《穿在1977》 第1章 穿越要有仪式感 听说,将空调温度设定为16度,然后点燃一根蜡烛,蜡烛前摆一个闹钟,再盖着温暖的空调被睡觉,默念“天地无极、乾坤颠倒”就可以穿越? 陈凡醉醺醺地洗完澡出来,想起公司那个神神叨叨、张嘴易经闭嘴奇门遁甲,人赠绰号“道士”的同事在酒桌上讲的话。 再想想自己10来岁就进了孤儿院,好不容易靠着勤工俭学和父母的遗产读了个大学出来,干了好几年还只是個租在城中村、没人疼没人管的社畜,似乎穿越了也不错,再怎么着也不会比现在惨吧?! 他便先将空调的温度打到最低,从抽屉里拿出去年买蛋糕送的生日蜡烛点燃,滴了两滴蜡油到桌上,将蜡烛放上去固定住,然后把手机调到闹钟模式,还设置成圆盘走针,这才打了个哈欠,躺到床上,拉开被子盖好。 嗷呜,好困。 陈凡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入睡,迷迷糊糊的想起还没念咒语,便无意识地念了一句,“天地无极、乾坤颠倒”。 随后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感觉到有点冷,又像是有点麻,可是想动却又动不了,旁边还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快快,把他衣服扒了。” “娘们儿一边去,都别傻站着,去烧锅热水,再冲碗姜糖茶。” “小五子,去大队部把张大夫请过来。” “老三,把你袄子脱了。” “叔,为啥要我脱啊?” “废话,就你多穿了件毛衣,还是件长袄子,你不脱谁脱?” “跃进、卫国,你们拆个门板过来,把他抬回去。” …… 听着陈凡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寒颤,努力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只感觉自己摇摇晃晃地被人搬来抬去,最后落到一个温暖的窝里,等暖意上来,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凡再次醒来,脑袋还有些疼。 呃,应该是昨晚公司聚会酒喝多了,有点上头。 老板还吹什么1780块一瓶的茅台,这年头谁不知道谁啊。一个茅台镇有三千多家酒厂,正规的也有547家,各个都说自己是茅台,扫码1780,可能实际最多98,批发还能打6折,就这种酒,天知道是酿的还是勾兑的,喝了不上头才怪。 陈凡轻轻揉了把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老板可不管昨天晚上喝到几点,反正今天早上照常上班,晚了就算迟到。 随即便强忍着头疼准备起床。 但是等睁开眼的那一刻,整个人顿时愣住。 眼珠子左转转、右瞧瞧,这是还没醒? 没醒我怎么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不是说只要人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就会立刻醒来么? 陈凡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给我醒来! 然后睁眼,很遗憾,还是没醒。 闭眼、睁眼,闭眼、睁眼…… 眨得他眼睛都酸了,看到的依然是一间土墙茅草屋。 就连正躺着的被窝,也是垫着半尺厚的稻草,再铺一张稻草编的草席,这应该就是床单了吧? 还好被子是实打实的棉被,要是再来一床稻草被,陈凡怀疑自己会不会疯。 略显僵硬的棉被、身下有些扎人的稻草,给他的感觉无不告诉他,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不是在做梦! 陈凡突然想到自己睡觉前做的事,所以,我这是穿越啦? 道士说的是真的? 弄个莫名其妙的穿越仪式,就可以穿越啦?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一个穿着蓝色格子粗布罩衣的女生推开门走了进来。 陈凡立刻扭头看去,两人视线相对,那女生顿时一声惊呼,转身就往外跑。 “杨队长,那人醒啦。” 陈凡眨眨眼,杨队长是谁?这是哪里?今夕何夕? 有人出现,他肯定躺不住,便准备起床,但是一掀被子,又赶紧捂住。 我衣服呢?我好好一套纯棉睡衣去哪里啦? 五分钟后,刚才那个女生红着脸送来衣服,又赶紧溜出去,顺手还关上大门。 陈凡急匆匆穿上自己的小裤裤和那套因为烘干而变得皱巴巴的睡衣,再裹上一件带着几分不知名气味的半旧大棉袄,穿上破洞的棉鞋,连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变化都没发现,快步走过去把门打开。 …… 这间屋子不大不小,大概三十几平方的样子,大门开在中间,是以前农村常见的对开门,插木栓的那种。 正对着门的墙边有一张大方桌,上方挂着领袖画像,桌上摆着一只大茶壶和一摞茶碗,还有一盏煤油灯,旁边放着几把竹椅。 进门两边靠墙各自摆了一张床,靠里边的床头还有四只原木色的木柜,显然这里是给四个人住的宿舍房。 只是其他三张床都是空的,连根稻草都没有,也不知道这屋子是不是原本就没人住。 陈凡坐在竹椅上,打量一圈屋里的环境,视线最后落到坐在桌子另一边的杨队长身上。 杨队长、刘会计、黄保管员,只有这三位坐在屋里,其他人全都挤在门口,有的蹲着有的站着,黑压压的一大片。 连四个一尺见方的小窗户都被打开,隔着一排竖着的木棍,几个脑袋目不转睛地往里望。 前面的就算了,后面窗户的能看得见吗? 杨队长干咳一声,“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呐?这大冬天怎么也不多穿点衣服,还掉到了河里?” 陈凡看着他,!(◎_◎;),“啊?” 杨队长转头看了看小队领导班子的另外两人,再转过头来,“你叫什么名字?” 陈凡,“哦,我叫陈凡。” 杨队长脸色一喜,继续问道,“哪里人?” 陈凡,!(◎_◎;),“啊?” 杨队长当即脸色就不好看了,“小同志,伱这个态度要不得,再不老实交代,我们就把你送公安!” 陈凡哭丧着脸,“我不造啊。” 他连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年代都没搞清楚,哪里敢乱说话。 听讲话的口音,倒是跟江南老家的差不多,所以交流起来无障碍,对方也没有怀疑。 但是看这些人的穿着,多半是7、80年代,说不定还更早。 反正在80年代初期以前,我国农村环境基本上就没多大变化。 第2章 老实交代 见陈凡拒不配合,杨队长也生气了,当即一拍桌子,对着外面喊道,“老三,去,把朱公安叫过来。” 陈凡缩了缩脖子,心虚得不得了,可是又欲哭无泪。 这叫什么事儿啊! 随后杨队长也不说话,就用严厉的目光盯着他,希望能攻破他的心理防线,主动交代来历。 二十分钟后,一阵自行车铃铛响起,刚才还挤在门口议论纷纷的村民迅速让开一条通道,一个头戴大盖帽,穿着藏蓝色警服的人走了过来。 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到了,“杨队长,什么情况?” 杨队长先站起来掏出烟递了一根过去,拿出火柴帮他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根,随即又将人让到桌子旁坐着,这才指着陈凡说道,“昨天去打水的时候,在河边捡到这个人,就穿了一套秋衣,……” 陈凡默默在心里纠正,我这是睡衣,不是秋衣。 随着杨队长的讲述,他终于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简单来说,就是昨天杨队长他们去河边挑水的时候,发现水边躺着一个人,大半個身子都在水里泡着,身上只穿了一套单衣。 他们当时发现人还有气,就把人救了回来,又是擦身体又是喂姜糖水,还请了大队部的赤脚医生张大夫过来给他开了两幅药,然后便安置在知青点,也就是现在陈凡所在的这间屋子。 至于是谁给他脱的衣服、擦的身子,杨队长没有说,陈凡也不敢问。 杨队长说了一遍前因后果,然后指着陈凡说道,“今天这小子醒了,我问他哪儿来的,结果他一问三不知,尽给我打马虎眼。所以我就让老三把你叫过来,让你来审问。” 朱公安坐在椅子上抽着烟,眼睛在陈凡身上来回打量,过了好一会儿,一根烟抽完,才板着脸问道,“哪里人?” 陈凡缩着脖子,“不记得了。” 朱公安又问道,“叫什么名字。” “陈凡。” 朱公安不屑地撇嘴一笑,“叫什么就记得,打哪儿来的不记得,你是选择性失忆啊!” 随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还不老实交代!” 陈凡哭丧着脸,“公安同志,我是真不记得,你总不能让我随便编一套吧,然后您一查,没有,那我成什么了?” 不管是50年代还是60、70年代,人员还没有大规模流动的时候,户籍都是最严谨也是最宽松的。 说严谨,是只要去查,就没有查不出的人,最少也有个来龙去脉,凡是查无此人的,就一定有问题。 说宽松,是所有档案都是人在管,只要人家大笔一挥,就能凭空造出一个人来,再找多几个人打掩护,这个人就生根发芽了。 陈凡初来乍到,谁给他挥笔打掩护? 所以最安全的做法,就是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这样还能有回旋的余地。 朱公安看相貌是个四五十岁的人,而且身姿挺拔,多半是退伍老兵,一双火眼金睛在陈凡身上来回打量,顿了片刻,突然说道,“站起来,走两步。” 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陈凡还是乖乖地站起来,就在房间的通道里走了一圈。 等走到朱公安面前,他突然叫停,又说道,“把手伸出来。” 陈凡伸出两手,还很贴心地问了一句,“要看反面不?” 朱公安满脸古怪地瞟了他一眼,“看。” 陈凡立刻白翻黑,他这时才发现,自己这双手好像变嫩了很多啊,也更白了,以前弄的一些小伤口全都消失不见。 只是现在一口铡刀悬在头上,没心思想别的,暂且把这关混过去再说。 朱公安也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很小的本本,还有一支钢笔,放到桌子上,“写你的名字。” 陈凡依然照办。 朱公安拿起小本本看了看,再看看陈凡,然后对着杨队长摆了摆头,“出来说话。” 杨队长看了陈凡一眼,跟在朱公安身后出去。 陈凡看着他们从人群中挤出去,然后门口又被“热心群众”塞紧,不禁咧着嘴尬笑了一下,还很和气地点了点头,释放自己的善意。 前排围观群众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难得冬天没啥消遣,突然出现一个落水的不明份子,大家自然会跑来看热闹。 前面的人当着陈凡的面不好说话,人群后面就没那么安静了,一个个都在小声议论。 “会不会是特务?” “谁家特务那么傻去水里执行任务?摸鱼呐?” “要我说多半是知青。” “知青没事儿跳河干嘛?” “不想下乡啊。” “那下乡比跳河还惨?你看咱们队哪个知青跳河的?” “别是老右吧。” “老右也不会在这里跳啊。” “哎哎,伱们看他细皮嫩肉的,会不会是哪个干部家的娃子?” “这谁说得准,大冷天就穿一身秋衣,掉水里还没被淹死,只怕也是从不远的地方漂来的。” “可上游就几个生产队,哪来的干部?” “我也没说是干部。” “依我看,他就是知青,半道让人劫了,连衣服都扒了,再打晕丢水里自生自灭。” “瞎扯淡,那土匪都让民兵祸祸完了,还哪来劫道的?” “这可不好说,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一棒子干倒,谁知道啊!” “哟,老三,你挺熟练啊,是不是干过?” “去去去,说劫匪呢,你扯我干嘛。” …… 另一边,朱公安将杨队长拉到另一间屋里,把门关上,两人坐下后,他才说道,“刚才我检查过,这小子没当过兵、没做过事,手心手背连颗老茧都没有,比我家大孙子皮肉还细嫩,写的字是简体字,讲话的口音也是本地的,应该不是特务。” 说着还嗤笑了一声,“真要是特务,指定把谎话圆得跟真的一样,哪有那么容易被人发现。” 杨队长看着他,“就算不是特务,那他也一定来路不正,要不然怎么不肯说自己来历?” 朱公安掏出烟递了一根给他,杨队长赶紧掏自己的烟,“抽我的、抽我的。” 第3章 吃了的要还回来 “都一样。” 朱公安直接把烟扔给他,点燃后抽了一口,说道,“两种可能,第一,他有家不能回,或者说不想回。第二,” 说着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只怕脑子真出了问题,有些事儿想不起来了。” 杨队长顿时愣住,过了两秒,才问道,“那依你看,哪种可能性更大?” 朱公安摇摇头,“不好说,不好说。” 又抽了两口烟,他才小声说道,“我估计,多半还是脑子出了问题,想不起事儿来了。按你说的,身上就一套秋衣,大冬天还泡水里,你想想,你们要是不去挑水,或者晚上半个钟头过去,他还有命在?” 杨队长毫不犹豫地摇头,“甭说半个钟头,只怕五分钟都够呛,我拉他上来的时候,那皮都是紫的,身上也硬邦邦的,一口气随时都可能起不来,是我给他脱了衣服把身上擦干,又用大袄子捂着,抬回来后,还让知青点的姜丽丽给他灌了两大碗姜糖水,又把张大夫开的药熬了给他喂下去,发了一身大汗,他这才回过气来。” “那就是了嘛。” 朱公安笑道,“谁跳河还脱了衣服跳?这大冬天的,你就穿身秋衣去外面转两圈试试?那不是自己找罪吗。 依我看,这娃子多半就是遭了难,让人扒了衣服丢河里,好运没死,还顺着水漂到你这儿,结果让伱给救了。但是呢,逃过了死罪没逃过活罪,身体受了寒气,弄不好脑袋还被打过,那以前的事就记不全了。” 杨队长眉头紧皱,眯着眼睛想了想,“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道理。” 随即指着那边的屋子,“那现在怎么办?” 朱公安抽了口烟,笑道,“他又不是犯人,我就不能带他回去。这样,干脆你们学雷风做好事,好人做到底,先收留他几天,我找人问问附近有没有丢人的。听他讲话的口音,就算不是本地人,也是附近这几个县的,离不了太远,我打听到消息再过来。” 这年头的人警惕性高,但是社会风气也好,到处都在学雷风做好事,只要基本确定不是坏人,四面八方都有援助之手。 当然,碰上坏人那是另说,毕竟任何时候都不缺少坏人。 杨队长也没别的办法,只得苦着脸点头,“行吧。” 然后又赶紧交代,“你可得抓紧点儿,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怕养不起他。” 朱公安站起来笑骂道,“拉倒吧,这满南湖公社谁不知道你们卢家湾六队是大户,今年一個工(10个工分)就值6毛5,年底分红一家都有几十块,你们都缺粮,别人还活不活了?” 杨队长呵呵地赔着笑,“话不能这么说,谁家的粮食也不是风刮来的,该省的还是得省,况且我这6毛5也算不得什么,听说有些地方还有一块二的呢,咱还得努力努力。 哎,回头要是找着了主,你得帮我们说说,把他吃的口粮给还回来,哦,还有昨天张大夫开药的2毛钱。” 朱公安,“等着吧,先找着了再说。” 说完之后,他便丢掉烟头,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人。 杨队长也赶紧跟上。 知青点的院子里站着好几十人,见到他们出来,纷纷闭嘴行注目礼。 朱公安见惯了这种场景,便也视而不见,只是对着几个熟面孔点点头,走到外面扶着自己的自行车,转身对杨队长挥挥手,“别送了,回吧。” 杨队长也挥手告别,“慢点啊。” 等朱公安骑着车走远,他才转回来背着手往里走。 有人在喊,“杨书记,朱公安怎么走啦,不把人带走啊?” 杨队长将头一摆,甩了个脸色,“就你屁话多,他又不是犯人,带什么带?” 随即也不进屋,站在外面喊了一声,“老刘、老黄,出来一哈。” 里面两人一起走出来,刘会计走到跟前,小声问道,“朱公安怎么说?” 杨队长反手伸到后腰,摸出来一根带着烟袋的烟杆,这才是他平时抽的烟,包装烟那是应酬用的。 拿出点烟丝塞进烟锅里,划根火柴点燃,随手把火甩灭扔到地上,抽了两口,才用烟杆指着隔壁,“到那边屋里去说。” 随后对着周围挥挥手,“都别看了,一个半大娃子有什么好看的,都想招女婿啊,回去回去。” 杨队长显然威望挺高,大家都听话地往外走。 不过走归走,却拦不住人家说话。 “黄老五,你家里五朵金花,不招个女婿?这里有现成的哦。” 那个叫黄老五的板起个脸,“去去去,我还要生儿子传家,招什么女婿。要招你去招,你家的大姑娘不是要找人说亲了么,我看这个就挺好。” “哎呀你别说,这娃子我倒是真看得上,长得跟画里的人一样,细皮嫩肉的,比大姑娘还白净,一看就是干部家庭出身,就怕人家看不上我们泥腿子哦。” “好看有什么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干部进村也要插秧,我看也就是个样子货。” “说不定人家是读书人呢,笔杆子一动就能拿工资,不比你下田强一万倍。” …… 陈凡看着外面的人一窝蜂地离开,脸色当即就垮了下来。 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杨队长不是走了,而是带着另外两个人到隔壁开会去了,应该是在商量怎么处理自己的问题。 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穿越穿越,闲得没事搞什么穿越嘛,这下好了吧,一下子穿到这个年代。 以前过得再不如意,那也是夏天有空调、冬天有暖气,吃饭有肉、杯里有酒,出门还有小电驴。 现在呢? 现在是哪一年来着? 陈凡左右看了看,站起来想找找有没有日历。 可是满屋子找来找去,除了四张竹床、四个衣柜,还有这张桌子和几把竹椅,就只有墙上贴着的画像,连大茶壶和茶碗都是纯色的粗陶制品,是一个带字的东西都找不出来。 陈凡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伸出脑袋往外看了看。 四间土墙屋并成一排,靠西边有一间略微低矮的房子,看后面的烟囱就知道那里是厨房。 外围用土砖垒了一条不到两米高的院墙,圈了一个好大的院子,门口装了两扇木板充当院门。 重点是,院子里没人。 非常好! 陈凡便想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找点线索。 可是还没等他抬脚,就看见刚才给他拿衣服的女生,端着一只碗从厨房出来。 几乎没怎么想,他便嗖地一下缩回去,跑到椅子上坐着。 第4章 人在77,勿扰 不一会儿那女生就走了过来,将散发着浓郁中药味的陶碗放在桌上,低着头小声说道,“这是你的药。” 陈凡看了看她,再看看药,莫名有种“大郎,喝药了”的既视感。 那女生见陈凡不动,便小声解释道,“这是队里张大夫给你开的,他说你寒气入体,一定要喝药,昨晚你发高烧,就是喝了这个药才退的烧。” 陈凡反应过来,应了一声,“哦,谢谢。” 他捧起碗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显然是先在厨房冷了之后再端过来的,倒是个细心的人。 随即闭上眼睛,咕隆咕隆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脸上的表情已经面目全非,一股苦水从胃里直往上冒。 眼看这女生拿起碗要走,他赶紧问道,“你好,请问怎么称呼?” 女生停下脚步,低着头说道,“我叫姜丽丽,生姜的姜,你可以叫我小姜。” 看着挺漂亮一女生啊,虽然瘦了点,却也不至于总是低着头吧? 陈凡笑了笑,强忍着肚子里的苦水,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然后学着年代电视里的口吻,问道,“姜丽丽同志伱好,我想请问一下,这里有没有日历?我想看一下时间,看看能不能想起点什么。” 姜丽丽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有的,我去给你拿。” 说着便走了出去。 没过两分钟回来,将一本撕了一部分的日历递给他,红着脸说道,“前面的都被撕掉了,最早的就是今天的。” 陈凡说了声“谢谢”,接过来一看,顿时两眼发直。 77年1月20日,农历腊月初二,大寒。 所以,我在77? 77是個什么概念? 热闹非凡的运动会刚刚过去,轰轰烈烈的大时代即将来临,是东风转西风、北风变南风的夹缝时期。 但是运动会的余波犹在,温暖的春风还没吹来,广大老百姓的生活习惯、思想认识跟前十年没多大区别,所以也是个需要缩着脖子努力苟住的年代。 生活上,买东西需要票,有了票也不一定能买得到。出趟门需要介绍信,有了信也不能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去,只能去办介绍信上写明的事,…… 陈凡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脑子乱成一团浆糊,连姜丽丽悄悄离开都不知道。 就算听见有人在喊他,他也只是回了一句, “憋理我。” …… 另一边,杨队长原原本本地将朱公安的分析讲给队里的另外两个领导听,又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猜的也跟朱公安说的差不多,这娃娃虽然个头高了点,但看着也就15、6岁的模样,人呢也长得斯文和气,多半不是什么坏人,能碰着就是缘分。老话还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所以呢,就先安排他在知青点住下,口粮先从队里账上出,回头等找着了正主,再补回来,你们看怎么样?” 刘会计看了看黄保管员,“我没意见啊。” 黄保管员瞪着他,“你看我干嘛,这么大一条人命,我能有意见?” 刘会计嗤之以鼻,“就你那一个子儿掰成两半花的性子,平时从你手上支一分钱都跟要了你命似的,现在多出一个人的口粮,你还不上吊啊。” 黄保管员瞪着眼睛,“什么要我命?那是公家的钱,一分钱的差错都不能有,大家信任我让我管账,那我就得负责到底。但是该给的支出,只要是合理的,大家都同意的,我少给过一分钱吗?!” 杨队长拿烟杆敲敲桌子,第n次做起了和事佬,“行了行了,你们每次碰面就吵架,有什么好吵的。” 顿了一下,又说道,“既然你们都同意,那这事就先这么定了,行吧,你们再表示表示。” 刘会计和黄保管员一起看着他,“表示什么?” 杨队长又拿出一团烟丝填上,叹口气说道,“这娃子全身上下就三件衣服,一件还是短裤头,他现在身上穿着的还是杨继红的袄子呢。床上那床棉被也是我从家里拿出来的,前两个月才翻新过,被底被面都是新布,我也就给他了,回头我再给他找双新鞋。” 说着抬起头看看低头装死的两人,“怎么,听不懂我说的话?” 他找这两个一起出,也是有原因的,生产队小队长每年会补300工分、会计和保管员各补280工分、记工员补200工分。 虽说今年大丰收,各家各户日子都好过了不少,但这些东西也不能让老百姓出,既然是队上的干部,那就得发扬风格,该出力的时候必须得出力。 再说了,万一能找着人,说不定人家还能补点钱回来呢! 刘会计瞟了一眼黄保管员,直起腰干咳一声,“那什么,他个头都快一米八了,我家也没他这个体型的衣服啊。” 黄保管员咬咬牙,抬起头说道,“夏天发的棉花还剩了两斤多,我拿一半出来,再拆两件旧衣服,给他做一件新棉袄、棉裤和一双棉鞋。” 刘会计惊讶地看着他,“嚯,铁树开花啊?!” 黄保管员两眼一翻,“都说了八百遍,我是精打细算,不是抠。” 现在两巨头都下了血本,刘会计感觉被架在了火上烤,沉吟两秒,也咬着牙说道,“行,无论如何,我给他弄两身衣服。” 黄保管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可别补丁连补丁啊。” 刘会计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我去公社买布,让婆娘给他做新衣服!” 要不是这只铁公鸡突然拔毛,他也不至于大出血,随便找身旧衣服搪塞一下不就完了吗,搞得跟女儿出嫁添嫁妆似的,亏不亏啊! 杨队长继续打圆场,“咳咳,倒也不用去买新布,看看家里有没有合适的旧衣服,拆了煮一煮,再拼接一下,也能凑活着用。” 听他这么说,刘会计脸色才稍微好看一点,说道,“那就做一身、改一身,有个对换。” 随即对着杨队长笑道,“也得亏你今年带头有方,队里大丰收,一个工值6毛5,手里头才有点余钱,要是跟甘家村的一样,一个工才值一毛八,别说买布,口粮都赚不回来哦。” 杨队长脸上却没有得色,摆摆手说道,“甘家村也是遭了水,淹了不少地,要不然再怎么一个工三四毛还是有的,这话咱们关起门来说就算了,出了门可别提。” 刘会计连连点头,笑道,“这个我当然晓得,我又不傻。” 黄保管员在对面神秘微笑,你还不傻?被我一激就要去买布,你不傻谁傻? 杨队长站起来将手一挥,“事情就这么定了,走吧,过去跟那孩子说说。” 三人出来便往陈凡那间房走去,等进门的时候,就看见这娃娃跟丢了魂似的,连人进来都看不见,坐在那儿直发愣。 杨队长左右看了看,凑到陈凡跟前,小声喊道,“陈、陈凡?” 陈凡两眼没有焦距,看也不看他,只是说了一声,“憋理我。” 第5章 对,我是60后 “啥?” 杨队长满脸愕然,转头看了看手下两员大将,“他说啥?” 刘会计五官挤成一团,“好像是在说,别理我?” 黄保管员弯腰看了看,伸出手在陈凡眼前晃了晃,对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吓得他赶紧将手缩回来,拉着杨队长小声说道,“这娃儿怕不是撞水鬼,中邪了吧?” 这话一出,刘会计腿都软了。 虽说扫荡封建迷信已经十年了,可是这东西传了几千年,几乎所有人都是从小听到大的,哪有那么容易破除? 尤其是现在好多东西没办法解释,便都被归到鬼神上面,也由不得他们不信,而且年纪越大越信这个,各种讲究一大堆。反而小年轻天不怕地不怕,管他是宫观庙庵还是百年老坟,都敢给他扒啰。 杨队长闻言也吓了一大跳,立刻将脸一板,“胡说八道,光天化日哪来的水鬼,再说了,刚才不都好好儿的嘛。” 随即上前一步,便准备再喊一声。 这时陈凡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突然抬起头,咧嘴笑道,“杨队长你们来啦。” 突然一句话吓得杨队长打了个哆嗦,赶紧直起腰干咳一声,“啊,来了。” 说完就觉得不对劲,怎么感觉跟自己上别人家做客似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杨队长转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冲两位心里还有点发毛的哼哈二将使了个眼色,等两人都坐好,才转过身,和颜悦色地对着陈凡说道,“那什么,小陈呐,你今年多大啦?” 陈凡也转过身对着他,带着职场上锻炼出来的谦卑笑容,“今年28了,虚岁29。” “瞎说!” 刘会计当即老脸一扬,脸上一副睿智的表情,“就你还28?最多也就16、7岁,还28……” 28? 刘会计突然愣住,瞬间变了副脸,正襟危坐地坐好,然后颤巍巍地靠近杨队长,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前年隔壁村落水的陈二狗,不就是28岁没的吗。” 说完之后,他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呀,都姓陈?!” 破案了! 听到这话,杨队长也嘴巴发干、汗毛直竖,一时间有些坐立不安。 陈凡则满脸懵逼,我?最多16、7岁? 有这么嫩吗我? 他突然想到自己手变嫩的事,举起手看了看,再摸摸自己的脸,转头问道,“杨队长,这儿有镜子吗?” 黄保管员立刻起身往外跑,大声喊道,“小姜、小姜。” 姜丽丽迅速跑了出来,“黄保管员,我在呢。” 黄保管员,“你有镜子吗?” 姜丽丽似乎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赶紧摇头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镜子,也从来不照镜子的,不信您进来检查。” 黄保管员眉头紧皱,“怎么一個女娃连个镜子都没有。” 姜丽丽低着头不吭声了。 黄保管员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干咳一声,不再提这个话茬,转而说道,“算了,我回家去拿。” 说着便准备往外走。就几步路的事,没两分钟就能拿回来。 之所以这么积极,是因为他听老人说过,有些人被鬼上身,那鬼以为自己还活着,但是只要让鬼看到镜子,让他知道自己不是“自己”,就可以破了他的鬼上身。 他刚走两步,姜丽丽忽然想起什么,赶紧说道,“黄保管员,那个镜子行不行?” 黄保管员转过身,再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间屋子的门头亮子上,还挂着一只巴掌大的镜子。 姜丽丽补充道,“那是前年来的一个知青挂的,前两个月回城了,没有带走。” 黄保管员当即一拍大腿,喜出望外地说道,“这可太行了!” 这边农村有在门头亮子,也就是大门上方的采光窗户上挂镜子的风俗,老话说是镇宅、挡煞、驱邪、照妖。新话就是进门前先照一照整理衣冠。 其实就是个借口,谁进门照那玩意儿?那不是说自己是妖么。 不过用这种镜子给陈凡去照,岂不是正合适?! 于是他赶紧搬来一把椅子,站上去将镜子取下来,直接用袖套擦了擦灰尘,顿时明光铮亮。 随后跑到陈凡屋里递给他,“给,镜子。” 说完还对着杨队长和刘会计使了个眼色,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凡。 陈凡拿着镜子对准自己,等看清自己的脸,顿时呆住。 脸还是那张脸,可是皮肤白嫩目光清澈,年轻了何止十岁! 穿越还有这种效果? 他对着镜子挤眉弄眼,没错了,这张脸就是自己的。 同时脑子转得飞快,实话实说肯定不行,这张脸拿出去,跟人说是28岁,任谁都不可能信,娃娃脸再小也没这样的,何况自己还不是娃娃脸。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镜子,转头看去,只见杨队长三人正挤眉弄眼的用眼神无声地交流,也不知道在干啥。 他把镜子放在桌上,干咳一声。 杨队长三人立刻转头看着他,黄保管员还带着几分小心和希冀,“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陈凡感觉他有点怪怪的,不过也没多想,正色说道,“对,是我记错了,……” 不等他说完,杨队长三人就同时舒了一大口气,尤其是刘会计,那头上的汗珠肉眼可见地就冒出来了。 他伸手抹了把汗,“没事了没事了。” 陈凡奇怪地看着他,“啊?” 刘会计脸色一僵,笑了笑说道,“我是说你记起来就好。” 黄保管员又问道,“那你今年多大?” 陈凡立刻给出刚才想好的答案,“18。” 18岁刚刚成年,正好! 黄保管员继续问道,“周岁还是虚岁。” 随即笑了笑,说道,“这个要给伱登记资料用的。” “哦哦。” 陈凡视线上瞟,默默计算1977减18等于多少? 刘会计在一旁温馨提示,“你就说你是哪一年出生的就行,要是59年的,就是周岁,60年的就是虚岁。” “虚岁!” 陈凡立刻给自己改了年纪,很笃定地说道,“60年腊月初一。” 这年头老一辈算生日大多都是算农历,他也就报了农历生日。 至于年份,59年出生的还是50后,60年出生的就成了60后,天差地别好吧,必须是60年出生。 对,我就是60后! “腊月初一?那你是刚满16进17啊,” 杨队长靠在桌子上,惊讶地看着他,“昨天是你生日?” 刘会计和黄保管员也望着他,眼里分明都有几分惋惜。 可怜的娃儿,也不知道遭了什么孽,生日当天出事,恐怕他家里人还等着他回去给他过生日吧。 第6章 注意保持距离 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刘会计从口袋里拿出小本本,给陈凡做登记。 “陈凡,1960年12月初一生人,” 然后抬起头,“籍贯哪里?” 他这个会计不仅要算钱、算物,也要算人,队里的人口资料都是他统计过后,再报上去的。 陈凡满脸无语地看着他,怎么又转回来了呢? 看到陈凡的眼神,刘会计顿时反应过来,当即打了个哈哈,“哈哈,就先填这里吧。” 随即一边念一边写,“暂住,江南省云湖地区孤峰县南湖公社卢家湾生产大队第六小队。” 同时在心里念叨,差点被狗日的陈二狗吓迷糊了,都忘了这娃儿不记得以前的事。 陈凡听到这个地址,终于弄明白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他上辈子就是江南省云湖市的人,父母去世后就进了云湖孤儿院,对这里的风土人情还算熟悉。 后来的云湖市就是现在的云湖地区,这個年代没有地级市,大多都是以地区来称呼,地区行政公署所在的地方被称为“地委”,也就是后来的地级市。 至于江南,说的可不是苏杭那一块。 狭义的江南是指北到扬州、南到杭州,东到上海、西到南京,以太湖为中心的长江三角洲一带。 而广义上的江南,最早在先秦时期,是指洞庭湖的南北地区,也就是现在的湖南湖北。后来逐步扩大,隋唐时期的江南道,和宋代的江南路,便囊括了现今的湖北、湖南、安徽、江西、江苏、浙江、上海共六省一市的广大地区。 咳咳,这里再加一个“江南省”挤在里面。 这便是“大江南”。 如果没有长江水患,这一片地区的气候最适合农作物的生长,水稻一年两熟,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即便是在最困难的60年代初,也极少有饿死人的情况出现。 这里还有句老话,“荒年饿不死水边人”,只要是有水的地方,随便拔一把水草熬汤,也能续几天命,何况还能捉鱼摸虾。 尤其在江南省云湖市,是传统的鱼米之乡,正常年份的时候,如果生产队长够给力,有些生产队社员家庭的日子过得不比小城镇上的普通家庭差,甚至还要稍微好一些。 所以自己穿到这个地方,应该不至于为了生存发愁,需要考虑的,是怎么过得更好。 就在陈凡低眉思索的时候,刘会计已经登记好基本信息,抬起头看了看杨队长。 杨队长当即干咳一声,又抽出烟杆装了一锅烟丝。 陈凡眼疾手快,拿起桌上的火柴就给他点燃。 杨队长看向陈凡,嘴角浮现一抹笑意,这小子挺机灵的嘛。 抽了一口烟,他才说道,“是这么个情况,你的事情呢,刚才我已经跟朱公安反应了,哦,朱公安是南湖公社派出所安排的负责我们这一片的民警,他会去帮你问问周边的公社和生产队,看看有没有谁家丢了人的,应该很快就能找着你的家人。” 陈凡赶紧点头表示明白。 心里却在暗暗叫苦,能找着人就有鬼了。 我是身穿,又不是魂穿,总不会随便哪户人家跑出来白捡个儿子吧?这么大的人,得吃多少粮食啊! 所以他此时显得特别乖巧,就是在为以后能够留下来做准备。 杨队长继续说道,“在找到你家人之前呢,暂时就先住在知青点这里,口粮从队里支取一点给你,先对付着吃,等找到你的家人以后,再还给队里平账,没有问题吧?” 陈凡立刻点头,“应该的!” 然后抬起头,正色说道,“队长,您看有没有适合我的工作,我也可以干活挣工分的。” 就不可能找到人嘛,怎么平账? 所以还是得靠自己,只希望现在的农活不要太重,他怕自己承受不来。 杨队长哈哈直笑,“这大冬天的能有什么活儿,地里粮食都收了,鱼塘也干了,藕也挖了,该干的都干完了,就剩各家一点自留地,也用不着伱啊。” 刘会计也昂着头笑道,“或者等公社发通知,让各个生产队派人去挑堤,那时候倒是有工分可以挣。” 随即又问道,“哎,你知道挑堤么?” 看这孩子白白净净的,不像到过农村的样子,刘会计还真担心他不知道挑堤是什么。 没想到陈凡点点头,“我知道,就是冬天的时候去加固河堤。” 在九十年代以前,几乎整个长江两岸,每到冬季农闲时节,当地政府就会组织各个生产队的社员去长江或内河的河堤上挑土加固堤坝,以防来年的洪水,这种劳动被当地百姓称为“挑堤”。 因为所有的加固堤坝的土方,全靠老百姓用扁担和竹编的箢箕,一次次地来回往返挑上大堤,没点力气和技巧,要不了一个小时,就能把一个壮劳力累趴。 所以陈凡心里有些打鼓,这是上来就玩困难模式的节奏么?! 还好这时候杨队长发了话,“什么挣工分的,不差这几天,你昨天才落了水,这几天就好好休息,找人的事有朱公安,也放宽心,就好好待着,别想太多。” 说完之后,他便准备起身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黄保管员使了个眼色,“去门口看看。” 黄保管员眼珠微转,起身到门口站着,转过来对着里面摇摇头,示意没人。 杨队长干咳一声,压低声音对着陈凡说道,“有个事,要提醒你一下。” 陈凡毕恭毕敬地点头,“您说。” 杨队长指了指隔壁,“本来这个知青点还有七八个人,不过其他人的家都在本地南湖公社上,这不冬闲了么,他们就都回家去了。” 陈凡眨眨眼,心里有些奇怪,知青还能这么自由的吗?没事干了就回家?上辈子看年代小说,都是插队去东北,几年才能回去一次,这么一对比,差别大了点吧? 杨队长继续说着,“现在知青点就还剩一个女娃,就是之前你见到过的那个,名字叫姜丽丽,她是地委的人,距离这儿有两百多里地,而且家里也不方便,就没有回去。” 陈凡瞬间明白,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您是担心孤男寡女影响不好是吧,我保证不乱来,跟她保持距离。” 杨队长咧嘴笑了笑,手指敲敲桌子,小声说道,“孤男寡女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她的家庭不太好,要不然也不会来这么远的地方插队,地委附近就能给她安排了。发配这么远,也是为了刻意锻炼。以前的知青除了必要的时候,也一般不会同她说话,这方面的影响,你也要注意一下。” 陈凡这回真明白了,就因为那啥,小伙伴都不跟她玩呗,懂! 说完那些,杨队长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当然,适当保持距离就行,多的什么都不要做,听明白没有?” 他这是怕自己故意针对人家小姑娘呢。 陈凡连连点头,笑道,“就我这情况,还能做什么啊?” 杨队长一听也是,不禁哑然失笑,挥了挥手,“那行,就这样吧。” 第7章 这多不好意思 杨队长他们交代完之后,就一起离开。 陈凡一个人留在屋里,看看铺着稻草的床、还没来得及叠的被子、旁边空荡荡的床架子和衣柜,以及门外同样空荡荡的院子。 再看看自己,脚上穿着不知道是谁的鞋子,身上穿着不知道谁的棉衣和褂子,真正属于自己的只有一条内裤和一套秋衣,一股悲凉的心情霎时油然而生。 谁穿越有我惨?! 今天从醒来到现在,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让他应接不暇。 这时候清净下来,终于有时间思考自己的处境。 经过长达两分钟的深思熟虑,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想再多也没卵用! 人生地不熟,身无分文、一无所长,连个身份证明都没有,跑都没法跑,也没地方去,能怎么办嘛? 陈凡忍不住仰头望天一声长叹,“好饿啊!” 从醒来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如果算上被救之后的昏迷时间,几乎接近一天一夜,这么久除了两碗姜糖水和两碗药,肚子里就没进过别的东西,能不饿吗! 再低头看看只到大腿的棉衣边缘,又是一声长叹,“好冷啊!” 然后赶紧爬上床,拉开被子将快要冻僵的双腿捂住。 现在江南的冬天可比几十年后冷多了,他还记得进入新千年以后,除了08年的一场大雪之外,老家冬天的雪最多也就在地上铺一层,要不了两天就能化得干干净净。 小时候的冬天,那雪能有一尺厚,一脚踩下去,整条小腿都能淹住,而且那时候的雪会持续很久,直到开春才会融化,所以当年对冬天最深的记忆就是雪。 而70年代的江南,气候比90年代还要冷。 尽管今天是個大晴天,他还穿着棉袄,但下身只有一条单薄的睡裤,还是扛不住。 在稻草堆里坐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把两条腿捂暖和,陈凡又面临新的问题,“快要饿死了,什么时候送米来啊?” 就在这时,他突然闻到一阵饭香,当即不由自主地耸了耸鼻子,谁家在做饭? 随即又是满心沮丧,不管谁家在做饭,也不可能给他送一碗过来。 就在这时,姜丽丽怯生生地走到门口,先往里看了一眼,也不进来,就站在那里说道,“陈、陈凡,我做了饭,要不要吃一点?” 吃饭? 陈凡霎时两眼放光,掀开被子就往下走,“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这多不好意思啊,在哪里?厨房吗?” 刚才杨队长交代的话,早就被他扔在脑后。 保持距离?保持距离能填饱肚子吗? 姜丽丽让他弄得有点发愣,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指着厨房,“就在厨房。” “好嘞。” 陈凡裹着棉袄就往那边走,走了两步,往回一看,姜丽丽还站在原地,不禁说道,“还呆着干嘛,过来一起吃啊。” 姜丽丽赶紧低下头,“哦哦。” 她跟在后头,心里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到底是谁请谁吃饭啊? 到了厨房,陈凡直扑灶台。 这是一个用黄泥和石头垒成的土灶,远远没有后世快抖达人的手工制品那么精细,属于能用就行的那种。台面也没有铺什么光滑的东西,灶口的烟灰已经将台面的黄土熏黑。 灶台上有两口锅,一口大铁锅,煮饭做菜都是他,另一口是很小的瓮坛,就是一个半球形的小铁锅,里面很深,主要用来烧水。做饭的时候往里面倒满水,利用灶膛的火温可以同时烧水,也是高效利用能源的一种方式。 不过这种水经常不等烧开火就灭了,而且粗制的锅盖也挡不住烟灰,所以很少有人会喝瓮坛烧的水,主要是用来洗漱。 农村的灶台出烟口一般都开在侧面,这样前面可以烧火,后面可以炒菜,很是方便。 陈凡上辈子参加公司活动的时候,在农家乐见过这种土灶,虽说那个是后世精美的改良版,这个是粗陋的原始版,但格局样式都差不多,便直接走到灶台后面,揭开被熏黑的木制大锅盖,一股浓郁的饭香扑鼻而来。 锅里是香喷喷的柴火白米饭,饭上还搁了一大一小两只碗,大碗是白菜,小碗里是半碗很稀的鸡蛋羹,黄色的鸡蛋羹和白色的米饭交相辉映,刺激得陈凡咽了好大一口口水,连忙放下锅盖,去端那碗鸡蛋羹,可刚碰到碗沿,就被烫得缩了回来。 姜丽丽这时也走了进来,忙着拿碗筷,将碗筷摆放到一旁的小桌上,又伸手去端饭上的鸡蛋羹碗。 陈凡赶紧叫道,“小心烫。” 姜丽丽却直接用手捏着碗沿转了两下提上来,放到桌子上,还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没事。” 她又赶紧低下头,将白菜端出来,然后忙着盛饭。 陈凡眼睛都看直了,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再看看姜丽丽的手,可惜厨房里光线不好,看不太清。 他不禁暗自感叹,看脸是无情,出手就是铁手啊! 饭碗摆上桌,两人相对而坐,便开始吃饭。 两碗饭,三碗菜。 除了那半碗鸡蛋羹和炒白菜,还有一碗这里农村家家户户都会腌制的酱菜,就是将萝卜晒半干后,用自家做的豆瓣酱或辣椒酱搅拌,只需要两三天就能腌制入味,非常下饭。 陈凡也是饿极了,端起饭碗就开干。 吃了几口菜,他这时才发现姜丽丽碗里只有一根酱萝卜,那碗炒白菜和鸡蛋羹是动都不动。 他不由得说道,“你怎么不吃菜啊?” 姜丽丽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随后也不抬头,若无其事地说道,“你吃吧,我不爱吃这些。” 哪有人不爱吃菜,只爱吃酱萝卜的? 陈凡当即放下碗筷,端起鸡蛋碗、拿起调羹,哗哗就往她碗里倒了大半,又给她夹了一大筷子白菜,才继续端起碗吃饭。 姜丽丽看着碗里的菜,再偷偷看了他一眼,又像怕被发现似的,赶紧将视线收回来,嘴角微微勾起,却又迅速抿着嘴,过了好一会儿,才挑了一小块鸡蛋放到嘴里,嘴角又忍不住上翘。 两碗饭下肚,陈凡满足地呼出一口长气,“活过来了!” 此时除了那碗酱菜,其他碗比舔过的还干净。 第8章 金手指,? 这时姜丽丽也吃完了,便开始收拾碗筷,准备去洗碗。 陈凡赶紧将她手里的碗筷抢过来,“饭是你做的,碗筷就应该我来洗。” 他抱着几个空碗左右看了看,“在哪里洗碗?” 姜丽丽愣愣地看着他,这时才反应过来,抬起手就要上去抢,“不、不用,我来洗就行。” 陈凡将碗举高高,只是看着她,也不说话。 姜丽丽一看他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迅速低下头,“我把剩饭盛起来,放锅里洗,顺便洗锅。” 陈凡,“懂了。” 他将碗放到灶台上,转身拉开碗柜,一眼就看到一只还装着小半碗剩饭的饭筲箕,把筲箕拿出来,拿着锅铲很快将饭盛好,顺手将饭打散,又找到水瓢从瓮坛里舀水。 姜丽丽在边上看了一会儿,低下头紧咬着嘴唇,悄悄转身走了出去。 陈凡在厨房里洗刷刷,这种没有油水的饭菜,三两下就洗得清洁溜溜。 将碗筷放到碗柜,又把锅里的潲水舀到一只小木桶里,拿挂在碗柜侧壁上的竹刷将锅刷干净,最后盖上锅盖,这才甩了甩手上的水,呼出一口长气,“完美。” 突然就听见脑子里有一个声音: “完成洗碗任务,奖励家务经验值+1,当前家务技能等级3。” 陈凡顿时愣住,啥意思? 他眨眨眼睛,想着刚才那道声音,眼前突然凭空出现几行字幕: 陈凡:16岁,男性。 基本属性: 体质:6/10 力量:5/10 敏捷:7/10 智力:8/10 精神:8/10 技能:家务lv3。 …… 陈凡瞪大眼睛,然后呢? 就一个家务?然后呢? 连穿越都出现了,多一個金手指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不过我上辈子勤学苦练那么多的技能,开车、电脑、外语、修水管修电路……,你就给我留一个家务?其中一个点还是刚刚洗碗赚来的? 陈凡觉得自己有必要跟这个金手指好好交流一下。 在他默默呼唤了几十遍之后,终于确定这个金手指不是个系统,或者说是个傻瓜系统。不仅没有回应,甚至连一张说明书都没有,就一个人物属性面板,怎么接任务、怎么提升属性,全都要靠自己摸索。 真坑! 再把属性栏打开,陈凡细心琢磨。 第一栏不用说,那是基本信息。重点是后面的属性点。 除了技能之外,每个属性最后面都有个“10”,这里可能有两种意思,一种是平均值,一种是满值。 陈凡更倾向于后一种。好歹自己上辈子也是考上过大学的,还在一家小公司当了个小主管,没理由智力还达不到平均值吧?! 必须是满值! 所以自己除了身体有点虚弱、力量有点点小之外,其他的都还好。 就是不知道如果未来获得奖励之后,能不能超过满值? 至于技能,可能是需要触发才会出现,没理由自己明明会开车,却连个驾驶lv1都不给吧。 最后,最重要的就是获得奖励的方式。 刚才的语音提示是:“完成洗碗任务,奖励家务经验+1,当前家务技能等级3。” 那么,重点就在前半句,是不是帮助别人完成任务之后,都会获得奖励? 还是说,帮助别人只是获得奖励的方式之一? 不管怎么样,先试一试就知道了。 直到这一刻,陈凡才有了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的底气。 哪怕是个生活类系统,也比自己赤手空拳的要强! 从厨房出来,便看见姜丽丽从后院走过来,肩上还挑着一副水桶。 一根扁担、两个大水桶,压在她单薄的身体上,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她看见陈凡,赶紧移开视线,小声说道,“水缸里快没水了,我去挑担水,你先回屋休息。” 陈凡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头顶。 在她的脑袋顶上,赫然飘着一个淡如烟雾的“?” 这是触发任务的标记吗? 可是不管他怎么用意念去碰那个?,都没有丝毫反馈。 姜丽丽见陈凡没说话,便继续往前走。 可是当她刚走到陈凡面前,肩上的担子就被抢了过去。 陈凡手掠过她头顶上的?号,随后才将扁担抢过来扛在肩上,义正辞严地说道,“挑水这种事怎么能让女孩子做呢?交给我就行!” 说完就往外走。 用手碰也没用? 算了,不想了,不知道挑水会给什么奖励? 姜丽丽赶紧追在他身后,“你刚刚落水,病还没好,还是回屋休息,我自己来就行。” 陈凡也不理她,大踏步往院门口走去。 姜丽丽满眼担忧地看着他的小身板,“真的,平时就是我自己挑的,你还是把担子给我。” 陈凡正准备说话,院门突然被敲响,然后嘎吱一声被推开。 黄保管员手里拎着一只半满的麻袋和一杆称,进门就看见陈凡挑着水桶,姜丽丽还在后面跟着,手扶着扁担,不由得愣了愣,“你们这是、去挑水?” 姜丽丽嗖地一下将手缩回来,十根手指搅成一团。 陈凡神色如常地笑了笑,“对,水缸没水了,我去挑担水回来。” 黄保管员“哦”了一声,便将那只麻袋搁到地上,说道,“这里有30斤米,是队里给伱的口粮。” 说着还拿起称勾住麻袋,提起来当着陈凡的面称了一下,“呐,30斤4两,足足的,麻袋重4两,米30斤。” 又把袋子拆开,用手掏了两把,摊给陈凡看,证明里面没有掺杂粮。 陈凡满脸呆滞地眨眨眼,这么严谨吗? 见黄保管员还在看着自己,他赶紧点头,“啊啊,对着呢。” 黄保管员见他没问题,又从口袋里搜出一个小本本和一支笔,递到他面前,“没问题就签字。” 陈凡放下水桶,接过来看了看,上面写着“1月20日,知青点暂住户陈凡借领口粮白米30斤。” 他便在这行字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黄保管员拿回自己的小本本,又说道,“平时吃菜呢,可以在知青点后院里摘,白菜萝卜都有,反正他们也不在这里,不吃也是浪费。待会儿我再给你送点红苕,那东西可以掺着米吃,红苕是我家自留地里种的,就不记你账了。” 陈凡立刻点头哈腰,“谢谢、谢谢。” 黄保管员将小本本收好,提着秤杆摆摆手,“行了,我就先回了,你挑水去吧。” 又看了一眼后面低着头的姜丽丽,才转身离开。 表面上若无其事,他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这半大小子就是经不起诱惑,头一天就抢着帮忙挑水献殷勤,杨队长那番话等于白说。 那姜丽丽除了一张脸好看,还有什么用?瘦瘦弱弱还没一根毛竹壮,干一天活也只能赚七八个工分,也就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才当成宝。 找老婆就得找身强体壮屁股大的,下地干活能顶一个壮劳力,还好生养。 傻小子真是屁都不懂! 第9章 来挑水啊 等黄保管员走远,陈凡看着地上的粮食想了想,转身看着姜丽丽,问道,“平时你们是分开吃,还是合伙吃?” “啊?” 姜丽丽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哦,知青点只有一个灶,大家都是一起煮饭,就是拿饭盒装米泡上水,然后一起放在大锅里蒸,各人的都不会弄乱。如果炒菜的话,就是分开弄,各炒各的。” 顿了一下,又小声说道,“不过平时也没什么人炒菜,一般都是就着酱菜下饭,酱菜也是自己的,菜地里的菜也都是留着做酱菜、泡菜用的。” 陈凡眼珠微转,所以,刚才那两个菜都是特意给自己准备的? 顿了两秒,他回过神来,笑着说道,“哦,这么说还是分开吃了。” 姜丽丽点点头,“米是分开放,不过烧火轮流来,谁都不吃亏、不占便宜。” 陈凡笑了笑,“也挺好。” 顿了一下,他又有些愁眉苦脸,“可是我没有饭盒怎么办?” 姜丽丽想了想,“可以用菜碗,菜碗也能蒸饭。” 陈凡竖起大拇指,“你可真聪明!” 姜丽丽俏脸通红,好久没被夸过了,突然被夸一下,还有点不习惯。 陈凡两手搭在扁担上,宛如扛着金箍棒的孙悟空,笑道,“行,那我去挑水,麻烦你帮我把米提到屋里。” 姜丽丽赶紧点头,“哦哦。” 随即一个挑着扁担往外走,一個拎着米往屋里去。 可是没几秒,姜丽丽就听见陈凡在喊,“等等。” 她茫然回头,看着他有点不明所以。 陈凡站在门口,满脸严肃地问道,“在哪里挑水?” 姜丽丽嘴唇动了两下,强忍着笑意,指着东边的方向,“河边。” “好嘞。” 陈凡转身就走。 姜丽丽突然想到什么,赶紧喊道,“等等。” 陈凡转过身看着她,“啊?” 姜丽丽大声说道,“你到了河边,能看见有三片石滩,最上游是挑水的,中间的是洗菜的,最下面是洗衣服的,别弄错了。” 陈凡嗮然一笑,“还挺讲究。” 然后挥挥手,“走啦。” 这回是真走了。 他扛着挂了两个水桶的扁担,往大堤走去,两只水桶前后左右无规则的晃荡,引来远处几个小屁孩儿嘻嘻哈哈直笑。 陈凡也不恼,对着那几个泥猴子做了个鬼脸,几个小家伙笑得更大声了,撒欢地乱跑。 知青点距离河堤很近,顺着一条小路走了不到50米,就来到河堤底下,再顺着坡上枯草间一条踩出的斜坡小路,没一会儿就上了大堤。 转过身来,这时候他才看清这个小村庄的模样。 村庄就建在距离河堤不远的一座狭长的小土坡上,可能整个土坡的高度差还不到10米,村头到村尾,几十座房子错落有致,排列在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两边,从前坡底一直延伸到后坡底,终点就是占地面积最广的知青点。 放眼看去,所有房子全都是土墙茅草屋,前稻坪后菜地,而且绝大部分都没有围院墙,即便是围了院墙的,也都是用竹篱笆,院里院外一目了然,不像知青点还用土砖砌墙,竖着能有近两米高,哪怕站在坡顶,在大树的遮掩下,也看不见院子里面的情况。 这就显得知青点的房子格外特殊。 此时有些房子的烟囱正冒着烟,应该是在做午饭,没冒烟的也不知道是在吃饭,还是没开始做。 村子远处是不规则形状的稻田,放眼望去有好大一片,不过现在的稻田里只剩下被烧过的稻茬,地里黑一片黄一片,显得不太好看。 小土坡周围还有不少大小不一的池塘,池塘里都蓄满了水,这些应该就是杨队长说的渔湖吧? 更远的地方,隐隐约约能看见也有一个小村庄,陈凡猜测应该是别的生产小队。 看了一会儿,陈凡便哈出一口长气,收拾起复杂的心情,转身往河堤另一边走去。 靠水的这一边也是一个大长坡,坡地上长满了草,而且比另一边的要长不少,只是现在所有的草都已经枯黄,服服帖帖地趴在地上,连呼啸的北风都吹不动它们。 坡面上不远处还有几处黑色的地方,一看就是被烧过的痕迹,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子在这里玩野火。 更远一点的地方还种着不少树,杉树、杨树都有,以及一些不认识的杂树,顺着大堤延伸到好远。 转头往对面看,这条河的河面还不小,如果算堤面的宽度,看看这里与对岸河堤的距离,恐怕超过了500米。 现在正是冬季,河里只有底部有一层浅水,水面宽度也有100米的样子,或许更宽一些。 陈凡顺着一条小路往下走,很快就看见姜丽丽说的三片石滩。 所谓的石滩,其实就是用石头在河边搭建的简易落脚点,十几块石头就是一片石滩,每处石滩相隔十米左右,这里就是村民冬天取水、用水的地方。 夏天? 夏天水都涨上来,石滩都被淹掉,还怎么下去打水? 陈凡走到最上游的那处石滩上,小心翼翼地站上去踩了两下,石头纹丝不动,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河边一个人都没有,他左右看了看,放下扁担,拎起一只水桶,又往下走了两步,踩在水里的石头上,与水面的距离只有十公分。 将水桶放进清澈的河水里,然后卖力地提起来,顿时憋得满脸通红,“靠,还真重!” 这种水桶是老式的木提桶,等三、四十年后,可能只有泡药浴才会用到,现在却是家家户户的必备品。 一只水桶高60公分左右,口径大约在35公分左右,稍大一些稍小一点都有可能,单单桶的重量就不轻,一只桶就重十多斤,更别说装满水,加起来绝对能有70斤,一担就是接近一百五十斤。 陈凡双手提着感受了一下,沉吟两秒,果断倒了一点出去,里面只剩下一半的水。 再打第二桶,还是一半的水量。 然后拿起扁担,将钩子勾在提手上,身子蹲下扶着两个提手,奋力站起,两秒不到,又果断蹲下。 陈凡蹲在地上,看着两桶水直发愣。 靠,5点力量也太废了吧?这才半桶水都挑不起来? 他正准备将水再倒掉一点,看看会不会好一些,这时大堤上出现一群身影。 陈凡抬眼望去,只见一群身板壮实的大婶挑着水桶,说说笑笑地往下走。 有人眼尖看见了陈凡,当即就放声大喊,“来挑水啊……” 啊、啊、啊…… 陈凡垮着脸,怎么还有回音呢? 来了这么多人,他还怎么倒水? 让人看见自己挑点水底子回去,面子还要不要了? 第10章 还有小数点? 一大群妇女,他一个也不认识,就觉得有几个看着有点脸熟,大约是上午在院里看过热闹的。 陈凡咧着嘴,客客气气地跟她们打招呼,“啊,挑水。” 随即再次蹲下,奋力拼搏、砥砺前行……挑起水桶就迈开步。 区区九十多斤而已,加油,你一定行! 然后一步一晃悠地往上走。 尽管他已经承受了远超负荷的重量,但路过这群妇女时,还是逃不过被嘲笑的命运。 “哟,你这桶没装满啊,这还没一半呢。” “挑水八分满,你得多装点,来回跑多费力气。” “你抓提手干嘛,得抓绳子,别使力,扶着就行。” “小书生要多吃饭,一顿三大碗,才有力气干活。” “看着倒挺高,原来是个样子货哦。” “这身板要是下地,恐怕一天最多也就赚5個工分。” “过几天黄老四家盖房子,只怕是帮不上忙了。” “谁说的,可以帮忙吃啊。” 如果是个小年轻,现在多半会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不过陈凡已经是个老江湖,别说在职场上混了几年,面对客户的责骂、老板的质问已经可以做到唾面自干,就以前在孤儿院里,也没少听风凉话,这些才哪到哪儿? 不值一提! 不过,也有帮着他说话的。 “人家是书生,你以为是你啊,大字不识一个,只会下死力气。” “他就跟去年下来的赵干部一样,干活他不如伱,写字你不如他哦。” 然后话题就开始偏了。 “哎哎,你们说明年还有干部下来不?” “鬼晓得,碰到个好干部,一个能待两三年,碰上个孬的,一年能换两三个,要是这种,我宁肯他们不来。” “要是碰上好干部,还是有好处的,前几年那个范干部不就是吗,带着大家一起干,还给杨队长开小灶上课,要不然杨队长能提升这么快。” “那倒是、那倒是。” “反正过完年等春耕就晓得了,春耕肯定会派干部,没有常驻也有个临时的。” …… 陈凡紧咬着牙关,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半坡上,肩膀已经疼得受不了,根本没空去听她们的闲话。 尽管穿着棉衣,就像垫了个保护层,可他从来没挑过水,丝毫不懂挑水的技巧,不仅肩膀疼,那扁担还不听话,老是想着逃跑。 穿越之后的身体似乎很不给力,皮肉都变嫩了,再想想6点的体质、5点的力量,恐怕跟林妹妹都有得一拼,却要挑着近百斤重的担子。 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而且人在半坡,连个放水桶的地方都没有,自然也就不能换肩,他只能龇牙咧嘴地尽量加快脚步,气喘吁吁爬上大堤。 刚到大堤上,就赶紧将水桶放下,伸手揉了揉肩膀,真是火辣辣的疼。 陈凡喘着粗气,暗暗感叹,这身体不行啊。 哪怕上辈子在公司坐班,挑这一担水也不会累成这个样子,这到底是穿好了还是穿坏了? 说穿好了吧,体质比上辈子都不如。说穿坏了吧,人却变年轻了,尽管大病初愈,那种活力满满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没办法,只能等完成任务,看看有没有增加体质或力气的奖励。 否则的话,就只能将训练健身列入日程,想办法赶紧把身体练起来。 喘了两口气,他换了个肩膀继续。 这回是下坡,下坡比上坡可难多了。 挑着一担水,一点点地往下挪,生怕脚没站稳,一个跟头滚下去,连人带桶一起完蛋。 好不容易挪到坡下面,陈凡又赶紧放下,再次换肩膀。 最后短短50米的距离,他就换了3次,真是费了半条老命,终于将水挑进了院子。 刚进院门,他就将水桶放下,院里这段距离还是提着过去吧,肩膀火辣辣的疼,实在是扛不住了。 先把扁担靠墙竖放着,转过身就看见院子里架着两个竹子的三脚架,架子上横着一根竹竿,一床棉被搭在上面迎风飘扬。 看着好像是自己睡过的那床? 旁边还有两条板凳架起两根竹竿,竹竿上摊开一张竹帘,厚厚的一层稻草铺在上面,再被两根竹竿压着,以防被风吹跑。 这时姜丽丽从厨房角落里转了出来,肩上也挑着一副空桶,她看见陈凡,先是僵硬地笑了笑,随后说道,“昨晚你流大汗,垫子和被子都湿了,我就抱出来给晒晒。” 陈凡赶紧点头,“哦哦,谢谢啊!” 还真是自己的? 顿了一下,他又有些好奇,“这被子是谁的?” 姜丽丽走过来,细声细气的说道,“是杨队长拿过来的,他没说。稻草是后院草垛上拿的,都是最上面晒枯了的,草席也是杨队长拿的。” 然后又指了指他的房间,“我刚给你屋里的茶壶倒了热水,你先歇会儿,喝口水。我再去挑一担。” 说话的时候,也看见陈凡桶里只有一半的水,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似乎想笑又不敢笑,却没有说话。 挑了一担水,陈凡不敢再逞强,也不说让她放下自己来的话,只是点头笑了笑,“谢谢。” 随即左右看了看,“水缸在哪里?” 姜丽丽立刻转身指向她刚才出来的地方,“就在屋子旁边,有个小棚子,你过去就能看见。” “好嘞。” 陈凡一手提起一桶水,便迈着小碎步往那边走去。 姜丽丽看了看他的背影,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却又很快收敛,小心翼翼地往门口看了看,挑着空桶出了门。 陈凡走到厨房边上,这才注意到最边上的房子与院墙之间,还搭了一个棚顶,棚顶一直延伸到厨房,连成一整片,棚子就好似一个缺了一面墙,又开了一扇门的小屋。没墙的那一面自然是通向后院。 房子后面还有个更大的院子,开了两垄地种菜,一颗颗的大白菜、白萝卜长得还挺好,最远处的角落里还有个木板搭成的茅房,另外还有个靠墙的长条棚子,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在靠近院墙的那一边,就有一口一米高的大水缸,另一面靠着屋子墙壁还竖放着不少长柄农具,有打黄豆、稻谷的连枷、抓地的钉耙、松土的锄头、挖土的铁锹,以及几幅扁担、箢箕,不过风车、拌桶之类的“大型”农具没有看到,小柄的镰刀也没有,可能是在屋里。 这些农具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想来多半是姜丽丽的功劳。 陈凡打量了一圈,便拿开半边缸盖,将桶里的水倒进水缸。 其实缸里还有小半缸水,可能是姜丽丽怕不够用,或者她就是闲不住的性子,才会想着去把水缸挑满。 不过,这么大一口水缸,得挑几担水才够? 陈凡好不容易喘匀气,心里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再去挑第二趟? 这时候就听见叮的一声,“首次完成挑水任务,奖励体质+0.5,当前体质6.5。” 陈凡两眼发直,奖励还有小数点的? 随后便感觉到身体里涌起一股热流,虽然转瞬即逝,可肩膀上的疼痛彻底消退,似乎从来就没疼过。 0.5就这么牛? 眼看有效果,陈凡也有了动力,当即提起两只桶就往外走。 不就是挑水吗,大丈夫何惧之有! 第11章 一穷二白 “完成挑水任务,体质+0.1” “完成挑水任务,体质+0.1” “完成挑水任务,体质+0.1” 除了第一次给了0.5,后面三次都是0.1,属实有些寒碜,好处就是每次加点的时候,就能给身体来一次三温暖,将肩上的疼痛解除,他这才坚持挑了4担水……约等于姜丽丽挑三担。 陈凡现在的体质也达到了6.8,勉强能承受挑水的痛苦。 可惜经过两人的合作,现在水缸已经挑满,刷任务的机会没了。 如果能再增加力量点就好了,5点的力量确实太低,连姜丽丽都不如,她还能挑八分满呢。 所以陈凡刚放下扁担,就对着姜丽丽说道,“还有什么活儿要干的吗?” 此时在他的眼里,堪比无情的脸庞都没有丝毫吸引力,对方就是个发布任务的npc,而他就是冷酷的刷任务机器! 姜丽丽则惊讶地看着他,“你不累吗?” 陈凡活动活动肩膀,露出一口白牙,“还行。” 这下姜丽丽对他真是刮目相看了。 身体差挑不动水的她也见过几个,可那些人挑了一趟之后,就要死要活地瘫在地上动弹不得,而陈凡明明挑不动,每次都只能挑半桶水,却坚持挑了四趟,完了还能要求干活。 这种精神,确实值得自己学习! 姜丽丽转着脑袋左右看了看,“院里地扫过了,房里的桌椅也擦了,水缸挑满了,碗你也洗了,菜地我昨天才清理过,……” 她愁眉苦脸地低下头,“想不起来。” 陈凡苦着脸,怎么就没活儿了呢。 再看看姜丽丽的头顶,确实没有“?”,便只能遗憾放弃。 算了,一口气吃不成胖子,来日方长,总有刷到满级的那天。 而且以今天的进度来看,那一天应该不会太远。 舀了一瓢水洗手洗脸,陈凡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毛巾啊。 不仅没有毛巾,牙刷、脸盆、衣服,啥啥都没有。 真就一穷二白! 姜丽丽见陈凡举着沾满水的手脸色颓然,眼珠微微一转,便转身进了自己屋。 不一会儿出来,发现陈凡正往他自己房间走,赶紧追了上去,“这个给你。” 陈凡转身一看,她手里拿着两条新毛巾,还有一支牙刷和一包牙粉。 姜丽丽见他不接,又往前送了送,满眼忐忑地看着他,“都是新的,没用过。” 本来陈凡想拒绝,刚才吃她的饭是因为真饿了,而且等杨队长他们送米过来还可以还给她,现在收她的东西算什么? 这些东西先不说要多少钱,按他对这個年代的理解,所有的工业品都很珍贵,非亲非故的,自己怎么能收她的东西呢? 但是当他看到姜丽丽希冀中带着几分忐忑的眼神,再想到杨队长的话,沉吟两秒,便暗暗叹了口气,咧着嘴笑道,“这些东西我还真挺需要的,就不客气了,回头等我赚了钅……工分,再还给你。” 姜丽丽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低着头嗯了一声,将东西递给他。 陈凡伸手去接,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声音,姜丽丽顿时浑身一颤,手里的东西差点丢到地上,脑袋也扎得更低。 陈凡眼疾手快将东西接住,转过身去,面色如常地说道,“哦,杨队长来啦。” 然后举起手里的毛巾,“我这什么也没有,姜丽丽同志正好有没用的毛巾牙刷,就先借给我,回头我再还她新的。” 杨队长拎着个袋子走过来,先看了一眼姜丽丽,再看看陈凡手里的东西,脸色终于缓和不少,还对着姜丽丽点点头,不轻不淡地夸了一句,“小姜主动帮助同志,不错。” 姜丽丽红着脸,顿了好几秒,才用蚊子叫的声音说道,“应该做的。” 杨队长却没再理她,对着陈凡歪了歪头,“去你屋里说话。” 说完就先走了进去。 陈凡先转身对着姜丽丽笑了笑,才跟在后面进屋。 看着陈凡进了门,院子里空无一人,姜丽丽转过身,捂着嘴开心地笑着,脚步轻快回了自己房间。 …… 杨队长坐在桌子旁,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抽出烟杆填着烟丝,看到陈凡捧着东西进门,似笑非笑地说道,“伱跟小姜相处得不错啊。” 陈凡脸色一垮,先将东西放在桌上,一边拿茶碗倒水,一边说道,“哎哟,队长您是不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多久没吃过东西了,上午您前脚刚走,我肚子就饿得咕咕叫,实在难受得不行。这时候姜丽丽过来叫我吃饭,我一时没忍住,就过去吃了。” 顿了一下,又赶紧说道,“不过我没白吃啊,碗是我刷的,后来还挑了几担水。” 杨队长眉头紧皱,“黄保管员没给你送米来?” 陈凡赶紧点头,“送了送了,不过他送来的时候,我已经吃完饭了,要是您没过来,我正准备给姜丽丽还米呢。” 他将茶碗端到杨队长手边,转身找了找,“咦?米呢?” 床上没有,弯腰往下看,床下也没有? 杨队长拿眼睛瞄着他,“那米不是你自己放的?” 陈凡赶紧直起身,“那时候我正要去挑水,就请姜丽丽帮我放的,哦,当时黄保管员也在,他也知道。” 杨队长脑袋歪了歪,指着靠墙的木柜,“你把下面的柜子打开,看看那里有没有。” 陈凡赶紧过去,找到挨着床脚的柜子。 这种是四门的木柜,有点像四门冰箱,上面两扇门更长,下面的门却是个正方形,还不到上面的一半。 他先拉开上面的,就是个三层的柜子,里面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杨队长撇撇嘴,“下面。” “哦。” 陈凡赶紧蹲下来,拉开柜门,里面赫然是一个没有隔断的大空间,那半麻袋白米就放在里面。 他们把米放在衣柜里? 陈凡满脸古怪地将米抱出来,放到对面的空床上,打开摊给杨队长看,“您看,白米。” 杨队长不置可否,点点头就表示知道了,随即叼着烟杆,把自己带的袋子打开,里面是个不大不小的陶罐。 随即抽了口烟,说道,“你刚来也没点下饭菜,这个给你,是我自家做的,不记账。” 陈凡当即脸色一正,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谢谢队长。” 第12章 缘由 别看只是一坛酱菜,随便哪户农村人家都能做出一大坛子来,不值什么钱。 但是礼轻情意重,人家先把自己从水边救回来,又让自己在这里落脚、借米给自己,现在还送酱菜。 真的,哭死! 杨队长见陈凡真情流露,也不禁暗暗感叹,这孩子遭了难、失了忆,还身无分文,心里只怕委屈大了,换成一般人,多半心里扛不住,早就不知道哭成啥样,他却还能硬挺着,也是真不容易。 刚才心里的一点点不满也烟消云散,和声细语地说道,“小陈,过来坐。” 陈凡赶紧过来坐下。 杨队长抽了口烟,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让你跟姜丽丽保持距离,也是为了你好。你是不知道,她父母本来都是地委棉纺厂的领导,一个是副厂长,一个是主任,但是前几年犯了错,被发配当了右队运动员,职务没了不说,还一个去当锅炉工,一個去扫大街。当时姜丽丽正好初中毕业,本来成绩挺好,就因为这件事,高中没上成不说,毕业证才刚到手,没等过完年,就被下放到咱们生产队来了。” 陈凡本来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心里想着,看着跟鹌鹑似的姜丽丽,竟然还有这等家世,要是等父母恢复职务,她不得原地起飞啊。 等听到最后,不禁愣住,不解地看着杨队长,“刚毕业?没等过完年?冬季毕业啊?” 杨队长傻傻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呢?根据最高指示,从69年3月份起,全国所有学校都是春季入学、冬季毕业,小学上5年,初中、高中都是2年,一直到74年才变回来,重新改为9月份入学,但变的只是新生,老生还是按老办法。 学制也允许当地根据实际情况变回以前那套,所以小学学四年、五年、六年的都有,初中高中也是两年、三年的都有。这你都忘了?” 陈凡心里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一茬?完全不知道啊。 脸上却理直气壮,“我连自己从哪里来的都忘了,不记得这个很正常啊。” 杨队长被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干脆敲敲桌子,“说正经的。” 杨队长瞪着他,“你小子别不知道天高地厚,不当一回事,真要出了事,连老子都保不住伱。” 陈凡赶紧点头,“明白明白,我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注意个鬼啊,今年年底就要恢复高考,明年年底就要确定路线,谁有空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杨队长怕他年轻气盛,再次叮嘱道,“你自己的问题还没搞清楚,如果找到你的家人,你根正苗红,却跟姜丽丽走得近,连你家里都要受影响。如果不是,那就更需要注意影响,人言可畏的道理懂不懂?!” 说是这么说,他心里却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哪家右队能养出这么细皮嫩肉的男娃来?就连姜丽丽当初下来的时候,也是灰头土脸,所以嘛,根本就不可能。 陈凡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但脸上却拿出十二分的诚恳,“我一定谨记队长的教诲,时时刻刻反省自己,坚决跟错误划清界限。” 杨队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后说道,“在找到你的家人前,你就先安安心心在这里住着,铺盖行李你不要担心。” 说着指了指外面晒着的棉被,“这床被子是不久前新做的,虽然是旧布,但也拿热水煮过,再用米汤浆洗,跟新布差不多,你先盖着用,要是过些天转冷,被子不够暖,我再给你拿床小的过来。” 他又看了看陈凡身上的衣服,咧嘴笑道,“这件袄子还是我大侄子的,他穿可以到膝盖,你穿着就短了一大截。” 陈凡咧着嘴憨笑,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杨队长干咳一声,笑道,“回头我和刘会计、黄保管员一起想想办法,给你置办两身衣服,再做一件棉袄,勉强也能对付一段时间,等找着你家人就好了。” 陈凡又赶紧道谢。 杨队长看了看桌上的毛巾牙刷,“这些东西我还真没想到,既然姜丽丽借给你,你就先用着,回头还她就是。等一下我再给你拿两个新木盆,洗漱用。” 然后看着他,“你自己再想想,还差什么东西?” 陈凡也不客气,皱着眉头仔细盘算。 吃的有了、穿的有了、住的有了、用的也有了。 然后摇头,“应该齐了。” 杨队长打了个哈哈,“没事,齐了就先住着,回头有什么缺的,你就到前面去找我。” 他往前面的村子指了一下,“我屋就在坡顶上那家,到了随便一问就知道,咱们小队的队部也就在我家里,公事私事去找我都行。” 陈凡连连点头,“记住了。” “行,那你歇着。” 杨队长磕了磕烟灰,站起来背着手就往外走。 陈凡赶紧跟在后头,一直将他送到门口,目送他远去,才进了院子准备关门。 这门必须得关! 好家伙,刚才就是没关门,被杨队长看见,就跟审犯人似的说了好大一通。 他现在算是明白知青点的院墙为什么这么高了,一天到晚被人审视,那得多难受?! 可是等他插上门栓,刚回到屋里,就听见大门被敲响。 黄保管员还在门口大喊,“开门开门,这大白天的关什么大门。” 陈凡赶紧往外跑,转头一看,姜丽丽也跑了出来,他赶紧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回房。 姜丽丽慌乱地点点头,转身进了房间,却没敢关门。 陈凡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将大门打开,“来了来了,哦,是黄保管啊,我这正晒被子呢,刚才一阵风从门口吹过来,差点没把架子吹倒,就把门给关上了。” 黄保管员这才脸色好看了一点,“那你掩一下就行,这大白天的关着门,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陈凡脸色僵硬,也就是现在自己寄人篱下,要不然必须跟他吵一架。 第13章 您有新的订单 最后架没吵成,陈凡还对着黄保管员千恩万谢。 人家是来送红薯的,大半袋红薯免费送给他,可不得好好感谢一下。 将黄保管员送走,他也确实不敢再关门,便将门虚掩着,好歹遮掩一下。 回到屋里,给杨队长倒的那碗茶他动都没动,陈凡捧着摸了一下,感觉温度正好,便自己喝了一大口。 味道还挺好,这是什么茶? 他站起来揭开茶壶盖子,只见里面飘着两片婴儿巴掌大的树叶,原来是一匹罐啊。 所谓一匹罐,就是一片叶子就能冲一罐茶,这种叶子本来不是茶叶,而是采摘自“湖北海棠”的鲜叶,直接晾晒干枯之后得到的枯叶。 用这个叶子来泡茶,具有生津止渴、补脾健胃、抗菌消炎、耐缺氧、抗疲劳、降血糖等多种药理保健作用,还能活血、调经、解毒、清热、利水,主治风热感冒。 湖北海棠在全国很多地方都有,但这种茶叶主要流行在湖北、湖南和江南省的长江沿岸一带,陈凡还是小时候喝过。 其实喝这种茶,最好的不是现泡,而是隔夜茶。 头天晚上将茶泡好,第二天下地干活,回来之后灌一大碗一匹罐冷茶,生津止渴,舒服得很。 只不过夏天喝这个的多,冬天太冷,容易凉肚子,喝的就少。要喝也是喝热的,可能是姜丽丽看他身体虚弱,才加了两片叶子防感冒。 一碗一匹罐,瞬间将陈凡拉回到小时候的记忆中,他坐在椅子上,眼睛看着外面,视线却没有焦距,不知不觉,一碗茶便下肚。 吃饱喝足,本来这种大冷天的钻进被窝再睡一觉,便再好不过。 可惜,稻草、棉被都还在外面晾晒,只有一张空荡荡的竹床。 他的身体还没好彻底,要是就这么睡,弄不好等不到晚上就继续发烧。到时候别说一匹罐,七匹狼来了都没用。 陈凡也就只能将棉袄裹紧,坐在椅子上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实在是坐不住,站起来便往外走,出了门右拐,来到姜丽丽房门前。 姜丽丽正坐在桌子旁看书,见到他过来,立刻站起来说道,“有什么事吗?” 陈凡笑了笑,“哦,就是现在没什么事干,闲得无聊,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书可以看?” “哦。” 姜丽丽举起手里的书,走过去递给他,“我只有这个书。” 陈凡接过来一看,顿时傻了眼,小红书啊? 不过别说,他还真有点兴趣,便问道,“能借我看看吗?” 姜丽丽点点头,“可以,你拿去看吧。” 顿了一下,想到村民们说陈凡得了失忆症,又小声说道,“你看的时候可得仔细一点,千万不能弄坏了,要不然会出大事的。” 陈凡张着嘴慢慢点头,顿了两秒,才笑道,“懂了、懂了。” 说着举起来扬了扬,“谢谢啊。” 姜丽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客气。” 陈凡挥了挥手,才想起她低着头看不见,却也没再说话,只是抿了抿嘴,转身离开。 回到屋里,坐在椅子上,身体靠着大方桌,他举起小红书,小心翼翼地翻开。 姜丽丽的提醒很有必要,现在还没定调,上上下下基本都沿着前几年的习惯在办事,只是底线灵活许多,真遇上问题,下手没有那么狠罢了。 总的来说,还是尊重一下当下的风俗习惯比较好。 小红书也不一定都是红的,或者说巴掌大的小册子都是红的,但是正常的选集也有白色底的封面,这一本就是。 陈凡捧着书,不一会儿就看得入神,只觉得里面讲的很多都是真知灼见,不觉入了迷,连屋里进来人都没发现。 杨队长在他面前来回转了三圈,才干咳了一声。 陈凡听到动静,立刻抬起头,“哟,队长您来啦。” 随即将书放在桌子上,提起茶壶准备倒茶。 杨队长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就走。” 他拿起桌上的书,轻轻翻了一下,再转头看着陈凡,轻声问道,“哪来的?” 陈凡尴尬地笑了笑,“找姜丽丽借的。” “哦,” 杨队长用力连连点头,“这個可以、这个可以。” 然后将书轻轻放下,指着地上的两个木盆,“这是我自己打的木盆,你先将就着用。” 陈凡赶紧点头,“谢谢谢谢,队长费心了。” 一趟趟地往这边跑、送东西,他还真有点感动。 杨队长摆摆手,笑道,“没事,反正都是手艺活,不值钱。这里的知青都是用的搪瓷盆子,也看不上这种粗苯家伙,就给你应应急用。” 陈凡正色说道,“不管怎么说,我这条命是队长您捡回来的,还忙前忙后帮着我张罗东西,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往后您看我表现!” 杨队长哈哈笑了笑,心里感觉有点怪怪的。 你又不是我们生产队的人,我看伱什么表现? 咋地,还想赖着不走啊? “你看你的,我先回了。” 他晃了晃脑袋,转过身便准备离开,等走到门口,突然又转回来。 陈凡跟在后面想送送他,差点一头撞上。 “那什么,” 杨队长指了指土坡上的村子,笑道,“你要闲着没事,就到村里去转转,认识认识人。还有,后天上午我家杀年猪,你要没事就过来搭把手,叫上姜丽丽,跟她一起过来。” 说是搭把手,其实就是让他过去吃肉。 刚才陈凡挑了几担水,整个村子都传遍了,一米八的大个子,挑水挑半桶,连姜丽丽那个女娃娃都不如,真是从村头笑到村尾。 就这点力气,他能去帮什么忙? 也就只能帮忙吃。 陈凡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这点本事,过去也就是个凑热闹的份,便打算口头应付一下,到时候过去晃一晃,等开饭之前就走。 但是他一抬头,就看见杨队长头顶上飘着好大一个“?”,仿佛听见一声,“您有新的订单”,当即就红了眼睛。 稍息立正站好,“队长您放心,保证按时到,坚决完成任务!” 杨队长呵呵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行,后天早点来。” 说完之后,这才背着手转身离开。 陈凡将他送到院门口,看着山坡上掩映在树林间的一座座茅草屋,欢喜得无以复加。 自己眼睛只盯着姜丽丽,差点忘了前面还有几百号人等着自己去帮助呢! 第14章 养猪那点事儿 当然,虽然客户群体很多,等着他去拯救,但陈凡也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 就现在自己这体格,走出去说要给人家帮忙,人家还以为他是要去蹭吃蹭喝呢。 不拿扫帚把他往外赶就是好的,还帮忙?想多了。 所以,基于可持续发展的考虑,陈凡觉得自己应该先摸清楚生产队的基本情况,哪家比较困难,更需要帮助,哪家的困难比较低级,更具备可行性。 然后列出一张表格,根据实际情况分出轻重缓急,再徐徐图之。 至于现在? 他想到刚才杨队长说的杀年猪,而且是他家杀年猪? 生产队不都是公家的吗,怎么还有私家猪呢? 带着几分不解,他走到姜丽丽房间门口,还不等他说话,姜丽丽就走了出来,“刚才杨队长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陈凡站在门口,笑着说道,“哦,杨队长说他家后天上午杀年猪,让我们一起去他家帮忙。” “啊?” 姜丽丽满脸怀疑,“也叫了我去?” 陈凡微微一愣,“啊,他是这么说的。” 看姜丽丽脸色好像不太对,便问道,“怎么啦?” 姜丽丽低下头,“我在这里三年,他从来没有叫过我,只有队里杀年猪才会叫我过去,但那也是所有人都会去。” 陈凡眼珠微转,“可是,刚才他确实是这么说的啊。” 难道是客气话? 姜丽丽也有点茫然,队长他是什么意思啊? 陈凡想了想,“反正他是真说了这个话,要不然我也不敢这么跟你说,不管怎么样,后天你就跟我一起去看看,万一要是真有任务给你,但是你没去,那多不合适,是吧。” 姜丽丽仔细想了想,觉得陈凡说的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好吧,那后天早上我跟你一起去,如果没事我再回来。” 陈凡笑了笑,又问道,“哎,刚才听你说,还有队里杀年猪,这养猪队里和私人是分开的吗?” 姜丽丽轻轻摇头,说道,“也不算完全分开,还是有点关系。就是国家号召全国的生产队多养猪、养好猪,然后允许社员家里自己养点鸡鸭猪,吃不完的也可以卖给食品站,所以生产队除了有一个养了十几头猪的猪场,还提议每家每户都养两头猪。 生产队的猪每年只留两三头最小的,杀了给全队的社员分肉,肉也是按照工分比例来算,谁挣的工分多,分到手的肉就多,工分少的,可能就只能分点猪头肉,甚至猪下水。 社员家里的两头猪,一头大的必须卖给公社的食品站,不过食品站只收120斤以上的猪,不满120斤的都不要,剩下一头小的可以自己留着吃。” 陈凡一手环抱在胸前,一手捏着下巴,靠在门框上,若有所思地说道,“那还可以啊,村民除了工分,还可以自己养鸡养猪,年底都能得不少肉吧。” 以前看年代文小说,都说农村生产队里一年到头只有过年那天能吃一顿肉,现在看来,也不是所有地方都很穷啊。 姜丽丽抬起头瞟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轻声说道,“不是的。” “啊?” 陈凡看着她,“有什么不对吗?” 姜丽丽耐心解释,“养鸡、养鸭、养猪都要饲料,鸡鸭还能自己去地里刨点虫子吃,再加点谷糠和青草,也能养活。养猪就累多了,每天都必须要去打猪草,打猪草还要趁早,要不然就赶不上跟着队里去上工,耽误了上工,不仅要挨批评,还要扣工分。 然后只吃猪草的猪很不容易养壮,身体不壮就容易生病,没等长大就病死了。就算能长大,等到腊月前食品站收猪,也达不到120斤的要求。 有的社员为了凑够120斤,就在当天早上给猪吃很多猪草,但是猪吃多了被吊着抬过去,很容易串、串稀。” 陈凡看着姜丽丽讲到这里,一张脸都红透了,这是有多容易害羞。 同时他也反应过来,现在还是70年代,白条猪没有得到推广,只在少数地方有规模性的养殖。跟经过近百年才改良成功的白条猪不同,本土的黑猪、花猪体量小、生长慢、杂病多,养殖效率非常低。 后来全国各地那些“土猪”,其实都是经过几十年的研究后改良过的,要不然一个病害就能把养猪场亏死,另外体型也增加了许多,能多长不少肉。 而现在全国范围内绝大部分都是养殖未经改良的本地猪,甚至同一個省内就有几个不同的品种,这样一来,养殖效益当然不高,养不大、养不长的情况频频发生,也就不奇怪了。 姜丽丽两耳有些发烫,低着头继续说道,“等猪抬到食品站,上称够重量的话,就能领到30多块钱,和一些票,要是不够重量了,就只能又抬回去。 不够重量的猪也不能随便卖,杀了肉如果不留着自己吃,要卖的话,只能卖给生产队,生产队按照肉量给社员算工分,那些肉要么上缴、补生产队的亏空,要么跟其他实物一起,折算到分红里面,分给社员。” 等她说完,陈凡也明白过来,“所以社员养猪,也不一定都是赚的?也不是所有社员都愿意养?” 姜丽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如果有条件的话,社员还是很想养猪的,因为只靠工分的话,可能一年到头都吃不饱饭,更别说吃上肉。如果养了猪,到年底一头猪能换30多块钱和一些票,可以补贴很大一部分家用,自家也能吃几顿肉。 但是养猪很费时费工,壮劳力要挣工分,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伺候,有些家庭才不乐意养猪,或者就养一头应付要求,如果能养满120斤,就卖了换钱和票,如果养不满,也能稍微补贴一点,就是自己可能没有肉吃。 也就只有家里小孩多的家庭,才会养两头甚至三头,自己可以留一头,其他的卖给食品站。小孩出工也挣不了多少工分,就专门出去打猪草、煮猪食,而且猪粪交给队里,也能换工分。” 陈凡听在耳里,先是觉得有趣,后来只感觉心酸。 连小孩子的劳动力都算计得这么清楚,公社生活不易啊。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摇了摇头,转身看了看,问道,“知青点没有养鸡养猪吗?” 这话一出,姜丽丽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好几秒。 陈凡眼珠微转,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这时姜丽丽才说道,“本来知青点养了几只鸡,不过他们回家之前,都杀了炖了一大锅吃了。养猪太累,还有很大的气味,有些人不乐意养,养了也不乐意伺候,久而久之,知青点的猪圈就空了。” 陈凡恍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随即又是一愣,转头看向姜丽丽,想到她刚才的话。 回家前都吃了? 一只都没给她留??? 第15章 增加技能 回到自己房间,陈凡继续看书,可看了一会儿,却怎么也看不进去,此时他满脑子都是刚才姜丽丽的话。 鸡吃了,猪不养。 其他人都回家过年,就一点好东西都不给人家姑娘留? 太不是东西了吧?! 过了一会儿,陈凡死活坐不住,便将书放下,起身往外走。 他走到姜丽丽门口,跟她打了声招呼,“那个,小姜。” 姜丽丽立刻走过来,“来了。” 顿了一下,她眼里闪过一丝古怪,小声问道,“陈、陈凡,问你个事儿。” 陈凡正准备说话,听她这么说,便笑道,“你说。” 姜丽丽好奇地打量着他,“你今年多大啦?” 陈凡眨眨眼,心里猜到她的意思,便说道,“十八。” 满十六、进十七,再虚一岁,十八很合理吧。 何况自己真实年龄已经有28岁,叫她一声小姜没问题啊。 姜丽丽恍然点了点头,“哦,那、那你比我大一岁。” 既然比自己大,那叫自己小姜没毛病,她还以为陈凡只有16岁左右呢。 陈凡继续眨眼,“你、哪一年的?” 姜丽丽,“我59的。” 陈凡,“哦,是50后。” 掐指一算,她今年17岁?三年前下乡,那么就是14岁出来的?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现在上小学的指导年龄是7岁,读完5年小学、两年初中,正好是14岁,没毛病。 姜丽丽则有点懵,(⊙_⊙)“啊?” 陈凡,“50后就是说50年代出生的意思。” 姜丽丽,(⊙﹏⊙)“哦。” 这是哪里的说法? 她正想问陈凡有什么事,陈凡便指了指外面,说道,“我去村里走走,跟你说一声。” 姜丽丽笑着点点头,“嗯,我知道了,伱去吧。” 随即才反应过来,好像自己笑了?于是赶紧低着头。 陈凡挥了挥手,好吧,她又看不见,便笑道,“我走了,拜拜。” 这才转身往外面走去。 姜丽丽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有些好奇,“bye-bye?” 虽然初中就开始学英语,但是当前环境下,平时用英语的可不多,最多也就是关系好的同学之间掉一两个单词,他连日常说话也带着英文? 陈凡出了院子,正对着院门口的是一片杉树林,放眼看去,数不清具体有多少棵树,看着最多也就一两百棵的样子。现在所有杉树的叶子都已经枯黄,地上也有一层黄绿相间的落叶,大片的黄色聚在一起,放在几十年后,这里妥妥是网红的打卡点。 顺着杉树往西走十几米,有一条五米左右宽的土路。 陈凡两手插进兜里,将宽松的棉袄裹紧,迈步往上走去。 左边是杉树林,右边就是光秃秃的土坡了。 这個建在土坡上的村庄呈南北走向,最北端便是知青点,东边是河堤,西边、北面和南面都是农田。 不过和北方平坦的田野不同,这里明显是丘陵地带,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片隆起的土坡,这些土坡要么用来居住,要么被开垦成旱田。 所以这里的农田不会很规范,而是按照低洼是水田,坡地、高地是旱田的规律来分布,零零散散,很难集约化管理。 陈凡在小路上越走越高,不时路过一间低矮的土墙屋。 和在大堤看到的一样,这些民居前面是一片平整的稻坪,收获农作物之后,就可以摊在这里晾晒。 至于那种北方农村大型的统一晾晒场,这里是没有的,原因很简单,没那么大的平地! 所以只能化整为零,将农作物拉到各家各户的门前晾晒。 陈凡上辈子父母还在的时候,就在乡下外婆家里生活过一段时间,虽然不是在孤峰县,而是在地委附近,情况却也差不多。 想到这里,陈凡心里突然有些好奇和期待,也不知道自己外婆和母亲在不在?如果有他们的话,母亲应该是7岁? 晃晃脑袋,他现在立足未稳,没有户籍没有钱,哪里都去不了,想这些也没用。等解决了户籍,再攒一点钱,一定要去那里看看。 可能是冬天有冷风,各家各户的大门都紧闭着,只开了窗户通风。 所以这一路走上来,陈凡连一个人都没看见。 这条小路也不是直路,而是修在坡脊上,有点弯弯曲曲。 房子与房子之间也不是平齐,而是互相错开,所以一座房子只有前后有人家,两旁都是空的。 有的甚至因为建在拐弯处,前后左右都没有人家,就一座茅草屋单吊着,掩映在树丛中,颇有几分野趣。 但只要走出门来,站在门口吆喝一声,附近的人家就都能听见。 他感觉这种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村庄,比后世规整的房子有趣多了。 陈凡一路走走看看,不一会儿就到了坡顶。 坡顶有四户人家,也是错落分开。 比起坡下的房子,顶上的明显旧了不少,应该是先有了上面的房子,然后依次往下建。 他突然想到杨队长说过,他家就在坡顶上,便站在路中间左右张望,哪户是他家来着? 就在这时,一声狗叫吓了他一跳。 转身看去,只见一户人家的门口,站着一条大黄狗,正阴恻恻地盯着他,张大嘴不时狂吠两声。 它还偶尔回头往屋里看,呜呜的似乎在叫人。 最重要的是,这家房前没有围院子! 糟糕。 陈凡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这狗不咬人吧? 那狗也不知道是不是见他还不走,而家里也没人出来,顿时怒了,当即便往前冲了过来。 陈凡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否则保不定这狗能冲上来咬人。 当即深吸一口气,双臂张开、步与肩齐,身体微微下蹲,对着大黄狗就是一招狮子吼,“嗷~、嗷~、嗷~、……” 兴许是狗没见过这么狗的人,吓得往回窜了两三步,等发现那人没过来,又跑回原地站定,歪着头看了看他,决定再试探一下,“汪汪。” 陈凡见狗竟然又跑回来了,也只能继续,“嗷~嗷~” “汪汪。” “嗷~嗷~” “汪汪。” “嗷~嗷~” 就在这时,陈凡只听见“叮”的一声,脑子里的声音再次出现。 “与狗对话,奖励兽语经验值+1,当前禽言兽语技能等级1。” 啥? 兽语技能? 还有这种东西?还是跟狗吵架吵出来的? 陈凡整个人都懵了,难不成我成了公冶长??? 第16章 加把火 将面板召唤出来,上面的内容果然发生了变化。 陈凡:16岁,男性。 基本属性: 体质:6.8/10 力量:5/10 敏捷:7/10 智力:8/10 精神:8/10 技能:家务lv3、禽言兽语lv1。 还真有? 话说这个技能他正经吗? 陈凡看着还在叫唤的大黄狗,这时那狗叫声听在耳朵里就不一样了。 “滚蛋。”“滚蛋。”“滚蛋。” 哦,陈凡懂了,它是让自己走开。 随即沉吟两秒,试探着对着狗叫了两声,“汪汪。” 嗯? 大黄狗顿时懵了。 他说不走? 等反应过来,狗子就生气了,相当于人类六七岁的智商也没让它想太多。 我让他走,他竟然不走,这能饶得了他? 我饶了他,主人能饶了我? 当即身体下俯便准备发动攻击。 陈凡一看,赶紧又是两声,“汪汪。” 大黄狗愣了一下,眯着眼睛看着他,肯走了?哼哼,知道怕了吧! 陈凡小心翼翼地后退,发现大黄狗竟然真的收起了攻击的姿势,不禁双眼发亮,这兽语还真管用? 就在这时,那房子的大门打开,杨队长走了出来,一看是陈凡,便哈哈大笑,“我说哪来的野狗子,听声音都不熟,原来是你啊。” 随即对着大黄狗摆摆手,“去去去。” 大黄狗立刻摇头摆尾,在他腿边磨蹭了两下,才甩着尾巴进屋。 杨队长对着陈凡招招手,“来来,屋里坐。” 陈凡堆着笑脸走过来,“我就出来转转。” 杨队长领着他进了门,陈凡眼前光线顿时一暗,过了好几秒才看清。 堂屋不大,大概有二十多方,两边开着四个门,应该就是四间房。堂屋后头还有个通道,一扇门通向后院,另外有间很小的屋子。 正常情况下,那里应该存放粮食的粮仓。 此时堂屋里围着一只大火盆坐了八個人,除了之前见过的刘会计和黄保管员,还有一个妇女和五个大小不一的孩子,三女两男,最大的女生估计能有十五六岁,最小的还在拿袖子擦鼻涕。 这些应该就是杨队长的家人。 见到陈凡进来,那妇人立刻起身去给他拿椅子,就放在黄保管员旁边。 杨队长招了招手,“坐坐。” 随即到另一边的空椅子上坐下。 陈凡客客气气地跟大家打招呼,“刘会计、黄保管、杨婶。” 还对着那几个孩子挥挥手,“你们好。” 随后从杨大婶手里接过一个大搪瓷缸子。 这搪瓷缸本来是白色的底、蓝色的花,也不知道是怎么保养的,上面积了厚厚一层黑黄色的垢,陈凡吹了好几口,还是没敢下嘴。 火盆里烧的不是碳,也不是木材,而是一整个老树根。 那树根直径能有两尺左右,还能看见树身锯断后的年轮,其他面还带着粗壮的根茎。 此时被侧放在火盆里,将整个火盆挤满,有一部分还伸出来搭在火架子上,盆里是堆积的草木灰,有一小部分树根缓慢燃烧着,偶尔冒出一股股青烟,熏得人眼睛疼。 按照这个速度,这一个树根恐怕能烧好多天。 不过关上门之后,有这么一点火也够用了。 杨队长他们三人都跟陈凡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继续聊队里的事,陈凡也就在一旁听着。 黄保管员,“今年交完公粮,剩下的粮食大多都分了,就留了五百斤谷子、两百斤白米应急,其他的莲藕、鱼、蔬菜也都交的交,卖的卖,换回的钱票都在这里。” 他递给杨队长厚厚一个信封。 刘会计也递过去一个记事本,“这是我按照各人的工分算出来的分红,然后分配到户,你也看一下。” 杨队长拿着翻了翻,又分别还给他们,“你们都先拿着,别的东西都分完了,还有些人屋里的猪没处理,能过关的不用管,不达标的多半还是要队里兜底,另外猪场留的年猪过几天也要杀了分肉,到时候都一起算。” 他拿着烟杆填了团烟丝,眉头紧紧皱起,“倒是明年的工作安排,还要拿个章程出来。” 刘会计也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布袋,又摸出一张半个巴掌大的纸,从布袋里抓出一点烟丝,小心翼翼地在大腿上捏成一条不规则的长条,再用纸卷起来,最后用口水在纸的边缘添了一下,将纸卷贴拢,便是一根自制卷烟。 他对着正看得入迷的陈凡比了比,“抽一根?” 陈凡赶紧摇头摆手,“谢谢,不会。” 刘会计呵呵一笑,“没见过是吧。” 陈凡咧着嘴,“我见识少。” 杨队长几人交流了几个眼神,都能看出对方脸上的笑意。 这小子如果不是大干部家庭出身,怎么可能连卷纸烟都没见过? 这是捡了个大宝贝回来啊,要是找着人,那人家还能亏待了队里不成?! 想到这里,三人都决定在加把火。 杨队长看向陈凡,和颜悦色地笑道,“小陈啊,你现在还有什么困难没有?” 陈凡有点懵,这话不是才问过不久吗,又问? 不过他还是摇头笑道,“谢谢队长关心,本来还差两身衣服,您刚才不是说刘会计和黄保管帮忙解决,那就别的什么都不缺了。” “唔唔。” 杨队长点点头,又打量了他几眼,突然起身走到里面房间,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两双布鞋。 随即递给陈凡,“你脚上的鞋还是原来一个知青走的时候丢了不要的,都破得快不能穿了,而且也不太合脚,这个伱拿着试试。” 陈凡赶紧将搪瓷缸子放到地上,站起来连连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杨队长往他手里一塞,“给你你就拿着,试试,要是小了,就让你婶子再给你做,一天就能做好。” 陈凡推脱不过,便坐到椅子上,先将脚上的棉鞋脱了,再把布鞋穿上,站起来走了两步,“正好。” 杨队长哈哈笑道,“正好就好。” 还转过脸笑道,“本来还在想会不会小了,没想到他高我半个头,脚却一般大。” 杨婶也没在乎两双鞋,笑着说道,“人家一看就是从小穿鞋的,你是光脚板长大,那能一样?” 她又看着陈凡,“人在外头都不容易,有什么难处就跟婶子说,婶子帮你想办法。” 陈凡咧着嘴,“谢谢杨婶。” 看这事儿闹的,又混了两双鞋。 第17章 抓了个大家伙 在屋里熏了会儿烟,陈凡听着杨队长他们聊明年的工作安排,字面意思倒是能听懂,但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这三位都是老手,只言片语就能交流清楚,讲起话来自然不会跟着解释。 听了个云里雾里之后,他便坐不住了。 站起来说道,“队长、会计、保管、杨婶,你们聊着,我先走了啊。” 杨队长抬起头看着他,“再坐一会儿啊,反正你回去也没事,就在这里烤烤火。” 说到烤火,他似乎才想起来,“是不是你那边屋里冷待不住?这样,我给你找个火盆。” 陈凡赶紧拦住,“不是不是,真不是,就是闲不住。” 刘会计打了个哈哈,“年轻人都这样,以前那些知青在这里的时候,不也是一样,就跟陀螺屁股似的,两分钟都坐不住。” 陈凡咧着嘴,“对对,就是坐不住。” 客套了一番,才拉开门从屋里出来,又转身把门带紧。 这一走出来,顿时空气清新、精神一震。 那屋里太熏人了,而且坐在火堆旁边,总想着打瞌睡,又没别的事分散注意力,要是继续坐着,他指定能睡着。 吸了两口冰鲜空气,一边往前走,一边看了看手里的两双布鞋,这就是传说中的千层底,几十年后,这玩意儿都绝版了。 倒不是说没有这手艺,而是这個鞋底是布做的,不仅如此,底面还布满了针眼,沾上水就湿,自然被不透水的橡胶鞋底淘汰。 不过晴天的时候穿这个还是很舒服,后来网上好多卖这个的店,售价还不便宜。 陈凡将两双鞋分开,一边一双揣进棉袄兜里,等回去洗了脚就换上。脚上这双棉鞋实在是太脏了,还破了好几个洞,要不是天气冷,他宁肯光脚也不愿意穿这双鞋。 可能是现在太阳进了云层,天阴沉沉的,只有风在刮,顺着坡道往下走,外面还真就一个人都没有。 陈凡一路走一边数,后坡上有十八户人家,坡顶有四户,前坡上还有二十三户,加起来共有四十五座房子,再算上知青点,那就是四十六座。 一般来说,生产队刚成立的时候,一个小队也就二三十户,小一点的十几户、七八户都有,这个小队竟然有四十多户,兵强马壮啊。 也有可能以前只有二三十户,增加的户数是后来分出去的,毕竟生产队成立都快二十年了,增加一倍的户数,也很正常。 除了居民房之外,陈凡还在西南边看到两排长条形的房子,不用过去看,闻气味就知道,那里应该就是队里的猪场。 从那里还隐隐传来“嗯啊嗯啊”的驴叫声,说不定整个生产队的牲口都在那里养。 陈凡左右看了看,便往另一边走去。 往东是大堤的方向,他还记得坡底下有不少池塘,便顺着田埂往那边走。 冬天的田埂上全是枯黄的杂草,泥土虽然有些湿润,却不沾鞋,走起路来还挺舒服。 不一会儿转到池塘边,才发现池塘里的水早就干得差不多了,两米多深的塘底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浅水,一条鱼都看不到,带着几分荒凉。 陈凡双手抱着裹紧棉袄,发了一会儿呆,便继续往前走, 这一边总共有五口池塘,说是五口,其实也只能算一口,因为有四条小路从坡上延伸下来,将这个长条形的池塘隔断,分成了5部分。 但是小路又被一条一米多宽的水沟截断了去路,要从这里去大堤,还要过一座用树干搭成的木桥,再越过一片菜地,才能走到大堤脚下。 陈凡左看看右瞧瞧,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反正无所事事,就瞎晃呗。 就在这时,他突然停下脚步,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池塘边的几只大甲鱼。 比脸盆还大的甲鱼有多重? 陈凡脑子里闪过这个问题,便准备下去捉鱼。 可是看着那黝黑的淤泥,又有点下不去脚。 再看看正懒洋洋趴在泥塘上一动不动的甲鱼,想到刚刚到手的技能,陈凡默默思考,甲鱼会说话不? 想了好一会儿,还是不知道怎么跟甲鱼沟通,看来自己这个技能等级太低,不能把甲鱼叫过来,那就只能自己过去。 找了个缓坡下去,试探着在泥塘里踩了一脚,发现这塘泥早已经干硬,几乎和田埂上的泥土差不多,便直接走过去,从后面将那只最大的甲鱼抓起来。 陈凡掂量了一下,“窝去,这王八最少15斤。” 那只大甲鱼正舒舒服服地吹着风,突然就天旋地转被竖了起来,伸出脑袋一看,却只能看见天,当即伸出四肢爪子乱抓,脑袋也跟着乱转。 咦?好像看见一个怪物? 陈凡看了一眼旁边纹丝不动的几只大鳖,顺着来路走上田埂,这时才仔细观察手里的甲鱼。 整个背甲长度超过四十公分,长着黑色的花斑,黑一块黄一块,跟得了白癜风似的,只是色差不明显。四只爪子很尖,爪尖偏黄色,越往根部颜色越深,渐渐成黑灰色,锋利的爪子乱抓,可惜只能抓抓空气。 陈凡也没翻过来看腹部,抱着大甲鱼顺着小路往上走。 穿过一片杂树林,再穿过一户人家门前的稻坪,便到了主路上。 接着便往杨队长家赶去。 生产队时代,谨慎为先! 这只大甲鱼是在池塘里抓起来的,他不确定要不要上交,所以要先找杨队长问问。 不一会儿便回到杨队长家,首先迎出来的,依然是那只大黄狗。 这回大黄狗没冲着他狂吠,显然是认识人了,只是呜呜叫了两声,“来啦。” 也对,能跟它说话的人,它也是头一回见,就这么一个,想记不住都难。 陈凡却没理它,用手肘推开大门便说道,“队长,你看我抓了个大家伙。” 然后满屋子人都傻傻地看着他。 陈凡眨眨眼,看了一圈众人,再看看手里的大甲鱼,“怎么啦?” 刘会计这才哭笑不得地说道,“没事儿你跑去抓这东西干嘛。” 陈凡举了这么久也有点手酸,便将甲鱼翻过来放到地上,一脚踩着鱼腹,不解地问道,“这个不能抓吗?” 第18章 猪都嫌弃 “没有说不能抓。” 刘会计满眼嫌弃地看了一眼甲鱼,“这东西腥味太重,没人吃这个,就开春放鱼苗的时候清理鱼塘,抓出来剁了去喂猪,有时候腥味熏得猪都不吃。” 黄保管员也笑道,“这个东西,还是早年有叫花子的时候,叫花子馋肉了,就到水边捡两只解解馋,其实一点油水都没有,正常人谁吃这个。” 听他这么一说,陈凡也想起来,小时候隐约听外公说过,这东西以前只有叫花子才吃,老百姓但凡有口吃的,看都不看一眼。 杨队长打了個哈哈,“小陈没见过,还以为抓了个好东西,情有可原嘛。不过抓都抓了,何况这么大的甲鱼,不知道吃了多少斤鱼苗,不能便宜了它,干脆今天剁碎了煮一锅喂猪,后天杀年猪,给它吃顿肉。” 陈凡呆呆地眨了眨眼,算是听明白了,在他们眼里,这东西不是给人吃的,是喂猪的,而且猪还嫌弃?! 他低头看了看还在拼命挣扎的大甲鱼,然后抬起头来,小声说道,“队长,那我把这个抓回去吃,不算违规吧?” “啥?” 杨队长怔怔地看着陈凡,再看看他脚底下的大甲鱼。 如果自己没听错,这个一看就是城里来的娃子,竟然要吃猪都嫌弃的甲鱼? 他不禁说道,“你吃这东西干嘛?是不是馋肉了?再忍忍,后天杀了年猪,会做杀猪菜,到时候够你吃的。” 陈凡憨笑两声,也不辩解,“没事,我就想试试。” 杨队长还准备说什么,旁边的刘会计便笑道,“他要试你就让他试,等尝到苦头就明白了。” 杨队长似乎想到什么,摇头笑了笑,对着陈凡说道,“行,你想试就去试,反正这东西沟塘里多的是,你要乐意抓,随便抓,没人管你。” 黄保管员还在一旁善意提醒,“伱要真想吃,去抓泥鳅、鳝鱼都比这个强,虽然也有腥味,但就算不放油也能下嘴,这个是真下不去嘴。” 抓泥鳅鳝鱼的最好时节当然是秋天,不过冬天也能抓到这些东西,就是鳝鱼洞和泥鳅洞有点难找,不是高手几乎摸不到。 陈凡也不管泥鳅鳝鱼,听到这甲鱼能吃,便咧着个嘴,没脑子地点头,“谢谢谢谢。” 然后抱起大甲鱼就跑。 刘会计起身把门关上,转回来笑道,“他就跟村里那些半大的娃子一样,不信邪,非要吃一回。” 杨队长笑着摇摇头,“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咱们以前不也是这样,我还记得60年那会儿,粮食不够吃,肚子咕咕叫的时候,下不去嘴的王八不也照样吃。” 一听这话,刘会计脸色都变了,赶紧摆手说道,“你可别提这一茬,待会儿我吃不下饭,都赖你。” 杨队长哈哈一笑,“正好给你省顿饭。” …… 陈凡捧着大甲鱼,三步并做两步回到知青点,正好便看见姜丽丽在收三脚架,不禁愣了一下,“这么早就收了啊?” 他还想着自己回来收呢,这下可好,全让人家小姑娘代劳了。 姜丽丽直愣愣地看着他手里的甲鱼,伸手指了指天,“我看变天了,被子也吹干了,怕下雨,就先收了。” 然后指着大甲鱼,“你抓这个干嘛?” 陈凡呵呵一笑,举起甲鱼晃了晃,“今天晚上做好吃的。” 姜丽丽赶紧说道,“这个不能吃,腥味很重,而且煮了这个的锅都有腥味,前年有个知青非不信邪,抓了一只煮着吃,结果那半个月的饭都不好吃了,真的,我不骗你。” 陈凡笑道,“我知道,不过那是他弄的方法不对。” 见姜丽丽依然满脸惊恐,他只得无奈地说道,“行,那我不用厨房的锅弄,这儿还有别的锅没有?” 姜丽丽想了想,指着后院小声说道,“后面还有一口大锅,不过是以前煮过猪食的。” 煮猪食的? 算了,反正只要是锅就行,大不了用火消消毒。 陈凡又问道,“那有瓦罐吗?” 姜丽丽点点头,“有一个砂锅。” “砂锅更好。” 陈凡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你帮我烧一锅热水,晚上咱们就吃大餐。” 姜丽丽看着他的背影,那脸色能苦出水来。 陈凡走了几步,突然又转过身问道,“对了,这里有没有葱姜?” 姜丽丽指了指后院,“菜地里有。” 陈凡笑道,“好嘞,你再帮我拿一把大剪刀。” 随后抱着甲鱼走到后院,这时他才看清楚后院的全貌,两垄菜地种着白菜和萝卜,靠田埂的一块,还种了几丛葱姜蒜,这些菜都收获了大半,只有一小半还在生长着。 不过不像前面的村户人家,菜地跟房子只隔了两三米,这里的菜地跟房子隔了少说也有十五六米,大概是有些知青怕臭,才将菜地放在这么远的地方。 反正这里是村尾,后面没有人家,也不怕多占地方。 最角落里有两座木板隔开的厕所,吊着的竹帘子上,还用毛笔分别写了“男”和“女”。 在另一个角落,边上靠墙的地方,有一条半开放式的棚子,就是上面有个顶棚,下面的墙只有一米高,这么围起来的一个地方。 想到之前姜丽丽说的话,他猜到那里就是以前的猪圈。 走过去一看,果不其然,一米高的土墙围成一座长条形的空间,还特意隔成两间,两间猪圈的土墙底下各有一条石头做的食槽。 这里应该很久没有用过了,上面搭的茅草顶有些地方已经破损,还能看见天光。 两间猪圈,一间空着,另一间被当成柴房,堆积了不少棉梗和一尺多长的粗树枝,有这么多柴火,冬天应该不怕没柴烧。 他看了看里面,打扫得还算干净,木头做的栅栏也还算结实,便将大甲鱼先放在猪圈的石槽里,又去前面提了桶水,倒进石槽里面。 大甲鱼在水里扑腾了两下,便半趴在石槽壁上不动了。 陈凡马不停蹄,又往外面跑,拿了一条扁担两只箩筐,路过厨房的时候,还跟姜丽丽打了声招呼,“刚才我看见水塘里还有几只大的,现在去看看还在不在,很快就回来。” 第19章 新技能 不等姜丽丽说话,他便颠颠地跑了出去。 这回不走大路,直接走小路,宛如辛勤的蜜蜂,又挑回来十只大甲鱼。 虽然不如最开始抱回来的那只,却也都有脸盆底大,这要放在几十年后,1000块一斤都有人要,现在却任由他随便捡。 这时候姜丽丽也把水烧上了,还将藏在猪圈木架上、煮猪食的那口大铁锅翻了出来,细细地用稻草把洗干净,搁在猪圈旁边的简易灶台上。 接下来,便是陈凡的表演时刻。 先拿一根棉梗给大甲鱼咬住,将老鳖的脑袋拉出来,说时迟那时快,眼看他手起刀落,那老鳖便尸首分离、血流如注。 甲鱼血也不要浪费,用一只碗接住,等血流干净,再将甲鱼泡在80度左右的热水中。 姜丽丽就一直站在旁边,陈凡说要热水,她就提小半桶热水过来,说要冷水,就提一大桶冷水。 眼看着陈凡将热水泡过的甲鱼的外膜一点点全部撕掉,不留丝毫黑点,又用大剪刀将甲鱼腹部剪开两道口子,再剥开背壳,将内脏里面米粒大的黄色脂肪一点点的全部剪掉,一些内脏也都不要,最后用大菜刀将甲鱼搁在树桩剁成小块,泡在冷水里清洗。 洗完的甲鱼肉放进清洗干净的猪食锅,倒水点火,加入大块的生姜和葱结,陈凡就在猪圈旁边,拿着个勺子,不厌其烦地撇浮沫。 等到没有一点浮沫,再将汤倒掉,继续用热水清洗一遍,最后才把沥干水分的甲鱼肉放进垫了许多姜片的砂锅中。 重新在大铁锅里加入热水、葱结和盐,放上蒸格,把砂锅搁在蒸格上,最后盖上锅盖,生火煮水。 直到这时,陈凡才呼出一口长气,对着姜丽丽笑道,“小火慢煨,等上三个小时,正好5点钟开饭。” 姜丽丽愣了好半晌,听到他的话,才回过神来,视线不时在他和锅之间移动,“这样甲鱼就没有腥味了吗?” “怎么可能!” 陈凡长叹一口气,“没有料酒,连白酒也没有,腥味肯定去不干净,其实最好还是用热油加大料翻炒做红烧,这样才最好吃。条件有限,也只能这样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脑子里“叮”的一声。 “成功第一次做甲鱼,奖励厨艺经验值+10,当前厨艺等级lv4。” 经验值+10?厨艺等级lv4? 听到这句提示,陈凡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又有新的技能开启,而是:原来经验值跟等级值不相等啊?! 之前他只得到过两次经验值,一次是洗碗,家务技能经验值+1,另一次就是跟大黄狗对话,兽语技能经验值+1。 前者的家务技能等级是lv3,后面的是lv1,这就给他一种错觉,好像经验值是跟等级值划等号,加一点就升一级。 直到现在,厨艺经验值+10,厨艺等级却只有4,他才反应过来。 所以,每次升级需要多少经验值? 对面的姜丽丽还在思考陈凡的话,如果真的有料酒、油和八角、茴香、桂皮这些大料,他真的能做出没有腥味的甲鱼吗? 然后就发现陈凡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当即刷地一下脸就红了,脑子还没开始转,就起身站起来快步往前院走去,似乎生怕某人追过来似的。 而陈凡根本就没发现姜丽丽已经离开,他盯着眼前的面板陷入沉思,我要怎么看经验进度条呢? 思忖间,面板的信息就发生了变化。 前面的部分都没有变动,只在最下面的技能栏里新增了几個经验进度条。 技能: 家务lv3(1/100) 禽言兽语lv1(1/10) 厨艺lv4(10/200) 除了一个进度条,别的什么都没有,依然简陋到令人发指。 陈凡细细琢磨,禽言兽语是lv1,要10点经验才能升级。家务经验是lv3,要100点经验才能升级。厨艺经验是lv4,要200点经验才能升级。 所以,1级的不算,可能1点经验值就能开启,那么1升到2级就需要10点经验值,3升到4级需要100点经验值,4升到5级需要200点经验值。 那么问题来了,2升到3级需要多少? 一点规律都没有,就不讲道理啊! 陈凡琢磨了半天,发现么有卵用,便长叹一口气,算了,等哪天禽言兽语升到2级,自然就知道2升3需要多少了。 抬起头看了看,咦?姜丽丽呢? 怎么走也不说一声。 心里嘀咕了一句,他也没在意,反正姜丽丽给他的印象就是这样,比小白兔还谨慎胆小,没事就随她去。 检查了一下灶火,掰断几根棉梗塞进去,又将灶门关小一点,陈凡便拍拍手去了前面。 刚才烧热水杀甲鱼,水缸里的水又浅了一层,他便挑着水桶去刷任务。 挑了两担水回来,将水缸倒满,体质顺利增加到7。 虽然水缸已经满了,他还是又去挑了一担,晚上洗漱还要水呢,提前备两桶水,刚刚好。 可是最后这一次却没有增加属性,只增加了3点家务经验值,进度条从1涨到了4。 这是怎么回事? 陈凡陷入思考,如果说无效,那3点经验值应该都不会有,可如果说有效,好好的体质点怎么就变成了家务经验值呢? 难道说同一种方式对基础属性的增幅有限?超过了就没用了? …… 姜丽丽躲在房间里,听见陈凡挑了几担水回来,也没和自己说话,便在心里默默反省,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或许那时候他刚好在想别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在看自己?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禁有些纠结。 好不容易有个愿意跟她说话的人,不会又因此而疏远了吧? 在房间里左思右想,弄得她有点心烦意乱。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突然发现外面没了动静,沉默两秒,她悄悄将后窗开了一条缝,猪圈那边的土灶还冒着蒸汽,却没有看见陈凡的身影。 再凑到前面窗户,院子里也没有陈凡。 走到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还是没听见丝毫动静。 她沉吟两秒,将房门轻轻拉开,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还是没有人? 不禁眉头轻皱,他又去哪儿了? 第20章 突然就哭了 另一边最尽头的房间里,陈凡靠着椅背,脚放在热水中,舒舒服服地泡着热水脚。 世界千奇万妙,更别说超现实的金手指,既然弄不明白,那就不要去想,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自己勤快一点,就不信基础属性提不上去。 与其想那么多,还不如赶紧把脚上那双乞丐都嫌弃的棉鞋换了再说,再穿下去,他真怕自己得香港脚。 滚烫的热水里丢了两大块生姜末,杀菌效果绝对有保证,就是有点副作用,浓郁的辛辣气熏得人流泪,陈凡本来想看会儿书,结果只能拿着毛巾不时擦擦眼泪。 不一会儿,眼眶就红红的。 所以姜丽丽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陈凡正在擦眼泪,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哭了? 再想想他突然落难,连家人都不知道在哪里,似乎躲起来偷偷哭也很正常。顿时一股怜意便从心底油然而生。 只是许久没有安慰过人,她一时间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陈凡,有些不知所措。 门口的光线被挡住,陈凡当然有所察觉,抬起头一看,便笑道,“小姜啊,怎么了,有事儿吗?” 姜丽丽迟疑了一下,轻轻摇头,“我没事。” 随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同时在心里默默感慨,都已经这样了,他还在强颜欢笑,真是一个坚强的人! “我?” 陈凡有点奇怪,没事这么问他干嘛?便摇头说道,“我没事啊,怎么啦?” 姜丽丽见他不肯说,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是在心里感叹,好要强的男生,刚才还在哭,现在就跟没事儿的人一样。 顿了两秒,心里幽幽叹了一口气,既然他不肯说,那就算了吧,自己现在这样子,又能帮得了谁呢? 心里有了主意,便准备打声招呼就回去。 这时陈凡笑道,“你要没事,就进来坐会儿,聊会儿天呗。” 姜丽丽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鼓起勇气迈步走了进去。 看着她到桌子另一边坐下,陈凡笑道,“咱们住一个院里,勉强算是一家人了,你也别客气,要喝水自己倒。” 随即指了指被他扔到门口的破棉鞋,“我穿了半天那鞋,脚有点痒,就弄了点热水泡脚。” 姜丽丽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双鞋,心里想着,所以他是因为穿了这双棉鞋,从而感物伤怀、觉得难堪,又因此想到不知在哪里的家人,才一个人独自流泪的吗? 陈凡见姜丽丽不说话,也不以为意,不管是看小说还是看电视,年代戏里都少不了和她背景类似的人,而且大多数就两种性格,要么跟她一样,沉默寡言自卑敏感,要么走另一個极端,阴狠毒辣暗箭伤人。 她明显属于前一种,而且她的表现还算好的,好歹能讲几句话,也许与这里没人故意刁难她有关。有些人根本就连话都不说,看见谁都躲得远远的,事事小心谨慎,生怕招惹祸端。 没关系,既然她不说话,那就自己主动点。 陈凡干咳一声,将姜丽丽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才笑着说道,“听杨队长说,你来这里三年了?” 姜丽丽沉默了几秒,轻轻点头,说道,“还有半个月,就整整三年。” 半个月? 陈凡仰起头想了想,今天是腊月初二,再过半个月,“那不是腊月十七?” 姜丽丽低着头,“我就是腊月十七到的这里。” 陈凡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只差半个月而已,马上就要分开,而且农村冬天又没事,却连春节都不让他们一家人团圆?这是什么仇什么冤呐? 沉默了好几秒,陈凡才哈出一口长气,问道,“那你中间回去过没有?” 姜丽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头。 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勉强笑了笑,“不过,我姐来看过我两次。” 陈凡有些好奇,“你还有个姐姐?” 姜丽丽点点头,继续扎着脑袋装鸵鸟,“她在地委上班,平时也没什么空,很难请到假,就来过两次。” 这年头请假很难吗? 陈凡眉头紧皱,看了看姜丽丽,顿时明白了,恐怕不是请假难,只是她姐姐请假难而已。 她都已经这个样子,她姐姐能好到哪里去? 只得幽幽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姜丽丽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他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有点多了,便赶紧说道,“对、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 陈凡回过神,笑着摆了摆手,“哪里的话,这有什么可道歉的,再说还是我先问的。就是我在想伱姐姐是做什么工作的,一时忘了神。” 听他这么说,姜丽丽才展颜笑了笑,随即说道,“我姐可厉害了,她以前是供销社的售货员。” 说到这里,她脸上却是一僵,又低下来头,“不过,现在在做什么工作,我也不知道,问她她也不说。” 陈凡一看这样不行啊,聊她的家事,说不了两句就聊不下去了,还是聊点别的吧。 可是不等他说话,姜丽丽就突然抬起头来,喊了一声,“啊,后面的灶火。” 陈凡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差点忘了,希望还没熄。” 姜丽丽赶紧起身往外跑,“我去看看。” 陈凡也拿起毛巾擦了擦脚,换上千层底的新鞋。 虽然这种天气穿单鞋有点冷,但也比那双破棉鞋强,陈凡将盆里的水倒到院子外面,又把木盆放回屋里,才往后院走去。 等他走到灶台旁,姜丽丽早已经重新将火烧旺,锅里又开始冒着泡泡,一股甲鱼肉的清香随着蒸汽飘出,勾出人的馋虫。 回头看了陈凡一眼,姜丽丽说道,“还好,我来的时候火没熄,就是水不开了。” 此时她心里也满是好奇,这锅甲鱼肉,闻着还真的没多少腥味,就是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陈凡看了一眼,笑道,“没事,无非多蒸几分钟的事。” 不过这下也不敢再走开,搬了两块大土砖,两人就在灶火旁坐着。 靠着温暖的炉火,陈凡又开始尬聊,要不然两个人干坐着不说话,那多尴尬。 第21章 拉家常 当然,他也不敢再聊姜丽丽的家事,只能聊别的。 “小姜,你在这里三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啊?” 姜丽丽不解地看着他,“什么特别的事?” 陈凡,“像一些好笑的事情,或者记忆深刻的、你们平时都是怎么劳动的,又或者别的,随便什么都行,就是拉家常。” “这样啊?” 姜丽丽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忍俊不禁地捂住嘴笑了一下,然后刚准备说话,又是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陈凡僵硬地保持着笑脸,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姜丽丽。 到底是什么事这么好笑?你倒是说啊! 也许是刚才的谈心让她打开了心结,也许是陈凡的态度让她觉得很舒服,不知不觉中,姜丽丽也放下了维持许久的小心与戒备,显露出几分天性。 连着笑了好几次,姜丽丽总算忍住,不过脸上依然满是笑意,比她平时木着张脸好看多了。 随后便讲起来让她笑得停不下来的故事,“前年有个新知青,下地里干活,分不清稗子和禾苗,把禾苗全都拔了,田里留着的都是稗子,气得杨队长跳着脚骂人,罚他把所有稗子拔掉,再把禾苗都重新种回去。” 陈凡眨眨眼,五谷不分嘛,这个也没那么可笑吧? 姜丽丽继续说道,“从这里到我们干活儿的稻田要经过一条有点宽的水沟,本来水沟上有座木桥,不过那年夏天下暴雨,把木桥冲走了,那天去干活儿的时候,大家都是跳过去的,只有他不敢跳,几个男知青就说把他扔过去,反正对岸也是草地,摔不疼。结果他吓得乱动,一下就掉进了水里,还是扔他的两個知青把他捞上来的。” 陈凡眼角微抽,好家伙,把人扔过去?这多少有点恩怨在里面。 这时他也来了兴趣,那个知青身上似乎有点故事啊,家庭条件应该不差,要不然,普通家庭可没这个条件娇生惯养他。 姜丽丽,“他落水受了惊吓,队长就给他放了一天假。村头的黄奶奶是从湖北嫁过来的,会做那里的特产榨胡椒,就给他送了一碗,结果,……” 说到这里,姜丽丽又抱着肚子笑个不停,“他以前没见过这个东西,闻着是酸的,觉得有点脏,就拿着到河里去洗,结果把米粉都洗没了,最后一大碗榨胡椒,只剩一点点辣椒皮。” 这回陈凡也忍不住跟着笑。 如果不懂榨胡椒是什么,就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湖北一些地方把辣椒叫做胡椒,秋天收获辣椒之后,将其洗干净去缔晾干剁碎,再将米粉和适量食盐倒在一起搅拌均匀,装进坛子里压紧封口,放在通风干爽的地方自然发酵,半个月后就可以取出来食用。 这种榨胡椒可以用油炒,也可以煮着吃,色泽金黄,口味酸辣,是荆楚的一道地方特色菜。 由于荆州紧邻长江,这道菜也随着水运流传出去,在长江两岸不少地方都有存在。 这东西本来就是用辣椒和米粉做的,米粉溶于水,那个知青用水洗,最后除了一点辣椒皮,别的当然什么都不剩。 在本地人看来,水洗榨胡椒,就和用水洗面粉一样,自然会笑破肚皮。 也难怪姜丽丽笑得停不下来。 就这还没完。 姜丽丽,“还有一个女知青,也闹出过笑话,当时他们是队长用驴拉车把他们从公社接回来的,送到这里以后,那驴子就在地上打滚,她看见驴倒在地上,就赶紧喊‘不好了不好了,驴倒了’,然后杨队长一看,就说她,‘毛驴打滚啊,没见过还是没听过,你这娃娃咋咋呼呼的,要吓死人呢’。” 说到这里,她又特意解释, “其实杨队长也不是有意说她,那驴子可是村里的重要财产,喊驴倒了,真的会吓到他们的,当时好多村民都急得冒火,黄保管员跑出来的时候还差点摔倒。所以你在村里看见牲口躺着,可千万不能乱喊。” 陈凡坐在旁边,听她絮絮叨叨讲以前的人和事,不时问上几句,不知不觉中,两人心里上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不少,姜丽丽也不再总是低着头,偶尔还会笑几声。 一直到天色快要暗下来,姜丽丽才回过神来,“呀,几点了?” 陈凡看了看天色,起身揭开锅盖,“不管几点,先尝尝肉烂了没有。” 揭开锅盖,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姜丽丽深吸一口气,顿时两眼发光,“好香啊,真的没有腥味。” 陈凡仔细闻了闻,“腥味还是有一点,不过不影响吃。” 随即将那碗加了盐、已经凝固的甲鱼血用筷子划成小块,也一并倒了进去,再盖上盖子,“等十五分钟就可以吃了。” 姜丽丽突然起身就往外跑,“我去把饭端过来。” 锅盖下面还有很大的空间,蒸甲鱼的时候顺便蒸饭,既省柴火,又省了热饭的工夫。 把两大碗饭放在蒸格上,十五分钟后,再次揭盖,陈凡夹了一块肉尝了一口,忍不住连连点头,“嗯嗯,好吃。” 肉质鲜嫩、汤汁清美,这锅清蒸甲鱼就算做好了,虽然还有一点点腥味,但是被生姜的辛辣掩盖住,几乎微不可察,嗅觉味觉没那么灵敏的人可能都感觉不出来,反而鲜味特别浓。 陈凡端着甲鱼锅去厨房,姜丽丽将土灶里的火打灭,又将炉盖封紧,才将其他东西放在蒸格上,端着蒸格走人。 到了厨房,两人面对面坐着,便准备开饭。 姜丽丽突然小声说道,“陈凡,这么大一锅甲鱼肉,要不要给队长他们送点过去?” 陈凡惊讶地看了看她,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还有这么高的觉悟? 坦白说,这只砂锅挺大的,比脸盆也小不了多少,甲鱼肉堆了满满一锅,再加上那碗甲鱼血,如果直接炖,恐怕汤汁都会溢出来,这么多的菜,他们两个人确实吃不完。 陈凡几乎没怎么犹豫,便起身去找碗,“那我给杨队长、刘会计和黄保管员都送一碗过去。” 杨队长对他不错,送他被子、鞋子,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刘会计和黄保管员也忙前忙后,人家黄保管还送了他半袋红薯,不过一碗甲鱼肉而已,没什么舍不得。 姜丽丽赶紧起身,也帮着他一起弄。 第22章 不敢喝 不一会儿,便分出半锅甲鱼,用三只大海碗分别装着,上面再用稍小点的大碗盖住,又用干净的抹布裹紧,姜丽丽给他找了个篮子装好。 陈凡提着篮子,对着姜丽丽说道,“你先吃,我给他们送过去就回来。” 姜丽丽,“那我等你回来一起吃。” 陈凡笑了笑,“不用,你先吃你的,天气冷,待会儿凉了腥味重,就不好吃了。” 顿了一下,又说道,“你可别不吃菜啊,咱们先说好,一人一半,不能吃多,但也不能吃少。” 他真是服了这个小姑娘,明明知青点就她一个人,后院又有那么多白菜萝卜,吃饭却只吃酱菜,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姜丽丽低下头抿抿嘴,“好。” 陈凡往外走,还回转身不放心地叮嘱,“一定要先吃啊,别等。” 姜丽丽走到厨房门口,看着他往外走,“知道了,天快黑了,你小心点,看着点路。” 陈凡笑了笑,这才转过身往外面走去。 到杨队长家的时候,他们家正在吃饭,见到陈凡提着一篮子东西过来,都连忙起身招呼。 杨队长先让闺女搬椅子,随后对着陈凡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就在这吃点。” 陈凡赶紧摇头,“不了不了。” 他又跟准备去拿碗筷的杨婶打过招呼,“婶子不用麻烦,我就走。” 随即放下篮子,抱着碗放到桌上,把抹布解开。 杨队长好奇地看着他,“这是什么?” 陈凡也不说话,只是咧着嘴笑,将碗盖揭开。 杨队长、杨婶,还有杨家的五姐弟,七個人齐声惊呼,“肉?” 陈凡指了指,“队长,尝尝。” 杨队长惊讶地看着他,再看看碗里的肉,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个该不会是甲鱼肉吧?” 陈凡当即竖起大拇指,“还是队长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来这是甲鱼肉。” 杨队长咧着嘴呲笑一声,“嘿,伱刚才抓了那么大一只甲鱼,现在又端过来一碗肉,这碗里还有甲鱼的爪子,我不傻也不瞎,怎么看不出来?” 随即满脸惊疑,深吸了一口气,“哟,还真没有腥味,你是怎么做的?” 这碗肉真是惊到他了,从小时候起,老人就跟他们说这东西不能吃,村里每隔几年也会出一个不信邪的傻蛋,煮出一锅连猪都不吃的甲鱼,那腥味真是想起来都觉得吃不下饭。 却没想到,今天陈凡能端出来一碗完全没有丝毫腥味的甲鱼,自然由不得他不惊叹。 陈凡嘿嘿一笑,便开始科普,“其实很简单,甲鱼腥味重、难吃,主要是因为没处理好,要将甲鱼的腥味去除,最重要的是三点,这第一,就是甲鱼的外膜,甲鱼的腥味,外膜就占了一多半,必须把外膜撕掉,这甲鱼才能吃。 第二,就是甲鱼的脂肪,也就是肉上面附着的黄色的东西,这些脂肪的腥味也很重,必须剪掉,还不能剪破,破了沾到肉,也会影响肉质。这第三就是血。” 陈凡指着碗里的甲鱼血,“就跟杀猪一样,如果不把血放干净,那肉就带着一股腥味,不管怎么做都不好吃,只要把血都放干净,肉就好吃很多,而且血加点盐和生姜水搅拌一下,做成血豆腐也是一碗好菜。经过这么一处理,再去做甲鱼,这肉就没什么腥味了。” 喘了两口气,他又笑着说道,“其实甲鱼在有些地方还是名菜,比如江苏,那边有一道‘霸王别姬’,用料就是甲鱼和鸡子,福建那边也有清炖甲鱼的做法,而且这东西营养价值很高,比老母鸡还补,所以吃甲鱼真的不稀奇,只是咱们这地方比较罕见。” 杨队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做一个甲鱼还有这么多讲究,难怪以前弄的都没人吃,原来做好了就是名菜,做不好就连猪都不吃!” 随即狐疑地看着陈凡,“你小子到底有没有失忆?怎么连这种事都记得?” 陈凡脸色一僵,心里想着这时候自己应该给个什么样的表情,痛苦还是失落?又或者两眼茫然的迷惑? 最后脸色一垮,算了,没演技演不来,只是低声说道,“反正我是想不起家在哪儿,这个甲鱼也是看到了才知道怎么做。” 杨队长心里一动,“那你说说,你还想起什么来了?” 陈凡眉头紧皱,努力想了一下,小声说道,“用草木灰洗鳝鱼算不算?” 杨队长满脸无语,“这我也知道啊。” 随即眉头紧皱地看着他,“难道你家里有人是厨子?要不然怎么想起来的都是吃的?” 陈凡脸色变幻了几下,满脸纠结地看着他,“民以食为天?” 意思就是,会不会就是他自己好吃? 杨队长一张脸也垮了下来,这都什么啊? 陈凡努力回想自己穿越前房间里电脑手机,还有好不容易积攒的老婆本,脸色自然而然变得沉重,“我现在是走一步算一步,最好是朱公安马上就能帮我找着人,我也好回家团聚。” 杨队长抿着嘴缓缓点头,“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的。” 陈凡勉强笑了笑,随即不再聊这个,指了指还冒着热气的碗,“趁热,您尝尝。” “得嘞,我今天也开个荤。” 杨队长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丢到嘴里,刚咬了两口,便双眼发亮,竖起大拇指,“好吃!” 其他人也都满眼期待地看着那碗肉。 就算杨队长是小队长,一年比别人家多了300个工分,今年相当于多赚19块5毛钱,日子好过了不少,但要说吃肉,机会却也不多。 也是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都指望着年底杀年猪吃肉。 所以这一大碗甲鱼肉,给他们带来很大的冲击。 就在这时,杨家最大的那个女孩子突然跑去后面,不一会儿回来,手里还提着一只竹筐,只留下一句,“爸,我去抓甲鱼。” 嗖地一下便飙了出去。 陈凡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好快! 然后他很想说,刚才他已经搜了一遍,甲鱼都被抓完了。 但再想想,这都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万一要是有新的甲鱼刷新了呢? 便闭紧嘴巴不吭声。 杨队长对女儿的行为不仅不以为意,反而颇为自得,大丫头脑袋瓜子就是活,现成的肉不吃,跑去抓活的,到时候吃的更多! 随即伸手拉住陈凡,“今天不许走,就在这里吃,咱们好好喝两杯。” 喝两杯? 陈凡先是一喜,竟然还有酒喝? 可下一秒便反应过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了不了,队长,我不会喝酒。” 他可不敢喝,这里哪有什么好酒,万一喝出事了怎么办? 第23章 营养的重要性 陈凡小时候就是在乡下外公外婆家生活,直到六七岁才回城上小学,那时候没少听老人们讲古,也就知道一些这边以前农村的事,有几件事印象特别深刻,其中就有喝酒。 他敢肯定,杨队长家里的绝对不是去供销社买的酒,而是农村自家酿的散酒。 这年头没有什么私人酒厂,所有的酒都由供销社统一销售。 可是越是干重体力活儿的人,就越爱抽烟喝酒。 城里的工人们,还能去买最便宜8分钱一包的“经济”牌香烟(有的地方5分钱),去打5毛钱一斤的“散白”。 但农村的社员们却连这几分几毛都掏不起,也没那个条件跑远路去买,便想办法“自产自用”。 自己种烟叶、自己烤了自己抽,有的甚至抽枯树叶,就为了过把瘾。像自己找粮食,酿了白酒自己喝,这些都是小操作。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会酿酒,不会酿又想喝的人,就要去找附近会酿酒的村民买酒喝。 这种自家酿的酒比供销社还要便宜不少,只要两三毛钱一斤。 农民家不可能有检测仪器,酒有没有酿好全凭经验,质量自然参差不齐。若是酿得好,口味比供销社一两块钱一斤的酒还好喝,若是酿得不好,甲醇中毒了解一下! 所以,陈凡哪敢喝杨队长的酒?人喝没了再穿回去啊? 如果真的可以他倒是想,但也不敢赌啊。 不等杨队长说话,陈凡一把提起篮子,正色说道,“队长,这里还有两碗,是给刘会计和黄保管准备的,他们家在哪儿呢?我给他们送过去。” 杨队长却将手一摆,“小梅小兰,你们去送。” 两个丫头立刻一人抱起一個,小心翼翼地跑出去。 陈凡一看,这是拉着不让走的节奏? 没办法,他只能连两只碗都顾不上拿,丢下一句话,“队长你们吃,我回去了啊。” 说着转身就往外跑,杨队长拉扯不及,这才顺利脱身。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裹着棉袄大步流星往前走,没几分钟便回到知青大院。 白天不关院门,晚上还是得关上吧? 陈凡关好门插好门栓,走到厨房一看,不禁脸色垮了下来,“让你不要等,怎么就不听劝呢,就不怕杨队长拉我在他那里吃?这菜估计都凉了吧。” 姜丽丽正坐在桌前,两手支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他回来,立刻起身站了起来,伸手摸了摸砂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热一下。” 冬天气温低,刚才还热气腾腾的甲鱼锅,此时只剩了几分温度,虽然还没有全凉,但是菜里的腥味却重了不少。 陈凡也不客气,“你往锅里加点水,和刚才一样,蒸一下就行。对了,瓮坛里有水没有?” 说着便放下篮子,走过去揭开瓮坛盖子,里面满满的一坛水,可惜是冷的。 两人一个点火一个舀水放蒸格。 虽然今天是他们认识的第一天,配合起来却像是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一样。 等盖上锅盖,灶膛的火也烧了起来,姜丽丽才问道,“为什么不直接煮呢?” 直接煮可比隔水蒸要快不少。 陈凡笑着摇摇头,“要是没砂锅也就算了,既然有砂锅,还是别用大锅,大锅要煮饭的,回头连饭里都有甲鱼味,可不怎么好吃。” “哦。” 姜丽丽恍然点点头,然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看着灶膛里的火光照在陈凡脸上,映得英俊的脸庞红彤彤的,好像晚上的火烧云,照亮了傍晚的天空。 一时间不觉有些痴了。 陈凡往灶膛里头塞了一个稻草把,熊熊火光扑在脸上,刺激得皮肤火辣辣的疼,赶紧拿烧火棍往里捅了捅,起身走到一旁。 姜丽丽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低下头,随即看到空荡荡的篮子,突然想到那几只碗,“你没把碗带回来吗?” 碗可是重要资产,送菜可以,送碗不行! 陈凡转过头笑了笑,“哦,杨队长非要拉我喝酒,我不想喝,就干脆没拿碗,先跑回来了,刘会计和黄保管员的是杨队长的两个女儿帮忙送过去的。没事,明天我再去拿也一样。” 说完之后,他才突然发现姜丽丽似乎有些别扭。 这是孤单太久了,不会与人相处? 不过没关系,聊天可是咱的强项,在小公司工作,尤其是做主管的,必须得是全能手,拿得下技术、谈得了业务,还能上汇报、下管理,没几分口才怎么做事? 陈凡便坐到椅子上,东拉西扯地硬聊。 这里平时生活是什么样的啊?除了种地还有其他事没有?你们知青平时只有劳动吗,有没有别的节目? 聊了一会儿,小小的厨房里已经蒸汽滚滚,眼看差不多了,陈凡又添了一把棉梗,封好灶门,用余火煮瓮坛水。 姜丽丽则忙着重新把饭菜端上桌,然后就是,开吃! “唔,好香啊,好吃。” 只吃了第一口,姜丽丽就两眼放光,“没想到甲鱼会这么好吃。” 陈凡拿了两只小碗,盛了两碗汤,递了一碗过去,“尝尝。” 姜丽丽小心扶着碗沿,凑过去先吹了吹,再喝了一小口,两只眼睛迅速弯成月牙状,“好喝!” “好吃就多吃点。” 陈凡这时候也饿了,端起碗便干饭。 食不言睡不语,干饭的时候憋说话。 两个人风卷残云,努力吃饭,最后还是只吃了一半多一点的肉。 其实已经不少了,甲鱼的出肉率有百分之六十左右,这只大甲鱼差不多能有15、6斤,出肉就是10斤左右,没加任何配菜,炖了这么大一锅,就算给杨队长他们送去了一半,剩下的也还有5、6斤的样子。 等于是两个人吃了三多斤,哪怕这肉没什么油水,也够可以的。更何况还有两大碗饭和两碗汤呢。 吃饱喝足,接下来干什么? 当然是洗碗! 姜丽丽坚决不让陈凡动手,陈凡只能血亏1点家务经验值。 坐在椅子上,看着她麻利地收拾碗筷,将砂锅盖好放进碗柜,他正想说话,突然听见脑子里“叮”的一声,下一秒,新的提示响起。 “伱吃了一顿营养丰富的晚餐,体质得到提升,奖励体质+1,当前体质8/10。” 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迅速流转全身,所有的疲惫倦意都一扫而空。 陈凡人都呆了,我那么卖力地挑水,才增加了一点体质,现在吃了顿甲鱼肉,就增加一点? 所以营养比运动更重要是吗? 第24章 漫长的一天 不管怎么说,增加体质是好事。 如果哪天能增加力量就好了,只有5点力量,堪比“手无缚鸡之力”,在这个女子能顶男人使、男人能顶叫驴使的生产队,让他一个大男人抬不起头啊。 陈凡心情愉快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姜丽丽忙前忙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哎,小姜,这里不是叫卢家湾吗,怎么没听说哪家姓卢的?” 一般来说,以姓为地名的地方,肯定都有個同姓的大家族,但是今天他听了半天,听见有姓杨的、姓刘的、姓黄的,大队部还有个姓张的赤脚大夫,却就是没听说有姓卢的,也是怪事。 姜丽丽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因为在以前,整个卢家湾,还有旁边的那条河段,都是卢家的地,其他家只能算是卢家的佃户,所以这一片才叫卢家湾。” 陈凡当即瞪大眼睛,这么大一片地都是卢家的? 大土豪啊! 然后有些好奇,问道,“那卢家人呢?” “唔,” 姜丽丽停下手里的碗,脸色颇有几分古怪,“我也是听社员干活的时候说的,他们说当年小鬼子打过来的时候,卢家把族人都遣散了,只留了一房守家,现在那一房也只剩一个老大爷,不过我没见过,其他情况也都不知道。” 顿了一下,又说道, “现在的卢家湾生产队大队部,就是以前的卢家大院,抗战时期被小鬼子占了,后来45年解放南湖,就被收为公有。我去过一次那里,好大一片青砖大瓦房,据说当年整个卢家一百多口人都住在那里,算上长工那些,比公社镇上也没差多少。” 听了这些话,陈凡也不禁有些失神。 一个大家族变成一房,一房变成一个人。 那些年世事变迁,还真是造化弄人。 等姜丽丽收拾干净,陈凡也起身回房。 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只有天上的月光撒下几分光亮。 回到屋里,陈凡摸着黑找到火柴,点亮煤油灯。又将四扇窗户一一关好,要不然晚上寒气重,冻感冒可就麻烦了。 随即拿木盆到厨房打水,端回来洗漱。 土墙屋的窗户有两层,外层是防盗的木栅栏,内层则是两扇各有一尺高、半尺宽的木质小门,甚至还有个很小的木栓,防止有人从外面推开。 白天的时候,可以将窗户门打开通风透气,等晚上再关上,非常方便。但是如果白天想关的话,那屋里就没光线了,因为这种门连个窗户纸都没有,全是实木的。 刚才在杨队长家,陈凡就注意到他家的窗户就是窗格,蒙上窗户纸,关上门也能透光,就是窗户纸容易破,要经常修补。 一通忙活之后,终于消停下来。 真是漫长的一天呐! 其实这时候时间还早,估计最多晚上7点的样子。这要在穿越前,新闻还没开始,自己还在公交上,等回家做完饭、洗了澡,窝在床上玩手机,等睡觉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2点。 而现在才7点,这就睡觉? 陈凡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地坐着泡脚。 本来昨天就睡了不知多少个小时,今天一整天就没有困意,刚才又突然体质加点,弄得人精神得不得了,这要怎么睡? 脑袋转来转去,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那本小红书上。 既然没得玩,那就学习吧! 就着昏黄的煤油灯,陈凡翻起了书。 大学毕业以后,陈凡就没有认认真真读过一本书,即便是在网上看小说,也是一目十行,不过脑子的那种。 但是看这种书,必须逐字逐句的看,而且还要边看边想,否则还不如不看。只是如此一来,看书的速度就非常慢。 不知过了多久,连洗脚盆的水都冷了,陈凡才看完一篇。 按照正常情况,他这时候应该已经昏昏欲睡。可是不知怎么的,不仅没有要睡觉的感觉,反而更加精神? 就在这时,陈凡听见“叮”的一声。 “你学习了有用的知识,智慧得到提升、精神得到升华,奖励智力+1、精神+1,当前智力9/10、精神9/10。” 下一秒,陈凡就感觉脑子里有一缕冰凉的气息流过,好似将整个大脑清洗了一遍,头脑清明无比。 如果能够回去,他保证可以将工作效率提升一倍,甚至能考公上岸。 至于现在? 陈凡沉吟两秒,觉得还不如先加点力量呢。 自己没有身份户籍,报名参加高考是不可能的,所以学知识有什么用?来历不明,也没哪个单位敢收他。 至少在短时间内,留在卢家湾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如此一来,肯定是力量越大越好。 当然了,能增加基本属性终究是好事,陈凡也觉得自己是得陇望蜀了。 又找到一条加点的路子,陈凡便准备继续努力。 但是当他看到煤油灯,顿时醒悟过来,这玩意儿费油啊,没油了怎么办?自己是舔着脸去找杨队长,还是厚着脸皮去问姜丽丽借? 当即二话不说,先把脚擦干,颠颠地跑出去倒在院墙边,回来后关好大门,把其他东西都收拾好,被子铺开,便准备睡觉。 但是当他准备熄灯的时候,却犯了难。 这玩意儿是怎么弄灭的? 吹吧,有灯罩。 陈凡想把灯罩拿开,但灯罩太烫,手边又没有趁手的东西,总不能用毛巾去拿吧,那冷毛巾碰上热灯罩,可真是太行了! 从顶上吹灭? 看着袅袅黑烟,他就不敢将嘴凑过去。 对着煤油灯发了会儿呆,努力回想上辈子农村……,哦,那会儿都新千年左右了,又不是偏远山区,谁家还没通电? 对着煤油灯研究了半天,他终于一不小心,捏着灯芯柱转动,将灯芯往里缩了缩,那灯火瞬间变小。 陈凡眼睛一亮,继续往下降,眼看着灯芯头都缩进了灯盏里,豆大的火苗跳了两下,终于熄灭了。 灯一灭,整个屋子真就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 就算闭上眼睛半分钟,再睁眼看,依然连个轮廓都看不到。 没办法,只能摸索着将棉袄脱了,放在对面床上,也不脱睡衣,颤颤巍巍地摸到自己床上躺下,赶紧把被子裹紧,过了好一会儿,身体才重新暖和起来。 别说,这稻草铺的床垫还挺暖和,除了有点扎人,不软不硬上温还快,要是能有一块床单,垫着应该挺舒服的。 可是现在一穷二白,还欠着30斤白米的外债,去哪儿弄床单呢? 躺在床铺里,陈凡脑子里胡思乱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25章 做示范 第二天早上,陈凡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砰砰砰……, “开门啦,陈凡,太阳都晒屁股啦,还在睡,快点起来。” 陈凡睁开眼睛,这是……杨队长?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赶紧掀开被子下床,将棉衣裹上,颠颠地跑去开门。 没等他起床就跑过来,还叫门叫得这么急,该不会是朱公安来了吧? 一天不到就有消息?怕不是假的? 借着门缝里透进来的微光,陈凡心里七上八下的打开门栓拉开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见一只巴掌迎面而来,吓得他赶紧后撤一步。 杨队长一巴掌拍空,身体差点往里摔倒,另一只手连忙扶着门框才稳住。 陈凡怔怔地看着他,“怎么了队长,出什么事儿了?” 杨队长迈腿就往里走,“你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还没起床。” 等他走进来,陈凡才看见门口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姜丽丽,另一個是杨队长的女儿,也就是昨天拎着箩筐去抓甲鱼的那个,在他家里见过。 姜丽丽见陈凡看向自己,便小声说道,“小菊很早就来找你,不过你一直没起来,她就在这儿等着,等到现在,杨队长就来了。” 陈凡正准备问什么事,杨队长就在屋里喊道,“先别扯那些,赶紧洗洗口脸,跟我过去,全队的人都在等你呢。” 陈凡不解地看着他,“等我干嘛?” 杨队长的大女儿杨菊上前一步,说道,“就是你说的给甲鱼扒皮,我们都不会弄,要么是撕烂了,要么是撕不动,已经浪费了两只甲鱼,所以我爸才让我来找你。” 就为这个? 陈凡目瞪口呆,心里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搞得这么激动,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果就是做甲鱼? 这大清早的,谁家做甲鱼啊? 姜丽丽看到陈凡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但这时有外人在,她便赶紧低下头。 杨队长掏出烟杆点上,抽了一口,对着陈凡说道,“怎么还愣着呢,全队的人都等着看伱怎么做甲鱼呢,还不快点洗脸了过去,非得拿八抬大轿请啊。” 队长发话,一说还有全队的人都在等自己,陈凡也不敢耽误,抱着脸盆就往厨房跑,拿了个碗当漱口杯,将牙粉包撕开一道小口,往牙刷上倒了一点点粉末,便开始刷牙。 别说,这牙粉还挺爽口,甚至比一些牙膏还舒服,这东西怎么后世没见过? 摇头晃脑地刷完牙,然后打水洗脸,倒掉脏水后跑回来,再整理好衣服,“队长,可以了。” 杨队长点点头,起身就往外走,路过姜丽丽身边的时候,突然转身看了看她,“你也一起来吧。” 姜丽丽先是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赶紧连连点头,“哦。” 这才满眼喜色地跟在陈凡身后往外走。 陈凡故意慢走几步,等姜丽丽跟上来,小声问道,“现在几点了?” 姜丽丽抬起头看看朦胧的太阳,“应该快8点了吧。” 陈凡两眼呆滞,那就是还不到8点? 这么冷的天,最早也是6点半天亮吧,甚至有可能7点,他们这么早就过来找人? 现在村里又没有农活,不睡懒觉的吗? 姜丽丽看到他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又看向前面背着手走路的杨队长,悄悄指了指,示意陈凡赶紧跟上。 生产队白天不用关门,知青点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姜丽丽只是将门掩着,便快跑两步跟在他们身后。 不一会儿到了坡顶上,远远的就看见有好多人站在路中间闲聊,声音大得树林子都挡不住。 此时杨菊早已经提前跑回家,还大声喊着,“人来了、人来了。” 好家伙,刚才还或站或蹲着不动的乡亲们,瞬间活了过来,一个个伸长脖子往这边看。 杨队长是见惯了场面的,背着双手扎着脑袋往前走。 陈凡初来乍到,未免有些放不开,好在混过几年职场,心理素质强大,便脸色僵硬地保持微笑,还不时对着几张熟面孔点头。 姜丽丽则扎着脑袋装鹌鹑,紧跟在陈凡后面,连头都不敢抬。 几步路的工夫就到了杨队长家的门口。 这时候稻坪上已经支起一口大锅,锅里热气腾腾,里面都是热水,不过这时候也有点凉了。 旁边地上摆着两只箩筐,筐里还有不少甲鱼,一时间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只。 另一边门板搭成的案板上,搁着两只木盆,盆里的甲鱼已经被大卸八块,只是外壳上黑一块白一块,应该就是杨菊口中的失败试验品。 见到陈凡过来,刘会计立刻挤上前,咧着嘴笑道,“真看不出来啊,你竟然还有这一手。” 说着竖起大拇指,“你昨儿个弄的甲鱼肉是真好吃,比鸡子还好吃,厉害!” 黄保管员也凑过来笑道,“本来甲鱼在我们这里就是个没人要的废物,你这一来,立刻就变废为宝,也算是为咱们生产队创收了啊!” 陈凡还来不及说话,旁边就有大婶在喊,“昨天我怎么说的,别看他挑水不行,但肯定是有真本事的。” “你是这么说的吗?明明说的是他要下地,一天赚不了5个工分。” “呸,你还说他是样子货。” “……” 好嘛,昨天的暴击,今天又复习了一遍。 姜丽丽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陈凡,生怕他难堪,却没想到,他就跟没事儿的人似的,依然笑呵呵地跟刘会计和黄保管员寒暄。 “我也就是碰巧想起了,纯属巧合。” 刘会计可不管巧合不巧合,他倒是对另一件事比较好奇,“听队长说,你昨天还说这甲鱼是道名菜,还很有营养?” 陈凡点点头,“对啊,甲鱼是大补之物,有一只鳖等于两只鸡的说法。” 刘会计一惊一乍,“哟,一只鳖就等于两只鸡啦?” 周围的人也议论纷纷,捶足顿胸。 “以前每年清塘,哪回不扔几百只老鳖,那不等于扔了一千多只鸡?” “可不是嘛,咱们全队还不到300人,划一个人三四只鸡呢。” “全糟蹋了啊!” 有小孩听见大人的话,立刻充满期待地发问,“妈,今天杀鸡么?” 旁边立刻有人在喊,“杀鸡,让你妈把鸡全杀了,吃顿好的。” “黄老九你缺不缺德,待会儿孩子哭,我让他上你家杀鸡去。” 第26章 掬匠师傅 陈凡对周围的议论声充耳不闻,对着刘会计笑道,“这可不是我瞎说的,甲鱼不仅营养丰富,还有非常高的药用价值。 在《本草纲目》第十五卷介部里面就有记载,说甲鱼主补中益气,还可去血热,补阴虚,能治热气及风湿性关节炎。不过这东西孕妇不能吃,尤其是孕早期的,最好碰都不要碰,因为甲鱼可以活血化瘀,吃了可能会有宫缩的危险。” 听到这番话,杨队长几人顿时恍然。 他们不懂甲鱼也不懂医,但是听过本草纲目,既然连医书里都有记载,那肯定假不了。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也都议论纷纷。 “黄英,你不是怀着吗,那就不能吃了。” 那个叫黄英的也满脸无语,本来还以为能一饱口福,没想到竟然还是道挑人的菜? 聊了两句,杨队长便指着旁边一位看上去身体壮实、四十来岁的汉子,“这是我们队里的掬匠师傅,附近几个小队的红白喜事都是他负责操办酒宴,还有其他生产队也有人慕名过来找他,姓刘,你喊刘师傅就行。” 掬匠是这里对做村宴厨师的称呼。 村里要是谁家办红白喜事,都需要找掬匠操刀主持宴席,这时候掬匠就会跟主人家商量菜式,有的人家富一点,大师傅就把宴席安排得丰盛些,有的人家确实拿不出多少钱,就只能买点肉沫、攒几个鸡蛋,大师傅也能看菜办事,操办出一桌有荤有素的宴席。 由于灶台上的事全都交给掬匠师傅去打理,主家什么都不用管,便又被称为一条龙。 陈凡看着那位刘师傅,赶紧伸出双手,“刘师傅您好。” 心里却在犯嘀咕,这年头还有办村宴的? 要说50年代和60年代前期有,他都相信,后来不是提倡勤俭节约了么?狠杀吃喝风气,直到78年左右才逐渐恢复,怎么现在就开始有了?还是说一直都有,只是没人声张? 刘师傅看上去颇为憨厚,对于陈凡的握手礼,显得有些愕然,等他反应过来,才连忙伸出手握住,“你好你好。” 杨队长几人在旁边看得陈凡的做派,忍不住相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笑意。 这要不是干部家庭出来的,打死他们都不信。 刘师傅动作僵硬地松开手,刚才还端着的态度早已丢到九霄云外,随即满脸客气地看着陈凡,干咳一声,“陈、陈同志,……” 陈凡又赶紧笑道,“别这么称呼,您叫我小陈或小凡就行。” 刘师傅尴尬一笑,又咳了一声,“那,那就叫小陈吧。小陈,这個甲鱼我还没弄过,你说要撕皮,这皮是怎么个撕法?” 他之前从来没听说过有甲鱼这道菜,所以今天早上被杨菊叫过来,还有点不太情愿,尤其是撕了两只皮都没撕好,就更不信他们的鬼话。 但是刚才听到陈凡扯了一通,连本草纲目都搬了出来,再加上陈凡见人握手的做派,哪还有半点轻视,就等着陈凡能教他一手。 如果甲鱼真的能吃,那他以后操办村宴,又多了几道菜可供选择。 尤其是出不起钱的人家,随随便便去水塘里转一圈,就能摸到几只甲鱼,这一只甲鱼能顶两只鸡,端出来既有面子又有里子,最重要的还是省钱,等于多了一把撒手锏呐! 陈凡笑道,“这个简单,您是老师傅,我做一遍,您只要一看就明白了。” 刘师傅连连点头,“这个好这个好。” 随即便让在一旁,等着陈凡发挥。 陈凡也不拖拉,走到大锅旁看了看,“这水温不够,要80度左右。” 刘师傅眼睛一亮,“不能用开水?” 陈凡摇头说道,“不能用开水泡,容易把外膜泡烂。” 刘师傅一拍巴掌,“我就说呢,刚才就是用开水泡,看着那外膜软了,等去用手撕,结果一撕就烂,还撕不干净,按照你说的,那腥味有一大半在外膜上,外膜不撕干净,肯定不能下锅。” 他此时已经笑得合不拢嘴,就凭这一句话,就是真传呐! 可惜,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要不然这份本事藏着,还更值钱些。 陈凡点头,“是这个道理。” 一个教一个学,其他人也睁大眼睛在看。 “杀个甲鱼还有这么多讲究,难怪以前没人发现这东西能吃。” “那别人是怎么发现的呢?队长还说这个在外地是什么名菜,人家肯定会杀会做才是名菜。” “伱没听队长说是在扬州那边?老话说腰缠万贯下扬州,古时候那地方的有钱人堆成山,他们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还不是有厨师想方设法搞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吃,才这么发现的?” “哎哎,你们说这个陈凡是什么人呐?他是怎么知道这个菜的呢?” “这谁能晓得,说来也是怪,自己从哪里来的不记得,偏偏就记得做菜,他屋里怕不是有人做厨师的哦。” “记得做菜就是厨师?有他那么白净的厨师?依我看,多半是他以前吃惯了这种菜,久而久之,也就会做了。” “跟久病成良医一个道理是吧?” “对对对!” 人群中间,陈凡看水一时半会儿还开不了,便招呼刘师傅处理甲鱼,随后又看向姜丽丽,“小姜,帮我打盆水来。” 杨菊一听便要去,却被杨队长用眼神阻止,黄保管员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陈凡,抿着嘴一声不吭。 陈凡让姜丽丽去打水,却不是自己想偷懒,也不是有意为难她,而是给她表现的机会。 按照她的说法,除了正常的出工、还有队里的集体活动之外,全队哪户人家办事,都没有邀请过她。 偏偏杨队长今天就请了,而且还是杀甲鱼。 这甲鱼杀了得做熟吧,熟了得吃肉吧,杨队长叫她跟着过来,自然也是让她一起吃。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摊上她的背景,如果什么也不做,就坐下来拿筷子吃饭,鬼知道会不会有人说闲话。 现在陈凡让她帮忙,也算是参与进来,还能给人留个好印象,之后再跟大家一起吃饭,就绝对不会有人说闲话了。 第27章 初次教学 甲鱼泡在冷水里,用稻草把刷洗干净,洗过的放一只木盆里,再从箩筐里拿一只脏的洗。 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大清早就去挖塘了,箩筐里堆了几十只大甲鱼,甚至还有巴掌大的小甲鱼。 陈凡举着那只小甲鱼,转头看着杨队长,“怎么这么小的都抓回来了?” 杨队长歪了歪脑袋,咧着嘴笑道,“又不是打猎打渔,还抓大放小,这东西吃鱼苗,就是个害人精,当然要一网打尽。” 陈凡挤着脸,眼睛盯着小甲鱼,“可是这东西也没肉啊。” 刘会计抽着自卷烟,“没肉就炖汤。” 陈凡眼角微抽,真绝。 不过他也不敢多说,人家杨队长都说了,这是“害人精”。 甲鱼是吃鱼苗的,如果他敢说把小甲鱼放了,指定所有人都啐他一脸。 将小的扔回筐里,重新换了只大的,继续跟刘掬匠一对一教学,“宰杀之前一定要洗干净,不洗干净做出来的也不好吃。” 刘掬匠笑着点头,“晓得,不管杀什么东西,都要把泥浆冲掉才能下手。” 这时候水也烧得差不多了,陈凡便开始宰杀。 剁头、切壳、浸泡、撕皮,去脂肪内脏,随后用温水清洗。 一连杀了好几只,除了第一只是陈凡动手,后面的都是刘掬匠动手,他是越杀越熟练,很快就堆了一大盆。 全村总共四十多户近三百号人,至少来了有一半,一个个围在旁边,抻着脖子张望。 “嚯,好大一盆肉。” “吃酒席都没见过这么多肉。” “血都接了几大碗,做血豆腐都可以做好多。” “十几年前吃大食堂都没这么丰盛啊。” “这么一大盆,少说顶得上五六只鸡,加点土豆、萝卜,能装十几钵,哪家这么有钱哦。” 这年头农村吃席还有点讲究,不管是红事白事,除了本家人,就是亲兄弟那种,可以全家都去,其他人家都是一家只去一個人。村里就这么多户人家,撑死五六桌顶天,所以大菜准备两三只鸡,再备几条鱼就绰绰有余,这么大盆的肉块,确实很少见,甚至有些人都没见过。 尽管还没有处理过的甲鱼带着一点腥味,却依然勾得许多人咽口水。 杨队长看着这么大一盆肉也很兴奋,转头看了看,大声说道,“刚才出工挖甲鱼的,一人带个碗过来,等一下弄好菜,一人端一碗回去。” 这话一出,当即就有一小半的人飞快往外跑,基本上都是男的,他们有的是去拿碗,还有的则是跑去挖塘,看看还能不能翻出几只大甲鱼。 女的呢? 都等着看陈凡动手做菜,然后偷师呢。 就算做出来没有陈凡做的好吃,只要不像以前那么大腥味,能吃得进口,以后就可以自己去抓甲鱼在家里做,这可耽误不得。 重新烧了一锅水,陈凡就要动手,这时候刘掬匠主动抢先端起大木盆,“小陈师傅,现在是焯水是吧?” 陈凡一边将姜丽丽准备好的几大块生姜和葱结丢进去,一边点头说道,“焯水也有讲究,一是要加生姜和葱结,这是为了去腥味,有条件的最好是加点料酒,没有料酒,白酒或米酒也行,效果更好。” 杨队长当即指着大女儿,“小菊,打一碗酒出来。” 陈凡刚准备喊用不了那么多,但看到这口大锅,当即闭着嘴不做声了,恐怕还真要一碗酒。 刘掬匠暗暗将陈凡的话记在心里,同时将所有甲鱼肉都倒进大锅,然后问道,“一个是去腥,还有呢?” 陈凡也不藏私,该教的都教,“二是水温不宜过高,最好是控制在80度,同时还要不断搅拌,把肉里面的血水逼出来,这样处理过的肉,既不会有腥味,同时肉质也不会太老,炖烂之后更软糯。” 刘会计站在杨队长后面,跟并排站在一起的黄保管员小声嘀咕,“吃个肉还这么多讲究,你猜猜他是什么来历?” 黄保管员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猜,昨天猜了一天也猜不出个名堂,反正来头小不了,你看刘掬匠搞了二十几年的一条龙,就一个肉焯水,都恨不得拿笔记,偏偏这个陈凡又是细皮嫩肉,一看就不是干厨房活的人,反正我是猜不出来历。” 杨队长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小声说道,“猜个屁猜,管他什么来历,一个老鳖做菜,就值回救了他这个人,往后再有多的那是多赚,没有也不亏。” 两人齐齐点头,“还是队长有见地。” 不一会儿焯完水,所有甲鱼肉都盛进木盆里装着,这时候一阵风吹过,肉香飘满半个村子,村民们一个个两眼放光, “哎哟,真的一点腥味都没有诶。” “好香的肉啊,这要是做成菜,肯定差不了。” “早些年多少甲鱼都剁了喂猪,浪费了多少哦。” 陈凡闻着甲鱼肉的气味,抽了抽鼻子,这肉腥味可不小,他们都闻不到? 到了这时,陈凡也就功成身退了,对着刘掬匠说道,“刘师傅,甲鱼去腥就这几个步骤,反正大差不差,剩下的就是做菜,您是老师傅,我就不献丑了。” “别别别。” 刘掬匠搓着手笑道,“好事做到底,这个甲鱼我还真没做过,麻烦小陈师傅做一两道,让我也学习学习。” 陈凡却似乎有些为难,“刘师傅,不是我不肯做,只是我只会做小锅菜,这么多甲鱼肉,我就掌握不好火候了。” 这些甲鱼肉比昨天的多了六七倍,就凭现在的5点力量,他哪里翻炒得起来?! 刘掬匠想了想,“这样,你做小锅菜,我就在旁边现学现卖,做一锅大锅菜。” 陈凡看向杨队长。 杨队长不假思索,大手一挥,“我厨房是双灶,你们就在这里弄。” 见队长都这么说了,陈凡也不再推辞,“行。” 随后两人转移阵地,挪进旁边的厨房里,其他村民都想挤进去看,但是让杨队长一顿轰,只能眼巴巴地在门口不远处守着,还得让出一条通道。 这里的灶台是双灶,就是有两口灶膛,自然就有两口大锅,两个灶膛中间有个瓮坛,可以同时从两边受热。 除此之外,厨房角落里还有一只炭火炉子。这种陶土做的小炉子不过三十公分左右高,上半截是火塘,下半截是支架,像个三足鼎,火塘里既能烧碳也能烧柴。 陈凡便让杨菊把那个炉子拿出来,弄了一砂锅甲鱼炖上。然后又在大灶上做了一小锅红烧甲鱼。 为了这道菜,杨队长下了血本,出了整整二两豆油,顶得上城里一个成年人半个月的定量。 只是陈凡看着那点油星有点发愁,这么一点油,这甲鱼肉能不能好吃? 然后便听见脑子里“叮”的一声。 “初次传授知识,教学经验+20,当前教学技能lv2(20/50);做了两份甲鱼,厨艺经验+10,当前厨艺技能lv4(20/200)” 陈凡有点迷,教学等级竟然是2?我什么时候做过老师了? 第28章 病得不轻 陈凡仔细回想,自己这教学等级,会不会是把以前在公司的时候带新人也算上了。要是这样算的话,就合理许多。 只是相比厨艺和禽言兽语,他对这个教学技能不太看重。 自己还是个黑户呢,最关键是来历不明,教谁去?谁敢让他教? 总不能挨家挨户去教人做菜吧。 所以这个技能大概率没用,他便抛在脑后不去想。 红烧甲鱼不需要像清蒸那样蒸一两個小时的时间,但也要焖煮15分钟左右。盖上锅盖,灶膛里压小火慢炖,等待之余,便蹲在地上,在周围人诡异的眼神中,跟大黄狗聊天。 “汪汪~呜呜?”(吃了没有啊?) 大黄狗盯着他,“汪汪汪。”(没有吃) 陈凡,“嗷嗷~呜。”(待会儿给你啃骨头) 大黄狗,“呜呜。”(好诶) 说着就摇起了尾巴。 厨房门口,刘会计凑到杨队长跟前,满脸古怪地说道,“看来他病的确实不轻。” 杨队长眼神也有点复杂,“本来我看他办事有条有理,还知道搞学习、做甲鱼,就在想他是不是在装失忆,现在看来,脑子确实不大清醒。” 正常人逗狗,吹个口哨,弄出点声响也就得了。但是看陈凡,他在干什么? 竟然一本正经地跟狗子说话,说的还是狗话,这是人干的事? 黄保管员在一旁龇着牙,想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算了,少说两句,反正跟狗说话也不耽误他给队里做贡献。” 凭空多了一道肉菜,还是可以不用放油就很美味的肉菜,这贡献比一个壮劳力都强得多。 可惜这甲鱼性凉,孕妇不能吃,否则的话,以后村里没人杀鸡,都拿甲鱼进补,鸡子拿出去卖,能增加多少收益! 厨房里面,刘掬匠倒是对陈凡的行为不以为意。 早年还允许办村宴的时候,他十里八乡哪里没去过,还跟着师父去过地委,不知见过多少稀奇古怪的人和事,陈凡只是喜欢跟狗聊天而已,他还见过拿狗当儿子养的呢,灾年的时候,别人是恨不得杀狗吃肉,那人倒好,宁肯自己饿着,一口饭倒有大半进了狗肚子。这才哪到哪儿。 陈凡跟大黄狗进行了友好的交流,成功获得3个兽语经验值,只要再来两天,就能把禽言兽语升到2级。 不知道2级能跟甲鱼聊天不?要是真能聊,自己还不好意思吃它。 很快他就想到解决办法。聊过天的都留着,只吃没聊过的。 没有手表,也估算不出时间,陈凡蹲得脚麻,便站起来活动两下,然后揭开锅盖,拿筷子尝了一口,连连点头,“软烂刚刚好,不能再煮了,起锅。” 刚才焖煮的时候,那香气就已经飘出去,勾起不知道多少馋虫。这时候锅盖揭开,顿时一股浓郁的肉香席卷而出,小孩儿都给馋哭。 刘掬匠也尝了一块自己锅里的,“嗯,好吃,就是有点硬,还没完全煮烂。不过这时候起锅刚好,带回去加点配菜再炖一炖,就烂软乎了。” 杨队长一听,当即转过身喊道,“排好队,分肉了啊。” 不需要多说,大家对这种事熟悉得很,很快一条长队就自动成形,都是按照刚才抢位的顺序来的,一点差错都没有。 那边刘掬匠给大家打菜,一人一锅铲,不管肉好肉坏,反正份量相当,不至于谁碗里多了、谁碗里的少。 杨菊端来一口大砂锅,将陈凡炒的那锅铲进去,随后便端着锅进了堂屋。其他人看着那一大锅甲鱼,只有人流口水,没人说闲话,因为这是昨晚杨菊自己去泥塘里挖出来的,谁要是想吃,自己去挖啊! 不一会儿,刘掬匠炒的那一大锅都分干净,他自己也留了一碗,让老婆端回家。等忙完之后,便准备告辞,杨队长拉着他就往屋里走,“你是师傅,怎么能走呢,今天就在这里吃。” 陈凡和姜丽丽则早被请到正屋坐着,手里还端着一只茶缸子,很巧,还是昨天的那只。 只是和昨天一样,陈凡还是没敢下嘴。 今天堂屋没有火塘,就一张大方桌,桌上一大锅甲鱼。 杨菊又用余火蒸饭炒菜,一口锅蒸饭,另一口锅利索地炒了一盘白菜一盘萝卜,算是沾了点甲鱼味,另外还有一盘糯米莲藕和一盘炒榨胡椒,也热了端上桌。 至于农村桌上必备的酱菜,现在却没有。 因为家里来客人的时候,是不能上酱菜的,原因很简单,一是失礼二是寒酸,哪怕再没钱,随便去地里挖一颗白菜拔一颗萝卜,也比端一碗酱菜上桌强。 有客人来了,女人和小孩也不能上桌,杨婶在屋里摆了张小木桌,刚才就分了点菜,带着5个孩子在里面吃,哪怕最小的才四五岁小家伙,也不吵不闹,眼巴巴地看着那一碗肉,等着吃大餐。 姜丽丽也想跟进去,却让杨队长叫住,“我不管你从哪里来、背景怎么样,既然进了这条门槛,那就是我屋里的客人,哪家哪户有让客人吃小桌的道理?来,上桌坐。” 陈凡见姜丽丽满脸通红,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便帮她拉开凳子,笑道,“队长都发话了,你还磨蹭什么,待会儿别惹队长不高兴。” 姜丽丽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杨队长笑着指了指陈凡,“说你精,你是比鬼还精,说伱憨吧,有时候连一些常识都不知道。” 随即对着被邀请来的刘会计和黄保管员说道,“他连前几年是春季开学冬季毕业都不知道,你们说他憨不憨。” 陈凡咧着嘴呵呵笑,“我是知道的就精,想不起来就憨。” 他也不生气,本来农村人讲话就很直爽,更别说杨队长还是长辈,说几句玩笑话算什么,反而这才说明他没拿自己当外人。 刘会计也笑道,“队长,这个我必须要说句公道话,要不是陈凡脑袋出了问题,肯定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啊。” 黄保管员拉开凳子坐下,“你看你就是不会说话,还脑袋出问题,人家就是生了病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我看你才是脑袋有问题。” 刘会计指了指他,“你脑袋才有问题,我不挨你坐,我跟三哥坐一起。” 说着便饶了个弯,坐在刘掬匠旁边。 陈凡看了看两人,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亲戚,就是不知道是亲哥还是堂哥,不过也对,这个村子总共就这么大,同姓是亲戚的概率当然很大。 一张桌子四条板凳,杨队长坐一条,刘会计和刘掬匠坐一条,黄保管员又坐了一条,而且还是坐中间,陈凡一看,得嘞,那自己也只能跟姜丽丽坐一条板凳了。 不过姜丽丽小心翼翼地缩在角落里,两人之间还能再坐个大胖子,倒也不用在乎影响不影响。 第29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众人坐定,杨队长看了看姜丽丽和陈凡,眉头微皱眼珠一转,转头对着房里喊道,“兰英,你出来陪小姜。” 然后对着陈凡笑道,“你就委屈一下,跟老黄挤一挤。” 陈凡拿着碗站起身,笑道,“能跟黄保管学习,那是我的荣幸啊。” 黄保管员笑得合不拢嘴,“到底是读书人,就是会说话。” 这时杨婶也走了出来,到姜丽丽身边坐下,小声陪她说着话。 这里讲农村女人不上桌,那也是要看情况的。 平常没有客人的时候,当然是一家人一起吃饭,女人小孩都在桌上坐。只有客人来的时候,才需要回避。 但是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客人,如果是男客,女主人就必须回避,桌子上只留男人吃饭喝酒。如果是女客,那就反过来了,需要回避去小桌子吃饭的反而是男人,由女主人作陪。 要是像今天有男有女,那男女主人都要上桌陪客。要不然一桌子男人喝酒,只剩一个女客发呆,多没礼貌。 至于有没有其他心思,就要问杨队长自己心里在怎么想。 等重新坐好,这顿饭才正式开始。 男人吃饭,首先第一件事当然是倒酒。 陈凡看着那巴掌大的酒碗,心里不禁有些发憷,别说他还想着这酒质量达标没有,就算是真正的茅台,也不敢这么灌呐。 眼看着黄保管员将一大碗酒放在他面前,陈凡赶紧说道,“我真不会喝酒。” 杨队长头也不抬,“哪有男人不会喝酒的,不会喝就学。” 陈凡沉吟两秒,“我胃不好,不能喝凉的。” 他记得外公说过,把差酒变好酒,有两种办法,第一种是窖藏,第二种是温酒。 后来他还特意查过,窖藏也好、温酒也好,都是为了让酒里的甲醇挥发掉,不过经过窖藏的酒,口味更加醇厚,这点是温酒比不上的。温酒的优点在于见效快,只要酒热透,甲醛自然就没了。 如果不是怕露馅,他真想直接说自己酒精过敏。 听到陈凡的话,杨队长扯着嗓子就喊,“小菊,打一碗热水来,给你陈哥温酒。” 杨菊立刻跑出来,一阵风飘出去,再一阵风飘进来,陈凡面前就多了一只大海碗,碗里是冒着蒸汽的热水,一只小巧的粗瓷酒壶泡在热水里,手边还多了一只小酒杯。 咦,我那么大一碗酒呢? 黄保管员面前摆着两碗酒,笑得后槽牙都能看见,“听说原来卢老太爷还在的时候,就只喝温酒,说是温酒更柔,还护肠胃。真是鬼扯蛋,喝酒就坏肠胃,未必温了就不是酒。” 陈凡深以为然,“那我还是不喝了吧!” 黄保管员端起酒对着他,“说别人呢,没说你。你今天立了大功,来,碰一个。” 杨队长咧着嘴,“哎哎哎,碰就一起碰啊,你一个人碰算怎么回事,来来来,都端起来,走一個。” 陈凡摸了摸水碗,估摸着应该有五六十度,温酒最好是用五十度左右的水,不过现在天气冷,加上他担心酒里面有甲醇,温度还是高点好。 提着酒壶倒了一小杯,一股浓郁的酒香飘散出来,熏得满屋子都是酒气。 杨队长顿时眼睛发亮,“哎哎,这酒温过之后确实是香啊,卢老太爷还真会享受。” 陈凡一听,当即提着酒壶站起来,“再拿几只小酒杯,都尝尝。” 杨菊立刻从房里跑出来,瞬间变出四只小酒杯,然后又飘进去。 四杯酒倒出去,这酒壶就空了一半,要是再倒一轮,壶就能空了。可惜,四个老酒缸唱了一口,觉得温过的酒太软,不过瘾,一口闷掉后,继续喝自己的。 陈凡看了看,剩下的半壶小酒差不多能有二两半,这点他还能接受。而且温过的酒度数会降低,那就更没问题。 两口酒下肚,杨队长几人便各聊各的,陈凡则忙着吃菜,顺便听点队里的家长里短。 什么黄老四家要盖房了,请了刘掬匠做宴席,备下的东西还不少,足足有6桌,还从后面7队的老唐那里打了两坛子酒,只怕这几年攒的老本都要搞光。 村口的黄老九昨天晚上又干了一架,那声音隔了三座屋都能听见。今天一上午都没看见黄老九的人,多半是被老婆抓破了脸,躲在屋里不敢出来。连早上挖甲鱼都是他老婆去的。 已经生了5个女儿的黄老五还不死心,跑去大队部找原来做过和尚的李德柱,还提了一袋鸡蛋,真是鬼迷心窍。那李和尚自己都是个老光棍,哪有本事管他。 …… 喝到酣畅处,杨队长端着酒碗指点江山,“黄老四屋里也苦,老的小的一大堆,那屋子还是解放(45年)那一年建的,到现在都三十多年了,已经成了危房,再不重建恐怕要出大问题。 黄老九那就是个没卵的货,当年伱们黄家哪个不劝他,不要图张玉凤长得好看,就非她不娶,他们张家兄弟8个,屋里就她一个闺女,性子能好得了?都是咎由自取! 黄老五也是糊涂,女儿怎么啦?女儿跟儿子一样好,他就是老封建思想,只想要儿子传家,还去找李和尚,那李和尚就是装神弄鬼的东西,找他有个屁用,……” 黄保管员一边点头一边喝酒,随口还附和两句,等听了一段,顿时感觉不对劲了,怎么尽聊我们老黄家的事?你们老刘家、老杨家的呢?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随即焖了一口酒,哈出好长一口酒气,痛心疾首地说道,“可不是吗,你们看看,黄老五一个,还有杨自红、刘德全,那是我们小队出了名的‘念儿狂’啊,搞得我们6队都成了卢家湾的笑话,太不应该了。 还有刘德武。刘会计,这不是我说你,你那个堂弟确实要管一管,好家伙,馋人家女知青都跑到公社上去了,那女知青是他能惦记的?人家迟早要回去上班、当工人,谁会傻了嫁在生产队哦,又不是背景有问题。” 好家伙,一顿输出,直接把所有人都干沉默了。 杨队长咂咂嘴,“老黄你平时跟个闷葫芦一样,看不出口才挺好哇。” 刘会计斜着眼看过去,“干脆今年的生产队报告会你替队长去,保管压得卢家湾另外11个小队抬不起头。” 就连已经吃完饭,硬是干坐着不敢动的姜丽丽也扎下脑袋,看得杨婶心疼,拉着她进屋去喝茶。 黄保管员一看惹了众怒,赶紧端起酒碗干笑,“喝酒嘛,瞎扯几句,哪有什么口才,肯定跟你和队长不能比。来来来,喝酒喝酒。” 第30章 打袼褙 一顿饭吃到酒酣耳热散伙,陈凡和姜丽丽才一起回知青点。 走在路上的时候,还能听见两边隐隐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陈凡往那边望了望,可惜被树林子挡住视线,看不清下面的情况,便问道,“今天还有农活吗?” 姜丽丽也跟着看了一眼,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在挖甲鱼吧。” 陈凡“……” 随即忍不住呵呵直笑,“行动够快的。” 也不知道今天过后,鱼塘里还有甲鱼没有。 姜丽丽嘴角微微翘起,没有说话。其实如果不是今天杨队长叫她过去,她也挖甲鱼去了,不过不是在那些大池塘,而是在村后面的小沟渠里,这样就可以避开其他人。 两人进了院子,将院门掩上,陈凡打了个哈欠,一边走一边说道,“今天也在房里看书吗?” 昨天如果不是自己找她有事,只怕她能在房间坐一整天不动。 姜丽丽,“哦,等一下我去把菜园子的土松一下,还有一些别的事要忙。” 陈凡愣了愣,“冬闲也有事要做?” 两人在屋檐下站定,姜丽丽轻轻笑了一下,又赶紧低下头,“说是冬闲,也就是活儿少一点,其实事情还是很多的。像往年的话,收完稻谷以后,到冬月份就要开始挑堤,一直忙到腊月结束。 今年还没有任务下来,也不知道是推后了还是取消,如果是推后,估计也快了,要不然等下了雪,天寒地冻的,那时候挑堤更累人。 就算取消,队里也会安排大家修缮队里的小水利,整个生产小队范围内的沟渠都要加固除险,开春后还要给稻田挑肥,为插秧做准备,让来年庄稼长势更好。 另外还要给油菜锄草、施肥,除了地里的活,家家户户自己的活也不少,自留地里的菜要伺候,还有快要过年了,也要准备年货。男工要干重活,挑水劈柴、杀年猪、挖藕、给池塘清淤,女的也要忙着准备小吃、熬糖、打豆腐、做粉条、宰鸡鸭鹅、腌制腊货。 今年队里丰收,除了极个别家庭,绝大部分都能分不少钱,有的可能就要去请裁缝上门量尺寸,给家里人做一身新衣服,或者请瓦匠修补房屋、灶台,请木匠修修家具。……” 姜丽丽越说声音越小,怔怔地看着前方,眼神竟然已经没有了焦距。 陈凡仔细打量她,心里猜测她应该是想家了。 她家里出变故之前,可能也是和千家万户一样,为过年而准备忙碌的吧。 暗暗叹了口气,他现在也不知道姜丽丽家到底是什么情况,自然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干咳一声,大声说道, “原来农村冬天还这么多事要做,我还以为天寒地冻,所有人都躲在屋里烤火呢。” 姜丽丽猛地回过神来,愣了两秒,才轻声笑道,“如果下大雪的话,确实都在家里烤火。不过除了劳动之外,队里也会在冬天经常组织开会,尤其是下大雪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不用忙,是最适合开会的时候。” “是吗?” 陈凡有些好奇,“都开些什么会啊?” 姜丽丽掰着手指,边想边说道,“有劳动总结会、先进表彰大会、落后批判会、斗争会、学习会、评比会、忆苦思甜会,另外还有一些安排劳动和传达文件的会议,大概就这些。” 陈凡张大着嘴,暗暗感叹,果然开会的优秀传统由来已久,连生产队也不能避免。 聊了一阵子,两人才各自回房。 刚才喝了酒,陈凡想倒点热水喝,结果只有冷水,还是昨天的一匹罐冷茶。 冬天里来一碗冷水凉茶,后果想都不用想,不搬到厕所去住就是好的。 大病初愈,陈凡也不敢赌,便跑去厨房,准备烧一壶热水。 路过姜丽丽房门口时,便看见她提着一只热水瓶走出来。 姜丽丽看见陈凡,赶紧将手里的热水瓶递过去,“你刚才喝了酒,应该会口渴,冬天喝冷水不好,这瓶热水你拿过去。” 陈凡没有接,看了看她,“那你呢?” 姜丽丽笑着摇摇头,“我刚才在队长家里喝了好多水,暂时不用。” 原来只有一只热水瓶? 陈凡眨了眨眼,迟疑地点了点头,“我倒一碗就行。” 忘了找杨队长借一只热水瓶了。 不过杨队长家有没有多余的热水瓶,也是個未知数。 这年头热水瓶可是家里的“大件”,87年在莫言老家拍红高粱,姜文一不小心踢爆了莫言家的热水瓶,就是他家里唯一的一只。 趣闻归趣闻,但这时候的热水瓶确实很值钱,陈凡也只在脑子里打了个转,便将其抛在脑后,不敢提这一茬。 抱着热水瓶回房倒了一碗水,再给抱回去,便看见姜丽丽正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刷浆糊。 陈凡将热水瓶放到一旁,凑过去看了看,“这是什么?” 姜丽丽看了他一眼,继续刷浆糊,笑道,“这是在打袼褙。” 陈凡不解地看看她,再看看桌上的东西。 一块木板上刷浆糊,再从旁边捡一块布头铺上去扯平,再刷、再铺。 他还是有点懵,“打胳膊?” 打什么胳膊? 姜丽丽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又赶紧忍住,低着头说道,“是打袼(ge)褙(bei),做布鞋的鞋底用的。” 陈凡顿时恍然,“哦,我知道了,千层底布鞋是吧?” 姜丽丽点点头,“对,就是那个。” 陈凡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忙碌。 这东西纯手工的,搁后世得好几百甚至上千块一双呐,绝对的高档货! 哦,对了,自己脚上这双也是。 他歪着头看了一会儿,轻声问道,“做个鞋底都这么费功夫,要是外面去买的话,得多少钱一双啊?” 姜丽丽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怎么的,低着头不去看他,只是小声说道,“这个不值钱,如果是鞋匠做的精致布鞋,还能值两三块,这种自家做的布鞋不好看,就算有人买,最多也只肯出到一块钱,再多的话,人家就不愿意了,而且这里家家户户的女人都会做这个,也没什么人花钱买。” 第31章 推广一下 陈凡看着姜丽丽费心费力地扯着棉布,再想想她说的话,不禁嘴角微抽。 也对,这年头的劳动力都不值钱,值钱的是物品,尤其是工业品。 像后世那种没人要的硬塑料凉鞋,这年头都价值不菲,一双就要几块钱。 还有70年代的“国民爆款”回力鞋,一双要8块到10块,码数越大的越贵,最便宜的38码要8块8毛7,最贵的43码要10块零两毛,相当于今年卢家湾六队一个壮劳力半个月的纯收入。 如果是皮鞋,更是贵得没边。 所以这年头的普通百姓家里,还是习惯自己做鞋,又或者去买最便宜的布鞋。 不知不觉,姜丽丽就刷了一整块板的棉布,然后说道,“这个放在外面晾晒,等干了就可以做鞋底。” 说着就去拿木板。 陈凡主动帮她去抬,姜丽丽笑了笑,“这個很轻,不碍事。” 不过陈凡没松手,她也就不再多说,两人抬着木板搁到外面屋檐下,靠墙竖放着。 今天没有太阳,天阴沉沉的,一阵阵地刮着风,比昨天还冷些,这么大的风,估计一天就能晾干。 陈凡拍拍手,笑道,“我看你这也挺累的,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活儿。” 姜丽丽低着头笑了笑,“其实也还好,刚来这里的时候有点不习惯,等适应以后,感觉也挺充实。” 打袼褙忙完,要等晾晒干了才能纳鞋底,陈凡便回到房间坐着,就着半碗热水看了会儿书,这时候酒劲也上来了,干脆衣服一脱,躺到床上补觉。 过了一会儿,姜丽丽双手绞在一起,慢吞吞的走了过来,先到门口看了一眼,刚准备打招呼,却看见陈凡躺在床上睡着了。 她心里顿时莫名松了口气,随即眼珠微转,转头看了一眼遮掩严实的院门,皱着眉头想了想,蹑手蹑脚走进屋里。 先轻轻喊了两声,“陈凡、陈凡。” 蚊子叫的声音,怎么可能叫得醒。 眼看陈凡没反应,她便蹲下来,拿起床前的布鞋比划了几下,暗暗记在心里,随后把鞋放好,又悄悄走了出去。 …… 就在陈凡酣睡的时候,杨队长提着个篮子,大步流星地进了卢家湾五队,同时也是卢家湾生产队大队部的所在地。 卢家湾6队和大队部、南湖公社之间的距离基本相等,走路不到一个小时,骑车十几分钟就到。 虽然已经是77年,但自行车依然是紧俏的大件,杨传福勤俭节约攒了十几年的钱,到如今钱是够了,却始终等不到自行车票,不管去哪里,还是只能靠两只大脚板。 大队部所在地是一座非常阔气的青砖大瓦房,两米高的青砖院墙门口,挂着两块木匾: “南湖公社卢家湾生产大队革委会” “南湖公社卢家湾生产大队谠支部” 门头上还画着一颗红色的五角星。 走进院门,是个一百平米左右的院子,厚实的大青石铺地,经过几十年的风吹雨打,也没多少破损的痕迹。 里面是一个口字型的砖瓦房,两边与院墙之间还留了两米宽的空隙。 青砖墙中间刷了一条约一米宽的白石灰带,然后用红漆写了一行大字标语。 “贡产主意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 正门上方挂着一块木匾,“生产队办公室”。 大门两边也刷白写了字,“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杨传福提着篮子,才走到院子中间就吆喝了一声,“有人没有啊?” 很快里面就走出来一个人,拉了拉披在肩上的军大衣,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哦,老杨啊,你今天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分红都发下去啦?” 杨传福咧着嘴,哈哈笑道,“怎么,没得事就不能过来看看你?” “看我?我又不是小媳妇,有什么好看的?” 那人说着就往里面走,“刚好老叶和老肖都在,进来喝口茶。” 杨传福拎着篮子进门,这里本来是用于接待社员群众的地方,此时大队长张长江,副队长叶树宝、肖烈文却都在这里。 刚才出去的就是张长江。 杨传福将篮子放到旁边桌子上,接过张长江递来的茶缸子,咧着嘴笑道,“三位领导今天没出去指导工作,在这里关起门开会呢?” “扯。” 叶树宝扔了一支烟给他,盯着他说道,“哎,你们昨天救的那个人怎么回事?朱公安都找到我这里来了,让我通知下面各个小队,有消息就上报。” 杨传福拉开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抽了口烟,这才说道,“他这个人确实是怪,有些事情记得,有些事情就记不得,还不像是装的,最少我看不出来他在装。” 肖烈文在一旁抽着烟说道,“要真是脑袋出问题,怎么样都正常,我原来在部队上,我们连长就是,五几年在北边,一颗炮弹在他旁边爆炸,当场就晕过去,醒来后一不认得人、二不记得事,但偏偏就记得怎么打仗,伤势好了以后,拿起枪就上战场开干,还知道怎么指挥,你们说怪不怪。” 杨传福立刻指着他,“哎哎哎,这个人也是,从哪里来的不记得,家在哪里父母亲人都不记得,偏偏还记得一些稀奇古怪的事。” 张长江瞄着他,“稀奇古怪的事?什么事?” 杨传福立刻把烟塞嘴里叼着,起身将篮子拿过来,然后打开,里面是一只大海碗。 不用说,满满一大碗甲鱼肉,还是刚才刘掬匠做的那一锅里盛起来的。 卢家湾三巨头一起俯身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伱,随后张长江看着杨传福,“这就是稀奇事?” 叶树宝把碗端起来看了看,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个东西,不会是甲鱼吧?” 肖烈文顿时一惊,眼睛盯着碗里的肉,“甲鱼肉?” 叶树宝直接用手拿了一块丢嘴里,随即两眼发亮,“虽然是冷的,不过味道还不错。” 然后看向杨传福,“真是甲鱼肉?” 杨传福咧着嘴笑道,“这就是我说的稀奇事,那个娃子别的不记得,偏偏记得怎么做甲鱼,……” 随即将昨天和今天的事都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这不快过年了吗,有的小队是年前就清塘,有的是年后,他们清塘的时候,不知道要挖出来多少甲鱼,要是就这么浪费了,岂不是可惜?所以我就过来跟你们报告一下,看看这个做甲鱼的方法,要不要推广一下。” 甲鱼在这里被嫌弃了不知道多少年,却没想到竟然还是一道美食,经过6队今天这一波,估计要不了两天,那些嫁到6队的女人,还有女儿嫁到外面的家庭,肯定会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所以杨传福第一时间跑来大队部,一来是邀功,二来都是乡里乡亲的,也让大家都享受享受福利。 第32章 要挣工分了 陈凡蒙着被子睡了不知多久,等醒来后,酒劲也就过去了。 有心想继续窝在被子里,却又担心晚上睡不着觉,而且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到了做晚饭的时间没有,便起床穿衣服。 走出房门,抬头看看天,天空依然阴霾,还有一群鸟飞过,离得太远,他也看不清是什么鸟,反正不是鸽子。 其实把这鸟摆在面前他也不一定认识,他就知道麻雀、鸽子、鹦鹉、喜鹊、布谷、猫头鹰和白鹭,别的鸟不太熟。 伸了个懒腰,便往姜丽丽房间走去,想问问她知不知道时间。 这里连个钟都没有,确实很不方便,也不知道他们平时是怎么看时间的。 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院门就被敲响,随即两扇门被推开,“陈凡、陈凡?” 陈凡转头看去,又是杨菊。 这时候姜丽丽也走了出来,看了看陈凡,再看看杨菊,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陈凡看着杨菊,还没等说话,就听见她喊道,“我爸让你过去开会。” “开会?” 陈凡愣了愣,“开什么会?” 难道是学习会? 刚才姜丽丽还说生产队的冬天有很多会,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杨菊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我爸没说,就让你快点过去。” 陈凡看了看姜丽丽,“那,小姜要不要去?” 杨菊顿时犯了难,“我爸也没说。” 得嘞。 陈凡转过身,对着姜丽丽说道,“为了安全起见,要不你还是跟我一起过去?” 姜丽丽想了想,“行,那我先跟你一起去,要是没我事,我再回来。” 去了再回大不了白走一趟,可要是真有她,她又没去,那问题就大了。 她转身关好房门,跟在陈凡后面往外走。 不一会儿到了杨队长家,屋里坐着的还有刘会计、黄保管员和刘掬匠。 看到陈凡过来,杨队长对着他点点头,“坐。” 然后看了看姜丽丽,笑道,“这个事情小姜不用参与。” “哦。” 姜丽丽的眼神明显黯了下去,勉强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 见杨队长点了头,她又看了一眼陈凡,发现陈凡正对着自己笑,心情顿时轻松许多,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陈凡拉开椅子坐下,看着杨队长,“队长,是什么事啊?” 该不会又跟甲鱼有关吧? 要不然自己一個才来两天的新人,能参与什么大事? 杨队长抽了口烟,说道,“是这么个情况,今天咱们不是杀了甲鱼,全队都吃了甲鱼肉吗,大队部的张队长就叫我过去问了一下情况,他对你会做甲鱼,以及无私分享出来的做法,表示赞赏,并提出了表扬。 只不过呢,咱们卢家湾有12个生产队,现在只有我们6队吃上了甲鱼肉,其他11个兄弟生产队都还没有吃上,所以张队长就提出,我们是无产阶级的队伍,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大家共同分享,不能搞吃独食。 意思就是把这个做甲鱼的方法,都教给其他队的人。会做这个甲鱼的呢,也只有你和刘师傅两个人,这个担子,也就要落在伱们肩上。” 原来是这个事? 陈凡看了看刘掬匠,发现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应该是已经知道,便转过脸对着杨队长点点头,“行啊,我没问题。” 顿了一下,他又问道,“那学做甲鱼的人什么时候过来?” 这种事情他有经验,搞培训嘛,肯定是把下面的人叫上来,教会他们之后,他们回去再教给其他人,这样效率更快。 可杨队长摇了摇头,抽着烟说道,“不是他们过来,这个事还要你们辛苦一下,到各个队都跑一遍。” 陈凡,o_o....? 自己过去?不是他们过来? 杨队长笑了笑,说道,“这个我也跟张队长讨论过,刚开始我也是提议让其他队派一两个人过来学,你们一次教完,他们再回去教,更节省时间。 不过张队长的意思是,这学艺的东西,最好是直接跟老师傅学,他们派人过来跟你们学,10分最多只能学8分,等回去再过一手,估计就只剩一半。 但是你们直接过去教,就不一样了,全队的人都可以过来跟着学、跟着做,那每个人都有7、8分,回头再互相交流一下,不说达到你们的水平,有个8、9分,还是可以的吧? 我想了一下,也觉得队长说的对,而且你们两个人分一分,一个负责5个队,一个负责6个队,然后一天去两个地方,也就是两三天的事,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你们看怎么样?” 刘掬匠嘿嘿一笑,“大队长都发话了,那我肯定要去啊。” 陈凡跟着点头,“我也很愿意尽点绵薄之力。” 随即脸上露出几分难色,“只不过,……” 杨队长一看,心里想着,这是要提要求啊。 当即叭了口烟,笑着说道,“你是担心白忙活?这个你放心,李先生也说过,‘人民公社分配的原则还是按劳分配’,既然出了工,就要有工分,这一次你们不仅要劳动,还有大部分时候都在赶路,所以就不搞‘死分死记’,就按照‘按件记工’的原则,一个队算10分,跑5个队的,就记50个工分,跑6个队的,记60个工分。” 一听这话,刚才还半死不活的刘掬匠瞬间支棱起来了,“队长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陈凡张着嘴,脑子里还在想,原来生产队的工分也有几种记法的吗? 等他听到刘掬匠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说道,“谢谢队长。” 送到手上的工分,他可不会发扬风格不要,更别说还有刘掬匠在旁边,如果他自己不要,让人家怎么办?所以连客气话都没说一声,直接应承下来。 现在就剩最后一个问题。 他满脸担忧地看了看几人,小声问道,“队长,不知道那些地方远不远?要是太远的话,我怕我走不动!” 昨天站在大堤上的时候,他就往远处看过,貌似最近的地方,也要走上半个小时呐? 走5、6个小队,得走到什么时候去? 第33章 合理分配 听到陈凡的话,杨队长脸色也犯了难。 闷闷地抽着烟,“这倒是个问题。” 如果是别人讲这种话,他指定拿大嘴巴子抽过去,就几步路的事,怎么就走不得? 可是昨天陈凡挑了几担水,全村都传遍了,这小子挑半桶水都晃晃悠悠,让人担心会不会从河堤上栽下去,力气确实小了点。 如果只是去近的两个队,他还能撑一撑,可是那几个远的小队就有点麻烦了。 尤其最远的1队和12队,最少也要走上两個小时,就陈凡这体格,能不能走得过去?还真不是个小问题。 整个卢家湾是一片类似于不规则三角形的地带,上头尖下面宽,两边都是河堤。整个生产队沿着两条河堤,从1到12这么排,正好绕一个圈。土地宽的地方,长度就短一点,土地窄的地方,长度就更长一些,保证每个小队的土地基本相等。又因为西边短东边长,从地图上看,底部划成一条斜线,所以1到5队在西边,6到12队在东边,数量也不相等。 其实整个南湖公社,就是一个被两条河围着的大垸,上头窄下头宽,中间就是公社所在地。 卢家湾在偏窄的那头,这一边也只有这一个生产队。 比较宽阔的另一边,面积相当于四个卢家湾还多,也就分成了四个生产大队,再加上有几百年历史的南湖镇,共同组成了整个南湖公社。 就地利位置来说,卢家湾6队和5队一样,都是最靠近公社的,这也是把知青点设在卢家湾6队的原因之一。 为什么不放在5队? 这只能怪5队的房子太好,一半都是卢家留下的青砖大瓦房,其他土房也都是近些年新建的,把知青点设在那里,怎么体现艰苦奋斗的精神? 于是距离公社不远,又全是土墙茅草屋的6队,就成了卢家湾知青点的最佳选择。 可现在要去的不是公社,……杨队长突然想到,自己去了大队部邀功,张队长会不会去公社邀功呢? 很有可能啊! 他瞟了一眼陈凡,再看看刘掬匠,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当即干咳一声,说道,“这样啊,小陈刚刚落了水,身体还没养好,走远路确实不太方便,老刘呢,是老社员了,熟悉环境,脚板也硬,就辛苦一下,跑几个远的队。另外呢,在分配上面,就多分老刘你一个,算你60个工分,怎么样?” 刘掬匠一听,顿时红光满面,连连点头,“没问题啊,只要陈同志没意见,我都可以。” 他坐在椅子上抽着烟,笑得合不拢嘴。 他不怕远,就怕少赚工分。 生产队进了腊月,几乎就没多少正经工作可以干,自然赚不到多少工分,现在有机会多挣10个工分,当然乐意。 陈凡也开心啊,不用跑远路,能省多少力气! 虽说少了10个工分,但靠这点工分也发不了财,相比解决自己身份问题,拉拢一下队里的社员,跟他们建立起良好的人际关系,才更重要。 看见陈凡这么好说话,刘掬匠也有点不好意思。 说起来自己都是跟他学的,反过来要占人家的便宜,确实不太像话,想了一下,他还是对着杨队长说道,“陈同志也不容易,要不还是分他几个工分,我少点也行。” 不等杨队长说话,陈凡就赶紧说道,“不用不用,一码归一码,干多少事、挣多少工分,这是原则问题,不能搞特殊。” 杨队长也摆摆手,“几个工分顶什么用,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回头你把你的手艺教他两手,不就还回去了。” 陈凡也笑道,“这倒是可以,有机会还要跟刘师傅多学习。” 刘掬匠一想也对,这娃娃一看就不是干厨师的人,而且附近村民都只认自己,谁认他一个小娃娃?这样也抢不了自己的活,回头有机会教他做两个这里的特色菜,也算是还了人情。 嗯,就这么干! 见这个问题解决了,杨队长又说道,“那就这样,4、5、7、8、9这五个队,都是最近的几个队,就小陈去跑一趟,其他队就老刘过去。”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明天上午我家里杀年猪,还要靠刘师傅帮忙做杀猪菜,就从明天下午开始,要是没有问题,我就通知大队部,让他们准备一下。” 陈凡点点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队长,要自己带干粮么?” 杨队长一听,顿时哭笑不得,“你过去教人家做菜,还少伱一口吃的?还是你们那里请人干活不管饭?” 一直没说话的刘会计笑得合不拢嘴,“小陈这不是想不起事来了吗。” 黄保管员也笑道,“小陈这种精神还是好的,一分一毫都要算清楚嘛,算清楚了没麻烦。” 杨队长拍着大腿,对着陈凡笑道,“他们要是不管你饭,你回来告诉我,我给你把明年一年的粮食都要过来!” 陈凡瞪大眼睛,“那我要是硬不吃呢?还能要吗?” 这话一出,堂屋里顿时笑声一片,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 回到知青点,陈凡先跑到姜丽丽房门口,主动说起这个事,“杨队长让我去附近几个生产队,教他们怎么做甲鱼。” 姜丽丽走出来站在门口,不禁睁大眼睛,“真的呀?” 陈凡点点头,笑着说道,“还不白干,一个队给10个工分,我去5个队,就可以挣50个工分。” 姜丽丽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那挺好的呀,顶我平时干6、7天活了。” 原来她一天才挣7、8个工分? 陈凡眨眨眼,突然想到刚才杨队长说的“按件记工”,便问道,“哎,你们平时工分都是怎么计算的?我是说,有的人一天就可以有10个工分,有的却只有7、8个,而且有的活儿重,有的活儿轻,是怎么算的呢?” “哦。” 姜丽丽不假思索地说道,“记工分有‘死分死记’、‘死分活评’、‘按件记工’和‘包工’几种。 ‘死分死记’就是按照劳动力的强弱,和技术水平的高低,来评定每工作日应得工分,再根据实际出勤时间记分。 这种也是生产队最常见的日常记分办法,比如男的干一天,可以算10个工分,如果是在‘双抢’时期,还有挑提的时候,最多可以一天算12个工分,女的就要少一些,一般是7分、8分,最多也不会超过10个,老人和孩子出工的话是最少的,5分6分的都有。 ‘死分活评’就是在‘死分死记’的基础上,按照劳动表现和成绩进行打分,再用这个分数乘以原来的标准分数。” 陈凡缓缓点头,懂了,就是绩效系数。 姜丽丽继续说道,“按件记工就是把一个任务标定一个分数,完成任务了就可以记分。包工也差不多,不过主要是针对生产队,比如每年的挑提任务,就是公社把一段河堤包给生产队,给一个总的工分数,生产队再安排社员去完成任务,然后根据社员的表现,把工分分配下去。” 陈凡眨眨眼,没想到生产队时期就有这么灵活的分配方式,有点超乎想象啊,他还以为这个时代都是干好干坏一个样呢。 第34章 杀猪 第二天早上,陈凡很早就起来,穿好衣服出门,正好看见姜丽丽在晾衣服,不禁瞪大眼睛,“你衣服都洗完了?” 姜丽丽抿嘴笑了笑,“今天杨队长家要杀猪,就起早了些。” 陈凡端着脸盆去打水,边走边说道,“我有点好奇啊,就你是怎么掌握时间的?” 人家说看日头可以分时间,可阴天呢? 姜丽丽先喊了一声,“瓮坛里有热水,我早上烧的,现在应该还热着。” 陈凡举起手,“好嘞,我就不客气了。” 姜丽丽看着陈凡的背影,开心地咧着嘴,随后说道,“也没什么,都是估摸着算的,其实也不准。” 陈凡走进厨房,一边打水一边大声说道,“那为什么不买个闹钟呢?” 他知道这年头的手表属于奢侈品,动则要一百多块钱一块,可闹钟、挂钟应该没那么贵吧? 姜丽丽看着他蹲在厨房墙檐下漱口,轻声说道,“最便宜的闹钟要14块5,我买不起。” 陈凡抬起头看了看他,含了口水漱口,一口吐出来,不以为意地笑道,“没事儿,早晚有买得起的那天。” 姜丽丽看着又低着头洗脸的陈凡,脸上的笑容怎么也忍不住。 想一想,陈凡是前天被杨队长他们救回来的,忘了家在哪里,父母是谁,连衣服都是穿别人的。可他好像一点烦恼都没有,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还有心思去村里闲逛,抓甲鱼回来吃。 看看他,再想想自己,似乎也没那么苦了。 陈凡三两下干净利索洗漱完,将脸盆端回房间,大踏步走出来,“行了,可以走了。” 姜丽丽跟在他身后,两人快步往杨队长家走去。 路上还碰上不少村民,都在跟他们打招呼。 “小陈去看杀猪啊?” 陈凡也不认识谁是谁,反正和气点没错,“啊,看杀猪,您也去啊。” 这一回应不要紧,立刻就有几个大婶跟他聊了起来。 “对啊,不过不光要看,还要帮忙,我跟你说,杀猪的事可多着呢。” “是吗,那您跟我讲讲?” “唉哟,你要我讲我就不会讲,反正到了地方就知道,有活没活,扫一眼就能看出来。” “哟,那您是高人呐,在劳动人民眼里,就有忙不完的活。” “那可不,勤快的人看什么都要收拾,懒汉就觉得什么都不用管。我看你就不错,干活肯定是一把好手。” “那您太抬举我了,我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两步都要喘两口气,还是需要多锻炼。” “那不一样,你会做甲鱼啊,用队长的话说,伱是技术工,我就是下苦力的。” “哪能啊,人家李先生都说了,能把庄稼伺候好,就是了不得的技术,我看您也是个技术工。” “哈哈哈哈,小陈真会说话,唉,李先生真这么说过?” “那还能有假?谁不知道李先生最牵挂劳动人民,当年在西坡,还教过农民怎么种植水稻呢。” “唉呀妈呀,真的假的?李先生还会种水稻?” …… 陈凡跟七八個妇女一顿狂侃,不一会儿就到了杨队长家。 到了地方先跟主人打招呼,“队长我们来了。” 杨队长现在忙得很,对着他甩甩手,“自己坐,屋里有茶。” 陈凡看着已经转身去忙活的杨队长,转过脸小声说道,“不是叫我们来帮忙的吗?” 姜丽丽抿抿嘴,嘴角微微勾了勾,“还没到时候,待会儿等杀完猪,就有很多事了,要清理场地,清洗猪下水,还有劈柴、烧火做饭,那时候才要帮忙,现在主要是杀猪佬他们忙活。” 陈凡恍然地点点头,懂了。 既然没事,那就参观参观,他还是小时候在村里见过杀猪,不过时间太久,除了大白猪的哀嚎声,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时候空旷的稻坪上,杂七杂八地堆满了东西。 有大口的铁锅、一米宽的门板、铁链、铁钩,还有一只可以让成年人躺进去的大澡盆。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一张案板上明晃晃的几把杀猪刀,有巴掌宽一尺长的杀猪刀、半尺见方的大斩刀、细长的放血刀、宛如刮片的刮毛刀、小巧的牛角刀、弯弯的分肉刀。 一个年轻人正坐在地上,卖力地磨刀,旁边还有一个人守着,不让调皮的小孩靠近,“刘老三、杨老七、黄老九,把你们儿子拉走,刀不能靠近的啊。” 本来陈凡还想过去仔细观摩一下,听到喊声,也就不好意思了。 转过头看了看,最边上靠近前面树林子的地方,几个人正在垒土灶。 这个总可以参观吧! 陈凡走过去蹲着,这个不是那种厨房里的固定土灶,就是用土砖围起来,上面可以架口锅的简易灶。 正在垒灶的人看见他,都呵呵笑了起来。 其中一人说道,“陈师傅,没见过这个?” 陈凡抬起头笑了笑,“叫我小陈就行,不用喊师傅。” 生产队社员之间一般都是直接喊名字,或者老杨、小刘之类的,但对于有一技之长的人,都会尊称一声师傅。 师傅不是师父,师父那是拜师学艺的人,师傅则是外人,没什么利害关系。像刘掬匠,走遍十里八乡,哪怕在大队长面前,也会尊称他一声刘师傅,这是这年头老百姓对有本事人的尊重。 陈凡觉得自己在外人眼里年纪太小,还当不起这个称呼。 那人也不多说,呵呵笑了两声,说道,“要不要上手试试?” 陈凡眼睛发亮,“可以吗?” 另一人笑道,“垒个灶而已,有什么不行的。” 他将一块土砖放上去,说道,“看,就像这个样子,把砖围成一个圆圈,这里留个缺口,每块砖之间都要留两指宽的缝。” 陈凡点点头,“我知道,这是为了方便通风,让火烧得更旺,缝隙小了空气进得少,缝隙大了热气容易消散,两指宽的缝就刚刚好。” 那两人一听,顿时满脸惊讶。 “哎呀?还有这个道理?” “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陈凡咧着嘴,帮着他们很快将土灶垒好,然后立刻有人挑来一担水,两桶水倒进锅里,盖上盖子。放一个引燃的稻草把到火塘里面,再添加木柴,不一会儿,就燃起熊熊大火,大锅上的盖子周围已经开始冒热气。 这个时候,就可以请猪出场了。 第35章 庖丁解猪 热水就绪,一个小青年快步跑到角落里,对着正抽烟的一个中年人说道,“师父,准备好了。” 陈凡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那个身高跟自己差不多,体型却顶自己两個半的壮汉,小声问道,“这就是杀猪师傅?” 这年头能长出这副体型,估计也就只有天天都能吃肉的杀猪匠了吧。 姜丽丽站在他旁边,轻轻点了点头,“他是公社食品站的朱师傅,带两个徒弟,专门负责杀猪。” 陈凡好奇地看着她,“食品站管杀猪?” 食品站不是卖吃的地方吗?怎么成屠宰场了? 姜丽丽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啊? 顿了一下,她扫了一眼周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朱师傅去猪栏屋抓猪,才小声说道, “食品站只管一件事,就是猪。收猪、杀猪、卖猪肉,全公社的猪都在食品站进出。 南湖公社原来有7个杀猪匠,成立合作社以后,7个杀猪匠全部被调到食品站做工人,负责所有生猪屠宰,包括村民家里的私猪宰杀,也是他们动手。 朱师傅就是原来卢家湾村的杀猪匠,所以卢家湾这边每次都是请他过来,不过他一般不自己出手,都是让两个徒弟动手,今天亲自过来,多半是因为杨队长请的他。” 杨队长家的猪栏屋就在厨房旁边,和知青点的猪栏屋一样,正面都只有一堵一米高的土墙,所以里面的场景一目了然。 陈凡看见朱师傅进去之后,一把揪住那头大花猪的耳朵,花猪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甚至还要去咬人。 说时迟那时快,朱师傅左手拉着猪耳朵控制猪头,右手一把铁钩伸进张开的猪口,立马勾住大花猪的上颚,这才松开左手,用铁钩拉着大花猪往外走。 嗷嗷…… 陈凡忍不住龇牙咧嘴,眉眼挤成一团,这位二师兄得多疼啊,都喊“救命”了。 可是他也不能去救啊,救了待会儿吃啥? 大花猪被拖出来,立刻有四个人扑上去,一把将猪撂翻,又麻利地绑上绳子,将四只猪蹄捆住。 这时候朱师傅才右手一伸一拉,取出铁钩,交给守在一旁的徒弟。 随后对着旁边招招手,“过称。” 不管是自己吃还是卖,都要先过称。 杨队长立刻拿着一根一米多长的大秤杆过来,用木棍穿过抓手绳,再将秤钩子勾在绑着猪蹄的绳子上,另外再来一个人,木棍搭在两人肩上,奋力将猪挑了起来。 朱师傅拨动秤砣,“156斤。” 旁边立刻有人在喊,“大肥猪啊!” 周围正在围观的村民也议论纷纷,都说杨家婶子会养猪。食品站的收购标准才120斤,他们竟然养出156斤的猪,难怪人家能当队长。 只有陈凡呲着牙,他记得小时候外公家里杀猪,那头大肥猪足足有400多斤,难怪刚才就看这头猪很小,跟后世的猪比起来,差了有好几倍。 不过品种不一样,确实没有多少可比性。 过完称之后,下一步就是宰杀。 那四个汉子又将大花猪抬到一条宽板凳上,拿绳子将猪捆紧,压着猪不能动弹。 也许是知道命不久矣,大花猪挣扎得更加厉害,“嗷嗷嗷……” 听在陈凡耳朵里,就是(不要啊、救命啊、放开我啊) 可惜它被四个大汉压着,又有绳子固定,怎么也挣脱不开。 这时朱师傅接过徒弟递来的那把刀口锃亮的尺长杀猪刀,先在脖子下面刮了两下,甩出一团猪毛,等徒弟将一只大木盆放在猪头下面,他便压住猪头,对准心口就是一刀。 可怜的二师兄惨叫声戛然而止,脑袋一垂,不动了。 朱师傅动作飞快,将刀抽出来,那血哗哗的流,尽数落到大木盆里。 陈凡在一旁看着,觉得接下来应该是刮毛了吧。 可是等血流完之后,朱师傅又在猪后腿拉了个口子,用嘴往里面吹气。 只见他先用力吸一口气,然后凑到伤口上往里吹,不一会儿,那大花猪便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 陈凡瞪大眼睛,这是要干嘛? 旁边站着一个“百事通”,陈凡便虚心请教。 姜丽丽看了看他,说道,“等一下要用热水烫猪,吹鼓起来后,就可以把每一个地方都淋到水,要不然猪软趴趴的,蹄子还蜷缩在一起,就不好弄了。” 原来是这样?! 陈凡感觉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等猪全部鼓起来之后,就被抬到那只大澡盆里,旁边帮忙的村民早已提了两桶热水过去,那口大锅又开始接着烧水。 这种给猪洗澡的活儿,就不需要朱师傅亲自动手,他的两个徒弟一人拿着一柄铁钩,再加上有两个人帮忙,一瓢瓢地给猪身上浇热水。 滚烫的水蒸气很快蔓延开来,整个稻坪上都盘旋着雾气,还夹杂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那种感觉,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言表。 可是陈凡却发现,周围的村民们竟然一个个咽起了口水,不至于吧?! 然后就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 太特么尴尬了。 姜丽丽离他最近,听到动静,不禁低着头抿嘴发笑。 反复淋了几遍开水,一个徒弟试着扯了一把猪毛,便点了点头,“可以了。” 然后就开始刮毛,徒弟虽然有两个,却只有一个人在刮,这是怕两个人上阵的话,如果配合不好,容易伤到别人。 不过另一个也没闲着,不时往猪身上淋水,将刮掉的猪毛清洗掉。 渐渐的,那头大花猪就清洁溜溜。 等刮完毛,旁边立刻有几个人起身走过来,铁钩、铁链、木棍齐上阵,几下工夫,就将那头大花猪吊起来,挂在提前准备好的木架上,下面再摆一只大木盆。 这时候就轮到朱师傅重新出马。 他丢掉嘴里的烟头,拿起刀走过去,先对准前面来一刀,所有下水便都落到木盆里。 杨婶立刻带着人过去把木盆抬走。 看到那一幕,姜丽丽赶紧说道,“我过去帮忙了。” 不等陈凡反应过来,她便急匆匆地往那边跑去。 朱师傅等他们把木盆抬走,再走到后面,换上一把厚背刀,割掉屁股,顺着脊椎将猪分成两半。 到了这里,基本上就算收尾了。 先取下半片猪,摊在那块大门板上,一块块地切割猪肉,那动作宛如庖丁解猪,赏心悦目。 看到那一条条规整的猪肉,陈凡才明白为什么杨队长一定要请朱师傅出手,这水平确实不一样。 不过这时候已经跟村民们没有关系。 看热闹看到这里,没有帮忙的都主动离开,不会留下来吃饭。 杨队长和杨婶都很客气地挽留,“就在这里吃吧。” 社员们则统一一个姿势,身体在往前走,脑袋转回来挥挥手,“你们吃你们吃,屋里饭都好了。” 这就算走过客套流程了,真敢留下来蹭饭的,一个都没有。 而出了力的人,此时也分成两拨,一拨是刚才做灶、抬猪的那几个,在杨队长的陪同下抽烟喝茶,坐在一旁休息。女人们则忙着清洗猪下水,以及准备配菜。 另一边的简易土灶也没闲着,转而被刘掬匠接管,准备制作杀猪菜。 至于陈凡,正对着自己的属性面板发呆。 “观看杀猪有感,杀猪经验+5,当前屠宰技能等级lv2(5/50)。” 但这个不是关键,重点是,自己的力量什么时候涨到6了? 第36章 杀猪菜 陈凡蹲在角落里,仔细研究自己的数据面板。 首先屠宰技能lv2,应该是算上了穿越前的经验值。 他长大以后自己一个人生活,什么鸡鸭鱼都杀过,后来到了大城市学习、打工,市场里卖的都是冰鲜货,或者摊主可以帮杀,动手的机会才少了些,但是工作后每个星期都会做两条鱼,鱼都是买活的自己杀。 在他看来,lv2还算低的,如果在农村老宅住的话,什么都自己动手,大小也能混个“禽鱼杀手”的诨号。 这個不是关键。 重点是,自己渴望已久的力量点,是啥时候加上去的? 视线在面板上扫来扫去,面板纹丝不动,也不说给个加点记录。 他想来想去,大概就是昨天上午在杨队长家吃了顿红烧甲鱼,又喝了三两酒,可能当时晕晕乎乎,还在跟杨队长他们聊天,没有注意到加点提示。 吃肉涨力量,这很合理。 那待会儿再多吃几口肉?! 想到这里,陈凡蹭地一下站起来,颠颠地跑到灶台边,里面一大锅东西在煮,主要以猪下水为主,只有一条五花肉。 刘掬匠看了他一眼,又忙着搅拌锅里的东西,笑道,“吃过杀猪菜没有?” 陈凡咧着嘴嘿嘿笑,“吃过。” “哦?” 刘掬匠好奇地看着他,“你吃的是什么样的杀猪菜?” 陈凡,“肥肠、猪心、猪肺煮熟切片,五花肉下锅炒出油,然后下猪杂,再加蒜苗爆炒。” 刘掬匠有些好奇,“这是哪里的做法?” 陈凡看了看锅里的猪心猪肺猪肝。 等等,猪肝? 他弯腰瞪着眼睛,“刘师傅,猪肝也要预煮?” 刘掬匠理直气壮地说道,“煮了做菜啊,也可以切片蘸酱。” 他又好奇地问道,“那你是怎么做?” 陈凡,“当然是做汤或者爆炒。猪肝汤汤清味鲜,里面加点菠菜或木耳叶,味道美得很,这个季节没有,就加青菜。又或者爆炒,放辣椒用猛火快炝,肝肉鲜嫩入味,正好下饭。” 咕隆。 旁边正在帮忙的杨菊和姜丽丽咽了咽口水,眼睛睁得大大的,一会儿看看陈凡,一会儿看看刘掬匠。 刘掬匠歪着头想了想,“那怎么去腥呢?” “清水泡。” 陈凡正色说道,“肝是解毒的器脏,所以身体里面的毒素都集中在肝脏里,不把毒水清除干净,就有一股很大的腥臭味。在做猪肝之前,最好是用清水泡一两个小时,切片后再用清水反复淘洗,一直到没有血水为止,然后用料酒和盐稍微腌一下,就可以入味去腥。” 刘掬匠看了看那块猪肝,转过头看向杨菊,“应该还有半副猪肝吧?” 杨菊连连点头,“有,准备腌了做腊猪肝。” 刘掬匠转身冲着杨队长喊道,“队长,借你半副猪肝,过几天我家杀猪了还你。” 正在聊天的杨队长顿时一愣,忍不住起身走过来,“怎么啦?” 难道老刘失手,把猪肝弄坏啦? 不至于吧?刘师傅干了二三十年的一条龙,什么时候犯过这样的错误?而且……咦,那块猪肝不是还在么? 这时刘掬匠便将陈凡刚才的话简单说了一遍,然后说道,“我就是想请小陈同志做一个他说的爆炒猪肝,还有那个猪肝汤,看看是不是像他说的那么好吃。” 这里做猪肝的普遍做法,是先煮血水,断生后捞起来切片,要么下锅做菜,要么蘸酱,吃起来虽然美味,却很有很浓的腥味。 还好这是血腥味,跟野生甲鱼没处理好的泥腥味不是一个路子,反而闻着还很香,就和臭豆腐一样,有的人还挺爱闻,有点地方特色菜的味道。 孤峰县靠近长江,56年以前,有很多人跟船跑码头做生意,改制后也有水运公司、水产公司,刘掬匠在县城的时候,从那些人嘴里听说过爆炒猪肝。 可惜这个年代交通不便、信息不畅,他也不知道怎么做,自己在家试着做了两次,都不好吃。 这时候听陈凡说得头头是道,就想请他露一手,自己也正好学习学习。 杨队长一听是这么回事,顿时哈哈大笑,“就半副猪肝,你还跟我说借,难道做了我不吃啊?” 随后对着陈凡笑道,“小陈,这两个菜你会做?” 陈凡点点头,“会做。” 杨队长笑着征求他的意见,“那就给咱们露一手?” 陈凡也不推辞,哈哈笑道,“行啊。” 顿了一下,他又眉头微皱,“不过这两个菜做起来都很快,要不等杀猪菜好了,再一起上桌?” 刘掬匠笑道,“那我这杀猪菜还有得等,少说也要两个多小时。” 杨队长大手一挥,“那就等着一起吃。” 这时陈凡又说道,“还有一道菜,血肠,伱们吃过没有?” 所有人一起发愣,刘掬匠看着他,带着几分疑惑,问道,“血肠?是不是用猪血灌到肠衣里面?” 这回轮到陈凡发愣,“刘师傅,您会做?” 刘掬匠立刻摇头,“不会,我就听你讲的名字,猜的。” 陈凡笑道,“想不想吃?想吃我也一起做。” 主要是今天这场合、这气氛,不弄点血肠说不过去。 杨队长大手一拍,“好,那就一起做。” 陈凡,“正好这道菜有点麻烦,要用新鲜的猪血,用葱姜蒜沫,再加一点盐搅拌均匀,然后灌到肠衣里面,最好是肥肠,这时候开始准备就刚好。” 杨菊立刻举手,“我去倒猪血,要多少?” 陈凡笑道,“你要是想尝个味道,一碗血就够,要是不想吃血豆腐,整盆血都能用,就是看肠够不够用。” 杨队长是当家做主的人,想了两秒就有了决定,“那就搞一小半。” 万一要是不合口味,也能少吃一点。 浪费是不可能浪费的,只要食物里面没毒,他们就吃得下去。 随后大家都忙碌起来,杨菊去倒猪血,姜丽丽去切葱姜蒜,杨家其他几个孩子也去清洗剩下的肥肠。 陈凡又从刘掬匠的大锅里捞起来两根筒骨,“做血肠要用热水或高汤,正好有筒骨,就用这个熬锅高汤。” 第37章 有滋有味 吃杀猪菜就是要讲究一个氛围,先不管做得怎么样,只要人多热闹,吃起来就开心。 现在的氛围就很好,偌大的稻坪上,南边是卤煮的大锅、西边是切菜的案板,旁边有清洗猪下水的大木盆,另一边则摊着刚切好的肉。 尽管许多村民早早就回家去了,但此时留在这里的依然不少。 陈凡站在另一块案板前,一盆猪血被端过来,还有一盆骨头汤。 这盆骨汤是用来冲猪血的,自然不用熬太久,熬出颜色就可以用,那猪骨还能再回锅去炖别的菜,好歹能沾点荤。 杨队长、朱师傅和他的两个徒弟、刘掬匠、本村帮忙的四个人,以及杨婶和三個年龄相差不大的妇女,再加上杨菊和姜丽丽,将陈凡围了半个圈。 十几个孩子站在远处,也满脸好奇地张望。 陈凡一看这架势,干脆笑道,“学百遍不如练一遍,要不来几个人试一试,谁来?” 刘掬匠二话不说站出来,杨菊看了看父母,也跟着站出来。 姜丽丽有心想动,却又怕被人说出风头,便按捺心思站在原地。 倒是另外两个妇女也站了出来。 这就有四个人了。 陈凡让他们将东西分成四份,然后开始指挥,同时还解释其中的小窍门, “猪血跟骨汤的比例最好是1比1.3,就是1斤猪血加1斤3两的汤,没有汤用热水也行。这汤水不好放多,也不能放少,多了切不成型,少了太老不够嫩,葱姜蒜和盐都先放进骨汤里……” 朱师傅站在外围,忍不住轻轻点头,对着杨队长说道,“你捡回来一个宝贝啊。” 杨队长笑得合不拢嘴,转头看着他,“那可不,昨天教全村人做甲鱼,今天又教做血肠,先不管好不好吃,这份心思就很难得。” 朱师傅先点头、后摇头,“这个心思确实无可挑剔,但要我说,最难得的是他不藏私。你知道跟着师父学艺,最怕的是什么?” 杨队长,“什么?” 朱师傅脸色很是复杂,“最怕的就是不让上手!” 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刚才这个小同志有一句话,道穿了学艺的本质,就是‘学百遍不如练一遍’,我那时候跟着师父学杀猪,师父就让我给他打了2年的杂,才肯教我刮毛,又刮了1年的毛,才让我捅第一刀,然后才慢慢慢慢地教怎么吹气、怎么剥皮、怎么切肉更顺,前前后后学了5年,才算是出师。 其实杀个猪而已,有什么难的,只要肯上手,多杀多练,师父再在一旁多指导,点出错误的地方,最多半年就能很顺溜。 所以我才说这个小同志不错,上来就教真功夫,很难得啊。” 这年头有一门手艺是可以传家的,有的甚至还能靠手艺招工进城,只要陈凡做菜的功夫能有他口才的一半水平,招去公社招待所做个二灶,多半没什么问题。 看家的手艺说教就教,恐怕也只有报纸上的劳动模范才能做到。 听到朱师傅这番话,杨队长也暗暗点头,看着两手叉腰颇有大将风范的陈凡,眼里若有所思。 在朱师傅身后,他的两个徒弟也忍不住相视一眼,齐齐露出苦笑。 他们跟着朱师傅,就是2年打杂、1年刮毛,之后才真正开始学杀猪,再之后师父就不动了,分到他们组的猪全是两个徒弟杀,师父就坐着看着,还在一旁指指点点。 按照师父说的,算算时间,还得1年才能出师? 另一边。 陈凡见有人代劳,便狠狠过了把当指挥的瘾。这几位也都是干惯了厨房活的人,动作麻利,一会儿功夫就灌好四节血肠。 每根血肠都有80公分长,用绳子扎好口,丢进大锅里开煮。 这时候刘掬匠也开始准备他的杀猪菜,姜丽丽和杨菊都在一旁打下手,忙得热火朝天。 杨婶则带着几个妇女,将所有切好的肉一条条的放进大木盆里,再往里撒盐,抓着盐用力揉搓肉条,每搓好一条肉,就交给另一个人。 那人先用刀在肉皮上切一个小口,再用s型的铁钩穿好,挂在竹竿上晾晒。 这是在做腊肉,除了腊肉,还有腊排骨、腊猪腿、猪头、猪屁股……真是一点都不浪费,另外还留了一些肉,用来灌腊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到了什么时候,陈凡已经饿得两眼发晕,终于所有菜都准备妥当,可以开饭了。 今天照旧分两桌,一桌男人坐堂屋,里面房间里也摆了一张大方桌,四个帮忙的妇女和姜丽丽都进里面去吃。 还有十几个没座位的孩子,从两三岁到十二三岁的都有,只能端着碗在房间里站着吃,几个年岁稍微大一点的,夹了满满一碗菜,乐呵呵地跑去外面吃饭。 这时候陈凡才知道,这四个妇女都是刚才帮忙搭灶、捉猪的男人的老婆,而那四个人,又都是杨队长的亲兄弟。 除了嫁去外村的三个姐妹,杨家五兄弟都在这里了。 不过这只是亲兄弟,如果算上堂兄弟,这一辈的杨家大将足足有23个。 陈凡不禁暗暗咋舌,难怪他能当队长,人多力量大啊! 大方桌中间被挖了一个洞,下面有一个铁架子,搁着一只小炭炉,就是昨天用来炖甲鱼汤的那个,现在则被拿过来,上面架起一口小圆铁锅。 猪心、猪肺、肥肠、猪骨、五花肉等各种部位的肉都被码放在锅里,肉压着白菜,在炭火的火力下,汤汁咕隆咕隆作响,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这就是刘掬匠做的杀猪菜,一锅菜就够一桌人吃。 陈凡贡献的菜在旁边。 除了一盘血肠和一盘爆炒猪肝,刚才他看见肥嘟嘟的五花肉,又忍不住割了半斤,加胡萝卜片、土豆片和蒜苗,炒了两盘回锅肉。 可惜这个不是成华猪,吃回锅肉还得是成华猪的肉,其他的都差了点意思。 最后再加上杨婶炒的油渣炒萝卜、油渣炒红菜苔、清炒藕片,可谓丰盛之极。 陈凡也咽着口水,忍不住感慨。 前天自己还在想着,穿到这个年代日子要怎么过,可能很长时间都吃不了一块肉,结果来了才两三天,算算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 除了第一顿是姜丽丽准备的炒白菜和鸡蛋羹,第二顿是自己做的清蒸甲鱼,第三顿是在杨队长家吃的红烧甲鱼,还喝了一顿大酒。 第四顿是回知青点把头天的甲鱼热了一下,吃的也不差。现在是第五顿饭。 杀猪菜! 这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啊。 第38章 讲古 一桌人坐定,杨家5兄弟、朱师傅师徒3人,再加上刘掬匠和陈凡,正好10个大男人。 每人面前一碗酒,唯有陈凡面前一只大海碗,热水里烫着酒壶,手里捏着的也是小酒盅,这是杨菊主动帮他准备的。 朱师傅看了一眼,不禁笑道,“小陈应该是出自讲究人家,我师父就说过,‘秋冬不喝凉酒、晚上不走夜路、办事不收官银,一辈子无病无灾’,可惜这些老一辈的讲究,近十年都没见过咯。” 要是在去年10月份以前,他还不敢讲这番话,不过打倒坏人以后,大事上还必须谨守原则,小事情上,倒也没人再说闲话,短短几个月,社会风气都变了不少。 就比如过年这种事,前面十年也就只能关起门来在家里想想,最多除夕夜饭菜丰盛些。 可今年供销社竟然早早的就把春联、鞭炮摆上了货架,还有不少其他年货,这就是一大转变。 陈凡听到朱师傅的话,赶紧打了个哈哈,“我就是体质弱,喝凉酒肠胃不舒服,倒也不是别的。” 朱师傅微微一笑,也不多说话。 杨队长端起酒碗,很自然地岔开话题,“今天要感谢朱师傅和两位高徒帮忙,也要多谢刘师傅和小陈师傅辛苦,来来来,走一個。” 升级成为小师傅的陈凡端起小酒盅,嘻嘻哈哈地跟大家的酒碗碰杯,抿了一小口酒,一道暖流下肚,身上迅速暖和起来。 只是空腹喝酒,确实有些难受,陈凡便准备吃口菜压一压。 但还没等他去碰筷子,便看见满桌子人没有一个动筷子的,而是都看向杨队长。 啥意思? 喝了一口酒,杨队长放下酒碗,随即摊开手让了让,“来来来,吃菜吃菜。” 刘掬匠没有说话,其他人更不会吭声,只有朱师傅打了个哈哈,“主人先来、主人先来。” 杨队长故意将脸一板,“朱师傅就不要客气了,你不动筷子,我们哪里敢动?” 朱师傅还继续谦让,“杨队长你是大哥,这里还有咱们杨老大也是老大哥,肯定要哥哥们先来。” 杨队长的大哥也加入劝菜环节,“朱师傅你德高望重啊,你来你来。” 如此推来让去两三回,朱师傅才提起筷子,咧着血盆大口笑道,“那我就不客气啦!” 杨队长摊着手,“来来来,尝尝刘师傅和小陈师傅的手艺。” 朱师傅这才夹了一块炒猪肝放在嘴里,顿时眼睛一辆,对着陈凡竖起大拇指,“鲜嫩多汁,还没有腥味,小陈师傅好手艺!” 陈凡咧着嘴干笑,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 我尼玛,吃口菜都这么麻烦,好累呀。 昨天也没见这么多繁文缛节啊。 所以是杨队长没拿自己当客人? 朱师傅动了第一筷子,其他人便都拿起筷子开动。 除了陈凡,其他人第一口菜竟然不是去吃滚烫的杀猪菜,而是伸向陈凡炒的三盘菜。 血肠、爆炒猪肝和回锅肉。 不比后世,人在家中坐,拿着手机就能吃到天下菜肴。现在这个年代,能够吃到嘴里的,也就是本地菜。最多有外地人嫁过来、或者举家迁移,才会带来新鲜的菜式。 所以在座的人都没吃过这几种菜。 此时一尝,顿时连连点赞,筷子不停频频举杯。 陈凡虽然很想尝尝熟悉的味道,可实在是抢不过他们,干脆将目标放在杀猪菜上。 刘师傅的手艺不能说有多好,就是普通村席大厨的水准,却也不差,比杨婶做的家常菜还是要强些。 一锅猪杂猪肉炖得软烂,与新鲜的白菜汁交融在一起,不油不腻咸淡适宜,引得人胃口打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也都将话匣子打开。 当然,讲得最多的,也是今天的主客朱师傅。 陈凡吃了七分饱之后,便放慢速度,细细品着温酒,边喝边吃,顺便听些这年头的“老故事”。 朱师傅早已将棉袄脱掉,身上只穿了一件秋衣,膀大腰圆宛如一尊门神,端起酒碗抿一口,再吃一口肉,讲起了不知说过多少遍的老话。 “62年,上级发通知,不仅实行派购,按照每家每户的人口数量,要求必须养猪,出售给食品站,还提高了牲猪收购价,对于把牲猪卖给食品站的养殖户,奖售粮食和工业品。 那时候多好啊,养好一头猪,顶得上一个壮劳力,家家户户自然都愿意养猪,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打报告要招人,领导才同意给我们7个师傅每人配两个徒弟,我第一拨徒弟也是那时候收的。 到了第二年,三年时期收不到猪的情况已经彻底转变,而且又追加了‘议购议销’,允许价格上下浮动,那一年超额完成任务,我一个人就宰杀了一千多头。 65年,牲猪派购试行预付奖售粮。” 他转头看向听得聚精会神的陈凡,顿时引为知己,细细解释,“什么意思呢?就是只要派购任务下到你头上,我就先把伱卖猪应得的粮食发给你,等到时候你把猪拉到食品站来卖,再根据重量多退少补。这一下子就把老百姓的热情拉起来了啊,当年全县收购牲猪超过10万头,10万头啊!怎么吃得完?” 陈凡眨着眼睛,默默盘算10万头猪是多少斤? 猪的出肉率一般在70%到80%之间,就按70%算,一头猪最低标准是120斤,出肉最少有84斤,10万头就是840万斤? 最少840万斤? 嚇人哦! 不过算算人均消耗量,一个县就按30万人算,平均一个人的年消耗量只有28斤?一个月两斤多一点? 这还是假设所有猪肉都留在本地,事实上大部分猪肉都供应给了大城市,能留在本地的,一点都不多! 朱师傅灌了一口酒,又吃了一口菜。 可惜,这时候肉菜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更别说陈凡做的那几个菜,只能夹两筷子刚下的新鲜白菜和红菜苔下酒。 抹了把嘴,朱师傅继续说道,“这么多的猪哪里吃得完?这一年全国大部分城市取消猪肉票,敞开了供应,还是卖不完。 为什么?因为大部分老百姓都买不起啊,一斤猪肉一块多,有几家天天吃得起? 结果好多肉坏的坏、扔的扔,可惜哦。 猪肉都卖不完,那肯定不能再敞开了收,就又改变方法,搞了个‘上门看猪,合格发证,定时定点,预约收购’的办法,总算是解决‘涨库’的问题。” 听到这里,陈凡不禁嘴角微抽。 涨库问题算是解决了,可那些投入成本和精力的生产队社员家庭怎么办? 朱师傅当然没说,他也管不着,只是继续说道,“再往后,也就是66年的时候,政策发生变化,全面、彻底地取消了派购和奖售办法。这下好,没有派购任务,也没有奖售奖励,还有几个人愿意养猪?” 他转头看向杨队长,“当时咱们卢家湾养猪的人有几成?” 杨队长歪着头笑了笑,“还几成?基本上都是养一头过年杀了吃,交任务的猪一头都不养。” 朱师傅拍拍桌子,转头看向陈凡,“看看、看看,老百姓都不是傻子。一头毛猪收购价是3毛5一斤,有些地方最高也不超过4毛5,任务外的活猪市场价是多少?一斤9毛8!” 陈凡登时眼睛都直了,差价6毛3? 朱师傅两手一摊,“价格差这么多,还取消奖励,一不给粮二不给票,鬼愿意养? 结果呢,68、69两年,每年都收不到5万头,还都是人家杀了年猪,留半头卖半头,搞得猪肉票重新出山。 73年暂时恢复了一下奖售和派购,刚有点效果,又被取消,直到去年重新确定恢复,这养猪的才多起来。” 第39章 信任有待加强 聊完古事聊今事。 朱师傅撩起衣服抹了把汗,双下巴直颤颤。 这让陈凡突然想起一句话,“百货公司一枝花,食品站里双下巴”,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肥头大耳的朱师傅转头看着杨队长,笑着说道,“今年队里应该没有不达标的猪吧?” “嗯嗯。” 杨队长咽下嘴里的菜,点着头笑道,“120斤的标准,还是比较容易达标的。” 朱师傅咧嘴直笑,“容易达标?那你知道这个标准是怎么来的么?” 杨队长表情一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还真是戳他。身为生产队长,养猪合格率也是重要指标,标准定高了,肯定不容易达标,标准定低了,那他的工作也更容易完成,自然就很上心。 不仅是他,包括刘掬匠和杨家另外四兄弟,也直愣愣地看着朱师傅。 朱师傅伸出两根手指,那手油光水滑,带着厚厚的油彩,比杀猪菜里的汤还浓。 他看了一圈众人,神秘兮兮地说道,“开会定标准的时候,县里头刚开始定的是138斤,比去年(按农历算是75年)的135斤还高,少一斤都不行,因为猪小了,那肥油肯定就不够。 结果全县13個公社的食品站主任都不同意,为什么?这标准定高了,完不成任务怎么办? 去年就因为取消了奖励,差一点没完成任务,我们主任回来发了好大的火,把几个收购员叫过去骂了一通,让他们平时吃卡拿要,结果搞得收购量差点不达标,所以今年肯定不能这么搞。最后讨价还价,就定了120斤的标准。” 然后转过头看着陈凡,“这收购标准是高是低,关系到老百姓养猪能不能回本。达标就能赚一点,没达标,多出来的肉只能卖给生产队,生产队过一手,最后还是流到了食品站,你说老百姓要吃多大的亏!” 陈凡张着嘴,一副大开眼界的样子。 欧的内个天,还能这样玩? …… 酒酣耳热后,杨队长总算记得陈凡还要去卢家湾5队教杀甲鱼,而朱师傅也要赶回公社有事,便吃完散伙。 朱师傅临走的时候,还拽着陈凡的胳膊,“小伙子不错,下回你去公社,到食品站找我,我请你喝酒。” 难得有个人肯听他讲那些老古董,今天算是说痛快了,也喝痛快了,这个小伙子值得交。 当然,下次见面的时候,要是能再露两手就更好。 那个回锅肉真对胃口,爆炒猪肝也好吃,血肠也很好。食品站别的没有,就是猪肉多,尤其是猪杂,天天吃都吃腻了。必须想办法把这两个菜学到手,以前那些下水都浪费了啊! 陈凡自无不可,满脸笑容一口答应。 通过杨队长对朱师傅的奉承就知道,他这个杀猪师傅可不是一般人。 刚才看杀猪的时候,姜丽丽也偷偷跟他说了,食品站是道坎,一头派购猪抬过去,多几斤少几斤都在人家收购员的秤杆上掌握着,他给你把秤杆用小拇指垫着点,那猪就过关了,要是把秤杆压一压,达标了也得再抬回去。 所以在食品站工作的人,在生产队里都见人大一辈,普通社员见了,不管年纪大小,都得喊声叔。那些四五十岁给二三十的年轻人喊叔、甚至是喊爷的,都不必大惊小怪。 即使是生产队队长、大队长,当着面也得叫声哥,否则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人家,让人回去说几句怪话,就压你队里的秤,伱去找公社主任来也没用。 因为食品站跟公社不是一条线,就像供销社主任一样,牛的能在地委领导面前翘尾巴。 管不到人家身上,却又求着人家,就得仔细捧着。 朱师傅虽然不是收购员,可也是食品站的元老之一,上上下下都给他几分面子,跟这样的人搞好关系,对在农村生活的人来说,比搭上一个县级领导还要强百倍。 这等人物,陈凡当然乐意交好,当即满口答应,还说下次给他做夫妻肺片、酱爆猪心、尖椒炒猪肺、干锅肥肠、爆炒腰花……。 听得朱师傅好像又饿了,拔腿就要走。 杨队长在一旁哈哈大笑,眼看他要走,赶紧眼疾手快将他拉住,随即掏出来四包烟和两块钱,又接过杨婶手里用绳子系着的四根猪蹄和一条猪肉,塞到朱师傅手里,“今天辛苦了,改天有空过来,再好好喝两杯。” 朱师傅也不客气,将钱揣进兜里,烟也放到口袋,把猪蹄和猪肉给徒弟拿着,随后拉着杨队长的手说道,“今天确实太忙,回去还要杀猪,下次再来,尝尝你们刚才说的甲鱼肉。” 杨队长当即指着陈凡,“那你得找他,做甲鱼他才是高手。” 陈凡依旧满口答应,让朱师傅乐开了怀。 客客气气地将二师兄杀手送走,陈凡回过身对着杨队长说道,“队长,您看我这满身酒气,回去洗把脸,再去5队?” 杨队长点点头,“这时候才12点,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反正5队离得近,半个多小时就能到,一两点钟过去都没事。” 陈凡便挥挥手,“那,队长,我先回去了啊。” 杨队长对着姜丽丽招招手,“看着点啊。” 姜丽丽赶紧点头,“哦哦。” 两人从杨队长家出来,陈凡将棉衣敞开,大步流星地往回走,姜丽丽跟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生怕他一脚没踩稳摔个跟头。 看见姜丽丽的样子,陈凡呵呵直笑,“放心,我没事。” 顿了一下,他回头看了看,故作神秘地说道,“本来那酒温过后度数会降低,刚才我又趁他们不注意,倒了一点酒在海碗的热水里,看着身上酒气重,其实没喝多少。” “啊?” 姜丽丽先是一惊,随即低下头来,抿着嘴止不住地笑。 她没想到陈凡还有这一手,估计其他人也没想到吧。这年头只有嫌酒不够喝的,哪还有糟蹋酒的人。 陈凡将衣襟敞开,心里也一片舒畅。 今天上午半天收获不小啊。 先帮忙搭灶、打下手,家务经验加了11点,然后看朱师傅杀猪,开启屠宰技能,接着又教他们做血肠、回锅肉和爆炒猪肝,教学经验加了10点、厨艺经验又加了5点。 最后吃饭喝酒,混了个酒足饭饱不说,体质也稍微加了0.2,力量加了0.3。 现在的属性面板就是: 体质:8.2/10 力量:6.3/10 敏捷:7/10 智力:9/10 精神:9/10 技能: 家务lv3(20/100) 禽言兽语lv1(4/10) 厨艺lv4(20/200) 教学技能lv2(20/50) 屠宰技能lv2(5/50) 比起前天的白板小弱鸡,可谓进步神速。 陈凡此时已然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走在路上,他突然想到刚才杨队长给朱师傅两块钱,还有一条肉,不禁问道,“朱师傅他们是公家的人,过来杀猪收钱,是私人收的,还是公家收的?” 听到这个问题,姜丽丽却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我、我也不清楚。” 陈凡一听就明白了,转头看着她,呵呵笑道,“你看看,我都对你无话不说了,你还跟我打埋伏,咱们之间的信任还有待加强啊。” 第40章 朋友 陈凡话音刚落,姜丽丽就血气上涌满脸通红,连耳根子都在发红,眼看着额头上都冒出一阵细汗。 看到她这个样子,陈凡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自己喝了二两酒,嘴巴没把门,讲起话来也没个注意。 姜丽丽本来在这里就活得小心翼翼,且不管知道不知道那些情况,有些话她就不能说。 自己随口一句玩笑话倒是没什么,可是听在她的耳里,她心里就只会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想到这里,陈凡赶紧说道,“那什么,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不会生气了吧?” 姜丽丽扎着脑袋往前走,闷着不说话。 陈凡抬抬手,却不敢伸过去拉她。这时候他酒已经醒了大半,想到这個年代、还有姜丽丽的处境,要是被人看见自己跟她拉扯,只怕要出大事。 自己挖的坑,还得自己埋。 他只得快走两步,苦笑着说道,“我真就是开个玩笑。你看看我,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朱公安能不能帮我找着家人,能找到人当然谢天谢地,万一要是找不到,以后往哪里去也是个未知数。就我这种情况,那还不整天提心吊胆啊。” 先卖一拨惨,激发一下小女生的同情心,陈凡瞟了姜丽丽一眼,果然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再接再厉。 “唉,我还记得前天醒来以后,被那么多人围着,肚子饿得咕咕叫,却动都不敢动,就怕被大家当成坏人。后来等他们走了,我差点饿晕过去,这时候你突然过来叫我吃饭,在我眼里,你就是活菩萨、大救星呐。” 姜丽丽脚步更慢了,只是依然没有抬头。 但陈凡知道问题应该不大了,心里更加放松,笑道,“不怕你笑话,本来我不能吃你的粮食,粮食多金贵啊,关键时刻能救命的。但真是太饿了,也就厚着脸皮吃了,还连吃两大碗。当时应该吓到伱了吧,连菜都不敢吃,只啃酱萝卜。” 姜丽丽,“没有。” 陈凡愣了愣,转头看着她,“啊?什么?” 这声音也太小了,又没注意,根本就没听见她在说什么。 姜丽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陈凡发现她的脸色也稍微好了一些,脸也没那么红了。 看到陈凡的目光,她又赶紧低下头,过了两秒,才继续说道,“我说没有被你吓到,你吃饭的时候挺文雅的,虽然吃很快,但是不显得粗鲁。我就是习惯了吃酱菜,那天的菜也是特意给你做的。” “哦,是吗。” 陈凡笑道,“我有点好奇啊,后院还有那么多菜,你怎么都不吃呢?” 姜丽丽低着头,“自己一个人就不想做那么多,随便吃点酱菜就行了。” 顿了一下,她又突然抬起头,小心翼翼的前后看了看,然后看着陈凡,抿抿嘴小声说道, “去年我看过报纸上的一篇文章,有和我一样的人,就因为吃了一碗油渣炒白菜,被批评是享乐主义。如果我也吃太好,被人看见了,也可能就会有人说闲话,所以我吃饭的时候都只吃酱菜。” 说完之后,又低下头,“这个是我心里的秘密,没有跟别人说过。” 陈凡看着她,突然感觉有点心疼,这小姑娘才17岁,就因为担心别人的评价,守着那么多新鲜菜却不吃,真是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反应过来,他勉强笑了笑,“放心,我一定给你保守秘密,不会告诉任何人。” 姜丽丽嘴角微微翘起,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她依然还扎着脑袋,陈凡看不见。 这时已经走到知青点,两人进门以后,陈凡将大门掩上,对着她小声笑道,“你看啊,前天呢,你请我吃饭,晚上的时候,你又帮我做甲鱼,你都不知道,我捡到那只甲鱼,去找杨队长他们的时候,被他们笑话死。” 姜丽丽抿嘴笑了笑,“这里以前确实没人吃过甲鱼的。” 陈凡笑着点点头,“所以说,你肯帮我,就特别难得嘛。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当你是朋友了。刚才才会跟你说我偷偷倒酒的事,还跟你说了句玩笑话,因为我是真拿你当朋友。” 姜丽丽抬起头看着他,眼里闪烁着几分光彩,“朋友?” 三年前,她在学校有很多好朋友,但家里出事之后,所有的朋友都跟她割席断交,这三年来,除了父母和姐姐会关心她,再没有交过一个朋友。 别说朋友,即使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知青,也没人跟她亲近,现在陈凡却说拿她当朋友? 陈凡点点头,笑道,“对,朋友。刚才也没有别人,就朋友之间开个小玩笑,你不生气了吧?” 姜丽丽咬着嘴唇,刚准备低下头,又赶紧忍住,轻轻摇了摇头,“不生气。” 顿了一下,又说道,“本来,也没有生气。” 刚才确实没生气,就是感觉很难过。 “哈哈,没生气就好。” 陈凡打了个哈哈,笑着说道,“我这个人性格就是那种大大咧咧,有时候讲话不过脑子,以后万一哪天又说错了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直接跟我讲,我向你道歉。” 姜丽丽抿嘴笑着摇摇头,“没事的。” 她想了想,转头看了一眼院门,然后对着陈凡小声说道,“我听社员聊天的时候说过,食品站的杀猪匠下乡杀猪,按规定是收费2元,再不许收别的东西。但是除了钱之外,主人家一般都会招待一顿酒饭,临走的时候还要送一些猪肉猪蹄。 如果没有钱,就给整副猪下水,总共大概价值5元,和2元钱加猪肉猪蹄差不多。本来按照规定,这些都是要上交的,但是真正上交的很少,都是自己拿着了。 所以你再看到有人杀猪,别人给钱的时候,千万别问,让杀猪师傅听到了会不高兴的。” 陈凡恍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随即对着她笑道,“好,我明白了,以后保证不问。” 姜丽丽点点头,“要是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回来了问我,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陈凡咧嘴直笑,也不怪她刚才没说,现在才说。 既然是朋友,就要多点理解。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总要有个过程,如果自己一问,她什么都告诉自己,那也不可能安安稳稳过到现在。 现在这样就挺好,自己在村里也有了第一个可以说点知心话的人,虽然只是一个边缘知青,却也是好的开始,其意义不亚于教大家做甲鱼。 对了,甲鱼。 陈凡拍拍脑袋,便往厨房走去,“我烧点热水洗把脸,得赶去5队当师傅了。” 姜丽丽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然后快步跟上,“我帮你。” 第41章 打狗棒 烧水洗脸,擦了一下身上,酒气散掉许多。 只可惜,身上还是穿着那套睡衣,外面裹件棉袄。也不知道杨队长说的新衣服什么时候能兑现,在此之前,他也只能一直穿着这一身。 别的都还好,只是一天不换裤衩,总觉得身上不干净,哪哪儿都不自在。 但是没办法,只能等着。 简单整理一下,陈凡便准备出门。 姜丽丽走过来,“你不休息一下吗?” 陈凡摇摇头,笑道,“昨晚睡得早,现在一点困意都没有,干脆早去早回。” 煤油灯他也不敢再点,天黑前必须洗漱完上床睡觉,否则等天黑之后,又是阴天,没有星星月亮,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事都干不了。 倒是把穿越前熬夜的习惯一下子给憋过来了。 见陈凡这么说,姜丽丽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她转身走到厨房外的柴火堆旁,抽出一根木棍,走回来递给陈凡,“这个你拿着。” 陈凡愣了愣,这根木棍大约有鸡蛋粗、一米多长,上面还带着树皮,应该是直接用树枝修整出来的,看着似乎是酸枣木。 他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呵呵笑道,“打狗棍是吧?” 姜丽丽却没笑,很严肃地看着他,“这里很多人家都会养狗,看家狗可凶得很,咬着就不松口,这棍子给你也是以防万一,你路上要是看见狗,最好是躲着点走,不要走人家家门口,等到了地方,要立刻找个老乡带路,不然会有危险,因为大队里的狗特别多。” 陈凡自忖会外语,能够跟好狗聊得来,却不一定能跟恶狗沟通、然后意见达成一致。 比如国内那么多会英语日语的,不也没能跟美国和rb达成一致么。 疯狗要咬人的时候,人总不能任由它们咬吧,所以必要的防范手段还是要有的。 陈凡将木棍拿在手里,杵在地上比划了一下,刚好到胸口,不禁笑道,“听说齐胸为棒、齐眉为棍,这个应该算是打狗棒了。” 可惜不会打狗棒法,否则也能客串一下丐帮帮主。 他也没有东西可带的,提着打狗棒就要出门,突然想到一件事,又转过身来,“对了,5队怎么走?” 闹了半天,杨队长还没把地址给他。 姜丽丽抿嘴笑了笑,带他走出院门,指着直通西边的小路说道,“你顺着这条路走,不一会儿就能看见一条三米多宽的水沟,过了水沟继续走,就能看见一条两边栽了杉树、六七米宽的大水沟,过了大水沟的桥,就是卢家湾生产队的主路。 要是去公社,沿着主路往南走,半個小时就能到。要去5队的话,就要穿过一座桥,有一条斜着的路,跟这条路差不多宽的样子,路边也有一条小水沟,只要沿着那条路走,就能到5队。” 随即看着陈凡,笑道,“那里是大队部,我也只去过两次,不过路倒是挺好走的,你只要顺着路走就能到。” 顿了一下,又问道,“对了,杨队长给伱开介绍信了没?” 陈凡正在想象她说的路线,听到这句话,顿时愣住,“生产队里面也要介绍信?” 他一直以为介绍信是对外的,生产队内部都是一个大队的人,就好比一个单位,这也要开介绍信? “正常情况下当然不需要。” 姜丽丽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问道,“可是,你认识大队的人么?” 陈凡摇头,“不认识。” 姜丽丽又问,“他们认识你么?” 陈凡想了想,继续摇头,“应该也不认识。” 这年头又不像后世,还能视频连线。如今连拍一张照片都要去公社,有的公社还不一定有照相馆,那就得去县城。拍照前一天还要沐浴更衣,隆重其事。 照片都没有,大队的人谁认识自己? 姜丽丽,“所以,没有介绍信,你怎么证明你是陈凡?” 顿了一下,又说道,“而且你现在是黑户,万一遇上巡逻队的人,他们不认识你,你又拿不出证明,肯定会直接带你去小黑屋。虽然队长能给你证明,但也要受一番罪不是。” 陈凡又惊了,“还有巡逻队呐?” 姜丽丽很认真地点头,“有啊,就是民兵连的人。卢家湾有一支民兵连,分成三个排,每个排有四个班,一个小队就有一个班的民兵,12个班轮流巡逻,冬天的时候还会集中拉练,他们遇到坏分子,是有权利直接开枪的。” 陈凡吓得举起手,“得嘞,我找队长开介绍信去!” 看着陈凡颠颠地往坡顶跑去,姜丽丽忍不住捂嘴直笑,但笑了一会儿,又赶紧憋回去,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又看向陈凡,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这才转身进了院子。 陈凡跑到杨队长家,顺利拿到介绍信,然后大步向着大队的方向走去。 …… 一棒在手,陈凡心中顿时豪气大升,也不走知青点门口那条路,顺着村子里一户人家门前的小路就往坡底下走。 然后遇见坟头若干、土狗3只。 赶在土狗嚎叫之前,陈凡主动跟它们打招呼,“看家啊?好好看着啊,别让坏人进屋,回头见。” 3只土狗顿时愣在原地,呆呆地目送他穿过那片光秃秃的坟地,顺着田埂走到路上,一路远去。 这人谁啊?竟然会说狗话? 3只狗一碰头,都觉得这件稀罕事必须跟好兄弟分享,立刻分散跑开。 不一会儿村里就响起此起彼伏的狗叫声。 陈凡走在路上,听见叫声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抹把冷汗。 姜丽丽果然没骗自己,这里养的狗是真多。 可惜了,这两天自己乖乖在屋里待着不乱跑,出去也只去杨队长家里,要不然的话,跟这么多狗聊天,外语不得升到2级了啊! 顺着小路往前,不一会儿就看见姜丽丽说的小水沟,此时水沟里早已干涸,只有沟底留着一滩淤泥,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藏着甲鱼。 走过一座三根树干缠成的“木桥”,又往前走了一阵,便到了卢家湾的“主干道”。 其实就是一条5、6米宽的土路,路上还有两道车辙,顺着土路延伸到远方。 欣赏了两分钟风景,陈凡继续上路。 再穿过一座木桥,沿着一条往西北方向延伸的小路往前走,等再转过身,站在一个土坡上往回望,6队的小土坡只能看见一点轮廓,还是因为有长长的河堤作为参照,否则根本都看不到地方。 直到这时,前面树林里突然跑出来几条土狗,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他。 陈凡喘了口气,看见这几条狗,就知道5队到了。 第42章 回礼 陈凡右手杵着打狗棒,左手挥了挥,“嗨,这里是卢家湾5队么?” 最前面那只大黄狗正准备发出警告,听到招呼声,霎时眼睛都直了,本能地“呜呜”了两声。 陈凡喜笑颜开,“还真是这里,幸好没走错,能帮我去叫个人么,或者你们带我去也行。” 大黄狗歪了两下脑袋,突然转身对着他的左边某个位置。后面几只狗依然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就好像他脸上有朵花儿。 陈凡顺着大黄狗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不远处十几个汉子在水沟里站成一排,只露出脑袋,一個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那小眼神就跟看精神病患者一样。 刚才他们正在干活儿,突然听见有狗叫,然后就看见了这一幕。 但凡这个人能喊一句话,他们都会有人站出来,可他一个字不说,尽学狗叫是个什么情况? 陈凡脸色微僵,转眼又恢复正常,友好地挥了挥手,“大家忙着呢?” 一个二三十岁的男人木然地点点头,“啊,挖甲鱼。” 等话说出口,他才反应过来,“你谁啊?冲狗叫唤什么?” 民兵教材里有写,不管是间谍还是偷家贼,大多都会一手训狗的本事,不是把狗训练得有多厉害,而是通过一些技巧和工具让狗不叫唤。这人从来没见过,来了也不说话,只冲着狗叫,搞不好就是那种坏人。 没见那几只狗都没叫了么! 陈凡还不知道自己被怀疑,指了指那几条狗,打了个哈哈,“没什么,逗狗呢。” 随后往那条水沟走去,大声说道,“我叫陈凡,5队过来的,……” 不等陈凡说完,那人眼睛一亮,但是警惕心不减,“有证明没有?” 说着就卖力爬上来,上来之后,随手扯了把枯草,将手上的泥浆擦了擦,又将手里的木锹握紧。还在沟里的人也都陆陆续续走到泥塘边,随时都能冲上来。 陈凡看得心里有点发麻,立刻掏出介绍信打开后递过去,“杨队长开的介绍信。” 那人用手指捏着介绍信的边缘,仔细看了看,眉头紧紧皱起,“你这介绍信怎么没有章啊?” 陈凡不解地看着他,“杨队长不是说公章都在大队,他签个字就行了吗?” 那人顿时恍然,看了一下落款,确实是杨传福几个字,便咧嘴笑道,“哦哦,对对,那就没错了。” 然后看着陈凡,“你就是陈师傅啊,欢迎欢迎。” 陈凡这才松了口气,一边嘴上客套,一边将介绍信收回口袋里。 随即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把木制的锹,上面还沾满了淤泥,便问道,“你们挖了多少甲鱼了?” 又往沟里面看了看,只见整个沟底的塘泥都被翻得稀烂,六只竹筐搁在淤泥里,里面全都装着大半筐甲鱼,个头大小不一,弄不好是连人家整个家族都一锅端了。 那人伸手去摸口袋,却摸了个空。 出来干活,身上只带了散烟,请客人抽散烟倒也没什么,农村里面很多都是这样,就是之前卷的已经抽完了,现卷有点来不及,便很自然地将手放下来。 随后笑道,“现在没挖多少,昨天下午清塘挖了很多,上午又把附近的水沟翻了一遍,挖了不少大的,现在就剩一些小鱼。” 陈凡看了看箩筐里海碗大的鳖,想想自己捡的脸盆大的,不禁轻轻点头,“确实有点小。” 那人听陈凡这么一说,顿时脸色微变,“陈师傅,这些小甲鱼不能做?” 陈凡赶紧摇头,笑道,“没有没有,能做,别说这么大的,就是小孩巴掌大的也能做。” “啊?” 那人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那么小的肉都没有,能做什么?” 陈凡咧着嘴,“那蚊子腿还是肉呢,巴掌大的甲鱼,好歹也能啃几口啊,用来熬汤,比老甲鱼还要鲜。” 听到陈凡这么说,那人不禁仰头大笑,旁边还在沟里忙活的十几个人也笑成一片。 他们都让蚊子腿也是肉给逗笑了。要是蚊子腿能吃,保管能吃得村里蚊子绝迹。 一句玩笑话,瞬间拉近距离。 那人抬手往树林的方向一指,笑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走,我带你去大队部,村里狗子多,没人带容易被追。” 陈凡笑着拱拱手,“那就多谢了,对了,还没请教怎么称呼?” “谢什么,应当的。我叫张文良,伱叫我老张、三虎都行,我在家里行三,队里人都喊我三虎。” 张文良一边走一边说,“昨天杨队长来了以后,我们全队人都在盼着吃甲鱼肉,总算把你给盼来了。” 陈凡?_?,就一天而已,说的这么夸张? …… 卢家湾大队部。 大队长张长江、副队长叶树宝、肖烈文,还有5队的小队长张广文,正坐在门口的接待室里抽着烟。 叶树宝打了个哈欠,“老杨说陈凡下午过来,也没说几点,要不要派人去催一下?” 张广文抽着烟,“这才不到1点钟,老杨今天屋里杀年猪,肯定要请他过去吃杀猪菜,吃饭喝酒,搞到两三点钟过来都不稀奇。等2点钟还没人来,就让三虎骑马过去看看。” 江南地带水域纵横,向来是船多马少。不过在抗战中后期,北方的小日子都开始装备机械化,淘汰下来的大量战马、驮马、骡子和驴子,都被一股脑地塞给南方的部队。 因为这里水道纵横,车开不了多远就要过河,不方便机械化部队开展行动,反倒是骡马更适合。 抗战胜利后这些牲口都被缴获,优秀的战马、驮马自然被大部队带走,剩下的老弱病残便留在当地,用来耕地、拉车也不错。 如果不是十几年前杀了一大批做粮食,加上养马成本太高,说不定现在都能办个养马场。 尽管现在牲口数量远远不如当年,但也不缺使唤,每个小队都有几头骡马或驴子,有急事的时候骑着马过去,虽然跑不快,却也比走路强。 叶树宝点点头,“行,那就再等等。” 顿了两秒,他又问道,“广文,这回请人家过来教做甲鱼,那是变废为宝,还要加上传艺,你打算怎么回礼?” 第43章 知青标准 农户请杀猪匠过来杀猪,都要给2块钱,再搭两斤肉几包烟,还要好吃好喝地招待,一方面是酬劳,另一方面是“礼行”。 越是农村,越重视这种传承久远的“礼行”,对不讲礼行的人,大家都会看不起,也不乐意跟这种人来往。 陈凡过来教杀甲鱼、做甲鱼,那可是比杀猪更高一级的“传艺”。 也就是现在到了新时代,不兴以前的封建老一套,再加上陈凡落难于此,才会有这种好事落在头上。否则的话,能立身持家的本事,谁会轻传? 所以这种情况下,回礼就要更加重视。 给得少了,只怕以后卢家湾的人走出去,要让外面的人笑话一辈子! 张广文抽了两口烟,眉头紧紧皱起,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五几年的时候,县农技站的农技员过来指导,当时的规矩是分文不取。不过人家也是吃皇粮的人,下乡指导那是本职工作,我们也杀了一头猪招待,天天好吃好喝地供起。现在这种情况,还从来没碰到过,我也不好拿主意啊。少了拿不出手、多了又负担不起。” 然后抬起头看向张长江,“老大,你给个意见撒。” 原来张长江和张广文是堂兄弟,在这一辈张长江是老大,张广文是老七。 张长江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皱眉思索,刚抽了口烟,却发现烟锅里早已熄了火,便在椅子腿上敲敲烟杆,将里面的烟灰都磕出来,再拿烟杆上吊着的布头擦干净,重新装填烟丝。 过了好一会儿,才哈出一口长气,转头看向肖烈文和叶树宝,说道,“昨天我们尽忙着通知各个生产队,也忘了这一茬,现在就商量一哈。我有个想法,首先呢,钱就不要给了,虽然去年打倒了坏人,上头又开始讲要搞经济,不过还是要谨慎一点,除了对公,对私尽量不要经手钱。” 两個副队长一起点头。 肖烈文笑道,“你这是老成之言,我没有意见。” 叶树宝嘻嘻哈哈地举起手,“我也同意。” 张长江笑了笑,继续说道,“第二个呢,大头还是让大队上来出,小队里面也没什么好东西,你让他们拿,翻个底朝天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干脆大头让大队来出,拿点好东西出来,说出去也体面。” 叶树宝点点头,问道,“那出点什么东西呢?” 肖烈文在一旁笑道,“你要说送一辆自行车,那肯定体面,关键是我们也没有自行车票啊!” 这一番话,吓得张长江赶紧摆手摇头,“送自行车?你嚇我?!干脆你把我卖了去,看看能不能换一辆自行车回来。” 他这个大队长跟下面的小队长一样,都没有工资,只有一年365分全勤,就是3650个工分,参照今年的工分价值标准,就是237块两毛五,另外再加上自己出工挣的工分,这就是他这个生产大队大队长的全部收入。 而一辆凤凰自行车要160块,外加一张自行车票,他要一年不吃不喝才能买一辆,这个价值太高,先不说他舍不舍得,真要给出去,对陈凡也不合适。 叶树宝咧着嘴,“那还是不行啊,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伱就是我们大队的宝,怎么能换呢。” 说着看向肖烈文,“要换也是换老肖,他值钱,县武装部老早就想调他到县里去,开价一辆自行车,肯定能换。” 然后就换回两双白眼,以及两个“滚。” 张长江抽了口烟,继续说道,“我的想法是这样,陈凡这个人呢,是从水里飘到老杨面前的,以后要到哪里去先不说,就他现在的情况,就是除了一身秋衣,别的什么都没有。 老杨跟我说过,他出了一床棉被,还有两双布鞋,他们队里的保管员送一身棉袄、棉裤加一双棉鞋,刘会计就送两身单衣。 要是说朱公安能够帮他找到家里人,那自然皆大欢喜,我们送他一头猪肉带回去都可以,说出去也不丢人。” 肖烈文插话道,“一头猪也要一百四五十块钱,都跟一辆自行车钱差不多了,肯定不丢人。” 张长江点点头,“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肯定不能送一头猪,一来我们队里的猪肉也不是很够,打平均一个人也就三四斤,勉强能过个年,二来你送他一头猪,他也吃不完呐,倒不如送他一点有用的东西。” 随即看向叶树宝,“万一,我是说万一,朱公安没有给他找到人,你说他需要哪些东西?” 叶树宝眼睛一亮,“那东西就多了。” 说着就掰起了手指头,“首先里里外外的衣服要准备两三套,睡觉的铺盖行李,洗脸刷牙的生活用品,还有热水壶、搪瓷盆、肥皂、手电筒、煤油灯、弹子锁……” 他突然一拍大腿,满脸兴奋地说道,“仓库里面还有好多专供知青的物资,干脆送他这些东西,都是现成的,省钱又实用,还不用另外找票!” 肖烈文也连连点头,“这个主意好,我看行。” 张长江老神在在,一副早在掌握之中的样子,抽着烟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咱们给他特批一点物资,就按照知青的标准给他配齐,还额外送他几身衣服。 这样一来呢,我们也省钱省力,对他来说,既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等以后找到家人,还能带走继续用,也不会浪费。” 叶树宝咧着嘴哈哈大笑,“要不说老张是队里的定海神针呢,这脑瓜子就是转得快。” 仓库里的知青物资,都是专项渠道拨付下来的。 新知青到了地方之后,当地知青办给他们办完手续,就会发给票证和安置费,知青再拿票证去指定的供销社买生活物资。 又或者当地直接将物资拨付给生产队,再由生产队按票发给知青,钱就从知青安置经费里面扣。 卢家湾生产队仓库里的物资,就是第二种情况。 只不过这两年的知青不像头两年刚开始的时候,那时候的人都是从大城市出发来这里,北上南杭的都有,千里迢迢来这里,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去,自然要将物资全部领回去。 而现在的知青基本上都是本地人,根本就不缺这些东西,有些家庭条件可以的,甚至都懒得跑远路来大队部领取物资。 于是七八年累积下来,仓库里就多了十几套库存。 如果没有陈凡的事,这些东西可能就会继续累积,来了新的发旧货,然后将新货存着给以后的人,等到哪天没有知青再来,就作为大队里的多余物资,当做奖品发给队里的先进份子。 不过现在嘛,刚刚好! 第44章 脑壳昏 张长江抽着烟,嘿嘿笑道,“我也是今天上午想起来这件事,就到仓库去转,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回礼,然后就看到那堆物资,反正都是那些知青不要的,他们人都走了,送出去也不打紧。 而且这些东西都是崭新的货,发旧留新,领回来还不到一年,这么多东西拿出去,再搭几套新衣服、几块布,任谁都说不出个怪话来。” 张广文突然就摇起了头,“你们说那些知青是怎么想的,要是发钱发票,让他们自己去供销社买,为了省钱不去买,倒也说得过去。公社都已经提前把经费变成了物资,他们拿着票过来就能领走,这么好的东西,却说不要就不要,几浪费哦。” 肖烈文冷哼一声,“还能怎么想,还不是日子过好了,就开始铺张浪费。我们眼里的好东西,在某些人眼里一文不值,送给他他还嫌弃。不要正好,留着给队里做大用,这一回就省了不少钱。” 抽了口烟,他又说道,“老曹想调我去县里当干部,我死活不肯去,就是看不惯县里的那些人。” 叶树宝打了个哈哈,“对对对,就应该高风亮节,不能跟他们同流合污。” 然后便转移话题,“说正事啊,大队上就出一套知青物资,再加几身衣服和两双鞋,那各个小队上怎么安排?” 张长江抽着烟想了想,说道,“小队上也不容易,既然大队出了大头,小队就意思一下,礼行到了就好。” 张广文笑道,“意思一下是個什么意思,总不能就抓两把米给他吧。” 张长江横了他一眼,“你打发叫花子哦。” 张广文赶紧说道,“我的意思就是不能太少,工业品出不起,农产品还是要尽量丰盛一点。” 肖烈文摆摆手,“还是要量力而行。” 张广文咂咂嘴,对着他说道,“你看看,人家6队的老杨救了他的命,照说得了他的传艺,那也是应当的,一毛不拔也没人会说闲话。 但是老杨大气啊,又是送棉被又是送衣服,他都这样子,你让我们不参考参考?” 肖烈文左右看了看,然后盘算一下,说道,“依我看,就按照10块钱的标准来,凑3块钱的肉、5块钱的米,再搞2块钱的棉花,棉花可以做棉袄、棉絮,不管城里乡下都用得上。” 顿了一下,又说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不一定就搞这几样东西,其他的像菜籽油、酱、酱油、醋也都行,反正都是生产队里自己产的东西,花不了多少本,说出去也不怕人讲闲话。” 说着看向张广文,“你跟杨传福不好比,他们是私人出东西,然后队里再给他们补工分,再说他们送了衣服,队里也给衣服,这么多衣服那娃儿能穿到什么时候去?差不多就行了。” 上次杨队长过来,只说了自己和刘会计、黄保管员给东西,没说具体情况,他们还以为那些东西都是给陈凡的回礼,不知不觉就参考那个作为标准。 由于杨队长他们用的基本上都是自家织的土布和拆的旧布,再算上棉花,看上去东西多,其实价值也不高,差不多10来块钱的样子。 否则的话,单单做两身单衣的布去外面买就要十几块,他们再大方也不会随便送这些东西。 大队里给了那么多物资,小队上给个10块的标准,差不多也够了。 张广文先点了点头,“按10块钱的标准我没意见。” 然后又看了看三人,“问题是价格是按收购价还是卖价,这中间差距也不小。” 张长江三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拿棉花举例,籽棉的收购价是5毛钱一斤,市场售价是6毛3,轧过的皮棉收购价就去到7毛,供销社卖9毛钱一斤,还要棉花票,这些棉花送到地委和省城,价格就到了1块到1块2,这里面价格就差了一半。 价格差一半,数量就要差一半,按市场价给2斤棉花就够,但按收购价就要给3斤。 另外还有大米、猪肉……。 几种价格在眼前打转,肖烈文只感觉头晕,连忙扶着额头,“哎呀呀,这个东西你们拿主意,我脑壳昏。” 叶树宝也赶紧跟进,“队长伱决定吧,我没意见。” 张长江眯着眼睛想了想,“这样,干脆统一标准,每个小队给20斤米,两条腊肉,两条一尺长的腊鱼,3斤棉花,1斤菜籽油。再随随便便包点其他不值钱的东西,好歹凑个热闹,也就够了。” 一条腊肉差不多两斤重,今年的猪肉价格是8毛钱一斤,这就是3块2,尺长的鲤鱼抹了盐也要1块钱,这就去了5块多,20斤米要2块8,再加3斤皮棉和1斤菜籽油,比10块钱只多不少。 何况这还没算票呢! 张广文一拍大腿,“这样就清楚了!” 叶树宝呵呵笑道,“那我这就让三虎派民兵去各个队上通知一下。” 随即便准备起身去找人。 说三虎、三虎到。 肖烈文看向不远处走过来的一群人,“你们看看,最前面那个是不是三虎,他旁边那个人是谁?” 他突然心里一动,“怕不是陈凡?” 叶树宝看过去,深以为然地点头,“有可能,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张长江眯着眼睛望过去,不禁眉头紧皱,喃喃说道,“老杨说是个娃儿,这个娃儿也太大了吧?” 三虎是民兵连长,在卢家湾个头算是高的,可陈凡比他还高了小半个头,怕不是有一米八几哦? …… 陈凡跟着张文良往5队走,先穿过那片杨树林,就能看见一片房屋。 这里和6队的房子可不一样。 倒不是说房型,而是布局。 6队的房子互相之间都不挨着,户与户相隔比较远,哪怕是同在路边,也都交叉错开,充分保证四周通风。 而5队的房子就跟后世的农村差不多了,一条房子连成片,房挨着房、户挨着户。 沿着一条土路,一边是长满灌木的斜坡,另一边就是土墙屋。 但是陈凡分明看见土墙屋的尽头有一个池塘,池塘的另一边,就是一大片青砖大瓦房。 那就是卢家老宅? 不对,应该说是卢家湾的大队部! 第45章 不杀留着过年? 陪着陈凡过来的除了张文良,还有那几条看家狗。 狗子们从树林外就跟着过来,跑两步停一下,看着陈凡像看怪物似的。 等进了土墙屋门前的那条路,有不少狗友都闻着味儿跑了出来。 大黄狗当即兴奋起来,冲过去就狂叫,“汪汪汪……(这个人会说狗话)” 它后面的几条狗也跟着叫,“真的真的,我都听见了。” 一时间所有狗都跑了过来,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真的吗?” “他为什么不说话?” “让他说两句听听。” 陈凡嘴角微抽,狗也这么八卦? 张文良看见这么多狗都冲过来,心里也不觉有些奇怪,平时就算有外人进村,狗子们也没这么吵的啊? 他歪着头看了看陈凡,再看看狗子们,心里愈发纳闷。 说狗子对陈凡有敌意吧,又不太像,以前带狗抓小偷的时候,狗子们那才叫一个凶猛,后牙槽都露出来了,恨不得扑上去将人撕成碎片。 而眼前的场景,倒像是狗子们遇到什么好奇的东西,一個个凑过来歪头歪脑地看。 脑子里晕乎乎的,张文良挥挥手将狗子们赶开,“走走走,都走开。” 随即看向陈凡,笑道,“放心,有我在,它们不会咬人。” 同时心里暗暗佩服,这个年轻人看上去白白净净、瘦瘦弱弱的,没想到胆子倒是大得很,换成一般人被这么多狗子围着,就算不哭也要脸色大变,陈凡却依然满脸笑容,就凭这份胆气,张文良就好感大生。 陈凡当然不害怕了,狗子们都一个个地望着自己,盼着自己跟它们讲话呢。 于是他先回了张文良一句,“没事没事,这些狗狗都很乖,很可爱的。” 然后对着狗子们叫了几声,“汪汪汪……(都安静啊,谁最乖晚上就有骨头吃)” 刹那间狗子们都不叫了,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格外炙热。 张文良见状又是一惊,“哎哟,你训狗有一手啊!” 陈凡打了个哈哈,“没有没有,就是逗着玩儿。” 随即便岔开话题,问道,“三虎哥,村里养这么多狗子,很费粮食吧?” 张文良哈哈一笑,“费什么粮食,随便给口剩饭就能养活,农村东西多,狗子在外面自己就能找不少吃的,运气好还能逮兔子。当然养多了也不行,一两条还是很简单。” 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听你口音也是本地人,是不是以前没下过乡啊?” 陈凡“啊”了一声,神色自如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下过乡没有,忘了。” 张文良这才想起队长说的话,这个人是6队的杨队长从河边捞回来的,脑子出了问题,好些事情想不起来,不禁有些唏嘘。 要是脑子没毛病,出身也没问题,就凭这长相,还有会做甲鱼菜的手艺,岂不正好是自家幺妹儿的良配。 可惜了啊。 这时一群小孩跑过来,远远地打量陈凡。 张文良挥挥手,也不知道是在叫谁,“张学军,去跟他们说一声,陈师傅到了。” 也没人回应,一群小孩立刻嘻嘻哈哈闹哄哄地往回跑,陈凡还是不知道张学军是哪个。 张文良边走边说道,“你要下过乡就知道,我们这个地方是鱼米之乡,在农村种地,辛苦是真的辛苦,不过只要不遭水患,一年两熟,基本上粮食都够吃。 哪怕是三年大旱时期,我们这里粮食产量也没多少影响,就是上级调粮太狠,七八成的粮食都要上缴,还有早几年吃大食堂,把存粮都吃完了,就饿了三年肚子,算是跟全国人民一起同甘共苦了,但也没饿死过人。” 他指着路边的土墙屋,“三年灾害之后,粮食产量马上就恢复过来,这一排屋都是那几年建的,所以养两只狗算不得什么。” 他转头看着陈凡,笑道,“你是不知道,那三年我们隔三差五吃甲鱼,还有泥鳅鳝鱼螃蟹都吃过,其他还好,虽说没油水,也能下得去嘴,就是这个甲鱼实在是熏得人头疼,要不是甲鱼肉多,吃一顿能管一天饱,是真没人吃这东西。 没想到啊,这个甲鱼还是一道好菜,你要是早18年过来,别说我们卢家湾,就是全县老百姓都要把你供起来。孤峰县到处都是沟沟坎坎,河塘也多,随便翻翻都能翻出一堆甲鱼,吃都吃不完,哪里还会挨饿哦。” 陈凡微笑不语。 吃不完? 自打90年代马家军给甲鱼代言,又有小日子的实验室传出甲鱼可以抗癌的消息,这种东西一夜之间风靡大江南北,一桌普通的家常宴席,只要加一只甲鱼锅,立刻身价倍增。 以至于野生大甲鱼在短短几年之内绝迹,偶尔有人抓到一只,往往能卖出几千块的高价,而且价格持续坚挺,几乎二十几年都没跌过。 只要被吃货们盯上,就不存在吃不完的可能性! 两人说话的工夫,快到了池塘边。 陈凡这时候才发现,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集中在这里刷洗甲鱼,一个个装满甲鱼的箩筐摆在池塘边,男女老少都拿着稻草把在刷。 看见陈凡的目光,张文良笑道,“昨天下午伱们杨队长来了之后,我们就组织人手去挖,今天上午又挖了一批,都在这里。他们也是刚开始刷洗,人多力量大,应该很快就能好,不耽误事。” 他说完之后,便对着正往这边看的众人喊道,“这就是来教我们做甲鱼的陈师傅,大家欢迎啊。” 手里没有甲鱼的就拍巴掌,拿着甲鱼的就大声喊,“欢迎欢迎。” 也不耽误手上的活儿。 陈凡咧着嘴,举起手对大家挥手,“你们好你们好。” 这种欢迎方式还挺别致。 问候完之后,他赶紧拉着张文良的衣服,小声说道,“三虎哥,全杀啊?” 张文良一愣,看了看那边的甲鱼,再回头看看他,“不杀留着过年?” 陈凡哭笑不得,“昨天我们只弄了七八只大的,就够全村人吃一餐,你们抓的甲鱼都有大几百只,全杀了做菜,你们吃得完吗?” 张文良顿时呆住,“七八只大的就够全村吃一顿?” 陈凡耐心解释,“甲鱼出肉率有百分之六十左右,这种大甲鱼只要清理干净,几乎全部都能吃,一只大甲鱼就有15、6斤,弄个十只就等于一头猪,你们一顿吃几头猪?” 还吃几头猪? 多搞一点配菜,半头猪就够全村人造一顿好的,现在清洗出来的甲鱼都快一半了,真打算吃肉吃到饱啊?! 张文良赶紧大声喊道,“都停下都停下,陈师傅说够了,其他的留着以后吃。” 见张文良发了话,大家都停了下来,稍微收拾一下,然后大部分人都跟在两人身后,往坡上面的大队部走去。 第46章 是条汉子 走上一个斜坡,便到了大队部办公室院外的场坪上。 张文良指着坐在门口晒太阳的四个人,说道,“那个穿蓝布袄子,戴帽子的是大队长张长江,也是我大伯。” 一句话就把陈凡整自闭了。 张文良还在兴致勃勃地介绍,“那個穿军大衣的是副队长肖烈文,他是退伍老兵,五几年回来的,听说立过功,不过具体情况不太清楚,谁问他他都不说。但没有人怀疑,因为地委武装部给他安排好的工作,他不去报道,回家来了。 还是县委武装部没看到人过去,曹部长亲自跑过来找他,大家才知道这件事,但他还是不去。后来李先生提倡多建民兵师,他才出山干了副队长,主要管政治和治安,同时负责训练民兵。 穿灰布袄子的是副队长叶树宝,叶队长管生产,不过一般都是大家商量着来。 队里的支部杨书记这两天去了公社开会,妇女队长也不在,现在大队部就他们三个做主。 最后那个就是我们5队的小队长,也是我爹。” 陈凡沉默了,这一家子就两个官,还不算别人? 然后问道,“三虎哥,那你呢?” 张文良咧着个嘴,“我是大队民兵连长。” 好嘛,一家子都有职务。 陈凡突然有点好奇,“民兵连长有工资吗?” 张文良刚想说他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便想起他的脑袋出了问题,连连摇头,哈哈笑道, “民兵就是民兵,意思就是老百姓自己组织的部队,谁给发工资?别说连长,十几年前搞民兵师的时候,师长都没工资,好处就是子弹、炮弹随便打,有时候还能从武装部要点军服、鞋子、手套、急救包这些东西回来,但是也不多,只能当奖品发给先进份子。” 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我也是大队班子成员,算是半脱产干部,组织训练的时候算满工,另外一年补300个工分,算是有点补贴。” 陈凡又有问题了,什么是半脱产干部? 不过这时候已经走到张队长他们跟前,张文良快走两步,给张长江他们介绍,“这位就是陈师傅,刚刚从6队过来,身上带着杨队长的介绍信,我检查过。” 张长江几人早已站起来,他将烟杆换到左手,伸出右手笑道,“欢迎欢迎啊。” 陈凡毕恭毕敬地伸出双手握住,“张队长好。” 然后又跟其他几位大佬一一握手。 尤其是肖烈文,眼里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哪怕是人在笑,陈凡也感觉有点头皮发麻。 这人手底下肯定有很多条命! 不过陈凡倒是不怕,既然是退伍老兵,还立过功,那就是战斗英雄。战斗英雄手底下的命都是敌人的命,杀得越多越好。 寒暄过后,张长江和颜悦色地笑道,“小陈师傅,要不你先休息一下,喝口茶,再教他们?” 陈凡赶紧说道,“不用休息,我随时都可以。” 顿了一下,又笑道,“这时候也不早了,早点教完大家,我也好早点回去,省得走夜路。” 听到这话,肖烈文脸上的笑容又浓了几分,“干脆利落,是条汉子。” 陈凡咧着嘴,不知道怎么接话。 这几天杨队长他们都当他是半大的娃子,还是头一次有人夸他是条汉子,不容易啊。 叶树宝也笑道,“既然小陈师傅要速战速决,那咱们就搞快一点。” 然后冲着张广文使了个眼色。 张广文立刻转过身,扯着大嗓门喊道,“今天都听小陈师傅安排啊。” 又指着张文良,“小陈师傅不熟悉人,你来帮忙指挥。” 张文良点了点头,转身看向陈凡,“陈师傅,要怎么准备?” 陈凡想了想,默默盘算需要哪些东西,他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试探着问道,“杀猪用的那些东西,你们这里有么?” 张文良顿时一愣,“杀猪?” 然后点了点头,“都有,杀猪刀都有两把,就是铁钩、砍刀要去借。” 同时心里在纳闷,杀甲鱼跟杀猪一个阵仗吗?那动静有点大啊! 陈凡赶紧摆手,“不用杀猪刀,菜刀就行,主要是要几个大盆,还有一口锅烧热水,还要个案板切肉。” 张文良顿时恍然,“明白了,半个小时内就好。” 随即便转过身去找人安排,“你、你、伱去垒土灶,垒两个,把两口大锅都搬过来,你们两个去准备两个案板,你们去抬大盆……” 不一会儿便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 陈凡作为大师傅,只需要在一旁坐着就好。 张文良去统筹检查,张长江四人便陪着他说话。 张长江呵呵笑道,“今天上午杨队长杀年猪,小陈师傅去了没有啊?” 陈凡正忙着婉拒叶树宝递过来的卷烟,“谢谢谢谢,我不会抽这个。” 叶树宝硬往他手里塞,“不会抽就学嘛。” 肖烈文也在一旁笑道,“男子汉不会抽烟喝酒怎么行,抽一根玩玩。” 这东西能玩? 陈凡推脱不过,被硬塞了一支,张广文又亲自帮他点上,才刚抽了一口,就连着咳嗽好几声。 旁边四人一看,都哈哈哈地笑个不停。 窝去,这是什么烟? 陈凡苦着脸,这东西真是呛得要死,真搞不懂有什么好抽的。 这时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给他端了杯热茶过来,陈凡先道过谢,再看看茶杯,还好,洗得很干净,还是正儿八经的绿茶。 张长江笑道,“这是我们本地种的绿茶,省里的领导喝了都说好,你尝尝。” 陈凡笑着点点头,吹了几下冷气,再喝了一口,顿时口齿留香,“嗯嗯,很香。” 看到他的样子,张长江几人又是一阵大笑。 肖烈文指着陈凡,转头对着张长江说道,“跟十年前那几个上海来的知青像不像?” 张长江脸色一变,抿着嘴点头,“你别说,看着还真像。” 陈凡张着嘴,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们不解释,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这时张长江又问起那句话,“杨队长今天杀年猪,你去了吧?” 第47章 大喇叭 陈凡学他们的样子,将茶杯搁在脚边的地上,烟夹在手里也不抽,笑着说道,“去了,今天来的杀猪师傅是食品站的朱师傅。” 张长江点点头,“朱师傅是把老手,十几岁就跟着他师父学杀猪,出师后自己又单干了几年,后来搞公私合营,他就去了食品站专门负责杀猪,这一算,都快二十年了。” 陈凡掐指一算,这都差不多有45岁左右了吧? 不过想想刚才朱师傅的样子,好像比实际年龄要年轻点,反而村里一些年纪比他小的,看上去比他苍老多了。 叶树宝在一旁笑道,“那做杀猪菜的,是你们5队的刘掬匠?” 陈凡还没回答,肖烈文就咧着嘴笑道,“除了他还有谁,他们那边几个队的红白喜事都是他操办,这么多年的杀猪菜也是他做,未必还会换人不成。” 看着几人探询的目光,陈凡点点头,“对,就是刘师傅。” 肖烈文哈哈笑了两声,似乎在庆祝自己的神机妙算。 随后转头看向陈凡,略带好奇地问道,“就他做了一锅杀猪菜,你没做一锅甲鱼肉?” 陈凡转过身正对着他,“甲鱼肉没做,做了一个血肠,这个也是杀猪菜,不过是东北那边的。另外还做了爆炒猪肝和回锅肉。” 张长江微微一愣,“哟,你还会做东北的杀猪菜?” 不等陈凡说话,肖烈文就满脸激动,“你会做血肠?” 陈凡看向他,“啊,会做。” 肖烈文满眼期望地望着他,“那下回我屋里杀猪,你能不能帮我做一回血肠?” 随后转头对着张长江几人说道,“算一算,我有二十几年没吃过这东西,本来连味道都忘了,这时候他一说,我满脑子都是血肠,馋得呀。” 陈凡毫不犹豫点头,“行啊,这是我的荣幸。” 能为战斗英雄做点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有什么好犹豫的。 “好好好,” 肖烈文乐得合不拢嘴,“哎呀,有多少年没吃过这一口了,还真是挺想的。” 顿了一下,又满脸期待地看着陈凡,“那你会做东北的杀猪菜么?” 陈凡呵呵笑道,“会呀。其实东北的杀猪菜跟咱们这里的差别不大,最主要的就是要用酸菜打底,……” 不等他说完,肖烈文又拍着大腿笑道,“对对对,就是酸菜,他们那個酸菜是真够味,……哎呀,” 肖烈文突然叹了一口气,“好些年没吃过那些东西了,想当年我们队伍撤到丹东,吃的第一顿饭就是杀猪菜,吃完饭后就散伙,这都二十几年了。所以那个味道,我就想了二十几年。” 顿了两秒,他突然站起来,“不行,我得让人去请朱师傅过来,明天就给我杀猪,我等不及了。” 陈凡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却又有些心酸,赶紧起身拉住他,笑道,“肖队长,您要是想吃血肠了,杨队长家里还有三条,您让人去找他买一条回来不就行了。您那猪留着,我再给您做一缸酸菜,到时候做一锅东北杀猪菜,您安排几个人跟着学,以后年年都有酸菜吃,不急于这一时。” 肖烈文惊讶地看着他,“伱肯教?” 陈凡笑道,“这有什么不肯教的,今天我在杨队长家里做的几个菜,也都一起教给他们了。” 说着脸上露出几分惋惜,“可惜现在没有新鲜猪杂,要不然我也可以把这几个菜都教给你们。” 一听这话,张长江立刻站起来,冲着下面正在忙碌的张文良喊道,“三虎,三虎。” 张文良转头看了一眼,迅速跑上来,“大伯,什么事儿?” 张长江,“你现在去通讯房,给朱公安打个电话,请他帮忙去食品站看看,有没有新鲜的猪下水,买一副回来,来了请他喝酒。” “诶,好嘞。” 张文良问都不问,转身就往大院里面跑去。 陈凡看着他的背影,再转回来看着张长江,满脸懵逼,“通讯房?” 今夕何夕啊?生产队都通电话啦? 张长江靠在椅背上,看到陈凡的表情,抄起茶缸喝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笑道,“我们大队有两条线路,一条东线、一条西线,都直通公社派出所,是解放前埋下的通信线路,不过只能单线联系。 后来搞大建民兵师的时候,我们民兵团的通信班就把这两条线路改造了一下,每个小队都有一部简易电话机,通过这部电话机,能够与派出所取得联系。紧急情况下,小队可以把电话打给派出所,然后派出所就能直接与其他各个小队联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消息通知全队。” 等他话音刚落,叶树宝就说道,“不过很快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这次杨书记去公社开会,就是公社要在大队里面建广播站,每个小队都会装一个大喇叭,再有事情的时候,我们在大队里用喇叭一喊,全大队的人都知道,那可就方便多了。” 陈凡两眼茫然,广播站他知道,村里有个电线杆,电线杆上装着一只铁皮大喇叭,每天早上6点钟,广播开始播音的时候,喇叭就响了,在他小时候,也是非常深刻的记忆。 可是单线电话是个什么技术原理?只能固定打给一个电话,不能打给其他人? 而且为什么要装在派出所,不是应该装在大队部,然后大队部再跟派出所联系的吗? 搞不懂。 这时候他又隐隐明白,前天自己苏醒之后,为什么杨队长一声喊,朱公安那么快就赶过来了,合着是用电话联系的啊。 这边电话一喊,那边骑着自行车就过来,确实挺快的。 另一边,叶树宝说到了大喇叭的事,其他几人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件事上,就连肖烈文也没那么惦记东北杀猪菜,兴致勃勃地聊着以后大喇叭由谁来开,钥匙给谁管。 过了好一会儿,张文良才从院子里面走出来,“大伯,朱公安下乡去了,不在所里,是曾公安接的电话,他让人去了食品所,正好朱师傅在杀猪,有一副新鲜的下水,就给定了。不过他们所里人都很忙,人都走不开,要我自己去取。” 张长江挥挥手,“你骑马过去,赶紧的,人家小陈师傅要给肖队长做杀猪菜呢。” 张文良点点头,“诶,那我去了。” 第48章 成竹在胸 很快半个小时过去,下面的灶台也准备妥当,就等陈凡一展身手。 为了让大家看得更清楚,他们还搭了个高台。 陈凡站在高台上,跟直播带货似的,举着脸盆大的甲鱼,“大家看好了啊,这种甲鱼凶得很,千万要小心,不能被它咬到。” 一个妇女在下面喊道,“陈师傅倒是细心,以前清塘的时候,每年都有人被咬过,那时候都是一铁锹把鱼砸烂,砍掉脖子再把嘴巴掰开,疼死個人呢。” 旁边立刻有人说道,“还以前,就刚才洗甲鱼的时候,张翠娥就被咬了一口,幸亏就在水边,把鱼伸到水里就松口。” 陈凡呵呵笑道,“所以要杀甲鱼的时候,就不能直接上手,这里有个小窍门,用个小木棍给它咬住,就像这样,” 说着将甲鱼放在地上用脚踩住,拿起一根筷子伸到甲鱼嘴边给它咬紧,然后将甲鱼脑袋拉出来,手起刀落。 大家一看这利索劲,立刻热烈鼓掌。 观众的情绪很高啊,这要是开个直播,上架不秒光都说不过去。 陈凡一边操作一边教学,展示怎么杀鱼、剪脂肪、撕膜、切块。 张长江几位领导将位置让给村里厨艺最好的人,自己站在第二排,一个个看得不断点头。 肖烈文由衷地说道,“这个小伙子细心,生怕别人学不会,做之前讲一遍,做的时候讲一遍,做完了还讲一遍。真有蠢货学不会的,他还换一只鱼继续做着讲,不错不错。” 前面站着的张翠娥转过身,不服气地说道,“我不是学不会,是没看清。” 肖烈文自然不会跟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计较,咧着嘴呵呵大笑,“那你就多看几遍,看清楚一点。” 陈凡在台子上杀了两只甲鱼,下面一排人也跟着杀了8只,杀完剁块,分别用10只木盆装着,又用清水洗、热水泡。 等所有甲鱼都处理完,大家便转移阵地,到灶台边开伙。 今天没有刘掬匠搭手,两口锅都是陈凡自己弄。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技能板的原因,此时陈凡对于做菜的信心是前所未有的足。 昨天刘掬匠做大锅甲鱼的手法,还有今天上午做杀猪菜的诀窍,都在他脑子里清晰闪现。 包括穿越前做过的菜,以及看别人做过的菜,自觉都能一一还原,可谓成竹在胸。 所以此时站在灶台前,颇有几分大师风范。 先清点旁边桌子上的调味料,检查配菜的种类和份量,然后拿着竹锅刷,在两口大锅里刷了几下。 其实人家早就把锅刷干净了,但是作为大厨,不刷两下锅,总感觉差了点什么似的。 就是要点仪式感。 清点完毕,陈凡干咳一声,对着众人说道,“刚才教了大家怎么宰杀甲鱼,现在大家还闻得到腥味吗?” 当即便有许多人齐声大喊,“没有。” 两三百人围在一起,却只有几十个人给了回应,让陈师傅感觉不是很满意。 这时就有人捧场了,“原来杀个甲鱼还有这么多讲究,早知道要剥皮剪油就能去腥味,谁还用这东西喂猪啊。” “就是,这些年丢了多少甲鱼哦。” “想起我都没有肉吃,反倒猪吃了个饱,肚子里就一股火气。” “今天你可以多吃点肉了撒,要是还不解气,再把吃了甲鱼的那头猪也吃掉。” “那说个鬼,过两天就杀。” 又扯着嗓子喊,“陈师傅到时候来吃杀猪菜啊。” 张广文见他们扯起来就没边,赶紧喊道,“都不要讲话了啊,听陈师傅说。” 陈凡呵呵笑着,一点不耐烦的意思都没有。 等大家都安静下来,才继续说道,“其实啊,到了这里,随便大家怎么做,这甲鱼肉都好吃。如果说要讲究一点,这个甲鱼的做法就多了,像什么红烧、清炖、清蒸、做汤、辣炒、干锅,还可以跟鸡子、鸽子一起炖。今天我就做两种,一种加土豆红烧,一种加白萝卜清炖。” 然后就开始表演。 村民们也都围着互相交流心得。 “哎呀,放这么多油啊。” “你也不看看有多少肉,几大盆啊,分开下锅也能装满两锅。” “这可是熬猪食的大锅,今天要吃大锅饭呐。” “呕……,不提猪食行不行。” “你们看你们看,陈师傅好利索啊,怕不也是做过掬匠师傅的?” “你要说他屋里有人是掬匠还差不多,这么小的年纪,谁会请哦。” “人家陈师傅手艺好啊,连甲鱼都会做,还当不好一个掬匠?” “当不当的好先不说,关键是这细皮嫩肉,比小媳妇还好看,不像是当掬匠的人呐。” 围在里面的都是各家掌厨的主妇,男人们都在外围,本来闻着味儿就有点心里直痒痒,但为了让媳妇学会做甲鱼,都主动让出了位子。 可此时听见她们不聊甲鱼聊师傅,心里就不乐意了,当即有人扯着嗓子喊,“伱们是学菜还是看人呐,用点心行不行?” 这年头的妇女可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尤其是农村妇女,号称“女子能顶半边天”,在妇女队长的带领下,干活都朝男人看齐,性格自然泼辣得很。 一听那人在喊,当即就有人回话,“刘德福你喊什么喊,要不你来。” “刘德福心疼媳妇,想学会了回去做给媳妇吃。” “哎呀,该不会是有了吧,这是要伺候月子啊。” 刘德福在后面气急败坏,“我伺候你婆婆个月子。” 当即就有人从侧面冲过来,“刘德福你胡扯什么,老子撕烂你的嘴。” 眼看冲突将起,张广文一声大喊,“吵什么吵,都安静点。” 队长威望不小,何况大队长和副大队长都在,刚才还闹哄哄的几个人瞬间便安静下来。 不过刚才他们这么一吵,倒是给陈凡提了个醒,当即扯着嗓子喊道,“甲鱼性凉,最好不要给孕妇吃啊。” 一听这话,人群中响起几声哀嚎,显然是怀有身孕的人。 张长江则赶紧挤到陈凡旁边,满脸严肃地问道,“这个孕妇一定不能吃?” 陈凡正色说道,“本草纲目里面有记载,甲鱼能活血化瘀,而且性凉,孕妇吃了容易流产,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最好不要给孕妇吃。” 张长江立刻点头,又问道,“那刘掬匠知道不?” 看来兵分两路的事,杨队长也跟他说过。 陈凡点点头,“我跟刘师傅交代过,一定要把这种禁忌转达到位。” 张长江转过身招来一个年轻人,“安全起见,你们明天巡逻的时候,跟各个小队再交代一遍。” 刚才陈凡不就差点忘了么,搞不好刘掬匠也有犯迷糊的时候,这种事情可马虎不得。 那人点头答应,还掏出一个小本本记下来。 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外面有人在喊,“三虎哥回来啦。” 第49章 都认全了 张文良骑着马回来,马背上还搭着个褡裢,两边都鼓鼓的,显然装了不少东西。 除了他之外,还有三个人跟在他后面。 陈凡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女人卖力蹬着自行车,前面的棉袄扣子都已经解开,后面还驮着一個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人。 另外一位自己骑着自行车,他也认识,竟然是上午才见过的朱师傅。 两辆车三个人,将自行车停好之后,就兴冲冲地跑过来。 不过他们还要落在张文良后面,张文良早就牵着马走了过来,满脸兴奋地说道,“猪下水买回来了,朱师傅还送了一大袋猪血。” 他话音刚落,朱师傅就甩着胳膊从后面走了过来,咧着嘴大笑,“老张、老肖、老叶,我蹭饭来了。” 明明是冲着三位大队领导说话,眼睛却落在陈凡面前的两口灶上,“哎哟,好香啊,这就是甲鱼肉?” 张长江哈哈大笑,快步走过去,早早地伸出双手,“你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啊,欢迎欢迎,等一下吃饭整两碗酒,肯定要把你陪好。” 除了他之外,肖烈文、叶树宝也都迎上去打招呼。 就连周围的生产队社员,也有不少主动喊“叔”、“爷”。 这就是食品站掌刀屠夫的排面! 陈凡拿起抹布擦了擦手,从灶台后面走了出来。 张文良赶紧上前,将褡裢卸下到他面前,“陈师傅,这个怎么处理?” 陈凡蹲下来看了看,“这样啊,心肝肺这些都用清水泡,猪大肠用草木灰洗干净,猪血赶紧倒出来,然后准备葱姜蒜,再煮一锅热水。” 他话音刚落,朱师傅就凑过来说道,“我晓得你要做血肠,特意留了两根筒骨,可以熬高汤。” 说着还转头去看张长江,“我可不是白来的啊,带了硬货的。” 张长江哈哈大笑,“这个确实是硬货,你不带,我们还真没有。” 陈凡拨开猪下水,果然看见两根筒骨,便哈哈笑道,“那敢情好,用高汤最好。” 然后他又看见一条五花肉,顿时哭笑不得,抬起头看着朱师傅,“您是上午杀猪菜没吃好,还想再吃一回啊?” 朱师傅故意将脸一板,“吃什么杀猪菜,我就想再吃一回你做的回锅肉!” 陈凡自无不可,“行啊,这个简单,待会儿一起弄。” 看到这一幕,站在他后面的张长江几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面露喜色。 多少人想请朱师傅吃饭,可人家天天大鱼大肉,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没想到今天倒迷上什么回锅肉,看来以后卢家湾卖猪就有办法了! 等这包东西拿走,张长江又将陈凡带到另外两个人面前,笑道,“这是我们卢家湾的定海神针,支部杨书记。” 陈凡立刻点头哈腰,“杨书记好。” 杨书记伸出手,“辛苦陈师傅了啊。” 陈凡,“应该的。” 张长江继续介绍,“这是我们妇女队长杨兴秀,也是杨书记的大女儿。” 杨兴秀大大方方地跟陈凡握手,“陈师傅辛苦了。” 陈凡只得继续走程序,“应该的。” 他在心里嘀咕,一个生产队支书,一个大队长,两个副队长,一个民兵连长,一个妇女队长,生产大队的领导班子,自己应该认全了吧? 寒暄过后,肖烈文看着陈凡,小声问道,“陈师傅,那个血肠什么时候做?” 陈凡笑道,“这两锅甲鱼还要焖二十分钟,等甲鱼焖好起锅,就可以熬高汤,高汤烧好再做血肠。” 随即看了一眼其他东西,回过头来问道,“肖队长,您看今天是吃咱们这里的杀猪菜,还是我做一桌川湘口味的猪杂宴?” 肖烈文想都没想便说道,“本地杀猪菜就算了,等你这两天忙完,麻烦伱再跑一趟,我多准备一点大白菜,帮我做两缸酸菜。回头吃东北的杀猪菜。” 顿了一下,又问道,“这个酸菜要多久才能腌好?” 陈凡,“半个月左右就差不多了。” 肖烈文点点头,“那就是腊月二十之前,赶得上过小年。” 守在一旁的朱师傅早已直咽口水,“还有东北杀猪菜?哎呀,老肖,你家里杀猪,一定要找我来啊!” 肖烈文哈哈大笑,“你不说也要找你,别人我还不放心呢。” 随后他们几个在一边聊,陈凡继续看锅,顺便招来几条看家狗,跟它们聊些本地的八卦,引得全村人频频侧目。 一些还打着招女婿主意的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打消了心思。一个个小姑娘也暗暗叹息,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脑子有点问题呢? 但也有个别少女怀着牺牲自我的精神,想着如果朱公安找不到陈凡的家人,就请人去说媒。虽然他喜欢跟狗聊天,可是真的长得好看啊,还会做饭呢,以后最少也能做个掬匠师傅,肯定少不了一口吃的。 这样的夫婿去哪里找哦?! 跟几条狗子聊完,禽言兽语终于升到2级,如今是lv2(1/50),陈凡感觉更懂了狗子一些。 可惜这时候两锅甲鱼也闷熟了,他赶紧站起来揭开盖子,刹那间,一股浓郁的香气向四周弥漫开来,刚才还喧闹的池塘边登时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紧盯着那两口大锅,所有人眼里都在发光。 过了好几秒,张长江总算回过神来,当即扯着嗓子喊道,“三虎子,组织人手,一家一碗,发肉啦……。” 话音刚落,便看见大家轰地一下分成两拨,一拨往家里跑去,另一拨跑过来排队,都不需要人指挥,那叫一个井然有序。 10几分钟后,两口大锅便清洁溜溜,社员们也都抱着碗、盆回家,各自去做晚饭。 小孩子们忍不住缠在父母左右,眼里满是渴望,年纪稍大些的还能忍着,只是闻着肉味咽口水,年纪小的已经被馋哭。兴高采烈的大人们今天也不小气了,拿起一块肉塞进小儿子嘴里,便传来一阵阵欢呼。 陈凡呵呵笑着,准备处理下一拨。 又是一通忙活,重新杀了一只稍小的甲鱼,又将血肠煮上。 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好之后,在张长江的建议下,他将厨房转移到上面大队部办公室的厨房里面。 虽然今天是晴天,可毕竟已经入冬,在外面做菜很快就会凉掉。去后院的厨房,端出来就是餐厅,正好趁热吃。 第50章 不要客气 大队部所在的这套三进大宅院,是解放前卢家人建造的民居,具有典型的江南民居特点。 青砖黑瓦做料,墙体高大,方便通风散热,屋顶斜度很高,这是为了方便下雨天倾泻雨水。 进院第一排是三间正房,中间是明堂,民间称为堂屋,左右有两间侧房,可以作为接待使用。 从堂屋的掩壁后面穿过去,便是一座小院。 小院左右各有两排厢房,后面有一座下砖上木结构的两层小楼。 小院四周被房子围着,又被称为天井。下雨的时候,四周房子屋檐内侧的雨水都落到中间的天井里面,这种便是江南常见的“四水归堂”局。 穿过两层小楼,后面还有一座带小花园的绣楼,也是两层小楼,却没有厢房。 这一整套民居说不上恢弘大气,倒也格局分明,只是没有太多的雕梁画栋,显得相对朴实。 另外,原本青砖黑瓦的房子被大片刷白,写着一行行红色的标语,在当前的社会环境下,倒也异常和谐。 整座宅院坐北朝南,被一堵高高的院墙包围,院墙西边外二三十米处又栽种了一排高大的樟树,这样便可以隔绝不远处河堤上行人的目光。 在大院东边两米多高的坡下面,便是刚才陈凡开展集体教学的池塘。 围绕池塘铺着一条约十米宽的青石板路,石板路边还有十几间青砖大瓦房,但都只是普通的单宅,而且都没有围院子,推开门就是水塘。 这一圈青砖房,便是以前卢家族人的居住区。 只是如今大宅院变成了卢家湾大队部,以前的卢家民居,也在当年土改的时候,被分发给贫苦的村民,现在自然是社员的家。 穿过池塘往东,是一长条建在坡脊上的土墙茅草房。 再往外,则是大片的田野,也是刚才陈凡过来时走的路。 …… 大队部中院的西厢被改造成了厨房和餐厅,陈凡在里面锅铲飞舞,不一会儿便整出一大桌子好菜。 等最后一盘爆炒猪肝上桌,他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介绍,“红焖甲鱼、清炖甲鱼、东北血肠、榨胡椒炒肥肠、爆炒猪心、爆炒腰花、爆炒猪肝、回锅肉、猪肺汤,最后一盘炒白菜,齐活。” 张长江站起来,指着自己旁边的位置,“来来来,陈师傅这里坐。” 陈凡一看赶紧摆手,“这不行,我哪能坐主位。” 随后看了看,指着门口的位置,“我坐这里就好。” 说着就要去搬椅子,却又被张文良拉住。 好一阵推让,总算让杨书记坐了主位,陈凡和朱师傅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然后依次是张长江、肖烈文、叶树宝、张广文、张文良和妇女队长杨兴秀,正好一桌9个人。 肖烈文看着这一大桌菜,咧着嘴笑道,“这可比过年还丰盛啊。” 朱师傅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关键是好多菜都没吃过。” 他指着那盘榨胡椒炒肥肠,哈哈笑道,“你要不做这盘菜,我都不敢说你是这里的人。这么多菜,我就认得他。” 肖烈文,“我也就比你多认得一盘血肠。” 一番大笑过后,又开始倒酒。 这回陈凡没有硬要用温水泡酒,因为拿上来的是几瓶瓶装酒,白亮透明的玻璃瓶身上,贴着一张巴掌大的纸,上面竟然还有个正儿八经的商标,几种粮食作物的图案围着四个大字,“云湖大曲”(纯属虚构)。 这种看着包装简单的瓶装酒,却是再正统不过的粮食酒,而且经过酒厂专业机构的检验,不用担心甲醇超标。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度数有点高,自己能喝几两的问题。 不过,他自己不要,朱师傅却帮他开了口,“小陈师傅不喝凉酒,最好给他弄点热水烫一烫。” 一听这话,杨兴秀立刻起身去拿碗倒开水,杨书记还故意板着脸,“陈师傅有什么要求就直说啊,还客气什么。” 肖烈文也说道,“一方人有一方人的习惯,虽说是入乡随俗,但個人习惯能照顾的还是要照顾,就温个酒而已,举手之劳都算不上,下次不要客气了啊。” 陈凡只能咧着嘴尬笑。 等到动筷子的时候,又是一番谦让。 最后还是请杨书记先动筷子,然后是朱师傅带头,这顿饭才正式开始。 这时候陈凡都已经出了一身汗,哎哟喂,在外面吃饭可真累。 旁边肖烈文第一筷子就冲着血肠去的,夹起一块丢到嘴里,当即眼睛一亮,对着陈凡竖起大拇指,“好吃。” 其他人一听,连忙一人一筷子,瞬间就清掉大半。 肖烈文眼睛都直了,“给我留几块,我都二十几年没吃到了。” 叶树宝看着他,手上一点都不慢,“嗨,刚才人陈师傅特意给你留了三大条,你带回去慢慢吃不就得了,跟我们抢什么?” 肖烈文不管,赶紧又夹了两块,那盘血肠便已经空了。 好嘛,陈凡这个大厨,今天做了两顿血肠,是一块都没捞着,他都不知道自己第一次做血肠味道怎么样,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为什么是第一次做? 几十年后除了农村杀猪的时候,还能去哪里买新鲜的猪血?猪血都买不到,当然做不了血肠。 不过虽然没亲手做过,但陈凡看过几十条做血肠的视频,早已烂熟于胸,如今自己的厨艺也到了4级,堪比小饭店的专业大厨,自诩做一道血肠还是没问题的。 这不看大家的反应,还是很不错的嘛。 刚才除了陈凡之外,唯一没有去抢血肠的人就是朱师傅,他不抢血肠,却夹了好大一筷子回锅肉,再来一筷子炒猪肝,吃得不亦乐乎。 其他人一看,也不甘示弱,纷纷对着几盘菜伸筷子。 张文良是个晚辈,刚开始没好意思跟长辈们抢,只吃了一块血肠,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碗里的菜少了一大半,这下也顾不得矜持,赶紧一个碗里夹了一筷子,吃一口回锅肉,眼睛一亮,吃一口猪肝,嘴角上翘,再吃一口腰花,顿时乐开了花,…… 陈凡右手拿着筷子,左手扶着酒杯,得,我还是吃甲鱼肉吧。 第51章 慢点走 一阵风卷残云,桌上的菜顿时空了大半。 这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张长江指了指酒碗,话还没出口,就先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便引起满堂笑声,一个个都乐不可支。 肖烈文哈哈笑道,“看看你们这点出息,跟没吃过席似的。” 朱师傅咧着大嘴,抬手指向陈凡,“这可不能怪我们,得怪陈师傅手艺太好,忍不住啊。”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大笑。 不过刚才狂吃这一阵,大家肚子也都填了个半饱,这时候便慢条斯理地喝起酒来。 正好这时陈凡的酒温了、肚子饱了,也不怕喝多了难受,便捻着小酒盅,跟大家一一碰杯。 喝了一轮,众人便开始闲聊。 肖烈文看着杨书记,“老杨,这次去公社开会,上头怎么说?” 杨书记抹了把嘴,习惯性地掏出旱烟点上,旁边张文良立刻掏出一包牡丹,给朱师傅和陈凡一人递上一支。 这個烟可不便宜,比起8分钱一包的经济,牡丹要4毛9一包。 众所周知,香烟分有等级。而这个时候的香烟就分为三等:甲级、乙级和丙级。 最便宜的丙级烟甚至不用烟票,掏钱就能买,标准就是不超过2毛钱,比如八达岭、东海、黄金叶这些都是丙级烟,当然少不了最便宜的经济烟。 而乙级烟就是在2毛到5毛之间的。3毛6分钱的墨菊、3毛5的大前门、3毛2的飞鹰、镜湖,还有2毛9的朝阳桥都是乙级烟,其中最贵的就是4毛9的牡丹。 曾经为抗日做出过杰出贡献,一度与中华齐名的“飞马”,如今也已经降价到2毛9一包,沦落到乙级,差点就跌到丙级烟的层次。 这个档次的烟就得要烟票了,所以干部一般都是抽乙级烟,就因为这类烟不容易买,以示与众不同。 还好,只是与众不同,还没到高人一等的地步。 因为高人一等的,最次也是抽甲级烟。 甲级烟自然是5毛钱以上的烟。小中华6毛2,大中华7毛2,都是甲级烟。 谁要是掏出一包中华来,县领导都要高看三分。倒不是因为那一包7毛2分钱,而是这种票太难得了,能够拿到这种烟票的,不说有多厉害,最少也认识几个厉害的角色。 就这还不算最贵的,最贵的是进口烟,售价按美元计,不过那已经超出老百姓的消费范畴,不在计算范围之内。 从香烟上看,张文良这个民兵连长,就要比6队的杨队长日子好过不少。 当然,也不排除打肿脸充胖子的可能性。 但不管怎么样,朱师傅对到手的牡丹烟很满意,那点火的姿态跟在杨队长家里时都不一样。下巴高高抬起,右手搁在桌子上,将烟举得老高,似乎抽这个就很不得了一样。 陈凡这个不抽烟的,也捧着肖烈文的手把烟点上,然后拿在手里烧着,简直是浪费。 然后他惊讶地发现,杨兴秀这位女士也拿着个烟杆抽着。 得嘞,这屋子9个人,就自己一个不抽烟的。 杨书记叭了两口,才得意洋洋地说道,“明天派人去邮电所拉电线杆,下个星期三,就有人过来拉线。” 叶树宝算了算日期,“今天是星期六,1月22号,下个星期三就是1月26号,那快了啊。” 张文良突然满脸兴奋地说道,“刚好是腊八节。” 肖烈文扯着嘴,“那巧了不是。” 众人都兴奋得不行,端起酒碗又碰了一个。 放下酒碗,杨书记干咳一声,看了看大家,正色说道,“这个广播线扯好,还要把广播站建起来,这个广播站呢,要牵电线。 公社说了,这一次,南湖公社5个大队,全部都要广播覆盖到位,电线跟着广播线走,电线杆栽好了就来安装,争取在春节前装好。” 等他话音刚落,张长江立刻说道,“可以啊,广播站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在二楼腾了一个房间,随时可以安装设备。” 叶树宝又皱着眉头说道,“就是这个播音员不好找。” 肖烈文也说道,“现在我们大队只有卫生员、通讯员,农技员还是公社农技站的人在兼,这最后一个广播员,总不能还找外人了吧。” 杨书记眉头紧皱,“问题是我们大队都不会讲普通话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陈凡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地问道,“队里没有小学老师么?” 杨书记转头看向他,倒是给了个笑脸,“我们生产队倒是有一所初小,在10队那边,就教一年级和二年级,三年级起就要到南湖小学读书,而且他们只收头上几个小队的学生,其他小队的娃子都直接到公社去读。 南湖小学的老师不是我们队里的人,自己队里的老师呢,就会讲我们‘云湖普通话’,收音机里的那个普通话,他是不会讲滴!” 陈凡呵呵一笑,得嘞,当我没问。 他倒是有心想当这个广播员,可是这种好事,怎么也不可能轮到他头上,便乖乖闭着嘴不说话。 杨书记几人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暂时搁置,等广播站建好再说。 实在不行,就找个高小毕业的人顶上,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来,讲“云湖普通话”也没什么,只是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一顿饭吃到天色渐晚,朱师傅还要赶回公社,陈凡也要回去,便到此结束。 从大队部出来,肖烈文拽着陈凡的手,大声说道,“陈师傅了不起,圆了我一个心愿,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吃上一口血肠。等过两天你再来,教我屋里娃儿做酸菜,我再请你喝酒,等酸菜做好了,我再杀年猪,你还要来,我请你做杀猪菜!” 陈凡咧着嘴笑道,“行啊,等我忙完这两天,一定过来。” 张长江站在一旁,对着远处招了招手,只见张文良牵着两头马走了过来。 杨书记对着陈凡笑道,“朱师傅有自行车,我们就不凑热闹了,你从这里走回去还要将近个把小时,就让三虎送一下伱。” 陈凡连连拒绝,“不用不用,就几步路的事。” 然后两手一拍,笑道,“况且我也不会骑马啊。” 张文良走过来笑道,“陈师傅你放心,这匹母马温顺得很,我们队里有人结婚,都是用这匹马接亲,保管你平安无事。” 陈凡推脱不过,只得在张文良的搀扶下上了马,小心翼翼地趴在上面,对着马耳朵说着话,“咱们不赶时间,慢点走哈。” 小母马打了个响鼻,嘘律律叫了一声,便稳稳当当迈着小碎步往前跑去。 第52章 不敢犯错误(求追读) 乡间小路上,两匹马一前一后,马脖子上的铜铃声叮铃作响,一路飘荡便到了卢家湾6队的知青点门口。 陈凡半梦半醒地趴在马背上,只要保证不掉下去就行。直到感觉马儿不跑了,才睁开眼坐起来,翻身下马,抱着马头摸了摸,“真乖。” 小母马打了个响鼻,歪着头在他脑袋上碰了碰。 张文良从后面牵着马过来,哈哈笑道,“陈师傅,我没骗你吧,这匹马稳当得很,小媳妇坐着都不怕。” 这时姜丽丽听见动静,赶紧跑过来把门拉开。 她看见陈凡,先是一喜,随后又看见张文良,赶紧怯生生地点了一下头,“张连长好。” 张文良转头看了看她,脸上的笑容稍微淡了些,打了一声招呼,“小姜啊。” 陈凡看了看两人,便知道和杨队长说的一样,张文良在刻意保持距离,便主动开口,笑道,“三虎哥,进来喝杯茶吧。” 姜丽丽一听,立刻跑进去准备倒茶。 张文良也不管她,对着陈凡笑道,“喝茶就不必了,这天都快黑了,我还得赶紧回去。” 随后将他骑着的那匹马马背上的两只箩筐卸下来,一手一只拎着就往院里走,走的时候还问了他一句,“你哪个房?” 陈凡顿时懵了。 刚才回来的路上,他就看见那两只箩筐,但是不好问,就一直没管。 现在看他的意思,这些东西都是给自己的? 他赶紧追进去,“三虎哥,你这是干什么啊?” 张文良见他不回答,便对着捧着茶碗出来的姜丽丽问道,“陈师傅住哪里?” 姜丽丽立刻指过去,“最边上这间房就是。” 张文良笑了笑,“谢谢啊。” 随后又说道,“茶我就不喝了,你给陈师傅吧,他刚喝了不少酒。” 说话的同时脚步还不停,没几步就进了房,将两只箩筐放下。 陈凡空着手还没他跑得快,“三虎哥,东西我可不能要啊。” 张文良转过身看着他,正色说道,“陈师傅,这里的东西有三份。” 一听这话,陈凡更加惊讶,竟然还有三份? 张文良指着箩筐说道,“这只里面的是我们大队部给你的,主要都是一些生活用品,你在这里住着什么都没有,杨书记和张队长考虑到伱的情况,就给你准备了这些东西。” 然后指着另一只箩筐,“这上面的包袱,里面是一件崭新的军大衣,和一双翻毛皮鞋,是肖队长感谢你送的。” 陈凡赶紧摆手,“不不不,这个我不能要。” 张文良理都不理他,将那只包袱提起来放到第一只箩筐里,继续说道,“这下面的东西,是我们5队的一点小心意,东西不多,你别嫌弃。” 陈凡哭丧着脸,“三虎哥,这些东西我真不能要,我就是过去做了一顿饭,……” 不等他说完,张文良便举起手打断他的话,“这话你跟我说没用,我的任务就是连人带东西送回来,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等过两天我再来接你,肖队长还等着你帮他做酸菜。 你今天也喝了不少,早点休息,就这样啊,再见。” 说完之后就大步流星走出房门,还对着捧着茶碗站在门口的姜丽丽点点头,然后甩着双手就往院门外走去。 等陈凡追出来,他已经翻身上马,一手牵着小母马的缰绳,对着他挥挥手,“回见啊。” 然后两腿一夹马肚,便蹬蹬蹬地跑远了。 陈凡垮着脸,看看他的背影,再看看房间里的东西,感觉有点脑袋发麻。 根据他对这個年代的了解,穷不可怕,没房子也不可怕,无论如何,生产队和公社都不会不管,只要人在这里,就不怕没住的地方、没吃的东西。 分一间茅草屋容身,或者跟哪个老鳏夫挤一挤,都能有地方住,吃的也有救济粮,不管能不能还得上,生产队都不能让人饿死。 最多借粮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给点脸色看。 但是不能犯错误…… …… 所以,由不得他不万分小心。 生活不易啊! 这时姜丽丽端着茶碗走过来,“陈凡,你先喝点水吧。” 陈凡转头看着她,“怎么还端着呢?” 正好有点口渴,便接过来尝了一口,温度正好,然后一口喝干,将碗递给她,“你帮我看着那些东西,我去找杨队长,等他来处理。” 姜丽丽接过茶碗,赶紧说道,“你喝了酒走路怕不安全,还是我去吧。” 陈凡笑道,“这天都快黑了,你一个女生走夜路才不安全呢。没事,在那边也是喝的烫过的酒。” 说着还故意压低声音,“和上午一样,喝一点倒一点,什么事儿都没有。” 姜丽丽一听这话,忍不住咧嘴直笑,却又赶紧低下头。 陈凡挥挥手,“我去了。” 姜丽丽赶紧抬起头,“那你小心点,慢点走。” 陈凡头也不回地举起手晃了晃,大踏步向前走去。 不一会儿到了杨队长家,他们正好在收拾碗筷。 见到陈凡,杨队长搬了一把椅子给他,“回来啦,来,坐。” 陈凡先喊了一声“杨婶”,然后凑到杨队长跟前,小声说道,“不坐了,队长,你还是过去我那边看看吧。” 杨队长微微一愣,“怎么了?” 陈凡比划了一下,“大队部的民兵连长张文良,他给我送来好多东西,这我哪里敢要啊,可是他丢下东西就走,我现在没办法,只能过来找您。” 一听是这事儿,杨队长顿时哈哈大笑,“就这个啊?我知道,没事,他给你送来,你收着就行了。” 陈凡先是一愣,“您知道?” 杨队长点着头,“对啊,你过去没多久,就有大队部的民兵过来跟我说了,这些东西都是大队部和5队给你的,你安心收着就行。” 可陈凡还是不放心,“不行不行,那些东西太多了,我可不敢要,队长,您还是跟我去看看吧。” 看见陈凡这个样子,杨队长不仅不觉得烦,反而深感欣慰,拍拍他的手臂,“倒是个觉悟高的小同志,警惕性很高啊。行,那我就跟你去看看。” 随后转头对着旁边的杨菊说道,“去叫一下刘会计和黄保管员,请他们去知青点。” 说着又回头对陈凡笑道,“既然是公事,那就公办。” 第53章 签字证明(求追读) 知青点,陈凡暂住的房间里。 杨队长坐在一边,翘着个二郎腿抽烟。 姜丽丽站在一旁作为见证。 刘掬匠也乐呵呵地坐在另一边的空床上抽烟。 刘会计清点物资,黄保管员拿着个小本本记录。 “单人蚊帐一床、蓝色棉布9尺、床单一条,被面一套、铺盖一套(两床棉被)、单衣两套、短裤两条、胶底单鞋两双、毛巾四条、牙刷两把、牙膏两条、搪瓷杯一个、铝饭盒一個、勺子一把、搪瓷盆两个、热水瓶一个、水壶一个、肥皂一块、手电筒一支、1号电池三个、弹子锁一把、马灯一个、煤油一斤。” 记录完之后,黄保管员抬起头,看了看坐在桌子两边的陈凡和杨队长,呵呵笑道,“这些就是大队部给的物资,基本上就是按照知青标准给的,还多了一些。” 杨队长抬起烟杆指了指他,“那些不管,你就只管记。” “好嘞。” 黄保管员明白了杨队长的意思,便不再多话。 等刘会计解开肖烈文送的那个包袱,他便直接记录,“三尺见方包袱布一块、羊毛军大衣一件、翻毛大头皮鞋一双。” 陈凡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抽。 别看那边的东西多,这边的东西少,可真要算起价值,把其他东西打包都抵不过这两样。 那件军大衣里面是羊皮的,别说在江南,在东北冬天都够穿了。 翻毛大头皮鞋也不得了,一鞋传三代、人走它不坏。前面包裹钢片、脚底钉着钢片、鞋弓还有一块钢片,穿这种鞋踢人……算了,最好还是不要踢人。 黄保管员记录完之后,再记录最后一筐东西。 “大米20斤、腊肉两条、一尺长腊鱼两条、棉花三斤、菜籽油一斤、酱菜一包、自酿酱油一瓶、自酿醋一瓶、辣椒酱一小坛、泡菜一小罐。” 黄保管员突然转头看着刘掬匠,“刘师傅,比你收的多哦。” 刘掬匠哈哈大笑,“那是陈师傅应得的。再说了,我收再多又不是我的,我就拿一条肉一条鱼,别的什么都不要。” 陈凡抬起头看着他,啥意思? 直到这个时候,杨队长才转头看着陈凡,指着那些物资说道,“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么?” 陈凡两眼茫然,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杨队长烟杆横挪,指着大队部送的那批物资,“这些东西,叫奖励。” 然后指着肖烈文送的棉衣棉鞋,“这个,叫谢礼。” 最后指着5队送的东西,“这些呢,叫回礼。” 陈凡看看他,再看看似乎眼里有几分喜色的姜丽丽,再看了看其他人,最后看着杨队长,“什么意思?” 杨队长干咳一声,抽了口烟,看着他说道,“先说奖励。你教我们队里的人怎么做甲鱼,知道这有什么意义么?” 陈凡眨眨眼,“可以吃肉?” 他知道农村油水少,一年到头难得吃一回肉,以前不会做甲鱼,眼皮子底下的肉就这么喂猪了,还被猪嫌弃,现在学会了宰杀和烹饪方法,就可以经常有肉吃。 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个了。 杨队长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说可以吃肉,也不算错,但肉是什么?是粮食!以前的甲鱼都被浪费掉了,你这一来,是变废为宝,用甲鱼做菜,还可以不用放油,这对我们广大社员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以后可以经常吃到肉,吃肉可以增强体质、可以长力气,还能节省很多粮食。 就这种情况,也就伱是外地来的,身份还不明确,你要是我们本队的社员,大小给你记个大功,直接打报告调你到公社当干部都不成问题。 现在大队部就奖励你一点点物资,你自己觉得合不合理?” 陈凡张张嘴,说合理吧,显得不太谦虚,说不合理吧,更不对。对生产队来说,粮食就是天,多产粮食和节省粮食都是大功劳,给点奖励过分吗? 原来就一个吃甲鱼,还有这么大的意义? 杨队长也不管他怎么想,继续说道,“肖副队长那份东西,我大概也听明白了,就是你圆了他一个心愿,他送你点东西,这个很正常嘛。虽说他给的谢礼有点重,但轻也好、重也好,都是一份心意,所以这份心意你必须要收,还推不得,推了就是看不起他,他会生气。他要是生气,那我们全大队的人都要生气,我这里也容不下你,你赶紧给我换位置。” 一听这话,陈凡赶紧点头,“收,我收!” 送个谢礼还带威胁人?不兴这样的啊! 杨队长嘴角扯了扯,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水,然后干咳一声,说道,“最后,就是这个回礼的问题。” 这时刘会计插了一句话,“杨菊去喊我的时候,我问了一下情况,知道是因为回礼的事,就顺便把三哥喊过来。” 陈凡这时候才知道刘掬匠跟刘会计也是兄弟。 也对,一个村里的,又都姓刘,要说没点关系也说不过去。 刘会计继续说道,“这个回礼是怎么来的呢?我们农村人讲究礼行,一般的事情找人帮忙,都要包个红包,再送点东西。而你教我们杀甲鱼、做甲鱼肉,这就不是简简单单帮忙的事,而是正儿八经的传艺。 也就是你传的是整个大队的人,你要是只传一个,那人还要给你磕头拜师,给你效力三年。人家食品站的朱师傅现在收徒弟都是这样,除了不磕头,该有的礼行绝对不能少。” 等他说完,杨队长才说道,“你这一拨传艺,教的是一个大队的人,要是各个小队不给点回礼,走出去要让别的地方笑我们卢家湾不懂规矩。 所以呢,大队部那边就给了个参考意见,大概就是大米20斤、腊肉两条、一尺长腊鱼两条、棉花三斤、菜籽油一斤,就按这个标准,另外要不要再搭点不值钱的东西,就看各队的意愿。” 随后又指了指刘掬匠,“刘师傅学了你的艺,没有给你送东西,那些都算在我们小队头上了,之前我们答应你的衣服,还有这床被子、三十斤大米,差不多就抵消掉。 他替你跑6个小队,这些小队的回礼,他拿一条肉一条鱼,当做辛苦费,其他的还是归你。” 说完这些,他抽了口烟,看着陈凡笑道,“章程就是这么个章程,你要是怕拿这些东西出事,我们几个都能给你签字证明,你还有什么问题?” 第54章 有借有还 谁有问题? 肯定不是陈凡! 入了生产队的账册、有领用手续、有杨队长几人帮着签字证明,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犯错误就能白得这么多东西,傻了才会拒绝。 在账册上签了字,顺便把上次借的白米销账,陈凡乐滋滋地将杨队长他们送出院门,又将大门闩好,转身回到房间里,对着一屋子的东西傻笑。 不容易啊,来的时候孑然一身,连口饭都吃不上,这才过了几天,就多了这么多浮财,所以说,知识就是财富,不是没有道理滴。 姜丽丽站在门口,眼里只有开心,小声问道,“陈凡,要帮忙吗?” 陈凡转过身看着她,笑道,“求之不得,我一个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弄。” 主要还是对有些东西不熟悉,需要人指点一下。 姜丽丽走进来,先提起那盏马灯,轻声说道,“先把这个灯点起来,这个比煤油灯亮多了,看得更清楚,就是稍微多费点油,但也不多。” 陈凡连连点头,“好。” 这时候外面天色只剩一点微光,要不了五分钟就能彻底黑下来,也到了该掌灯的时候。 可是,这個马灯要怎么弄来着? 他提着马灯,左瞧瞧右看看,找不到可以拆开玻璃罩的地方。 姜丽丽好奇地看着他摆弄马灯,“你没用过这个吗?” 陈凡回头看了看她,尬笑了一下,“啊。” 煤油灯他用过,可是这马灯确实是头一回用,就连小时候也只见过几回。 姜丽丽指着下面的底座盖子,“这里要先倒煤油。” 随即拧开油壶盖,拿起煤油瓶往里面倒了一点,然后转动一根铁丝圈,灯座里面一根白色的扁平棉带灯芯便慢慢冒出头来。 姜丽丽又指着一块铁皮拨片,“你按住这里。” 陈凡捏住拨片,轻轻往下一按,嘿,那灯罩竟然升起来了? 好神奇呀! 姜丽丽早已拿起桌上的火柴,划燃一根,从灯罩底部伸进去点燃灯芯。 等她的手拿开,陈凡手指一松,那灯罩便落了下来,将灯火牢牢罩住。 他满脸惊奇地看着马灯,“还挺有意思。” 姜丽丽突然噗呲一声轻笑,又赶紧捂着嘴。 陈凡回头看她,笑道,“是不是觉得我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很好笑。” 姜丽丽顿时俏脸通红,连连摆手否认,“没有没有。” 陈凡直起腰,嘿嘿笑道,“没事,‘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不会用就不会用,没什么可丢人的。” 顿了一下,又笑着问道,“那我也问你一个,你知道马灯是谁发明的,又是怎么来的吗?” 姜丽丽两眼懵圈,“啊?” 然后轻轻摇头,满眼好奇地看着他,“我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陈凡笑道,“这马灯是谁发明的,已经不可考。虽说油灯在我国很早以前就出现,但是这马灯,却是从美国传进来的。” “呀?真的吗?” 姜丽丽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我还以为是我们古代一直就有的呢。” 陈凡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示意她也坐,然后继续说道,“你想啊,这马灯的灯罩是玻璃的,而现代工业化平板玻璃诞生于19世纪末期,本世纪初期才出现各种实用的玻璃制品。马灯最大的特点就是玻璃灯罩,你说能是古代就有的吗?” 姜丽丽眼里满是惊叹,“原来是这样啊。” 然后好奇地问道,“那是谁发明的马灯呢?” 陈凡摇了摇头,“马灯是谁发明的并没有记载,不过,马灯之所以叫马灯,是因为最早是挂在马车的顶棚上,又或者挂在马背上,用来照明的,而最早这么使用马灯的,就是美国的西部牛仔。 后来马灯又被美国商人带到了上海,刚开始买马灯的,都是在上海和周边打渔的渔民,他们发现这种灯挂在渔船上,雨淋不着、风吹不灭,灯光比灯笼也要明亮多了,很方便晚上打渔,这才一下子流传开,有些外地人不明所以,只知道这是挂在渔船上的灯,便起名叫船灯。” 姜丽丽惊叹地看看他,再看看马灯,“原来一盏小小的马灯,还有这么多故事?” 陈凡笑着站起来,说道,“好故事还多着呢,伱要想听,以后有空我就讲给你听,现在还得请你帮我整理东西。” 姜丽丽俏脸通红,赶紧站起来准备干活,她一边把东西分类放好,一边说道, “有些知青就喜欢马灯,不喜欢煤油灯。因为马灯比煤油灯亮,还没有黑漆漆的油烟,油烟都被上面的灯罩遮住了,所以也没有很浓的煤油味。可惜马灯比煤油灯贵多了,而且要灯票,很不好买。” 陈凡看着她,奇怪地问道,“你们没有发马灯吗?” 姜丽丽轻轻摇头,“没有的,我们只有一盏煤油灯,还要自己去买煤油。” 陈凡挑挑眉头,回头看了看摊放在空床上的物资,刚才他听黄保管员说按知青标准,还以为知青都是发这些东西呢。 便问道,“那知青发的东西有哪些?” 姜丽丽看了看,拿一样说一样,“一床单人蚊帐、一条床单、一套被面、两床棉被、两条毛巾、牙刷牙膏都是一条,一个搪瓷杯、一个铝饭盒、一把勺子、两个搪瓷盆、一个热水瓶、一块肥皂、一把弹子锁,嗯,就这些。” 随后转头看着他,“另外还有一盏煤油灯,但不是给每个人,是一个房间一盏,没有多的。” 陈凡再看旁边的东西,还剩一块9尺长的蓝色棉布、两套单衣、两条短裤、两双胶底单鞋、一个水壶、一支手电筒、三个1号电池、一个马灯、一斤煤油。 另外毛巾牙刷牙膏也多给了一套。 看来给自己的是高标准啊。 算了,管他呢,反正只要来路正就不怕。 陈凡站着动都没动,姜丽丽就麻利地帮他把东西归整好,同时说道, “牙刷牙膏毛巾都可以先收起来,留着以后用。” 陈凡赶紧说道,“等等,拿两条毛巾一把牙刷一支牙膏,这个得还给你。” 看着有点不好意思的姜丽丽,陈凡笑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万一我哪天没有了,还得找你借。” 姜丽丽脸色还是有些犹疑,“可是我借你的是牙粉,牙膏比牙粉贵多了。” 陈凡哈哈一笑,“就当我存你那里的,等我用完了,没有了,再找你借。” 姜丽丽这才轻轻点点头,“行。” 那羞涩的样子,好像她不是债主,反而是欠债的人。 第55章 小目标 喘了口气,姜丽丽又继续忙活,“布料先放着。床单、被面和衣服都要先洗了才能用,蚊帐也可以先洗,等来年天气转暖就要拉上,农村蚊子多,跟城里可不能比,得尽快用上。杯子、饭盒和搪瓷盆这些要拿出来,马上就要用。 还有热水瓶,待会儿我烧锅热水,你晚上就能喝热水了,水壶也可以拿出来,明后天你还要出去,装点水可以带着路上喝。 待会儿我给你劈个竹筒装肥皂,竹筒可以放柜子下面的搁板上,那里的空隙正好放竹筒。新鞋子就先放衣柜里,穿了以后再放搁板上,弹子锁用来锁柜子。 羊毛军大衣和皮鞋也放在上面柜子里,米和油放下面柜子,腊肉腊鱼我给你找根竹竿挂着,其他东西就暂时放旁边的空床上,反正也没人用,对了,煤油要放好,洒了容易着火,这个可一定要小心,最好放墙角。” 一通忙活下来,她微微喘着气,转身看着陈凡,“棉被先放一边,明天晒一晒,等床单和被面洗出来再用,别的就没什么了。” 看着一边忙碌一边絮絮叨叨的姜丽丽,陈凡隐约有一丝恍惚,等她对自己说话,才回过神来,对着她笑道,“谢谢啊。” 随后看了看周围,笑着说道,“你可真厉害,这么多东西我都无从下手,到了你手上,三两下就全部归整好,多亏有伱。” “没事。” 姜丽丽羞涩地低下头,随即便往外走,“我去烧水。” 说着便跟逃难似的跑了出去。 陈凡挑挑眉头,左右看了看,所有东西都井井有条,比他自己弄的还好。 很早之前他就是自己照顾自己,被人照顾,这还是长大后的第一次。 不过感觉挺不错! 就是惨痛损失了几点家务经验值。 算了,下回再说。 等姜丽丽烧好热水,给热水瓶灌了一壶,把桌上大茶壶装满,又找了根长竹竿搭在另外一边的两个木柜上,将腊肉腊鱼挂上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转了一圈发现没有其他活儿了,姜丽丽才回了房。 陈凡打了两盆水洗漱完,关好房门,将马灯的灯芯稍微调小一点,灯光立时暗了下来。 往洗干净的搪瓷缸里倒了杯茶,再坐到椅子上,整個人立刻呈现出一股慵懒的气质。 穿越三天了,陈凡还有几分恍惚,觉得这场经历会不会就是一场梦,可能梦醒了,自己还躺在出租屋的床上,惦记明天的工作。 但是现在看来,这场梦怕是醒不过来了。 回想以前的生活,父母去世后,乏善可陈。学校生活除了学习就是打零工赚钱,依然乏善可陈。大学毕业后,父母留的那点遗产还不够在大城市买间厕所,只能拼命工作,可工作依然乏善可陈。 好像,就留在这里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陈凡靠在椅背上,一手搭着床头,一手扶着茶缸,视线没有焦距。 留在这里干点啥呢? 拯救世界? 好像没那么大本事。 虽说得了个小外挂,可目前看来似乎用处也不太大,也就是学东西快一点、让身体棒一点。 连技能板都是什么家务、厨艺、教学、屠宰,唯一有点超现实的就是禽言兽语。 其实那禽言兽语也不算超现实。比如三千多年前的《周礼·秋官司寇》就有记载,“夷隶,掌役牧人,养牛马,与鸟言……貉隶,掌役服不氏,而养兽,而教扰之,掌与兽言。” 这是在说,早在西周时期,朝廷就设立了两个官位,一个是夷隶、一个是貉隶。其中夷隶管理牧人和牛马,还能和鸟儿交谈;貉隶则负责驯养兽类,能跟兽类对话。 甚至当时在镐京开设了专门的“禽言兽语”培训班,虽然后来周朝没了,这个培训班也没了,但懂得这门技术的人却散落到全国各地,于是渐渐才有了民间会跟鸟兽沟通的传说。 还有孔子的弟子兼女婿公冶长,也懂与小鸟沟通,甚至被记入史册。 而民间关于懂禽言兽语的传说也从来没断过。 所以说这门技能也没那么超现实。 不过这个禽言兽语在农村却有很大的用处。 现在的农村不比以后,几十年后的农村,种田都有高科技,各种养殖也都科学化。可是现在却与古代并没有太大的差异,基本处于耕田靠牛、种稻靠人的状态。 总的来说,70年代农村工作基本上就两件事,“种植”与“禽畜”。 种植不用说,就是种地。 而禽畜,则包括养殖和耕、驮用的牲口,如果能懂得与动物沟通,对于陈凡在农村的生活将有非常大的好处。 这也是他找着机会就跟狗子们对话的原因,只要能尽快把禽言兽语这门技能等级提升上来,哪怕隐瞒着不说,也能成为半个兽医专家。 有了这层身份,在90年代以前的农村几乎就是无往不利。 只是有点可惜,狗子们都是别人家的,聊起来不太方便。 回头等生活安定下来,一定要多弄点狗子猫子鸡子回来,天天关起门来刷经验,刷满技能指日可待! 啥时候先弄条狗子呢? 陈凡抓了抓头发,摸出一手油。 唉,这几天生活太好,酒肉不断,还没洗澡,人都快馊了。 等明天先把衣服洗了,然后烧一锅热水洗个澡先。 对了,这里有没有大洗澡盆呢? 然后,陈凡突然将思绪收回来,眉头紧皱。 我刚才在想什么来着? 对了,留下来能干点什么? 也就是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陈凡拍拍脑袋,紧紧皱着眉头,努力回想上辈子的理想是什么来着? 想了半天,他最后还是一声长叹。 不知何时,理想便喂了狗,只剩下好好活着。 至于现在,当然不能那么简单。 那就先定一个小目标,解决户口问题再说! 这个年代,没有户口意味什么? 意味着没有身份证明、口粮田,不能上学、不能成为单位的正式工、不能开介绍信去外地,更别说参加高考、参与社会建设、为国家发光发热。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解决户口问题。 然后,尽可能地提升技能等级、把身体养得棒棒的。 再之后,爱干嘛干嘛。 嗷呜,好困,睡觉睡觉…… 陈凡打了个哈欠,先喝了口热水,然后脱掉棉袄钻进被窝里。 嗯,舒服。 穿越前的经历养成了他随遇而安的性格,穿越后也没有怎么改变。 如果说年轻的时候还有过什么伟大的理想,那么现在就只剩一个,“活得自在。” 上辈子实现不了,看看这辈子能不能实现吧。 第56章 腰子盆 第二天,陈凡继续出去教杀甲鱼。 昨天去的是5队,今天去4队和7队,明天再去8队和9队,任务就完成了。 在4队的工作很顺利,临走时小队长也送了一箩筐东西,跟昨天5队给的差不多。 大米、腊肉、腊鱼、棉花、菜籽油、酱菜、自酿酱油、自酿醋、辣椒酱、泡菜。 一点新意都没有,陈凡怀疑他们是不是都串通好的。 哪怕少给一坛子辣椒酱,换几条莲藕也行啊。 那么多的油,不炸几盘藕夹可惜了。 还有炸萝卜丸子、豆腐丸子、麻团、红薯片、小酥肉、小麻花、炸鱼块、炸肉丸、炸蛋卷、炸春卷、…… 哎呀,口水要出来了。 不行,过几天得想办法换点面粉和糯米粉回来,必须把小时候吃过的年货复制出来解解馋。 忙完了离开,和昨天在5队一样,4队的队长也安排了民兵班长骑骡子送他去下一站7队。 只不过当他们路过一户人家门口,陈凡看见有一个老大爷正在做木工活,旁边还有一个崭新的大木盆,顿时动了心,当即对着民兵班长问道,“班长,那个木盆卖不卖?” 班长看看他,再看看那個木盆,笑着问道,“陈师傅想要?” 陈凡用力点头,“嗯,想要。” 随即尬笑道,“不过我没钱,但是我可以用这些东西换。” 意思就是刚刚他们送的那些东西。如果交易成功,等于他在这里没收物资,就带一只大木盆回去。 可是只要想到能泡澡,这点物资不要也是值得的! 就是不知道够不够,在他印象中,大木盆好像还挺贵的。 结果班长一听,顿时不乐意了,“瞧不起人是不是?你大老远跑过来辛苦一趟,就拉个木盆回去,像话吗?” 随即便翻身下马,径直走过去,大声喊道“爹,木盆人家陈师傅看上了,我送人家了啊。” 好嘛,这是撞人家枪口上了。 那老人笑呵呵地抬起头,露出一口黄牙,“好好好,难得陈师傅看得上我这点手艺,那是瞧得起我老头子啊,送了送了。” 然后放下手里的工具直起腰,“我这还有背篓、篮子、木盆,也都给你拿一点。” 陈凡赶紧下马,走过去拦住他,正色说道,“别别别,您老做这东西不容易,我哪能白要?这样,我拿……” “打住!” 班长同志一声大喝,瞪着陈凡说道,“怎么,瞧不起人是不是?” 陈凡连连摆手,满脸苦笑,“班长诶,我哪有瞧不起人咯,就是……” 他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买东西还买出矛盾来了咋地? 幸好这时小队长听到动静赶了过来,“怎么了这是?” 班长指着那只大木盆,满脸委屈地说道,“陈师傅看上这只木盆,我说送给他,他还非要拿那些东西换。” 小队长一听,也不乐意了,瞪着眼睛说道,“陈师傅,过分了啊!” 陈凡苦着脸,我怎么就过分了呢? 我就想要个洗澡盆,可是我又没有钱,只能拿东西换……咦,难道是怪我用他们给的东西来换? 那我用5队给的东西换行不行? 小队长一声长叹,“大队部给了个指导意见,就按照这个标准来,我们也就严格遵守。话说回来,也就是我们农村没什么能拿出手的好东西,要不然无论如何也要凑个二三十块的回礼。 你再看这个木盆,他花不了几个钱,也就是费点铁丝、桐油的事,木头都是村里长的杉树,找大队部开个证明、扣几个工分,砍了晾晾就能用,一点手工也不值什么钱。 就算是当年还没禁止赶集的时候,这个木盆拖到集市上,最多也就卖个两三块,还值不了一刀肉钱。 你现在要用这些东西来换,我也知道你是不忍心拿这些东西,想换个体面的方式把东西还给我们。但我们人穷志不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大队部定了标准,就按那个标准走。 而且大队部还说了,各个小队可以适当添点不值钱的东西,现在我做主,再添个木盆。” 然后抬起手指着陈凡,正色说道,“不用你费心,我们安排人用板车给伱拖回去。” 陈凡张大嘴,呆呆地看着小队长,我是这个意思吗? 知不知道这个大木盆在以后要卖多少钱一个? 1200块啊! 小队长见他还不说话,不禁脸色一变,“咋地,真看不起我们啊?” 陈凡嘴巴咔嚓一声闭拢,然后点头,又赶紧摇头,“我是说,不能让咱大伯吃亏。” 小队长哈哈一笑,“这个就不用你管,他这个木盆算是征用,我自然会折算工分给他,不会让他吃亏。” 这时其他社员也都围了过来,纷纷在一旁劝道, “陈师傅你就收着嘛,一个木盆打什么紧?” “知道陈师傅你是好心,不过我们还不差这点东西,你拿着就完了嘛。” 陈凡看着乡亲们诚恳的眼神,他突然想到后世一个笑话。 穷亲戚到富亲戚家里做客,走的时候富亲戚送了穷亲戚两身旧衣服。然后富亲戚到穷亲戚家里做客,走的时候穷亲戚送上一大堆腊肉腊鱼土法菜籽油等等买都买不到的好东西,还生怕人家看不上。 自己不是富亲戚,他们也不是穷亲戚。不可否认农民兄弟肯定也有刁钻的时候,但面对他们眼里的“自己人”,却更能掏心掏肺! 想到这些,陈凡心里涌起一股暖意,便对着小队长和周围的乡亲们拱拱手,“那就多谢,多谢了。” 小队长一拍大腿,满脸喜色地说道,“哎哟,这就对了嘛。” 然后招呼着,“三狗子,套个驴车,帮陈师傅送回去。” 又指着班长马背上的箩筐,“干脆连这些东西一起拉回去,路上轻省些。” 于是,陈凡又多得了一个大木盆。 看着陈凡远去的背影,乡亲们还在窃窃私语, “陈师傅要腰子盆干什么用啊?” “可能是杀甲鱼用的吧,他是老师傅,一次杀得多,就要用腰子盆来装。” “有可能。” “反正肯定不是洗澡。” “你个憨货瞎说,哪个用腰子盆洗澡?当是杀猪啊,要费多少水哦?!” …… 第57章 这才是生活 等陈凡在7队忙完,吃饱喝足之后,被他们的人送回来的时候,比昨天还早了些。 7队的人帮忙把箩筐搬进房里,又客气地邀请陈凡有空过去玩,才出了院子上马离开。 等陈凡关好院门回来,姜丽丽才走过来说道,“上午4队的人给你把东西送回来了,其他东西我都给你归置好,竹篮、竹椅子和背篓也都放在你房里的空床上,……” “等等?” 陈凡突然打断她的话,惊讶地问道,“竹篮、竹椅子和背篓?” 姜丽丽愣了愣,才轻轻点头,说道,“对呀,用驴车拉过来的,除了昨天5队给的那些,还有一把竹篮子、两把竹椅子和一个竹背篓,都是新的,另外还有一个腰子盆,放你房间了。” 顿了一下,她好奇地问道,“听送来的那人说,腰子盆是你特意要的,你要腰子盆干嘛?” 陈凡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洗澡啊。” “啊?” 姜丽丽顿时惊了,小跑着跟在他身后,脸上满是惊讶,“洗澡?” 陈凡转头看了看她,眼神有点奇怪,“怎么,这里不能洗澡吗?” “不是?” 姜丽丽视线不知道往哪里放,左右飘忽不定,“伱用腰子盆洗澡?” 这回陈凡听出来了,不是不能洗澡,而是盆子有问题,他好奇地问道,“这个腰子盆不能洗澡?” 姜丽丽脸色颇为古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是不能洗澡,就是,以前没人用这個洗澡。” 陈凡眼珠微转,走进屋里看了看那只“大澡盆”,没错啊,狗东和某猫上还有得卖,实木大澡盆,一千多一个呢,要是盆沿再高点能卖两千多,有什么问题? 姜丽丽跟着进屋,小声说道,“昨天上午杨队长家杀猪,你看到了吧,就是那个盆。” 陈凡脸色一僵,转头看着她,“你说这是杀猪盆?” 姜丽丽轻轻点头,“腰子盆不是用来洗澡的,这种盆太大,洗澡太浪费水。这种盆一般是用来给猪烫毛的,另外在池塘里也会用到这种盆。” 陈凡好奇地看着她,“池塘?” 姜丽丽,“嗯,就是比如摘莲蓬、收菱角,还有挖藕的时候会用这种盆。人坐在里面像只小船,却又比船方便,而且便宜。 咱们这里水道多、池塘多,所以这种盆很常见,有的还用这种盆当船过河。不说家家户户,几家就有一个还是很正常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怎么连腰子盆都不知道,还要用这个洗澡? 陈凡沉吟两秒,小声问道,“那我要是用这个洗澡,不犯错误吧?” 姜丽丽眼珠微转,脸色颇为古怪,“应该不算吧?” 陈凡这就了解了,连她都说不算,那就肯定跟犯错误不沾边。 便甩甩手笑道,“没事,管他是杀猪烫毛还是当小船,反正这个盆是新的,到我这儿就是澡盆了。” 看到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姜丽丽又忍不住捂嘴轻笑。 她觉得陈凡太有意思了,很普通的事情到了他这里,都能闹出点笑话来。 不过澡盆就澡盆吧,反正这东西摆在屋里,一般也没人知道。 陈凡检查了一下腰子盆,发现应该晾了很久,表面很光滑,擦洗一下就能用,至于那竹篮、竹椅子和背篓,应该都是民兵班长他爹送的。 现在东西都送到屋里,退回去也不可能,看看以后有什么办法回点礼弥补一下。 穿越前他最讨厌人情往来,一方面是没有亲戚,另一方面也是受了“断舍离”的影响,除了必要的工作往来,几乎没有别的交际。 现在感受到这个时代农村浓浓的人情味,经过初期的心理不适应之后,只剩下暖暖的感动。 感动了几秒钟,陈凡突然一拍巴掌,“我去烧热水,今天晚上洗澡!” 说完就往外跑。 姜丽丽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抿嘴微笑,随即又开始忙活起来,给陈凡收拾7队刚送来的东西。 陈凡烧了满满一大锅热水,又跑去河边将水缸挑满。 经过这两天的好酒好肉,现在他的体质已经提升到8.7,力量也到了7.1,还有厨艺经验值加了20点,教学经验值加了30点,成功升到lv3,就连屠宰经验也加了15点。 现在的个人属性模板数据是: 基本属性: 体质:8.7/10 力量:7.1/10 敏捷:7/10 智力:9/10 精神:9/10 技能: 家务lv3(20/100) 禽言兽语lv2(1/50) 厨艺lv4(40/200) 教学技能lv3(0/100) 屠宰技能lv2(20/50) 所以现在他已经能挑整担水。 可惜将近晚上,没人来河边挑水,否则他一定要让大家知道,前两天不是他虚,而是大病初愈。 看看,现在不就正常起来了么。 以后他还能雄起! 重新将水缸挑满,锅里的水也烧开了。 那腰子盆已经让姜丽丽擦洗干净,放在他隔壁没有人住的房间里。 姜丽丽解释道,“洗澡热气太大,被子、稻草都容易受潮,这屋没人住,你可以在这边洗。还有你的床单、被面和衣服我都给你洗好了,床单给你铺好了,被面和衣服都放在柜子里,你洗澡前拿过去那边房间用椅子搁着,洗完了就能穿。” 陈凡看着她,忍不住感叹道,“谁要是娶了你,那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姜丽丽顿时俏脸通红,低着头喃喃说道,“我、我也不是对谁都这样,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那朋友帮忙也是应该的。” 陈凡一本正经地点头,“好,你这个朋友,我认定了!” 姜丽丽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原来认她这个朋友,就是要她帮忙啊?这人可真逗! 陈凡从衣柜里翻出新衣服新短裤,再拿上一双新鞋子,放在新椅子上,一起搬到隔壁。 然后给腰子盆里倒上半盆水。 难怪没人用这种盆洗澡,确实太费水。 可是泡着舒服啊! 脱掉别人的棉衣,再脱掉穿了3天的睡衣和小裤裤,走进盆里坐下。 陈凡泡在盆子里面,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洗白的大白猪,舒服得直哼哼。 除了没有香皂,只能用洗衣服的肥皂洗头擦身上,其他都很完美。 泡完澡之后,用毛巾把头发擦干,再躺在铺着床单的稻草垫上,盖上厚厚的棉被,陈凡感觉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 这才是生活啊! 第58章 露馅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穿着新衣服的陈凡犯了难。 我这一身干干净净的新衣服,还是很难买到的绿军服,外面穿着崭新的军大衣,脚上是干净的胶底解放鞋,去相亲都够够的,跑出去杀甲鱼? 弄脏弄臭了怎么办? 穿旧衣服吧,早上起来洗了还没干。他要是不洗,姜丽丽肯定会帮他洗,总麻烦人家也不好意思。 而且连那件不知道是谁的棉袄他也洗干净了,等晒干了还给杨队长。 所以只能穿着新衣服过去? 纠结啊! 更纠结的是,陈凡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担心弄脏新衣服的一天! 想想后世,谁没有十件八件衣服,就算新衣服弄脏了也不心疼,大不了再买一件新的。 自己才来了几天就被同化啦? 当姜丽丽抱着一件东西,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陈凡蹲在屋檐下,脸色变来变去,不禁有些奇怪,“怎么啦?” 陈凡回过神来,站起来笑道,“哦,没事。” 然后眼珠微转,指着外面说道,“我好像听见那边有点吵,在想村里在干什么呢?” 心里却想着,算了,反正新衣服都要穿坏的,今天就穿这身去吧。 就是有点骚包。 姜丽丽听到陈凡的话,转头看了一眼,认真听了一会儿,笑着说道,“哦,栽电线杆的吧。” 听她这么一说,陈凡便想起来了,昨天去7队干活儿的时候,不少人家的门口就堆着一根根长长的木电线杆,那些都是从公社拉回来,要牵电线和大喇叭用的。 可惜,自己今天还要去8队和9队做事,看不了热闹。 或者只能去那边看热闹。 姜丽丽看了看他,突然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东西递出去,“陈凡,这是……” 不等她把话说完,院门突然被敲响,然后嘎吱一声被推开,黄保管员拎着个大布袋走了进来。 看见他们两人的样子,顿时脚步一顿、眉头微皱,“你们干什么呢?” 姜丽丽一下子吓得把手缩了回去,抱着那东西低着头不吭声。 陈凡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她怀里的是一双新棉鞋,只是那双棉鞋明显不是她那双小脚能穿的。 此时他来不及多想,起身往黄保管员走去,笑道,“黄保管员来啦,来来,进来坐。” 说着就做出邀请的姿态。 黄保管员打了个哈哈,“啊,就不坐了,上面还忙着呢,今天要栽电线杆,离不开人,我得赶紧过去。” 他对着陈凡打了个手势,“到里面说。” 等走到屋檐下,看了看还低着头的姜丽丽,再看看她怀里的棉鞋,“给陈师傅的?” 姜丽丽顿时俏脸通红,头都不敢抬,“我、我、……” 陈凡一看,赶紧笑道,“这是我请她帮忙做的,这天气越来越冷,尤其到了晚上,坐屋里看书的时候脚太冷了,就问姜同志能不能帮我做一双棉鞋。 姜同志好啊,人心善,看我可怜就答应了,这不刚做好,现在给送来,您就来了。” 黄保管员恍然地点了点头,“哦,原来这样,挺好。” 顿了一下,又叮嘱陈凡,“不管谁问你,你都这么说。” 陈凡连连点头,“本来就是嘛,肯定这么说。” 黄保管员又往屋里走,“前两天不是说要给你做几身衣服鞋子吗,做好了,就给你送来。都是洗干净了烘干的,可以直接穿。” 说着就走到床边,倒提着布袋,倒出一堆衣服鞋子来。 随后又走到桌子旁坐下,掏出一個小本本放桌上,“这里有一件棉袄、一条棉裤、一双棉鞋,另外有两身单衣,两双布鞋。都是自家纺的土布做的,不值什么钱,但是保暖、穿着舒服,你试一下,没问题就给我签个字。” 陈凡笑得都合不拢嘴,对于这些提前说好的东西,他连客气话都没有一句,当即点头笑道,“诶,我这就试试。” 当即脱了军大衣,穿上土布棉袄。 然后捂着转了一圈,呵呵笑道,“刚好,挺合适。” 棉袄分两层,里面的是棉袄芯,外面加一件罩衣,要洗的时候只洗罩衣就可以。 虽说是自己织的土布,却一点也不难看,蓝底灰纹的经典款,再过几十年都不过时。就是土布太过松软,很容易起褶皱,久了也容易变形,穿在身上不太好看。 不过只是用来穿着干活儿的话,土布衣服却正好合适。 黄保管员站起来看了看,也满意地点点头,“就是松了点,要是天气再冷,里面加一件棉背心或者毛衣就刚好。” 他还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姜丽丽,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姜会做衣服吧?” 姜丽丽听到他跟自己说话,猛地回过神来,赶紧轻轻点头,“会、会做。” 这年头的成衣太贵,动则要十几块甚至几十块一件,所以老百姓大多都是买了布去请裁缝师傅做,或者干脆自己在家里做。 她从小看着母亲做衣服,母亲也手把手地教过她,自然会做。 黄保管员笑道,“反正伱都帮他做了一双棉鞋,他这儿也有布和棉花,那就再帮他做件棉背心,穿着干活利索。” 姜丽丽怯生生地点头,“嗯嗯,好。” 陈凡也不客气,咧着嘴笑道,“那就麻烦小姜同志了。” 黄保管员顿时奇怪地看着他,“你才16,人家17,你叫她小姜?” 陈凡顿时脸色一僵,坏了,说漏嘴了。 姜丽丽虽然还低着头,可是眼睛都直了,偷偷地往陈凡身上瞟,16?不是18? 黄保管员看了看两人,也懒得理这些小事,摇了摇头,对着陈凡说道,“没问题就签字。” 陈凡赶紧过来签字。 签完字之后,黄保管员便将小本本揣进兜里,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等他一走,姜丽丽就抬起头鼓着腮帮子盯着陈凡,像极了小金鱼。 陈凡本来还想辩解两句,一看她这个样子,顿时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姜丽丽两颊飞霞,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将棉鞋放到他床上,转身离开的时候经过他身边,还狠狠地“哼”了一声,这才重重地踩着脚步离开。 第59章 就是个代号 陈凡脱下绿军装,换上刚送来的土布单衣,再穿上棉袄,顿时浑身轻松多了。 最重要的是,穿这种土布衣服出去做事,谁都不会说什么,连他自己都不心疼。 陈凡看了看姜丽丽送来的棉鞋,坐下来穿着试了试,稍微有点大,但是不吊脚,垫双鞋垫再穿袜子应该刚好。 嘿,这姑娘是怎么知道自己鞋码的? 他将棉鞋脱下来,重新穿上杨队长给的布鞋,又将棉鞋收进衣柜里。 然后带着介绍信,拿起木棍,先走到姜丽丽房门口,干咳两声,“咳咳。” 姜丽丽回头看了一眼,鼓了鼓嘴,低下头不说话。 陈凡靠在门框上,看着她笑道,“那双棉鞋,是你特意做了送我的?” 姜丽丽头也不抬地说道,“等过几天下了雪,那单布鞋可遭不住,正好我有点碎棉花,也不够做衣服,就给你做双鞋。” 前天看见陈凡一个人坐着流泪(其实是被泡脚的生姜熏的),又见他盯着那双破棉鞋,还以为他感怀身世,想起不知在哪里的家人,便心生不忍。加上天气越来越冷,单鞋过冬确实熬不住,便给他做了一双棉鞋。 却没想到肖副队长送了他一双大头皮鞋,倒是显得自己有些多余了。 陈凡笑道,“谢谢啊,就是那鞋穿着小了点,有点逼脚。” “啊?” 姜丽丽抬起头站起身走过来,惊讶地问道,“小了吗?我特意做大了一点的呀。” 陈凡脸色有点好奇,“你知道我的鞋码吗?” 姜丽丽眼里带着几分紧张,“我是按照你布鞋的尺寸做的,冬天要穿袜子,我就又放大了一圈,稍微大点没关系,因为棉鞋很厚,会裹脚,可是怎么还会小呢?” 大了还能垫两双鞋垫,小了可怎么办? 陈凡顿时恍然,“哦,原来是这样。” 然后点点头,“我记错了,不是小了,是稍微有点大,要是能有双鞋垫就刚好。” 姜丽丽一听,顿时脸色微僵,随即气急败坏,“哼,坏人。” 然后转身回到椅子上重重坐下,气鼓鼓地不想说话。 陈凡嘿嘿直笑,“不要生气嘛,宰相肚里能撑船,你一个大女人,怎么能跟我这个小男子一般见识呢。” 姜丽丽噗呲一下笑出声来,然后努力绷着脸,却怎么也绷不住,最后只能呵呵呵地笑,“哪有你这样的?” 陈凡一本正经地说道,“李先生都说了,男女平等,女子能顶半边天,不能总说大男人小女子,也可以讲一讲大女人小男子嘛。” 姜丽丽满脸笑意地瞪着他,“赖皮。” 顿了一下,又说道,“伱明明才16岁,还骗我18岁,还叫我小姜。” 陈凡满脸的理直气壮,“我是满16进17,虚岁18,没骗人啊。” 姜丽丽哭笑不得,“你就是在狡辩,我都跟你说了我59年的。” 陈凡继续狡辩,“年份跟几岁没有必然的关系,这就是個美丽的误会。” 见姜丽丽还是憋着不说话,他便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那这样,以后你叫我小陈,我叫你姜姐,这样总可以吧。” 姜丽丽感觉有点晕,“什么姜姐,人家还以为是红岩呢。” 随即撅了撅嘴,“我可不敢叫你小陈,现在队里都喊你陈师傅,我喊你小陈,那不显得我犯错误吗。” 陈凡打蛇随棍上,“那你也喊我陈师傅得了,跟队长一个待遇。” 姜丽丽又忍不住了,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笑了一会儿,她走过来看了看天色,轻声说道,“好啦好啦,我原谅你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过去,要不然耽误了时间,就得摸黑回来。” 陈凡看着她笑道,“那你不生气啦?” 姜丽丽笑着摇摇头,“不生气了。” 陈凡,“那咱们统一一下思想,以后你还是叫我陈凡,我叫你什么?” 姜丽丽想了想,“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随即笑道,“反正名字就是个代号,叫什么都一样。” 陈凡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句话我认同,反正名字就是个代号,那我还是叫你小姜吧。” 姜丽丽顿时满脸无语。 陈凡则挥了挥手,“小姜再见,晚上见。” 不等姜丽丽说话,他便拖着打狗棒落荒而逃。 看着陈凡的背影,姜丽丽脸上的笑容就停不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眼里闪过几分黯然,轻轻咬着嘴唇,低头转身回了房。 …… 陈凡拄着打狗棒当拐杖,大步流星地往8队方向走去。 这回他没有走生产队的主干道,而是走的大堤。 昨天7队的人送他回来,就是从河堤上回来的,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卢家湾生产队的居住村落,都是沿着河堤而建,如果是在同一边的小队,走河堤才是最近的路,反而那条“主干路”没什么人走,只有去公社的时候才会走那里。 所以上了河堤之后,陈凡就发现,不仅行人爱走河堤,连电线走线也是沿着河堤铺开。 站在河堤上,能看见远处有一群群的社员正在紧张地忙碌。 大约五六个人负责一个点位,确定点位之后,先挖一个大坑,将电线杆竖着立起来,然后用三根或四根一米高的木头将其夹住,使其不会倾斜,然后用两头尖的爪钉钉紧,为防意外,还要用铁丝或竹条缠绕几圈,确定稳固之后,再将深坑填满压实。 这样一根电线杆才算立住了。 不过现在只是在埋杆,上头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要等供电所、邮电局的人过来拉线、调试之后,才能通电、通信,大喇叭才能用。 陈凡一路走过去,等他路过的时候,还有人跟他挥手打招呼。 他也不认识,但不影响挥手寒暄,扯着嗓子在河堤上边走边喊。 “啊,去8队,教杀甲鱼。” “好啊,等忙完了就来找你们玩啊。” “杀猪?好啊好啊,有空的话,一定来吃杀猪菜。” “谢谢谢谢,我还要赶去8队,回聊啊,再见!” 这样一路走着喊着,终于到了地头。 然后今天在8队、9队分别忙活了半天,直到晚上被9队的人送回来,教做甲鱼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第60章 写日记 “1月19日到了这里,昏迷了半天一夜。1月20日上午醒过来,下午抓了一只甲鱼吃。21日教6队杀甲鱼。22日上午杨队长家杀猪,下午到大队教杀甲鱼。23日上午去4队,下午去7队,同日,所有生产小队去公社拉电线杆。24日上午去8队,下午去9队,生产队栽电线杆。今天是1月25日,要去大队部教肖副队长家里人做酸菜,生产队继续栽电线杆。” 陈凡将蘸水钢笔插到竹筒里,脸色颇有几分怅然。 都过去5天了啊,今天都第6天了,朱公安怎么还没回音呢? 姜丽丽站在一旁,看着他写的东西目瞪口呆,“这就是你写的日记?” 陈凡奇怪地看着她,“啊,有什么问题吗?” 姜丽丽看了看他,再看看本子上的字,“你写的也太简单了吧。” 在她看来,小学生写的都比这个要强。 她现在都怀疑陈凡到底有没有上过高小(小学一二三年级叫初小,四五年级叫高小)。 陈凡却不以为意,“日记日记,就是记一下每天发生的事情就行了,写那么详细干嘛。” 如果不是为了帮助记忆,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随即将笔记本翻过来,揭开封底,打开最后一页,“我现在要记账,你帮我清点一下。” 虽然杨队长说的很清楚,这些都是什么奖励、谢礼、回礼。但他不能当做理所应当就这么收下,以后有机会还是要还上这份人情。 毕竟在他眼里,就教个杀甲鱼,真算不得什么事,更何况6队还给他算了工分的呢。 以前没有纸笔也就算了,他也不好意思找姜丽丽借,恰好昨天在9队,他们队上的会计送了他一个笔记本、两支蘸水钢笔和几包墨水粉。 蘸水钢笔并不是真正的钢笔,跟鹅毛笔有点类似,就是一個笔尖后面接一根长长的笔管,要书写的时候,用笔尖蘸墨水就能书写,写完了再蘸,很不方便,而且写字的时候出水不均匀,刚蘸了水就很浓,然后越写越淡,直至重新蘸水。 就这还是人家会计见陈凡像个读书人,特意送给他的。 墨水粉则是小包的干粉末,用清水冲开,摇匀后就是墨汁。 这两样东西陈凡都没见过,刚开始他还不肯要,听他们的队长说这个不值什么钱,他才收下。 再加上那个纸张粗糙的笔记本,正好可以记点东西。 “哦。” 姜丽丽鼓了鼓嘴,看了看旁边堆了两张床的东西,“从哪里开始记?” 陈凡想了想,“从大队部的开始吧,一样样来。” 然后姜丽丽一边清点一边报给他,陈凡便快速记录。 随后一盘点,东西还真不少。 大队部送的“知青大礼包”且不说,肖副队长给的军大衣和大头皮鞋也不提,就各个小队给的东西,加起来也不得了。 12个小队,6队就是几身衣服鞋子,还有30斤米和半袋红薯。剩下的11个小队,有5个是陈凡自己去的,6个是刘掬匠去的,他去的地方就收一条肉一条鱼,其他也给陈凡送了过来。 现在累积起来,共有大米250斤,腊肉16条,腊鱼16条,棉花33斤、菜籽油11斤。 这些都是主要物资,其他的杂物还有5包酱菜、8瓶自酿酱油、8瓶自酿醋、6坛辣椒酱、6罐泡菜、一个腰子盆、两把竹椅、一把竹篮、一个背篓、两根扁担、四只水桶、两只洗澡盆、两个斗笠、两件蓑衣、四双草鞋、三双木屐,两块搓衣板,最后就是他正在用的笔墨纸。 这个木屐可不是小日子的那种木屐,而是咱们传了三千多年的常用生活用品。吴王夫差最爱听西施穿着木屐跳舞的声音,还建了一条“响屐廊”。李白也有“脚着谢公屐,身登青云梯”的诗句。 一块木板削成脚板的形状,下面一前一后钉着两块竖着的木板,再在鞋板边缘钻几个孔,牵几条麻绳,便是一只常见的农村木屐。 下雨天的时候,直接将木屐绑在穿了鞋的脚上,就可以避免被淤泥弄脏,还不容易滑倒。也有富贵人家在鞋板上装一块皮子,便可以直接光脚穿木屐。穷人想光脚穿,就要用土布多糊几层,晾硬了做鞋面。 这时候一双好的皮质木屐要价2块,价格还不便宜。 至于斗笠、蓑衣和草鞋,是如今家家户户都必备的“三件套”。 有条件的人家甚至是人手一套,没条件的穷人家庭,也最少备有两个斗笠一件蓑衣。 这里面最贵的就是蓑衣,做起来费工费时,拿去集市一件能卖两块钱。最便宜的是草鞋,5分钱一双,生产队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会打草鞋的人。 这么一大堆杂物,说值钱确实也不值几个钱,但是心意难得,陈凡都一一记录下来。 等忙完之后,天色已经大亮,陈凡伸了个懒腰,起身说道,“我要去5队帮肖队长家做酸菜,顺利的话,下午应该就会回来,今天晚上咱们继续吃甲鱼。” 说到甲鱼,他才突然想起来,“哎,我放后面猪食槽里的那几只甲鱼都还好吧?” 姜丽丽咧着嘴笑道,“等你想起来,它们就算不饿死也要冻死。” 陈凡瞪大眼睛,“啊?” 姜丽丽笑了笑,“放心,我挑了点淤泥回来填在两个石槽里,现在都好着呢。” 陈凡这才松了口气,笑道,“要是死了就可惜了,血放不出来,肉一点都不好吃。” 顿了一下,又说道,“这些肉鱼也别干挂着,你自己吃饭的时候也可以割一点吃啊。” 姜丽丽连连摇头,“这是你的东西,我怎么能吃呢。” 陈凡将脸一板,“那我还收了伱一双棉鞋呢。” 姜丽丽低着头,也不吭声。 陈凡脸色一垮,得,这是无声的抗议啊。 他只能甩甩手,“等我忙完今天,以后我来做饭。” 姜丽丽迅速抬起头,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陈凡看着又想笑。 这时候院门被敲响,杨队长推开门走了进来,“哟,小陈你还在啊,我就怕你已经出门了,朱公安等一下过来,要聊聊你的事。” 第61章 变化太快 房间里,朱公安坐在桌子旁,杨队长坐在他旁边。 陈凡坐在桌子另一边,姜丽丽则站在距离门口很近的地方。 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陈凡说道,“自己拿椅子坐啊。” 又不是没有椅子,站着干嘛。 杨队长也和颜悦色地笑道,“小姜坐。” 他刚刚听朱公安说,现在上面的风向发生了变化,对一些人在重新审查,有问题的都要纠正,便对姜丽丽也客气了许多。 见杨队长也发了话,姜丽丽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朱公安抽着烟,看着一身新衣服的陈凡,不禁哑然失笑,“看来你在这里的生活过得还不错啊。” 陈凡满脸认真地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这里地好水好人更好,过得当然舒服。如果能回家,我一定经常回来看看。” 朱公安听到这话,正要点头,却听见杨队长哈哈笑道,“小陈师傅现在可是我们6队的一宝,会杀甲鱼,还会做东北的杀猪菜,连肖队长都很喜欢他。他在这里几天啊,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还收了一大堆东西。” 然后指着旁边两张竹床上的杂物,三根架着木柜、被压弯的竹竿上挂着的腊肉腊鱼,“看见没,这都是他教我们杀甲鱼,各个小队给的回礼,恐怕当年的卢老爷过年都没这么多腊货。” 朱公安刚才就看到这些东西,还以为是队里放在这里的,这时候一听都是陈凡的,不禁转过身看着他,脸色满是惊讶,“好小子,可以啊,你怕不是漂过来做生意的吧?” 陈凡讪讪尬笑,“我要想过来做生意,也不走水路来啊,多冷啊。” 一听这话,杨队长和朱公安都哈哈大笑。 姜丽丽低着头,肩膀还在抖啊抖,努力憋住不笑出声来。 朱公安摆摆手,看着他笑道,“不跟你开玩笑,不过啊,你这种心态很好,最好能继续保持。” 陈凡一听,顿时脸色微变,怔怔地看着他,“朱、朱公安,听您的意思,不是好消息?” 朱公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心情沉重地说道,“20号从这里回去当天,我就向所长做了汇报,所长也安排人通知各个生产队,还跟县公安局做了汇报。县局又通报了全县各个派出所,请他们协同调查。 直到昨天晚上,全县16個乡镇公社的派出所,全部反馈消息,辖区内的失踪人口中,没有能够跟你对得上的。” 陈凡嘴角微抽,努力回忆上辈子看过的各种悲剧电影,诸如《妈妈再爱我一次》、《搭错车》、《美丽人生》、《情书》等…… 终于还是有了效果。 虽然没有流泪,可是也没有笑出来。 朱公安看见陈凡悲伤的眼神,也忍不住心有戚戚,“你这个事情确实是麻烦,但是呢,也不是没有办法。毕竟伱这个口音就是我们云湖地区这一带的,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 现在没有找到你的线索,但是县局肯定会将你这个情况上报到地区公安局,所以希望还是有的,就是时间长一点。” 陈凡长长叹了一口气,表情复杂地看着朱公安,“谢谢朱公安,谢谢领导,给你们添麻烦了。” 朱公安摆摆手,“嗐,这算什么麻烦,分内之事,打几个电话罢了。” 顿了一下,又说道,“本来我还担心你在这里怎么生活,不过看你本事还不错,几天时间就搞回来这么多东西,看来短时间内是不用我操心了。” 杨队长立刻说道,“这个你可以放心,他的生活肯定不是问题,除了这些腊肉腊鱼,他还收了250斤米,省一点可以吃一整年,米吃完之前都不会有问题,再说这么长的时间,他还可以找点事做,总不会坐吃山空,我们队里也会适当照顾一下。” 陈凡立刻表达感激,“谢谢队长。” 杨队长笑着摆摆手,示意没事。 陈凡又看向朱公安,正色说道,“可是,朱公安,您看我现在什么身份证明都没有,就算杨队长肯收留,也是个黑户,您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朱公安嗮然笑了笑,“黑户算什么,公社里多的是黑户,也没见他们怎么样嘛。” 顿了一下,又眉头紧皱,“不过,要是一直这样子,也不是个事啊。” 他转头看着杨队长,“老杨,你说呢?” 刚才还很干脆的杨队长,此时却打起了哈哈,“你们不是已经上报了地委,请地区公安局协助了吗,说不定很快就找到了呢,现在才几天哦,这么着急干什么。” 随后指着陈凡,笑着说道,“小陈,别着急,就在这里安心住着,慢慢找,肯定有找到的那一天。” 朱公安见到他这个态度,似乎也不奇怪,神色自然地转过脸,对着陈凡说道,“杨队长说的对,反正你现在吃的穿的都有,先不要慌,有什么困难,你可以跟杨队长说,也可以到公社派出所找我,大家一起商量解决。” 说完之后,就拿起自己的帽子站起来,“我来就为这个事,现在聊完了,你们忙你们的,我就先走了。” 杨队长赶紧站起来,“你看你大老远来一趟,就留这里吃饭撒,正好尝尝我们这里的甲鱼。” 朱公安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下次下次,我是真有事,还得去后面几个队跑一趟,过两天你们这里就要拉电线,要叮嘱大家都小心点,防止有人搞破坏,这电线可不便宜,盯上的人肯定不少。” 杨队长跟在他身边,“这个你放心,我们队就安排了9个人三班倒巡逻,保证万无一失,真要有不长眼的过来搞破坏,定叫他有来无回!” 两人渐行渐远,不一会儿就出了院门,陈凡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陈凡张大嘴看着外面的大门,总有种杨队长在躲自己的感觉。 刚才还说自己是6队的宝,现在就这么嫌弃,变化要不要这么快? 姜丽丽抬起头看了看他,再看看外面,然后转回来,小声说道,“陈凡,你别太着急,朱公安也说了,一定会帮你找的。” 陈凡回过神来,眉头微微皱起,沉吟两秒,突然问道,“我刚才就表示了一下想暂时在这里落户的意思,杨队长就跟见了鬼似的,我有这么可怕吗?” 第62章 户口问题 听到陈凡的话,姜丽丽又看了一眼外面,发现没人进来,才回过头看着他小声说道, “如果你在这里落户,就要分给你一块宅基地,还要给你一块自留地,平时你参加劳动也要给你记工分,你得的越多,生产队其他人分得的就越少,他们当然不乐意。” “啊?” 陈凡怔怔看着她,“这样的吗?” 姜丽丽点点头,又将脑袋低下,“听说第一批知青来这里的时候,社员们也很不乐意,是领导做了很多工作,强行分了一块知青田,又给了生产队不少补偿,才敲定下来的。” 听到这话,陈凡终于明白矛盾点在哪里了,土地可是农民的命根子,虽然现在的土地都是集体的,可是分粮也要从这些土地里面出,多一个人分,他们就要少一份,当然不乐意。 所以要解决自己的户口问题,还不能触碰到别人的利益。 哪怕他们口口声声喊自己“小陈师傅”,又有各个小队给自己送回礼。可要分一份土地,还要跟他们一起分工分,那就不行! 顿了一下,陈凡又问道,“那黑户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朱公安说公社里有很多黑户?” “哦,这个我知道。” 姜丽丽抬起头,轻声说道,“公社有些单位是集体户,比如水运公司、变电站、邮电所、供电所,如果职工不是本地人,然后又来这里工作、住单位分的房子,他们的户口一般都挂在集体户里面。 如果挂集体户的人娶了农村的姑娘,村里就会将外嫁女销户,可是集体户的农转非落户都有指标,一般只给职工和干部家属,这样农村外嫁女原来的户口就没有了,而新的户口又上不进去,自然就成了黑户。 另外她们以后生了孩子,因为孩子要跟随母亲户口,母亲没有户口的,孩子也就成了黑户。公社上的黑户基本都是这么来的。” 陈凡很惊讶,“那黑户对他们的生活没有影响吗?” “当然有影响。” 姜丽丽解释道,“只有有户口的人,居委会才会发给粮食本、副食本。” 说到这里,她奇怪地看着陈凡,“伱不会连这個都不知道吧?” 陈凡嘿嘿一笑,“这个我知道,要买米、面、馒头、面条之类的粮食,就必须要粮本。买肉、油、糖、盐、酱之类的东西,就需要副食本。” 开玩笑,穿越前的年代小说不是白看的! 见陈凡知道,姜丽丽便说道,“没有户口就没有粮食本,如果家里的粮食不够吃,就只能花钱去买高价粮,你说影响大不大?!” 陈凡深以为然地点头,“那确实挺大的。” 供应粮和高价粮之间的差额可不小,低的时候能有一半,高的时候更是高达几倍,虽然不要粮票,可花的钱更多啊。 随即低头皱眉思索,自己该怎么办? 在农村落户虽然简单,可落户要分地,那人家肯定不同意。而如果自己不要地呢,那以后靠什么生活? 这可是个不小的问题。 姜丽丽看了看他,小声安慰道,“你也别太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这么多东西,肯定能撑很长一段时间。而且黑户也有黑户的好处。” 陈凡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惊讶,“黑户还有好处?” 姜丽丽点点头,生怕被人听见似的,小声说道,“黑户没人管,上头没有生产队、没有单位,谁都管不着。 等明年春季涨水,公社码头那里经常需要搬运工人,你就可以去那里打零工赚钱,或者去县里找一份临时工的工作都可以。就算临时工工资低,也比在生产队里挣的多。” 陈凡眨眨眼,“不需要介绍信?” 他对这个年代的印象之一,就是没有介绍信便寸步难行,没见自己在大队里面去杀甲鱼都要一封杨队长手写的介绍信么。 姜丽丽笑了笑,说道,“不是什么事都要介绍信的。买长途车票要,买短途的就不要,住店要,吃饭就不要。只要你不出云湖地区,基本上用不到介绍信。 至于应付公安和巡逻民兵的检查,请朱公安开一张证明条就可以了,也不需要介绍信。 如果你真要去办什么重要事情,到大队部请他们给你开个介绍信也不难,只是不能去做其他用途。” 陈凡顿时哑然,“找这么说,只要有路子挣来钱,那户口也没那么重要?” “当然不是了。” 姜丽丽正色说道,“黑户只是不影响基本生活,可是如果你要读书、参军、参加正式工作,这些都必须要户口,没有户口可不成。” 陈凡懂了,不影响生活,可是影响前途啊。 谁不想要前途? 就算以后开放了,去南边打拼,那里还要边境证、暂住证呢,没有户口,什么证都办不了。 陈凡抓了抓脑袋,突然笑道,“如果我不要土地,不挣工分,那杨队长是不是就会同意我在这里落户了?” 姜丽丽抿着嘴看了看他,“应该是吧。” 顿了一下,又忧心忡忡的问道,“可是不挣工分,你以后可怎么办呀,总不能一直靠打零工吧。而且过了丰水季,码头上就不要临时工了。” 陈凡笑道,“你忘了,我还会做饭呢,大不了去跟刘掬匠搭个伙儿,以后专门给人做村宴去。” 姜丽丽顿时笑出声来,“那以后不是要叫你陈掬匠?” 陈凡哈哈一笑,“还是陈师傅好听,以后你就得叫我陈师傅。” 姜丽丽皱皱鼻子,突然发现心情也没那么沉重了。 陈凡站起来说道,“差不多就这样吧,我再等等朱公安那边的信,能找着人最好,万一实在没有,那就这么办,我去跟杨队长说,不要地不要工分,就在这知青点落个户,以后咱们也是一家人了。” 姜丽丽却笑道,“咱们可不是一家人,我的户口也不在这里。” “啊?” 陈凡顿时愣了,“知青下乡户口不是在生产队么?” 据他所知,所有知青下乡之前,都要在原籍销户,然后到当地报到落户,粮食关系也转到农村,怎么可能不在这里? 姜丽丽笑道,“我们知青的户口都落在公社的知青办集体户上,粮食关系放在生产大队。所有知青的户口都是单独管理,除非有人在生产队结婚生子,才会彻底把户口转到生产队来,那样才会正式成为农民。我听人说,这么做是为了在知青回城的时候不占农转非指标,所有知青只要能找到单位接收,将户口转回城里就非常容易。” 陈凡顿时目瞪口呆,原来还能这么操作? 第63章 生产队影帝 聊了许久,眼看已经日上三竿,陈凡怕自己再不出发,肖队长就要安排人找过来了,便又拄着打狗棒,迈开大步往5队走去。 等到接近5队的时候,便看见好多人正在栽电线杆,他们是从村里往两边延伸,这样一路栽过去。昨天已经栽了一天,今天便离得很远了,陈凡站在田埂上,远远地望了望,也看不清人,便径直往村里走。 和上次来一样,最先迎接的还是那几条狗子。 陈凡打了个呼哨,找狗子们问路,他上次只去了大队部,还不知道肖队长具体住哪一家。 狗子们对这里熟得很,听到他说要去肖队长家,一条大花狗立刻窜了出来,连蹦带跳地在前面引路。 大黄狗,“汪汪汪(他就是肖家的)” 陈凡呵呵直笑,这是一来就找到正主了么。 在狗子们的簇拥下,陈凡走上那条坎上的小路。 听到声音出来的社员们纷纷跟他打着招呼。 “陈师傅过来啦。” “是不是要去肖队长家做酸菜?我带你去。” 陈凡笑着挥手,“谢谢谢谢,麻烦了啊。” 虽然有狗子们带路,可是这样直接过去终究怪怪的,反正老乡们也会去看热闹,跟着他们走更好。 很快就到了肖队长家,他家分得早,当时得了一间砖瓦房,就在池塘边最后一间,地面还铺着青砖,打扫得非常干净。 此时门口晾着两口缸,都是高约半米,口径约三四十公分的小缸,这里的老百姓一般用这种缸来腌制酱菜。 陈凡一看就知道这是肖队长家准备用来腌酸菜用的。 不等陈凡说话,早有人高声大喊,“肖队长,陈师傅来啦。” 肖队长闻声而出,哈哈笑道,“我就说家里的大花怎么老是在叫,原来是你来了。” 当即便将他往屋里迎,“来来来,屋里头坐。” 同时两边房间哗哗涌出一堆人。 陈凡笑着打招呼,“肖队长好,早上朱公安去了我那里一趟,来得有点晚了。” 肖队长顿时恍然,“哦,原来是这样,我还在想你要再不来,就让人去接你。” 随即脸色微变,看着陈凡小声说道,“那朱公安带好消息来啦?” 陈凡脸色黯然地摇了摇头,“全县的派出所都协查了,没有消息。” 肖队长一听这话,脸色也有些怅然,过了两秒,便安慰道,“没事没事,你就先安心在这里住着,有什么困难你可以跟我提,咱慢慢等消息。” 陈凡抬起头,展示出生产队影帝级的演技,强笑着说道,“谢谢肖队长,我没什么困难,这两天各个小队送的东西,都够我吃一年了,还有大队部送的衣服,啥也不缺。” 肖队长笑着点点头,拍拍他的胳膊,“小伙子放宽心,啊,慢慢来。” 随即又给他介绍家里人。 他家也是一大家子,老早就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后来去了北边伤退回来又继续生。 那时候号召人多力量大,便一口气生了6个,除了他自己和老婆两口子,6個孩子最大的已经27岁,最小的也有20岁,都已经成家。 如今只有小儿子跟着他们住在这里,大儿子和二儿子分了家,住后面的土墙屋那边,三个女儿也都出嫁,一个就在5队,另外两个嫁到其他队。 不过今天所有人都回来了,出嫁的还带上了孩子,房间里挤了近十几号人,等陈凡到的时候,一起涌出来跟他打招呼见面。 陈凡跟他们都认识了一遍,之后就开始教他们做酸菜。 今天也是公开教学,只要愿意学的,全村人都可以过来看。 陈凡,“肖队长,您准备的白菜按照我说的办法处理过了吧?” 肖队长点点头,“按伱说的,拿了一半在阴凉处通风,已经晾了两天了。” 旁边的小儿媳妇问道,“陈师傅,为什么要一半晾一半不晾呢?” 陈凡笑道,“这是两种工艺,一种叫熟腌,要用开水烫一遍,沥干水分后再放到缸里,另一种叫生腌,生腌就是先把白菜晾一晾,然后直接切开放进缸里腌制。” 随后说道,“熟腌要烧一大锅热水,还要准备一块倾斜的案板放菜,你们先搞准备工作,我这边就做生腌。” 随后在众多群众的围观下,陈凡一边操作一边教学。 站在最前面的肯定是肖家人,哪怕已经外嫁的三个女儿,也都站在第一排,抢占有利地形,其他村民自觉往后靠,一边紧盯着陈凡的动作,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有的还拿着小本本认真记录。 如果说杀甲鱼是让大家多了一道肉菜,可以偶尔尝点肉味,那酸菜就事关日常饮食。 以前这里只有酱菜和泡菜,平时吃饭也都是靠这两样下饭,酸菜是没有的。 虽然小陈师傅说制作酸菜最好是在5到15度,气温太高就容易坏,但能吃一个冬天也行啊,何况酸菜还能作为配菜,和其他菜一起炒、炖,这就比酱菜和泡菜又多了种用途,自然由不得他们不上心。 一通忙活之后,两口缸全都被填满。 这时陈凡才拍拍手,喘着气说道,“这一缸熟腌的,过两三天出了水,还要重新往里面倒满水,最好是井水,没有的话就用凉开水,河沟里的水不太干净,最好不要用。” 肖队长认真点头,抬手指了指上面,“大队部后院有一口水井,可以用井水。” 陈凡又说道,“生腌的这一缸明天这个时候就要加水,最好可以倒点白酒。别的也就没了,等上半个多月,只要这些菜全部变黄,就说明腌透了,那时候就可以吃。” 然后又仔细交代,“没腌透的一定不能吃,腌坏了也不能吃,有毒。” “啊?” 所有人顿时一惊,齐刷刷地看着他,“有毒?” 陈凡呵呵笑道,“放心,毒性不大,就是没腌透的会有亚硝酸盐,人吃了以后会恶心、呕吐、腹痛、腹泻,严重的皮肤和黏膜会呈现紫黑色、蓝色或蓝褐色,所以一定要等酸菜腌好了才能吃,而且一次不要吃太多,添个味就行。” 听他这么一说,胆小的忍不住开始打退堂鼓,为了一个不熟悉的酸菜,吃坏了人可划不来。 但也有胆大的,哈哈笑道,“又吃不死人,怕什么哦。” 对于这种,陈凡只能敬他一声好汉! 第64章 太low了 正事办完,按照规矩,肖队长家要招待陈凡一顿好饭。 不过他却领着陈凡往坡上的大队部走去,笑着说道,“说来也是巧,昨天晚上大队部和公社的电线接通,邮电所今天就派了技术员过来安装广播站的设备,先把设备装好,只等全大队的线接通就可以用。 他们在那边忙了一上午,杨书记和张队长都在那里陪着。我就把你们两伙人凑到一起招待算了,小陈师傅还莫要见怪。” 陈凡哈哈大笑,说道,“您也太客气,要不是我怕您说我不给面子,这个饭都不应该吃,收了您那件军大衣和大头皮鞋,我这心里都七上八下的,老是过意不去。” 肖队长也笑道,“这个就不提了啊,反正客随主便,你来了这里,就听我的安排,吃好吃坏,也就这样。” 两人说话的工夫,就进了大队部。 旁边有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跟他打招呼,“肖队长来啦。” 随即又指着后院说道,“杨书记、张队长、叶队长、兴秀姐、张连长和广文队长都在广播站,看邮电所的人安装广播台。” 肖队长脸色微变,“怎么,都一上午了,还没弄好?” 那人苦着脸,“没呢,好像是出了什么问题,邮电所的人一直在找毛病,但是一直没找到。” 肖队长脸上也没了颜色,二话不说就往里走。 陈凡赶紧跟在后头。 不一会儿穿过中间的庭院,到了后面的小楼。 这里以前是卢家几位小姐的绣楼,如今却成了生产队最重要的库房和广播站。 陈凡跟着肖队长往前走,才发现广播站原来设在二楼。 从一楼上楼梯,在二楼一间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旁边几個人靠墙站着,脸色都不太好看。 见到陈凡过来,才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对着他点点头,“陈师傅来啦。” 陈凡跟他们挥手打过招呼,却没有机会说话。 因为肖队长早已满脸严肃地靠过去,“什么情况?” 张文良立刻说道,“这个收音机和唱片机都好好的,偏偏最重要的广播机出了问题,都已经弄了两个多小时,还是没弄好。” 肖队长眉头紧皱,盯着脱了棉袄、只穿着一件秋衣,却依然满头大汗的技术员一声不吭。 收音机和唱片机都还好说,广播机买都没地方买去,除了邮电系统,只有部队里面能搞出来,这玩意儿坏了可是麻烦事。 陈凡在一旁看了看,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不拆壳呢?” 所有人都看向他,那个正在维修的人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拆壳了拼不拢你赔啊?” 陈凡理解他心情不好,也没跟他硬怼,只是说道,“可是如果不拆壳,怎么找到问题呢?” 那人抬起头来,脸色愈发难看,“你谁啊?到底是你会修还是我会修?” 杨书记打着圆场,“小陈师傅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口一问。” 那人却丝毫不领情,不耐烦地说道,“不懂就闭嘴,这机器是刚出厂的,每一台都经过了检验,绝对不会出问题。耽误我修机器,你负得起责任吗?” 随即又埋头研究那几根线,反反复复地调试,也没其他动作。 陈凡满脸无语,小声嘀咕,“连壳都不开,能检查出问题才有鬼了。” 肖队长离他近,隐约听到他的话,当即转头小声问道,“伱还懂这个?” 陈凡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不管我懂不懂,反正这个人绝对不懂修理电器。” 肖队长眼睛都直了,邮电所派过来的技术员竟然不会修设备? 他眼珠微转,拉了拉张文良的衣服,示意他到外面。 陈凡也跟着走了出去。 他看到那人修电器的样子,就忍不住发燥。 太low了! 到了外面阳台拐角处,肖队长才拉着张文良小声问道,“你知不知道这个技术员的底细?” 张文良一听这话,就明白他的意思,随即看了陈凡一眼,转过头小声说道,“我不知道他的底细,但是我知道邮电所安装维护组的底细。” 肖队长眼睛一瞪,“快说。” 张文良低着头,“原来邮电所只有两个技术员,一个管安装,一个管维修,还都是早年参加培训班出来的,跟的师父也早已经调到了县里,他们就成了公社邮电所的顶梁柱,后来招的安装班和维修班的人,全都是公社下乡的知青。 这些人有初中文化底子,可以很快上手,但是呢,也只有文化底子,跟着那两个师父,能学到的东西确实有限。 所以公社如果有坏了的电话机、收音机,都要拿到县里去修,他们也就只能干干安装、接线的活儿,一般是不敢开盖的,更不用说广播机。” 听到这话,肖队长就明白了。 如果今天这个人弄不好,怕是也只能往县城送。 可是全大队的社员都知道马上要装广播,这一耽搁,天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回来,回头别的大队都装上大喇叭,就卢家湾没有,那还不得气死? 他沉吟两秒,随即转头看向陈凡。 陈凡立刻走过来。 他对着陈凡小声问道,“你有把握修那个?” 陈凡立刻摇头,见肖队长脸色都变了,才赶紧说道,“只要让我开盖,我就能找到问题,肯定不会像他那样白忙活。” 肖队长缓缓点头,想了一下,当即做了个深呼吸,便往里面走。 张文良和陈凡相视一眼,赶紧跟在后头。 肖队长走到屋里,看着那个还在忙活的技术员,先给杨书记和张队长使了个眼色,随即努力挤出一副笑脸,轻声喊道,“小同志、小同志。” 那人转过头来,“什么事?” 张队长立刻说道,“技术员同志,这可是我们大队的肖烈文队长,战斗英雄,你可得客气点。” 听到这话,那人终于脸色放缓,站起来带着几分歉意说道,“不好意思啊肖队长,我不是有意的,就是这东西太难修,……” 这年头的战斗英雄可不仅仅是个荣誉,更是涉及到严重的立场问题,他可半点也不敢马虎。 肖队长笑着摆手打断他的话,“没事没事。” 顿了一下,又和颜悦色地笑道,“是这么回事儿,我们队有个小同志,对,就是他。” 说着指了指陈凡,“他以前修过这东西,要不,您让他试试?” 那人呆呆地看了看陈凡,又看看他,“让他试?” 随即眉头紧皱,“弄坏了怎么办?” 肖队长满脸无语,很想喷他一句,你这东西本来就是坏的! 但是如果恶了邮电所的人,对大队可没什么好处。 他便咧着嘴笑了笑,说道,“如果是因为他的原因弄坏的,我来负责!” 第65章 以后当鸵鸟算了 肖队长都发了话肯承担责任,邮电所的技术员也就顺水推舟,到一旁歇着。 但他也没出去,站在一旁就想看看这个小年轻怎么修? 陈凡在肖队长的示意下上前,拉开椅子坐下,二话不说就拿着螺丝刀开盖。 不一会儿把箱盖打开,他顿时眼睛都直了。 恰好这时候张文良凑过来看。 刚才技术员维修的时候,他不敢过来,现在陈凡维修,他倒是敢了,不仅他,张队长和杨书记也都凑了过来,将桌子两边围住。 他们先看了看广播机里复杂的电子元器件结构,不禁纷纷咋舌,难怪那个技术员刚才不肯开盖,搁他们身上,他们也不敢啊。 这东西弄坏了,连个线头都找不到怎么办? 然后再看陈凡,却发现他满脸憋笑,正对着张文良死劲地挤眉弄眼。 张文良愣了一会儿,眼珠转了好几圈,才明白陈凡的意思。 当即干咳一声,摇着头往外走,嘴里还在喃喃念道,“看得我头晕。” 等走到技术员面前,他突然抬起头,“来来来,屋里闷,咱们到外面抽支烟。” 正好技术员也不想在屋里待着,顺势就被他拉了出去。 等两人一走,杨书记立刻问道,“咋样?” 肖队长和叶队长也立刻补位,在另一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陈凡憋着笑,指着一個地方说道,“你们看。” 后面的人也围了上来,所有人视线往那看。 这一看不要紧,好几个人噗嗤笑出声来。 但又赶紧忍住,生怕外面的技术员听见。 张长江弯下腰小声笑道,“难怪你让三虎子把他叫出去,让他看见是这种小问题,非羞得他没脸不可。” 所有人都看见了,没别的毛病,就是一个线头脱落,只要把线头缠上去,再把螺丝拧紧就行。 真就应了陈凡那句话,连箱盖都不开,能修好才见鬼。 陈凡笑了一会儿,便动手将螺丝拧紧。 又检查了一番其他地方,将几个松掉的螺丝加固,随后也不合上盖子,直接打开广播机,然后凑到话筒前,“喂喂喂。” 外面挂在中院屋顶上的大喇叭立刻出现声音,“喂喂喂。”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5队的社员们都知道今天技术员来装广播机,一听到声音,纷纷大喜过望,争先恐后地往大队部跑。 他们也不去大队办公室里面,就在旁边的青砖走道上,看着院里屋顶上的大喇叭议论纷纷。 “哎呀,这个大喇叭好大的声音啊。” “那是,你也不看他好大一张嘴。” “那以后是不是有收音机听了?” “怕不是以后天天早上要广播哦,报纸上都是这样说的。” …… 广播站里陈凡关掉话筒的电源开关,转头对着杨书记和张队长笑道,“要不要讲两句?” 结果两人跟见了鬼似的,一起往后靠。 两个人先是你推我让,最后张队长对着陈凡挥手,“你讲你讲。” 陈凡转过头,看向肖队长和叶队长。 他们两个也将脑袋摆得跟拨浪鼓一样,示意让他讲。 既然如此,陈凡也不客气,扯过旁边一张旧报纸,同时说道,“这个必须要调试好,就怕等技术员走了又出问题。” 听到动静跑回来的技术员满脸通红。我修了两个小时没弄好,伱几分钟就搞定,还说怕我走了出问题? 怕我走了你没人炫耀是吧? 不过人家修好了机器就是牛,他不爽也只能憋着。 更何况,这年头有这样一手好本事,天知道以后邮电所会不会有求到人家头上的时候,他哪还敢发脾气。 陈凡看了看报纸,重新打开电源开关,随即轻轻咳了一声,“社员朋友们中午好,现在播报一则通讯,《支农新线春来早——濉阜铁路线职工支农事迹》。第二次全国农业学大寨会议的精神,正推动着祖国各地农业学大寨、普及大寨县的……” 其他人站在他身后,一个个目瞪口呆。 杨书记碰了碰张队长,“他讲话跟收音机里一样啊?” 张队长点点头,“这个就是普通话。” 杨书记,“这我肯定知道,上次去公社开会,钱书记就说最好能找懂普通话的人当广播员,我是说,他会讲普通话?” 张队长转过头,“目前来说,全大队就他一个,没有别人了。” 随即注视着他,“要不……?” 杨书记眉头紧皱,“可他不是我们大队的人呐,而且来历不明。” 张队长也一时间难以抉择。 旁边的肖队长说了句话,“这个以后再商量,先把广播站弄好再说。” 陈凡心无旁骛地读完一篇新闻稿,随后又试了试收音机和唱片机,确认没有问题,才关掉广播机,将外壳盖好。 将一切复原之后,他才站起来转过身,笑道,“弄好了。” 然后看向那位技术员,“同志,我也是个二把刀,就是胆子大一点,您别介意,还要麻烦您帮忙检查一下。” 技术员年纪也不大,二十来岁的样子,脸皮正在生长阶段,掩盖不住皮下的潮红。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过来象征性地检查了一下,便说道,“可以了。” 刚才三台机器都试过,能不可以么。 眼看气氛有点尴尬,叶队长赶紧上前打圆场,“今天也把黄师傅辛苦了,来来,我们到下面去喝酒。” 张文良也跟着上前帮忙拉人。 黄技术员便也半推半就地跟着下去。 等他们离开,杨队长几人也邀请陈凡往下走。 肖队长走在陈凡身边,小声说道,“陈师傅,你就不怕修不好要背责任?” 陈凡打了个哈哈,“修的好就修,修不好就把盖子装回去,就开个盖子,能背什么责任?” 张长江在一旁指了指他,笑道,“这个小同志倒是个干实事的人。” 肖队长深以为然地点头,“所以我才跟他做保嘛,万一要是不行,大不了我拉个老脸去找老曹。” 其他人都是一阵轻笑,陈凡则眨眨眼,有些不解。 这就干实事了? 杨书记看到他的表情,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淡笑着说道,“早些年啊,有本事的人都怕背责任,一个两个不敢动,一点小问题就要上报,往公社、往县里送,不知道耽误了多少事。” 然后看了他一眼,“不过也不怪他们,要是搁一年前,你今天修不好这个东西,就算有老肖替你作保,你也讨不了好。 也就是打倒了坏人之后,不再兴扣帽子。 除非是抓现行,否则就没有大事。 不过你现在修好了广播机,倒是又可以记一功了哦。” 听到这话,陈凡一下子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大学学的是机电一体化,上学时就经常去为各大电器品牌提供售后服务的修理店打零工,对修理电器一点也不陌生,甚至还自己玩过矿石收音机和电子管电视机这些老古董。 后来毕业工作,在一家小型机电设备代理公司上班,为了节省成本,老板要求普通的毛病都自己解决,所以对一般的电子和机械产品都能上手。 就因为这点底气,才敢揽这个瓷器活儿。 想在几位大队领导面前秀一把,让他们看看自己的本事,也好为解决自己的户口问题说句好话。 哪知道修个机器还能被扣帽子? 幸好结果是好的。 不过,等自己的户口问题解决了,一定躲起来当鸵鸟,坚决不冒头! 第66章 要有限制(求追读) 陈凡是个心大的。 刚才还在后怕不已,等进了中院的餐厅,闻到饭菜香,转眼就抛到脑后。 反正杨队长不是说了么,现在不兴扣帽子了,那自己再小心一点,总归出不了事,还是先填饱肚子更实在些。 落座的时候又是一番谦让,最后杨书记坐主位,陈凡和黄技术员坐他两边,其他人则按老规矩就坐。 等上菜的时候,陈凡才发现今天的菜式不一般。 不一般的自然不是那锅红烧甲鱼和清炖甲鱼,而是泥鳅和鳝鱼。 红烧泥鳅、蒜苗辣椒炒泥鳅,这两盘不稀奇,稀奇的是竟然还有一盘油炸沙泥鳅。 看到那盘沙泥鳅,陈凡口水就出来了。 他还是小时候在农村,外公拿着个竹笼到沟里套鳝鱼,抓到过几条沙泥鳅,这玩意儿用油炸过之后,酥脆酥脆的,趁热吃可比泥鳅好吃多了。 那时候他才知道还有沙泥鳅这种东西。 沙泥鳅学名叫做中华棘鳅,身体细长嘴巴特别尖,背上还有坚硬的倒刺,跟鲨鱼差不多,以至于陈凡一直以为叫鲨泥鳅,后来才知道这是刺鳅的一种,因为喜欢钻进泥沙里面,所以叫沙泥鳅。 而且这种沙泥鳅特别凶猛,尤其喜欢吃大肉,很难抓到。 但是用油一炸,那滋味儿…… 等等,先忍住,还没到动筷子的时候! 除了泥鳅,鳝鱼也炒了三盘。 一盘炒鳝段,就是将大鳝鱼剁成一节节的小段,如果是小鳝鱼,则是连而不断,再用蒜苗辣椒爆炒。 一盘炒盘鳝,盘鳝必须要用筷子长的小鳝鱼,炒过之后,鳝鱼盘成蚊香的形状,夹的时候夹一条,吃也是整条吃,味道最鲜嫩,很适合下酒,就是没啥肉。 所以陈凡还是最喜欢第三盘,溜鳝片。 将一斤以上的大鳝鱼抓起来,嘭地一下砸在石头上,将它干掉。 然后趁它还没有完全断气,用钢针将其脑袋钉在木板上,咽喉处划一道口,却不划断,然后剖开肚子拉出肠子,再用小刀顺着大刺往下那么一拉,整条鳝鱼肉就出来了。 将鳝鱼肉洗净切片,猛火溜炒。 正所谓吃鳝鱼不吐鳝鱼刺,便是如此! 最后两份菜,一个是前两天陈凡才在这里做过的回锅肉,今天就被他们复制出来了,应该是因为今天黄技术员要过来安装设备,特意去公社食品站买的五花肉。 最后一個是一盆鸡蛋豆腐青菜汤。 九菜一汤,今天这顿饭绝对算得上高规格。 举筷子的时候,在陈凡的刻意配合下,请黄技术员动了第一筷子,让他感受到人间自有真情在。 随后陈凡拿出做售前销售时不要脸的赖皮劲,同杨书记他们一起奉承,两杯酒还没下肚,黄技术员便开始跟他称兄道弟,刚才那点不算矛盾的小疙瘩,转眼就烟消云散。 所以陈凡就喜欢跟这种年轻人打交道,好哄! 酒足饭饱之后,完成任务的陈凡便拄着打狗棒回家。 户口问题今天先不忙着提,这就跟做销售是一个道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把这几位大佬的灶烧热,等时机成熟,自然水到渠成。 …… 另一边,目送黄技术员和陈凡离开,大队部的四巨头相视一眼,便齐齐拐到门口的接待室,拿烟杆的拿烟杆,抽卷烟的也开始卷烟。 刚才吃饭时抽的牡丹,那可是贵重物品,没有贵客都不会拿出手。一般客人来了,也只拿2毛6的黄金叶。 这年头没有商标和品牌意识,卷烟厂的人到处转,看到哪种烟好卖就拿回来自己生产,以至于黄金叶、经济、大生产、太行山等品牌的香烟全国各地的卷烟厂都有,关键是价格还挺统一。 可惜只是价格统一,质量就有点一言难尽。 等他们点上烟,张文良和杨兴秀也走了进来,拉了把椅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坐着。 杨书记最先开口,“刚才你们都看见了,陈凡这小家伙可不得了,邮电所技术员都拿广播机没办法,他一下子拆开就解决了。另一个,公社要求农村广播站也要正规化,最好找懂普通话的人做广播员,目前看来,全大队就他一个会。” 说着吐出一口烟雾,“都说说吧,你们什么个想法?” 张文良左看看、右瞧瞧,嘴巴蠕动了几下,终究没吭声。 叶树宝抽了口烟,低着头说道,“要是他是我们大队的人,那真是捡了宝哦。” 张长江瞟了他一眼,“屁话,这还用你说。” 肖烈文咂咂嘴,眉头紧皱地说道,“现在的问题就是一个,他来历不明啊!” 叶树宝哈出一口气,看着他笑道,“我也就是这个意思,哪怕他是别的地方逃难过来的,咱们发个协查电报,请对面核查一下,确定有这么个人,而且没犯过大错,咱们立刻给他落户口,招他当广播员。偏偏就是个来历不明,他本事再大,谁敢用啊?” 张长江没好气地说道,“要是能查的出来历,这种人还轮得到你?早就让公社抢走了,给个城镇户口再给个正式工编制,你拿什么抢人?” 这年头的技术工种极其稀缺,有时候为了争抢一个退伍汽车兵,县里的一把手都能出动。 陈凡不仅会讲普通话,最重要的是懂修理电器,这种人才,别说生产队,恐怕公社都留不住,大概率要让县城抢走。 还是要等到恢复高考之后,再过三四年,大批量的中专生、大学生被分配下去,才会缓解“人才荒”。 也许是张长江的某句话触动了杨书记,他缓缓抬起头来,正色说道,“我有个想法,这个人可以用,也可以重用,只要提防着点,问题应该不大。” 他转头看了一圈众人,最后视线落在肖烈文脸上,“你还记得不,早些年打小鬼子的时候,大部队不仅用过反正的伪军,甚至还用过小鬼子。” 然后看向张长江,“这个陈凡他只是来历不明,又不是证据确凿、罪大恶极,他刚才都敢背着责任开盖修广播机,我们几个连这点胆子都没有?” 张长江缓缓点头,“那就用他。” 随后又问道,“怎么提防?” 杨书记抽着烟,眼睛眯成一条缝,“请他当广播员兼技术员,就早上来两个小时,下午来一个小时,一天给他10个工分,年底一次性结算。 这个也算是技术工种,工分给高一点,社员们也说不出闲话。 但是,由于他来历不明,所以,一、不能交钥匙,大队部的钥匙不能给他,二、不能住在这里,广播站楼下就是仓库,万一要是出点问题,谁都背不起这个责任。 反正他在6队,离这里也不远,就让他继续住在知青点。 至于他的户口,可以先给他一个保证,设三个月的考察期,三个月过后,如果兢兢业业不出问题,再请朱公安过来做个见证,还要写个情况说明,才能给他把户口落在6队。 但是,这个户口要有限制,不能跟社员等同,主要是两点,一不分地,要不然6队的社员肯定会有意见。二不给政审证明。” 肖烈文眨眨眼,“所有证明都不给?” 杨书记叹了口气,“就是需要政审的不能开,其他的都可以一视同仁。” 他歪过头看着肖烈文,“万一,我是说万一,他来历真有问题,伱给他开了政审证明,这个责任谁来担?” 这下肖烈文也不说话了。 张长江看了看两人,笑着说道,“目前来看,杨书记这个提议最中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我同意。” 其他人也都纷纷举手,“我同意。” 杨书记笑了笑,“要是能查到他的来历,别说开证明、分地,我保举他到公社当干部都行,现在也是没办法的事。” 随即转头看着张文良,“三虎,你明天就去找他,跟他把条件讲一下,问问他的意思。” 张文良立刻点头,“好嘞。” 说是问他的意思,不过以陈凡目前的处境,他会拒绝吗? 这时杨书记又说道,“一码归一码,他修广播机的时候,还不是技术员,这个奖励不能省。” 其他人一起转头看着他。 这次您老又要送什么东西? 第67章 老谋深算(求追读) 杨书记披着棉袄背着双手,一步颤两下地走到后面的小楼。 其他人则跟在他后面,一起站在一楼的一间房门口。 这里一楼的三间房,便是大队部的专属仓库。 本来整栋楼都是,但为了建广播站,特意把二楼两间房子空了出来,一间做广播室,另一间做成报刊资料室,就成了综合楼。 杨书记也没有这里的钥匙,和大家一起站在门口等着。 很快大队部保管员罗贵田便跑了过来,拿出一串钥匙开锁,把门打开。 随后看着杨书记问道,“这里面都是些好早前留下的破破烂烂,到这里找什么东西哦?” 还是当初解放的时候,我方队伍接管被小鬼子占据的卢家大院,清理出来一些坏了又舍不得丢的东西,全都放在这间屋子里。 虽说几代保管员都恪尽职守,经常进来擦拭灰尘,可破烂就是破烂,能顶什么用? 杨书记笑了笑,“不是破烂我还舍不得。” 随即一行人走进屋里,只见里面靠墙堆着好多东西。 上头的歪风刮不进偏僻的卢家湾,哪怕最乱的时候,这里也没受到多少影响,顶多是开会勤一点,别的一点动荡都没有,便完完本本地保存了下来。 杨书记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座小巧的座钟前,揭开上面盖着的土布。 这个座钟只有一尺来高,宽、厚各约半尺,下面有个底座,上面一只玻璃罩子,相比现在的新式闹钟,就是个“傻大粗”。 哪怕是现在这個70年代,这种座钟也被淘汰出历史舞台,除了在旧货店还能碰着,正规商店都不卖这种东西。 张长江歪着头看了看,再看看杨书记,满脸惊讶地说道,“你不会用这个奖他吧?这是个坏家伙啊!” 如果不是因为坏了几十年,这座钟也不至于一直摆在这里没人管。 这回就连杨书记的亲女儿杨兴秀,也忍不住在心里念叨了一句“老抠”。 就算随便送点一两块钱的东西,也比送个坏玩意儿强啊! 现在一只新闹钟只要十几块,跟之前送陈凡的一套衣服差不多。 这种“傻大粗”别说坏了,就算是好的,送到旧货店,人家也最多出个三五块钱,真的不能再多了! 至于坏掉的,更是一文不值,卖旧货的钱还抵不过修理费呢,谁去修? 看到他们的样子,杨书记甩了个脸子,“你们懂个屁。” 随即压低声音说道,“这位小陈师傅古里古怪,一方面会做菜,另一方面却会修广播机,还懂操弄收音机和唱片机。 你们刚才没看见?都不用黄技术员动手,他三两下就全部调试好。要知道他才16、7岁,这一身本事怎么学来的?” 肖烈文若有所思,“做菜跟修电器风马牛不相及,确实有点古怪。” 张长江看着杨书记,“那你拿这个座钟给他,是个什么意思?” 杨书记嘿嘿一笑,“我不管他是什么来历,反正没根据的事,我都当不知道。他对咱们卢家湾有用,这才是实打实的。只要没有证据证明他是坏人,那他就是我卢家湾的宝贝。” 顿了一下,又笑道,“他不是说他忘了来历么,我就帮他好好想一想,他既然会修广播机,那就看看他还会不会修这个座钟。” 张文良立刻说道,“可是这两个不一样啊。” 哪怕他不懂行,也知道一个要电,一个上发条,完全是两码事。 杨书记嘿嘿笑道,“要的就是不一样。我要看看他到底还有多少本事,他要是也会修这个,那咱们大队里面以后就不怕东西坏啰。” 张长江顿时恍然,随即竖起大拇指,“要说老奸巨猾,还得是你!” 杨书记瞪了他一眼,“呸,话都不会说。这是老奸巨猾吗?这明明是老谋深算!” 叶树宝和肖烈文嘴角微抽,这个词也没好到哪里去。 杨书记将手一挥,“三虎,把这个包上,明天给他带过去。告诉他,这个就奖励给他了,不过得要他自己修。” 张文良憋着笑,“也别明天了,待会儿我安排一下,就骑马驮过去。” 杨兴秀摇着头一声长叹,“你们就尽欺负老实人。” 她还想着就拿着东西当个搭头,没想到就这一样,不是欺负老实人是什么? 看了一眼亲女儿,杨书记沉吟两秒,然后指着旁边的一个比座钟还大的木盒子,“罗保管,把这个话匣子也一起算上。” 随后笑道,“他能修广播机,肯定能修话匣子,不算亏待他了吧。” 这下杨兴秀也不说话了,只是心里满是怀疑,这个从抗战时期就坏了的破收音机,真的能修好吗? …… 陈凡拄着打狗棒,大步流星地走在广阔的田野上。 这几天虽然他没有刻意锻炼,但是每天这样徒步行走,再加上好酒好菜,体质也加到了9,力量到了7.5,绝对不比一个成年壮劳力差。 然后就看见远处某个精瘦的男人扛着一根木头电线杆健步如飞,也不需要别人帮忙,便将电线杆竖了起来。 便在心里默默纠正,绝对不比半个成年壮劳力差! 话说这年头的人虽然没吃什么好东西,可力气却比后来精养的人牛多了。 就很不科学。 受到打击,陈凡埋着头赶路,半个多小时后就回到了知青点。 等他进了院子,才发现院子里面,在自己房间旁边挨着院墙的地方,竟然竖起了一根电线杆。 不仅如此,还有一根电线牵进了屋檐下,这是怎么回事? 姜丽丽听到动静走出来,脸上露出笑容,“回来啦,还顺利吧。” 陈凡笑着点点头,“顺利,今天大队部还装了广播机,等全队的线牵好,就可以开始广播了。” 随即指着电线杆,“不是说这次不牵线入户吗,怎么还牵了电线进来?” 姜丽丽走到他身边,并排看着那根电线,笑着说道,“听说是公社的要求,包括卢家湾知青点在内,全公社五个生产大队的知青点全部都要牵上电线,还装了电灯呢。” 陈凡瞪大眼睛,“还有这种好事?” 随即眉头微皱,问出一个致命性的问题,“电费谁出?” 第68章 收购站 这个问题非常严重。 倒不是说电费有多贵,刚才吃饭的时候,听邮电所的黄技术员说过,现在的电费是1毛6分5厘一度,价格在现在来说不算便宜,但是在没有大功率电器的情况下,正常家庭一年也用不了几度电。 甚至镇上还有一年只用两三度电的人家,也就是说只照明的话,一年的电费还不到5毛钱,比煤油灯还划算。 可问题是,陈凡没钱呐! 别看他房里物资堆成山,他身上却连一分钱都没有。 也不要说可以换钱的话,今天莫名其妙的差点背了口大锅,他哪还敢用东西换钱,要是不小心犯了错误,把东西都给没收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所以必须把这个问题搞清楚,如果是队里出电费,那还可以用用,如果要自己出,休想! 听到陈凡的话,姜丽丽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抿着嘴笑道,“当然是自己出,不过电费不贵,一度才1毛6分5。” 陈凡脸色一垮,“算了,用不起。” 姜丽丽睁着大眼睛眨了眨,这个价格不贵啊,只要不浪费,一年才几毛钱,怎么会用不起呢? 而且就他屋里的那么多物资,随便拿点到公社的收购站一卖,就能到手几块钱,不至于这么抠吧? 随即想到他忘了一些事情,可能连收购站也不记得,便轻声笑道,“你是担心没有钱吗?” 陈凡也不显得窘迫,神色自如地拍拍口袋,满脸傲然地说道,“正宗的无产阶级,应该没人比我更穷的。” 姜丽丽顿时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充大头的男生她见多了,这么坦然说自己没钱的,这还是头一回见,而且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小气,反而有些可爱。 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姜丽丽转身看了一眼堆得满满当当的物资,笑着说道,“你这要是穷,那才叫没有穷人了呢。” 陈凡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浮现一抹笑意。 不错,还会开玩笑。 想想几天前刚认识的时候,这姑娘讲句话都要低着头,声音小到不竖着耳朵都听不见,是要多内向有多内向,现在却会开点小玩笑,进步很大嘛。 也对,终究是個17、8岁的小姑娘,正是天性活泼的时候,放松之下露出点本性,也很正常。 陈凡提起热水瓶准备倒水,却发现茶壶已经泡了茶,而且还是热的,不禁转头看着她,“你帮我泡的茶?” 姜丽丽点点头,“我算算时间,你应该是差不多这时候回来,就提前帮你倒好,现在应该温度刚好。” 陈凡倒了两碗水,笑道,“确实温度刚好,来,你帮我泡茶,我请伱喝茶。” 姜丽丽抿嘴笑了笑,到桌子另一边坐着,捧着茶碗喝了一口,随即看了看竹床上堆着的那些物资,说道,“这么多东西,如果你吃不完、用不完的话,可以卖掉一些的。” “卖?” 陈凡惊讶地看着她,“怎么卖?卖给谁?” 姜丽丽笑道,“公社上就有收购站,包括旧衣服、旧家具、旧电器,还有一些农村里的产品,他们都会收。” “收购站?” 陈凡呆呆地眨了眨眼,“那不是收废品的地方吗?怎么还收农产品?” 姜丽丽放下茶碗,看着他笑道,“你要么是忘了,要么是没在小地方生活过,收购站、代销点和供销社,可是每一个社员都离不开的三个单位,这里每个人都知道。” 随即耐心解释,“其实收购站和代销点跟供销社就是一家,只不过为了方便老百姓,就把其中的两个拆分出去了。 供销社除了卖东西,还会兼有收购部分物资的任务,所以他们内部就有收购部,跟门市部一进一出,是两个不同的部门。 一方面为了完成收购任务,另一方面也是方便生产队的社员,公社的供销社一般会把收购部开到生产队上,方便老百姓卖东西,这就是收购站。 你说的废品站跟收购站可不一样,收购站虽然也收旧货,但是必须是还能用的,像废纸、废铁、废旧设备零件这些,收购站都不收,只能卖去废品站。 其他的旧货和农产品就是收购站收购的主要对象,以前有段时间鸡蛋只能卖给食品站,后来鸡蛋不稀缺了,食品站不再管鸡蛋,社员就可以把鸡蛋卖给收购站。 尤其是一些珍贵的东西,比如槐米干,一级品能卖到21块钱一斤,二级品也能卖19块一斤,很多社员就靠卖槐米供孩子读书。” 正听得入神的陈凡,听到这个价格,不禁满脸惊讶,“挺高的啊。” 一斤槐米都快顶上学徒工一个月的工资了,这要是多搞几斤槐米,那不比打工强? 结果姜丽丽嗔怪地笑了笑,“什么呀,价格高当然是因为珍贵,如果跟大米一样,能卖一毛钱一斤就不错了。” 随即解释道,“槐米只能在一年很短的时间里收获一次,而且还要晒干,收获就更少了,再加上槐树也少,收获槐米只能碰运气,因为下手早了不行,晚了又会被别人摘走。” 顿了一下,她又看着陈凡小声说道,“也就是现在不禁止社员打猎、捕鱼、采摘野货,如果是在头几年,这些东西都是要上交的,个人不能留。所以那时候的槐米都没人摘,收购站也收不到,后来放开了,才能每年收到一点。”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又看着姜丽丽,“你继续说,什么是代销点?” 姜丽丽,“其实代销点就是小卖部,是供销社跟生产队合作,由生产队提供场地和配套,甚至是营业员,然后供销社提供物资的小商店,主要是为了方便偏远地方的生产队,卖的也是盐酱醋和镰刀、枝剪之类小型农具。” “这样啊。” 陈凡感觉发现了新天地,随即又有些奇怪,“可是我这两天在队里转来转去,怎么没看到呢?” 姜丽丽微微一笑,“巧了,卢家湾的收购站和代销点,都在10队,因为这边靠近公社,需要买什么、卖什么,直接去公社就行,那边离得远,就设在了那里。” 陈凡顿时满脸无语,确实是巧了点,自己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9队,刚好差了二十几分钟的路。 第69章 眼睛又没瞎 得知可以卖东西,陈凡顿时兴奋起来。 简单盘点一下自己手里的东西。 大米、腊肉、腊鱼、棉花、菜籽油。 首先大米肯定不能卖,油也不能卖,这些都是生活必需品,今天卖了明天买,凭白让公家赚差价,那真是脑子进了水才能干出来的事。 倒是腊肉、腊鱼和棉花可以卖一部分出去。腊肉腊鱼各有16条呢,分别留6条自己吃就够了,棉花也有33斤,稍微留点自己用,剩下的都可以卖掉。 还有其他杂物,也不知道酱菜、酱油、醋这些东西他们收不收。 至于别的,陈凡视线在另外两张竹床上扫来扫去,好奇地问道,“像那个水桶、澡盆、蓑衣、木屐、搓衣板值钱吗?” 姜丽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嗯,这些东西就不值什么钱,可能最值钱的就是蓑衣,好像是两块多钱一件收,水桶和澡盆的话,大概是一块多吧,其他的就更少了。 最值钱的应该是腊肉腊鱼,比新鲜的还贵一点,腊肉应该能卖到1块5一斤,腊鱼也能卖到5毛一斤,皮棉能卖到7毛。” 听她这么说,陈凡心里就有数了。 那么能卖的也就是肉、鱼和棉花,别的东西就算拉过去也卖不了几块钱,没必要去折腾。 然后他又想到一个问题,“卖东西应该不用户口和介绍信吧?” 姜丽丽憋着笑,轻轻摇了摇头,“不需要的,只要东西没问题,另外不是电线、铜丝之类的敏感工业品,收购站就不会问来历。”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如果你要去公社收购站卖东西,可以找队长借一辆板车,要是再多出10个工分,还能借一头毛驴,这样轻省很多。” 陈凡顿时眼睛一亮,“还可以借毛驴?” 姜丽丽刚想点头,却想到陈凡不是本队的社员,便突然低下头,喃喃说道,“就是不知道队长肯不肯借。” 陈凡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先是咂了咂嘴,随即咧嘴笑道,“没事,反正我有扁担和箩筐,还有一只大背篓,大不了我挑过去。” 听到他这么说,姜丽丽也抬起头笑了起来。 她就喜欢陈凡这种乐天派的性格,似乎什么困难都难不倒他。 陈凡靠在椅背上,志得意满地翘着二郎腿,嘿嘿笑道,“哎呀,等把一些东西卖掉,我也是米仓有米、兜里有钱的幸福社员了。” 刚才看的报纸上面就是这么写的嘛,人民公社就是要让社员们过上这种幸福的生活。 再想想自己这几天过的什么日子,他忽然有种在这個时代也没那么难过的感觉。 顿了几秒,他突然一拍大腿,“今天晚上必须节约。” 姜丽丽转头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无缘无故突然说这句话干嘛? 陈凡拉着一副苦脸说道,“你看看我,这几天走到哪里都是大鱼大肉,还管酒,要是继续这么下去,肯定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肠肥肚圆,这不是脱离群众吗?所以坚决不能这么吃了,今天晚上就吃酱菜,最多再炒个白菜。” 然后转身对着姜丽丽,满脸兴奋地说道,“我跟你说,肥肉皮炒白菜梗可是一道好菜,菜梗吸收了肉的油脂,肉皮和油渣吸收白菜的香气,可好吃了,而且白菜汤还能泡饭,一顿能吃三大碗!” 姜丽丽目瞪口呆,傻乎乎地看着他。 肥肉皮炒白菜?你管这叫节约? 陈凡看着她,“怎么,你不爱吃这个?” 姜丽丽张张嘴正要说话,这时院子半掩的大门突然被敲响,接着便被推开,还有人在喊,“陈师傅在吗?” 两人迅速起身往外走。 便看见张文良正在将马的缰绳拴在树林边上的一颗杉树上,随后提起马背上的两只箩筐,往院里走来。 陈凡早已经迎了上去,“三虎哥,你怎么来了?有事儿?” 姜丽丽也怯生生地打招呼,“张连长好。” 张文良对着她淡淡笑着点了点头,连声都没吭一声,便转过脸对着陈凡笑道,“怎么,不欢迎啊?” 陈凡当即笑道,“欢迎欢迎,当然欢迎。” 然后侧过身子,“来来,里面请。” 又去接他手里的箩筐,“我来帮伱拿这个。” 张文良也不客气,直接将箩筐递给他,“这个真得你来拿。” 陈凡转过头,“不会又是给我的吧?” 张文良哈哈一笑,指了指他的房间,“里面说。” 说着就往里走。 陈凡看了看他,再看看姜丽丽,她立刻做了个手势,示意回房去,陈凡点了点头,她才往自己房间走。 快步进到屋里,先把箩筐搁在桌前,将姜丽丽喝过的茶碗挪到自己座位这边靠墙,又给张文良重新拿碗倒了一碗茶,笑道,“今天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张文良接过茶碗喝了一口,抹了把嘴,这才笑道,“今天唱的是‘广播’这一出。” 不等陈凡发问,他就指了指箩筐,“这个先拿出来。” 陈凡自己动手,将里面的两个包袱提了起来,放在桌子上。 箩筐里还有好多稻草,将两个包袱紧紧包裹住,所以他提的时候也很小心。 随后打开一个包袱,顿时眼睛一亮,心里一阵狂喜,转头看向张文良,“收音机?” 虽然是个老旧的电子管收音机,但也是收音机啊! 张文良笑了笑,没有先解释,而是指了指另外那个包袱,“你再看看这个。” 陈凡怀着紧张的心情,充满期待地解开包袱疙瘩,一只精美的马头座钟出现在他面前。 看到这只座钟,陈凡不禁有点惊喜。 因为他穿越前就收藏过一只座钟,是上大学的时候学习机械原理,买来练手用的。这种座钟其实并不贵,算是小古董里最便宜的一批,一座品相完好的座钟也只要五六百块,以他的收入也能轻松买一个。 等他将座钟研究透彻,之后就放在老家父母留下的老房子里。 所以看到这只座钟,确实让他有些开心。 只不过,…… 他凑近表盘看了看,转头看着张文良,“好像是坏的?” 张文良打了个哈哈,“看出来啦?” 陈凡嘴角微抽,我眼睛又没瞎。 第70章 两全其美 等等。 陈凡突然看向那只收音机,这个该不会也是坏的吧? 张文良干咳一声,笑着说道, “是这么回事,今天你不是帮忙修好了广播机吗,我们大队部经过研究,觉得有功不能不奖励,但是呢,咱们大队部穷啊,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然后就想到你不是会修理电器吗,正好我们仓库里面还有两样宝贝。” 说着指了指桌上的两样东西,“就是这个座钟和收音机,只不过呢,都是坏的,需要修好才能用。” 突然又一拍大腿,“这不是巧了吗,正好你会修啊。所以我们杨书记就说,把这两个东西奖励给你,你自己修一修,就可以用了。” 他也知道这事儿办得有点不靠谱,便舔着脸笑道,“别看这两個东西是坏的,要是修好了,也不便宜。座钟就不提了啊,就这个收音机,在旧货店没有十几块钱都买不到。 哎,你还别不信。 虽然说崭新的梅花牌电子管收音机也只要37块5,可是买不到啊,而且还要工业券。所以也就推动旧货价格水涨船高,有的品相好的二手收音机甚至能卖到30块以上,都快赶上新货。 这个虽然老是老了点,但是是德国货,进口的呢,修好了也是个宝贝不是!” 陈凡看了看后面的标牌,也不认识这个牌子,再看看电压说明,110/220volt,应该能用国内的电压,只要把电源开关拨到220v的位置就可以。 他不禁有些好奇,转头看着张文良,“这是哪里来的?” 这种电子管收音机是要插电的,他可不信原来的卢家人会买这种收音机,要买也是买那种不用电的矿石收音机,买这种?摆在家里好看吗? 张文良笑了笑,“小鬼子带来的,不过被我们缴获的时候就已经坏了,要不然也不会留在仓库里。” 陈凡顿时满头黑线,哪怕按最晚的1945年计算,能够用坏最少要往前推5年,然后到现在,37年了?还是更长? 得嘞,以前还听公司老板吹他爷爷家的冰箱用了60年,相比之下,这台收音机不过是个小弟弟,没什么可挑剔的。 收音机坏的,座钟也是坏的,陈凡干笑两声,回到椅子上坐下,苦笑着说道, “那您真是高看我了,且不说我会不会修这东西,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什么工具都没有,连盖子都打不开,怎么修? 而且要是里面有零配件坏了,您这德国货,又让我到哪儿找零配件更换去? 再说座钟,这个是机械产品,跟电子产品是两码事,我就更加不懂了。” 如果是在修广播机之前,他这时候说不定都拉着张文良回大队部,借工具开盖了。 但是现在嘛,得低调! 不管能不能修,先把姿态摆出来,哪怕能修,也要等过段时间再说。 他可不想又莫名其妙的背锅,这叫吃一堑长一智。我可真是个大聪明! 张文良也知道这事办得不太地道,哈哈尬笑两声,“先试试嘛,万一修不好,摆在屋里也好看不是。” 陈凡点点头,“得咧,那就先当个摆设,等以后再说。” 随即对着张文良笑道,“难得三虎哥来一趟,今天晚上必须在这儿吃饭。” 他指了指那些腊肉腊鱼,“这两天一直在外面忙活,小队里送了这么多好东西,还没开张呢。” 张文良也不推辞,一来家里来了客人,主人家管顿饭,确实是有这个规矩,二来接下来他要说的消息,也值他一顿好饭,便笑着点头,“那今天做哥哥的就叨扰了。” 随即身体靠着桌子,对着陈凡笑道,“不过我不白吃伱的饭,除了这两件东西,我还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 陈凡眼珠微转,好奇地问道,“什么好消息?” 张文良便把杨书记提的意见说了,随后说道,“你现在这种情况,大队部确实不敢兜底,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你要真的来历有问题,大队部又给你开了政审证明,那我们整个大队班子,从上到下没一个能逃得了责任!” 陈凡轻轻点头,“理解、完全理解。” 心里却微微叹了口气,他不在乎分不分田地,可是没有政审证明,那短时间内还真就别想飞出这个小村庄。 别看在日常生活中很少有涉及到政审的情况,但是在这个年代,只要与“前途”有关的,都必须要这个证明。 上中专、上大学,毕业后就是干部,所以直接在入学的时候就要。进部队不用说,人民子弟兵能容许有人来历不明?进政府单位工作也不用提,现在甚至连工厂招正式工,也必须要有这张纸。 除了证明,还需要“群众评议”,风评差的也不能通过。 大队部承诺可以给户口,但是不给政审证明,基本上就断了他往上爬的路。 不过别的方面倒是不受影响,等有了户口,再找大队部开一封介绍信,他就可以到全国去浪,只要不长期呆在某个地方,基本上都没问题。 如果以后不想继续在这个小村庄窝着,等1984年深圳开出第一张暂住证,到时候往那边一跑,先办个暂住证落脚,然后想办法疏通点关系,把户口迁过去。 从此以后就不再是“来历不明”的人,那以后就什么证明都能开了。 可是算算时间,竟然还有8年? 张文良看他心情低落,也陪着叹了口气,小声说道,“陈老弟,现在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也不要太灰心,等朱公安那边传来好消息,你把这里的户口一注销,那不是就很好了吗。 万一要是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最少你也有个落脚的地方,这间知青屋你可以住着,另外还不用下地,到大队部当广播员,一天十个工分,却只上三个钟头的班,多好的美事啊。 也就是你有这个本事,既能讲普通话,还会修广播机,咱们就算是羡慕死,那也羡慕不来啊。你都不知道,就我们5队,听说你能干上广播员,那酸味儿哦,哎哎,你闻着没有?都飘到这儿来了! 可是怎么办呢,他们没这个本事啊,就你有。 所以呢,你暂时在这里落户,干这个广播员的工作,轻轻松松把工分挣。我们大队呢,有你这个人才,也是面子有光、心里有底。两全其美的事,多好!” 第71章 来活儿了 张文良这么卖力地当说客,陈凡也急需解决户口问题,自然是一拍即合。 不过,陈凡心里还有点疑虑,“这事是不是需要跟杨队长说明一下?” 大队部提出的方案,杨队长不可能反对。 但是人家不反对,不代表就可以忽视他。 在学校打零工的时候,陈凡就明白一个道理,县官不如现管,跟自己干活地方的管事打好关系,比讨好大老板更重要。 听见陈凡这么说,张文良也暗暗点头,笑着说道,“这个当然是应该的,而且还要他们配合,不过你放心,肯定不会出问题,回头我去跟杨队长打声招呼就行。” 陈凡笑道,“这样,我这里有好菜,可是没有好酒,我现在就去把杨队长、刘会计和黄保管员都请过来,一来把这件事说明一下,二来咱们两个人喝酒没意思,人多了热闹,三来嘛,……” 他说着搓了搓手,嘿嘿笑道,“顺便找杨队长借点酒。” 张文良一听,顿时哈哈大笑,指着他说道,“我吃了这么多年席,借酒办席的不是没有,像你这么直接说借的,还从来没有,你是头一個。” 陈凡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咧着嘴笑道,“这不是看三虎哥你不是外人,咱就不搞假客套吗。” 随后指着那些挂着的腊肉,“再说了,这么多东西在呢,不可能还不上。” 张文良哈哈笑着点头,“行,客随主便,都听你安排。” 陈凡站起来说道,“那你稍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等张文良挥挥手,他才出了房门。 先快步走到杨队长家里,结果人不在,问了杨菊,才知道杨队长去了栽电线杆的地方出工。 见陈凡似乎是有事,杨婶便问了他的来意,得知是要陪大队部来的民兵张连长,便赶紧让杨菊去喊人。 陈凡又搓着手,不好意思地提出借酒。 跟杨队长开口,他可不会不好意思,但是当着杨婶,就有点抹不开脸。 不过杨婶也是个直爽性子,当即二话不说,就让二女儿杨梅抱一坛5斤的酒送过去,她知道知青点没有酒碗,又让三女儿杨兰拿了酒提子和酒碗,跟着一起过去。 陈凡道了谢,又跑去请刘会计和黄保管员。 可人走在路上,突然被一个中年妇女叫住,“陈师傅、陈师傅。” 陈凡转头看向她,再看了看周围,没发现有别人,便笑着迎了过去,“您找我?” 那人走过来笑道,“是这样,明天我屋里建新房打地基,想请伱过来帮哈忙,主要就是帮忙做一顿饭,只要做甲鱼就可以,其他菜有刘掬匠,他说你做的甲鱼最好吃,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建新房? 陈凡突然想起来了,这两天听到过好几回,村里黄老四的房子已经成了危房,打算这几天就要重新盖新房,那么,眼前这位便是黄老四家里人? 再看看她刚才跑出来的屋子,虽然有点旧了,可是看着还挺好的啊? 不过这不是重点。 早上陈凡还在跟姜丽丽开玩笑,说是没田种可以去跟刘掬匠搭伙做掬匠师傅,所以这就来活儿啦? 他脑子转得飞快,盘算一下,明天邮电所的人过来牵线安装喇叭,等全大队的喇叭都装好之后,自己才去上岗,所以应该不会耽误事。 况且播音员的工作就是早上7点到9点,下午4点到5点,夏天的话就是5点到6点,完全不影响做别的事。 思绪转得飞快,一秒钟不到,等那人话音刚落,陈凡便笑着点头说道,“可以啊,没问题,明天几点?” 那人大喜过望,赶紧说道,“刘掬匠是9点钟过来,洗菜什么的准备工作都不用你们动手,我们自己会准备好,等你到了直接做菜就可以。” 陈凡点点头,笑道,“行,那我明天一早就过去。” 他连个闹钟都没有,也不知道时间,只能尽早赶过来。 敲定了这件事,那人便喜气洋洋地离开。 陈凡晃了晃脑袋,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不一会儿到了刘会计家,一问,也去上工了,他还兼着记分员,要现场记工分。 最后只找到黄保管员,守在村前牲口棚前面的场地上,那里还堆着零散的十几根电线杆,看样子今天能全部栽完。 听到陈凡的来意,黄保管员沉吟两秒,便请人将他家里的老父亲叫过来,替他看着这些电线杆、同时记账,自己则跟着陈凡往知青点走去。 这时候陈凡便趁机问道,“黄保管,刚才有个人,说是明天要打地基建房,请我过去做甲鱼,是不是黄四叔家里的?” 黄保管员看了他一眼,点头笑道,“对,就是老四屋里的。” 随即指着左前方一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啰,他们十几天前就把旧屋推掉,就等瓦匠师傅过来,日子定的是明天,你要是有时候,就过来帮下忙,他不会亏待你的。” 陈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确实有一片平地,之前自己还在奇怪这里怎么弄个稻坪出来,还以为是村里公用的,没想到竟然是被推掉的房子。 所以这个村不是46户,而是47户? 他思绪飞转的同时摇头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刚才也答应了。” 顿了一下,又小声问道,“这个建房有什么讲究没有?我是说,明天过去要不要提点东西?” 黄保管员笑着点点头,“村里头建房,第一天打地基,两天砌砖架梁,第三天就可以盖瓦完工,后面都是些涂涂抹抹的小事,再就是要在屋里烧火,把湿气烘干。 除了请来的建筑队要好酒好肉的招待,一般就是上梁的时候会请客热闹一下,来的客人也会包个1毛、两毛钱上人情。 我知道你身上没钱,不过你房里不是有多的东西么,随便提双草鞋过来也是个心意,都知道你的情况,没人会挑剔你什么。” 陈凡笑着点点头,“明白了。” 随即又好奇地问道,“现在砖都没拉来,明天打地基来得及吗?” 黄保管员哈哈一笑,指着空地旁边的坡地说道,“砖坯都在那边晾着呢,都晾了好多天了,你以为是要盖砖瓦房啊?那可盖不起!” 第72章 去钓鱼 两人说着话,不一会儿便走到知青点。 张文良和黄保管员都是老相识,自然用不着陈凡居中介绍,他看两人聊得起劲,便笑道,“三虎哥,黄保管,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晚上做什么菜。” 听到他的话,张文良转过头来,笑着说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你自己刚才也说了,不跟我假客套,那就不要搞得太麻烦。” 陈凡哈哈笑道,“我这里缺东少西,想麻烦也麻烦不起来啊。” “这样最好。” 张文良笑道,“反正就简单一点。” 陈凡用力点点头,笑着高高抬起右手,“好嘞。” 说着就出了房门。 黄保管员这时才满脸惊讶地小声问道,“一家人?张连长,什么情况啊?” 该不会是张家人把哪个女娃许配给他了吧? 这赌注下得挺大啊! 张文良看见他的脸色,就猜到他在想什么,当即哭笑不得地说道,“是这么回事……” …… 陈凡从屋里出来,径直往前走,到姜丽丽门口停住,不等他说话,姜丽丽便起身走了过来。 姜丽丽指着厨房说道,“刚才杨梅和杨兰送来一坛酒,还有酒提子和酒碗,都放厨房里了。” 随即看了一眼陈凡房间那边,小声问道,“是要招待张连长吧,我帮你洗菜?” 陈凡笑道,“还真离不开你。” 随即指了指房子后面,问道,“我也没细看,后面菜地里有些什么菜?” 姜丽丽直接走出来,“我带你过去。” 两人走到后面,姜丽丽指着菜园说道,“这里主要是白菜和白萝卜,另外还有几丛红菜苔和小青菜,再就是葱姜蒜,别的就没了。” 陈凡视线从菜上面扫过,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又问道,“你知道现在还有哪里可以抓鱼吗?” “抓鱼?” 姜丽丽眨眨眼,呆呆地指了指河堤,“夏天河沟里到处都是鱼,冬天就只能去河里抓了。” “河里?” 陈凡眉头皱了皱,随即问道,“伱知道队里谁家有鱼竿或渔网?” 姜丽丽,“鱼竿几乎每家都有,渔网也有很多人家有,像杨队长家就有,到了涨水的季节,很多人都会去抓鱼,只要不是队里那几口池塘,野河沟里的鱼抓到都是自己的。” 顿了一下,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哦,我隔壁屋里就有一根鱼竿,是以前一个知青留下的,鱼线和鱼钩也都在。” 陈凡当即脑袋一歪,“带我去看看。” 片刻后,他便从屋子角落里找到一根竖放的鱼竿,就是一根枯竹,颜色都已经发黄,其中几个位置似乎用火烘烤过,那是对竹竿进行“烤直”留下的痕迹。 陈凡将竹竿伸直,四米多长的竹竿笔挺,没有多少下垂的痕迹。 轻轻用力抖了抖,弹性还不错。 随即找出鱼线和鱼钩,陈凡便开始缠线。 他在穿越前并不是钓鱼佬,对钓鱼也没什么研究,只不过有個大客户很喜欢钓鱼,为了维护客情关系,也就稍微学过一点,但是不多,勉强算入门的水平。 相比之下,他倒是对自己的禽言兽语技能更有信心些,就是不知道那些鱼儿好不好说话,请它们自己咬钩。 不好说话的话,就只能去借渔网来撒了。 否则请客吃饭,总不能全是腊肉腊鱼吧。 他记得外公说过,云湖这边招待客人的规矩是,如果有条件的话,最好是弄点新鲜肉菜待客,实在没条件,一盘炒鸡蛋也行。现在陈凡没有鸡蛋,只能从其他地方想想办法,万一不行,就只能杀甲鱼了。 直接杀甲鱼? 可算了吧。 头两天他倒是吃得起劲,后来天天吃、餐餐吃,他现在看到甲鱼肉都下不去筷子。 而且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张文良夹甲鱼的次数也不多,只有那个黄技术员吃得最起劲。 所以除非钓不到鱼,他才会考虑用甲鱼凑数。 不一会儿缠好鱼线,又系紧鱼钩,浮漂是用鹅毛做的,一根鹅毛剪掉两边的羽毛,将剩下的白杆剪成一粒粒的小段,穿在鱼线上,一般用七粒浮子,便有个名字叫七星标。 钓坠也很有年代感,剪一小条牙膏皮,绕着鱼线卷起来就是钓坠。 陈凡看着如此具有年代感的钓具,心里有点小忐忑,这玩意儿能钓得到鱼? 不管怎么样,都先去试试。 反正现在日头还早,估计也就是下午1点左右的样子,让姜丽丽先帮忙做准备工作,自己去钓两杆再说。 准备好钓具,他回到房里,对着聊得正欢的两人挥手笑了笑,随即提了一条腊肉一条鱼出去,然后又回来抱了一袋米,提了一罐泡菜、一瓶油。 看见陈凡竟然还拿了泡菜坛子,张文良和黄保管员面面相觑。 这里请客人吃饭的规矩是,再穷不上酱菜和泡菜,要不然客人还以为主人家让他多吃饭少吃菜,是很失礼的行为,却没想到陈凡竟然拎了一坛子泡菜? 愣了两秒,张文良忍不住呵呵直笑,“咱们这位陈师傅是不凡人做不凡事啊!” 眼看陈凡就要落户到6队,黄保管员终究还是维护自己队里的人,打着哈哈笑道,“这不脑子不记事了吗,搞不好恰恰就忘了这一茬。” 随即便转移话题,“我跟你说,别看他来这里才几天,可闹了不少笑话。” 张文良眼睛一亮,“细嗦。” …… 陈凡将东西搬到厨房,跟姜丽丽细细交代,“萝卜半条切片、半条切丝、半条切块、半条切丁,白菜半颗削掉叶子留梗切丝、半颗切大片,红菜苔……” 姜丽丽听得头晕脑胀,等他说到一半,赶紧举起手,“我、我怕记不住,去拿笔记。” 说着就跑回房里拿了纸和笔回来,将陈凡的交代一一记下来。 等她记完,陈凡抓了一把米到碗里,又打了一提酒倒进去泡上。 姜丽丽眼睛都直了,“不会是要用米打窝吧?” 队里人钓鱼都是用米糠的呀! 陈凡很自然地回道,“对啊。” 他又看了看碗柜,走过去打开,果然里面还有一点剩饭,喜滋滋地抓了一坨丢到碗里,直接用手抓匀。 有这碗东西,看看大鱼你来不来! 随后又切了一小块腊肉,全瘦肉的那种,细细切成小条,一起丢到碗里,这才一手鱼竿一手饵碗,大摇大摆地出发。 第73章 不够用 不一会儿到了河边,陈凡往挑水码头的上游走了一小段,直到看见一丛茂盛的水草,才停了下来。 他先用鱼竿伸进水里试了试水深,靠近岸边的地方很浅,可是一米多以外的地方就突然下陷,鱼竿都探不到底。 得嘞,就这里。 先在鱼钩上穿一条肉丝,再将浮标挪到离鱼钩三米多的高度,抓一点混合了白米和米饭的鱼饵打窝,嗖地一下甩出鱼竿。 然后便蹲着等。 一分钟、两分钟…… 五分钟、十分钟…… 陈凡蹲得脚都麻了,却连一条小鱼都没钓到。 这不河狸啊。 提起鱼竿一看,那肉丝早就没了,一张脸当即就黑了下来。 吃了我的饵却不咬钩,这里的鱼真没礼貌。 他愤愤不平地重新挂了一条肉丝,正准备扔出去,突然发现一条巴掌大的小鱼在水里游,不禁眼珠微转,对着那鱼喊道,“喂,小鱼鱼,过来。” 那条鱼游得正欢,从水底一路追到水面,寻找从天而降的美食,听见有人在叫它,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庞然大物站在水边,顿时忘记了游泳,咕隆隆沉到水底。 陈凡眉头紧皱,难道自己的禽言兽语不包括鱼? 就在这时,刚才那条鱼又蹭地一下游了上来,脑袋浮出水面,对着陈凡吐泡泡,“你在说话?” 陈凡眼睛发亮,“对对,小鱼鱼,问你个事啊,你家大人在哪里?” 小鱼,“大人是什么?” 陈凡立刻换了个问题,“你知道大鱼都在哪里吗?” 小鱼,“河底啊,中间那里的最下面,上面冷,下面暖和,我也要去下面了。” 说完就尾巴一甩,潇洒而去。 陈凡嘴角微抽,这鱼脑子肯定有问题。 不过打听到鱼群在哪里就行。 可是河中间? 陈凡整张脸皱成一团,那可怎么过去? 眼珠转了两圈,他突然眼睛一亮,将鱼竿放到地上,转身就往回跑。 张文良和黄保管员正在聊天,姜丽丽在厨房门口洗菜,一只大木盆里装满水,把所有菜都泡在里面,甩两下就能洗干净,再清一遍就可以了。 然后三人便看见陈凡蹭蹭蹭地跑进来,钻进一间房里。 几分钟后,又突然跑出去,头上顶着腰子盆,前面挂着個背篓,出门的时候还顺了一根五米长的竹竿。 张文良满脸茫然,看着黄保管员,“他干嘛?” 黄保管员想了想,“该不会是要去河中间钓鱼吧?” 不然干嘛带腰子盆? “去河里钓鱼?” 张文良眼珠微转,“走,去看看。” 两人起身便往外走。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热闹也好。 两人不疾不徐地走到河堤上,便看见陈凡已经坐在腰子盆里,两腿伸直,背篓放在腿上,鱼竿也直放着,横着竹竿一左一右地拨水,不一会儿便划到河中间。 他随后将竹竿竖起来插到底,上面正好还露出一米高,显然这里的水深只有四米左右。 冬天的水流很缓,几乎看不见水在流动,陈凡挽着竹竿,便能保证不会随波逐流。 接下来,便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打窝、下杆一气呵成。 陈凡正准备缓口气,突然鱼竿紧绷,吓了他一跳。 靠,这就上钩了? 当即拽紧鱼竿,不疾不徐地往上拉。 窝去,好重,绝对是条大鱼。 可惜这鱼竿太古董,没有轮盘可以收线,而且他现在坐在腰子盆里,也不好发力,还不敢太用劲,就怕把鱼竿折断。 为了防止翻船,他身体后仰,双脚蹬着盆沿,后背也靠着盆沿,努力保持平衡,同时不忘挽紧插在水里的竹竿,防止船被水冲走。 即便如此,小船儿还是被拖得左右摇晃,他只能双手牢牢握紧鱼竿,奋力与大鱼较劲。 张文良和黄保管员本来还在河堤上看热闹,一看这架势,两人相视一眼。 黄保管员立刻说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去找绳子。” 这要是自家小子,他还去找绳子?不立马脱了鞋砸他就算好的! 正说话的工夫,河里的形式却发生了变化。 张文良拉着他,“等等,你看。” 只见陈凡稳定好之后,便将鱼竿夹在双腿间用屁股压住,腾出一只手抓住竹竿,拔起来之后,撑着往岸边靠过去。 张文良和黄保管员立刻往河堤下面跑。 等他们跑到水边,正好陈凡也快到了,张文良喊道,“把竹竿伸过来。” 陈凡将竹竿递过去,两人将他拉到岸边。 黄保管员抓住腰子盆,张文良又将他手里的鱼竿接过去,下一秒又紧紧握住,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伱这钓了条大家伙啊!” 陈凡喘着气,从腰子盆里爬上岸,又将木盆拖上来,随后拿起背篓,对着张文良说道,“三虎哥,把鱼遛到边上来,我拿这个抄。” 张文良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背篓,当即哈哈大笑,“你这个办法不错。” 随即慢慢收杆,同时脚步一点点往后挪。 一直遛了好几分钟,一条庞大的黑影才出现在三人面前,这下连黄保管员也惊了,“好大一条黑鱼。” 陈凡守在岸边,一只脚都快踩进水里,等那条黑鱼被拉近,他看准了便将背篓抄过去。 黑鱼顺利入筐,被提了起来。 河水很快漏干净,不甘入筐的黑鱼在里面活蹦乱跳,陈凡只感觉抱着一只怪兽,差点连背篓都抓不住。 黄保管员赶紧帮他接过去,稳稳提着背篓掂了两下,咧着嘴笑道,“好家伙,估计能有二十多斤。” 鱼头在背篓底,鱼尾却露在外面,二十多斤还真有可能。 钓到大鱼,便凯旋而归。 黄保管员提着背篓走前面,陈凡和张文良将其他东西放在腰子盆里,一起抬着盆,然后一个拿鱼竿、一个拿竹竿,趾高气昂地往回走。 恰好这时候杨菊也将杨队长和刘会计叫了回来,众人一汇合,又对着大黑鱼品头论足。 杨队长,“鱼身红烧,鱼头鱼尾加白萝卜炖汤。” 刘会计,“还可以搞个溜鱼片。” 黄保管员,“切点鱼片用生姜、盐、酒腌一下,再上锅清蒸,最后撒点葱花,喷香。” 张文良咧着嘴,“要是有砂锅,还可以用砂锅闷,加点辣椒、花椒,汤汁最好下饭。” 陈凡在一旁眨眨眼,再看看那条大黑鱼,按照他们这种搞法,这一条鱼怕是不够用啊? 第74章 菜不够饭来凑 张文良、杨队长他们也不进屋,直接把椅子搬到外面晒太阳,坐着抽烟的同时,看着陈凡忙活。 开膛破肚清洗,姜丽丽将厨房的大碗大盆都拿了出来,陈凡则按照不同的部位一一分类放进碗里。 从屋里搬出来的两张大方桌,不一会儿就摆满大大小小的碗盘。 杨队长咂咂嘴,还在品头论足,“小陈这手艺,当不了掬匠师傅。” 刘会计深以为然地点头,“做事太细了,太细就不够快。” 黄保管员也说道,“刘掬匠搞六七桌菜,从准备到上桌只要一个多钟头,他这种搞法,恐怕只能搞一桌。” 张文良提出不同的意见,“可是好吃啊。” 旁边三人愣了愣,齐齐用力点头,“那确实!” 在姜丽丽的帮助下,陈凡很快准备好配菜。 不过这时候又出现难题,锅不够用。 也不知道当年的第一批知青是怎么想的,厨房里就打了一口灶,人多的时候除了煮饭,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陈凡要做菜,而且是焖炒炖炸煮都有,单靠那一口锅? 后面倒是还有一口煮猪食的锅,可那是在后面,他总不能两头跑吧。 等有机会一定要把这个厨房改造一下。 以后自己可就是落户在这里的户主了,没个像样的厨房怎么行? 陈凡晃晃脑袋,先不去想这些距离太远的,解决眼前的事要紧。 还好,这里锅不够,可是碗盘管够,连大大小小的砂锅都有好几個。 稍微盘算一下,陈凡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先把需要蒸的菜全部准备好,放在蒸格里,拿到后面去蒸。 其他菜就在厨房里做。 除此之外,他还在厨房门口搭了几块砖头。 看戏四人组一直在一旁讨论。 “一个白萝卜都有四种切法?” “萝卜丁、白菜丁、腊肉丁、蒜苗末、生姜末跟大米混在一起?这是什么搞法?” “啊,这个我知道,咸鱼蒸饭。还放姜丝、蒜苗、剁辣椒?” “咦?搬土砖过来干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杨队长咂咂嘴,“该不会是临阵磨枪现搭灶吧?” 张文良仰着头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这顿饭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黄保管员笑着说道,“还不是你突然过来,一点准备都没有,你要提前半天说,他也不至于临时跑去钓鱼,还现搭灶,最起码鱼和灶都是现成的。” 张文良还在笑着,“所以说才有意思嘛。” 随即转过头对着三人笑道,“这就跟我们民兵搞拉练的时候一样,现钓鱼现垒灶现做饭,这样吃得才有意思。” 杨队长指指他,笑骂道,“你就损吧。” 张文良还在狡辩,“我这可不是损,主要是帮不上他忙啊,要不我弄锅鱼汤,你勉强下饭?” 三人一起摆手,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除了专门干灶头活的人,这满大队有一个算一个,有几个男人会做饭?即便有,张文良也肯定不在其中! 他们说话的时候,陈凡没有停止忙活。 小灶垒起来之后,他便弄了个砂锅搁上去,然后点火引燃塞进小灶里。 直到这时,他才呼出一口长气,满脸严肃地举起双手,“开火、起灶!” 姜丽丽在一旁抿着嘴,死劲憋着笑,低下头就拐进了厨房。 接着便是锅铲碰撞铁锅的声音响起。 旁边的瓮坛盖子被揭开,上面放着一个小格蒸笼,每做好一道菜,就放进蒸笼里,瓮坛里的热水会给菜保温。 转眼便到了下午四点的样子,陈凡一声唱和,“准备开饭咯。” 从院墙往厨房数,陈凡现在住的是1号房,姜丽丽住的是3号,其他两间都空着,于是便将饭桌摆在2号房。 刘会计和黄保管员将方桌抬进去,姜丽丽迅速摆好碗筷,便开始上菜。 不一会儿,满满一桌子菜就摆在众人面前。 陈凡笑着介绍,“鱼头汤、红烧鱼段、溜鱼片、清蒸鱼片、砂锅鱼,这个不知道你们吃过没有,酸菜鱼。” 得亏这条鱼够大,又加了不少配菜,否则还做不出这么多的菜式。 张文良看着这盆菜,一层鱼片下面有好多泡菜丁,鱼肉上撒了不少干辣椒和葱花,再在上面淋上一层热油,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他抬起头看着陈凡,“你拿泡菜就是为了做这个?” 陈凡笑着点头,“对,另外还有饭。” 饭? 四人眼里兴趣大增,泡菜还能做饭? 江南虽然没有那种东北大酸菜,却也有自己的泡菜,泡菜也是酸的,弄个小坛子调点酸水,将清洗干净的菜放进去,三五天就能吃。 一般以辣椒、白萝卜、胡萝卜、豇豆为主,泡白菜和包菜的也有,但一次只放几片叶子,跟大东北的那一缸缸酸菜有天壤之别。 没有酸菜,陈凡就用泡菜来做酸菜鱼,也别有一番风味。 看着这道酸菜鱼,几人忍不住食指大动,不过还没喊开动,就都没有动筷子。 除了几道鱼,还有蒜苗炒腊肉、肥肉皮炒白菜、油渣炒红菜苔、手撕腊鱼这几种本地常见的菜,总共8菜一汤,再就是旁边桌上的三个砂锅。 陈凡走过去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蒸腾而起,很快充满整个屋子。 一锅简化版的扬州炒饭,一锅腊鱼焖饭,还有一锅什锦焖饭。 陈凡指着三锅饭笑道,“这里面也都有泡菜丁,菜不够,就只能用饭来凑了。” 张文良摇摇头,感叹地说道,“伱这还叫菜不够?财主嫁闺女也没你这丰盛啊,而且你这饭也不简单,一看就是有钱人家才吃的,我们就不行了,只会红薯焖饭。” 陈凡呵呵笑着,其实这桌菜用料最多的就是那几道鱼,至于别的,只割了小半条腊肉和小半截腊鱼,其他的全是蔬菜唱主角。倒是菜籽油用掉了三四两,所以算起来,确实花费不多。 但是8菜1汤加上三锅饭,看着就很丰盛了。 张文良突然抬起头,“唉,小姜呢?把她也叫过来一起吃啊。” 虽然大家都默契地跟她保持距离,但人家忙活了半天,总不能吃饭也不叫人家吧,那成什么样子了? 陈凡呵呵笑道,“她一个女孩子,跟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坐一桌,也别扭得慌,所以我就给她另外准备了一份,她自己单独吃就好。” 杨队长看着他,正色问道,“真准备啦?” 陈凡笑道,“这还能有假?要不您去检查检查?” 听他这么说,杨队长也就不再多说。 随后陈凡也落座,一番推让之后,便开始推杯换盏。 另一边,姜丽丽在厨房里坐着,手里端着一大碗扬州炒饭,面前摆着三菜一汤。 一碗酸菜鱼、一碗红烧鱼、一碗腊肉炒红菜苔,最后还有一大碗鱼头汤。她在一旁看得清楚,这些都是陈凡做菜的时候,单独给她准备的,而不是从碗里分出来的。 她每吃一口,就笑一下,嘴角一直翘着,笑得停不下来。 第75章 画饼嘛,熟得很 酒足饭饱,将张文良送走。 杨队长拍拍陈凡的肩膀,打了个饱嗝,感慨地说道,“队里把你安排在这里,我是举双手欢迎,虽说不给你分宅基地,不让跟着挣工分,但是这个知青点你可以一直住,你又做了大队广播员,一天10个工分,还轻省,比下地挣工分强了百倍。” 顿了一下,又说道,“至于说政审证明,要是你不上学不当兵,也用不着这個,就是不能当正式工、干部,有点吃亏。 坦白说,要是哪天朱公安帮你找到家人,我还舍不得伱走,生产队里面有你这样本事的人可是少见得很。 那时候你要是还愿意留下来,什么样的证明我都能给你开,什么样的条件也都可以谈。万一要是找不到,你也不要担心,踏踏实实干几年,等你真有需要的时候,我去找大队,给你作保。你就放宽心,在这里好好干。” 画饼嘛,这个我熟得很,上辈子都快吃撑了。 不过陈凡还是感激涕零的样子,“谢谢队长,我明白。” 杨队长又拍拍他的胳膊,这才往回走。 黄保管员对着他说道,“明天上午你可以晚点去,有刘师傅做指挥,他们屋里人都会把准备工作做好,你差不多11点过去做一锅菜就行。” 他说的是黄老四家里建房的事。 陈凡点点头,“我知道了。” 刘会计也打了个哈哈,“以后还真就成一家人了啊,好好干。” 说完挥挥手,也转身离去。 陈凡站在原地,等他们走远,才打了个恍惚,转身进了院子。 这时姜丽丽已经开始忙着收拾碗筷。 不得不说,这年头的人是真能吃。 八菜一汤再加三砂锅米饭,硬是被造得干干净净,连汤汁都不剩一点,陈凡的贡献还不到十分之一,其他全是杨队长他们四个吃掉的。 5斤的酒坛也只剩了点底子,还好杨队长说了算他的,倒是省了陈凡去买酒的工夫。 将碗盘端到厨房,陈凡才发现姜丽丽的菜没有吃完。 饭倒是吃完了,菜却剩了大半,放在碗柜里搁着。 陈凡等她进来,垮着脸说道,“就吃了这么点菜,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吃?” 姜丽丽赶紧将碗盘放下,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 说着便低下了头,“就是吃不了这么多,反正冬天气温低,可以留着明天吃。” 陈凡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叹了口气,“唉……,本来还想着今天晚上这顿节约一点,就做个肥肉皮炒白菜,没想到又是一顿大造,明天还要去黄四叔家吃好的,想节约怎么就这么难呢。” 然后看着她,“我跟你说啊,明天上午吃饭你一定要把菜吃完,要不然耽误了我晚上节约,我跟你没完。” 姜丽丽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赶紧捂着嘴,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好。” “哎,这就对了。” 陈凡将碗盘放进大锅里,又舀了几瓢热水,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车到山前必有路,今天有好吃的就先吃了再说,就算明天饿肚子,起码也吃了顿好的。” 姜丽丽看着他,抿嘴笑了笑,轻声说道,“谢谢。” 陈凡看了她一眼,“你谢我干嘛,今天你忙前忙后,我还没说谢谢呢。” 姜丽丽低下头,“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我的意思。” 陈凡手停了一下,又继续洗碗,轻声笑道,“这上头的风,是一会儿往东刮,一会儿往西刮,现在风向已经变了,指不定哪天你就咸鱼翻身,飞上枝头做了凤凰,调回云湖当干部。哎,等哪天我去求上门,你可别装作不认识我。” 姜丽丽满脸微笑地看着他,“不会的。” 也不知道是说不会变凤凰,还是不会装作不认识他。 这个小村庄太封闭了,报纸、广播什么都没有,只有大队部才有,可她又不能去那里。她还是以前听那些家在南湖公社的知青高谈阔论,才知道去年打倒了坏人,甚至还有可能转风向这些事。 可是什么时候才能落实,又什么时候才会轮到自己家里,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又何谈飞上枝头呢? 顿了两秒,她突然回过神来,赶紧走过去抢走陈凡手里的抹布,“我来洗碗,你去休息一下吧。” 陈凡后退两步,看着她笑了笑,“得,我去收拾屋子。” 这一忙就忙到晚上,等把腰子盆、背篓洗干净,水缸挑满水,天色便已经暗了下来。 陈凡泡了个澡,没有和往常一样上床休息,而是拉亮电灯,在明亮的灯光下看起了书。 电灯开关是拉绳的,开关盒安装在很高的地方,一根绳子垂下来,拉一下就开,再拉一下就关。 灯泡只有20瓦,还是老旧的白炽灯,跟后世先进的led灯远远不能比,却也比煤油灯强太多,还不会有黑漆漆的油烟。 柔和的灯光撒在书页上,像是给书涂了一层黄色,陈凡一字一句地细读,直到忍不住打起哈欠,才将书收进柜子里,上床睡觉。 …… 第二天早上,陈凡听见院子里有动静,便翻身起床,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此时姜丽丽正在院子里拿着好长一只竹扫帚扫地,听见门开的声音,转身看着他,“起床啦。” 陈凡被外面的冷风一激,又打了个哈欠,才清醒了许多,笑道,“早点过去看看热闹。” 姜丽丽笑了笑,低下头继续扫地。 这些事情,从来都与她无关。 陈凡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去洗脸刷牙,随后跟姜丽丽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院子往前面走去。 还没走到黄老四家,就能听见敲敲打打的声音,等走进一看,这里早已热火朝天。 十几个人都脱掉棉衣,有的只穿了一件罩衣,有的甚至直接露出里面的秋衣,正挖的挖,铲的铲,地上已经出现一条条沟壑,旁边还堆着打地基用的碎砖。 黄老四看见陈凡,立刻迎了过来,先拍拍手上的灰尘,再掏出一包经济烟,从下面推出一根递给他,“陈师傅,这么早就来了?” 现在陈凡也知道了一点这里的规矩,这支烟会不会抽都要接着,他便从烟盒里抽出来,笑着说道,“起床了就过来看看。四叔,在哪里做饭呢?” 黄老四指了指斜对面的一间屋子,“她们还在做准备,不着急,刘师傅都还没过来呢,你可以先过去坐一会儿,等到点了再弄。” 陈凡看了看,想起来好像昨天那个女人就是从这间屋子出来的,便点头笑道,“好,我知道了。” 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在这儿看看热闹,不碍事吧。” 黄老四哈哈大笑,“你要是不嫌乱,看一天都行。” 说着举起手挥了挥,“那我就不招呼你了。” 陈凡,“您去忙。” 随后便揣着手东张西望。 第76章 长见识了 陈凡也不坐椅子,就蹲在一旁看热闹。 这里是他特意选的位置,人来人往都不经过这里,距离工地也很近,还能听清楚工人们聊天的声音。 此时房子的地基槽已经开挖好,接着便是将一堆堆的碎石块铲到基槽里面,不一会儿,便看见从西边的坡底下拉上来一车东西,板车装了四块板,一个人拉三个人推,看着就知道很重。 陈凡立刻跑过去,他没有瞎动手,旁边还有好几个人在看着呢,怎么轮也轮不到他,万一要是跑上去,破坏这几個人的平衡就糟了。 他只是站在不远处仔细打量,发现里面竟然是一车非常浓稠的黑色稀泥。 这是什么玩意儿? 旁边有个人看见陈凡的样子,便呵呵笑道,“陈师傅没见过这个?” 陈凡笑着摇摇头,“这个还真不知道。” 一个脸生的汉子哈哈大笑,“陈师傅肯定是大城市出来的人,城里建房都用水泥砂浆,农村可没那么多水泥,也买不起、买不到,我们祖祖辈辈就是用这种泥浆建房,房子好不好,除了土砖之外,还有一点更重要,就是这个泥浆。” 陈凡瞪大眼睛,“这个泥浆有讲究?” “当然有讲究。” 等一车泥浆好不容易拉上平地,他便主动上去帮着往工地推,同时说道,“就在坡底下有个泥浆池,你去看了就知道。” 坡底下? 陈凡回头一看,不禁傻了眼。 那头牛在干嘛? 回头看看工地,大家正一锹一锹地将泥浆铲进地基里,跟碎石混到一起。 看了一会儿,他便往坡下走,穿过一片堆了约有半米高的土砖,他停下脚步看了看,这些土砖都是用黏土做成的,表面还能看到一点稻草纤维。土砖的尺寸还不小,比普通的红砖大多了,长有一尺,宽约半尺,高也有十几公分,一块能顶得上好几块普通红砖。 而且所有的土砖都是一个大小,应该是用同一个模子打出来的。 继续往下走,很快就看见坡底有一片大约六七十平米的泥浆池。 人工围起来一圈堤坝,里面的泥浆已经非常粘稠,一头大水牛还在泥浆里反复踩踏,每走一步,旁边就有人将它踩过的脚印用铁锹翻起来。 另外还有两个人,守着好大一堆充满气味的黑土,不时将黑土铲进泥浆池。 陈凡有些好奇,“这就是做房子的泥浆吗?这土看起来好像不一样啊?” 旁边的几位师傅早就认出他,其中一人便笑道,“陈师傅以前没见过这个?” 陈凡摇摇脑袋,眼睛盯着泥浆眨也不眨,“真没见过!” 那人继续说道,“这个就是农村的‘土水泥’,先挖黏土,挑到平整的位置摊开了晒,每隔两天还要翻一次,这样风吹日晒,一直到所有的土都散开。” 听到这里,陈凡便恍然地点了点头,“让黏土自然风化。” 那人哈哈大笑,“还是陈师傅有学问,我们就不知道这个。”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晒干以后堆到一起,加入稻草末,或者其他比较硬的枯草,加点水搅拌均匀,再用油布盖着发酵。以前没有油布的时候,都要盖一座茅草屋遮起来发酵。其实不发酵直接趟泥也行,就是没有发酵过的耐用。发酵过的能用五十年,没发酵的三十多年就差不多了。” 说着指了指那一大堆黑土,“这些就是发酵过的,铲到池子里加点熟石灰和石灰水,再牵牛过来反复踩,跟人搅拌一个道理,就是人没牛的劲大,用牛也更快些。” 陈凡早已听得目瞪口呆,他还以为土坯房都是直接用泥浆黏合,没想到这么麻烦? 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看了一会儿,上面一车泥浆已经用完,又下来拉,他打了声招呼,便跟着车一起上去。 此时门口的地方已经打起一排地基,都是用碎石块堆积,再用泥浆黏合,在外墙上还贴了一层碎砖,应该是用来增加防水功能。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这些师傅们也都逐渐进入状态,说话的人越来越少,都在忙着做事。 大工砌墙、调配泥浆,小工则负责搬运。 陈凡这时候也看出来了,所有的大工都是请来的瓦匠师傅,所有的小工则都是本队的社员。 这也是现在农村建房的常态。 又过了一会儿,突然有自行车铃声响起,还有小孩子的欢呼声。 陈凡满脸惊讶,来了好几天,除了在大队部见到过自行车,其他地方还从来没见过,这是谁来了? 他起身走到大路上,便看见有三辆自行车顺着土坡骑上来,后面还有一群小孩子追着跑,撒下一路欢笑。 打头的那辆一看就是邮电所的,墨绿色的二八大杠,车架上还吊着一个绿色的工具袋,一个人在前面蹬,另一个稳稳当当地坐在后面,不一会儿就从陈凡面前经过,往后面而去。 不用说,这两位绝对是来安装大喇叭的技术员。 如果不是要在这里看建房子,他肯定会跟过去看热闹。 再看后面两辆,也是二八大杠,不过是黑色的,一辆车坐了两个人,另一辆则是一个人,不过后座上绑着一个帆布工具袋,还有一把长长的锯子,而且两辆车前面的大杠上也都吊着工具袋。 这是干木工的? 果不其然,这两辆车到了跟前,直接就拐了进来,然后便大呼小叫地打招呼。 黄老四立刻掏出烟迎了上来,先一人递上一支,又恭恭敬敬地划燃火柴帮他们点燃,笑着寒暄了几句之后,才带着他们往旁边一堆木头走过去。 陈凡也不怕讨人嫌,乐呵呵地跟在他们身后,看着木匠师傅对着那堆木头品头论足。 “这几根做大梁不错,这些可以做几个门窗,这些可以打家具,你们家有8口人,我拿了个章程,你看看行不行,……” 等木匠师傅说完,黄老四咧着嘴小声商量,“我还想多打一张床一个五屉柜,麻烦您看一下,这些木料够不够。” 木匠师傅眉头微皱,“勉勉强强还能多打一样,就看你要哪个?” 黄老四左右斟酌,“那还是打个柜子吧。” 床板好解决,搭两条板凳就能拼一张床,还是把木料留给柜子更划算。 第77章 木工瓦工 确定好方案,木匠师傅就去找瓦匠师傅商量门窗安排的位置和尺寸。 总共三个大间,两边的隔成前后两个小房间,中间的正堂后面有个粮仓,规格和杨队长家的一模一样,只是把厨房和猪圈放在了后院。 前面两扇大门,后面一扇小门,再加四扇房门,另外四间房每间房一個窗户,堂屋大门顶上还有一个风窗。 再就是各种门框、木橼、顶梁、木柱,单单建造房子需要的木料就要不少,黄老四还另外定了几套家具,这些东西都要在短短三四天的时间里打造出来。 所以沟通清楚之后,三位木匠师傅就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 和那天杨队长家杀猪一样,搬搬抬抬自然有村里的小工帮忙,木匠就专门负责技术活儿。 其实也是这个年代的特色,大师傅不干粗活,加钱也不乐意,凭白跌身份,老百姓也舍不得。那些琐碎杂事都由帮工负责,他们就只干技术含量最高的那一部分。 要等到几年后,形势发生了变化,这些工作都可以由私人承接。 为了接更多的活儿,也为了赚更多的钱,那时候的大师傅便化身“无所不能”。 杀猪的也不用人帮忙捆了,有的一个人就能将猪摆平,最多加个徒弟或帮工。 木匠也不再稳坐钓鱼台,从到树林里选材、砍伐,到木材的炮制,然后拖到自己家里一一切割,按照顾客的要求打造好家具,再给人家送上门去。 连刘师傅这种掬匠,也不会再要主人家动手帮忙准备,而是自己带着四五个厨娘搞定一切,有的甚至还带着碗盘,那时候“掬匠师傅”也改了名叫“一条龙”,意思是从头到尾包办,甚至连洗碗都不用主人家动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要主人家准备妥当,场地是人家的,帮工也是人家的,自己就带一套工具上门。 这边木头被抬到场坪边缘,黄老四给找了几条宽板凳过来,又搬来两张大方桌。 木匠师傅将工具摆开,锛、锯子、凿子、刨子、钻子、好几种尺子、墨斗、斧头、锤子,一一清点无误,便开始干活。 先锯开几节木头做了个“木马”,就是用来收拾大料的支架,又在板凳上钉了一个“班母钉”。 之后将一根海碗粗、三米长的木头拉到木马上架着,木匠师傅拉开皮尺量尺寸,然后拿着直尺和铅笔在截断面上画出几条线,再用墨盒拉线,在树干上弹出一条黑线,接着便拿起大锯开工。 嘎吱嘎吱嘎吱…… 没有电动工具,全靠纯手工,走线稍微歪一点,可能一根木料就废了,所以丝毫马虎不得。 一点点的木屑落下,木材被分割成一根根四四方方的长木条或长木片,然后又按照尺寸锯成大小不一的板块。 有的还需要用刨子推平滑,将木条卡在板凳的班母钉上,刨的时候木条纹丝不动,刨完了伸手摸上去,基本上没有木刺。 陈凡蹲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 木匠师傅转头看了他一眼,哈哈笑道,“陈师傅还对木工有兴趣?” 陈凡抬起头看着他,满脸惊讶地问道,“您认识我?” 自从木匠师傅来了以后,他就一直跟在他们屁股后头,敢肯定没有人跟他们介绍过自己。 他们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木匠师傅哈哈笑道,“我们就是4队的人,你去我们队里教杀甲鱼,我当时也在,当然认得你。” 陈凡睁大眼睛,笑道,“是吗?这么巧?” 另一人转身看了他一眼,笑着大声说道,“这可不巧哦,我们这个建筑小队,全都是卢家湾的人。” 顿了一下,他一边忙着手头的工作,一边解释道,“也就是陈师傅你来得晚,还不清楚。70年的时候,卢家湾大队就成立了副业队,其实就是建筑队,因为搞建筑队不要本钱,带着自己家的工具就能上阵开工。 那时候我们贡献大啊,整个南湖公社就我们这一支手艺最好,老师傅都是当年在卢财主家里干过活的,别的队伍都不能跟我们比,从公社到县城,我们一年给大队上挣了几千块钱。 结果到了74年,公社要成立建筑公司,一下子就把我们收编了,我们倒是舒服,成了正式工人,一个月拿大几十块钱的工资,就是大队吃些亏,少了一大笔收入。 后来在我们这支建筑队的基础上,吸收了其他几个大队,还有公社上的几个瓦匠木匠,又成立了两支小队。 不过还是我们第1小队的事情最多,一般情况下,我们都在各个单位口跑,不接盖民房的活,那都是2队和3队的事,也就这里是卢家湾,乡里乡亲我们才过来帮忙。” 话里话外,满满的都是自豪感。 而其他的木匠、瓦匠,听到这话也都呵呵直笑,没有一个人反驳。 就连6队的社员们,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对于这种一看就重视集体荣誉的人,陈凡自然是尽捡好听的说,不一会儿就跟他们打成一片。 再之后,陈凡便故意往手艺上面引。 怎么选木材、怎么砍伐、怎么炮制,做家具怎么设计,拉大锯怎么省力…… 这里聊完又到瓦匠师傅那里去聊,忙得不亦乐乎。 因为就在刚才,陈凡突然又激活了两个技能,一个“木工”,一个“瓦工”。 这让他感觉很是神奇,昨天在大队部,他那么积极地修理广播机,除了为争取几位领导的好感之外,还有一点小小的私心,那就是看看能不能激活那个电器维修的技能? 结果让他很失望,也许是拧两下螺丝钉不算维修电器,得不到技能板的认可,最后一点反应都没有。 反倒今天在一旁看了会儿热闹,竟然同时增加了“木工”和“瓦工”技能条。 刚开始的时候,这两个技能都还是可怜巴巴的lv1,经验值也只有一两点。 但是随着他向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们虚心请教,没一会儿就升到了lv2。 所以他现在特别期待,等这座屋子建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升到lv3? 如果可以的话,那也算有一门手艺傍身,不说以后去外面干个“工程队”,最起码家里有点小毛病的时候,不用到处去找人了。 若是有可能,等自己想办法把电工技能刷回来,那自己就是一支建筑队,不得了的呢! 就在陈凡做着美梦的时候,旁边终于有人来喊,“陈师傅,东西都准备好了,麻烦你啰。” 陈凡赶紧站起来,“来了来了。” 第78章 搞不起、搞不起 不用自己准备菜,做饭就是快。 陈凡和刘掬匠一人两口锅,不一会儿就整出几大桌菜。 也许是黄保管员跟黄老四说过昨天下午的事,今天他们家还特意准备了几条大黑鱼,一看就是上午去河里现钓的,新鲜得很。虽然不如昨天陈凡钓的那条大,但也有八九斤的样子,然后便求着陈凡做几盆酸菜鱼。 请大师傅和帮工们吃饭,如果把菜式整到位,不仅主人家脸上有光,师傅们干活儿也更加卖力。 甲鱼肉是个新鲜货,可大家都是卢家湾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吃过了,而且谁都知道这玩意儿不值钱,满沟里随便捡,就是宰杀的时候有些麻烦。 这个菜最大的优点就是量大管饱,主人家省钱,比鸡肉划算。师傅们也爱吃,吃了还有力气,自然便让甲鱼做了主菜。 除此之外,若是能再端一盆大家都没吃过的酸菜鱼上桌,如此搭配,大师傅们肯定能满意,做事的时候也会更加用心。 而鱼河里就有,也不用主人家花钱,他们自然便求到陈凡头上。 陈凡自无不可,反正他们都已经将鱼肉处理好,自己无非就是多颠几下勺的事。 却没想到,临烧火的时候,杨队长也安排杨菊和杨梅端来几盆材料请他加工,这是要招待邮电所的技术员。 陈凡干脆便两家合成一锅,做了五大盆红烧甲鱼、五大盆酸菜鱼。 然后便正式开饭。 三张饭桌就摆在外面的场坪上,正儿八经的“八仙桌”,就是尺寸较大的大方桌,放几条板凳,一边可以坐两个人,正好就是8個人入座,所以叫八仙桌。 大师傅和帮工都被请过来就坐,至于家眷们则在屋里另开一桌,多出来的红烧甲鱼和酸菜鱼就是给他们的。 按照这里的规矩,掬匠师傅不与客人同桌吃饭,刘师傅便也进了屋里去吃偏席。 陈凡看着他眨眨眼,正要自觉地跟过去,却被黄老四一把拉住,要请他到外面的主桌上去吃饭。 刘掬匠见他不知所措,便呵呵笑着小声解释,“今天跟前天杀猪还不一样,那天我就是去帮忙,队长送我一点肉算是谢礼。今天呢我是他们请来的烧火师傅,收他们两块钱的劳务费,当然不能上主桌。 你就和我那天去做杀猪菜一样,是来帮忙搭手的,只做两个菜,待会儿黄四哥也肯定有谢礼,就不会另外给钱。 你看你是要钱、跟我一起到里面吃偏席,还是不要钱就在外面吃主桌?” 陈凡瞬间悟了,“收了钱我以后就是掬匠,不收钱我过来帮忙还是个客?” 刘掬匠一点头,“对了(liao),就是这么个意思。” 陈凡毫不犹豫地说道,“那我还是去外头吃。” 他倒不是不好意思收人家的钱,刘掬匠能收,他也能收。 主要是自己马上就是广播员了,要是做了掬匠,那以后人家在背后议论,卢家湾大队的广播员就是陈掬匠,他和大队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从昨天杨队长他们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广播员可是个高大上的职业,比起掬匠师傅有排面多了,怎么选还用问吗?! …… 到外面桌子上落座,陈凡和这支建筑小队的队长、瓦工组长、木工组长坐了一桌,黄老四自然也在这里,另外还有三个人作陪。 他和队长互相说了几句客气话,建筑队长动了第一筷子,便正式开饭。 既然是建筑队的师傅,那聊天的话题自然也就围绕房子展开。 这支小队的队长汪有海在干活的时候,嘴里半天没有一句闲话,等半碗酒下肚,便开始滔滔不绝,“我们这里还是不行,外面好多地方都开始建砖瓦房了,一排排的红砖房,那叫一个好看呢。” 听到这话,旁边坐着的黄老大便捧场,“真的假的?家家户户都是砖瓦房?” 今天黄保管员要去盯着大喇叭安装的事,便没有过来,否则的话,坐这个位置的就不是黄老大,而是黄家这一辈的代表人物黄保管员。 汪有海抿了口酒,又夹了一片酸菜鱼,吃在嘴里眉飞色舞,对着陈凡竖起大拇指,“陈师傅的手艺确实是厉害,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陈凡谦虚地笑了笑,“也就是尝个新鲜。” 心里却在疯狂催促,你倒是快点说啊! 结果汪有海又吃了一块,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可能你们都不知道,前两年的时候,有些地方的农村搞‘方整化’,要求是‘土地成片、居住在线’,把原来住在老庄子上的农民,陆续搬迁到新挑的地方统一居住。 搬家归搬家,建房子的钱还是要自己出,最多队里补一点材料,这没钱的呢,就还是盖土墙茅草屋,但凡能掏得起钱、借得到钱的,都盖上了砖瓦房,所以有些地方就是一长条的红砖房,气派得很。” 听到这话,黄老大和黄老四相视一眼,满脸惊讶地问道,“我们这里怎么没有这种好事?” 虽说建房的钱要自己出,但是队里能补一点材料也好啊,建房子最大的开支就是材料费,能补一点是一点,说不定就能节省百八十块钱呢。 他们在农田里拼死拼活地卖力,一个壮劳力一年到头,也只能赚两三百块钱,这还是要年成好,以及不能生病、请假,即便如此,除掉吃喝养家,一个家庭还能剩几十块钱就不错了,百八十块要攒几年。 汪有海看了看他们,撇着嘴说道,“人家的要求是‘土地成片、居住在线’,你看看我们这地方,走不了几步路就是个坎,再走几步又是个坡,怎么成片在线?” 黄老大干笑两声,“要这样的话,半个云湖都不够格。” “可不是吗。” 汪有海继续说道,“再一个,别看建个土墙屋只要三四百,可要是建红砖墙大瓦房,没有1000块钱下不来。” 黄老四瞪大眼睛,“要这么多钱呐?” 汪有海放下筷子掰着手指,“我跟伱算笔账,红砖要3分钱一块,建一个像你这样的三开间,差不多是65到70个方,需要用到红砖10000块,单单是买砖的钱就要300块,顶你这间屋!” 黄老四端起酒碗呵呵直笑,“搞不起、搞不起!” 汪有海哈哈笑道,“这就搞不起啦?还有呢。” 随即继续盘算,“红砖房不能用木柱,要用水泥柱,这就是20块,9根水泥桁条要90、木椽100块、地砖100块,红瓦1200片,每片1毛钱,这又是120块,再加水泥50块、石灰50块、建筑费80块。 还有其他零散开支,打家具要钱吧?你这一大桌子菜,一供就是三四天,要钱吧?这么多的小工,就算你不开工资,一天一瓶酒两包烟要吧? 还有后面的涂涂抹抹,你自己算算要多少钱。” 黄老四果断举起双手,“搞不起,真地搞不起!” 第79章 线路改造 陈凡坐在旁边,惊讶得合不拢嘴。 这年头建个红砖房要1000多? 按照今年卢家湾的工分值,一个壮劳力一天赚6毛5,一年就是237块2毛5,这还是全年无休,而且能一直拿满工。 但现实不可能,就比如这几天,生产队里就没怎么安排工作,即便安排一点零碎活,一天也就四五个工分,所以真实收入应该在200块左右。 盖一间房要不吃不喝5年? 果然任何年代房子都是重资产! …… 吃完饭之后,师傅们休息片刻消消食,便又干了起来。 跟上午的两眼一抹黑相比,此时陈凡已经算是半個内行,他不停地在几个地方打转。 一会儿跑到坡底搞清楚这种“发酵土水泥”的制作方法,又问了土砖是怎么做的。一会儿又跑到建筑工地上看他们砌墙。 一堵墙往上走,还要保证不能歪,除了依靠瓦匠师傅的技巧,更需要善于利用各种工具。 瓦刀、灰铲不用说,直角尺、皮尺、铅坠,甚至墨盒都会用到。 陈凡看着有点手痒,可惜他不敢上手。 人家建筑队的瓦工徒弟都只能在师父的监督下施工,他一个从来没摸过瓦刀的人,要是敢上去砌砖,弄不好黄老四要两眼发黑晕过去。 好不容易攒点钱建个房,你个新手过来给我搞破坏?住两天塌了算谁的? 陈凡认为自己不能讨人嫌,只能暗暗作罢。 自觉已经把瓦工砌墙的知识点都掌握了,陈凡又跑去看木匠师傅们打家具。 他注意到,木匠师傅们几乎没有用钉子,所有的门窗、家具竟然都是榫卯结构,所有的拼接点都是师傅们用凿子一点点敲出来的。 关键是他们速度还不慢,没一会儿功夫,空地上就堆了好多零件。 这种手艺不是看看就能会的,必须要用时间去堆积经验,才能做到了如指掌。 陈凡现在也就刚刚达到学徒工的水平,再想继续提升,就需要自己找机会去实践。 就在他看得起劲的时候,一阵自行车铃声响起,转身看去,只见邮电所的两个技术员像一阵风儿似的飘然而过,欢快地冲下缓坡离去。 陈凡走到大路上看了看,再回头看看后面,难道大喇叭装好啦? 是不是太快了点?而且也没见到他们牵线啊? 他眼珠微转,便要去杨队长家瞧瞧。 结果黄老四以为他要走,赶紧将他叫住,“陈师傅等一下。” 然后迅速冲到中午吃饭的那座屋里,出来时手里拎着个布袋子,递过来笑道,“今天把陈师傅辛苦了,一点小东西,还请不要嫌弃。” 陈凡客气了一下就接到手里,笑道,“黄四叔,那我就厚颜收下了。” 顿了一下,又问道,“明后两天还要我过来帮厨么?” 黄老四笑道,“等上梁的时候,还要麻烦你辛苦一趟。别的时候只要有酒有肉就行,倒也不用太隆重,今天因为是第一顿正饭,所以就要丰盛些。” 陈凡顿时恍然,随即点着头笑道,“行,我明白了,那到时候我再过来。” 他本来还想在这里学习三天呢,不过自己一过来,弄不好黄老四又要多准备一副碗筷,自己又没动手,自然不好意思吃,动手帮忙吧,他又要备烟酒礼物。 得嘞,自己还是等上梁那天再来吧。 正好,安装门窗这些都是等上梁之后才会做,不耽误自己蹭经验值。 拎着袋子往回走,到了杨队长家,他先跟听到动静跑出来的大黄狗打了声招呼,抬头看了看栽在路边电线杆上的大喇叭,随后很自然地拐进去。 站在门口看了看,堂屋没人,他便喊了一声,“队长在不。” 旁边房间立刻涌出来一群人,除了杨队长家里人,还有黄保管员和刘会计也在。 此时所有人脸上都是满满的喜色,看来事情还比较顺利。 杨队长笑道,“小陈来啦,来来来,坐。” 说着就拉了把椅子。 陈凡却好奇地看着里面,“大喇叭装好啦?好像没看见拉线啊?” 黄保管员笑道,“不用拉线那么麻烦,我们队里原来就有电话线,稍微改造一下,再牵一段主线到大队部,广播就可以用啦。” 边说边往里走,一群人又呼啦啦涌了进去。 刚一进门,陈凡额头上就冒冷汗。 只见靠墙放着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他这颗小心脏确实受了不小的惊吓。 但是他也没太害怕。 看见这口大棺材,他才猛然想起来,小时候住在外公家里,外公的房间也有一口这样的大棺材。 当时听大人们聊天,好像是村里有条件的男人,等年过半百,都会给自己准备这样一口棺材。 而且棺材的质量还不能差,品质好坏直接关系到本人及家人的面子,所以很多人会提前找棺材铺订做,之后放在家里阴干。 后来推行火葬,这种风气才在村里消失,也被封印在陈凡小时候的记忆中。 直到此时看见,才突然想起来。 他眼神在棺材上停留了几秒,平复好心情,便转到一根贴在墙上的黑线上面,黑线一直延伸到房梁上,牵到外面接着喇叭。 这就是电话线? 想到黄保管员的话,他不禁眨眨眼,竟然还能这样? 原来的电话线做了广播线,那电话还能用? 刘会计也笑着说道,“用原来的电话线做广播线,可以节约成本,还能节省时间。平时用广播的时候,就不能打电话,只要把广播关掉,电话就可以打进来。而且现在所有小队都把电话线连到了大队部,以后队里面有事,就不需要通过派出所中转,方便很多。” 陈凡有些好奇,“那当时怎么不直接把电话线连到大队部呢?” 刘会计笑道,“最早的时候,电话线是小鬼子埋的,他们的指挥部在原来的镇上,肯定要连到那里。后来五几年搞改造,那时候建民兵,指挥所和派出所是一个地方,所以就还是连在镇上,后来也一直没动,直到今天才改到大队部。” 陈凡这才恍然,“原来是这样。” 这时杨队长说道,“刚才技术员说,一个队一个队的去接线,还要牵主线到大队部,估计还要4、5天才能忙完,正好趁这几天把你的户口跑下来,到时候你再上岗,才名正言顺。” 还要4、5天? 陈凡“哦”了一声,随即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刘会计打了个哈哈,“你就安安心心在屋里等着拿户口薄就行了。” 黄保管员也解释道,“其实就是登个记,你的信息刘会计已经写到小队的集体户口簿上面,等把资料表交到大队盖章,再拿到派出所建档,派出所就会给伱发一个户口簿。” 顿了一下,又说道,“以前都是集体户口簿的时候,还不用这么麻烦,我们这一个村的人都在一个户口簿里面,一页纸就是一户人,章也在自己手上,盖了章就算。 后来改成以家庭为单位,有了家庭户口簿,才需要等着拿本子。 等你拿到盖了章的户口簿,以后就不再是黑户,是我们卢家湾生产队的社员,还是个户主哦。” 第80章 不方便 听完他们的解释,陈凡才恍然地点点头。 看上去很麻烦,其实很简单,自己都不用动,队里就能把各种事情办好,比起后世自己东奔西走,可方便太多了。 陈凡又突然想到一件事,昨天张文良不是说,自己还有3个月的“试用期(考察期)”么,怎么这么快就要去办证? 他看了杨队长一眼,心里想着,反正提前办对自己也有好处,那我也就不问。 从杨队长家里出来,陈凡便回了知青点。 刚一进门,就看见姜丽丽搬了一张大桌子在外面,上面还堆着一些布头和棉花,正拿着把大剪刀咔嚓咔嚓剪着布。 听到动静,姜丽丽抬起头看了一眼,见到是他,便露出一个笑脸,“回来啦。” 陈凡走过去,“嗯,你吃饭了没?” 姜丽丽笑道,“吃了。” 陈凡看了看她,“菜都吃完了?” 姜丽丽抿嘴笑着,“吃完了。” “哦,那就好。” 陈凡将手里的袋子搁在桌子上,眼睛盯着她手里的布,“你这是在做衣服?” 姜丽丽低头笑道,“前天黄保管员不是让我给你做一件棉背心吗,这个就是。” 陈凡顿时眼睛发亮,“哟,给我的啊?” 当即围着桌子打转,“这块布好像跟队里给的布不太一样?” 姜丽丽,“做棉背心要不了多少布,我就用了包军大衣的那块包袱布,尺寸就是按照你那套秋衣的大小量的。” 当时肖队长送的东西,是用一块一米见方的棉布包着的,没想到被姜丽丽拿来给他做背心,倒是刚好。 陈凡看了一会儿,突然跑进屋里,搬出来一把椅子,坐在旁边仔细看。 姜丽丽看了看他,突然笑出声来,“这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做裁缝。” 陈凡一本正经地说道,“谁说的?说不定我今天偷师,明天也能自己做衣服了呢。” 姜丽丽抿着笑了笑,一边裁减一边说道,“做衣服是女人的事,你学这個干嘛,昨天我听张连长他们说伱要去大队部当广播员,还会修广播机,这才是大本事呢。” 陈凡摆摆手,“本事只有会不会,没有大与小,再说了,以前好多开裁缝店的大裁缝都是男人,怎么能说做衣服是女人的事呢。” 姜丽丽嘴角上翘,没有再说话,继续小心翼翼地裁剪衣服。 陈凡看了一会儿,视线突然落到那只袋子上,对了,还不知道黄老四送的什么东西呢? 他将袋子打开,里面竟然是十个鸡蛋,鸡蛋下面还垫着一块方格土棉布。 陈凡将东西都拿出来放到桌上,眉头微微皱起,“就做一顿饭,这些东西是不是给多了?” 姜丽丽问了一下情况,再看看桌上的东西,“这些鸡蛋不大,只要3分钱一个,10个就是3毛钱,供销社的花布要4毛5一尺,土花布就只要2毛,这种方格的大概1毛8,单色的更便宜。这块布应该有5尺,就是9毛钱,总共一起是1块2,你做了两大锅菜,给这些东西不算重,不过也不少。” 随即又看了看那个布袋子,“这个袋子应该也用了半尺布,新的能值1毛钱,不过是个旧的,卖给收购站只能值两分。” 听完她算账,陈凡咂咂嘴,不禁哑然失笑。 自己还担心黄老四给多了,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随即有些好奇,“花布和土布差价这么多?” 姜丽丽笑了笑,小声说道,“花布还不算贵的呢,的确良布才叫贵,一尺布就要1块4毛1,而且还不好买。” 陈凡嘴角微抽,化纤布比纯棉布贵那么多,果然是时代特色。 几十年后,全部都要调个个儿,自家纺的土布最贵,棉布次之,化纤布最便宜,工业大发展呢。 他看了看这些东西,“可惜这里没有母鸡,要不然把鸡蛋都去孵小鸡,明年就可以养鸡了。” 姜丽丽笑了笑,“公社的供销社门市部就有小鸡卖,他们在收购站收5分钱一只,卖6分。” 顿了一下,她突然看了看门口,压低声音说道,“隔一段时间,队里就会有挑着箩筐卖小鸡的人过来,也卖6分,或者不要钱,可以先记账,等分粮食了用粮食抵账,一只鸡算半斤米。” 现在外面的粮价是1毛4一斤米,还要加粮票,半斤米比6分钱多了不少。不过这是借贷,肯定要算一点利息。 陈凡瞪大眼睛,“还能这样?就没人管?” 姜丽丽轻轻摇头,“上面要求紧的时候,纠察队的人天天下乡,人家就不来了。等风头过去,市场纠察队基本上不来乡下,只在公社里面打转,或者到公社周围的几个村子走一遍,远一点的都不去。 他们不来,这附近的又都是乡里乡亲,人家也只是挣个辛苦钱,没人会管这个。” 陈凡眨眨眼,看来民间经济活动从来没有停止过啊。 不过这些暂时跟自己没关系,那卖小鸡仔儿的,也不会现在过来。 他看着鸡蛋眨眨眼,突然一声长叹。 姜丽丽看看他,“怎么啦?” 陈凡,“本来想今天晚上节约点,看来又要泡汤了。” 姜丽丽眼波流转,视线落在鸡蛋上,“你不会是想?” 陈凡拿起鸡蛋就往厨房走,“今天晚上吃鸡蛋。” 姜丽丽顿时哭笑不得,哪个农村人像他这样,天天吃好的啊? 在他来之前,自己吃了三年的酱菜,最近一年多更是只吃酱菜,他来这几天,都吃了多少好东西了?! 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一来是性格如此,她说不出劝解的话,二来这些都是陈凡凭本事挣来的,而且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外面吃饭,这是他的本事大,连杨队长和大队部都夸他呢,有什么可指责的? 陈凡放好鸡蛋出来,又拿起那块棉布看了看。 和姜丽丽估计的差不多,三尺长的布,宽度大约半米,这点布能做什么用? 陈凡想了想,看向姜丽丽,“做一套秋衣需要多少布?” 姜丽丽毫不迟疑地说道,“一般要用两米布,你个头高,最少要两米五。” 顿了一下,她又看向那块布,“你想用这个做秋衣?” 陈凡点点头,“可惜不太够。” 等上梁那天再去做一顿饭,应该还能得一块布,加起来应该够了吧? 姜丽丽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这是土布,连工业布一半宽都不到,工业布有一米二到一米五宽,这个只有48公分。” 难怪价格比工业布差那么多! 陈凡心里嘀咕了一句,随后算了算,“那不就是最少要6米的土布?” 姜丽丽点点头,“差不多。” 陈凡想了一下,“算了,我还是先做点别的。” 然后对着她笑道,“你能教我裁缝活儿不?” 姜丽丽笑了笑,“你要什么衣服,我可以帮你做。” 陈凡一本正经地摇头,“不方便,还是我自己来。” 姜丽丽有点奇怪,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不就是…… 她突然想到什么,顿时满脸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低着头喃喃说道,“哦。” 第81章 努力使人快乐 将整块布剪完,姜丽丽放下手里的剪子,拿起一根绳子说道,“学裁缝的第一步就是要量身段。” 陈凡盯着她手里的绳子,“这个怎么量?” 这是绳子,又不是尺子,差太远了吧。 姜丽丽俏脸红了一下,低着头喃喃说道,“我没有尺子,只能用绳子。” 陈凡有些好奇,“那你是怎么掌握尺寸的,就用绳子比?” 虽然用绳子也可以比,但数据那么多,怎么记录呢? 姜丽丽抬起头笑了笑,让开自己的位置,指着桌沿说道,“你看这里。” 陈凡往她手指的地方看了看,没什么特别的啊? 等等。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赶紧弯腰凑过去,顿时叹为观止。 只见桌沿上刻着一道道的划痕,每一道都工工整整,分明是一个个刻度,这一個桌沿,就是一根移不走的直尺。 虽然精度只有0.5厘米,但对缝制衣服来说足够用了。 姜丽丽轻声解释道,“本来我有一根皮尺,后来被一个知青弄断成几截,我就用断了的皮尺在桌子上刻下刻度,然后找了一根绳子当尺子,量完之后在这里比一下,就知道有多长。” 陈凡对着她竖起大拇指,“一个字,服了。” 姜丽丽红着脸笑了笑,“我先教你量尺寸。” 等拿起绳子,这时候她才想到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果陈凡要练习量尺寸,就只能在她身上比划,一想到这个,顿时又羞红了脸。 陈凡还有些奇怪,量尺寸有什么好害羞的呢? 当即接过她手里的绳子,在自己身上一围,低着头去看,同时问道,“我胸围多少?” 姜丽丽一张脸愈发滚烫,喃喃说道,“不是这么量的,你穿了棉衣,要收紧一点,而且位置也不对。” 陈凡便将绳子交给她,然后两脚开立手臂张开,“来吧。” 姜丽丽,“……” 随后在姜丽丽颤颤巍巍的教导下,陈凡先拿自己练手,再拿姜丽丽练习,又学了怎么画图、怎么裁剪,终于成功激活裁缝技能。 …… 这一学就是一个多小时,姜丽丽将布料裁剪好,细细地铺上棉花,再蒙上里衬,便收进箩筐里,等明天再缝制。 又跟陈凡一起把桌子搬进屋里,便准备去做饭。 现在只要陈凡不出去,她就煮两个人的饭,陈凡昨天拎出来的一袋米也没有拿回去,交给姜丽丽收着,她也没拒绝,以后两个人就算搭伙了。 在姜丽丽忙碌的时候,陈凡突然问道,“我要是去池塘里挖点淤泥,要向谁打报告?” 姜丽丽一边洗菜,一边看着他问道,“你挖淤泥干嘛?” 陈凡指了指厨房,“这口灶太小了,而且一口大锅旁边埋一口小锅,一点都不对称,看着我别扭,我想弄点淤泥做土坯砖,重新打一口灶。” 姜丽丽满脸惊讶,“你还会盘灶?” 会掌勺、会普通话、会修理广播机,现在又说会盘灶,他还会多少东西? 陈凡嘿嘿笑了笑,说道,“那伱还会做衣服呢。” 姜丽丽笑了笑,低着头继续洗菜,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说道,“队里的鱼塘和河沟里的淤泥不能随便挖,都是有用处的。 如果建房子用土,可以到知青点后面去挖,就在院子后面大概一百米的地方有个小土堆,土堆旁边就有一个泥坑,黄四叔家的土坯砖就是在那里挖的淤泥,土方也是在那里取的。” 她又抬起头来,指了指河边,“又或者再等几天,河里的水位可能还会降低,那时候可以到河里去挖,不过只能挖河中间的,不能挖河堤附近的泥。” 陈凡看了看后面,再看看东边,沉吟两秒,“那我还是去泥坑那里挖吧,反正也用不了多少。” …… 接下来两天,陈凡忙得不亦乐乎。 姜丽丽做衣服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认真向她请教,从量尺寸到画图再到纸样,最后是裁剪、缝制,不知不觉,裁缝技能就升到了lv2。 除了听姜丽丽讲,他还会自己拿着个石块在地上画图,捡了一堆杨树叶子学裁剪,对他来说不用太逼真,只要能刷经验就行。 本来用茅房里的草纸也比用树叶更好,但那些纸是姜丽丽买的,他拿来用已经算是借,再拿来剪肯定不合适。 只有姜丽丽满脸古怪,巴掌大的叶子能缝什么? 不过想到现在没有条件,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姜丽丽去忙别的事的时候,陈凡便跑到知青点后面干涸的坑塘里去挖淤泥。 打砖的师傅说,做土砖可以用黏土,但是最好的还是淤泥。 将淤泥挖出来,混入稻草梗等植物根茎,用力搅拌摔打,放入模具中拍压紧实再倒出来晾晒,等干枯之后,就是一块土坯砖。 别人不给动手的机会,那他就自己创造,厨房里那口灶就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话说那口灶当初也不知道是谁砌的,既不规整也不对称,一口大锅旁边挨着个小锅,丝毫美感都没有,谁看了不迷糊? 等土砖做好,就把那个灶拆了重修,烧新灶过年! 知青点自然是没有做土砖的模具,不过有小的锯子和锤子、凿子这些工具,比不上木匠套装,却也够用,便自己造了个打土坯的盒子。 忙活了两天,做了一百块土砖,想着肯定够用了才罢手。 不过他做的土坯砖比建房用的土坯要小了不少,只比红砖大一些,再小就容易散开。 只等这些土坯砖阴干,就可以开工改灶。 …… 忙活了两天,陈凡的体质和力量又提升了不少,木匠和瓦匠的经验值也涨了一些。 果然努力使人快乐! 这天已经是1月29日,大清早起来,陈凡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满脸肃然,整装待发。 今天是黄老四家新房上梁、安装门窗的日子,陈凡要过去认真学习,算上这两天刷的经验,应该可以将木匠和瓦匠等级升到三级。 到了这一步,基本上等于可以出师的正式工了。 深吸一口气,陈凡便准备出发,他刚迈出一步,就突然原地转身九十度,走到姜丽丽房间门口,“黄四叔家建房吃席,你不去吗?” 姜丽丽赶紧走出来,掏出四毛钱递给他,“我就不去了,你去吧,这个是人情钱,我两毛,你手里应该没有钱吧,另外两毛是借给你的。” 陈凡也不客气,直接接过她手里的钱,不过只收了两张,笑道,“要去一起去,哪有上了人情,人却不到的道理。” 姜丽丽脸色满是为难,“我真不去,我去了也不知道干什么。” 陈凡愣了愣,“你来这里三年了,不会都没有吃过席吧?” 第82章 当我没说 面对陈凡的疑问,姜丽丽低着头小声说道,“以前队里也没什么人办席,就是有人生孩子了,买几个鸡蛋托人送过去。还有有人去世了,包一个白包托人带过去,还有……” 陈凡叹了口气,“你也别还有了,哪有上了人情却不吃席的道理?他们收了钱就不来请你?” 姜丽丽,“请是请了,我都没去。” 说着抬起头笑了笑,“不过都给了回礼的。” 陈凡垮着脸,“回礼归回礼,吃席归吃席,你真是傻的。” 然后甩甩手,“走走,跟我一起去。” 姜丽丽忍不住后退一步,眼里还有几分忐忑,“不、不要了吧。” 陈凡看着她,轻声说道,“这样,你过去之后,要是没人理你,你就上了人情再回来,行不行?” 姜丽丽看着他,心里还是有点胆怯。 她在这里三年,没人理没人问,基本上不与别人交流,就算参加集体活动,也像是半个隐形人,没人问她的意见,她也从来不发表意见。 如今虽然还没到社恐的地步,却也不远了。 倘若陈凡的性格没那么外向,又或者对她没那么真诚,两人的关系都绝对到不了朋友的程度。 其实当年姜丽丽也是开朗爱笑的性格,但经过一番变动,还能保持乐观的屈指可数。 反倒是像她这种情况的比比皆是,不说每個知青点都有,每五个知青点里绝对有一两个,有些人的情况比她还严重得多。 陈凡看着她,突然笑了笑,“这样,待会儿伱就跟着我,正好我要帮厨,你就给我打下手,怎么样?” 姜丽丽眼珠微转,这才轻轻点头,笑道,“好。” 随后看了一下自己身上,“我换一件衣服。” 陈凡立刻转身,“我到门口等你。” 不一会儿,姜丽丽便穿着一件朴素的新罩衣走了出来,鞋子也换了一双干净的布鞋,两人一前一后往前面走去。 路上遇到一些站在家门口的人,都远远地跟陈凡打招呼。 “陈师傅去吃席啊。” 陈凡现在也适应了这种扯着嗓子喊话的交流方式,“对啊,黄四叔家上梁,去帮忙做两个菜。” 立刻就有人喊了,“那你不是要当掬匠师傅?” 陈凡,“没有没有,就是帮忙,不收钱的。” 听到不收钱,社员也就不再说这个,只是喊道,“哪天我们屋里有事,也请你来帮下忙啊。” 陈凡,“好好,到时候提前说一声就行。” 姜丽丽跟在他身后两步远的位置,抿着嘴眼里浮现一抹笑意。 她这三年也没有白过,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父母的叮嘱都记在心里,多看多听多观察多分析,看一个人不要看他怎么说,应该看他怎么做。 所以虽然她不怎么说话,却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跟社员打成一片的知青也有一些,不过那都是根正苗红的,像陈凡这种来历不明的人,还能如此受欢迎,只能说他本事大,还没有什么坏心眼。 别看这些社员们没什么文化知识,但在人情世故方面,一点也不比城里人懂得少。尤其是一些从前朝活过来的老人家,不知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人老精占了全,鬼老灵也沾了边,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可,更是难上加难。 偏偏现在跟陈凡聊天的人里面,就有几个坐在门口的七八十岁的老人,可见他受欢迎的程度。搞不好陈凡连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可人家就爱跟他讲话。 相比之下,有些知青本事没有,还自视甚高看不起人,就有些不知所谓。 对于这类人,社员们也都是敬而远之、互不相犯,连姜丽丽也都躲着走,就怕惹祸上身。 一路往前走,很快便到了黄老四家。 此时这座新房已经初见雏形,左右两堵山墙高耸,就等着往上面架梁。 屋子的门窗也都全部制作完毕,竖起来靠墙放着,只等上梁之后,就可以安装。 房门口一根杉木被搁在三条板凳上,杉木中间还绑了一条红绸,这根应该就是主梁木。 主梁木一般选用樟木、檀木或者杉木,这些木头体型笔直不易弯曲,而且很少有虫蛀,是最好的梁木。 安装好门窗,再把顶上的茅草铺好,这座新房就算完工了,剩下的则是“装修”,不过那是以后的事。 在新房前面的场坪上,几十个人聚集在一起,对着房子议论纷纷。 陈凡看了一眼,其中20多个是之前请的村里的小工和建筑队的师傅们,其他四十多人应该就是来吃席的。 陈凡两人过来,立刻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就连姜丽丽也有一些妇女跟她说话,让她稍微安心了一点。 跟周围的人聊了一圈,两人便到边角上的方桌那里去上人情。 记账的竟然是黄保管员,也算是专业对口, 陈凡笑着打了声招呼,便掏出两毛钱递过去。 姜丽丽也将钱放在记账本前面。 黄保管员打了个哈哈,对着姜丽丽笑道,“小姜舍得出来啦。” 被他这么一说,姜丽丽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陈凡赶紧笑道,“我请她过来帮我搭把手。” 黄保管员瞟了他一眼,提起毛笔记账,(陈凡,两毛;姜丽丽,两毛。) 同时说道,“小姜可以多出来走走,总关在屋里也闷得慌。你年纪跟黄莺、杨菊她们差不多,没事的时候也可以走动走动。” 随即转头对着旁边喊了一声,“黄莺,过来陪一下小姜。”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迅速跑了过来,先对着陈凡笑了笑,随后拉着姜丽丽的手就走,“我们到那边去玩。” 陈凡惊讶地看着这一幕,随即坐到黄保管员旁边,小声问道,“黄保管,你不是说让我保持距离的么,怎么……?” 黄保管员看了他一眼,“你保持了么?” 陈凡很理直气壮地说道,“保持了啊。” 黄保管员看了看周围,再转过身看着他,“那你不保持是什么样子?” 陈凡满脸无辜地眨了眨眼,“那在一个屋檐下住着,不可能不说话吧。” 黄保管员指了指他,压低声音说道,“来者都是客,她毕竟就是个小姑娘,过来我们黄家贺喜,我要是不管不问,那像个什么样子? 但你就不一样,本来孤男寡女住在一个院里,就容易招闲话,但凡你脑阔清醒一点,最少也要在人前保持距离。” 随后又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你要是另有打算,就当我没说。” 第83章 上梁大吉 听到这话,陈凡顿时鼓起眼睛,这人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呢? 这时人群突然喧闹起来,正想要狡辩的陈凡抻着脖子望过去,只见黄老四拿着一根长竹竿,竹竿头上挑着一挂鞭炮,喜气洋洋地往房子走去。 旁边有人在喊,“黄老四,你怎么不搞一挂电光鞭呢。” 黄老四当即转过头笑骂道,“你嚇我,一挂电光鞭一块几,两下就炸没了,我搞一挂小红鞭可以炸半天,才三毛五分钱,傻了才去买电光鞭。” 又有人在喊,“那你好歹买一挂大洋鞭呐。” 黄老四走到新房前,将竹竿放平,伸到黄老大面前,同时笑道,“大洋鞭也就个头大一点,要听响,还不如开门炮,我买了两盘开门炮,可以炸20响,比大洋鞭还便宜两毛钱,声音还大,多划算!” 黄老大等他说完,才笑着拿烟点燃引线。 陈凡注意到这种引线燃烧得很慢,等黄老四将竹竿挑高到房顶上空,才开始炸响。 而且这鞭炮不是像后世的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那样炸,而是慢慢的一个个的炸,“啪~啪啪~啪~啪~啪啪……”这种。 那叫一個慢啰。 陈凡昂着头看得入神,这么短的一挂鞭,竟然可以炸这么久,也是神奇啊。 还有他们说的什么电光鞭、小红鞭、大洋鞭、开门炮,都是些啥玩意儿? 哦,对,现在黄老四点的就是小红鞭,待会儿应该还要放开门炮。 炸了近一分钟,这一挂一百响的小红鞭才放完。 随后黄老四将竹竿放到一旁,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纸盒子。 陈凡迅速窜过去看热闹。 黄保管员看见他的样子,忍不住摇头失笑。 本事再大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娃子,能像现在这样守规矩、知进退,已经很不错了,只要不闹出大事,就随他去吧。 以他对陈凡的观察,估计这小子也不会闹出什么大事来。 陈凡挤到前面,只见黄老四手里托着两盒爆竹,每个都有大拇指粗、七八公分长。 黄老四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拿起一个爆竹凑到烟头上点燃,等燃到一半再丢进屋里,过了两秒,才“嘭”的一声爆炸。 二十个爆竹,都让他这样一个个点燃丢进去,连炸了二十响,正好抽完一根烟。 不得不说,确实很热闹。 等最后一个爆竹炸完,他才猛地抬起双手一声大喊,“上梁大吉!” 几个建筑队的师傅立刻冲过来,先在墙上一左一右搭上梯子,随后两个人抬起大梁木扛在肩上,同时扶着梯子往上爬,爬的时候还喊着口号。 “吉日和风好运来哦,良辰瑞气正上梁哦。喜气绕梁百事顺哦,祥瑞满屋频频来哦。梁立九天迎百福哦,梁压三灾纳千祥哦。吉日上梁高屋起哦,良辰立梁家业兴哦。柱顶乾坤好运来哦,梁担日月五福临哦。……” 走两步喊一句,两人在前面走,两人在后面跟,不一会儿就上了山墙,一直走到最顶端,才四个人合力,将梁木横架在屋顶最上方。 下面的师傅们也没闲着,竖起两根顶梁柱,将梁木支撑住。 这时候才掌声雷动,新房架梁算是成功了。 之后便是紧张的施工。 梁木不可能只有一根,整个房顶全靠一根根梁木支撑,撑着梁木的除了山墙和内墙,还有几根顶梁柱。 小工们负责搬运,大工师傅便负责定位、加固,铺设木板,盖茅草。 另外还有两组人手负责安装门窗。 宾客们也不去斜对面的黄老大家里休息,都围在屋前的场坪上看热闹。 陈凡则上蹿下跳,看着师傅们的动作,与前天他们讲的窍门一一印证,等到临近中午时分,木工和瓦工终于升到lv3,成为一名合格的正式工。 可惜,没人来请他建房。 但是有人来请他做菜。 “陈师傅,那边都准备好了,麻烦你过去弄一下。” 陈凡转头一看,是那个叫黄莺的小姑娘。 呃,叫她小姑娘不太合适,按照自己现在的年龄,谁比谁大还不一定呢。 就是不知道是黄保管员什么人。 成果已经到手,他也就很爽快地跟着她离开。 等他走过来,发现姜丽丽早已守在灶台旁,看来还记得陈凡说的话。 陈凡看了一眼灶台,还有准备好的甲鱼肉和鱼片、泡菜,对着她笑道,“他们都准备妥当了,要不你还是去旁边坐会儿吧。” 姜丽丽刚想说什么,就被黄莺拉走,“你是客人,哪能让伱来打下手,来来来,到屋里坐着喝茶吃花生,烧火的事有我。” 将姜丽丽推进堂屋,黄莺便走了回来,麻利地拿起稻草把就开始点火,引燃后再往里面添加棉梗。 她已经是第二次给陈凡烧火,知道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样的火候。 锅一烧热,陈凡立刻进入状态。 今天要做的份量更多一些。 三桌工人师傅,五桌客人,还有一桌是他们自己家里人,整整九大桌菜。 主力大将依然是刘掬匠,他在厨房里烟熏火燎,陈凡则在外面晒着太阳吹着风。 不等饭菜上桌,对面所有人就闻着香气走了过来。 有的人凑到陈凡的灶前探头探脑,“好香啊。” 还有人跑到厨房门口大喊,“刘师傅,你要跟陈师傅提点东西呢。” 刘掬匠哈哈大笑,“这又是为什么呢?” 那人笑道,“就陈师傅这手艺,要是也干掬匠,恐怕要抢得你没了生意啊。” 刘掬匠一听,顿时乐不可支,哈哈笑道,“你这话倒是有些道理,陈师傅做菜的手艺确实比我好。” 陈凡在外面赶紧说道,“一码归一码,那天队长还说了,我不是干掬匠的料,刘师傅做大几桌的菜,我一桌都还没弄完,请我当掬匠?怕不是中饭要等晚上吃哦。”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笑成一团。 陈凡又笑着喊道,“何况刘师傅手艺顶呱呱,我跟他是各有各的味道,不好说谁比谁好,我也就是三把刀,要论做宴席,还得是刘师傅这样的老掬匠。” 这一番话捧得刘掬匠心花怒放,连连笑道,“陈师傅抬举、抬举啰。” 第84章 明天开播 哄笑间,陈凡和刘师傅两人都开锅上菜。 中间两盆是甲鱼和酸菜鱼,周围摆着八只大碗,相比那两个硬菜,这些菜就便宜许多,除了一点腊肉腊鱼,基本上都是取自自家菜园里的蔬菜,再加上甲鱼是自己挖的,做酸菜鱼的黑鱼是自己钓的,这一大桌菜还真没花费多少钱。 不过这么多菜摆在一起,尤其是酸菜鱼上面飘着一层油花,引得所有人都食指大动。 吃席的时候没那么多讲究,黄老四端着酒杯讲了几句感谢的话,大家便动筷子开吃。 等吃了一圈,坐在主桌的杨队长突然站起来,大声说道,“借黄老四办席这个机会,我讲两个事啊,就省了再召集各家各户开会的时间。” 所有人都转身看着他,背对着他的干脆跨坐在板凳上,没有一個人不当一回事。 陈凡刚准备放下筷子听杨队长讲话,突然发现所有人手里的筷子都抓得牢牢的,有的还不耽误夹菜。 难怪那些人是跨着坐不是反着坐,这是吃饭开会两不误啊。 杨队长双手撑在桌上,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大声说道,“刚刚接到大队的电话,让我通知大家两个事。第一个,广播线已经全部牵好,明天就开始广播,……” 话才说到一半,就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好!” 下一秒,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议论纷纷。 “那以后我们也有大喇叭听啰。” “有收音机听戏,大队里有事也可以用喇叭喊,多好哦。” “原来就听人说,有些地方几年前就村村通广播,还给家家户户都发一个小喇叭收音机。结果白天下地干活,小喇叭喊话都听不到,后来才在外面装大喇叭,我们这是一步到位哦。” “要我说还是大喇叭好,声音一响到处都能听见,那小喇叭声音小得很,只能坐在喇叭底下听,隔远一点都听不清楚。” 包括建筑队的几个师傅也是喜上眉梢,他们也都是卢家湾4队的人,卢家湾大喇叭开播,自然跟他们息息相关。 只有陈凡两眼懵逼,明天就要上岗,却没人来通知他这个广播员? 咋地,offer飞啦? 杨队长满面红光的咧着嘴直笑,也不像往常一样拍桌子让人安静,等到大家声音小一点,才大声说道,“这个广播装好以后,每天上午7点到9点播一次,下午呢,冬天是4点到5点,夏天是5点到6点,基本上就是上午广播一响,就要出工,下午广播一停,就可以收工。” 立刻便有社员笑道,“那不成了上班铃和下班铃。” 然后有人接话,“就跟上班一样的呢。” 还有人冲着杨队长喊道,“队长,有没有星期天呢?” 话音刚落,顿时引起一阵哄笑。 杨队长指着那人笑骂道,“你还想要星期天?行啊,不拿工分,你天天都是星期天。” 那人立刻投降,“不拿工分我吃啥?就这几天没有事情做,挣不来工分,心里都没有底。” 这句话似乎引起许多人的共鸣,便有人问道,“队长,今年还挑不挑堤呢?” “河沟还修不修?” “今天都腊月11啰,再不安排就要过年了呢。” 杨队长举起手,周围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 他随后说道,“上河工这件事大队上还没有通知,不过我找人打听了一下,应该马上就有通知下来,今年多半不大修,估计就三五天的工,很快就能弄完。” 一听这话,大家又开始议论。 “三五天的工也行啊。” “总比坐在屋里强。” “今年到这时候还没动静,我就猜到肯定不会大修,去年是刚进冬月就开工,一连干了大半个月。这都快过年了还没动静,想大修也来不及啊。” “每年一小补、三五年一大补,去年才大修过,今年小补一下也正常。” 杨队长又挥了挥手,等安静下来,接着说道,“虽然挑堤的工不多,不过另外还有一个任务。” 看了一圈所有人,他才继续说道,“公社发了通知,血防站要求把所有的水沟、池塘都清理一遍,池塘翻淤培田,水沟水渠也要清淤,要保证不留一颗螺丝。” 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陈凡眼珠微转,血防站?血吸虫? 他还来不及多想,周围的人就已经热闹起来。 “水沟清淤那是个大动作啊,没半个月恐怕做不完。” “还好只是清淤,要是翻新,那比挑堤的工还多。” “那说个鬼,挑堤最多也就是个把月,翻新水沟少说也要两个多月,收完晚稻就要开始,要翻也不是今年翻呐。” 耳朵里听着社员们的话,陈凡两眼一抹黑,他们说的都是啥啥啥啊? 什么叫翻新水沟?为什么要两个多月? 可惜现在姜丽丽不在身边,没人跟他解释。 等大家议论完,杨队长就大声说道,“主要就是这两个事,明天开始播广播,再就是要水沟清淤,挑堤再等通知,不过估计也快了,箢子扁担铁锹该准备的准备好,不要等通知下来再去修,耽误时候不说,浪费的是你们自己的工分。” 顿了一下,又说道,“还有,这次还是和往年一样,搞大包干,就我们6队这一段河堤,挑完验收就算完工,有些人就不要拖拖拉拉,要不然等刘会计扣你们的工分,不要到我面前喊冤。” 最后大手一挥,“就这样,你们继续吃。” 说完便坐下拿起筷子,却又端起酒碗抿了一口,对周围的议论声充耳不闻。 陈凡正要发问,杨队长哈出一口酒气,对着他说道,“刚才叶副队长在电话里,让我通知你一声,明天早上早点过去,大队第一次播广播,宁肯早不要晚,知道了吧。” 听到这话,陈凡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offer还在。 真是的,我跟伱坐一个桌子上,刚才那么多时间也不提前跟我说一下。 不过他也只敢在心里吐槽,表面上则恭恭敬敬,“知道了队长,明天早上我天不亮就起床出发。” 杨队长微微一笑,满意地点点头,“好好干,全大队三千多人都看着你呢。” 第85章 上班(明天中午上架,求订!) 就在陈凡想着,明天早上是不是让姜丽丽起床后叫自己一声的时候,杨队长又小声说道,“你的户口簿下来了,待会儿跟我去拿。” 陈凡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好好,谢谢队长。” 说着便端起自己的小酒盅,“我敬您一杯。” 杨队长捏着大酒碗哈哈笑道,“我都不敢跟你碰杯,怕把你这个小酒盅撞翻了。” 陈凡便将酒杯凑过去,笑着说道,“那我跟您碰。” 随即在碗沿下方碰了一下,端着酒抿了一口。 这一顿饭吃得特别久。 本来男人喝了酒就话多,何况刚才杨队长还爆出两个大消息,无论是大喇叭开播,还是要挑堤、水沟清淤,都成为大家话题的焦点。 就连建筑队的师傅们,也因为房子基本完工,不再急匆匆地要去忙工作,屁股便一直粘在板凳上,跟社员们一起吹牛打屁。 有的在讨论大喇叭会播什么内容,有的在讨论这次挑堤和水沟清淤能挣多少工分,喧闹声持续到下午两点才散场。 陈凡没喝那么多酒,也基本上不吭声,只有旁边的人跟他讲话,才回应几句,其他时候都在倾听,努力接收信息。 可有些关键内容缺失,他也只能听个七八分明白。 期间他注意到姜丽丽早已吃完饭,坐在屋檐下捧着茶杯发呆,便借着倒茶的机会走过去,让她先回去。 自己则陪着杨队长他们直到散场,他还得去拿户口簿呢。 直到酒席散场,陈凡才跟着杨队长往回走。 到了他家里,杨队长走进左边那间房,从抽屉里拿出一個厚厚的本子,“这个就是我们队里的集体户账册。” 随即直接翻到本子中间,又倒翻了两页,指着上面的表格说道,“你的单独给你写了一页,你现在就是户主,不过暂时跟知青点共用一个房子。” 陈凡看了一下,上面都是一些基本个人信息,姓名、别(化)名、性别、出生年月、出生地、籍贯、民族、家庭出身、婚姻状况、文化程度、职业等等。 除了前面少数几栏做了登记,后面的几乎都空着。 看完之后,陈凡好奇地问道,“知青点的人也都登记在上面?” 听到他的话,杨队长直接翻到最后面,“那些知青也是登记在这里,不过他们的户口在知青办,这里只登记基本信息和粮食关系,毕竟人来人往变动也很频繁,不登记又不行,就把他们单独放在最后面。” 他指着上面的名单,“伱看看,前前后后我们这里来了两百多个知青,最多的时候同时有20几个人在,四间屋子都挤不下,床都要横着放,并排睡五六个人。现在知青点的人只剩6个,等过完年啊,还能剩几个都不好说。” 陈凡的视线在名单上扫过,在一行行被画了线的名单中,他发现了姜丽丽的名字。 她后面的好多人都已经离开,只有她还排在前面,不注意看都不容易发现。 陈凡扫了一眼,视线顿时停住。 她的生日是腊月十七?正好跟三年前来这里是同一天? 就在陈凡发愣的时候,杨队长啪地一下把户口簿合上,然后拿出一个薄薄的小户口簿给他,“这个就是你的。” 陈凡欣喜地接过去,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一个不大不小的本子,封面和封底都是牛皮纸,翻开内页,里面是个人信息登记表,自己的信息就被写在上面,还有公安局的公章。 杨队长看着他笑道,“以后你就是有集体的人,讲话做事,就要多考虑一些集体荣誉,不能毛毛躁躁,知道了吧。” 陈凡用力点头,满脸严肃地说道,“明白。” 杨队长哈哈笑了笑,挥了挥手,“行了,回去吧。” …… 陈凡拿着自己的户口簿,开开心心地回到知青点。 姜丽丽正在院子里忙碌,见到他回来,先是笑了笑,随即看到他手里的东西,顿时眼睛一亮,“呀,你的户口办好啦?” 陈凡咧着嘴笑道,“对啊。” 然后两手一拍,“今天晚上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 听到这话,姜丽丽笑得合不拢嘴。 这两天说要节约,却天天都能见着荤,这要是庆祝,得是什么样子? 陈凡先回房把户口簿放到柜子里,随后脱掉棉袄,换上姜丽丽刚刚给他做好的棉背心,再在外面套了一件罩衣,又到隔壁拎了个水桶走出来,“我到水沟里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抓点泥鳅鳝鱼。” 地主家里也没余粮,总共就那么些肉,还得留出大部分去收购站卖掉换钱,所以他现在也学会了节约,尽量利用不要钱的材料做菜。 比如这两天就是吃的从河里钓上来的鱼,除了煎鱼的时候用了点油,其他东西都没怎么动过。 听到陈凡的话,看着他往外走,姜丽丽突然想到什么,赶紧说道,“你要抓泥鳅鳝鱼就去稻田里找洞,不要去水沟,水沟里可能有血吸虫,你没有长水靴,下水沟会有危险。” 陈凡愕然地抬起头,“啊?” 姜丽丽脸色非常严肃,“尤其是有大量钉螺的水沟,很多都会有血吸虫,如果光脚下水,虫子会通过皮肤进入人体,要是不小心被污水溅到嘴里,感染的可能性更高,所以一定要小心。” 陈凡这时想起来刚才杨队长的话,便问道,“那水沟清淤和翻新就是为了防治血吸虫?” 姜丽丽点点头,“清淤就是把水沟里的一层淤泥挖出来,摊到旁边的田地里,等淤泥枯了,血吸虫就会死。翻新更直接,就是在原来的水沟旁边再重新开挖一条沟,挖的土将原来的水沟填埋掉,这样能大量杀死血吸虫。” 见陈凡满脸呆滞,她还以为陈凡不相信自己的话,赶紧放下手里的工具,走过来正色说道, “你别不相信血吸虫的危害,血防手册上面都写了,解放前江西那边有一个上千人的大村子,本来人丁兴旺,就是因为全村都感染了血吸虫,最后一个不剩,都没了。血吸虫的危害很严重,一定要引起重视。” 一听这话,陈凡顿时打了个寒颤,赶紧往回走,“我还是去钓鱼吧。” …… 第二天刚蒙蒙亮,姜丽丽便过来敲门,“陈凡,起床啦,陈凡?” 陈凡睁开眼睛,看了看门缝里的一点微光,闭着眼睛喊道,“来了。” 随即打了个哈欠,赶紧起床穿衣服。 等他出来的时候,姜丽丽已经在厨房忙活。 他洗完脸刷完牙,姜丽丽端着一碗水煮饭过来,“你先吃点垫垫肚子,待会儿在那边可没东西吃。” 如果不干大活儿,这里的人一般不吃早饭,但是遇到需要出工的时候,就会在早上煮点稀饭吃早餐。 其实就是把头天的剩饭加点水煮,和粥差不多,只是口感更硬些,做起来也方便,水一开就能吃。 陈凡也没客气,端起碗呼呼啦啦吃完,擦了擦嘴,便笑道,“我走啦。” 姜丽丽举起右手握紧拳头,“加油!” 陈凡哈哈一笑,便往院外走去,开始自己的第一天上班生涯。 上架感言 突然接到编辑通知,明天上架,应该是中午。 编辑说要写上架感言,那就耽误大家一点时间,在这里先说声谢谢! 第一个,关于上架。 坦白说有点懵,上架来得太突然,完全没准备,一点存稿都没有,以为还有好久呢o(╥﹏╥)o 但是上架不等人,只能抓紧时间赶稿,争取明天4章! 第二个就是关于更新。 其实老猫码字不算慢,一个小时能写一千字!只是查资料很费时间,有时候一段对话中的几個关键字,都要查很长时间的资料。 这还是在开书之前就收集了许多资料书,还有一些对当年的回忆文章,大概有几十万字的资料和几百张图片吧,做了很多准备工作,要不然更慢。 毕竟年代文看的就是真实感,如果错漏太多很影响阅读体验。 所以这里就要说到第三个,关于内容。 我在找资料的过程中,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客观事实,当年有些东西在全国都比较一致,但是在不同的地方,也有可能出现截然相反的情况。 像有些地方禁止杀牛,而有的地方却有吃牛肉的习惯,除了公社的耕牛不能宰杀,会特意饲养肉牛,也会将一些老死病死的耕牛拿出来卖。 再比如上学,那时候的学制还很不统一,小学五年、六年的都有,甚至还有四年制的。初中高中也是以两年制为主,但三年制也有不少地方保留。 风俗饮食就不用提了,就连zz管理都有松有紧,甚至南方有些宗族势力保存完好的地方,还处在自我管理的阶段。 就很不一样。 所以如果有书友看到有些觉得存在疑问的地方,可以先不用急着反驳,我会尽量给出合理的解释,争取做到尽量贴近真实。 最后就是感谢了。 感谢编辑麒麟巨,虽然他可能看不到。 感谢所有书友们的一路相伴,最重要的是大家的支持。 希望上架后还能继续支持我,支持这本书。 谢谢!!! 最后,求订!(?ˉ?ˉ?) 第86章 谁受得了这诱惑? 此时天还没大亮,只有一点晨曦,不过可以看清道路。 陈凡拄着打狗棒快步向前,等到天色大亮,终于走到了卢家湾5队。 回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还飘着雾气的田野,陈凡呵呵笑了笑。 如果每天这么走两个来回,应该能提升不少体质吧。 转身继续往前走,穿过那片树林的时候,已经有早起的狗子跑过来对着他摇尾巴。 再走过那条黄土小路,跟坐在门口的老人家打了声招呼,不一会儿便到了大队部门口。 本来他以为这么早,大队部里应该没有什么人。 但是不等走进院子,透过敞开的大门,便看见里面张文良带着十几个青壮正在练拳。 他们没有哼哼哈嘿地大喊,一个个表情严肃嘴唇紧闭,随着用力出拳踢腿,不时发出一声声微不可闻的闷哼。 而且每一个人都十分认真,对站在门口的陈凡视而不见,一丝不苟地打着招式。 其表现与之前几次见过的农民形象大不相同。 肖烈文在旁边漫步游走,手里拿着条竹鞭,见谁动作不标准,便是一鞭子抽过去。 看那鞭子抽在人身上,陈凡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肖烈文一回头,便哈哈笑着走过来,“小陈来啦。” 陈凡嘴角微抽,以前叫人家陈师傅,现在做了广播员,就变成了小陈。 脸上却迅速堆起笑容,赶紧迎了上去,“肖队长早。” 说起来自己这个广播员也是大队部的一个工作人员,还是在人家手底下混饭吃,被叫小陈没毛病。 肖烈文走近几步,笑着说道,“早早早,你来这么早也好,今天第一天广播,就是要提前一点把设备调试好,这样才不影响准时开播。” 陈凡,“是是。”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三虎哥他们这是锻炼呢?” 肖烈文看了那群人一眼,回过头笑道,“曲不离口、拳不离手,这训练啊,一天都不能耽搁,不把本事练好,怎么当好民兵,保家卫国?!” 陈凡脸色僵硬,现在对民兵的要求都这么高的吗? 肖烈文见他一直在看民兵锻炼,随即眼珠微转,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心里便有了个主意。 他走近两步,笑着说道,“小陈,想当兵?” 陈凡回过头来,眨了眨眼,“啊?……啊!” 肖烈文却咂咂嘴,“可惜了,民兵也要政审,你加入不了啊。” 陈凡呆着脸瞄着他,那你还问? 肖烈文想了想,又说道,“不过伱要是感兴趣的话,也可以跟着他们锻炼,拉练的时候也能跟着,算是个编外人员。” 编外人员? 本来民兵就是正规军的编外,再给我来个编外的编外? 我是外星人啊? 陈凡心里默默吐槽,刚准备拒绝,便听见肖烈文继续说道, “你可别小看编外人员啊,虽然没有正式的民兵编制,可是也不用受岗位限制啊,想打枪就打枪,想放炮就放炮,要是你乐意,推着火炮去炸鱼都行,还不用跟着他们巡逻,多好。” 下一秒陈凡拒绝的话就咽了回去,舔着脸笑道,“还能打枪呐?” 肖烈文看了看他,故意板着脸说道,“说什么笑话,民兵不能打枪,算什么民兵?李先生都说了,七亿人民七亿兵,我们民兵就是要能够一边劳动一边训练,关键时刻人人都能顶上去,打跑任何侵略者。平时不练好本事,到时候真出了事,怎么顶?” 陈凡当然知道民兵不用顶,至少内地的民兵没有直面敌人的可能。 但是又有打枪放炮的机会! 这种事情,有几个男人不喜欢? 当即毫不犹豫地说道,“行,那我就当个编外兵!” 只要能打枪,其实外星人也挺好的。 肖烈文用力点头,“嗯,好样的。”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这样,以后你早上就早点来,他们6点开始,你也就6点到,跟着三虎子他们晨练。 开展民兵训练的时候呢,也可以一起练枪练炮。 不过有个小要求,你在训练之余,要保障通讯电台的正常使用,排除一下小故障。” 陈凡一听,不禁呆若木鸡。 合着您是这个打算?让我当个免费技术员? 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肖烈文拍拍他的肩膀,笑得像个憨厚的老农,“小伙子有精神头,挺好,要是表现好,民兵大比武的时候,也可以参加评奖。” 陈凡强笑着问道,“有什么奖品?” 肖烈文想了想,“去年是一杆9成新的五六半,大前年是一把花口撸子。” 陈凡有些好奇,“什么是五六半和花口撸子?” 肖烈文脸色微僵,斜眼看着他,“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陈凡跟做错事似的摇摇头,“没听过。” 肖烈文心里暗笑,没听过好啊,没听过才好忽悠。 当即和颜悦色地说道,“五六半就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这种步枪可是咱们主力部队的主力枪型,好使着呢,每个战士都想有一把自己的五六半。 花口撸子是一种外国手枪,叫做勃朗宁,以前蓝军许多军官都爱用这个,打北战的时候,也从美帝手里缴获了不少,比起又大又贵的驳壳枪,可好用多了。” 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就是没有驳壳枪打得远,驳壳枪有效射程就有75米,要是接上枪托能打超过100米,花口撸子最远才50米,差太多! 听到解释,陈凡顿时恍然,原来是五六式步枪和勃朗宁手枪,这可都是经典枪型。 他眼珠微转,好奇地问道,“用这个当奖品,就是发给个人啦?” 肖烈文点点头,“对啊,就是发给个人。” 顿了一下,又咧嘴笑道,“只要不离开民兵队伍,枪就归个人保管,直到退出离开,才需要把枪上交。毕竟都不是民兵了,也不能随便拿枪是不。” 陈凡眼里闪烁着小星星,心里默默盘算,哪怕只能保管一段时间也行,这可是真枪,谁能受得了这诱惑?! 反正他不能。 肖烈文突然抬手看了看手表,“哟,只差一刻钟就7点了,快点上去准备干活。” 陈凡回过神来,赶紧往里走,“哦哦。” 肖烈文背着双手,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哼哼哼,就知道没有男人不爱枪的。 看你小子不给我好好卖力! 至于如果陈凡真的拿到民兵比武冠军了怎么办? 刚才不是说了么,枪只能发给民兵保管,他又没有民兵编制,怎么能保管枪呢?! 就在这时,里面突然传来陈凡的喊声,“肖队长,门锁了,我进不去。” 肖烈文眼睛一瞪,转头喊道,“都给我好好练,不许偷懒。” 然后迈开腿就往里面跑去,“来了来了。” (本章完) 第87章 有黑幕 开锁进屋。 几天没见,陈凡先检查一下机器。 打开收音机,只有滋滋滋的声音,这都快7点了,竟然还没开始广播?! 不过确定收音机没出故障就行。 然后打开唱片机,拿出一张黑胶唱片放上去,立刻传出悠扬的歌声。 肖烈文站在一旁看着他鼓捣,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陈凡回头笑了笑,“没事,都很正常。” 肖烈文连连点头,“好好。” 随即看了看桌子上的闹钟,“还有10分钟啊。” 听他这语气,显然是等不及了。 陈凡眨眨眼,小声说道,“要不,先放段歌?” 肖烈文也眨了眨眼,“那就……放?” 陈凡点了一下头,“好,我来放。” 随即搓了搓手,先把唱片机的音量调小,随即打开广播机,轻轻用手拍了拍话筒,外面的大喇叭立刻传来闷闷的声音。 前院里正在训练的民兵们,一听到这动静,都忍不住扭头往大喇叭瞧。 张文良当即训斥道,“训练呢,看什么看。” 有人小声嘀咕,“不是说7点开播么,大喇叭都开了,7点了吧。” 张文良,“7点也要把这套练完。” 随即指着他们,“都认真点儿啊,别走样,不然别怪我抽人。” 最后面一个十六七岁的男生笑道,“三哥,要不咱们打快一点?”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对对对,我们不走样,就加快,可以不?” 张文良正要说话,大喇叭里便传来陈凡的普通话声音, “各位社员同志大家好,我是卢家湾生产大队广播站的广播员陈凡,今天是1977年1月30日,农历腊月12,星期日,现在首都时间6点52分,距离今天的广播正式开播还有8分钟。现在是广播调试时间,接下来将为大家播放一首歌曲,《阿佤人民唱新歌》,请欣赏。” 张文良眼珠一转,大声喊道,“听我的,全体都有,1234223432344234……” 刚才还一拳接一腿,一板一眼练功的民兵们立马加快速度,三两下就将一套拳打完,然后跑到中院坐在台阶上准备听歌。 这一刻,整个卢家湾生产大队都沸腾起来。 还没起床的也不怕冷了,掀开棉被就穿衣服。 当然也有不想起床的,却也坐起来裹紧被子、支着耳朵。 已经起床了的纷纷跑到外面,有的还跑到村里的大喇叭下,眼巴巴地望着,似乎这样就能听得更清楚。 不一会儿电线杆下就聚集了好大一群人。 大喇叭里立刻传来激昂的歌声: 村村寨寨哎、打起鼓敲起锣,阿佤唱新歌。李先生光辉照边疆、山笑水笑人欢乐、社会主义好哎、架起幸福桥,哎……,道路越走越宽阔、越宽阔。…… 听着大喇叭里的歌曲,所有人脸上都笑开了花。 但也有人不是太满意,“这个阿佤是哪里?听都没听过,就该放点南湖唱新歌。” 旁边有人哈哈大笑,“你怎么不说卢家湾唱新歌呢?” 又有人接话,“最好还是我们小队。” 当即引起一片哄笑。 这首歌放完,又放了一首《东海小民兵》,时间也就到了7点。 陈凡一边打开收音机,一边说道,“社员同志们,接下来就是正式广播时间,下面为大家播出电台新闻,请注意收听。” 然后换上收音机接头。 紧接着广播里就传来滴滴滴的声音,整点报时之后,一个男中音在广播里响起。 到了这时,就没陈凡什么事了。 他关掉话筒的开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再扭扭屁股,一回头,就看见肖烈文、杨书记、张队长、叶队长都在后面眼巴巴地看着他。 陈凡不禁有些傻眼,“怎么了?” 肖烈文指了指广播机,“这就,好啦?” 陈凡回头看了一眼,再转过身来,点点头,“啊,等收音机里新闻放完,就可以关掉广播机,上午的播音就结束了。” 张队长眼睛狂眨,愣了好几秒,才点点头,“哦,那行。” 又指了指广播台,“那你好好守着,别出问题。” 陈凡,“您放心,我一直在这儿看着,保证不出问题。” 顿了一下,他看了看四位领导,又笑着说道,“这个,杨书记、张队长、肖队长、叶队长,我能不能打个申请?” 杨书记几人互相看了看,然后指着他,“你说。” 陈凡指了指桌子上的小闹钟,笑道,“您看我也没个闹钟,不知道时间,能不能申请把这个闹钟带回去,这样就可以保证以后不会迟到。” 杨书记“啊”了一声,“行啊,可以,我批准了。” 陈凡赶紧点头,“谢谢谢谢。” 张队长在一旁看着他小声问道,“上次给伱的收音机和座钟,没修好?” 陈凡苦着脸,“我连工具都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而且收音机还能试一试,那座钟我都没学过,不会啊。” 张队长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哦。” 这时肖烈文突然说道,“内个,民兵连通讯班有一套维修工具,回头我跟三虎说一下,你去找他领用,完了再还回来。” 陈凡愣了一下,随即做出大喜过望的样子,“谢谢肖队长!” 心里却泛起了嘀咕,刚才张队长表情好像不太对,肖队长又上赶着给自己借工具,他们什么意思? 做民兵维修技术员的考验? 眼看这里没事了,杨队长几人便留陈凡在这里盯着,他们则去到前面。 出了大队部,几人看着许多社员都聚集在大喇叭下面听新闻,张队长掏出烟杆点上,皱着眉头说道,“就开一下机器,然后在那里守着,一天10个工分,是不是太多了些?” 叶树宝也掏出自己的手卷烟,划燃火柴点上。 刚准备说话,杨书记的烟杆就凑了过来,蹭了一根火柴,他又给肖烈文的烟锅点燃,才将快烧完的火柴梗丢掉,吐出一口烟雾说道, “没办法,广播员就是这个标准,其他几个大队都是定的这个价,而且他们没有一个会讲普通话的,也不会修理机器,你就知足吧。” 杨书记点着头说道,“小叶这话在理,这小陈能摆弄机器,还会维修,你行不?” 张书记咧着嘴笑了笑,“我就这么一说。” 这时肖烈文也在一旁说道,“老张,这个我就真的要提醒你一句了啊,那天人家邮电所的人是怎么说的?想把陈凡调过去当个干事,还要给他定个9级办事员,9级办事员可是27级工资,一个月30块,还有别的福利,比你这10个工分不高多了?” 叶树宝连连点头,“所以咱们才把原定的3个月考察期取消,立马给他办了户口,老张,你可别为了点芝麻,丢了大西瓜!” 若是陈凡在这里,听到这番话,肯定要大喊一声,“有黑幕!” 今天还有,正在赶稿o(╥﹏╥)o (本章完) 第88章 恢复赶集 可惜陈凡不在他们旁边,也听不到他们的话。 广播转播收音机的内容,就没他什么事了,而且对收音机里播的新闻,他也不怎么感兴趣,便在屋子里转呀转。 实在闲得无聊,就凑到门口往外看。 走廊上没人,再往下看,院子里也没人。 陈凡眼珠微转,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再往左右看了看。 左边靠近走廊的门被锁上了,右边的房间则没有锁。 他凑到窗户前往里瞅,里面竟然是一间图书室? 再往后看了一眼,院子里依然没人,陈凡便回过头轻轻一推,门开了? 悄悄走进去,反手把门关上,陈凡仔细观察。 里面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两个架子,一个架子上放着的全是报纸。另一个是带门的书柜,嵌的还是玻璃,柜子里的书一目了然。 第一排不用说,全部都是李先生的著作。 第二排也是各种理论文献。 从第三排开始往下,就没有再分类,陈凡脑袋贴着玻璃,看到有《赤脚医生手册》、《民兵军事训练手册》、二十一册全套的工农兵出版读物《十万个为什么》? 看着书上的那几个字,陈凡有点懵,《十万个为什么》是工农兵出版读物? 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好吧,这个不重要。 旁边还摆着一本《木工》是什么鬼? 还有专门介绍木工的书? 再继续看,《美术常识》旁边是《贮粮害虫图册》,接着又是一本《语法·逻辑·修辞》。 这些乱七八糟放在一起的书中间,偏偏还有一本《怎么办好农村图书室》? 逼得陈凡这个强迫症患者差点崩溃。 下面的书反倒正常点,《鲁迅文集》、《育林颂》、《群众演唱》等等。 至于传说中的三大神书里的另外一本《军地两用人才之友》没有看到,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出版。 不买的可能性应该不大,三大神书《赤脚医生手册》、《民兵军事训练手册》、《军地两用人才之友》,之所以被称为神书,除了里面的内容包罗万象极其实用,也跟普及度极高有关,就算是农村图书室都会普遍收藏。 这里没有,多半真就是还没出版。 另外还有三大神书之外的第四套《五小工业技术丛书》这里也没有。 也对,这里毕竟是生产大队,主要是以农业生产为主,不会弄一套工业书在这里。 但是为什么又要买《美术常识》和《语法·逻辑·修辞》? 陈凡看着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书,实在是忍不住了。 当即拉开柜门,从第一排开始整理。 李先生的书按照从早到晚的出版顺序重新排列,下面的先按作者再按时间,再往下就分类别。 实用性的归一类,工具书归一类,文学书籍归一类,其他书归一类。 又按照书本大小进行排列。 十五分钟后,陈凡看着焕然一新的书柜,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你干嘛呢?” 陈凡转过头,只见张文良站在门口,正满脸惊讶地看着他,视线还不断往书柜里瞟。 “整理书柜呢。” 陈凡坦然说道,“原来不知道是谁摆的,太乱了,除了李先生和其他理论书还算整齐,别的书都是乱放,美术的跟治虫害的放一起,旁边竟然还摆着几本小人书,我就给整理了一下。” “哦。” 张文良张着嘴走进来,看了看他,再看看书柜,“好像也差不多嘛。” 差不多? 陈凡视线飘忽,小声问道,“该不会是你整理的吧?” 张文良当即干咳一声,理直气壮地说道,“怎么会,我是管民兵的,哪会整理这东西,不是我,绝对不是我!” 看到陈凡眼里怀疑的目光,张文良举起手里拎着的箱子,“那什么,肖队长让我把通讯班的工具箱给你送过来,伱拿着。” 陈凡赶紧接过箱子,打开一看,里面还有隔板,把箱子放在地上,隔板拿出来,竟然有三层,整整齐齐摆放着许多东西。 虎头钳、尖嘴钳、各种型号的平嘴螺丝刀、十字螺丝刀、灯泡电笔,还有几支火烙铁,就是不需要用电,在火上烤一烤就能用的那种烙铁。 嗯,跟用刑的烙铁有点像。 还有用于给烙铁加热的酒精灯,不过里面没有酒精。 最贵重的就是最底下一台笨重的万用表,高有二十多厘米,宽十几厘米,外壳是黑不溜秋的塑料,这东西应该算是高科技了。 除了这些工具,箱子里还有一些简单的电子元器件。 只不过…… 陈凡检查了一番,抬起头看着张文良,好奇地问道,“三虎哥,这些东西好像都是新的?” 张文良点点头,“嗯,新的,自从发下来以后,就没用过。” 陈凡眨眨眼,“为什么不用?” 张文良振振有词,“没人会用,就没用过。” 陈凡竟然无言以对。 顿了一下,他又问道,“那通讯班的设备呢?” 张文良,“哦,就一台报话机,除了几年前县里民兵团搞全县大比武用过一回,平时都在柜子里锁着。” 陈凡转了两下脑袋,努力搜刮脑子里的词汇量,最后蹦出来两个字,“挺好。” 张文良蹲下来,小声说道,“不是咱们舍不得用,主要是前几年那种情况,万一不小心弄坏了,弄不好就要被扣一顶帽子,干脆就锁在柜子里,少做少错,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凡这才恍然,点点头笑道,“确实啊。” 张文良呵呵笑了笑,再抬头看看书柜,“我看你对这些书也挺有研究,要不再兼个资料员?” 陈凡眼睛一亮,“涨工……分不?” 张文良拍拍他的肩膀,站起来笑道,“这是给你加担子呢,还说什么工分,好好干,我看好你啊。” 说着就往外走,等出了门口,又突然回过身来,“啊,对了,这工具箱你可以慢慢用,不着急,还有,明天早上6点准时开始晨练,别迟到了啊。” 随后也不管陈凡什么反应,就火烧屁股似的跑了。 陈凡看看手里的工具箱,再看看两边的书架,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 等他刚把工具箱整理好,张队长又跑了上来,他先到广播室看了看,竟然没人? 当即喊道,“小陈?小陈?” 陈凡赶紧往外走,“在这儿呢。” 张队长迅速转过来,差点跟他撞上。 不过他毫不见怪,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对着陈凡说道,“你广播一下,下个星期天,腊月19,在挨着公社的甘家村生产大队5队有大集,有需要的社员可以去赶集。” 陈凡眨眨眼,“赶集?” 就在他脑子里想着唱戏、杂耍、小吃摊、商品摊的时候,张队长用力点点头,感慨地说道,“对,赶集,停了十年的农村大集,要恢复啦!” (本章完) 第89章 信号 本来就对赶集有些陌生的陈凡,听到这话更是两眼一抹黑。 啥意思? 还好,不需要他发问,张队长便碎碎念似的讲了起来。 “在我们这里啊,赶大集是自古以来就有,一般是在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一个月赶两天。等到了冬月和腊月,考虑到家家户户都要准备年货,就变成初五、十五和二十五,一个月赶三天的场,可以多买点、多卖点东西。 像初一、初五、二十五这些都是小集,在周围村庄轮流办,省得老百姓跑远路。十五就是大集,人更多,货也更多,地点就在公社附近,这样十里八乡的村民都可以来参加。 哪怕后来搞了公私合营、统购统销,买东西都要票,但是对农村大集这一块,上面从来都没有堵死过,只要是农村自家产的东西,包括什么桌子椅子土布,所有东西都不要票,花钱就能买。 就是不许工业品进大集,那是工厂里的东西,必须统购统销,不能跟农产品混为一谈。 65年的时候,我们这里都还赶过大集。 那时候老百姓可以把自己家富余的东西拿出来去卖,不管东西多少,哪怕只有两个鸡蛋,也能揣在兜里去赶集,换两颗糖回来哄小孩嘴。” 说到这里,张队长哈出一口长气,看着前院的方向,呲笑了一声,“可惜啊。” 他转头看了看满脸呆滞的陈凡,突然咧嘴笑道,“一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以前没在农村生活过,要不然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这从天南到地北,就没有哪个地方的农村不赶集,顶多就是规矩有些区别。” 陈凡干笑两声,“忘了,没印象。” 张队长打了个哈哈,“也对,你要不是脑子出了毛病,也不会流落到这里,指不定在哪个高干家里享福。” 陈凡低头看了看自己,“系棉布裤腰带的高干?” 他衣服倒是收了好几套,却没有腰带,刚开始找姜丽丽要了一截麻绳当腰带,后来姜丽丽才给他缝了一条棉布的裤腰带,得亏他脸皮厚,要不然能羞死。 张队长一听他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随即说道,“从这里到公社也不远,甘家村5队就挨着公社,走过去也就是半个多小时的事,到时候你也去看看热闹,说不定有人卖皮带的。” 陈凡瞪着眼睛,“皮带?” 张队长点点头,“一般是猪皮,或者是一些野兽皮,牛皮都被上面收走,肯定不会有,有的也不敢拿出来卖。 有了皮子,自己再去公社上找铜匠打个皮带扣,就是一条好皮带,只要不乱扯,能用几十年不坏。” 陈凡眼睛瞪得更大,“铜匠?” 现在还有自营的手工铺? 张队长笑道,“公社上就有修理铺,铁匠、铜匠都有,铁匠主要是修理农具、菜刀剪刀这些,铜匠就是以前的银匠,后来不许戴金银首饰,就改行当了铜匠,打一些细致的东西。买这些东西也不用票,除了有计划供给原料,很多都是废品站收上来的废铁废铜,花点钱就能买,就是没有供销社卖的皮带扣好看。” 陈凡这才恍然,原来是这种铜匠。 说了一大通,他总算明白这个恢复赶集是怎么回事,随即问道,“时间是腊月19、星期天,地点是甘家村5队,还有别的章程没有?” 张队长拍拍脑袋,“有有,我想想啊。” 顿了两秒,他突然转身走进广播室,“刚才接到公社的电话,我都来不及记录就跑过来,正好现在写下来,伱照着念。” 陈凡点点头,“这样更好。” 张队长坐到办公桌前,拿出一叠纸,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钢笔,刷刷刷地写字。 陈凡一边看着他写,一边问道,“队长,我们杨队长不是说广播的时候不能打电话吗,那公社的电话能打进来?” 张队长头也不抬地说道,“跟广播共用的线就不能打电话,现在总机接到了大队部,大队跟派出所之间的线又不需要广播,就可以随时用。” 陈凡“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张队长便写了大半页,转身递给陈凡。 陈凡仔细看了两遍,点点头说道,“行,明白了。” …… 两个小时的广播,不是只有新闻。 除了新闻之外,还有几段戏曲、评书,放了几首歌,甚至还转播了30分钟的《小喇叭》。 《小喇叭》是故事节目,主要就是听故事,今天播出的是《西游记》,可惜前后不搭,听得人云山雾绕。 即便如此,大人小孩儿也都坐在大喇叭下面,听得津津有味,把这个当做难得的娱乐方式。 到了8点半,又播起了新闻。 陈凡正拿着张队长写的赶集注意事项,在上面写写画画,起草自己的第一篇通知稿。 然后突然听到一则消息。 “1月23日,被打入冷宫十年之久的优秀歌剧《洪湖赤卫队》在武汉重新公演,这是文化界的大喜事,……” 陈凡顿时愣了愣,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部歌舞剧的重新公演,代表了文化破冰的正式到来,从此以后,各种被封印的歌曲、电影等作品都得以重见天日,打破了样板戏独霸的局面。 沉吟两秒,他又摇摇头,提醒自己谨言慎行,看看情况再说。 自己拿不到政审证明,就不可能进入文化系统,而系统外的人想要通过文化赚钱,唯一的办法就是靠写作赚稿费。 但是很不巧,陈凡之前看过一个老作家的节目,记得清清楚楚,这个时候写作发表文章,是没有稿费的! 对,不管写多少字,一分钱的稿费都没有。 因为上头有人说了,你有工作有工资,就算是社员也能挣工分,要稿费干什么? 那是资本社会才有的东西! 所以穿越之后,陈凡就从来没有想过靠写作赚钱。 至于什么时候恢复稿费制度,他也不清楚。 但是今天听到《洪湖赤卫队》恢复公演的报道,这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这类节目都恢复了,那些下地干活的老文人们又可以洗脚上岸,重回岗位之后,他们肯定会争取失去的利益。 如此一来,距离码字赚钱的那一天,应该不远了吧?!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今天上午的广播也宣告结束,大喇叭里传出刺耳的“嘀……”声。 陈凡回过神来,迅速将收音机关掉,然后打开话筒开关,先“喂”了两声,然后说道,“各位社员同志、各位社员同志,请大家注意,现在播报一条重要通知。 刚刚接到公社传来的消息,经过公社领导的慎重考虑,响应广大群众的热切需求,现决定举办一次大型的农村大集,……” 卢家湾的上空回荡着陈凡的声音,全大队三千多村民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喇叭,似乎能看出朵花儿来。 一直等到两遍通知播报结束,所有人才回过神来,但有些人的脸上依然不敢置信,“刚才喇叭里说什么?恢复赶大集啦?” 旁边早已有人乐得直拍手,“对对,你没听错,腊月19,在甘家村5队,只要过去就能参加,东西随便买,还不要票,也能自己带东西去摆摊,这可是件大事啊。” 不管想买的还是想卖的,此时都喜气洋洋。 除了有热闹可以看,有些想得深远的,脑子里更是蹦出来一个想法。 这次只是临时大集,会不会有一天也和以前一样,恢复一个月两次的赶集? 那些人都没了,应该可以的吧?! 4章送上。感谢大家的订阅支持,还有08a书友的打赏,谢谢!! 顺便求票票!! (`)比心 (本章完) 第90章 瞄准有钱人 上午的工作结束,陈凡收拾好东西便准备回家。 一个星期后就要赶大集,他也想看看自己有什么东西可卖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那些腊肉腊鱼拉到集市上去卖,能多赚一点是一点,比便宜收购站强。 顺便看看能不能买点其他什么东西。 他对这个时代还不算熟悉,很多事情都不太懂,最好是能回去跟姜丽丽商量一下,要是连她都不知道,就只能去请教杨队长。 张队长看着他将小闹钟揣进兜里,当即说道,“你就这样拿着,不怕丢了?” 闹钟可是贵重物品,十好几块呢,普通人家都不一定有,谁不是当宝贝藏着的,哪能随便揣兜里? 陈凡看了看他,不解地问道,“那要怎么拿?” 张队长左右看了看,从后面墙角的柜子里翻出一团细麻绳,扯了半米多长,拿剪刀剪断,转身递给他,“一头拴着裤腰带,一头拴着闹钟,这样就不怕丢了。” 陈凡接过绳子,脑海里浮现一个画面。 自己走在路上,裤子上吊着一根麻绳,对面走来一人,胸前吊着一条细链子,那人掏出一块怀表,走过来说,“师傅劳驾,我这怀表不准,想跟您对对时间。” 然后自己啪一下掏出闹钟,“现在9点15。” 那人目瞪口呆,“师傅,您这怀表挺别致啊。” 陈凡忍不住晃晃脑袋,将脑海里的画面驱散,果断将棉袄扣子解开,然后一头系着裤腰带,一头系着闹钟,将闹钟放在内口袋里,再将扣子扣紧,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来。 张队长见他如此谨慎,满意地点点头,“今天干得不错,提出口头表扬,下午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陈凡点点头,“是。” 随后背着工具箱,回家去了。 …… 也许是体质和敏捷都增强了的原因,他现在走一趟路,只需要20多分钟,比第一次来这里走了半个多小时,速度提高了近一半,还不怎么累。 刚进院子,他就看见院里坐着好些人,男女老少乌压压坐了一大片,估计把所有椅子都搬了出来,以至于姜丽丽都只能在门口站着。 陈凡愣了一下,今天怎么回事? 平时这知青点都没人来,今天却这么多人,莫非又出了什么大事? 杨队长见到陈凡回来,立刻起身说道,“小陈,那个赶大集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也都站起来,围在陈凡周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把他怎么滴。 “赶大集啊?” 陈凡顿时恍然,原来都是为这个事来的? 随即说道,“就是通知里说的啊,腊月19,甘家村5队,也不用报名排队,到了地方有警察和民兵维持秩序,听安排就行了。” 杨队长,“这些我们都知道,我就是想问问你,这个通知是怎么来的?” 陈凡眨眨眼,终于明白他们的来意。 弄了半天就是为了打听八卦啊。 别人不知道我知道,再跟人掰扯掰扯内情,享受一番崇拜的目光,就能心满意足。 当即呵呵笑道,“大概就是8点钟的样子吧,公社上的干部给大队部打电话,是张队长接的电话,他们就通知了这个事,张队长一点也没耽搁,等广播一结束,立刻就让我发通知,我念完通知就回来了。” 杨队长眨眨眼,显然有些失望,“就这样?” 陈凡笑了笑,“基本上就这样,保证没有添油加醋。” 他看了看旁边小声议论的社员们,对着杨队长问道,“队长,咱们小队去赶集不?” 杨队长哈哈一笑,“去,肯定去。买不买、卖不卖,都去凑个热闹。” 刘会计也笑道,“说起来也有十年没办过农村大集,也不知道跟以前有什么区别没有。” 黄保管员咂咂嘴,“我估计,最大的区别肯定就是人多。” 杨队长,“那可不,十年没赶集,这是头一回重开,走得动的肯定都会去看热闹。” 刘会计掐指一算,“全公社5个大队,一个大队就是三四千人,总共有一万八九,哪怕去一半,也有8、9千人,搞不好能过万。啧啧,甘家村的民兵连怕不是都要上阵。” 杨队长看了看他,“不止哦,还有公社的四五千人呢?腊月19刚好是星期天,单位上都放假,他们能不去?” 黄保管员,“西边河对岸的阳山公社、东边河对岸的青山公社怕不是都会有人来。” 刘会计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们挨河住的地方过去比我们头上几个队还近,肯定有人去,搞不好那天的人能上一万五。” 陈凡在一旁发呆,就一个小小的农村赶集,能聚集这么多人? 全员出动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眼看从陈凡这里打听不到别的内幕消息,大家便都一边讨论一边往外走。 见杨队长他们也准备走,陈凡赶紧上前,小声问道,“队长,我也想去参加,可以不?” 杨队长,“可以啊,这个又没有门槛,随便去。” 陈凡,“那我想卖点东西,行不行呢?” 杨队长,“行,怎么不行?” 随即看了看他的房间,转过脸来,笑道,“你那些东西确实有点多,卖点也好。”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到时候我统计一下,看看队里有多少人要卖东西,要是多的话,干脆套两辆车过去。” 陈凡顿时大喜,“好好,这个好。” 随后又双手紧握,略带腼腆地问道,“队长,我知道那个集市不能卖工业品,就想问一下,能不能卖熟食?” “熟食?” 杨队长惊讶地看着他,“伱想摆摊?” 陈凡脸上浮现几分羞涩,“就是想弄点甲鱼肉过去卖,那毛鸡都要1块1一斤,我卖做熟了的甲鱼肉,1块钱一斤应该可以吧?” 杨队长咂咂嘴,“这倒是个办法。” 随即看着他,“以前赶集的时候,倒是有人卖点烤红薯、烧饼、包子馒头这样的东西,卖熟肉的没见过,不过应该不违规,你可以试试。” 黄保管员在一旁又说道,“不过你也别弄太多,少弄一点,万一要是不允许卖,也不至于亏太多。” 这甲鱼虽然不要钱,但也要油和调料,浪费了总归不好。 陈凡笑道,“没事,我也弄不了太多,万一要是不许卖,我再拉回来,反正冬天气温低,放个把月都不会坏,每天吃一点,自己也能吃完。” 如果出太阳,在太阳底下还能有点温度,但是没有太阳的时候,这里的天气真就跟冰箱似的,寒气直往骨子里灌。 他来这里才短短十来天,气温就越来越低,再过几天肯定还会更冷,要一直等到正月中下旬,气温才会开始回升,这段时间保存熟食肯定没问题。 本来他还没有卖熟食的想法,因为很少有农村人会在外面花钱买吃的,顶多给小孩子买个饼。 但是刚才听到杨队长说,公社上的人也会过去。 那些可都是拿工资的有钱人,难得赶一次集,肯定不会太过吝啬,即便是再节俭的人,到了那个环境里,也会有消费的冲动。 正好后面猪栏屋里还养着10只大甲鱼,到时候把它们一锅炖,装在水桶里带过去,再在现场垒个土灶,弄口大锅蒸上,等香气出来,迎风那么一飘…… 陈凡就不信了,公社上的那些有钱人闻着香味,还能管得住自己的钱袋子! 上一章又少了200字。o(╥﹏╥)o (本章完) 第91章 白高兴一场 等所有人离开,陈凡便和姜丽丽一起收拾院子,把椅子搬回房间。 拎着两把椅子往屋里走,陈凡说道,“赶集那天你去的吧?” 姜丽丽拿着扫帚扫地,摇头笑了笑,“我没什么好买的,就不去了。” 陈凡转身看着她,“呃,你要是不去,谁帮我忙啊?” 姜丽丽噗呲一下笑出声来,“那好吧,我陪你一起去。” 陈凡这才继续干活儿,笑道,“用杨队长的话说,有事儿没事儿看看热闹也好,说不定到时候能买点合适的东西呢。 比如顺便买点小鸡仔,等养到几个月大,就可以天天吃鸡蛋。要是有卖猪仔的,就买两头小猪,明年咱们也杀年猪。” 看着开心畅想的陈凡,姜丽丽也忍不住咧嘴直笑。 等她听到陈凡说到年猪,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啊”了一声,说道,“陈凡,明年伱可能会被摊派任务。” 陈凡刚从一间房里出来,听到她的话,不禁愣了愣,“什么任务?” 杨队长不是说了,不分宅基地,不参与生产队劳动,就不会给他摊派任务么? 像挑堤、水利翻新这些都不用他去,也不会因为不去就要交钱。 要不然这不给、那不给,还反倒要承担义务,谁乐意? 姜丽丽对着他说道,“不是生产队的任务,是食品站下的任务,他们不看别的,就看这个生产队的户口簿,按户头摊派。” 陈凡眨眨眼,“摊派什么?” 姜丽丽,“养猪,每年都要强制卖给食品站一头猪,每年的标准都会变,今年的标准是120斤,不能低于这个重量。” 听到这话,陈凡也想起来姜丽丽之前跟他说过的话,恍然点了点头,“派购是吧?” 姜丽丽,“对,就是派购,派购任务一般都是交5留5,如果给你摊派的任务是一头,你就可以养两头,也可以只养一头,但是完成任务后自己就没了。” 陈凡,“那我要是养3头呢?” 姜丽丽一听,吓得手一松,扫帚都掉在地上,连连摆手说道,“我可打不了那么多猪草!” 陈凡满脸无语,“我没让你打。” 看把这孩子吓得。 姜丽丽这才松了口气,蹲下来捡起扫帚,满脸担忧地看着他,“可是,你也打不了那么多猪草啊。” 陈凡,_“……我就这么一说。” 听到这话,姜丽丽才放下心来。 人家家里有7、8口人的,才敢养3头猪,否则一般最多养两头,这里就陈凡和自己两个人,养一头还行,两头可能勉强,养3头? 饶了她吧! …… 收拾完院子,陈凡这才将放在另一个柜子里的收音机搬了出来,又将闹钟摆在桌角,定好时间,省得耽误了下午上班。 接下来便是维修时刻。 开盖、检查。 姜丽丽忙完之后,见陈凡趴在桌子上忙活着什么,便也好奇地走了进来。 陈凡看了她一眼,继续检查零件,笑道,“等这个东西修理好,就可以听收音机了。” 姜丽丽坐到他对面,双手托着腮,好奇地问道,“这个能修好吗?” 上次张连长送来的时候,她就听说这东西有好多年了,电器长期不用会很容易损坏,更何况这么多年。 陈凡眼睛盯着万用表,“问题不大,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 这台收音机虽然是个老古董,但是保存得还不错,不像那些许多年无人问津的东西,连里面都沾满灰尘。 至少这里里外外还是挺干净的。 不一会儿检查结束,陈凡呼出一口长气,看着她笑道,“小问题,有可能连零件都不用换。” 随即摘掉煤油灯的灯罩,划了一根火柴点燃,又将灯火调大,煤油灯立刻冒着浓浓的黑烟。 工具箱里倒是有酒精灯,可惜没有酒精,只能用煤油灯替代。 陈凡拿起一支火烙铁放在灯焰上面烤,等铁尖烧红,便开始修补断裂的焊点。 看着陈凡认真工作,姜丽丽视线落在他脸上,时间一长,竟然忘了移开。 陈凡将损坏的地方修补好,重新拿万用表测了一下,抬起头笑道,“搞定,应该没问题了。” 姜丽丽猛地回过神来,顿时俏脸通红,“哦、哦。” 过了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收音机里密密麻麻的电子元器件,“这就修好啦?” “修好啦。” 陈凡呵呵笑道,“本来就不是什么大问题,稍微懂点电子知识的人都会修。” 先将煤油灯吹灭,灯罩还原。 再将收音机的盖子盖好,拧紧螺丝。 陈凡拿起电线插头,“啦啦啦啦,现在是试验时间。” 然后脸色僵住,看向姜丽丽,“供电所的人是不是没有给我们装插座?” 姜丽丽转着眼珠想了想,轻轻摇头,“没有。” 陈凡一张脸立马垮了下来。 白高兴一场。 姜丽丽抿嘴笑了笑,安慰道,“你在广播站工作,不也能天天听收音机吗,都一样的,没有电也没关系啊。” 陈凡一声长叹,看着她说道,“那可太不一样了,广播站播的是县广播电台的节目,一天只有上午两个小时、下午一个小时播出,其他时间段都没有。 如果这个收音机能用的话,就可以收听人民电台,你知道人民电台一天播出多少时间么?” 姜丽丽眼珠微转,“从凌晨4点开播,第二天凌晨1点35结束。” 陈凡顿时一愣,“哟,你知道啊?” 姜丽丽低头笑了笑,“我以前就爱听收音机,经常听到很晚才睡觉。” 陈凡嘿嘿一笑,“看不出来,你还是只夜猫子。” 姜丽丽对着他笑了一下,又不自觉地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熬夜听收音机,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陈凡上大学的时候研究电子管收音机,还找到过一张人民电台的节目表。 从70年代中期开始,人民电台就有4套节目,1、2套对全国广播,第3套对宝岛,第4套对边、少地区,全天累计播出70多个小时。 凌晨4点以《东方红》作为开播歌曲,然后是节目预告,这是一天广播的开始,一直到第二天凌晨1点35结束。 只在每周二的下午2点到4点半休息,其他时段一直不停播。 之前让他去做广播员的时候,他本来以为是转播人民电台,没想到是转播县广播台,而且一天只播3个小时。 其他时间段倒是可以收听人民电台,可他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也不好占着广播室听收音机。 本来想着把这台收音机修好,就可以多点娱乐时间,主要还能多了解一些最新的时政新闻。 没想到,有了收音机却没有插座。 看来只能等去赶集的时候,到公社买个插座回来才行。 (本章完) 第92章 剪刀差 将收音机修好,趁着还有时间,陈凡又把座钟搬了出来。 小心翼翼地将玻璃罩放到一旁,底座也没拿,只将钟放在桌子上,把所有零件都拆散。 这种老式座钟的结构比较简单,没怎么费力,陈凡就找到问题所在。 摆簧片坏了,另外有两个铁质的齿轮锈蚀比较严重,其他的齿轮也都多多少少有些锈痕。 陈凡拿着镊子,将所有的零件都拆散,在纸上一一做好记录,随后找了个大竹筒锯成两半,将零件都放进去,再往里面倒煤油,把零件泡着。 姜丽丽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这是干什么?” 陈凡看了她一眼,笑道,“里面有些零件锈了,煤油可以除锈,还能清洗零件上残留的润滑剂,只要泡上一个多小时,拿出来擦干净就能用。” 姜丽丽睁大眼睛,“这样就能修好啦?” 陈凡摇了摇头,“还不行。” 说着拿起那个摆簧片,“这个零件出了问题,不可能修复,必须换新的,等赶集的时候,顺便去公社上找找看,能不能买到新的。” 不过他没抱太大希望,这里毕竟太小,哪怕是在一个地级市,找一个钟表修理店都不难,公社嘛,还是别想了。 倒是上午张队长跟他说公社的修理铺有铜匠,以前还干过银匠的活儿,看看能不能请他锤一个摆簧片出来。 这种自制的摆簧片不要求能用很多年,只要能稍微顶个几年就行,等以后有机会去大城市,就能买到合适的零配件。 姜丽丽见他忙得差不多了,便去厨房做饭。陈凡也去检查自己的小土砖。 还不错,虽然这几天没有大太阳,却有很大的风,很适合阴干,估计再过两天就能用。 吃完饭,睡个午觉,起床后将零件清洗干净、重新拼好,只等买来新的摆簧片,这座钟就能用了。 下午继续去大队部上了一个小时的班,职业生涯的第一天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 …… 第二天早上,当陈凡被闹钟叫醒,看着指针指向5点整,他从内心发出深深的疑问。 自己是怎么成为编外民兵的? 冬天的5点钟,是一个正常人睡得正香的时候,是被窝最暖和的时候,是黎明前的黑暗,是最深的梦…… 哦,对了,是枪! 可以摸枪、可以打炮,甚至还能合理合法地自己拥有一支枪! 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 错过这个时代,就别想再摸枪! 想到这里,陈凡毅然掀开棉被,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拉开房门便准备冲入黑暗中。 然后就看到厨房里竟然有红色的火光? 他顿时愣了愣,快步走到厨房,只见姜丽丽正在灶膛前烧火,红色的火焰映在她脸上,红彤彤的。 陈凡眨了眨眼睛,“你怎么这么早?” 猛然听到声音,姜丽丽冷不丁地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才喘了口气,笑着说道,“你不是说今天起要早点起床去跟着民兵训练吗,我就给你煮点早饭。” 陈凡呆呆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抿抿嘴说道,“没必要起这么早,大队部就有厨房,我随便带点东西,自己在那里热一下就行。” 顿了一下,又说道,“而且那里有个资料室,以后可能我中午就不回来了,就在那边看书,等下午广播完再回来。” 听到这话,姜丽丽不禁低下头,“哦。” 陈凡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我晚饭还是要回来吃,伱煮晚饭的时候别漏了我的。” 姜丽丽一听,又忍不住抬起头笑了笑,“哦。” 随即看了看大铁锅,揭开锅盖一看,里面的稀饭在咕噜咕噜作响,赶紧盛了起来,给他放到桌上,“那你今天先吃了再去?” 陈凡笑着指了指外面,“先凉一凉,我洗把脸。” 洗脸刷牙很快搞定,稀饭也稍微冷了些,陈凡呼呼噜噜吃完,正准备出发。 这时姜丽丽突然将他叫住,“陈凡,昨天你说要在集市上去卖东西,也卖棉花吗?” 陈凡眼珠微转,点了点头,“啊,怎么了?你要?” 说着便指向自己房间,“你要自己去拿,随便拿。” 姜丽丽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我自己有。”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我是说,你与其卖棉花,不如卖棉被。” 陈凡闻言一愣,“棉被?” 姜丽丽点点头,指了指北边的方向,“大队上有自己的榨油坊、磨坊、弹棉坊,都在10队那边,你可以把自己的棉花送过去弹成棉被。 赶集那天有公社的人过去,他们肯定会有人买棉被,卖棉花只能卖7毛钱一斤,卖棉被却能卖1块4,就算弹匠要收一斤2毛钱,也比卖棉花强得多。” 陈凡瞪大眼睛,哪怕算上加工费,竟然还有接近百分之五十的差价?! 莫非这就是剪刀差?! 姜丽丽见他不说话,又说道,“就算卖不完,弹成棉絮也更方便保存,你以后自己也能留着用。” 这时她又想到陈凡说的,白天要留在大队部看书,便说道,“要是你没空,我可以帮你送过去,加工费也可以先帮你垫着。” “不用。” 陈凡举起手说道,“读书推迟一天,今天我回来跟你一起去。” 说着又笑了笑,“不过加工费还得请你帮忙垫一下。” 然后眉头紧皱,“一斤棉花才7毛,加工费就要2毛钱?” 姜丽丽解释道,“7毛是我们卖的价格,如果是供销社就要卖9毛,其实不低了。这2毛钱的加工费还包括了棉纱的费用,弹棉坊也是大队里的集体产业,弹匠师傅也是领工分,所以这个价格其实是不怎么赚钱的。” 陈凡点点头,“懂了。” 随即对着她笑道,“行,那我先去大队部,等上完早班回来,我们再一起过去。” 姜丽丽笑着点点头,“好。” 陈凡挥挥手,这才转身往外走去。 拄着打狗棒一路大步流星,到达大队部的时候,掏出闹钟看了看时间,还差一刻钟才6点。 此时大队办公室的院门还没打开,又等了10分钟,才看见张文良过来开门。 “你来得挺早啊。” 张文良先跟他打了声招呼,掏出钥匙把锁打开,随即说道,“以前练过没有?” 陈凡摇摇头,“没有。” 张文良打量他一眼,“没事,个子挺高,又年轻,应该要不了几天就能适应,这样,我先教你几个动作,热热身,待会儿等人到齐了,你再跟着我们一起练。” 陈凡自无不可,笑着点了点头,“好嘞。” 也没等太久,就他们说话的功夫,十几个人就全部到齐,没有一个人迟到。 等肖烈文背着双手走过来,看见陈凡也在,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脸色一沉,“张连长。” 张文良立刻稍息立正站好,“到。” 肖烈文,“开始晨练。” (本章完) 第93章 独门武功 张文良带着大家练拳,自然没时间教陈凡。 首先是热身动作。 十几个人排成两排,先把双手搓热,然后盖在脸上轻轻搓揉,从脖子到额头到耳根,再到头顶、胸部、腹部,乃至于后腰、大腿、膝关节、小腿、脚踝。 之后又转到前面,从下往上揉上来,一直回到脸部。 陈凡站在一旁目瞪口呆,这是热身? 不是搓澡? 肖烈文在一旁看他不动,便走过来说道,“这套动作你还没学吧,我来教你。” 随后手里的竹鞭在他手臂上轻轻敲了一下,“手抬起来,往前伸直,双掌要合拢,然后慢慢往回收,放在脖子上。” 陈凡学着刚才张文良的动作,照着他说的去做,只是眼神有点不对劲,“肖队长,这是什么独门武功啊?” 肖烈文闻言一惊,“呀,你怎么知道这是独门武功?” 陈凡顿时呆了。 啊?还真是? 肖烈文看到他的样子,哪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没好气的说道,“伱小子瞎扯的吧。不过你说对了,这还真是独门武功,除了我们连队出来的人,其他人都不会。 可别小瞧这几个动作,练武是动功,如果不把筋骨揉开,贸贸然开始练,很容易拉伤身体。 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初学者,筋骨都还没打开,一下子下猛力,拉伤了筋膜没半个月好不了。等什么时候功夫练出名堂,随时随地都能发力鼓劲,才不需要练这套热身功。” 陈凡保持捧脖子的姿势,好奇地问道,“这个道理我知道,就是这套功夫有什么来头?” 肖烈文轻哼一声,“来头可大了去。太极拳听过没?八卦掌听过没?” 见陈凡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才继续说道,“甭管是练太极还是练八卦,又或者八极、形意、通背、番子,新手开练之前,都会做一套这样的热身功。 也许动作各有差异,但诀窍都差不多,要是不把热身功练好,一开始就扎马步、练气力,多半会留下暗伤,这辈子都别想有太高的成就。 最重要的是,等老了以后伤病缠身,就知道什么叫苦头。”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哦,万丈高楼平地起,地基一定要打好?!” 肖烈文却摇摇头,“这算什么打地基,最多算是打土坯,但是土坯关系到房子能住多少年,你敢说不重要?” 听他这么一解释,陈凡终于懂了。 用国术的“养、练、打”三法来解释,这套热身功就是“养法”,保养身体用的。 当即点头,“好,我练!” 肖烈文赞赏地点点头,“哎,不懂就问,问明白了再去学,才能举一反三,你以后肯定比那几个只会听招呼的学得好。” 旁边张文良等人面无表情,您老人家敢再大声点不?! 陈凡跟着肖烈文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学,这套热身功也挺简单,无非就是几个动作。 摩掌扶身、推腹搓腿、扶膝起身、摇头摆尾、转髋绕膝、旋踝转腕,最后再来一招乌龙盘打。 肖烈文看着他跟着自己做动作,同时说道,“这招乌龙盘打本来是通背和劈挂门的专门功法,当年我在部队上的时候,连里有几个精通武术的战友,互相那么一交流,就整合成了这套热身功,然后全连的人就都会了。 你可别觉得现在都是枪炮的时代,就小看这些功夫,认为学这些玩意儿没有用。 咱们能打赢北战,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指挥有方、战士用命。 可要是咱们的战士没几分真本事,咱们凭什么拿步枪去打老美的坦克飞机? 就是咱们部队里有无数的奇人异士,能一个顶十、甚至顶百个,他们在前面冲,弟兄们在后面嗷嗷叫地跟着冲,这才拿下一个个的胜利。 若是没有本事傍身,就是给你一架坦克大炮,你也只有当俘虏的命!” 陈凡态度很端正,“您老说的是,我一定好好练本领,上阵打鬼子!” 肖烈文活动了一番筋骨,满意地点点头,“哎,这就对了。” 随即说道,“动作练完之后,先别急着收功,还要练一练呼吸法。这呼吸法可以调理身心,练功前做一遍,能调整状态,练功结束再做一遍,能平复气血,好处多着呢。来,先来个深呼吸,吸气……” 陈凡跟着他学会呼吸法,接着反复做全套动作,心里默默在数,+1、+1、+1、…… 就在刚才,他做完第一遍热身功,技能面板就有了反应。 “你练了一遍热身功,正在打武术基础,开启新的技能,武术:lv1(1/10)” 陈凡一看竟然开了武术技能,那还不往死里练? 当即又一口气连做了4遍,将经验值提升到了(5/10) 肖队长一看他这么拼,赶紧将他拦住,“可以了可以了,每次做一两遍就行,没必要多做。” 陈凡:很有必要! 但是当他听到肖队长的下一句话,便将这几个字咽了回去。 肖烈文,“接下来我教你练武的基本功,一个是马步,一个是形意拳的入门拳法五行拳。马步不用多说,几乎是所有拳法的基础,也就是你刚才说的地基,地基打不好,就别想建高楼。 咱们先练马步,这马步可有讲究,不是说屁股往下一坐,蹲在那里就是马步,首先你得弄明白,这马步也分两种,一种是拒马步,一种是骑马步。拒马步要‘四平八稳’,两腿一跨,大腿一蹲,四平八稳。 为什么叫拒马步?这在古代就是步兵对抗骑兵的功夫,腿上扎着马步,手上拿着长枪,骑兵从对面冲过来,你不仅不能被冲倒,还要挺枪直刺将他挑下马来,这种马步你要是扎不稳,还怎么拿枪刺人刺马? 但是稳过头了,就会变得僵硬、不灵活,这时候就需要用到骑马步。拒马步是对抗马的功夫,骑马步就是降服马的功夫。 古代最早的时候是没有马镫马鞍这些东西的,要想稳稳当当骑在马上,就得双腿死死夹住马背,同时还要顺着马奔腾的态势身体起伏,这样才能既保证不掉下来,还能做到人马合一,灵活多变,腾出手来去战斗。”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张大着嘴的陈凡,轻轻摆了摆手,“算了,说太多你也记不住,就先练这个拒马步。来,左脚不动,右脚横着往外挪三下,哎,对了,就是要隔三个脚长的距离,脚一定要正,膝盖下曲,但是不能超过脚尖,大腿与地面平行,屁股不要往后翘……” 按照肖烈文说的诀窍,陈凡一丝不苟地做着动作。 只要纠正一遍,他就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一分钟不到,便摆出标准的拒马步姿势,堪比教科书。 陈凡咬紧牙关,努力让大腿不要抖动,心里默默大喊,“我要成为武林高手,给我加点!” (本章完) 第94章 气死他! 一个小时的晨练时间,陈凡先后掌握了热身功、拒马步、骑马步和五行拳。 然后在肖烈文诡异的目光中,跑去后面开广播。 准点打开收音机,转播县广播电台的节目,随后便到隔壁资料室找了一本书拿回来看。 不一会儿,肖烈文便走了上来。 陈凡赶紧将书放到一旁,站起来笑道,“肖队长来了。” “啊。” 肖烈文拿起那本书看了看,顿时眉头微皱,“木工?” 然后看他的眼神更加诡异,“你还会做木工?” 陈凡赶紧“啊”了一声,说道,“就、就我们队里有户人家建新房子,我跟来建房的木匠师傅学的。哦,他们说他们也是我们卢家湾的,就在4队。” 他以后肯定会自己做点东西,生产队就这么大,稍微有点动静就能传遍整个大队,说不定连公社上都能知道,瞒是肯定瞒不住的。 何况也没有瞒的必要,便坦然说了出来。 肖烈文点点头,“我知道,建筑队的嘛。” 同时脸色愈发古怪,“建房子也就三四天吧,你就学会做木工啦?” 陈凡赶紧摇头,笑道,“哪有那么容易。” 肖烈文心里隐隐松了口气,然后就听见陈凡说道, “也就是听老师傅讲了一些选材、设计画图和怎么用工具,后面还得慢慢练,刚好咱们图书室就有一本《木工》,我就拿来看看。” 肖烈文嘴角微抽,这意思就是看了几天就入门了呗? 不过他没有太在意,听陈凡这么说,应该还在学习阶段,虽然进度快了点,也不是不能接受,最起码这个进度就不如习武。 便转而将话题引到他的来意上,“小陈,你以前练过功夫?” 陈凡连连摇头,笑道,“您是行家,我有没有练过,您还不知道吗。” 肖烈文点点头,这倒也是。 之前自己见他,分明就是脚底无根、手上无力,第一次见的时候甚至还有点虚,也许是后来天天吃肉,气色才渐渐好起来。 这甲鱼肉他也吃了好几回,分明就是大补之物,每次吃完都要回房站一趟桩功,才能把气血平复下来。陈凡连吃这么多天,长身体也很正常。 自己将他拉到民兵连跟着训练,除了想让他兼一下设备维护员,也有提携一下他,帮他把身体打好的意思。 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是个怪物,学什么东西都是两三遍就会,若不是功力不够,只论武术套路,怕跟外面那些个正式民兵都有得一拼。 肖烈文背着双手,皱着眉头想了想,看着他说道,“这样啊,我看伱小子天分还不错,有没有继续往下练的想法?” 陈凡眨眨眼,小声问道,“您的意思是?” 肖烈文呵呵笑了一声,轻声说道,“没什么,就是有点手痒,你要是有兴趣,以后每天早上就不用跟着他们训练,我在这后院给你开小灶,把几手把式都教给你,看看你愿不愿意。” 开小灶? 这还用考虑? 陈凡当即乐呵呵地点头,“那肯定愿意啊。” 肖烈文笑着点点头,“那行,从明天起,你早上不用来这么早,还是7点前到,等你放广播的时候,我再来教你别的功夫。” 听到这话,陈凡愣了一下,咋地,才来了一天就给特殊优待? 肖烈文继续说道,“早上我还得盯着他们几个,他们除了练拳,还要练拼刺刀、练端枪,这些东西你以后也要学,但是不急,先打好基础再说。不过你早上来的时候,不能就这么走着来。” 陈凡不解地看着他,“跑着来?” 肖烈文对着他招招手,走到外面走廊上,“我跑几步,你看着。” 说完便在走廊上小跑起来。 看着他来回跑了两趟,陈凡突然醒悟过来,“这是五行拳的步法。” “对了。” 肖烈文到他面前停下,咧着嘴呵呵笑道,“拳法是手上功夫,却要从脚上练起,先练好步法,再练身法,最后才是拳法,而且这五行拳练的不是招,而是劲,练不好步法,这门拳法就是歪的,至于后面的各种高深拳法更是提都不要提。” 陈凡恍然地点了点头,“明白了,以后我就用这门步法赶路。” “好、好。” 肖烈文笑着连点头,随即背起双手,“那你先把今天学的东西练熟。” 顿了一下,又说道,“别看你学会了五行拳,但是距离灵活运用,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在你练成劈、钻、崩、炮、横五种拳劲之前,就先不要想别的。” 陈凡继续点头,“明白,我一定把地基打好,踏踏实实练。” 肖烈文眼角微抽,这小子怎么老是提打地基?是在提醒自己还没有给他分宅基地吗? 想要宅基地也不是不可能,等哪天立大功了再说! 交代清楚之后,他便背着双手离开,心里还在洋洋得意。 老连长总是说什么,“不是名师难得,是好徒难求”的话,好徒很难求吗?我人在家中坐、徒从水中来,现在就给连长写信去,气死他! …… 等肖烈文离开,陈凡想了想,索性一边站马步,一边看书。 专注度的问题完全不重要,反正只要看了书、练了功,经验值就能涨,经验值涨了,自然就歪不了,这才是外挂的正确使用方式。 等到9点钟广播结束,陈凡将屋里收拾好,又将闹钟揣着,便下班离开。 出了村子,他就开始用五行拳的步法跑步。 刚开始还很不适应,走一步就要停一下,还扭扭捏捏,引得跟来的几条狗子好奇地围观。 陈凡也不管它们,注意力都放在脚上。 这种步法很古怪,不是正常走路的一条线,而是弯来弯去,还得注意腿和腰胯,一不小心就要踩进旁边的田里。 但是,经过他的不懈努力,以及外挂的一点点帮助,经验值越来越高,熟练度也越来越高,终于逐渐掌握用步法跑步的窍门。 半个小时的路,前面十分之一用时20分钟,接下来十分之一用时5分钟,最后的五分之四,用时5分钟。 所以,以后要是跑着去上班,也就不到10分钟? 又可以多睡会儿了哦! (本章完) 第95章 知青林 一口气跑回知青点,陈凡进门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脸色通红。 大意了,刚才一直沉浸在技能提升的快感中,一路跑到飞起,没注意到身体情况,等到家门口,才发现差点透支。 不过也不是没好处,这一路跑下来,不仅武术的经验值飙升,直接升到2级,连经验条都满了一半,甚至体质也跟着涨了0.3,达到9.5。 所以外挂可以证明,练武能强身健体是真的。 当然不能瞎练,必须要像陈凡这样百分之百动作标准才行,还不能运动过量。 姜丽丽正在院子里整理东西,她将所有的棉花分成两堆,都装进新箩筐里,两只箩筐并排放在屋檐下,上面还横着一条扁担,随时可以出发。 见到陈凡进来,她正准备说话,看到陈凡满头大汗脸色通红,不禁快步走了过去,满脸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抬起双手想要去扶,却又不敢。 这光天化日的,随时都可能会有人过来,要被人看见,不仅自己有麻烦,甚至还会连累陈凡。 陈凡拄着打狗棒,累得说不出话来,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屋里,径直往里面走去。 姜丽丽跟在他身边,又不敢靠近,着急得不行。 等陈凡进屋坐到椅子上,她立刻倒了一杯茶,“这是刚才烧的,现在正好温着,你先喝口水。” 陈凡抿了一小口,又呼出一口长气,才算回过气来,看着她笑道,“没事,就是今天跑步回来,一下子没注意,跑得太狠,下次不会了。” 听到他的话,又见他脸色好转不少,姜丽丽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做饭。” 说完就走了出去。 卢家湾的12个小队之间,几乎都是步行半个小时的路程,这年头的人脚板硬,能一个小时不停地走7公里左右,所以小队与小队之间差不多有3、4公里的距离。 从6队到10队,就有大约14公里的路程,即便走河堤上能稍微近一点,也有10公里以上,至少要走一个半小时。 他们这一去,办完事再走回来,少说也要3个半小时的时间,就按4个小时算,10点钟出发,最快要下午两点才能回家。 这么长的时间,还有这么大的运动量,不吃饱了可不行。 很快姜丽丽就做好饭。 一碗清炒白菜,一条前两天陈凡在河里钓的鲤鱼,稍微过油煎一下,用葱姜蒜加上这里本土出产的豆瓣酱和辣椒酱焖熟,鲜香开胃。 自从陈凡住进来之后,姜丽丽的伙食立刻往上跳了好几个台阶,就算是公社干部家里都比不上。 如果不是有“陈师傅”在,恐怕早就有人跑过来拉她去开会。 现在自然没事,任谁来了都只会看见陈凡在吃,跟别人没关系。 两人吃完饭,姜丽丽又忙着收拾碗筷,陈凡喝了点温茶消消食。 半个小时后,陈凡便挑着担子出发。 33斤棉花,只留了3斤在家里,以防以后可能会做棉衣棉裤棉鞋之类的。拿了30斤分摊到两个箩筐中,看上去堆了满满两筐,其实没多少重量。 这段时间陈凡每天都会坚持挑水,早已熟练掌握挑担这门技巧,可惜没能刷出个技能条来,直接被归到家务里面去了。 上了河堤往北走,走了一段路,陈凡看了一眼隔着自己三米远的姜丽丽,没话找话地说道,“我看这里好多小树林,伱们平时都是在这里砍柴吗?” 姜丽丽回过神来,看了看河堤两边的树林,“哦,也不是砍柴,这些林子都不能随便砍,要经过大队上同意才行,不过可以来这里捡枯枝。” 然后又说道,“知青点门口的杉树林,还有后院挖土坯那里的一片杂树林,最早是公社上为了解决知青烧火的问题,特意批的‘知青林’,允许知青自己决定什么时候砍伐,砍树枝都不用打报告,砍树才需要提前打个报告,但是也只是走个流程。 不过最早的一批知青种完树之后,没过两年就遇上城里大招工,还有大学重新招生,就都离开了,那时候树都没长大,也就没有砍。” 陈凡有些好奇,“大招工和大招生?” 姜丽丽点点头,“71年的时候,上面发通知,如果城里有合适的工作机会,要优先考虑知青。那时候恰好全国都在支援三线建设,很多骨干工人都离开城市,去了大三线和小三线,一下子就有很多招工需求。 到了72年,所有大学都开始扩大招收工农兵做大学生,所以这两年就有很多知青返城了,除了……” 她说着突然低下头,抿了抿嘴,“除了有问题的,必须要在农村待满至少7年,才可能会有返城的机会,没满7年的都不考虑。” 陈凡自然明白她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只是不太明白这个7年的标准是怎么来的? 但是看她的样子,又不好发问,便很自然地转移话题,笑道,“所以就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姜丽丽抬起头笑了笑,点了点头,“嗯。” 陈凡又问道,“那为什么后来的也不砍呢?” 姜丽丽,“因为后来的知青都待不久,最长的一年多就回家了,最短的甚至还不到一个月,那人都没来过这里,就名字在村里的名单上走了个过场。” 顿了一下,又说道,“而且大家都很喜欢那片杉树林,就算要砍柴,也只会去后面的那片杂树林,但是也砍不了多少,就煮点米饭,连菜都不经常做,一年两季的稻草,还有采收了棉花之后的棉梗,都是很好的柴火,用这些就够了,也就没什么人去砍柴。” “哦,原来是这样。” 陈凡点点头,有一茬没一茬地跟她闲聊着,不知不觉就走了一个多小时,即将抵达终点。 当姜丽丽看到10队村子的时候,心里还隐隐有些失落。 一边是蜿蜒的河流,一边是生机盎然的田野,远处小村聚集、炊烟袅袅,美得好像课本里的散文诗一样。 尤其是身边还有一个乐意和自己说话的人,又是那么的好看,如果这条路能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本章完) 第96章 写个双囍 路再远也有走到的时候,哪怕姜丽丽再不情愿,两人也到了10队。 还在河堤上,陈凡就看出10队和其他小队不同的地方。 他去过4、5、6、7、8、9六个小队,除了5队是大队部,有一片砖瓦房,其他小队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土墙屋,只是规模大小不一。 最大的是5队,连砖瓦房在内有足足53户人家,最小的是9队,只有29户人家,算起来6队的47座房子是除了5队之外最多的。 但是房子虽多,却都是普通的民居,只有一座牲口棚稍微大一点。 而在10队的村口,却有一块近3个篮球场大的平地,这在卢家湾就比较少见了。 在平地的东西两边,分别有一排很长的砖瓦房,这又是一大区别。 姜丽丽站在他身边,指着那两排砖瓦房说道,“西边的是榨油坊和磨坊,东边的就是收购站、代销点和弹棉坊。” 陈凡居高临下往那边看,“呵,还挺气派的。” 顿了一下,他不解地问道,“我好像记得这些副业不是都放在大队部附近吗,怎么卢家湾的距离大队部这么远?” 姜丽丽笑了笑,说道,“我也是听说的,当年要办副业的时候,肖队长说如果把副业放在大队部,南边的小队倒还好,北边的就要辛苦了,来一趟得两个多小时,回去又是两个多小时,实在不合理。 可是如果放在中间,南边的就可以去公社,反正距离公社近,要不了多久,而北边的也能少走路,杨书记和张队长都赞同他的话,最后就定在了10队。”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确实是为老百姓考虑的好领导。” 其实大队部的几位连干部都不是,却比后世的许多领导干部好太多。 两人顺着河堤上的斜坡下去,还没等进村,就有两条狗跑出来看着他们,姜丽丽顿时浑身紧绷,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狗。 陈凡看了她一眼,笑道,“没事,有我呢。” 随即也不叫唤,对着狗“嘬嘬嘬嘬”地逗了几声,狗子直起脖子愣了愣,身后的尾巴甩起来,慢慢转身往回跑。 姜丽丽满脸惊叹地看着他,“你好厉害,我见到狗都不敢动。” 陈凡哈哈一笑,挑着担子往里走,“回头你要是自己遇到狗,它瞪着你不放,伱也可以这样‘嘬嘬嘬嘬’,舌尖抵着下面的牙根发声,这种是逗狗的声音,表示很喜欢它们,对大狗、小狗、家狗、陌生狗都很奏效。” 姜丽丽跟在他身边,“真的吗?” 陈凡又赶紧说道,“要是不凑效,那多半是恶狗,你就得赶紧找点东西抓在手里,狗子要是冲过来,就立刻狠狠地打。” 姜丽丽认真点头,“嗯嗯,我知道了。” 不一会走到场坪上,陈凡左右看了看,便往弹棉坊走去。 这两排砖瓦房估计能有20多米长,都被分割成三间,左边的是榨油坊和磨坊,另外还有一间是仓库,右边的就是收购站、代销点和弹棉坊。 要问他怎么知道? 门口挂着的牌子上写着呢。 走进弹棉坊,进门就是一台轧棉机,木头零件多过铁零件,看上去甚是古老。 不过这里没有人,陈凡转头一看,里面还有一间房。 他将担子搁在墙角,继续往里走,刚到门口就看见一张大约两米乘两米的大木板床,对面墙上挂着一卷白色的棉网,靠里的墙上则是弹棉弓、弓锤等工具,隔墙边有一张带三个抽屉的长条桌。 有个人正坐在桌子前闭目养神,听见门口有动静,才缓缓睁开眼睛,随后打了个哈欠,看着两人问道,“弹棉花还是轧棉花?” 弹棉花都知道是什么,就是用弹棉弓把皮棉弹得更蓬松,然后就可以做棉被、棉袄。 轧棉花则是将采摘下来的棉花,通过轧榨将棉籽与棉花纤维分离,分离出来的棉花纤维就是皮棉。 陈凡指了指外面的担子,笑着说道,“师傅您好,我是来弹棉花的,做几床棉絮。” 那人起身走到门口,看了看箩筐里面的棉花,不禁有些吃惊,“你这怕不是有二三十斤?” 平常有人过来做棉絮,都是拿着四斤或六斤的皮棉,他这两箩筐比人家的多了五六倍,能不惊讶么。 陈凡笑道,“棉花有点多,就一起弹了。” 那人抬起头看看他,再看看旁边有些拘谨的姜丽丽,眼珠转了两下,“你是那个知青吧?” 姜丽丽轻轻点头,“嗯,您好。” 那人再看向陈凡,脸色突然一变,“你莫非就是陈师傅?” 陈凡眨眨眼,“您认识我?” 那人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哎哟,真是你啊。” 随即解释道,“现在卢家湾不知道你的可不多,都说你是大好人呐。” 我? 大好人? 陈凡脸上堆着尬笑,“没有没有。” 这要是放在几十年后,见面就说人家是好人,真不知道是在夸奖还是在骂人。 这个话题不好聊,他便转而问道,“师傅您贵姓?” 那人笑着说道,“我姓黄,是这里的弹匠,也管轧棉机,你叫我老黄就行。” 陈凡又重新打招呼,“黄师傅。” 黄棉匠呵呵笑道,“陈师傅这是要做棉絮?” 陈凡,“啊,对,这里有三十斤棉花,都要做成棉絮,您看看多久能做好?” 黄棉匠不假思索地说道,“那要看做几斤的。” 陈凡立刻看向姜丽丽。 他哪里知道要做几斤的棉被? 姜丽丽“哦”了一声,赶紧说道,“就做4斤和6斤的被子。” 黄棉匠看了看箩筐,“这里怕不是有30斤?” 陈凡点点头,“正好30斤。” 黄棉匠,“那就是总共6床,今天是星期一,你星期四就可以过来拿。” 赶集是星期天,周四肯定可以。 陈凡便点了点头,“好。” 顿了一下,又问道,“那总共是多少钱?” 黄棉匠抬起头笑道,“2毛钱一斤,总共是6块钱。这个是公家收费,我也不好免你的账,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肯定用最好的棉网,帮你把棉絮做好。” 陈凡赶紧拱手,“谢谢谢谢,这就非常好了。” 姜丽丽则掏出准备好的钱递给他,陈凡接过来交给黄棉匠,黄棉匠看到这一幕,眼里不禁有几分古怪。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拿着钱走到长条桌旁,拉开抽屉把钱丢进去,拿出一叠收据,翻开后又拿了一张复写纸夹进去,写了一张收据。 原单保留,把复印单撕下来递给陈凡,“陈师傅,到时候你拿这个单子来提货就行。” 陈凡笑着接过,正准备告辞离开,这时姜丽丽想到了什么,轻声说道,“黄师傅,这个被子是陈、陈师傅准备拿去集上卖的,所以不好写他的名字。” 陈凡两眼发愣,棉絮写名字? 什么意思? 黄棉匠一听,便点头笑道,“知道了。” 随即转头看着陈凡,哈哈笑道,“那我就都给你写个双‘囍’,人人都喜欢。” 陈凡笑着拱拱手,“劳您费心了。” 黄棉匠摆摆手,“没事没事,举手之劳,又不费劲。” 从弹棉坊出来,陈凡不解地看着姜丽丽,“棉絮写字是什么意思?” 姜丽丽笑了笑,小声说道,“就是用彩色的棉线,在棉絮上摆出字的形状,然后再蒙上棉网固定住,这样就等于是给棉絮做了标记。” 陈凡顿时恍然,“原来还可以这样?!” (本章完) 第97章 刷脸 好不容易来一趟“卢家湾cbd”,之前又没来过这里,自然要稍微逛一下。 最起码也要见识一下这个年代特有的收购站和代销点是什么样子。 两人从弹棉坊出来,陈凡左右看了看,“你之前来过这里吗?” 姜丽丽点点头,“来过一次,是跟其他知青一起来的。他们有人想看看这里是什么样子,就所有人一起结伴来了,不过后来就再也没来过,买东西的话,还是公社更近些。” 陈凡呵呵笑了两声,估计那些小年轻是把这里当成了打卡点。 果然看热闹的心情,在任何年代都一样。 其实他也爱看热闹,要不然这时候就该回家。 弹棉坊的隔壁是收购站,不等他进去,里面的人就走了出来。 那人看了看他们,也不管认不认识,便说道,“来弹棉花的?” 刚才他就看见这两人进了隔壁的弹棉坊,此时纯属没话找话,他一个人在这里管两个店,确实太过无聊。 陈凡笑着点点头,“啊,对。” 然后歪着头往里面看了看,“您这都收些什么东西?” 那人笑道,“看你这样子是知青吧。” 陈凡抬起头笑了笑,“不像农民是吧?” 那人摆摆手,“差太远了,一看就有区别。” 他还指了指姜丽丽,“这个小姑娘都比你像农民些。” 姜丽丽站在一旁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她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夸奖还是贬损。 在这里三年,她刚开始一直努力想要变成真正的农民,得到别人的认可,可是不管怎么做,别人都不跟她说话,除了集体活动也都不带她,久而久之,也就只能埋头干活儿,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洗脱原来的学生气。 陈凡哈哈一笑,“您眼光真准,不过我也不是知青,就是在知青点暂住。” 那人顿时恍然,“哦,伱是陈师傅吧。” 陈凡嘴角微抽,合着自己在这卢家湾还真成了名人,谁都认识自己啊? 看到陈凡的样子,那人就猜到他在想什么,当即哈哈笑道,“你主动教社员做甲鱼,又是卢家湾的播音员,现在不知道你的人估计一个都没有,我天天在这里上班,肯定也知道你。” 既然是名人,那态度就不一样了,主动回答刚才陈凡的问题,“其实这个收购站基本上收不到什么好东西,无非就是鸡毛、鸭毛、鸡蛋、鸭蛋,还有一些农民自己做的手工品,卖了之后都到隔壁的代销点换成了油盐酱醋茶。” 说着突然抬手指向对面,“我们这个收购站最主要的目标,还是对面那两家的东西。” 陈凡转头看去,一家榨油坊,一家磨坊,所以是收油和面粉、豆腐? 他人在这边都闻得到对面的豆腐香,这个磨坊里面肯定有磨豆腐的。 要不待会儿买块豆腐带回去? 不过得找姜丽丽借钱。 就在陈凡盘算姜丽丽钱包的时候,那人就说道,“榨油剩下的饼肥,磨面、磨谷子剩下的麸皮和谷糠,还有磨豆腐剩下的豆渣,那都是一顶一的好东西,既能当肥料,又能当饲料。 这些东西收回去,稍作处理再送到地委的农场,就能卖上高价,而且他们是有多少收多少,根本就不怕卖不动。 要不是因为这两个作坊,我们供销社也不会在这里开收购站和代销点。” 陈凡顿时恍然,原来里面还有这么一茬。 只不过,这些剩料有这么宝贝吗? 关于这种商业问题,自然无需深谈。 随后在这位营业员兼收购员的邀请下,陈凡到两个店里都转了一圈。 如他所说,收购站确实没什么好东西,一点鸡毛鸭毛,十几个鸡蛋,再就是几个木盆、竹椅,然后就没了。 隔壁的代销点也只有寥寥十几种货物。 油盐酱醋茶,几把镰刀、锄头、铁锹之类的农具,再加一点煤油和放在罐子里的几块“古巴糖”。 古巴糖就是蔗糖,是为了支援国际朋友,而特意用宝贵的外汇进口的古巴特产。 这东西质量确实一言难尽,但不管怎么说也是糖块,城里人瞧不上,就成了农村百姓难得的“奢侈品”,因为古巴糖不用糖票,而且价格便宜,很受农村小朋友们喜欢。 嗯,这些都是出了代销点之后,姜丽丽小声告诉他的。 陈凡刚开始听到这种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糖果,原来就这个?! 逛完这边,再去逛对面。 榨油坊里面黑漆漆的,到处都是油污,陈凡只是在门口欣赏了一下“先进”的机械榨油机,便转去隔壁的磨坊。 非常凑巧,磨坊的师傅正在打豆腐。 作为闻名卢家湾、无私传艺的陈师傅,想要观摩一下打豆腐这种小事,豆腐师傅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甚至还在一边做一边讲,豆子要怎么泡、泡多久,然后要怎么磨,磨到什么程度,之后怎么做是豆浆、怎么做是豆腐花、最后怎么做成豆腐、豆腐皮、千张、腐竹、豆腐干,…… 在他看来,无非就是讲解一下,这东西没有老师傅手把手的教,基本上不可能学会。 但是陈凡默默站在一旁,眼看着厨艺技能经验值蹭蹭蹭地往上涨,不一会儿便升到了厨艺lv5(10/500),同时做豆制品的流程和工艺都烂熟于心。 然后他想到的是,4升5只要200经验值,5级升6级就要500?那到了6级要多少? 眼看着时间到了一点半,下午他还要去上班,陈凡才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开。 他还想看怎么做霉豆渣呢,没有亲眼看见师傅操作,只听他讲了几句流程,也不知道能不能复原呐。 霉豆渣可是道好菜,尤其是切片下到鱼火锅里,豆渣充分吸收鱼的汤汁,那滋味真是别提了。 只希望自己能试验成功吧。 临走的时候,陈凡还找姜丽丽借钱买了几块豆腐。 嗯,先借了1毛钱,买了三块豆腐,15厘米见方,厚约5厘米,分量不算小,还找了1分钱。 陈凡便干脆又买了一份霉豆渣。 为了这块霉豆渣,陈凡又找姜丽丽借了一分钱。 如今总共欠账6元1角1分。 这时候问题又来了,塑料袋流行是80年代中期以后的事情,现在的人买菜,要么提着个竹篮子“裸装”,就是买了东西之后,直接放在菜篮子里面。 要么呢,就是用草绳或纸包,比如买了肉,扯一根提前剪好的草绳系上,买了鱼也一样,从鱼鳃穿进去,从鱼嘴里出来,再把草绳系紧,都能拎着走。 可是这只能系不容易散的东西,草绳可系不了豆腐,纸也包不住豆腐,买这种东西,人家一般都是自己带碗来装。 陈凡没有碗怎么办? 没关系,他有脸! 刷一下脸,跟人说周四还来拿棉被,豆腐师傅知道他是“陈师傅”,也就同意借他两只碗。 然后就这么捧着回家了。 (本章完) 第98章 忆往昔峥嵘岁月 回到家里,刚放下东西,陈凡便跑到大队部上班。 他刚进中院,就被张队长叫住,“等一下先播两条通知。” “通知?” 陈凡好奇地接过来看了看,“哦,要挑堤了啊,还有水沟清淤。” 这个事前天黄老四家上梁的时候,杨队长还说过,看来今天是公社下通知了。 张队长点点头,“今年不大搞,就简单弄一下,包工到队,只要完成责任段河堤的修补,还有队内水沟的清淤就行。” 顿了一下,又说道,“要注意提醒,做好防护准备,不能赤脚下水,更不许喝生水。” 这是预防血吸虫的。 陈凡连连点头,笑道,“您这通知上都写着呢,放心,保证漏不了。” 张队长哈哈笑了笑,挥挥手,“去吧。” 陈凡快步上楼,把广播机打开,在话筒上拍了拍,外面的大喇叭立刻发出闷响的声音。 过了两秒,陈凡才对着话筒念起了通知,“全体社员同志请注意,全体社员同志请注意,现在播报一则通知,接上级公社通知,……” 将通知念了两遍,张队长在院子里听着,确认无误之后,便转身进了办公室,跟其他几位一起商量这两样工作的章程。 其实也没什么好商量的,都是轻车熟驾,当陈凡念完通知之后,整个卢家湾生产大队都动员起来。 检查箢子、扁担,修理铁锹、独轮车,…… 等四点钟到了,陈凡打开收音机转播县广播台,守了两分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连书也不看了,直接溜到中院,想看看大队部是怎么搞指挥的。 结果刚到办公室门口,就看见杨书记、张队长、肖队长、叶队长四支老烟枪又在吞云吐雾,聊着星期天去赶集的事。 陈凡顿时大跌眼镜,说好的挑堤是很重要的工作呢? 正对着门口的叶队长看到他,昂起头问道,“小陈,有事?” 陈凡嘿嘿笑了笑,“没事,就是想听听领导是怎么安排挑堤工作。”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何况作为队里的广播员,绝对是最先知道消息的人之一,他便坦然直言。 杨书记却不禁哑然失笑,喷着烟雾说道,“又不是挑大堤,还安排什么。” 张队长招招手,“进来坐。” 陈凡也不客套,直接就进门坐下。 他现在也看出来了,只要工作做得好,你跟这几位拍桌子都没问题,可要是工作做不好,就别怪他们提扁担揍人。 爱憎分明呐! 还好,小陈同志工作态度是良好的,工作质量是优秀的,如今全公社都知道卢家湾的广播员比公社的广播员还厉害,普通话标准不说,竟然还能维修广播机,杨书记和张队长也不管人家在背后里骂他们走狗屎运,反正面子上有光就行。 如此一来,对待陈凡的态度自然不一般。 况且闲着也是闲着,跟年轻人吹吹牛也不错。 等陈凡坐下,张队长才笑着说道,“这种两三天就能干完的小工程,基本上不用怎么准备,甚至都不需要水利所的人过来划河段,就按去年的标准,把一些地方填补一下,完了算工分、给补贴就行。 真正要做大准备的,那得是大工程,而且有些大工程提前一年就发通知,整个工程周边的人都要出工出力,甚至还要根据人工情况,调动外地、包括外省人来参加,那种就不得了。” 陈凡顿时瞪大眼睛,“还要调动外省人?” 那种怕不是国家级工程?! 张队长嘿嘿笑了笑,接着说道,“那可不。就拿这个挑堤来说,挑堤是最小的工程,真正大的工程,那都不叫挑堤,叫‘上河工’,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不仅仅是加固堤坝的事,还包括开挖河渠、水道清淤拓宽、修建水库,一点也不夸张,那可真是千军万马大会战!” 趁着张队长抽烟的时候,杨书记也加入进来,神采飞扬地说道,“你知道荆江分洪区不?” 陈凡眼珠微转,轻轻摇头,“不晓得。” 这个他真没听说过。 杨书记嘴巴一撇,“这都不晓得,我告诉你,荆江分洪工程是新中国第一个大型水利工程,就在湖北的公安县,比鼎鼎大名的十三陵水库、红旗渠还要早得多。 早在50年冬天的时候,李先生就亲自批准并全程过问这项水利工程,念同志负责主持,准备时间就用了一年半,52年初夏开工,1年时间完工,不仅改变了荆江地区水患频发的状况,还改善了整个长江中下游的水利和航道安全,我们这里现在水患比以前少得多,就是因为有了这个水利工程调节水位。” 陈凡满脸惊讶,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杨书记得意洋洋地翘起二郎腿,抽了一口烟,正准备说话。 然后就被旁边的张队长将话头抢了回去,“就是这个荆江分洪区,当年搞建设的时候,除了老肖还在北边打仗,我们几个都去上过河工,那家伙,真是人山人海、红旗招展,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陈凡眨眨眼,您老是不是串词了? 张队长见他似乎不信,当即脸色一板,“伱娃儿么要以为我在吹牛,一点也不夸张,当时参加建设的总共有30万大军,其中10万部队,20万民工,除了有几队女的当火头军烧饭,其他全都是18到45岁的壮劳力。 我们30万人,就靠肩挑、手推,只用了75天,就建成第一期主体工程。 当时30万人吃喝拉撒都在河堤上,住的是草窝棚,吃的是大锅饭,醒来就开干,天黑就睡觉。干活的时候高地上插红旗,大喇叭放广播,那白米、肥猪每天都往工地上送,可以敞开了肚皮吃。 30万人背后还有30万人,东北的钢材、上海的机器、广西的木材、宜昌的石头都往工地上送,一天都没耽误过,所有人都干劲十足,这就叫大工程。” 张队长和杨书记忆往昔峥嵘岁月,陈凡听得心驰神往。 可惜,他想象不出那种画面,只记得建两神山时,几百台重型机器同时开工,一座小山被连夜铲平,10几天内先后建起两座大型医院。 也许两者的效率和方式各不相同,但是那种一脉相承的精神,却能清晰地感受得到。 (本章完) 第99章 成了三大员 有大型工程,自然也有中型、小型工程。 中型河工一般由省级出面组织,比如苏北灌溉总渠和淮河治理就是省级工程,一般是发动省内力量来修建,人力物力都是在本省解决。 这种时间不会太长,出工也不会太远。 最小的自然就是县级工程,也就是本地人常说的“挑堤”。 一般由县水利局负责主持,各个公社(乡镇)分段管理,再由下面的生产大队独立实施。 大部分情况下,不需要带铺盖行李出门,早上出工晚上回家,如果赶工期、时间长,也会在大堤上搭窝棚短住。 此外也没有太多的机械和物料,主要就靠箢子、扁担、铁锹、小推车,一点点地给大堤加固、加高、拓宽。 挑堤是重体力活,基本上只会挑选18到45岁的人参加,如果家里劳动力不足,才会将年龄放宽到16到50岁,原则上不要女人。 但是如果家里实在出不了男人,也可以适当照顾女人上堤烧火煮饭。 为什么这么累的活,大家却都抢着去干呢? 当然是因为待遇高。 后世网上有人说,上河工没有工分,还要自带干粮,那其实是很大的误会。 不能说没有,但不在这个年代。 往前是解放前在蓝区“服劳役”。 往后则是生产队解散,取消了记工分,也就是产生误会的时期。 八九十年代的农民自己承包责任田,自负盈亏,但是规定的“提留”不能少,河工也必须要完成。 那个时候上河工已经没有了工分,但是可以记“工”,这些工都是有价值的,可以抵扣“提留”,也就是农业税。 而且如果是时间比较长的工程,都会统一安排伙食,将粮食和肉菜按人头发到生产队,生产队自己组织火头军煮饭。 若是不安排,让农民自带干粮,这部分补贴就会折算到“工”里面,用于抵扣“提留”。 这种跟解放前的自费“服劳役”是两码事。 有些80后、90后的记忆中,自家大人自带粮食去上工,还没有工资,就以为是免费劳动,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而现在挑堤,正常情况下,一个壮劳力可以计12分的工分,最高的甚至能计到15分,哪怕是烧火的妇女也能有10分。 工分更高不说,还包两餐伙食。 吃得好不好且不提,最少必须保证能吃饱。干这种重体力活,不吃饱可不行,严重的话真的会死人的。 既有工分赚,又有免费的饭可以吃,在饿过肚子的老一辈眼里,自然是天大的美差,也就难怪人人都想去上工。 若是出远门,限名额的那种,为了争抢名额,甚至还会闹出一些小矛盾。 张队长就讲了一个趣事。 有一次出门上河工,隔壁青山公社的一个生产队分配人手,当时确定是一家出一个人,可其中一家只有女人,男人去了边疆支边,他女人舍不得挣工分的机会,也硬要去,队长就问他,“我们都是男人,你去了睡哪里?” 那女人也不是好糊弄的,当即就喊道,“钻你被窝、给你捂脚行不行?” 当时引得哄堂大笑。 队长没办法,只得同意她跟着过去,但是没有给她安排重活,就让她当了个“火头军”,睡觉也在搭的临时厨房里。 由此可见现在的农民对这项工作的重视。 这些上工的工分,也不是由生产队出,而是上级部门跟生产队结算,要么直接拨款、拨付物资,要么用于抵扣生产队的上缴任务,总之不会落到社员头上去分摊。 虽然不排除有些地方的基层干部上下其手,克扣拦截,但总的来说,在社员们眼里,挑堤是一件既辛苦又开心的好事。 也就难怪前几天吃席的时候,还主动有人问杨队长,今年还有没有挑堤的工? …… 陈凡坐在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晕头涨脑地听着四位领导伱一句、我一句,说着上河工的那些事,再结合小时候听外公他们聊天时说的话,心里总算对这个工作有了点大致的概念。 搞清楚状况之后,他实在受不了这里的二手烟,恰好也快到停广播的时间,当即便准备打声招呼出去。 这时杨书记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突然灵机一动,对着陈凡说道,“小陈你会不会写新闻稿?” 陈凡,(◎_◎)?“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张队长一下子就明白了杨书记的意思,当即干咳一声,和颜悦色地说道, “这个挑堤啊,虽然只是一个小工程,但是放在全局来说,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小陈你要是有这个本事,不妨试一下,给我们队里的社员写几篇新闻稿。 要是能被公社广播站选中,也是个荣誉嘛,万一没选中,也没有关系,可以就在我们自己广播站里面播。” 旁边的叶树宝一听,立马接着他的话说道,“以前每年挑堤,县广播电台都会挑一些典型做报道,有时候还会选送到地委日报。 可惜啊,这么多年了,连那狗屁倒灶的甘家村都上过一次县广播,却一次都没选中过我们卢家湾。” 然后看着陈凡,“他们不选我们没关系,我们现在自己也有广播站,而且还来了你这个文曲星,……” 陈凡吓得赶紧摆手,“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叶树宝打了个哈哈,“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县里面能往地委选送,那我们生产队也能往公社送啊,公社是不是也可以往县里送? 只要你把新闻稿写出来,剩下的就是我们的事,为卢家湾扬名的机会就在眼前,错过就要等下一年,你可千万要顶上去啊!” 陈凡呆着脸,你们刚刚还在说,今天挑堤就是个小工程,还不值一提。现在就是错过就要等下一年,变化要不要这么快啊? 听到叶树宝的话,肖烈文也加入劝说的行列,“不管行不行,你总归先试一下,这可是关系到集体荣誉的事,试都不试,可不是干工作的态度。” 陈凡,好嘛,这都上线到工作态度上面来了,我还能说啥? 他只得苦笑着说道,“这东西我也没写过,只能说试着写一下,要是写得不好,……” 杨书记立刻抬起手,“写得不好也跟你无关,就我们队里这些个大老粗,连试一下的本事都没有呢,谁还有资格怪你?” 说着叭了口烟,咧着嘴笑道,“刚才老张不是说了么,最不济,也可以在咱们自己队里播嘛,大小也是个荣誉。”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陈凡自然不再拒绝。 这时张队长又呵呵笑道,“小伙子好好干,要是你的文章能被公社选上,我做主给你发奖状,还让你再兼个通讯员。” 陈凡咧着嘴尬笑。 我已经是广播员兼资料员,再兼一个通讯员,得,以后干脆叫三大员。 可是你们又不涨工资! (本章完) 第100章 简单的套路 陈凡会写新闻稿吗? 显而易见,他不会! 那他会写文章吗? 毫不客气的说,这个他还是会的。 曾经上学的时候,他拿过小学的作文范文,被语文老师当众朗读;初中时还向杂志社投过稿(未采用);高考的时候,语文得的是138分的高分,以至于他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个很有潜力的作家,从上大学时就开始在网上码字,先后写过八部(未签约)。 那么,作为一个累计写过近百万字的文学爱好者,写一篇新闻稿,在他看来应该问题不大,这也是他以前想过写赚稿费,以及今天敢于“试一下”的主要原因。 但是,每个年代都有当代的特色,他不能用后世的“震惊体”在这个时代写稿,否则他极有可能会被“震伤”。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需要借鉴这个时代的新闻稿写作格式,尤其是关于时代特色的地方,是他关注的重点! 下班之后,他抱着厚厚一叠报纸回了家。 姜丽丽看到他拿了这么多报纸回来,非常惊讶地问道,“你拿这么多报纸回来干嘛?要糊墙吗?” 见陈凡神秘地微笑,她还以为自己猜中了,赶紧说道,“头版报纸不能糊,有领导的报纸也不能糊,会犯错误的。只能糊其他版面的报纸,最好是副刊。” 幸好我不是拿回来糊墙的,要不然还真有可能犯忌讳。 陈凡心里嘀咕了一句,嘿嘿笑道,“没有,我是拿回来看的,这不是马上要挑堤了吗,今天大队上又任命我做通讯员,让我写一篇挑堤的新闻稿,之前也没写过这类文章,我就拿了些报纸回来做参考。” 姜丽丽睁大眼睛,眼里满是惊喜,“真的吗?那你不是广播员兼通讯员了?” 陈凡自豪地抬头挺胸,嘿嘿直笑,“不止呢,我还兼了图书室的资料员。” 姜丽丽抬起手轻轻鼓掌,眼睛弯成两道新月,“你好厉害呀!” 陈凡故作潇洒地摆摆手,“嗨,其实都是些杂务琐事,也没什么。” 姜丽丽眼里满是羡慕,笑着说道,“那可不一般,没有文化知识,可做不了这些。” 顿了一下,她赶紧说道,“那伱先休息,我去做饭,做好了叫你。” 说完就往厨房走去。 陈凡现在也适应了他钓鱼切肉、姜丽丽做饭的生活,很自然地回了房。 然后就开始研究类似的新闻稿。 比如某某单位争创先进,某某公社做出了什么成绩,某某人努力工作成了劳动标兵。 一连研究了十几篇,陈凡的眼神越来越古怪。 到不是说这些新闻稿很难,恰恰相反,而是太简单了。 所有的稿件大概就是同一个套路,比后世总是不能签约的网文简单了大概一万倍。 概括起来就是,前提要点有两个,一个是引用一句某某的话作为立场和出发点,另一个则是要批判去年被割的四大派。 如果没有这两点,这篇报道稿大概率是过不了审的。 前提之后,就是正文。 正文也不能有一写一,理论高度得提一下,先进份子必须要有,领导作用不能缺失,工作成绩也是重点。 最后还得收尾。 这里就要与前面的两点前提相呼应,再次表立场、划界限。 如此这般,才是一篇合格的新闻稿。 陈凡揣摩清楚之后,心里便有了底。 坦白说,在恢复稿费制度之前,他根本就没有提笔码字的想法,又不能卖钱,何必呢。 但现在是顶头上司,还是一群顶头上司下了命令,为了能在未来的日子里活得更轻松,陈凡也只能干脆地认怂。 不就是写文吗,我的强项啊,高考语文138呢! 如果不是现在身边没有合适的笔和纸,他都准备立马开干。 什么?挑堤还没开始? 这还需要什么开始?拿起笔开编就完了。 刚才在大队部,杨书记和张队长不是讲了很多跟上河工相关的事情吗,这些都是素材啊! 有的没的都添进去,让故事更丰满一点,文章也更长一点,看着多有分量! 至于具体人物,杨书记、张队长、叶队长、肖队长都要写进去,重点突出他们的运筹帷幄。 前线重点是杨书记,张队长,体现的就是一个身先士卒。 但是核心人物不能是领导,必须是咱们淳朴的社员兄弟,那个谁谁谁?张文良的堂兄叫什么来着? 明天去大队部问问。 对了,张文良和民兵连也不可或缺,就是要体现出一个军民一体的民兵精神。 将大纲一列,陈凡心里直犯嘀咕,这要是灌起水来,只怕三千字打不住?! 要不照着两章的分量写? 可惜这里没有照相机,要不然还能平添七分胜算。 可别小瞧了照片的作用,正所谓有图有真相,一篇带照片的报道,和一篇不带照片的报道,效果可谓是天差地别。 事关是上头版还是随便给个豆腐块,区别大着呢。 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徒呼奈何啊。 …… 晚上吃的是鲫鱼豆腐汤,原来的两副水桶,一副成了陈凡每天晚上挑水的专用工具,另外一副,就成了装战果的“鱼缸”。 他一个小时能钓十几条鱼,如今都在两只水桶里面养着,根本不怕不够吃。 而且现在他又开始习武,对营养的要求更高,荤菜更是断不得。 不一会儿吃完饭,陈凡先将水缸挑满,然后回房继续研究报纸上其他的文章,尤其是文学作品。 既然已经开始码字,就多了解一些现在的写作特色,为以后码字赚钱做准备。 朱子曰: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 恢复稿费制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台,有机会的话,早做准备也不错。 就在陈凡拉亮电灯看得起劲的时候,突然发现姜丽丽脚步踟蹰地出现在门口,当即抬头问道,“怎么啦,是不是有事?” 姜丽丽迟疑了一下,才小声说道,“陈凡,能不能借我几张报纸看,我保证不弄坏,明天一早就还给你。” 陈凡顿时哑然失笑,“就这事儿啊?” 说着便站起来,只留了自己正在看的报纸,将其他报纸都抱着,走过去一股脑地塞在她手上,“也别明天一早,你收着慢慢看,看完了再给我,我给你带最新的报纸回来。” 姜丽丽看着他,“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陈凡笑着摇头,“怎么会。你忘了,我是资料员,还是通讯员,带报纸回来也是为了写新闻稿,留在这里谁都说不出话来,你就安安心心地看,等看完了我再给你换新的。” 姜丽丽抱着报纸,看着他甜甜一笑,“谢谢你。” 陈凡摆摆手,“小事一桩,别客气。” (本章完) 第101章 体现了我们是一个…… 第二天。 2月1日,星期二,距离赶集日还有5天。 但是陈凡的重点还不能放在赶集上,他得先完成写新闻稿的任务再说。 早上6点50跑到大队部,准点打开收音机。 然后在肖烈文的指点下练习武术。 热身功、扎马步、五行拳,全部练完之后,就已经到了9点。 期间陈凡一直在练,肖烈文一直旁观,如果不是还睁着眼睛,陈凡都要以为他睡着了。 做了两次呼吸术之后,陈凡缓缓收功,对着肖队长问道,“肖队长,挑堤什么时候开始?” 肖烈文打了个哈欠,指了指旁边的大堤,“已经开始了啊。” 就一点小工程,划清楚责任段之后,讲一下施工标准和要领,拎着工具就可以开工,确实没什么需要准备的。 陈凡,“啊,那我去看看。” 说着收拾东西就要出去。 肖烈文笑道,“这个我知道,你是不是要去采风?” 陈凡咧着嘴点点头,“啊,对。” 说采风也没错,眼见为实,写出来的东西才有质感,何况他还没见过真正挑堤的样子,去长长见识也好。 肖烈文锁好门以后,背着双手,跟他并排往下走,“我们以前在前线打仗的时候,也有记者过去采风,坦白说,当时有个别战士看不起那些文职干部,觉得部队就是干仗的,要什么文职嘛。” 陈凡在一旁眼角微抽,这个“个别战士”是不是你自己? 肖烈文只顾着说话,也没看见他的表情,否则一定要坚决澄清。 他低着头继续说道,“不过后来才发现,那些文职记者真是好样的,手上没有枪,就拿着本子和笔上战场,用笔记录前线的战事和英雄事迹,许多战场上的英雄模范就是被他们用笔写下来的。 那时候国家也穷,买不起太多照相机,他们有些人会画画,就在本子上画下战场上的景象,让咱们国内的老百姓了解到战场的第一手画面资料,……” 他没听到陈凡的声音,便转头看了看,却没看到人。 当即愣了一下,再转身,这才看见陈凡站在楼梯上发呆,不禁问道,“你怎么啦?” 陈凡回过神来,赶紧快走两步,问道,“您刚才说,记者在前线画素描?也登上报纸啦?” 肖烈文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是素描?” 陈凡抬手比划了一下,“就是用铅笔画人和物的轮廓景象。” 战场上画画,肯定不能支个架子画油画吧,也不能摆张桌子画国画,所以百分之百,肯定是拿着本子画素描。 “哦,原来这就是素描啊。” 肖烈文点点头,“对对,他们就是画素描,当时有个记者到我们连队去采风,还给我们连的几个战士画过,画得可像了,跟照相差不多。” 陈凡眼珠转了两圈,嘿嘿笑道,“那确实挺厉害的。” 随即不再说这个话题,继续往前走。 肖烈文却停不下来,又说起战地记者,“当年的记者可不得了,文能提笔、武能扛枪,就说有个叫阎吾的,别人都叫他‘武记者’,这个称号是怎么来的呢? 就是有一次,他跟着部队上前线,战场上的指挥员牺牲了,敌人正在向我军扑来,这时候怎么办?有个战士看他身上背着望远镜,就以为他是指挥员,向他请求作战命令。 说来也是巧,阎吾从一开始就跟着这支部队,全程旁听了指挥员接受命令、分析敌情和下达任务的经过,他知道这次作战的目的是为了击退敌人,打开胜利通道,就果断下令全面反击,最终赢得了胜利。 从此以后他就被人称为‘武记者’,并创下‘参加战斗最多、采写战地新闻最多、在前线组织战役性报道最多’的记录。……” 肖烈文历数着战地记者的先进事迹,陈凡很认真地听着,同时分心二用。 既然战地记者可以画素描,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用素描代替照片? 不是没这个可能性哦。 作为一个机电专业的学生,他也能画一手漂亮的图纸。 虽然这个画跟那个画相差甚远,但是没关系,他可以练啊。 恰巧图书室里面就有一本《美术常识》,里面就有素描入门的内容,回头只要将里面的内容翻一遍,刷点经验值上去,是不是能把素描技能刷出来? 天意如此啊! 两人慢步走到大堤上,一个说痛快了,很开心,一个想明白了,也很开心。 站在大堤上,不远处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肖烈文指着正在挖土的一个小山坡,笑着说道,“那个山坡地势起伏不定,既不能建房子,也不能种水稻、棉花,以前就是卢财主家的柴山,老百姓要上山砍柴,一担100斤的湿柴就要跟他交一角钱。” 顿了一下,他眼里闪过一丝怅然,“其实贵到不贵,我听上海的战友说,当年他们一担60斤的湿柴就要卖4角钱。还有华北、陕北那边的有些地方草木稀少,解放前有地主的时候就不说了,就十几年前,一斤柴火还要3分钱,老百姓看见一把草都恨不得捡回去,现在不知道要多少。 跟那些地方相比,就算我们这里草木比较多,卢财主100斤湿柴只收1角钱,也算得上厚道。” 陈凡眨眨眼,很想说,队长伱是不是跑题了? 肖烈文转头看了他一眼,还以为自己说的话他不敢接,便摆摆手笑道,“现在讲这些话都没事咯,这要是一年前,我也不敢说。” 陈凡见他越扯越远,只能将话题扯回来,“所以这次挑堤,就在那里取土方?” 肖烈文点点头,“农田是根本,能不动就不动,现在老百姓烧柴,主要靠稻草和棉梗,不够的还有河堤上、村前屋后的杂树林,怎么样也够烧火,干脆就把这座柴山挖掉,等哪天把这座山挖平,还能多出十几亩好田。” 挖山取土,完了再改造成良田,还真是一举两得,难怪肖队长脸上颇有得色。 陈凡想了想,拿出笔记本开始记录。 “昔日贫农砍柴还要交钱的地主家的柴山,成为今日修补大堤的土方,一样的山,不一样的用处,体现了我们是一个……” 肖烈文在一旁看着他写字,目光逐渐呆滞,忍不住暗暗感叹,这个通讯员找得好啊! (本章完) 第102章 争先恐后 陈凡在大堤上转悠了半个多小时,记录了七八段素材之后,便准备回去。 肖烈文看到他这就要回去,不禁愣了一下,“这么快就完啦?” 人家战地记者采风一住就是几个月,你连几个小时都不待? 陈凡小声解释,“队长,你也是经常看新闻的,人家的新闻稿里面有多少内容?” 肖烈文闻言,顿时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陈凡继续说道,“首先立场要站定,其次人物要清晰,最主要的,是把咱们卢家湾的名字宣扬出去,只要抓住这三点,这篇新闻稿也就差不多了。 毕竟这是咱们自己报送的报道,跟人家报社记者写的不能比,那万一要是人家看着太长,篇幅太大,不给登了呢? 再说了,这次就是个小工程,要不了几天,再磨蹭下去,只能在咱们自己队里播了。” 听到最后这句话,肖烈文便不再犹豫,“行,反正也只是个小工程,差不多就行了。” 随后摆摆手,“那你先回去,抓紧时间把稿子赶出来,完了给杨书记和张队长审稿,合适的话就往上送。” 陈凡毫不迟疑地点头,“好嘞,您就瞧好了吧!” 回到广播室,他便拿出昨天写的大纲开始写稿。 广播室里装备齐全,草稿纸、铅笔、钢笔都有。 替公家办事,陈凡肯定不会拿自己的东西补贴,便用了这里的草稿纸和笔。 不过他也没有滥用浪费,先用铅笔写,列大纲,打草稿,两个多小时,洋洋洒洒写了3千字,将昨天从杨书记他们那里听来的东西、自己看报纸列的套路,还有今天实地考察看到的内容都写了进去。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不适应。 毕竟后世基本上都是电脑打字,很少有书写的机会,这手写就不熟练。加上还要构思,写字的速度就比较慢,一个小时才写了八百字。 那为什么后面一个小时竟然能写两千多字呢? 因为当他写满一个小时后,又开启了“书法”技能。 尽管只是lv2的硬笔书法,却让他立刻找回当年学生时代的感觉,码字速度大增,一分钟能写40多个,这才只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完成初稿。 接下来便是改稿。 首先不合时宜的字句不能要,其次检查关键要素是否齐全,就是昨天他列的那几个要点,最后才是有关主题的报道内容合不合适。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等改完稿,陈凡已经饥肠辘辘。 9点钟播完广播,采风接近一个小时,写稿加改稿时间一共3个小时,此时已经是下午1点。 他除了早上姜丽丽给他煮了一碗水泡饭,就没吃过别的东西,不饿才怪。 不过这时候他也没了吃饭的心思,抓紧时间换上钢笔,将修改好的稿子誊抄到几张稿纸上。 lv2即将满级的硬笔书法算不上特别漂亮,却也工工整整,令人赏心悦目。 整篇三千字的稿件抄完,已经到了下午2点。 陈凡拿着稿件,脚步打飘地走到中院办公室,放在几位领导面前,“新闻稿写好了,请领导们审核。” 杨书记惊讶地拿起稿纸,看了他一眼,“这么快?” 陈凡点点头,“嗯,广播完了就去采风,然后就一直在广播室写稿。” 顿了一下,又说道,“您不是说了吗,这就是个小工程,两三天就完了,过了今天就只剩两天,要是不抓紧时间,就算公社和县里肯采用,也过期了啊。” 叶树宝一拍巴掌,“对对,我听人说过,这个新闻稿啊,就是要讲究一个时间性。” “呸,那叫时效性,没文化还掉书袋。” 肖烈文在一旁嗤之以鼻,随即看着陈凡说道,“那伱没吃午饭?” 陈凡笑了笑,“没事,再过三个小时就可以回去了,不差这一会儿。” “那不行。” 张队长立刻站起身,板着脸说道,“人是铁、饭是钢,干工作也要讲究方法,李先生也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就没有饿着肚子干工作的道理。” 当即走到门口大喊,“三虎、三虎。” 张文良嗖地一下出现,“大伯,啥事?” 张队长,“小陈还没吃饭,去,搞一碗热饭过来,加两块腊肉腊鱼,要肥的。” 张文良也不问为什么,“好嘞。” 又嗖地一下消失。 这时杨书记已经一目十行看完第一张纸,不管身边站着谁,就头也不抬地递了出去。 张队长快走一步赶紧接到手里。 肖烈文和叶树宝也不嫌弃,凑过来一左一右头挨着头地看。 十几分钟后,杨书记率先呼出一口长气,将最后一张稿纸递给张队长,满脸笑意地抽出烟杆,往烟锅里面填烟丝。 不一会儿三位队长也看完了。 张队长将四张稿纸重新叠好,咧着嘴拍拍陈凡的肩膀,“好小子,我就说没看错你,真是个干通讯员的好材料啊!” 叶树宝连连点头,“那话怎么说来着?就上次公社钱书记讲过的,啊,对了,有高度、有深度、有热度、有力度,说的就是小陈这样的文章啊!” 肖烈文与有荣焉,也抽出烟杆哈哈大笑,“采风的时候,我陪他去的,那柴山的故事也是我给他讲的。” 杨书记抽了口烟,“还用你说,人家白纸黑字都写着呢。” 随即笑得看不见眼睛缝,“还有我和老张,上河工那些事,都是我和老张跟他讲的。” 张队长也笑得合不拢嘴,“这么说,要是这篇文章见报,咱们也能上报纸。” 叶树宝满脸羡慕,却也没有沮丧的情绪。 因为在稿件里面,陈凡将他描述为“力保物资供应”的“总后勤师”,没有他的调度,工程都没这么快启动。 这份功劳也不小啦。 连不在这里的张文良和民兵连也有份,先不管他们有没有巡逻,但是在文章里,就是靠民兵们的巡逻,才震慑住敌人,保证了工程顺利开展。 主打一个雨露均沾。 而陈凡听到张队长的话,当即干咳一声,委婉地说道,“队长,这个还是要看上级部门审核,他们通过了,才能用。” 杨书记脸色微变,赶紧说道,“对对对,时间紧急,必须马上把稿子送上去。” 张队长立刻说道,“那我辛苦一下,这就骑自行车跑一趟公社。” 杨书记满脸和气地握住他的手,“不用,正好我要找钱书记商量点事,我来就行。” 张队长转身就往外走,“你可是咱们队的定海神针,哪能每次都劳烦你,我来就行。” 杨书记顾不得擦烟锅,快步抢着走,“没事没事,队里的事情都是你们在管,我也就只能跑跑腿了。” 陈凡嘴唇微张,看着两位老人家拉拉扯扯、争先恐后地出了院子,最后还是张队长抢到自行车,杨书记也不甘示弱,身手敏捷跳上后座,两人一起往公社奔去。 (本章完) 第103章 要扬名了 不一会儿,张文良便端着一只大海碗过来,满满当当的米饭,上面铺着十几片腊肉和一块腊鱼,还有几片白菜,看着就很诱人。 陈凡也不客气,端着碗就开吃。 这时候张文良才有空找两位副队长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在大队部上班可不管饭的,更别说还加肉鱼,他在大队部这么些年,这种待遇还一次都没有过。 等他听完叶树宝和肖烈文的解释,顿时觉得自己给陈凡的肉添少了。 要是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新闻稿里面说民兵连在日夜巡逻保卫河堤,然后这篇稿子还能上县广播电台,那不加半斤肉都说不过去! 张文良看着狼吞虎咽的陈凡,心里想着要不要明天也给他供饭? 陈凡确实是肚子饿了,没几口就吃完,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舒服。 张文良立刻问道,“我再去给你弄一碗?” 陈凡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吃饱了。” 然后指了指后院,“我还有点事,要赶着去弄。” 肖烈文一听,立刻转头看着他,“这新闻稿都写完了,还能有什么事?” 陈凡笑道,“您刚才不是说,战地记者在战场上没有照相机,就画素描吗,我就想着去学习一下素描,就算这次用不上,等学会了,说不定哪次就能用上了。” 肖烈文一听,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对着叶树宝说道,“先不管能不能成,小陈这个态度就很不错。” 叶树宝也提出口头表扬,“不错,年轻人就是要有这种学习劲头,争做标兵。” 张文良视线瞟向两人,强烈怀疑他们在指桑骂槐,可是他没有证据。 就在陈凡抱着那本《美术常识》,一边学一边在旧报纸上打线条,一点一点地攒着经验值的时候,杨书记和张队长也到了公社政府大院。 很普通的一个院子,两扇铁栅门敞开,只要在门卫那里登记,谁都可以进。 院子里是一个两百多平米的场坪,之所以布置这么大,是因为有时候生产队的人过来开会,会驾着骡车来,面积小了放不下。 场坪里边是一栋红色的砖瓦小楼,外墙与小楼之间的那段边墙便是自行车棚的位置。 另外在小楼的另一边,还停着两辆吉普车,那是公社的公车,一辆供书记和主任使用,另一辆则由其他部门共用。 车型不用说,自然是畅销了十多年的bj212,自从1965年在北汽厂诞生之后,这款车便长盛不衰,从最初的少量生产,只能供应重要单位,到后来几次扩大产能,畅销全国,如今已成为国民神车,除非是买不起,或者用不到,否则几乎所有基层单位都在用这种车。 先将自行车停好,两人便直奔钱书记办公室。 这年头的领导干部还中规中矩,不像后来,连街道主任都恨不得配两个秘书。 钱书记的办公室就在二楼走廊尽头,门口没有办公桌,也没有人拦着,敲敲门,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杨书记便推门而入。 看到是他们两个,钱书记当即站起来笑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这几天也没别的大事吧,跟挑堤有关?” 说着便拎起水壶,给他们倒了两杯水,又请他们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杨书记和张队长分别落座。 到了领导面前,张队长还是以杨书记为先,此时便由杨书记开口。 他先客气了一句,“还是钱书记能掐会算,我们还真是为了挑堤来的。” 钱书记脸色微变,正准备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便看见杨书记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摊开后放在他面前,“这个是我们队里通讯员写的新闻稿,请你看看能不能用。” “新闻稿?” 钱书记又是一愣,一边将稿纸拿起来,一边说道,“伱们队里什么时候有通讯员了?” 顿了一下,他心里一动,看着杨书记两人问道,“不会是那个陈凡吧?” 杨书记咧着嘴呵呵直笑,“除了他还能有谁啊。” 张队长也笑道,“我们几个也就是脱盲的水平,全大队学历最高的还只是个初中肄业,读读报纸看看文件还行,要说写东西,还真没这个水平。” 钱书记听了他的话,却轻轻一叹,“说起这个教育,就是我最头疼的事之一,你说咱们年年往学校里面投了这么多钱,偏偏群众家里就不爱让小孩读书,绝大部分读个初小就不让读了,甚至还有只读一二年级,乃至不读书的,更不用说初中和高中。 搞到现在,你们五个大队都凑不出一个懂普通话的正经广播员,最后还是靠一个外来户顶上。” 杨书记和张队长相视一眼,都抿抿嘴不吭声。 读书? 读了书又有什么用? 读个初中当不了干部,要是早些年,5、60年代的时候,还能在镇上面谋个正经的差事,连工厂都优先招中学生。 但是现在要招的早就招满了,再招工的话,要么是工人子弟,要么是分配下来的中专生,普通的初中生还哪来的机会? 至于高中生,毕业了又不像中专生一样是干部,而且没有推荐也上不了大学,读书还要家里供学费和生活费,有几个家庭愿意供一个成年劳力去做这种无用功? 而上中专、上大学,都要靠推荐,普通家庭的孩子谁给你推荐? 所以一来二去,一百个家庭里面,倒有九十九个不乐意孩子上学。 顶多读个初小,不当睁眼瞎也就够了。 只有那种小孩强烈要求读、成绩也不错、家里也有些家底的家庭,才会去冒险试一试。 前途就摆在那里,愿意花那么大的代价去冒险的终究还是极少数。 钱书记也只是说句牢骚话,根本就没想过他们会回答自己的问题,自然而然地拿起稿纸看。 刚开始他还有点心不在焉,但只看了一小段,脸色就严肃起来,又过了一会儿,干脆起身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拿起笔做记录。 他看这篇新闻稿的时间可比杨书记他们长多了,这一看就是二十多分钟,看完之后,才抬起头呼出一口长气。 杨书记和张队长都满脸紧张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钱书记抬起头笑了笑,“文采斐然啊!” 杨书记和张队长相视一眼,又一起看向他。 啥意思? 钱书记笑着摇头,“我是说这篇文章写得好,我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一听这话,两人又是相视一笑,连钱书记都这么说,那公社广播站肯定会采用了吧! 钱书记看了看手里的稿纸,沉吟两秒,随即说道,“这篇稿子留在公社发可惜了,这样,” 他说着便起身站起来,“现在还不到4点,我这就送去县城,可以上明天早上的县新闻,然后再看看情况,能不能被推送到地委日报。” 说完之后,他扬了扬手里的稿纸,笑道,“要是能被地委日报看中,你们卢家湾可就要扬名啰。” (本章完) 第104章 取取经 从公社政府大院出来,杨书记干咳一声,“老张,你先回去,我去办点事。” 张长江愣了愣,“再有两个多小时就天黑了,这时候去办什么事?私事啊?” 杨书记瞟了他一眼,“你回去就完了,怎么就那么多废话呢?” “废话!” 张长江指着他手里的自行车说道,“车在你手里头呢,我走回去得三四十分钟,骑车回去十分钟不到。再说了,咱们一起出来的,回头伱家里问我,那我总得给他们一个说法吧。” 杨书记知道不说是不行的了,先左右看了看,随后干咳一声,轻声说道,“这不是广播站都开了3天了吗,也不知道其他队办得怎么样,我就想趁这次机会,过去交流一下,找他们取取经。” 张长江倒抽一口冷气,怔怔地看着他,“老杨啊老杨,你说你这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这种馊主意都能想得出来?!” 杨书记脸色一板,便要好好教训他。 什么叫馊主意?我去找兄弟大队学习学习经验,怎么成馊主意啦? 然后就听见张长江说道,“关键是你还想撇开我单干,这种好事都不带我,忒不是东西。” 杨书记脸色微僵,“哪有什么好事,就是……。” 张长江将他手里的自行车夺过来,嘿嘿笑道,“我速度快,把四个队都逛一遍,说不定还能在天黑前赶回家。” 说完就将腿跨过去,一脚蹬着脚踏板,“上车。” 杨书记也不含糊,当即跳上车,“仔细着点,别窜沟里。” 张长江蹬着车就走,“把心放回肚子里,保证稳稳的。” 随即又笑道,“可惜没带小陈出来,还差了点意思,不过你说等他们明天早上听到新闻,他们心里头都是些什么想法?” 杨书记,“……” 这都什么人呐?! …… 陈凡关在广播站里练习素描的基本功打线条,一直打到5点钟广播结束,才收拾东西下班。 到了中院一问,杨书记和张队长竟然还没回来,也不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肖队长他们也在纳闷,骑着自行车,快的话一个来回都要不了20分钟,可现在都快两个小时了,难道是公社钱书记留他们吃饭? 想不出个所以然,陈凡便先回家。 快步走出村子,再迈开腿跑步,等到家的时候,才5点一刻。 姜丽丽正在院子里杀鱼,看到他回来,当即抬起头笑了笑,“回来啦,今天顺利吗?” 陈凡先将打狗棒靠墙放着,走过去说道,“还行,稿子写完了,杨书记和张队长送去公社,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姜丽丽睁大眼睛,“这么快,都送去公社了吗?” 随即笑道,“肯定可以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一起去送。” 陈凡打了个哈哈,“我也是这么想的。” 听到这话,姜丽丽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正常人谁不客气两句,他倒好,直接就认了。不过这种坦率的样子还挺可爱。 想到这里,姜丽丽脸上飞起一抹红晕,低着头继续杀鱼。 不一会儿把鱼弄好,用水清洗干净,她稍作收拾便准备去厨房做菜。 刚抬起头,就看见陈凡拿着个垫了白纸的书写板在写写画画,时不时的还看自己一眼。 她不禁有些奇怪,“你在写什么呢?” 陈凡,“写生。” “写生?” 姜丽丽不解地皱了皱脸,“那是什么?” 陈凡抬起头,满脸严肃地说道,“等我写完了,你就知道是什么了。” 姜丽丽挑挑眉头,轻轻转了转眼珠,笑道,“那你慢慢写吧,我去做菜。” 等她进了厨房,陈凡也回到房间,将挎着的水壶和布包摘下来。 这只布包是陈凡自己缝的,用的是黄老四送的那块布,就算黄老四后来又送了一块,也远远不够做一套衣服,他便索性剪了做布包。 反正他要求不高,结实一点,能装东西就行,主要还是为了涨一点裁缝经验值。 不过做好之后,这只土布挎包的效果还不错。 一整块布分成三段,下面两段叠合缝制成包,上面一截做成包盖,他还用竹子削了个小拇指大小的如意做纽扣,再用剪下来的边角做了一条包带,连姜丽丽看了都说好。 最重要的是,有了这只挎包,那个小闹钟就不用拴在腰上揣在兜里,直接装包里就行。 水壶和布包都挂在墙上,陈凡继续画刚才的那幅画。 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座土墙屋作为背景,然后再画出姜丽丽的身影轮廓,前面还有一只木盆,双手伸在盆里。 轮廓出来后,陈凡继续描绘细节,重点是脸部特征,用了最多的时间。 细节方面就不是那么好画的了,尤其他还是个新手。 先吃晚饭,洗漱完,又在灯光下画到晚上9点,才终于将这副画完成。 陈凡举起来检查了一下,先点点头,又摇摇头。 画得还算合格,但是也仅仅合格而已,毕竟刷了一下午,也才将绘画技能刷到lv2,要求不能太高。 只是这幅画就不好拿出手送人,还是自己留着吧,等把技能等级刷上来,再另外送她一副素描图。 倒是这个水平去画大堤上的劳动场面也够用了。 反正素描就是表达一个态度,主要内容还得是那篇新闻稿,图片只是一种辅助手段。 况且就算真的能选上,以现在的印刷技术,画得再精细,印出来也就那个样子,所以差不多就行。 …… 第二天上午,陈凡起了个大早,提前一个小时出发,先跑到5队那边的大堤上,这时社员们已经开始挑堤,他打过招呼之后,便站在一旁参观施工现场。 小工程有一点不好,就是人员比较分散,体现不出那种热火朝天的画面。 但是没关系,有办法补救。 不画整体画局部,再将局部连起来,也是一副不错的构图。 打好思路之后,陈凡便掏出书写板动笔。 画着画着,旁边突然出现一个声音,“你这是干什么呢?” 陈凡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张文良,当即说道,“素描啊,昨天肖队长也说了,当年北战的时候,战地记者没有照相机,有些人就用素描来代替照片,效果还挺好。” 张文良一听,顿时来劲了,睁大眼睛问道,“代替照片?还能这样?” 陈凡笑了笑,“当然没有照片逼真,不过这不是没有照相机吗,就用素描顶一顶。” “那也比没有强啊!” 张文良兴奋地说了一句,然后眼珠微转,小声问道,“能给民兵画个素描么?” 陈凡不假思索地点头,“可以啊,要不就你来站岗,我画你。” 张文良呵呵直笑,“那怎么好意思……” 然后拍拍他的胳膊,“等我一下,我去把我的马和枪取来。” 说完就一溜烟地往村子跑去。 (本章完) 第105章 下次一定 七点整,大队部广播站,陈凡将广播机打开,大喇叭里立刻开始播放县广播电台的节目。 将设备调试好,陈凡转过身,便看见队里的四巨头,加上民兵连长张文良和妇女队长杨兴秀,总共六个人坐成一排,一人手里拿着一张纸,不时还换来换去。 杨书记将手里的纸拿远,脖子也往后仰,眯着眼睛说道,“哟,这是大虎子吧?” 张长江看了一眼,“啊,对,是他。” 说着嘿嘿一笑,“虽然只有几笔,看着还挺传神。” 肖烈文,“对对,当年战地记者画的也是这样,就用铅笔,几分钟就能画一幅图出来,还形神兼备,了不得。” 随即转头看着陈凡,“小陈厉害啊,昨天你才说要学素描,今天就学会啦?学得还挺快。” 杨兴秀眼睛一亮,“呀,一天就能学会?那小陈,能教教我不?” 陈凡,“可以啊。” 说着拿起桌上一叠报纸递给她,“您像我这样,先画一万条直线,停笔的时候不能带勾,之后就可以开始学画曲线,要画……” 杨兴秀举起手,眼睛盯着报纸上密密麻麻的线条,面无表情地说道,“打住,李先生说术业有专攻,这画画的事还是交给你,我继续管我的妇女问题。” 陈凡从善如流,接过她递来的报纸,“好嘞。” 张文良在一旁呵呵直笑,“这笔杆子跟枪杆子一样,都要讲天分的,人家小陈的天分就在笔杆子上,不像我,只会耍枪杆子。” 杨兴秀瞟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默默记在心里。 1977年2月2日,腊月15,张三虎嘲笑我一次,他日必报此仇! 陈凡似乎没察觉两人之间的暗战,笑着说道,“其实我也是拿起铅笔开始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应该学过一点美术,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能学会。” 肖烈文点点头,“这样就能说得通了。” 往哪儿说也没有一天就学会画画的道理啊。 旁边几人看完之后,最终归拢到杨书记手里。 杨书记拿着画稿一一点评,“这张三虎子骑马巡逻,虽然左手拿刀右手拿枪有点浮夸,不过气势还是挺好的,啊,可以可以。 这张是大虎子挖土方,他那样子好像要挖掉一座山,展现了我们社员同志敢与天斗的斗争精神,也很不错。 这张是……咳咳,” 他调整一下姿势,脸上闪过几分犹豫,“我们四个老家伙就不要画了吧,还跟领导一样搞现场指挥,有点过了啊。” 陈凡一本正经地问道,“您就说您四位有没有去现场搞指挥吧。” 杨书记沉吟两秒,“去倒是去了。” 陈凡一拍巴掌,“那我就是实事求是。” 四位领导相视一眼,最后叶树宝打了个哈哈,“那什么,既然是实事求是,就、就这样呗。” 杨书记故作尴尬地指了指陈凡,“小陈同志注意一下,下次不要了啊。” 陈凡认真点头,“一定!” 杨书记继续点评,“这个是我们妇女同志给挑工送水送饭,倒是可以。” 杨兴秀深以为然地点头,“这个必须要有。” 顿了一下,又皱着眉头说道,“不过小陈啊,我得给你提个意见。” 陈凡虚心摆正态度,“您说。” 杨兴秀嗔怪地瞪着他,“下次不要把我画那么大,影响不好。” 陈凡诚恳地表示接受,“一定注意。” 已经过了四张,杨书记又拿起第五张,“这个倒是挺好,社员同志们挑的挑、推的推,展现了我们社员同志挑堤的场景,还有两个人打了个照面,挺好。” 但他还是提出了意见,“小陈呐,下次就不要画老肖的老大和我屋里的老幺了,画画普通社员群众就好。” 陈凡瞪大眼睛,“啊?是肖队长和书记您家里的哥哥们吗?我不造啊!” 天可怜见,他真不知道,这个纯属巧合,他还想画几个普通群众呢。 张队长打着圆场,“人家小陈也不是故意的,他就来了几回,跟别人又不认识,下回注意就行。” 陈凡立刻低头认错,“是是,下回一定注意。” 不是,这村里面就这么几家人吗?有没有别人家的? 杨书记打了个哈哈,表示这件事就揭过去了,随即拿起最后一张,“哟,杨传福、刘自清、黄广民三个怎么跑我们5队来了?” 杨传福就是6队的杨队长。 所以陈凡就知道了,原来刘会计叫刘自清,黄保管员的名字是黄广民。 真是难得。 他挪了挪屁股,不好意思地笑道,“是这样,昨天我回家的时候,正好看见我们6队的人收工,就画了这一副收工图。” 至于有没有真的看见,重要吗? 杨书记恍然点点头,又将这张画拿到远处,仔细看了看,“挺好,人人脸上都带笑,就是除了他们三个,其他人的脸不太清晰。” 陈凡,“主要还是我能力有限,只能画到这个地步。” 张队长指了指陈凡,对着杨书记说道,“人家小陈也是才想起来会画画,能画成这个样子就不错了,咱们也别苛求太多。” 杨书记仰头笑了笑,“行行,那就这样。” 随即将稿纸收好,起身就往外走,“我给钱书记把这个送过去,说不定能赶得上报送地委日报。” 张队长立刻跟上,“我跟伱一起去。” 肖烈文在后头大喊,“你们不听县新闻啦?” 张队长回头一笑,“这时候才7点半不到,县新闻是8点半,我们可以在公社听!” 一听这话,肖烈文和叶树宝相视一眼,起身就往外走。 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张文良和杨兴秀,“你们看好家,有事自己看着办。” 都没有人听见陈凡弱弱的声音,“图还没画完……” 看着所有人鱼贯而出,陈凡抓了抓脑袋。 算了,反正那副素描都已经把大致轮廓画出来,又不是去参加评奖,差不多就得了呗。 刚才还满屋子人,转眼就只剩下自己。 陈凡晃了晃脑袋,自觉地站起来扎马步。 我陈某人一切成就都靠我的勤奋努力,今日不下苦工,何日才能成为武林高手?! (本章完) 第106章 早在这儿等着 卢家湾出名了。 不仅在南湖公社出名,连孤峰县、云湖地委,也有不少人知道卢家湾生产大队的名头。 先是孤峰县广播电台在2月2号早上8点半的县广播新闻里播出了《卢家湾生产大队在学大寨中加固河堤》的“先进事迹”报道。 关于学大寨和加固河堤的关系,陈凡也搞不懂,反正所有基层报道都是这么写的,他也就照着学。 当天县广播电台播出了这篇报道之后,卢家湾便名传孤峰县。 虽说人人都知道,今年的挑堤只是小打小闹,对卢家湾这种小题大做的行为深表鄙视。 可是心里羡慕啊。 继县广播电台报道之后,2月3日地委的云湖日报也刊登了这篇新闻稿,这次不仅有文字,还有6张活灵活现的图画,将卢家湾生产大队的社员们是如何顽强奋战的场景呈现出来。 如果说上县广播,还有可能是自己人的特殊关照,那地委日报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云湖地区可是个大专区,整个辖区的所有生产队加起来足足有3000个,这么大的地区,不可能无缘无故特意去关照谁。 能够登上云湖日报,除了那可有可无的“先进事迹”,明眼人都知道,写这篇报道的笔杆子才是关键。 …… 张队长拿着最新一期的云湖日报,笑得合不拢嘴,“哼哼,说我们小题大做,小题大做又怎么样,他们要是有本事,也小题大做、上一回地委日报啊。” 杨书记抽着烟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利于团结的话不好讲的,我们就是踏踏实实干工作,不要去在意外面的风言风语。” 叶树宝翘着二郎腿,还罕见地直抖脚,“书记这话说得对,不过队长讲得也有道理。昨天广播里播出了小陈写的新闻稿以后啊,大家的这个积极性,明显往上提了不少,我看今天中午就应该可以全面完工,等水利所的技术员过来验收。” 肖烈文满面荣光,左右看了看,“好像这次全公社5个大队,我们是第一个验收的吧?” 张长江点点头,“对,就是第一个。” 杨书记哈哈笑道,“这就是李先生说的,只要调动起老百姓的积极性,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虽然李先生已经不在了,但也就是不久前的事,如今大家讲起话来,还是习惯性的引用李先生的话。 这时叶树宝突然说道,“小陈,你看能不能再接再厉,写一篇‘防治血吸虫、清理沟渠淤泥’的报道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向陈凡。 陈凡脸色有点为难,“这两个内容差不多,要是再写的话,恐怕通不过,就算可以,也只能在公社或县里播一播。” 听到这话,所有人脸上都有几分失望。 要是能来个两连发,那卢家湾才叫名声大噪啊。 这时陈凡又说道,“而且经过这一次,我猜肯定有其他生产队跟风,又或者云湖日报的记者亲自到地委周边的农村去采访。” 送上门的题材,云湖日报的记者没那么傻不用吧? 如果说刚才是失望,现在杨书记他们就是死心了。 抽了两口烟,肖烈文呵呵笑了笑,“咱们也不能把风头抢完,好歹给别人留口汤喝。” 张长江也笑道,“是这个道理。” 说着看向陈凡,哈哈笑道,“再说了,他们也没有小陈这样的笔杆子啊。” 一听这话,杨书记差点乐出声来,“何止没有,除了我们南湖公社,其他地方的人都不知道还有小陈,恐怕他们还以为是云湖日报的记者写出来的,现在只怕还在抓着脑阔想去哪里找笔杆子哦。” 众人一听,都纷纷笑出声来。 陈凡则是陪着笑,眼底藏着几分无奈。 谁敢信,这年头的新闻报道竟然都没有署名的! 开头一般都是“某某社什么时间电”,要么是“本报讯”、“某某社稿”,要么是“本报记者报道”,真就连个名字都没有。 只有那些评论和文学类的文章,才会署名。 所以这次陈凡连个虚名都没能捞到,那么长一篇文章后面,只用括号标了一个(孤峰县南湖公社供稿)。 这才有了刚才杨书记那番话,也许真如他所说,其他地方的人只怕还在猜测,为什么地委日报的记者会去那个小地方采访呢?! 此时大队部的主要人员都聚在一起,开完了庆功会,杨书记便说道,“这一次我们卢家湾大队能够名扬云湖地区,小陈功不可没,大家都说一说,要怎么奖励一下。” 陈凡眼睛一亮,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奖励好啊,我最喜欢这个环节了,尤其是受奖人是自己的时候! 但是他嘴上还在谦虚,不好意思地推脱,“不用不用,都是我应该做的。” 张长江当即摆摆手,“一码归一码,优秀的就要表彰,落后的就要批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嘛,有什么好说的?” 肖烈文也点头说道,“你这次也算给卢家湾开了先河,这个确实值得表彰,不过你也不要多想,就这一次,以后没了。” 他随即对着杨书记说道,“上次公社不也搞了个先进标兵表彰大会吗,我看小陈就可以当个先进标兵。” 叶树宝立刻表示支持,“我同意。奖励也可以按照那个标准来。” 杨书记便当即拍板,“好,那就发一张奖状,再发一个笔记本、一支钢笔和一个搪瓷缸。” 陈凡眨眨眼,这就完啦?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张文良便一溜烟地跑进隔壁办公室,又一溜烟地跑回来,将一摞东西递给杨书记四人。 杨书记当即抬抬手,示意正在发愣的陈凡站起来,随后将奖状颁发给他,还跟他握手,“小陈同志表现优秀,希望伱在以后的工作中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张长江给他颁发笔记本,“多写我们农民的好文章。” 肖烈文给他颁发钢笔,“做个文武双全的好社员。” 最后叶树宝给他颁发搪瓷缸子,“好好干,我看好你!” 陈凡捧着一堆东西,不解地眨眨眼。 说好的先商量一下的呢?一句话商量完,奖品就发出来啦? 你们早就在这儿等着的吧?! 这时候他才回过味来。 好嘛,一群老江湖,这是担心自己提出分宅基地,或者要求开政审证明的条件,先拿这些东西堵自己嘴呢。 这事儿闹得。 他低头看了看,嗯,还好,不亏,这个标准是妥妥的大厂标准,作为一个生产队来说,基本上都是一张奖状了事,顶多加个搪瓷杯子,笔记本和钢笔是不要幻想的。 杨队长他们这次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其实自己都没想过还会有奖励,何至于此嘛。 (本章完) 第107章 主要是不会 今天是星期四,约定去取棉被的日子。 上午的广播结束,陈凡便将奖品收进袋子,跑着回了家。 姜丽丽和往常一样在院子里忙忙碌碌。 挑堤和翻新沟渠都是优差,而且只要男人,自然轮不到她,连烧火煮饭的差事也捞不着,只能在家里忙活。 陈凡都搞不懂,姜丽丽是从哪里找来那么多事做的? 如果换成自己,除了做饭、洗衣、扫地,就找不到其他事情了。 再看看她,一会儿拆洗、一会儿缝补,一会儿给菜浇水,一会儿整理柴垛,似乎一天到晚都有忙不完的活儿。 对此,陈凡只能表示天赋不同,不必强求。 看到陈凡,姜丽丽放下手里的针线,快步走过来,笑道,“听说你写的文章上云湖日报啦?” 陈凡一边摘下挎包,一边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倒是把今天的云湖日报也带回来了,可是少了一张,不用问,那张报纸就是被杨书记截留了。 肖烈文还找了个大相框,将整个版面的报纸放进去装着,然后张文良拿钉子,张长江递锤子,叶树宝看角度,将相框挂在大队部办公室,生怕别人看不见。 陈凡回来的时候,还有好多5队的社员挤在那里看热闹呢。 其实大部分人连报纸上的字都认不全,但是挤在那里,似乎就与有荣焉。 听到陈凡的话,姜丽丽笑着说道,“是黄莺特意来告诉我的,她说今天邮递员送信的时候,特意拐了个弯来6队,就是为了告诉大家这个消息,而且报纸上还有杨队长他们的画像。” 陈凡有些惊讶,却不是因为邮递员传信,“黄莺跟你做朋友啦?” 来这里十几天,他还从来没看到过有人主动跟姜丽丽说话,今天黄莺却跑来告诉她这个消息,这就是很大的变化啊。 姜丽丽抿嘴笑了笑,却摇了摇头,“也不算朋友,就是上次在黄四叔家里多聊了几句。” 说是这么说,但是看得出来,她还是比较开心。 陈凡哈哈笑道,“朋友都是从聊天开始的嘛。”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黄莺就是特意过来打听一下内幕消息。 但不管怎么说,有变化就是好事。 说话的功夫,陈凡已经走进屋里,先将袋子里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到桌上,再把袋子挂上墙。 姜丽丽一下子就看到那张对折的奖状,视线都挪不开,“这个是奖状吗?” 陈凡回头看了一眼,“啊,刚才杨书记他们给的,说是奖励在云湖日报上发表文章。” 姜丽丽看了看他,“能看看吗?” 陈凡哈哈一笑,“随便看。” 姜丽丽小心翼翼地把奖状捧起来打开,看着上面的“先进劳动者”,眼里满是羡慕。 她勤勤恳恳努力了三年,跟这里的老社员肯定不能比,但是在知青点里面,绝对是最用功、也是劳动成绩最好的一个,甚至比好多同龄的社员都要强,但是每年评先进知青都与她无缘。 此时看到这张奖状,自然非常羡慕。 陈凡注意到她脸上的神色,抿抿嘴没有说话,如果是别的东西,送给她也无所谓,但是这个奖状,说送给别人,弄不好别人还以为伱在侮辱人呢。 他搓了搓手,很自然地转移话题,“我先去把棉絮挑回来,上次买豆腐的两只碗帮我拿出来,再拿两只碗,要是还有豆腐就再买点。” 姜丽丽回过神来,打了个恍惚,这才说道,“啊,箩筐可能挑不了,要用板车去拉才行。” 陈凡有些奇怪,“为什么去的时候可以,回来就不行了?” 姜丽丽放下奖状,比划着说道,“皮棉弹成棉絮,体积会膨胀许多,箩筐放不下6床被子,而且箩筐很容易刮断棉纱。 除非是用布包着捆紧,直接用扁担挑回来,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那么大的布。” 如果只有两床棉絮,用床单裹着打个结,也能挑着走,可总共有6床,就没那么多布可以包了。 陈凡眨眨眼,“得嘞,我去找队长借板车。” 说着就往外面走去。 他刚刚帮杨队长他们露了个大脸,总不会连个板车都不借吧。 顺着村道往上走,路过的人家都有人出来跟他打招呼。 “陈师傅回来啦。” “陈师傅好本事,写的文章都上地委报纸了哦。” “陈师傅吃饭没?今天我们屋里做了肉,过来喝点酒撒。” 陈凡也不厌其烦地一一回应。 “啊,刚下班。” “谢谢谢谢,就是运气,刚好没有别人写,就被选上啦。” “您吃您吃,我吃过了,去前面找队长有点事。” 一篇文章上了县电台和云湖日报,陈凡在社员们心里的印象又不一样了。 之前是有本事,却就是自己身边,感觉自然就没有那么高大上。 这次可不一般,能上地委报纸的文章,那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那得是文化人、文曲星! 可这样的人却住在我们队里,什么感觉?! 那是又敬畏又自豪,若是能跟这样的人物讲上两句话,啧啧,面上有光啊! 陈凡就是在这样目光的注视下,到了杨队长家里。 今天的队长格外热情,拉着他问前问后。 “你说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提前招呼一声呢?” 杨队长红光满面地对陈凡提出批评,“而且就画我们三个,还把我画得那么大,影响多不好。” 这熟悉的味道,让陈凡不假思索地说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杨队长也见好就收,“嗯嗯,下次注意。” 两人都没说下次要注意什么。 顿了一下,杨队长看着他,“你中午没在大队部休息?我听人说,这个脑力劳动者跟体力劳动不一样,他动的是脑子,必须要保证休息好。你写文章也辛苦了,不要太劳累。” 陈凡嘿嘿笑了笑,“是这样,过几天不是赶集吗,我就想着把队里给我的那些棉花拿去弹成棉絮,拿几床去卖,就送到10队去弹,今天要去取棉絮。” 杨队长昂起头,“哦,原来是这样。” 然后看着他,“那你来找我是……?” 陈凡搓搓手,笑道,“就是棉絮有点多,箩筐可能装不下,想借一下队里的板车。” 杨队长二话不说,“小事一桩,你去村口的牲口棚,就说我说的,找他领用就行。” 完了还很贴心地问道,“要不要给你配头骡子?” 这句话真是惊到陈凡了,虽然来这里才不到半个月,可他也很清楚牲口对于生产队的意义是什么。 要在今天之前,杨队长绝对不会主动提出给骡子,哪怕是陈凡提请求,他也多半会拒绝。 一个来了才不到半个月的人,天晓得会不会带着骡子跑路。 可是现在,他竟然主动提出借骡子。 真的,感动死! 陈凡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谢谢队长,骡子就不用了,主要是我不会赶。” 不知道是二羊还是流感,好像脑子被封印了,求票票安慰o(╥﹏╥)o (本章完) 第108章 当面汇报 听到陈凡的话,杨队长顿时笑得前俯后仰,“啊哈哈哈,原来还有你不会的事啊。” 会做菜、会讲普通话、会修广播机,还会写文章,今天上午挑堤的时候,社员们都在讨论,还有什么是陈凡不会的。 好嘛,现在杨队长知道了,他不会赶骡车! 陈凡也不以为意,嘿嘿笑道,“不会的事多了,我也是碰巧会那么几件,要论起种田的本事,我就不如咱们的社员。” 杨队长拍拍大腿,对着他笑道,“别的先不管,你这个态度就很好,不像有些年轻人,天老大他老二,屁大点的本事就尾巴翘上天。” 陈凡打了个哈哈,不接这个话。 万一不小心得罪了谁,天知道他会不会关起门来画圈圈诅咒自己。 杨队长也没多说,随即话题一转,“今天的云湖日报在大队部?” 那邮递员也忒不是东西,报喜也不带份报纸来,难道自己还能少了他5分钱?! 这年头就没有超过一毛钱的报纸,顶了天也就是8分钱一份,云湖日报作为本地报纸,价格跟大多数报纸一样,售价5分钱一份,谁还出不起5分钱? 陈凡一听就明白他什么意思,当即笑道,“今天的云湖日报早上就送到了大队部,有咱们报道的那张报纸,被肖队长找了个大相框装着,挂在大队办公室里面了。” 杨队长一听,顿时眼珠微转,随即正色说道,“那个,小陈你有事就先去忙,今天我们6队的挑堤全部完工了,我得去大队部报告一下。” 旁边的小儿子杨军太不懂事,听到这话便喊道,“爸爸伱刚才不是打电话报告了吗?” 杨队长脸色一黑,感觉脚底板发痒,不踢人好不了。 陈凡赶紧说道,“电话哪有当面汇报来得清楚,刚才我还听肖队长说,要请水利所的技术员下午来验收呢,队长你赶紧过去,汇报清楚方便验收。” 杨队长立马站起来,“哟,下午就验收啊,那我得赶紧走。那我走了啊,你去找管牲口的老刘,没问题的。” 陈凡站在他家门口,对着即将消失的背影挥手,喃喃念道,“其实队长你骑马去更快点。” 作别杨婶和杨菊他们,陈凡又在一路的招呼声中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到了村口的牲口棚。 这里之前他来过两次,但是都只在门口打转,一次都没进去过。 现在一进去,就发现这里看着地方挺大,牲口却不多。 这里有两排对开的房子,呈南北走向,一排对着东边,一排对着西边,中间一条通道方便通风,两排房子都是土墙屋,相对的内墙只有一米高,放眼望去,里面一目了然。 西边的是猪栏屋,但是十几米长的猪屋里面,只有三只猪躺着,见到人也不知道叫唤一声。 东边的则是“公寓房”。 一头骡子、一头驴,两头牛,全部都是单间,这些牲口就是6队的主力家当。 只可惜,现在要赶去10队取货,下午还要回去上班,否则至少要跟这四位大兄弟唠上两块钱的。 继续往里走,陈凡便看见犁耙、板车、石碾、风车、拌桶、打谷机等“大型农具”。 再看看周围,陈凡大声喊道,“刘师傅、刘师傅?” 杨队长说是老刘在管这里,也没说是刘爷、刘叔还是刘哥,这种情况下,喊师傅肯定没错。 刚喊了两声,一个洪亮的声音就从最里面角落传来,“谁啊?” 这时候陈凡才发现,原来里面还有个小小的“值班室”。 也对,这里可是生产队的重要财产所在地,不安排人值守可说不过去。 陈凡赶紧喊道,“是我,陈凡。”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走了出来,眯着眼看了看陈凡,哈哈笑道,“哦,原来是陈师傅。” 陈凡赶紧说道,“您老客气了,喊我小陈就行。” 刘师傅也从善如流,“好,就喊你小陈,今天没去上班,来我这里什么事啊?” 陈凡笑道,“我向杨队长申请借了一辆板车,他让我来找您。” 刘师傅,“借板车是吧,来来,我给你拿。” 随即便走向放大型农具的地方。 别看老人家头发都快全白了,力气可不小,推开木栅门,拉着一架板车就出来,随后问道,“还是要登记一下,用多久,什么时候还?” 陈凡,“去10队拉点东西,下午两点左右就还回来。” 刘师傅点点头,又抬起头问道,“拉东西啊,要不要骡子?” 陈凡欲哭无泪,“不会赶。” 刘师傅咂咂嘴,“哦,那就没办法了,我还要值班,不能帮你赶车。” 陈凡将板车的绳套挎在肩上,回头笑道,“我自己来就行,您歇着。” 刘师傅挥挥手,脸上笑开了花,“好好好,你慢点。” 顿了一下,又喊道,“等过两天去赶集,路上我教你赶车啊。” 陈凡又回过头,“那就多谢了啊!” 又挥了挥手,才拉着板车离开。 回到知青点,姜丽丽已经做好午饭。 菜是一碗酱菜,一碗泡菜,和半碗昨天吃剩的鱼。 红烧鱼故意多加半碗水,多出来的鱼汤经过冬天的低温冷冻,凝结成像果冻一样的鱼冻。 在云湖地区,鱼冻是小孩子冬天最爱的菜之一。 陈凡虽然不是小孩,却也很喜欢吃。 先挑一口鱼冻丢到嘴里,体会那种冰冰弹弹的感觉,再挑一块搁在滚烫的米饭上,鱼冻立刻融化为鱼汤,将米饭浸泡住。 陈凡扒了一口汤泡饭,对着姜丽丽说道,“待会儿我自己去就行,反正有板车,全部东西往车板上一装,一个人就能拉动。” 姜丽丽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要不,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东西那么多,两个人好弄一点。” 陈凡本来想拒绝,主要是怕麻烦她,毕竟一个来回要三四个小时,她一个女孩子走着也挺累。 但是当他看到姜丽丽希冀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随即笑道,“我还巴不得有人帮忙,你要是不怕累,那就一起去。” 姜丽丽立刻笑开了花,“一点都不累。” 陈凡也只当她是想出去转转、透透气,便笑道,“不怕累就好,快点吃饭,吃完就出发。” (本章完) 第109章 准备就绪 带上一块土布做垫布,再带上上次买豆腐借的碗和自己的两只碗,陈凡便拉着板车出发。 姜丽丽跟在他身旁,上了河堤之后,似乎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一路边走边聊,只有偶尔遇见挑堤的人群才会变回沉默,看着陈凡与他们打招呼。 尽管如此,感觉没过多久,就到了10队。 两人刚进“卢家湾cbd”的小广场,坐在门口晒太阳的代销点营业员就看见他们,当即站起来喊道,“陈师傅来啦。” 这一声吆喝,立马将附近的人都招了出来。 榨油坊的榨匠师傅站在门口张望,迅速找准目标,也不管没认识过,便喊着打招呼,“陈师傅来啦。” 陈凡也就点头回应,“您好您好。” 磨坊的豆腐师傅走过来笑道,“陈师傅来取棉絮?我刚打了豆腐,要不要再来两块?” 陈凡笑道,“好啊好啊。” 姜丽丽赶紧抱着四只碗过去,“师傅,这两只是还您的,麻烦再买4块豆腐。” 豆腐师傅接过碗,就转身往里走,“跟我进来拿。” 这时陈凡已经拖着板车到了弹棉坊门口,棉匠师傅看了看板车,“这个好,不过最好用块布垫一下,我给你找一块棉纱。” 说着就转身走了进去。 陈凡都来不及说话,心里想着我自己带了土布呢。黄老四前后给了两块土布,一块做了个布袋,还剩小半截,另一块整的,5尺长半米宽,正好铺满板车底部。 但棉匠师傅都进去拿棉纱了,他也就没再多说。 只不过,似乎这次过来比上次又热情了很多啊。 很快棉匠师傅就拿了一块比较厚的旧棉纱出来,三两下铺在板车上,又转身进去抱棉絮。 隔壁的营业员则拉着陈凡聊天,“陈师傅写得一手好文章呐,还能上云湖日报,不得了、了不得!也就是苏队长他们都去挑堤了,要不然知道你来了,肯定会过来招待。” 陈凡呵呵笑道,“就是一点本职工作,不值一提。” 同时在心里想着,这个苏队长,应该就是10队的小队长吧? 这时候他也弄明白了为什么这次比上次还热情,自己这是有“文化光环”加身了。 不一会儿6床棉絮便装上车,棉匠师傅还特意在棉絮上盖了一点碎棉纱,用一根手指粗的棉纱绳子固定住。 这时姜丽丽早已端着两碗豆腐回来,将碗放在板车上,陈凡跟大家打过招呼之后,便拖着车子回去。 看着板车远去,四个人凑在一起八卦。 棉匠,“上次一起来,这次又一起,他们两个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豆腐匠,“他们买东西,都是那女知青给钱哦。” 棉匠,“对对对,弹棉花也是她给的钱。” 榨匠两眼放光,“莫不是在处对象?” 营业员抿着嘴摇头,“也未必,不是说陈师傅是从水里漂来的么,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大队和小队送的谢礼也都是物资,要掏钱的时候就找人借也正常。” 说着还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还等着他来我这里卖腊肉,结果都不来,看来是打算带着肉去赶集。” 棉匠,“那还说个鬼,到集上卖不能多卖几个钱?他这几床棉絮就是打算拉到集上去卖的。” 豆腐匠张大嘴,“那得卖好多钱?” 营业员掐指盘算,“供销社的棉絮卖1块4一斤,他要是卖1块3,肯定能打抢,30斤的棉絮就是39块钱,其实1块4也能卖,毕竟不用棉花票,那就是42。 他还有腊肉腊鱼,腊肉比新鲜肉还贵,看情况能卖到1块2到1块5,鱼也能卖5毛钱一斤,还有其他零零散散加起来,怕不是能卖到上百块。” 一听能卖这么多钱,榨匠不禁咋舌,“好家伙,能顶一头牛哇。” 这年月一头老黄牛也就7、80块,大水牛贵一些,大概要200左右,但是100块也能买一头刚成年的大水牛,又或者一匹上好的骡子。 谁家要是能有一头大水牛或骡子,只要勤快一点,绝对能保证一年到头一家老小衣食无忧,搁谁身上不羡慕?! 只不过绝大部分的社员都掏不出这笔钱,而且大多数时候牲口市场都是有价无市,很难买到牛马,基本上都是听说哪个生产队产了马驹、牛犊,便赶紧过去看货,下手晚了可能就被别人抢走。 这也就显得农村里的这类大牲口格外珍贵。 聊天歪了楼,就很难拉回来了,四人便开始猜测陈凡卖了这么多钱会怎么花。 至于最开始的话题,是什么来着? …… 将棉絮拉回家,陈凡便开始为赶集做准备。 原来还想着,早班和晚班之间的这段时间就在大队部呆着,多花点时间看书学习知识,现在也只能押后。 如果只是卖东西那还好说,不管是腊肉腊鱼还是棉絮,装好之后拉走就行。 但是陈凡还想用那十只大甲鱼赚一波钱,那准备工作可就多了去。 只卖甲鱼肯定卖不起价,这里就没有吃甲鱼的习惯,就算陈凡把做甲鱼的方法传了出去,短时间内也很难流传开,所以接受度肯定不会太高。 何况真有会做甲鱼的,人家直接到池塘、河沟里去扒拉,就能提一箩筐的甲鱼回家,何必花钱去买? 所以只能把甲鱼做成熟食,现吃现卖,这样才能卖得出去。 而且必须要趁热卖,如果不够热,清理过的甲鱼也还有很大的腥味,那样人家就更不会买了。 所以问题来了,除了甲鱼之外,他还需要准备一只灶和一口锅,另外还有烧火的干柴。 甲鱼加热之后,用什么容器装也是个问题。 有几个人赶集还自己带碗的? 除非是有很明确的目的性,我今天要去买一碗豆腐,又或者去买点别的什么东西,才会带专用工具,没有碗装,就算人家真的想买,也只能遗憾放弃。 哪怕是现场吃,陈凡也需要准备一些餐具吧。 就围绕这两个问题,陈凡忙了整整两天,才算将东西准备齐全。 如今万事俱备,就等明天腊月19,带着这些东西去挣第一桶金! (本章完) 第110章 出发 2月6日,腊月19,星期日。 天气阴,5到11度,北风2到3级。 陈凡还在放广播的时候,5队的社员就已经三三两两的出发去赶集。 杨书记他们几个不讲义气,等陈凡从广播室里出来,他们竟然都走光了,只有大队保管员罗贵田还在坚守阵地。 他倒不是在特意等陈凡,而是要留下来值班。不管有再大的活动,也必须要留人值班,这是大队部的规矩。 陈凡带好自己的东西,一溜烟跑回家。 这时姜丽丽已经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妥当,就等他回来出发。 陈凡将水壶递给她,“帮我装满水。” 又问道,“队里人都走了吗?” 姜丽丽茫然地摇摇头,“我没出去过,就7点半的时候,听见前面有好多人在说话,应该是已经走了。” 7点半有广播报时,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陈凡“哦”了一声,“行,那我去借骡车。” 说完转身就跑。 真是见了鬼,上次杨队长就说要借板车给他,昨天他还特意去找了管车的刘师傅,该不会没等自己,都跑光了吧? 一路往村里跑,先去杨队长家里看了看,好嘛,门上一把锁,估计一家7口都赶集去了。 其他人家也差不多,即便有没去的,也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老大爷,那些年轻人,还有小孩子,甚至是不能动的小北鼻,也统统都不在,除了去赶集,就没第二个可能。 再想想那天杨队长他们说的话,陈凡有点头皮发麻,刘会计他们是严重低估了老百姓赶集的热情,如果其他地方都是这种情况,今天赶集的人,恐怕要远远超过2万人呐! 一路跑到牲口棚,陈凡一看,一颗心顿时放回肚子里。 骡马和两头大水牛都在,五架板车也都在工具房里放着。 陈凡大声喊道,“刘师傅、刘师傅?” 那刘老头儿一声吆喝,“来咯。” 说着推门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老太太,站在门口冲着他笑。 陈凡猜测应该是刘老头儿的老伴儿,便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随即看着刘师傅,正要说话,就听见他说道。 “其他人都去赶集啦,他们就一点小东西,自己提着就能走,也就没人用板车,要不是你要用板车啊,我也跟他们一起去咯。” 陈凡赶紧笑道,“谢谢刘师傅,待会儿我请你吃甲鱼肉。” 刘师傅仰着头哈哈大笑,“你要请我别的,我还不要,说请我吃甲鱼肉,那我就不客气了,别人弄的甲鱼,比伱弄的就是差了点味道。” 说着走到工具房,先后拉了两架板车出来,嘴里还在念叨,“他们是一辆板车都不用,你一个人就要两辆,我倒要看看你带些什么东西。” 陈凡呵呵直笑,“您待会儿就知道了。” 刘师傅又牵了骡子和驴出来,把车套上,转过身笑道,“行,我就跟你去看看。” 然后自己驾着骡车,让陈凡牵着驴子,晃晃悠悠出了牲口棚。 陈凡拽着缰绳跟在后面,笑着问道,“刘师傅,上次你说要教我赶车的呢,还教不?” 刘师傅坐在车板上,回头看了他一眼,哈哈笑道,“你还真想学赶大车?行啊,你想学我就教你,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天分。” 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个赶车啊,不能瞎赶,他有一套秘诀,甩鞭、赶车、驱马,都有很多的讲究。如果不懂秘诀,要么是赶不动,要么呢,控制不对牲口,搞不好还要把自己弄伤。 要想学赶车、当车把式,第一步就要学认识车套、马具,还要学怎么喂养马、怎么套车、怎么捆绑货物,这一套工作看上去简单,做起来却难得很,我是跟着师父学了3年才出师,……” 陈凡跟在他后面,认真听着他吹牛,怎么赶车、驱马的干货内容是一点都没讲。 不过他也不着急,从这里到甘家村5队,路上时间多的是,到时候再慢慢聊呗。 况且这些东西听了也能加深印象。 不一会儿到了知青点,将两套车都拉进院子,刘师傅看着姜丽丽旁边那堆成山的东西,不禁目瞪口呆。 他转头看了看陈凡,“你怕不是要搬家啊?” 6床棉絮、4只木桶、2只箩筐、1只木盆,这也就算了。 旁边还有一口大铁锅和一个“土灶”? 就算是搬家,那也没人带灶的啊?! 至于那一大堆用棉纱布包着的东西,棱角突出,也不知道是些什么玩意儿。 这么多的东西,难怪要两架车。 恐怕连两架车都有点悬。 陈凡嘿嘿笑道,“我昨天杀了10只甲鱼,做熟了想在集市上试着去卖。” “卖甲鱼肉?” 刘师傅瞪大眼睛,“这东西也能卖得出去?要是没人买呢?” 陈凡对他的话也不见怪,哈哈笑道,“要是没人买,我就请你吃肉,吃到饱。” 刘师傅一听顿时乐了,“你这话啊,让我是希望你卖出去好呢,还是不想你卖出去好?” 说笑的功夫,三人便往车板上搬东西。 这回是刘师傅做指挥兼主力,陈凡就负责搬比较重的,姜丽丽在边上打下手。 装着腊肉、腊鱼的两只箩筐放在车尾,前面铺上一块土布,再将6床棉絮搬上去,这就占了一架车。 那个直径约五十公分,外面裹着黄泥、里面其实是竹板的一次性土灶,也放在另一架车的车尾,从后面猪屋搬出来的大铁锅搁在上面,再将那个棉纱布包放在锅里。 4只木桶放在车板中间,其中两只是满满的甲鱼肉,用土布盖着,可以防止灰尘吹进去。另外两只桶里面却是一只只的“竹碗”。 包括放在锅里的那一大包,也都是竹碗。 前几天陈凡冥思苦想,如何解决餐具的问题,甚至产生过将知青点的碗带过去的想法,后来还是被他自己否定了。 这年头的碗虽然算不上多金贵,可最便宜的陶碗也要一两毛钱一个,瓷碗就更贵了,带这么多碗出去,要是不小心哐当掉,那真的要赔死。 想来想去,等陈凡看见床底下那只泡过闹钟零件的煤油竹筒,不禁骂了自己一声猪脑子。 村子东边就有一片不小的毛竹林,那粗壮的毛竹分明就是最好的碗。 正好,之前出去教杀甲鱼的时候,队里给陈凡记了50个工分,他便去找杨队长,用10个工分一根毛竹的价格,买了5根毛竹, 刘会计账本里的陈凡名字下面,再次归零。 陈凡将毛竹拖回来,一根长毛竹有18到20个竹节,正好锯成96个碗,又用竹枝做了100多根竹棍。 条件简陋就别要筷子了,一人发根竹棍扒拉着吃吧。 …… 将所有东西搬上车,两人拉着车出了院子,姜丽丽锁好院门,便一起往公社的方向走去。 (本章完) 第111章 南湖镇 陈凡很是不忿。 凭什么马车就不是车? 他跟着刘师傅学赶马车,听了半天的注意事项之后,终于抓住赶车的精髓,那就是如何驾驭牲口。 大致就是“驾”、“嘚儿”、“吁”、“喔”这些。 另外还有些甩鞭子的技巧。 陈凡赶车还用得着鞭子? 搞清楚赶车的奥妙之后,直接就跟拉车的驴子商量上了,“往前跑、跑稳点,跑稳了回来喂你草,跑不稳的话,看见前面老爷爷手里辣么大的鞭子没?知道疼是吧?那就跑啊!” 然后他就学会了驾驶驴车。 可是技能板却不承认这个是驾驶技能,反而出现一个“赶车”? 欺负驴车不是车的意思是吗?! 他不忿,教他的刘师傅则是郁闷。 刘师傅当老把式几十年了,解放前就在干赶驴拉车的活,想起当年跟着师父起早摸黑地学赶车、伺候牲口,那真是一把辛酸泪,好不容易才学会赶车的本事。 今天本来想在队里的风云人物小陈面前过把瘾,结果话都没说完,那小陈就催着那懒驴死劲跑。 自己将那头驴给小陈拉,就是因为这头驴很懒,能躺着就不站着,能走着就绝对不跑,很适合给新手拉,基本上不会出现翻车的问题。 再看看懒驴现在的样子,它迈着蹄儿就撒欢似的往前跑,咋地,前面有母驴啊? 就算有母驴,那还能四平八稳的拉着车板? 还跑我前头去了? 他们晕,拉车的毛驴更晕。 前面的车板上,陈凡坐在左边,右手不停地挥着鞭子,试验刘师傅教的“赶车鞭法”,拉车的毛驴听着那鞭子是让它往左、往右、往前、往后,偏偏后面传来的声音是让它只管往前跑,就很分裂。 姜丽丽坐在陈凡旁边,也就是板车的另一边,双手紧紧抓住车板挡,看着毛驴的双眼有些发直。 这毛驴今天怎么这么能跑,才十几分钟就跑到公社了? 看到前面有一条大街,街上还有许多人,陈凡赶紧叫驴儿慢下来,随后问道,“这里就是公社?” 姜丽丽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啊,对,这里就是南湖镇。” 陈凡早已伸长脖子,打量极具时代特色的小镇。 镇子与农村之间并没有明显的界限,一片农田上去一个小土坡,就是镇子的街道。 街道两边都是砖瓦房,看上去都是民房,没有什么单位,倒是路面比较宽,比村里的主干道宽了三倍还有余。 陈凡好奇地问道,“公社有多大?” 姜丽丽看了看街上的人群,身体往陈凡这边稍微侧了一下,低着头小声说道,“南湖镇其实就是一横一竖两条十字街,这条是南北走向,主要是居民区,另外还有几个单位的宿舍区也在这里,那几个门口是铁栅门的就是。” 陈凡还在找铁栅门两边墙上有没有招牌,听到她的话,才醒悟过来,“原来是宿舍区啊。” 心里又在纳闷,听说这个年代的单位宿舍很多都是筒子楼,这后面也没看见楼啊? 驴车经过宿舍区的门口,他才看见里面的房子格局。 原来里面是一排排的平房,平房与平房之间两两相对,从房间对面两三米处、稍微低一些的小平房就能看出来,这里的每一间屋子就是一户人家,也就是一个小单间。 单间只有一扇门和一扇窗,后面和两边都是别人的家,巷子对面的小屋子应该就是厨房。 几秒钟的时间一扫而过,陈凡嘴角微撇,转身对着姜丽丽小声说道,“就这个住房条件,除了是砖瓦房,还不如农村的土墙屋呢。” 就这种房子,在20多年后,会有一个专有名词,“棚户区”。 不过现在倒是没有那种老旧的感觉,只是相比农村的宽敞,确实比较狭窄。 听到他的话,姜丽丽低头抿嘴笑了笑。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头一回听到说城镇不如农村的,虽然这里只是一个小镇,可是让那些知青和社员们去选,有一个算一个,绝对都会选这里“狭小”的砖瓦房,而不是农村的土墙屋。 在他们后面,刘师傅似乎也是个名人,不时跟街边的行人打招呼。 “诶,去赶集,你们也去啊。” “啊啊,赶车,我们队里的陈师傅卖点东西,好好好,待会儿见啊。” 听着后面刘师傅的声音,陈凡回头看了一眼,笑道,“刘师傅认识很多人?” 姜丽丽小声说道,“刘师傅赶车几十年了,别说这里,就算去了县城,也有他认识的熟人,所以他经常说,出门不用带干粮,走到哪儿吃到哪儿,都不会饿肚子。” 陈凡笑着点点头,“那说明刘师傅人品好,跟很多人都能交朋友,人品不好的,赶一辈子车也交不了几个朋友。” 姜丽丽微微一愣,以前别人听说刘师傅的事,都说他是走的路多了,认识的人就多。陈凡这番话,她还是头一回听。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说话的功夫,驴车就到了十字街口。 姜丽丽回过神来,指了指横着的街道,“这条街就是建设路,刚才的是胜利街。胜利街主要是居民区,建设路上就都是各大单位。公社政府大院、邮电所、变电站、粮管所、水利所、供销社、修理铺,还有一些单位都在建设路上。 建设路头上往东,就是去县城的方向,往西是工厂区,纸箱厂、造纸厂、化肥厂、农药厂、水泥厂、火柴厂、煤厂、砖瓦厂、机械厂、水运公司这些单位都在这头,这边靠近河堤,用水比较方便。” 听到她的介绍,陈凡有些吃惊,“公社上有这么多单位?” 开玩笑的吧,这里不过就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从只有两条十字街就能看出来,规模真的不算大。 就这么点地方,竟然能有十家工厂企业? 姜丽丽见他这么吃惊,忍不住笑道,“说是工厂,其实大多都是作坊,最大的水运公司也只有不到两百个工人,这还是连炊事员都算进去了,最小的火柴厂只有十几个人。 这些工厂都是前几年上面提倡办‘五小工业’的时候办起来的,以前还有钢铁厂和焦炭厂呢,后来被撤销了。” 顿了一下,又压低声音悄悄说道,“知青们都在传,明年可能纸箱厂和水泥厂也会被撤,所以好多人都在想办法调去其他单位呢。” 陈凡干笑两声。 得,是自己太天真了,还真以为是大工厂,原来就只有一块牌子。 过了十字路口,再穿过胜利街的南边,这就算出了镇子。 然后陈凡就知道为什么要把赶集的地方设在甘家村5队了。 这里是真大啊! (本章完) 第112章 好热情啊 胜利街往南,出了街道之后,便是一片上千平米的平地。 这块平地一看就是人工修整过的。 这个不是重点,上千平米也容纳不下两万人,更别说赶集。 平地只是入口,再往里,竟然有一片比足球体育场还大一倍的l形水面,此时清风袭来,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在这片湖水的周围,还有一圈宽约2、30米的堤坝。 堤坝将湖水围在中间,然后通过眼前这片上千平米的场坪与胜利街相连。 算上堤坝,别说两万人,再来两万都不是问题。 陈凡将驴儿叫停,转头看向后面。 刘师傅已经赶着骡子上来,手里的马鞭指着左前方一间临时搭的茅草屋,“那里应该就是管理处,先去问问。” 说着就赶着车过去,陈凡赶紧跟在后面。 等到了地头,刘师傅也不下车,坐在车板上就开喊,“小脑斧,是你啊。” 一个穿着黑布棉袄、头上戴着搭耳帽的年轻人立刻走了出来,咧着嘴喊道,“叔爷诶,我都结婚了,你还喊我小脑斧。” 刘师傅哈哈大笑,“我都忘记你名字叫什么了。” 棚子里其他人也都起身走了过来,一个笑道,“老叔爷,伱就喊他小脑斧,等他七老八十也还是小脑斧。” 那个叫“小脑斧”的笑着一脚踢过去,“滚。” 说话这人也不恼,往后跳开一步,“我说你能活到八十几,这还不好啊?” 小脑斧也不理他,走到刘师傅面前,再看看陈凡和姜丽丽,回过头笑道,“叔爷,这是你们队里的知青啊?” 刘师傅回头看了一眼,指了指陈凡,满面红光地说道,“这是我们6队的陈师傅,听过没有?” “哟?” 小脑斧顿时眼睛一亮,对着陈凡就拱手,“原来是陈师傅,久仰久仰。” 其他人也都围了上来。 “陈师傅你文章写得好啊。” “我们南湖还从来没上过地委日报,陈师傅笔杆子一动就上了,了不得!” “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吧?来摆摊是不?” 有个人热情地过来指路,“口上这里就是你们卢家湾的位置,有事要帮忙就过来喊一声。” 还有主动提出带路的,“要不我带你们过去?” 陈凡赶紧拱手道谢,“谢谢谢谢。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我自己过去就行。” 刘师傅也挥了挥马鞭,“行了,有我在,你们还是好好站岗,今天恐怕来的人不少,你们要盯紧点。” 小脑斧笑道,“叔爷你放心,今天我们南湖民兵连的都来了,再加上甘家村民兵连的人,保证万无一失。” 刘师傅摆摆手,“那就行。走了啊。” 几人立刻让开道路,让他们过去。 陈凡还回过头呵呵直笑,刚想说这里的人好热情啊。 然后就看见小脑斧拦住一群推着独轮车的人,语气像是换了一个人。 “哪里来的?” “阳山公社?过河来的?” “东西拉过来,检查。有工业品就赶紧拿出来,等我们检查出来就不是一回事了啊。” 看到那群人乖乖地将独轮车推到管理处棚口,陈凡不禁咽了咽口水,悄咪咪地跟着刘师傅后头进了集市。 卢家湾的位置就在口上,两辆马车一进去,就有人在喊,“六叔爷,在这边。” “陈师傅来啦?我跟你占了位置,就在口上。” “谁要你占位置,陈师傅肯定来我们6队这边啊,陈师傅这里来。” 一堆卢家湾的人过来帮忙,有些人陈凡认识,有些不认识,他也都笑着表示感谢。 随后在一群人的帮助下,两辆马车停在距离出口不远处靠湖的这一侧。 陈凡左右看了看,笑道,“运气挺好,这是个好位置啊。” 这个地段确实是好,距离出口不远,又不挨着,进进出出的人没有影响。 杨队长看到动静,快步走了过来,哈哈笑道,“这可不是运气,南湖赶集的规矩就是按方位排位置,卢家湾在北边,当然要安排在场地的北头。” 随即看了看两辆马车上的东西,不禁咂咂嘴,“你这东西还真多。” 然后看着那个土灶和锅,顿时满脸无语,“连灶都带过来,你是头一个!” 陈凡哈哈笑道,“那正好,做独家生意。” 众人打过招呼之后,便各自散去。 有的继续摆摊,有的继续逛,陈凡便准备收拾东西出摊。 刘师傅过来将车套卸下,还给陈凡讲解要领。 对于这个一学就会的后生仔,他也喜欢得紧,再加上陈凡是广播员,还会写文章,不会威胁到他饲养员和赶车员的位置,教起来也毫无顾忌。 饲养员可是个肥差,其他社员一年到头能挣个3000分差不多就到顶了,饲养员却能赚5000多分,比队长还高,再加上每次赶车都会加工分,别看刘师傅已经七十多,他一个人赚的工分能顶两个壮劳力,可以说是队里毫无争议的“首富”。 连刘会计能当会计,都是托了他的福。 没办法,能够伺候牲口的“技术工”就是这么牛。 将两套车套卸下来,板车稳稳放在路边,刘师傅牵着骡子和驴去存放牲口的地方,陈凡便开始摆弄土灶。 先把土灶里的木柴拿出来放到一边,将锅架上,到身后的湖边打了一桶水,盖上锅盖就开始烧水。 姜丽丽则忙着把腊肉腊鱼搬下车,叠放着的几床棉絮解开绳子,将棉絮平放在板车上,又转过身帮陈凡点火。 此时已经快到10点,来赶集的人越来越多,陈凡的摊位前很快就围满了人。 有人摸了摸棉絮,“师傅,你这棉絮怎么卖?” 陈凡见姜丽丽在烧火,便起身走了过去,先打量一眼,看穿着、看气色,跟农民有不小的区别,很明显是镇上的人。 他当即笑道,“跟供销社一样,1块4一斤,不过不用棉花票。” 那人咂咂嘴,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买,就在他准备问能不能便宜点的时候,旁边一个老太太大喜过望地扑了过来,“哎呀,好漂亮的双囍字啊,1块4是吧?你这棉絮是几斤重的?” 陈凡,“薄一点的4斤,厚一点的6斤。” 老太太二话不说,“我买两床6斤的。” 她一边掏钱一边说道,“我要到管理处去称的啊。” 陈凡笑道,“您放心去称,少了的话我双倍退钱。” 老太太一听便不说话了,当即从手绢包着的钱里数了一叠递给他,“16块8,你点点。” 随即招呼身后的两个年轻人过来抱棉絮。 陈凡眨眨眼,我摊子都还没摆好,这就开张啦? 他这边把钱接过去,刚才还在犹豫的那人也不犹豫了,“我要一床4斤的和一床6斤的。” 说着就递过来14块。 总共6床棉絮,转眼间就只剩下两床4斤的。 还没等陈凡回过神,又来了两个女的,颇为遗憾地将最后两床也给包圆了。 陈凡看看空荡荡的板车,再看看手里的42块钱,总感觉这不现实。 但是现实就是,此时来得早的6队社员们摆的摊子,已经空了大半。 刘会计家里带的一篮子鸡蛋卖完了,而且是4分钱一个的高价,黄保管员家带了几把竹椅,最后连自己坐的小板凳都被人买走。 杨队长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一只野兔,跑来问陈凡会不会弄,听到陈凡说会做,他又乐呵呵地去别的地方逛。 陈凡抓抓脑袋,这生意做的,是不是太轻松了点? (本章完) 第113章 来一碗 将垫棉絮的纱布拿掉,陈凡本来准备将装着腊肉腊鱼的箩筐搬上来。 可搬的时候又犹豫了一下,重新放回板车后面,走过去和姜丽丽一起盛装甲鱼肉。 这年头的肉可不好买,主要是人在农村,很难弄到肉票,如果甲鱼肉能够卖出去,那他暂时就不缺钱花,这些肉还是留着自己吃。 此时锅里已经开始冒热气,但距离水开还早得很。 先把两个竹制的蒸片架子放在锅里,正好架在水上方。 姜丽丽在一旁用一个竹筒装甲鱼肉,每装一次就称一下,再倒进另一个竹筒里。 陈凡说一碗一斤,她就真按照一斤一碗的标准来放。 看到她的样子,陈凡不禁抹了把冷汗,“我说小姜同学,你就用这只碗做标准,看着差不多了直接倒过去不就完了,担心少的话再给他加两块肉,何必每次都要称这么麻烦呢。” 姜丽丽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对哦,原来还可以这样。” 看着她呆萌的样子,陈凡忍不住哈哈大笑,眼看那脸色由白转红,赶紧闭上嘴和她一起分装。 很快一只只的竹碗就被放到锅里叠起来,木桶里的甲鱼肉也快见底。 不过装完96碗后,桶里还有大约10几碗的份量,这些陈凡也不打算卖了,待会儿现场热一热,给杨队长和刘师傅他们分一点,就当午饭吃。 装完竹碗,水还没开,摊子前就围了一大群人。 “师傅,你这是卖的什么肉啊?” “好大的腥味啊,怕不是甲鱼肉吧?” “竟然还有卖甲鱼肉的?那东西能吃?” “你怕不是外地来的吧?卢家湾来了个陈师傅,教他们做甲鱼,听说好吃得很,还说一只甲鱼顶两只鸡,现在卢家湾的家家户户都在吃甲鱼。哎师傅,伱是卢家湾的吧?” 陈凡忙着把腊鱼挪到腊肉的筐里,然后把空出来的箩筐提起来,检查一下有没有弄脏,简单擦拭后便倒过来当成锅盖,将锅里的几十碗甲鱼牢牢罩住。 锅倒是挺大,可惜箩筐的高度不够,只能分批蒸。 听到那人的问话,他才笑道,“我就是卢家湾的。” 又提高音量对着其他人说道,“这个东西好不好吃,我说了不算,等水开蒸好,吃过的才能评价。” 说完便蹲下来,往土灶里加干柴。 今天为了出摊,他特意带的木柴,比棉梗还耐烧,这么一大捆,可以烧很久。 两根木柴加进去,火焰立刻往上冒,甚至从锅灶之间的缝隙窜了出来,一股热浪迅速散发出去。 有些很早来赶集的,这时候已经围着水湖逛了一圈,见到有人出摊卖熟食,还是以前没吃过的甲鱼,都忍不住在这里驻足。 而边上卢家湾的村民便帮着喊腔,“这就是教我们卢家湾全大队人做甲鱼的陈师傅,他做的甲鱼那味道顶呱呱,跟我们以前弄的不是一回事,保管你吃了第一回,就念叨一辈子。” 立刻就有人回道,“有没有这么夸张啊?莫不是在吹牛。” 又有其他村民说道,“我们卢家湾的又不是傻子,好不好吃还吃不出来?用陈师傅的话说,好不好吃,等做好你吃一口不就晓得了。而且这甲鱼肉大补,一斤甲鱼顶两斤鸡,吃了甲鱼肉,晚上都睡不着觉。” “哎呀,睡不着觉那干什么呢?” “你要想知道,吃一碗回家不就知道啦。当然必须要结了婚的,没结婚的不要瞎吃啊。” 半露骨的话顿时引来一片笑声,也勾起不少人的兴趣。 陈凡也不理他们,埋着头烧火,不一会儿蒸笼上就冒起了热气。 只不过蒸和煮不同,同样的东西,蒸比煮慢多了,至少还要等10分钟,锅里的甲鱼肉才能热透。 等待的时候,陈凡转头看着姜丽丽,“你有什么想买的没有?” 姜丽丽轻轻摇头,“没有。” 陈凡,“好不容易来一趟,待会儿去逛逛,说不定就有想买的东西呢。” 姜丽丽笑了笑,正准备说话,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赶紧低下头缩着脑袋,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陈凡看到她的样子,很自然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却没发现什么异常,便轻声问道,“怎么啦?” 姜丽丽喃喃说道,“有我们知青点的知青来了。” 陈凡眉头紧皱,“他们欺负你?” 姜丽丽轻轻摇头,“没有。就是……” 就是什么却没说。 陈凡眼珠微转,顿时明白她的顾虑。 一方面是碰上认识的熟人不好意思,另一方面,也是怕惹上麻烦。 自己摆摊无所谓,她一个家庭有问题的女知青跟着自己出摊,就可大可小了。 卢家湾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没人说话,但那些知青可不会。 沉吟两秒,他从挎包里翻出那块没用过的土布,展开后递给她,小声说道,“把这个当头巾,裹着脑袋再遮住脸,谁都认不出你。” 姜丽丽接到手里,展开后披在头上,从脑后交叉,再将脸围住,不一会儿就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头,再加上低着头烧火,别说那几个知青,只怕她家里人来了也认不出来。 陈凡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往周围看了看。 这些人要么在聊天,要么在贴着箩筐往里看,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动静。 其实就算看到了也没什么,帮忙拿个头巾而已,又有什么关系。 随着蒸汽越来越多,甲鱼肉的香气也随着蒸汽散发出去,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 刚才还在说甲鱼腥不能吃的那位,忍不住问道,“陈师傅,这个怎么卖?” 陈凡抬起头笑道,“您去买肉,要8毛到1块一斤,我这一大碗就有一斤甲鱼肉,还给您做熟,卖1块钱不过分吧。” 听到这个价格,许多人都不说话了。 有的人觉得太贵,那甲鱼到处都是,以前都没人吃,你还卖1块钱?抢钱呐? 而有的人觉得还算合理,饭店里面炒一盘溜肉片还不到3两肉,端上桌都要4毛5分钱,折算成一斤就要1块4到1块5,何况还另外要肉票。 如果这甲鱼肉真像卢家湾的人说的那么好吃,还能大补,花1块钱买来尝一尝,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抱前一种想法的,基本上都是生产队的社员,而后一种,自然便是镇上的单位职工。 这也是陈凡之前没有想法,直到听杨队长他们说镇上的人也会来,才想到做熟食的原因。 十分钟很快过去,陈凡揭开箩筐,堆成小山似的竹碗出现在众人面前。 与此同时,比刚才还浓郁十倍的香气迅速扩散,吸引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陈凡拿起两根竹棍,夹了块肉丢到嘴里,确认已经热透,才转身喊道,“上好的甲鱼肉,一块钱一碗,手快有手慢无啊。” 有些人纹丝不动,还往后退了两步。 但也有人立刻掏出1块钱,“给我来一碗。” 陈凡收好钱,将一根竹棍插在竹碗里,然后递给他,“您拿好,小心烫。” 这一刻,所有人都盯着他。 那人捧着竹碗掂了两下,“嚯嚯,真的好烫。” 随即用自己的衣服垫着,凑到嘴边吃了一口。 甲鱼肉刚到嘴里,他就眼睛发亮,喊了一声,“好吃。” 旁边有人喊道,“真的好吃?” 那人嘴巴都停不下来,“比鸡子好吃。” 这一下不得了,十几只手伸到陈凡面前,“来一碗!” (本章完) 第114章 砍价高手 第一锅两分钟卖完。 紧接着蒸了第二锅,又是两分钟卖完。 面对依然围着的众人,陈凡很光棍地摊开手,“卖光了,没有了。” “陈师傅你不厚道啊,” 有人指着他旁边的木桶说道,“那里面明明还有好多,我看最少还有十几碗。” 陈凡继续摊着手,很无辜地说道,“可是没有碗了啊!” 10只大甲鱼提供了120多斤的材料,加上汤水配料,确实能分出一百多碗来。 可是他换了5根毛竹,全都锯了也只凑出96个竹筒,能怎么办呢? 那人还不信,走到板车后面来看了看,发现确实没有竹筒,也只能遗憾摇头。 这时突然一个人凑了过来,举着一只竹筒说道,“我这有,再给我来一碗。” 陈凡(◎_◎),竟然还有回头客? 那人举着竹筒,转头对着旁边的人说道,“饭店里炒个鸡块,鸡子只有小半斤,一盘就要1块钱,这东西比鸡子多了一倍还多,味道还更好,刚才要不是没挤进来,我早就要多买两碗。” 有了这个表率,其他买过的人顿时反应过来,十几只竹筒伸到陈凡面前,“我也要。” 陈凡张着嘴,看看他们,再看看桶里的一点剩菜。 得嘞,他们敢买,自己就敢卖。 当即拿着锅铲给他们盛,姜丽丽一个个的称重,先称空碗,再称带肉的,没一会儿功夫,又卖出去19碗。 就连最后一点汤汁也尽数倒干净。 那些人端着甲鱼,也不用他蒸热,直接捧着竹筒就走。 陈凡看着两边,现在就剩下一筐腊肉腊鱼,别的东西都卖完了,所以,现在就可以收摊? 现在还围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镇上的居民,那些社员们哪怕再嘴馋,也不会花一块钱去买一碗肉。 他们反倒是在心里犯嘀咕,甲鱼肉真这么好吃?自己回去是不是可以挖甲鱼出来卖?或者自己下次也卖甲鱼肉? 就在陈凡准备收摊的时候,有个人突然问道,“陈师傅,你什么时候再做甲鱼啊?我到你们队上去买行不行?” 一听这话,陈凡赶紧摆手,“不行不行啊,这个一定不行,市场管理有规矩,只能在集市上卖,伱要是到我家里去卖,那我成什么了?不行不行!” 他身上还背着“来历不明”的记号,要是敢在自己家里做生意,板子分分钟打下来,他可没这么傻,为了几块钱惹来一身骚。 又不是穷到活不下去! 见陈凡态度如此坚决,那人也不再多说,只能摇着头遗憾离开。 不远处自己过来维持秩序的两个管理处的人,听到陈凡这话,都不禁轻轻点头。 “刚才还说要不要给陈师傅提个醒,他做这个生意有点打擦边球,这次就算了,下次最好不要做。不过,看来陈师傅还是个自觉性很高的人嘛。” “说是擦边球,其实就是没有规定,既然陈师傅这么自觉,又是在钱书记那里挂了号的,咱们就先不管,等上头有人发话再说。” 两人相视一眼,都呵呵笑了两声,转身离开。 今天要是别人这么弄,只怕一碗肉都卖不出去,卖掉的钱也要没收。 但是陈凡嘛,那是写文章上了地委日报,又是跟刘师傅一起来的人,里里外外都是面子,先看看再说。 …… 将当做蒸笼盖的箩筐在大锅的热水里烫洗一下,随后放到板车上,另一个装着腊肉腊鱼的箩筐直接摞上去,再用土布将肉鱼盖紧。 今天收入颇丰,这些东西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土灶就不要了,大锅里的水倒进木桶,放在一旁冷却后,倒着盖在装肉鱼的箩筐上,接着又将其他东西一一整理好,全部装上板车。 陈凡左右看了看,对着姜丽丽说道,“咱们也去逛逛吧。” 姜丽丽看了看板车,“我、我还是看着这个吧,万一要是被人拉走就坏了。” 陈凡回头看了一眼,眼珠微转,跑到旁边去问一个卢家湾的摊主,“罗师傅,这里有存板车的地方没?” 这位罗师傅就是5队上的人,看上去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他笑着挥挥手,“还存什么板车,你就放这里,我替你们看着,周围全都是我们卢家湾的人,绝对不会出问题。” 说着就将自己的“摊位”挪到两架板车中间,牢牢占住位置。 附近其他人也都跟陈凡打招呼,“陈师傅你去逛,板车有我们看着。” 陈凡看了看他们的摊子,其实就是个大竹篮,里面装着几坛泡菜、酱菜,还有一些自制的酱油和醋。 难怪到现在都没卖出去,这些东西几乎家家户户都会自己做,哪怕是镇上的居民,家里也常年不缺这个,如果说有什么货是在集市上不好卖的,绝对非这些东西莫属。 对此陈凡也没办法,家里还有好多这些东西呢,要不然他花个几块钱,全部给他包圆也不成问题。 但现在嘛,只能祝他们好运。 安排好板车,陈凡便和姜丽丽轻装上阵,逛起了集市。 等逛了一大截,他忽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东西可买的。 一来这时候好东西都被人买走了,二来目前他自己也确实不缺什么。 吃的、穿的、用的齐全,甚至家里还有收音机和座钟,回头只要买一截电线和插座,再买个零件把座钟修好,那小日子过得,绝对可以算上等生活。 既然没东西买,那就随便逛逛吧。 走了一段路,他发现也不是完全没东西买。 虽然有的人来得早,已经卖完离开,但还是有住得远的人陆续赶来,此时陈凡就看见有人提着一篮子鸡蛋,正准备找地方摆卖。 他当即走过去,“大娘,您这鸡蛋怎么卖啊?” 老太太看了看他,“4分钱一个,称斤就是3毛钱。” 陈凡说道,“我全都要,能不能便宜点?”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摇着头说道,“要是便宜卖,我还不如卖给收购站。” 一直没有说话的姜丽丽突然说道,“你这鸡蛋个头都不大,卖得比供销社还贵,旁边就是公社,去那里也能买,哪能卖这么贵?你说卖给收购站,人家最多给你出两分五一颗,论斤只怕还不到两毛五。” 陈凡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这位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小姑娘,还是个砍价高手啊? 老太太脸色有点不好看,“那你说多少?太低了我不卖啊。” 随着姜丽丽的据理力争,老太太终于让了点价,两毛五一斤,总共十斤差一点的鸡蛋,全让陈凡给包圆了。 又多花了1毛钱,把老太太的篮子也一起买下,然后挎着篮子继续逛。 (本章完) 第115章 买小鸡仔 有的人来,有的人走。 陈凡发现姜丽丽裹了头巾之后,似乎脑袋都抬高了些,两只眼睛好奇地往两边张望。 走着走着,她突然抬手指向前方,“呀,那里有卖小鸡的。” 陈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位老大爷正将一副箩筐放下,然后从其中一只箩筐盖着的簸箕上取下一只小板凳坐着。 没看见小鸡啊? 姜丽丽,“卖小鸡的就是这样,箩筐里面垫着稻草,小鸡就在下面,上面用簸箕盖住。” 陈凡立刻迈开大步,“走。” 三步并做两步,来到摊子前,老大爷抬起头看了看两人,呵呵笑道,“买小鸡仔吧?多买点鸡仔养大,就有‘鸡屁股银行’,买得越多、赚得越多。” 鸡屁股银行? 陈凡眨眨眼,瞬间明白是什么意思,不禁呵呵直笑。 别说,还挺形象,先花钱买小鸡,等小鸡仔长大可以生蛋,每天一只蛋就是4分钱,10只蛋就是4毛,可不就是买得越多赚得越多么。 老大爷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将两个簸箕拿下来,果不其然,下面是垫着稻草的小鸡仔,一个个像毛绒绒的乒乓球,挤在箩筐里面,看得陈凡两眼冒星星。 哎呀,老夫的少女心呐! 随即伸手就要去抓。 老大爷赶紧将他拦住,“莫急莫急,这个小鸡仔娇气得很,温度高一点、低一点都会受惊,你先把手搓热,再慢慢挑。” 顿了一下,又说道,“干脆你说要哪只,我一只只挑给你看。” 陈凡愣了愣,小鸡仔这么娇气的吗? 那我待会儿怎么带回去? 姜丽丽蹲在他旁边,小声说道,“等一下要点稻草,铺在鸡蛋上,小鸡就放在稻草上面,然后再盖一块布挡风就行了。” 陈凡看了看鸡蛋篮子,上百个小鸡蛋平码在长方形的篮子里,只占了三分之一的空间,在上面垫上稻草,装小鸡肯定不成问题。 便转头对着姜丽丽笑道,“伱可真聪明。” 姜丽丽哑然失笑,这不是我聪明,是你没在农村生活过吧。 接下来就开始选鸡仔。 但是没等陈凡下手,姜丽丽就问道,“大爷,您家小鸡多少钱一只?” 老大爷伸出两根手指头,“跟供销社一个价,2毛钱。” 姜丽丽眉头微皱,“能不能便宜点?” 老大爷嘿嘿一笑,看着两人说道,“我可一点没有喊虚价,这个东西不是我自己家里孵的,也是从鸡贩子手里买来的,我也就是赚点辛苦钱。” 陈凡瞪大眼睛,“还有鸡贩子?” 别说他,就连姜丽丽也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大爷,她在卢家湾3年,只见过挑着箩筐走村卖小鸡的人,还真不知道竟然有人在做贩卖小鸡的生意。 老大爷看了看他,理直气壮地说道,“怎么没有?只要向生产队打报告,生产队开具外销证明,就能出去卖小鸡仔。 就是出门在外要购买工分,这个买工分的价格就高了啊,出工一天赚10个工分,还值不了5毛钱,但是找生产队买工分,5天就要8块钱,买了工分才能出去。” 听他讲这些东西,陈凡感觉很神奇,便追着问道,“那不是要一天1块5毛多?卖小鸡仔能赚得回来吗?” 老大爷左右看了看,这时候也没人过来买他的小鸡,便也乐意跟这个年轻人扯淡,打着哈哈笑道, “那要看怎么赚,那些大鸡贩子直接去找熟悉的生产队孵化房,从他们那里进货,然后坐火车到外地去卖,一次最少也是一千多只鸡,四五天时间,跑一趟就能赚2、30块,扣掉买工分的钱,也还能赚20左右,一个月就是80多,比当工人还高。” 说着又摇了摇头,“只不过,赚得多,亏得也多。要是四五天卖不完,那剩下的小鸡仔基本上活不了,又或者天气不好,一场雷阵雨下来,10只鸡倒要死7、8只,血本无归。 而且啊,干这行也容易遭人嫌弃,这小鸡仔有气味啊,就算你拿着生产队的外销证明,去招待所人家也不要你住,坐车的时候,不搭两包烟,司机师傅都不让你上车。 等到了地头,挑着担子到菜市场叫卖,还要打发菜场管理处、市场监督队的人,各方各面都要打点到。 尤其是买工分的钱不能省,没有生产队的证明,被抓到就是进学习班,还要被市场纠察队处罚。” 说到这里,他拍了拍口袋,呵呵笑道,“最主要的是,本钱还不能少,少了干不了这个,像我就不行,我就只能从那些大鸡贩子手上买个百来只,走村串户赚点饭钱。” 顿了一下,他又看向姜丽丽,“我也不怕跟你明说,你也可以去找别人打听,有些东西都能打听得到。 大贩子从孵化房收鸡苗,一般就是1毛4分钱一只,他们卖给散客,是2毛钱一只,卖给我们这种小贩子,也要1毛8,一只鸡苗我就赚2分钱,就这样,我还要承担死鸡苗的损失,你要再还我的价,那我就是白干一场。” 这话说的,连姜丽丽都不好意思砍价了,只是喃喃说道,“那您送我们一点稻草呗。” 老大爷昂头长叹,再看向陈凡,满脸感慨地说道,“你这个媳妇姑不得了啊,真不是一般的持家!” 听到这话,姜丽丽顿时满脸通红,还好有头巾遮住脸,看不出来。 她还是挣扎着小声说道,“不、不是的,我们不是。” 陈凡也赶紧摆手笑道,“您误会了,我们就是朋友。” 老大爷恍然大悟,“哦,还没成家?那小伙子你要抓紧啊,这样的媳妇可不好找。” 陈凡见跟他扯不清楚,索性指着小鸡仔说道,“您帮我挑一批,公鸡母鸡各要10只。” 姜丽丽转头看着他,“你要那么多公鸡干嘛?” 陈凡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吃肉。” 姜丽丽满脸无语,小母鸡可比小公鸡走俏多了,也就只有这个贪吃的,才会养那么多公鸡吃。 老大爷则早已开始下手,先扯了一把稻草放在陈凡的篮子里,还细细整理铺好,然后便开始抓小鸡,“小鸡仔有讲究,你要捏屁股,如果屁股不是很软,这种小鸡就不能买,用人作比喻是‘屁股还没有收黄’,我给你拿的都是我自己挑选出来的,保证个顶个的壮。” 说话的功夫,他便挑选出10只公鸡和10只母鸡。 陈凡看着自己篮子里叽叽喳喳的小鸡仔,喜欢得不得了。 赶紧从包里拿出一块预备的布轻轻盖上,然后付了4块钱,才拎着篮子和姜丽丽一起离开。 (本章完) 第116章 绝活频出 有了收获,陈凡顿时神清气爽,连肚子都不饿了,大踏步地往前走。 但是看见红薯摊又饿了。 “师傅,来两个烤红薯。” 这是一个烤红薯的摊子,他架着两口灶,一口烤、一口蒸,5分钱一斤的烤红薯,大的差不多能有七八两重,小的也有二三两,来买的人络绎不绝。 1块钱的甲鱼肉只有镇上的居民舍得买,但是5分钱一斤的红薯,却在绝大部分社员的承受范围之内。 粮店里卖的红薯也只要3分钱一斤,如果拿粮票去买,一斤粮票能买7斤红薯,花上5分钱称一斤,大人小孩都能吃,也多花不了几个钱,买的人自然就多。 陈凡称了两个大的,正好差一点一斤半,掏出1毛钱付账,还找回来3分钱。 分了一个给姜丽丽,随后将篮子挎在胳膊上,边走边吃。 等红薯吃完,又看见一个卖糖葫芦的。 这可是个好东西,陈凡立刻兴匆匆地冲了上去,“老……师傅,冰糖葫芦怎么卖?” 好险,差点喊成老板。 那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抬起头,“喊师傅就行,我还不老。” 随即笑道,“5毛钱一串,一串有12颗,要是嫌贵,单卖是5分钱一颗。” 竟然还能单卖? 再看他的“琅琊棒”上,果然有一串只剩五颗。 那年轻人还以为他嫌贵,便笑着说道,“小师傅你莫嫌贵,商店里一颗硬糖还要2分钱,你看我这糖葫芦,都是大颗的山楂,裹的糖稀也厚得很,一颗5分钱真的不贵,而且你要是买一串,还多两颗,划算得很。” 陈凡咂咂嘴,掏出一块钱,“来两串。” 姜丽丽赶紧在一旁摆手,“我不用我不用,伱吃就行了。” 吃一个红薯几分钱还没什么,一串糖葫芦要5毛钱,差不多能顶她上一天工,这个代价太高,她就不想接受。 结果陈凡都不理她,直接摘了两串,将一串塞给她,又咬了一口自己的,“唔,酸酸甜甜真好吃。” 做成一笔生意,年轻的老板也很开心,“我说的吧,保证好吃。” 两人继续往前走。 不一会儿,陈凡看见前面围着一堆人,走过去一看,只见一个人抱着一只大碗,正用一支小弓箭一样的东西在碗上钻,不禁有些好奇,小声问道,“这是干什么?” 姜丽丽正举着糖葫芦,犹豫着要不要吃,听到陈凡的话,这才反应过来,歪着头看了看,“哦,那是在补碗。” 补碗? 陈凡眼睛一亮,这可是失传的绝技啊,“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说的就是这门功夫。 当即举着糖葫芦就上去凑热闹。 姜丽丽没办法,只能跟在他后面。 陈凡转头看了她一眼,再看看周围,小声说道,“这里有没有熟人?” 姜丽丽也看了看,然后摇头,“没有。” 陈凡又跟她换了个位置,“我把你挡在里面,你先吃,吃了再围住脸。” 姜丽丽鼓了鼓腮帮子,又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才小心翼翼落下蒙着脸的土布,轻轻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她的眼角也忍不住弯了下来。 而此时陈凡的注意力都放在补碗师傅身上。 补碗师傅穿着灰不溜秋的土布衣服,腿上垫着一块厚皮子,一手抓紧碗,一手拿着钻头在碗上打洞,不一会儿,就在破碎的瓷碗裂口两边钻出一个个小洞。 随后又用铜钉穿进去,用小锤子一点点将铜钉捶紧,再抓了点什么东西抹在裂缝上,过了一会儿,一只布满铜钉的大碗就被递到客户手里。 那人捧着碗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掏出5分钱递过去,“师傅辛苦了啊。” 补碗师傅笑着接过,“谢谢。” 陈凡看着别人手里的大碗,突然转头对着姜丽丽说道,“我们有没有破了的碗?” 姜丽丽眼珠微转,然后轻轻摇头,“没有。” 陈凡咂咂嘴,“可惜了。”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你说我要是现在去买一只碗,然后不小心打破了,再拿给他补,怎么样?” 姜丽丽虽然不知道什么叫无语,但是她此时的表情,完美演绎了什么叫无语之极。 买只新碗打破了再来补,这是什么思维? 陈凡打了个哈哈,“开个玩笑。” 然后脑袋一摆,“走,继续逛。” 姜丽丽赶紧将布巾拉上来,跟在他身后。 这时候陈凡才发现,除了卖农产品的,乡土手艺人也不在少数。 相比之下,刚才的补碗人只能说普通。 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就有个“凿碗字”的。 所谓的“凿碗字”,就是用一根尖锐的钢针,在碗里面刻字。 有的刻在碗底,有的刻在碗内,只见那工匠一手稳住钢针,一手拿着小锤子,一点点的在碗上雕琢,那锤子看上去很用力,却落针极轻,每敲一下就出现一个白点,一个个的白点连在一起,就是一个字,或者是一个图案。 看到这一幕,陈凡再次转头看着姜丽丽,“这个总可以吧?” 姜丽丽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买新碗来刻字,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陈凡对这些东西好像很感兴趣,她还是轻轻点头说道,“可以。” 然后又摇了摇头,“但是没必要,他们刻字是为了区分,因为农村吃席的时候,经常需要找别人家借碗,为了区分是谁家的碗,才会刻字做标记,但是在6队,没有人来知青点借碗,所以不用。” 陈凡也不倔强地非要刻字,只是咂咂嘴,遗憾放弃。 不一会儿,那凿碗匠便将一摞碗刻好,又用一块黑色的布沾了点水,在每个凿刻的字和图案上抹了一下,白色的凿点瞬间变黑,图案清晰出现。 随后凿碗匠抬起头,笑容带着几分讨好,“两个字一分钱,您这里一共20只碗,正好1毛钱。” 顾客将每只碗都检查了一下,没发现有问题,才掏钱付账。 陈凡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咬着牙咧了咧嘴。 费这么大的功夫,就赚1毛钱,……再想想另一边的补碗匠,好像都差不多。 …… (本章完) 第117章 现场学艺 两人继续往前。 陈凡又见识了篾匠、木匠,卖糖片的、卖柴的。 还有补锅的、修家具的,甚至还有现编草绳现卖的,让陈凡直呼大开眼界。 不知不觉,他们就绕着水湖走了大半圈。 等走到l型的内拐角处,发现又有一个地方围了好多人。 等两人赶过去,陈凡才发现,自己在现场蒸甲鱼肉卖,实在算不得什么。 见过现场烧制陶器卖的吗? 这里就是! 看到湖堤另一边的田地里,有一个地窑正在烧制,同时烧窑的师傅还在准备另一个,只见地上挖了一个坑,师傅们正在将一根根的木柴和已经打好的陶胚放进去。 这下连姜丽丽都大感惊讶,“这时候烧陶,还来得及吗?” 她是在问陈凡,而陈凡则直接问人家陶匠,“师傅,你们在这里烧陶,不怕人都走光了,你们东西还没烧好?” 一个老师傅直起身来,哈哈笑道,“我们是烧陶,又不是烧瓷,而且烧的陶器火候也不要求温度太高,顶多四五个小时就能烧好,一个上午我们已经烧了两口,等这两口烧完,也就不烧了。” 陈凡一听就懂了,他们烧的是低温陶器,这种陶瓷温度要求不高,只有7、8百度,在西汉时期,就有大批低温陶窑口出现,经过两千年的流传,这门手艺在民间还真不算罕见。 当然了,用这种土法窑口烧出来的陶器,也别指望有多精美,釉质也不太好看,比如大水缸,就可以用这种土窑烧出来。 想到这里,陈凡顿时来了兴趣,开始不断试探烧窑师傅的底线,“师傅,你这地坑是怎么挖的?木柴和陶器为什么要这么摆?待会儿顶上怎么封口呢?……” 只要不涉及陶土的配方,还有烧制的技巧,老师傅也很好说话,几乎是有问必答。 等这口土窑封顶,陈凡的技巧栏里,也出现了新的小伙伴:制陶lv1(5/20)。 这时候陈凡在默默盘算,自己已经学了木工、瓦工、裁缝、绘画,现在再多一个制陶的技能。 所以说,我可以自己手搓茅草屋? 可惜,暂时没有宅基地。 等有机会搞到一块地,自己肯定要建个古典与现代结合,乡村风里透着典雅的茅草屋! 为了对烧陶师傅的慷慨传艺表示感谢,陈凡花了两块钱,买了一只尺高陶罐。 看着这只绿色的陶罐,姜丽丽有些不解,“伱买这个干嘛?” 陈凡指了指前面不远处,“我刚才听人说那里有卖水牛奶的,去看看还有没有。” 水牛奶? 姜丽丽两眼茫然地跟在他后面,家里又没有小孩子,买什么牛奶? 不一会儿到了地方,只见一个人面前摆着一只水桶,里面是大半桶水牛奶。 摊子前还有人在问,“师傅,你这牛奶是哪里来的?” 那人当即笑道,“当然是从牛身上挤出来的啊。” 顿了一下,他解释道,“这是我自己家里养一头母牛,刚好前些天下了牛犊,今天赶集,我就攒了一些牛奶出来卖,昨天挤一点,今天挤一点,总共就这么多。” 随后又指着木桶说道,“这个桶还是新的,我用开水洗过,保证干净得很,肯定没有沾血吸虫的水。” 他要是不提最后一句,还有人想买,结果一听这话,反倒没人说话了。 陈凡趁机挤了进去,“师傅,你这个牛奶怎么卖?” 那人笑了笑,说道,“这东西也没个标准,连供销社都没有,只有干奶粉,我也是头一次卖,要不我们商量个价?” 陈凡呵呵直笑,“临卖了还没定价,恐怕您是头一个啊。” 那人笑道,“我们做人做事要凭良心,价格喊高了,对你不好,贱卖了,对我不好,要不你先说个价看看。” 陈凡哪肯先开价,指着牛奶说道,“你是卖主,还是你来开,我要是觉得高,我再还价。” 那人点点头,“也行,讨价还价,天经地义。” 他咬着牙想了想,“这样,5毛钱一斤,你看怎么样?” 陈凡立刻摇头,“高了。” 他随即解释道,“我也不怕跟你直说,前些天还看过报纸,说上海的居民定牛奶,一瓶要1毛8分钱,那一瓶是200毫升,大概就是4两。 但是呢,他们的牛奶,那是供销社的价,我打个比方,你现在是农户,要先卖给收购站、收购站再卖给牛奶厂、牛奶厂加工之后,再卖给供销社,最后供销社才卖给居民。这里面价格最少要打7折。 而且你这个是水牛奶,人家的是奶牛产的奶,价格又要低一些,这个你认不认?” 听到他的话,不仅卖牛奶的两眼发晕,周围其他人也窃窃私语。 经常看报纸,讲起话来头头是道,这个人怕不是个干部? 晃了晃脑袋,卖牛奶的满脸苦笑着说道,“那还是你说个价。” 陈凡笑道,“上海那是大城市,他们家的牛奶也只要4毛5一斤,你这个我出到3毛2,你觉得怎么样?” 那人掰着手指头算账,还没等他算出来,突然有人喊道,“哎呀,我想起来了,他是在地委日报发了文章的陈师傅啊,卢家湾的广播员就是他。” 其他人一听,立刻转头看向陈凡,都想看看这个“文曲星”长什么样子。 好一番打量之后,大媳妇小姑娘都暗暗点头,是个帅小伙。 小伙子大汉子则心情复杂,长得帅也就算了,还这么有才,给不给别人活路了? 卖牛奶的一听是陈凡,也就干脆懒得算了,对着他哈哈笑道,“原来是陈师傅,那你肯定不会骗我,就按你说的,3毛2一斤。” 陈凡当即乐呵呵地将水壶里的水倒进刚买的陶罐,把里面冲洗了两遍,随后往前一递,“来,装满。” 水牛平均一天能挤3次奶,每次大约4斤,昨天挤了3次,今天挤了两次,总共近20斤奶都在这里。 卖家也不含糊,先拿一杆大秤连着桶一起称,然后将牛奶倒进陶罐里,再称自己的桶,最后算出来有19斤奶,一起6块8分钱。 抹掉零头,陈凡掏了6块钱,再将装有鸡蛋和小鸡的篮子交给姜丽丽,抱着陶罐就往前走。 刚走了一小段,就看见前面一群人在喊, “可怜哦。” “可惜了。” 陈凡往那边看了两眼,这又是出什么事了? (本章完) 第118章 买马 陈凡和姜丽丽相视一眼,再看向前方,只见不远处有好一大堆人挤着,里三层外三层,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等他走过去,才发现围着的人群里还有好几个熟人。 大队部的杨书记、张队长、肖队长和叶队长都在这里,6队的杨队长和黄保管员也在这里,另外还有几个卢家湾的社员。 陈凡当即喊了一声,“队长,这是怎么啦?” 听到声音,有人便回过头来看,发现是陈凡,立刻就让开一条路,“陈师傅也来啦,这里有个小马驹。” 陈凡一边道谢一边往里走,同时脑子里满是问号,小马驹? 姜丽丽本来没想进去,但看见社员们还在等她通过,便也扎着脑袋跟在陈凡身后往里走。 没几步便到了最里面,陈凡这才看见是什么情况。 一个人坐在板凳上,脸色满是愁苦,他面前放着一只小马驹。 可能是担心小马驹怕冷,还在地上垫了三层稻草席。 只是这匹小马驹没什么精神,蜷缩在草席上无精打采,连眼睛都是半开半合,对嘴边的一堆草料也不感兴趣。 陈凡一边看着小马,一边凑到自己队的杨队长身边,小声问道,“这是要卖小马吗?” 杨传福还没说话,站在一旁的刘师傅就说道,“这匹马闹毛病了,马主想卖掉。” 陈凡这才发现他也在,歪着头看了看刘师傅,好奇地问道,“谁会买病马?” 如果是健康的小马驹,开价5、60块都有的是人买,可一匹病马,如果买回去治不好,岂不是要赔死? 刘师傅咂咂嘴,长叹了一口气,“这匹马驹是吃坏了东西闹肚子,倒也没有别的毛病,马驹的肉嫩,有些贪吃的,也会买回去宰了吃肉。” 那马主听到他的话,本来就愁苦的脸,更是苦得要滴出水来,“我这马驹本来都被我们队里定了的,谈好的60块钱,等到3个月断奶,马倌师傅就来牵走。 结果现在刚刚满月就出了毛病,我钱都花了3、4块,找了三个兽医来看,结果都不起作用。 我也是没办法,今年甘家村大队的情况你们都知道,好多田都遭了水,一个工才两毛多,我本来就指望这匹小马驹能卖点钱,明年日子能好过点,这一下子全都泡汤。” 说着伸手摸了摸马驹的脑袋,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马儿诶马儿,你也不要怪我,我也是没得办法。我自己舍不得吃你,只能把伱卖咯。” 小马驹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抬起头晃了晃,却又再次趴下去,两只眼神更加黯淡无光。 看到这一幕,刚才陈凡听到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可怜哦。” “可惜了。” 刘师傅也连连摇头,眼里满是不忍,“我刚才也看了一下,这匹马还真是一匹好马,要是没看错,应该是还没有串种的东洋马。” 那马主立刻抬起头来,满脸懊恼地说道,“刘师傅好眼光,这是我特意去找旁边青山公社配的纯种东洋马,当时配种还花了我3块钱。这小鬼子都赶走30几年,东洋马是死一匹少一匹,以后再想找,难咯。” 陈凡听到他们的话,不禁好奇地问道,“东洋马就是小鬼子的战马吧?” 刘师傅点点头,小声解释,“东洋马是小鬼子用了差不多四十年时间,花了很大的代价,找了全天下最顶级的战马和本土的矮脚马配种,这样一代代地培养出来的,跑得快、耐力足,而且个头比我们本地马要高一大截,是最好的战马之一。 当年我们大部队打过来的时候,缴获了一批战马,好的都带走,老弱病残就留下来当做挽马用来耕田,我们一批老家伙当年还被招过去负责养马,当时就有心留了一批马当种马。 结果闹灾荒的时候杀了一批,这十年不许东、不许西,又荒废了一批,这个马主说的对,再想找纯种的东洋马,难咯。” 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那小马驹说道,“这匹马刚才我就看了,是正儿八经的好马,训练好能当战马用,但是这一病,看了三个兽医还看不好,只怕这一关是过不去了。” 陈凡看了看他,再看看那小马,“您不是会养马吗,您也不行?” 刘师傅呲笑一声,“那你真是高看我了,要是一般的毛病,我抓几把草也能治,但是这种大毛病,连人家兽医都治不好,我能有什么办法?” 陈凡看着那小马呆滞的眼神,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然后才发现自己还抱着牛奶罐子。 他左右看了看,直接走到张文良面前,“三虎哥,帮我抱一下。” 张文良往罐子里瞄了一眼,“这好像是牛奶?” 陈凡嘿嘿笑了笑,“那边有个卖水牛奶的,我看着挺新鲜,就买了一点。” 张文良恍然点了点头,却也没说话。 陈凡将罐子交给他,转身走到小马面前,蹲下来看了看。 刘师傅在一旁说道,“怎么,小陈你还会做马肉?” 听到这话,那马主心里突然揪了一下,可想到家里的情况,干脆捂住脸不去看。 陈凡回过头笑了笑,“没有,我就是看看马。” 随即摸着马头,咴咴地叫了几声,“你哪里不舒服啊?” 小马突然僵住,歪着头看着陈凡,也咴咴地叫了两声,“肚子疼。” 它叫完之后,刚才还暗如死灰的眼神突然明亮起来,眼里满是委屈,泪水刷地就挤满眼眶。 旁边的人看到这一幕,都纷纷称奇。 刘师傅更是大声说道,“哎呀,这马驹跟你有缘呐。” 听到周围的动静,马主瞬间抬起头,等他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也不禁呆住。 陈凡摸了摸马头,看着委屈叭叭往自己身上蹭的小马驹,心里做了个决定,转头看着马主,“你这马卖多少钱?”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杨书记等人都有心劝一劝陈凡,毕竟这匹马看着已经不行了,买回去多半活不了,只能等死了杀肉。 但马肉一点油水都没有,根本就不值钱,何苦花这个冤枉钱去买马? 可是再看到那马儿的样子,所有人都一口气憋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农村人养牲口,自然知道有些牲口通灵性,没有表现出来也就罢了,既然表现出来,除非是真的没有办法,否则都是能不杀就不杀、能不卖就不卖。 这匹马死劲黏着陈凡,摆明就是拿他当救星,跟刚才的表现截然不同,或许他们真的有缘呢? 那马主愣了好几秒,才喃喃说道,“3、30。” 刘师傅立刻说道,“这马都快死了,你还卖30?” 马主哭丧着脸,紧紧咬了咬牙,“25块,真的不能再少了,我配种花了3块钱,给它治病花了3、4块,还有母马一年的草料、……” 陈凡摆手打断他的话,“行,就25块,成交。” (本章完) 第119章 死马当作活马医 生意达成,周围的人见没了热闹看,都纷纷离开,去其他地方逛。 倒是卢家湾的人一个都没走。 这种“大额”交易,一般都会有张条子作为证明,否则碰上心黑的,收了钱之后,转头就诬告买主盗马的事也不是没有。 马主早有准备,拿出提前准备的交易条,在上面填好金额,又按了个手印,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条,这笔生意才算完成。 看着那马主带着钱拉着板车离开,大队杨书记走到陈凡面前,嘴里啧啧有声,“你今天卖甲鱼肉赚了很多钱?25块的病马也说买就买?” 陈凡摸摸马头,站起来笑着说道,“也是运气好,十年没开集,把大家都憋坏了,看着东西就买。我做了两桶甲鱼,总共赚了几十块,倒是可以过个肥年。” 今天做熟食肉的只有他一家,尤其是那香气,由北到南,吹得满集市都是,根本就瞒不住。 不过除了身边的姜丽丽,别人也不清楚他到底赚了多少,便将收入打了个折。 几十块和一百多,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这样也可以少招点红眼病。 但是几十块钱也不得了了。 刘会计张大嘴说道,“竟然赚了几十块?顶一个高级工一个月的工资啊!” 叶树宝也龇牙咧嘴,“好家伙,今年社员一年的分红估计都没你一天赚得多。” 陈凡摆摆手,“那不能比,我这就是一锤子买卖,等下次开集,肯定有很多人会做甲鱼肉来卖,那时候就赚不到什么钱了。” 杨传福说道,“就算有很多人来卖,他们肯定也卖不过你,伱的手艺最好啊,别人怎么能比?” 陈凡摇摇头,“我也就做这一回,以后也不打算做了。” 他敢肯定,下次开集,至少能有2、30家卖甲鱼肉的,这还得是卢家湾的人往外面传得慢,否则的话,等时间一长,传得附近几个生产大队都会做,上百家都有可能。 对社员们来说,甲鱼不要钱,无非就是往里面搭一点油盐调料,约等于无本的买卖。 只要卖的人一多,这些社员抱着赚一点是一点的想法,肯定会打价格战。 陈凡可不想辛辛苦苦忙一趟,最后只能赚个几块钱。 有这个功夫,他还不如多看会儿书呢,而且比猪肉强得多的甲鱼肉何必贱卖,自己留着吃不香么。 旁边张文良抱着牛奶罐,看着他呵呵笑道,“你真不打算继续做?” 陈凡很果断地摇头,“不做了。” 张文良,“那这样,要是再开集,我提供甲鱼和油盐调料,你帮我做,等赚了钱,我分你一半,怎么样?” 不等陈凡说话,刘会计就拍着巴掌笑道,“这个主意好,要是小陈答应,我也想做这个生意。” 张长江在一旁笑骂道,“你们这是想当资本家啊。” 张文良振振有词,“资本家是一个人雇佣好多工人,我们是好多人请陈师傅一个人,怎么是资本家呢?” 陈凡也乐得哈哈直笑,“行啊,只要我忙得过来,你们谁想做就来找我。” 什么分一半的话他提也没提。 现在不比以后,先小人后君子,只要跟钱有关的事,都要提前说明白。 这个年代,熟人朋友之间还是以感情为先,若是有谁敢坑合伙人,消息一传出去,保证没人跟他玩,所以陈凡也不担心会被坑。 再说钱都还没到手,为这个掰扯也没意义,反倒坏了感情。 见陈凡守规矩、知进退,一直没说话的肖烈文点了点头,随即蹲下来看着小马驹,“这个小家伙你打算怎么处理?” 陈凡,“我想再找镇上的兽医看看。” 刘师傅也走了过来,摸着小马驹的背,“公社上的兽医你就不用找了,刚才那个马主也找了他们的,他们也就这点本事,起不到大用,除非拉去县城,只不过,……” 他又摸摸小马驹的肚子,“它这个样子,恐怕也走不了远路,那么远拉到县城,情况多半会恶化,搞不好半路就没了。” 说着抬起头看着陈凡,“你就不要再浪费钱,不如拉回去,弄点药草慢慢治,说不定还有点机会。” 陈凡眉头微皱,刘师傅养了几十年的牲口,也许不是一个合格的兽医,但是对牲口的了解,可能比很多老兽医都强,他的话不能不重视。 略作沉吟后,陈凡问道,“刘师傅,镇上有没有兽医方面的书卖?” 刘师傅闻言一愣,“你要去买书看,自己给它治?” 陈凡蹲下来摸摸马头,小马驹又主动往他怀里蹭,他随即看向刘师傅,笑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反正死马当作活马医,能救回来就是它的运气,救不回来,……” 他抱着马头搓了搓,看着小马灵动的眼神,咧嘴笑道,“我也尽力了。” 刘师傅沉着脸轻轻点头,“你倒是个有心人。” 顿了一下,又抬起头笑道,“公社的书店有没有书卖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哪里有。我听公社兽医站的人说过,他们几个都是野路子、半文盲,技术都是跟着师父慢慢学会的,上面发给他们的兽医书,他们也看不懂。 反正他们看不懂,我就拉一回脸,替你讨几本书回来,看看这个小家伙到底是不是跟你有缘。” 说着便站起来挥了一下手,“你拉一辆板车来,小家伙走不动路,只能拉回去,我先去兽医站看看,很快就回来。” 刘师傅已经一大把年纪,却是个行动派,说完就走。 张文良将牛奶罐子还给陈凡,指着旁边说道,“那边有个卖枯荷叶的,1分钱5张,你去买一点,把这个盖住,我去给你拉板车。” 还有卖枯荷叶的? 陈凡抱着罐子往那边望去,人来人往,也不知道是哪一家。 姜丽丽立刻说道,“我去吧。” 说完便往前走去。 叶树宝走过来,看了看他罐子里的水牛奶,再看看小马驹,“你刚买了牛奶,就来一匹小马驹,也够巧。” 他这一说话,陈凡顿时反应过来,这小家伙才刚满月,就算把它治好了,以后吃啥? (本章完) 第120章 凑材料 过了一会儿,姜丽丽首先回来,篮子里还放着几片枯荷叶。 陈凡拿了两张盖住罐子口,再从包里拿出棉绳绑紧,这样就不怕牛奶弄脏,也不会洒出来。 又过了没多久,张文良也赶着驴车过来了。 陈凡先将小马驹抱起来,轻轻掂了一下,嘿,这小家伙还挺沉,少说也有6、70斤。 小马驹也乖乖的蜷缩在陈凡怀里,一动不动。 等张文良把稻草席拉到马车上垫着,陈凡才将小马驹放上去。 刘会计在一旁笑道,“拉车的坐车,也是稀罕事啊。” 周围的人也都轻轻笑了笑,见这里没事了,便都继续各逛各的。 小马驹趴在板车上,伸头舔了一下陈凡的手背,才乖乖缩着不动。 陈凡又把牛奶罐放在板车上,和杨书记他们打过招呼之后,赶着驴车往回走。 姜丽丽依然挎着篮子,跟在马车旁边。 陈凡看了看她,“你也把篮子放上来啊。” 姜丽丽犹豫了一下,轻轻摇头,“还是不要了,我怕小鸡仔受惊。” 陈凡摸了摸小马驹的脑袋,笑道,“你看它多乖,不会吓到小鸡仔的。” 姜丽丽看了看将脑袋靠在陈凡身上的小马,忍不住问道,“能救回来吗?” 陈凡抱着马头,轻声说道,“它应该是急性肠胃炎,待会儿等刘师傅回来,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方子,如果有,那就有救,如果没有。” 他低着头看了看小马驹,“就只能看它的运气了。” 小马驹很享受陈凡的抚摸,脑袋贴着他靠着,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陈凡一看,不禁嘴角微抽,再看向姜丽丽,“你看看,它都睡着了,不用担心惊吓到小鸡仔了吧。” 姜丽丽这才笑了笑,将竹篮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板车上。 陈凡也没有急匆匆地赶路,让驴儿放慢脚步,不时看看两边的摊位。 这时候他突然发现,竟然有不少镇上的居民也过来摆摊。 但是他们卖的是旧货,家里不要的旧衣服、旧鞋子,又或者搪瓷盆、搪瓷缸子,等等旧物件被摆在地上,任由别人挑选。 陈凡分明看见集市管理员在他们周围转了一圈,便若无其事地离开。 显然在他们眼里,这些旧货算不得“工业品”。 社员们见管理员都不管,都纷纷涌上来。 陈凡跟姜丽丽招呼了一声,将驴车赶到一旁,也凑了过去。 他注意到,社员们找镇上的居民交易,并不是用钱买,而是用东西换。 黄豆、大米、红薯、土豆、油、鸡蛋、……,这些农家常见的东西都成为以物易物的标的品。 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鸡蛋和大米,几乎是硬通货,只要拿着这两样东西,所有摊位上的东西都随便挑。 如果没有这两样,想要换东西就有点困难了。 一位老大爷就拎着大半袋黄豆,跟摊主说好话,“我这豆子都是挑过的,保证没有霉豆、虫豆,就想跟伱换这件小衣服给孙子过个年。” 摊主也很无奈,“大哥诶,我拿这些旧货出来摆摊,也不是说东西多得用不到,也是我儿媳妇刚刚生了,正在坐月子,就想多换点鸡蛋回去给她把月子坐好,你给我黄豆也没用啊,哪怕你用钱来买,我还能去别的地方买鸡蛋,我要黄豆干什么呢?” 陈凡在边上一听,就知道机会来了,当即凑了过去,小声说道,“我插一句话啊,这位师傅,您收现钱是吧?” 摊主点头,“收。” 陈凡又看向老大爷,“大爷,您只有黄豆?” 老大爷点头,“只有黄豆。” 陈凡两手一拍,“您把黄豆卖给我,再拿钱去买他的衣服,不就行了?” 两人相视一眼,齐齐点头,“可以。” 然后,陈凡花了两块钱,买下这大半袋黄豆,老大爷再用钱买了那件小衣服,皆大欢喜。 等老大爷离开,陈凡凑到摊主跟前,“您有没有粮票?” 摊主警惕地看了看他,“票证不能随便买卖。” 陈凡咧嘴笑了笑,“我就是想买点面粉,也不多要,几斤就行,您要是有,我出5分钱一斤票。” 他听姜丽丽说过,偶尔会有镇上的居民到村里来用粮票换鸡蛋,一斤粮票换1个鸡蛋,鸡蛋只有3、4分钱一个,他出5分钱,可谓是高价。 摊主犹豫了一下,显然有些心动,但是这东西可不比摆摊,要是被抓住,弄不好还要花人情脱身。 就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突然眼睛一亮,“哎呀,你是刚才卖甲鱼的陈师傅吧?” 陈凡点点头,呵呵笑道,“让您发现了。” 摊主当即笑道,“要是早说你是陈师傅,也就好说了嘛。” 既然知根知底,他也就不怕对方去告,当即便同意下来。 随后警惕地看了看周围,从口袋掏出一叠票,“你要几斤?” 陈凡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他手里的票证不少,“您要是都换,我都要。” 摊主满脸愕然地看了他一眼,这还是个有钱人? 但想到刚才甲鱼摊的生意好到爆,便又觉得理所当然,人家今天卖甲鱼少说赚了几十块,还差这点票钱? 数了数手里的票证,16斤细粮票、30斤粗粮票、1斤糖票、2斤油票,另外还有10尺布票,10盒烟票、2斤肉票、1块肥皂票、2斤煤油票、2两盐票、10盒火柴票、1斤豆腐票、20斤煤票。 陈凡也不知道哪些有用哪些没用,又不好找姜丽丽过来,便用5块钱给他一股脑全包了,乐得摊主笑出了后槽牙。 跑回驴车旁,陈凡先将粮票和糖票抽出来单独放到一边,其他的票都塞进裤兜里,然后将黄豆搁在马车上,继续赶着车离开。 姜丽丽看他又买了东西,不禁有些好奇,“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陈凡转头看了她一眼,咧着嘴哈哈笑道,“我要做一样东西,在凑材料呢,待会儿再去买点东西,就能凑齐了。” 姜丽丽不禁有些好奇,“做什么东西?” 陈凡晃了晃脑袋,得意洋洋地说道,“现在保密,等回去之后你就知道了。” 姜丽丽见他不说,便抿着嘴笑了笑,不再追问。 陈凡回头看了一眼黄豆,问道,“你知道哪里有卖石磨的吗?我是说那种家里用的小石磨,不是很大的。” 姜丽丽惊讶地看着他,却没有多问,只是说道,“建设路头上就有一家石头坊,你要的小石磨那里就有。” 陈凡笑道,“好,待会儿再去买个石磨。” 两人边说边走,不一会儿就回到卢家湾摆摊的地方。 又等了几分钟,便看见刘师傅骑着骡子小跑着过来,随即跳下地,递给陈凡一个包袱,“啰,兽医站的书都在这里了,你看看能不能用。” (本章完) 第121章 太简单了 陈凡接过包袱,放在板车上打开,里面是厚厚的一摞书籍。 他是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的兽医书? 最上面的赫然是一套“解放军兽医大学”70年出版的《军马教材》,包括内科教材、外科教材、传染病教材、兽医药理教材、产科病及幼驹病教材,一共五本。 看到这套书,陈凡就知道小马驹有救了。 他就不信一点普通的急性肠胃炎,连这些书里都没有。 把这套书放在一旁,下面又是一套70年9月出版的《军马常发病教材》试用本上下两册。 然后是《兽医基础教材》(试用本)、《兽医中草药验方选编》、《兽医草药》、《中兽医入门》、《禽病防治》、治疗马牛驴猪病的《中兽医治疗学》,还有一套60年代出版的《家畜内科学》。 捧着这一叠加起来价值还不到10块钱的书,陈凡感觉自己踏上了金光大道。 要是自己能把这套书看一遍,能不能激活兽医技能?能不能升到5级以上? 毋庸置疑! 就凭这个技能,他就是全南湖公社最靓的仔! 回头再把大队部资料室的《赤脚医生手册》吃透,左手医人右手治兽。 唉呀妈呀,不说横行十里八乡,混个刘师傅的待遇应该不难吧? 那好日子不敢想! 就在陈凡畅想未来的时候,刘师傅小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希望?” 陈凡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我先看看。” 拿起《军马产科病及幼驹病教材》,根据目录迅速查找,很快就找到肠胃类疾病的内容。 简单看了几眼,又翻了一下《军马内科教材》、《军马常发病教材》以及《家畜内科学》。 翻完之后,他满脸古怪地看着刘师傅,小声问道,“刘师傅,请教个问题哈。” 刘师傅看到他的样子,不禁心里一紧,“你说。” 陈凡干咳一声,“我就是想问一下,兽医站的兽医,是怎么给牲口看病的?” “哦,你说这个?” 刘师傅比划着说道,“刚才我就说了啊,他们就是跟着师父学,先看牲口得了什么病,再用相应的方子去治,有的是直接喂药草,有的是要熬成水灌进去。 另外现在兽医也比以前先进很多,有一些药是已经配好的,就跟人吃的药丸一样,他们会有专用的喂药铁管,把管子伸到牲口嘴里,后面放药,前面的出口就直接进了喉咙。” 说完之后,他顿了一下看着陈凡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陈凡举起手里的书,怔怔说道,“那这些书,他们没看过?” 但凡把这套书翻一遍,都不至于治不好这匹小马驹啊? 刘师傅一听,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随即低声说道,“伱以为干兽医的都是什么人?” 陈凡眼珠微转,“我记得好像学校里有兽医专业的吧,难道是中专或大学生?” “你想得美!” 刘师傅撇撇嘴,小声说道,“中专、大学都有兽医专业,地委还有专门的兽医培训班,然后呢?” 陈凡眨眨眼,不明所以。 刘师傅嘿嘿一笑,“我也不怕跟你明说,我们这里推荐上大学的也不是没有,但是从推荐上学开始到现在,再往前算十几年,也没有一个读兽医的。 第二个,就算县里有读兽医出来的,也都进了县里面当干部、坐办公室,谁乐意到公社兽医站来?” 顿了一下,他又叹着气说道, “要说完全没有肯到基层来的好医生也不对,无论是治人的还是治牲口的,都有,但是那要看运气。 我们南湖公社就是属于运气一般的那种。 为什么是运气一般,而不是运气不好? 因为我们南湖公社的兽医站,还有几个老家伙在,他们除了以前跟师父学的一套草药治病的方法之外,每年还会到县里去上培训班,所以我们这里已经算是有人、而且水平不低。 有些地方啊,整个公社才一两个兽医,还是个半吊子,那才叫运气差。 不过呢,我们这里的老师傅去县里培训班学到的东西,也无非就是有哪些新药、能治什么病,然后照方抓药,该吃药吃药,该打针打针,治得好就治,治不好就完球。” 说完之后,他指了指陈凡手里的书,“这些东西都是县里的兽医培训班发下来的,他们拿回来以后就放在资料室里面,基本上没动过。 不是他们不想看,是他们连字都认不全,怎么看?” 说了一大通,刘师傅突然反应过来,指着书问道,“是不是里面有治病的方法?” 陈凡点点头,“我看了3本,小马的病跟急性肠胃炎描述的很像。” 刘师傅瞪大眼睛,“能不能治?” 陈凡笑了笑,“只要有药,应该没问题。” 书里都已经写明了用什么药,剂量怎么控制,只要照方抓药就行,太简单了。 刘师傅当即就招手,“走走,我们去兽医站,看看他们那里有没有药。” 老人家跟牲口打了一辈子交道,抽鞭子的时候毫不含糊,但是看到牲口生了病,也心疼得很。 尤其这还是一匹难得的好马,巴不得赶紧把它治好。 陈凡也不迟疑,将书本收拾妥当,连同其他东西都放在刘师傅的板车上,这辆车只拉小马,然后自己坐一边,让姜丽丽坐另一边,赶着驴儿跟在刘师傅身后,往镇上走去。 一路上跟熟人、管理处的人挥手打招呼,两人出了集市口的大场坪,便进了胜利南街。 赶着车到十字路口,右拐往东,这时陈凡才发现,这里果然是镇上的“商业街”,难怪叫建设路。 距离十字路口不到20米,就有一间灰不溜秋的供销社门市部。 没有显眼的招牌、没有把货物摆到门外的占道经营,除了临街的整面都是敞开的、里面“冂”字形的货柜,以及门头上白底黑字的“供销社门市部”,几乎跟隔壁左右的民居没有任何区别。 跟供销社隔着三间屋子的是新华书店,陈凡看了一眼,决定明天就过来扫书。 书店的对面有家国营饭店。 别误会,不是说经营性质是国营饭店,而是饭店的名字就叫“国营”,饭店大门两侧分别写着“艰苦奋斗”和“自力更生”,两扇关着的半玻璃门上贴着四个字,“全日开业”。 陈凡抓抓脑袋,不明白为什么国营饭店的旁边是农资门市部? 那里面有农药的好伐! 反正他是不敢来这里吃。 继续往前,便看见一间明显是单位大院的围墙门,等走近一些,好嘛,原来是公社卫生院,透过大门往里看了看,只有两排平房,也不知道里面能不能做手术。 然后便听见刘师傅“吁”的一声,陈凡赶紧往前看去,只见刘师傅停着的路边,竟然也是一座小院子,再看墙上挂着的木牌。 “南湖公社兽医站”! 陈凡嘴角微抽,治人的和治牲口的开对门,好像也没毛病? (本章完) 第122章 敬谢不敏 陈凡见刘师傅跳下车,牵着骡子走进去,便也招呼姜丽丽一起下车,牵着毛驴跟在后头。 兽医站的院子不大,里面还停着几辆板车和独轮车。陈凡正要拉着骡子过去,却看见刘师傅对着他招呼一声,“拉到后面来。” 陈凡往他走的方向看去,原来兽医站的房子旁边还有一条通道。 走过通道,后面还有一个院子。 此时院子里有一群人正在忙碌,其中一个正跟刘师傅打招呼,“怎么样,那些书有没有用?” 刘师傅大声喊道,“有用,肯定有用,方子都开好了,现在就是来抓药的。” 一听这话,几个正在忙碌的人竟然停下手上的活,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他们视线在陈凡和姜丽丽脸上扫了两遍,再看看板车上躺着的小马驹,最后停留在陈凡身上,“你就是陈师傅?能看懂兽医书?” 陈凡赶紧客气了一下,“不敢当师傅,叫我小陈就行。” 随即说道,“也不算能看懂,就是看小马的情况跟急性肠胃炎很像,书上就有治病的方子,想试试看。” 一个跟刘师傅差不多年纪的老人快步走到他面前,焦急地问道,“这匹小马我看过,用了三幅汤药都不管用,你说的方子是什么?” 陈凡立刻走到刘师傅的骡车旁,找出一本书,翻到治疗肠胃炎的那一页,递到跟着他过来的那人面前,“就是这个,书上面说,骡马一类的动物肠胃炎,是马属动物肠胃黏膜及其深层组织的重剧炎症,临床上呈现严重的肠胃机能障碍和自体中毒现象。” 等他念完,那人立刻点头,“对对,这匹马就是吃不进去、拉不出来,给它灌了药之后,也就只能拉一点点马粪,而且又干又小,尿也很少,还偏黑,很不正常,明显是肠胃出了问题。” 顿了一下,他又问道,“这个要怎么治?” 陈凡嘴角微抽,我书都放你面前了,伱问我怎么治? 不过他还是认真说道,“书里给了4个方子,一是通关散、要用200到250克硫酸镁、1000毫升液体石蜡油,混合后灌服;二是注射青霉素,……;三是用葡萄糖注射液,……;四是消食健胃散……。” 那人认真听完他的话,随即说道,“这个通关散我也用过,没有效果。” 陈凡,“要配合用效果才好,开始用方一、方二、方三,要是第二天排粪,就说明有效果,可以继续用这三个方子,但是液体石蜡油降到500毫升,等到第三天可以吃东西,排粪量也再增加,就把方一去掉,换成方四,如果不出意外,第四天就可以恢复正常。” 那人听完陈凡的话,昂起头想了想,片刻后,他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懂了懂了,我现在去配药。” 说着就往屋子里面跑去。 这时一个老农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苦着脸说道,“汪师傅,我们是先来的,而且骡子都已经上架了……” 陈凡看过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头骡子,被一个木笼似的架子夹住,再被几根木棍和绳索固定,丝毫动弹不得。 不等那位被称为汪师傅的人说话,一个年轻人突然冲了过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们是不是在乱插队?我告诉你们,赶紧先看我家的骡子,要不然我到公社去打报告,送你们‘上楼’。” 陈凡顿时目瞪口呆,这么猛的吗? 不是说现在的兽医地位很高么? 就这? 汪师傅赶紧说道,“我们是什么人,你不清楚,你老爹还不清楚?” 年轻人一听,立刻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那老农顿时犹豫了一下,对着自己儿子摆摆手,“汪师傅他们不是那种人。” 听到这话,汪师傅脸色才好看了点,随即指着小马驹说道,“这匹马是5天前就拉来看过病的,一直没有好,是这位陈师傅从兽医书里面找到了药方,周站长才去拿药。 为什么要先问陈师傅?因为你们的骡子跟这匹小马一样,也是急性肠胃炎,所以周站长一听刘师傅说能治,他当然就要先问药方,要不然你们的骡子也治不好,明白没有?” 听到这话,那年轻人顿时面红耳赤,却也没道歉,就站在一旁不说话。 倒是他父亲脸色大喜,“这么说,我家的骡子有救啦?” 汪师傅耐心解释,“还要看药方能不能凑效,要是可以,就应该没问题。” 顿了一下,他看了看满脸紧张的老农,还是给了他一颗定心丸,“我们周站长也是到地委培训班上过课的,我看他刚才的样子,应该还是有些希望,你也不要太着急,等一下就能看到结果。” 老农又再次道谢,然后带着儿子到木栏旁守着。 兽医站的几个人也没闲着,有的进了屋子,应该是帮周站长配药,有的则去检查小马。 陈凡这才对着姜丽丽小声问道,“什么是‘上楼’?” 姜丽丽看了他一眼,用更低的声音说道,“就是如果有人打报告,把有问题的干部临时挂起来接受调查,这种情况被社员们称作‘上楼’。 等把问题解释清楚,取得社员的原谅,就是‘下楼’。” 陈凡眨眨眼,略带好奇地问道,“打报告都会查?” 姜丽丽点点头,“从去年年底开始,全国的公社都在开展‘学大寨’活动,这个时候上上下下都在盯着,如果收到报告不检查,人家继续往上打,追查下来都要被处罚。” 陈凡咂咂嘴,刚有点飘忽的小心思,又赶紧沉了下去。 算了,什么赤脚医生、兽医都不着急,一动不如一静,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广播员就好,每天开机关机,再念念通知,也挺好的。 不一会儿,周站长几人跑出来,手里还端着装有药和针具的搪瓷盘子,然后分成两组,一组去看骡子,一组来到小马前。 在兽医的指挥下,陈凡将小马抱到墙边的牲口棚里,然后抱着它的脑袋安抚,“没事没事,吃了药就好了啊。” 周站长亲自过来给小马治疗,见陈凡跟小马交流,不禁笑道,“你倒是干兽医的好料子,要不要过来参加培训班,只要培训两个月,就可以给你颁发‘乡村兽医证’,你们大队就也有兽医了。” 如果没有刚才的一幕,陈凡多半就答应下来。 但此时他赶紧敬谢不敏,“多谢站长好意,我现在是队里的广播员,想先干好本职工作再说。” 周站长也没说什么,调配好药,拿出一个漏斗样的东西,就要往马嘴里塞。 陈凡又主动接过去,轻而易举地让小马叼住。 周站长一边往马嘴里灌药,一边还在啧啧称奇,“上次来还没这么配合,这匹马在你手里倒听话得很,也真是奇了。” (本章完) 第123章 采购 吃药、注射、打点滴三管齐下,在陈凡的安抚下,小马驹从始至终都乖乖地趴在草堆里。 再看看那匹被绑在木架上的骡子,叫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知道的是在治疗,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杀骡子。 刘师傅站在小马旁边,等周站长挂好吊瓶,才笑着说道,“这匹马跟小陈有缘,今天一上午,那么多人在它面前来来回回,它谁都不理,等小陈一过来,就往他怀里扑,还掉了眼泪,结果小陈还真是它的救星,这马儿通灵啊。” 一听这话,周站长满脸惊讶地看着陈凡,“哟,刚才你还没说这个,看来小陈师傅真是天生干兽医的料。” 刘师傅眼珠微转,竟然也在一旁劝道,“小陈,你听我一句劝,虽然广播员也是‘统筹工’,其实还是比不上做兽医。 广播员的工分是定死的,一天就是10个工分,但是兽医除了10工分,另外还有出勤补贴和各种劳保,到别人屋里出诊,人家还要好酒好肉地招待,一年到头算下来,只怕比我养牲口的工分还多。 但是呢,这份差事比我养牲口要轻松得多,赚的又比广播员多,这是好多人想都想不到的美差,要我说啊,干广播员真的不如当兽医。” 陈凡嘴角微抽,您老人家不能为了以后给牲口看病方便,就忽悠我去当职业兽医吧? 就算他之前有过当兽医的想法,也只是想当兼职做着,等别的兽医解决不了,他再出手,类似主任专家那种。 真要让他一天到晚跟牲口打交道,他可受不了。 此时听到刘师傅的劝说,便摇头笑道,“我也就是照葫芦画瓢,真要干兽医,肯定不如周站长,还是算了、算了。” 见他如此坚定,周站长和刘师傅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陈凡看了看吊瓶,估计还有一个小时才能打完,安抚好小马,然后跟刘师傅打了声招呼,便架着驴车让姜丽丽带他出去买东西。 出了兽医站的大门,陈凡就问道,“什么是统筹工?” 姜丽丽,“哦,统筹工就是在大队部上班的人。” 陈凡有些惊讶,“那杨书记他们也是统筹工?” 姜丽丽点点头,“大队干部、民办教师、赤脚医生、乡村兽医、农技员都是统筹工。 因为大队部本身是没有人的,公社也不会派人过来,所以要用人就只能从各个小队抽调。 为了公平起见,相对来说,统筹工会从人数最多的小队里面抽,人越多的抽的也就越多,这样就不会耽误小队的生产劳动。 像杨书记其实是4队上的,张队长和肖队长是5队,叶队长是7队的,都是人数最多的几个队。 统筹工的工分也跟社员不一样,是一年365天每天都记10分,大队干部另外还有百分之十的熬夜开会加班补贴工分。” 说到这里,她突然抿嘴笑了笑,“你就是6队第一个统筹工。” 可惜她还蒙着面巾,看不到脸上的笑容,只能看见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随即问道,“那不是都想成为统筹工?” 姜丽丽点点头,“统筹工不用下地劳动,工作比种地轻松许多,工分还更高,当然人人都想要。 但是做统筹工是要有本事的,像张连长是打赢了十几个对手,才当上民兵连长,杨兴秀大姐也是能说会道,调解过很多家庭矛盾,帮妇女主持公道,大家都服她,才能做妇女主任。” 她说着看向陈凡,笑道,“再比如伱,能修理广播机、会说普通话、能写文章登报,让你做广播员,全队社员都没有意见。” 陈凡呵呵笑了笑,他突然想到,自己除了广播员,还是资料员和通讯员,算不算抢了别人的机会? 可是正如姜丽丽所说,没有这个本事,也当不了统筹工啊。 否则的话,也轮不到自己来兼任了。 说话的功夫,很快就到了石头坊。 两人直接进去,买了一只直径一尺的小石磨。 本来他以为会很贵,毕竟雕刻一只这样的石磨也不容易,却没想到连工带料,只花了4块钱,让他以为石匠师傅是不是少报了一个1? 最后等人家收据单都开好了,他才确认这个价格无误。 出了门他就问姜丽丽。 姜丽丽对他缺乏生活常识的情况已经习以为常,耐心解释道,“这种小石磨不贵的,那种必须要用驴拉的大石盘才贵,不仅价格高,要好几十块钱,而且每次磨槽被磨平后,都要请石匠师傅过去重新凿刻,工时就要花费两天,总共要4块钱的工费。 小石磨用料少,凿刻也方便,一个工匠两三天就能凿一个,很多家里都会买来用,所以一般就是这个价格。” 从石坊出来,又去了修理铺。 这里大多都是修补铁具,比如铁锹、锄头之类的农具,陈凡也看见角落里几口破洞的小铁锅,他只见过补铝锅的,补铁锅倒是头一回见。 可惜现在铁匠在打一把柴刀,没有展现补铁锅的手艺。 他也不是为了铁锅来的。 拿出原来闹钟的摆簧片,给边上角落里的铜匠看了看,铜匠表示这点小东西十几分钟搞定,让他待会儿来拿。 陈凡又找他订了一只紫铜皮带扣,也是半个小时后一起取。 虽然今天没有碰到卖皮带的人,万一哪天就有了呢,先把皮带扣准备好再说。 从修理铺出来,陈凡又拐进了不远处的书店。 书店很小,只有四个a字形的书架,在书店里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好书。 这里最多的竟然是小人书,花花绿绿摆满了一个书架,不过内容比较单一,基本上都是红色故事,不像80年代那样品种繁多。 陈凡转了两圈,最后还是买了一整套选集和一套课本。 选集总共4本,第5本还没出来。 课本从小学一年级一直到高中,全套一本不落。 以至于结账的时候营业员还有些奇怪,问他买这么多课本干嘛? 陈凡自然不会说是想通过课本了解现在这个时代的行文习惯和学习架构,随便编了个理由,说是帮村里其他人带的,然后付钱走人。 反正这些书不涉及任何东西,谁来问都不怕。 出门的时候,陈凡还在庆幸,在这个票证时代,也有不需要票就能买的东西。 一个是药,另一个就是书,否则的话,他还要头疼去哪里找票。 而且现在的书真是超便宜,尤其是课本,只要两三毛钱一本,这么多书加起来,也才花了十几块钱。 在书店里没有买到特别的书,路过废品收购站的时候,陈凡突发奇想,不知道里面能不能捡到漏? 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除了一堆破铜烂铁,别的什么都没有。 (本章完) 第124章 送你个东西 没能捡到漏,陈凡像是损失了3千万,从废品站出来的时候还在念叨,“竟然连废纸都没有,真过分。” 买不到宝贝,买点有内容的旧书也行啊,只要是专业书籍他都需要,不管有用没用,多刷几个技能出来,迟早有用得着的时候。 可废品站里还真就全是废品,别说旧书,连旧报纸、废纸皮都没有,老鼠来了都要掩面而走。 姜丽丽在一旁笑道,“普通老百姓家里哪来的废纸呀,学生的课本要留着,万一要是以后有弟弟妹妹,还可以给他们用,就算没有,也能留给亲戚家的孩子。 要说有看过就没用的,那就是报纸,可订报纸的一般都是干部家庭,看完的旧报纸留着也能包东西,或是做别的用。 就算有卖的,也是攒上一年,然后捆起来送到废品站,废品站收了之后,第二天早上就搭去县城的班车运走了。小镇上订报纸的人少,肯卖的更少,自然也就没什么废纸。” 陈凡听了之后,感叹一下这个地方真是小,坏心情转眼就丟到脑后。 他坐上驴车,挥了一下鞭子,“下一站,食品站!” 和大城市里的食品站卖粮食不同,公社上的食品站只收猪、卖肉,顺便也包揽了杀猪的活儿。 陈凡去那里,自然是为了买肉,刚买的票券里有两斤肉票,要是现在食品站里还有肉,正好买了带回去。 虽然他天天都吃肉,可腊肉跟新鲜肉却不一样,许多菜只能用新鲜肉做,腊肉可做不了,比如红烧肉,再比如肉丸汤。 嗯,他想吃肉丸汤了。 姜丽丽跟着上了车,陈凡口里打了个呼哨,挥动马鞭,小毛驴儿便嘚嘚嘚地往前跑。 同时还翻着白眼,嘴里还在吐槽,“不会甩鞭子就不要甩,明明让我往前跑,还非得甩个左拐的鞭子,左拐我就撞墙了好吗!” 陈凡只当没听见,重新换了个鞭法。 不一会儿到了食品站,这里差不多已经是建设路的最东头。 临街是一间卖肉的门市部,后面有个院子,大门就开在门市部边上,不用进去就能闻到杀猪的那股味儿。 将驴车停住,陈凡刚下车,肉摊后面就有个人站起来,笑着喊道,“陈师傅来啦?” 陈凡抬起头一看,原来是朱师傅的徒弟之一。 可是叫什么却不知道,徒弟没人权,当时喊的都是小师傅。 其实人家早就出师了,但有师父在身边,就轮不到他们出头。 陈凡脑子里纠结了一下怎么称呼,正准备开口,那人便往后面走去,还边走边说,“我去喊师父啊。” 话音落下就没了人影。 而肉摊后面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女营业员,她好奇地打量着陈凡,“你就是陈师傅啊?好年轻啊!” 陈凡咧着嘴呵呵笑了笑,“所以才要向你们这样老师傅多学习啊。” “哎呀,你好会说话啊,我才出师没两年,哪里是老师傅。” 女营业员一听顿时乐开了花,笑着说道,“我们就是切肉卖肉,伱是写文章上了地委日报的,哪能跟我们一般,再说隔行如隔山,我们也没有东西让你学啊,我跟你学写文章还差不多。” 陈凡此时已经进了门市部,笑道,“谁说隔行就不能学了?我可以向你学习为群众服务的态度嘛。” 营业员没他会说话,咯咯咯地笑着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道高大粗壮的人影从后门走了进来,正是杀猪匠朱师傅。 他一看见陈凡,就大声喊道,“陈师傅今天不许回去啊,到了我这里就听我安排。” 陈凡赶紧举起双手,“朱师傅求放过,今天确实还回去有事,4点钟下午的广播也不能耽搁,下次,下次我上午过来,蹭您一顿好酒。” 朱师傅先是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然后故意板着脸,“你这个下次,该不会是托词吧?上次你就说来公社找我喝酒,结果来了又不喝。” 陈凡苦着一张脸,“今天是来赶集的呀,这样,明天,明天我一定过来。” 朱师傅大手一拍,“好,那就说好了,明天中午到我这里来喝酒。” 敲定之后,他又问道,“来买肉?” 陈凡立刻点头,“还有肉不?” 结果朱师傅直接从摊子下面拎出一整片五花肉,拿着刀子在上面一划,提到他面前,“两斤够不够?” 陈凡赶紧递上钱和肉票,“够了够了,谢谢。” 朱师傅接过他手里的钱票,将钱递给旁边的营业员,又将票还给他,“这次就算了,留着下次用。” 陈凡看了看他,再看看旁边咧着嘴笑的营业员,犹豫了一下,便接了回来,笑道,“谢谢啊。” 朱师傅见他如此干脆,也笑得合不拢嘴,随即问道,“那你等一下去哪里?” 陈凡,“还要到供销社门市部买点东西。” 旁边的营业员立刻说道,“你要去那里买东西,找一个叫汪小玲的人,就说是食品站的汪小芳叫你去的,她是我亲三姐,找她买东西不会把差货给你。” 陈凡赶紧拱手就拜,“谢谢汪姐。” 随后又跟朱师傅打过招呼,便和姜丽丽一起上车,赶着驴车往回走。 供销社在十字路口那里,所以他们要穿过整条建设东路,才能到供销社门市部。 坐在板车上,姜丽丽有些好奇,“还要买什么东西呀?” 陶罐和小马不算,之前在集市上买了鸡蛋、小鸡仔、牛奶、黄豆,刚才又买了石磨、十几块钱的书和两斤肉,现在还要去供销社门市部。 一下子买这么多东西,别说在这个小公社,就算是城里也不多见。 倒不是说用不到这些,而是谁家过日子不是一点点算计着来的?缺什么了就去买一点,少量多次,很少有像陈凡一样,跟搬家似的买东西。 陈凡转头看了看她,呵呵笑道,“刚才找人换了点票,难得今天有马车可以用,我就一次性买齐,省得以后总是往公社跑。” 听他这么说,姜丽丽恍然点了点头,便不说话了。 小驴儿嘚嘚嘚地往前跑,不一会儿就到了兽医站门口,正要继续向前,便听见陈凡一声喊,“停住。” 将驴车停下,陈凡跳下车,往正在兽医站门口站着的杨书记等人走去。 还没等靠近,杨书记就哈哈笑道,“连周站长都夸你有文化,他没办法的小马驹,到你手里头就治好了,厉害啊!” 陈凡有些惊讶,“有效果了吗?” 书上不是说第二天才会见效?怎么这么快? 张长江站在一旁说道,“你刚走没多久,那吊瓶才打了一半,小马驹就哗哗哗地拉。周站长说前面的草药也有效果,但就差了临门一脚,你找的方子就踢了这一脚,小马拉出来之后,再用药调养两天,就没事了。” 陈凡越听越喜,等张队长说完,他正要说话,旁边的张文良迫不及待地走过来,递给他一个小袋子,“来来来,送你个东西,拿好啊,不要摔着了。” 送我东西? 陈凡顿时一愣,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两只毛茸茸的小狗仔? 他不禁大喜过望,今天围着湖转了一圈,他就一直在找卖小猫小狗的,却没看到,没想到最后张文良给他找来了! (本章完) 第125章 让他心甘情愿 见陈凡笑得合不拢嘴,肖烈文背着双手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他喜欢这东西,你们看他那样子,就跟财主掉到钱罐里,走不动道了。” 旁边几人都纷纷笑出声来。 陈凡厚着脸皮也不当回事,不就是被笑几句么,等我把禽言兽语等级刷上去,以后吓死他们! 将小狗子放到车板上,陈凡就要掏钱,“三虎哥,这狗子花多少钱买的?” 张文良脸色一板,“什么钱钱钱,你今天赚了几十块钱了不起是吧?都说了是送你的,还要什么钱?” 陈凡不好意思地笑道,“伱要送我一点自己地里出来的东西,我也就收了,这花钱买的,哪能让你掏钱?” 张文良指了指他,没好气地说道,“你就是个死脑筋。” 顿了一下,他又解释道,“没花钱,这是我一个老表,家里的狗下了小狗子,他就提到集市上来碰碰运气,没打算真能卖钱,就是给狗子找个主,要不然这么多狗他也养不起。 本来我们这里就几乎没有花钱买狗的,都是等熟人家里的狗产仔,过去抱一两只回来养。 我就想到你不是喜欢逗狗吗,队里各家各户的狗也都能跟你玩得来,就跟他把话一说,他听说是给你挑狗子,二话不说就选了两条最好的。” 说完之后,他看着陈凡,“你还给钱不?” 陈凡干净利落把钱塞进兜里,满脸严肃地摇头,“那不能给。要不然你不成空手套白狼了吗,我不能让你犯错误啊。” 这话一出,别说张文良,连杨书记都笑得让一口烟炝得说不出话来。 等喘匀气,张长江问道,“那你现在是回去还是怎么样?” 陈凡指了指前面,“我还要去供销社买点东西,买完了就回去,不会耽误下午上班。” 张长江点点头,然后指着他,“要买什么?有票没有?” 陈凡笑道,“有票,刚才用肉换了点票,够用了。” 听他这么说,张长江便不再说话,挥了挥手,“行,那你去忙,忙完早点回大队,不要耽误工作。” 陈凡点点头,回到驴车上坐下,招呼姜丽丽上车,挥着马鞭前进。 看着驴车慢慢走远,杨书记背着双手眉头紧皱,轻声问道,“那个姑娘是谁啊?” 张长江摇摇头,“脑袋裹得只剩眼睛,谁看得出来?” 说完之后,看着两人的背影,他突然心里一动,对着杨书记小声说道,“你是怀疑他在处对象?” 杨书记还没说话,张文良就在一旁说道,“大伯你别乱说,那个是知青点的小姜,是陈凡请来帮忙卖甲鱼肉的,这个事我知道,杨传福他们也都知道。” 听他这么说,张长江和杨书记才恍然点头。 这时肖烈文对着张文良说道,“你还是要跟杨传福提个醒,注意一下他们两个的情况,毕竟孤男寡女住在一个屋檐下,短时间还无所谓,等时间长了,没事也传成有事。 小陈的来历还没查清楚,万一是普通家庭还好,哪怕犯过错误的也不怕,就怕是哪个大干部家庭出来的,他要是在这里安了家、生了娃,那麻烦可就大了。” 叶树宝在一旁立刻接过他的话,“对头,你们看看小陈那样子,细皮嫩肉不说,好多生活常识都不知道,偏偏还很有本事,这种分明就是大干部家庭子弟的特点。 只有他们那种家庭,才会在自己的圈子里来回打转,跟外界不怎么接触。这些人大部分都讲究门当户对,讨老婆、找对象都是找同类家庭的,这要是等找到了人,一个人出来,变成3个人回去,那后果真的不敢想。” 肖烈文冷哼一声,“还不敢想?有什么不敢想,我们又不是干部,他们能把我们怎么着?”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我也就是怕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出来,影响到我们卢家湾的集体荣誉。” 叶树宝看着他呵呵笑道,“那还不是一回事?” 肖烈文甩甩手,转头看着张文良,“反正你跟杨传福把这个意思传达到位。” 张文良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随即看了看他们四人,笑道,“其实上次我也跟杨队长聊过这个事。他的意思是等过完年之后,回家的几个知青都会回去,那时候就不是孤男寡女,也就不怕出事了。” 杨书记点点头,“他心里有主意就行。” 随即便将手一招,“走,回大队。” 说完便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张长江快走两步跟他并排,突然问道,“刚才周站长和刘师傅讲的事你怎么想?” 杨书记脚步不停,也没有说话,眉头却微微皱起,显然正在思索。 这时肖烈文也跟了上来,小声说道,“他们想让小陈当兽医,其实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当广播员,一天就上3个小时的班,其他时间就可以去出诊,或者在大队部建个兽医门诊部,队里要是有牲口生了病,可以直接送过来,还省了到公社兽医站的麻烦。” 叶树宝在旁边两手一摊,“可是小陈不乐意啊。” 肖烈文不假思索地说道,“那就给他下命令,用大队部的名义,安排他到兽医站进修。反正就学两个月,上午下班了就过来,学完了再回去上晚班,伙食费大队部给他报销,也不让他吃亏。” 叶树宝哭笑不得,“你当他是你的兵啊,还下命令?” 肖烈文瞪着眼睛说道,“我们是大队干部,他是大队的广播员,本来就是我们手底下的兵,有什么不对?” 杨书记突然摆摆手,“不妥,强扭的瓜不甜,还是要让他心甘情愿当这个兽医。” 肖烈文转头看着他,“那你说怎么办?” 杨书记眯着眼睛想了想,“我有个想法,给他开两份工。” 张长江眼珠微转,“你是说,给他一天20个工分?” 肖烈文闻言一惊,“这就超标了吧?” 叶树宝却有不同意见,“我认为老杨说的有道理,他本来就是干的两份工作,你只给他一份工分,换谁谁乐意? 而且两份工分又不是没给过,上河工的时候,那些壮劳力哪个不是拿的一天20工分?只不过那个只有一两个月,这个是全年,性质其实都一样。” 肖烈文咂咂嘴,“道理是这个道理,就是没有这个先例。” 张长江想了想,“要不我们把各个小队的队长都召集起来开个会,商讨一下?” 杨书记点了点头,“是要有这个章程,另外还要跟公社钱书记打个申请。虽然说生产队的事情,都由生产队内部决定解决,但我们毕竟是接受公社领导,这个事情还是要通个气。” 张长江缓缓点头,“行,那就这么办。” 说完之后,他突然转头看向落后一步的张文良,“回头你找个机会探探他的口风,我们商量好了之后,好去跟他谈。” 张文良正在羡慕陈凡可以拿两份工分,听到张长江的话,猛地回过神来,连连点头说道,“知道了,下午回去我就跟他聊一聊。” 心里却想着,一天能拿20分,谁会拒绝这种好事? 就在他们默默盘算怎么让陈凡入围的时候,陈凡赶着驴车,稳稳停到供销社门市部前。 (本章完) 第126章 又不给免单 陈凡将驴车停稳,还没等他说话,里面一个大妈便喊道,“门口不许停车,拉远点。” 听到这话,陈凡也不跟她吵,乖乖将驴车拉到旁边关着门的民居门口,这才走到门市部,和和气气地问道,“大姐,跟您打听一下,谁是汪小玲?” 他可不敢跟人民服务员吵架,穿越前网络上到处都是“不许随意打骂顾客”的段子。 看看,标语写的都是“不许随意打骂顾客”。 那么,只要有正当理由,不就可以打骂顾客了吗?! 所以陈凡绝对不会给他们揍自己的机会! 而大妈听到他这一声大姐,脸色也缓和许多,再看看陈凡那张帅脸,顿时阴转晴,笑着说道,“哟,你找汪小玲啊?你是她什么人?” 陈凡笑道,“是她妹妹汪小芳让我来找她的。” 大妈“哦”了一声,转过身喊道,“小玲,有人找你,说是伱妹小芳让他来的。”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从柜台里站起来,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半边白、半边红的脸,显示出她正在趴着睡觉。 陈凡心里默默吐槽,这么冷的天趴着睡,也不怕感冒了。 那汪小玲也不出柜台,顺着柜台里面的通道走到尽头,打量陈凡一眼,再看看站在陈凡身后、裹得严严实实的姜丽丽,问道,“什么事?你跟她怎么认识的?” 陈凡笑道,“我跟食品站的朱师傅是熟人,芳姐知道我要来买东西,就让我找您。” 汪小玲还没说话,那位像尊门神一样坐在门口的大妈却眼睛亮了,“你跟朱师傅还是熟人?朱师傅眼光可高啊,一般人入不了他的眼,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陈凡轻轻咬牙。 妹的,我就过来买点东西,你们一个个的问题往外冒,十万个为什么吗? 但是没办法,现在只有供销社这里有他需要的东西卖,人家态度不好,他不能态度不好,否则买不到东西事小,挨顿毒打划不来。 便轻声说道,“我是卢家湾生产队的广播员陈凡,朱师傅到我们队里去杀猪,就这么认识的。” 今天他走到哪里都被人认出来,没见过的也听过,可见自己在南湖公社还是有一定的知名度,现在购物不顺利,他也只能搬出自己的名头,看看有没有用。 还不错,事实证明,他的名气确实在南湖公社很有热度。 一听他就是卢家湾的陈凡,大妈和汪小玲瞬间都热情十倍。 “哎呀,你就是陈师傅啊,早说啊。” “以后你直接过来就行,不用报我妹妹的名字,她老是做好人,把人往我这里带,搞得我头疼。你不一样,有事你直接来。要买东西是吧,买什么?我给你挑!” 然后,在友好和谐的气氛中,陈凡将能买的东西都买了。 16斤富强粉、1斤白砂糖、2斤菜籽油、10尺蓝色工业布、1条牡丹烟、1块肥皂、2两盐。 面粉1毛5一斤、白糖7毛8一斤、菜籽油8毛8一斤、工业布3毛8一尺、牡丹烟4块9一条、肥皂3毛钱一块、盐1毛6一斤。 总共花了13块9毛7分钱。其中最大的一笔开销竟然是烟。 本来陈凡还想把20斤木炭票都花了,但是因为已经到了冬天,木炭非常紧俏,还要优先供应大城市,这个小小的南湖公社里面,木炭竟然缺货,他也只能作罢。 汪小玲不仅给他挑选了最好的货物,还热情地帮忙送到马车上,才依依不舍地挥手作别。 赶着驴车往兽医站走,姜丽丽看到陈凡一张脸突然就垮了下来,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 陈凡转头瞟了她一眼,“别以为蒙着脸,我就不知道你在偷偷笑。” 姜丽丽低下头,声音比蚊子叫大不到哪里去,“没、没有。” 陈凡却晃了晃脑袋,呵呵笑道,“没事,想笑就笑,反正我不吃亏。” 姜丽丽抿抿嘴,笑道,“以后你也是南湖公社的名人了。” 陈凡撇撇嘴说道,“名人有什么好的,人怕出名猪怕壮,……” 说到这里,他突然将驴车拉住,一巴掌拍在脑门上,“猪!” 随即看向姜丽丽,“哪里有卖猪仔的?” 之前他就说过要养猪,生产队基本上不会发肉票,想吃肉只能自己养猪,完成派购任务之后,会按比例配发一些肉票。 所以除非他经常到镇上来买黑市票,否则想吃肉就只能自己养。 姜丽丽指着前面说道,“兽医站旁边就是养殖站,那里就可以买猪仔,偶尔还有小羊和兔子,不过他们只在上午开半天门,下午就下生产队收猪仔去了。” 陈凡一听不禁有些奇怪,“还有小羊和兔子?猪仔也是公社里面产的啊?” 姜丽丽点点头,“他们会给生产队下任务,等到点了就去把猪仔收购回来,再卖给有需要的农户。小羊和兔子是顺带收回来的。” 顿了一下,又解释道,“食品站给每家每户都下了派购任务,如果完不成会有处罚,所以就要保证社员家庭能顺利买到猪仔,否则他们就会把责任推给公社。” 陈凡轻轻点头,“要完成收购任务,就要保证猪仔供给,有进有出,倒也合情合理。” 随即又忍不住发笑,“所以养殖站自己不养殖,任务都派给了生产队?” 姜丽丽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也有自己养殖的养殖站,只是南湖公社比较小,合适的养殖师傅也不多,就干脆把任务派下去,这样生产队能多一笔收入,养殖站也省心省力。” 聊了一会儿,便到了兽医站门口。 既然养殖站下午不开张,他也只能等明天上午再过来挑选猪仔。 正好约了朱师傅明天中午喝酒,就一起把事情给办了。 进到兽医站后院,小马已经输完液,看上去精神头好了很多,它看到陈凡,立刻挣扎着爬起来。 小马的动静惊动了另一边的周站长等人,他们一转头就看见陈凡。 陈凡将驴车停稳,抱着跑过来的小马驹揉了揉马头,看看棚子里好大一堆马粪,再看看它身上,还行,没有弄脏。 周站长走过来说道,“你这马已经没什么问题了,等下我给你配几幅通关散和消食健胃散带回去,没有恶化的话,就不用再过来。” 陈凡连连道谢。 周站长笑着摆摆手,“你不用谢我,我还要谢谢你,针对这种重症肠胃炎,又多了一种应对手段。” 陈凡笑着打了个哈哈。 道谢也没用啊,又不给免单。 不过虽然不能免单,但兽医站给他的那些书可谓是价值不菲,这一把也算爆赚。 (本章完) 第127章 自有打算 集市逛了,东西也买了,这时候已经是下午1点,陈凡几人便准备打道回府。 小马驹的病还没好,他便将刚买的东西挪到骡车上,让小马继续在板车上趴着。 出了兽医站,先去修理铺取摆簧片和紫铜皮带扣,刘师傅跟他们也算认识,便和两位师傅聊了起来,话题自然是板车上的小马驹。 陈凡检查完东西收好,又看到旁边的木架上有几口小铁锅,便问了一句,“师傅,这个卖不卖?” 听到陈凡的话,铁匠师傅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是我自己打的,你要买的话,10块钱一口,不要票。” 陈凡刚才在供销社就想买一口小铁锅,可惜没有工业券,这里不要票,价格比供销社还低,他便毫不犹豫买了两只。 一只圆底的炒锅,一只类似电饭锅内胆的平底汤锅。 刘师傅看着有些奇怪,“你买了煤炉?” 陈凡两手一摊,“没有工业券,买不了煤炉。” 随即解释道,“我打算把土灶改一下,到时候加两个小口就能用。” 这时铁匠师傅突然说道,“你要是想买煤炉,我可以给伱打一个,不过炉芯和蛭石不好弄,总共要20块钱。” 煤炉的炉芯是珍珠岩粉和耐火黏土混合制成,中间的填充物是蛭石,这两种都可以保持热量,使燃煤的热量不至于通过炉身散发出去,所以也被称为节能煤炉。 反倒最外面的铁皮最简单,铁匠敲敲打打就能做出来,也没什么要求。 面对铁匠的好意,陈凡呵呵笑道,“谢了,不过我是生产队的,没有煤票,买了煤炉也用不上。” 铁匠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淡笑着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是哪个,要不然也不敢卖铁锅给你,我这个锅也不是什么人都卖,要不是你跟刘师傅一起来,出再高的价我也不敢卖给你。我这里没有煤,但是有一点碎炭,可以匀一点出来,也能给煤炉子用。” 陈凡眼珠微转,立刻明白炭从哪里来的,修理铺每个月都有专供的炭石,靠山吃山,他们手里有炭很正常。 不过他确实没想过要买煤炉,但也没直接拒绝,只是笑道,“等我需要的时候,一定来找您。” 今天学了烧土窑的方法,他想回去试试自己烧炭,如果成功了就不用买,不成功再来也不迟。 铁匠微微一笑,没再多说。 陈凡付了钱,将两口铁锅拿上车,才和姜丽丽、刘师傅一起赶回去。 …… 等回到知青点,先把东西卸到院子里,小马驹牵到后面的猪屋。 姜丽丽找了两个箩筐铺上稻草,一个把两只狗狗放进去,另一个则用来装小鸡。两个箩筐都放在房间里,小鸡和小狗狗就成了邻居,然后她又忙着收拾其他东西。 陈凡安抚好小马之后,便和刘师傅一起将驴车赶回牲口棚。 骡驴入栏、板车归位。 陈凡这才从兜里掏出2包牡丹烟,塞到刘师傅手里,呵呵笑道,“刘师傅,今天让您辛苦了,……” 不等他把话说完,刘师傅就硬推回来,板着脸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就帮你拉趟东西,还这样搞,收起来收起来。” 陈凡握着他的手不让他动,笑着说道,“您听我把话说完嘛。” 刘师傅眼睛一瞪,“好,你讲,我看你能讲出朵花来。” 陈凡打了个哈哈,笑道,“今天出去的时候,说要请您吃甲鱼肉,现在连甲鱼汤都没有,我不能让您白忙活一场是不是?” 刘师傅嘿嘿一笑,“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咱们办事要讲究个章程,你要是给我两包经济烟,我也就收了,这个牡丹烟太贵,受不起。” 陈凡,“还有第二个呢。” 刘师傅看着他,“因为小马驹?” 陈凡笑道,“是那些兽医书,要不是您老的面子,这些好书哪能落到我手上。” 刘师傅笑道,“好书也要有人能看懂才行。” 顿了一下,他又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真不是我说你,你明明有这个天分,为什么就不愿意做兽医呢?” 陈凡紧了紧握着他的手,低声说道,“刘师傅,这个事情我自有打算,您看着就行。” 听他这么一说,刘师傅先是一惊,随即眼里满是古怪,这小子神神秘秘,搞什么鬼? 陈凡最后说道,“我还想求您个事,您养了几十年牲口,也算半个养殖专家,对这些牲口的小毛病怎么处理也很熟悉,以后我想请教您这方面的知识,不知道可不可以?” 这也是他跟刘师傅透露自己另有打算的原因。 他还想在刘师傅身上薅点羊毛呢。 虽然他有技能板,但是有人指点和自己自学的进度可大不一样。自己明明拒绝了刘师傅让他当兽医的提议,要是回头他又跑来问东问西,他搭理自己才怪,所以就故意这么说,好安他的心。 果然,刘师傅听到他的话,当即咧嘴直笑,“行啊,怎么不行?就算你不说,我也要好好教你怎么养马,要不然那么好的马驹,让你养坏了就可惜了。” 话说到这里,刘师傅才将两包烟收下。 不过等陈凡走的时候,他又从旁边的草料棚里拎出来一捆干草,“这个你带回去喂马驹,晚上天气冷,给它多铺点稻草。” 陈凡也没拒绝,拎着草料往回走。 回到知青点,姜丽丽已经将东西都整理出来,“小鸡和小狗在你隔壁屋里,石磨也在那间屋里,黄豆、富强粉、糖这些都放在你房间了,就是堆放杂物的竹床上。 腊肉腊鱼都放回了原位,肉拿到了厨房,就是水牛奶不知道放哪里,我就搁在你屋里的桌子上。”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你等一下还要去上班,我给你弄点吃的。” 说着就要去厨房。 陈凡看看时间,刚刚一点半,还有两个小时,便摆摆手笑道,“等等,这顿我来弄。” 姜丽丽惊讶地看着他,“啊?你来做?” 她愣愣地眨了眨眼,“你不会想现在就把两斤肉做了吧?” 陈凡做饭她只见过两三次,可每次都是大手笔,现在他又要动手,不会弄出什么大餐出来吧? 陈凡却摇摇头,“现在不做肉,晚上再说。” 随即神神秘秘地说道,“你去帮我摘几个野橘子来,我有用。” 晚熟品种的橘子在正月以后都还有,在知青点后面的杂树林里,就有几颗橘子树,只不过这些橘子品种不好,不仅个头小,味道还很酸,哪怕熟透了掉到地上,也尝不到半点甜味,属于连小鸟都瞧不上的那种。 听到陈凡让自己去摘野橘子,姜丽丽自然非常惊讶,“你要那东西干嘛呀?” 陈凡哈哈笑道,“当然是做好吃的。” 姜丽丽更不明白了,如果要酸味的话,可以用醋啊,那东西又酸又涩,能做什么? 但是她拗不过陈凡,还是被催着去了后面。 (本章完) 第128章 分享幸福 姜丽丽去摘野橘子,陈凡赶紧到厨房去烧热水、把刚买的两口锅清洗干净,又将面粉、牛奶、鸡蛋、白砂糖、盐都摆到桌上,洗了两只大碗和砂锅,仔细擦干水分。 等他忙完这些,姜丽丽也抱着一兜野橘子回来,“你看看这些够不够?” 然后就看见陈凡准备的东西,顿时惊讶地问道,“你要和面吗?吃面条?” 桌上没有刚买的新鲜肉,应该不是饺子,那就只能是面条? 但是刚才供销社就有挂面,干嘛还要自己手擀面呢? 陈凡却没回答她的话,拿过来一只大碗递给她,“帮我把橘子都剥出来。” 随即跑回房间,扯了一块纱布过来,呵呵笑道,“这东西洗一洗,再用开水泡一下也能用,弹匠师傅给的这个棉纱布真是帮了大忙。” 姜丽丽不解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呀?” 连棉纱都拿出来了,做什么好吃的,还需要棉纱? 陈凡依然不说话,见她已经剥了一个橘子,便将那个泛着酸气的橘子拿起来,用她刚剥掉的橘子皮包住,用力一捏,青绿色的橘子水便滴落碗底。 将碗端起来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那酸爽,真是非同凡响! 也就是卢家湾的自酿醋都是黑红色,要不然也不用这么麻烦,直接用自酿醋就行。 不一会儿,锅里的水也开了,陈凡将棉纱清洗后用热水烫过,便正式开始制作。 牛奶、油、糖混合在一起,搅拌至乳化,然后加入面粉、橘子汁,…… 陈凡在桌子前忙碌,姜丽丽在一旁观察,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醒悟过来,“伱在做蛋糕?” 陈凡回头看了她一眼,呵呵笑着没有说话。 很快将面糊做好,他将新买的铁汤锅内壁刷了一层油,将面糊倒进去一大半。 然后又拿出自己的饭盒,也是内部刷油,再将剩下的面糊都倒进去。 饭盒盖上盒盖后放进大锅里用热水蒸,铁锅则拿到厨房外、上次他招待张文良临时垒的小土灶上,直接上火烤。 回到厨房,他又开始自制奶油。 牛奶加油加糖加橘子汁,用搪瓷缸装着,放在瓮坛的热水里搅拌。 这不是他第一次自制蛋糕,穿越前一个人生活,为了排解寂寞,他自己尝试过很多小东西。 现在虽然缺少合适的工具,但是已经升到5级的厨艺,让他处理这些小事情,很是得心应手。 时间一点点过去,陈凡凭着5级大厨的嗅觉,准确地抓到蛋糕的火候。 将大锅里的饭盒拿起来,再把被火烧得黑漆漆的铁锅也抱回厨房。 然后便是惊喜时刻。 先把蒸蛋糕翻过来倒在盘子里,陈凡眨了眨眼,“虽然样子有点残缺,不过没关系,还可以弥补。” 5级好像还低了点,可能需要6级,或者多加一点面食经验? 姜丽丽一直站在旁边看他忙碌,半点也插不上手,此时看见盘子里缺边少角的蒸蛋糕,眼里满是惊叹,“呀,你好厉害!” 竟然真的是蛋糕!!! 陈凡干咳一声,“暂时先不要夸奖,等完成之后再说。” 随即又把铁锅里的烤蛋糕翻过来倒在盘子里。 这次形态倒是很完整,只不过……焦黑的颜色似乎对不上号? 不过没关系,他觉得还可以拯救! 陈凡刷地一下拔出菜刀,将那焦黑的外围削掉一层、两层,黄橙橙金灿灿的蛋糕终于露出本来的颜色。 将菜刀放到一旁,陈凡拿起一块竹片,便往两只蛋糕上面抹奶油。 好一通忙活之后,一方、一圆两只最普通的奶油蛋糕就呈现在面前。 姜丽丽两手捧在胸前,闻着香甜的奶油气,眼睛放光地看着桌上的两只蛋糕,“这样就可以了吗?” 陈凡却摆摆手,“没,还差了一点点。”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根长长的竹签,用火柴点燃后,插在那块大大的圆盘蛋糕中间,然后端起大菜盘,送到姜丽丽面前。 姜丽丽顿时呆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陈凡笑道,“上次我登记户口的时候,看到你生日是腊月17,就想给你过个生日,不过当时也没什么东西,本来想给你做两个菜,意思一下就算了。 后来不是发了恢复赶集的通知吗,我就想干脆晚两天,凑点材料给你做个生日蛋糕,你以前在云湖市里生活,应该也是吃过生日蛋糕的。 没想到运气不错,竟然还买到一罐牛奶,就做了两个奶油蛋糕,想给你一个惊喜。” 说着又笑了笑,“就是过程有点曲折,差点成了惊吓。” 此时姜丽丽双手捂着嘴,早已红了眼眶。 陈凡干咳一声,“那什么,虽然晚了两天,蛋糕也有点丑,还买不到生日蜡烛,只能用竹签凑数,不过好歹也是个生日蛋糕,你就勉为其难笑一笑,吹一下蜡烛。不然你哭成这样子,我会觉得你很嫌弃的,这样我很没面子。” 姜丽丽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是捂着嘴连连摇头,眼里豆大的泪珠往下掉。 陈凡没办法,只能把蛋糕放回桌子上,掏出一块当手绢的土棉布递给她。 姜丽丽却腰肢一扭,转身跑了出去。 陈凡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门口,再看看桌子上肆意燃烧的竹签,忍不住摸了摸脑袋,心里嘀咕道,“竹签虽然丑了点,可供销社只有白蜡烛,总不能用那玩意儿吧?” 就在这时,姜丽丽又快速跑了回来,她脸上已经被擦干净,只有眼眶还有些红丝。 深吸了两口气,姜丽丽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陈凡,轻声说道,“谢谢。我、我刚才太激动了,因为很久没人给我过过生日了。” 陈凡嘿嘿一笑,“没什么,我们是朋友嘛。只要不是嫌弃就好。” 姜丽丽咬咬嘴唇,用力摇头,“不会,怎么会嫌弃?” 陈凡又将蛋糕端到她面前,“那,许个愿、吹蜡烛?” 姜丽丽用力点点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视线才移到那根已经烧了三分之一的竹签上,缓缓闭上眼睛,三四秒后睁开,将嘴唇凑过去,吹了一口气,竹签上的火苗瞬间熄灭。 陈凡立刻将竹签拔走扔到一旁,然后拿起竹片,“蛋糕就要分着吃,这叫分享幸福,蒸蛋糕和烤蛋糕,咱们都一人一半。” 今天状态有点不对,还一章明天再补。 (本章完) 第129章 多多球球 虽然奶油蛋糕好吃,可是吃多了也有点腻。 陈凡揉着肚子走出厨房,觉得下次可以少放点面粉,蛋糕不要做那么大,容易撑着。 回房看看闹钟,还有一个小时才上班,他便将座钟搬出来,拆掉后换上新的摆簧片。 他却又拆掉整点报时的零件,然后上紧发条,对着小闹钟调好时间,这只马头座钟便咔咔咔地走起来。 姜丽丽收拾好厨房过来,看见座钟在走,不禁满脸惊喜,“修好啦?” 陈凡嘿嘿一笑,“小问题而已,换个零件就好。” 随即将座钟搬到柜子里放着,同时对着姜丽丽说道,“这只座钟就放这里,你要看时间就过来这里看,暂时先别让人知道已经修好了。” 姜丽丽不解地看着他,却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哦,我知道了。” 陈凡关好柜门,笑着解释道,“座钟是机械结构,跟收音机、广播机这样的电器不同,要是让太多人知道我还懂机械方面的东西,只怕我一年到头都消停不下来。” 农村没什么电子产品,但“机械类”的可不少,比如10队的轧棉机、榨油机都可以归为这一类,还有各个小队的风车,某些人家的纺纱机、织布机都可以算。 倒是土犁、木耙、木耧这些是木匠、铁匠的范畴,跟机械几乎不沾边。 他也知道这个座钟瞒不了多久,不过没关系,一件件的来,先把兽医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人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基本上都是先求立足、再谋发展。 之前他毫不犹豫把做甲鱼的手艺传出去,还主动表现自己会修电器,都是为了求立足。 如今看看情况,应该勉强算是在这里立身了,做得一手好菜,会修广播机,还能说会写,第一篇通讯稿就上了云湖日报,走出去谁不叫他一声“陈师傅”! 既然已经立足,接下来自然就要“谋发展”。 至于能“发展”出多少东西,且做了再说。 要是不做,就跟资料员、通讯员一样,全是白做贡献。 姜丽丽今天才说过,一个统筹工,一年就值3650个工分,他兼了这两个岗位,替生产队省了多少工分呐! 工分倒是其次,可要是被当成老黄牛,一年到头累成狗还白打工,那就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听到陈凡的话,姜丽丽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谁都不说。” 同时心里暗暗下决心,只要陈凡不在,自己就不去动那个柜子……不,不进他的房门。 可是,不进去的话,怎么帮他整理家务呢? 陈凡拍拍手上的一点点灰尘,抬起头看看屋顶的电线和电灯开关,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今天没买到电线和插座,听不成收音机。” 电器修理是已经爆光的技能,他也不怕把收音机搬出来。 可是他没想到公社上的供销社里,竟然连电线都缺货。 虽说是因为前些天给几个生产大队牵电线,把所有的电线和相关物料都调走了,但一点也没留,确实有点坑。 而知青点的电线为了节省物料,都装在屋顶的位置,除非把屋里的电线扯下来,给电灯泡和开关挪到房间的最角落里,这样就能多出一截线,否则他连“搭线”都办不到。 但要说挪电线,这毕竟是公家安装的东西,知青点也不是他的家,他担心这么做会不会犯了什么忌讳,便也不敢动。 算了,反正大队部距离供销社也不远,跑过去也就十几分钟,过几天再去看看吧,不急在这一时。 将东西收好,他又转到隔壁去看小鸡小狗。 看到两只箩筐里没什么精神的小家伙们,姜丽丽“呀”的一声俏脸通红,“我忘了喂它们了。” 说着便急匆匆跑出去,准备给小鸡小狗的吃食。 陈凡转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呵呵笑了两声,随即将趴在稻草窝里的两只小狗抱了起来。 这两只小狗可能出生都没几天,身子软绵绵的,腿脚没有力气,被他用手掌托着还有些害怕,呜呜呜地叫个不停。 陈凡将他们抱在怀里,有了温暖的依靠,两只小狗立刻就不叫了,都睁着黑漆漆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他。 两只小狗的颜色都是白底花斑,一只耳朵眼睛都被黑斑笼罩,只有头顶一条白线将前脸和后背连起来,另一只则整个脑袋都是淡黄色。 陈凡决定以此为特征,给它们两个起名字。 白条的叫小强,黄脸的叫旺财! 可惜小狗太小,还不会说话,陈凡呜呜叫了半天,它们也只是好奇地瞪大眼睛打量他,没有一点回应,跟那只箩筐里的小鸡仔几乎没区别。 小狗都不会说话,小鸡就更不会,陈凡逗了半天也没涨经验值,只能遗憾放弃。 过了一会儿,姜丽丽端着两只小碗进来,“我给小狗用热水煮了点泡饭,小鸡就弄了点碎米。” 说着便将两只碗放进箩筐里。 陈凡也把小狗放回去,两只小狗仔脑袋凑到碗里面,伸出小舌头舔了两口,却又不动了,只是呜呜呜地叫着。 姜丽丽看了看正叽叽喳喳吃碎米的小鸡,再看看小狗仔,“它们怎么不吃呀?” 陈凡嘴角微抽,“这两个小家伙还没断奶,估计是想吃奶呢。” 姜丽丽顿时愣住,“那怎么办?” 陈凡想了想,“弄点牛奶过来,给它们掺一点,等吃上两天,习惯了米饭的味道就没事了。” 就算现在气温低,新鲜牛奶也只能保存5天左右,那么多牛奶估计也吃不完,正好给小狗分一点,度过这几天过渡期。 姜丽丽虽然有点心疼牛奶,却更心疼小狗,便弄了小半碗牛奶倒进去。 这次两只小狗便很开心地吃了起来。 陈凡也很开心地给姜丽丽介绍,“这个头顶有白条的叫小强,这个黄脸的叫旺财,我起的名字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听?” 姜丽丽满脸呆滞,看着自信满满的陈凡,唯有沉默以对。 陈凡看着她,“啊?不好听吗?” 姜丽丽满脸尴尬,实在是说不出违心的话。 陈凡垮着脸,“那让你来起名,你起什么名字?” 姜丽丽立刻指着白条说道,“这只小狗身上有白色、黑色、黄色,颜色更多些,可以叫它多多,这只小狗狗看上去圆滚滚的,可以叫它球球。” 多多?球球? 陈凡五官挤成一团,看着箩筐里两团小肉球,心里想着还不如小强和旺财呢。这两个名字人气多高,说出去谁不知道?! 不过看到姜丽丽兴高采烈的样子,他也就只能撇撇嘴角。 算了,今天她过生日,不跟她一般见识,多多球球就多多球球吧。 (本章完) 第130章 你们也没遗憾 陈凡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得做个鸡笼,还要做个狗窝。” 姜丽丽抬头看着他,喃喃说道,“那要怎么弄?” 做这种事情,她确实是有心无力。 陈凡想了想,笑道,“没事,这两天我再做点土坯砖出来,一个上午就能把窝搭好。” 姜丽丽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我可能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陈凡哈哈一笑,“谁说的?等窝搭好以后,喂这些小东西都要靠你,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管它们。” 姜丽丽甜甜一笑,“这个我可以,你就放心吧。” 说完这话,突然想到小时候父亲在院子里搭了个鸡窝,母亲每天给鸡喂食,跟现在他们之间似乎好像呀? 想到这里,姜丽丽顿时俏脸通红,赶紧低下头。 陈凡瞟了她一眼,心里觉得古古怪怪,只是喂个食而已,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随即站起来拍拍手,“我去后面看看小马。” 见姜丽丽轻轻点头,回了他一个蚊子音,陈凡才莫名其妙地走了出去。 到了后院的猪栏屋,小马正躺在稻草堆里睡觉。 上午陈凡见到它的时候,小马是趴卧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眼睛里也没有神采。 这时候再看它,整个身体平摊在地上,睡得是四仰八叉,还偶尔打个响鼻,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陈凡摸了摸马头,仔细打量了一眼,这只小马驹通体都是暗红色,只在额头上有一片云朵状的白色花毛,看着很有灵性。 他心里琢磨着,小家伙这么黑,要不给它起个名字叫黑土? 但是当他想到刚才自己起的两个名字都被姜丽丽否掉了,只能遗憾地拍拍马头,算了,还是让她来起吧。 随后将刘师傅给的草料拆开,抓了一些到猪食槽里,便关上木栅门离开。 洗了手回到房间,陈凡掏出包里的钱算账。 先算今天的收入,棉絮卖了42块,甲鱼肉总共卖了115块,合计157块钱。 虽然算不上一朝暴富,但也初步摆脱赤贫状态。 再看支出,今天赚得多,花的也不少。 买了两个红薯7分钱,接近十斤鸡蛋加上鸡蛋篮子花了2块5,小鸡仔4块钱,糖葫芦1块,水牛奶6块,小马驹25,黄豆2块,票证5块,石磨4块,买摆簧片和皮带扣一起花了1块3,买书用掉13块6,买肉2块钱,在供销社里一通采购又花了13块9毛3,后来买了两口铁锅20块。 最后一合计,竟然用掉了100块零4毛钱?! 算完之后,陈凡自己都有点咋舌,买的时候还不觉得,没想到竟然花了这么多? 这要是让人知道,非得骂他败家子不可。 现在还剩的就是56块6毛钱。 对了,还欠姜丽丽6块2毛3分钱要还,6块钱是弹棉絮的加工费,2毛3是买豆腐的钱。 所以最后就剩50块?以及一堆票证? 陈凡忍不住一声长叹,果然是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没了钱,再想办法继续赚吧。 可是年关近在眼前,好像还得花啊? 这时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陈凡便出门,先还了姜丽丽的钱,然后去大队部上班。 还钱的时候,姜丽丽只收了6块,那2毛3分钱坚决不肯要,理由就是她自己也吃了,而且这些天吃的鱼和肉都是陈凡提供的,如果要算这么清楚,那6块钱她都不应该要,就算是她的伙食费。 陈凡也不跟她拧,只给了她6块。 真要算起来那才叫扯不清,大部分菜进了自己肚子,她每次就挑一点点。饭是她做的,油盐调料也是她出的,这些东西算不算钱呢? 又不是闹分家,差不多就行了吧。 …… 下午四点,陈凡准时打开收音机和广播机,转播县广播电台的节目。 他伸了个懒腰,随手拿起放在桌角的赤脚医生手册,准备研究研究。 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陈凡转头一看,只见张文良站在门口呵呵直笑。 他不禁笑道,“三虎哥你直接进来就完了,还敲什么门。” 张文良走进屋里,拉开椅子坐到他旁边,笑着说道,“伱现在可是这里的‘地主’,那我当然得敲门啊。” 陈凡哈哈笑道,“我这个充其量叫‘房屋管理员’,距离地主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随即看着他问道,“这时候来找我,有事儿啊?” 张文良又是一阵轻笑,“没事没事,就是闲得无聊,过来找你聊聊。” 陈凡眼珠微转,莫名有种老板找上门谈话的既视感。 说是没事,只怕是有大事,当即将警惕心提到最高。 他脸上却不动声色,不经意地将手里的书合拢放在桌子上,转过身子正对着张文良,笑着说道,“行啊,正好我也闲得没事,想找人聊天。” 张文良打了个哈哈,然后尽量显得不那么刻意地问道,“对了,你那个小马驹怎么样?没事了吧?” 陈凡低了一下头,掩饰住自己颇具意味的眼神,等抬起头来,眼里只有笑意,“没事了,就是病了一段时间,精神头不太好,身体也有点虚,刘师傅说要好好养一养。” 张文良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随即又看着他,好奇地问道,“听说公社兽医站的周站长想让你学兽医,你没同意?” 陈凡眼珠微转,他刚才还在想,张文良是不是冲着小马驹来的。 毕竟这年头一头大牲口对农村的意义也不算小,何况还是一匹好马,不管是拉犁还是赶车,都是不小的助力。 所以他心里头还在盘算,如果张文良开口要买下这匹小马,怎么拒绝才不伤了和气。 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冲着兽医来的? 陈凡想到三番五次劝自己的刘师傅、送了兽医书的周站长,再看看眼前表面是好奇,眼里分明充满期待的张文良,心里觉得,可能自己还是小瞧了一个好兽医对现在农村的意义。 只不过,他依然没想过去当一个专职兽医。 每天背着个药箱子,满村子地跟牲口打交道,弄得自己浑身臭烘烘的,甚至可能还要“劁猪”…… 他对这个职业绝对致以崇高的敬意,但是让他来做,就不乐意了。 不过,这里面也不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就看大队能给出什么样的条件,和自己的期望能否达成一致。 思长时短。 陈凡迎着张文良的目光,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倒不是不想学兽医,毕竟报纸上也经常报道优秀兽医对农村做出的贡献,对于这样的人,我也非常尊敬。 只不过,……” 他抬起头看着张文良,满脸苦笑地说道,“三虎哥,我的情况你也知道,虽然刚刚落了户,但是指不定朱公安那边就能帮我找到家人,我在这里一没安家二没立业,多半还是要回去的。 不管我家里是个什么情况,毕竟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张文良眼角微抽,什么样的狗窝能养出你这种大能人来? 然后就听见陈凡继续说道,“在那之前,我会尽心尽力为大队、为群众服务,可要是你们培养我去做了兽医,最后代价花了,我却拍拍屁股走人,那不是辜负了大队和你们的期望? 所以啊,与其以后左右为难,还不如老老实实干好本质工作,这样的话,到时候我走得心安理得,你们也没有遗憾,多好!” (本章完) 第131章 安家立业 大队部办公室。 杨书记、张长江、肖烈文、叶树宝都抽着烟,齐刷刷地看着张文良。 过了好几秒,叶树宝才皱着眉头说道,“小陈这话有道理啊。” 张长江两条眉毛缠成一团,吐出一口烟雾,“能说会写,会修广播机,现在又要加上一个有当兽医的天赋。这样的人才,别说南湖公社,整个孤峰县都难得找出来几个。 要不是还没摸清楚他的来历,哪有可能留在我们卢家湾?早就被公社,甚至被县里头调走,先给他一个办事员的编制,再推荐他去上两年中专,回来就是干部,这样的人我们哪能留得住?” 肖烈文也满脸怅然地点了点头,“何止啊,他还是个练武的奇才,本来一点底子都没有,一教他就上手,要是好好培养个一两年,肯定能把三虎子顶掉。” 张文良却毫不担心,嘿嘿笑道,“那不可能。” 肖烈文瞪着他,“怎么不可能?你以为一两年他超不过你?” 张文良理直气壮地说道,“那倒不是,主要是他好好的办公室不坐,会来干我这个一年到头停不下来的民兵连长?” 一听这话,肖烈文顿时气结,说不出话来。 叶树宝也满脸苦笑,“是啊,有几个人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到我们生产队来吃苦头?就算是插队的知青,不也是有机会就往城里跑,干部名额就摆在面前,怎么选想都不用想。” 说完之后抽了口烟,又加了一句,“除非一直找不到他的线索,他只能在卢家湾窝着。” 话音落下,几人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别人脸上的苦笑。 相比一个广播员,他们所有人都更想要一个兽医。 就像今天那个卖马的人,若是能有一个合格的兽医治好他的马,也不至于亏损三四十块钱,这还只是直接损失,如果算上把小马养大后做出的贡献,更不知道有多少。 没有兽医,他的今天,极有可能就是卢家湾某个社员的明天。 再放大到整个生产队呢? 可是一个好兽医也不是那么好做的,要不然这么些年了,南湖公社出去的干部也有好几十个,却连一个好兽医都没有。 医术最好的就是兽医站的周站长,他也只是个脱盲班的水平,全靠以前的老底子撑着,最多再加一点县里培训班学的新药用法。 而陈凡只是翻翻书就能找到治疗小马的方子,这就是文化人的本事! 那让其他文化人去行不行? 也可以啊,但人呢?人在哪里? 南湖镇的初中生,基本上都是镇里各个单位的子弟,从生产队里出去的可谓是凤毛麟角,更别说县里的高中。 而且周站长也不是没找过初中生进兽医站,可据说现在的初中生还没有十几年前高小生的底子打得厚,好多东西都看不懂,招了等于白招。 以前还没觉得什么,这一次,以杨书记为首的卢家湾几大巨头,都看到了文化人的“本事”。 要是这几年能培养出一个高中生,就算不能进工厂、当干部,可哪怕留在生产队,那也是生产队的宝贝呐! 想到这里,张长江不禁暗暗怀疑,自己对卢家湾初级小学是不是太不重视了? 不过那些都是远的,重要的是眼前怎么办? 怎么让卢家湾“唯一”的文化人,肯干这个兽医!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吭声的杨书记突然说道,“三虎子,你把刚才的经过再详细说一遍,一个字都不要漏,就从伱们见面开始。” 张文良看了看他,低着头仔细回忆,边想边说道,“刚才我去找他,先敲了敲门,然后他就说……” 听了一小段,杨书记就叫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等等,你把他这句话再说一遍。” 张文良眼珠微转,“充其量叫‘房屋管理员’,距离地主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杨书记哼哼了两声,左右看了看,笑道,“听出什么东西来没有?” 叶树宝眉头紧皱,“他想当地主?” “屁。” 肖烈文突然呵呵笑道,“他这是表示想要分宅基地!” 杨书记哈哈哈地笑出声来,“这小子,有点意思啊。” 随即指着张文良,“你继续说。” 张文良这时也反应过来,想了一下,略过无关紧要的话,直接说道,“他还说了,他‘在这里一没安家二没立业,多半还是要回去的’。” 张长江两手一拍,咧着嘴哈哈大笑,“也就是说,要是在这里安了家、立了业,他也能不回去。” 叶树宝差点被一口烟呛死,边咳边笑道,“这小子年纪不大,怎么长了八百个心眼子?” 杨书记却摆摆手,笑着说道,“只要不干坏事,心眼子越多越好。” 说着指了指他们几个,再指指自己,“咱们现在不也是在算计他么,心眼子也不见得比他少。” 张文良侧了侧身子,尬笑了两声,你们说自己就好,别扯上我。 笑了一阵子,叶树宝说道,“那这么说,只要给他宅基地,他就能留下来?” 杨书记却又摆了摆手,“也未必。” 看着叶树宝不解的眼神,杨书记叹了口气,说道,“还有两种情况下,他可能会离开,第一个,就是之前咱们猜测的,他是不是大干部家庭出来的,如果是,就算他想留,也留不下来。” 张长江点点头,抿抿嘴说道,“第二个,就是如果他来历有问题,又或者是在哪里犯了事,也是一样的结果,轮不到他自己选,也轮不到咱们几个定。” 顿了一下,他又哈哈笑道,“不过这一点可能性不大,他醒来以后,杨传福第一时间就叫了朱公安过来,朱公安是老江湖,初步确定他不是特务,后来在找他线索的同时,也通知了云湖公安局,那边翻查了所有的案卷,也没有找到跟他情况相似的嫌疑犯,所以基本上可以排除这一点。” 杨书记缓缓点头,默默抽着烟,“但是第一点的可能性不能排除,万一明天人家找上门,我们送小陈去学兽医,还有什么意义?” 叶树宝两手一摊,满脸苦笑地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搞?不搞啦?” 让他们就这么放弃一个、有可能是全南湖公社最好的兽医苗子,他们怎么都不甘心。 杨书记抽了两口烟,突然说道,“你们觉得这个宅基地能不能给?” 张长江毫不犹豫地说道,“他要是真能成兽医,还留在卢家湾,把我的房子腾给他都行!” 肖烈文也点点头,“我也没意见。” 叶树宝举起手,“我同意。” 杨书记看了看他们,意有所指地说道,“6队知青点,后面是不是还有一块荒地?” (本章完) 第132章 合理分配工作 “知青点后面的荒地?” 陈凡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张文良,“要把那块地分给我?” 那块地方好啊,有沟有坎有土坡,很方便建下水系统,而且还有各种杂树,既能当景观树,也能砍了做木材用,后面还有取土方的小土坡,建房的时候肯定能省很多事。 好好设计一下,完全可以将那里打造成一个极具山水风情的农家宅院,他还想着等队里同意给宅基地之后,怎么开口去要,没想到他们主动选中了这块地,这就是天意啊! 现在已经是5点钟,他刚关掉广播机,拿了几本书放在包里,准备下班回家,却没想到张文良又找上门来,还主动聊起了宅基地的事。 莫非他们已经定了什么章程? 张文良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呵呵笑道,“应该说,那块地‘可以’分给你,但是呢,要看你的表现。”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毕竟呢,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外来户,要是一来就能分地,那我们的社员肯定会有意见。这个群众关系最重要,群众不满意的事,我们也肯定不能做,伱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说这话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是刚才杨书记交代他的话:“宅基地可以给,反正就是一块没有用的荒地,我记得那里坡连着坎,还长了好多杂树,不清理平整的话,既种不了地,也建不了房,把那块地给出去,6队的人肯定没意见。 但是宅基地不能直接给,必须要他先拿出点成绩来,一来可以让群众心服口服,二来呢,太过容易到手的东西,不会懂得珍惜。 这就跟在骡子前面吊一把草是一个道理,要让他看得见却吃不到口。非得要他把事情做完,这把草才能喂到嘴里。 再一个,他这个不稳定的因素也一定要解决,虽说等他真的走了,咱们还可以把宅基地收回来,但终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先问问他自己,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这个后顾之忧,要是能解决,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陈凡看着张文良,轻轻点了点头,笑道,“道理我自然懂,只不过,三虎哥,队里让我拿出成绩来,这个成绩怎么定嘛?” 张文良笑了笑,“你要是能成为兽医,为队里做出贡献,这个成绩大家肯定认。” 陈凡咂咂嘴,故意苦着脸说道,“我当兽医也不是不行,可是刚才我说的那个问题,怎么办?” 张文良干咳一声,低下头不敢看他,便拿出烟来抽,“你是个文化人,肯定有办法的!” 陈凡嘴角微抽,好家伙,这是又把皮球踢回来了? 他接过张文良递来的烟,又凑到火柴上点燃,却只是拿在手里装装样子。 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略带犹豫地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张文良顿时一愣,两眼放光地看着他,这小子竟然真有办法? 当即拿下嘴里的烟,指了指他,“你快说。” 然后觉得自己可能太着急了,又干咳了一声,“先不管行不行,说出来商量商量嘛。” 陈凡笑了笑,说道,“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很简单,你们再挑几个人出来,跟我一起去学兽医。” 张文良一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便要说话。 陈凡摆摆手,笑着说道,“你先听我说完,我知道队里的年轻人大部分文化水平都不高,要不然你也不会来找我。 但是文化水平是可以提高的,你们就找几个年轻人,最好是刚从学校出来没多久,但也不要太小,差不多十二岁到十五岁这个区间就比较好,年纪太小的心定不下来,年纪太大的离开学校太久了,学东西也吃力。 把人选出来以后,你们把人交给我,跟我一起去上兽医培训班,一起读完一起结业拿证。 完了之后呢,也不说当学生、徒弟的话,他们就给我当助手,我一边教他们文化知识,一边教他们培训班里学不到的兽医书里面的东西。 我保证只要是我会的,肯定都教给他们……” 不等他把话说完,张文良就兴奋地直拍大腿,“哎呀,这个办法好,我去跟杨书记他们说。” 说着就起身要走。 他们之前没想到这一点,是因为陈凡自己也要学,自然就没想过找人给他当徒弟。 可要是一起学习,然后陈凡相当于是班上的优等生,那些文化水平不够的就是差等生,他们之间类似于优等生帮助差等生的关系,这样一来肯定没问题。 陈凡赶紧将他拉住,哭笑不得地说道,“我话还没说完。” 张文良不好意思地重新坐下,笑道,“那你说,你说。” 给出了解决办法,下面就该提条件了吧。 却听见陈凡说道,“这里面还有一个,就是实践的问题,不管任何行当,只学不练,是学不成东西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文良连连点头,“对,是这个样子。” 给人当过徒弟的都知道,最难的就是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去实践,否则的话,跟着师父三五年,却一次都没实践过,那学得再多也只是一个徒工,没人会正眼相看,但是师父又不放心徒弟,不会轻易让他们上手,可见实践的机会有多重要。 随即满脸奇怪地看着他,这时候说这个干嘛? 陈凡笑了笑,说道,“所以,我的想法是,等结业以后,每次出诊,我们都一起,然后共同学习、共同进步。但是等他们能独立出诊之后,就让他们来负责日常的诊疗工作,遇到问题的时候,我再跟他们一起解决。” 张文良一听,连连点头说道,“这个可以啊。”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你是不是担心自己哪天突然要走,他们的本事却还没有锻炼出来,所以把实践的机会都让给他们?”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还在感慨,主动让出提升经验的机会,就是为了给大队留下人才,品格高尚啊! 陈凡听了则嘴角微抽,对哦,这么好的理由自己怎么没想到? 随即干咳一声,满脸正气凛然地说道,“这个当然是主要原因,必须要让他们多学多练,才能超过其他队的兽医,否则的话,你们也没有必要找我。” 张文良深以为然地点头,“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谁不想自己的医术更高?谁不愿意生产队里的兽医本事更强?敢说不愿意的请站出来,自己保证不打死他! 然后就听见陈凡继续说道,“但是,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就是我担心社员们看见其他兽医都在忙碌,我却躲在大队部里睡大觉,会有人说闲话。” 张文良立刻抬起手,“这个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跟所有社员们都讲清楚,不会让你受委屈!” 陈凡欣慰地点点头,如此,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偷懒了。 正所谓求仁得仁,他们想要实践的机会,自己想要悠闲的生活,合理分配工作之后,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张文良,“你刚才说有两个条件,这个不会是其中之一吧?” 陈凡愣了愣,轻轻点头,“是啊,第一个就是这个。” 张文良看着陈凡,心里满是感慨,主动让出实践的机会,却当成了条件提出来,好人呐! (本章完) 第133章 两亩 张文良看着陈凡,好奇地问道,“那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陈凡低下头,故作羞赧地笑了笑,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三虎哥,你看我又是管广播站,又要去兼兽医,两头跑两头忙的,我也不是说累不累什么的,就是你看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张文良眼角微抽,你那屋里的东西谁看了不眼馋?单单今天上午就赚了几十块,还什么都没有? 伱什么都没有,我算什么? 不过他也听出来了,这是要求加工资呢。 等陈凡说完,他便装作考虑的样子,说道,“这个也确实是客观情况,不过我也做不了主,要跟杨书记他们汇报,然后等他们做决定。” 陈凡连连表示感谢,“谢谢三虎哥。” 顿了一下,又笑道,“还有一个。” 张文良笑着指了指他,“还有什么你干脆一起说完,别跟挤牙膏似的一点点往外冒。” 陈凡呵呵干笑两声,“就这最后一个了。” 随即脸上笑容一收,正色小声说道,“我是这么想的,带新人我肯定会认认真真的带,包括这个广播站,要是你们安排个人过来,我也能带好。 可是你看,我要是真能带出几个人来,你们会不会让他们把我给顶了?” 说着两手一摊,苦笑着说道,“到时候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我又不会种地,难道让你们给我开个证明,去当个走村串社的兽医?” 张文良一听,顿时没好气地说道,“你看你说的什么话,我们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吗?再说也不合规矩啊。” 但想到陈凡来这里才半个月,心里没底也很合情合理,便耐心地解释, “这个你可以放心,除非是你犯了很大的错误,否则就连大队部也不能把你开除,要不然动不动随便开人,谁还能安心工作? 而且像这个广播员只有一个名额,就算给你找个学徒,学徒也是没有工分的,只有你有,除非你把名额让给他,他才有工分拿,而这个让不让,在你自己,别人都决定不了。 再说兽医,你可能不了解国家对我们生产队的政策,政策是鼓励多发展兽医,由生产队向兽医站推荐学员,只要能学满2个月、考试合格,发给‘乡村兽医证’,你就可以开展兽医工作。 拿到证之后,你就自动成为我们生产队的兽医统筹工,这个名额是没有限制的。 意思就是,只要你拿着‘乡村兽医证’,在卢家湾生产队给牲口看病,那我们大队就要给你做登记、算工分。” 说完之后,指着他笑道,“你就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城里的工厂不能随便开除工人,我们生产队也一样,不能轻易开除人。除非是哪天你不在这里,或者你自己提出不干了,否则该你的东西都是你的,谁都动不了。” 见陈凡恍然点头,张文良又仔细解释道,“小陈,我知道队里不肯给你分宅基地,让你心里有点意见。” 随即摆摆手,直接把陈凡要狡辩的话逼了回去,继续说道,“但是这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跟你讲。 有的公社是2级制,公社的下面就是生产队,这种制度下,所有权力和土地、生产资料都在队里面,给不给你宅基地,那就是一句话的事。 但是我们南湖公社是3级制,公社下面是生产大队,大队下面还有小队,就在去年的时候,我们卢家湾大队就响应号召,完成了‘包产到组’的改制,把所有的土地和生产资料,全部都分给了各个小队,所有小队都独立核算、自负盈亏,属于大队的只有这一座办公房。 所以现在你们6队的土地,是属于你们6队全体社员所有,本队的社员只要成家就能得到一块宅基地,但对于半路加入的,哪怕只是一块不值钱的荒地,也要经过全体6队社员的同意,才能批给你。 我知道你跟队里的各家各户关系都处得不错,但是涉及到土地,那意义就不一样了,土地是什么?那是农民的命根子! 当年知青下乡,要不是李先生亲自发话,你看看能不能建得成‘知青点’、分得出‘知青田’?” 张文良看着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陈凡,脸色很是严肃,“背靠大树好乘凉,知青点都建的不容易,何况你一个私人? 所以也别想着是我们大队部刁难你,非要用这块宅基地来要挟你干这个干那个,没有那回事。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我们大队给你提的这些要求,哪一条是为我们自己?让你干广播员是为了杨书记还是为了张队长? 我们自己家里都没有养牛马这些大牲口,何必非要你来当这个兽医? 就是因为集体需要,我们才希望你这个有本事的人能够为集体发光发热。 集体主义下,讲究的就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你半路加入到我们卢家湾这个大集体里面来,必须要让大家看见你为生产队做了贡献,然后我们就可以一条条的掰扯清楚,给你分宅基地,哪怕以后给你开政审证明,这些都不是问题。 不知道我这么说,你明白了没有?” 听完他这番话,陈凡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面还有那么多门道。 这些东西他之前还真不知道,他只知道包产到户,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 “包产到组”? 小队自负盈亏? 听着就跟对这个时代的印象大不一样。 张文良看到他的样子,也呵呵笑了笑,“你还算好的,工作一直兢兢业业,要不是今天聊了这么多,我都看不出来心里还有意见。” 顿了一下,又说道,“你的这个想法很好,我去跟杨书记说,应该没有问题。回头等你拿到兽医证,我就去跟杨书记、张队长提分宅基地的事。 那时候有一个兽医在村里住着,6队肯定全票通过,不会有人反对。到时候我保证宅基地能分到你手上。” “多谢三虎哥。” 陈凡笑着点点头,又不好意思地问道,“我还想问一下,这个宅基地能有多大呀?” 张文良呵呵笑道,“宅基地多大也有规定,不是说想要多大就有多大,一般是2分地到2分5之间,要看家里的人口,人口在5人以下的,一般批2分地,5人以上的批2分5。” 陈凡耳朵里听着他的话,脑子里还在同步换算。 一亩地是666.666平方米,一分地就是66.666,2分地到2分5,就是133.333到166.666之间。 张文良又说道,“不过这个说的是宅基地面积,不包括房前屋后的院子和马路,一般来说,只要不占耕地,围个一亩地也不要紧,我们这里也不允许占耕地,房屋都是建在坡地上。 不过给你选的那块地,本身是块荒地,荒地又另外有优待,回头我给你按最大面积算,保证不让你吃亏。” 陈凡眨眨眼,“那是多少?” 张文良举起两根手指,“两亩。” (本章完) 第134章 预报不准 搞定宅基地的事,陈凡不禁心情舒爽,背着挎包优哉游哉地回了家。 其实有没有宅基地,对他来说并不是特别重要。 回头等哪天恢复了稿费制度,他就可以码字赚钱。 未来十年文化界最火的毫无疑问是“伤痕”文学,按照伤痕套路,认认真真编造一些故事,写一个中长篇,发表出去就相当于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只要奋战几个月,就能攒出一座小四合院出来。 不去bj,随便到其他哪个城市都行,还要什么宅基地? 在城里买了房之后,就可以码字为生,赚钱了就北边买一片、东边买一片、南边买一片,南边再买一片。 闲暇时笑看时代变幻风起云涌,闷了就出去畅游祖国的大好河山,那是何等的惬意。 这就是陈凡在这个时代的一点点朴素愿望。 按照他的这个规划,基本上可以宣布本书完结。 但是,事物的发展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想要实现这一愿望,首先就离不开一个东西:介绍信! 没有介绍信,他连远门都出不去,更别说买东、买西。 所以说,宅基地对他不重要,但是,有没有宅基地对他很重要。 没有宅基地,不能在这里安家立业,生产队就永远拿他当外人! 别看现在他走到哪里,人家都喊他一声“陈师傅”。 谁会天天把“师傅”挂在嘴上喊自己人的? 时至今日,生产队的人都只拿他当客人。 包括杨书记他们,前天自己写的文章登上云湖日报之后,他们便迫不及待地给自己发奖状、给奖品。 为啥? 那是在堵自己的嘴呢! 所以,陈凡心里很清楚,一天不在这里安家落户,卢家湾就不可能给自己开证明。 既然如此,那他就安家落户给他们看。 不就是农村户口吗。 等几十年后想要个农村户口还换不回去呢,更别说一下子得了这么大一块宅基地。 两亩地,哦嚯嚯,陈凡怕自己做梦都笑醒。 也就现在这个时代人口数量还没有爆发,农村也没有被城市包围,有足够的土地去折腾,才能圈这么大一块地。 搁几十年以后,敢弄这么大的地,管你是谁,分分钟让人打电话、发快抖,二马来了也不给面子。 别以为村民不看重别人家的宅基地占多占少,人人心里都有杆秤,村子就这么大,今天你多占一点,以后我儿子、孙子是不是就少了一点? 区别在于有些人不在意,而有些人就非要纠缠到底、分个明白。 但是现在就没关系了,用张文良的话来说,拿一块没用的荒地,换一个兽医在本队落户安家,6队的社员们不可能会反对,而只要这块地围起来,以后就是属于他的。 当然爽歪歪! …… 回到家里,姜丽丽和往常一样,等他回来便立刻去做晚饭,也没问他今天怎么晚了些。 陈凡放下东西后,则跑去观察小鸡和小狗。 小鸡仔叽叽喳喳,看上去似乎都挺精神,两只小狗也差不多,还有心情在箩筐里玩耍。 再跑去后面看小马,可能是睡了一觉,这时候小马驹的精神头又好了许多,看见陈凡,顿时欢快地连蹦带跳。 可惜它还太小,要不然真有可能跳出来。 陈凡推开木栅门走进去,抱着马头嘿嘿笑道,“肚子还疼不疼?” 小马驹,“不疼了。” 陈凡,“明天再乖乖吃药,等好完全了,就带你出去玩。” 小马驹用头顶了顶他,显得很开心。 陈凡也很开心,今天买了小鸡小狗和小马,只有小马能陪自己说话,以后每天聊一会儿,禽言兽语肯定很快就能把级别刷上去。 但是他开心得太早了。 小马驹突然问道,“妈妈呢?” 陈凡顿时哑然。 差点忘了,这小家伙还在哺乳期,而且以前每天都和妈妈在一起,想妈妈也很正常。 马的智商很高,有些方面比狗还强。尤其是哺乳期的小马,特别黏母马,而母马也会特别照顾小马,两匹马经常会互相触碰马头,无声的交流。 这种情感几乎与人类无异。 面对满眼希冀看着自己的小马,陈凡“啊”了一声,边想边说道,“妈妈在以前家里,伱乖乖听话,等长大以后,我就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 小马现在的智慧还不高,很容易就相信这个能与自己交流的人的话,又欢快地往陈凡怀里钻。 陈凡跟它玩了一会儿,等姜丽丽走过来喊吃饭,才拍拍马头,给它添了把草料,出门离开。 今天吃饭的时候,姜丽丽反常地比较多话,“小鸡小狗都在箩筐里拉,我给它们换了稻草,晚食也喂过了,小鸡啄米的样子真可爱,小狗狗还舔我的手指头,” 陈凡笑道,“等它们稍微长大一点,就可以不用放在箩筐里,弄个围栏把小鸡围起来,小狗也可以弄个木盆做狗窝,等教会它们不要在窝里拉撒,就会好很多。” 姜丽丽惊讶地看着他,“小鸡小狗也能教会吗?” 陈凡笑道,“你看别人家的鸡窝,鸡子就不会在自己窝里乱拉,更别说狗了。” 姜丽丽回想自家院子里的鸡窝,“好像还真是哦。” 两人边吃边聊,几乎全是围绕这些小东西。 陈凡不禁暗暗好笑,果然女生对萌物的抵抗力几乎为零。 只可惜,所有动物的成长都是以牺牲颜值为代价,要不了多久,那一只只毛绒绒的小鸡就会长成红烧鸡块的样子,狗子们也会威风凛凛地到处撒尿标记,再也回不到过去。 而姜丽丽却低着头,脸色越来越红。 讨论小鸡什么时候会长大、狗子什么时候可以看家,这似乎是曾经小时候的记忆。那时候父亲和母亲坐在饭桌旁,也是像今天一样说着这些,而自己和姐姐则兴奋地讨论什么时候可以吃鸡…… 想着想着,她脸上的红潮逐渐褪去,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 那样的日子,不知道哪天才能重现。 又或者,还真的有重现的那天吗? 陈凡吃完饭放下碗筷,抬起头就发现她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对,再看看厨房门口,顿时眉头紧皱,“是不是降温了?” 姜丽丽猛地抬头,满脸茫然地看着他,再看看外面,“啊,好像真的有点冷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隐隐能听见远处的风声,而气温也明显比前些天低了许多。 陈凡回头看了看她,“该不会下雪吧?” 姜丽丽也收回远眺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不好说,但是很有可能。” 陈凡嘴角微抽,地委日报上的天气预报可没说明天要下雪啊。 从56年7月1日发布第一份天气预报开始,国内越来越多的报纸上刊发天气预报几乎成了标配。 只不过,这个准确性就有待商榷了。 (本章完) 第135章 十年鸟 给小马添了一捆稻草盖在身上,给小鸡和小狗也用稻草席盖着箩筐顶上保温,陈凡才回房洗漱休息。 关掉灯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但是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听着外面呼啸的北风,就有一种很温暖很满足的感觉。 他脑子里想着明天会不会有很厚的雪、屋檐下有没有长长的冰凌、池塘里的水结冰了没有、院子里的树枝会不会被大雪压弯了腰…… 然后就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屋里还是漆黑一片,连窗户都看不到微光。 但是从门缝里,能看出外面有了几分光线。 闹钟没响,所以还不到6点钟,他已经等不及起床。 忍着刺骨的寒气翻身坐起来,拿起昨晚盖在棉被上的棉袄穿好,再窸窸窣窣穿其他衣服。 下床后刚穿上布鞋,感觉到脚有点冰冷,想了一下,把姜丽丽送的棉鞋从柜子里翻了出来,穿上后果然暖和多了。 将全身包裹严实,这才拉开房门。 当房门打开的那一刻,眼前一片雪白。 天上还飘着零星的雪花,待会儿不知道是停下还是会再次变大。 雪花飘落到地上,积起厚厚的一层白雪,连屋檐下的走廊都被淹没,直接堆积在墙角下,若不是还有门槛,此时雪就该到了屋里。 远处黄绿相间的杉树都披上一层白雪,还有院墙顶上、屋顶、柴垛、……,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抬起头,屋檐下一串串的冰凌晶莹剔透,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陈凡看了看门外的雪,再看看脚上的新鞋,又转身去翻找木屐。 将木屐绑在脚下,试着走了两步,有些不习惯,但感觉还行,便准备出去。 然后就听见外面传来嘎吱嘎吱踩雪的声音。 陈凡走到门口,正好碰见姜丽丽上门。 她满脸微笑地捧着一双奇奇怪怪的鞋子递过来,“这个给你。” 陈凡接过来看了看鞋子,再看看她,惊讶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姜丽丽捂着嘴呵呵笑了两声,这才说道,“我猜你就没见过,以前我在云湖的时候也没见过。” 顿了一下,她才继续说道,“这个是芦花鞋,用稻草和芦苇花做成的,只有公社才有,县里头都很少见,村里人过冬都穿这个,很暖和。” (芦花鞋) 她看了看陈凡脚上的新棉鞋,忍不住甜甜笑了一下,随即说道,“你穿上这个,再穿木屐赶路,就不怕把鞋子弄湿了,等到了大队再换上棉鞋,这样脚就很暖和,不会冻着。” 陈凡接过她手里的芦花鞋,眼里满是惊叹,“竟然还有这种鞋子?” 再看看她脚上,也是一双芦花鞋,而且和自己一样,都穿了木屐。 他不得不赞叹一句,老百姓的智慧是无穷的! 换上芦花鞋,将棉鞋放在布包里,检查了小马驹和小狗、小鸡仔,确定都安然无恙,吃过早饭,戴上斗笠、披上蓑衣,陈凡便往大队部走去。 今天这路况肯定没法跑步锻炼,只能等到了大队部之后,多练十分钟。 这个时候才刚过6点钟,天都还没亮,又是冰天雪地,放眼望去,一个人都没有,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所有的田埂、沟渠也都消失,大地上只有起伏不定的白色棉毯。 他要是晚半个月,在今天穿越过来,百分之百立马穿走,半点悬念都没有。 陈凡脑子里转过这个荒诞的念头,笑着摇了摇脑袋,伸手把头顶上的斗笠固定好,凭借往日的印象,以及道路上凸出的部分确定道路,往前走去。 脚上穿着崭新的芦花鞋,下面再踩着木屐,在雪地里留下一个个π形的脚印。 等走了一半,也就是到达卢家湾的“主干道”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两声鸟叫。 如果是普通人,只会当是哪里有鸟出来觅食。 但是听在陈凡耳朵里,却是“疼啊”、“疼啊”。 陈凡愣了愣,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声音却突然消失。 他在一颗杨树下站定,抬起头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再在周围地上找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 沉吟两秒,陈凡“啾啾”叫了几声,“伱再不出来我就走啦。等被别人发现,捉你回去吃,或者这么大雪直接冻死你。” 歪着头等了一会儿,头顶突然传来“啾啾、啾啾”的声音。 抬起头一看,只见一团树叶中,伸出来一只小脑袋。 陈凡看它弯弯的勾嘴,黑漆漆的大眼睛,莫名地觉得有点眼熟。 大眼瞪小眼,陈凡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十年鸟”吗?! 燕隼,一种小型猛禽,以麻雀、山雀等小鸟为食,也吃昆虫。在北方是候鸟,在长江以南是留鸟,若干年后荣登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榜。 陈凡之所以认识这种鸟,是因为有两个人掏了燕隼窝,抓了16只鸟倒卖,一个被判了10年,另一个判了10年半,在当时轰动一时,燕隼也因此而得名为“十年鸟”。 不过那是以后,现在嘛,连滚滚都要卖艺养活自己,打了老虎还能得一张“打虎英雄”的奖状,就这种小鸟,大可以放心玩。 陈凡对着它勾勾手指,“是不是受伤了?下来给你看看。” 燕隼歪着头盯着他,眼里戒备与好奇交织,脑袋摇来摇去,不知道该不该下去。 陈凡见它不下来,便没好气地说道,“怎么,刚才不是你在喊疼吗,现在不疼了?” 燕隼一听,立刻“啾啾”两声,“疼啊、疼啊。” 陈凡伸出左臂,右手拍了拍胳膊,“疼就下来,站我胳膊上,别抓伤我了啊。” 燕隼这才张开翅膀,摇摇晃晃地坠落到陈凡的手臂上。 陈凡仔细给它检查,这只小燕隼体长还不到30公分,应该还没有完全长大,此时正略带惊慌地看着自己,不禁摸了摸它的鸟背,“把翅膀张开,让我看看哪里受伤了。” 燕隼轻轻张开翅膀,陈凡立刻发现它的伤口。 左边的翅膀完好无缺,但右边的翅膀上有一块血迹,血液都已经凝固,应该是被小石子打中的。 村里的孩子没什么娱乐节目,平时大概就是玩摔泥巴、竹推车、滚铁环、竹蜻蜓、抓石子、跳皮筋、打弹弓、打陀螺……这些。 肯定是昨天有人玩弹弓,打中了这只燕隼,它掉到这棵树上捡回一条命。 不过昨晚下了这么大的雪,这小家伙又不能飞,如果不是遇到自己,只怕小命难保。 陈凡轻轻抚摸伤口背面的翅膀,燕隼突然收了一下,显然很疼。 小家伙也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检查,依然忍着疼把翅膀张开。 又仔细轻轻摸了一会儿,陈凡笑道,“好了,收起来吧。” 燕隼嗖地一下将翅膀合拢。 陈凡摸摸它的脑袋,笑道,“还好,没有骨折,我带你回去上点药,养几天就好。” 燕隼不懂什么是骨折,只知道他要替自己治伤,便乖乖地缩着爪子,任他将自己抱在怀里,往远处走去。 不一会儿到了大队,张文良他们已经到了这里,却不是练功,而是有的拿木锹,有的拿扫帚,清除院子里的积雪。 陈凡将燕隼藏在蓑衣里,跟他们打过招呼,便进了后面的广播站。 他找了一个纸盒子,又到厨房拿了两个稻草把回来,拆开后给燕隼做了个窝,随即又出去找药。 (本章完) 第136章 没鸡子好吃 走到前院,张文良他们已经将积雪清除干净,他看见陈凡过来,便笑道,“今天这么大雪,我还担心你会不会迟到,还不错,比平时还早了半个多小时。” 陈凡笑了笑,“带了闹钟的嘛,闹钟一响肯定起床。” 听到这话,张文良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还是头一回看见有人带着闹钟到处跑。” 顿了一下,他看着陈凡说道,“唉,你不是赚钱了吗,可以自己买个闹钟啊。” 陈凡脸色一垮,“昨天在供销社门市部,我闹钟都看好了,14块5毛,但是要3张工业券。” 说着两手一拍,“没有,所以买不了!” 闹钟都买不了,手表就更别想了,最便宜的bj牌手表都要120快,他赚的钱还差了一大截,而且这个小地方也没有手表卖,最少也要去县城。 张文良昂起头张大嘴想了想,然后很遗憾地看着他,“那没办法了,公社今年发给大队的工业券早就定出去,现在一张多的都没有。” 陈凡笑了笑,“没事,没有我就再等等,回头我攒一年,肯定能攒下来。” 生产队也会发工业券,要不然农民就不买工业品了吗? 只不过工业券是按照收入价值来匹配的,平均20块钱工资配一张工业券,社员们一年忙到头,到年底分红的时候,可能也只有几张工业券而已。 这还是现在工业券增加了很多,如果在70年以前,别说工业券,连布票都很难分一张到手里,以至于满大队的人都是穿土布,也算自给自足。 而且工业券也不是能买所有工业品,非常紧俏的,比如自行车和收音机、电视机,除了钞票和工业券之外,还要专门的自行车票、收音机票和电视机票。 我国成为“自行车王国”,那是在80年代中后期,那时候才可以直接用自行车票或工业券购买,而且工业券的发放标准也降到了10块钱一张,随便凑凑就有,可见工业品的产量提高了许多。 现在嘛,自行车依然是大件,购买最大的阻碍就是一“票”难求。 略过这个话题,陈凡直接问道,“三虎哥,我想打听一下张大夫家在哪里?” 张大夫就是卢家湾大队的唯一一位赤脚医生,原来是村里的一名普通社员,要说不普通的地方,就是读完了初小,算是“知识分子”。 后来68年全国推广赤脚医生,原本在上海经过3年试验的“高小毕业学三年”的赤脚医生标准,也降格到“有一定文化基础的公社社员经过一定时期的培训,具有一定的医疗卫生知识和技能”。 如此一来他便符合标准,被大队部推荐去了公社的赤脚医生培训班,并顺利拿到“赤脚医生证书”,这一干就是10年。 (赤脚医生证书) 陈凡被杨队长救回来那天,就是请了张大夫过来,开了一副药,灌了两碗发了一身汗,这才彻底活过来。 不过他来大队部也有十来天了,却从来没看到过张大夫。 张文良听到他的话,先是一惊,“你找张大夫干嘛?病了?” 听见人找医生,第一反应就是他这种。 陈凡赶紧解释道,“没有,就是刚才来的路上,我捡到一只受伤的鸟,翅膀被打伤了,我想找张大夫讨点碘酒和酒精,给它治一治。” 张文良满脸无语地盯着他。 陈凡看到他的目光,不禁有些心里发毛,“怎、怎么啦?” “还怎么啦?” 张文良没好气地说道,“伱说你四不四傻?那鸟受伤了你给它治干嘛?直接烧开水拔毛了开荤啊!就算是只麻雀,那也是口肉啊!” 陈凡嘴角微抽,果然刚才自己不给他们看见小鸟是对的,要是他们看见有这么大一只鸟,不立马去烧水才怪。 随即赶紧解释,“你昨天不都说让我干兽医吗?这多好的试验机会,就让你给吃啦?” 张文良顿时回过神来,咧着嘴哈哈大笑,“哎哟,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 说着连连拍他的肩膀,“不错不错,进入状态还挺快,对对,干兽医就是要有这种钻研精神,那什么,碘酒和酒精是吧?还有别的没有?我去给你拿。” 陈凡,“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张文良,“什么你自己去,我大哥他还没起床,你这时候过去,要是救人就算了,为了一只鸟,他不发飙才怪。” 陈凡眨眨眼,呵,原来是张家的大虎哥啊? 他便呵呵笑道,“那就麻烦三虎哥了,还要一点医用棉球。” 张文良,“行,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说着就往边上跑去。 陈凡也不直接上去,而是在这里等着。 很快张文良就拎着一只药箱回来,“我都给你拎过来了,顺便看看你怎么给鸟治伤。” 陈凡哈哈一笑,“行,那咱们一起上去。” 到了广播站里,燕隼还乖乖地窝在稻草堆里,看它的样子,似乎舒服得不想起身。 陈凡将它抱起来放到椅子上,自己拉了个小板凳坐着,张文良在一旁看着直流口水,“嚯,好大一只鸟,这都可以炒一碗了吧。” 然后看着陈凡,“等你治好了它,咱们整一盅,怎么样?” 燕隼,v、这个人好可怕! 陈凡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老惦记吃它干嘛,又不差这一口肉,怎么说它也是我救治的第一只鸟,也算是有缘,我还想养着呢。” 张文良只能遗憾放弃,“哎呀,好吧好吧,你这人啊,养啥不好,非要养鸟,也不怕飞了。” 陈凡拿着棉球给燕隼擦洗伤口,不时抚摸一下鸟头鸟背,笑道,“飞了就飞了呗,说明我跟它没缘分。这鸟叫燕隼,是一种能抓麻雀和燕子的猛禽,厉害点的甚至能抓兔子,它这爪子跟刀子似的,抓到就是几个窟窿,厉害着呢。” 张文良看了看燕隼,“嚯,没想到这家伙还挺猛,我们以前打猎的时候也打到过这玩意儿,只能说肉有点老,没鸡子好吃。” 陈凡抬起头看着他,再看看瑟瑟发抖的燕隼,看来不能把这小东西放这里了,随时都有危险呐! …… (本章完) 第137章 请书记主持公道 不一会儿,陈凡便将燕隼的伤口处理好,将它放在角落里,摸摸鸟头,说道,“乖乖在这里待着,不要张开翅膀,等好了再动。” 燕隼晃晃脑袋,直愣愣地看着他,“饿。” 陈凡忍不住抓抓脑袋,要去哪里给它找吃的呢? 燕隼是肉食动物,平时自己抓小鸟、昆虫,如果找不到这些,饥饿的时候也敢向老鼠、野兔之类的小动物下手,但就是不吃素。 所以要养这个小东西,非得用肉不可。 要是在家里,他还能杀条鱼,试着喂它吃鱼肉,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大冬天的连昆虫都不出来,自己总不能去抓小鸟吧。 重点是能抓得住才行呐。 这时张文良说道,“哎,今天我四弟家里打糍粑,九弟家里杀猪,待会儿就别回去了,吃杀猪菜啊。” 陈凡转头看了看他,脸色有些犹豫,“这不好吧?” 同时心里一动,待会儿是不是可以买点新鲜肉? 张文良呵呵笑道,“这有什么不好的,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到时候炒几个菜热闹热闹,不就行了。” 陈凡垮着脸,“我怀疑你是来找我当掬匠师傅的!” 张文良哈哈大笑,“那请不起,一个掬匠师傅就要2块钱,我们就自己随便弄一下,连你们6队的刘掬匠都没请,杀猪菜都是自己做,伱过去也只有酒菜,别的没有。” 陈凡这才点点头,“行啊,那待会儿放完广播我就过去。” 同时心里暗喜,这下燕隼的伙食有着落了。 待会儿等张老九家里杀了年猪,找他买点碎肉或心肝肺之类的下水,给它对付几天,等伤势痊愈就可以放出去。 至于燕隼会不会回来,陈凡也不在意,反正一切随缘,不强求。主要是真让他养这个小东西,每天哪来那么多的肉喂它?! 还是让它自生自灭吧! 就在陈凡暗暗盘算的时候,张文良拍拍他的肩膀,“还等什么放完广播啊,把广播机打开,直接就过去,打糍粑要赶早,待会儿吃热乎的。完了再去我九哥家看杀猪,等差不多9点你回来关个机器不就完了。” 盛情难却,陈凡也不好推辞,等到7点钟打开广播,确定没问题之后,又将纸箱子的盖子盖上,怕它乱动弄坏了机器,在纸箱侧面给它开了个洞,之后便关上门离开,留着燕隼孤零零地在这里。 陈凡刚出大院,就看见杨队长哼哧哼哧地走了过来,嘴一张就在冒白气,“你出去啊?” 陈凡,“啊,张连长兄弟家里打糍粑,还有要杀猪,喊我过去帮忙弄几个菜。” 杨队长忍不住呵呵直笑,“你倒真成了半个掬匠师傅。” 陈凡笑道,“也就是帮个忙,做几个小菜,杀猪菜还是他们自己弄。” 言外之意,就是我可没抢刘掬匠的生意。 顿了一下,他又问道,“您到大队来有事?” 杨队长点点头,指了指院子里面,“嗯,来开个会。” 说着便摆摆手,“你忙你的,我进去了。” 随即便往里面走去。 等陈凡刚离开没多久,一个接着一个的小队长都赶了过来,走到大队部的会议室里面。 今天开会的人不多,大队书记杨义忠、大队长张长江,副队长叶树宝、肖烈文,然后就是12个小队的队长。 其中5队队长张广文、6队的队长杨传福、10队队长苏玉军三人是到得最早的,早就在会议室里抽了两锅烟。 等最后一个12队的队长到齐,闹哄哄地打完招呼、倒了杯茶坐着,杨书记便敲敲桌子,“都坐好,开会了啊。” 会议室里立刻安静下来。 杨书记也不啰嗦,直接将想要推荐陈凡去学兽医,同时再另外安排两个人跟他一起学,其实就是给他当徒弟的事说了,最后说道, “我们几个研究过,要是小陈能当上兽医,以后我们全大队的近百头大牲口,看病就方便多了,还有各家各户的鸡鸭鹅、养的猪,有了毛病都能第一时间解决。” 他话音刚落,最后赶来的12队侯队长便大声说道,“这是好事啊,以前大队也推荐人去培训过,结果考试都不合格,一个学出师的都没有。 牲口有病只能请几个养了几十年牲口的老师傅抓几把草药治,等送到公社兽医站,基本上都成了重病,周站长他们也就那几个人,一天到晚忙得要死,有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全面。 要是我们有自己的合格兽医,那牲口就舒服多了。更别说陈师傅还肯带两个徒弟出来,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顿了一下,他满脸激动地看着杨书记,“就为这个事开会?要我说,别说给两份工分,哪怕给三份我都举手同意,还开什么会哦?!” 杨书记干咳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开会,我把那两个徒弟名额给别个小队?” 侯队长一听差点噎死,赶紧说道,“那不行那不行。” 顿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哦哦,是为了徒弟名额开会是吧?那我要提一下意见,别的队我不管,我们12队离得最远,就应该关照一下,对不对?” 旁边的一队队长立刻表示反对,“对个屁,咋地,我们一队比你离大队近还是离公社近?” 侯队长赶紧拉拢盟友,“哎呀,你看你就不会想,要是我们12队有了兽医,那你们1队离我们这么近,我们还能不管你们?” 一队队长很干脆地“呸”了一声,“要是在我们1队,我们还能不管你们?” 眼看就要吵起来,杨书记敲敲桌子,“吵什么吵?加起来都100多岁的人了,火气还那么大,这是开会,不是吵架比谁嗓门大。” 6队的杨队长打了个哈哈,“书记讲得有道理,这不是在开会么,好好商量嘛。” 随即转头看着杨书记,“书记,你看小陈是我们6队的,万一要是他哪天离开这里,最后我们6队什么都没捞着,岂不是冤得很。你看是不是给我们6队一个名额,也算是我们这段时间照顾他的一点点回报呢?” 一听他这话,10队队长苏玉军就要开口,却被杨书记举起手憋了回去。 杨书记看了看众人,正色说道,“是这么个情况,小陈是杨传福从河里捞起来的,他从来没就这点提过要求,……” 杨传福低下头嗮笑一声,“嗨,提这个干什么。” 杨书记看着他,“不提这个,把名额给别的队?” 杨传福立刻抬起头,满脸严肃地说道,“请书记主持公道!” 其他人一听,顿时咬牙切齿,却都认同了6队占一个名额。 人都是杨传福捞回来的,他们能说什么? 这时张长江抽了口烟,又说道,“你们也不要眼红,6队也是出了代价滴。” 杨传福赶紧点头,“对对,小陈还没有宅基地,我给他按最高2分5批了地,还批了2亩的院子,今天早上全部社员代表都按了手印同意,板上钉钉没得改。” 苏玉军嘴角微抽,心里嘀咕了一句,换我我能批4亩。 不过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时12队的侯队长苦着脸说道,“书记、队长,6队占了一个,还剩一个要我们11个队分,怎么抢得过来嘛?难道就不能多搞两个?” 杨书记苦口婆心地说道,“我昨天晚上连夜去找了钱书记和周站长,他们最多只能给3个名额,以前公社没给我们名额吗?是我们抓不住啊,你没这个本事,给你10个名额有用么?” 这一下,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5队的队长张广文早就被通过气,他看了看都默不作声的众人,主动说道,“小陈就在大队部上班,6队也有一个名额,我们5队就不要了。” 他开了头之后,4队也主动放弃。 卢家湾分为南北两部分,4队到9队属于南边,1、2、3和10、11、12在北边,中间有一条10米宽的主灌溉渠作为分界线,所以此时所有人都知道,最后一个名额肯定落在北边,就看哪个队能抢得到。 (本章完) 第138章 打糍粑 陈凡走到张四哥家里的时候,一群人正忙着在场坪上清洗石臼。 准确的说,这玩意儿叫做“碓(dui)臼(jiu)”,就是一个圆圆的石头窝子,当然也有四四方方的,将里面的石头凿空作为容器,可以用来舂米、打糍粑。 清洗碓臼的时候先用冷水,再用热水,保证洗得干干净净。然后用干净的干抹布擦干水分,这时候就等糯米到位。 在整个长江以南的地区,包括两广和海南,都有过年打糍粑的风俗。 将糯米清洗干净后用冷水浸泡一夜,再上甑(zeng)子蒸熟。 (甑子饭) 蒸熟的糯米被抬到碓臼里,便可以开始打糍粑。 今天来帮忙的人不少,不过都是张家本家人,五六个汉子拿着拳头粗、一米长的木棒跃跃欲试。 陈凡果断跟他们保持5米以上的距离,远远地挥手打过招呼,便迅速溜进屋里。 后院的厨房里面,两口大锅里的甑子冒着热气,显然糯米即将出锅。 七八个身强体健的妇女站在一旁,她们都是张家的媳妇,今天的任务就是烧火煮饭,以及协助制作糍粑。 片刻后,张四哥家的女主人揭开盖子,用筷子挑了一点糯米尝了尝,随即大声喊道,“好了,可以起锅。” 当即便有四五个人涌了上去。 两个人拿着大筲箕,还在筲箕里面铺了好大一块白布,稳稳地放在桌子上扶着。 另外两人用厚厚的抹布扣住甑子外面的扣手,“嘿”地一声,便将那么大一桶糯米饭抬了起来,迅速放到桌子上。 等热气稍微散开,便将甑子倾斜,又有两人拿着锅铲将甑子里的糯米饭全部扒拉进筲箕里面,落到白布上。 等甑子里面粒米不剩,抬着甑子的两人才后退离开。 而刚才扶着筲箕的两人一起用力,拽紧白布将糯米饭抬了起来,快步往外走去。 陈凡嗖嗖地跑在前头,张文良已经在喊,“糯米来啦,抹油。” 他便看见一位老太太端着一只小碗,手里拿着一块小布头,在碗里沾点油,在碓臼内壁上均匀地涂抹。 以陈凡5级大厨的经验,自然明白是为了防止糯米粘黏到石壁。 刷刷几下将油涂满石壁,早已守在一旁的两人便将糯米搁在碓臼边缘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往里面倒。 湿布不沾米,每一粒糯米都进了碓臼。 这时便有五个壮汉拎着木棍走了过来。 老太太照例在木棍头上抹了一层油。 接着便有一个人仰头大喊,“打糍粑喽!” 围着碓臼的其他人举起木棍跟着大喊,“吼、吼、吼!” 然后五根木棍举高碰到一起,随即喊“打糍粑喽”的那人便第一个下捶,往糯米杵去。 (打糍粑) 杵一下,喊一声,“嗨唑、嗨唑、嗨唑……” 声音落下木棍起来,紧接着顺时针方向的人便一声大喊,同时木棍落了下去。 有时候就固定在那里打,有时候则会围着碓臼走步转圈、边走边打。 就这样循环往复,一棍接着一棍,将颗粒分明的糯米捣成泥糊状。 中间如果有糯米沾到了石壁上,主导那人便大喊一声“起”。 四根木棍便一起杵下去,然后用力上挑,将糍粑架到半空,老太太则继续往石壁上抹油。 随着糯米越来越黏,木棍上都沾满了糯米糊,这时候便用木棍蹭木棍,将糯米刮下去。 打累了的人也可以趁机退下休息,换别的人上。 一直打到看不见一颗完整的糯米,才将糍粑团抬起来,放到旁边抹了油的案板上。 接下来便到了打糍粑的最后一步,做糍粑。 做糍粑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大糍粑,一种是小的糍粑饼。 大的就是将糍粑摊成直径约40到50厘米、厚约7、8厘米的大饼,小的则是巴掌大的小饼,厚度也只有两厘米,甚至更薄。 摊好之后要在表层抹油,防止糍粑裂开。 然后就可以放在铺了白布的案板上冷却、凝固。 凝固后的糍粑可以放在清水里泡着,这样能保持水分,一直吃到来年夏天。 陈凡站在旁边围观,看得很是过瘾。 三四十年后,糍粑几乎都成了工业制品,糯米蒸熟后倒入搅拌机里搅拌成泥糊,同时往里面添加各种延长保质期的添加剂,再通过机器分切、模具压制成形,然后进入冷库急冻凝固,之后便切割、包装、出库。 前端则是对着十几部手机、穿着民族服装或者老土衣服的“新农主播”在直播间里卖力叫卖。 “我们的糍粑都是全手工打制成的,非常耗时耗力,而且没有任何添加剂……” 就和“大师作的茶叶”一样,手工一天能打好几吨。 打完一锅又打了一锅,两锅糍粑打完,还剩了一团糯米糊没有用,而是揪成拳头大的小团分给众人吃。 讲究点的用一只小碗装着,拿着筷子慢条斯理的品尝。 但更多的则是直接拿在手里吃,另外还准备了外婆菜、榨胡椒炒肉丁、酱萝卜、酸菜等小菜。 陈凡的吃法与众不同,他把糯米团摊开,将这些小菜堆在中间,然后包起来,再咬一口,那满足感,跟吃大餐又是另一种味道。 张文良看到他的样子,不禁笑道,“你这是吃包子啊?” 陈凡哈哈一笑,“不过味道确实好,要不试试?” 张文良也学他的样子,糯米团包菜,一口咬下去,顿时眉开眼笑。 看到他们的吃法,大家都忍俊不禁,却又忍不住学了起来。 这时一个人走进屋里,大声说道,“老九,杀猪师傅来了,快过去招待。” 张家几兄弟便立刻往外走,同时还不忘三两口将糍粑吃完。 陈凡也跟张家的老人女人挥手打过招呼,紧跟在他们身后走去。 他们几家离得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张老九家。 张家这么多人,而且年纪相差不大,自然不是亲兄弟,而是堂兄弟,同龄的可能就有三四个,所以张老九看上去比张文良小不了几岁。 今天来的杀猪师傅不是朱师傅,而是他的两个徒弟,没有师傅在场,这两位已经出师的弟子也端起来了,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喝茶抽烟、与张家兄弟寒暄。 等看到陈凡,他们才眼前一亮,其中一人笑道,“陈师傅,我师傅还在等你过去呢。” 陈凡这才想起来。 对哦,朱师傅约了他今天中午一起喝酒的,可是自己又答应了张文良帮忙做几道菜,那怎么搞? 张文良也反应过来,凑到陈凡跟前小声说道,“你要是跟朱师傅约好了,那就先过去。” 陈凡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声,“这两天事情太多,我一下子给忘了。”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没事,现在才8点多钟,反正杀猪也很快,等一下杀好猪,我给伱们弄好了再过去也不迟。” (本章完) 第139章 扩大人数 陈凡强烈怀疑,朱师傅请他过去喝酒,是想吃自己做的菜了。 恰好他的两个徒弟也想吃他做的菜,于是与张老九一商量,便立马开工。 烧水、杀猪、刮毛、分肉,跟那天杨队长家几乎是一个流程。 要说有什么区别,就是这两位的手法比起朱师傅确实差了一大截。 不过也还好,没有发生二师兄出逃的状况,只是分肉的时候,刀法没有朱师傅流畅。 陈凡感觉还不如厨艺5级、屠宰2级的自己。 无论如何,接近9点的时候,张老九家的肥猪就成了一刀刀的肉。 陈凡找他讨了点碎肉末和猪肝,先回去喂燕隼。 可怜的燕隼饿了一两天,看见有肉吃,赶紧一口一条,将他带来的肉沫吃了个干净。 之后便在温暖的纸箱里打起了瞌睡。 陈凡在广播机旁守了几分钟,等到九点广播结束,关好设备,带着自己的挎包便准备赴约。 一般来说,去别人家做客,要带点礼品,可是陈凡此时两手空空,兜里的票证也没有合适的。 总不能送他几斤粗粮,或者一斤豆腐吧? 豆腐倒是可以下在火锅里,可是也不知道现在菜市场闭市了没? 就在他感觉有点头疼的时候,忽然听见前院会议室里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 陈凡突然想到了杨队长,莫非是他们在开会? 好像从7点多钟就开始了吧?什么会开了一个多小时? 就在他晃晃脑袋,准备出去的时候,却看见杨队长和几位小队长都在门口的接待室里坐着喝茶抽烟,肖队长和叶队长也在,倒是没看见杨书记和张队长,应该是在隔壁开会。 既然碰见了,陈凡肯定要打声招呼,便站在门口挥挥手,“领导们好。” 杨传福一看见他,顿时喜笑颜开,招招手示意他进去,笑道,“你这是要回去?” 陈凡走进门,顺手接过叶队长递来的香烟,笑道,“昨天跟朱师傅约好了,今天去他那里一趟。” 杨传福听了不禁一愣,这小子竟然跟朱师傅搭上了线? 不过他也没在意,只当是朱师傅嘴馋了,想请他去帮忙做几个菜,便略过这个话题,笑着说道,“我们今天开会,敲定跟你一起学兽医的两个名额,一个就是我们6队的,到时候要麻烦你好好带他们一下啊。” 陈凡顿时愣住,看了看他们,“今天开会就为这个啊?” 随即又好奇的问道,“另一个是谁?” 肖烈文指了指隔壁的会议室,摇着头说道,“都快两个小时了,还没吵出来哦。” 还没吵出来? 这么久都没敲定,肯定不是为了推脱,所以这个名额很重要? 陈凡想了想,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了众人一眼,轻声问道,“我有个问题啊。” 叶树宝看着他,“什么问题?” 陈凡,“就是大家想要这个名额,是想要一个拿证的兽医呢,还是想要一个会看病的兽医?” 众人顿时一愣,齐刷刷地看着他。 叶树宝眉头紧皱,盯着他问道,“伱这话是什么意思?” 肖烈文也满脸不解,“这不是一样吗?” 陈凡摇摇头,笑道,“当然不一样,如果是想要拿证的兽医,那名额有限,公社给几个就是几个,谁都没有办法。” 不等他把话说完,叶树宝似乎抓到什么头绪,赶紧追问,“那要是会看病的兽医呢?” 陈凡两手一摊,看着众人笑道,“那还不简单,大队组织一个兽医培训班,一个队抽一个人过来学。老师就是去参加公社兽医站培训班的人,我们在公社里学到的东西,回来再教给他们。 我们学多少就教他们多少,也没有时间限制,不像公社兽医站只能学两个月,只要他们能学得进去,慢点也没关系,只要肯下苦工,总有学成的一天。 只不过没有兽医证,当不了大队的统筹工,不能在大队上挣工分。” 叶树宝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转身就往外跑。 肖烈文指着陈凡,“走走走,跟我们到隔壁,把事情讲清楚。” 说完便拉着他往外走。 陈凡满头黑线,这话说的,好像我犯了事似的。 带两个学徒,和带12个学徒,显然有本质上的区别,其中要付出的心力,无疑要大得多。 但是对于陈凡来说,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以后做准备。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不仅想为卢家湾培养一批兽医,还想试着看看能不能等恢复高考之后,培养几个中专生、大学生出来。 他为卢家湾培养的人才越多,他的“帮手”就越多,在这里的影响力也就越大。 若是真能做到这一点,在这片地方,应该没有多少他办不了的事。 况且若是操作得当,除了前期可能会有点忙,等第一批人成长起来,成了“老师傅”,他的工作无疑将轻松百倍,只需要坐着动动嘴皮子,自然就有人代劳。 所以在陈凡看来,这不是对生产队的无私奉献,而是为了自己未来美好生活的提前“投资”。 正所谓“一次投资、终生收益”,大概就是这种。 原本已经因为6队占了天然优势而放弃的南边几个小队长,此时也都兴奋起来,急匆匆地往外走。 不一会儿,隔壁的会议室便重新挤满。 叶树宝正满脸兴奋地跟杨书记说着陈凡的提议,“公社只给了3个名额,但是我们大队可以自己搞一个培训班啊。 这3个在那边学,学完以后就是培训班的老师,反过来教其他人,这样帮传带,以后每个小队都有自己的兽医。 有证的兽医就是统筹工,没证的兽医就只负责自己小队,怎么补贴工分就是小队里面的事,他们愿意就派人来,不愿意就拉倒。 反正以后我们就有小队、大队、公社三级兽医,小毛病就在小队解决,解决不了的往大队送,大队还解决不了,再往公社兽医站送。 而且兽医多了以后,我们还可以扩大牲口的养殖数量,以前一个兽医都没有,也能养近百头牲口,以后每个队都有自己的兽医,多了不说,翻一倍总没有问题吧?!” 杨书记是点着头听完的,等叶树宝说完,他立刻看向陈凡,“小陈,这么多人,你能不能教得过来?” 陈凡笑道,“三虎哥昨天说,周站长同意把培训班的时间定在上午10点到下午三点,这样不影响我播放广播,您也知道只要设备不出问题,这段时间我都有空,就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教他们。” 顿了一下,又说道,“反正大队自己的培训班没有时间限制,我们在公社学一天的内容,回来可以分3天,甚至分5天教,总有学得会的时候。” 杨书记看了12个小队长一眼,“你们同不同意?” 所有人都齐齐点头,“同意。” 杨书记便拍拍桌子,“好,那就扩大人数,办我们自己的培训班。” (本章完) 第140章 爱好挺广泛 具体如何操作,那是杨书记他们的事,陈凡只要等着结果就好。 他穿着芦花鞋、踩着木屐,大步流星地往公社赶去。 半尺厚的雪铺在大地上,踩下去就是嘎吱嘎吱响。这条路还没有什么人走过的痕迹,只有一串螺马的脚印和车辙,应该是杀猪师傅过来时留下的痕迹。 陈凡练了几天武功,在他的勤奋努力下,如今下盘功夫非常扎实,武术技能已经接近三级。 现在他也琢磨出一点东西来,一级技能只能说“会”,也就比外行强了一点点,到了二级则是学徒工的水平,可以在师父的指点下施工,或者独自慢慢摸索着做,也能达到七八分的效果。 等到lv3,便可以算刚刚出师的水准。 再往上,则是不断提升熟练度,增加技能知识底蕴,提升自己能力的过程。 用厨师做例子,大概就是从小餐馆的掌勺,到世界厨神这么一条路。 世界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所以如今身上背着“家务、禽言兽语、厨艺、教学、屠宰、木工、瓦工、裁缝、武术、书法、绘画、赶车、制陶、兽医”共14项技能的陈凡,将拥有充满想象的未来。 有点尴尬的是,本来他以为昨天治好小马驹之后,可以激活“兽医”技能,也许是因为不是他亲自动手,这项技能却没能激活。 但幸运的是,今天捡了那只燕隼,给它治疗伤口之后,“兽医”技能竟然就这么激活了,尽管是可怜的lv1(1/20),却也为以后提供了无限的上升空间。 从今天开始,他再看兽医书就能收获经验值了! 另外不知道有没有“写作”相关的技能,自己都已经发表了一篇文章,如果有的话,技能板应该会给点反应的吧? 可为什么没有呢? 这个外挂真low。 …… 脑袋里揣着疑问,陈凡不知不觉使出了五行拳的步法,在雪地里大步奔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南湖镇。 刚才朱师傅的徒弟说过,朱师傅就在食品站里面等他,等下直接去那里找他就行。 但是过去之前,他需要先准备一份礼物。 掏出包里的票证数了一遍,30斤粗粮票、2斤肉票、2斤煤油票、2两盐票、10盒火柴票、1斤豆腐票、以及20斤木炭票。 再次确定都没有用,陈凡一时间犯了难。 难道就送他两包烟? 又不是临时托人办事。提着礼物上门,送就送一条,哪有送散包的?可是自己又没有烟票,现买都不行。 农村送礼最常见的鸡蛋和糖也一样,手上没票,买不了。 也是自己忘了这一茬,否则出门的时候,把昨天买的鸡蛋拎上十几个,啥事儿都没有。 陈凡缩着脑袋往前走,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十字路口,再一转弯,前方不远处就要到食品站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新华书店,顿时眼睛一亮,想到了要送什么东西! 一本小红书,便宜又不失礼,再完美不过! 钻进书店,找准目标拿到手里,再付钱出来,陈凡意气昂扬地往前走去。 不一会儿,便到了食品站。 当朱师傅看见陈凡送的礼物时,只感觉震撼莫名。 他双手托着小红书,满脸感慨地说道,“十年了,十年来你是第一个送我这本书的人,虽然老人家已经不在了,但是还是要说声谢谢!” 看着情真意切的朱师傅,陈凡有点方。 不是说这年头很流行送小红书的么?怎么会没人给他送? 朱师傅拉着陈凡就往里走,眼里满是不忿,“我也是读过初小的,比那些扫盲班毕业的不强了百倍?凭什么他们就当我是粗人看,把我跟文盲归到一类?连单位发福利品,小红书都不给我一本。我自己买,他们还问我会不会背。呸,瞧不起谁呢?” 陈凡死劲憋着笑,语气中感同身受地充满了悲伤,“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朱师傅拍拍他的后背,“要我说,就你算是个文化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骄不躁,一视同仁,就冲这点,你就是个好人。” 陈凡眨眨眼,我这就是好人啦? 朱师傅应该很喜欢陈凡的礼物,竟然也不请他做菜了,自己拎着一提肉和肝肠,带着他直奔不远处的“国营饭店”。 这还是陈凡第一次在这个时代下馆子,不禁有些忐忑。 这年头下馆子有什么讲究没有?吃饭应该要粮票肉票的吧? 哦,对了,肉是自带的。 那更特么神奇了,这年头还能自带食材下馆子? 就在陈凡忐忑不安的时候,朱师傅推门而入,大声喊道,“浩子,浩子。” 守在柜台里的营业员早已站起来,脸上笑得跟花儿一样灿烂,“朱哥来啦,浩哥在休息呢,我给伱叫他去。” 说着就揭开一块木盖板,从柜台里走出来。 朱师傅也不客气,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这个给浩子做了,我请陈师傅喝酒。” 随即还拍拍陈凡的胳膊,满脸自豪地说道,“知道这是谁不?” 那营业员接过肉,满脸好奇地打量陈凡两眼,“长得倒是周正,就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这是谁啊?” 陈凡已经不由自主地咧嘴微笑,这是哪来的姑娘,太会说话了。 朱师傅哈哈笑道,“前天的云湖日报看了没?报道卢家湾先进事迹的,” 然后指着陈凡,“陈师傅写的,文化人!今天特意来找我喝酒。” 营业员一听顿时两眼放光,“哎哟,那可真是稀客啊,你们等着啊,我去喊浩哥起来做菜。” 说完便往后厨跑去。 朱师傅则带着陈凡到边角的一张桌子上坐下,哈哈笑道,“浩子是我最小的堂弟,他的手艺肯定比不上你,但也还过得去,在我们镇上算是拔尖的,要不然也当不了国营饭店的厨师。” 陈凡呵呵笑了笑,谦虚地说道,“其实我就只会做几道菜,比不得专业厨师。” 客套了两句,朱师傅又问道,“陈师傅,你平时都看什么书啊?” 陈凡脸色微僵,您这是硬要往文化圈里挤么? 不过还是赶紧说道,“主要是看一些李先生的书,深受教育。另外就是喜欢看一些专业书。” 说到这个,他情不自禁地感慨道,“可惜我们公社的新华书店没有几本技能书,昨天我找了半天,才买了几本教材。” 朱师傅微微一愣,看着他问道,“你要什么专业书?” 陈凡回过神来,说道,“大概就是养鸡、养猪、养鸭、种地、烧窑、木工、电工、手工、土电器、土轮机、土化肥、土法烧炭等等这些吧。” 朱师傅眼角微抽,愣了好几秒,才说道,“你爱好挺广泛哈。” (本章完) 第141章 结交 这时一个身材长相跟朱师傅有八九分相似、只是年轻许多的壮汉从后厨走了出来。 他正好听见陈凡的话,不禁满脸感慨地说道,“难怪陈师傅能在地委的报纸上发表文章,勤奋好学,确实跟我们这些大老粗不一样。” 同时心里还在奇怪,养鸡、养猪、养鸭,跟手工、木工、电工有什么关系呢? 朱师傅赶紧给陈凡介绍,“这是朱浩,我堂弟。” 陈凡起身笑道,“朱师傅好。” 等等,两个朱师傅? 朱浩笑着摆摆手,“我比你没大多少,你叫我浩哥就行。” 陈凡从善如流,“浩哥。” 朱浩又笑道,“你们先坐一会儿,菜马上就好。” 说着就要进去。 这时朱师傅将他叫住,指了指陈凡,“正好,伱晚上跟小娟说一下,看看县里的书店有没有陈师傅要的书,有就帮忙带回来。” 随即对着陈凡笑道,“小娟是我弟媳,在供销社做财务工作,每个星期都要去县里交账,正好明天要去县里,就顺便帮你看看。” 陈凡顿时大喜过望,却先看向朱浩。 心里却不禁有些惊讶,朱师傅是拿屠刀的,朱浩是颠大勺的,他媳妇儿又是干财务的,这一大家子都是好工作啊。 “听诊器、方向盘、屠夫刀子、营业员”,这是当今社会最被人羡慕的职业,另外还有“八大员”的说法:售货员、驾驶员、话务员、放映员、卫生员、炊事员、广播员、技术员。 这些无一不是与老百姓生活质量息息相关的职业,所有从业者都是人人羡慕的对象,连出去相亲,成功的可能性都要比普通人高几倍。 他们朱家人找老婆肯定很容易。 听到堂兄的话,朱浩当即拍着胸膛打包票,“小事一件,你要买哪些书,写个条子,明天让她去买就是。” 陈凡这才笑道,“那真是太感谢了。” 随即从布包里拿出笔记本,快速写下一些关键词,然后撕下来,连同10块钱一起交给朱浩,“那就麻烦浩哥了,另外如果方便的话,再帮我带三米电线和一个插座。” 朱浩接过去看了看,和刚才自己听到的差不多,不禁心里称奇,还真有懂这么多的人么? 脸上却笑道,“电线和插座是吧,没问题。那你们先坐着,我去给你们做几个菜。” 这时陈凡突然说道,“浩哥,我突然有点想吃回锅肉和爆炒猪肝,” 随即看了看满脸惊喜的朱师傅,笑着继续说道,“正好今天朱师傅带了五花肉和猪肝,要不我借花献佛,做两盘?” 朱浩顿时哈哈大笑,“那我真是求之不得啊。” 这几天他不知道听自家堂哥说过多少回这几道菜,也自己试过几次,可老大总说味道差太多,现在要是能看陈凡亲自弄一回,自己不说复制出来,肯定也能有所长进,到时候手里也算掌握几道独门绝活。 陈凡进了厨房,果真就如传艺一样,将做这几道菜的技巧倾囊相授。 “回锅肉要选五花肉,肥瘦相间,先放在清水里面,加葱姜料酒清煮,煮到可以用筷子轻易扎进去就可以,不能太生也不能太老,然后捞起来切成细细的薄片,下油炒成窝盏状……” 朱浩自己也是掌勺近十年的主厨,很快就明白其中的诀窍。 等陈凡做好两道菜,他连两个徒弟都不让碰,亲自端出去,又拿了一瓶云湖大曲,脸上笑得格外开心,“你们先吃着,后面几道请陈师傅看看我的手艺。” 陈凡笑道,“我都叫你浩哥了,你也就叫我小陈或小凡都行,可别再叫陈师傅,真担不起。” 朱浩哈哈笑道,“行行,那以后我就叫你小凡,来来来,你们先喝着,我马上就来。” 说完就钻进了厨房。 朱师傅也对着陈凡笑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朱少江,要是瞧得起,以后你就叫我一声江哥。” 陈凡立刻提起酒杯,“那我敬江哥一个。” 酒杯相碰,两人都乐开了花。 本来朱少江只是想请陈凡吃个饭,再尝尝几个新菜,没想到陈凡这么大方,直接教会了堂弟,这份人情不可谓不大。 陈凡也很开心,跟食品站的掌刀师傅和国营饭店的掌勺师傅打好关系,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两个都是与人打交道的岗位,食品站是公社所有人都要去买肉的地方,饭店大厨更是三天两头直接与领导照面,如今这个非常讲人情的时代,在南湖公社这一亩三分地里,他们两个怕不是能“手眼通天”。 边喝边聊,陈凡说得少听得多,宛如一个优秀的捧哏,听朱师傅讲公社里各种少为人知的秘闻,也增加了对这个地方的了解。 不一会儿,朱浩也端着两菜一汤出来,一起坐着聊天。 男人喝酒了就话多,这一聊,就从上午十点聊到中午12点,四菜一汤还不够,又加了一盘卤牛肉和卤大肠。 朱浩还担心陈凡觉得他小气,不给上肥肉,却上了一盘牛肉,便笑道,“你别看这牛肉比猪肉便宜了两毛钱,那是因为没什么油水,买的人才少,可是做好了,这牛肉比猪肉好吃多了,不信你尝尝。” 陈凡咧着嘴尬笑,牛肉比猪肉还便宜?真的假的? 拿起筷子夹了一片,放到嘴里尝了一口,连连点头说道,“嗯,很嫩,浩哥好手艺。” 朱浩顿时一惊,“哟,你可是行家啊,知道卤牛肉要吃嫩,好些人还说这肉没嚼头,真是白瞎了我这手艺。” 朱少江笑道,“你也不看小凡是干什么的,说不定是个比你还厉害的大厨呢。” 朱浩却立刻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不能,小凡那是文化人,拿笔杆子吃饭的,怎么可能是拿大勺的呢?!” 这话一出,三人又笑成一团。 这时已经是中午,饭店的大门被推开,一群人走了进来,带进来一股寒气。 那些人站在门口的柜台外面,看着墙上挂着的黑板菜牌,点了几个菜。 营业员写了一张菜单,面无表情地说道,“4块8毛,一斤肉票,两斤粮票。” 其中一人赶紧掏钱付账,随后领了一张小票,又走到最里面靠近厨房门口的地方坐着。 营业员则将写好的菜单从传菜口递进去。 本来应该去做菜的朱浩却纹丝不动,依然端着酒杯侃大山。 看到这一幕,陈凡才反应过来,这时候应该有点晚了吧。 再看看外面,上午只有零星的雪花,这时候又转而渐渐变大,便小声说道,“江哥、浩哥,现在时间不早了,要不今天先到这儿,下次找个时间,咱们再喝?” 朱浩还想说什么,朱少江却将手一摆,正色说道,“你下午还要上班,走过去也有点远,那今天就到这里,明天你还要过来取书,咱们接着喝。” 陈凡赶紧说道,“江哥、浩哥,有好酒好菜我肯定乐意,不过这几天确实还有不少事,尤其是快过年了,我那还什么都没有准备,恐怕这段时间真不行。” 朱少江见他说的都是实话,便也不勉强,笑道,“行,反正来日方长。” 顿了一下,又笑道,“不过小年那天,你们肖队长找我过去杀猪,那天你总跑不掉了吧。” 陈凡当即哈哈笑道,“行行行,等那天咱们再喝。” (本章完) 第142章 照本宣科 挥手作别,从饭店出来,寒气直往脖子里灌,陈凡不禁打了个寒颤,又将脖子缩紧。 抬头看了看天空,鹅毛大的雪花直往地下砸,他赶紧将斗笠和蓑衣穿戴好,这才踏入风雪中。 不过他不是往回走,而是去了兽医站。 既然来了公社,就顺便过去看看能不能刷点经验,至少要把昨天丢掉的补回来。 昨天因为没有亲自动手治疗小马驹,就没能激活兽医技能,真的亏死。 进到兽医站,后面依然传来牲口的哀嚎,似乎这里的大牲口就从来没断过。 走到后院,便看见周站长等人在牲口棚里,围着一头大水牛一筹莫展。 周站长等人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见是他,顿时大喜过望,当即便喊道,“陈师傅,你来得正好,看看这头牛是个什么问题?” 陈凡听了不禁一愣,有没有这么巧?每次来都有病患? 而且我一来就喊我看,是不是哪里有什么不对? 这时他似乎理解了,为什么生产队里的领导对兽医如此重视,当牲口有了病,却没有兽医可以治疗,只能拉来公社兽医站,路途远运输难还是小事,延误了病情,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成重病,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陈凡也不耽搁,走过去看着那头卧在地上没精打采的大水牛。 本来水牛是生产队的主力牲口,优先地位排在第一,平时不说长得多壮实,也绝对不会养成枯瘦的样子。 而眼前这头大水牛,不仅眼球内陷、有气无力,连肋骨都清晰可见,这就很不正常。 陈凡蹲在水牛前,轻轻喊了几声,它却没有任何反应,不禁眉头紧皱,仔细观察它的情况。 周站长站在一旁,弯下腰小声问道,“怎么样?有头绪没有?” 旁边几人也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紧张几乎写在脸上。 陈凡转头看了他一眼,皱着眉头说道,“我要查一下书,不过书都带回家了。” 周站长立刻说道,“我们这里还有啊,给你的那些都是多本的,兽医站资料室都有留本,而且还有单本的期刊。” 陈凡站起来问道,“在哪里?” 周站长立刻领着他往里走,同时苦笑着说道,“资料室里的书多得是,但是能看得懂的却一个都没有,我们这些人学历最高的就是汪医生,可他也就是个初中学历,没有老师指点,好多东西都是一知半解,连话都看不懂,哪里敢照方抓药?!” 陈凡抿抿嘴,不知道该说点啥。 旁边一位二十多岁的医生,就是昨天见过的那位治疗骡子的,很荣幸地自我介绍,“陈师傅好,我就是汪世平,以后还要请你多多指教啊。” 陈凡嘴角微抽,赶紧说道,“没有没有,我就是个外行,应该是请您多多关照。” 汪世平却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我们也就是一点土方法、老经验,不比伱有文化,这点东西恐怕还不够你两个月学的,等你过来上了培训班,拿了乡村兽医证,到时候就是轮到我们向你请教啰!” 陈凡尬笑了一下,无言以对。 现在他也了解过,乡村医生的标准低,乡村兽医的标准更低,只要敢跟牲口打交道,再死记硬背一些症状的应对方法,就能考核合格成为兽医。 至于所谓的经验,也就是用量增减、或者是几种药方搭配使用,可以取得更好的效果。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东西,以前的生产队学员却没能考试合格?陈凡只能表示不理解。 很快到了资料室,陈凡略过自己看过的那几本书,迅速翻找与牛相关的内容。 但是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看到跟这头牛类似的病例。 这时周站长突然说道,“这已经是今年第三头牛了,上一次下大雪的时候,就有两头牛也是同样的症状,我们想了很多办法,结果还是没能抢救回来。” 听到这话,陈凡顿时一愣,第三头? 那发病率不低啊。 而且上次是下大雪,这次又是下大雪,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他沉吟两秒,将书放回原位,转而走到兽医期刊书架前,说道,“周站长,麻烦你们把最新的期刊都拿下来,翻到目录页。” 书里面的都是已经成熟的病症,而期刊上的都是近期发现的研究成果,既然书里面没有,就只能在期刊上碰运气。 周站长和另外几名医生立刻动手,将所有的期刊都搬到地上,然后翻到目录页摊开。 其实也没多少,期刊只有一种,那就是《江南农业科学》(纯属虚构),这是江南省农科院和两所大学主办的农业类杂志,于1955年创刊,每月发行一次,面向全省所有农业相关机构。 类似的杂志几乎每个省都有,只是内容各不相同。 陈凡一目十行,从最近的一本开始看起,结果第一眼就看见一个名为《水牛体温低温症》的标题。 迅速拿起杂志翻开,片刻后,他看着周站长问道,“牛的症状是不是反应迟钝、体温偏低?” 周站长立刻满眼惊喜,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找到了吗?” 陈凡将书递到他面前,正色说道,“这上面说,这种病叫做水牛低温症,全年均有发生,但主要是在12月到次年的4月间,其中以2月到4月份最为集中。 发病的原因主要有四种,误食了发霉的草料引起消耗性疾病、感染了寄生虫、年纪到了之后的身体自然衰退,最后就是劳役过度和饲草不良,耕牛在重役之后未能得到适当休息,入冬后仅喂给粗劣的稻草,……” 周站长已经50多岁,其他3名兽医也都在30左右,此时却都如同小学生一样,站在一旁认真倾听。 陈凡念了一通,最后说道,“现在只能说表症跟水牛低温症很像,到底是不是,还要用药之后才知道。” 随即便按照期刊上写的建议药方开念。 他现在对于医药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纯属照本宣科。 可是周站长他们却是老医生,对各种常用的草药、西药都了如指掌,陈凡每念一个药名,他们就拿一样出来,不一会儿桌上就堆了一堆药。 不仅有注射用的西药,也有熬制中药汤剂的草药。 注射陈凡不会,他只能在一旁看着。 等到汤剂端上来,见周站长他们要去灌喂水牛,陈凡赶紧说道,“要不我来试试?”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这点小事,周站长肯定不会拒绝,在一旁细心指导。 陈凡小心翼翼地将喂药的铁管伸进大水牛的嘴里,还在跟它说着,“乖乖张嘴吃药,吃了药就好了。” 大水牛终于“哞”了一声,将嘴张开。 不等药喂下去,陈凡便收到经验值暴涨的提示音,兽医技能的经验值便跳到了10,只要再治一两头牲口,就可以升到2级。 (本章完) 第143章 是个狠人 汤药灌下去,陈凡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向周站长几人请教乡村兽医要学的东西。 汪医生二话不说,转身跑去资料室,拿了一套教材出来给他,“这个就是兽医培训教材,你可以先看看,正式开课要等到正月15以后。” 陈凡道过谢之后,拿着书翻了一下,顿时大感惊讶。 让他没想到的是,除了他之前猜测的打针、诊断、开药之外,竟然还要学习给牲口针灸按摩??? 之前兽医站送他的几本书,就算是中兽医书籍,也基本上都是讲的草药,针灸按摩还真没有。 面对他的疑问,周站长苦笑了一下,说道,“运用中兽医手段给牲口看病,是根据全国的实际情况选择的最合适的办法。别说以前,就是现在,全国各地也急缺西医,连看人的医生都不够,更别说看牲口的。 再一个,西医需要大量的工业化生产的药丸药剂,生产能力不够、技术条件也不足,自然没办法照顾到全国那么多地方。 所以相关专家就在李先生的号召下,深入发掘农村地区长期沿用的传统医疗方式,也就是中兽医疗法。” 他说着苦笑了一下,“西医没有,中兽医却多得很,找几个养牲口的好手,短时间培训一下就能上岗,更别说我这种本来就是干中兽医出身的,所以啊,现在全国的兽医,绝大部分都是用中兽医手段治疗,西医起辅助和补充作用。” 陈凡顿时恍然,可是他还是有点好奇,“牲口身上也有穴位吗?” 见陈凡也有不知道的事,周站长顿时哈哈大笑,随即从身上摸出一套尺长的布包,展开后摊在手臂上,赫然是一根根很长的针。 周站长走到水牛旁,示意两个守着水牛的社员让开,轻声笑道,“我刚听了你对这头牛的病情分析,然后用的药也对症,心里也有了点底,恰好有几个穴位是祛邪扶正的,我给你演示一下。” 然后又对着旁边一个兽医说道,“伱去拿几个艾草过来。” 那人立刻转身往房子里面跑去。 周站长拔出一根半尺多长的银针,用酒精棉球擦了两遍,随即在水牛身上按了按,然后拿着针,不偏不倚便刺了进去。 半尺多长的细针竟然没有丝毫弯曲,稳稳地刺进牛的身体里。 紧接着,他就用手在牛身上比划,似乎是在确定穴位的位置,找准之后,便是一根针扎进去。 不一会儿,牛身上就扎了一排银针。 这时那名兽医也将艾草拿过来。 周站长拿起一颗举到陈凡面前,“这些艾草都是炮制过的,夹在针尾上点燃,也能起到不错的效果。” 随即便将艾草一一固定在银针头上,再用火柴点燃,水牛背上立刻烟雾缭绕,烟气距离水牛的皮肤只有一两公分。 陈凡悄咪咪走到水牛面前蹲下,小声问道,“疼不?” 这时候水牛精神了许多,不像刚才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抬起头好奇地看了陈凡一眼,“哞”地叫了一声,“不疼。” 顿了一下,还动动耳朵,“舒服。” 眼神里流露出满足的神情。 见到真的有效,陈凡不禁兴趣大增,缠着周站长请教给牲口针灸的本事。 周站长本来就有心拉他下水,此时自然不会拒绝,便以这头水牛为样本,事无巨细地给他讲解牛身上的穴位和功用。 当然,现在只是为了激发陈凡的兴趣,他讲起来都是深入浅出,也不深讲,基本上都是一句话带过。 可陈凡要的就是一句话。 随着周站长的讲解,他的兽医经验值是蹭蹭蹭地往上涨,不一会儿就升到lv2(20/50),学成出师指日可待! 而在另一边,带着水牛过来看病的两个社员在一旁小声嘀咕。 “队长,他就是卢家湾的陈凡吧?甘家村的甘来宝,就是把小马驹卖给了他。” “是他,这小子是个狠人,明明不会给牲口看病,结果自己翻书,反倒把那匹小马治好了。当时胜利大队的一匹骡子也在这里看病,那骡子也跟小马是一个毛病,要不是正好碰上他过来,恐怕保不住骡子那条命。” “要不说还是文化人厉害,翻翻书就能看病,今天也是我们运气好,刚好碰上他过来,要不然这头牛只怕保不住。” “还是卢家湾运气好,挑水都能捡回来一个文曲星,我们怎么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去年9队倒是捞了一个落水的,可惜是个私自下水抓鱼的知青,都是读书人,特么的人跟人的差距,比人跟狗都大。” 那满满的怨气,让不远处的陈凡打了个寒颤。 他再看看大水牛,一个小时不到,大水牛的精神明显有所好转。 周站长教了一遍穴位,同时也给这头大水牛做了全身针灸加按摩,随后长长地舒了口气,笑道,“以我的经验推断,这头牛应该过了危险期,继续按照这个方子治疗,就能持续好转。” 听到这话,陈凡便站起来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还得赶回去上班,下次有时间再来跟您学习。” 周站长哈哈笑道,“欢迎欢迎,我这个地方,你随时都能来。” 陈凡又跟其他人一一打过招呼,这才穿好斗笠蓑衣,出了兽医站。 等陈凡刚离开,周站长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办公室打电话,好不容易接通县畜牧局,赶紧将今天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道, “仅仅我们南湖公社,一个多月里就出现三起水牛低温症,请你们一定要引起重视。我们县里其他公社兽医站的兽医,都是跟我差不多的水平,我不会治,他们也肯定不会治,最好是搞一个临时培训班,把这个治病的方法教下去……” …… 陈凡出了兽医站,突然想到还没有买猪仔。 本来是想今天上午来买猪仔回去,可跟朱师傅他们喝起酒来就没完没了,这都一点钟了,只怕是关门了吧。 养殖站就在兽医站隔壁,一道小铁门进去便是。 陈凡不死心地跑过去看了看,果不其然,小铁门关着……等等。 他突然发现,门没上锁? 当即小心翼翼推开铁门,冲着里面喊了一声,“有人吗?” 一个小院子里面有一座平房屋,等陈凡话音刚落,屋子里就有人回道,“谁啊?” 陈凡立刻推开铁门进去,大声说道,“师傅,还有小猪仔么?” 一个裹着棉袄、头戴大耳帽的人走了出来,不耐烦地说道,“要买不会早点来,要不是我今天有事,这时候你来还买个屁。” 说着就往里面走,“要买几头?带介绍信没有?” 买猪仔还要介绍信? 陈凡顿时两眼发懵,随即颠颠地跑过去,小声说道,“师傅,我跟食品站的朱师傅是熟人,跟隔壁兽医站的周站长也认识,今天忘了带介绍信,改天补上,行不行?” 那人转头看了看他,眼里满是狐疑,“你认识朱师傅和周站长?” 养殖站跟兽医站不仅挨着,还经常有业务往来,他当然认识周站长。至于食品站也没差到哪里去,养殖站是管提供苗猪的,食品站则是回购成猪,几乎是一条龙的两端,说是一家人都可以,更别说他还经常去食品站找熟人买肉。 所以陈凡提的这两个人,算是说在点子上了。 陈凡立刻点头笑道,“本来是应该上午来的,不过上午被朱师傅拉着喝了顿大酒,又去了隔壁兽医站跟周站长一起聊了会天,就晚了。” 那人听他这么说,再闻闻他身上的酒气,脸色顿时好看许多,笑着问道,“你是哪个队的?” 陈凡嘿嘿笑道,“卢家湾6队,陈凡。” 那人猛地转身,脸上已经是春风满面,“哎哟,你就是陈凡啊,来买猪是吧,正好昨天下午收回来两窝猪仔,来来来,我带你看。” 此时的态度那叫一个热情洋溢,绝对可以竞争劳动模范的那种。 猪圈自然不在这间房子里面,而是在后面的院子里。 两间半搭的砖瓦房,看得陈凡忍不住眼睛直抽抽,这条件,竟然比自己住的知青点还好! 然后再看猪圈里面,十几只小猪挤在一起取暖,圆滚滚的还挺可爱。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咩咩的声音,陈凡立刻跑过去一看,顿时两眼发亮,竟然还有两只小羊羔? 陈凡回过头,掏出一包烟拆开,拿出一支递过去,“师傅怎么称呼?” 那人看到香烟的盒子竟然是牡丹,脸上的笑容再次真诚几分,“我姓孙,你叫我老孙就行。” 陈凡当然不会上来就喊老孙,当即笑道,“孙师傅,现在猪仔是什么价?” 孙师傅不假思索地说道,“7块5一头,都一个价。” 陈凡又指了指小羊,“羊羔呢?” 孙师傅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想要买羊?” 不等陈凡说话,他就看着两只小羊说道,“这个还是上次在胜利大队收回来的,一公一母,分别从两家收来的,养了快一个星期,你要的话,7块钱一只给你,不过,……” 他想了想,还是劝了陈凡一句,“养羊吃力不讨好,羊肉便宜卖不起价,吃的草还不少,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久都卖不出去,你要是想养羊,要认真考虑好。” 陈凡当即说道,“考虑好了,我就要两头猪,两只羊。” 见陈凡这么干脆,孙师傅也不再多说,只是满脸疑惑地看了看他,“你没带东西过来?拿什么装回去?” 陈凡顿时脸色僵住,随后眼珠微转,指了指隔壁,“我去找周站长借一副箩筐。” 孙师傅忍不住呵呵直笑,“你也真是个狠人,我还是头一回见到空手来买猪仔的,算了算了,我给你找一根木棍,再弄两个箩筐装,下次你带回来给我,要不然让老周知道你还要去找他借,他不笑死我才怪。” 于是陈凡掏了29块钱,挑着借来的箩筐,一头挑着小猪,一头挑着小羊,迈开大步就往回赶。 找了好久猪仔和羊羔的价格,最后还是从两张罚单上找到的,因为没带介绍信,私自买…… ̄□ ̄|| (本章完) 第144章 可别带歪了 此时雪越来越大,北风的呼啸声几乎跟昨天晚上差不多。 陈凡挑着担子,看了一眼盖着稻草的猪仔和羊羔,随即全神贯注将注意力放在脚下。 上午没怎么下雪,之前下的雪便冻结成冰,等中午雪花变大,路面便成了“上层是薄雪下层是厚冰”的结构。 这种路面最容易打滑,也就是陈凡的拒马步和骑马步都已经入门,走起路来下脚很稳,如果遇到意外也能灵活应对,否则就算穿着木屐,也难免走上几步就要摔一跤。 他一路踩着五行拳的步法,终于在两点前赶回大队部。 走进房门,刚刚放下箩筐,不等他将斗笠和蓑衣摘下,肖烈文就嗖地一下冲了出来,两眼放光地看着他,“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的马步已经入门啦?” 从陈凡进院门他就在看,平时只觉得陈凡的基本功很不错,等到今天这种特殊天气,才发现短短几天时间,他就好像已经入门了? 张文良跟在他身后,看陈凡的眼神就跟看怪物似的。 陈凡眨眨眼,一边脱斗笠蓑衣,挂到墙上的木钉上,一边说道,“我也不知道入门了没有,反正每天上下班赶路都是用的五行拳的步法,不过刚刚从公社回来,有好几次差点摔倒,就靠骑马步的技巧才没事,好像比平时是有了一些进步。” 肖烈文立刻指着他说道,“你练一遍五行拳看看。” 陈凡“哦”了一声,先将两只箩筐挪到一旁,随即一丝不苟地做起了热身功。 尽管肖烈文心里跟挠痒痒似的,却依然耐心等到他将热身功做完。 随后陈凡便开始演练五行拳。 一套五行拳打完,肖烈文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轻轻点头说道,“你的马步已经正式入门,五行拳也有了点模样,可以正式练拳了。” 旁边的张文良满眼复杂,陈凡才学了几天?自己当时可是练了足足半年呐! 陈凡两眼放光,“是吗,下面要学什么?” 这时杨书记、张队长和叶树宝也走了出来,就在前院的堂屋里,看着肖烈文一招一式地教陈凡三体式和五行刀。 叶树宝抽着烟,喃喃说道,“小陈可是咱们卢家湾的文曲星哦,广播站、兽医都指着他当顶梁柱,老肖不会把他带歪了吧?” 张队长也担心地眯着眼睛,默默思考陈凡被带歪的可能性,同时脑子里出现一副画面。 一头牛发了癫,谁都拿它没办法,这时陈凡挺身而出,先一把拽住牛尾,将它死死拉住,那大水牛竟然被拉得连连后退,吃痛不过,当即倒转牛头顶撞过去。陈凡竟然迎难而上,双手撑住牛角,然后用力下压,将大水牛摔倒在地,随即抬起头豪气冲天地说道,“给牛喂药!” 想到这里,张长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这个兽医有点猛啊。 就在这时,杨书记却摇了摇头,满脸笃定地说道,“应该不会,伱们没发现吗,小陈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学兽医这样,学武也一样,肯定不会像你们说的,被老肖带歪。” 只是愈发在心里坚定一个念头,坚决不能收陈凡当民兵,不然真有可能被带歪。 这个老肖也真是的,好好的教小陈练武干嘛?要是闲着没事做,可以去沟塘里多挖几个王八好过年啊。 肖烈文可不知道三个老伙计在腹诽他,先教一遍三体式,再教一遍五行刀。 等陈凡自己演练的时候,他就在一旁悉心指导,“三体式是形意拳筑基的功夫,也是所有内家拳最好的筑基功夫之一,你之前学的拒马步和骑马步只是打基础,练习五行拳也只是为了让身体更协调,体会形意拳的多种劲力变化。 等基础打好、入了门,就可以正式练拳,练拳首先就从三体式开始……” 陈凡一边听他说,一边认真练,在他的勤学苦练下,武术终于升到了lv3(30/100)。 刚升级经验值就冲这么高,厚积薄发啊! 练完之后,肖烈文满意点点头,却又将脸上的笑容一收,干咳一声,“还不错,以后每天都要勤加练习,不能有一天懈怠。” 陈凡兴奋地点点头,“明白,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嘛。” 顿了一下,又笑道,“肖队长真是英明神武,我正好想着去把我那块宅基地上的杂树清理一下,您就教了我五行刀,这下就可以用五行刀砍柴,肯定事半功倍!” 一听这话,肖烈文嘴角直抽抽,强忍着揍人的冲动,沉声问道,“你拿功夫去砍柴?” 陈凡呵呵笑道,“也可以说时时刻刻皆修行嘛。” 肖烈文一听,似乎有些道理,可又感觉哪里不太对? 而张长江听到这句话,感觉也许不是小陈被带歪,或许是老肖被带歪也说不定。 这时杨书记看到靠墙放着的两个箩筐,一只箩筐里面是两只黑白相间的小猪仔,另一只里面是两只粉嫩嫩的小羊羔,虽然盖了不少稻草,可上面已经落满了雪。 他再看看陈凡,伸手将上层的稻草拿出来,把雪抖掉,“这是你买的?” 陈凡一看,赶紧过去清理积雪,同时点头说道,“刚刚在养殖站买的。” 肖烈文走过去,拎起一只小猪捏了几下,“还不错,挺壮实的。” 旁边的张长江和叶树宝也欣慰地点了点头。 买猪仔、羊羔好啊,买了这些东西,就代表他把这里当成了家,只要有了感情,哪怕以后找着了回家的线索,也不会轻易离开了。 看着陈凡去了后院,叶树宝突然问道,“老张,你说以后公社会不会把小陈调过去?” 张长江眯着眼睛,轻轻摇头,“不好说。” 肖烈文也眉头紧皱,“不至于吧?” 张长江想了想,“昨天晚上我和老杨去找钱书记,谈兽医学习名额的事,他好像特别高兴,还说小陈能写能干,是难得的人才。” 叶树宝一拍大腿,脸色就阴沉下来,“坏了,这肯定是看上了。” 就在几人忧心忡忡的时候,杨书记却很淡定地摆摆手,“不会。” 其他人都立刻扭头看着他。 杨书记抽了口烟,昂起脑袋看着后院的方向,笑道,“如果钱书记真瞧得上他,也不会同意额外给我们兽医学习名额,并且指定他一定要去,否则学习名额就不算数。” 听到这话,张长江几人都松了口气。 既然力主陈凡学兽医,那就是没有调他到公社机关的想法呗,否则做这些事干嘛? 既然公社领导没这个想法,那谁都不能从卢家湾这里抢人。 可是想到钱书记竟然看不上陈凡,叶树宝又有些不忿,阴阳怪气地说道,“咱们钱书记眼光挺高啊,连能在地委日报上发表文章的人都看不上,他能看上什么样的?” 杨书记转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以为钱书记看不上小陈?” 叶树宝顿时愣住,呆呆地看着他,“不是你说的吗?” 杨书记缓缓摇头,轻声说道,“如果看不上,他也不会同意我们的请求,肯定要坚持原则办事,等什么时候公社兽医站再次开班,再送人过去,而不是为了他们几个临时开班。 另一个,……” 他举起烟杆抽了口烟,目光透过烟雾,似乎看见几公里外的公社大院,“咱们卢家湾的上头是公社,卢家湾的人,就是公社的人。把小陈放在卢家湾,他既是我们的人,也是公社的人,如果公社里要用人,咱们还能拦着不成?” 张长江一拍巴掌,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 肖烈文则咂咂嘴,忍不住骂道,“老钱也学坏了啊,哦,人我们养着,还得分地给工分,他要用的时候就随手招过去,这是什么道理?” 杨书记回头看着他,哼哼笑道,“小陈还是6队的人呢,怎么让你拉到大队部来啦?就算大队给了工分,那宅基地还是6队出的哦,能顶你几年的工分?” 肖烈文一听,也不吭声了。 顿了两秒,他却噗呲一下笑出声来,随即整个前院笑成一片。 …… 陈凡听到笑声,莫名其妙地往外面看了一眼,心里在琢磨他们又遇到了什么好事。 随即晃晃脑袋,继续扎着马步看书学习。 等到4点钟打开广播,再到5点钟关闭广播,他已经将整套兽医培训资料都翻了一遍。 总的来说,一切尽在掌握。 只需要记住猪马牛羊鸡鸭鹅等家禽家畜的常见病症状和治疗方案,并能准确地开出药方,包括中药药方和西药药方,就成了三分之一。 然后熟悉各种草药的原始形态、炮制方法、药性药理,便又成了三分之一。 至于剩下的部分,就是一些动物的经脉穴位和针灸方法。 总的来说,给陈凡三天时间,他就能通关。 哦,对了,培训班要正月十五以后才开课。 所以,自己直接申请毕业? 陈凡一边收拾东西,顺手把睡得正香的燕隼从箱子里抱出来,一边思考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最后觉得还是不行。 因为他不仅仅是一个人,还要带两个队友。 也就是说,他去上培训班,不是去当学生,而是去当助教的! 如此一来,自然就没有提前结业的可能性。 算了,为了以后的幸福美好生活,就暂时累一点吧。 经过前院的时候,陈凡跟几位领导打过招呼,便准备回家。 这时张文良拎着一个绳子系好的纸包、走出来递给他,“这是我九弟给你的,劳烦你做了几个菜,帮他挣了面子,你自己却一口都没吃,就给了点东西,你带回去自己做。” 陈凡摆摆手说道,“这是干什么?我就动手炒了几个菜而已,又不麻烦,……” 不等他说完,张文良便将绳子直接挂在充当扁担的木棍上,“就一斤肉半副猪肝,加起来也不值几个钱,你带回去加餐就行了。” 随即笑道,“后天腊月22,是我们民兵连今年最后一次集训,你来不来?” 这下陈凡也顾不得客套了,当即点头笑道,“如果不耽误上班,我肯定来。” 张文良打了个手势,“行,那就给你预留一份装备。” 说着又哈哈大笑,“集训的时候,我们都是自己在外面吃野餐,要是你肯来,所有人都肯定很高兴。” 陈凡也笑道,“得嘞,我这兼职厨师怕是跑不掉了。” (本章完) 第145章 变成了养殖场 挑着担子回到家里,发现院子里的雪已经被铲干净,只有下午落的薄薄一层,不用问,绝对是姜丽丽干的。 见到陈凡回来,她立刻从房间走出来,好奇地看着他肩上的担子,“这是什么?” 说着就走出来要去接。 陈凡却挥了挥手,“下着雪呢,别出来,我直接挑到后面去。” 随即便从自己房间旁边的过道往后院走去,同时说道,“今天上午去了公社,午饭是朱师傅请的,后来去了一趟养殖站,正好有猪仔,就抓了两头,另外还有两只小羊,也一起买回来了。” 姜丽丽没听他的不出来,而是沿着屋檐走过来,跟在他身后,伸着脑袋去看箩筐里的小羊羔,眼里满是惊喜,“呀,好可爱。” 突然发现陈凡不走了,抬起头看见他无语的眼神,便赶紧笑道,“就一点雪花,拍掉就没事了,不会弄湿的。” 陈凡摇摇头,继续往前走,“我是担心你感冒,你看看你自己,瘦成什么样了,抵抗力肯定差,一定要时刻注意。” 姜丽丽在他身后走着,听到这话,不禁摸摸自己的脸,不瘦啊,好像还胖了点。 比起以前,现在的生活简直就是跟做梦一样,每天不是鱼就是肉。哪怕以前在家里,吃的也没这里好。 她都感觉自己胖了一圈,担心过完冬天会被人看出来养胖了,想着要忍着不吃肉呢,难道还很瘦吗? 陈凡在前头走着,“伱也不要担心别人有没有看你长胖,说句不好听的,各家各户顾自己都顾不过来呢,谁有功夫看你。 反倒是你太瘦了,才会引人注意,你去看看村里的社员,男的倒是精瘦,女的却大多膀大腰圆,就算是小女孩,你看黄莺,她就比你壮实些吧。 这人呐,太过特立独行就突出了,你要真想不引人注意,最好的办法就是随大流,别人怎么样你就怎么样,听我的肯定没错。” 反正现在大潮流已经过去,再加上有他在,一点点小问题根本就不算事,自然没必要还和以前一样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姜丽丽眨眨眼睛,眼珠微转,是这样子的吗? 穿过后院的菜地,没几步路便到了猪栏屋,小马驹见到他过来,兴奋地连蹦带跳。 陈凡先摸摸马头,再看看两间猪舍,决定把小羊和小马放一起,小猪单独放一边。 这间猪屋还挺大,一头连着两间茅厕,粪池也在那里,另一头是堆放柴火和煮猪食的地方,中间就是两间猪舍,靠柴房的一间已经被小马占据,另一间还是空的,正好给小猪住。 陈凡先将小羊抱进小马这边,叮嘱它们不许打架,要和平相处,又将小猪拎到另一边的猪舍里。 小猪在箩筐里待了半天,刚下地还有点腿软,等过了一会儿,便开始满地撒欢。 本来陈凡还想教它们怎么睡觉怎么吃饭,在哪里拉屎拉尿,可这两头小猪却不听话,一个劲地乱跑。 得嘞,就这么保持,以后吃它们的时候也没烦恼。 之后又抱了两捆稻草过来,一捆给小猪,一捆给小羊。 到底还是小羊乖些,凑到姜丽丽腿边咩咩叫,引得她多抓了两把草料。 姜丽丽蹲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只小羊羔,抓了一把草料喂小羊,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愁眉苦脸地说道,“这里只有干稻草,不够它们吃的,而且只吃干草也不行,必须要补充青草,我听说生产队的大牲口有时候还要喂黄豆、高粱,我们去哪里找饲料啊?” 陈凡歪着头想了想,正准备说话,又听见姜丽丽说道,“还有小猪,明天我去外面找猪草,就是现在好多猪草都枯黄了,又下了雪,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足够它们吃的。” 说话的时候,她的脸都苦成了一团。 刚看到小猪小羊的时候还挺开心,但是等要喂养的时候,就有点抓麻了。 陈凡看到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呵呵笑道,“没事,不就是饲料吗,队里存的粮食可能不多,但是谷糠、高粱和干储料却不少,回头我去找队里,用工分换一点回来就够它们吃的。等春暖花开,就有大片的青草可以喂养,到时候再补充一点精料,就能把它们养好。” 姜丽丽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用工分换?那你明年怎么办?” 下一年的粮食到是有了,那么多的大米和肉鱼,足够陈凡大半年的口粮,而且吃得还挺好。 等年底结算的时候,他一年的工分又能再换成粮食,还能多结余一笔钱,用来添置别的东西。 可是如果提前把工分换成饲料,明年呢? 难道要跟生产队里的一些困难户一样,寅借卯粮?先找生产队借粮食,再用工分抵扣度日? 那样的话,还不如不养这些东西呢。 想到这里,姜丽丽觉得软绵绵的小羊羔都不可爱了。 陈凡看到她的样子,也蹲了下来,笑道,“没事啊,因为我有两份工分。” 姜丽丽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两份?” 陈凡点点头,将兽医的事说了一遍,笑道,“以后我会兼着广播员和兽医,另外还要把其他人带出来,只给两份工分,已经很亏了好吧。” 随后摸了摸她怀里的小羊,“等这些小东西长大,也是可以卖钱的嘛,肯定不会亏的。” 旁边的小马见到他摸小羊也不摸自己,立刻凑了过来往他怀里钻。 陈凡笑着将它抱住,摸了摸马脸,“倒是这个小家伙挺好,以后多半不会卖。” 姜丽丽这才释然,满脸惊叹地看着他,“你好厉害呀!” 陈凡笑了笑,正准备说话,就在这时,他的布包里突然有了动静。 陈凡这才想起来,里面还有只燕隼呢。 赶紧将布包打开,把燕隼抱出来。 姜丽丽眼睛都直了,“还有只鸟?” 陈凡将燕隼举起来看了看,笑道,“这只我就不打算养了,等它翅膀好了,就自己养活自己去。” 姜丽丽看看他,再看看这里的小马、小羊、小猪,想想前面屋子里还有小狗和小鸡,忽然间有种知青点变养殖场的感觉。 (本章完) 第146章 明年一定 从后院出来,姜丽丽去准备晚饭,陈凡则到前面去找杨队长,商量用预支工分买饲料的事。 到了杨队长家里,跟他把事情一说,杨队长二话没说就同意,随即带着他往前面的牲口棚走去。 “我们队里的饲料基本上都存放在牲口棚,随取随用嘛。” 陈凡问道,“队长,都有些什么东西呢?” 杨队长笑道,“有稻草、包谷杆、包谷芯、高粱杆、还有一些干草和谷糠,基本上是草料多、谷料少。过两天再把三头猪杀了分肉,就更用不到谷料,待会儿你拖两袋谷糠回去,掺点青草、萝卜皮一起煮熟了喂,应该能把冬天顶过去。” 顿了一下,又向陈凡传授经验,“冬天猪仔不好养,掉肉都是小事,到处都找不到猪草,弄不好还容易死掉,一般都是等正月以后,猪草天天往外冒,那时候抓猪仔回来才最好。我还打算等开春以后,叫上你一起去抓猪仔,结果你自己就买回来了。” 陈凡虚心听取建议,呵呵笑道,“我也是没养过猪,正好看见有就买了。” 杨队长点点头,“反正伱在学兽医,应该不至于养死,最多就是白养几天,算是增加经验。” 如果换成别人这么干,早就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白养一个月,猪食不要人去打?不要柴火烧吗? 但是对于陈凡,他能给与最大的耐心和包容。 以后队里有没有兽医、兽医的本事怎么样,可能全在他身上,这样的宝贝不捧着,难道还拎起来摔打?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便走到牲口棚。 刚走进那条巷道,杨队长便大喊,“六叔、六叔。” 虽然不是同一个姓,但都是一个村里的人,他便也跟着同辈的刘家人,将刘师傅喊作六叔。 刘师傅从小屋里钻出来,看了看两人,“下这么大雪,你们这时候跑过来干什么?” 陈凡赶紧说道,“刘师傅,我今天又抓了两头小猪和两只小羊,想过来借点饲料。” 刘师傅一听,顿时笑骂道,“你真是瞎胡闹,哪有腊月份抓猪仔的?你到雪里面去刨猪草啊?” 陈凡呵呵笑道,“所以才过来借点饲料嘛。” 刘师傅说归说,但还是回房取了钥匙,领着他们往对面的棚子走去,同时说道,“这两天看你什么时候有空,还是过来听我讲一下养牲口的诀窍,要不然我怕你把那几头小家伙养死。 我知道你要去当兽医,但是兽医是看病的,跟养牲口还是有很大的区别,何况你现在还不是兽医,你的胆子也是真大,同时养猪养羊还养马,我学了三四年都不敢这样搞,……” 陈凡突然嘿嘿笑道,“还有小鸡小狗呢。” 听着絮絮叨叨,他也不生气,这要搁几十年后,谁管你养死养活,避免麻烦才是第一位。 刘师傅转过身,没好气地指了指他,这才拿着钥匙开门。 堆放饲料的储藏室,跟隔壁牲口棚的唯一区别就是有墙有门,里面堆积着一捆捆草料,还有一只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里面装的都是谷糠。 在别的地方,麻袋可能是比较重要的物资,但是在云湖,却随处可见。 不为别的,每年夏季涨水之前,上级都会拨付一批麻袋到沿河沿江的各个生产队,一旦遇到水患险情的时候,这些麻袋就会用来装土,村民做主力、民兵做骨干,前赴后继扛着麻袋土包冲到大堤上堵水。 若是能坚持到大部队过来,基本上就能排除险情,若是坚持不到,不仅麻袋土包打了水漂、千亩良田被淹,连老百姓的生命都没办法保全,至于财产,自然也是听天由命。 所以只要不蓄意破坏、妥善保管,这个地方从来不缺麻袋用。 而冬天是最不可能有水患的,这些麻袋便成了装谷糠的最佳器具。 刘师傅又拖了一架板车过来,跟陈凡一起抬了两袋谷糠到车上,又搬了四捆草料,这才说道,“这些东西应该够吃到正月,那时候猪草、青草多得是,你早上去打半个小时的草,就够这些牲口吃的,要是不够,就再来拉。” “好嘞,谢谢刘师傅。” 陈凡道过谢之后,抬起头看了看,好奇地问道,“咱们没有准备青储饲料吗?” 刘师傅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咧嘴直笑的杨队长,摇摇头笑道,“前几年倒是有技术员来过队里指导,不过那玩意太麻烦,要趁庄稼、青草还没枯的时候弄,还要讲究什么配方比例,我们队里就没弄。” 顿了一下,又笑道,“我养牲口几十年,年年过冬都是用这些饲料,还不是把牲口伺候得好好的?也未必要弄那什么青储饲料。” 陈凡抿抿嘴,正色说道,“要是有时间的话,明年还是准备一些青储饲料过冬比较好。” 刘师傅微微一愣,看着他问道,“怎么说?” 陈凡看了看他和杨队长,脸色颇有几分沉重,“我今天去了公社,到兽医站想找周站长讨一套兽医培训班的教材,正好碰见有一头水牛得了低温症,体温过低,器官也有衰竭的迹象,瘦的都成了皮包骨。 后来我问了一下,排除其他几种致病原因,最有可能的就是没有让水牛得到足够的休息和营养补充,这才造成得了低温症,要不是恰好我过去,从一本期刊上找到治疗方法,很可能牛就没了。 所以这个牲口在冬季的营养补充,一定不能忽视。” 听到这话,刘师傅突然愣住,杨队长的脸色也不觉变得严肃起来。 顿了两秒,刘师傅一把抓住陈凡,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问道,“你说的那个低、低温症,是怎么回事?” “哦。” 陈凡详细将水牛低温症讲了一遍,最后说道,“这种病在冬季的发病率很高,听周站长说,最近一个月就有三头……”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刘师傅猛地一巴掌抽在他自己脸上,眼眶刷地一下就红了,转头看着杨队长,哽咽着说道,“队长,我对不起队里,对不起大黑啊!我要是肯学怎么做青储饲料,去年大黑也不会死啊。” 陈凡顿时愣住,看了看他,再看看杨队长,脑子里满是疑问,怎么了这是? 杨队长一声长叹,摇头说道,“你又不是兽医,连周站长都没办法,能怎么办呢?那指导青储饲料的技术员,他也没有把话讲清楚啊。只说青储饲料比干草料好,那不是废话么。 谁不知道肉比菜好吃?可肉比菜贵啊。弄个青储饲料这么麻烦,我们那时候要收晚稻,收完了就要去挑堤,哪有时间弄这个东西?!” 刘师傅依然摇头,却只是叹着气,说不出话来。 陈凡看看两人,隐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在一旁喃喃说道,“也不是弄了青储饲料就一定没事,它这个发病原因还比较多,也许是感染血吸虫了也说不定……” 刘师傅却不听他的安慰话,只是看着他问道,“小陈,你会不会做青储饲料?” 陈凡迟疑了一下,随即说道,“这个可以学,只要有资料,看一遍就能学会。” “好。” 刘师傅抹了把脸,转身看着杨队长,正色说道,“小杨啊,明年,一定一定,要准备青储饲料。” 杨队长用力点头,“好。” (本章完) 第147章 未来的美好生活 拉着饲料回到知青点,卸到猪屋那边,陈凡又将板车拖回去,然后再跑回来,已经是气喘吁吁。 吃过晚饭,他却没有去洗漱休息,而是对着姜丽丽问道,“我记得这里是有柴刀的吧?” 姜丽丽立刻起身,“有,我去给你拿。” 不一会儿将柴刀拿来递给陈凡,好奇地问道,“天都快黑了,你要干嘛?” 陈凡拿着柴刀掂了两下,感觉还行,随即看着她笑道,“稻草用了这么多,我怕柴火不够,去后面砍点柴,顺便找个合适的地方,做个土窑烧点东西。” “啊?” 姜丽丽瞬间瞪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烧窑?” 砍柴还可以理解,但是烧窑,他会吗? 陈凡也没多解释,挥了两下柴刀就往外走。 姜丽丽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满是好奇,她很想知道,还有什么是这个男人不会的? 直到陈凡穿着木屐、一手铁锹一手柴刀出了院门,她才回过神来,忙着给那群毛孩子准备吃食。 小马小羊喂点草料就够了,小鸡也能直接吃谷糠,小狗就吃点剩饭,唯有小猪最麻烦,要给它们煮猪食。 不过姜丽丽一点烦恼都没有,反而很期待两头小猪长成大猪之后的样子。 …… 陈凡走到后面,顿时两眼一抹黑。 本来还有些熟悉的地形,此时全部都被冰雪覆盖,只有一棵棵的杂树扎根在冰雪中,伸出干枯的枝丫,愈发显得荒凉。 他拿着铁锹当拐杖,沿着坡脊往前走,等走到一处相对比较高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举目四望,坦白说,这片地方真不小。 从知青点往北,大约一百米的地方就是那个取泥土的小土坡,到了那里,也就意味着这片荒地到了尽头。 至于宽度,荒地的边上是一条水沟,再往东约50多米就是河堤,所以边界线便是这条沟渠,以这条沟渠为起点,往西约5、60米处就是稻田。 那这片荒地的面积就是差不多5、6000平米,远远超出队里批的两亩地。 两亩地是1333平方米,如果按照知青点差不多25米的宽度,那么深度就是53到54米。 当然,这只是院子的面积,建筑用地还是要遵循规则,不能超过两分五的地,也就是166.6平米。 另外,在两亩地之外,也还有操作空间。 比如说,将自己的院子与知青点之间留出10米的距离作为通道,那是不是又多占了5、600平米呢?! 然后靠近西边稻田的地方,也给他种上一片小树林……这里可是荒地,我把荒地清理出来,改造成有用的木材林,队里应该给我发奖啊,怎么可能会责怪?! 还有院子后面、东边,也都栽上树,…… 没错,陈凡现在已经打定主意,要将这一片5000多平米的地都给占下来。 前面是通道,左、右、后面都是树林,中间就是自家的院子。 等知青点被撤销,再把这个没人要的知青点租下来,然后在猪栏屋那里开一个后门,经过通道与自家的院子相连。 人在后面住,前院就养点小东西。 动、静隔离,自由自在。 想到那时候的美好场景,陈凡就有点小激动。 就算自己以后在城里定居,也不影响在这里留个别野度假嘛! 畅想了一番未来的美好生活,陈凡终于开始面对现实,挥着柴刀干起了苦力。 首先,知青院后面的一片杂树是肯定要清理干净的,他便从这里着手,先将一些小树砍断,至于树根部分,等雪化了再说。 柴刀长约一尺,平头单刃,刀背极厚,刀柄也长约一尺,套进刀身的铁圈里面,再用铆钉固定。 陈凡手持柴刀,开始演练五行刀法。 形意五行刀,以五行拳劈、崩、钻、炮、横为基础,结合连环刀的套路而创出来的一门刀法,其招式结构严谨、劲力顺达,发劲勇猛,气势雄壮。 而肖烈文教他的五行刀,更是结合了关中刀客的路数,深得“快、准、狠”的精髓,再配上形意拳的刚猛劲烈,此时在陈凡手里,一把柴刀飞舞,将一颗颗杂树砍断。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不熟练,毕竟练刀和砍木头是两种感觉。 但是随着这些杂树倒下,技能板经验值的上涨,自动纠正他发力错误的地方,使得他对五行刀的劲力变化体会越来越深,劈起树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远处有嘎吱嘎吱的踩雪声响起,他才醒悟过来,再看地上,已经倒了四十多棵杂树。 虽然这些杂树都长不大,最粗的也只有碗口大小,更多的是直径在拳头大小左右的小树,但他一个人能砍这么多,简直比专业的伐木工还强。 等姜丽丽从院墙边转出来,看到这一地的断树,顿时呆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满脸惊讶地看着陈凡,“这些都是你砍的?” 陈凡干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天冷,树干都被冻脆了,随便敲一下就能断。” 说着便一脚踩在一棵倒在地上的树干上,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姜丽丽好奇地看了看他脚下的树,再看看不远处一棵更细一些的断树,走过去就是一脚。 然后就抱着腿直哆嗦,“呜,好痛。” 陈凡抹了把脸,死劲憋着笑,“伱那点力气,肯定踢不动的啦。” 姜丽丽有些不服气,“前些天你挑水还不如我呢。” 陈凡理直气壮地说道,“我那是大病初愈,换现在试试,连你都能挑走。” 姜丽丽不知道想到什么,顿时满脸通红,低着头喃喃说道,“现在有点晚了,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陈凡抬起头看了看天空,确实是暗沉沉一片,但是大地上厚厚的白雪,却能借到一点微光,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 他转头对着姜丽丽说道,“你先回去休息,我挖个坑就过来,要不然等明天雪再厚一点,就更难了。” 姜丽丽点点头,“那你小心点。” 见陈凡点头应是,她才转身回去。 等姜丽丽离开,陈凡将倒下的树干拖到一处迎风的地方,几棵大的垫在下面,其他树则依次往上叠,这样可以借助凄厉的北风,尽快将树枝吹干。 随后又找了个低洼的地方,试了试下面冰雪的硬度。 还好,南方的冰块不像北方那么结实,几铁锹铲下去,挖掉表层的冰块和硬土之后,下面的泥土便好挖很多。 他选的地方正好是个洼地,把挖出来的泥土堆在地上做墙,这样往下深一分,往上再高一分,不一会儿,便挖出一个一米深、两米宽、3米多长的地坑。 随后又砍了几颗小树将地坑遮住,防止晚上下大雪被淹没。 忙完这些,他才活动几下筋骨,提着柴刀和铁锹回去。 这时候知青点里面已经没有了灯光,陈凡到厨房瓮坛里打了盆热水,洗漱过后便直接睡觉。 倒是没有发现,直到他这边的动静停下来,姜丽丽才裹着被子沉沉睡去。 (本章完) 第148章 9块9毛9包邮 2月8日,腊月21。 昨天晚上又是一场大雪,直到早上,天空才放晴。 新鲜劲头过去,陈凡今天便没有起来特别早,等闹钟响了才睁开眼睛。 在被窝里硬躺了五六分钟,他才翻身起床。 裹着棉衣出门,姜丽丽已经在厨房忙活,陈凡便准备将所有的毛孩子巡视一遍。 先到隔壁房间,两只小狗依然巴掌大,肉嘟嘟地挤成一团,被他掀开盖在箩筐上的稻草席时,有冷空气进去,当即不爽地睁开一只眼睛瞄了他一眼,没有闻到早饭的香气,又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陈凡不禁有些怀疑,不会是两条傻狗吧?天都亮了还不起床? 盖上盖子,再去看小鸡,倒是都醒了,却挤成一团取暖,等陈凡掀开盖子,立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叫了一会儿,发现没有食物,便叫得更大声了。 果然比狗还傻。 这时姜丽丽端着两只碗走进来,轻声笑道,“小鸡早上就要吃东西,要不然会一直叫。” 陈凡直接将盖子拿开,指着旁边的箩筐问道,“小狗呢?” 姜丽丽一手将中间的几只小鸡挤开,将装着谷糠的小碗放到鸡窝里面,又将另一只碗放到狗窝里面,同时笑道,“小狗就很乖了,有吃的就吃,没有吃的也不闹,就乖乖趴着。”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小鸡要满月才不怕冷,现在外面还下着雪,待会儿只能放它们在屋里活动,总是关在箩筐里也不行。” 陈凡又看向小狗,“不把它们放出来?” 姜丽丽晃晃脑袋,笑着说道,“不能一起放,小狗会追小鸡的,那样小鸡仔会受惊。” 陈凡一把抓起两只小狗,恶狠狠地瞪着它们,“你们还是恶霸?跑得动吗你们?” 两只小狗却不看他,呜呜呜地往箩筐里看,谁啊这么讨厌,我要吃饭啊! 陈凡很无语地将两只吃货放下,摆了摆手,“我去后面看看。” 姜丽丽赶紧说道,“我已经给小马和小羊喂过草料了,也给小猪煮了猪食,窝也清理干净了,它们都很好。” 听到这话,陈凡转过身,满脸惊讶地看着她,“你几点钟起来的?” 干完这些不得一个钟头?现在才6点多啊! 姜丽丽抿嘴笑了笑,“醒了就起来了。” 陈凡忍不住摇头感叹,“这个家如果没有伱,它们肯定要饿死。” 姜丽丽突然俏脸通红,“没有啦。呐个,我去做早饭。” 说着便低头走了出去。 陈凡抓抓脑袋,不解地看着她的背影,这又是怎么啦? 站起身来,他还是去了后院,摸摸小马、摸摸小羊、怒斥小猪,又给燕隼看了看伤势,给它喂了点肉条。 走完流程之后,他便去看昨天晚上挖的地坑。 身为武林高手,当然要不走寻常路。 当即从柴房搬出一把老旧的自制梯子,先爬上墙头,再站在墙头上把梯子抽上来,换个边爬下去。 检查一下柴垛,还好,只在顶上落了一层雪花,掉到中间的不多。 他打算上完早班回来,把这些杂树都劈成柴火。 再去看不远处的地坑,将遮挡在上面的树枝上的雪都抖掉,又检查了一下坑壁,似乎都冻紧实了? 嗯,回头等柴火干了,就可以试着烧窑。 地坑烧窑只是试验,他已经委托朱浩那边帮忙看看县里的书店有没有烧窑的书,要是能买回来,就可以自己造一个固定的窑口,没事就烧点东西玩。 就算没有书也没关系,土窑的结构并不复杂,而且穿越前看了那么多自己建窑烧窑的视频,不仅有烧制陶器、砖瓦的,还有制作面包、蛋糕和烤鸭的烤炉,慢慢试验,总能复制出来。 重新用树枝将窑口盖好,陈凡便原路返回。 吃过早饭,赶到大队部上班,9点一到,又赶去公社,将昨天借养殖站的箩筐和木棒还回去,再到国营饭店去找朱浩。 那守在柜台里的营业员还认识他,一见他过来,便笑着打招呼,又去里面叫朱浩。 朱浩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捆书,提着递给他,笑道,“刚到没多久,你看看合不合适。” 随即又将一个带着电线的插座递给他,“电线和插座。” 陈凡先将电线插座放到包里,同时笑道,“多谢浩哥和嫂子。” 朱浩摆摆手,“嗨,小事,你先看看这些书合不合适,不合适就给退了。” 陈凡瞪大眼睛,“还能退呢?” 朱浩哈哈一笑,“看人嘛。” 陈凡瞬间了然,随即笑了笑,便低头看书。 75年版的《汤头歌诀白话解》、同样75年版的《病案讨论汇编》,另外还有出版年份不一的《药材加工》、《土法草类制浆造纸》、《化工普及》、《少年科技制作》、《废品回收利用知识》、《农村家用沼气的利用》、《土法炼焦的技术改造》、《土法炼钢》、《土法砖瓦烧结》、《土法烧陶》、《农村副业生产知识》、《服装裁剪》、《农村常见养殖》、《家庭制糖工艺》、《建筑技术》、《农产品加工土机械》。 一共18本书,都是能用得上的实用书籍,看得陈凡是心花怒放,当即对着朱浩连连道谢。 结果朱浩摆了摆手,呲笑道,“谢什么啊,人家书店反过来谢你还差不多。这些书都摆在书架上落了一层灰,没人买也不能撤,每天还要打扫,现在都给你买了,他们还能涨点业绩。” 国营单位也有业绩要求,只不过完成了有奖励,没完成没处罚而已。 陈凡将书重新捆好,看着朱浩问道,“那10块钱够吗?差多少我现在给你。” 朱浩却又摆了摆手,笑道,“电线插座没花钱,是你嫂子单位里存的旧货,直接做报废处理就完了。这些书是她找了新华书店的一个熟人,把钱和单子给人家,请人帮忙看着买的,正好9块9毛9,还1分钱就请他吃糖了。” 陈凡忍不住呵呵直笑,“这是999送到家啊!” 朱浩一本正经地纠正,“是9块9毛9。” 结果话音未落,他自己就笑开了花。 (本章完) 第149章 给他们考试 从公社出来,陈凡循着另一条路直接回了6队。 这时候还不到10点,吃饭有点早,他便换了身衣服,到后面去劈柴。 接下来的时间,除了下午赶回大队去上了一个小时的班,其他时候都在前前后后的忙活,连吃饭都是姜丽丽给他送过来的。 一直忙到晚上八九点,所有的杂树都被劈成木柴,又挖了几个树根当架子,上面横着几根粗木,将所有的木柴都放在架子上风干。 再去后面的取土堆挑了十几担黏土,一部分堆在地窑附近,他打算做一批陶器,另一部分挑到院子里,做成土坯砖,摆放好等着做土灶。 至于原来已经做好的土砖,则给小鸡和小狗垒了两个窝。 鸡窝和狗窝都紧挨着厨房,这样可以省一面墙,烧了一堆火烘干湿气,再用木棍在土墙上面做了一层架子,可以搁放一些东西,也算是“阁楼”,再在上面靠墙建了个单边的屋顶,盖上稻草之后,宛如两座造型古朴的小别墅。 姜丽丽看着两座精美的土墙屋,惊讶得合不拢嘴,“这鸡窝、狗窝也太好看了吧?” 陈凡却感觉不太满意,“还是材料不够,里面的地板是用木棍拼起来的,如果不是垫了稻草,肯定很不舒服。要是有一套木工工具,就可以做几块木板,那样舒服多了。” 知青点只有短锯、斧头、柴刀这些简单的工具,勉强能用,但要说做点精细活,那就不行了。 至于陈凡想买一套这样的工具,目前来说基本不可能。 首先供销社门市部里没有,那里只有锤子、斧子、锯子这些,刨子、刻刀、墨盒之类的专用工具一样都看不到。 其次陈凡现在也买不起。 前天才挣了157,转眼就还剩下11块6毛。 买口铁锅都要10块,一整套木工工具要多少钱? 而且上次黄老四家建房的时候,他听木工师傅说过,本地木工的工具好像都是自己做的? 只有其中的铁零件是去找铁匠打的! 这样一来,他想要一套木工工具,只能另想他法。 实在不行,大不了跑去公社的修理铺待一天,把铁匠技能刷到手,我一切都“自力更生、从头再来”! 而姜丽丽听到陈凡的话,不禁鼓了鼓腮,说道,“这个样子已经很好啦,如果放大了看,比人住的房子都要好了。” 她手在“阁楼”上比划,“你在上面弄了个小阁楼,就多出一层空间,不仅可以堆放东西,如果把四周用木板封起来,就是一层房屋,多好。” 陈凡嘿嘿一笑,说道,“那样的话,要动的东西可就多了去,结构发生变化,建造工艺也会跟着变化,梁、柱的位置都要重新设计,否则就算能住人,也住不了多少年就会垮塌。” 姜丽丽却笑道,“你那么厉害,相信你一定可以。” 陈凡正要说话,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小陈,睡了没有?” 杨队长? 陈凡和姜丽丽相视一眼,他当即喊道,“队长,来了。” 正要往门口走去,姜丽丽却拉了他一下,赶紧摆摆手,先快步溜回房间,将门关上,等即将关紧的时候,才对着陈凡挥挥手,示意可以了。 陈凡摇头笑了笑,这才过去开门。 拉开院门,杨队长、刘会计、黄保管员三个人便径直走了进来。 陈凡笑着问道,“队长,这时候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杨队长先扫了一眼姜丽丽的房间,见房门紧闭、里面黑灯瞎火,才暗暗点头,随即看了看他,笑道,“是有点事,我猜伱应该在看书,还没睡觉,才这时候过来找你,……”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这边院墙边上堆着的黏土,还有厨房那里的两间小窝,不禁愣住,“你干什么呢?” 刘会计早已走过去,看看小窝,再回头看了看陈凡,“别跟我说,这是你搭的鸡窝吧?” 陈凡两手紧握,呵呵笑道,“前天不买了点小鸡仔吗,还有两条小狗,就给搭了个窝。” 刘会计嘴里啧啧有声,“好家伙,你还真是什么都会点啊。” 黄保管员则满眼古怪,“连鸡窝都搭得跟别人不一般呐!” 随即转头看着他,“有人听见你们后面有动静,就是你弄出来的?” 陈凡眨眨眼,“啊。” 随即一颗心提起来,问道,“我听说砍后面的杂树不需要打报告,难道不是?” “没有没有。” 黄保管员立刻摆手,笑着说道,“我们也不是为了这个来的。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要清理后面的宅基地,你跟队长说一声,全村一百多号劳力,过来两天就给你弄完了。” 顿了一下,又故意揶揄道,“除非你舍不得招待几顿饭。” 陈凡哈哈笑道,“倒不是几顿饭的事,主要是知青点之前的稻草拿了不少给了猪马羊垫着睡觉,我担心柴火不够用,就去后面砍了一些。” 三人一听这话,便没了兴趣。 杨队长敷衍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想要清理后面的荒地,提前打声招呼,只要不是农忙时节都行。” 随即指了指他的房间,“走,去你屋里说。” 四人进了屋,陈凡给他们三人各倒了一碗水,自己也坐到桌子旁,看着他们问道,“队长,找我是什么事啊?” 杨队长点燃烟斗,抽了两口烟,才满脸纠结地说道,“就是那个兽医名额嘛,昨天是在大队部抢,好不容易抢了一个,结果后来又变成搞大培训班。 这个大培训班当然是好事,不过这么一来,大队杨书记就提出来,能者上劣者下。公社的培训班是正月15以后开班,还有20多天时间,他的意思是,请你先教他们几天,哪两个的成绩最好,就跟着你去公社兽医站培训。” 陈凡“哦”了一声,眨眨眼问道,“那您来找我,是想给我们队里的人开小灶?” 随即便认真表态,“这个您大可放心,就冲是我们队的人,我也要特别照顾一下,听课让他坐最前面,实验也让他第一个动手。” 杨队长对陈凡嘴里的“我们队”很满意,当即咧嘴笑道,“开小灶倒是不必,今天你能给他开小灶,那以后他做了兽医,还能继续开小灶么?事情不是这么个做法。” 陈凡呵呵笑了两声,看看他们三人,这下他就想不明白,这三位来找自己的原因了? 杨队长这才说道,“关键还是这个名额交给谁?” 刘会计也点燃一支手卷烟,抬起头笑着说道,“虽然不一定能当统筹工,但是机会也很难得,所以队里就有几个年纪相当的都想试一试,可是选这个,那个不服气,选那个,这个又不服气,我们就想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把这个人选出来。” 陈凡一听就明白了,无非就是生产队里的内部矛盾嘛。 从生产队的岗位分别被三个姓氏占据就能看出来,内部矛盾无处不在。 说是选兽医,但选的是利益、是脸面。选了杨家的,刘、黄两家不服,换过来也一样。 三家都相持不下,而自己又是这次兽医班的主导者,来问自己的意见,也就理所应当。 不过,这个意见也不能随便给,否则容易得罪另外两家。 恰好陈凡就有一个谁都不得罪的建议。 他当即笑道,“这还不简单。学兽医一定要文化基础知识扎实,你们搞两套试卷,给他们考试不就完了!” (本章完) 第150章 打打打,都打 考试? 杨队长三人面面相觑,过了好几秒,他才略带犹豫地说道,“考些什么东西呢?” 刘会计则盯着陈凡问道,“题目是谁出?” 然后就被黄保管员丟了个白眼,“问这个?难道你还想作弊?” 刘会计瞬间瞪大眼睛,“谁作弊啦?我就问问怎么啦?” 杨队长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们两个消停点,听小陈说。” 陈凡笑道,“他们都还没学过兽医,要考自然不能考这个,学兽医也要有文化知识,之前我也说过,最好是读完了初小,甚至是高小的,这么一来,考初小或高小的知识点,就很公平了吧?” 杨队长咂咂嘴,“这样倒也确实公平。” 不等他说完,黄保管员就迫不及待地说道,“但是初小毕业和高小毕业的人怎么比?” 刘会计立刻接过他的话,“那就让初小毕业的不要上,上高小毕业的啊!” 黄保管员眼睛一瞪,就要说话。 这时陈凡赶紧举起双手安抚两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随即正色说道,“昨天我去公社,兽医站的周站长也送了我一套兽医培训教材。” 不等面露喜色的三人说话,陈凡又立刻说道,“教材我看过了,说简单也简单,只要记忆力好、能背得快,学习基础好、能理解得快,两个月的时间,是可以通过考核、拿到乡村兽医证的。所以记忆力和基础是两个重点。” 他说着转头看向黄保管员,正色说道,“虽然初小和高小有一定的差距,但是既然要做到公平,就一定要用统一的标准衡量,不能说只读了初小就特别照顾,那样也不合理,否则那些没读过书的怎么办?总不能单独给他们出一套扫盲卷吧? 况且初小毕业生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一般来说,高小毕业试卷也包括部分初小的内容,如果初小生的基础足够扎实,再突击几天,也未必没有机会考赢高小生。 或者,直接用初小的毕业试卷也行,看看高小毕业生有没有牢固掌握基础知识,同样也很公平。” 他这话可不是开玩笑,恢复高考之后的第一次考试,难度也就相当于初中水准,当时就有不少初中生考赢了高中毕业生,有些高中生连小学的知识要点都给忘光了,干脆交了白卷。 所以谁更厉害,具体就要看谁一直持续学习、谁毕业后就荒芜了学习。 等陈凡说完,刘会计立刻说道,“我觉得小陈这话有道理,我们是选兽医苗子,那必须要文化功底好才行啊,要不然医术不过关,那害的是公家的牲口!” 黄保管员抽着烟,眼眉低垂没有说话。 杨队长看看两人,沉吟两秒,才说道,“就按小陈说的,后天考试。” 黄保管员和刘会计两人闻言都是一惊,“后天?这么快?” 杨队长撇撇嘴,“大后天就是小年,过完小年就要开始上课,你们还想拖到什么时候去?至于试卷,我去想办法找。” 黄、刘两人相视一眼,都不吭声了。 …… 第二天,2月9日,腊月22。 陈凡起了个大早,照例走了一番流程,看完毛孩子,又将安置在柴垛上的燕隼捧出来,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 只是一点外伤,两三天时间,也应该可以痊愈。 随即给它喂了点肉条,说道,“今天再休息一天,明天伱就可以展翅高飞,以后要小心点,看见人就躲得远远的,要不然再被打下来,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啰。” 燕隼张张翅膀,“啾啾。” 陈凡眉头一皱,“不走?” 当即摇头,“不走可不行,我自己都没肉吃,还给你喂肉,怎么养得起?你还是艰苦奋斗、自力更生去吧!” 说完便将它放回柴垛上的稻草堆里,头也不回地离开。 自己救了它,它竟然不思回报,反而还想赖上自己,简直就是恩将仇报,不是好鸟! 燕隼站在稻草堆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才“啾啾”叫了两声,试着扇了扇翅膀,随即便冲天而起,消失在空中。 …… 陈凡今天的心情特别兴奋,连带脚步都快了不少,一路的冰雪也不能阻止他,十分钟不到,便已经跑到大队部。 和往常一样,5队的民兵正在练拳,见到陈凡过来,张文良跟他打了个招呼,“你待会儿准备一下,等你播完广播就出发。” 陈凡立刻点头,“好的。” 走进前院,正好碰见肖烈文在屋里抽烟,陈凡眼珠微转,走进去小声说道,“肖队长,您看今天咱们的民兵连集训,要不要写个通讯稿,在咱们自己的广播站里播一播?” 肖队长眼睛一亮,“写,必须写!” 随即眼睛都笑成一条缝,“要不说你这个小伙子的觉悟高呢,训练要做,宣传也要做,这样才能震慑住敌人。你先去写,写完了给我看看。” 话音未落,他干脆站了起来,背着手就往外走,“算了,我还是跟你一起去,不耽误时间。” 陈凡乐呵呵地跟在他旁边,又问道,“队长,今天有打枪吗?” 肖烈文看了他一眼,“想打枪?” 陈凡连连点头,“想。” 肖烈文嘿嘿一笑,“这样,你要是今天能把五行刀练熟,我就许你打个痛快。” 顿了一下,他傲然地抬起头,“我们民兵连不仅有枪,还有迫击炮和高射炮,你要是能做到,我让你打个够!” 陈凡两眼发亮,“这可是您说的?!” 肖烈文大摇大摆地往前走,“我说的。” 陈凡将肩上的布包和水壶摘下来,放到一旁,随即左右看了看,抄起一根扁担,手握在三分之一处,正色说道,“请队长指点!” 肖烈文听到动静,转身看着他,眼里满是惊奇。 几天时间学会五行拳和马步也就算了,他还能练熟五行刀? 事实胜于雄辩,陈凡简单做了几个热身动作,便开始演练。 虽然只是一根扁担,但在陈凡手中,竟然被挥舞得呼呼生风,宛如一柄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当年的抗战中,传自李尧臣的无极刀法、马凤图的破锋八刀都曾立下赫赫战功,此后有无数武林先辈投身军旅,抛开门户之见,纷纷将自己的绝学传给战友,肖烈文便学到了这套融合了无极刀法、破锋八刀以及关中刀客路数的改良版形意五行刀。 前两天陈凡又砍了几十颗杂树木柴,早已将刀法熟练掌握,此时使出来,竟然威风八面,比用柴刀的效果更好。 几分钟后,肖烈文摇着头往前走,心里一个劲地在念叨“怪物”。 陈凡抓起自己的东西跟在他旁边,“队长,说话算话啊。你说了让我打枪的。” 肖烈文没脑子地点头,“打打打,都打。” (本章完) 第151章 避开下马威 播放广播的时候,陈凡就在写通讯稿。 这个稿子不用上报,他便往天上吹,什么威武之师、文明之师、胜利之师、和平之师,……,各种好话不要钱地往上写。 在一旁守着的肖烈文看得老脸微红,“小陈呐,不要太过,实事求是就好。” 陈凡立刻将稿子递给他,“请队长指点。” 肖烈文上下看了几遍,觉得删哪个都不合适,便干咳一声,“那就这么念吧,下回注意点。” 陈凡瞬间明了,用力点头,“下回一定!” 等广播结束,各个小队的民兵班也全部到大队部集结。 每个班12人,总共12个小队,再加上大队部的直属班、加上连长张文良、兼任指导员肖烈文,总共158人。 规模方面倒也中规中矩。 不过并不全是男人,还有差不多四分之一的女人,她们的年纪也都在20到30岁之间,其中一人便是大队部的妇女队长杨兴秀。 等广播里响起陈凡的声音,这一百多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拿着刚发到手的步枪抬头挺胸,像是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 念完通讯稿,陈凡跟在肖烈文后面,听见他说道,“现在民兵连的人少多啰,最多的时候,我们生产队的民兵连,总共有将近2000人,除了老人和小孩,上到55,下到14,全都上阵,占全部生产队社员人数的一半还多。 那时候每天都要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训练,射击、刺刀、爆破、通信……,训练内容向正规部队看齐,除了装备差了点,没有实战经验,别的方面一点都不差。” 陈凡听着他絮絮叨叨,心里满是敬意。 他也知道这段历史,若不是有这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恐怕撑不到邱小姐出生、东方红上天,就会出大事。 当然,现在有邱小姐坐镇,最大的危机已经解除,之后的民兵数量才急剧下降,不过还是比后世多了许多倍。 肖烈文大踏步走到前院,张文良立刻一声大吼,“集合。” 一百多名民兵像正规军一样迅速靠拢,同时整理武装带和着装。 至于步枪,刚才就已经检查过了。 陈凡在一旁看着,发现这些年纪从20到40不等的民兵,气质跟平时竟然完全不同。 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些民兵肯定见过血! 虽然他们的衣服并不统一,都是各自的便装,队形也没有礼仪兵……甚至没有后世经过训练的大学生整齐,但是他们锐利的眼神、手中的钢枪,直让人心里发毛。 另一边,肖烈文见队列整齐,便走到正前方,大声说道,“今天,是开春前最后一次集训,大家要拿出平时刻苦锻炼的劲头,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务必要做到训练有效、训练有成。” 随即指着陈凡,“刚才陈广播员念的通讯稿,全大队都能听见,什么威武之师、文明之师、胜利之师、和平之师,……,各种好话不要钱地往你们身上送,今天的训练,就看你们配不配得上这几句话。听见没有?” 157人同时大喊,“听见了!” 肖烈文点点头,用正常的音量说道,“这次和以前一样,学习宣传组、训练指挥组、后勤保障组跟随训练,每个组3个人,上次的人表现都不错,这次就继续,出列。” 当即有9个人小跑着出列,在旁边站成一排,包括张文良和杨兴秀。 陈凡发现其中一个人背着个大药箱,如果没有猜错,他应该就是素未谋面的赤脚医生张大夫,也就是张家的“大虎”。 肖烈文看了他们一眼,继续说道,“训练指挥组,组长张文良;后勤保障组,组长张觉民。” 顿了一下,他又看向一个人,“杨兴秀,我再给你们宣传组加一个人。” 杨兴秀扣紧肩上钢枪的绳带,大声回到,“是。” 肖烈文转身看着陈凡,突然一声大吼,“陈凡。” 陈凡立刻立正,抬头挺胸目视前方,“到。” 虽然上辈子在大学里两个月的军训动作都快忘光了,但基本的站军姿还是记得的。 肖烈文上下打量他一眼,心里暗暗点头。虽然有些地方不标准,但只看民兵站姿就能学得像模像样,也算是很难得了。 他抬手指了指杨兴秀,“伱暂时归到宣传组。” 陈凡又立正,“是。” 肖烈文眼里满是惊喜,这小子可以啊,知道军令如山,没有直接质疑自己的话,避开了每个人加入民兵时都有的“下马威”。 哦,对了,他没有加入民兵,就是个编外人员。 不过没关系,来了就是民兵人,都一样。 陈凡可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学着后来的电视剧里新兵入营的状态而已,反正多守规矩,肯定不会吃亏。 顿了一下,陈凡大声喊道,“报告。” 肖烈文看着他,“说。” 陈凡垮着脸,对着他说道,“队长,你答应让我打枪的。” 肖烈文干咳一声,“喊指导员。” 陈凡又立正站好,“指导员,你答应让我打枪的。” 肖烈文回头看了看憋着笑的民兵们,随后指向杨兴秀,“宣传组也能打枪,不信你问她们。” 陈凡立刻将目光投向杨兴秀。 杨兴秀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才说道,“放心,跟着民兵连集训,子弹管够。” 陈凡一听,当即喜笑颜开,“报告指导员,那没事了。” 肖烈文嘴角微抽,将手一挥,“入列。” 陈凡便颠颠地跑到杨兴秀旁边站着。 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一组的三位战友全是女的? 这时肖烈文又说道,“保障组,给陈凡发一套装备。” 其中一人立刻出列,小跑着进了前院。 10秒钟不到又跑出来,手里多了一条帆布武装带和一杆钢枪。 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授枪仪式,那人直接把东西往他面前一递,就算完了。 陈凡学别人的样子,将枪扛在肩上,然后笨手笨脚地穿武装带。 杨兴秀站在他旁边,主动帮他把武装带穿好。 这种武装带前面有三个子弹袋,侧面还有三支长柄手榴弹,而且都是满的。 陈凡看了看腰间的手榴弹,心里有点打鼓。 这玩意儿质量怎么样,可别自动触发了吧? 就在这时,肖烈文大手一挥,张文良当即出列,大声喊道,“全体都有,出发!” (本章完) 第152章 一只都打不着 随着一声令下,队伍便按照班级为单位,排成一条长蛇阵,快步走出院门。 陈凡跟着杨兴秀走在最后面,就在他正奇怪肖队长说的迫击炮、高射机枪在哪里的时候,就看见院门外还有几架骡车。 一架驮的是高射机枪,一架驮的是五具迫击炮,后面跟着一架装满蔬菜、大米的物资车,备用的子弹车,以及一架空车。 不用怀疑,这架空车绝对是给伤员准备的。 他不禁有些头皮发麻,要不要玩这么大啊? 一个班的战士负责赶着骡车跟在后面,队伍浩浩荡荡,从村旁的道路上了河堤。 此时河堤上厚厚的一层冰雪原封不动地躺在那里,可是民兵战士们像看不到一样,踩着雪堆往前进发。 骡车跟在后面,车辙陷入冰雪中,前进速度甚至还赶不上人走路的速度。 就在陈凡跟在后面打量的时候,杨兴秀放慢脚步,与他并肩走着,说道,“把你的枪给我,我教你怎么打枪。” 接下来一段路,陈凡跟着她学习怎么装弹、怎么开关保险、怎么瞄准射击。 然后就完了。 陈凡惊讶地看着她,“就这?” 杨兴秀豪气地笑道,“你可别小瞧这几个动作,神枪手也是从这几个动作开始的,而且这只是教会伱怎么用枪,想要把枪法练好,就要多打子弹,用子弹去喂。” 这个道理陈凡自然明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后世的和电视剧里,这些道理多得是。 而且除了要熟悉枪之外,还要了解周围环境状态,比如风向、空气温度、湿度,这些都会影响到射击精度。 不过他也只是稍微了解这方面的东西,怎么去测风向、测温度湿度,就不清楚了。 这时走在前面的肖烈文突然说道,“兴秀,教他放几枪,空学有个屁用。” 杨兴秀笑着大喊,“是。” 随即便教陈凡真正的打枪。 这下可把陈凡爽歪歪了。 从这里到集训目的地,陈凡端着五六半,对着天空biubiubiu地专找鸟打。 可惜一只都打不着。 肖烈文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拿着烟杆,呵呵地笑道,“你要是这样都能打到东西,算你厉害。” 陈凡大声说道,“那也不能往周围开枪啊,要不然误伤了人怎么办。” 肖烈文点点头,“倒也是,那你就继续打鸟吧。” 话音刚落,一只黑影从天上掠过,随即一个东西径直掉落下来,宛如炮弹一样砸落在队伍前方、大堤向河面的坡上。 所有人顿时一惊,自动停下脚步,同时步枪上膛戒备。 肖烈文看看天上盘旋的黑影,再看看前方掉落的东西,将手一挥,“去个人,看看是什么东西。” 心里却在打鼓,真特凉的见了鬼,老鹰也会投炸弹? 还是被陈小子的子弹误中了? 队伍最前方的那个人瞬间冲过去,不一会便从雪地里捡起一个东西,大声喊道,“是只兔子!” 兔子? 天上掉兔子? 等那人拎着兔子过来,递给肖烈文,肖烈文拿着兔子人都傻了。 什么情况? 陈凡看看他手里的兔子,不算太大,但也不小,被肖烈文倒提在手里,两只耳朵再也动不了。 他再抬起头看看头顶盘旋的黑影,隐隐听到“啾啾”的叫声,心里顿时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 随即走到肖烈文旁边,小声说道,“队……指导员,您让大家把枪收起来一下,这只鸟我好像认识。” 肖烈文看着他,再看看天上的鸟,两眼更加懵圈,“你认识?你养的?” 陈凡正要说话,张文良便走过来说道,“不会是你前天救的那只傻鸟吧?”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人立刻议论纷纷。 前天陈凡救了一只鸟,大队部附近的人都知道,还被张文良帮着宣传了一下,知道他是为了学习当兽医才救的,没想到这只鸟竟然给他送来一只兔子? 这可是个天大的新鲜事啊! 陈凡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见民兵们都把枪收起来,他便嘴里“啾啾”两声,对着天空招招手。 那只黑影立刻俯冲而下,等陈凡抬起胳膊,稳稳落在他手臂上。 其他人一看,哪还不知道让张文良猜对了,如果不是这时候正在行军,要保持队伍,肯定都要涌过来看热闹。 肖烈文抬起手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不早了,便命令继续上路。 陈凡吊在后头,跟燕隼沟通,“你送兔子来干嘛?” 燕隼,“啾啾。(我能养活自己)” 陈凡嘴角微抽,呵,早上自己一句话,它还真往心里去了,还抓来一只兔子做证明。 既然它都是这个态度,陈凡自然不会再将它往外赶,便说道,“行吧,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包住不包吃,免费提供医疗,不过你要交伙食费,先说好,老鼠和蛇不要,兔子可以、鸽子也可以。 诶,让我看看你的翅膀,你看看,让你多休息一天你不听,伤口又裂开了吧,从现在起不许再飞,等伤口好了再说。” 杨兴秀在一旁见他跟鸟说话,眼里满是羡慕,“难怪你能当兽医,就冲这手本事,不干兽医真是可惜了。” 陈凡谦虚了几句,将燕隼放到肩上,一路边走边聊。 没一会儿,便到了目的地,可能是全卢家湾最高的一座小土坡。 土坡与河堤通过一道小山坳相连,上面长满了杂树,高矮粗细都有。 等队伍重新集合,张文良便接过指挥权,指导队伍展开训练。 先练习队形队列,再练习卧倒、匍匐前进和冲锋。 看着无视冰雪的民兵们,杨兴秀轻声说道,“我还记得十几年前,大队刚组建民兵的时候,让他们练习卧倒、匍匐前进,几乎有一半的人不听号令。” 陈凡转过脸,惊讶地看着她,“不会吧,我看他们都很有纪律啊?” 杨兴秀笑了笑,“纪律都是训练出来的,不过当时不听指挥,也是有原因。那时候好多人只有一两身衣服,有的人因为第一次参加民兵训练,还特意穿了过年才穿的新衣服,他们怕把衣服弄破,当然不肯卧倒。 后来肖队长跟他们讲了纪律的重要性,大家才肯趴下去,有些人为了不弄脏衣服,就把上衣脱掉,光着身子在雪地里爬。” 顿了一下,她指着前面正在训练的民兵,笑着说道,“你看看,现在他们都学乖了,穿的都是最差的衣服,补丁连着补丁,刮破了也不怕坏。” 今天悲惨中飙,急性肠胃炎,吃的药比吃的米还多,高烧加头疼加肚子疼加浑身疼,白天都在医院。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说今天只有两章了o(╥﹏╥)o (本章完) 第153章 正好撞枪口上 这些民兵不仅学乖了,也变强了。 卧倒、匍匐前进,速度都非常快。 随着张文良一声令下,战士们一批批地卧倒在地、在冰雪上爬行,然后冲上山坡,对着一排提前准备好的稻草人猛刺。 这些稻草人做得还挺精致,躯干、双臂、脑袋一应俱全,只有下面是一根木桩。 另外在脑袋的面部,还蒙上一层白纸,上面分别写着黄世仁、胡传魁、座山雕、南霸天等。 几轮冲锋下来,稻草人便被戳成稀烂,白纸也破烂不堪,不一会儿便纸屑、草屑满天飞。 有的战士专门往脸上招呼,那凶狠的模样,就跟见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生怕杀不死。 (图片上不了-_-||) 这边的战士在训练刺刀,另一边的人却在忙碌,不知道在干什么。 杨兴秀看到陈凡的表情,便主动给他介绍,“我们今天的训练内容,包括匍匐前进拼刺刀、固定射击、运动射击、对空射击、布雷、雷包炸坦克、反坦克模拟训练、枪械拆解、刺刀搏杀、掷弹、攀爬、隐蔽前进、伏击训练等。” 她心里非常清楚,肖队长把陈凡放在学习宣传组的原因是什么。 刚才那一篇出发前的通讯稿,比什么动员口号都管用。 所以陈凡进宣传组的责任,就是多写几篇这样的通讯稿出来。 陈凡也明白肖队长的意思,听到杨兴秀的话,当即拿出笔记本,一一记录她说的内容。 还画了几幅训练的草图。 不比完成版的素描,这种草图只有大概的结构和场景,后面还需要继续完善才能成图,所以杨兴秀看了之后只觉得满头雾水,便干脆不说话。 随着训练的进行,陈凡也看到越来越多的训练项目。 这时张文良走了过来,对着他招招手,“要不要体验一下?” 陈凡立刻点头,“好啊。” 他今天就是冲着打枪来的,不过如果能体验一下这个时代的士兵训练也不错。 张文良眼里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行,既然你有兴趣,那我就来好好教你。” 随即便将陈凡带到一旁,“刚才你也看了他们的演练,来,伱来试试。” 陈凡,“是。” 然后回想一下动作,将双手举到胸前,啪地一下卧倒在地,然后趴在地上匍匐前进。 …… 肖烈文在一旁蹲着抽着烟,看着陈凡从生疏到熟练,再抬起手看看手表,脸色愈发古怪。 杨兴秀走到他身边蹲下,小声说道,“叔,想什么呢?” 肖烈文拿烟杆指了指远处的陈凡,皱着眉头说道,“那小子,你觉得他以前练过没有?” 杨兴秀想都没想就说道,“不可能练过,他连武装带的扣子在哪里都找不着,而且最基本的射击动作都不懂,我教他用枪的时候,刚开始只教了他怎么装弹、开关保险和瞄准,射击姿势一点没教,他用枪的时候我就观察过,看上去似模似样,其实小毛病一大堆。” 随即抬起下巴冲张文良点了点,“还有三虎刚才教他也是,学习悟性确实是强,看民兵练了几遍就能学得七七八八,不过和射击一样,一些关键的诀窍他都不懂。” 顿了一下,她又小声说道,“我知道您是想试试他,不过,说句不好听的,咱们卢家湾有什么呀?值得这样一个人才到这里落户?还用这么明显的方式?哪个特工这么傻呀?” 肖烈文抽了口烟,咂着嘴摇摇头,“我不是担心他的来历,我是在想啊,他要真是百年一遇的人才,要不要冒点险,推荐他去部队。” 说着脸上满是纠结,“你是不知道,这小子太神奇了,学什么都快。” 随即伸出手表,“看看,才半个小时,就学完所有的战术动作,连三虎子都挑不出毛病来,你看看他那样子,估计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傻子。” 杨兴秀看了一眼张文良,满脸嫌弃地撇撇嘴,“确实像个傻子。” 肖烈文嘴角微抽,眼睛盯着陈凡,小声问道,“你看能给他个特招名额不?” 这个时候,还没有恢复征兵制度,而是用的“招兵”,其实都差不多,只是名字不同而已。但也要等78年底才会用“征兵”。 77年的兵,早就已经在76年12月底就已经招完结束,1月份是入伍时间,而且招兵的对象也是18到22岁的青年。 不过,在正常招兵之外,还有一种叫“特招”,随时都能办手续进去。 有些干部子女,只等中学毕业,就被“特招”进了部队,年龄16岁不算大,14岁的也不算小,不过有一条铁律,22岁封顶,超过这条线的概不接收,谁来都没情面讲。 除非改档案。 肖烈文跟县武装部的曹部长是老战友,要一个特招名额并不难,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好苗子。 可是杨兴秀的反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杨兴秀一把拽住肖烈文的袖子,惊慌失措地说道,“叔,你疯啦?他本事再大,能大得过部队里那么多高手?部队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啊。 但是卢家湾却只有他一个,咱们大队的兽医都指着他来培养,要是让我爹和张队长知道你要把他送走,非跟你翻脸不可!” 这话一出,肖烈文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琢磨了几秒,果断点头同意,“嗯嗯,你这话有道理,这小子虽然本事还不错,可也就那样,好多东西都稀里糊涂的,真要把他送过去,怕是会闯祸。” 这倒也是句实话,部队里藏龙卧虎,你厉害,人家还有更厉害的,如果没点运气得到贵人赏识,只会撞得头破血流。 还不如就留在卢家湾发光发热,反正都是做贡献,在哪里都一样。 何况这小子才16岁,等他发两年光,以后再说也不迟! 如果陈凡知道他的心思,肯定立刻卷铺盖跑路。 两年? 正好撞枪口上? 我谢谢您呐! 另一边,陈凡此时正在雪地里练习趴伏,趴了一会儿,刚抬起头,就正好撞在张文良的枪口上。 看着近在眼前的黑洞洞的枪口,陈凡有点纳闷,“我都藏这么严实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为了隐藏自己,他还找了些树枝盖在背上,又将旁边大树树枝上的雪摇落下来把自己淹住,都这样了还被发现?这不合理啊! 张文良收起步枪,对着他微微笑道,“你能举一反三,利用身边的东西来做隐蔽,确实很聪明,不过啊,那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他说着伸手指了指头顶,“你看那里。” 陈凡抬起头,只见燕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发现自己抬头看它,还乐滋滋地叫了两声,“啾啾。” 病情加重,一章码了一整天。主要是脑子断线,想不起来要写什么了o(╥﹏╥)o (本章完) 第154章 单兵作战激活 陈凡面无表情地爬起来,抬起手臂将燕隼招下来,便是一顿揉搓,“让你破坏我的隐蔽,再敢有下次,拔毛炖汤!” 燕隼不懂炖汤是什么,但听得懂拔毛,因为它就经常拔其他鸟的毛,当即乖乖地缩着脑袋不敢动。 陈凡跑去物资车旁,割了一点兔肉回来喂,让它在树上待着,不许再乱飞,随后便跟着张文良去跟部队汇合。 张文良边走边说道,“基干民兵训练,一个是体能训练,不过你已经跟着肖队长练拳,就不提了。二个是单兵战术训练,从站军姿开始,走队列、匍匐前进、翻滚隐蔽这些都是,除了走队列,你也都学完了。” 陈凡,“哦,那我什么时候学走队列?” 张文良瞟了他一眼,“伱又不是真民兵,走什么队列?打乱我的队形?” 陈凡保持沉默。 哼,又不是没走过,我大学里走了两个月,有什么稀奇的。 张文良见他不吭声,便继续说道,“第三个是小组配合和团队配合战术训练,其实就是在单兵战术动作的基础上加上团队配合的技巧,你也不用练,跟着看看就行。第四个是枪械训练,你已经学会了打步枪,回头我教你用手枪就行。” 陈凡赶紧补充,“肖队长说我可以打迫击炮和高射机枪的。” 张文良嘴角微抽,似乎发现了某人的弱点,轻轻点头说道,“可以,待会儿让你打一梭子。” 这小子似乎对枪很感兴趣,那以后可以用玩枪跟他做点交易? 陈凡立刻眉开眼笑,搓着双手有些迫不及待。 张文良继续说道,“至于其他的,像什么刺杀、掷弹、地雷,还有防空、防化、防原,判断方位、测量距离、观察及指示目标、信号和暗号的使用、进攻战术动作、防御战术动作、侦查、观察、警戒、行军、宿营,……” 不等他说完,陈凡便瞪大眼睛说道,“三虎哥,这些不会都不许我学吧?” 大队部图书室里的民兵手册上,就有他刚才说的这些内容。 (图又出不来-_-||) 除了这些,还有怎么挖战壕、怎么挖地道,什么战斗队形、三三制突击、自制炸弹和地雷、立体交织火力网,这些都是基本内容。 可惜,陈凡拿着书翻了好几遍,还是有些迷糊,没能激活军事技能,否则哪用跟着民兵训练,关起门来学一个月,没准就能成为小兵王。 听到陈凡的话,张文良嗮然一笑,“谁说不许你学了,你要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只不过待会儿呢,你就不能跟着连队进行模拟对抗,听见没有?” 陈凡立刻拍着胸口保证,“这个你放心,你不发命令,我绝不上前一步。” 张文良嘿嘿笑了笑,说道,“其实不是别的,你没跟着团队训练过,贸贸然冲进去,很容易被伤着,也容易伤到别人,所以安全起见,还是旁观为好。” 陈凡很识相地用力点头,“懂!” 很快走到连队集中的地方,张文良先请示过肖烈文,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铁口哨,用力吹响。 所有人都迅速回来集合,两分钟不到,便列队整齐,陈凡也站到了杨兴秀的旁边。 张文良大声说道,“各班长汇报训练完成情况。” 加上大队部的直属特勤班,13个民兵班班长全部依次回答,所有民兵都完成了基础训练科目。 有个小子还多了一句,“你要再晚半个小时来,我们都练两遍了。” 张文良翻了个白眼,大喊一声,“立正。” 等所有人都站直,他才转身跑到肖烈文面前,“报告,全连战士集合完毕,请指导员讲话。” 陈凡站在边角上,看到这一幕不禁觉得有点古怪,话说,指导员和连长都是平级,咱这支连队的指导员却是副队长兼的,那级别就高了一级,他为啥不兼连长算了呢? 就在肖烈文干咳一声,准备讲话的时候,陈凡旁边的杨兴秀小声说道,“现在是学习时间,要准备记录。” 陈凡“哦”了一声,便掏出笔记本。 接着听到肖烈文喊了一声“稍息”,然后便在前面长篇大论。 其实都是老调重弹,无外乎是什么,“虽然我们取得了伟大的胜利,但是内部阶层争斗依然激烈,外部帝修反亡我之心不死,必须全民皆兵,加强民兵集训工作”之类的东西。 但尽管是老调重弹,无论是已经听过无数遍的民兵,还是头一次听这些东西的陈凡,都全神贯注认真在听,没有一个人不当回事地走神。 这一讲就是十几分钟,也算是短暂的休息时间。 如果不是冰天雪地,这时候应该是坐着听,但是地上都是雪,就只能站着听了。 讲完之后,肖烈文又将指挥权交给张文良。 张文良将全连民兵分为三组,分别进行模拟对抗训练。 别误会,不是对抗军事演习,而是假设山林里有敌人,我方士兵接到命令,冲过去将敌人消灭。 这其中包括了小组配合、团队配合、射击、拼刺刀、炸坦克、生擒敌酋等多项战术内容。 除了这里的主战场,在旁边还有分赛场。 大队部的直属特勤班,同时也是通讯班,他们要训练攀爬、牵线接线等内容。 陈凡在一旁看得有点好奇,凑到肖烈文身边,小声问道,“为什么没有发电报和使用电报机呢?” 肖烈文略显尴尬,“没带设备。” 陈凡更好奇了,“为什么没带?” 他可记得很清楚,肖队长允许自己跟着民兵训练,其中一个要求就是要兼职维修通信设备,怎么连设备都没带? 肖烈文眼角微抽,眼神不善地盯着正在爬电线杆的那队人,“特嬢的,早些年学的东西,这些人竟然都忘光了。” 陈凡不禁无言以对,这都能忘? 为免尴尬,肖烈文将张文良叫了过来,指着陈凡说道,“长枪短枪迫击炮高射炮,都教给他。” 张文良敬了个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随即对着陈凡笑道,“你不是一直想打枪么,今天就让你打个过瘾,来吧。” 陈凡立刻颠颠地跟着跑过去。 不一会儿,训练场上就响起此起彼伏的枪声,其中一处地方最为夸张,枪声炮声不断,惊得十里之内无鸟鸣,连在一旁看戏的燕隼都缩着脑袋不敢吱声。 陈凡跟着张文良学打枪的时候,还不是定在那里干练,既然是教,张文良也就没藏私,各种单兵作战技巧都给他演示了一遍,还配合陈凡演练了小组突进。 直到一个小时后,陈凡过足了瘾,才终于听到一声叮咚。 “初步掌握单兵作战技巧,激活单兵作战技能,当前等级lv1(5/20)” (本章完) 第155章 忆苦饭和好日子 激活单兵作战技能之前,陈凡可以通过武术技能,快速学会各种战术动作。 但是对于枪械,他就有心无力,哪怕姿势摆得再好看,也不能掩盖子弹偶尔上靶的事实。 以至于张文良还在一旁嘲笑,“我还以为你真的学什么都快呢,原来也有不快的东西啊!” 陈凡表情不变,“我只是还没掌握射击的技巧,而且我练枪才多久?加起来半个小时都不到,要是我也能天天练枪,肯定打得比你好!” 张文良嘿嘿笑着说道,“天天练枪?” 陈凡轻轻点头,“嗯啊。” 张文良,“想得美!” 陈凡不高兴了,“不给就不给,怎么还说起风凉话了呢。” 张文良哈哈笑道,“我这可不是看你的笑话,只不过练枪呢,虽然要靠子弹喂,但是基本功也很重要,伱一点基本功都没练,就想成神枪手,不是想得美是什么?” 陈凡眼神微动,“什么基本功?” 张文良指了指他背上的步枪,“端起来。” 陈凡立刻摘枪平举,不过没有打开保险。 张文良不敢相信他这只菜鸟,依然仔细检查了一下保险处于上方,才开始给他讲解,“枪法的基本功就是端枪,先端空枪,能端半个小时不动,再吊砖头,从一块砖加到3块砖,这一步就算入门。” 陈凡眼里满是怀疑,“入门?” 而且这是哪门子练枪方法?确定不是练国术的大枪? 见他不信,张文良呲笑道,“当然是入门,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随即走到枪口处,拿出一颗子弹壳,倒过来放在枪管上,笑着说道,“看见这颗子弹壳了吧,最后一步,就能吊着3块砖,还能保证子弹壳不掉……” 话音未落,那颗弹壳就歪倒掉落。 张文良一把凌空抓住,递到陈凡眼前,“看见没有,没吊砖你都端不稳,枪还没端稳就想开始喂子弹?哪有那么多子弹给你喂?” 陈凡眨眨眼睛,不吭声了。 张文良拍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道,“今天是民兵连集训,也是肖队长发了话,才让你打个过瘾,不过这样的机会也不多,毕竟子弹有限,不能随便打,对不对?所以,你先把端枪练好,再说打枪的事,明白没有?” 陈凡认真点了点头,“明白。” 张文良刚松了口气,就听见他又继续说道,“可是肖队长说让我今天打个痛快,还有弹夹没?我的打完了。” 管他什么端枪吊枪,今天先打爽了再说。 张文良嘴角微抽,默默掏出自己的弹夹递给他,“就剩两个了,省着点用。” 陈凡嘿嘿笑着接过去,“放心,打完了肯定不再多要。” 然后便到一旁刷经验去了。 刚才打空了3个步枪弹夹、5颗迫击炮弹、100发高射机枪弹,却没能刷到经验,让他甚是可惜。 现在好不容易激活技能,不趁机多刷点,更待何时?! 张文良看了陈凡两眼,便走到不远处的肖烈文旁边,小声问道,“叔,你说的那个端枪方法是不是真的?我们怎么没练过?” 肖烈文抽着烟,眼里满是得意洋洋,“哼,那是以前我部队里的老连长训练神枪手的方法,你们也配练?不把你们的手臂练废都是好的!” 张文良顿时满脸惊愕,转头看向还在biubiubiu的陈凡,顿了好几秒,才问道,“那你是觉得他能成为神枪手?还是想把他的手臂练废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 肖烈文小声骂道,“我故意废他干嘛?他已经练成了形意五行刀,再往下教,我就要教他形意十二形和形意大枪,只要他练会了大枪劲,再练端枪就事半功倍。”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再说了,就算他不练大枪劲,只练端枪,以他的悟性,也不会练废,最多就是慢一点,说不定等下一次春季集训,他打固定靶就能超过你。” 一听这话,张文良感觉压力来了,“叔,干脆你也教我神枪手的练法。” 肖烈文嘴角上翘,微微一笑,“我不是已经教了吗,你倒是去练啊!” 张文良满脸无语,“那你又说会把手臂练废。” 肖烈文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你真是个猪脑子,我说的是他们那些普通民兵,你跟着我练了十几年的拳,要是还撑不住一个端枪,趁早滚回去种地,省得给我丢人。” 然后张文良便滚了。 他前前后后巡视了一遍正在进行对抗训练的民兵,没发现什么问题,再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点了,等全部人员结束训练,返回山前的平地上列队,再请示过肖烈文之后,便宣布训练结束,准备野餐。 陈凡早在一旁打完了两个弹夹,有了技能板的帮助,他现在已经可以做到以任何姿势射击都能枪枪上靶,经验值也涨了一点点。 等连队集合的时候,他便跟着跑过去列队。 再听见张文良宣布训练结束,不禁有些惊讶,“啊,这就完了吗?” 这时候已经宣布解散,杨兴秀便将手一招,示意他跟着走,“训练也就两三个小时的事,再长的话身体也受不了,再说弹药有限,不能打太多。” 陈凡感觉她在内涵自己。 杨兴秀带着他走到一旁,跟其他女兵一起搬运物资车上的蔬菜和粮食。 至于那些男兵,也在忙着搭灶、准备锅碗瓢盆。 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两大锅“忆苦饭”便新鲜出锅。 陈凡看着竹筒碗里的东西,不敢相信训练日就吃这个? 刚才清洗的那么多蔬菜、粮食呢?怎么不做? 张文良走到他身边坐下,笑着说道,“这个竹筒做碗还是跟你学的,七八根毛竹就够给所有人一只碗,省了打碎碗浪费的风险。” 随即便喝了口汤,用两根竹签挑起一块萝卜丢到嘴里,再看看陈凡,见他还不动,便小声说道,“这个是忆苦饭,每次集训都要吃,只有吃了忆苦饭,……” 他话都还没说完,陈凡便看见肖烈文也端着一只竹筒碗,站在民兵中间大声说道,“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现在吃一点,为了以后不变修,不变天,不再吃!” 说完便大口吃了起来。 陈凡低头看了看“忆苦饭”,也只能跟着吃。 几十年后不少地方都有吃“忆苦饭”的噱头。但是那时候的忆苦饭是什么?无非就是一些煮红薯、炒苦瓜,再搭配几个细面窝窝头。 正好满足了那些人“健康饮食”的需求。 而现在的“忆苦饭”是什么? 清水做汤底,里面加了些许米糠,再加上萝卜叶和萝卜块,甚至没有放哪怕一滴油! 虽然平时社员家里都少有鱼肉蛋等好吃的,可最基本的油盐也没少过。 而这“忆苦饭”没放一滴油,一勺盐,升腾的热气飘着浓浓的萝卜气,又苦又涩,连这些对吃苦已经习以为常的民兵们都难以下咽。 但是再难吃也要吃。 包括肖烈文在内,每人满满一碗,一点也不许浪费。 陈凡闭上眼睛,也囫囵咽了下去。 然后就感觉一股苦水从胃里往外冒。 就在这时,张文良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问道,“怎么样,还能不能吃?” 陈凡转头看着他,两眼满是呆滞,“还要吃忆苦饭?” 张文良哈哈一笑,摇头说道,“不是,忆苦饭吃一次就够了。” 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土灶台,“吃够了苦头,接下来就要过好日子,今天带了10斤五花肉,还有一副猪下水,民兵集训不能没有营养,大家这么卖力,也都指着这一顿,你不是会做菜吗,要不再做一次火头军?” 陈凡一听有这么多干货,当即撸起袖子便站起来,边走边说道,“真不是我吹,做菜这件事上我就没服过谁。五花肉和猪下水是吧?” 说着便扯开了嗓子,“我给大家伙儿做一个老人家最爱吃的红烧肉,再做一个萝卜炖猪杂,怎么样?” 四周齐刷刷地传来回应声,“好……!” (本章完) 第156章 着个什么急 吃饱喝足,大军原路返回。 在大队部场坪上,肖烈文再训了一段话,便宣告解散,各回各家。 陈凡则赶紧往广播站跑去,看看时间,已经到了3点55,迅速打开设备,总算没耽误下午的广播。 张文良拎着一支步枪走过来,对着站在柜子顶上的燕隼吹了个口哨。 可惜燕隼不理他,反而往后退了两步。 张文良也不在意,看着呼出一口长气的陈凡笑道,“放心,时间都是提前算好的,不会耽误你下午上班,要不然肖队长就让你提前回来了。” 陈凡转过头笑了笑,正要说话,便看见他手里的枪,好奇地问道,“你们还有训练?” 训练结束,所有枪械子弹都要入库,库房就在中院的两间屋子里。 陈凡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个大队部里竟然还有两间军火库,里面的武器弹药,李云龙看见了肯定会眼红。 张文良却摆摆手,“没了,训练完了。” 随即将手里的步枪递给他,“伱不是要当神枪手吗,肖队长说把这个给你练枪用。” 嗯? 陈凡顿时两眼放光,脸色却有点怀疑,不禁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确定是给我的?” 张文良将枪往他怀里一塞,说道,“不是给你的,我提上来干嘛?” 顿了一下,他憋着笑说道,“如果用好枪吊砖,容易把枪弄坏,报废的枪就不一样了,随便吊。这杆枪已经报废,也没有子弹,给你练习端枪正好合用。” 随即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你可千万别想着藏子弹用这支枪打,会炸膛的!” 陈凡脸色一垮,就知道没那种好事。 张文良笑道,“哎哎哎,你可别不满意啊,满大队你去打听打听,除了我和肖队长之外,谁能自己有杆枪?你这可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陈凡拿着枪挤出笑脸,“谢谢啊。” 张文良摆摆手,“不用,要谢你谢肖队长去,他吩咐的。啊,对了,除了端枪,你还可以练习组枪,就是拆了重组,兴秀教过你没有?” 陈凡立刻点头,“教过了,还教了怎么拆组驳壳枪。” 整个民兵连只有四把短枪,分别在肖烈文、张文良、杨兴秀和赤脚医生兼民兵卫生员张觉民手里。杨兴秀见陈凡好奇,便把枪给他玩了一会儿,可惜手枪子弹太少,没能让他打几枪感受感受。 陈凡说话的时候,便蹲在地上,将这支报废的56半一一拆成零件,然后又重新组装起来。 张文良见他动作流畅,轻轻点了点头,笑道,“可以,就是速度慢了点,你就自己慢慢练吧。另外,除了速度之外,也可以自己试着练一下蒙眼组枪。蒙眼组枪是考虑到夜间战斗环境下使用的,很有实战意义,多学多练,指不定哪年你就能赶上我。” 哪年? 陈凡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很想纠正他是不是用错了词? 张文良挥挥手,潇洒离去。 他也得回家偷偷去练端枪,要不然真像肖烈文说的那样,等下次春季集训,陈凡打固定靶超过了他,让他这个民兵连长面子往哪里搁? 必须时刻保持领先! 等张文良离开,陈凡又兴致勃勃将手里的枪拆开。 说是报废,其实这杆枪的所有零配件都齐全,只是枪管的膛线已经被磨平,如果换一支枪管,便是一把好枪。 他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肖队长真大方! 可惜缺了把刺刀,加上刺刀才完整嘛。 …… 前院,张文良走进办公室,说道,“叔,枪给他了,报废的。” 张长江坐在一张办公桌后面,端起大茶缸子喝了口水,不解地看着肖烈文,问道,“你给他枪干嘛?” 虽然是已经报废的,但也是枪啊,只要寻摸到子弹就能打,就是膛线磨平了,子弹打到哪里随缘。 或者,直接炸膛? 肖烈文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说道,“我看这小陈还是有点悟性,想看看他能学到哪一步。” 杨书记眼神微动,想到刚才女儿打的小报告,斜眼看着他,“老肖,你想干嘛?我跟你说,你要是敢把小陈送走,我就把你送走!” 张长江顿时愣住,左右看了看,“送走?送哪里去?” 张文良迅速找个角落坐着看戏,还美美地点了一支烟。 肖烈文一听就是有人透风了,赶紧打了个哈哈,“要送也不是现在送,还早着呢。” 随即对着张长江说道,“我是这么想的,小陈要是能帮咱们卢家湾培养出一批合格的兽医,那咱们是不是承了一个大人情?” 张长江咂咂嘴想了想,然后点头,“虽然但是,我认!” 虽然小陈是大队部的统筹工,做这些事是应该的,但是其中并不包括把别人也培养成兽医,所以这个人情,他必须认。 肖烈文拍拍大腿,笑着说道,“就是嘛,别说咱们得认,大队部也得认啊,自己无私奉献不说,还带着大家一起进步,事事都为公家考虑,请他帮忙培养两个人,他主动说一个小队一个,看看,多好的小伙子。 那人家立了功,不管放在哪里,都得论功行赏,是不是这个道理?” 杨书记警惕心不减,“所以呢?” 肖烈文转身正对着他,干咳一声,“我是这么想的,小陈今年才16岁,要是这两年他能踏踏实实的做贡献,给咱们卢家湾带出一批骨干出来,等两年后,就正好18岁,我来做担保,送他去部队,你们看怎么样?” 现在要出人头地有三条路,推荐上学、招工、招兵,只要有本事肯努力,哪一条都能当上干部,送陈凡去部队,等于是送他一个前程。 张长江与杨书记相视一眼,眯着眼睛想了想,说道,“你给他做担保?我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是,万一他来历有问题呢?” 杨书记也劝道,“劳动不分贵贱,贡献也不分岗位,我看他留在卢家湾就挺好。” 肖烈文撇撇嘴,掏出烟杆往里填烟丝,点燃后抽了一口,才说道,“我看你们就是舍不得把人才交上去。” 随即看着张长江,“你也说是万一,他一个半大的小子,能有什么问题?要真是家庭有点问题,还不兴人家戴罪立功?何况他还没罪。” 然后又看向杨书记,“贡献是不分岗位,可他真要能学会我那套东西,在卢家湾能做什么贡献?上战场才是他的去处! 再说了,我又不是立马送他走,不是还有两年么,两年时间,他是好是坏、能不能干出点成绩、值不值得我拉张老脸送他去当兵,那都是两说,你们着个什么急?” 听他这么一说,杨书记便打了个哈哈,转头看着张长江,笑道,“也对,小陈好像才刚满16吧,等两年,等两年再说。” 张长江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也附和地点头,“就是,要是两年后确实没问题,我们跟你一起担保。” 反正就是拖嘛。 招兵年龄最高22呢,用老肖的话说,着个什么急嘛! (本章完) 第157章 笑点真低 广播结束,陈凡一边肩膀挎着布包,燕隼放进了包里,只伸出来一只鸟头透气,另一边肩膀挎着水壶,左手托着枪扛在肩上,右手拄着拿顺手的打狗棒,全副武装地往回走。 刚出大队部,就有社员看见他的样子,顿时一声惊呼,“哟,陈师傅发枪了啊?” 话音落下不到三秒,各家各户的人就跟长了顺风耳似的,嗖地一下出现在门前。 “还真是枪,陈师傅了不得啊。” “陈师傅加入民兵连了吧,是大队直属班还是6班的啊?” “以后怕不是要当兵哦。” 陈凡两手都没空,便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笑着打招呼,“啊,不是好枪,三虎哥给的报废了的,拿着玩呢。” “没有没有,就是瞎练。” “当兵不敢想,倒是看学军不错,以后是个当兵的好料子。” 他可不敢想能当兵,如果说招工进城还有机会,当兵的政审却是最严格的,以他的来历几乎不可能通过,便干脆直接否认,省得惹人眼红,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 一路跟问答比赛似的,等出了5队,额头上都冒了一层细汗,跟着民兵连集训都没这么累。 两手都拿着东西,也不耽误他练习跑步,顺便还用打狗棒做刀,练了一路的五行刀。 等回到知青点,姜丽丽和往常一样出来,正准备打招呼,却一眼就看见他肩上的枪,顿时两眼放光,“呀,枪?你当民兵啦?” 那语气里满满的都是羡慕。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她的父母和姐姐也都是民兵,但是出事之后,就被踢出了民兵队伍,她自己也一天都没做过。 民兵不是关键,关键是民兵代表了身家清白,这才是让她最羡慕的地方。 不过,她眼里此时只有羡慕,以及几分自怜,没有丝毫嫉妒之类的意思。 陈凡看到她的样子,直接将步枪递给她,笑道,“我倒是想,可惜不是,这就是一把废枪。 今天肖队长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写民兵集训的通讯稿,就跟着他们去了集训,在训练场打了几枪,结果张连长说我枪法太烂,就给了我一把废枪,让我先学会端枪再说。” 见陈凡把枪递给自己,姜丽丽刚开始还迟疑了一下,不过听到陈凡说是废枪,才接到手里,等听完他的话,不禁憋着笑说道,“你尽糊弄人,肯定是张连长见你枪法好,有天赋,才会给伱这把枪让你有空多练习。” 陈凡脸色微变,眼神里颇有几分意外,“哟,这都能被你看出来?这么说,我神枪手的天赋,已经在闪闪发光,藏不住啦?” 这下姜丽丽也忍不住了,噗呲一下笑出声来,“脸皮真厚!” 陈凡晃晃脑袋,若无其事地说道,“看看,又被你发现了我另一个优点。” 姜丽丽一手捂着嘴,呵呵呵地笑个不停。 面对这种厚脸皮,她也词穷了。 好不容易停下来,她才恋恋不舍地将步枪还给陈凡,“虽然是废枪,也要收好,如果被坏人拿走会有危险的,还会连累你。” 陈凡将枪抄在手里掂了掂,笑道,“放心,谨慎也是我的优点。” 姜丽丽笑着抿抿嘴,突然想到一个事,指着后院说道,“呀,差点忘了告诉你,那只燕隼不见了,可能是……” 不等她说完,陈凡便将打狗棒扔到柴垛上,伸手把包里的燕隼抱出来,“咯,在这儿呢。” 姜丽丽眼睛都直了,看看他,再看看燕隼,“它不会找你去了吧?” 陈凡将燕隼放到肩上,拍了拍鸟头,没好气地说道,“不仅去找我,还抓了只兔子,证明它自己能养活自己。” 姜丽丽感觉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惊讶地指着燕隼,“它能抓兔子?” 燕隼立刻动了动脑袋,“啾啾。(我还能抓鸟)” 陈凡呵呵呵地笑了几声,也不帮它翻译,对着姜丽丽说道,“这家伙以后就在这里安家了,你帮我把买鸡蛋的那个篮子拿过来,在里面多铺点稻草,这两天就住篮子里,等它翅膀好彻底,我再给它挂在屋檐下,以后就算咱们的‘家燕’。” 姜丽丽笑着轻轻点头,“嗯,好,我现在就去。” 说着就脚步轻快地往房里跑去。 家燕? 嘻嘻! 陈凡这才往自己房间走去,然后把所有东西放好,那杆步枪,也被他藏到自己床上靠墙的稻草堆里,只要不动他的床,就发现不了。 不一会儿,姜丽丽就提着竹篮子走进来,陈凡便将燕隼交给她,又对着燕隼叮嘱,“啾啾啾啾。” 燕隼眼睛看了看姜丽丽,“啾啾。” 姜丽丽看见他逗鸟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好像很喜欢小动物。” 陈凡很认真地点头,“没错,我很喜欢鸡鸭鹅猪牛羊,还有鱼虾蟹。” 姜丽丽眼珠微转,“你不喜欢狗吗?” 现在几乎全卢家湾的人都知道,陈凡喜欢逗狗,他为什么不说狗呢? 陈凡轻叹一声,提起水壶倒了一杯水,他端着水杯,眼里满是惆怅,“我不吃狗肉。” 不吃狗肉? 姜丽丽脸上满是不解,这关喜欢狗什么事? 等她再想到陈凡刚才说的那些小动物,又是噗呲一下笑了出来,而且咯咯咯地笑得停不下来。 燕隼趴在篮子里摇摇晃晃,感觉回到了原来那个树枝顶上的鸟窝。 陈凡无奈地抿抿嘴,这年头的人笑点未免太低了吧。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缸茶应该是十几分钟前倒的,这时候温度刚刚好,便灌了一大口。 姜丽丽好不容易才停下来,死劲抿了抿嘴,笑道,“不、不跟你说了,我出去做饭了。” “等等。” 陈凡将她叫住,然后指了指自己挑回来的院墙边的那堆黏土,说道,“我准备晚上试着烧点陶器,你有没有想要的,可以一起捏。” 烧陶? 姜丽丽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轻轻摇头,“我什么都不缺,就不用了吧。” 陈凡笑道,“没事,这一窑我就是烧着玩的,没想过能烧出什么东西来,你随便捏个陶碗或者陶缸都行,就当是好玩呗。” 听他这么说,姜丽丽也不禁有些心动,沉吟两秒,便跃跃欲试地点了点头,“好呀。” (本章完) 第158章 小算盘 烧陶是门技术活,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步骤。 捏陶土、上釉、烧窑。 当然这是最简单的,复杂一点,陶土怎么调制、怎么捏出造型、成型后晾晒几天才能上釉、怎么上色、怎么烧窑,里面的讲究可就多了去,不然也不会有陶艺大师那种称号。 陈凡昨天晚上已经把《土法烧陶》认真看了两遍,之前又亲手挖了一个简易地坑窑,勉勉强强将制陶技能刷到lv2(5/50),总算到了学徒水准。 虽然没有老师傅在旁边指点,他觉得自己也可以试一试。 反正有技能板在,失败了也能刷经验值,多失败几次,就可以直接出师,自己造个固定窑,当大师傅。 若是能侥幸成功,纯属白赚! 抱着这种心态,他开始调制陶土。将黏土反复搅拌,舍弃土中的杂质,只取最细腻的部分,装在一只木盆里。 随后让姜丽丽在屋檐下玩泥巴,自己则拿出一些五颜六色的小石头,用铁锤砸成粉末。 这些小石头是他在大队部拿的。以前卢家湾也做过不少水利工程,剩下了一些建筑材料,都被堆放在大队部一间棚子里。 他找大队部的罗保管员领用的时候,罗保管员还以为他要很多,结果就拿了一缸子小石头,还有一瓢石灰,连登记都懒得做,直接让他拿走。 之所以要找这种带颜色的碎石,是因为这类石头里面含有金属,用石灰做主要原料,掺入这种碎石粉末,按照一定的比例进行调配,就可以制成不那么标准的“石灰釉”。 反正陈凡也不在意颜色,只要能在陶器的表面增加一层光滑的釉质层,就算成功。 砸完石头,调配好釉水,陈凡再去看姜丽丽。 他看着姜丽丽面前那只陶碗,五官挤成一团,“你这是在塑造什么造型呢?” 姜丽丽鼓鼓腮帮子,不自觉地嘟起嘴,“我想做个碗,可是怎么都捏不圆。” 陈凡还是头一次看见她这个表情,不禁搓了把脸,努力让表情恢复正常,随后说道,“那你就捏个不圆的嘛。” 姜丽丽瞪大眼睛,“碗也能不圆吗?” 陈凡笑道,“反正你又不是拿出去卖,自己留着用的东西,只要能装东西,别说不圆,伱捏个方的也可以啊,再不行捏个不规则的,爱咋咋地,谁都管不着。” 说着便抓起一把陶土,“你看看,我现在要捏一块陶板,就把它往木板上那么一摁……” 不一会儿,一块不那么规则的长方形陶板便做好了。 陈凡拿出一根竹片,将边缘不规则的地方切掉,就是一块四四方方的陶板,将切掉的陶土再压扁,就是一块圆圆的小陶板。 姜丽丽看看他做的,似乎有些悟了,原来做陶还能这么随便? 于是便开始发挥她的想象力,用手捏出一个个小巧的陶坯。 冬夜的月光下,大地上的冰雪没有丝毫消融,映照着月光,也将天地照亮。 知青小院里,一盏橘黄的灯光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门口的两个身影。 陈凡和姜丽丽坐在小板凳上,对着一盆陶土,你一言我一语,你捏一只碗,我捏一只壶,旁边的大木板上,形态各异的陶坯也越来越多,阵阵风儿吹来,点点笑语随风而散,消失在夜空中。 …… 2月10日,腊月23,北方农历小年。 可惜这里是江南,小年过的是腊月24,所以今天还是普通的一天。 陈凡清早起床,打了个大哈欠。 昨天弄到比较晚,10点钟才睡觉。……等等,10点?才? 陈凡反应过来,不禁有一丝恍惚。 穿越前,晚上10点钟好像才刚刚忙完,正准备上床躺着刷手机?又或者还在公司加班,准备熬到半夜? 来到这个年代,10点钟睡觉却已经很晚了,不知不觉中,自己也成了这个时代的人。 到水缸里舀水,用牙刷沾着牙粉刷牙,到瓮坛里打水洗脸,将毛巾晾在竹竿上……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适应的嘛。 对了,等烧陶技能提上来,一定要烧一套卫浴用品,回头自己再建个“现代化”的厕所,搞一套土法淋浴设备,最好是能烧个大浴缸! 这个时代别的都能忍,唯独厕所不能忍。 真的,如果写字楼里都是现在的这种旱厕,“带薪拉屎”绝对不会存在。陈凡认为,没有人能在旱厕里刷半个小时手机! 做着美梦吃完早饭,认真检查昨天晚上捏的陶坯,没有发现有开裂的现象,再巡视了一番养的各种动物,给燕隼喂了两条鱼肉,便带齐东西准备去上班,姜丽丽则抱着小狗去后面跟小马小羊玩耍,顺便煮猪食。 刚走到院门口,大门就被敲响。 陈凡将门拉开,看见杨队长站在门口,他当即愣了愣,也没把人往屋里请,直接问道,“队长,有事吗?” 杨队长看了看他身上的东西,“咦,你加入民兵啦?” 陈凡举起手里的枪,赶紧摇头笑道,“没有,这是废枪,张连长给我练习用的。” “哦。” 杨队长眼珠微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凡又问道,“您这时候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意思就是,如果不重要,我就要去上班了! “啊,有点事。” 杨队长习惯性地瞟了一眼院子里面,没有看见姜丽丽的人,却看见陈凡房间的屋檐下架着一块大木板,上面摆满了各种东西,不禁有些惊讶,“那些是什么?” 说着便走了进去。 如果是别人家,他肯定不会这么做,不过这个知青点本来就是半开放的地方,只要不进房间,其他地方都不设防,也就无所谓了。 见他都走了进去,陈凡也只能苦笑地跟在后面,说道,“这些都是陶坯,我想自己试着烧一窑陶器。” 杨队长猛地回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里满是惊喜,“你会烧陶?” 如果陈凡会烧陶,以后是不是队里的碗都不用买了?甚至再进一步,可以搞一个副业队?! 不许私人办厂,生产队却不再此列,之前生产队就办过不少副业,可惜都让公社给收编了,现在就剩下10队那边的榨油坊、磨坊和弹棉坊,这三个跟农民生活息息相关,收也收不走,才好不容易保留下来。 陈凡苦笑着说道,“没有没有,前两天不是去了趟公社吗,正好碰上朱师傅……” 他将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其中有一本书是《土法烧陶》,我就想自己试着烧烧看。” 然后指了指后院的方向,“反正那里杂树多,挖个地坑也费不了什么事,就试试呗。” 杨队长听了,不禁咂着嘴摇头,“还得是你们文化人呐,我们这些大老粗,有人教都不一定能学会,更别说自己拿着书本学。” 随即笑道,“行,你慢慢试,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 陈凡笑了笑,“好,有困难一定找领导。” 杨队长顿时哈哈大笑,“我算什么领导,最起码也要大队部的干部,真要算起来,你都是我们大队里的领导之一。” 陈凡呵呵尬笑,他要算领导,那全国的领导可就多了去。 这时杨队长才终于想起来意,他干咳了一声,小声说道,“你今天上午上完班,能不能回来一趟?” 不等陈凡发问,他又继续说道,“我找公社小学讨了一套试卷,不过我们队里没几个文化人,学历最高的也就是初小毕业,而且都好几年了,最好是你能来主持一下这个考试。” 陈凡明白了,他说的是选拔兽医的考试,前天定下来的。 当即点头说道,“行啊,要是大队部那边没有特殊情况,我一定赶回来。” 其实这几天他每天都回来,只是知青点在最后面,又隔了一片小树林,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而已。 杨队长见他答应这么痛快,也满意地点点头,“行,那今天中午你也别忙活了,就在我家吃饭。” 说完便背着双手离开。 走的时候还看了看木板上的陶坯,心里默默打着小算盘。 明天应该能恢复正常 (本章完) 第159章 就当是夸我 杨队长回到家里,掏出烟杆抽了一锅烟,细细琢磨了一会儿,终于将牙根一咬,让杨菊将刘会计和黄保管员都请过来。 火塘又被搬了出来,那颗还没烧完的老树根继续燃烧,三人端着茶缸子,围着火塘抽烟。 刘会计的手卷烟最方便,掏出来伸到树根上点燃,便开始吞云吐雾,随即问道,“小陈怎么说?” 杨队长才刚刚压紧烟丝,捡了根小木棍取火,凑到烟锅上点燃,正要丢出去,又被黄保管员拿了过去。 他抽了口烟,才说道,“态度没话说,一口答应,只要大队部那边没事,放完广播就回来。” 黄保管员将点完烟的小木棍丢到火塘里,咧着嘴笑道,“小陈这人还是很不错的。” 刘会计看向杨队长,“那待会儿等他回来,就直接考试呗。” 言外之意,这时候你喊我们过来开个什么会? 让杨菊通知一声不就完了,大冷天的窝在家里烤糍粑不香么。 想到糍粑,刘会计转身对着杨菊喊道,“去,把你家的糍粑切两块过来。” 杨菊也不小气,直接去厨房拿菜刀,很快便端着一碗切成小块的糍粑过来,另一只手还拎着一个小小的烧烤架。 当然不是后世那种铁丝网的烧烤架,就是两根粗铁丝弯成的架子,放在火塘里面,靠着树根燃烧的火焰,再把糍粑放上去,很快就能烤熟。 直到这时,杨队长才神秘兮兮地说道,“刚才我去知青点,你们猜我看见什么了?” 黄保管员眼神斜瞟,“他跟那个小姜在拉拉扯扯?” 刘会计一拍大腿,“我就说不能孤男寡女放到一起。” 黄保管员转过头,“那让他住伱家去?” 刘会计眼睛一瞪,“怎么不说住你家去呢?” 黄保管员正要反击,杨队长赶紧伸手拦住,“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家小姜面都没露,你们别在外面胡说八道。” 两人这才闭嘴。 杨队长也不敢卖关子了,小声说道,“我看见小陈在晒陶坯。” 这话一出,除了刘会计和黄保管员,连杨家其他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杨队长嘴里咬着烟杆嘴子,比划着说道,“就是烧窑、烧陶瓷的那个陶坯。” 见他们还不明白,杨队长眼睛一瞪,“烧碗碟的你们不懂?” 这一下子,两人都明白了。 刘会计瞪大眼睛,“他会烧陶瓷?” 黄保管员默默盘算,一只碗要两毛钱,材料就是一点土和柴火,根本就不值钱,哪怕烧得差一点,一毛钱一只碗,那也是爆赚呐! 就在两人满心充满希望的时候,杨队长却摇摇头,“他不会烧陶。” 顿了一下,他又嘿嘿一笑,说道,“不过,他能看懂教怎么烧陶的书。” 刘会计将烟头一扔,猛地一拍巴掌,“那就让他先练,练会了咱们就开搞副业队!” 杨菊突然冲过来,用木棍将烟头埋进草木灰里。 黄保管员指着一块糍粑,“这块沾了烟味,是你的。” 刘会计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的我的。” 只要能把副业搞起来,别说吃一块被烟熏过的糍粑,天天吃他都乐意。 杨队长呵呵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叫你们过来开会,看看这事要怎么弄?” 接下来,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开心,仿佛看到了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 …… 陈凡赶到广播站,先练了一会儿端枪,等7点钟一到,准时将广播打开,然后写昨天民兵连集训的通讯稿。 有了上次写挑堤的经验,现在他已经是轻车熟驾,不一会儿,便洋洋洒洒写了三千多字。 再对着笔记本上面的素描轮廓,另外找了几张白纸,刷刷刷地画了几幅素描。 有站军姿的,有匍匐前进的,有躺着对空射击的,有团队组合进攻的。 等广播结束,正好完成所有工作。 他刚将广播机关掉,张文良便出现在门口,“哟,一边扎马步一边写字,这么刻苦。” 为了提高效率,陈凡刚才就是以站马步的姿势在写通讯稿,不过也不是一直站,否则他人也受不了,就是站一会儿歇一会儿,多少是个锻炼,最重要的是能刷经验值。 陈凡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道,“刚好扎一会儿,就被你看见了。” 张文良也信了他的话,一口气扎两个小时,别说陈凡,连他都受不了,就算拒马步和骑马步轮换也够呛。 他便笑了笑,将这个抛到脑后,说道,“忙完没有?忙完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陈凡微微一愣,“哟,真不巧,我们杨队长找我有事。” 张文良也愣了一下,“什么事?” 陈凡苦笑道,“还不是为了选兽医学员的事,6队有几个合适的,也不知道选哪个好,所以杨队长就决定用考试的方式来选,谁的分数高,这个名额就归谁。这不,考试就在今天,他让我回去监考加判卷呢。” “这样啊?” 张文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别说,这倒是个好办法。” 或许,5队也可以这么办? 愣了一下神,他很快反应过来,拉着陈凡便往外走,“没事,不耽误你回去监考,我家今天在做年货,给你带点东西回去。” 年货? 陈凡耸耸鼻子,不禁笑道,“我就说今天怎么这么浓的香气,原来是在做年货,哎,肯定有糖吧?” 张文良指了指他,“你这个鼻子,真是比狗还灵。” 陈凡,“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张文良,“可不就是在夸你吗。”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走到前院,路过办公室的时候,陈凡拐了进去,将刚写好的通讯稿和素描交给肖烈文,“肖队长,昨天民兵的通讯稿写好了,请您审核。” 肖烈文接到手里,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我先看看,先看看。” 等陈凡跟其他三位领导打过招呼,和张文良一起出去,杨书记才笑道,“老肖,搞不好,你要出名了啊。” 肖烈文摆摆手,“嗨,我出个什么名?” 说着拿起通讯稿抖了抖,正色说道,“我就是想让有些人看看,民兵还在,而且有用!” 听到这话,杨书记三人都脸色微变。 之前老肖那么积极要拉陈凡跟着集训,他们还以为老肖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曾几何时,民兵组织辉煌一时,那时候真是天罗地网,一只苍蝇都逃不出去。 不过后来环境发生变化,形势急转直下,许多地方的民兵组织遭到破坏,有的甚至名存实亡,就不免引来一些流言蜚语,中伤诋毁的都有。 老肖这是不服气,想让那些人知道,民兵也是兵,至少在卢家湾,民兵还在! 看来不能立g (本章完) 第160章 他什么都不懂 陈凡跟着张文良到了他家。 其实也不是他自己家,而是他父亲、5队队长张广文的家,一间“一正四扇”的青砖大瓦房,也是当年分到手的。 后来全大队,乃至全公社新建的土墙屋,几乎都是照抄的这种格局,这也是建筑队师傅们最拿手的户型。 刚进大门,就看见堂屋里忙碌的身影,陈凡跟张家人打过招呼,便凑到桌子旁看热闹。 桌子靠墙是一罐子糖稀,也就是麦芽糖浆,旁边的木板上搁着几个筲箕,里面分别是米花和熟芝麻。 米花不是爆米花,爆米花是用玉米粒做的,米花的做法也一样,不过原材料是大米。 将大米倒进俗称“食物放大器”的“人间大炮”里面,烧上一段时间,再“嘭”的一声,出来的就是米花。 张文良直接端起筲箕递到陈凡面前,“尝尝。” 陈凡嘿嘿笑了笑,抓了一把在手里,往嘴里塞了一口,一股米香瞬间充斥整个口腔,“唔唔,好吃。” 桌子旁,张文良的母亲将米花倒进一只搪瓷盆里面,拎起勺子,不停地将糖稀舀到盆里,与米花混在一起。 然后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框子,将混合了糖稀的米花倒进框子里面,再用一根长木条压紧实,将木框拿掉,就是一块约两公分厚的“米花糖”。 这么大的米花糖肯定不方便吃,所以还需要用菜刀,将大大的米花糖切成小块,再放到一旁,等糖稀彻底凝固,将其掰开,便是可以随时取用的小米花糖。 一连做了三大块,将所有的米花用完,然后再做芝麻糖、花生糖。 花生糖厚一些,却比米花糖要薄很多,只有半公分的厚度,如果再厚的话,就不容易咬断,不过也有一公分厚的,人家就爱放在嘴里慢慢嚼。 最薄的是芝麻糖,厚度只有一两毫米,薄薄的一块,吃在嘴里又香又脆又甜。 除了这几种糖,还有小麻花、猪耳朵、京果条…… 陈凡这个吃一点,那个吃一点,没多久就感觉吃饱了。 这些东西都是高热量食品,很容易有饱腹感,陈凡再看看时间,竟然已经9点半,便不敢再耽搁,要告辞离开。 张文良也不做挽留,只是将他送出门之后,将一个油纸包放到他的布袋子里,“这个带回去吃。” 陈凡掂量了一下,看着他说道,“给这么多,不过年啦?” 张文良哈哈一笑,一巴掌拍在他肩头,“这点东西也就给你当个零嘴,你就拿着吧。” 顿了一下,又说道,“明天过小年,肖队长家里杀猪,到时候咱们再好好喝一顿。” 陈凡点点头,“这个我记得,明天还要做东北杀猪菜呢。” 之前自己给他腌的两缸酸菜,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随后又跟张广文几人客套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 一路跑回家里,先把东西放下,陈凡将纸包打开,果不其然,里面都是张家刚做出来的甜点。 米花糖占了一半,芝麻糖、花生糖、小麻花、猪耳朵、京果条,样样不缺。 虽说份量有点少,可就这包东西,随便拎到哪里都不会丢了面子,就算有人结婚,用这个送礼都算够格。 陈凡笑了笑,抱着纸包就走了出去,在厨房找到了姜丽丽。 姜丽丽见他进来,回头笑了一下,“你回来啦,我炒完这一锅就做饭。” 随后就看见陈凡手里的东西,“呀,这是哪儿来的?” 陈凡将纸包放在饭桌上,笑道,“张连长今天家里做年货,就包了这些给我带回来,我在那里已经吃饱了,这些都给伱。” 姜丽丽心跳突然停了一下,然后满脸通红,低着头勾起一缕发丝,慌乱地说道,“不、不用,你自己留着吃。” 在云湖某些地方,男女相亲,如果看对眼了,男方就送女方一包甜点,女方如果收下,就代表同意。 所以后来就衍生为男的送女的点心,是确定恋爱关系的意思。 这个小陈,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个习俗啊? 如果说前天给自己做蛋糕,还可以说是为了庆祝生日,那现在呢? 陈凡哪里知道她想法这么多,笑着说道,“好东西当然要分享啊,难道你有好吃的,会不给我留吗?” 听到他这么说,姜丽丽忍不住撅了撅嘴,心里隐隐有些失望。 果然这家伙什么都不懂。 不过这么一来,她倒也轻松许多,要不然心里压力还真有点大,便抬起头笑道,“那好吧。” “这才对嘛。” 陈凡满意地点点头,对她表示表扬,顺便看了看锅里,“炒黄豆干嘛?” 姜丽丽手上动作不停,看着他笑道,“做年货啊,你以后也是老师了,跟着你学兽医的人,肯定会过来给你拜年,总不能你一点东西都拿不出来招待人家吧。所以我想给你做一些年货,……” 说着指了指油纸包,“其实也是和这些差不多的东西,不过这个米花糖是用爆米花机爆的,更软一些,我只能用大锅炒,炒出来的米花更硬一点,不过更加香脆,各有各的味道。 还有这个黄豆,磨成粉以后加上糯米粉,再裹上糖浆,可以做雪枣和黄豆酥,加点盐就是椒盐黄豆,……” 她一连说了好几种小吃的做法,听得陈凡垂涎欲滴,赶紧从锅里抓了一把黄豆,吹冷后丢一颗到嘴里,随后说道,“这样,你先准备材料,等我晚上下班回来,咱们一起做。” 姜丽丽笑着摇摇头,“没事,这点东西我自己就能做完。” 陈凡,“不是,我也会做点心,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做点不一样的。” 姜丽丽这才想起来,论做饭,陈凡比自己都要强不少,便点了点头,“好啊。” 陈凡又想到一个问题,“哪来的糖啊?买的那包糖不够用了吧?” 之前赶集的时候买的一斤糖,做蛋糕就用掉不少,后来又做了几次红糖蛋,现在只剩半斤多一点,看着不少,但肯定不够做年货用的。 姜丽丽笑道,“10队磨坊这几天会有糖稀卖,直接过去买就行。” 陈凡眨眨眼,“这样啊。” 话语中还有些遗憾。 还打算自己去找麦子买来发芽,然后自制麦芽糖呢,这是不给自己机会啊。 他也不管冬天能不能发出芽来? 姜丽丽一边炒黄豆,一边说道,“每年分到大队的糖票都很少,分到各家各户的就更少了,平时可以不吃糖,但是过年的时候,如果没有年货,会被别的队笑话。 所以每年过年的时候,大队都会拨一批麦子给磨坊,让他们熬煮糖稀,自己做糖,一般是从腊月20开始,到腊月25结束,这段时间社员们都可以过去买糖,不用糖票的。” 陈凡竖起大拇指,“这事儿办得漂亮,必须对大队部提出表扬!” (本章完) 第161章 考试 陈凡手里抓着一把黄豆,边走边吃,等走到杨队长家里,正好吃完。 此时他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等陈凡过来,立刻便有人喊道,“陈师傅来啰。” 然后哗哗挤出一大片人来。 陈凡有些发愣,看热闹的比考试的还多?还是说这些都是家长? 黄老四仗着跟陈凡认识,走过来先递了根烟,“陈师傅费心了啊。” 陈凡接过烟,惊讶地看着他,“您家也有孩子报名?” 黄老四打了个哈哈,“几个侄子侄女。” 几个? 陈凡有点晕,他还以为最多就5、6个人考试,结果黄家就有几个,这是要搞人海战术么? 一个不行就上一堆? 这时刘会计也赶紧走了过来,“来来来,等你好半天了。” 陈凡边走边说道,“张连长拉我过去有点事,耽搁了一下。” 刘会计听了之后,便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走进杨队长家里,黄保管员立刻从房里出来,递给他三个文件袋。 陈凡拿在手里看了看,封面上写是小学三年级的毕业考试试卷。 看来这里还是五年制小学,如果是六年制,应该是四年级才初小毕业。 科目有三种,语文、数学和常识。 常识课他知道,包括“燕子低飞蛇过道,鸡晚宿窝蛤蟆叫,盐坛出水烟叶潮,大雨不久就来到”这样的天气谚语,认识农作物、害虫、益虫,了解英雄人物、如何识别特反坏等等,几乎保罗万象。 嗯,这些都是他从公社新华书店买的教材里看来的,他自己上辈子都没学过。 或者学过也忘了。 他也没多看,只是问道,“人到齐没有?” 黄保管员立刻点头,“早就到齐了,总共13个,最小的11岁,初小毕业一年,最大的17岁,读完村里的小学2年级就没读了,不过脑子挺聪明,经常看书自学,好些高小毕业的都不如她。” 陈凡随口应了一句,“是吗。” 好嘛,是会选人的,正好比自己要求的年龄线分别往上和往下扩了一岁,陈凡就不信他们不是故意的。 黄保管员以为他不信只读了两年级的还能比高小毕业生强,立刻招招手,“黄莺,过来。” 黄莺赶紧钻出人群跑了过来,“四叔。” 然后对着陈凡甜甜一笑,“陈老师好。” 陈凡看着她眨眨眼,她怎么也来了? 同时好悬把“怎么是女的”咽了回去。 本村社员怎么说都没关系,人家沾亲带故的,重男轻女你也拿他没辙。可他要是敢说这种话,指不定杨兴秀同志就该找他谈话了。 便生硬地点了点头,笑道,“你好。” 只不过,女生学兽医真的合适吗? 不过有一说一,这脑子确实挺活泛,知道这时候应该喊陈老师,而不是陈师傅。 杨队长叼着烟杆在一旁说道,“这套试卷是我从公社小学那里讨来的备用试卷,拿的时候人家校长就用浆糊密封住,还盖了公章,保证没人看到过。” 陈凡左右看了看,“在哪里考试?” 杨队长一指屋门口的场坪,“这里就行。” 陈凡看着外面眨眨眼,“这么冷的天,在外面考,不怕冻感冒?” 刘会计老脸一扬,“嗐,这算什么,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夏天考期末考试那才叫‘烤’呢。” 杨队长也说道,“穿厚实点,还戴了帽子,不怕。” 陈凡也没听明白为什么夏天期末考才叫考,便跟着杨队长走出门,准备监考。 杨队长挥着双手,“要考试了啊,走走走,都走远一点。” 所有人立刻嘻嘻哈哈地往路上走去,站在那里远远的围观。 刘会计则指挥考生们前来领板凳。 对,长条板凳和小板凳都有,长条板凳当桌子,小板凳才是坐的。 没有人帮忙,所有考生自己搬,陈凡甚至怀疑这些板凳是不是他们自己带的,杨队长家可没有这么多凳子。 不一会儿考生们便分成四排坐好,每人左右相隔两条板凳的距离,前后相隔一条板凳的距离,坐得这么分散,飞行员的视力也不好使。 坐好之后,他们才各自拿出自己的文具。 其实就是铅笔和橡皮擦,别的什么都没有。 有些人的橡皮擦明显是从一整块上切下来的,不用说,他们肯定都是同姓。 陈凡也不多说,直接撕开文件袋的封口,“先考语文。” 掏出试卷,是蜡纸油印试卷,试题都是手写,不过一笔一划都工工整整,比印刷体还清晰,可见其功底。 (手写油印试卷) 一张张试卷发下去,最后还剩了两张,另外还有一张参考答案。 不错不错,省了陈凡可能不会答题的尴尬。 他肯定不是不会做,而是有些东西可能会不合时宜,写出来的话难免有些尴尬。 有参考答案就好多了,而且也有了评分标准,谁对谁错,对着参考答案一看,全都一目了然,谁都说不出话来。 13位考生坐在寒风里答题,旁边的村道上是黑压压的人群,不过没有人大声说话,就算讲话,也是简单几个字的小声讨论。 陈凡自然和杨队长、刘会计、黄保管员三人一起坐在门口监考。 黄保管员视线在所有人身上来回扫视,嘴里叼着烟杆,笑着说道,“我们那时候上学,数学还是叫算术,也没有常识课,主课就只有语文和算术,初小副课是画画、音乐和体育,到了高小,才增加自然、历史和地理。不过要练大字和珠算,珠算不合格都毕不了业。” 刘会计习惯性的跟他唱反调,“伱要说那时候,那时候我们还是5分呢,一张试卷能考3分就及格,现在一张试卷100分,时代不同了嘛。” 眼看黄保管员眼睛瞪圆,一副要跟刘会计硬杠的架势,杨队长习惯性地转移话题,“那时候我们就有一句话,考考考、老师的法宝,分分分、学生的命根。” 陈凡瞬间睁大眼睛,这句话这么有历史的吗? 杨队长还在说着,“平日里有单元测试、过关测试,正式考试有期中期末,期中期末考试还分县统考和镇统考,镇统考是乡镇教育组统一出卷,县统考就是县教委统一出卷。 那时候搞考试,低年级考默写,半个小时时间,考完拉倒,哪像现在,连一年级都有试卷考试。 高年级倒是一直考试卷,考试的时候,把所有学生都拉到操场上,每个学生隔半丈远,不要说抄,讲个话都听不见。 冬天在雪地里考试还好,最多穿多一点,最难受的是夏天,头顶日头晒得头晕脑胀,还要考试,试卷都被汗滴湿,也不晓得是学生考试,还是太阳烤人。” 听到这话,陈凡才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刘会计说的“夏天考期末考试那才叫‘烤’”,竟然是烧烤的烤。 (本章完) 第162章 我很温和 考试继续进行中。 杨队长三人还在闲聊,明明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他们却聊得兴致盎然。 刘会计,“我初小毕业考试是在公社考的,走路就走了小一个钟头,那天早上还是在公社小学吃的早饭,番茄鸡蛋汤配两个大肉包子。” 黄保管员,“我毕业考试那年,午饭吃的是炒鳝鱼片,还有青椒肉丝,三菜一汤我吃了四碗饭,结果考完回去的时候下大雨,晚上感冒,一下子全吐出来了,把我给心疼的哦。” 陈凡,呃……呕。 杨队长抓了抓脑袋,“你要是不会说,可以说点别的。” 刘会计,“有一年我考试成绩不合格,只得了个良,拿着成绩单不敢给老头子看,最后还是被揍了个狗血淋头。” 陈凡在一旁安稳吃瓜,原来老一辈的求学经历也是这么精彩的吗。 聊了一会儿,杨队长对着刘会计和黄保管员使了个眼色,两人眼珠微转,微微颔首表示收到。 随后杨队长转身看着陈凡,和颜悦色地笑道,“小陈,你那个陶坯,打算什么时候烧啊?” 陈凡满脸惊愕地看着他,“啊?”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那个,要等陶坯干透,然后上釉,才能开烧。” 刚才还在聊当年的考试,下一秒你就问我烧陶? 杨队长敲敲烟杆,重新填上一锅烟丝,咧着嘴笑道,“这个烧陶难不难?好不好学?” 陈凡低着头,心念微转,隐隐猜到了杨队长的意思。 好家伙,这怕不是看上了我烧窑的手艺吧? 随即脑子转动,默默思考其中的利弊。 自己已经表现出厨艺、电子修理、文化、兽医天赋几方面的特长,又操办起“兽医学习班”,在卢家湾立足已经绰绰有余,要不要继续拿出新的技能,其实影响不大。 那如果把烧窑的手艺拿出来,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貌似也没有很特别的好处。 就算再给自己冠上一个“陶厂负责人”的名头,无非就是工分多一点,顶多算是锦上添花。 那如果不拿出来,又有什么影响呢? 其实也没有。 就像生产队里那么多的手艺人,木匠、瓦匠、篾匠、酿酒的,他们就自己做自己的东西,对别人没影响,别人也影响不到他们。 当然,这样的话,也没办法将利益最大化。 而陈凡把自己的技能分享出去,教大家做甲鱼,换来全大队人的好感,主动表现会修理电器,便混了个广播员的工作,又提出办大队自己的兽医班,引起全大队的重视,这些都是将利益最大化的体现。 不能做生意的年代,将技能转化为实实在在能拿到手的东西,才是最聪明的做法,而不是死劲藏着不拿出手,结果自己受苦挨饿。 那么,现在要不要继续把烧陶的技术教出去呢? 他不想,主要是懒得多事。 不过,拒绝也需要技巧。 陈凡突然从耳朵上摘下刚才黄老四递的烟,借杨队长的火点燃,吐出一口烟雾,对着杨队长小声说道,“队长,我明白伱的意思。” 杨队长听他这么说,脸上的笑容更盛。 旁边的刘会计和黄保管员也相视一笑,心里默默想着,不愧是文化人,话还没说出口,他就明白了。 陈凡接着说道,“这么说吧,如果只是弄一个陶窑,烧点东西自己用,我肯定不会藏着掖着,只要队里准备好材料,再出几个人手,我随时可以开工。” 听到这话,杨队长三人都忍不住轻轻点头。 从这小一个月陈凡的表现来看,他确实不是那种把好东xz着不肯给人的人,烧甲鱼这种可以传家的手艺,说教也就教了。明明兽医站只想要他一个人学兽医,他却主动提出生产队自己办个兽医班,把他从兽医站学到的东西教给大家。 这样的精神,简直就是跟雷风、张四德是同一类人。 若说陈凡不肯把烧陶的手艺教给大家,他们自己也觉得不可能。 接着便听见陈凡说道, “但是,先不管我能不能烧陶,烧陶的技术怎么样,就说两个问题。烧陶烧的是陶泥和柴火,如果我们生产队办起一个陶厂,专门生产陶器,这个烧陶的土,和柴火,从哪里来?” 听到这话,杨队长三人顿时愣住。 你看看我,我看看他,都不说话了。 对啊,陶土和柴火从哪里来? 别的地方不管,卢家湾这一片,就是个小河湾,三面是河水,一面与公社相连。 一半的土地是水田,剩下的土地中,又有一半是旱地,最后剩下的四分之一,则是高低不平的土坡,如果说可以挖土坡的土烧窑,也未尝不可。 但是柴火呢? 砍树要向公社林业所打报告,用普通的杂树,又能烧几次窑? 之前他们还想着,一定要把这个陶窑建在6队,也好给6队的社员谋点福利,现在看来,别说6队,就算整个卢家湾,能不能把这个窑口建起来,都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除非是公社出面还差不多,南边的四个大队倒是有几座柴山,而且还有一个专门烧炭的炭厂,可是县里已经有陶瓷厂了啊,他们会同意公社再办一个陶厂? 陈凡抽了一口烟,表现出纠结的态度之后,便拿在手里任由燃烧,然后说道,“只要能解决陶土和柴火的问题,等办完兽医培训班之后,我一定认真钻研烧陶技术,为大队培养一批烧陶技术员出来。” 杨队长猛然醒悟,对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拿到仅有的两个兽医名额之一,而不是远在天边的什么陶厂。 他当即点头说道,“对对,当务之急,还是把这个兽医班办好,我们先把学员选出来,然后你再好好教,务必要拿到乡村兽医证。这个烧陶的事,回头再说。” 刘会计也赶紧笑道,“以后还要麻烦你好好管教一下他们,要是谁不听话,你只管打,谁要是敢不服管,你跟我说,只要他姓刘,我抽不死他!” 黄保管员紧随其后表态,“黄家的人也一样,等我们黄家人入选,我给你一根鞭子,碰到不听话的,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陈凡嘴角微抽,其实我很温和,没那么暴力的。 (本章完) 第163章 可惜了 陈凡一招乾坤大挪移,将难题抛回去,打消了杨队长他们办陶厂的想法,之后杨队长三人便也耐着心思,专心盯着考场。 能不能拿下两个兽医名额中的一个,就看这里面有没有好苗子,否则就只能跟着陈凡在大队部培训班学习,当个队医。 倒不是说队医不好,无论如何都是一门技术活,总比在地里刨食强。 只是做不了统筹工,待遇如何是个人的事,但有没有持证兽医,这个面子却事关整个小队,自然由不得他们不上心。 而这个名额具体落在谁家也很重要,事关三家人的面子,谁都不希望别家的人冒头。 如此交叉审视,百分百断绝了考生作弊的可能。 考完第一科语文,也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 所有考生自己回家去吃饭,陈凡则留在杨队长家吃了顿便饭。 吃完饭之后,考试继续。 外面的人在寒风中考试,陈凡则拿着试卷在屋里挨着炉火判卷。 一直忙到下午3点多,所有试卷改完,成绩排名出炉。 陈凡拿着自己做的成绩登记表,递给杨队长,“分数最高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黄莺,一个是杨菊。” 杨队长、刘会计、黄保管员三人齐齐一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杨队长才小声问道,“有没有弄错啊?” 刘会计,“怎么都是女娃?” 顿了一下,又问道,“我那几个侄子侄女考了多少?” 陈凡又将成绩表往前递了递,“你们可以自己看嘛。” 随后指向桌子上的试卷,“卷子和参考答案都在这里,你们要是怕我出错,也可以再自己核查。” 杨队长这才接过成绩表,三颗脑袋凑到一起。 第一名赫然是黄莺和杨菊两个人的名字,总分300分,两个人都考了257,比较高的一个分数。 陈凡也在心里嘀咕,难怪之前黄保管员说他这个侄女脑子灵活,确实挺不错。 还有杨菊也不差,她们两个人都是只读到二年级就退学,倒不是因为卢家湾村小只有两个年级,这里是6队,距离公社更近,她们都是在公社“南湖完全小学”上的学。 初小和高小阶段都有的,就叫完全小学。如果再加上初中阶段,就叫一贯制学校。 所以不存在没有老师教的情况,只能说是家里人不支持她们读书,否则的话,自学都能学完整个小学的课程,跟着学校读,说不定能一直读到初中毕业,甚至可以考上高中。 中专就别想了,和大学一样,中专只接收推荐生,要等恢复高考,中专才会和大学一起招生。 所以在这个年代,很多老百姓也将中专生称作“大学生”,甚至到新千年以后都没有改口。 而且从恢复高考到整个八十年代,考中专的难度比考重点大学还要高,含金量不亚于现在的985。 因为当时国家急缺大量的人才,所以对中专实行免学费政策,出来后还包分配工作。 虽说大学毕业也包分配,但除了师范、农业、国防等少数类别的专业,其他专业都要收取少量学费。 尽管这些学费还没有国家发给学生的一个月生活费和助学金多,可老百姓不管,他们就认为读中专不要钱,也有助学金、生活费,还包分配,又更早开始工作赚钱,理所当然就认为中专比大学更好。 如此一来,大部分顶尖学霸便都进了中专,而不是大学。 当时凡是能凭自己本事考上中专的,放到后来考个重本简直是手到擒来,因此这个时期的中专文凭,坚强地处于学历文凭的顶端,什么北大清华都要往后靠。 只有那些真正有远见的家庭,才会支持子女报考大学。 如果杨菊和黄莺没有退学,而是坚持学习,又恰好能碰上恢复高考,是很有可能考上中专的。 现在嘛,陈凡只能暗自摇头,心里暗道一声可惜了。 掏出闹钟看了看,陈凡小声说道,“队长,具体选谁,你们自己商量,我要赶回大队部去上班,就先走了啊。” 杨队长这才猛然醒悟,将成绩单递给黄保管员,“我送送伱。” 陈凡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就行。” 说完就往外走去。 杨队长还是跟了出来,看见外面场坪上还有不少人,便挥了挥手,“都先回去,等名单出来我自然会发通知。” 社员们这才慢慢散去。 杨队长将陈凡送到路上,小声说道,“小陈,女娃子不能学兽医吧?” 陈凡看了看他,心里也明白他的想法。 坦白说,女生学兽医,也确实不太好,倒也不是别的,论吃苦耐劳,这时候的女生比男生有过之而无不及,妇女能顶半边天,可不是说说而已。 比如,在干活儿这方面,陈凡就自认为比不上姜丽丽。 但是,女生力气比男生小,这也是客观存在的天生劣势,别的不说,碰到给大型牲口治病的时候,兽医站的男兽医,就可以一个人压住一头猪、一匹马起不了身,有几个女生可以? 反正杨菊和黄莺都不行。 可是陈凡不会直接这么说,只是笑了笑,“队长,您说不知道怎么选人,主意我给您出了,现在考试结束,这个人怎么定,还得看你们自己。 但是不管怎么说,无论最后选了谁,12个小队的学员,我肯定会重点关照咱们6队的。” 听到这话,杨队长幽幽叹了口气,“行吧,以后就要劳烦你多费心了。” 陈凡笑了笑,挥挥手,“我去上班了啊。” 杨队长也挥了挥手,正准备转身回去,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那个,小陈,你回去跟小姜说一声,明天上午在牲口棚那里杀猪,全队分猪肉,叫她记得过来。” 随后又对着陈凡笑道,“那三头年猪是队里去年养的,你还没有来,所以就没有你的份了。” 这就是句客套话,陈凡的工分是在大队部领,就算这些年猪是他来了之后养的,也跟他没关系。 陈凡“哦”了一声,眼珠微转,呵呵笑道,“没事,没有是应该的,那个,您放心,我一定把话传到。” 说完之后,这才离开。 一路上有社员找他打听消息,到底最后名额归了谁,他也只是说杨队长他们还在研究,等队长的消息,对于各人的成绩,是只字不提。 …… 回到知青点,姜丽丽已经炒了不少黄豆和白米,还用陈凡买的小石磨,磨了不少米粉和糯米粉。 黄豆是陈凡上次买的,糯米应该是姜丽丽自己的。 不过陈凡现在已经懒得去算这些米、豆子是自己的还是她的,反正两个人搭伙,谁是谁的已经算不清了,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呗。 单单陈凡的粮食就还能撑半年,等哪天米吃完了再说。 (本章完) 第164章 有点小瑕疵 姜丽丽看见陈凡回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回来啦,都考完了吗?” 陈凡点点头,走过来笑道,“考完了,成绩也都出来了,杨队长他们在商量名额给谁,我还要上班,就先回来。” 姜丽丽眼珠微转,一听就明白肯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之前明明说的是凭考试成绩定名额,结果现在还要商量,那就是考试成绩不算数了呗。 不过她也没有多问,笑着说道,“明天我去10队买一罐糖稀回来,就可以做年货了。” 陈凡,“呃,明天还是我去买吧,杨队长说明天上午队里杀年猪分肉,就在牲口棚那边,你要去领肉。” 姜丽丽愣了一下,眨眨眼,“哦,明天分肉呀。” 随即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凡看了看她,轻声问道,“怎么,分肉还不高兴?” 姜丽丽笑着摇摇头,“没有。” 她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分肉的话,其他知青可能都会回来。” 陈凡眉头轻挑,“回来就回来呗,难道他们还能找你的麻烦?” 姜丽丽赶紧摇头,“不是,他们一般不会理我。” 顿了一下,又有些犹豫地看了看他。 陈凡顿时恍然,笑道,“你担心我住在这里,他们会找我的麻烦?” 姜丽丽轻轻点头,“只能说,有这个可能。” 陈凡却哑然失笑,“那伱就过于担心了,知青也不过是暂住在这里,他们有什么资格说闲话?” 他这个住房是大队部分配的,谁能撵他走? 之前自己那么多工作不是白做的,如今从大队到小队,几乎都可以算是“自己人”,尤其是兽医班即将开班的当口,生产队更不可能偏袒知青,即便有偏袒,也只会偏袒他。 要是官司打到公社,公社真让他搬,那正好,借点钱先让我把后面宅基地清理出来,把房子建好,我立马搬过去住新房! 姜丽丽抿着嘴摇了摇头,“主要是有两个知青,说话有点难听,又爱胡搅蛮缠,要是到时候碰上,你不要跟他们吵,最好是直接去找杨队长,让他出面解决。” 顿了一下,她担心陈凡会多想,便又小声说道,“那两个人是公社单位子弟,他们单位上的人都喜欢抱团,在村里肯定不会拿你怎么样,但是去了公社,我怕你会吃亏。” 陈凡一听便明白她的意思。 无非就是迷你版的“大院子弟”,单位内吵架打架是一码事,单位外的矛盾又是另一码事,无论内部人怎么打,要是跟外面的人闹了矛盾,必须一致对外。 这种人就是惹了一个,能扯出来一窝。 而且这些年轻人不知好歹、不分轻重、不讲道理,只讲立场和“义气”,烦都能把人烦死。 自己虽然不怕他们,可癞蛤蟆趴鞋面,不咬人它膈应人。 陈凡便笑了笑,说道,“明天上午肖队长杀年猪,我要给他做杀猪菜,下午再去10队买糖稀,应该跟他们碰不上。” 听他这么说,姜丽丽才松了口气,随即笑道,“你本事大着呢,以后说不定还能做干部,犯不着跟他们一般见识。” 陈凡打了个哈哈,“放心,我还没那么大气性。” 心里却在嘀咕,谁特么要是惹了我,我直接教唆一群竹叶青爬他们家里去,又或者请镇上的狗子们吃包子,咬他丫的屁股开花! …… 赶到大队部,4点钟准时将广播机打开,大喇叭里放着县广播新闻,陈凡先自己拿着铅笔试着画了几幅图,随后跑到前院,找到张长江,“张队长,能申请几块大白布么。” 张长江正抽着烟,听到他的话,连烟嘴都忘了拿出来,“你要大白布干嘛?” 大白布,农村里很少会用到这玩意儿,用得多的时候,主要是吃席。 撕成一条条,绑胳膊上那种。 陈凡接过张文良递来的烟,到一旁坐下,正色说道,“您不是让我提前给兽医班的同学补课吗,我之前找周站长打听了一下,各个生产队的兽医考核不合格的,最主要还是在两个方面,一个是背药方,另一个就是认牲口的穴位和给他们扎针。 要是能把这两个部分的内容提前预习好,牢牢掌握住,拿到兽医证应该不成问题。 所以我想申请几块白布,把几种常见牲口的穴位都画出来,这样放大以后,更方便记忆。” 听到这话,张长江才昂起头说道,“这样啊,行行行,那什么,” 他转头看着叶树宝,“老叶,仓库还有白布么?” 叶树宝正搓着卷烟,歪着头想了想,有些犹豫地说道,“旧床单行不行?也是浅色的,都发白了。” 陈凡倒是无所谓,“行啊,只要能看清楚就行。” 叶树宝咂吧嘴,笑着说道,“前年到县城去上河工,当时扯了不少布做床单,拿回来后一直丢在仓库也没用,没想到这回倒是用上了。” 陈凡一听有些发晕,“叶、叶队长,都洗过的吧?” 叶树宝哈哈笑道,“那你放心,都是在长江里洗干净了才带回来的,要是没洗过,那还不臭得发酵啊。” 陈凡抹了把冷汗,只要洗过的就行,现在这条件也讲不了洁癖,将就着用吧。 反正自己只画一次,也不是给自己用。 不一会儿,大队罗保管员便拿来几条床单。 大家一起动手,将这些床单挂在会议室的墙壁上,这里也是大队部给培训班准备的教室。 用图钉将浅蓝色的床单全部固定好,陈凡找张队长要了一支毛笔,便在床单上作画。 杨书记、张长江、肖烈文、叶树宝、张文良、杨兴秀齐齐站成一排,眼睛眨也不眨地看陈凡画画。 张文良,“我知道了,这是一头大水牛!” 杨兴秀,“现在画的是骡子。” 张文良,“为什么不是驴?” 陈凡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画的是马。” 张文良,“……差不多,都差不多。” 杨书记,“喲,猪身上还有这么多穴位啊?” 肖烈文看得连连摇头,“难怪考兽医那么难,猪马牛羊狗鸡,每种牲口的穴位还不一样,不仅要记住这些穴位,还要记住每个穴位的用处,是治哪种病的,怎么针灸,也真是难为那些兽医。” 叶树宝,“要不怎么叫技术员呢,这都是有技术含量的。” 不一会儿,陈凡便画好6副穴位图,然后丢掉毛笔,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着他们说道,“公社兽医站正月十五以后才开课,算上两个月的培训时间,总共差不多有两个半月,只要能10天记住一副图,再按图索骥背诵针灸要点和治病药方,过关应该没问题。” 张文良轻轻鼓掌,会议室里霎时掌声一片。 等掌声停歇,张文良才干咳一声,小声说道,“内个,小陈,你这图画得不错,也很清晰,就是有点小瑕疵。” “小瑕疵?” 陈凡看了看他,再看看自己画的6副图,不解地问道,“我没发现哪里有瑕疵啊,哪里?” 张文良嘴角微抽,“我不是说你画的有瑕疵,是那什么……。” 陈凡垮着脸,怎么还不好意思说了呢。 杨兴秀在一旁看不过眼,直接说道,“那什么,画得挺好,穴位也比较清楚,就是你这手毛笔字写得太差,下次注意点。” (本章完) 第165章 找个老师 毛笔字很差? 陈凡当即嗤之以鼻,我是毛笔字差吗? 我是不会写大字! 那会儿上小学的时候,连珠算都不怎么教了,谁还学大字啊? 就现在床单上的那些个字,还是他用绘画技巧照着“画”上去的,能看清就不错了,知足吧! 陈凡黑着脸回到广播站,气呼呼地拿着没有还回去的毛笔,找了一叠旧报纸便开始练字。 等写了几个字,看看报纸上几个规规整整的“永”字,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自己在书法上面还是有点天赋的。 这时肖烈文背着双手走了进来,刚准备说话,看到报纸上的大字,顿时嘴巴张开,烟杆都差点掉下来。 陈凡回头看了看,笑道,“队长,你看看我的字,是不是很不错?” 肖烈文当即倒抽一口凉气,一巴掌拍在脸上,用力搓了搓,然后咬着牙问道,“问你个事啊。” 陈凡将毛笔搁好,“您说。” 肖烈文指着报纸上的字,“你是在哪儿上的学?大字老师又是哪个?” 陈凡眨眨眼,视线上瞟,然后看着他,“忘了,怎么啦?” 肖烈文咂咂嘴,“等哪天伱记起来再告诉我,我非得过去抽他两巴掌,教的都是什么东西!” 陈凡眉眼挤成一团,疑惑地看着自己写的字,“有什么问题吗?我看着挺好的啊,横撇竖捺弯折勾点,全都一目了然。” “呸!” 肖烈文实在忍不住了,“连狗爬的都比你写的好!” 陈凡张大嘴巴,不至于吧? 肖烈文说着便拿起毛笔,在报纸上同样写了一个“永”字。 然后对着陈凡说道,“你自己看看,比你的怎么样?” 陈凡看看他写的,再看看自己写的,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嗯,是比我写得好。” 肖烈文先是一愣,随即眼里闪过一丝狐疑,问道,“你是不是没学过写大字?” 陈凡转过头、眨眨眼,“啊……,应该是吧。” 肖烈文满脸无语,将毛笔一丢,“什么应该是,连笔锋都看不出来,你就是没学过!” 话音落下,他突然呵呵直笑,“哎呀,我还以为你是个文化人,没有你学不会的东西,闹了半天,你不会写大字啊!” 陈凡很不服气,“不会写大字怎么啦?不会写大字也不耽误我是个文化人。” 肖烈文似笑非笑,“不会写大字的文化人?” 陈凡恼羞成怒,“我能看懂兽医书。” 肖烈文,“你不会写大字。” 陈凡,“我还会修电器。” 肖烈文,“你不会写大字。” 陈凡,“我会说普通话,能写新闻稿。” 肖烈文,“你不会写大字。” 陈凡,“……”┴┴︵╰(‵□′)╯︵┴┴ 肖烈文一看,好家伙,那脸色跟变脸似的,白里透红、红里透黑、黑不溜秋绿了吧唧蓝汪汪的,生怕把这宝贝疙瘩气出个好歹来。 赶紧说道,“没事没事,不就是写大字吗,那什么,我给你找个老师,保管你两年小成,五年大成,以后大字写得比我还好。” 陈凡只当他在调侃自己,索性转移话题,“来找我干嘛?” 肖烈文,“哦,明天上午杀年猪,说好了你来给我做杀猪菜的,可别忘了啊。” 陈凡,“放心,忘不了。” 顿了一下,想到现在也没有其他事,便说道,“这样,我现在去看看你那酸菜好了没有,要是没好,就只能用泡菜代替,没腌好的酸菜是不能吃的。” 肖烈文想想也行,转身就往外走,同时说道,“正好,待会儿带你去见一见大字老师,不过,我跟你说啊,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不要到处跟人说,尤其是大队外面。” 陈凡有些惊讶,“还真有大字老师?谁啊?” 他知道这年头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有大字课,即便是很多初小没毕业的人,也能写得一手不错的毛笔字。 而且最早从30年代开始,部队里就一直都有扫盲班,教的书写方式也是毛笔,而不是钢笔,好像到了60年代以后才改为教硬笔字。 所以对张文良、杨兴秀,乃至肖烈文这些文化水平不高的人,却能写得一手好毛笔字,一点也不惊讶。 不过看肖烈文现在的样子,分明是一位毛笔字很出色的人,这样的人一般文化水平不会太低,而他从来没听说卢家湾有什么文化人,自然就有些惊讶。 肖烈文低声说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陈凡眼珠微转,迟疑地说道,“卢家湾啊。” 肖烈文点点头,“知道卢家湾的来历么?” 陈凡顿时愣住,脑子里灵光一闪,“卢家人?” 肖烈文对着他打了个手势,一边往前走,一边低声笑道,“看来是有人跟你说过了,……” 陈凡打了个哈哈,脑子里还在找理由,想着无论如何不能把姜丽丽供出来。 然后就听见肖烈文继续说道,“你猜的没错,还有最后一个卢家人在这里,给你找的大字老师就是他。” 听到这话,陈凡不禁停下脚步,脸色更加惊讶,“啊?” 肖烈文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继续往前走,随后说道,“啊什么啊,觉得他以前是土财主,就要保持距离,避而远之?” 陈凡视线飘来飘去,“难道……不是吗?” 肖烈文拽着他的胳膊,小声说道,“这个人是卢家的四儿子,当年都叫他四少爷,鬼子打来的时候,卢家人都走了,就留了他这一户守家,后来鬼子一来,他不肯当汉奸,全家都遭了殃,病的病死、饿的饿死,最后就剩他一个,也落了个残疾,腿脚不便。 解放后要分田地,他主动交出全部家产,和其他老百姓一样,分了一亩多地过日子,大瓦房也不要了,捐给村里做村委会,自己到田地旁边起了一间茅草屋。 就你每次路过那排土墙屋,后面有一间单吊的茅草房就是他的。 另一个,当年卢家人还在的时候,对下面的佃农是真不错,要是遇到荒年,还免息借粮,有的人家要是生了病没钱治病,求上门来,卢家老太爷也从来不抠门,借多少给多少,还不算利息。” 说着拍拍陈凡的胳膊,笑道,“也就是看你小子人不错,要不然还不敢跟你说,反正一句话,小心起见,在外人面前,坚决不能提。” 陈凡当即用力点头,“明白。” (防杠。卢四爷有原型,就我老家村里的,清末生人,祖上最高做过知府,当年全村5千多亩地都是他家的。一生与人为善,不讲粗话、不干恶事,有余力就修桥补路,零几年的时候活到九十多岁,无疾而终。) (本章完) 第166章 拿证了 先到肖队长家看了看,两缸酸菜都腌得挺好,除了表面有一层白膜,下面的酸水和白菜味道都很纯正,没有腌坏的迹象。 肖烈文看看陈凡,“怎么样?” 陈凡点点头,笑道,“挺好,明天能做。” 肖烈文两手一拍,呵呵直笑,“好好好,正好这两天雪还没化,要是明天再下场雪,那就更有味道。” 陈凡盖好缸盖,抬手示意了一下,便迈步往外走,同时笑道,“看不出来啊,您还挺有诗意,下雪天配杀猪菜,那感觉确实不错。” 肖烈文将他往外面带,“嗨,这算什么诗意,我这就是一点念想,当年吃杀猪菜的时候,就下着鹅毛大雪。” 边聊边走,沿着池塘往外,经过土墙屋的时候,从两座土墙屋中间的一条很窄的小路穿进去,再拐个弯,陈凡这才看见他说的茅草屋。 难怪之前没见过,这座茅草屋隐藏在一片杂树林里面,从远处几乎看不见。顺着一条田埂走过去,先是一个竹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里面有两只老母鸡正在散步,看见人过来也不害怕,只是咯咯哒地叫个不停。 房子大门敞开,里面却没有人。肖烈文上去喊了两声,没有人回应,便指了指后面,说道,“应该是在后面伺弄菜园,这老爷子,一刻都闲不下来。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后面找。” 刚准备走,可又转过身来,小声叮嘱道,“待会儿见了人,就喊四爷,别的什么都不用说,也不要盯着人家腿脚看。” 陈凡连连点头,“明白,我记住了。” 肖烈文这才绕过屋子,往后面走去。 陈凡仔细打量这座茅草房,不禁眉头紧皱。 这可是比土墙屋还要低劣的房子,一般是用作临时房屋,比如给赶鸭佬、看渔湖的、上河工的,这样一些人的临时休息场所,除非是穷得掉渣,否则都不会住这样的房子。 这种房子就是用竹片做内里,然后往上面涂抹黏土,这么建起来的。屋里没有木柱,房顶没有房梁,屋顶也是竹子搭成一片网,然后在上面盖稻草。 可能一场大雨,就能把房子的“外墙”冲掉一片,所以每次下大雨之后,都需要重新涂抹黏土加固。 又或者一阵台风,就能将房子吹垮。 当然,也不用担心压死人,人在里面顶多受点皮肉之苦。 可是在这样的屋子里住,也太难受了。 不过想想卢四爷的身份,或许是他有意为之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陈凡只能默然。 不一会儿,肖烈文就带着一位看上去七十来岁的老大爷走了过来,陈凡先看了他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赶紧上前,恭恭敬敬地打招呼,“四爷好。” 这位老大爷虽然手脚都沾满泥土,不过整体衣着却比绝大部分社员都要整齐,看着气质也不同一般。 他见到陈凡,先上下打量了一眼,才笑着点头,“你好你好。” 随后抬起手,一瘸一拐地引客进门。 这间茅草房只有两个隔间,外间既是堂屋,也是厨房,里间便是很小的卧室。 走到里面,卢四爷先换了双鞋子,又在盆子里洗了手,拿一块褪了色的毛巾擦干,整整齐齐地将毛巾叠好,放在盆架上,这才转身倒茶。 不过肖烈文摆摆手,“别倒了,又不是做客。” 卢四爷却没听,依然倒了两碗白开水,端到两人面前,笑道,“是客不是客,不耽误喝口水嘛。” 陈凡双手接过,先道过谢,便端着喝了一口。 肖烈文也笑着摇摇头,喝了一口之后,放在旁边的桌上。 然后指着陈凡,对着卢四爷说道,“就是他,小陈,我们队里的广播员,文化知识确实没得说,就是一手毛笔字,拿不出手见人。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在南湖公社出了名的,我们卢家湾的‘文化人’,要是哪天在外面写字,一手大字还不如狗子爬的,那不是要让人笑死?所以就想拜托四爷教一教。” 陈凡也乖巧地咧着嘴直笑,“麻烦四爷了。” 卢四爷不置可否,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根毛笔。 姑且称为毛笔吧,一根细竹管头上塞了点不知道什么毛,倒是个毛笔的样子,可一看就是自制的。 卢四爷将毛笔沾了水,递给陈凡,笑道,“来,写几个字。” 陈凡也不觉得尴尬,双手接过毛笔,撸起袖子就在桌子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卢四爷一看,忍不住呵呵直笑,“伱应该没有学过毛笔字,不过也好,一张白纸,更容易教。” 肖烈文走上前,弯着腰看了看陈凡手里的毛笔,转头看着卢四爷,“这个是鸡毛吧?从软笔开始练?” 卢四爷点点头,对着陈凡说道,“毛笔有三种,软毫、兼毫和硬毫,如果从硬毫着手开始学,以后就只能用硬毫笔,用不了软毫,但是从软毫着手,以后则能软硬兼施,老朽的建议是从软毫练起。” 说着又笑了笑,“当然,还要看你自己的意思,若是想求速成,直接练习硬毫也可以。” 陈凡毫不迟疑地说道,“就听四爷的,从软毫开始练。” 什么硬毫软毫他不懂,他只是对技能板有信心。 卢四爷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拿起他手里的毛笔,笑着说道,“正常的软毫有羊毫或兔毫,鸡毛笔虽然不少见,但擅长者极少,只因为鸡毛散乱,不可能做到毛笔‘尖、圆、齐、健’四德,有史书记载,古今善用鸡毫笔者,唯有苏东坡一人而已。苏门四学士之一的黄庭坚、明朝的董其昌、清朝的张之洞和张体信也能用,却较苏东坡稍逊一筹。” 顿了一下,又笑道,“不过,这些年老朽闲来无事,又无笔可用,只能自制鸡毫笔,倒也有几分心得,不输前人。若是你能以鸡毫笔着手,虽然难度更大,但是一旦练成,再练其他毛笔,将轻而易举。” 言下之意,在鸡毫笔这门技艺上,他自认为不输于苏东坡。 这可就牛逼了。 除了听懂了这一点,陈凡也不知道他说的其他话都是什么意思,反正什么软毫硬毫鸡毛兔毛他都不懂,只等着在卢四爷的指点下,开启毛笔书法技能板,就可以在刷技能的道路上狂飙。 最好是能把硬笔书法和毛笔书法合二为一,一份经验值刷两种技能,那才叫爽。 接下来,除了等到时间以后,回广播站关掉广播机,陈凡就一直在这里听卢四爷讲基础课。 从基本的用笔方法,藏锋、露锋、侧锋、中锋,到基本笔画“提”、“按”的书写技巧,以及横竖点撇捺钩提折八种笔法的运用,陈凡听了之后,总算明白为什么刚才肖烈文看见自己写的“永”字之后想抽人。 表面上那是个字,但是在书法人眼里,那就不是个字! 尤其是在激活“毛笔书法”,并与“硬笔书法”合并成为“书法”技能之后,陈凡对写字的理解又更深了一层,再去看自己写的大字,确实是不忍直视。 好不容易上完第一堂基础课,陈凡才全副武装地回去知青点。 结果刚回到家里,姜丽丽就通知他,“你的宅基地证办好了,就在杨队长家里,他让你回来了直接过去拿。” 宅基地证已经办好了? 不是说等兽医培训班的人拿到兽医证再给的么? 陈凡先是一愣,随即放下东西就往外跑。 不管啦,既然办了证,就先去拿了再说。 从今天开始,我也是有地盘的地主啦! (宅基地证,虽然是八一年的,不过也差不多) (本章完) 第167章 生平最得意的事 跑到杨队长家里,刘会计和黄保管员他们竟然还在。 也不知道名额讨论出来没有。 陈凡对着他们打过招呼,才对着杨队长兴奋地说道,“队长,小姜说您找我?” 杨队长呵呵笑着站起来,进屋拉开抽屉,细细翻出一张白纸,走出来递给他,“给,你的宅基地证。” 陈凡赶紧接过来,笑得嘴角都扯到耳后根。 不容易啊,拼死拼活努力了二十多天,立人设、做贡献,就是为了能落户立足,虽说前些天落了户,可是没有宅基地就不能算数,今天总算圆满了! 他抬起头张张嘴,正想问,之前不是说等另外两个兽医拿到证之后,再把宅基地给他的么,怎么突然就提前了? 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管他呢,反正好处到手才是真的,可别一问又问出多的事来。 便只说了两个字,“谢谢啊!” 杨队长哈哈笑了笑,拉了把椅子搬过来,示意他坐下。 随后说道,“地基是两分五的地,为了使用方便,给你留出了场坪的面积,还有跟前面的知青点留出点间隔,标注的位置就在知青点后面30米的地方,反正那里就是块荒地,周围都没有人,你自己看着圈,也不用拿尺量,差不多就行。 等伱选好地之后,再通知我一声,我去给你打宅基地界碑。 只是到时候建房子的时候注意一下,长是六丈,宽是两丈五尺,不要超过这个面积就行。” 陈凡连连点头,呵呵笑道,“知道了,谢谢队长。” 同时心里有些好奇,一块宅基地竟然还有界碑?他也见过后来的农村宅基地,没听说有这玩意儿啊? 杨队长等了一会儿,见他竟然不问为什么提前给他发证,只得干咳一声,主动说道,“小陈呐,其实呢,这个证前两天就已经办下来了,一直存在大队部,本来是按照之前说好的,要等你拿到兽医证之后才能给你。” 陈凡张大嘴,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哦,谢谢队长,我一定努力学习,和大家一起共同进步,拿到兽医证。” 杨队长咂咂嘴,我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也不知道配合一下? 他只能继续说道,“你有这个态度就对了。就在刚才,张连长亲自跑来一趟,把证给你送了过来。因为这个证,还要在小队档案里备案,再经过小队长的手交给你,才能算数。” 陈凡还在奇怪,自己刚刚才见过张文良,怎么他不直接交给自己,非得绕个圈子让杨队长转交?原来还有这个原因。 杨队长继续说着,“他跟我说,你的态度非常好,今天就在准备教学工具,画了6幅牲口的穴位图,就是为了帮助咱们自己的社员学习。 这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一心一意为大队考虑,咱们还能为难你?” 随即便指了指陈凡手里的宅基地证,笑道,“咯,你为大队做贡献,大队也会奖励你,这不,宅基地就提前给你发了。” 这时刘会计在一旁笑道,“你可是半路落户中,分地时间最短的一个,早些年的时候,有外省人拖家带口的逃荒过来,还是来历清白的那种,是先干了三年,表现合格,才准许落户,分给他们一小块宅基地。 你这前前后后还不到一个月,就能落户分地,也算是破天荒。” 陈凡瞪大眼睛,“三年?那他们住哪里,吃什么?” 黄保管员指了指北面,说道,“他说的12队那户姓于的,8年前来的卢家湾。说是老家遭了灾,地里种出的粮食不够吃,干一天的工分还值不了一两毛,年年都倒欠生产队的钱,他们就索性跑了出来。 两个大人带着两个小孩到处讨生活,大城市大地方不敢去,尽往小乡镇走,当时来这里的时候已经流浪了大半年。 12队的候队长看他们可怜,就把他们带回来,分了一间牲口棚给他们住,干活的时候两个大人跟着上工,不过没有工分,只给他们分点口粮,年底自然也没有分红。 这么熬了三年,一直勤勤恳恳,经过他们小队全体开会表决,又上报大队同意,才准许他们落户。 算一算,都已经8年多了,那姓于的也确实肯干,人很老实,基本上不说话,一天到晚的忙个不停,农忙的时候一天能挣十几个工分,每年还能分几十块钱。这两年盖了新房,他们家又添了两口人,家里4个孩子,最大的姑娘都快要结婚啰,据说相中的还是他们候队长的儿子。” 陈凡听得有点嘴巴发干,要是自己没有激活技能板,会不会跟他们一样? 不对,自己可没有下劳力的本事,极有可能比他们还惨。 想到这里,他不禁抹了把冷汗。 可是转念又一想,应该也不至于,自己会做菜,或许可以混个掬匠师傅的活计,而且修理电器和念广播稿也是本来就会的,好歹能混口饭吃吧? 当然,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早早地落户分宅基地。 要是他知道之前邮电所有过招揽他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一头撞倒在大队部那几位领导身上。 只不过,去邮电所做临时工,和在生产队一天上三个小时的班、拿两份工资相比,谁更好一点,还真不好说。 就在陈凡思绪飞转的时候,刘会计打着哈哈笑道,“要我说,搞不好12队的侯队长就是看中了人家小姑娘,想着留给儿子当媳妇儿的。” 黄保管员给了他一对白眼,“尽特么扯淡,他一个队长干着,还怕找不着儿媳妇?” 顿了一下,又突然笑道,“那老于带着两个丫头,搞不好侯队长真是打的这个主意,不过不是给他自己,是给队里的其他后生备着呢。” 陈凡咂咂嘴,得,都不是省油的灯。 侯队长他见过,就那天讨论兽医名额,叫嚷最大声的就是,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副善心。 杨队长抽着烟笑道,“你们就别拿老于打比方,老于这样的人,每个小队都有,小陈这样的,满公社去找,能找出第二个来?” 刘会计和黄保管员一听,都忍不住呵呵直笑。 这样的宝贝疙瘩确实难得找着啊。 最得意的还是杨队长,抽着烟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他这辈子在河里捞了无数鱼,要说最大的一条,还得是陈凡,也算是这辈子最得意的事了吧。 (本章完) 第168章 不过来了 回到知青点,姜丽丽看着他笑道,“拿到证了吗?” 陈凡得意洋洋地拿出来给她看,“当当当当,就在知青点后面,杨队长说等我选好位置,他就过来打界碑。” 姜丽丽双手接过去,脸上满是笑容,“真好。” 落了户、分了地,还是大队部的统筹工,从今天起,陈凡就是真正的卢家湾社员了。 看了一会儿,姜丽丽的眼神有些复杂。 陈凡已经生根发芽,可自己的明天又在哪里? 陈凡见她竟然在发呆,便干咳一声,对着她笑道,“你帮我把证放柜子里,我去后面烧点木炭。” 姜丽丽回过神来,“啊?烧木炭?” 陈凡点点头,笑道,“那个土坑窑挖了还没用过,反正陶坯还要等几天才能上釉,干脆试着烧点木炭,不管能不能成功,就当是给土坑去湿气了。” 姜丽丽也不懂这些,便点了点头,“哦,那你要多久,待会儿要给你送饭吗?” 陈凡摇摇头,“应该很快,东西都是现成的,弄完了我直接回来吃就行。” 随即到工具房拿了铁锹和柴刀,便往后院走去。 老规矩,翻墙。 要不是这里还有别的知青在,他真想直接开个后门算了。 到了后面,小马驹看见他,兴奋地活蹦乱跳,“嘿儿嘿儿”叫个不停。 陈凡拉开木栅门进去,抱着它玩了一会儿,又摸摸两只小羊羔,才开始干活儿。 先提了两捆稻草扔到墙外,再爬梯子翻墙过去。 检查一下晾晒的杂树木柴,比起刚砍的时候,已经干枯了不少,估计再有两天就能晒干。 为了方便,挖的地坑距离这里不远,陈凡先将两捆稻草拎过去,再一遍遍地运送木柴。 然后就开始准备烧炭。 在坑底铺一层稻草,横着整齐有序地铺上木柴,几乎将地坑填满。再铺一层稻草,压一层黏土,但是周围边缘要留出缝隙,然后继续铺木柴、稻草,最后用黏土将整个地坑全部包裹住,跳上去用脚踩紧实。 之后又在底部挖了一个进气孔,在对面的顶部再用木棍戳出一个排气孔。 接着便是点火烧窑。 就这种简易的工艺流程,堪称简单粗暴,让陈凡很是怀疑,能不能真的烧出炭来。 火点燃之后,他就不管了,拍拍手回去吃饭。 姜丽丽看见他回来,赶紧摆碗筷盛饭,“这么快就好了吗?” 陈凡坐下来端起碗开吃,摇摇头说道,“还没有,待会儿要过去,趁烟雾最大的时候把排气孔堵住,进气孔也要封小一点。 等明天早上再把进气孔封死,从排气孔灌水封窑,再等两天才能开窑。” 姜丽丽看着他,“这样就可以啦?” 陈凡嘿嘿笑道,“反正书上是这么写的,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就试一试呗。” 看到他满脸淡然的样子,姜丽丽不禁有几分失神。 好像所有困难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他重视呢? 陈凡无意间抬起头,看到她的样子,不禁笑了笑,“怎么了?” 姜丽丽回过神来,赶紧低下头,“没、没什么。” 陈凡眨眨眼,也没当回事,继续吃饭。 很快把饭吃完,又跑去后面盯着烧炭的坑窑,直到烟雾越来越大,才捏了块泥巴将出气口封住,又将进气口堵住一些,只留下碗口大的一道口子,便回去洗漱睡觉。 …… 第二天上午,陈凡上班的时候继续摸鱼,先去跟着卢四爷学了一个小时的毛笔字,然后到肖队长家里,给他做了一大锅东北杀猪菜,同亲自过来掌刀的朱师傅喝了个五荤六素。 喝成这个样子,也不好练功,要不然一头窜进沟里算谁的? 陈凡便找张文良借了一匹马,骑着慢悠悠地回了知青点。 他可不是故意这时候回去的。 本来他是要去10队买糖,不过糖稀需要东西装,他只能先回去取陶罐。 上次买的水牛奶正好已经用完,用那个陶罐装糖稀正好。 要是万一碰上那几个素未谋面的知青,只能说是巧合。 等回到知青点,翻身下马,将马拴在外面的杉树上,转身便进了院子。 院子里面,姜丽丽正在擦拭门窗,看见他回来,立刻笑道,“伱回来啦。” 陈凡看看她,“啊,打扫卫生呢?” 视线在院子里扫了一眼,没其他人在,那些知青呢? 姜丽丽笑着说道,“对呀,今天是小年,要除尘。” 陈凡转头看着她,眨了眨眼,“过小年还有什么讲究吗?” 几十年后,别说小年,就连大年除夕,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了,那时候很多人连除夕也不回去团圆,年夜饭也是去酒店吃。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习俗,可能就是“放春晚”吧。意思就是只放着,看不看另说。 姜丽丽走过来笑道,“过小年当然有讲究啊,第一个就是要全屋大扫除,以前还要祭拜灶王爷,不过这个现在不用了,另外还有吃汤圆,寓意团团圆圆,吃甘蔗,代表‘节节高’。有条件的人家,也会在这天做好新衣服,等过年的时候穿。” 陈凡听了之后,不禁昂起头“哦”了一声。 大扫除、吃汤圆、吃甘蔗、穿新衣? 难怪后世没有了年味,天天都是过年,还哪来的年味? 陈凡正准备说话,突然打了个酒嗝。 姜丽丽一看,赶紧指着他的房间说道,“你的房里我已经打扫完了,你先进去坐着,我给你倒杯热水。” 陈凡回房坐好,端着她倒的茶喝了一口,笑道,“我房间你也打扫啦?谢谢啊。” 姜丽丽笑了笑,“顺手而已,我们是朋友嘛,不用谢。” 随即指了指外面,“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擦别的房间。” “等等。” 陈凡将她叫住,看着她问道,“上午杀年猪了?” 姜丽丽用力点点头,满脸兴奋地说道,“今年三头猪杀了四百多斤肉,加上猪下水,每人能分一斤多,杨队长给我分了一斤半的肉,一点猪下水都没有。” 顿了一下,又低下头,红着脸说道,“队长说,你只有腊肉,没有新鲜肉,所以就给我多分了一点。我本来不想要,大家都让我拿着,我就拿回来了。” 意思就是,因为陈凡的原因,特意关照了她一些。而社员们也不会因为这几两肉,跟陈凡为难。 陈凡呵呵笑了笑,点了点头,表示记在心里。 随即问道,“那些知青呢?” 听到这话,姜丽丽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更盛,“他们只派了一个代表过来,拿了肉就走,连这里都没来。而且他说,他们所有人都找到接收单位,明年就不过来了。” 陈凡顿时愣住。 不过来了? 那以后不真成孤男寡女啦? (本章完) 第169章 两个甲鱼蛋 与此同时,杨队长家里。 杨菊和杨婶在厨房里剁肉,他们自家杀的年猪都被做成了腊肉、腊肠,今天发的新鲜肉,便准备用来做过年吃的珍珠丸子、豆腐丸子和萝卜丸子。 杨家其他几个孩子便在厨房里打转,等着待会儿吃好吃的。 堂屋里,杨传福愁眉苦脸地抽着烟,那烟雾将他整张脸都遮住,却遮不住他脸上的苦涩。 刘会计和黄保管员也苦着脸,没比他好哪里去。 过了好一会儿,刘会计才一声长叹,“怎么搞嘛?” 杨队长搓了把脸,叹着气说道,“我要知道怎么搞,就不会在这里抽烟啰。” 然后将手一摊,“大队部的杨书记和张队长,跟我提醒过两三次,孤男寡女在一个院子里要不得。我本来想的是,等过完春节,那几个知青回来,到时候就是一群人,男男女女都有,也就不用避讳什么。 结果倒好,他们几个找到了单位接收,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等今天杀年猪,过来把肉一领,才说以后不过来了。 他们倒是舒服,以后当工人拿工资,扫大街都比下田强,倒是把我架到火上烤。” 如果在其他地方,也就是异地下乡,知青人生地不熟,必须要当地生产队盖章同意才能办理回城手续。 可是这些知青都是南湖公社的,知青的户口也在知青办放着,人家熟门熟路,生产队根本就管不到他们。有没有那个章,都不耽误人家把户口迁回公社镇上,杨队长想拿捏人家都没机会。 这才是最让人生气的地方。 黄保管员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也不是你一个,要是小陈跟小姜真要闹出什么事来,我们有一个算一个,只怕都讨不了好。” 刘会计一拍大腿,咬着牙说道,“讨不了好都是小事,你们看看红星大队,到现在都抬不起头来,还不就是因为前两年两个知青搞到一起,被全公社通报批评,成了笑柄!到时候真出事,丢人的是整个大队啊。” 杨队长伸出手打着手势,“你激动个鬼,小陈和小姜不是还没出事么,我们现在就是在想办法啊。” 刘会计看着他,“能想什么办法?村里家家户户都住满了人,难道让他跟12队的老于一样,跟我六叔作伴,睡牲口棚去?” 说着便将身子转向另一边看着黄保管员,“那他不跑才怪。” 黄保管员抬起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他的宅基地不是批下来了吗,要不,赶紧帮他把房子建好?” 杨队长转头看着他,“黄老四建房子花了多少钱?” 黄保管员掐指一算,“土坯是自己打的,泥浆也是自己调的,算上木头、人工,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总共花了368块5。” 刘会计微微一惊,“呀,比去年刘德全家里建房还多花了30块?” 黄保管员点点头,“有些东西涨价,建房就贵了。” 刘会计正要说话,杨队长在一旁对着黄保管员说道,“建个土墙屋都要3、4百,小陈就上次卖甲鱼肉赚了几十块,当天就买回来一堆东西,恐怕现在手头上又是干干净净,他拿什么盖房?伱借钱给他?” 又转头看向刘会计,“还是你借?” 刘会计毫不犹豫将头一摆,“我没钱。” 黄保管员嘿嘿一笑,小声说道,“我这里两个主意,要么大队部借钱给他,先把房子建起来。反正小陈拿两份工分,不怕还不起,最多两三年就还清。” 杨队长瞟了他一眼,“你以为大队部很有钱?水利、鱼苗、猪苗、春耕、种子、化肥、农具修理换新,哪样不要钱?虽然现在是承包到队,小队自主结算,可有些小队钱不够就只能去找大队借。找大队借钱盖房?亏你想得出来。” 黄保管员,“那就另一个办法,小陈是大队部的统筹工,让大队部给他安排个宿舍,把他调走,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这回刘会计说话了,“大队部就一个院子,大大小小的家伙什都在那里放着,一直是张连长带着直属民兵班的人在值班看守,给他安排在那里住,出了事算谁的?” 然后脸色一摆,“再说了,等小陈搬到大队部,就一个户口留在6队?你就不怕他转眼就搬去5队?生产大队内部,可不管你户口落在几队!到时候人跑了算谁的?” 黄保管员两手一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没办法了。” 这时杨菊端着一只碗走了进来,勉强笑了笑,“这是刚蒸好的丸子,你们尝尝。” 将碗放到桌上,便低着头走了出去。 黄保管员看了看她的背影,转过来对着杨队长小声说道,“还气着呢?” 对面刘会计叹了口气,“明明考了第一,却不让她去学兽医,肚子里没气才怪。” 杨队长摆摆手,“不管她,过两天就没事了。” 黄保管员却也叹了口气,“黄莺也是,今天上午杀年猪都没过去,关在房里不出门。” 杨队长抽了口烟,皱着眉头说道,“女娃子怎么学兽医嘛?又不是当赤脚医生,要是学当医生,我绝对不拦她。” 终究这个名额还是没有落到两个第一名的头上。 刘会计咂咂嘴,没有吭声,反正这事儿跟老刘家已经没关系了。 人家第三名也是杨家的人,勉勉强强考了200分,去掉两个女生,就他分数最高,便将这个名额给了他。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竞争得过其他队的人,抢到去公社培训的两个名额。 要是抢不到,那就亏大发啰。 刘会计拿起一个豆腐丸子咬了一口,突然心里一动,转身对着杨队长说道,“老杨,知青没了,咱们可以往知青点掺人呐!” 杨队长和黄保管员一起看向他,“掺什么人?” 刘会计对着杨队长嘿嘿笑道,“你们看啊,小陈住在知青点,那是大队部安排的,现在是搬不走、离不开,小姜更不用说,她本来就是知青,更不可能让她搬,而现在又没有别的知青在,就形成了孤男寡女的局面。 所以,现在最关键的点,不是说把谁弄走、谁留下,而是怎么打破这个局面,让他们不再是孤男寡女。” 然后看向黄保管员,“你们家黄莺不是生气吗,简单啊,送她去知青点住,她爱学习,就天天跟着小陈学,能不能学到真东西、能学多少,就看她的本事,她要真有能耐,把小陈掏空,那以后别说兽医,广播员、电器修理员、厨师,什么不能干?!” “着啊!” 黄保管员一拍大腿,咧着嘴呵呵笑道,“这是什么?对,愚者千虑必有一得,难得你老刘开窍啊!” 刘会计一张老脸立马就垮了下来,“什么话,我一直比你聪明好吧。” 这种时候黄保管员也不跟他吵了,呵呵笑道,“对对,聪明聪明,就你聪明。” 随即看着若有所思的杨队长,笑道,“黄莺算一个,你家杨菊算一个,把她们两个送过去住着,就没问题了。” 杨队长缓缓点头,“嗯,这个主意不错。” 他突然嘿嘿一笑,正准备说什么,又脸色一变,干咳了两声,笑道,“那就这么办吧,眼下马上要过年了,等过完三十初一,初二就搬过去。” “初二就搬?” 黄保管员有些惊讶,“是不是太赶了点?搁以前,那些知青可是不到十五不回村的啊。” 杨队长轻声笑道,“既然是去学习,那就宜早不宜迟,早点过去早点学有所成嘛。再说了,早点过去人,也能防备他们出事。” 刘会计在一旁看着杨队长的脸色,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忽然笑道,“这样啊,两个也是教,三个也是带,我们老刘家的刘丹,年纪跟杨菊、黄莺差不多,这次考试也没太差,考了180多分,排第五呢,干脆也一起搬过去,就当是做个伴。” 杨队长脸色微僵,显然不太乐意,不过也没多说,毕竟杨家和黄家都有人过去,兽医的名额也落在杨家,要是连这点要求都拒绝,也太不近人情。 便轻轻点了点头,“嗯,行吧。” 这回黄保管员也察觉不对劲了,翘着二郎腿抽着烟,眼睛微微眯着,却在对面两人脸上不停打量。 片刻后,他心头一震,想到一种可能性,不禁暗骂两个王八蛋。 随即便站起来笑道,“那个,既然事情解决了,那我先回去做做黄莺的工作,那丫头倔得很,得劝,走了啊。” 说完就往外走。 杨队长还想客气一句,刚举起手,就看见老黄迈过了门槛,不禁有些奇怪,这家伙跟去救火似的,一个侄女而已,说一声就完了,还用得着劝吗? 没等他反应过来,刘会计也站起来往外走,“我也去劝劝我那侄女,刘丹她也倔,这孩子,我得说她两句,跟着老师学本事,可不能耍小性子。” 杨队长有点懵,刘丹耍小性子? 那丫头不是挺乖的么? 他眼珠微转,立刻猜到老刘和老黄的想法,不禁暗骂一声两个甲鱼蛋。 然后走到门口,对着厨房喊道,“菊儿、菊儿,过来,有事。” 杨菊赶紧跑出来,“来了。” (标题不许写脏话) (本章完) 第170章 还说不是敲山震虎 没能跟传说中的知青斗法,陈凡心头一股劲瞬间便泄得干干净净,然后酒劲一上来,便打起了瞌睡。 看看时间,还不到11点半,索性关上房门,躺床上睡了个午觉。 一觉醒来,已经是一点钟。 他这才穿好衣服出门,骑着马嘚儿嘚儿跑到10队。 糖稀不贵,才两毛五一斤,比7毛8一斤的白糖便宜了不是一点半点。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陈凡索性买了十斤糖稀,用罐子装着,骑着马抱回来。 有了糖稀,就可以做米花糖等年货,用不完的还能冲糖水,或者直接吃。 糖稀的甜度没有糖高,舀一勺子直接吃一口,甜而不腻、沁人心扉,陈凡小时候就经常偷着吃。 等陈凡回来,姜丽丽立刻到厨房去忙碌,他也主动过去帮忙。 米花糖、芝麻糖这些东西都好做,用糖稀拌匀等凝固就行。 京果条、猪耳朵、小麻花和雪枣这样的炸货就麻烦了,姜丽丽倒了整整两斤油,在大锅里炸。 这些油都是陈凡出的,反正他油多,11斤油够城里普通人家吃两年,平时姜丽丽做菜也很省油,想着一年就过一次春节,便顺从陈凡的意思,奢侈一把。 而且这些东西是给他准备招待过来拜年的客人的,总不能用人家姜丽丽的油吧。 炸着炸着,陈凡突然有点嘴馋了,对着姜丽丽问道,“谁家有莲藕?” 姜丽丽鼓鼓腮帮子,不好意思地说道,“应该家家户户都有,本来知青点也发了莲藕的,我没要,就被其他知青分了。” 陈凡嘴角微抽,很遗憾那些知青今天没过来,不然肯定要让他们知道做人应该要厚道,不能随便欺负人! 姜丽丽看着他,“你要莲藕干嘛?” 陈凡,“我想炸点藕夹。” 两片藕片中间夹着肉馅,外面再裹一层面粉,放到油锅里炸熟,便是好吃的藕夹,是云湖人过年必备的年货。 姜丽丽抿抿嘴,尴尬地笑了笑,“那只能去找别人家换一点。” “没事。” 陈凡咧嘴笑道,“我去杨队长家里讨一点就行,反正要的也不多。顺便找他借一张渔网,抓点小鱼炸小鱼酥。” 小鱼酥是用不超过10厘米长的小鱼,去头、去内脏、去鳞后清洗干净,用盐腌制后放到篮子里沥干水分,再放到油锅里炸,炸到鱼肉和鱼骨都酥脆,捞出来放凉,要吃的时候,再用低温油过一遍就能吃。 最好吃的是两三厘米长的那种鱼苗,咬一口满嘴酥香,吃鱼不吐骨头,味道真是绝了。 除了藕夹和小鱼酥,陈凡还想做一道炸素丸子。 也就是萝卜、胡萝卜、白菜、青菜等蔬菜混合面粉,加调料拌匀,然后过油炸,也很好吃。 如果想要更好吃,也可以在里面加一点点肉,口感更润。 嗯,这个待会儿再说,先去抓鱼。 回房看看时间,还不到3点钟,便出门往杨队长家走去。 不一会儿到了队长家里,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香气,陈凡耸耸鼻子,大声笑道,“队长,准备年货呐。” 杨队长看见他过来,立刻笑容满面地招呼,“来啦。” 陈凡笑着点点头,“啊。” 随后杨队长对着杨菊招招手,“端碗丸子过来。” 陈凡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就过来借点东西。” 不过杨菊已经飞快地跑去厨房,很快就端回来一碗丸子,里面一大半都是珍珠肉丸,只有少数几个豆腐丸子和萝卜丸子。 杨队长一看,脸色都僵住,心里暗骂了一句,臭丫头这时候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 随即笑容不变地招呼陈凡入座,“先吃点东西再说,这是小菊做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杨菊都已经将碗递到面前,陈凡推脱不过,只得接到手里。 不过他感觉杨菊今天有点怪怪的,不仅手有点发抖,脸色还通红,连耳根子都红了,该不会发烧了吧? 便赶紧说道,“队长,我看小菊脸色不对啊,要不去大队部找张大夫看看。” 杨菊一听,嗖地一下就转身跑了出去。 杨队长脸色微僵,随即呵呵笑道,“没事没事,可能是一直在厨房忙,有点热。” 说着指了指陈凡手里的碗,“趁热吃,趁热吃。” 陈凡只能拿了个丸子丢到嘴里。 嗯,有点咸了,其他还好,毕竟是肉。 杨队长抽出烟杆,一边填烟丝,一边笑着问道,“你刚才说要借东西,借什么东西?” 陈凡,“唔,借一根藕,还借一下渔网,我想去网点小鱼,做炸鱼酥。” 杨队长“哦”了一声,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没问题,待会儿拿给你。” 顿了一下,他抽了口烟,又说道,“小陈啊,跟伱商量个事。” 陈凡看了看他,“您说。” 杨队长,“是这样啊,你现在住的地方呢,是知青点。” 陈凡眼珠微转,“啊,我知道啊。” 杨队长笑了笑,“我知道你知道,不过呢,有个情况你不知道。本来知青点有6个知青,除了小姜之外,还有5个本地知青,不过呢,今天他们过来说,都在镇上找到接收单位,所以明年就不来了。” 陈凡眨眨眼,“嗯,所以呢?” 杨队长咂咂嘴,“他们不来,知青点就只有你跟小姜两个人,孤男寡女生活在一个院子里,这个影响不好,你知道吧。” 陈凡吃着丸子,不吭声。 杨队长见他不说话,便继续说道,“不是我危言耸听啊,你可以去找人打听打听,就在前两年,南边的红星大队就出过一个事,一个三年的女知青,和一个刚下乡不久的男知青好上了,然后一来二去的吧,就怀上了。” 陈凡一听,顿时吓了一跳,赶紧放下碗,摆手说道,“队长队长,我没有啊!” 杨队长对着他招招手,示意稍安勿躁,笑道,“我知道你没有,你先别着急,我就是跟你讲讲反面案例。” 陈凡将嘴里的东西咽下,感觉有点发苦。 好家伙,我就过来借个渔网,你就要对我敲山震虎吗? 还是杀鸡儆猴? 杨队长抽着烟,“总之,这件事当时闹得挺大,女方家属去男方家里闹,男方家属说女方不检点,女方当然不服气,闹得哟,最后是一地鸡毛,还惊动了县知青办和団县委。 捅到了上面,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最后勒令他们五年不许回城,全县通报批评,到现在他们还在红星大队待着养娃呢。 这就算了,主要是连累红星大队丢尽了面子,社员们都不敢抬头见人。你想想,那红星大队上上下下都抬不起头,那两个人能好到哪里去?” 还说不是敲山震虎?! 陈凡立刻表态,“队长您放心,我一定规规矩矩,保证不犯错误。” 杨队长呵呵笑了笑,“对于你,我是相信滴,只不过,毕竟孤男寡女,人言可畏呐。” 陈凡眨眨眼,迟疑地看着他,“那,您的意思是?” 杨队长笑道,“你放心,我们小队部已经开过会了,商量出一个解决办法。” 陈凡直着眼睛,“什么?” 杨队长嘴里叼着烟杆,吐出一口烟雾,“安排3个人到知青点去住,这样你们就不是孤男寡女了。” 陈凡嘴角微抽,呵呵干笑两声,“真是个好办法。” 同时心头一片昏暗,完了,二人世界就此宣告结束。 (本章完) 第171章 理想远大 陈凡一手提着一米多长的莲藕,一手拎着渔网,闷闷不乐地回到知青点。 他对现在的生活其实挺满意的,每天去大队部上班,回来后就和姜丽丽配合着劳动,各种家务活也都被姜丽丽包了,自己想动了就做点手工活,不想动就在房间里窝着看书。 没人追着屁股后头要他交任务,也不用担心哪天突然失业生活没了着落,更没有房贷、养老的负担。 除了没有电视、手机、电脑,小日子过得比穿越前还舒服。 尤其是在落了户口、拿到宅基地证之后,更是没有半点生活压力。 只要熬过这几年,等恢复稿费制度、生产队解散,自己就可以搭上八十年代文学起飞的快车,去城里舒舒服服地当个高收入的作家。 真是想的比长的还美。 但是现在,美好的生活即将结束。 孤男寡女?派三个人来? 呸,还不就是看他日子过得太舒坦,给自己找麻烦来的。 等杨菊、黄莺,还有那个叫刘丹的过来,姜丽丽还能不避讳她们,帮自己打扫家务、做饭? 陈凡不禁一声长叹,果然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刚过几天好日子,就有意外状况发生。 姜丽丽在厨房里听到动静,便走了出来,看到他走到跟前,笑着正要说话,却看见陈凡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再看看他手里的莲藕和渔网,不禁有些奇怪,这不是借到东西了么,怎么又不开心了? 当即问道,“你怎么啦,好像不太高兴?” 陈凡抬起头,轻叹一声,“没事,大约是刚才在队长家里吃了两个珍珠丸子,有点咸,齁着了。” 姜丽丽嘴角微抽,忍了几下,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吃个丸子都能这样,太逗了。 陈凡抬起眼睛皮,咧嘴笑道,“说个让你开心的事。” 姜丽丽抿着嘴笑道,“什么?” 陈凡回头看了一眼,转过身来,正色说道,“杨队长说,以后别的知青不来,这个院子里就只有咱们两个,孤男寡女容易招人闲话。” 姜丽丽一听,先是脸色一红,等她想明白,脸上的笑容飞快消失,情不自禁低下了头,一颗心嘭嘭跳个不停。 然后就听见陈凡继续说道,“所以呢,他跟刘会计和黄保管员开了个会,想出一个馊主意,让杨菊、黄莺和刘丹也住进来。” 姜丽丽猛地抬起头,满脸愕然。 不是要把他们分开? 陈凡故作轻松地耸耸肩,笑道,“我看杨菊和黄莺干活儿都挺利索的,应该可以帮你分担不少,所以说是个好消息。就是不知道那个刘丹会不会是个懒虫。” 姜丽丽这时还没反应过来,喃喃说道,“刘丹也很勤快,不懒的。” 这年头村里可没有懒姑娘,否则嫁都嫁不出去,顶多就是不爱收拾自己而已。 说完之后,她才眨了眨大眼睛,“她、她们过来这里住?” 陈凡点点头,笑道,“回头伱可以给她们分配任务,一个扫院子,一个管菜园,还有一个就负责喂猪马羊,你自己就喂小鸡仔和狗狗,看看,是不是能轻松很多。” 姜丽丽又低下头,“我可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就是劳动分配嘛,难不成她们只住这里不干活儿?” 顿了两秒,陈凡嘿嘿一笑,说道,“不过呢,她们要初二才能搬过来,所以这几天,咱们还得继续忙活。” 姜丽丽抬起头,勉强笑了笑,“也不忙的。” 陈凡举起手里的莲藕,“谁说不忙,咯,把这个洗干净切了,不过别切太多,主要怕肉馅不够。” 然后又举起手里的渔网,“我先去打一网鱼,看看有没有收获。” 姜丽丽接过莲藕,扯着嘴角笑了笑,看着陈凡拎着水桶出了院子,愣了好一会儿神,才转身进厨房。 陈凡撒了几网,抓了大半桶大大小小的鱼,拎回去交给姜丽丽处理,自己则去大队部上班。 在广播站里,站着马步练了一个小时的毛笔字,然后便下班回家。 看看,带薪上兴趣班,这样的工作去哪儿找? …… 回到知青点,姜丽丽也做得差不多了,看见陈凡回来,立刻加快速度,“马上就好了,我把油盛起来就做饭。” 此时她的心情已经平复许多,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来人就来人吧,这里不是自己的家,自己做不了主,也只能听之任之。索性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这几天还是快乐的。 陈凡走近瞧了瞧,“嚯,还真不少。” 除了那些甜点年货,她还做了一点珍珠丸子和蔬菜丸子,再加上炸的小酥鱼,摆了满满一大桌。 随即脱掉棉袄递给姜丽丽,说道,“帮我把棉背心拿过来,今天晚饭我来做。” 姜丽丽抱着衣服,惊讶地看着他,“你来做?” 陈凡笑道,“今天过小年嘛,咱吃点好的,然后等过大年的时候,再吃顿大的,一年就这么一两回,等过完年以后,又要过苦日子咯。” 说着便撸起袖子准备开工。 姜丽丽忍不住笑道,“要是你说的是咱们平时吃的那种,那可不是苦日子,在别人家看来,过年都不一定有这么丰盛。” 陈凡挥挥手,“那算什么过年,以后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快点,麻利的,待会儿冻着我了。” 幸好厨房灶里的火烧得正旺,否则他还不敢脱衣服,外面雪还没化呢。 姜丽丽一听,赶紧跑出去给他取棉背心。 拿来背心给他穿上,又围着他前前后后地忙活。 陈凡也化身大师傅,只管在灶头做菜,切洗都有姜丽丽。 两人配合无间,很快就做出一桌好菜。 将炸过年货的油盛到碗里,就着沾满油的大锅,做了一条酱焖鲤鱼,加一点萝卜丝进去,香气四溢。 再用做了鲤鱼的锅炒一盘腊肉白菜,沾上鱼肉的鲜香,味道更浓。 最后再做一个青菜蛋汤清口,开饭。 陈凡端着饭碗,一边吃饭,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小姜,问你个事儿啊。” 姜丽丽看了看他,“什么事?” 陈凡,“要是哪天你不做知青了,你最想干嘛?” 姜丽丽一听这话,不禁有些失神,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低着头笑道,“以前有个老知青跟我说过,像我这样的人,没有7年不能‘毕业’,我现在才3年,还早着呢。所以这个问题没想过。” 陈凡抬起头看着她,“我不信,你肯定想过。” 姜丽丽苦笑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真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有些涣散,“这几年,我脑子里每天都是爸爸妈妈还有姐姐怎么样了,能不能吃饱穿暖,有没有受委屈。除了他们,就是想着怎么保护好自己,哪有时间想别的呀。” 陈凡嚼了两口,将嘴里的饭菜咽下,顿了两秒,才看着她说道,“那以前呢?我是说,出事之前。” 姜丽丽沉默片刻,低着头抿了抿嘴,勉强笑道,“我爸爸妈妈都是华东纺织工学院毕业的,当年我还在念书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考上他们念过的大学,不过,估计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华东纺织工学院? 陈凡有点懵,这是什么学校?在哪里? 姜丽丽抬起头,看见陈凡的眼神,便笑道,“就是现在的上海纺织工学院。” 陈凡抿嘴微笑,依然不知道。 姜丽丽一看他还不知道,心里便有点不舒服了,立刻给他解释,“你别看这所学校不出名,来历可不小,最早能追溯到1912年张骞创办的南通纺织染传习所呢,……” 陈凡听到张骞,顿时明白了,原来是东华大学啊。 这所学校确实挺牛的,据说全世界纤维加工量一半以上的相关人才都跟这所大学有关。 再看姜丽丽,理想远大啊。 说到曾经的梦想,还有父母生活过的学校,姜丽丽似乎也忘了所有不开心的事,不时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本章完) 第172章 第一课 2月12日,腊月25,星期六。 腊月25不是重点,星期六也不是关键。 重点是,今天卢家湾生产大队兽医培训班第一期开课了! 都快过年了还开课,陈凡对此只能表示大队部和学员们的学习激情真高。 或许跟学员们没关系,他们只有听话的份。 大队部会议室改成的临时教室里,陈凡翻着花名册,“内个,我先点个名啊,点到名字的,就站起来喊到,听明白了没有?” 所有人不太整齐地齐声喊道,“明白。”“听到了。” 回答不一样,意思一样就行,对这些只能说认识字的孩子,陈凡也不能奢望太多。 哦,差点忘了,他自己也是个“孩子”,刚满16岁呢。 不要脸地装了一把嫩,然后开始点名,“1队的,周旭光。” 一个13岁的小男生立刻站起来,“到。” 陈凡咂咂嘴,他说是12到16岁,还真选了个13岁的过来,得嘞,慢慢学吧,反正公社兽医站不可能接收这么小的学员。 继续点名,“2队的,高兴安。” 这次站起来的人看上去有点大,虽然个子不高,但骨架挺宽。 陈凡打量他两眼,再看看花名册,“你今年16岁?” 高兴安咧着嘴呵呵呵地笑,“老师,我今年16,过完年就17了。” 陈凡点点头,心里犯着嘀咕,该不会是谁把年纪改小了吧?这看上去像是25的,面相也太着急了些。 这可不是他瞎猜,这年头改年龄的事很常见。 为上学的、为招工的,也有为当兵的,年龄超了没关系,找大队部管户籍的改个数字就行,都是沾亲带故,人家一般也不会拒绝。 陈凡抬起手,示意他坐下。 得,管他改没改,反正能跟得上学习进度就行,跟不上那可不能怪自己。 下一个,“3队的,黄刚。” 又是一个男生。 哦,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的,今天过来的人,全部都是男生,一个女孩子都没有。 陈凡继续点名,“4队的,黄志昊。” “5队的,肖义民。”“6队的,杨志军。”“7队的,叶平。”“8队的,张文忠。”“9队的,吴凤文。”“10队的,苏广林。”“11队的,李正群。”“12队的,候向林。” 会议室外面,几个人挤在窗户外看热闹。 杨书记咧着嘴笑道,“嘿嘿,小陈看上去还有个老师的样子啊。” 叶树宝点点头,“是挺像模像样,比村小的肖老师还像个样子些。唉,他以前不会当过老师吧?” 肖烈文晃晃脑袋,“这谁说得准,反正他以前的事是丁点都不记得。” 张长江两眼一翻,“管他当没当过老师,现在像个老师就行。” 张文良探头探脑,“哟,他还有教案呢,第一课就在讲要学的东西有哪些,还给他们制定学习计划,这个好这个好。” 唯一一个不高兴的就是杨兴秀,“你们也太过分了吧,一个女生名额都不给?我跟你们说,要是公社妇女主任下来检查,看见兽医班一个女生都没有,我可不担这个责任。” 杨书记转过头,没好气地说道,“这些都是小队长报上来的,我们连问都没问过,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杨兴秀可不管说话的是她爹,“怎么没关系,人是伱在管,他们明目张胆的作弊,能说跟你没关系?” 张文良有些好奇,“怎么作弊啦?” 杨兴秀,“我知道你们都学6队用考试选人,一个小队多的十几个,少的也有5、6个人报名考试,可结果呢?有的明明是女生拿第一,这里却全是男生,上面查下来,你们让我怎么说?” 张长江干咳一声,“兴秀啊,这是选兽医,不是选赤脚医生,你自己说说,哪里的兽医是女的?别说全公社,就是整个孤峰县,也没有一个女兽医啊。” 杨兴秀还是不服气,“我们县没有,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64年的年画还是兽医姑娘呢,能说妇女就不能干兽医吗?” (兽医姑娘年画) 张队长他们一听,顿时不说话了。 人家报纸上和年画都在宣传兽医姑娘,他们还能说什么? 还是张文良主动揽锅,指着里面轻声说道,“这里面都上课了,现在也不好换人吧?再说了,生产队里基本上都是大牲口有病了才去看,弄个兽医姑娘,怎么压得住那些猪牛马?” 杨兴秀憋着一肚子火,“总之这事就办得不地道。” 知女莫若父,杨书记抽着两口烟,眯着眼睛问道,“是不是谁跟你说什么了?” 杨兴秀看了老爹一眼,沉默两秒,叹口气说道,“张翠娥为了考试,这么冷的天,却看了一整晚的书,第二天早上又接着考试,弄得人都感冒了。结果考上了第一名,却被肖义民顶走,她能不生气吗。” 张文良咂咂嘴,“原来是这丫头,她也真够倔的,让她不要考,她非要考。” 其他人也满脸无奈。 张翠娥是5队张家中间辈最小的丫头,论起来,还要喊张文良一声三哥,性子也随张家人,就爱认死理,这回换走了属于她的名额,她不生气才怪。 只不过现在木以成舟,不可能再把这丫头塞进去,也于理不合,也就只能将错就错了。 陈凡站在黑板前,一点点地给大家梳理知识点,“你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背熟《乡村兽医培训手册》上面的主要内容,并在两三个月后的毕业考试中拿到《乡村兽医证书》。 不过,能去参加公社兽医培训的人只有三个,包括我自己在内,等正月十五,我们所有人都来一次兽医考试测验,题目我会请张队长去找公社兽医站的周站长出,咱们来一场公平比试,成绩最高的三个人,才有资格去公社学习。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现在你们先把兽医手册的知识要点记下来,未来20天,我们将围绕这些知识要点进行学习。” 所有人都立刻拿出纸笔开始记录,他们心里都憋着一股劲,一定要拿下两个名额中的一个。 虽然陈老师说他也会参加考试,但是没人认为自己能考得过他,没见现在都是人家在上面讲课吗,所有知识都是跟人家学的,怎么考得过? (本章完) 第173章 求上门来 一堂课直接上了100分钟,陈凡将所有的要点讲解一遍,让这些人心里都有了底,知道自己要学的是什么内容,该从哪里着手学习。 眼看快到9点,陈凡也要回广播站关广播机,便宣布下课。 拿着讲义夹出去,脑子里叮叮想了两声。 这几天他除了本职工作之外,每天都在练习武术、端枪、书法、兽医这些技能,偶尔会去捏捏陶坯、画个素描、做几顿饭,每天都有经验值入账,不过如果不是升级的话,也不会有提示音。 此时“叮”了两下,显然是有两个技能升级了。 打开技能板一看,教学技能升到了lv4(10/200),兽医升到了lv3(5/100)。 他不禁愣了一下,没想到讲一堂课,会有两个技能同时升级。 这算不算一箭双雕? lv3就算是正式工水平,所以现在自己可以算一个合格的兽医了? 就在他走到后院,准备上楼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一个人。 这时候陈凡正在神游物外呢,一个人蹦到面前,便吓了一跳,赶紧后退两步,再等看清,原来是一个14、5岁的女生,一张脸还没有巴掌大,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眼里满是倔强。 陈凡眨眨眼,“你,谁啊?” 那女生突然对着陈凡九十度鞠躬,然后也不直起身来,弯着腰说道,“陈老师好,我叫张翠娥,今年14岁,初小毕业,这次考试我考了276分,是5队第一名,我想跟您学兽医。” 陈凡被她给整懵了,随即反应过来,这分数挺高啊,比黄莺和杨菊还高。 愣了两秒,才笑道,“不是,这个兽医班虽然是我提的,不过名额都是你们小队定的,不关我事啊。” 张翠娥这时才直起身,气鼓鼓地说道,“他们说话不算数,明明说好谁拿第一名就让谁学兽医,结果我考了第一名,他们却让第二名去。” 陈凡嘴角微抽,这小姑娘有点倔啊。 然后又耐心地解释,“我呢,只管教,人选是小队定的,所以如果你想参加兽医班的话,就需要伱们张队长同意,而且要把肖义民换掉,因为我教不了太多人,人太多的话,会影响到学习效果,到时候可能没人能拿到兽医证。我这么说,你明白没有呢?” 张翠娥低着头,嘴巴噘得老高,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哭腔,“我明明考了第一名,他们说话不算数。” 陈凡无奈了,回头看了看,一个人都没有。 也对,这里是后院,除非大声喊,否则前面的人不可能听到。 再看看这个小姑娘,陈凡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她很不服气,不过还是没有大吵大闹,否则的话,刚才讲课的时候就可以过去,或者等自己从教室出来,也可以就在前院当着所有人的面争论,可是都没有。 所以说,这个小姑娘并不是要闹事,而只是单纯的想听课。 张翠娥抬起头看了看陈凡,小声说道,“陈老师,我就在角落里听,保证不说话,可以吗?” 陈凡看着她,沉吟两秒,问道,“问你个问题,为什么你一定要学兽医呢?” 张翠娥脸色红了一下,低着头不说话。 陈凡又无奈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过了好几秒,张翠娥才小声说道,“我、我想学一门手艺,不想一辈子种地。”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或者说,这年头全国的农民都是这么想的。 老话说得好,“荒年饿不死手艺人”。老百姓的想法非常淳朴,学一门手艺傍身,不仅能养家立业,还能传给子孙。 这时陈凡也醒悟过来,难怪生产队对他这个“潜力”兽医如此重视,恐怕他们重视的不仅仅是兽医,更是自己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将这门技术教出去。 说句不好听的,学会这门技术,以后就算这里遭了灾荒,大家出去要饭,有本事在身的人,也能过得比普通社员强十倍。 陈凡缓缓点头,想了一下,抬手指了指楼梯,“我的广播机还开着,马上到时间了,咱们上去说。” 说完就往楼上走。 张翠娥顿时眼睛发亮,快步跟在他身后。 到了广播室,陈凡拉开椅子坐下,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 等张翠娥坐好,他才说道,“所以你就是想学一门技术,而不是说一定要学兽医?” 顿了一下,又笑道,“这个问题你可以先好好考虑一下,不需要马上回答。” 张翠娥听到这话,脸色不禁有些犹豫。 她毕竟还只是个14、5岁的小姑娘,这辈子别说去外面,连公社都没出去过几次,见识可能连后世的小学生都不如,面对这种人生选择题,有所犹豫也很正常。 陈凡也不着急,等9点钟一到,上午的广播结束,麻利地将广播机和收音机关掉,才笑着说道,“你考试能考276分,这个成绩都可以考上初中了,而你只是初小毕业,可见你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好孩子。” 张翠娥瞟了他一眼,不禁鼓了鼓腮帮子,心里默默念叨,你不也才16岁么,也就比我大了一两岁,还叫我孩子? 不过现在陈凡在她眼里,已经是老师的身份,便不敢还嘴。 陈凡拿着自己的水壶喝了口水,看着她继续说道,“坦白说,虽然这次的名单是各个小队自己报上来的,但是就我自己来说,我也不赞成女孩子学兽医。” 张翠娥顿时满脸失望,看着他说道,“你也看不起女孩子?” “不不不不不。” 陈凡赶紧否认五连,正色说道,“不能说看不起女孩子,而是从先天条件来说,术业有专攻,有些工作女生比男生更合适,比如说护士、会计,女孩子的性格更仔细,做这类工作就更有优势。 而兽医呢?一天到晚跟牲口打交道,臭烘烘的也就算了,很多时候给牲口打针、灌药,都要压着牲口去做,而女孩子的力气相对比男人小,所以做这类工作的时候,就会比男生稍差一些。” 说着笑了笑,“当然,肯定也有比男生力气还大的女生,不过你看看你自己。” 他指了指张翠娥,“细胳膊细腿的,力气比得过肖义民吗?” 张翠娥低着头不说话了。 (本章完) 第174章 捡了个人 看见张翠娥满脸黯然,陈凡也没有一味打击,转而说道,“这样,我有个建议,你先听听看,怎么样?” 张翠娥抬头看了看他,脸色依然颓丧,“哦。” 陈凡笑道,“不管是学兽医,还是做会计、护士、医生,或者其他任何职业,文化都是基础,不学好文化知识,连李先生的书都看不懂,这个道理,你同不同意?” 张翠娥歪着头想了想,用力点头,满脸认真地说道,“同意。” 陈凡嘴角微抽,点头笑道,“同意就好。” 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虽然你考试得了高分,甚至可能是卢家湾的最高分,但是,这只是小学的毕业考试试卷,如果是小升初的升学试卷,难度又会更高一些,那时候伱能考多少分呢?” 不等张翠娥说话,他一口气把话说完,“就算你能通过小升初的考试,后面还有初中、高中的学习内容。为什么南湖公社那么大,却没有几个优秀的兽医? 那是因为兽医书里的很多内容,都是高中阶段,甚至大学阶段的知识点,如果你的文化基础不够扎实,就算可以学兽医、拿到兽医证,也不过是和其他兽医没区别的乡村兽医而已。 或许可以满足你的愿望,不用一辈子都种地,可以当上生产队的统筹工,但是依然逃不过跟农村打交道。” 陈凡喘了口气,见张翠娥两眼茫然,不禁嘴角微抽,脸上浮现一抹苦笑。 得,还是讲的太远,超出了这个小姑娘的想象范畴。 又拿起水壶喝了口水,便直接说道,“我的建议就是,你现在年纪还小,只有14岁,不妨多学一点基础文化知识,如果你能坚持学完初中、高中阶段的课本内容,到时候,如果你还想学手艺,我一定教你一门手艺,怎么样?” 看见张翠娥的眼睛渐渐亮起来,陈凡笑道,“我这里可不是只有一门兽医哦。” 说着拍拍广播机,“看见没有,电器修理,只要你能学完高中课程,你想学的话,我就可以教你。做个广播员,是不是比做兽医强多了?” 张翠娥两眼放光,“真哒?” 陈凡呵呵笑道,“还是那句话,学完高中的课程,什么都好说。” 他心里也在暗暗发笑,她要是真能学完高中课程,那时候也早已经恢复高考,比起上中专、上大学,区区一个广播员,算得了什么? 这一招就叫做“拖”! 张翠娥连连点头,“好。” 顿了一下,她又五官挤成一团,愈发显得脸小,“可是,陈老师,我没有中学的课本,而且,也没有老师可以请教。” 她说着低下了头,“小学的我还能自学,中学的我去南湖中学看过,听都听不懂。” 言下之意,听都听不懂,更别说看书自学了。 陈凡笑了笑,说道,“没事,我那里有中学的课本,回头给你带过来,你抄完了再还给我。课本先自己看,能学多少是多少,实在学不会的,你可以来问我。” 听到这话,张翠娥开心得跳起来,然后深深鞠躬,“谢谢陈老师。” 陈凡笑着摆摆手,“没事了的话,就先回去吧,下午我给你把初一的课本带过来。” 张翠娥又鞠了一躬,“谢谢。” 这才连蹦带跳地离开。 陈凡笑着摇摇头,开心了就笑,不开心就哭,还真是个孩子。 反正他空闲时间不少,每天抽点时间,指点一下张翠娥也费不了多少事。 若是有其他人也想学怎么办? 简单,就让张翠娥去教,谁要是能超过张翠娥,才有资格接受他的指点,总之一句话,他只管教一个人,谁落后了也只能怪自己不努力,怪不到他头上。 不立下点规矩,还真当他是活菩萨,有求必应呐?! 而且这样一来,也能堵住其他人求到他面前学艺的可能,不管是谁,先把文化知识学好再说。 只怕等把文化基础学好,人家也看不上他咯。 不过也不影响对他感恩戴德。 …… 陈凡算盘打得叮当响,优哉游哉地跑回知青点。 先不忙着吃饭,拿着铁锹、拎着两只箩筐,到后面去开窑取炭。 将土窑上面的泥土全部掀开,立刻露出里面黑色的木炭。 陈凡嘴角都咧到耳根后面,“嘿,竟然还真烧成了?!” 随即便开始大丰收,一根根长长的木炭用铁锹斩断,再捡到箩筐里。 这个土坑不小,挑了足足三担才全部清空。 将木炭全部放到靠近厨房的那间屋子里,陈凡到墙边的木板上,抱起几个陶坯放进箩筐,便挑着准备去后面烧制。 姜丽丽看见,不禁好奇地问道,“你不是说还要等上釉吗?” 陈凡停下脚步,回过头笑道,“碗碟壶锅这样的东西才需要上釉,这些是煤炉、炭炉和火盆,等烧好这一波,咱们也可以烤火咯。” 说来也是可怜,这么冷的天,尤其是到了晚上,都是零下的温度,屋子里没比外面暖和多少,顶多是没有风,却连个火炉都没有,全靠稻草和棉被保暖,以至于陈凡每天晚上睡觉和起床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等把这几样东西烧制好,以后就可以在屋子里烧炭炉。 当然不是烧炭那啥。 陈凡已经设计好了,他做的煤炉有一个出口可以接上竹管,将煤气导出屋外,把煤气的影响降到最低。 这种低温陶器不需要太长时间,中午封窑,等下午下班回来,东西便烧好了。 不过他没有立刻给自己和姜丽丽用。而是选在自己和姜丽丽中间的屋子做试验,将煤炉放在门口,接上几截竹管,隔了很远的距离,在窗户上开了一个小洞,将竹管伸出去,再将周围用纸封死。 之后又从鸡笼里抓了几只小鸡,放在箩筐里,提进这间屋子。 经过一个晚上的试验,第二天早上开门,小鸡仔依然活蹦乱跳,屋子里也没有什么煤气味,便正式宣告试验成功。 然后给自己和姜丽丽的房间各装了一个,有了这个东西,晚上果然暖和许多。 而且在煤炉上搁一只水壶,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有热水用,要喝开水的话,把炉门打开,水很快就烧开。 生活品质得到很大的提升! 可惜,生活品质再高,大年三十也得上班。 …… 2月17日,大年三十,星期四。 陈凡和前几天一样,将广播机打开,大喇叭里放着新闻,还有县里领导讲话的声音,随后便去给兽医班的学生上课。 其实现在也没什么可讲的,就是守在那里,看着他们背书。 甚至都不需要他盯着看,这些学生的学习态度是真好。 嗯,如果不好的话,回家就会挨揍,皮开肉绽的那种。 这可不比在学校上学,在学校读书,谁都知道没有前途,哪怕读到初中毕业也上不了中专、进不了工厂、当不了干部,自然没人重视。 可现在这个培训班,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乡村兽医”,只要能拼出来,一年就是3650个铁打的工分,谁敢不拼? 所以他只需要坐在前面,等哪个学生遇到问题,帮他们解答一下而已。 等到下课时间到,陈凡与这些年纪相当的学生们互相问候新年好,便回去广播室关掉机器,拿了东西走人。 不知不觉,天空中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上次的大雪还没彻底融化,现在再来一场大雪,大地上很快就是一层白色,倒是与今天的节日气氛相得益彰。 陈凡拍拍自己的布袋包,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里面有他托张文良从公社买回来的烟花爆竹,今天晚上,可以放个过瘾。 话说自己有多久没放过烟花了?二十年,还是更久? 就在陈凡放飞思绪的时候,一阵鸟鸣声由远及近。 陈凡立刻抬头,随即抬起左臂,每天都在外面辛苦工作的燕隼准确地落到他的手臂上。 看着燕隼,陈凡嘿嘿笑道,“今天有什么收获?” 燕隼动了动脑袋,“啾啾啾啾。” 听到它的话,陈凡眉头紧皱,“路上躺着一个人?在哪里?” 今天是大年三十,几乎所有人都在家里准备年夜饭,即便出门,也只在小队内部走动,怎么会有人躺在外面路上呢? 燕隼又是“啾啾”两声,突然振翅高飞,在他头顶盘旋了两圈,往远处飞去,陈凡赶紧追了上去。 不一会儿,沿着卢家湾的“主干道”,往公社去的方向跑了一阵,陈凡看见果然有一个人影躺在地上。 他加快速度跑过去,没有立刻把人扶起来。 不是他怕“扶不起”,而是有些病人不能随便移动。 《赤脚医生手册》他没有白看,尽管还没能激活医生技能,但也知道一些最基本的医护常识。 先观察了一下,这是一个女人,整个人趴在地上看不清脸,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旅行包,扑倒的方向是往卢家湾,看样子是从外面往里走。 随后将她翻过来,正准备去翻她的眼睛皮,顿时两眼呆住,“姜丽丽?” 然后又很快否定。 不,不是姜丽丽,而是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女人。 陈凡突然想起来,姜丽丽还有一个姐姐,看来就是她了。 (本章完) 第175章 兽医看病 陈凡赶紧检查,她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双目紧闭,却没有其他痛苦的表情,初步判断应该是低血糖晕厥。 再按压腕脉。 哦,忘了不会把脉,不过她这手可真够瘦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瘦成这个样子,若说没有营养不良,是个人都不信。 陈凡稍微用力,将她扶着坐起来,随即转身一拉,将她背在背上,又拎起旅行包,两手托着大腿,卖力地往家跑。 燕隼立刻冲天而起,啾啾啾地叫着,往知青点飞去。 这种情况去找张大夫也没用,先带回去再说。 客观的说,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陈凡基本可以断定张大夫的医术非常有限,大约与乡村兽医等同。 不会把脉、不会针灸,对病情的判断主要依赖于经验,然后根据经验照方抓药,或者打针。 比如他给陈凡开的药,就是治疗风寒感冒加退热发汗的方子,能够一贴去病,不是他医术高明,而是《赤脚医生手册》里面的方子对症。 可能还要加上这年头的药材效果是真的好。 如果换成另一种情况,比如无法判断风寒还是风热,他就……呃,人家也不会去找他,一般都自己熬熬就过去了。 只有熬不住的病人,才会去请他上门开药。在不能判断具体病因的情况下,面对这种重症,张大夫最常见的治疗方式就是打一针,药物用的也是这年头最常见的抗生素,“庆大霉素”。 年轻人可能没有听过庆大霉素,这是因为后来禁用了,或者是限制使用。 庆大霉素的“耳毒性”比较明显,曾经造成了很多患者致聋,尤其是小孩子,一针庆大霉素下去,导致终身致残的情况并不少见。 哪怕这个概率只有几万分之一,可放大到全国,如此大的人口基数,受害的也不在少数。 这个年代,像这种有副作用的抗生素不在少数,比如“四环素”也是如此,许多60后、70后的牙齿呈黄色或灰色,就是因为小时候吃多了四环素,才会形成“四环素牙”。 经典春晚舞蹈“千手观音”大家都知道。可是很少有人知道,21名聋哑舞蹈演员中,有18人是药物致聋,元凶就是氨基糖苷类抗生素,其代表是链霉素、庆大霉素和卡那霉素,其中又以庆大霉素使用最为广泛。 他也是因为喜欢这个节目,特意去搜了这些演员的信息,才了解到庆大霉素。 而在70、80年代,这种抗生素在全国范围内被广泛运用,外伤发炎来一针,感冒发烧来一针,肠胃发炎来一针…… 没办法,这个年代的药物条件真的非常非常有限,如果不用这些抗生素,病亡的人数会更多,而且是多许多。 相比之下,连副作用抗生素都没有的50年代、乃至更早的时期,情况更加惨烈。 面对这种情况,陈凡也只能感谢张大夫过来的时候自己还没发烧,弄不好自己可能会激活一门技能:唇语。 那他宁可不要。 所以要是他把姜姐姐带过去找张大夫,张大夫极有可能给她一针“庆大霉素”,然后碰上那几万分之一的概率…… 哦豁,完蛋。 不过,陈凡也不敢提醒张大夫,让他不要用这个。 这东西全国都在使用,救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命,他要是敢说这玩意儿有很大的副作用,能不能救人不知道,但是极有可能会把自己栽进去。 救人的前提是保护好自己,这事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更何况,现在也没有条件提供更好的替代药物,两权相害取其轻,如此罢了。 …… 一口气跑回知青点,陈凡气喘吁吁地进了院门。 姜丽丽听到动静走出来,脸上满是笑容,“回来啦,饭菜马上就好。” 话音刚落,她看到陈凡背上的女人,不禁愣了愣,这是谁? 陈凡大踏步走到她房间门口,“快过来,看看是不是你姐姐。” 姜丽丽顿时愣住,姐姐? 下一秒,她立刻往前跑去,可两条腿都软了,差点扑倒在地上。 打了个踉跄,姜丽丽连跌带撞跑到房门口,扶着门框进去。 陈凡正将姜姐姐放到一张空着的竹床上,用旅行袋做枕头,将她扶着躺好。 姜丽丽扑过来,一眼就认出是自己的姐姐,当即抱住她哭着喊道,“姐、姐,你醒醒啊,姐……” 陈凡抹了把汗,“你先别哭,去打盆热水给她擦擦,我去弄点糖水,她应该是低血糖。” 听到他的话,姜丽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赶紧站起来,慌乱地就要出去。 陈凡赶紧将她叫住,“等等。” 姜丽丽转过身,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直愣愣地看着他,“啊?” 陈凡走过去,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用力捏了捏,看着她,正色说道,“冷静一下,伱这个样子做不了事,姐姐肯定没事,一定要冷静,听见没有?” 姜丽丽喘着大气,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才呼出一口长气,脸上也有了一点血色,用力点了点头,“我、我冷静。” 陈凡又拍拍她的肩膀,“没事,有我呢。” 姜丽丽勉强扯了扯嘴角,随即深吸一口气,这才转身走出去,只是这时候的脚步稳了许多。 陈凡低头看了一眼姜姐姐,再次检查了她的气息和颈部的脉搏,凭借兽医的技能,感觉她应该没有大的问题。 憋笑。 这年头的兽医真的可以给人看病,而且有些兽医比赤脚医生还厉害,曾经江苏那边就有一位兽医转做赤脚医生,凭借过硬的医术,做到了镇卫生院院长的位置,而且一干就是二十年,直到临退休,上级才尊重他的个人意愿,将其调回到兽医局。 如今陈凡的兽医技能达到lv3,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兽医,也许给人治病还力有不逮,不过判断一个人是否处于危险状态,还是没问题的。 姜丽丽去打水的时候,陈凡也回房,冲了一碗红糖水,还在糖水里面打了个鸡蛋,将蛋花搅匀,便是一碗滚烫的蛋花糖茶。 端到姜丽丽房间,她正小心翼翼地给姐姐擦拭,头发、脸、手,所有沾了尘土的地方都擦干净。 陈凡端着糖茶过来,先放到一旁,“有点烫,冷一会儿再喝。” 然后走到床尾,脱掉姜姐姐的鞋袜。 姜丽丽看着他,不明所以。 陈凡抬头看着她笑了笑,“晕厥了可以按摩太阳穴或人中,不过这两个穴位都是重穴,我没学过穴位按摩,怕下手没有轻重,所以就给她按摩足底的涌泉穴,应该很快就能醒来。” 随即坐下来抓起两只脚放在腿上,一只手扶着双脚,另一只手用指节不轻不重地按压。 过了一会儿,姜姐姐突然呼出一口长气,幽幽醒来。 (本章完) 第176章 团圆饭 姜甜甜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到有个男人抱着自己的双脚,脚底也隐隐传来阵痛,不由得心里一惊,猛地翻身坐起,就要将脚抽回来。 陈凡赶紧握紧,看着她说道,“还没好,你先忍忍。” 姜丽丽见姐姐醒过来,顿时满脸惊喜,坐在床边抱住她,“姐,你吓死我了。” 姜甜甜看见妹妹,终于松了口气,正要说话,便听见妹妹说道,“姐,是小凡把你救回来的,他正在给伱治疗,你先忍忍。” 随即又被按倒在床上。 姜甜甜忍着双脚的不适,抬起头看了看陈凡,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故作镇定地说道,“谢谢你啊。” 陈凡对着她笑了笑,“没事,也是正好碰上了,看你跟小姜长得很像,猜你应该是她的姐姐,就直接带了回来。” 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再给你按摩几个穴位,你要是身体燥热,就说一声。” 嘴上说着话,手上却没停。 他也是第一次上手给人按压穴位,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难得有个试验对象,便先试试再说。 姜丽丽突然转过身,对着陈凡笑道,“小凡,谢谢你。” 陈凡呵呵一笑,说道,“看看糖水冷了没有。” 姜丽丽,“哦。” 赶紧起身走到桌子旁,捧起碗试了试温度,“应该好了。” 然后端到床前,扶着姜甜甜坐起来,“姐,快喝。” 姜甜甜这时候才看清楚陈凡的相貌,再看看妹妹,忍着脚上传来的悸动,捧起碗把糖水喝完。 一碗热糖水下肚,身体立刻被暖意包围,双脚不再感觉冷冰冰的,也不知道是糖水的作用,还是那双手的温度。 喝完糖水之后,又被姜丽丽扶着躺下,过了一会儿,姜甜甜明显感觉身体有些燥热,便小声说道,“有、有感觉了。” 陈凡转过头,“啊?” 姜甜甜红着脸,“就是燥热。” “哦。” 陈凡停止按压,握住她的双脚揉搓了十几下,将气血活开,又扯了扯十根脚指头,才给她把袜子穿上。 随后站起来说道,“小姜,你姐姐身上的衣服都弄脏了,先帮她换身衣服,我去做午饭。” 说着不等姜丽丽说话,就直接走了出去。 还顺手关上门。 等门关上,姜甜甜立刻坐起来,拉着妹妹问道,“他也是知青?来这里多久了?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这是她第三次来这里,前两次知青点根本就没有别人,更别说和妹妹关系亲近的。 而这个人明显和妹妹的关系不一般,却又不像是在谈对象,但是又比普通熟人亲近些,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妹妹一个人在这里下乡,本来就吃了不少苦,她绝对不允许有人伤害妹妹。 听到她的话,姜丽丽俏脸微红,嗔怪地小声说道,“什么什么关系,看你说的什么呀。” 随即站起来说道,“你先换衣服,我慢慢跟你说。” …… 陈凡在厨房一阵忙活,锅碗瓢盆叮当响,也听不见那房间里的动静。 今年大年三十,又正好姜丽丽的姐姐过来,算是亲人团圆,他便整了一大桌菜。 红烧鲤鱼一条,酸菜黑鱼一盆,还有回锅肉、粉蒸肉、红烧鸡块、蒸三鲜(鱼糕鱼丸木耳)、腊肉炒菜心,珍珠丸子、萝卜丸子、豆腐丸子上锅蒸热,又将藕夹、春卷、小鱼酥过油加热装了一盘,最后把炭炉上的砂锅排骨莲藕汤端上桌,总共十二个菜,这顿团圆饭就算齐活儿了。 这里很多东西都不是他自己准备的,而是兽医班的学生送给他的,比如做回锅肉和粉蒸肉的新鲜肉,被红烧的那只鸡,还有炸好的春卷、炸鱼,蒸好的丸子,12个人每人都有送礼物,不要还不行。 要是搁几十年后,陈凡感觉自己应该是网友们口诛笔伐的那种“黑心老师”。 不过连杨书记和张队长他们都让他收下,他也只能收下,给桌上加道菜。 饭菜上桌,这时姜丽丽的房门也打开,两姐妹都走了出来。 陈凡站在门口笑道,“刚刚好,过来吃饭吧。” 两人走到厨房,看见一大桌子菜,都满脸惊讶。 姜丽丽,“做这么多菜呀?太丰盛了吧!” 姜甜甜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刚才她听妹妹说了陈凡的事情,已经将来龙去脉都了解清楚。 但越是了解,就越是担心。 不是担心陈凡的来历,而是担心姜丽丽会喜欢上他。 虽然陈凡的来历还没查清楚,可是有这么大本事的人,来头能小得了吗? 万一真是什么大干部家庭出来的,能看得上她们这种家庭出身的人? 如果是家里出事之前,自己妹妹肯定是谁都配得上,可是现在,连普通工人、农民家庭恐怕都会嫌弃,更别说干部家庭。 她只怕牵扯到一起,最后妹妹会受伤。 只是在她的追问下,姜丽丽一直都在否认。 而陈凡看上去也坦坦荡荡,她也只能将心思藏起来。 陈凡擦了擦手,对着姜丽丽嘿嘿笑道,“也就今天一回,难得过年,当然要整点好的。” 随后又看向姜甜甜,“还没请教姐姐怎么称呼?” 姜甜甜回过神来,正要说话,却被姜丽丽抢了先。 她搀着姐姐的胳膊,呵呵笑道,“我姐姐叫姜甜甜,甜蜜的甜。” 陈凡张大嘴,看看她,再看看姜甜甜,转过脸对着她问道,“那你应该叫姜蜜蜜呀,为什么叫丽丽呢?” 姜丽丽鼓了鼓腮帮子,无言以对。 倒是姜甜甜笑了笑,一本正经地解释,“这个是父母起的名字,也寄予了他们美好的愿望。” 陈凡嘴角微抽,得嘞,这位姐姐不喜欢开玩笑。 随即便嘿嘿一笑,“哦,都挺好,都是好名字。” 转身从橱柜下面拎出一个坛子,正是张文良来那天,找杨队长借的酒,一坛5斤的酒还剩了一斤多,正好今天可以喝点。 又给姜丽丽和姜甜甜拿了两只空碗,往里面倒了一些糖稀,再用开水冲匀,端到两人面前,笑道,“女孩子就不要喝酒了,你们喝点糖水。” 顿了一下,又两手一拍,指着外面说道,“别人家吃饭都在放鞭炮呢,正好我也买了鞭炮,咱们放完鞭炮再吃。” 说着就跑了出去,先到房间拿出一挂两百响的鞭炮,挂到墙边的柴垛上,划燃火柴点燃,撒腿就跑。 早在他出去的时候,姜丽丽和姜甜甜就起身走到厨房门口。 看着忙前忙后的陈凡,姜甜甜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妹妹,“你现在和他搭伙,这么大一桌子菜,算谁的?” 姜丽丽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外面,听到姐姐的话,不禁低下头,“就是今天做了这么多,平时只有一两个菜。” 姜甜甜轻咬嘴唇,无奈地看着她,“那平时的菜呢,是谁出的?” 姜丽丽低着头,瞟了姐姐一眼,“他出的。” 姜甜甜还想说几句,可是看见妹妹的样子,又有些心软。 三年了,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妹妹笑得这么开心,自己能怎么办呢? 等到鞭炮声响起,她猛然惊醒,才凑到妹妹耳边,小声说道,“你也是大人了,对人对事,一定要多想想,三思而后行,知道吗?” 姜丽丽嘟了嘟嘴,“姐,他不是坏人。” 姜甜甜满脸无奈,“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坏人,否则他不会自己喝酒,让我们喝甜水。而且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姐会一辈子念着他的好。姐不是在说他的坏话,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受伤害。” 姜丽丽挽着她的胳膊,笑着说道,“放心吧姐,我知道的。” 不一会儿,鞭炮放完,陈凡颠颠地跑了回来,嘿嘿笑道,“吃团圆饭咯。” 两姐妹齐齐一笑,等他走到跟前,才一起转身进了厨房。 饭桌上,陈凡端起酒杯,举起来说道,“来,碰一个,新年快乐。” 两姐妹相视一笑,端起自己的糖水碗,“新年快乐!” (本章完) 第177章 四小经典 吃完饭,陈凡回房休息,姜氏姐妹则负责善后洗碗。 一觉醒来,陈凡用炭炉上的热水洗了把脸,顿时神清气爽。 他先到鸡笼里抓了两只学生送的大公鸡,又到存放杂物的房间拿了一只昨天刚烧好的小炭炉,挑出一担木炭,便准备去大队部上班。 为什么今天不是星期二? 如果今天是星期二,下午就可以不用上班了! 因为全国的广播电台都会在星期二的下午休息、检修设备,所以这天下午全国的广播员都可以不用工作。 陈凡怀着满满的怨念,走到姜丽丽房门口,敲敲门说道,“小姜,我把房里的炭炉烧起来了,你带姐姐去我那边吧,那里还可以听收音机。” 上次朱浩帮他弄到电线和插座,回来后他就抽了个时间安装好,收音机便可以正常使用。 姜丽丽站起来,正要说话,却又回头看了看姐姐。 姜甜甜立刻说道,“不用麻烦,我们在这里就行。” 陈凡指了指自己房间,笑道,“现在外面正下着雪呢,气温估计还不到0度,我那边炉子都升起来了,你们不去也是浪费,再说了,木炭都是自己烧的,又没花钱,也不用省这么点。” 顿了一下,又说道,“今天是大年三十,没人会过来。就算万一有人进来,你们在我屋里烤烤火,也没人会说什么。” 说完之后,也不等她们说话,他便挥了挥手,“我去上班了啊,待会儿见。” 随即便戴上斗笠,也不穿蓑衣和木屐,挑着担子大踏步走进风雪中。 看着陈凡消失在门口,姜丽丽回头看了看姐姐。 姜甜甜抿抿嘴,无奈地看着她,问道,“如果我不在,伱会不会过去?” 姜丽丽歪着头想想,皱着眉头说道,“如果你不来,他可能都不会点火炉,更别说招呼我过去。” 因为不需要,如果姐姐没来,她和陈凡应该都在各忙各的,用不着生火炉。 听到她的话,姜甜甜反而松了口气,笑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去那边坐坐,别浪费他一番好意。” 姜丽丽立刻喜笑颜开。 两姐妹其实只差了3岁,可是性格却相去甚远。姐姐稳重,妹妹活泼。只是经历过几番变故,现在姜甜甜难得一笑,心思愈加深沉,只在父母和妹妹面前才会露出笑容。 而姜丽丽的变化更是天翻地覆,在外人面前连笑都不敢笑,也不敢轻易开口说话,一天到晚都低着头。 此时院子里只有她们姐妹两个人,没有外人在,便也露出几分本性。 坐在陈凡的房间里,半掩房门,感受着火炉带来的温暖,却没有开收音机,只是一起说着悄悄话,不时传出阵阵轻笑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有趣的事情。 …… 陈凡一路赶到5队,没有直接去大队部,而是拐进一条小巷,去了村子后面卢四爷的茅草屋。 走进院子,看见茅草屋的大门关着,他先喊了一声,“四爷,在家不?” 里面立刻传来卢四爷的声音,“在呢,自己进来。” 陈凡也算他半个学生,自然不需要客气,否则的话,卢四爷就该亲自过来开门了。 “好嘞。” 陈凡应了一声,先将担子放到门口,随后推开大门,提着一箩筐木炭,还有那只鸡和小炭炉走了进去。 同时说道,“四爷,我给您拜年来啦。” 卢四爷一听,不禁哈哈大笑,“今天才除夕,你拜的哪门子年?” “拜早年啊。” 陈凡将东西给他放到墙角,又把风雪关在门外,转过身来才笑着说道, “今儿个下大雪,我怕您受凉,就给您送了一筐木炭过来,还有一只小炭炉,既可以用来烧炭,还能温水,趁着天冷,正好可以用上。 还有那只鸡,是兽医班学生送给我的,我就借花献佛,待会儿给您弄个酱焖大公鸡,等我下了班,陪您喝一盅,也算是过年。” 他指了指墙角的东西,“再多也没有啦,我就当是提前过来拜年,您也当我拜过年了,等初二再过来,我就不提东西,您看成不?” 云湖这边的规矩是初一不给外人拜年,只去本家辈分最高的那家,比如分了家的,就去爷爷奶奶或父母家,没分家的,则去外公外婆家,其他家一概不走。 从初二开始,才是走亲访友拜年的日子,尤其是初二,一般外嫁的女儿都会在这天带着丈夫孩子回娘家,给父母拜年,所以有初二女婿走老丈人的说法。 陈凡在这里孤家寡人一个,初一不便上门,所以要在初二给“授业恩师”拜年,也就是肖烈文和卢四爷。 他们一个授武、一个传文,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师徒之实是真的,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尊敬有加,以礼待之。 听到陈凡的话,卢四爷就教育他了,“那不能算,孝敬归孝敬,拜年归拜年,你要没有了好东西,到田里拔颗萝卜给我带过来,也算你的心意,可不能空着手!” 陈凡咂咂嘴,“得嘞,您老还真讲究。” 随即拍拍大腿,笑道,“行吧,后天我就给您拎颗大萝卜过来,保管是菜田里最大的一个。” 无论是拎颗萝卜,还是刚才的提前拜年,那都是玩笑话,他再穷也不差这点拜年礼,随便从学生送的礼物里面扒拉一下不就有了。 他是在和老爷子逗闷子呢。 卢四爷也是个妙人,一眼就看穿他的小心思,和他说起了笑话。 一边聊着天,陈凡一边动手,把小炭炉拿到北墙窗户底下,就挨着土灶。又到外面找了几截竹管回来,用棍子把里面的竹节打通,再用泥巴和了点草木灰,将竹管接到出烟口,通过窗户纸伸到外面。 忙完这些,他把小炭炉的炉门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装炭的火盆,生火将木炭引燃,再放进炭炉里。 这种设计可以方便处理碳灰,之后再将卢四爷家的水壶打满水放在炭炉上,可以在取暖的同时烧水。 等陈凡忙完,卢四爷才问道,“为何要接一根小烟囱呢?” 陈凡洗过手,走回来坐着笑道,“烧炭会产生一氧化碳,如果不处理好烟雾,在封闭的房间里,时间长了就会一氧化碳中毒,严重的会有生命危险。” 卢四爷顿时恍然,眼眉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看着陈凡说道,“你学了兽医,为什么不学医术?我是说治病救人的医术。” 在老一辈读书人眼里,兽医是上不得台面的行当,而悬壶济世却是与读书相当的高尚职业,加上刚才陈凡那番注意安全的话,他才有此一问。 陈凡抬起头笑了笑,“倒不是不想学,赤脚医生手册我也看过,里面好些内容都能背下来,您让我现在去考个赤脚医生证,我也有信心。 不过这本医书虽然作用很大,可以救急,却有很大的局限性,通过这本书学到的医术,只能知其然,而不能知其所以然。” 说到这里,陈凡两手一摊,笑道,“既然如此,还不如不学,否则的话,就算学了,也不过是多一位‘张大夫’而已。” 他心里猜想,可能这也是医术技能一直没能激活的原因,连情况都没搞清楚,怎么能算入门呢? 只有“明其理、了其意、知其法”,才算是掌握了一门技能。 这个技能板还挺严谨! 卢四爷听到他的话,沉吟两秒,呼出一口长气,小声说道,“范希文公有言,‘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你也算是个读书人,若是对医术有兴趣,我倒是可以指点你几句。” 陈凡看着他眨眨眼,心里还在想着谁是范希文? 卢四爷以为他在等自己下面的话,便说道,“西医我不懂,便不谈。若欲学中医,可以从《医学三字经》、《濒湖脉学》、《药性歌括》、《汤头歌诀》这四部书入手,这四部书被称作四小经典,是一切中医的基础。 学完之后,再读《针灸》、《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金匮》、《难经》、《瘟疫条辩》这几本,读完之后,如果能通篇理解,便算入了门。 再往上的话,那就是各门各派的秘传经典,不过距离还远,谈这些还为时过早。 如此这般循序渐进,等你有了一定的功底,再去看那赤脚医生手册,你会有不一样的领悟。 到那个时候,我再给你找个老师,教你如何号脉扎针、诊断用药,以你的悟性,大概十年左右,应该就能学有所成。” 陈凡张着嘴,眼睛有点发晕。 十年? 学中医这么难的吗? 然后合上下巴,说道,“可是书店里都没有这些书卖啊。” 卢四爷指了指他,弯着腰小声笑道,“巧了,我这儿有。” 随即走进房间,到床底下摸摸搜搜,掏出来几本书。 回到外间递给陈凡,小心翼翼地说道,“藏好了,可千万别让人看见,被人看见了也不能说是我给你的。” 陈凡接到手里看了看,正是刚才卢四爷说的“四小经典”。 还是厚厚的竖版印刷。 看看这材质,这印刷质量,不会是雕版印刷吧? (本章完) 第178章 新春祝词 把书收好,陈凡就在卢四爷家里杀鸡拔毛,掺了点从地里刚挖出来的小土豆,做了一大锅酱焖土豆鸡块。 小土豆的清香混合鸡肉的香气,引得人垂涎三尺。 不过现在还没到吃的时候。 陈凡把做好的菜装进砂锅里,搁在炭炉上小火慢煨。 他掏出闹钟看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到4点,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着卢四爷笑道,“等我下班,这菜估计就能炖烂了,那时候吃正好。您老先歇着,我上班去了啊。” 卢四爷满眼笑意地看着他将闹钟收到包里,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对着他摆摆手,“去吧去吧。” 陈凡嘿嘿一笑,拉开门走了出去。 把大门关上,将剩下的一筐木炭分了一半到另一只箩筐里面,又将另外一只公鸡丢到箩筐里,陈凡这才挑着担子上路。 但是依然不是去上班,现在距离上班还有半个小时呢。 现在去的是肖烈文家。 一路上跟开着门的人家打着招呼,不停地说着新年好。 走了一大圈,终于到了肖队长家门口。 挑着东西进门,陈凡将刚才在卢四爷家里说的话又讲了一遍,惹来肖烈文一阵笑骂,“你可真是个财老抠。” 财老抠,就是非常抠门的土财主的意思。 陈凡放下担子,将大公鸡递给肖婶,肖家最小的两个孩子则在父亲点头之后,拎着箩筐去了后面。 他这才笑道,“财老抠能送你一筐木炭?还搭上一只鸡?我这都够得上高标准了好吧,顶多后天过来拜年,给你拎颗大萝卜。” 肖烈文又笑骂了两句,递给他一支牡丹烟,问道,“家里年夜饭都准备妥当没有?要不干脆就在这里团年算了。” 陈凡双手接过烟,嘿嘿笑道,“劳您挂心,家里年夜饭丰盛得不得了,今天中午就整了12个菜,吃得我是肚肥肠圆,差点来不了大队部上班。” “12个菜?” 肖烈文顿时失笑,“伱一个,再加那个小姜是吧?你们两个人吃得完吗?” 陈凡没提姜姐姐的事,只是嘿嘿笑道,“主要就是图个气氛,过年嘛,往丰盛里整。反正吃不完也没关系,这种天气,别管什么菜,放个十天八天都不会坏,放在家里慢慢吃呗。” 肖烈文笑道,“过两天你那些学生肯定会去给你拜年,回头你把菜热热往桌上一端,只怕吃不了两三天就没了。” 陈凡咂咂嘴,皱着眉头说道,“那我不是很吃亏?” 肖烈文差点被一口烟呛到,指着他咳嗽不停,说不出话来。 陈凡赶紧端起茶缸子递过去,“您老可悠着点。” 肖烈文端着茶缸子喝了一口,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随即说道,“待会儿下班,也别回去吃了,就在这儿吃个团圆饭。” 陈凡笑了笑,小声说道,“来您这儿前,我刚去了四爷家里,给他做了个酱焖土豆鸡块,说好了待会儿过去陪他喝一盅。” 听到这话,肖烈文恍然点了点头,便不再劝,只是点着头说道,“挺好,挺好!” 此时看着陈凡的眼里,分明满是欣慰,这个弟子没收错。 然后他就后悔了。 只听见陈凡说道,“我说好了陪四爷喝一盅,可是我没酒,您能借我点酒不?不行我去找张队长?” 肖烈文黑着一张脸,“等着。” 站起来便走进房间。 大过年的跑人家里借酒,亏他想得出来。 不过想到当年自己和一帮战友,大过年的时候把连长的存货都掏空了,又不免有些怀念。 不一会儿出来,他左手拎着一瓶云湖大曲,右手却提着一杆丈二红枪。 陈凡嗖地一下跳开,“您不给酒也别拿枪对付我啊!” 肖烈文翻了个白眼,将长枪横着扔过去,“前天教了你大枪桩,这个是特意给你做的大枪,以后就用这个练。” 陈凡赶紧接在手里,咧着嘴呵呵直笑,“谢谢队长。” 再看这杆长枪,白蜡杆的枪身,应该是用桐油浸泡过,通体透亮泛着红光,弹性十足,枪头没有开刃,但是精铁的材质,被捅一下也不得了。 关键是真够长的,枪身带枪头,足足4米的长度,拿在手里都难掌握平衡,更别说用这杆枪练习大枪桩。 不过陈凡不虚,有技能板在,保证三天入门、七天精通。 他需要考虑的是,是不是等过完正月再跟肖队长说练成大枪桩的事?! 等陈凡拿着大枪重新坐下,肖烈文才坐回到椅子上,将酒递给他,说道,“四爷年纪大了,别让他喝太多。” 陈凡咧着嘴笑道,“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肖烈文笑着微微点头,别看陈凡年纪不大,但是办事有章法,比张文良还要靠谱,这方面确实没得说。 陪着肖烈文说了会话,陈凡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准备去上班。 临走的时候,又问道,“队长,要不要在广播里,念个新春祝词?” “新春祝词?” 肖烈文满脸好奇地看着他,“那是什么?” 陈凡小声说道,“就是大队部的几位领导,祝全生产大队社员家庭们新春快乐,身体健康、阖家幸福之类的话。” 肖烈文这才恍然,“哦,过年说点好听的话是吧,也行啊。” 顿了一下,又说道,“也别几位领导,就大队部吧。反正这方面你比我们懂,你自己看着办就行,我就不检查了。” 陈凡打了个手势,“您放心,我保证办得妥妥当当。” 随后将酒放到袋子里,挑起空箩筐,又将长枪扛在肩上,便往外走去。 出门的时候,差点将肖烈文家的屋檐瓦给挑下来,气得肖烈文又是一阵笑骂。 陈凡听到骂声,麻溜儿地跑进了大队部。 箩筐就放前院,长枪则扛进了广播室。 广播室倒是能放下,就是刚才上楼的时候过不了拐角,他只能将长枪竖着靠在二楼的栏杆上,等上去之后,才从上面将长枪提上去。 到了4点,陈凡打开广播机,先转播县广播电台的节目,随后便一边站着大枪桩,一边看着卢四爷给的《汤头歌诀》。 等到5点结束,他凑到话筒前,不打草稿念起了广播稿,“社员同志们,大家春节好,今天是2月17日,大年三十,过年的好日子,在打倒了四大帮派之后,我们终于可以过一个幸福祥和的春节。 在这个普天同庆的日子里,卢家湾生产大队部的全体同志,有书记员杨义忠同志、大队长张长江同志、副大队长肖烈文、叶树宝同志、妇女队长杨兴秀同志、民兵连长张文良同志、会计李成国同志,保管员罗贵田同志、卫生员张觉民同志,还有我们的小队长,分别是……,他们都衷心祝福卢家湾所有的社员同志身体健康、阖家幸福……” 听着大喇叭传出的声音,全大队的人都从家里走了出来。 6队。 杨传福叼着烟杆,笑得合不拢嘴。 杨菊在一旁笑道,“爸,还有你呢,念的还比别人多。” 杨传福咧着嘴傲然地抬起头,“嗯嗯嗯,那可不。” 5队。 张广文看着张文良,“这是谁给他布置的任务?” 张文良笑呵呵地说道,“就他那机灵劲,还用得着人布置?” 张广文一听,脸上也笑开了花。 其他社员们听到广播里大队所有的领导干部都在给他们拜年,全都乐不可支。 有的正好在吃团圆饭,便昂头一声高喊,“放鞭炮啰。” (本章完) 第179章 有来有往 5点钟下班,陈凡收拾收拾,便去了卢四爷家。 刚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土豆焖鸡香气,卢四爷则捧着一本《李先生文集》,读得津津有味。 这也是他这个屋子里明面上仅有的书。 见到陈凡过来,他将书合上,便准备去搬桌子。 陈凡赶紧拦住,“慢点儿诶老爷子,您放着让我来。” 都七十多的人了,还瘸着脚,他真担心磕着碰着出了事儿。 卢四爷看见他的动作,也就顺水推舟不去逞能,呵呵笑着回房去放好书。 等再出来,陈凡已经摆好碗筷,又弄了块木板当垫子,把砂锅端过来放好。 卢四爷从碗柜里端出来一盘红烧鱼和一小碟豆腐,呵呵笑着说道,“过年啊,可以没有肉,但是不能没有鱼,取的是‘年年有余’的好兆头,这豆腐呢,既有‘素肉’的说法,也意喻做人要清白,所以这两道菜,是饭桌上必不可少的。” 陈凡一边倒酒,一边问道,“那换成豆腐丸子成不?我那儿没准备新鲜豆腐。” 他倒是有个小石磨可以磨豆浆,可是忘了去买卤盐,没有卤盐就做不了卤水,没有卤水就点不了豆腐。普通食盐倒是也可以点豆腐,但是点出来的豆腐太嫩,只能做汤,他就干脆没做。 听到他的话,卢四爷哭笑不得,摇摇头说道,“没有豆腐,豆腐丸子也成,反正就是取个寓意。” 随即又有些感慨,“早些年也有没豆腐的时候,怎么办呢?我就弄了点黄豆,自己煮熟了碾碎做成豆浆,勉强冒充豆腐。后来连黄豆也没了,就干脆用白菜梗切片,假装是豆腐,反正都是白的,也说得过去。” 他没说没鱼了怎么办,这片地方,什么都可能没有,就是不可能没有鱼! 区别是大鱼还是小鱼,再怎么着,钓一条二两重的小鲫鱼,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陈凡听老爷子讲完古,才揭开瓦罐的盖子。 一股白气蒸腾而起,香气瞬间浓郁十倍,在屋子里扩散开来。 锅里油汪汪的土豆、鸡块,和红色的辣椒酱混在一起,再撒上提前切好的葱花,引得人垂涎三尺。 透着浓浓的雾气,卢四爷脸上笑开了花。 桌上有鱼和豆腐,那是讲究,但有肉有酒,更重要的是有人,才是过年! 也不知道是被雾气熏到还是怎么地,卢四爷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随后端起酒杯,“来,走一个,祝你新年好。” 陈凡双手捧着酒盅,放低杯沿碰了一下,嘿嘿笑道,“老爷子新年好。” 先抿了一小口,陈凡放下酒杯,给卢四爷夹了一块鸡腿肉,“尝尝我的手艺。” 卢四爷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等抿着嘴嚼完咽下,才放下筷子竖起大拇指,“比云湖望江楼的大师傅也不差了。” 陈凡有点失望,我堂堂五级的厨艺,就只有一个地级市馆子厨师的水准吗? 卢四爷可没看见陈凡的表情,此时他眼神有些涣散,似乎在追忆往昔,“还是三几年的时候,我去过云湖,那望江楼就在江边,是云湖最好的饭馆,连省城不少达官贵人也去那里吃过,据说大师傅的手艺哪怕拿到省城也是一绝,算一算,有近四十年啰。” 陈凡也抬眼遥望,近四十年? 我要是再过四十年,那都进入新世纪了吧。 这老爷子是横跨几个时代啊,而且是风云迭起,一刻都没消停过的时代! 追忆完往昔,卢四爷又跟陈凡聊起了吃的,从传自春秋的鲁菜,到起于两汉的淮扬菜,从别具一格的川菜,到“食在广州”的粤菜,老爷子都能讲得头头是道。 陈凡在心里默默念叨,看来这位当年也是个吃货。 得到了五级厨艺,并博览无数网站的陈凡,在侃大山这方面从来没输过,跟老爷子聊得有来有往,“您刚才说‘食在广州’,可天下有八大菜系,为什么偏偏是食在广州呢?” 卢四爷眼神微动,“这我还真不知道,你知道?” 陈凡得意洋洋地昂起头,“那可不,不过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话说早在明清时期,广州就是商业重镇,再加上那时候洋鬼子坐船来我们这里,一般都是先落广州,然后再去到福建、天津,所以当年的广州,就吸纳了全国和西方的美食。 等到了清中期,清朝闭关锁国,只有广州的十三行可以对外贸易,这就促进了全国的商人往广州集中,什么扬州小炒、金陵名菜、姑苏风味、四川小吃、京津包点、山西面食等等等等,都能在广州找到。 明末清初的屈大均就说过,岭南饮食之美,是由于‘天下所有食货,粤东几尽有之。粤东所有食货,天下未必尽有’。‘食在广州’便由此而来。” 卢四爷恍然点头,“屈大均我知道,师从陈邦彦,是岭南三大家之一,和他的老师一样,都是抗清义士,一身铮铮铁骨,晚年亦无惧清廷,撰写了《皇明四朝成仁录》,为明末清初的抗清志士作传。却没想到,这句话还跟他有关系。” 老爷子瞟了一眼陈凡,心里也不禁顽心大起,笑道,“正所谓有来有往,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陈凡咽下鸡块,擦了擦嘴,“您说。” 卢四爷笑道,“若须消散疮毒肿,去参加入荆防风。这句话出自何处?” 陈凡微微一愣,无奈地说道,“老爷子,您刚刚才把汤头歌诀给我,现在就考试,也太着急了吧。” 卢四爷也不禁愣了愣,“哟,伱已经看过啦?” 陈凡嘿嘿笑道,“不仅看过,还背下来一些,刚好背完‘温里剂’。” 汤头歌诀共有13篇内容,分别为解表、泻下、和解、清热、祛暑、温里、表里双解、补益、安神、开窍、固涩、理气、理血。 刚才卢四爷问的,就是“解表篇”中“扶正解表剂”里面的“荆防败毒散”。 如果不是陈凡基本属性中的精神和智力都提升到了9.5,还背不了这么快。 不过现在嘛,一个小时的时间,背完一半的内容,轻轻松松。 (本章完) 第180章 激活中医 听陈凡说他竟然背到了“温里剂”,卢四爷明显不信,“你是跳着背的吧?” 陈凡笑道,“您要是不信,可以考嘛,不过只限‘温里剂’之前。” 卢四爷自然不信,当即放下筷子,将前面的6篇穿插着问,果然他问上句,陈凡便能答下句,从头到尾对答如流。 等到老爷子问了一句,“益以夏陈名六君?” 陈凡脸色一垮,“我不知道,不过我敢肯定,这一句绝对不在前面6篇之内。” 卢四爷一听,便仰头大笑,“没错没错,这是第七篇补益剂里面的六君子汤,确实不在前面6篇之内。” 见陈凡如此聪慧,仅仅一个多小时,就背完半部《汤头歌诀》,老爷子不禁谈兴大发,趁着酒劲,从第一篇“解表剂”开始,给陈凡讲起了其中的医理。 陈凡今天就是过来陪卢四爷过年的,聊什么都是聊,何况还是他感兴趣的中医,自然听得津津有味。 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天色渐晚,陈凡见老爷子似乎酒劲上来了,便故意说道,“哎呀,我喝多了,好像头晕,老爷子,今天就到这儿吧。” 卢四爷斜着眼瞟了他一下,“才小半斤,就不行啦?你这酒量,还差得远。” 陈凡两手撑着下巴,“我平时又不怎么喝酒,喝多了肯定头晕呐。” 随后站起来,说道,“不行了,我得趁着还没醉,赶紧回去。四爷,您也歇着吧,这桌子我来收拾。” 卢四爷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陈凡却已经开始动手,将没吃完的菜端进橱柜,把残渣拢到撮箕里放着,再将老爷子扶到床上休息。 卢四爷还在喊着“没事没事”,等坐到床上,却自动拖鞋脱外套躺好,然后将被子一拉,便呼呼大睡。 陈凡咧着嘴呵呵直笑,随即走到外面检查了一下炭炉,往里面加了不少炭,又把炉门掩好,才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把大门拉好,他先跑去肖队长家,“队长,卢四爷喝了点酒,已经睡着了,我怕他太久没喝酒,突然喝酒可能会有事,待会儿您有空的时候去瞧瞧。” 肖烈文打了包票,“放心,等下我就去看看。” 随即看着陈凡,“倒是你,满脸通红,还好吧?” 陈凡深吸一口气,“还能回家。” 肖烈文笑着摇摇头,到房里拿出两大张纸,一个包了瓜子,一个包了花生,塞到他布袋里,“拿回去守夜的时候吃。” 陈凡也不客气,“好咧,明天见。” 挥挥手,便跌跌撞撞地往家跑。 肖烈文看着他的步伐,忍不住直嘬牙花子,“这小子,把步法练上身了啊,下面教他什么?八卦掌的蹚泥步,还是太极拳的步法?” …… 陈凡一路跑回家,看看姜丽丽的房间,房门开着,里面似乎没人,再看看自己的房间,房门半掩。 他不禁笑了笑,看来她们还是听了劝,到自己房间取暖来了 陈凡故意将脚步放重,踩着雪花嘎吱嘎吱往里走。 房间里的姜甜甜和姜丽丽果然听到声音,迅速将房门拉开。 看见是陈凡,姜丽丽习惯性地笑道,“伱回来啦。” 正准备打招呼的姜甜甜顿时一呆,瞟了一眼妹妹。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怪怪的? 不过姜丽丽和陈凡都没有感觉,依然和往常一样。 陈凡笑道,“回来了,你们吃了没有?” 姜丽丽,“没有,等你呢。” 陈凡拍拍脑袋,“都怪我,忘了跟你们说,刚才我在外面陪人吃过了。” 姜丽丽脸色微僵,好奇地问道,“谁呀?” 姜甜甜没想到妹妹会问得这么直接,从背后拉了拉她的衣襟。 姜丽丽顿时反应过来,立刻准备说点什么。 却听见陈凡笑道,“就是卢四爷,今天过年就他一个人,也没个人陪,我就给他带了筐木炭,再抓了只鸡,陪他过了个年。” 姜丽丽眼睛早已瞪圆,“卢四爷?卢……” 说到这里,她赶紧忍住,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可眼里的震惊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陈凡自然看见了她的表情,不过也没有多说,只是笑道,“刚才尽陪着卢四爷喝酒了,正好再和你们一起吃点饭,你们聊着,我去热一下饭菜。” 说着放下布袋等东西,便准备去厨房。 姜丽丽赶紧说道,“你歇着,我去热饭。” 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姜甜甜对着陈凡笑了笑,也满肚子疑问地跟了出去。 陈凡也没在意,正好可以歇一歇,到椅子上坐好,倒了杯茶喝着,不一会儿就恢复精神。 其实他没喝多少,才三两不到,大部分时候都在听卢四爷讲。 他也没想到,卢四爷不仅学识渊博,竟然还精通中医药理,将一部《汤头歌诀》讲得头头是道,从病症的分析,到药物的辩证作用,深入浅出,给陈凡好好上了一课。 结果就是,他期待了近一个月的中医技能终于被激活。 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lv1(1/20),创下了技能板的最低记录,却依然莫名地有种成就感。 以后终于可以看着医书提升经验值了! 虽然相比其他普通技能,这种专业技能的经验值上升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但总归有个盼头不是。 …… 而此时厨房里面,姜甜甜也在跟姜丽丽打听,“卢四爷是谁,你怎么这个表情?” 姜丽丽还有点魂不守舍,听到姐姐的话,本能地说道,“卢四爷就是解放前卢家湾的地主,卢家湾5000多亩地都是他家的。” 姜甜甜此时的表情,比刚才的姜丽丽有过之而无不及,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压低声音喊道,“地主?他怎么敢?” 姜丽丽呆呆地晃晃脑袋,“我不知道啊。” 姜甜甜也张大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姐妹愣了好一会儿,才魂不守舍地将晚饭弄好。 其实都是中午吃剩的现菜,稍微热一下就行。 将饭菜摆上桌,又摆好碗筷,给陈凡倒上酒,姜丽丽才过去叫陈凡吃饭。 三人围着桌子坐定,陈凡一看她们自己没有准备喝的,又给她们一人冲了一碗糖水。 重新坐下,陈凡拿起筷子,看看脸色还有些异样的姜丽丽,笑着问道,“奇怪我为什么要去跟卢四爷一起过年?” 姜丽丽轻轻点头,想了想,又赶紧摇头,“不、你不用说。” 陈凡笑道,“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哈出一口长气,看了看两人,正色说道, “两个理由。第一个,我与人结交,不看他的背景,只看他的为人。” 说着转头看着姜丽丽,“你的为人很好,我就乐意与你做朋友,至于别的什么东西,不重要。” 顿了一下,又看向姜甜甜,“家庭背景什么的,确实很重要,但在我看来,重要的不是说家庭是什么出身,而是看这个家庭的成员有没有恪守正道,不搞歪门邪道、不算计他人,这些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家长的言传身教能够影响到孩子、家人的一言一行。如果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正常情况下,这个家庭里的成员哪怕算不上好人,也大概率出不了坏人,否则的话,成分再好,我也不敢招惹,更别说打交道、交朋友。” 听到他的话,姜甜甜和姜丽丽相视一眼,眼神都很复杂。 陈凡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放到桌上,看着她们继续说道,“第二个理由,是外因。” 他突然笑了笑,“灰暗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什么时候迎来光明还不一定。但是最起码,不会有人因为我跟卢四爷吃了一顿饭,或者我跟谁做了朋友,就对我怎么样。曾经跳得越狠的人,现在就越是提心吊胆,生怕有人秋后算账,就算为了他们自己,也不敢再胡乱咬人。” 说完之后,他看了看两人,又笑道,“我的话说完了,你们要是怕惹麻烦,我回房去吃。” 他还真不怕两人把自己说的话宣扬出去,首先相信她们不会这么做,其次,以她们的处境,说的话谁会信? 姜丽丽本能地看向姐姐,眼里满是焦急,“姐,小凡是我朋友。” 姜甜甜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小凡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随即转头看着陈凡,端起面前的糖水碗,双手捧到陈凡面前,正色说道,“你刚才讲的话,我们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我非常高兴你能对我们坦诚相待,如果不嫌弃,我也想认你做朋友。” 陈凡哈哈一笑,“现在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随即端起酒杯,看看姜甜甜,再看看姜丽丽,笑道,“祝新朋友、老朋友新年快乐。” 姜甜甜展颜笑道,“新年快乐!” 这是她在陈凡面前第一次真心的笑,笑得和姜丽丽一样好看。 看到姐姐的反应,姜丽丽顿时笑开了花,也端着自己的碗,对着陈凡笑道,“新年快乐。” 陈凡捏着酒杯,跟她们一人碰了一下,嘿嘿笑道,“新年快乐。” (本章完) 第181章 守夜 三个人推杯换盏,欢声笑语吃完这顿年夜饭。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不过由于下着大雪,户外还能看得很清晰,只是雪花遮眼,看不远而已。 雪越下越大,飘飘洒洒,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鸡笼和狗窝里的小家伙们已经没了声息,显然都睡着了。 陈凡回到房里,将炭炉里的火烧旺,房间里迅速暖和起来。 他想了想,起身走到隔壁屋,之前做过实验的炭炉并没有拆,今天正好可以用。 既然初二杨菊它们就要搬过来,那就让她们住这间房,这套炭炉给她们用。一只炭炉而已,费点功夫就能烧制出来的东西,他还不至于舍不得。 先把炭炉里面的炉胆拿出来,回到房里,分了几块燃烧的炭火放进去,再重新端回去,往里面添加几块木炭,把炉门打开烧水。 等水开的功夫,他又到后面去看看那些小家伙。 小马驹正蜷缩在稻草堆里,见到他过来,立刻兴奋地站起来,昂着头直叫唤。陈凡摸了摸马头,抓了一把草料喂它,再看向旁边的小羊。 好嘛,两只小羊羊正偎依在一起酣睡,一只前腿伸直,后腿弯曲压在身下,脑袋则靠在另一只小羊身上,而那只小羊则四肢都被压在身下,脑袋也和同伴靠在一起。 按照养殖站孙师傅所说,这两只小羊还是分别从不同小队的家庭收上来的,一公一母,所以应该不是亲兄妹。 咋滴,这么小就要谈恋爱了吗? 陈凡嫉妒地薅了两把羊毛,我都还没谈恋爱呢,臭羊羊。 别说,还挺软和,要是抱着小羊,大约等同于抱着一只大暖炉。 不一会儿,给小马喂了好几把草料,陈凡才拍拍马背,让它回去睡觉。 然而小马睡不着,只是卧在草堆里,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 陈凡嘿嘿笑着摸了几下马背,小马依然很精神。 他也不奇怪,看了那几本军马医治方面的书,知道马的休息时间并不固定,属于困了就睡的那种,有时候在白天睡,有时候却在晚上。也许白天小马驹睡够了,现在当然就睡不着。 不过他也没空陪小马玩,他自己还得回去洗澡呢。 起身走出来,把木栅门关好,转身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两头小猪仔,突然想到,得找个时间劁猪了吧?! 劁猪,是每一头家养猪都要经历的猪生。 正所谓,“猪不劁不胖、猪不劁不静”,没有劁过的猪,干吃饭不长肉,还一天到晚活蹦乱跳不省心。 但是,只要用小刀刀那么一割,情况就不一样了。 那是“春天心不动,夏天胸不躁,秋天意悠扬,冬日等太阳……”。猪劁了,心就静了、气就顺了、身体倍棒、吃嘛嘛香,自然就胖了! 好处那么多,当然有专门的手艺,而这门功夫,也属于“绝门手艺”。 掐指一算,这两头小猪出生即将满两周,正是适合劁猪的时候,要是再晚的话,可能就不太好处理。 而且这种事也不用找别人,他自己就可以搞定。 除了专门的“劁猪佬”之外,身为一名“传统兽医”,劁猪那也是必备技能。 兽医站的周站长就是一把劁猪好手,兽医培训教材上也有这方面的内容,陈凡自然也看到过。 虽然他没有亲自上过手,不过很巧,如今他已经将形意五行刀练得出神入化,拿着一根扁担就能与练了十几年的张文良打得有来有往,对付区区两头小猪的小东西,应该不在话下??? 正好还可以增加实战经验! 再看看那两头眉清目秀、睡得正香的小猪猪,陈凡轻轻点头,“掐指一算”,正月初二这天是个好日子,等下午上完班,就将兽医班的学生带过来观摩一下,身为一个新手,是如何劁猪的! …… 穿过风雪,陈凡回到前院,火炉上的水也即将烧开。 这个房间一壶水,自己房间一壶水,再加上厨房瓮坛里面的水,三大壶水倒进腰子盆,再兑一半的冷水,陈凡关好门,将衣服一脱,便开始“洗旧”。 其实就是洗澡。 除夕夜有“除旧迎新”的意思,所以民间风俗也基本上都围绕这一中心主题展开。 在云湖这一带,便要在这天清洗全身,换掉旧衣服、穿上新衣服,以示“去旧迎新”,以全新的面貌迎接新年。 陈凡在大澡盆里泡了小半个钟头,等到水温变凉,才起身擦干净。 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也不知道是秋衣还是睡衣的衣服,裹上崭新的羊毛军大衣,陈凡顿时精神抖擞。 先将房里清洗干净,脏水倒掉,化掉一大片白雪。 再去姜丽丽房间通知姜氏姐妹,“隔壁屋烧了炭火,你们到那边去洗吧。” 不等羞得满脸通红的两姐妹说话,陈凡身子一转,便回了屋。 20瓦的白炽灯泡散发出明亮的橘黄色灯光,烧得正旺的火炉温暖了整个房间。 陈凡拿出收音机,插上插头,调好频道,收音机里传来清脆嘹亮的歌声: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爹出门去躲帐整七那个天,三十那个晚上还没回还,风卷那个雪花、在门那个外,风打着门来门自开,我盼爹爹快回家,欢欢喜喜过个年,欢欢喜喜过个年……” 呵,今天晚上放《白毛女》啊。 十年前在首都举办戏剧汇演,当时有《智取威虎山》、《海港》、《红灯记》、《沙家浜》、《奇袭白虎团》、《红色娘子军》、《白毛女》这几部戏剧参加。 这七部戏便被统称为“八大戏”。 明明只有七部,为什么要称作“八”呢? 这是因为其中《沙家浜》除了有京剧表演,还有一出交响乐表演,所以一个剧目算两个,这便是“八大戏”的由来。 “八大戏”也是近十年表演场次最多的戏剧,今天除夕之夜,播放《白毛女》似乎也理所应当。 陈凡将肖烈文送的两大包瓜子花生拿出来,又到柜子里拿出之前姜丽丽帮忙做好的年货点心,摆了满满一桌。 随后走到姜丽丽房间门口,看看里面,只有姜丽丽一个人,姜甜甜应该去了隔壁,便敲了敲门,“小姜,去我那边坐吧。” 姜丽丽走了过来,抿嘴笑了笑,“不用了,待会儿我们就睡了。” 陈凡笑道,“难道你们都不守岁?我今天可是打算守到半夜的,老规矩说,年轻人守岁可以为老人祈福的哦。” 姜丽丽低了低头,又抬起来笑道,“那我们待会儿过去。” 陈凡指了指自己房间,“也别待会儿了,现在收音机里就放着《白毛女》呢,过去一起听听,等你姐出来,让她直接过去,我东西都准备好了,今天晚上就好好热闹热闹。” 姜丽丽也没有再坚持,点点头跟着过去。 不一会儿,姜甜甜出来,换姜丽丽去洗澡。 等大家都忙完,三人围着桌子坐着,听着收音机,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小声聊着天。 主要是陈凡在讲,哪怕不能讲未来的事,说点报纸上的新闻、或者在资料室看来的小知识,也能引得两人目不转睛,不时发出一声声惊呼。 不知不觉,便到了半夜12点,收音机里传来整点报时的声音。 陈凡立刻拿出之前买的烟花爆竹,对着两姐妹笑道,“放鞭炮啦……” 说完便走了出去。 姜甜甜和姜丽丽相视一眼,也携手走出房门,看着陈凡在雪地里点燃一个个烟花爆竹,撒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本章完) 第182章 返回 半夜好梦。 晚上过了零点才睡,早上依然是6点钟起床。 陈凡穿好衣服出门,外面不出意料,已经是白茫茫一片。 看见这么厚的雪,他还是有些不适应。四十年以后,江南还哪来这么大的雪啊,若非时空错乱,他还以为自己到了北方。 一阵冷风吹来,陈凡打了个激灵,转身进屋,拎起炭炉上的水壶倒水洗漱。 此时炭炉里的木炭已经濒临熄灭,他也不再加炭,反正待会儿要去上班,也用不着火炉了。 大年初一上班,谁懂啊家人们?! 此时此刻,陈凡觉得他一年拿3650个广播员的工分,一点都不多。 等洗漱完,厨房里面,姜甜甜和姜丽丽也做好了早餐。 材料没有用昨天剩下的饭菜,既然是辞旧迎新,只要有条件,至少在初一这天,不会吃昨天的剩菜。 一锅腊肉粥,一叠蒸腊鱼,一碗什锦丸子,再加上好大几个大包子,引得陈凡食指大动。 他到饭桌前坐下,拿起一个包子掰开,不禁咧嘴直笑,“呵,香葱白菜加腊肥肉做馅,好香啊,你们什么时候起床做的?” 姜丽丽笑道,“我姐很早就起床了,这顿早饭也是她做的,面是昨晚发的,你快尝尝,我姐的手艺比我好多了。” 陈凡咬了一口,顿时唇齿留香,“嗯嗯,好吃。” 将嘴里的东西咽下,他转头看着姜甜甜,“怎么起这么早,多睡一会儿啊,我还说随便煮锅饭,热点丸子、炸货这样吃呢。” 姜甜甜笑了笑,说道,“反正待会儿我也要去赶车,就起早了点。” “赶车?” 陈凡顿时愣住,呆呆地看着她,“今天就走?” 昨天才过来,今天就离开,未免也太快了吧? 姜甜甜看了一眼妹妹,笑着说道,“这两年一直都是这样,三十过来,初一回去,明天我也要上班了。” 陈凡脸上的笑容消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姜丽丽努了努嘴,情绪有些低落,“前些年提倡过年不放假,结果我姐每年过年都请假,都挨批评了。” 随后看着姜甜甜,嘴巴噘得老高,“让你不要来,还非要来。” 姜甜甜瞟了她一眼,撕了一块包子塞进她嘴里,“反正请不请假都要挨批评,那还不如请假。要不然放伱一个人在这里过年,爸妈怎么可能放心?” 姜丽丽突然就红了眼眶,“可是你跑这么远也危险啊,昨天要不是恰好被小凡碰到,就……” 后面的话,她都不敢说下去。 姜甜甜笑了笑,安慰她说道,“大过年的还哭鼻子,羞不羞。你看看我,不是没事吗。” 陈凡在一旁也听明白了,不是她非要走,而是不得不走,虽然今年不再强调过年不放假,可是也要看是对什么人,像姜甜甜这种的,肯定是最佳值班对象。 他沉吟两秒,便说道,“待会儿我送你去公社坐车。” 姜甜甜赶紧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就行。” 随即看了看妹妹,笑道,“不信你问丽丽,以前都是我自己走的。” 陈凡笑着说了一句,“没事,反正我也正好去公社有事,都是顺路。” 说完不等姜甜甜拒绝,便大口吃了起来。 三两口吃完,他起身走了出去,不到十分钟后回来,手里还牵着两头牲口。 一头骡子,一头毛驴。 不用说,是找牲口棚的刘师傅借来的,两头牲口背上就简单披了一块毯子,也算能坐人。 随后进了房间,又很快出来,已经是全副武装。 姜甜甜这时也收拾完东西,拎着行李包出来,看见那两头牲口,不禁有些惊讶,“你这是?” 陈凡指了指外面,“路上全是雪,你走到什么时候去?上午就一趟7点钟的车,错过就要等下午两点的,可是坐下午的车走,你就赶不回云湖,不想迟到,就赶紧的。” 说着接过她手里的旅行包,又将毛驴拉过来。 姜甜甜见他都已经牵着驴子过来了,只能忐忑不安的接受,在妹妹的搀扶下爬上去。 毛驴踩了两步,适应了身体上的重量,便迈着小碎步往前走去。 陈凡则骑着骡子跟在后面。 平时从这里到公社,走路要30多分钟,大雪天就更是没个准,不过有骡子和毛驴代步,20分钟不到,便到了公社。 陈凡掏出闹钟看看时间,已经是6点40,还有20分钟上班,便对着姜甜甜说道,“你路上小心点,到了之后给你妹写封信报平安,要是担心不方便,可以套一个信封,寄到大队部,写我的名字收。” 姜甜甜站在路边,手里拎着旅行袋,抬头看着陈凡,心绪有些起伏不定。 过了好几秒,她才笑着对陈凡说了声,“谢谢。” 陈凡笑了笑,“我们是朋友嘛,客气话就不用多说了。” 随后挥挥手,“我要上班去了,以后有空再联系。” 姜甜甜笑了笑,挥着手转身上了客车。 (大概就是这种客车) 见姜甜甜上车坐好,陈凡才挥了挥手,骑着骡子牵着驴子离开。 姜甜甜一直注视着陈凡的身影,许久之后,才呼出一口长气,眉头微微皱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她突然感觉搁在腿上、被自己手臂压着的旅行包不对劲,里面似乎有个硬东西? 赶紧将包的拉链拉开,第一眼就看见一只纸包。 上面还有一行字,“感觉头晕的时候就赶紧吃一块,可以预防低血糖。” 伸手摸了摸,里面应该是米花糖、芝麻糖之类的东西。 不用问,这一定是陈凡放进去的,也只有他接触过自己的包。 重新将拉链拉紧,姜甜甜的眉头不觉皱得更紧了,紧咬着双唇,心里默默想着,本事大,体贴人,又每天住在一起,这样的男人,妹妹真的会不在意? …… 陈凡快马加鞭,终于在7点前赶到广播站,直到打开广播,准点播放今天的节目,才呼出一口长气,拿起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水壶,灌了一大口。 坐着休息了一会儿,他便到下面去给兽医班的同学上课。 他们只在昨天大年三十休息了一天,今天继续上课,这是老师辛苦,学生辛苦,所有人都辛苦。 和往常一样,陈凡检查了一下他们的学习进度,又关心了一下落后学员的疑难点,为他们解答了几个问题。 等下课的时候,才大声说道,“前几天我买了两头小猪,明天准备劁猪,这次我会亲自动手,作为一个兽医,劁猪是必不可少的技能,所以明天上午下课之后,你们都要跟我回去,学习是怎么劁猪的。” 这些学生们一听,顿时满脸兴奋。 这不比关在房间里背书有趣多了?! 当即全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本章完) 第183章 主动演双簧 下课放学,学生们各自回家,陈凡自己也回到广播室,准备关掉机器回去。 走到门口,却发现肖烈文正在房间里面,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握着丈二红枪,手臂压着枪尾,身体纹丝不动,仅凭腕力抖动枪身,颤颤悠悠地抖着枪花。 陈凡呵呵笑道,“队长你是老当益壮啊。” “啊呸。” 肖烈文却不领情,“老什么老?我50都不到,你就说我老?” 陈凡也不怵,镇定自若地关掉收音机和广播机,笑道,“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这是夸您呢。” “免了,下次夸点别的。” 肖烈文将长枪斜着靠墙放好,说道,“问你个事。” 陈凡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着他,“您说,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肖烈文指了指卢四爷家的方向,走过来小声说道,“四爷家的那个炉子是伱给装的?” 陈凡将布袋和水壶挎在肩上,转过来看着他,点点头,“啊,怎么了?” 肖烈文,“那东西我还没在别处见到过,你在哪里买的?” 陈凡笑了笑,“不是买的,我自己做的。” 肖烈文瞪大眼睛,“你自己做的?” 那玩意儿是随随便便就能自己做出来的吗? 陈凡拉过来两把椅子,先请他坐下,然后自己也坐着,笑道,“对啊,这东西也不复杂,我烧陶的时候就试着烧了几个,自己用过之后,感觉还可以,尤其是晚上烧炭取暖,睡觉很暖和。 这两天不是下大雪吗,我想到卢四爷那屋子墙壁太单薄,不保暖,就给他提了一个过去。” 顿了一下,他又问道,“怎么,您也想要?” 不想要的话,何必问这个? 肖烈文打了个哈哈,“昨天晚上我去他那里看了,睡得挺香,今天早上又去了一回,正挨着你送的那个炉子看书呢,屋子里暖烘烘的,比我那青砖大瓦房还舒服,而且一点煤烟味都没有,所以就想问问你,那炉子在哪里买的。” 说着又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感叹,“没想到竟然是你自己烧的?!” 这小子,浑身都是手艺啊! 陈凡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嘿嘿笑道,“不瞒您说,这几个都是试验品。之前我托朱师傅的堂弟,就是在国营饭店当厨师的朱浩,帮我从县城里买点书回来,里面就有一本《土法烧陶》,我就是照着书里写的流程烧出来的。”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不过我也只会一点点,挖了一个土坑窑,每次烧不了多少东西,也就是自己烧点用具,起不了多大作用,就没跟你们说。” 他这是把话说在前头,省得肖队长跟小队里的杨队长他们一样,打他烧陶手艺的主意。 真要这样,以后他别的什么都别想干,尽当老师傅算了。 或者干脆就此躺平,什么都不学。 可是不学这些东西,就凭现在农村的条件,怎么可能过得舒服? 他还指望着手搓一栋带洗手间、浴室、阳光大厨房的农村别墅出来呢。 不管以后是离开还是留下来,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那是人类最基本的生活需求! 要是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别说给他两份工分,就算给十份,他也只会想尽办法跑路。 听到他的话,肖队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摆摆手笑道,“别说你就一点烧土陶的手艺,就算你真是烧陶的大师傅,这卢家湾巴掌大的一块地,有多少土、多少柴够造的?” 陈凡一听这话就放心了。 嘿嘿,果然还是大队部的领导有远见,考虑问题全面,比杨队长那点没眼皮子长的目光强太多。 他笑着说道,“往大了搞肯定不行,烧几个东西自己用还成,既然您喜欢,待会儿我回去就给您做一个,不过还得等陶坯干透才能进窑烧,所以要等几天。” 别的不说,就冲肖队长教他武功,他也得有所回报。 肖烈文也不推辞,哈哈一笑,“行啊,等几天就等几天,反正不出正月都还有冷的时候,今年用完了以后还可以继续用。” 说完之后,他沉吟两秒,又说道,“供销社一只煤炉要15块钱加两张工业券,没票的话去铁匠铺打一只,人家要收20块。你这个是陶炉,又是烧炭的,肯定不能卖那么贵。” 陈凡有点傻眼,“我没打算卖啊。” 肖烈文瞟了他一眼,继续自说自话,“这个炭炉用不到铁皮,再加上取材简单,还比煤炉笨重,连个提手都没有,只能捏着两边的把柄搬动,不方便。 但是也有好处,就是有个专门的出烟孔,另外煤、炭、柴都能烧,不像煤炉只能烧煤球或蜂窝煤,反正这一来二去的,就给你算10块钱一个吧。” 陈凡张大个嘴,目不转睛地看着肖烈文。 啥意思?逼我犯错误,然后找借口把我给开了啊? 肖烈文抬起头,又呵呵笑道,“不过你不能做生意,除非是在农村大集上,否则别的时候都不能卖钱,要卖也只能卖给收购站,可人家也不一定收。” 陈凡合上下巴,满脸不解地看着他。 正话反话都让你说完了,要闹哪样? 肖烈文掏出烟杆,翘起二郎腿。 陈凡立刻从抽屉里拿出火柴,划燃一根给他点上。 肖烈文抽了一口,才笑着说道,“钱不行,不过换东西可以。按照10块钱的价值,我再送你一顶羊皮里的搭耳帽,保证物有所值。” 陈凡眼珠微转,“改天我拎个炭炉给您拜年,您回我一顶皮帽子?” 肖烈文立刻摇头,“明天你照样拎个大萝卜给我拜年,别的什么都不用。那炭炉等你烧好以后,再给我提过来,到时候我给你那顶帽子。” 陈凡眨眨眼,“为什么呀?” 肖烈文指了指他,“说你聪明你是真聪明,说你笨你也是真笨。” 陈凡没好气地咂咂嘴,正要说话,突然脑子反应过来,压低声音说道,“您是怕我送您个炭炉,其他人都会过来找我要?” “对啰!” 肖烈文看了看外面,回过头来小声说道,“以前你办的那些事,都是为了公家,为公家办事,公家自然会给你记功劳、发奖状。 但这次不同,这次是给私人的,今天我教你一句话,‘升米恩斗米仇’,连血亲都能为了几斤米几块肉吵得不可开交,更何况你一个外人。 只要让人知道你会烧陶,肯定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天天找你讨这个讨那个,到时候你是给、还是不给? 给吧,你哪来那么多时间精力去给他们烧?不给吧,那人家在背后骂你,反倒成了你的罪。 但是,我提前跟你定好价格,并且用东西跟你交换,那就不一样了。 连我都要拿价值10块钱的东西跟你换,其他人能平白无故占你便宜?以后无论谁找你,你都这么跟人家说,‘这东西是按照10块钱的价值跟肖队长换的,我要白给你,就等于得罪了肖队长’,那样人家就不会找你讨东西了。 我这么说,你懂了没有?” 陈凡故作恍然,用力点了点头,“懂了。” 穿越前他从小到大踩过无数坑,这个道理当然明白,只不过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提前应对罢了。 却没想到,肖烈文竟然会主动跟他演双簧。 (本章完) 第184章 聊个天 从大队部出来,陈凡骑着骡子回家。 到了6队,先把牲口还回去,给刘师傅丢下一包烟便赶紧跑。 一包烟的价格比用工分借牲口还贵。 不过人家问都不问一句,就毫不犹豫把牲口借给自己,那是给他面子,给的面子就要兜着,他要是自己不识相,觉得理所当然,以后估计就没有以后了。 有来有往,人情关系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 不一会儿回到知青点,发现院子里意外的静悄悄,后面似乎也没有声音,倒是院子里的积雪已经被铲干净,就是不知道姜丽丽在哪里。 他把东西放好,再走到姜丽丽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小姜,在吗?” 姜丽丽的声音立刻响起,“来了。” 很快房门被拉开,姜丽丽看看陈凡,脸上挤出几分笑容,“你回来啦,我、我去做饭。” 陈凡却没有让开,低头看着她。 而姜丽丽赶紧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有些泛红的双眼。 过了两秒,陈凡轻声说道,“我送你姐上了汽车,汽车轮胎上绑了铁链,不用担心打滑,顺利的话,这时候应该到了县城,说不定都快到云湖了。” 南湖镇距离地委云湖市其实并没有多远,只有不到一百公里,但是要经过一条河和长江,这个年代也没有桥梁,所以要通过渡轮过河。 从南湖到孤峰县平时大概要半个多小时车程,下了雪就要多一些,按一个小时算。然后从孤峰县再到云湖市,平时要一个小时,今天就算两个小时,这年头又没有堵车,汽车开得再慢也是在走,加起来3个小时时间,应该够了。 姜甜甜坐的车是7点钟出发,现在已经快10点钟,确实应该差不多。 只是昨天姜甜甜差点出了事,今天又是踏着冰雪上路,姜丽丽有些担心自然再所难免。 听到陈凡的话,姜丽丽依然没有抬头,只是说道,“谢谢。” 陈凡抿嘴笑了笑,“不用客气。”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要是你还担心,不如给一个能联系上伱家里的电话,下午上班的时候,我在大队部打个电话过去,就能知道她有没有安全到家。” 姜丽丽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来,双眼朦胧看着陈凡,过了好几秒,才轻轻说了声,“谢谢。” 陈凡笑了笑正要说话,便听见姜丽丽呼出一口长气,说道,“我去做饭。” 说着就要出去。 结果陈凡摆摆手,“不急,现在才10点不到,也不饿。” 随即指了指自己房间,“我去把炉火升起来,你洗把脸,过去聊聊。” 姜丽丽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说道,“聊什么呀。” 陈凡笑道,“随便,反正今天下大雪,什么事都做不了,咱们也难得偷一会儿懒,坐着烤烤火,聊聊天。” 此时的姜丽丽,或者说从昨天下午姜甜甜来了之后的她,跟平时有很大的区别。 平时的她好像一个女强人,总是有做不完的活儿,并且都能做得很好。 但这两天她在姐姐面前,却露出陈凡从未见过的娇憨,而现在,又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无助,让陈凡不禁心生怜悯。 反正现在也没事,帮她开解一下也无妨。 开解人不一定需要多好的口才,更多时候,倾听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陈凡将炉火升起来,打开收音机,又泡了两杯茶,将一杯端到姜丽丽面前,便舒舒服服地坐着。 姜丽丽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瞟了他一眼,过了好一会儿,见他还不说话,便说道,“要聊什么呀?” 陈凡捧着茶缸子,转头看了看她,笑道,“随便啊,聊什么都行,反正把不开心的事全都丢掉,就要开开心心的过年。” 然后又摇头,“不对,应该是开开心心的过每一天。” 姜丽丽罕见地撅了撅嘴,两眼无神看着只留了一条缝的房门,轻轻叹了口气,“真的能开开心心过每一天吗?” 陈凡看着她,感觉此时此刻,姜丽丽才像一个17岁的少女,多愁善感。 毕竟,她也只有17岁。 看着姜丽丽的侧颜,陈凡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笑着说道,“能不能开开心心过每一天,不在于遇到什么人,或者是遭受了什么事,而在于自己。” 他身体微侧,半靠在桌子上,对着她笑道,“你见过卢四爷吗?” 姜丽丽转身看着他,轻轻摇头,“没有。” 陈凡,“呵,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跟你说,卢四爷可是个妙人,你别看他衣服是补丁连着补丁,但是那补丁都打得比别人好看,一块块四四方方的,很有格调。他身上也一直保持整齐干净,就连刚从地里出来,也依然挺直了腰杆走路,……” 他将这几天对卢四爷的观察,事无巨细地都说了一遍,最后看着姜丽丽,轻声说道,“想想看,卢四爷遭了多大的罪啊,家业没了、家人也没了,自己也瘸了一条腿。可他依然能保持良好的心态,认真工作、读书、生活。连他都能做到,我们有什么理由唉声叹气呢。” 姜丽丽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原来卢四爷心态这么好,我原来一直以为他和某些人一样,连正眼看人都不敢,一天到晚低着头,话都不敢大声说呢。” 话音刚落,便听见旁边有奇怪的声音。 转头一看,只见陈凡涨红着脸,死劲地在憋笑。 姜丽丽眼珠微转,忍不住娇嗔一声,“讨厌。” 话音刚落,她自己便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然后便咯咯咯地笑得停不下来。 这时她也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的,不就是自己吗! 笑了好一阵子,姜丽丽用力吐出一口长气,转头看着陈凡,轻声笑道,“谢谢你,小凡。” 陈凡摆了摆手,对着她笑道,“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姜丽丽轻轻点头,“嗯,好多了。” 随即呼出一口长气,笑着说道,“其实,我也是想到了姐姐,才不开心的。” 她说着转头看向陈凡,“你都不知道,我姐姐有多好。我们家是从外地过来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不在身边,小时候爸爸妈妈工作忙,一直都是姐姐在照顾我,她6岁就跟着妈妈学会做饭,后来做得比妈妈还好,我的厨艺就是跟她学的。 在学校里,她的成绩也很好,一直都是班上的第一名,后来考上了云湖中专,毕业后被分配到了供销社,……” 陈凡看着打开了话匣子的姜丽丽,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能聊天就好,只要开始说,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就不会憋出心病来了。 (本章完) 第185章 纯洁男女关系 越聊越开心,不知不觉,两人喝着茶,吃完了陈凡拿出来的一盘点心。 直到收音机里传来12点钟的准点报时,姜丽丽才猛然醒悟,“呀,还没做饭。” 说着便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要去厨房。 陈凡赶紧叫住她,“还做什么啊,米花糖都吃饱了,你还能吃得下?” 姜丽丽回转身,红着脸说道,“吃不下了。” 陈凡笑道,“那中午就别弄了,晚上一起吃顿好的。” 随即站起来,“昨天我给卢四爷提了个炭炉过去,让肖队长看见,他也想要一个,我现在去弄点陶泥给他做。” 姜丽丽睁大眼睛,“这么冷的天做陶坯?” 顿了一下,又眉头微皱,噘着嘴说道,“那要是以后别人也找你要炭炉怎么办呀?” 陈凡颇觉意外地看了看她,嘿嘿笑道,“不错啊,小姜同志,都知道要防患未然了。” 姜丽丽皱皱鼻子,“我又不傻。你本事那么大,如果不往外送人也就算了,可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恐怕就堵不住,那时候伱哪来那么多时间去应付他们。” 陈凡笑着摆摆手,轻声说道,“我也不傻。给卢四爷的那个不算,今天给肖队长的那个,他是用一顶价值十块钱的羊皮搭耳帽跟我换的,所以不算白给。以后要是别人想要,不管是炭炉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反正标准线就划在这儿了,白给别人,就是逼我得罪肖队长,懂了吧。” 姜丽丽嘴唇微张,眼睛瞪得大大的,“原来是这样啊。” 随即两眼弯成月牙,笑道,“我去烧一锅热水,用热水和泥没那么冷。” 这次陈凡没拦着,等姜丽丽去烧水,他找了副箢子,拿着铁锹去后面挖泥。 在技能板的支持下,他的制陶手艺是越来越好,比起第一次捏陶坯的歪瓜裂枣,现在做的陶坯已经像模像样,哪怕没有陶轮,也能捏出个差不多圆的碗出来。 不过今天他没有捏碗,而是用木板压制了许多泥片。 姜丽丽在一旁看着,眼里满是不解,“这些是什么?” 陈凡看了看她,嘿嘿笑道,“你猜。” 姜丽丽皱皱鼻子,噘着嘴说道,“猜不出来。” 看到她的样子,陈凡不禁哈哈直笑。 昨天姜姐姐来了一次,倒是解锁了不少小姜的表情包,比以前生动多了。 和刚开始认识时,动不动就低头、脸红相比,更是天差地别。 姜丽丽见陈凡笑话自己,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道,“那你说是做什么用的?” 这些奇奇怪怪的泥板,大多是方形,但也有各种弧形,有的是内弧,有的却是外弧,还有的像是瓦片那样内弯,让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陈凡却不告诉她答案,只是笑道,“把这一批陶瓷烧完,要是没有损坏的太多的话,到时候你就知道答案了。” 他看着那些泥板,心里忍不住有些打鼓,也不知道这种陶板会不会烧变形? 姜丽丽见他不说,也就不再追问,微笑着和他一起捏陶坯。 只是比起陈凡进步飞速的工艺,她的手艺还停留在第一次捏陶坯的程度。不过她也不在意,用陈凡的话来说,都是自己用的东西,好用就行,管那么多干嘛。 两人一直忙到下午三点多,把一个个陶坯放到厨房旁边的棚子下摆好。 这里两面通风,又不会被雨雪淋湿,最适合作为风干的场所。陈凡便在这里搭了个架子,专门用来放置陶坯。 看着满架子的陶坯,两人相视一眼,呵呵地笑出声来。 …… 下午继续上班。 到了大队部,陈凡先准时打开广播机,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问题,便去到前院。 和上午时一样,照例布置了这堂课的学习内容,让他们自己学习,如果有疑问,等待会儿自己过来再解答。 从会议室改的教室出来,陈凡穿过中堂,走到对面的办公室。 今天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杨书记在值班。 生产队和工厂肯定不能比,工厂里面春节放3天假,从初一到初三,除了留一两个人值班,其他人都可以不来。 而生产队则是从初一到十五,一般情况下大队部都不会办公,只有一个人留守值班。一直到正月十五以后,所有统筹工才会正常上班。 这还算好的,据说有些地方的生产队,会一直放到农历二月初三,等“龙抬头”结束之后,才会正常工作。 所以这段时间,大队部的所有领导就会轮流值班。 今天是正月初一,负责值班的便是大队部最大的头头,杨书记。 见到陈凡进来,杨书记放下手里的报纸,“小陈呐,作业布置完啦?” 办公室跟教室面对面,那边陈凡说了些什么,这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他当然知道。 陈凡凑过来,点了点头,“完了,让他们在自学,不懂的回头我再解答。” 顿了一下,他舔着脸笑道,“杨书记,借大队部的电话用一下呗。” “用电话?” 杨书记不解地看着他,“你用电话干嘛?给谁打电话?” 难不成这小子在公社还有熟人,想打电话给谁拜年? 可是也不对啊,他脑子都忘记了许多事,还记得谁的电话? 想到这里,杨书记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坏了。 该不会是他想起什么来了吧?这宝贝要留不住? 就在他自己吓自己的时候,便听见陈凡说道, “这不是小姜的姐姐过来看她,然后今天一大早又赶回去了吗,天上还下着大雪呢,雪天路滑,小姜不放心她姐姐,就求我给她姐姐单位打个电话,问一声她到家没有。” 杨书记看着他眼睛直眨,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小姜?姐姐?” 陈凡点点头,“啊。” 杨书记眨了眨眼,“你们什么关系?” 陈凡顿时满脸无语,满脸严肃地举起右手,“向李先生保证,我们是纯洁男女关系。” “哦。” 杨书记恍然点了点头,“那行,打电话是吧。” 他起身走到后面的柜子旁,先掏出钥匙打开一把锁,拉开柜门,里面是一只白铁皮做的盒子,盒子上面还挂着一把小锁。 换了一把钥匙将小锁打开,才露出里面一部黑色的电话机。 (手摇式电话机) 小心翼翼地将电话机捧出来,后面还扯出一条粗粗的黑线。 随后放到桌上,看着陈凡干咳一声,“打吧。” 陈凡歪着头看了看这部电话机,默默回想这种磁石电话的使用方式。 话说是先拿话筒,还是先摇把来着? 杨书记看他不动,脸色微微一变,笑道,“不会用是吧?我教你。” 随即热情地指着摇把,“看见这个没,先慢慢摇,别用力,用力会拽下来,一定要慢,信号摇通了电话就会响,你再拿话筒,就可以跟接线员讲你要打的电话号码啦。” (本章完) 第186章 还是不相信 在杨书记的热心指导下,陈凡终于拨通了电话。 不过电话那头不是姜甜甜,而是邮电所的接线员。 杨书记在一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怎么样,打通了没有?” 陈凡抿嘴笑了笑,“还没,接线员说那边占线,要等。” “哦,要等啊。” 杨书记点点头,“对了,是要等,以前有人给派出所打电话,我这里也打不进去,只能等着。” 他回到椅子上坐下,掏出烟杆填上烟丝,笑着说道,“上次装大喇叭的时候,邮电所也把我们的电话线路做了改造,别的小队在播放广播的时候不能打电话,但是我们大队部的电话不受影响,而且通过邮电所的交换机,可以打往全国各地。” 他满脸炫耀的样子,“哎,小陈,你知道什么是交换机么?” 陈凡还拿着话筒等待接通,听到他的话,轻轻眨了眨眼睛,点点头说道,“知道。” 杨书记微微一愣,“你知道?” 你知道我还怎么炫耀? 陈凡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呵呵笑道,“就是用来接通不同电话的机器,要打去哪里,只要把通信线插到对应的孔里就行了。”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您忘了,我会修广播机的呢。” 杨书记嘴角微抽,自己只顾着炫耀,结果忘了这一茬。 如果换成其他时候,陈凡还挺乐意听他讲讲古,不过现在嘛,一个电话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接通,心情能好才怪。 电话是磁石式手摇电话,那交换机自然不可能是程控交换机。 尽管早在1970年法国就开通使用了世界上第一台数字程控交换机,但是在我国,要等到1983年,才会引进第一台程控交换机,全国普及更是90年代中期以后的事。 所以现在使用的,几乎全部都是老式的磁石式交换机。 这玩意儿全靠人工接线员接通,效率自然高不到哪里去。 陈凡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杨书记搭着话,等了差不多有小半个钟头,电话才终于接通。 同一个地区接通都这么困难,要是打长途,该要等多久? 从这里的邮电所接通到云湖市,连通那边的接线员,陈凡又一次报出姜丽丽给他的电话号码,“您好,请帮我接2428。” 现在云湖的电话号码才4位数,而仅仅二十年后,云湖的电话号码就已经去到7位数,可见发展速度有多快。 就在陈凡思绪飘飞的时候,电话很快接通,对面响起一个苍老男人的声音,“喂,找谁?” 陈凡,“您好,我找一下厂北路三区18号的姜甜甜。” 姜丽丽的父母都是云湖市棉纺厂的职工,他们家也是在棉纺厂的家属区,而厂北路就是棉纺厂家属区的主要聚集地。 这个电话号码,并不是他们家里的电话,而是街口商店的电话。 原本姜丽丽家是有电话的,不过父母出事之后,住的地方从厂区机关家属大院的独栋小楼,搬到了普通工人住的厂北路,待遇一下子从云端跌到泥潭里,那电话机自然也就没了。 接电话的老大爷听到是找姜甜甜,顿时愣了一下,“伱找姜甜甜?你是哪里?” 陈凡不禁抹了把冷汗,我就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平安而已,至于跟查户口似的吗? 不过他可不敢跟老大爷怼,否则人家把电话一撂,他也只能欲哭无泪。 但是也不能直接说自己是谁,刚才杨书记就是例子,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一个男的给一个女的打电话,将会是审查的对象。 陈凡突然想到,穿越前在大学里的一个老师,给他们讲过的一件事。 那位老师当年在内蒙插队、当兵团知青的时候,家里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两人见面之后,都感觉挺不错,但由于相隔两百多公里,平时见面不方便,又觉得写信太慢,便经常打电话联系,差不多是两三天一次的那种频率,他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付电话费。 结果,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邮电所的协查函就发到了单位,要求他的单位提供证明,他打这么多电话的必要性,并且说明与对方的关系。 不仅如此,协查函也发到了女生的单位,引起好大的风波。 后来不用说,对象告吹,他还要在全单位做检讨。 想到这件事,陈凡立刻心平气和下来,轻声说道,“大爷您好,我是孤峰县南湖公社卢家湾的工作人员,姜甜甜的妹妹在这里插队,有点关于她的事情,要跟姜甜甜同志沟通一下。” 坐在对面的杨书记瞟了他一眼,老神在在地抽着烟。 电话那头的老大爷听到陈凡这么说,顿时打消了怀疑,“哦,那你等着,我去给你叫。” 又是一阵等待,大约五分钟后,话筒里传来姜甜甜略带喘息的声音,“喂,我是姜甜甜,我妹怎么了?” 陈凡赶紧说道,“没事没事,我是陈凡,就是你妹担心雪天路滑,想知道你安全到家没有。” 姜甜甜听到这话,当即呼出一口长气,总算放下心来。 随后看了看旁边盯着自己的老大爷,若无其事地说道,“明白了,我知道,我会给她写信的。” 陈凡笑了笑,这姑娘果然比她妹妹聪明多了。 随即笑道,“好,待会儿我会跟她说你已经到家,别的事就在信里说。” 姜甜甜转身避开老大爷的视线,抿了抿嘴,微微笑了笑,“嗯,谢谢。” 陈凡,“不用客气,那,就这样?” 姜甜甜,“好,再见。” 陈凡,“再见。” 顿了两秒,他才挂断电话。 杨书记没急着收电话机,他靠在椅背上,抬起头看着陈凡,“你跟小姜关系挺不错啊,怕她担心姐姐,还特意打个电话。” 陈凡一本正经地说道,“毕竟是同住一个院的邻居,她平时也没少帮我忙,加上今天情况特殊,雪天路滑,确实要注意安全,也就只能麻烦您一回了。” 杨书记点点头,顿了一下,他又问道,“我听杨传福说,知青点的其他知青都不回来了,他就让他闺女,还有刘会计和黄保管员的侄女住过去?” 陈凡也不意外他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情,杨队长肯定要跟大队部通气。 知青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住进去的地方,必须得到知青和上级的同意,现在知青只有姜丽丽一个人,防备的又正好是她,自然就没了发言权,剩下的就是要征求大队部的意见。 便点头说道,“是有这么回事,而且说是明天就搬过来。” 随即笑了笑,“她们住的屋子,小姜都已经收拾好了,就在我和小姜中间的那间屋,床、柜子、桌椅都是现成的,铺上铺盖就能住。” 杨队长点点头,“也行,虽然只有你一个男的,总比孤男寡女好。” 陈凡故意脸色一变,委屈地说道,“书记您还是不相信我啊。” 杨书记赶紧嘿嘿笑道,“不是不相信,也就是防患于未然嘛,就跟我们的民兵一样,要时刻警惕敌对份子的破坏。不过那是对外,你们这是对内。” 陈凡嘴角微抽,这个比喻真不怎么样。 随后摆摆手,“您老歇着吧,我去那边看看。” 他刚准备走,又回过身来,“哦,对了,明天上午我要带同学们回去学劁猪,下午您在家吧?我去给您拜年。” 杨书记立刻点头,“在。” 然后指着他,“你可别也给我拎个大萝卜啊!” (本章完) 第187章 惠而不费 第二天,大年初二。 北方是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南方就没这么多饮食上的讲究,至少云湖这一片如此,能吃好喝好就是过年。 所以这天早上是昨天姜甜甜做的、但还没吃完的大包子,上锅蒸热,姜丽丽再给弄了一盆鸡蛋汤。 打蛋的时候,上次赶集买的那些鸡蛋都冻成了果冻,还好没坏,用力搅匀做成蛋花汤,洒两滴油,依然喷香。 陈凡吃着大包子,喝着蛋花汤,身上很快就暖和起来。 他看了看姜丽丽,说道,“今天上午下班后,我要带兽医班的同学过来劁猪,这大过年的,肯定要留他们吃顿饭,待会儿多准备点菜。” 姜丽丽立刻点头,“哦哦。” 随即问道,“那就跟你前天弄的那桌一样可以么?就是没有整只鸡,只剩上次留的半盆鸡块,不过加点土豆也能装满一盆。” 她说的是大年三十陈凡做的那桌团圆饭大餐。 陈凡立刻摇头,“不用,尤其是鸡肉不要上。” 随即小声说道,“多弄鱼、少弄肉,多放酱、少放油,总之就是一句话,既要体现出我们的热情好客,又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日子过得太好。” 姜丽丽嘴角微抽、再抽,终于嘴唇弯成一道弧线,笑着说道,“我懂了,多做鱼少做肉,新鲜肉没有,只有腊肉,丸子多放蔬菜丸子和豆腐丸子,珍珠丸子尽量少放,然后做两个鸡蛋菜,蔬菜就是白菜和萝卜,别的也就没有了。” 陈凡竖起大拇指,很真诚地夸奖,“有悟性。” 随即压低声音,“但是份量要足,主要体现一个量大实惠。” 虽然要卖惨,掩饰自己的“奢靡”生活,但是也不能让人家吃不饱,要不然传出去,面子也太难看了些。 姜丽丽笑着点头,“呵呵,我知道了,待会儿我弄一大盆萝卜炖腊肉,再做一盆酱焖杂鱼,另外蒸两条腊鱼,有这三个打底,应该能看得过去。” 陈凡一本正经地点头,随即说道,“之前他们送的两只鸡,一只咱们杀了吃了,一只送了卢四爷,要是今天他们拎着东西上门拜年,有合适的就从那些东西里面再挑两样搭配搭配,要是没合适的,就多煮点什锦饭。” 所谓的什锦饭,就是掺点蔬菜和肉沫,再加点酱菜和泡菜,用砂锅焖熟。 虽然酱菜和泡菜不上正席,可没说不能用这两种东西做材料啊,弄一大锅香喷喷的砂锅什锦饭,保管他们菜都少吃两口,关键还好吃,多好! 姜丽丽咯咯直笑,“好。” 她就爱看陈凡耍点小聪明,有趣得很,却又不坑人不害人,有时候想想都觉得好笑。 见姜丽丽越来越聪明,陈凡满意地点点头,感叹还是自己调教有方。 不一会儿吃完早餐,他擦了擦嘴,便准备出发。 姜丽丽赶紧从角落里拎出来一个大背篓,一边检查一边说道,“卢四爷、杨书记、张队长、肖队长、叶队长、张连长、兴秀姐,一共7份拜年礼,都在这儿了。我们小队的杨队长、黄保管员和刘会计的,我都放到另一边,等你回来再拿给你。” 陈凡点点头,“好。” 他跟卢四爷和肖队长开玩笑,说拎个大萝卜去给他们拜年,但也不能真拎个大萝卜过去,否则还不让人笑话死。 正好,前几天他烧了几次窑,拼拼凑凑的,分出来10套酒具和茶具,便让姜丽丽用稻草绳捆扎紧,一家送一套。 这些东西要是去外面买,一套怎么着也得一、两块。他自己烧的陶器,一分钱没花,还造型独特,拎出去倍儿有面子。 主打一个惠而不费,还能省一大笔钱。 姜丽丽提着大背篓帮他背上,陈凡掂了两下,对着她挥挥手,便往外走。 可刚走了几步,院门就被敲响。 他回头看了一眼,姜丽丽已经迅速跑回自己房间,轻轻把门关上。 陈凡抿了抿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这日子过得,跟做贼似的。 摇了摇头,他大步走过去,将院门打开。 外面是6个人。 打头的便是杨队长,他身后自然是刘、黄两位哼哈二将,再后面,则是三个女生,杨菊和黄莺他都认识,另外一个大眼睛圆脸的女生,应该就是刘丹。 这姑娘他以前也见过,经常跟杨菊和黄莺一起玩,上次黄老四家上梁贺喜,黄莺带姜丽丽过去玩,陪着的几个女生中就有她一个。 如此算来,应该也是个合群的人。 也对,如果不合群,也不会被推荐过来,刘家那么大一家子人,还选不出个合适的女生?! 此时她们身上都挂着大包小包,一副要搬家的样子。 哦,对了,今天她们就要搬进来住! 大门刚被拉开,杨队长便笑道,“小陈,新年好啊。” 陈凡一眼扫过所有人,立刻笑道,“新年好新年好,里面请。” 说着便让开门口,将人往里面引,同时大声喊道,“小姜,伱出来一下,杨队长、刘会计、黄保管员来啦,杨菊她们也来啦。” 姜丽丽这才拉开门走出来,和往常一样,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地跟杨队长他们打招呼。 杨队长和气地点了点头,笑道,“正好你们都在,那个,事情已经都说过了啊。” 随即对着杨菊三人招招手,等三人走上前,他才对着陈凡和姜丽丽说道,“小姜你是初中毕业,小陈更不用说,是我们南湖公社出了名的能人,所以我们就安排几个人住进来,向你们好好学习,……” 讲了一通套话,面子上倒是过得去。 孤男寡女是一个字都没提。 等他说完,陈凡立刻笑道,“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姜丽丽也跟着小声附和,“嗯嗯。” 杨队长又沉着脸对着杨菊三人交代,“进了这里,就要摆正态度,认认真真跟人家陈老师和小姜学习,要是没学出点东西,你们就不用来了,换别人来,听见了没有?” 杨菊、黄莺和刘丹三人一起点头,“听见了。” 陈凡见她们态度都挺好,也颇感欣慰。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她们三个都有些脸红,一个个连耳根子都红了,虽然北风挺大,也不至于吹得这么红吧? 刘会计干咳一声,也交代了一句,“你们也要团结一心、互相帮助,尤其要注意不能闹矛盾。” 三人又连连点头。 黄保管员见他们两人都说了,自己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便说了一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有困难就来找我们。” 陈凡看了看唯唯诺诺的三个人,笑道,“几位领导,她们只是来这儿住,又不是不回家了,走路过去也就几分钟的事,你们害怕我和小姜欺负她们啊?” 杨队长三人一想也是,便各自打了个哈哈。 随后又客套了两句,便一起离开。 陈凡看了看三人,笑道,“我要去上班了,你们的宿舍小姜已经帮你们整理好,你们先安顿下来。内个,我就先失陪。” 杨菊还想打个招呼,可两只手都拎着包袱,实在腾不出手来,便笑着点点头,“陈老师再见。” 黄莺和刘丹也一起点头,“陈老师再见。” 陈凡眼角微抽,对着她们摆摆手,“再见。” 转过身,忍不住狂眨眼睛,这日子以后有够热闹的。 (本章完) 第188章 喜提订单 等陈凡离开,姜丽丽便指着她和陈凡中间的那间屋,说道,“这间房子没有放杂物,只有床、柜子和桌子椅子,我都已经擦干净了,你们铺上铺盖就能用。” 原本这屋子里还放了不少陈凡的杂物,尤其是那个腰子盆,这一个月他都是在这间房里洗澡。 不过杨菊他们要搬过来,只能把那些杂物挪回自己房间,不常用的则放到靠近厨房的杂物房。 黄莺跟姜丽丽最熟悉,便笑道,“谢谢你啊,其实我们自己来就可以。” 说着还从罩衣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抹布,以示不是说说而已。 姜丽丽僵硬地笑了笑,“没事,反正也没别的事,就顺手擦了擦。” 虽然她在陈凡面前已经尽显本性,但是面对其他人,还是习惯性的隐藏自己。 三年的经历,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不善和陌生人打交道的她,直接将三人带到房间里面,然后指了指两边,“每个房间都一样,有四张床位,你们可以自己选。” 杨菊和刘丹随便扫了一眼,便各自选好床位,把东西放下。 黄莺则眼珠微转,看着姜丽丽问道,“伱的房间也是四个位置吗?” 姜丽丽愣了愣,轻轻点头,“啊,是。” 黄莺看着她笑道,“那我跟你一个屋,好不好?” 姜丽丽顿时呆住,“跟我一个屋?” 以前不是没有知青跟她睡一间房,但那是人多的时候,都住不下了,不得已才跟她住一间。 只要其他房间有床位,就没有人愿意跟她住一起。 甚至发生过有人把床铺搬去其他房间,宁肯5个人挤着住,也不愿意和她一间房的情况。 现在黄莺说跟她住一起,她整个人都懵了。 黄莺点点头,笑道,“对啊,你是初中毕业生,成绩肯定很好,我有不懂的地方,就可以直接向你请教。” 听她这么一说,正准备打开行李的杨菊和刘丹也不动了。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那我也住过去。” 姜丽丽两眼茫然,什么时候我这么受欢迎了? 黄莺见她不说话,眨了眨眼睛,问道,“怎么,不方便吗?” 姜丽丽回过神来,赶紧摇头,“不是。” 随即指了指自己房间,“就是,那边的床铺和柜子都没有收拾,……” 不等她说完,黄莺便举起手里的抹布,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正好,我们自己来打扫!” 说完便往隔壁走去。 姜丽丽看着三人都走出去,忍不住歪着脑袋,满脸尽是古怪的神色。 什么情况啊这是? …… 陈凡背着大背篓,踩着木屐踏破冰雪,不一会儿便到了5队。 和往常一样,跟开着门的社员们打着招呼,等到了去卢四爷家的那条巷子,很自然地便拐了进去。 卢四爷此时正在家里,靠着炭炉坐着看书,见到陈凡过来,便仰着头笑道,“你弄的这个炭炉真是个好东西,晚上睡觉一点都不冷,白天靠着看书也暖和,现在连我这条老寒腿都不疼了。” 陈凡将背篓放在门口,拎出给卢四爷的东西,正准备说话,又听见卢四爷说道,“就是有一桩不好。” 听到这话,陈凡面露惊讶,跨过门槛,不解地问道,“哪一桩?” 卢四爷一声轻叹,指了指那个炭炉,“有了这个东西以后,我人都变懒了,一直待在边上舍不得离开,已经两天没下地啰。” 陈凡顿时哑口无言,顿了两秒,才满脸无语地说道,“照这么说,我还帮了倒忙。” 随即将那捆茶具拆开,摆在桌上,指着它笑道,“那要是有了这个东西,您就更不想出门了。” 卢四爷看过去,先是眉头微皱,接着眼睛一亮,“茶壶?!” 这可不是那种半尺多高的大茶壶,而是可以一手把握的紫砂壶造型,说不上小巧,却也有几分雅致。 陈凡将茶壶递给他,笑道,“和炭炉一样,这个也是我自己烧的,本来想给您拎颗萝卜过来拜年算了,但是不巧,今天约了同学们去学劁猪,我得招待他们一顿饭,那萝卜就炖锅里了。 没办法,只能拿了个茶壶过来,还有六只茶杯,您没事的时候,可以拿块铁皮把炭炉盖住,把茶壶放在铁片上,也能保温,这样一边烤火,一边喝茶,保管您更不想出门。” 卢四爷将茶壶举到眼前,转动着把玩,“虽然不够圆整,但也算古朴拙趣,有点意思。” 随即揭开茶壶盖,“哟,还有个茶漏,倒是有心了。” 说完将茶壶盖放回去,抬起头看着陈凡,笑道,“行,你这个拜年礼,我很满意。” 他将茶壶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撑着桌沿站起来,跛着脚往房间走,抬起手指了指陈凡,说道,“你来给我拜年,按照老规矩,我得给你点回礼。” 陈凡跟在他后头,“哎哟老爷子,您可千万别给我包个百八十块的红包,我可受不了这考验。” 卢四爷转过身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红包?还百八十?呸,你想得美!” 说着拉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书,递给他说道,“你学写毛笔字的进度还可以,基础已经打得差不多了,下一步啊,就是要学临摹。 临摹者,又以楷书入手为上,其中唐楷为楷书之巅,这本颜真卿的《多宝塔碑》贴,是当年我学楷书的时候,最得意的一次作品,现在送你啦,回去好好练。” 陈凡早已拿着字帖翻阅,刚开始听到他说“颜真卿的《多宝塔碑》贴”,还挺高兴,等听到是他自己的作品,一张脸就垮了下来,“哎哟喂,我还以为是颜真卿的真迹呢,原来是卢四爷真迹呐!” 卢四爷将抽屉关好,没好气地瞪着他,“呸,你小子能不能有点文化,《多宝塔碑》顾名思义,那是一块碑,你还真迹?真迹你去西安碑林找吧!” 陈凡将字帖放到袋子里,抬手敬了个礼,满脸严肃地说道,“行,哪天有空,我去西安碑林走一趟,就跟他们说,是卢四爷让我去取《多宝塔碑》的,他们要是不给,就是不给我四爷面子,……” 话都还没说完,便让卢四爷虚踹一脚,“赶紧滚蛋,回家吃你的炖萝卜去!” 陈凡嘻嘻哈哈地背着竹篓跑出来,又分别去了张长江、肖烈文和张文良家里拜年。 这几个老抠,什么回礼都没有,连个压岁钱都不给一分,让陈凡一直念叨亏了亏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继肖烈文之后,张队长也找他下了两只炭炉的订单,一个给他自己用,一个是给老父母用的,用鸡蛋和粮食交换。 看在老人家的份上,陈凡给他打了个9.9折,含泪损失两毛钱,丝毫不提一口气吃了人家四个鸡蛋。 张文良也不差钱,直接订了两个,还找他预定一担木炭。看在第一次交易的份上,陈凡没算他的木炭钱,只是拎走了他家水桶里的一只老王八。 至于杨书记和杨兴秀,还有叶队长,他们都不是5队的人,只能等上午忙完之后,下午再过去拜年。 希望肖队长的宣传给力点,能够多两个订单! 一上午忙忙碌碌,连课都没给同学们上。 等到广播结束,他才将12个同学召集起来,往家走去。 (本章完) 第189章 回家做客 陈凡走在最前头,后面跟着12个少年,最小的才13岁,最大的16岁,本该是活蹦乱跳、人憎狗厌的年纪,此时跟在陈凡后头,乖巧得像一队小士兵。 虽然陈凡年纪跟他们差不多大,但是老师的身份,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别说年纪跟他们一般大,就算是年纪比他们小,那也是老师,但凡谁敢炸刺,回去后皮开肉绽,绝对不夸张! 而且这种习惯是有来历的。 大概十八年前的时候,村里响应号召办小学,村小的肖老师当时只有16、7岁,因为念完高小,虽然没有拿到毕业证,但还是作为难得的“知识分子”,被大队部征召,去做了民办教师岗位的统筹工。 不久之后,全国各地又开始办“县大学”,就是要求每个县都要办自己的“大学”。 后来风继续吹,自从河南一个生产大队办起了“土大学”之后,全国各地的公社也不甘落后,纷纷办起了自己的“土大学”。 具体背景就不说了。 反正当时很多公社都办了自己的“土大学”,以“文化知识”和“专业技能”相结合的方式授课。 土大学没有校园、没有学籍,毕业证就是公社盖章的一张纸,也只对公社内部各个生产队的优秀劳动者招生,具体的教学秩序则以“聚散结合”的方式进行。 上文化课的时候“聚”在一起,由同一个文化老师给他们上课,上专业课的时候,则分“散”到田间地头,由专门的“土老师”给他们讲课。 其中负责教授“文化知识”的叫“文老师”或“文化老师”,负责教授“专业技能”的叫“土老师”。 这个“土老师”的来历也有讲究,因为教授的内容就是怎么育苗、插秧、施肥、种地、养殖,以及修理各种农具等等,具体的内容都是根据自己身边的条件来定。 如果是有实力的生产大队,还会教修理、驾驶拖拉机和卡车,建造和维护小水电站等等。 对,当年不少生产队竟然有自己的小水电站,《我们村里的年轻人》这部电影,讲的就是第一个生产队自己建设小水电站的故事。 后来全国小水电站的建设潮,包括孤峰县的十几个水电站建设,都是起源于山西的这个小村庄。 总的来说,“土大学”的专业都是跟生产队的生产生活有关,再加上这些“老师”大部分都是生产好手,却不认识字,或者认识字不多,便被叫做“土老师”。 当时公社里的文化老师不足,肖老师便又做了“南湖公社土大学卢家湾分校”里的“文化老师。” 如果说上村小学的,年纪大多在7到15岁之间,那上“土大学”的,年龄范围就大多了,从16到60的几乎都有。 而即便是年纪比肖老师大几轮的人,也规规矩矩叫他一声肖老师。 一阵风之后,这些“土大学”短的只存在半年多,长的也只有一两年,便被“关停并转”,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可有些规矩也保留了下来。 当年几十岁的人也要叫人家十几岁的小伙子一声老师,如今别说年纪差不多,就算老师年纪比学生年纪小又怎么样? 你敢不听话? 所以,现在陈凡给一群年轻人上课,学生们的父母长辈每天耳提面命,他们哪还敢说半个不字! …… 带着一群乖巧的学生回到知青点,刚进大门,陈凡便一声吆喝,“回来啦。” 黄莺、杨菊、刘丹依次走出来,最后面跟着的是姜丽丽。 陈凡刚开始还没在意,只当是她们几个都在姜丽丽房间里做客。 可是当杨菊和黄莺招呼着,把大家往中间房里引的时候,陈凡便愣住了。 他还打算把这些人直接带去后面,休息和吃饭的时候也安排在挨着厨房的杂物房,怎么去了女生宿舍? 就在他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姜丽丽走过来小声说道,“她们都住我房里去了。” 陈凡,“啊?” 介是个神马情况? 姜丽丽又说了一句,“她们把这间屋改成会客室和教室了。” 陈凡瞠目结舌,“会客室和教室?” 姜丽丽点点头,悄悄指了指里面,“我不跟你多说了,我也得进去帮着招待。” 说完便匆匆进了屋,跟杨菊她们一起,端茶倒水拿点心,忙得不亦乐乎。 12个学生里面,杨志军就是6队的,论起来还是杨菊的堂弟,便也自觉地当起了半个主人,前前后后忙个不停。 反倒是陈凡这个真正的主人,站在门口有些发愣,揣测这三位女生的心思? 片刻后,黄莺蹬蹬蹬冲出来,笑盈盈地说道,“陈老师,你也进来坐啊。” 陈凡张着嘴点点头,“哦哦。” 一边往里走,一边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我回家做客来啦? 进到房里面,大家讲话的声音瞬间小了下来,所有学生分别坐在左侧的两张竹床上,手里端着粗陶茶杯,大部分人都在好奇地打量这间传说中的知青宿舍。 等看到陈凡进来,立刻危襟正坐,目不斜视。 陈凡再往右看,黄莺、杨菊、刘丹和姜丽丽站在另一边,都没有坐下。 而且姜丽丽不出意外地站在最后一个。 陈凡咬咬牙,这阵仗,啥意思啊? 见陈凡看过来,黄莺立刻笑道,“陈老师,饭菜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是忙完了吃,还是先吃了再去忙?” 陈凡目光看向姜丽丽。 姜丽丽嘴唇微动,怯生生地说道,“今天的饭菜都是黄莺、杨菊和刘丹做的。” 别人都以为她是在为黄莺她们表功劳,只有陈凡能听出来,她话里面的委屈。 陈凡对着她笑了笑,随即看向黄莺她们,客气地说道,“谢谢伱们了啊。” 黄莺三人立刻满面笑容地摇头摆手,“不用客气。” 陈凡咂咂嘴,对着兽医班的学生们说道,“现在还早,劁猪也比较简单,咱们就先干活儿,做完了再吃饭,怎么样?” 这些“乖宝宝”自然没有意见,连连点头,“好。”“听老师的。”“嗯。” 陈凡拍拍大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站起来指了指外面,“那就走吧。” (本章完) 第190章 手起刀落 劁猪自然要用到专业的工具。 一般情况下,这年头的劁猪佬用的都是同一款式的劁猪刀,就是一根细长的铁丝头上,连着个有点像桃心的小刀。 这种劁猪刀也不像给人动手术的医疗器材那么讲究,普通打制菜刀、柴刀的铁料就可以做。 陈凡还没有拿到兽医资格证,自然没有公社兽医站配发的专用药箱和器材,这东西也没地方去买。 就在他为此头疼的时候,姜丽丽将他带到了厨房边的那间杂物房。 不得不说,这处存在了十多年的知青点,还真是一个小宝藏。 在那间杂物室里,其中一个柜子里面,收集了许多“前辈知青”丢下不要的东西。 衣服肯定没有,就算曾经有人走得太急,忘了收晾在外面的衣服,也会有同乡帮他们带走。 倒是破破烂烂不要的女式鞋有两双,不知道被谁洗干净后丢在柜子里。 据姜丽丽猜测,应该是前年某个热心大姐的手笔,因为那个柜子当时就是她在用,她也是少有的几个跟姜丽丽说话的人之一,可惜就在姜丽丽刚来没多久,那位大姐就回城上班去了。 柜子里还有剪刀两把、菜刀五把、牛耳刀三把、匕首两把,…… 当时陈凡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想的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刀? 姜丽丽说还有人丢下一把枪,可惜很快就被杨队长收走,上交给了大队部。 可惜! 除了这些,最多的就是铝制的烧水壶。 孤峰县是血吸虫疫区,曾经血吸虫肆虐非常严重,所以很多知青在下乡的时候,家长都会督促他们带上烧水壶,让他们只喝热水不喝生水。 但是,由于这里没有蜂窝煤炉,要烧水只能架土灶用柴烧,有的人嫌麻烦,从过来报到,一直到离开这里,甚至连水壶都是新的,走的时候也没带走。 陈凡和姜丽丽一人房间一把水壶,用的就是人家留下来的“遗产”。 对此,陈凡只能暗道一声“败家子”! 同时证明了一点,败家子行为只与家庭条件和个人生活习惯有关,与时代无关,哪怕再困难的时期,也少不了这样的人。 但是,幸好有了这些败家子,他才能用牛耳刀做劁猪刀。 牛耳尖刀的刀尖很锋利,形状大小也很适合,做劁猪刀刚刚好。 …… 陈凡先到自己房间脱掉棉衣,换上方便工作的棉背心,为了防备弄脏,还在外面套了一件罩衣。 随后兜里揣着昨天打磨锋利的牛耳尖刀,一马当先走到后院。 还没走到猪栏屋,小马驹就蹭地一下站起来,前蹄搭在墙上,对着陈凡嘘律律直叫。 同学们看见小马驹,立刻小声议论。 “那就是陈老师买的小马吧,真漂亮。” “听说是花了25块钱买的。” “这匹马要是现在拉出去卖,少说也能卖6、70块。” “那不是赚了四十多?” “那也是陈老师有本事,这马要是落别人手里,别说赚四十多,恐怕只能杀了吃肉。” “就是,陈老师买的时候还是病马,这马还是他治好的。” “那时候陈老师还不懂兽医呢,是找兽医站借了医书,现学现卖才治好的。” “我要是有陈老师的本事,我一定买好多马。” “你就那点出息,马有什么好的,耕地不如牛,拉车不如骡子,吃肉不如猪。要是我,我就全部买猪,我天天吃猪肉!” “就知道吃,换我我就养牛,养好多牛,以后耕地就不用轮着等牛,一天就能把地全部耕完。” …… 陈凡没有去听同学们的议论,抱着小马驹的脑袋玩了一会儿,拍拍它的脑袋,让它乖乖到一边去玩。 主要是自从把小马买回来之后,第二天就下了一场雪,然后一直到今天,地面都没干枯过,不是冰雪就是泥浆。要不然还能带小马出外面撒撒野,不会关在圈里那么闷。 之后又抱起两只小羊检查了一下,都还不错,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摆平了小马和小羊,陈凡才将邪恶的目光投向隔壁的猪圈。 两只眉清目秀的小猪眼巴巴地望着好大一群人,一点也不害怕。 等陈凡挪开木栅门进来,它们还开心地在猪圈里横冲直撞地乱跑,就跟碰上猪生四大喜似的。 陈凡反手将木栅门关好,防止它们冲出去,随即满头黑线地想到,就这智商,连条鱼都不如,活该要当猪公公。 跟着肖队长练了小一个月,如今陈凡也算是身手敏捷,等一头小猪从脚边跑过时,当即抬脚一挑,将猪挑飞,同时顺手抓住后腿,便把小猪拎在手中。 他倒提着小猪走到猪栏边,一手撑在栏墙上,轻轻一跃便跳了出来。 随即便准备讲解小猪的身体结构,然后就看见黄莺和刘丹在旁边好奇地看着,顿时满脸无语,“劁猪有什么好看的,女生回避。” 结果两个女生一点尴尬的表情都没有。 黄莺还笑着说道,“我看过好多次了,也没什么。” 陈凡眨眨眼,差点忘了,现在的农村可不是以后,这年头要是村里来了个劁猪的,保管半个村子的人都能过去看热闹,女生看劁猪,还真不算什么事。 可是人家不尴尬,他尴尬啊。 当着两女生的面,割小猪猪的小蛋蛋? 想到那场面,他就有点上头。 便挥挥手,“去,到前面看看饭菜热好了没有,这边忙完就准备吃饭了。” 黄莺嘟了嘟嘴,还想说什么,可是想到亲爹和叔伯的话,再看看陈凡,不禁脸色微红,低着头转身就走。 她都走了,刘丹自然不会一个人留在这里,也跟着离开。 等她们都走远,陈凡才将小猪递到学生面前,“来,都来看看,这个小猪的身体结构是什么样的,还有,看完之后,我还要抽查你们对猪身上穴位的了解,……” 这一讲就是半个多小时,又指出不少同学认穴位时的错误,最后说道,“我给你们画的穴位图是固定的,但是猪不会照着我画的图去长,小猪和大猪的尺寸也不一样,难道伱们都要用尺子照着去量? 要认清牲口身上的穴位,一定要深刻了解牲口的体型结构,这样才能做到不管是大猪还是小马,都能准确的找到穴位。” 一番讲解之后,才将小猪踩在地上牢牢固定住,然后让人倒了小半碗烈酒当消毒液,将牛耳尖刀在烈酒里面洗了洗,又用棉球给小蛋蛋擦了擦消毒。 随后手起刀落…… 小猪顿时哭得惊天动地,那叫一个凄凉。 小公猪动这种小手术,也不需要缝合,用烈酒再次消毒创口,便将小猪放到猪圈里干净的稻草上躺好。 这只小公猪躺在稻草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兴奋劲,只有满脸的生无可恋。 陈凡又对另一只小猪如法炮制,今天的实践教学,就算结束了。 (本章完) 第191章 那没事了 教学结束,东西用不着陈凡自己收拾,早有两个脑袋灵活的学生抢着代劳。 一个端着沾染了血色的酒碗,一个捧着牛耳尖刀,颇有卧龙凤雏之姿。 陈凡嘴角微抽,“这酒没用了,倒掉吧。” 卧龙还有些恋恋不舍,这可是小半碗酒呢,不过沾了棉球擦过小猪蛋蛋的,他也不敢喝,只能遗憾地倒在地上。 一片血花在雪地里凋谢,宛如小猪逝去的青春。 回到前院,才发现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杨菊颠颠地跑到他面前,兴奋地说道,“陈老师,兽医班同学们的家长都过来给你拜年了。” 都? 陈凡有点懵。 倒不是因为家长们过来拜年,他这个老师虽然不太正经,但带着一帮后生仔学兽医,多少也能算他们半个师父,按老规矩论起来,比学校的老师还要高半格,学生家长来给他这个师父拜年,也算是应有之义。 但为什么是一起来? 他还做好了每天上午接待一个、下午接待一个的准备呢。 要不然过年这么长的时间,日子要怎么消磨过去? 现在倒好,直接一拨过去就完了,剩下的日子怎么办。 别人家欢乐祥和,自家冷清清? 或许冷清清应该不至于,毕竟今天新搬进来三位邻居,以后应该会很热闹,只是她们为什么要住进姜丽丽的房间呢? 脑子里冒着一个个问号,还没走到房门口,一群人听到动静,便从今天才布置好的“会客室”走了出来。 也就是他隔壁那间房。 杨队长一马当先,背着双手朝他走过来,脸上笑得比花儿还灿烂,“小陈忙完啦。” 后面跟着一群人,纷纷跟他打招呼。 “陈老师过年好。”“陈老师新年好啊。”“陈老师……” 陈老师眼晕耳胀,没脑子地拱着手点头回应,“好好好、新年好、过年好、啥都好。” 最前面的一位家长给他递了一支烟,满面笑容地跟他说道,“陈老师,我家孩子在你手上学艺,要是有不听话的地方,您只管揍,或者跟我说一声,我来打!” 另一位家长似乎是在跟他斗狠,反手抽出一根细藤条编成的马鞭,还在手里抖了两下,“陈老师,听说您还没有教鞭是吧,这个东西是我叔爷爷编的,保管能用十年,坏了包换。您拿着用,点黑板、打手板、抽屁股都行,省劲!” (这种马鞭) 陈凡接过这根一米多长的马鞭,对着空中抽了一下,“呜”地一声厉啸,听着就瘆人。 不禁当场脸色僵硬,这要是抽在人身上,……算了,还是别抽人了吧。 他不敢让这些家长再继续说下去。 第一个是只管揍,第二个就抽出了马鞭,后面还有10个人呢,到最后一个不得挫骨扬灰?! 便赶紧说道,“没有没有,同学们学习都很刻苦,昨天还做了个小测验,成绩都挺不错的,……” 总之是专捡好话说。首先是成绩好,成绩稍微落后点的表现好,表现不够突出的态度好,态度……态度就没有不好的。 好不容易才将这些家长们安抚住,又将话题扯开,聊起了大队里的各种趣事。 陈凡两只耳朵上夹着烟,左手手指缝里也夹着烟,右手夹着烟干烧,跟家长们聊着家长里短。 天可怜见,除了杨队长、刘会计和黄保管员,他一个都不认识。 那些学生们也不知道介绍一下自己的老爹。 对了,学生呢? 他一回头,好嘛,12个学生在黄莺的安排下,全都进了那间杂物房。 这间杂物房也被临时改造成为了“宴会厅”,专门接待这群学生,黄莺和刘丹、杨菊则忙前忙后的招待。 只有姜丽丽愣在一旁,不知道能干些什么。 趁着背对着众人,陈凡对着她眨眨眼,干咳一声,“小姜,帮我去看看饭菜有没有准备好。” 姜丽丽看到他的眼神,迅速反应过来,“哦哦。” 转身便钻进了厨房。 要不是陈凡招呼她,她还在一旁傻站着。 倒是在杂物间门口的杨菊,听到陈凡的话,立刻说道,“陈老师,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坐着,我们来端菜。” 现在陈凡有点怀疑,是不是杨队长提前预知这里会有很多人来,才会派杨菊她们来帮忙的呢? 可是这么多人,菜够不够吃啊喂? …… 12个同学一桌,被安排在了杂物间。 房间里的竹床全部被移走靠墙,中间好大一片地方都空了出来,再将两张八仙桌并排放,正好坐12个人。 另一间会客室也做了相同的处理,不过没有把两张八仙桌并到一起,而是分成了两桌。 12个家长、杨队长3人,最后加上陈凡,正好坐16个。 知青点原来的椅子不够,杨菊她们还从村里借来几条板凳。 陈凡见学生们都安顿好,便在家长们的簇拥下,回到那间“会客室”临时改成的餐厅。 接下来又是一番谦让。 陈凡拉着杨队长,“队长,您来坐上座。” 杨队长却拽着他的手臂就往里走,“今天伱才是主人,来来,坐这个位置。” 然后两人并排坐,酒宴便正式开始。 几个女生忙着上菜,上来就是用大砂锅装着的杂鱼煲,再上腊肉炖萝卜、肉皮炒白菜、清蒸腊鱼,又有葱爆藕片、香辣藕丁、草鱼炖萝卜、腊肉白菜煲,另上蒸丸子和炸藕夹,最后再上一盆鸡蛋豆腐汤,将桌面堆得满满当当,还起了“两层”,也就是菜碗叠在菜碗上。 12个菜的规格,让所有人都暗自点头,夸一声陈老师大气! 杨队长则不知道从哪里拎出来两瓶云湖大曲,和陈凡一起给客人们倒酒。刘会计和黄保管员也在另一桌坐着主位,以主人的身份忙得不亦乐乎。 那融洽的样子,就跟亲兄弟似的。 一阵推杯换盏,所有人都将陈凡一顿好夸。 从做甲鱼到广播员,再到开兽医班,说得他像无所不能的超人,听得陈凡都脸红。 还好,大家一个个都是酒酣耳热,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又都知道陈凡他们下午还要工作、上课,才尽兴而归。 等到将杨队长他们都送走,陈凡才呼出一口长气,随手在柴垛上捧了把雪,往脸上一拍。 清醒了! 随后走回来,看了看正在收拾残局的四个女生,好奇地问道,“那藕丁豆腐是哪里来的?” 杨菊笑得很开心,“我从家里拿的。” 陈凡抿抿嘴,又问道,“那烟和酒也是你爸带的?” 杨菊摇摇头,“不是,是他们给你提来的拜年礼。” 等她话音落下,黄莺立刻说道,“他们一共提了8瓶酒、8条东海烟,两篮子鸡蛋,鸡蛋还没数,还有一瓶油、一只鸡和两包糖。” 陈凡张大嘴,“这么多?” 烟和酒一听就是一对,一瓶云湖大曲要1块5,一条东海烟要1块6毛6,这就是3块1毛6,其他人送的估计价值也差不多。 他那哪儿找那么多东西回礼去? 难道都送自己烧的土陶?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就在陈凡默默盘算的时候,还是姜丽丽最了解他的心思,在一旁小声说道,“这些是学生给老师的拜年礼,是不用上门还礼的。” 陈凡一听,顿时嘴角咧开。 啊,那没事了。 昨天忙太晚,没更新,认错道歉!o(╥﹏╥)o,过两天一定补回来。 (本章完) 第192章 我猜的对不对? 回到房间,陈凡便看见堆积在房间西边竹床上的礼物。 烟酒放一堆,8条烟都在,8瓶酒还剩下4瓶,另外4瓶刚才吃饭时喝掉了。两篮子鸡蛋放一堆,还有两包糖用纸包着,看上去还挺精致。 这时姜丽丽拎着水壶进来,先给他泡了一杯热茶,再给他把热水壶倒满。 陈凡瞟了一眼门口,再看着她,用微不可察的声音问道,“什么情况?” 姜丽丽撅了撅嘴,轻轻摇头。 陈凡眨眨眼,顿时明白她也没搞清楚。 顿了一下,问道,“你们吃过了没有?” 姜丽丽点点头,“刚才在厨房吃过了。” “哦。” 陈凡眉头微皱,又问道“她们忙完了吗?” 姜丽丽摇头,“刚收拾完,还没洗碗,屋子也要恢复原位,还有桌子也要还原,借的板凳要还回去。” 知青点总共有五张桌子,四间房里每间房一张,厨房还有一张。 刚才他们搬的是其他三间房和厨房的桌子,没人敢动陈凡房间的东西。 陈凡沉吟两秒,说道,“你帮我把她们都请过来。” 姜丽丽眼珠微转,“哦。” 随即便走了出去。 陈凡眉头紧皱,细细琢磨杨队长他们是什么意思。 如果只是为了防止孤男寡女出事,那么让杨菊她们三个人住在这里就完了,反正就是个电灯泡的作用,就住隔壁那间屋,岂不是对她们更合适? 但是她们一过来,先是放着好好的空房子不住,偏偏要去跟姜丽丽挤一起。 咋地? 贴身监视啊? 这样也行,哪怕陈凡和姜丽丽都不乐意,也没办法明面上反对。 可是刚才忙前忙后,比自己还积极是几个意思? 左思右想,陈凡觉得必须要搞清楚她们的真实意图,如此才能有效应对,不至于以后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不一会儿,门外就响起咔嚓踩雪的声音。 陈凡抬起头,便看见黄莺、杨菊和刘丹鱼贯而入。 再看看在门口有些犹豫的姜丽丽,陈凡不假思索地昂起头喊道,“小姜,你也进来。” 姜丽丽低着头走进来,默默站在一旁。 黄莺走到陈凡跟前,笑道,“陈老师,您找我们有事?” 陈凡摆摆手,看了看她们三人,笑着说道,“不用这么客气,咱们年纪都差不多,叫我陈凡就行,不用叫陈老师。” 三人略显尴尬地笑了笑,都没有吭声。 陈凡干咳一声,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都别站着啊,坐坐。” 每间房里有四把椅子,不过之前陈凡教做甲鱼的时候,有老乡送了两把竹椅,所以不用去隔壁房里搬,这里就够她们坐。 四个人面对着陈凡坐成一排。 陈凡一看,好嘛,典型的课堂式摆设,自己又成了老师。 他端起稍微有些冷却的茶杯吹了吹热气,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随即看着她们说道,“既然咱们能够住在一个院子里面,也算是有缘分,我也就直说了。” 黄莺三人眼巴巴地望着他,依然没有吭声。 姜丽丽视线飘来飘去,有点琢磨不透目前的情况。 陈凡干咳一声,正色说道,“伱们住到这里来,都是杨队长他们安排的,目的我也了解。” 这话一出,四个女生的脸上都飘起了红晕。 这个怎么说呢。说她们三个是来防备你们两个孤男寡女搞出事故的? 那也不好听啊。 本来只是心照不宣的事情,让陈凡一下子捅破,就有点尴尬了。 陈凡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但是呢,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应该还另有目的,而且你们的目的,我也能猜到一些!” 听到这话,黄莺三人顿时脸色大变,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真是姹紫嫣红,好看极了。 却又一个个扎着脑袋,不敢吭声。 唯有姜丽丽两眼茫然,不解地在陈凡和三位新舍友的脸上徘徊。 另有目的? 什么目的? 陈凡傲然地抬起头,轻哼一声,“事实上,早在你们之前,5队的张翠娥就已经找过我。” 黄莺三人瞬间抬起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竟然已经有人找过他? 隔壁村的女生这么大胆的吗?! 难道…… 姜丽丽则若有所思,张翠娥她也知道,陈凡当天就跟自己说起过她,是一个很要强的女生,没能入选兽医班,却依然追着陈凡想学习,最后被陈凡安排先学文化知识。 所以黄莺她们是抱着和张翠娥一样的目的来的? 就在黄莺三人胡乱猜测之际,陈凡语重心长地对着她们说道,“有上进心是好事,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在我看来,你们的情况和张翠娥差不多,都是在小队考试测试中考了高分,却没能上兽医班,所以就想借着搬进来这里住的机会,想跟我学兽医。” 他说着指向黄莺和刘丹,笑道,“尤其是你们两个,刚才还赖在猪圈不肯走,就是想学怎么劁猪。我猜的对不对?!” 黄莺、刘丹、杨菊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秒后,三人长长地松了口气,一起看着陈凡,同时用力点头,“对!” “太对了!” 黄莺看着陈凡的眼神满是崇拜,“陈老师你真厉害,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杨菊连连点头,“对对,我就是想跟着陈老师学点东西。” 很少说话的刘丹,这时候也开了窍,“陈老师你什么都会,会做菜、会说普通话、会修理广播机、会写通讯稿、画插画,还会烧陶,我要是能学会随便哪一样本事,都心满意足了!” 陈凡干咳一声,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对着她们摆了摆手,“哎呀,不要这么说,我也就只是稍微懂一点点,不能算很懂的。” 黄莺继续灌迷魂汤,“那也很厉害了,我们队里就没人懂,连公社都没人懂,我伯伯说了,邮电所的人也要拿着坏掉的广播机去县里修,公社的干部也没人能写可以在云湖日报上发表的文章,但是陈老师都可以,真的太厉害了!” 杨菊敲着边鼓,连连点头说道,“就是就是,我过来的时候,我爸还在反复交代,一定要听陈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陈凡咧着嘴呵呵一笑,随即挑着眉头说道,“你们说再多好听的话也没用,至少在目前,我是不可能教你们学兽医的。” 本来只是顺着陈凡的话找个借口,但此时听到他这么说,三女都不乐意了,看着他齐声问道,“为什么呀?” 陈凡也不含糊,当即把跟张翠娥说过的话,又跟她们说了一遍。 最后说道,“所以说,你们想跟着我学技术、学本事,没有问题,但是,前提是要把文化知识学好,只要你们能把高中阶段的知识学完,并通过我的考核,就可以选一门我会的技术,跟着我学。” 陈凡满脸微笑,看了看三人,“怎么样,还想学吗?” 杨菊沉吟两秒,突然问道,“陈老师,您刚才说张翠娥也找过您,那她也是要先学完高中知识吗?” 陈凡点点头,“当然。” 随即笑道,“她现在已经抄完了初一上学期的课本,正在自学,我教兽医班的时候,会抽出一点时间为她解答难题。” 然后指了指她们三个,“相比她,你们就有优势多了,至少我晚上都会在这里,解答问题的时间也会比她长很多。” 说着又指了指姜丽丽,“再说小姜也在,你们有不懂的问题还能问她。” 姜丽丽尴尬地笑了笑,默默回想,初中的知识自己还记得多少? 听到这话,杨菊看了一眼姜丽丽,再回过头来,当即不再犹豫,用力点头,“好,陈老师,我跟您学文化知识。” 黄莺和刘丹也赶紧说道,“我们也跟您学。” 陈凡满意地点了点头,“好,等一下我就把初一的课本给你们,你们先把课本抄一遍。” 又看向姜丽丽,“小姜,你也跟着她们一起学,初中的都会了的话,那就学高中的。” (本章完) 第193章 枯燥且乏味 安排好黄莺三人,只要她们不闹出其他问题,家里就算是安定下来了。 陈凡看看时间,才刚到12点,便躺着睡了个午觉。 醒来后神清气爽,拿起东西去了大队部。 不是上班,而是先去给杨书记、杨兴秀和叶队长他们拜年。 照例是一人一套陶器,好看又实用,然后换回来四只炭炉的订单。 …… 接下来的生活,枯燥且乏味。 早上起床后,四位女同志就已经做好早餐,陈凡只管吃饭,吃完了就去上班,碗都不用刷。 到大队部的时候还不到6点半,他会先练半个小时的拳脚和刀法,等着正式开工。 七点钟准时开始广播,再去前院给兽医班上课。 某位不知名家长送的马鞭就挂在黑板旁边,他也没用过,主要是用不到,这些同学可乖了,他连说一声都不忍心,更别说打。 授课形式一般是先简单讲解一遍重点,再让大家自己看书学习,不明白的可以互相讨论。 布置完自习课程内容之后,这时候还不到7点半,陈凡便回到广播站做自己的事。 大约就是扎马步的时候抖大枪、扎马步的时候端枪、扎马步的时候看书学习、扎马步的时候练习大字。 等到9点钟,关掉广播下班。 有时候张翠娥会跑过来,向他请教课业上的难题。 陈凡一般会花费半个小时左右给她讲解,这样等于延迟半个小时下班。 不过张翠娥每次过来都不会空手,要么是1个鸡蛋,要么是两块米花糖,要么是两个烤红薯,最差也有一个荷叶包的什锦饭团…… 正好给陈凡添点上午茶。 回到知青点,早的话不到9点半,晚也还不到10点钟,由于刚刚吃过上午茶,这时候不会吃午饭,便会忙活一些自己的事情。 比如带着几个女同志做陶坯、带着几个女同志砍柴烧炭、带着几个女同志到后面挖土做土坯砖、带着几个女同志砍柴清理宅基地…… 真不是他愿意带。 无论他做什么,一定会有至少两个女生跟在他旁边帮忙。 刚开始他还让她们回去学习,可是她们说是陈老师教的,要劳逸结合,陈老师不在的时候,她们一直都在学习,只有陈老师回来,她们才会跟着一起劳动。 陈老师检查后发现确实如此,便无言以对,只能默默接受。 别说,刚开始他还感觉很别扭,不过只用了一个星期不到,就习惯了指挥人的日子。 “小菊,给我把斧头拿来。”“小丹,那个坑挖大一点。”“小莺,泥土里再多加点水。”“小姜,喝水。” 大约就是这些。 忙活两个小时之后,女同志们已经准备好午饭。 他只需要洗手吃饭就好。 吃完午饭睡个午觉,下午一点半便去大队部上班。 上班时间还没到,这时候他又可以干自己的事,看看书、写写字、练练枪,一点点的增加经验值,感觉收获颇丰。 等到下午4点放好广播,再到前院去给兽医班的同学们上课。 这时候主要是为他们解答上午布置的课题,如果还有多余的时间,也会讲解一些实际案例,又或者直接从五队借来一些牲口,在院子里上实践课。 主打就是一个理论与实践结合。 等5点钟下班,回到家里,他会先烧一炉土窑,要么是已经干透的陶坯,要么是柴炭。 他还照着《土法砖瓦烧结》里的流程,烧了几炉砖。 只不过他想烧的是青砖,烧出来的却是青砖、红砖、青红砖、黑砖。 黑砖就是烧坏了的砖头,只能垫在土窑底下做地板。 但是烧得最多的,还是陶器。 因为炭炉已经成了卢家湾生产队的“畅销品”,去年卢家湾大丰收,绝大部分社员家庭都分了一笔分红,还有不少粮食结余,基本上都不差钱。 当社员们看到大队部的领导们都用上了可以烤火、烧水、做饭、炒菜的炭炉,大部分有条件的都有些心动。 等到他们听说不要钱,任何农产品都可以换,心动就变成了行动。 于是陈凡收获了大笔订单,除了炭炉之外,还有茶壶、酒壶、饭碗、汤碗……,以至于原来那个土窑坑,容积都大了一倍还多。 结果就是他房间里的东西多到堆不下,白花花的大米、金灿灿的谷子、一袋袋的红薯、一条条的腊肉腊鱼灌肠,篮子里堆满的鸡蛋、院子里咯咯叫的大公鸡、嘎嘎叫的鸭子,甚至还有几只大白鹅。 不过大白鹅总是喜欢欺负两只小狗多多和球球,便被陈凡用土窑做成了烧鹅,那天晚上姜丽丽都少吃了半碗饭。 如果不是他坚守只收等价物资、不收钱的原则,只怕身家都要突破600元,富甲卢家湾6队! 当然,不能算固定资产,所以他始终坚持以无产阶级为荣,这样他就是有钱人了。 如果不烧土窑,他会带着鱼竿到河边钓鱼。 在慢慢的回忆穿越前学的钓鱼技巧之后,再结合现场实践,他也成功的开启了“渔猎”技能。 所以每次钓鱼都能有不少收获,这些鱼也是他们每天吃饭的主菜。 最重要的是可以涨经验值。 陈凡特别喜欢这个技能,他还想着等春暖花开,就到野外找个兔子窝,想办法抓几窝兔子回来,这样他就可以办一个兔子养殖场。 然后怂恿大队部办一个集体副业养殖场,把所有兔子都卖给大队部。 私人之间不能做生意,但是集体可以花钱收购个人的物产,到时候一只兔子就卖1块钱,也能赚他个几百块吧。 要知道兔子两个月就可以生一窝,一窝最多能有15只,哪怕按10只算,再折算一半是母兔子,也就是每两个月最少增长5倍,只需要半年时间,一窝10只兔子就能变成750只。 实际数量只会高不会低,何况一只兔子无论如何也不止一块,所以这笔生意最少能赚他个上千块! 烧完窑或钓完鱼,吃过晚饭,便到了学习时间。 他让几个女生学习文化知识,可不是在搪塞她们。 虽然他很想搪塞,但是也不能太明显,总该做点实事。 所以吃完晚饭、洗漱过后,她们就会集中到会客室改成的教室里,等着听姜丽丽上课。 咳咳,主要是陈凡指点姜丽丽,然后姜丽丽指点黄莺三人初中知识,这样叫合理利用资源。 所有人都在“教室”里面学习,并没有安排到房间,这样也不怕被人看见说闲话。 从8点一直学习到晚上10点,才各自回房睡觉。 第二天再重复。 所以,这样的日子,真的单调且乏味。 时间匆匆过,一转眼便到了正月十四。 半个月过去,大地上的冰雪已经融化,地面也干枯,陈凡便趁着上班的机会,带着小马驹出去遛弯。 (本章完) 第194章 再开集市 没有给小马驹套缰绳,陈凡背着双手在前面走,小马驹就在他前后蹦蹦跳跳地跑。 一会儿冲到前面,等发现离陈凡比较远了,它又赶紧往回跑,等在陈凡身边跟着小跑一段,又忍不住往前冲。 如此折返跑,十几分钟后,一人一马便到了大队部。 看到有外人,小马驹也不敢乱跑了,紧巴巴地跟在陈凡旁边,不过两只大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好奇地看着那些人。 村民们看见小马,纷纷跟陈凡打招呼。 “陈老师,这就是你上次买的马?” 对了,现在陈凡在卢家湾又有了新的名号,原来的陈师傅已经没人再叫,统统都叫他陈老师,哪怕连70多的刘师傅也不例外。 陈凡摸了摸贴着自己的马头,笑着回应,“对,就是那匹马,买回来后就没出过门,这不天气晴了,就带出来遛遛弯。” 有人好心喊道,“陈老师,你最好弄个缰绳牵着,小马恋母马,这里距离甘家村也不算远,搞不好会跑。” 陈凡哈哈笑道,“没事,我手里有单据,跑了也得给我送回来。” 附近的人一听,都咧着嘴哈哈直笑。 穿过那条土路,不一会儿便到了大队部。 前面的场坪上,张文良照旧带着一帮民兵在操练,出拳踢脚都一丝不苟,见到陈凡过来,也只是简单的点点头打个招呼,并没有出声说话。 陈凡并没有和往常一样直接进去,而是站在一旁看着。 不一会儿,肖烈文做着伸展运动走了过来,他站到陈凡旁边,抽出烟杆拍拍小马驹的脑袋,笑道,“不错啊,养得挺精神的。” 小马驹晃晃脑袋,看着这个人有点害怕,想要躲到陈凡另一边去。 陈凡伸手将马头夹住,让它不能乱动,“你可是要当战马的,怎么能害怕呢?” 轻轻拍拍马头,才转过脸对着肖烈文笑道,“这家伙将近一个月没出门,好不容易今天路面干了,才出来放风。” 肖烈文将烟点燃,撇撇嘴说道,“伱要练战马,那就不能娇生惯养,路面没干怎么啦,就算是下雨下雪,也要照样拉出来跑。” 陈凡笑着点点头,“您说的是,我这不是看它大病初愈,怕又引起其他并发症么,回头等我多备点草药,它也再大一些,就专挑雷雨天拉它出来遛弯。” 肖烈文差点让一口烟呛住,吐着烟雾咳了两声,笑骂道,“你就没个正行,雷雨天遛马,你是想它病,还是想你自己病?” 顿了一下,也懒得跟他瞎扯淡,便问道,“今天没直接进去,站在这里等,是有要紧的事?” “没。” 陈凡嘿嘿笑了笑,说道,“之前三虎哥不是说,等我练成了端枪,就教我真正的枪法吗,这几天我自己练着练着,感觉差不多了,就想问问他,啥时候教我实战枪法。” “练成了?” 肖烈文顿时眼神微变,满脸古怪地看着他,“怎么个练成法?你说说。” 陈凡笑道,“我就在枪杆上绑了三块砖吊着,又在枪管上竖一颗子弹壳,端了半个钟头没掉下来,跟三虎哥之前说的差不多,就猜想应该是练成了。”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能这么快练成,还真多亏了您教的形意大枪桩,抖枪的劲力变化,对端枪有很大的帮助,要不然也没有这么快。” 肖烈文抿着嘴唇牙根紧咬,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你跟我来,演示给我看看。” 说完就往里面走去。 陈凡揪着小马的耳朵,赶紧跟在后头。 肖烈文进了办公室,大踏步地走到自己的柜子前,开锁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杆56半,转身便扔给他,“也不用绑砖了,试试。” 说着又丢过来一颗子弹。 陈凡一手将枪接在手里掂了掂,不用看就知道是一把空枪,另一手抓住子弹,倒立平放在枪管上,随后将枪身伸直,做出瞄准的姿势。 从始至终,枪管上的子弹都稳如泰山,没有丝毫颤动。 肖烈文将烟杆含在嘴里都忘了抽,他呆呆地看着那颗子弹,嘴里喃喃说道,“竟然还真成了?” 练过武之后,如今陈凡耳聪目明,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抬起头问道,“队长,您不会是在忽悠我吧?” 肖烈文回过神来,满脸复杂地摆摆手,“忽悠你又没有好处,你练成了据枪法,有没有感觉,你自己不知道吗?” 陈凡愣了愣,“据枪法?” 肖烈文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眼神里满是追忆,“据枪法又叫举枪法,是专门训练端枪的一种方法,最早的时候,是老美的教官教给白军,白军被我们俘虏投诚后,又传到了我军。 不过他们不是吊砖,而是吊一只水壶,同时在枪管上放一颗子弹。 老毛子那边也有类似的训练方法,他们是在枪管上放一颗小红球,说起来也差不多。 只不过无论是老美还是老苏,这种训练枪法的方式都被废除了。” 陈凡听到这话,一张脸不禁垮了下来,教我废了的训练方法,还说不是忽悠我? 肖烈文瞟了他一眼,说道,“他们之所以废除,是因为在枪身上吊重物会废枪,另外,对绝大部分士兵来说,用子弹和小红球练平衡,还不如用空枪练击发,至少能形成肌肉记忆,使用枪械的姿势更规范,开枪速度更快。” 这下陈凡也忍不住了,“那为什么三虎哥还教我这个呢?” 肖烈文正色说道,“因为这种方法对普通士兵的效果弊大于利,却对真正的高手有很好的训练作用。” 他伸出一只手比划,“当年我在部队的时候,连队里就有几个练家子用这种方法练枪,由于他们都是已经把功夫练上身的高手,只用了几天时间,就学会这种据枪法。 学成之后,准头比学之前提高了至少三成,开枪更稳,速度也更快。 你现在功夫虽然还没练出头,但也算是入了门,尤其是练成了五行刀,又练了形意大枪桩,对枪的力度变化更加敏感。 所以对普通人不适合的方法,给你去练,倒是正合适。” 说完之后,他吐出一口烟雾,幽幽地说道,“就是没想到,你竟然只用了20多天就练成。” 陈凡嘿嘿笑了笑,正要说话。 这时杨书记走进来,看见他们两个在,便笑着说道,“正好,小陈你也在,等一下发个通知。” 陈凡转过身,赶紧从布袋里掏出纸和笔,“您说。” 杨书记嘿嘿笑道,“3月6号,正月17,再开农村集市,地点还是在甘家村,待会儿你记得通知一下。” (本章完) 第195章 固定下来 “再开集市?” 陈凡抬起头满脸愕然,“还是在两天后?一点准备时间都没有?” 今天是正月十四,正月十七就开集,等于只有两天的间隔,不利于他搞事情啊。 杨书记看着他,没好气地笑道,“你是要造汽车还是造轮船?算上今天,3天时间还不够你准备的?” 陈凡一想也是,现在的农村集市一般就是交易农产品,几乎没有什么工业品,最多就是镇上一些居民拿点旧货出来卖。所以对农民们来说,只需要准备农产品和钞票就行,还真不用准备太长时间。 可是他又撇着嘴,“我还准备烧几窑陶器拿出去卖呢,少一天就是少一窑陶啊。” 杨书记顿时哭笑不得,指着他说道,“你烧那么多陶器卖给谁?我可是听说了,这小半个月,伱没少卖陶器,大到炭炉、水缸,小到碗盆,我在大队都能天天看见你那屋后在冒烟,全大队有一半的家庭都找你买过陶器。” 顿了一下,他故意压低声音,凑到陈凡跟前,捉狭地笑道,“没少赚吧?” 陈凡立刻摇头,满脸严肃予以否认,“那不能,这年头不许收钱,您又不肯给我开证明信,让我出去拉到公社卖,我也就只能收点陈芝麻烂谷子,勉强糊口罢了。” 这话一出,陈凡突然感到背后一股劲风袭来,当即手撑在办公桌上,腾空而起跳到另一边。 再转过身,正好看见肖烈文将腿收回去,还指着自己笑骂,“你房里稻谷、大米都堆了十几袋,一袋就是二百斤,这叫勉强糊口?生产队的仓库都没你家的粮食多!” “那不能、那不能。” 陈凡连连否认,“一条麻袋装大米有二百斤,装稻谷就只有一百八十多斤,差了老不少呢。” 不能怪粮食太多,只能怪这年头粮价太便宜。 新出的大米才1毛4一斤,陈米1毛3,稻谷更少,只有1毛1,一个炭炉就要10块钱,换成大米是71斤半,或者是稻谷90斤。 也就是说,两只炭炉就能换一麻袋稻谷,或者三只炭炉加点小碗小盆,能换一袋大米。 十几袋稻谷和大米,也就是二三十只炭炉而已,两坑土窑就烧出来了,还是不用上釉的那种。 所以说,这年头工农业品的差价,真不是一般的大! 听到陈凡的话,杨书记也忍不住了,嗖地一下抽出烟杆。 陈凡吓得后跳一步,“怎么还动武器了呢?” 杨书记瞪了他一眼,往烟锅里填了点烟丝,点燃后抽了一口,才说道,“平时各家各户破一只碗,都要去找补碗匠修补。也就是你烧的陶碗可以在碗底写字再烧出来,价格还便宜,大家才找你买了不少。 可你要是真想把这个当成一门生意去做,那就是想多了,供销社不缺碗碟卖,还不要票,最多就比你卖的贵一点,但那个不比你烧的好看? 胜利大队也有一户专门烧陶的,就是上次赶集你买罐子的那家。人家的手艺比你的强多了,你烧的碗都不圆,……” 陈凡一听不乐意了,“您夸人就夸人,干嘛要拿我做对比,我那是没弄个陶轮,要是有陶轮,我的肯定比他的圆。” 肖烈文在一旁笑道,“老杨的意思是,陶器这些东西各家各户都不缺,你要是想靠这个赚钱,还是别抱太高的期望。 随便烧个两三炉,弄点东西拉过去试着卖也就得了,还真打算天天烧窑,当个窑老板啊?真烧太多,你也拉不过去啊。” 陈凡遗憾地咂咂嘴,“行吧。” 顿了一下,又说道,“看看下次什么时候有机会。” 既然有了第二次,就肯定会有第三次、第四次,自己得多备点陶器才好。 反正这东西又没有保质期,大不了慢慢卖。 杨书记抽着烟,拿烟杆指了指他,“你还别说,我听说公社正在讨论,打算把农村集市固定下来,还是跟以前一样,每逢初一、十五开集。” 肖烈文闻言顿时一愣,看着他说道,“哟,这是好事儿啊。” 要是可以将农村集市固定下来,以后社员们就多了一条变现的渠道,无论是把多余的农产品换钱,还是买点其他东西,都要方便许多。 陈凡也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要隔上一年半载,才会将农贸集市办成固定集市,没想到下面的动作还挺快。 自从精神力提升到9.5以后,他的记忆力越来越好,可以记起许多以前在学校里学过的东西。 他隐隐想起来,要在78年底到79年初左右,全国各地才开始陆续重开“自由市场”。 所谓的自由市场,其实就是每天都固定开放、不要票的农贸市场,在65年以前很常见,几乎到处都有。 重开自由市场以后,刚开始的时候,里面交易的全部都是农产品,可是没多久,就有一些计划外工业品进入农贸市场。 等到进入80年代,在自由市场里面,就可以轻易买到不要票的布匹、成衣、鞋子、脸盆、热水壶等日常生活用品,所以当时越来越多的人喜欢跑到自由市场去买东西。 可现在才77年,公社领导就有了恢复农贸市场固定交易的想法,不可谓不胆大。 陈凡在旁边思想开小差,另一边杨书记对着肖烈文说道,“好事当然是好事,只不过现在还没确定,尤其是举办集市的地点,不能一直便宜甘家村吧,估计还有得吵,没一两个月肯定敲定不下来。” 肖烈文呵呵笑道,“不管怎么说,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好。” 杨书记也笑着附和。 他抽了口烟,突然想起来还有另外一件事,当即转头指着陈凡,“公社兽医班开学的时间定了,就在正月十八,那天星期一,正式开课。上课时间是上午10点到12点,学理论课,下午两点到三点,学实践课,回头你去找一下周站长,问一下具体细节。” 陈凡立刻点头,“好。” 随即看了看两人,呵呵笑道,“干脆我就赶集那天过去,给他送个炭炉,这玩意儿不算失礼吧?” 还有留着月票的没,没地方投就丢给俺吧,俺不嫌弃(w) (本章完) 第196章 竞争激烈 几个人正聊着的时候,张长江和叶树宝也走了进来,杨兴秀早到了,不过去了另一边自己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是大队“干部”用的,只有杨书记和三个队长,其他人则在别的办公室办公。 虽然后天才正式上班,但既然公社下了通知,他们便干脆都提前两天过来,顺便做一些开工前的准备工作。 陈凡见他们人都来了,再看看时间,已经是6点50,也就不再闲聊,打过招呼之后,转身出了办公室。 肖烈文看了一眼陈凡的背影,默默将步枪放回柜子里锁好,拉开椅子坐下,眯着眼睛想事情。 这小子学东西太快,看来基础性的功夫已经难不住他,接下来就得教点真功夫。 可是要教什么东西,他还没想好,所以现在也就没有跟陈凡多说,等想好要教他什么,再说这个不迟。 陈凡从办公室走出来,先赶着去广播站打开广播机,趁着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先把赶集的通知给念了。 他对着话筒试了试音,“喂、喂。” 随后说道,“社员同志们,大家早上好,我是生产队广播员陈凡,现在播报一条通知,现在播报一条通知。接上级公社通知,将于3月6日,正月十七,再开农村集市,地点还是在甘家村5队,有需要买卖的同志可以过去。 现在重复一遍,接上级公社通知,……” 陈凡的声音通过大喇叭回荡在卢家湾上空,惊醒无数人的美梦。 没有上工的时候,社员们都习惯了睡懒觉,但此时听到通知,都纷纷起床,牙没刷脸没洗,便裹着件棉袄出门,到处找人聊天。 “老杨,又可以赶集啰,要不要去买点东西呢。” “扯哦,年都过完了还买个屁,不过去凑凑热闹倒是可以。” “不买可以卖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随便编点箩筐、椅子,也能卖几个钱。” “别的什么都好,就是酱菜、泡菜、酱油、醋这些东西不能拿去卖,好家伙,上次我怎么挑过去,就怎么挑回来,白白浪费两碗饭。” “要说卖东西,还是陈老师最有办法,听说上次他卖甲鱼肉,赚了几十块哦。” “那也是人家的本事,他搞的甲鱼肉确实是好吃,我老婆照着学都没他弄的好吃。” 这时旁边突然蹦出来一个声音,“陈德发你皮痒是吧,我弄的不好吃,那你以后不要吃。” 那个叫陈德发当即脸色一板,“弄得不好吃还不能说?走,跟我回去,看我怎么收拾里。” 说完拉着老婆就往家里走,然后大门一关,便没了动静。 旁人看着哈哈大笑,“老陈又在跪搓衣板哦。” 其他人也跟着取笑。 另一个小队,几个人凑在一起商量,“上次陈老师卖甲鱼赚了不少钱,你们说我们能不能也搞一搞这个生意?” “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呢?” 一个男人抽着烟,理直气壮地说道,“初二我去给陈老师拜年,前前后后找了一遍,看见他屋里只有一只甲鱼,还是张连长用来换木炭的。我还故意问了怎么没抓甲鱼,他说甲鱼吃多了上火,而且冬天甲鱼钻淤泥,也不好抓,就一直没弄。” 如果陈凡在这里,就能认出来是送马鞭的那位。 听到他的话,旁边立刻有人说道,“这么说,陈老师这次不会摆摊卖甲鱼?” 那人立刻摇头,“就两天时间,他还好多事,肯定来不及。” 其他人当即笑开了花,“那就不怪我们能赚钱啰!” 整个南湖公社,几乎同时有几十户人家里,都发出同样的声音。 不知道他们等赶集那天,看到竞争如此激烈,会有什么感想? …… 陈凡念完通知,简单收拾一下,便去了前院。 走进兽医班教室,他没有和往常一样直接讲课,而是说道,“刚才我念了通知,正月十七赶集,伱们都知道了吧。” 同学们齐声回答,“知道。” 陈凡点点头,“赶集那天就不上课了,你们自己安排。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刚刚杨书记告诉我,公社兽医班的开课时间定了,但是呢,去兽医班学习的名额,却还没有定下来。” 听到这话,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陈凡两手撑在充当讲台的桌子上,看了所有人一眼,正色说道,“我也知道,上次选兽医班的学习名额,你们有些人并不是真正的考试第一名。” 这话一出,不少人忍不住红着脸低下头。 陈凡继续说道,“不过没有关系,以前是以前,我们要向后看。向后看是什么意思呢?我打算跟杨书记他们建议,这次选拔去公社兽医班的名额,还是用考试的方式来进行。 包括我自己在内,我们一起参加考试,前三名去公社进修。 你们也不用担心我来出题,题目是杨书记去找兽医站借,用借来的试卷考试,跟你们一样,我也不知道题目。 但是呢,这次跟上次就不一样了,上次是有女生参加,才会让后面的男生递补,而这一次,我们都是男生,大家一视同仁,谁的成绩好,谁就能拿到名额。” 顿了一下,他大声问道,“听明白没有?” 所有人齐声回答,“听明白了。” 陈凡笑了笑,“好,既然都明白了,那就继续学习。我再多给你们两天时间,考试就放在后天,考完之后当场出结果,等到下周一,就可以直接去公社报道。” 所有同学都满脸严肃,轻轻点头。 虽然陈凡说的是一起竞争三个名额,但是从一开始,他们就将陈凡排除在外,眼里只有剩下的两个名额。 在进入这个兽医班之前,他们只觉得陈凡一边学一边教,肯定会有优势。 但是经过这大半个月的相处,才发现自己跟陈老师的差距有多大。 陈凡从最开始的照本宣科,很快便进入角色,能够为大家解答多种难题。尤其是拿社员们自己家养的牲口练手,几乎是一看就准、一治就好,感觉比公社兽医站的周站长还厉害。 这还需要比吗?还是去竞争剩下的两个名额吧! 想到这里,大家便开始复习,争取后天考个好成绩。 …… 陈凡从教室出来,正好碰上张文良,当即拉着他的手说道,“刚才你在训练,不好跟你说,你教我的那个据枪法,我已经练成了,肖队长也验收合格,你什么时候教我下一步的实战枪法?” 张文良嘴角微抽,“我听肖队长说过,知道你练成了,等下次民兵集训,我就教你打移动靶。” 陈凡搓着小手手,笑得合不拢嘴,“那什么时候集训?” 张文良,“上次集训还不到一个月,你着什么急,等两个月再说。” (本章完) 第197章 以生产为标准 上一次民兵集训是腊月22,按照平均每个季度一次,下一次集训,不得是去到农历3月22?换成公历,那就是5月上旬。 好久! 陈凡不禁有些失望,两个月的时间,说不定自己都能把技能刷到3级了呢。 张文良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禁说道,“着什么急嘛,等过完正月,生产队就开始进入农忙时节,开春之后就要忙着翻地、除草、施基肥、除虫、育苗,还有各家各户菜地里的农活也忙不完,辣椒、西虹柿、黄瓜、豇豆、丝瓜、苦瓜、冬瓜、南瓜、豌豆、土豆……该种的都要种。 这一忙就到了4月份中下旬,然后是插秧、追肥、种棉花、种油菜,忙完差不多就是五月上中旬,这时候才有空搞民兵集训。 反正你已经学会了打枪,改天我们民兵班出去打猎,叫上你一起,让你过过瘾,不就好了。” 听到他的话,陈凡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只惦记着玩枪,却忘了农村即将进入农忙季。 除了刚才张文良说的那些,5月初插完秧之后,5月底6月初便到了油菜收割时间,收完油菜晾晒上交,7月份就要开始双抢。 双抢就是抢收早稻、抢种晚稻。 比起挑堤,双抢的劳累程度也没轻松到哪里去。而且由于双抢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对于有些人来说,比挑堤还辛苦,那火辣辣的太阳真的能把人晒晕。 这年头的学校农村学生,还有专门的“双抢假”,就是为了让他们回家去帮着干农活。 双抢过后也不能歇着,打谷、晒谷、交公粮、采摘棉花,等忙完这些,又要收割晚稻、种植冬油菜。 再过一段时间,又要收割冬油菜。 差不多要一直忙到12月左右,也就是农历冬月份,才能稍微结束一年的农活。 可是这时候又有其他任务。 翻修水利、挑堤、捕鱼清塘、挖藕等等。 要等到进入腊月份之后,快要过年了才能真正开始休息。 这还是没有太重的上河工任务,否则的话,上一个月的河工,村里只有老弱病残留守慢慢劳动,那就要一直忙到过小年,才能稍微休息几天。 等过完正月十五,春暖花开,又要重复一年的忙碌。 陈凡咂咂嘴,感叹了一下农民的辛苦,心里想着到时候一定要多写几篇通讯稿,好好的展示一下农民的风采。 张文良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不信,便笑着说道,“真的,别看我们这里没什么山,不过野林子却不少,黄鼠狼、狐狸、兔子都有一些,别的东西不好打,打几只狐狸兔子还是没问题的。” 陈凡回过神来,好奇地问道,“不是说春天不能打猎吗?” 张文良点点头,笑道,“看不出来伱还知道这个,你说的没错,确实是有这个规矩,不过也要看是打什么东西。像黄鼠狼、狐狸会偷吃鸡鸭鹅,有时候还会偷吃小点的牲口,这些东西可以放开了打。 还有兔子,一生就是一大窝,一年能生好几窝,那些兔子经常吃庄稼,还喜欢在田埂上打洞,也可以放手打。 不能随便打的是鸟,鸟能吃害虫,打不得,还有蛇能吃老鼠,能不打就不打,另外还有其他一些东西,反正到时候你跟着我们去就知道了。” 陈凡算是听出来了,他们的狩猎标准,不是以保护生态为准绳,而是以是否有利于生产为导向。 凡是偷猎家禽家畜的,一概属于消灭的对象,凡是有利于防治害虫、鼠患等对生产不利因素的,都是属于保护的对象。 当即点了点头,“行啊,什么时候去打猎,提前通知我一声。” 心里默默想着,正好可以活捉几窝野兔! 聊了好一会儿,张文良左右看了看,掏出烟递给陈凡一支,小声问道,“大后天去赶集,你还做甲鱼肉不?” 陈凡立刻摇头,“不做,我连甲鱼都没准备,还做什么甲鱼肉。” 他看着张文良,笑道,“我记得你上次说过要去摆摊,不会来真的吧?” 张文良打了个哈哈,“嗨,我也就是去凑个热闹。” 陈凡点点头,“可以啊,对了,上次我还说帮你做甲鱼肉的,你看什么时候准备好,我去给你帮忙。” 他估计张文良特意来找自己,也是为了这个。 张文良也不推辞,本来他找陈凡也是这个意思,当即说道,“就后天下午吧,做完了第二天早上就拉过去,还能吃个新鲜。” 陈凡,“行,那后天下午我下班了就过去。” 不过是一锅甲鱼而已,半个小时就能做完,费不了多少功夫。 见陈凡这么干脆,张文良呵呵笑道,“回头等卖出去赚了钱,咱哥俩一人一半。” 陈凡哈哈一笑,“拉倒吧,我可不收你的钱。” 顿了一下,不等张文良说话,他又低着头小声说道,“三虎哥,别说我没提醒你,这次肯定有不少人打算出摊卖甲鱼,你自己得掂量着点,别做太多。” 张文良连连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 随即拍拍陈凡的胳膊,“钱的事就这么定了,当然,得能赚到钱才行。” 说完之后,便潇洒地吐了个烟圈,大摇大摆地离开。 陈凡笑着摇摇头,回广播站待到9点钟,便收拾东西回家。 …… 不一会儿带着疯跑了一上午的小马驹回到知青点,燕隼一个俯冲落到马背上,引得小马活蹦乱跳,就想把背上的坏鸟甩开。 燕隼在马背上摇摇晃晃,也受不了这颠簸,便振翅飞到陈凡肩膀上,还鄙视地看了小马驹一眼,“啾啾。” 小马驹对着燕隼打了个响鼻,委屈地凑到陈凡跟前求安慰。 陈凡摸摸马背,带着它往里走,“好啦好啦,摸摸就没事了。” 果然摸了两下,小马就自己甩着蹄子欢快地往自己的窝跑去,一上午它还没吃东西呢,早饿了。 看见陈凡回来,黄莺和杨菊立刻上前打着招呼,“陈老师回来啦。” 头几天的时候,她们还会去摘陈凡肩上的布包和水壶,不过在陈凡坚决制止这种不良风气之后,如今终于有了分寸,只端茶倒水铺床叠被,绝对不会有肢体接触。 陈凡笑着点点头,抖了一下肩膀,燕隼便扇着翅膀飞回屋檐下的小竹篮里趴着,却伸出脑袋看着外面。 看了看两人,陈凡说道,“你们去叫一下小姜和小刘,咱们开个小会。” 杨菊立刻转身大喊,“刘丹、丽丽,陈老师叫开会。” 不一会儿,两人便从厨房快步走出来,刘丹还在用围裙擦手,一看就是在准备午饭。 陈凡则早就进了房间,放好东西,一杯热茶便摆在手边。 这日子过的…… (本章完) 第198章 临时合作社 陈凡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小心喝了一口,四位女同志便已经熟练地拉过椅子在他面前坐好。 放下茶杯,看了她们一眼,陈凡正色说道,“今天的广播通知,你们都听见了吧。” 见所有人都点头,陈凡继续说道,“大后天赶集,你们有什么想法没有?”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黄莺首先说道,“我听陈老师的。” 杨菊和刘丹也跟着说道,“我们也听陈老师的。” 姜丽丽眼神飘忽,最后弱弱地说了一声,“我也听陈老师的。” 陈凡瞟了她一眼,忍不住嘴角微抽,这姑娘对外人戒心还真重,都小半个月了,在她们三个人面前还是滴水不漏。 不过也好,要是没几分脑子,只怕被人卖了还不知道。 收回目光,陈凡干咳一声,说道,“是这样啊,这个集市,卖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以农产品为主,大概就是粮食、豆子、鸡鸭鱼蛋、牲口、竹编制品、木制桌椅这些东西,咱们这个知青点,就我们5个人,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拿出手的。” 听到这里,黄莺、杨菊和刘丹都眼巴巴地望着陈凡,如果不是现在陈老师的话还没说完,她们大小得问一句,卢家湾的独门陶器还不算好东西? 再说了,就您现在身边三米外堆积成山的十几袋粮食、十几刀腊肉、十几条腊鱼……,那么多东西也不算好东西? 姜丽丽则早已低着头,抿着嘴苦苦憋笑。 以她对陈凡的了解,估计这次要卖的就是陶器了。 陈凡看了一眼四个人,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想来想去,也就一个陶器能勉强拿出手,所以呢,要是你们没有其他计划的话,我的想法是,我们不妨临时组建一个‘生产合作社’,烧一批陶器拉出去卖,到时候获得的收益,我们就按照人头平分。” 等他话音刚落,黄莺就说道,“陈老师,加入生产合作社烧陶器我没意见,但是按人头平分我不同意。我们都不会烧陶,只有您会烧,怎么能让我们跟您拿一样多呢。” 杨菊立刻点头,“对对,您是技术工,我们最多只能算帮工,队里的工分算法都不一样。” 刘丹也赶紧符合,“就跟我叔爷一样,他管牲口一年就有5000多个工分,比干部还高,技术工肯定不一样。” 姜丽丽抿抿嘴,眨着眼睛点头,“对。” 上次她跟陈凡一起去卖甲鱼,虽然没有拿一分钱,但那是她自己坚持不要。 不过陈凡买的那些东西,也都分享给她,鸡蛋、糖都是一起吃的,小鸡在一起养,也算是得了一些好处。 如果换成给钱,她就肯定不会要。 现在也一样。 面对众女的集体反对,陈凡满意地暗暗点头,正好,他也没想过按人头分,否则不是成冤大头了吗。 刚才就是一句客气话而已。 但是一点不分也不行。 便拿出自己的第二套方案,“既然伱们都不同意,那就这样,我自己拿6成,你们每人分一成。” 不等她们反对,陈凡便将手一抬,继续说道,“再低的话,就不要搞‘临时合作社’了,要不然我不成了资本家,剥削你们的劳动价值?你们是要陷我于不义啊。真要那样,还不如我自己动手,大不了少烧一点,也好过冒风险。” 这段时间她们帮着做陶坯,那算是“学徒工”,不找她们收学费就不错了,自然不会给工资。但是现在不一样,陈凡准备多烧几窑拉去集市上卖的,数量更大不说,还要卖钱,这卖钱和换货的性质又不一样,若是还不给她们算“工分”,确实说不过去。 听到他的话,黄莺等人互相看了看,才略带犹豫地点了点头,“好吧。” 陈凡拍拍手,这才咧嘴笑道,“好,现在开始我们‘知青点临时生产合作社’的第一次会议,会议的主题是关于三天后的赶集备货。” 黄莺立刻拍手鼓掌,两只眼睛都在发光,“陈老师好厉害,讲话跟领导一样,我就想不出来。” 杨菊深以为然地点头,“我爸也不会这么说。” 刘丹想了想,憋出来一句,“我叔也是。” 姜丽丽抬起头看看她们,再看看陈凡,我该说什么? 陈凡眼角微抽,她们这是在硬夸啊! 当即干咳一声,摆摆手说道,“这个话就不要说了啊,我们还是聊正事。” 三女迅速正襟危坐,姜丽丽转头看了一眼,立刻有样学样。 陈凡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感觉真累。 要是只有自己和小姜,哪有这么多花活儿啊。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陈凡继续说道,“烧陶呢,虽然是我们的独门绝技,但是在公社供销社里就有陶瓷,而且他们的质量还更好,另外在胜利大队也有一户会烧陶的陶匠,说起来,最开始我学会烧陶,还是跟他们学的。 所以啊,在赶集的时候,怎么样才能提升我们产品的竞争力,让大家都来买我们的陶器,就需要认真思考一下。” 他看了看几人,笑着问道,“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四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看看陈凡,一起摇头。 陈凡嘴角微抽,得嘞,我还是直接说吧。 随即便正色说道,“既然你们都没有,那就听我的。” 说着拿出自己的笔和笔记本,递给姜丽丽,“小姜,你负责记录。” “哦哦。” 姜丽丽立刻接到手里,到桌子另一边坐下。 看她熟练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个活儿。 等她准备好,陈凡继续说道,“先说陶器的种类,我打算烧一窑炭炉,暂定30套,再烧一窑餐具,包括碗碟杯盘壶盆瓶,每套36头,准备烧他个30套。另外散装的碗盘,就不说数量了,就这三天,咱们能做多少算多少。” 说完之后,他看向姜丽丽,“记下来没有?” 姜丽丽赶紧点头,“记下来了。” 旁边黄莺好奇地问道,“陈老师,这样就可以提高那个什么竞争力了吗?” “当然不行。” 陈凡自信笑了笑,说道,“如果只是这样,那咱们的产品跟别人家的比起来,也没有太大的优势,就算组合餐具有些卖点,却还不足以让大家踊跃掏钱。” 杨菊是一个好捧哏,“那么还要怎么办呢?” 陈凡伸手将自己的搪瓷缸子拿在手里,看着她问道,“这上面有什么?” 杨菊迟疑了一下,“有红星,还有‘为人民服务’的字。” 陈凡放下茶缸子,又指向门口旁边自己做的脸盆架,“那个盆子里有什么?” 杨菊这些天没少给他端水,当然知道里面有什么,“一朵牡丹花。” 不是陈凡喜欢牡丹花,这盆子是大队部给的回礼,只有这种款式,他不用也得用。 这时姜丽丽已经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在陶器上画花、写字?” 其他三个女生也恍然大悟,这倒是个好办法。 陈凡满意地点点头,“然也。” 随后黄莺好奇地问道,“陈老师,那我们写什么字呢?也画牡丹,写‘为人民服务’吗?” 陈凡嘴角微抽,“谁家饭碗上写那个,要是写那些,供销社里有大把搪瓷盆搪瓷碗,何必来买我们的陶器。” 杨菊问道,“那写什么?” 陈凡微微一笑,“当然写吉祥话!” (本章完) 第199章 开张 其实70年代的餐具,就已经有了很多的款式和花色,比如团花、缠枝、蝴蝶、凤凰、……等等各种各样的花纹都有,甚至还有专供出口的国外画作图案,画个小天使、两个小洋人之类的。 除了品种繁多的花纹,吉祥字也不在少数。 毕竟过去的十年,也是“吉祥话”层出不穷的十年,什么“囍”、“福”这些都算是老套的了,“普天同庆”、“万寿无疆”,以及各种口号标语也不在少数,并不像后来人想的那么单调乏味。 (老碗) 但是,这些制作精美的中高档陶瓷用品,大多都价格不菲,比起只要两毛左右的粗瓷碗,这类餐具的价格就高了许多。 便宜的五六毛一个,稍微贵点的一两块一只的瓷碗也不罕见,尤其是可以出口的精品骨瓷,用大红的盒子装着,一套36头的就要两三百块,还有价无市。 70年代的两三百块,比自行车还贵,就一套普通餐具! 所以说,任何时候都不缺有钱人。 但是对于咱们广大老百姓来说,精美的高档品距离生活太远了,远到甚至好多人活了一辈子,还不知道有这些东西。 他们平时见得最多的,便是供销社里泛着绿色的粗瓷碗,以及稍微贵一点,印有花纹和字样、价格从几毛到一块多钱不等的“高档”碗盘。 那绿色是最初级的釉料烧出来的颜色,跟陈凡烧的陶器差不多。但是上面没有花纹和吉祥话。 现在陈凡就是要将两者结合一下。 花纹就算了,时间紧急,他也懒得去画。 再说了,36头的整套餐具,他也只打算卖10块钱一套,在上面写几个字就差不多得了,还想让他画个百鸟朝凰图啊? 反正就是个意思。 于是连着三天,四个女生都在忙着赶工,陈凡自己则负责制作炭炉。 另外,为了提升效率,他还烧了几套“模具”。 其实就是个固定形状的陶器,比如做碗的,就是个半球形,只需要将陶泥覆盖在圆球的表面,抹匀泥浆,等稍微干枯一点,将“模具”取下来,就能得到一只碗的陶坯。 再将大队部带颜色的碎石全部拉走,辛辛苦苦做了两大桶釉料,终于赶在出发前,烧完了自己“计划生产”的产品,没让几个女生看笑话。 院子里,黄莺、杨菊和刘丹三人围着擦干净的陶器惊叹不已。 黄莺,“陈老师,这次烧的炭炉好漂亮啊,上面还写了好多吉祥话。” 杨菊在一旁数着,“有‘福禄寿喜’、‘吉祥如意’、‘寿比南山’、‘吉星高照’、……” 刘丹微微张嘴,看着陈凡问道,“陈老师,为什么之前我们家买的炉子没有字呢?” 这话一出,杨菊和黄莺也眼巴巴地看着他。 陈凡干咳一声,“主要是那什么,以前卖的那个便宜,这个贵两块钱呢。” 之前不是没想起来可以在炉子上写字么,卖方市场嘛,简简单单捏成形状就得了,还弄那么麻烦干嘛。 但是现在要扩大市场,与供销社和胜利大队的陶匠竞争,就不得不多想点办法。 然后就没考虑到以前卖的货。 进入老板角色的陈老师还是很有商业道德的,为了不让以前的人觉得买亏了,他果断决定涨价两块。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听到他这么说,黄莺三人便恍然点点头。 黄莺还有些遗憾,“要是早知道可以写字,我家就买12块钱的炉子了。” 陈凡嘴角微抽,看不出你家还是个富户! 姜丽丽提着两个背篓走出来,轻声说道,“东西都准备好了,等板车过来就可以出发。” 炭炉不用特别处理,直接放板车上,用稻草垫一下就能直接拉走。那些成套的餐具则分别用小篮子装着,里面铺满稻草防止碰撞,卖的时候连篮子一起10块钱拎走,非常方便。 而这些篮子则是陈凡找了几个小队会做竹编的篾匠订做的,一个只要1毛钱,便宜实惠,至于其他一些散装的陶器用品,就用两只大箩筐装着,大箩筐陈凡自己就有,不用买。 30个篮子只要3块钱,却能给产品增色不少。要知道这年头买碗,都是用稻草绳绑着的一捆,要么买一捆提走,要么买单个的自己带走,谁会凭白送个篮子! 照旧是去找刘师傅借车,照旧是上次的驴子和骡子,拉上炭炉和装满餐具的篮子,便往集市赶去。 …… 还是老熟人、老位置、老套路。 到了地方,也不用卸货,直接把两辆板车打横放在路边,便是最好的摊位。 周围的卢家湾社员,还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一边跟陈凡打着招呼,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一个大男人,带着4个女生摆摊,这个组合,很难让人不八卦啊! 于是不知不觉,周围人们讨论的话题迅速发生变化。 “陈老师是什么情况?带4个女生出来,到底他看上了哪个?” “这怎么好说呢,4个人都是6队的,那个小姜还是知青,虽然出身不好,但也勤快踏实,另外3个说是要防止孤男寡女,结果几个人搅和到一起,一看就是老杨他们送过去相亲的,小姜什么心思还不知道,那3个,怕是要三女争夫了。” “要我说,最先出局的就是小姜,她出身有问题,长得又瘦,力气比一些小她几岁的女生还不如,正经人家谁乐意娶?陈老师这么好的条件,从那三个里面随便挑一个不行?” “这话说得,凭什么就要在她们三个里面挑,我们5队也不是没有人,张翠娥就不比杨菊她们差,要模样有模样,要能干有能干……” “我们7队也有人啊!” 集市上面,行人来来往往人声鼎沸,陈凡也听不清楚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只顾着忙自己的生意。 比起上次卖甲鱼肉…… 想到甲鱼肉,陈凡忍不住极目远眺,喃喃说道,“今天来了多少家卖熟食的?” 姜丽丽正好站在他旁边,听到他的话,也转过身看了看,只见环绕这座湖,几乎到处都是热气腾腾的白雾,随便一数,少说也有五六十个。 她也情不自禁地嘴唇微张,“这些不会都是卖甲鱼的吧?” 陈凡咂咂嘴,小声说道,“我昨天下班后还帮张连长做了两大锅甲鱼肉,他肯定是在这里卖甲鱼肉,就是不知道其他家是卖什么东西的。” 黄莺、杨菊和刘丹也走过来站在他旁边,望着远处的景象,再看看远处,有些不明所以。 杨菊正准备问,后面就有人在喊道,“师傅,这个是怎么卖的?” 四个女生同时看向陈凡。 陈凡则早已走过去,笑着说道,“同志,您要看哪个?炉子还是餐具?” 那个中年男人对着陈凡笑了笑,“原来是陈师傅,你不卖甲鱼肉,改卖陶瓷啦?” 陈凡一听,嘿,还是个熟客,多半是上次赶集买过甲鱼肉的,至少也在旁边看过,便笑着寒暄了几句。 随后对着姜丽丽和黄莺三人小声说道,“之前在家里我就跟你们讲过怎么介绍产品,现在伱们谁来?” 姜丽丽抿抿嘴,瞟了旁边三人一眼,没有吭声。 胆子最大的黄莺毫不犹豫举起手,“我来!” (本章完) 第200章 售罄 黄莺放下手,上前一步就开始讲解,“同志您好,我们这个炭炉,……” 刚起了个头,她就视线上瞟,“炭炉、炭炉……” 陈凡眨眨眼,好嘛,勇敢倒是勇敢,就是有点捉急,开头就忘了。 他便转头看向杨菊,“帮忙给她补充一下。” 杨菊立刻说道,“炭炉是烧炭的。” 正围着摊位的一群人顿时哈哈大笑,还有人在嘲笑,“炭炉不烧炭,莫非还是装水的?” 陈凡咬咬牙,对着那位顾客说道,“不好意思,这不第一次出来卖东西,有点紧张。” 中年男人也不生气,反而呵呵直笑,“小同志不要着急,慢慢说。” 这时刘丹赶紧在一旁补充,“我们的炭炉不光能烧炭,还能烧煤、烧柴火,不挑燃料。” 黄莺涨红着脸,在杨菊和刘丹的提醒下,也想起来后面的话术,“我们的炭炉还可以炒菜、煮饭、烧水,最重要的是,可以当暖炉用。天气冷的时候放在屋子里,整个晚上屋子都是暖和的。” 旁边立刻有人说道,“煤炉也可以啊。” 另一人说道,“在屋子里烧炭炉,怕是要出人命哦。” 有了开头之后,她们几个也渐渐放松下来。 听到那两人的话,杨菊立刻说道,“这就是我们炭炉最大的特点,它有烟囱,可以把煤气排出去,不会像煤炉那样有煤气,时间久了就会一氧化碳中毒。” 这个名词也是陈凡教的她们。 正好她们刚刚开始跟着姜丽丽学习化学,很快便理解了一氧化碳是什么。 于是产品介绍很自然地变成科普会,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给大家普及一氧化碳的知识。 可能是看她们几个太年轻,有些人听得将信将疑。 但是在附近摆摊的都是卢家湾的人,他们可不会任由外人欺负自己大队上的人。 有些买过炭炉的社员,便主动现身说法,“我家就买过陈老师的碳炉子,好用得很,前些天化雪的时候那么冷,只要把炉子升起来,里面烧点木炭,整个晚上都暖和得很。” 还有人说道,“你要炒菜做饭可以烧柴火,晚上取暖就要烧炭,烧柴火会有烟,而且烧不长,但是火力大。烧炭的话,在炉子上放一只水壶,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有热水,好方便的呢。” 有了一群助攻,黄莺她们越来越轻松,原本利索的嘴皮子也“解除封印”,滔滔不绝地介绍“陈老师炭炉”的优点。 等她们说完,最开始问话的那个中年顾客却没有问炭炉的事,反而好奇的问道,“陈师傅,他们怎么都叫你陈老师呢?伱现在又当老师去了吗?” 不等陈凡解释,旁边立刻就有人在喊,“陈老师是我们兽医班的老师,还在教几个人学文化知识,厉害得很。” 那话里话外,都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黄莺也连连点头,“我们现在就是在跟陈老师学初中知识。” 陈凡也哈哈笑了笑,“主要还是互相学习。” 听到这些话,周围不少人也顿时恍然,毕竟一个男人带着四个女生确实有些抢眼,但如果是老师带着学生,就很好理解了。 一个男老师带一个女学生可能还有点问题,带四个女学生,旁人谁都不会觉得有问题。 只有知道内情的卢家湾人在暗暗偷笑,理由找得还挺好,陈老师是兽医班老师,又不是文化老师,你们跑过去跟他学的什么东西哦。 满足了好奇心,中年男人便点头说道,“既然你这个炭炉能够取暖,那我买一个。” 黄莺几人顿时大喜,第一次就推销成功,很有成就感啊! 不过那人并没有立刻掏钱,转而指着另一架板车上的竹篮子,“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刘丹立刻跑过去提了个篮子过来,“这是组合餐具,一共有36件,分别是12只碗、12只调羹、12只碗碟,最大的是一只汤碗,还有一个鱼形盘,装鱼最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和黄莺、杨菊一起把碗碟都取出来,展示给客人们看。 陈凡站在后面,欣慰地满脸微笑。 不错不错,正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这几个学生收得好。 再看看旁边的姜丽丽,好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头巾裹上了,陈凡忍不住呵呵直笑。 听到笑声,姜丽丽转过脸看了看他,轻轻鼓了鼓腮帮子,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可惜捂着脸,看不到金鱼嘴的样子,只能看见她的眼神。 陈凡上前两步稍微靠近一点,小声说道,“要不要试试?” 姜丽丽赶紧轻轻摇头,“不要。” 让她关起门来干活儿,她比黄莺和刘丹加起来还强,这里的陶器,几乎有百分之四十就是出自她的手。可要是这种抛头露面的推销,她却不敢。 本来就是问题家庭子女,要是再敢出来卖东西,被认识她的人看见就糟了。 陈凡也理解她的处境,便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劝。他也只是希望姜丽丽能更开朗些,既然时机未到,那就算了。 摊位前,中年男人掏出22块钱付账,喜滋滋地离开。 炭炉可以取暖,回去就给老父母装上,至于那套餐具,上面有“福禄寿喜”的吉祥话,这样的东西,在供销社一件少说也要卖8毛左右,这一整套下来,可能要十几二十块,如今10块钱买一整套,当然划算。 周围之前买过炭炉的卢家湾村民,看到他们的炭炉卖12块,心里对没写字的小疙瘩也没了。 只是没写字而已,便宜两块钱呢,真想要吉祥话,回头请村里会写字的人写上去不就完了,连钱都不用,请两根烟、几块米花糖就行,这才叫实惠。 今天和上次赶集一样,几乎半个公社的人都来了,尤其是镇上的居民,很多人兜里都不差钱,就怕买不到好东西。 而陈凡带来的炭炉,便让很多人动了心。 还有那些写满了吉祥话、价格却不贵的套装陶器,看着也很喜庆,如果家里有重大活动的时候摆上桌面,肯定很涨面子,便也成了抢手货。 短短半个多小时,30个炭炉、30套餐具,另外还有一百多件零散的陶器,全部都卖光。 陈凡将大把钞票塞进布袋里,也不数具体有多少钱,招呼四个女生拉起板车就走。 (本章完) 第201章 陈师傅牌 一溜烟跑开,拉着板车到存放牲口的地方找到刘师傅。 老人家正和几个看不出年纪的老大爷抽烟聊天,看到陈凡几人过来,便迎了上去,再看看空无一物的板车,不禁满脸惊讶,“都卖完啦?” 陈凡咧着嘴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包牡丹烟递给他,“都卖完了。您老没出去逛逛?” 刘师傅赶紧捉住他的手往回推,“这是干什么,出来前你就送了我几个碗碟,哪能还要你的烟。” 算起来那几个碗碟最少要值一块多,比烟贵多了,他真不好意思再收东西。 陈凡手腕一转,轻而易举地摆脱老爷子铁钳般的手掌,将烟塞进他的口袋里,嘿嘿笑道,“这不是劳务费,是今天货卖得好,给您老包的红包。” 要是肖烈文知道他这么用功夫,不知道是会哭还是会笑。 听他这么说,刘师傅也就不推辞了,豁着牙笑得睁不开眼,“你这人,讲究。” 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刚才走了一圈,除了多了些卖吃食的,别的跟上次也差不多,我就不逛了,伱们去逛逛,要买什么的先去买,买完了来这里,我等你们。” 陈凡拱拱手,“谢谢刘师傅,那我们先去逛会儿。” 随即对着旁边的几位大爷笑着点点头,便往外走去。 陈凡将布包挂在胸前,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四个女生紧张兮兮地看着周围,生怕有人跳出来抢劫。 回头看了她们一眼,陈凡笑着说道,“你们都放松点,一个个跟特务接头似的,怕别人不注意你们还是怎么着?” 黄莺上前两步凑过来,小心翼翼地说道,“陈老师,这可是好几百块钱呐,万一被坏人盯上了怎么办?!” 30只炭炉就是360块,30套餐具又是300,其他一百多件零散的碗盘也卖了70多块钱,加起来就是730多,相当于两套土墙屋、高级工一年的工资、村里一个壮劳力十多年的分红、…… 她们不紧张才怪。 陈凡无奈地说道,“你们自然一点,不要一副身怀宝藏的样子,坏人就不会盯上咱们。” 黄莺几人尴尬地笑了笑,努力调整表情和姿态,虽然还是有些不自然,但比刚才好多了。 陈凡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干咳一声,往边上没人的地方走了几步,对她们小声说道,“黄莺、杨菊、刘丹,你们想不想留点私房钱?” 三个女生眼睛发亮,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留私房钱?好啊! 但是要怎么留? 这些钱分给她们,后果不用说,绝对是上交,没有第二种结果。 女孩子手里拿着几十块钱,想干什么?要知道大队里好多家庭都没这么多存款。 可是她们都十六七岁了,平时兜里比脸还干净,想买点什么东西都不可能,心里又怎么会没有对小钱钱的渴望呢。 陈凡看见她们亮晶晶的眼睛,轻声笑道,“呐,我这个建议都是为了你们好,我的钱就是我自己的,小姜的钱也是她自己做主,只有你们要上交,所以听不听在你们自己。 不过你们放心,小姜和我都是能保守秘密的人,只要你们自己不说,肯定没人知道。再一个,就算你们不打算用,也不能跟别人说我讲过这个话,否则我岂不是成了多管闲事的吕洞宾。” 黄莺看看杨菊和刘丹,交流一下眼神,三人齐齐点头,然后看着陈凡,“我们一定不说!” 随即黄莺又低声问道,“什么办法?” 陈凡嘿嘿笑了笑,“很简单,要是别人问你们今天卖了多少,你们就说只卖了500多就行。” 那两大车东西都是当着乡亲们的面卖出去的,价格多少也都是公开的,要隐瞒太多也不可能。 但是别人看着两大车的东西,加上卖得太快,人多眼杂,根本就不知道具体数量有多少,打个7折,说出去跟别人心里估算的也不会差太多。 至于为什么陈凡要提这个建议?当然不是为了帮三个女生藏私房钱,而是为了尽量减少“红眼病人”的存在。 几天功夫就能赚好几百,就算给四个女生分出去一部分,700多也还剩了400多块,堪比壮劳力多的家庭一年的分红,没人眼红才怪。 若是打个折,虽然300块和400多比也没差多少,但给人的心理感觉却不一样,眼红的人数量也能大幅减少。 至于剩下的,陈凡也没办法,不遭人嫉是庸才,自己就是这么出色,能怎么办呢? 听到陈凡的建议,黄莺三人想了一下,便果断答应。 要是让她们藏一半,她们可能还有些不敢,但只藏三成,顿时感觉心里就好受多了。 定下基调、统一好口径,五人便继续逛集市。 今天来的人不少,但是和刚才刘师傅说的一样,卖的东西都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多了许多卖熟食的。 老百姓的智慧是无穷的,有人看到陈凡上次卖甲鱼肉赚了钱,便跟着卖甲鱼肉,所以今天出现在集市上的,少说也有五六十家架着大铁锅蒸煮甲鱼的摊子,连饭碗都是模仿的陈凡,全都是竹筒碗。 但是也有更聪明的人,听说不少人要卖甲鱼之后,便改为卖其他东西。 所以这一路走来,有烤红薯、蒸红薯、烤土豆、烤鱼、烤饼,还有人摆开桌椅卖起了面条。 只不过这些摊位,有的生意好,有的生意差,好多卖甲鱼肉的都还有大半锅肉,买的人也是三三两两,比起上次陈凡的独门生意,根本不能比。 陈凡也不关心这些,南湖公社的市场就这么大,肯花钱买肉吃的主力军还是镇上的居民,买的人就这么多,卖的人却多了几十倍,自然生意就差。 但是差归差,还是有人在买,总比那些卖酱菜的摊子好一些。 做熟食生意最好的,反倒是那些卖红薯、土豆、烤鱼、烤饼的摊子,价格实惠,少则几分钱,多则一两毛,便是农村社员也舍得给小孩子买一两个拿在手里吃,以至于陈凡过来的时候,有些摊子都已经卖空,准备收拾回去了。 有的摊位走了,有的摊位却还在,陈凡每看到一样新东西,就忍不住买一点。 反正兜里钱多,身后的人多,不怕买不起、吃不完。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逛,他突然眼前一亮,对着前面挥手,“三虎哥、三虎哥。” 原来迎面走来的几个人正是卢家湾5队的,其中一个正是张文良。 看见陈凡,张文良立刻快步走过来,“你来啦,生意怎么样?” 陈凡走到湖边一处空地,哈哈笑道,“都卖完了,就出来逛逛。” 随即问道,“你呢?甲鱼肉卖得怎么样?” 张文良笑得合不拢嘴,“也卖完了,赚了不少钱,我把钱给你。” 说着就要去掏口袋。 陈凡赶紧拦住,“回去再说,现在不急。” 他好奇地看着张文良,“今天这么多卖甲鱼肉的,我看还有人只卖了不到两成,怎么你卖这么快?” 张文良呵呵笑道,“刚来的时候,确实是不好卖,他们有些人来得早,我到的时候就有20多个摊子在卖甲鱼,我这个后来的还真不好卖。” 他说着拉过旁边的张翠娥,指着她说道,“还是小娥想了个办法,找块木板上面写了几个字,竖在摊位旁,一下子就卖光啦。” 陈凡惊讶地看了看张翠娥,再看看他,“什么字?” 张文良两手叉腰,颇有些不可一世,“写的是‘陈师傅亲手做的甲鱼肉’,全公社都知道你做的甲鱼肉最正宗,也最好吃,就算别人卖8毛一碗,我卖一块,100多碗也一下子全部卖光,一碗都没剩!” 陈凡张大个嘴都忘了合拢,咋地,我成品牌啦? 张文良看到陈凡的样子,忍不住哈哈直笑。 这时张翠娥突然说道,“陈老师,那边有人在卖母马,好像就是上次卖小马驹的甘来宝,你要不要去看看?” (本章完) 第202章 陈师傅仁义 还是上次的位置,还是一大群人围着。 好巧,里面还有杨书记他们几个。 看见陈凡一行人过来,杨书记立刻招招手,“你是过来看马的?” 陈凡点点头,跟张队长、肖烈文、叶树宝几位打过招呼,才看向那匹被系在柳树上的马,又看了看边上卖马的人,正是上次卖小马的,随即轻声说道,“这马怎么没人买啊?不会又是病了吧?” 肖烈文满脸遗憾,双手背在身后,惋惜地说道,“可不是吗,要是匹好马,他不会卖,也不会到现在都没人买。” 农村里的牲口,最不愁卖的是大水牛,一头壮年大水牛200块,牛犊也要100左右,是实打实的硬通货,只要放出风去,就会有人抢着要。 其次就是马、骡子和驴。其中马和骡子比毛驴更抢手,这里面最贵的又是可以繁殖的母马,也叫骒马。 与袁枚、张问陶并称清代性灵派三大家的赵翼,写过一本《陔馀丛考·骒马骟马驏马》,里面有记载,“唐以前本呼牝馬爲草馬,及牧監設課後,遂呼課馬,後人又易以馬旁爲騍馬耳。” 所以骒马就是母马,骟马都知道是阉马,驏马则是没有鞍具的乘用马。另外还有“儿马”,就是与母马相对的公马,有的地方也特指用于配种的马。 一匹壮年母马价格大约在120到150之间,可以配种的公马在130元左右,骟马更低些,大概90到110,小马驹则减半。 骡子是马和驴杂交的后代,染色体减数分裂,所以公骡子基本不具备生育能力,母骡子跟马或驴子配种后,也只有极小的概率能生下小骡子。 但是骡子的负重能力却超过了马和驴子,所以价格只比马稍低一些,大概在100到120元。 最便宜的还是驴子和黄牛,壮年的也只要80到100,老的或小的都会减价。 所以如果这匹壮年母马没有问题,卖个150块应该还有人抢着要。 毕竟是纯正的东洋马,不仅体型高大漂亮,负重和耐力也不比骡子差,甚至还更强一些,按照顶格价位交易很正常。 但是现在半个上午过去,这匹马却无人问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和陈凡买的那匹小马一样,这匹马病了! 思忖间,陈凡走上前,蹲下来去摸这匹马。 母马卧在地上,看也没看他一眼,眼里没有半点生气。 卖马的甘来宝早就看见他,眼里又是苦笑、又是希冀,先打了声招呼,“陈师傅。” 陈凡抬头看了看他,问道,“甘师傅怎么要把马卖掉?” 甘来宝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卖掉了小马,自从小马离开后,这母马都没怎么正常吃过东西,每天就吃一点点草料,也不跑了,在马厩里躺着,一动不动,拉它的时候才动一下,才一个月不到,就瘦了一大圈,再这么下去,就算死不了,也干不了活了啊。” 难怪要卖马,一匹马干不了活儿,那不是废了么?! 陈凡眨眨眼,正要说话,这时站在一旁的肖烈文便上去两步,大声说道,“你这话说的不对啊,照你这个意思,还要怪小陈买了伱的马咯,那是不是要给你还回来?还是你要逼他买这匹病马?” 旁边的人也不管是不是卢家湾的,都纷纷帮腔。 “一码归一码,几个生产大队谁不知道,要不是人家陈师傅好心买了你的小马,那匹小马迟早也是被吃肉的命,你怎么能赖人家陈师傅。” “先不管你这母马是怎么病的,你张口就把责任往陈师傅身上推,想干什么?” “老甘,虽然我们都是甘家村的人,你还是我远房兄弟,我也要说你一句,做人做事就不是这种搞法!” “就是,人家陈师傅好心买你的马,还买错了不成?” 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甘来宝面红耳赤,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真不是这个意思……” 陈凡回头看了一圈义愤填膺的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都说帮理不帮亲,但那是对内而言,最少也是一个大队里面,大家都是熟人,关系还挺好,才会有“帮理不帮亲”的说法。 可是对外么,这年头的农村讲究的是“同心协力”,也不管谁对谁错,首先屁股就不能坐歪,否则的话,你在这个村子里就过不下去! 现在甘来宝只说了一句话,就引得这么多人抱打不平,其中竟然还有甘家村的人,这就非常诡异了。 这时杨书记摆摆手,制止了旁人的指责,随后指着甘来宝问道,“拉去兽医站看了没有,周站长怎么说?” 甘来宝苦着脸,两手一摊,“周站长也检查不出来,还说这马应该是没有病,不过他还是开了几幅开胃的药,但是吃了也没有效果。” 在他们讲话的时候,陈凡低下头摸了摸马头,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母马听到他的话,终于有了点反应,抬眼看了看他。 过了好几秒,才嘶嘶叫了几声,“孩子不见了。” 陈凡顿时满脸无语,竟然真是?! 农村里卖牛犊、马驹,母牛母马舍不得的数不胜数,就连一头母猪都会护崽,何况是更有灵性的马。 尤其是刚产仔的母狗,就算是主人敢去碰小狗,有些狗也敢龇牙。 那小马驹还没满月就被带走,母马思念成疾也很有可能。 “哎哟。” 陈凡叹了口气,摸了摸马头,看来这匹马他不买是不行的了。 让他把小马驹卖回来,且不说舍不得,那甘来宝也不像是能掏出几十块现钱的人。而且当初甘来宝本来就是打算把小马卖掉,陈凡就更不会卖给他。 而让他看见母马这个样子,也是于心不忍,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匹马也给买了。 得嘞,幸亏今天赚了一大笔,要不然,他也只能眼巴巴看着。 陈凡拍拍手站起身来,走到甘来宝旁边,问道,“甘师傅,你这马怎么卖?” 不等甘来宝说话,肖烈文便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还真打算买啊?你买它干啥?” 杨书记也跟着劝,“一匹病马,周站长都找不出毛病,你买来有什么用呢?” “研究病情啊!” 陈凡睁着眼睛说瞎话,指着趴在地上的马说道,“这是多好的研究病例啊,周站长都找不到病因,肯定是什么疑难杂症,我买回去可以慢慢研究,万一要是治好了,那不是赚大啦!” 叶树宝仔细看了看陈凡,再看看那匹马,眼珠一转,便开口说道,“要我说,我们大队里面什么样的牲口没有,马牛羊骡子驴,你要搞研究,随便要哪头都给你拉来,真没必要买这个。 再说了,就算你能治好这匹马,拿来做什么用呢?你干着统筹工,又不用马拉车,骑马吧,这马都成年了,也就只能当当驮马用,不可能驮着你到处跑,跑也跑不远、跑不快,何必呢。” 听着他们的话,甘来宝急得直上火,却又不敢再开口说话。 有了刚才那一幕,他现在也想通了,这事儿确实跟陈凡扯不上关系。 要是没有陈凡,那匹小马最后也是被吃肉,小马没了,这匹母马也还会是这个样子,真跟人家陈师傅犯不上。 可是他也想止损啊。 这都快一上午了,来问过的不少,但一听是匹病马,都不敢买。 骗人? 都是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你敢骗试试! 也就只有陈师傅不怕,开口问价,却又被卢家湾的几位大队部领导拦着,他不着急才怪。 陈凡好不容易劝下杨书记他们,转过身对着甘来宝问道,“你打算卖多少钱?” 上次甘来宝还敢喊价,现在却连价都不敢喊,要不然又被那几个人骂一通、甚至陈凡最后真不买了怎么办? 便认命地说道,“这匹马是我五年前买的,当年花了我50块,这五年我伺候它比伺候我老娘还勤快,青草、萝卜这些都算了,黄豆、盐巴就一直没断过,一年少说也有5块钱的饲料钱,陈师傅你就看着给吧。” 说是看着给,却也给出了一个最低的成本价,大约就是75块。 陈凡一琢磨,终究还是没有太狠心,便说道,“一口价,100块。” 这匹马根本就没病,带回去见到小马驹,再养个几天,立刻又是一匹价值150块的好马,可是他也不敢给太高,要不然真成了别人眼里的傻子。 就算是这个价格,周围的人也都纷纷竖起大拇指,“陈师傅仁义!” 甘来宝也很满意,卖了这匹马,回头再去寻摸一头成年骡子算了,马这种东西,真的伺候不起! 陈凡从布袋里一点点地掏出100块钱,杨书记帮着写交易单据,然后交易双方摁手印,钱货两清。 (本章完) 第203章 供销社就有 马卖出去,周围的人也就不再看热闹,纷纷散开。 不过离开之前,还争着跟陈凡打招呼。 “陈师傅,我是胜利大队的谁谁谁,哪天有空去我们那里玩啊。” “陈师傅,我家就在旁边,待会儿去吃个午饭?” “陈师傅……” 陈凡笑着一一婉拒,抹了一头汗,牵着依然有气无力的母马往前走。 好不容易等人群都散开,陈凡才呼出一口长气,“上次来都没有这么热情,怎么今天这么奇怪?” 叶树宝小声说道,“因为上次来你还不是兽医啊!” 嗯? 陈凡一听,顿时反应过来了,惊讶地问道,“那刚才他们帮着我说话,也是因为这个?” “要不然呢?” 杨书记抽着烟杆,意味深长地笑道,“南湖公社有5个生产大队,虽说大队内部通婚的最多,但是互相之间通婚的也不少,我们大队搞了个兽医班,还没进兽医站进修,就能够给牲口看病,这个消息早就传遍南湖几个大队,说不定隔壁几个公社都有人知道,你以为外队的人看了不眼馋?” 张队长也乐呵呵地附和道,“以前南湖公社兽医少,主要还是没有好的老师教,公社兽医站的老医生,有时候连自己都搞不清楚,当然教不好人。 你现在搞了个兽医班,一下子就教出12个能给牲口看病的学生,就算最后只有两三个人能拿到兽医证,但老百姓看病,可不管伱有没有证,只看有没有效果。 等着看吧,回头找你那些学生看病的人肯定少不了。” 肖烈文呲笑一声,“哼,还回头,今天我就碰上红星大队的一个老表,他就想找肖义民过去给一头大水牛看病,一手算盘打得叮当响,找我们的人看病,可以上门看不说,花钱还少,比找兽医站还划算。” 陈凡嘴角微抽,无奈地说道,“可是他们都还没毕业啊,只能治一些简单的常见病,稍微复杂一点的,他们就没办法。” 肖义民就是5队的人,是肖队长的一个不算远的亲侄子,肖队长的老表,也能跟他扯上一点亲戚关系。 这年头只要亲戚开了口,几乎就没有拒绝的可能,所以肖义民多半会去看。 甚至说不定现在人就已经出诊去了。 但是,这群才学了不到一个月的学生娃,水平确实有限呐! 听到他的话,肖烈文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他们的水平是不高,但是公社兽医站的医生水平又能高到哪里去?昨天兽医考试,周站长不就说了么,这12个人几乎都达到兽医班两个月培训的毕业水平,无非就是点照方抓药的东西,还要有多高的要求?” 顿了一下,又呵呵笑道,“再说了,要是肖义民真看不好,他不会过来问你?!” 陈凡咂咂嘴,合着自己成了他们的后盾,随即说道,“我可不出诊。” 肖烈文哈哈笑着点头,“真要到你出手的时候,那肯定是他们把牲口拉过来。” 张队长也点头附和,“是这个道理,你是我们大队的‘撒手锏’,万一要是碰巧你不在的时候出状况了怎么办?肯定不能出诊。” 聊了一会儿,肖烈文看了看陈凡牵着的母马,轻声问道,“这马你打算怎么处理?” 陈凡转身看了看马,摸摸马头,轻声笑道,“养着呗,正好和小马作伴。” “那不是浪费吗。” 叶树宝在一旁说道,“这么好的一匹马,干养着多可惜。” 陈凡转头看看他,“那您的意思是?” 叶树宝凑过来,小声说道,“干脆我出去找匹马给它配种,明年又可以产匹小马。顺便呢,我们大队再去想办法买几匹骡马驴,办一个小型养殖场,咱们大队这么多兽医,闲着也是闲着,办个养殖场多养一些牲口,也能给大队创收,对不对。” 陈凡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竟然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也对,只要不是智力有问题,谁都不是傻子,无非是受限于眼界而已。而一个生产大队里面,眼界最广的肯定是大队部的干部们。之前没有条件也就算了,现在多了这么多兽医,他们肯定会想办法利用起来,而最合适的,首选绝对是办养殖场。 这时肖烈文也在一旁说道,“卢家湾的耕地不平,到处都是沟沟坎坎和土包子,这些地方不好种地,以前就只能当做柴山,或者是种菜、种油菜,但还是很多地方不好利用,把这些地方拿去种苜蓿之类的食用草,完全没有问题。” 杨书记转头看着陈凡,轻声问道,“小陈,你看这个办法行不行?” 张队长和张文良也眼巴巴地看着他,显然他们都是提前商量过的。 陈凡呵呵笑了笑,说道,“当然可以啊。” 顿了一下,又问道,“那你们刚才还劝我不要买马?” 叶树宝嘿嘿一笑,满脸得意地说道,“刚开始是真想劝你不要买,毕竟买好马和病马是两回事,不过后来看你坚持要买,我们都猜到你肯定有办法把马治好,所以后来劝你,其实是在帮你压价。” 张队长还惋惜地摇摇头,“唉……,本来最多7、80快就能拿下,你还多掏了20几,白压价了。” 一听这话,陈凡不禁哑然失笑。 果然是鬼老精人老灵,这几位老江湖,没有一个简单的。 几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便到了集市的出入口,杨书记他们早就逛了一圈,这时候便打算回家。 临走的时候,他还拉着陈凡说道,“你脑子活,建养殖场的事,你也帮着想一下,回头等你上班的时候,咱们几个再聊聊章程。” 肖烈文带着陈凡练了一个月的功夫,对这个“徒弟”了解更深一些,当即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只要能想出好办法,再把养殖场办好,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陈凡大义凛然,“我是那种人吗?!” 随后干咳一声,“是工分还是东西?有没有枪?” 肖烈文黑着脸,“没有。” 说完便甩甩手离开。 张文良咧着嘴呵呵直笑,拍拍他的肩膀,凑到他跟前小声说道,“公社供销社去过没有?” 陈凡点点头,“去过好几次,怎么啦?” 张文良,“供销社里就有猎枪卖,你要跟他们说,他们才会拿出来。 不过南湖供销社的是气枪,你要买真枪,可以去县里的文体商店、百货公司,那里有单发和双发的猎枪,还有撅把子转轮手枪,哪天有空去县城,几十块钱就可以买一杆,回来到派出所登记一下办个证就行,猎枪的子弹南湖供销社就有得卖。” 说完之后,便拍拍他的胳膊走人。 陈凡早已目瞪口呆。 供销社卖枪? (本章完) 第204章 没券怎么办? 坦白说,陈凡此刻是懵逼的。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念念不忘的东西,竟然唾手可得?! 这就有点颠覆他的概念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刘师傅便冲到他面前,在那匹母马身上又拍又摸,两只浑浊的眼睛还放着精光,“这匹马好啊,真是匹好马,骨架匀称、四肢修长,胸膛宽、屁股齐,牙口也好,是匹刚成年的好马。” 说着又比划了一下身高,“肩高5尺,就算在东洋马里面,也算是高头大马,可以可以。” 然后眉头又是一皱,张嘴就开骂,“特么是谁养的,把马都养瘦了一大圈,毛色也没有光泽,真是白瞎一匹好马。” 陈凡拉着缰绳,摸摸马脸,苦笑着说道,“刘师傅,这马病了,要带回去治好了才行。” “病了?” 刘师傅又围着马看了两圈,眉头紧皱,“是有些没精神。” 然后看着陈凡,“能治好么?” 陈凡呵呵笑了两声,说道,“试一试呗,应该没多大问题。” 刘师傅轻轻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老人家跟牲口打了一辈子交道,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琢磨这些好牲口,最怕的也是牲口生病。 顿了一下,他看着陈凡,再看看一直跟在后面的四个女生,“那你们逛完没有?” 陈凡回头看了看她们。 四个女生相视一眼,然后一起点头,“逛完了。” 虽然黄莺、杨菊和刘丹还想再逛逛,但一来担心陈凡布袋里的钱,二来看刘师傅这个样子,分明是不想留在这里,便只能这么说。 至于姜丽丽,如果不是陈凡,她都不想出来,这时候自然巴不得早点回去。 陈凡见她们这么说,便回转身说道,“那咱们就回吧。” “行。” 刘师傅转身就往里面走,去拉骡车和驴车。 杨菊和刘丹赶紧跟上去,刘师傅一个人可以拉两头牲口,却赶不了两架车,她们是过去帮忙的。 不一会儿,骡车和驴车便一前一后出来,四个女生坐一辆,杨菊在前面赶车,那驴子乖巧得很,也不需要什么技巧,只要抖抖缰绳,便自觉地跟在骡车后面。 陈凡则翻身上马,两腿轻夹马肚,那母马便迈开蹄子往前走。 只是那垂头丧气的样子,让陈凡有些不忍。 等出了集市到外面,他俯身凑到马耳边,小声说道,“你乖乖听话,我带你去找小马,好不好。” 母马顿时一愣,猛地抬起头,回头看他。 陈凡摸了摸它的鬃毛,“听话,保证不骗伱。” 此时母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撒开蹄子就往前跑。 瞬间冲过前面的驴车和骡车,刘师傅坐在骡车上,举起的鞭子都忘了抽下去。 你管这马叫病马??? 疯马都没它跑得快啊! 幸亏陈凡已经将骑马步练上了身,这时就算没有马镫马鞍,也稳如泰山地坐在马背上,很快便冲过半条街,到了南湖镇的十字路口。 这里人群多了起来,陈凡赶紧拉住缰绳,“慢点慢点,咱不着急啊。” 母马唏律律地直叫唤,“我要找孩子。” 陈凡抹了把汗,“不急不急,就在我家呢,待会儿保证你能看到。” 又赶紧摸摸马脖子,这才让母马慢下来。 不远处,兽医站的周站长和汪世平看着陈凡目瞪口呆。 周站长,“世平,小陈骑的马,是那匹马吧?” 汪世平木讷地点点头,“全南湖公社只有不到10匹纯种东洋马,每一匹我都认得,肯定不会看错。” 周站长眼睛鼻子都挤到了一起,“你说这个小陈是不是会法术啊,前天咱们看这匹马,还是有气无力、半死不活的样子,到了他手里,就跟要上战场似的,死劲撒欢啊。” 汪世平沉吟两秒,小声问道,“站长,要不,咱去看看?” 周站长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迈步就往前走,“走,去看看。” 马路对面,陈凡翻身下马,又安抚了一下母马,“乖乖听话,等我一下,买完东西就带你回家看宝宝。” 母马打了个响鼻,“那你快点。” 陈凡嘴角微抽,“好好好,快点快点。” 他连缰绳都懒得系了,转身就进了供销社。 现在这匹马估计撵都撵不走,根本就不用系绳子。 他进供销社,自然是为了买枪。 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那哪还忍得住?! 大摇大摆地走进去,陈凡熟稔地挥手打招呼,“汪姐,过年好啊。” 售货员汪小玲顺着玻璃柜台走过来,笑道,“年都过完了还过年好,你怎么不说早点过来给我拜年呢。” 陈凡笑道,“不出正月都是年嘛,这时候过来拜年,我不用提东西,您不用给红包,多好。” 汪小玲顿时咯咯直笑,“你这一张嘴啊,黑的都让你说成白的。” 随即问道,“今天过来要买什么东西?” 陈凡往前两步,凑近后小声说道,“汪姐,听说这里有枪卖?” 汪小玲奇怪地看了看他,“有啊,你要买?” 说着便往里面走了几步,弯腰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把约一米长的纸盒子,摆在柜台上。 她一边拆盒子,一边说道,“工字牌气枪,是上海工字气枪厂出产的,老牌子了,我家就是这种。你看看。” 说着便将这杆枪递给陈凡。 手里拿着枪,陈凡还有种玄幻的感觉。 这就买到枪啦?? 汪小玲见他拿着枪不动,还以为他不会用,当即指着侧面的一根铁片说道,“看见这里没有,拉出来再压回去就是加压,然后直接打就行,这种枪简单,比步枪简单多了。” 陈凡按照她的指点试了试,汪小玲赶紧说道,“可别对准人啊,虽然里面没子弹,但对着人的话,近距离也可以打伤人的,尤其是不能对准眼睛,一打准瞎。” 陈凡便对着地面放了一枪。 声音很小,就跟小时候玩过的那种打气球的枪一样。 不过打惯了56半,这种几乎没有后坐力的气枪总感觉不过瘾,他又问道,“有没有别的枪呢?” 汪小玲摇摇头,“那没有,我们这里也没有什么大型野兽,除了天上飞的鸟,基本上就是兔子、黄皮子、狐狸这些小东西,有气枪就够了,你要买猎枪或手枪,要去县里,那里才有得卖。” 听到她说的和张文良说的一样,陈凡也只能遗憾地暂且放下心思,想着等哪天去了县城再说。 随即问道,“汪姐,这个枪怎么卖?” 汪小玲,“38块钱一杆,再加3张工业券。” 陈凡顿时愣住,“还要工业券?” 汪小玲笑道,“这个也是工业品,当然要工业券啦。” 陈凡顿时麻了,钱我有,没工业券怎么办? (本章完) 第205章 不能白来 就在陈凡纠结去哪里找工业券的时候,周站长和汪世平两人走了过来。 他们先在门口看了看那匹马,伸手想要去摸,结果母马立刻人立而起,踢着两只前蹄,唏律律地连声叫唤。 幸亏两人都是经常跟牲口打交道的人,赶紧后退两步避开正面,跟母马保持距离。 陈凡听到动静,立刻转身跑了出来,先拉住缰绳将马安抚住,随即对着两人笑道,“周站长、汪医生,是你们啊。” 周站长满脸惊讶地指着马,“这马你是怎么治好的?” 陈凡摸摸马脸,转过头笑道,“还没治呢,治好了脾气哪还这么暴躁。” 他哪里敢说这马已经没问题了,否则那甘来宝本来没气的,恐怕也能憋出一肚子火来。 咋地,在我手里半死不活,你刚拉走就没事啦? 最关键的是,别人会不会以为他有什么不得了的手段,刚牵走马就能治好?要是这样的话,有人心怀叵测告他会法术怎么办?或者以后大家都去找他给牲口看病怎么办? 反正这事他不能认,低调才是王道。 周站长一听也对,满脸古怪地说道,“难不成,之前是不肯吃东西,现在又变狂暴啦?” 这时汪世平突然“啊”了一声,凑到周站长跟前,小声说道,“站长,伱还记不记得,五年前白浪湖3队的那匹马。” 周站长眼神微动,猛地转身看着他,再猛地转身看着那匹母马,“哎呀,你别说,还真有点像。” 陈凡有点好奇,“白浪湖那匹马怎么啦?” 白浪湖是南湖公社五个生产大队之一,因为大队中心有一个面积达几百亩的大湖泊,整个大队也是围绕这个湖泊而建,便由此而得名。 而且白浪湖大队,是南湖公社唯一一个有“经农户”的生产队。 “经农户”是相对于普通生产队社员而言,意思就是从事经济生产的农户。 有些地方没有田地,生产不了粮食,只能种植茶叶、果树、药材等经济作物,或者是从事养殖业。 由于不产粮食,对于这样的农户,他们的口粮只能和城里人一样,由国家安排专门的“经农户粮食卡”来分配,对他们征收的也是各种经济农作物产品。 所以经农户跟普通农民不一样,他们的口粮是有定量的,不用担心哪年突然减产,没有了粮食糊口,只能买高价的“返销粮”。 返销粮则是一种很特殊的粮食。 这年头除了义务交公粮之外,由于各方面原因,上级一般还会要求地方尽可能地多收粮食。 本来初衷是好的,最开始的时候农民也很乐意,踊跃将口粮之外的粮食卖给粮管所,少给或不给自己留存粮。 但政策到了下面,各地为了攀比,慢慢的自愿就变成了强制。 正常来说,生产队完成上缴任务之后,再留一些储备粮以供不测,剩下的粮食会分发到各家各户手中,这部分粮食由农民自己支配。 而粮管所却会要求按照一定的比例收购粮食。 比如今年收了10斤粮食,先交3斤公粮,剩下的7斤,就需要再卖3到4斤给粮管所,实际上农民自己能支配的,只有3、4斤而已。 如此一来,只要不是丰收年,手里的口粮就很有可能不够吃。 正常情况下,如果社员家庭缺粮,可以用工分找生产队兑换粮食,等年底结算时再统一扣除。 但是如果连生产队都没有了粮食,农民只能去找粮管所门市部,购买专供农村的“返销粮”,而返销粮的价格却要比市价高两到三成。 这才是当年很多地方粮食不够吃的主要原因之一,其次才是旱涝等天灾。 也就是江南富庶,尤其是治理了长江水患之后,大部分年份粮食都能丰收,这种情况才很少见。 但是少见不是没有,偶尔一次,就能让人念叨个十年八年。 所以这里的大部分农村姑娘,也和其他地方的人一样,都有一个城镇户口梦,以嫁给城里人为荣,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能够获得稳定的粮食供应,其次则是为了面子。 但是能嫁到城镇拿城镇户口的毕竟只是极少数,便有许多人将目标瞄准了经农户,吃着定量粮,也算是半个“城里人”,只不过做的工作还是农活儿而已,那也比纯粹的农村户口强。 白浪湖的经农户,就是依靠那一大片湖泊生存的渔民,他们每年都要上缴足够数量的渔获,等于是农民上缴粮食。粮食储备也摊不到他们头上,相比之下,他们所承受的压力就要轻很多。 而他们经常捕鱼上缴,也需要大量的牲口作为运力,所以白浪湖养的骡马也是南湖公社最多的。 听到陈凡的话,汪世平立刻说道,“五年前,白浪湖3队有一匹马,就跟这匹差不多,不怎么吃东西、没力气干活,而且经常屁股朝后,自己对着马厩的后墙发呆,有时候还会撕咬别的马,拉到我们兽医站来看病,也找不出毛病来,当时所有人都说那匹马要疯了。” 他说着突然一拍巴掌,“果不其然,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那匹马突然挣脱缰绳,一头冲进了白浪湖里,等捞起来的时候,早就死得透透的,你说这事儿怪不怪。” 陈凡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那匹马怎么听着感觉像是得了重度抑郁症呢? 先是没精打采、情绪低落,然后情绪狂躁、不稳定,最后想不开自杀。 他以前确实看过新闻,知道马也有抑郁症,但现实中,这还是头一回听说。 周站长突然往旁边走了两步,拉着陈凡小声说道,“这马是甘来宝请你牵回去治的,还是你买下来了?” 陈凡眨眨眼,“买的,钱货两清,都摁了手印。” 周站长顿时满脸怅然,“怎么就买了呢,这马不正常啊。” 陈凡看了看直溜溜看着自己的母马,“呃,没事,慢慢来吧。” 怕周站长继续聊马,他赶紧转移话题,“站长,你有工业券没有?” 周站长愣了一下,一边掏口袋,一边说道,“你要工业券干嘛?” 陈凡转过头,对着走过来饶有兴致看着他们聊天的汪小玲笑了笑,“我想买杆气枪,要3张工业券。” “买气枪?” 周站长本来都把工业券掏出来了,一听又塞了回去,转身指着汪小玲说道,“小汪啊,真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啥钱都赚呢?小陈买气枪,你也不说拦一下。” 汪小玲满脸无语,“周叔,看您这话说的,我是营业员啊,顾客来买东西,我不推销就不错了,还给拦着?让后面的钱主任听见了,我这工作还要不要干了?!” 话音刚落,一个裹着棉袄皮肤白皙的中年妇女就从后面走了出来,大声说道,“什么就工作要不要干了,又跟人吵架啦?” 周站长转身看着她,“哟,今天亲自上班?” “呸。” 这位钱主任啐了一口,才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的班是让别人上的?” 随即看了看陈凡,顿时眼睛一亮,“哎哟,哪来的小伙子,长的俊得哟,是哪个单位的,有对象没有?没有我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陈凡张大嘴眨眨眼,我来买枪的,怎么就变成相亲了呢? 这时落在后面的刘师傅他们也赶了上来,一眼就看见陈凡牵着的母马,当即将车赶到供销社门市部门口停着,跳下来说道,“你们在这儿开会呐?” 周站长、钱主任都笑着跟他打招呼,“刘师傅。” 刘师傅咧着嘴挥了挥手,“你们好你们好。” 随即看向陈凡,“你来买东西?” 陈凡,“啊,买杆气枪。” 话音刚落,钱主任就问道,“刘师傅,这是你们村的人?以前没见过啊。” 刘师傅指了指陈凡,笑道,“新来的,陈师傅听过没有?” 钱主任顿时恍然,两眼放光地看着陈凡,“哟,你就是小陈师傅啊,那就肯定还没对象吧,钱姐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陈凡满脸囧然,过不去了是怎么滴? 后面驴车上的四个女生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眼巴巴地望着陈凡。 还好,刘师傅摆摆手说道,“人家小陈今年才16,你给他介绍有什么用?又不能结婚。” 钱主任满脸可惜,“那确实小了点,过两年,过两年钱姐给你介绍其他的。” 这年头谈对象,基本上都是奔着结婚去的,除非有特殊原因,否则谈四年还不结婚,大概率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然后钱主任终于想起来正事,看了看柜台上还没收进去的气枪,对着陈凡说道,“你有钱买什么气枪啊,38块钱一把,贵得要死,还要工业券,你找周站长,问他农村哪个人想要卖枪的,多的是枪买,一把双发的猎枪也才30块,不比买气枪划算。” 陈凡眼睛狂眨,如果没猜错的话,她这是把生意往外推? 现在他也明白了,为什么这里没有把气枪挂出来,原来是没人买啊? 他是不知道,虽然建国后就开始实行枪支管理,颁发了持枪证,但是这东西有等于无,尤其是从60年代末起,提倡全民皆兵,谁都不知道民间藏有多少枪支。 大城市里可能还好一些,但是在农村,说句家家户户都有枪可能有点夸张,但是每个小队都有枪,那绝对是往少了说。样式更是五花八门,从鸟铳到猎枪,从百年前的汉阳造,到最新款的56半,甚至还有不少迫击炮和掷弹筒。 别说去派出所登记,谁特么有空去报备那玩意儿? 也就只有单位干部、上过学的知识分子,才有这个自觉去领持枪证。 所以这时候的枪支是最不值钱的,也就比废铁价格强一点。 要到1981年,新的“枪支管理法”出台,将政府部门和企业的枪支全部收缴,只允许“非专业狩猎人员”可以持有两支以下的枪支,持枪人数和枪支保有量才大大降低。 这时候枪支的价格也直线上涨,比如那杆工字牌气枪,到85年的时候,就涨到220元一支,虽说跟物价上涨有关,但这个涨幅,也比通货膨胀高多了。 再之后,因为各种原因,在大城市里面,气枪还有不少市场,但是在乡镇下面,抱歉,火枪才是主流! 要一直等到96年,颁发最严枪支管理法,枪支才从老百姓的生活中逐渐消失。 现在嘛,如果不是上级单位进了货配发过来,南湖供销社都不会卖这个气枪。 卖气枪,还不如卖子弹呢! 听到钱主任的话,陈凡一时间也纠结了,自己还要不要买枪啊? 结果周站长拍拍他的胳膊,正色说道,“你是想要气枪,还是随便什么枪都可以?” 陈凡眼珠微转,“鸟铳肯定不行,太老的枪也不行。” 周站长立刻说道,“那就行了,正规的步枪不好搞,那种基本上都是被民兵连管理着,一般老百姓手里不是没有,确实是少。有的基本上都是鸟铳和猎枪,正好我们现在要去胜利大队出诊,那里有户人家手里有五六杆猎枪,如果你真想要,我给你要一杆过来,你随便给他十几二十块钱就行。”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陈凡当即点头,“行啊。” 顿了一下,他看了看笑眯眯的钱主任和汪小玲,说道,“我今天不能白来,钱姐,您帮我拿个小闹钟。” 随后大拇指打横,指向周站长,“工业券周站长给。” 听到这话,大家顿时一阵大笑。 汪小玲麻利地开票拿货,陈凡掏钱,周站长哭笑不得地拿票。 闹钟到手,陈凡跟几人打过招呼,便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本章完) 第206章 给个礼物 策马狂奔,10分钟不到,陈凡就回到知青点。 可是还不等他下马,母马就似乎听到了小马驹的叫声,一边唏律律地叫着,一边疯了似的往后院闯。 穿过通道、踩过菜地,直扑到小马和小羊住的猪圈前。 小马驹此时也听到母马的叫声,蹭地一下跳起来,两只前蹄搭在猪圈拦墙上,唏律律地叫个不停。 直到两匹马相遇,脸和脸碰到一起,母马才停了下来,小马也停止呼喊,闭上眼睛默默和母亲贴着脸。这也是马驹和母马最常见的交流方式之一。 陈凡抹了一把冷汗,翻身跳下马,回头看着被糟蹋了一条的菜地,满脸无语。 算了,跟一匹马计较什么。 总不能直接杀了吃马肉吧。 走过去把木栅门打开,顺手把两只想要趁机钻出去的调皮小羊羔抱回去,再转过身去看母马。 好嘛,早已经顺着路拐进来,屁股还差点撞到陈凡,将小马紧紧护在身下。 陈凡将木栅门关上,从顶上的草料堆里抱了半捆草料下来,丢进食槽里面,随后对着母马说道,“首先,不许欺负小羊。” 母马正开心呢,没脑子地点头,完全没去想什么是小羊。 陈凡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明天再跟你约法三章。” 随即将马嘴上的缰绳解开,便跳了出去。 母马也随他折腾,只顾着跟小马一起卧在草堆里,依偎着靠在一起,默默体会来之不易的团聚。 陈凡走到前院,先将大门掩上,然后回到房间,洗了个脸,又换了身衣服,这才开始清点今天的收获。 从大黑十、大团结,到极具特色的黄色1分钱纸币,全部加起来,一共是621.5元。 刚才买马用掉了100块,买一个小闹钟用掉了14块5,所以今天的总收获是736块钱。 自己得六成,就是441.6元,再减去已经花掉的114块5,所以还有327块1毛整。 将自己的这部分钱拿出来收好,陈凡心里美滋滋。 随后又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拿得太多,给她们几个少了点? 真要算起来,这几天他自己都没怎么出力,挖泥、调陶泥、做陶坯,大部分工作都是四个女生在做。 自己做的,也就是在旁边做一下技术指导,顺便捏几个陶坯、调制釉水,然后负责点火烧窑。劳动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啊。 可是这个念头才刚刚起来,他又赶紧摇头。 不对不对,账不是这么算的。 正所谓,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如果自己不懂怎么烧陶,去哪里赚这七百多块钱? 还有她们几个,也不要觉得活儿都是她们自己干的,钱却拿得最少。 没有自己的技术,她们也就只能玩玩泥巴,一分钱都别想赚到,更别说三天时间就赚70多块。 这么一想,陈凡便心安理得多了。 随后还义务帮忙,把她们的那一份分出来,每人73块6,就等她们回来对账。 也没等太久,陈凡刚把钱收好,院门就被推开,姜丽丽率先跑了进来,后面是赶着车的刘师傅和杨菊她们。 刘师傅“吁”的一声,将骡车停好,跳下车就问道,“那匹马呢?” 陈凡指了指后面,“马厩里面,跟小马驹一起。” 刘师傅一愣,“没事啦?” 陈凡故意咂咂嘴,摇着头说道,“怎么可能没事,回来刚进院子,就发了疯似的往后面跑,拉都拉不住,然后也不吱声,跳进圈里面就趴着不动了,还把小马驹护着,连我都不能碰一下。” 刘师傅哈哈笑道,“母马护崽,那是天性,它可能是听到小马的声音,或者是闻到了气味,肯定会第一时间冲过去。” 顿了一下,他打了个手势,“不跟你聊了,我去后面看看,这么漂亮的马,可有些年没见了。” 说完便往后院走去。 陈凡立刻冲到门口,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直到他的身影拐进去,才对着四个女生招手,“走,过来分账。” 说完便走去隔壁屋。 进去之后,陈凡打了个手势,“杨菊,去后面窗户口看着,等刘师傅过来就喊一声,刘丹,守着门口,注意院子大门。” 两个女生立刻应声而动,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颇有种参与秘密行动的感觉。 等两人就位,陈凡才干咳一声,说道,“今天一共收入736块,所以你们每个人可以分73块6。” 听到这个数字,哪怕黄莺她们都已经自己默算出来,也还是忍不住开心得直跳脚。 黄莺双手捧着脸,两只眼睛放着光,“咦咦咦,好多钱!” 刘丹兴奋得满脸通红,只会咧着嘴呵呵直笑,杨菊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会儿看看站在马厩边的刘师傅,一会儿回头看看陈凡,都不会说话了。 只有姜丽丽稍微好一点,但也乐得合不拢嘴。 陈凡将四叠分好的钱分别递给她们,看了看黄莺三人,笑道,“我都给伱们算好了,给家里报账是51块5毛2分,剩下的钱你们自己拿着。” 随后看向姜丽丽,“这次小姜出力最多,本来应该多算你一点工分……” 不等他把话说完,姜丽丽便赶紧摆手,“没有没有,大家都一样的。” 这回轮到黄莺抢话了,她正色说道,“陈老师说的没错,丽丽出力是最多的,她应该得更多的工分,陈老师你还是重新算一下吧。” 姜丽丽又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陈凡打了个手势,笑着说道,“你们先别着急,听我说完。” 随即看了看几人,“咱们这个生意,估计也做不长久,就算以后还会开集市,也不可能卖出去这么多陶器。 人家胜利大队的陶匠老师傅不是吃素的,我估计啊,下回他就要在陶器上写字了,所以就算人家要买,也不一定会买我们的,何况有了今天这一拨,后面要买的人估计不会太多。 所以在想出更好的办法之前,我不打算再烧陶去卖,就算要继续烧陶卖,也只会烧点常见的碗碟,数量也不多,比起今天,收获肯定要低很多。” 几个女生一听,脸色都不禁有些黯然。 好不容易找到一条赚钱的路子,但是听老师的话,却不能长久,自然心里不开心。 陈凡转头看着姜丽丽,继续说道,“所以说,既然只有这一次,我也就没有算得特别细,你就稍微吃点亏,如果还有下次,你们就按照各自制作的陶坯算工分,好不好。” 姜丽丽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一下子得了70多块钱,她已经很满足了,甚至如果不是杨菊她们都对外隐瞒收入,还会有点担心。这种心态下,自然不会有意见。 陈凡笑了笑,又说道,“不过我也不能让你太吃亏,这样,我送你个礼物,既是对你的一点点弥补,也算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礼物? 姜丽丽眼睛一亮,相比多拿钱,她更喜欢得到陈凡送的礼物,哪怕值不了多少钱。 黄莺她们则满眼羡慕地看着她和陈凡,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礼物。 在她们的注视下,陈凡从兜里掏出一只小闹钟,笑盈盈地递给姜丽丽,“给。” 这个闹钟原来是给自己买的? 难怪他明明已经有闹钟了,刚才还要买一只闹钟。 姜丽丽满心欢喜地接过去,捧在手里看了又看,喜欢的不得了。 顿了两秒,她才满脸通红地抬起头看了陈凡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娇声说道,“谢谢。” (本章完) 第207章 感觉自己没用了 分完账,送完礼物,这个“临时生产合作社”就暂时宣告解散,等待下一次有机会,再重新集结。 这时候刘师傅也从后院出来,杨菊看到动静,赶紧汇报。 陈凡将手一挥,“撤。” 率先便溜了出去。 看到他故意装作鬼鬼祟祟的样子,四个女生都忍俊不禁,嘻嘻哈哈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刘师傅转过拐角,还没走到陈凡房间门口,便大声喊道,“小陈、小陈。” 陈凡赶紧出来,“刘师傅。” 同时掏出烟递了一支过去。 刘师傅接过烟,凑到陈凡划燃的火柴上点燃,抽了一口,才指着后院正色说道,“那匹小马,你是不是从来没给它刷过毛?” 陈凡张大嘴,“呃……” 刘师傅嘴角一撇,“那就是没有咯。” 姜丽丽听到动静,立刻走了出来,小声说道,“我用稻草给小马刷过毛。” 刘师傅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却对着陈凡说道,“你对打理牲口一窍不通,这样不行。哪天有空的时候,你去找我,我跟伱好好讲一讲怎么养马护马。 想当年我也是跟着部队打理过战马,你要想把这两匹马养好,多听我的,肯定没错。就拿这刷马来说,最少要三种刷子,一种硬毛刷,一种软毛刷,还有刷马蹄的勾刷,……” 陈凡认真听着,虚心学习。 用刘师傅的话来说,只要他养马,这些东西就是硬知识,肯定用得上,当然要认真学。 刘师傅一阵滔滔不绝,说到最后,突然将烟头往墙角一扔,“这样,你跟我去一趟牲口棚,我给你拿一套毛刷。” 陈凡正要说话,刚才闻声赶出来的黄莺便说道,“刘爷爷,我跟您去拿。” 随即看向陈凡,抿嘴笑道,“陈老师,我回趟家,待会儿再回来。” 刘丹和杨菊也一起看着陈凡,“陈老师,我也请个假。” 陈凡笑着摆摆手,“没事,都去吧。” 顿了一下,又笑道,“也别说什么请假,只要不是学习的时候,你们都可以自由活动,随便干什么都行。” 三个女生齐齐点头,随后便往驴车走去。 既是帮刘师傅把驴车赶回去,顺便也可以坐车,回头再一起走回来就行。 刘师傅背着双手,看了看三个小女生,再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陈凡。 陈凡有点莫名其妙,“怎么啦?” “啊。” 刘师傅仰头望天,晃了晃脑袋,“没事,就是……,啊,对。” 他又指向后面,“那匹马你要照顾好,最少隔天要给它喂两把黄豆,最好挑晚上的时候,马无夜草不肥嘛,这马就要少喂勤喂,它才能长得好。” 说着摆摆手,“走了。” 随即便背着双手走向骡车,然后挥着马鞭往外赶。 等他们都离开,陈凡和姜丽丽几乎同时呼出一口长气。 两人相视一眼,陈凡还好,姜丽丽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陈凡小声嘿嘿笑道,“突然来了几个人,不习惯吧。” 姜丽丽皱了皱鼻子,“太不习惯了。” 她现在也只会在陈凡面前才会露出真性情,只可惜,从初二到现在,黄莺她们几乎都在,连家都很少回,就算偶尔回去,也是趁陈凡上班的时候,取点东西就过来。 半个月了,这还是头一次两人单独相处。 陈凡双手一拍,呵呵干笑了两声,“哎呀,这就是寄人篱下、身不由己啊。” 姜丽丽抿了抿嘴,看着他问道,“小凡,今天你赚了这么多钱,要不要先建个房子呀。” 这半个月来,有杨菊她们帮忙,又趁着冬天草木枯黄好铲除,陈凡已经把坡顶上一片地方清理出来,足够建造一套房屋的面积。而且陈凡还烧了几窑青砖,能用的大概有两千多块,回头再烧几窑,就能建一栋卢家湾6队第一间砖瓦房。 可是想到陈凡要搬走,姜丽丽心底又有些空落落的。 他住这里的时候,还能经常见面,要是搬走,就真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上一次。 结果陈凡不假思索地说道,“不着急,还不到时候。” 听到这话,姜丽丽顿时满心欢喜,同时又很好奇,“为什么呀?” 如果有条件,谁不想住新房子,还是漂亮宽敞的砖瓦房?! 陈凡耸耸肩,笑道,“如果只是建一间普通的房子,那我还不如就在这里住着,反正又没有房租,还有你们帮着做饭洗衣服,多舒服啊,何必搬走呢。” 姜丽丽看着他,不禁嗔怪地撅了撅嘴,“讨厌。” 随即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 以前黄莺她们没有过来的时候,除了陈凡的衣服是他自己洗、被子是自己叠,其他的扫地做饭,全都是姜丽丽动手在做。 等黄莺她们过来之后,立刻就抢走很大一部分工作,甚至连陈凡的衣服也被她们抢着洗,现在陈凡自己动手做的,也只有铺床叠被了,她就感觉自己的作用似乎被削弱了很多。 但是现在陈凡的日子,真就比几十年前的地主老爷差不了多少。 顿了两秒,姜丽丽突然反应过来,看着陈凡好奇地问道,“你要建不普通的房子,那是什么样子的?” 陈凡摸了摸脑袋,“哎呀,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怎么着,我也得建个有自来水、带卫生间的楼房吧。” 姜丽丽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刚想说话,又呵呵呵地笑个不停。 陈凡咂咂嘴,看着她笑道,“怎么,不相信?” 姜丽丽笑道,“那不可能嘛,村里都没通自来水,你哪来的自来水?” 陈凡两手一拍,自信满满地笑道,“没事,条件如此,你不信也正常。” 然后斜眼瞄着她,“那我要是真的弄出了自来水,你怎么说?” “唔……” 姜丽丽歪着脑袋,鼓起金鱼腮,眨着眼睛想了想,突然咧着嘴摇头,“那就算你厉害呗。” 陈凡满脸无语,“你这孩子怎么变聪明了呢,连打赌都不敢。” 姜丽丽捂着嘴呵呵直笑,“我才不和你打赌呢,你肯定在等着我跳坑。” 同时心里也在好奇,陈凡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在新房子里弄出自来水。 修改了好多次,205章终于重见天日。虽然少了三四百字,不过不影响正文剧情,只是少了点尖锐的东西。-_-|| (本章完) 第208章 上课报到 杨菊赶着毛驴到了牲口棚,将驴车放回仓库,把毛驴牵到牲口栏,便急匆匆地往回赶。 不一会儿回到家里,杨传福正在房间里趴在书桌上看文件,听到动静,立刻转头看向她,“回来啦。” 杨菊点点头,走进去掏出一把钱,连着几个分币放在书桌上,“爸,这是今天卖陶器,陈老师给我们分的钱。” “分钱?” 杨传福愣了愣,先看看钱,再看看她,顿时眉头紧皱,“说说,什么情况?” 杨菊赶紧将之前陈凡的安排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按照之前的约定,我们四个每人拿一成,今天总共卖了515块2,分给我的就是51块5毛2,都在这里了。” 这时杨婶也走了进来,看到桌上的钱,顿时愣了一下,赶紧将房门关上,拉着杨菊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家里的钱都是她在管,队里集体的钱也不会放在队长家,而是黄保管员在管理,平时杨传福手里一分钱都没有,所以这钱肯定不是他的。这里只有两个人,那就只能是杨菊带回来的。 杨菊又简单跟母亲解释了一遍。 杨婶转头看着桌上的钱,眼里是止不住的惊讶,“我就听他们赶集回来的人说,今天小陈卖陶器赚了不少钱,没想到有这么多,还有你们一份。” 杨传福眉头紧皱着,想了一会儿,轻声说道,“不行,这钱你不能收。” 他抬起头看着杨菊,正色说道,“虽然是临时合作社,伱们五个一起劳动一起分钱,看上去合情合理,但是,如果没有他会烧陶,你们捏再多的泥巴,也只是泥巴,变不成陶器,更不会变成炭炉、还有什么餐具套装。 干多少活,拿多少钱,你们的价值,最多就值个三五块,也就是个零头,菊儿,听爸的,给他把钱还回去。” 杨婶脸色微变,看了看老公,却闭着嘴没有说什么。 杨菊想了很多种情况,可是偏偏没想到父亲竟然会不收这个钱,还让她还回去,不禁有些为难,“可是陈老师说,如果我们不要这个钱,就是陷他于不义,是在剥削我们的劳动价值,那样的话,他就不烧窑了,所以我们才不敢不听,收了这个钱。” 杨传福微微一愣,“他是这么说的?” 杨菊用力点头,“对,当时黄莺、刘丹、姜丽丽都在,是陈老师找我们开会的时候说的。” 听到这话,杨传福为难了,这里面的门道,他也搞不清楚啊。 这时杨菊又说道,“刚才回来以后,陈老师还说赚大钱只有这一次,以后胜利大队的陶匠肯定会学我们在陶器上写字,所以就算还有赶集,他也不准备卖太多东西,就烧点普通的碗碟,就算能卖出去,也只能赚几十块,不会像今天这么多。” 直到这时,杨传福终于松了口气,“要是只有一次,那倒还好些。” 随即嘿嘿一笑,看了看杨菊和老婆,说道,“就算以后一次只能赚几十块,赶一次集,菊儿就能分个三五块钱,等于是一天能赚一块多,都快赶上中专生转正的37块5了,这份差事倒是做得。” 见老公同意收下钱,杨婶终于松了口气,随即看着杨菊小声说道,“你也别只惦记着干活,得多跟小陈老师走动,那刘丹还好,黄莺可比你灵活得多,小心被人抢了去。” 听到母亲这么说,杨菊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妈,你就别管了。” 杨传福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呵呵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种事急不得,就要慢慢来,况且他们年纪都还小,再过两年也不迟,先培养培养感情。” 顿了一下,他转头看着杨菊,轻声说道,“你也不要去看那些嫁给镇上工人的人,她们嫁过去,你看看有几个拿到城镇户口的?最后还不是成了黑户,连村里的工分都给丢了。 靠山山倒、靠水水干,小陈虽然不是城镇户口,但是他本事大,只要拿到兽医证,就能拿两份统筹工的工分,收入不比那些普通工人高?而且他还烧得一手好菜,又会烧陶器,各方面的外水多的是,哪怕碰上灾荒,也不怕找不到饭吃。 这一个多月我也仔细看了他的人品,各方面都绝对没有问题,不是那种办事不牢、吊儿郎当的混账性子,你要是能跟了他,比嫁个干部都强。……” 杨菊听着父亲的话,早已低着头满脸通红,眼神迷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黄莺和刘丹家里也差不多。 只不过相比杨传福,刘会计就有些小算盘,“只能赚一次大钱?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又拉着刘丹仔细传授经验,“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你脑子没有她们两个活泛,就干脆少动心思、多动手,……” 还有黄莺,也在父母和伯伯的围绕下认真学习。 …… 第二天,1977年3月7日,正月18,星期一。 9点钟,上午下班,陈凡便收拾东西下楼。 前天经过一番考试,最终有三个人得以胜出,获得公社兽医站培训班的入学资格。 陈凡自己肯定不用说,他早已将兽医教材倒背如流,区区一张毕业考试卷子,只有理论部分而已,岂能难得了他。 剩下的两个名额,则分别被6队的杨志军和11队的李正群拿到。 杨志军是因为住在6队,如果遇到不懂的问题,还会晚上跑过去知青点求教。 陈凡答应了杨队长要特别关照,也就只能给他开开小灶。还好这孩子比较用功,总算不负期望,考了全班第三,拿到最后一个名额。 至于李正群,却是真正的天资聪颖,经过刚开始几天的迷惑期,等陈凡为他们讲清楚学习要点和基本原理之后,便很快入门,最终凭自己的本事,考了全班第二。 剩下的10个人,虽然没能拿到学习名额,但是在周站长亲自判卷之后,确定他们都掌握了兽医班的理论知识,只要能坚持学习实践课,就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兽医。 他却不知道,早在半个月前,陈凡就已经带着他们开展实践学习,所以事实上,这10名学生都有资格拿到兽医证。 可惜,能去公社兽医站学习的,还是没有他们。 陈凡走到前院,12个学生竟然都在,杨志军和李正群站一边,其他10个人站在旁边,眼里满是羡慕。 他看了看其他人,正色说道,“虽然你们不能去公社兽医班学习,但是也可以继续学习兽医技术。” 说着转身对着杨志军和李正群说道,“你们在兽医站要认真学,回来之后,把你们学到的新知识再教给大家,他们学了之后,有些小毛病就可以在本队自己解决,对你们也有好处。” 两人立刻点头,“明白。” 这时杨书记、张队长、肖烈文、叶树宝、张文良几人都走了出来。 杨书记点点头,看着众人说道,“小陈老师说的对,你们都是一个集体的人,学到的东西,就要乐于分享,帮助大家一起提高,这也是在向雷风同志学习。” 张队长接着说道,“考上了的不要骄傲,要继续保持努力,没考上的也不要灰心,跟着小陈老师继续好好学,以后肯定有考上的机会。最起码,学好一门兽医技术,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们要知道好歹。” 学生们都齐齐点头,“是。” 陈凡见肖队长他们没有讲话的意思,便将手一挥,“准备出发。” 说完便往院子角落里的马走去。 他们三个都有自己的“交通工具”,杨志军和李正群骑的是自己小队提供的骡子,陈凡自然是骑自己买的母马。 虽然这匹马不是当乘用马训练的,却天生就跑得快,而且才刚刚成年,还有矫正的机会。 回头再向养过战马的刘师傅,还有骑过战马的肖队长讨教,说不定也能训练成乘用马呢。 (本章完) 第209章 意外之喜 三人一路策马扬鞭,很快就到了南湖兽医站。 刚进院子,陈凡就大声喊道,“周站长,我们来啦。” 周站长早就等在办公室里,听到声音便跑了出来,看见他们还骑着马,不禁笑道,“你们队里还挺重视啊,给你们都配了马。” 有陈凡在,杨志军和李正群自然不会出头,乖乖地站在他身后。 陈凡翻身下马,笑道,“这个就叫育苗插秧,等我们拿到兽医证,队里就可以大丰收。” 周站长打了个哈哈,“这个比喻倒是形象。” 随即对着汪世平说道,“你先带这两个去后院,教他们给红星大队的那头牛换药。” 陈凡微微一愣,“直接上实践课?” 他还以为先规规矩矩上几天课,再向周站长提意见,转修实践课呢,没想到一过来就直接上手。 意外之喜啊。 周站长回过身笑道,“伱们理论考试都考过了,还上个屁的课,自己看书就行,来了这里,就跟着老医生学治病。” 这年头他们拿的都是固定工资,治一百头牲口是这么多钱,坐着不动没有牲口治疗,也是拿这么多钱,自然希望生产队里的兽医越厉害越好,最好是全部都在下面解决,那样公社兽医站就清闲了。 所以他们这些医生教学员医术的时候,几乎都不会藏私,还巴不得新人更厉害些。 当然,有独门绝技的还是会留一手。 可是有独门绝技的那类人,早就被调到了县里,甚至是地委,留在这里的,用肖烈文的话说,确实水平都一般般,也就使得兽医站少了许多勾心斗角的龌龊事。 反正大家都是矮矬矬,谁都不要笑话谁。 听到周站长的话,陈凡点了点头,转身对着杨志军和李正群说道,“那你们就跟着汪医生好好学,多请教临床经验,没事的时候就看书,不懂就问,这里随便一个医生都可以当我们的老师,……” 不等他说完,周站长便将他拉住,“行行行行行啦,你这话是在打我们的脸,小杨小李,你们先进去学,我跟你们陈老师讲几句话。” 汪世平呵呵笑着,带杨志军和李正群去后面,同时还说道,“这种小毛病,你们陈老师早就会处理了,倒是你们还没接触过,待会儿好好看。” 不等他们走远,周站长便凑到陈凡另一边,看着他牵着的母马问道,“这马怎么看上去挺正常?” 陈凡看了一眼马,回过头说道,“哦,它自己好了。” “自己好了?” 周站长瞪大眼睛看着陈凡,眼里满是怀疑,“我跟你说,我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 陈凡呵呵干笑两声,“这怎么能骗你呢,昨天回去,它看见小马驹就好了,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一直都乖乖的,认真吃饭、好好睡觉,也不踢人咬人,可乖了。” 周站长将信将疑,慢慢走到母马身边,伸手摸了摸。 母马瞟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周站长顿时喜笑颜开,“诶?还真好了?” 说着又拍了两下马背,母马也纹丝不动。 周站长后退两步,两手叉腰围着母马走了一圈,满脸惊奇地说道,“照你这么说,这匹马还真就是想孩子想的?” 陈凡一本正经地点头,“应该是。” 周站长咂咂嘴,“长见识、真长见识了!” 顿了一下,又拍拍马背,对着陈凡说道,“你骑马怎么也不弄个马鞍,那两个还垫了个毛毡,弄个绳套木板当马镫,你空背骑马,也不怕摔下来。” 陈凡非常严肃地胡扯,“他们的骡子是队里给配的,当然有配套的垫毯和马镫,我这是自己的马,又没钱,到哪里买马鞍去?” 周站长指了指他,满脸无语,转身就往里走,“把你的马拴好,到我办公室来。” 陈凡眉头轻挑,牵着马走到后院,将马拴在牲口棚里,旁边就是杨志军和李正群骑的骡子。 再看他们两人,正蹲在一头趴在地上的大水牛前,给它腿上换药。 汪世平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是不是学过?” 杨志军点点头,“陈老师教过我们,学了半个月。” 李正群脑子灵活些,赶紧补充道,“陈老师很认真在教,就是时间太短,半个月只有五六个病例,我们也只学过处理外伤,还有感冒和肠胃病。” 汪世平抿抿嘴,顿了好几秒,才说道,“我们兽医站平时主要接触的也都是这些病例,异常病例不多,也不知道你们在这里两个月,能不能接触到其他方面的病例。” 李正群毕竟只有15、6岁,听到这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陈凡走过来笑道,“南湖公社就这么大,总共5个生产大队,哪有那么多的疑难杂症,反正我们来这里两个月,就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的,汪医生,你们可不能藏私啊。” 汪世平回过头笑道,“你要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两个月下面送来的牲口,就交给你们治。” 陈凡两手一拍,指着杨志军和李正群说道,“听见没有,这么好的机会,汪医生都交给我们,还不快点谢谢汪医生。” 两人赶紧对着汪世平点头鞠躬,“谢谢汪医生。” 他们这么客气,反倒让汪世平闹了个大红脸,连连摆手说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来来来,你们动手,我在旁边看。” 随后耐心指导,“你们的手法还不错,陈医生教得很好,就是熟练度还不够,你们可以先这样,看见没有……” 陈凡见教的负责、学的也认真,便满意地笑了笑,转身进了兽医站办公室。 客气地跟兽医站几位熟人打过招呼,陈凡来到周站长的办公室。 周站长见他进来,立刻起身拉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根用稻草席裹着的东西。 陈凡顿时眼睛一亮,“这是猎枪?” 周站长点点头,解开稻草席,露出两杆黑黝黝的双发猎枪,同时说道,“这个东西也不知道最初是从哪里来的,反正在胜利大队莫兴波家里藏了有20多年了,是他老父亲收来的,半年前他老父亲去世,也就没人知道来历。 他家里长枪短枪七八杆,就想卖掉几杆换钱,不过这东西在乡下不值钱,谁没事花几十块买杆枪?就一直没有卖出去。 昨天我去那边,跟他说了这个事,他马上挑了两杆最好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陈凡先看了看,两杆猎枪造型并不相同,一杆是并列双管,一杆是上下双管,相似的地方,都是下折式设计,且制作精美,哪怕枪身看上去似乎有了些年头,但整体依然黝黑发亮,好像刚出厂的一样。 枪托似乎是胡桃木制成,折断连接处的金属包片,上面有精美的纹饰,并列双管的上面刻印着两个英文字母purdeybeesley,上下双管印的则是jpurdey&sonslondon。 很明显这是属于两个品牌。 陈凡也不认识这两个牌子,不过这个不重要。 他转过头问道,“这个枪多少钱?” 周站长笑了笑,“20块钱一杆,你喜欢哪杆?” 话音刚落,他突然拍拍脑袋,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又拿出一个用土布包着的东西,“短枪你要不要?” 打开后,竟然是一把带枪套的精美小型手枪。 陈凡一看,顿时两眼放光,竟然是传说中元首使用过的ppk。 他认识的枪不多,勃朗宁、柯尔特蟒蛇、五四、点三八,再就是这款ppk,这可是二战时期德军军官的标配,连元首都选择这款枪作为配枪,后来也是收藏市场上的宠儿。 看看那两杆一看就不普通的高档猎枪,再看看这把ppk,陈凡对那位胜利大队的老爷子不禁有些好奇。 可惜,那位人都没了,也不知道这些枪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关键是这款名枪,马上就是自己的了。 意外之喜啊! 陈凡当即说道,“这把我也要了,多少钱?” 周站长笑道,“这个枪没有多少子弹,只有两个弹夹,以后估计都不好配到子弹,你就看着给吧。” 这话说的,陈凡都不好意思了。 于是他将三把枪拢到一起,伸出一个巴掌,“50块怎么样?” 周站长当即点头,“都能买一匹小马驹,他肯定乐意。” 陈凡嘴角微抽,这个参照物有点个性。 随即看看桌上的三把枪,莫名有种军火交易的感觉。 话说带着这三把枪,应该能做大做强了吧? (本章完) 第210章 打牲口的 钱货两清,接下来,就是要去派出所登记领证。 陈凡对自己的身份有清醒的认识。 别看现在不管他走到哪里,都被人尊称一声陈师傅,在卢家湾更是被称为陈老师。 但是,在派出所那里,他依然还是“来历不明的外来人口”,属于重点监管的对象。 现在陈凡也知道了,在南湖公社,乃至整个云湖地区、甚至是江南省,大部分乡镇里面,都有不少“来历不明”的外来人口定居。 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逃荒过来的。 在大城市里面,别说来历不明,就算是来历清晰的农村流动人口,也属于严格管制的对象,“盲流”这个词可不是80年代以后才出现,早在50年代,就有对“盲目流动”人口管理的规定,这才有了“盲流”这个词。 所以那些逃荒的人,基本上都不会往大城市跑,而是往管理不算严格的乡镇上流窜。 在乡镇上面,对外来人口的排查也有,但是多半不太严格。 有外面的人过来,要么由民兵排查,要么是派出所的民警询问(当年我一个远房亲戚就是干这个的,还经常跟我炫耀他的破左轮枪,都不是标配枪,有什么好炫耀的。不过那时候民警配枪也是为了防备破坏分子,标配枪不够,只能捡民兵的破烂) 如果发现有可疑情况,自然是移交到相关单位。但是绝大部分都只是例行公事询问一下,如果对方隐瞒来历,也不会太过苛责。 因为这样的人太多了,每年都有大批人在境内流窜,根本就管不过来,他们隐瞒来历,也是害怕被送回去。 而乡镇上面也没什么让敌特惦记的东西,自然就放松了警惕。 再加上这个年代的人还保留着“学习雷风好榜样”的风气,对夜晚上门乞讨的乞丐,有条件的甚至会留宿,所以对这些外来人口大多都很包容。 江南一带的富庶和淳朴的民风,也让少部分外来人想要留下来定居。 但是定居归定居,在一段年限内,派出所还是会对这些人加强管理。平时由街道和居委会负责,重要情况下,就需要派出所亲自出马。 现在陈凡这种,就属于“重要情况”。 别人买了枪不登记,没问题。他?不行! 将两把猎枪用草席卷好,又把手枪揣进兜里,陈凡便骑着马出了兽医站。 兽医站在建设东路,派出所和公社政府大院一样,都在建设西路,那里他还没去过。 反正就一条直路,地方也好找,母马小跑了几分钟,便能看见墙上挂着“南湖公社水陆派出所”牌子的小院子。 众所周知,派出所只管辖区内街道或乡镇的公安工作,如果案情发生在水上,一般会有特殊的水警出面,毕竟普通的派出所也没有船不是。 但是水陆派出所不一般,岸上的他能管,水上的他也能管,除了自行车,他们还有冲锋艇。 云湖市辖区内水域纵横,几乎大部分的区县都有水域,而且和陆地交织在一起,很难划分清楚责任界限。 所以云湖地区很大一部分的乡镇派出所,都是水陆派出所,除了不管天,地上水上的全都能管。 到了院门口,陈凡翻身下马,牵着马走了进去。 一个民警正好从两层红砖房的办公楼里走了出来,看见陈凡牵着马进来,便大声问道,“干什么的,报案还是办事?” 这一嗓子,立刻将楼里好几个人吸引出来,楼上楼下走廊上站了好些人。 陈凡忍不住抹了把冷汗。 好家伙,你们是有多闲啊,等着有人来报案是吧? 众目睽睽之下,他赶紧说道,“公安同志您好,我是来办事的,呃,请问朱公安在吗,我是卢家湾的。” 派出所内部也有划片,卢家湾就属于朱公安的责任辖区,当时陈凡过来这里,就是朱公安上门处理。 还好这位老同志火眼金睛,发现陈凡人畜无害,但凡他哪里有些不对劲,恐怕现在还在拘留所里倒马桶。 听到陈凡的话,刚出来的几个公安迅速缩了回去。外面风也挺大的,既然不是找他们,那就不要吹冷风了。 只有问陈凡话的人,恍然点了点头,“卢家湾的啊,你跟我进来里面坐,我去给你叫老朱。” 随即将陈凡带到一间房间,请他坐下,又给他倒了杯热水,才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曾经见过两次的朱公安走了进来。 他一看见陈凡,便笑道,“是伱啊,我还说是哪个卢家湾的过来找我。” 随即脱掉帽子,将椅子拉开,坐到办公桌前,正对着陈凡,笑道,“你挺厉害啊,这一个多月没少听你的大新闻,先做了广播员,后来又当兽医,还在地委日报发表了两回文章。 别说,那个民兵集训的报道写的是真好,让我想起以前在部队当兵的时候,……” 陈凡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听见朱公安嘚啵嘚啵好一通白话,热水都喝了半杯,硬是没停过。 好不容易等他说过瘾了,才看着陈凡说道,“看我这脑子,都忘了你是来办事的,说说,办什么事?” 陈凡这才呼出一口长气,赶紧说道,“我买了几把枪,过来登记办持枪证。” “买枪?” 朱公安顿时一愣,眉头微微皱起,“什么枪?” 陈凡已经拿起草席,打横着送过来放到办公桌上,将草席解开,再从兜里掏出那把小手枪,“就这些。” 朱公安眉头立刻松开,呵呵笑道,“哦,原来是两杆猎枪,还有一把小手枪,我还以为是步枪呢。” 随即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一边写字一边说道,“这种枪有效射程只有几十米,问题不大,如果是步枪就不行了,除非是民兵,否则一般不给批。” 说完这些,他才抬起头来,看着陈凡问道,“对了,你买枪干嘛?” 陈凡立刻说出准备好的理由,“我现在不是在学兽医吗,可能会碰上牲口发疯的时候,就想着买枪防身。” 朱公安眼珠微转,“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他又拿起那把小手枪,“手枪呢?也是打牲口的?” 陈凡干咳一声,“平时手枪就带身上,碰上狗啊猪啊这些小点的牲口发疯,就用小手枪,要是碰上马牛这种大牲口,就用猎枪。” 朱公安点点头,继续写字,同时说道,“牲口发疯我还没见过,不过你提前防范,倒也没什么坏处。” 不一会儿写完字,他拿出三张硬纸片,刷刷写好信息,又盖了章,再拿出一只钢印,将硬纸片一一放上去,压下杠杆盖上钢戳。(插不上图) 这才转身递给陈凡,正色说道,“证给你了,不过要小心点用,平时打猎可以,绝对不许对着人,听见没有。” 陈凡稍息立正站好,“保证不会乱来。” (本章完) 第211章 单骑卷平冈 买新房了要过火、买新车了要鸣笛。 买新枪了干嘛? 虽然只是几杆二手枪,但在陈凡眼里,却比新枪还要宝贝。 好不容易买到枪,那不得嘚瑟嘚瑟?! 将持枪证揣在怀里,陈凡在兽医站的时光,那叫一个煎熬啊。 就跟钓鱼佬得了一杆新鱼竿,却碰上暴雨天不能出门;打篮球的买了一双新鞋,却正好崴了脚;好吃佬对着一桌烧烤,却刚拔了四颗智齿;看到一半,后面突然断了…… 陈凡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周站长看不过眼,让他给一头驴子换药,他嗖地一下掏出枪,正要跟驴哥科普一下枪械知识,让它以后看见这玩意儿躲远点,结果还没说话,驴子就嗷嗷叫地说自己好了,还脚步轻快地原地跑了两步。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3点半,第一天上课结束,陈凡当即翻身上马,打马就走。 杨志军和李正群骑着的骡子跑出了白沫,也跟不上母马的影子。 等他们两人回到大队部,陈凡正拿着猎枪,跟张文良展示,“看见没,外国货,我检查过了,至少九成新,几乎没怎么用过,你看这折口,跟新的一样,还有这枪管,油光水亮,再听听这声音,清脆悦耳……” 不远处,肖烈文咬着烟杆嘴子,脸色满是古怪。 张队长挨着他坐着,身体微微倾斜,小声说道,“原来一杆猎枪就能把他打发啦?” 肖烈文咂咂嘴,吐出一口烟雾,嘀咕着说道,“我哪里知道他要求这么低,还以为他要步枪呢,最起码也是大眼撸子,结果就这? 那什么屁屁嗑,不就是52式手枪吗,那玩意儿打一枪跟砸炮似的,一点劲都没有,也就能吓唬吓唬小毛贼。唉,你别说,打一枪就跟放个屁一样,可不就是屁屁嗑么。” 杨书记翘着二郎腿抽着烟,听到这话不禁撇撇嘴,“好歹那也是将军枪,大官都带那种小手枪,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味道都不对了呢。” 肖烈文不以为意,叼着烟杆嘀咕了一句,“本来就是嘛,我们那时候都带盒子炮,这种小枪谁要啊。” 另一边,张文良让陈凡说得头晕脑胀,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供销社有枪卖了,好歹能多清净几天。 不过想到他迟早也能买到枪,只能在心底安慰自己,早晚都得挨一刀,早挨早了吧。 他反复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好不容易挨到3点55,便赶紧说道,“还有5分钟4点,快去放广播。” 陈凡这才意犹未尽地将猎枪收起来,再扶了扶拴在裤腰带上的手枪套,眼里满是遗憾,“裤腰带跟枪套不配啊。” 张文良看着他腰上系着的布绳条,呵呵呵地笑个不停。 陈凡老脸一黑,转身就往里走,打定主意一定要尽快搞一根皮带。 等他走进去,张文良便将杨志军和李志群叫到杨书记几位领导跟前,询问他们今天学习的事。 为什么不问陈凡? 张文良倒是想问,可是陈凡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啊! 上班下班,陈凡背着两杆枪便回家。 临出门的时候,还是被肖烈文叫住,“既然有了枪就要把枪管好,虽然这东西打不远,但往近了打也很厉害,枪和子弹要分开放,不用的时候锁柜子里,真要让人偷拿了,出了事伱也要担责任的。” 陈凡当即点头保证,“回去我就锁柜子里。而且我住的那个院子,一天到晚都有人在,应该没事。” 肖烈文点点头,“嗯,我就给你提个醒。去吧。” 陈凡打马回家,将东西放好,乖乖听肖队长的话,先将一杆猎枪锁进柜子里,又跟姜丽丽四人交代,让她们注意,不要随便让外人进自己房间。 反正两间宿舍中间的房间已经让她们改造成了多功能室,就算有人过来,往那边请就是,没必要进自己房里。 说完之后,他便准备出去。 黄莺赶紧说道,“陈老师,你这时候出去干嘛,马上就要吃饭了。” 陈凡傲然地抬头望天,“我要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单骑卷平冈。” 四个女生呆呆地看着他。 啥意思? 陈凡干咳一声,一把捞起长成肉球的球球和多多,两只小狗都刚刚满月,在这里伙食不错,每只都有两三斤重,比巴掌大一点,像只圆圆的肉球。 这俩家伙应该跑不动吧? 陈凡思忖两秒,转身进了屋。 再出来时,布袋已经挎在肩上,两只小狗乖乖地窝在袋子里面,分别从两边露出狗头,好奇地打量高处的世界。 陈凡再翻身上马,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个呼哨,一只黑影立刻从天而降,稳稳停在他的左臂上。 黄在袋、苍在手,陈凡右手持枪,脚跟踢了一下马肚,母马当即飞驰出去。 四个女生站成一排,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门口,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过了一会儿,黄莺转头看着姜丽丽,“刚才陈老师说的什么呀?” 姜丽丽的懵跟她们的懵不同,黄莺三人的懵,是没学过这首诗,姜丽丽却学过,只是正因为知道,所以更懵。 听到黄莺的话,她才喃喃说道,“左牵黄,就是左手拉着大黄狗,也就是猎犬,右擎苍,苍是指猎鹰,意思就是用右臂架着猎鹰。” 后面的已经不用解释了,黄莺、杨菊和刘丹相视一眼,都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骑马上河堤,陈凡猎野城,猎物何所在,举枪四茫茫。 陈凡低头看了一眼两只兴奋得汪汪叫的小狗头,果断将希望寄托在燕隼身上,当即振臂一挥,“去,找猎物。” 燕隼冲天而起,在天上转了一圈,啾啾清鸣。 陈凡顿时眼睛一亮,一拍马脖,“走。” 在外面玩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天黑,陈凡才拎着一只野兔子尽兴而归。 回到家里,四女早已做好晚饭,饭菜都放在锅里热着等他。 见他竟然真的带回来一只兔子,都不禁惊讶万分。 黄莺第一个冲过去,“陈老师,你打的吗?” 陈凡撩腿下马,将兔子递给她,淡定地说道,“燕隼抓的。” 虽然今天的装备有点落后,狗子还没长大,只有燕隼还靠点谱,不过没关系,等再过几个月,狗子也能派上用场,那时候再来一次单骑卷平冈! (本章完) 第212章 春暖花开 这天起,陈凡的生活步入新的轨道。 早上6点起床,骑着母马、带着小马驹到大队部,将马寄存在5队的牲口棚,便去卢四爷家学习毛笔字,顺便向老人家请教中医知识。 如今他已经将四小经典背完,开始学《针灸》和《神农本草经》,针灸还好一点,主要是考记忆力,这是他的强项,背熟全身穴位而已,小意思。 只是具体的扎针卢四爷也不算精通,只能勉强算会,说是等过些天,陈凡把《皇帝内经》、《难经》等经典都背下来,再给他介绍一位能扎针、诊脉的老师。 让陈凡觉得棘手的是《神农本草经》,主要是老版的草药图片画得有点抽象,他不能准确分辨。 对此,卢四爷也没别的好办法,只能等春暖花开,田野里的草药长出来之后,再带他去现场采摘辨认。 除了中医之外,陈凡的毛笔字也进展迅速,拿着那支鸡毛笔,能娴熟地写一篇楷体文,而且有模有样,不再跟画画似的。 这样学习大半个小时之后,接近7点钟,他才到广播站上班。 现在兽医班已经结业,上午不再开班,他也没有别的事,就在广播站里一边练功、一边学习练字,偶尔也会指点张翠娥学习知识。 前院的兽医班没开了,那间教室却没被大队部收回去。 杨兴秀仗着开办兽医班时,各个小队先淘汰女生的理亏,又趁着兽医班解散的便利,顺利占下了这间教室,办了个“文化补习班”。 她将全大队的女生筛选了一遍,在征求个人意愿的基础上,找了十一个女生过来参加文化补习班的学习,这些女生几乎都是有心上学,家里却不支持,只在村小读了两年,但之后都在坚持自学的人。 杨秀英也问过黄莺她们三个,只是她们守着陈凡这个大宝藏,哪里还看得上隔了两层的补习班,便婉拒了。 补习班的老师就是张翠娥,她一边教那些“学生”学校文化知识、以及从陈凡这里借来的“赤脚医生手册”和“兽医教材”,另一边不懂的就向陈凡提问请教。 反正她也不是每天都来,偶尔来的时候,还会带个鸡蛋或者红薯,陈凡也就乐意教她。 话说回来,之前兽医班的男生就够努力的,这些女生比那些男生还拼命,就拿赤脚医生手册来说,即便她们不懂是什么意思,也会一字一句地背下来,还有英语课本,不会发音,就先死记单词字母,等张翠娥从陈凡这里学会了,再去教她们。 这种毅力,让陈凡也有些小小感动,所以有时候也会亲自过去讲一段。 除了张翠娥很懂事、这些女生很努力这两个原因之外,陈凡之所以肯花点时间教她们,就是心里还有点恶趣味。 他心里想着,等恢复高考的消息公布,到时候自己再怂恿一下,让这些女生全部都去报名考试,若是其中有不少人能考上中专,甚至是大学,不知道以后卢家湾会不会阴盛阳衰? 除非兽医班的男生肯听他的话,坚持学习中学阶段的知识,否则只怕不好说。 消磨两个小时,等上午下班之后,他便骑着马,和杨志军、李正群一起到兽医站“上班”。 真是上班,用周站长的话说,他们已经不需要学习理论知识,直接上手增加临床经验就完了。 所以从第一天开始,兽医站的牲口几乎全是杨志军和李正群两人在治疗,汪医生他们只在旁边指点,后来更是背着双手旁观,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至于陈凡,这些普通病例对他来说没有丝毫意义,便每天在周站长的办公室里喝茶看书,他看的自然是兽医站的杂志文献等资料。 只要碰到有意思的案例,他都会说出来,跟周站长和其他医生分享。 所以在他这里,学生变成了老师、而老师则变成了学生。有时候周站长和其他医生也会回忆以往遇到过的特殊病例,拿出来向他请教。 而只要是兽医站资料室里有的,陈凡都能找出来对应的案例,如果没有,也没关系,他会将症状情况详细记录下来,然后用周站长的名义,给《江南农业科学》杂志社写信求助。 别说,他们还真收到了杂志社专家写的回信,有确切把握的就提供解决方案,没有把握的则提供解决思路,让陈凡和周站长他们的医术都提高了一大截。 有鉴于此,学习期间他们在兽医站的午饭,全让兽医站给包了。 本来学习期间的餐费是由派出单位或个人自己解决,叶树宝也给他们每人批了10斤粮票,让他们自己在镇上吃饭,这样就不用回来。 现在好了,所有粮票都省下来,一张都没动过。 粮票可是好东西,你只要出门,就离不开它。 这个粮票跟粮食本又不一样,粮食本是跟户口本绑定的,家里有多少人,就有相应的定量粮,每个月拿着粮食本,到粮食店去买米,粮食店的营业员会在粮食本上做记录,这样就能买到粮食,用不着粮票。 粮票是在外面餐馆里吃饭,或者去国营饭店买主食的时候才会用到。 也就是说,不出门就用不到粮票,只要你出门,就必须带粮票。 一直以来,陈凡都没有离开过南湖公社,第一个原因当然是他没有假期,每天都必须上班,只有上午9点到下午4点之间有空,但是以这个年代的交通状况,这几个小时,走也走不远。 坐车吧,去县里的车只有两趟,早上7点一趟,下午2点一趟,时间不凑巧,自然去不了。 除此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没有粮票,除非自带干粮上路,否则出去就只能饿肚子。 现在好了,两个困难解决了一个,省着点用,10斤粮票足够他用一个星期,只要再搞定工作时间的问题,他也能出去溜达一圈,看看“外面的世界”。 在兽医站一直待到下午3点半,三人又赶回大队部。 这时候兽医班的另外10名学生也会回来,不过他们不是在教室上课,而是在大队部院子外面新搭了一间草棚里,一起给牲口看病。 卢家湾总共有80多头骡子、马、驴、牛这样的“常备牲口”,另外还有不少人家里养着猪,家家户户都养着狗。 后来的人养猪,几个月就能出栏,哪怕是改良过的土猪,最晚一年也能出栏,但是现在的土猪,一头猪养两三年、甚至更久也是常事,所以出售派购猪并不只在年底有,只是年底算是一个旺季,相对集中而已。 其他时候,生产队里也至少有两百头的存栏猪。 再加上一些鸡、鸭、鹅、狗,以及少量的羊,如今的生产大队,绝对不缺禽畜。 既然有这么多的禽畜,那多点状况也很自然。 再加上附近甘家村大队和白浪湖大队距离这里不算太远,他们那边如果有牲口生病了的,也会拖过来请卢家湾的兽医们医治。 因为这里有个连兽医站周站长都甘拜下风的“陈医生”,那他们当然是挑更好的地方送。 于是这样一来,卢家湾便成了南湖公社新的“兽医站”。 正好,兽医班的同学们需要生病的禽畜练手,简直是一拍即合。 所以从公社兽医站回来之后,杨志军和李正群便开始扮演汪医生他们的角色,在一旁指点其他同学医治动物。这时候补习班的女生也会凑过来一起跟着学习。 只有在遇到他们没见过的病情的时候,就会去请陈凡下来。 简单的陈凡便指点杨志军和李正群动手医治,复杂的才会自己动手。 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复杂的病例。 也对,牲口常见病就那么多,哪来那么多的疑难杂症。 这样一直忙到下班,陈凡便会回家。 至于没治完的禽畜,当然是留给学生们继续练手,要不然他培养这么多人干嘛?! 回到家里,先到后面的土坡上继续整理自己的宅基地,或者烧一窑青砖,一直忙碌到天黑才停手。 吃过晚饭,洗漱完之后,再给姜丽丽讲几节高中课程,差不多到晚上10点,这一天就过去了。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半个月。 转眼间,正月过去,大地重新披上绿装,已然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这个时候,生产队也开始忙碌起来,要为春耕做准备。 而被陈凡寄予厚望的女生补习班,也在不知不觉中,人越来越少,直到所有人都去上工,热闹了一个冬天的大队部也安静下来。 (本章完) 第213章 抵触和真香 立春阳气转,雨水沿河边;惊蛰乌鸦叫,春分地皮干;清明芒种粟,谷雨种大田。 寒冷的冬季过去,温暖的春天到来,眼下马上就是春分时节,又到了准备春耕的时候。 卢家湾大队部前院,一袋袋的谷种堆积成山,各个小队的人都过来领早稻的稻种。 继上次开会竞争兽医班名额之后,12个小队的队长再次齐聚。 而且这次他们不是一个人,每个人都带了自己的“队伍”。 10队的队长苏玉军两腿张开站着,双手背在身后,嘴里叼着自己手卷的烟,眯着眼睛看向那堆稻谷,“老张,今年的谷种你看过没有?怎么样?” 7队的队长唐先军咂吧两下嘴,“你还不相信小叶?这么多年了,他负责生产部分,就没出过差错。” 12队的队长候成根呵呵笑道,“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老叶做事肯定没有问题,但是事关几百号人一年的生计,哪个敢大意?” 6队的队长杨传福抓下头上的帽子,又敞开薄棉袄扇风,“这鬼天气,才2月头(农历)就这么大太阳,也不晓得今年风水顺不顺呐。” 唐先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个乌鸦嘴,伱不说话就肯定顺。” 杨传福瞟了他一眼,“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一句话将唐先军气个半死。 5队的队长张广文一手叉腰,一手拿着烟杆,这时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今年的谷种我看过,粒粒饱满,都是好种子。”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喜笑颜开。 一年的收成好不好,种子是第一步,如果是良种,哪怕气候稍微差一些,也能通过“人定胜天”救回来。 可万一要是种子不行,你施再多的肥、灌再多的水,那也是在做无用功。 听见张广文说种子颗粒饱满,他们当然开心。 大家笑了一阵,苏玉军突然看着他问道,“老张,你怎么看上去有点不开心呢?” 这话一出,这一片小队长聚集的地方,渐渐安静下来。 其他人这才想起来,好像今天张广文的脸色确实不是太好,今天领种子,他怎么这个样子? 张广文看了众人一眼,又抽了口烟,才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轻声说道,“今年公社下了死规定,每个队要拿出两成的水田,种新稻谷。” 新稻谷?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两秒,杨传福才轻声问道,“什么新稻谷?” 张广文抿抿嘴,脸色颇为沉重,“就是去年报纸上,说可以增产200公斤的杂交水稻。” 一听这话,全场顿时静寂无声。 以前大家种的普通稻谷,亩产一般在200到250公斤左右,如果能风调雨顺,一亩地能产300公斤,那是顶了天! 增产200公斤,这是要唬谁啊?! 他们都种了一辈子地,只知道霉烂种子会影响到收成,什么时候种子可以增加这么多的产量了? 那不是耕田甩鞭——催牛吗。 想到这里,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 (这里被调整过了,主要是解释为什么会抵触,聪明的书友应该能猜到是什么吧,关于产量的!) …… “杂交水稻?” 陈凡一手拿着笔记本和笔,一手摊开手里的稻种,满脸惊讶地看着叶树宝,“这就是杂交水稻?” 叶树宝脸色简直能苦出水来,一个劲地抽着闷烟。 “哎呀,怎么搞啊。” 肖烈文摘下帽子,愁得直抓头发,“公社钱书记说,这种杂交水稻的试验田数据是亩产500公斤,就算打了个折扣,放在我们这里种,一亩地最少也有7、800斤,相比以前可以涨7、8成,还说这些稻种,是他好不容易争取回来的,哎哟,钱书记也算是个明白人,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张队长抹了把脸,端起茶缸子喝了一口,愁眉苦脸地说道,“一下子就要走两成地,还必须是上等水田,万一要是这东西不靠谱,明年我们卢家湾就要减收两成,搞不好就要去买返销粮咯。” 杨书记哼哼两声,“减收两成,你还有钱去买返销粮?不端着碗去讨米就不错咯。” 顿了一下,又说道,“不管怎么样,这是公社下达的任务,愿不愿意都要听。” 说着长叹一口气,扶着大腿站起来,“丑媳妇总归要见公婆,都出去吧。” 张队长、肖烈文、叶树宝也跟着一声长叹,起身往外走。 张文良和杨兴秀也满脸愁容地跟在后面,虽然这事儿不归他们管,但是生产队的收入是高是低,却跟他们息息相关,眼看两成的水田要打水漂,能不发愁么。 唯有陈凡在屋子里满脸呆滞。 我的天呐,这可是杂交水稻,你们都嫌弃成这个样子??? 听听杨书记说的什么? 端着碗去讨米? 两成的收成你们就要去讨米了吗,是不是都舍不得动用存款啊? 啊呸,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等几个月后稻谷丰收,看看你们喊不喊“真香”! 心里憋着笑,陈凡将稻谷丢回袋子里,颠颠地跟在后面跑了出去。 大院前面,各个小队长将大队部的领导围成一团,七嘴八舌地说着话,整个场面乱糟糟的。 陈凡两手插兜,乐呵呵地在一旁看热闹。 这里的人不清楚,他知道啊。 1974年,袁老在海南带领团队培育出了177公斤不育系种子,75年的时候,先把177公斤不育系种子在广东的湛江扩大繁殖,收获到9500公斤不育系种子。 然后再将9500公斤不育系种子一分为二,一半运到南宁继续扩大繁殖,另一半于冬季转战海南继续繁殖,前前后后共获得31万公斤的杂交水稻稻种,为向全国推广杂交水稻奠定了基础。 而做完这一切,已经是75年的十二月份。 为了能够赶上76年的春耕,上级牵头联合农业、科研、财政、金融、粮食、供销、交通运输等十几个部门,发动上不封顶、下到生产队的各级机构,拿出了150万元专项款。 其中120万是对湖南调出种子的补偿,剩下的30万元,给广东买了15辆解放牌汽车,装备了一支独立车队,专门负责运输“南繁”种子。 随后南方13个省的相关负责人数百人齐聚广州,商量杂交水稻的种植事宜。 就在刚刚过去的76年,所有种植了杂交水稻的稻田,普遍增产百分之二十到三十。 相比试验田的数据相差不小,但那是因为很多地方不敢拿好田去种,用的是中田甚至下田,再加上种植技术有所不足,否则的话,这个数据应该能再翻一倍,达到百分之四十到五十。 即便如此,杂交水稻的产量,也极大地鼓舞了所有人,于是才有了今年的持续推广。 陈凡靠在院墙上,看着吵吵闹闹的小队长和大队领导们,笑得很是隐蔽。 这种时候不隐蔽不行,但凡他笑得明显一点,弄不好能被这些“老队长”们喷死。 哪怕不是骂,单纯的上思想教育课也受不了啊。 他受不了,杨书记也受不了。 实在忍不了他们的吵吵,便板着脸一声大吼,“都给老子闭嘴。这事是公社下达的任务,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见12个小队长个个垂头丧气,他又弱弱地加了一句,“大不了就种一季,要是效果不好,下半年钱书记肯定不会再下这样的任务。” (本章完) 第214章 靠山吃山 通报完情况,便开始领稻种。 卢家湾全村总面积共有5000多亩,其中耕地面积差不多有4000亩,每亩地需要5斤稻种,也就是合计约20000斤稻种。 考虑到可能会有霉烂种或其他损耗,公社给大队拉来了21000多斤,多给了百分之五。 看上去很多,但一只麻袋就能装180多斤谷子,其实也就是120袋而已,嗯,公社还稍微多送了一点杂交水稻种子,希望他们能好好播种。 分到每个小队头上,也就是10袋,两辆板车就能轻轻松松拉回去。 而其中的两袋,正是传说中的杂交水稻。 陈凡站在场坪角落里,左手抱着自己做的画板,右手拿着铅笔,笔尖一点点勾勒出发放种子的场景。 张翠娥罕见地没有去学习,和5队参加文化班的两个女生一起,凑在陈凡旁边看他画画,气都不敢大出一口。 陈凡却不以为意,转头看了她们几眼,笑道,“喜欢画画?” 张翠娥红着脸轻轻摇头,“就是喜欢看。” 两个女生跟着摇头。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陈老师你好厉害,什么都会。” 两个女生跟着点头。 陈凡笑道,“多看多学,其实很多事情并不困难,就比如说这画画,里面就包含了很多数学的概念,像黄金分割、黄金螺旋法则、斐波纳契数列,以及对数曲线、算术曲线和指数曲线,这些数学技巧,都可以运用在画画里面。 而画画呢,又会对以后学习机械设计或电子类的专业有很大的帮助,这些专业都是要会画图的。 所以你看,有时候学习就是一个整体,他们会互相影响,你的数学成绩好,那么也会带动物理化学的成绩提高,伱的语文成绩提高了,也能增加你对文科类专业的理解能力。” 然后他转过头,就看见三张茫然的脸。 陈凡呵呵干笑两声,用一句话做总结,“总之,就算你们因为要挣工分,不能到文化班学习了,也不要放弃自己自学。 再忙也有休息的时候,早上早起半个小时,晚上晚睡半个小时,就能节省出一个小时的时间。而且你们也要学会提高效率,尽量利用劳动时间来学习。” 张翠娥好奇地看着他,“劳动时间怎么学习呢?” 陈凡笑了笑,用笔指了指画板,“你们看,我现在就是在劳动,为写春耕报道积累素材,但是这并不耽误我跟你们聊天。所以呢,你们也可以这样,打猪草、煮猪食、煮饭、洗衣服、放牛、挑水,等等等等,这些时间都可以利用起来,口袋里最好带两张纸,可以在上面抄录课本上的内容,方便随时记忆,也可以记录临时想到的问题。” 张翠娥顿时恍然大悟,旁边两个女生也连连点头。 顿了两秒,张翠娥好奇地问道,“陈老师,你就是这么节省时间学习的吗?” 陈凡耸耸肩,“当然。” 心里却轻叹一口气,如果不是没有电视、电脑、手机、游戏机、、ktv、……,他又怎么会选择学这么多东西呢。 除了练武打枪是真的喜欢,写毛笔字也是有点兴趣,其他东西要么是他用来打发时间的,比如学兽医、中医这些,要么是为了生活得更好,比如烧窑、瓦工、木工、厨艺等等。 真的是为了消磨时间啊! 包括教那些学生也是如此,既是希望他们以后能对自己有所帮助,也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 要不然每天就开关两次广播机,真的很无聊。 领种子很快就完成,刚才还堆成小山的粮种,迅速被各个小队拉走。 陈凡也完成了“领种”的素描轮廓。 看着有些生硬的线条,陈凡轻叹了一口气,嘟囔着说道,“这画板还是不行啊。” 张文良正好走过来,听到他的话,便问道,“画板怎么不行?” 陈凡捏住夹子,将纸取下来,晃了晃手里的画板,“这个是一块木板改的,第一板子太硬,第二表面有些粗糙。可惜公社供销社里也没有刨子买,要不然买一套木工工具,我自己做的也比这个好。” 张文良微微一愣,“哟,你还会做木工?” 陈凡咧着嘴呵呵笑了两声,“这东西又不复杂,上次我们队里的黄四叔建房子,我在那里待了两天,跟着木匠师傅学了不少。” 张翠娥在另一边问道,“陈老师,这个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可以跟数学联系起来?” 陈凡转过身点了点头,笑道,“不仅是数学,还有物理,尤其是有些结构型的木器,比如衣柜,还有房屋的框架,都可以应用到这些方面的知识。” 张文良在另一边微微咋舌,“做个木工而已,怎么还牵扯到数学物理了呢?” 陈凡,“何止,就比如兽医,还牵扯到化学呢,要不然我怎么让他们一定要学习文化知识,没有这些基础文化知识,就算把兽医教材倒背如流,也比不上周站长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师傅。还有你会的习武和练枪,也能跟物理……” 张文良听到这里,只觉得头大,赶紧举手投降,转移话题,“你要不要木工工具?” 陈凡闻言顿时一喜,“你能搞到?” 张文良笑了笑,指着他说道,“你啊,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陈凡眉头轻扬,“哟,你还会念诗。” 张文良嘿嘿笑道,“这有什么,当年我在扫盲班,也考过全班第一!” 陈凡笑着点头,“不错不错,可惜啊,好像没用对地方。” 张文良愣了愣,“没用对吗?” 陈凡笑道,“你的意思是,木工工具就在我身边,但是我没看见,对不对?” 张文良点头,“对。” 然后虚心请教,“这个叫什么?” 陈凡,“灯下黑。” 张文良撇撇嘴,“一点文化水平都没有。” 随即摆摆手,“不跟你扯了,你要木工工具,明天我就给你带过来。” 陈凡有些好奇,“你去哪里弄?” 张文良笑道,“建筑队啊,建筑1队的人全是我们卢家湾的,找他们搞一套木工工具,连钱都不用,他们直接从单位上拿一套,然后再走报废流程就行。”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靠山吃山是吧。” (本章完) 第215章 调整计划 全大队的人都在为春耕忙碌,陈凡却清闲下来。 由于农忙,兽医站的周站长提前给他们举行毕业考试,颁发了“乡村兽医证书”,陈凡、杨志军和李正群三人都正式成为大队部的兽医统筹工。 其中陈凡拿广播员和兽医员两份工分,美滋滋。 杨志军和李正群两人分工合作,一个驻场、一个外出,共同管理大队部的兽医棚。各个小队上也有自己的合格兽医,只是没有证而已,他们只需要找大队部要一点常用医药和器材,就可以处理一般的伤病牲口,都不用往大队部送。 所以兽医方面根本就不需要陈凡费心,白拿一份兽医工分,也不枉费他培养出这么多人。 当然大队部也不亏,多了这么多兽医,回头就可以跟其他大队好好掰扯掰扯,看看怎么交换利益。还有兽医站,公社里多了三名合格兽医,不仅以后工作更清闲,在今年的工作报告上,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几乎方方面面都得了好处,这一份工分,陈凡自然拿得心安理得,也没有人会眼红。 学习班暂时解散,连张翠娥也没时间来找他。 只有晚上回知青点,稍微指点一下姜丽丽的学习就好,至于黄莺她们三个,还在跟着姜丽丽学习初中阶段的知识,等她们开始学高中课程,姜丽丽也应该学有所成,正好无缝衔接。 不过陈凡重点教的是理科,她们也就只能跟着学理科,没有选择文科的余地。 如此一来,陈凡就空出来很多时间,于是他准备写点文章练练手。 在写作这方面,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想着模仿“伤痕文学”的套路,写点矫情的东西,那玩意儿正好对知青的胃口,应该可以大卖。 可是左思右想,甚至过年的时候试着写了一段,然后果断将稿纸丢进炭炉,放弃了这个想法。 没办法,性格是天生的,让他写这种东西,确实写不来。 如果为了赚钱,他还不如去写武侠呢,武侠也能爆火啊,而且套路还简单。 基本上都是“开局遭遇灭门独剩一人,恰逢高人搭救(一般是天下第一、二、三高手),苦修十年,出江湖复仇。复仇的过程自然并不顺利,但是没关系,有奇遇在前面等着,不是掉到悬崖底下得到武功秘籍,就是遇到濒死的高人临终传功,又或者江湖美女连人带宝藏一起送。等将所有的好处都拿到手,最后终于报得大仇,携n美加无数金银财宝退隐江湖。” 就照着这个套路写,绝对比伤痕文学卖得还火。 而且伤痕文学也只火了那几年,几年之后,就算真受过伤的也看腻了,纷纷转而投向《知音》的怀抱,何况没受过伤的。 论生命力,比武侠差远了。 所以计划调整,陈凡当即抛弃了伤痕文学。但是写武侠的最佳时机又还没到,他便决定先写点“乡土文学”,看看能不能养个笔名出来。 这样等过几年恢复文联和作协,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打入进去。 要知道不是只有作家才能加入作协,凡是公开发表过作品的都可以,所以那里面的大佬可不少。 无论是哪一级的作协,都能撬动无数资源,只要他加入进去,跟那些人打好关系,这些资源就能为他所用,之后再换个马甲转战“通俗文学”市场赚钱,就可以一帆风顺。 计划通! 这下以后应该不用再调整了吧?! 有了计划就要执行,本来他还在想素材,正好,前几天发放稻种的情景,给了陈凡不少灵感,这不就是一篇典型的“乡土文章”吗?! 国家推广新技术,基层的生产大队社员们不理解、不信任,但是在经过大队部领导的谈心、劝说之后,为了完成上级公社下达的任务,还是坚决执行。最后新稻种获得大丰收,社员们的脸上也笑开了花,纷纷赞扬公社和上级的英明领导,完美地展现了“学大寨”精神。 看看,多好的套……素材! 虽然现在还没有丰收,但是不妨碍陈凡笃定可以丰收、先写文章嘛。 反正一个月的育苗期,两三个月的生长期,最晚农历5月底,就能看到丰收的景象。 用三四个月的时间,写一部几万字的中篇,不紧不慢,刚刚好。 …… 这天下午,上午的广播结束,现在不用教学、不用去公社兽医站,陈凡便收拾好大纲,骑着马儿回家。 尽管外套里面还穿着棉背心,但和煦的春风吹拂在脸上,让人感觉十分舒服,正应了那句诗,“春风得意马蹄疾”。 农忙时节,村子里都没有什么人,只有一群小娃娃在嬉笑玩闹,稍大一点的都在帮助家里干活儿。 可不仅限于洗衣煮饭的家务活,打猪草、煮猪食、准备大人的午饭、喂猪、挖野菜、砍柴、赶鸡赶鸭等等,这些都是这个时代农村“大孩子”最平常的劳作生活。 陈凡骑着马,慢慢从大大小小的孩子身边走过,出了5队边上那片树林。 到了“村道”上,他也没有策马狂奔,而是打量起远方的田野。 一块块不规则的水田分布在大地上,冬天干枯的稻田里,不知何时竟然积了厚厚的一层水,就很神奇。 远处的稻田里,有村民扶着犁,挥舞着竹鞭,驾着牛犁地,大块大块的黑色泥土被翻起来,然后一遍遍的被犁成烂泥。 “深耕加一寸,等于一层粪”,这些稻田深处的淤泥营养质比表层的更丰富,有利于稻谷的生长,所以社员们会不辞辛苦地一遍遍地翻耕。 在翻整好的稻田里,女社员们小心翼翼地提着装满稻种的篮子,将稻种撒进已经耕好的秧田里面。 秧田又与一般的水田不同,是在上好的水田里面,通过施肥、平整,将稻田里的田泥堆高、推平,形成一块块的小方块,或者是一陇陇的直条状,在泥土表面只有很薄的一层浅水,为稻种提供水分,这种小方块就是“苗床”。 在苗床上撒完种子之后,然后再在上面撒一层厚厚的稻壳,这是为了防止夜晚气温降低或倒春寒,给种子保暖,同时也能缓慢提供一点点养分。 听说在东北的黑土平原上,已经普及了塑料薄膜保温,撒上种子之后,只需要拉一块薄膜盖上,就可以等种子发芽,不用撒稻壳这么麻烦。 但是现在塑料薄膜还是稀缺产品,价格也不便宜,精打细算的生产队便没有去买那种东西,依然采用传统的育秧方式。 耕作的人们远远地看见陈凡骑着马走过,都笑呵呵地跟他挥手打招呼。 “陈老师下班啦。” 陈凡也笑着回应,“下班了。今天播了多少啦?” “播了一大半啰,再有两天就能播完。” “我们早就把秧田准备好了,就等种子过来,种子一到,就可以播上。” “稻田还可以慢慢整,秧田可耽误不得。” “育苗一个月,稻田慢慢耕,等到谷雨后啊,秧苗长得差不多,就可以插秧啰。” 水稻播种有直播、插秧、抛秧这几种方式,南湖公社普遍采用的是插秧法,先用秧田培育秧苗,等秧苗长到一尺左右,便将秧苗拔出来,按照一定的间距移植到水田中,这个移植过程,就是常说的插秧。 “直播法”则是直接将稻种撒在水田里,一直等到稻谷成熟就可以收获。“抛秧”和插秧有点类似,却不是靠人一颗颗的栽种,而是用抛洒的方式,将秧苗丢到水田里面,比较适合人少地多的地方,而且水田不能太大。 东一言西一语,也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也不在意是说给谁听,陈凡骑着马,满脸微笑地从稻田中间慢慢走过,不时回应两声,很快就到了知青点。 (本章完) 第216章 掩耳盗铃 进到院子,今天只有姜丽丽在。 陈凡的心情又愉悦了几分,当即翻身下马,笑着问道,“她们都去上工了?” 两只小狗子立刻飞奔而来,在他脚底下打转。小鸡仔们则自顾着到处找吃的,理都不理他,活该以后被吃。 姜丽丽担心两只小狗被马踩到,蹲下将它们抱起来,笑着点头,“今天轮到我做饭,就先回来。” 虽然已经到了农忙时节,除非是正在读书的,或者是陈凡这种有自己工作的,其他所有年满16周岁的劳动力,都要听从安排去上工,不去的如果没有正当理由,不仅没有工分,反而还要倒罚扣分,知青点的四个女生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陈老师的生活质量却没有下降。 四个女生约好,每天一个人轮流提前回来做饭,这样就不耽误陈老师吃饭。 而她们损失的不过是轮值那天少记的两个工分而已。 只要跟着陈老师烧一次窑,等赶集的时候去卖掉,就能几十倍的补回来,自然要将陈老师服务好。 所以跟以前相比,只是没有了那么多的时间去清理后面的小土坡,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影响。 不过一整个正月份,那个小土坡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在陈凡圈定的两亩地“势力范围”之内,几乎是寸草不生、一木不留,只有一个光秃秃、四处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小土坡。 所有的草都被连根挖起,然后挑到坡底下,等干枯后用来烧炭。 那些长不高、长不粗、长不直的杂树,不能用来做木材,只能当做烧火的木柴,便成了烧窑的燃料,或者是被制成木炭。 只等陈凡完成自己的“别野”设计图,并积攒足够的材料之后,便可以动工修建属于他自己的窝。 陈凡牵着马往后院走,同时问道,“那个杂交水稻种得怎么样,都种上了吗?” 听到这话,姜丽丽也就跟着他一起往里走,轻声说道,“社员们好像都不太乐意种那个,前几天杨队长把种子拉回来,后来还过来找我,说是要把‘知青田’当做试验田,全部用来种杂交水稻。” 陈凡嘴角微抽,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现在知青田应该也被队里收回去,一并核算了吧?” 姜丽丽抿嘴笑了笑,说道,“是‘暂时’收回去,说是等哪天知青多起来,再还给知青点,让知青们自己种。” 陈凡顿时恍然,“所以他们是觉得那块地不是自己的,用知青田种杂交水稻,不算亏,顶多是不赚,是吗?” 姜丽丽笑道,“应该是吧。” 陈凡满脸无语,这不是自欺欺人么。 我占我自己便宜? 最开始建立知青点的时候,知青和队里的社员闹出过不少矛盾,后来为了减少冲突,经过大队部与公社开会商议,决定单独给知青们划分“责任田”。 相比几年后才普及的包产到户,现在还处于“包产到队”阶段,就是每个小队自己独立核算,把“知青田”划分出去,等于是将这些知青单独归为一个小队,只是由6队来代管,而6队的交公粮任务也相应减轻,算是补偿,减掉的那部分,却算到了知青们的头上。 如果知青田的产出,在交完公粮之后,剩下的部分还不足以承担知青们的口粮,差额粮食就由大队部出面,借粮给知青。 其实这些粮食还是公社在出,只是借大队部的手掩人耳目,省得知青们总是指望靠公社输血。 而且名义上这些粮食是要还的。 刚开始的时候确实还好,知青们耕种自己的“责任田”,动力都不一样,虽然产出还比不上生产队,却也能勉强糊口,除了头两年借过粮食,后来也慢慢的在还,如果有人中途离开,就把自己欠的那部分补上,别人也不吃亏。 但是这种制度只用了四五年便宣告结束。 因为最早下乡的那批知青,几乎在第二年、最晚第三年,也就是70年代初,就赶上了城市“大招工”,除了极少数特殊人员之外,基本上都回了城,他们这批人也就没有用上知青田。 在度过短暂的空窗期之后,接下来的四五年下乡潮里,知青们的平均下乡时间大约在3年左右,二三十人一起干活,也能维持住“知青田”的存在。 但从去年开始,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玩起了花样,于是大家都有样学样,时间就短了许多倍。(花样没了-_-||) 知青们的档案都在知青办,生产队对他们没有多少约束力,而公社就这么大,知青办的人与那些知青家庭的人都认识,也就……那样。 于是知青点的人就少了很多,一般只有五六个,最少的时候就是现在,只有姜丽丽在。 单靠知青点的五六个人,肯定种不了那么大一片地,于是杨队长与大队部商议过后,干脆将知青田暂时收了回去,让知青们跟着社员一起上工。 反正社员们都知道那些本地知青待不长久,也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反而为能占知青田而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浑然忘了最初那块地就是他们自己的。 现在公社又布置新任务,杨队长便想起了那块知青田。 从心理上说,社员们都认为队里只是暂时代管,如果哪天知青点的知青又多了起来,还是要还回去的,所以用那块地种植杂交水稻,他们的排斥心理也就没有那么强。 陈凡摇着头呵呵直笑,“唉,你说,要是杂交水稻大丰收,那知青田里的稻谷都算谁的?” 姜丽丽眼珠微转,“他们的呀。” 陈凡,“对啊,丰收也好,歉收也罢,好的坏的都是小队的全体社员在承担,是不是知青田,又有什么意义呢。” 姜丽丽抿嘴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小声说道,“掩耳盗铃。” 陈凡转头看了她一眼,“呵,还会笑话人了。” 姜丽丽皱皱鼻子,双颊飞霞,然后举起手里的两只狗子挡住脸。 陈凡哈哈大笑,“掩耳盗铃。” 姜丽丽咬咬嘴唇,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不理你了,我去做饭。” 说完便抱着两只小狗跑开。 陈凡将母马牵到马厩,小马驹立刻活蹦乱跳地凑上来,他又往食槽里添了点草料,这才往外走去。 到了前院,先把东西放好,随身带着的小手枪锁进柜子里,再从身后的另一只装有收音机和座钟的柜子里拿出一套木工工具。 这套木工工具自然是张文良帮他弄来的,现在就要派上用场。 没想到拿到工具后做的第一件东西,竟然会是画板。 (本章完) 第217章 打界碑 前院的柴垛上,堆积了不少前两天陈凡简单处理过的短木条,这些短木条便是他准备用来做画板的材料。 后面清理出来的两亩地之外的地方,还有一些零散的杂树存在,他便选了一颗还算粗壮的椴树,砍了几截枝干做材料,经过简单的晾晒处理后,今天才开始动手制作。 用来做木工的“宽板凳”和工具桌、工具箱,也是用杂树做成的。 这些杂树虽然做不了家具或建筑木材,但做点小东西,也勉强能用。 陈凡耳朵上夹着铅笔,手里拿着皮尺,旁边摆着墨盒、三角尺、锯子、刨子、凿子等工具,一会儿画线条,一会儿拿着锯子切割,卖力地处理木料。 等他刚把木条切成木板,院子门口响起杨队长的声音,“哎哟,你还会做木工?” 陈凡直起腰,将手里的工具放下,笑着说道,“觉得有趣就瞎玩呗,反正都是些杂树,做废了就当柴火烧。” 随口敷衍了一句,他拍拍手迎了上去,“队长今天怎么过来啦,有事要吩咐?” 然后转身指了指里面的“多功能室”,“到里面坐着说,我给您泡茶。” 说着就要往里走。 “不用不用。” 杨队长连连摆手,对着他呵呵笑道,“你的宅基地不是定好位置了吗,我带人过来给你去打界碑。” 打界碑? 陈凡顿时大喜,打了界碑就可以开工,就算不等农闲,自己也能慢慢做点打地基、砌墙的活。 他便赶紧笑道,“那就更要进来喝杯茶了,要不然说出去,人家不得说我不懂礼数。” 然后笑容一收,正色说道,“这样,正好赶上中午,就在这里喝点。” 说着就要去厨房,让姜丽丽多做几个菜。 杨队长赶紧将他拉住,笑了笑,说道,“喝酒就免了,下午还要耕田上工,等下次伱要建房的时候,没酒都不行。喝茶也算了,给根烟招待一下就好。” 随后压低声音小声说道,“都是本队的人,待会儿过去,先把你的牡丹烟给他们一人递一根,完事了再给一根,意思就到了。” 陈凡明白他的意思,牡丹烟4毛9一包,两根烟就是4分9,相当于半包经济烟,递两根牡丹,价格比半包8分钱的经济还高,既拿的出手,别人也有面子。 可是两根烟未免也太少了,哪有请人帮忙只给两支烟的? 他想了想,同样小声说道,“队长,初二那天,兽医班学生家长送来的东海烟还在,要不一人给包东海?” 一包东海烟1毛7,值两包经济烟,这一下子就拉开了差距。 杨队长咂咂嘴,没好气地说道,“队里请人帮忙,一整天都是一包经济,这点活三两下弄完,给半包就够了,你给东海,让别人怎么办?” 陈凡嘴角微抽,他还以为是杨队长想帮自己省钱呢,原来是这个原因,算自己自作多情。 可是自己房间里只有牡丹和东海,没有经济烟啊。 那玩意儿8毛钱能买一条,还不要票,但陈凡就是没买过,总不能真给散烟吧。 “这样,” 杨队长突然说道,“没管饭,给一包烟也可以,待会儿有四个人,我给你垫4包经济,你还我两包东海,算我占你两分钱的便宜。” 陈凡撇着嘴说道,“您要这么说的话,那天张连长过来,您还赞助了我5斤酒呢,我说什么了吗?要不我把酒钱给您?” 杨队长当即两手叉腰,没好气地说道,“嘿,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家小菊在你这里,天天吃你钓的鱼,还在补课学知识,我是不是要给你交学费?” 陈凡眨眨眼,“那,那您要这么说的话、的话……” 杨队长盯着他,“说,继续说,等你说完了,我这儿还有个杨志军补课在等着。还有上次小菊赚了50多块钱。” 陈凡举手投降,“那就别算总账了,您赶紧去拿烟。” 顿了一下,他又问道,“诶,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杨队长指了指后面,“已经过去了啊。” 陈凡脸色一垮,“得,我先过去打声招呼,您帮我去拿烟。” 杨队长拍拍口袋,嘿嘿一笑,“早就准备好啦。” 陈凡挤出一张僵硬的笑脸,这个老家伙! 跑进房里拿了两包东海烟给杨队长,两人便大步流星往后面走去。 杨队长边走边说道,“本来还想着帮你找多几个人,把后面整块地都清理出来,结果你带着她们几个女娃都做完了,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陈凡呵呵笑道,“所以以后您就不要提什么杨志军和杨菊的事,都是你帮我我帮你,哪能算得那么清楚。” 杨队长笑着点点头,“嗯嗯,是这个道理。” 顿了一下,他又问道,“这里你打算怎么弄,还要不要把坡上平整一下?” 陈凡摇了摇头,“那倒不用,回头我弄条青砖小路就行。” 青砖他自己就能烧,还不用去外面买。 他转头看着杨队长,笑道,“倒是这个小土坡其他地方,我想改造一下,不知道队里同不同意。” 杨队长惊讶地看了看他,“改造?怎么改造?” 陈凡比了个手势,“就是想把周围那片杂树林都清理出来,改种杉树,杂树没什么价值,还长不大,只能砍了烧柴,种杉树的话,好歹能有点用。” 杨队长忽然放慢脚步,又皱着眉头往前走了一阵,才拉住他小声说道,“这个事不好办,你说这个种树,是算你的还是算大家的? 算你的,没有这方面的规定,算大家的,平时别的事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开荒种树。 再说前面我们住的那个坡也有不少木材,那边的都用不完,没有必要开垦这里,估计没有人乐意做,所以这个事,你最好还是再多想一下。” 陈凡心中了然,说是让自己“再多想一下”,其实就是婉拒。 他便笑着点点头,“行,那我就再想想,以后再说。” 脑子里却心思百转,看来自己的“森林计划”,需要调整一下了。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除非以后不住这里,否则谁不想周围的环境好一点。 大不了先弄点杉树枝过来扦插种植,杉树也可以用扦插法种活,而且存活率还不低,正好早春是最适合扦插树枝的季节,明天就弄点杉树枝过来插上。 等再过几年,那些杉树长高一些,就可以承包土地。 这片土包子总没有人跟自己争吧?作为本村村民,自己将这一片坡地,连着前面的知青点都承包下来,或者干脆直接买下,也都是可以的吧? 就在陈凡默默打着小算盘的时候,他们也走到了后面。 有四个人正站在坡底下,看到陈凡过来,一个人立刻喊道,“陈老师,还要你点一下位置,我们挖个坑,这个碑才能填进去。” 陈凡迅速加快脚步,走过去看了看,所谓的界碑,其实就是一根四方条柱形的石头,在石头的顶端,刻着“陈凡界”三个字,然后在另外相邻的两面,分别刻有两个箭头,意思应该是指向边界线。 总共有四根石柱,正好定住宅基地的四个角落。 杨队长走过来,掏出四包经济烟丢给他们,“这个是陈老师给你们的一点心意。” 四人嘻嘻哈哈地接过,没口子地道谢。 陈凡笑道,“麻烦师傅们,我选的位置在坡顶,还要往上走一截。” 这个界碑只能打在宅基地的边角上,不能超过宅基地的面积,哪怕预留再大的院子,也不能超出去,要不然就跟那张宅基地证不相符。 其中一个人笑道,“坡顶好,坡顶不积水,下雨也不怕淹,行,我们就抬上去。” 只是打几根石柱,就能捞一包烟,还不耽误上工,他们也乐意。 四根石柱捆在一起,四人分别站两边,用扁担吊着绳子,一前一后挑起来便往上走。 不一会儿到了坡顶,陈凡指着自己提前打下的一根木桩,说道,“就是这个位置。” 随即看向杨队长,笑着说道,“队长,你再量一下,可别弄多了。” 杨队长也不含糊,当即掏出一根标有尺度的绳子,叼着烟说道,“是要量,你要是敢多占,那是肯定不行滴!” 然后将绳子丢给另一个人,“三哥,帮忙扯个线。” 陈凡看了看那人,忽然想起来,这个“三哥”,好像是杨志军的亲爹? 眨了眨眼,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根紧绷着被拉来拉去的绳子,心里猜测,恐怕今天自己的宅基地面积,算的是“室内面积”,多半没有外墙! 果不其然,测量完之后,杨队长立刻将绳子收起来,喊道,“陈老师就是水平高啊,算的一点都不差,就是那个木桩打在里面,你们挖坑的时候,挨着那个木桩在外面挖就行。” 四个人都嘻嘻哈哈地当没看见,等他说完,便轰然应声,开始挖界碑坑。 坑不大,但是有点深,显然要将界碑栽进去一大截。 只不过陈凡还是低估了这几位的手艺,等他们将坑挖好之后,那木桩还在原地稳稳插着,甚至没碰到坑的边缘。 随后把石柱条埋进坑里,只保留短短的一截,将“陈凡界”三个字和两个箭头露在外面,回头建房的时候,这根石柱就会是外墙的一部分。 而陈凡自己插下的木条,距离这里还差了一尺多远。 (本章完) 第218章 派购任务 四个角往外斜着一尺多远,好家伙,这是给宅基地又多套了一层一尺宽的边框呐。 本来是166.66平方米的面积,现在不得180平米往上! 陈凡乐得合不拢嘴,再次发出邀请,“这都已经中午了,干脆就在这儿吃个便饭,省得回去再弄。” 别人客气,你不能当真。更别说就挖个坑埋根柱子的事,已经收了一包烟,哪能还吃饭? 四个人都笑呵呵地婉拒, “下次下次,下次一定。” “家里饭已经做好了,改天再请陈老师喝酒。” 三两句话间,他们便提着扁担绳索下坡离开。 倒是杨队长还没走。 他拿着烟杆走过来,往坡下面的知青院子指了指,“走,回去还有事跟你说。” 说着便往前走。 还有事? 陈凡眉头轻挑,赶紧跟上,同时掏出一包牡丹,从下面顶出一支烟递过去。 杨队长呵呵笑着也没推辞,将那支烟抽出来放到鼻子下闻了闻,“今天也开回洋荤。” 陈凡自己也抽出一支烟拿在手里陪着,笑道,“这算什么洋荤,改天我去外面,给您带一包外国烟回来,那才叫洋荤。” 现在也有外国烟卖,被归在甲类烟里面,不太好买。 好买的进口烟也有,而且很便宜,甚至不用票,有一种叫做“钻石”,是从阿尔巴尼亚进口的,跟经济烟一样,只要8分钱一包,可是这种烟超级难抽,销量自然很不好,一般有人买过一回之后,绝大部分连他身边的人一起都不会再买第二回。 稍微好抽一点是2毛一包的古巴烟,都知道古巴的雪茄好,但是他的这个香烟就有点一言难尽,比老叶子烟还呛,与其花2毛钱去买那个烟,还不如自己弄点树叶卷着抽。 除了这两种,还有朝鲜烟,还是扁硬盒装的,烟也压得扁扁的,同样是2毛钱。 这些烟不用说,都是为了支援“兄弟”才进口的。 真正好抽的烟,还得是从欧美进口的那种,这类自然便是甲类烟,甚至有票也不一定能买到。 陈凡说的请杨队长开洋荤,说的自然是这种。 杨队长也没在意,就当他在说笑话,便点头笑道,“行啊,我等着。” 很快走到坡下,他看了看前面的知青院后墙,说道,“你这里打算留多长距离?” 陈凡比了个手势,“三丈三。” 也就是10米,从知青点后院墙往后退10米,就是陈凡新家的院子,再往上爬个小土坡,才是他的宅基地。 而这10米的面积名义上还是条“路”,不可能用来干别的,这片荒地的宽度有5、60米,等于又白占了5、600平米场坪的便宜。 杨队长点点头,“到时候可以在这里开个后门,这样前前后后往来也方便。” 他是在为自己女儿做打算,有个后门才方便来往,若是断了来往,还怎么得手? 只不过杨菊她们是打着谨防“孤男寡女”的旗号住进来的,等陈凡搬出来,她们还能继续住里面么? 别成了方便小姜来往的后门吧? 杨传福一时有些纠结,想着到时候是不是用请教功课的理由赖着不走。 陈凡倒是满脸兴奋,连连点头,“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着转过身一手指着十几米高的坡顶、一手指着知青点,比划着手势,说道,“我那地势不平,坑坑洼洼的,不好养牲口。” 杨队长老脸微红,如果不是知道陈凡是无心之言,还以为他在讽刺自己呢。 这片荒地确实是没人要,才批给了陈凡。反正是废物利用,当时队里一个反对的都没有。这也是他今天动手给陈凡多占了十几平米宅基地的原因之一,算是些许补偿。 另一个原因,自然是为了感谢他帮6队培养出一个兽医。 杨传福却不知道,这种前后不靠的地块,正好是陈凡想要的。 地方大、还清净,简直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陈凡还在兴奋地跟他讲自己的计划,“正好知青点有很大一个没有使用的牲口棚,所以我想把牲口都养在这里,再在这里开个后门,上下来回也方便。” 其实就是他不想离牲口棚太近。 从这方面来说,他和那些把菜园开在距离知青宿舍10米之外的人没什么区别。 至于打造庄园之类的其他小心思,自然就不方便跟杨队长说。 杨队长转身看了看,再看看那片铲干净的两亩地小土坡,突然笑道,“刚才伱说要种树,该不会是想把这片将近10亩的荒地全给占下来吧?” 陈凡嘴角微抽,我的意图已经如此明显了吗? 随即赶紧笑道,“看您这话说的,什么占不占的,除了我之外,谁还来这里建房子啊?” 说着又开了个玩笑,“难不成您再捡个人回来,跟我凑一块儿做邻居?” 村里的人不可能过来,就算他们要建新居,前前后后都有预留的宅基地,把村里的户数再翻一倍也够用,谁会脑子抽抽了,跑这里跟他作伴? 杨队长顿时哈哈大笑,“要是还捡一个像你这么厉害的,我这小庙可容不下!” 说完之后,便笑呵呵地叼着烟往回走。 不一会儿到了知青点,进了院子,杨队长才掏出一个小本本递给他,轻声说道,“这个是你的派购证。” 派购证? 陈凡愣了愣,过年前姜丽丽就跟他说过,他的户口落在这里,就会被下达生产任务,负责养猪、养鸡,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随即伸手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就是一张四四方方的卡片,对折后就变成一个长方形的小本本。 (派购证) 封面上写着自己的个人信息,公社、生产大队、小队都有,最后是户主名,背面是注意事项,打开后,里面便是生猪、活禽和鲜蛋三类派购信息。 下面一张表格,几月几日、数量多少、重量多少、经手人是谁。 接了这张派购证,他陈凡便是正儿八经的“农村人”,要接受上级交付的生产任务,为国家建设发展做贡献! 不过还好,他的任务不重。 杨队长抽着烟,轻声说道,“你就一个人,也不会给你派很重的任务,考虑到实际情况,你每隔四年上交一头猪,重量不低于120斤,也就可以了,其他的活禽和鲜蛋都不用交,这两年不缺活禽和鸡蛋,食品站已经连续两年没有下达派购任务,他们只收活猪。 毛猪的收购价格根据等级来定,最高的是特等,后面是一二三等,特等毛猪收购价是5毛7分5,后面的就不说了,反正以你跟老朱的关系,肯定是特等猪。” 说着又呵呵直笑,“不过你一个人拿两份工分,也不在乎这点钱,就当是完成任务吧。” 陈凡咧着嘴干笑,每隔四年上交一头猪? 也不知道等四年后,还有没有派购哦! (本章完) 第219章 蹲点 中午吃饭的时候,黄莺、杨菊和刘丹三人传着看那张派购证。 当然不是觉得稀奇,这东西她们家也有,每天打猪草都够够的,哪里会觉得稀奇。 但是这东西跟陈凡连在一起,就让她们觉得很有意思了。 看看陈老师,白白净净、高大帅气还不失英武,简直就跟电影里的演员一样好看。 再看看派购证,就能想到猪! 然后把陈老师和猪联系在一起,三人就忍不住想笑,可是又不敢笑,就死劲憋着,一个个表情都有点走形。 早就看过派购证的姜丽丽最能明白她们的心思,本来已经平复了笑意,现在又被她们带得想笑起来,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 倒是陈凡一点也不在意,慢条斯理地吐着鱼刺,笑着说道,“养猪这种事呢,就跟学习一样,也要看天分,但是很不巧,偏偏我就很没有天分,所以在未来的日子里,还要拜托诸位,最少也要帮我把猪养到120斤,好让我交个差。” 最晚到84年初,就会全面实行“公社改乡镇、生产队改村”。从此以后,“几队”这个词就只存在经历过这个年代的人们口中,然后再过几十年,等到新世纪出生的那批人成长起来,他们就会很奇怪,明明我们是某某村几组的,为什么老人们总是在说我们是几队的呢? 其实早在84年的春天之前,小岗改制大获成功之后,就有越来越多的生产队和公社偷偷的跟风,很多东西都在悄悄发生变化。 所以到84年才会正式解散的食品站,在某些地方,早已经提前几年就不再向生产队下达派购任务。 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对肉的需求量自然也会随之提高。需求量高,猪肉的价格就会涨,再进一步促进生猪的价格上涨。到那个时候,不用任何人下达任务,农村里面就有很多人主动养猪。 而随着杂交水稻的普及,粮食增产、米糠增多,社员们养猪的饲料也就多了起来。以前只能养两头的,现在能养三头甚至四头。 如此一来,无论是食品站还是屠宰场、肉联厂,都有收不完的生猪,自然也就不需要再下达任务。 毕竟下达派购任务,是要给养殖户“奖购”补贴的,能省一笔是一笔,何必给自己增加负担呢,这也是前几年好几次中断派购的原因之一。 所以说,要是陈凡胆子大一点,极有可能一头猪的任务都不用交,就能撑到食品站取消派购。 不过反正他现在也养了两头猪,还不用他自己劳累,到时候挑一头去完成任务,也算是给他来到这个时代,增加了一点参与感。 以后跟孙子提起来,也能自豪地说一声,当年你爷爷我也是受到国家委托、执行过重要任务的人! 说这个任务不重要的,肯定不吃猪肉。 听到陈凡的话,黄莺第一个打包票,“放心吧陈老师,我家的猪就是我养的,去年养到150斤,交给我,肯定没问题。” 杨菊一听,赶紧跟着表态,“我养的猪长到156斤,过年前你吃的就是。” 陈凡听了立刻点头,嗯,那头猪确实好吃! 刘丹也不甘示弱,但是自己养的猪确实没她们的大,只能嘟囔两声,“我、我也能养猪。” 只有姜丽丽没吭声。 刚才陈凡就跟她说过,有黄莺她们帮忙,就让她不要什么活儿都抢着干,好歹给她们一点表现的机会,就当是用劳动抵扣学费。 所以现在姜丽丽低着头不说话,也不跟她们争抢。 陈凡见三位女同志都踊跃报名,顿时深感欣慰,点头说道,“很好,就是要有这种敢为人先的精神。” 然后话风一转,“但是呢,争先恐后的同时,也要讲究团结,就和我们的生产队一样,人人都全力以赴,还怕不能大丰收吗?所以……” 他看着三人笑了笑,“养猪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 三个女生用力点头,宛如在接受重要任务。 当然,陈凡也不会让她们白忙一场。 无论如何,等恢复高考的消息公布,也要送她们到考场上走一遭。这足以抵扣她们的劳动价值了吧。 将派购证还给陈凡,黄莺突然说道,“陈老师,伱听说了吗,又有干部要来我们队了。” 陈凡愣了愣,“什么干部?” 黄莺正要说话,杨菊抢着解释道,“就是‘蹲点’干部,从春耕开始,一直到秋粮入仓,几乎每年都有干部被派到村里蹲点工作,一方面是指导生产,另一方面也是锻炼他们自己。” 指导生产? 陈凡若有所思地问道,“是农技站的人吗?” 黄莺反应快,将话头抢回去,“不是,什么单位的都有,去年是税务所,前年是财管所,之前还有邮电所、粮管所、土管所、卫生所,年年都不一样。” 一听这话,陈凡就有些奇怪了,“粮管所还好说,邮电所的人过来指导什么工作?” 杨菊笑着说道,“我听我爸讲过,他们其实就来看我们队里的劳动情况的。” 陈凡,(¬¬)? 这话是不是有问题? 杨菊继续说道,“其实也是分人,有的干部很厉害,种地比农民还厉害,前两年有个姓范的干部,就教了我们队里很多有用的种养殖知识,帮助我们提高了产量。 还有去年下来的赵干部,很会写报告,经常帮我爸写报告,找公社要农药化肥,每次都能要来。” 陈凡听了不禁眼角微抽。 那是写报告厉害吗? 不过他也听明白了,还真就像之前杨菊说的那样,这些蹲点的干部,一方面是来“指导”农村生产工作,同时帮助蹲点单位解决一些力所能及的问题,另一方面,他们下来生产队,对他们自己也算是一种锻炼,回去后肯定能在档案上添一笔,关键时刻,就能派上用场。 沉吟两秒,陈凡突然问道,“有蹲点干部下来,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吗?” 他说着画了个圈,笑道,“我说的不是队里,是我们这个小院子。” 黄莺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抢着说道,“他会在各个社员家里轮流吃饭,还会轮流睡觉,再就是跟着所有人一起劳动。” 陈凡想了想,问道,“所以他也会来这里吃饭、睡觉?” 黄莺三人都愣了一下,然后缓缓摇头,表示不知道。 等她们都不说话了,姜丽丽才抬起头来,小声说道,“蹲点干部不会过来。” 陈凡转头看着她,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姜丽丽抿抿嘴,说道,“对他们的要求是‘三同’,就是‘同吃、同住、同劳动’,这是最上级对所有下乡干部的三条铁律,谁都不能、也不敢违反,否则一旦有人偷偷告状,后果会很惨,可能连干部身份都保不住。 ‘三同’的要求只限定为生产队社员家庭,而且必须是贫下中农,我们这里是知青点,不在‘三同’的范围之内,所以不管来的人是谁,都不会过来。” 陈凡顿时恍然,原来还有这么一条规定。 他现在对这个蹲点干部的了解又深了一分。 如果真是这样,要坚守‘三同’原则,那就不会是只派来监督生产的。 但是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还是要等人家干部到了之后,亲眼看到才能确定。 (本章完) 第220章 收集素材 “啊?你爸也做过蹲点干部?” 午饭过后,接受了“养猪任务”的黄莺三人争抢着出去打猪草,她们定了一个美好的目标,争取把陈老师的猪养到200斤,放颗大卫星! 不用劳动,陈凡便坐在厨房里喝着茶,和洗碗的姜丽丽聊天,话题自然是刚才聊到的蹲点干部。 姜丽丽一边刷着碗,一边笑着点点头,“大概是10年前吧,那时候我爸没有上调去市棉纺厂,还在纺织工业局工作,当时他就被选派到挨着云湖市的一个生产队驻点,在那里生活了大半年,指导他们改良棉花种植、采摘流程,增加了不少棉花产量。也是因为那次蹲点,让市里的领导看到他能搞生产,才调他去了棉纺厂。” 陈凡喝着茶,眼里若有所思。 70年的时候,第一轻工部、第二轻工部和纺织工业部合并为轻工业部,要到78年才会恢复纺织工业部,所以10年前的时间点,当时的纺织工业局还没有和地委的其他几个轻工局合并,单独负责管理整个云湖地区的纺织相关工作。 在当时“棉粮油”当家的时代,这个单位的权力可不小。 而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全国上上下下都在实行“以生产为中心”的政策,从政府单位调到工厂单位,哪怕是平调,也可以算是“高升”,更别说是上调。 看来姜丽丽的父亲也挺厉害的嘛。 可是下一秒,陈凡便晃晃脑袋,将这个念头抛开。厉不厉害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想那么多干什么。 不过他倒是对蹲点干部的事情比较感兴趣,当即问道,“那他跟你们说过蹲点的事吗?” 姜丽丽放缓洗碗的速度,笑着说道,“当然啦,不仅讲过,还讲过好多遍,几乎是年年讲,那个生产队距离我们棉纺厂也不是很远,只有20多里地,他们队里的人还经常过来呢。”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了一下,低着头说道,“听我姐说,我爸调整工作以后,他们队里的人还来过好几次。” 陈凡眉头轻挑,眼珠转了两下,正准备说话。 姜丽丽却突然扬起笑脸,说道,“我跟你讲几个很有意思的事。” 陈凡看了看她,嘴角咧开,“好啊。” 姜丽丽笑道,“我也是听我爸说的,他蹲点的时候,碰到过好多事,可有意思了。唔,我还是从‘三同’跟伱说起吧。最开始的时候,我爸去的那个生产队,一共有32户人家,除去一户知青集体户,一户‘跑腿子’,剩下的还有30户,……” 她才刚起了个头,陈凡就举起手,不解地问道,“什么是跑腿子?” 姜丽丽先是愣了愣,随即惊讶地看着他,“你不知道跑腿子?” 陈凡满脸茫然,“不知道很奇怪吗?是不是专门负责给生产队跑腿的?” 他脑子里还在反复想着,卢家湾哪个是跑腿子?想来想去,好像每次有事的时候,杨书记他们几个领导都爱找张文良,难道是他? 姜丽丽吐了吐舌尖,轻轻干咳一声,解释道,“跑腿子就是队里的独户,一户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成家,也没有人管他。如果只是这样也不会被人叫做跑腿子。 最主要的,还是他自己不爱劳动,成天就是混日子,也不为自己的以后考虑,和没拴缰绳的野马一样到处乱跑,过一天算一天,有今天没明天,才会被人叫做跑腿子。” 陈凡眼睛狂眨,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好险,听前半段的时候,还以为说的是自己呢。 照这么说,这个跑腿子不就跟城里面不务正业的二混子、二流子差不多? 如果说有什么区别,大概就是“跑腿子”只是好吃懒做,很少干损人利己的坏事吧? 解释完跑腿子,姜丽丽继续讲他父亲在生产队蹲点的故事,“那个生产队里就有一个这样的跑腿子,父母很早去世,年轻的时候就跟兄弟们分了家,30岁的人了还没结婚,鸡鸭猪都不养,上工的时候也是吊儿郎当的,我爸就把他定为第一个目标,一定要改变他,让他摆脱后进的身份,最好是能成家立业……” 厨房的碗洗完了,姜丽丽却才刚起了个头,没说完的话,就转移阵地去“综合室”继续说。 陈凡装模作样地摊开一本课本放在桌子上,笑着说道,“以防有人突然进来,放本书可以掩人耳目。” 姜丽丽不知道想到什么,俏脸泛起一阵红晕,然后故作若无其事地将课本拿到自己面前,“正好我可以边讲边看。” 陈凡嘴角微撇,边听边看还有可能,讲的人怎么看书? 果然就是在掩人耳目。 他又拿出笔记本和笔,准备做记录。 姜丽丽看到他的动作,不禁有些迟疑,“你……要记下来吗?” 陈凡不用问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笑道,“放心,我只是觉得干部下乡蹲点挺有意思的,想积累一些素材,写一篇这方面的。” 顿了一下,又说道,“除了你父亲的事,你也可以讲讲来卢家湾蹲点干部的事,亲眼看到的,或者听说过的都可以,这样就不怕有人根据剧情,看出来是谁的故事了。” 听到这话,姜丽丽脸色才好看一些,笑着点了点头,“好呀,那我把知道的都讲给你听。” 一个说,一个记,等黄莺她们背着挑着猪草回来,陈凡已经记了十几页纸,差不多能拼凑出一部长篇的份量。 不过他打算写成故事集,人物和背景不变,每个故事写成一篇章节,这样难度就能直线下降,相当于一篇短篇,正好适合他练笔用。 等写完几篇故事章节,再动手去写中长篇,就顺利多了。 看到她们回来,陈凡很自然地将笔记本合上,走出去看了看,“嚯,割了这么多猪草?” 黄莺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笑着说道,“给猪吃多一点,就能长得更好。” 陈凡笑着说道,“吃撑了也不行,这猪和人一样,都要留一定的肚量,否则就容易积食,一次吃太多,不如少食多餐的好。再说了,这两头都是小猪,再能吃又能多到哪里去?” 他是真没想到,这三个姑娘做事这么踏实,一下子打了三担猪草回来,别说两头小猪,就是两头大猪也吃不完呐。 他可是队里的兽医权威,黄莺三人自然深信不疑,满脸遗憾地看着三担猪草,“那多的怎么办?” 陈凡笑道,“也不碍事,小羊和两匹马也可以吃,不过以后就不用打这么多了,你们也多留点时间出来学习,我还等着你们学完高中知识,教你们实用技术呢。” 黄莺三人立刻连连点头,兴奋地挑着猪草去了后面。 (本章完) 第221章 久仰大名 几天后,田野上,陈凡将画板架好,手里拿着铅笔,又在画着素描。 现在社员们已经熟悉了他出来采风,这种时候都怕打扰到他,一般不会和他说话,大多都在埋着头劳动。 倒是在陈凡的背后不远处,有几个妇女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哈哈哈,你们看刘德福,平时干两分钟就要歇半个钟头,今天陈老师出来画画,他硬是半个小时没直起身。” “还不是怕陈老师把他画丑,到时候画出来,别人一看,其他人都在弯腰锄地,就他直起个腰,还不被人笑话死。” “哎呀,你们还真别说,陈老师的这个画板一摆,大家的积极性都高了很多啊。” “那是,这还是画画,要是换成照相机,恐怕还要高。” “那不是一回事呢,照相机咔嚓两下就拍完了,然后那几个老油条继续磨洋工,陈老师的画架子一摆,最少就是一个钟头,也就这时候有点效果。” 众人一听,顿时乐不可支,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陈凡听到笑声,回头看了一眼,也跟着呵呵笑了几声。 再低头看看脚边箩筐里的两只小兔子,发现它们已经从懵圈的状态中反应过来,正欢快地吃着苜蓿草,便放下心来,继续画画。 秧田里的稻种刚刚撒下去,这时候正在翻耕的是还没有处理的稻田,等把所有的稻田都翻耕完,施好底肥,把地养好,也差不多到了插秧的时候。 和煦的春风吹过,远处的树枝抽出了翠绿的嫩芽,迎着风儿飘荡,稻田里的积水泛起阵阵涟漪,青色的大水牛身上沾满了泥水,甩着尾巴,拉着沉重的犁耙,不知疲倦地在水田里转圈,不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哞叫。 赶牛的人手里挥舞着绳鞭,拉着长长的缰绳,扶着犁耙、掌控水牛的方向。 陈凡不时抬起头,看着田野上的景象,心情也更加愉快。 然后愉快的心情很快被打破。 一股臭味从后面传过来,陈凡眉头微皱,满脸木然地转过身。 只见一支骡马车队排成一条走了过来,那臭味正是从车队板车上传来的。 不一会儿走到跟前,排头一个的张文良咧着嘴哈哈大笑,“又出来画画啊,哦,是采风。” 陈凡没接他的话,而是看向那车粪肥,不解地问道,“不是有化肥么,怎么还在用粪肥?” 张文良干脆将马赶到一旁停下,让后面的人继续往前走,掏出一根烟点燃,抽了一口,才说道,“化肥量不够啊,就那么一点,还贵得要死。所以底肥就还是用土肥,回头加点化肥做面肥,也就差不多了。”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说到底,还是让穷闹的。 说到化肥,他这回总算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尿素裤”是个什么样子。 现在的尿素还在大量依靠日本进口,外面一层尼龙布,里面是一层密封的牛皮纸,再里面包装的就是尿素。 最外面的那层尼龙袋子,裁开后正好可以做一条裤子,但是那袋子上面的字迹却根本没办法弄掉,哪怕用墨汁把裤子染黑,那黑色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 (染黑了也能看清字迹的尿素裤) 他以前在网上看到过,说什么在农村尿素裤是干部裤,只有干部才能拿到这种裤子,又或者1毛多或2毛钱一条去找大队部买,还编出顺口溜,“大干部小干部,一人一个尿素裤,有黑的,有蓝的,就是没有社员的。”“干部干部,身穿料子裤,前看日本产,后看是尿素,保证含氮量,百分之八十五。” 但是在卢家湾,却没人穿这种裤子,有人做,却是给别人穿,他们自己不穿。 最便宜的土布才一毛多一尺,好一点的也就两三毛,虽说大家穿的都是带补丁的衣服,可要说有多缺布,还真不至于。 所以在卢家湾,确实没人穿这种带字的裤子,少部分人拿了袋子改成裤子后,都拿去送人了。 不过尼龙袋也是好东西,比一般的布料更耐磨,所以剩下的袋子也不会浪费,至于拿来做什么用,陈凡还没发现。 他看向那车土肥,几乎都成了黑色,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所谓的土肥,其实就是用人或牲口的粪便,再混合一些草料堆积发酵,然后晾晒干枯,用工具一点点地敲碎,形成小碎石大小的颗粒状。 耕地的时候,将这些土肥撒在稻田里,能够起到很好的增肥作用。 没有化肥的时代,农民们就是用这种土肥为稻谷增产。 只是这东西好归好,但气味实在难闻。 陈凡满脸无语地看着张文良,“你是不是故意停我旁边的?” 张文良仰头哈哈大笑,随即看着他,“没有大粪臭、哪来五谷香,唉,伱这个小同志的思想还有待提高啊。” 陈凡垮着脸,“我的思想要不要提高是一回事,你要是再不走,我就把你画在画里面,别人都在劳动,就你在抽烟。” 说着突然后退两步,装作打量的样子,“唉,就是这样,拉着粪车不走,还叼着一根烟。” 张文良老脸一黑,指着他说道,“就你们读书人心黑。” 随即将烟头一扔,挥了挥马鞭,“不跟你扯了,走啰。” 那老马发出一声嘶鸣,卖力地拉着粪车往前走去。 陈凡如同打了个大胜仗,哈哈笑了两声,转过身继续画画。 但是不等他下笔,旁边就传来一声远远的呼喊,“小陈、小陈。” 陈凡转头看去,只见叶树宝往这里走来,他身边是杨队长,另一边还有一个人,不过好像不认识。 他也没在意,卢家湾12个小队,总共四五千人,他哪能都见过,不认识也正常。 将画笔收好,陈凡拍了拍手,从口袋里掏出专门用来应酬的东海烟,迎了上去。 经过上次宅基地打界碑的时候,杨队长的那番话,他现在也学会低调起来,平时兜里揣着两包烟,本队的人来了就递东海,公社上来了干部,就递牡丹。 在春耕之前,公社里面几乎就没人来过,但是春耕一开始,就三天两头的有人下来。要么是农技站的农技员,要么是不知道哪个部门的领导过来视察。 还有一个什么专门负责全公社生产大队灌溉的“灌溉所”,拉来两台柴油机,从开始上涨的河里抽水,引入生产队的灌溉渠,为所有的耕地补水。 不过不是免费的,按照全大队的种植面积收费,两毛钱一亩地,4000亩地,就花了大队部800块,再加上种子钱、化肥钱,等于秧苗还没种下去,大队部就已经花出去三千多块。 所以相比工业,农业的前期投入也不小。 陈凡很快便迎到他们,先打了声招呼,给他们递了支烟,才笑着说道,“叶队长今天又去6队?” 叶树宝似乎很满意陈凡说的话,瞟了一眼旁边的那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才哈哈笑道,“昨天才去过,今天就不去了,待会儿去7队那边看看。” 然后转身说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到你们6队蹲点的安干部,今天起,一直到收秋粮,就一直扎根在6队了,你也是6队上的人,就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他又对着满脸笑容的安干部说道,“这位不用我介绍,你应该就知道吧?” 安干部立刻对着陈凡伸出右手,呵呵笑道,“知道知道,卢家湾的大才子,在云湖日报发表过文章、还拿到兽医证的陈老师,久仰大名啊!” (本章完) 第222章 老前辈 不是每个小队都会安排蹲点干部驻点,主要因为公社里没有那么多的干部可以派,所以一般都是挑选某个生产队最穷、最落后的小队驻扎,这样才有蹲点帮扶的意义。 但是在实际操作上,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因为这个年代大家都一样,同一个生产队的资源也都差不多,穷就穷一片,富也是富一片,不会像几十年后,富裕村子旁边有个贫困村,那不太可能。 所以公社选择驻扎点的时候,干脆就选近的,偶尔没那么忙了还能常回家看看。 对于卢家湾生产大队来说,12个小队,就5队和6队离得最近,但是5队是大队部,蹲点干部自然不能跟大队的领导搅和在一起,否则那还叫什么蹲点? 理所当然,6队就成了公社干部蹲点的固定场所。 安干部是今天刚过来,到了之后,大队就给杨队长打了个电话,杨队长便过来接人。 如果他早来两天,还能套个驴车去接他,但是今天驴车都去拉粪了,全大队唯一闲着的成年牲口,就是陈凡的小母马,杨队长也就只能走着过来。 几个人站在一起抽着烟,很快就熟络起来。 安干部姓安,名字叫“安全”。用他自己的话说,“安全安全,不安全也安全,安不安全都安全。” 人长得白白净净、中等身材,从上到下都有点圆润,一看就是个干部样子,本身的单位是税务所,职务没说,不过肯定大小是个官,要不然也不会被派驻蹲点。 陈凡见这人比较好相处,便笑道,“安干部,这段时间生产队哪个人都忙,就我比较闲,你要是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要是不知道的,也能给你找到人。” 这话一出,三个人都呵呵直笑,让陈凡有点不明所以。 安全夹着烟,笑得像个弥勒佛,“首先要感谢陈老师的好意,不过啊,要说对卢家湾,我可比你还熟悉。” 杨队长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举着烟,仰头笑得合不拢嘴,“小陈,伱现在睡的房子,最早就是老安住的哦。” “啊?” 陈凡惊讶地看着他,“你以前也是知青?” 这还是位老前辈?! 安全点点头,笑道,“不仅是知青,我还是有组织大规模下乡以后的第一批知青,69年初就到了这里。” 陈凡心里微动,看着他问道,“那你不是本地人?” 下乡也有个过程,最开始的时候,是大城市里面还没有安排工作的初高中毕业生下乡,后来才逐渐往县乡一级蔓延,只是这个蔓延的过程有点快,几乎算是同一年。 但如果说是第一批,那就肯定是从大城市来的。 可是听他讲话,分明就是本地口音。 安全笑着点头,“我老家是上海的,当时全国八个城市,bj、上海、天津、杭州、南京、武汉、成都、重庆,这些地方的人要往外派,其他地方的都是就近安排,我就属于要外派的范围,结果就来了这里。” 陈凡咧着嘴眨眨眼,有点无言以对。从大城市来到这个小乡村,还成了公社干部,那基本上断了回上海的可能性。 安全看到陈凡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这样的表情,他这些年看过太多。 但是他却似乎很开心,仰着头笑道,“哈哈,我算是运气好的,好多人都分到云南、xj、内蒙、黑龙江,我好歹还在内地,虽然比不上分到崇明的人,但这里靠江,回一趟上海,从这里出发,搭车换船三四天就可以到,比那些人好多啰。” 陈凡呵呵笑着,心里想着这位也是个乐天派。 杨传福在一旁笑着说道,“三四天有什么用,你还不是一次都没回。” “嗐。” 安全笑容不减,晃晃脑袋说道,“没钱啊,路费倒是只要十几块钱,但是从这里到县城,从县城到地委,一动就要钱。那时候我们都还倒欠口粮,头一次过年还是你老爹可怜我们,送来一斤肉,二十个人分着吃,要不然连点油荤都没有。” 叶树宝正抽着烟,突然呛了一口,一边咳嗽一边指着他,好一会儿才笑骂道,“你还好意思说没点油荤,偷6队的狗子也就算了,还偷到7队,我那条狗子才养了一年,你们也下得去手。” 安全立刻挤眉弄眼,“天大的冤枉,这事跟我没关系啊,你看我这样子,不被狗咬就不错了,哪里还偷得了狗。” 杨传福在一旁点着头,“嗯,你是不偷狗,你吃狗肉,口里的骚味三天都没散。” 以安全的厚脸皮,也不禁稍微红了下,“哎呀,你们都知道啊?” 叶树宝叼着烟,瞟了他一眼,“要不然呢?卢家湾虽然人不少,但是你们来之前,连根针都没丢过,你们一来,一年就无声无息丢了七八条狗,狗子看见你们都绕路走。” 安全咧着嘴呵呵直笑,“这个真跟我没关系,我也没吃狗肉,就用他们吃剩的汤底子煮了点青菜面条,尝了点味道。” 陈凡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知青点里人才辈出啊,能无声无息地将狗子摸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杨队长轻笑了两声,吐出一口烟雾,“都是十几岁的小年轻,好多人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估计连袜子都没洗过一双,一下子就到了这里,缺吃少穿,还要干重农活,能怎么办呢。” 安全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默默抽了两口烟,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又突然一笑,说道,“我们那一批还算好的,过来才一年,就碰上城里大招工,陆陆续续的都回了城。后来的才可怜,好多都待满3年才走。” 他转头看向陈凡,笑道,“我们那次的招工名额是真不少,除了能满足当年的毕业生,出来的人也是成批成批的往回走。我当时就想啊,这么多名额,总能有我一个吧,结果……” 他突然拍了拍大腿,眼泪都快笑出来,“你猜怎么着?我等到招工结束,就等来家里一封电报,上面两个字,‘满了’! 没办法,这拨满了,那就等下一拨吧。然后过了没多久,县里的各大单位也开始扩招,这次是学历高的优先,那些跟我一样没能被招走的,干脆就去了县里单位上班,也算是‘洗脚上岸’,不用再种地。 当时我就想啊,城里那么多工厂,这招工不能只有一次吧?我还是想回上海,就没跟他们一起去,继续等。 这一等又是一年,这一年因为大招工,那些毕业生早就定好了单位接收,没有新的知青下来。有段时间知青点就我一个人守着,守啊守,守到72年的知青都来了,我也没能等到大招工。 后来跟在上海的同学通信,才知道自从那次大招工之后,学校又恢复了教学秩序,工厂再也不差人。中专生、大学生都包分配,初中和高中毕业生不包分配,虽然是优先招工对象,但是数量又多,有些就要自谋出路,没有单位接收的就要下乡。 为了不下乡,抢那几个漏出来的新名额,多少人都打破了狗脑子,我也就绝了回城这条路的想法。 本来我已经做好扎根卢家湾的思想准备,打算就在这里过一辈子。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没想到又碰上公社招工,虽然名额只有几个,但我的资历最深、学历最高,就被推荐去了公社,然后一直干到现在。” 这些事情叶树宝和杨传福都知道,他这是说给陈凡听的。 没别的意思,就是吹吹水,扯扯淡,追忆一番往昔。 聊了一阵子,一根烟也抽完了,陈凡又给他们续上。 安全接过烟,再一转头,便看见那个画架子,“陈老师画的什么?” 说着便走了过去。 陈凡他们便也跟着挪步,走到画板前。 安全看着画板上的素描,不禁连连点头,转过脸惊讶地看着陈凡,“厉害呀,这么逼真的素描,而且每个细节都很清晰,可不容易画出来。” 陈凡有些好奇,“安干部也懂画?” 安全摆摆手,“别叫什么安干部,那是老叶老杨调侃我的,看得起就叫我一声全哥,或者叫老安,都行。” 随即笑道,“我不懂画,不过我老婆会一点,她家就在浙江美院附近,以前经常跟学校的老师学画画,要不是中间美院停办了两年,她估计还能考进去。上不了大学,就只能跟我一样到这里插队,也是没机会回城。 不过她在红星大队插队,后来也是进了公社单位,干脆我俩就凑一起了,她在家里经常画画,我也就会看一些。” 陈凡顿时恍然,他上海的,他老婆杭州的,结果两人在千里之外的南湖公社相遇上了,也是缘分。 这时安全低头掸了掸烟灰,突然看到箩筐里的两只小兔子,不禁有些好奇,“你带两只兔子干嘛,这两只太小,可没肉。” 陈凡笑道,“这不是吃的,我打算找几对兔子试着养殖,要是能成功,也给生产队添个副业。” “养兔子?” 安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反正你们卢家湾不缺兽医,应该能解决兔子容易生病的问题。” 随即又看着他问道,“但是兔子苗可不好买,你这小兔子是从哪里买的?” 陈凡笑了笑,说道,“我这小兔子可不是买来的,……” 不等他把话说完,杨队长突然拦住他,“等等。” 然后指着安全,笑道,“打个赌,你要是能猜到兔子的来历,我输你一顿酒菜,保证有鸡有肉,你要是输了,我不要多,一条东海烟。” 安全也是个乐子人,当即一拍大腿,“赌了。” 随后眼珠滴溜溜地转,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再去看陈凡,只能看见他笑而不语,便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哪个社员抓了个兔子窝,你买来的?” 陈凡微笑着摇头,“不是。” 安全又想了想,然后一拍巴掌,“我知道了,你跟兽医站的关系不错,请他们帮忙收的?” 陈凡依然摇头,“也不是。” 安全顿时有些麻了,又连猜了好几个,却还是不对。 最后没办法,两手一摊,无奈地说道,“猜不出来。” 杨队长当即得意地笑,“哈哈哈哈,这是小陈养的鸟抓回来的!” 安全瞬间瞪大眼睛,“鸟抓回来的?” 就在这时,天上传来一声鸣叫,“啾啾。” 陈凡立刻抬头望去,指着天上的黑影笑道,“看看,又送兔子来了。” (本章完) 第223章 酒桌上谈 在众人的目光中,燕隼俯冲而下,在距离地面只有五六米的地方,精准地将小兔子投向陈凡。 陈凡的武功也没有白练,伸手一抓,便将小兔子抄在手里,检查了一下,发现除了有点呆,别的没什么影响。 只是呆而已,应该和刚才那两只兔子一样,是坐了一回“飞机”吓的。别说呆,就算是傻了,也不影响生长繁殖。 算上今天的三只,这几天时间,陈凡已经攒了24只小兔子,正好公母各半,可以开始搞繁殖大业。 看着振翅高飞的燕隼,安全惊讶得合不拢嘴,等到燕隼飞远,他才转头看向陈凡,脸色满是不可思议,“你是怎么训练出来的?” 没等陈凡说话,杨传福就笑道,“哪里是训练的哦,这是腊月20几的时候,他在雪地里捡到的,当时那只鸟翅膀受了伤,要不是碰到他,多半不是被狐狸、黄皮子叼走,就是被狗子吃掉,所以伤好以后,那只鸟就赖上他,不过也不白吃白住,几乎天天都能抓一只兔子带回去,这件事我们全队的人都知道。” 说话的时候,那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可惜他自己知道自家事,就算是被他碰上,只怕那只鸟也只会成为碗里的肉,而不是每天一只兔子! 陈凡在一旁呵呵笑着,默认了杨队长的说法。 最早送的兔子,是当着民兵连的人送的,这事瞒都瞒不住,不过也没必要瞒。 不比多年以后野生动物都少见,这年头农村里通灵的动物多的是,人们听了,顶多当做谈资,没人会觉得奇怪。 听说是大鸟主动报恩,安全也没了话说,满脸遗憾地看着陈凡,“我还以为你会驯鸟,想请你帮我驯只老鹰呢,看来没戏了。” 哪个男人还没有个放鹰逐犬的梦啊,要是能弄只鹰带回去,肯定是谁见谁羡慕。这个陈老师怎么就不会驯鹰呢? 可是转头想想又觉得很正常,陈老师已经够多才多艺了,要是还会驯鸟,他都不敢想这人是怎么会那么多东西的? 陈凡听到他的话,顿时满头黑线,驯老鹰?伱还真敢想。 先不管我能不能驯,问题是你上哪儿抓老鹰去?! 老鹰会飞,你也会飞啊? 聊了两句,安全低头看了看箩筐里的兔子,抬起头正色说道,“既然要繁殖、搞副业,那就要抓紧时间,总结好经验,然后再在大队里面实施。如果刚开始兔子数量不够,或者其他资源不足,那就从小规模开始做,再慢慢扩大。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管说。 除了公社里面,县里我也有点关系。当年我们那一批知青,招工回城的只有一半,还有9个人去了县里单位,现在基本上都在领导岗位上,我跟他们打声招呼,很多事情都很好解决。这也算不上什么假公济私,提供点工作便利还是很方便。” 看到他的脸色,陈凡就知道他在聊工作的时候不开玩笑,便也认真地点了点头,“有困难肯定会找大队领导和你,不过我的想法是,尽量利用现有条件,把兔子寄养在各户社员家里面。 相比集中化的大规模养殖,这种分散养殖模式虽然不利于资源的集约化有效利用,但是能在一定程度上规避大规模养殖带来的疾病传染风险,同时通过发动群众,也能解决一部分饲料问题。 等兔子养殖成熟,出栏的时候,再按照提前敲定的比例,给社员们结算工分。” 顿了一下,脸色又有些犹豫,“就是不知道这样合不合规矩。” 严格说起来,这算是养殖版的“包产到户”,他对现在的红线还是不够了解,如果这个行不通的话,就只能按照生产队副业的经营模式去做。 就是在固定的场地、用固定的人员去做事,相当于一个小型作坊式的养殖场。 听到陈凡的话,叶树宝摆摆手笑道,“这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别说这兔子还属于生产队,就算分给每个户头,算他们自己的产业,那不是也跟养鸡养鸭一样的道理,只要能忙得过来,多养几只兔子算什么?!” 安全也笑了笑,对着陈凡说道,“你现在的心态,就跟我们当年刚到这里的时候一样,什么都怕错,我教你一个标准,你就好分辨了。” 陈凡立刻好奇地问道,“什么标准?” 安全伸出手,在周围画了个圈,“凡是跟土地沾边的,都要谨慎再谨慎。” 然后两手一摊,笑道,“跟土地没关系的,都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就算你养一百只鸡,只要能顾得过来,这里也没人管你。要是哪天来阵风、刮个倒春寒,你就要抢先把鸡卖出去,只要能脱手,照样没有事。” 陈凡眨眨眼,心里有点明悟。 这年头各地的风气不一样,有的地方严、有的地方松,至少在南湖公社这一块,算是比较松的,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就没人去管。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真正去动的,却是凤毛麟角。 倒不是因为敢不敢的问题,用安全的话来说,养一百只鸡,也要照顾得来才行。资源就这么多,本钱没有,鸡苗和饲料都是问题,还要修建鸡舍,现在大部分人住的都是土墙屋,哪来的钱去修建符合标准的砖瓦房鸡舍? 再加上江南一带物产丰饶,只要按部就班,总能保证衣食无忧。如此一来,有“求变”心态和需求的老百姓就更少,所以也就没几个人去做“出格”的事。 就在陈凡思考的时候,安全转身对着叶树宝说道,“叶哥,我觉得陈老师的这个想法很好,而且他已经开始行动,为繁殖兔子、扩大养殖规模做准备,我们是不是找杨书记他们开个会,把一些细节定下来?” 叶树宝点头说道,“是要开个会,本来前些天我们就有这个想法,利用好卢家湾兽医多的优势,搞一个养殖场的副业出来。 只不过先是小陈他们要去兽医站进修、拿证,后来又是春耕,结果到今天也没时间来管这个事。 就算今天你不提,等忙完这一阵,我们也会找小陈一起,把这个事定下来。” 安全沉吟两秒,抬起头笑道,“这样,择日不如撞日,正好我今天过来,按照规矩,你们要招待我一顿酒饭,……” 不等他把话说完,杨传福就连连挥手,满脸嫌弃的样子,“哎哟,哪有你这样的人。以前别的干部过来蹲点,我们都是三催四请,还要人拉,他才上酒桌,结果到了你这里,开口就是要酒饭,你怕不是个酒囊饭袋。” 安全咧着嘴呵呵直笑,“那不一样啊,他们是客,客肯定要客气一下。我这是回娘家,前几年我结婚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卢家湾6队就是我的娘家,老队长就是我老舅,你就是我大哥,我蹭我老舅一顿酒饭,有什么问题?! 而且今天还是为了工作,有事酒桌上谈,既不耽误工作,也不耽误吃饭,一举两得,多好。” 面对如此厚颜无耻之徒,杨传福也没辙,转身对着叶树宝说道,“那今天晚上就来我这里,再叫上杨书记和张队长、肖队长。” 他又指了指陈凡,“再加上小陈,在我家里搞一桌,既给老安接风洗尘,顺便也讨论一下建养殖场的事。” 叶树宝点点头,“行啊,那今天就加个班,这桌饭记大队的账。” 为了工作请客,所有的食材都是走公账出,到谁家吃饭,就将材料交给谁家,或者按照食材的价值折算成工分记账。 现在叶树宝这么说,报销单位就从6队变成了大队,等于给6队省了一顿饭。 商定完之后,几人便继续前进。 安全和杨队长要回6队,叶树宝跟他们同一段路,再转道去7队检查春耕情况,他每天都要跑一遍,能跑多少算多少,一天都没歇过。 陈凡还要回广播站关广播,便就此告别。 (本章完) 第224章 计划狩猎 陈凡背着自制的画板袋往回走,心里还在琢磨着养殖场的事。 本来他是为了卖兔子给大队部,才想着哪天找个机会,给杨书记他们提建议,建个大队的养殖场做副业。 却没想到上次赶集的时候,杨书记他们就主动提出来,只是一直忙到现在,也没空着手处理。 不过这段时间他也想过办养殖场的事,首先一个原则就是不能让自己累到,否则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其次就是要这个养殖场至少不能赔,否则怎么能体现出兽医的重要性?还怎么显出他的价值? 至于其他的,他也有了一些想法,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在酒桌上再跟他们一起商量便是。 边想边往前走,眼看就要到了5队的树林子,陈凡忽然眼神微动,嗖地一下便撩开衣襟、拔枪在手,对准林中一道疾驰的身影。 但是直到身影消失,他也没有开枪。 将手枪插回枪套,陈凡撇撇嘴继续往前走。 不一会儿到了大队部,他往左一拐,便进了大队部办公室,对着正在里面翻看文件的肖烈文说道,“肖队长,刚才我差点就开枪,但是忍住了,要不然今天晚上咱们就可以吃狐狸肉。” 本草纲目有记载,狐肉“甘,温,无毒”,主治补虚暖中,解疮毒。治虚劳,健忘,惊痫,水气黄肿,疥疮。 红烧狐肉也是一道特色菜,不过如果处理不好,狐狸肉会有一股酸味,很难吃,以陈凡5级厨艺的手艺,应该没问题。 肖队长抬起头看着他,“你碰到狐狸了?” 陈凡点点头,伸手指了指树林的方向,“就刚才,在林子里看到的,长着一身红毛,要是做成皮子肯定很好看。” 随即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是我怕枪声惊到大家,还是没开枪。” 肖烈文哼哼两声,“没开枪就对了,你要是敢轻易开枪,惊到了大家,少不了挨一顿板子。” 他起身走到外面,对着院子里面喊了一声,“老张,偷你家鸡的凶手找到了。” 张队长的声音立刻响起,“哪儿呢?谁啊?” 声音未落,他就已经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根木棍,“哪家的小贼敢偷到我头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肖烈文幸灾乐祸地笑道,“刚才小陈在外面林子里看见一只狐狸,没得跑,肯定是它偷的。” 张队长顿时满脸无语,“这特么上哪儿报仇去?” 陈凡乐呵呵地说道,“要是您现在给我找把气枪,我立马去追踪凶手。” 他现在发现气枪的好处了,就那么一点点声音,敞开了打也不会惊到人。不像火药枪,即便是ppk这样的小型手枪,啪的一声也能传好远。 这年头的人都能听得出枪声,又不是民兵训练的时候,真要开一枪,不炸锅才怪。 张队长看着他,“气枪没有,只有棍子和刀子。” 顿了一下,他又有些好奇,“伱能追踪到狐狸?” 陈凡两手一摊,“我没办法,但是燕隼可以。” 张队长嘴角微抽,“那只鸟都快成精了。” 陈凡又看向肖烈文,嘿嘿笑道,“肖队长,要不您再教我几手飞刀功夫,或者射箭也行,我去把那只狐狸捉拿归案。” 肖烈文黑着脸,“射箭不会,飞刀也不会,正常人谁学那玩意儿?” 然后他在心里琢磨,犹豫着说道,“我原来的老连长,倒是会一手丢石头的功夫,一砸一个准,飞刀会不会,这个我也不清楚。” 陈凡垮着脸说道,“那有什么用,您的老连长又不在这里,就算我想现学现卖,也没人教啊。” 肖烈文耷拉着眉眼没吭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凡也没在意,将刚才碰上安全的事说了,随后说道,“估计待会儿杨队长就要给大队部打电话,邀请你们过去吃饭。” 有蹲点干部过来,出于礼节,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大队部的四大巨头肯定会出面相陪。就算这个干部是从卢家湾走出去的,该有的礼行也不能少了。 张队长点点头,“行,这事我知道了,等你下午下班了一起过去。” 随即便拎着木棍往前走,嘴里还在念念有词,“我去看看那狐狸还在不在,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偷鸡,还偷我家的老母鸡,非给它扒皮抽筋不可。” 陈凡抹了把冷汗,感觉张队长此去希望渺茫。 然后看了看还在沉思中的肖队长,轻声喊道,“队长、队长?” 肖烈文回过神来,“啊,干什么?” 陈凡看着他,“您想什么呢?” 肖烈文手往后面一拉,便抽出一根烟杆,从袋子里掏出一团烟丝塞进烟锅。 陈凡早已掏出火柴,擦燃一根凑上去。 肖烈文抽了口烟,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看得陈凡心里有点发毛,“怎么啦?” “没事。” 肖烈文摆摆手,“我就是在想,你不是说看见狐狸了吗,今天老张家的鸡被偷了,多半是狐狸干的,那就干脆等这两天忙完之后,组织一次全大队范围的狩猎,把狐狸、黄鼠狼那些偷鸡贼都清扫一遍。” 陈凡敢肯定,刚才他不是在想这件事,道理很简单,你要打狐狸,看我干嘛? 不过肖烈文不说,他也不好问,便说道,“行啊,正好我的猎枪还没开过张,趁这次机会也见见血。” 肖烈文瞟了他一眼,“年纪轻轻,杀性倒是不轻。” 陈凡垮着脸,“我这是去打狐狸,算什么杀性?难不成要像某些人一样,连杀只鸡都不敢,那就叫心平气和?” 肖烈文面无表情地瞟了他一眼,转身就进了办公室。 陈凡却跟在后头,“队长,狩猎的事提前说一声啊,我好安排一下时间。” 肖烈文撇撇嘴,“说肯定会说,也要让民兵们把时间安排好。” 他说着转过头看了看陈凡,“倒是你,一天到晚就开关两次广播机,其他时候不是看书就是写写画画,有什么要安排的?” 陈凡据理力争,“话不能这么说,虽然我没有直接参与生产,但是我用笔来展现我们社员的劳动风范,也算是间接参与了吧。” 肖烈文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点了点头,“嗯,算。不过你这个工作,也不用调配时间吧。” 陈凡又笑道,“倒不是因为工作,我打算等这两天忙完施肥,稍微空闲一点的时候,请队里几个人,帮我改一下灶台和厕所。” 农忙时节,完全清闲是不可能的。不过忙完一段工作之后,有几天不用那么忙,这时候就可以干点别的事。 改造灶台是他最早就想干的事,当时还准备了不少土坯砖,不过等他学会了烧窑,又有了新的想法,便拖到现在。 还有厕所,那个旱厕真是一言难尽,底下就是一口大缸,上面架着两块木板,稍有不慎,便有“坠落泥潭”的风险,陈凡每次上大号,都有些提心吊胆。 而且现在天气转暖,等再过一段时间,那气味会越来越难闻。 为生活质量考虑,他决定连厕所一起改造,就当是为手搓别墅积累经验。 而这一个月的时间,他也积攒了不少两项改造工程的材料,现在就等动工。 听到他的话,肖烈文满脸惊讶,“厕所怎么改造?弄个跟镇上一样的?” 灶台改造好理解,可是厕所,那东西怎么改? 难不成学镇上的建个砖瓦房? (本章完) 第225章 抓老鼠 陈凡回到知青点的时候,发现今天四个女生都在,而且院子里是不同于往日的热闹。 黄莺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满脸严肃地四处巡视,似乎在找什么刺客。 杨菊更狠,一手火钳一手柴刀,表情跟黄莺一模一样。 姜丽丽提着个水桶,正在往地上一个洞里灌水,另一边,刘丹捧着一堆半干不湿的杂草,点燃后往一个洞里熏。 结果烟没进去多少,反倒把自己熏了个灰头土脸、咳嗽连连。 陈凡翻身下马,将装着小兔子的箩筐放在地上,拍拍小母马的马背,让它自己回马厩。 随后满脸不解地看着她们几个,“你们干什么呢?” 黄莺立刻冲过来,“陈老师,家里有老鼠了。” 杨菊挥舞着火钳和柴刀,比划着说道,“这么大一只,幸亏我去房里舀米,正好看见,要不然米就被老鼠偷吃了。” 黄莺恨恨地说道,“肯定是上次捕鼠没抓干净的漏网之鱼。” 姜丽丽最了解陈凡,知道他很多东西都不懂,便在一旁小声解释,“冬月份的时候,就在你过来这里前不久,大队组织了一次全生产队范围的捕鼠大行动,放老鼠夹、用水灌老鼠洞、放烟熏、投放老鼠药,消灭了两千多只老鼠。 这样的捕鼠行动每隔两三年就会搞一次,我只来了三年,就碰上两回。每次多的能消灭四五千只,少的也能消灭一两千只,如果不捕鼠的话,老鼠就会啃食庄稼,时间长了,甚至可能会形成鼠灾。” 刘丹举着冒烟的草把,用力点头,“老鼠是四害之首,最可恨。” 陈凡顿时心中了然。 后世的人对鼠灾两个字可能有些陌生,还有这个年代的很多其他东西,在二十多年后都很少见,更别说新世纪。 可是在如今,鼠灾却很常见。而凡是被称为“灾”的,都不是小事。 成千上万的老鼠成群结队出没,什么猫、狗、人它们都不怕。稍有不慎,整个大队甚至整个公社的农作物都有可能被祸害掉。 尤其是老鼠身上携带的细菌病毒,只要被它们咬伤或抓伤,就有可能感染鼠疫,丝毫马虎不得。 再比如天花、脊髓灰质炎、丝虫病、血吸虫病、克山病、大骨节病、麻风病、疟疾、鼠疫、霍乱等等,这些名称在年轻人的眼里,几乎都只存在于课本中,没有什么切身体会。 但是在这个年代,很多疾病和病毒却和感冒一样,是司空见惯的常事。 尤其是老人们,很多都是从与这些疾病和病毒的搏斗中幸存下来的。在经过几十年的斗争后,才将这些疾病封印进书本里,打赢了一场“卫生保卫战”。 早在52年的时候,就开始了提倡清洁卫生、消灭病菌的大作战。全国各地都在消杀害虫、疏通地下管道和污水渠道,清理了大量的垃圾山、河沟,号召全国人民都喝热水,不要喝生水。 著名的《龙须沟》,讲的就是建国初清理整顿bj一条臭水沟的故事。 当时的那场运动中,还没有提出“四害”的概念,但是消灭的主要目标,是蚊、蝇、虱子和鼠类,与四害高度重叠,后来的四害也是以这次运动为基础提出来的。 之所以最早的四害中有麻雀,是某位“科学家”提出,一只麻雀能吃多少粮食、一个月就能吃掉半个成人一天的口粮,一亿只麻雀又能吃多少粮食,……。如此这般危言耸听,才会被列为四害之一。 后来事实证明,麻雀吃粮食对全国粮食总量并没有多少影响,于是又很快将其换成臭虫和蟑螂。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灭四害的运动就没有停止过。 而作为四害之首、鼠疫携带者的老鼠,更是长期重点打击对象。 江南地区水道纵横,加上物产丰富,一直以来都是老鼠生长繁殖的温床。 卢家湾隔两三年就搞一次灭鼠运动,只不过是这个年代江南地区各个生产队的常态。 而这场从50年代持续到90年代初的大运动,也成功将许多病菌封印,有力保障了全社会的生命健康安全。 收回思绪,陈凡看了看四人,问道,“那找到老鼠了吗?” 黄莺立刻指着院墙角落里的两个洞,“找到了两个老鼠洞,正在用水淹火攻,等它们跑出来,就可以把它打死。” 她说话的时候,还挥了两下木棍,似乎要将老鼠立刻毙于仗下。 陈凡走过去看了看,两个洞都有拳头大小,看着确实像老鼠洞。 只不过一桶水都灌了一半,另一边也熏了好多烟,正常情况下,要是老鼠还在里面,早就该跑出来了吧? 陈凡沉吟两秒,抬起头看看天上,果然那只傻鸟跟着回来了,便对着天上招招手。 燕隼啾啾叫了两声,对准他俯冲而下,降落时轻轻拍动翅膀,稳稳停在他的手臂上。 陈凡嘴里啾啾叫着,“去,看看院子里和周围有没有老鼠。” 燕隼立刻振翅飞上屋顶,转着脑袋四处巡视。 抓鸟抓老鼠,是燕隼的强项,反而抓大野兔对它来说还有点难度,毕竟它只是小型猛禽,不是金雕、秃鹫那种大型猛禽,力气自然不能比。但是老板有吩咐,它也会尽力去抓,抓不住大的,就抓小一点的。 今天难得老板要抓老鼠,它自然兴奋地卖力。 站在屋顶上找了一圈没找到,燕隼又飞上天去找。 黄莺见陈凡看着燕隼,奇怪地问道,“老师,它在干嘛?” 陈凡头也不回地说道,“找老鼠啊,你们又是水淹又是烟攻,那老鼠都没出来,肯定早就已经不在洞里面。” 四个女生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便纷纷垂头丧气地放下手中的“武器”,一起看着燕隼,期待它能找到老鼠。 可惜燕隼的眼睛虽然厉害,但老鼠钻进洞里,它也发现不了。飞了两圈后,便啾啾地像陈凡报信,“没有。” 陈凡招招手,将它召唤下来,随后说道,“再次警告,找到了不许吃老鼠,碰都不要碰,否则以后莫挨老子。” 燕隼歪着头看了看他,“我又不吃老鼠。” 它现在抓兔子上瘾,每天都会抓一只兔子回来,饿了就找陈凡或姜丽丽要吃的,已经很久没吃过小鸟了,更别说老鼠。 陈凡对它没那么上心,倒是姜丽丽,会换着花样给它准备吃的,有时候是猪肉或猪肝,有时候是鱼肉或鱼内脏,让它换换口味,这些肉都是前些天陈凡在兽医站“上课”的时候,顺便带回来的,姜丽丽便弄点肉沫送人情。 有一次姜丽丽还想给它喂熟肉,但是听陈凡说野鸟吃熟肉不好,才遗憾作罢。 所以在这个院子里,除了陈凡之外,也就只有姜丽丽能稍微碰一下它,黄莺她们不管怎么讨好,它都不吃她们给的肉。 嘴养刁之后,那些臭烘烘的老鼠什么的,自然就不在它的考虑范围之内。 陈凡又交代了一句,“天上飞的老鼠也不许吃。” 见燕隼乖乖点头,才放它离开。 陈凡拍拍手,指着那只箩筐,“黄莺,把小兔子拿到后面。” 后面的牲口棚有两间“房”,中间有一个通道分开,西边住的是两头小猪,东边原本是柴垛,后来两只羊和两匹马也都挤进去。 准备养兔子之前,陈凡就带着姜丽丽她们,把所有的柴都搬到牲口棚上方的木板隔层上,堆不下的就拿出来在院墙底下放着,猪圈里空出来的地方再用土坯砖砌了半堵墙,将其一分为二,大半间留给马和羊,小半间留着给兔子用。 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兔子会打洞,这里的三合土只怕难不住它们。 这两天陈凡打算在牲口棚旁边再建一个室外单列兔舍,上次买的《农村常见养殖》里面就有兔舍的搭建方法,加上他的3级瓦工和3级木工技能,一个小小的兔舍绝对不在话下。 除此之外,他还从《农村副业生产知识》里面找到土法皮毛鞣制方法,之前燕隼抓来的兔子,兔皮都被他拿来做了试验,鞣制成柔软的兔皮,留着以后做皮衣。 如果兔子养殖顺利,还可以搞个兔子深加工产业,从兔苗培育到皮革和兔肉产出一条龙。 就是不知道杨书记他们有没有这么大的魄力。 黄莺提着箩筐去了后院,杨菊想想还是不甘心,弄了点土把院子里能看见的洞都给堵住。 其实并没有什么用,不管洞里住的是什么,人家既然会打洞,弄土堵能有什么效果? 陈凡呵呵笑道,“土窑那里有之前烧的生石灰,伱挑几块过来,用水兑了,弄点石灰水灌进去,不管里面是什么,绝对都是死路一条。” 石灰石是全世界分布最广的石头之一,几乎每个地方都有,国内的话,华北和东北一带最多,南湖公社这里也有一个小型的石灰石矿,便宜得很,两块钱一车,随便拉。 以后建房少不了用石灰,陈凡便买了10块钱的拉回来,用土窑烧成生石灰,回头只要再用水一冲,就能得到熟石灰和石灰水,非常方便。 听到陈凡的话,杨菊顿时眼睛发亮,找了一副箢箕便冲出大门,往后面跑去。 陈凡咂咂嘴,轻声说道,“干脆趁这次改造土灶和厕所,把后门也开通算了。” 姜丽丽看了一眼去厨房做饭的刘丹,走过来小声说道,“小凡,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保护你的腊肉腊鱼,还有大米和稻谷吧,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万一要是那只大老鼠再过来,可就遭了。” (本章完) 第226章 存稻谷 陈凡的全部家当,包括之前教做甲鱼收的腊肉、腊鱼,后来卖炭炉换的大米、稻谷、腊肉、腊鱼、腊肠、土布等等东西,全部都在他房间里放着。 刚开始是弄了几根竹竿搭在两只柜子上,将肉鱼肠等东西能挂的都挂在上面。后来两根竹竿不够用,便干脆弄了一排竹子,架在墙顶上,跟房梁挤在一起,然后将这些东西都挂上去。 其他东西大多都收进那两只没人用的柜子里,只剩下十几袋大米和稻谷,用麻袋装着搁在竹床上,他就跟睡在粮仓里似的。 以前没有老鼠还没什么,今天有老鼠出没,那就不能这么放着了。 其实老百姓家里几乎都会有一个存放粮食的房间,粮房四面封闭,只有一扇小门可以进去取粮食。 而且粮食也不是敞开放的,在粮房里面,还会修一个小的粮仓。 粮仓有点像一个大的鱼缸,上面开个口子,存粮食的时候,人爬到顶上,将稻谷倒进去,再用木盖将入口封死,保证老鼠钻不进去。 要取粮食的时候,则从下面的“小门”取,这个小门只有一本书的大小,将木板抽开,稻谷自然就会流出来。取完粮食之后再将木板封上,就可以在最大程度上避免被老鼠等东西祸害。 姜丽丽的意思,是让他也建一座粮食房。 陈凡有点纠结,“本来我只想改造一下灶台和厕所,现在又要建一排兔舍,开一道后门,要是再建个粮仓,感觉都能建个新房子。” 姜丽丽看着他,也有点无奈,“那么多粮食,总不能不管吧。”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粮食,白米就有三大麻袋,足足660多斤,稻谷更多,有十三袋,差不多有两千四百斤,这么多的东西,却只值300块,能换30个炭炉,粮食价格真的太低了。 陈凡摸摸下巴,眼珠微转,突然嘿嘿一笑,打了个响指,笑着说道,“有办法。” 姜丽丽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他,“什么办法?” 陈凡笑道,“白米自己留着,省了舂米的麻烦,那些稻谷就拉去大队部,大队部有粮仓,本来是留着借给有需要的社员,既然可以借,那也可以存嘛,我就存在大队部,以后要用牲口饲料,除了扣工分,还可以用粮食抵扣。” 工分价值高就留工分,粮食价值高就留粮食,选择就这么简单。 姜丽丽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笑道,“这也是个办法。” 顿了一下,又问道,“那白米呢?放在哪里?” 平时吃的米饭,姜丽丽和杨菊她们都是用的自己的白米,没有占陈凡的便宜,本来陈凡就有两百多斤白米,这段时间吃了一些,也还有很多,加上后来的3袋660斤,别说他一个人,就算再加上她们四个女生,也够吃一整年了。 这么多白米,肯定也不能这么散放着,否则就是请老鼠吃饭,还管饱的那种。 陈凡将手一甩,自信满满地说道,“简单,这两天咱们做几口大米缸,除了装米还可以养鱼。” 姜丽丽鼓了鼓腮帮子,咧嘴笑道,“这样也行。” …… 下午下班,陈凡先去大队部办公室找杨书记他们,一起结伴去6队,给安全接风洗尘,顺便商量筹备养殖场的事。 一路上,陈凡骑着马,叶树宝骑着自行车带着张队长,肖烈文和杨书记则各自骑车。 不得不说,当大队领导的收入就是比普通社员要高一截,而且搞自行车票也容易。 他们的自行车票,还不是公社分给大队部的,而是公社直接奖励给他们的。 在历次生产大比拼中,卢家湾大队先后多次夺得比赛第一名,每得一次第一,公社除了对生产队有表彰之外,对生产队领导干部还会再给一次奖励,他们也不要别的东西,就要自行车票,于是攒了那么多年,终于人均一辆。 张队长除外,因为他那张票给了自己的大儿子。 陈凡骑着马,慢悠悠地跟在三辆车后面,轻飘飘地说道,“张队长,你不骑车,怎么不找匹马骑着呢,坐在车后座上,连个棉花垫子都没有,也不怕硌得疼。” 张队长双脚搁在二八大杠的踏板上,哼哧哼哧地说道,“那马都拉了一天的车,哪里还动得了,不得好生歇歇?” 普通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可没有这种踏板,只有邮递员的专用座驾才有,这个绝对是肖队长找邮电所的熟人弄来的架子自己装的。 (二八大杠带踏板支架,有的上面有两根横杠) 陈凡瞟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对着张队长笑道,“那待会儿你们要是喝多了,肖队长带不动你怎么办?” 肖烈文卖力地踩着车,“怎么办?就睡伱那儿!” 陈凡咂咂嘴,“可是我那儿就两张单人床,你们四个也挤不下啊。” 叶树宝回头哈哈笑道,“你别听他瞎扯,我们每年都要在6队给蹲点干部接风洗尘,喝完酒也不回去,就睡杨伯家里。哦,杨伯就是你们杨队长的老爹,他以前也是6队的队长,老杨算是子承父业。” 听到他的话,陈凡才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同时心里松了口气,他还想着等下他们都喝醉了,自己要不要把他们一一送回家呢。关键是杨书记是4队的,叶树宝又是7队的,方向不对,就有点为难。 现在既然安排有地方睡觉,那就没事了。 这时肖烈文转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小子也不给马装个马鞍,光着背骑马,人也难受马也难受。要不然咱俩还能换换。” 陈凡微微一愣,“我不难受啊,正好顺便练练骑马步。” 然后低头摸摸马鬃,轻声问道,“你很难受吗?” 小母马打了几个噗呲,“不知道啊,以前没驮过人,尽拉货了。” 肖烈文听到他的话,顿时噎得说不出话来。 骑着马练习骑马步,也不知道跟谁学的,问题是马步“力从足起”,连个马镫都没有,练个屁啊? 陈凡仔细琢磨着肖队长的话,既然他这么说,肯定不是无的放矢,应该还是有根据的。 可是自己去哪儿找马鞍呢? 反正生产队的马都没有马鞍,所谓的马鞍在他看来,就在马背上披个毯子,然后用武装带改装的绳子扣紧,那种不能算。 然后还有马蹄铁、还有马镫、马嚼子这些也没有,要是让他来弄,整就整全套。 不知道就问。 陈凡当即问道,“咱们公社有卖马鞍的吗?” 肖烈文头也不回地说道,“没有。” 倒是杨书记呵呵笑道,“30年前刚解放那会儿,咱们这里还有部队驻扎,当时留了个骑兵连,倒是有会造马鞍、打马蹄铁的,不过部队走的时候,那几个工匠也一起被带走了。 留下来的都是驮马,要么拉大车、要么和牛一样耕地,就算偶尔骑一回马,也就随便弄个东西垫着,再用绳子绑紧,马鞍那东西,确实没人会造。” 陈凡垮着脸,那你们还说? 肖烈文头也不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接着说道,“我说让你套个马鞍,不是那种真正的马鞍,好歹你给弄张薄棉被垫上,就和杨志军、李正群他们骑的马一样,你跟他们一起去公社来来回回大半个月,就一点都没想法?” 陈凡耸耸肩,“宁缺毋滥。” 肖烈文嘿嘿笑了两声,“你得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再解决好不好的问题。” 陈凡点点头,“了解,基本发展路线嘛。不过我还是宁缺毋滥。” 杨书记突然说道,“大队部仓库里面,还真有一只马鞍,而且马镫也有。” 张队长似乎也想起来了,呲笑道,“那副马鞍还是当年部队在的时候,骑兵连换下来的,当时黄叔当村长,拿着舍不得丢,可是又没用,就放在仓库里面,一直放到现在。那东西也不能用啊。” 叶树宝突然说道,“小陈不是说会木工吗,那个画板就是他自己做的,试着看看能不能照着那副马鞍自己做一套也行啊。” 陈凡一听,忍不住直抓脑袋,“你们还真当我什么都会啊?” 然后两手一拍,“一副破马鞍也没事,关键是没材料啊。” 正经的马鞍制造可没那么简单,木材、皮革、海绵、铆钉等等,各种材料一大堆,他上哪儿找去? 说到材料,杨书记也没有办法,便笑道,“那你就继续骑你的光马背吧。” 一行人说说笑笑,十分钟后,便到了6队老杨队长家里。 (本章完) 第227章 正在讨论 老杨队长的家和杨队长家相隔不远,就在前面两三户,相比他儿子的家,老杨队长的房子就破旧许多,不过倒也宽敞干净。 地面是夯实平整的三合土地坪,虽然这间房子有些年头,但是地面平整,应该是经常修补过,由此可以看出,这户人家里面有勤快人。 三合土是用黏土、石灰和河沙,按照一定的比例加水搅拌而制成,可以用来修建道路、作为房屋的地基,或者是铺屋内地板,在水泥普及之前,应用十分广泛。 传闻圆明园就大量使用了三合土作为地基,如果没有外力破坏,这种三合土地基可以使用百年以上。 不过如果作为道路、地板等表面用途,其牢固程度就远远不如水泥地面,时间一长,还很容易形成开裂或坑洼。但是修补也很简单,调点三合土倒在破损的地方,拿木锤捶紧实后打磨平就行。 这间房子就是,地面上有些颜色不一致的地方,就是后来修补过的。 陈凡在想,自己建房子的时候,是不是也用三合土来打地基? 不过肯定要多掺点石料,这样更稳当。 一张八仙桌摆在堂屋正中间,老杨队长和安全两个人坐上座,他们一个是主人、一个是主客,四位大队部的领导陪在两边,陈凡和杨队长则敬陪末座,8个人刚刚好。 至于住在这屋子里的其他人,自然另有安排,不需要陈凡操心。 论地位、年纪,陈凡都是最小的,便负责倒茶斟酒。 酒盏餐具都是陈凡土窑里烧出来的,当时他捏了不少奇形怪状的容器做实验,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圆有的扁,还有一些走形的东西,烧出来之后也不好卖,他便给了黄莺她们三个。 这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沾亲带故,于是不可避免,每户人家里都多多少少有一些这类陶器。 当然,杨菊给爷爷送来的肯定是最好的一批,几乎没什么瑕疵,只不过都是方形的,不符合这个年代人的审美,就没有拿出去卖。 安全举着酒盏,嘴里啧啧称奇,“这酒碗挺有意思的,有点像酒樽,又有点像船。” 陈凡提着酒瓶给他倒上,笑道,“当时我就是想烧个酒樽,但是那三只脚不会弄,弄来弄去都是有的粗、有的细,还不圆润,索性不要脚,把底部压平,就成了这个样子。” 安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三下,表示感谢,抬起头笑道,“我想起来了,上次赶集的时候,你卖了好多陶器,听说没少赚。” 陈凡继续倒酒,嘴里打了个哈哈,“还行。不过这样的机会不多,买陶器的人就这么多,还有胜利大队的陶匠在,他们也不会干看着,估计以后就没这样的机会了。” 安全点点头,“这倒也是。” 随即看着他笑道,“也就是这里缺少烧制陶瓷的自然资源,要不然公社还能办个陶瓷厂,请你过去做厂长。” 陈凡顿时哭笑不得,他算是明白杨队长说的,安全喜欢嘴上跑火车是什么意思了。 杨队长呵呵笑道,“要是有资源,我早就要请小陈来当我们卢家湾陶瓷厂的厂长,哪里还轮得到公社。” 自从杨菊提着篮子把那些不合格的陶器往家里提,他算是看明白了,就算没有自然资源的限制,这种土窑也根本不适合办厂烧制产品往外卖,否则赔都要赔死。 除非陈凡能够提升他的烧陶技术,并形成可以教会别人的技术标准,那样才有办厂的可能。 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趁着赶集的时候,烧几窑陶器去卖,能赚一点是一点,反正有女儿杨菊的一份,多少是个补贴。 至于村里其他人,得了那些零散的不合格品,谁家都不缺碗碟用,就算还有人有点羡慕眼红,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想到赶集,杨队长问道,“你在单位有没有听说,下一次赶集是什么时候?” 这话一出,满桌子人都看向安全。 恢复农村大集的第一次赶集,是在腊月19,第二次是在正月17,现在已经是2月初9,如果还有赶集的话,应该也快要下通知了吧? 陈凡给众人倒完酒,将酒瓶放下,也坐到凳子上看着安全。 安全笑了笑,说道,“这个事我还真听说了一点,前面两次赶集,大家的反响都还挺不错。” 他转头看向陈凡,笑道,“尤其是陈老师带起来的熟食摊,让村民们赚了不少钱,镇上去赶集的人也比较满意,毕竟能逛能吃,总比干逛好玩些,还不用粮票、肉票,大家也觉得划算。 所以公社里面正在讨论,要不要彻底恢复初一、十五赶大集的规定,另外再在集市上单独设一片熟食区,再由公社的卫生部门和餐饮公司来负责管理,可能会对熟食经营摊位进行卫生检查。 现在就是还有些细节方面的东西没有敲定,等全部定下来,就会下发通知,到时候伱们就知道了。” 公社的餐饮公司就是镇上国营饭店和公社招待所两家餐馆的主管单位,也算是一家小型“国企”,正儿八经有编制的,负责管理全公社的餐饮店铺……其实就两家。 如果赶大集确定下来,又要增加熟食区,那还真得归他们管。 听到他的话,大家的脸上都纷纷露出喜色。 如果能够恢复赶大集,以后社员们就多了一条挣钱的路子,哪怕每次只能赚个几分几毛,那也是一笔收入。 不过杨书记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微皱着眉头问道,“这个熟食摊位进行卫生检查,要不要收费的?” 安全摇着头笑道,“农民兄弟烤个红薯、卖点糖葫芦,能挣几个钱?这种小摊贩就不收费,但是像卖甲鱼肉、面条摊那种,因为要派工作人员抽样检查,会象征性地收取检查费,不过也不多,也就三五毛钱,对比他们的‘大’生意,不值一提。” 众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呵呵笑出声,他们都知道上次张文良卖了上百块钱,区区三五毛,确实不值一提。 哪怕是利润不如他的,最少也能赚个十几二十块, 张队长转头看着陈凡,笑道,“还是你聪明,干了一次就不干了,省了一笔检查费。” 陈凡呵呵笑了两声,好奇地问道,“现在有食品安全规定吗?” 如果没有这方面的规定,不可能让卫生所和食品公司联合进行管理吧? 安全还以为他是不理解这个收费,便看着他耐心解释,“你们不干这个,不了解也正常。其实早在53年的时候,伴随着‘清洁卫生运动’,上级就提出要重视食品安全,那时候全国的餐饮公司都制定了自己的内部食品管理规定。 等到64年,卫生部又提出了‘食品卫生标准’的要求,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将食品卫生的概念从单位内部提升到全国食品卫生健康整体大局的层面,没过多久,餐饮公司内部的规定,就变成了各个地方街道、公社的规定。” 他说着笑了笑,转头看了一圈众人,“所以啊,这个真不是公社想着法子去收费,而是确实要把食品卫生这一块管起来。我听我们洪所长说,公社领导开会的时候,为了那三五毛钱的检查费争论不休。 其实是可以不收的,毕竟收也收不了几个钱,但是有的领导的意思是,定了这个标准,就是给那些卖熟食的社员提个醒,不能以次充好,要重视食品卫生和质量,保证广大人民群众的身体健康和卫生安全。” 众人齐齐点头表示了解。 张队长笑道,“只要能把农村集市彻底定下来,设置一些管理规定,也非常合理。至于卫生检查费,公社领导的考虑也有道理,有些人你要是不管着他,他还真有可能胡来,给他们提个醒也好,反正我没意见。”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直笑。 杨书记,“你又不摆摊,当然没意见。” 叶树宝笑道,“他是替三虎子说的呢。” 肖烈文咂咂嘴,“要我说,再有下次,三虎子就不要出面了,他好歹也是个民兵连长、治保主任,跑出去摆摊,确实不像话。” 张队长想了想,深以为然地点头,“你这话在理,先不管对不对,首先这影响就不好。回去我就跟他说,再有下次,让家里其他人去,他肯定不会有意见。” 话音刚落,一直只听不说话的老杨队长昂起头,“他没意见,我有意见。” 安全赶紧侧过身,笑呵呵地问道,“老爷子,您有什么意见啊?” 老杨队长指了指桌上的菜,“一锅鸡子都快煨干,你们还要讲到什么时候去?” 众人一听,顿时哈哈大笑。 安全赶紧点头承认错误,“对对对,您老教训得有道理。” 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您不动,我们都不敢动啊。” 老杨队长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牙,也不跟他客套,端起酒杯说道,“难得各位领导到我屋里来,我先敬你们一杯。” 在座的都比他小,哪敢让他老人家敬酒,都自觉地站起身,双手捧着酒樽放低杯沿跟他碰杯。 乒铃乓啷一阵清响,各自抿了一口酒,才重新落座。 老杨队长放下酒杯,对着安全伸出右手指了指,“今天你是客,必须要你来先动筷子。” 安全也不推脱,干净利落地夹了一块鸡肉,却放到老爷子碗里。 老杨队长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安全动了筷子,其他人才开始拿着筷子开动。 陈凡先吃了点菜垫肚子,为即将到来的敬酒做准备。 却没想到,今天这顿饭,还真就是工作餐,或者说家宴也可以。没有一个个的敬酒,也没有不喝倒不算完的架势。 大家一边聊着天,一边吃菜喝酒,等吃到半饱,便开始谈正事。 (本章完) 第228章 抛的全是玉 今天这顿饭,除了给安全接风洗尘,主要还是讨论办养殖场副业的事情。 安全放下筷子,双手紧握,看着杨书记和张队长说道,“今天我想了一下午,就凭着你们兽医多的优势,再加上有陈老师这位高人在,养殖场确实有搞头。” 杨书记看着陈凡笑了笑,打断他要客套谦虚的话,直接说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搞养殖副业,最怕的是什么?还不就是怕牲口生病,养不大、养不活? 但是我们有自己的兽医,这个事情就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看老天爷肯不肯让我们吃这碗饭。” 陈凡点点头,赶紧说道,“这也是我想说的,并不是说我们生产队的兽医多,做养殖业就一定万无一失,那也不现实。 毕竟连周站长,甚至是县里畜牧局也有治不了的牲口,再一个,一旦禽畜爆发流行性疾病,如果没有足够的药物,很难控制下来。 所以说,一方面,我肯定是支持办养殖场,但是与此同时,大家也要做好失败的心理准备,不能想着这个养殖场办了,就一定能成功,那不太可能。” 叶树宝侧了侧身子正对着他,呵呵笑道,“这个道理还用不着你来提醒,就跟我们种庄稼是一个道理,好的种子选了、化肥撒了、农技员也时时刻刻都在,但就是老天爷不赏脸,非要给你来一场水灾、虫灾,伱也拿老天爷没办法,对不对?!” 陈凡笑着点头,“对,一个道理。” 肖烈文摆摆手,“这些就不扯了吧,既然已经决定要做,那就还是商量一下,怎么样才能把这个事做好。” 杨书记点点头,先看向安全,“小安,你先说说?” 安全笑着说道,“我只能说先表个态,今年我有幸分到在卢家湾蹲点,这一年我也不干别的,主要就抓这个养殖场,只要能够把这个养殖场办成、办好,我就算功德圆满。要是干不好,我向单位打申请,继续留在卢家湾,直到办好为止!” 杨书记用力点了两下头,“好,志气可嘉,来,喝一个。” 两人干脆利落地碰了个杯。 杨书记抿了口酒,转头看向陈凡,展颜笑道,“陈老师,说说你的想法呗。” 陈凡头冒黑线,“杨书记,你要再叫我陈老师,我就该飘了。” 肖烈文咧着嘴哈哈大笑,“换成我,我早飘了。” 叶树宝瞟了他一眼,“你也就这点出息。” 随即看向陈凡,“小陈,这个养殖场搞起来,最终还是要靠你们,你就先说说你的想法。” 陈凡点点头,竖起三根手指,正色说道,“三个问题,第一,养什么;第二,怎么养;第三,怎么卖。” 这话一出,酒桌上顿时安静下来。 安全一边想着一边点头,“这三个问题提得好,很到位,也很全面。” 然后掏出烟,先给了老杨队长一支,再给他扔了一支,之后才给其他人发,同时看着他问道,“说说你的想法。” 等发完烟,他立刻掏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和钢笔,准备记录。 陈凡捧着杨队长递来的火点燃,将烟雾吐出去,笑道,“我就抛砖引玉,供领导们参考。” 随即便开始侃侃而谈。 “先说第一个,养什么。我觉得,可以适当增加一些水牛和马的养殖,这两样牲口,一直是农村的主力牲畜,不管是我们自己用,还是租借给其他生产队,又或者是养大后卖出去,都不愁砸在手里。 再就是可以适当增加一些鸡、鸭、鹅、猪的养殖,每个生产小队都有自己的猪倌、鸭倌,他们在养殖方面都有一手,如果能够给他们增加两个帮手,也不是说去赶鸭、赶猪,就是协助打猪草、捡鸭蛋这些连小孩子都能做的事,再有村里面的兽医经常过去检查,应该能在增加养殖数量的同时控制住风险。 然后是各家各户自己养的鸡,也可以适当增加数量。 我知道养鸡最大的困境是饲料,但是这个是可以解决的。 比如说,有一种蚯蚓养鸡技术,就可以通过猪粪、猪草等东西混合泥土来养殖蚯蚓,然后用蚯蚓喂鸡、鸭、鹅,蚯蚓粪和禽粪经过处理后又可以肥田,……” 听到这里,杨书记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你说可以养殖蚯蚓,然后用蚯蚓喂鸡?” 陈凡点点头,对着他说道,“我那里有一本书,现在放在大队部广播室,名字叫《农村常见养殖》,养殖蚯蚓然后用蚯蚓喂鸡,就是这本书里面写的。 我自己也在知青点的院子里试验过,非常好用,完全没有问题,回头可以让杨菊她们教其他人这门技术。” 理所当然,动手验证的不是他,而是四个女生。只不过陈凡交代她们,这种技术还在验证阶段,风险不确定,所以黄莺三人才没有对家里人说。 这里面还有不少注意事项,比如蚯蚓体内有大量病菌,如果鸡子少量食用还好,要是天天吃很多的话,就需要对蚯蚓进行处理,先用清水洗干净,再用沸水煮5到7分钟杀菌消毒,然后将煮过的蚯蚓切成小段,混合到饲料中喂给鸡子,这样不仅安全可靠,还能促进鸡子的生长发育,连生的鸡蛋都要大一些,营养还更好。 虽然他自己买的小鸡仔还没长大,但是还有兽医班学生家长送来的三只下蛋的母鸡,通过这些天吃蚯蚓饲料,验证了这一点。 听完陈凡的话,杨书记情不自禁地连连点头,兴奋地说道,“养殖最大的困难,一个是疾病预防,另一个就是饲料。但是养蚯蚓不用投放饲料,一点烂菜叶子就行,再用蚯蚓去养鸡鸭鹅,这倒是个好办法。” 他又看向杨队长,呵呵笑道,“你家闺女学了一门了不得的手艺哦。” 杨队长笑得合不拢嘴,口中却在谦虚,“也没什么,过些天搞养殖场,也还是要教出去的嘛。” 养殖蚯蚓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安排专人去做,也没有这个必要,让杨菊她们教会其他社员,如此一传十、十传百,要不了几天,全公社的社员家庭都有人会,让他们自己去养,就会方便许多。 虽然杨菊在这件事上捞不到什么好处,但是通过教大家养殖技术,便能赚到足够多的人情,他们家自然也能得利。 当然,好处最大的还是陈凡。 毕竟谁都知道杨菊她们的技术是跟陈凡学的,传授给大家也是得到陈凡的同意,这就跟刘掬匠教别人做甲鱼是一个道理。 陈凡等他们聊完,才继续说道,“除了这些常规的禽畜,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养兔子。别看兔子价格不高,一张兔皮才几毛钱,兔肉也只有猪肉的一半,但是其实兔子的经济价值很高,主要是因为兔子能生,而且生长很快,它的皮、毛、肉都能卖钱,属于低投入、高产出的养殖种类。 至于养殖方法,可以参考养鸡或养猪的形式,分发给各家各户来养殖,他们只需要建个兔舍,就能领兔子回去。” 想了一下,陈凡还是说了一句,“当然,如果要搞集中养殖也可以,就是养殖场的选址和建设上有点难度,也需要投入一定的人力物力,但好处是方便管理,两种养殖方式各有各的优劣,具体选哪一种,就看你们怎么定。” 张队长想了想,抿着嘴说道,“听你这么说,养兔子倒也是个好点子,只不过,……” 他两手一摊,“去哪里买兔苗呢?” 叶树宝指了指陈凡,“小陈这段时间就在收集小野兔,那个就可以做兔苗。” 看着他说道,“你现在收集了多少兔子?” 陈凡,“24只小兔子。” 顿了一下,又说道,“兔子长到半岁就可以繁殖,每两个月繁殖一次,我收的小兔子差不多都是三四个月左右的,也就是说,再有3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开始繁殖,然后继续用这些兔子做种兔,一边试着人工养殖繁育,一边增加种兔的数量,等到年底的时候,就可以开始大规模养殖,或者是给全队社员家庭分发。” 杨书记掐指一算,“那不是还有大半年的时间?” 陈凡点点头,“没办法,找不到足够多的兔苗,只能是我们自己繁育,不过也正好增加一点养殖兔子的经验。” 安全一直在记录,听到这里,他抬起头说道,“既然这样,兔子可以暂时先交给你来负责,等到有足够多的小兔子,我们再着手来处理这个。” 陈凡呵呵干笑两声,没有说话。 还是肖烈文了解他,当即说道,“也不能让小陈白干,两个办法,一个是给他算一份养殖员的工分,所有饲料和兔舍建造等成本,由大队承担,另一个是大队部不管,等小陈攒够兔苗,我们再用市场价跟他收购。” 陈凡立刻呵呵笑道,“这个不急、不急,回头等领导们定好就行,我不着急。” 这下连安全都看出来了,更别说其他人,大家顿时一阵轻笑。 杨书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再说说你的第三个问题,怎么卖。” 陈凡笑道,“我的想法有两个,一个简单点的,直接卖给公社,一个麻烦点,但是收入应该更高些,就是我们自己再做产品深加工。到底选哪个,也是看领导们怎么定。” 安全收好钢笔,笑着说道,“你这不是抛砖引玉,抛的全是玉啊!” (本章完) 第229章 逗乐子 边吃边聊,大部分时候是陈凡在讲,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安全则负责记录。 不过陈凡对当下时代、还有本地实际情况没有他们了解的深。不清楚的东西,他绝对闭嘴不提,便只讲思路和建议,而且只涉及养殖本身。具体的执行方案,都由杨书记他们来敲定落实。 安全则主要负责与公社沟通,政策是现成的,现在本来就支持生产大队发展副业,增加社员收入,卢家湾要办养殖场,只需要上报一声就行。 不过按照惯例,跟公社哭哭穷,要点资源也是应有之义。 这种事情让杨书记他们去做,可能还拉不下脸,或者就算去要,效果也不一定有多好。毕竟除了卢家湾,公社还有另外4个生产大队,总不能厚此薄彼。 但是安全不一样,他本身就是蹲点干部,有帮扶生产队的责任和义务,在公社又熟门熟路,对他们知根知底,何况他还是税务所的,哪个单位有钱、哪个单位好化缘,他比谁都清楚,去干这个事,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 而且他拿着养殖场的项目,也算是师出有名,你们其他蹲点干部也想要资源,那就请先把自己的项目找出来再说。 这顿吃到晚上10点半,菜都热了两回,最后就剩一个炭炉炖着锅子,弄点青菜往里下。酒宴吃成了火锅、火锅又吃成了汤底,云湖大曲也喝掉5、6瓶,这时候才宣告结束。 杨书记4人和安全就在这里住下,将就一宿而已,板凳架块木板、再铺上稻草就是一张床。老杨队长家里板凳木板管够,不够的几个儿子家也多得是,只管去拿,再来5个人都睡得下。 杨队长自然是回自己家,陈凡便高一脚低一脚地回了知青点。 推开院门,院子里麻麻黑,还好在星光的照耀下,能看见一些轮廓。 他静悄悄地关上院门,插好木栓,再走到自己房间门口。 这时候头顶传来“啾啾”的声音。 陈凡抬起头看了一眼,两只圆滚滚、亮晶晶的眼睛正对着他看,连眨都不眨一眼。 他抬手指了指,嘴里“啾啾”两声,“睡觉。” 燕隼便将脑袋缩回去,没了动静,可是等陈凡进门,它又伸出脑袋,却是看向另一边。 陈凡将房门轻轻往上抬起一点,然后推开,这样可以尽量避免发出声音,再摸着黑走到里面,拉亮电灯。 橘黄色的灯光亮起,照亮屋子,也照亮门口一片地坪。 拎着水壶给自己倒了小半杯水,喝了酒容易口干,但是马上就要睡觉,喝多了也不好,小半杯热水正合适。 坐在椅子上,手扶着水杯,困意上来,眼睛微微眯着,陈凡就不太想动。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一个身影,他抬眼一看,竟然是姜丽丽。 不禁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还没睡?” 姜丽丽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微微弯下腰,歪着头看了看他,“伱还好吧,有没有喝多?” 陈凡笑了笑,看着她说道,“你是不相信我躲酒的能力,还是不相信我装醉的本事?” 听到这话,姜丽丽顿时忍俊不禁,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她又想起了过年前在杨队长家里杀猪、吃杀猪菜的时候,陈凡洒酒、装醉的样子。 陈凡笑道,“酒这东西,如果跟朋友一起,浅酌慢饮,一瓶我也能喝下,但要是有人劝酒,我就不乐意喝了,反正能躲就躲,躲不了的少喝,不想喝了就装醉,总之就是一条,不能让自己真醉。” 这是他穿越前做业务时跟着前辈学来的本事,不过这本事可不好学,既要有天赋,也要有经验,一般人学不来。勉强去学,只会被人一眼看穿,觉得这人太假,反倒坏人品。 姜丽丽抿嘴笑了笑,直起身轻声问道,“你饿不饿,我给你煮点面条?” 陈凡赶紧摆手,拍拍肚子,“吃太多了,现在肚子还是圆的。” 随后指了指隔壁方向,小声问道,“她们都睡了?” 姜丽丽轻轻点头,“学习到10点钟,她们洗漱完就睡了,也没多久。” 顿了一下,她又欲盖弥彰地说道,“我有一道题不会做,多想了一会儿,就没睡着,然后听到你回来的声音,就过来看看。” 陈凡故作恍然的样子,“哦,原来如此。” 他随即看着姜丽丽,故意问道,“什么题,说来听听,我看看会不会。” 姜丽丽顿时俏脸通红,赶紧说道,“不用了,今天也很晚了,你又忙到现在,还是早点休息吧。” 然后转过身子就去拿搪瓷盆,“我去给你打水。” 说完便扭身跑了出去。 陈凡咧着嘴,无声地笑个不停。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渐平静下来,缓缓呼出一口长气,又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眼神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姜丽丽端着半盆水过来,先放到陈凡自己做的盆架上,又拿起盆架下格的洗脚盆,去厨房打水。 陈凡这才起身过去洗脸。 姜丽丽端着洗脚水过来,放到地上,随即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陈凡转过脸看了看她,笑道,“以后谁要是娶了你,那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姜丽丽现在也习惯了他的“不正经”,红着脸嗔怪地说了一声,“讨厌。” 说完转身就走,脚步轻快地回了房间。 陈凡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脸上还带着笑容,却愣了会儿神。 等回过神来,将毛巾丢到热水里,捞起来拧干,摊开后盖在脸上,热气在脸上蒸腾,就两个字,舒服! …… 第二天上班,陈凡到了大队部,找到负责管理生产的叶树宝,问道,“叶队长,我能存点粮食不?” 大队部办公室里,四个领导一起抬头看着他。 杨书记长大个嘴,“借粮食我就听过,存粮食是什么意思?” 陈凡嘿嘿笑道,“我那里还有13麻袋稻谷,也没个粮仓存放,昨天家里进了好大一只老鼠,要不是杨菊正好去舀米,差点就让它得手,所以我就想把粮食存到大队部的仓库,要用的时候就支取,您看怎么样?” 张队长放下手里的文件,满脸古怪地看着他,“那不是跟银行一样么。把粮食存这里,我们是不是还要给你算利息呢?” 陈凡立刻摇头,“那不能。” 随即笑道,“毕竟社员找队里借粮食,也没有算利息不是。” 肖烈文哼笑一声,“难得还有你不贪小便宜的时候。” 听到这话,叶树宝看着陈凡笑道,“也就是你,养几只兔子还要算钱。先跟你说好,要是你选工分,也按统筹工的标准走,一天10分,从今天就可以算起,一直到移交给大队为止。我知道那些兔子其实是黄莺、杨菊她们在养,你等于是白捡工分。” 陈凡正准备说话,叶树宝却举手将他憋回去,“别跟我狡辩,反正她们在你那里算是学徒工,你教她们本事,她们替你干活,那是天经地义,谁都说不出个不是来,更别说你的东西卖了钱,还算给她们一份,也算是讲道义的。” 等他话音落下,陈凡一拍大腿,满脸认同的样子,“还是叶队长懂我!” 叶树宝呲笑一声,懒得理他,继续说道,“说了工分,再说兔子的市场价格。小兔子1块钱一对,大兔子活的2毛7一斤,一只成年兔子差不多5斤重,也就是1块3毛5左右。昨天不是说二选一吗,现在让你自己选,你选哪个?” 听到这话,陈凡在心里默默盘算。 选工分的话,从现在到年底,差不多还有8、9个月,如果参考去年的工分价值,那就是差不多150到175块钱,这个钱是圈定了的。 可要是换成市场价收购,那钱就没有定数,按照现在的兔子数量,等养到成年繁殖,到年底差不多可以繁殖三次,由于兔子的成熟期就是半年,新出来的小兔子几乎不可能产生效益,所以能够繁殖的只有他现在抓的12只母兔子。 然后兔子每胎能产仔6到10只,取个平均数,算8只,最后是产仔288只,小兔子一对才1块钱,算上成年兔子,最终的结果,也就是和拿工分差不多。 看上去没什么区别,但是他可以继续抓兔子啊! 所以怎么选还用得着考虑吗? 想到这里,陈凡突然醒悟过来,他们是在逼自己多抓兔子呐! 抓的越多,赚的也就越多,那自己还不卖力去抓?! 陈凡眼珠微转,故意犹豫地说道,“要不我还是选工分吧,选工分赚的多一点。” 他话音刚落,肖烈文就指着他骂道,“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觉得工分更高,那是因为你现在的兔子少,你要是多抓一点兔子回来培育,哪怕只多抓几对,赚的也比拿工分多得多。” 陈凡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哦,我怎么没想到,还可以继续抓兔子?!” 肖烈文满脸得意洋洋,正要再教训他两句,看到对面叶树宝憋着笑,突然反应过来,指着陈凡笑骂道,“你个小混球,逗乐子逗到我头上来了是吧,还不滚去抓兔子。” 陈凡拍拍屁股就走,还不忘对着叶树宝挥挥手,“叶队长,准备好钞票,我卖你一千只兔子。还有,待会儿借我个板车,我把稻谷拉过来。” 叶树宝笑着喊道,“哎哎,我可还没同意啊。” 陈凡扒着门口,瞪大眼睛看着他,“不是吧,我把粮食存在大队部仓库,那跟免费把粮食借给你们有什么区别,这都还不同意?” 叶树宝叼着烟,“要我同意也行,大队部仓库还有一点荞麦、玉米、高粱之类的杂粮,都是交完任务剩下来的,这些东西也没多少人愿意要,你要是能给我想个办法,把这些东西处理掉,我就让你把粮食存进来。” 陈凡眼珠微转,“嗯,待会儿我就把稻谷拉过来,荞麦、玉米、高粱?让我先想想。” 叶树宝笑骂道,“你这是强买强卖啊。” 陈凡一本正经地解释,“那没有,是大队部先帮我解决困难,我再用微薄的才智帮大队部解决杂粮怎么处理的问题,怎么是强买强卖呢。” 叶树宝懒得听他瞎扯,将手一挥,“滚蛋。” (本章完) 第230章 请客 荞麦、玉米、高粱? 陈凡嘴里念念有词地走到广播室,先把广播机打开,准点开始播放。 随即拉开抽屉,拿出自己买的那本《农村副业生产知识》,翻看里面的内容。 上次请朱浩买了18本书,整本看完的只有3本医药类的书和一本《土法烧陶》,最近才开始看《农村副业生产知识》、《农村常见养殖》,也是为了搞养殖场,连《建筑技术》和《土法草类制浆造纸》都没时间重点去看,更别说其他书。 现在叶树宝向他求助,先不管是真的还是开玩笑,他都要拿出点态度来,到底有没有办法,都要给人家一个答复。 当然,有办法最好,这样来来往往,人情关系才会更深。 陈凡先看目录,寻找有没有能利用上这些杂粮的项目。 农村有“五业”,分别是“农、林、牧、渔、副”。 前面四种都好理解,最后一个“副业”那范围就广了。那是包括了除种植业、林业、畜牧业和渔业以外的所有农村生产事业。 还有一种含义,就是农村或农民为农业生产和人们生活服务的附属生产。比如:运输、采集、捕捞、狩猎、农副产品加工、手工业以及其他不属于农业的附属生产。 总的来说,副业之广,几乎无所不包。 当然,受限于现实条件,一般常见的农村副业也不多。磨豆腐、榨油、熬糖、竹编、草编、木工、酿造这些就是比较常见的。 酿造? 陈凡按照目录翻到那一页,仔细看内容。最常见的酿造产品就是醋、酱油和酒,荞麦、玉米、高粱都是可以酿酒的材料,大队部既然有多的杂粮,为什么不用来酿酒呢? 他拿起书就往下跑,到了大队办公室,便看见杨队长他们一个个地往外走。 陈凡愣了愣,“几位领导又出去视察?” “视察个屁,下地!” 肖烈文转身看了看他,再看看他手里的书,“干嘛?不认识字啦?你都不认识,我们这里肯定谁都不认识,呃……,除非你去找卢四爷。” 陈凡咂咂嘴,“您好歹也是副队长,上过部队里的扫盲班,还会写毛笔字,能不能表现出有点文化人的样子。” 肖烈文走到他跟前,“这辈子都跟‘文化人’沾不了边啰。” 说着招招手,拿过他手里的书,“让我看看这是什么,酿酒?” 他转头看了看陈凡,“你要酿酒?” 陈凡看向叶树宝,“叶队长不是说仓库里不少杂粮卖不出去吗,我就想用那些杂粮酿酒也不错啊。听说7队的老唐会酿酒,请他用这些酿了酒,然后拿到集市上去卖,不就既可以处理完杂粮,也能多赚点收入,一举两得,多好。” 叶树宝嘿嘿笑了两声,掏出一支自己卷的烟点燃,笑着说道,“老唐跟我一个小队的,伱都能想到这个,我们能想不到? 我告诉你,不仅老唐会酿酒,12队还有一个老侯也会酿酒,只不过他们的技术不行,只会用稻谷和麦子酿酒,再就是酿米酒,用别的粮食酿,就掌握不好火候,不是口味不对,就是喝了头疼,试了两次之后,怕浪费粮食,就再也不敢试。” 他说着看了看陈凡,笑道,“要不你试试?” 陈凡嘴角微抽,“只是粮食种类不同,应该没有那么复杂吧?” 叶树宝两手一摊,“是不复杂,但是他们不会啊。” 肖烈文将书还给陈凡,背着手说道,“这个粮食不同,它发酵的时间、酒曲的比例就有区别。比例和工艺不对,倒不是说酿出来的酒不能喝,主要还是质量差了点,不讲究的人也能喝,但要说拿到集市上去卖,那多半卖不起价来。” 张队长也笑着说道,“最主要的是他们又不缺稻谷酿酒,没必要去酿这个不熟悉的杂粮酒,砸了自己的招牌。 对我们大队部来说呢,千把斤的杂粮,也不值得去大费周章,所以这些杂粮到最后基本上都被各个小队分了去做年猪的催肥饲料。” 叶树宝走过来,拍拍陈凡的胳膊,笑着说道,“小伙子不错,态度可嘉,虽然这个主意不怎么样,还是要提出表扬。” 说完将烟头一丢,把帽子带在头上,说道,“你先慢慢想,能想到办法最好,想不到办法也没关系,下午你把粮食拉过来,找老罗给你入库,做个登记就行。” 他挥挥手,转身便准备离开。 这时陈凡突然问道,“我要是存稻谷,领杂粮,能够领多少?” 叶树宝回转身看着他,惊讶地问道,“领杂粮?” 肖烈文盯着陈凡,也满脸古怪地问道,“你不会想自己酿酒吧?” 其他人一听,先是觉得荒唐,酿酒有那么好学吗? 可是想想陈凡以前的“战绩”,似乎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他连兽医都能看书学会,学个酿酒算什么? 陈凡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就要看杂粮是什么价了。” 叶树宝眼珠微转,说道,“一斤稻谷抵五斤玉米或者是10斤荞麦和高粱。” 这些杂粮一般都是利用荒地进行种植,不占稻田,甚至算不上“精耕细作”,完全是为了完成公社下达的少量生产任务才种植的。 即便如此,交完任务之后也还剩了不少,各个小队给大队部上交任务,也是先用杂粮凑数,这才让大队部每年都能剩不少杂粮。其实在第二年年底的时候,这些杂粮又用补贴的方式发还给了小队。 就这么一点东西,推来推去的,老传统了。 听到叶树宝的话,陈凡当即不假思索地说道,“那这些杂粮就留给我吧。” 张队长凑到陈凡跟前,满脸惊讶地看着他,“你要这些杂粮,不会真打算酿酒吧?” 叶树宝眼珠微转,对着他说道,“这样,你要是拉去酿酒,不算你换的,回头你拉一半酒回来就成,怎么样?” 结果陈凡耸耸肩,举起手里的书,“我可是照着书本学,进嘴里的东西,就怕我敢酿,你们不敢喝啊。”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想想也是。 杨书记便干咳一声,“反正千把斤的杂粮,也换不了他一麻袋稻谷,干脆换了得了。” 说完便背着手离开。 张队长三人也干笑了两声,跟着一起走人。 陈凡捧着书往回走,心里在默默琢磨,好像酿酒这种事情,看上去也不是很复杂嘛,弄口锅就可以开工,再弄几口缸……,嗯,等有空了试试。 他现在越来越有一种玩游戏的感觉,房子自己搓,陶器自己烧,粮食虽然不是自己种,但是从身边长起来的,看着也差不多,还有裁缝、书法、绘画、养殖、兽医、中医、渔猎……。 看了看手里的《农村副业生产知识》,他突然有种感觉,等自己学会那十几本书上的东西,别说是77年,就算把他丢到7世纪,估计也能活得很滋润。 …… 下班之后,陈凡骑着小母马、拖着板车往回走,穿过5队的稻田,到了6队的地盘时,他突然在水田里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当即喊道,“安哥,你还会耕田啊?” 安全一边扶着犁耙,一边大声喊道,“耕田算什么,我还会吃饭呢。” 陈凡顿时哈哈大笑,他以为自己够瞎扯了,没想到这位老前辈比自己还能扯,果然杨队长诚不欺我,不愧是满嘴跑火车的人。 不过虽然嘴上不着调,安全做事的样子却很让人放心。 昨天才过来蹲点,今天上午就开始下田耕地,弄得身上全是泥浆,不仅态度好,耕的地质量也不差,看来以前学过的老手艺还没丢下。 陈凡笑了一下,大声喊道,“今天中午安排了没有?要不跟我回去吃饭?” 安全,“你说晚了啊,我已经安排在黄老四家里啰,他家刚建的新房,非要请我过去。” 旁边有人喊道,“老安,那你亏了啊,陈老师做饭手艺好得很呢。” 安全一听,不禁有些惊讶,“是吗?” 陈凡,“不信的话,明天去我那里怎么样?” 安全想了想,“反正你也不是知青,只是在知青点暂住,行,明天晚上我去你那里吃一顿好的。” (本章完) 第231章 菜也是水果 回到知青点,还不到9点半,陈凡先将板车停放在墙底下,让小母马自己回马厩,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到厨房。 没有人? 他眼珠微转,动了动耳朵,便听见后院有点动静。 随即走到后院,只见四个女生正在给菜地翻土,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整片菜地已经被她们用t型锄头翻了一遍,现在正用弯头锄头将大块的土疙瘩敲散,同时将杂草的根须一点点地挑开。 此时四个女生的样子几乎差不多,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脸色也是红彤彤的,只穿着单外套,敞开前襟、挽着袖子,露出养了一个冬天的白晃晃的手臂。 她们挥舞着锄头,一边忙忙碌碌一边有说有笑,由于背对着这头,连陈凡走过来都没发现。 黄莺看着自己回到马厩、还顺便关好木栅门的小母马,满眼惊叹地说道,“陈老师人厉害,连他的马都厉害,会自己回巢,还会关门。” 刘丹直愣愣地看着,眼里满是迷惑,“我叔爷养了大半辈子牲口,都说从来没见过这么有灵性的马,还有那只鸟,真是奇了怪了。” 杨菊嘿嘿笑道,“要不公社兽医站非要陈老师去学兽医,所以说,有本事的人就是厉害。” 姜丽丽听着她们说话,偶尔抬起头笑一下,眼里是满满的笑意,似乎她们夸的是自己。 陈凡背着双手,轻轻干咳一声,“看不出来,你们挺会说话的嘛。” 四个人一起回头,连带刚才没说话的姜丽丽一起,闹了个大红脸。 陈凡嘿嘿笑道,“背后说人好话,那是好事嘛,有什么好脸红的,不过要是当面夸就更好。” 结果没人吭声。 陈凡背着双手走过去,“哎呀,你们这种背后夸人、当面不说的习惯,必须改一改,得学学我,夸人一般都是当面夸。 就比如说你们这片菜地就开整得不错,翻过土之后,撒一层发酵过的土肥,然后再翻一次,就能增加土地的肥力,种什么长什么,回头种点菠菜、黄瓜、辣椒、茼蒿,打火锅也不错。” 黄莺最先反应过来,一边敲着土疙瘩,一边抬起头看着陈凡,笑着问道,“陈老师,伱爱吃什么菜?” 陈凡抄着两手,就在旁边干站着,“要说最爱吃的,还得是春天里的小土豆,最好是那种拇指头大小的,用水泡一泡,就能把表皮泡掉,再弄点瓦片刮干净,用来炖鸡,那滋味儿,我可以干吃土豆不吃鸡。” 说着还咽了咽口水。 刘丹性子有点直,傻乎乎地看着他,不解地问道,“拇指头大的小土豆才刚刚开始长大,这时候挖起来,那不是很浪费吗?” 还得是黄莺脑子转得快,当即说道,“挖了再长呗,难得陈老师爱吃,正好我家的黄瓜架子下面种了小土豆,待会儿我去挖一些回来。” 陈凡咧着嘴哈哈直笑,“回家里去挖就算了,要是自己种一点还行。” 杨菊立刻点头说道,“行,咱们就留一垄地种土豆。” 刘丹一看就自己丢分,也赶紧点头说道,“嗯嗯,种土豆。” 陈凡看了看三人,感觉她们几个有点怪怪的,却也没多想,就当是学生面对老师的天然弱势。 他视线看向姜丽丽,见她一直不说话,不禁微微笑了笑,再看了一眼所有人,说道,“你们都爱吃什么菜?” 却没有人回答,而且脸色似乎有点迷茫。 陈凡眉头轻挑,不禁有些奇怪,“怎么啦?连自己爱吃什么菜都不知道?” 还是黄莺最先开口,她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容,“我们没想过,也没人问过。” 杨菊接着她的话说道,“除了过年的时候,菜里面会经常有油荤,其他时候都是随便弄两个青菜,就着酱菜和泡菜吃饭,吃的最多的,就是酱菜和青菜汤。” 陈凡抿了抿嘴,听她的意思,就是平常吃饭的时候,连青菜都捞不到一根。 也对,杨队长家里7口人,除了两夫妻,还有5个孩子,杨菊是大姐,以前也是她主要负责做饭,等她把菜端上桌,那点菜肯定早就被吃光了,能剩点汤都是好的。 刘丹也说道,“来这里之前,我们都差不多,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去打猪草,如果去晚了,就被别人打走了,忙到天大亮再回来收拾屋子、煮猪食、做饭,然后下午跟着大人们一起出工,晚上回来再做饭。 有空的时候就简单做一两个青菜,像农忙的时候,可能连做饭的时候都没有,就多煮点饭,就着酱菜吃。” 顿了一下,她又笑道,“不过如果没有那么忙的时候,我们也会去田里抓泥鳅鳝鱼,还有大人们也会去钓鱼,那时候就可以吃好吃的。” 听到这话,黄莺连连点头,“对对,等天气再暖和一点,泥鳅、鳝鱼就会出洞,那时候很好抓,还有等到5、6月份(农历)稻谷成熟,还会有很多青蛙,晚上提着马灯出去,用青蛙杆去抓青蛙,一两个小时就能抓好多。” 青蛙杆就是一根竹竿扎一排钢针,专门抓青蛙的工具,简单易做,也好用。钢针其实也不是真的钢针,弄一截钢丝或细钢条,自己弄断、磨尖,便成了钢针。 杨菊赶紧接着说道,“青蛙肉多,用辣椒炒着可好吃了,陈老师你来的时候是冬天,没有青蛙,等再过几个月,我给你抓青蛙吃。” 陈凡笑着点点头,“好啊。” 课本上就有青蛙是益虫,要保护青蛙的内容,但是曾经的农村孩子,谁还没抓过青蛙? 每年夏天的时候,拎着个竹篓,或者是蛇皮袋子,手里提着马灯,或者拿着手电筒,用灯光一照,青蛙就趴着不动,再用刚才黄莺说的那种工具青蛙杆一扎,便能扎到青蛙。 除了这种竹棍做的“青蛙杆”,还有用长竹竿做的“青蛙叉”,就是在竹竿的前面插一排钢针,攻击距离更远,站在田埂上就能扎到田里的青蛙。 即便村里人年复一年的抓青蛙,青蛙的叫声都没有减少过。 但是等到十几年后,大量农药、化肥的滥用,青蛙的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这才是后来青蛙成了保护动物的主因。 所以对她们说的抓青蛙,陈凡并没有什么反感,反而还有些期待。 几十年后扶南的“麻拐”卖到了全国,可他总感觉这种虎纹蛙比青蛙少了点儿时的味道,这年头的青蛙味道应该很纯正吧?! 愣了两秒,陈凡回过神来,看向最后一个,“小姜,你呢?” 姜丽丽抬起头来,背对着旁边三人,隐晦地对着他皱了皱鼻子,似乎在怪他让自己说话,随即抿抿嘴说道,“我什么都可以,没有特别爱吃的东西。” 陈凡抿嘴微笑,嘿嘿,你明明最爱吃鱼。 黄莺放下锄头,对着姜丽丽笑道,“那你跟我们一样嘛。” 姜丽丽回头笑了笑,“嗯。” 陈凡却抄着两手说道,“是一样,我发现了,你们都不爱吃青菜,就爱吃肉。” 四个女生一起脸红,黄莺更是仰着头笑道,“哪有。” 陈凡掰着手指,“青蛙、泥鳅、鳝鱼、鱼,这不都是肉么。” 黄莺三人顿时满脸通红,呵呵笑着说不出话来。 陈凡看着那片菜地,轻轻叹了口气,“可惜,地里也不能种肉啊,要不然种下一斤肉,长出十头猪,多好。” 这下连姜丽丽也忍不住了,一个个扶着锄头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等她们笑声停下来,陈凡才问道,“你们打算种什么?” 杨菊笑道,“陈老师,你除了小土豆,还爱吃什么?” 黄莺赶紧点头说道,“你爱吃什么,我们就种什么。” 陈凡嘿嘿一笑,“虽然早就知道你们尊师重道,没想到连这方面都考虑到了。” 这句话又让她们羞红了脸。 陈凡看了看天,感觉今天不热啊,怎么她们脸就没白过,总是泛着红晕? 随后看着她们说道,“这样,也别我一个人选,除了葱姜蒜之外,你们再一人选一样。” 见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陈凡直接点名,“黄莺,平时就你话最多,你先说。” 黄莺呵呵干笑了两声,想了想说道,“要不,种一点西红柿吧?” 杨菊立刻瞪大眼睛,连连点头,“西红柿好,西红柿可以当水果吃,还可以做凉拌西红柿,我每年都吃好多。” 刘丹跟着举手附和,“我也种西红柿。” 姜丽丽看了她们三人一眼,突然眼珠微转,也点头说道,“我也种西红柿。” 陈凡咂咂嘴,看了看她们,“你们这不是想吃菜,是想吃水果吧?” 听到这话,四个女生顿时不好意思地呵呵傻笑。 不笑还好,这一笑,便笑成一团,笑得停不下来。 陈凡两手叉腰,指着她们笑道,“这里是菜地,不是果园,你们要是想吃水果,我后面的院子里大把地方可以种果树,回头你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到我那里种果树去,现在还是想想种什么菜的好。” 黄莺不服气地笑道,“哪有,西红柿也是水果。” 杨菊也跟着笑道,“对对,还有黄瓜也是。” (本章完) 第232章 不要还不行 嘻嘻哈哈了一阵,最后还是定下来今年要种的蔬菜。 首先是西红柿,其次是黄瓜,这两种得到四个女生加陈凡的全体一致同意。 缺少水果的年代,这两种在农村几乎平替了水果的功能,农村的孩子谁没有在菜园子里摘了西红柿直接开啃的经历? 冬天的时候没有这两种菜,白萝卜和胡萝卜也做过备选,只是口感毕竟不如这两种好。 除此之外,陈凡要的土豆就种在黄瓜秧下面,另外还决定种一点辣椒、茄子。 反正一年四季,有春种夏收的,有秋种冬收的,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蔬菜种植,这方面陈凡也不懂,就随便几个女生去做,他只管等着吃就行。 一边说着话一边劳动,时间过得也快,不一会儿便将这片菜地整理完,四人又赶紧去准备午饭。 陈凡回到房间休息了一会儿,便被叫去吃饭。 他这时才说了明天晚上请安全吃饭的事。 姜丽丽看着他,小声问道,“那是做简单一点,还是丰盛一点?” 陈凡想了想,“还是丰盛一点吧,请了安干部,杨队长、刘会计和黄保管员肯定也要请。” 姜丽丽沉吟两秒,说道,“如果要丰盛一点,那就要新鲜肉菜,但是现在只有腊肉腊鱼,小鸡仔长了一个半月,还不到半斤重,这时候杀太可惜了,三只老母鸡也在下蛋,要不,看看在队里哪家有卖公鸡的,买一只回来杀了吃,弄点小土豆一起炖,这就是个大菜。再杀一条大鱼,做个酸菜鱼,另外再随便弄点腊肉炒菜,就是很丰盛的一桌。” 黄莺立刻说道,“小土豆我家就有种,待会儿我去挖一点就行。” 陈凡看着她呵呵笑道,“我请客,哪能去你家里挖菜。” 黄莺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们在这里跟着你学本事,你都没收我们学费,拿点土豆算什么。” 杨菊跟着说道,“这里蔬菜只有萝卜和青菜,而且今年都被我们挖了,青菜都老了、也不能放,只能喂猪和兔子,总不能只用萝卜招待客人吧。正好我家的菜园里还有菠菜、芹菜和菜心,明天我去摘一点回来,也能好看些。” 刘丹也赶紧说道,“我家有只公鸡,刚刚养到3个月,是肉最好吃的时候,待会儿我就回去抓来。” 陈凡看了看她们三个,眨了眨眼睛,突然笑道,“怎么感觉伱们跟比赛似的,黄莺要挖土豆,杨菊就要摘青菜。” 他说着看向刘丹,忍不住呵呵直笑,“你更狠,直接把家里的鸡子都抓来,也不怕你爸妈揍你。” 姜丽丽端着饭碗低着头正在吃饭,听到这话,差点一口饭喷出来。 先看看他,再看看三个有些不自在的女生,情不自禁地撇撇嘴角,继续吃饭。 陈凡见自己一句话,三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便打了个哈哈,笑道,“行啊,就按你们说的办。”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不过一点土豆、青菜拿了也就拿了,刘丹你家的公鸡太贵,不能白拿,我用一只老母鸡跟你换。” 用老母鸡换公鸡,看似吃亏,但是如果是做了吃,却大不一样。 公鸡的肉质更加鲜嫩弹牙,无论是煎、炒、炸、炖,烤、烧,公鸡都是首选。尤其是刚成年的小公鸡,那味道更是一绝。 而母鸡因为下蛋次数多,生长周期长,肉质相对更硬,非常难炖烂。尤其是这种没有经过改良的走地土鸡,经常要炖两个小时以上,而越老的老母鸡越不容易炖烂,就算炖到最后,肉质也比较柴。 所以老母鸡最适合的就是煲鸡汤。 母鸡汤是唯一胜过公鸡汤的料理方式,鸡汤的鲜美,不是公鸡能比拟的。所以在云湖本地有“母鸡汤、公鸡肉”的说法。 但是他这么交换,刘丹却不愿意了,当即气鼓鼓地说道,“她们的东西你就要,我的东西你就不要,就一只小公鸡而已,上次烧陶你还分了我那么多钱呢,那我要拿什么还呀?” 说着说着,还红了眼眶。 陈凡一看,顿时有些抓麻,怎么还哭了呢。 给我东西,不要还不行? 她们就拿一点土豆、青菜,能和你一只小公鸡比吗? 他眨了眨眼睛,赶紧向旁边三位女生求助。 好嘛,一个个就差把脸埋在碗里,跟小猪抢食似的。 陈凡咂咂嘴,只得无奈地说道,“行吧行吧,那我不换了,明天你把小公鸡抓来,好了吧。” 刘丹立刻破涕为笑,当即用力点头,“我待会儿就去抓。” 陈凡点点头,再看向她们三个,没好气地说道,“再不抬头,憋死你们。” 这下连姜丽丽都忍不住了,三个人笑成一团,连饭碗都差点端不稳。 一阵笑闹过后,陈凡跟她们说了昨天开会的决定,最后说道,“所以呢,等再过几天,大队部联系到养殖站,采购到足够多的鸡苗之后,你们也要当一次‘老师傅’,去教别人养蚯蚓,还有怎么用蚯蚓养鸡。 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把各种注意事项讲清楚,我知道有些人很忙,忙到连喝口水的时候都没有,但是养殖不是小事,跟以前那种不管不问的散养模式不能比。 他们自己家里随便散养几只鸡,记得的时候就撒一把米糠,不记得就让鸡子自己找吃的,反正迷迷糊糊也就这么养大了,一样的下蛋吃肉。 但是规模养殖不一样,到时候你们问问他们,是不是家里的鸡子经常生病,严重的时候还有病死的?……” 他话都还没说完,刘丹就连连点头,“确实是有,我二伯家里的鸡子去年就病死了一只,其他几只好险也差点死掉,后来还是去兽医站买了药回来喂,才救了回来。” 陈凡也不怪她乱插话,笑着点点头,“对,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很多时候就是由于鸡子吃了野地里的虫子引起来的。蚯蚓就跟野虫子差不多,一样带有病菌,如果不处理就直接喂养,很可能会引起鸡子感染上传染病,到时候损失的就不是他们一家,很可能会连累到队里其他人家的鸡子,所以必须要万分谨慎。” 听到这话,黄莺多想了一步,有点担忧地问道,“那要是有人不愿意呢?” 按照陈凡说的,养鸡的风险似乎不小,她心里很清楚,队里很多人其实不愿意承担风险,就喜欢稳稳当当地过日子,要是养鸡养出一身债,估计很多人都会打退堂鼓。 陈凡看着她笑道,“我们的原则是自愿为主,不强求。因为把鸡子交给社员家庭去养,那也是在为大家谋福利,养了鸡的社员,可以按照养鸡的数量折算成工分,也可以自己留着,只还小鸡的钱给公社,得到好处的还是社员自己。 如果不愿意,那么等别人家养鸡挣到钱,就不要怪大队部不让他们养鸡。 再一个,大队部自己也会办一个养鸡场,所以社员家庭养不养,并不影响大局。” 他说着看了看四女,“反正你们只需要把养殖蚯蚓,还有用蚯蚓养鸡的技术教给别人就行,其他的不用你们管。” 姜丽丽想了想,看着他问道,“我也要教吗?” 陈凡看着她笑道,“你也会这门技术,当然要算在你们。”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不过你放心,做这个事情,赚的工分可比你下地多多了,不会吃亏的。” (本章完) 第233章 移植 当天下午,陈凡便将五袋稻谷拉到大队部。 小母马的耐力还挺好,一千多斤的东西,轻轻松松就能拉动,有上坡的地方也不费力。 但是这板车不行,这么点东西压上去,那轮胎就肉眼可见地被压扁,要是继续往上面加,只怕陈凡还要多出一笔修理费,或者干脆给大队部换两只轮胎,所以十三袋稻谷,还要分三次拉。 板车负重能力的提升要经过两个改变,第一个就是轮胎,虽然现在的橡胶轮胎比以前的木轮轻便许多,负重能力也有所提升,但还是差了点意思。 要是将这种轻便摩托车轮胎换成重型摩托车轮胎,或者说更宽更厚一点的农用车轮胎,负重再翻一倍都没问题。不过那时候可能得加匹骡子。 另一个则是路面,现在的土路着实不怎么好走,要从土路换成水泥路或柏油路,马车的能力才会得到彻底释放。 当然,还是不如一台拖拉机管用。 陈凡赶着马车,将稻谷交给大队部的保管员罗贵田,拿回来一张收据,又从他那里领用了一袋荞麦和一袋高粱,决定回去后就试着酿酒。 做完这些事,他才去广播室开工。 开广播机、开收音机。 开工结束。 然后坐着发呆,现在干点什么呢? 就在这时,张文良急匆匆跑了上来,“小陈,卢四爷让你去一趟。” 虽然村里人都知道卢四爷的情况,但是一般情况下,卢四爷只在他家附近出没,连上工也是在他那个茅草棚后面,基本上不出来。为的就是尽量避免被外来人发现,给杨书记他们带来麻烦。 所以他要找陈凡,一直都是找人传话。 陈凡当即站起来往外走,还不忘问他,“什么情况?” 张文良和他并肩往下走,“不知道,没说。”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我看着老爷子红光满面,身子骨也硬朗得很,说话的时候也不轻不重,多半是问你的学业怎么样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有点幸灾乐祸,闻名南湖公社的陈老师,没想到也有被抓包学习的一天! 陈凡听到他说卢四爷没事,心里便松了口气。 这时张文良又转过脸看着他,笑嘻嘻地问道,“你跟卢四爷学毛笔字,练得怎么样了,开始临摹楷体了没?” 陈凡瞟了他一眼,“先学描红、再学摹写,之后才是临帖,伱到底学过毛笔字没有?” 张文良脸色当即黑了下来,“哼,我们那时候没条件,直接就用木棍在沙盘上画,后来买了毛笔,也是蘸水在石板上写,哪像你,字还没开始学,就跑到新华书店买一堆字帖、白纸,真是有钱烧的。” 陈凡幽幽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想这么浪费,主要是什么呢,四爷他非得让我先学鸡毛笔,那鸡毛笔难呐,……”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转头看着张文良,故作好奇地问道,“诶,三虎哥,既然你们那时候没条件,怎么没人用鸡毛笔呢?” 张文良脸色更黑,心里默默嘀咕,那东西轻飘飘的,除了卢四爷,谁能用那东西写字? 但是这话不能说,否则有灭自己威风的嫌疑。 他眼珠微转,当即说道,“这不是在说你吗,老说我干嘛,你到底学到临摹没有?” 陈凡咬咬牙憋着笑,又叹了口气,“本来临摹是学完了,对临也学完了,正准备学背临呢,结果四爷说够了,让我改学隶书,我都还不能背临楷书,就让我学隶书,这不是拔苗助长吗,我还是颗小幼苗呢。” 张文良面无表情瞟了他一眼,“加起来一个半月有没有?就背临,尽吹牛。” 陈凡呵呵直笑,“跟你吹牛又没有好处,有什么好吹的。” 张文良眼珠微转,“听说你明天要请安干部吃饭?” 陈凡点点头,“对啊。” 然后看着他,“要不要一起?” 如果是过年那种农闲时节,他肯定早就邀请张文良,只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小张同志多半没空。 果然,张文良连连摇头,“队里的水田要抓紧时间翻耕出来,还要施底肥,菜园子也要翻整,确实没空。” 他说着看向陈凡,“我是说,我那里还有一只8斤重的甲鱼,你要真能用鸡毛笔对临字帖,那只甲鱼就算输给你的。” 陈凡当即呵呵笑道,“哎呀,非要送我一只大甲鱼,这多不好意思。” 以前在南湖公社无人问津的甲鱼,如今也能卖出几个钱来,活甲鱼2毛钱一斤,撕皮去油脂处理过的生甲鱼肉4毛钱一斤,连公社上的国营饭店和公社政府招待所都在收,也算给生产队社员开辟了新财路。 8斤重的甲鱼,都能值1块6了,一条东海烟呢。 张文良看着他,举起手说道,“慢来,打赌就得有来有往,要是你写不出来怎么办?” 陈凡看了看他,“你说。” 张文良嘿嘿笑道,“下个星期我老爹50大寿,请你过来喝顿酒,顺便做几个拿手好菜。” 陈凡两手一拍,“那必须的!” 正好走到前院,张文良拉着他就进了办公室,几位领导都不在,他熟稔地抽出他大伯张队长的毛笔,转身递给陈凡,“算了,也不让你用鸡毛笔写,你就用这个狼毫笔写吧。” 陈凡接过毛笔看了看,毕竟以前还没试过用硬毫笔,便先试着在报纸上感受了一下,顿时信心十足。 相比鸡毛笔,这种狼毫笔实在是太好掌控了。 张文良又翻出一叠过年时写对联剩下的红纸,摊开后放在桌子上,然后后退两步,伸手指了指,“请。” 陈凡也不客气,笔尖在墨汁瓶里沾了点墨汁,刷刷几下就写下一副对联,“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 虽然有点俗套,但确实应景。 看着对联上的字,张文良顿时一惊,这字写得比自己还好,真的只练了一个半月? 他哪里知道,对陈凡来说,这种可以每天练习的普通技能最容易升级,只要动动手就有经验值,有经验值就可以升级,一个半月时间,每天都练,如今他的书法技能已经升到lv4,别说毛笔字,不管什么笔,写出来都是准书法家的水准,就写几个字而已,实在太简单了。 相比之下,体质、力量、敏捷、智力、精神这几大基本属性,已经有好多天没发生变化,就比如体质,如果不是每次锻炼过之后,会有丝丝暖气让他知道体质还在提升,要不然那纹丝不动的数值,还以为技能板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大约类似于拼刀刀的红包,从还差0.1,到0.01,再到0.001,以此类推。从最开始的挑一桶水就能提升0.5,到后来两三天才提升0.1,再到现在的一个星期才提升0.1,如果没有外部因素,他怀疑是不是要到下一个春节,才能把体质提升到10以上。 主打一个有序递减。 陈凡还在暗自感叹的时候,张文良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待会儿我给你把甲鱼拿过来,还有这副对联,就贴我家门口了,正好省了我写新的。” 说完之后,便拎着两张红纸,大摇大摆地离开。 陈凡摸摸脑袋,他到底是来找自己打赌的,还是来骗自己对联的? 哦,对了。 陈凡一拍脑袋,他是来给卢四爷传话的。 想起来正事,他当即便往卢四爷家走去。 不一会儿,穿过那条小巷子,陈凡便看见卢四爷正在家门口忙活着什么东西。 见到陈凡过来,卢四爷当即招招手,指着地上一堆“杂草”说道,“认认,看看能不能认全。” 陈凡蹲下来看了看,将这些“杂草”与脑子里的记忆进行比对,很快就认出一部分,“这是车前草,具有利尿、清热、明目、祛痰的功效。主治小便不通、淋浊、带下、尿血、黄疸、水肿、热痢、泄泻、鼻衄、目赤肿痛、喉痹、咳嗽、皮肤溃疡等。 这是金银花,不过这时候还没开花,可以清热解毒,对热病有奇效。 这是鸭拓草,又叫兰花草、竹叶草,用于感冒发热,热病烦渴,咽喉肿痛,……,还有垂盆草、马兰头、……” 一连串的名字从他嘴里报出来,都是本草纲目上有记载的草药。 卢四爷欣慰地点点头,等他说完之后,才笑道,“不错不错,你说是看图片认不出来,不过我看你认得挺好的嘛。这时候很多草药都才刚刚生长发芽,可是其中有很多是以花入药、或者以果、根茎入药,你却都能认出来,在辨药这一块,你算是合格了。” 陈凡咧着嘴呵呵干笑。 之前看这些手绘草药图片的时候,他确实心里没底,几乎认不出几种,绝大部分都没有概念。 可是当这些草药出现在他面前,这时候就显出技能板的厉害,他可以将这些草药与书本上的图片进行精准匹配,如此一来,只要是在他看过的草药书籍内的药草,都逃不过他的一双眼睛,保证不会弄错。 卢四爷拍拍手站起来,对着他笑道,“既然你都认识,那我也省了不少功夫。” 然后指着那一堆草药,“你不是有了宅基地吗,把这些草药都带回去,弄一个药园子,把这些药草都种下,以后采药、炮制,也更方便。” (本章完) 第234章 条件差不多 第二天。 下午下班之后,陈凡拎着一桶水,到后坡给药园子里刚移植的药草浇水。 说是药园子,其实就是他圈定宅基地的西边靠稻田的地方。 这些药草的生长习性各不相同,有的喜欢阴暗潮湿,就种在杂树底下的沟坎边,有的喜欢阳光,就种在坡顶上,还要把周围的杂草清除干净,以防抢了药草的营养。 由于卢四爷的主要目的是教陈凡辨认药草,所以采集的种类很多,但是每种的数量却很少。于是陈凡将这些草药移植过来之后,在周围还留了很大的地方,来增加药草的种植数量。 从昨天下午下班,一直到现在,回来后除了吃饭睡觉,他都没有忙别的事,全在围绕药草转。 幸运的是,这些药草在田间地头几乎随处可见,只是他以前没有去关注罢了,等今天有心去找,随随便便就能找来好多。 就连这座不大的小山坡荒地上,也长满了各种药草。 而且由于这里地势的“复杂性”,种类比外边的田间地头还要多,所以陈凡主要还是在这片荒地上打转。 将不同种类的药草,按照它们的生长习性移植在一起,再给它们浇水,以便提高存活率。 只可惜时间太短,一天功夫,他也只能清理出一小片地方,要把这整座山头清理完,少说也要一个月左右。 主要是姜丽丽她们要跟着生产队上工,而且陈凡也不能总是拿她们当长工使唤,只能自己慢慢来。 就在陈凡努力劳动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进耳朵,他转头一看,只见杨队长、刘会计、黄保管员和安全四个人一起走了过来。 陈凡当即在水桶里把手洗干净,也不用擦,直接甩了几下,再在衣服上蹭了两下,就干得差不多了。 随后掏出东海烟迎了上去。 一边发烟,一边笑道,“稍等一下啊,我这边很快忙完,就回去做饭。” 姜丽丽她们没有过来帮忙,就是因为正在准备做菜的材料,待会儿他回去就可以直接生火开做。 安全摆了摆手,笑道“不急不急,这时候还早,吃也吃不下。” 他左右看了看,随即转过头来,惊讶地问道,“这一片应该有两亩地吧,都是你一个人开出来的?” 杨队长在一旁笑道,“还有下面那一片呢,总共加起来都超过了三亩。” 他说的挨着知青点准备用来做“道路”的那片地。 安全回头看了看,点头笑道,“对对,还有下面。” 他说着又开始追忆往昔,“我记得靠近知青院的那一片全是杂树,本来前面的杉树林是公社给我们特批的柴火林,不过那时候还是小树,我们就砍后面的杂树林。 结果等后来杉树稍微长大了些,一批批的知青来的来、走的走,大家却也都习惯到后面砍杂树做柴火,没人去动那片杉树。 而且一年两季的稻草,还有棉梗,这些东西也够烧火煮饭,连杂树都很少砍,更别说这片山坡上的。今天来一看,才发现这一片地方还挺大。” 他转头看着陈凡,“你一个人清理出这么大一片,确实不得了。” 陈凡笑着摇摇头,指着下面说道,“我就自己清理了下面那一片。” 然后指了指那片空荡荡的宅基地,“这一片是我们院子里住着的几个女生,帮着一起清理出来的。” 安全恍然点了点头,却还是说道,“那也很厉害了。” 他又看了看周围,“这么大一片地方,你打算怎么布置?” 陈凡笑道,“本来我是想把周围全部种上树,杉树、樟树、榕树这些都可以,不过杨队长说不建议这么做,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安全点头说道,“老杨是对的,伱要种树,以后砍伐还要打报告,而且树太多了也不好,容易招来鸟、虫,这里就你一户人家,到时候也是件麻烦事。”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要我说,你还不如种果树,果树一般都不大,你是种是砍,林业局都不会管,而且还有果子吃,你要是愿意,回头我帮你联系一下,给你找点果树苗来。” 他又看了看附近的杂树,笑道,“这里其实也有不少野果树,我记得有几个橘子树,酸得要死。不过虽然这些野果树的果子不能吃,你却可以用这些树当主杆搞嫁接,这样挂果时间更短,还不用砍树、种树那么麻烦。” 陈凡想了想,点着头笑道,“这个办法也不错,种点果树也好。” 可是他又指着东边那片地方,苦笑着说道,“其实我想种树,主要还是想防风沙。这里跟河堤差不多高,要是没有树林遮挡,河堤上的沙尘就正对着我的房子吹,到时候每天屋子里全是尘土,做卫生都做不过来。” 安全微微一愣,皱着眉头说道,“这倒是个麻烦事。” 他转头看着杨队长三人,正色说道,“当年我们刚来知青点的时候,也有这个问题,不像现在,旁边还有一小片杂树林,当时知青点与河堤之间一点遮挡都没有,不管春夏秋冬,院子里全都是风吹过来的沙土,反正地上的都不去管他,但屋子里每天都能擦出一盆浑水,确实比较难受。” 听到这话,杨队长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背着双手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转头看了看,皱着眉头说道,“小陈,你看这样行不行。” 他指了指那些相对比较高的杂树,“等哪天有空的时候,我给你找人过来,把这些还算有点枝叶的大树都移栽到东面,顺便给你把枝叶修理一下,方便你嫁接果树。 这些杂树虽然都不是特别高,但也能起一定的作用,然后呢,你再在你房子旁边,种三五排高一点的树,就种在那些杂树中间。 这些大树也不要去搞什么树苗,队里面各种各样的树多得很,白杨树、杉树、槐树、桑树、樟树、榕树这些都有,回头我去给你到公社打个申请,移植一批过来就行。 要是你要的多一点,也可以去其他小队找,一棵树也要不了几个钱,买回来之后就移栽在这边。 现在正是春天,存活率应该还比较高,只要能存活下来,就是现成的树林。比你重新去栽小树,不是强得多?!” 陈凡一听,那感情好啊,当即喜笑颜开,“行呀,我也不要很多,就从坡地到坡顶,把我这片院子能遮挡住就行。” 如果真能像杨队长说的这样去干,他还巴不得。 一方面需要的树确实少很多,另一方面高树和低矮的杂树沿着土坡种植,可以形成上下全方位的立体防护,将从东边河堤上吹来的灰尘阻挡在外,保证院子里干干净净。 到时候东边就是防沙林和少量的果树,北边和西边是药田,再加少量的菜园,自家的两亩小院,就布置成花园。 想象一下建成之后的样子,确实比三面都是树好上许多。 杨队长他们还没什么感觉,只觉得陈凡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怪冷清的,若不是还有前面一个知青点在,恐怕他就真成了“孤家寡人”。 但是安全的见识却比他们高很多,当即对着陈凡笑道,“那要是按照你的规划布置好,这片地方,比大城市的别墅也不差了啊。” 刘会计满脸的虚心好学,“别墅?什么东西?” 别怪他见识浅薄,这年头就南湖公社这种地方,知道别墅这两个字的人,几乎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在普通老百姓眼里,能住上“园子”,或者是城里的楼房,那都是上等人的生活。 尤其是代表“发达社会”的楼房,更是绝大部分人奋斗的目标。只不过现在的农村人想奋斗都没机会罢了。 如今全国各地生产队最好的房子,就是“砖瓦房”,若是谁能建一套砖瓦房,那说亲的人能排出三里地那么远。 至于别墅,什么玩意儿? 没听过! 安全便对他解释道,“别墅是大城市里有钱人住的房子,就是圈一个院子,里面自己建个两三层的小楼房,房前屋后还有花园,一般人可住不起。” 刘会计恍然点了点头,“就是圈个院子,里面再建一座小楼房?” 见安全点头确认,他转头对着杨队长和黄保管员笑道,“那大城市的有钱人条件也不高啊,跟我们的区别就是他们住两层小楼房,我们还在住土墙屋。” 黄保管员瞟了他一眼,“对,条件是差不多,等你把你家的土墙屋推了,建一栋两层小楼房,你也是大城市的有钱人。” 杨队长咧着嘴哈哈直笑,“他?顶多算是卢家湾的有钱人。” 刘会计也不以为意,跟着呵呵笑道,“我要真能做卢家湾的有钱人,也算是得着了!” 黄保管员哈哈笑道,“那你就当卢家湾的第一个万元户。” 在中山县的养猪能手黄新文登上报纸之前,万元户就已经成为农村发展、农民致富的一个口号。而且后来考证,当时在全国各地就有不少人成为了“万元户”,所以黄保管员才用这个开玩笑。 而真正让这个名称响遍全国的,还是在黄新文养猪致富登上报纸后,但距离现在还有两年。 只不过,无论是从喊出这个口号开始,还是黄新文闻名全国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个口号对普通农民来说,都只是一个口号而已。 刘会计便连连摇头,“一万块?那不敢想,我啊,能赚个一两千,建个小楼房,晚上睡觉都能笑醒。” 安全指了指陈凡,笑道,“那就要看小陈的副业怎么样了。” (本章完) 第235章 丑话说在前头 刘丹抓来的小公鸡没有杀,杀的是张文良输给他的甲鱼,不过陈凡也答应了那天去他家帮忙做饭。 玩笑归玩笑,人家老张做寿,张文良开口请了他,他不可能不去帮忙,这跟打不打赌没关系。而且反过来就算他赌输了,张文良也肯定会把甲鱼给他去做菜,算是请他帮忙的回礼,在这方面,张三虎可比陈凡懂得多。 “综合室”里,八仙桌挪到房子中间,陈凡和安全两人一起坐在主位,背面墙上便是红太阳,这张画像还是过年的时候姜丽丽新换上的,四间屋子里每间都有,并不会因为人离开了而有丝毫怠慢。 杨队长3人各坐一边,桌上摆着一盆红烧甲鱼,下面架一个比较矮的扁平炭炉,火红的木炭烤着陶盆,盆里甲鱼裙边的胶质都已经被烧融,混合着酱汁,晶莹剔透又泛着油光,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甲鱼旁边是一盆酸菜鱼,用的是一条7斤多重的黑鱼,用鱼骨熬汤,鱼肉切成薄片,做了满满一大盆,上面淋上一层红油,香气四溢。 至于其他的什么腊肉炒芹菜、手撕腊鱼、蒜苗炒鸡蛋等菜,此刻全部靠边站。 陈凡提着酒杯打了个头,说了一番客套话,安全再动第一筷子,酒宴便正式开始。 聊的还是搞副业养殖站的事。 只不过聊着聊着,话题就开始歪楼,变成副业要是搞成了,生产队社员能增收多少钱。 刘会计端着酒杯,脸色已经开始发红,“要我说,今年一个工少说也能值1块5,要不然那么多的鸡鸭鹅、兔子、猪不都白养了?!” 黄保管员夹了一块腊肉丢在嘴里,边吃边算,皱着眉头说道,“不止,应该不止,工分先不算,咱们就先算算家庭副业。 有了蚯蚓养殖技术,每家每户,只要是肯干的,就能多养十几只鸡,按10只鸡算吧,毛鸡9毛钱一斤,一只鸡差不多有三四斤重,取个中间数,那就是3块钱一只,10只就是30块,一年可以养两三拨,那就是60到90块钱,比去年一个壮劳力的分红还要多。 再算兔子,小兔子1块钱一对,大兔子2毛7一斤,一只成年兔子差不多5斤重,也就是1块3毛5左右。按照小陈说的,母兔子两个月能产一窝仔,一窝仔有6到10只,要是能有10只母兔子,每次就能得到80只左右的小兔子。 只要能熬过头一年,从第二年开始,每隔两个月就能出一次栏,每次收入在100元以上,那一年就是600块……” 说到这里,连黄保管员自己都吓了一大跳,瞬间瞪大眼睛,“哎呀我的老天爷,还要什么工分,单是养兔子,一年就能盖起来两间屋,要是算上工分、鸡子、猪,一年能赚上千块啊!” 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有陈凡除外。 因为他早就算过了,而且这还是最粗浅的算法。 如果大队部魄力再大一点,搞一个食品加工厂,把鸡、鸭、鹅、兔子加工成熟食,专门向孤峰县各个公社的单位、食堂、国营饭店供货,甚至于再进一步,能够打通工商局的渠道,进入县城和各个公社的菜市场,拥有一个固定摊位,每天对外售卖。 还有鸡毛、鸭绒、鹅绒、兔皮等收入,各种收益加起来,至少能增加一倍。 生产大队之所以穷,并不是缺少资源。 在这个机会遍地的时代,限制他们的,更多的还是思维和习惯,让他们不敢动、不想动。 否则的话,中山县的黄新文,也不会依靠养猪,一年营收过万、赚取7000元左右的净收益,那可是在干部拿37块5一个月工资、便引以为傲的78年。 而他当时付出的劳动力,也不过是他夫妻,再加上妹妹一起三个人而已。 所以,只要卢家湾的人想挣钱,陈凡有的是办法帮他们赚到钱。 在这个私人不能做生意的年代,通过帮助生产队搞农村副业,搭顺风车光明正大地增加自己的收入,无论是谁来了,也要对他竖起大拇指,夸他一声好汉! 或者,应该是好人? 就在陈凡神游太虚的时候,旁边刘会计顿时失声叫道,“上千块?这么多?” 刚才在后面土坡上开玩笑,说要存个一两千块钱盖楼房,现在黄保管员却告诉他,只要养了兔子,搞起了家庭副业,就能一年赚上千块,不禁感觉像做梦一样。 黄保管员看着他说道,“难道刚才我算的不对?” 刘会计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对,肯定对。” 此时他红光满面,似乎已经赚到了一千块钱,已经开始想着钱到手要怎么花。是建个两层楼的小楼房呢,还是盖几间大平房?有点伤脑筋! 杨队长也在一旁笑道,“养兔子不需要什么粮食饲料,随便割点草、给点烂菜叶子,或者丢几个胡萝卜就能养活,几乎没有什么成本,最多就是要多付出一点劳力,这个确实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这时安全放下筷子,笑呵呵地说道,“老杨的话不错,老黄你的分析也很对,不过你们想过没有,兔子的食量可不小,而且要想兔子长得好,总归要隔三差五的喂一点精饲料。 如果只是一家、两家人养兔子,就现在野外的草料,差不多也够吃,可要是全大队的人一起养,上上下下全部算上,有五六百户人家,每户都养几百只兔子,再加上大队部也要办养殖场,还要增加水牛和骡马的养殖数量,那些荒草还够吃吗?” 刘会计和黄保管员宛如被一盆冷水泼到头上,眉头紧紧皱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杨队长看向安全,笑道,“看来这两天你考虑的东西不少,那伱说说,这个问题要怎么解决?” 安全笑了笑,却转头看向陈凡,问道,“陈老师,你应该有办法吧?” 这话一出,刘会计和黄保管员立刻抬头看向陈凡。 陈凡哈哈一笑,对着安全说道,“安哥你不也想到了解决办法。” 安全仰头打了个哈哈,随即对着陈凡笑道,“这样,我们今天也学一下诸葛亮和周瑜,把答案写下来,怎么样?” 杨队长立刻说道,“我去找纸。” 说着就准备喊女儿杨菊。 陈凡赶紧摆手说道,“不用不用,就沾酒在桌子上写。” 安全笑着点头,“也行。” 然后两人也不去看对方,用手指在自己酒杯里沾了点酒,在桌子上写下两个字。 杨队长和刘会计一起念出来,“荒地。” 桌上五个人相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 等笑声停歇,安全才正色说道,“小规模的养殖可以靠自己,大规模养殖,一定要靠集体,在生产大队的领导下,我们全大队社员们一起努力,把卢家湾能利用的地方都利用起来,铲除杂草、杂树,种植苜蓿、高粱草、玉米等牧草,并且在大队部的指导下,有计划地进行分配,就可以满足全大队所有养殖户的需求。 但是,做这样的事,必须要大家一起出工,单靠哪一家人,是不可能成功的,也不符合我们的农村发展政策。 就算是荒地,那也是全生产队社员的共同财产,怎么能随随便便让哪一个人去取呢?” 他抬起头看着黄保管员,脸色愈发严肃,“刚才老黄这笔账算得没有问题,从表面上看,自己在家里养兔子、养鸡子,收入比赚工分要高得多。 这种情况下,你猜猜会不会有人偷公家的懒,干私人的活?” 黄保管员深以为然地点头,“那不用问,肯定有、绝对有!” 人活一张口,谁还没有点小算计。只要不是那种“三和大神”,但凡有点追求的人,都希望能把日子过好。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单干赚的比跟着公社上工要多得多,还有多少人愿意去赚那点工分? “那就是了。” 安全转着头看了看杨队长三人,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要跟社员们把道理讲清楚,离开了生产队,他自己的家庭养殖场就办不起来。 没有生产队,饲料从哪里来?养的鸡子、兔子生了病,没有生产队的兽医,谁来给他们治? 如果讲不通这一点,那么家庭养殖就坚决不能办,这是原则问题。 再一个,就算办起来,我也要跟大队部杨书记他们提个建议,对牧草等饲料的分配,一定要跟工分挂钩。 你连生产队任务都完不成,却有时间去伺候自家养的东西,那就是偷公家的懒,干私人的活。 以前怎么样我们管不着,反正你偷你的懒,扣的也是你自己的工分,但是等养殖场办起来,如果偷了懒的,还能跟其他人分一样多的饲料,那就是有问题,就算我答应、大队部答应,我们其他社员同志也坚决不会答应。” 说完这番话,他才轻轻一笑,端起酒杯笑道,“我是先小人后君子,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不希望到时候社员兄弟都赚了钱,却荒废了生产队的田地、耽误了国家的粮食任务,还闹出许多矛盾来。 那样的话,就算赚了钱,结果闹得上上下下都不满意,那这个钱,还不如不赚的好。” (本章完) 第236章 再加一个 安全一番话,听得杨队长几人连连点头。 每个时代都有利己的人,但也有乐于奉献的人。在现在这个时代背景下,除非家族势力能只手遮天,否则能当上生产队干部,差不多都是生产队里最有公心的那几个。 如果公心不够,单单是各个社员的不满、上告,就能让他们焦头烂额,更别说去做事。 所以此时安全提前将问题说开,杨队长几人都纷纷表示认同。 刘会计举着酒杯说道,“我这个人没读过多少书,也就是个高小毕业,但是也知道一句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不管是哪个人,单打独斗都只能是小打小闹,往小了说,一个人要奔出头、站得住,要靠亲戚朋友,往大了讲,想要做一番事业,能赚钱,必须要背靠单位。 我们的单位是哪个?还不就是生产队!生产队好了,我们才能更好,要不然,就算今年能赚几个钱,明年别人都去养兔子,那么多的兔子能卖给谁?最后还不是散伙。” 他还指了指陈凡,拿陈凡举例子,“就比如陈老师,先搞了一个甲鱼摊子,一下子就赚了上百块,但是第二次赶集,就有大几十家甲鱼摊,所以他就不做甲鱼,改做陶器,好不容易赚点钱,结果又说下次不搞那么多。好生意全部都便宜了别人。 但是,如果我们卢家湾厉害起来了,啊,能够给小陈撑腰,这个甲鱼摊子就是我弄出来的,我能弄,你就不能弄,那个陶器……” 陈凡赶紧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呵呵笑道,“刘会计、刘会计,还是有点区别,这个别人是可以弄的。” 刘会计眼睛一瞪,“那是你腰板不够硬,要是你腰板够硬,别说不让他们弄,就算是别人整出来的东西,伱也可以拿过来用!” 陈凡嘴角微抽,我抢别人的生意,那我成什么了? 倒是黄保管员和杨队长都深以为然地点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是自古皆然的道理,咱可以不欺负人,但是绝对不能被人欺负。 安全倒是个懂事的人,他当即转移话题,“唉,老刘,要是你家里搞养殖,赚到了钱,你打算做什么?” 刘会计可能真喝多了,蹭地一下转过身,对着安全呵呵笑道,“干什么?我要建别墅!” “哇,建别墅?” 安全故作震惊的样子,“那你要建个什么样子的别墅呢?” “建个什么样子的?” 刘会计举着手,想了半天,转头看着陈凡,“陈老师,你见多识广本领大,你说建个什么样子的?” 陈凡正吃着菜,听到他的话,不禁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说道,“要不,建个县百货公司那种的?” 刘会计顿时乐得直打摆子,“啊哈哈哈哈,百货公司?你知道县里的百货公司建成多少钱么?听说花了十几万,你就是把我卖了也建不起啊!” 陈凡乐呵呵地笑道,“人家百货公司那么大一片屋子,你家又没那么多人,可以建个小一点的嘛。” 旁边杨队长三人都笑得合不拢嘴,看着陈凡跟刘会计逗乐子。 陈凡也觉得很有意思,在他眼里,此时刘会计的样子,像极了穿越前买了彩票之后,幻想着怎么花奖金的自己。 事实上他中过最大的奖就是10块,还不够买一份盒饭。 刘会计正要点头,突然反应过来,满脸狐疑地对着他说道,“你去过县里,见过百货公司?” 陈凡当即摇头,“没去过啊,也没见过。” 刘会计满脸无语,“那你还跟我说百货公司?” 陈凡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虽然没有看过县里的百货公司,但是我看过镇上的供销社门市部啊,供销社门市部的楼就挺好看,那百货公司不得更漂亮?” 刘会计撇撇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杨队长三人在旁边乐不可支,笑得合不拢嘴。 过了好一会儿,杨队长才对着安全说道,“你现在还在吹口琴没有?” 陈凡顿时竖起耳朵,惊讶地看向安全。 这位白白胖胖其貌不扬的安干部,还这么文青? 不过也对,这年头城里的知识青年,很少有不会吹口琴的吧? 安全笑了笑没说话,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口琴袋,琴袋上面还印着“shanghai”,显然是口琴的品牌。 他掰开按扣,从里面取出一支银光闪闪的口琴。 (70年代的上海牌口琴) 杨队长、黄保管员和刘会计立刻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安全将口琴凑到嘴边,调整一下呼吸,便吹出一段悠扬的节奏。 陈凡听着琴声,很快辨认出他吹的是哪首歌,便跟着轻轻哼唱,“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一首歌吹完,大家立刻送上热烈的掌声。 安全收起口琴,咧着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哈哈哈,献丑献丑。” 陈凡拍着手,奉上真心的马屁,“安哥口琴吹的真好!” 安全正要说话,旁边的杨队长便笑道,“那是你没见过他拉手风琴,他的手风琴拉得更好。” 陈凡更加惊讶,“哟,您还会手风琴?” 安全将口琴放回口袋,笑着说道,“都是以前在学校里学的,我们学校音乐老师手风琴拉的才是真好,我从一年级开始跟他学到高中毕业,不过手风琴太贵,一直都是用的学校里的琴,直到前几年攒够了钱,才买了自己的第一架手风琴。” 杨队长又插话了,指了指安全,却对着陈凡说道,“他就用那架琴,把老婆骗回了家。” 听到他说起这个,安全顿时乐得合不拢嘴,“老杨,你这话还真说对了,要不是这架琴,我能取上如花似玉的老婆?” 他说着便转头看向陈凡,笑道,“这年头城里结婚四大件,你听说过吧?” 陈凡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眼珠微转,说道,“是不是三转一响?” 安全点点头,笑道,“咱农村人结婚,有个‘三十二条腿’就差不多了,要是能再加一台收音机或自行车,那是脸上有光。但城里有条件的人家,几乎都要求‘三转一响’,也就是缝纫机、自行车、手表和收音机。 一台缝纫机要127,一辆自行车最少也要148,好一点的凤凰、永久,那得180块起步,便宜的上海牌或bj牌手表要120块到180块不等,一台收音机要45,除了钱还要各种券,先不说券,这些东西零零散散加起来多少钱?” 陈凡心里一算,便说道,“最少440块。” 相比农村嫁娶的“三十二条腿”,也就是八件木制的家具,城里人结婚的成本高了不知多少倍。 安全又点了点头,看着他问道,“那你知道一台手风琴要多少钱吗?” 陈凡茫然摇头,这他哪里知道? 安全嘿嘿笑着比了个手势,“380!” 陈凡瞪大眼睛,“那不是都能娶个媳妇儿啦?” “诶,对啦。” 安全笑着说道,“能买得起手风琴的,第一条件就是要有足够的本钱,那种跟玩具一样的儿童手风琴不算,最便宜的手风琴要328一台,稍微好一点的就是380到420块,如果是进口的更贵。 我老师那台手风琴,就是意大利进口的飞马牌80贝斯手风琴,是他在57年的时候买的,当时就花了420块,所以手风琴这种乐器,没钱的最好别碰。” (手风琴收据) 陈凡默默盘算自己的身家,上次卖陶器的钱,加上张文良卖甲鱼后硬塞给他的分账,去掉所有开支,身上还剩下308块。 竟然买不起一架最便宜的手风琴? 我果然还是个穷人! 旁边的杨队长三人更是连连苦笑,不久前黄老四建房子,也才花了300多,还没有人家一架手风琴贵。 不过他们也不羡慕。 杨队长摇头叹道,“当时你一天就吃两顿饭,顿顿吃酱菜,连吃个鸡蛋都舍不得,把所有工资都存下来,存了两三年,才攒够这么多钱,我还以为你要在镇上买间房,没想到却跑去云湖买了一架手风琴,你们这种知识分子的想法,搞不懂,搞不懂哦。” 安全咧着嘴笑道,“追求不一样嘛,我有单位分房子,何必去买房子呢,再说了,别人建房、买房都是为了结婚,我买手风琴,不也讨了个老婆回来么,都一样、都一样嘛。” 杨队长三人继续摇头,无言以对。 安全转过身,对着陈凡继续说道,“能买得起手风琴,除了说明经济条件好,另一方面,也说明这是个有文艺素养的知识分子,这样的人最受女生喜欢,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学音乐呢?” 一听这话,刘会计的酒都醒了,和杨队长、黄保管员一起直愣愣地瞪着他。 可惜安全此时眼里只有陈凡,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和眼神。 陈凡也有些心动,呵呵笑道,“想肯定想,就是手风琴太贵,买不起。” 安全咂咂嘴,给他使了个脸色,“哎呀,这是什么话,买不起手风琴就不学音乐啦?不学手风琴,还可以学口琴啊,口琴便宜,最低3块5,最贵的也就10来块,以你的收入,买一支最好的,轻轻松松。” 顿了一下,又笑道,“再说了,你可以先用我的手风琴学,等以后攒到钱了,再买你自己的。 而且便宜的手风琴也不是没有,你要是运气好,去信托商店看看,那里的手风琴就很便宜,我有个同学,68年的时候,就在上海信托商店花20块钱,买了一台进口的60贝斯手风琴,好家伙,差点没把我羡慕死!” 陈凡眨眨眼,还有这种好事? 不过信托商店什么的离他太远,与其去想着占便宜,还不如想想怎么多赚点钱,自己去买一架新琴,便暂时抛在脑后。 看着安全的眼神,陈凡点了点头,笑道,“好啊,那以后就拜托安哥多多赐教了。” 自己跟着肖烈文学武,跟着卢四爷学文、学医,再加一个音乐老师,似乎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以后没事了就吹吹口琴打发时间,用安全的话说,也是挺吸引女生目光的嘛。 (本章完) 第237章 不如包身工 对于安全为什么想教自己音乐,陈凡心里也有点猜测。 原因无非就是想跟自己拉拉人情,把关系处好一点,说不定哪天自己趁势而起,还能帮上他什么忙。 反正教教音乐而已,惠而不费的事情,却能拉拢一个潜力无限的有为青年,何乐而不为呢。 而陈凡自己也恰好对手风琴感兴趣。 哪个男生还没点文艺梦,无论是挎着吉他唱着《一无所有》,还是抱着手风琴拉响《贝加尔湖畔》,用安全的话来说,有文艺素养的知识分子,最受女生喜欢。 咳咳,其实陈凡就是单纯的喜欢音乐而已,什么女生、什么追捧,那都是浮云。 不值一提! …… 时间一天一天过。耕田的还在耕田,种菜的已经种好了菜。 陈凡通过自己的辛勤劳动,在四位女同志的协助下,经过精心设计、施工,终于成功修建了一间兔舍。 上中下三层,单列设计,承重墙由青砖混合土法水泥砌成,中间则大量使用竹子,每个竹笼下面,都有一块凹槽木板,用以承接兔兔的粪便,竹笼前方则是一根劈成两半的毛竹做成的食槽。 兔子关在竹笼里面,可以通过竹笼上的小洞,伸出脑袋吃食槽里的草料。 为了给兔子遮风挡雨,陈凡还很体贴地给它们搭了一个茅草棚,就在知青后院牲口棚东边院墙边。 在燕隼的辛勤劳动下,现在他的兔子数量已经达到106只,初步形成一定的规模,差不多正好把这间兔舍住满。 抓这些兔子都不用陈凡出面,在前院用竹子围一片地方,里面铺上稻草,燕隼抓到兔子之后,直接扔到里面,然后到旁边的竹竿上吃点肉、喝点水,便继续干活,不拿工资,还乐此不疲。 等陈凡下班回来,再把兔子塞进兔笼就可以,真不费半点工夫。 不过抓了这么多,他还没让燕隼收手,只是继续抓兔子,就要把笼子里多塞几只小兔子,将单兔间改为多兔间,直到他修好更大的兔舍。 另外,春天本来就是动物频繁出没的时节,也是兔子的繁殖旺季,燕隼专找兔子窝,等陈凡下班后就给他报信,然后他便跑过去堵窝,给它们一窝端。 正是这种“双管齐下”的策略,才让兔子的数量增加了这么多,其中一大半都是还没成年的小兔子,只有三分之一是有点瘦的大兔子。 经过一个冬天,这个时候的野兔大多都没什么肉,陈凡打算先养一段时间,一方面摸索一下养殖兔子的实际经验,另一方面,把这些大兔子养肥了,才更好吃。 除此之外,他还去公社兽医站找了周站长,请他帮忙,从县里畜牧局找来一批养殖类的书,还有相关兽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养殖两大难题,一个是饲料,另一个是抗病,陈凡可不会犯低级错误,自然要将疾病预防做在前面,争取一次成功。 他在这里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大队部也没有闲着。 杨书记他们与安全反复商量了好多次,将方方面面的情况都考虑到位,终于制定出一份《卢家湾生产大队养殖计划》,打算用三年的时间,让卢家湾的养殖事业初见成效。 按照这份计划,他们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清理出几处荒地种植牧草,同时在大队部附近修建养殖场,等着接收陈凡培育好的种兔。 陈凡与大队部的交易不是一刀切,而是分成多次。 只要他这边培育好种兔、可以交货,大队部就会接收,一直等到年底,或者陈凡交付足够多的兔子,足以满足全大队的集体养殖和社员家庭养殖,交易才会结束。 这种生产队内部的生意,就算市监大队的人就在旁边,看见了也不会去管。 因为大队部有资格给社员发布特殊任务,之后按照任务完成情况,对社员进行奖励,谁来了都说不出话来,自然没有人没事找事。 这也符合李先生说的集体劳动、多劳多得的原则。 陈凡便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干。 谁若是眼红,也行啊。 大队部的任务开放,你要是有本事培育种兔,只管送过来,大队部一视同仁照收不误。 如果没本事,就别哔哔! ……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陈凡坐在门口,看着外面的雨,很自然地发着呆。 可以发呆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有充足的时间,不用为生计发愁,也没有别的什么生活压力。 简而言之,就是闲得慌。 他很闲,姜丽丽却很忙,趴在桌子上一丝不苟地抄着文稿。 她头也不抬地说道,“小凡,你这篇写了多少字啊,我手都抄酸了。” 陈凡打了个哈欠,幽幽地说道,“本来我只想写一篇5千字的短篇,结果写着写着,就写到了3万8千字,成了中篇。” 他以前写网文的时候,好的没学到,就学会了灌水,人物出场必定来一段人物描写,到个地方一定要有环境描述,心理描写必定要有、画外说明也不能少,而且不是三两句那种,是能写多少写多少。 现在用笔码字,也没能改掉这个坏毛病,于是不知不觉,300字的大纲,预计5000字的正文,便写到了3万8千字。 等他写完之后,需要誊抄的时候才感觉字数多了也很麻烦。 想来想去,便将草稿丢给姜丽丽,请她帮忙誊抄一份,寄给报社投稿。 毕竟不能将草稿寄给别人,一来自己要留底稿,以防被拒稿,二来“卷面分”也很重要,哪个编辑愿意看一份被涂改得乱七八糟的底稿? 姜丽丽倒是很开心,自己写不了,帮陈凡誊抄也有种参与感。 恰好今天是清明节,从昨天开始天上便下起了小雨,而这段时间翻耕工作也忙得差不多了,之前播撒的种子都长出绿油油的嫩芽,菜地里的菜苗也开始发芽,一点点的茁壮成长。 于是生产队便宣布今天放一天假,既是避雨,也正好各自回家祭祖,就连安全也回了镇上家里,明天再过来。 杨菊、黄莺和刘丹也各自回家,跟着家里去祭祖。 这年头的农村祭祖可没那么简单,不像以后,只到自家往上三代的坟上去祭拜就可以,而是只要有坟的,就会过去。 除此之外,家里还要将祖先灵位请出来,由本队同一家族中最老的那一家进行祭拜。 往前十年,这些东西都没有落下过,只是没有办得太隆重,一切从简罢了。 如今没了约束,队里各家各户便商量一下,决定大操大办一次,以告慰祖宗在天之灵。 只有陈凡和姜丽丽这两个“外来户”不用去上坟祭拜,便在家里躲闲。 听陈凡说这一叠文稿有3万8千字,姜丽丽不禁吐了吐舌尖,转头看着他,眼里满是钦慕,“你好厉害,能写这么多,我连一篇六百字的作文都写得抓耳挠腮,伱却能写这么多。” 陈凡听到她的话,便转过身来,笑道,“那是你没找到方法。八股文知道吗?” 姜丽丽眼珠微转,看着他说道,“你该不会说,写作文和八股文一样吧?” 不等陈凡说话,她又笑道,“八股文可是被批判的对象哦,李先生都说过不要做八股文。” 陈凡哈哈一笑,说道,“李先生说不要做八股文,意思是不要学八股文那么僵化、生搬硬套、空洞无物,无论是写作还是做人做事,都应该灵活变通,有自己的章法。 用老人家的话来说,就是‘射箭要看靶子,弹琴要看听众,写文章做演说更要看读者’,意思是言之有物,而不能空谈。 但是就八股文本身来说,却是最简单的写作套路,你要是能搞清楚八股文的模板,写作对你来说,会非常简单。” 听到这话,姜丽丽也不抄了,转身正对着他,好奇地问道,“怎么说?” 陈凡却指了指桌上的文稿,“别停啊,继续抄,就当是学费了。” 姜丽丽对着他皱了皱鼻子,“刘会计都没你算计得多。” 说着又笑了笑,趴着继续誊抄文稿。 陈凡打了个哈哈,也不在意她拿刘会计跟自己比,笑着说道,“八股文的格式,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组成,只要抛开‘四书五经’的束缚,你就会发现,按照这个格式,可以套用到作文上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陈凡便坐在门口,一边看着门外的大雨,一边给姜丽丽讲解作文的写作方法。 讲着讲着,就讲到了其他地方,直接上起了语文课。 他现在的记忆力特别好,这段时间又一直在辅导姜丽丽的高中课程,对其中的课文内容信手拈来,讲得精彩纷呈。 不知不觉,姜丽丽又忘了誊抄,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就跟听书似的,听到精彩处,不禁眉飞色舞。 陈凡讲完一大段,看见她还没翻页,顿时回过神来,“这时候跟你讲这些,尽耽误我功夫。得嘞,这篇稿子明天是寄不出去了。” 姜丽丽俏脸微红,咯咯直笑,“我听我爸说,解放前上海的纺织工厂主就是这么压榨包身工的,现在看来,你简直跟他们一模一样。” 陈凡很严肃地摇头,“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姜丽丽昂起头,“都催着人干活,哪里不一样了?” 陈凡一本正经地说道,“虽然你和包身工一样,都没有工资,但是人家包身工好歹还得了一笔包身费,你连包身费都没有,怎么能跟包身工比呢。” 姜丽丽一听,顿时咯咯咯地笑道,“闹了半天,原来我还不如包身工啊。” (本章完) 第238章 培养广播员 今天家里就剩他们两个人,尽管外面下着雨,不方便出去,姜丽丽却格外开心。 聊着聊着,不一会儿便到了中午,看到桌上放着的小闹钟,她才恍然醒悟,赶紧起身去做饭。 陈凡站在屋檐下看了看天色,这时候的雨已经转小,他想了想,取了斗笠蓑衣,再穿上木屐,又带了一把竹板凳,跟姜丽丽打过招呼之后,便拎着鱼竿和鱼篓,晃悠悠地出了门。 走上河堤,河里的水势已经上涨了许多,以前挑水的三个码头,都已经被淹没,河堤外坡上的第二个“码头”便凸显出来。 其实还是一片小石滩而已。 他提着椅子走到石滩上坐下,撒了一把掺了酒的米糠打窝,就地挖了一条蚯蚓做鱼饵,便开始钓鱼。 春潮的河水虽然没有夏天的汹涌澎湃,但水势也不小,急匆匆地奔涌而过。 再加上正下着小雨,这种天气其实并不适合到河边钓鱼。 村里大大小小的沟渠、池塘,才是钓鱼的最佳地点。 只不过这时候有很多人在上坟祭祖,他不想跟人碰面,便到这里来消磨时间。 果不其然,一直干坐了半个多小时,连条小鱼都没上钩。 就在他想着,是不是回家去拿一副渔网过来的时候,河堤上面传来一个声音。 “这种天气跑到河边来钓鱼,你钓到了么?” 陈凡回头看了一眼,垮着脸说道,“本来正有鱼要咬钩,你一来,就被吓跑了。” 张文良瞪大眼睛,“这都能怪我?” 说着撇撇嘴,“钓不到就钓不到,尽扯些没用的。” 陈凡一听,顿时火气上来了,“谁说我钓不到的?你就在这里等着,看看我是怎么钓上来鱼的!” 当即便拎起椅子换了个位置,“刚才那里风水不好,我到这里钓。还有啊,伱不要跟过来,吓跑我的鱼,你负不起责。” 张文良呵呵笑道,“你现在才选对地方,这时候的河水急,又是下雨天,鱼基本上都在浅水区草多的地方,刚才那位置连几丛草都没有,哪来的鱼哦。” 陈凡瞟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就是闲得无聊,过来吹吹风。” 顿了一下,他便很自然地转移话题,“你事情办完啦,跑这里来干嘛?” 张文良蹲在石头上,掏出烟给了陈凡一支,然后自己点燃,说道,“家里祭祖我就去了一下,那些老祖宗的坟上就不用我去,有他们结了婚、生了娃的人去。 然后我就跟我大伯还有肖队长他们商量了一下,估计这几天雨还不会停,所以就想把民兵组织起来,搞两天围猎,把那些狐狸、黄皮子、獐子都清理一下,省得等过几天清理荒山种牧草的时候,这些东西冒出来伤人。” 陈凡顿时眼睛发亮,“好啊,什么时候开始,明天还是后天?” 张文良吐出一口烟雾,看着他笑道,“就明后两天,以小队为单位,清理自己的地方,抓到的猎物也自己处理。” 陈凡点点头,“好,下午我广播的时候通知全队。” 他又看向张文良,奇怪地问道,“这事给各个小队挂个电话不就行了,干嘛还要专门跑一趟。” 张文良笑道,“家里人都还在外面,就过来找你蹭饭,顺便问问你,狩猎是跟着5队,还是跟着6队。” 陈凡是6队的人,却在大队部上班,也可以跟着5队的人一起。提前定好,也方便他们安排人手和枪支。 听到张文良的话,陈凡眼珠微转,转头对着他笑道,“反正我自己有枪,能不能自己一队?” 他有燕隼做侦查先锋,找猎物肯定更有优势,如果只限制在一个小队里面,哪有满大队的猎物多? 张文良咂咂嘴,正准备拒绝,可话到嘴边,心里突然一动,笑道,“对别人来说肯定不行,因为打了猎物是要归小队自己所有,要是可以随便去其他小队打猎,那就跟抢东西差不多,所以才会划分范围。 不过对你来说,应该没问题,各个小队都有你的学生,你又是大队部的人,他们多半不会排斥你。” 顿了一下,又看着他问道,“你真打算自己一个人?连个帮手都不带一个?” 陈凡看了看他,“要不,咱们两个一起?” 他看张文良有点意动,却又有些为难的样子,便笑道,“你不也是民兵连长,可以全大队巡逻。大不了,真打到什么猎物,给他们分一份不就完了。” 陈凡还真不太看重这些猎物,他要的只是打猎的感觉而已。 听陈凡这么说,张文良便点了点头,“行,咱俩组一队。” 然后对着陈凡笑道,“你不是喊着练成了据枪法么,明天要不要打个赌,就赌谁打到的猎物多。” 陈凡正准备说话,突然感觉手里的竹竿有动静,当即往上提,只见鱼钩上挂着一条两斤左右的鲤鱼。 他取下鱼钩,将鲤鱼放进鱼篓里,咧着嘴笑道,“好兆头,明天我赢定了!” 张文良垮着脸,看向在竹篓里乱跳的鲤鱼,“哼,现在就吃了你。” …… 第二天,雨一直下。 虽然雨势不大,却也给狩猎带来难度。 但这时候狩猎是最合适的时间,因为不会耽误农活。反正下雨不方便出工,闲着也是闲着,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去打猎也不错。 早上七点,陈凡打开广播机,听见远处偶尔传来的一两声枪响,心里跟挠痒痒似的,恨不得立刻就跑出去。 可是他还得守着广播机啊!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灵机一动,起身就往下跑。 前面办公室里,只有张文良在里面等他,连肖烈文都在家里没出来。 见到陈凡,张文良不禁笑道,“怎么,等不及啦?要不我们先在5队转转的,等你关了广播,再去其他地方?” 陈凡摇摇头,对着他说道,“张翠娥在家吗?” 张文良微微一愣,“你找她?” 说着便站起来,“找她什么事?她这时候应该在家,着急的话,我去给你叫她。” 陈凡笑道,“我就想问问她,想不想学当广播员。” 张文良顿时愣住,“当广播员?你教她?” 陈凡点头笑道,“对啊,要是她愿意,我就教她怎么用广播机、说普通话,还可以教她写通讯稿,保证可以把她培养成为一名合格的广播员。” 张文良当即一拍大腿,乐得合不拢嘴,“那肯定好啊,她哪有不愿意的?” 顿了一下,他又有些犹疑,“可是,你教她做广播员,难道你自己不想干这份工作?” 陈凡摇摇头,“暂时肯定还是要干,那么多东西,张翠娥一时半会的也学不完,等她学到年底,如果全部都能学会,到时候把广播员的工作给她,也未尝不可。” (本章完) 第239章 第一课就放羊 教张翠娥做广播员,自然是为了给自己培养一个免费劳动力。 先教她怎么开关机,怎么广播,能简单使用广播站里的设备,等她学会,就可以接替陈凡目前的工作。 事实上,目前全国绝大部分生产队、乃至公社广播员的水平也就是这个样子。像陈凡这种能用普通话播音、能检修收音机、广播机、唱片机的人,才是凤毛麟角。 当然,陈凡也不会坑她,该教的东西都会教,就往合格广播员的方向去培养。 但是等到年底的时候,也不知道她是选择留下来做个生产队统筹工呢,还是愿意去参加高考,试着搏一搏命运。 要是愿意选择做广播员,陈凡也可以把这个工作让给她。 若是一年后他还需要靠这个工作来生活,未免也太没出息了些,顺理成章地将这个无关紧要的工作交给张翠娥,不仅可以拉近与张家的关系,正好还可以将他从这个需要限制时间的工作中解脱出来。 最后只剩一个有名无实的兽医挂着拿工分,几乎等于恢复了自由身,想去哪里、想干点别的都没问题。 如果张翠娥选择参加高考,那陈凡也没损失,反而张翠娥白替他工作大半年,到时候还得对他说声“谢谢”。 那时候陈凡便可以进退自如,想做广播员混日子,也可以继续做着,不想干这份工作了,再挑一个合眼缘的捞过来当徒弟,重走张翠娥的老路,继续给他白打工,然后等一年将工作再交出去。 至于怎么选,就看他自己。 陈凡心里的算盘珠子打得都快崩到脸上,张文良却喜笑颜开,觉得老张家占了天大的便宜。 无论是修理电器还是学讲普通话做广播员,满公社都找不到这样的老师,就算县里也极少。 哪怕以后陈凡不把广播员的工作交给张翠娥,只需要张翠娥学会怎么用广播机、怎么检修这几样电器,最重要的是把陈凡会写通讯稿、会说普通话的本事学到手,这满孤峰县那么多单位,还给她谋不到一个差事?! 各个单位是不缺中学毕业生,但是缺懂技术的技术人才啊,也就是陈凡背景特殊,才没有单位来抢人,换成本地人试试,说不定连县里都会调他过去! 得了这么大的好处,被张文良找来的张家人自然感恩戴德,非得让张翠娥给他磕个头。 连肖烈文也被惊动,跑过来看热闹,顺便做个见证。 这个跟教张翠娥学课本知识可不一样,甚至比在兽医班教学生还要更进一步,目前只有她一个学生,几乎和以前收徒传艺差不多了,自然要更郑重些。 面对差点就跪下的张翠娥,陈凡拉着她的胳膊,抬头看向她的父亲,坚定拒绝,“新时代新风貌,咱们干的又是新工作,就不讲老一套了。” 张翠娥眼里满是感动,不用边上几位长辈吩咐,立刻恭恭敬敬九十度鞠躬,“谢谢陈老师。” 张队长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哎哎,就算不讲老一套,不磕头可以,该叫师父的还是要叫师父。” 张翠娥二话不说,再次鞠躬,“师父。” 陈凡也不管她是喊师父还是师傅,当即便带着她去广播室。 张家其他人还想跟着去看,却让张队长挥手赶走,“怎么滴,你们还想偷师?教你们、你们学得会吗?” 一众人便悻悻然停步。 干着赤脚医生岗位的这一辈张家老大张觉民,拉着张文良的胳膊小声问道,“三虎子,等小娥学出来,她是有资格收徒弟的吧?” 张文良摸摸后脑勺,转头看向张长江,“大伯,伱觉得呢?” 张长江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不禁有些心动,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便看向肖烈文。 不等他开口,肖烈文便呲笑一声,“你们啊,想想小陈做的那些事,他什么时候藏着掖着了?不管是教兽医,还是你们家小娥找他请教学问,他哪一次不是尽心尽力地教?” 说着还抬手指了指张长江,“我都懒得说你。” 张长江厚着脸皮,嘿嘿笑道,“那老规矩不是要徒弟出了师,才能自己收徒弟吗。” 肖烈文抽了口烟,昂着头轻声说道,“要我说,现在说这些还早得很,别的不说,就一个普通话,那收音机里的广播员天天讲,你学得会吗?” 在场所有人一起摇头。 听是一回事,但讲又是一回事。不管他们再怎么喜欢听收音机,只要开口,必定是纯正的孤峰县方言,绝对不会跑偏的那种。 肖烈文哼哼两声,“那就是了,所以别看只是一个讲话,我估计,有得你家小娥苦头吃。等她什么时候学会了讲话,再学会播放广播、检修机器,一样一样的把本事学到手,到时候再去跟人家小陈打声招呼,小陈还能不同意她把本事教给队里其他人?” 张家人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 陈凡带着张翠娥到了广播站,简单介绍了一下几台机器的功能,便说道,“交给你一个任务。” 张翠娥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师父,你说。” 陈凡指着广播机的开关键,“等九点钟广播结束,你就把机器关掉。” 张翠娥顿时惊慌失措,“啊?” 陈凡看着她,笑道,“啊什么啊,你可是胆大包天的张翠娥,连这点小事都怕?” 张翠娥慌乱地看看他,再看看那台广播机,几乎快要哭出来,“可、可是,要是我不小心弄坏了怎么办?” 陈凡笑道,“就关个机而已,有什么怕弄坏的。”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出了问题我来负责。” 他看张翠娥还有些犹豫,继续说道,“你要是连开关机都不敢,以后怎么学开盖检修?还怎么做广播员?” 张翠娥听到这话,才轻轻咬了咬牙,用力点头,“好,我一定完成任务。” “嗯,不错。” 陈凡满意地点点头,随即从桌角抽出一本书,递给张翠娥,“放广播的时候,你也别闲着,把里面的课文读熟。” 张翠娥接过来一看,顿时满脸不解,“小学课本?” 陈凡点了点头,正色说道,“别看是小学课本,如果不看拼音,你能准确地用标准发音,把课文通读一遍吗?” 张翠娥脸色微红,随即抬起头来,用力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老……师父,我一定会努力的。” 陈凡眼角微抽,老师父就老师父吧,只要她认真听话,把工作做好就行。 安排好张翠娥,陈凡便拎起装备下楼。 到了前院,张家人竟然都还在。 看见陈凡出来,张长江愣了愣,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下来了?” 陈凡指了指后院,理直气壮地说道,“今天第一课,我教了小娥开关机,还教了她读普通话,她现在正在学习呢,等广播结束,她就可以直接关机。所以等一下我就不回来了啊,有什么事,您可以给杨队长打电话,让他转告我。” 张长江咂咂嘴,脸色颇有些古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他又说不上来。 哪有带徒弟第一天,就给人家放羊的? 陈凡还以为他不放心,便笑着说道,“小娥什么人你们还能不知道吗?那是多聪明的孩子,就这点小事,她肯定能做好,你们得对她有点信心。” 这一圈站着七八个人,脸上都在呵呵笑,心里都在打鼓。 对小娥肯定是放心的,但是对你,恐怕放心不下来啊?! 肖烈文吐出一口烟雾,看着陈凡小声问道,“那万一要是广播机出了故障怎么办?” 陈凡,“简单,直接拔插头,我听到动静就会回来处理。” 肖烈文摸摸脑袋,看了看张长江,也说不出话来了。 然后,在众人诡异的目光中,陈凡拉着心里七上八下的张文良,骑上马扬长而去。 (本章完) 第240章 猎杀 陈凡带着斗笠、披着蓑衣,人骑在马上,手里拿着猎枪,腰间别着手枪,眼中杀气腾腾,审视四方。 张文良和他差不多的装扮,骑着一匹骡子,腰间是一把九成新的花口撸子,也就是比利时产勃朗宁m1910,这是他不知道哪年民兵大比武夺冠赢来的奖品。 只不过他手里拿着的不是最常用的56半,而是一把很普通的土铳。也就是用火药发射铁弹的土枪,这东西没有准心,就一根无缝钢管,每打一次就要装填一次火药和子弹,装完之后还要拿个铁杆往枪管里面捅两下压紧实,叫一声老古董都是轻的,说它是枪族的活化石都没问题。 事实上,相比陈凡的两杆猎枪,这东西才是如今农村家庭最常用的打猎装备。 陈凡搜索一番,没有发现目标,便任由小母马踩着泥泞前进。 他转头看了看张文良的鸟铳,不解地问道,“你怎么带这个东西?” 张文良还在想他收张翠娥做徒弟,到底是想教人本事,还是想找个工具人,然后方便他出来打猎。 从客观事实来说,此人很有逃避工作出来打猎的嫌疑,但是从常理来分析,陈凡又不像这么不靠谱的人? 就在他左右衡量的时候,听到陈凡的话,便转头看了一眼,举起鸟铳说道,“真正打猎还得靠这个,要不然你用步枪,那一枪下去,肉都能少半斤,多浪费。” 陈凡眨着眼睛想了想,举起手里的猎枪,“那我这个呢?” 张文良瞟了他一眼,“你这个其实也不太适合这里,倒是挺适合山区或者草原,有大型猎物的地方。南湖地区就是个丘陵地带,曾经出过最大的野物,也就是一百多斤的野猪,而且数量很少。 南湖地势平坦,水域纵横,这里是鸟类、鱼类的天堂,兽类嘛,狐狸、黄皮子、猪獾、狗獾、獐子、水獭、野兔,能打的基本上就这几种,其他最多的就是老鼠,伱要打不?” 陈凡嘴角微抽,不想理他。 张文良看到他的表情,却哈哈笑道,“所以说,在咱们这里,威力大的步枪、猎枪基本上没用,都是些小动物,你要用步枪,一枪下去,就少了一大块。” 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土铳,“用这种枪就不一样,一颗子弹下去,既能打死猎物,还不损伤皮毛和肉。”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顿了一下,他又不解地问道,“可是我看你早上拿了不少步枪出去啊?” 张文良笑道,“民兵出行,步枪还是要带的,万一要是遇到危险份子,也可以随时作战,这个叫时刻不忘战斗。 再一个,虽然现在野猪很少见了,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野猪可是能渡河的,它们要是从别的地方渡河过来,用土铳可对付不了它们,必须用步枪才能收拾,带着步枪,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陈凡又点了点头,笑道,“原来如此,明白了。” 随即举起自己手里的猎枪,垮着脸说道,“那我不是买错枪了?” 猎枪好看是好看,但是论实用,还真不如气枪。 要是上次带着气枪,偷了张队长家里鸡子的狐狸,肯定跑不掉。 要不还是去买一把步枪? 就在陈凡有点纠结的时候,天上突然传来燕隼的叫声。 陈凡顿时精神一震,抬头看了看天空,随后轻拍马颈,小母马便飞奔而出。 溅了张文良一身泥。 张文良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脸上的泥水,然后策骡飞奔,同时一声大喝,“姓陈的,你给我等着。” 然而陈凡骑的是用盎格鲁诺曼马、纯血马、顿河马和阿拉伯马等世界名马培育来的东洋马,尽管没有经过专业的战马训练,其速度也远不是普通马能比拟的,更别说只擅负重、不擅奔跑的骡子。 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张文良眼睁睁地看着陈凡越跑越远,转眼就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然后只听见“嘭”的一声枪响,那个小黑点才缓缓停下。 张文良刚松了口气,忽然想到什么,又提起马鞭用力抽打骡子屁股,飞快地往前面跑去。 等到了地方,只见陈凡正拎着一只头部被打烂的狐狸,对着他洋洋得意。 张文良先是心里一惊,这家伙枪法竟然这么好了? 然后脸色便黑了下来,对着他说道,“不知道今天全大队打猎啊,你跑得这么快,万一要是赶上狩猎队开枪,就不怕被误伤到?” 陈凡一听,赶紧左右张望,“狩猎队在哪里?” 话音刚落,一队十几个人便迈开腿从一片林子里面跑了过来。 其中领头的一个人还在哈哈大笑,“陈老师厉害啊,一枪就放倒了这只狐狸,我们都追着它跑了半天,也没能抓到它。” 陈凡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抱歉,我不知道是你们的猎物,这样,……” 他举起手里的狐狸,“这个就归你们了。” 张文良拉着缰绳往前走了几步,与陈凡肩并肩,小声说道,“这里是9队,打头的是9队民兵班长吴凤飞。” 陈凡眼里若有所思,“兽医班的吴凤文是他什么人?” 张文良看了他一眼,呵呵笑道,“亲弟弟。” 陈凡顿时松了口气,那没事了。 抢别人猎物,无论在哪里都说不过去,虽然他已经决定把猎物归还,但是如果碰上气量小的,还是会心里有疙瘩。 这是肖烈文和张文良都跟他说过的,打猎的规矩里面的一条,谁的猎物归谁打,旁人不能随意插手,哪怕是好心帮忙也不行,别人又不是你,谁知道你是好心还是歹意? 所以刚才陈凡听见那人说他们追了半天,便毫不犹豫决定把猎物还回去,反正他出来主要是为了打猎过瘾,能开枪打中猎物就行,猎物的归属反而不重要。 但是现在嘛,估计这只狐狸是送不出去了。 果不其然,等吴凤飞走近,他当即大声说道,“这是什么话,狐狸是陈老师打的,我们怎么能要?” 随后也不等陈凡多说,他又说道,“陈老师,难得来一趟9队,今天中午就在这里吃顿便饭?” 陈凡翻身下马,立刻摆手,“不用不用,我和张连长约好了,到他家去做。” 吴凤飞却一把拉住小母马的缰绳,转头对着张文良说道,“连长,这点面子都不给?” 张文良也落到地上,看了看陈凡,再看看吴凤飞,笑着点点头,“行,今天就听你的安排。” 吴凤飞顿时哈哈大笑,“好好好,今天就我来安排。” 跟在他后面的十几个民兵也都与有荣焉,咧着嘴呵呵直笑。 张文良抬手看了看手表,说道,“现在时间还早,要不再打一圈?” 现在才8点钟,距离中午还早着呢,而且出来后为了避开其他小队的狩猎区,他们一直在大路上走,到现在就陈凡打了一只狐狸,他还没有开张,当然不想就这么回去。 吴凤飞笑道,“行啊,我们继续打。” 然后转身对着一个人说道,“去,跟三叔说一声,让他安排好。” 那人点点头,转身就往回跑。 陈凡左右看了看,只能被动接受。 还好今天出来之前,就跟姜丽丽说过有可能不回去,也省了回去报信的功夫。 等那人离开,吴凤飞看了看陈凡和张文良,笑道,“你们是跟我们一起,还是单独行动?” 张文良和陈凡相视一眼,“我们还是打自己的,待会儿再去你家吃饭。” “也行。” 吴凤飞点点头,张文良讲话一个唾沫一个钉,答应了会去就肯定会去,他便对着陈凡说道,“陈老师,你这只狐狸先交给我们给你拿着,待会儿你们直接过来就行。” 陈凡也不客气,将狐狸递过去,“那就麻烦了。” 吴凤飞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 他接过狐狸,转身递给另一个人,这才后退两步,对着陈凡两人挥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陈凡和张文良继续打猎,随着各个小队的民兵班出动,一只只的野物被惊得四处乱窜。 它们不敢往水田里跑,因为跑进去就是深陷泥潭,只剩被活捉的份,所以对正在生长的秧田几乎没有影响。 如此一来,就只能在田埂和坡地上乱窜。 陈凡得了张文良的提醒,也不敢再乱开枪,只有等到前方没人的时候,才对着猎物开枪。 一个上午,他们从卢家湾的最南头,杀到最北边,到了大堤上之后,又顺着大堤绕一圈,整个卢家湾上空枪声阵阵,只杀得众多野物屁滚尿流。 到最后回到9队的时候,陈凡带着的两条麻袋已经装满,分成两边挂在马背上。 这还只是他猎物的一小部分。 因为大部分猎物,比如黄皮子、狗獾、野兔这些,他都没要,有的是因为顺便帮其他小队截杀,自然不肯要,有的则是自己打到的,然后丢给附近的小队,跟他们换了狐狸皮。 所以此时麻袋里面,几乎全部都是狐狸。 他想看看能不能攒一件狐狸大衣出来,留作纪念。 (本章完) 第241章 进了妖精窝的唐僧 骑着马到了9队,这里的格局与6队和5队又不一样。 6队是从坡前到坡后一条线。5队是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以前围着池塘修建的卢家老宅,另一部分是建在坡脊上的一条土墙屋,从天上往下看,就像一根棒棒糖。 而9队则是坐北朝南建在一个小山坡上,这里的地势与6队差不多,但是6队的小山坡是南北走向,按照坐北朝南的建房规矩,自然就成了一条线。 9队的山坡却是东西走向,如此一来,自然所有的房屋都建在南坡上,从坡底到坡顶,修建了四五排房子,但是没有前院后院,只有“左院”和“右院。” 也就是说,他们场坪和菜地,都是建在房子的两边,前后才是邻居。 以前陈凡教做甲鱼的时候,来过一次这里,现在再过来,看这里的房屋布局依然觉得很有趣。 陈凡骑着马沿着土坡路缓缓走过,和站在路边的村民打着招呼,不时看向左右两边的小路,轻声笑道,“这里还真有点山区房子的感觉。” 张文良哈哈笑道,“可不就是一座小山吗,只不过有点矮而已。” 他今天的收获也不错,陈凡专挑大家伙打,他却不嫌弃,今天打了不少兔子、狗獾。尽管单独出来打猎,需要上交一部分,但剩下的处理一下,省着点也能吃两三个月,可谓收获颇丰。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坡顶上的一处大场坪。 此时场坪上堆积了好大一堆猎物,但基本上就那几种,狐狸、黄皮子、狗獾、野兔,却连只獐子都没有。 不过也对,獐子目标太大,卢家湾这种没什么大林子的地方根本藏不住,可能隔壁的青山公社应该会有。 就眼前这堆猎物,都有点超出陈凡的想象。 平时来来去去看着没什么,无非就是几十处零零散散不成片的树林,却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东西,看来这里的生态环境挺不错啊。 其实他不知道,有时候事情真的很戏剧性。 众所周知第一部野生动物保护法是在88年出台,次年3月份生效。 于是就在当年,全国各地很多人、主要是单位,匆匆忙忙地赶在生效前,进行有组织的大规模捕杀,而且是竭泽而渔,恨不得把这辈子的猎都打完。 就以獐子为例,87年的全国统计数量还有超过百万头,结果半年时间就消失了百万头,等到次年,几乎很难在野外看见这种以前非常常见的动物。 再继续往后,獐子的数量不增反降,到了新世纪,野生獐子连续20年维持在一万多头的规模,一直到陈凡穿越前都没什么改善。跟87年的时候相比,连个零头都比不上。 獐子几乎处于食物链的底端,有这么多獐子,就有很多的其他野生动物,所以就卢家湾这手指甲大点的地方,能打到这么多猎物,其实一点都不奇怪。 这还是民兵们遵循“打大不打小”的古训,否则收获还会更多。 看到他们两人,吴凤飞和9队队长钟子洪一起迎了上来。 吴凤飞第一眼就看到他们马背上的东西,赶紧说道,“连长、陈老师,你们的猎物要赶紧处理一下,把血放掉,还要剥皮,要不然待会儿就该臭了。” 张文良也不客气,翻身下了骡子,将两个箩筐摘下来放地上,“那就麻烦你们了。” 陈凡也将自己的两个大麻袋卸下来,立刻有人将其抬到一旁。 两匹马被人牵走喂食,其他人则聚拢过来,看他们的收获。 张文良的那个箩筐还好,里面有些什么东西,都一目了然,立刻有几个大姐将箩筐抬走,拿着刀扒皮剔骨去处理。 倒是陈凡的两只大麻袋,还没解开就有一股骚味,等麻袋一开,浓郁的“狐臭”顿时爆发出来,让人不自觉地连退三步。 也就是这个原因,陈凡才用麻袋,而不是箩筐装猎物。 9队队长钟子洪惊讶地看着陈凡,“陈老师,你全打的是狐狸啊?” 陈凡笑道,“也不是,不过我想攒一点狐狸皮,就把其他猎物跟别的小队换了狐狸。” “哦,原来是这样。” 钟子洪恍然点点头,随即对着旁边喊了一声,“老九,我们今天打了几只狐狸?” 人群中一个声音传来,“3只。” 钟子洪,“处理一下,皮扒了给陈老师带走。” “好嘞。” 陈凡张大嘴,转头看了看张文良。 张文良哈哈一笑,“既然钟队长一片心意,伱收着就是。” 陈凡沉吟两秒,对着钟子洪说道,“既然钟队长抬举,我不能不识相,这几张皮子我就收下。” 钟子洪一听,笑容更盛,正准备说话,却又听见陈凡说道,“不过我和张连长上门做客,不能空着手来,我带来的那些狐狸肉,就算上门礼,您可不能不收。” 听到这话,钟子洪脸色一僵,苦着脸说道,“陈老师,你这里有10只狐狸,而且肉比皮子贵,一张狐狸皮只要两块钱,但一只狐狸肉,随随便便也能卖两块多钱,你这不是给我们倒送钱么,这要让其他队的人知道,还不戳我脊梁骨啊。” 陈凡笑道,“你们送我狐狸皮,我可没说拒绝的话啊,再说了,礼尚往来而已,哪能算得那么清楚,谁要是说怪话,让他来找我。” 钟子洪顿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目光向张文良求助。 张文良打了个哈哈,笑道,“这样,皮子呢,你们帮小陈处理好,我说的处理,是硝制好,回头直接把皮子给陈老师送过去。” 钟子洪当即点头,正色说道,“没问题啊。我们队里的老彭,以前在省狩猎队干过,后来腿折了,才从狩猎队回来,他就会硝制皮革,不比正规工厂做的差,等一下就让老彭来处理这些狐狸皮。” 陈凡一听,不禁来了兴趣,没想到9队还有这样的人? 张文良点了点头,又对着陈凡说道,“就算送上门礼,也没有一下送10条狐狸肉的道理,这份礼物,都够娶个媳妇儿,你是看上了9队的哪个大姑娘了啊?” 周围的人一听这话,顿时轰然大笑,纷纷起哄。 “陈老师,我们9队的姑娘好看着呢,你还没结婚,要不就在我们9队找。” “我们这里不光有好看的姑娘,还有上好的宅基地哦,你看这片山顶,位置你随便挑,6队老杨给你两亩院子,我们给你6亩的院子,比他大3倍。” 张文良一听,当即没好气地连连挥手,“去去去,尽瞎添乱,你们这时候挖人,那老杨还不撕了我。” 周围又是一阵大笑。 张文良拦住了男人们,旁边正在忙碌的已婚妇女们却又开始发力,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扯着嗓子直嚷嚷。 “陈老师,我家里4个侄女儿,只要你一句话,拉出来随便你挑。” “去去去,好事都让你家里占?我们家几个侄女不比你家的强。” 有的根本就不吵,直接摇人,“小凤、小丽、小青……,陈老师来啦,你们快出来啰!” 一时间,场坪上到处是笑声、招呼声,边上还有一群小女生打打闹闹,似乎很害羞,却一个离开的都没有。 陈凡自然是满头黑线,我好端端的送点狐狸肉,怎么跟进了妖精窝的唐僧似的? 然后瞟了旁边的某人一眼,都怪张文良! 他突然灵机一动,大声喊道,“我今年才16,还早着呢,倒是张连长早就该结婚了,你们找他啊!” 正在一旁看陈凡热闹的张文良,顿时脸色僵住,咬牙切齿地盯着陈凡,“你小子不厚道。” 不等陈凡说话,就听见一个大姐喊道,“你们谁都别推谁,今天两个都跑不掉!”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大笑。 笑闹过后,张文良才对着陈凡和钟子洪说道,“你们一个也不要那么大方全都给,一个也不要什么都不要,我来当个裁判,陈老师的10条狐狸,你们收4条,算我和陈老师一人两条,意思差不多到了就行。” 只收四条肉,钟子洪顿时心里一松,当即点头,“行,那就这么办。” 他们都商量好了,陈凡自然不会把肉硬往外塞,便这么定下来。 钟子洪随后笑道,“陈老师,听你们队里的刘掬匠说,你做菜也是大师傅的水平,能不能指点一下?” 陈凡笑了笑,“那是刘师傅抬举,比做席,我可比不过他。” 吴凤飞在一旁笑道,“那也比我们强。” 陈凡还要客套,结果张文良拉着他就走,“你就过去看看,等一下吃饭的可是我们自己!” 听到这话,陈凡觉得好有道理。 此时在一排架子上,一只只的猎物被倒吊着扒皮,已经剥好皮子的,便拿到另一边的案板上剁成块,然后用热水清洗。 伴随着水蒸气,好几种腥臊味布满整个场坪,并往四处扩散。 陈凡看了一圈,对着钟子洪小声说道,“这个野味的腥臊味太重,如果只是用热水清洗,是清除不了多少的。 需要先用清水泡,多泡几遍,把肉里面的血水都泡出来,再用添加了生姜、葱白和酒的热水焯水,进一步去腥,最后才下锅用大料炒,炒完之后再小火慢炖,这样才能尽量减少腥味。” 钟子洪一边听着话,一边点着头,等陈凡说完,他立刻昂着头喊来两个妇女,重复了一遍陈凡的话。 随后对着陈凡笑道,“陈老师,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陈凡摇摇头,“其他的没有,这个就跟甲鱼一样,重点是去腥,只要把腥骚味祛除,再把肉炖烂就行,至于做法,倒是不重要。” 钟子洪笑道,“还得是陈老师,今天又学了一招。” (本章完) 第243章 年代版预制菜 陈凡在一旁嘴角直抽抽。 刚才还说攒了一些钱养老,现在又说只能靠一点小手艺生活,这个老彭,是怕人找他借钱还是怎么地? 不过这里坐着的几人都没有在意,反正又没人想找他借钱,别人攒了多少钱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再说了,财不露白,换成他们自己肯定也一样。 像陈凡就是,赚的钱藏一部分,花的钱夸大了报,以至于没人知道他手里到底有多少钱。 张文良还以为他口袋又快要空了,刚才打猎的时候,还想拉他下次赶集的时候再次合作一把,去卖甲鱼肉呢。 聊了半天,外面场坪上架起的大锅已经有香气传来,不一会儿,只见几位大婶各自端着一个陶锅进来,呼呼啦啦一阵忙碌,一桌野味宴便准备就绪。 钟子洪招呼众人上桌,他是主人,肯定坐主位,旁边的主宾在陈凡的坚持下,让张文良坐了,自己坐旁边。吴凤飞和吴凤文两兄弟坐在陈凡对面作陪,老彭则坐在下首,算是陪客。 一锅狐狸肉,按照陈凡教的方法处理过,再用猪油翻炒、加入洋芋小火慢炖,揭开盖子,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另外几口锅分别是狗獾、野兔,再就是一盆鲫鱼汤,算是改善口味,毕竟全都是野味,吃着容易上火。 钟子洪先敬酒,张文良动第一筷子,夹了一块狐狸肉放到嘴里咬了两口,然后连连点头,“腥膻味很小,几乎吃不出来,好吃。” 他动了筷子,其他几个才互相谦让两下,下筷子夹菜。 吴凤飞吃了一块肉,顿时眼睛一亮,对着陈凡笑道,“陈老师又教了我们一招秘诀啊,按照你说的方法处理过,味道确实比以前的做法好了很多。” 他转头看着老彭,笑道,“彭师傅,你们以前做野味,是怎么处理的呢?” 这种闲聊不涉及秘方,最多只是讲一下其中的关窍,让学的人有所进步,却学不到真正的独门手艺。 比如陈凡跟杨队长说,做甲鱼的关键是撕皮和去油脂,但刘掬匠却怎么也撕不掉,秘诀就在泡甲鱼的水温上。 而且即便知道了秘诀,也不是谁都能做得出来一道好菜。陈凡教了别人做甲鱼肉,还不厌其烦地亲自演示,但是能把甲鱼肉做到跟他同样水准、甚至接近的,却一个都没有。 所以吴凤飞才这么直言不讳地问老彭。 当然,也要老彭有独门诀窍才行。 结果却出乎大家的意料,老彭依然笑眯眯的样子,轻轻摇头说道,“你要是问我们自己怎么做野味菜,那真没什么好说的。 在野外的时候,我们要么吃干粮,要么就是现场随便扒皮去内脏,然后架在火上烤,顶多撒点盐巴和辣子。 就像伱们说的这个膻腥味,我们一般都是用辣子、花椒来盖住,基本上不讲什么味道,你要说怎么烤肉嫩,这个我知道,但是说不出来,全靠经验,可你要说怎么处理野味食材、怎么做好吃,这个是厨师的事,我们打猎的确实不擅长。” 这话一出,大家都以为是他不想说,打猎的还能不知道怎么处理野味? 钟子洪便打了个哈哈,“对对对,那句话怎么说的?树叶还是什么?反正就是隔行如隔山的意思。” 陈凡在一旁笑道,“术业有专攻。” 钟子洪连连点头,“对对对,哎呀,要不说还得是文化人学问高,我以前上扫盲班学的一点东西,差不多都忘光啰。” 老彭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哪里看不出来他们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心里不禁苦笑一下,说道,“钟队长,你这个话讲到了点子上。像打猎、剥皮去骨这种事,我们狩猎队的都是一把好手,但要说处理食材,还得是专业厨师,我所认识的猎人,手艺都粗糙的很。” 见到老彭又说起这个,大家便将目光重新投向他。 老彭抿了口酒,笑着说道,“打个比方,就比如说野鸡,我们最常用的做法,是直接开膛破肚,连毛都不拔,就从溪水底下弄点淤泥糊在上面,弄成一个大泥团,然后丢在火里面烤。 等把泥团烧裂,那鸡子也熟了,再把泥团砸开,那个毛就混着泥团一起脱落,露出里面的鸡肉。然后在鸡肉上撒点盐和辣椒,我们就这样吃。 说实话,趁热吃的时候,那味道确实是好,鲜嫩多汁,有腥味也是鲜味,但是等稍微冷一点,就是满口的腥味,不是肚子饿得咕咕叫,根本下不去嘴。 那野味酒楼里的厨师,他们的做法就不一样。一只野鸡,在他们手里做出了花来,烤全鸡还留毛做装饰品,野鸡汤鲜得吃不到腥味,哪怕冷了也没有,红烧鸡块爆炒,那鸡肉又嫩又弹牙,味道比普通鸡肉好几倍。” (烤野鸡) 听老彭说了这些,大家才对他刚才的话有些半信半疑。 之所以没有全信,是因为他刚才留了一手,说自己没存款。一个月135,一年就是1620元,这还不算奖金和外快,都说靠山吃山,他们这种人怎么可能没有外快渠道?就这种高收入,家里又只有他自己和一个女儿,有钱都没地方花,会没有存款? 有前科的呢,就算他现在言之凿凿,也没人一下子全信。 不过这一番话,还是让大家对他的印象终究扭转了一些。 还是那句话,财不露白,藏钱可以理解,但连聊天都满口假话,那就不对了。 陈凡提起酒杯,敬了他一个,随即问道,“彭师傅,那野味酒楼都有些什么菜式,口味真像你说的那么好吃?” 老彭见陈凡对他敬酒,脸上的笑容更深。 他心里也清楚刚才不小心说错了话,就不该提收入多高、存钱养老这些字眼,自己一个外来户,现在又是集体社会,如果让小队长对他有偏见,那他在这个小村子里可就有些抓麻。 而陈凡在卢家湾的地位不一般,先是无私传艺,后来又开兽医班,各个小队都有他的学生,还是大队部的干部,只要跟他打好关系,再证明自己现在没有说假话,钟队长肯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刚才那点事,都不叫事。 他端着酒小心翼翼地回了一个,随后笑道,“空口无凭,我讲话你可能不信,这样,你们先吃着,我回去拿个东西来,给你们看看,就知道那个野味酒楼是个什么样的水平。” 说着便放下酒杯,起身准备离开。 看到这里,钟子洪总算彻底相信了他,不过他也对老彭说的东西很好奇,便赶紧说道,“你腿脚不方便,不要自己去。” 随即指了指吴凤文,“让小文叫上大江,一起跑一趟就行。” 然后对着吴凤文说道,“大江应该就在外面,去叫一下。” 吴凤文立刻跑了出去。 老彭回身看了一眼,也不客套,笑呵呵地坐下。 不一会儿,吴凤文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走了进来,对着桌上的人打了声招呼,钟子洪立刻起身,给他递了支烟,陈凡和张文良也跟他挥手打招呼。 老彭转过身,对着他说道,“我房间抽屉里面,有一本《野味菜谱》的画册,你去拿过来。” 吴凤文说道,“江哥,我和你一起去。” 结果大江摆摆手,“我去就行,你吃你的。” 随后便走了出去。 老彭坐正之后,继续说道,“这本《野味菜谱》,是中国粮油食品进出口总公司出版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在国内也没得卖,主要是印给外国人看的,上面除了我们国家的字,还有外国字。 因为里面有些菜是野味酒楼做的,另外经常有外国人到野味酒楼吃饭,走的时候,有些人就想带点野味回国,但是不知道怎么弄,也不知道买点什么好,就给他们准备了这本书。 这本菜谱里面的菜,都是野味酒楼的大师傅提前做好,然后用塑料袋封装,再放在一个漂漂亮亮的盒子里面,拎着就能走,回家之后,只要加热就能吃,非常方便。” 陈凡听着有点眼晕,70年代的预制菜?还是野味版? 要不要这么夸张? 这时张文良好奇地问道,“彭师傅,野味酒楼有很多外国人去吃吗?” 这个年代,小地方的人连外地人都很少看见,更别说外国人,听到老彭说到外国人,他们自然很好奇。 而且即便是北、上这样的大城市,外国人也很少见,只要有外国人出现,就会有无数人跟着围观,上班的忘了上班,上学的忘了上学,那场面跟后世人看见了大熊猫似的,基本上迈不动脚。 以至于到了80年代,把“不许围观外宾”写进了小学的思想品德课本,但也只是把“近观”改成了“远观”,直到90年代以后,这种现象才渐渐消失。 老彭虽然今天坐的是下首,却是饭桌上的绝对c位,连陈凡都被他的经历所吸引,更别说张文良他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 见张文良问起外国人,老彭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怎么不聊野味了呢?脸上却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地笑道, “外国人有,还很多,我听进出口公司的人说,每年都有几千外国人到我们国家来旅游,不过他们不能随便跑,必须要服从旅行公司的安排,去什么地方、住什么酒店、到哪里吃饭都有规定的场所,没有资格的单位,也不许接待外国人。 野味酒店就是国际旅行公司指定的招待餐馆之一,所以经常有外国人来吃饭。”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其实我们这里的外国人还是少的,一年也只有一两千人,最多的还是bj和上海,他们进来的第一站基本上都在这两个地方,所以人最多,一个外国游客,在国内差不多能花一千多美金,好多外汇都被他们赚去啰。” 吴凤文瞪大眼睛,“玩一趟就花一千多块钱?” 老彭呵呵笑道,“可不止一千多呢,一块钱的美金,在银行能换1块7毛3,他们花一千多块钱,等于我们的两三千,甚至更多。” 这下连张文良也有点咂舌,“国外的人都这么有钱?” 老彭想了想,轻轻摇头,“也不是,到我们这里来旅游的,除了那些坐飞机过来的外国人,还有自己走口岸过来的香港人。他们也不用跟团,拿着一张通行证,每到一个地方,就要到当地的派出所报到、盖章,办理临时户口,走的时候也要注销户口,不然他们回去的时候就过不了口岸。 这些人里面,很大一部分就没什么钱,最值钱的可能就是一台照相机,吃饭的时候也是抠抠搜搜,连野味酒楼的菜都吃不起,只能去普通国营饭店吃饭,住宿也只能住指定的小招待所。不好好在单位工作,跑过来吃苦头,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70年代香港自由行游客在成都街头买橘子水,通行证在国际旅行社门店可以直接申请办理) 老彭又抿了一口酒,笑着说道,“那些外国人讲话我也听不懂,那些香港来的人讲话,我也听不懂,有些事情都是听进出口公司的人说的,他们说外国也有很多穷人,有些人连饭都吃不饱,也没有人管他们,总之也不是那么好。” 钟子洪咂咂嘴,脸上流露出惋惜的表情,“那也够可怜的哦。” 随后张文良又向老彭请教省城里的见闻,正在说话的功夫,大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将一本书递给老彭,“爸,是这本吧?” 老彭接到手里,“对对,是这个。” 钟子洪昂起头笑道,“大江,就在这里一起吃。” 大江却笑着摆摆手,同时往外走,“不了不了,外面有,你们吃你们的。” 说着便不见了人影。 老彭将手里的画册递给钟子洪,笑道,“这就是《野味菜谱》,里面的菜我也吃过几道,味道是真好。” 钟子洪却不接,抬起手让了让,笑着说道,“我又看不懂,请陈老师看。” 老彭便顺势递给陈凡。 陈凡也不客气,直接接在手里,简单翻了一下,发现这本与其说是菜谱,还不如说是菜单,菜谱会有详细的做法介绍,这里面却只讲了一点烧制方法,几乎很难复制出来。 里面介绍了进出口公司野味的品种和包装规格,各种野味多达20几种。 成品菜谱则有27道,从“红扒熊掌”到“丁香狍腿”,从“烤串黄羊肉”到“椒盐禾花雀”,足以摆下两桌野味盛宴。 (红扒熊掌) 有了这本菜谱,钟子洪他们对老彭刚才说自己不会做野味的话再没有疑问。 就书里面的这些菜式,他们别说看,听都没听过,就老彭这样的人,能做得出来? 于是简单传阅这本菜谱之后,他们便聊起了刚才老彭说的那些趣闻。 最后菜谱传到老彭手里,他却伸手递给陈凡,笑道,“陈老师,这个放我手里也是浪费,听人说你做菜的手艺好,这个就送给你了。” 陈凡想到自己的五级厨艺已经“很久”没有涨经验值,再加上对野味确实很有兴趣,便没有推辞,道过谢之后接到手里。 不过,除了厨艺,他对老彭的本事更感兴趣,将书放在板凳上,端起酒杯敬了他一个,笑道,“彭师傅,你们狩猎,除了用枪之外,还有其他什么方法没?” 老彭听话听音,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陈凡只是好奇,那应该是问他打猎的过程,而不是用了什么本事,既然这么问,多半是想找他学打猎的技巧。 他沉吟两秒,抬起头笑道,“狩猎队里面的人,除了打枪准之外,基本上都有一手绝活,有的是布陷阱,有的是下药。当时队里有个广西佬,一手飞石指哪打哪,还是拐着弯打,个个都觉得很神奇。” 陈凡瞪大眼睛,他也觉得很神奇,石头拐弯?那不是原始版的枪斗术? 他赶紧追问道,“那你会这手本事吗?” 老彭摇摇头,笑道,“他倒是教过我们,可惜没有人学得会,听他说,这个要从小开始练起,他也是练了将近二十年,才练成这手飞石本事。”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我不会飞石,也不会下药,就会一点布陷阱,再就是射箭。” 说到射箭,他脸上不禁笑开了花,“我这一手箭法,也是从小练到大,虽然不能转弯,却也能指哪射哪,一点都不跑偏。” 说完之后,他的脸色又有些黯然,“可惜,后来大家都用枪,这射箭的本事,倒用得少了,再后来我这条腿折了,腰腿用不上劲,射箭的本事也去了一半,只能射近点的东西,射不远啰。” 陈凡眨眨眼,你射不远,我可以啊! 他当即嘿嘿笑道,“彭师傅,我有个不情之请。” 老彭转头看着他,嘿嘿笑道,“想学射箭?” 陈凡连连点头,“可以么?” 老彭早有心理准备,当即哈哈笑道,“难得陈老师感兴趣,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本章完) 第244章 反正又不费功夫 吃完午饭,张文良带着9队人帮忙收拾好的猎物,自顾自地骑着骡子回了家。 陈凡则跟着老彭去了他家里。 或者说是他女婿的家,一间“一正四耳”的“内软外硬”房子。 所谓的“内软外硬”,就是里面是土坯建的墙,外面贴一层红砖,这样可以防潮防水,比传统的土墙屋能使用更久,同时也更美观。 而且里面的土墙还用石灰粉刷了墙面,如果再把屋顶的茅草换成红瓦,那看上去就和砖瓦房差不多了,尽管如此,在卢家湾来说,都算是顶好的房子。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可能老彭的女儿女婿还在坡顶的场坪上一起忙碌。 老彭走到西边靠里的房间里,陈凡不好进别人房间,便在堂屋等着。 不一会儿老彭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弓和一壶箭,他打了个手势,带着陈凡走出屋外,边走边说道,“我来这里三年多,平时闲着没事干,就自己做了几张弓、几壶箭。” 他带着陈凡走到屋子旁边的场坪上,从角落里拿出一只破破烂烂、里面却垫着一个大圆木板的大簸箕,挂在山墙上,又往外走远几步,对着陈凡笑道,“你以前学过弓箭没有?” 陈凡摇头,“只学过打枪。” 想了想,又说道,“再就是跟着肖队长学了几手把式,也不知道高低。” 老彭听到这话,没有放在心上。众所周知,陈凡是腊月初一从水里漂来的卢家湾,被6队的杨传福捞了回去,现在才刚过清明,农历二月十八,满打满算也就是两个半月。 两个半月的时间,扎马步学会没有? 老彭心里摇头暗笑,随即摆了个姿势,左手持弓、右手搭箭拉弦,“崩”的一声,那支箭便正中十米开外的木板中心。 陈凡立刻抬手鼓掌,“漂亮!” 老彭笑了笑,说道,“射箭用的是肩背发力,但同时腰腿要稳,如果腰腿不稳,就和墙上芦苇一样没有重心,箭支容易飘。然后肩背发力,拉开弓弦,手臂只是支架,如果用手臂发力,拉不了几箭就没了力气。所以看似很简单的射箭姿势,里面的诀窍却不少。” 陈凡今天就是来学习的,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随后老彭又详细指点陈凡射箭的姿势,以及如何瞄准、并根据风力调整角度。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尽心尽力。 只不过老彭心里没抱什么期望,想着今天只是简单教一下射箭的姿势,以及让他体验一下,想要学会射箭,没有几…… 就在老彭心念转动的时候,只听见“崩”的一声,那支箭便插中大簸箕。 看到那支箭,老彭心里咯噔一下,转头去看陈凡。 便看见陈凡又抽出一支箭,再次拉弓瞄准,又是“崩”的一声,正中靶心。 老彭眼角直抽抽,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凡,“你以前练过?!” 陈凡正在兴头上,一边抽出一支箭,一边看着他笑道,“没有啊,今天是第一次练,不过我跟着肖队长练了两个月的拳,还练了大枪桩,对劲力有点体会,刚才听了你讲射箭的技巧和注意事项,发现射箭也挺简单的。” 话音落下,他看也不看簸箕,手指松开,箭矢飞出,再次正中靶心。 老彭深吸两口气,捂着心口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陈凡看他好像脸色不对劲,不由得停下拿箭的手,关心地问道,“彭师傅,伱没事吧?” 老彭呼出一口长气,脸色僵硬地摆摆手,“没事,可能刚才肉吃多了,肚子疼。” 陈凡不解地看着他的手。 肚子疼你捂胸口干嘛? 沉默两秒,他恋恋不舍地将弓递过去,说道,“今天您不舒服,要不还是回去休息一下,我改天再来。” 反正他现在找了一个工具人,随时都可以跑出来摸鱼,队里的领导还巴不得他出来,好让张翠娥多点机会实践,自然时间大把,随便哪天过来都可以。 结果老彭摆摆手,说道,“没事,一点小问题。” 随后说道,“射箭的姿势并不是一成不变,尤其是在山林里面,要根据猎物所处的位置,相应调整自己的射箭姿势。有时候要仰射,有时候要俯射,还有的时候是不正常的射箭姿势。 但是不管用什么姿势,都是万变不离其宗,你只要掌握好握弓的手法,还有拉弓发力的技巧,不管用什么样的姿势,都能射准。 我现在就给你演示一遍,你要看清楚……” 十几分钟后,老彭把自己能想到的射箭姿势都演示了一遍,包括郭靖最帅气的背射,唯独没有骑射。 很简单,老彭不会骑马,山林里面也没法骑马。 但不管是哪种姿势,只要他讲一遍,再演示一遍,陈凡立刻就能复制,并且一射一个准。 没别的,主要是弓箭技能被“渔猎”技能吸收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疯狂钓鱼,加上今天一上午的开枪打猎,就在刚才,他的渔猎技能已经提升到了lv3。 而习武有助于迅速掌握射箭,他的武术技能也早已到了lv3,只差一个契机就能到lv4,如果放在一百年前,那是可以收徒传艺、护院走镖的水平。 有这两个技能打底,学一个射箭,还不是手到擒来? 看到陈凡这么快学会射箭,并且赶上自己苦练十年的本领,老彭也陷入了沉默。 陈凡看着老彭,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太快了点? 就在这时,老彭突然说道,“射箭你学会了,剩下的就是要你自己去苦练。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能达到什么样的水平,就看你自己。” 陈凡正准备点头,老彭又说道,“除了射箭,刚我说的那个飞石的本事,你想不想学?” 陈凡顿时眼睛一亮,“好啊。” 随即他又有些不解,“您不是说,没有学会吗?” 老彭幽幽一声长叹,看着陈凡的眼神满是复杂,“我是没有练成,也等于没有学会吧。不过人家教的技巧,我倒是都记得,也能甩几下石头。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但是能达到什么效果,就要看你自己啰。” 陈凡当即连连点头,“好哇好哇,您教给我,我自己练。” 老彭从场坪边上捡来几颗碎石块,分出一半递给陈凡,然后拿出一块放在右手掌心,正色说道, “飞石跟射箭又不一样,控制石头方向的是手指,但是掌握飞石力度的是手腕。 但手腕只是一个节点,你要将手臂当成一条鞭子,用全身的力道,通过这条‘鞭子’传到手腕,再用手腕将飞石甩出去。” 仔细讲解完技巧之后,他将那块石头轻轻捏在手指间,然后身体一抖,手腕往前一甩,那颗石头便径直飞出,砸在作为箭靶的大簸箕上。 听到他的讲解,再看到他的示范,陈凡先空手试着体验了一下。 甩了几次之后,他似乎找到了几分感觉,拿了一块小石头在手里,力从足起,走背过肩,随即手臂猛地一甩,像条鞭子一样发出一声脆响。 下一秒,那个大簸箕靶子突然“嘭”地一声,被砸出一个大洞。 陈凡自己都吓了一大跳,赶紧跑过去,仔细一看,大箩筐的中心出现一个拳头大的洞,刚才射的几支箭全部落到地上,散落一地,旁边还有几点木头渣滓。 这都没关系,反正也不值钱。 陈凡又将大簸箕靶子摘下来,仔细打量墙面。 这时候老彭也走了过来,两人一起瞪着眼睛仔细审查。 还好还好,红砖上只有一点点被石头砸中的印记,没有陈凡担心的坑。 老彭这时候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愣了好一会儿,才满眼复杂地看着陈凡,“你力气够大的。” 陈凡干笑两声,“呵呵,可能是饭吃的多。” 老彭又看了看他,突然哈哈直笑。 陈凡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便跟着呵呵笑。 笑了一阵,老彭才停歇下来,对着陈凡笑道,“我看过你打的狐狸,枪枪中头,其他几只被打中身体的都是步枪,不是你打的。 如果不是你有大本事,我肯定要推荐你去省狩猎队,你就是天生的猎手,打枪、射箭、甩石,随便一种就能让你在省狩猎队站稳脚跟,说不定还能混个队长。” 说完之后,他又轻轻摇了摇头,“可惜哦,我要是把你推荐走,卢家湾的人肯定要恨死我,这种事划不来,不能干。” 陈凡呵呵笑道,“您这话说的,别说我没您想的有那么大本事,就算真有,我也不乐意去啊。狩猎队多辛苦,天天钻老林子,吃不好、睡不好,还不如在生产队待着呢。” 老彭哈哈一笑,“要是别人讲这个话,我肯定不信,毕竟一个月一百多块钱的工资,到哪里赚去?不过你讲这话,我信,就凭你的本事,哪里赚不到这一百多块钱?” 陈凡正要说话,老彭又继续说道,“能教你的东西,我都教你啰,就一个射箭、一个甩石。其他的打猎、布置陷阱手艺,那得进老林子去教。 猎手猎手,其实最重要的东西,是怎么找到猎物,要是连猎物都找不到,什么打枪、射箭、甩石、陷阱、下药那都是假的,可惜,这些东西必须进山才能教,只怕你是学不到了。” 陈凡呵呵笑道,“别介啊彭师傅,寻找猎物的手段不能教,那布置陷阱的手法教一下呗。” 老彭看着他,不解地说道,“你连猎物都找不到,要布置陷阱有什么用?再说了,卢家湾这种地方,也用不到陷阱啊。” 陈凡干咳一声,笑道,“这不是闲着也是闲着么,趁还有点时间,多学点东西也行啊,反正又不费功夫。” 不费功夫? 老彭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本章完) 第245章 开始改造 一场清明雨连下了3天,大队部组织的民兵狩猎原定是两天,但是卢家湾就这么大,第一天差不多就把能打的猎物多打完了,第二天出去了半天,结果连头天收获的两成都不到,而且尽是些野兔之类的小东西,于是到当天中午便草草结束。 除开一些刚出生不久和没长大的小家伙,凡是肉眼所及,能看到的成年野兽基本上都被清扫一空。 其实虽说是“打大放小”,可那么多民兵开起枪来,也控制不住,还是有些小家伙遭受鱼池之殃,成了民兵的枪下亡魂。 队里都知道陈老师想要狐狸皮做一件大衣,而且已经将狐狸皮送到9队,由曾经在省狩猎队做过猎手的老彭硝制皮毛,便将自己打到的狐狸都送过去。 只可惜,之前陈凡已经用其他猎物换了狐狸,被送过来的只有5只,全部加起来,一共也只有19只,差不多刚好能凑一件皮大氅。 陈凡和燕隼合作抓的野兔,也止步在120只,一大半都是小兔子,只有36只大兔子,其中20只母兔,希望在接下来的大半年里,还能多贡献几百只小兔。 但是陈凡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兔子,也顾不上自己的狐狸皮大衣。 这一天终于雨势稍停,趁着雨过天晴,不等地面干透,陈凡便指挥着队里过来帮忙的小工,改建厕所、灶台,以及移植大树。 知青点前院,姜丽丽、黄莺四女都在,另外还有几位大婶,却是黄莺、杨菊和刘丹的母亲和阿姨,今天也主动过来帮忙。 几只大木盆摆在地上,里面泡着不同种类的蔬菜,在水里清洗过后,摆进旁边的大筲箕里备用。 边上还有一个大木盆,里面堆着十几条清洗干净的大鱼。 另一边,盆子里泡着的是野兔肉、狐狸肉、狗獾肉,盆里的水只有一点血迹,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泡,只等架锅汆水,便能开火炖煮。 今天负责掌勺的是刘掬匠,他穿着一件蓝大褂,站在两口临时垒的土灶前,忙得不亦乐乎。 杨菊的母亲杨婶笑道,“刘师傅,今天过来帮忙,收几块钱呢?” 刘师傅摆弄着大勺,不时在锅里搅拌,听到杨婶的话,转过身来笑道,“哪还收钱哦,要不是陈老师不肯收,我还要倒交学费。” 刘丹的母亲哈哈笑道,“要我说你还是赚,一下子就多学会做几个菜,以后估计旁边青山公社和阳山公社的都要请你去做席。” 刘师傅仰头哈哈大笑,“那么远的地方不敢想,也不想去,不过陈老师做菜的本事,确实是厉害,不仅会做家常菜、特色菜,连野味菜都会做。 我们以前做野味,其实就是家常菜的做法,最后做出来还是有股子腥味,有些人喜欢吃,但有些就吃不惯。 可是按照陈老师教的方法,做出来的野味,基本上没有腥臭味,还有一种很特殊的香气,吃着也很好吃,这本事啊,我估计整个孤峰县都没有一个大厨能做得出来。” 他话音刚落,旁边厨房里便走出来几个人,他们用箢箕挑着一担担黑黄相间的土块,灰头土脸地大声问道,“杨菊,这些东西丢到哪里?” 他们这是拆了原来的土灶,等一下陈凡要做新的。 杨菊赶紧应了一声,却转头看向姜丽丽,这个陈凡没跟她们说过,不知道有没有交代过姜丽丽。 姜丽丽立刻起身,指着后院说道,“陈老师说这些土还有用,麻烦挑到后面去。” 那些人也不多说,走一步颤一下地往后面去了。 到了后面,原来两个厕所已经被拆掉,几个精瘦的汉子用铁锹挖土,不一会儿便将两口“粪缸”挖出来,然后用绳子缠绕两圈,两个人合力,将粪缸挑着往牲口棚走去。 两个牲口棚中间过道里面的院墙上,此时已经被开了好大一个口子,宽有一米五左右,高……高上了天。 陈凡看着缺了一块的院墙有点发愁,他还想着只开一个门框大小的洞子,然后用木条做框,建一个门,结果刚才帮忙的社员用力过猛,顶上一小截土坯砖直接垮塌下来,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杨队长点燃一支烟,在一旁尬笑,“没事没事,等门框装好,再往上面砌砖也是一样。” 刘会计拍拍手上的尘土,呵呵笑道,“或者干脆搞两块两米多高的门板,还更省事些。” 黄保管员顿时被一口烟呛到,咳嗽个不停,随后看着他笑骂道,“装两米多高的门?亏你想得出来。装门的时候倒是方便,伱开开关关不费劲啊?” 刘会计吸了一口凉气,“好像也是啊。” 陈凡在一旁哭笑不得,摆摆手说道,“这个我待会儿自己弄就行,影响不大。” 话音刚落,便闻到一股恶臭。 不用回头,他就知道肯定是粪缸过来了,当即撑着矮墙,跳进旁边的马厩里。 至于小母马、小马驹和两只小羊羔,早就被他放到后面的土坡上去撒欢,省得在这里碍手碍脚。 倒是对面猪栏里面的两头小猪,陈凡却没有管。 这两头小猪真是个猪脑子,到了这里也不知道拜码头认人,只会吃喝拉撒睡,要么就是在猪圈里乱跑。要是把它们放出去,天知道会跑去哪里,自然不能往外放。 四个汉子抬着两口粪缸过来,杨队长几人火速避让。 打头的那人扯着嗓子喊道,“没闻过大粪臭还是怎么地?有本事不要挑粪肥田。” 刘会计捂着口鼻,还不服气,“肥田那是没办法,你没事喜欢跑茅房闻臭味?” 那人也不多说,走到跟前来,故意往刘会计面前凑,吓得他赶紧翻进马厩,跟笑得合不拢嘴的陈凡作伴。 等两口粪缸出去,一阵风从缺口吹进来,空气顿时清新许多。 这时挑着灶台土块的人也走了过来,大声问道,“陈老师,这个灶台土丟哪里?” 陈凡赶紧跳出马厩,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挑到后面,碾碎了做化粪池。” 出了门洞往西走,再拐个弯,不远处有几个人正在挖坑。 他们不是贴着院墙挖坑,而是先挖一道坑槽,连着新建的厕所,坑槽延伸十米开外,在靠近田地的位置,再开挖一个大坑,这里才是化粪池。 除了厕所,养牲口的粪便也可以铲到这里,每个月清理一次,用来堆积发酵,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发酵成农家肥。 至于谁来清理? 这个都不用陈凡操心,他只需要将“清理权”交给杨队长,杨队长不仅会安排人办好,还会给他记工分,等分红的时候统一结算。 粪也值钱呢。 陈凡过来的时候,前面那条坑槽早已经挖好,工人们正在用“土水泥”铺砖。 看到陈凡,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大声说道,“陈老师,你用砖头铺污水道,比人家建的房子还豪华哦。” 众人顿时一阵大笑,不过却没有什么坏心思。 因为陈凡给的这些砖头,全都是烧坏的“黑砖”,质地很脆,稍微敲两下就会碎掉,不适合用来建房,倒是搭配土水泥,正好修建这种要谨防土地污染的污水道。 除了坑道之外,化粪池和堆肥池也都是用的这种黑砖。 陈凡走上前,大声笑道,“那可不,都说‘没有大粪臭、哪来稻花香’,这大粪是肥田的好东西,田越肥,收成就越好,这么好的东西,不得给它修个豪宅住着?”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一阵大笑。 就连院子里的人听见他的话,也捧腹不已。 还有人隔着院墙喊道,“难怪陈老师要改建厕所,原来是让大粪住得舒服点啊。” 几句玩笑话,迅速拉近陈凡和社员之间的距离。 虽然他住在这里已经有两个多月,期间也多次和大家接触过,但除了寥寥几个,对其他人真算不上熟悉。 今天在杨队长的号召下,来了30个人帮忙,也是一个跟大家熟悉的机会。 对这些常年在土里刨食的汉子,别的什么都不用说,接地气一点,讲上几句俗话,很快就能拉近距离。 陈凡一边说着玩笑话,一边掏出烟散了一圈,就在这时,刘会计从后面跑了过来,大声喊道,“小陈,树抬过来了。” 陈凡立刻转身喊道,“好,我马上来。” 他回头跟几人打了声招呼,便迅速往土坡那边跑去。 今天来的30个壮劳力,杨家、刘家和黄家各有10人,3个人在前面厨房里拆土灶,别看只是一个土灶,被灶火烧了10年,那灶台早就硬邦邦的,如果只靠一个人砸,一时半会还真砸不动。 5个人在后院拆厕所,顺便把粪缸挑到后面来,就在化粪池下面的田坎里再建一个“公共厕所”,供在附近田地里劳作的社员们使用。 不用说,这也是陈凡的建议。 还有8个人便在这里挖坑道和化粪池,挖坑简单,但铺设砖头就有点麻烦,想要尽快完工,需要的人自然稍微多一点。 而剩下的一半,整整14个人,却是帮陈凡抬大树去了。 打完猎之后,就要赶紧将一部分荒地清理出来,准备种植养殖使用的畜牧草,要不然这场雨一淋,等再过几天,那荒地里的野草就会跟疯了似的往上长,几乎是一个晚上就能长好几寸,几天时间就有半人高,那时候再去处理,肯定会难度倍增。 正好趁着今天雨停,各个小队便组织妇女和老人去清理荒草,男人们则暂且休息,为下一阶段的重农活做准备。 在6队,也和其他小队一样,忙着清理附近的几块荒地。唯一的区别是,杨队长调了一部分人来帮陈凡改造房子和宅基地。 那些荒地里面,除了荒草之外,还有不少杂树,其中有十几颗杉树和香樟树也夹杂在里面,只不过由于被杂树杂草抢了营养,显得有些发育不良,树干细细的,枝叶也不是很茂盛,属于随便砍伐也没人管的那种。 杨队长和陈凡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将这十几颗树都给他移植过来。另外还有一些桃树、梨树、桂树等不高的树种,也都挖过来,取代一部分没什么用的杂树,也方便以后嫁接果树。 至于费用,按照杨队长的意思,是不用给钱了,反正等以后养殖业发展起来,那些树都是要当杂树砍伐掉的,只要给帮忙的小工一人一包经济烟就行。 陈凡想了想,同意了杨队长一半的意见。 一半的意思是,那些种在“两亩地”之外的树,他就不给钱了。如果给了钱,却又种在公家的地上,那算怎么回事? 只有几颗种在自己院子里的树,他象征性的一起给了10块钱。 这个价格其实跟白送没什么区别。就那种当电线杆用的木材,一根就要32块钱,虽说是处理过的,可一颗一尺多粗的香樟树,怎么着也不止10块钱吧? 更别说陈凡还挑了十几颗桃树、梨树和桂树种在自己的院子里,一起10块钱,以后就归他个人所有,简直就是白菜价。 陈凡迅速跑到自家宅基地那边,远远的便看见几辆板车停在坡下,大家正抬着树往坡上走,将其种到提前挖好的坑里。 在看不见的土坡另一边,隐隐听到有些人声,显然是有人在那边移植大树。 陈凡站在一旁,一边说着辛苦,一边看着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 结果被杨队长嫌弃,连连挥手往边上赶,“这种事情你不懂,到边上待着去,别碍手碍脚。” 陈凡果断后撤,靠院墙站着,满脸不好意思地看着大家为自己忙忙碌碌。 有人把树放进坑里,拎着扁担便下来,冲着陈凡喊道,“陈老师,听他们9队的人说,你前天教他们做野味肉,味道好得很呐,今天有没有野味吃呢?” 陈凡扯着嗓子大声笑道,“有,肯定有。昨天我就请了刘师傅过来,跟他讲了野味怎么做,现在刘师傅就在前院准备午饭,等一下吃中饭,大家要多喝几杯啊。” 听到他这话,气氛顿时高涨,十几个人齐声大喊,“好哦。” (本章完) 第246章 独一份 陈凡站在坡底下,看着大家帮自己植树。 现在拉来的只是第一批,将树种到坑里,留两个人填土,其他人便拉着板车继续去拉剩下的树。 在坡顶上,小母马、小马驹和两只小羊好奇地看着这个热闹的场地,舍不得挪开脚步。 看到它们的样子,陈凡忍不住嘴角直抽抽。也就是在陈家湾,它们要是跑去其他地方,也这么盯着人看,只怕就成了一锅肉。 想到肉,陈凡掏出小闹钟看看时间,已经是上午10点多,再过一个小时,就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他便想着去前面看看,刘掬匠有没有准备好午餐的材料。 做农村大席,几乎所有的食材都会经过提前处理,比如肉、鱼都会提前蒸、炸过,另外还会准备一些像各种丸子、春卷、鱼糕、肉糕之类半成品的食材,然后同时几口灶开火,只需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就能整出十几桌流水席出来。 今天陈凡请了30个小工帮忙,虽说不用付工钱,但在菜式上一定要安排好。他就要提前去看看刘掬匠有没有处理好那些野味肉。 结果还没等走到前院,不知道是黄莺几哥的一个男的,便站在厨房边的棚子下,对着陈凡大喊,“陈老师,泥浆都和(huo)好了,可以起灶了。” 陈凡挥挥手,“来啦。” 随即便小跑着向前。 到了前院,先检查一下刘掬匠的准备工作,还行,野味处理得都差不多了,只等下锅开炖。 他昨天教了刘掬匠几种野味的处理方法,可以烤也可以炖,或者是片肉爆炒,各有风格,都是他对照《野味菜谱》试着做出来的菜式,吃着味道还不错,也不知道刘掬匠能还原出几分他的手艺。 也就是他今天也有不少事,砌土灶、建厕所,没时间去做菜,否则也不会去找刘掬匠。 反正队里的社员们对口味的追求不太高,差不多就行,以刘掬匠的经验,应该没什么问题。 检查完一圈,他转身进了厨房,原来那口土灶的位置已经被清扫干净,只等陈凡来动工。 边上一人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好奇地看着陈凡,“陈老师,你不请大工,真打算自己砌砖?” 陈凡拿起一块小号土坯砖,在手里抛了两下,对着他笑道,“不信我的手艺?” 那人咧着嘴呵呵干笑两声,“要说文化知识,那我们肯定一点都不会怀疑。不过这个瓦工、木工,跟看书可不一样,是要动手的。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这个灶台还好,做的不好最多少吃一顿饭,但是那个厕所,要是没有把墙砌好,是会出大问题的。” 上着大号,突然墙垮了,能不是大问题么?! 今天他们过来30个人,却都是小工,大家都以为陈凡请了别的大工,却没想到,竟然是他自己亲自上阵。 那不是开玩笑?! 面对他的忠告,陈凡呵呵笑了笑,拿起瓦刀铲了一点土水泥涂在土坯砖上,对着他说道,“那你就看看我的手艺,够不够格自己砌墙。” 随后在边上3个人注视下,手脚不停,很快就砌出灶台的底座框架。 三人在一旁,眼里都闪烁着异光,心里啧啧称奇。没想到陈老师竟然连瓦工的手艺都会?就公社建筑队里,那些跟他差不多年纪,甚至比他还稍微大几岁的人,基本上都还在做学徒工吧。 结果陈老师竟然就能自己开工,关键是还学了其他那么多的本事,这么多本事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也不知道他是怎学的? 陈凡忙了一阵,头也不抬地说道,“师傅们帮个忙。” 话音刚落,3人顿时回过神来,立刻有人问道,“要做什么?” 陈凡,“多调一点泥浆,再出个人帮忙递砖。” 一个年纪偏小的立刻蹲过去,拿起一块土坯砖递给陈凡,其他两人则出去调泥浆。 有了他们帮忙,陈凡的效率顿时高了许多,一座灶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形。 这时门口光线暗了一下,陈凡本能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只见安全两手插兜走了进来,他视线落在灶台上,嘴里还啧啧称奇,“可以啊伱,连砌墙的活都会,等我建新房的时候,你得去给我干活啊。” 陈凡顿时呵呵直笑,“你建新房?你钱都去买了手风琴,后来攒的钱又给嫂子买了画纸、画笔、颜料,你哪来的钱建新房?” 安全脸色一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去去去,你知道什么,买不起新房,我不能买块空地自己建?买不起镇上,我不能买村里的?” 陈凡还没来得及说话,正在给陈凡递砖的人便笑道,“安哥,你要买村里的,那恐怕只能入赘,因为村里的宅基地只给本村人,其他小队的人都不算,更别说镇上的,只怕你没有机会。” 安全指了指他,“你就跟老杨一样,连个玩笑话都不会听,不愧都是杨家人。” 随即懒得跟他说话,背起双手在灶台前打转,“我看你后院那里堆了好大几堆青砖,你怎么不用青砖砌灶台呢,还用这种土坯砖。” 陈凡又将一块砖贴上去,抬起头看了看他,笑道,“那青砖我肯定是要留着建新房啊,就知青点这个灶台,要是用了青砖,那不是给后来的知青做贡献了么。” 他拍了拍快要砌好的灶台,又说道,“再说了,这个灶台也不差吧,保管是全生产队,甚至有可能是全公社独一份,用不用青砖,都不重要。” 安全指了指他,脸色满是不屑,“吹,你就吹,就一个土坯砖灶台,说的跟天上少见地上没有的宝贝一样,还全公社独一份,……” 他也拍拍土灶,“就这种土坯砖,要不了三个月就熏黑,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在这时,一个人提着一桶调好的泥浆进来,对着陈凡说道,“陈老师,你这灶台都快砌完了,还有这么多泥浆怎么办?” 陈凡转身看了一眼,笑道,“这一桶可能还不够,麻烦你们再帮我调一桶过来。” 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他,尤其是安全,眼里满是不解,“你弄这么多泥浆干什么?涂内灶也不能用这种泥浆啊,太稀,要用那种泥团才行。” 陈凡笑了笑,起身走到厨房墙角,掀开一张稻草席,笑道,“看看这是什么。” 安全迅速走过去,拿起一块四四方方的陶片仔细看了看,眉头微微皱起,他想了两秒,猛地抬起头,看着陈凡问道,“你该不会是想把这个当瓷砖,贴在灶台上吧?” 陈凡哈哈一笑,对着他竖起大拇指,“安哥就是安哥,好眼力。” 随即笑嘻嘻地问道,“怎么样,等这些陶片贴上去,我这个灶台,算不算全公社独一份?” 安全已经呵呵呵地笑出声来,“岂止是全公社,恐怕全孤峰县都没有你这样的灶台哦。” 到了这里,帮忙的3个人也明白了陈凡的意思。 这些陶片看着和家里用的陶器是同一种材质,表面也是青绿色的釉质层,把这个陶片贴在灶台上,几乎不用担心灶台被熏黑,每次做完饭之后,只要拿抹布擦一下,就能维持灶台表面的清洁。 这可比黄土灶台好用多了! 弄明白陈凡的意图,连带安全在内,几人都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希望能看到这座灶台砌成之后的样子。 陈凡也没让他们失望,先用黄土泥团涂抹成内灶,再将土水泥抹一层在灶台的表面,然后一片片地把陶片贴上去,还要力求减少缝隙。 在拐角的地方,他还做了钝化处理。 如果姜丽丽和杨菊她们在这里,就会发现陈凡之前做的那些奇形怪状的陶器,正好稳稳贴在灶台的表面,几乎是严丝合缝,不需要另做处理。 显而易见,这些陶片的尺寸都是经过陈凡的仔细核算,才能如此顺利组成灶台的表面。 等贴完最后一块陶片,陈凡看着“两灶四锅”,闪烁着光泽的全新灶台,忍不住哈哈一笑,“大功告成!” (本章完) 第247章 又有生意 今天吃饭摆了5桌,两桌摆在“综合室”,两桌摆在“杂物间”。 还有一桌摆在厨房,是用来招待几位帮厨的大婶,姜丽丽和杨菊她们自然也在这里。 只不过,饭菜都上桌了,从7队老唐那里买来的散酒也已经倒上,却没人过去吃饭。 30多个人全部都挤在厨房里,参观卢家湾第一个贴片灶台。 杨队长手掌在灶台贴片上细细摩挲,嘴里啧啧称奇,“哎呀,小陈你这个办法好啊,把陶片贴在灶台上,擦灶台就和洗碗一样,弄点热水用湿抹布一擦,就干干净净,跟新的一样,可以用好多年。” 刘会计盯着陶片看了一会儿,转头看着陈凡,小声问道,“这个陶片,要多少钱?” 陈凡昂着头想了想,轻声说道,“这个陶片比碗小一点,用的土也比碗少一点,但是看着四四方方一块,其实要烧平整也很不容易,……” 不等他说完,黄保管员就打断他的话,问道,“你说多少钱就完了。” 陈凡搓搓小手,呵呵笑道,“5分钱一片。” 相当于一只碗的四分之一。 不过做这个陶片比做碗容易多了,一张大木板,将陶泥摊上去抹平、切成10乘20公分大小的泥片,放在风口两天就能吹干,然后用刷子涂抹一层釉水,等干透之后,送进土窑烧制。就那个小小的土窑,一次就能烧两三千片。 卖5分钱一片,那是血赚。 但是他也不能卖得太便宜了,否则什么事都不用干,尽给他们烧窑。 “5分钱一片?” 安全嘀咕了一下,便开始在灶台上丈量,“你这里用了多少片?” 陈凡随便掐指一算,“大概要600片左右。” 主要还是陶片小,但这个灶台却不小,全部包起来,用的数量真不少。 他也想烧几片大的陶片,最好是能够直接一整块将灶台表面覆盖住,这样一来就没有缝隙,打理起来更方便。 可是陶片越大,就越是容易烧破、烧弯,用倒也勉强能用,只要不计较灶台表面凹凸不平就行。可是灶台凹凸不平,还能放碗盘吗? 所以没办法,他只能将陶片做小,现在这个尺寸,是他试验过几窑之后,成品率最高的尺寸大小。 听到陈凡的话,围观的众人顿时一愣,要这么多的吗? 然后就有人算出来价格,“那不是要30块钱?”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好贵啊。” “用不起、用不起。” “也就是陈老师会自己烧,买的话,几个人用得起啊?” 连安全也有点咋舌,“差不多顶我半个月的工资。” 陈凡笑道,“要是像我这种,把整个灶台全部包围起来,是要这么多,但是如果只铺灶台表面,估计100片左右就够了。” 杨队长顿时恍然,连连点头说道,“是这个道理,一般灶台最容易脏的就是台面,如果只在台面上铺陶片,既能打理干净,也能少花钱,可以可以。”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附和。 “花5块钱给灶台贴个陶片,好看又干净,也不是特别贵,还能接受。” “5块钱还行,随随便便十来天就能干出来,不算贵。” 当即就有人想向陈凡下单,“陈老师,伱这个陶片还有么,我想买一点。” 陈凡还没说话,杨队长便将手一挥,大声说道,“这时候买个鬼,吃饭吃饭,等下菜都冷了。” 顿了一下,又说道,“你们谁要买的,回头到刘会计那里登记,我再统一报给陈老师。要不然你们一个个的买,谁顾得过来。” 众人一听,便轰然应声,嘻嘻哈哈地出去准备吃饭。 从始至终陈凡都是笑呵呵的,没有说不卖的话。 找上门来的生意,这钱都不赚,还想怎么样? 他也不说用农产品换了,他刚把十几袋谷子拉去大队部,要是再来一次,这里都要成粮店。 安全也给他科普了一下,靠手艺挣钱属于“农村副业”的一种,赚的是劳务费,只要队里同意,任谁都说不出话来,正好省了他来回倒腾的麻烦。 …… 一顿酒饭吃到下午一点多钟,稍作休息,两点钟继续开工。 上午的时候,负责移植树的14位帮工,已经将全部树木移植到位,这时候便腾出手来,再加上灶台也已经砌好,现在就剩厕所和下水道工程需要处理。 杨队长负责指挥,分了20个人去后面,剩下的10个人,则全部给陈凡打下手,看着他修建厕所。 刘会计背着双手站在一旁,嘴里叼着烟,眼里满是不解,“一个厕所还用青砖?还不用粪缸?又挖了这么大一个坑,该不会是直接落在坑里面吧?” 黄保管员咬着烟杆,眉头紧紧皱起,想了一下,他轻轻摇头,“看着不像,要是直接落在坑里面,没有必要在后面修那么长一条下水道,还建一个化粪池,直接在坑上面盖板,再留个口,不就行了?” 杨队长看了看逐渐成形的深坑,转头看向安全,小声说道,“老安,你见多识广,知道他是要怎么弄不?” 安全眉头紧皱,看了看那堆青砖,旁边正在调配的土水泥,另外还有石灰、陶片、一口像四分之一个圆的水缸,还有一个被稻草裹着、看不清全貌的东西,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大声说道,“小陈,你是不是自己烧了蹲便器?” 所有人都看向安全,眼里满是不解。 蹲便器?什么玩意儿? 陈凡转过身,看着安全呵呵直笑,点了点头说道,“对,烧废了好几个东西,终于烧成了两个蹲便器,这才想到要改造厕所。” “哎呀。” 安全双手紧握,脸上满是赞叹,“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连蹲便器都会烧,厉害啊。” 杨队长两眼茫然,看看陈凡,再看看他,问道,“蹲便器是个什么东西?” 他的问题,也是刘会计、黄保管员等人想问的问题。 安全转过身,对着他笑道,“蹲便器是城市里的楼房厕所用的东西,上完厕所之后,只要用水一冲,就能把脏东西冲走,干干净净,还一点气味都没有。” 房地产兴起之前,城市下水道系统还很不完善,绝大部分城镇居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住的地方都没有室内厕所,主要依靠公厕方便,晚上的时候则依靠“痰盂”,等第二天早上再去倒掉。 只有那些新建的“工人新村”,以及各个单位自建的楼房,才会配备厕所,而且很多也不是“一户一厕”,而是“一层一厕”。 后来许多公房改造的房子,厕所比厅室的地面高一截,就说明那个厕所是后来改装的。 连公房都是如此,就更别说平房和老式自建房。 所以在后世非常普通的一个蹲便器,在如今也是个稀罕玩意儿,尤其是农村里面,别说见过,连听说过的都很少。 杨队长他们听到安全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之而来的便是将信将疑。 方便完之后,冲水就行,还没有气味。 这还是厕所? (本章完) 第248章 这段时间用什么?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 等挖好坑之后,陈凡便开始施工。 这时候大家都不说话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凡的动作。 反而陈凡在为大家做讲解,“建厕所一定要做防水,不过这里没有沥青,只能将就一下,用我们的土水泥来做防水层,这个就要垫厚一点。不做防水,水渗出去就会影响到墙基,缩短使用寿命,还会有其他使用风险。……” 他一边做,一边讲,不时还指挥帮工搭把手。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间崭新的厕所也逐渐成形。 等后面挖污水道和化粪池的人都收工回来,他才在众人的帮助下,将两间厕所建好。 姜丽丽、黄莺她们和几位帮工大婶此时也跑了过来,和大家站在一起,看着那两间厕所发愣。 首先这个建筑风格就有点后现代主义的色彩。 青砖肯定没有问题,但是这个屋顶,却和土墙屋一样是稻草的。 不是陈凡不能烧点瓦片,是他懒得烧。 区区两间厕所而已,弄个茅草屋顶又没多大影响,还比瓦片保温呢,何必费那个功夫去浪费瓦片,留着给自己建房不香吗? 厕所里面的地板全部铺了陶片,这还没完,在四周墙壁的下方一截,也贴了陶片。 理由还是防水,再往上则是粉刷了洁白的石灰。 而且这个厕所的面积不小,一间就是4个平方,两间加起来8个平方,再算上墙壁贴着的,又用掉了800多块陶片,看得以杨队长为首的众人眼睛直抽抽。 建个厕所就用掉40多块钱的陶片,败家子! 这也让不少看着厕所眼红的人悄然打了退堂鼓。 40块钱干什么不好,非要丢到茅坑里,脑子进屎了吧? 然后再看陈凡,一股酸味在空气中蔓延。 还好陈凡及时发现,赶紧说道,“其实不用陶片也可以的,就用土水泥抹平,也挺好。” 听到这话,众人心里又活泛起来。 如果不用陶片也可以,那成本就小多了。 陈老师用青砖、用陶片,是他自己会烧窑。咱自己弄的话,用土砖也可以,不用陶片、用土水泥也可以。 土砖和土水泥都是可以自己打的,最多费点时间和力气,所以,只要有一个“蹲便器”,就能拥有一间低配版的这种冲水厕所,体验一把城里住楼房上厕所的感觉?! 所以,关键就在那个“蹲便器”上。 想到这里,杨队长干咳一声,背着双手说道,“小陈,你这个蹲便器,烧起来方不方便?” 陈凡轻轻咬了咬牙,满脸沉重的样子,正要说话,便听见人群外围的杨菊大声说道,“这个可难烧了,我们试验了好几次,才捏成陶坯,中间陈老师又烧坏了好几个,最后才有两个烧成功。” 陈凡抿嘴微笑,很想为杨菊鼓掌。 杨队长却黑着一张脸,瞟了一眼弄不清状况的大女儿,你现在是站哪边的? 然后不止杨菊这么说,安全也在一旁往前一步,正色说道,“这种蹲便器可不好买,城里好多人装修房子,想自己建个厕所,其中就有两个难题,第一个是房子附近有没有污水管道,另一个就是怎么买到蹲便器。 这个东西属于建材物资,和水泥、钢筋一样,都是要批条才能购买,还有那些陶片也是。也就是小陈会烧窑,才能烧出这些东西来。” 顿了一下,他又看着陈凡摇头感叹,“一般的陶匠,可不会烧这些东西。” 言下之意,就是陈凡是怎么会想到烧这个的? 对此,陈凡早有准备,他咧着嘴笑呵呵地说道,“我不是一般的陶匠啊,甚至我都不是个陶匠。” 他说着转头看向众人,“烧陶的技术,是看《土法烧陶》里面学的,这种蹲便器的结构,是看了报纸上报道楼房里的厕所,再参考《建筑技术》,我自己画图研究出来的,就这些东西,我是想找个师父请教,都没处找去哦。” 听到这番话,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安全也摇头苦笑,碰上这么个看书就能学本事的家伙,他能说什么呢? 杨队长咂咂嘴,沉吟两秒,问道,“你这个蹲便器卖几个钱?” 陈凡脸色似乎有些为难,斟酌了一下,说道,“队长,实不相瞒,我就没想过卖这个蹲便器,主要这个东西太难捏,捏一个好麻烦的……” 不等他说完,杨队长伸手摆了摆,“又不是让伱烧太多,就乡里乡亲,万一要是有人要的话,帮忙烧几个就行,而且大家都知道这个东西不好烧,肯定不会少了你的钱。” 他说着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说是吧。”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是是。” 杨队长又回过头来,对着陈凡呵呵一笑,“当然,肯定也不能太贵,要不,……” 他沉吟两秒,商量着说道,“就跟炭炉一样,定个10块钱一个,你看怎么样?” 陈凡双手紧握,似乎在认真考虑,过了好一会儿,才勉为其难地点头,“行吧。” 心里却在憋笑,做这个东西比做炭炉还要简单一些,却能卖一样的价钱,这是赚了啊。 众人听见杨队长和陈凡商量好,心里衡量一下,花10块钱改造一个类似的厕所,哪怕没有陶片,也要比以前的土茅坑要强十倍、百倍,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即一个个都去找刘会计,想要登记购买蹲便器。 陈凡在一旁忍得很辛苦。 这里就有十几户要买,整个大队400多户人家,只要有一半人想改造厕所,那就是2000多块钱的市场。 如果有同样数量的人想要改造灶台,按最低一户人家买5块钱的陶片算,这又是1000多块钱。 加起来3000多块,等搜刮完这一拨,自己的砖瓦楼房应该就可以动工了吧! 就在陈凡心里打着小算盘的时候,姜丽丽满脸通红地走了过来,凑到他跟前,小声说道,“小、小凡,她们让我来问你一下,这个厕所什么时候能用?” 陈凡想了想,“这些天比较潮湿,而且土水泥填在地下,大概最少要一个星期到10天的样子才能干透吧。” 然后看着她,问道,“她们等不及要用了?” 一听这话,姜丽丽脸色更是红得能滴出血来,她喃喃说道,“不是,是这段时间,我们用什么厕所啊?” 陈凡顿时愣住。 对啊,这段时间用什么? (本章完) 第249章 我没钱! 好消息,新厕所建好了。 坏消息,但是还不能用。 好消息,不能用新的,还可以用旧的。 坏消息,但是要多跑几十米,到旁边田埂下新安装的“公厕”去上厕所。 此时陈凡只能暗自庆幸,多为别人考虑了一点,把两口粪缸废物利用,丢去田间建了两个公厕,要不然,就真的只能去后山树林子里解决。 别说露天方便下雨了怎么办,那都是小事。 关键眼下已经是农历2月20,马上就是3月份。 3月3,蛇出山,听说过没有?! 一场春雨降下来,冬眠的动物都纷纷苏醒,就要开启新一年的活动。 要是蹲树林的时候,突然钻出来一条蛇……? 那画面太美,不敢想。 陈凡看了看旁边,大家都在围着厕所参观,没有人关注这里,便对着姜丽丽小声说道,“原来的两个厕所没有拆,我请他们帮忙挪到旁边的田埂那里,这几天可以过去那边方便,就是要多走几步路。” 姜丽丽低着头红着脸,轻轻应了一声,“哦。” 得到答案,她第一反应就是赶紧逃走。 刚才她们一直在前院忙碌,还不知道后面是什么情况,要不然也不会跑过来问陈凡。 这也就是在农村,青年男女之间的防备没有那么大,不像城里,尤其是城里的中学,男生女生互相说句话,都能引来异样的目光。 村子里大家都是前后左右的邻居,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老熟人”,男女大防自然就没有那么重。 但一个女生跟男生讨论怎么上厕所的问题,也确实够尴尬,难怪连天不怕地不怕的黄莺都没敢上前,而是经过商量后,“推举”年纪最大、跟陈凡认识时间最长的姜丽丽出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过来。 姜丽丽扎着脑袋跑到前院,黄莺赶紧上前拉住她,“丽丽,陈老师怎么说?” 杨菊和刘丹也迅速凑了上来。 姜丽丽双手捧着还在发烫的脸,“以后这种事可别让我去问。” 杨菊立马点头,“行,要是有下次,轮到我们三个抽签。” 黄莺和刘丹也一起点头,轮着来,很公平。 只不过这种事情还有下一次么? 姜丽丽指了指西边,“他说原来的厕所挪到旁边田埂去了,这几天我们可以去那里。” 三个女生相视一眼,一起转身就往外跑,姜丽丽赶紧在后面追,“等等我。” …… 后院新厕所那里,杨队长突然撸了撸袖子,大声说道,“差不多就行了啊,厕所又不是用来看的,好看是好看,关键还是要中用,去去去,都让让,我先来检查一下。” 众人顿时一阵哄笑。 刘会计喊道,“什么检查,你就是想先开个洋荤。” 黄老四两手叉腰,哈哈笑道,“老杨,你这是想过一把城里人的瘾啊。” 刘掬匠在一旁说道,“杨队长,你干脆直接买一个那个什么器回去,今天就把伱家的厕所挖了,换成这种新的。” 杨队长也不尴尬,扯着嗓子喊道,“我倒是想今天买,关键是他没有啊。” 安全背着双手上前两步,笑道,“那你要失望了,不管他今天有没有,这个厕所你都不能用。” 杨队长转身看着他,不解地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杨家老大没好气地笑骂道,“废了半天功夫,搞得漂漂亮亮,让你一拉,不是弄脏了么。” 杨队长垮着脸,“那再干净也就是个厕所,不还是拉屎的地方?” 陈凡听到动静,早已经走过来,笑着解释道,“刚才安哥说不能用,是因为还没有干透。这个就跟建房子是一个道理,建好房子之后,还要等土水泥干透,不只是厕所,还包括后面的下水道和化粪池,干透了才能用。” 杨队长这才反应过来,“哎呀,倒也是。” 然后两手一拍,“用不成,只能算了。” 随即对着陈凡说道,“今天活也干完了,那就这样,我们回去了啊。” 其他人一听,也都动身往外走。 陈凡赶紧拦住,“这都4点钟了,哪能这时候回,肯定要吃了晚饭再走。” 杨队长晃了两下脑袋,颇有些为难,“这又没干满一天,而且你中午招待的一餐,比人家两三餐的菜还硬,……” 陈凡打断他的话,“无论如何也要吃完饭再走。哪有干到4点钟回家去吃的道理?” 随后也不等杨队长说话,他掏出烟递给刘掬匠一支,“刘师傅,麻烦你再做一顿,今天必须把准备好的菜都造完。” 刘掬匠接过烟,看了看咧着嘴直笑的杨队长,见他没反对,便打了个哈哈,“你要我办别的事不行,办这种事,那是我的强项,行,今天我也就再搞几桌硬菜。” 陈凡转头看了看众人,再看向杨队长,笑道,“既然我们队长觉得时间早,不如再请大家帮忙多干点活。” 杨队长微微一愣,问道,“还有什么活要干?” 陈凡哈哈一笑,说道,“刚才你们不是订了十几套蹲便器么,还有好多人要陶片,这么多东西,肯定要很多陶泥,就靠我和小姜她们几个女生,估计挑土就要挑三天,……” 听到这里,杨队长便明白了,当即挥手打断他的话,“行啊,不就是挑几担土么,这事交给我们,一人挑两担,就能给你堆出一座山。” 黄老四也说道,“这个简单,不止帮你挑土,我们还能帮你和泥。” 其他人也都嘻嘻哈哈地要去拿工具干活。 这时陈凡又赶紧说道,“大家挑土的时候要注意点啊,最好是挖下面的淤泥,那种杂质比较少。” 顿了一下,又笑道,“也不让大家白忙活,今天买的陶片和蹲便器,我再给打个8折。” 众人一听,顿时喜笑颜开,8折也能省不少钱呐。 自从陈凡在安全这里打听到,生产队的人通过手艺经营副业,可以直接收钱、不算做生意之后,他现在收起钱来一点也不手软,还恨不得把存在大队部的谷子退回去,换成钱收回来。 看着所有人挑着箢箕离开,陈凡走到安全旁边,小声说道,“安哥,还要麻烦你个事。” 安全看着他,“你说,什么事?” 陈凡小声说道,“这个烧土窑,最关键的除了陶泥,就是釉水,之前我用的釉水,是找大队部买的带颜色的碎石,不过之前烧了不少碗碟,那些材料基本上都用完了,就想麻烦你帮忙联系一下,看看去哪里能买点石英、长石、硼砂之类的东西。” 釉水一般是用石英、长石、石灰、硼砂等原料混合调制而成,这些原料需要进行研磨、筛分和称量等预处理工序,才能做成釉水。南湖公社又不是盛产矿石的地区,除了石灰还算方便,其他东西都要去其他地方找。 也就是炭炉、陶锅、茶壶等东西不用上釉,否则釉水早就不够用。 安全皱着眉头想了想,看着他说道,“除了釉水,那些水泥、钢筋东西,你不要?” 陈凡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安全哼哼笑了笑,说道,“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听你的意思,是想建一栋两层小楼房,建平房还用不到钢筋,但是建楼房,最好还是用钢筋、水泥,房子才更牢固。 水泥其实还好说,公社建筑队第一小队的人,全部都是卢家湾的人,而且基本上都在4队,你同4队队长汪东平打声招呼,请他和建筑1队的队长汪有海说一声,应该能给你买到足够量的水泥。 就是钢筋难办一点,虽然他们能拿到钢筋,但是很少有富余,所以要从他们那里买到钢筋,估计会比较困难。” 陈凡看着他,眨了眨眼,“那怎么办?” 说是这么说,他心里却一点也不着急。 既然安全主动提出这个话题,就说明他有解决的办法。 安全微微一笑,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没有钢筋,但是有钢条。” 陈凡瞪大眼睛,钢条? 安全小声说道,“我们公社有个水运公司,你知道吧?” 陈凡似乎明白了,眼珠微转,轻轻点头,“知道。” 安全笑了笑,“南湖公社没有比较厉害的企业单位,水运公司其实也不大,但是在南湖所有的企业单位里面,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因为在整个云湖地区,除了市里面有一个水运公司,就只有6个县有水运公司,其中孤峰县,是唯一一个有两家水运公司的县,南湖水运公司,就是云湖地区唯一一家公社级别的水运公司。 这是因为南湖所处的地理位置,既偏离长江,走水路进长江需要整整一个晚上,但附近又有大量的河道。在南湖周围的三个县,有很大的船运需求,所以才在南湖这个地方,单独建了一家水运公司,并且设立了一个船舶修理厂。” 听到这里,陈凡哪还不明白,他恍然说道,“钢条就是船舶修理厂里面的?” 安全笑着点点头,“修理厂的钢条经常有剩余的,所以就会拿出来一些变现,给员工增加一些福利。有时候建筑队的钢筋不够用,也会去船舶修理厂买,只不过这种事情不对外公开,毕竟好说不好听,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 虽然船用钢条和建筑钢筋有些区别,但你又不是造大厦,用这种手指宽的细钢条造出来的预制板,绝对比那些用铁丝造的强一百倍,或者用在其他地方,也肯定比不加钢条的更结实。”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也就是你拿得出钱来,我才跟你说这个,钢条不比普通材料,随随便便都要大几十上百块,不过你要造楼房的话,还是加点钢材更安全些。” 听到这话,陈凡立刻言辞纠正,“我不是、我没有、我没钱!” (本章完) 第250章 不想死就进来 安全淡定地掏出一支烟点上,吐出一口烟雾,斜着眼睛瞄他,“没钱?那我就不去帮你买了啊。你也不用去找老汪,让他帮忙给你去买水泥。” 这小子上次赶集才卖了一批陶器,说没钱,谁信呐? 陈凡脸色一正,非常真诚地说道,“虽然我现在没有钱,但是只要这一批蹲便器能够卖出去,我就有钱了,所以水泥、钢筋,还有做釉水的石料,哦,对了,还有玻璃、做家具的木料,这些事情就要麻烦一下安哥,到时候房子建好,我请伱吃饭。” 安全满脸无语,抬手指了指他,再指了指,无语得说不出话来。 陈凡呵呵笑着搂住他的肩膀,“这事就这么定了哈。对了,安哥,你教我的口琴我已经会了,什么时候教我学手风琴呢?” “会了?” 安全愣了一下,顾不得吐槽他,惊讶地说道,“这才几天时间,你就说会了?” 自己教他吹口琴,满打满算也就十几天,这么快就能学会? 陈凡拍着胸口说道,“我这人从来不说假话,你要是不信,可以现场考。” 安全咂咂嘴,满脸狐疑地说道,“你说的会,该不会是就会吹一首曲子吧?” “那不能。” 陈凡自信满满地说道,“你要是不信,可以考我嘛。” 安全眼珠微转,“你口琴带着没有?” 陈凡,“那没有,今天在干活,放房间里了。” 安全转身就往前院走,“我这里有新曲谱,去,拿你的口琴吹吹看。” 两分钟后。 陈凡坐在屋檐下,前面摆着一张竹椅,竹椅上是安全给他的巴掌大的简谱本,翻开的一页,是没有歌词的最简单的简谱。 他先将简谱看了一遍,随后拿起口琴,缓缓吹响节奏。 安全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第一次吹奏就这么流畅? 陈凡一首曲子吹完,笑着说道,“这个听了太多次,有点简单。” 闪闪的红星,闭着眼睛都能哼出来的歌曲,吹起来确实没有难度。 听他这么说道,安全心里不爽了,立刻将曲谱翻到最后一页,“你吹这首。” 陈凡一看,先试着在心里哼了一下曲调,然后心里一惊,嘿,这首没听过? 不过想想也正常,这个年代创作的歌曲其实并不少,只是能够流传到后世的,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但凡稍微没那么经典的,都被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安全见他看的时间比刚才长了不少,当即得意洋洋地笑道,“电影《决裂》看过没有?这首歌就是《决裂》的开头曲,电影一开始,放的就是这首歌,名字叫做《劈波斩浪永向前》。 嘿嘿嘿,这部电影还是75年上映的,比《闪闪的红星》还晚,距离现在只有一年多的时间,拷贝都还在地区级的电影院里打转,最多到县城电影院,轮到公社一级,恐怕还有得等,我也是去地委才看过这部电影。 怎么样,你不是说你会吹口琴了吗,没听过原曲,就不会吹啦?” 陈凡不知道什么《决裂》,也没听过这首《劈波斩浪永向前》,但他说的会,是真的会。 早在安全教他怎么看曲谱,并学习吹奏口琴的那天,他就激活了音乐技能,每天有事没事就拿个口琴在吹,虽然刚开始吹得不成节奏,却也扎扎实实的涨了不少经验,然后便理所当然的顺利晋级,如今已经是lv2,相当于资深学徒,让他搞创作可能比较困难,但是看着简谱吹奏,只能说有口就行。 他看也不看得意洋洋的安全,在心里默背了一遍之后,便拿起口琴开始吹奏。 等声音响起,安全顿时愣住,嘿,竟然真的会? 这时姜丽丽四人脚步轻快地走到院门口,看见陈凡正在吹口琴,都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刘丹挽着黄莺的手臂,两眼满是迷醉,喃喃说道,“陈老师好厉害,前几天还断断续续,今天就能吹得这么好听。” 黄莺转头瞪了她一眼,“憋说话。” 等听了一段,她自己却转头看向姜丽丽,小声问道,“丽丽,你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吗?” 姜丽丽两眼茫然,摇摇头说道,“不知道,没有听过。” 说这话的时候,她在心里暗暗感叹,自己已经有3年没有看过电影,也没有听过歌了。 最近听歌,还是过年前队里装上了大喇叭,每天放大喇叭的时候,才能听到歌。 至于陈凡的收音机,过年前倒是偶尔拿出来放,但是从黄莺她们搬过来之后,就再也没有拿出来过,每天晚上只是教她高中的课程,依然没有娱乐时间。 就在姜丽丽放飞思绪的时候,陈凡已经吹完了这首曲子。 他心里评价了一下,个人觉得不如《闪闪的红星》,也不如《小小竹排江中游》,不过还是很有激情的感觉。 安全在一旁看着他,咬着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十几天时间,学会看简谱,并能流畅地吹奏曲子。这是哪来的妖孽? 然后就听见周围一片掌声。 黄莺她们自然不用说,眼睛都快变成陈凡的形状,就连旁边的几位大婶,还有正处理食材的刘掬匠,也纷纷拍着手掌叫好。 “陈老师厉害。” “好听好听。” “陈老师再来一首!” “陈老师本领大哦,会养牲口,会给牲口看病,还会吹口琴,多才多艺哦。” 陈凡笑呵呵地挥手致意,“谢谢谢谢,谢谢夸奖,雕虫小技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安全倒抽一口凉气,感觉有点牙疼。 话说你谦虚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笑得那么灿烂? 陈凡也不想笑得这么灿烂,可关键是忍不住嘛。 他翻了一下曲谱,正想再吹一首,向安全证明自己的实力。安全却走过来,一把将曲谱本抽走,干净利落地收到口袋里,然后干咳一声,“行啦,看来你是真的学会了吹口琴,既然这样,下次我回家,就把手风琴带过来,到时候……” 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后面传来阵阵嘈杂的呼喊声, “快点快点,别让他跑了。” “搞快点,黄老四你在前面堵。” “杨自红你从那边追,别让他跑到陈老师屋里。” “打、打、打。” …… 听着声音越来越清晰,前院的众人都有些发愣,后面发生什么事了? 这围追堵截的,难道是发现了小偷? 南湖公社每年都能抓到几个小偷,有些是某个生产队的“落后户”,其实就是好吃懒做、平时不愿意上工,没钱了就去偷的,否则以这一片的自然条件,只要勤勤恳恳做事,不敢说发家致富,解决温饱绝对没有问题,年成好的时候,还能存下来几十块钱。 此外就是镇上的几个“老油条”,平时混日子混惯了,也没有正经单位上班工作,久而久之,便养成小偷小摸的习惯。 对于这种人,所有生产队的态度都一样。 抓到了也不送派出所,直接抽一顿,再吊24小时,然后就放人。 派出所的划区责任民警,也默认这种处理方式,只要没人报案,他们就不管。 听后面的动静,确实有点像抓小偷的样子。 但到底是不是,还是要亲眼看过才知道。 安全此时顾不得跟陈凡聊什么乐器,他就怕出了什么大事,立刻脚步匆匆地往后面跑去。 陈凡眼珠微转,对着趴在窝里伸出脑袋的燕隼“啾啾”两声,燕隼扑腾两下翅膀,便振翅飞出屋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往后面飞去。 短短几秒后,它便飞了回来,“啾啾啾。” 陈凡一听,眼睛都直了。 啥玩意儿?好大一条蛇? 这还没到3月3呢,蛇怎么就出土了? 脑子一转,他便反应过来,没得说,绝对是那些好汉们挖土的时候,不小心挖到那条蛇的窝,才把它惊醒。 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心里便安定下来,区区一条蛇而已,别说有那么多人,就算没有,燕隼也能将其轻松搞定。 不过他也没有放任不管,对着姜丽丽她们摆摆手,笑道,“没事,有那么多人在,出不了事。” 随后进到房间里,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鱼篓,另一只手还有他用了两个多月的那根“打狗棒”,然后昂首阔步往后面走去。 刚走到后院,呼喊声便愈发清晰,还能听见安全在大叫,“走开、走开……” 只是他的声音似乎有点惊慌失措?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安全一声尖叫,“它进院子了。” 话音未落,陈凡便看见好大一条菜花蛇顺着刚开不久的后门游进院子,它的身躯估计能有两三米长,沿着开垦出来的菜地蜿蜒,爬向陈凡。 陈凡眉头微皱,心生不喜。 不是怕,是嫌弃。 他不喜欢蛇虫类的东西,尤其是这菜花蛇长得还丑,简直不堪入目。 眼看菜花蛇就要爬到跟前,陈凡紧了紧握着棍子的手,就想一棍子将它打死。 但是就在举起棍子的前一秒,他突然灵光一闪,转而将鱼篓放倒在地上,篓口对准菜花蛇,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不想死就进来。” 尽管菜花蛇被追得晕头转向,可它听到这句话,还是愣了一下,正要思考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后面的脚步声传来,它顾不得多想,一头扎进竹篓里。 (本章完) 第251章 留着用 菜花蛇进了鱼篓,陈凡拎起来,往里面看了看。 咦,蜷成一团,好难看。 安全和杨队长几人正急匆匆地往这边跑,见到这一幕,不禁全都愣住。 杨队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满脸不解地看着陈凡,“你是怎么让它自己钻进去的?” 陈凡理直气壮地说道,“这还不简单,它让你们追得晕头转向,我只需要把鱼篓放在它前进的路线上,它就乖乖往里钻。” 所有人顿时满脸无语,他们卖力地追赶半天,结果就自动钻进陈凡的鱼篓,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钻进去。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这种事说出去谁信啊? 愣了几秒,杨队长干咳一声,昂起头说道,“抓到就行,那个,小菊,你找个东西把鱼篓堵上,给我拿到远处去放了。” 原来杨菊她们四个此时也跟了过来,杨队长便叫女儿去干活。 不等杨菊说话,刘会计就在一旁喊道,“啊?放了,这么大一条蛇,能顶两斤肉哦。” 后面人群中也传来几个声音。 “蛇肉是个好东西哦,吃了清热解毒。” “是啊,还能祛除风湿,消肿止痛。” “前年刘掬匠不就炖了一锅蛇肉么,留着吃了多好。” 杨队长转过身,两手叉腰,没好气地说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伱们几个年轻娃子懂个屁,老刘也跟着瞎起哄。这是菜花蛇,是益蛇,懂不懂? 有菜花蛇的地方不仅老鼠少,还没有毒蛇出没,菜花蛇是‘百蛇之王’,专吃毒蛇,所以只要哪里有菜花蛇,那一片地方都‘干净’得很。 要不是这蛇是在后坡打洞,我怕它出来惊到小陈,都不会赶它走。” 随后转身看着陈凡,“你也不要怕,这个蛇没有毒,给我拎到种饲料草的地方去放掉,可以保证那一片没有毒虫、老鼠。” 这时杨菊已经卷了一团稻草,怯生生地在旁边举着递给陈凡。 陈凡也没推辞,接过稻草团将鱼篓的口子堵住,随即笑道,“队长,你都说是益蛇,那就给我留着吧。” 杨队长顿时一惊,“啊?你要留着?” 安全也是满脸古怪,确认鱼篓的口子已经被堵死,才上前几步走近了看,然后看向陈凡,“你确定要养这东西?” 陈凡笑了笑,“也不是养,就是放它在院子外面做窝,前几天我们院子里都有老鼠出没,有这条蛇在,肯定可以减少老鼠的祸害。” 听他这么说,姜丽丽四位女生不禁脸色发白,手臂紧紧挽在一起,表达无声的抗议。 只不过姜丽丽还是不习惯在太多人面前说话,黄莺三人又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和别样的心思过来的,几乎从来没想过反驳陈凡的意见,于是这一刻知青点的几位住户,竟然没人表示反对。 杨队长见她们都不说话,陈凡又有心将蛇留下,便点了点头,“那你自己要把蛇安置好,这个蛇虽然你不招惹它,它就不咬人,但是距离院子太近,偶尔也会钻进院子里来,甚至还会跑到房间,那时候就不好说了,弄不好会咬一口,就算菜花蛇没有毒,咬一口也疼啊,所以一定要看好。” 陈凡笑了笑,说道,“这个简单,回头我挖一点凤仙花和望江南回来,种在房间门口,蛇就不会来了。” 听到这话,众人不禁愣了愣。 安全好奇地问道,“你说的凤仙花和什么望江南,可以驱蛇?” 陈凡点点头,笑道,“凤仙花和望江南都是药草,除了药用价值,对驱蛇犹有奇效,无论是什么蛇,闻到这两种植物的气味,都会绕路走。” 杨队长眨眨眼,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 陈凡,“书上写着的啊,多看书就知道了。” 杨队长等人一阵无语。 所以说最讨厌和知识分子打交道,动不动就显得自己特别没文化。 既然陈凡有应对的手段,那姜丽丽她们也不怕了,其他人更不会反对。于是又各自去后山挑土,陈凡则拎着鱼篓到旁边的树林子里去放生。 知青点与河堤之间,有一段大约50米的距离,其中还有一条三四米宽的沟渠,正适合菜花蛇安家。 他走到树林子里,先不急着把蛇放出来,而是捧着鱼篓,对着蛇说道,“刚才听见没有,他们说要把你炖了吃,是我把你救出来的。” 菜花蛇有点懵,我又听不懂你们的话,哪里知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不过它脑子有点小,以前更没遇到过会说蛇话的人,此时陈凡说什么,它就信什么,当即吐了吐蛇信子,“哦。” 救命之恩就这点反应?比燕隼也差太远了吧。 不过陈凡也不跟它计较,继续说道,“但是不白救你,从今天开始,这个院子,还有后面的土坡,清理老鼠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要是有别的蛇呢,你也要负责将它们赶走。” 菜花蛇,“可以吃掉不?” 陈凡嘴角微抽,忘了这种没毒的蛇却号称“蛇中之王”,就是因为它们吃同类,不管再厉害的毒蛇,到了菜花蛇面前,也只有被吃掉的份。 嗯,大型蟒蛇除外,主要是啃不动,但是这里也没蟒蛇啊。 陈凡,“随便你处置,反正就一条,从现在开始,我的地盘,不允许有老鼠和其他蛇存在,懂了没有?” 菜花蛇继续吐信子,“懂了。” 陈凡,“还有,不许咬人,看见人立马逃走,要是有人打你,你就报……” 话说到一半,他想到蛇不会说话,便迅速改口,“你就跑来找我,或者找个洞躲着,听明白了吧?” 菜花蛇,“明白了。” 陈凡这才将稻草团拔掉,将鱼篓放倒在地上,菜花蛇迅速爬出来,然后蜷成一团,直起身子看着陈凡。 陈凡脸色一垮,“咋地,不服气,想跟我单挑?” 说着手里摸出一颗鸽子蛋大的鹅卵石,手腕一抖,啪地一声打下一只麻雀。 菜花蛇顿时浑身一抖,“不想单挑。” 陈凡拍拍手,冷冷一笑,“不想单挑就去抓老鼠。” 顿了一下,又说道,“还有,别想跑,抬头往上看。” 菜花蛇昂起脑袋,树枝上一只燕隼正用热切的目光打量它,看到燕隼,菜花蛇忍不住又抖了一下,赶紧溜走。 陈凡眉头微皱,“干什么去?” 菜花蛇,“抓老鼠。” 陈凡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像干活儿的样子嘛。 …… 4月11日,农历2月23,陈凡一如既往地起了个大早,赶到大队部上班。 “义务工”张翠娥早已经等在那里,正趴在桌子前看书学习,不仅如此,她还将整个广播室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地板都拖得光滑可鉴。 看到这一幕,陈老师欣慰地点点头,不错不错,收了这个学生之后,自己果然轻松多了。 然后看看自己的茶杯,已经泡好半杯绿茶。 陈凡自己没有茶,如果他没有猜错,应该是张翠娥从她大伯张队长家里搜刮来的,果然孝心可嘉。 直到这时,正在看书的张翠娥才听到动静,回过神来。 见到是陈凡,她赶紧起身,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老师好。” 随后提起热水壶,将那半杯茶倒满。 陈凡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 这才抬起头看着张翠娥,笑着说道,“在这里学了5天,感觉怎么样?” 张翠娥咧着嘴笑开了花,“感觉挺好的,您教的开机、关机,还有怎么念广播,我都学会了。” 然后脸色迅速垮下来,噘着嘴说道,“就是学习电器维修有点慢,还在熟悉主要零件。” 陈凡将茶杯放到桌上,轻声笑道,“才刚刚起步而已,不要着急。开关机只是最简单的使用机器,别说你上过学,就算不认识字的人,也能很快学会,这个没什么可骄傲的。” 张翠娥脸色涨红,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喃喃说道,“我、我没有骄傲。” 陈凡摆摆手,继续说道,“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只是给你提个醒。还有念广播,看上去很简单,但是实际上却比较复杂。首先普通话是基础,你现在还只能在有拼音标注的情况下,勉强通读一篇短文,发音也不是很标准,这样是不行的,必须要勤学苦练,最好是每天早上大声朗诵一个小时,进步肯定会很明显。 倒是电器维修方面的东西,你不需要着急,先把中学阶段的电器知识掌握牢固,回头我再找人帮忙,到县里买两本电器维修方面的书,最好是能买几套收音机零件,你自己试着组装、维修,然后再慢慢循序渐进,早晚有掌握电器知识的一天。” 张翠娥满脸感激地用力点头,“谢谢老师。” 陈凡笑着摆摆手,将闹钟掏出来摆在桌上,“时间快到了,准备开机。” 张翠娥当即脸色一正,迅速将桌上的课本收拾好,然后凝神静气,紧盯着闹钟,等待开播时间的到来。 6点59,她动作麻利的依次打开收音机、广播机,外面的大喇叭里面立刻传出《东方红》的歌声。 广播电台节目开始前,一般播放这首歌来调试设备。 看到设备正常播放,张翠娥才松了一口气。 陈凡则笑了笑,起身说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公社办点事。”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本章完) 第252章 钉马掌 下楼往外走,肖烈文和往常一样,已经坐在办公室里喝茶。 听到脚步声,他立刻注视着门口,等陈凡的身影出现,当即喊道,“小陈。” 陈凡脚步一转,便踏进了他们的办公室,“肖队长,你找我?” 肖烈文指了指靠墙的长条椅,先丢给他一支烟,再拿出自己的烟杆点燃,吐出一口烟雾,这才说道,“听说你改造厕所的时候,又搞出一个什么蹲便器?还给你的灶台贴了瓷片?” 陈凡呵呵一笑,“哦,您说这个事啊。” 他拿起烟,接过肖烈文递来的火柴,划燃一根火柴点燃烟,却也不抽,继续说道,“不是什么瓷片,就是自己烧的陶片,质量跟碗差不多的那种,弄脏了用抹布擦一下就行。还有那个蹲便器,是我看了报纸上报道楼房,然后根据《建筑技术》书里面的知识,自己鼓捣出来的,那厕所和下水道都还没干透,也没试过好不好用。” 肖烈文咂咂嘴,抽着烟说道,“伱担心不好用,我可听说老杨他们找你订购了十几个蹲便器,要是不好用,他们肯花这个钱?” 陈凡嘿嘿笑道,“钱不钱的先不说,关键是这几天一直在下雨,没法烧窑,我连夜做的陶坯搁在那里,两三天了都还没干透,想要交货,最起码也要等陶坯干透,天气放晴才行。” 肖烈文点了点头,说道,“反正我不管你什么时候烧窑,算我一个,除了那个什么蹲便器,贴灶台的陶片也要,需要多少钱,回头一并算给你。” 陈凡自然没有二话,别说他给钱,就算不给钱,就凭自己跟他学了这么多功夫,免费送他一套也是理所应当。 话说回来,自己跟着他学功夫,要不要拜师来着? 事情谈完,肖烈文满意地笑了笑,随后问道,“我看你挎着个包,这是要去哪里?” 陈凡指了指南边的方向,“去公社办点事。” 肖烈文也没在意,只是顺口问了一句,“你有什么事要去公社办?” 陈凡笑道,“前段时间写了一篇,想试着给《江南文艺》投稿,今天是去寄信。” 说这话的时候,陈凡还有点心塞,他还想着靠写作发家致富,可是这年头的报刊简直少到可怜,除了最权威的“两报一刊”,也就是二流日报、解放军报和红旗杂志,这三种报刊之外,基本上就只剩下各个地区的日报,以及极其少量的杂志还在。 十几年前曾经灿烂一时的多种报刊,都纷纷停办。即使有少数复刊的,也大多改了名字,而且只针对本地特定单位征稿,这也是最近十年文学发展受限的原因之一。 大概要等到今年下半年,才开始各大报刊的“复刊潮”,然后到80年代初期达到高潮,直至90年代末,这股“文学风”才悄然落幕。 现在嘛,可供选择的余地确实就那么几个,《江南文艺》还是在不久前才恢复这个名称,并面向社会征稿,陈凡在报纸上看到消息,就想着试一试。 否则的话,他只能向云湖日报投稿,天知道地委日报会不会刊登这样类型的。 肖队长可不知道陈凡的感慨,他差点被一口烟呛到,呆呆地看着陈凡,“写?” 虽然陈凡写过两篇通讯稿,但是写和写通讯稿是两码事,一个是写事实,一个是写虚构,陈凡还能写,是他没想到的。 随即便摊开手,“稿子呢,拿给我看看。” 陈凡也不迟疑,从布袋里拿出一叠稿纸递给他。 肖队长摊开稿纸,第一眼就皱起了眉头,“怎么像女生写的字。” 陈凡干咳一声,“呃,因为我平时比较忙,所以请小姜同志誊抄的。” 肖队长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然后仔细看起了稿件。 三万八千多字的文章,自然没那么容易看完。他只是看了两页纸,便将稿纸还给陈凡,咧着嘴笑道,“好,挺好,你这写的是蹲点干部的故事吧。” 陈凡将稿纸收好,点头笑道,“对,就是受到安干部的启发,然后找小姜、小杨她们聊了聊以前一些到卢家湾蹲点的干部的先进事迹,再经过艺术加工,这么写出来的。” 肖烈文缓缓点头,“好,李先生有句话怎么说的,对了,‘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艺术服务人民大众。’你这个文章虽然有点夸张,但是并没有脱离实际,也算是对李先生指导的实践。” 随后甩甩手,“去吧,赶紧去寄信,早点寄过去早点见报。” 陈凡顿时有些汗颜,“也不一定,要是审稿没通过,杂志社会退稿的。” 肖烈文愣了愣,“哦,还会退稿啊?” 不过,他的信心似乎比陈凡自己还足,昂着头笑道,“没事,你都在地委报纸上发表过两篇文章,这个什么杂志,难道比地委日报还高级?要我说,肯定没问题。” 陈凡尬笑了一下,没有多做解释。 怎么说呢,这个《江南文艺》虽然名声不显,但是论级别,还真就比地委日报高了那么一点点。因为这个杂志不是云湖的,而是在省城,归属省作协直接管理,甚至可以说是江南省作协的内部刊物,要是能在上面发表几篇文章,成为作协会员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正因为如此,他才选择优先向这个杂志投稿。 就算真的被退稿,退一步再去投递云湖日报,报社也不会觉得捡漏丢面子。 弄不好,报社的主编都是《江南文艺》的编辑之一,又怎么会嫌弃他们不要的稿子呢? 从大队部出来,陈凡骑着马便往公社而去。 不一会儿到了邮电所,先买信封和邮票,在信封上写好收件地址,将稿纸塞进去,用台子上公用的浆糊涂抹封口,再沾了一点在邮票上,仔细地贴在信封右上角。 由于是寄到省城,算是长途,需要8分钱,他买了两张4分钱的邮票贴上。 如果是本地区范围内,价格就只要4分钱,平时姜丽丽和姜甜甜通信,就是只需要一张4分钱的邮票。 想到姜甜甜,陈凡眼珠微转,心里有了点想法。 姜甜甜人在市里面,那里的新华书店的书,应该比县城更多吧,回头帮姜丽丽寄信的时候,自己可以顺便写一封信一起寄给她,请她帮忙看看有没有自己需要的书。 嗯,这个主意不错。 他走出邮电所,将信件投进门口的邮筒,随后解开系在树上的缰绳,翻身上马准备离开。 这时小母马打了个响鼻,轻声说道,“我脚疼。” 脚疼? 陈凡愣了一下,又翻身下马,蹲下来问道,“哪只脚疼?” 小母马抬起左前腿,“这只。” 陈凡握着马蹄检查了一下,轻轻拍拍脑袋,心里嘀咕着,该给小马装马蹄铁了。 这里的马基本上都是用作驮马或挽马,很少有骑乘马,大多数养马的人也没有给马钉马蹄铁的习惯,他也就忽略了这一点。 没想到这段时间天天骑马,倒是让马蹄有些损伤。 随即也不骑着了,便牵着马往修理铺走去,他忘了是杨书记还是张队长说过,修理铺的铁匠以前给部队的战马钉过马掌,找他应该能解决问题。 邮电所和修理铺在一条街,只是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边,沿着马路往东走,不一会儿就到了修理铺。 陈凡站在门口,笑着打了声招呼,“师傅,能钉马掌不?” 铁匠师傅立刻起身,走出来围着小母马看了看,再一一抬起马蹄检查。 小母马被陈凡拉着缰绳,显得格外温顺。 铁匠师傅检查完之后,起身拍拍马背,笑道,“这是一匹好马啊。” 随即对着陈凡说道,“你是当骑马用的吧。” 陈凡点点头,“对,不过也没骑多久,还是上次赶集的时候买的。” 铁匠师傅恍然点头,“想起来了,你先买了人家的小马,后买的母马,就是这一匹?” 陈凡,“对,就是这一匹。” 顿了一下,又问道,“怎么样,能钉马掌么?” 铁匠师傅笑道,“当然可以。” 他又说道,“这匹马以前被人当驮马用,也没有钉过马掌,所以马蹄有不少的损伤,你要是再晚一段时间来,那马遭的罪可就大了。” 随即进屋拿起工具,给马蹄测量。 不一会儿测量结束,他也不多说,直接拿起几块铁片丢进火炉里,头也不抬地说道,“你要是不着急,等半个多小时就好。” (本章完) 第253章 听个趣 铁片丢进炉子,铁匠师傅拉着风箱,空气呼哧呼哧地往炉子里灌,没两下就有火苗往上窜。 在煤炭火炉的加热下,铁片很快便被烧得通红。 铁匠却还没停手,直到铁片红得发亮,他才起身拿起铁钳,夹起一根铁片,放到锻台上敲打。 在一旁闲得无聊的铜匠对着陈凡招招手,“过来坐啊,他这一时半会儿的好不了。” 陈凡笑着道了声谢,先给铜匠递了支烟,这才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铜匠接过烟,顺便看了一眼烟盒,顿时笑了笑,“哟,东海。” 随后凑到炭火上点燃,美美地抽了一口,看着陈凡笑道,“上次打的铜扣,还好用么?” 陈凡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看向正在锻造的铁匠,仔细观察他打铁的节奏和力度,同时笑道,“还没用呢,买不到牛皮,到今天都还是系个裤腰带。” 他发现铁匠打铁,并不是一味地死劲敲,而是有轻有重,有缓有急,那块烧红的铁片在铁匠的铁锤下,渐渐变成u形的形状。 通过对比形意五行拳和大枪桩的劲力运用,再结合中学课本里物理化学知识,以及看《土法炼钢》后对钢铁性质的了解,他忽然发现这种马蹄铁好像也不难打造。 然后便顺理成章地听到“叮”的一声,“观看打铁过程,奖励锻造经验值+1,当前锻造技能等级lv1(5/20)。” 陈凡脸色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对于时不时蹦出来的经验值增加,以及技能激活,他都已经习以为常。 此时此刻,他只想问一句,我要这么多技能有何用?! 技能板上密密麻麻将近20条,看得人眼晕。 但是技能板又不受他控制,他也只能用柔弱的肩膀默默承受这一切。 铜匠可不知道陈凡的满腔感怀,惊讶地看着他,“买不到皮带?供销社门市部里就有啊。” 陈凡转过头笑道,“我想弄个真皮的,要不然配不上您打的铜扣啊。” 铜匠一听,当即哈哈大笑,“不愧是知识分子,你这人讲话还蛮好听。”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你要真皮的皮带,得去县里买,我们这里供销社门市部,就两种,一种是人造革,一种就是帆布带,其实买个人造革,看着也差不多。” 陈凡脸上呵呵笑,心里却在默默吐槽,这年头的人造革,质量可差得太远,跟塑料片几乎没什么两样,还不如帆布带呢,至少帆布带不硌人。 但是用帆布带,他感觉和腰上这根布带子也没什么区别,那又何必换呢。 两人就这么闲聊着,旁边的铁匠偶尔也插两句话。 铜匠抽完烟,也拿起自己的工具开始工作。 陈凡在一旁看着,这时才发现铜匠要打的东西,并不比铁匠少,只是因为铁匠要修理农具,才会比铜匠忙碌许多。 现在铜匠就在打造一只铜锅,那紫红色的铜片在他手上一点点地弯曲、成型,锤敲、熔炉、挫平、雕刻、下钻……,一项项手艺展现在陈凡面前。 铜匠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对着铜片精雕细琢,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自豪,“打铜是精巧功夫,能够打铜的,打金打银都保证没有问题,这种铜锅没什么技术含量,最繁琐的是铜锁,普通铜锁还好,几个零件凑一凑就行,麻烦的是那种精巧铜锁,有如意形的,有祥云的,还有一些独特形状的。 对于大户人家来说,一把铜锁不仅要安全可靠,还要精致好看,要在锁身上篆刻各种花色图案,不同的图案要使用不同的技巧,就比如我现在用的这个……” 陈凡听着他自卖自夸,刚刚激活的锻造技能经验值刷刷刷地往上涨,铜匠讲的话、演示的手艺,还有角落里铁匠师傅的锻造技巧,都被刻印在脑子里,不一会儿便到了lv2。 他自己则在发呆。 所以铜匠手艺,也算是锻造技巧? 铁匠师傅的技术确实没得说,让他等半个多小时,真就只用了半个小时便打造好四块马蹄铁。 将马蹄铁在水桶里淬火冷却,再用钢挫将边角打磨光滑,随后拿着四块马蹄铁走出来,“看着点马,我给它钉马掌。” 陈凡赶紧起身,走到外面拉住马的缰绳,看着铁匠师傅问道,“怎么弄?” 铁匠,“我要先给它修剪马掌,你让它别乱动就行。” 他将马蹄铁放在门口的木柜上,从墙上摘下一把和镰刀差不多形状的弯刀,再搬来一把凳子,随后撩起一只马蹄,拿着弯刀就开始在马蹄上刮。 陈凡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赶紧抱住马头,喃喃念道,“没事没事,很快就好了啊。” 小母马打了个响鼻,“嗯嗯,没事,还挺舒服。” 舒服? 陈凡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它。 铁匠师傅看见陈凡的动作,抬起头笑了笑,“这个马的脚掌,就和人的手指甲一样,长了就得剪,给马修蹄子,也和人剪手指甲差不多,不仅不疼,反而还很舒服,伱看看它,一点不适应的反应都没有。” 陈凡咧嘴笑了笑,仔细观察铁匠钉马掌的手法。 说不定哪天自己要在外面给马换马蹄铁。 刮掉多余的甲垢,将马蹄修成合适的形状,再将马蹄铁装上去,铁匠又拿了几颗长钉子钉进去,将马蹄铁固定好。 四只马蹄也只用了十几分钟,等钉好之后,陈凡才摸摸马头,“感觉怎么样?” 小母马原地转圈试着走了几步,刚开始还有点别扭,几步后便越走越顺畅,脖子也高高昂起,“咦,不疼了,还很舒服。” 陈凡笑了笑,转头看向铁匠,“师傅,多少钱?” 铁匠师傅哈哈一笑,“便宜,两块八毛钱。” 陈凡也不讨价还价,直接掏钱。 铁匠师傅收好钱,开了一张收据给陈凡,同时说道,“在南湖这个地方,钉马掌也挣不了多少钱,虽然南湖骡马多,但基本上都是土路,比较好走,一般不废马蹄。 如果是在开采矿石的山区,或者是经常拉货的码头、货站,到处都是硬路,在那种地方,别的什么都不干,就一个钉马掌,都能发大财。” 陈凡见他开始讲古,便暂且打消走人的心思,掏出烟给他和铜匠一人一支。 铁匠师傅抽着烟,吐出一口烟雾,似乎对陈凡的态度很满意,笑着说道,“我有个师兄,早先在一个矿区镇上专门做钉马掌的生意,因为他只做钉马掌,手脚比我还麻利,钉一套马掌只要半个小时,一套马蹄铁,成本大概是1块钱,再加上煤炭、房租这些,最多也就1块3,一套马掌他能赚一块五。 那个地方钉马掌的牲口多,骡子、马、驴不钉掌,基本上走不动路,而且就算钉了掌,也只能管3个多月,所以生意好得不得了。 有一次他一天就做了70多块钱的生意,赚了30多块钱。 他本身不是那个镇上的人,也是农村生产队的,在外面谋副业,要向生产队上缴‘副业款’,……” 听到这句话,陈凡心里咯噔一下,副业款?那是什么东西? 自己烧陶器卖,是不是也要交副业款? 铁匠还在继续说着话,“最开始的时候,生产队让他一年交200块,后来看他赚钱多,整个生产队那么多做副业的人,偏偏只提他一个人的副业款,先是涨到300,然后突然涨到500块。” 陈凡不禁有些咋舌,“那他还能赚钱?” 铁匠打了个哈哈,笑道,“赚啊,怎么不赚。不过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不服气,赌气关了铁匠铺子,回农村去种田,结果他从来没干过重农活,种了一年就受不了,还是服软交了钱,重新回镇上开铺子。” 说到这里,铁匠师傅抽了口烟,看着陈凡笑道,“你知道他当年赚了多少钱么?” 陈凡眼珠微转,轻轻摇头,“不知道。” 这让他怎么猜?不过他也清楚,铁匠这么问,就是想要个捧哏而已。 铁匠打了个手势,脸上尽是自豪的表情,“那年他赚了7000多,就算交了副业款,还是净赚6000多。” 陈凡顿时瞪大眼睛,这不是比我还赚钱? 对了,我刚才是不是激活了锻造技能来着? 山区在哪里?矿区在哪里? 这时旁边的铜匠师傅突然嘿嘿笑道,“赚再多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往上交。” 铁匠看也不看他,幽幽地叹了一口长气,“是啊,一个人赚这么多钱,人家在生产队种田的,一年到头最多也就能赚一两百块,别人看了怎么会不眼红? 所以生产队就将他的副业款,从500一下子提到2000,第二年又提到3000,这还不算,他们还硬塞了两个人过去‘帮’他烧火,说白了就是监视他的人,73年年底,他一个人就往生产队实缴了2800块。当年他们生产队一个工分也就是两毛钱,他交的钱,能抵14000多个工分,相当于4个壮劳力拼死拼活干一整年。” 听到这话,陈凡愈加心塞,生产队会收我多少副业款呢? 铁匠又抽了一口烟屁股,将剩下一点烟头丢到火炉里,随后掏出自己的烟杆,撇着嘴说道,“你以为这就完了?” 陈凡眨眨眼,“啊?” “哼哼。” 铁匠冷笑两声,说道,“到了74年,又不许搞副业,所有农村人全部被召回生产队,别说交3000的副业款,就算他肯交5000,生产队也不敢收。” 他说着突然仰头看天,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我那个师兄啊,以前赚的钱都拿出来盖了几间砖瓦房,还买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等副业一停,收入就断了,也没剩下几个钱,为了养家糊口,只能白天上工,晚上抓泥鳅鳝鱼,结果他又没这个本事,搞了一两年,两条腿都烂了,现在算是个半残废。” 说完之后,便摇着头进了修理铺,往椅子上一躺,闭着眼睛不说话了。 陈凡有些莫名其妙,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要继续留着。 旁边的铜匠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对着陈凡笑道,“这些事他以前都不敢说,今年倒是跟好多人说过,凡是聊得来的,都要跟人讲一次,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就当听个趣。” 陈凡挑挑眉头,抿嘴笑了笑,“师傅您忙,我先走了啊。” 铜匠挥挥手,“慢走啊。” 陈凡回头再看了一眼躺在椅子上的铁匠,翻身上马离开。 (本章完) 第254章 什么回执? 陈凡骑着马儿往前走,小母马经过短暂的适应,此时也渐渐熟悉了“穿鞋”的感觉,还特意放慢脚步,走一步踩一下。 马蹄铁踩在石板上,嘚嘚嘚清脆直响。 这时后面突然传来汽车鸣喇叭的声音,陈凡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从县城发出的班车到了。 南湖公社只有两辆连通县城的公共汽车,每天早上7点和下午两点,分别同时对发。 这时候已经8点多,差不多是从县里出发的汽车到站的时候。 他也没有在意,拉着缰绳驱马靠边走,让汽车从大路中间驶过。 不一会儿到了十字路口,这里也是南湖汽车站上下客的地方,只见一个个乘客从车上下来,有的刚下车,就快步跑到路边,哇的一下吐了一地。 有的扶着脑袋东倒西歪,分不清东南西北,似乎在想往哪边走。 还有的扛着大包小包,二话不说就钻进国营饭店,估计是打算先填饱肚子。 到了最后,一个穿着蓝色棉布褂子、头戴帽子的老爷子,拎着一只黑色旅行包,步履从容下了车。 见到这一幕,陈凡不禁多看了一眼。 这年头大部分人坐车机会少,像前面几种,才是坐车之后的常态。呕吐、头晕,那都是晕车的表现,肚子饿其实也跟晕车有关,空腹坐车,摇摇晃晃的会消耗体力,就会特别容易感觉到肚子饿,所以很多人下车之后都会第一时间找地方吃东西。 可是这位老爷子,却一点晕车的迹象都没有,反而像是刚才没坐过车似的,若无其事地左右张望。 他第一时间便看见不远处骑在马上的陈凡,却只是打量两眼,便转头对着一位正在努力找方向的乘客问道,“同志,麻烦问一下,卢家湾生产队怎么走?” 听到他的话,陈凡轻轻拉了拉缰绳,将马勒停。 被问到的那人晃了晃脑袋,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看了看那老爷子,问道,“你要去卢家湾几队?” 老爷子笑道,“我要去5队,也就是他们的大队部。” 那人找准方向指过去,说道,“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了头上,会有几条岔路,其中一条是通往卢家湾6队的,一条是通向5队,还有两条是去附近别的地方,到时候你再问一下人。” 老爷子笑着拱拱手,“谢谢。” 那人笑着摆了摆手,“不用客气。” 就在这时,下车抽烟的司机大声说道,“还问什么人啰。” 他说着便指向陈凡,“这位就是卢家湾大队的陈老师,你跟着他走就行。” 陈凡嘴角微抽,我已经这么有名气了吗?连公车司机都认识我? 心里吐着槽,动作却不慢,他当即翻身下马,牵着马走过去,笑道,“老先生要去卢家湾5队,正好我要回去,可以和我一起走。” 那老爷子立刻点头笑道,“好哇,那就麻烦陈同志了。” 陈凡笑了笑,说道,“不用客气,您年纪应该比我大很多,叫我小陈就行。” 随即去拿他手里的旅行包,也不放在马背上,提着便往前走。 那老爷子也不推辞,笑眯眯地跟在他旁边,看了一眼光秃秃的马背,说道,“陈同志,伱这马,是挽马?” 陈凡转头看了看他,笑道,“以前是,不过一个多月前被我买下来,打算训练成乘用马,只是这里没有马鞍卖,就没有套马鞍。” 顿了一下,他又问道,“老先生怎么称呼?您到卢家湾5队找什么人?” 老爷子恍然点了点头,笑道,“我姓林,你叫我一声老林就行,这次去卢家湾,是找一个老兄弟。” 陈凡笑着说道,“我还是叫您林老伯吧,林老伯,您那个老兄弟叫什么名字啊,说不定我还认识。” 林老爷子步伐稳健地跟在陈凡身边,笑道,“他是你们大队部的副队长,叫肖烈文。” 陈凡顿时一惊,转头看向他,“喲,您是去找肖队长啊,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大队部,到了可以直接去大队部找他。” 随即又笑道,“听说肖队长从部队退役回来的战斗英雄,您是他老兄弟,难道是肖队长的战友?” 林老爷子眼里闪过一丝异彩,若无其事地问道,“哦,你们都知道老肖是从部队退役的战斗英雄?” 陈凡笑着说道,“反正大家都这么说,县里武装部的曹部长还亲自过来找过他,所以应该假不了,倒是肖队长自己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什么战斗英雄,只承认在部队当过兵。” 听到这话,林老爷子眼里的异彩才散去,又恢复成笑眯眯的样子,“哈哈,他自己不说,我肯定不能替他说了。” 陈凡转过头,笑道,“所以您真是他战友,对不对。” 林老爷子仰头哈哈大笑,点着头说道,“对,对,是战友。” 陈凡看了一眼这位林老爷子,心里犯起了嘀咕。 肖队长一身功夫,水平可不低,自己跟他交手,还从来没有占到过便宜。 这位林老爷子刚才从车上下来的姿态,看着就不普通,可是等落到地上,看他走路的姿势,却又不像是练过的。至少陈凡能看出张文良和肖队长都是练家子,却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他既然是肖队长的战友,怎么可能没有练过呢? 再加上从车上下来时的反应,陈凡心里便猜测,莫非这位老爷子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是个高手高手高高手? 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只是陪着林老爷子赶路。 至于说请他上马?那不可能。 又不是老弱病残孕,哪有放着自己的马不骑,让别人骑马,然后自己牵马的道理。 他又不是二师兄。 一路说说笑笑,时间倒也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两人便回到卢家湾5队。 将小母马顺便存到5队的牲口棚,陈凡才带着林老爷子进了大队部,刚进院子,他就开口直嚷嚷,“肖队长、肖队长,有人找你来啦。” 肖烈文闻讯从办公室出来,“谁啊?” 话音刚落,他便看见跟在陈凡身边的林老爷子,顿时两眼放光,甩开手臂就往前跑,“哈哈哈,你怎么亲自跑来啦?” 林老爷子瞟了陈凡一眼,随即往前走了几步,笑着说道,“你信上写的是天花乱坠,我要是不亲自过来看一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说话的时候,还对着肖烈文使了个眼色,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肖烈文一时间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却也没有乱说话,便干脆转移话题,对着陈凡笑道,“小陈,今天中午还得你出手,帮忙弄桌菜,我要招待老兄弟。” 陈凡自无不可,点头笑道,“行啊。”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食材您家里有没有,要不要我回去给你弄点过来?” 肖烈文摆摆手,“老兄弟见面,吃什么不重要,待会儿就杀只鸡,再弄个甲鱼锅子,我那里还有点耕田的时候顺便抓的泥鳅鳝鱼,完了再加个汤,也就够了。” 陈凡当即点头,“行,我知道怎么做了。” 他将手里的旅行包举起来,“这是林老伯的行李。” 林老伯? 听到这个词,肖烈文满脸古怪地看向林老爷子。 林老爷子却不为所动,笑眯眯地接过陈凡手里的旅行包,“这个给我自己拿着就行,谢谢你带我过来啊。” 肖烈文赶紧将他手里的旅行包抢过去,“到了这里,哪能要你自己拿。” 然后便挽着他的手臂往外拉,“走走,先去我家里安顿下来,咱哥俩可有好些年没见过了,这回可得多住一段时间,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陈凡看着他们走出院门,越走越远,抿嘴笑了笑,转身便准备去看看张翠娥那边怎么样。 结果张文良将他拦住,问道,“听说你写啦?” 陈凡点点头,“啊,刚寄走。” 张文良满脸八卦的样子,“回执给我看看,我还没见过写的呢。” 陈凡有点懵,“什么回执?” (本章完) 第255章 试行 什么回执? 张文良听到这话,不禁瞪大眼睛看着他,“挂号信回执啊,你不会寄的平信吧?” 陈凡呆呆地看着他,“我就买了两张4分钱的邮票,贴上去,再把信投进了邮筒。” 张文良满脸无语,“寄平信可能会弄丢,寄挂号信会做好登记,一般不会丢件,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肯定要寄挂号信啊。平信8分钱,挂号信只要两毛钱,难道你还舍不得两毛钱?” (73年的挂号信,两毛钱邮票) 陈凡目光呆滞,“我忘了。” 他是真忘了,后世谁还寄信啊?平时邮寄东西,基本上都是快递,偶尔跟邮局打交道,也是寄ems。 挂号信?他知道倒是知道,却从来没有寄挂号信的概念。 邮局倒是还有这个业务,除了挂号信,平信、机要(涉密单位信件)、包裹这些业务都还继续保留,只是这个业务量,属实堪忧。 他今天去邮局寄信,还沉浸在寄信的猎奇心理中,哪还记得什么重要信件必须要寄挂号信。 张文良看到他的样子,也很是无奈,“还好伱留了底稿,寄的是小姜帮你誊抄的稿件,真要是寄丢了,还能重新抄一份。” 陈凡回过神,一张脸垮了下来,“不会是肖队长跟你说的,是小姜帮我誊抄的吧?” 张文良立刻干咳两声,抬头看了看天,“这天气阴沉沉的,搞不好待会儿还要下雨。那什么,我得去田里看看。” 他说着就往外走,等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跟你讲啊,你最好是让小娥再帮你誊抄一份,那万一要是寄丢了,你还可以马上再重新寄,对不对。” 看到陈凡黑着脸,他咧着嘴呵呵一笑,“没别的意思,人家小姜也是要上工的对不对,小娥跟着你做学徒,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嘛,就这个,啊,走了啊。” 说完之后,这才赶紧溜走。 陈凡撇撇嘴,看看他的背影,再看看大队部办公室,嘴里直犯嘀咕,“哼哼,多大的人了,看上去一本正经,还这么八卦。” 然后便背着手摇头往里走。 刚走了两步,后面就有自行车铃声响起,他转身一看,只见杨书记正提着自行车的横杠跨过门槛,看见陈凡,他立刻仰头大声说道,“正好,有事找你。” 陈凡看着他将自行车停在墙角,问道,“您去公社开会啦?” 杨书记将自行车锁好,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点点头说道,“对,讲了几个事,走,去办公室,我跟他们一起说。” 陈凡跟在他后面,走进大队部办公室,里面只有张长江在。 杨书记扫了一眼,“老叶和老肖呢?” 张长江昂起头,“老叶去盯养殖场的建设进度,老肖刚才来了个朋友,带人回家去了。” 杨书记点了点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对着陈凡打了个手势,“不管他们,你坐。” 陈凡见他们又要卷烟球,便掏出烟一人散了一支,随后到旁边的长条椅上坐好。 杨书记拿着烟竖着在桌上敲了几下,抽出一根火柴,撅掉火柴头,将剩下的小木棍插到烟屁股上,这才塞到嘴里,咬着小木棍点燃。 吐出一口烟雾,他看了看两人,说道,“今天去公社就两件事,一个是汇报春耕情况,这个反正都大差不差,就不多说了。另外我私下里还找钱书记汇报了一下养殖场的事,现在公社的态度就是,精神上支持,物资上没有。” 张长江晃了晃脑袋,呲笑一声,“早就猜到了。” 杨书记嘿嘿笑了笑,“也正常,公社资源有限,偏向哪一队都不好,我现在没有别的要求,就是希望其他几个队不要给我们捣乱,看见我们搞养殖,他们也瞎跟风办养殖场。” 张长江掸了掸烟灰,摇头晃脑地笑道,“跟风办养殖场?他们拿什么办?是有兽医呢,还是能买得到兔苗?” 他说着指了指坐在一旁的陈凡,“我们的兔苗是小陈一窝窝抓来的,虽然不如专门的养殖肉兔兔苗,也不如长毛兔苗,但能攥在手里的,才是好东西。 别的队想跟风,他们上哪儿买兔苗去?别说兔苗,鸡鸭鹅、马牛羊,随便什么东西,到处都缺货,要不然公社养殖场连猪苗都要到各个小队去收购?还不是上面没有足够的猪苗发下来,只能用这种笨办法保障生猪供应。 还有兽医,……” 他抽了口烟,吐出一口烟雾,笑着说道,“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没有兽医,他们办个养殖场试试,亏不死他们。” 杨书记在一旁笑呵呵地听着,等他说完,才点了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挡不住有些死脑筋啊。从来都是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瞎跟风的事又不是一次两次,到时候真有哪个大队办起了养殖场,还出了疫病,求到你头上来,你管是不管?” 张长江听到这话,低着头不吭声了。 别的不说,他们张家就有几个其他生产队的亲家,十里八乡沾亲带故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真要出了事,条件可以谈,但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陈凡靠在椅背上,看了看两人,眼珠微转,轻声笑道,“想个办法,让他们办不成养殖场,不就好了。” 嗯? 杨书记和张长江两人一起看着他,眼里满是迷惑。 难道这小子在憋什么坏? 陈凡看到他们的眼神,立刻说道,“我是说,咱们去他们队里收购种苗,什么鸡鸭鹅、猪牛羊马都可以收,反正养殖场办起来,也是要买种苗的,公社养殖站的种苗肯定不够,没有公社支持,也没钱去县里的种苗场搞批发,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附近的几个生产队去收,只要价格开高一点,再算上利息,应该可以找他们打白条吧?” 听到这话,杨书记两人齐齐拍大腿。 张长江指着陈凡,转头对着杨书记笑道,“还得是文化人的脑子啊,就是比我们好使。” 杨书记连连点头,盘算着说道,“养殖场马上就要办起来,我也在为种苗的事发愁,一来是本钱不够,二来是种苗去哪里买,小陈这个办法就可以解决这两个问题。顺便还能堵死其他生产队办养殖场、和我们抢生意的后患,可以可以。” 说完之后,他立刻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将这件事记下。 十里八乡都是亲戚,我找你们买种苗,还是高价收购,用生产队做保,你能不让我打白条? 这样一来,种苗也有了,还不用一开始投入太多本钱,等养殖场开始赚钱,再将种苗钱还回去,两边都得利,多好! 什么?赔了怎么办? 赔了就赔了呗,挂在生产队账上,一年还一点,十几年前闹灾荒的时候,不就是这么做的么,还能逼死人不成?! 不过话说回来,他对陈凡有信心。 没别的,让陈凡先抓兔子,养殖一段时间之后再卖给生产队,就是他们几个一起商量好的妙棋。 只要陈凡先养一段时间,就能知道这件事能不能办,养得好,那就没问题,生产队将所有兔苗都接手过来,慢慢扩大养殖规模,把副业做大做强。 要是养不好。 咳咳,亏的也只是陈凡自己,大不了他用工分买的那些饲料,就不收他工分了,或者少收一点。 而且失败的经验也是经验嘛,总结好教训,说不定哪天就能成功呢。 这就叫“别人吃一堑、自己长一智”。 当然,这也不叫坑人,毕竟生产队自己也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去办养殖场,还开垦了好几座荒坡种饲料草呢,又做了为陈凡兜底的准备,这只能叫“合作共赢”。 将笔记本合上,杨书记掏出自己交际用的牡丹烟,抽出一根扔给陈凡,“奖励你的。” 陈凡拿着烟看了看,再看看杨书记,颇为惊讶,“哟,今天这么大方?” 杨书记瞟了他一眼,“提个建议而已,也就值一根烟,难道你还想要一包?” 陈凡咧着嘴呵呵直笑,“没有没有,一根就好。” 杨书记抽了口烟,继续说道,“除了春耕和养殖场的事,今天去公社开会,还接到一个通知。” 他将烟叼在嘴上,拿过自己的人造革公文包,打开后从里面抽出两张纸,却没有递给张长江,而是转身递给陈凡。 同时说道,“公社在向县里申请过后,再经过地委领导的批准,决定试行恢复农贸市场。” 陈凡看着文件上的“试行”两个字,笑着说道,“风向变化的时候,是要谨慎些,万一要是再来一场倒春寒,谁也不敢负这个责任,试行的话,只要有变动,就可以撤掉,到时候也好应付上面检查。” 杨书记抿着嘴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随即又昂起头笑道,“不管他是试行还是正式,咱老百姓不管这些,反正有市场就去赶集,没市场就在家里种种地,日子是自己过的,别的事咱也管不着。” 说完之后,他指了指陈凡手里的文件,“你就按照文件里面的东西,拟个通知,待会儿广播一下。” (本章完) 第256章 现场教学 陈凡拿着文件回到广播站,张翠娥还守在广播机前,对着书本认真学习。 见到陈凡进来,她立刻起身问好,“老师回来啦。” 陈凡笑着点点头,“书看得怎么样了,有什么疑问没有?” 张翠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拿起书本说道,“大部分都看不懂。” 陈凡笑了笑,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看不懂就对了,如果能一看就懂,也不需要学习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翠花咧着嘴尬笑,见陈凡伸手,赶紧将书本递过去。 陈凡拿着书问道,“哪些地方不懂?” 张翠娥赶紧走到陈凡身边,将书本翻到自己做了标记的地方,“这里,还有这里、这里,还有……” 不等她说完,陈凡便摆摆手,“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 随即认真为她讲解书中的疑难点。 他先后在兽医班教学、指点张翠娥的初中课程和姜丽丽的高中课程,教学技能早已提升到lv5,算是技能板上的高级技能之一,比他最用心的武术还高。 其实他在教学上花费的心思连武术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但是没办法,有些技能容易升级,有些不容易升级,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在5级教学技能的光环笼罩下,陈凡不仅能将各种知识点讲得通俗易懂,就连所有接受他直接指导的学生,理解接受能力也成倍提升,于是没过多久,张翠娥积攒下来的问题,三下五除二全部解决掉。 从陈凡手里接回书本,张翠娥看着陈凡的眼睛里放着光,“老师你好厉害,我死劲想都看不懂的问题,只听你讲一遍,就什么都懂了。” 陈凡淡定地摆摆手,“要不说我是老师你是学生呢。” 张翠娥顿时哑然,老师伱是不是缺少了谦虚的传统美德? 这个念头刚起来,她又赶紧摇头,将这个想法甩出去。老师本来就是这么厉害啊,他只是实事求是而已,怎么能说他不谦虚呢? 想一想都是错! 陈凡看她脸色变幻,不由得有些奇怪,正准备说话,这时广播正好结束,张翠娥立刻要去关掉机器。 陈凡赶紧将她拦住,“等等,有个通知要念,你正好学一下。” 张翠娥一听,迅速站到一边,满眼期待地等着看陈凡的表演。 陈凡将收音机关掉,打开话筒的开关,对着话筒说道,“社员同志们,社员同志们,今天的广播到此结束,感谢大家的收听。” 卢家湾各个小队里面,所有人等广播结束,各自准备去做自己的事,这时听到陈凡的声音响起,一个个又停下手里的动作,望着大喇叭的方向。 6队的知青责任田里,黄莺直起身子,转身看着姜丽丽,喊道,“丽丽,陈老师有没有跟你说今天要播什么通知啊?” 姜丽丽站起身,两眼茫然地摇摇头,转身看向大喇叭的方向,“没有啊。” 杨菊看了看她,再看向黄莺,说道,“陈老师也没跟我说过。” 刘丹抬手擦了擦汗,微微喘着粗气,“我也不知道。” 黄莺,“那应该就是临时通知。” 杨菊,“还是听陈老师说什么吧。” 9队坡顶的场坪上,队长钟子洪看了看民兵班长吴凤飞,好奇地问道,“队里又有什么大事?” 吴凤飞摇了摇头,“昨天我还见过张连长,他也没说啊。” 钟子洪想了想,“肯定是有事通知,没事的话,广播一完就关掉,陈老师都不会说别的话。” 吴凤飞左右看了看,凑到他身边,小声说道,“队长你不要乱说,陈老师很负责的,怎么会下班就跑呢。” 钟子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不出你个浓眉大眼的,也有这种小心思。” 吴凤飞感觉很冤枉,“队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是为了你好啊!” 钟子洪,“敢污蔑我诽谤陈老师,还说为我好,我信了你的邪。” …… 陈凡念完一句,手捂着话筒,转头对着张翠娥说道,“这句话的作用,就是要将社员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要不然大家以为和以前一样,广播一停就关机,注意力不在这里,你直接念通知,可能就有人没听清楚。” 张翠娥顿时恍然,连连点头。 然后满脸奇怪地看着陈凡,“那你现在故意停一下,是让他们有反应时间吗?” 陈凡,“不是,是在教你为什么这么做。” 随即干咳一声,拿起茶杯喝了口水,才对着文件继续说道,“下面,播送一条通知,请大家认真收听。” 文件里的内容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他自然不能照着念。 再一个,公社的文件是发给几个生产队大队部的,行文格式都是标准的公文,要是照着念,大部分的社员既听不懂,也没有耐心去听,所以他需要根据这份文件,提炼出自己的东西,然后用广播告知全大队的人。 陈凡一目十行扫视文件,继续说道,“经过公社领导申请,并经上级领导研究,现决定,试行恢复农贸市场,……” 他用简短的语言,将文件里的内容提炼,然后广播出去。 就算这样,他还是担心有些人听不懂,用普通话播音之后,再用南湖话又讲了一遍, “简单的说,就是农村集市要恢复了,但是跟以前又有些不同,以前的规矩就不去管他,从下个月开始,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天,就是赶集的时候。 为什么是星期天呢,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赶初一十五,这个也是为了我们社员同志考虑。 大家想啊,前两次赶集的时候,是不是镇上的居民买东西更大方些?几块钱、十几块钱的东西都是说买就买。但是镇上的单位是逢星期天放假,要是赶集不放在星期天,他们也没时间来啊。 所以这个时间就要相应的变化,给镇上居民赶集的时间,也是为了方便我们的社员同志,能够多卖一点东西。” …… 大队部办公室里,杨书记听到大喇叭传来的声音,笑得合不拢嘴,“小陈可以啊,刚才我忘了提醒他,结果他自己就在广播里面解释,省了下面的人老是跑来问我,为什么要改时间。” 张长江哼哼笑道,“要不然为什么让他当广播员?这个广播员的工作看上去简单,其实一点也不简单,就这点灵活变通,你说全大队有几个人能做到?” 在各个小队里面,也在对大喇叭播放的信息议论纷纷。 “刚才我还在想,为什么不定初一十五,偏偏要定什么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天,都没个准确时候,哪里记得住。但是听陈老师这么一说,就觉得还是这样子好。” “肯定好啊,如果不是星期天,各个单位的人都没有放假,买东西的人都少了一大半,哪有这么定来的好。” “要不说还是公社的领导有水平,连这个都想到了。” “好是好,就是日子难得记,要是错过就亏大了。” 就在这时,大喇叭里又响起陈凡的声音。 “考虑到有些社员可能搞不清楚日子,所以呢,每次赶集日的前一天,我们都会在广播里面再次进行通知,提醒大家,不会耽误赶集。” 陈凡又用手捂住话筒,对着张翠娥小声说道,“这个你就要记住,在每个赶集日的前一天的日历上,标注要提醒的内容。” 张翠娥连连点头,捧着笔记本将陈凡的话记录下来。 顿了几秒,陈凡又继续说道,“除了时间有变化,地点也有变化,以前赶集,都是几个大队轮流来,以后就固定在甘家村5队,也就是前两次赶集的地方。而且场地也会重新规划,初步分为三个区域,一个是熟食区,这个是给摆摊卖熟食的人专门规划的区域,以后要是卖甲鱼肉、卖包子馒头、面条,就要到熟食区摆摊。 一个是农产品区,也就是以前农贸市场卖的那些东西,现在也被划分在规定的地方。最后一个是工业品区,……” 听到这话,整个大队都沸腾了。 “工业品区?难道以后农贸市场还有工业品?” “要不要票哦?” “既然是在农贸市场,应该不用票吧?” “这个不好说,哪有不要票的工业品?” 这次陈凡没有故意留空,让别人讨论,而是直接说道,“工业品区就是镇上各个工业品单位销售的区域,卖的都是我们南湖公社自己生产的工业品,关于这些工业品的销售,也分成两部分。” 听到大喇叭里面的话,大部分人都没了兴趣。 “呵,就本地生产的东西,那才几样哦?” “除了棉纺厂、织布厂、鞋服厂的东西还有点看头,其他单位的东西有什么?” “纸箱、草纸、化肥、农药、水泥、火柴、煤、砖瓦,这些东西也搬过去卖?” “这些东西也就农药化肥有点用,但是也不需要去农贸市场买啊,公对公什么不能买?公家买不到的,私人更加买不到。” 陈凡可不知道社员们的议论纷纷,毫不停顿地说道,“两个部分,一个是需要票证的,另一个是不要票证的计划外产品。这次的农贸市场恢复方案,就是这个样子。 恢复农贸市场的第一次赶集,就在5月1号,那天也正好是星期天,到时候我们会提前通知大家,请大家做好准备。” (本章完) 第257章 亲自观察 念完通知,又解释了一遍,将各种细节讲清楚,陈凡这才让张翠娥关掉广播。 随后拿着文件递给她,对着她说道,“你看这份文件,和我刚才念的通知有什么不一样?” 张翠娥接过文件,迅速看了一遍,想了想说道,“这个用的是书面语言,你刚才念的通知更加口语化。” 陈凡笑着点点头,“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改吗?” 张翠娥看着他,“是为了让大家更清楚?” 陈凡笑道,“你说的对,但是还没有抓住事物的本质,本质是什么?本质就是受众。我们的社员,绝大部分都是文盲,或者是从扫盲班毕业的半文盲,让他们认几个字还行,但要说读书、看报、听文件,那多半就是两眼一抹黑,伱照着文件念,念到口水发干,他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顿了一下,他示意张翠娥坐下,继续说道,“给你举个例子,几十年前有进步人士到工厂、码头等穷苦工人聚集的地方宣传先进思想,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自己在台上讲得热血沸腾,却没有一个工人愿意停下脚步听他们说话。 他们就很不理解,认为自己是在帮工人们争取权益,可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听自己讲话呢?而且他们在学校里演讲的时候不是这样子的啊,所以应该不是自己的演讲有问题,但人家就是不接受,这让他们感觉很气馁。 可是遇到了困难,也不能半途而废,于是他们就去调查研究,最后发现,问题竟然出在他们自己身上。 原来他们讲的话太过文绉绉,讲给学生听,学生能听懂,但工人们根本听不懂,更不明白他们宣讲的内容是什么意思,自然就没有人愿意听他们讲话。 针对这个问题,他们撤掉了演讲用的高台,脱下了干净整洁的学生装、长衫,穿着最朴素的衣服,和工人们坐在一起聊天,聊吃饭、聊收入、聊生活,对他们的经历感同身受,用最简单的语言,向工人们宣传进步思想,最后自然大获成功。” 听完陈凡的话,张翠娥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我们现在给社员念通知的时候也一样,文件上的东西,是给干部们看的,但是社员们却不一定看得懂,那么我们就要像革命先辈学习,用社员们听得懂的话,讲给他们听。” 陈凡欣慰地点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还可以再延伸一下。你在生产队做广播员,讲话的方式就要接地气,如果有一天,你成为了广播电台的播音员,那时候就又不一样了,这就是受众发生了变化。 再一个,播音员有播音员的规范,必须使用普通话播音,还要使用规范字、一个字都不能错,却又要听众们能听懂,这时候你又该怎么办?” 张翠娥睁大眼睛,我该怎么办? 陈凡笑道,“我看你这几天一直在钻研电器维修,对播音练习却不怎么上心,是不是觉得播音员就是照本宣科,只要读对普通话就行?” 见张翠娥红着脸点头,陈凡笑了笑,继续说道,“在生产队里面,或者在公社,当然需要多面手,谁懂的东西多,谁自然就更吃香,被许多单位抢着要。 但是越往上爬,就更需要专业性。你根正苗红,播音技巧和电器维修技术这两种,只要能熟练掌握一样,再在这里做出点成绩,肯定会有机会进公社、甚至县里的单位去工作。 不过在更高的平台上,就不一定需要‘多面手’了,因为他们单位里就有自己的播音员,或者是修理员,你一个人干两份工作,既容易得罪同事,还不够专业,远远不如把一份工作干好。 我跟你说刚才那些,一方面是想告诉你,播音员的技术含量,并不比电器修理员更低,只是发展的方向不一样。另一方面,是希望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打算以后往哪个方向发展。 如果想做电器修理员,那我就重点教你理科,尤其是电子方面的知识。如果你想做播音员,那你就要把学习重点转移到文科方面来,不仅要认真学习普通话,还要学习怎么提炼台本,也就是要把播报的内容转化为自己要讲的东西,除此之外,你还要广泛阅读,增加自己的知识储备,开阔视野,甚至要学习外语。 也就是说,你除了要做广播员,还要能负担起讲解员、评论员的角色……” 张翠娥毕竟才十四五岁,虽然一根筋地想要学习,却也听不懂太多的东西,尤其是她对播音员和修理员这两个岗位都没有太清晰的概念。 向上爬?爬上去之后,播音员是什么样子的?修理员又是什么样子的?她脑子里完全没有概念,她只知道生产队的广播员,每天就是开机关机,偶尔念一下通知,可能还会修理广播机和收音机。 哦,对了,广播站建好两个月,这个广播机也没有坏过,不知道电器维修的知识能不能用得上。 现在见陈凡问她要选哪条路,她哪里说得上来? 不过,她虽然不知道该怎么选,却也有她自己的小聪明。 既然自己不懂,那就问懂的人啊。 陈老师这么厉害,肯定知道选哪个更好。 于是她转身拎起热水壶,给陈凡的茶杯倒满,然后双手捧着茶杯递到陈凡面前,咧着嘴笑道,“老师,我听你的,你说我选哪个,我就选哪个。” 陈凡接过茶杯,满脸惊讶地看着她,嘿哟,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 广播室外面的走廊上,林远祥对着肖烈文轻轻挥手,随即转身离开,肖烈文看了一眼广播室门口,再转过头满脸古怪地看了看老连长的后背,撇撇嘴角,转身跟在他后面,从始至终两人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等下了小楼、离开后院,肖烈文回头看了一眼,才小声说道,“老哥,你不是说要看看小陈的工作状态吗,怎么来了又不看?” 林远祥背着双手,呵呵笑了两声,“不是已经看完了吗。” 肖烈文撇着嘴,“神神叨叨。” 林远祥也不理他,问道,“那个小姑娘,就是你刚才说的,大队长的侄女儿?” 肖烈文,“嗯,小侄女儿,算是这一辈最小的一个。”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觉得怎么让一个女娃儿来学艺,不安排个男的。 我跟你说,孤峰县虽然只是一个小县城,但是依靠长江水运,自古以来就是开化之地,这里的重男轻女现象不是没有,却不怎么严重,除了留遗产或分家的时候没有女儿的份,其他时候对子女倒也差不太多,就算有念念不忘生男娃的,也不会苛待女儿。 小陈收张翠娥当学生,一方面是因为张翠娥确实是块学习的料子,再一个不久前生产队选拔兽医学生,拿了她的名额,算是对她有些亏欠,等小陈再提出收她,张家人自然不会夺了她的机会。 另一方面,张翠娥终究还是张家人,等她学会了本事,张家不用说,如果队里的其他几家提出要她带徒弟,她也没理由拒绝,所以这事从头到尾,一个反对的人都没有。不仅如此,无论是张家,还是大队,都得记着小陈的人情。” 林远祥突然停下脚步,抿着嘴点点头,“让个女娃儿拜师,学的还是当播音员、电器修理员的大本事,这要在我们那边,绝对不可能。这里一个敢收,一个敢放,倒是比我们那里强得多。” 肖烈文咧着嘴尬笑,老连长吐槽自己老家的风俗习惯,他能说什么呢? 国人的心态从来都是“只许自己骂、只许别人夸”,我的故乡我可以往死里黑,别人黑一句试试?头都给他打爆! 既然不能说,他就干脆转移话题,“你让我带你看小陈的工作状态,现在看也看了,你怎么说?” 林远祥背着手昂起头想了想,说道,“我刚到这里,就和这个小陈碰了面,也算是缘分。” 他转头看着肖烈文,小声笑道,“刚才过来的时候,他帮我提行李,我故意没推辞,可是他提都没提请我骑马,有意思吧。” 肖烈文老脸一沉,“你该不会因为他没请你骑马,就不教他了吧?我跟你说……” 不等肖烈文说完,林远祥便摆摆手,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不请我骑马,不仅不是减分项,反而还是加分项。” 肖烈文惊讶地看着他,完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林远祥笑道,“他主动帮我拎行李,说明有善心,却不请我骑他的马,说明善心也有限度,不是滥好人。你只知道我们习武之人,对大奸大恶之徒绝对不教,却不知道,对滥好人也不能教。” 肖烈文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什么?” 林远祥轻哼一声,“因为滥好人最好管闲事、打抱不平,管闲事就意味着容易招惹是非,是非惹多了,哪怕他自己不想,别人也会逼着他打生打死,这样的人,最后不是打死别人,就是被人打死,教了也等于白教、甚至是在害他,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教,免得他害了性命,还有可能祸及家人。” 肖烈文恍然点头,“倒是有几分道理。” 林远祥又说道,“刚才看他教那个女娃儿,很有几分师父的样子,既教了‘艺’,也教了‘道’,让那女娃儿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由此看来,倒是心性上佳。” 他转头看了看肖烈文,笑道,“只不过,这些都是小节,我的杀招,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学的,小节固然可取,更要有大义。你先不要跟他讲我是谁,来干什么的,暗示都不许有。这段时间我要亲自观察,看看他是不是个良人。” 肖烈文哼哼两声,“以前你怎么说的,好徒弟难找,让兄弟们都帮你留意着,现在找着了,你还拿捏起来了。” 随即双手往后一背,蹬蹬蹬地往前走,“我就看你怎么折腾。” 林远祥转身看着他的后背,不禁横眉冷眼,嘿,这家伙还敢跟他尥蹶子? 却没看见肖烈文此时脸上眉开眼笑,就差哼上一段“奇袭白虎团”。 (本章完) 第258章 不用收 广播室里,陈凡喝了口水,对着张翠娥说道,“所以说,最适合你的工作方向,肯定是播音员,当然,这只是我的分析,要不要听,还是要看你自己,或者你和家里商量一下也行。” 张翠娥沉吟两秒,抬起头毅然说道,“老师,我听伱的,就学当播音员。” 她说着撅了撅嘴,“哼,我要是跟家里商量,他们肯定让我学修电器,因为修电器比当播音员挣钱。” 陈凡哈哈笑了笑,“你也不要这么想,你现在能坐在这里,就说明你父母还是很疼爱你的,换成有些家庭,女孩子可能连进校门的机会都没有,而你好歹还读完了初小。要不是你有初小的底子,就算你再努力,也学不到那么多东西,对不对。” 张翠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知道了,老师,我没有怪他们的意思。” 陈凡笑着点点头,“反正你自己想好就行,确定好方向,我再给你制定一个学习计划。” 他转头看向桌上的广播机,又说道,“另外,你把学习重点放在播音员上,与学习电子技术并不冲突。电器修理并不需要太高深的电子技术,只要稍微懂一点中学电子原理就行,你当个消遣去看,也不会耽误你的主业方向。” 听到这话,张翠娥当即用力点头,“知道了,老师,我会的。” 陈凡笑了笑,又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挎好自己的包便下班。 不过还不能回家,得先去帮肖队长做几个菜,招待他的老兄弟。 …… 婉拒了肖队长一起喝酒的邀请,人家老兄弟聚会,他就不凑那个热闹,还不如回家去吃饭。 回到知青点,又开始下起了小雨。 江南的清明雨就是这样,绵绵密密下个不停,屋子内外都是潮的。 陈凡牵着马进了院子,小马驹立刻撒欢地跑出来,围着他和小母马转个不停。 由于下雨,今天四个女生都已经从田里回来,在房间里一起学习,看见陈凡进了院子,就要起身出来迎接。 陈凡对着她们摆摆手,“你们学你们的,我出去一趟。” 丢开缰绳,让小母马和小马驹自己回马厩,他看向杨菊问道,“你爸在家没有?” 杨菊站起来走到门口,大声说道,“不知道,今天还没回去过。” 不仅今天没回去,她已经有好几天没回家,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不仅每天饭桌上都有肉鱼,睡觉也是自己一张床,比起家里天天吃酱菜、青菜,和两个妹妹挤一张床,简直是天上地下,以至于她们三个女生都不想回家,就算回去,也是有事。 陈凡听她说不知道,也没多说,挥挥手便往外走。 黄莺看着陈凡的背影,好奇地问道,“他找你爸干什么?” 杨菊两眼茫然,“不知道。” 姜丽丽若有所思地说道,“会不会和恢复农贸市场有关?” 黄莺三人也反应过来,一起点头,“有可能。” …… 陈凡自然不是为了什么农贸市场,他就是想问问杨队长,自己烧陶器卖,需不需要交副业费? 现在是小队承包制,要交副业费,也是先交给小队,再由小队按照一定的比例给大队部交费,所以这事还得回来问杨队长。 到了杨队长家,他正在家里做着木工活。 不过比起专业的木匠,杨传福也只会做一点木盆、木桶之类的东西,稍微复杂一点的就不行了,比如桌子椅子他就不会。 这里面最大的区别,就是是否需要运用到榫卯结构,没有专业的木匠师傅指点,一般人学不会其中的诀窍。 陈凡用脚轻轻踢了一下他们家的大黄狗,算是跟狗狗打过招呼,同时掏出烟递过去,“又在做木盆?” 杨传福将木板放到一旁,接过他递来的烟,凑到火柴上点燃,抽了一口,才笑道,“反正下雨天不能上工,闲着也是闲着,做点东西拉去集市,说不定还能卖几个钱。” 杨家的二女儿杨梅搬了一把椅子放到旁边,小声说道,“陈老师请坐。” 陈凡笑着道了声谢,“谢谢啊。” 随后到椅子上坐下,看了看地上的木板,“一只木盆才一两块钱,一把椅子要3块5,做起来还比木盆简单,你找个木匠学半天,搞懂怎么做椅子不就行了,既轻松,卖的钱还多。” 杨传福呵呵笑了笑,“说得轻巧,不拜师,哪个老师傅肯教手艺?” 他抽着烟看向陈凡,感慨地说道,“所以你主动提出办兽医班,教他们兽医的本事,在知青点教小菊她们文化知识,前几天又收了张翠娥做徒弟,要培养她当广播员,现在全大队的人哪个对你不竖大拇指?!” 陈凡笑着摇摇头,没有接这个话题。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首先就是还人情。 杨传福将他从水里捞上来,这个就是救命之恩,怎么回报都不为过。但是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不仅没提任何要求,还让自己在知青点落脚,又借了30斤白米,让自己可以生存下来。 那个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本事,就是个纯粹的“难民”,杨队长他们这么对自己,陈凡能不表示回报? 另一个,自己这个外来户,不表现出足够的价值,怎么在这个地方立足? 结果就是他表现了价值,生产队就对他回以“诚意”,还请了他这个外人去做广播员,如此纠缠越来越深,这才有了在卢家湾人人称道的“陈老师”。 想想自己的小心思,陈凡不禁有些汗颜。 那就干脆不想了。 他干咳一声,接过杨梅递来的茶杯,对着杨队长说道,“队长,我来就是想问一下,我那不是烧窑卖陶器,赚了不少钱么,要不要交副业费?” 杨队长惊讶地转头看着他,问道,“谁跟你说要交副业费的?” 陈凡嘿嘿一笑,“我也是今天去公社,听别人说生产队的社员在外面搞副业,赚了钱就要向队里交副业费,所以就回来问问。” 杨队长听他这么说,脸色才好看一点,呵呵笑了笑,说道,“你这觉悟还挺高,想到主动交副业费。” 顿了一下,他抽了口烟,笑着说道,“确实,队里的人到外面去做副业,必须要向队里交副业费。这个副业费也分两种,一种是按次数算,一种是按时间算。”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比如说他们有出远门打零工赚钱的,由于耽误了生产队的工作,就需要向队里‘买工分’,算是请别人代替他们上工,这种情况就是按次数算。 具体一天收多少钱,也跟他们在外面的收入有关,赚得多的,就交得多,赚的少,像他们有些人去码头上扛大包,一天也就赚个三五块钱,你能找他们收多少钱?也就块把钱就差不多了。” 听到这话,陈凡想起上次买小鸡仔时,那位老大爷说的话,那种一天交8块钱“买工分”的,就是赚钱多的,赚的钱多,上交的钱自然也多。 杨队长继续说道,“你要是在外面去开个店,一年到头都不回生产队上工,那就是要‘买断’,也就是按时间算,一年要交多少钱,这个也跟收入状况有关,一般来说,一年交个两三百块钱,算是正常的。” 他突然笑了笑,说道,“要是连两三百块的副业费都赚不到,那也没必要出去搞副业,老老实实在队里上工,不比去外面遭罪强?” 陈凡笑着点头,“倒也是这个道理。” 他又看向杨队长,问道,“那我这种呢?” 杨传福呵呵笑着摇头,“你这种情况,其实在我们生产队很常见,比如那些篾匠、木匠,他们一边上工干活,一边搞点副业赚钱,针对这种情况,生产队一般是不收副业费的。” 他看着陈凡笑道,“因为他们没有耽误上工啊,只要没有耽误生产队的工作,为什么要收他们的副业费呢? 再比如你,你自从担任广播员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从来没有迟到、早退过一天,每天都是满工分,就利用业余时间搞点副业,为什么要收你的副业费?” (本章完) 第259章 快被挖光 听了杨队长的话,陈凡总算对这个副业费有了些许了解,知道是怎么回事。 简而言之,就是只要不耽误正常出工,你利用业余时间赚点外快,没人会找你收钱。 虽然陈凡赚的钱有点多,但那也是他的本事,没有超出规则范围。 可若是耽误了出工,影响到生产队的生产,那就会间接影响全队社员的收入,尤其是公家收入。你就必须将自己出的那份工给生产队补齐,弥补其他队员和公家的损失。 这也算是集体合作制的一个表现。 至于收费的钱多钱少、公平与否,那就是见仁见智。 出钱交副业费的人觉得多,人家上工的社员还觉得收少了呢。里里外外的矛盾,没法说。 杨队长抽了两口烟,看了看若有所思的陈凡,突然轻声说道,“副业费伱不用交,不过,你要是手头宽裕,最好还是给队里交点钱,也不用多,5块、10块都行。” 正在思考的陈凡抬起头看了看他,眼珠微转,顿时反应过来,“买泥土的钱?” 杨队长点点头,对他竖起大拇指,笑道,“要不说你聪明。” 顿了一下,他解释道,“一般情况下,社员在队里挖点泥土、砍几颗树,是不会收钱的,也没有人说闲话。” 陈凡听到这话,默默想着,第一次赶集的时候,我就砍了几根毛竹,你们还收了我50个工分呢。 杨队长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说道,“你也别误会,现在没有人说闲话,我跟你说这个,算是打个预防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要是哪天,公社里的监察队过来搞检查,有人不小心说错了话,惹出了麻烦,对你也不好。” 陈凡当即点头,笑道,“我懂。” 他见杨队长烟抽完,又递了一支过去,小声说道,“10块钱是不是少了点?” 杨队长接过烟续上,嘿嘿笑道,“少什么少,队里又不指望靠卖泥土发财,你去买生石灰,不也才两块钱一车,这点泥土能卖两毛钱一车顶天了。要我说,你交个5块钱意思一下,回头真有人过来检查,能应付过去就行。”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你刚才播通知,不是说以后要固定恢复赶集吗,要是你每次赶集都去卖陶器,一次交10块钱也行,算是把一整年的钱都交了。就一点泥土收你10块钱,挖半边山都够了,任谁来都挑不出毛病。” 陈凡笑着点头,“行,那我就交10块。” 杨队长看着他,“你还真打算每个月都去卖陶器?” 陈凡耸耸肩,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每天做几个,半个月烧一窑,拉过去能卖多少算多少,要是哪天卖不动了,就不烧了呗。” 杨队长点点头,“这样也行。” 随即看着他笑道,“不过,你那个蹲便器,估计还能卖一段时间,就是不知道胜利大队的陶匠能不能仿制出来。” 对于这种事,陈凡却不担心。 他笑着说道,“就算他能仿制,那他懂建冲水厕所吗?别看只是一间厕所,里面的门道可不简单,地坪怎么抹,高度差怎么定,还有下水道、化粪池,要是不懂这些,就算有了蹲便器,也不一定能把水冲下去,真出了问题,白费功夫不说,还要被人骂死。” 杨队长听得哈哈直笑,“就知道你小子留了一手。” 顿了一下,他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微变,看着陈凡问道,“咱们队里的人买了你的蹲便器,到时候请你修厕所,你要收多少钱?” 如果跟陈凡说的一样,修建厕所没那么简单,这样一来除了继续请陈凡来建,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陈凡却摇摇头,“一分钱不收,还倒送。” 杨队长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陈凡笑道,“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去给人建厕所。回头等第一批蹲便器烧好,建第一间厕所的时候,你再挑几个人,愿意学建厕所的,我教他们怎么建这种冲水厕所。” 杨队长顿时大喜过望,转身正对着他,眼里满是惊喜,“真的?” 虽然建厕所不算正式瓦工,却也有几分技术含量,南湖公社一个镇子、五个生产大队,加起来几千户人家,还有每年都有建新房的,要是这种冲水厕所能普及,那也是一门足以养家糊口的手艺啊! 人家镇上的建筑队,可没有建厕所的服务,镇上单位宿舍建的都是集体公厕,和房子不在一起,农村里面的建新房,也是自己挖个坑修旱厕,这样可以节省不少钱,专业修厕所的,不能说没有,但确实少见。 陈凡嘿嘿笑道,“当然是真的,不过我有个条件。” 杨队长脸色一正,“你说。” 陈凡,“条件就是,他们给人修厕所,只能找我买蹲便器,而且卢家湾的人买,统统都是10块钱,但是外面的人买,就要收12块。” 陈凡定两个价格,也是源自刚才杨队长说的话,他劝自己给队里交10块钱,好应付公社的检查,而陈凡则想到更深一层。 目前来说,他烧陶卖钱,在生产队里还听不见什么流言蜚语,就算有人心里妒忌,也是关起门来说话,至少没有公开谈论的。 但是人总是会变的,如果哪天有人觉得自己赚钱太多,还不用交副业费,眼睛红了,到处传闲话,怎么办? 所以他就想到价格差这种办法,让本队买他东西的人觉得占了便宜,这样眼红的人就会少很多。 至于教别人建厕所,自然是为了方便推销蹲便器,否则的话,他可没时间去搞推销什么的,更没兴趣去提供售后服务。 反过来,帮队里建一支“厕所建筑队”,既能解决自己的“售后”难题,还能获得一支义务推销队,一举两得,多好。 他觉得好,杨队长觉得更好,当即满口答应下来,“行,没问题,就按你说的办!” 说着拍拍身上的木屑站起来,“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家里还有腊肉腊鱼,再宰一只鸡,我去把老刘、老黄他们叫过来,一起喝顿酒。” 厕所建筑队的名额不能全部留给杨家人,刘家和黄家肯定也要有,回头不管那么多,先多找几个人,把本事学到手再说。 不提修建厕所的诀窍,就前天陈凡砌砖的本事,便可以算瓦工本领,这么好的机会,能不学学?哪怕不能像镇上建筑队一样可以接建房子的活,就给自己和亲戚修修补补也是好的啊。 回头杨、刘、黄三家,每家出两三个人,要是以后生意差,就轮流出去挣外快,要是生意好,就把他们分成两三队,他们赚得多,队里也能多收点副业费,算是公私两便。 得了这么大的好处,请陈凡喝顿大酒,也是应有之义。 结果陈凡连连摆手,“今天不喝了,等下次您家建厕所的时候,我过来教他们,那时候再喝。” 他指了指大队部的方向,笑道,“下午叶队长还让我去看看养殖场的情况,这时候喝酒,下午就没法干活儿了。” 杨队长也没硬留客,点了点头,“行,那就留着下次。” 他又抬起头笑道,“我的要第一个建啊。” 陈凡,“那必须的。” …… 回到知青点,姜丽丽她们立刻收拾好课本,去准备午饭。 陈凡还没走到自己房间,两只小狗就跑过来在他脚下打转。 现在两只小狗都有两个月大,由于每天吃得不差,体重都超过了10斤,球球还是球球,多多也长成了球球。 他弯腰将两只狗抱起来,放在手里掂了掂,举起来说道,“你们两个不行啊,再这么下去,还怎么守家护院、追捕猎物?” 多多是只小花狗,白底花斑,一只眼睛顶着黑斑,看着像半只熊猫,球球则是条胖胖的小黄狗,因为肉多,才被姜丽丽取名叫球球。 结果现在球球还是球球,多多也变成了球球。 陈凡看着这两只全世界最聪明的中华田园犬,忍不住吐槽,“你们能不能有点纯种土狗的样子,看看别人家的狗,追鸡撵鸭无所不能,你们两个就会撵小鸡,能不能有点出息?” 多多,“嗷呜,猎物是什么?” 球球,“汪汪,为什么撵小鸡没出息?” 厨房门口,正在洗菜的姜丽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摇头直笑。 黄莺拎着一条鱼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呵呵笑道,“陈老师又在驯狗了。” 刘丹闻讯探出脑袋,眼里满是不解,“我看叔爷驯狗,有好多门道,陈老师这样驯狗,能成吗?” 杨菊将淘洗干净的米倒进靠墙的大锅,盖上盖子,再转过来到灶膛前烧火,她看着门口的刘丹,笑道,“陈老师哪里是在驯狗,那是在逗狗呢。” 刘丹回过头,两眼更加迷茫,“但是,每次老师驯完之后,小狗确实变乖了啊。” 杨菊顿时哑然,也忍不住摇头称怪。 难道还真能用说的就可以驯狗? 陈凡将两只小狗举高高,再拿远,一路走进房间,将两条狗放到桌子上,自己坐到一旁,满脸严肃地说道,“要想做一条好狗,就要懂得服从命令,多听多做,少皮少问,从今天起,你们每天跟我出去训练,必须要纠正只会撵小鸡的不良习俗。” 多多和球球相视一眼,一起跳下桌子就往外跑,“汪汪汪汪。(好耶,终于可以出去玩了)” 陈凡垮着脸,看着两条狗在院子里撒欢,莫名有种汪汪队出动的感觉。 …… 吃完午饭,再睡了个午觉,陈凡便准备去大队部上班。 先在后窗边上打了个呼哨,等他出去洗了把脸,小母马已经跑到院子里等着他。 小马驹跟在后面,眼巴巴地望着他,似乎在说,我也想出去玩。 两只小狗则早已跑到门口站着,一会儿跑出去看看外面,一会儿跑进来看着他,忙得不亦乐乎。 陈凡看了看小马驹,打了个响指,“你也跟上吧。” 随即便翻身上马。 小母马打个响鼻,驮着他往外走。小马驹得到允许,欢快地在他周围跑个不停,差点踩到多多,引得多多冲着它连连叫唤。 可惜,它们语言不通,小马驹也不知道多多在骂它啥。 陈凡骑在马上,小马驹和两条狗在前面引路,不一会儿,连燕隼也落到他肩上凑热闹,只有两只小羊可怜兮兮地被落在后院,咩咩咩地叫个不停。 刚出院门没多久,一条菜花蛇从路边的草丛里探出脑袋,对着陈凡吐着蛇信子,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燕隼,果断调头钻进草丛里。 陈凡注意到它的肚子中间突出一大块,也不知道是吃了老鼠,还是某只倒霉的麻雀。 应该是老鼠吧,反正菜花蛇在这里待了两天,知青点附近就再也没见过老鼠的影子,让陈凡很庆幸当初饶了它一命。 …… 不一会儿到了5队,还没进5队侧面的林子,张文良便不知道从哪个犄角嘎达钻了出来,冲着他喊道,“你是耍马戏团,还是给养殖场进货来了?” 等走近几步,再看着那匹冲着他瞪眼的小马驹,笑骂道,“再看我,就把你留下来当种马。” 小马驹晃晃脑袋,果断躲到母亲另一侧,隔开某个坏人的视线。 燕隼也记得张文良不像个好人,当即张开翅膀,扑腾两下便飞上了天。 只有两只小狗眼巴巴地望着他,心里想着这个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陈凡呵呵笑道,“你可真是马憎鸟厌,也就狗儿不排斥你。回头等养殖场建好,你可得离那里远一点。” 张文良站在原地,等陈凡走近,才笑道,“那就要让你失望了,经过大队部领导研究决定,任命我做养殖场的副场长,专门负责养殖场的安全保卫工作,坚决杜绝破坏分子扰乱养殖场的生产秩序。” 他两手叉腰,颇为得意,“所以不仅要离养殖场近一点,还要每天都去那里巡逻好几次。” 等走到跟前,陈凡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跟张文良一起往大队部走去,同时说道,“那你就要对小动物客气一点,别没等它们长大,就被你吓坏了。” 张文良撇撇嘴,“它们肯定不会怕我,要怕也是怕你这个专杀兔子的‘刽子手’。” 陈凡笑了笑,“那你不吃兔子肉?” 张文良,“吃啊,我吃兔子肉,和兔子怕你没关系。”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下一次赶集是5月1号是吧,到时候还是请你帮忙做一锅甲鱼肉。不过这次不多,只有四五十斤,而且做完这次,以后暂时也不用做了。” 陈凡转头看着他,“怎么不做了呢?” 他们两人合作,张文良提供甲鱼,兼销售,陈凡负责炒熟,扣掉油烟酱料、以及甲鱼肉的成本,赚到的利润两人平分,上次陈凡就分到30多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对于一个生产队员来说,一次能赚这么多,够可以的。怎么说不做就不做了? 结果张文良两手一摊,无奈地说道,“大甲鱼都快被挖光,剩下的都是巴掌大的甲鱼苗,还怎么做嘛。” 新年快乐!!! 明年多更,能不能把月票给我。(`)比心 (本章完) 第260章 就找个机会 听到张文良的话,陈凡不禁哑然。 坦白说,按照卢家湾人挖甲鱼的速度,现在还能挖到不少甲鱼,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这年头的人对肉的渴望,远远不是后世的人所能想象的。以前不会做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怎么处理甲鱼,南湖公社的5个生产大队全部都行动起来,社员们有事没事就跑去挖甲鱼,这才有了上次赶集,几十家甲鱼肉摊子一起出摊的壮观景象。 但是野生甲鱼再多也有限,在他们的无限度捕捉下,曾经在南湖公社各个沟渠里面一度泛滥的甲鱼,现在却难得一见踪影。 那种10斤以上的大甲鱼更是想都别想,能有七八斤就算是大家伙。 还好大部分人都知道“抓大放小”的打猎古训,以前是怕甲鱼吃鱼苗,连鱼塘里的巴掌大小甲鱼也不放过,现在学会了留一线,小甲鱼基本上都被放掉,区别只是从鱼塘放到远处的沟渠里面,等它们长大了再收割。 从“猪都不吃”,到“保护性留种”,甲鱼的鱼生大起大落,也仅仅只用了两个多月而已。 难怪以后本土的中华鳖被吃成了濒危物种,尤其是“斑鳖”,珍贵程度可以与熊猫相提并论,甚至犹有过之,最危险的时候仅剩几只。 虽说农药化肥的滥用也占了很大的因素,但由于对甲鱼的追捧,人们上山入水地捉鳖,却是造成这种结局的主要原因。最明显的对比就是青蛙,同样的生长环境,青蛙就只是“二级”,斑鳖却成了“一级”。 由于本土鳖种的稀少,后世的甲鱼养殖基本上都是从国外引进的鳖种。 比如从日本引进的“日本中华鳖”,因为与本土中华鳖最相似,就成了最大的养殖种类,还起了“日本中华鳖”的名字。其次便是从美国引进的珍珠鳖,另外还有泰国鳖、加拿大刺鳖、印度鳖、马来鳖。 但是这些鳖种,无论是营养价值还是口感,都远远不能与本土中华鳖相比。 陈凡心里想着,等再过几年开放了,甲鱼又没有开始被全国人民追捧,要抓紧机会,将包括“黄河鳖”、“湖南鳖”、“江西鳖”在内的三大中华鳖,还有山瑞鳖、斑鳖,我国独有的砂鳖和小鳖,这些未来的“保护动物”都多买一点,收集起来在这里建个中华鳖种养殖场,既是本土鳖博物馆,又是大型育种场。 省得以后想吃本土鳖都没有,只能吃不伦不类的“日本中华鳖”,想想都觉得心塞。 陈凡牵着马走神,张文良在他前面一边往前走,一边在石头上刮着鞋底的淤泥,感叹地说道,“生意不好做啊,本来还想以后每次赶集都能赚几十块钱外快,结果才做了一次,就要夭折了。” 陈凡双手负在背后,手里攥着缰绳,笑着说道,“你这就有点钻牛角尖了,摆摊摆摊,谁规定只能卖甲鱼肉?” 张文良瞟了他一眼,撇着嘴说道,“就你聪明,我不知道可以卖其他东西?但是卖什么呢,肉搞不到,卖鱼?钓鱼才能钓几条?而且还废时间,生产队的工作还要不要干了? 要凑够去摆摊的鱼,就要会撒网去捕,那可不是像你一样拿个网乱撒,那是专业‘打渔佬’才会干的事,我就是想干也没这个本事。 再说了,我要会打渔,还不如去当经农户呢,经农户的收入可不低,打到的鱼可以卖给公社,还有定量粮食卡,又不耽误自己卖鱼,多好。 况且鱼也好,泥鳅鳝鱼也好,虽然说也是肉,却毕竟没有真正的肉管饱,基本上卖不出价钱。就算有想吃鱼的,也都是买了鱼回家自己做,甲鱼肉是很多人不会弄,那鱼谁还不会做了,谁去买伱的?” 等他一通牢骚发完,陈凡才淡定地笑道,“你刚才说,大队部任命你做什么来着?” 张文良奇怪地看了看他,“养殖场副场长啊。” 话音刚落,他立刻反应过来,猛地瞪大眼睛,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陈凡,“你是说,可以卖养殖场的兔子肉?” 陈凡嘿嘿笑道,“养殖场的兔子养大了,一部分的公兔就可以处理掉,只留一小部分做种兔就行。卖给别人是卖,卖给你也是卖,你要是有信心,可以自己买点兔子,宰了它们剥皮取肉,……” 听到他的话,张文良满脸无语,“你在报复我说你是兔子刽子手。” 陈凡哈哈直笑,“反正兔子肉肯定比鱼好卖,而且靠着养殖场,也不会缺货,就看你愿不愿意当这个刽子手。” 等养殖场形成规模,少说也要一两年的时间,在此之前,总不能一直往里面投入,不想办法回本吧。先找一批人试着往外卖,也是不错的选择。 张文良抿着嘴轻轻点头,“你这个想法很好,还省了去抓甲鱼的事,就是抓甲鱼不要钱,买兔子要钱。不过这个生意也可以做,毛兔两毛5左右一斤,一只兔子只要7、8毛钱,最多不超过1块。却能得一张皮、两三斤肉,做熟的肉卖8毛就能赚一块多,要是也卖一块,再加上兔皮,一只兔子能纯赚两块多,不比卖甲鱼肉赚得少。” 他继续往前走,笑道,“现在就剩最后一个问题。” 陈凡笑了笑,“看看我的手艺够不够格去摆摊?” 张文良对他竖起大拇指,“要不说你聪明。” 陈凡撇撇嘴,刚才是谁说“就你聪明”的? …… 不一会儿,两人走到村里,张文良回家换鞋,陈凡先去将两匹马安顿到牲口棚,再带着两条小狗去大队部。 肖烈文正带着他的老兄弟往里走,陈凡赶紧打招呼问好。 看见陈凡,那位林老伯笑得合不拢嘴,“小陈,没想到你下厨的手艺这么好,我也算是‘一张嘴吃南北’,尝过的各地菜肴不在少数,比你手艺好的,一只巴掌都数不出来。” 肖烈文也在一旁笑呵呵,他请陈凡帮忙做了一顿午饭,用来招待老战友,本来想留陈凡一起喝酒,不过陈凡不想打扰他们老兄弟团聚,做完饭之后就回去了。 陈凡对着林远祥笑道,“太过奖了,您爱吃就好。” 林远祥哈哈一笑,“好就是好,我可不会说瞎话。” 随即看见陈凡脚边的两条小狗,话风一转,“这是你养的狗?” 陈凡低头看了看,一手一只抱起来,笑道,“对,村里的土狗,养着好玩。” 林远祥指了指,“我能看看吗?” 陈凡笑了笑,当即将两条狗递了过去,“您随意。” 两条小狗到了别人手上,立刻可怜兮兮地对着他呜呜呜地叫个不停。 陈凡瞪了它们一眼,两条狗立刻不吱声了。 看到这一幕,林远祥顿时眼睛放光,“呵,好通灵性的狗子。” 他举起两条狗仔细观察,看了好一会儿,又抱着捏了几把,才弯腰放到地上。 多多和球球立刻躲到陈凡脚后面,只露出两个脑袋,好奇地看着他。 肖烈文抬手指了指里面,“别在门口堵着,去里面说话。” 正准备开口的林远祥笑了笑,转身便往里走。 林远祥不是大队部的人,肖烈文便带他到了办公室前面的会客室。 这里其实也是大队部的工作人员经常待的地方,没事干的时候,基本上都会跑这里来抽烟喝茶瞎扯淡,外面有人过来,也是先落这里。 进了房间,几人刚刚坐好,陈凡主动掏出烟敬烟,张文良便走了进来。 他看到这一幕,先和肖烈文、林远祥打了声招呼,转头看着陈凡,哈哈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难得看见你掏牡丹烟呐。” 陈凡没好气地给他递了一支,“你还差好烟抽?” 张文良嘿嘿笑道,“当然差,我又没几个钱,再说了,抽自己的和抽别人的,哪能一样?” 说笑了几句,林远祥便将目光再次投向趴在陈凡脚边的两条狗身上,开口笑道,“我们国家地大物博,好的狗种也不少,像山东细犬,就是传说中二郎神的哮天犬,还有撵山犬、虎斑犬、箭毛犬、川东犬、下司犬,广泛说来都是土狗,却又各有形状、特点,算是不同的种类。” 抽了口烟,掸掸烟灰,他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看了看陈凡,“你这两条土狗,是南方一带最常见的狗种,也没有专门的名字,一般叫看家犬。打猎可能比不上撵山犬、虎斑犬和箭毛犬那些名犬,但最是机警,看家护院不是其他狗能比的,如果训练好了,打斗起来,也不比那些名犬差。” 陈凡不知道他说这些话什么意思,笑了笑说道,“我倒是没想那么远,也没想过让它们去打斗,就是养着好玩。” 他说着看了看张文良和肖烈文,呵呵笑道,“我们队里有肖队长和张连长负责治安、保卫工作,连个小偷小摸的都没有,估计这两条狗子连看家护院都没有用武之地,哪里还需要跟猎犬打斗。” 林远祥一听,差点气结。 有几个小伙子不喜欢放犬打猎的?自己就差明说可以帮他训练狗子,他真就一点兴趣都没有? 肖烈文倒是知道老连长是在考察陈凡,却不明白他提狗子干嘛? 不过既然老连长说到这个话题,他也只能打配合,对着陈凡说道,“你不是喜欢打枪、打猎么,我这老哥哥可是驯狗的好手,让他帮你把这两条狗子训练两个月,保管能帮你猎到狐狸。” 陈凡拍拍腰间的小手枪,哈哈笑道,“那要是打猎的话,我先放鸟侦查,再一枪轰过去,别说狐狸,老虎都没了,哪里还用得着狗子上场。” 肖烈文顿时气结,这小子不配合啊? 看到肖队长脸色不对,陈凡顿时回过神来,赶紧干咳一声,笑道,“我就是怕浪费了林老伯的辛苦。不过要是林老伯肯帮忙,把这两条狗子好好训练一下,让它们有点出息,那肯定再好不过。” 听到这话,林远祥和肖烈文都感觉怪怪的。 咋地,我上赶着求你让我给你驯狗啊?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反正林远祥只是需要一个接近陈凡的理由,也就是今天正好看见这两条狗,又见它们很有灵性,才想到用狗子做突破口,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不好斗狗? 养狗不斗,当和解放前的达官贵人一样养只京巴当宠物么? 我就找个机会,怎么都这么难呢? 见陈凡松了口,林远祥当即满口答应,“没问题,你交给我,不出两个月,保管训练成最好的狗。” 顿了一下,又说道,“训练狗子的第一条,就是要认准主人,平时你还是带着它们,等你上班的时候,我就过来教你怎么驯狗,这样它们就只听你一个人的命令。” 陈凡还以为他要把狗子拿走去训练,听到这么安排,那其实也没什么,便笑着点点头,“行啊,那我以后就每天带它们来上班。” 多多和球球躲在他脚后面,突然感觉一阵冷风吹过,有点凉。 (本章完) 第261章 你好我好大家好 下午上班,张翠娥调整了学习重心,专心攻读语文,从基础开始学起。陈凡给她布置完学习任务之后,便去了村外不远处新建的养殖场。 这里是靠近河堤的一处平地,距离村子不远不近,也就两里路左右,在这里用土坯砖和木材建了两大间半开放的牲口棚。样式和猪栏屋差不多的那种,三面有墙,两屋相对的一面是只有一米高的矮墙,棚子里则是一排排的竹笼。 安全这段时间没干别的,就和叶树宝一起盯着养殖场的建设。 陈凡过来的时候,他们正满身泥泞,和工人们一起讨论养殖场怎么布置。 这些工人其实就是卢家湾的社员,除了牲口棚的主墙请的是建筑队的大师傅把关,其他东西全是本队的小工们搞定。对于习惯了什么都自己动手的社员们来说,搭建个牲口棚,算不得什么难事。 见到他过来,几乎所有人都和陈凡打招呼。 “陈老师来啦。” “陈老师吃饭没有。” “陈老师指点一下,看看这里哪里要改的。” “陈老师,这里的笼子都是我们几个做的,麻烦你看看符不符合要求。” 陈凡也都笑呵呵地一一回应,“你们好你们好。吃啦,这时候再不吃就要饿扁啰。建得挺好的,伱们都是行家,哪用我指点。这个兔笼做得好啊,比我自己做的还好,不愧是老师傅……” 安全走了过来,掏出烟递了一支过去,笑着说道,“大师傅,指点一下,养殖场里面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寒暄过后,陈凡二话不说,跺了跺脚,小声说道,“地面要硬化,泥土太多不方便打扫,容易堆积细菌,有条件用砖石铺地,没条件也要用煤渣,不能就这么光着。” 安全缓缓点头,“你要说煤,我还真没办法,那是管控物资,但是烧过的煤渣,我可以搞几大车来,这个没问题。” 陈凡转着脑袋看了看左右两间大牲口棚,说道,“兔舍里面,地上多撒点石灰消毒,兔笼里面要注意清洁……” 他根据自己这段时间养兔子的经验,还有看书学到的知识,指出几个重点注意事项,安全也都一一记录下来。 等他说完,叶树宝才说道,“那就按照你的标准,把这里打造成模范养殖场,先在这里积累经验,再慢慢增加推广。” 随后看向陈凡,“你的兔子什么时候能交过来?” 陈凡却转头看了看这里的环境,“这个地方暂时还不具备大规模养殖的条件,晚点吧,再等个把月,差不多5月底6月初的时候,等这里准备好,我先移交一部分兔子,大的小的公的母的都有。” 主要是现在他养的兔子,好像有不少大兔子又怀了小兔子,生产队养殖场的人都没有照顾小兔子的经验,肯定要等这批小兔子出来,他教几个人怎么处理应对之后,再移交一批兔子过来。 叶树宝轻轻点头,“再等个把月也行,马上就要插秧,插完秧稍微闲一点,那时候接收最好。”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但是也不要太晚,和‘双抢’撞到一起就麻烦了。” 陈凡笑道,“那肯定不会,这点谱我还是有的。” 安全看着他笑道,“你必须有谱啊,这个养殖场就全看你的了。” 陈凡赶紧摆手,指着旁边的叶树宝,“看我的?那你把叶队长摆哪里?” 叶树宝淡定地抽了口烟,“我摆哪里?我挂墙上。” 一听这话,陈凡顿时哭笑不得,安全则哈哈大笑。 ……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转眼到了4月下旬。 杨传福家后面的菜园子里,十几个人围在一起,旁边的村道上,更是有几十上百人在围观。 今天是陈凡第一次“交货”的日子,也就是蹲便器。 单单交货还不够,还得提供售后服务,要不然买回来,没人会建这种冲水厕所,岂不是成了摆设。 按照之前陈凡和杨队长谈好的,今天他就要现场教学,一边帮杨队长家建厕所,一边指点“厕所建筑队”的成员。 总共12个人,每个都曾经做过好几次小工,学习怎么建厕所,只要和他们讲清楚其中的关键点,然后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他们很快就能学会。 在陈凡的指点下,十几个人一起施工,没多久就建好一间厕所。 和知青点后院的厕所一样,占地面积四个平方,区别是这里用的是土坯砖,不过也用石灰抹了墙,从外面看不出来什么,蹲在里面,倒也像模像样。 建完之后,老杨队长好奇地在厕所门口打量,“这样就建好啦?那粪都去哪里?” 杨传福满意地看着新建的厕所,笑道,“您老人家就放心,那粪浪费不了,都冲到后面的化粪池,比原来还方便掏。” 杨婶在一旁拉着杨菊问话,“这个冲水厕所真有那么好用?” 杨菊小声说道,“都说过多少次了,真的很好用,等里面的土水泥干透,下水道也可以用了,您试一试就知道。上完厕所,窑瓢水一冲,立刻干干净净,要臭也是臭后面的化粪池。不过化粪池平时用盖子盖着,也没什么气味,比原来的粪缸好用太多。” 杨婶轻轻点头,瞟了一眼不远处和别人说说笑笑的陈凡,小声问道,“你过去也有两个月了,有什么收获没有?” 杨菊微微一愣,想了想说道,“有啊,我现在课本学到了初二,马上就要学初三,快的话今年就能学完高中课程。陈老师说,等我们学完高中课程,他就教我们一门手艺,不管是兽医、做菜、烧陶,还是当广播员、修理员,都可以。” 杨婶眉头微皱,“那个张翠娥也学完了高中课程?” 现在全大队的人都知道张翠娥跟着陈凡学当广播员,她自然也听说过。 杨菊却摇摇头,“好像还没有,应该是和我们差不多,不过陈老师说了,张翠娥不用上工,学习进度比我们快,再加上就在5队,挨着大队部,才会提前教她。” 杨婶撇撇嘴,暗暗戳了一下杨菊,“就你傻,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陈老师给她开小灶,肯定是她讨陈老师喜欢,你就不会聪明点。” 杨菊也很苦恼,“这个我不会啊。” 杨婶叹了口气,其实她自己也不会。 另外两边,黄莺和刘丹的情况都差不多。 以前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线上,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张翠娥突然提前开始学广播员技术,便让她们有了些危机感。 倒不是担心张翠娥学了,陈凡就不教她们这门技术,而是担心自己失了先手,白白丢失机会。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张翠娥虽然靠近陈凡工作的地方,可她们却和陈凡住在一个院子里,怎么还落后了呢? 想不通。 尽管想不通,却让她们都有了危机感,只是暂时还没想到应对的办法。 …… 厕所建好,陈凡在杨队长家里喝了顿大酒,“厕所建筑队”的成员也都在。 今天也不是杨队长请客。本来按照规矩,他家里办事,就应该由他请客。但是就这么一点小工程,也用不到10几个人呐。 又不是像上次陈凡修整院子,移植树木、知青点后院开后门、修建厕所,几件事凑到一起,杨队长才给他找了那么多人过去。 今天主要还是让这些“建筑队员”跟着陈凡学手艺,而这些人,基本上都是6队“三大家”的人,另外若是他们学有所成,出去干活挣了钱,也要向队里交一份,所以这顿饭,便走小队的公账。 除此之外,每个队员还给陈凡买了一条烟、两瓶酒。 不算拜师那么正式,就是学艺的回礼,和当初教怎么做甲鱼差不多。 烟酒谢礼有姜丽丽她们四个帮着拎回去,陈凡自然留下来和他们推杯换盏。 酒到浓处,陈凡扶着酒杯高谈阔论,“你们别小看这个建厕所,要想把这个厕所建好,门道可没那么简单。” 刘会计在一旁给他倒酒,满面红光地连连点头,“那是那是。” 黄保管员也附和着说道,“刚才有听你讲,这里面的门道还不少,四周的地面要高,蹲坑要在最低的位置,撒几颗乒乓球测高度差,这些都是窍门。” 陈凡红着脸摆摆手,“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眼神朦胧地看了看周围的人,笑道,“别看只是一个建厕所,其实最值钱的东西,不在砌墙,而是在里面的装潢。”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尤其是杨队长三人,相视一眼,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等着陈凡下面的话。 刘会计更是恨不得掏出笔记本记下来,但是这种场合,确实不太合适。 陈凡似乎有了几分醉意,迷迷糊糊地说道,“厕所要装潢,那人住的房子要不要装潢呢?” 杨队长立刻捧哏,“那肯定要啊。” 陈凡对着他点点头,说道,“要肯定是要,但是怎么装,却有区别。我们这里的人建房子,往好了建,也就是砖瓦房、水泥地坪、石灰抹强,毛糙得很。你们要是多看报纸、多看书,就知道人家大城市里的人建房子,可讲究得很。” 众人面面相觑,要我们这帮半文盲看报纸看书?那多半有点困难。 刘会计眼珠微转,提起酒杯和陈凡碰了一个,小声问道,“怎么个讲究法?” 陈凡端着酒杯抿了一口,眨眨眼说道,“怎么个讲究法?” 他放下酒杯,双手打着手势,“地面,铺的是瓷砖,知道什么是瓷砖么?陶瓷陶瓷,粗陶细瓷,统称陶瓷,那瓷砖比我烧的陶片可高级多了,花纹也好看。墙壁,刷石灰那是基本,知不知道可赛银?” 见所有人都摇头,陈凡却呵呵直笑,“不知道吧,大会堂晓得吧?建大会堂的时候,墙壁用的就是可赛银,那石灰管不了几个月,用手一抹,就是一手白,可赛银也是白色的涂料,但是抹一次能管三四年,沾着也不掉灰。 这还不算,抹了可赛银,在墙壁下面。” 他转过身,对着旁边的墙壁比划了一下,“从这里到地面,全部刷漆,一般是绿色的漆,红色的也行,那漆比可赛银还管用,只要漆皮不掉,就不会沾灰。 还有天花板,……” 他抬起头指着顶上的茅草顶,“用木板,或者是油毡布,把顶上封起来,这样上面的灰尘也掉不下来。还有水电、木工、门窗、家具、……” 说完一大通,将装修的几个主要项目都说了一遍,最后一拍桌子,“再就是厕所。” 正听得入神的众人被响声吓了一跳,一个个回过神来,继续看着他。 陈凡转着脑袋环视一眼,呵呵笑道,“我们现在都是把厕所建在后院,上次安干部也说了,人家城里,住楼房的,厕所都是建在家里面。反正都是冲水厕所,知青点的厕所你们也去试过,水一冲,干干净净,一点气味都没有,建在房子里面,也没有影响。” 说完这些,他吃了几口菜,再放下筷子,将两手一摊,正色说道,“你们要是能够把建厕所这门技术钻研好,将这些技术运用到住房装潢上面,别说南湖公社,就算拿去孤峰县城,也能站稳脚跟。 到时候就用建厕所做突破口,把我刚才说的那些装潢的项目都算上,为人民群众提供装修服务,帮他们搞全屋整体装修。你们自己可以想一下,是装修整个屋子赚钱,还是只建一间厕所赚钱?” 这个还用算吗?工程量越大,利润就越高,这不是常识?! 刘会计当即提起酒杯,“来来来,陈老师就是陈老师,就是有水平,咱们都敬陈老师一个。” 所有人当即一起举杯,对着陈凡一阵噼里啪啦地碰杯。 杨队长将杯里的酒一口干掉,两眼都在发光,“小陈,刚才你说还有木工,但是我们队里没有木工师傅啊?” 陈凡嘿嘿笑道,“队长诶,吃独食会噎死人的,卢家湾这么大,木工、篾匠还少了么?适当分一点出去,你好我好大家好!” (本章完) 第262章 雨前茶 一顿酒喝到下午一点多,杨队长三人不停拉着陈凡问,怎么才能把“厕所建筑队”进化成为“装修队”。 陈凡是能说的知无不言,不能说的只字不提。 再要多问,便一头倒在桌子上。 杨队长他们也没办法,只能安排两个人将他送回去,然后一群人关起门来讨论,怎么打开局面、然后怎么起飞。 陈凡被两个人扶着,脚步踉跄地回到知青院,进了自己房间,再一头倒在床上,闭着眼睛呼呼大睡。 杨跃进和杨卫国两人看着躺在床上的陈凡,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个人说,“怎么搞?” 另一个人说,“我就醉过,但是没伺候过喝醉的人。” 两人相视一眼,几秒后异口同声,“去找杨菊。” 说完转身就往外跑。 可刚出门没几步,姜丽丽便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他们两个,顿时吓了一跳,却只是抿抿嘴唇,没有说话,倒是视线不停地往陈凡的房间瞟,眼里满是担心。 杨跃进也是个小年轻,哪里会看人脸色,见到姜丽丽进来,当即大喜过望,赶紧往前快走两步,大声说道,“小姜你回来得正好,陈老师喝多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照顾,麻烦你过去看看。” 杨卫国也在一旁说道,“工分的事你不用担心,今天情况特殊,我跟我叔打个招呼,不会扣伱工分的。” 杨跃进拍着胸口保证,“要是黄保管员扣你的工分,就用我们俩的补。” 等他们说完,姜丽丽才反应过来,轻轻点头,“哦哦,我会照顾好陈老师的。” 听她这么说,两人终于松了口气,随即一前一后赶紧溜走。 姜丽丽回头看了一眼,等他们的身影消失,立刻转身就往陈凡房间跑去。 到了里面,看见陈凡正躺在床上睡觉,她又走近仔细看了看,随后也不说话,拿起盆架上的搪瓷盆,便去厨房打热水。 不一会儿回来,小心翼翼地将毛巾浸到盆里,拧干后给陈凡擦脸、擦手。 陈凡其实根本没醉,他当年跑业务应酬,全靠一手装醉的本事行走江湖,从来没有误过事。 但是今天出了点小小的岔子。 姜丽丽进来的时候他没在意,拿脸盆的时候也知道,只不过想着等她帮忙把水打过来,就起来洗把脸,以前小姜同志也没少帮自己打水,他都有点习惯了。 却没想到,姜丽丽直接帮自己擦上了。 天可怜见,从穿越前到穿越后,他都是个纯情小金童,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这一下整得他完全不敢动。 姜丽丽也是头一回伺候人,一点也没发现陈凡的身体有些僵硬,只是很用心地轻手轻脚帮他擦脸、擦手,然后又脱了鞋擦脚,最后还拉开被子,帮他盖好。 端着水出去,不一会儿将盆子和毛巾拿回来放好,又担心外面的风吹着他,从外面将房门掩上。 直到这时,陈凡才睁开眼睛,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门口,发现没有人,才缓缓呼出一口长气。 刚才他酒劲上头,还有点晕,这时候哪还有一点睡意,瞪着两只大眼睛,精神得不得了。 至于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想着想着,那股酒劲又慢慢上来,正好春天的天气适合睡觉,盖着被子,不一会儿便呼呼睡了过去。 …… 一觉睡醒,陈凡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再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起床,然后走到里面的柜子前,拉开柜门看了看座钟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半。 肖队长特批的小闹钟,他放在广播室留给了张翠娥使用,现在要看时间,只能看自己的座钟。 两点半还很早,何况有张翠娥在,他也不用着急去上班,便慢条斯理地拉开房门出去。 姜丽丽正在房里看书,听到动静,立刻走了出来。 看见陈凡站在院子里活动筋骨,她的脸色稍微红了红,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你醒啦,我给你倒杯热水。” 说着便转身进了他的房间,不一会儿端着陈凡的搪瓷缸子出来,同时说道,“刚才是杨跃进和杨卫国送你回来的,你喝了那么多酒,一定很口渴,多喝点水润润嗓子。” 陈凡接过茶杯,正准备说自己没喝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随即干咳一声,笑道,“谢谢啊。” 喝了口水,他若无其事地问道,“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工?” 姜丽丽笑道,“本来是想回来拿点东西,恰好碰见杨跃进他们,他们说会帮我请假,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就没有再过去上工。” 陈凡“哦”了一声,笑道,“是我耽误你上工了。” 姜丽丽抿嘴笑了笑,看了一眼院门,小声说道,“其实我也不想去,正好偷懒放个假。” 陈凡和她相视一眼,都呵呵笑了起来。 至于之前的事,姜丽丽没提,他便也装作不知道,要不然又不是对象,说出来多尴尬。 聊了几句,姜丽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想起上次自己帮他誊抄的稿件,便问道,“上次你的寄出去了吗?应该有一个多星期了吧,还没有收到回信?” 陈凡点点头,“11号寄的信,今天23号,都快两个星期了。”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应该没有那么快,寄过去最少就要三四天,再加上收信、审稿,然后回信,少说也要半个月。 《江南文艺》是大杂志社,在全国都有一定的名气,现在好不容易重新改回原名,恢复月刊出版,又在报纸上做宣传,向全社会征集稿件,肯定有很多人投稿过去,弄不好一个月都有可能,不着急。” 说是这么说,心里却在嘀咕,该不会我写的第一篇,就被寄丢了吧? 如果是真的,那可有点惨。 然后下了个决定,要是一个月内没有收到回信,就重新再寄一次,这次寄挂号信! 姜丽丽听到他的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 随即看着他,笑道,“我已经等不及看到你的变成铅字了。” 陈凡哈哈笑道,“可别这么说,万一被退了稿,岂不是很丢人。” 结果姜丽丽满脸严肃地说道,“不会的,我觉得你的写的很棒,比好多知名作家写的都好,只要编辑看到,一定会被采用的。” 陈凡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哪来这么充足的信心,不过有信心是好事,便点头笑道,“那就借你吉言,回头等稿件被采用了,我请你吃好吃的。” 姜丽丽一听,顿时瞪大眼睛,“真哒?” 陈凡眉头轻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姜丽丽眼珠微转,试探着问道,“那,吃什么呢?” 陈凡好笑地看着她,“你想吃什么?” 姜丽丽咧嘴笑道,“蛋糕可以吗?” 听到这话,陈凡不禁仰头直笑,原来还有她馋嘴的东西?! 见姜丽丽被他笑得俏脸通红,陈凡赶紧止住笑声,一本正经地说道,“行,没问题,就请你吃蛋糕。” 姜丽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却又对着他轻轻皱了皱鼻子,随即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陈老师在家吗?” 听到有外人来,姜丽丽顿时有些慌张,她先看了一眼陈凡,见陈凡打手势让自己进去,便赶紧往房间跑。 看着她的背影,陈凡笑着摇摇头,这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把怕陌生人的性格扭转过来。 随后转身往外走去,同时大声喊道,“我在,是彭师傅吗?” 刚才他听声音就听出来了,来人正是9队的省狩猎队前队员老彭,他今天过来,应该是来送皮子的。 不等陈凡走到门口,老彭的身影就已经出现。 他牵着一头骡子,骡子背上驮着一大捆毛皮,手里还拎着一支大竹筒。 见到陈凡,老彭立刻笑道,“陈老师,狐狸皮子都做好了,我特意给你送来。” 说着提起手里的竹筒,“这是队长让我带给你的,我们队里自己采的雨前茶,不是什么好东西,给你尝尝鲜。” 三更一万字(叉腰)! (本章完) 第263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陈凡没有先看皮子,而是接过老彭递来的竹筒,拔出筒口用土布包裹的木塞,闻了闻,一股茶叶的清香顿时扑鼻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嚯,好香啊。” 随即盖上木塞,伸手指了指里面,“彭师傅里面坐。” 老彭赶紧摆摆手,“不了不了,我就给你送东西过来,家里还有事呢。” 说着就要去解绳子。 陈凡二话不说,当即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就要往里走,“不管怎么说,客人来了也得坐一坐,哪有这么大老远来一趟连口水都不喝的道理,更别说您还教过我射箭,算是半个老师吧,您要就这么回去,我还不被人骂死。” 见陈凡这么热情,老彭脸色笑开了花,“好好好,听你的。” 然后又说道,“慢点慢点,我把皮子解下来。” 随即将骡子拴到柴垛边的木桩上,解开捆绑毛皮的绳子,正要去拿,陈凡已经将毛皮拎起来扛在肩上,他便咧着嘴笑了笑,跟着陈凡一起进了那间综合房。 陈凡先将竹筒放到桌上,再将毛皮放在被挪到角落的竹床上,转身回来给老彭倒了杯茶,用的就是竹筒里的茶叶。 他将茶杯放到老彭面前,笑着说道,“我这里只有一匹罐,还是小姜同志买的,今天就算是借花献佛,用您带来的茶叶泡茶,您可别见笑。” 老彭咧着嘴笑道,“这是哪里话,你是不在乎这些东西,真要去买,那好茶叶还不是随伱挑。” 陈凡又从柜子里翻出一点瓜子花生,放在陶盘里摆在桌上,这是过年没用完的,人多了不够吃就没拿出来,老彭一个人过来,倒是可以摆一摆。 老彭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抬起头说道,“其实我也喜欢喝一匹罐,喝着舒服。” 然后指了指竹筒,“这种茶叶也还行,这是我们队里山坡上长的野茶树,很少有人去管,顶多就是开春的时候剪枝,然后清明前采一茬,谷雨前再采一茬。 明前茶太嫩,喝着没什么味道,但是听外面的人都说明前茶好,就送去钟队长那里,大队部也送一些,专门用来招待客人,雨前茶味道就比较浓一点,大多都留着自己喝,刚好我今天过来,钟队长就说让我给你带一筒。” 陈凡哈哈笑着点头,“那我有口福了。” 同一株茶树,明前茶最嫩,价格也最贵,雨前茶最香,味道也更浓,最差的是谷雨后、立夏前的茶,那时候的茶叶已经有了难以祛除的苦涩味,算是下等茶。 还有更差的就是立夏后的茶,后世拼刀刀上几块钱一斤的那种就是,和树叶子没什么区别,纯属废物利用,因为便宜,销量还挺高。 不过抛开明前茶的稀缺性,确实是雨前茶最好。明代许次纾在《茶疏》中记载“清明太早,立夏太迟,谷雨前后,其时适中”,说的就是江南地区最适宜采茶的季节。 陈凡突然想到,自己宅基地后面和东边的林子里面,不知道有没有茶树,待会儿可以去看看,如果有的话,现在正好是谷雨后,自己也可以采摘一点,试着炒茶。 如果没有,就去别的地方移植两颗茶树过来,卢家湾这么大,总不会只有9队有茶树吧。 种茶树总比那些没什么用的杂树强。 老彭喝了几口茶,吃了几颗花生,站起来往毛皮走去,同时说道,“你看看这个皮子,鞣制得合不合适。” 陈凡也起身跟了过去。 捡起一块狐狸皮,整块皮子已经被鞣制得非常柔软,拿起来抖开,中间一块呈红棕色,边角颜色渐渐变淡,有点偏淡黄色,作为一张皮子,中间自然是背部,边角则是腹部和四肢。 这也是常见的狐狸皮毛的颜色,那种纯红色或纯白色的狐狸极其罕见,每一张皮毛都是天价,陈凡显然没有那么好运,能够打到那种极品狐狸。 不过这种狐狸皮毛也不差,只是如果要做成清一色的皮衣,就要将边角部分裁剪掉,只取用中间背部的皮毛。 难怪一张皮大氅需要十几张、甚至二十张狐狸皮,那都是为了追究好看,浪费的。否则的话,将一张皮子尽量利用起来,有个六七张皮子绰绰有余。 老彭看着陈凡,笑着问道,“怎么样?” 陈凡当即竖起大拇指,“彭师傅好手艺。” 他将皮子放下,看着他笑道,“实不相瞒,我也会一点硝制皮毛的手艺,但是今天一看您硝制的皮子,就实在拿不出手。” 老彭顿时哈哈直笑,“我也就是仗着年纪大经验多,手熟罢了,换成你这个年纪,我还在给老父亲打下手呢。” 说到这个,他就有点心塞,别的也就算了,射箭、飞石那都是要熬时间的功夫,偏偏这位陈老师一学就会,他只能感叹人跟人的差距,实在是不能比。 晃了晃脑袋,他直接不想这个,指着毛皮说道,“总共19张狐狸皮,一只都没剥坏,另外,狐狸尾巴也都在,不过这种小皮毛没什么大用,裁剪一下,只能做衣领或者围巾,或者弄个帽子。” 陈凡看着那堆狐狸尾巴也有点发愁,好像这玩意儿后来都用来做饰品了,少部分会用来做帽檐或衣领,而且尾巴上的毛和皮毛也不一样,尾毛更蓬松,这东西要怎么处理,他暂时也没头绪。 要是这狐狸皮能够坚韧一点,也能接起来做一条腰带,可惜不行。 陈凡暂时没想到好主意,那就先不管,将皮子摊放在竹床上,请老彭过去坐着抽烟喝茶。 一支烟抽完,老彭便要告辞,“陈老师,我真要回去了,家里还有事,外孙子还请邻居帮忙看着呢。” 他是外来户,户口都不在这边,自然不会随着生产队的人上工,平时只在家里帮忙带带小孩,或者做点其他手工。江南稻谷收获多,家里也不缺他的口粮,活得倒是自在。 陈凡见他确实有事,便没有多留,当即笑道,“行行,您有事我就不耽误您,但是这个手工费还没收,多少钱您总得告诉我吧。” 老彭赶紧摆手,“不用不用,这个硝制的工费,钟队长已经记在小队账上了,你要算钱,去找他,不要找我。” 陈凡一听,竟然还有这种事? 现在钟队长不在,他也没办法,而且就算自己主动送钱过去,对方多半也不会收,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补偿一下。 不过老彭这里,也不能让他们这么空手回去。 陈凡沉吟两秒,转身走到房间另一头,从柜子里提出两捆陶器,走过来笑道,“彭师傅,这个是我自己烧的一点陶器,您要不嫌弃,就带回去自己用,另一捆请您带给钟队长。” 老彭又要拒绝,陈凡却往他怀里塞,故意板着脸说道,“您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的手艺。” 听到陈凡这么说,老彭只能收下,还不好意思地说道,“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过来送趟东西,你还这么客气。” 不等陈凡说话,他眼珠一转,问道,“上次送你的弓箭还好用吗?要是箭矢用完了,我再给你送点过来。” 之前他教陈凡箭术,顺便送了一套弓箭,反正都是自己做的,不值几个钱,最值钱的就是箭头,但那东西到镇上的修理铺,一块钱就能买20个,也值不当什么,陈凡也就没有多推辞,当场收下了。 陈凡笑道,“好用得很,上次打完猎,现在也没有别的猎物可以给我打,箭矢一根都没用过,都还在墙上挂着呢。” 老彭一听,顿时没辙了。他还想着回赠一点东西,稍微还点人情,毕竟陈老师烧的陶器,如今在南湖也有点名气,上次赶集整套的要卖10块钱呢,这一捆就算不值10块,5块钱总值的吧。 可惜人家不用,总不能塞点别人用不到的东西出去。 这时陈凡灵机一动,问道,“彭师傅,我想问一下,您之前打猎,有没有存下比较大的皮子?” 老彭愣了愣,不解地看着他,“比较大的皮子?带毛的还是不带毛?要多大?” 陈凡撩起自己的衣服,指着腰间的布带,笑道,“我一直想找块皮子做腰带,可惜赶了两次集,都没有碰上合适的,就想问问您那里有没有。” 老彭顿时恍然,笑道,“做腰带一般用牛皮或者猪皮,其他牲口不是太小,就是皮子不够韧,但是牛皮和猪皮都是管控物资,不仅国家在收购,还有些县、社、队开办自己的皮革厂也在收购,都急需这两种皮子。 所以牛皮和猪皮,几乎不可能在集市上看到,真要有敢去卖的,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当场没收,没有第二个可能。我这里自然也没有。” 陈凡一听这话,不禁有点懵。 竟然是这样的吗?我就想弄条好皮带,难道还得去县里买? 老彭似乎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不过,我这里虽然没有牛皮和猪皮,却有一张皮子,也可以给你做腰带。” 陈凡注意到他刚才的脸色变化,眼珠微转,当即问道,“什么皮子?” 老彭看着他笑道,“你听没听说过猪婆龙?” 陈凡瞬间瞪大眼睛,“扬子鳄啊?!” 老彭哈哈笑道,“不愧是陈老师,连扬子鳄都知道。早些年的时候,我们在江边打猎,碰到过几条猪婆龙,当时就打了几条,这个猪婆龙的皮其实也挺不错,只不过因为猪婆龙太少,就不在进出口公司的收购名单上,我们几个队员就自己分了那几张皮,我手里还有一张,你要是愿意要,待会儿我就给你送过来。” 陈凡赶紧点头,“要要要,肯定要。” 开玩笑,这可是鳄鱼皮,比牛皮还牛的皮,能不要么?! 话音刚落,陈凡又赶紧说道,“不过,彭师傅,这个皮子我整张都要了,不然剩下的您也不好处理,所以您必须收钱,您要是不收钱,我不要。” 老彭似乎有些为难,“陈老师,这猪婆龙的皮子虽然是挺好,可是确实不值钱啊,江边人家经常有打到猪婆龙的,一张皮才卖3、5块钱,你说你送我这一捆陶器,都不只3、5块了吧?!” 陈凡有点无语,用一捆不怎么精美的土陶,换一张鳄鱼皮,竟然还觉得多了,恐怕也只有这个年代才会有这么稀罕的事。 事实上在现在这个时间点,鳄鱼皮早已成为世界顶级皮具,只是因为作为奢侈品使用,才不被国内所重视。直到90年代,鳄鱼才从专业机构的保护性养殖走向民间市场化养殖,但还是以食用为主,以皮革为目的的养殖,还要更晚一些。 主要是全世界最顶级的鳄鱼皮产地就在泰国,他们养殖的鳄鱼皮几乎被世界顶级皮具厂商包圆,普通的野生鳄鱼皮品质,根本入不了他们的视线,以至于连进出口公司也忽视了这种优质皮革,因为“低品质”的鳄鱼皮在国际市场价格也很低,甚至无人问津。 如此一来,国内的鳄鱼皮卖不起价,也就顺理成章。即便有少数鳄鱼皮制品,价格也与牛皮相当,与其他小品类皮制品一起,算是牛皮的补充。 想到这里,陈凡便说道,“陶器是我送您的,您上次教我射箭,我还没给过谢礼呢,这点谢礼不过分吧?所以这皮子,您不能不收钱,不然我真不敢要。” 老彭笑了笑,想了一下说道,“那就和江边人家卖的皮子一样,给个3块钱算了。” 陈凡笑道,“您也别说3块钱,我就不信3块钱能买一张硝制好的鳄鱼皮。” 顿了一下,他笑道,“现在的牛皮收购价是4块4一斤,咱们就按牛皮的价格来,回头称一下,是多少算多少,谁都不吃亏、谁也不占便宜。” 听到这话,老彭终于不再推辞,哈哈笑道,“行,就按你说的办。” 然后打了个手势,“待会儿我就给你把皮子送来。” 陈凡嘿嘿笑道,“也别待会儿,正好我现在也没事,跟您一起去看看,顺便给钟队长道个谢。” 哎哟喂,找了好久的牛皮没找到,却没想到能从这里找到一张鳄鱼皮,也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一波赚到了。 (本章完) 第264章 您看见啦? 顺利拿到一整张鳄鱼皮,陈凡终于可以开始制作自己的皮带。 不过用鳄鱼皮做皮带,可比用牛皮困难多了。 如果不分层,牛皮的厚度可达3、4毫米,而鳄鱼皮的厚度却只有两毫米左右,用作皮带的话,需要叠双层才够。 先用兔皮和狐狸尾巴做实验,将裁缝技术提升到lv3,再经过两天的努力,终于造出自己的第一条皮带。 这天早上,陈凡缠着新鲜出炉的腰带,骑着高头大马去上班。 到了大队部,张文良正带着民兵们训练。现在因为需要上工,担心体力吃不消,冬季时的每天训练,已经改成了一周训练一次,唯一不变的就是训练的态度。 陈凡背着双手站在边上,腰板高高挺起,也就是他没有大肚腩,否则一看就是个腐败分子。 张文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却因为正在训练不方便说话,只能等练完再说。 这时林远祥和肖烈文一前一后走了过来,看见陈凡在一旁站着,林远祥对着两条小狗召唤几声,多多和球球转头看了他一眼,蹲坐在原地纹丝不动,直到陈凡“嘬嘬”两声,它们才不情愿地跑过去。 林远祥弯下腰将两条狗子抱起来,嘿嘿笑道,“你们两个没良心的,老子天天给你们喂好吃的,叫你们一声都不应,就该打屁股。” 多多看着球球,“汪汪(他说啥)” 球球也叫了两声,“汪汪(不知道)” 肖烈文径直向陈凡走去,大声笑道,“伱平时不都是快7点才到,今天怎么到这么早?” 陈凡两手叉腰转过身,咧嘴笑道,“啊,今天起早了点,就到得早。” 肖烈文正要说话,突然看见他腰间亮晶晶闪着金光的紫铜腰带扣,“哟,这是你买的新皮带?” 陈凡嘴角咧得更开,“哟,您看见啦?” 肖烈文眼角微抽,我眼睛又不瞎,你这铜扣对着太阳金闪闪的,能看不见? 他不说话,陈凡也不介意,笑着大声说道,“哪是买的呀,那供销社门市部里只有人造革和帆布带子,我想买个皮带,他们说得去县城,您看我这忙前忙后的,就为了一根皮带跑去县城,不是有毛病么。 本来也没打算买了,就拿根布带子缠一下就行,也算是勤俭节约嘛。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呐,您猜怎么着?9队有位大伯,那是以前在省狩猎队工作过的,他手里有张没人要的鳄鱼皮。 虽然鳄鱼皮没有牛皮好用,但毕竟是皮子不是,我就买了回来,然后剪了一段,自己缝缝补补,做了根皮带。” 他说着将腰板挺高高,“看看,就这个。” 肖烈文恨得牙根直痒痒,失误了,就不该问他皮带的事。 倒是林远祥往前凑了凑,惊讶地说道,“哟,还真是鳄鱼皮呢?” 陈凡见来了个肯配合的,当即转过身调整目标,“可不是吗,您别看鳄鱼皮少见,又是水里的货,但皮子可不‘水’,正儿八经的鳄鱼皮,不比牛皮差,省着点能用十好几年呢。” 林远祥站直身子,看着他问道,“你是切了一条买的,还是买的整张皮子?” 陈凡哈哈笑道,“当然是整张,人家就一张皮子,从中间拉一条,那还能做别的用?” 林远祥缓缓点头,又问道,“你刚才说,这根皮带是你自己做的?” 陈凡昂着头,脸上满是骄傲,“对啊,自己做的。” 可惜他开心得太早。 林远祥当即将两条狗子放到地上,对着他说道,“既然你会自己缝皮带,那做个马鞍应该没多大问题。” 陈凡顿时脸色微僵,“啊?马鞍?” 林远祥点头说道,“对啊,马鞍。” 他那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刚才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是痛心疾首,“你那匹马啊,我看着都心疼,好好的一匹战马,却连个马鞍都没有,前几天老肖跟我说了,大队部仓库里还有一只当年的军马马鞍,就是皮子破损比较严重,只剩下里面的架子。 本来我还想着怎么修复一下,给你的马装上,现在好啦,把那个马鞍拿出来,外皮撕掉,你再用鳄鱼皮给蒙上,就是一只崭新的鞍具,多好。” 陈凡眼睛皮狂眨,顿了好几秒,才讪讪笑道,“不是,林老伯,这个鳄鱼皮我还留着有用。” 林远祥没好气地说道,“有用?有什么用?是做皮衣还是做皮鞋?做皮衣不够,做皮鞋,那供销社门市部就有皮鞋卖,人造革的只要5块钱,牛皮的也只要15块,哪里不能买?但是你能买得到皮子、买得到马鞍吗?” 陈凡脸色微僵,可是感觉他说的也对,便苦着脸说道,“那行吧,就先做马鞍。” 他还想着用那张鳄鱼皮多做几样东西呢,好嘛,就出来炫耀了一下新皮带,然后就全泡汤了。 林远祥见他能听劝,顿时满脸欣慰,“这就对咯,做好了马鞍,回头再买几根帆布带做个辔头,然后去打一对马镫,这战马的装备就齐活了。” 陈凡僵着脸说道,“那不还差步枪和马刀吗。” 肖烈文在一旁笑骂道,“是不是还要给你整一套军装,弄个武装带,把该配的都配上,让你当个骑兵算了?” 陈凡呵呵干笑,“那不用,现在这样就挺好。” 林远祥却咂咂嘴琢磨了一下,“还真别说,少了装备,确实差了点意思。” 随即抬头看着陈凡,笑道,“枪就算了,我可听说了,你自己就有两杆猎枪和一把小手枪,倒是马刀,我可以给你弄一把。” 陈凡一听,不禁呆了一下,愣愣地看着他,“您有马刀?” 随即便想起来,他是肖队长的老战友,都是曾经上过战场的,有马刀,好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林远祥笑道,“对,有马刀,不过不能白给你。” 陈凡耸耸肩,笑道,“那有什么条件?” 说真的,他对马刀的兴趣确实没多大,如果他很想要,自己在后院弄个炉子,再找点废铁和煤炭过来,就能自己打造一把。 铸造技能不是白激活的! 不过看林老伯想玩游戏,那他就陪着玩一玩呗,反正又不吃亏。 林远祥却笑道,“条件先不说,等你把马鞍做好,然后时机成熟,我自然会把你要的马刀给你。” 陈凡自无不可,当即笑道,“行啊,那我就等着您的马刀。” 这时民兵班的人终于做完晨练,张文良擦了把汗,当即跑过来,弯腰看了看陈凡腰间的新皮带,“呵,哪里买的皮带,挺漂亮啊。” 陈凡对着他两手一摊,“别打主意了,剩下的皮子我要去做马鞍,没你的份。” 张文良直起腰,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小气。” 旁边肖烈文和林远祥顿时一阵长笑。 陈凡却很无奈地耸耸肩,这有什么好笑的? 肖烈文对着其他民兵甩甩手,“练完就解散。” 随后从腰间抽出烟杆,一边卷着烟丝,一边看着张文良说道,“今天就要开始插秧,插秧期间,一定要做好保卫工作,民兵全部带枪下田,注意事项不用我多说,你要跟他们交代清楚,务必保证不能出丝毫差错。” 说到正事,张文良也正经起来,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已经安排好了,保证完成任务。” 肖烈文点点头,擦燃火柴将烟点燃,继续说道,“等插完秧,差不多就到了5月份,5月1号是星期天,要赶集,到时候你看一下,定个时间,把春季训练安排一下。” 听到这话,陈凡立刻被吸引注意力。 好啊,终于到了民兵春训,又可以正大光明地玩枪了。 说起来也是可怜,那三支枪买回来,就痛快打过一次,一点也不过瘾,这次一定要一次打个痛快。 而且还可以用民兵连的步枪,不用浪费自己的猎枪子弹。 一颗猎枪子弹竟然要四毛钱,真贵! 就在肖烈文和张文良商量民兵春训的时候,张长江和杨书记也都到了。 杨书记扶着自行车往里走,“你们怎么都不进去?” 肖烈文转过身,笑道,“我们也是刚到不久,他们民兵刚训练完,我就跟三虎子商量一下春训的事。” 张长江走近之后,大声笑道,“那也要进去说啊,在外面喝西北风?” 肖烈文抬脚便往里走,同时笑道,“现在刮的是东风,刮西北风要秋训。” 几人都走到里面,也不去办公室,都在前面的会客室坐下。 照例散了一圈烟,杨书记靠在椅背上,也不拿林远祥当外人,直接说道,“反正每年都是这么个安排,今天还是我、老张、老叶到各个小队去检查,有什么事情也好方便处理。 昨天老叶就跟我打过招呼,他今天早上就不过来,直接去后面几个队,看看那边的插秧情况。老肖还是留守调度,三虎子要带着大队部民兵班,到每个小队巡逻,我闺女也要下去,发动妇女同志搞好后勤工作,每个人都不能马虎。” 他说着转头看向陈凡,抽了口烟,说道,“小陈你这几天也要在广播站盯牢,小娥虽然已经能熟练使用广播机,但她毕竟经验太浅,又不懂维修,就怕出点什么意外,她处理不过来,还是要你在这里守着,更放心些。” 陈凡当即点头,“行,这几天我都在。” 这时张文良转头看着他,问道,“你们6队的‘厕所建筑队’,还不能自己独立建厕所?” 陈凡笑了笑,说道,“也就前面几个厕所是我在一旁指导他们建的,从昨天开始,他们就已经能够独立修建,后来我去检查过,和我在的时候建的差不多,也算是出师了。”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再说了,这几天插秧,所有劳动力都要出工,男的挑秧苗,女的下田插秧,哪还有时间去建什么厕所。天大的事情,也要等插完秧再说。” 听到这话,屋子里所有人都齐齐点头。 肖烈文呵呵笑道,“我还在担心,你们只顾着去建厕所,耽误了插秧的事,现在看来,你们还是没有晕头。” 他也算是卢家湾第一批改建厕所的人之一,前几天陈凡带着厕所建筑队的人,第一个修的是杨队长家的,第二个建的,就是肖烈文和张长江家。 有了他们两个例子,5队的人也有一大半找陈凡订购了蹲便器。 只不过现在陈凡不直接卖蹲便器,而是向建筑队供货,10块钱一个,建筑队不加价,算在成本里面给到用户,建一个新厕所,不算材料费,出三个工,一个工3块钱,再加上几包烟,差不多要20块钱,对于大部分社员来说,完全在接受范围之内。 听到肖烈文的话,陈凡呵呵笑道,“那不可能,就算建筑队的人想着赚钱,不想去插秧,杨队长也不会让他们那么干。他们都是杨家、刘家和黄家的人,杨队长他们的话,没一个敢不听。” 杨书记听了缓缓点头,抽着烟微笑不语。 他跟杨传福虽然不是一个队,却也算是远房亲戚,杨家人要是敢乱来,他脸上肯定没光,反之则长面子。 “还有一个,” 张长江对着陈凡说道,“你写文章是把好手,这个插秧也是我们生产队的头等大事,回头你看看,怎么写出两篇好文章,最好是能发表到云湖日报上面的,到时候给你记功。” 听到这话,早有心理准备的陈凡当然是满口答应。 不就是写文章吗,在资料室看了那么多的报纸,他早已经摸清楚这年头的文章套路。 别说两篇,10篇他都能写出来,而且还是不同的角度。 大队部的领导角色可以写一篇,普通社员可以写一篇,民兵们废寝忘食地防范破坏可以写一篇,经历过旧时代的老人视角可以写一篇……。 太多了,对于陈凡来说,根本不用动脑子,有手就行。 几位大队部领导在这里坐着抽烟,不一会儿便安排好今年春种插秧的工作,随后便各自行动。 等他们都离开,肖烈文站起来说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保管员老罗,把那个破烂马鞍拿过来。” (本章完) 第265章 有信到 那个马鞍陈凡早就见过,一个月前杨书记他们就说过库房有个马鞍,让陈凡看看能不能修了用。 只不过当时缺少修复的材料,就没有动它,依然留在库房里,直到今天,又被翻了出来。 林远祥拿着马鞍翻看了一遍,“皮子已经没用了,要全部扒掉,还好鞍骨没坏,就是稍微有点变形,但没多大影响。” 陈凡看了看鞍骨,皱着眉头说道,“都已经这个样子,还不如重新做个新的。” 鞍骨就是木头做的,他是一个合格的木匠,当然能看出来这个马鞍的木片已经有些腐朽,只是因为木头材质好,看上去没什么大问题。 没有大问题,小问题却不少,就这么使用的话,最多一年,这副马鞍就要散架。 从45年到现在,也有32年了呢。 林远祥惊讶地看向他,“你会做马鞍?” 肖烈文也对着陈凡说道,“鞍骨和一般的木工手艺可不一样,要将木片弄成两头翘的样子,你到底行不行啊?” 陈凡笑道,“试试呗,能成功最好,万一不成,就用这个改也一样。” 看过这只马鞍的结构,他心里也有了点想法,马鞍的主体结构并不复杂,就是弄个骨架,在骨架的表面蒙一层皮质,保证不会伤害到马的皮肤,同时在骨架和皮质之间塞点软乎的填充物,骑乘也更舒服。 这只马鞍里面塞的就是兽毛,可惜现在不好买到海绵,否则弄一层海绵是最简单的。国内最早要到80年代初,才有工厂开始大规模生产人工海绵,现在基本上都是天然海绵,而且主要用于军品,在人造海绵方面,国内落后了国外半个世纪。 人家老美都要将这种材料做成尿不湿,送宇航员上天了,咱们却还在用棕榈纤维、棉絮垫子,差距确实有点大。 林远祥见陈凡似乎挺有信心,便也随他,笑道,“那行,我就看看你的手艺怎么样。” 顿了一下,又打趣着说道,“伱可别一做做半年,我可等不了那么久。” 肖烈文也在一旁笑道,“或者和运输队的人一样,弄个木头架的马鞍子,那东西是拉车用的,可不方便长期骑乘,骑着对马也不好。” 陈凡哈哈笑道,“我还没那么迷糊,弄个木头架子,还不如弄几张皮子做个软垫马鞍呢。” 软垫马鞍没有骨架,就是几张皮子固定在马背上,之前杨志军和李正群弄块毛毡捆在马背上,就是最原始的软垫马鞍。 两人见陈凡这么有信心,便让他将马鞍带走,照着做一只新马鞍出来。 …… 陈凡拎着马鞍到了广播室,这时候张翠娥已经开始播放广播,她自己则捧着本书苦读。 听到动静,张翠娥先是转身看了看,见到是陈凡,立刻起身喊了一声“老师”,同时去泡茶。 陈凡将马鞍放到桌上,拉过椅子坐到一旁,看了看她的书本,问道,“昨天学习有什么难点没有?” 拉了张翠娥过来给他自己顶岗,却也没忘了培养她继续学习。陈凡给她制定的学习计划,就是上午学广播课程,主要是语文的听说读写和阅读理解,下午则是继续学习中学课本,至于晚上,由她自己安排。 听到陈凡的话,张翠娥将水杯放到他手边的桌上,笑着说道,“暂时还没有,你给我讲过一遍的知识,我全部都记得,所以复习的时候一点困难都没有。” 说这话的时候,她两只眼睛在放光,“老师你真的太厉害了,我以前也请教过别人,都没有你讲得透彻,听他们讲要好几遍才能听懂,你只讲一遍我就能听懂。” 陈凡打了个哈哈,“哎呀,不要这么说,我也就是随便讲讲,说到底,还是你的基础打得牢固。” 张翠娥笑道,“那基础也是你帮我打的。” 她这话可不是在奉承,以前她的知识基本上来自自学,学完小学课程之后,自学初中的时候,始终得不到要领,自从今年跟了陈凡,先在他的指导下,将小学知识重新学习了一遍,再去学中学知识,就有种一气呵成的感觉,学起来一点也不费劲。 面对这种夸奖,陈老师早已经习惯,呵呵笑了两声,便说道,“从今天开始,各个小队就要插秧,刚刚杨书记和张队长给我了任务,要写几篇关于插秧的报道,机会难得,干脆你也试着写一下。” 张翠娥一听,顿时有些麻了,眼神闪烁着说道,“我?我不行吧,我以前都……” 不等她把话说完,陈凡就摆了摆手,正色说道,“没试过怎么说不行?你忘了我教你的,怎么分析文章,怎么做阅读理解?所有文章都有一个固定的框架,中心思想是什么,在这个基础上,再去找他的写作方法,你就用做阅读理解的方法,反过来运用,写一篇文章试试。”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不管写得好不好,能不能被公社、县里,甚至是地委采用,这些问题现在都不要去想,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写好一篇报道。一开始的时候不要去想华丽的辞藻,先把意思表达出来,然后再慢慢修改。不过要快,插秧就这几天功夫,耽误太久,就失去了通讯报道的时效性。” 他沉吟两秒,举起两根手指,“就两天时间,到明天下午下班前,你把文章给我。” 张翠娥满脸纠结,却不敢说不,只能苦着脸应声,“哦。” 陈凡站起来笑道,“拿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来,不就是一篇文章吗,难道比修理电器还难?” 张翠娥挤出一点笑容,“那我还是愿意修电器。” 陈凡没好气地指了指她,“出息。” 说完便拎起马鞍,去了隔壁资料室。 先将马鞍拆干净,仔细观察鞍骨的结构。这是一具最典型的战马鞍,泥挡、肚带、前后鞍桥、鞍翼、挂马刀的铁环等等都一应俱全。 后世影视作品中的战马马鞍,无论古代还是现代剧,其实基本上都是骑乘用的轻便马鞍,少了很多功能,只有极少数精品电影才会复制出这种复杂的战马马鞍。 不过陈凡也不是要去战斗,骑乘才是主要用途,何况战马马鞍的目的是为了方便作战,对于骑手和战马都不太友好,所以有些结构就可以去掉,重新做一只轻便马鞍出来就行。 对比这只马鞍,再结合记忆中对各种马鞍的印象,陈凡决定自己设计一款马鞍。 这一刻,兽医、屠宰、木工、裁缝、锻造等技能全部启用。小母马的身体结构、生理特点、木料材质、造型、缝制等等内容在他脑子里一一浮现。 片刻后,心里有了计较,便拿出一叠白纸画设计图。 铅笔在纸上飒飒作响,不一会儿,从鞍骨到整体的各个图案,都跃然纸上。 接下来,他便要将图纸变成实物。 一堆垃圾打包好,图纸塞进布袋,……看见布袋,陈凡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本来还想做一只鳄鱼皮背包,现在又泡汤了。 拎着东西出门,经过广播室的时候,发现张翠娥正在咬笔头。 可怜的孩子,慢慢写吧,想要成功,努力是必经的过程,除非有个好爹娘。 从后院出来,只有肖烈文和林远祥在前面说着话,多多和球球正在林远祥的指挥下进行训练,看见陈凡过来,它们立刻眼巴巴地望着他。 陈凡对着它们“嘬嘬”几声,“乖乖训练,回家给你们加餐。” 两条小狗立刻眼睛发亮,兴高采烈地连蹦带跳。 林远祥满脸古怪地看了一眼陈凡,“有时候真想推荐你去训练军犬,狗子太听你话了。” 肖烈文顿时吓了一跳,“可别!” 林远祥白了他一眼,“我就说说,真要推荐,也不是去训练军犬啊。” 不等肖烈文说话,陈凡便呵呵笑道,“您推荐我也不去,我养狗是消遣,真要一天到晚的和狗打交道,我可受不了。再说了,对驯狗我是一窍不通,还是不凑这个热闹的好。” 林远祥点点头,“这倒是。” 然后看向多多和球球,若有所思地说道,“倒是这两条狗,颇有做军犬的潜质。” 陈凡满脸无语,这是什么人呐? 肖烈文可不管两条狗,在他看来,只要不把陈凡现在弄走就行。 他看了看陈凡手里的一堆垃圾,“你这是去干嘛?” 陈凡转头说道,“哦,先把这个丢了,然后找点木材,做马鞍。” 肖烈文看着他,“那文章什么时候写?” 陈凡笑道,“这个您放心,写几篇文章,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还没有去采风画画费时间。” 肖烈文正要说话,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自行车铃声,紧接着便听到有人大喊,“收信。陈老师是不是又写文章了啊?” 三人听到动静,立刻往门口走去。 下一秒邮递员的车便稳稳停在院子门口。 他看见陈凡三人过来,哈哈笑道,“陈老师你有一封信,杂志社寄来的,一看就是样刊,应该是你的文章被采用了吧。” (本章完) 第266章 样刊和奖励 看着走进院门的邮递员,陈凡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寄平信竟然没丢? 不过没丢是好事,重点是样刊。 邮递员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率先掏出一个大信封,拿在手里晃了晃,笑道,“我干了半辈子邮递员,还从来没有收到过样刊,尤其还是《江南文艺》,这可是咱们江南省首屈一指的大杂志社,不得了啊!” 判断是不是样刊很简单。样刊是用信封包裹着邮寄,而通过邮局销售的报刊,则是直接批量分发,邮递员对哪种报纸杂志、什么时候到货分发,心里都一清二楚。眼下并不是《江南文艺》到货的时间,却寄来了厚厚的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随便一摸就知道是3本杂志,不是样刊才怪。 直到这时,肖烈文和林远祥才反应过来。 肖烈文咬着自己的旱烟杆,赶紧摸身上,这才发现忘了带烟。 林远祥早已掏出自己兜里的飞马,抽出一支递了过去,笑容满面地说道,“辛苦辛苦,谢谢了啊。” 邮递员将信封递给陈凡,接过烟哈哈大笑,“这谢什么,陈老师是你们卢家湾的,也是我们南湖公社的人,我作为南湖人,也是引以为荣啊。” 陈凡接过信封,呵呵笑道,“客气了客气了,还不知道是不是样刊呢。” 肖烈文赶紧凑过来,“那你就打开看看啊。” 陈凡撕开封口,往外掏了掏。先掏出来的就是3本《江南文艺》杂志。 白色的底色,顶部是“江南文艺”四个大字,下面一条分割线,再往下,则是一副插画,虽然以后世的眼光看,显得有点low,却尽显文艺类杂志的风采。 至少人家有个插画,其他好多杂志就是几个大字,别的啥也没有,这就叫文艺范。 三本杂志还没在手里焐热,就被肖烈文拿走,算上邮递员在内,三个人正好人手一份。 陈凡黑着脸,继续往外掏,里面还有个小信封。 将大信封折叠好塞进口袋,再拆小信封,往里一看,陈凡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第一眼就看见里面有好大一叠票证,具体是什么,要拿出来才知道。 不过这里有外人在,他不好直接拿,便抽出另外一张纸。 摊开一看,却是一封“稿件采用通知函”。 (79年的用稿通知单,当时已经恢复稿酬制度,所以这位作者获得稿费1元。) 陈凡仔细看了看通知函,略过其他无关紧要的细节不提,大致意思就是,他的投稿已经被采用,先邮寄3本样刊给他,欢迎继续投稿。 至于稿酬,鉴于“艺术服务于人民”的原则,钱没有,给予票证若干,表示鼓励。 陈凡眼睛狂眨,一边将通知函重新叠好塞进信封,一边心里直犯嘀咕。 我投稿《江南文艺》有票证补贴,那之前投给云湖日报,以及投给云湖日报前,南湖公社广播站和孤峰县广播站采用的几篇通讯稿,怎么没有票证呢? …… “以单位名义发表的文章,由原单位给与表彰鼓励!” 送走邮递员,肖烈文趾高气扬地往里走,听到陈凡的问题,当即说道,“难道前几次你发表了文章,队里没有给伱发奖励吗?” 陈凡昂起头想了想,“好像有。” 肖烈文不开心了,“什么叫好像有?给你的每一份奖励,都是要从大队部的库房里面支出的好不好。你自己算算,搪瓷缸子、笔记本、钢笔,这些东西奖励完了,老杨还担心你东西重复了不实用,又给你奖了劳保鞋、水靴,还有一套衣服,有没有?” 陈凡不自觉地缩起脖子,“有。” 难道不应该是奖励双份的吗?地委日报真抠。 肖烈文,“那就是了嘛。” 他说着举起手里的杂志,脸上又挂起笑容,“唉,我跟你说啊,这个虽然是写的是咱们队里的故事,但是你没有明说,又不是用卢家湾或南湖公社名义发表的,这个文章发表,还要不要奖励,就需要等杨书记、张队长和叶队长回来,我们商量过之后,才能决定。” 陈凡眼珠微转,伸手将杂志拿回来,再伸手将林远祥手里的杂志也拿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回自己的布袋子里,咧着嘴笑道,“既然是以我个人名义发表的,跟队里没关系,那我肯定不能要奖励啊。那就这样,队长、林老伯,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找木料做马鞍了啊。” “呔,站住!” 肖烈文顿时一声大喝,迅速拽住陈凡的袋子,满脸严肃地说道,“你是我们队里的一员,还是大队部的干部,生产队所有的兽医都归你管,……” 听到这话,陈凡有点懵,我什么时候成了兽医总管?首席兽医和兽医总管,有很大区别的好不好? 肖烈文口中不停,“总而言之,你的成功离不开大队部的培养,你的成就大队部也脸上有光,出了这么大的成绩,大队部必须要给与奖励!” 林远祥在一旁差点咬烂烟屁股,心里默默想着,果然还是环境造就人啊,当年敢在炮火里三进三出的肖蛮子,竟然也会说这种屁话?! 陈凡却不觉得是屁话,当即眼睛一亮,“什么奖励?” 肖烈文干咳一声,眨眨眼说道,“这个要等杨书记和张队长他们回来,再一起商量。” 陈凡脸上的笑容一收,“我突然想起来,还要去田间地头采风,这时候乡亲们正在插秧,应该是最好写生的时候,我向领导保证,一定画出我们卢家湾社员们的劳动风采,向全云湖地区宣传我们卢家湾的集体劳动精神,展现我们卢家湾农业学大寨的丰硕成果。” 肖烈文满脸纠结地咂吧两下嘴,咬着烟杆头不放,手里拽着的布袋包也不放,直接问道,“你就说吧,怎么样才能留一本在大队部?” 开玩笑,卢家湾大队的人写的文章,上了江南省最好的文学杂志《江南文艺》(听邮递员说的),要是自己大队部里面都没有一本样刊,还不让人笑话死?! 样刊和书店里买来的书可不能比,那意义大不一样,书店里的书,人人都能买,样刊是人人都能有的么? 卢家湾丢不起那个人! 听到肖烈文的话,陈凡犹豫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小声说道,“别的奖励随意,我就想要一张牛皮。” 肖烈文顿时惊了,旱烟杆直接从嘴上掉落。 陈凡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烟杆,双手奉还,“队长,你的烟杆。” 肖烈文一把抓过去,没好气地瞪着他,“还一张牛皮?你真敢想啊!知道一张牛皮要多少钱么?4块4一斤,一张大水牛皮最重能有50斤,那就是220,写一篇文章就要两百多块,想钱想疯了吧?” 陈凡瞪大眼睛,“牛皮这么重的吗?” 肖烈文“哼”了一声,“你以为呢?” 顿了一下,他又立刻摇头,“不对,是生产队就没有牛皮,别说卢家湾,南湖公社都没有,去年全国牛皮收购没达标,今年形式也不好,上级反复要求,必须要加强牛皮收购监管,坚决杜绝私下交易牛皮的行为,要是前几年,说不定还能给你凑一张牛皮,现在嘛,是真没有。” 陈凡看了看他,感觉不像是说假话,便沉吟两秒,一副壮士断腕的样子,“没有牛皮,马皮也行吧。” 肖烈文感觉火气再冲三丈,“牛皮没有,马皮也没有。” 还是林远祥看不过眼,憋着笑问道,“小陈,你要那么多皮子干嘛?” 陈凡转过身,苦着脸说道,“您看看我这个布袋子,都快让队长扯烂了,……” 肖烈文眼睛斜瞟着他,似乎在说,你小子想讹我? 陈凡却没看见他的脸色,继续对着林远祥说道,“我就是想自己做个皮包,顺便做两双皮鞋,还有皮手套什么的,要是能再多做两条皮带就更好。” 肖烈文顿时气结,“我不是给了你一双大头皮鞋了吗?” 陈凡很无辜地说道,“可那是羊毛的啊,只能冰天雪地的时候穿,这时候哪能穿羊毛大头皮鞋啊?” 肖烈文还要说话,林远祥摆摆手拦住他,咧嘴笑道,“你还是想想,有没有别的什么皮子吧,要不然,这本样刊就算你能抢过来,他也能给你偷走。” 听到这话,肖烈文也没了办法。 他看陈凡的脸色,似乎很有可能啊! 沉吟两秒,肖烈文商量着说道,“给你十张黄皮子怎么样?” 陈凡垮着脸,“队长,你就不怕那臭皮子把我熏得头晕脑胀,以后都写不了字?” 黄鼠狼皮?亏他想得出来。 倒不是说黄鼠狼皮不好,黄鼠狼的皮,不比羊皮差,但是怎么说呢,当你觉得黄鼠狼膈应的时候,天天背着黄鼠狼皮做的包,是不是更加膈应? 肖烈文见陈凡不同意,只能轻叹一声,“两张羊皮,同意就行,不同意拉倒。” 陈凡才不相信他会拉倒,当即毫不犹豫漫天要价,“五张。” 肖烈文顿时怒发冲冠,“最多3张。” 陈凡满脸委屈,“最少4张。” 林远祥在一旁抱着两只狗子,呵呵笑道,“要不就3张羊皮,再给点别的东西。” 陈凡和肖烈文相视一眼,下一秒异口同声,“成交。” (本章完) 第267章 受伤 骑着马出了5队,漫步在田野间,到处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有人远远地看到陈凡,当即高声大喊,“陈老师,出来采风啊?” 陈凡闻声望去,只见好多妇女“散落”在田间,手里拿着青翠的秧苗,动作麻利地插进水田里。 一块水田十个到八个人不等,十几块水田,就是一百多号人。 另外还有不少人在秧田里拔出秧苗,放到箩筐里,再由一个个青年壮汉挑着箩筐,运送到田间地头,供那些妇女插秧。 陈凡晃了晃神,很快便反应过来,大声回应道,“对啊,采风,明天就在我们自己队里广播。” 有人立刻哈哈大笑,“陈老师,那要把我们写好一点呢。” 陈凡笑道,“不用特别写好,照实写,你们就是最好的生产队员啰。” 四周顿时传来一阵笑声。 有人喊道,“不愧是陈老师,文化人就是会说话。” 在嘻嘻哈哈的笑闹声中,陈凡穿过5队的责任田,过了卢家湾主干道和两座沟渠上的木桥,便到了6队的地头。 6队的情况和5队差不多,基本上分成两批,一批人在忙着从秧田拔出秧苗,然后运送到其他翻耕好的水田旁,再由守在这里的人们将秧苗插种到水田里。 看到这一副景象,他突然想到一首诗,“手捏青苗种福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成稻,后退原来是向前。” 负责插秧的人以妇女为主,却也有不少男的,他们便是手把秧苗,裤腿高高卷起,赤脚踩在水田里面,一边插秧一边后退,将一把把的青苗,细细地插在水田里面。 陈凡一路和大家打着招呼,一路观察插秧情况,按照目前的进度,可能最多五六天时间,就能完成全部插秧工作。 虽说比不上插秧机的高效率,却也不慢多少。 就在陈凡正在思索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他心里一动,立刻抬眼看去,只见一处水田里面有些骚动,顿时眉头微皱。 如果他没记错,那里应该是知青田? 现在只剩一个知青,那就是姜丽丽,但是那么大的一片水田,不可能让她一个人种,便由小队接手管理,现在和她一起种这片地的,就是杨菊她们几个,以及另外几个年轻女生。 陈凡只是稍作犹豫,便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往那边跑去。 小母马在田间狭窄的田埂上如履平地,不一会儿便到了地头。 陈凡手掌在马背上撑了一下,直接从马头上面跃过去,落在田埂上,便看见杨菊和黄莺搀抬着姜丽丽往这边走来,刘丹在后面扶着她的后背。 姜丽丽的一只脚高高抬起,陈凡分明能看见她脚上鲜血淋淋,应该是踩到什么东西,划破了脚。 杨传福也在附近,光着脚就往这边跑,同时大声喊道,“怎么回事?” 陈凡拍拍小母马,轻轻说了一声,“调头。” 然后脱掉鞋子,卷起裤脚,一脚便踩进田里。 这时杨菊对着杨队长喊道,“丽丽踩到蚌壳,脚被划伤了。” 杨传福顿时又惊又怒,“蚌壳?水田里耕了三遍,哪里来的蚌壳?” 他说着便转身怒吼,“这块田谁耕的?” 刚才还笑声盈野的田间地头,此时鸦雀无声。 陈凡面无表情,大踏步在水里走过去,然后从气喘吁吁的杨菊和黄莺手中,将姜丽丽接过来,打横抱着往田埂走去。 杨队长没听见有人回答,脸色愈发阴沉。再转头见到这一幕,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大声说道,“小陈,你先用马驮姜丽丽回去,最好是拉到大队部,请张大夫看一下。” 姜丽丽被陈凡抱着,早已满脸通红,听到杨队长的声音,忍不住说道,“不、不用。” 杨队长却不管她,自顾自地说道,“去找张大夫看,医药费走公账出。” 周围的人都没有吭声,一来医药费不多,这种划伤一般就几毛钱,二来这也算是“工伤”,谁会知道耕了几遍的水田里面还会有蚌壳? 谁又会知道水田里还有没有蚌壳?下一个受伤的会不会是自己? 这时陈凡终于回过神来,先看了看姜丽丽的脚,左脚的脚底有一道很长的伤口,而且沾满了淤泥,和血混在一起,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转头看着满头冷汗的姜丽丽,轻声问道,“脚还有知觉吗?” 姜丽丽喘着粗气,“有。” 顿了一下,又小声说道,“就是很疼。” 也只有在陈凡面前,她才敢说出这个“疼”字。 陈凡勾了勾唇角,“知道疼就没事,应该不是很严重,我带你回去上点药就行。” 姜丽丽努力抿嘴笑了笑,嘴唇微微有些发抖,“嗯。” 陈凡这才抬起头看向已经走到跟前的杨队长,等快步走上田埂,对着他说道,“我刚检查了一下小姜的伤势,要立刻止血,我先带她回去清洗伤口止血,不行的话再去找张大夫。” 杨传福深吸一口气,脸色依然很难看,却也没有多说,“行,伱来安排。” 他随即咬紧牙齿,转头看了看,“特么的,必须把人找出来。” 陈凡这时突然想到一件事,小声说道,“队长,我记得前几天,有群小孩子在村子里拿蚌壳打仗玩,会不会是跑到这边,不小心扔到了田里?” 听到这话,杨传福顿时反应过来,还真有可能。 耕了几遍的水田,肯定不会有蚌壳,但是如果有小孩子往田里扔,那就没办法了。 春节前清塘的时候,清出来很多蚌壳,大大小小的都有,肉挖掉回去喂猪,壳就堆积在池塘边也没人管,便成了小孩子的玩具,平时大人也不会去管他们,却没想到会惹出今天这档子事。 剩下的事情怎么办,自然有杨传福去头疼,现在陈凡要赶紧送姜丽丽回去医治。 他转身将姜丽丽送上马背,然后拍拍马屁股,小母马立刻往前走,自己则捡起鞋子,快步跟在后面。 不理会周围人的目光,陈凡牵着马快步往回走,不一会儿便到了知青点。 姜丽丽忍着疼,翻身就要跳下来,结果跳到一半,直接被陈凡接住,抱在怀里,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陈凡也不放她下来,抱着便往综合室走去,同时说道,“你现在是伤员,不要乱动,等我给你洗脚了上药。” 姜丽丽扎着脑袋,喃喃说道,“不、不用,我自己……” 话都没说完,便被陈凡抱到椅子上坐下,然后去打水。 现在天气已经转暖,帮助陈凡度过冬季的炭炉早已被封存,厨房里也没有热水,只能现烧。 趁烧水的时间,陈凡直接端了一盆冷水过去,放在姜丽丽的脚边,随后又拿了一块干净的土布,给她擦脚。 姜丽丽腿往后缩了缩,“我自己可以的。” 陈凡头也不抬,将她的脚拽住,一点点的擦洗干净。 然后又换了一盆半开的热水,重新擦洗伤口。 脚底板的伤口大约有五厘米,几乎快占了脚长的四分之一,伤口往两边裂开,肉有些泛白,看着就觉得疼。 陈凡这时才抬起头,对着姜丽丽笑道,“问题不大,泥水都清理干净了,再弄点烈酒消消毒,包扎好,过几天就能好彻底。” 姜丽丽这时候耳根都是红的,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谢、谢谢。” 陈凡将她另一只脚放到热水盆里,再拉了一把椅子过来,把伤脚搁在上面,笑道,“你以前不也经常帮我打水,我可没有说那么多谢谢。” 随后走到自己房间,拿了一瓶56度的云湖大曲过来,倒了一点在缸子里,拿棉球细细擦拭伤口。 刚擦上去,姜丽丽就忍不住收了一下腿,却又很快忍住。 陈凡抬起头看了看她,对着她笑了笑,干脆拉开椅子坐下,将她的脚放在腿上,一只手牢牢握住,另一只手擦洗消毒,等里里外外都擦洗干净,再掏出一只小小的陶瓶,拔掉瓶塞,倒了一点粉末在伤口上,低着头笑道,“你运气好,这是我自己做的消炎生肌散,还从来没有给人用过,你算是第一个。” 姜丽丽忍着脚上的异样,故作镇定地说道,“那我不是成了试验品。” 陈凡转头看了看她,哈哈一笑,“怕不怕?” 姜丽丽抿了抿嘴,笑道,“不怕,我相信你。” 陈凡继续上药,“诶,相信就对了,虽然这个药没有给人用过,但是我已经在兔子身上试验过好几次,保证有效果。” 姜丽丽皱了皱鼻子,“啊,那你不是把我当成了兔子。” 陈凡将药粉涂抹好,再从袋子里掏出一包没开封的绷带,“你可比兔子强多了,兔子只有土布可以包扎,我这是从兽医站要来的专业包扎带,具有防止发炎、加快愈合的效果,保证你三天能下地,五天活蹦乱跳。” 姜丽丽嗔怪地说道,“兽医站的包扎带?那不还是兔子吗。” 陈凡哈哈直笑,将她的脚包扎好,还在脚背上打了个蝴蝶结,“那也是好看的兔子。” 听到这话,姜丽丽又是脸上红霞密布,低着头不说话了。 (本章完) 第268章 必须要请客 包扎好伤口,陈凡又给她把另一只脚擦洗干净搁到椅子上,将盆子里的水倒掉,重新打了一盆热水,却放到她的房间。 随后走过来,将她连椅子带人一起端起来,一边走着一边说道,“我给你打了热水,你过去擦洗一下,换身衣服。今天你就别逞强了,衣服丢盆子里,我给伱洗。” 姜丽丽被他抱来端去,又听他说要给自己洗衣服,哪怕再故作镇定,此时也烧着脸说不出话来,只是反复喃喃念叨,“不用、真不用,我自己……” 陈凡将她放在盆子前,拿了双干净鞋子放边上,站起身来笑道,“以前你可没少帮我洗衣服,今天我给你洗一回,不行吗?” 姜丽丽还要再说什么,他却转身就往外走,“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说完便将房门拉上。 然后昂起头默默想着,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哦,对了,忘记给她找干净衣服。 不过到女生柜子里去找衣服,他可真不敢。算了,反正就几米远,还是让她自己找吧。 随后走到院子后面,挑了两根长短粗细合适的树枝,拿到前面的院子里,再拿出自己的木工工具,便开始动手。 锯子、刨子、凿子等工具轮番上阵,没几下功夫,两根t字形的拐杖便新鲜出炉。 虽说不是很直溜,但临时用的东西,也不能苛求太多。再到房间里找出一团棉花和土布,给拐杖上面的横架包裹上。 幸亏当时卖棉花的时候,留了3斤棉花备用,要不然只能用土布包,那可硌得很。 捆完收工,他提着拐杖走到姜丽丽门口,正准备敲门,却听见洗衣服的声音,不禁站在门口说道,“弄完没有,我进来了啊。” 里面立刻响起姜丽丽慌乱的声音,“还、还没。” 陈凡靠在门框上,没好气地说道,“老实讲,是不是在自己洗衣服。” 里面顿时没了声音。 过了好几秒,陈凡直接将门推开,姜丽丽正坐在一只小板凳上,受伤的那条腿直直撑着,盆子里是她换下来的脏衣服,清水已经成了一盆泥浆。 插秧的时候所有人都是这样,泥水裹着人,连头发也不能幸免,也就是现在还是上午,插秧才开始不久,不然的话,她身上更脏。 看见陈凡进来,姜丽丽抬起头呵呵干笑两声,又赶紧扎下脑袋。 看到她的样子,陈凡就忍不住想笑。然后赶紧忍住,干咳一声,走过去将两根拐杖竖着放在地上,“试试,看看好不好用,高了我就再锯短一点,矮了只能将就着用。” 姜丽丽转头看着两根拐杖,不禁有些呆滞,愣了好几秒,再抬头看着他,“不、不用这么夸张吧?” 陈凡看着她笑道,“没有拐杖,你怎么走路?” 就在姜丽丽歪着脑袋想象的时候,陈凡提起左脚,只用一只右脚在房间里蹦来蹦去,“难道要这样走吗?” 姜丽丽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哪有。” 陈凡走过去看着她,“没有就起来试一下拐杖,你要是不用,难道留着给我以后用?” 姜丽丽立刻瞪着他,“不要瞎说。” 陈凡笑道,“好好,不说了,我扶你起来。” 姜丽丽红着脸,在他的搀扶下站起来,然后接过两根拐杖,试着走了几步,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很快便熟悉起来,抬起头看着陈凡,笑道,“高矮正合适,很好用。” “好用就行。” 陈凡弯腰端起那盆衣服,站起来说道,“不过,好用也不要乱动,这几天安安心心地养伤,别想着去上工,少了你一个,也不会耽误工作。” 姜丽丽看着他出去,随后杵着拐杖跟着出门。 陈凡三两下将衣服揉搓干净,又提来一桶清水,清洗了两遍,便晾晒在竹竿上。 虽然只是外衣,姜丽丽也已经羞得红透了脸。 这时她发现陈凡身上也有一片泥渍,想到应该是刚才抱自己的时候沾上的,便轻声说道,“你身上的衣服也脏了,还是换一件吧。” 陈凡低头看了看,这才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脏了一大块,不禁呵呵笑道,“刚才就觉得你脏,却没发现自己也弄脏了。” 他说着突然抬起头,“哎,你说我这算不算乌鸦落在猪身上,看不见自己黑?” 姜丽丽一听,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就算你是乌鸦,我也不是猪。” 陈凡也不避讳她,直接脱掉外衣丢到盆子里,只穿着一件背心去房间换衣服,同时说道,“猪有什么不好的,浑身都是宝,还能吃肉,看你吃猪肉的时候,不是挺香的么。” 姜丽丽顿时气结,恨不得拿拐杖打他。再看看他手臂上紧实流畅的肌肉,想到刚才他抱着自己的时候,一颗心不由得小鹿乱撞。 陈凡进了房间,换一身衣服出来,笑着继续说道,“还有啊,别瞧不起乌鸦,乌鸦可是吉祥鸟哦,而且乌鸦反哺,是最孝顺的动物,比好多人都强,所以说,我是乌鸦你是猪,这可是好话。” 姜丽丽恨恨地皱着鼻子,“你才是猪。” 陈凡嘿嘿笑道,“那也行,我是猪,你就是乌鸦。” 姜丽丽没辙了,人狠起来连自己都骂,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陈凡将衣服用水泡着,却没有立刻去洗,而是进了她的房间,将椅子搬出来,放在门口,“坐着吧,站着血液往下涌,伤口压力大,容易崩裂。” 姜丽丽顺从地撑着拐杖坐下,静静地看着他洗衣服,眼神渐渐有些迷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猛地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说道,“乌鸦反哺我知道,你刚才说乌鸦是吉祥鸟,是从哪里听来的?” 民间只有喜鹊报喜乌鸦报丧的传闻,这个观点她还真没听说过。 陈凡转头看了她一眼,用力揉搓衣服,笑道,“你要多看书就知道了,从古至今,乌鸦就是兼有黑白,好的坏的都是它,吉祥鸟是它,厄运也是它。 ‘乌鸦报喜,始有周兴’,‘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在上古时期,这些说的都是乌鸦是吉祥的象征,武当山还有个乌鸦岭,就是专门祭祀乌鸦的,说的是当年真武大帝到武当山,就是乌鸦领路,才找到合适的地方修建道观,所以在道教里面,乌鸦就是正儿八经的吉祥鸟。 但是呢,屈原的离骚中,也有‘鸾鸟凤凰,日以远兮;燕雀乌鹊,巢堂坛兮’的字句,《诗经·邶风·北风》中说,‘莫赤匪狐,莫黑匪乌’,这些又将乌鸦视作小人、暴君。 其实啊,说来说去,都是人类自己的解读,你愿意将乌鸦视作厄运,它就是厄运,你觉得乌鸦是好鸟,它就是吉祥鸟。” 姜丽丽看着陈凡侃侃而谈,一双眼睛都舍不得挪开。 等他说完,才展颜笑道,“你懂的真多。” 陈凡头也不抬地说道,“看的书多,懂的自然就多。” 心里却默默感谢卢四爷,若不是他隔三差五地拿出两本线装书给自己练字,自己上哪儿看这些古典书籍去? 几十年后,有多少人还能沉下心来去看这些东西,就算是课本上学了点皮毛,等毕业就忘得干干净净。也就只有之前的年代,没有电脑、手机,没有网络、游戏,少了这些干扰,才会有耐心逐字逐句地去看这些书。 当然,耐心跟他没关系,他就是靠技能板刷的。连着创作一起,被归到“文学”技能里面。每次读书写字的时候,都能刷点“文学”和“书法”的经验值,偶尔“绘画”也能跟着往上跳一跳。 这也很正常,书法本来就包含了国画的绘画技巧,天天写毛笔字,涨点绘画经验值也很合理。他甚至怀疑等这些技能刷到高级的时候,会不会融合成一个,比如“文艺”什么的,说不定还能无师自通,学会跳舞。 陈凡晃晃脑袋,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转头看了看姜丽丽,问道,“你再下地干活儿的时候注意着点,田间地头蛇虫鼠蚁多,就算没有蚌壳,也有些虫子、蛇啊这些东西,小心无大错。” 姜丽丽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哦,知道了。” 她总不能说自己刚才是只顾着看他,没注意脚下,才硬着一脚踩下去的吧。 要不然水田里都是稀泥,一脚踩下去,感觉到有硬物,只要立刻收脚,也不会被划破脚掌。 不过也确实倒霉,怎么恰好就有个蚌壳在那里呢? 可是如果没有蚌壳,他也不会抱自己……。一时间姜丽丽脑子里思绪乱飞,自己都觉得害臊。 陈凡将衣服洗完,抖了两下晾在竹竿上,再将水直接泼到地上。 边上一群半大的鸡子慢腾腾地跑过来啄水。 陈凡看了一眼,忍不住感慨,“好丑。” 姜丽丽奇怪地看看他,再看看那群鸡子,眼里有些迷惑,哪里丑了? 不过想想以前小鸡毛绒绒的样子,现在确实不能比,但也不算丑吧? 陈凡拎着盆子走过来,还在说道,“所以说,所有动物都一样,越小的时候越可爱,越长大越不好看。” 听到这话,姜丽丽不禁鼓了鼓腮帮子,很想反驳一下,她就比小时候更好看,终究还是没敢开口。 陈凡将盆子放回自己房间,姜丽丽这时才发现,刚才用的是陈凡的盆子,不禁又红了脸。 就在这时,陈凡从房间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只大信封,对着她勾勾手指,“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完就走进旁边的综合室。 姜丽丽撑着拐杖站起来,提着左脚,走一步撑一下的跟了进去。 陈凡将信封放在桌子上,示意她坐下,笑着说道,“猜猜,这是什么?” 姜丽丽扶着桌角坐到椅子上,看了两眼信封,等她看清楚角落里的“江南文艺出版社”几个小字,顿时瞪大眼睛,猛地抬起头看着他,“呀,你的出版啦?” 陈凡哈哈笑着,将两本样刊掏出来,拿起一本递给她,“看看。” 姜丽丽赶紧将拐杖靠着桌子放好,伸手就要去接,却又缩回来,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然后才双手接过来。 翻开封面,姜丽丽迅速找到陈凡写的那篇名字,《在希望的田野上》。 名字自然是陈凡起的,借用了陈晓光和施光南两位先生创作的歌曲,不过内容跟歌没什么关系,里面讲的全都是蹲点干部的故事。 姜丽丽迅速翻到那一页,捧着杂志便看入了迷。 陈凡看了她半天,不禁嘴角微抽。这篇稿件还是她誊抄了寄过去的,不知道看过多少遍,还有什么好看的? 本来还想和她分享收获的喜悦呢,得,现在只能自己先独享了。 打开小信封,从里面倒出一叠票证,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十几张工业券。 陈凡顿时眼睛一亮,漂亮! 工业券可是硬通货,几乎所有的工业品都会用到,这东西谁都不会嫌多,自己还欠了兽医站周站长两张工业券,本来想着等年底生产队分红的时候,发了票再还他,现在可以提前还了。 他拿起票证,先按照不同的种类分开,然后准备开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小陈,小陈,在家没有?” 听声音,应该是安全过来了。 姜丽丽也猛地回过神来,看看他,再看看门外。 如果她没有脚受伤,这时候肯定跑回去房间里躲着,可现在再躲,已经来不及了。 陈凡对着她笑了笑,“没事,你就在这儿坐着。” 随即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喊道,“在呢。” 话音刚落,便看见安全甩着双手往里走,等他看见陈凡,当即哈哈笑道,“恭喜恭喜啊,请客,必须要请客。” 陈凡瞪大眼睛,“请什么客?” 安全指了指他,“装,还装。” 随即搓着双手笑道,“样刊呢?快拿出来看看,我还没见过样刊呢,那可是《江南文艺》啊!” 原来是这个?! 陈凡松了口气,指了指房间,“在里面,过来看吧。” (本章完) 第269章 要看和谁比 安全跟在陈凡后面,正要进房间,一眼就看见姜丽丽杵着拐杖,低着头站在一旁,还在对他打招呼,“安干部好。” “好、好,你好。” 安全愣愣地回应了一句,随即转头看了看陈凡,再看向姜丽丽,问道,“这是怎么了?” 陈凡指了指姜丽丽的脚,说道,“刚才她去上工,在水田里插秧,不小心踩到一块蚌壳,脚底划了一条差不多有5公分的口子,就这样了呗。” 安全脸色当即冷了下来,“水田里怎么会有蚌壳?” 说完便转身就走,“先不跟你扯了,我得赶紧去看看。” 于公,他是蹲点干部,而且蹲的就是6队,如果影响了春耕,不管他在养殖方面干出多漂亮的成绩,都避免不了这个污点。 于私,6队的人对他也算不错,两任杨队长都拿他当家人看,这要是出了大问题,他们绝对讨不了好。 这样一来,他自然要去了解情况,并尽快处理,将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陈凡快步跟在他旁边,赶紧说道,“应该是小孩子玩蚌壳,不小心丢到田里的,我带姜丽丽回来的时候,杨队长正在处理。” 听到这话,安全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那也要立刻清查,绝对不能让类似的事情再发生,尤其是影响到春耕生产。” 两句话的功夫,他们便已经跨过院子,到了院门外。 安全转过身,对着陈凡说道,“我先去看看那边的情况,你的样刊我回来再看。” 顿了一下,又说道,“伱要的水泥和钢条,我都已经给你联系好了,你是要建楼房,水泥要的比较多,我给你联系了100块钱的,要是用不完,可以卖给别人,这个不会浪费,钢条比较贵,虽然数量不多,却也要50块钱,等你准备好钱,我就让他们送过来。” 这时候安全也没心情开玩笑,陈凡便点点头,“行,钱已经准备好了,今天中午我亲自下厨,回头你叫上杨队长和刘会计、黄保管员,一起过来吃饭,到时候我把钱给你。” 安全勉强笑了笑,拍拍他的胳膊,笑骂了一声,“长那么大个儿,拍肩膀都不顺手。” 说完摆摆手,转身快步往水田而去。 陈凡等他稍微走远,才转身进了院子。 回到综合室,他对着姜丽丽笑了笑,“没事,安哥要过去现场看看,待会儿再过来吃中饭。” 姜丽丽眼珠微转,轻轻点点头。 陈凡指指椅子,“别站着,坐啊。” 他自己也到桌子另一旁坐下,笑着说道,“你现在是能躺着就不要坐着,能坐着就不要站着,尽量少活动,等伤口愈合,再慢慢恢复行动,这样好得快。” 姜丽丽皱皱鼻子,扶着桌角坐下,笑道,“我可躺不住,要是不干点什么活,就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陈凡转头看着她,笑了笑说道,“行啊,那就交给你一个任务。” 姜丽丽抬头看他,眼珠微转,突然脸露喜色,“你又写啦?” 陈凡指了指她,“就你聪明。” 他再次拿起桌上的票证,轻声说道,“第二篇写完了,还是《在希望的田野上》,我准备了十几个小故事,一大部分都是听你讲的那些,然后糅合一下,就成了新的故事。 顺利的话,可以形成一个系列故事,等时机成熟,再将这十几个小故事凑成一本五十多万字的长篇出版,还能再赚一次。” 听前面的话,姜丽丽眼睛里全是小星星,等听到最后一句,她顿时满脸无言,“原来你写是为了赚钱呀?” 陈凡晃了晃手里厚厚的票证,笑道,“要不然呢?否则这么多的票证,谁给我啊?” 姜丽丽皱着鼻子,满脸古怪地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当作家挺神圣的,能够把文字变成铅字,都是特别厉害的人,就没想过跟钱联系在一起。” 陈凡重新将票证分开,看了她一眼,笑道,“那你知不知道,以前的大作家,写书有多赚钱?” 姜丽丽轻轻摇头,“不知道。” 陈凡也不数票证了,对着她笑道,“那我告诉你,有些大作家,一年的稿费就有几十万元,你信不信。” 姜丽丽瞬间瞪大眼睛,“不、不可能吧?” “呵呵。” 陈凡又开始卖弄起以前在网上看到的小趣闻,“巴金先生出版《巴金文集》,除了基础稿费,还有印数稿费,就是卖出的书越多,总稿费就越高,有一年他的稿费是22万多元,那时候还是50年代。 差不多的还有茅盾先生,他的《茅盾文集》稿费是19万元,差一点就能到20万。不过那是一次性的收入,如果算上总收入,应该也有大几十万。 如果说他们是大作家,那稍微低一点的,梁斌先生的《播火记》,一次性拿到稿费3万多元,也很多了吧。 ‘乡土文学作家’刘绍棠先生在57年之前出过四本书,获得稿费18000多元,当时他花了2500元在首都买了一套院子,他自己的说法是‘住房五间,厨房一间,厕所一间,堆房一间,并有五棵枣树和五棵槐树’。” 陈凡说着抬起头,看着姜丽丽笑道,“知道那套四合院在哪里吗?” 姜丽丽木然地摇头,“不知道。” 陈凡指了指背后墙上的李先生画像,“就在李先生住的地方隔壁。” 姜丽丽抬起头,整个人都麻了。 这年头,打破脑袋抢到机会进厂的新青工,一个月工资还不到20块,老八级工人的工资也只有100左右,肉几毛钱一斤,一学期学费一两块钱,…… 但是作家们的稿费却以万元为单位,这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陈凡却还没结束,“还有赵树理先生,也是5几年,拿到稿费之后,立刻花了1万块,买了一套三进的四合院,后来因为作协缺少办公场地,他便捐了出来给作协做办公使用,然后自己又花了5000块,买了一套稍小的四合院。后来58年离开首都回乡下,又把那套院子捐了。” 说完这些,陈凡举起手里的票证,笑道,“所以啊,后来先降稿费,再取消稿费,也就只能剩点票证的好处。不过,” 他将票证一一分类放好,一张叠着一张,用鱼鳞状的方式铺在桌子上,轻声笑道,“做出取消稿费决定的人没了,估计稿费制度,也快要恢复了。” 姜丽丽这时才回过神来,呼出一口长气,眼里满不可思议,“那么多钱呀?” “嗯哼。” 陈凡看着她,笑道,“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学写文章?等稿费制度恢复以后,也能赚点小钱钱。” 姜丽丽一听,赶紧摇头,讪讪笑道,“还是算了,我可写不来。” 陈凡对着她说道,“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写的,鲁迅先生以前还是学医的呢,他后来不也成了大作家,最多的时候,一个月的稿费就有几百块大洋,而且为了多赚钱,他就特意写容易写的杂文,随随便便写几个字就能登报,而创作费时费力,写的自然就少。看看,连大作家都会想办法赚钱,你不会觉得比鲁迅先生和巴金先生更高尚吧?” “没有没有。” 姜丽丽赶紧摇头否认,抿着嘴笑道,“我就是没想过,自己还可以写文章。” 陈凡笑了笑,“那你好好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再和我说。” 姜丽丽轻轻点头,“好。” 顿了一下,她又好奇地问道,“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陈凡撇撇嘴,谎话张口就来,“从旧报纸上面看的,忘了是哪一年的,批评作家收入太高,里面列出来的数据,后来就取消了稿费制度。” 姜丽丽恍然点头,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皱皱鼻子,说道,“其实,我觉得大作家能够拿那么多的稿费,虽然确实有点夸张,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陈凡靠在椅背上,看着她笑道,“哦,真的吗?” 姜丽丽点点头,正色说道,“我是这么想的,文学作品也是精神食粮啊,可以提高读者的精神修养,丰富人们的文化生活,如果写的好的话,多拿稿费也是应当的啊。因为他们的稿费又不是一个人掏给他们的,这就和工厂生产产品一样,因为产品质量好,更多人喜欢,自然就有更多的人买,然后收益就越高。其实都是一个道理。” 陈凡看着她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文学作品的质量和稿费收入的高低并没有必然联系,而是与市场偏好有关。这点跟她也解释不清楚,再说下去,恐怕就算自己敢讲,她也不敢听。 顿了两秒,他看着姜丽丽笑道,“这些是你自己想到的?” 姜丽丽脸色红了红,轻轻摇头,“不是,是以前我姐姐跟我讲的。当时棉纺厂提出要奖励生产数量多的工人,按照生产数量发奖金,厂里的争论很多,姐姐也在家里讨论了这件事,当时她就是这么说的,我只是觉得情况差不多,就这么说了。” 陈凡有些惊讶,看不出姜甜甜还有这份见识。 这种观念在后世的人看来,可能是天经地义,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石破天惊。因为一切生产都要按照“计划”走,工厂的任务就是完成上级下达的生产任务,至于主动超额完成任务,不是没有,却不过是凤毛麟角,这样的人只要能熬得住,等到几年后,基本上都成了风云人物,前途不可限量。 收回思绪,陈凡对着姜丽丽说道,“记住了,这些话不要对其他任何人说。” 姜丽丽听到这话,脸上立刻浮现灿烂的笑容,轻声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傻。别说这些话,就是你刚才跟我讲的,我也一个字都不会对其他人讲。” 她抿了抿嘴,眼神中分明有些落寞,“在别人看来,我是后进份子,是需要被帮助的对象,只要我敢说与钱有关的任何事情,在他们看来,都是我在想发财。” 她抬起头看着陈凡,“所以,很多话我只跟你讲,不会对其他人说。” 陈凡挑挑眉头,对她竖起大拇指,“聪明。” 事实上,这也是他敢和姜丽丽说这些的原因。一个不被众人接受的人,不管她说什么,那些人都不会听,只会按照自己的既定印象去判断。 那么正好,心里憋着许多秘密的陈凡,和姜丽丽聊起天来,便有些肆无忌惮,很多不敢和别人讲的话,在她面前都敢往外冒。 而姜丽丽也非常享受这种被信任的感觉,自然将他引为知己。 姜丽丽此时面对陈凡的夸奖,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也是我姐姐教我的,不要和其他任何人说这类话,最好是不要说话。” 陈凡顿时眉角飞扬,“所以我不是人?” 姜丽丽俏脸微红,抬起头看着陈凡,“哪有。” 顿了一下,她咧着嘴笑道,“你相信我,才会和我说这些话。所以我也相信你,才和你说这些。” 陈凡抿抿嘴笑了笑,轻轻点了点脑袋,然后哈出一口长气,指着桌上的票证,笑着说道,“猜一猜,这里有些什么?” 姜丽丽探头看了看,“呀,好多工业券,还有粮票和油票?” 陈凡点了点头,指着票证说道,“20张工业券、100斤全国粮票、10斤油票,20尺布票、1斤糖票、5两茶叶票、10盒烟票。就这些。” 姜丽丽睁大眼睛,“这么多呀?” 陈凡深吸一口气,想了想说道,“说多也不算多,如果按照以前的稿费制度,每千字4到15元,我的是3万8千多字,按最低标准,应该有152元的稿费,如果按照10块钱的中间值,那就是300多块。” 他说着抬起头,笑道,“对比这些票证,你说是多还是少?” 姜丽丽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一斤粮票就值4分钱,全国粮票要贵一半,100斤也不过6块钱而已,工业券现在不是特别紧俏,1块钱左右就能买一张,那也只是20块,其他票证虽说都是好东西,可对比价值,比稿费还是差了太多。 但是,这要看和谁比。 对比普通的工人同志,这些票证可能要攒好久,更别说一年只有一次获得票证机会的生产队社员。 而陈凡却只用了一篇文章,就换来这么多票证。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如果说刚才陈凡给她举那些大作家的例子,她只是在精神上受到冲击,现在却是切切实实的体会。 陈凡突然将票证收起来,呵呵笑道,“这就是我的小金库了,你可不要跟别人说啊。尤其是有这么多票,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不知道。” 姜丽丽对着他笑道,“知道啦。” 平时又没有其他人和她讲话,所谓的别人,不就是黄莺她们么。就冲陈凡这句话,她心里就知道,在陈凡眼里,自己更近。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又不禁红了一下。 陈凡将小信封收好,又去拿杂志。 姜丽丽赶紧说道,“我还没看呢。” 陈凡,“得,那你拿一本,不过别弄坏了啊,这可是刊登了我第一篇的样刊,已经被大队部抢走了一本,不能再少了。” 姜丽丽却看着他,呵呵笑着说道,“可是,你明明还有两本嘛。” 陈凡瞪着眼睛,“啥意思?你不会要一本吧?” 姜丽丽就笑笑,看着他不说话。 陈凡看看她,再看看被她抱在怀里的样刊,想了好几秒,才咬牙切齿地说道,“行行行,给你了给你了。” 姜丽丽立刻点头,“谢谢。” 随后撑着拐杖站起来,兴高采烈地往自己房间走去。她怕待会儿又有人来,被堵在这里找陈凡要样刊,自己这本就可能保不住了。 陈凡在后面满脸微笑地看着她,“慢点,没人跟你抢。” 姜丽丽却杵着拐杖单脚如飞,没几下子就回了房。 陈凡将东西收好,拿到自己房间里,便去准备午饭。 话说自从黄莺她们搬过来之后,陈凡做饭的次数都少了许多,严重影响厨艺的升级。如果不是他偶尔磨点豆腐、做点卤菜,厨艺经验值恐怕都没得涨,这两个月涨的厨艺经验值,还是被别人请过去做饭赚的,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 他刚到厨房,姜丽丽就杵着拐杖走了过来,“我只是脚受伤,又不是手受伤,哪能让你做饭,还是我来。” 陈凡满脸无奈地看着她,“我现在算是信了你刚才那句话。” 姜丽丽眼里满是不解,“哪句话?” 陈凡,“不干点活,浑身不自在。” 姜丽丽顿时展颜一笑,正要说话,却看见陈凡摆摆手说道,“刚才我和安哥说了,今天中午请他和杨队长、黄保管员、刘会计他们吃饭,这顿饭还真得我来做。” 听到这话,姜丽丽才遗憾作罢,“那好吧。” 然后又说道,“不过,这几天的饭就归我来做,你可不能再和我抢。” 陈凡两手一摊,“行,不抢。” 等姜丽丽出去,他便开始行动。 腊肉、腊鱼、腊肠三件套肯定要备上,这四个女生做饭,都舍不得多放肉,每次就放几片,大部分还到了他的碗里。到现在他的这些存货吃了才不到一半。 趁着现在她们不在,陈凡自然弄了顿狠的。 然后在厨房后面棚子里放着的大鱼缸里,捞出一条草鱼,这又可以做两个菜。 再到后面的院子里,将今年新种上的青菜摘了一些,就差不多齐活。 他在院子里忙碌的时候,姜丽丽又悄悄跑出来,拿走那些青菜去清洗。 陈凡看见了也没再拦着,只是叮嘱她别把水泼到伤脚上,否则就要换药。 然后两人便在院子里各自忙碌。 姜丽丽动作麻利,没多久就将青菜都洗好,用几个筲箕装着放在一旁的架子上,随后撑着拐杖走到屋檐下,看着正在片鱼的陈凡,还有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小鸡,心里莫名有种满足感,还有种很温馨的感觉,就像曾经父亲还没出事,一家四口都开开心心的时候一样。 然后,温馨破灭。 陈凡转头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让你少站,你偏要站着,不听话。” 姜丽丽撅了撅嘴,转身走到椅子上坐下,随即看了一眼院子,问道,“多多和球球呢?” 陈凡指了指大队部的方向,“留在肖队长那里了,就我跟你说过的,他那个老兄弟林老伯,很喜欢逗狗,多多球球在陪着他玩呢。” 林远祥说的那些驯狗方式,在陈凡眼里不值一提,不就是教会狗狗们怎么听懂指令吗,这还用训练?不是有口就行? 倒是他说的训练战马的几种方法,可以提升马的奔跑速度和持久度,陈凡在小母马身上试了一下,确实有用,不过以小母马的聪明,没两天就学会了,所以林远祥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掏的东西。 陈凡觉得,他还没老彭的本领大呢,至少自己从老彭身上学会了射箭、飞石和布置陷阱。 姜丽丽也不认识什么林老伯,但知道是肖队长的老兄弟就行,听了多多球球在他们那里,也就放下心来,静静地看着陈凡忙碌。 算着时间,赶在下工的时候,所有菜全部弄好。照旧是两桌,一桌放在综合室,另一桌在厨房。 桌子刚摆好,饭菜上桌,就听见院子外面呼朋引伴的声音。 还有人隔着院墙在外面大喊,“陈老师,今天肯定是你做的饭。” “只有陈老师做的饭有这么香,公社馆子里的大师傅都比不上。” “陈老师,什么时候再搞一顿席面啊?” 陈凡也不见外,扯着嗓子喊道,“行啊,你赶紧找个老婆,结婚的时候,我给你办席面。” 外面顿时传来一阵爆笑声,“杨卫国你还不去找老婆,不找老婆什么时候吃上陈老师做的席面?!” 杨卫国赶紧求饶,“请不起,请不起……” 陈凡缓步往院门口走去,他这时候也松了口气,社员们心情都不错,看来早上的事,杨队长和安全他们已经处理好了。 嘻嘻哈哈的笑声中,安全的声音传来,“陈老师,我们回来啦,酒菜准备好没有啊。” 陈凡正好走到门口,哈哈笑道,“酒菜已上桌,就等你们人到。” (本章完) 第270章 被同情了 杨队长他们几个身上都沾了不少泥点,但因为下午还要继续插秧,就没有换衣服,不过手脚倒是洗得很干净。 安全也没好到哪里去,显然刚才过去不只是看看,应该也跟着下了田。 刚进院子,安全就嚷嚷,“先搞盆热水,不洗一下觉得难受。” 这时杨菊3人也回来了,听到这话,她立刻往厨房跑去,“我去打热水。” 陈凡喊了一声,“两个瓮坛里都有,一人打一盆。” 这还是刚才做饭的时候烧的水,现在正热着。 杨菊,“好。” 黄莺和刘丹也赶紧跑过去帮忙。 姜丽丽杵着拐杖走出来,对着杨队长他们问好,四个人一个不落。 杨队长难得对她和颜悦色,上前两步问道,“脚怎么样了,严不严重?请了张大夫没有?” 姜丽丽勉强笑了笑,“谢谢队长关心,已经没事了。” 她转头看了看陈凡,再回过头说道,“陈老师帮忙看过,也上了药,过几天应该就能好。” 顿了一下,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说道,“队、队长,我可能要请几天假。” 这年头讲究“轻伤不下火线”,一般的小伤口,只要不发炎恶化,基本上都不会去理,而是直接继续上工。她这三年来,一天假都没请过,却没想到在今天破了例。可是她伤的不是地方,现在上了药,脚还有些疼,根本没办法站立走路,还怎么上工? 幸好杨队长通情达理,摆摆手笑着说道,“没事,你先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再说。” 说着声音低了一些,“不过,这几天就没有工分,但是也不会倒扣。” 姜丽丽赶紧连连点头,“没有工分是应该的。谢谢队长。” 这不是针对她,而是规矩如此。 无故不上工就会倒扣分、请假出去搞副业则需要花钱“买工分”,像她这种情况,不会倒扣,却也不会算工分,哪怕是大队长的亲儿子来了,也是这个规矩,谁都不会例外。 陈凡见他们说完话,便对着姜丽丽挥挥手,“小姜,去帮杨菊她们舀水,她们也要冲洗一下。” 姜丽丽低下头,“哦,我这就去。” 说完便杵着拐杖转身往厨房走去。 杨队长看了看她的背影,再看看陈凡,感觉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古怪。 刘会计和黄保管员没有多想,倒是安全瞥了陈凡一眼,微微笑了笑,没说话。 陈凡也不去看姜丽丽,掏出牡丹烟顶出四支,先递给安全,又拿出火柴划燃。 安全抽出一支,凑到火柴上点燃,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银色的打火机递给他,“刚才忘了给你,拿着。” 陈凡也不客气,接到手里试了一下,大拇指按下,火苗冒起来,顿觉有趣,“这是哪里来的?” 顺便给杨队长3人点烟。 (70年代上海产钻石牌打火机) 安全嘿嘿笑道,“在修船厂主任那里顺来的,那家伙经常跟着船到处跑,好东西不少,你不是说没有皮带吗,下次我去看看他那里有没有新的,或者找水运公司的赵经理,让他找人帮忙带一条回来。” 陈凡满脸赞叹地竖起大拇指,“还是安哥牛。” 跑去找别人办事,还顺走人家的东西,果然是我辈中人。 然后撩起衣襟,嘿嘿笑道,“皮带就不用了,我自己缝了一条,鳄鱼皮的。” 安全眼睛都直了,“鳄鱼皮可不好弄,伱从哪里弄来的?” 杨队长在一旁抽着烟笑道,“9队有个从省狩猎队退下来的老猎手,家里藏了一张皮子,就被他按照牛皮的价买下来了。” 这件事陈凡并没有主动对外说过,只有院子里的几个人知道。他这是告诉陈凡,知青点的事瞒不过他的眼睛,可惜陈凡不为所动,心知肚明、就当听不懂。 安全眼里满是羡慕,“那也是赚啊,鳄鱼皮可是稀罕货,有些人就喜欢这种花纹,还愿意出高价买,可惜就是太少。” 他说着心里灵机一动,抬起头看着陈凡,“还有没有皮子?” 陈凡两手一摊,“剩下的皮子要做马鞍。” 安全嘿嘿笑道,“做马鞍又不一定要用鳄鱼皮,我用一张羊皮,换你两条皮带。” 陈凡当即满口答应,“没问题。” 嘿嘿,一张羊皮做马鞍绰绰有余,说不定半张羊皮就够。鳄鱼皮再剪掉两条皮带的量,剩下的还能做两双鞋和几双手套,这波爆赚! 杨队长三人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没有吭声。无论是鳄鱼皮还是羊皮,他们的态度是看看就好,勤俭朴素不好吗?非得花那钱干嘛! 住砖瓦房、骑自行车,才是生产队男人的追求。 这时杨菊、黄莺和刘丹各自端着一盆水过来,放下后,刘丹又跑进去端出来一盆。 安全他们也不用毛巾,撸起裤脚,就着热水将手脚又洗了一遍,再将陶盆里的水从腿上冲掉。 甩了甩手脚上的水,他对着陈凡笑道,“我发现你这里陶器最多,什么陶盆陶缸陶碗陶碟,数都数不完,这院子里到底有多少陶器?” 不用陈凡回答,随意洗了一下手脸的杨队长便笑道,“你问他?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都是刚开始烧陶器的时候,烧出来的试验品,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都有,数都数不清楚。” 陈凡指了指那间杂物室,“里面堆了几摞,你要是喜欢,进去随便挑。” 安全也不客气,“行,待会儿我挑几个带回去当花盆,我爱人喜欢种花,你这陶盆样子古里古怪,她肯定会喜欢。” 他又看向杨队长,话里满是嫌弃,“你洗手洗脚能不能不要这么敷衍,虽说水田里面有血吸虫的概率很小,但也不要马虎。” 杨队长咂吧咂吧嘴,“腊月份刚把所有的沟渠都翻修了一遍,哪还有那么多血吸虫。” 见安全满脸无语,他也只能无奈地端起盆子冲水,“行行行,洗、洗。” 黄保管员也冲洗完,呼出一口长气,说道,“这个鬼血吸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消灭干净。” 安全笑道,“现在不就比我刚来的时候强多了?只要坚持不懈,早晚有把血吸虫消灭干净的一天。到那个时候,所有的沟渠里面,都可以随便下水,人和牲口都安全。” 刘会计点点头,说道,“我觉得现在最紧要的,还不是消灭血吸虫。” 几人都转头看着他,他嘿嘿一笑,摸了摸肚子,“当然是要先把肚子搞饱。” 众人哈哈一笑,陈凡伸着手往里面引,“都准备好了,直接上桌开吃。” 进了房间,按照老位置各自落座,陈凡提着酒瓶倒酒,看了一眼杨队长,问道,“没有其他蚌壳了吧?” 杨队长当即脸色一变,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怎么没有?你们一走,我就组织所有人检查水田,结果又找出来5片,还好都在表面,没有插进淤泥,一眼就能看到,否则还是个麻烦事。” 刘会计也摇着头说道,“也是小姜运气不好,第一个被扎到,要是再晚一些,恐怕就换成别的人被扎。” 黄保管员满脸苦笑,“这群调皮孩子,也不知道是哪个扔的?” 杨队长哼哼两声,“又不难查,等一下学生都放学回来,让家家户户都问一下,不就知道是谁扔的。” 村小学只上半天课,中午12点就放学,然后星期天全天放假。由于卢家湾小学是初小,还只有两个年级,倒是没有农忙假,甚至农忙的时候,学校的“学生”还多一些,附近许多人家会把几岁大的娃娃送到学校请肖老师代为照顾,他就成了孩子王。 要等到80年代,全国人民亲眼看到了“教育”的力量,身边的个别人通过升学跳上枝头变凤凰,各个地方这才开始重视学校教育,学习时间一年比一年长,到了几十年后,有的地方甚至小学四年级开始就有晚自习,卷得从“放养学习”阶段过来的老人们怀疑人生。 陈凡倒完酒坐下,转头看向安全。 安全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开席了,便主动提起酒杯,嘴里却说着不相干的话,“找肯定要找,该打的打、该骂的骂。但是打完骂完,要跟他们讲清楚,别的地方可以随便玩,农田里面绝对不能去,更不能往里面乱丢东西。” 话音落下,他伸出酒杯,几个杯子轻轻碰到一起,这顿饭便开始了。 陈凡动了第一筷子,夹起一块糖醋鱼给杨队长,“队长,尝尝,这是我新做的糖醋鱼块,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杨队长脸上笑开了花,“你给我干嘛,给你安哥啊。” 安全自己主动夹了一块,咧着嘴笑道,“人家陈老师尊敬你这个队长,先夹给你还不好啊。我这种就只能自己动手咯。” 几人笑成一团,陈凡又给黄保管员和刘会计一人夹了一块糖醋鱼,便正式开动。 吃了几口之后,杨队长叹着气说道,“打也好、骂也好,这群小子教完了,过几年还有下一批,皮孩子教不完呐。” 陈凡笑道,“那就让大孩子管小孩子,这样一代代的传,形成我们卢家湾6队的优良传统。” 安全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优良传统?还要发扬光大是吧。” 呵呵笑了几声,他看向杨队长,笑道,“不过小陈这个办法也可以试一试,小孩子不服大人管,却很听大孩子的话,说不定有效果。” 杨队长摇头笑了笑,“也只能这样子咯。” 随即对着陈凡笑道,“你这个糖醋鱼很好吃,不过甜食我吃不惯,还是这个辣椒鱼头好。” 陈凡也不在意,“各人有各人的口味,自己喜欢吃就好。” 安全却又夹了两块糖醋鱼块,笑道,“我们上海人最爱吃甜食,你这道菜很对我的胃口,等哪天我回家的时候,帮我做一份,我带回去给我爱人尝尝,她那里也吃甜食的。” 陈凡满口答应,“没问题。” 顿了一下,又笑道,“或者哪天你把嫂子请过来玩一天,我给你们做本帮菜。” 安全顿时满脸惊喜,“你还会做本帮菜?” 陈凡得意洋洋的样子,“何止本帮菜,上到八大菜系,下到东北菜、西北菜、客家菜、宁波菜、楚菜、冀菜、豫菜、xj菜、云南菜、广西菜……” 安全在一旁瞪大眼睛,“你都会?” 陈凡果断摇头,“都不太会。” 旁边刘会计转头一口酒喷出来,差点喷到黄保管员身上,气得他笑骂不已。 安全无奈地看着陈凡,“那你说个屁。” 陈凡嘿嘿笑道,“都不太会,但也会点皮毛嘛。” 不管任何菜系,他是吃过的就能大差不差地复原出来,至于整个菜系的各种菜式,就只能自由发挥、灵活变通。 安全干脆懒得理他,挖了一勺陈凡请客必备的经典焖饭,说道,“你的样刊呢?” 陈凡脸色一正,“先说好,样刊可以看,但是不能拿走,我就剩最后一本,拿了就没了。” 安全瞪大眼睛,“啊?样刊不会只有一本吧?” 陈凡,“可是大队部拿走了一本啊,反正我手里就剩这一本,还得留着做纪念呢。” 安全眼里满是遗憾,嘴上却说道,“嗐,没事我要你样刊干嘛,新华书店也有《江南文艺》卖,回头我自己去买一本不就行了,还用得着拿你的。” 陈凡微笑不语,如果你的表情能够再正常一点,我就信了。 不过陈老师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指了指隔壁自己房间,“样刊在我房里,先吃饭,吃完了再给你看。” 安全也不着急,点了点头,“行。” 这时杨队长才好奇地问道,“什么样刊?” 安全抬起头,“哟,你们还不知道呐?” 随即指着陈凡笑道,“你们队里的陈老师,在全省最好的文学杂志、也是全国第一流的文学杂志《江南文艺》上发表了一篇,这事估计已经让邮递员传遍整个南湖公社了,这一回,卢家湾6队露了大脸啊!” 听到这话,杨队长立刻瞪大眼睛,转头看着陈凡,“真的?” 不等陈凡说话,安全不乐意了,他眼睛一瞪,“我还能瞎编怎么滴?” 杨队长立刻哈哈大笑,“哎呀,这可是大事啊。” 刘会计在一旁满脸震惊,“这么说,咱们队里出了个大作家?” 他自诩为文化人,自然明白《江南文艺》和地委日报的区别。在地委日报上面发表通讯稿,虽然也很难得,但报社更多的还是看重被报道的事件本身。而在《江南文艺》上发表文章,那可是实打实的笔杆子功夫,可了不得啊! 陈凡赶紧谦虚地表示,“就是写了一篇而已,不敢说是作家。” 杨队长却不管他,满面红光地看着刘会计和黄保管员说道,“这个必须要给奖励。” 两人立刻点头,“给,必须要给!” 意见统一,陈凡满脸期待地看着他们,“那奖励什么?” 杨队长愣了愣,脑子转得飞快。对啊,奖什么? 一般情况下,生产队给先进队员的奖励大多都是什么搪瓷缸子、化学(塑料)脸盆之类的东西,可陈凡这次发表,总不能也照着这个标准来吧? 奖励好点的吧,可队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一下他有点被架住,一时间下不来台。 刘会计和黄保管员也皱眉思索,拿不定主意。 最后还是陈凡看他们左右为难,呵呵笑道,“要不发个奖状,再奖我一颗老茶树。” 前几天他去老彭家里把鳄鱼皮拿回来之后,就去林子里寻了一遍,没有发现茶树,倒是村头有几颗野茶树,就是长得不怎么好,产茶也不多,稍不注意就过了时节,便无人问津,正好可以要一颗过来。 杨队长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当即点头,“行啊。” 然后看向黄保管员,“反正那茶树也没人管,干脆都给他弄过来。” 黄保管员也抬起头笑道,“这个没问题,我们队里不像9队,还有人会炒茶,而且茶树也不多,就村头那几颗还是老队长从9队挖来的,等一下我就带人给你挖过来。” 陈凡当即笑着端起酒杯,“那我敬三位领导一个。” 酒杯乒铃乓啷一阵响,安全抿了一口,放下杯子,对着陈凡笑道,“好嘛,又让你赚到了。哎,这次拿了多少稿费?” 一听这话,杨队长三人都看向陈凡,眼里满是好奇。 对呀,差点忘了,发表文章还有稿费呢。 陈凡却摇头笑道,“哪有什么稿费,就给了几张票。” 安全,“我说的就是票啊,你不会以为稿费就是钱吧?!” 陈凡:得,是我误会了。 他呵呵笑道,“主要是10张工业券和50斤全国粮票,另外还有一点油票、布票、糖票、茶叶票和烟票,都不算多,就是个意思。” 这里他打了个埋伏,没有交代实话,却也没有隐瞒太多,要的就是虚虚实实,让人捉摸不透。 安全点点头,“差不多。” 他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转头看着杨队长三人说道,“我上学的学校,是工厂的子弟学校,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有,我们学校的一位语文老师,就经常发表文章。 那时候稿费高,他的投稿如果被采用,一千字10块钱呢,而且作协还每个月给发福利,主要是烟、酒、糖、茶这四种,每个月一条烟、一瓶酒、半斤糖、2两茶,还有讲究,烟是飞马烟,那时候飞马烟贵,和中华齐名的,酒也是好酒,几块钱一瓶的那种,另外逢年过节还会有大礼包。 后来取消稿费,就给票证,他那日子过得,就从来没缺过副食。” 陈凡转头看着他,连筷子夹着的鱼肉都忘了吃,惊讶地问道,“直接发东西?” 安全看了看他,用力点头,“啊,就是直接发东西。” 说着指了指他,眼里颇有些同情,“你算是没赶上好日子,要不然,除了能得钱,还能凭这篇加入作协,每个月的福利,比县级干部还高。” 他话音刚落,刘会计就问道,“现在不能加入作协了吗?” 安全吃了口菜,摇摇头笑道,“好几年前就停了,看看哪天能不能恢复吧。” 然后安慰陈凡,“其实现在也不错,这么多票证,一般人可不好攒,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 陈凡抿抿嘴,我这算是被同情了吗? (本章完) 第271章 铆钉和电路板 吃完饭,杨队长几人结伴离开。 陈凡将购买水泥和钢条的钱交给安全,等着送货上门便好。这也是安全出马得来的便利,否则的话,别说送货上门,就算主动上门去拉,也未必有货。 送货?不可能的! 等他们离开,陈凡关起门来睡觉。养生长寿,从睡午觉开始。 睡个大觉起床,杨菊三人早已去上工,陈凡伸了个懒腰走出门外,信步溜达到姜丽丽房间门口,她正捧着样刊看得津津有味。 陈凡站在门口挡住了光线,她立刻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等发现是陈凡,才轻轻拍拍胸口,“没声没息的,吓了我一跳。” 陈凡笑道,“这东西就是个消遣,别花费太多时间,有时间多看点课本,以后肯定会有用。” 姜丽丽将杂志放在腿上,咧着嘴笑道,“知道啦,我就是趁她们不在,才偷空看一点,等她们回来,就会把书藏好,认真学习。” 顿了一下,她又昂着头问道,“对了,你不是说让我给你誊抄第二篇吗?什么时候拿给我?” 陈凡靠在门框上,看着她笑道,“先不急,等你养好伤再说。” 随即解释道,“第一篇被杂志社分上中下三期发表,就算第二篇被采用,也是3个月以后的事。” 他掐指一算,“也就是8月刊吧,还早着呢,不着急。” 这篇总共3万8千多字,16开的杂志一个版面最多能容纳2000到2500字,一期刊印1万多字,差不多要5到6个版面,这已经是一本杂志能承载单本的极限,再多的话就要成专刊了。所以被分成三期刊载,已经是极限压缩的结果。 听到陈凡的话,姜丽丽想了想,说道,“伱上午说要写10几个小故事,那一个故事3个月,一年也才4个故事,难道你准备写四五年?” 陈凡耸耸肩,笑道,“年轻了吧。别说四五年,只要能连续刊载一两年,出版社绝对会建议我发行单行本,等不了那么久的。” 如果他着急的话,也可以在打出名气后,转投文学类报纸,哪怕是周报,时间也一下子提升4倍,一年时间就能刊登完全部。 可惜他不仅不着急,还在有意拖延时间。 他现在就等着什么时候恢复稿费、恢复作协呢。到时候码字赚钱、加入作协拿福利,不香吗?! 看着自信满满的陈凡,姜丽丽展颜一笑,“好吧,那我就等你出版自己的专著。” 陈凡微笑道,“可不能等,你也得帮我誊抄才行。” 姜丽丽皱皱鼻子,“知道啦。” 陈凡挥挥手,“你继续看书,我去做点东西。” 说完转身就走,姜丽丽好奇地歪着身子看向门口,心里想着他又有什么新点子? …… 陈凡一边走着一边撸起袖子,不一会儿便到了后院墙外堆积的木头堆前。 这里有他清理宅基地和开垦药草园时砍的木柴,大部分都在烧窑的时候用掉了,剩下的是他有意留下的一些比较粗壮的树干,最粗的能有大腿粗细,细的也有手臂粗细,虽然都有点短,但好好规划一下,也能打造一点日常用的家具,便积攒下来,还弄了个简易的草棚子遮雨。 陈凡在棚子里一阵扒拉,随即抱着一大捆木头进了后院门。 走到前院的空地上,将木头丢到地上,稀里哗啦一阵乱响。 姜丽丽听到动静,想了一下,先将杂志藏在自己柜子的衣服底下,随后杵着拐杖一步一跳地走出去。 她站在门口,看见陈凡提着木工工具从房里出来,好奇地问道,“你要做什么东西?” 陈凡转头看了看她,笑道,“做马鞍。” “啊?” 姜丽丽顿时瞪大眼睛,“马鞍?你会做马鞍?” 陈凡笑道,“你看着不就行了。” 随即又去到杂物室,将之前打造的木工桌搬了出来,接着便正式开工。 先没有做马鞍,而是做了个类似双杠晾衣杆的木架。 姜丽丽好奇地看着他,“这个是马鞍?” 陈凡抬头笑了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个是马鞍架,专门用来放置马鞍的东西,打制马鞍的时候,也可以用来定型。”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要么进去坐着看书,要么拉把椅子坐下,不想快点好了是吧。” 姜丽丽“哦”了一声,耸了耸鼻子,转身进门搬了把椅子,也不出去,就在门槛里面坐着,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陈凡忙碌。 没听见她的声音,陈凡转头看了一眼,见姜丽丽正看着自己,不禁笑了笑,然后继续低头干活儿。 别人家的马鞍,几乎是用一整块木头雕刻成鞍骨,或者是用两块大片的木头,拼接而成。而陈凡做的鞍骨,却是用一条条木片拼接,每一块木条的造型都有细微的区别。 这是他参考了英式马鞍和美国西部马鞍的造型,再结合大队部的老式战马马鞍的结构,从而自己设计的马鞍,由于使用了镂空工艺,重点突出一个轻便。 当然,也很省木材,非常适合陈凡这种没有高档木料的贫民。 马鞍的中间微微凹陷,前后会有一定的弧度,然后两端凸起,方便乘坐固定。陈凡拿出早上画的设计图纸,一点点地根据实际情况进行修正,转眼一个多小时过去,一只采用了榫卯结构的马鞍鞍骨便宣告成形。 这时候还不能用,木料需要经过一定工序的处理,脱去内部的水分,才能更加结实耐用。尤其是这种镂空结构的马鞍,更加考验木料的耐用性,自然不能着急。 而且,安全答应的羊皮还没有送到,要等他把羊皮送来,才能进行下一步。 看见陈凡拿着一个奇形怪状的木架,又开始将散落的工具收拾好,姜丽丽好奇地问道,“马鞍做好了吗?” 陈凡转头笑道,“还早着呢。” 说着举起木架,“这个只是鞍骨,先放几天,再等安哥把羊皮送来,才能做下面的程序。” 他将木匠工具拿回杂物房,鞍骨放到陶器阴干架上搁着,然后回到自己房间,拿出被裁成两片的鳄鱼皮,放在木匠桌上,一边低头测量,一边说道,“安哥说用一张羊皮换两条鳄鱼皮带,我先给他把皮带做好。” 手脚麻利地划出几条皮子,陈凡忽然心里一动,转头看了姜丽丽一眼,微微笑了笑。 姜丽丽看到他的笑容,不禁有些奇怪,“怎么啦?” 陈凡又低着头忙碌,“没什么,看你有没有听话好好坐着。” 姜丽丽撅了撅嘴,又忍不住咧嘴直笑。 陈凡拿着锋利的刀片,在鳄鱼皮上连着划出几刀,不一会儿,便切割出四条宽皮、四条窄皮。 一条皮带要用到一宽一窄两条皮子,窄的作为带芯,可以加强牢固强度,宽的作为带面,折叠后将带芯包裹住,然后将两条带子缝制在一起。再经过压平等工序,装上皮带扣,钉扣眼就能使用。 如果要更方便,还可以剪一条一厘米宽、四五厘米长的皮子,对折后连在一起缝制好,套在皮带上作为带扣,这才是一条完整的皮带。 四条带子,自然就是四条皮带。 两条给安全,还有两条,……陈凡突然想到,好像刚激活不久的锻造技能,有了用武之地?! …… 裁剪好皮带之后,陈凡就将东西收起来。 姜丽丽又奇怪了,不解地问道,“怎么又不做了?” 陈凡转身看了看她,“因为已经3点多了啊,我还有一件事没做呢。” 姜丽丽晃了晃脑袋,“你今天好忙啊,又是要做马鞍,又是要做皮带,还有什么事?” 陈凡干脆向她走过来,看着她笑道,“你忘了?” 姜丽丽眼珠微转,眨着眼睛说道,“忘了什么?” 陈凡没好气地看着她,“如果我的出版,你要什么来着?” 听到这里,姜丽丽总算反应过来,她瞬间双眼发亮,“蛋糕!” 陈凡指了指她,“答对。” 姜丽丽顿时笑得合不拢嘴,撑着拐杖站起来,“可是,没有牛奶啊?” 陈凡先到旁边洗了个手,同时说道,“7队的水牛正好生了牛犊子,我已经和叶队长说好了,给我留两斤牛奶,待会儿我去7队取就行。” 随即便走到厨房,拿出几个陶盆忙碌起来,姜丽丽赶紧飞奔过去,站在门口偷看。 不一会儿做好准备工作,他又从厨房走出来,无奈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姜丽丽,也不说话。 姜丽丽讪讪笑了笑,“我这就回去坐着。” 陈凡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个呼哨,后院马厩里的小母马立刻仰头嘶鸣,然后推开木栅栏从马厩里跑出来,再咬着木栅栏关上,将小马驹和两只小羊留在里面眼巴巴地望着它,它却视而不见,转身往外面小跑过去。 陈凡跟在姜丽丽身后,看着她进了房间,才说道,“我现在出去,自己在家里小心点,不要乱跑乱动。” 姜丽丽立刻乖巧地点头,还举起右手,“向李先生保证,肯定不会。” 陈凡指了指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回了自己房间。 再出来时,布袋挎在肩上,飞身上了马。小母马发出一声嘶鸣,迈开蹄子便开跑。 他却不是去大队部上班,也没有去7队买牛奶,而是策马跑去了镇上。 到了镇上放慢速度,小跑着到了兽医站。 和以往一样,他骑着马直接往后院而去,可没等进去,便有一扇窗户被推开,周站长抻着脑袋大喊,“这儿呢。” 陈凡惊了一下,翻身下马,边走边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没在后院给牲口治病?” 周站长隔着窗户说道,“还不是你们卢家湾兽医多,还主动出诊,这南湖公社的牲口都快被你们给包圆了,我这里当然就清闲下来。” 陈凡也不进去,直接走到窗户前,递给他一支烟,又掏出安全送的打火机给他点燃。 周站长抽了口烟,皱了皱眉头,“隔着窗户说话,跟探监似的,你还是进来。” 然后看着陈凡手里的打火机,“这玩意儿挺高级啊,哪来的?” 陈凡晃了晃打火机,笑道,“在我们队蹲点的安干部送的。” 周站长顿时恍然,“安全是吧,他以前就是在卢家湾插队的知青,现在在公社里面,也算是一号人物,听说明年有望升税务所长,没想到你跟他关系还不错。” 陈凡将打火机收好,“我可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他人品挺好。” 周站长抿抿嘴,对着他竖起大拇指,“你是会说话的。” 然后脸色一板,“我让你进来说话,你怎么不动呢。” 陈凡却摇摇头,“说两句话就走,就不进去了。” 他从口袋掏出两张工业券递过去,“给,还你的工业券。” 周站长接到手里,看也没看便揣进裤兜,对着陈凡笑道,“稿费?” 陈凡脸色微僵,故作赧然地说道,“怎么都知道了。” 周站长笑道,“嘿,那邮递员走到哪里说到哪里,还有不知道的?” 他手里夹着烟,咧着嘴笑道,“可以啊,小陈同志,不仅搞兽医是一把好手,还能提笔写文章。那可是《江南文艺》,我在南湖生活了几十年,还从来没听说谁在上面发表过文章。 先是地委日报,后是江南文艺,你也算是给咱南湖长脸了。” 陈凡哈哈笑道,“没那么夸张,也就是人家杂志社改回名字,重新恢复原来的办刊路线,能用的稿件少,才让我捡了便宜。” 周站长故意将脸一板,“哼哼,那怎么不见别人捡便宜?” 陈凡举起双手,“您可别再夸我,要不然我该飘了。” 随即正色说道,“不耽误您时间了,我还有点事,走了啊。” 周站长看他不肯进来,就知道是有正事,便也不挽留,挥手笑道,“行,那你去忙你的,有空回来坐坐。” 陈凡笑着挥挥手,“这不用您说,我肯定是要经常回来的,要不然到哪儿进货去?!” 卢家湾说是有13个兽医,却只有他和另外两人有兽医执照,可以在兽医站购买医疗物资,而杨志军和李正群因为肩负着治病救牲口的重任,又要忙着配合叶队长去别的生产队购买种苗,于是到兽医站进货的任务,便落到陈凡头上。 像这种小事,他自然不会推辞,还可以正大光明地出来逛街,何乐而不为呢。 听到陈凡的话,周站长顿时哑然失笑,随即挥了挥手,“要是进货,那就最好少来。” 进货越多,意味着生病的牲口越多,他当然是希望进货的次数越少越好。 陈凡哈哈笑了笑,飞身跳上马背,骑着马便出了兽医站。 出门口左拐,不一会儿到了十字路口附近的供销社门市部。 下马进店,不等他说话,汪小玲便走到柜台边上,对着他喊道,“刚才就看见你骑着马过去,去买肉庆祝了吧?” 陈凡大步走进店,笑道,“玲姐你这话说的,我庆祝什么啊?” 汪小玲瞪大眼睛,“文章出版了啊,我可打听清楚了,《江南文艺》是咱们江南省最好的文学杂志社,在全国都很有名气的呢,你的在上面发表,这么大的事,能不庆祝庆祝?!” 陈凡顿时哭笑不得,那位邮递员同志,该不会真的通知了全公社所有人吧? 他晃了晃脑袋,苦笑着说道,“你可别笑话我,就写了几个字而已,有什么可庆祝的。” 不等汪小玲说话,他赶紧转移话题,“玲姐,这儿有铆钉卖吗?” 汪小玲本来还想调侃几句,见他说起正事,便打消了主意,随后说道,“铆钉要到专门的电子零配件门市部去买,南湖公社没有,要去县里才行。” 陈凡顿时惊了,“啊?买个铆钉还要去县里,还要去电子零配件门市部?” 汪小玲点点头,“对啊,你是要修理电路板吧,铆钉是固定电路板用的,当然要去电子零配件门市部啊。” 陈凡两眼发晕,铆钉和电路板? 什么乱七八糟的?! (本章完) 第272章 武功秘籍 陈凡要买铆钉,自然不是为了修理电路板,而是为了做马鞍和皮带。 用铆钉固定皮子和板材、以及作为皮带的连接点,都非常不错,比一般的钉子还好用。尤其是用大号铆钉给皮带打孔,也更加好看。所以他才想着买点铆钉回去,把马鞍和皮带做得更好些。 却没想到,在汪小玲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 这就让他有点发麻。 铆钉没买成,他便买了一些酒曲,大曲、小曲、红曲、麦曲、麸曲都有,这年头自酿酒的人多,供销社便也备足了各种酒曲,很方便就能买到。 大曲、小曲不用说,是酿白酒的,红曲和麦曲可以酿黄酒,另外红曲还可以做豆腐乳、樱桃肉。麸曲是酿酱香酒的好料子,还能用来酿啤酒,陈凡便都买了些。 上次拉回来的杂粮,他还没有开始酿酒,本来是想等忙完这一阵子再说。 不过今天给姜丽丽擦拭伤口,却没有高度酒精,只能用云湖大曲,贵不说,效果还没有酒精好,索性早点开酿,先收集一点酒精备用,酿酒反倒成了顺便。 他还想买点检测甲醇的试剂,可惜供销社没有,要到专门的化学用品店,那个也要去县城买,只能等以后再说。 反正甲醇的沸点是64度,乙醇的沸点是75度,到时候掐头去尾,再稍微处理一下,应该没多大问题。 实在不行,就窖藏一年,保证什么甲醇都挥发得干干净净。 …… 从供销社门市部出来,陈凡骑着马,慢悠悠地往废品回收站走去。 之所以慢悠悠,是因为他在思考铆钉与电路板之间的关系。 要不说精神点高了,脑子就是好用,很多事情只要认真回想,都能回想起来。 而且他在大学里学的是机电一体化专业,对电路板也不算外行,在学校里还玩过电子管和二极管老机器,这一仔细回想,还真让他想起来一些东西来。 铆钉,还确实是早期电路板必不可少的一种零配件,只是他以前没注意而已。 很早以前,pcb印刷电路技术还没有普及,四五十年代的电子管收音机,大部分都用搭棚条的方式焊接电路。 所谓的搭棚条,就是将一个个的电子元器件焊接在一块板材上,形成电路,如果把印刷电路板看做一个平面,那搭棚条就是立体的,用后世的眼光看,谁都不会认为那是个电路板。 其中将部分电子元器件的金属耳片固定在板上的零件,就是铆钉,作用相当于后来印刷电路板的焊点。 如果只是这样,还显示不出铆钉对电路板的重要性。 时间慢慢推移,到了60年代,晶体管开始逐渐取代电子管,成为收音机等电器的主流元器件,但是由于工艺还没有跟进,当时的电器制造技术,很多都是沿用电子管的组装方式,就连机芯都是按照电子管的机芯进行设计。 这就给了许多电子爱好者diy的空间,许多无线电器材店也应运而生。 当时一只高频三极管就要两块多,正品仿苏管401,国产型号叫3ag1,一只就要6块零3分钱。薄膜三联也要五六块,电子元器件越小就越贵,越大的越便宜。 买了这些高价电子元器件,还要将他们固定在电路板上,同时用金属丝形成电路,才算是一只完整的电路板。 其中最关键的连接点,就是铆钉。 那时候流行一种板子,叫“洞洞板”,也叫“万能板”,直到现在都有电子爱好者在使用。 其实就是一块板材上,整齐地排列着n个小洞洞,那些洞洞就是方便用来打铆钉的,通过铆钉将各种电子元器件用金属丝连接起来,形成完整的电路,就是一块“电路板”。 针对这种电子diy风潮,就连专业杂志也加入进来,进行技术指导。 (60年代无线电杂志,解析收音机电路板,棕色板材上的白色小圆孔就是打的铆钉) 昂贵的收音机价格,简单的组装工艺,让不少人选择自己动手组一台收音机,铆钉也被归到电子零配件的范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电子器材商店,而不是五金店或供销社门市部。 搞明白了原因,陈凡又想着哪天有空去一趟县里。 自己还没去过县里呢,也不知道这个年代的县城是个什么样子,至少应该有电影院吧? 话说回来,南湖镇也不算小,大大小小的单位十几家,咳咳,虽然绝大部分都是小作坊,但不是还有水运公司这样的“大企业”么,却连个电影院都没有,真是小气。 暗暗吐着槽,不一会儿便到了废品回收站。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上一次还是腊月份赶集,想着里写的主角都在废品站捡漏,他也跑来捡漏,结果连个漏斗都没有。 今天过来,自然没想捡漏,就想买点废铁废铜。 他刚下马,废品回收站的人便迎了出来。 别看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废品回收站,却有3个人在上班。 一个过磅收货的,一个记账兼出纳,还有一个也不知道是干嘛的、坐办公室的主任,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 见到陈凡在废品站门口下马,坐在门市部最里面的记账员立刻喊了一声,“主任,陈老师来啰。” 而在门口负责收货过磅的大叔早已迎了上去,咧着嘴笑得像是看见了亲人,“陈老师来啦,听说你文章登报啦?” 这态度,跟上次是天壤之别。 陈凡估计他是个半文盲,要不然也不会连报纸杂志都分不清楚。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再收回思绪,掏出烟跟这位不认识的过磅员寒暄,“哈哈,就一点小事,连您都知道了。” 心里想着,这次的态度,和上次可不一样啊,只不过,他们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过磅员接过烟,哈哈笑道,“这可不是小事啊,我们南湖也出了个作家,搁以前要敲锣打鼓的呢。” 我还游街示众哦。 陈凡心里吐着槽,脸上笑容不改,问道,“我记得以前没认识您啊,您怎么认出我来的?” 过磅员一指旁边的小母马,笑着说道,“全公社就您骑马不配鞍,马又这么俊,年纪长相也差不多,这还能认错,那才叫奇怪。” 陈凡转头看了看小母马,原来是你出卖了我?! 小母马打了个响鼻,“干嘛?” 这时里面又出来两个人,陈凡立刻递了两支烟过去,对着其中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大伯笑道,“您应该是主任吧,您好,我想买点废铁废铜,不知道方不方便。” 过磅员立刻在一旁介绍,“这是我们方主任、这是吴会计。” 陈凡便重新打招呼,“方主任、吴会计。” 方主任接过烟,脸上笑开了花,“陈老师客气了。不知道你要买多少废铁废铜?” 陈凡笑道,“不多,一样几斤就行,不过最好是质量好点的。” 方主任二话不说,转身就往里面走,“几斤的话肯定有,最好的废铁就是修船厂出来的铁,尤其是从机舱里面出来的,比甲板铁还要硬,那个质量肯定有保障,铜的话,伱是要紫铜还是黄铜?要大件的只有黄铜,紫铜就只有小件。” 陈凡跟着他,正准备去看门市部角落里堆积的废品,却发现方主任还在往里走。 他顿时醒悟过来,难怪自己上次过来,什么东西都没有,合着就一个废品回收站,还特么弄了个小仓库??? 穿过一间办公室,再出了后门,后面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靠里竟然还有一间小屋子。 方主任直接带他走到里面的屋子前,一边开锁,一边说道,“价值高一点的都在这里存放,一般不对外卖,都是要送到县里,然后分门别类上交,再由县总公司批给相应的单位使用,县里单位用不到的,也要上交到地委,支持国家建设嘛。” 他说着推开门,回头看了一眼,笑道,“不过别人不行,陈老师肯定要例外,领导来了都没得话说。难得来一次,你自己进来看,要什么自己拿,到时候一起算账就行。” 陈凡满脸笑容地又递上一支烟,“谢谢谢谢。” 这种场面话我姑且就信了吧。 跟在方主任后面进门,陈凡转着脑袋看了一圈,房间不大,东西却不少。 一个箱子里装着的铁片看着就不简单,轻轻敲几下,叮当作响,显然韧性也不差,铁片上还沾着一层没擦干净的黑色油污。 另外还有几个架子,上面摆放着一些铜件,看样子都是从机器上拆下来的,其中有一捆铜线,尽管已经擦洗过,却还能看见线缝里面的污渍,也不知道是哪个机器上的。 他虽然学过机械,却对这个年代的老古董不熟悉,实在看不出来是什么零件。 方主任在一旁抽着烟,也不多说,让他自己选。 陈凡的视线又落在角落里的大半箱旧书上面,他满脸惊喜地转过头,“方主任,这些旧书也能买吗?” 方主任哈哈笑了笑,“还是那句话,别人不行,陈老师可以。” 陈凡眼角微抽,上次过来,你们门市部的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时问旧书,人家直接说没有。 不过他能听出来,相比刚才,方主任此时的话显得诚恳许多,看来这些旧书应该有点东西,便好奇地问道,“这些旧书不是拉去造纸的?” 方主任摇摇头,笑着说道,“这些旧书和废纸不一样,要先送到县废品公司,和其他所有公社的旧书合在一起,让图书馆先挑选过,碰上他们没有的,就收进图书馆,再让新华书店选一次。 县里有些人没有工作,年纪也太大,不适合进厂,就挂靠在街道办下面,允许他们开旧书摊租书讨生活,他们的上级是新华书店,书也基本上都是从那里进货,但是新书太贵,连小人书都要一两毛钱一本,大部头更是动辄一两块、甚至四五块的都有,所以街道就和废品公司商量,把旧书利用起来,批发给他们。 最后剩下的没人要的,才拉去造纸。” 陈凡顿时恍然,这时他也隐隐想起来,小时候听外公说过,村子里一个走出去的干部,曾经就在云湖一家废品公司上班,当时他就处理过旧书。 不像后世网上很多人说的,这个时代这不许看那不许看,只要不是很特殊的书籍,比如兰陵笑笑生的作品,其实都没人管。 咳咳,其实真要看也没人管,又不是有仇,谁没事会去干损人不利己的事? 有仇的当然另说。 但有一点倒是真的,这个年代的书种类是真的少,由于文学作品的创作几乎陷入停滞,只有少数作家还在创作,题材也非常单一,这才给人一种限制看书的感觉。 了解到这些书可以买,陈凡立刻扑了过去。 然后他就失望了。 书不多,只有大半箱,还大部分都是小学课本,根本没用,如果是中学课本,他还愿意买回去给姜丽丽她们用,小学课本还是算了吧。 再就是一些被翻烂的时代文学作品,价值都不大。 但是,本着绝不空军的原则,他还是努力地从里面翻出两本书。 一本是歌曲集,带曲谱的那种,可以用来练口琴。 另一本竟然是武功秘籍,太极拳听过没有?! 陈凡拿着好奇地翻了翻,62年出版的《太极拳运动》,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秘传绝招? (62年版太极拳运动,定价0.6元) 肖队长传他的形意大枪劲,早就让他吃透了,现在也就只能买点书自己看看这样子,也是难为人。 不过他自己也清楚,这种公开出版的“武功秘籍”,几乎不可能有绝招,这本书里也果然没有,就是些招式步法,并不涉及劲力,就当开阔眼界吧。 拿了两本书,再挑了一些大小不一的铁片和铜件,便出去结账。 前面的过磅员铜铁不分,直接扔到磅秤上,随意报了个数字,“10斤。” 陈凡看了他一眼,确定铜铁同价? 再瞟向磅秤,好家伙,秤砣都被顶到上面的铁杠上,估计最少还能多两斤。 方主任对磅秤上的秤砣视而不见,在一旁摆摆手,“小吴,开票,出库废铁10斤。” 至于那两本书,他提都没提,另外还免费送了个打了几块补丁的麻袋,将那些铜铁一股脑地装进去。 对此陈凡也只能表示好意难却,欣然接受,掏了3块钱拎着麻袋走人。 然后在心里感叹,废铁真贵。 …… 买好东西,他这才骑着马赶去7队。 在卢家湾的主干道上飞驰,两边水田里正在插秧的社员们听到动静,纷纷直起腰去看。 “哟,陈老师这是去哪里啊?” “他一天到晚忙得很,6队、大队、公社几头跑,搞不好现在又有什么事情要去忙。” 却没有人提陈老师作品登上杂志的事,因为他们都还不知道呢。 镇上是有邮递员帮忙宣传,反倒生产队里,他只跑了大队部,以至于消息还没传开,不过要不了两天,全大队的人肯定都会知道,弄不好还能名扬全公社,陈老师又要名震南湖了。 他们不知道杂志的事,却听说了6队的八卦。 “哎哎哎,你们听说没有,今天6队出了个大事。” “什么大事啊?” “就是那个女知青,插秧的时候脚被扎破了。” “这算什么大事?前年我还没下田,一脚踩在一块石头上,还不是被划了好大一条口子,耽误了我好几天。插秧一天男工记12分,女工也有10分,损失惨重哦。” “不是这个事诶,她讲不清楚,我来说。你们知道不,陈老师抱了那个女知青呢。” 话音一落,惊奇“啊”声一片。 周围几十个人看向那人,当即有人喊道,“快点讲,怎么肥四?” “就是哪个女知青啊,她不是扎破了脚吗,然后恰好陈老师经过,他二话不说,骑着马就赶过去,那可是田埂啊,连一米宽都不到,就敢骑马走,你们说他有多着急。 这还不算,他到了那个田边上,一下子就跳下来,鞋子都不脱就往田里跑,把那个女知青一把就抱起来往回赶,你们说,他们是不是有事?!” 周围顿时私语声一片。 “是不是真的呢,鞋子都不脱?” “那么窄的田埂还能骑马?怕不是胡说哦。” “插秧的时候那么多人,就算他们有什么事,也不会当众这么抱啊,肯定是假的。” 这时首先捅出八卦的那位大姐,终于抓住机会,大声喊道,“假的呢,我隔壁老汪的三姑娘就嫁在6队,她当时就在旁边,今天中午回了趟娘家,我就是听她说的。陈老师脱了鞋子才下田,……” 另一位大姐不干了,“我三妹今天去了6队,亲耳听回来的,那还能有假,肯定是没脱。” “脱了!” “没脱……,肯定没脱。” “绝对脱了……” …… 陈凡可不知道半个大队的人都在讨论他脱没脱的问题,只顾着快马加鞭赶到7队,找他们唐先军队长买了3斤多的新鲜牛奶,给了一块钱,便提着用竹筒装的牛奶回家,准备做蛋糕。 (本章完) 第273章 都在玩心眼 第二天一早,陈凡带着两个饭盒去上班。 到了大队部,杨书记他们早就下队去盯着插秧工作。 昨天6队水田里有蚌壳的事,杨传福也向杨书记做了汇报,他和叶树宝几人商量过后,便用电话通知各个小队,让他们仔细检查水田,绝对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 这还不放心,今天起得比以往更早,不来大队部上班,直接一人几个队,分头下去检查,只留肖烈文看家。 当然,少不了林远祥陪着他。 陈凡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两人坐在办公室里吞云吐雾。 看见陈凡拎着两个饭盒进来,肖烈文好奇地问道,“怎么,今天中午不回去啦?那也不用带饭盒啊,就在我家吃一顿,我出菜,你出手艺就行。” 陈凡挥手赶走面前的烟雾,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没好气地说道,“我说二位老前辈,你们大清早的就吃这个?” 林远祥在一旁呵呵笑道,“我都过了60岁,老话说是半截身子进了土,还不兴我想吃啥吃啥。” 肖烈文则说道,“早餐还是吃了的,一碗泡饭两个鸡蛋,这不才过来点上,你就到了。” 陈凡看了一眼满屋子的烟雾,“您这一口烟可真够大的。” 随即将其中一个饭盒放到他们面前,“这是我自己做的,当早餐吃也行,当零嘴吃也行,就尝个味道。” 另一个则放到袋子里。 肖烈文伸手拿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揭开饭盒盖子,里面赫然是6块小蛋糕。 林远祥伸过脑袋,再转头看向陈凡,惊讶地问道,“这是伱做的?” 陈凡在一旁坐下,嘿嘿笑道,“小把戏,就跟蒸馒头一样。” “那可太不一样了。” 林远祥拿起一块放到嘴里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嗯,味道不错,像模像样。” 肖烈文也吃了一块,竖起大拇指点头,“这玩意儿有点意思,甜。” 陈凡咧着嘴呵呵直笑,这可是他有史以来做得最成功的蛋糕,同样的材料,绝对不比后世的大品牌产品差,结果肖队长就吃出来一个甜。 不过也对,老人家吃蛋糕,要求就两个,油、甜,能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就是好蛋糕。 两人各吃了一块就停下,肖烈文扯了两张纸,将剩下的四块蛋糕打包,“早上吃饱了,这些留着待会儿吃。” 随后将空饭盒还给陈凡。 陈凡将饭盒放回袋子里,又从里面拿出一叠折叠好的稿纸,打开后递过去,“这是写的插秧报道,您看看。” 肖烈文赶紧接过去,见林远祥也伸着脑袋想看,便递到他面前,和他一起看。 一目十行扫了一遍,肖烈文将稿纸全部递给林远祥,随后对着陈凡说道,“画画呢,有没有?” 陈凡指了指后面广播室的位置,“昨天忙着写稿子,没来得及画,待会儿我就去采风。” 肖烈文缓缓点头,看着他揶揄地笑道,“你说忙着写稿子,没时间画画,那我问你个事。” 陈凡,“您说。” 肖烈文,“你昨天脱了鞋子没有?” 这话一出,林远祥也不看稿了,去看陈凡。 陈凡则满脸茫然,看了看两人,“啊?” 肖烈文打了个手势,“救人的时候啊,还不知道?装傻是吧,就那个女知青,不是你救的?” 陈凡这才明白过来,抓了抓后脑勺,神情古怪地说道,“她就是脚划破了一道口子,顶多算是帮忙,算不上救人吧?” 肖烈文,“先不管是帮忙还是救人,你是不是下了水田?” 陈凡点点头,“是。” 他随即笑了笑,“当时她走不了路,是同村的两个小姑娘抬着她出来,我怕她们摔着,就过去接了一把。” 随后脸上满是不解,“怎么这事儿你们都知道了?” 肖烈文干咳一声,“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杨队长不得向大队部报告一下。” 报告是报告,可杨传福报告的是水田里有蚌壳,划伤了人,别的东西,都是他听队里的大婶们聊天才知道的,回到家里,连家人都在问他陈凡是不是跟那个女知青有事。 这不,早上看见陈凡,他自然就想求证一下。 对,就是求证,绝对不是八卦。 陈凡还真以为是杨队长说的,便将昨天上午的事仔细讲了一遍,最后说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当时事发水田周围就我一个男的,那时候我能不去管?” 肖烈文抿着嘴若有所思,“所以说,你当时是脱了鞋的?” 陈凡无语了,怎么就跟脱没脱鞋杠上了呢? 肖烈文干咳一声,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道,“脱没脱鞋,看上去是个小问题,其实他是个大问题,脱了鞋,就说明你是想去帮忙,但还没昏头,没脱鞋,就说明你当时昏了头,那就要说明清楚,为了什么而昏头?” 陈凡垮着脸,我现在就被你绕昏了头。 林远祥看着老肖瞎扯,忍不住仰头哈哈笑个不停。 看到他的反应,陈凡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肖烈文打趣了,不由得捂住眼睛,就没眼看。 肖烈文也跟着哈哈笑了几声,随即脸色一变,干咳了一声,对着陈凡说道,“讲正经的啊,小陈,你现在的年纪还小,刚满16、进17是吧,虽然按照老规矩,你也可以算是18岁的人了,但是按照国家规定,男子20岁才能结婚,最快最快,你还要等3年才够。” 听到这里,陈凡也来了兴致,故意跟他唱反调,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男的要20岁才能结婚呐。可是我听说,10队的那个谁,过年结婚的时候还不到18吧?怎么这么早就摆酒了呢?” 肖烈文垮着脸,指着他说道,“现在在说你的问题,不要扯东扯西。” 陈凡憋着笑,“队长诶,我明白您的意思,您就放心吧,用您的话说,我年纪还小,就算想结婚,你们也不可能给我出介绍信。摆酒结婚呢,你们也不会同意。再说了,我也没想着结婚啊,连个对象都没有,我跟谁结去?” 肖烈文眨眨眼,看了看林远祥,再看看他,小声问道,“你、跟那个女知青,真的什么都没有?” 陈凡两手一摊,“能有什么?” 他还理直气壮地举栗子,“远的不说,现在小娥还在广播室里坐着呢,那知青院子里,黄莺、杨菊、刘丹也在里面住着,我和她们有什么吗?还不是什么都没有?您总不能看我昨天抱了一下姜同志,就说我跟她有什么吧,我那是‘医者父母心’,纯属帮忙,别的什么都没有,换成其他人也一样!” 听到这话,肖烈文放心了,当即干咳一声,“没有就好,反正就提醒你一下。”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要是真的万一有什么……” 不等他把话说完,陈凡蹭地一下站起来就往外走,“我去上班了。” 肖烈文当即喊道,“一篇稿子不够,再多写几篇,还有,别忘了画画。” 陈凡人影都看不到了,只有声音传来,“知道啦。” 听着外面没了动静,肖烈文转头看向林远祥,小声说道,“你觉得有没有事?” 林远祥看着稿纸,轻笑一声,说道,“要是没事,我把这对招子抠出来。” 肖烈文脸色微变,“真的?” 林远祥转头看着他,笑了笑,说道,“你先跟我说说那个女知青的情况,为什么你是这个态度,在提防他们什么?” 肖烈文也不迟疑,将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最后说道,“我不怕那些人,也不觉得这小姑娘有什么问题。但是呢,这是大队部几个人一起做的决定,不闻不问不管,只要她在这里不出问题就行,等到哪天再将她平平安安、原原本本地送回去,不管去哪里,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他转头看着林远祥,“她要是在这里结了婚,堵死了前路,然后哪天她家里又翻了身,你说她家里人会不会找我们麻烦?” 现在不比以后,集体时代就是一张网,个个都是网中人,牵一发动全身,想跑都跑不掉。 林远祥抿着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随后说道,“要我说,你们是钻了牛角尖,她的事情让她自己做主就好。你们只要不欺负她,就算她老子有天成了云湖的一把手,也怪不到你们头上来。” 肖烈文讪讪一笑,“还有一个,就是队里有几个人,看小陈人挺不错,想着能不能把他留下来。” 林远祥哼哼笑了两声,说道,“年轻人不结婚,就没有定性,哪怕他在这里建了房也一样。房子不是家,结了婚生了子有了家庭,那才是家。只要他跟你们队里的姑娘结了婚,就算哪天他想起自己的来历,也跟你们卢家湾脱不了关系。” 肖烈文轻轻点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随即又轻笑一声,“刚开始的时候,还顾忌他的来历是不是有问题,不过等看到他的一身本事,又实在舍不得不用。我是这么想的,就算他和那个女知青一样,家庭背景不好,也没关系,只要不是作奸犯科,卢家湾都能容得下他。” 林远祥看了他一眼,“那万一要是作奸犯科之辈呢?” 肖烈文看着他,“你觉得他是?” 林远祥沉默两秒,轻轻摇头,“他眼里没有杀气,心肠也不够狠,不是。” 沉吟两秒,他又说道,“本来看了这么些天,我也差不多把他看透了,心思淳朴,有原则又不失灵活,学武的天赋也很高,确实是个好苗子。把几手功夫教给他,也好给我这一脉留个传人,不至于断了香火。” 肖烈文,“那你怎么不教,还有问题?” 林远祥眉头紧皱,缓缓摇了摇头,“我总感觉,他藏了些东西。” 说着转头看向肖烈文,轻声说道,“当年我被炸弹炸伤,坏了脑子,虽然还记得本事,却也忘记了许多东西,包括你们这些老兄弟,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后来用了一两年才慢慢都想起来。 你再看看他,除了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的,一个个的本事往外冒。” 他指着桌上包裹好的蛋糕,笑道,“别的不说,就这个玩意儿,别人不清楚,你是应该知道的,这东西只有西餐厅才有,老字号点心铺子的老师傅,都做不出这么松软的蛋糕。他却能做出来。而且他的记忆力很好,学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这是脑子受伤的人能办得到的?” 肖烈文若有所思,“你是说,他根本就没失忆?” 林远祥笑了笑,“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 肖烈文两手一摊,“可是他也没有坏心思啊,我都盯了他两个多月,这家伙绝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子弟,对好多常识一窍不通,专业学识却很高,这不是大户子弟的通病?” 林远祥点点头,“部分大户人家的优秀子弟,确实本领大、素质高,却不通民间疾苦,跟陈凡的情况差不多。我现在纠结的,就是他背后到底是哪个大户人家。” 他转头看着肖烈文,笑道,“可别是哪个老对头一脉的,咱辛辛苦苦的教他,反倒给对手做了嫁衣裳。” 肖烈文却嗤之以鼻,“你有个屁的对头,还不就是当年争抢功劳那点事?都多少年了还看不开。再说了,要真是你老对手那一脉的人,这小子能对功夫一窍不通? 你都没看见他当时弱不禁风的样子,脚步虚浮、有气无力,连个娘们都比他强,百分之百没练过。 就不知道你在担心个什么东西,我还想着把你的本事都掏出来,等过个一两年,把他送到部队里好好练一练,哪怕是在你老对头下面,那也是为国家做贡献,有什么不可以的?” 林远祥咂咂嘴,考虑一下,点点头说道,“行吧。” 然后抬起头,笑道,“我再问他最后一个问题,要是没毛病,别说我这点本事,几个老家伙的看家本领,这两年我也学到了手,回头一并教给他都行。” 肖烈文顿时眉开眼笑,“这就对啦,你们找个传人不容易,他想学点本事也很难,这么一来,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林远祥摇摇头,对着他说道,“你这么费尽心思施恩于他,就不怕哪天他转头就走?” 肖烈文嘿嘿笑道,“这算什么施恩?我就是看他是个好苗子,要是能练好了,送进部队也是块好材料。再一个,” 他突然压低声音,小声说道,“我看他就不是薄情寡义的人,你对他越好,他对你就越好,只要看准了这一点,他就跑不出卢家湾的人情网。” 林远祥指了指他,“看不出你个肖蛮子,竟然也玩起了心眼。” 随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骨骼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又扭了扭脖子,笑道,“我去找他聊聊。” 肖烈文甩甩手,“去吧去吧,反正广播站有没有他都一样,随便聊。” …… 陈凡进到广播室的时候,张翠娥已经和往常一样坐在那里,只不过看上去有些愁眉苦脸。 “怎么了这是?” 陈凡走过去看了看,“哟,在写通讯稿呢。” 张翠娥赶紧站起来,给他倒了杯茶,随即苦着脸说道,“我自己写了好几篇,可是对照报纸上的文章,就觉得自己写的太差了。” 然后满脸崇拜地看着陈凡,“老师你真厉害,写的都登上了《江南文艺》。” 陈凡端着茶缸子吹了口气,小口抿了口茶,咧嘴笑道,“你这情况跟我当年差不多,想当年我刚开始学写作的时候,先是埋着头自己写,写完了一看,嘿,还挺不错,然后看完别人写的,再看自己的,呸,写的什么玩意儿?!” 听到这话,张翠娥不禁哈哈直笑。 笑完之后,又有些犹疑,“你没有骗我?” 陈凡昂起头,笑道,“这有什么好骗你的,骗了你又没有好吃的。” 张翠娥立刻掏出一只饭盒,从里面拿出一只红薯,双手奉上,“老师,给。” 陈凡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咬了一口,“嗯,好吃。” 随后他也从包里拿出一只饭盒递给她,“本来是给杨书记他们带的,结果他们都不在,便宜你了。” 张翠娥眼睛一亮,“什么东西?” 陈凡往前递了递,“自己打开看。” 张翠娥接过饭盒,打开盖子,眼里满是好奇,再仔细闻了闻,抬起头看着陈凡,“这是什么啊?” 陈凡这才想起来,她应该和昨天的黄莺、杨菊她们一样,从来没有见过蛋糕,那么不认识也很正常。 他便笑了笑,说道,“这个是蛋糕,是一种糕点,你尝尝。” 张翠娥顿时满脸惊喜,低头去看,“呀,这个就是蛋糕啊?我在书上看到过。” 说着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生怕捏碎了,然后嘴巴凑过去咬了一小口,抬起头来,眼睛已经笑得只剩一条缝,“好吃。” 陈凡哈哈笑了笑,“都是你的了。” 顿了一下,又笑道,“不过,有个要求。吃了蛋糕,就必须要写出一篇合格的通讯稿来,你就当是作业。” 张翠娥立刻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她低头看了看蛋糕,再抬起头,脸色有些犹豫,“老师,这个蛋糕,我能不能只吃一块,剩下的我想带回去给爸妈他们尝尝。” 陈凡笑着点头,“既然给了你,当然由你自己决定。” 张翠娥顿时笑开了花,“谢谢老师。” 陈凡正要说话,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小陈。” 他立刻转身走出去,站在走廊上往下望,“林老伯,找我有事?” 林远祥对着他招招手,笑着说道,“有空没有,下来聊聊。” 您老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能说没空么? 陈凡将布袋子摘下来晃了晃,“我把袋子放好就来。” (本章完) 第274章 还不乐意? 陈凡放下挎包,却又拿起装着画板架的布袋,这才转身下楼。 林远祥看到他手里的袋子,好奇地问道,“这个是什么?” 陈凡笑了笑,“画板,跟您聊完,就去画画。” 林远祥眼睛一亮,“何必等聊完,找个没人的地方,你画你的,我聊我的。” 陈凡嘴角微抽,还能这样? 不过他老人家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说不定还能省点时间回家去酿酒。 出了大队部,陈凡直接往大堤走去,转头看到林远祥脸上不解的神色,他笑着说道,“先画个远景,河堤上登高望远,正合适。待会儿再去田间画近景。” 林远祥点点头,背负着双手、不紧不慢地跟在他旁边,笑道,“你倒是和当年我在战场上认识的几个记者差不多,他们没有照相机,也是拿着一支铅笔,在白纸上作画。” 陈凡,“我可不敢和他们比,他们和您、肖队长一样,是敢在炮火中前进的英雄,我啊,就是个享受伱们胜利成果的小年轻,也就只能用一支画笔,画一画祖国和平繁荣景象的一角,算是向您、向其他千千万万的英雄致敬。” 林远祥一听,顿时仰头哈哈大笑,都合不拢嘴。 过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说道,“难怪老肖那么喜欢你,你这张嘴啊,好话都让你说尽了,我还不能说你是在拍马屁。” 陈凡呵呵笑道,“这可不算什么好话,顶多算是陈述事实。” 不一会儿爬上河堤,再往前走一截,过了一片小树林,就能看见下面远处田野上忙碌的景象。 今天天气不错,风和日丽晴空万里,陈凡左右看了看,便决定在这里作画。 在林远祥的主动帮忙下,陈凡打开袋子,先将架子支起来,再把画板放到架子上,拿出一张自己裁的白纸固定好,便准备开始作画。 南湖镇上自然没有专业的画纸画笔,这纸就是普普通通的白纸,而且是全开的那种,一张差不多有一平方米的面积,需要自己裁开才能使用。 还好陈凡画技不错,已经到了lv3,画画不挑纸笔,拿起铅笔就开始作画。 林远祥在一旁站着,只见画纸上先出现几道杂乱无章的线条,上下左右都有,完全看不出他画的是什么东西。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纸上的线条越来越多,渐渐能看出远处的长堤、山坡,还有坡上的房屋、炊烟。 往下来是大片的田野,从中间一块块完全相等的“格子”,到边上不规则的水田,只看轮廓,便已经将卢家湾的地貌特征展现得淋漓尽致。 陈凡手里的铅笔在画纸上挥洒,十几分钟时间,便完成了大致框架,接下来就是填充细节,也是最考验功夫的时候。 他却放松下来,转头看了看林远祥,笑道,“林老伯,您不是说要找我聊天的吗,聊什么?” 林远祥这才回过神来,哈哈一笑,说道,“我啊,就是这几天听多了你的事,说你什么的都有。” 然后又赶紧加了一句,“别误会啊,都是好话。” 陈凡笑了笑,“这我相信,毕竟我又不干坏事。” 林远祥笑着指了指他,“你倒是自信。” 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优秀的年轻人我也见过不少,有十三四岁就考上大学的,有二十几岁就当上首长的。当年在北方战场上,年纪轻轻却杀敌无数的猛士更是数不胜数,都是年纪不大、本事不小。” 他转头看着陈凡,眼里满是好奇,“他们的厉害自然毋庸置疑,不过,不管是研究学问的大学生,还是一天之内杀敌两百八十多人、凭一己之力打退几个排的敌人、守住两处高地的战士,他们都是专研某一行,文的就是文的,武的就是武的,不像你,兽医行、练武行,写文章也行,就连做饭的手艺,一般的大厨没个二三十年的苦练,也远远不如你。” 说到这里,他才问道,“我就是想请教你一下,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可以同时学习这么多学问,还能在短时间内就能学有所成?” 听到这话,陈凡也不画画了,转头看着他,笑着说道,“林老伯,如果我说有学习方法,您信吗?” 林远祥抿着嘴想了想,轻轻摇头,“不敢信。” 顿了一下,他正色说道,“所谓的学习方法,说到底也只是一种技巧,可以帮助尽快掌握某一种学问。但是能够通用的学习方法,我还从来没听说过,也不相信会有,如果说什么方法可以通用,那就是严格的作息时间、和认真的学习态度。” 陈凡两手一摊,“所以说,我是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学习方法,如果非要说一个,可能就是我脑子灵活一点,对感兴趣的东西能钻研进去,学习进度比较快。” 他陈凡能有今天的本事,全都是靠自己肝出来的,那什么技能板又不能把知识灌到他脑子里,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看着若有所思微微点头的林远祥,陈凡笑了笑,又说道,“更何况,有一点可能你们大家都误会了。” 林远祥抬起头看着他,“哦?哪一点?” 陈凡笑道,“您别看我懂的东西多,但真要深究起来,其实大部分都不精。只有一个厨艺还算拿得出手,别的东西只能算是马马虎虎。他们觉得厉害,是因为南湖公社缺少这方面的人才,没有了对比,才会觉得我厉害。 如果换成去到大城市,那情况就不一样了。兽医肯定不如地委农业局的资深专家,电器维修甚至可能不如县里的老师傅,广播不如广播台的播音员,……总之就是什么都懂点皮毛,算不得厉害。”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也在默默吐槽。还是这个技能板不太好用,等级越高,经验值增加就越难,3级以前还好,到了3级往上,升级需要的经验值更多不说,获取的难度还更高。 这也是他从来没想过往某个单一方向去发展,比如做个科学家,或者大文豪之类的主要原因。 后期升级太累啊! 他穿越前已经累了十几年,这辈子只想舒舒服服、开开心心的生活,有余力、且对自己也有好处的前提下,适当帮助一下周围的人一起发展,也就可以了。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何必把自己整得那么累呢? 至于为国家做贡献这种事,他也只能用“多纳税”的方式去进行,在这方面,他保证可以成为“纳税标兵”。 听到陈凡的话,林远祥皱着眉头想了想,“你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陈凡转身继续画画,“说的是事实,当然有道理啦。” 林远祥看向画板,“那画画呢,我可是听老肖说了,你一天就学会了画画。” 陈凡满脸理所当然的样子,“那肖队长有没有跟您说过,我失忆了呢。说不定是我以前学过画画,后来忘了,再拿起笔去画,画着画着就想起来了呢。” 林远祥眼睛瞄着他,“那武术呢?功夫是做不了假的,老肖敢肯定你以前没练过,结果两个月就能学到现在这个程度,又怎么说?” 陈凡回头微微一笑,耸了耸肩,“那就只能说是天赋好,天生的,没办法。” 林远祥顿时气结。 这小子无耻的样子,很有自己当年的风范呐。 他稍微往旁边走了两步,拿出烟杆点上,抽了口烟,突然笑道,“其实今天找你出来,主要是有一个事,看看你有没有兴趣。” 陈凡转头看着他,“什么事?” 林远祥笑着说道,“我有个战友,他儿子出国公干,常驻在国外。听他说,国外的情况跟报纸上说的可不一样,好多地方几乎家家户户都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吃饭也是顿顿有肉、餐餐有酒,还有好多其他好东西,比如他们那里私人都可以买车,可不是自行车啊,是四个轮子的小轿车,那日子过得,想都不敢想。” 陈凡看着他夸张的表情,有些不明所以。 那眼神好像在说,跟我说这些干嘛? 林远祥笑了笑,继续说道,“总之就是,只要有能力、肯干活儿,就能过上好日子。以你的本事,别的都不说,出去开个饭馆,都能挣大钱。你有没有想过去国外挣钱?” 陈凡眨了眨眼睛,“啥意思?” 林远祥嘿嘿笑了笑,故作神秘的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一不是让你当叛徒,二不是让你当汉奸,就我那战友的儿子,在国外别的什么都好,就是一样不好。” 看陈凡脸上依然满是不解,他砸了咂嘴,“就是吃不好,他那胃口吃不了国外的饭,所以就想着找一个厨师带出国。除了他之外,他们单位还有十几个工作人员在一起呢,你要是愿意,我推荐你过去。 到了国外,他可以出本钱给你开个小饭馆,这样他们能有个吃饭的地方,你也能挣钱,怎么样?” 陈凡就跟脖子装了马达似的,不停地摇头,“不怎么样。” 林远祥瞪大眼睛,“你可要想好啰,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要不是他们要求高,非要找厉害的厨师,你做饭又不错,这个机会可轮不到你。” 顿了一下,又说道,“而且现在只是推荐你过去,还要过了他那关才行。” 陈凡继续摇头,“不去。” 心里却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这位林老伯平时很少说谎话啊,这理由编得漏洞百出,根本经不起推敲。 现在是什么时代?77年!想要出国,野路子不算,走正当门路出去的,哪个不是要查三代? 自己能不能经得住查就不提了,如果他说的那个什么战友的儿子真的在国外需要厨师,也可以正常向上级打报告,经领导批准后,从相关单位调一个厨师过去,连工资加津贴,一个月要不了100块。 还借钱开饭店?亏他想得出来! 不过,还真别说,如果不是见过世面的人,就凭这位林老伯身上的老兵光环,就能忽悠得一般人晕头转向、深信不疑。 可他运气不好,碰上了自己,当年缅北的高薪工作都没能把自己骗出国,就别说现在了。 陈凡心里也在犯嘀咕,这老头儿为什么要骗自己出国去呢? 想了一下想不明白,他就不再去想。 反正只要以不变应万变,不贪小便宜、不想着一夜暴富发大财,就不会上当。至于别的,随他去吧。 陈凡坚定的态度,也让林远祥有些惊讶,“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可以向李先生保证,刚才说的一句假话都没有!” 这下陈凡也惊讶了,竟然说出向李先生保证这句话? 像林老伯这种人,一句“向李先生保证”,几乎就可以保证一切。那可是铁打的信仰,比对着什么发誓都强一万倍! 莫非他说的是真的? 陈凡眼珠微转,决定还是坚守本心,果断地摇头,“我相信您的话,但是,不去。” 管他是不是真的,反正自己就是不去。 林远祥这下也没辙了,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啊?” 都相信了,怎么还不想去?谁不想过好日子? 陈凡转过脸看了看他,笑道,“国外再好,那也是国外,家乡再穷,那也是家乡。纵然现在我们的国家和国外某些国家有一定的差距,但不是我们不如外国人,是因为曾经遭受了太多的困难,耽误了发展才造成的。 现在有了好的领导人,带着全国老百姓一起谋发展,我相信总有一天,国外有的我们都有,国外没有的,我们也能有。 您信不信,到那个时候,别说往外跑,就算出去了的,也要想办法跑回来。” 林远祥听到这话,顿时愣住,看着陈凡的眼里已经是止不住的欣赏。 不过他还是不死心,继续说道,“但那也是不知道多少年后了,发展起来之前,你就愿意在这里受苦?” 陈凡耸耸肩,轻声笑道,“这就要问你们了。” 林远祥又是一愣,不解地看着他,“问我们?” 陈凡哈出一口长气,看着远处田野上忙碌的身影,笑着说道,“对啊,问你们。要问你们为什么当年放着好日子不过,跨过鸭绿江去打仗。要问那些科学家,为什么放着国外的荣华富贵不去享受,回国来啃窝窝头。要问造原子弹、火箭的十万大军,为什么甘愿隐姓埋名去戈壁滩受苦遭罪。” 他转过身来,看着林远祥笑道,“家乡好不好,自己最清楚。我虽然不能像你们一样,那么大公无私抛头颅洒热血,连命都敢不要,但是也不至于看哪里有钱就往哪里跑。做不了英雄,做个像雷风同志一样的螺丝钉,也是可以的嘛。” 听完陈凡的话,林远祥缓缓呼出一口长气,眼神里满是欣慰,“你过关了。” 陈凡顿时一愣,转头不解地看向他,“啊?” 林远祥背着双手,看着远处,轻声说道,“其实我这次过来,就是冲着你来的。” 陈凡眼睛瞪大,“啊?” 什么鬼? 林远祥笑道,“老肖说他遇到一个习武奇才,两个月不到,就能把基本功练上身,相当于普通人两三年的勤学苦练。老话总说‘名师难求’,其实对我们习武之辈,一个好徒弟,更加难求,……” 陈凡听完他的话,总算明白过来,合着这段时间这位林老伯都在偷偷观察自己,再想到他刚才说的话,不禁问道,“所以刚才您是在考验我,什么出国当厨师,都是假的?” 林远祥笑着摇摇头,“不,是真的。我确实有个老战友,他儿子在进出口公司工作,常年待在美国,专门负责进口美国先进机械,他要找一个厨师也是真的。” 顿了一下,他又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凡,“如果你的回答是想去,我也会推荐你去试一试,只不过,你肯定过不了最后一关。” 陈凡哑然无言。 全都是套路! 林远祥笑了笑,轻声说道,“你也别怪我试探你,挑选传人,除了看天赋资质,更要看人品。学了我的功夫,继承的不仅仅是我这一脉的衣钵,还包括我认识的那些人脉。我不要求你有多伟大,但是绝不能没有底线、不讲大义。否则的话,你要是做起恶来,我就算是死了下去,也没脸见列祖列宗。” 陈凡却举起手,讪讪笑道,“这个,林老伯,要不您再仔细考虑一下?” 林远祥看了他一眼,“怎么,你还不乐意?” 他挽起袖子,“今天我必须让你知道,你那点功夫连皮毛都算不上,得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绝技!” 陈凡毫不犹豫倒退三步,“不用看、不用看,您老虎躯一震我就知道,绝对是高手中的高高手,上次您从车上下来,气不喘脚不抖,一般人可做不到,更别说您这个年纪的,那时候我就猜到了。” 林远祥瞪着眼睛,“那你还不赶紧拜师?!” 陈凡咧着嘴呵呵笑道,“主要是什么呢,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也没想做出什么大功业,就安安分分守着两亩地过日子,所以,我怕耽误了您的传承,那才是天大的罪过!” 如果林老伯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武林高手,陈凡这时候早就扑上去喊师父了。可惜他不是啊。 听听他怎么说的?老战友的儿子在美国,专门负责机械进口。当是几十年后的外贸员啊?如今能负责这个工作的,用“位高权重”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这还只是一个战友。 当年的老兵们,有很多像肖烈文这种,解甲归田隐藏身份的,但也有很多身居高位继续发光发热的。天知道林老伯有多少这样的战友。 自己拜了他为师,他还要把人脉交给自己? 这是嫌自己暴露得不够快啊,还是他日死得不够惨?! (本章完) 第275章 三种本事 “啥?他不同意?” 肖烈文看着林远祥,连烟都忘了抽,瞪大眼睛,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不可能吧?” 顿了两秒,他又赶紧说道,“是不是哪里没说清楚?” 林远祥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抽着烟,脸上一点也没有被拒绝的尴尬,反而满是笑意,抽着烟说道,“讲清楚了,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讲得明明白白。” 肖烈文眨眨眼睛,“那、那就是他不知道你的厉害?” 说着挥舞着烟杆,“你这样,你给他露两手,……” 不等他把话说完,林远祥便摆摆手,笑道,“何止露两手,我先后用了形意、八卦、八极、太极、通背、劈挂、番子戳脚、谭腿、连环腿、螳螂、鹰爪、壮拳共十二门技法,摔了他二十四次,他一招都扛不住,算不算露两手?” 肖烈文满脸呆滞,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喃喃说道,“那伱也露得太多了些。” 然后反应过来,赶紧问道,“他没事吧?” 林远祥轻哼一声,“能有什么事?别说他练过,就算没练过,我一直都轻拿轻放,根本就不可能有事儿。” 他还指了指田野的方向,“这时候还在田间地头画画呢,什么事儿都没有。” 肖烈文想不明白了,“那他为什么拒绝啊?” 林远祥抽着烟,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要是我没猜错,应该是他怕了。” 肖烈文满脸不解,“怕?怕什么?” 林远祥却没解释,只是哼哼两声,“你找个时候去问问他,打听清楚他是怎么个想法。” 肖烈文瞪着他,“最烦你们这种喜欢卖关子的,就显得别人特傻,几十年了,还是这副德性。” 林远祥笑眯眯地抽着烟,对某人的话充耳不闻。 肖烈文搓了把脸,看着他说道,“不是,你好歹给句准话,这个徒弟你是要,还是不要?” 林远祥转头瞪了他一眼,“要啊,怎么不要?错过这一个,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找个差不多的,到时候你赔我?” 肖烈文显然被他的无耻给气到,当即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林远祥眼珠微转,赶紧将他叫住,“你别现在去问,弄得我好像很着急似的。” 肖烈文转身看着他,满脸的无奈,“那你到底是着急呢,还是不着急呢?” 林远祥嘿嘿一笑,“着急,也不着急。” 他转头看着肖烈文,“着急收他当徒弟,把我这几手本事传给他,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徒弟可以不收,武功不能不传,明白没有?” 肖烈文一听,顿时恍然大悟,指了指林远祥,嘿嘿笑道,“抄袭,你这是抄袭。” 林远祥打了个哈哈,“不是你说的嘛,你对他越好,他就越对你好,利人利己,怎么能说是抄袭呢。” 肖烈文转身就往外走,“最烦你们这些喜欢耍心眼的。” 林远祥冷冷一哼,“这次我可是跟你学的!” 肖烈文本来已经出了门口,转身又走了回来。 林远祥瞪着他,“怎么,不服?” 肖烈文一把抄起桌上包着的蛋糕,“这玩意儿你吃得多,就不给你了。” 说完便跑了出去。 …… 陈凡一口气画了四幅画,一副是远景图,展现了卢家湾村民春耕插秧的景象,其中远处山坡上的民居、袅袅炊烟,主干道上拉秧苗的马车,无不体现了当前农村生机勃勃的新风貌,再配合昨天晚上花了两个小时赶出来的通讯稿,他有九成的把握,被云湖日报采用。 还有一成不给,是怕自己骄傲。 以前不知道发表文章还有奖励也就算了,现在可不能让大队部随便拿东西搪塞他。 这篇通讯稿足足5000多字,按照千字10块钱算,那也有50块钱,找生产队换几车石块,不多吧?! 他将刚画好的画卷小心翼翼地卷好,放到青翠的毛竹筒里面,这个就算是他的画筒了。 再收拾好画板画架,便准备回去找肖队长交差。 然后肖队长的声音就在旁边响起,“你这是画完啦?” 陈凡回头看了一眼,考虑了不到两秒,便将装着四副素描的竹筒递给他,笑道,“画完了,一共四副,连着那篇通讯稿一起,可以投递给云湖日报试试。” 肖烈文拿着竹筒,不禁有些失神。 想当初陈凡第一次写通讯稿的时候,杨书记和张队长两人一起送到公社给钱书记,钱书记安排专人专车送去县里,县里再送去地委,一级一级何等重视。 再看看现在,只要是陈凡的作品,送到公社直接采用兼上报、送到县委直接采用兼上报,送到地委日报优先审批。 一晃经年啊。 然而只有两个多月。 肖烈文将竹筒接在手里,负手放在身后,沉着脸看向陈凡,“你怎么回事?” 陈凡将画板袋子背上,转头看了看他,自然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沉吟两秒,决定还是说一部分实话。因为靠谎话是糊弄不过去的。 他调整一下脸上的表情,带着三分的不舍、三分的纠结,还有四分的害怕,先给自己的演技打了9.8分,随即苦笑着说道,“您是说林老伯想收我做徒弟的事?这个怎么说呢。坦白说,我对林老伯是非常尊敬的,就和尊敬您一样。” 肖烈文嘴角扯了扯,强忍着笑意,冷声说道,“少拍马屁,说正事。” 陈凡点点头,“哦。” 然后满脸怅然,演得跟真的一样,“其实我很想跟着林老伯学武术,他深厚的武学休养,简直就是我生平仅见,是我从未见过的武林高手。” 肖烈文打断他的话,“你见过几个武林高手?” 陈凡看着他,“三个啊,您、三虎哥,再就是林老伯。” 肖烈文沉默几秒,无言以对。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继续说。emmm……,废话就不要说了,就说为什么拒绝,不想拜他为师。” 陈凡干咳一声,苦笑着说道,“如果只是学武功的话,我巴不得现在就拜师,可是林老伯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我怕拜师以后,他让我跟他出山。去吧,我舍不得卢家湾,不去吧,违背师命,那就是大逆不道,这怎么能行呢?” 听到这里,肖烈文脸上的阴云已经烟消云散,脸上是晴空万里,但依然在努力矜持,不让自己笑出来。 陈凡继续说道,“还有,林老伯说要把他的人脉介绍给我。哎呀,不怕您笑话,我这个人最怕见大人物了,一看见他们,就胆战心惊说不出话来,到时候又要给师父丢人。所以啊,我想来想去,还是忍痛拒绝了林老伯,希望他能找到更好的徒弟,继承他的衣钵,并发扬光大。嗯,就是这样。” 此时肖烈文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不满,他双手背在身后,握着画筒,对着陈凡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是不是傻啊?就因为这点事,就拒绝这么好的机会?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拜他为师,他都不答应吗? 还有你说的那些个人脉,你知道是什么人脉,就胆战心惊?他们都是和我、和老林一样,上过战场的老兵,有的甚至是爬过雪山走过草地的,你怎么就胆战心惊啦? 他们虽然对敌人像寒冬一样无情,但是对待人民,尤其是老战友的徒弟,那肯定是像春风一样温暖,你在怕什么?” 陈凡呵呵干笑,抱着画板袋子,轻声说道,“队长,你知道的,就算那些位老前辈不在意,但保不齐他们身边的人不在意,这里里外外的规矩,实在是不好说,要不然,您也不会回来种地了,对不对?” 肖烈文听到这话,好半天不吭声。 直到不远处一队人挑着秧苗走过,他才回过神来,轻叹一声,说道,“说真的,老林一身功夫,跟别人家的功夫有很大的区别,是出自传统武术,然后结合了战场杀技,这么一点点融合起来的,要传承他这一身功夫,得往战场上去使劲。可是现在去哪儿找战场啊?” 顿了一下,他抬头看着陈凡,轻声说道,“也就是你,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一练就精。我才想着请他过来,把这一身功夫传下来,说不定等哪天又有大战了,你能再把这套功夫传下去,传给那些要上战场的士兵,不管是为了传承也好,还是为了少死点人也好,总归是点助力。” 听到这话,陈凡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喃喃说道,“要是只学功夫的话,我也是愿意学的。” 肖烈文抬起头,当即干咳一声,“那个,这个毕竟是独门绝技,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就传,是吧,这个事情,我再去和老林说说看。” 陈凡点点头,“行。” 看着肖烈文转身走远,陈凡愣了好一会儿神,才反应过来。 自己是不是被下套了? 只是传承武学的话,用几台摄影机对着林老伯拍摄,很难吗? 找他十个八个武术高手,教会他们很难吗?不要求他们练到很高的程度,但是配合拍摄的影片,应该很容易传承下去吧? 他看着肖烈文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暗叹一声,千防万防,还是踩坑了啊。 …… 扛着画板袋,陈凡垂头丧气地往大队部走去,他得先把画板放好,再骑着小母马回家。 要不然,他都不想去看那两个老……前辈。 穿过树林子,走过黄土坡,即将穿过这条土路的时候,旁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小陈,过来。” 陈凡转头看去,只见一条小巷子的尽头,卢四爷正对着他招手。 他赶紧小跑着过去,“四爷,怎么啦?” 他现在毛笔字稍有小成,不用每天早上来卢四爷这里报到跟着练字,一周只来两天就行。上一次还是前天,当时四爷什么也没说,却不知道现在找他干嘛。 卢四爷挥了一下手,转身就往茅草屋走去,同时说道,“你的医书基础已经学的差不多了,之前我就跟你说过,等你背熟四小经典,我就给你介绍个诊脉、针灸的老师傅,这两天我想办法联系上他,他已经答应了,我再给你写一封介绍信,你哪天有空的时候,再去找他。” 陈凡跟在四爷后面进了屋子,等他说完话,当即点头说道,“谢谢四爷,明天我就去。” 他还想着今天或明天酿酒呢,看来只能再推一推,还有手搓皮带和马鞍,别的东西都凑齐了,皮带扣自己也买了废铜,可以试着自己打,就剩铆钉没办法,只能去县里买。 既然自己没空去,那就看看是去找朱浩,还是请安全想办法凑一凑。 就在他思绪乱转的时候,卢四爷到桌子旁坐下,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 陈凡当即坐下,正视着卢四爷。 卢四爷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信纸,递给他说道,“那位老师傅,本身是南湖人,姓陆,陆地的陆,名守全,以前是县城保和堂的坐馆大夫,在云湖一带,有‘阴阳指’的称号,手指诊脉几乎从无差错,一手针灸手法,也是家传百年的绝技。 后来退休回家,正值南湖镇成立人民卫生院,又被返聘回来,在卫生院工作。 以前我们卢家在保和堂有两成的份子,我也跟他学过两年诊脉扎针的本事,只是天赋不够,只能学点皮毛。前日我托人带了封手书给他,请他教你几天,他也回了信,欣然同意。到时候你直接去公社卫生院找他就行。” 陈凡轻轻点头,站起来鞠了一躬,“谢谢四爷。” 他自己心里清楚,不管那位陆守全大夫真本事如何,卢四爷的这份心意,必定不敢忘。 卢四爷笑着招招手,示意他坐下,笑道,“我也有十好几年没跟人打过交道,难得咱爷俩投缘。我心里也清楚,小肖主动介绍你跟我学写字,其实也是怕我孤单,让你来陪我这个老头子,我之所以答应他,也是安他的心。 却没想到,你小子倒是很对我的胃口,反正我孤身一人,也就不妨坦诚相待,只要你愿意学,我就乐意教。” 陈凡呵呵笑道,“那要这么算起来,我还得谢谢肖队长了。” 卢四爷哈哈笑了笑,对着他说道,“看得出来,小肖也很爱惜你,日后你要是有了几分成绩,别忘了他的好就行。” 陈凡立刻满脸严肃地点头,“那肯定不会。” 卢四爷笑着点点头,又将话风一转,说道,“我的本事,抛开那些没用的,大概就三样,一样是书法,尤其是鸡毛笔的功夫,自信没几个人能比得上,本来还想用上两三年的时间,教会你这门笔法,没想到你悟性过人,仅仅两个月多就用得有模有样,也算是天赋上佳。” 陈凡咧嘴尬笑,心里默默感谢挂子同学。 所以技能板还是有点用的哈,如果没有这东西,恐怕自己还在拿着毛笔练习永字八法,更别说学会用鸡毛笔。 卢四爷继续说道,“文人四有,琴棋书画,但凡有余力的,这四门学问都不会落下,书法已经教会了你,剩下的琴棋画,若是你想学,我也都可以教你,只是这三门终究不如书法那么醇厚,所以不算在三样之内。” 陈凡一听,不禁眼睛发亮,哈哈笑道,“四爷您学究天人,说是没那么醇厚,比起外面所谓的专家,肯定要强很多,我愿意学。” 卢四爷哈哈笑道,“你个小子,也学会了拍马屁。” 顿了一下,又说道,“外面的人是什么水平我不知道,不过早些年跟着长辈去上海,也见识过名家手笔,自忖这些年经过努力,应该能与他们比肩,只是终究不如书法,倒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随后抬起头,“只要你愿意学,我教你便是。” 陈凡笑得合不拢嘴,只要你能教,我就能学会。 顿了一下,卢四爷继续说道,“这是第一样,第二样,却是金石功夫。” 不用他解释,陈凡便明白了,“印章?” 卢四爷点点头,“古人有书印不分家的说法,只要有条件的,大多都会学习治印。” 他看见陈凡的脸色,不禁哑然失笑,“看样子,这个你也是想学的。” 陈凡也不客气,当即连连点头,“这个好,确实想学。” 卢四爷轻轻笑了笑,“好,既然我说出来,那就教你便是。” 陈凡暗暗比了个(^-^)v,随即问道,“您说有三样本事,第一样是琴棋书画,第二样是印章,第三样是什么?” (本章完) 第276章 四大绝活 所谓文人四有,即琴棋书画,是老一辈传统文人必备的技能。 之所以强调传统文人,是相对“新派文人”而言,比如民国大名鼎鼎的新月诗派,就大多是新派文人,他们的学问并不放在琴棋书画上,而是更看重学识。 当然,并不是说所有新派文人的传统技能不行,也有厉害的,比如闻一多先生就精通治印,西南联大时期缺少生活费,就刻一块印章去卖,换取酒钱。只是相对传统文人数量更少,整体水平还是稍低一些。 最早的时候,文人的技能并不是“四有”,而是传说中的六艺,也就是“礼、乐、射、御、书、数”。 礼为先、数最后。其中御是驾车,书包括典籍和书法,体现了先周时期以“礼”立国的制度。 到了后来,礼乐崩坏,也就没多少人去学。驾车改成了骑马,便没了御。再后来文人连骑马都不会了,这项便彻底丢掉,顺便一起丢掉的还有射。 于是六亿只剩两亿,赔得是稀里哗啦。 到了宋朝时期,两亿也没能保住。 唐时还有人学的“数”,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思想下,也被彻底丢掉,与文人相伴的,就只剩一个“书”。 但是文人怎么能只会读书呢?于是就有了众多“雅技”,来显示文人的高人一等。 以前只是作为兴趣消遣的“琴棋书画”,就这么被提升上来,迅速挤掉“六艺”,成为文人必备技能的“四有”,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占据文人技能的c位。 而这时“书”,也变成了特指书法。 直到大清亡了,好多人挥舞着拳头高喊“全盘西化”,那些文人士子们一下子茫然无措,有的气急败坏破口大骂,有的支持改弦易辙向西方学习。 古琴成了钢琴、围棋成了国际象棋、书法成了硬笔书法、国画成了油画。 但也有的两边不靠,打着“思想开放”的幌子,巧妙地用其他“雅事”取代了“文人四有”。 比如曾经在“南上海、北天津”都风靡一时的“四大绝活”,一度蔓延至全国,就差点将非主流干成了主流。 这“四大绝活”,便是“一笔好字、两口二黄、三两老酒、四圈麻将”。 想当年,甭管您是绣花枕头、还是银样镴枪头,只要掌握了这“四大绝活”,就可以跻身“文人”之列,成为达官显贵的座上客、交际圈里的弄潮儿。 而掌握“四大绝活”的熟练程度,则决定了座上客的座次、距离交际圈核心位置的距离。 卢四爷历数这“文人雅事”的变迁,捧起过年时陈凡送的小茶壶,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哈口气笑道,“想当年,我也闯过几天上海滩,那时候年轻气盛,为了挤进当地的文人圈子,被两个黑了心的云湖老乡怂恿,就去学了这‘四大绝活’。” 顿了一下,他转头看着正听得入迷的陈凡,哈哈笑道,“这四大绝活,第一个书,我本来就会,写的也不差,自然不用再学。只是认识了那些人之后,其他三样不精,被人嘲笑过。” 陈凡呵呵笑了笑,“这也能嘲笑?” “是啊。” 卢四爷却笑得合不拢嘴,丝毫没有被嘲笑的样子,“当时有几个文人喜欢我的字,名字就不说了,总之他们都喜欢打麻将。 其中有一个姓胡的,凡是聚会必定是打麻将,他约我见面的时候,就是在牌桌上,可是他牌技也不好,总是被其他两个朋友揶揄,而我乱打一通,却经常胡牌。 他便拿我出气,扬言我不学好麻将,就不要去见他,还总说麻将里头有鬼。 结果第二天又跑去我住的地方,讨要了一副字拿走,说是头天输钱全都赖我,必须要找补回来。” 陈凡眨着眼睛,心里在纳闷,麻将里头有鬼?还姓胡?别是胡适吧? 卢四爷又喝了口茶,放下茶壶,继续说道,“一书、二黄,这二黄,本来是徽剧的主要唱腔,后来徽剧进京,与汉调的西皮合流,成了京剧,后来就有人用二黄来指代京剧。 当时上海滩几乎人人爱戏,达官显贵也爱,不仅如此,他们还爱找文人‘旁听’,以显示高雅。 所以‘两口二黄’,就是说要懂戏、会戏,若是还能有板有眼、字正腔圆地唱上几段,便会被旁人奉做雅致。如此一来,这二黄,也就成了阿谀文人的必备本事。 三两老酒不用说,从古自今,文人聚会就没有不喝酒的,但是文人喝酒有讲究,不能举瓶就干、也不能呼朋引伴硬要劝酒,而是玩‘行酒令’。” 卢四爷拿起茶杯做示范,“文人喝酒,要有规矩和内涵,用他们上海话说,就是要有‘调调’,各种行酒令要烂熟于心、运用自如,除此之外,一口酒入喉,就要说出酒的品种、年份、各种优缺点,甚至是牌子。 文人喝酒要有度,既要豪迈洒脱,又要适可而止,醉要醉得有章法、狂要狂得有格调,这样的‘酒客’,在酒场上最受欢迎。” 拿起茶壶喝了口茶,卢四爷擦了擦嘴,轻轻呼出一口气,满脸感慨地说道,“我那时候也就二十几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气不过被人小觑,就花了大价钱,请了几个常年混迹交际圈的人,跟他们学习打麻将、学怎么喝酒,又请了个小角儿,跟着学唱戏。 就这么厮混了一年多,也曾写字卖钱,也曾受过显贵的打赏,受那胡姓文人的提拔,在几份报刊上也卖过几篇狗屁不通的文章。 久而久之,便混成了上海滩的一个‘文客’,年少轻狂走马、醉酒当歌如梦,最后发现,除了赚得几个大洋,却是荒废了时光。” 陈凡在一旁抿嘴微笑不语。 在民国时候的上海滩,吃喝玩乐一年多,还能请私教,完了还能赚几个大洋,除了羡慕您有钱,我能说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卢四爷调整好情绪,转头看着陈凡,正色说道,“你是不是奇怪,为何我把这‘四大绝活’与‘文人四有’和‘金石’并列,称为我压箱底的三样本事之一?” 陈凡眼珠微转,不知道怎么接话。 如果用他的真实想法,肯定是一点都不奇怪。 “四大绝活”看上去是不着调的本事,但是往细了研究,就能发现每一门都不简单。 “书”和“二黄”不说了,算是“六艺”中“乐”和“书”的另一种继承。就连喝酒和打麻将,后世不也有专业的玩家,靠着这些技能发家致富的么。 别的不说,国家一级品酒师,就是各大酒厂争相延请的高级人才。麻将也不差,后来被列为“国粹”,虽说是调侃,却也走出国门、风靡世界。 而且麻将桌上也充满了“智慧”,想赢牌的,势必要“骗上家”、“盯下家”、“挤对家”,考验的是一个人的记忆力、统筹水平,想输牌的,更要察言观色、“未卜先知”。 几圈麻将打下来,一个人的眼力、脑力如何,乃至于人情世故的谙熟程度,基本上暴露无遗。 所以哪怕是“玩活儿”,也未必没有出息。 而作为曾经在业务一线战斗过的陈凡,最理解这些“技能”的意义,无论是“三两老酒”,还是“四圈麻将”,实则都是交际场上的利器! 见陈凡不说话,卢四爷也不以为意,只是看着他,放低声音正色说道,“你会的本事不少,但无论是兽医、广播员还是写文章,又或者书法、中医和武术,都只是单纯的‘技’。 什么意思呢?琴棋书画之类可以修身养性,其他本事也能助人助己,但是没有一样是可以将你与人‘连起来’的本事。” 本来就懂的陈凡,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便轻声说道,“人情世故?” 卢四爷立刻脸上露出笑容,轻轻点头,笑道,“孺子可教也。” 他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轻声说道,“我从上海回来后,将这些花了大价钱、大功夫的本事一股脑抛在脑后,从此专注于学业之中,决定不再去看、去想。 却没想到,时隔半年,家中长兄回家探亲,问起我在上海的经历,听完之后,他却让我将这些东西重新捡起来,也不告诉我原因,只是让我慢慢领悟。”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了一眼陈凡,笑道,“在这方面,伱倒是比我机灵许多。” 陈凡故作赧然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卢四爷继续说道,“长兄在家中威望颇高,我即便不理解,也要听他的话,继续钻研品酒、打麻将。” 说到这里,他突然起身,慢腾腾地走进里面的小房间,不一会儿出来,手里却拿着几本书,递给陈凡,“这些是他当年寻来给我的,你这几天就用这几本书练字,等抄完之后,一并还我,再给你换新的。” 陈凡接过来一看,竟然都是有关酿酒、品酒的书。 卢四爷扶着桌子坐下,正色说道,“为首的一本是《六必酒经》,乃是前清嘉庆道光年间,宁波名士杨万树所编著,那杨家是酿酒世家,家财颇丰,对酒品钻研极深,他参考《吕氏春秋》、苏轼《酒经》、朱翼中《中山酒经》、《北山酒经》、窦革《酒谱》等39种古籍酿酒记载,结合自家酿酒工艺,推陈出新,由道光二年撰成此书,留家传世。 除这本之外,另有《六必酒经》参考过的多本书籍,以及元明清三代编著的众多酒书,如元代的《曲本草》,领膳太医忽思慧所著《饮膳正要》、邹铉续增的《寿亲养老新书》、无名氏《居家必用事类全集》,明人高濂所撰的养生食疗《遵生八笺》、清人吴彬所论《酒政六则》等等。 从酿酒酒方、品酒细则,到药酒秘方,再到饮酒要领,凡酒之所及,几乎无所不包,都被我长兄找了回来。” 顿了一下,他转头看着陈凡,“但是,有一本,还在《六必酒经》之上,堪称‘总领酒事’。” 陈凡看了看手里的四本书,举起最下面的一本,问道,“是不是这本《胜饮编》?” (民国版《胜饮编》) 刚才没听见卢四爷说起这本,就随便猜了一下。 卢四爷笑着点点头,“正是这本。” 随即解释道,“《胜饮编》是清代郎廷极所编著,郎廷极号‘北轩’,其人不爱饮酒,却好观人饮酒,编著此书,寓意有二:一是人不应耽于酒,而应胜于酒;二是,意谓读此编,亦差胜于饮酒。”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凡,“你年纪尚轻,更要记住《胜饮编》的寓意,如果不能领悟其中的含义,并身体力行,我劝你最好离酒远一点,哪怕扫兴,也要慎饮。否则就不只是扫兴,而是坏事。” 陈凡用力点头,“醉酒误事的道理我懂。” 卢四爷笑着轻轻点头,继续说道,“《胜饮编》分为良时、胜地、名人、韵事、德量、功效、著撰、政令、制造、出产、名号、器具、箴规、疵累、雅言、杂记、正喻、借喻共十八目,可谓集酒事之大成。 如果你能将这本书记下来,不管与谁论酒,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不会掉了脸面。这也是文人饮酒与俗人饮酒的区别所在。” 陈凡抿着嘴笑了笑,“我懂了。” 卢四爷看着他缓缓点头,随即靠在椅背上,喝了口水,脸上的笑容突然收敛,轻声说道, “本来这些东西,我没打算这么早跟你说,毕竟你年纪尚轻,学这些东西还为时过早。不过,我看肖队长的那个老兄弟,应该是来历不凡。” 说着转头又看向陈凡,“而且他似乎对你很有兴趣,已经连续观察了你好些天,应该是有提拔你的意思。 我看你天赋机敏,学什么东西都快,人情世故也不算直愣,但是对怎么与达官显贵打交道,却不太懂。若是你跟着他走,面对普通百姓还好,要是与贵人打交道,恐怕会失了方寸,容易被人看轻。”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轻声解释道,“任何时候,人都分三六九等,不是说谁贵谁贱,而是位置有了差距,自然就会有距离。 就算是新社会,许多贵人亲近工农,但上位久了,也就有了距离。能够稍微弥补距离的,唯有学识而已。 所以当年能够成为达官显贵座上客的,大多都是文人,而不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店小二。” 他正视着陈凡,“人生本无气,起了龃龉自然就有了气。我知道你不是攀附权贵的人,否则也不会一直待在这卢家湾,不往高的地方去。 但是你不攀附,有些贵人却会以为你看轻了他,到时候你不气他,他倒要气你,就算有你的贵人护着,可‘寄人篱下’,难免让你觉得难堪。” 他突然嘿嘿一笑,昂起头说道,“这个时候,‘四大绝活’就有了用武之地,不管是他附庸风雅,还是喜欢推杯换盏,你都能与他过一过招,只要能哄他开心,到时候是进是退,都由你的心意。 今天我先把‘三两老酒’的东西教给你一些,等你把这几本书看完,我再给你换新的。 之后再教你‘两口二黄’和‘四圈麻将’,希望能在你走之前,尽量把这点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多学一点。” 听到这里,陈凡捧着书站起来,一如当初拜四爷学字的时候,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多谢四爷爱护、教诲,我一定谨记在心。” 卢四爷满意地笑了笑,指着他说道,“我最喜欢你的,就是不失年轻人的冲劲,却又知进退、识大体。” 随即摆摆手,“我的话说完了,你去忙你的。” 陈凡却不走,咧着嘴嘿嘿笑道,“四爷,您刚才说,有本什么书,记载了药酒秘方,我看这里面没有。正好我打算这几天试着自己酿酒,您看……?” 卢四爷顿时脸色一垮,站起来无奈地说道,“刚才还在说你知进退识大体,还没出门就讨要东西,真是个小猴子。” 陈凡颠颠地跟在他后面,“对对对,小猴子,正好酿一锅猴儿酒,回头请您品鉴品鉴。” 卢四爷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一甩衣袖,“等着。” 等转过身,却噗呲一下笑出声来,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你啊,就算不学这‘四大绝活’,也绝不会在哪里受了气。我算是白操心了。” 陈凡在门外守着,也不进去,只是轻声笑道,“不算白操心,等我学会了您的‘四大绝活’,回头就给您酿几锅好酒,然后陪您喝喝酒、唱唱戏。或者等哪天可以打麻将了,咱拉上肖队长,陪您打几圈麻将。” 他说着还愤愤不平,“肖队长也真是的,没事叫那位林老伯来干什么,凭白闹出一些事来。到时候咱爷俩做局,赢他一个月的工分,等他输了钱,自然就没精力去瞎折腾,……” 不等他话说完,卢四爷便走出来,甩出一本书拍在他胸前,大声笑骂道,“就你还想赢他?快走快走。” 陈凡动作麻利地将书本收好,放到画板袋子里,挥挥手就转身出门,“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学。还有,明天我就去陆大夫那里报到。……” 前面两章又被改了。隔三差五蹦出来一条信息提示,说是哪章修改过,改了哪里我自己也不知道。现在也懒得回头去看,就这样吧。如果有情节衔接不上的,可以评论一下,我看见了就再去改。o(╥﹏╥)o (本章完) 第277章 送货上门 从小巷子出来,陈凡还在想着卢四爷的话。 所谓的“四大绝活”,有用固然是有用,却也不是万能的,原因很简单,时代不同了! 民国时期流行的东西,不一定适合现在。天知道现在那些上位者喜欢什么,万一碰上个恰好讨厌这些东西的呢? 但是卢四爷一番心意,他当然不能任由掉在地上,不仅要接着,还得在心里记一辈子。 况且,“四大绝活”也不会白学,区别只是用在哪里而已。 如果和琴棋书画一样,用以调养身心,当做一门兴趣爱好,其实也挺不错。 回头再学点焚香品茗,莳花弄草之类装逼的东西,加上品酒唱戏,也能充一下文人雅士。 又或者等过几年开放以后,这些技能必定有用武之地。 至于卢四爷担心的与贵人相处? 陈凡压根儿就没打算去! 与其担心什么贵人,他更多的心思倒是放在酿酒上。 现在有了卢四爷给的酒谱,看来自己的酿酒大计又要稍微缓几天,等自己把这几本酒谱吃透,然后酿出几锅好酒,岂不是更好。 …… 陈凡抱着酒谱,用画板遮挡着,颠颠地回到大队部,路过办公室的时候,他还特意看了一眼。 林远祥正在里面坐着,和肖队长抽着烟聊天,见到陈凡探头探脑,当即轻哼一声,抬头看天花板,吐出一口烟雾。 陈凡脸色一垮,啥意思? 刚才被摔的是我,又不是你,你生个什么气? 再去看肖烈文,他一把抓起桌上看了8遍的通讯稿,又开始仔细研究。 陈凡撇撇嘴,嘁,不理就不理,反正我又不想学你的功夫,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点都不想! 然后直接进了里面。 这时广播早已结束,张翠娥却还在广播室里埋头创作,看见陈凡回来,她当即就要起身。 陈凡打了个手势,“伱写你的,不用管我。” 顿了一下,又说道,“想想之前我教你的写作方法。不知道怎么写,就先记流水账,然后在脑子里形成画面,再将画面变成文字,写完这些再润色。” 张翠娥抿嘴笑着点头,“嗯,知道了。” 随即继续埋头愁眉苦脸地码字。 陈凡将画板袋放好,无声无息地取下自己的布袋,将几本书都放进里面,然后潇洒走人。 骑着小母马回到知青点,姜丽丽已经准备好食材,看见陈凡回来,立刻杵着拐杖就要去做饭。 陈凡今天也没阻止她,毕竟如果什么都不让她干,她反倒会坐立不安,还不如让她干点力所能及的工作。 只是现在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 他摆了摆手,“我现在不饿,等黄莺她们回来再做吧。” 随即对着她招招手,“过来,我给你换药。” 姜丽丽杵着拐杖慢腾腾地挪过来,看见陈凡拿着药瓶从房里出来,再走进综合室,才慢慢跟进去。 陈凡拉过两把椅子对放着,自己坐到一把椅子上,转头看了看她,“过来啊。” 姜丽丽红着脸,小声说道,“要不,我还是自己换药吧。” 陈凡满脸无语地看着她,“脚底板受伤,你怎么自己换?你这个要先用烈酒消毒,再换药,然后重新包扎,我给你弄,两分钟搞定,你自己换,十分钟还弄得乱七八糟。” 然后指了指椅子,“少废话,坐下。” 姜丽丽撅了撅嘴,挪到椅子旁坐下,再慢吞吞地脱鞋。 陈凡看着她摇摇头,抓住她的脚,将昨天包扎的纱布拆开,然后用棉球沾着酒擦洗伤口。 擦洗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她的脚在发抖。 便抬头看了看她,轻声说道,“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给你换药了吧,脚底受伤会很疼,你要自己换药,更疼不说,还不一定能擦干净伤口。” 随后看了看伤口,“恢复得不错,没有发炎的迹象,再有四五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姜丽丽抿了抿嘴,“还要这么久啊。” 陈凡给她上好药,将脚重新包扎,笑着说道,“别嫌慢,你这是伤口,有的人冬天脚后跟裂开一道口子,擦了药膏都要一两天才能好,急是急不来的。” 姜丽丽偷偷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勾起,心里嘀咕了一句,“我不急。” 陈凡转过头,“啊?” 姜丽丽惊慌地抬起头,“啊?” 我刚才说话了吗? 陈凡眨眨眼,“刚才你说什么?” 姜丽丽眼珠狂转,“我说什么了吗?” 陈凡打量她两眼,见她连耳根都红了,一张脸更是快要滴出血来,不禁有些发懵,怎么了这是?就害羞成这个样子? 不过姜丽丽不说,他也就不再问,继续包扎伤口,和昨天一样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说道,“待会儿我弄个鱼汤,你再给自己煮个鸡蛋,吃这些有助于伤口恢复。” 姜丽丽见陈凡不再看自己,总算回过气来,赶紧轻轻点头,“哦。” 却连他在说什么都没听清。 陈凡包扎好绷带,见她还不将脚拿回去,不禁暗暗摇头,这姑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算了,她现在是伤患,需要爱护着点,就不说她了吧。 便抓住她的脚,帮她把鞋子穿好。 这时姜丽丽才反应过来,一张俏脸又是刷地一下通红。 陈凡收拾好东西,站起来说道,“你先别急着忙,多坐一会儿,等药吸收。”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将垃圾丢掉,把药品放好,陈凡从柜子里找出一本书,在自己房间里坐着翻看。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功夫还可以,跟肖队长能打得有来有往,还能压制住张文良,却没想到,今天碰上已经60多岁的林老伯,却被戳破泡沫、现了原形。 林老伯一连出了二十多招,每一招都各不一样,自己只认识其中的两招,似乎有形意拳的影子,别的连门路都看不懂。 这一下子将陈凡打击得不要不要的。 就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他现在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肖队长没有教自己真正的功夫,要不然怎么会输得这么惨? 既然肖队长教的功夫不管用,陈凡便决定用点别的。 恰好昨天买了一本《太极拳运动》,反正自己的武术技能已经刷到3级,吃了这本经验书,应该能往上升一升吧? 最不济,也能杀他一个出其不意,好歹让自己能碰他两下,不至于只有挨揍的份。 这本《太极拳运动》是由体育委员会运动司武术科编撰,其中包括太极拳的基本原理和保健作用…… 保健作用? 陈凡看到目录上的几个字,虽然外面是红火大太阳,但一颗心却是冰冰的。 说好的武功秘籍呢? 不是说这个年代的武功秘籍都是真的吗? 陈凡有点不死心,继续翻看。 基本说明之后,便是太极拳套路,首先是56年由多位太极拳“高手”集体编制的“24式简化太极拳”,然后是八十八式太极拳、三十二式太极剑、太极推手、太极拳步法…… 陈凡一目十行地扫过,不一会儿,便将整本“秘籍”吃透。 脑子里经验值上升的提示音一直响个不停,等他合上书本的那一刻,简化太极拳、八十八式太极拳、三十二式太极剑,以及对练用的太极推手和实战用的太极拳步法,已经刻在脑子里。 他将书丢到桌子上,也不出门,就在房间狭小的空间里练习起来。 第一势来并步站,眼要平视松下肩,左胯右抽落右胯,左脚向左跨步来。…… 手起脚落间,尽显太极拳松静柔缓的特点。 等两套拳法练完,只感觉通体舒畅,似乎每一块筋骨肌肉都被锻炼到,和练习形意五行拳、大枪桩之后的疲惫中带着舒爽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然而并没有什么鸟用。 这书里面没有任何练劲、实战的招式啊。 不过陈凡仔细感受了一下,回想早上林老伯与自己过招时候用的那些招式,似乎……嗯?好像其中有两招是太极? 他抓了抓脑袋,仔细回想当时林远祥用的那两招,总感觉就是太极拳,可是跟“松静柔缓”是一个字都不沾边啊?! 看他当时的架势,似乎比形意拳还猛,那家伙叫太极? 但是凭借此时学完太极拳之后的领悟,陈凡又觉得那就是太极拳。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有点抓狂。 “陈老师?” 黄莺站在门口,有些迟疑地轻声喊道,“你……有事么?” 陈凡松手放过自己的头发,若无其事地转身看着她,“没事啊,怎么啦?” 黄莺默默指了指厨房,“吃饭了。” 陈凡“哦”了一声,“你先过去,我马上就来。” 等黄莺一走,他立刻整理好头发,随即干咳一声,背着双手走了出去。 到了厨房,却发现忘了做鱼汤,又现杀现煮,做了一盆鱼汤端上桌,这才正式开饭。 陈凡瞟了旁边的刘丹一眼,“你们看我干嘛?” 刘丹赶紧低着头,视线瞟向黄莺。 黄莺瞪了她两眼,随即抬起头咧嘴干笑,“没有,我们就是有点好奇,刚才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 陈凡立刻否认,“没有。” 黄莺顿时有些不解,还放下碗筷,伸手在自己脑袋上虚抓,“那为什么……?” 陈凡死劲瞪着她,“你看错了,我是在整理头发。” 黄莺缩了缩脖子,乖乖端起碗拿起筷子,“那应该是我看错了。” 注意到几人诡异的眼神,陈凡干咳一声,一边给姜丽丽盛鱼汤,一边说道,“所以说,眼见不一定为实,比如现在我给小姜盛鱼汤,你们会认为我跟她有什么吗?那就错了。 她作为伤患,喝鱼汤有助于伤口恢复,所以这第一碗汤才会盛给她。” 姜丽丽红着脸,低着头学蚊子叫,“谢谢陈老师。” 陈凡很端正地点点头,“不用客气。” 黄莺、杨菊和刘丹则默然不语,只是目光有些飘忽不定,也不知道信了陈老师的鬼话没有。 陈凡继续给黄莺盛汤,“你们看看,只要继续往下看,就会知道我不是只给她一个人盛汤,我是给我们五个人都盛汤,区别在于先后顺序不同而已。” 黄莺三人收回目光,然后一起点头,“哦。” 陈凡看了看她们,然后将汤勺一丢,“不信算了。” 杨菊和刘丹赶紧说道,“我们还没有呢。” 陈凡端起自己的饭碗吃饭,“你们都不信嘛,那就自己盛。” 杨菊和刘丹很委屈,“没说不信啊。” 然后看看姜丽丽和黄莺面前的汤碗,为什么她们都有,就我们没有? 黄莺跟吃到小鸡的狐狸似的,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 陈凡咽下嘴里的饭,看了看她们,正色说道,“生活处处皆学问,有的时候是‘窥一斑而见全豹’,而有的时候却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所以学习也好,做人做事也好,都要先了解事物的全部,才能去下结论、做决定。” 杨菊立刻举起手,“我知道,是李先生说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刘丹也赶紧说道,“一万年还是要进行调查研究工作!” 陈凡满意地点点头,“正是如此。” 黄莺赶紧低头忏悔,“陈老师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乱猜。” 陈凡转头看着她,“嗯,你也不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记住教训就好。” 陈凡瞟了一眼在旁边偷笑的姜丽丽,继续说道,“今天的碗你洗。” 黄莺脸色微僵,“哦。” 陈凡随即干咳一声,“吃饭。” 不过还是主动帮杨菊和刘丹盛了汤。 在明面上,至少要一碗水端平,否则她们回去跟家长打小报告,又要被杨队长批评。 吃完饭之后,黄莺留下来洗碗,杨菊和刘丹回房休息,姜丽丽去综合室学习,陈凡则回自己的房间,重新拿起书琢磨。 林老伯那两招,看着明明跟太极拳没什么关系,可为什么会感觉就是太极拳里面的招式呢? 自己的感觉可能会有错,但是技能板不可能出错,这种来自深蓝的直觉告诉他,事实就是这样的! 想着想着,他索性放下书,一边回忆林远祥的动作,一边默默比划。 刚开始还很不适应,等他用太极拳的技法再去施展,忽然一下就领悟过来。 林远祥用的是太极掤劲。 书上没有写练劲的方法,却有太极八劲的介绍。 掤、捋、挤、按、采、挒、肘、靠,其中掤劲是根本,时时刻刻都要掤,至于用法,肘劲却是核心,除了最后一个“靠”,其他劲法都跟肘有关。 今天他就是被林远祥一肘子差点捶晕过去。 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敢相信那两招竟然是出自太极拳。 想到这里,陈凡索性拉开架势,默默回忆上午林远祥的招式,将他用过的二十四招都一一复原出来。 到目前为止,他就学过形意五行拳,劈、崩、钻、炮、横五种拳法练得是炉火纯青,也练成了踩、扑,裹、束、决五种劲力,而练了大枪桩,则将这五种劲力全都练活了,再加上刚刚学会的太极拳,用形意拳的劲力去套,倒也将那24招散手练成大半。 当然,威力跟林远祥没法比,看上去也只是似模似样。 但是不管怎么说,要是再来一次,陈凡有信心,绝对不会被一拳撂倒。 至少能多撑三五招! 就在他沾沾自喜的时候,远处竟然传来一阵轰鸣声。 陈凡顿时一愣,立刻起身往外走。 几乎同时,姜丽丽她们四个女生也跟着走了出来。 陈凡回头看了一眼,径直走到院子外面,直愣愣地望着林子后面的村道。 可惜什么都看不见。 再往前走一小段,终于看见一辆大头拖拉机轰轰烈烈地冲了过来。 陈凡看着堪比老牛拉车速度的拖拉机,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这时拖拉机的车窗里钻出半个身子,冲着他大喊,“水泥和钢条都到了,放哪里卸货?”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帮陈凡去买建材的安全。 陈凡掏出烟,踩着拖拉机的踏板扒在车身上,给司机递了支烟,“辛苦师傅。” 随即指着前面路口,“麻烦您往左开,绕到这个院子后面去。” 三十来岁的拖拉机师傅笑着接过去,将烟夹在耳朵上,随后笑道,“没问题。” 说着便挂挡往前开。 陈凡也不下来,手搭在车窗上跟着往前走。 他还有空回头看了看后面拖着的车厢。 就是一个大车斗,里面装着好大一堆水泥包,边上是几捆钢条,别的地方也没空着,装着几个大麻袋。 陈凡好奇地问道,“那些袋子里是什么东西?” 安全对着他招招手,拿了一支烟在手上,点燃后说道,“还能什么东西,你不是要做釉水的矿石么,这个是找水运公司从县里弄来的,要不是我,一般人还真搞不定。” 陈凡咧着嘴呵呵直笑,“要不说还得是安哥出马。” 安全故作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整个身子却跟着拖拉机一起摇晃,“玻璃也已经打好招呼,等你要用的时候去拉就行,木料杨书记说队里就有,不用去外面找。唉,东西都快弄齐全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建房子?” 陈凡想了想,说道,“还是等双抢完以后吧,我这个房子有点复杂,还是多留点时间。” 安全点点头,“行啊,到时候提前跟老杨打声招呼就行。” (本章完) 第278章 第一畅销书 陈凡早已在后院的围墙边搭了个半米高的木头架子,方便隔潮隔水,专门用来存放水泥和钢筋。在安全和司机师傅的帮助下,一车货很快卸完。 再给师傅送了两包牡丹烟、一提自己烧的陶器,欢欢喜喜送他离开。 就这还是看了陈老师和安全的面子,算是薄礼,否则多半还要管一顿酒饭。 没办法,现在的司机就是这么牛,哪怕是个开拖拉机的,也要区别对待。如果换成骡拉马车的“司机”,两包经济烟或一包牡丹烟就能搞定。 当然,运费另算。 上午卢四爷刚跟他说过的人分三六九等,其实不用分阶层,处处都在区分。 拖拉机的声音远去,安全拍拍手上的灰尘,接过陈凡递来的烟,凑到打火机上点燃,看着木架子说道,“你这就算离地半米,也不能放太久啊,从现在到双抢,别的不说,单一个梅雨季,这些水泥就多半要受潮。” 陈凡自己也抽出一支点上,想了想说道,“待会儿我搭个棚子,再找大队部借一块油布盖上,应该能管一段时间。” 安全看着他,“我跟你说,别看我一次给你拉来这么多水泥,再要可就没有了啊。这东西难弄的很,属于计划内物资,一般老百姓要去买,求爹爹告奶奶,能买个三五袋就不错了,伱要建楼房,我给你一下子拉来二十袋,再多一袋都没有,就算你是大作家也不行。” 顿了一下,他突然嘿嘿一笑,“除非你能得到县里领导的赏识,那是两说。” 陈凡耸耸肩,“我县里一个人都不认识,还不如指着你赏识我呢。” 安全哈哈大笑,“那咱们俩互相赏识得了。” 陈凡笑了笑,看着那堆东西,轻声说道,“说真的,其实我要建的东西挺多的,所以也不知道这些水泥够不够用。” 听到这话,安全脸色都变了。 陈凡看着哈哈一笑,“稍安勿躁,没让你帮忙继续买。” 安全两眼一翻,“再要也没有。” 陈凡笑道,“混凝土的配比一般是1分水泥、两分沙子、三分碎石,就这20袋,也能管很大用。” 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我还是想多准备一点特制土水泥,一方面用来抹墙,另一方面,如果水泥不够用,就用土水泥顶上。” 安全哼哼两声,“土水泥就土水泥,特制土水泥是什么鬼?” 陈凡打了个手势,“去前面说。” 走后门进了院子,陈凡看看猪圈里圆滚滚的两头小猪,还有已经褪去绒毛的两只小羊,再拍拍小马驹伸来的脑袋,摸摸小母马的鼻子,径直往前走。 路过养殖兔子的竹笼,安全突然问道,“你的兔子什么时候可以出笼?” 陈凡看了看笼子里的几只大肥兔,头也不回地说道,“前些天还跟叶队长说过,估计还要半个月左右吧。” 安全点点头,“插秧前我也跟老叶一起跑了几个生产队,联络了其他几个蹲点干部,跟他们达成合作协议,估计等插完秧之后,就有大批的鸡鸭鹅猪的种苗送过来,另外还有少量的马、驴、羊,等这批种苗过来,估计有得忙。” 陈凡明白他的意思,“懂了,我会跟他们送来的种苗岔开时间。” 说着回头笑了笑,“反正兔苗都在这里,什么时候有空了,什么时候来拉,都行。” 安全笑笑没说话,边走边打量兔子,见一只只的大兔子、小兔子都在笼子里不安分地活蹦乱跳,不禁暗暗点头。 心里想着,不愧是被周站长缠着也要拉进兽医行当的男人,连饲养兔子都有一手,估计这次养殖大计,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波折。 到了前院,杨菊三人都已经去上工,姜丽丽见他们过来,便主动回去自己房间学习,将综合室让给他们。 陈凡拿过一只杯子,问道,“是喝一匹罐凉茶,还是喝9队自己炒的绿茶?” 安全愣了愣,“你有9队的绿茶?” 话音刚落,他就反应过来,“也对,你现在是卢家湾的红人,老钟送你点绿茶,也是应有之义。” 然后打了个手势,“那就上绿茶,这东西也有好些年没喝过了。” 陈凡从柜子里拿出老彭送来的竹筒绿茶,拿个竹片铲了一点在杯子里,再将竹筒放回去,转过身来笑道,“明年就不用9队送了,以前老杨队长从9队挖的几颗茶树让我要了过来,就栽在药园子里面,好好养一年,明年应该能采不少茶,到时候我送你一罐。” 安全笑呵呵地点头,“行,那我等着。” 陈凡提着大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缸子一匹罐凉茶,到桌子另一边坐下,转头看着他,说道,“我这两天在看《建筑技术》这本书,其中有一段是专门介绍古时候起水泥作用的几种土壤,比如有筑城墙的糯米汁夯土,还有可以防水、防潮,用于涂抹外墙的发酵土。” 听到这里,安全明白了,“就是你刚才说的特制土水泥?” 陈凡点点头,抿着嘴说道,“糯米汁夯土搞不起,最少也要几百斤糯米,别说没这么多糯米买,就算有,也不敢用。” 安全半开玩笑地说道,“你要敢用,我第一个举报你。” 陈凡哈哈笑了笑,继续说道,“所以只能用发酵土。按照书里写的数据,这种特制土水泥的效果其实并不比水泥差,甚至在隔热、保温、耐潮、耐裂等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之所以没能普及,是因为制作工序非常繁琐耗时。” 他说着笑了笑,转头看着安全,“正好,我别的没有,就是有时间,等插完秧,就请杨队长帮忙找几个人,弄个简单的地窖用来制作发酵土。” 安全好奇地问道,“这种发酵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陈凡解释道,“发酵土和农村用的土水泥有些类似,也是使用黏土、细沙、石灰、草木灰为主进行调和,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还要在调和土里面添加几种新鲜药草,通过利用这几种草药的成分,与调和土一起发酵。” 他指了指外面,笑道,“现在正好是药草生长的好时候,我一个人两三天就能采摘到足够的量,剁碎后和调和土一起搅拌,然后堆积到地窖里发酵,发酵的时间大概要半个月到20天,就能得到一种看上去很松软的黑色泥土。要用的时候,直接用水和匀,就能像混凝土一样使用。” 安全听得直咋舌,“我还想着是什么好东西,效果比一般的水泥还好,还想在农村地区推广一下,听你说得这么麻烦,” 他连连摇头,“还是算了吧。” 农村本来就有土水泥,各种材料搅拌在一起,用水牛拉着石碾犁几遍,便能直接使用,何必还要去添加什么药草、发酵呢? 就为了更好的效果?嫌不嫌麻烦啊?!而且那些药草晒干了,送到药材门市部去换钱不好吗? 他视线瞟着陈凡,摇头感叹,“恐怕只有你这种有钱又有闲的人,才会不嫌麻烦。” 陈凡立刻表示否认,“我没钱!” 顿了一下,又说道,“其实这种发酵土很多地方都有,卢家湾也有,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安全惊讶地看着他,“卢家湾就有?谁用过?” 陈凡指了指5队的方向,“卢家大院的院墙,就是发酵土,房子里面不少砖墙,也是用的发酵土做黏合材料。” 安全眼珠微转,“不对啊,你刚才说发酵土是黑色的,卢家大院的院墙是黄色的啊,很明显就是普通的黄泥巴抹上去的。” 陈凡嘿嘿笑道,“你看那个院墙外表有多少修补的痕迹?” 安全皱着眉头想了想,轻轻摇头,“没注意。” 陈凡笑道,“我注意看了,除了很少的几道裂缝,几乎没有修补的痕迹,普通的黄泥巴,能够用这么多年还完好无损?” 安全张张嘴,“这么说,以前这种发酵土还挺普遍?” 陈凡耸耸肩,“从地域上来说很普遍,从使用群体来说,就只有地主老财才能用得起了。” 城里人不建土墙屋,乡下普通农民用不起这种发酵土,可不就是只有地主老财才用么。 他突然呵呵直笑,“水泥不够,我也来当一回地主老财,用发酵土建房,完了再在砖墙上抹一层发酵土,等干透之后,就是一层黄泥巴,从外面看,那就是一栋土墙屋!” 安全嗤之以鼻,“拉倒吧,土墙屋哪来的两层?” 陈凡二话不说,回屋把那本《建筑技术》拿过来,翻开后找了找,随后递到他面前,“看看,是不是两层的土墙屋。” 安全举着书,两只眼睛都快凸出来,“还真有两层的土墙屋?!” 陈凡搓搓手,对着他笑道,“连十几米高的夯土城墙都能建起来,五六米高的土墙屋就不能建?” 顿了一下,他接过安全递回来的书,轻声笑道,“我也想了一下,在这个地方,建一栋两层砖瓦房小楼,确实有点耀眼,做人还是要低调些。 回头我就用这种发酵土抹外墙,屋顶瓦也不要了,就盖茅草顶,虽说每年都要修补,不过加厚一点也能省不少事,而且比起砖瓦顶,茅草顶冬暖夏凉,住着还更舒服。” 安全指了指他,过了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这也太小心了。只要你不犯错,就算在这里建栋大别墅,谁又能拿你怎么样?” 陈凡晃晃脑袋,“小心无大错,能省的麻烦尽量省,和尘同光才是人生境界。” 安全嗤之以鼻,“嘁,连人生境界都扯出来了,看把你能的。” 随即看着他,“你房子怎么建我不管,反正到时候我只管带嘴过来吃饭。那什么,我的皮带怎么样了?” 陈凡,“哦。” 他刚想说一下进度,却又突然顿住,转头看着安全,沉声问道,“我要的皮子呢?” 那表情跟犯罪分子交易现场没两样。 可惜安全不懂他的梗,摆摆手说道,“放心,不会昧了你的皮子,明天就给你送过来。” 陈凡咂咂嘴,“那你的皮带也好了,就是还差两个东西。” 安全,“哪两样东西?” 陈凡,“一个是皮带扣,不过这两天我会弄好,另一个是铆钉。” 安全还没从陈凡竟然包办皮带扣的惊喜中反应过来,又被他后面一句话惊到,“铆钉?关皮带什么事?” 陈凡,“用铆钉钉皮带,可以更好地固定皮带,而且还更美观。” 顿了一下,他看向安全,“我问过供销社门市部,他们说只有县城电子器材门市部才有铆钉卖,你要是认识人的话,请人多带一点回来,我做马鞍也要用到。要是没有这方面的门路,那就只能等我忙完这一阵,自己去县城买。” 安全二话不说,当即问道,“你要什么样的铆钉?” 陈凡微微一笑,“就知道你有办法。” 随即比划着说道,“要最大号的,我这是要做皮带和马鞍,太小的可不行。” 安全点点头,“行,等着。” 说完起身就走。 陈凡赶紧站起来跟在后面,“别走啊,今天就在这儿吃饭。” 安全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不吃了,我还得下田去盯着,留着下次吧。” 话音落下,他已经出了院门,大步流星往水田走去。 陈凡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转身进到院子里。 姜丽丽从房间走出来,小声问道,“安干部走啦?” 陈凡点点头,“下地去了。” 姜丽丽抿了抿嘴,说道,“今天上午我把杂志都看完了,你的第二篇稿子呢,我帮你誊抄。” 陈凡看着她,突然笑了笑,“我怎么感觉你是想看下集啊。” 姜丽丽脸色红了一下,干笑两声,“主要还是誊抄。” “行。” 陈凡也不多说,快步走到房间,将书放好,又拿出自己写的草稿,转身出来递给她,“都在这里了。” 姜丽丽赶紧双手接过去,将稿件打开,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陈凡笑着摇摇头,“你慢慢抄吧,我去大队部上班了。” 说着就要走。 姜丽丽却突然叫住他,“小凡。” 陈凡止住要转身的脚步,回头看看她,“怎么?” 姜丽丽看看手里的稿纸,再看看他,脸上露出几分讨好的笑容,“能不能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陈凡眉头轻挑,“说。” 姜丽丽举起手里的稿件,好奇地问道,“我想问你一下,你是怎么练字的?感觉你这段时间书法进步好快。” 书法? 陈凡看了看她手里的稿件,笑道,“哦,可能是我最近练习大字,书法有了一些长进,带动硬笔书法也进步了一些吧。” “硬笔书法?” 姜丽丽喃喃念了一句,随即抬头看着陈凡,轻声说道,“硬笔书法,就是钢笔字是吗?” 陈凡眼珠微转,莫名其妙地点点头,“对啊。” 姜丽丽抿了抿嘴,又轻轻咬了咬舌尖,明明有话要说,却又吞吞吐吐。 陈凡当即两手叉腰,对着她笑道,“有话你就直说,就咱俩的关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听到这话,姜丽丽脸色微红,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想跟你学硬笔书法,可以吗?” “跟我学硬笔书法?” 陈凡先是啼笑皆非地说了一句,刚想说与其跟他学,还不如买一本字帖自己好好练。 就在这时,他脑子里突然轰的一声,整个人如遭雷劈。 姜丽丽看他脸色陡变,不禁眼珠转了两下,然后看着他小声问道,“怎么了,不可以吗?” 陈凡却突然哈哈一笑,张开双臂便抱了她一下,松开后对着她笑道,“可以,当然可以。” 姜丽丽顿时呆立当场,茫然不知所措。 什么情况? 陈凡却乐得在原地打转,嘴里念念有词,“硬笔书法、字帖、发了、发了……!!!” 请问:八十、九十年代,全国第一畅销书是什么? 括号:《毛子》除外。 这个“畅销书”不谈别的,只看销量。 答:《庞中华字帖》! 真滴!整个八十年代,庞中华的一本《谈谈学写钢笔字》小册子,卖出足足一千多万册。 当时号称文坛第一狂人的王朔,一部也就畅销几十万册,便已经被万众追捧,狂得没了边。而庞中华的字帖,甩他几十倍。 不仅如此,从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再到一零年代,在30年的时间里,《庞中华字帖》正版销量超过一亿五千万册,其中绝大部分是在前面15年里卖出去的,如果算上盗版销量,数量无法估算,只能说,保守估计超过4亿5千万册。 那个时代的学生,谁还没练过《庞中华字帖》?! 所以说,陈凡想要靠写作赚钱,不管他是写武侠还是写伤痕,又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论挣钱,“教写字”才是第一! 想到这个,陈凡又怎么能不欣喜若狂。 姜丽丽的一句话,简直就是给他打开了一座庞大无比的宝藏。这种书又不涉及抄袭,庞先生写他的,陈凡写自己的,让广大学子自己选择喜欢的字体,最多算是自由竞争而已,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如果他没有记错,第一版《谈谈学写钢笔字》,是在80年出版的,只要自己能够抢在前面,推出一本他自己的《浅谈硬笔书法》,就能抢占先机,或者至少能抢下半壁金山。 然后再稍微运作一下,最后就剩两个字,“赚翻”! (本章完) 第279章 逗我玩儿呢? 陈凡这个不负责任的,抱完人家就开溜,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姜丽丽坐在椅子上,面前摊着她最想看的《在希望的田野上》第二篇,视线却完全没在稿子上面,脑袋里更是乱成一锅浆糊。 双手捧着的脸,像捧着冬天的火炉,滚烫滚烫的。 话说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 骑着马跑到大队部的陈凡,却一点也没有撩完就跑的自觉,他正不知死活地对着林远祥拱起双手,“前辈,请!” 林远祥左手背负在身后,右手拿着烟杆,饶有兴致地看着陈凡,“早上我连出24招,你是一招都接不下,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下午就敢来挑战我?” 陈凡额头微微扬起,满身正气地说道,“革命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我纵然没有前辈的本事,却不缺向前辈学习的决心。百战百败、不如百败百战。请赐教。” 他发现偷学了林老伯的24招散手之后,自己的功夫好像有明显的进步。 什么?怎么判断的? 武术lv3(10/100)飙升到武术lv3(66/100)算不算? 在此之前,武术技能的经验值已经停止增长好些天,练几天才能涨一个经验点,今天却一下子涨了这么多,等于两三个月的苦练,他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呢。 林远祥看着一身正气的陈凡,眼角微抽,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小子在搞什么鬼? 他可不信短短半天时间,陈凡就有很大的长进。 而肖烈文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叼着烟杆说道,“好小子,有志气。” 然后喊道,“老林,揍他丫的,让他认清现实!” 陈凡视线外瞟,满脸无语。 趁着这个机会,林远祥突然连迈两步跨过两三米的距离,照着陈凡的脑袋一巴掌拍下来。 陈凡当即biu的一下跳开,“老前辈竟然不讲武德。” 林远祥手脚不停,“呸,战场上谁跟伱讲武德?” 陈凡本来就不如他,这下子只剩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经验值不是白涨的,比起早上一招都接不住,他已经能左支右挡,不至于被一招拍飞。 而林远祥却是眼中光芒大盛,如同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不禁放慢了三分速度。 陈凡也不知道他在放水,只感觉自己能抓住一个空档,当即一记进步崩拳,打出还击的第一招。 然后就没了然后。 林远祥看着坐在地上揉肩膀的陈凡,好奇地问道,“你早上还没有太极功夫,刚才那招怎么好像带着几分太极炮拳的影子?” 陈凡龇牙咧嘴地指了指边上的布袋子,“我昨天在废品回收站买了一本《太极拳运动》,刚才回去后现学的。” 亏大了,这一次林老伯竟然没有用新的招式,全都是一些散乱的散手,一点章法都没有。 想到这里,陈凡更伤心,不仅没有学到新招式,还被人用散手揍了,我是不是练了个假武? 肖烈文听到他的话,立马跑过去将书翻出来,拿在手里一看,满脸无语。 就这? 林远祥却连人都没过去,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封面,便知道里面是些什么东西,“这个是五几年一个日本民间代表团过来访问,在李先生面前说过太极拳很好的话,后来周先生便嘱咐贺老总编一本推广太极拳的书,当时找了十几个太极名家,去精存芜,拿出当年杨露禅糊弄权贵的那套东西,编成了这本书。” 陈凡目瞪口呆,“啊?” 去精存芜?你是不是说瓢嘴了? 林远祥咬着烟杆吹了口气,烟锅里残余的烟灰立刻被喷出来,飘得老远。 他拿出烟丝袋重新填上,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指望看一本书就能学会功夫?想什么呢?再说了,真正的武功是能随便宣扬出去的吗?普通人是学不会,被心术不正的武林中人学了怎么办?” 陈凡指了指肖烈文手里的书,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你是说,这个不是真正的太极拳?” “那倒不是。” 肖烈文却又摇摇头,脸色有些复杂地说道,“这个也是太极拳,而且是太极宗师杨露禅亲创,其子杨班侯将其发扬光大的正经杨氏太极拳。但是怎么说呢,这东西也就能强身健体,拿来跟人搏斗。” 说到这里,他突然“哼哼”两声,“松静柔缓?那是陈家拳养身法里的部分东西,跟人打架,不被人锤死才怪。” 说着却又看向陈凡,眼神更加古怪,这小子竟然能从一套健身用的拳法里面,领悟到刚才那一招,真就有这么天赋过人? 陈凡神色复杂地爬起来,不解地问道,“那什么是真正的太极拳?” 林远祥突然猛地一跺脚,随后转身反手一拳捶在墙上,再后退两步,满脸傲然地说道,“看见没有,这就是真正的太极拳。” 陈凡睁眼看去,只见地上一个脚印,将两块青砖踩成粉碎,再看墙上,一个半寸深的浅坑清晰可见。 这要是捶在人身上? 肖烈文快步走过来,检查了一下破损的地方,不禁有些头疼,“边上那么多碎石头,随便捡两块用不就完了,干嘛要弄坏这里呢,还得修。” 林远祥理都不理他,昂着头说道,“世人都知道形意崩拳刚猛无双,八极铁拳刚打不二,却不知道,论拳劲刚猛,讲究松静柔缓的太极拳,比这两种有过之而无不及。 越是练起来柔和的拳法,打起来就越刚猛,反倒是如壮拳那样的硬桥硬马,打的时候却要借助关节技的巧劲,才能将杀伤力拉到最大。” 顿了一下,他抽着烟继续说道,“再一个,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练功不练战,挨打也白算。功就是劲力,没有劲力,所有的拳架子都是虚有其表。但是你劲力练得再好,打不到人,也只有沦为靶子的份。” 陈凡做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从旁边屋子里搬出一把椅子,放在林老伯身后,“您坐着慢慢讲。” 林远祥也不拒绝,慢条斯理地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对着他说道,“什么是练战?战就是实战。你刚才说我不讲武德,实战的时候谁跟你讲武德?战场上敌人会跟你讲武德吗? 所谓的武德,其实就跟文人说的道德差不多,是一种修养,是行事的准则,而不是打斗的规矩。” 陈凡恭恭敬敬地听着,一边点头一边问道,“那您刚才说要练实战,实战怎么个练法?” 林远祥冷冷一笑,瞟了他一眼,“很简单,多打几架就能学会实战。” 陈凡垮着脸,“那不练的话,跟人实战不就是挨打?” 林远祥,“哼哼,你不挨打,怎么能学会实战?” 顿了一下,终于不再阴阳怪气,正色说道,“要学拳、先要学挨打,挨得打多了,才能知道怎么避开要害,怎么打人、打哪里对手最疼、打哪里能一击致命,除此之外,绝对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看了看若有所思的陈凡,林远祥轻声说道,“1929年,在杭州举办过一次全国武术擂台赛,当时江湖中人都将其视为‘武林大会’,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各门各派都派出高手参赛,有的甚至举派出动,发誓要名震武林。 最后所有门派加起来共有500多人参加,300多人比赛,担任这次武林大会评委的,无一不是当时最顶级的高手。 裁判长是天下第一剑李景林,天下第一手孙禄堂、南北大侠杜心武都是评委会的委员,亲临擂台现场裁决。 大赛开始之前,不少声名远播的‘高手’,口口声声要拿第一,结果你猜怎么着?” 陈凡眼珠微转,“他们输了?” 林远祥轻声叹道,“不仅输了,还输得惨不忍睹。” 抽了口烟,他幽幽说道,“上海名家‘铜头铁臂镇江南’刘高升,一身硬功高深莫测,胳膊粗的竹竿,他能一掌劈断。” 陈凡在一旁不禁咋舌,竹竿有韧性,劈断竹竿可比劈砖头难多了。 林远祥继续说道,“可是上了擂台,却被一个小辈轻而易举地打败,躺到擂台上耍起了无赖。 还有苏南和浙东的两个选手,表演的时候虎虎生风,打起来就只会挥着拳头往对方脸上招呼,拳脚不会用不说,连躲都不会躲,简直连小儿的王八拳都不如。 除此之外,还有抓头发、踢裆的,有扯衣服、咬耳朵的。 打到最后,一众所谓的‘名家’几乎全军覆没,取胜的倒有大半是年轻小辈。尤其是最后决胜出的第一等十五名‘武士’,一大半都是南京国术馆的学生。” 林远祥抬起头看着陈凡,又是“哼哼”两声,“你倒是说说,那些输掉的名家,就真的没有在家里练过‘实战’?” 陈凡抿抿嘴,无言以对。 那时候专业练武的,不可能不练实战,因为他们要靠拳头吃饭,不练实战,看家护院、走镖压货的时候,被人割了怎么办? 可是练了这种“实战”也没有用,上了擂台,跟没练过的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这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林老伯面前不堪一击。 人家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百战老兵,自己呢?见过尸山血海没有啊喂? 想到这里,他转过头满脸幽怨地看了看肖烈文。 肖队长你以前怕不是在逗我玩儿呢吧? 林远祥见他不说话,语气竟然放缓了一些,“小陈呐,你的天赋还是很不错滴,看那么本破书,就能练出一点名堂来,问题是什么呢,就是你学的东西太少,可供使用的手段不足,另一个,就是实战经验几乎为零,实在是太弱了些。” 陈凡,……谢谢您的安慰。 林远祥干咳一声,继续说道,“我这个人还是很欣赏有天赋、有品德的年轻人,你要是不愿意拜师,也没关系,反正我还要在这里借住一段时间,你要是感兴趣,每天早上可以陪我活动活动筋骨,也就当是练习实战了。” 陈凡眼珠一转,舔着脸笑道,“那没问题啊。” 然后话风一转,说道,“不过,林老伯,刚才您也说了,我可供使用的手段不足,要不,您再教多两手?” 林远祥瞟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脸皮真厚,以后肯定能成大器。 便说道,“教不教的,我只能在对战的时候用给你看,就看你能不能学得会了。” (本章完) 第280章 天妒英才 第二天一大早,陈凡到了大队部,连广播室都没去,就跟林远祥打在一起。 当然,主要……或者说是只有陈凡在挨打。 这一次林远祥手段尽出,将陈凡从头到脚都拍了个遍,连脚踝都被拎着甩了两下,若不是陈凡眼疾手快,挡住他的撩阴腿,只怕会出大事。 打完之后,面对陈凡的控诉,林远祥却不以为意,“我出手有分寸,保证只将你全身的筋骨拍开,不会伤你分毫。” 陈凡只觉得浑身哪哪儿都不对劲,别扭地活动身子,“可是为什么我全身都在疼,而且是好疼。” 在一旁看热闹的肖烈文呵呵笑道,“你全身筋骨都被拍开,等于是把身上的骨头拆了一遍再拼起来,疼是很正常的。” 陈凡苦着脸,“那什么时候能好?” 林远祥拿出烟杆点上,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都说了我下手有分寸,不会伤伱分毫,也就疼一小会儿,以你的身体素质,嗯,大概半个多小时吧。” 听到这话,陈凡和边上蹲着的张文良都忍不住齐齐打了个寒颤。 太残暴了。 半个多小时,当年有多少人就因为熬不过几分钟的鞭打,屈辱地做了叛徒?! 陈凡却要疼半个多小时,他感觉嘴巴有点发干,“还要打多久?我是说,什么时候结束?” 林远祥脸色一变,瞟了他一眼,“那就要看你什么时候能够学会实战。” 看陈凡脸上的表情都已经凝固,他当即干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昨天都说好了,咱爷俩对练就是照着实战来的,既然是实战,你不能指望我留手啊,那还是实战么?” 陈凡咽了咽口水,“可是也没必要这么拍啊。” 轻轻点一下,我不就知道哪里不足了? 肖烈文在一旁抽着烟说道,“虽然拍开筋骨会有点疼,可是有助于淬炼身体啊,对你是有好处的,多少人想要都没有呢。” 陈凡沉吟两秒,转头看向张文良。 张文良看见他的眼神,顿时打了个哆嗦,起身就往外跑,“我去插秧了啊。你们慢慢练。” 林远祥又看了看陈凡,嘴角微微抽了抽,强忍着笑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过去,“呐,别说我坑你,你照着这张药方去抓药,晚上用一副药加两桶热水泡半个小时,再挨打就没那么疼了,还有助于睡眠。” 陈凡迈着机械步走过去,哭丧着脸说道,“那你昨天怎么不给我呢?” 林远祥抬头看天,理直气壮地说道,“忘了。” 陈凡,……我信你就是大傻子。 同时给林老伯贴了个标签:心眼子真小! 将纸摊开,看看药方,还行,都是些常见的便宜药材,没有传说中的人参、虎骨之类的大补药,基本上以活血化瘀、消炎镇痛为主,份量最重的是一味狗脊。 后来虎骨被禁用后,绝大部分有虎骨的药方都选择用狗脊草来代替,狗脊草功能祛风湿、补肝肾、强腰膝,倒是一味好药。 不过以陈凡的眼力,看出这张药方不只是消炎止痛那么简单,碾磨成粉进行药浴,应该还能刺激筋骨发育,强筋健骨。 而且药方里面全是草药,没有那种虎狼之药,属于温补性质,不会有损伤的副作用。 一句话,是个好东西! 看在这张药方的份上,陈凡决定与他扯平。 晨练结束,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感觉没那么疼了,他才活动着身体,骑马赶去公社。 昨天和卢四爷约好了,今天要去卫生院找陆守全大夫学习诊脉和针灸,可不能耽误。 …… 骑着马儿到了镇上,陈凡不敢有丝毫停留。 他的文章发表在杂志上的事情,已经在镇上彻底发酵,几乎无人不知,再加上标志性的小母马,哪怕没见过他的,也能将他认出来。 更何况他之前有一段时间天天跑兽医站,早就在镇上出了名,今天这一上街,打招呼的人便络绎不绝。 陈凡一路跟不认识却非要喊自己的人挥着手,催动小母马小跑着前进,不一会儿便到了卫生院。 有好事者赶到十字路口远远遥望,见到他进了卫生院的门口,都在热心讨论,“陈老师肯定是生病了呢。” “只怕还是急病,赶着往卫生院跑。” “他们队里不是有赤脚医生么,看他还能来镇上,还能骑马,应该病的不是很重啊。” “赤脚医生能跟卫生院比?” “陈老师看病,肯定要来卫生院啊,骑着马又不是很远。” 议论声越来越多,也顺着街道越传越远,然后就变成: “什么?陈老师生病了?” “啊?陈老师真的住院了啊。” “陈老师被抬进医院了?” “陈老师快不行了?” “……,天妒英才啊!” …… 英才陈凡进了卫生院,立刻从马上下来,拍拍马背,小母马乖巧地跑到一群同类那里待着,龇牙咧嘴地连踢带踹,“挤死了,边上去点。” 陈凡瞟了一眼独霸一角的小母马,径直走进卫生院门诊部。 一个女护士脚步匆匆地从他面前走过,突然停下来,后退几步看着他,“你是陈老师?” 陈凡露出笑脸,客气地说道,“你好,我是陈凡,……” 不等他后面的话说完,小护士便两眼放光,“哎呀,陈老师你来我们卫生院看病啊?看什么病?” 说着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打量,“身上没有受伤啊,那就是内科。我跟你说,我们医院内科最好的大夫是陆大夫,他今年80多了,是县里面以前的保和堂的坐诊大夫,医术很好的呢,恰好他今天值班,我带你过去。” 陈凡张张嘴,感觉虽然话不太对劲,但人还是对的,便笑着点点头,“好啊。” 小护士带着他顺着走廊往里走,“来,这边。哎呀陈老师,我跟你说啊,你以前天天去对面的兽医站,我们这里的护士都认得你呢,还有人说你什么时候来我们卫生院转转,不过想想又不太好,来卫生院都是看病的哦,没事来什么卫生院嘛,没想到今天你竟然真的来了,真的是好巧哦。” 陈凡额头上青筋蹦了两下,趁着她喘气的空档,轻声问道,“听你的口音,应该不是本地的吧?” 护士捂着嘴呵呵直笑,“哎呀,被你听出来啦,我老家上海的,5年前到这边做了知青,不过不是卢家湾的,要不然我们也算是在同一套院子里住过的了,后来卫生院招人,我就考进这里来了,哎……,陆大夫就在这里。” 走到最里面一间诊室,护士敲敲门,“陆大夫,陈老师来找您看病。” 里面一位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人抬起头,看了看门口的陈凡,“陈老师?” 陈凡赶紧上前两步,恭敬地微微鞠躬,“陆大夫您好,我是陈凡。” 有外人在,他便没有提四爷的名字。 陆老爷子听到他的话,脸色立刻泛起笑容,“原来你就是陈老师。” 他转头对着小护士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小护士笑了笑,对着转过身的陈凡挥了挥手,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陆老爷子指了指房门,“门关上。” 陈凡立刻关好门,再走到他面前。 陆老爷子看着他笑了笑,指着椅子说道,“不用拘束,坐。” 等陈凡坐下,他又说道,“听四爷说,你已经读完了‘四小经典’?” 陈凡咧嘴笑了笑,说道,“《医学三字经》、《濒湖脉学》、《药性歌括》、《汤头歌诀》这4部书是先背完的,然后再背了《针灸甲乙经》、《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金匮》、《难经》、《瘟疫条辩》这7本,四爷那里的医术都背完了。” 陆老爷子眼睛里闪过一丝怪异,按照卢四爷所说,陈凡从春节前开始学中医,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个多月时间,两个多月,背完11本晦涩难懂的中医典籍? 玩儿呢? 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声问道,“问曰∶愿闻人气之清浊者,何也?” 陈凡不假思索地说道,“岐伯对曰∶受谷者浊,受气者清。清者注阴,浊者注阳。浊而清者,上出于咽;清而浊者,下行于胃。清者上行,浊者下行。清浊相干,名曰乱气。” 陆老爷子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又说道,“涩缘血少或伤精,反胃亡阳汗雨淋。接。” 陈凡立刻背道,“寒湿入营为血痹,女人非孕即无经。寸涩心虚痛对胸,胃虚胁胀察关中。尺为精血俱伤候,肠结溲淋或下红。涩主血少精伤之病,女人有孕为胎病,无孕为败血。杜光庭云:涩脉独见尺中,形同代为死脉。” 然后陆老爷子又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包括了刚才陈凡提到的全部11本书里面的内容。 但是不管他问到哪一句,陈凡都能对答如流。 考验了小半个钟头,陆老爷子才满意地点点头,“基本功很扎实。” 随后看着他,“学过诊脉没有?” 陈凡也不加掩饰,很坦率地摇头,“没有。” 陆老爷子笑了笑,“那就是只会背死书。” 面对老先生的调侃,陈凡也不以为意,呵呵笑道,“所以才拜托四爷,到您这儿来求教。” 陆老爷子哈哈一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不怕你不会,就怕你不能正视问题。” 顿了一下,他便说道,“中医共有浮脉、沉脉、迟脉、数脉、虚脉、实脉六大类脉象,每个大类又细分若干种,有些相像的脉象,若是诊断不细,就会南辕北辙,所以要学中医,首先要沉下心来。”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凡,“我知道你天资聪颖,能够用两个多月背下11本书,就算不是过目不忘,也相差不远。不过学临床和背书可不一样,如果你真心想学,我每周一三五上午在这里坐诊,偶尔还会应邀去别处巡诊,我看病时你可以跟着我,我看哪个病人,你就跟着看哪个病人,如何?” 陈凡眼珠微转,沉吟两秒,说道,“谢谢先生抬爱,我愿意跟着您学。” 随即又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过,我还在队里兼着广播员和兽医,如果偶尔有突发状况,时间上有冲突,可不可以请个假?” 听到这话,陆老爷子便摆了摆手,笑道,“你有公务在身,当然是以公务为重,哪怕临时不来也行。”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在我这里,不算学徒,我也不会教你看家的本事,只会教你诊脉和下针的基本功,至于别的,你可以看,但我不会解释,所以不用守我的规矩。” 还能这样? 陈凡讪讪笑了笑,点头说道,“那就麻烦您老了。” 陆老爷子笑着点点头,“以后你叫我陆大夫就行,他们都这么叫我。” 陈凡自然没有意见,“诶,陆大夫。” 陆老爷子看了看他,“那你是从今天开始,还是改天?” 陈凡毫不犹豫地说道,“就现在吧。” 反正今天也没事,来了就不走了。 陆老爷子也不多说,指了指旁边,“你就在这里坐着,等病人上门。” 陈凡当即搬动椅子坐到他身边的桌角。 只教基本功、许看不许问,那不就是记名弟子么? 对于需要手把手传承的中医来说,记名弟子几乎学不到什么真东西,但是陈凡就是那“几乎”之外的例外。 如果不能把陆老爷子的本事掏空,技能板?……砸了! …… 南湖公社有一个镇、五个生产大队,合计人口有3万多人,医疗资源方面,除了五个生产大队里面,各有一个赤脚医生之外,重大疾病基本上就只能靠镇上的卫生院。 南湖卫生院的历史还不短,最早是在四几年解放区的时候,在部队野战医院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部队撤走之后,当时的班子将留下的医生学徒、收编的优质郎中、短期培养的护士等十几个人集中起来,组成了南湖医院的草台班子。 建国后要在全国各地的乡镇上建立卫生院,镇上便将那个小小的南湖医院,改建成了南湖卫生院,经过几次扩建,现在的南湖卫生院共有医护职工40多人,办公场所是三栋平房。 一栋正对着马路的是门诊部,从门诊部穿过去,后面隔着一个大院子的房子是住院部,住院部和门诊部中间横着一栋厢房,便是后勤办公室和职工食堂。 就这么一间小小的卫生院,要满足全公社3万多人的医疗需求,负担不可谓不重。 所以这里的医生除了要在门诊部坐诊,同时也是后面住院部的主治医师,前后两头都要兼顾。 陈凡跟在陆大夫身边,坐了整个上午,每来一个病人,陆大夫就先自己诊断,再让陈凡上手诊脉。 如果换成别人,恐怕病人们早就不干了。 什么意思?老的来了小的来,当我试验品啊? 不过眼前这两个人又不一样,一个是在南湖土生土长,即便半辈子都在县城工作,但每个月都会有两天回来南湖坐诊,并且退休后一直待在南湖发光发热的陆大夫。 另一位虽然年纪轻轻,却是异军突起,以一杆笔使得南湖出圈,闻名云湖地区的“陈老师”。 如此一来,病人们便没了意见。 反正有陆大夫坐诊兜底,那还怕什么? 倒是有些病人和陈凡拉起了家常。 “陈老师你学了兽医,又要来学中医吗?” “陈老师多才多艺啊,都那么大本事了,还要来学医术。” “啊哈,原来陈老师是来学医术的啊,我还以为……哈哈,没什么没什么。” 陈凡不管对谁,都是耐着性子微笑面对。 这也是陆大夫跟他说的,为人医者不可有气,因为很多病人都是心里焦急、带着“气”来的,如果医者也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弄不好就是针尖对麦芒,吵都能吵起来,还看什么病。 而且看病时也需要沉心静气,才能精准诊断、有效开方。如果很容易就受到干扰,那么诊断、开方的时候,就会因此受到影响,从而误判,这样对于医者也是大忌。 所以看到患者找陈凡东拉西扯,陆大夫也不阻止,反而面不改色地偷偷观察,当看见陈凡始终表情如一,才暗暗点头,讲解脉象和病情的时候,也更加细致三分。 等到上午上班结束,另外一位中年医生过来接班,陆大夫又带着陈凡去了后面的住院部。 这里住着十几位重病患者,内科外科骨科都有。卫生院里只有两个中专毕业的西医,看点小毛病还行,对于这种重症,完全是有心无力,所以全靠院里的几位老中医在担着。 要问为什么这些重病患者不去县里、甚至地委的大医院? 非常简单,没钱。 哪怕从五几年开始,国家就在全面推广农村合作医疗,到现在全国的合作医疗覆盖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在大队里面找赤脚医生看病,个人只负担20%,大队部承担80%,个别条件好的大队,甚至百分之百报销。 但是到公社卫生所、区卫生院和县医院看病基本上为自费,没有地方会给报销。 而且除了医药费,食宿费用也是一大笔开支。 在家门口看病还好点,家人可以送饭过来,也可以换着人陪床,如果去外面,各种额外开销就足以压垮一个家庭,所以基本上公社和县医院就是这个年代的人看病的极限,极少会有去大城市医院求诊的,即便是有,那也一定是有丰厚家底的人。 可那样的人毕竟是少数,所以这个时代病人最多的地方,便是公社卫生所/院。 (本章完) 第281章 回礼 陈凡跟着陆大夫到了住院部,立刻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 不是后世医院的那种消毒水的味道,而是不同中药混杂的气息。 陆大夫也不跟他多解释,到了之后,只管去找值班护士,拿病例一起巡视。 倒是那位女护士对陈凡的到来十分惊喜,跟在旁边小声叽叽喳喳个不停, “这个是水泥厂的,搬运的时候崴了脚,直接骨折。” “这个是红星大队的,感染了血吸虫,本来这个病到了晚期没办法治,只能拿药回去延缓,可是他不想死,就在这里一直躺着,也是没办法。” “这个是白浪湖大队的,打渔的时候掉到水里,不过他运气不好,是从船缝里面掉下去的,直接肋骨断了四根,队里的赤脚医生处理不了,只能往这里送。” “这个是……” 陈凡一边听她介绍病情,一边在陆大夫的示意下给病人诊脉,再结合翻看病例,很快心里就有了谱。 这里的病人虽然不多,只有十几例,但病情却相当复杂。不像几十年后,门诊室里坐着一百多人全都是感冒咳嗽的,那是因为许多这个年代常见的疾病,都被消灭在萌芽中。 而这个年代最常见的病,除了一些传染病之外,就属肝炎和胃炎最多,再就是各种伤势。 有断腿的、折手的,还有脑袋被砸的。 陈凡在住院部走了一圈,除掉重复的病例,一下子收集了8种疾病脉象,从伤患到病痛都有,再结合上午接诊的三十多人,已经对诊脉有了一些初步了解。 陆大夫巡视完所有患者,对着陈凡挥挥手,示意他跟着,便往外走去。 等出了住院部,他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陈凡笑着点点头,“还不错,今天学到了十几种脉象,收获还蛮大的。” 陆大夫回过神,惊讶地看着他,“学到了十几种脉象?今天遇到的那些脉象,你都掌握了?” 陈凡咧咧嘴,“呃,应该吧。” 陆大夫沉吟两秒,直接伸出自己的手,“你给我看看。” 陈凡将手指搭上去,第一个反应是气短脉弱,随即反应过来,陆大夫都80多了,气短脉弱不是很正常么。 然后再探,又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摸出点东西来,转头看着陆大夫,惊讶地说道,“您肝和肾好像有点毛病。” 陆大夫满脸古怪地看了他两眼,也不说对和错,背着手缓步往前走。 陈凡挑挑眉头,慢步在后面跟着。 直到快要走进门诊部,陆大夫才转过身说道,“除了诊脉和针灸,你还想不想学点别的东西?” 陈凡眼珠微转,“什么?” 陆大夫笑道,“推拿正骨。” 陈凡顿时喜笑颜开,“好啊。” 中医也分科,而且分得很细,包括内科、外科、妇科、儿科、骨伤科、针灸科、推拿科、康复科等。 那么多科目,陈凡也不可能都学完,他只要了解一下大概的东西,再掌握一点基本技能,就能通过看书提升自己。 而最基本的技能,就是诊脉、针灸、外伤处理、推拿和正骨。 外伤处理已经会了。 咳咳,虽然是从兽医那里学来的,但是外伤医术很多地方都是相通的,给人包扎伤口和给马包扎也没什么不同嘛,看他给姜丽丽治疗不就挺好的么。 所以他只要学习其他四项就行。 本来卢四爷安排他跟着陆大夫学习诊脉和针灸,他还想着去哪里学推拿和正骨,却没想到,陆大夫这里就有,那可真是太巧了。 看到陈凡满脸惊喜,陆大夫笑道,“别误会,不是我会推拿正骨,是医院里另外一位大夫,名叫董清正,是医院的骨科医生,我只能带伱去见他,他教不教你,还要看他。” 陈凡“哦”了一下,也不在意,笑着点头说道,“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您。” 陆大夫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不一会儿到了骨科诊室,里面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医生正拉着一个人的手臂,见到陆大夫进来,当即笑道,“您过来啦。” 那个病人本能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就在这时,董大夫突然手一抖,只听见咔嚓一声,病人一声痛呼,“疼。” 随即嗖地一下将手抽回去,扭着右臂转动,正要说话,却突然反应过来,站起来活动手臂,“哎?哎?这就好啦?” 董大夫拿起笔开药方,头也不抬地说道,“还没完全好,我给你开两贴膏药,一天贴一张,两贴痊愈。” 然后从一整张纸上撕下开好的方子,转手递给他,“行了,去拿药吧,不用回来复诊。” 那人接过药方,欢天喜地地离开。 直到这时,陆大夫才指着陈凡说道,“他叫陈凡,四爷介绍过来的,跟我学诊脉和针灸。” 董大夫一听,立刻站起来,惊讶地看着陈凡,“陈老师的名头我听说过,却没想到跟四爷也有交情?” 陈凡微微鞠了一躬,笑道,“我跟四爷学写字,医术基础也是在四爷那里学的。” 这时陆大夫说道,“你自己知道就行,别在外面传。” 董大夫当即呵呵笑道,“那肯定不会,四爷的处境我懂。” 陆大夫又看了看陈凡,对着董大夫说道,“小陈天赋不错,跟我一上午,就学会了基本诊脉,……” 不等他说完,董大夫就瞪大眼睛,“不会吧?” 陆大夫笑了笑,继续说道,“他早已背熟《濒湖脉学》,只是不熟悉脉象,只要摸到脉搏,我告诉他这是什么脉,再与书中记载对照,学起来倒也快。” 董大夫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看着站在一旁笑眯眯的陈凡,忍不住摇头,“那也太快了。” 陆大夫不接他的话,直接说道,“我看他天赋不错,就推荐到你这里,跟你学一学推拿和正骨。” 顿了一下,又说道,“当然,收不收看你自己,尤其不能耽误你的工作。” 董大夫一听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教推拿和正骨,那就是不涉及独门秘诀,教点普通的东西就行,算是记名弟子,甚至连记名弟子都算不上。 如此的话,倒是不用怎么考虑。 他便笑着点点头,“既然是四爷推荐的人,又是您老亲自领过来,我哪能不教?” 随即看着陈凡说道,“除了星期天,平时我都在这里上班,如果不在,就是在后面的住院部查床,你有空的时候直接过来找我就行。” 陈凡搓了搓手,嘿嘿笑道,“我今天就有空。” 董大夫也不含糊,当即点了点头,“行,那你现在就跟在我旁边看着。” 如此,陈凡便从内科流转到了骨科。 …… 转眼就是一个星期。 四月份已经结束,现在已经是五月一日。 这一天是南湖公社正式恢复农贸集市后的第一个赶集日。 知青大院里,刘师傅又赶着马车出现在这里。 他和陈凡一起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看着四个女生将一个个箩筐抬到板车上,箩筐里面是一摞摞捆好的碗碟,也是她们今天要去卖的东西。 刘师傅抽着烟,看着骡车上的箩筐,问道,“你今天怎么不过去?” 陈凡翘着二郎腿,听着前面村子里大喇叭中传出的张翠娥的声音,听着没什么错误,便笑着说道,“去看过两次就行了,反正也没什么东西要买的,至于卖货,有杨菊她们三个就行。” 没错,这次只有杨菊她们三个人过去,连姜丽丽都不去。 从上次赶集到现在,已经过去差不多四十几天的时间,这段时间里,除了烧制一些建房用的砖头、陶片,还有别人订购的蹲便器之外,姜丽丽她们几乎每天都会做几个陶器餐具,准备等下一次赶集去卖。 这么些天累积起来,也有100多套,在上次公布了恢复农贸集市的消息之后,她们便陆陆续续将这些陶器餐具用稻草捆绑好,然后放在箩筐里,不多不少凑了100套,就等今天拉过去集市上。 陈凡在里面唯一的作用就是烧窑,就连刷釉水,都是姜丽丽她们四个一起做的。他本来想着再多让出几分利润,毕竟在他看来,自己就扔点柴点个火,就要拿六成,未免有些占便宜的意思。 占女生便宜的事,他可做不出来。 结果等他刚起了个头,四个人都坚决表示反对。 杨菊甚至还搬出了老爹杨队长,说什么她们拿4成都多了,因为陈凡才是“大师傅”,她们最多算帮工,如果是在外面的工窑里面,她们只有资格拿小工工资,从早干到黑的那种,1天1块钱,多一分都没有,更别说分红。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还是维持4成不变,唯一的变化,就是上次约好的,卖出去的钱,她们不再平均分配,而是按照各自制作的数量去分。 结果这一次的100套陶器,四个人的数量正好相当。 上一次是杨菊她们都不熟悉,才让姜丽丽领先最多,现在她们的熟练度追赶上来,做出的陶坯数量也就相差不大了。再去掉十几套没有带上的,便还是和上次一样,算个平均数。 另外在得知陈凡不准备去集市的时候,姜丽丽也以脚伤刚好为由留下来,黄莺她们便自告奋勇,拉着陶器去集市上卖。 现在便是准备出发。 不一会儿箩筐装车,刘师傅扔掉烟头,站起身挥挥手,便架着骡车离开。杨菊三人赶着驴车跟在后面,晃悠悠地出了院门。 等他们都走远,姜丽丽才转身看着陈凡,突然笑了笑。 陈凡看着她,“笑什么?” 姜丽丽抿着嘴,“没什么。” 确实没什么,就是想笑。 陈凡也呵呵笑了两声,随即招招手,“过来,有东西给你。” 姜丽丽回头看了看敞开的院门,迅速上前跟过去,小声问道,“什么呀?” 陈凡回到自己的房间,转过身又对着她招招手,“进来。” 姜丽丽抿着嘴鼓了鼓腮帮子,也不迟疑,径直走了进去。 到了房间里面,她便看见陈凡从最里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布袋,拎过来递给自己,“送你的。” 姜丽丽愣了愣,“这是什么?” 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接在手里,打开一看,却是两条皮带。 皮子是鳄鱼皮,卡扣是精致的紫铜,她一眼就认出是前天陈凡自己烧着炭炉,拿着工具锤出来的。 她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陈凡,“怎、怎么突然送我这个?” 陈凡笑道,“你帮我誊抄稿件,我当然要回礼啊。” (本章完) 第282章 你自己想去 回礼? 姜丽丽微微一愣,脸色明显有些舍不得,却还是将布袋递回去,“我不能要。” 她看着陈凡,嘟着嘴说道,“我帮你不是图你什么,我受伤的时候,你还天天帮我上药,我也没有给伱送礼啊。” 陈凡看了看她,沉吟两秒,笑道,“那不算回礼,就是送你的礼物。” 姜丽丽鼓了鼓嘴,低着头说道,“没事送礼物干嘛?” 陈凡两手叉腰,就是不去接,“安哥不是找我换了两条皮带吗,做的时候就多做了两条,没想到做窄了,这么窄的皮带,肯定只有女生才能用,可我又没别的女生朋友,那就干脆送给你了呗。” 说着指了指袋子,“不信你自己看,是不是女式的。” 姜丽丽低着脑袋,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圈。 多做了两条?做窄了? 你现在裁缝技术比我还好,而且划皮子的时候也是用尺量过的,还会做窄? 我信你才有鬼! 她眨眨眼睛,却还是将布袋打开看了看,“呀,真的是女式的?” 陈凡干咳一声,“可不是吗,其实也是当时没注意,只顾着检查皮子的长度,却没发现皮子的宽度不够,等做好了才发现窄了,还不到两指宽,这要是男人用,还不被人笑死。” 为了表示真实,他还故意撇嘴摇头,“反正我是不用这么细的带子,安哥有了一条,那是给他爱人的,也要不了这么多。可是也不能浪费啊,这么好的鳄鱼皮,改也不好改,就想着干脆送你得了。” 姜丽丽抿了抿嘴,脸上是憋不住的笑意,便赶紧低下头,“哦,这样啊。” 陈凡用力点头,满脸诚恳,“对,就是这样。” 姜丽丽抬起头,抿着嘴微微笑着,“那,就谢谢你啦。” 陈凡干咳一声,“嗯,不用客气。” 他双手互握,呵呵笑道,“没事,反正也是废物利用,以后还有做坏的东西,也都一并给你了。” 说着又指了指外面,“东西不多,给她们一份的话不够分,就只能给你了,注意保密。” 姜丽丽一听这话,轻轻皱了皱鼻子,随即笑道,“可是两条我也用不完啊。” 陈凡两手一摊,“那也比分配不均引起矛盾的好。” 然后说道,“反正东西送你了,你自己看着处理,用得完就用,用不完送别人也行。” 姜丽丽眼珠微转,“那我分给姐姐一条,可以吗?” 陈凡哈哈笑道,“都说了你自己处理就行,送姐姐或送母亲都可以。” 姜丽丽将袋子举起来晃了晃,满面笑颜,“谢谢。” 陈凡笑着摆摆手,“没事没事,朋友嘛。” 姜丽丽抿嘴笑了笑,转过身出门,等往前两步,便将小布袋捂在胸口,开心地跑回房间。 陈凡走到门口探头看了看,摸摸脑袋,随即背起双手在屋子转了两圈,这才坐到椅子上端起茶杯哼起了小曲儿。 不一会儿,院墙外传来一声大喊,“小陈,在家没有?” 陈凡昂起头便喊道,“在呢。” 同时起身往外走。 等他走到门口,正好迎上安全,又将他往屋里请。 安全抹了把汗,喘着气说道,“哎呀,把我累得,我还以为你去赶集了。” 他说着转头看了看,“诶,你今天不去卖你的陶器?” 陈凡掏出一支烟递给他,笑道,“今天我就不去了,反正也没什么要买的,杨菊她们三个去的,刘师傅赶了骡车陪着,那里又都是自己队的人,出不了事。” “哦,” 安全将烟叼在嘴里,正好看见姜丽丽从房间出来,跟他打招呼。 他便挥了挥手,“你好你好。” 然后小声说道,“她没去?” 陈凡看了一眼姜丽丽,小声回应道,“她不是脚伤了吗,伤口刚好,还有点疼,就留下来养伤。” 两人说着话,进了中间的综合室。 安全也不客气,自己提起水壶倒水,咕隆灌了一大口,才说道,“难怪你让我今天过来取皮带,却不说个准确时间,还以为你忘了,原来是没出去。” 一边说着话,一边拉过椅子坐下,转头看着陈凡,“那你也不去大队部上班?” 陈凡撸起袖子,自己也点了支烟陪着,笑道,“插秧插完了,又没有其他重要事情,广播室有张翠娥顶着,我不去也行,就在家里做点东西。” 说完之后,他起身就往外走,“我去给你拿皮带。” 没一分钟,他便转身回来,手里拿着两根鳄鱼皮带,直接放在桌子上,随即到一旁坐下。 安全刚准备去拿,顿时眼睛一愣,“哎,怎么两根不一样?” 陈凡转头看着他,“你要两条皮带,难道不是你和嫂子一人一条?” 安全表情微僵,赶紧笑道,“对对对,我忘了跟你说,没想到你自己记得,哈哈哈,就是一人一条。” 说着先拿那条女式的拉开,仔细看了两眼,不禁连连点头,“嗯嗯,不错不错,一指多宽,正好是女款的规格。” 再去看皮带扣,又是一惊,“哟,这皮带扣挺不错啊,还有花纹,好像还是紫铜的,哪儿买的?” 陈凡哼哼两声,傲然说道,“买的?你去外面买一个给我看看。这是我自己做的。” 随即指了指他,“就一张羊皮,换了两条紫铜扣的皮带,你就偷着乐吧。” 安全惊讶地看着他,“你还会打铜?” 陈凡会做皮带,已经够让他惊讶的了,没想到连铜制品都会打,这小子在哪儿学的那么多手艺? 看着安全满脸惊讶的表情,陈凡呵呵笑了笑,说道,“我这人做事比较讲究,不喜欢做半成品,既然答应了给你两条皮带,那就肯定是全须全尾的,不能说两根皮子就完了,可是这种带扣呢,供销社门市部又没有,我想着这种带扣也不复杂,就去废品回收站买了点废铜,拿回来自己烧融了,敲敲打打,没想到还打成了。” 安全眼里满是感慨,给他竖起大拇指,“就一个字,服了!” 陈凡哈哈笑着摆摆手,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紫铜比较软,无论是锻打还是篆刻都比较容易,但是缺点也很明显,就是用久了容易变形。” 安全大手一摆,咬着烟头说道,“没事,容易变形也容易掰回来,你要给我弄个铁的,怎么都不好弄回原来的样子。” 陈凡笑了笑,再看向皮子,眼里浮现几分遗憾,“可惜没有合适的染料,这皮子都是原色的,要是涂染成黑色或红色,更加好看。” 安全呵呵一笑,将皮带放到桌子上,笑道,“有就不错了,还想那么多,你这就叫贪心不足。” 陈凡呵呵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谁管你戴着好不好看,主要是头一回送女生东西,结果送个原生态的,总感觉不是很完美。 安全可不知道陈凡的小心思,抽了口烟,看着他问道,“你的马鞍也做好了?” 陈凡,“差不多了,你现在要是没来,我就该在做马鞍最后的工序。” 安全嘿嘿一笑,“说着好像我来错了似的。” 随即将两条皮带放进自己带着的挎包里,站起来说道,“走,带我看看你的马鞍去。” 陈凡也不含糊,起身就往外走,“还没做好,就在马厩那里放着。” 安全跟着他往后院走去,没好气地说道,“好歹那也是马鞍,你就放马厩里,旁边可是猪圈呢!” 陈凡哼哼两声,“马鞍不放马厩,放哪里?” 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那个马厩还是小了点,本身是猪圈改的,不太适合马住。” 说着指了指后院的那排兔子笼子,“等把这些兔子弄走,我就再把这里改造一下,建个大点的马厩,原来的位置留给两只小羊。” 安全打量了一圈后院,北边的一排牲口棚,东边是兔子笼,西边是两间厕所,中间一块是菜地。 他轻声笑道,“突然感觉,你现在的日子过得比绝大部分人都要好,这么多的牲口养着,菜地种着,还有两份统筹工在手,我这个干部都没你日子过得潇洒。” 陈凡哼哼两声,笑道,“这是因为我帮手多,你要让杨菊她们三个回去,这院子里的活我得疯,再等姜丽丽回城,我向你保证,这院子里最多就有两条狗两只鸡,再就是这两匹马,别的什么都不会有。” 安全跟着他走到马厩前,看着皮毛油光水亮的小母马和小马驹,好奇地问道,“它们的毛是你刷的?” 陈凡抱着马头,头也不回地说道,“不是,她们四个自己排了班,每天早上两个人过来负责铲马粪和刷毛。” 安全顿时满脸无语,噎了好几秒,才说道,“你真是个大爷!” 陈凡耸耸肩,“大爷不敢当,顶多算是个少爷。” 随即走到马厩里面,抱着小马驹伸来的脑袋,指着墙边两根双杠木桩上的马鞍说道,“做了5天,每天做一点点,还要根据马的身体尺寸进行调整,待会儿再把几个位置缝合起来,就能成形。” 安全走近看了看,不禁有些咋舌,“你这个马鞍可真精致,肚带、马镫一应俱全,比常见的马鞍复杂多了。” 陈凡呵呵笑道,“这个是参考大队部的战马马鞍设计的,能不复杂吗。” 安全撇撇嘴,“难怪上面还有圆环和挂钩,那是挂马刀的吧?” 陈凡干咳一声,“主要是挂一些袋子用的,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用马刀啊?” 安全笑了笑,刚准备说“也是”,然后就看见角落里一把弯刀,指着说道,“那这个是什么?” 陈凡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说道,“哦,这几天我正在跟林老伯学兵器,本来是想用竹刀和木刀,结果竹子和木头都不经用,碰着就坏,所以我就想自己用废铁打一把刀,这把还没完工呢。” 安全走近去看,只见刀身上满是锤印,顿时满脸无语,“我看你不是想打一把练习刀,是想打造一把百炼钢刀吧。” 陈凡面不改色,“我这个人比较追求完美,既然选择自己打刀,当然要打一把满意的。” 他说着转头看着安全,“就比如我要给你的皮带装个带扣,很合理不是吗?!” 安全无言以对。 这能一样? 放下沉重的未完成版马刀,他转身看着陈凡,说道,“前段时间,叶队长带着几个人,找其他四个生产队预定了很多鸡鸭鹅苗和牲口种苗,插秧前陆陆续续送来了一些,然后前几天大家都忙着插秧,也没人送来,估计等今天赶集结束,明天起就会有一大批鸡鸭鹅苗送到。 从插秧到双抢,还有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我们要抓住这两个月的‘空闲期’,将这批种苗稳稳当当的接住,你和你的那些兽医学生,担子可不轻。” 等他说完,陈凡毫不迟疑地点头说道,“这个你放心,我这几天正在总结养殖鸡鸭鹅的注意事项,除了书上的内容,还有这两个多月我自己养鸡的经验,等总结完以后,我就把全大队所有兽医都召集起来,给他们讲课。” 顿了一下,又说道,“还有杨菊她们,已经陆陆续续教会了6队所有人怎么养殖蚯蚓,到时候你和杨队长商量一下,让她们三个每人带一队,去各个小队传授蚯蚓养殖经验,之后再每隔几天巡查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跑偏的,有就及时纠正。这样要不了半个月,就能把养殖鸡鸭鹅的经验推广开。” 安全点了点头,“行,你有主意就好。” 随即若有所思地看着陈凡,“只有她们三个会?” 陈凡笑道,“当然,姜丽丽也会,只不过,……” 他指了指前院,说道,“我们自己院子里不是也有20多只鸡吗,总得留一个人照顾这些鸡吧。再说了,她一个知青,让她带队去传授经验,人家也不服啊。” 安全撇撇嘴,不屑地瞟了陈凡一眼,“哼哼,有些话我不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陈凡瞪大眼睛,“有话你就说,我最讨厌讲话讲一半的。” 安全却将烟头一扔,“我就不说,你自己想去。” (本章完) 第283章 学骑马 安全收拾好东西,便准备离开。 临走的时候,给陈凡透露了一个消息,“内部消息,如果不出意外,三天后,在你们10队,会有放映员过来放电影。” “什么?放电影?” 陈凡惊讶地看着他,“你没开玩笑?” 安全嘿嘿一笑,“逗你玩儿对我有什么好处?” 陈凡,“可是我没有收到通知啊。” 正常来说,他这个广播员应该是全大队消息最灵通的人,有些消息可能在大队部领导那里都还没通知到,他就已经抢先知道,比如恢复常规农贸市场的消息就是如此。 当时杨书记跟他说的时候,肖队长和叶队长人都还在外面呢。 所以说,安全比他还先知道,那就很不合理。 难道说大队部已经通知了张翠娥,自己就要失宠啦? 结果安全哼哼冷笑两声,看着他说道,“伱知道我爱人是在哪个单位工作的么?” 陈凡眼珠微转,果断摇头,“你没说过,杨队长他们也没提过。” 安全指了指他,“那是因为你没问过。” 顿了一下,他满脸骄傲的样子,指了指公社的方向,傲然说道,“文化站的!” 这年头的文化站可不像以后,后来的那是边缘部门,如今的文化站,责任范围可不小,尤其是在学习文件方面,文化站那是主力。再加上这时候的文艺活动比较单调,文化站也就成了香饽饽。也难怪他会那么骄傲。 陈凡顿时恍然,“这个消息是嫂子告诉你的?!” 文化站就管着电影下乡的事,一年几次电影进村,都要看文化站的安排。 不过文化站也只是个执行部门,因为电影放映机太少,放映队归县文化局统一管理,放映员也是从县电影院里面抽调。 县电影院每年都有送电影下乡的任务,统筹计划由县文化局制定,具体执行方案则由各个公社的文化站来协调安排,最后再由县电影院安排放映员带着机器下乡,为全县的生产队送去电影。 众所周知,公社“八大员”是人人羡慕的职业,售货员、驾驶员、话务员、放映员、卫生员、粮食员、广播员、食品员,每一个工种都是众多人争抢的对象。 其中“听诊器、方向盘、屠夫刀子、营业员”这四大职业,又是八大员中的四大员。 放映员虽然不入四大员之中,却也是一份美差。 但是干过的人却都知道,这可是一门实打实的苦差事。 不管一个县有多大,放映员都要骑着自行车,驮着沉重的放映设备赶过去。 这些设备包括一台小型发电机、放映机、胶卷、音箱,力气稍微小点的,根本都骑不了多远,更别说在乡间土疙瘩上颠簸来、颠簸去。 所以在农村里面,想看一场电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如果公社自己有电影院或放映队的,一年还能看个十回八回,如果没有,只能指望县里的电影院,那完蛋,一年能看两三次就不错了。 不幸的是,南湖公社就没有自己的放映队,所以卢家湾每年能看到电影的次数,大概也就是三次左右,一次插秧前后,一次双抢前后,还有一次就是秋收前后。 具体是两次还是三次,要看县电影院放映队的放映员们状态怎么样,如果碰上某位放映员同志伤了或者病了,那就只能去掉一次,要是伤病两次,……不敢想。 从安全这里得到确切消息,陈凡一溜儿烟地跑到姜丽丽房间门口,敲了敲敞开的房门,等她回过身来,当即笑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姜丽丽起身走过来,好奇地问道,“什么好消息?” 陈凡,“刚才安哥说,可能放映员三天后会过来我们队放电影。” 平时除了工作之外,对别的事情尽量避开的姜丽丽,顿时两眼放光,“放电影?真的吗?” 陈凡嘿嘿笑道,“待会儿我去大队部看看,如果有消息,下午的广播肯定会有通知。” 姜丽丽赶紧连连点头,“好哇好哇。” 然后急匆匆地走出来,“那我去做饭。” 陈凡伸手拦住她,哭笑不得地说道,“现在才不到9点钟,这么早做什么饭啊。” 姜丽丽停下脚步,转过身尴尬地笑了笑,可下一秒又开心地笑起来,“放电影诶。” 陈凡哈哈笑道,“你最开心的事情,是不是就是看电影的时候吃蛋糕?” 姜丽丽顿时皱了皱鼻子,却又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哪有。” 陈凡挑挑眉头,笑道,“难道不是吗?” 姜丽丽眼珠微转,低着头笑了笑,“不是。” 陈凡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 姜丽丽话还没出口,便脸色微红,结果一转身,蹦蹦跳跳地往房里走去,“不告诉你。” 陈凡撇撇嘴,小声嘀咕,“这也不能说?” 趁着还有时间,他拿出工具跑到后院,对着即将完工的马鞍敲敲打打。 需要缝合的地方,用钢针加鱼线,将一块块的皮子缝合起来,需要固定的地方,用锤子将一颗颗铆钉捶紧。 不一会儿,一只蒙着浅黄色羊皮的马鞍便宣告成形。 他将马鞍套在小母马的背上,检查了一下尺寸是否合贴,再将带扣一一扣紧。随后又将自制的皮质辔头给小母马戴上。 穿戴整齐的小母马便焕然一新地出现在眼前。 小马驹在一旁连蹦带跳,“我也要我也要。” 陈凡拍拍脑袋,“你还早着呢,等过几年再说。” 随后后退两步,看着英姿飒爽的枣红色高头大马,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和我一样,怎一个帅字了得!” 将小母马牵到前院,姜丽丽闻声走出来,看见小母马的样子,当即被吸引住,“好漂亮。” 以前光秃秃的还没觉得,现在配上了马鞍,个头高挑的小母马,简直像极了电影里的战马,无论男女都通杀。 就连多多和球球,也不撒欢了,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眼巴巴地抬起头望着。 多多,“为什么它穿了衣服?” 球球,“为什么我们没有衣服?” 燕隼也从天而降,站在屋顶上看着小母马,“啾啾。” 然后和两条狗子一起看着陈凡。 陈凡一脚将两条小狗拨开,也不管屋顶上的燕隼,牵着马走到姜丽丽跟前,甩了甩脑袋,笑道,“想不想骑?” 姜丽丽看了看他,再看看小母马,眼里满是渴望,却又有些胆怯,“我不会骑马。” 陈凡笑道,“这有什么,忘了前几天你脚受伤,就是骑着马回来的。” 顿了一下,又说道,“有马鞍比没马鞍好骑多了,这样,你上来试试。” 姜丽丽看看他,再看看马,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冲动,上前两步走过来,“我要怎么上去?” 陈凡,“双手抓住马鞍,不要抓后面,都抓前面,对了,左脚再踩住马镫。” 姜丽丽按照他说的,双手抓牢马鞍,踩着马镫往上爬。 小母马突然动了两步,姜丽丽顿时一阵心慌,眼看就要摔下来,陈凡一手托着她的胳膊,一手托住她的大腿,用力一推,便将她送到马鞍上稳稳坐着。 随后问道,“怎么样?” 感受到刚才大腿上传来的异样,姜丽丽顿时满脸通红,再听到陈凡的问话,不禁轻轻咬了咬嘴唇,“没事。” 刚才明显是个意外,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却没看见陈凡对着小母马眨眨眼,“干得漂亮。” 小母马当即得意地高高抬起脑袋,晃了晃身子,“唏律律……” 姜丽丽顿时一阵惊慌失措,“啊……” 陈凡当即一手拉紧缰绳,一手扶着她的后腰,“没事没事,可能是它头一次戴马鞍,有些不习惯,我牵着它,带你走两圈就好。” 姜丽丽双手紧紧抓牢马鞍,声音都有几分颤抖,“真、真的没事吗?” 陈凡见她吓得不轻,也不敢再玩小动作,立刻说道,“你看它现在是不是安静下来了,保证没事。” 姜丽丽再去看小母马,只见它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陈凡见她放松下来,便笑道,“坐稳了,我牵着马带你走几步。” 随即不等她说话,便牵着马在院子里绕圈。 姜丽丽刚开始还是有些紧张,双手抓着马鞍的前端,身体僵硬地坐在马背上,一副随时准备跳下来的样子。 陈凡牵着马慢慢往前走,看着他笑道,“放松一点,有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 姜丽丽看了看他,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努力让自己放松,可是好像没什么效果,不由得怯生生地说道,“要、要不,我还是下来吧。” 陈凡却牵着马不停,“这才刚开始呢,怎么能就说放弃的话呢。呐,听我的,保证你很快就能学会骑马。” 姜丽丽嘟嘟嘴,说道,“可是,我学了骑马也没有用啊,我又不用去别的地方上班,而且我也没有马。” 陈凡笑道,“学骑马也不一定非要有用,最主要的是,你想不想学,想不想骑在马上策马奔腾,骑着马你开不开心。” 姜丽丽眼珠微微转了两圈,不吭声了。 陈凡抬头看了看她,再看看她的身子,说道,“你先放松下来,如果不知道怎么做,就从放手开始,先把手放开。” 姜丽丽看着平稳转圈的小母马,轻轻咬了咬牙,勇敢地放开双手。 陈凡对着她竖起大拇指,“现在抓住缰绳,但是别拉。” 随即又纠正她的动作,“不要抓太松,也不要太紧,抓在这个地方,对了。” 然后又说道,“现在放松你的腰。” 姜丽丽却不知道怎么做,“这个要怎么放松?” 陈凡拉着马停下来,转身看了看她,“你不要动,我来给你点两下就行。” 姜丽丽一听,身体不禁绷得更紧了。 但是没有用。 陈凡一巴掌轻轻拍在她的后腰上,她突然感觉身体浑身无力,一下子就放松下来,松松垮垮地坐在马鞍上。 身体是放松了,可是一张脸却已经红得快滴出血来。 陈凡看了她一眼,故意装作没看见,“嗯,就是这样。” 然后牵着马继续走,说道,“等你学会骑着马走,再慢慢学骑马小跑,最后就可以策马奔腾了。” 姜丽丽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奇地问道,“你也是这么学会骑马的吗?” 陈凡摇摇头,“那不是。” 他转头看了看姜丽丽,笑道,“我是先跟着肖队长学会了站马步,之后再骑马,就可以直接骑在马背上,连马鞍都不用。” 姜丽丽眼里满是赞叹,“以前我见你骑在马背上,还没觉得有多难,今天自己骑了一下,还是有马鞍,都感觉好难,你真的太厉害了。” 陈凡嘿嘿笑道,“这才到哪里,等你以后就会知道,我厉害的地方还多着呢。” 姜丽丽皱皱鼻子,娇嗔地说道,“你可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陈凡哈哈笑道,“那要看是对谁说话,要是对其他人,我肯定比谁都客气,要是对你还客气,那我不是连个说真话的人都没了。” 听到这话,姜丽丽忍不住嘴角咧开,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又走了一圈,陈凡看她坐得挺稳,便说道,“现在试着小跑一下,你坐好别乱动就行。” 姜丽丽一听,又有些紧张起来,“啊,这么快?” 陈凡转身看着她,抬起右手做了个拍的手势,姜丽丽立刻想要放松,身体却越来越僵。 看到这一幕,陈凡很是无奈,这可不是他故意想拍,只是不拍的话,姜丽丽的身体放松不下来,于是本来去拍马屁股的巴掌,轻轻拍在她的后腰上。 随即松开牵着的辔头,后退两步,对着她说道,“放心,它温顺得很,而且你经常给它刷毛喂食,它不会排斥你的,放心坐着就是。” 姜丽丽刚点头,小母马便迈开蹄子小跑起来,她又紧紧抓住缰绳。 小母马一边跑着,一边吐槽,“主人你能不能教教她,缰绳抖错了,这个是让我快跑啊。” 陈凡嘴角微抽,在一旁大声喊道,“放轻松点,我是说缰绳,不要勒太紧,对了,双手也不要抓太牢,轻轻握着就行,可以把手搁在马身上,或者放在你自己大腿上也行。” 姜丽丽一一照做,很快便学得像模像样。 只是听到最后半句话,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陈凡,很想问他一句,刚才你真不是故意的? (本章完) 第284章 愿赌服输 中午刚过,陈凡便背上自己做的羊皮背包,骑着马去大队部。 小母马迈着轻快的步伐,在田野上飞驰,感受着背上的马鞍,唏律律地叫个不停,“戴上这个东西很舒服。” 陈凡摸摸马脖子,哈哈直笑。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戴马鞍对马更好,但是南湖公社买不到合适的乘用马鞍,就很无奈。 南湖不缺驮马的马鞍,可惜是那种木头架子,方便用来拉车的,要问乘用马鞍?抱歉,没有。 就他现在自己做的马鞍,凑皮子、托安全找人在县城买铆钉、自己做木板、自己打金属零件,……,废了好大的功夫,才终于做成。 勉勉强强,也算是南湖公社独一份,至于县城有没有,还不知道。 其实这也是跟地理位置有关,江南多水道,就算是养了骡马,也是为了耕地或拉货,极少有骑马的。 近路就靠两条腿,远路靠乘船或骡车。 毕竟专门养一匹乘用马,花费可不是一般的大,单单马的饲料就相当于至少两个人的口粮。 费这么多钱养一匹乘用马,那是以前的地主老财才能干出来的事,哪怕是有钱的单位,他们宁肯想办法去买自行车,也不会养马骑。 所以陈凡骑着马招摇过市,才这么吸引眼球。 但是大家也都知道,他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家庭负担,还领着两份工分,再加上先后救小马驹和小母马的故事,所有人都认为他跟这两匹马有缘,这才没人说闲话。 换成其他人,指不定被人背后里说成什么样子。 不一会儿到了5队,穿过树林子,就有人对着陈凡品头论足。 “哟,陈老师,你这身行头不错啊。” “哎呀,这个马鞍、这个辔头,还有这个背包,大干部都比不上你啊。” “何止干部,你们看陈老师的背包,好漂亮啊,比县城百货公司柜台里的包都好看。陈老师,这是伱自己做的?” 陈凡打着哈哈,“啊,自己随便做的。” 说完便岔开话题,“你们怎么没去赶集啊?” “不去啦,去了也卖不出一点东西。” “买东西吧,没钱。卖东西吧,就一点酱菜,家家户户都会做,也没人花钱买,干脆就在家里休息。” “我要是有陈老师会做饭的本事,肯定也去卖甲鱼肉。哎,陈老师,怎么这次三虎子只带了那么一点甲鱼肉,还没有上次一半多?” 陈凡也不停留,骑着马慢悠悠起往前走,哈哈笑道,“因为他抓不到甲鱼了啊,估计做完这一次,下次他也不卖甲鱼咯。” 这话一出,又是引来一阵议论。 “是哦,现在甲鱼好少,腊月份的时候,随便一挖就是几箩筐,现在挖一条沟还凑不满一盆。” “你还好意思说,过年那几天,天天在家里吃甲鱼,那甲鱼壳都堆了一箩筐,那要是拉出去卖,能卖多少钱哦。” “那时候卖什么呢,还不如留到现在去卖,现在都没有多少甲鱼了,我看肯定要涨价。” “照你这么说,那还不如养一段时间,等过几个月去卖。” “其实要我说,就可以搞点水田养甲鱼,陈老师你说……,哎,陈老师呢?” “还陈老师,陈老师早走啦,人家要去大队部上班的呢。” …… 陈凡将马牵到大队部旁边的牲口棚,两手插兜往院子走去。 这时肖烈文端着饭碗走出家门口,对着坡上的陈凡喊道,“你这时候来干嘛?吃了饭没有?” 林远祥也不出来,端端正正地坐在板凳上,隔着大门便开喊,“没吃就过来喝两杯。” 肖家人甚至都准备去拿碗筷。 陈凡赶紧走到场坪边上,隔着池塘对他们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吃你们的。” 说着便打了个手势,笑着转身进了大队部的院子。 肖烈文回到屋里,眉头微微皱起,“这小子平时从来没有这么积极过,今天是吃错了药,还是怎么滴?” 林远祥三两口把饭吃完,抹了一把嘴巴,站起来说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随即抽出烟杆,点燃后走一步摇一下地往上面而去。 肖烈文也赶紧扒完饭,碗一丢紧跟在后面。 在池塘的另一边,张翠娥也跑出家门,一溜儿烟地往上跑去。她母亲又将她叫住,塞给她一个鸡蛋。 不用说,绝对是给陈老师的。 林远祥先到了大队部,却发现陈凡并没有去上面的广播室,而是在他们办公室坐着,还慢条斯理地泡着茶。 见到他们两人过来,陈凡便将他们的茶缸子找出来,冲水泡茶,同时问道,“这么快就吃完饭啦?怎么不在家里休息。” 肖烈文这才抽出旱烟杆,看着他说道,“这要问你啊,你说你来这里多久了,什么时候中午这么早来过?说说,什么情况?” 将两杯茶放在他们面前,陈凡撸起袖子正要说话,这时张翠娥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老师,我到了。” 陈凡回头看着她,脸上满是莫名其妙,“你来这么早干嘛?” 张翠娥睁大眼睛,“你不是过来有事吗?我正在家里吃饭,看见了就赶紧吃完,然后就过来了。” 说着伸出手,“给,我妈让带的。” 陈凡接过她手里的鸡蛋,有些哭笑不得,“我就是过来看看,公社有没有通知下来,没别的事。” 林远祥在一旁感叹,“看看人家小姑娘,跟着你学广播员,还每天给你带吃的。我老头子好歹教了你那么多东西,也没见捞到什么好处。” 张翠娥不服气,转身看着他,“我是正式拜师了的,是老师说新社会要有新风貌,不许我磕头,也不许我叫师父,还不收学费,我才只带点吃的东西。我老师又没向你拜师,你还天天打他,还指望他给你带东西?想什么呢?” 听前半段的时候,陈凡笑得还挺开心,等听到后半段,顿时笑不出来了,当即干咳一声,“什么天天打我,那是在对练,我看他年纪大了让着他,你这孩子,人家多大你多大?尽说些胡话,赶紧道歉。” 张翠娥撅了撅嘴,虽然还是不服气,却依然对着林远祥乖乖鞠躬,“对不起。” 林远祥一方面很喜欢张翠娥的直率、欣赏她的尊师重道,如此维护陈凡,另一方面又感叹某人的无耻,最后只能一声长叹,“人跟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这句话很得张翠娥的认同,“就是。” 说着还用眼神瞄着某人,眼里满是嫌弃。 林远祥无语了,瞟了一眼笑得合不拢嘴的某人,干脆闷头抽烟。 肖烈文这才看着陈凡问道,“你刚才说,要看公社有没有通知下来,你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了?” 陈凡点点头,正准备说话,这时一阵脚步声和大声说话的声音传过来。 “时间紧任务重,你要好好安排一下,除了要做好……” 话说到一半,杨书记和张队长便出现在门口,在他们身后,还有张文良,他们看见办公室这么多人,自然停下说话。 肖烈文立刻昂头大声说道,“你们回来啦,情况怎么样?” 三人陆续进门,陈凡一招手,“小娥,泡茶。” 张文良满脸无语,“你把我妹当佣人使唤是吧,关键这里也不是你办公室啊。” 张翠娥转头瞪了他一眼,“我乐意。” 说着便颠颠地跑去泡茶。 张文良哼哼两声,看看忙着拿茶缸子的堂妹,再看看满脸笑容的陈凡,“你怎么教的?教教我呗。” 陈凡嘿嘿笑道,“什么怎么教的,我这叫真心换真心,只要我毫无保留地教她各种知识,她自然就会尊重我。诶,你能教什么?” 张文良垮着脸,直接到他旁边坐下,翘起二郎腿抽烟。 杨书记和张队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看了一圈众人,才笑着说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咱们生产队,要放电影啦。” 肖烈文顿时一惊,“哟,定下来啦?” 杨书记点点头,笑道,“我们逛完集市,回来的时候就顺路去了一趟钱书记那里,刚好文化站唐先文站长也在,就告诉我们这个消息,还省得专门打电话通知。”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时间就定在5月4号,地点还是老位置,10队的村小学操场,那里地方大,来个一千多人都能坐得下。” 他说着转头看了看陈凡,“小陈,等一下下午广播,你把这个事情通知一下。” 陈凡当即点头,“好。” 这时肖烈文问道,“你是不是就是在等这个通知?” 陈凡笑着点头说道,“对,早上的时候,安哥去了我那里,我听他说的。” 肖烈文点点头,“那就对了,他爱人是文化站的副站长,虽然不管电影放映这一块,但消息灵通,能提前知道很正常。” 等他话音刚落,张队长又对着张文良说道,“三虎,刚才还没说完,你这个保卫工作一定要做到位,10队虽然位置比较偏,但肯定还会有其他地方的人过来,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负责,具体的细节你都知道,总之要安排好,不许出任何问题。” 张文良正色点头,“明白。” 这时肖烈文想了想,看看杨书记和张队长,说道,“这插秧插完了,赶集也赶完了,放电影要大后天晚上,要不干脆把民兵春训也做了?” 其他人都没意见,纷纷表示同意。 领导一致通过,张文良自然尊令执行。 他转头看了看陈凡,“你这回是用你自己的猎枪,还是用连队的步枪?” 陈凡毫不犹豫地说道,“用步枪。” 林远祥昂头看着他,说道,“你不是挺宝贝那两杆猎枪么,怎么不用猎枪?” 陈凡一声轻叹,“猎枪子弹4毛钱一颗,打步枪子弹不要钱,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这一句话,把屋子里的人都给干沉默了。 张文良抹了把脸,左右张望,一下子就看见长条椅角落里的皮背包,当即站起来走过去,一把抓起背包,几乎不假思索,视线便落在陈凡脸上,“这东西你的?” 陈凡点点头,“嗯,自己做的。” 张文良没问他哪来的皮子,不管是上次打猎拿到的19张狐狸皮,还是登上《江南文艺》杂志后,队里奖励他的三张羊皮,都足以表明陈凡不缺皮子。 关键是这手工,让他深深的怀疑,“这包确定是你自己做的?” 陈凡呵呵笑道,“这还能有假?” 顿了一下,又说道,“还是说,你在其他地方见过这样的背包?” 张文良立刻摇头,“没见过。” 这时其他人也都过来凑热闹,拿着陈凡的背包研究。 其实就是一个类似后世的电脑背包,外面有一个小点的外包,任何是两个隔层的大包,里面还分别有两个隔层,两个大口袋的封口用的是铜齿拉链,配上淡黄色的羊皮原色,显得十分高档,小一点的外包则是用了三颗按扣,方便放一些零散的东西。 另外陈凡还用了紫铜做了几个扣环,再用皮子垫着缝在包上,根据不同的使用环境,背包可以变成挎包,非常方便。 趁着大家研究背包的时候,陈凡凑到林远祥旁边,小声说道,“林老伯,你之前说过,我要是能自己打造一个马鞍,你要送我一把马刀的。” 林远祥转头看着他,“马鞍做好啦?” 陈凡嘿嘿笑道,“那肯定,主要是做马鞍,皮包只是顺带。” 林远祥微微一笑,“眼见为实。” 陈凡当即一伸手,“请。” 两人便往外面走去。 其他人都听见他们的说话,当即皮包也不看了,一个个都跟在后面。 杨书记还叼着烟,对着张队长小声说道,“你给我想想,还有什么是这小子不会的?” 张队长也摇头感叹,“广播员、兽医就不说了,他还会烧陶、会瓦工、木工,现在还会做皮包和马鞍,真想不到,年纪轻轻,怎么就会这么多东西。” 这时张翠娥在旁边小声说道,“老师说他其实会的都不精,只能算初级,而且也不是什么都会,比如就不会种地。” 此话一出,杨书记和张队长面面相觑,然后一声长叹,“就不是个正经农民。” 这年头凡是从农村出去的,甭管本事有多大,有几个人不会种地? 不一会儿,他们便走到牲口棚,远远地便看见小母马背上的马鞍。 林远祥率先走过去,也不伸手,只是凑近了去看,看了上面看下面,连马镫都不放过,随后转身看着陈凡,眼里满是古怪,“别告诉我,连这个马镫都是你自己打的?” 陈凡呵呵笑道,“手艺有点粗,见笑了。” 林远祥直起身,忍不住摇头感叹,“你要是在当年的根据地,肯定是最大的宝贝。” 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他对陈凡的了解越多,感慨就越多,只怕把这小子一个人丢进深山老林里,他都能用双手搓出一个基地来。当年的队伍一穷二白,这种贴近生产生活的全能手,还真是各方面争抢的对象。 验收合格,林远祥也不含糊,当即笑道,“行,愿赌服输,我回头就让人把马刀送过来。” 听他这么说,陈凡反倒不好意思了,赶紧摆手说道,“不用不用,就开个玩笑。”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其实我自己就在打刀,现在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估计再有几天,就能把刀打好,到时候再请您指点指点。” 林远祥又是一阵无语,背着双手看向他,“诶,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打算以后什么东西都自己造,这衣服是自己纺纱、自己织布、自己裁剪自己缝,吃的大米是自己耕田自己插秧,然后房子自己建,什么都自己弄啊?” 旁边几人一听,都忍不住哈哈直笑。 陈凡当即摇头,笑道,“那不至于,我这也不是没办法吗,刚来这里的时候,要不是书记、队长们赞助我几套衣服,我连身换洗的衣服都没有,但凡能花钱去买,谁愿意自己去做啊。” 张文良从一旁走过来笑道,“这句话只适合你,你是有钱去买,我们农村里面还真就是‘但凡自己能做,谁会花钱去买啊’?”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看完了马鞍,大家便各自行动。 肖烈文继续在办公室留守,林远祥陪着他聊天。杨书记和张队长分别下小队,去检查插秧完成情况。 张文良则拉着陈凡,递给他一叠钱,“今天卖甲鱼的分红,也就15块钱,跟上次不能比,不过好歹算是卖完了。现在出来摆摊的人越来越多,生意也不好做啊。” 说着拍拍陈凡的胳膊,“赶紧把兔子养起来吧,我还等着你做的兔肉呢。” 陈凡笑着点点头,“第一批兔子再有几天就要移交,小兔子暂时指望不上,大兔子倒是可以出一批,你到时候去跟叶队长商量买点。” 张文良顿时大喜过望,“行,等你把兔子拉过来,我就去找叶叔。” 等张文良离开去安排民兵春训的事,陈凡才转身带着张翠娥去了广播室,教她中学课本上的知识,同时等着开播时间一到,就要向全大队通知放电影。 (本章完) 第285章 胸有沟壑 下午4点,广播准点开播。 跟早上简单提醒今天赶集不一样,现在的通知,无疑要重要许多。 陈凡坐在桌子前,淡定地将广播机打开,调整了一下话筒的高度,再看看桌角的闹钟,先干咳两声。 大喇叭里传出的声音,迅速吸引住全大队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管是坐在家里的,还是刚刚从集市回来,在路上赶路的,都将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开机先咳两声,这是陈老师的声音吧,又有事情要通知?” “应该还是个大事,现在陈老师收了个小徒弟,很多事情都交给徒弟在做,早上提醒赶集的通知,就是他徒弟念的。” “那个小丫头也是运气好哦,不只跟着陈老师学当广播员,听说还在学电器维修,前天还写了一篇文章,公社的广播站都用了呢。” “那倒是,陈老师能够写文章在省城的杂志上发表,带的徒弟给公社投个稿子,还不是轻轻松松,……” 不等他把话说话,大喇叭里就传来陈凡的声音, “社员同志们、社员同志们,大家下午好,现在我要发一条通知,请大家认真听。 接公社文化站通知,文化站放映队,将于5月4日,也就是大后天、的晚上6点钟,在10队村小学操场,放电影,啊,放电影。 关于放电影的注意事项,我要在这里给大家宣传一下,请大家一定要注意,那就是……” 是个鬼哦。 这时候哪还有人去听他的通知? 刚才还很淡定的社员们,此时一个个奔走相告。 “哎呀,等了半年,终于又有电影看了。” “大后天晚上放电影,今天通知干什么呢?勾得我睡不着觉!” “今年还没听说哪个生产队有电影看,只怕我们卢家湾是第一个吧?” “那说个鬼,陈老师的文章都上了省里的杂志,文化站这点面子不给?还想不想以后陈老师写文章啦?” …… 陈凡一条通知念了两遍,直到4点整,才打开收音机,转播县广播电台的节目。 随即便将广播站交给张翠娥,自己背着包潇洒走人。 从大队部出来,他没先去牲口棚取马,而是一溜烟跑到了卢四爷这里。 卢四爷正捧着本书认真练字,陈凡凑近一看,却是一本《李先生诗词》,这是63年出版的版本,共收集了37首李先生的诗词作品,也不知道是小心谨慎,还是真喜欢李先生的诗词。 或许是猜到陈凡的想法,卢四爷直起身,将一支鸡毛笔放在一根竹枝上,那竹枝便算是“笔架”了,随即笑道,“李先生的诗词,大气磅礴,堪称古今罕见,苏轼评论王维诗作时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其实读李先生的诗亦然。 画家能从李先生的诗词中,看到波澜壮阔、激越昂扬,就能画出一幅幅雄伟的江山图,如刘海粟、傅抱石、李可染、吴作人、关山月等,都创作过李先生的诗意画。” 陈凡正听得入神,却看见卢四爷指了指桌角的鸡毛笔,笑道,“你不是说国画笔法,已经基本掌握了吗,那你试着画一幅李先生的诗意画看看。” 陈凡一听,当即举手投降,“您饶了我吧,临摹我可能还行,让我凭空作画,我可没这个本事。” 卢四爷却不打算放过他,摇头说道,“无论是书、画,都要有足够的想象力,才能书画出胸中意气,否则最多只能算一书画匠,难成大气。 你的书法已经掌握得很牢固,以书衍画,国画的基本技巧伱也尽数掌握,但无论是书还是画,都少了几分神韵。” 陈凡呵呵干笑两声,“您不用给我留面子,我不是少了几分神韵,是没有一点神韵。” 卢四爷笑着摇摇头,“不是没神韵,只是神韵不显而已。” 陈凡微微一愣,哟,还能这么夸我的吗?! 卢四爷继续说道,“你的笔力已经够了,不可能没有神韵体现,只能说你写字画画的时候,胸中没有意气,如此一来,自然神韵不显。 论笔法,书在画先,先学书再学画,自然事半功倍。可若是论意境,却要反过来,先学画,再练书,如此将书画融汇合一,便能达到写字如画画,气象万千,画画如写字,篇幅严谨。” 说完之后,他再指了指鸡毛笔,“试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要是陈凡还不动,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他咬了咬牙,拿起鸡毛笔,将刚才卢四爷写的字放到一旁,扯了一张白纸过来,开始构思画面。 真的,今天我不该来的! 然而,来都来了,只怕是躲不过去。 陈凡眼珠微转,转头看着卢四爷,笑道,“四爷,大后天晚上放电影,我来接您过去?” 卢四爷微微一笑,举起手里的诗集,轻声念道,“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随即看着陈凡,“你就以这首《清平乐·六盘山》为题,做一幅画吧。” 陈凡垮着脸,好嘛,刚才是开放式作文,现在变成了命题作文,难度明显增加啊。 这算不算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没办法,既然四爷都发话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清平乐·六盘山》是吧? 上高峰?卷西风? 陈凡昂着头,努力构思那副场景,片刻后,终于开始下笔。 既然是天高云淡,那上半截就要留白,以充作天空。望断南飞雁,要不要画几只大雁? 至于后面的几句? 陈凡毛笔在纸上不停转动,又过了许久,终于在没有任何参照的情况下,第一次画出一副国画。 甚至可以说是第一副“画”。 白纸上,几乎可以用一条斜线作为分界线,将纸分为两个部分,上半部分大片留白,只在边角上画了几笔,算是南飞的大雁。 重点在下半部分上,陡峭的悬崖、近处是一条长坡,坡上植被密布,其中隐约能看见一队人沿着坡往上爬。 国画嘛,以意境为主,写实什么的就不提了,总之能看出来一些东西就行。 画完之后,陈凡呼出一口长气,将毛笔搁着,然后往旁边退了两步,“请四爷指点。” 卢四爷却不置可否,转身到边上的椅子上坐下,端起茶壶喝了一口,看着他笑道,“听陆大夫说,你已经学完了诊脉和针灸,连董大夫的推拿和正骨也学完了,剩下的就是多积累经验?” 陈凡被卢四爷的跳脱弄得有点脑抽,等反应过来,立刻说道,“也不算都学完了吧,反正就是两位大夫教过的,我就能掌握,没有遇到过的病情,就还是差了些。” 卢四爷差点被他的话逗笑,“诊脉、针灸、推拿、正骨,各种手法都只是基础,在为病人看病的时候,望闻问切如何灵活运用、开方下针又该如何去确定,都是要你自己根据那些基础去慢慢摸索的,难道你没见过的病,就永远都不去治了吗?那些背得混瓜烂熟的医书,都去哪儿啦?” 陈凡嘿嘿干笑两声,“这不是我才跟着学了一个星期,没信心吗。您见过哪个学医的,只学一个星期的?” 卢四爷咂咂嘴,也忍不住摇头直叹,“这点你倒是没说错,几天时间就能学会诊脉、针灸、推拿和正骨,从古至今,确实是闻所未闻。” 陈凡两手一拍,赶紧说道,“就是嘛,现在只不过是陆大夫和董大夫教的那点东西,我会了,万一他们不在,那我不还是两眼一抹黑。” 卢四爷看着他,“那你的意思,是继续跟着他们学?” 陈凡想了想,“最少也要学几个月吧?” 卢四爷沉吟两秒,“你跟着他们学,倒也不是不可以,主要是什么呢,……” 他抬起头,满脸古怪地看着陈凡,“陆大夫跟我说,你跟在他们身边学医,卫生院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护士,有事没事就往诊室跑,明明一个人就够了的,她们一来就是两三个。 你到哪里,她们就跟到哪里,再一个,你在这南湖公社还算有些名气,不认识你的都听过你,去卫生院看病的人,好多都跑去看你。 这才几天功夫,就把陆大夫和董大夫折腾得够呛。所以啊,不是他们不愿意带你,主要还是怕影响不好,万一他们受到干扰,错判误判,岂不是要出大事?!” 陈凡一听,顿时也没了办法。 人长得太帅,他能怎么办呢? 本来他的长相只能说是有几分帅气,否则当年何必那么辛苦去打工,找个知心姐姐不是更好。 坏就坏在穿越过来之后,整个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皮肤是白嫩细腻,却又没有丝毫娘气,后来又跟着肖队长练武,竟然又多了三分英气。 这么一加一加一,就变成这个样子。 他也不想啊! 沉吟两秒,他只能苦笑着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去了吧。” 卢四爷却摆摆手,“刚才说你可以出师,不是我这么说,而是陆大夫和董大夫都这么说,他们也不是不想再教你,而是建议换个方式。” 陈凡微微一愣,不解地问道,“什么方式?” 他现在缺的就是临床经验,不让自己跟着他们,难道让自己独立出诊? 那不是开玩笑吗。 再说了,自己也没有行医资格证呐。 然后就听见卢四爷说道,“陆大夫的意思,是他给你背书了一份材料,说你是从腊月份就跟着他学医,如今已有三个多月,而且你本身就有医术功底在身,加上天资聪颖,进步飞速,所以你如今的医术,已经达到了乡村赤脚医生的标准。 你不用去考试,他会为你办一张赤脚医生证,以后你有时间,便可以出去巡诊,为广大农民社员看病,如果遇到病情特殊的,无法判断、或者判断不准,都可以回去找他一同商量。 反过来也一样,要是他接到你没遇到过的病例、并且住院的话,就会派人过来通知你过去学习。” 说完之后,卢四爷看着陈凡,笑着问道,“这个办法,也算是两全其美,你觉得如何?” 陈凡也不假思索地说道,“行,那就这么办吧。” 不管是不是两全其美,他有说不行的余地么? 当然,他也可以不接受,只不过,那张赤脚医生证给他,只是为了方便他合法行医,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约束。 他不用像本队的张大夫一样,一日不得闲的给社员们治病,也不用在队里多领一份工资,纯属闲人一个,如此一来,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为什么不接受呢? 至于被别人知道了他是赤脚医生怎么办? 也简单,我不是队里的医生,不在本队领工分,而且只学了几个月,你要不怕我医术差,放着名正言顺的张大夫不去找,过来找我看病,也可以啊。 就当是刷经验值了呗。 总而言之,是利大于弊,甚至看不出什么坏处,他不答应才是脑子有病。 见陈凡一口答应,卢四爷也只是轻轻笑了笑,显然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不过,也有他意料之外的事。 他看着陈凡问道,“你能很快学会诊脉和针灸,这个我能理解,可是你什么时候学的推拿和正骨呢?听董大夫的意思,你的手法比他还厉害,有些积年老伤,由于伤及筋脉,连他都束手无策,只能勉强矫正骨骼,你却能让情况大为缓解,难道真如你说的,是因为学过武术?” 听到这话,陈凡立刻明白四爷说的是哪个案例,当即笑道,“这么说也不算错,只不过我的手法确实有些特别。那位病人当时的情况是手臂骨折,肌肉和筋脉都扭成一团,需要将筋脉和肌肉理顺,才能彻底恢复。 董大夫只会正骨,自然是束手无策,我是用了一种分筋错骨的手法,将病人的手臂重新梳理,这才大有好转。” 顿了一下,他又满脸惋惜,“可惜那位病人是旧伤,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否则的话,说不定还能帮他彻底治愈,不影响劳动能力。” 生产队里面,丧失了大部分劳动力,又没有特别技能的话,那几乎和废人没什么区别。 可惜了。 卢四爷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他又好奇地问道,“这个也是小肖教你的?” 陈凡脸上的笑容稍减,摇了摇头,“不是,是林老伯教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感觉身上的骨骼又开始疼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位看上去和蔼慈祥的林老伯,竟然会下这种杀手。 什么易筋锻骨,呸,分明就是分筋错骨,每天都被他用分筋错骨手折腾一遍,要是还学不会,干脆把技能板拆了得了。 卢四爷却满脸赞叹,“没想到这位林先生,却也是身怀绝技之辈,之前我倒是小觑他了。” 晃了晃脑袋,陈凡收回思绪,对着卢四爷说道,“四爷,大后天放电影,您真不去?” 卢四爷笑道,“看电影就算啦,当年在上海滩,我也没少看,这东西不算多新鲜。还是你们去看吧。” 见四爷都搬出了上海滩,陈凡只能遗憾地说道,“那好吧。” 又陪着卢四爷说了会儿话,他才起身离开。 至于之前画的那副画,卢四爷等他离开之后,才拿起来轻轻点头,“胸中有沟壑啊!” (本章完) 第286章 添点彩头 5月3日。 这天是民兵春训的日子,一般来说,每次集训过后,都要修整一天,正好明天晚上放电影,就算是休闲了。 陈凡今天没有骑马,也没有带自己的皮包和猎枪,而是规规矩矩地和其他民兵一样,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粗布衣服,身上绑着武装带,肩上扛着56半。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腰间多了一把ppk。 这东西他几乎从不离身,主打一个“以防万一”。 毕竟后世对这个年代的记忆,其中就有“治安不好”这一块。万一要是碰上个持械坏人,他就可以用小手枪反击,说不定还能立功。 肖队长却对他这种态度嗤之以鼻,他的原话是,“孤峰县公安局治下连续三年没有接到过一例案件,你天天拿个小砸炮,想破纪录还是怎么滴?” 听到这话的时候,陈凡的眼睛都是直的。 连续三年没有一例案件?真的假的? 然后张文良就给他解释,“一般情况下,邻里纠纷讲究‘学习枫桥经验’,小事不出村,大事不出队,只要不出大案要案,比如抓捕敌特、人命案那种,否则是不会去麻烦公安的。” 陈凡一听就明白了,小偷小摸的案子,本村人都习惯了内部处理。如果是本地人犯案,那是一种处理方式,比如罚他义务劳动之类的,或者让他老爹领回去拿鞭子抽,如果是外来人……其实这个外来人也“外”得不远,几乎都是本公社或相邻公社的人。 对于这种,抓到之后就是一顿狠揍,再吊起来饿他两三天,然后让他自己滚蛋。 报警? 不存在的! 当时陈凡还不死心,拉着张文良追问,“就没有流窜犯罪?”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张文良看他眼神,“流窜?你在说你自己吗?伱觉得你要是过来犯罪的,能跑得掉?” 然后还一脸惋惜的样子,“还真别说,要是当时朱公安排查你的时候,发现你有敌特的可能性,再一查实,那咱们卢家湾就等于协助破了一起大案,不仅能打破孤峰县的记录,说不定生产队能捞个集体三等功,老杨那多半能捞个个人二等功,弄不好还能提干呢,可惜了。” 陈凡当时就很无语,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张文良见他脸都是黑的,便笑着安抚,“我就举个栗子,你这人真不经逗。” 陈凡垮着脸,有这么举栗子的?你咋不举个菠萝呢。 然后张文良又说了,“知道‘禁止盲目流动’的规定不?你要是敢不拿介绍信进城,被抓到就是遣返户口所在地的下场。 当然,你要是不犯事,也不会有人去管你,咱平头老百姓都忙着养家糊口,犯不着天天去盯人。 可只要你犯了事,所有居委会和生产队就是一张张铺天盖地的大网,保管让你插翅难逃!” 陈凡板着脸,“举栗子就举栗子,别老是你你你的行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说我呢。” 不过听他这么一解释,陈凡也就明白了。 那时候知青大规模回城,那些小年轻整天无所事事,坐在家里又被嫌弃,可不就是出去惹是生非吗。 到了90年代中期,才将这种现象压制住。 这里就不能不提一下扶北。 他们首倡的“车匪路霸·ds有奖”,让整个省的风气为之一清,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将全省的治安纠正过来。 以至于南来北往、东奔西走的货车、客车司机,哪怕熬夜赶路,也要赶去湖北休息,不敢在周边省份停留。 再之后全国各地纷纷借鉴,才让这种现象成为过去式。 所以说,变差、最差和更差的时候,都还没来呢! 但是,陈凡依然决定每天都带着小手枪。 张文良问他,“为什么?” 陈凡说,“因为帅啊!” 所以今天民兵春训,张文良便将他的宝贝“花口撸子”带上,也就是楚云飞送老李的那种枪,别在腰间,时不时的在陈凡眼前晃来晃去。 然后就被他大哥嫌弃了。 卢家湾的赤脚大夫兼民兵连卫生员张觉民同志,不耐烦地瞪了一眼张文良,“你好歹是个连长,长点心行不行,你去前面带队伍啊,没事老在这儿晃干什么?” 堂兄的话不敢不听,张文良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往前面跑去。 赶走碍眼的张文良,张觉民拉着陈凡缀在队伍的最后面,小声问道,“我听人说,你也拿到赤脚医生证啦?” 陈凡一听,不禁愣了一下,“你听谁说的?” 张觉民,“卫生院的小李啊,他是负责管后勤的,档案也是他在管,昨天我去卫生院进货,听他说的。” 陈凡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赖不掉了,便轻声笑道,“就是一张证而已,不管什么用的。” 张觉民两眼放光,不、是差点流出泪来,“不管什么用?怎么就不管什么用?我告诉你,管大用了!” 他抹了把脸,跟开诉苦大会似的,“你知道么,全大队5000多人,就我一个赤脚医生,还是半路出家的,就在公社卫生院培训了半年,还是半脱产的那种,虽然每年还会培训两次,每次一个星期,但培训的都是怎么用新药,对提升医术根本就没用。 你知道我压力有多大?每天是提心吊胆,生怕哪个队里有病人,尤其是半夜来敲门的,那肯定是急病,我是奔来跑去,满大队的打转,就怕误了事。” 顿了一下,他突然指着陈凡,“别的不说,就说你吧,那次老杨叫我过去,给你看病的时候,你全身都是紫的,我本来想说准备后事……” 听到这里,陈凡整个人都是麻的,所以说我差点就没了呗? 张觉民也没注意到陈凡的表情,继续说道,“但是看你那张脸,小小的,比我兄弟家小娥也大不了多少,就忍不住心软,所以当时就开了一副发汗的药,而且是猛药,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嘿,没想到竟然还把你救活了。” 陈凡在旁边冷汗淋漓,张觉民还在自我感慨,“这就是我的医术不足之处了,要是我能看出来你还有救,肯定要再给你打一针庆大霉素,以防万一。” 陈凡不禁脱口而出,“可别!” 张觉民转头看着他,“啊?” 陈凡当即回过神来,赶紧干咳一声,“我是说你医术高超,用不着打针,那药多贵啊,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最好。” 张觉民先是欣慰地点点头,“你这人还怪好的。” 然后又苦笑着摇头,“也就是你拿了赤脚医生证,我才敢跟你说实话,什么医术好啊,那都是乡亲们吹捧的。”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低着头说道,“你是不知道,每年都有我救不回来的人,我是眼睁睁看着他们走的啊。” 听到这话,陈凡也不吭声了。 赤脚医生对农村医疗工作的贡献,绝对毋庸置疑,如果没有他们,当年的农民生了病之后,根本就没有地方去寻医问药,要么自己找点偏方碰运气,要么在家里熬着。 能熬过去就是胜利,熬不过去,就只能一命呜呼。 但是赤脚医生的水平普遍偏低,也是不争的事实。只有极少数被收编的、有师承或家学渊源的土郎中,具备较高的医术水平。绝大部分的赤脚医生,都是如同张觉民一样,紧急培训一段时间,最长的是一年,最短的甚至只有三个月,然后就“毕业”上岗。 让他们去给人看病,风险自然可想而知。 他不说话,张觉民便继续说道,“医术低、压力大、任务重,是我干赤脚医生最直接的感受,很多时候我就在想着,要是能有个医术高、本事大的医生来我们卢家湾,那该有多好啊!” 他转头看着陈凡,脸上满是喜悦的神情,笑道,“我找小李打听过了,卫生院里几乎所有护士都夸你医术有水平,……” 不等他说完,陈凡便赶紧打断他的话,苦笑着说道,“觉民哥,我就在卫生院待了一个星期,之前只背过几本医书,你觉得我医术有水平,这话你自己信么?” 听到这话,张觉民也不禁有些迟疑,“可是,小李说你跟着陆大夫,已经有资格开药方了啊?” 陈凡搓了把脸,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那他有没有说,开药方之前,我是先跟陆大夫讨论过的呢?” 顿了一下,又说道,“说是讨论,其实是我在向陆大夫请教,必须要得到他的同意之后,我才敢开药方啊!” 张觉民一听,顿时不说话了。 队伍继续往前走,陈凡和张觉民缀在后面,前面的肖烈文回头看了两眼,招手将张文良找过来,往后指了指,“大虎子找小陈什么事?” 张文良看了看,抿着嘴轻轻摇头,“不知道,没跟我说过。” 肖烈文背着双手,眼里满是古怪,“他找小陈能有什么事?” 张觉民走了一段,突然说道,“你要是没本事,那陆大夫能给你办证?” 听他说起这个,陈凡委屈大了,“哎哟喂,你是不知道,……” 他说着将情况讲了一遍,最后两手一拍,满脸委屈地说道,“你说我学艺学得好好的,结果让她们给我搅黄了,我上哪儿说理去?!” 听到这话,张觉民也不禁满脸无语。 竟然还能这样? 不过他看看陈凡那张脸,再想想卢家湾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对陈凡的态度,竟然又觉得很正常。 就特么离谱! 但是不管怎么说,本来他对陈凡十分充足的信心,这时候也漏了气。 小李的说法,是陈凡从腊月份就开始跟着陆大夫学医,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腊月份陈凡就没去过镇上,正月也是在学兽医,他每天的行踪都在卢家湾村民的眼睛里,所以陆大夫的说法,分明就是为了方便给陈凡办证的。 可是那陆大夫已经80多了,人品医术都是有口皆碑,这样的人,能随随便便就给人发医生证? 张觉民只感觉矛盾之极,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心一横,决定相信陆大夫的人品,对着陈凡轻声说道,“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拿到赤脚医生证的人了,要是你愿意,等回到大队部,我就去找杨书记,村医的位置,算你一个。” 陈凡赶紧拒绝,“可别。” 他看着张觉民,正色说道,“你好歹还学了半年,我顶多撑死算是学了三个月,就算能拿医生证,多半也是因为背书背得好,你就真敢让我给人治病?就不怕给人治坏啰?这可是治人,不是治牲口!” 他这么一说,张觉民又犹豫了。 片刻后,终于还是改了想法,“那要是以后遇到我拿捏不准的,我找你商量,这个总可以吧?” 陈凡当即松了口气,连连点头笑道,“可以可以,我还巴不得呢。” 不愿意做赤脚医生,忙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他对自己现在的医术确实没多少信心。 反正他已经掌握了诊脉、针灸、推拿、正骨,与其听陆大夫和董大夫的,靠临床提升经验,还不如去多买几本医书,靠看书提升经验呢。 好歹零风险不是! 否则的话,万一要是出现张觉民面临的那种情况,给人治坏了,别的不说,首先他自己心里这关就过不去。 倒是在张觉民遇到难题的时候,他在旁边参谋参谋、敲敲边鼓,他还能欣然接受。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行军,民兵连终于赶到既定训练基地。 还是上次冬训的那座小山包子。 只不过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是枯枝败叶,一片萧条,现在再过来,整个山头是郁郁葱葱,各种枝叶将整座山、以及周边的几块平地都给遮掩住。 就这种环境条件,还怎么训练? 很快陈凡就知道了民兵们的训练方式。 在张文良的指挥下,民兵连分为三个排,直接在大堤和两侧的堤坡上展开队形和战术训练。 陈凡在一旁瞪大眼睛,所以今天不进林子了是吗? 然后便看见张文良走过来,指了指旁边林茂草深的小山包子,对着他笑道,“怎么样,敢不敢比一比?” 陈凡瞪大眼睛,“比?你上次不是说,等春训的时候,教我战术动作的吗?” 张文良嘿嘿一笑,说道,“战术动作什么的,上次冬训的时候都已经教过你了,至于团队组合战术,你不是民兵连的人,教你也没用。” 说着又指向山林,“也不要什么团队配合,就咱们两个人,一决胜负。” 陈凡眼珠微转,略带迟疑地看着他,“你有何阴谋?” 张文良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微僵,随即干咳一声,“什么有何阴谋,说的这么难听,就是咱哥俩交流一下训练心得,能有什么阴谋?” 陈凡满脸犹疑地看着他,“真的吗?我不信!” 张文良又是一声干咳,“当然了,要是能添个彩头,肯定会更有意思。” 彩头? 陈凡轻哼一声,还敢说没阴谋? 他瞟着张文良,“说吧,看上我什么东西了?” 张文良咧嘴微笑,“好说好说,我看你那个皮背包挺不错,要是我赢了……” 不等他说完,陈凡便傲然昂头,“你赢了,背包就是你的。” 顿了一下,又笑道,“那,万一要是你输了呢?” 张文良拍拍腰间,“看见没,花口撸子,比你那个小砸炮不强多了?要是你赢了,这把花口撸子就是你的。” 陈凡瞟了一眼他腰间的手枪,眼神却满是怀疑,“这枪不是你的奖品么,你能做主送人?” 张文良一听不乐意了,“什么话?既然是我的奖品,我当然能做主。” 看到陈凡充满质疑的眼神,他又喃喃说了一句,“大不了,我退出民兵连的时候,陪几块钱枪钱。” 陈凡也不管他是真能做主还是假能做主,既然这种话都说了出来,他也不含糊,当即撸起袖子笑道,“行啊,那我就跟你赌一把。” 这时肖烈文走了过来,看了看两人,“打赌啊?赌什么?” 张文良立刻呵呵笑道,“用我的花口撸子,赌他的皮背包。” 如果是比武对练,他还不太敢赌,不过单兵作战,他就不信了,自己十年的经验,还比不过他几天?! 肖烈文隐晦地瞟了一眼张文良,轻声笑道,“我是说你们比什么?” 张文良回过神来,又赶紧说道,“比单兵作战。” 他指向那个小山包子,“就在这个山林里面,看看谁输谁赢。” 肖烈文看了一眼山林,点了点头,“也行。” 随即背着双手,抽着旱烟,“去吧,我来给你们做裁判。” 他们这么一来,陈凡倒是有些迟疑,举着手里的步枪说道,“就用真枪弹啊?” 肖烈文眉头微皱,“可是民兵连也没有空包弹啊。” 陈凡看着张文良,想了想,说道,“要不,咱不用枪?” 张文良也觉得用真枪不安全,便点了点头,“行,那就不用枪。” 两人同时交出身上的枪,随后相视一笑,各自钻入林子里。 (本章完) 第287章 真正的本事 十几分钟后,随着张文良一声惨叫,比试结束。 陈凡从林子里钻出来,乐呵呵地从肖烈文手里接过两把手枪,又将临时发给自己的步枪扛上,左右张望着说道,“队长,靶场在哪里,我去打几枪?” 一个季度才一次的民兵集训,不趁机打个过瘾,能对得起自己卖力地跟着跑过来?! 肖烈文满脸古怪地看着他,“你先别走,等三虎子出来再说。” 陈凡赶紧捂着手枪,睁大眼睛看着他,“不会是要反悔吧?” 肖烈文没好气地说道,“枪都给你了,还怎么反悔?” 随即又解释道,“我这个裁判,总得总结一下你们的比试吧,还有三虎子,他是怎么输的、输在哪里、下次该怎么改进?这些东西都是要总结清楚的,要不然我们集训的意义是什么?拉出来给伱打枪玩啊?” 陈凡一听,便呵呵笑着不吭声了。 不就是等一会儿吗,他等得起,反正今天谁也不能阻止他打完两个弹夹! 不一会儿,张文良捂着脑袋从林子里钻出来,脸上还在龇牙咧嘴,顿时引得周围不少人一阵哄笑。 “连长,你这是被蜜蜂蛰了,还是让虫子咬了?” “肯定是蜜蜂蛰的,春天到处都是花,蜜蜂也要采蜜啊,它看见我们连长长得像朵花,那哪能放过?!”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哄笑。 张文良连连甩手,“滚滚滚,都滚边上去,你们训练完了没有?没完就吓跑,今天训练翻倍。” 训练量翻倍的民兵一点也没有被罚的自觉,一个个嘻嘻哈哈笑得东倒西歪。 张文良也懒得继续理他们,等爬上大堤,瞪着陈凡说道,“你耍的什么邪法,我连你人都没看见,就被一颗石头砸头上?” 陈凡嘿嘿笑着,从兜里掏出一颗鹌鹑蛋大小的鹅卵石,对着他晃了晃,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根树枝,“上面有两朵花的那根树枝,看见没有?” 张文良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再看看他,“看见了,怎么了?” 陈凡笑道,“你就说,是要那朵大点的花,还是要那朵小点的花?” 张文良眼珠微转,指了指树枝,“两朵花都要,还要连着树枝一起。” 陈凡二话不说,手腕一抖,那根树枝便咔嚓一声跌落下来。 张文良一看,眼珠子都直了,转头看着他,“你这手功夫是从哪里学来的?” 肖烈文也满脸惊讶地看着陈凡,“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手?” 陈凡呵呵笑道,“就上次打猎嘛,在9队那里,认识了在省狩猎队工作过的彭师傅,彭师傅是老猎手,钻林子跟回家一样,弓箭用得很好不说,还会一手甩石的功夫,我就是跟他学的。” 顿了一下,又看向山林子,说道,“队长你不是要总结经验吗,我的经验就是用彭师傅教的打猎的方法,寻找哪些地方是动物最容易出没的。” 他看到张文良脸都黑了,不禁呵呵笑道,“换到人身上,就是看哪些位置是人最有可能选择的,然后再用打猎的思维,寻找到我能发现你,你却看不见我的位置,最后用甩石一击致命。” 说到这里,陈凡抛了抛手里的石头,“刚才我只用了三分力,保证不会伤到你,……” 张文良捂着脑袋满脸无语,不过他也承认陈凡说的是事实,这一颗石头砸在脑袋上,疼是真的疼,但也就那样,最多起个大包,说不定明天就能消掉。 陈凡继续说着,“要是用五分力,这时候你脑袋应该会出血,要是出全力,绝对已经断了命。而且这还只是用甩石,如果换成弓箭,只会死得更快。” 张文良感觉有点瘆人,“别老说死不死的好不。” 陈凡哈哈一笑,说道,“你那里不是有不少黄皮子么,只要你不嫌弃,拿几张黄鼠狼皮给我,我给你做一个背包就是,何必用枪来打赌呢。” 张文良一听,顿时喜笑颜开,连头上都不觉得疼了,当即伸出右手摊开,“那你把枪还给我。” 陈凡立刻捂住,“赌品见人品,哪有输了还要回去的。” 张文良哭丧着脸,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肖烈文在一旁看着山林若有所思,等他们两个打趣完,才对着陈凡正色说道,“你是说,你把打猎的本事,用在了战场上?” 陈凡转头看着他,点点头说道,“是啊,不是您说的么,只要好用,不管是什么本事,都可以用起来。” 肖烈文缓缓点头,随即对着张文良说道,“记一下,待会儿找9队的人聊聊,看看平时那个彭师傅都在做什么事,要是合适的话,你明天亲自去一趟9队,把彭师傅接过来,我们一起跟他聊一下。” 张文良立刻明白过来,“您是想让他教我们民兵怎么在山林里作战?” 肖烈文缓缓摇头,轻声笑道,“差不多,不过不是作战,打猎和作战,终究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他又看了看陈凡,“小陈之所以能这么快打败你,是因为他既懂打猎的技巧,也懂单兵作战技巧,最重要的是还能将两样本事融会贯通,这是他的本事。不过他还是差了一些,因为他不懂团队战术技巧。 我让你去请彭师傅过来,就是想让他教我们民兵怎么打猎,然后你要注意一下,怎么将这种打猎的本事,与我们的单兵作战技巧和团队战术技巧都结合起来,这样一来,对于提升我们民兵的战斗力,肯定有很大的帮助。” 等他说完,张文良不假思索地点头,“我明白了,待会儿我就去办。” 他转头看着陈凡腰间的花口撸子,笑道,“要是能用这一把枪,换取提升民兵的战斗力,倒是值得很。” 随即对着陈凡笑道,“我那里还有一把全新的56半,要不要再玩一次?” 陈凡满脸无语地看着他,“再玩也是这种老办法,你先把我这个老办法破了再说。” 顿了一下,又嫌弃地说道,“56半是步枪,我又不能持有步枪,要你的枪干嘛,拜托下次找点能用的东西行不。” 张文良脸色一垮,“嘿,还被嫌弃了。” 陈凡转身对着肖烈文问道,“队长,还有事么?” 肖烈文摆摆手,“没了,玩你的枪去。” 陈凡当即抱着步枪跑远,到靶场上对着靶子一顿射击。 周围的民兵,包括附近的通信女兵一看,赶紧往远处跑。 好家伙,一颗子弹都没落在靶子上,这也太危险了。 陈凡看到这一幕,嘴角却露出得意的笑容。 哼哼,凡夫俗子,又怎么懂得我独一无二的“描边枪法”。 描边枪法指哪打哪,就是不着靶! …… 第二天,5月4日。 今天整个卢家湾,不,是整个南湖公社都陷入亢奋之中。 原因很简单,就是在卢家湾10队要放电影啦! 陈凡看着肖烈文,脸色满是怀疑,“连其他大队、甚至是隔壁公社的都会跑过来看电影?不至于吧?!” 不等肖烈文说话,叶树宝就说道,“什么不至于?你是不懂电影的吸引力。” 他翘着二郎腿抽着烟,眼神里满是追忆,“我第一次看电影,还是20几年前,那时候的电影都没有声音,……” 陈凡好奇地插话,“放的无声电影?” 他记得到二战的时候,就是有声电影的主流了啊,20几年前是50年代,还在放无声电影? 叶树宝被打断,却也不生气,而是笑着说道,“什么无声电影,那是没有喇叭,有声音也放不出来。” 杨书记端着茶缸子,一件单衣披在肩上,咧着嘴笑道,“那时候喇叭、音箱都少,放映队只有放映机,没有喇叭和音箱,自然就放不出声音来。 所以那时候看的都是这样的电影,没有声音、又没有字幕,或者有字幕的,好多老百姓也看不懂,那怎么办呢? 这就要考验放映员的本事了。放电影的时候,放映员要站在高处,大声解读电影,出来一个人,要说这是谁谁谁,是打哪儿来的,干什么的,然后故事情节怎么走,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全都靠放映员一张嘴。” 说到这里,他又端起茶缸子喝茶,叶树宝便接着他的话说道,“就这样,看电影的人都挤得是里三层外三层,一个大操场装不下,屋顶上都站的是人。” 他抽了口烟,满脸兴奋地继续说道,“第一次放带声音的电影,就已经到了六几年,我记得是在白浪湖大队。 他们大队有钱啊,也有闲,我们忙得要死的时候,他们却没什么事,就找人把放映员请过来放电影,刚好那时候放映队配了大喇叭,看电影有声音,结果我们几个大队的人都跑过去看稀奇。” 他说着转头看向张队长,“那次去了只怕有大几千人吧?” 张队长抽着烟,乐呵呵地笑道,“这又没人数过,谁知道到底有多少?反正有的说5千,有的说8千,还有说上万的,天色又黑,黑压压一片,根本看不清楚。” 上万人看电影? 陈凡努力想象当时的场景,不禁问道,“他们能看见电影吗?” 一听这话,叶树宝和张队长都咧着嘴哈哈直笑。 他们笑得说不出话,肖烈文便笑着说道,“能看见就有鬼了,那么小一块布,超过20丈就看不清楚人脸,当时最远的离了估计能有两里地,能看见什么东西?还不就是听点声响,图个新鲜。” 陈凡听了忍不住呵呵直笑,却在心里相信了叶树宝的说法。 能隔着两里地看电影,那多跑十几里路,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几人正聊着,张文良突然出现在门口,他身后还有一个人,正是9队的彭师傅。 陈凡一看,赶紧起身打招呼,“彭师傅。” 老彭举起双手拱手,脸上带着几分拘谨,“陈老师好。” 然后看向其他人,“杨书记、张队长、肖队长、叶队长。” 肖烈文早已站起来迎上去,伸手握住老彭的双手,哈哈笑道,“彭师傅,我们招呼都没打一声,冒昧请你过来,还请不要介意啊。” 陈凡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寒暄,也不说话。 这时林远祥走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长长的木盒子,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出来一下,找你有点事。” 陈凡微微一愣,看着林老伯已经出去,便对着彭师傅告罪一声,赶紧跟在后面。 林远祥不疾不徐地走到后院,等陈凡过来,将木盒子递给他,笑道,“这个是答应给你的东西。” 陈凡立刻猜到了是什么,双手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柄马刀。 这还不是一柄普通的马刀,看装饰还挺精致。 墨绿色的刀鞘、同色的刀柄,刀柄下方是缠丝护手,一看就与众不同,在刀鞘的握手处,则是一截红木,刀的样式是典型的西洋刀。 只不过看这柄刀的痕迹,似乎已经有些年头? 他看向林远祥,正准备发问,林远祥便背着双手,轻声说道,“这是一柄日军骑兵的军刀,和你的那匹东洋马一样,都是战利品。” 陈凡顿时喜笑颜开,这话我爱听! 林远祥口中的话不停,“这柄刀可不一般,是当年一个小鬼子骑兵联队长的佩刀,当年小鬼子的骑兵普遍使用西洋刀,连三军军官的佩刀都是西洋刀,到战争后期才逐步使用东洋刀作为将官佩刀,但是骑兵的主官却没有更换,还是一直使用西洋刀。 小鬼子的人不行,但是他们打的刀确实不错,当年我一个朋友缴获了这柄刀之后,宝贝得不得了。” 他转头看着陈凡,突然笑了笑,“可惜,后来在北方战场上把命丢了,我就用这把刀,砍了三十七颗脑袋,替他报了仇。” 陈凡一听,赶紧把刀放回盒子里,双手捧回去,“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这东西能进博物馆的好不好,哪是他能要的?! 林远祥却摆摆手,不接他这个话,只是笑道,“我那朋友没有家人,这柄刀就落在我手里,今天就送给你啦。刀是昨天送到的,待会儿我就要走了,临走之前,我再教你一点东西。” 陈凡一时间有点麻,只能捧着刀静静地看着他。 林远祥笑道,“跟我打了这么多天,该学的东西,都学到了吧?” 陈凡略显尴尬地笑着点点头,“多谢林老伯。” 自己反击的招式都是跟他学的,不被看穿才怪。 林远祥笑了笑,继续说道,“其实啊,教你的这些,我早就都留在部队里面啦,之前我跟你说的传承,都不是这些东西。” 陈凡愣了愣,啥意思? 林远祥哈哈一笑,“对你真正的考验,不是什么出国,而是我故意告诉你的那些人脉关系,但凡你动了心,咱爷俩之间的缘分,也就到此结束。” 他满脸复杂地看着陈凡手里的木盒,“这柄刀也绝不会到你手上。” 随即举起右手指了指他,笑道,“我真正的本事,也不会告诉你。” 顿了一下,他伸了伸筋骨,“我的本事,一般人学不会,部队里那么多好苗子,也没有一个学会的,我也不会随随便便教给别人。你小子不错,今天我就把最后一点东西,都留给你啦。” 他看了看呆呆的陈凡,笑道,“放心,不要你拜师,也没有任何要求,就一个,把这点本事学会,别断了就行。” (本章完) 第288章 今天加映 下午4点,陈凡下班回到知青点的时候,姜丽丽她们已经准备好晚饭,就等他回来吃。 看到餐桌上的饭菜,陈凡有些不解,“今天怎么吃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黄莺立刻跳出来笑道,“今天看电影啊,要早点去占位置,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杨菊在一旁满是期待,“中午的时候我就看见堤上有人往10队那边走,肯定是其他地方的人,先去占位置的。” 刘丹用力点头,“就是就是。” 陈凡扶着额头,感觉有点晕,“不是说晚上6点才开始吗,中午就有人去?” 黄莺点着头,“他们外地来的不会留位置,都是先到先得,只有我们本大队的才会留场地,但是去晚了也只能站后面,看不清楚人影。” 如果不是为了等陈凡吃晚饭,她们连晚饭都不会吃,早就去10队占位了。 说话的功夫,姜丽丽早已给陈凡拿来碗筷,就等他入座。 陈凡也不耽误,端起碗就开吃。 今天可能是有史以来吃饭最快的一次,本来陈凡还想问几个问题,却发现四个女生都在埋头干饭,不禁摇头失笑,加快吃饭的速度。 5分钟不到,就吃完晚饭,随后她们又赶紧收拾,黄莺还在催着陈凡,“陈老师你有马,可以骑马先过去,我们待会儿坐刘爷爷的骡车过去。” 陈凡摇摇头,“算了,今天不骑马,跟你们一起坐车。” 鬼知道今天会来多少人,里面有没有偷鸡摸狗的,他还是决定轻装上阵。 虽然马被偷的可能性不大,可万一呢? 这年头人才济济,鸡鸣狗盗之辈层不出穷,他们深知农村的规矩,出手之前就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反正最多丢掉半条命,既不会死也不会残,自然敢放手一搏。 陈凡他自己就有几种办法将一匹马无声无息地偷走。最简单的方法就弄点草药将马迷晕过去,比如有一种“马醉木”,4、5月份正是开花的时候,连花带叶给马吃了就会昏睡,再往装有挡板的板车上一装,趁着天黑拉走,所有人又都在看电影,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最不济也能把马鞍卸掉拿走,让他吃个亏,总之还是小心为上。 想到这里,他将自己的两杆猎枪和林老伯送的马刀,用布条捆着藏到房梁上面,背包不拿,将全部家当放在一只小小的腰包里系在腰上,用衣服遮住。 弄完之后,便去后院给家里的动物们集体开会。 “我回来之前,你们谁都不许睡觉,燕隼,伱没事就在最高的树枝上待着,负责第一道警戒,看见坏人就回来落到马头上,啄它两下发出警报。” 燕隼,“啾啾。” 随即便振翅高飞,落在不远处的一株高高的水杉顶上,藏在一团枝叶下面,东张西望宛如双头鹰。 陈凡继续布置任务,“多多、球球,你们负责看守前院,要是有人闯入,就躲远一点大叫。” 多多和球球立刻回应,“汪汪。” 陈凡看着两条狗,心里有点惋惜,要是它们能再大一点,就能直接执行任务,不用躲远了无能狂怒。 丢前辈狗的脸呐。 转过脸来,他又叮嘱小母马,“你负责看守后门,有坏人进来,照着脸招呼,踢他丫的!” 小母马昂起头,“唏律律。” 小马驹在旁边欢快地跑来跑去,“我也要踢、我也要踢……” 两只小羊一看它在跑,也不管它在叫什么,只顾着跟着跑,马厩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陈凡让小母马管教好儿子,顺便镇压两只小羊,再去布置外围防线。 他到旁边的林子里,将菜花蛇唤出来,正准备说话,不禁愣了一下,“你怎么长胖了?” 菜花蛇吐吐蛇信子,“鸟哥抓到的老鼠和鸟不吃,都喂我了。” 陈凡不禁有些无语,你搁这儿享福来了是吧? 他晃了晃脑袋,说道,“注意一点,要是有人闯进院子,你就赶紧过去帮忙,反正你没毒,只管放嘴咬。” 菜花蛇直起半截身子,“好咧。” 陈凡还想叮嘱几句,这时姜丽丽四人已经跑了出来。 她们每人还挎着一个帆布包,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像是要去办什么大事似的。 黄莺跑在最前面,“陈老师,我们准备好了。” 姜丽丽将院门关上,快步跟在后头。 陈凡看了看她们,再看看她们的包,“看电影还要带这么多东西吗?” 黄莺立刻笑道,“干粮和水,今天晚饭吃得早,怕待会儿肚子饿。我给你带了肉包子,你饿了就找我拿。” 陈凡张大个嘴,木然点了点头,“哦,谢谢。” 带肉包子?待会儿还不凉?带个馒头也行啊。 不是,给我带东西干嘛?我还差吃的? 杨菊也赶紧说道,“我带了水壶,你要是口渴了就找我拿水。” 刘丹不甘落后,“我给你带了瓜子花生,还有几块米花糖。” 姜丽丽落在后面,脸色有些古怪,“我、我什么都没带。” 黄莺三人齐齐看了她一眼,暗暗放了120个心。 什么都没带,就代表对陈老师没用心思嘛,很好很好。 而姜丽丽却在想今天早上陈凡跟她说的话,“去看电影你什么都不用带,昨天民兵春训的时候,他们民兵班长跟我说了,到时候准备点小菜,边喝边看,到时候不怕没东西吃,饿了渴了就找我,我给你拿。” 所以她就什么都没给陈凡带,只往包里塞了一只自己的茶缸子。这还是她见到黄莺她们人手一只包,为了不显得另类,才特意带上的。 却没想到……,emmm,算了,自己还是装作不知道比较好。 正说话的时候,一辆骡车晃悠悠地过来了,刘师傅甩了个马鞭,发出一声脆响,“上车走了。其他人早就都走了,就差你们。” 四个女生先各自喊了一声“刘爷爷”,才陆续爬上板车,在挡板上坐着。 陈凡递了一支烟过去,帮老爷子点燃火,转身坐到刘师傅身边,笑道,“今天不会全大队的人都会过去吧,那地方能容得下这么多人吗?” 刘师傅挥着马鞭,骡子发出一声嘶鸣,便拉着板车往西走,这是要从村里的主干道过去。 等车子走起来,刘师傅才说道,“不会的。去的人多是多,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去,像我家老婆子就没去,还有好些懒得动的,也都在家里睡大觉。” 他呵呵笑了两声,“电影再好看,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看,我记得最多的一次,也只有三千多人挤过去看。后来放一次电影,本村的能有两千人就算多的,少的时候只有几百个,外队来的肯定有,其实也不多,估计最多也就两三百人吧,有时候只有几十个。 而且10队太偏,几乎算是南湖公社的最北段,距离其他四个大队太远,我估计,今天晚上全部加起来能有一千出头就差不多了。”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这才正常啊,要是每次放电影,都聚集几千人,那还得了? 合着杨书记、张队长他们都在拿大场面说事呢?! 刘师傅任由骡子自己跑,抽着烟说道,“等哪天在甘家村大队放电影,你过去看看,那才叫热闹,保管全公社几个大队的人都会去,那场面,估计不会少于5000人。” 陈凡眼珠微转,“就在办集市那个地方?” 刘师傅点点头,“那里地方大,人也能拉得开,大喇叭一放,湖对岸都能听得见,再加上那里差不多位于南湖公社的中间,又挨着镇上,等哪天放电影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趁机去镇上逛,买东西的买东西,看热闹的看热闹。 白天逛了街,晚上再去‘听’电影,跟同村的人东拉西扯,时间一晃就过去了,然后再结伴回家,那才叫乐呵。” 不一会儿上了主干道,这时候便能碰到一些晚去的人,刘师傅和陈凡都是队里的风云人物,不断有人跟他们打着招呼。 骡车摇摇晃晃,四个女生坐在车上,看着陈凡熟稔地跟别人打招呼,不管认不认识,都能聊上几句,不由得暗暗佩服。 这年头的农村里面,能够跟人打交道也是一种本事,没本事的就算碰上熟人,也扯不出什么东西来,有本事的就是陈凡这种,认不认识都能聊几句。 靠着这种本事,也能在队里混口饭吃。比如说哪家要是办红白喜事,少不了要请一两个这样的人,专门负责招待往来宾客,如果亲戚里面有自然最好,但大部分情况下是没有的,就只能去外面请。 请了人就要给钱给烟,所以就有少数人以此为生,关键是这种人在队里的面子还不低,偶尔左邻右舍之间有矛盾,也会请他们出面调解。 所以这时候刘师傅就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这个人呐,哪怕是不学无术,日子过得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再加上你的本事,只怕这卢家湾留不住你。” 这话一出,后面几个女生心里都是咯噔一下,紧张兮兮地看着陈凡。 陈凡自己却不在意,哈哈笑道,“要走的留不住,要留的赶不走,与有没有本事,倒是没多大关系,您老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刘师傅一听,顿时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就是这样。” 黄莺几人在后面面面相觑,啥意思啊? …… 骡子的脚力比人快,就算拖着一辆车,车上还有六个人,也渐渐越过一个个步行的人,一个小时不到,便赶到了10队。 之前陈凡来过这里几次,却只止步于坡脚下的“卢家湾cbd”,还从来没有上过坡。 骡车到了这里便停下,早有一个民兵迎了上来,大声打着招呼,“陈老师,刘师傅。” 顿了一下,他便伸手往旁边指,“刘师傅,麻烦您把骡子交给我,我去给你放好。” 刘师傅也不迟疑,跳下车板,便将缰绳递给他,笑道,“那就麻烦你啦。” 说着就要去掏烟。 陈凡却早已掏出一支烟递给那人。 那人道了声谢,接过烟转身指了指坡上,“陈老师还没来过吧,村小就在上面,队长给你们留了位置,直接上去就行。” 说完便挥挥手,拉着骡车离开。 这时又一辆驴车进来村口,那人当即将手一挥,“把车赶到边上,不要挡路。” 陈凡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不认识,便和刘师傅一起往坡上走去,四个女生则紧跟在后面。 越往上人越多,这些大部分都是10队的人,他们占了地利优势,不怕有人抢位置,自然不着急。少部分是其他队认识的熟人,坐在人家屋门口喝着茶说话。看见陈凡,自然又少不了一阵招呼。 好不容易到了坡顶,陈凡便看见一块很大的场坪,在场坪边上,还有两大一小三间砖瓦房,不用问,这里就是卢家湾小学,小是小了点,不过看着环境还挺不错,至少该有的都有。 偌大的操场上,用石灰粉标出12个宽有三四米、类似跑道的区域,一前一后分别写着“1队、2队、3队……” 显然是给各个小队划定的观影位置。 至于座位,抱歉,请自带! 在中间的区域,却又留了一条两米宽的位置,里面已经摆了几张八仙桌。 一张桌子稍微靠后一点,旁边摆着三个箱子,还有一群人围着,却不敢靠近。 随便猜一下就知道,那是放映员在做准备工作,八仙桌就是用来安置放映机的。 放映机的前方,则是两张并排的八仙桌,边上还有几条长板凳。 陈凡估计这就是“边喝酒边看电影”的地方了。 他们这群人一到,立刻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当即就有人在大喊,“队长,陈老师来啦。” 刘师傅抽着烟,忍不住呵呵笑道,“听见没,现在你在队里,面子比我还大。” 陈凡摇摇脑袋,小声说道,“那不是,主要是卢家湾人好客,我刚入户没多久,他们都还当我是客人,再一个我个子高,那肯定是先看见我。” 刘师傅一听,不禁笑得合不拢嘴,“我刚才怎么说的,你这张嘴啊,可以吃四方!” 正说话的时候,10队的队长苏玉军便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远远地便说道,“陈老师来啦,来这边坐,位置都给你留好了。” 话音未落,他又看见刘师傅,便一起邀请,“刘师傅你怎么这时候才来,都等你半天了,走走走,去那边坐。” 刘师傅叼着烟连连摆手,“不去不去诶,我到6队位置去看就行。” 随即也不等苏玉军说话,他便往6队的位置走去。他又不是第一天来看电影,当然知道中间位置是个什么情况,那就是请大队部的几个领导坐的,主要是为了把放映员陪好,这样人家再来,说不定就能带两部新片子,或者多放一部电影。 以前也没见邀请他,所以苏玉军分明就是客气话,他才不去凑那个热闹。 刘师傅一走,黄莺她们四个也都跟陈凡挥手,跟着过去。 陈凡肯定是逃不掉,他也没想跑,被苏玉军拽着去了中间桌。 等走到跟前,他才发现杨书记他们早就到了,一个个的背着手站在一旁,陪着放映员说话。 苏玉军将陈凡带过来,立刻给放映员介绍,“许放映,这位是我们卢家湾的大作家,……” 不等他把话说完,那个三十多岁的放映员便将烟头一丢,满脸热情地伸出双手,“哦哦,我知道我知道,陈老师是吧,久仰久仰,这一期的《江南文艺》我也买了,你写的那个文章好看,是真好看,我们领导和县文化局的领导都在夸你呢。” 他热情,陈凡比他还热情。 场面人都说场面话,这种事对陈凡来说只是小意思,“客气客气,许放映太客气了,我就是写几个字,当不得领导夸奖。倒是许放映这么辛苦,从县里过来给我们送电影来看,才是劳苦功高啊。……” 两人好一通商业互吹,许放映一个小学毕业生,哪里经得起来自几十年后的吹捧,当即将手一挥,对着苏玉军说道,“苏队长,不等啦,找人拉幕布,今天加映,也不放前菜,咱们直接搞三部正片!” 苏玉军一听,顿时喜笑颜开,挥手招呼民兵班的人,“快点把布拉上,今天放三部正片。” 眼下还不到5点半,不过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放电影也能看见画面。 一部片子大约90到120分钟,三部电影,也就是5、6个小时,今天晚上,估计要奋战到半夜。 不过除了外地赶来的人,不会有人觉得晚,难得有电影看,别说看到半夜,就算看通宵,也有的是人陪着熬。 在苏玉军的招呼下,民兵同志迅速行动起来,将一块长方形的幕布拉在一个木架子上固定好,而许放映则小心翼翼地组装放映机。 刚才苏玉军的话,早已被周围的人听见,于是不少本村人一个个撒腿就跑,回去通知还在家里稳坐泰山的家人,不一会儿便有一道黑压压的人群往这里涌来。 至于陈凡,早已被被拉到桌子旁坐下,叶树宝笑得合不拢嘴,拍拍他的胳膊,“还得是你啊!” (本章完) 第289章 放心,有我呢 电线牵好、喇叭安装好、放映机就位。 再等发电机的声音响起,一道光柱刺破昏暗,投射到大幕布上,刚才还闹哄哄的操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一个个都紧盯着幕布。 好些闪烁的光点出现在幕布上,那是胶卷还没开始转。只要等胶卷转起来,画面出现,那些光点……依然还在。 苏玉军带着几个人,将十几碟菜摆到桌上,又提来两坛酒,便准备开造。 十几碟菜,菜式却不多,因为桌子有两张,所以就准备了两份菜,每张桌子上一份。 花生米、椒盐黄豆、水煮蚕豆、凉拌莴笋丝、盐炒鸡蛋、腊猪肝、清蒸腊肠,最后就是一锅甲鱼肉。 现在甲鱼肉几乎成了卢家湾的特色菜,有客人过来,无论是队里还是个人,大多都会准备上一份。 这东西现在虽然少了,却不是没有,只是没那么多可以拿出去卖的,弄个一两只招待客人还是没问题。 看着桌上的菜,陈凡暗道一声鲁莽了,应该不吃饭就过来的。 不过他觉得还能再吃两碗。 就在他准备和坐在身边的叶树宝说话的时候,电影终于正式开始。 放的第一个片子是一部百看不厌的老片子,“南征北战”。 当然,对现在这个时间点来说,74年重新翻拍的电影,绝对算是新片子,一下子就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偌大的操场上只有大喇叭里传出的声音,短暂的停歇中,也只能听见放映机在转动的声响。 陈凡看了看周围。 好嘛,除了这张酒桌,放眼看去,边看边喝的人竟然不在少数?! 喝酒的基本上都是男人,而且以上了年纪的居多,他们也不用椅子,就席地而坐,三五个人聚在一起,面前摆个小碗。 碗里也不是什么好菜,好点的是椒盐黄豆、花生米、酱萝卜、泡菜,又或者是新鲜的水煮蚕豆,哪怕已经冷了,还飘着一股清香。差点的就是一团黑豆豉,也不用筷子,用手拿一颗放嘴里,能喝两口酒。 这样的人还不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有,周围的人都见怪不怪,显然已经习惯了。 不过不管是喝酒的男人们,还是专心看电影的女人孩子,此时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幕布,似乎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全场唯二的例外,便是陈凡和那个姓许的放映员。 如果不是这位放映员是张国字脸,不是一张马脸,陈凡还以为见了鬼呢。 这部片子许放映自然看过许多遍,这时候自然头也不抬,自顾自地喝酒吃菜。 陈凡注意到,他看周围人的眼色里,并没有那种传说中“八大员”的傲慢,而是非常平和,似乎没有一丝瞧不起农村人的意思。 不管是真是假,陈凡都暗暗点头,这个人可交! 许放映突然抬起头,发现陈凡看着自己,便笑道,“陈老师,你看过这部片子?” 何止看过,小学看了三遍,初中看了两遍,后来工作后闲得无聊,被那些流量电影电视剧恶心的不行,便专找老片子看,又看了几遍。 但是这话不能说啊。 陈凡端起酒杯笑道,“没看过,也想看,不过不能让您一个人喝闷酒啊,来,碰一个。” 许放映顿时眉开眼笑,拿起酒杯和陈凡碰了一个,“陈老师你太客气了。” 喝了口酒,他放下酒杯说道,“没事,你看伱的,今天这么好的菜,正好我多吃点。” 可两人说话的声音,直接惊醒了桌子上的人。 杨书记、苏玉军几人都不禁有些汗颜。看见了新电影,还是大场面的战争片,连陪客都忘了,真是不应该呐! 几个人当即提起杯子,向许放映敬酒。 酒桌上的喧闹声引来不少人的不满,不过当他们看见是在招待放映员,又纷纷转过头去。 放映员肯定不能怪罪,人家今天放三部正片,连前菜都没放,直接放电影,你还能怪罪?还是不是人呐? 陈老师也不能怪,刚才的事情早已经传开了,如果不是陈老师,今天能有三部电影看?你敢怪他?还是不是人呐? 所以毫无疑问,以杨书记为首的大队部领导、干事,还有苏玉军等人,就成了腹诽的对象,在某些人的心里,将他们一个个骂得狗血淋头。 不过除了酒桌上,其他地方依然鸦雀无声。 被陈凡这一打岔,杨书记他们总算将注意力从电影上收回来,起码可以分心二用,一边看着电影剧情,一边跟许放映聊天,不至于冷落了人家。 这时陈凡才好奇地问叶树宝,“刚才许放映说不放前菜,是什么意思?” 不等叶树宝回答,一直在关注陈凡的许放映就哈哈笑道,“所谓的前菜,其实就是一些比较短的纪录片和宣传片。” 他拿起酒杯跟陈凡碰了一个,抿了口酒,继续说道,“你问这个问题,就说明从来没在农村看过露天电影。” 陈凡咧嘴尬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能说我看过吗?虽然那已经是90年代末了。 许放映吃了颗蚕豆,笑着说道,“你刚才看见有很多外地人过来吧?到现在为止,都还有人在往这里赶?” 陈凡点头,随即恍然大悟,“放‘前菜’,就是在特意等他们?” 许放映点点头,轻声笑道,“名义上,电影是6点钟开始,但是一般情况下,放映员至少要留半个小时的时间,放一些‘前菜’,内容主要是新闻纪录制片厂摄制的时事新闻,比如珍宝岛英雄赞、再比如李先生的事迹,主要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拉长时间,等待远处晚来的群众。” 他说着指了指周围,“老道的放映员都有经验,看着人到得差不多了,才会开始放正片。” 这时张队长插话说道,“我记得放正片的时候,你们还有一句顺口溜,不过最近几年,你也少说了。” 许放映哈哈笑道,“都来了这么多次,大家也肯定都知道,我也就懒得说了。” 陈凡却有点好奇,“什么顺口溜?” 许放映放下筷子,给他演示,“放映台的机器多,只有一个小方桌,大家莫要挤来摸,损坏机器逃不脱。” 陈凡一听,忍不住呵呵直笑。 这听着怎么跟90年代走街串巷卖老鼠药的差不多! 几个人说说笑笑,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突然操场上一阵骚动,不等陈凡转头去看,一直在看电影的肖烈文便转过身来说道,“要换片了吧?” 许放映二话不说,筷子酒杯一丢,便往后面跑去。 换片的功夫,刚才都在专注看电影的人们,这时候全都活了过来。 小孩子在幕布前后来回奔跑,还用手指作枪,嘴里“biubiubiu”的不停,宛如幕布上英勇作战的战士。 妇女们抓紧时间讨论剧情,可聊着聊着,就变成了是师长好看还是教导员好看,最后得出来结果,都没有咱们队的陈老师好看,也不知道会便宜哪个骚蹄子。 上了年纪的老家伙们,则聊起当年战乱的时候,聊着聊着就成了诉苦大会,一个个借着酒劲义愤填膺,只恨自己当年为什么没有跟着大部队走。 那谁谁谁拎着两把菜刀就去参加了大部队,现在不就在哪里哪里当团长么,他都行,咱凭什么不行? 周围全是嘈杂的声音,许放映却不为所动,专心换胶片。 老师傅就是老师傅,几分钟时间,便将胶片换好,电影重新开始。 他确定没有问题,才走回来坐着说道,“一盘胶片只能放45分钟,45分钟就要换片,一部电影要换两三次,也是个辛苦活。” 陈凡二话不说提起酒杯,“辛苦辛苦,来,喝一个。” 许放映也不觉得辛苦了,拿起酒杯就干。 放下酒杯,许放映也许是酒劲到了,也许是话匣子打开了,这时候明显话多了起来,“今年算是好的,好些电影被解封,可以拿出来看。早几年的时候,翻来覆去就是那几部。” 说着便掰起了手指,“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奇袭白虎团、渡江侦察记、闪闪的红星、地道战、地雷战,翻来覆去就那么几部。 好多老百姓问,‘啊?你们就这么几部电影?就没别的?’ 我也想要别的啊!” 他拍着桌子说道,“他们是一年只看两三遍,就觉得看腻了难受,我呢?我是一年看300多遍,再好看的电影,我也看得想吐啊!” 陈凡努力维持脸上的表情,但是他感觉自己快要绷不住了。 便赶紧说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许放映夹起一块甲鱼肉,突然问道,“我听说,这个甲鱼肉也是你发明的?” 陈凡眨眨眼,能用“发明”这个词么? 不过许放映的意思他是明白了,便笑着说道,“也不是,在江浙闽那边,吃甲鱼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我也只是借花献佛而已。” 许放映举起酒杯,“那也很好,这个甲鱼肉我很喜欢,比鸡子好吃,来,敬你一个。” 陈凡跟他碰了一下,眼里有些发愁,说是今天要放三部电影的呢,你别给我提前醉倒了啊?! 他再去看其他人,希望能寻求到一点点帮助。 好嘛,刚才还和许放映称兄道弟的苏玉军,已经咬着筷子忘了松开;那自诩见过世面的杨书记,举着酒杯也不知道是要敬谁;叶树宝筷子伸在菜碗里,夹了个空气放到嘴里,再端起酒杯和空气碰杯,喝得不亦乐乎;肖烈文更是一直盯着幕布,连菜都忘了吃,只是一个劲地抽烟。 唯一还知道吃饭的,是敬陪末座的张文良,他干脆转过身正对着幕布,拳头攥得紧紧的,似乎已经穿越到当年的时空,和万千老兵一起作战。 许放映哪里知道陈老师心里的忧虑,难得碰上一个连领导和领导的领导都会赞扬的大作家,而且这个大作家还跟自己很投缘,说话比自己还好听,那还不死劲喝? 于是在陈凡忧虑的目光中,一提提的酒从酒坛里舀上来,你一盏呐我一盏,是兄弟就来干! 又是45分钟过去,许放映站起身晃了一下,“陈老师,我去换个片子,回来咱们接着喝。” 陈凡眼珠一转,笑着说道,“许放映,我对放电影挺好奇的,你能不能教我怎么换盘?” 许放映二话不说,“这有什么,你过来,我教你换。” 随后转过身,脚步踉跄地往放映机走去。 陈凡赶紧跑到他前面,轻声说道,“听说学百遍不如练一遍,要不这样,你吩咐,我来动手,怎么样?” 许放映现在简直就是拿他当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这点小事还用问? 当即指着箱子里的拷贝,“我跟你说,换片最简单了,你先把机器上的盘子取下来,再把这个盘子放上去,但是不能直接放,要转的,我教你,你要先这样转,再那样转……” 没两分钟,陈凡便学会了换片子。 他陪着许放映继续喝酒,喝着喝着,第一部电影终于放完了。 直到这个时候,杨书记他们才回过神来。 “哎呀,这个片子拍的好啊,那个师长演得真好!” “师长是演得好,但是政委的作用也不能忽视。” “陈班长就跟我当年的老班长差不多,敢打敢拼,可惜,拼过头,人没了。” “其实那个叫李虎的战士也很不错,有血有肉,值得我们全体民兵向他学习,也要做祖国的一把钢刀!” 聊着聊着,杨书记首先发现不对了,“诶,许放映怎么还不去换片呢?” 苏玉军看着扶着酒杯,手里拿着筷子,却低头思索的许放映,轻声叫道,“许放映、许放映?” 见许放映竟然没有回应,他转头轻轻推了一下。 好嘛,许放映噗通一下砸在桌子上,竟然还打起了呼噜。 这一下所有人都感觉发麻了。 杨书记,“这才放了一部电影,他就醉了,怎么弄?” 肖烈文,“唉,就不该让他先喝酒的。” 就在大家不知所措的时候,电影突然重新开始,而且是一部新片。 再回头,只见陈凡走过来坐下,笑着说道,“放心,有我呢。” (本章完) 第290章 急救 许放映带来的胶片盘不多,也就12盒,差不多是5部电影的量,装了满满一箱子。 这5部片子,要支持他将附近的几个公社,加起来共三十多个生产大队都走一遍,其中还包括不少公社中工人比较多的“大单位”,全部算起来,至少要放50多场。 鉴于有许多人喜欢跨区域看电影,所以每场电影需要有至少一场不同,否则就会有“群众不满意”的可能性。除此之外,每个地方放的电影不一样,也会给当地有种“独一无二”的感觉,好评和“好处”都会更高。 这也算是放映员的一点小技巧。 一部南征北战,刚才已经放过了,这时候陈凡放的是《难忘的战斗》。 这个是上影厂在75年拍摄的电影,76年1月份才上映,连病重中的李先生都看过,并且看到落泪。 才一年多时间,就能到县级放映队,并拿到公社生产队来放映,速度不可谓不快。 当电影片名出现的时候,全场顿时引起一丝丝的骚动。 “啊,又是新电影?” “今天看了两部新电影,真好。” “亏了亏了,今天怎么放那么早呢?不是说好了6点钟吗?” “说好的还是放两部呢,今天放映员答应放三部,就算没看前面的,不也赚了半部!” “谁让你自己来得晚的,……” 话没说完,就被边上的人打断,“电影开始了,都别说话。” …… 杨书记看看趴在桌上的放映员,再看看陈凡,脸上笑得像朵花儿,对着他小声说道,“你还会放电影?” 陈凡夹了一颗蚕豆丢到嘴里,摇头笑道,“不会。” 然后指了指许放映,“刚才我看他好像有点多了,就跑去跟他学换盘,除了换盘,别的什么都不会。” 张队长乐得哈哈大笑,“还是你小子机灵,把他灌醉,再自己换盘,要换就换新电影,比放老片子强多了。” 苏玉军也笑着说道,“刚才我问他,今天晚上放什么片子,他还说放一部老片子、一部新片子,结果第一部就放了《南征北战》,现在伱又放了这部新片,他可亏大了。” 张文良转过身说道,“这明明有新片子,怎么不放呢?” 陈凡看了看许放映,转头说道,“这个他刚才也说过,不是他们不想放,是胶片放多了,就会有划痕。 县里拿到的胶片,是最先在省城放,然后等他们那里都放完了,再轮到地区,最后才轮到底下的公社放映队,本身就已经磨损很严重,等轮到基层的时候,胶片早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如果不紧着点放,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胶片磨废了,所以放什么片子、放几次,也是有计划安排的。 现在还是上半年,要是一下子把新片都拿出来放,下半年就不好安排,所以他们一般是上半年放老片,等年底了,如果计划还足够,才会放新片。” 听他这么说,张文良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嘟囔几句,“做电影的也真是的,怎么不多弄几个胶片。” 这个问题自然没人回答他,目前全国就几家胶片厂,全国第一家胶片厂——化工部第一胶片厂更是65年才投产,距今也不到12年而已,能够拷贝这么多胶片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 就在他们小声聊着的时候,一道身影走过来,眼里满是惊奇,“你们厉害啊,直接把放映员灌醉,自己放电影?” 杨书记最先接话,“这你都知道?” 安全指了指后面,笑道,“听他们说的。” 陈凡转过身,笑道,“安哥,你怎么这么晚?” 杨书记和张队长早已站起身,要给他让个位置坐下。 安全赶紧将他们拦住,直接快走两步坐到张文良旁边,说道,“我这是吃苦在前,享乐在后。” 顿了一下,才说实话,“单位有事耽搁了,今天召集开会,要为夏收征税做准备,开到6点多才完。” 这些事情每年都有,杨书记他们也不在意,反正今年风调雨顺,该交的少不了,自然不用担心。 说了几句玩笑话,几个人接着喝酒看电影。 陈凡则负担起放映员的换片任务,等第二部电影结束,又找了一部《沙漠的春天》换上,同样是75年拍摄的“新片”。 这部少见的不是什么战争片,而是讲述一位蒙古女性带着社员们植树造林、征服沙漠的故事,算是最早的生态片了。 陈凡自己也没看过,但是相比剩下的两部老片子,他相信所有人都更愿意看这部新电影。 就在他换好盘子,准备过去坐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一阵骚动。 一群人围起来,还有女人哭喊的声音。 苏玉军反应最快,当即跑了过去,不一会儿便扯着嗓子大喊,“张大夫来了没有?5队的张大夫来了没有?” 陈凡一听,赶紧将放映机关停,随即立刻跑了过去。 这时周围已经围了两圈人,其他人几乎都站起身往这边看,也没人再关注幕布上有没有电影。 陈凡一边大喊一边往里走,“都让开、都让开,不要围在这里。” 大多数人都听劝,纷纷往后退,很快就露出中间一块场地。 场地中间,一个妇女抱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嚎啕大哭,陈凡这感觉头大,连她喊的什么都听不清。 苏玉军在一旁急得团团转,让民兵们跑去后面问有没有外队过来的赤脚医生。 只不过希望不大。 陈凡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蹲下来检查那小孩,只见脸色已经有些发紫,呼吸非常急促,却似乎喘不过气来。 他一边将小孩子拉过来检查,一边问道,“他怎么了?” 那妇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喘不过气来,旁边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跪在地上满脸沮丧,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被、被豆子噎到了。” 听到这话,陈凡二话不说便将小孩子翻过来俯身抱着,双拳压在他的腹部,用力向上挤压。 只用了两下,小孩子就突然一声咳嗽,吐出来一颗蚕豆,接着便是大喘气,他转头看着母亲,哇地一下哭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那妇女一把将孩子抱住,坐在地上是又哭又笑。 旁边的汉子一看,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等反应过来,当即噗通一下给陈凡跪下,一个劲地磕头。 陈凡赶紧拉他起来,可是以他现在的力气,竟然都拉不动? 这是头牛吧? 还是苏玉军过来轻轻踢了他一脚,“好了好了,人没事就行,你快点起来,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不要让陈老师为难。” 听到这话,那汉子才顺势站起来,却又换成了鞠躬,“谢谢、谢谢!” 直到这时,周围才响起一片掌声,还有人大声叫“好。” 危机解除,那一家三口不敢再看电影,汉子一手将孩子抱在怀里,一手搀扶着老婆,心有余悸地快步离开。 满操场的人都在议论刚才发生的事。 “老高这是遇到贵人了啊,要不是陈老师在,他家里的这根独苗恐怕就要……,唉,也算是福大命大。” “要不说呢,幸好今天陈老师在,救了他儿子一命,要不然真不好说。” “他们两口子也是可怜人,一大把年纪才得了这个娃儿,这要是万一有个好歹,只怕两口子死的心都有。” “要我说还是陈老师本事大,刚才好危险啊,小家伙眼看着就要没气了,陈老师就那么两下,就把豆子逼出来,好厉害啊!” “唉唉,你们说陈老师是不是会气功啊?” “哎呀,你别说,这一手跟气功还真有点像,那说书先生是怎么说的?只要有一手气功,是要人死就死,是要人生就生……” …… 陈凡将放映机重新打开,众人也陆陆续续回到位置上坐下。 杨书记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许放映,忍不住笑道,“他倒是睡得安稳。” 安全用可怜的眼神打量许放映一眼,撇着嘴笑道,“还不是被你们灌的。” 他随即看向陈凡,问道,“诶,刚才有人说你会气功,会的是什么气功?” 肖烈文在一旁有些发呆,看着陈凡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老连长教了陈凡几手压箱底的功夫,他都知道是什么东西,那是他当年也学过,却怎么也学不会的独门秘诀。 改版武当山金蟾派的大蟾气、改版形意拳虎豹雷音、改版八卦掌的游龙劲、改版少林心意把、改版太极混元劲、改版自然拳内圈手。 这六门功夫,都是当年在北方战场,老连长和部队里的几位武林同道交流,博采众家之长,融合了十几门拳法精要,由包括林远祥在内的六个顶尖高手各自创出来的独家功夫。 他们倒是不藏私,功夫创出来之后,毫无保留地教给身边的人,也将练法心得写成笔记,上交了国家。 但是能学会的,一个都没有。 这件事几乎成了林远祥他们几个人的心病,所以肖烈文看见陈凡的天赋之后,才稍作考虑便给林远祥写信。林远祥也没怎么耽搁,安排好单位上的事,就立刻跑了过来。 可是昨天才传的功夫,他今天就能学会? 肖烈文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几门功夫,就这么吃天赋? 陈凡可没注意到肖烈文的表情,他回头看了看安全,笑着说道,“什么气功啊,我告诉你,这就是最简单的气压学原理。” 嗯??? 满桌子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除了还在呼呼大睡的许放映。 挨着桌子的人连电影都不看了,竖着耳朵听陈凡的解释。 陈凡笑着说道,“人的肚子里是有气的,当有异物堵住喉咙,卡在那里上不得、下不去的时候,就可以通过压缩肚子里的气,将异物喷出去。” 他说着还站起来,走到安全身后,给他做示范,“就是这样,双手放在腹部,连着整个人一起,用力往上提,这样腹腔的空气就会被挤压向上喷出来,随着气压的喷发,堵在喉咙的异物自然就跟着出来了。” 听到这话,高中毕业的安全立刻就明白这个“气压原理”,他满脸好奇地说道,“没想到物理也能治病?” 陈凡哼哼两声,走回去坐着,笑道,“西方医学里面就运用了大量的物理和化学知识,或者说,西方医学就是建立在物理和化学之上,只要了解了原理,其实很多东西都不值一提。” 杨书记沉吟两秒,对着陈凡说道,“你的这种手法,能不能教给别人?比如说我们的大队的赤脚医生张觉民?” 陈凡毫不迟疑地说道,“可以啊。”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其实我建议,我们的兽医也可以适当学一些急救知识,一来他们有医学基础,能够更快接受这些医疗手段,二来万一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他们也可以就近处理,不至于等张大夫过来,可能就来不及了。” 听到这话,杨书记当即大叫一声,“好。” 然后满脸严肃地拍手鼓掌。 他这掌声一响,周围跟着鼓掌的人越来越多。 远处的观众还以为是因为电影而鼓掌,他们也都瞎起哄跟着喊“好”。 等到前面的人将刚才陈凡说的话传过来,这下不得了,一个个都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举起双手对着陈凡的方向拍手,大声叫“好”。 愿意主动将自己的独门手艺教给别人,就是为了能够及时救人,这才是真正的医者父母心啊! 他们几乎全都是普通人,没有电影上的英雄那么大公无私、无所畏惧,更多的还是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在奔波。 但是他们面对大公无私、无所畏惧的人,却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掌声和赞美。 这一点,却比后世某些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看见做好事的人就阴阳怪气一番,好上千百倍。 混在人群中的姜丽丽几人,正是激动得难以言表。 黄莺眼里满是迷醉,“陈老师好棒!” 杨菊牙关紧咬,眼神中满是坚定,“我要向陈老师学习!” 刘丹左看看、右瞧瞧,继续拍手,“陈老师我以你为荣!” 姜丽丽跟着鼓掌,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眼神里的迷恋,再也遮掩不住。 (本章完) 第291章 抓小偷 三部电影,加上换片的时间,等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 有些住得远的人们早已支撑不住,提前纷纷散去。此时留在操场上的,基本上都是卢家湾本大队的人。 陈凡婉拒了苏玉军留宿的邀请,坐上刘师傅的板车,背后是四个早已困得不行、却依然强打着精神的女生。 点燃一支烟提神,陈凡看了看还有些精神抖擞的刘师傅,感慨地说道,“您可是真厉害,我都快熬不住了,看您精神还这么好。” 刘师傅抽着旱烟,呵呵笑道,“刚才我都睡了一觉,精神肯定好。” 陈凡顿时哑然,过了两秒,对着他笑道,“您困了就直接回去休息啊,没必要等我们,我们几个年轻人,还能走丢了不成。” 后面四个女生也有些不好意思。 只不过她们从来没有熬过夜,这时候都困得不行,相互偎依在一起,连话都说不出来。 刘师傅听到陈凡的话,吐出一口烟雾,对着他笑道,“本来我是打算提前回去,不过听到你那番话,我还是决定留下来,带你一程。” 陈凡正准备问什么话,随即便反应过来,哈哈笑了两声,说道,“您说教兽医们学急救方法啊?其实也没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这些急救方法,都是一些不需要多高技巧的小窍门,但是在关键时候却能起到一些作用。 对我来说,留着这些知识也没有用啊,还不如教给大家,让大家多学点应急知识,万一哪天碰上了,也不至于束手无措。” 这是他的真心话。如果说以前传播技能,是为了增加他在卢家湾的底蕴,为以后做打算,这次他确实是没有多少小心思。 急救知识绝大多数都是一些小技巧,既不能用来赚钱,也不能用来吃饭,教给大家,可以多挽救一些不应该逝去的人命,何乐而不为呢。 刘师傅看了看他,也不多说话,只是呵呵笑了两声,挥着马鞭往前赶。 刚才骡子也睡了个大觉,这时候精神头正好,在马灯的照射下,埋着头拉车,一个小时不到,便回到6队的地界。 陈凡跟同行的肖烈文、张队长他们这些家住5队的人告别,骡车往东转,不一会儿便到了知青院。 可是此时本该安静的知青院,竟然有几分喧嚣。 陈凡愣愣看着几十个人聚集在院子门口,不禁有些发呆。 今天是怎么个情况,看场电影而已,各种意外是一件接着一件?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刘师傅一声大喊,“陈老师回来啦,你们在干嘛?” 杨队长的声音立刻传来,“刘师傅是吧。抓了一个小偷,就等小陈回来处理。” 小偷? 路上摇摇晃晃睡了一觉、刚醒过来的姜丽丽四人顿时清醒,嗖地一下跳下板车。 陈凡则满脸惊奇,今天晚上还真有小偷? 他下了车往前快步走去,等走到跟前,一个人形生物瘫在地上一动不动,肢体不规则地扭着,连呻吟声都没有。 他不禁吓了一大跳,拉着杨队长小声问道,“他这是怎么啦?不会出事了吧?” 杨队长却不以为意,撇着嘴说道,“放心,还有气。” 陈凡眼睛狂眨,还有气是个什么意思? 他以前只是听其他人说过,这年头对小偷小摸的人抓到了要怎么处理,可不知道会是这么严重的情况啊。 还有气就行? 黄保管员在一旁两手叉腰,突然一脚踢在那人身上,“主人回来了,爬起来说话。” 那人也不吭声,挣扎着爬起身,始终低着头,也不看任何人一眼,就默默地一边高一边低地站着。 陈凡歪着头看了看他,“伱哪里的?” 那人也不说话。 姜丽丽四人站到陈凡身后,看着那人,眼里满是好奇。 这时刘会计走过来,小声说道,“你不用问这个,问也没用,他们这种老手都不会说,反正都是挨一顿揍的事,打完了自己回家,也不用给家乡丢人。” 顿了一下,他转头看着那人,忍不住咂咂嘴,“不过他今天确实是够惨的,估计不去卫生院是不行的了。” 陈凡眨眨眼,正准备说话,他忽然反应过来,大声说道,“队长,咱们也别在这里站在,外面也挺冷,都进去说话吧。” 随即转过身,对着姜丽丽打了个手势,姜丽丽立刻掏出钥匙过去开门,将院门敞开。 杨队长一脚踢在那人大腿上,“滚进去。” 那人依然不吭声,一瘸一拐地进了院子。 本队过来帮忙抓小偷的二十多个人,也一并跟着进去。 陈凡进了院子,先回房间拉亮电灯,又拿出几包烟,全部拆开,给在场的所有人都散了一根。 当然不包括那个小偷。 再偷偷叮嘱杨菊去厨房烧火,按照这里的人数做点宵夜。 做完这些之后,他才借着电灯的光亮,看清楚小偷的模样。 大约三四十岁的年纪,个子不高,人很瘦,低着头看不清脸,身上灰扑扑的,胸口两个大大的马蹄印。 得嘞,不用问,绝对是小母马的杰作。 再看其他地方,隐隐有些血迹,也不知道是伤在哪里,始作俑者又是哪位。 陈凡走过去,抓起他的手腕把脉。 那人这才微微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 陈凡也不理他,放下手腕,再在他被马踢的地方摸了几下。 这下子陈凡也惊讶了。 好家伙,肋骨断了四根,他竟然跟没事的人一样? 这是位人才呐! 陈凡转头对着姜丽丽说道,“去把之前我裁的土布条拿过来。” 姜丽丽“哦”了一声,立刻往杂物房跑去。 杨队长在一旁上前两步,好奇地问道,“你是打算把他吊起来?那也不用土布条啊,我那里就有麻绳。” 陈凡嘴角微抽,说道,“不是,是他肋骨被马踢断了,我给他把骨头接上。”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一阵沉默。 给小偷治伤? 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别说他们,就连小偷自己也有点怀疑人生。 被抓到了挨打,他很熟悉,被抓到了给他治伤,他没这个经验啊?! 陈凡也不管那么多,等姜丽丽把布条拿过来,立刻施展独门手法,将错位的肋骨复位,随即用布条将受伤的位置缠紧,同时说道,“明天你去卫生院,挂骨科,请医生给你重新包扎固定。这种肋骨骨折不好上夹板,只能用胸带外固定,还要静养三个月,等骨骼重新长齐才能活动。” 之前一直面无表情的小偷,此时却满脸通红,愣了好几秒,才喃喃说道,“我没有钱。” 陈凡后退两步,拍拍手微微一笑,说道,“没钱没关系。” 他突然转头对着杨队长说道,“队长,今天先找个地方把他关起来,明天派人送到卫生院,把人交给他们,我会给卫生院打声招呼。” 虽然他在卫生院只待了一个星期,但是人际关系却不差,安排这点小事,不过是举手之劳。 杨队长满脸不解,“他偷你家东西,你不罚他,还送他去医院治伤?” 这是什么圣人思维? 陈凡轻轻摇头,笑道,“不是,我是看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行动自如、手脚灵活,可见不仅身体素质好,连精神毅力也是超人一等。明天送他去卫生院,先请董大夫给他固定好伤势,再让他在卫生院干活赎罪。” 他说着转头看向小偷,“你呢,就乖乖地在卫生院干活,你的医疗费,还有你今天在这里破坏后的损失,统统会计算在你的劳务费里面。 医疗费由卫生院定,我这里的损失……,emmm,我们这里5个人,也不多要你的,就5块钱吧。 卫生院的临时工,干一天是8毛钱,你去的话,伤势好之前,只能算4毛,伤势好之后,再按7毛算,别这么看着我,如果不定这个价格,人家卫生院凭什么让你在那里干活儿啊?!” 刚才还觉得陈凡像天使的小偷,这时候只感觉他像个魔鬼。 陈凡拍拍手,对着他笑道,“一天4毛钱,吃饭3毛,还有1毛可以还债,等你身体痊愈,就可以一天还4毛。别觉得这个钱少,我们队里的一个壮劳力,一天也只能赚几毛钱的工分呢,你这都快赶上他们了。 什么时候还完钱,什么时候获得自由。当然,你也可以跑掉试试,看看我能不能把你抓回来!” 随即将手一挥,“带走。” 立刻有两个民兵过来,带着满脑子怀疑人生的小偷离开。 陈凡转过头,对着杨队长说道,“吊起来打一顿,损失也回不来,何必呢,不如送他去劳动,用他的劳务费来补偿损失,这样不是更好?!” 杨队长脸上满是纠结,想了一下,说道,“可是,他没有偷到什么东西啊!” 说起来也很神奇,这个小偷还不是他们主动发现的,而是他自己跳出来的。 就在刚才,大家看完电影回来,只听见知青院里一阵马鸣狗叫,还不等他们想办法闯进去看,就见到这个家伙从院墙上掉下来,摔在地上动弹不得,身上一样东西都没有,保证没有得手。 倒是伤势不少。 陈凡抿抿嘴,“他是没有得手,但是弄得我们这院子一团糟,明天小菊她们还得整理,不得赔点精神损失费?!” 杨队长两眼发懵。 精神损失费?那是什么东西?就值5块钱啦? 算了,反正就是个小偷而已,随便小陈怎么处理都行。更何况按照小陈的处理方式,确实比吊起来打一顿更划算。 要不以后也这么办? 他脑子里闪过念头,随即对着陈凡摆摆手,“行了,就按你说的办。现在也很晚了,你们都早点休息,我们也该回去了。” 说完便要走人,其他人也都准备离开。 陈凡赶紧拦着他们,“别急着走啊,宵夜都准备好了,不吃不是浪费?” 听到这话,众人脸上露出开心的表情,却又一个个纷纷推辞。 “这是干什么?大晚上的吃什么东西。” “完全没必要,你们吃你们的,我回家去了。” “我跟你一起走。” “陈老师我们走了啊。” 他们一个个说着话,慢吞吞地往外面走去,似乎就等着陈凡来拉。 陈凡也顺了他们的心愿,一副坚决留人的姿态,“不能走、不能走,东西都下锅了,走了就是不给面子啊。” “哎呀,小陈你这是干什么?” “你看你,唉,算了,下不为例啊!” 在杨队长和刘会计的示范作用下,大家便“不情不愿”地转身回来,只派了一个人去叫刚才去押送小偷的两个人。 随即在杨菊等人的招呼下进了厨房,一人端着一碗面条,吃得唏哩呼噜。 陈凡则打着检查有没有东西被损坏的借口,去后面找小母马询问详情。 原来那人是从后院翻墙进去的,之后还没等他有所行动,菜花蛇便趁机咬了他一口。 他刚把蛇甩开,两只英勇的半大小狗就冲上去,一左一右给了他两条腿各一口。 狗子不大,咬的伤口也很浅,没什么大问题。 可是他竟然想要把狗子甩开,小母马就不能忍了,要是狗子受了伤,主人回来责怪怎么办? 于是小母马立刻跃出马厩冲上去,对着他便是两蹄子,直接踢得他五脏六腑差点翻出来。 燕隼也不甘示弱,从天而降给他头上来了一爪子,抓起一片头发。 这下那人便不敢再停留,摆脱后院的鹰犬们,冲到前院,踩着柴垛翻出院墙,结果被杨队长他们抓个正着。 搞清楚来龙去脉,陈凡对所有参与行动的动物提出表扬,然后去到前院。 他接过黄莺递来的面条,陪着杨队长边吃边聊。 杨队长那一碗面早已经下肚,连汤水都喝得干干净净。 他拒绝了再来一碗的邀请,将碗递给杨菊,点燃一杆烟,随即看着陈凡说道,“刚插完秧,这段时间也不是特别忙,要不先把你那房子的地基开挖出来?还有你上次说要弄些什么东西的,这时候是不是也可以开始做准备?” 陈凡想了想,点头说道,“也行。” 刘会计在一旁看着他,“先说说要做什么,我们心里也有个底。” 陈凡端着面碗,边吃边说道,“要先在宅基地前面挖个大坑,那个坑是用来放发酵土的,不能小了,然后要……” 深夜里的知青院灯火通明,陈凡对着二十多个本队的社员,一点点勾画自己第一栋房子的建设蓝图,眼神里满是憧憬。 搞晚了-_-|| (本章完) 第292章 不请自来 是该建房子了。 小偷竟然偷到自己家里,那肯定是知道自己家有钱呗。 也对,陈老师多才多艺的消息,早已传遍附近几个公社。 早先做甲鱼肉赚了一笔,后来又在集市上卖陶器,第一次赚了好几百,第二次几个女孩子拉了一大车餐具去卖,勉勉强强卖了个精光,这又是好几百。 一个双职工家庭一年能不能赚这么多?更别说是现钱。 这是个大户啊! 卢家湾的人倒是都知道陈老师开销大,东一点西一点,家里还养了那么多牲口,不知道糟蹋了多少钱,可是外地人不知道啊。 那么大一笔巨款放在家里,有心人能不惦记?! 这不,今天晚上就有人趁着全村都去看电影,抓紧时机付诸行动。 所以就算杨队长不提,陈凡也决定“大兴土木”,而且还要“借债”,把钱花出去,这样应该没人惦记自己的钱了吧?! ……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陈老师要建房的消息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在卢家湾传播,也不知道他们是用了什么先进的通讯器材,早上7点不到,就呼呼啦啦来了一百多人,除了6队的三十个壮劳力,其他全部都是另外11个队派出的代表。 一个晚上啊,不对,是半个晚上,他们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刚刚在房间里结束晨练的陈凡,听到动静走到后面,看到这幕场景,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人多不是关键,关键是他没准备那么多食材,待会儿怎么招待?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看见陈凡,突然就是一声大喊,“陈老师早啊。” 接着便是此起彼伏打招呼的声音。 陈凡只能举着双手,咧着嘴左右晃动忙着回应。 一路走到坡顶,总算看见有认识的。 杨队长、刘会计、黄保管员、安全、张文良,还有其他10个小队的队长都在这里,对着宅基地指指点点。 张文良算是5队的代表,他的队长父亲就没有过来。 见到陈凡,大家都纷纷跟他打招呼,陈凡也满脸笑容地拱手道谢。 张文良快步上前,轻声笑道,“你要建房子,怎么不提前跟我们打声招呼呢。” “昨天晚上临时定的,有我们本队的人就够了,没想惊动大家。” 陈凡拉着他,压低声音小声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张文良嘿嘿笑道,“昨天晚上你不是说,让各队的兽医过来伱这里学急救知识吗,他们一大早就来了,看见老杨他们拿着铁锹锄头过来,才知道你要建房子的消息,然后借了6队的电话,分别通知了自己小队。 各个小队都想出一份力,就每个队出了10个人过来,另外4队的建筑队师傅们也都来了,有这么多人,应该够了吧。” 何止是够?陈凡分明看见公社建筑队的瓦工师傅和木工师傅也在人群中,手里拿着个本子写写画画,估计是在做施工设计。 有他们在,再加上一百多个壮劳力,只要材料充足,恐怕两天就能将房子建成。 他之前还想着,这几天开挖,把前期基础工作做好,然后自己慢点手搓,等双抢结束,再请人将房子建起来。 这下子不得一步到位? 陈凡轻轻吐出一口气,拉着张文良小声说道,“关键是我没准备那么多人的酒菜啊,你得帮我想想办法。” 张文良眯着眼睛想了想,“这个简单,小菜都好说,待会儿我跟老杨说一声,各家摘一点送来就行,主要是荤菜,我那里还有几只甲鱼,等一下让人去拿,再凑几只鸡、几条鱼,差不多就够了。”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倒是招待烟你这里应该没有吧?” 陈凡摇头,“没有。” 他之前买的东海烟和牡丹烟倒是还有不少,可是这么多人,一人一支就可以,一人一包,那得至少15条,谁会在家里放那么多烟? 这时杨队长和安全也走了过来,也听到一点内容,杨队长便说道,“我已经让人去河里打渔,回头再凑几只鸡,主菜就有了,帮厨你也不用操心,刘掬匠会带人来搞定。” 安全点点头,对着他笑道,“陈老师面子够大,都不用喊人,人家就主动过来帮忙,不过该有的礼行不能缺了。 等一下我去镇上给你买烟,档次不用太好,8分钱一包的经济就行,大家建房都是这个标准,经济烟不用烟票,准备好钱就行,酒的话也好说,搞两坛散酒就好,刚才已经叫人去7队老唐那里拉了,等一下就回来。” 陈凡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冷汗,笑道,“还好有你们帮忙,这也太仓促了。” 安全正色说道,“昨天晚上你这里都进了小偷,仓促点也要尽快把房子建好,只要把钱变成了房子,就不会有人惦记你,否则的话,早晚还有人偷进来。” 陈凡尴尬地笑了笑,“这你们都知道了?” 安全哼哼两声,“你再晚一点来,我们就要聊你家的动物是怎么抓小偷的。” 他刚才去看过那个小偷,被马踢、被狗咬、被蛇咬、被鸟抓,这特么说出去谁信呐? 就算亲眼看见伤势,他都不敢相信! 杨队长摇头晃脑地笑了笑,对着陈凡打了个手势,“既然你来了,那就再跟大师傅们核对一下,看看怎么分工。完了你去给兽医们上课,教他们急救知识。” 陈凡打起精神往前走去,“好嘞。” 走到瓦工师傅和木工师傅旁边,都是见过面的熟人,也就少了客套的寒暄,打过招呼过后,便跟他们讲解自己的设计安排。 “这里是厨房的位置,要在这里挖一个深坑,用来发酵泥土。” 瓦工师傅有些不解,“发酵泥土一定要埋在地坑里面吗?能不能在地上搭个棚子,这样省很多工?” 陈凡解释道,“主要是我想在这里弄个地窖,当做酒窖,坑挖深一点、大一点,等发酵土用完,直接在下面铺石子,涂抹混凝土,然后架梁,在上面建厨房和餐厅。” 这时候的农村建房,正房是正房,厨房和厕所都在宅基地之外的地方,也算是一种默认的潜规则,可以变相多占一点地方。 尽管陈凡的住宅面积已经达到180平米,但能够多占一点,又不会妨碍到别人,那为什么不多占呢? 几位大师傅见他说要建酒窖,立刻便明白了。 瓦工师傅点头说道,“行了,我知道这个坑要怎么挖。” 他记录下来,又对着陈凡笑道,“难得今天有这么多人,我们在镇上建办公大楼和单位宿舍,都没有这么多小工帮手,干脆我们把这里走一遍,看看有哪些要挖、要整的地方,一次把他做完。” 陈凡自然求之不得,便带着几位师傅一起,在坡顶上转着圈。 “这里是宅基地的位置,我要建个两层小楼,墙芯用青砖,砌盒子墙,外墙用发酵土,发酵土是……” 不等他解释,瓦工师傅便点头说道,“发酵土我知道,不过虽然配方还在,会做的人却没几个了,没想到陈老师还懂这个,难怪都说陈老师多才多艺。”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盒子墙好是好,就是墙壁会比较厚,外面再抹一层发酵土,里面肯定也是要抹石灰的吧,恐怕整个墙壁能有半尺多厚,也就是占用土地会多一些。” 盒子墙是用砖头横竖交叉的方式砌墙,这样的墙壁中间会有很多空心,比常用的薄砖砌法更保温、隔音,但是消耗的砖头也会更多。 陈凡呵呵笑了笑,说道,“没事,用盒子墙,住着更舒服。” 瓦工师傅看了看辣么大的宅基地,眼里闪过几分笑意,点着头记录,“行,就听你的。” 随后陈凡又指着自己预留的厕所位置,“这里要建厕所,除了一楼,二楼也要有厕所,暗渠可以走这条坡,这个是雨水冲刷成的天然排水沟,稍微改造一下就行,这样的沟还有几条,不会影响排水。化粪池就建在坡下面,那里靠近农田,也方便沤肥、挑肥。” 听到这话,瓦工师傅呵呵笑道,“这个就要找你们队里的‘厕所建筑队’了,他们对这个更熟悉。” 他随即又好奇地问道,“楼上也建厕所,那渗水怎么解决呢?” 陈凡比划着解释道,“预留一个深坑,在坑里面用沥青做密封,之后就和在地面建没区别。” 钢筋、水泥不好买,沥青却没那么难买,专门的建材门市部就有得卖。当然,如果要量大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陈凡只是建个厕所防水,也用不了多大的量,到时候直接去买就行。 他带着几位大师傅,前前后后都转了一圈,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再加上昨天晚上和杨队长说的,杨队长也早已经转述给这几位师傅,建筑队便对怎么建房有了底。 到了这时,这里也用不着陈凡,张文良便代表各位小队长,催他去给兽医们讲课。 帮工又不用他,难道留下来当监工咩? 陈凡也不推辞,但还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他拉着张文良小声说道,“我知道小工师傅不用给钱,他们大工师傅的工钱是怎么算的?” 张文良笑着解释,“一般有两种算法,常规面积的话,土墙屋包工60,砖瓦房包工80,又或者是按工计酬,石工一天2块钱,泥瓦工和木工一天1块8,来多少人、干多少天的活,就算多少账。 至于你这里,第一面积大,比人家的面积大了一倍多不说,还是两层楼,单单一个包工费,少说就要400块,再加上工艺更复杂,又是挖地窖,又是建厨房、餐厅,还要搞什么风雨廊。”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吐槽,“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明明自己就会烧砖瓦,却放着砖瓦不用,偏偏要用茅草顶。你知道正宗工艺的茅草顶有多麻烦不?除了要结绳扎草,还要卡榫、用绳子固定,就连房顶铺梁也有讲究。 我刚才听木工组长汪师傅说,现在整个南湖公社,只有他大伯还会这门手艺,到时候还要把他老人家请过来,负责技术指导。这种铺好的茅草顶,能管20年不坏,20年后再重新铺草翻新就行。 所以后来有了砖瓦,就没人再用正宗的茅草顶,有钱的用砖瓦,没钱的都用普通茅草顶。也就是你古里古怪,难道是想装穷?” 陈凡张大嘴巴,随即咽了咽口水,说不出话来。 《建筑技术》这本书上,没有写装个茅草顶要那么麻烦啊?其实他就是看茅草顶好看,想体验一下“传统村居”而已。 说不定等哪天住腻了,就换成老式青瓦呢。 张文良说完这些,突然对着陈凡呵呵一笑,“我跟你讲这些东西,不是说要你多掏一点钱,你信不信,你要是敢跟他们谈钱,他们就敢跟你黑脸。” 陈凡合上嘴巴,咧着嘴笑道,“不至于吧,他们出工不是应该算建筑队的公干吗,哪能不收钱呢。” 他现在还真不缺钱,青砖是自己烧的,木材和石料都已经跟张队长说好了,用工分找队里买,钢筋水泥是请安全帮忙找人买的,因为是内部价,比市场价便宜很多,还不用打申请批条,另外的玻璃,也只等房子建好,安全便去找人拉回来,花的钱也不多。 而他手上却还有1000多块钱。 卖甲鱼的钱倒是早就花光了,后来第一次卖炭炉和陶器的钱,还是剩了280块,蹲便器已经卖出去40多个,而且这还是第一批,客户都是村里的,按照10块钱一个的价格,就是400多。 前几天杨菊她们又拉了100套陶器餐具去赶集,靠着陈老师文章上了省城杂志的热度,勉勉强强售罄,陈凡人都没露面,又入账600块。 这就是1300多块钱了。 所以建这个房子,最大的开支无非就是请建筑队的工费,撑死5、600块,他一点压力都没有。 结果现在张文良告诉他,建筑队不会收他的钱?那我靠建房“破产”的计划不是要泡汤? 张文良拉着他往坡下走,哼哼两声说道,“你也不想想,等你把急救知识教给各个小队的兽医,万一哪天真碰上昨天晚上那种紧急情况,但凡能用上一次,那就是救了一条人命。 说不定救的那个人,就是他们哪个大师傅的家人。你自己不把这门本事当一回事,说教人就教人,但是我们不能不重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你都把这种本事拿出来了,他们还敢收你的钱,就不怕被乡亲们戳脊梁骨?” 陈凡苦笑着说道,“真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了?你觉得不至于,但是我们觉得至于!” 张文良对着他说道,“你能够免费救人,那他们也能免费帮工,更何况他们还不是免费,只不过是大工变小工,该吃的吃,该拿的烟也拿,反正就是不能收钱。”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后院门口,12个兽医站成一排,旁边还有张觉民。 陈凡看着他,“张大夫也来啦?” 张觉民也不觉得尴尬,哈哈笑道,“我也在卫生院学过急救知识,不过听他们讲,你昨天晚上用的方法,我却没听过,所以也想来听听。” 陈凡笑着点头,“行啊,没问题。” 张文良这才先喊了一声“大哥”,随后对着其他12个十几岁的兽医说道,“你们都跟着陈老师好好学,要是学不好,碰上突发情况,抢救不过来,那就是你们没学好,到时候别怪人戳你们脊梁骨。听见没有?” 12个半大的孩子齐齐一惊,迅速打起精神,齐声喊道,“听见了!” 陈凡在一旁赶紧摆手,“学归学,用归用,咱们是医生,不是阎罗王,只要尽了力,没有说救不过来就要怪到医生头上的。” 张文良打了个哈哈,“反正就是要好好学,都学好。” 叮嘱完之后,他便转身去了工地,陈凡则带着这些“学员”,到综合室去教学。 在前院里,刘掬匠已经带着几个妇女在忙碌,姜丽丽她们也听从指挥,在厨房、院子和杂物房之间跑来跑去,忙得不亦乐乎。 陈凡跟大家打过招呼,便带人进了综合室。 除了张觉民之外,其他人都是之前兽医班的老学员,陈凡也就不扯什么虚的,让他们拿出笔记本,然后发动教学技能,开始授课。 “最常见的急救方法有三种,心肺复苏、人工呼吸,以及呼吸道异物清除,我们一样样的来讲,先说心肺复苏,……” 陈凡也不用黑板,直接找人过来演病人做示范,同时讲解动作要领。 不过讲到人工呼吸的时候,他还是请张觉民大夫来做示范,自己在一旁讲解。 主要是对男的下不去嘴。 最后一个呼吸道异物清除,其实就是海姆立克急救法,号称是世界上救人最多的急救法。 也不知道现在这个急救法传到国内来没有,陈凡自然不敢报出名字,只说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专门排除呼吸道异物的方法,然后根据使用对象的不同,又分为腹部冲击、胸部冲击和婴儿救治三种方法。 除此之外,他还努力回忆之前自己在网上看过的各种急救方法,有的是电视公益广告,有的是来自医生发的小视频,反正不管来源,只要能想起来的,又适合这个时代的,都通通讲出来。 否则他感觉对不起今天这么多人的不请自来! 于是一个个急救方法被他们记录下来,肌肉损伤、骨骼扭伤、脱臼、骨折、触电应对、外伤出血、小儿抽风、吞食异物、突发咳血、猫狗抓咬、溺水急救、煤气中毒、农药中毒、食物中毒、蛇咬急救、婴儿窒息、突发晕厥、烧伤…… 一整个上午,陈凡都在给他们做讲解示范,前前后后一共讲了二三十种,其中大部分是连张觉民都没有学过的,不知不觉,便已记录了大半个笔记本。 今天只有一章了,另一章明天补o(╥﹏╥)o (本章完) 第293章 大房子 事实证明,人再多,能干活儿的也就那么几个。 本来陈凡还以为,有这么多人同时帮工,顶多两三天就能将房子建好。 但是能动手砌墙的大师傅就那么些人,哪怕算上十来个学徒工一起动手,在几十个帮工的协助下,还是用了10天时间,才将房子初步建成。 之所以说是初步,是因为涂抹外墙的发酵土,还在地坑里发酵,厨房和餐厅自然也没有影子,目前建好的,只有主屋。 半成品房子前,大家三三两两地站在场坪上,看着木匠师傅带着学徒工安装门窗,瓦工们也在铺设剩余的陶片地砖。 陶片自然是陈凡自己烧的,没有瓷砖,就用陶片代替。 现在这里只剩下50多人,本来是130多人的队伍,在完成基础施工之后,便减少了一半,后来又走了几个。 倒不是他们有别的事情,而是为了给陈凡减少负担。 在这里干活,一天管3顿饭,早餐还好说,不管是青菜鸡蛋面,还是稀粥配包子、馒头,都用不了多少钱,主要是两顿正餐有点超标。 别人家管饭,一张桌子上用半只鸡,再加几两肉,多用蔬菜搭配,就是一桌好菜。 陈凡却让刘掬匠按照整只鸡的份量上,另外还有一条鱼和半斤肉。 肉是找食品站朱师傅买的,连肉票都是先借他的,以后再补。鸡子好说,本小队里随便抓,反正这些年陆续有成批的鸡鸭鹅苗送过来,再养便是。鱼也可以直接在河里抓,还不用花钱。 关键是价格。 毛鸡的收购价格是9毛一斤,陈凡就按收购价给钱,一只鸡大约重3斤多,这就是两块七到3块,一条鱼和半斤肉又是一块多,再加上别的菜、吃的米,还有供师傅们抽的烟、喝的酒,一桌饭就要5块多,算是严重超标。 开席都收不回礼金的那种。 这么多人吃饭,每顿都有14、15桌,就要80块左右,一天3顿就是将近200块。 两天的饭钱就能顶一座土墙屋,这有几个人能供得起? 安全和杨队长一起劝他吧,陈凡却说建筑队的大师傅们都不收他工钱,那他也只能把工钱拿出来,在伙食上多下点功夫,就算是大师傅们请的,堵得他们说不出话来。 大家一看这也不是办法,最后一合计,决定按照工程量减人。 第一天完成挖坑、挖地基、挖暗渠和化粪池的活儿之后,第二天来的人就少了一半,后来又陆陆续续减少了十几个,就只剩下现在这么多人,还个个都是能“一顶二”的好手。 除此之外,他们早上过来开工,还带来了自己小队或多或少送的一些木料和石料,全都堆积在坡底下,以至于建筑材料有点过多。 大概就是还能勉强再建一座砖瓦房的那种份量。 不过建筑队的大师傅说了,等主体房子建好,再留足建酒窖、厨房和餐厅的,如果还有多,就给他在屋前修个水泥场坪,要是建完水泥场坪还有多的话,就用发酵土混合鹅卵石修一条下山的小路,保证不会浪费。 此时除了还在房子里面施工的建筑队师傅们,其他人都聚在房子前看热闹。 安全两手叉腰,随着一扇扇的窗户、门框被安装好,似乎眼睛都用不过来。 他转头看着满脸微笑的陈凡,感慨地说道,“之前我还不理解,你为什么要把窗户造那么大,二楼西边那间房,几乎跟亭子没什么区别,墙壁只有四尺高,然后一直空到顶,三面墙几乎只剩下承重柱,看上去空荡荡的,现在再把窗户装上,感觉立马就不一样了。” 张文良也在一旁连连点头,“这房子等全部修好,除了用泥土外墙和茅草顶,别的跟土墙屋根本就不沾边。” 杨队长抽着烟,咂着嘴说道,“土墙屋暗得很,你看看他这个屋子,窗户比门还大,又通风又采光,只怕城里的楼房都没他这个屋子好。” 刘会计眼里满是羡慕,“这个本来就是楼房好吧。” 他这时已经在心里盘算,建这样一栋房子,大概要花多少钱,自己养鸡养鸭养兔子,要几年才能赚回来?! 陈凡笑着说道,“其实就是设计上的一点小变通,以前的土墙屋门窗建得小,房间也小,一是为了节省材料,二是为了保暖,如果不考虑材料和保暖的问题,把门窗开大,土墙屋也能和砖瓦房一样舒服。” 听到这话,周围几个人一起看着他。 安全眨着眼睛,“那你冬天不过啦?” 张文良眼里满是迷惑,“就靠伱那个炭炉,管得了多大的房间?” 陈凡嘿嘿笑道,“没事,一楼我打算弄个北方的那种火炕,冬天睡觉特别暖和。二楼我也预留了几个壁炉口,到时候把壁炉装上,火一烧起来,就没那么冷。” 安全竖起大拇指,又是无语又是羡慕,“还是你会玩。” 他有同学在东北那边插队,信里面就提到过火炕,说是冬天可以在炕上过一整个冬天,比在上海过冬还舒服。没想到陈凡也会盘炕?! 几人正说话的功夫,一支“车队”缓缓靠近。 十几辆板车被人拉着,已经快要到知青点。 陈凡远远望过去,“那是什么?好像拉的是稻草?” 杨队长用手搭棚看了看,说道,“哦,应该是4队给你送茅草顶来了。” 陈凡转头看着他,脸上满是惊愕,“啊?茅草还要4队送?” 他再看向知青院的后院,“我们院子里就有很多稻草啊,不够的话,队长你再给我挪一点不就够了?” 这时瓦工师傅从正在施工的房子里走了出来,听到他的话,不禁哈哈大笑,“陈老师,这个茅草可不是稻草,稻草屋顶要不了3年就要翻修,要不然就全是碎屑,管不了太久的,这个是白茅草,是真正的茅草屋顶,不一样的哦。” 白茅草? 陈凡想了想,顿时恍然,“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 安全在一旁点头笑道,“对,就是这个‘茅’。” 现在很多土墙屋的茅草顶,用的其实是稻草,也就是水稻的桔梗,这种草获取方便,便成了老百姓盖房子的主要选择。 而这次4队给陈凡送来的,却是真正的“茅草”,也就是白茅。 祖国地大物博,但是无论天南地北,在野外或农村,都经常能看见一种野生植物,细长的叶子、却特别坚韧,哪怕弯着腰也有大半个人高,有时还开着白色的和芦苇一样的小花,那就是茅草,也叫白茅。 白茅是一种非常常见的野草,因叶形似矛、穗子洁白故而得名,先秦时期甚至作为祛除污秽、召唤神明的法器,它的气味也确实可以驱逐蝙蝠、猫头鹰等古人认为不洁的东西。 白茅的叶子也可以取代棕叶编织蓑衣,具有非常好的防水效果。 听到是这种茅草,陈凡才知道瓦工师傅说的“传统工艺”茅草可以使用很多年,并不是口空瞎话,用白茅叶做成的茅草屋顶,不说20年那么久,比稻草能多用几年还是很正常的。 瓦工师傅刚才就是在楼上看见了送茅草的车队,才特意下来过去迎接。 陈凡身为“东家”,自然要跟着过去。 他们下坡没多久,就在知青点的西侧与车队碰面。 4队的队长王东平亲自“押车”,见到陈凡自然是热情洋溢。 一番寒暄过后,刚才还在坡顶的30多个帮工,也都走了下来,和送货的人一起将板车推上坡顶。 屋顶的房梁已经在上午架好,上梁的时候,陈凡也过了一把瘾,点了两挂鞭炮,丢了八个大爆竹,算是上梁大吉。 接下来,便到了铺屋顶的环节。 这个屋顶与其他土墙屋的屋顶不同,从远处看,就像是已经铺好的房子,而铺设屋顶的材料,却是一根根的横着排列的毛竹片,等走近去看,才会发现每根竹片之间都有一指宽的缝隙,下面垫着竹片的,是竖着的木条。 支撑这一整片竹子屋顶的,才是一根根粗壮的房梁木,铺设屋顶,就是将茅草铺在横着的竹条上,这个工艺结构,就要比普通房顶复杂得多。 此时无论是瓦工大师傅还是学徒小工,都一起上阵,一个个手脚麻利地爬上屋顶,帮工们则将茅草一捆捆地运送上去。 等所有的茅草都搬进屋子里,汪东平才将刚才陈凡递的烟点上,吐出一口烟雾说道, “这个茅草顶可不简单,先要将一小把扎起来,再用六小把扎成中把,然后用6个中把做成一挂,铺设屋顶的时候,就这么一挂挂的放上去,再用绳子固定住。 固定的时候也有讲究,不能直接铺,铺的时候要一层层的抹泥,用多少稀泥也有定量,多了压房顶,少了不能固定茅草,容易被风刮散……” 陈凡看着屋顶上一排忙碌的身影,听着汪东平的讲解,再结合这几天观摩泥瓦工和木工们的施工,心里对传统建筑的理解又深了几分。 此时技能板上的瓦工和木工两项技能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建造”,而且一出现就是lv4,大约就是能用纯木头,搭建一座房子或桥梁的状态。 陈凡察觉到变化,顿时心里一惊,立刻打开技能板想要查看,但是很可惜,这个技能板还是那么傻瓜式,一点改进都没有。 他也就懒得再去管,收起技能板,陪着汪东平说话,“那也太辛苦你们了,又是割草、还要扎紧实。” 汪东平摆摆手,笑道,“这么多茅草,单靠我们一个小队可不好弄。” 他说着指了指旁边的杨队长,“其他小队也帮了忙,大家一起帮着收割,再挑选长得最好的茅草,趁这几天红火大太阳晒枯,之后再拉到我们队,在我伯爷的指导下包扎,要是没有他们帮忙,少说还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凑够。” 陈凡听得有些咋舌,“这么劳师动众啊?!” 这时张文良在一旁笑道,“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这几天你忙着建房子,没有去大队部上班,所以不知道。 这些茅草算是大队部买的,出工的人都算了工分,虽然不多,一个人只有几个工分,但肯定不是白要。然后这些工分呢,一小半算是大队部对你发表文章奖励的一部分,一大半要从你的工分里面扣。” 陈凡顿时笑容凝固,原来还是我自己出钱? 随即故作洒脱地摆摆手,“扣吧扣吧。” 心里却在嘀咕,牲口饲料用工分抵扣、建筑材料用工分抵扣,现在又扣了茅草屋顶,也不知道我的两份工资还剩多少? 该不会到了年底,还要倒欠生产队的钱吧?! 想归这么想,但他也知道,如果没有情分,生产队的社员们也不会劳师动众,为了几个工分去做这么麻烦的事。现在又不是冬闲时期,随便去做点别的工,工分不就来了么。 工程一点点地进行,人多力量大,尽管施工工艺有点复杂,但三个多小时后,师傅们还是完成了全部的茅草铺设,从北边屋顶预留的天窗下来。 而瓦工师傅们也完成上下两层的陶片地砖铺设,现在整栋房子,室内就差安装玻璃和进家具,室外只差涂抹外墙泥。 就连二楼的阳台和一楼的风雨廊也修建好,只等建好厨房餐厅,就可以将风雨廊延伸过去、连成一体。 看着青砖茅草顶、安装了刷过桐油的原木色门窗的大房子,陈凡不禁心旷神怡。 不容易啊,穿越前奋斗了那么多年,也没能买套房,没想到穿越后才4个月,就顺利建成一栋大屋,难怪人人都想穿越,感觉确实不一样哈。 张文良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在这里看什么,不进去看看?” 安全在旁边挥了下手,笑道,“走吧。” 陈凡呵呵一笑,也不推辞,一马当先往房子走去。 先上两层台阶,便是三米宽的风雨廊,一水的青砖铺地,两旁是粗大的原木廊柱,顶上是青色瓦片,朴拙中带着几分古色古香。 古色能看见,至于古香,嗯,那是桐油的气味。 站在风雨廊上看房子,中间是两开的大木门,朴实无华中透着一股大气。 总宽两米的大门,很难不大气。 两边墙壁上则是一长排窗户,窗户的高度几乎占了墙壁高度的一半,加上数量够多,就算有风雨廊的遮掩,里面的光线也非常充足。 左右打量了两眼之后,陈凡便上前几步,轻轻推开大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从地上打到天花板的大木板,木板上有不多的一点镂空花纹,既可以通风,又遮挡住视线,让人看不清后面有什么东西。 左边的西屋没有设门,放眼望去便是一间接近80平米的大客厅,白色的石灰墙壁、青绿色的陶片地砖铺地,尽管地面还有不少木屑灰尘,却不影响看上去整洁大气。 可惜,里面有一部分地砖是刚刚才铺设好的,至少要等两天才能踩,陈凡便没有进去。 右边东屋有一扇门,此时也开着,能看见里面是一间较小的客厅,然后有三间房。 也就是说,整个一楼是三室两厅的格局,就是那间客厅特别大。 绕过大木板,后面便是楼梯间,楼梯口旁边进去一截有一扇小门,这里便是一楼的卫生间。 楼板用的是刷了桐油的实木板,往上走半层,经过一个平台回折,便上到二楼。 二楼的格局和一楼一样,为了不影响刚铺设的地砖,陈凡只是简单看了两眼便下来。 等他出了门,才发现大家竟然都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风雨廊上,透过窗户往里望。 “这房子大气、真大气。” “何止是大气,给你这么大的地方,你会修成这个样子?要我说还是陈老师有水平!” “就你会拍马屁,陈老师有水平的事满南湖公社谁不知道,还用得着你来说?!” “就拍马屁怎么啦?我还想建一栋和陈老师一样的房子呢。” “别说,是可以啊。唉,汪师傅,你们还能建这样的屋子么?” 泥瓦工大师傅笑呵呵地说道,“可以啊,用陈老师的话说,很多东西就是隔了一层窗户纸,只要点破了,其实做起来一点都不麻烦。” 就在大家兴致盎然,想着等养殖了鸡鸭鹅和兔子,赚了钱就建新房的时候,汪师傅又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话,“不过你们要准备好大出血啊,这栋房子能建起来可不便宜,单单砖瓦恐怕就要一千大几,还有那个地砖,除了陈老师,连砖瓦厂都不会烧,但是陈老师一个人也烧不了多少,只能用水泥地坪。” 这话一出,大家心里顿时凉了一半。 陈凡走出大门,正好听到这一段,便准备说话。 这时安全上前两步笑着说道,“那也不要紧,大有大的建法,小有小的建法。没有陶片用水泥地坪也不错,建不了两层就建一层,建不了两大间,……” 他说着指了指东屋的三房一厅,“就建这么一个套间,我看也挺好。” 听到安全的话,汪师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倒是。” 随即转头笑了笑,说道,“如果只建这个小套间,倒也挺合适,估计一千五六就能拿下来。” 如果在以前,一千五六对绝大部分卢家湾人来说,那就是个天文数字。一个壮劳力一年只能赚到几十块钱的分红,就算家里有两三个壮劳力,也要攒好些年。 但是现在嘛,几乎人人都听过自己的小队长算账,只要加入养殖队伍,多花力气用心养好鸡鸭兔,一千多块钱,也就是一两年的收入,自然就不再遥不可及。 想到这里,大家便都兴奋起来,幻想着哪天自己也能住进这样的大房子里。 (本章完) 第294章 请客去不去? 知青院前院,宽敞的院子里摆了整整10张八仙桌。 除了三十多个帮工、十几个建筑队师傅,还有刘掬匠他们几个帮厨的,以及4队过来送茅草的十几个人,再加上陈凡和姜丽丽她们,10张八仙桌正好满满当当、一个不差。 陈凡站起来举起酒杯,先说了一番感谢的话,再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心里顿时愣了一下,表面却不动声色,只是隐晦地看了不远处的姜丽丽一眼,便宣布完工酒宴开始。 他喝的哪是酒啊,分明就是一杯白开水,重点还是温的。 幸好现在是夏天,这要是冬天,不得冒热气啊! 陈凡刚才注意到,这杯酒就是姜丽丽倒的,这姑娘,也不怕别人坐错了位置,给整露馅了。 注意到陈凡的眼神,角落里的姜丽丽抿着嘴憋笑,肩膀还在轻微地抖啊抖。 旁边的黄莺看了她一眼,“你在笑什么?” 姜丽丽立刻抬起头瞪大眼睛,“啊?我笑了吗?” 黄莺挤眉弄眼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自我怀疑,“难道我看错了?” 杨菊在一旁说道,“笑了也很正常啊,终于忙完了,明天就不用这么累了。” 话音刚落,她就转身抓住黄莺的胳膊,眼里满是兴奋,“陈老师的房子好漂亮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我有同学是镇上水运公司的,她们水运公司的单位宿舍都没这么好看,不,应该是差远了,根本比都不能比!” 水运公司是南湖公社第一大企业,员工有300多人,货船40多条,甚至还有10条新式铁壳船,堪称财大气粗。 所以水运公司的单位宿舍也是全公社公司中最好的,那可是两层楼的小楼房,连专门做建材的砖瓦厂和水泥厂也不能比。 可是他们那个小楼房,跟陈老师的大房子一比,简直就没眼看! 黄莺不服气地说道,“哼哼哼,说得好像何莲莲不是我同学一样。什么单位宿舍,连水运公司的办公楼,都没办法比好不好!” 刘丹比她们小一岁,不在一个年级,恰好班上又没有水运公司的子弟同学,自然插不进去话。 不过她也有话说,“可是,那是陈老师的房子,你们这么开心干什么?” 话音落下,三道眼神交汇,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黄莺轻咳两声,扭捏了两下,“就以我和陈老师的关系,过去做客还不是轻而易举!” 饭桌上,某位黄姓妇女嘴角上翘,连饭碗都端高了些。 杨菊一看到母亲冷冽的眼神,当即说道,“难道我就跟陈老师关系不好啦?” 眼看着杨婶的目光柔和下来,自己的母亲眼神如刀,刘丹赶紧说道,“那天陈老师还说要教我下厨呢。” 桌上7个人一起看向她,黄莺和杨菊同时脱口而出,“什么时候?” 刘丹缓缓低下头,“上次我把包子蒸得丁梆硬的时候。” 噗嗤…… 半个桌子的人都忍不住闷头大笑,唯有刘丹的母亲差点气晕过去。 不会做包子就不要做,你逞个什么能啊? 姜丽丽也情不自禁地轻轻笑了笑,但是看到她们这么争风吃醋,突然感觉心里很不舒服,便低着头说道,“估计等双抢完,陈老师的房子就能全部建好,那时候房子也可以入住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搬过去。” 这句话一出,黄莺三人顿时也没了兴致,连满桌的好菜都不香了,拿着筷子数米粒。 …… “什么时候搬?” 陈凡挑了一颗花生米到嘴里,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个油放少了,有点糊味,应该不是小姜炸的。 回过神来,他笑着说道,“这个不着急,我听说新房子最好是要敞一冬一夏,等春节的时候再搬也不迟。” 安全认同地点头,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个,说道,“搬进新家过年,寓意也好,挺好的。” 桌上八个人,除了陈凡、安全、张文良、杨队长,就是4队的队长汪东平和泥瓦工组长汪有海师傅、木工组长汪有田师傅,以及之前陈凡都没注意,也没人给他介绍,实则是汪东平、汪有海、汪有田三位的伯爷的汪德仓。 也就是茅草屋顶的“总设计师”。 全都姓汪! 不用问就知道,4队和6队的三足鼎立不同,那边是一家独大,不管有没有外姓,就凭这三位,汪家就能把持住4队的……,诶,不对啊,大队杨书记不也是4队的吗? 陈凡看着眼前四位,脑子有点迷糊。 安全话音落下,一直没说话的汪德仓老爷子就说道,“对,搬家的时间有讲究,首先要选黄道吉日,这里面有讲究,那就是……,选好了黄道吉日,还要选时辰,搬家的时候一定要选上午,绝对不能超过午时三刻,过了午时三刻,……” 处斩? 脑子里闪过这两个字的陈凡端着酒杯,看着刚才一言不发,喝了点酒就滔滔不绝的汪太爷,都忘了说话。 汪德仓此时是满面红光、眉飞色舞,“过了午时三刻,阳气降阴气升,这时候搬家,容易招惹脏东西跟回去。” 他说着抹了把嘴,目光正视陈凡,“当然啦,陈老师伱是文曲星下凡,有神力护体,……” 这话一出,汪东平、汪有海、汪有田三人齐齐捂眼睛,安全几人咳嗽不停。 汪太爷却丝毫不觉,讲得是抑扬顿挫,“我可不是瞎说,你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清目秀、鼻直口方。 这个样貌叫什么?就叫做相貌堂堂,那是可以辟邪滴!再看你做的那些事……” 不等他说完,汪东平就赶紧扶着老爷子的手臂,“伯爷、伯爷诶。” 汪太爷转头看着他,面色颇为不悦,“干什么?” 汪东平,“说搬家时间。” 汪太爷“哦”了一声,回过神来,“对,说搬家时间,这搬家时间有讲究,一定要在午时三刻之前,对,前面都已经讲过了。还有这个搬家的流程,也丝毫马虎大意不得!我跟你说啊,这里面的名堂可不少……” 陈凡端着酒杯听了小半个钟头,愣是没回过神来,只能一直“哦、哦、哦”个不停。 期间汪东平一直想拦着,但是拦不住。 不过当汪氏三兄弟看见陈凡听得聚精会神的时候,心里不禁又满是欣慰,暗暗在心里感叹,陈老师,能处! 陈凡确实是听得津津有味。 这些东西以后能去哪里听啊?你想找个人说给你听,要交钱的好吧! 说的还不一定对。 而此时汪德仓老爷子却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中至鬼神,将凡是与家居有关的东西,都一一道来,所有话都有根有据、有条有理,听着就跟真的一样。 那家伙,比鬼吹灯还精彩! 陈凡都已经在构思可以在90年代写的鬼神故事了。 不管怎么说,他的这个态度,确实赢得了汪氏三兄弟的敬上加敬。 等到汪太爷醉过去,汪东平立刻叫了几个人将他抬到铺满稻草的板车上休息,又让他们先把人拉回去,回来后接着跟陈老师敬酒。 今天必须不醉不归! 除了他们之外,其他小队的代表也纷纷过来敬酒。 陈老师也没有什么随身空间可以作弊,之所以支持他久喝不倒的秘诀,就是他面前的这瓶酒。 全是水! 眼看着他喝完了,姜丽丽立刻又给他送来一瓶。 不知道是掺了水的酒,还是掺了酒的水! 因为人太多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倒陈老师的酒,姜丽丽才不敢拿白开水。 果然有人酒劲上头,提起那瓶酒就倒,当时就让姜丽丽提心吊胆,眼睁睁看着那人喝进去。 但是,好像没被发现? 观察了一阵子,姜丽丽就放心了。 这个时候其实都喝得差不多了,只要杯子里有点酒味,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兑水?! 有人帮着作弊,陈凡自然连一点酒意都没有。 幸好他演技尚可,尤其是装醉,那是一把好手,始终没有露出破绽。 夜色渐晚,随着一个个的人倒下,4队的板车便有了用武之地。 没醉的人拉着醉倒的,夜驾加酒驾离开了知青小院,陆续回家。 人群一点点散去,最后只剩本队和10队的人。 10队的一个人坐在陈凡对面,半醉半醒地说道,“陈老师,有个事情,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说,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陈凡看着这位好汉,忍不住抹了把冷汗,“什、什么事?” 那人笑着说道,“就那天看电影的时候,你救了老高的娃儿,还记得吧。” 陈凡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记得,怎么啦?” 要不是这件事,他也不会想到把急救知识教给兽医们。 莫不是救人还救出事来了? 那人摇晃着脑袋,笑道,“记得就好。是这样,其实第二天呢,老高就找到我们苏队长,想要请你吃饭,……” 不等他说完,陈凡就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举手之劳而已,吃什么饭哦。” 如果是在6队或5队,他可能也就去了,但是10队嘛,太远,就算可以骑着马过去,可就为了一顿饭,他就不太乐意。 听到陈凡拒绝,那人脸色不改,只是摆了摆手,轻声说道,“陈老师,我就是个传话的,你听我说完,完了以后,我的任务完成,到底去不去吃饭,看你自己,你说去就去,你说不去,那就不去。” 安全这时候也有几分上头,毕竟他喝的是真酒,不是兑了酒的水,他拍拍陈凡的肩膀,眯着眼睛说道,“那你就听他说完,再说。” 陈凡挑挑眉头,对着那人笑道,“好,你说。” 心里却想着,莫非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那人双臂撑在大腿上,对着陈凡笑道,“是这么个情况,我一定要讲清楚,否则被人说我们10队的人不讲礼行,不好。” 陈凡“嗯嗯”了两声,没有插嘴。 那人继续说道,“老高姓高,那天你救的那个小孩子,是他唯一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儿子,他们老高家,就指着那个娃儿传宗接代。 就在放完电影的第二天,他就去找了我们苏队长,想要请你吃饭,略表心意。但是不巧,恰好那天你要建房,所以就没请成。他听到这个消息,又想过来帮忙,但是他是个瘸腿,就是一条腿用不上劲,” 他说着拍拍自己的左腿,脸上也没了笑容,“那是小时候留下来的毛病,干不了重活,一直都只能跟女人一起上工,这个我们10队没有人不知道,所以他不来,是我们队长不批,不是他没得良心。” 陈凡立刻点头,“懂。” 那人笑了笑,又说道,“再说第三个,老高姓高,其实他不姓高。” 听到这话,陈凡顿时懵了,啥意思? 他转头看看其他人,安全和杨队长都若有所思,张文良则心中了然的样子。 陈凡眨眨眼,心里想着,原来你们都知道? 打哑谜呢? 那人喘了口气,继续说道,“老高不姓高,他本名已经没人知道,只知道他本姓高桥。” 陈凡立刻反应过来,随即脱口而出,“小日子?” 中华复姓可没有这个姓氏! 那人正色点了点头,说道,“就是小日子,他是小日子遗孤,45年大部队打过来,小鬼子的部队是跑的跑、亡的亡,后来在小鬼子的医院,就找到他和一个护士,他当时才10岁,护士比他大6岁,就是他现在的老婆。” 顿了一下,那人抹了把脸,继续说道,“大部队走的时候,将他和那个护士留在卢家湾,大部队首长亲自对我们提出要求,必须要一视同仁,不能搞区别对待,更加不能喊打喊杀。 从那天起,他就叫高乔,那个照顾他的护士,后来等他长大以后,就直接跟他结了婚,成了他的老婆。 这么些年来,我们全队人都记得大部队首长的指示,对他一视同仁。” 说到这里,那人又拍了拍大腿,“但他们毕竟是小鬼子,怎么一视同仁嘛?就因为首长一句话,我们心里是恨得要死,但偏偏又既怕他病了,更怕他死了,连自己人都没那么用心。” 那人长长叹了口气,“反正就是这么个情况,其实啊,老高这个人这些年也是勤勤恳恳,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岔子,人也老实本分,生了个儿子之后呢,也是全心全意放在儿子身上。 要是那天他儿子出了事,我跟你说,陈老师,一点都不夸张,他跟他老婆两个人,绝对活不过当晚,肯定是一起死。” 说到最后,他两手一拍,笑道,“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只是负责把情况传达到位,老高这个人怎么说呢,几十年啦,人怎么样我们都看在眼里,坦白说,不坏,当年恨的,现在也都不恨了。但是他请你吃饭,你去不去,还是看你自己。” 等他说完,陈凡沉吟两秒,随即点了点头,说道,“行,情况我知道了。” 他抬起头笑了笑,“不过我现在也有点头晕,明天,明天我再给苏队长答复,好不好。” 那人哈哈一笑,“那肯定没问题啊。” 说着站起来,摆了摆手,“陈老师。” 然后又对着安全他们摆摆手,“安干部、张连长、杨队长,你们慢慢喝,我先回去了。” 说完之后,便慢慢挪开板凳,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去,和他一起的10队的另外3个人赶紧上前,和陈凡打过招呼,带着他一起走。 (本章完) 第295章 颠覆想象 等10队的人离开,陈凡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呃,这水真难喝。 他瞄了一眼正在说话的安全三人,小手轻轻一抖,酒瓶哐当落到地上,“哎呀,酒洒啦。” 杨队长立刻要去捡,陈凡赶紧拦住,“算了算了,都洒没了,干脆换成云湖大曲。” 听到不喝散酒,改喝云湖大曲,杨队长也就不去捡了。 陈凡转身看了一眼正在收拾桌子的姜丽丽,眯着眼睛笑道,“小姜,麻烦帮我拿瓶‘酒’来。” 这里“酒”字标重音。 姜丽丽抿着嘴笑了笑,“哦。” 随即进屋去拿酒。 不一会儿,姜丽丽便将酒送了过来,主动帮他倒上。 陈凡道了声“谢谢”,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这才是酒啊! 喝了一个晚上的酒水,那是真难受。 呼出一口酒气,陈凡看了看旁边三人,轻声问道,“那个老高,你们是不是都知道他的情况?” 刚才那人说到老高的时候,他就发觉他们的脸色不对劲,后来一听,果不其然。 竟然是小日子遗孤。 其实在我国小日子遗孤挺多的,而且是以“万”为单位计算,尤其是在东北,这样的人特别多,不知道多少孤儿、弃儿被当地村民收养。 有的开放后回国寻亲,有的则永久地留了下来。 另外在全国各地不少地方也有遗留。 这里出现两个,稀罕确实是稀罕,却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听到陈凡的问题,安全和张文良都没来得及说话,杨队长便说道,“你管他什么情况,反正那人说的是真的,你只要考虑去不去就行。” 陈凡抿了口酒,眉头微微皱起,“听您这口气,我还最好是去一趟?” 杨队长端酒杯的手顿了一下,很快又重新举起,抿了一口,哈口气笑道,“伱去,也就是吃顿饭,不去,也没事。” 下一秒,他放下酒杯一边夹菜,一边轻声说道,“当年的小鬼子医院,就在村小那个位置,10队也是倒霉,本着就近安排的原则,被大部队把老高他们安排在了10队。” 他放下筷子,对着陈凡笑道,“那时候我也还小,甚至还没有老高大,只记得全村的大人是既不喜欢他们,还要特别关照他们,生怕他们突然就没了。 不过话说回来,老高他们也是可怜,……” 说到这里,他却摇了摇头,不再吭声,只是默默吃着菜。 陈凡转头看看安全和张文良,两人都喝着酒没说话。 看到这一幕,陈凡才知道,这年头的“首长命令”,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哪怕心里不乐意,也会坚定执行。 同时也理解了杨队长后面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 后来怎么样先不说,就当时而言,老高和他老婆周围全是有敌意的人,偏偏他们还只能依靠这些人,才能活下去,那日子能好过才怪。而对于10队的人来说,心里也不知道有多别扭,明明恨得要死,还要照顾着。 就很无奈。 但是生活就是这样,不管乐不乐意,扭着扭着,最终还是扭到了一起。 他沉吟两秒,抬起头突然笑道,“唉,队长,你说老高他老婆会不会做寿司啊?” 杨队长愕然地看着他,过了好几秒,才摇头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他转过头满脸迷糊地问道,“受死是个什么东西?还有菜叫这个名字的?” 张文良同样的莫名其妙脸,左看看、右瞧瞧。 还是大码头来的安全见多识广,咳嗽了两声,哭笑不得地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寿司,不是受死,寿司是一种日本饭团。” 他转头看向陈凡,“那你就别想了,这里是内陆,不是海边,没有紫菜没有海鱼,你还寿司,受死还差不多。” 杨队长看着他,满脸的无语,“你还不是说受死。” 陈凡哈哈笑了笑,端起酒杯笑道,“行,那我就去他家,看看有没有受死。” 讲真的,他不太喜欢去别人家里吃饭,更别说还是个小日子。 但是没办法,这年头的人,特别特别特别重视部队首长下达的命令,哪怕隔了那么多年,说不定那位首长自己都忘了,哪怕大家心里都把小日子恨得要死,可还是会遵照命令,去抚养小日子遗孤,并对他们“一视同仁”。 那哪里是一视同仁呐,分明就是“另眼相看”。 而且国人善良啊,大多数人都有一份恻隐之心。 否则的话,灾荒年的时候,死一两个人不是很正常?但无依无靠的他们偏就平平安安地活过来了,还活得挺好。如果没有乡亲们的帮助,谁敢信?! 陈凡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反正就是去吃顿饭而已,就当是普通村民请客,别想太多。 …… 月上中天,院子里只有他们四个人还在喝着。陈凡毕竟占了后发的优势,成功将三人灌得七晕八素,随后让杨菊三人协助几位大婶将他们送走。 院子里,姜丽丽过来收拾残局,看见陈凡自酌自饮,不禁小声问道,“你是不是不愿意去啊。” 陈凡抬头看了看她,笑道,“没什么愿意不愿意,10队的人都跟他们相处了30多年,我就吃顿饭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再说了,你看那天晚上,大家对他们一家还是挺不错,应该也是后来慢慢接纳了。 人嘛,都是这样,将心比心,相处久了多少都会有点感情在。” 他见姜丽丽眼神似乎有点黯淡,当即心思转动,隐隐猜到她在想什么。 这是想着老高他们都融入了村子,她自己却还在被排斥,感怀身世呢。 他便轻声说道,“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属于外部矛盾,还是世仇的那种,别说这代人,就算是下代、下下代,写进了历史书,再过几千年都不会忘。现在只是因为有首长的命令,对个别人接纳而已,情况不能一概而论。 而你的问题只不过是咱们内部的一点点小误会,连矛盾都算不上,等误会解开了,就什么事都没有。” 随即满脸微笑地看着她,“放心吧,这一天应该不远啦。” 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先是下面有呼声,然后才有上面的动作。 陈凡也侧面了解过,姜丽丽父亲的问题不算严重,更多的还是竞争对手趁机落井下石,可即便这样,也没能将她父亲踢出单位。所以只要东风一来,很容易就能翻身。 姜丽丽抿着嘴唇,眼睛重新明亮起来,笑着轻轻点头,“嗯。” 橘黄色的灯光洒在她身上,笑容显得格外温暖纯真,让陈凡一时间有些失神。 等他很快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笑道,“很晚啦,早点洗漱了休息。” 姜丽丽抿抿嘴,笑着点点头,“我先给你倒水,等收拾完,我就去休息。” 陈凡看着她的背影,回过身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哈,好辣。 还是赶紧自己酿点黄酒吧。 …… 第二天下午,陈凡骑着马应邀去了10队。 先找到苏玉军,在他那里坐了一小会儿,随即在他的陪同下,一起去到老高家里。 没错,苏玉军就是今天老高请的主陪。 老高家在村子的边上,前后院都没有围篱笆,似乎表明“毫无遮拦”的态度。 陈凡简单打量了一眼,就对“小日子都很讲卫生”的刻板印象产生了怀疑。 前面的场坪倒是没有什么垃圾,但是两头半大的猪竟然就这么散养着,在场坪上跑来跑去,整个场坪就没几处完整的地方,而且有股酸腐臭气扑面而来,让人猝不及防。 两头猪应该待的地方是在房子旁边的猪圈,猪圈的栅栏门敞开,紧挨着的便是弥漫着白色雾气的厨房,也不知道里面在煮些什么东西。 厨房门口的一根竹竿晾衣架上,飘着几件衣服,只是那颜色很让人怀疑,到底是洗过还是没洗过? 坦白说,这个卫生条件,着实有些出乎陈凡的意料之外,甚至可以说是颠覆想象。 就在陈凡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的时候,屋子里一个人冲了出来,正是老高。 见到陈凡和苏玉军过来,老高显得格外高兴,当即快步跑过来。 陈凡正要挥手打招呼,却见老高噗通一下跪到地上,吓了他一跳。 老高不善言辞,只是磕了一个头,不等苏玉军去拉,便麻利地爬起来,弯着腰打过招呼,便将两人往家里让。 似乎磕头就是他表达谢意的方式? 陈凡和苏玉军相视一眼,都略带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跟着老高进屋。 屋子里收拾得勉强算干净,看得出来,应该是突击打扫过的,只是有些陈年污渍,实在是难以清除。 一个7、8岁的小男孩正在堂屋里,看见陈凡和苏玉军,眼里满是好奇,却不说话。 老高拉了一把孩子,便往地上掼,“给陈老师磕头。” 那孩子懵懵懂懂,却倒也听话,二话不说磕了个头。 他还想再磕,又被老高一把拉起来,“一个就够了。” 随即对着陈凡咧着一口黄牙直笑,笑得陈凡有点头皮发麻。 过了两秒,老高似乎想到什么,赶紧一头钻进旁边的房间。 陈凡这时候才有空打量这间屋子。 很简单的两开间土墙屋,墙壁和地面没有任何修饰,黄土墙壁已经有些脱皮,地面也是泥土,连最基本的三合土都没有铺。 至于格局,进门是堂屋,西边一扇小门进去是房间,然后就没了! 堂屋里的摆设也很简单,墙壁上并列挂着两张画像,一张是李先生,一张是华先生。 画像下面是八仙桌,桌子上一只大茶壶,旁边摞着一叠碗,再就是靠墙放着的几条板凳和几把椅子,别的也就没了。 那个孩子怯生生地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一个竹子做的玩具,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陈凡对着他笑了笑,正要说话,老高又从房间钻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包牡丹烟,他笨拙地将烟盒子撕出好大一个口子,双手奉到陈凡和苏玉军面前,憨厚地笑道,“陈老师、队长,请抽烟。” 既然都来了,陈凡也就只当看不见他指甲里的污泥,直接抽出两支,转手递了一支给苏玉军。 苏玉军接到手里,突然毫无征兆地哈哈大笑。 老高被他笑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禁转头看看陈凡。 陈凡却知道苏玉军在笑什么,他是在笑自己明明有些不适应,却还故作若无其事呢。 想想自己,虽然也是住的知青点的土墙屋,穿的和大家一样的衣服,但是房间整洁有序、衣服每天都换的话题,在卢家湾早已不是什么新闻。 不说什么洁癖吧,最起码可以算是讲卫生,在农村里面便也成了话题之一。 但是再看看老高这里,但凡是个讲卫生的,估计都坐不下去。 他却还能跟没事的人一样,闭着眼睛坐、闭着眼睛接烟,对于苏玉军来说,那不就是很可乐的事情么。 老高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但是看他们两个都在笑,那他也就陪着笑。 或许是听到笑声,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老高老婆跑了出来,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陈老师好、苏队长好。” 又忙着给他们倒茶。 老高这才一巴掌拍在脑门上,脸上满是懊恼和歉意,客人进门先倒茶的规矩怎么都忘了呢?! 为了这顿饭,老高老婆差不多准备了一天,不一会儿,菜便上桌。 今天老高请客,很是花了不少血本。 一只红烧公鸡、一锅母鸡汤,鸡子就宰了两只。另外还有一条鱼、一盘肉和几个下酒小菜。 本来老高还要让他老婆和小孩去厨房吃,是被陈凡硬叫了回来,也跟着一起上桌。 这顿饭是怎么吃完的,陈凡已经不愿意去想。 菜好不好吃,那更不是问题。 因为他就没怎么吃菜。 吃菜的时候,基本上就只吃蚕豆和黄豆,其他菜夹了也是给对面的小孩。 主要是什么呢,那竹筷子几乎都成了深黑色,陈凡连筷子都不敢多沾,哪还敢吃菜?! 老高还以为陈老师是故意照顾小孩子,感动得都红了眼眶。 虽然没怎么吃菜,酒倒是喝了两杯,所以这段“感谢宴”,也算是功德圆满。 从老高家里出来,苏玉军带着陈凡往自己家走出,转头看了看他,话还没说,又是一阵大笑。 陈凡带着三分醉意,抹了把汗,顿了两秒,对着他笑道,“老高的孩子上学没有?” 苏玉军双手背负在身后,慢步往前走,说道,“上了两年级就没读了,再继续读的话,就要去公社上的南湖小学,这里过去距离太远,老高不放心。” 陈凡缓缓点头,过来好一会儿,走到苏玉军的家门口,他才停下脚步,对着苏玉军说道,“队长,我不是在说老高的孩子,只是觉得吧,孩子们还是多读点书的好。没条件的话,想点办法就是,总归要一代更比一代强是不是?” 苏玉军脸上的笑容收敛,轻轻叹了口气,“这个问题我们也想过,但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小学的肖老师一个人带两个年级,已经忙不过来了,再多的话,他实在是吃不消。再一个,加多个老师呢,又没有合适的人,……” 不等他说完,陈凡就说道,“苏广林不是上完了小学吗,他在兽医班的时候,我还教了他们一小部分初中知识,他也不行?” 听到这话,苏玉军愣了愣,眉头紧紧皱起,“以前是不行,他也只是初小毕业,高小的知识,还是在废品站买了两本高小的旧课本,自己在家里看的,看了好几年才有那点水平。 至于现在,他不是还要当兽医么,今年我们队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扩大养殖副业,他这些天就一直忙着给各家各户的鸡鸭鹅检查,还要用药预防,只怕是没有时间。” 陈凡笑了笑,说道,“我的意思,不是说要增设新的年级,……” 说到这里,他又停住,想了想继续说道,“你看这样行不行,先摸一下情况,看看有没有还想继续学习的,也不是进学校上课,就是想要多学点东西的人,要是有几个人的话,你们就找个人,给那些孩子每天讲一节课,这样既可以学习,也不耽误劳动。至于这个老师的劳务费,就让孩子的家长给几斤谷子,也算是个意思。” 说完之后,他转过头看着苏玉军,轻声说道,“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一点想法,能不能行,有没有人愿意当这个老师,甚至有没有孩子还愿意继续学,我都不知道,要是能行,就当是给下一代铺点路,让他们在有机会的时候能够抓住,要是都没这个意思,就当我没说。” 苏玉军缓缓点头,随即眼神复杂地看着陈凡,“以前喊你陈老师,是跟着大家喊,今天我才知道,你是真的老师!” 陈凡笑着摆摆手,“抬举话就不要多说啦,说再多,我也做不了别的,只能敲敲边鼓。” 苏玉军一听,不禁哈哈直笑,“敲边鼓也是本事啊。” 随即也不再谈这个话题,帮陈凡取了马,送他离开。 (本章完) 第296章 人设不能崩 5月16日,农历3月29。 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陈凡骑着马从田边走过,两条狗子在前面你追我逐,小马驹跟它们玩得不亦乐乎,燕隼在头顶掠过,惊飞一群麻雀,纷纷四散飞逃。 妇女们在田间扯着稗草,有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掀开草帽,便大声喊道,“陈老师去上班啊。” 陈凡笑着挥挥手,“快半个月没去,再不去上班,怕不是工作都要丢啰。” 他这段时间忙着建房子,广播站都是张翠娥在顶着,工作是她在做,工分是陈凡在拿,连甩手掌柜都没他舒服。 这边话音刚落,周围立刻传来一阵大笑声, “哪个敢开除你哦。” “小娥都还没出师,把老师傅赶跑,小师傅接不了班,那才叫好笑。” “还小师傅接不了班?要赶陈老师走,人家小娥第一个不答应。” “何止小娥不答应,哪家的姑娘都不答应啊,这有多少人惦记陈老师呢。” “喂,陈老师,我们卢家湾的姑娘,你看上哪个了咧?” 一句句调侃的话传过来,陈凡表示自己就不该开玩笑的。 论发散思维,这些大婶们才是天生的大神呐! 陈凡骑在高头大马上,果断决定转移话题,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稻田,“那边的禾苗好像高一大截啊,是不是用的肥不一样?” 他说的地方,正是姜丽丽她们正在劳动的知青田。 听见陈凡的话,姜丽丽她们都纷纷直起腰,抬头看向他。 另一边则有人在回到他的话,“那边是知青田,禾苗是要高一大截,用的肥料都是一样的,不过稻种不一样,那个是杂交水稻。” 立刻就有人接话,“这个杂交水稻看着是不一样啊,稻杆都要高好多。” “之前都不想种杂交水稻,现在一看,长势还挺好。” “就是不知道结穗怎么样,别是个空杆子。” “差不多也快啦,再过几天抽了穗,就能看出来空壳多不多,要是不多的话,种这个可比种原来的稻种划算太多。” 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陈凡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当然知道是杂交水稻,就是想转移话题而已。 不过看到村民们都在慢慢接受杂交水稻,心里也很开心。 杂交水稻是我国农业的一道分水岭,在此之前,哪怕风调雨顺、大丰收,也只能说可以勉强保证“衣食无忧”,有了高产的杂交水稻之后,不仅粮食增产,畜牧业也跟着得到巨大的发展,“以农致富”,才真正成为可能。 陈凡昂着头往知青田看去,正好看见稻田里的姜丽丽也在往这里张望,不禁咧嘴笑了笑,正准备说话,便看见斜前方一排板车从不远处的一座小土坡后面转过来。 陈凡仔细张望,当即驱马上前,等靠近一些,将马勒停,看着板车上堆积的油菜籽,不禁有些惊讶,“油菜都已经成熟了吗?” 他还没看够油菜花呢。 江南省是全国的重点菜籽油产区之一,几乎全省每个生产队都会种植油菜。 和后世大片的油菜田不同,这时候的农业技术相对比较落后,油菜和水稻的“茬口”矛盾没有得到解决,“油稻轮种”的技术自然也就没有被研究出来。 为了保证粮食丰产,在“粮食优先”的政策下,上等水田都被规划用来种植水稻,稍差一点的平坦旱地才会种植少量的麦子和油菜,更荒的地方则用来种植杂粮。 而卢家湾水田多、旱田少,种植的油菜自然不多。 如果是在隔壁的青山公社,就能看见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每年孤峰县的油菜籽上缴任务,也大多由青山公社承担,其他公社只需要分割剩下的任务就行。 那么一点点任务,随便几十亩油菜田就能完成,多出来的自然便由大队来分配,其中大部分没有被统计在内的“荒地”上收获的油菜籽都被分给了社员。 所以在这片地方,农村人的粮食和油,比城镇居民的定量还高,而且是高好几倍。 如果不是粮价太低,工业品价格又太高,这里的生活水平少说也能再上两个台阶。 之前姜丽丽就跟他说过,好多知青家里过年的时候不去买肉和鱼,就靠生产队分给知青的腊肉腊鱼,都能过个好年。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人,他们的进取心也不多,改开以后十几年都没什么变化。直到90年代,看到别人打工赚了钱,原来的土墙屋变成了砖瓦房、老旧平房屋变成了楼房,才突然兴起一股“打工潮”。 那时候的“鱼米之乡”,也只靠部分老人还撑着一点门面,可即便如此,也能保证完成每年的交粮任务,可见这片土地的富庶。 陈凡晃晃脑袋,收回思绪,再去看油菜,颗颗饱满紧实,一看就是上等的油菜籽。 当头第一辆车就是杨队长在拉车,他看见陈凡,将板车拉到路边,让后面的车先走,随即摘下草帽扇风,大声说道,“这个是冬油菜,冬月份种的,差不多这时候收,这一批的成熟比较早,后面还有好几批,估计要在双抢前,才能把全部油菜收割完。” 陈凡早已翻身下马,掏出烟递过去一支,又给他点燃,随即满脸纳闷地说道,“我感觉油菜才刚刚开花,怎么就要收了呢?” 一听这话,杨队长笑得连续咳嗽了几声,指着他哈哈笑道,“伱就跟那几个刚来插队的知青一样,不分天时,稀里糊涂过日子,等吃到了油,才知道收了油菜籽。” 陈凡干咳两声,“我这叫抓大放小,只抓主要矛盾,知道什么时候育种、插秧,什么时候收割稻谷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重要?” 杨队长斜眼看着他,“不重要,那你不吃油?!” 陈凡呵呵干笑一声,“不重要又不是不要。” 随即将烟头往水沟里一扔,翻身就上马,“你忙你的,我去上班了啊。” 说完催马便跑,只留下杨队长摇头失笑。 骑着马,带着一路尘土到了5队,立刻就有没去出工的老人走出门来,对着陈凡大喊,“陈老师来上班啦。” 陈凡满头黑线,我翘班半个月的事情,没必要大肆宣扬吧。 还好,也不是所有人都关注他上不上班,这时便有个大婶虚心请教,“陈老师,你那个房子,建成花了几多钱呢?” 终于来了! 陈凡当即横刀立马,小母马人立而起,两条前腿虚踢,发出一声嘶鸣。 就这个问题,他已经考虑了十天,当即便要给出自己认为最合适的答案。 他骑在马上,右腰间是从张文良那里赢来的花口撸子,左腰间是自己买的ppk,马鞍上挂着亲手打造的百炼横刀,刀柄和刀鞘是一正根木头,远处看就像是一根木棍。 小母马落到地上,陈凡摆了个最帅气的姿势,说着最苦逼的话,“唉……” 话未出口,便是好长一声长叹,“您是不知道,就为了建这个房子,我亏大啦!” 话音未落,十几个妇女老人就已经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他。 刚才那位大婶立刻追问,“亏大了?什么意思?” 被这么多人围着,陈凡也不好继续坐在马上,只能翻身下马,随即便开始一顿忽悠,“别的不说,单单青砖,就把我这几个月攒的砖头消耗一空,拢共用掉4万多块,也就是这些砖头是我自己慢慢烧出来的,这要是去砖瓦厂买,就是1200多块钱呢!这还是按红砖的价格算,也不知道青砖卖多少钱一块。” 这话一出,周围立刻议论纷纷。 “哇,1200多?都够建三大间砖瓦房了。” “可不是吗,一正四耳的砖瓦房,也就1000来块钱,还是算上工费和酒宴,这都打出多的来。” “何止啊,还能添一套上好家具,48条腿的!” 一件家具一般是4条腿,48条腿,那就是12件家具,大户人家了啊! 听到大婶们的议论声,陈凡嘴角微微勾起,又迅速下撇,苦着脸继续说道,“可不是吗,而且建房子不能只用砖头呐,水泥我买了20袋,建预制板的钢条买了好几捆,这还是托了安干部的人情。 人家安干部都说了,只此一次,他的面子就已经用光了,再多一点都没有,让我别再找他。” 这话一出,立刻打消了某些人想拜托陈凡帮忙买钢筋水泥的想法。 至于请陈凡烧砖头? 谁特么这么有想法?! 人家陈老师是为了自己建房,才烧砖头自己用,你真拿他当砖瓦厂的师傅啊? 见人家卖过一块砖头没? 简而言之,烧砖那只是陈老师为了建房的不得已之举,你要有钱就自己去砖瓦厂买,没钱就想办法自己烧,烧砖又不是烧陶,只要不烧成一捏就碎的黑砖,多试几次就能烧出红砖来。 哪怕红砖不如青砖耐用,可你怎么就好意思去麻烦陈老师的? 这边大婶们心里已经凉了半截,那边陈老师还在继续泼凉水。 “请建筑队的大师傅建房,小间的砖瓦房包工费就是80起步,您要建个三房两厅,或者四房一厅的,那就是100打底。 完了还有餐费,这烟酒不能少了,咱请乡亲们帮工,还能亏待了人家?反正我那十天,前前后后餐费花了1000多块。 当然了,我那标准有点高,可建筑队的大师傅们不要钱过来帮忙,我还能亏待了他们不成?就干脆把工费也拿去做了餐费。去掉这一茬,再缩短几天时间,觉得怎么着也要两三百块吧。 完了还有里面抹墙的石灰,涂外墙的水泥或者发酵土,铺地的三合土和地砖,窗户上的玻璃,里里外外的家具,再就是另外算的厨房、厕所,……” 一通计算之后,陈凡大致估摸了一下,“如果按照我那座房子的标准,怎么也得4000多块钱吧。” 4000?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十几个人看着陈凡瞪大眼睛。 你确定说的是4000? 陈凡当即干咳一声,做最后的总结汇演,“所以说,如果没有乡亲们的帮助,没有安干部的帮忙,没有4队的建筑队师傅们的仗义出手,我这个房子是肯定建不起来的。 就算这样,我现在也把好不容易攒的一点钱花光了,还倒欠了小队和大队里不少工分,希望今年的工分价值能稍微高点,到了年底,可以把欠的债还完,要不然……” 陈凡昂起头,脸色凄苦、凤目含泪,“就要欠到明年去了啊!” 好惨! 在乡亲们同情的目光中,陈凡牵着马,垂头丧气地往大队部走去。 只留下零零点点的闲言碎语,也不知道几天能扩散到全队、几天能扩散到公社? …… “你真没钱啦?” 叶树宝和安全一起睁大眼睛看着他,号称卢家湾最能折腾副业的陈老师,竟然也有没钱的时候? 陈凡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刚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随即端起茶杯,吹了几口热气,喝了一口茶,才抬起头满脸凄苦地说道,“可不是吗,建这么大一栋房子,还能剩得下来钱?” 他说着转头看向安全,抬了抬下巴,“安哥,你是见过世面的,你来说说,我那栋房子,要建好得花多少钱?” 安全又不是建房的,他哪里知道内情? 别说是他,就算是建筑队的老师傅,没有从头到尾把控一遍,也估算不出一个准确的数字来。 不过大概范围还是可以测算的,安全估摸了一下,觉得陈凡的测算应该没什么问题,便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满脸感叹地说道,“自古以来,老百姓就是建房难、难建房,……” 说着便抬起头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说你,明明就自己一个人,就算以后成了家、生了娃,也用不到这么大的楼房啊,看看,现在超支了吧。你说你没事建那么大的房子干嘛?!” 这话说的,就好像他之前不知道陈凡要建大楼房似的。 陈凡昂起头,满脸怅然,“还是年纪轻,考虑不周,想着有这么大的宅基地,就建这么大的房子,失算了啊!” 叶树宝在一旁看看陈凡,再看看安全,再看看陈凡,纠结了一下,说道,“要不,你卖给大队的那些兔子,先给你结点现钱?” 陈凡一听,立刻大义凛然地挥手拒绝,“那不用,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坏了规矩,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全大队都是在年底统一结算,怎么能为了我而破例呢?!” 开玩笑,我好不容易营造出负债的人设,你再给我结几百块的现钱,那人设不是崩了吗?! 必须不行啊。 (本章完) 第297章 为卢家湾争光 关于陈凡到底还有没有钱,还有多少钱的问题,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答案。 倒是叶树宝有些发愁,抽着烟说道,“你不要也行,正好我这里钱也不多,其他大队都朝我看着,给谁都不好。” 陈凡眨眨眼睛,“什么意思?” 安全在一旁笑道,“什么意思?当然是欠钱的意思!” 叶树宝吐出一口烟雾,感慨地说道,“这一回,卢家湾也是赌上了全部家当啊。” 说着掰起手指,“我们把甘家村大队、胜利大队、红星大队、白浪湖大队,还有附近的几家孵化房都找了个遍,订了10000多只鸡苗、2000多只鸭苗、1000多只鹅苗,差不多把他们今年的产量全都给包圆了,另外还订了37头骡、马、驴、牛崽子,猪和羊也都要了不少。” 他幽幽地看着陈凡,“你说你欠钱,比起大队部,是不是差远了?!” 陈凡愣了一下,当即拿过桌上的算盘算账。 小鸡仔批发价1毛4到1毛6,按平均算,10000多只鸡苗就是1500块,另外3000只鸭苗和鹅苗稍微贵一点点,就算600块,这就两千多了。牛马的崽子差不多50块左右一头,37头就是1850块,另外还有不少猪苗和羊羔。 这随随便便一算,就是陈凡一栋房啊! 而且这还是没有算他卖给队里的兔子钱。 别以为生产队物产丰富就很有钱,还是那句话,工农价格差太大,一仓库的粮食,换不了一车布,就比如陈凡用二三十个陶炭炉,就能换一千多斤稻谷和几百斤大米,还有好些其他物资。 所以再丰收也只能管温饱,没钱就是没钱。 要不然杨书记他们也不会想方设法搞副业。 看看大队部,再看看自己,陈凡突然觉得自己还挺有钱的。他视线斜瞄着叶树宝,心里默默防备,叶队长不会找自己借钱吧? 虽然自己兜里还有800多,但那可是压箱底的钱,不好拿出来的吧。 叶树宝哪里知道他心里转的是什么小心思,见陈凡不要提前结账,他也就顺水推舟同意,随即和安全一起讨论,如何安排这些陆续送过来的禽畜。 鸡鸭鹅肯定是要分配下去的,但是怎么分,要有章程。 是平均分配,还是按照人口占比分,又或者按照去年的贡献度来分,这些都要考虑好,否则免不了扯皮。 骡马驴牛这样的大型牲口,又该怎么分配?大队自己留多少,给下面的小队分多少,同样也有讲究。 再就是陈凡卖过来的兔子,什么时候去拉、拉回来怎么安置。最后就是生产队范围内的荒地草料,公家的怎么收割、分到家庭的怎么收割,…… 一桩桩一件件,都要他们两个商量好,再去和杨书记、张队长、肖队长他们去商量。 他们两个认真讨论,陈凡在旁边敲边鼓,一点点地补充细节,没多久安全便写了好几页纸。 将刚才三人讨论的章程记下来,安全一边将纸折叠好,一边说道,“待会儿等杨书记他们回来,再请他们看一下,要是没问题,就这么办了。早点落实,也好早点产生效益。” 不是只有市场经济才讲效益,这年头也讲,而且还很重视。今年的报纸就反复提到要将经济发展拉回正轨上来,所以安全讲效益,再正常不过。 听到安全的话,叶树宝点点头,正要说话,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他先是愣了愣,随即端正姿势,极其郑重、却又小心翼翼地拿起话筒,又用双手举着放到耳边,“喂,这里是卢家湾生产大队,伱找谁?” 陈凡靠在椅背上,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就看着叶树宝的脸色一会儿是微笑,一会儿是愕然,然后又变成惊喜中带着怀疑,最后是大喜过望。 这一段要是拍成电影,不敢说一定拿影帝,最起码可以保一个最佳男主角提名!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一定转达给他,保证完成任务,再见!” 叶树宝一边点着头一边说着话,讲完之后,都忘了将话筒轻轻放下,啪地一声按在电话机上。 听到声音他又有些心疼,可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当即站起来对着陈凡说道,“小陈,你又立了一大功啊!” 陈凡捧着茶缸子,眨着眼睛不解地看着他,“啥意思?” 我又干什么了?就立了一大功?! 安全也满脸好奇,看看陈凡,再看看叶树宝,“他干什么啦?” 叶树宝比划着双手,脸上满是激动,“地委卫生局要给你出书,你说你是不是立了一个大功!” 啥玩意儿? 陈凡嘴巴逐渐张大,双眼朦朦胧胧,脑子里一团浆糊,“卫生局要给我出书?” 咋的?卫生局的领导,也喜欢看我写的《在希望的田野上》? 可是第一篇都还没出完呢,就要给我出书啦? 关键是字数太少,卖不起价来啊…… 这边陈凡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对面叶树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满脸激动地对着他说道,“你忘了,急救知识啊!” 一听这话,陈凡不禁更懵。 急救知识? 我除了教给12个兽医,还有张觉民这个赤脚医生之外,并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啊,更别说惊动到地委卫生局,谁给捅上去的? 这时安全也着急了,指着叶树宝说道,“你先冷静点,刚才电话里是谁,他是怎么说的,你再详细讲一遍。” 叶树宝立刻指着电话说道,“刚才是公社卫生院王海院长打来的电话,他说,就在10天前,我们队里的赤脚医生张觉民去找他,交给他一个笔记本,……” 听到这里,陈凡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同时从叶树宝口中得到了验证。 就是张觉民把自己讲的急救知识记录下来,一方面是想向卫生院求证,另一方面可能也是想着把这些急救知识推广开的主意,就去找了王海院长。 然后呢,王院长就以张觉民上交的笔记本为材料,迅速重新整理了一份资料,上报给了孤峰县卫生局,县卫生局的领导觉得这是个好东西,如果报上去,推广开的话,对大家都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履历,几乎当天就送去了地委卫生局。 地委卫生局的领导收到上报的材料之后,当即给予最高的重视,在地委各个卫生院和医院门诊的急救科,对部分没有使用过的急救方法进行验证。 其中“呼吸道异物清除法”,在短短几天的实践中屡建奇功,拯救了多位濒危患者,并且立刻转危为安,具有非常高的推广价值。 其他急救方法也都一一被验证,确定都“真实有效”。 得到结果之后,卫生局的领导们便坐不住了,当即一级一级地打电话,最后任务落到南湖卫生院王院长这里,要求他立刻邀请这套急救法的“创始人”陈凡去一趟地委。 一来是亲自教他们具体的急救方法,确定保证手法无误,每一丝都正确。二来是想请他和地委各大医院的专家一起,将这本急救手册整理成书,这样更有利于推广。 讲述完前因后果,叶树宝满脸兴奋地双手紧握,在办公桌后面的空地上走来走去,“哎呀,不得了啊,不仅要去地委教急救知识,还要出书。小陈呐小陈,我们卢家湾生产队成立几十年,你可是头一个啊!” 陈凡眨眨眼,嘴唇蠕动了几下,将刚才不小心喝到的茶叶沫子吐出来,看着他说道,“所以说,我这就要去地委啦?是不是有点假?” 叶树宝一听他的话,当即转过身,双手趴在桌子上,瞪着他说道,“别跟我说你不去啊?” 安全这下也着急了,立刻对着陈凡说道,“现在可不是任性的时候,也不能因为其他任何原因你就不去,刚才叶队长也说了,这件事是经过了公社钱书记同意的,而且得到了公社领导们的集体重视,在行程上面,肯定不会有任何阻拦。 关键是你这个书,他是治病救人的,要是真的能把这本书出出来,让更多的人看到,学习了里面的知识,救了更多的人,那可是功德无量。 这种事情,你必须要当仁不让,必须要去!” 陈凡看向他,木然地说道,“我没说不去,就是,没想到……” 说到这里,他便停住。 安全和叶树宝一起瞪着他,“没想到什么?” 陈凡抿抿嘴,“没什么。” 心里却想着,当然是没想到去地委的机会就这么突然出现在眼前啊。 他前两天还想着,等什么时候有机会去一趟县里,最好是还能去一趟地委,别一直在村子里窝着,连外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结果还没等他想好借口,机会就送上门了,这不是巧了吗! 听到陈凡的话,安全很是不屑地撇撇嘴,“最讨厌讲话讲一半的人。” 叶树宝哪里管那么多,反正只要陈凡同意去就行,当即说道,“刚才王院长说了,地委卫生局希望你能尽快过去。” 他拿起桌上的闹钟看了看,放下后说道,“早上的班车是来不及了,你只能坐下午两点的那趟,先去卫生院拿证明信,再坐车去县里,看看还有没有去地委的班车,有的话就直接过去,要是没有,就在县里住一晚,买明天一大早的车票,直接去地委。” 陈凡吓了一跳,呵呵干笑了两声,说道,“今天就走?不用这么急吧?” 叶树宝立刻伴着脸,“怎么不用?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上级直接下达的zz任务!zz任务不容拖延!” 安全也在一旁指着他说道,“而且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必须要重视起来!” 叶树宝用力点头,“对,必须重视!” 陈凡很是无奈,却也拧不过他们,“那总得让我准备一下吧,这一出去,吃饭、住宿都得要钱,还有介绍信和粮票,难道让我自己出?” 叶树宝二话不说、立刻表态,“不管人家卫生局管不管食宿,我给你批50斤本地粮票,再给你20块钱的经费,介绍信这就给你开。” 说着就要去拿公章,却又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完蛋,公章在老杨那里,钥匙也在他手上。” 安全立刻问道,“杨书记去哪里啦?我这就去找他。” 叶树宝急得两手叉腰,“还能去哪儿,下队里巡视去了呗,天晓得他现在是在哪个小队。” 安全一听也麻了,下一秒,他顿时灵机一动,指着电话说道,“给所有小队打电话,让他们去找。” 陈凡慢悠悠地站起来,指了指后院,笑道,“何必那么麻烦呢,你们去广播站,用大喇叭喊一声不就完了,然后让杨书记所在的小队队长回个电话,不比你们一个个打电话更容易?” 叶树宝一想也对,起身就往外走,“你先回家去收拾行李,我上去喊人,要快。” 陈凡抿抿嘴,耍着手里的横刀木棍,反手扛在肩上,便往外走去。 得嘞,今天又上不成班了。 不对,应该是未来几天都上不成班。 这可不是我不努力,天意难违啊! 得意洋洋骑着马往回走,然后就听见大喇叭正在广播的电台新闻声音变小,紧接着就是张翠娥的声音,“现在插播一条通知、现在插播一条通知,刚刚接到公社卫生院的消息,我们队的陈老师将受到地委卫生局的邀请,去地委传授急救知识,并且出版书。 现在由于要开介绍信,请杨书记听到广播,立刻回大队部,给陈老师开介绍信,请杨书记听到广播,立刻回大队部,给陈老师开介绍信。 杨书记所在的小队队长请注意,如果杨书记回来,请立刻用电话通知大队部叶队长。 现在插播一条通知、现在插播一条通知,……” 陈凡骑在马上,任由小母马往回走,脸色早已目瞪口呆。 不是吧,我就是出个差而已,怎么搞得要去拯救世界的样子? 你这到底是找杨书记回来开锁盖章,还是宣传我要去地委了啊? 至于这么夸张吗? 然后一路上兴奋莫名的社员们,都以实际行动告诉陈凡,真就这么至于! 去地委教知识,还要出书! 陈老师为卢家湾争光了啊! (本章完) 第298章 不能让他跑咯! 卢家湾6队的稻田里,所有人都直起腰,看着大喇叭声音传来的方向。 直到张翠娥史无前例地播送了3遍通知,大喇叭恢复转播电台节目,大家才回过神来。 黄莺瞪大眼睛,眼里满是惊叹,“陈老师又要出书啦?” 为什么要说“又”? 杨菊拔出来的稗草都忘了丢,“还要去卫生局教急救知识?!” 刘丹,“陈老师好厉害呀!” 姜丽丽收回看向大喇叭的目光,转头看往大队部的方向,忽然将草帽的帽檐往下压了压,低着头,脸上满是止不住的笑容。 可是目光下移,看到自己双脚踩在淤泥里,身上也沾满了泥浆,再想想陈凡每天干干净净的样子,更是受到全大队人的追捧,一股自惭形秽的心情不禁油然而生,情绪当即低落下来。 就在这时,边上突然传来刘会计的声音,“小丹,你们几个先不要忙了,赶紧回去帮陈老师收拾东西。” 另一边稻田里,也有杨家和黄家的人在大声提醒杨菊和黄莺,让她们赶紧回去。 姜丽丽看着三人争先恐后地跑上田埂,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黄莺转过身来,发现她没有跟上来,便大声喊道,“丽丽,快点。” 听到黄莺的呼喊声,姜丽丽才赶紧往田埂跑去。 在众人带着几分笑意的目光中,四个女生光着脚在乡间的田埂上飞跑,就怕陈凡骑着马先回来。 等她们气喘吁吁跑到知青点,还是和陈凡碰到了一起。 陈凡翻身下马,让小母马自己回马厩,小马驹、小羊羔和狗子早已一溜烟地从门缝钻了进去。 他好奇的看着气喘吁吁、颤颤巍巍的四人,“你们跑这么急干嘛?” 杨菊最先喘匀气,正要说话,却突然咧嘴憨笑了两声,将到了嘴巴的话又咽回去。 黄莺则双脚互相搓了搓,笑着不说话。 只有刘丹最实诚,张口就来,“你不是要去地委教书吗,我们回来帮伱收拾行李。” 黄莺和杨菊俏脸通红、齐齐转头。 这话是能直接说的吗? 陈凡满脸惊讶地看了看四人,“谁说我去地委教书?” 刘丹眼睛一直,不是教书?是什么来着? 姜丽丽则忍着脚底板的疼痛,微笑着说道,“她的意思是教别人急救知识,还有出书。” 刘丹赶紧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陈凡满脸无语,两句话合成一句话说可还行? 姜丽丽抿抿嘴唇,对着陈凡说道,“时间很急吧?我们换身衣服,就来帮你收拾行李。” 说着便转身走进院子,黄莺三人跟进跟了进去。 陈凡晃晃脑袋,大踏步走进自己房间。 现在天气渐渐变暖,早晚都不用穿外套,他今天也就没有背自己的背包。但是现在要出差,不带包是不行的了。 总不能拿块土布,包个包袱吧! 盘点要带的东西,首先是身份证明,这年头还没有身份证,难道要把户口簿带上? 陈凡一时间也拿不准到底要带哪些证件,为了安全起见,他便将自己的所有证件都带上。 包括户口簿、持枪证,以及自己的“乡村兽医证”和“赤脚医生证”。 至于广播员的工作证是没有的,不是广播员没有工作证,而是生产队相对比较松散,如果领导干部想发证,就会发一张类似小学生奖状的工作证,如果不想搞形式主义,什么证都没有,登个记就算完了。 卢家湾的大队领导就不爱搞这些形式主义,生产大队有哪些干部、统筹工,开小队长会议的时候给他们介绍一下就完了,没事发什么证呢? 所以陈凡就带了这四个证。 除此之外,就是钱和票。 他自己的家底还有800多块,考虑了两秒,他就决定全部带上。 自己人都不在这里,还把钱放这儿,那才叫不安全,万一再来一个小偷怎么办? 反而带在身上,才更有保障性。而且要是在地委需要用钱,带着钱也更方便。 钱都全带了,那票证自然不会落下。上次江南文艺出版社给的所有票证、还有之前换的一些票证,全部一股脑地塞进皮包的内口袋里。 将钱票放好,接下来才开始收拾衣物。 这时四个女生一起走了进来,看见陈凡站在衣柜前,黄莺立刻跑上前,“陈老师,我们来帮你。” 陈凡转过头笑了笑,“不用,你们又不知道我要收拾什么。” 黄莺张张嘴愣在原地,她还真不知道要收拾什么。 这时姜丽丽走上前,轻声说道,“现在虽然天气转暖了,但是如果刮风下雨,也还是会有些凉,最好是带一件外套。另外再带两身换洗的衣服就行了。” 陈凡点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然后对着柜子里的衣服翻找,“外套、外套……” 姜丽丽抿嘴笑了笑,走上前蹲下来,从下面的格子里翻出一件外套,“在这里。” 陈凡拿在手里,不觉有些奇怪,“怎么跑下面去了?我记得在上面的啊?” 姜丽丽笑道,“前些天我给你把衣柜整理了一下,把夏天常用的衣服放上面,秋冬不常用的放到了下面。” 话音刚落,她便看见黄莺三人满脸古怪的样子,顿时将后面的话噎了回去,低下头喃喃说道,“我之前帮他收拾过几次衣柜,就、就……” 陈凡瞟了几人一眼,哈哈笑着打断她的话,对着黄莺她们说道,“她说的是你们住进来之前,我那时候不太会洗衣服,就拜托小姜帮我收拾。” 三个女生一起恍然点头,“哦……。” 陈凡眨眨眼,心里嘀咕着,看她们的样子,应该是信了吧? 不一会儿,陈凡一边坐着喝茶,一边看着姜丽丽熟稔地帮他把衣服从柜子里拿出来,然后折叠好之后,一件件放进背包里。 随后又去厨房烧水,用陶锅装着放凉,再倒进水壶中,同时煮了十几个茶叶蛋,给他路上做干粮。 从头到尾,黄莺三人都在懵懵懂懂地给她打下手。 没办法,她们都没伺候过人出差,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而姜丽丽则是按照当初自己下乡时,将父母和姐姐给自己准备的东西作为样板,多想一些,再用在陈凡身上,自然是周全齐备。 …… 陈凡那边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另一边,杨书记听到大喇叭里面的话,当即二话不说,骑着自行车就往大队部赶去。 路上碰到张队长和张文良,还拉着他们一起回。 紧赶慢赶,半个小时后,终于赶到了大队部办公室。 他急匆匆地冲进去,不等把气喘匀,就焦急地说道,“小陈走了没有?” 叶树宝正和安全漫无边际地侃大山,畅想着随着陈老师的著作走向全国,卢家湾也跟着沾光,被全国人民都知道。 叶树宝昂着头,眼里满是憧憬,“小安,你说那个时候,我出去跟人报我是卢家湾的副大队长,到底管用不管用啊?” 安全憋着笑,摆出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管用啊,怎么不管用?”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你得想想,全国多少生产队啊?一个生产队副队长算得了什么?就算你拿着介绍信出门,人家不给你甩脸子就算好的,碰上个心情不好的,打得你头破血流都有可能。” 叶树宝顿时一惊,呆呆地看着他,“不、不至于吧?” 安全使劲往大了忽悠,“怎么不至于?你想一想,不管是国营饭店的,还是招待所的,又或者是车站的售票员、百货公司的售货员,人家那都是端的铁饭碗,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揍你一顿,顶多也只是挨几句批评,那有气不撒,还给自己憋着啊?” 叶树宝那小眼神似信非信,“那小陈要送出名了,他们就对我另眼相看啦?” “必须的啊!” 安全一拍桌子,抽着烟说道,“你再想想,要是小陈出名了,人家都知道他是卢家湾的,回头你去外面,介绍信一掏,拿出来给人看。人家拿着一看,哟嚯,卢家湾的啊?就是那个写急救知识书的陈老师的家乡?” 他指着叶树宝,“想想,你自己好好想想,换成是你,你怎么办?” 叶树宝眼珠一转,拍着桌子说道,“必须另眼相看呐!” 安全,“可不是吗。本来是冷脸,立马换成笑脸,原来是笑脸的,那就更加热情。如果是在招待所,楼梯口的房间就换成靠里的房间,如果是在饭店吃饭,肉都能给你多切二两,完了一群人拿着酒来找你聊天,问你,‘请教,陈老师平时吃的是什么饭菜?几天能吃一次肉’?” 他拍拍叶树宝的胳膊,“被人众星捧月,是不是很舒坦?!” 叶树宝抿着嘴缓缓点头,“确实很舒坦!” 然后就被突然闯进来的杨书记吓了一跳。 杨书记见他呆呆傻傻的,便又问了一句,“小陈走了没有?” 叶树宝这下总算听清楚,立刻摇头,“没有啊。你公章都锁在柜子里,没法开介绍信,他怎么走?” 随后指着6队的方向,说道,“我让他回去收拾行李去了,等他收拾完东西再回来,完了拿介绍信,还有钱和粮票,再去公社上,赶两点的车去县城。” 杨书记一听陈凡还没走,顿时松了口气,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摘下头上的草帽扇风,再拿起叶树宝的茶缸子灌了一大口。 叶树宝满脸嫌弃,“你又不是没缸子,喝我的干嘛。” 正好这时候张文良和张队长走了进来,他便对着张文良招招手,“三虎子,帮我泡杯茶,累死我了。” 大队部除了陈凡就是张文良最小,他也习惯了给几位领导跑腿,走过去拿起杨书记的茶缸子,好奇地说道,“您骑这么快干嘛?两点钟才有车,就算小陈在这儿等着,他也走不了啊。” “你懂个屁。” 杨书记死劲扇着风,转头看向叶树宝,板着脸问道,“我问你,小陈要去地委,你安排谁跟他一起去?” 叶树宝愣了愣,摇头说道,“没有啊。”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他又不是小孩子,十几岁的人了,处事老练,比三虎子还成熟,……” 张文良端着茶缸子过来放到杨书记面前,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他哪里比我成熟?一张脸看着跟个娃娃似的,要不是练了两个月的功夫,恐怕比小姑娘都强不了多少。” 叶树宝瞪着他,“你处事有他厉害?” 张文良还想狡辩,旁边杨书记摆手将他堵回去,“你别打岔。” “就是。” 叶树宝指了指他,随即对着杨书记说道,“人没有安排,不过我给他批了50斤粮票,还有20块钱,不会短了他在路上的花销。” 杨书记一听,当即抬起手指着他,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你、你、你啊,我就知道,考虑事情不周全。” 叶树宝顿时愣住,“我、我怎么就考虑事情不周全啦?” 张队长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这时候才喘匀气,抽着旱烟说道,“老杨的意思,是最好派人跟他一起过去,而且一个人还不行,最好是两个人。” 叶树宝瞪大眼睛,看看他,再看看杨书记,见杨书记用力点了好几下头,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提高声音说道,“不能让他跑咯!” 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没错,就是不能让他跑咯!” 众人转头看去,正是肖烈文。 肖烈文气势汹汹地走进来,往自己办公桌后面一站,双手撑在桌子上,嘴里咬着旱烟杆,眼里满是杀气,“对小陈我是很放心的,他肯定不会自己临阵逃脱,但是对地委卫生局,哼哼,……” 他转头看看众人,“你们就敢确定,他们不会‘地委借小陈,一借永不还’?!” “就是。” 杨书记见思想迅速得到统一,便满意地点点头,正色说道,“现在的卢家湾,肯定还离不开小陈,咱们刚刚才投了巨款,买了那么多的种苗,准备大干一场,没有他,能行吗?……” 安全在角落里默默纠正,是白条! (本章完) 第299章 只吃小饭团 知青院里,陈凡趁着几个女生忙来忙去的功夫,找了空档,对着姜丽丽说道,“这次我去地委,可能要待几天时间,你有没有东西或信要带给家里的?” 姜丽丽一听,不禁有些心动,可是又有些犹豫,“会不会不方便?” 陈凡呵呵笑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他们总不能让我一直干活儿,不给休息吧?” 顿了一下,又笑道,“万一,就算他们真的不给我休息,办完事就要回来,那打个电话的时间总有吧,到时候让你姐姐过去找我拿,不也可以?” 姜丽丽还是有些犹豫,转头看了看黄莺她们,显然是不想让她们知道。 陈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道,“这个简单,我帮你拖住她们,伱准备好之后,直接放我包里就行。” 听他这么说,姜丽丽终于抿着嘴笑了笑,对着他点点头,“嗯,那、就麻烦你了。” 陈凡指了指她的房间,“时间还早,我赶两点的车也不怕晚,你先去准备,我等你。” 姜丽丽用力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陈凡则撸起袖子,往厨房走去,“小丹,上次说过要教你做菜,一直没有空,正好我要做点吃的带走,你过来跟我学。” 刘丹当即眼睛发亮,“我来啦。” 黄莺和杨菊在一旁没事做,正好有点无所适从,听到他们的话,也忍不住跟着跑过去,“陈老师,我们能学吗?” 陈凡本来就是要钓她们过来,自然满口答应。 刘丹虽然不乐意她们跟自己一起学,但陈老师都答应了,也就只能默默接受,随即对着陈凡问道,“陈老师,你要教我做包子吗?” 进了厨房,陈凡便大马金刀地往边上一坐,干咳一声,说道,“待会儿我就要走,虽然是2点钟的车,但是也不能耽误太久,所以呢,像需要发面的包子馒头这样的面食就不能做了。” 刘丹听了不觉有点失望,她还以为是要做包子呢。 陈凡继续说道,“包子馒头,还有大饼、烙饼什么的,那是北方常见的干粮,你们知道以前咱们南方的人出远门,都带些什么干粮吗?”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起摇头,“不知道。” 她们又没出过远门,家里人也没出过远门,哪里知道这些。 陈凡笑道,“北方人吃面,南方人吃米,所以北方的面食常见,干粮也是以面为主,南方呢,自然就以米制品为主了。” 听到这话,她们三人终于醒悟过来,齐声说道,“饭团!” 她们虽然没有出过院门,但不代表没有吃过干粮。 农忙时节的时候,家里大人出工忙不过来,一般中午就不回来吃饭,而是带一个饭团,再带一壶开水,就在田间地头解决,便算是午餐。 只是她们一下子没能把饭团和出远门联系起来。 陈凡笑着点点头,说道,“没错,就是饭团。”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饭团一般有两种做法,一种是将米饭和各种做熟的馅料拌匀,再捏成一个个的饭团,另一种是将米当做面饼,把各种馅料包在里面,就和包子差不多。 当然了,最简单的就是直接将米饭捏成团,什么馅料都没有,就这么干吃,或者就着咸菜吃。不过这种太简单,自然没必要学。 我今天就教你们怎么制作这两种有馅料的饭团,这其中的关键,就是馅料的制作方法。现在我在旁边说,你们照着做,准备开始吧。” 刘丹三人在陈凡的指点下,围着灶台忙得团团转,完全忘了还有一个姜丽丽。 不知不觉,一锅米饭煮好,几种不同的馅料也炒制完成。 陈凡尝了一下,虽然不如自己亲手做的好吃,也算是水准以上,比她们平时做的强多了。 直到这时,姜丽丽才走了进来,对着陈凡眨眨眼,随后和她们一起捏饭团。 不一会儿,十几个饭团捏好,用洗干净的枯荷叶包裹好,和十几个茶叶蛋一起,放在一只小布袋里。 陈凡将背包调成挎包模式,这样显得更加成熟些,顺便看了看包里,多了一封信和一个小布包,信封上写着姜甜甜的名字和地址。 他笑着将包拉好,拎起来挎到肩上,再将水壶挎到另一边,腰间只带了一把ppk手枪,茶叶蛋和饭团装在姜丽丽贡献出来的帆布包里,和水壶挎在一起,随即迈开大步往大队部走去。 …… “啊?他们陪我去?” 到了大队部,所有领导都在,陈凡还想拿到介绍信就出发,却听见杨书记说要派张文良和张觉民陪他一起去,不禁有些发愣。 杨书记看着他,“怎么,不乐意?” 陈凡当即摇头,“怎么会?” 随即略带疑惑地看着叶树宝,“我是说,之前叶队长只给批了50斤粮票和20块钱,我一个人肯定够花,现在三个人的话,……” 那表情、那眼神、那语气,意思不言而喻。 得加钱! 对于陈凡的反应,大家竟然没有感觉到意外。 叶树宝没好气地指了指他,“我还能差了你钱是怎么地?” 张觉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自己掏钱也是可以的。” 这次去地委卫生局,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资历,以后在卫生院培训,或者卫生院再招收正式医生的时候,他肯定会有优先权。更别说去到地委卫生局,如果顺利的话,不仅能学一些新的技术,还可能认识几个局里的领导。 有这种好事,自费也乐意啊。 杨书记摆摆手,“这次是公干,怎么能让你自己出钱?” 他又转过头,对着陈凡说道,“你毕竟还是年纪太轻,出门在外,可能会被人看轻,大虎子和三虎子虽然没有出过远门,但有他们在,人多力量大,对你也是种照顾。” 陈凡不假思索地点头,笑道,“这我肯定懂。” 随即看了看张觉民和张文良,笑着说道,“有大虎哥和三虎哥陪着去,我还巴不得呢。” 顿了一下,他脸色又有些犹豫,“就是,咱们大队只有大虎哥一个医生,他这一出去,……” 不等他把话说完,张队长便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怕大虎子出门,乡亲们没有医生看病是吧。 你考虑的也有道理,所以刚才你没来的时候,我们就跟卫生院商量了一下,王院长表示,为了感谢卢家湾贡献出《急救手册》,所以将派一组医疗队,到卢家湾来进行巡诊。” 他打了个手势,“一个小队待一天,一共12个小队,就是12天,12天时间,你们总该回来了吧!” 旁边杨书记几人心里直嘀咕,12天还不回来,我们就去地委抢人! 陈凡只觉得张队长的语气有点奇怪,却也没多想,听见这个安排,当即点头笑道,“那就没问题了。” 随后开介绍信,领出差经费,一切都很顺利。 陈凡自己挎着包,张文良也背着前几天陈凡给他做的黄鼠狼皮背包,腰间还别着一把手枪,整个人跃跃欲试。 只有张觉民提着一个帆布袋,带着七分期待,三分忐忑,和他们一起上路。 …… 三人先到镇上,张觉民指了指前方,说道,“汽车站就在前面,我们要先去买票。” 张文良有些迷糊,“好像安干部说过,可以先上车再买票,上晚了可能就没座位了。” 陈凡脑子里还想着事情,听到这话,便下意识地说道,“没面子的先买票,有面子的先上车。” 张家兄弟两人一起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陈凡这才回过神来,耸了耸肩,“常理推论。” 其实是大年初一那天送姜甜甜,从售票员那里听来的。 当时就有人直接上车,边上有个挺单纯的小伙子就问那人为什么不买票?售票员直接就用这句话怼他,那个小伙子还挺不忿,嚷嚷着要去投诉,售票员还挺贴心,当即就带着他去另一个地方的车站办公室去投诉。 那个小伙子不愿意,说是怕误了车,人家售票员却说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谁不去投诉谁是孙子…… 后来的事情陈凡就不知道了,反正那个小伙子没能赶上那趟车,至于售票员,依然一直在干着卖票的活儿。 这件事也给了陈凡一个提醒,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只要不太吃亏,就别跟人较真,否则倒霉的是自己。 三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便到了汽车站。 所谓的汽车站就在十字路口,其实只有一块牌子,连个办公室都没有。 售票员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户人家的门口,桌子上摆着票夹,翘着二郎腿抽烟,和身边的几个人闲聊。 去往县里的汽车则停在不远处,车门紧闭,上面也没有人。 陈凡年纪最小,买票的事自然不用他操心,张觉民过去买了三张票,花了一块五毛钱,随即便到汽车旁等着开车。 趁着等车的功夫,陈凡拿出还温着的饭团,“你们都还没吃饭吧,来,一人一个。” 张文良也不客气,接到手里撕开荷叶便咬了一口,“嗯,好吃。” 张觉民也拿了一个。 然后看见陈凡在里面挑挑拣拣,拿了一个小的,不禁问道,“怎么不吃个大的?” 陈凡微微一笑,“我胃口小,只吃小饭团。” 包里的饭团分两种,一种稍微大一点,一种稍微小一点,大点的是黄莺她们捏的,小点的是姜丽丽捏的,就这么简单。 (本章完) 第300章 过河 听到陈凡的话,张文良顺口说道,“大的小的不都一样,既然你只爱吃小的,那怎么不都做成小的呢?” 张觉民咬了一口饭团,只觉得满嘴油香,“嚯,还有腊肉?!生活条件挺好啊。” 随即看向陈凡,顺着张文良的话说道,“对啊,你这饭团有的大有的小,应该不是一个人做的吧?要是我们不陪你来,伱还能把大的都扔了啊?” 陈凡耸耸肩,没理会是谁做的话,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团,笑着说道, “扔是不可能扔的,本来之前叶队长就没说让人陪我去,所以这些饭团都是我自己吃的,那样也就无所谓大小。现在不是有你们在么,总不能我吃着你们看着吧,那我自然就要挑挑拣拣了。” 张文良转头瞪着他,“我怎么感觉像是吃你剩下的?” 陈凡咧嘴一笑,“你也可以反过来想,你们的大,我的小,是我吃你们剩下的。” 张觉民可不管吃谁剩下的,一个拳头大的饭团三两口下肚,又从陈凡手里接过来一个,连吃了两个饭团,才摆手叫停。 三个人都带了水壶,吃完饭喝了口水,便在一旁蹲着抽烟,等着司机过来。 不一会儿,边上一个穿着青色蓝布工作服的中年人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还在大声呵斥,“特么的谁让你们在这里抽烟的,眼睛瞎啊,没看见墙上贴的字?都滚远一点。” 陈凡三人顿时愕然,这是被骂了吗? 他回头一看,好嘛,只见墙上贴着一张a4纸大小的红纸,上面用毛笔写着,“此处严禁抽烟”?! 张文良则眉头紧皱,准备骂回去,他十几岁就当上民兵连长,到现在七八年,除了家里的长辈和大队部的领导,还没被人骂过,这人竟然敢骂他,这能忍? 可还没等他开口,就被张觉民一把拉住。 这时陈凡乖乖地将烟头丢到地上,站起来用脚踩灭,对着那人笑道,“不好意思,刚才没看到墙上的字,我们不抽了。” 那人看到陈凡愣了愣,略带着几分犹疑,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卢家湾的陈老师?” 这年头国民身高普遍不高,尤其是南方地区,男的一米六几、女的一米五几,那才是常态,更低的也不少见。而男的超过一米七、女的超过一米六,个头就算是比较高的,连找对象都更有优势。 当然,更高的也不是没有,但是在南湖公社这一片,像陈凡这种一米八的大个子,确实非常少见,再加上他长得白白净净,一张脸比电影演员还好看,这些特征综合起来,便能得出结论。 陈凡也没感到意外,这条街上认得自己的人很多,也不差他一个。 当即笑着点点头,“对,我是卢家湾的陈凡。” 那人略带歉意地哈哈笑了笑,上前两步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一下子没认出来。” 随即小声解释道,“我是司机,车上有油,那些座椅都是布的,还有驾驶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机油渗出来,万一要是碰上火星,一辆车立马就能烧没了。” 陈凡顿时恍然,赶紧道歉,“抱歉抱歉,我们不知道。” 旁边还有点忿忿不平的张文良也直了眼睛,不敢再吭声。他这个民兵连长是不差,但人家司机可比他厉害多了,号称给个干部都不换,更何况还涉及一辆汽车的安全,真要闹起来,不管到谁面前,他都不占理。 等冷静下来,他不禁瞟了一眼陈凡,心里默默念叨“小怪物”。明明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被人骂却一点脾气都没有,也真是怪了。 他却不知道,陈凡哪里是没脾气,而是打算待会儿找条狗,用一个饭团买通,咬得那人七零八落。 当然,现在肯定打消了这个想法。 陈凡这时候也想起来,以前听公司的司机说过,当年他的师父6、70年代在部队里跑长途货车,第一条铁律就是不许在车上抽烟,因为那时候的车基本上都是“傻大粗”,不多上机油,掰都掰不动,而上了那么多机油之后,只要车子一跑起来,不管打扫得再干净,那机油也止不住地往外冒,整个驾驶室跟油桶似的。 那时候的机油可能和后来的机油配方不同,遇到明火,尤其是当火星落到座椅上,有助燃物的情况下,很容易被点燃。当年几乎每年都有因为抽烟而引燃车辆的事件发生,后来严格防范,才逐渐变少。 开车不许抽烟,对喝酒倒是没要求,只要不喝醉,怎么着都行。 有些老司机甚至还有“上车三口酒”的习惯,因为那时候的方向盘没有助力器,喝点酒有助于涨力气,掌方向盘的时候更顺畅。再加上那时候的车速度都不快,公路上也没多少人,只要不喝醉,几乎没多大影响。 这也算是时代差异之一。 听到陈凡的话,司机连连摆手,哈哈笑道,“没事没事,说开了就行。” 他随即看了看他们三人,“你们这是要去县城?” 张文良总算逮到机会说话,当即指着陈凡说道,“我们陈老师前几天编了一套‘急救手册’,专门讲怎么紧急救人的,嘚啵嘚啵嘚啵……” 陈凡在旁边想拦着,硬是拦不住。 被人当面这么夸,确实有些小尴尬。 那司机听得嘴巴张开、大感惊异,等张文良说完,当即一把抓住陈凡的手紧紧握住,“哎呀,陈老师功德无量啊!这是为我们南湖公社争光啊!” 连着两句感叹句,随即不等陈凡说话,又立刻掏出钥匙去开车门,“来来来,你们先上车坐着,我马上就发车。” 陈凡倒是不含糊,立马登上汽车,在副驾驶后面的位置上坐下,同时说道,“谢谢啊,不过还没到两点吧?” 张觉民和张文良也跟着上来,找位置坐好。 司机早已钻到驾驶位,却没有坐下,而是从座位底下摸出一根z形铁棍,再推开驾驶室门下去,将铁棍插进车头里面,死劲摇啊摇。 很快发动机就轰隆隆转了起来。 陈凡有点懵。 不是,他只听过拖拉机和卡车用摇把启动的,原来连客车也是用摇把启动的吗? 发动机转了起来,司机迅速抽出摇把,转身将摇把扔进座椅下面,再上车关门,转头看了一眼陈凡,见他脸色古怪,便猜到他在想什么,便笑着说道,“这种旅行车的发动机,用的还是卡车的那种,所以启动方式一样,都得用摇把。” 旅行车? 陈凡眼珠微转,打量一圈小客车的内部,“这种车叫旅行车?” 司机点点头,将车窗摇下来,笑道,“对,客车是那种很长的车,跟城里的公交车有点像,这种短途客车都叫旅行车。 现在最好的旅行车,一个是上海客车厂的,另一个就是天津客车厂的‘天津’牌620型,听说他们厂有的车型可以不用摇把,可惜咱们这个不是,只是江南客车厂自己生产的车子,老得很。” 陈凡呵呵干笑两声,好吧,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这时在路口坐着的售票员蹭蹭蹭地走了过来,扒在驾驶室车窗上,对着司机喊道,“孟哥,还差好几分钟呢,怎么这么快就启动啦?” 不喊不行,发动机声音太大,说话声小了听不见。 司机孟哥往后指了指陈凡,“陈老师要去地委,有重要任务,我先送他去县里坐车,不就差那几分钟吗,赶时间的早到了,不赶时间的让他们坐明天的车。” “陈老师?” 售票员扭头就往里面看去,顿时眼睛一亮,“哟,是陈老师啊,刚才没看见,恕我眼拙,等你回来请你吃饭。” 陈凡笑着挥挥手,又递过去一支烟,“麻烦了。” 售票员将烟夹在耳朵上,嘴角都咧到耳根后面,“这麻烦什么。” 随即后退两步,将手一挥,“既然陈老师有重要任务,那就先走。” 陈凡却赶紧说道,“不用不用,准点开就行。” 司机孟哥却踩离合挂挡,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没事,待会儿他把闹钟调快5分钟,不就准点了吗。” 车子缓缓驶向路口,然后向东转弯,发出一声长鸣后,路上的行人迅速躲开,司机孟哥便狂踩油门,轰隆隆地往前冲去。 陈凡回头张望,只见售票员正拿着闹钟摆弄,不禁目瞪口呆,这也行? 现在车上只有他们三个乘客,陈凡看着供销社门市部、新华书店、国营饭店、卫生院、兽医站、修理铺、石头坊等一家家单位被落在身后,不一会儿便开出镇区,驶入一段两边都是菜园的公路。 司机孟哥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见陈凡满脸好奇的样子,笑道,“陈老师以前没出去过?” 陈凡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没有。” 后面张文良和张觉民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里的意思。 万幸陈老师只忘了自己从哪里来、路要怎么走,各种各样的本事倒是都记得。要是正好反过来,那他这个人基本上就废了,什么用都没有。 孟哥又看了一眼后视镜,说道,“这个地方是南湖蔬菜场,你别看他们都是种菜的,却是地地道道的正式工,福利比好多工厂单位都要好。” 陈凡搓了把脸,莫名感觉有些好笑。 明明镇子南北都有那么多的农村,随随便便就可以采购到足够多的蔬菜,却偏偏还要建一家蔬菜场,他都不知道公社领导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穿过这片蔬菜地和零星的微型鸡鸭养殖场,前方突然出现一个长坡。 陈凡看到长坡尽头横着的长堤,不禁说道,“这个是河堤吧?” 后面张文良正要说话,孟哥又抢先说道,“对,就是把你们卢家湾围起来的那条河的河堤,前面就有个码头,从这个码头出发,可以走水路直接到县城和地委,而且地委比县城还近,因为这条河是个弯的……” 听着孟哥絮絮叨叨,车子陡然开始爬坡,陈凡隐约听见张文良和张觉民两个人都哼了一声。 他回头看去,只见两人都脸色煞白、牙根紧咬,似乎正在面临什么险峻情况。 陈凡有些不明所以,“你们怎么啦?” 孟哥听到他的话,抬起头看了一眼,笑道,“没事,可能有点晕车。” 随即喊道,“靠窗的小师傅,你把窗户打开,会舒服些。” 好嘛,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后面两个人姓什么。 张文良立刻扒拉着窗户往后推,一股风吹进来,他终于缓了口气。 陈凡则趁机介绍,“靠窗的是我们的民兵连长,他十几岁就当连长,本事很大。这位年纪稍微大点的,是我们生产队的赤脚医生,也是张连长的大哥。他们都是陪我去地委的。” 孟哥点点头,笑道,“都是卢家湾的重要人物啊。” 客套了一句,他又说道,“要下坡了啊,两位张师傅小心。” 张文良和张居民正要问怎么小心,那车子就猛地俯冲而下,刚才强忍着的不适,这时候顿时如同翻江倒海,再也忍耐不住。张文良猛地转身,将脑袋探出窗外,刚才吃的两个饭团是怎么进去的,现在就怎么出来。 张觉民本来觉得自己还能忍,可是身边的人一吐,他再也忍不住了。当即跑到另一边将窗户扒开,伸出头就是一阵稀里哗啦。 陈凡无奈地捂着脸,好嘛,张家两虎集体出师未捷、半道吐晕。 出发前信誓旦旦地说要照顾好我,到底是谁照顾谁啊? 不过晕车嘛,也是没办法的事,身不由己、徒呼奈何! 孟哥倒是习以为常,控制汽车缓缓下坡,说道,“我看你们都带了水,先用水漱漱口,再看看身上有没有带气味的东西,拿着堵住鼻子,会舒服很多。”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等我们过了河,到对岸的青山公社,我在卫生院门口踩一脚刹车,你们去买点晕车药,吃了就没事了。” 陈凡这才注意到,车子停在一段坡道上,前方是滚滚河水,如果再往前,就必须要过河。 孟哥拉起手刹,猛地按了几下喇叭,对面一艘轮船便传来一声汽笛声。 他将手搭在窗户上,转头对着陈凡笑道,“这个摆渡船是轮渡所的人在管,轮渡所跟水运公司不是一家,也算是独立单位,不过他们只有这一条船,人也只有七八个人,他这个船是固定好的,连个舵手都用不着,算是个‘小衙门’。” 说着他又转头指向卢家湾的方向,“要是这里有客运码头,就可以坐船去地委,可惜,全县只有县城有客运码头,所以你们要去地委,还是要先到县城。” 陈凡坐在位置上,左瞧瞧、右看看,见对岸那条轮船顺着几条钢索,缓缓往这边开过来,再看看黄河一般的河水,不由得大感新奇。 飞机、高铁他就坐过,坐车乘船过河,而且是没有动力的船,两个时代加起来,这还是头一回呐! 这段河面还不短,那轮船过了大约有5分钟,才缓缓靠岸。 这是一艘摆渡船,看着就像是一座移动的浮岛,除了通过钢索的牵引,在两岸之间来回活动,再没有其他任何功能。 (就是这种,只有绞盘没有驳船) 等渡轮停稳,孟哥立刻挂挡往前开,小心翼翼将车子开上去,稳稳地停在渡轮中间位置。 这时他才将车子熄火,把车门打开,转头说道,“陈老师、两位张师傅,下去透透气吧。” 张觉民和张文良如同被摧残过的残花败柳,一路扶着东西下车。 陈凡也跟着下去。 到了下面,轮渡的边角上,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正和孟哥聊天,“今天好像早了一点点啊?” 孟哥递了一支烟过去,靠在栏杆上点燃,抽了一口,才摆出一副不值一提的样子,指了指陈凡说道,“这是卢家湾的陈老师,……” 话还没说完,那人便满脸惊讶地看着陈凡,“哟,陈老师啊,你好你好你好。” 人家这么热情,陈凡自然也很客气地打招呼,又奉上一支烟。 至于张觉民和张文良,早已在一旁远离车子的地方吞云吐雾。 孟哥继续说道,“陈老师是受到地委卫生局的特意邀请,去地委主持写一本书。” 那人瞬间瞪大眼睛,“去地委卫生局写书啊?” 孟哥完全没注意到陈凡尴尬的表情,与有荣焉地说道,“可不是吗,我跟你说,陈老师本事大,还懂医术呢,编了一本‘急救手册’,……” 陈凡在一旁站着,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艘渡轮可谓是南湖公社东来西往的交通要道,消息传播能力比孟哥还强,只怕我人还没到地委,要去地委写书的消息就要传遍整个孤峰县了吧?! 5分钟的过河时间,完全不够孟哥发挥,等渡轮靠岸,他才意犹未尽地挥挥手,“我先送陈老师去县里坐车,等我回来再跟你说啊。” 那人立刻点头,“那你快点,我等着听下半截。” 然后才同陈凡挥手告别,“陈老师辛苦、辛苦。” (本章完) 第301章 长见识了 车子翻过一道河堤,路过青山公社时,停在车站收客,张文良趁机下车买了几颗晕车药,和张觉民一人吃了一颗,然后重新启动前进。 这一路过去,要经过四个公社,渡两条河,才能到达孤峰县的县城,正规名字叫城关镇。 不是每一个县的驻地都叫城关镇,但是有城关镇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县府驻地,这里的繁华,也不是普通乡镇所能比拟的。 可惜,陈凡只是在车上看了一段县城的街景,等汽车进站以后,孟哥喊了一声“到站了,都下车”。 让半途从四个公社汽车站上车的乘客下车之后,便带着陈凡三人到另一边,将他送上去往地委的车,还拜托司机多多关照。 理所当然,他将陈老师的“先进事迹”又讲了一遍。 那司机一听陈老师是要去地委卫生局编写急救手册,当即连票都不要,等时间一到,便开着车飞奔。 从县城到地委,和从南湖到县城差不多,都要一个小时左右。不同的是,南湖和县城之间隔着两条河,县城和地委却隔着一条江。 车子沿着长江飞奔,过了大半个小时,再通过有驳轮牵引的渡船横渡长江,这才终于到了地委地界。 也就是云湖市区。 陈凡看着江上密密麻麻的轮船,有各种型号的客轮,也有大大小小的货轮。 有的货轮是最先进的柴油动力铁壳船,货仓里的各种物资堆积成山,在江面上缓缓行驶,有些则是老旧的木壳风帆船,一张张风帆竖起,帆被风吹得鼓鼓的,载着不多的货物,眼看着铁船将自己超越。 而在码头上,还有数以百计的船停靠在岸边,几乎每时每刻,都有船在进港、出港,一阵阵的汽笛声就没有断过。 长江重要港口,果然名不虚传。 幸好,过江渡轮码头和繁忙的货运、客运码头不在一个地方,而是在更靠近城区的位置。 十几分钟后,渡轮靠岸,汽车继续前进,终于驶入云湖市区。 翻过长江大堤往下,陈凡第一次看到这个时代的云湖市。 马路两旁都是楼房,大多有三四层高,偶尔还能看见五六层的“高楼大厦”。 路边的电线杆挂着的电线密密麻麻,密集恐惧症患者大约是不能看的。 或步行、或骑自行车的人群熙熙攘攘,不时有一辆吉普车驶过,热闹喧嚣扑面而来。 车子开到一个繁华的路口,司机突然将车停下,转身对着陈凡说道,“陈老师,你们在这里下车,前面有个公交站台,去那里坐11路,就可以直接到市卫生局。” 陈凡晕乎乎地站起来,忙着拱手道谢,“谢谢师傅。” 司机咧着嘴摆手,“不用客气,你过来编书,我送你一程,也算是间接做贡献了哈。” 陈凡呵呵笑着,拉上有点找不着方向的张文良和张觉民,一摇一晃地下了车。 等他们下车,司机将门关上,踩着油门往前开。 后面有乘客大声喊道,“师傅,前面百货公司门口帮忙停一下。” 司机头也不回,“全部都到车站下。伱要这里停、他要那里停,我一脚油门就是两毛钱的油,你掏钱啊?” 乘客弱弱地说道,“可是刚才……” “什么刚才?刚什么才?没有刚才!就是到车站下。” …… 张觉民和张文良一下车,就蹲在马路边干呕,引来周围不少人的目光,随即纷纷避之不及。 陈凡两手叉腰站在一旁,倒也没觉得难堪,等他们呕得差不多了,便从包里翻出来一只陶瓶,倒出来两颗药,“呐,这个是顺气通窍的药,吃了应该会好一点。” 张文良拿了一颗丢到嘴里,刚准备拿水壶喝水,突然精神一震,“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吃。” 随即看着他,“有这么好的东西,刚才怎么不拿出来?” 张觉民也吃了一颗,还边吃边说道,“嗯,里面有山楂,很对症。” 陈凡在一旁耸耸肩,“刚才你们一直在车上,吃了晕车药还昏昏沉沉的,再吃这个药也没用啊。” 张文良扶着脑袋站起来,“那我宁肯吃这个,晕车药吃了真晕。” 他说着放下手,左右看了看,脸色逐渐变得呆滞,“哇,好热闹啊,这就是地委吗?” 张觉民也放眼打量,却又故作镇定,“嗯,还行。就是楼高了一点点、还都是砖瓦房,人多了一点点、看着气色挺不错,车多了……” 然后镇定不住了,目光追着人家的自行车走,“好多的自行车啊。” 陈凡抹了把脸,左右看了看,“还是先安顿下来吧,只要还在这里,看的机会多的是。” 张文良点点头,转过来问道,“那现在是直接去卫生局报到?” 张觉民已经在整理身上的衣服,还抹了抹衣角的褶皱。 陈凡却摇头说道,“今天不去,明天再去。” 张觉民和张文良顿时一愣,齐齐看向他,“为什么?” 陈凡,“现在已经4点多了,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下班,等我们找过去,说不定人家都要开始zz学习,哪有时间安排我们。” 这年头很多单位下班后,会有一个小时的学习任务,不过普通工人不用这么频繁,主要还是机关干部,市卫生局肯定是要的。 张觉民想想觉得也有道理,便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陈凡,“先去购物。” 张觉民和张文良又是一愣,“购物?” 陈凡两手一摊,笑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不打扮好看一点,人家可不一定会重视我们。” 说着便打了个响指,转身往前走去,“先找个地方买两身衣服,然后找个招待所住一晚,明天再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去卫生局。” 张觉民抱着自己的帆布包跟在后面,眼里满是为难,“我是陪你来的,就不用买衣服了吧?!” 陈凡点点头,“不用,换身干净的衣服就行。” 张文良却有些心动,“我倒是想买,可惜没布票。” 陈凡,“没事,我这里有,不多的话可以借给你。” 张文良很好奇,“你哪来的布票?我们南湖的布票能在这里用吗?” 陈凡,“试试呗,万一不行,我还有20尺省票。” 张文良顿时惊了,“省厅的票?哪来的?” 票证也有使用范围,一般是以县为单位,由当地县里统一按照计划发行,但是如果当地公社有多余的计划外物资,也可以发行自己的票证,只不过这种票证只能在当地使用。 南湖公社自己发的票就只能在南湖用,孤峰县的票也不能拿到地委来使,反过来却可以。 所以越是高等级单位发行的票证,就越是值钱。 到今天张文良见过最高等级的票证,也只是孤峰县统一发行的,更多的时候还是南湖公社自己发的票,省里的票?不敢想啊! 陈凡没这个概念,倒是觉得很正常,“哦,就是上次发表在《江南文艺》上面的文章,杂志社寄了几张票证过来。” 他随口解释了一句,瞅着一位老大爷看上去挺和蔼,赶紧上前两步,客客气气地说道,“大伯您好,请问一下百货公司怎么走?” 大爷也很热情,转身指着路口,“不远。你从这里右拐,往前走两站地,马路对面就是百货公司。” “好嘞,谢谢您。” 陈凡道过谢,回头看了看张文良两人,“咱们先去买东西,再找个招待所安顿下来,就去吃饭。” 张觉民立刻说道,“你那里不是还有饭团吗,找招待所借个锅热一下不就行了,何必花那个冤枉钱。” 陈凡不死心,他还想下馆子呢,便说道,“那万一要是人家不借呢?” 张觉民满脸不信,“不就借口锅的事,那哪能不借?” 张文良却有点心动,“大哥,咱还没在地委下过馆子呢,要不试试?” 张觉民眼睛一横,不敢训陈老师、我还不敢训你? 他正要说话,陈凡又说道,“呃,咱们这次是出公差,不花的话,那不是……?!” 话只说一半,张觉民却猛然醒悟,对啊,又不是自己花钱! 他当即干咳一声,“还是要节约。” 陈凡和张文良都以为他依然拒绝,不禁有些失望,然后就听他说道,“今天就先吃一顿,以后的等饭团吃完再说,别太浪费。” 欧耶! 陈凡当即脚步又轻快了三分,张文良也似乎有了力气,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就连翻江倒海的肚子也不闹了,快步追上前,催着陈凡走。 往前走了一段,张觉民抬手擦了把汗,气喘吁吁地说道,“还有多远啊?” 陈凡往前看了看,“快了,还有一站路。” 张文良不解地问道,“一站路是多远?” 张觉民也有些好奇,“我就知道一里路,这个‘站’是什么计量单位?一站等于几里?” 陈凡指了指路边的公交站牌,“就是这个公交站,公共汽车停在这里上下客,然后到下一站再停,中间不能停下来,两站之间的距离就是一站路。” 张文良两人这才恍然,纷纷念叨着长见识了。 三人一路往前走,两边的景色似乎看不够。 陈凡却感觉有点单调。这年头不像后世,挨着路边的几乎全部都改成了商店,现在不是,商店也有,大多顶着某个单位门市部的门头,比如毛巾厂门市部、五金厂门市部、供销社门市部、农资公司门市部、……,再就是一些单位。 除此之外,也有不少就在路边的人家,对着马路的就是客厅,路人转头看去,就能将他们家里的摆设一眼看尽。 不过,虽然没有后世的繁华,但也没有后世的喧嚣吵闹,这一路过去,既有人间的烟火气,又少了“商业街”的浮躁,反而有种安稳生活的平淡。 又往前走了一站路,陈凡终于看见“云湖市第三百货商店”的招牌。 (本章完) 第302章 不许闹事 三人站在马路牙子上,齐齐抬头看着对面的大楼。 四层大楼,长度就有四、五十米的样子,下面两层靠马路的墙壁上全都是窗户,一看就是营业层,三楼和四楼则普普通通,看不出来和百货公司是不是同一家单位。 不过按照常理推论,应该也是属于百货公司的地盘。这栋楼要是放是几十年后,那可值大钱了。 张文良张大嘴巴,“小陈,你以前是不是来过地委啊?” 陈凡眼珠微转,撇着嘴说道,“不知道啊,忘了。” 张家两兄弟一起转头看了他一眼,同时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不过看表情大约是不信的。 张文良指了指对面的大楼,“你肯定来过,你那个房子就是照着百货公司的样子修的,都是窗户多、地方大,整面墙都是窗户,跟这里一模一样。” 陈凡却倔强地说道,“那也不一定,说不定全国的百货商店都是这个样子呢,不信等咱们回去的时候,看看县里的百货商店是不是这样。” 张文良张张嘴,不说话了。 他还真没见过其他地方的百货商店。 张觉民则左右看了看,动身就往前迈,“好,没车了,咱们过去。” 陈凡赶紧一把将他拉住,指了指不远处的人行横道,“走那里。” 说完就往前面走去。 张文良和张觉民跟在后面,还有些不解,“为什么要绕个圈呢?” 陈凡头也不回,“那里是人行横道,专门给行人过马路的。” 张家兄弟不明觉厉,在心里嘀咕城里就是规矩多。 从人行横道过了马路,到了百货商店门口,陈凡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番70年代的云湖市“高级购物场所”的门面。 一排5层台阶往上,是连着六间嵌玻璃的双开大木门,总长度绝对超过10米,所有的大门靠里敞开,再用门栓插在地上固定住,共同迎接八方来客。 陈凡正要往里走,回头一看,张文良和张觉民却站在台阶下,张大嘴巴仰望大楼。 看看锃亮光滑的水磨石地面、整齐有序的玻璃柜台、琳琅满目的商品、趴在柜台上聊天的营业员,两人似乎都有点不敢往里走。 陈凡歪着头无奈地笑了笑,又走回去,对着他们说道,“伱们怎么不走了啊?” 张文良咽了咽口水,看着他小声说道,“这里面的东西,会不会很贵?” 张觉民尴尬地笑了笑,“要、要不,我们在这里等你。” 陈凡却挤到两人中间,一手抓着一个,他先对着张文良说道,“公家统一规定的价格,顶多也就贵个一两毛钱,你还以为他敢狮子大开口啊?” 然后看向张觉民,“来都来了,进去逛逛呗,不买看看也好,要不然回去村里,人家问,‘张大夫,你去了一趟地委,都看到些什么呀?’结果你跟人家说,‘我什么都没看,就在百货商店门口站了站’,丢人不?” 张觉民咽了咽口水,点点头,“丢人。” 随即将心一横,迈步就往里走。 连他都要进去,张文良自然不甘落后,大踏步上了台阶,甩开膀子、气势汹汹地走进大门。 可没等他们往里走,一个戴着红袖标的保卫员就突然闪现,站在两人面前,那目光像是发现了犯罪分子,“干什么的?” 此话一出,附近几个柜台的售货员立刻将目光集中过来,远处还不断有往这个方向靠近。 张文良心里咯噔一下,正要说话,这时陈凡快步跑了过来,笑着说道,“同志你好,我们要买几件衣服,请问成衣柜台在哪里?” 保卫员看看他,再看看呵呵干笑的张家兄弟,随手往边上一指,“纺织区在东边。” 顿了一下,又警告道,“不许闹事啊。” 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好似黑猫警长一样盯着张文良,说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张文良身为民兵连长,也听说过这些大单位的保卫员都是有配枪的,他也不想和保卫员来一场枪战,比比谁的枪法好,只能声都不敢吭,默默跟在陈凡身后往前走去。 刚开始他还有些不忿,但过了不到3秒,两只眼睛就不知道往哪里放,至于被警告的事,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同样是卖东西的地方,这里可比南湖供销社门市部高级太多了! 不,根本是比都不能比。 一眼望过去,这里少说也有上千平的面积,一个个的柜台组成回字形的大框,每个框里就是一类物品,在靠墙的一圈,除了靠马路的这边,其他三面又是一个大框,同样摆卖了琳琅满目的商品。 这边是卖日用杂货的,暖水壶、搪瓷制品、化学(塑料)制品等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玻璃柜台也是明亮见人。 那一边是烟酒副食,各种高档酒水、香烟都整齐地码放在后面的货柜上,柜台里也有齐全的样品。 还有日化类的雪花膏、洗发水、香皂、花露水,另一边又是各种包装精美的食品,有饼干、麦乳精和各类糖果。 张文良只感觉两只眼睛看不过来。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让让让让、麻烦让让!谢谢了啊!” 陈凡赶紧停下脚步,后面的张觉民和张文良差点撞上。 然后就看见前面出现一个楼梯,楼梯上两个女的托着双手,似乎要接住什么东西,可是手上什么都没有,嘴上却在喊着话。 等她们满脸紧张地张牙舞爪横着走下来,上面又出现两个身影。 只见两个男人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台电视机箱子,走一步停一下地下了楼梯,等走到楼梯下面,一个女的迅速从包里掏出一张床单,刷地一下摊开放到地上。男人们则轻轻地将电视机放在床单,然后将电视机包裹紧,再重新抬起来往外走去。 陈凡刚才没震惊,这时候也惊讶得合不拢嘴,这是买电视了? 然后转头看看楼上,上面还有一层? 沉吟两秒,他回头看了一眼,和张觉民、张文良对过眼神,三人齐齐点头,转身就往楼上爬。 通过一个折子楼梯上了二楼,三人顿时都被震住。 辣么大的二楼空间,除了一根根的承重柱,只在靠墙有一圈柜台,其他地方全是平的,按照不同的区域摆满了商品。 紧挨着楼梯口的是一排排的自行车,男式的一边、女式的一边,二六的一排、二八的又是一排,一辆辆车子就跟车展似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这时正有几个人在挑选自行车,一个打扮得颇为时髦的女生,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满,“这么大的车子怎么放二楼啊?买了还要扛下去,多累得慌。” 如果营业员是个男的,说不得还得哄两句,可惜,接待她的是个半老徐娘,最看不得这种“妖里妖气”的小年轻,当即冷哼一声,“你这话说的,放一楼好被人偷啊?你敢包赔我还担心你赔不赔得起呢。” 陈凡眨眨眼,好牛气的营业员,简直跟里的反派销售员有得一拼! 那女生哪受过这个气,当即两手一甩,便冲着营业员直嚷嚷,“你怎么说话的?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叫什么名字,把你们领导叫过来,我非得问问他是怎么教你的不可!” 营业员脸子一甩,“呵,你算那颗葱?要见领导就给你见?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德性。” 随即转身就走,“什么东西,老娘还不伺候了。” 她还举着手大声嚷嚷,“谁敢给她开票,就是跟老娘过不去。” 周围的营业员也不说话,一个个抱着双臂哈哈直笑,气得那个小姑娘直跳脚,陪她一起来的父母也是大声呵斥,跟营业员吵了起来。 陈凡三人在楼梯口站着,看得目瞪口呆。 顿了两秒,他终于反应过来,拉着张文良和张觉民就走,“珍爱生命、远离是非,咱们去那边看看。” 不理会自行车区的口水大战,陈凡迅速往相反的方向转移。 本来张文良还想看热闹,但当视线接触到一排类似自行车的东西,就挪不开眼了,“天呐,这里竟然有黑老鸹!” 他嗖地一下冲过去,双手拽住车把,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越看越喜欢。 负责这片的营业员甩着两手走过来,“诶诶诶,有钱买吗就乱摸?” 张文良顿时愣住,转头看了一眼,尴尬地站起来,然后干咳一声,装作自己有钱的样子,指了指黑老鸹,“多少钱一辆?” 营业员见他问价格,还以为他要真买,脸色稍微好了些,“720块。” 张文良一听,差点没抽过去。 720块,他要攒十年! 陈凡这时也看清了这个东西是什么,济南轻骑厂的“轻骑15a”型轻便摩托车。 说是摩托车,其实就是在自行车架上装了个油箱和助力器,算是助力车。 (黑老鸹) 这年头常见的摩托车只有两种,一种是洪都生产的长江750,尤其是加个侉子的边三轮,曾经一度是大街上最靓的仔,另一种就是上海摩托车厂生产的幸福125和幸福250。 虽然幸福牌摩托车号称“民用车”,但是实际上,到现在为止都只面向单位销售,比如邮局就是最大的客户,很多跑山区的邮递员骑的就是幸福摩托车。 倒是同样针对民用研发,江湖人称“黑老鸹”、“黑蚂蚁”、“黑蜻蜓”的“轻骑15a”,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专供单位”之后,终于在64年面向民用市场开放,也是老百姓真正能买到的摩托车。 陈凡也是因为上大学的时候学习机械方面的课程,从一个爱好摩托车的老师那里听来的,而那个老师当年拥有的第一辆车,就是黑老鸹。 回忆起这些,他正好听到营业员报价,不禁好奇地问道,“同志您好,我想请问一下,我有个朋友,他买的是672块钱一辆,咱们这里怎么贵那么多啊?” 营业员听到他的话,不禁愣了一下,仔细打量他两眼,虽然穿的衣服很普通,还有些赶长途车之后的那种褶皱,不过腰间背着的皮包倒是非常亮眼,这种款式的包他还从来没见过。 他心里的骄横之气便熄了几分,笑着说道,“那你朋友很厉害啊,672是好几年前的价格了,好像是10年前吧,刚刚放到市场上卖的时候,定的就是这个价,那时候黑老鸹可稀少,一年才产两三千辆,好多大干部都买不到,他却能买到,肯定不简单。” 顿了一下,又笑道,“你看那都是10年前的事了,后来黑老鸹一直供不应求,价格也逐年调增,720块,是今年最新的价格。 公家定的价格,卖再多我也捞不到一分钱好处,肯定不会像当年的资本家一样瞎喊价不是。” 陈凡顿时恍然,“哦,原来是这样,谢谢您啊。” 说着掏出牡丹烟,递过去一只。 营业员接过烟,顺手掏出打火机点燃,笑着说道,“我看你这包挺别致,是在哪儿买的?” 陈凡张口就来,“哦,这就是我那朋友给我从上海带回来的,他也没说是在哪家店买的,连个牌子都没有。” 听说没有牌子,营业员眼里不禁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不死心,“那能找你朋友再打听打听吗?” 陈凡自然没有二话,“行啊,等他再从上海回来,我帮你问问他。” 营业员一听不禁大喜,“那就麻烦了啊。” 然后看看在一旁发愣的张文良,和颜悦色地说道,“同志,你选好了吗?要买可要抓紧,这批车是今天刚到,要不了两天,估计就要卖完了,下一批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张文良一听,人都麻了,他哪买得起啊?张觉民更是尴尬得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陈凡暗暗笑了笑,随即对着营业员说道,“同志,让您见笑了,钱我们倒是带了,可惜没有票啊。” 他还遗憾地看了几眼车子,“要是早知道这儿有黑老鸹,肯定想办法搞张票过来。” 对于陈凡的话,营业员是将信将疑,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道,“这个确实要看运气,就连我们内部的干部职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黑老鸹到货,今天不凑巧也很正常。 不过你真要买的话,可得准备齐全,买黑老鸹,除了专用票,还要70张工业券,必须把票证带齐了才能买走。” 陈凡一本正经地点头,“嗯嗯,下次我把家里票证都带上,再出来逛街。” 挥手和营业员作别,陈凡扫了一眼,便遗憾地转身下楼。 张文良快步走到他身边,小声问道,“你哪来的上海朋友?还买了一辆黑老鸹?” 陈凡嘿嘿笑道,“屁的上海朋友。资料室里堆了那么多报纸,十几年前的都还在,我没事就在那里看报,自己都不知道看过些什么东西,这个就是在报纸上看到的。不过是什么时候的事,就没注意。” 张觉民在一旁摇头感叹,“那你可真够镇定的,谎话说的跟真的一样。” 张文良满脸古怪地看了陈凡一眼,很想问一句,他失忆是不是也是在说谎。 可是想了想,管他呢,要是没有他失忆这件事,他还不一定会留在卢家湾。现在不就挺好的么,为卢家湾发光发热,别说失忆,失身……那还是不行。 张觉民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商品,除了自行车和黑老鸹,还有电视机、录音机、收音机、电风扇等各种电器,四大件中的另外两件,缝纫机和手表柜台也在这里。 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和收音机,就是传说中的“三转一响”四大件。 不过现在有条件的家庭,已经将“一响”提升到了电视机。 内卷无处不在啊! 走到楼梯口,买自行车的一家人还在和营业员打口水仗,喷云吐雾的就是不动手,看得陈凡直摇头。 他正准备下楼,又看到张觉民的脸色,不禁笑道,“大虎哥,这里的东西再好,可是咱们也没票,买不起啊!” 这时张文良好奇地问道,“你真带了够买黑老鸹的钱?” 陈转头看着他,“这话你都信?” 张文良嘴角微抽,再看了一眼商品,随即一声长叹,下楼去也,同时还在说道,“等回到卢家湾,这里的事我可以吹一年!” 张居民深以为然地点头,“这样就不会有人说我白来一趟地委了吧。” 陈凡憋着笑跟在后面,等下到一楼,直接往售卖成衣的柜台走去。 张文良和张觉民却还在不停观察。 “哇,太阳镜?竟然要5块6,好贵!” “连个眼镜盒都要6毛7分钱,肯定贵啦。快看那个背包,比你身上的差远了,还要5块8,真贵。” “你还说,那个提包还要8块3呢,不过装的东西应该很多。哎,这里有皮大衣,我看看价格,呃……,104块钱?疯了,我还不如打几张皮子请人帮忙做!” “咦,这里有灯芯绒的布,大哥你带布票没有?” “带了,不过是孤峰县的,不知道这里管不管用?” “那肯定不管用,诶,小陈呢?” 两人转头望去,只见陈凡早已走到成衣柜台前,指着一件衬衣问道,“同志,请问这件衬衣多少钱?” 那位中年妇女正要不耐烦地怼一句,那不是贴着价格标签吗?等回过头来,看到陈凡帅气的脸庞,当即和气地笑道,“小同志你好,这件是布衬衣,只要3块2毛6。” (百货商店衬衫柜台) 今天双只有一章了 (本章完) 第303章 宣传的好处 布衬衫要3块2毛6,丙纶衬衫是5块4,腈纶衬衫2块8毛6,汗衫1块5毛2,涤卡两用衫那就贵了,足足15块2毛,还要两张工业券。 天晓得为什么要了布票,还要工业券,涤卡很牛逼吗? 然后陈凡就买了一件。 两用衫是一种衣领可关驳,没有背缝、直腰身的外上衣,以长袖为主,前门襟有4粒或5粒扣子,款式简洁,多用混纺毛料、中长纤维、涤卡等面料制作,有点像不收腰、不垫肩的小西服,只在肩部弄几个褶皱,算是小小的时尚感。 从50年代起女式两用衫就是广大妇女同志的主要着装,有人说以前的服装不分男女都是黑灰蓝,到了80年代衣服的颜色才多起来,其实不然。 颜色单调只是因为没钱,如果能像陈凡一样甩出十几块钱买一件衣服,就有红黄蓝绿白等多种颜色的两用衫供君挑选。 另外女式衬衫颜色也丰富多彩,花样一般以格子为主,搭配大红、大蓝、浅紫、橘黄等不同的颜色,成为都市女性最受欢迎的服装之一。 当然,仅限女式服装,男装的话,还是以“黑灰蓝”三大系为主,衬衫或背心则以白色为主基调,不过在设计上会花点小心思,格子的、条纹的也不少见。比如海魂衫就是广大男同胞夏天最喜欢的衣服。 到了60年代,两用衫稍作修改后也成了男同胞们喜欢的款式,穿出去不说多有面子、也不像“四个兜”那么耀眼,最起码到哪个场合都不丢人。 面子弄足一点,里子就可以稍微差些。 陈凡抛弃了两块多的腈纶和5块多的丙纶,买了两件中间价位的布衬衫。 张觉民和张文良在一旁暗暗点头,心里直呼学到了。 高的不买、低的不买,就买中间价位的,那肯定亏不了!或者亏也亏得不多。 陈凡却没想那么多,他倒不是为了省钱,而是知道这种化纤面料容易起静电,穿着肯定不如天然材料棉麻混纺的布衬衫舒服。 外面的是穿给别人看的,里面的是为自己穿的,当然要以舒适为第一条件。 随后他又买了两条棉涤混纺的裤子,价格也不便宜,12块钱一条。 真特么贵! 如果是涤纶的还要再贵3块钱,也只能说这年头的化工品价格高,等几年后放开计划,大量的工厂自主增加产能,立马就能将价格打下去。 最后再花10块6毛买了一双牛皮鞋,“衣装”就算配齐了。 营业员看陈凡长得好看还乖巧,还在热情推荐,“你这要是再戴个太阳镜,那才叫好看呢。” 陈凡委婉拒绝,“年纪小,家里人不让。” 营业员大妈还不放弃,“那你再买支笔,只要几块钱,你这模样一看就是文化人,哪有文化人不‘戴’笔的?!” 对,就是“戴”,不是带。 这年头出门,只要看见上衣口袋别着钢笔的,那基本上不是文化人就是干部,一般来说,办事员戴一支钢笔,干部戴两支,戴三支以上那是修笔的。 大妈推荐他买钢笔,肯定不是为了推销,多卖货她也没奖金。而是觉得这么好看的小伙子,不戴两支钢笔太可惜了。 陈凡想到大队部发的钢笔经常漏水,自己又要写作,确实需要一支好钢笔,便从善如流,去到另一边的文具专柜。 百货商店的这个角落算是新华书店的直接竞争对手,除了各种文具,还有各种宣传画,和……“枪”? 哦,这里是文体专柜。 看着柜台上的几十杆气枪、猎枪和手枪,张文良有点庆幸,幸好刚才没有和保卫员发生冲突,要不然自己的对手分分钟从一个变成几十个,别说自己这边只有3个人,就是带一个班来,也扛不住啊。 陈凡从文体专柜前走过,仔细打量过后,脸上露出傲然的神色。 哼哼,这里的猎枪没有自己的猎枪好,手枪也没有自己的手枪好,除非把步枪和冲锋枪摆出来,否则他都不屑多看几眼。 只多看了两眼之后,终于到了卖钢笔的柜台。 现在陈凡知道了,玻璃柜台里的商品都贴了价格标签,买得起的直接验货,买不起的免开尊口。 陈凡趴在柜台上,看着里面摆放整齐的钢笔。 便宜的就是一排散货,笔挨着笔、用带有卡槽的托盘固定住,品牌不多,英雄、金星、永生,这些都是老品牌,而且是来自bj和上海的“上等货”。 “永生”知道的人可能少一点,其实也是上海的老厂,诞生于30年代,曾经一度与“英雄”争锋,可惜,时运不济,“英雄牌”钢笔靠着一部电影,瞬间风靡大江南北,从此以后,“永生”就没有再赢过。 至于金星,本来也是诞生于上海,后来在bj建立分厂,就成了bj钢笔厂的牌子,时称“北金星、南英雄”。 而原来上海的金星钢笔厂不务正业,跑去造电视机。没错,就是后来的“金星”牌电视,在当年的包邮区也是风靡一时,敢与徽京电子厂的“熊猫”电视机一争长短。 既然都是老牌子,陈凡也就不用考虑质量问题,略过两三块钱一支的散装笔不要,5块4带盒子的也不要,买了一支12块8的金星铱金尖钢笔。 其实他想买更贵一点的金笔,那笔尖真是黄金造的,拿着就有种豪华感。 可是边上跟着的张觉民和张文良已经目眦欲裂,为了不继续刺激他们,陈凡决定还是要低调一点,不能太招人恨。 (金星钢笔) 拎着一个包从百货商店出来,张觉民就憋不住了,“伱买东西就买东西,为什么还要特意买个包呢?” 说着还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帆布包,“我这里也可以放啊,何必花那个冤枉钱。” 张文良也点头说道,“就是就是,我看那卖布的柜台里面好多种布,还有灯芯绒,你买一套衣服就够了,另外一套衣服的钱拿去买布,能省十好几块呢。” 陈凡拎着花了6块4毛钱买的小旅行包晃了晃,说道,“不白买,咱们也不知道在这里要待几天,两套衣服刚好够换洗,一套多的都没有。等回去的时候,我还要买几块布,另外还要买些纪念品,这个包我还怕不够装。” “你还要买?” 张文良瞪大眼睛,“布票够吗?” 他本来还想扯两块布,但是见陈凡一下子买了这么多,想到只有20尺的布票,就没好意思开口。 陈凡左右看了看,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嘿嘿笑道,“咱们过来是干什么的?给卫生局帮忙的!我又不要他的工资,回头等忙完了,请他们帮忙换点票证,他们还能一毛不拔?!” 张文良和张觉民先是一愣,随后一起竖起大拇指,“好算计!” 见陈凡自有打算,他们两个便不再开口。 买好东西,下一步就是去找住的地方。 不用问人,往前看过去,远处就有一家招待所的招牌,三人便直接往那边走去。 张文良走在陈凡左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刚才买了两身衣服、一支钢笔,花了不少钱吧?” 陈凡点点头,“两件衬衫花了6块5毛2,两条裤子24,皮鞋10块6毛,钢笔12块8,手提包6块4,一共……” 他掰着手指头计算。 旁边张觉民幽幽地说道,“一共60块3毛。” 60块3毛啊,去年一个壮劳力的分红也就这么多了吧,让这小子半个小时就给花完了,败家子都没他能花钱! 陈凡转过头惊讶地看着他,“哟,算这么快?” 张觉民,“你说一个我算一个,当然快了。” 随即看着他,不解地问道,“你不是说钱都拿去建房子了吗,老叶也只批了你50块钱,哪来这么多钱?” 陈凡面不改色心不跳,“哦,我把你们那份钱也领了。” 张文良和张觉民如遭雷击,一左一右满脸呆滞地看着他,“啊?” 陈凡微微一笑,“淡定,不要惊慌,150块钱,才花了60多而已,不会露宿街头的。” 张文良有点心塞,“我是在想,咱们回去怎们报账?” 陈凡一手拎着提包,一手插进裤兜,自信满满地说道,“放心,回去后我只报食宿费和车费,买的东西当然算我自己的。至于钱嘛,从兔子款里面扣就行了。” 张文良松了口气,“差点忘了还有兔子。” 张觉民赶紧从口袋里搜出三张车票,“车票先给我报了。” 陈凡脸色呆滞,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故作神秘地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财不露白,这大街上不合适,到旅店住下再说。” 张觉民也不多说,立刻又把车票揣回兜里。 不一会儿,三人便走到招待所门口。 一栋四层小楼,当然没有百货商店气派,但十几米的宽度也不算小了。 陈凡推开门进去,掏出介绍信递过去,“同志您好,我们要住店。” 服务员是位二十来岁的女同志,态度不算热情,但也不至于恶劣,将介绍信接过去看了看,再看看他们,视线在陈凡脸上多停留了两秒,“住通铺还是三人间?” 张觉民被陈凡的大手笔弄怕了,赶紧问道,“通铺什么价,三人间什么价?” 服务员,“通铺5毛钱一个人,3人间两块。” (住宿费定额票,不过各地的标准不一样,市县一般是5毛,省会一般是7毛,上海最贵,通铺都是1元起步。还有的不是按房间收费,而是不管什么房型都按床位收费) 顿了一下,服务员又补充了一句,“另外单人房2块,干部房3块,都只有一张床,不过是大床。其他房都是小床,除了通铺和三人房,还有两人房,价格是1块4。” 听到3人间只要两块钱,张觉民也不小气,转头看了看两人,确认过后,便说道,“那麻烦要一间三人房。” 服务员一边登记信息,一边随口问道,“你们去卫生局公干,怎么不去住卫生局的招待所?” 张觉民嘿嘿笑道,“这不是刚到,想洗干净一点,再过去报到吗。” 服务员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看不出还挺讲究。” 又随口问道,“来干什么的呀?” 这一问可不得了,张文良当即红光满面、神情振奋地说道,“这位是我们生产队的陈老师,他是受到卫生局领导的邀请,过来传授急救知识和写书的……” 陈凡早已低下头单手抚面,尴尬得脚底下能抠出个三室两厅出来。 而服务员却越听越觉得神奇,两眼惊讶地看着陈凡,似乎有些怀疑,可是想想他们也必要骗自己,介绍信上也确实写着前往市卫生局协助工作,难道竟然是真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服务员的态度都好了许多,登记完之后,拿起钥匙热情地带着他们去房间,“我给你们开的房在二楼靠里,上下楼方便,也比较清净,水房和厕所在走廊尽头,水房里有热水可以洗澡,供应到晚上9点,打开水在一楼,待会儿我给你们拎两壶开水过来,诶,两壶水够喝吗?” 张觉民赶紧点头,“够了够了,谢谢啊。” 张文良洋洋得意,就知道宣传一下陈老师的先进事迹,肯定能得到方便。 只有陈凡满脸尬笑,想着是不是以后坚决要一个人出门?!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进了房间,里面的摆设比较简单,进门处是一张长条桌,桌上摆着三只杯子,往里是并排摆着的三张床,每张床都有一个床头柜。窗户外面是一个小花园,灌木丛里的花开得正艳,还有几个人在花园里散步。 房间靠窗的角落里,还有一个挂衣架,房顶上还挂着一只吊扇。 陈凡推开窗户,看了看窗户下面支出去的几根铁丝架,便知道这里是晾衣服的地方,当即满意地点点头,能晾衣服就行。 张文良和张觉民则紧紧地拽着自己的包,视线在屋子里来回打量,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陈凡回头看了看他们,笑着说道,“咱们先把东西放下,出去吃点东西,再回来洗澡睡觉,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就去卫生局报到。” 张觉民两人回过神来,一起点头,“行。” (本章完) 第305章 来点实惠的 在陈凡坚定拒绝之后,严利元也就不再多说,将这个命名的问题留给领导去解决,随即和陈凡讨论起各种急救的方法和原理。 不一会儿,卫生处副主任郝立洋也到了单位上班,听说陈凡来了,第一时间就赶到严利元的办公室。 又是一阵热情寒暄,随后交流的地方便从这里转移到楼上的会议室。 郝立洋是卫生处主持工作的革委副主任,相当于常务副处长,推广急救方法这项工作也是他在主导。 除了他之外,卫生处革委主任、处长也纷纷露面,和局里众多专家一起,听陈凡讲解急救方法。 陈凡讲得很详细,不仅将上次给兽医们讲的东西全部都讲了一遍,还在那次讲的基础之上,增加了对急救方法原理的阐述,如果有后续治疗方案和注意事项的,也都一起讲清楚。 毕竟上次讲课的对象只是一群没什么根基的野路子兽医,只需要讲如何应对紧急情况就行,而现在他面对的,都是有深厚医学基础的人,讲的内容当然要有所区别。 其实除了呼吸道异物清除法,其他大部分急救方法都是老生常谈,只是在解决步骤方面,后世有一些创新。 陈凡之所以讲得这么详细,一方面是普及创新的方法,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证明那本急救手册确实是出自自己之口,而不是冒名顶替。 等他讲完,已经到了中午,会议室里瞬间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郝立洋一边鼓掌一边站起来,满脸激动地说道,“你讲的这些东西,完全可以串起来编成一本急救书。” 随即话风一转,“我听说,你是南湖公社卢家湾生产队的赤脚医生吧,有没有兴趣到我们卫生处来工作,亲自参与到这本书的编写和推广工作中来?” 他这是投桃报李,将陈凡拉进来,也算是对他贡献的回报。 至于从赤脚医生一下子提拔到卫生处工作,完全不是问题。这年头的升迁讲究的是出身条件和立场坚定,只要能得到贵人赏识,一下子从田间地头去到首都工作的也不在少数,他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会议室角落里,张觉民和张文良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里的忧虑。 还是杨书记老谋深算,猜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出,接下来,只要陈凡答应,就到了他们“搅局”的时候。他们的要求不高,也没想过阻拦陈凡的前途,但是大队里面刚刚打出去好几千块钱的白条办养殖副业,如果没有陈凡坐镇,就靠短期培养出来的12个兽医,实在是没有信心将养殖办好。 就连其他四个大队肯让他们打白条,也是安全和叶树宝拿了陈凡出来说事。有陈凡在,就有公社兽医站的鼎力支持,而且承诺如果办成了养殖场,也会带他们一起发家致富,这才顺利赊到种苗。 要是陈凡调走,等他们听说之后,恐怕不仅后续的种苗不会交货,就连已经交付的,都要全部拉回去。 这样一来,卢家湾可就亏大了。 只要陈凡能多留几个月,将生产队的养殖副业扶上马、送一程,顺便把那些兽医带出来,他们一定敲锣打鼓,送陈凡到新单位工作! 就在张觉民和张文良两人枕戈待旦随时准备“出击”的时候,陈凡不假思索地说道,“感谢郝主任好意,只是我才疏学浅,恐怕误了大事,这个机会还是留给别人吧。”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郝立洋满脸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愿意?” 从生产队的赤脚医生,跳到卫生处工作,不仅生活环境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还能转成城镇户口,对这个时代的生产队社员来说,用“一步登天”来形容都不为过,他怎么就不愿意呢? 看着郝主任,陈凡微微笑了笑,昂起头大义凛然地说道,“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肯定是乐意的,毕竟卫生处这么好的单位,既有面子又有里子,还能为人民、为社会做贡献,谁不想要呢?” 他说着幽幽叹了口气,“但是卢家湾培养了我,现在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又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前途一走了之?卫生处可以没有我,但是卢家湾不行,所以我决定还是要留在卢家湾,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建设好家乡!” 对于陈凡来说,穿越后的最大心愿,就是能舒舒服服开开心心地过完这辈子,现在大屋建好了,农村的艰苦环境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问题,靠着“鱼米之乡”,日常生活水准更是比城里的大部分干部家庭还要高。 基层干部家里能每天有肉有鱼,有人伺候着铺床叠被、扫地煮饭吗?有宽敞明亮的大屋吗?有一呼百应的群众基础吗? 没有吧? 他有! 在卢家湾,他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大队领导到普通社员,都是一口一个陈老师叫着、举着双手捧着,不知道有多舒服。 只要按部就班,抓住未来的几个风口,他不仅能自己飞,还能带着卢家湾一起飞,那时候说他是当地的半个土皇帝都不为过,这人生心愿不就实现了么! 可是如果调到卫生处,不仅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上头还有人管着,下头有人催着,每天必须干这个干那个,生活条件也就那样。 住着十几平米的单人间、吃着没有油水的食堂饭菜,还有干不完的活儿,对他来说,这不叫登天,叫“变牛马”。 所以什么荣誉、城镇户口、几级工资、美好前途,谁爱要谁要去,反正他不要。 我就在村子里鼓捣点东西,藏着我自己享受,拿出来就是贡献,多好。 听到陈凡的话,张觉民和张文良再也按捺不住,蹭地一下冲上来,一左一右地抓住他的胳膊。 张文良满脸激动地说道,“从今天起,伱就是我亲兄弟,谁敢对你不客气,我们张家人都不会放过他!” 张觉民红着双眼,强忍着心里的激动,“小陈,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虽然我很佩服你的本事,但是总觉得你还不够勤快,还总爱嘚瑟,不是今天炫耀长枪短枪,就是明天炫耀皮带、背包,不够稳重。 却没想到,没想到啊,你的思想是这么的崇高。等回到卢家湾,我一定要将这里的事告诉所有人,让他们知道你是放弃了城里的好单位、好工作,甘愿留在卢家湾吃苦!” 陈凡咧着嘴尬笑,“其实也还好啦。” 大鱼大肉就吃了不少,苦还真没吃过。 一点也不年代! 张家兄弟如此,旁边的其他人也不差。 主任蹭地两步上前,一把抓住陈凡的右手,用力握了握,“果然是扎根群众、一心为人民服务的好同志!” 处长紧随其后,握着陈凡的手用力摇了摇,“人民不会忘记你、组织不会忘记你。等你什么时候想出来了,来个电话,我来安排!” 陈凡脸上微微笑,心里麻麻皮。 妹的,一点实惠都不讲,尽特么打官腔,我不来,你们就可以尽情安排人蹭热度了是吧。 有务虚的,自然也有务实的。 郝立洋满脸感慨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好小子,是块好料子。” 随即转头看着严利元,“严科长,他们的生活安排好没有?” 严利元立刻说道,“我已经叫人通知了周姐,周姐安排人去招待所开好房间,考虑到他们初来乍到,不熟悉环境,安排的是三人房,吃饭就在招待所小食堂,定的是乙级标准。” 甲级标准那是接待领导的,一般下面的人上来,定的是丙级标准,乙级已经是超标接待。 郝立洋立刻说道,“吃饭提到甲级标准,住宿给他们都安排单人房。” 张觉民在一旁赶紧说道,“一间单人房就行,让陈老师休息好,我和我弟弟一起住。” 郝立洋点点头,“那就一间干部房,一间双人房。另外再把我的个人补助拿一部分出来,今天中午好好招待小陈老师。” 他也跟着张觉民一起叫起了陈老师。 陈凡咧着嘴正要客套一下,旁边的主任见郝立洋这么大方,也跟着说道,“除此之外,按照每天两元钱的干部出差标准,给陈老师发放补贴。” 处长挺着大肚子,笑呵呵地说道,“难得陈老师来一趟地委,严科长,你去找一下政工科的周科长,就说是我说的,领一些票证过来,给陈老师他们回去的时候买点纪念品用。” 陈凡努力控制表情,尽量不要笑得太夸张,挤眉弄眼地说道,“感谢各位领导的抬爱,可是我寸功未立……” 不等他把话说完,郝立洋就正色说道,“能够拿出这套急救方法,那就已经是立了大功,再怎么奖励也不为过。”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刚才你的讲解非常精彩,有些地方推陈出新,对我们的急救工作很有借鉴意义,不过……” 说到这里,他语气变得有些轻缓,笑道,“正所谓人多力量大,集思广益,才能做得更好。” 陈凡也不含糊,当即说道,“既然我来了,那就是领导的一块砖,您吩咐就行。” 郝立洋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我希望你能多留几天,一方面是亲自给几个直属医院的急诊科主任和骨干,讲一讲这些急救方法,另一方面,我们局里已经组织了几个人手,在整理相关资料,把急诊方法汇编成书,希望你能参与进来,提一提意见。” 他话音刚落,不等陈凡说话,旁边的严利元就笑着说道,“有一件事,几位领导可能还不知道。” 听到他的话,主任、处长和郝立洋一起转头看向他。 严利元笑道,“这个月的《江南文学》上面,有一篇文章,名字叫做《在希望的田野上》,……” 这时处长轻轻点头,“知道,我看过。” 随即不解地看着他,“你提这个干什么?” 严利元指了指陈凡,“这篇文章,就是小陈老师写的。” 现场所有人又是一惊,齐齐看向陈凡。 作为省内第一份复刊的有影响力的文学杂志,这里几乎有一半以上的人都买过,超过8成的人看过,当然知道这篇题材老旧、叙事和笔法却很新颖的文章,却没想到,竟然是出自眼前这个年轻人之手?! 真的假的?! 看到众人质疑的目光,张文良再次出场,他上前一步,充满自豪地说道,“这篇文章就是我们陈老师写的,而且出版的只是第一篇的一小部分,陈老师已经写完了第二篇,……” 陈凡一把将他拽回来,尴尬地说道,“老哥,低调点。” 张文良正要反驳,看到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便喃喃说道,“本来就是嘛。” 众人一看,基本上不用怀疑了。 而且有人说道,“啊,我想起来了,那篇文章的作者就是陈凡,之前我还以为是巧合呢,没想到是同一个人。” 说着满脸赞叹,“懂医术,还懂文学,小陈老师真的是多才多艺啊!” 陈凡呵呵尬笑,“没有没有,就是点小爱好。” 多才多艺算什么,他主要是想多财多亿。 郝立洋见陈凡自己也承认了,不禁哈哈笑道,“好好好,既然小陈老师还有这个本事,就更要参与进来,争取将这本书编得更好。” 到了这里,今天上午的“检验会”便宣告结束。所有人移步不远处的招待所,为陈凡三人接风洗尘。 对于这种应酬活动,陈凡倒是习以为常,不过吃饭之前,他要先跟着严利元去招待所的房间,将行李放好。 卫生处招待所本来就是卫生处的下属单位,主任、处长都出面了,自然是所有房型都随他住。 两间房都在同一层,而且是对面。 张觉民和张文良进了双人房,陈凡也在门口看了一眼,除了没有卫生间,和后世的标间没什么区别,门口一个大衣柜,里面两张床,另外在窗户边还有两张单人沙发和茶几,条件比昨晚住的三人房好多了。 然后再去看自己住的“干部房”。 啧啧啧! 红木地板油光可鉴,超过30平的房间里面,中间靠墙是一张超大红木双人床,床头两个床头柜。床脚那边靠墙是一只大红木衣柜,紧挨着衣柜的还有一张三屉柜,三屉柜上放着一台14吋电视机?! 真特么豪华。 靠窗也是两张单人沙发和一张茶几,角落里有挂衣架,另外还有一张矮柜,矮柜里面有一台老式收音机。 不对! 等陈凡走近再看,原来是集收音机、录音机和唱片机于一体的三合一机器,这可是堪比电视机的高档货啊! 这些豪华设施都不是重点。 当陈凡转过身,才发现在角落里还有一个小门,推门进去,竟然是一间独立卫浴室?! 全身镜、洗手台、马桶、大浴缸,而且还有喷淋头。 就这间房的装饰,比80年代的五星级酒店也没差多少了。 还好陈凡也是见过世面的,别说80年代的五星级酒店,就是21世纪的也住过好几次,在感叹一番不分时代都有奢华之后,将行李放到大衣柜里,却又将重要物品随身收着,这才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整理好衣服,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本章完) 第306章 几个版本 招待所的小食堂就在后院,与卫生处的食堂隔开,却有一条走廊相连。 在小食堂的包厢里,几位领导和十几位相关专家,再加上陈凡他们三人,正好凑了两桌。 菜式比较简朴,三菜一汤,另外还有一盆米饭和一盆青菜鸡蛋面条。 就是装菜的盆子有点大,虽然比洗脸盆小一点,但也真就只是比洗脸盆小了一点,要是把里面的菜分出来,都够凑十几只大盘。 一盆洋芋焖鸡,一盆红烧肉,算是主菜,副菜是麻婆豆腐,汤是紫菜蛋花汤。 另外再摆上两瓶云湖大曲,酒宴便正式开始。 常言说得好,劝人不要抽烟喝酒的,就属医生最厉害。但是抽烟喝酒的,也就数医生最厉害。 这才刚开整,一个个就左手端着酒杯、右手夹着香烟,主任和处长夹的还是带过滤嘴的? 看到陈凡好奇的眼神,处长哈哈一笑,从兜里又掏出一包烟,放在陈凡面前,笑道,“这是保定产的过滤嘴玉兰,算是稀罕货,今天没多带,这包拿着抽,改天我给你弄两条过来。” 在中华都是“秃烟杆”的时代,过滤嘴确实是稀罕货,明明只是乙级烟,价格却比甲级烟还高。 陈凡赶紧推辞,“不用不用,其实我不爱抽烟。” 处长却硬塞给他,“抽着玩嘛,拿着。” 旁边的郝立洋也笑道,“这可是处长的高档货,一般人讨都讨不到,难得处长欣赏你,竟然主动给烟,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放过。” 主任和严利元也在一旁笑着劝他收下, 陈凡这才不好意思地收下,却又立刻拆开,给各人散了一支。 众人看在眼里,都暗暗点头,这小子是会来事的。 本事大的人不少见,但是既有本事、又会来事的,却不常见。 几位领导相视一眼,都能看见对方眼里的笑意,有本事、知进退、懂人情,看来有些事情就好商量了。 郝立洋不掺和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反正他是主导人,最大的功劳肯定要顶在他头上,谁都摘不走。 陈凡作为编出第一版“急救手册”的人,第一功劳也肯定是他的。本来还想将他调到卫生处,既可以还人情,还能方便拿捏,没想到这么大的甜头都不要。 既然如此,各种名誉上的好处大可以多给点,只要堵住他的嘴,内部的各种论功行赏,就可以随便两位大领导去安排。 郝立洋他是技术出身,却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愣头青,一起把蛋糕做大,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大好事,又不是脑子有坑,何必多事呢。 随后吃饭的时候,主任和处长都热情异常,跟陈凡不时勾肩搭背说着悄悄话,陈凡也和尘同光,不管对方说什么,只要不损害自己的利益,那就难得糊涂,随他们安排。 于是,在这件事情上,又多出了几个和严利元一样,负责后勤工作、并做出了巨大贡献的“好干部”。 虽然陈凡连人都没见过,但领导说是好干部,那就一定是。 搞定了这点小事,郝立洋才向陈凡问起关于急救手册的编稿意见。 陈凡自从拿起筷子就没放下,嘴巴一直没停过,这时候已经吃得八分饱,听见郝立洋的话,这才放下筷子,拿起毛巾擦了擦手,低着头想了想,随即对着他说道,“郝主任,关于出版书这件事,我还真有点想法。” 郝立洋立刻点头,“愿闻其详。” 主任和处长也停下酒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其他人看到这边的动静,也都自觉地放下了筷子。 陈凡打着手势说道,“虽然我学医的时间不长,到目前为止,也只会处理一些简单的伤病,……” 听到这话,两张桌子上的人都有些难受。 学医的时间不长,就能整理出一本急救手册,这要是学长一点,不得整出一本医学百科全书啊? 陈凡正在说话,也没注意到旁人的脸色,他继续说道,“但是我感觉,急救应该是一门很广泛、也可以大有作为的医学门类。” 郝立洋眼眉低垂若有所思,“怎么说?” 急救医学起源于30年代,到了50年代,西方开始有人提出“现代急救科学”的理念,只是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完整的概括,更别说形成体系。 国内医学界这些年还在努力追赶西方,连最基础的药剂制造生产都还比较落后,更别说追逐前沿科学理论,所以郝立洋知道现代急救医学这个概念,却研究不深。 陈凡也是在南湖卫生院的时候,发现严重缺乏急救方面的资料,现在郝立洋又问他的意见,这才顺势提出一些想法。 他打着手势说道,“我的想法是,先把包括‘呼吸道异物清除’、‘心肺复苏’、‘人工呼吸’这一类针对可能会危及到生命危险的急救方法,加上我们云湖卫生系统的医生、专家们研究出来的常规急救方法的改良,整理成一本书出版。” 听到这句话,现场众人都不由得露出会心的微笑。 看看,人家小陈老师多会说话,什么叫“云湖卫生系统的医生、专家们研究出来的常规急救方法的改良”? 这是见者有份呐! 主任和处长更是开心得合不拢嘴。集体成绩更能显出他们的功劳,当然乐见其成。 陈凡还在继续说着,“这一本书,可以作为《急救手册》的第一个版本。” 郝立洋心里一动,“第一个版本?伱的意思是,还可以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是更多的版本?” 如果说刚才陈老师的话,只是让大家开心,那这句话,就让他们瞬间激动起来。 尤其是主任和处长,更是难掩眼里的激动。 一个功劳,和源源不断的功劳,孰胜孰劣?! 这个小陈老师是个宝藏啊! 陈凡对着郝立洋点点头,正色说道,“我在卫生院学习的时候,发现目前急救方面的资料,只有一本《战伤救护图册》。” 郝立洋当即点了点头,“对,这是一本针对战场的战护手册,其实严格说来,并不能算是急救手册,关于民用方面的急救资料,确实比较稀少,常见的就是《实用急救学》。 但是有基层医护人员反应,里面的内容太过繁琐,学习的难度比较大。 再就是在《赤脚医生手册》里面,有一些急救方面的记载。所以我看到下面上报的张觉民同志整理的急救手册之后,深受启发,才会想到编写一本更加简易易懂的专用急救书。” 旁边张觉民听到这话,不禁有些脸红。 他哪里整理过什么急救手册,只是将陈凡讲的内容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交给了卫生院而已,整理那是王海院长的工作。 但是有了郝主任这句话,他在这件事上的功劳又大了三分。张觉民只是见识少,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他自己心里明白,这是郝主任对陈老师刚才让出部分功劳,在投桃报李,只是这个“李”,报到自己身上来了。 等这份功劳落实,说不定他真有机会摆脱赤脚医生的身份,进入公社卫生院,成为一名有编制的正式医生。如果真的能成功,那这份人情可欠大了。 陈凡也不管张觉民的小惭愧,对着郝立洋说道,“我是这样想的,在出版了第一本书之后,我们还可以按照场景、人群的不同,整理出更加有针对性的急救手册。 比如说,家庭版的,常见的有触电应对、小儿抽风、小儿发烧、吞食异物、突发咳血、猫狗抓咬、婴儿窒息、突发晕厥、烧伤烫伤、煤气中毒等等。 野外版的,就可以专门整理溺水急救、农药中毒、食物中毒、蛇咬急救等等。 还有运动版的,就有肌肉损伤、骨骼扭伤、脱臼、骨折、外伤出血、……” 听到这里,郝立洋终于明白了陈凡的意思,当即满脸兴奋地点头笑道,“你这个想法很好啊,针对不同的场景、不同的人群,整理出他们最有可能遇到的危险情况,然后有针对性的学习,这样就可以达到更好的效果。” 一旁的严利元也点头说道,“而且设定了特定的场景和人群之后,除了现有的急救方法,我们还可以研究出其他方面有针对性的应急处理方案,比如家庭版的,就可以加入夜间抽筋、呕吐,卡鱼刺、中风等等。” 他这一开头,其他人也都纷纷加入进来,将家庭里面可能遇到的危险都讲了个遍。 陈凡和张觉民、张文良看着有点发呆。 原来普通人随时都可能遇到这么多危险的吗? 张文良轻轻碰了碰张觉民,小声问道,“大哥,你之前碰到过这些问题吗?” 张觉民隐蔽地翻了个白眼,“要是能让我遇到这么多问题,卢家湾的人都要减少一半。除了卡鱼刺,别的我一个都没遇到过!” 张文良撇撇嘴,“你听听人家说的,再看看你,每次有人卡鱼刺,你就只会让人吞饭,听见了没?吞饭只能解决毛刺卡喉咙,碰上稍微大点的,越吞越严重,甚至可能会划破食道和肠子,动手术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张觉民也直流冷汗,“算了算了,以后再有卡鱼刺的,还是让他们去卫生院取。” 要不说专业的就是专业的,陈凡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郝立洋他们就讨论出好几个版本。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四菜一汤都吃得差不多了,一盆米饭和一盆面条也被干掉,大家才各自擦手擦嘴散场。 陈凡拿着只剩两根的玉兰过滤嘴香烟,转手丢给张文良,随后跟着郝立洋往外走,同时轻声问道,“郝主任,我这几天的任务是怎么安排的?” 郝立洋转身看了看他,笑道,“怎么,你很着急回去?” 严利元也跟着笑道,“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不妨多住一段时间,反正你的食宿费用,我们单位都包了,另外还给你两块钱一天的补贴,不会让你吃亏的。” 亏肯定不亏,他们这次出差,卢家湾都给他们计了全勤,差旅费也是实报实销,要不说那么多人都喜欢出差呢。 不过陈凡还是笑着说道,“主要是再过几天,队里就要双抢了,另外家里的房子刚刚建好,还有好多事情还没处理,如果在这里十天八天的还好,时间太长的话,我怕会耽误事。” 郝立洋缓缓点头,“明白了。” 顿了一下,他便笑着说道,“这样,我今天跟同志们都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安排你的工作。” 说着又拍拍他的胳膊,笑道,“放心,时间不会太长,保证在10天内让你回去。” 陈凡搓了搓手,咧嘴笑道,“谢谢主任,那我就放心了。” 郝立洋却指了指他,摇头笑道,“惦记进城的我见多了,惦记着回乡下的,你倒是头一个。” 后面张觉民和张文良不由得挺起胸膛,颇显几分骄傲。 还得是我们的陈老师啊! (本章完) 第307章 真要当老师了 接下来几天,陈凡便投入到紧张的忙碌之中。 郝立洋给他安排了两样工作,每天上午,去卫生处直属医院的急诊室指导急救技术的教学普及,下午则参与到局里《常见突发伤病急救手册》编委会的讨论,为手册的编写献言献策。 市卫生处的直属单位其实不少,有传染病医院、疾控中心、卫监局、市中心医院、市中医院、市第一、第二、第三人民医院,以及中心血站,和云湖地区卫生学校。 这么多直属单位,当然不用都去,只需要去中心医院、中医院和三家人民医院共5家医院,还有那间“大学”。 没错,陈凡要去大学讲课,真要当“老师”了! 虽然只是一家大专级别的卫生学校,却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过去讲课的。 除了那种zz宣讲,在专业课方面,哪怕只过去讲过一堂课的人,都无一不是云湖地区乃至全省都颇有名望的资深医师或医术名家,“毛头小子”去讲课,陈凡还是第一个。 本来之前卫生处并没有安排这个学校的讲课任务给陈凡,毕竟去大学里讲课的意义非同一般。 日后听他讲座的那些学生,说不得都要承他一份香火情,这个关系不可谓不重。 不过在经过两天的讨论交流之后,卫生处和各大医院的科室主任一致认为,陈凡虽然对比较复杂、高深的医术了解不多,但是在不需要高端医疗条件,比如说高档医疗设备、比较珍稀的药物等外力的情况下,针对比较简单的病患处理,具有比较丰富的实践经验。 尤其是一些粗浅的突发伤患症状,手法简单直接、疗效突出,治疗思路经常别出心裁却都极具效果,连不少老医师、老专家都要甘拜下风。 如果能邀请陈凡到学校里面去,直接将这些经验传授给学生们,对提升医学生的临床应变能力,有非常大的好处。 别忘了,现阶段我国的医疗条件还几乎处于起步阶段,虽然比起十几年前有了很大的发展,但是在基层,缺医少药依然是常态,其中最大的矛盾,就在于缺少足够多的医药和医疗设备。 而陈凡的经验,恰好能稍微弥补这方面的缺陷。 别问能弥补多少,哪怕只能稍微提升一点点,对于基层老百姓来说,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区别,呼吸道异物清除法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于是郝立洋经过慎重考虑,便向主任和处长提出了这个建议。 主任和处长都二话不说,当场同意。 能不同意么? 陈凡的影响力越大,对日后《常见突发伤病急救手册》的推广就越有好处,那他们的功劳也就越大。 更何况陈凡还不争功劳,连编制都不要,甘愿回农村去当赤脚医生,这种光芒四射的典型例子,摆明是给他们再送一份zz成绩单,那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 而对于陈凡来说,这几天也是乐在其中。 在医院里面,不管是翻看病历还是旁观急诊科医生接诊,那经验值都嚓嚓嚓地往上涨。 要不怎么说进大医院看病,是城里人的一贯传统。 这5家大医院的急诊科,几乎无时不刻都在接待病人,如果不是下午还要去卫生处找那些老专家去偷师,他恨不得一整天的时间都泡在医院里面。 结果就是在急诊的“直接诊疗”方面,他的技术水平哗哗的往上涨,中医技能不仅顺利突破lv3,经验条进度也到了百分之七十往上。 只要这段时间能遇到一两个重大病患,迈入lv4一点问题都没有。 而这一切都是靠急诊临床经验刷起来的。 一边在急诊室里死劲地刷实践经验值,另一边回到卫生处,尽情吸收十几位专家的急诊临床经验,他现在可以很自豪地说,在云湖这一片,急诊方面没有一个人能比他更强。 考虑到云湖地区悠久的历史和文化积累,把这个范围放大到整个江南省,甚至都没有多大水分。 至于全国,暂时还不敢想,毕竟bj和上海的大牛太多,谁知道那里有多少高高手。 所以现在陈凡也是忙碌并快乐着。 …… 连轴转了5天,终于将5家医院全部跑了一遍,卫生处里《常见突发伤病急救手册》的纲要编写工作也逐渐步入尾声。 众人齐心协力,以陈凡和郝立洋两人为首,整理出三十种常见突发应急应对方案,只要将这些内容反复校对,便可以编撰成书,正式对外出版。 本来像新型医术这种东西,按照科学的办法,应该要经过以“年”为单位进行验证,并积累到足够多的病例之后,才会正式对外推广普及。 不过就当时国内的环境而言,这种做法是不符合“又好又快”的工作作风。在所有的领域内,都在提倡“在生产和建设中,技术革新和技术革命的可能性是无限的”,我们要勇于挖掘各行各业的潜力,大干快上,跑步前进! 比如曾经盛行一时的“打鸡血”疗法,就是只经过了不到半年的小规模验证,便开始向全国进行推广。 当年许多街道卫生院,都有“替居民打鸡血针”的服务。 就是居民抱着一只大公鸡去医院,护士将鸡血抽出来,再注射到人体内,号称可以治百病。 直到后来卫生部通过详细的统计调查,证明这种“鸡血疗法”有很大的危害,才渐渐消失在历史中。 鸡血疗法都如此,更别说只是总结急救诊疗经验的《急救手册》。 这个连验证报告都不用提交,只要地区卫生处的领导和专家同意,就能直接刊印,一点后患都不会有。 更别说陈凡提出建议,在每一条急救措施之后,都添加了“请及时到医院就诊”的提示,就更不会引起上级单位的责问。 …… 转眼又是一个星期,5月23日,星期一。 卫生处《常见突发伤病急救手册》编辑组办公室。 严利元对着陈凡笑道,“这几天辛苦了,每天上午要跑医院,下午又要开会讨论出版的问题,今天就不用跑出去,在这里坐着,等明天再去卫生学校讲课。 完了之后,我们再把出版内容校对、梳理一遍,这边的工作就可以完成了。” 陈凡靠在椅背上,看了一眼正趴在会议桌上埋首资料中的十几位专家,转头对着严利元小声说道,“严哥,我是真已经被榨干了,现在一点东西都没有,你就是拉着我在这里讨论,我也说不出个东西来,……” 这时郝立洋推门走进来,正好听到他的话,不禁说道,“就算你会的东西都说了,可是去学校讲课的提纲呢?” 陈凡起身呵呵笑道,“放心,都在我脑子里呢。” 郝立洋眉头微皱,“你就没列讲课提纲?” 陈凡笑道,“列是列了,就是在笔记本上记了一些要讲的内容。”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郝主任,我是这么想的,您看我年纪不大,学历也不高,去大学里面讲课,恐怕难以服众。” 话音刚落,郝立洋就冷哼一声,说道,“到时候我会陪伱过去,亲自给你站台。自古以来,我们学医之人就是‘达者为师’,还有‘一方之师’的规矩,哪怕只学一张药方,也要待之以师礼。 以你的本事,去给他们讲课,那是他们的运气和荣幸,谁要是敢不重视,那他就没有资格去当一名医生。” 他这时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将正沉浸在资料中的专家们都惊醒过来。 一位老医师摘下眼镜,对着镜片吹了口气,拿起一块眼镜布轻轻擦拭,轻声笑道,“正好我这几天也累得够呛,明天我也过去,听听小陈老师讲课,也算是放松放松。”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也都跟着点头附和。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笑道,“小陈老师这几天贡献了不少新思路和新方法,就是稍微有点凌乱,我也想趁着明天这个好机会,将这些新方法都梳理一下,说不定还能有些新启发。” 言下之意,也是要过去给陈凡站台。 陈凡赶紧举起手说道,“感谢各位老师的好意,确实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 不等他把话说完,刚才那位老先生便昂着头笑道,“怎么,你去讲课,我们还不能听啦?” 陈凡苦笑着拱起手,“没有没有,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郝立洋在一旁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刚才老韩说的没错,这几天大家确实有点累,就算是放松一下,顺便看看你又有什么新思路。” 陈凡咂咂嘴,略带羞涩地说道,“郝主任,其实我没想去讲课。”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郝立洋更是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严利元蹭地一下站起来,对着陈凡说道,“陈老师,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学校那边为了这次讲课,特意腾空了一天的教学时间,就是为了等你去。” 陈凡赶紧说道,“我不是说不去,只是不讲课。” 他指了指桌上的资料,对着郝立洋说道,“我是这么想的,讲课我肯定不如学校的老师讲得好,如果就是在讲台上干讲,也讲不出什么东西来,还不如直接用实践演示的方式,让同学们有更直观的感受。” 听到这话,众人才齐齐松了口气。 郝立洋更是若有所思地点头,“嗯,你这个想法,倒是很有建设性。” 这时坐在角落里的张觉民轻声说道,“当时陈老师给我们讲课的时候,就是一边演示一边讲,大家都能听懂。” 郝立洋对着他笑了笑,转过头来说道,“行,只要你去讲,方式怎么样都随你。到时候你自己安排就行。”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不过教学提纲还是要的。” 陈凡转身指了指桌上的资料,嘿嘿笑道,“急救手册的内容不是整理出来了吗,那我就用这本书作为提纲,明天主讲三十种常见紧急情况的应对方法。” 众人一听,不禁哈哈大笑。 既然是要讲急救方法,那再没有什么比他们辛苦编撰出来的急救手册,更适合做教材的了。 陈凡看着他们也呵呵陪着笑了几声,随即拉了拉郝立洋,轻声说道,“郝主任,刚才我还准备跟严科长说的,这里我实在是提不出什么新的建议或意见出来,在这里坐着也没什么用处,就想请一天假。” 郝立洋抿着嘴想了想,看着他问道,“累了,想休息啦?” 陈凡笑着摇摇头,“没有,这么多前辈都没休息,我哪敢喊累。” 然后轻咳一声,说道,“就是有点私事,想请天假,出去处理一下。” 郝立洋“哦”了一声,看着他好奇地问道,“你在云湖还有熟人?” 陈凡搓搓手,笑道,“也不是,就是有人托我带点东西,另外我还想去书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书可以买一些。” 见陈凡确实是有事,郝立洋也很干脆,点头说道,“行,那我叫人安排车,送你过去。” 这几天陈凡都是有“专车”接送,否则5家医院离得都不近,折腾来折腾去,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 只不过这个“专车”不是汽车,而是“长江750”三轮侉子。 张觉民和张文良也很喜欢坐这种车出行,每次都是陈凡坐在挎斗里面,他们两个坐在骑手身后,吹着风儿在地委的大街上呼啸而过,一点也不晕车。 对于郝立洋的安排,陈凡也不拒绝,有辆车接送确实方便许多,既节省时间,还能省不少事。 而郝立洋见陈凡接受车辆安排,也很放心。 明天卫生学校有好几百人等着他讲课,这时候可不能出现什么意外。 (本章完) 第308章 花糖找人 走出卫生处门口,张文良兴奋得有些过了头,手舞足蹈地说道,“哎呀,那可是大学啊!” 张觉民涨红着脸连连点头,“陈老师能去地区卫生学校讲课,相当于是大学老师了吧。” 张文良立刻说道,“那肯定啊,除了大学老师,还有人能去大学讲课吗?而且这可不是什么先进事迹演讲,……” 刚说到这里,他突然转头看着陈凡,“其实以你的事迹,搞个先进事迹讲座也不是不可以啊。” 陈凡感觉有些荒唐,摇着头笑道,“那你说说,我都有些什么先进事迹?” “怎么没有啊?” 张文良掰着手指头,“主动教我们卢家湾的人学兽医,还学习医术,那天就救了老高的儿子,然后毫无私利地把医术贡献出来,先交给我们卢家湾的人,又来到地委传授医术,……” “停停停。” 陈凡举起手将他的话打断,“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弄得我跟白求恩似的。其实这些都算不得什么,真要说先进事迹,就应该把咱们的肖队长拉出来,参加过南征北战,又去到北边打仗,打完仗之后还返回老家种地,他这种才算是英雄。” 张文良呵呵笑着,脸上与有荣焉,“肖叔肯定是,伱也不赖嘛。” 说笑了一阵,一辆边三轮突突突地冲过来,却没有停车,而是放缓速度,骑手对着陈凡挥挥手,“陈老师稍等两分钟,我去加满油就回来接你们。” 陈凡自无不可,挥挥手笑道,“辛苦了。” 等边三轮远去,张觉民随口问道,“待会儿去哪里?” 陈凡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待会儿先给你们找个地方待着,我去见个人,完了再去找你们。诶,你们是去百货商店逛逛,还是去新华书店看书?” 等他说完,再转过头,便看见两人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不禁问道,“怎么了?” 张文良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你要去见谁?” 张觉民眼神里带着几分紧张,“是不是以前的熟人?” 陈凡笑了笑,“算是熟人吧。” 见两人瞬间全身紧绷,不禁哈哈笑道,“是姜丽丽的姐姐,过年的时候她去看过小姜,这次我过来地委,就问小姜有没有东西要带给她家人的,她就托我带了点东西过来,就这么简单。” 听到这话,张觉民和张文良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小陈还没有想起他是从哪来的。 等回过神来,张文良便随口说道,“不就捎点东西吗,干嘛还分开走,咱们一起过去,你把东西交给她不就完了。” 陈凡看看他,再看看张觉民,轻声说道,“大虎哥,你也这么想的?”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再看向陈凡,齐声说道,“有什么不对吗?” 陈凡转头看了看,搭着张文良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忘了小姜家里的情况?” 张文良和张觉民又相视一眼,顿了两秒,张文良皱着眉头说道,“那你不怕?” 陈凡笑了笑,“我又不出卢家湾,怕什么?难道你们还会因为我帮她点小忙,就要批评我不成?” 不等他们说话,陈凡又继续说道,“但是你们不一样,三虎哥你是民兵连长,要做表率工作的,在生产队里面,碰上小姜点点头打个招呼都无所谓,可跑人家家里去,那就有问题了。” 然后又看向张觉民,“大虎哥你贡献了急救手册的笔记本有功,这次回去,等卫生处把书出版出来,再论功行赏,是很有机会调去公社卫生院的,说不定还能挂个一官半职,当上干部,这时候任何有可能的‘污点’都要尽量避开。” 张文良和张觉民听到他的分析,都觉得有几分道理。 沉默两秒,张觉民拉着张文良说道,“三虎子,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是民兵连长,不仅要起表率作用,等养殖场办起来,你还要去担任副场长,说不定哪天养殖场也跟建筑队一样,被公社收上去,那时候你就是正规单位的领导了,必须要保证纯洁性,任何有可能造成误会的事情都不能做,明白吗。” 顿了一下,他又看了看陈凡,笑道,“陈老师连卫生处的干部都不当,一心扎根我们卢家湾,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陈凡呵呵干笑了两声,“合着你们跟我过来,是怕我跑了啊。” 张文良赶紧尬笑,“主要还是为了方便照顾你。” 陈凡笑着摆摆手,“队里欠了大几千的养殖款,如果换成是我,我也怕人跑了。” 两人只能呵呵干笑,“理解万岁。” 陈凡看着远处突突突开过来的边三轮,问道,“想好没有,去哪里等我?” 张文良想了想,“你办完事,打算去干什么?” 陈凡,“我想去新华书店看看。” 张文良,“那我们就去附近的新华书店等你。” 张觉民也笑着说道,“行,我今天也好好学习,争取在书店里看几本书。” 等边三轮停在面前,三人陆续上车。 骑手对着陈凡问道,“陈老师,去什么地方?” 陈凡报出姜甜甜的地址,却只有街道,没有门牌号,随即说道,“师傅,这条街上有新华书店吗?” 骑手想了想,“那里没怎么去过,不太清楚。” 随即又笑着说道,“不过没关系,先过去那里,问问人就知道了。” 说完之后,便开着三轮车冲了出去。 三轮车行驶在马路中间,一路上自行车纷纷避让,并留下羡慕的目光。 开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钟,车子才放慢速度。 骑手转头看了看陈凡,大声说道,“这里是云湖的北城,全地区最大的棉纺厂,云湖棉纺厂就在这里,这家棉纺厂只比省城的棉纺厂稍微小一点,是全省第二大的,职工就有好几千人,另外还有附属单位,再加上职工家属,有将近两万人在这里靠着棉纺厂生活。” 陈凡点着头,示意听到他的话,同时目光在这条街上打量,果然发现好多人都穿着类似于厨房围裙的棉纺厂工作服,而且这里的自行车也明显比城区更多,反倒步行的人比较少。 不愧是云湖地区首屈一指的大单位,福利就是非同一般。 又开了一会儿,车子在路边一家新华书店门口停下,骑手指了指前面路口,笑着说道,“还挺巧,这里就有新华书店,前面那个路口就是你要找的地方。” 陈凡起身下车,先给骑手递了支烟,道过谢之后,便对着张觉民和张文良说道,“你们就在这里看会儿书,我办完事就回来。” 当着外人的面,他们两人也不多说,便轻轻点头,目送陈凡走向路口,才转身进了书店。 陈凡往前走了几十米,就看见一个只有十来米宽的小路。 相比外面几十米宽的大马路,这条路更像是居民区的主干道,生活气氛顿时浓厚了不少。 只是今天是星期一,工作的工作、上学的上学,路上没什么人。 他顺着道路往里走,不一会儿,便看见一家挂着“街道供销社门市部”招牌的店铺,这里便是姜甜甜工作的地方。 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这时店里也没什么人,只有两个售货员坐在柜台里面闲聊。 陈凡走了进去,从兜里拿出四颗在招待所房间里面顺来的大白兔奶糖,放到柜台上,笑着说道,“同志您好,请问一下,姜甜甜是在这里工作吗?” 两个售货员转头看了看他,视线落在柜台上的糖果上,总算没有摆出臭脸。 就算她们在供销社工作,但是对于大白兔这种难得的稀罕货,也不容易买到。 因为这种“高档糖果”一般走的是百货商店的销售渠道,而百货商店跟供销社不是一个路子,他们是专门针对城市的,是大商场,而供销社则是针对街道和乡镇,算是“门市部”,区别还有点大,对于一些高档商品,自然就没那么容易弄到手,两颗糖虽然不多,拿回去哄孩子也是好的。 其中一人好奇地问道,“你是她什么人?找她有什么事?” 面对这种问题,陈凡早已有所预料,很自然地说道,“我是从孤峰县南湖公社来的,到地委出差公干,受她的妹妹之托,给她带点东西。” “妹妹?” 售货员更加好奇了,上下打量陈凡两眼,“你跟她妹妹是什么关系?” 陈凡脸色不变,“没什么关系,只是都在一个生产队,算是认识吧。” 听到这个回答,售货员似乎觉得不是很满意,可是从陈凡的脸上,又看不出什么东西来,最后看在大白兔奶糖的份上,指着外面说道,“刚才有个人找她,好像是棉纺厂的人,到外面说话去了,应该就在对面的巷子里,你去找找看。” 陈凡回头看了一眼,确实发现斜对面有一条小巷子,便对她们道谢之后,转身出了门。 穿过马路,就到了巷子口,陈凡往里看了看,没有看到有人,倒是看见一片参差不齐的房屋墙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哪个角落里? 沉吟两秒,陈凡左右看了看,很快就找到有老鼠出没痕迹的地方。 他又左右看了看,路面上并没有人,便掏出一颗奶糖,剥开后丢到路边。 不一会儿,就有一只老鼠探头探脑地遛了出来,看见陈凡,它也不害怕,只是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几步。 陈凡却嘴里“吱吱”叫了几声,老鼠顿时愣住。 啥意思?这家伙怎会说话?还让我去找人?找到了还有好吃的? 香甜的味道没有让它想太多,当即冲过去叼起糖果,囫囵咽下之后,便冲进了巷子里。 两分钟不到,老鼠就冲了回来,对着陈凡吱吱叫,“里面有两个人,糖果呢?” 陈凡微微一笑,又丢了一颗糖果给它,“带我过去。” 有老鼠带路,还省了他慢慢找人的功夫,何必吝啬一颗糖呢。 老鼠蹦起来一口咬住,转身就往里跑。 陈凡脚踩着诡异的步法,一步就是一米多远,不疾不徐地跟在老鼠后面,往巷子里跑去。 这一进去还挺深,差不多走了有五十多米,前方才隐隐传来小声说话的声音。 陈凡耳朵微动,便听出是姜甜甜在说话,只是听她的语气,似乎很不耐烦,又像是在与人争吵。 这就有点意思了,姜家姐妹现在连生活都是小心翼翼,怎么会与人起争执呢?还是在这种很隐蔽的地方? (本章完) 第309章 天大的笑话 进来之前,陈凡只以为是普通的熟人之间有事沟通,却没想到会是争吵这种情况。 他是不太喜欢窥探人隐私的,只不过这里就一条巷子,躲也躲不开。 要躲开的话,只能往后退。 就在他想往后面退一段路的时候,却听见另一个声音响起。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情况,还以为是当年众星捧月的天之娇女啊?啊?你不过是被人退婚、没人要、低人一等家庭的子女,更何况伱已经21岁,是个老姑娘了,你还指望哪个清白人家能娶你? 他老李再怎么说,也是清清白白的家世,正儿八经的工人,父亲还是厂里的领导,配你不是绰绰有余? 哦,现在倒好,他不嫌弃你,你倒是嫌弃起他来了,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我好心好意地过来给你说媒,这几天跑了没有十趟也有八趟了吧?真的是好话歹话都说尽,你是一点也不听,那你就等着一辈子嫁不出去,当个老姑婆吧。” 听到这段话,陈凡不禁眉头紧皱、脸色铁青,快步往前走去,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姜甜甜喘着粗气,努力压制心头的怒火,“我尊敬你叫你一声刘姐,你看看你办的事,配得上我叫你姐吗?全棉纺厂谁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工作偷懒耍滑、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只会游手好闲,发了工资就去外面吃喝赌,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个个跟着他不学好尽学坏,整天胡作非为。前不久刚死了老婆,他哭过一次没有?这才几天就想着找人了? 你还敢好意思说是为我好?呸,我看你就是收了他的脏钱,想巴结他当副主任的爹,就把我往火坑里推,有你这样做人的?你根本就不配做人!” “嘿,你个臭丫头说什么胡话?老李他再怎么不好,人家的成分就是比你家高一万倍,你嫁给他那是高攀……” 走到这里,陈凡已经能看见两个身影,他实在忍不住了,对着眼巴巴望着他的老鼠“吱吱”说了几声,丢过去一颗糖。 老鼠蹦起来一口叼住。 随即陈凡轻轻一脚,将它挑飞了出去,划出一道弧线。 然后抬头看了看,轻身一跃,伸手勾住墙头,翻身跳上屋顶躲了起来。 下一秒,那个什么刘姐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啊……老鼠呀……” 陈凡蹲在屋顶上,只见一个四五十岁却还留着两条麻花辫的女人张牙舞爪地从角落里冲了出来,捂着脑袋往前跑,不断发出一声声尖叫,在那只老鼠的追逐下,光速跑出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空荡荡的巷子口,陈凡冷冷哼了两声,默默为她祈祷那只老鼠身上没有太多病毒。 否则的话,死了也活该。 姜甜甜愣愣地靠在墙角,这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刚才吵架吵得好好的,突然一只老鼠从天而降,落在刘姐头上,对她又抓又咬,吓得自己手脚发软,躲在角落里动也不敢动,却没想到,那老鼠只追着刘姐咬,竟然不抓自己? 等刘姐的声音消失,她才喘着粗气,战战兢兢地伸出脑袋,只看到小巷前方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直到这时,她才靠着墙壁滑下来蹲着,将脸扎在手臂里,强忍着不发出声音,哽咽着哭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姜甜甜才勉强压制住情绪,深吸一口气,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低着头站了起来。 然后抬头就看见面前站着的陈凡,满脸微笑地看着自己,伸过来的手里还拿着一块手绢。 “小、小凡?” 姜甜甜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陈凡抿着嘴微微笑了笑,手往前伸了伸,“干净的,擦擦。” 姜甜甜赶紧接过他手里的手绢,背过身将脸上擦干净,又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转过身来,低着头说道,“你、你都看见啦?” 陈凡却没有多说话,只是从包里掏出姜丽丽写的信,还有那个用绳子扎紧的小布包,一起递到她面前,“我到地委来出差,这是丽丽托我带给你的。” 姜甜甜双手接过去,看到信封上妹妹的笔迹,一时间不禁百感交集,眼泪差点又涌了上来。 她赶紧连做了两个深呼吸,将眼泪憋回去,尽量隐蔽地擦了擦眼睛,才抬起头勉强笑道,“谢谢。” 陈凡抿嘴笑了笑,“不客气。” 姜甜甜低着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喃喃说道,“你、刚才都听到什么了?” 陈凡眼珠微转,“呃,也没听到什么,就一点点。” 姜甜甜脸色顿时红一阵白一阵,低着头说道,“让你见笑了。” 陈凡当即摇摇头,“确实是看了个大笑话,……” 姜甜甜顿时一愣,脸色煞白地抬起头看着他,从喉咙到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憋得说不出话来。 陈凡却又指了指巷子口,“我是说那个人,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德性,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真是天大的笑话。” 听到这话,姜甜甜忽地松了口气,又低下了头。 陈凡看了看她,笑道,“那种小人你别理他们,早晚有人收拾。” 顿了一下,又说道,“上次见你挺自信的,虽然生活不太如意,却也能抬头挺胸,怎么突然变得和妹妹一样了。” 姜甜甜愣了愣,嘴唇微动,左手托着布包和信,右手在信上轻轻抚摸,轻声说道,“她每次给我写信,总是在信里说日子过得有多好,吃得饱、穿得暖,还交了朋友,从来不肯跟我讲实话。” 说完之后,过了两秒,才深吸一口气,努力恢复成平时的样子,看着他说道,“我妹妹平时是什么样子的?” 陈凡抿着嘴晃了晃脑袋,再左右看了看,说道,“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换个地方,我跟你讲讲她的事?我是说,如果不耽误你工作的话。” 姜甜甜轻轻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行啊。” 她回头看了一眼巷子口,“我现在的工作也没什么可耽误的,虽然还是售货员,可是重要的工作他们不会交给我,也就是在门市部里打打杂,不是扫地就是搬货,有我没我都一样。” 换成以前,她肯定不会这么说,只是刚才自己最狼狈的一面都被陈凡看见了,那也就没有什么再好隐瞒的。 她转过脸来,对着陈凡笑道,“这里距离江边很近,我知道有个地方,一般没有人去,我们就去那里吧。” 陈凡笑着点点头,“看看水、吹吹风,正合我意。” 姜甜甜笑了笑,继续往巷子深处走去。 陈凡和她并肩而行,好奇地往里看了看,“里面还有路?” 她转头看了看陈凡,笑道,“也不算路,就是几户房子间的缝隙通道,刚好能走人。” 走了几步,姜甜甜又看了一眼陈凡,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陈凡注意到她的表情,不禁笑道,“有什么想问的?” 姜甜甜抿抿嘴,好奇地问道,“刚才、那只老鼠?” 陈凡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说道,“啊,那女的真倒霉,老鼠竟然正好掉她头上,不过啊,也是她活该,尽干缺德事,要不然老鼠怎么就专咬她呢,对吧。” 姜甜甜眼里浮现一抹笑意,唇角微微翘起,没有再追问。 往前没几步,突然出现一条只有一米来宽的小巷子,用姜甜甜的话说,都不能算路,只是建房时留出来的空隙,连泥土地面都有些凹凸不平。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去,接着一连拐了七八个弯,陈凡忍不住说道,“你平时经常走这里吗?这里好像不是很安全的样子。” 姜甜甜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从裤兜里掏出一把螺丝刀,回过身举起来,拔掉套着的竹管,对着他晃了晃,“我带着这个,没事的。” 陈凡看着被磨得锋利的螺丝刀口,不禁哑然失笑,“这玩意儿能管用?” 姜甜甜将竹管套回去、把螺丝刀收进裤兜,轻声说道,“如果真的遇到坏人,捅不死他,我就捅死自己。” 陈凡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说什么好。 姜甜甜似乎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边走边说道,“其实没事的。别看这里现在没有人,但是前后左右都是人家,只要喊一声救命,立刻就有很多人冲出来,没有坏人敢在这里作案。 只有在那种附近没有人家的偏僻巷道,或者是远离人群的地方,碰到坏人的可能性才会大很多。只是那种地方,我从来不去。” 几句话的功夫,又转了几个弯,陈凡便看到巷子外面高耸的长江大堤。 两人顺着长满青草的长坡爬上去,翻过堤面,就是汹涌澎湃的江水。 眼下正是涨水季,虽然水位不是特别高,但是江水的流速却一点也不慢。 宽达三千多米的江面,此时江水的宽度就达到近两千米,再加上这滚滚流水,似乎随时都会把人带走,胆子稍微小一点的人,恐怕都不敢靠近江边。 姜甜甜却熟路轻辙,顺着外堤坡面一条不明显的小径走到一片小树林里。 她转过身看着陈凡,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截断木,笑着说道,“这根木头是我拖过来的,放在这里当椅子坐,可以看见江水,还不会被外面的人看见。如果有人过来,这里的树枝和落叶就是最好的哨兵,我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陈凡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不禁笑道,“这就是你的秘密花园?” “秘密花园?” 姜甜甜眼睛有些发亮,尽管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却能立刻明白陈凡的意思,好奇地问道,“有什么典故吗?” 说着后退几步,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陈凡坐下,脸上却露出自嘲的笑容,“我也就只能请你在这里坐坐了。” 陈凡一屁股坐上去,笑道,“有这么美的景色可以看,这里可比其他地方好太多。” 姜甜甜笑了笑,坐在断木的另一端。 陈凡先回答她刚才的问题,“秘密花园是美国女作家弗朗西丝·霍奇森·伯内特在本世纪初创作的一本童话作品。故事很长,现在就不说了,以后有机会再讲给你听。后来这本书风靡世界,人们就用秘密花园来形容只有自己知道、用来放松心灵、放飞自我的地方。” 姜甜甜抱着布包远望长江,眼神中透着几分迷离,“童话故事吗?真好!” 陈凡转头看着她,笑道,“要不要先看信?” 姜甜甜这才坐直身体,拿着信看了看,突然笑道,“其实不用看,我也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妹妹就是在写童话故事,让我和爸妈以为她生活在童话城堡里。” 陈凡挑挑眉头,眼珠转了两圈,“唔,如果这么说的话,你不也一样。”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每一个心怀善意的人,都在为身边的人编织童话故事,隐藏难过、传递快乐。无论她是不是真的快乐,但是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她一定是快乐的。” 姜甜甜转头看着他,露出灿烂的笑容,“你很会安慰人。” 不等陈凡说话,她双腿并拢、将布包放在大腿上,小心翼翼撕开信封口,拿出信来看。 陈凡看了她一眼,便转头将目光投向长江,心里默默想着,张觉民和张文良在新华书店有书看,应该不会等得心里发毛吧? 没过多久,姜甜甜便看完信,将信纸折叠好,放进信封里,转过脸好奇地看着陈凡,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光芒,“《在希望的田野上》是你写的?我的天,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真正的作家!” 陈凡转身看着她,忍不住呵呵笑道,“她连这个都告诉你啦?” 姜甜甜用力点点头,“说了,还说了你建了房子,自己做了皮包和皮带。你真的太厉害了!” 陈凡感觉有点晕,怎么尽写些自己的事呢? 还当着我的面这么夸我,让人多不好意思! 他也只能谦虚一下,“其实也还好,都是些小玩意,不值一提。” 姜甜甜立刻摇头,“这怎么是小玩意呢?明明是大本事!” 她将信和布包又抱在怀里,双臂撑在腿上,看着不远处的江水,满脸憧憬地说道,“我自己也试过写作,可是总感觉写不好,所以最佩服能够写出好故事的大作家。” 说着又转头看着陈凡,“却没有想到,我身边就有一个这样的人,真的是太让人惊喜了。” 陈凡故作汗颜的样子,“你要再这么夸我,那我也只能跳到江里躲起来了。” 姜甜甜笑着摇摇头,“好,那我不说了。” 她随即将话题岔开,“能给我讲讲丽丽的事吗?” “行啊。” 陈凡双肘撑在腿上,将自己认识的姜丽丽,毫无保留地一一道来。 (本章完) 第310章 发现了宝藏 讲起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十几分钟就说完。 陈凡转头看着姜甜甜,笑着说道,“总的来说,她在那边,过得不算好,但也不算太坏。虽然吃了三年的酱菜,可是也没有饿着她,农村的条件就这样,别人家也只比她多碗青菜,饿不着肚子,也过不了什么好日子。 至于小心谨慎的保护色,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虽然卢家湾的人不会对她怎么样,但是那些知青们可不好说,现在三年下来,至少她平平安安,也就够了。” 姜甜甜将信和布包抱在怀里,看着滚滚江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过了好一会儿,才抿嘴笑了笑,“能过成这个样子,也挺好的,只要她不被欺负,我就放心了。” 随即转过脸看着陈凡,“谢谢。” 陈凡耸耸肩,笑道,“不用客气。” 顿了一下,他斟酌着说道,“今天的事,会不会有后患?” 姜甜甜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看着前方,又呼出一口长气,“能有什么后患?无非是麻烦再多一些而已,我和爸妈都已经习惯了。” 陈凡眼珠微转,小声问道,“刚才那个女人,说你被退过婚?” 然后又赶紧说道,“要是觉得不好说就算了,我就是好奇,什么人连你都看不上?” 姜丽丽轻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不能说的,整个棉纺厂的人都知道,不是棉纺厂的,这一片也有很多人听说过。” 缓了口气,她继续说道,“就是当年中专刚毕业,有很多人上门提亲,最后我爸妈挑来挑去,挑中了一个普通工人家庭出身的‘优秀子弟’,他也是中专毕业,不过比我大两岁,差不多都是刚好可以结婚的年纪。 我看他老实本分,工作也很勤恳,就同意了。本来我们已经准备结婚,当时我爸妈突然出了事,他当天就托媒人过来退了婚。” 说完之后,她转头看着陈凡,笑了笑说道,“就这样,别的什么都没有,甚至因为工作忙碌,我和他只见过几次面,所以当时我也没觉得失去了什么。只是我爸妈觉得对不起我,一直在心里感觉愧疚,其实我一点也不在意。” 陈凡缓缓点头,“嗯,我觉得这也是好事。” 姜甜甜愣了愣,歪着头看向他,“啊?” 陈凡两手一摊,笑道,“幸好是在你们结婚前,如果结婚后,那伱不是更惨?” 姜甜甜噗呲一下笑了出来,“你看问题的角度还挺新颖的。” 陈凡笑着说道,“本来就是嘛,而且通过这件事情,让你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也算是‘虎口脱险’了吧。” 姜甜甜笑着点点头,“听你这么说,我突然感觉好像还是件大好事?” 陈凡笑道,“诶,这么想就对了。” 姜甜甜呵呵笑了一阵,缓了口气,随即问道,“你这次来地委,是做什么的?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陈凡视线落在她胸前的信封上,“她没在信里说?” 姜甜甜笑着摇头,“只说了你是受到卫生处的邀请,别的没有写。” 陈凡故意拍拍胸口,“还好还好,我还以为自己是信里面的主角呢,原来只是点缀。” 开了个玩笑,陈凡继续说道,“之前我在卫生院,跟着一位老中医学了几个月的医术,主要攻急救这一块,然后我用了一点时间,把知道的急救方法都整理出来,教给了队里的兽医们,这样如果遇到突发情况,他们就可以紧急救治,不用干等医生上门,或者赶路送去卫生院。” 姜甜甜两眼发亮,“这是好事啊。” 她又不解地问道,“可是,这个跟你来地委有什么关系呢?” 陈凡笑了笑,说道,“我们队里的赤脚医生,把我讲的东西整理成了一本‘急救手册’,交给了卫生院。卫生院觉得有点价值,就上报到了县里,最后到了地委。地委卫生处就找我过来,和他们一起把这本手册完善一下,准备编辑成书对外刊发,就这么简单。” 姜甜甜眼睛瞪得老大,“天呐,你还要出医书?” 陈凡笑着摇摇头,“不算,我最多只能算是编者之一,主要功劳还是卫生处和各大医院里的专家。” “那也很厉害了!” 姜甜甜感叹了一句,突然心念一转,狐疑地看着他,“不对,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如果只是把急救知识汇编成书,他们完全没有必要找你过来,自己就能完成,找你来地委,就一定是有非要你来不可的理由!” 陈凡指了指她,“难怪丽丽总说你聪明,没想到连这个都瞒不过你。” 姜甜甜听到这话,不禁甜甜一笑,“是你的话经不起推敲,卫生处的大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快说,是为什么?” 陈凡笑着说道,“是因为我推演出一种新的急救方法,对治疗呼吸道异物有些效果,他们就找我过来一起完善这种新方法。” “呼吸道异物?” 姜甜甜指着自己的喉咙,问道,“是吃东西卡住那种吗?” 陈凡点点头,“对,主要就是这个。” 姜甜甜一听,立刻显得有些激动,“这种急救方法难不难?” 陈凡,“不难,很容易,以你的聪明,保证一学就会。” 姜甜甜赶紧说道,“那你能不能教教我?” 顿了一下,她脸上带着几分忧虑,还有几分歉意,“我不是想故意占你便宜,主要是我爸妈他们吃饭的时候总是很着急,昨天晚上我妈还差点噎住,幸好后来没事,所以我想学了,万一什么时候能够用得到。” “原来是这样?” 陈凡恍然点点头,脸色却有些犹豫。 姜甜甜看到他的脸色,不禁有些焦急,“不、不可以吗?” “也不是。” 陈凡当即摇头,比较委婉地说道,“不是不能教,主要是我不想故意占你便宜。” 姜甜甜顿时懵了,“啊?” 陈凡略显尴尬地做了个手势,“这种急救方法,施救人要抱住患者,然后用力挤压腹部。” 姜甜甜一听,不禁满脸通红低下头来。 陈凡呵呵尬笑两声,继续说道,“其实这种方法,是我练武的时候无意中想到的。” 姜甜甜转过脸看了看他,想不明白练武和急救有什么关系? 陈凡指了指自己的腹部,笑道,“当腹部受到重击的时候,是不是会有呕吐的感觉?” 姜甜甜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我没被打过肚子。” 下一秒,她便反应过来,“啊,你是说,用力挤压腹部,然后人就会想呕吐,这样就可以把喉咙里卡着的东西吐出来了?” 陈凡点点头,“差不多是这个道理。” 姜甜甜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赞叹,“你好厉害,明明是伤害人的手段,在你手里却能变成救人!” 陈凡哈哈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正好也学了一点点医术,就想到一块儿去了。” 听到他说学过医术,姜甜甜不禁想到当时他给自己医治时的情景,俏脸不禁又红了起来。可是紧接着刘姐的话又回荡在耳边,还有远在卢家湾的妹妹,一颗心当即沉了下去,反复提醒自己不要多想。 陈凡可不知道她有那么多心思,想了想说道,“我不方便直接教你,不过,明天我会到卫生学校去讲急救方法,要是你有空的话,可以过去听,到时候我会找人带你进去。” 姜甜甜回过神来,满脸惊喜地看着他,“真的可以吗?” 陈凡笑道,“小事而已,有什么不可以的。” 姜甜甜抿着嘴笑了笑,“谢谢。” 顿了一下,她又低下头,脸色有几分羞涩、几分惭愧,“麻烦你这么多,我却什么也做不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陈凡摇头笑道,“说起来,我还真有件事要麻烦你。” 姜甜甜立刻抬头看着他,“你说,我一定全力以赴去做。” 陈凡比划着手势,“是这样,我刚建了个房子,……” 姜甜甜点着头,“丽丽信里说过。” 陈凡笑了笑,继续说道,“就是我特意留了一间做书房,但是我们公社没有什么书,而且全部买新书的话,可能会比较贵,所以我想问你一下,知不知道哪里有卖旧书的地方?而且要数量和种类都比较多的。” 姜甜甜毫不迟疑地说道,“有。” 她说着便起身站起来,“你跟我来。” 说完就往堤面上走去。 陈凡愣了愣,这么快的吗? 随即紧跟在她身后。 不一会儿上了大堤,姜甜甜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那里有两个很大厂房样子的房子,看见没有?” 陈凡点点头,“看见了。” 随即有些好奇,“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不建在大堤里面,要建在外堤上呢?” 长江边的房子,一般肯定是建在大堤内部,只有码头、轮船公司、候客厅之类的地方,才会建在外堤面上,紧邻着江水。 可是看那边的房子,似乎都不属于这几类,他自然有些奇怪。 姜甜甜回头看着他,说道,“那里就是云湖废品回收公司。” 陈凡瞪大眼睛,“废品回收公司在这里?” 姜甜甜点点头,说道,“云湖有好多家废品回收公司,但是都是属于下面的街道办和区里面的,地区的废品回收公司只有一家,就是在这里。 你别看从这里看过去比较小,其实他们那里占地面积很大,从旁边走过去都要十几分钟,整个云湖地区各级废品站挑选出来的有用物资,最后都会汇聚到这里,其中就有堆积成山的旧书。 这些旧书一般会保留几个月的时间,看看有没有需要的地方,可以废物利用,超过时间的书才会送去造纸厂做原料。” (有个亲戚就在里面上班,当年只要去他那里,就跑去“淘宝”,里面好多宝藏) 陈凡眺望着废品回收公司,眼里跟发现了宝藏没什么区别。 之前在南湖公社废品回收站的时候,就听站里的方主任说过旧书处理流程。这次来地委,就想着有没有机会到地区废品回收公司看一看,没想到那地方就在这里! 姜甜甜讲完之后,却又低下了头,喃喃说道,“只不过,我没有里面的熟人,找不到门路带你进去。” 如果是以前,只要打出父亲的名头,哪怕不认识人,也能堂而皇之的去里面淘宝,大不了再按废品价格把书买回来。 现在就不行了,再打出父亲的名头,只会招来嘲笑。 帮不了陈凡,姜甜甜觉得很愧疚。 陈凡笑着摆摆手,“没事,只要能知道地方就行,怕的就是连方向都找不到。”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你觉得,卫生处有没有关系,能跟他们搭上线?” “肯定有啊!” 姜甜甜立刻抬起头说道,“不管是哪个单位的人,谁不想和各大医院的好大夫认识?如果是更高一级的卫生处,那就更不用说了。” 她猛地醒悟过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对啊,你是卫生处请来帮忙的,肯定跟他们很熟悉,请他们帮个忙,到废品回收公司买点旧书,绝对一点问题都没有!” 陈凡看着她,笑道,“他们帮我买书,你帮我找到地方,都要表示感谢。” 姜甜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说了句话而已,算什么帮忙。” 说完之后,她沉吟两秒,抬起头说道,“倒是你帮了我和丽丽不少忙,要不,中午我请你吃饭?” 陈凡拍拍肚子,“哎呀,我倒是想吃这顿饭,可惜今天没有口福。” 姜甜甜看着他,“你、还有别的事要忙?” 陈凡指了指来的方向,笑道,“还有两个朋友,在外面等着我呢。” 姜甜甜抿了抿嘴,笑着说道,“那就下次,下次我再请你。” 送完信,也问到可以买旧书的地方,陈凡也算是功德圆满,便和姜甜甜挥手道别,“行,那就下次,我要走了,下次再见。” 还不忘提醒她,“明天上午8点,我在卫生学校门口等你。” 姜甜甜轻轻点头,挥着右手,“嗯,明天见。” 陈凡看了看她,转身往大堤下面走去。 (本章完) 第311章 神书 看着陈凡走下大堤,消失在房屋缝隙的通道中,姜甜甜才做了个深呼吸,准备回门市部上班。 她正要往下走,突然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我不是也走这条路吗?刚才怎么不一起? 下一秒,她便反应过来,恐怕陈凡是故意和她分开走,就为了帮她避嫌的吧。 要不然被附近的熟人看见自己和一个男的走在一起,恐怕又有流言蜚语乱飞,虽然她自己不在意,可毕竟多少会有些麻烦。 这个男人还真细心。 姜甜甜抿嘴笑了笑,抱着东西小跑着冲下大堤,脚步轻快地往回走,不一会儿便穿过复杂的巷道,进了门市部。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陈凡从一条巷子口转出来,看了一眼她踏入门店的背影,确认安然无恙,才转身往路口走去。 几分钟后走到新华书店门口,远远地便看见张文良、张觉民和骑手三个人蹲在路边抽烟,时不时的转头往这边望。 张文良最先看见他,立刻蹭地一下站起来,却两腿发麻,忍不住跺了跺脚,等他稍微走近点,便叹着气说道,“将近一个小时,你是去了哪里送信啊?” 张觉民捶着两条腿,“不会是过江了吧?!” 陈凡也幽幽叹了口气,“我就是为了赶时间,特意问了人抄近路,然后就迷路了,转了好久才出来。” 三人满脸无语地看着他,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会迷路?! 陈凡瞪着眼睛,“不信是吧。” 他转身指着后面,“就那片房子,你们给我走一遍试试?” 骑手师傅这才恍然,“你抄的居民区的近路啊?那地方有几百上千户人家,里面的巷道跟迷宫似的,外人一般都不敢进去,就怕找不着方向。 而且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在上班,只有一些老人在家,连个问路的人都不好找,伱能转出来,也算是运气好。” 听到这话,陈凡当即理直气壮地说道,“听听,不是我胡说吧。” 张文良见骑手都这么说,也只能竖起两根大拇指,“我服了。” 随即指了指书店,“你不是要买书的吗?赶紧去买。” 陈凡看了看他们,“你们不进去?” 张觉民连连摆手,“不看不看。字都不认识几个,进去看见书就头疼。” 张文良和骑手师傅也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显然也是头疼过。 陈凡哈哈一笑,打了个手势便往里走,“我尽量搞快一点。” 这间书店不大,只有两百个平方,进门的柜台是宣传画专柜,挂着一张张的画像,百分之八十是李先生的,剩下的一半是华先生,最后列宁和马克思又是各一半。 基本上就他们四个,没别人,至少陈凡没看到。 面对着大门的一整片墙壁是文具和体育用品专柜,墙上挂着几杆气枪,倒是没有猎枪和手枪,另外还有篮球、足球、排球,柜台里摆着乒乓球拍和羽毛球拍、跳绳、围棋、象棋等常见的文体用品。 然后最里面与宣传画专柜相对的是收款台,售货员都穿着绿军衣、蓝裤子,头戴一顶解放帽。 中间的大片空地,则是一个个人高的a字形书架,此时有几个不多的顾客在里面选购书籍。 陈凡在里面逛了一圈,感觉这里的书籍品种也不多,大概是因为这里只是一个街道的分店,而且靠近棉纺厂,所以除了几种常规的哲学和文学类书籍,其他大多都是以纺织类专业书籍为主。 如果是在遇到姜甜甜之前,他可能会将这些纺织类的工具书买几本带回去看,现在当然不用着急,等去废品回收站淘完旧书再说,如果那边没有,再来这里买,或者去中心书店买也不迟。 就在他准备随便挑两本走人的时候,突然眼睛一亮,在教辅类书柜的最下面,抱出十几本书,随即不再多挑,直接去收款台结账。 售货员看到他抱来这么多书,顿时吓了一跳,等看清楚书名,不禁满脸好奇地打量他两眼,“小同志,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这么好学的吗?” 陈凡腼腆地笑了笑,“就是对学习感兴趣,想自己在家里学。” 售货员一边打着算盘,一边点头说道,“这年头热爱学习的人可不多了,毕竟上学工作都靠推荐嘛,很多就人不爱学习。 不过啊,他们却没想过工作了也是要学习的,不然怎么能做好本职工作呢,学习成绩不好,以后工作就会容易出问题,而且学习好了也能晋升快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所以我们领导才会坚持把这套书摆在这里,不过来买这种书的,一年也没几个,没想到今天来了一个,还是买全套。” 她撕下票据转手递给旁边的收款员,抬起头笑道,“你这么爱学习,以后一定能有出息。” 陈凡咧着嘴笑道,“托您吉言。” 旁边收款员撕下收款单,递给他,“小同志,这是收据,请拿好。” 态度这么好,要说没有颜值加分是绝对不可能的。 陈凡接过收据看了看,立刻掏钱付账。 旁边的售货员见他掏了钱,便从柜台下面扯出一根麻绳,动作麻利地将书分成两捆打包,然后用剪刀剪断,推到陈凡面前。 桌子上的这一套,正是年代文中赫赫有名的神书、《数理化自学丛书》,全套共17册,而且是1964年的老版。 也对,新版要等通知恢复高考之后,上海人民出版社才会紧急印刷,现在当然只有老版可以用。 这些书最便宜的只要2毛6一本,最贵的也只要7毛4,这年头自然没有打折,17册全套加起来,却也还不到10块钱。 (这个是77版的,64版是黄色封面) 有人说这个年代搞收藏容易发财,可惜发的是“后财”,要是不懂收藏界的门门道道,想要将那些收藏变现,起码也要等到90年代以后。 可是有一样东西,却能很快变现。 哼哼哼,只要你胆子大,也不用去囤邮票、囤古董,就囤10套《数理化自学丛书》,进货价不到100块,等高考通知发布,转手就能卖3、400一套,单本均价在20块钱以上,甚至有单本100块的极限记录。 就这还有价无市,只要你敢开价,就有人敢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举家负债的来买! 一次赚他个三、四千,能到首都换10间四合院的屋子。 如果是一进的大杂院,那就是一整套院子。 胆子再大一点,囤他个100套,赚他个三、四万,就是一套四进带跨院、后花园的大宅院。 剩下的钱还能配一整套红木家具、再加全套电器、再加一辆黑老鸹、再加…… 有人就问了,为什么这套书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呢?就不能照着课本学? 原因非常简单,因为高考考的是真正的“理论知识”,而这时候的中学课本,与“理论知识”是脱节的! 之前陈凡在南湖公社新华书店买了从小学到高中的全套课本,以为凭着这套课本,就能考上大学。 等他看完那些中学课本,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这时候中学的数理化教科书,只有很薄的两本册子,一本是《工业基础知识》,简称“工基”,另一本是《农业基础知识》,简称“农基”。 整个4年中学阶段,除了语文数学政治,就是学这两套教材。 《工业基础知识》内容只涉及到一些物理,主要是讲机器的构造、机器的运作等,《农基》则会涉及到一些化肥、农药等方面的内容。 但无论是“工基”还是“农基”,目的都是为了日后当工人、当农民做准备,因为这时候提倡的是教育要和生产劳动相结合,要“学以致用”,所以就学《工基》和《农基》。 可是靠这些知识,能参加高考的数理化理论考试吗? 明显不能啊。 与其说这两套是理工科教材,还不如说是后世职中的“专业课”教材,还是非常初级的那种。 而在“10年”之前,也是通过高考来选拔人才,当年的人都还好好地活着呢,哪能不知道高考是怎么一回事? 试卷上的内容,课本里是一点都不教啊! 连课本都是这样,其他的教辅书上是些什么东西,自然可想而知。 何况现在本来也没什么教辅书。 于是诞生于10年前的这套《数理化自学丛书》,就成了广大青年,尤其是知青们的“救命稻草”。 只要有最基本的小初知识,就能通过这套书进行自学,也不需要老师指导,便能看懂大部分的内容。 这还不够吗?! 为了这根“救命稻草”,钱又算得了什么?! 陈凡抱着两捆书,从书店里走出来的时候,感觉心里还在滴血。 时不待我、时不待我啊! 要是能囤个几十套,赚这个钱不比辛辛苦苦捏陶坯烧陶舒服多了! …… 百里之外,卢家湾知青院里,正在辛辛苦苦捏陶坯的姜丽丽四人莫名打了个喷嚏。 黄莺揉了揉鼻子,“没感觉冷啊,怎么会打喷嚏?” 姜丽丽抬起头看了看她,忍不住呵呵直笑,“莺莺,你手上的泥沾鼻子上了。” 黄莺视线下瞟,两颗眼珠挤成了斗鸡眼,却也看不见鼻子上的泥痕,还是姜丽丽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干净。 杨菊在一旁说道,“四个人一起打喷嚏,肯定是天气凉了,要不然哪有这么巧。” 姜丽丽闻言顿时一愣,喃喃说道,“天气凉了?也不知道陈老师带了厚衣服没有?” 旁边三个女生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担忧起来。 …… 陈凡走出店门,外面等着的张文良三人见到他出来,都不禁愣了愣。 张文良快步上前,“怎么这么快?” 陈凡举起手里的书,“里面又不会迷路,买完当然就出来啦。” 张文良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顿时眉头紧皱,“数理化自学丛书?你还要学这个吗?” 陈凡笑了笑,说道,“这个不是给我自己买的,是给小娥他们准备的。” 张文良和张觉民听到这话,不禁齐齐愣住。 陈凡继续说道,“虽然小娥他们正在学习初高中阶段的课本内容,但是那种基本上都是以应用知识为主,学了之后不能说没用,反而在工作中还很有用处,却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数理化是一切自然科学的基础,如果基础不打好,以后再去学更高深的知识,就会非常吃力。如果把这些知识学好了,很容易就可以搞清楚原理,到时候再学别的,会方便很多。” 张文良和张觉民看着陈凡,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时时刻刻都在为卢家湾着想,好人呐! 这时旁边的摩托车骑手师傅略带犹疑地问道,“小陈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陈凡转头看着他,笑道,“咱们也相处好几天了,你有话直说无妨。” 骑手师傅笑了笑,说道,“是这样啊,像我这样的摩托车司机,也是要自己修理摩托车的,但是我只会修理自己的摩托车,有一次我想修理单位上的汽车,却怎么也修不好,好些零件都看不懂作用。这个是不是就是你刚才说的,基础没有打好?” “当然啊。” 陈凡对着他笑道,“你这就是最典型的不通原理,只能跟着师父学一样、会一样。” 骑手师傅连连点头,“对对,就是学一样、会一样,没学过的就不会。” 陈凡说道,“但是如果你能学会机械原理,再去学发动机和车辆的结构就会很简单,再去看其他车辆,哪怕没有见过,也能弄懂个八九不离十。” 骑手师傅立刻问道,“那机械原理要怎么学?” 陈凡又晃了晃手里的书,“想学机械原理,得先把这套书吃透再说。” 骑手师傅看着那两捆书,沉吟两秒,又问道,“我都二十好几了,还能学吗?” 陈凡笑道,“别说二十好几,就算是五六十岁,甚至一百岁,只要愿意学,都可以去学习。” 听到这话,张文良和张觉民忍不住倒退两步。 陈凡瞟了他们一眼,继续说道,“而且这套资料的门槛要求很低,小学毕业就能学。” 骑手师傅立刻兴奋地点头,“我是初中毕业,课本上的知识很简单,好多都还记得。” 随即牙关一咬,说道,“陈老师你等我一下,我也去买一套。” 说完就走进书店大门。 不一会儿出来,手里却空空如也。 陈凡也不意外,对着他笑道,“没有啦?” 如果这套书有那么好买,后来也不会被炒出天价来。 骑手师傅点点头,苦笑着说道,“他们书店就这一套,卖完就没了。” 陈凡哈哈一笑,“云湖这么大,又不是只有这一家书店,咱换个地方,再去其他书店看看不就行了,再不行去中心书店,总不能全云湖就只有这一套吧。” (本章完) 第312章 你看我信不? 几人到摩托车上坐好,骑手师傅转头看着陈凡,“现在去哪里?” 陈凡想了想,“既然来了棉纺厂,不如去棉纺厂门市部看看?” 作为云湖地区最大的纺织企业,那他们的门市部里,应该有不少好布料吧? 张觉民和张文良奇怪地看着他,正要说话,前面的骑手就竖起大拇指,连连点头,“选得好,要不是你说,我都没想起来。” 张文良立刻问道,“棉纺厂门市部有什么讲究吗?” 骑手转过身来,对着他们说道,“讲究就没有,不讲究的东西倒是有。” 后面张家兄弟两人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倒是陈凡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他们会把‘不合格品’拿到门市部去卖?” 他记得国营工厂一般都有自己的门市部,放开计划以后,门市部就成了工厂的重要销售渠道之一,每年都有大量的货物通过这种直接零售的方式销售掉。 而除了正常的产品之外,在这种门市部里面,还有一类“历史更加悠久”的产品,那就是生产过程中产生的“不合格品”,或者说是“二等品”。 哪怕是计划经济,上缴的任务产品也会有质量要求,如果不良品多了,工厂的领导必须要承担责任。 但是任何工厂都不可能达到百分之百的合格率,那些“不良品”上级不收,自然留给工厂自己处理。 工厂的处理方式一般有两种,第一种是最常见的,那就是给职工发“福利品”。 只不过生活类产品的工厂在这方面还可以直接处理,不是生产直接消费类产品的企业,就要自己想办法消化掉。 这就涉及到另一种处理方式,也就是企业专门销售“计划外”产品的门市部。 所谓的计划外,不是80年代那种计划任务外的产品,而是在执行生产任务的过程中,通过上级根据任务量多批的“损耗料”,以及工厂自己想办法多获取的生产原材料,生产出来的超出计划数量的产品。 刚才骑手说没有讲究的东西,只有“不讲究”的东西,那不讲究的,不就是“不合格品”?! 果然,骑手笑着点点头,“对。” 顿了一下,又解释道,“棉纺厂除了最开始的纺纱车间,后来又陆续成立了纺织公司和染整公司,所以除了棉纱,他们的产品也包括各种布料。 相比其他企业,他们的不合格品也比较多,一方面是用不合格的棉纱,采用老旧机器纺织出来的粗布,这种布会有不少小疙瘩,摸起来很不舒服,按照正常产品销售,根本不会有人买。 另一方面就是纺织公司生产的正常不良品,这种产品的质量又更好一些,有些可能只是染坏了,完全不影响使用。 这两个方面的加起来,不良品就会比较多,只要机器一开就会有,所以门市部里一直不缺这类‘不讲究’的布料卖。” 他转头看了看三人,笑着说道,“要是你们要求没那么高的话,倒是可以去棉纺厂门市部看看,这种布料不需要布票,价格也比正常布料低一些。” 张觉民立刻说道,“不要布票?那还等什么!去去去!” 张文良赶紧点头,“现在就去,这都快中午了,再晚好布都被人抢光了。” 至于陈凡的意见根本不用问,去棉纺厂门市部就是他刚才提出来的。 于是骑手当即发动摩托车,突突突地开了出去。 到前面路口调头,顺着大马路往前开,五分钟不到,便在一间开着八个门脸的大平房前停了下来。 陈凡抬起头,第一眼不是去看偌大的“云湖棉纺厂门市部”的招牌,而是路边的一块路牌,喃喃念道,“厂北路?” 如果他没记错,姜丽丽的家就在这里,自己还往她家巷口的小卖部打过电话找姜甜甜。 骑手听见他的声音,一边熄火拔钥匙,一边说道,“对,这里就是厂北路,意思是棉纺厂北边的路。” 随后指向马路对面,“那里就是棉纺厂的职工宿舍区,这一片有几十排、好几百间宿舍,住了有几千人,几乎半个棉纺厂的职工都住在这里。” 然后又指向门市部的后面,“那后面还有一片宿舍区,不过是给干部住的,全部都是两层的楼房,气派得很,全地区没几家单位能比得上。” 陈凡从挎斗里下来,神情自然地笑了笑,“是吗,那挺厉害的啊。” 说着便走向门市部。 这时门市部里没有人买东西,他们是仅有的一批顾客。 不过柜台里的四个售货员却看也没看他们一眼,自顾自地说着话。 陈凡只是随意瞟了一眼,便意外地看见一个熟人。 这不是那个什么刘姐么? 衣服换了,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纺织工帽子,身上还有一股浓郁的碘酒气味,显然是去诊所处理过。 看见了人,他也没当回事,这人又没看到过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 没人招呼,张觉民和张文良便自己去看布料,陈凡则两手插兜慢慢看。 这间门店不算小,一个小隔间就有20多平方,8大间全部打通,加起来接近两百方,和刚才的新华书店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柜台里的产品却只有寥寥几种,依次是棉纱、纺线、缝纫线、粗布、细布。 然后就没了。 品种少,数量却很多。而且果然和骑手说的一样,“讲究”的没有,全都是“不讲究”的。 比如缝纫线,就是穿针引线的那个线,很大一个线锤缠着的,放在缝纫机前面的地上,可以用很久,服装厂就用这种线来缝制衣服,家里有缝纫机的也会经常用到。 这种线就必须要粗细均匀,才能顺利穿过针眼。可是这里的缝纫线,很多用肉眼就能看出大小不一的疙瘩,用大针还好,小针的话,恐怕就要用一段、截断一段,然后再接起来,烦都能把人烦死。 还有粗布,这里的粗布比农村社员自己用纺织机织的土布宽不了多少,土布也就七、八十厘米的宽度,这种粗布稍微宽一点点,正好一米,也不知道是什么机器生产的。 倒是最后的细布,看上去均匀有致,质量似乎不差,可是走近了看,就能发现上面的颜色深浅不一,一看就是染整出了问题。 这样的产品,只怕城里稍微讲究些的人大多都不会要,只有经济比较紧张、或者农村里的人缺少布料,才不嫌弃。 城里买这类布料的人不算少,只能做成穿在里面的衣服,外人也看不出来的那种,可是里面的衣服,何必用这么好的布料呢。 张觉民仔细看了一遍,再看看柜台上贴着的价格标签,细布3毛5一尺,当即就动了心。 3毛5一尺是最普通的棉布价格,像这种混纺的细布,价格一般都在5毛左右。而且这是精工细织的工业布,宽度达到了1米4或1米5,等于同样的长度,比土布多出了一倍的布量。 按照这个价格去算,几乎和土布是一个价格,能不心动么! 先小声和张文良商量了几句,张觉民走到那几个还在聊天的售货员跟前,客气地问道,“同志,请问这里的布要票么?” 那个刘姐不耐烦地回头说了一句,“不要。” 然后继续絮絮叨叨,“老娘今天倒了八辈子霉,被那只老鼠抓了好几下,要不是躲得快,耳朵都要被咬掉,亏大了我,这事必须让老李给我个说法。” 张觉民满脸无语地站在原地,“同志,我要买布。” 刘姐转头就是一句,“买布了不起啊,念念念,催魂啊。” 旁边一个年纪轻些的看不过眼,赶紧走过来,对着张觉民打了个手势,“老同志,伱要什么布?” 张觉民差点自闭过去,我才30几,还不到40,很老吗? 不过人家态度不错,他也不好发火,只能闷闷不乐地跟着过去。 陈凡也站在细布柜台前,想着自己要不要买点布料。 问题是这些染坏了的布料,看着确实有点扎心。 怎么就染坏了呢? 心里犯着嘀咕,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那个刘姐跟人掰扯。 “我是替他老李跑腿才遭的这份罪,他要是敢不赔钱,我就去找李副主任。哼哼,领导怎么啦?我还是八辈贫农呢,会怕他?” 边上有人在劝,“何必呢刘姐,自古说民不与官斗,你是不怕他,可是也没必要得罪他啊。” “那我这罪白受啦?我跟你说,这事没那么简单。还有那个死丫头,要不是她死咬着不松口,我今天会遭这个罪?不行,老娘饶不了她……” 陈凡眉头微皱,又迅速放平,若无其事地选择布料,耳朵继续听那边的情况。 最后选中了一种棉丝混纺的布料,颜色是染坏了的黄色,倒是有点像后世的卡其色,虽然有些不均匀,不过如果裁剪一下的话,应该也能用,或者直接做成内衣、打底衫也可以,又或者直接做衬布。 这种布料轻柔透气,算是高档布料的一种,哪怕是次品,价格也不便宜,要5毛钱一尺。 陈凡默默算了算,做一套成人衣服,大约要7尺布料,根据身材不同稍有出入。5毛钱一尺,一个人就要3块5毛钱。 还行,能接受。 随后上前两步,对着那个售货员说道,“同志,麻烦帮我扯50尺那种布。” 售货员刚才一直在偷偷看陈凡,她就从来没见过这么精神帅气的小伙子。等陈凡走过来说要买布,顿时吓了一跳,对着他笑道,“50尺?你没说错?” 陈凡也不多说,直接掏出钱,数了25块放在柜台上,笑道,“您看,我钱都掏出来了,肯定不会错。” 旁边三个同伴一起看着他,张觉民喃喃说了一句,“又来了!” 张文良倒抽一口凉气,对着大哥小声说道,“所以就不能让他出来逛街。” 他们一人才买了6尺布,打算做一身衣服,结果陈凡倒好,张嘴就是50尺,这能做多少衣服啊? 售货员见陈凡来真的,也很开心,当即笑道,“行,不过你先把钱收起来,我给你开好票,你到那边去结账,把钱给收款员。我这就给你扯布。” 说着先填单,将单据撕下来递给陈凡,再把后面展示柜上唯一的一匹棉丝混纺布搬下来,拿起柜台上的尺子,一尺一尺地量。 陈凡拿着单子到收款台付钱,瞟了一眼那个刘姐,还在絮絮叨叨,也不管另外两个人明显有些不耐烦。 其中一人见陈凡过来,迅速跑过来收钱开票,递回一张收据。 陈凡也没有故意耽搁、偷听消息。 其实根本就不用偷听,只要站在这间门市部里,连角落都能听见刘姐的嚷嚷声。 一会儿说要老李赔钱,一会儿说要去找姜甜甜的麻烦。 又是什么老李跟他爹分开住,我家跟老李家就在一条巷子里,今天晚上我就去找他,…… 陈凡表面不动声色,看着售货员给自己量布。 量着量着,不仅陈凡发现不对,连张觉民和张文良眼里也起了嫉妒之色。 有这么量的么? 量一下让一点,总共要50尺,她就让了50下,这多出来的怕不是能有两尺? 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两人目眦欲裂。 售货员量到最后,看了看最后还剩的一点,她干脆将木板一抽,重新将布卷起来,同时说道,“还剩一点就算了,省得我还要裁。” 张文良在一旁目光呆滞,喃喃说道,“那是一点么?最少也有两尺!” 张觉民咬着牙根,“加起来就是4尺,两块钱呐!” 就连骑手师傅也在一旁摇头苦笑,默默地掏出了烟。 原来长得好看真的能当饭吃。 售货员麻利地将布重新卷好,再折叠一次,用细布条捆好,放在柜台上推给陈凡,“同志,你的布好了。” 陈凡将布提在手里,顺手递过去两颗大白兔放在柜子上,笑道,“您的手艺真好,请您吃颗糖。” 售货员剥开糖纸,将糖放到嘴里,看着陈凡的背影还在痴痴的笑。旁边是刘姐毫无停歇的嚷嚷声。 走到外面,张觉民和张文良又是齐齐一声叹,心有千百言,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陈凡却不理他们,快步走到摩托车旁,将布放到挎斗里,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师傅,附近哪里有公厕啊?” 车手师傅立刻指着门市部后面,“棉纺厂里面就有。” 顿了一下,又有些为难,“不过厂区不容易进去。” 陈凡指着对面,“宿舍区那边应该有吧。” 车手立刻点头,“那里肯定有,我送你过去。” 说着就要上摩托车。 陈凡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说完撒丫子就跑,很快便横穿马路,消失在宿舍区的巷道里面。 等他再回来,又看到刚才的一幕。 三个人齐齐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眼里满是惆怅。 张文良,“宿舍区太大,又迷路了啊?” 张觉民,“半个多小时啊,你要再不回来,我们就该一个厕所一个厕所的去找了。” 车手倒是没什么情绪,只是问道,“陈老师,接下来去哪里?” 陈凡做出一副舒坦的姿态,大手一挥,“其他事情都放一放,先给你把《数理化自学丛书》买到再说。” 车手师傅顿时大受感动,赶紧站起来说道,“不用不用,紧着你就行,反正我家就在这里,随便什么时候都能去。” 陈凡想了想,笑道,“那这样,旧货店你知道在哪里吗?” 大城市比较讲究,叫“信托商店”,但是在云湖,抱歉,就叫旧货店,爱来不来。 车手师傅当即笑道,“那肯定知道,有些人凑不到票,就去旧货商店买,那里收音机、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几大件都有。而且那地方距离我们卫生处不远,就在老城区,所以你要是没有其他事的话,逛完旧货商店再回去,就很方便。” 所谓的老城区,就是建国前的云湖市主要城区,相对应的,是50年代后期逐渐发展起来的“新城区”,包括棉纺厂在内的众多企业单位都在这个区域,是人人羡慕的地方。 等到几十年后,这里便是云湖的“棚户区”,是人人厌弃的对象。 陈凡哈哈笑道,“那正好,中心书店也在老城区吧,咱们就先去中心书店给你买书,然后去旧货店,完了就回招待所。” 这次车手师傅没有拒绝,点头笑道,“正好,可以顺着跑完。” 随后众人上车,摩托车突突突地往回赶。 先在中心书店下车,车手师傅顺利买到唯一的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 真没想到,连中心书店都只留了一套,估计其他新华书店要么没有,要么也只有一套。 想到这种可能性,陈凡默默为云湖的知青们哀叹。 你们大概是追不上卢家湾学子的脚步啦! 从中心书店出来,往前开了一小段,再转个弯,便是旧货商店。 陈凡一马当先走进去,车手师傅和张文良紧随其后,至于张觉民,则谨慎地留在摩托车上看守物品。 “小城市”的特点就是门店大、东西少。 这间旧货商店也不例外,近五百平米的经营面积,却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地方摆放了东西。 这里只有靠里面一条柜台,其他地方都是开放式的区域,新旧不一的自行车、缝纫机,都放在柜台外的空地上,另外还有大大小小的家具,也分门别类摆放整齐。 只不过数量就有些可怜,品种也不多。 陈凡只是绕着家具转了一圈,便自觉地打消了捡漏的想法。 最好的木料也不过是樟木而已,还有必要捡吗? 难道黄花梨、金丝楠木什么的,全部都在首都的信托商店里? 幽幽叹了口气,陈凡再去看缝纫机和自行车。 这类东西也不多,但是比起家具,已经算不错了。经过精挑细选,挑了一辆自行车和一台缝纫机,一共花掉150块钱,按新货价格算,可以说是血赚。 张文良有些不解,拉着陈凡小声问道,“你有马,还要自行车干嘛?还有缝纫机,你会做衣服?” 陈凡同样小声回答,“缝纫机是给我自己用的,我是真的会做衣服。自行车是帮我们杨队长买的,你是不知道,他盼一辆自行车,盼了十几年了,可惜钱够了,没有票,那辆八成新的看着还不错,带回去给他,他肯定会要。” 张文良有点小纠结,“那他要是不要呢?” 陈凡耸耸肩,“那我就自己留着呗,一天骑马,一天骑自行车,换着来。” 张文良抿抿嘴,突然问道,“不是,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钱啊?” 听到这话,陈凡猛地反应过来。 对哦,我刚建了房子,现在是负债状态,不能太奢侈。 便遗憾地摇摇头,“唉,买完自行车和缝纫机,我最后一点家底,连着出差预支的钱,全都花光了,这回是真的身无分文了啊!” 心里还在默默自我安慰,反正这里的手表也没什么好货,等下次再说吧。 张文良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你看我信不?” (本章完) 第313章 这就叫专业 信不信的,东西都买了,还能怎么滴? 自行车和缝纫机都是大件,摩托车不好拉,陈凡便又花了5毛钱,请旧货商店帮忙用板车送到卫生处招待所。 张觉民和张文良见拉这么点东西就要5毛钱,恨不得大骂一声奸商。可惜旧货商店也是国营的,只能悻悻作罢。 买完东西回招待所,这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下午的时候,陈凡没有跟着专家组的人一起讨论。 现在能说的东西他都已经说完,再继续讨论下去,他这个“只懂初级医术”的人设就要崩掉,后面会引发出什么后果,只能说是个未知数。 其实几乎所有的急救方法都很普通,普通到随便一个普通人,只要认真学习几次就能学会,这也是所有人都对陈凡没有丝毫怀疑的原因。 不就是急救经验丰富了一点,然后在治疗思路上能够别出心裁么。 年轻人嘛,思维灵活很正常,何况他还是练过武的,对人体也算比较了解,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这年头有个一技之长便被各大报纸吹捧、继而闻名全国的不在少数。 区区陈凡,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有点本事,也值得褒奖,但最终还是要靠组织的力量,才能发挥出作用! 自然也就不值得特别重视。 可要是把接近lv4的中医技能暴露出来,这样的医术足以在地委中医院开设诊堂、开门收徒。 如果他能再大个十岁,什么都好说,毕竟二三十岁的年纪,学得一身上乘医术的也不是没有,大家只会当他天资聪颖。 可是16岁?一千多种草药认全了没有?一百种常用草药记住了么?炮制学会了没有?脉象搞明白了吗?就能开堂坐诊啦? 那些专家一定会往下深究。 师父是谁?学医几年?入的是哪一门、哪一派? 要是什么都没问题,才会夸他一声“天才啊!少年国手!” 毕竟有《红雨》的少年赤脚医生专美于前,不至于有人拉他去切片研究。 只不过到那个时候,陈凡还想往回跑的话,难度就不是一般的大。 而且就算能跑回卢家湾窝着,也休想清净,到时候他每天别的什么都不用干,所有时间都用来应付求医问药的人得了。 因此这时候绝对不能暴露,所有《急救手册》的编辑工作,到此也就与他毫无关系。 不过他也没有荒废时间,又被郝立洋请过去,教其他医院的急诊科医生几种新式急救方法。 陈凡也乐得如此,颠颠地跑到医院去刷经验。 市卫生处的直属医院都去过,传染病医院没必要去,严利元便联系了不逊于几家人民医院的另一家区属医院。 巧了,正是他们刚才还去那边转过的“新城区”,名字叫做红星医院,是专门为企业单位职工服务的,设施、人才等各方面在全云湖地区都是首屈一指。 毕竟附近都是企业单位,有钱,福利待遇也好,连带着医院也有钱、福利待遇好,无数人才都想往里挤。 如果抛开“亲儿子优先”的惯例,其实陈凡最应该去的就是这家医院,因为这里工厂林立,意外事故发生频率远超其他区域,红星医院的急诊科也是最忙、面临问题最多的。 可惜不是亲生的,中间还隔了一个区卫生处,也就只能往后靠。 既然现在直属医院都已经过了一遍,郝立洋也就不再吝啬,让严利元带陈凡来这里上岗,堵住区卫生处主任的嘴。 嗯,顺便再换一点福利回来。 和其他几家医院一样,红星医院的院长和急诊科主任,对陈凡的到来都表示热烈的欢迎。 这几天陈凡的名字在云湖市区卫生系统可以说是无人不知,年纪轻轻就学得一手上好的急救医术,甚至还自创了一套“呼吸道异物清除法”,效果非常显著。 最难得的,还是他不计较个人得失,毫无保留地传授治疗经验,又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卫生处的干部岗位,甘愿在农村做一名普普通通的赤脚医生。 否则的话,他日做推广工作的时候,去省城、甚至去首都,大名单里面肯定会有他的名字。 但是现在这个名字就空出来了,等待新的人选。 没有利益冲突,还能学到新医术,哪个医院会不喜欢这样的人? 于是这天下午陈凡就在红星医院安顿下来。 照例先给全体急诊科的医生、护士讲解“呼吸道异物清除法”,之后简单讲了一下这几天“和众多专家们一起”研究出来的对原有急救处理方式的创新。 做完例行功课,陈凡便穿着一件白大褂,戴着帽子和口罩,开始在医院里刷经验值。 可惜这里没有特殊病例,效果远远不如前几家医院。 陈凡一边从急诊部窜到门诊部,再窜到住院部,不断吸收经验值,一边想着等哪天再去中心医院逛两圈,争取把所有没见过的病例都刷完。 不过这里也有优势,那就是工伤特别多! 一晃大半个下午过去,他将各种稀奇古怪的工伤都刷了一遍,外科经验值很是涨了不少。 眼看时间已经接近6点,他回到急诊科,准备下班走人,这时候医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不过没人当回事。 医院别的没有,就是不缺哭天喊地的病人和家属,陈凡在这里待了一个下午,就遇到十几起,早就习以为常。 不过习惯归习惯,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 早就有护士推着平板床跑出去,陈凡也和急诊科主任一起,快步走到大厅,不一会儿,便看见两张床被推了进来,上面各躺着一个人在哼哼唧唧,周围还有不少人簇拥着。 急诊主任第一时间迎了上去,“什么情况?” 接着便是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医生快救我啊,我被老鼠咬了啊,好多的老鼠啊。”“医生先给我看看,我手上脸上被老鼠咬了好几口,还有抓伤,腿上也被咬了。” 急诊主任一听,二话不说便后退两步,旁边的护士也立刻大喊,“老鼠身上可能携带有鼠疫,被鼠蚤叮咬到可能就会感染,病人的飞沫也会传人,大家都不要靠近。” 刚才送他们过来、还恨不得贴着他们的众人,立刻嗖地一下全部散开,脸色满是惊恐,露出中间的两个“受害人”。 这时候陈凡也确认了患者的身份。 刚才听声音就感觉是那个什么刘姐,只是因为尖叫有些失真,一时间不能确定,现在看到她的人,好嘛,确定了,就是她! 陈凡有点奇怪,他跟鼠兄商量得好好的,说好的是晚上出击,那时候好大夫都下班了,只有急诊科的几只小猫还在值班,可以让他们多享受一会儿。 怎么就提前行动了呢? 前面的急诊科主任可不知道罪魁祸首就在自己身后,立刻沉着冷静应对,“所有人员戴好口罩,穿好防护服,再给他们戴好口罩,然后再处理伤口。保卫科,将这里的人都看好,刚才送病者来的人,谁都不许走。” 那些帮忙的人当即不乐意了。 “我今天晚上夜班,去不成你赔我工资啊?” “单位忙着呢,生产任务多得不得了,耽误了你负责得起?” 有些人压根儿就不说话,扎着脑袋往前冲。 但是迎面而来的,是几支步枪。 所有人立刻停下脚步,聚在一起动也不敢动。 急诊科主任都懒得看他们,转头指向最外围的一个护士,“立刻向卫生处报告,有被老鼠抓咬的病患,请传染病医院做好准备,做好出血热、鼠疫和狂犬病的检查工作。” 外围的几个人立刻应声而动,飞快地向医院内部跑去。 平板床上,躺着的两个人听到急诊科主任的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刘姐直接瘫在床上翻起了白眼。 鼠疫啊,会死人的! 另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顿时眼泪鼻涕一起飞,“救命啊,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啊,我不能死啊……” 几个保卫科的人迅速穿好防护服、戴好口罩,拿起白布就扑了过来,将他们两个人罩住,同时用绳子将他们捆紧。 陈凡在角落里看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粗鲁! 这时急诊科主任转过身,对着陈凡说道,“陈老师,伱戴了口罩,离得还这么远,应该不会被影响到,就不要过来了,你赶紧离开,这里接触过病人的都要暂时隔离,等检查完之后才能走。” 陈凡立刻举手示意,“辛苦了,再见!” 说完之后,便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跑。 急诊科主任微微一愣,随即轻轻点头,对着周围的人说道,“看见没有,这就叫专业,紧急时刻不要讲废话,按照规定执行,就是最合适的方式!记住了没有?” 周围的人齐声应道,“记住了!” 然后一起恶狠狠地看着平板床上的两个人,要不是他们,怎么会有这种事,至少3天不能出门了啊! …… 陈凡脱下白大褂、帽子、口罩,脚步轻松地离开医院。 鼠疫? 那不可能! 鼠疫一般是靠鼠蚤传播,那批老鼠都被他忽悠到酒精里面泡了个澡,什么病毒都没了,什么鼠蚤也都没了,根本就不怕。 酒精是那个男人家里的,连和老鼠交易的大米和糖果,也是他们家的,既然都是副主任的儿子,应该也不差这点东西。 不过牙齿里面的狂犬病毒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毕竟狂犬病也只是乙类传染病对吧,不被咬就不用担心。 嗯,还是希望不要有狂犬病,那东西太难受了,祝他们身体健康! 哼着小曲儿,陈凡愉快地坐上边三轮,出了乱成一团的红星医院。 车子开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心里默默想着,这么折腾一回,不知道能管多久? …… 第二天早上,陈凡一如既往地起了个大早。 在招待所食堂,和众多专家一起吃早餐。 郝立洋一边喝着粥,一边说道,“小陈,昨天红星医院接了两个被老鼠咬的患者,当时你在场没有?” 陈凡当即不好意思地说道,“在是在,而且是亲眼看着接诊的,只不过当时急诊科主任让我离开,我想到今天还要去卫生学校讲课,就做了逃兵。” 郝立洋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摆摆手,“按照应急规定执行,而且是老赵说了话的,算什么逃兵?” 对面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专家笑道,“就是,昨天我去红星医院了解情况的时候,老赵还特意夸了你。” 陈凡有些不解,“还夸我啦?” 老专家笑道,“对啊,不逞能、不搞个人英雄主义,坚决服从命令,按照卫生规范执行,是非常标准的医生行为,他还号召所有医生都要向你学习呢。” 陈凡不禁麻了,顿了两秒,才赶紧举起双手,“您饶了我吧,我可丢不起那人。” 要是把这事传出去,是学习标兵还是反面典型,可就不好说了。 不过以他现在在卫生系统的知名度,恐怕已经传出去了吧?! 陈凡听着周围响起的欢快笑声和调侃,心里却是冰冰的。 调侃声他只当听不见,等笑声停歇,他好奇地问道,“那两人怎么样了,检查出鼠疫病毒了吗?” 严利元摇了摇头,随即说道,“现在两个人都已经转移到传染病医院观察,其他有过密切接触的人也都被要求在红星医院隔离,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暂时没有发现病毒的痕迹。 不过鼠疫病毒的潜伏期是2到6天,最长能达到9天,昨天我们已经给医院下了死命令,这些人必须在医院隔离一个星期,另外对棉纺厂宿舍区也要进行病毒消杀和密接人员隔离,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我国是吃过鼠疫苦头的,曾经刚立国的时候,就在北方发生过一次大的鼠疫,还是李先生亲自指挥,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将鼠疫扑灭。 哪怕到了几十年后,也不能说消灭了鼠疫,只能说将其关进了笼子里,但还是偶尔会有鼠疫病例出现。 也就难怪他们会严阵以待。 陈凡默默在心里画了个十字,阿弥陀佛! 看来以后老鼠要慎用,下次还是换蛇吧。 (本章完) 第314章 真的很好学啊 吃完早餐,众人一起乘坐一辆旅行车(中巴)前往卫生学校。 卫生学校成立时间比较早,52年建设的“卫生人员培训班”就是卫生学校的前身,当时建好不到两年,培训班就变成了“初等卫生学校”。 后来的人可能对“初等学校”会比较陌生,不知道对应的是什么级别。 而在当时,除了卫生类初等学校,还有师范类的。 和中专学历对标高中不一样,初等职业学校对标的是初中,也就是说,小学毕业生经考试合格,就可以考入这类学校就读,毕业后直接分配工作,算是最早期的职业培训学校。 加上当年入学时间不统一,小一些的4、5岁就进了小学,所以有不少人参加工作的时候,最小的还不满14岁。……不是没有更小的,只是学校一般会留多两年,等差不多14岁了再放出去。 否则年纪太小也不像话,群众看着也没有信任感。 开设初等学校的目的,也是为了尽快满足基层对专业人员的需求。 后来随着教育发展,差不多到70、80年代,这类不成熟的“初等学校”就渐渐消失在历史中,职业教育的起点提高到了“中等专业学校”阶段,可能只有上了年纪的人还记得有“初等师范学校”和“初等卫生学校”。 从培训班变成初等学校后不久,到了“飞跃前进”时期,这所初等卫生学校便顺理成章地被提升为中专。 又过了不到一年,随着云湖地区各个区县陆续成立了自己的中专“卫校”,地委觉得必须要有一所自己的高等卫生类学校撑门面,便将这所中专再次升级,变成了云湖地区唯一的一所卫生类大专院校。 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到了九十年代,云湖卫生学校还会再次升级,被评为本科院校,并具有招收研究生的资格,至于是硕士还是博士,陈凡就没去细究。不过这所学校在整个江南省卫生系统中,也具有不弱的影响力,好些系统内的大佬都是从这所学校出去的。 但是现在嘛,还只是一家被困在几间老旧的教室里面,人数刚刚上千的小小大专而已。 车子开到卫生学校门口,速度放缓,陈凡一边和别人聊着天,一边注意学校门口周围。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看见躲在校门不远处角落里的姜甜甜,当即喊了一声,“麻烦停一下。” 司机本能地踩刹车,车上所有人都往前窜了窜,还好没人摔倒。 严利元立刻回头看着他,“小陈老师,怎么啦?” 周围人也都一起看向他。 陈凡讪讪笑了笑,“有个朋友过来了,不知道方不方便让她进去。” 严利元左右看了看,“你朋友?哪里呢?” 陈凡干咳一声,“左边那个角落里,挨着马路的地方。” 严利元顺着他说的方向望过去,先是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转头看着他,目光有些意味深长,“没想到,你在地委还有朋友啊,之前怎么没说呢。” 旁边十几个加起来能有好几百岁的老家伙,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往外看。 “哪儿呢?哦,看见了。” “哦,你这个朋友是个女娃娃啊!” “看着还挺精神,哪个单位工作的呀?” “这么早就过来等着,是想听课呢,还是想听课呢?” “小姑娘很用心啊,来这么早,真的很好学啊。” 陈凡被挤兑得举手求饶,“求放过,真就是普通朋友,真的只是想来听听课。” 郝立洋哈哈笑道,“明白、明白,听课嘛,爱学习的好同志。” 随即对着严利元打了个手势,“严科长,过去跟门卫打个招呼,放她进来。” 严利元立刻呵呵笑着下车而去。 在旅行车后面,张觉民和张文良坐在摩托车上,看着前面的车子停下,正在奇怪的时候,又见到严利元下了车,先跟门卫打声招呼,然后对着某个方向招招手。 张文良往那个方向看过去,下一秒不禁眉头紧皱,转头对着张觉民小声说道,“大哥,伱看那个女的。” 张觉民眯着眼睛望了望,“看见了,怎么啦?” 张文良,“你有没有觉得,她很像一个人?” “像一个人?谁啊?” 张觉民刚开始还有些迷糊,可不等张文良说话,他就猛地反应过来,“很像姜丽丽!” 两姐妹实在是长得太像了,如果不是气质差别比较大,恐怕第一眼就能让人像看双胞胎一样弄混。 张文良眯着眼睛说道,“看来昨天小陈不只是送信那么简单呐。” 张觉民也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我就说送个信怎么要一个小时那么久,果然另有隐情!” 张文良,“大哥,怎么办?” 张觉民眉头微皱,“先看看再说,以不变应万变!” 前面的骑手师傅摘下帽子,回头看了看他们,“你们聊什么呢?认识这个女的?” 两人一起摇头,“不认识。” …… 陈凡扒开窗户,对着姜甜甜挥挥手,又指向学校里面,“你先进去,待会儿跟着车走。” 姜甜甜今天穿着一身蓝色单衣,肩上挎着一只帆布包,戴着解放帽,看上去和大街上普普通通的路人没什么区别。 但是走近了看,就能发现她落落大方的气质,还有那张不普通的脸。 她跟在严利元身后走过来,等陈凡说完话,便笑着挥了挥手,“知道了,待会儿见。” 随即客气地对着门卫点了点头,走进学校里面。 汽车司机这才重新发动,将车开了进去。 不一会儿,车子在一间大礼堂前面停下,众人陆续下车,与早已等候在这里的学校领导一一握手寒暄。 至于今天的主角陈凡,自然被推到了最前面。 寒暄过后,校长对着陈凡笑道,“我对陈老师是久仰大名啊,这几天你的大名在我们云湖卫生系统可以说是无人不知,今天终于把你盼来了。” 陈凡自然是一番谦虚,“没有没有、哪里哪里,我还只是个小学生,需要向各位前辈学习。” 郝立洋在一旁笑道,“你们就不要客气来、客气去的,还是早点进入正题。” 校长哈哈笑了笑,点头称是,随即转身指着后面的礼堂,“陈老师请吧,同学们和老师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随后陈凡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礼堂大门。 这间礼堂类似于大学里的阶梯教室,阶梯上是一张张长条椅,挤着可以坐很多人。 又有点像剧院,因为前面是个一米多高的大舞台。 正好,可以方便进行示范展示。 姜甜甜跟在人群后面进来,找了个角落里站着,却被严利元看见,将她请到第一排的边上坐下。 第一排的位置全部都空着,自然是为卫生处的人和学校领导准备的。 等所有人全部落座,陈凡正准备上台开讲,却发现礼堂外面黑压压的一群人,将门口和窗户堵得严严实实,可这么多的人,却没有发出多少声音。 陈凡想了想,凑到校长跟前小声说了几句,校长顿时大喜过望,站起来大声说道,“外面的同学不要挤在门口,先回自己教室。大家都不要着急,刚才陈老师说了,今天他会多讲几次,保证让每一位同学都能听到、看到。” 礼堂内外立刻发出热烈的掌声。 陈凡回头看了一眼,尽管有老师在劝导,可是同学们都不愿意散去,依然堵在门窗外。 如果是在几天前,学校通知大家有个年轻人会过来讲课,他们就算会服从安排过来听讲,也不会有多少积极性。 可是这几天他们听了不少已经毕业、在几家人民医院工作的学长学姐传回来的消息,知道这位陈老师虽然年纪不大,却是有真本事的。尤其是自创的呼吸道异物清除法,已经救了几条人命。 而且他还能与卫生处的众多老专家们一起,对原有的急救方法进行革新。如此一来,同学们的积极性自然空前高涨,哪怕校长说了他会讲几次,也舍不得离开。 能听几次为什么只听一次呢?如果能多听几次,不是学得更好吗?! 当然,虽然人没走,但是陈凡的表态,依然赢得了大家更多的好感,刚才热烈的掌声就是证明。 看到同学们这么高的学习热情,陈凡也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这些被推荐上学的学生,不一定有多爱学习呢,现在看来,分明不比后来高考上学的那些学子的学习态度差。 果然不能用刻板的目光看问题。 嗯,人也一样。 既然大家不肯离开,陈凡也就不再耽搁,找来张觉民和张文良配合,开始进行现场教学。 这时候他的讲课方式又发生了一些变化,大概介于兽医和医院之间。 他之前给卢家湾的兽医们是怎么讲的,郝立洋和严利元不清楚,但是他们都看过陈凡在医院里和卫生处的表现,所以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其中的区别。 严利元身体微侧,靠近郝立洋,小声说道,“他是在因材施教?” 郝立洋轻轻点头,脸色比较严肃,“在医院和卫生处讲的时候,他只讲了操作要领,针对的是人体哪个部位、什么穴道,至于为什么会选择这些地方,咱们这些人哪个不明白?他就一个字都没说。 可是学校里的学生底子不一样,有些最基本的医学原理都还没弄清楚,这时候就要结合理论来讲,这时他就会讲得很清楚。” 他看着台上的陈凡,眼神有些意味深长,问道,“我没记住,他是跟谁学的医术?” 严利元立刻说道,“公私合营以前,孤峰县有家保和堂,坐诊老师傅叫陆守全。另外一位是南湖镇的跌打损伤大夫董清正,现在他们都被南湖卫生院返聘坐诊。小陈就是跟他们两个人学的,时间也不长,只有几个月。” 郝立洋想了想,点点头说道,“陆守全老师傅我知道,诊脉很有一手,董清正没听过,医术应该也就那样。可他们两个却教出这么个学生,也算是捡到宝了。” 如今陈凡在云湖卫生系统算是打出了名头,虽然只是在急救这一块,但只要不出云湖,不管到哪个医院,都能有三分香火情。 等《急救手册》刊印发行,呼吸道异物清除法走向全国,这份名气还会跟着扩散。那两个老医生能成为陈凡的启蒙老师,多半也能跟着将名声宣扬出去,可不是捡到宝了么。 严利元也笑着点头,看着陈凡的眼里露出几分惋惜,“可惜小陈不愿意来卫生处,否则继续深造,多学点高深的医术,以他能灵活施教的能力,以后未必不能成为卫生学校的顶梁柱。” 郝立洋笑了笑,说道,“人各有志,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不过以后有机会的话,给他安排几次培训,慢慢把学历和能力都提上来,哪怕在公社里面,也是可以发光发热的嘛。” 陈凡待在卢家湾,对他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如果说陈凡是“发明人”,那他就是呼吸道异物清除法的“推广人”,发明人要是站到了台前,他这个推广人就成了隐形人。 本来他还想着给陈凡一个干部编制,然后安排个闲职给他,也好方便控制,到时候分点汤水也就可以了。既然他不愿意,那真是正中下怀,回头在其他方面稍作补偿便是。 至于说侵占“学术成果”,貌似这个年代,还没听说哪个人敢这么干的。……提前谈好的除外。 可惜这件成果是从下往上报的,根本就没有谈的机会。 他们在台下小声交谈,陈凡站在台上鼓足中气,用最大的声音讲课,每讲一个,旁边的张文良和张觉民都默契配合,将一个个不同的症状表现出来,陈凡则拿着最简单的器材、或者不用器材,空手示范如何救治。 哪怕已经尽量压缩精简,将三十种救治方法讲完,还是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还好还好,这间礼堂不算小,一次能容纳300多人,全校一千多名师生,也只用了三次就全部讲完。 上午讲两次,中午吃了顿便饭,稍作休息,下午再讲一次,今天在卫生学校的讲课便圆满结束。 最后散场的时候,几乎全校师生都集中在操场上,围着他们鼓掌,在热烈的掌声中,陈凡等人登上旅行车,缓缓开出学校。 姜甜甜站在人群外,看着车窗里对着同学们挥手的陈凡,脸上满是笑容。 (本章完) 第315章 淘宝(求月票) 汽车开出校门,走了一小段路之后,便靠边停下来。 边三轮早已开出去在前面等着。 陈凡挥手与众位老专家作别,下车后便坐上边三轮的挎斗,往北边而去。 他昨天只是跟严利元提了一嘴,严利元当即便给废品回收公司的主任打了电话,再给他开了一封介绍信,随时都可以过去淘宝。 今天在学校讲到下午两三点,这时候去其他医院也来不及,索性提前去废品回收公司看看。 半个小时不到,边三轮便开到地方。 还在大堤上,骑手师傅便转头看着陈凡说道,“这一大片都是废品回收公司的厂区,我们先去找他们主任,完了看他怎么安排。” 陈凡点点头,“好。” 他的视线一直盯着下面看。 昨天姜甜甜指给他看的时候,感觉这里好像就只有两间大厂房,哪怕姜甜甜跟他说这里其实很大,也没什么很直观的感受。 等到了跟前,才发现这里不是一般的大,恐怕能有两个足球场面积那么多,但是由于建在大堤上,不可能有那么宽,便成了一条细长的条状区域,首尾两端便是两个超级大的厂房式建筑,里面毫不掩饰地传出机器的轰鸣声。 废品回收公司有机器? 陈凡感觉有点神奇。 其他地方则分布着不同的区域,有的看上去就是办公区,有的是卸货区,有的是出货区,整个厂区虽然功能不一,却也不太凌乱,一切都井井有条。 就在他放飞思绪的时候,边三轮顺着一条长坡俯冲下去,张觉民和张文良两人坐在骑手后面,都感觉很奇怪,“为什么坐汽车下坡会晕,坐摩托车不会呢?” 陈凡随口说道,“因为汽车有个壳子把你们罩住了,摩托车没有。” 连着骑手一起,三个人齐齐看向他,“真的吗?” 陈凡顿时哑然,这让我怎么说?说是我瞎扯的? 还好,这段坡很快到了尽头。 这里是一小片空地,靠江的那一边有一栋两层小楼,里面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看见边三轮过来,不少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来废品回收公司的拖拉机和卡车不少,边三轮确实少见,而且看到挎斗上涂着卫生处的字,那就更稀奇了。 车手一般只管将人送到地方,其他的一概不管不问,骑手师傅便稳稳坐在车上。 陈凡则自己下了挎斗。 这时张觉民对着他嘿嘿笑道,“小陈,要不你自己过去,我们就不去了?” 张文良连连点头,“不是我们不想陪你进去,主要是看见书就头疼,” 脸上的表情还特别夸张,以表达其真实性。 陈凡满脸无语,“不是我说伱们,学习是一辈子的事,李先生晚年都在坚持看书学习,还请了老师练英语,你们得向李先生学习!” 三人顿时瞪大眼睛,“李先生还学英语呐?” 陈凡点点头,“对啊,你们没看李先生的事迹介绍吗?” 这话说的,三个人齐齐愣在那里,声都不敢出。 陈凡这才反应过来,这句话在现在这个时代有点重了,赶紧说道,“李先生可是从16、7岁就开始接触英语,他的英语启蒙老师是湘乡县城新式学堂的一个从日本留学回来的老师,教的课程就是英语和音乐。 虽然后来中断了,但是在50年代,又重新把英语捡了起来,甚至有许多特定的英语短语,也是李先生确定下来或者创造出来的,比如anti-revolutionaryline,还有鼎鼎大名的papertiger,……” 然后就看见三个人满脸懵逼,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陈凡咂咂嘴,“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说的人家都听不懂,没意思。 摆摆手,陈凡便自己往办公楼走去。 刚靠近走廊,就有人迎了上来,“同志,你找谁?” 没办法,边三轮加大高个帅哥,确实很抢眼,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陈凡立刻掏出介绍信,“您好,我找一下你们主任。” 那人接过介绍信看了一眼,等抬起头来,已经是笑容满面,“啊,原来是卫生处的陈同志,你好你好,我们主任已经等你很久了,来来来,这边请!” 不用说,绝对是他们主任提前交代过。 毕竟能够赚卫生处人情的机会可不多,当然要慎重以待。 陈凡跟着他往楼上走,心里暗暗感叹,卫生处的牌面果然不是一般的大! 到了二楼,最中间的便是主任办公室。 看了介绍信,再听到陈凡的来意,热情好客的主任二话不说,当即找来一位50多岁的老干部,“老杨,这位是卫生处的陈同志,想来咱们这儿淘点旧书,你来负责接待,咱们单位的旧书,全部对他开放,想要什么书都行。” 老杨同志眼里闪过一丝古怪,小心翼翼地问道,“主任,您是说,什么书都行?” 当着客人的面,主任哪能受得了下属的质疑,当即脸色一板,“只要是仓库里的旧书,都行!” 顿了一下,感觉自己的态度太过低下,便又说道,“完了按照废纸价格结算,毕竟要公事公办,明白了吗!” 反正昨天严科长也说了是“买”,那收点废纸钱,也算是应有之义吧。 这位陈同志不至于连一分钱一斤的废纸钱都不肯掏吧?! 老杨缓缓点头,“明白了!” 随即转身对着陈凡,笑道,“陈同志,你看上什么书,直接拿出来就行,回头再一起结算?” 陈凡听出了他话里的犹豫,要是自己能硬气一点,说不得还能白嫖一拨。或者委婉一点,把账挂在卫生处头上就行,反正大家都是这么做的,而且量他们也不敢去找卫生处收账。 不过陈凡认为自己是有节操的,怎么能做白嫖的事呢? 当即便掏出今天早上从处长那里顺来的带过滤嘴玉兰烟,一人递上一支,笑道,“没问题没问题,麻烦领导了。” 主任接过烟,目光顿时凝住,随即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陈凡,干咳一声,转头对着老杨说道,“既然陈同志是花钱买的,就一定不要把那些‘烂纸’卖给他,明白了吗?” 他死劲地给老杨打眼色,还不时看向那支烟,希望他能明白。 好家伙,过滤嘴香烟连他都搞不到,这个小年轻竟然能掏出来敬烟,再联想到是严科长亲自打电话,还用想吗? 这来头能小得了? 被主任的眼神启发到,老杨福至心灵,立刻点头说道,“明白,凡是烂了的纸,都是没用的,肯定不能收钱。” 然后老杨在心里嘀咕,待会儿是烂一半,还是烂八成?领导也没给个明确指示啊? 陈凡在一旁若有所思,难道仓库的很多书都烂了? 带着小小的疑问,和主任告别之后,他跟着老杨往外走。 老杨也不走在前面,与他并肩而行,由于身高差,显得还落后了几公分。 同时轻声笑道,“陈同志以前来过这里吗?” 本着言多必失的信条,陈凡笑着轻轻摇头,“没有。” 老杨哈哈一笑,心里想着没来过就好说了。 随即便笑道,“那我给你介绍介绍?” 陈凡,“求之不得啊。” 老杨便气定神闲地指着后头的厂房,“那里是处理废铁的,我们引进了先进的机器,所有的废铁都会被压成铁块,再送去炼钢厂做原材料。另外还有清洗设备、分拣设备,各种各样的废品处理机器,我们这个厂房里全都有。” 随后又指向前面的那个厂房,“这边就是仓库了,处理好的废料,会全部拉到这边,然后进行出库。 中间的其他地方,也大多是跟生产建设相关的,再就是各个部门的办公室,你看那栋就是工会的,旁边的是工人文化宫,那边还有澡堂。” 陈凡闻言不禁有些好奇,“还有澡堂呐?” 澡堂在北方比较常见,在南方却是稀罕东西。 老杨笑道,“工作性质原因嘛,我们单位的工人出力气比较多,而且废品大多都脏兮兮的,做完工以后,身上的尘土洗都洗不干净,所以我们就特意建了一个澡堂,给工人们泡泡澡,洗干净了再回家。” 听完之后,陈凡只能感叹这家单位的福利待遇好。 建一家不能产生效益的工人专用澡堂,得花多少钱呐! 不一会儿到了仓库区,陈凡看了看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工人们,跟着老杨往里走。 老杨指着最里面的角落说道,“旧书都在最里面的角落里,虽说这里是仓库,存放处理过物品的地方,但也免不了一些灰尘,为了不影响书籍寿命,一般都是找的最干净的地方安置。” 陈凡一边点头,一边跟着他往里走。 这个仓库的门口一大片区域,存放的都是一个个较大的铁方块。 这些铁方块是由零散的废铁组成,不知道被什么样的机器,压制成四四方方的样子,非常方便装车运输。 再往里面,有破碎的搪瓷、玻璃、塑料……,一路往里逛,陈凡发现这里的废品种类不是很多,远远比不上几十年后的垃圾处理站,甚至连一块布襟都看不到。 也对,这年头谁会扔掉旧衣服? 衣服破得不能穿了,没钱的也能自己剪掉打补丁,有钱的可以将不要的旧衣服送给穷亲戚或熟人。哪怕真有哪个败家子,敢丢掉一件衣服,也会被清洁员第一时间卷走,根本就到不了这里。 就在陈凡暗暗感叹这里没什么好东西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一堆破烂电器? 这些电器以收音机为主,另外有少量的唱片机,更高档的电视机和三合一音响没有看见。 老杨见陈凡看向这堆东西,不禁笑道,“这些都是经过电器修理店拆解过的,基本上都只剩下空壳子,几乎没什么用,否则的话也不会到这里。我们没有把这些东西打碎,也是要送去电器厂,给他们翻新后使用。” 陈凡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再往前,便到了旧书区域。 (本章完) 第316章 统统打包 确实如姜甜甜所说,这里的旧书多得堆成了山,看到这么多书,陈凡当即兴奋起来,快步往书山走去。 哪怕是百里挑一,这里应该也能挑出不少有用的好书吧?! 老杨在一旁介绍,“这些书都是云湖地区下面各个废品回收站,这么一级一级往上送来的,几乎每天都能收上来一到两车旧书。” 他说着还指了指仓库门口正在转运的车辆。 当然不是那种解放大卡,而是一种后世已经看不见的轻型小货车:bj130。 神车五菱大家都知道,而这种小卡车,也是当年的第一代“神车”,名气比另一款“干部神车”bj吉普也不弱多少。 这款车最早在66年由bj汽车修配厂二分厂定型并生产出两台样车,这家工厂也是后来的“二汽东风”前身之一。 最大马力只有77匹,时速最多只能跑到85公里每小时,而如此拉胯的动力系统,却可以带动自重2吨的车身和最大2吨的载重。 然后经过长达6、7年的优化,终于在73年实现量产,二汽又将这款“国内第一辆技术成熟的轻卡”的技术分享给了全国同行,促使其成为当时全国应用最为广泛的轻卡车,前后一共生产了超过50万辆。 从70年代到90年代初,差不多20年的时间,50多万辆还算可以了吧。 (bj130) 与这款车同时期的轻卡还有上海汽车厂的sh130、sh141、sh142,但是销量和保有量都比这款车低很多。 尽管是这种小卡车,陈凡也不禁有点咋舌,想当初在南湖废品回收站,一个星期都不见得能回收几本旧书,而这里却能每天拉来一到两车,这还是下面区县挑选过的,完全不是一个体量啊。 不过转头一想,似乎也很正常。 云湖地区下辖十几个区县,两百多个乡镇,每个乡镇都有一到几个废品回收站,哪怕收集的旧书再少,累积起来也不得了。 何况经过这么些年的挑选,各级要挑的书都已经挑得差不多了,顶多是对坏掉的书进行补充,所以绝大部分的旧书最终还是被汇聚到这里,等着被粉碎之后送去纸厂造纸。 如此一来,有这么多书也就不算太离谱。 老杨带着陈凡在几座书山里穿梭,“这些书送过来之前都经过‘粗捡’,但是拉到这里的,基本上都是下面挑选过没有用的,所以我们这里也就没有再仔细分类,只是按照下面单位送来的书,大差不差地分门别类摆放。” 说着便给他介绍,“这一堆是最多的,基本上都是学校教材,小学的最多,中学的少一点。” 陈凡心里微动,“有没有中专或大学的?” 老杨哈哈一笑,“当然有,虽然不多,但有是肯定有的。” 他指了指前面,带着陈凡往前走,“就是那一堆了,大概也就几百本吧。像那些小学课本,一般放个十天半个月就拉走,这种我们一般要放至少两个月,就怕哪天学校课本不够,或者有学生弄丢了书,到我们这里来‘补货’。” 陈凡嘴角微抽,到废品公司补货可还行? 他看了看这堆小书山,“这也不算少啊。” 老杨笑道,“如果是好学生,肯定是把课本都留着,哪怕不学也当做纪念。但不管是初等学校里的,还是中专、大学里的,都有不少基础不行、态度也不行的差生,他们那些人呐,看见书就头疼,所以只要一学完,就立刻把书卖掉。” 陈凡不禁有些无语,果然太过容易得到的就不会珍惜。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踏进中专和大学的门槛,出来后就可以当干部,拿高工资、做城里人,而他们那些人却对此不屑一顾,有机会也不好好学习,只能说同人不同命。 可下一秒,他又兴奋起来,当即对着小书山一挥手,“这些全部打包!” 老杨顿时愣住,惊讶地看着他,“全部打包?” 陈凡尬笑了一下,“重复太多的就算了,最多要两本。” 虽然书很便宜,但是也要节俭! 因为他还想买更多的书! 坦白说,来这里之前,他根本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这里只不过是个“废品回收公司”而已,又不是倒闭的图书馆,能指望从这里淘到多少好书呢? 没想到啊没想到,刚进来就发现了一座金山! 云湖地区也有几所大学,除了刚刚去过的“卫生学校”,另外还有“师范学校”、“机电学校”、“农业学校”、“财会学校”、“纺织学校”和“船舶学校”。 这几所大学是全地区各个单位的主要人才来源地,在校人数从几百人到上千人不等,每年共输送好几百名毕业生给本地区各大单位,几乎所有岗位需求的专业,都能在这几所大学里面找出来。 比如最常见的机械专业、电机专业、电子工程专业、管理工程专业,就是“机电学校”的强项。 “船舶学校”则是专门为全地区的水运公司而设立的,从船舶制造到轮船驾驶,再到机械维修,整个就是围绕水运公司在转,如果哪家水运公司内部有培训名额,也是送到这里来进修,只需要短短几个月,就能拿到水运系统内部承认的大专学历,简单方便好用。 之前陈凡还想买专业书,可是先不说专业书不好买,即便能买到,没有人指点的话,也只能是不成体系的零散自学。 现在不一样了,按照课本去学,就是最理想的“入门”方式! 老杨见陈凡是真打算要这批旧课本,便也不废话,“你也别说重复的不要、只要两本的话,这样,这里的书加起来大概有800多本,按照一本书2两算,也不称了,我们占你点便宜,一共算160斤,废纸价格是1分钱一斤,总共1块6毛钱,怎么样?!” 陈凡看看他,再看看那堆小书山、厚厚的课本,陷入深深的沉思。 他是不是欺负我数学不好? 沉吟两秒,陈凡紧紧握住老杨的手,“就这么定了!” 老杨默默将手心里的烟塞进裤兜,稍微比划一下长度,脸上笑开了花。 过滤嘴的啊! 这得值几个1块6毛钱了? 随即更加热情,指着周围说道,“你再看看其他的,想要哪些书,我找人给伱搬。” 陈凡笑了笑,说道,“我想好好挑一下,毕竟弄太多了我也拉不走,要不您让我先选选?” 老杨很干脆地点头,笑道,“没问题没问题,我去外面抽支烟,你选好了,到门口叫我就行。” 顿了一下,又不好意思地善意提醒,“陈同志,有个事情还是要跟你说一下,这间仓库里面,是不许抽烟的,如果你想抽烟了,……” 陈凡立刻接过话头,“放心,我去外面!” 老杨点着头哈哈直笑,“感谢理解、感谢理解!” 随即挥着手走了出去,将这片地方留给陈凡。 等老杨刚离开,陈凡便脱掉外套、撸起袖子开干。 既然是1分钱n斤这么便宜,那他也就打消了精挑细选的心思,看着大差不差的,往边上拿就得了。 从小学到高中的课本抱了好大几摞,也不管究竟有多少套,反正这东西多了也可以丢去卢家湾村小,浪费不了! 中专到大学的课本都在刚才那个书堆里,既然老杨盛情难却,陈凡也不吝啬两块钱,直接全部端走。 搬完了课本再搬工具书,可惜工具书不多,各种字典词典、包括英语的字典也都打包,加起来还不到半箱。 自己的徒弟多,他还怕人手一本都不够。 然后是专业类书籍,管他机械的、电子的、纺织的、水利的、船舶的、农业的……,统统都打包。 忙了好一阵子,陈凡感觉“有用”的书都搬得差不多了,这才将目光投向“杂书”。 就在这时,他背后响起一个声音,“你这是要把这里的书都搬空吗?” 陈凡愣了一下,转过身去,只见姜甜甜满脸惊讶地看着地上被他搬出来的“书山”,都忘了合上嘴。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姜甜甜,“你怎么来啦?” 姜甜甜这才回过神来,笑盈盈地看着他,“你讲完课以后,我出来看见你上了边三轮往这边走,猜你是不是来买旧书,没想到你果然在这里。” 说这话的时候,姜甜甜感觉脸有点发烫,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就跟了过来。只是因为等公交车,而且车速比较慢,才耽误了很长时间。 等到了地方,她才反应过来,本来想调头回家,又突然想到有件事要和陈凡核实,然后看见送他来的摩托车和那三个人都在行政办公楼那边等着,便自己偷偷找了过来。 在门口只是报了陈凡的名字,那位在门口和人闲聊的老同志就干脆利落的放行,顺利得让她自己都有点怀疑人生。 听到她的话,陈凡笑着说道,“果然是聪明过人呐,这都能被你猜到!”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你来得正好,干脆帮我找找书。” 姜甜甜点点头,“好啊。” 说着将自己的帆布包放到一旁的书堆上,同时问道,“你要找什么类型的书?” 陈凡笑道,“有用的书我已经找完了,其他的,看着觉得有意思的都行吧。” 姜甜甜先是一愣,随即看到他放到一边的书堆,顿时明白他说的“有用的书”是什么意思,再看看另一边,走到陈凡身边不远处蹲下,轻声说道,“你要这么多书,是打算办乡村图书馆吗?” 陈凡摇摇头,“不是,就是我自己收藏看的。” 他转头看着姜甜甜,笑道,“你这个思路也可以。如果有多的,我就交给生产队,给他们办一个乡村图书馆。要是大家想看书,就到图书馆去看,省得老是往我那里跑。” 姜甜甜转头看着他笑了笑,说道,“那你兴趣很广泛啊。” 说着拿起两本不同的书,“这个是哲学,这个是艺术,……” 又转头看向陈凡手里的,“还有体育和童话故事,真是什么书都看啊。” 陈凡晃了晃手里的书,反手丢到一边,“先不管有用没用,爱看不爱看,都搂回去再说。” 说完他往后看了看,发现没有其他人,便又往姜甜甜身边凑了凑,小声说道,“1分钱一斤,1千斤也才10块钱,太便宜了,买了再说!” 姜甜甜忍不住咧嘴直笑,随即不再说话,专心帮着他找书、搬书。 陈凡练过林远祥教他的独门秘法之后,现在身体素质已经打破正常人体极限,体质、力量、敏捷、精神、智力五大基本属性纷纷突破10点,不仅思维敏捷,扫一眼就能准确分别图书种类,而且眼明手快,堪比商品分拣机器,准确地将自己想要的书抽出来、放在一旁码放好。 姜甜甜见他这么辛苦,也就无心说话,专注帮他搬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姜甜甜只感觉腰酸背痛手抽筋,累得满头大汗,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而这时陈凡也将所有需要带走的书整理完毕,等回过神来,看到姜甜甜累惨的样子,不禁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我这猪脑子,都忘了你干不了这么重的活。” 姜甜甜在一旁笑道,“没事啊,这点活算不得什么,我在门市部也经常搬搬抬抬,没那么娇气的。” 顿了一下,又轻声说道,“而且比起你们在生产队的工作,更是差远了。” 陈凡总不好意思说自己在生产队从来不干体力活吧,便直接拿过自己的皮包,从里面翻出两只陶瓶递给她,“这个红色的是药酒,要是晚上肌肉酸痛,哪里疼就抹哪里,然后用力搓热,保管睡一觉就没事。 另一个绿色的瓶子里面是药丸,每天晚上睡觉前吃一粒,是培元固本用的,也有助于睡眠和恢复体力。” 姜甜甜赶紧摆手,“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陈凡也不多说,拿着便往她手里塞,“这个都是我自己做的,丽丽也用过,效果还可以,给你你就拿着。” (本章完) 第317章 是不是你? 盛情难却,姜甜甜便只能将两只陶瓶收下。 随后两人各自拿着水壶喝了口水,坐到书堆上休息。 陈凡看着她,笑道,“你就是特意过来帮我搬书的?” 姜甜甜笑着摇摇头,轻声说道,“我是来还你手绢的。” 哪怕她平时再怎么落落大方,这时候也不禁有些脸红。因为这块手绢,是昨天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陈凡给她擦眼泪用的,这时候提起来,自然难免有些窘迫。 她正要去包里掏手绢,突然想起自己手上满是灰尘,又是满脸尴尬。 洗干净的手绢,又要弄脏啦? 陈凡看了看她,见她举着双手,瞬间猜到她为什么停住,便笑道,“没事,先放你包里,待会儿再说。” 姜甜甜红着脸,故作镇定地笑了笑,“那待会儿洗了手再拿给伱。” 顿了一下,她转头看了看周围,再看向陈凡,小声问道,“昨天,棉纺厂宿舍区有老鼠伤人,是不是你?” 陈凡当即瞪大眼睛,“哇,那时候我正在红星医院工作呢,怎么可能是我?!” 眼睛瞪很大,声音却很小。 姜甜甜抿着嘴笑了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轻声说道,“丽丽给我写的信里说过,你养了不少动物,而且动物都很听你的话。” 陈凡依然坚决否认,“没有,我就是养了两匹马、两只羊、两条狗、一只鸟而已,另外两头猪和一群鸡是丽丽她们帮忙在养,我都没管过。而且我是最讨厌老鼠的,更不可能养。” 姜甜甜笑道,“还有好多兔子和一条蛇。” 陈凡垮着脸,要不要写得那么清楚? 姜甜甜笑了笑,却不再聊这个话题。 因为从陈凡的表情中,她已经得到了答案,虽然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世间奇人异事无数,不过是驱使动物而已,算不得太过离谱。 她深吸一口气,随即开心地说道,“昨天下午,刘姐去了老李家里,突然蹦出来几十只老鼠,把他们浑身上下都抓咬了一遍,听说有几十道伤口。 如果只是几道伤口的话,去我们厂里的卫生所擦点碘酒消炎就行,可是伤口太多,卫生所不肯收,让他们去红星医院看病。 却没想到,红星医院有严格的管理规定,看见他们被老鼠抓咬,还那么严重,竟然立刻启动了传染病防疫程序。” 陈凡抿着嘴点头感慨,“我也没想到!” 然后干咳一声,看着她问道,“后来他们怎么样了?” 姜甜甜却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呵呵呵,你刚才说在红星医院工作,那肯定看到他们咯?” 陈凡又是一声干咳,“我作为一名医生,当然要严格遵守卫生防疫条例,所以第一时间就撤离了,后来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姜甜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笑道,“后来啊,发生了好多事。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送他们去医院的那些人也都被医院隔离,另外还有卫生防疫所的人去宿舍区消毒,他们还去了那间屋子检查原因。 最后原因还没查清楚,可检查屋子的时候,当场从老李屋子里搜出几件前段时间棉纺厂失窃的精工件,那几个工件都是钢铁,价值很高,失窃之后都是报过案的,所以当天就有公安去医院询问,老李供认不讳,承认是他偷的,目的是为了卖钱。 而且当时他因为发高烧,有些神志不清,几乎是问什么答什么,在公安的追问下,供出他老婆因为发现他偷东西的行为,然后和他吵架,最后被他失手打死的犯罪事实。” 说到这里,姜甜甜缓缓吐出一口长气,视线没有焦距地看向前方,喃喃说道,“今天早上医院传来消息,暂时没有发现鼠疫病毒,等那个人治愈之后,就会被移交给区公安局,盗窃加过失杀人,就算他父亲是棉纺厂的副主任,几年内也别想出来。” 陈凡听着有点懵,天可怜见,他真的只放了老鼠,其他什么都没干,怎么还牵扯出这么多事呢? 顿了两秒,他好奇地问道,“既然他父亲是副主任,怎么还干这种事?” 姜甜甜冷冷笑了笑,说道,“他父亲早前不是副主任,只不过是下面一个生产线的小组长,是后来一步登天上的位,这人本身家教就不好,从小到大总是喜欢偷鸡摸狗,在棉纺厂简直是人憎狗厌。 如果不是他父亲,只怕他连老婆都讨不到,后了他结了婚,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烦说教,还是被他爹赶出来,就搬到了职工宿舍区原来的老房子去住。 他平日里大手大脚,大家都以为是他父亲给的钱,却没想到,狗改不了吃屎。” 听到这里,陈凡顿时恍然。 这样的人一直都有,而且几乎是任何地方都有,实在是没什么好奇怪的。只不过算他倒霉,正好碰到枪口上了而已。 说完这些,姜甜甜转头看着陈凡,抿抿嘴说道,“谢谢!” 陈凡呵呵干笑两声,没有说话。 姜甜甜也不在意他说不说话,转头看着那几堆书山,眉头微微皱起,“这么多书,要怎么弄走啊?” 陈凡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笑道,“当然是用车拉走啊。” 身为卫生处的当红炸子鸡,连专用三轮车都派了,还借不来一辆车?! 他说着便往外走去,姜甜甜赶紧拿起自己的包跟在后面。 等到了厂门口,老杨立刻向他走来,“陈同志,怎么样,选好了没有?” 陈凡笑道,“杨师傅久等了,我选好了,都在那边堆着。” 老杨点点头,“行,我过去看看。” 不一会儿回到角落,老杨看了看堆放整齐的三座书堆,心里默默大致盘算了一下,随即干咳一声,说道,“这些书有好有坏,还有不少都快烂掉了,我也不好开价啊。” 陈凡赶紧说道,“没事没事,既然是我选的,那肯定按照旧书的价格走。” 老杨心里嘀咕了一句,1分钱一斤,那也不是旧书的价啊!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这样,我先让人给你把这些书装箱,然后咱们过一下磅,看看有多重。” 陈凡当即点头,“没问题。” 这里总共差不多有近两千本书,中专和大学的各个专业教材就占了一小半,算上小学和中学的教材,差不多刚好一半,也就是1000本左右。 剩下的一半,则是各类专业资料和文学、哲学、历史、地理、艺术、童话等各种各样的“杂书”,把这么多书拖回去,还真能建起来一间小型图书馆。 这边老杨安排人装箱称重,随后将陈凡拉到一旁,小声说道,“陈同志,我看你是真心爱书的,在仓库里另外还有一批书,你要不要?” 陈凡愣了愣,“在哪里?” 老杨对着他招招手,“跟我来。” 随即带着他往里走去。 姜甜甜在一旁站着,想了一下,站在原地没有动。 陈凡跟着老杨进到仓库最尽头一间没有窗户的小房间,等老杨拉开电灯,才看清里面的环境。 大约三十平方左右的面积,里面堆放了一些杂物,老杨直接走到最里面,挪开几把椅子,最下面赫然是四只大木箱子。 箱子没有上锁,老杨直接将盖子掀开,里面竟然是一本本的书。 陈凡立刻上前两步,看了看箱子里的书,顿时眼神凝住。 两个箱子是线装古籍,凭借从卢四爷那里学来的一点本事,他一眼就看出最上面的几本应该是明代刻本。 这可是好东西啊! 再看另外两个箱子,却全是外文书? 这时老杨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这些书是当年我的老领导,从无数的废纸堆里一点点抢救回来的,他自己大字不识几个,却非常佩服读书人,保住了这些书之后,就一直藏在这里,说是等哪天风过去,遇到个真正喜欢书的人,送也好、卖也好,都给他。” 陈凡眨眨眼,问道,“破旧风俗时候的?” 老杨点了点头,“对,就是那时候的。” 说着叹了口气,“破旧风俗就破嘛,好好的东西干嘛要砸了呢?唉,算了,多的咱也不懂,反正能做一点是一点吧。” 陈凡抿抿嘴,对着他说道,“杨师傅,既然你带我进来,是打算让我接手这些书?” 老杨“嗯”了一身,弯腰捡起一本书,随意翻了翻,“看看,江边湿气重,就算有箱子放着,这么些年也坏了不少,要是再继续放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就都给放坏了。” 他抬起头看着陈凡,笑道,“这么些年,来这里淘书的人不是没有,而且有很多,不过他们都是只淘几本有用的,其他的都不要。难得你过来,挑了几千本书,估计你是要弄回去办个图书馆的吧?” 陈凡呵呵笑了笑,“差不多。” “那就是了。” 老杨笑道,“我看你也是个爱书的人,咱倆也算投缘,就想着把这些书都给你得了。” 顿了一下,又说道,“当然,要看你要不要。” 陈凡哈哈一笑,“要,当然要!” 心里却想着,还好给了一包过滤嘴玉兰,要不然就跟这些书没缘分了。 (本章完) 第318章 满载而归(求求月票!) 后面的事情很简单,老杨找人将这四只一米长、半米宽、半米高的大木箱子都抬出去。 这时外面的书也都差不多完成装箱。 崭新的瓦楞纸箱,将一本本不值钱的“废纸”装在里面,就跟新书包装一样好看。 陈凡在一旁看得有点头皮发麻,不知道自己付的“废纸钱”,够不够这些纸箱的成本? 老杨看见陈凡的表情,还以为他在担心纸箱过重。 虽然纸箱确实也挺重的。 他便对着陈凡低声说道,“放心,这些纸箱都是‘损耗品’,称重的时候会去皮。” 陈凡呵呵尬笑,这也能“去皮”? 面对这种情况,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默默表示接受。 纸箱装书不宜过多,于是两千本书,装满了20只纸箱,每个装的数量多少不一,重量却相差不大。 随后有工人拿着本子过来汇报,“杨科长,去掉皮,总共有937斤。主要是里面有不少大部头,一本书就重一两斤,占了不少份量。” 陈凡微微一愣,没想到老杨竟然还是位科长。 他再看了看那四只大木箱子,心里想着,好像这个还没称吧? 然后就听见老杨说道,“刚才我看里面不少纸都烂掉了,回头你按损耗报个数,就损耗500斤吧。” “别。” 陈凡吓得一哆嗦,拽住老杨的胳膊,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道,“杨……科长,这样不好吧。” 老杨不以为意地对着他笑了笑,“叫什么科长?叫杨师傅就挺好。” 顿了一下,又说道,“这不是给你什么照顾,咱们要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损耗就是损耗,不能拿出来卖钱,对不对?” 然后指着前面那人,“按我说的,记。” 那人面不改色,镇定自如地在账本上记下“出库437斤废纸”的字样。 反正旧书拉进来也是按照废纸记录,出库当然也只能按照废纸算,再去掉损耗,能把账走平就行。 随后不等陈凡说话,老杨便问道,“900多斤东西,你们那个摩托车可装不下,伱准备货车了吗?” 陈凡摇头,“来的时候不知道能淘这么多,……” 不等他把话说完,老杨便笑道,“那就是没有咯?” 随即便转身扯着嗓子喊道,“那个、小孙,去找一下运输科的老方,让他安排一辆车过来,跟他说,找个稳当点的师傅,快去。”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当即应了一声,放下东西便跑了出去。 老杨又转头看着陈凡,咧嘴笑道,“我们单位运输科有两辆解放大卡、5辆轻卡,还有几十辆板车,给你找辆车拉回去,不算什么事。” 对此陈凡只能双手紧握表示感谢,“谢谢谢谢。” 老杨哈哈一笑,随即指着前方说道,“这里算是咱们全云湖地区最大的废品仓库,要不要再看一看,要是看上什么东西,正好一起装车拉走。” 陈凡眼睛发亮,“那、我就不客气啦?!” 老杨笑道,“要的就是不要客气。走走,我带你去看看。” 陈凡给旁边站着的姜甜甜打了个眼色,随即与老杨并肩而行,姜甜甜则落后两步跟在他身后。 不一会儿到了电器区,陈凡看着成堆的电路板、电子零配件和电器外壳,好奇地问道,“这些都是没用的?” 老杨看了看那堆废品,撇撇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下面送过来就是这个样子。”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这里的东西,主要来自两方面,一个是废品站收上来的废旧电器,这类基本上都是送去维修点看过、被判了死刑的。 另一个就是各个区县的电器维修点,他们将彻底报废的电器和配件,都一起送到废品回收站,到了我们这里,先进行粉碎、洗练,再当做原材料送去相关单位。”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随即好奇地走进这堆破烂里面,两只眼睛像雷达一样扫射,很快便发现第一个目标:一只大喇叭! 不是广播喇叭的那种喇叭,而是唱片机的大喇叭。 这种喇叭一般用于“手摇唱片机”,就是不需要电,和手摇电话一样,摇一摇就能放唱片的机子,可惜连机身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一只张着大嘴像朵花儿的紫铜大喇叭。 (手摇唱片机) 陈凡一把抓过喇叭,屈指轻轻弹了一下。 真特么神奇,只剩下个铜件了,喇叭的音质竟然都没有受到影响。 这玩意儿必须要! 拿回去当个摆设也挺好。 先把喇叭交给姜甜甜拿着,他再在里面继续寻宝,不一会儿,便眼前一亮,咦,这不是唱片机的底座吗? 脑袋和身子怎么分开了呢?! 将底座拿出来,稍作检查,便发现里面不少零件都已经损坏。 不过没关系,这年头的技术跟民国时期还没有出现断代,不少零配件都能通用,回头跑一趟电子零配件商店应该就能找到。 接下来几分钟,他在一堆电路板和各种零配件中挑挑选选,顺利凑齐了这座唱片机的各种配件,顺便还凑了一套备用的,单单磁头就有四颗。 这下可好,又省了几块钱。 逛完电子区,老杨叫来的汽车已经到了,并开始往上面装货。 陈凡遗憾地看了一眼其他区域,心里想着,其他东西估计只能等下次过来再说。 结果老杨摆了摆手,“没事没事,这里我帮你看着,你去挑选你的。” 他看见陈凡挑出来一套被拆散的老式留声机,又挑了一小袋零配件,就知道这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既有背景、自己又有真本事,老杨便感觉那批书没有托错人,心里更加开心,给陈凡的选择空间也就越大。 主任只交代他给陈凡开放旧书,他却把这几千平米的大仓库全部开放,挑、只管挑! 陈凡见老杨这么客气,他也本着来了就逛完的心思,又一头扎进机械区。 可是这里的东西比电子区还不如,那边好歹还能挑出几样能用的东西来,而这里却全都是破损严重的各种机械零部件,个头都还不算小。 因为小型的都被拉去另一个生产线,被压铸成了四四方方的铁块! 不过,这里毕竟是全地委最大的废品仓库,哪怕是堆积成山的破烂,陈凡的火眼金睛也能从里面挑出几样宝贝出来。 单缸活塞、齿轮、飞轮、机械油门、轴承、油箱、水箱、油水一体箱、…… 不一会儿,陈凡便愉快地凑齐了两台单缸柴油机的配件,照例还有多。 (幺四零柴油机,当时已经被淘汰) 单缸柴油机是种很神奇的东西,神奇在哪里呢? 只要不人为损坏,它根本就不会坏! 用不坏,真的用不坏,有的60年代的机器,到了80年后翻出来,加点油照样能运转。 陈凡暂时还没想好要这两台柴油机有什么用,不过没关系,先扛回去再说! 拉回去改一改,不管是做成抽水机还是发电机都挺好。 旁边姜甜甜和老杨看着陈凡就像只老鼠一样,在一堆堆的破烂里面穿来穿去,不时抱出一个个看不懂的零件。 老杨满脸纳闷,人家技术员和工程师都说没用了的东西,难道还真的能淘出宝来? 又过了好一阵子,陈凡才逛完整个仓库,随即灰头土脸地钻出来,不好意思地拍拍手上的灰尘,“杨师傅,就这些了,麻烦您叫人给算算多少钱。” 老杨将手一挥,“搬过去称重。” 不一会儿,刚才那个小伙子又颠颠地跑过来,“报告科长,刨去铁锈等损耗,废铁是58斤,算上刚才的废纸,总共是21块7毛7。” 至于那些电子零配件,他提都没提。 听到那小伙子的话,陈凡拍着灰尘的手突然顿住,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58斤?不是158斤、或者258斤? 老杨看了一眼笔记本,面不改色点了点头,“嗯,去开票吧。” 随即对着陈凡笑道,“你还得去外面的门市部那里,交了钱拿到收据,才能出库。” 陈凡当即点头,“行,我这就去交钱。” 老杨干脆带着他往外走,“我带你过去。” 陈凡有些好奇,“这里也有门市部?” 老杨哈哈笑道,“都是为人民服务嘛,我们也是响应号召,为了方便群众,就在这里也开了个门市部,其实来这里卖废品的人不多,干脆我们就把出库会计也放到那里,也算给他们找点事做。” 陈凡呵呵干笑两声,“那还挺好的。” 没多久到了门市部,老杨还没说话,一个七八岁的小子便拎着个布袋匆匆跑进来,“小姨小姨,我又捡到废铁啦,快给我换钱。”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一个女生,先对着老杨笑着点点头,随即拎起那个小子就揍屁股,“让你不要去厂房,又去里面瞎跑,忘了上次铁钉子扎脚?” 一边说着还一边揍,啪啪啪的挺有节奏。 那小孩也不哭,抻着脖子嚷嚷,“只有那里有废铁捡啊。” 陈凡嘴角微抽,跑去厂房捡废铁,这是位人才呐! 可能是有外人在,他小姨顿时横眉竖目,“还敢犟嘴?” 又是啪啪两下。 老杨在一旁摆摆手,“行啦行啦,小孩子打两下就好,你还真把他屁股打肿啊?” 随即对着那小孩子笑道,“这样,废铁算一斤,让你小姨给3毛钱,好不好?” 小孩子嘴巴撅得老高,“好吧。” 他小姨一看,不禁气得笑出来,“还嫌少是吧,以后不许进厂房捡铁。” 说着从抽屉里拿出3毛钱给他,“买了糖要给妹妹分。” 小孩抓着钱就跑,到门口还回头大喊,“不让我去厂房,我就去仓库捡废纸!” 说完之后,一溜烟地跑掉。 陈凡忍不住在心里比了个大拇指,果然灵活变通! 不过想到自己也是去仓库“捡废纸”,似乎大家颇有相通之处?! 老杨这才将过磅员开的单子递过去,随后陈凡掏钱付账,21块7毛7,一分钱都不少! 会计收了钱开好票,今天陈凡淘到的东西便可以顺利出库。 陈凡先请老杨叫人把张文良他们找过来,随后对着他们说道,“三虎哥辛苦一下,跟着车子过去,把这些东西拉回卫生处招待所。” 然后又看着骑手师傅和张觉民,“你们也跟着一起回去,我还有点事情,晚点自己回。” 张文良惊讶地看着他,“你还有什么事?” 陈凡对着他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库门方向,小声说道,“这天都快黑了,人家一个女生过来帮忙找图书,我不得管顿饭,再给她送回去?” 张文良看了一眼姜甜甜,“她就是姜丽丽的姐姐?” 陈凡点点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为什么她会去学校听课,还要过来帮忙,对不对?” 张文良和张觉民一起点头,也不说话,就想看他怎么狡辩。 陈凡神色自如地说道,“为什么会去学校听课?是因为她家里有两个老人,工作又忙吃饭还快,经常噎着,就想学一点急救知识,以防万一。” 张觉民想了一下,轻轻点头,“这个借口可以。” 孝为德之本,这点任谁都说不出话来。 随即又问道,“那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张文良摆着一副早已看穿的脸色,“可别说是为了报答你讲课啊,这个理由就太假了,哪怕说请你吃饭我都信。” 陈凡当即瞪大眼睛,满脸震惊地看着他,“你都猜到了啊!” 张文良顿时呆住,眨了眨眼睛,“不是,她真要请你吃饭?” 陈凡煞有介事地说道,“她是这么说,但咱作为大老爷们,哪能吃女生的请?我这不是看她帮我找书找了一下午,就想着待会儿先答应她吃饭,完了我再主动结账,这样既安了她的心,也不丢了男人的脸面,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文良轻轻点头,“还真是。” 张觉民拉了他一下,张文良立刻反应过来,瞪着眼睛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说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旁边张觉民也连连点头,“请吃饭也没必要到这地方来吧!” 陈凡瞪着眼睛,“小声点,人家女生不要面子的?” 随后轻声说道,“这次来地委,我早就想好了,最好是能买一批旧书回去,给生产队建个图书馆,顺便也给自己攒多点书。” 张觉民和张文良齐齐点头,这事昨天就听他说过。为生产队考虑的事,他们当然是无条件支持。 陈凡又继续说道,“可是这里我人生地不熟,之前问卫生处的人,他们也只是说让我去新华书店,……” 张文良顿时恍然,“难怪你昨天要去新华书店。” 张觉民先点了点头,又有些奇怪,“可是你昨天不是买了吗?” 陈凡一声长叹,“买什么啊?就一套学习资料能顶什么用。” 他转身指了指装车完毕的小卡车,得意地笑啊笑,“看见没有,上面有两千多本书,一半是我的,一半是生产队图书室的,怎么样,牛不牛?!” “牛!”“牛!” 两人齐齐点头,顿了两秒,张文良又不解地问道,“可是这个跟姜丽丽的姐姐有什么关系呢?” 陈凡,“怎么没关系,这地方就是她告诉我的,而且里面好多书也是她帮着找出来的,她今天过来就是特意帮忙找书,你说有没有关系!” 听到这话,两人都不吭声了。 严格说来,姜丽丽的姐姐不是在给陈凡帮忙,而是在给生产队帮忙,他们能说什么? 无话可说,只能灰溜溜地滚蛋。 上车之前,张觉民还拉着陈凡小声说道,“我们就不跟她见面了,你帮我们替她说声谢谢,另外,今天晚上的饭钱,我们来给你证明,算公账。” 陈凡当即点头,“放心,肯定把人家陪好,不会丢了卢家湾的脸面!” 张觉民和张文良郑重地点了点头,才转身各自上车。 看着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陈凡到一旁洗了手,回来叫上姜甜甜,和老杨一起去给主任打招呼道别。 从废品公司出来,直到上了长江大堤,姜甜甜才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不让他们等你一起走。” 陈凡指了指头顶昏暗的天色,对着她说道,“你以前走过夜路吗?” 姜甜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抿着嘴笑了笑,说道,“虽然没有走过夜路,不过往下走一段,就是大街,有公交车可以回去,不会有事的。” 陈凡摆摆手,迈步就往前走,轻声笑道,“得了吧,现在又不是夏天,还有到路边乘凉的,这天气就算是大街上,一到晚上也没多少人。别忘了,世界上有像我这样的好人,还有像你们厂那个坏人呢。不管任何时候,咱还是小心为上,多注意安全,总比后悔强。” 姜甜甜看着他的背影,稍微有点晃神,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快步跟上,笑着说道,“昨天说请你吃饭,你没有空,那我现在请你吃饭,怎么样?” 陈凡回头看了看她,哈哈笑道,“就等你这句话了。哎呀你是不知道,天天吃食堂,吃得我都腻了,唉,听说云湖有家望江楼,你知道那里吗?” 姜甜甜惊讶地看着他,“你还知道望江楼?” 顿了一下,又说道,“望江楼是以前的老招牌,后来破旧风俗,改名字叫工农饭店,位置还是在原来的地方。” 随即看着陈凡笑道,“那我就请你去那里吃饭。” 陈凡转头看着她,哈哈笑道,“看你咬牙切齿的样子,就知道那里肯定很贵。” 姜甜甜顿时有些羞恼,“哪有。” 陈凡,“放心,刚才我们民兵连长和卫生员已经说了,这顿饭算公账,算是答谢你帮生产队找图书。” 姜甜甜满脸惊讶,“啊?真的假的?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陈凡,“我就是这么跟他们说的,……” (亲们,求月票!!!下章要买个大家都想要的宝贝!) (本章完) 第319章 滚滚、长江、都是水 转眼又过了几天。 5月28日,星期六,到云湖的第12天。 头天张觉民跟陈凡说,要是明天再不回去,杨书记他们就要组团过来绑人了。 于是陈凡在和郝立洋反复交涉后,终于敲定今天可以离开。 这几天在卫生处的安排下,陈凡将云湖几个比较大的医院都转了一遍,圆满完成指导任务,同时《常见突发伤病急救手册》也顺利定稿,才是今天可以启程回卢家湾的主要原因。 卫生处招待所后院,几名搬运工将一个个的箱子和零散件装车。 这里面有陈凡在废品公司淘来的旧书、电器和机械零件,他自己在旧货商店买的自行车和缝纫机,以及三人各自购买的纪念品。 再就是卫生处送的一点“土特产”。 既然是卫生系统,土特产自然也有自己的特色。 给陈凡的,是100种常用中草药,每种1斤,共100斤,用了好大几个布袋才装下。 本来陈凡还想着弄点虎骨、老参之类的好药,可惜云湖市里的存货也不多了,死皮赖脸再加上花了50块钱,才弄了两根虎膝和一根30年老参。 虎膝是老虎身上最好的部位,古代就有“杀虎取髌”的说法,也是最顶级的虎骨酒原料。 用这两根虎膝和那根30年老参为主料,再加上其他十几味药材,陈凡能炮制出一缸顶级虎骨酒。 抿一口就全身燥热的那种! 也不枉费他还掏了50块钱。 他得到的是药材,张觉民作为正儿八经的生产队卫生员,得了一套卫生处纪念版工具箱。 咳咳,就是在普通工具箱上,印了一圈“云湖地区卫生处纪念”几个大字,张觉民挎在身上感觉特牛逼。 那耀武扬威的样子,陈凡实在是不忍直视。 除此之外,就是一叠乱七八糟的票证,包括“三转一响”的票,都给配齐了。 另外还有陈凡用独家秘诀“甲鱼的五种做法”,从处长那里换来的5条过滤嘴玉兰烟。 作为卫生系统的老干部,当然知道甲鱼是滋补佳品,只是以前云湖地区没有吃甲鱼的传统,他们自己又不会弄,便只能遐想一下。 如今从陈凡这里拿到烹饪秘诀,还毫无保留地传给了卫生处食堂的大师傅,区区5条过滤嘴香烟,又算得了什么?! 陈凡甚至怀疑,那“三转一响”的票,是不是他们后来补的差价。 这些东西张觉民和张文良都非常自觉地分毫不取,哪怕陈凡要给他们分,他们也坚决不要。 张觉民还仔细叮嘱陈凡,那些票证要好好留着,尤其是“三转一响”的票,以后结婚的时候肯定用得上! 陈凡对此只能微笑不语,然后同卫生处的领导和老专家们一一握手作别。 主任,“到了下面不要放松学习,调岗的事再好好考虑一下。” 处长,“有时间就过来看看。” 郝立洋,“要是哪天想通了,就给严科长打个电话,位置还给你留着。” 严利元,“在下面有什么困难,只管给我打电话,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陈凡,“谢谢谢谢,感谢领导抬爱,……” 好一番拉扯之后,陈凡上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 张觉民和张文良则非常果断地翻到后面的货斗里面,坐在提前预留好的缝隙里,笑得格外开心。 听说坐在这里不会晕车,这下回去的时候总不会难受了吧! 随着严利元打了个手势,司机便发动汽车,在众人的挥手欢送中,缓缓驶离卫生处后院,往孤峰县而去。 …… 和来的时候一样,先要去码头过长江。 汽车一路前行,过了十几分钟,便能看见长江大堤。 就在即将上坡的时候,陈凡看见前方不远处围了好多人,里面似乎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有时候是“咿咿咿咿……”,有时候是“嘎嘎”,中间偶尔还夹杂着沉闷的鼻喘声。 听在他的耳朵里,分明是“难受”、“走开”等杂乱的惊慌声,不禁有些奇怪。 他看着那个方向,问道,“师傅,你知道那里是干什么的吗?” 司机师傅也是卫生处的正式职员,自然知道陈凡的贡献,还有局里众多领导对他的态度,所以也非常客气。 他直接将车往那边靠,笑着说道,“你要是有兴趣,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陈凡笑了笑,正要说不用,他忽然从人缝中看见里面一只身影,不禁瞪大眼睛,“我去,熊猫?!” “熊猫?” 司机迅速反应过来,“哦,那就应该是四川那边手艺人过来摆摊卖艺的。” 陈凡迅速转头看着他,脸上满是震惊,“摆摊卖艺?用熊猫卖艺?” (生活不易,猫猫卖艺。这个宝贝应该没有不喜欢的吧?!) 司机见陈凡满脸震惊,不禁笑道,“对啊,不就是只熊猫嘛,人家老虎和狗熊都还能耍杂技呢,熊猫算什么。” 顿了一下,又说道,“我们这里每年春秋两季都有不少从四川、贵州、浙南那边来的农民,他们那里山多地少,一年到头收成还不够口粮,所以在插秧到收割这段时间,生产队就会给他们开介绍信,让他们出来讨生活。 没本事的就左手一只碗、右手一根棍,肩上挎个布袋,走到哪里讨到哪里。 有本事的就是像这种,弄只猴子耍猴,或者带几条狗耍狗,耍熊和耍老虎的也有,不过那种一般都是结伙,至少要两三个人,少了可应付不来。”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人群,“这个应该就是耍熊猫的。不过他们也不敢去市区,只在下面的区县或者城市郊区找地方摆摊卖艺,就算被公安看见,拿出介绍信,也不会为难他们。” 陈凡眼珠微转,当即拉开车门,“我去看看。” 他刚下车,张文良和张觉民就下来跟在他后头,刚才陈凡在驾驶室里讲话,他们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连问都不用问,直接跟上就行了。 陈凡挤开人群进去,只见一只大熊猫在一只大木笼里坐立不安,不时发出一声声嘶吼,“咿咿”、“嘎嘎”…… 旁边三个身材不高的男人,满脸焦急地看着笼子里的熊猫,完全束手无策。 在不远处,还有三辆板车,一辆板车空着,另外两辆车上都有一只笼子,一只里面关着几条狗,另一只关着几只猴儿,此时它们都看着焦躁的熊猫,乖巧地趴着,也不乱动。 周围的人也不害怕,好奇地指指点点,都在猜这只熊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凡看着熊猫,缓步走过去。 其中一个人立刻操着一口标准的川音说道,“这位小同志,伱莫要挨过来,招呼(小心)被猫儿抓伤啰。” 陈凡笑着摆摆手,“没事,我是兽医,过来看看它什么情况。” “你是兽医?” 旁边一人顿时满脸惊喜,可是下一秒,他又哭丧着脸,“兽医也不会看猫儿啊。” 最后一个人则咬牙说道,“管他三七二十一,最起码小大夫是懂医的。” 随即对着陈凡打躬作揖,“麻烦小大夫帮忙给看看。” 陈凡本来还想拿出兽医证来证明,没想到他们都不看,便直接放回去。 只是正要靠近笼子,又被张文良拦住。 他对着陈凡正色说道,“你可要想清楚,这是熊,不是猫,到底行不行啊?!” 陈凡笑了笑,“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随即拍拍他的胳膊,走到笼子边,对着熊猫问道,“喂,你怎么啦?” 熊猫听见有人跟它说话,当即嗖地一下扑了过来,那木笼子本来就不怎么牢靠,被它这么一扑,顿时摇摇晃晃,将那三个卖艺人都吓了一大跳,冲过来便要拉陈凡。 陈凡一手撑住笼子,转身对着他们摆摆手,示意没事,再转头看向熊猫,“你怎么啦?” 熊猫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只是呜呜地喊,“难受、难受。” 说完之后,又猛地转身,在狭小的笼子里打转。 陈凡的兽医本事不是白学的,不像当初问小马的时候,只能猜测它是肠胃炎,他根据熊猫现在的表现,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当即转头对着三人说道,“如果我没有判断错,它应该是要生产了。” “生产?” 三人面面相觑。 最后其中两人,将目光集中到另外一人脸上。 那人此时满脸呆滞,“这可怎么搞?” 不管任何动物,生产之后的一段时间内,都会与平常有些区别,好一点的差异小一点,晃晃也就过去了,区别大的,甚至判若两“兽”。 他只是跟别人学了一点驯熊猫的手艺,然后自己进山去摸了一只小熊猫出来,平时自己不懂养,就送到师父那边去,跟他的熊猫一起养,前两三年都好好的,怎么今年突然就怀上了呢? 而且一点征兆都没有。 陈凡看着熊猫,嘴里“咯咯”作声。 不一会儿,熊猫竟然安静下来,坐在笼子里靠着木栅栏,任由陈凡给自己摸头。 就在这里,熊猫突然张开腿,biu的一个,一只“小老鼠”就掉了出来。 陈凡睁大眼睛,眼里满是笑意,“嘿,生了。” 他正要说话,这时又是biu的一下,又一只“小老鼠”掉了出来。 陈凡顿时张大嘴巴,“竟然还是双胞胎?!” 他倒是开心,那个卖艺人却哭丧着脸,他不会养小熊猫啊! 陈凡转头看到他的表情,顿时愣了一下,“这是怎么了?”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笼子里一大两小三只熊猫,脸上满是郁闷。 小熊猫不会养,大熊猫这段时间多半也不能卖艺挣钱了,这可怎么办? 他不说话,旁边的同伴便小声说了他的为难之处。 陈凡眼珠微转,看看熊猫,再看看那人,问道,“你这熊猫是怎么来的?” 那人这才叹了口气,说道,“还能怎么来?我自己进山,下陷阱捉来的。” 说着比划了一下手势,“抓来的时候才像狗儿这么大,养了两三年,不知道砍了多少竹子,才养到这么大。” 陈凡眨眨眼,问道,“那,这熊猫你卖不卖?” 那人顿时一愣,惊讶地看着他,“你要买?” 陈凡看了一眼对着两只“小老鼠”闻来闻去,不时咬两口的熊猫,站起来笑道,“那要看贵不贵,要是钱不多的话,我可以买下来。” 那人不解地问道,“你买熊猫干什么呢?” 陈凡摆摆手,“我是动物园的兽医,要是你们卖的话,我就当给动物园收了。” 听到这话,张觉民和张文良顿时相视一眼,心里想着,这小子说谎很流利啊?! 而那人则满脸释然,对着陈凡笑道,“你看这猫儿,都能顶得上一头大肥猪,而且还会卖艺,这两年我出来一趟,也能挣几个钱,你看这个……” 陈凡想了想,说道,“这样,就按照毛猪的价格来,5毛钱一斤。” 他转头看了看熊猫,再回过头来,“你这个熊猫估计最多也就150斤,给你75块钱,那两只小的算添头,怎么样?” 75块? 那人顿时眼前一亮,却又闪过一丝狡黠,“再给添点、再给添点!” 陈凡想了想,“最多80块,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那人点头哈腰地说道,“凑个整,100可好?” 陈凡拱手一礼,“买不起,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 那人赶紧喊道,“80,就80!” 10分钟后,货车上整理出一个空间,三个卖艺的人齐心协力将笼子抬上车。 陈凡将张文良赶到前面去坐,自己靠着笼子,摸摸大熊猫,“从今天起,你就叫‘滚滚’。” 然后看着两只小熊猫,“你就叫‘长江’,你叫‘都是水’!” 感谢大家的票票,(`)比心 (本章完) 第320章 喜欢你啊 汽车一路过河爬坎,两个小时后,终于回到南湖公社。 过了河之后,也不往镇上去,而是直接顺着大堤往卢家湾的方向走。 只开了十分钟,便到了卢家湾6队的地界,远远的能看到那座小土坡上的村庄。 再往前开了一段,突然从知青院里一下子涌出黑压压的一群人,飞快地往大堤上跑来。 司机师傅一看,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这是要干啥呢? 他还来不及说话,旁边坐着的张文良便兴奋地指着前方说道,“到了到了,师傅,就是这里。你再往前面一点点,停在刚才那些人出来的院子那里就行。” 司机师傅这才呵呵干笑两声,往前又开了一小段,说道,“这些都是来迎接你们的?” 张文良哈哈笑道,“对,昨天我就给队里打了电话,告诉他们差不多这个时间点到,都在这等着呢。” 很快汽车停稳,众人纷纷下车。 跑来的那些人也都正好上了大堤。 陈凡摸摸滚滚的脑袋,从车上跳下来,看见杨书记、张队长、肖烈文、叶树宝、安全他们都在,不禁满脸惊讶,“书记、队长、安哥,你们怎么都来了啊?” 连他们都来了,6队的人更不用说,包括杨队长他们三个领导在内,几乎所有的壮劳力都在这里。 此外还有其他小队的壮劳力,许多都是上次建房的时候见过的。 不仅如此,这时候一个个身影从村庄所在的小山坡林子里钻了出来,迅速往大堤靠拢。 那都是被留在家里的“老弱妇孺”,也都跑过来看热闹。 杨书记哈哈一笑,正要说话,突然看见车上站起来一头熊,顿时吓得倒退两步,“哎呀,哪来的狗熊?” 安全迅速凑过来,瞪着眼睛说道,“伱从哪里搞来的熊猫?” 张队长看了一眼跳下车货厢的张觉民,眼睛皮直跳,“虎子,昨天你没说还有头熊啊。” 正准备帮忙搬东西的其他人也都愣住,看着笼子里的熊猫,眼里满是惊奇。 张觉民跺了跺有些发麻的双脚,同时说道,“昨天都没有呢,怎么说?这是回来的路上,人陈老师刚买的。” 陈凡抓着熊猫的胳膊往下拉,让它不要站着,随即呵呵笑道,“这是一个四川卖艺人养的驯兽,刚好今天生产,下了两只小崽子,那卖艺人不知道怎么处理,我就干脆连大带小一起买了。” 杨书记还想问话,但是看见司机师傅也下了车,便赶紧掏出烟过去招待。 张队长则招呼人准备搬货。 几个壮汉走到车尾,看着笼子里的熊猫,不禁有些畏手畏脚。 一个人对着陈凡小声问道,“陈老师,它不会挠人吧?” 笼子缝隙不小,熊猫的爪子刚好可以伸出来,这要是被抓一下,皮开肉绽是最轻的,摧筋折骨也不是不可能。 熊猫再可爱,它也是头熊。 陈凡却摆摆手,“这个不用扛,放它下来自己走。” 周围的人顿时吓了一跳,让熊自己走? 虽然它长得好看,可也是头熊啊! 张队长正要去阻止,陈凡却已经将笼门打开,那熊猫立刻咩咩叫着,憨态可掬的就往陈凡身上扑。 陈凡一把将滚滚抱住,转身放到地上,“你不知道自己有多重吗?还要抱抱,抱你的宝宝还差不多。” 说着将还在笼子里的两只小熊猫抓起来,用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揪着熊猫的耳朵,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牵着它往下面走去。 看着大熊猫扭着屁股走路,脑袋却歪着动也不敢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一个小年轻啧啧称奇,“哎呀,这头熊好乖啊,我还以为会很凶呢。” 旁边凑过来的一个妇女哈哈直笑,“是好乖,被揪着耳朵,连脑袋都不敢动,乖乖地就跟着走。” 这时一个中年汉子傲然说道,“哼哼,你们以为它很乖?我告诉你们,这个是熊猫,也叫黑白熊,凶得很,在山里连野猪都斗不过它!” 旁边立刻有人提出质疑,“你嚇我?这个乖猫儿还斗得过野猪?” 那汉子昂起头趾高气扬,“嚇你又没有钱赚。我是听我们队里的彭师傅讲的。彭师傅知道么?以前在省狩猎队干过猎手,陈老师都跟他学过射箭,他就跟我们讲过,嘚啵嘚啵……” “那为什么这么乖呢?” 旁边立刻就有人说道,“这还用问,肯定是被陈老师降服了啊。你看陈老师院子里那么多牲口,管它是蛇还是马,哪一个不都乖乖的听话……” 大家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车斗里的货物卸下来,抬的抬、扛的扛,一路往知青点走去。 司机师傅也啧啧称奇,之前他只知道陈凡是个赤脚医生,没想到竟然还是名兽医,对付动物特别有一手,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随即在杨书记等人的陪同下,也往坡下面走去。 陈凡牵着滚滚的耳朵回到知青点大院,看到熟悉的院子,心里莫名地有些安心。 刚进院门,黄莺、杨菊和刘丹就兴奋地冲了过来,“陈老师。” 姜丽丽也开心地跟在后面奔跑。 院子里面,还有刘掬匠带着几名妇女在准备宴席,看见陈凡,都一个个笑着大声打招呼。 黄莺她们刚冲到陈凡面前,才看清他手里牵着的熊猫。 第一反应是吓了一大跳,刘丹还“啊”地尖叫了一声。 可是下一秒,几个女生都两眼放光,围着熊猫打转。 这时多多和球球也跑了过来,迈着几条小短腿,一会儿跑到陈凡脚边摇头摆尾,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瞄着熊猫,“汪汪”叫几声。 小母马和小马驹也一前一后跑了出来,蹬蹬地跑到陈凡身边,用脑袋顶了顶,再好奇地看着大熊猫,打了个几个响鼻。 而几个女生眼睛里全是小星星,黄莺双手捧在胸前,“呀,大熊猫?!” 杨菊也回过神来,开心地说道,“我在书上看到过,原来大熊猫是这个样子,好可爱。” 刘丹伸着两只手,想摸却又不敢摸的样子,“陈老师,这个能摸吗?” 姜丽丽站在她们后面,眼里也满是好奇。 陈凡松开揪住耳朵的手,抱住滚滚的大脑袋,哈哈笑道,“别人不行,你们可以,不过只许摸一下。” 四个女生瞬间兴奋起来,一个个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熊猫身上。 滚滚转着黑溜溜的大眼珠,看了看四个女生,再看看陈凡,“嗯哼哼?(她们在干什么)” 陈凡揉揉大脑袋,“咩咩。(喜欢你啊)” 四个女生果然只摸了一下,将手缩回去,黄莺好奇地问道,“陈老师,它有名字没有?” 院子里一个妇女大声喊道,“你们等陈老师进屋了再说话啊,还站在门口干嘛。” 四个女生顿时都脸色一红,黄莺就要去拿陈凡的背包,杨菊在一旁要去摘水壶。 陈凡赶紧摇头说道,“不用不用,我手里还有东西,先进房间再说。” 这时候她们才看见陈凡捧在胸前的两只小熊猫。 为什么陈老师会抱着两只老鼠? 正要好奇地发问,又赶紧忍住,簇拥着陈凡往房间走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陈凡扫了一眼,果然和没有离开过一样。 整个房间都干干净净的,唯一的区别就是自己的床上撑起了一顶蚊帐。 眼下已经是农历四月上旬,蚊虫开始出没,没有蚊帐晚上可睡不好觉。 他这边刚进屋,搬运大队便进了院子,“陈老师,这些东西怎么放?” 陈凡立刻喊道,“稍等一下。” 随后抱起滚滚放在自己对面的竹床上,再将它的两个宝宝放在它怀里,小心叮嘱,“乖乖坐好,不许动。” 滚滚“咿咿”叫了两声,眼巴巴地看着陈凡。 陈凡摸摸脑袋,“乖啦,我去做完事就回来。” 滚滚不情愿地抱着宝宝在床上坐好,“呜呜。” 顺利谈妥,陈凡满意地再给它一个摸头头。 随后将自己身上的东西都放到桌子上,对着姜丽丽她们说道,“你们帮我整理一下,我去安排东西。” 说完便撸起袖子走了出去。 四个女生站在滚滚面前好奇地打量。 刘丹,“这两只像老鼠一样的东西,不会是熊猫宝宝吧?” 黄莺,“看着有点像,不过好小。” 杨菊,“没想到熊猫宝宝这么小,我要是跟别人说,他们一定不会相信。” 姜丽丽眨眨眼,依依不舍地挪开目光,拿起陈凡的大背包开始整理。 黄莺三人见了也迅速过来,一边整理东西,一边看着在竹床上乖乖坐着的滚滚。 滚滚则对着屁股下面的竹床发呆,扭着屁股晃了晃,便听见嘎吱嘎吱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它看看慢慢腾腾忙碌的四个女生,正好对上她们的视线,当即不敢再动。 又过了几秒,它实在忍不住,好奇地伸出爪子,扣住竹床的缝隙,然后这一拉…… 咔嚓! 姜丽丽四人迅速看向大熊猫,只见它从竹床上扯下一截竹片,放在嘴里嚼了起来。 四个女生顿时惊呆了。 滚滚嚼了两口,啐地一下嫌弃地吐了出来,然后抱着两个宝宝乖乖坐着,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下一秒,突然身体歪倒,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翻起肚皮,将两只宝宝放在肚皮上,睡起了觉。 …… 前面有个bug,之前没注意到,突然才想起来。 虽然地区“行政公署”相当于后来的地级市政府,但并不是独立机构,而是省政府委派到该地区的代管机构。所以公署领导的各个单位,不是“局”,而是派出性质的“处”。比如公安处、卫生处。前文已经全部修改。 另外,公署的领导也不是后来的市长,而是“专员”。 (本章完) 第321章 真没钱了 陈凡到了外面,看看大家搬进来的东西,当即说道,“麻烦看一看箱子里面是什么东西,如果是书本,帮忙先搬到新房子里面去,就放一楼的客厅里。” 铺了地砖隔两三天就能用,这都隔了12天,早就已经牢固了,放置重物一点问题都没有。 众人立刻应了一声,几个人便扛着往后院走去。 这时又进来几个人,“陈老师,药材放哪里?” 陈凡往后一指,“新房子一楼客厅。” 顿了一下,他干脆直接往外走去,到了门外,对着陆陆续续搬东西下来的人喊道,“麻烦大家帮忙送到新房子一楼客厅。” 这次带回来的东西不少,旧书就有两千本左右,还有杂七杂八的电器和机械零配件,这么多东西,知青院里可没地方放,目前也只有新建好的房子能容纳这么多东西。 没想到啊没想到,好不容易建成的新房子,自己还没来得及享受,就先便宜了那些“破烂”。 陈凡正在暗自感慨的时候,杨书记和安全他们陪着司机师傅走了过来。 他赶紧迎上去,对着司机师傅笑道,“这一路辛苦了,先到里面坐会儿,待会儿好好喝两杯。” 司机师傅也很客气,摆摆手笑道,“没事没事,你忙你的。” 杨书记和张队长既然陪着司机师傅进了院子,安全和杨队长、黄保管员、刘会计则留在门口。 杨队长满脸羡慕地看着陈凡,“你那自行车和缝纫机多少钱买的?” 陈凡看了看他,嘿嘿笑道,“不多,一起150块。” 刘会计在一旁瞪大眼睛,“这么便宜?” 陈凡,“在旧货商店买的,能不便宜吗?而且还不要票!” “不要票?” 听到这话,三个人顿时兴奋起来。 黄保管员赶紧问道,“那旧货商店还有吗?” 陈凡点点头,“有啊。” 杨队长右手握拳、猛地砸在自己手心,“哎呀,伱怎么不多买点。” 刘会计拉住他,“要不咱们明天也去趟地委?” 还不等杨队长说话,安全就在一旁泼冷水,“那可是地委,汽车都得走两个钟头,你们去那么远的地方买东西,想过怎么回来没有?” 刘会计立刻说道,“我把缝纫机绑自行车上,然后骑车回来!” 陈凡呵呵一笑,“然后半路爆胎,哭都没地方哭去。” 刘会计黑着脸,“我、我、我……” “别我啦。” 陈凡对着推着自行车下来的那个人说道,“黄四叔,自行车这里。” 黄老四乐呵呵地将自行车推过来,递过去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这自行车真好。” 陈凡接过自行车,却转手推给杨队长,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笑道,“我不知道你们都想要自行车,因为之前只听杨队长说过,所以就只替他买了一辆。” 众人顿时一愣,握着自行车笼头的杨传福满脸的不敢置信,“你是替我买的?” 陈凡笑着打了个手势,“这辆自行车有8成新,价格是78元,我这里有收据,待会儿可以拿给你。” 顿了一下,又笑道,“当然,如果你不想要,我转给别人,或者自己留着,都行。” 一听这话,刘会计就要上手去抢,“他不要我要!” 杨队长猛地扑在自行车上,两只胳膊像螃蟹一样挥舞,“滚滚滚,都滚,谁说我不要?这辆车我要了!” 等他抬起头来,脸上已经笑开了花儿,“哎呀,78块钱就能买辆自行车,还不要票,赚大了啊!” 说着便推着自行车往家跑,“小陈你等着,我给你拿钱去。” 陈凡奇怪地看着他,大声喊道,“队长,你怎么不骑啊?” 杨队长的声音远远传来,“等我学会了就骑!” 短暂的沉默后,几人顿时一阵爆笑。 合着惦记了十几年自行车的杨传福,竟然还不会骑自行车?! 笑过之后,刘会计脸上浮现几分惆怅,“哎呀,要怎么去地委买自行车和缝纫机呢?” 黄保管员也愁眉苦脸,“就是啊,我要早知道地委还有旧货商店,肯定早就去了。哪怕没有车,带一包袱干粮,用板车也能拖回来。” 黄老四左看看、右瞧瞧,脸上满是好奇,“这车是旧货啊?” 黄保管员瞟了他一眼,“旧货又怎么样?便宜,只要78块钱,还不用票!” 黄老四瞬间酸了。 陈凡在一旁笑了笑,继续诱惑,“除了自行车和缝纫机,那里还有手表和收音机,……” 听到这话,三个人眼睛都直了,怔怔地看着他。 陈凡嘿嘿笑道,“和缝纫机、自行车一样,也不要票,价格还便宜。收音机只要30块,手表也只要80到100,虽然不像自行车、缝纫机便宜一半,也便宜了3到4成,超级划算。” 刘会计都快哭出来,“你说你,你怎么就不多买点呢?!买回来还怕没人买吗?!” 陈凡两手一拍,满脸悔恨地说道,“怎么不想买?可是再便宜也要花钱,我没钱了啊!” 这趟去地委,他可没少花钱,第一天在百货商店买衣服就花了60块3毛,在新华书店买《数理化自学丛书》又花了将近10块钱,在棉纺厂门市部买打折布用掉25,再就是买自行车和缝纫机150块。 后来在废品回收公司买旧书、买电子机械零配件等废品,又花了21块7毛7。 当天晚上请姜甜甜吃饭,在工农饭店点了几道大菜,吃掉了6块6,吃完饭之后,还叫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将她送回棉纺厂宿舍区,然后自己才坐公交车回去,这又是4毛钱,加起来就是正好7块。 最后走的时候,花了50块买虎骨和人参,今天又花了80买滚滚。 他之前从大队部只支取了150块,全部都花掉了不说,自己还另外砸进去254块钱。 自己刚刚竖起来的破产形象崩得不要不要的。 也不知道这时候哭穷,还有多少人会信? 然而黄保管员和刘会计都信了。 黄保管员扼腕而叹,“怎么就没钱了呢?” 刘会计摇头叹息,“要是能多买几件回来就好了。” 安全拍拍陈凡的肩膀,脸色也有点惋惜,“像今天这样有货车专门送回来的机会可不多。你要是晚一个月建房子,就能多买点旧货大件回来了。” 他家虽然有一辆自行车,可那是老婆专用的,如果有可能,花两个月工资买一辆二手车,当然很乐意。 陈凡眨眨眼睛,有点明白为什么他们想都不想就相信。 如果手上还有钱的话,谁不想多带几个大件回家呢? 他有点没想到,“三转一响”的大件在他们心里的地位有这么高。 说了会儿话,缝纫机也被抬了下来。 陈凡赶紧引着他们往知青院走,“这个不用抬上去,就留在这里用。” 完全可以预见,一定会有人过来借缝纫机用,借用人数的多少,将取决于到底有多少人会用。 如果没有卫生处送的“三转一响”票也就罢了,既然有了这些票证,他肯定是要将新的留着放到新屋里,这台旧货,理所当然便放在知青院,不管谁来借,就只有这一台! 之所以回来之前,没有将这几张票证用掉,还是因为钱的原因。 倒不是钱不够,花掉了254,他手里还有600块,买这四样东西绰绰有余。 可他要是真的全都买回来,哪怕他说破嘴皮子,也不会有人相信他真的没钱了! 所以还是要先忍一忍,等赚到下一波钱,再去地委将这些东西买回来。 …… 缝纫机抬进知青院,立刻引起一阵大呼小叫的尖叫声。 就连刚刚帮他收拾好行李的姜丽丽四人,也跑过来围着看。 杨跃进和杨卫国两个人瞪着杨菊,“放哪里?” 杨菊立刻看向陈凡,“陈老师,这个放哪里呢?” 陈凡指了指杂物间,“先放杂物间,等收拾出来,就把那里当缝纫室。” 杨菊立刻领着人往杂物间走去。 其他忙完的人都跟着过去看热闹,陈凡则穿过后院,往自己的新房子走去,只有安全和他一起。 等他路过马厩的时候,转身打开栅栏,将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的小母马和小马驹塞了进去。 完了抱着马头摸摸,“乖啦,我现在很忙,明天再带你们去遛弯啊。” 小母马这才不情不愿地后退两步,还打了个响鼻。 安全看着忍不住摇头,“你这里的牲口,真是快通灵了。” 陈凡穿过后门,往上面走去,同时嘿嘿笑道,“本来动物就有灵性,你看那些狗啊、猫啊,哪个不通人性?何况我还学过兽医,只要摸准这些动物的脾气,和它们沟通起来很容易。” 安全还是摇头叹气,“反正我是没这个本事。” 不一会儿爬上坡,走大门进了客厅,几十个人正在客厅里面,将纸箱拆开,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 所有的旧书按照箱子分类搁在地上,其他东西则用纸箱作为垫子,放在地板上。 尤其是几样比较重的机械配件,更是垫了几层纸壳。 安全看了看地上的东西,转头看向陈凡,“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陈凡笑了笑,说道,“先整理出来,我留一部分,其他的都交给大队部。” (本章完) 第322章 各论各的 安全看着满屋子物品,“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陈凡最先看到那四只樟木箱子,先把这些箱子挪到一边,同时说道,“有旧书、买的二等布、机械和电子零配件,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主要是旧书吧,里面有一半是课本和学习资料,从小学到大学的都有。” 安全顿时惊了,猛地转身看着他,“还有大学的?” 他自己就是高中毕业,却正好碰上时局变化,没有读大学的机会,自然对大学异常向往。 陈凡点点头,在书堆里走来走去,随后在一个地方站定,“这里就是大学的课本,我看了一下,云湖几所大学里面几十个常见的专业都有,不过书本有点零散,要整理过才知道究竟有多少是齐全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忍不住骂那些卖书的人“败家子”。 可是想到如果不是这些“败家子”,自己也买不到这些书,心里又有点小纠结,到底是该骂呢?还是不该骂呢? 安全早已跟着他走过来,蹲下来说道,“那也行啊,这些书应该是你自己留着的吧,卢家湾可没人能看懂这些书,全南湖公社都没几个。” 说着抬起头看了看他,“唉,回头我找你借书看,你可不能不借。” 南湖公社没几个人能看得懂,他却是其中之一,毕竟当年的高中毕业生不是假的。 当然,也要循序渐进一点点的去看、去学,有不懂的地方,可能还要自己钻研,或者向同学、老师写信求教。 但再怎么样,也比没有书可以学要强百倍。 他已经想好了,就专攻财会方向,争取用两三年的时间,啃下来一個财会类专业,之后再想办法弄一个进修名额,这样一步步的往上爬,总有能拿到大学文凭的一天。 陈凡看了看他,哈哈笑道,“这有什么,回头我整理出来,如果有多套的,送你都行。” 别的不提,单单建这栋房子,安全就帮了他很多忙,如果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还需要多考虑一下,只不过是多出来的几本旧书而已,送他几套又何妨。 然后陈凡抬起头,顿时眼前一亮,“咦?什么时候装的玻璃?” 出去的时候,所有的窗户都还是空框子,一扇玻璃都没装。 今天回来,竟然所有的窗户都已经装好玻璃,而且都被擦得干干净净,就跟没有似的,难怪他刚才没注意到。 安全抬头看了看他,又继续翻书,笑着说道,“你出去一趟十几天,要是玻璃都还没装好,不是显得我很无能?!” 言下之意,这些玻璃都是他搞回来的。即便陈凡早已经把玻璃钱付了,但是能这么快到货,安全也功不可没。 陈凡当即比了个大拇指。 这个逼装的,我给你99分。 差一分是因为这些玻璃只是普通的透明玻璃。 这年头、或者说早在民国年间,就已经有内部有类似浮雕效果的压花玻璃,而且价格也不算太贵,既可以遮挡视线,还不影响采光,缺点就是产量相对比较小,玻璃难买,压花玻璃更难买到。 要不然村里好多人家还在用纸糊窗户。 (压花玻璃) 本来陈凡是想等一等,反正要年底才搬进去,干脆一步到位装压花玻璃,可现在已经都装好了,只能等以后再换。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就要去买些布料做窗帘。 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那种轻飘飘还不透视的布料,好像记得南湖供销社是没有的吧?难道自己还要再跑一趟地委? 他们聊天的时候,帮忙搬东西的其他人只能羡慕地看着。 不是羡慕有书,而是羡慕能看懂。 别说大学课本,就算拿个初中……不,小学课本给他们,这里大部分人都能看睡着。 否则为什么兽医学习班就没有他们的份?! 于是等把东西搬完、又全部拆箱之后,便一个个赶紧走人。 在这里听他们讲话,太伤自尊了。 略过玻璃的话题,安全笑着说道,“你说的啊,如果有多的就送我一套。” 随即低着头翻看有哪些书,突然就有些感叹,“哎呀,以前我也去过废品回收站,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旧书可以买,可那里所有废纸加起来还没有三斤重,更别说好书。” 陈凡蹲下来,迅速分拣出一套半的教材。 通用科目可以共用,就算是半套,专业科目的书不一样,一个是会计学,一个是财政学,加起来就是一套半。 这两个专业的书都有好几套,分他一套还有多的。 随即将这些书丢给他,“这几本是公共科目课本,这一堆是会计专业课本,这一堆是财政专业课本,我估计这类书对你的帮助最大,伱先带回去看,回头如果想换专业,再找我换其他类型。” 安全当即扑过来,一把将书拢到自己身前,笑得合不拢嘴,“客气话就不多说了,改天去我家,我给你弄几个好菜。” 陈凡有些奇怪,“为什么不是嫂子弄?上次你不还说是让嫂子弄吗?” 安全脸色微僵,随即抻着脖子说道,“老婆娶回来是用来疼的,怎么能让她下厨烟熏火燎呢?” 陈凡顿时恍然,“哦,懂了,嫂子不会做饭。” 安全黑着脸,抱着书翻看,“要是南湖废品站能有这些书,我早就升所长了。” 他要是能把这些书钻研透,那就等于是南湖税务系统第一能手,手底下出了这么个人才,所长能不升官? 所长都升了,那所长的位置不就是他的?! 陈凡不知道安全心里的小算盘,嘿嘿笑道,“南湖才多大?我听废品站的仓库科长说了,他们那里的旧书,百分之九十来自云湖市区,下面上来的只有一小部分,而且质量也不高,除了一些闲书,别的资料书几乎都没用。” 安全听到他的话,突然愣了愣,视线落在书上,幽幽地说道,“如果在上海,回收站的好书肯定更多。” 上海比云湖大了好几倍,人口、学校、图书都更多,自然会有更多的好书。 而陈凡却撇着嘴摇了摇头,“未必。” 安全猛地回头看着他,“啊?” 陈凡蹲下来继续整理各类课本,说道,“上海的资源更多,无论什么种类的新书,第一批上市名单里面肯定有上海,而且还有专门的少年儿童书店、外文书店、古籍书店、音乐书店、美术书店、科技书店,当然了,也有专门的旧书店。 资源更多,各个单位和个人的需求都可以尽可能的得到满足,那么在旧书利用上,就不一定有小地方那么迫切。 那里的废品回收公司,还会像云湖地区的废品回收公司那样特意腾出一片地方来存放、整理旧书吗?” 其实上海也有两家经营旧书的书店,一家是56年开业的上海旧书店,这家只做旧书,但是更倾向于“有价值”的专业书籍,包括各种资料书、工具书和市场上很受欢迎的文学书,在旧书市场,这几种是需求量最大的。 更有历史价值的“古籍”,则是在古籍书店,那种已经不能算旧书,勉强可以划入古董行列。 另一家是70年代开业的上海书店,以经营旧书为主,但也会兼卖一部分新书。 不得不说,大码头就是大码头,在市场细分和经营方面,比内陆城市领先好几步。 就连云湖地区的旧书回收利用流程,也是向上海那边借鉴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在旧书的流通过程中,大批特定的书籍流向市场,而其他被“淘汰”的旧书,废品站可就不会再妥善保管。 所有最终剩下来的旧书,几乎第一时间就被拉走,变成造纸的原材料。 像云湖废品回收公司那样,还特意保存旧书、延缓一段时间才销毁的,在那里几乎不可能。 安全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只能摇头叹息,“时也、命也。” 要是他自己还在上海,会担心没有书买吗?直接去书店就有了啊。 两人一边整理一边聊着天,不一会儿,黄莺在门口敲了敲门,“陈老师,安叔,去吃饭了。” 陈凡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拍拍手,“好,来了。” 安全则将刚才陈凡给他选的书抱起来,黑着脸说道,“叫安哥,叫什么叔?” 黄莺瞪着眼睛,“可是,安叔,我都叫了你10年安叔了啊!” 安全气得鼻子都歪了,抱着书往外走,“那时候你才几岁,当然要叫叔,现在你都15了吧,还能叫叔吗?以后就叫哥,安哥。” 黄莺跟在他后头,不服气地说道,“可是我爸还跟你称兄道弟呢,我叫你安哥,那不是乱辈分了么。” 安全,“那不一样,各论各的。” 黄莺,“……” 陈凡在前面走着,咧着嘴哈哈大笑。 然后听见安全说道,“你得想想,我跟你陈老师是一个辈的,我俩称兄道弟,你要叫我叔,那也得叫他叔。你还叫我叔不?” 黄莺当即干脆利落,“安哥。” 陈凡脸色僵住,笑不出来了。 …… 中午饭的招待宴是大队部出资,几位领导和陈凡、安全一起,陪着司机师傅吃了顿大餐,之后又给了几套陶器餐具,才将他送走。 本来杨书记他们还给他准备了两只鸡和几条鱼,但是司机坚决不肯收,说是单位有规定,出车在外,抽烟吃饭喝酒都可以,拿东西绝对不行。 这一点和那位许放映员有点像,都是吃喝来者不拒,东西一丝不拿。 就连那几套陶器,还是陈凡说是自己烧的,托他给主任、处长、郝立洋、严利元和政工科的周姐带过去,顺便给他也塞了一套,这些都是作为朋友赠送礼物,他才开心收下,随后上了车顺顺当当往回赶。 目送着小卡车走远,陈凡转头看了看杨书记,小声问道,“我怎么感觉你们像早有准备似的?” 这么多人帮着卸货、整理,还有十桌酒宴,是临时能凑出来的吗?没准备才怪。 杨书记抽着旱烟,哼哼笑了两声,“他们昨天就打了电话回来,当然有准备。”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正准备夸一句,旁边张觉民就嘿嘿笑着说道,“自从去了地委,我们每天都给大队部打一个电话汇报情况。 幸亏招待所的房间里就有电话机,要不然还得去邮局,电话费都不知道要多少钱!” 陈凡满脸无语地看着他和张文良,原来你们是这样的老六。 不能看人家电话免费,你就死劲薅羊毛啊,一个星期打一次不行么? 一行人转身往下走,刚刚吃完饭的壮劳力们都各自散去,6队的人也抬着桌子往回赶,还有人用箩筐挑着碗筷。 这些桌椅碗筷都是从队里各家各户借过来的,现在办完宴席,得再还回去。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只剩下几个“原住民”,再就是杨书记、张队长、肖烈文、叶树宝、杨队长、刘会计、黄保管员、张觉民、张文良和安全。 正好10个人。 姜丽丽四人早已打扫完卫生,此时都聚在陈凡的房间,给滚滚喂蔬菜。 四个女生左手一把菠菜、右手一根莴笋,直接往滚滚嘴里塞,滚滚吃得不亦乐乎,尤其喜欢莴笋,连皮带叶几口一根,吃得是眉开眼笑。 杨书记看了几眼,嘴里啧啧称奇,这胖家伙可真能吃! 随即对着陈凡打了个手势,便往外走,“走吧,去看看你淘回来什么好宝贝。” 其他人也都迅速跟上。 陈凡跟在他身边,赶紧说道,“我不知道虎哥怎么跟你们说的,有言在先啊,东西得我先挑。” 张队长叼着烟走在他另一边,笑着说道,“放心,咱们又不是土匪,你给的我们才要,是你的东西,谁都拿不走。” 叶树宝也点点头,“嗯,我们就是去看看哪些东西是你打算分给大队的,也好有个心里准备。” 杨书记背着双手往坡上爬,“你能想着大队,连卫生处的干部编制都不要,愿意回卢家湾这个穷地方,咱还能欺负你不成?” 肖烈文更是哼哼两声,“放心,现在不是几年前,家里连多养几只鸡都不行。哪怕再刮风,是你的就是你的,谁都拿不走。” (本章完) 第323章 铸就根基 不一会儿爬上坡顶,站在新房子前,杨书记忍不住感叹,“这么好、这么大的房子,在咱们卢家湾还是独一份。” 大队部的房子虽然好,却不是个人的私产,不能算。 叶树宝笑了两声,“何止卢家湾,前两个月我和小安去各个大队都转了一圈,这样的房子就没有第二家。” 陈凡两手叉腰,笑着说道,“所以要把咱们大队的养殖副业赶紧做起来,回头等大家都挣了钱,家家户户都可以建这样的大屋。” 他转头看向刘会计,大声说道,“刘会计,到时候你也建一栋大别墅,比我这个还漂亮。” 众人顿时笑成一团,大家都还记得刘会计要建别墅的事呢。 刘会计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不敢想,可不敢想。” 顿了一下,他又突然说道,“你这青砖墙就挺好的啊,没必要再抹外墙土了吧。” 众人本能地看向旁边的一個稻草堆,那里下面压着的是还在地坑里发酵的发酵土,也是陈凡准备用来涂抹外墙的材料。 陈凡也看了一眼,继续往里走,“抹啊,抹了才能防潮防水,要不然等时间长了,砖头吸收的水汽太重,屋子里就会非常潮湿,我这里那么多书,可就不好保存了。” 大家见他这么坚持,也就没人再提。 其实都觉得青砖就挺好,看着多气派,何必再抹一层黄土呢? 很快进了屋,张觉民和张文良先找到属于自己的箱子,拉出来扛到门口。 他们买的东西不多,主要是在棉纺厂门市部买的布料,后来在百货商店给家人买了几双鞋子,又在旧货店买了两台收音机,算是把带去的钱都花完了。 陈凡则带着其他人在货堆里打转,“那一堆是我给自己留的书,要么是比较深奥的专业资料,要么是杂记之类的闲书,估计咱们生产队里面没人爱看。” 然后指向另一堆,“那边的是从小学到大学的课本教材,回头我自己留一两套,其他的都给大队部。” 他说着转身看着杨书记和张队长他们,正色说道,“读中专、上大学,学的是本事,不是那一张文凭。如果咱们队里有人能把其中某一个专业的书读懂、学透,那咱们队就等于有了一个中专生、大学生,他能起到的作用,远远超过没读书的人。” 听到这话,叶树宝连连点头,他看了一眼其他人,感慨地说道,“这次办养殖场,我算是看出来了,一个有本事的人,能顶一百个、一千个没本事的。” 他指了指陈凡,“要是没有小陈,谁知道怎么养那些鸡鸭鹅兔?没有懂给禽畜治病的兽医,谁敢一下子养那么多? 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红星、胜利、白浪湖、甘家村四个大队敢把种苗赊给咱们,也是看中了小陈的本事,还有他跟兽医站的关系,知道有他在,咱们干这行的风险就小,才敢给咱们赊种苗,还指望着咱们发财以后,能带着他们一起发财。” 杨书记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他转身看着陈凡,“这些书要怎么安排,你有章程没有?” 陈凡当即说道,“我是这么想的,把所有的小学课本,都送去村小,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把村小能建成完全小学,这样离公社远的几个队的孩子,不会读到二年级就没书读了。” 张队长立刻说道,“想法是很好,可是老师呢?” 肖烈文摇着头笑道,“就现在那个肖老师,他自己都只是小学文化水平,能教多少本事?何况那么多学生,他一个人也教不过来啊。” “这个很好解决。” 陈凡嘿嘿笑道,“肖老师教了这么多年书,难道他自己就没学完过小学的全部知识?应该不可能吧?” 连杨菊、黄莺她们,都知道自己找书学习,作为村里唯一的民办老师,如果这个肖老师连小学的内容都拿不下来,他真的要建议大队部给村小换个老师了。 听到这话,大家都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陈凡继续说道,“如果肖老师能够承担高小的教学工作,到时候就请他做村小的校长,……” 这时张队长打断他的话,“他本来就是校长。” 肖烈文也点头,“光杆司令也算。” 陈凡笑道,“我的意思是,让他做真正的校长,再招多几个老师给他。” 张队长又问道,“关键是老师从哪里来?” 陈凡嘿嘿一笑,“兽医啊!” 所有人都满脸无语地看着他。 叶树宝正要说话,陈凡却抢先一步说道,“我知道,他们现在是兽医,还兼了自己小队里的急救医生,……”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还兼着资料员、通讯员呢,但是我要一天到晚写通讯报道、在资料室里整理图书吗?你们还没有给我算工分!” 听到这话,众人瞬间了然。 张队长连连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有道理、有道理,一个小队就这么大,哪有那么多的事情给他们做。” 叶树宝跟着点头,“嗯嗯,就是,而且他们各自的小队,都给他们算了工分的,和统筹工一个标准,一天10分。不出事的时候,就等于是只拿工分不干活。” 陈凡嘴角微抽,感觉有被内涵到。 叶树宝还在说着,“让他们去小学教书,也算是多做一点贡献。” 等他说完,陈凡接着说道,“村小在10队,除了5队和6队,其他小队的孩子都在村小上课,我们完全可以把这10个小队的兽医都组织起来,按照两个人一组,给初小3个年级上课。 这样就可以一周上5天课,而且是从早上8点到下午5点上全天,学生学的东西也多,当老师的一个星期只用去一天,也不会累。 肖老师就专门负责教高小四年级和五年级的学生,能考上高小的肯定不多,他也能应付得过来。 等以后条件成熟,我们还可以继续扩充,向公社打申请,将初中也囊括进来,把村小扩充成一贯制学校。” 陈凡两手一摊,“反正我们也不要公社出钱出人,就只要他们盖个章、发个证,学校多了、学生多了,对他们也有好处,至少脸上更好看,他们不会不同意。” 此时杨书记已经被陈凡说得红光满面,当即大手一挥,“谁敢不同意,我去搞他的人!” 陈凡抹着冷汗,“不至于、不至于。” 安全在一旁呵呵笑道,“我认识教育组的王主任,他还是蛮好说话的。”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只不过,把村小扩充到完全小学,他还有点权力,打个报告就可以,建小初一贯制学校的话,就要县教育局审批同意才行。” 后世乡镇一级已经没有教育管理部门,而是由县级教育局或教委统一管理。而现在为了扫盲、提升教育普及率等工作,县教育局会向公社排遣教育组,教育组同时接受公社和县教育局的管理,主要负责学校建设和师资人员调配。 在此之前,由于上中专、上大学都是靠推荐,以至于基层很多家庭都不愿意孩子读书,教育组的人也是头大不已,一天到晚想着怎么让入学率更高一些。 如果卢家湾主动打报告,将村小扩充为完全小学,并让村里的小孩都进学校读书,还不要他们出钱出人,他们只怕做梦都要笑醒。 拒绝?不存在的! 所以安全最后一句话,也打消了其他人的疑虑,他说道,“不过县教育局主要是卡资金和师资,如果这些东西我们自己就能解决,他们只会要求对预备老师人选进行短期培训,经考核合格后,才会发给任用证书。” 对,只是任用证书,而不是教师证。 民办老师与公办老师有很大的区别。公办老师是有编制的“正式工”,人家拿的是工资,哪怕是农村出来的,也能立刻转为城市户口。 而广大农村地区的民办老师,依然还是农民身份,只不过拿的不是锄头是教鞭、培育的不是庄稼而是人。他们的工资也和陈凡这种兽医一样,拿的是工分,算是生产队的统筹工之一。 既然如此,县教育局对他们自然不会有太高的要求,差不多就给过呗,反正又不发工资。 这种不发工资的民办老师,却是我国扫盲工作和农村基础教育阶段最大的功臣。后世有数据统计,就在1977年,我国就有491万多人是民办老师,可见规模之大、影响之深。 现在陈凡也想利用民办老师的优势,为卢家湾铸就教育根基。 反正他有“教学”外挂技能,听他讲课的学生,绝大部分知识都是一点就透,只要他偶尔给那些民办老师讲讲课,他们绝对能培养出一批批优秀的学生出来。 再趁着80年代人才匮乏的时机,等这些学生都走出去,然后再回来的时候,恐怕就是龙吟虎啸、风云际会。 到时候谁特么敢惹我?我就给他表演战神归来! 陈凡描述前景,安全扫平审批障碍,而大队部的几位领导都在,于是扩充村小的决定,便就此一致通过。 之后陈凡将他们带到中专、大学教材附近,指着这些书说道,“这里有几十个中、大专的专业的教材,这些专业技能就没办法了,只能让想学的人自己去学。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通过收听广播课程、函授等方式,向老师请教。” 从60年bj广播电视大学开始,我国就有了通过广播和电视学习专业课程的机会,而函授学校更早,民国时期的不算,建国后51年东北实验学校就设立了函授部,bj也成立了函授师范学校。 虽然现在不少函授学校都已经暂停工作,但还是有几所学校在举办函授班。 即便没有,以生产队的名义向地委的几所大学写信,九成九也能得到回复。 如果没有回复,那一定是信寄丢了。 还是那句话,只要肯去学,办法总比困难多。 实在不行,陈凡自己上阵,不就是教几个人么,有什么困难的。 更何况马上就要恢复高考,之后各种夜校、函授班等教育方式火热恢复,或许根本就用不到他出马。 最后陈凡笑着说道,“只要咱们能培养出一批掌握了专业知识的人才,就可以将生产队的副业做大。” 他指着那些专业课本,“机电类的,咱们可以组建打井队、运输队,船舶类的,要是有人能学会开船、修船,说不定咱们也能拥有自己的水运公司。” 旁边叶树宝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不过还是带着几分犹疑问道,“开船不是看书就能学会的吧?” 陈凡笑道,“先搞懂书本上的原理,再去请老师傅来教呗。水运公司难道就没有退休的老舵手、机修工?咱们请一两个过来,再给他们配几个徒弟,这手艺不就学到手了么。” 安全在一旁立刻点头,“返聘退休老师傅,这个主意不错,卫生院里就有好几位返聘的老医生。水运公司成立也有二十几年了,退休的老师傅不少,只要钱给到位,请一两个过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叶树宝也听明白了,点着头说道,“也就是说,先把咱们的小学建起来,多培养几个好苗子,再让这些好苗子去学专业课,变成技术能手。 等到培养出一个技术能手,咱们就可以按照他学的本事,围绕他去组建新的副业队!” 张队长连连点头,眼神中满是遐想,“种地终究挣不了大钱,要赚钱,还是要搞副业,之前不搞副业,最主要的还是没有人才,要是咱们能自己培养出人才来,就能把副业给支起来。到时候咱们全大队的社员,都能过上好日子!” 安全在一旁赶紧提醒,“副业要搞,主业也不能忘,粮食才是根本。” 他可没忘记自己的职责,身为蹲点干部,他的任务是提升粮食产量,之后才是帮助生产队提升效益,这个可万万不能颠倒。 大家见他一脸焦急的样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肖烈文更是说道,“备粮备战永不忘,这个谁敢忘?!” (本章完) 第324章 小水塔 教材堆里转完,另一边的“杂书”堆,是陈凡给自己留的,也就不用多看。 最多是如果书有多的,或者有些书陈凡不感兴趣,可以将这些书拿出来,填充到大队部的资料室,也算是卢家湾的小图书馆。 于是陈凡便略过这里,将他们带到另一边的电子和机械零配件旁,指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破烂说道,“先说好啊,这台留声机是我的,你们不能要!” 所有人瞪大眼睛,留声机?哪儿呢? 安全拎起那个紫铜大喇叭,对着他晃了晃,“你说的不会是这个东西吧?!” 叶树宝凑过去,拿到手里举起来,脸色满是古怪,“一个破喇叭,就是留声机啦?” 陈凡得意的笑、再得意的笑。 然后被肖烈文一腿踢在大腿上,“你倒是说话啊。整得跟国军一样。” 陈凡顺势往前两步,从破烂堆里翻出来留声机的机身,还有一纸包零件,嘿嘿笑道,“原来的留声机坏了,不过等我修好,就可以放唱片。” 安全左瞅瞅、右看看,“唱片呢?没唱片你放个屁。” 陈凡满脸无语地看着他,“你好歹也是文化人,讲话能不能文明一点?” 肖烈文咬着烟杆,里面却没有烟,他们在进屋前就已经将烟灭掉了,没有烟抽,心里就不爽,当即黑着脸问道,“老子不是文化人。唱片呢?没唱片你放個屁。” 陈凡缩着脖子,默默地从角落里找出一包捆好的四四方方的大纸包,“这个就是唱片。” 找这些唱片还真不容易。 民国时期的唱片和现在的新式唱片不一样,虽然都是黑胶,但民国时期的是盘那么大,甚至比盘还大,现在的却是碟子那么小,陈凡也不知道能不能通用,所以他努力找了一批民国时期的老唱片。 现在他拿出来的就是厚厚的一叠“盘”。 这叠老唱片也是来自好几个地方,一部分是在废品回收公司里,老杨帮忙找来的,在角落里压了好多年,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一部分是在旧货商店买的,大概也许可能还有用,还有一部分,是姜甜甜从家里翻出来的。 用她的话说,家里的留声机都被砸坏了,这些黑胶唱片留着也没用,只不过母亲舍不得扔,干脆给他拿过来,放给妹妹听。 东拼西凑,也是难啊! 不过别人可不知道他找这些唱片有多难,安全还在一旁起哄,“那你倒是快点修啊,修好了放一张唱片试试。” 虽然生产队和公社都有唱片机,每天广播里也会放一小段,可是那些歌曲都已经听腻了。 再好听的歌,连续听几年、甚至十几年,谁会不腻? 何况这些歌曲的调子都差不多,相比之下,民国时期的老歌反倒更吸引人。 就和80年代初的邓丽君一样,是那么的与众不同,自然受人喜欢。 结果陈凡嘿嘿一笑,将黑胶唱片放到一旁,指着旁边的一堆机械零件说道,“先组装唱片机也行,那这两台柴油机,就只能等一等了哈。” 说着就要去搬留声机的机身。 “慢着!!!” 杨书记一声大吼,将陈凡胳膊拽住,满脸严肃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陈凡微笑着眨眨眼,“我说先组装唱片也行。” 张队长从另一边拽着他,“不是,下一句。” 陈凡,“哦,那这两台柴油机,就只能等一等了哈。” 淦! 所有人瞬间疯了。 杨书记、张队长、肖烈文、叶树宝、杨队长、刘会计、黄保管员都跑到机械零件堆里,像扫描仪似的盯着一堆破烂看,“哪儿呢、哪儿呢?” 安全蹲下来努力回忆柴油机的构造,“啊,这个是油箱吧?” 陈凡,“这个是水箱。” 张文良和张觉民迅速凑到他身边,小声问道,“伱怎么没说过,这些东西能组装两台柴油机呢?” 陈凡耸耸肩,“你们也没问呐。” 两人满脸无语,你弄一堆破烂回来,鬼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然后在心里默默哀叹,漏掉这么重要的信息,肯定要挨批了。 柴油机啊! 那可是万用的动力设备,加上钻杆就可以打井、加上螺旋桨就可以开船、加上轴承和轮胎那就是拖拉机、加上水泵可以抽水,加上…… 然后就看见陈凡被肖烈文一把薅过去,“快快,装一台看看。” 陈凡打了个手势,“没问题。” 随即先拿出一袋零件包。 这是他后来去专门的五金配件门市部买来的,有各种胶垫和螺丝。废品站的机械零配件都是散装货,只剩下大件,这些小件就需要自己买。 在众人的配合下,陈凡麻利地将两台柴油机组装好。 可惜没有柴油,暂时不能试。 尽管如此,所有人看着两台柴油机,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其实柴油机不算贵,崭新的单缸柴油机,只要2000多块,二手的甚至只要8、900,还没有陈凡这栋房子贵。 而且村里也不是没有柴油机,在10队的榨油作坊,就有一台小型柴油发电机,为榨油坊和棉花坊的机器提供动力电源。 可整个卢家湾,有且只有那一台小型的柴油发电机,不仅功率小的可怜,还不能挪作他用。 一来是没人会改装,二来这台机器是公社特批的,挪作他用的话,公社就该问责了。 至于说买新的柴油机,倒也不是不行,可是批文呢? 柴油机是工业设备,需要专门的批文,没批文你去哪里买? 只能买二手的! 可是二手柴油机谁都想要,什么时候能够轮到卢家湾? 结果时至今日,生产队还是只有那一台柴油机。 反倒是北方一些地区,因为当时的主要工业基地都在北方,柴油机的产量大部分都被留在当地,再加上国家支持贫困地区的农业发展,购买柴油机还更方便些。 那边有的生产队,连拖拉机、收割机等小型农业设备几乎都配全了,那日子过得,比城里的工人还好。 嗯,就是能在报纸上看到的那些生产队,如果去找年代文献资料,上书本报纸最多的就是他们! 总而言之,此时杨书记他们看到这两台柴油机,眼睛都是红的。 看了好一会儿,张队长突然抓身看着陈凡,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小陈呐,这两台机器,都是给大队部的吧?!” 陈凡赶紧摆手,“不行不行,最多只能给一台,另一台我有用。” 所有人一起看着他,杨书记瞪着眼说道,“你要有什么用?” 陈凡蹲下来,拍拍一台机器,笑着说道,“我想在旁边打一口深水井,再加一套水泵,建一座小水塔。” 小水塔? 这下连安全都惊着了,“你要搞自来水?” 现在整个南湖公社,基本上还处于使用天然水的状态,各个农村生产队用的是附近的河水,镇上各个单位和居住区,用的是压水井,或者是水罐车从河里抽水运到大水池,居民再在水池那里用水龙头接水。 不仅是南湖这样,整个云湖地区的状况都差不多。 就连大城市上海,使用水罐车拉水的日子,也持续到80年代中后期。 当时在不少生活在老城弄堂里面居民,有很大一部分是靠老井水生活,就是只有一个洞,把水桶丢进去,再用手拉上来的那种老水井。 没有老井的地方,就全靠水罐车养着。每天拉两车水到居民区中间的水池,各家各户一天的用水量,全靠这一池水。 而南湖公社有“自来水”的单位,也只有两个,一个是公社政府,另一个是公社第一大企业“水运公司”,这两个单位,就是自建了小水塔,从地下深井抽水上来,注入到水塔顶部,再通过自然压力,将水输送到各家各户。 (曾经的小水塔,顶部抹了水泥的部分就是水箱) 水塔的原理非常简单,就是利用高低海拔形成的压差供水。而水塔的作用却不简单,与居民的生活息息相关,第一个是蓄水,在城市自来水系统供水量不足的时候,起着调节补充水源的作用。 第二个则是利用水塔的高度优势自动送水,使自来水有一定的水压扬程。 而在自来水管网还没有普及的年代,有些地方没有自来水,可以从地下抽取地下水的小水塔,就成了许多单位或地方供水的最优选择。 如果卢家湾要建小水塔,那就是全南湖公社第三个用上自来水的,他们能不疯么?! 杨队长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赶紧举手表态,“小水塔我们小队出钱建了,不用小陈掏钱!” 只要这座水塔能建起来,接上水管通到各家各户,大家都能用上自来水。 这种好事哪能让陈凡一个人独享?! 必须共享! 而且陈凡就在6队,和各家各户都是挨着的,牵自来水管也费不了多大事,他老杨向来精打细算,这种好事能放过?! 他不想放过,大队部的领导也不想。 张队长当即瞪着眼睛说道,“一座水塔你自己独享,也不怕撑死!” 然后大手一挥,“这事不用商量,小水塔可以建,但是必须建在生产队中间,让各个小队都能享受到。” 杨队长也不反对,反正只要6队能用上自来水就行。 可陈凡却说道,“队长,要建全大队都能用的小水塔,那得花多少钱呐?您得想想,这从南到北一路过去十几里地,还要铺水管到每家每户,再怎么省,这个钱也不是小数字。 何况供应的人家多了,小水塔的容量就要增加,本来只用建三层的,可能要建6层,本来只用占两分地的,可能要变成一亩。 这建筑是个系统工程,某个地方大一点,整个就要跟着变大,到时候就不是一两千块钱的事,可能一两万都打不住。 单单一个水塔就要这么多钱,再加上铺设十几里地的水管,还有通到各家各户的,您算算,得多少钱?!” 这一通话,将大队部几个领导堵得说不出话来。 杨书记看看安全,只见安全抿着嘴轻轻点头,表示陈凡说的没错。 他再看看杨队长,不禁破口开骂,“难道这么大的好事,就只能便宜你们6队啦?!” 全生产队12个小队,就你们可以吃上自来水,还要不要公平正义啦? 至于说把水塔建在其他地方,不给6队用,这种天才的想法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他们脑子里。 杨书记生气,杨队长和刘会计、黄保管员倒是一起笑开了花。 杨传福笑道,“书记,你也不能这样说啊,这不是刚好我们队有个小陈么,他是我们6队的,又正好搞回来一台柴油机、还恰好知道可以建水塔,完全是巧合嘛,扯不上什么便宜不便宜啊。” 黄保管员咧着嘴连连点头,“我们也就是恰好有这个条件,可以先走一步,其实也没什么的。” 刘会计,“您看镇上那么多单位,不也只有水运公司和公社政府有自来水,咱不能说公社也不讲公平正义是吧。” 张队长黑着脸啐了一口,“呸,你们就是嘚瑟、就是吃独食、就是……” 陈凡在一旁默默盘算,随后说道,“公社政府和水运公司的小水塔只能供应自己单位,是因为他们人多,如果给其他单位供应,小水塔的容量就不够了。不过咱们6队只有四十七户。” 这时杨队长突然插话,“算上你这户,已经有四十八户。” 陈凡笑着点点头,“对对。” 然后接着说道,“一般来说,一座最小容量的小水塔,可以储水20到30吨,稍大一点可以储水50吨左右,以现在家庭的用水量,大约能供应100多户,所以除了6队,还可以再供应一个小队。” 杨书记和张队长说的没错,吃独食容易噎着,如果找个小队分担一下,6队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其他小队的“嫉妒”也会降级变成“羡慕”。 顿了一下,他看看张队长和叶队长,嘿嘿笑道,“就是要再加铺一段粗水管,这个多出来的水供给哪个小队,铺水管的钱就要哪个小队承担。” 反正柴油机是自己弄回来的,6队要沾光,队里的管道自然是小队来承担,别的小队也要自来水的话,多出来的部分,肯定只能算他们的。 生产队的“小队承包制”,账务核算就是这么简单。 等陈凡话音落下,张队长立刻说道,“大队部在5队,5队距离6队也近,弄个输水管道通过去也比较划算,我看就定5队算了。” 叶树宝嘴唇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如果算距离近,他家所在的7队也算,可是张队长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大队部在5队,如果有公社或其他生产队的人过来,看到大队部竟然通了自来水,那卢家湾脸上也有光不是! 这时杨书记想了想,说道,“等以后生产队有了条件,肯定还是要给全大队通自来水,这个中间管道,还是由大队部来承担,也算是给其他队一个信号,告诉他们,这个小水塔不是5队和6队自己的私产,只是大队部目前条件有限,算第一批通水的小队,等以后有了条件,一定会给所有小队都通上水。” 其他人一听,都不禁连连点头。 张队长更是没有意见,5队能省一笔钱,他还巴不得。 于是继“卢家湾小学扩建项目”之后,大队部和5队、6队一起,又共同通过了“小水塔自来水”项目。 陈凡找来一张白纸,在纸上画出半截卢家湾的地图,然后在靠近主干道的中间位置画了个圈,说道,“既然要同时供应5队和6队,最适合建小水塔的地方,就是中间这个位置,这样到两边都方便。” 杨队长和张队长一起靠过来,盯着他画圈的地方,立刻想到是哪里。 杨队长轻轻点头,“你选的是路边那个小山包吧,那土包上面只种了一点油菜,把小水塔建在那里,影响不大。” 陈凡说道,“把小水塔建在那个地方,除了那里是两个小队的中间点,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有这个小山包在。 水塔的高度决定了房屋的高度,5队和6队的房子都建在土坡上,高度不算低,如果把小水塔建在平地上,没有了高度差,水根本就上不去,所以水塔一定要比房子高至少一层,这一层就是水箱的位置。” 叶树宝若有所思地抹了抹下巴,问道,“那要是附近有一座山,是不是就不用建水塔,直接抽水往下流就行了?” 陈凡点点头,“没错。” 然后耸耸肩,无奈地说道,“可惜整个南湖公社都是一片洼地,只能建水塔,把水抽到高处,才能用上自来水。” 至于说以后的自来水厂,那是用先进工艺和设备撑起来的,跟现在这种原始的小水塔根本是两码事。 顿了一下,他转头看向安全,说道,“我虽然懂一点点水塔的结构设计,不过毕竟没有经验,另外水管等相关材料也要去外面购买,安哥,你看看能不能联系上给公社和水运公司修小水塔的建筑队,请他们派两个人过来指点一下。” 小水塔的内部结构有铁梯、溢水管、上落水管、避雷针导线等,主体建筑上也有固定卡、窗口、门洞、泄水孔等关键部位需要预留。 这些装置全部都是为了维护水塔的安全运转而设,本来陈凡自己就能搞定设计,但是为了一举成功,最好还是请专业人士过来指点指点。 听到他的话,安全毫不犹豫地点头,“可以,这个很容易,回头我给县建筑队打个电话就行。” 如果要请水塔建筑队过来施工,可能还要排期,但只是请两个人过来指导建设的话,几乎不废什么劲。 在“农业学大寨”的方针下,县建筑队不可能拒绝,否则他们承担不了这个后果。 这时杨书记也说道,“虽然这是我们卢家湾的项目,不过按照规定,公社对生产队的建设有帮扶义务,回头我再去钱书记那里哼哼几句,争取能拉点款子回来。” 张队长立刻说道,“最好是直接批水管。” 杨书记点了点头,“这我肯定知道,反正就是有什么要什么,咱不挑。” (本章完) 第325章 两个条件 两台柴油机,一台陈凡准备留着自用,结果个人项目扩大成了生产大队项目。 不过对他来说还巴不得。 自己用的话,要自己掏钱建水塔,那些建材、水管都要他自己去想办法。 现在好咯,所有东西都有生产队一手包办,还不影响自己使用自来水,爽歪歪。 而生产队能够建成自来水,既有里子也有面子,两边都得利,算是完完全全的双赢。 一台柴油机用来建小水塔,至于另一台,陈凡便不管了,丢给大队部,让他们去头疼。 杨书记摸着柴油机,一点也不头疼,“这台就搞成抽水机,以后卢家湾自己的田,咱们自己抽水!” 以前农业生产用水,全都要依靠公社的“灌溉队”,花钱不说,农忙的时候还要排队。 若是能有自己的抽水机,我想什么时候灌水、就什么时候灌水,想灌多少水、就灌多少水,我要灌水自由! 对于杨书记的决定,张队长和叶树宝一致表示同意。 将柴油机改成抽水机,是最经济也是最现实的用法,…… 然后就听见陈凡说道,“其实如果买点其他设备,比如到水运公司的修船厂买个小型螺旋桨,装在船上就可以当快船用,还能直接开去地委运东西。” 他记得去地委的时候,司机孟师傅说过,卢家湾旁边的这条河,可以直通长江,开船只需要七八个小时就能到云湖,没有车的情况下,一条柴油机船便能为卢家湾打通去往外界的大门。 安全也在一旁说道,“要是想办法买到拖拉机的传动系统,还可以自己拼装拖拉机。” 陈凡,“随便什么小型车的底盘都行,装上柴油机就能用。” 这年头拼装拖拉机成风,买拖拉机贵不说,还要公社或县里给的批文,于是就有很多生产队想办法买二手拖拉机,或者买柴油机自己拼装,有的甚至能用柴油机加板车拼出一辆车来。 (用吉普车底盘拼的拖拉机,算是拼装车里的高档货) 两人一番话,说得所有人都心动。 尤其是刘会计他们,还惦记着去地委买旧货呢,要是能有一条船可以开去地委,那可真是太棒啦! 不过还是有头脑清醒的。 肖烈文撇着嘴说道,“想法是不错,但也要能弄得到那些东西才行,现在一个养殖场就把大队掏空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哪有那么多钱去买这买那? 搞自来水不能耽误,何况砖瓦可以自己想办法烧,只需要去买水管就行,这個借钱也要搞。 至于其他的,先买两台水泵,一台用在小水塔,一台用来搞抽水机,别的什么螺旋桨、拖拉车,得一步步的来,还是等以后再说。” 杨书记几人听了也不禁轻轻点头。 张队长附和着说道,“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咱们争取用一两年时间,把养殖场走上正轨,等赚到了钱,再把其他大件一样样的配齐。卢家湾也要向先进生产队看齐,争取早日像报纸上的生产队一样,实现机械化!” 大家被这番话整得热血沸腾。 叶树宝哈哈笑道,“这做事情啊,最怕看不到希望,只要有目标、有希望,把劲往一处使,哪怕咱天天受累,也累得心甘情愿!” 这话一出,又引来一片应和声。 到了这里,陈凡淘回来的宝贝都有了去处,大家便不在房间里待着,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跑出去。 到了外面,肖烈文率先点燃烟,狠狠地抽了一口,才说道,“那么多书放着,连抽口烟都不敢,差点没憋死我。” 张队长慢条斯理地往烟锅里装烟丝,咧着嘴笑道,“要是能把生产队大变样,憋死我也愿意。” 杨书记吐出一口烟雾,回头看了看玻璃窗里面的一堆堆书籍,还有那两台柴油机,眼里满是笑意。 等转过身来,看了众人一眼,才轻声说道,“这两台柴油机,是小陈弄回来的,现在咱们所有人都在,大家都说说,该怎么补偿一下。” 严格说起来,两台柴油机都算是陈凡的私有财产,他现在贡献出来给了生产队,生产队也必须要对这种行为给与一定价值的回报。 否则的话,一点奖励都没有,以后谁还乐意为集体做贡献? 杨书记话音落下,众人便将目光投向陈凡。 张队长最先说话,“小陈,你说说,有什么要求没有?” 看到众人的目光,陈凡搓搓手,似乎有点小为难。 要什么奖励?想不出来啊。 就在这时,他看着坡底下的知青点,突然眼睛一亮,转身对着杨书记和张队长说道,“我有两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可不可以。” 杨书记指了指他,“讲。” 陈凡突然往前走,大约跨过预留的厨房的位置,在厨房边侧对着主楼的一片地方,比划着说道,“我想在这里围一片地方,给熊猫建个小房子住,再建个活动空间,要用围墙围起来,这个熊猫园,要不队里帮我建了?” 张文良走过来问道,“我不是反对啊,就是有点好奇,为什么一定要给熊猫建个房子呢,之前那些牲口,不都是在知青点找个地方塞进去的么?” 刘会计也附和着说道,“就是,你这也太偏心了。”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干脆咱们给你建个大一点的牲口棚,把你的那些马呀、羊啊、狗啊、猪啊的都给搬过来,一视同仁嘛。” 陈凡当即摇头,“不不不,别的牲口都不要,等新房建好,最多把狗子带过来,其他的都养在下面。” 别的牲口气味太重,尤其是粪便,现在天气渐渐转热,知青点前院都有一股淡淡的臭气,更别提牲口棚那里,他才不要呢。 还是滚滚可爱,连便便都不臭,反倒有股竹子的清香,养在家门口一点问题都没有。 见陈凡这么偏心,众人也都哈哈直笑。 最后杨书记一挥手,“行了,既然你替生产队省钱,那我就答应你,给你建个熊猫园。” 在众人看来,陈凡这个条件几乎等于白送。 砖头他自己就有,队里顶多去买点水泥,再出工帮他把房子建好,根本花不了几个钱,不是白送是什么?! 顿了一下,杨书记又对着陈凡笑道,“你说两个条件,另一个条件是什么?” 陈凡嘿嘿一笑,“另一个,是队里能不能安排人每天给我送一百多斤新鲜竹子过来。” “哦,” 杨书记恍然点了点头,“给熊猫吃的?” 旁边张队长好奇地看着他,“熊猫一天要吃100多斤竹子?它吃得完吗?” 陈凡轻轻点头,“熊猫主要吃竹子,但是不容易消化,就需要一天到晚不停地吃东西,100多斤竹子可能还不够,还要搭配一些蔬菜,不过蔬菜在知青点就有,不够的话再给喂点鱼虾,也就差不多了。” 除了竹子和蔬菜,偶尔也需要给熊猫喂食一点肉蛋补充蛋白质。 他之前也向那个卖艺的人打听熊猫的食谱,结果那个卖艺人根本就是把熊猫当猪在养,有什么吃的就给什么,当然,竹子是主料,没有竹子就喂草,就是那种猪草,吃的真和猪一样。 还蔬菜和肉蛋?想得美! 正是因为以他的那种粗放饲养方式,滚滚还能活蹦乱跳,陈凡才对养熊猫这么有信心。 卢家湾12个小队,哪个小队没有几大片竹林? 从他们那里每天轮流搞点竹子过来,一点负担都没有。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懒得自己动手,正好现在杨书记让他自己提条件,那就顺势提出来呗。 面对陈凡提出的这个条件,杨书记也没有二话,当即点头,“行,从今天开始,我让每个小队送10斤新鲜竹子过来。” 陈凡咧着嘴呵呵直笑,有了生产队送竹子,等于是大队帮他养着熊猫,那就更没负担了。 两个条件谈妥,众人也不再多留,便陆续散去。 临走之前,杨书记对着陈凡说道,“马上就要到梅雨季,梅雨季的时候,各种农活也不少,等梅雨季一过,就要准备抢收早稻、抢种晚稻,等忙完这些,再过几天又要采摘棉花,可以说,梅雨季一开始,就到了一年中最忙的时节。 我们这些人都要盯着那几亩田,各种生产任务都耽搁不得,这个扩建学校、还有建水塔的工作,伱和小安两个人就要多费点心。 咱们争取早日把学校、水塔都建好,社员们也有个奔头。” 陈凡点点头,“学校的事好说,明天我就先把书送过去,兽医兼职老师的事,我也可以给他们先培训几天,带他们入门。” 随即看向安全,“不过水塔的管材,还有去县建筑队请老师傅的事,就要安哥多费心了。” 安全打了个手势,“好说,等把你这里的兔子接收过去,我就去跑这个事。” 叶树宝走过来说道,“小陈,你那些兔子什么时候可以拉?” 陈凡,“现在啊,现在就可以找人拉走,正好可以空出一批笼子,我好繁殖下一批。” 叶树宝轻轻点头,“行,那我下午就找人来拉。” 等他们离开,杨队长也过来说道,“这样,干脆等一下我就把厕所建筑队找来打地基,尽快给你把熊猫园建起来,要不然等梅雨季开始,天天下雨,也不好弄。” 陈凡自无不可,当即点头笑道,“那就多谢队长了。” 杨队长拍拍他的肩膀,嘿嘿笑道,“都是一家人,说的什么客气话。” 随即摆摆手,“走了啊。” 刘会计这时也说道,“这次建房你就不用准备招待了,既然是大队部承诺的,那所有招待都走公账,你等着给熊猫住新房子就是。” 说完之后,便也和杨队长他们一起离开。 (本章完) 第326章 玩物丧志 等杨书记他们离开,陈凡抬起头看着旁边树顶上的燕隼,轻轻打了个呼哨。 燕隼立刻“啾啾”叫了两声,两只眼睛扫视周围,不允许任何可疑份子靠近。 陈凡安排好保安鸟看守房子里的东西,便放心地去了前面的知青点。 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四个女生正陪着滚滚玩,连工作都忘了做。 对此,陈凡的评价就是玩物丧志! “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地扫了吗?活儿都干完了吗?今天还上不上工?就在这里跟熊猫玩!” 黄莺噘着嘴,“地扫了呀,桌子椅子都擦干净了,还有缝纫机也擦干净了。” 杨菊委屈叭叭地低着头,“队里今天没安排我们上工,就是让我们在家里干活,就算是上工了。” 刘丹拿着围裙擦了擦手,怯生生地说道,“中午饭还有好多剩菜,晚饭也不用弄,热一下就行。” 就连平时在外人面前不怎么说话的姜丽丽,这时也勇敢地举起双手,托着两只“小老鼠”,弱弱地说道,“这小家伙一直不停的动,一刻也不消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嗯? 陈凡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熊猫宝宝,只见小家伙肚子鼓鼓的,却始终扭来扭去,一看就不正常,当即眉头微皱,捧起来轻轻摸了摸小肚子。 片刻后,他心里有数了,对着姜丽丽说道,“小家伙要拉粑粑,可是拉不出来,你去找点棉球,再拿一只大点的碗。” 拉粑粑? 姜丽丽俏脸通红,头一低便跑了出去。 陈凡转头瞪着滚滚,“你宝宝要拉粑粑也不管的吗。” 滚滚左边一个黄莺,右边一个杨菊,手臂都被抓住,嘴里还在嚼着莴笋,眼里满是无辜。 你瞧瞧我这样,怎么管? 陈凡满脸无语,面对美食的诱惑,你就不能坚定一点? 不一会儿姜丽丽跑回来,脸色依然红红的,将手里的碗和棉球递给他,“给。” 陈凡指着旁边的桌子,“碗放桌子上,棉球沾点酒。” 等姜丽丽准备好,他走过去坐在椅子上,一手托着熊猫仔仔背部,让它四脚朝天,小屁屁对准碗口,然后拿着沾湿的棉球在小屁屁上轻轻按摩。 过了一会儿,一团带着轻微臭气的粑粑落到碗里。 陈凡黑着脸,给它擦干净屁股,将解决了问题的仔仔丢到一旁,仔仔立刻在桌子上舒服地趴着,一动不动。 很快解决完另外一只,两只不知道是兄弟还是姐妹还是兄妹还是姐弟的熊猫仔仔,跟两条大肉虫似的,趴在桌上舒服得直哼哼。 熊猫仔仔的性征不明显,不是专业人士很难分辨出来,陈凡自然认不出它们是公的还是母的。 姜丽丽蹲在桌子旁,好奇地看着两条大肉虫,眼睛眨也不眨地问道,“它们起名字了吗?” 等她听见陈凡说“起了”,心头顿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难道又是小强和旺财? 接着便看见陈凡指着大熊猫说道,“妈妈叫滚滚。” 随即指着桌上的两個仔仔,脸色有些犹豫,“它们?一个叫长江,一个叫都是水,不过我忘了谁是谁。” 天下熊猫一个样,原来是从刚出生就开始的吗? 而四个女生在一旁,已经是天雷滚滚。 滚滚长江都是水? 什么破名字?! 姜丽丽右看看滚滚,左看看两个小家伙,再看看中间的陈凡,“能不能换个名字?” 黄莺、杨菊和刘丹一起点头。 陈凡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这么好的名字怎么能换呢?” 然后再看向两只仔仔,眉头紧皱,嘴里念念有词,“到底哪只是长江,哪只是都是水呢?” 别说他,就是把它们的母亲滚滚拉过来,也不知道啊。 姜丽丽抹了把脸,努力憋着笑,拿起桌上的陶碗和棉球便走了出去,“我去洗碗。” 黄莺三人相视一眼,心里默默吐槽,原来陈老师也不是万能的哦! 陈凡可不管她们怎么想,从一块旧土布上剪了一条布,随即缠在其中一只仔仔的身上,还打了个蝴蝶结,“行了,从今天起,你就叫长江。” 长江睁开眼睛缝瞄了他一眼,神情淡定不为所动。 不一会儿姜丽丽走回来,抿着嘴笑道,“要不,妈妈还是叫滚滚,小的就叫长长和水水吧。” 陈凡想了想,“也行,就当小名吧。” 旁边三个女生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小名就小名,至少像个名字。 长江都是水?什么破名字?! 姜丽丽捧着长长,开心得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好可爱。” 随后顺口问道,“这个熊猫有什么用呢?” 养马能骑、还能拉车,养狗可以看家,养羊可以剪羊毛、也能吃肉,就连家里的燕隼也可以抓兔子,蛇可以吃老鼠。 这个熊猫能干嘛? 陈凡心里也顿时一愣,对啊,熊猫能干嘛? 如果在后世,随便一个人都能脱口而出,国宝啊,负责可爱就完了,你还要它干什么?卖艺吗? 而且作为风靡全球、无人能挡的国宝,不仅具有非常高的旅游价值和研究价值,还能作为“友善大使”出国,具有外交价值。 另外,由于熊猫人人都爱,还可以用熊猫作为载体,附带教育、宣传价值。 可那都是对国家的意义,对个人呢? 陈凡走到滚滚面前,揪住它的大脸蛋,“咩咩咩(伱能干嘛)?” 滚滚睁大黑溜溜的圆眼珠看着他,突然趴在竹床上,给他表演了个倒立,虽然姿势不是很标准,但真的是倒立,双手趴在床上的那种。 “呜呜呜(我会这个)。” 这一下不得了,四个女生都涌了过来,抱着滚滚又搓又揉。 可爱就完了,还要它干什么? 对此陈凡也颇为认同,找了个缝隙,伸手从她们身体中间穿过去摸摸滚滚的脑袋,同时说道,“我去公社买点柴油,你们在屋里看家。” 然后揪住滚滚顶上一撮毛,“在家里乖乖听话,不许搞破坏,尤其不许伤到人,否则罚你不许吃饭。” 滚滚一听不许吃饭,当即打了个哆嗦,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任由四个女生揉搓。 只有两颗眼珠子看向陈凡求救。 陈凡当即替它解围,“好了好了,它又不是宠物,好歹人家也是一头熊,很凶的,小心它凶你们。” 姜丽丽几人看了看滚滚,很凶? 没看出来! 不过还是松开手,再将长长和水水放在它身边,准备去忙别的事。 陈老师说的对,滚滚不是宠物,而且生产队的人也没条件去养宠物,一天到晚忙不完的工作,恨不得找个人把自己当成宠物养着,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消遣。 还是干正事要紧。 随后姜丽丽去到后面,给小母马套上马鞍拉到前院,陈凡牵过缰绳,骑着便往公社跑。 那两台柴油机还没试呢,虽然他自信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没动起来,谁都不知道这玩意儿能不能用。 别等到最后试一下,结果不行,那今天的小水塔美梦,就真成了白日梦。 所以他得去公社买点柴油和机油回来试机。 不一会儿到了镇上,立刻有人认出他来,纷纷挥手打招呼。 “陈老师回来啦?” “听说你去地委卫生处教人写书,书写完了没有啊?” 陈凡骑在马上有点晕,教人写书?什么鬼? 便赶紧解释,“不是教人写书,就是过去帮点小忙。” 那人明显不信,“不要谦虚呢,人家孟司机都说了,你是去地委出书的,难道不是出书?” 陈凡满脸尬笑,“是出书,不过不是教人写书。” “那就是了嘛,你要自己写书何必过去呢,他们要是能写肯定也是自己写,非要你过去,那就肯定是教他们写书啊。” “陈老师就是谦虚!” 陈凡脸上顶着尬笑,偷偷催促小母马快跑。 再不跑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不一会儿到了供销社,陈凡买了一桶柴油和一罐机油就往回赶。 柴油和机油票是从卫生处搞来的,当时严利元给了一大把杂七杂八的票给他,连柴油、机油、汽油、煤油票都有,他也就一把揣进兜里。 (柴油票) 拎着两桶油直接赶回新房子,给两个柴油机都加了点油,再给水箱加水。 完了之后,陈凡拿起摇把插进去,卖力地摇动。 这时候要特别注意,一定要抓紧摇把,千万不能松开,要不然摇把会跟着机器转,打到哪里哪里折断,直到被甩飞,厉害得很。 柴油机顺利启动,整个坡顶全是轰隆隆的响声,传出好远好远。 就在这时,坡底下来了两群人,一群是从知青点那边穿过来,另一群是从知青院子西边的空地跑过来,双方都顾不得打招呼,一个劲地埋头往坡顶上跑。 杨队长正当壮年,最先跑到陈凡面前,他却看也不看陈凡,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两台正在旋转的柴油机,眨都舍不得眨一下。 一分钟不到,其他人也都纷纷跑上来,将陈凡和两台柴油机围在中间。 他们就这么看着,也不说话。 直到陈凡检查完毕,将柴油机熄火,所有人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等柴油机彻底停下来,陈凡拍拍油箱,抬头看着杨队长,笑道,“刚检查过了,两台都能正常使用,而且听声音很顺畅,不比新机器差。” 杨队长抿着嘴点点头,突然就抬起手开始鼓掌。 很快坡顶上掌声响成一片。 就连姜丽丽她们四个也都跑了过来,站在人群外满脸通红地死劲拍手。 从此以后,卢家湾也有自己的柴油机啦! 杨书记举起双手,周围立刻安静下来。 他对着跟自己过来的一帮人说道,“这两台柴油机,是人陈老师,在地委特意买回来,给咱们卢家湾使用的,一台用来建水塔,先从5队和6队开始,建一座小水塔,能管两个小队的自来水,等以后咱们搞养殖赚了钱,所有的小队都要通自来水。” 哗哗哗…… 不管是6队的,还是另一群4队的人,都满脸激动地自动鼓掌。 人群外面四个女生更是两眼冒星星。 天呐,卢家湾竟然要有自来水啦?! 尤其是姜丽丽,看着陈凡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之前陈凡就跟她说过,想要在新房子里装自来水,还提出要打赌,当时她自己怎么也不敢相信,只不过基于陈凡创造的种种奇迹,才本能地拒绝打赌。 现在想想,幸亏当时没有打赌,否则天知道陈凡会提出什么要求来。 可是现在,她心底又隐隐有些想法,当初怎么就没有打赌呢,万一要是陈凡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自己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哎呀,好烦。 陈凡看了一眼周围的社员,不禁有些好奇,杨队长是带人过来给他建熊猫园的,4队的汪师傅他们来干嘛? 这时杨队长大手一挥,扯着嗓子喊道,“同志们,陈老师给生产队做了这么大的贡献,只提出一点点小小的要求,那就是建一个很小的牲口棚……” 陈凡在一旁眨着眼睛。 不是熊猫园吗?怎么变牲口棚了? 杨队长还在做着动员工作,“给他带回来的熊猫建个牲口棚,再加一个带围墙的圈子。咱们没有柴油机,但是有手艺,” 说着顿了一下,“呃……,虽然手艺也是陈老师教的,但咱们还有力气,别的做不了,大家一定要把这个牲口棚建好,大家说,好不好?!” 6队的十几个人齐声大吼,“好!” 杨队长大手一挥,“开工!” 各人便提着锄头铁锹,转身跑到预定的地方。 随后扯线的扯线,做标记的做标记。 杨队长还在大声喊道,“小陈,过来讲一下要怎么建。” 陈凡这才回过神来,颠颠地跑过去,“这块地方挨着厨房,就建个小房子,但是窗户要开高点,开成天窗,是熊猫的宿舍,然后前面就建个院子,三面用砖墙,靠近房子这一面,也就是北面,就用木桩,地方不要太大,也不能太小,差不多就是正对着正屋大门的这个位置……” 熊猫园不复杂,陈凡很快讲好要求,建筑队便开始施工挖地基。 (本章完) 第327章 送上门的家具 那边开始施工,这边4队的汪师傅走了过来,对着陈凡说道,“我们是接到大队部命令,过来给你打家具。” 陈凡顿时一愣,“啊?大队部要给我打家具?” 还有这种好事?刚才杨书记他们都没说啊。 汪师傅点点头,咧着嘴笑道,“虽然小水塔暂时没有我们4队的份,不过另一台抽水机,我们各个小队都能用得上。何况咱们大队办起了副业,挣钱是迟早的事,估计也用不了多久,就能给所有小队都通上自来水。 杨书记说了,两台柴油机,还有几百本书,以你提的那两个条件,根本就抵消不了,所以他就让我们过来,给你打一套全屋家具,还有你的那些书,也要打书柜放起来。” 听到这话,陈凡当即乐开了花,“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说着掏出烟便散了一圈,指着大屋子说道,“您看看,就这么一栋房子,配满得要多少家具啊?” 姜丽丽四人站在不远处,一个个脸上都笑开了花,似乎与有荣焉。 汪师傅接过烟点上,抬起头看了一眼大屋,笑着说道,“你这屋子也是我们建的,该怎么搭配家具,我心里有点数,今天过来,主要是问你自己有什么想法,还有就是要量尺寸。 至于用多少木料,你放心,用再多的木头,也比不上你那台柴油机贵!” 陈凡呵呵直笑。 别的不说,一天120斤竹子,一年就是4万3千8百斤,哪怕竹子再不值钱,年年4万多斤竹子,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抵扣那两台柴油机绰绰有余。 这笔生意,他不仅不亏,反而可以算是大赚。 不过领导一番好意,硬要给他塞家具,他当然要恭恭敬敬地收着啊。 都是一家人,算那么清楚干嘛! 陈凡笑呵呵地和汪师傅说着话,等他们一支烟抽完,便将人往里面领。 先去一楼客厅,“您看看,这里我打算留着做客厅用,这边呢做一组沙发,……” 汪师傅顿时一愣,脸色明显有些为难,“沙发啊?我可不会做!” 他知道沙发坐着舒服,可怎么做沙发,还真没学过,说到底他也只是一個公社里的木工,哪会做这么高级的东西? 听说里面要加弹簧还是什么的?还要用到整张的牛皮? 陈凡赶紧说道,“我说的不是那种洋沙发,就是类似罗汉床的中式沙发。” 后世的中式沙发非常流行,好看气派还实用,用传统工艺做出来的,几十年都不会坏,他还准备自己一点点的做出整套家具出来,既然现在汪师傅他们领命而来,正好省了自己的工夫。 他见汪师傅好像有些明白,却又没完全明白的样子,当即对着跟进来的姜丽丽她们说道,“把我的画板拿过来,多拿几张纸。” 姜丽丽正要转身去拿,刘丹早已经嗖地一下跑了出去。 不得不说,这姑娘虽然脑子反应稍微慢了半拍,但是执行力真不是一般的快。 很快刘丹抱着画袋跑回来,气喘吁吁地递给陈凡,“陈老师,给。” “谢谢。” 陈凡拿出画板,将白纸固定好,捧着画板就开始画效果图,同时给汪师傅解释,“木沙发有点像小号的罗汉床,这里一张长条的,两边各摆一张单人椅,中间是茶几。另外需要几把小方凳。 这个客厅有点大,只摆一套沙发有点空,所以那边我想再放一张茶台,茶台和茶几不一样,它里面的结构是这样的……” 随着陈凡一边讲述一边勾画,一张张效果图被送到汪师傅手里。 沙发、圈椅、矮凳、茶几、茶台、盆景凳…… 除了这些常规家具,陈凡还要求打一组长条凳柜。 所谓的凳柜,就是可以作为柜子的凳子。 凳柜靠东边的墙壁,整个一长条过去,将这条边填满,如果来的人多了可以当做凳子坐,没事的时候就用来放各种工具。 可不是农业工具,虽然他住在农村,但是他不干农活儿啊,给他一套农具他都不会用。 要存放的是机械和电子工具。 他从云湖废品回收公司带回来那么多电子、机械零配件,单靠双手可搓不起来,当时在商店买螺丝、胶垫、电线这些零散小配件的时候,本来还想买两套工具。 一套用于机械拆装,包括各种型号的扳手、扳钳、剪刀、螺丝刀、……,一套用于电器的维修和拆装,什么小号的螺丝刀、电烙铁、万用电表……。 但是最后没有买。 因为太贵,一把扳手就要好几块,更别说液压千斤顶之类的专业工具,这一整套东西下来,他就不是假破产,而是真破产! 本着“尽量节约、能用就行”的原则,他去向严利元求助,问他哪里能够买到这种便宜的二手工具。 然后严利元就去卫生处后勤科找了两套工具送给他,一套机械的,一套电子的。 美其名曰是淘汰下来的旧货,然后就被陈凡带回来了,甚至还有一把完好无损的电钻。 这一排工具柜,就是用来放这些工具的。 如果只是些小工具,当然用不了这么大的柜子,随便一个大木箱子就能放下,但是既然打了柜凳,那就打多一点,还可以放点其他东西嘛。 不一会儿客厅家具设计完,陈凡又带他们到其他房间。 一楼西边是大客厅,隔着门道和楼梯间的东边则是一套三房一厅的格局,只有二三十平米的小客厅不需要太多东西,两把圈椅一张茶几就好,另外还要两张盆景凳和一个置物柜。 三个房间一个是主卧两个是客卧。 客卧很简单,一张床带两个床头柜、一个大衣柜,再来两把椅子和茶几,以及一个挂衣架。 由于房间够大,陈凡没有选择这个年代最常见的竖式挂衣架,而是类似晾衣架的横杠款式,同样贴心地画了效果图。 以汪师傅他们的手艺,看到样子就能复制出来。 两个客卧的摆设都一样,再去主卧,陈凡指着预留出来的一片没有贴陶片地砖的位置说道,“这里我要盘个炕,打一组炕柜,其他的就和别的家里差不多,什么大衣柜、五屉柜、挂衣架这些,再摆两把椅子,也就够了。” 汪师傅看着陈凡画出来的效果图,不停地轻轻点头,“简单,做这些东西不费事。” 随即抬起头说道,“一楼的看完了,咱们去楼上吧。” 陈凡在前头领路,“请。” 到了二楼,先去西边的大厅。 八九十平米的大厅里面,只有几根木头柱子顶着房梁,放眼望去,一点遮拦都没有。透过一扇扇玻璃窗,能清楚地看到远处的风景。 南边是知青点和村庄,北边是一片逐渐向下的小树林,以及远处的河堤,西边便是社员们劳作的田野,270度纯风光视野,风景无限好。 就是太阳有点刺眼,需要装上窗帘才行。 陈凡走进去比划着说道,“这里我打算做成书房,那些书也都是要摆进来的。东边靠墙要一张大书桌,其他地方都放书柜。” 不一会儿,他转身看着汪师傅,将手里的速写效果图递过去,“我不要太高的书柜,就要这种一米二的矮柜,最下面是带门的柜子,上面是一层层的书架,书架也不用装门,方便随时取用。” 汪师傅看看纸上的书柜样式,再转头看向周围,回过身来笑道,“伱不想让高柜阻挡视线?!” 陈凡哈哈一笑,“汪师傅高见。” 汪师傅笑着摇头,“不是我高见,是你有想法。” 说着看了看周围,“也只有这种大厅,才合适做矮柜。” 正常人家的书柜,哪个不是比人还高,就是为了节省空间,也就只有这种地方够大,才能让他这么奢侈浪费空间。 看完书房,再去看二楼的房间。 陈凡一路走一边说,“客厅和楼下一样,主卧这里要一张大床,大衣柜、五屉柜,反正就是正常的配置,这间客卧也差不多。” 最后到了仅剩的一间房,陈凡比划了一下,笑道,“这里打个罗汉床就行,别的什么都不要。” 汪师傅不解地看着他,“只要罗汉床?” 陈凡笑着点点头,“上上下下都有5个卧室了,没必要再打床,而且罗汉床也可以当床用嘛。” 其实他想要个静室,学了林远祥的压箱底本事之后,估计以后练拳脚的时间会越来越少,反而需要一个静室调理身心,这间屋子就是预留的修炼空间。 汪师傅也搞不懂他要做什么,便点着头记录下来,随后说道,“你这些东西不少,尤其是书柜,少说也要二三十个柜子,我带着几个师傅一起开工,就算另外还有小工帮忙,最少也要一个多月才能打完。” 陈凡点点头,“可以,反正我不急着住。回头您看着安排一下,先打书柜,家具可以往后压。” 汪师傅笑道,“行,我明白了,书柜我们会尽快打好送过来。” 顿了一下,他又问道,“你这些家具想上什么色?” 这年头最常见的家具颜色就是棕色,其次是红色和黄色,黄有深黄也有鹅黄。 不过想要刷别的漆也可以,颜色并不单调。 如果不怕外人笑话,刷个五颜六色也没人管。 陈凡却摇了摇头,“只刷清漆,什么颜色都不要。” 汪师傅惊讶地看着他,“又只刷清漆?” 所谓的清漆就是透明的油漆,最常见的就是桐油。刷在木头上,宛如给木头裹了一层包浆,呈现的是木头本来的纹理。 建这栋屋子的时候,所有的柱子、门框、窗户,就是只刷清漆,现在连家具也要刷清漆。 这得有多素啊?! 不过陈凡喜欢,他也就不再多说。 客户要求最大嘛,何况还是本队的大红人。 诶,对了。 汪师傅看着陈凡,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陈老师该不会是为大队省钱吧?! 虽然他要的家具有点多,可是如果都在本队砍伐,根本就不用掏钱,甚至就连桐油都可以自己制作。 而上颜色的油漆是要花真金白银去买的。 除了这个原因,汪师傅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陈老师不肯用油漆。 直到走的时候,他还握着陈凡的手感叹,“好人呢!” 陈凡看着汪师傅他们离开的背影,眨着眼睛有点发懵,我怎么就好人了? 这时杨菊走了过来,对着他问道,“陈老师,晚上我们是不是要准备两桌酒席呢?” 自从来了知青点,以前一年难得吃上两次的酒席,现在却经常可以吃到。 就算没有酒席的时候,也有吃不完的鱼。 这日子过得,她都不想回家了。 只要一想到家里天天都是青菜配酱菜,她就不想回去。 就在她有些恍惚的时候,黄莺也走过来说道,“办酒席的话,家里就只有肉和鸡子,再就是兔子,鱼没有了。” 其实早在陈凡出去之前,家里就没鱼了,那段时间忙着建房,把原来攒的二三十条大鱼都吃得干干净净,这些天她们几个都没怎么开荤,直到今天陈凡回来,才重新吃上肉鱼。 陈凡先对着黄莺说道,“没事,等我忙完这两天,就去抓鱼回来。” 凭借他现在lv3的渔猎技能,随手一撒网,就能网到大把的鱼,算不得什么事。 主要是刚从地委回来,大队部又定了两个大项目,他得先把东西理顺,才能去忙自己的私事。 反正也不差这几天,再说了家里还有腊肉腊鱼和腊肠这些存货呢,几天不吃鱼完全没影响。 说完之后,他又看向杨菊,“不用准备酒席,今天也不用做晚饭,待会儿他们做完工,都去你家吃饭。” 杨菊顿时愣了,“啊?去我家吃饭?” 这时刘丹蹬蹬蹬地跑过来,欢喜地说道,“刚才我叔说了,今天他们上工算大队里的,让我不要做饭,晚上直接去你家吃。” 不用做饭还有得吃,三人当然开心。 陈凡让她们去前院准备一下,该收拾的都收拾好,等晚上一起去前面吃饭。 眼看着三人进了后门,他才对着落在最后的姜丽丽招招手,“你姐给你带了东西,跟我过去拿。” (本章完) 第328章 纪念品 姜丽丽开心地跟在陈凡后面,路过“熊猫园”的时候,不自觉地低下头,生怕引起旁边工人的注意。 不过这么大一个活人,别人怎么会看不见呢? 杨跃进装作不经意地溜到杨队长身边,小声问道,“叔,那女知青跟着陈老师进屋了。” 杨传福看了一眼姜丽丽,再看一眼他,“我眼睛又没瞎。” 随即干咳一声,看了看周围,见他们一个个都神经兮兮的样子,不禁黑着脸说道,“鬼鬼祟祟,都瞎想什么呢?” 说着停下手里的锄头,扬着脸指向房子,“光天化日的,那么大的玻璃窗户,有事没事都看得清清楚楚,就你们瞎猜。” 顿了一下,又说道,“上午张连长就说过了,人家小姜家就是云湖的,小陈这次去云湖,托他带了封信给家里人,这多半是有回信,很正常的事嘛,尽瞎想。” 其他人一听,纷纷熄了八卦的心思,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扎着脑袋继续干活儿。 倒是杨传福又看了一眼屋子,心里犯起了嘀咕,“不就带点东西么,还非得单独聊,难道真有古怪?” …… 姜丽丽跟在陈凡身后进了客厅,陈凡从一只装着杂物的纸箱子里翻出一个大包裹,递到她面前,说道,“姐姐给你的。” 姜丽丽双手接过去,也不避讳,直接将绳子拆开,里面赫然是两块布,另外有两包红糖、一盒糕点和一双新布鞋,这些东西都被两块布包得严严实实,一点也不会漏。 当然,还有一封必不可少的信。 陈凡凑过去看了看,“嘿,这個布好像还是合格品?” 姜丽丽满脸笑意地轻轻点头,“是合格品,正好可以做一身衣服。” 说着还拿起一个小布包,对着陈凡晃了晃,“姐姐还配了纽扣和皮筋。” 陈凡呵呵笑道,“还挺细心。” 以前姜甜甜来看她,要么什么都不敢带,要么偷偷的带一包糖,生怕被人发现。 现在有陈凡打包票,她才敢托点东西送过来。 而陈凡之所以敢打包票,也是基于大队部定下来的态度。 不管、不过问! 别说送点这些很普通的东西,只要不是明目张胆搞布尔乔亚那一套,根本就没人管她。 至于说可能出现的“意外”、也就是其他知青,……现在不是没有么! 倒不是说这一年就没有知青下乡,事实上不仅有,而且还不少,就在年初的时候,报纸上还做了新闻报道,好多人坐着大解放去了乡下。 不过说到底还是那一套,基本上都是“就近安排”,而且是躲不过去的才会下去。 卢家湾远离城市,附近只有一个南湖镇,至于今年镇上安排的知青? 这点陈凡倒也听说了,就那么几个人,都特么在家里啃老。 一个个都做着美梦,等着到点了就办“回城”手续。 连样子都不肯做了! 他们这种倒也算不上胆大包天,主要是现在报纸上关于解决知青问题的呼声越来越高,有写公开信的,有提出倡议的。 只要有办法的,谁还会直接下去? 都在家等着“云散日出”的那天呢! 所以啊,说到底,姜丽丽现在在这里,前途怎么样不好说,可其他风险是半点都没有,陈凡自然敢拍着胸脯打包票。 他这个做法,倒是狠狠赚了一波人情,把姜甜甜感动得不行。 姜丽丽抱着这些东西,也开心得说不出话来。 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姐姐送来的,既然她能托陈凡送来这些东西,就说明她和爸妈在城里的日子并没有那么难熬,否则的话,红糖和糕点可没那么容易买到手! 陈凡继续在箱子里翻翻捡捡,先是抱出一大捆布,正是在棉纺厂门市部买来的棉丝混纺高档布料,括号,二等品。 他将这捆布料放到一旁,继续翻找,同时说道,“我给你们带了一点纪念品,等一下我还要整理旧书,你给她们都带回去。” 姜丽丽满脸惊讶,眼神中还有几分惊喜,“还有纪念品啊?” 陈凡终于找到一个小袋子,转身递给她,“就是点小女生用的东西,算是个意思。” 姜丽丽接过来打开看了看,顿时眼睛一亮,拿出一只蝴蝶发卡,“好漂亮。” (70年代的蝴蝶发卡,金属的比塑料的还便宜,80年代以后价格才会超过塑料制品,就是有点拉头发) 陈凡干咳一声,笑着说道,“这个是给你的,回头她们问起,就说是你姐姐给的。另外4个化学(塑料)发箍,你们一人一个。” 姜丽丽顿时颊飞红霞,低着头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我、我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 陈凡赶紧说道,“等一下大队部过来拉兔子,你知道拉哪些的啊?” 姜丽丽头也不回,“知道。” 说完便抱着东西跑了出去。 陈凡看了一眼窗外奔跑的身影,笑得合不拢嘴。 然后视线一转,十几个大男人正盯着自己看,不禁脸色微僵,得了,还是继续整理书吧。 随即找来几个空箱子,将一摞摞的旧课本翻出来,按照学期顺序摆放到箱子里,等着明天给村小学送过去。 …… 也不知道忙了多久,张文良迈着步子走了进来,见他在书堆里忙碌,不禁笑道,“整理的怎么样了?” 陈凡直起身,伸了个懒腰,将手里的书丢到一只箱子里,随即指着3只箱子说道,“小学和初中课本都在那里。” 顿了一下,又说道,“另外还翻出来两套《数理化自学丛书》和十几本不成套的《丛书》,也都放在里面了,回头安排一下,跟着初中的内容一起学。” 张文良微微一愣,“哟,还有这种宝贝呢?” 经过卫生处摩托车车手师傅买书的经历,他也知道这套书不好买,没想到旧书堆里还能翻出来这么多。 两套整的,十几本散的,也不得了了。 他赶紧走过去看了看,果然在一只箱子里看见一摞书,蹲下来翻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可是咱们队里没几个人能看得懂啊?!” 不管是跟着陈凡生活的黄莺她们,还是守在广播室的张翠娥,又或者12个兽医,他们学的都是初中课本上的内容,也就是《工基》和《农基》那一套。 (农基和工基,上次有书友要图的,图来了。) 陈凡笑了笑,“看不懂就学啊,都是些基础知识,如果连这些资料都看不懂,伱还指望哪个能看懂那些专业教材?” 张文良认同地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陈凡说道,“回头把12个兽医都召集回来,再叫上黄莺她们几个,还有小娥和她带过几天的女生补习班,统统都叫上,我给他们突击两个月,争取把这套资料里的内容学会。” 张文良正点着头,听到最后不禁一愣,“两个月够吗?” 之前他听陈凡的意思,17本全套的《数理化自学丛书》,几乎囊括了初中和高中4年的学习内容,将4年的内容浓缩在两个月里面,能学多少东西? 陈凡却只是轻轻一笑。 两个月学4年的内容,别人肯定不行,但是他不一样,他不仅能让这些人都学会,顺便还能将自己的教学技能再往上升一级。 等等。 这时他突然心念一转,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基础薄弱的人,用两个月学完4年的内容,任谁都会觉得奇怪,所以一定不能这么干! 顿了两秒,他笑着说道,“两个月肯定不能全部学完,不过只学第一册应该够了,既然是自学丛书,就说明是以自学为主,我先带他们过一遍,打好基础,然后他们再慢慢自学也不晚。 反正这些都是预定的初中内容,咱们村小只有2年级,等招第一届初中生,最快也是3年后的事,3年时间还怕出不来几个初中老师?!” 听到这话,张文良这才轻轻点头,笑道,“我就说嘛,人再天才也不能两个月学完4年的课啊,要不然我这种一个年级读两年的,还不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啊。” 陈凡眼睛一亮,“哟,你还有这个光辉历史呐?” 张文良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摆摆手,“嗨,都是以前的事,不提了不提了。” 然后赶紧转移话题,“我刚给你拉了两百斤新鲜竹子,都在前面知青院里堆着,够你家熊猫啃两天的。以后每天都会有人给你拉一板车过来,不会让你家熊猫饿着。” 陈凡打了个哈哈,也就不再追问。 张文良掏出烟对他晃了晃,“走吧,去外面抽支烟。” 陈凡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玉兰,“抽我的,给大家伙儿也尝尝鲜。” “我的嗲嗲!” 张文良惊得赶紧抓住他的手腕,连手带烟给他塞回裤兜,转头看了一眼外面,再回过头对他小声说道,“我跟你讲,你掏出一包牡丹烟我都不拦你,这种烟是能随便拿出来的?过滤嘴啊! 你今天拿出来,明天全公社都知道你有过滤嘴的烟,人家公社领导都没抽过这种好烟,你还拿出来往外散?” 陈凡有些哭笑不得,“不至于吧?” “至于!” 张文良拍拍他的裤兜,“听我的,平时咱们几个自己人关起门来抽抽也就完了,千万别掏出来招人恨。” 陈凡眼珠微转,决定从善如流,“行,听你的。” 他之前没有想那么多,但是低调做人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既然张文良也这么说,那听他的肯定没错。 “这就对了。” 张文良嘿嘿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包东海烟给他,“出去散这个。” 陈凡也不客气,接在手里就往外走,“待会儿还你。” 到了外面,他先过去招呼大家,“都休息一下,来抽根烟。” 说着自己拿出一支,剩下的全给了杨队长。 杨队长招呼众人就地休息,自己点燃烟,和刘会计和黄保管员走到张文良身边,一起坐在风雨廊的台阶上。 其他人则随便找个地方,垫着锄头、铁锹坐着。 即便是同一个小队、互相有着亲戚关系,甚至刚才还在一起干活,这时候普通社员和干部之间,也都泾渭分明。 杨队长看了看张文良,“过来拉兔子?” 张文良点点头,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坡下的知青点,“他们在下面清点装笼,待会儿就拉走。” 陈凡在一旁说道,“今天主要把刚长成的小兔子拉过去,先试着养两个月,要是能把这批小的养活,等兔子大了,就更好养。 然后我这边也按两个月一批来交货,等到年底的时候,最早的兔子就可以生崽,母的留着继续生,公的除了留一批种兔,其他的就可以慢慢出栏了。” 刘会计在另一边接过话头,咧着嘴笑道,“到时候鸡鸭鹅也都可以出栏,今年大家就可以过个肥年了哦!” 陈凡听着心里一动,转头问道,“现在拉了多少种苗回来?” 黄保管员最清楚,他抽着烟笑道,“你不在这几天,已经陆陆续续拉回来好几批,每家每户至少有30只鸡苗、20只鸭苗、10只鹅苗。 队里的老熊都有了意见,说他才是队里的赶鸭佬,我们不把鸭子给他赶,分到各家各户,就是不相信他。” 旁边刘会计立刻哈哈笑道,“他就是在扯淡,他一个人能赶多少鸭子?小队的鸭子加起来总共有上千只,再加上他原来赶的两百多只,累死他也忙不过来。” 杨队长也抽了口烟,笑着说道,“真要把这上千的鸭子和鹅给他赶,恐怕要把我们十几口鱼塘里的鱼苗都要吃完。” 说到这里,他转身对着陈凡竖起大拇指,笑得合不拢嘴,“多亏你想了个养蚯蚓喂食的办法,用煮熟的蚯蚓掺点草料,养几十只鸡鸭鹅,比以前也没累到哪里去,关键是养的东西多了,等过几个月它们长大,得卖多少钱呐!” 刘会计连连点头,“等于是用同样的劳动力,多赚了十几倍的钱。” 他还掰起了手指,“30只鸡就是100块,20只鸭和10只鹅又是一两百,这就是两三百块钱,等于是白赚来的啊!” (本章完) 第329章 技术顾问 陈凡坐在台阶上抽着烟,听着杨队长他们你一嘴、他一句地说着生产队的变化,脸上满是笑意。 年初的时候,杨书记他们提出要办养殖场,陈凡也提供了详细的思路。 可那个时候,终究还只是一副蓝图。 用老百姓的话说,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就不是真的东西。 但是基于对生产队和陈凡的信任,大家都按照要求去做了。 学习养蚯蚓、开荒种畜牧草,还各自在家里编竹笼建鸡笼、兔舍,……,到了今天,终于看到了希望。 一批批的种苗拉回来,分到各家各户,兽医们不厌其烦地检查养殖卫生情况,给拉回来的种苗喂食预防药,指点大家各种养殖注意事项。 所有的情况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也难怪杨队长他们笑得合不拢嘴。 聊完了这些天生产队的变化,杨队长指着熊猫园的工地说道,“今天就打起了地基,你这个院子施工也不复杂,估计再有两天就能完工,就是这个屋顶,难道你还要用茅草?” 陈凡立刻摇头,“茅草不合适,过几天我烧点瓦片,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们帮忙铺上去。” 杨队长没接“麻烦”的话,直接指着他笑道,“你说你,自己住茅草顶,给熊猫住砖瓦房,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当然是好玩呗! 陈凡现在就主打一个原则,开心就好! 穿越前他就很喜欢这种茅草顶的乡村风,所以建房子的时候就想用茅草顶。 等哪天不想用了,再换成瓦片不就完了。 折腾归折腾,可是开心啊。 当然,这话肯定不能说,要不然杨队长他们就该说教了。 他便咧着嘴呵呵直笑,也不说话,就跟個大傻子似的。 这时安全顺着长坡走了上来,正好看见陈凡在傻笑,不禁说道,“你这笑得跟老街口的二傻有点像啊,碰到好事了啊?” 陈凡站起来挥了挥手,“安哥过来有事?” 安全快步走了过来,接过杨队长递来的烟,掏出打火机点燃,顺势就到张文良旁边坐下,说道,“有事,找你的。” “伱说。” 陈凡将烟头丢掉,又摆手拒绝了杨队长递来的烟,转身正对着安全。 安全抽了口烟,才看着他轻声说道,“刚才我在大队,跟杨书记他们商量了一下,建小水塔需要用到的砖头不少,如果花钱去买,估计得不少钱,现在队里背着一屁股债,还是能省就省。” 陈凡闻弦歌而知雅意,恍然点了点头,笑道,“想自己烧?” 建水塔不可能用土坯砖,又不想花钱买,那就只能是自己烧了。 安全点点头,正色说道,“你也知道,整个卢家湾只有你会烧砖,不过你放心,杨书记他们不是说要你把这手本事传出来,不管是哪个生产队,都有不少手艺能人,就没有说强迫人传艺的。 主要是什么呢,就想请你当个技术顾问,具体的工作,你去指挥别人干,啊,包括我在内,我们所有人都听你指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就只管最后出砖,你看怎么样?” 陈凡不假思索地说道,“指挥谈不上,都是为了生产队,为了能够早点用上自来水,这个活儿我接了。” 安全脸上突然笑开了花,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哈哈笑道,“就知道你小子没问题。” 陈凡笑了笑,说道,“不过,回头烧砖的时候,我要顺便给自己烧点砖瓦用,另外匀点水泥给我,这个没问题吧?” 个人买水泥有些困难,生产队要买却比较简单,打着集体工程的旗号,只要数量合理,公社一般很快就给批文,到时候他就可以拉几袋回来自己用。 安全自然满口答应,“这都不算事,你说烧多少就烧多少,用不完的,全部都给你拉回来。水泥也好说,别说匀不匀,你要的数量不多的话,直接去拉就完了,就当是‘技术费’。” 陈凡笑道,“其实用不了多少,就是之前准备建厨房的砖,要挪去建熊猫房,这不就少了一截,得补上。” 同时心里想着,正好连瓦片也一起烧了,还省得另外开窑。 他之前在山沟里建的那个小土窑,虽然后来扩大了好几次,可一次也烧不了多少,而且做砖坯也是个苦力活,就算加上姜丽丽她们,一下子也做不了那么多。 现在换成大队部出动,那就不一样了,全大队上千人的壮劳力,加上女人和半大的娃子,一天就能做出10万块砖坯出来,不需要多久就能烧制出足够的砖瓦。 自己省事轻松,还能很快得到砖瓦,何乐而不为呢。 说到建厨房,陈凡突然站起来,走到发酵土的位置,揭开上面盖着的稻草垫子,露出里面黑黝黝的发酵土。 他蹲下来抓了一把在手里,轻轻搓揉了几下,立刻就能感受到土质的细腻。 这时杨队长他们也走了过来,“怎么样,发酵好了没有?” 陈凡回头笑了笑,“已经好了。” 张文良立刻说道,“这都快一个月,应该也差不多了。既然好了,干脆明天就叫建筑队过来给你抹上,顺便把地窖和厨房也建了。” 陈凡自无不可,早点把房子建好完工,哪怕不搬过来住,看着也舒服不是! …… 第二天,陈凡先去找刘师傅借来一辆驴车,拉着整理出来的小学课本,给10队村小送过去。 回来之后,再骑着马儿去大队。 到了5队,又拐了个弯,先去卢四爷家。 和往常一样,卢四爷在后院的菜地里忙碌着,见到他过来,才慢悠悠地走过来,接着陈凡舀的水洗手,笑着问道,“去了一趟地委,感觉怎么样?” 陈凡嘿嘿笑了笑,“还行,比卢家湾大。” “哼哼。” 卢四爷不禁笑出声来,“那云湖好歹也是长江重镇,就得了你这个评价。” 陈凡搀着他往屋里走,扶着他坐下后,拿起茶壶给他泡茶,“您说的那个望江楼啊,我去吃过,价格不便宜,不过口味有点参差不齐。” 卢四爷端着小茶壶,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怎么说?” 陈凡到桌子另一边坐下,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吃出来了,同样是大菜,却是三个人做的,一个是老师傅,将食材与各种调料搭配得恰到好处,咸而不齁、辣而不辛、香而不腻、味浓而不损食材本身的味道。 另外两个就差了些,之所以能做大菜,全靠那位老师傅调的秘制酱料,如果没有秘制酱料,那手艺顶多也就是咱们镇上国营饭店里朱师傅的水平,根本就进不了望江楼。” 顿了一下,又回过神来,“哦,现在叫工农饭店。” “工农饭店?” 卢四爷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惆怅,“望江楼的招牌也没了。” 随即又摇头失笑,“也对,时代都变了,是该叫工农饭店,为工农服务的饭店嘛。” 陈凡一听,就忍不住摇头,“拉倒吧,名字叫工农,其实还是以前的那一套。真有工农去吃饭,一个个爱答不理的,等穿着干部服的人过去,跑前跑后比伺候亲儿子还殷勤,就不是一个路子。” 卢四爷却有些惊讶,“哟,还真有工农去吃饭啊?” 陈凡当即点头,“有啊。” 说着指向自己,“我是农民,我朋友是工人,我俩就是工农。” 卢四爷一听,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我就说嘛,要是望江楼还是以前那个价,怎么会有工农进去吃。” 陈凡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粗茶,笑着说道,“嗨,别管有没有人进去,反正牌子是打出来了,不去可怪不了人家。” 卢四爷笑容稍歇,顿了好几秒,脸上才重新挂着笑容,转头看着陈凡,“你是怎么吃出来,他们的菜全靠那味酱料?” 陈凡得意洋洋地翘着二郎腿,呵呵笑道,“我也是厨师啊,他那酱料特殊是特殊,可瞒不过我的舌头。” 说着还咂咂嘴回味了几下,然后转过身子小声说道,“实不相瞒,我不仅能吃出那味酱料,还能试着把它复原出来。” 卢四爷惊讶地看着他,“真的?” “嘿嘿。” 陈凡笑道,“我知道您不信,不过没关系,回头等我复原了酱料,给您弄一锅红烧鸡,你吃着就知道了。” 卢四爷笑了笑,忽然呼出一口长气,满脸惆怅地说道,“你说的那个老师傅,应该就是原来望江楼的蔡老板,那两个差了点的师傅,应该是他的两个儿子,蔡老板把他那祖传的酱料配方看得比命还重,除了他之外,就没有人会调这种酱料。 当年就是靠着酱料配方,还有那手厨艺,在云湖站稳了脚跟,开了望江楼,却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他还守着望江楼的灶头。 只不过,当年望江楼一视同仁的待客之道,却已经烟消云散了。” 陈凡嘴角微抽,一时间有些无语。 望江楼一视同仁?工农饭店厚此薄彼!可太有意思了。 顿了两秒,他才从包里翻出来一个小木盒子,放到卢四爷手边,“去了一趟地委,给您带了个纪念品。” 卢四爷回过神来,拿起小盒子看了看,再看看他,笑着问道,“毛笔?” 陈凡有些惊讶,“这盒子上一点标记都没有,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卢四爷拿手掂了掂,笑道,“这个重量,还有这种尺寸,就算不是毛笔,也是差不多的东西。” 说着打开盒子,拿起里面的一支毛笔,凑到眼前看了看,满意地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是上等的湖笔。” 他转头看向陈凡,好奇地问道,“湖州毛笔闻名天下,哪怕是出国在外的华人,也改不了爱用湖笔的习惯,尤其是一些老文人,更是非湖笔不用。这可是能赚外汇的高档品,一般商店里都很难买到,你是从哪里买来的?” 陈凡有些惊讶,“是吗?” 随后才说道,“不是买的,是别人送的,就是卫生处的主任。” 人家处长和郝立洋副主任都送了礼物,他作为一把手还能落下?便送了陈凡这支毛笔。 之前陈凡还想着他怎么这么抠,一支毛笔就把自己打发掉了,没见处长“送了”5条过滤嘴玉兰么。 却没想到,小小的一支毛笔,竟然还有这样的背景。 卢四爷听陈凡说是别人送的,沉吟两秒,便不再多说。 随即看着他笑道,“这支毛笔我收下了,不过我也有一样好东西给你。” 说着站起身走进卧室,从抽屉里翻出一块石头,走过来递给陈凡,“你的金石功夫已经入了门,等哪天自己感觉学有所成,就用这块石头,给你自己刻一枚印章吧。” 陈凡接到手里,顿时感觉到一股细腻油滑的感觉,不禁心里一惊,再仔细去看,这块石头通体金黄,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田黄石?” (本章完) 第330章 好处我来,背锅你去 陈凡手里握着通体油润的黄色石头,第一个反应就是发了! 2023年西泠印社秋拍,上了12件田黄石,拍出去11件,成交率约92%。 其中一号拍品一枚薄意印章,重53克,成交价690000元,约合13000元每克。 (1号“红黄”薄意印章) 而田黄石的极限价格,是2006年收藏家曹兴诚力压何赌王拍到的一块“明末清初田黄石雕瑞狮纸镇”,单克价格是20万。 即便抛开拍卖这类极端情况,极品田黄石的单价也常年在万元以上,甚至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 现在黄金是多少钱一克来着? 反正极品田黄石是黄金的几十倍,哪怕普通货色,也是黄金的好几倍。 关键田黄石不是后来才值钱,也绝不是什么单靠资本炒作才值钱,或者说资本只是田黄石的追捧者之一。 这东西早在宋代的时候就是高端奢侈品,有价比黄金的说法,到了明代时期,就成了“一两田黄三两金”。 到了清中期,便已经涨到“一两田黄十两金”。 然后是十五两、二十两、…… 自己手里握着多少两? 陈凡拿在手里掂了两下,凭借入微的劲力,准确地测出这块石头的重量:三两七钱多一点。 按照“一两成材、二两大材”的标准,这块石头哪怕去除雕刻后的损耗,也绝对在“大材”级别以上,只差一点就可以到“特大材”的四两级别。 再大的不是没有,不过那种要么只能切割,要么只能做摆件,反而不如这种体型合适的天然“印章大料”来得珍贵。 另外整块石头通体呈现罕见的金黄色,色泽均匀、手感油润,毫无疑问,这是一块极品田黄石料,若是遇上雕刻名家,日后的价值,哪怕比不上曹兴诚竞得的20万一克的天价,单价也绝对可以达到10万以上。 不过嘛,陈凡并不打算卖。 原因非常简单,因为他不缺钱啊! 房子建好了,还能赚点外快,现在买东西又要票证,拿着钱都买不到好东西,何必把卢四爷送的礼物拿去换钱呢? 等到钞票可以逞威的时代,他还怕赚不到钱? 况且在这个物资匮乏、物价人定的年代,就算田黄石依然是“价等黄金”,可在历史行情里面也是最低点,以后只会更贵,不会再低。 所以他不仅不会卖,还想着等以后有了钱,要再多收购一些这样的极品好货,自己也当个收藏家。 …… 用别人送的湖笔,换了一块宝贝,陈凡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 等他将马放到马厩,再进大队部院子的时候,脸上还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张文良从办公室出来,看到他不禁愣了一下,“喲,这是捡到钱了?” 陈凡笑得合不拢嘴,“你怎么知道?” 张文良见他这么直接,眼睛瞬间瞪得更大,“捡了多少?” 陈凡将石头收到裤兜里,嘿嘿笑道,“捡了一套房。” 张文良脸色一垮,“我还以为你真捡钱了呢。” 问都不用问,陈凡说的绝对是那座熊猫园。 却不知道陈凡说的是几十年后的五道口学区房。 他随即指了指办公室,“他们正好在开会,商量在哪里开窑烧砖,你也过来一起。” 陈凡指了指后院,“我先把东西放下,马上过来。” 张文良,“行,等你。” 陈凡立刻往里面跑去。 不一会儿到了广播室,张翠娥正在做开播前的准备工作,等听见动静转过脸来,立刻两眼放光,蹭地一下就站起来,“老师你回来啦。” 说着便蹬蹬蹬地跑到门口迎接。 其实就几步路而已。 “回来了,你这边没出什么问题吧。” 陈凡笑着应了一声,将背包拿下来,从里面掏东西。 张翠娥立刻摇头说道,“我这里一切顺利,什么事都没有。” “那就好。” 陈凡拿出来厚厚一叠碟片递给她,“这是给你带的纪念品。” 张翠娥双手接过去,抱着这一叠旧唱片翻看,片刻后抬起头,开心得咧着直笑,“谢谢老师。” 陈凡却看着她摇摇头,感叹地说道,“你这丫头,还真够实诚的,一叠公用的旧碟片就把伱打发了。” 张翠娥不解地看着他,“这个很好啊,好多都是广播室没有的,想买都买不到呢,就算是旧的,也已经很好啦,只要能放就行。” 这叠唱片自然是陈凡在云湖找人帮忙要来的,本来想着看看能不能用自己捡回来的手摇唱片机播放,昨天晚上把唱片机修好后,就拿着试了一下。 果然不行。 这种新式的小型黑胶唱片,放在大大的老式手摇唱片机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没办法,拿在手里不能用,幸好想到广播站有一台新的唱片机,就干脆带过来。 至于说是给张翠娥的礼物,不过是想逗一下这個直肠子的小丫头,没想到她果然当真了。 陈凡看她振振有词的样子,不禁摇头失笑,从包里又拿出一只彩色的塑料发箍,递到她面前,笑道,“这个黄莺她们都有,你也有份,可别说老师厚此薄彼。” 严格算起来,张翠娥才是他收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学生,勉强能算开山大弟子。极有可能也是唯一的一个,连黄莺她们都有礼物,自然不会忘了她的。 见到漂亮的发箍,张翠娥两眼顿时发亮,赶紧将怀里的唱片放下,转身双手接过,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谢谢老师。” 随即捧着发箍,小心翼翼地摸着,“好漂亮呀。” 陈凡呵呵笑了两声,最后从包里拿出四本书,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看到这个没有?” 张翠娥立刻回过神来,先将发箍小心翼翼地放好,再去看四本书,喃喃念道,“代数、几何、物理、化学?” 她转过身看着陈凡,好奇地问道,“这个是学习资料?” 陈凡点点头,“这段时间大队部有几个大工程要做,等忙完这几天,我要召集一批人,教他们学习这套资料里的内容。 在此之前,你自己先预习一下,如果有不懂的地方,等我有空过来的时候,可以再问我。” 顿了一下,他收起脸上的笑容,满脸严肃地说道,“记住了,从今天开始,你的主要学习任务,除了我教你的语文知识,就是要把这套书里的内容学会。 这套《数理化》自学丛书,分为代数、几何、物理、化学四大类、共17本,你不仅要自己学,还要和之前的学习班一样,兼顾辅导别的同学,所以一定要认真,明白了吗?” 张翠娥毫不迟疑地点头,“明白了。”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学这套资料,她都没有问。 既然是老师布置的学习任务,还需要问为什么吗?! 就和老师安排她学习英语一样,学就完了,别问那么多。 …… 从广播室出来,陈凡走到前院,摸出一包东海烟散了几支。 张文良满脸无语地看着他,“你的过滤嘴玉兰呢?昨天你要散,今天倒藏起来了。” 陈凡给自己倒了杯隔夜一匹罐,走到墙边的长条椅上坐下,先灌了一大口,才笑着说道,“我这是谨记你的忠告,坚决低调做人。” 安全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烟嘛,无非就是一点树叶子,什么玉兰、中华,还不都一样。” 陈凡刚准备点头,就听见他继续说道,“明天给我带两包你的玉兰树叶子,看看跟别的树叶有什么不一样。” 杨书记一口烟雾喷出来,咳嗽了好几下。 他拿起茶缸子灌了两口水,抹了一下嘴巴,先哭笑不得地指了指安全,才转头看向陈凡,“刚才我们在讨论,这个烧砖的地方要建在哪里。” 顿了一下,又说道,“再一个,就是能不能建个砖瓦厂,如果可以的话,由你来做负责技术的副厂长,多算你一份工分。而且另外还有砖瓦厂的福利可以分。 或者你也可以带几个徒弟出来,砖瓦厂的副厂长还是你的,福利也有,就像广播员和兽医一样,挂个名头就行,具体的事情不用你管。” 陈凡眉头微皱,看了看其他人,“你们都想建砖瓦厂?” 肖烈文咬着烟杆头,眉头紧皱地说道,“想建,又不想建。” 不等陈凡发问,旁边的叶树宝就说道,“想建,是砖瓦厂确实有赚头,公社的砖瓦厂福利就很不错,厂子一年也能挣不少钱,要是咱们能建一个,肯定不少赚。 不想建,是因为公社已经有了砖瓦厂,如果咱们搞砖瓦副业,公社不一定批。 另一个,砖瓦厂要消耗大量黏土,咱们卢家湾没有高山大谷,也没有太多荒地,每一分土地都很珍贵,如果建砖瓦厂的话,前期还好,等挖空了荒地,那时候该怎么办?” 他抽了口烟,吐出一阵烟雾,笑着摇头说道,“要搞砖瓦厂,肯定绕不开你,所以就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说建,咱们就克服困难把这个厂子搞起来,你要说不建,那咱们就不搞啦。” 陈凡一听赶紧摇头,“您可别这么说,生产队的工作,怎么也轮不到我去做决定,我顶多算是个敲边鼓的,可不敢做主。” 这时肖烈文敲敲烟杆说道,“老叶这话也只是在这个屋子里讲一讲,你就当成是大队部在开会,把你自己当成旁听人员,提提自己的想法就好,至于做什么决定,跟你没关系。” 叶树宝也立刻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陈凡听到这话,脸色便放松了些,“这还行。” 让他提个建议、意见,他倒是挺乐意的,因为不背责任嘛。 或者是像搞自来水、扩建村小这种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他也乐意出这个头。 不过搞不搞砖瓦厂副业这种,他可半点都不想沾手。 做? 破坏环境不说,还要大量采挖村里的黏土,后世随便一个人都知道,这种项目是能不干就不要干,陈凡又不是傻子,能去干这个活儿? 又不是没有其他赚钱的途径。 不做? 那砖瓦厂可是“高利润”项目,挖点土烧一烧,就能变成真金白银。别说现在,就是几十年后,也少不了目光短浅的人。 他们眼里只有这个项目能赚大钱,谁去管什么环境污染、采挖土地之类遗祸子孙的事? 如果让他们知道是陈凡决定不做这个项目,阻扰他们“发财”,心里没意见才怪。 总而言之,陈凡的做事原则就是“有好处我来,背锅你去”。 所以刚才叶树宝一说,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不过既然肖烈文说了这番话,叶树宝又迅速附和,那他也不妨讲讲自己的意见。 “我反对!” 陈凡看着他们,正色说道,“其实你们自己也说了,公社可能会反对。自己挖土烧点砖瓦用,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可要是搞砖瓦厂,在‘公社经济一盘棋,所有行动听指挥’的方针下,除非能得到公社的同意,否则是要犯错误的。” 说完这些就闭嘴。 别的他什么都没提,因为有这一条就够了。 他们也没多纠结,杨书记嗮然笑了笑,“其实咱们也知道这一点,就是舍不得烧砖能挣钱,既然现在小陈也这么说,那这个砖瓦厂,咱们就不建了。” 顿了一下,他转头看着陈凡,正色说道,“刚才我们讨论出两个地方,一个就在建小水塔的那个土包附近,直接取土包里的土,烧了之后搬上去建塔,简单方便直接。 另一个是在5队靠近通往公社的主干道的地方,也有几个小土包,要是把窑口建在那里,那几个小土包就能提供很多土,那里也是我们准备建砖瓦厂的地方。” 随即摇头笑道,“不过既然定了不建砖瓦厂,那就没必要在那里建窑口,直接在小水塔那里去建就行。” 就在其他人点头附和的时候,陈凡却又提出了反对意见,“窑口最好还是建在另一个地方那里。” 张文良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 陈凡两手一摊,“咱们以后不可能只建一座小水塔吧?!”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明白了。 张队长点头说道,“现在只有小水塔要用砖,等以后赚了钱,我们肯定还要搞其他副业,到时候用砖瓦的时候还不少,弄一个大点的窑口,专门烧砖自己用,倒也是个好办法。” (本章完) 第331章 学习班开课了 计划定好,就在大家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通的时候,却又突然偃旗息鼓。 原因很简单,梅雨季来了! 那天上的雨点往下飘,雨水也不大,就是那么一丝丝的,绵密轻柔,和那首歌里唱的一样,雨到了这里缠成线,落到水塘里就是圈圈圆圆圈圈。 原本准备涂抹外墙的工作只能暂停,砖窑就更不用说,必须等梅雨季过去,再……过了好像是双抢? 所以要等双抢结束,然后……又要摘棉花? 陈凡戴着斗笠、披着蓑衣,骑在小母马上,悠然地从田间走过。 脑子里想着生产队的工作安排那是杨书记他们的事,就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用上自来水。 可惜现在挑水对体质和力量的属性增长已经没有丝毫好处,否则他是绝对不会用自来水的! 道路两旁的农田里面,有许多散落在田间忙碌的身影,他们也和陈凡一样,穿戴着斗笠蓑衣,却没有马骑,而是弯下腰在田间劳作。 下雨天不能涂抹外墙,也不能建窑烧砖,可农活却耽误不得。 梅雨季正值早稻的抽穗扬花期,其生长状况直接关系到产量的高低,同时又要进行晚稻的育苗和播栽。 农历四月中旬到五月中旬的梅雨季,不仅带来丰沛的雨水,也有可能将雨水化作涝灾,同时还会滋生多种病虫害。 所以社员同志们需要经常在田间巡视,如果发现田间有内涝的迹象,就要立刻排泄田里的积水,预防水稻被淹死。 如果禾苗被水淹没到一定的高度超过3天,就有可能会死亡。 而且排水也有讲究,阴雨天可以一次全部排干,如果偶尔有几个晴天,就要留一层浅水,其中的分寸必须要掌握好。 除此之外,晚稻的播栽补种、因苗分类补肥、加强病虫草害防治等等,都要依靠社员同志不辞辛劳地在田间一遍遍的巡视和劳作。 水稻是生产队最主要的种植作物,但是并不意味着社员只需要照顾水稻。 另外还有早熟的玉米、大豆要及时排水和采收,各家各户房前屋后的蔬菜要打理,还要给鸡鸭鹅和兔子割牧草、煮蚯蚓、清扫笼舍防治疾病。…… 陈凡只要想到社员们要做这么多农活,连半大的孩子也要一起参加劳动,再想到自己已经在家里喝了3天茶,便心生惭愧,决定骑着马儿去开工。 昨天他就给张文良打了个电话,请他召集“预备老师”人员,准备开讲初中知识,以及“数理化自学丛书”里的内容。 现在就是过去上工的。 不一会儿到了大队部,刚进前院,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嘈杂声。 陈凡不禁有些好奇,快走两步到了里面,先将斗笠和蓑衣挂好,再往前几步,便看见所有人都在大会议室里。 除了过来上课的12个兽医、张翠娥和几个之前女生补习班的学员,还有12個民兵班长,以及大队部的直属民兵。 毫不意外,杨书记他们也在。 陈凡走过去看了看,心里顿时恍然,“这是在教急救知识?” 人群中间,张文良和张觉民互相配合,将在地委修改过的急救要领一一演示出来。 杨书记听见陈凡的话,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点头笑道,“昨天三虎接到你的电话,说你要重新开课,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干脆把民兵排长和各个小队的民兵班长都叫过来,顺便一起给他们讲讲急救知识。” 旁边张队长一本正经地说道,“等他们学会之后,还要回去教给自己小队的人。这些急救知识好歹也是从我们卢家湾流出去的,要是连我们卢家湾自己人都不会,岂不是笑话。” 陈凡脸色有点僵硬,小声解释道,“只有一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其他的都是卫生处各位专家共同的成果。” 张队长,“一种也算。再说了,要是没有你,他们自己能想到整理出这些急救方法?” 陈凡果断闭嘴不吭声了。 这东西就没法跟他解释。 叶树宝则说道,“另外一个,是考虑到如果兽医不在小队,去学校讲课,万一要是队里发生突发情况,有这些民兵在,也能临时顶上去。” 陈凡恍然点头,“这个办法不错。” 这时安全突然凑了过来,小声说道,“我怎么感觉听你讲,和听他们讲,区别有点大啊。” 陈凡看看他,再看看躺在地上卖力表演的张文良和张觉民,撇撇嘴说道,“不至于吧。他们都演示过十几遍,我讲的时候也是他们配合,没什么区别啊。” 安全眉头微皱,看看张文良他们,“是这样的吗?” 陈凡正要说话,这时叶树宝突然叫停,“你们两个歇一下,让小陈来讲,你们打配合。” 张文良一转头,这才发现陈凡来了,当即松了口气,爬起来说道,“你来的正好,快给他们讲讲。” 陈凡自无不可,连讲义都不用,从第一个呼吸道异物清除法开始讲起,各种急救知识和注意要点都信手拈来,很快便将所有内容讲完。 讲完之后,安全立刻说道,“不一样,绝对不一样,你们发现没有,陈老师讲课的时候,我一听就懂,各种要领也基本上都能记住,他们两个讲的,就没有这种感觉。” 张文良黑着脸,“伱夸人就夸人,能不能不要踩我?” 这话一出,全场顿时一阵轻笑。 张觉民倒是破罐子破摔,在一旁擦着汗,“让我做就行,让我讲?真是要了半条命!” 没有人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陈老师是老师,讲得好、通俗易懂那是应该的,而张觉民只是赤脚医生,张文良更是一介武夫,能把话讲顺溜就不错了,还能跟人家陈老师相比? 却不知道陈老师也是因为有教学技能的加持,才能有这种效果。 急救知识教学结束,民兵们闹哄哄地散去,会议室里就剩下所有的兽医和张翠娥她们。 加起来不多不少,正好20个人。 陈凡也不多说,直入正题,“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啊,村小要扩大,以前你们要去公社上高年级的情况,就要在你们手里面改变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复杂。 或者说,有些感慨。 要是以前自己能有这种条件,说不定还在读书吧?!那时候或许没有机会被推荐去上中专、大学,但命运也有可能会完全不同。 比如有初中或高中文凭,出去学一门手艺,人家老师傅收下的可能性也更高一些,总比在生产队种地强。 陈凡扫了他们一眼,继续说道,“以前村小只有两个年级,读完之后,要么只能去公社完全小学继续读书,要么就只能离开校园。 大部分人离开了学校,也就放弃了学习,以后大概也只能在生产队劳动。但是你们不一样,不管是以前学兽医的,还是今天过来学初中和数理化知识的,都有了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而你们之所以能够站在这里,首先要感谢你们自己,是你们坚持不懈的学习,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 大家听了之后,都情不自禁点头。 他们都是喜欢看书的人,哪怕辍学在家,也没有改变找书看、继续学习的习惯,否则的话,坐在这里的人里面肯定不会有自己。 现在大家在陈老师的帮助下,有了很大的提升,有的是大队兽医,有的是小队兽医,张翠娥也成了预备广播员,干起了正式广播员的工作,“洗脚上岸”是迟早的事。 有了那些人做榜样,另外7个女生心里也都充满了希望,在家人的支持下来到这里,跟着陈老师继续学习。 其实最初杨兴秀组织起来的“女生学习班”,当时有十几个人,由张翠娥做辅导老师,可是现在却只来了7个,便可以看出,不是有了学习的机会,就可以继续学习下去。 家人的阻挠、自己的放弃,都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能够留下来的,每一个都是幸运儿,自然也会格外珍惜这次机会。 陈凡却还在打鸡血,“现在村小扩大,需要一批临时老师过去支援,如果效果能够达到预期,可能两三年以后,你们中的一部分人,会转岗去做专职的小学民办老师,甚至是初中老师。 即便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还是和现在一样,只能大家轮流去上课, 但相比以前,无论如何受益的人会更多一些,只要我们能够坚持下去,把学校建设起来,大家成为正式统筹工,都是迟早的事。” 说着突然一声大呵,“有没有信心学好?” 所有人顿时打了个激灵,然后齐声回答,“有。” “好。” 陈凡满意地点点头,“现在你们把桌椅摆好,接下来我们就正式开始上课。” 话音刚落,大家就行动起来,不一会儿便将长条桌摆成课桌式的样子,然后各自落座,满脸期望地看着前面的陈凡。 陈凡微微一笑,指着张翠娥说道,“既然是学习班,就要有个班长,在学习期内,张翠娥就是班长。” 所有人都没有意见,纷纷鼓掌表示赞同。 张翠娥红着脸站起来,对着大家鞠了一躬,非常有时代特色的表态度,“我一定好好学习,和大家一起为村小的建设添砖加瓦。” 掌声再次响起。 陈凡等掌声停歇,连教材也不拿,便开始讲课。 外面阴雨绵绵,孕育着禾苗生长。临时课室里热火朝天,一个个学生如同禾苗一样汲取营养。 陈凡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行行的字。 他倒是想看看,这些人里面究竟有几个人能成才。 (本章完) 第332章 等年底吧 连绵不绝的梅雨下个没完没了。 倒不是说一直下一直下,那样的话别说地上受不了,老天爷也受不了。 大概就是下一阵、停一阵,然后一连下个两三或四五天,再稍微停一两天,这样断断续续持续一个月左右。 如果超过一个月太久,雨量也偏大的话,那当地今年极有可能发大水。如果不足一個月,雨量也偏小,则有可能出现干旱。 从第一场梅雨开始,到今天恰好就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趁着这段时间相对比较闲,每当天气放晴的时候,陈凡便在做一件很早之前就想做的事:酿酒! 现在已经是6月底,农历五月中旬,今天是第6次开锅。 也就是说,这个月只晴了6次。 陈凡新家前空地上,支起了两口大锅,一口锅里面是高粱,另一口则是烧的水,烧开之后便舀进旁边的大水缸里冷却。 之前从大队部支领的杂粮,现在也只剩下这一点高粱。 陈凡已经将酿酒的过程和工艺烂熟于心,不仅如此,黄莺她们四个也都非常熟悉酿酒的过程。 所以他就拉了把椅子坐在长长的风雨廊下,翘着二郎腿,远远地看着那边的大灶。 主要是现在天气开始炎热,离火灶太近了不舒服。 在他左右两侧的风雨廊里面,以大门为中心,两边各排着6口一米高的大缸,总共整整12口。 其中11口是他之前酿造的成果,都在静置发酵,那最后一口空大缸,便是为这一锅高粱准备的。 此时他手里握着小茶壶,时不时的喝一口补充水分,脚边是多多和球球在打打闹闹,面前不远是两只小羊在蹦蹦跳跳,还有小马驹跑前跑后不亦乐乎。 小马驹又长高了不少,肩高接近1米3,估计长大后的身高可能会达到1米65,也是个高个子。 小母马在马厩里休息,没有母亲在身边,小马驹便可劲地撒欢,还总是喜欢往灶头那边凑,看一会儿又往回跑,然后又忍不住凑过去,如此循环往复,比多多和球球还爱闹。 大熊猫滚滚则背靠在陈凡坐着的椅子上,任由他摸着自己的脑袋,嘴里一刻不停地撸着竹子,对旁边草垫子上两只还没睁眼睛、张着嘴嗷嗷叫的宝宝视而不见。 熊猫宝宝已经出生36天,可以看出眼睛被揍过的样子,身体也长到了20多厘米,可惜毛发还比较稀疏,能清楚地看见粉色的肉肉。 最离谱的是,都长这么大了,一个多月时间,却也还没有睁开眼睛。 陈凡有非常丰富的养殖和兽医经验,却也不知道这两个小家伙什么时候才能睁眼看世界,心里不禁一直犯嘀咕,还要养多久才能长成花花的样子呢? 黄莺拿着秤杆走过来,先捏了一把滚滚的脸蛋,“吃吃吃,就知道吃,也不管宝宝饿不饿。” 滚滚纹丝不动,自顾自地吃着竹子,两只小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心里想着这个人又要干嘛? 黄莺将长长捞起来放在秤盘上,麻利地拨动秤砣,“嗯,两斤4两。” 陈凡轻轻点头,1.2公斤,还行。 将长长放回到草席上,黄莺又抓起水水,“这个重一点,两斤9两。” 陈凡看向肉嘟嘟的水水,忍不住咧嘴直笑,这都快三斤了,绝对是个大胖小子。 等黄莺将水水也放下,拎着秤杆进屋子里去做记录,姜丽丽又走了过来,抱起一只熊猫宝宝塞到滚滚怀里。 滚滚瞬间了然,将竹子一扔,翻身躺在地上,任由姜丽丽把另一只宝宝也抓起来放到肚子上,一动不动地让它们吃自助餐。 杨菊和刘丹两人守在距离灶口不远的地方,看着临时土灶里的火变小了些,杨菊转头看向陈凡,“陈老师,还要添火么?” 陈凡闻了闻香气,大声说道,“不用,应该已经熟透了,不过安全起见,再闷一小会儿。” 她们两人这才松了口气,紧接着脸上又露出开心的笑容。 继学会烧陶、厨艺之后,又学到了酿酒,真好! 守着陈老师,就像守着一个大宝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捞到什么宝贝。 这可是酿酒! 公社的人就这么多,陶器人家买了可以一直用,说不定哪天就卖不出去了。学了厨艺也不一定能用来挣钱,除非可以进国营饭店,或者像刘掬匠一样去做个走村窜巷的掬匠师傅,但有谁会请她们几个年轻女生呢? 而酒就不一样了,只要还有人喝酒,就不怕卖不动。只要酒好喝,也没有人会去挑这个酒是什么人酿的。 7队的老唐就是因为会酿酒,才成为远近闻名的“富户”,每年酿酒赚到的钱,比上工挣的工分还多。 他也不收徒弟,每次酿酒的时候就关在自己家后院里,顶多让两个儿子帮忙,把手艺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而通过这一个月的学习,她们几个都已经初步掌握了酿酒的手艺,而且还是几种不同的酒,只要这些酒最后出来没问题,比起老唐要强多了。 单单这一样收获,就不枉费住进知青点。 想到这里,两人又不约而同地看向陈凡,心里默默想着,要是能够绑牢陈老师,那可就…… 然后两人再相视一眼,脸上同时挤出假假的笑容。 再在心里默默吐槽:好假,陈老师肯定不喜欢她! 过了一会儿,陈凡放下茶壶,起身走到灶头,开始进行下一步工作。 将高粱摊凉,然后拌曲、入缸…… 一通程序走下来,四个女生早已汗流浃背。 陈凡? 既然她们想要学酿酒,那肯定要自己动手操作啊,看十遍不如做一遍,陈凡就在旁边指点,让她们尽情地学,这是在给她们机会呢。 将最后一口水缸的盖子盖好,黄莺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汗,转头看向陈凡,问道,“陈老师,这些酒什么时候可以喝呢?” 陈凡哼哼两声,笑道,“黄酒下个月倒是差不多可以出酒,不过还是窖藏一段时间最好,白酒还早着呢。白酒要发酵3个多月,然后还要装坛窖藏,想喝这些酒,等年底吧。” 有些白酒只需要几天时间发酵,就可以取酒蒸馏,而陈凡手里的方子,却是要求发酵3个月以上。 倒是最后的蒸馏,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搞定,且等着吧。 四个女生听到这话,都不禁有些失望。 杨菊有气无力地“啊”了一声,就靠在廊柱上,呻吟着说道,“还要等到年底啊?!” 黄莺眼珠微转,“那要是酿酒卖的话,岂不是很亏?” “亏什么亏?” 陈凡指了指这一排12只大缸,“如果不是下雨,一个星期时间就能酿出这么多酒,等三个多月后完成最后一步蒸馏,黄酒连蒸馏都不用,就可以对外开卖,一缸酒能卖多久?半个月还是一个月?这么长时间还不够你闲的?” 杨菊顿时恍然,“也对,酿酒不费时间,而且用晚上的时间就可以做。难怪听他们说7队的唐师傅几乎没缺过上工,等于是白赚啊。” 其他三人都轻轻点头。 她们又发现了酿酒比烧陶更有优势的地方,烧陶还需要做陶坯,可能会耽误上工,酿酒却不会。 陈凡笑了笑,伸了个懒腰,对着他们摆摆手,“水缸里还有没用完的白开水,都去打水洗漱一下。” 四个女生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狼狈的样子,当即俏脸通红,赶紧嘻嘻哈哈地跑开。 陈凡刚准备进屋,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喊,“陈老师在家吗?” 听到声音,他立刻大步走了出去。 连天的阴雨早已打湿了地面的泥土,尤其这里还是开挖不久的新土,所以有些泥泞难走。 陈凡倒是脚步稳健,可当他走到下坡的地方,便看见汪师傅他们穿着雨鞋、木屐,满脚淤泥往上爬。 在他们身后,还有几辆骡车。 这是给陈凡送家具来了。 一个月前,汪师傅领命给他打家具,如今一个月过去,在4队多位木工师傅的共同努力下,所有家具都已经打制完成。 之前已经送过来几批,今天的是最后一批。 陈凡先打过招呼,赶紧过去帮忙推车,将几辆板车都拉上坡顶,才掏出烟散了一圈,随后对着汪师傅说道,“怎么今天刚放晴来了,晚几天等路干了再来就行啊。” 汪师傅摆摆手哈哈笑道,“不等了不等了,这梅雨季估计要完了,等梅雨季一过,就是咱们建筑队最忙的时候,先把你这里的事情做完,也好安心做单位的工作。” 陈凡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拱手道谢,“辛苦辛苦。” 都是老熟人了,汪师傅也不跟他再客气,伸手一招,“都赶紧搬,搬完了晚上蹭陈老师的饭吃。” 陈凡当即哈哈大笑,“这不算蹭啊,招待是必须的,就是菜不好,不要嫌弃。” 一个老师傅双手放在身后,抬着一张大沙发往里走,嘴里还叼着烟,踏上风雨廊的时候,他将脚上沾满淤泥的木屐甩掉,赤脚走上台阶,还在哈哈笑道,“要是你屋里的菜不好,那整个卢家湾就没有好菜咯。” 陈凡则满脸无奈,“又脱鞋,直接走进来,待会儿再扫不就完了。” 结果没人理他。 大家倒也不是对他特殊对待,主要是这里的人下雨天去别人家,进门前要刮干净鞋底的淤泥,不能将淤泥带进别人家里。 而他这里看上去就干干净净,再加上正抬着沉重的家具,索性便甩掉鞋子进门。 几个人来回两趟,所有家具便都被抬进去,然后完成最后的拼装工作,楼上楼下的所有家具就配齐了。 这些家具使用的是樟木和杉木,也是卢家湾最常见的木材,做工虽然没有太多的花里胡哨,却都用料扎实,一个比一个重,工艺上则全部采用榫卯结构,没有用一颗钉子。 做好之后,先用砂纸打磨光华,所有木料表面摸不到一根毛刺,再刷两层自己做的纯熟桐油,使得家具表面油光清亮,看着就很舒服。 如果是混合的桐油,会有非常大的刺激性气味,其中的化学成分还会有轻微毒性,而纯的熟桐油却不会,除非是嗅觉特别敏感的人,才能闻到轻微的气味,却也不刺鼻,更没有危害。 汪师傅之前就说过,给外人打的家具,用的就是混合熟桐油,因为要稍微便宜些,等气味散掉,效果也一样。但是给陈凡打的,用的就是纯熟桐油,几乎没什么气味。 最后一把椅子拼好,汪师傅收起工具,指着客厅里的各种家具,对着陈凡笑道,“看看,符不符合要求?” 陈凡二话不说竖起大拇指,“绝对没得说。” 汪师傅当即仰头哈哈大笑,其他师傅们也都满脸笑意,似乎对能得到陈凡的认可感到很开心。 陈凡指了指沙发,对着众人笑道,“师傅们都别站着,坐坐坐,我去叫她们倒茶。” 他话音刚落,姜丽丽就拎着茶壶进来,后面刘丹捧着一摞茶碗,黄莺手里拿着两个盒子,里面装着瓜子花生糖果,杨菊走在最后,端着一个大盘,盘里竟然是洗干净的西红柿和黄瓜。 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就倒好茶、摆好果盘。 汪师傅对着陈凡竖起大拇指,“这几个姑娘啊,跟着你,学的是有礼有节,以后肯定不愁找婆家。” 黄莺四人听了不禁脸色微红,脚步轻快地跑了出去。 陈凡坐在沙发上,看了看她们的背影,先招呼了一声,“都别客气啊,都自己动手。” 顿了一下,又笑道,“我这里没有水果,正好有新鲜蔬菜,就用这两个代替了。” 一个人立刻笑着说道,“这两个东西,在我们农村就是水果。” 说着拿起一个西红柿,凑到嘴边便咬了一口。 陈凡哈哈笑了两声,转头对着汪师傅笑道,“你们队里的黄志昊和汪春玲也很不错啊,学习进步很快。” 汪师傅一听,不禁哈哈大笑,“那还不是跟你学的。” 黄志昊是4队的兽医,可惜没能考赢杨志军他们,只能做了小队的兽医,王春玲则是女生补习班的人,现在也跟着陈凡学初中和数理化知识,而且还是汪师傅的侄女,他听了当然高兴。 (本章完) 第333章 完工 偌大的客厅里面,一组沙发茶几放在三分之一处的位置,不像这年头的沙发都是靠边摆放,而是像后世别墅摆设的那种风格,在主沙发的后面留了一圈过道。 西边靠墙则是一组茶台,沙发与茶台之间用四只盆景凳隔开,可以稍微阻挡视线,也将客厅分割成一大一小两个空间。 沙发区,陈凡坐在长条沙发上,与汪师傅相谈甚欢。 其他人也各自落座,不够位置的,便搬来墙边放着的柜凳,都围着茶几喝茶聊天。 汪师傅对着陈凡说道,“过完梅雨天,就要入夏,正是建房子的好时候。你这外墙也可以开始抹灰了。再等两天吧,他们就会过来人施工。” 陈凡当即点头,“行,我先预备着。” 预备什么?当然是饭菜呐! 别的什么都有,就差饭菜而已。 汪师傅突然站起身,走到前面的窗户边,指着厨房的位置说道,“你这里是准备做厨房和餐厅,再把风雨廊延伸过去?” 陈凡也跟着走过来,点点头说道,“对。” 汪师傅比划了两下,“这块地方还比较大,差不多能有6、70方,如果只建厨房和餐厅,就有点浪费。” 陈凡神色微动,看着他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汪师傅,“你可以这样,厨房和餐厅不动,就是位置缩小一点,多出来十几平方,可以再建一间浴室。或者这块位置不动,你在旁边再加一座小屋,和熊猫园的围墙挨着也行。” 陈凡眼珠转了两圈,嘴角往两边咧开,“诶,这个主意不错啊。” 随即对着汪师傅伸出大拇指,哈哈笑道,“不愧是老师傅,画龙点睛啊。” 把餐厅和厨房缩小一点,多建一个浴室以后冬天洗澡就方便许多。 汪师傅笑着摆摆手,说道,“我也是看你要盘炕,才想到何不再建一个北方那种浴室。回头建灶台的时候,在浴室那边多建一個灶口,专门烧热水,再弄个大浴池,浴池可以和灶膛连起来,那冬天洗澡就舒服咯。 而且我们马上就要装自来水,到时候自来水装上,浴池下面修个下水孔,还不用提水,方便得很。” 陈凡连连点头,“可以可以,这个可以。” …… 又过了两天,一直没有下雨,反而挂起了大太阳,今年的梅雨季便正式宣告结束。 建筑队的师傅们再次上门,和6队的厕所建筑队草台班子一起,将这栋房子剩下的一点工程进行收尾。 直到这时,陈凡的新房子才彻底完工。 姜丽丽抱着一堆布料,推开知青院的后门,往坡顶的新房走去。 在这个小土坡上,出现了一条1米5宽的鹅卵石小路,小路用多出来的发酵土做粘合剂,混合鹅卵石做地基,然后在表面抹一层水泥混凝土,却又不将鹅卵石全部盖住,还留了几毫米的高度凸出来增加摩擦力。 这条路只要不被大型设备重压,应该可以用很多年。 小路旁还有两排一米高的栏杆扶手。 姜丽丽还记得,当时杨队长问陈凡为什么还要装个扶手,难道这点坡还怕爬不上去? 陈凡直接问他,“要是下了大雪冻成冰,怎么爬?” 所有人顿时懵圈,抬头看看这段坡路,想象下雪的画面。 这要是没有扶手,哪怕爬也不一定能爬上去啊! 于是当时就砍了十几根毛竹,做成了两道扶手栏杆。 在栏杆两边的空地上,零散的栽种了十几颗果树。 这些果树可来之不易,这个时节农资公司门市部可没有树苗可以买,陈凡只能骑着马满公社的转悠,看见果树就问人家卖不卖,靠着“陈老师”的面子,才这么寻回来的。 这里有桃树、李子树、青梅、枣树、杏子……,虽然数量不多,可品种还真不少。 另外在东边的树林里,还有一些之前嫁接的桔子、柚子、苹果、梨子之类的果树,也不知道最后能有多少存活下来。 在这些果树的下面,红褐色的泥土被一层草皮掩盖。 不用多说,也是陈凡的主意。 铺上草皮之后,这里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新修的房子,生活气息高多了,反正姜丽丽觉得很喜欢。 顺着小路到了坡顶,左手边就是占地120多方的熊猫园,其中房子20方,院子100多方,三面都是砖墙,只有面对小楼的那面安装了一排木头栏杆,方便熊猫看世界。 本来用毛竹做栏杆最简单,但是陈凡怕滚滚把竹子啃烂,便砍了好几颗杂树,才凑齐栏杆的柱子。 姜丽丽从栏杆之间的缝隙里伸手进去,摸了摸凑过来的滚滚的脑袋,又拍了两下,逗得滚滚眯起了眼睛,再对着非要过来和滚滚挤着住的两只小狗挥挥手,逗了一阵子,才继续往前走。 狗子喜欢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熊猫园的院子里有“玩具”啊,陈凡用杂木做了几个木头架子,供滚滚运动娱乐,却没想到狗子们也看上了,便硬挤着过来凑热闹。 紧挨着熊猫园的便是涂抹了发酵土外墙的“附楼”,黑色的发酵土干枯之后,恢复成泥土本身的黄褐色,看上去就像土墙屋。 这里从外到里依次是浴室、厨房和餐厅。 看到浴室,姜丽丽心里不禁有些期待,那里面有一个半米深、一米宽、两米长的小浴池,浴池表面铺了各种颜色的碎陶片,冬天在里面泡澡一定很舒服。 附楼的屋顶和风雨廊相连,通过走廊一直延伸到主楼。 主楼前的场坪也都用发酵土混合石灰、沙土、碎石和水泥搅匀后铺平,不管下再大的雨,也不会踩到泥土。 踩着坚硬的混凝土地面,踏上风雨廊的台阶,从大门进去,左拐便进了客厅。 姜丽丽将怀里抱着的布放到茶几上,左右看了看,却没有发现陈凡的人。 盆景架后面的茶台那里也没有。 她沉吟两秒,转身出了客厅,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到了二楼右转,在西边的书房里,果然找到正在看书的陈凡。 这间书房里摆了18个高1米2、宽一米的书架,一排6个,一共3排。 书架下面是一个个的柜子,上面则是放书的架子,左右两侧都有。 大部分架子里都摆了书,可是一千多本书,却还没能将这些架子放满。 此时陈凡正站在一个书柜前,趴在书柜顶上,翻看一本英文书。 这本书是那四只樟木箱子里面的书之一。 那些箱子里面,有两箱是古籍,还有两箱却是各种大部头的现代书,国内国外的都有,如今都让陈凡翻出来,放在书柜架子上,等过几天闲了,再拿出去暴晒。 反正二楼不对外开放,除了姜丽丽她们四个会上来打扫卫生,并没有其他人,也不用担心有人把书弄坏。 陈凡听到动静,却没有抬头,视线依然盯着书,轻声说道,“她们都去上工了?” 姜丽丽点点头,走近后说道,“今天队里要集体收割草料,等过几天双抢开始,就没那么多时间给禽畜准备饲料。” 顿了一下,又说道,“你要的布我都拿过来了,放在下面客厅。” 知青点没有养太多鸡鸭鹅,只有前院的20多只鸡,再就是后院兔舍里的兔子。由于饲料全部由6队提供,然后折算到兔子钱里面扣除,所以陈凡不需要为这些事烦心。 而姜丽丽则是恰逢今天轮到她“值日”做饭,就被陈凡抓了壮丁,帮他把布料拿过来。 陈凡合上书,将书放回到书架上,转身对着姜丽丽笑道,“数理化学得怎么样了?” 同时迈步往外走去。 姜丽丽跟在他身后一步的位置,笑着说道,“还行,你讲过的部分都会了,我还往前学了一些。” 陈凡点点头,回头看了她一眼,“卢家湾村小扩建以后,虽然还会继续教课本上的内容,不过我们办学的目的不是为了升学,而是让更多的人能够去学习我带回来的那些专业教材。 想要学懂那些教材,数理化是最基本的基础,当然,如果是文科类的,史地政也很重要。 如果你能最早熟练掌握这些知识,等过两年初中开课,我可以推荐伱去做初中老师,这样你就不用每天下地劳动了。” 推荐她做卢家湾学校的老师,当然不是陈凡的真实目的,可是他总不能直接说让她准备高考吧! 倒是这个扩建中的村小,可以作为最好的借口。 姜丽丽抿嘴笑了笑,用力点头说道,“我一定会努力的。” 她没有说谢谢,因为她感觉自己欠的太多了,一声谢谢什么也表示不了,便干脆不说,等以后用行动来报答。 陈凡又回头看着她笑了笑,快步走下楼梯,转身进了客厅。 他第一时间并没有去拿布,而是走到角落的一个矮柜前,从下面的柜子里翻出一张碟片,放在柜台上的留声机里,然后轻轻摇动摇把,再将磁头放在黑胶碟片上,大喇叭里立刻传出悠扬的歌声。 “云儿飘在海空、鱼儿藏在水中、早晨太阳里晒鱼网、迎面吹过来大海风,……” 听到歌声,姜丽丽的视线都挪不开,眼神里满是追忆,“我很小的时候,家里就有一台和这个一样的留声机,那时候爸爸妈妈下班回家,总爱放一段音乐,爸爸在客厅休息,妈妈在厨房忙着做饭,我和姐姐就趴在留声机旁边听歌,我记得,听过最多的就是这首歌。 后来,应该是我四五岁的时候吧,爸爸突然把留声机和碟片都收了起来,就再也没听过留声机,然后姐姐就经常唱给我听,还教我唱歌。直到爸爸出了事,家里来了一群人要把我们赶出去,那台留声机就被砸坏了。” 陈凡坐在沙发扶手上,短暂的沉默后,对着她笑道,“这张碟片就是你家里的。” 姜丽丽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啊?” 陈凡耸耸肩,对着她笑道,“我从废品公司捡回来这台留声机,找人问有没有这种留声机的唱片,也问过你姐姐,她听了之后,就回家拿了二十几张碟片给我,说是家里没有留声机,也听不了,就拿过来给你听。 不过之前没有合适的地方放,场合也不合适。正好现在房子弄好了,现在又没有其他人,……” 说到这里,他两手一摊,看着姜丽丽笑道,“怎么样,这个惊喜喜不喜欢?” 姜丽丽双手捂着嘴,霎时便红了眼眶,然后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喜欢。” (本章完) 第334章 恭喜恭喜 留声机安放在客厅沙发旁的角落里,坐在沙发上就可以操作,不放的时候,那大大的铜喇叭也可以作为装饰品,看着就很气派。 沙发的对面,在一排窗户中间靠着有墙壁的地方,则摆放着那台老式收音机,收音机的上方墙壁上,是陈凡在公社供销社门市部买的一只最新款555牌挂钟。 (就是这个) 挂钟“咔咔咔”的声音永不停歇,每到整点的时候还会报时,一点钟敲一下,两点钟敲两下,以此类推,工作原理和之前大队部给陈凡的那只座钟一模一样。 至于那个机械座钟,也被陈凡翻了出来,将之前拆下来的打铃的零件安装回去,放在了二楼书房的书桌上。 当时是为了隐藏他会修理机械的本事,省得被当成老黄牛,才将修好的座钟藏起来。 现在自然不用了,他现在变成了“养牛”的,只要带出几个人来,不仅生活可以过得更好,还能让日子更轻松。 留声机里放着歌曲,陈凡走到茶几旁,拿起那捆布,往茶台那边走去。 这个茶台宽有1米2,长约2米,虽然比裁剪台板小了一圈,却也勉强够用。 将布扯出一段摊在茶台上,陈凡眉头微皱,仔细观察上面的色差。 如果不是染坏了,这绝对是一匹上等的好料子,但是现在却只能作为次等品使用。 片刻后,他继续将布料往外扯,直到将整块布料全部看完。 姜丽丽站在一旁,一会儿看看布料,一会儿看看他,好奇地问道,“你在干嘛?” 陈凡抬头看向她,笑道,“做服装设计啊。” “服装设计?” 姜丽丽满脸古怪,“就一匹布,还能怎么设计?” 这個时代也有服装设计,尤其是大城市的服装厂,还有专门的设计师,虽然不叫这个名字,干的却就是服装设计的活儿。 他们有的通过国外的杂志照片,仿制服装款式,有的结合各种元素,改进现有的服装。 那些过膝碎花连衣裙、荷叶领、双排扣、改良解放帽,还有毛衣上的花纹、角度不明显的掐腰、裤腿一点点收窄,都能体现出服装的设计感。 在这些设计感中,却是审美和时代的碰撞。 (70年代中后期的服装) 只不过,那些都是针对款式和花纹的设计,现在只有一匹布,陈凡要怎么设计呢? 看了看姜丽丽,陈凡指着布匹上深浅不一的色块笑道,“你看这里,” 然后再指向另外一个地方,“再看这里,颜色是不是很相近?” 姜丽丽左右看了看,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你是说,把相同或相近的颜色拼接起来,这样就可以做成一件颜色一样的衣服?” 陈凡先点头后摇头,笑道,“猜对了一半,唔,现在跟你也解释不清楚,等我做一件出来,你就知道了。你先帮我把剪刀、皮尺拿过来。” 姜丽丽鼓了鼓腮帮子,转身颠颠地跑去工具柜那里,从里面翻出来一把大剪刀和皮尺,再迅速跑回来。 陈凡早已将布匹重新扯到布头那里,从姜丽丽手里接过剪刀,便开始对着布咔嚓咔嚓的剪。 姜丽丽睁大眼睛,“就这样剪吗?” 不需要画图,也不需要量尺寸? 陈凡看了看她,笑着说道,“我是成竹在胸,你可千万别学我。” 以他现在的精神和智力,可以迅速记住这匹布的色差和数量,同时在心里面进行重新组合,然后再根据这些不同颜色的布片数量,考虑设计成什么样的衣服。 姜丽丽见他这么自信,不禁轻轻皱了皱鼻子,“你就说我笨呗。” 陈凡转头看向她,哈哈笑道,“不错不错,会开玩笑了。” 姜丽丽又撅了撅嘴,结果两秒不到,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凡动作很快,一把剪刀在布匹上飞舞,随着接连不断的咔嚓声,这一整块布被分解成大小不一的布片,然后按照颜色不同,被丢到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54尺布就被彻底分解完毕。 姜丽丽看着那一堆布料,“接下来要怎么办?” 陈凡捡起两块布,摊在茶台上拼在一起,转头看着姜丽丽,“接下来,就要将这些布片重新缝合。” 话音刚落,他突然眉头微皱,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对着姜丽丽说道,“有人来了,去把留声机关了吧。” 姜丽丽转身就跑,迅速将唱针拿掉,又把唱片塞进下面的柜子里,动作一气呵成。 陈凡看得目瞪口呆,这个敏捷,比我也没差多少了啊! 音乐声停止,姜丽丽才松了口气,转身走到窗户边,左右张望了几眼,“没看见人啊?” 陈凡嘴里打了个呼哨,燕隼立刻从树枝上飞下来,落在风雨廊的地上,又飞上了窗台。 姜丽丽立刻眉开眼笑,伸手摸了摸,“原来是伱在做哨兵啊。” 燕隼转动脖子,“啾啾。” 陈凡又吹了一声,燕隼立刻张开翅膀飞了出去。 等姜丽丽的目光追着燕隼去看,便看见下面坡上走上了一个人,正是杨队长。 陈凡也从窗户边看到他,便转身迎了出去。 杨队长大步流星走了过来,看见陈凡,当即举起右手挥动,咧着嘴哈哈大笑,“恭喜恭喜,恭喜啊。” 然后便看见姜丽丽也从大门里面转了出来,顿时脸色微僵。 面对这种场景,自己说这个话,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陈凡掏出烟递过去,不解地问道,“什么喜事?难道水管拉回来啦?” 一个月前,杨书记和张队长跑去公社,向钱书记打了建小水塔的申请。 既然卢家湾能自己搞来柴油机,钱书记也乐意支持,他不仅同意了卢家湾生产队的要求,还帮忙联系了一只二手水泵,至于水管,则给了批文,可以去县里购买,另外还批了一笔经费,切实减少了卢家湾的经济负担。 尽管如此,杨书记他们还是将家底掏空,到处求爹爹告奶奶,想尽办法,才凑够买水管和水泵的钱,昨天张文良和叶树宝去了县里,就是为了去买水管和水泵。 杨队长这时候过来报喜,难道是东西拉回来啦? 可是这个也不应该和自己报喜啊。 心里在纳闷,表面却一丝不停,邀请杨队长进屋。 同时对姜丽丽说道,“小姜,今天晚上多弄两个菜。” 意思是要留杨队长喝酒。 姜丽丽赶紧点头,“哦,我这就去。” 说着就要往外跑。 杨队长点燃烟,咧着嘴笑道,“诶诶,小姜,待会儿多煮点饭,张连长也要过来。” 姜丽丽依然二话不说,“哦。” 心里却在想着,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他们都过来了呢? 就在她往前走了几步,便听见杨队长说道,“水管和水泵是拉回来了,不过这个是生产队的大喜事,算不得你个人的喜事。” 听到这里,她不禁放慢了脚步。 杨队长继续说道,“就在刚才,邮递员特意给生产队送去一个包裹,你猜里面是什么?” 陈凡眉头微皱,昂首望天,包裹?喜事? 他眼神微动,满脸喜色地说道,“《急救手册》出版啦?” 又是包裹又是喜事,除了这本书,应该也没别的了吧?! 杨队长立刻点头,哈哈笑道,“没错,就是《急救手册》正式出版了,张连长拿到包裹以后,看到是地委卫生处寄过来的,猜到是书,立刻就给我打了电话,他人随后就到。” 姜丽丽听到是这个结果,脸上忍不住笑开了花,脚步也不自觉的变得轻快起来,连蹦带跳地往下面跑去。 刚跑下坡,便看见张文良骑着马过来,她赶紧停下脚步,站在路边打招呼,“张连长好。” 自从上次去过地委以后,张文良总觉得陈凡和她的关系不像表面那么疏远。 当然,不一定是对象关系。院子里还住着3个人呢,又和她在同一间房,如果真有什么问题,她们不可能没有发现。 最大的可能,还是陈凡和这个小姜做了朋友,只是碍于小姜的身份,不好公开而已。 仔细想一想,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嘀,毕竟之前他们两个人在院子里共同生活了一个月,要说互相之间没有交流,那才不可能。现在这样反倒更符合常理。 心里有了断定,张文良对姜丽丽的态度也跟着有所改变。 见姜丽丽跟自己打招呼,便和颜悦色地笑道,“小姜啊,陈老师是在上面吗?” 突然被这么温和的对待,姜丽丽有点受宠若惊,赶紧点点头,指着上面说道,“陈老师在客厅,刚才杨队长也过来了。” 说话的时候,她的视线情不自禁地瞟向马背上的箩筐,心里想着,小凡出的书,应该就在箩筐里面吧。 张文良也只是跟她客气两句,算是表示一下态度,便也没有说太多,他一边翻身下马,一边笑道,“哦,杨队长也来了啊。” 先将马拴在挨着知青院墙、之前陈凡搭建的给建筑材料遮挡风雨的棚子上,随后从箩筐里分别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包裹,和一只大油罐,拎着便往上走去。 姜丽丽等他走远,才转身进了知青院后门。 (本章完) 第335章 一本书一斤油 张文良刚一进门,便看见杨队长和陈凡坐在沙发上抽着烟聊天。 他拎着东西走过去,大声说道,“报喜报喜,给你送喜报来了啊。” 说着将两样东西搁到茶几上,自己到另一张圈椅上坐下,还拍拍扶手,“你这里的家具就是好啊。” 陈凡抽出一支玉兰递过去,笑道,“等你结婚的时候,我送你一套这个沙发。” 张文良顿时打了个哆嗦,将烟塞进嘴里,连连摇头说道,“我结婚?连个对象都没有,结什么婚?头昏?” 陈凡和杨队长两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呵呵直笑。 张文良点燃火,莫名其妙地看看他们,“不是,你们笑什么?” 杨队长立刻指着陈凡,“他笑我就笑。” 陈凡脸色微僵,视线瞟过去,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队长?! 随即干咳一声,对着张文良呵呵笑道,“我是在笑,缘分这个东西呢,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来,也许你那個对象就在身边,只是你自己暂时还没发现而已!” 听到这话,杨队长又是哈哈直笑。 这话已经够明显了,就是不知道张连长能不能猜出来。 张文良却脸色一甩,“说了等于没说。” 随后指着茶几上的包裹,“快点拆开看看,咱们编的书是什么样子的?” 杨队长看着他,“啊?伱们编的书?你也参与了吗?” 张文良满脸得意地往后一靠,“劳动不分贵贱,我那么辛苦地做演示,就算书里没有我的名字,也不能说没有我的贡献吧。” 杨队长一听,不禁轻轻点头,对着他竖起大拇指,“有道理!” 陈凡将那个包裹挪过来,手里拆着包装,眼睛却盯着那个大罐子,“这个是什么东西?” “哦,” 张文良身体前倾,伸手在陶器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笑着说道,“你不是出书了么,这个是队里给你的奖励。正好这两天榨了菜籽油,就给你打了10斤油拎过来。” 陈凡顿时眼睛一亮,“新榨的菜籽油啊,正好,家里的油都快吃完了,刚好可以续上。” 听到这话,杨队长不禁气结,“你这用油也太浪费了,城里的人均定量一个月只有4两,你11斤菜籽油才吃了半年,就快没啦?” 陈凡将纸皮封口一点点撕掉,里面是10本书,还有一个信封,他拿起两本书分别放到张文良和杨队长面前,同时笑道, “还有三四斤,这不是未雨绸缪么。虽然只有半年,可刚好碰上过年,炸年货就用得多了点,那城里的定量碰上过年还会增加呢,再说后来不是多了几个人,用油也就多了点嘛。” 然后转头看着正拿起书看的张文良,嘿嘿笑道,“我这都出书了,10斤油是不是少了点?” 旁边杨队长果断不出声,那多的人里面就有一个是自家闺女,杨菊搬进来的时候,除了口粮自带,其他吃的都是陈凡提供的,虽然是陈凡自愿并主动提供菜和油,可毕竟还是占了便宜,自然不好多说。 而张文良听到陈凡的话,不禁转头看向他,“10斤油还少啊?一斤油8毛,10斤就是8块,还想要多的?” 顿了一下,他指着茶几上的书说道,“行啊,我做主,一本书一斤油。” 陈凡二话不说,将杨队长手里的书拿回来,和自己手里的书、桌上的书一起,全部推到张文良面前,“一言为定!” 张文良看看面前的书,再抬起头看看他,“这么干脆?” 陈凡点头,“啊,你说的嘛,一本书一斤油,那我为什么不换?!” 刚才他就看了,这本书的定价是0.26元,而油的价格是8毛,有城市户口的用副食本定量,超出定量的还要油票。 用两毛6分钱一本的书,换8毛钱的油,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啊! 大不了等书上市,我自己再花钱到新华书店去买回来! 结果就是张文良让他整懵了,自己的著作成果就这么不在意的吗?! 不过顿了两三秒,等他回过神来,当即一巴掌拍在书堆上,“行,一言为定!” 过来的时候,杨书记交给他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的多要几本样书,像上次《江南文艺》寄样刊过来,大队部竟然只拿到一本,连拿出去炫耀都不方便。 所以这次一定要多拿几本,最少要6本,除了自己留一本,给公社和其他4个生产队都要各送一本。 好嘛,现在超额完成任务,或许也可以给卫生院等“友好单位”也送两本! 杨队长哭笑不得地看着两人,“明明是件大喜事,让你们整得跟谈生意一样,那书我都还没看呢。” 他说着起身拿了本书,坐下继续看。 第一眼看的自然是封面,最显眼的是书名,“常见突发伤病急救手册”,分成两行字印在书封上。 最下面则是“江南省云湖地区卫生处·编”的字样。 陈凡也拿了一本书在手里,首先去找编委会的名单。 然而没有找到。 这时他才想起来,这个年代讲究的是以集体为先,哪怕著作成果是个人,一般也不会在出版信息里面体现出来,刊登的只会是这个人所在的单位。 想到这里,陈凡不禁嘴角微抽。 好嘛,他之前还担心上面有自己的名字,以至于太过出名,引得全国各地的“学习团”过来卢家湾学习,又或者邀请自己出去搞讲座。 毕竟这种事情在如今这个年代,属于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操作,君不见哪位社员把猪养得好,都能被请到别的公社去做指导,如果书上真有他的名字,没人请他才怪。 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人们只知道“云湖卫生处”,不会有人知道他这个小小的陈凡。 但是呢,在卫生系统之内,这个秘密是藏不住的。 任何一项医学创新,一定会在行业内引起轰动,只要有专业医护人员学了“呼吸道异物清除法”,就肯定会知道陈凡这个人。 只是系统内出名和系统外出名是两个概念,后者是出圈,成为全社会名人的那种,而前者则是代表了“业内大拿”。 这样也有好处,就是只在卫生系统内部可以无人不知,却又将名气局限于系统之内,不会因为“出圈”而打扰到他的生活。 完美! 他觉得完美,张文良却不好意思了,“哎呀,怎么还拍了照呢,这多不好啊。” 陈凡转头看着他,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你脸上得意的表情还敢再明显一些吗?! 杨队长这时也看见了,满脸惊讶地看向张文良,“嚯,这本书还真有你的份啊!” 陈凡眼珠微转,翻开手里的书,一眼就认出做动作示范的图片,正是张文良和张觉民的真人。 这个应该是之前他们在某个单位做教学指导的时候,卫生处请的照相师拍的。 他当即来了兴趣,将书举起来,一会儿看看照片,一会儿看看张文良,咧着嘴笑道,“不错不错,应该给这个照相师加个鸡腿,把我们张连长拍得很帅气嘛。” 张文良努力地控制表情,却怎么也止不住笑,“不要这么说、不要这么说,帅不帅的都是次要,关键是能够为祖国的卫生事业做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贡献,我也就心满意足啦。” 陈凡忍不住哈哈大笑。 没想到啊,自己没出圈,弄不好以后张文良还有出圈的机会。等以后他走出去,说不定就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猜测是不是那书上的谁谁谁。 想想都觉得有意思。 简单看过之后,张文良将书收好,抱起来起身说道,“我把书送回大队部去。” 陈凡赶紧站起身,“这有什么好着急的,待会儿吃了饭再回去不就行了。反正你家就在5队,又不会误事。” 张文良却摇头就往外走,“这可是咱们卢家湾的大喜事,必须要尽快回去汇报,” 他转头看向陈凡,笑道,“你这顿饭我肯定要吃,我送完书就回来。毕竟之前只是我们的猜测,杨书记他们还在大队部等确定结果呢。” 杨队长正想要说,去他家里给大队部打个电话不就完了? 结果张文良早已经大步流星地跑了出去,似乎一秒钟都不想耽搁。 他转身看了看陈凡,两人不禁相视一笑,都猜到了张文良的心思。 这是等不及回去炫耀了吧! 结果还没等到张文良回来,正在转播县广播新闻的大喇叭就突然传来一阵噪音,随后便是张翠娥的广播腔,“请社员同志们注意、请社员同志们注意。现在临时插播一条消息、现在临时插播一条消息。特大喜讯、特大喜讯,由我队社员陈凡老师编著的《常见突发伤病急救手册》,已经由云湖卫生出版社正式出版,……” 张翠娥的声音回荡在卢家湾的上空,几乎所有人都仰头看向大喇叭的方向,全神贯注地聆听。 一条消息连续播了3遍。 等广播结束,整个卢家湾顿时沸腾起来。 “陈老师又出书了啊,上次是写的文章出书,这次是开创的医术出书,不得了啊。” “上次他去地委的时候我就说了,陈老师是文曲星下凡,看见没有,又出书了。” “可是这次是医书,跟文曲星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没关系?都是书啊,只要是书就有关系!” “话不能这么说,医书跟文章还是有区别嘀,要我说,还是陈老师自己肯学、肯努力,听说他学医还不到半年,就能出医书,这说明了什么?” “什么?” “说明陈老师人聪明啊!” “呸,这个还要你说?!” …… 就在卢家湾人人都参与议论和夸奖的时候,杨书记和张队长两人也一起骑着自行车直奔公社政府。 他们两个在南湖生活了几十年,又是卢家湾的掌舵人,再加上这半年来卢家湾出了不少风头,自然少不了有认识的人,这些人看见了他们,当然要打招呼。 “杨书记去哪里忙啊?” 杨书记本来就骑得慢,听到有人打招呼,当即就停了下来,一条腿撑在地上,哈哈笑道,“这不是陈老师去地委卫生处指导编的书出来了吗,我这去给公社钱书记送样书呢。” 张队长也不甘落后,在一旁笑着说道,“陈老师负责统筹,我们队里的张觉民和张文良也帮了点小忙,结果还让卫生处的照相师给拍了照,印到了书上,你看这事闹得,人家陈老师连个名字都没挂上去,他们倒是把人都弄上去了,凭白占了便宜。” 周围一群人立刻涌了过来。 “哎呀,上次陈老师去地委教他们编的书出来啦?在哪里呢,能看看不?” “还有你们队里人的照片?那不是免费照了好多相?” 杨书记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炫耀机会,当即拿出一本样书,翻开后举起来给众人展示,“看见没,这两个演示的就是我们队的张觉民和张文良,他们当时就是跟着去打杂的。” “我知道我知道,当时他们一起去的,我就在车站看他们上的车。” “这个书上写的是真的?喉咙卡了东西,这么搂着抖几下就行?” 听到有人质疑,旁边立刻有人说道,“你是没听说还是怎么滴?陈老师就是用这个办法救了人,要是没有效果,人家地委卫生处会请陈老师过去指导写书?” 那人顿时讪笑,“我不是怀疑,就是觉得太简单了。” 然后又赶紧说道,“不过都出书了,那就肯定是真的。” 有人还想上手去拿,杨书记嗖地一下将书收起来,赶紧塞进书包里,然后挥着手赶人,“这个可不能上手,这是样书,要给钱书记送过去做纪念的。你们想看,自己去书店买。” 说完之后,便直接蹬着自行车飙了出去,张队长紧随其后,直奔公社政府大院。 后面还有人在议论,“现在书店里就有卖的么?” “样书才刚刚送到,应该没有那么快吧?” “管他呢,去书店看看不就知道了,要是没有,就提意见让他们进货。” “就是,这本书我是一定要买一本的。” “刚才我也看了一眼,里面讲的是一些常见突发情况的急救办法,谁都不敢保证一辈子平安无事,还是掌握一点急救知识为好。” “就是就是,同去同去。” 一群人说着话,便往新华书店走去,并且越往前走,人就越来越多,陈老师出书的消息,也迅速传遍了南湖镇。 (本章完) 第336章 点火 现在已经是7月上旬,卢家湾迎来了两件大喜事。 第一件不用说,便是陈老师“编”的书《急救手册》正式上市,书还没到新华书店,就被众多单位预定了几百本。加上个人单买的,创下了南湖公社新华书店销售记录,甚至比最近三期的《江南文艺》还高。 当然是单期销售记录。 如果算上销售总量,那肯定是《江南文艺》胜出。 5月、6月、7月三期的《江南文艺》杂志,之所以有这么高的销量,和陈凡也脱不开关系。 因为上面有陈老师的文章《在希望的田野上》啊! 尤其是各个单位曾经下过生产队蹲点的干部,都认为陈老师写的主角身上有自己的影子,纷纷买来送人。 各个单位的文化室为了表示对蹲点的支持和炫耀成绩,也都踊跃购买,就这却还比不上一本《急救手册》。 对此只能说现在人的集体荣誉感是真的强。 而获利最大的,自然是“培养”了陈凡的卢家湾。 一时间卢家湾在孤峰县都名声大噪,更别说南湖公社内。公社各个单位都向大队部发来邀请函,想邀请陈凡过去讲座,甚至还有县里的。 让陈凡给他们讲讲是在什么样的心态下,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才让他钻研出“呼吸道异物清除法”,又是什么样的想法,让他想到编写一本急救手册,为群众服务,为社会做贡献! 对此陈凡一概婉拒,强烈推荐张文良和张觉民两人去表演。 他主要是怕麻烦,更不想出风头,只想着安安稳稳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就好。 大队部的四位领导经过简单商量后也一致同意。 他们也怕陈凡一出去,就被别的单位给拐跑了啊。 虽然陈凡坚定地拒绝了地委卫生处的邀请,可万一要是有县里的单位开出更好的条件呢? 比如过去就分房,按干部级别给待遇,说不定还发個老婆。 卢家湾的姑娘们再好看,那也是村姑,能跟人家城里的文化人比?到时候两口子都拿工资,双干部家庭,不比在卢家湾强?! 所以他们是坚定支持陈凡的想法,不管是哪个单位来邀请,都嘻嘻哈哈地打太极。 赞美、礼物来者不拒,要人一概不给! 推来推去,那些单位最后只能同意让张文良和张觉民出马。 反正他们也都出现在书本上,还是真人演示,有他们在,说服力丝毫不弱于陈凡。 而且地委卫生处对此次事件的奖励也下来了,各级相关人员都有奖赏,张觉民的得到的好处就是被南湖卫生院特别提拔,成为一名光荣的正式工。 算上之前做了十年赤脚医生的工龄,给他定了4级56块钱的工资。 在整个卫生院里,都算是中上等水平。 因为卫生院里就没有几个干部,基本上都是工人,能熬成四级就已经很不错了。 在68年以前,中专、大学毕业生主要是按需分配,哪里需要就分到哪里。 这种情况下,大城市和重点大型项目的单位自然更占优势,而各大单位为了抢人,也都纷纷给出最优越的条件,区区一个干部编制又算得了什么?! 这也是大学生“出门”就当干部的由来,后来更是成了惯例。 却并不是说有规定,必须给中专、大学毕业生定干部。 恢复高考以后,这些毕业生的分配也是如此,于是才有了中专生的“黄金十年”。 想想看,都是初中毕业,一个是只需要再读三四年就可以进单位当干部,另一个是还要再读六到八年才能进单位当干部,而且那时候大家的工资标准还都差不多,你会怎么选? 只不过呢,上级在68年发了个通知,其中有两条很关键。 第一个,毕业生分配工作,必须彻底打破大专院校毕业生一出门只能分配当干部,不能当工人、农民的旧制度。 啥意思? 这段时间的毕业生,不是出来就是干部了,必须先从农民、工人做起! 第二个,毕业生的分配,必须坚持面向农村,面向边疆,面向工矿,面向基层,与工农群众相结合的方针。 也就是说,以前的大城市单位和大项目单位将不再具有优先选择的优势。 具体怎么分,这就要看毕业生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是大城市里的人,还可以留下来,如果是小地方,尤其是农村地区的,最好最好的去向,也是当地的县城! 可是谁又乐意去公社、下生产队呢? 哪怕留在了县城,也要经常下乡去巡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也都想要留在县城里啊。 所以说,下面的公社卫生院的人才是真的少,人才少、高工资的人自然也少,张觉民能占个中上游,也就不足为怪了。 而且让张觉民和张文良一起出门,卫生院也乐意。 张觉民已经是卫生院的人,这也是给公社卫生院扬名嘛。 张文良和张觉民辛辛苦苦地在南湖公社各个单位里打转,转完了再去外地转,痛并快乐着,为光耀卢家湾而努力。 这便成了卢家湾的第一件喜事,第二件喜事,就是耽搁了一个月的砖窑终于开工了。 等砖窑建好,就可以烧出建小水塔的砖头来,到时候就可以顺利开建小水塔,即将用上自来水,岂不是大喜事?! 陈凡优哉游哉地端着茶壶,坐在临时搭建的草棚里,指挥兴建砖窑。 “烧砖是个技术活儿,可是呢,技术含量也就这样,不复杂,只要看一遍就会。”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放下茶壶、站起来往外走,旁边黄莺立刻递来一顶草帽。 他顺手接过来放在头顶上,两手叉腰,大声喊道,“再过几天就是双抢,咱们要在双抢之前,先把砖头给抢着烧出来。大队部说不用我教技术,不用个屁,这玩意儿只要是个正常人,教一遍就会。” 旁边立刻有人大喊,“陈老师,这么说你是要教我们烧砖头?” 陈凡转头望去,哈哈笑道,“彭师傅你也来啦?” 原来是9队的退休猎手老彭。 老彭立刻喊道,“我们也想早点看见小水塔啊。” 早在梅雨季还没完的时候,各个小队就组织人手到这里取土打砖坯,打出了的砖坯,整个大队哪里有空就放在哪里放着,等到梅雨季结束,砖坯早已打制完成,数量只多不少。 之后又趁着大太阳,拖到场坪上晾晒,等到前两天干透,才拉到这处准备烧制。 先阴干再晾晒,这样才不容易出现裂口。 本来大家都是冲着自来水来的,这时候听到陈凡说可以教大家烧砖,顿时乐开了花。 如果能学会烧砖,哪怕不能烧砖去卖,自己烧了用也是好的啊。 有条件的话,谁不想住砖瓦房? 可是砖瓦房最大的开支就是砖头,一块红砖3分钱,建个6、70平米的房子,最少也要10000块砖头,那就是300多,要是再建大一点的,那就更贵了。 自己烧砖建房,这笔钱不就省下来了么?! 而陈凡愿意教他们,也是因为这个技术难度确实很低,他自己也不指望靠这个挣钱,还不如大方一点,直接教给他们,一方面等以后烧砖的时候不需要他亲自出马,省事,二来也卖点人情,等于赚两次。 陈凡看了看周围的人群,笑着喊道,“这个东西确实不难,待会儿我教你们建两个砖窑,你们就知道怎么做了。” 然后指着不远处码放整齐的砖坯墙,“小孩子不要在里面玩,有劲没处使的都给我搬砖去。” 那边立刻传来大人的呼喊声、小孩子的嘻嘻哈哈声,然后是凄厉的哭喊声。 陈凡不为所动,迈开脚步走到坡底下。 这里分别有几组人正在卖力的铲地。 陈凡检查了一下,“把地面铲平就行,不用挖太深,太深了容易有水气,差不多就好。” 然后拍拍手,“搬砖坯来,先垒砖窑。” 旁边有人问道,“用砖坯建砖窑吗?” 陈凡,“我倒是想要砖头建,可是也没有啊,先弄个简单的再说。” 顿了一下,他又大声说道,“你们要是以后想自己烧砖,这种就是最简单的办法,比我烧陶还简单。现在听我指挥,都看仔细了啊,过了今天,以后就要你们自己烧。” 周围顿时一声轰然大喊,“好。” 然后迅速围过来一群人。 大家都很自觉,每个小队出几个代表,迅速在他周围出现三四十人。 陈凡这时候也严肃起来,拿起一块砖坯,一边指挥一边示范,“先用土砖围一个圆圈,把这块地都围起来,别围太高,要往里面铺砖的。 然后一层一层加煤饼、一层一层加砖,煤饼和柴火不能加多,必须要不多不少。多了火力太大,砖头容易烧成又重又硬的‘铁砖’,关键是变形不能用,少了火力小,砖头不能顺利成结,一捏就碎。 下面多留几个空口,一来方便人搬运,二来方便热气流通,这个是后面烧制的时候要用的,……” 这个砖窑跟之前陈凡用自己的小土窑烧砖可不一样,面积、体积都大了许多倍,如果让他带着姜丽丽她们来干,10天都不一定能完工。 但是生产队的优势就是人多力量大,只要一声令下,自然有的是人出动。 于是在这么多人的共同努力下,半天不到,一座直径约10米,高约5、6米,像半个圆球的砖窑就建成了。 (农村自建砖窑) 一座砖窑肯定不够,大家立刻开始建第二座。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所有人都驾轻就熟,速度又快了许多。 比刚才用了更短的时间,便建起第二座砖窑。 随后陈凡又开始指挥,“每个预留的洞口都要填充柴火,我数三下,大家一起点火。” 陈凡高高地举起右手,颇有种发射火箭的架势,“3、2、1,点火!” (本章完) 第337章 双抢开始 等到砖窑里燃起滚滚浓烟,陈凡便将草帽摘掉,拿在手里当扇子扇风,顺着社员群众自发分开的通道,往大路走去。 看到陈凡离开,大家都忍不住鼓掌欢呼。 嗯,有点夹道欢送的样子。 为什么会感觉有点像万人嫌? 这时杨书记、张队长他们几个人迎面走了过来。 杨书记看见陈凡,再看了一眼冒着浓烟的两座砖窑,大声说道,“怎么样?” 陈凡咧着嘴笑道,“反正准备工作是做到位了,这回还用上了煤饼,比我之前自己用炭烧砖来得强。” 煤饼是从煤厂拉来的残渣,加点土搅拌一下,就是比木炭还好用的煤饼,烧出来的温度更适合烧砖。 杨书记一听,嘴角顿时往两边咧开,“这么说,成啦?” 陈凡却摇摇头,“开窑之前,谁都说不好。” 他走到杨书记身边,接过安全递来的烟,掏出打火机点燃,转身看着砖窑说道,“火一点,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运气好的话,能够出9成好砖就不错了,运气差一点,能留一半就是好的。” 肖烈文满脸无语地看着他,“你就不能说点长志气的话。” 陈凡呵呵笑道,“这个再长志气都没用,您想想,就算是公社上的砖瓦厂,有时候良品率也只有8成左右,咱们这个土砖窑,您还指望着能出多高比例的好砖?!” 叶树宝摆摆手,“没事,反正都是些荒地的土,不值钱,废了也就废了。大不了把废掉的砖头拉出去修路,这大路坑坑洼洼的,还怕没地方填!” 杨书记和张队长轻轻点头,“是这个道理。” 反正不要钱的东西,大不了多烧几窑呗。 杨书记打了個手势,“走,咱们回去说。” 说着转身就往田间的小路走去。 陈凡本来还打算回家的,这时候也只能跟着他们往大队部走。 他先挥挥手,让姜丽丽她们都回去,随后赶紧跟在安全后面。 烧窑的地方位于卢家湾村口,从这里到5队倒也方便,尤其是走田间的小路,也就是步行十分钟的路程。 看了看田间已经泛黄的稻穗,微风吹过,稻穗此起彼伏,泛起层层稻浪。 陈凡将烟头丢到地上踩灭,问道,“你们怎么凑到一块儿了?” 刚才建砖窑的时候没看见他们,等点火了才出现,还是一起来的,难道是有什么事? 安全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稻田,说道,“刚才我们都去公社开会了。马上就要双抢,公社把几个生产队的大队领导都召集起来,开了个双抢会议,要求务必要做好双抢工作,绝对不能出岔子。” 叶树宝接着他的话头说道,“都是老生常谈,其实不用他们开会,咱们谁敢在这个时候马虎?也别说什么官帽子、钱袋子的话,最起码要把碗里的粮食当回事,否则到时候饿肚子,苦的是自己、是咱们自己大队的老百姓。” 这时杨书记哈哈笑道,“不过这一趟也没白去,公社会支援一批农械和化肥,能管不少用处。” 陈凡注意到,杨书记说的是农械而不是农机,也就是诸如镰刀、打谷机、风车之类的东西,跟机械不沾边,却对双抢很有用。 双抢说起来简单,就是抢收早稻、抢种晚稻,但里面的各种功夫可不小。 或者说双抢只是一个大项,里面还包含了许多个小项:抢收、抢耕、抢种、抢谷、抢草、抢水、抢脱粒、抢太阳、抢晒场、抢农时…… 这么多的农活,要在短短20天内完成。(各地双抢有所区别,多的可能要40天,少的半个月左右,要看种的是什么作物,还有“先进”农机有多少) 就这么一段时间,却是一年中最最最苦的时候,足以让全村男女老少脱层皮。 但凡公社能给一点支援,对生产队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陈凡跟着他们回到大队部,在一旁听着他们安排工作。 准备工作由谁负责,从农械检修开始,镰刀要磨好、扁担要加固、箩筐要修理、打谷场要平整、…… 他一边听一边记录,心里渐渐对双抢有了具体的概念。 可是当双抢正式开始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对双抢认识不足。 …… 又过了几天,眼看稻田里的稻谷大部分都变成了金黄色,只有零星的绿色点缀其中,南湖公社、或者说整个云湖地区的双抢正式开始。 这天早上,陈凡还在睡觉,便隐隐听见外面有动静。 他当即睁开眼睛爬起来,套上一件汗衫就往外走。 尽管已经是炎热的夏天,凌晨的乡间还是有几分凉意,刚一打开门,他便感觉到一股凉风迎面而来。 再看外面,天上星光点点,而女生宿舍却已经亮起了灯,厨房里也有火光。 陈凡当即走过去,姜丽丽正好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似乎还没有睡醒,身形有些摇晃,而且连鞋子都没穿,就这么光着脚丫,还将裤腿卷到膝盖上。 黄莺和刘丹跟着走了出来,和姜丽丽的打扮一模一样,都是裤腿卷起来,袖子撸起来。 她们三个在这里,那杨菊肯定在厨房忙活。 要问为什么她们没有短袖短裤?不是这个年代没有短袖短裤,而是短袖短裤只能夏天穿,如果衣服不够多,肯定不划算。 做成长袖长裤,夏天的时候可以卷起来,等天冷了再放下,可以从春天穿到夏天,再穿到秋天,所以那时候农村很多人都没有短袖短裤的衣服。 看见陈凡,她们三人顿时愣了一下。 黄莺上前一步,惊讶地说道,“陈老师,你怎么也起来啦?” 陈凡看了看她们,不解地问道,“现在几点?你们起这么早?” 刘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们定的4点钟的闹钟。” 4点? 陈凡睁大眼睛,正要问她们起这么早干嘛。 这时姜丽丽便小声说道,“4点钟起床,等吃完早饭去田里,就是4点半,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可以趁着太阳出来前多干一会儿。” 黄莺接着说道,“等到太阳出来,天晒得很,那时候更难受,还不如起早点去干活。” 刘丹弱弱地说道,“陈老师,双抢的时候谁都不能请假,所以这几天我们不能给你做饭了。” 陈凡赶紧摆手,“没事没事,这段时间我给你们做饭。” 然后眉头微皱,“可是才4点钟,这也太早了吧。” 黄莺笑了笑说道,“不算早,等插秧的时候才叫早,那时候要2点半起床去拔秧,这算不得什么。” 陈凡顿时无语,直到这时,他才对双抢有了最直观的感受。 顿了两秒,他迈步走向厨房,“这几天你们不用管家里,后勤我来安排。” (本章完) 第338章 吃不了苦 厨房里面,杨菊正在灶头上忙碌,一口锅正在蒸饭,另一口锅准备用来炒菜。 看到陈凡进来,她微微愣了一下,“怎么起这么早?” 陈凡甩甩手,“你出去休息一会儿,这段时间我管后勤。” 杨菊手上忙碌不停,“不用,我这都快好了,就弄点菜,做点饭团。” 陈凡见她不走,直接将她往外推,“让你出去就出去,厨房交给我就行了。” 然后看了看盆底切碎的菜丁,“早上可以吃饭团,中午和晚上你们吃得进去才怪,这里我来弄。” 杨菊只能嘟着嘴,举着双手被推了出去。 陈凡在厨房里乒铃乓啷一阵忙碌,不一会儿,早饭便已经做好。 说是饭团,其实是一盆加了腊肉粒的扬州炒饭,腊肉粒还是陈凡后加的,捏了就是饭团,不捏就是炒饭。 然后再加上一大碗鸡蛋汤。 呼呼啦啦吃完,姜丽丽四人也有了精神,拿着镰刀便准备出门。 陈凡也没闲着,取了画板背上,又拿出许久没用的马灯和手电筒,“这个带着照亮。” 现在还没天亮,连刚才的点点星光都已经褪去,黎明前的黑暗说的就是这个时候,出门走路可能没问题,下地干活儿的话,这点光亮就不够用了。 姜丽丽赶紧说道,“马灯不能带,里面有明火和煤油,万一要是打破了,会惹大祸的。” 马灯虽然很安全,可毕竟是明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种时候,任何可能存在的隐患都必须消除。 杨菊,“而且灯光会招蚊子。” 黄莺,“从这里走到田里,队长还要交代事情,等正式开工,就能看得见了。” 刘丹左看看、右瞧瞧,然后用力点头,“嗯嗯!” 陈凡嘴角微撇,又将马灯放了回去,只带手电筒,“那走吧。” 5人一起出了知青院,这时从前面村庄里,已经有人零零散散地下来,往西边的田野走去。 结果陈凡带了手电筒也没用,因为所有人都没有带亮,他要是打亮手电筒,会影响别人的视线,弄不好会看不清路。 陈凡个子高,有人一眼便能看见他,当即就大声打招呼,“陈老师你也去下地?” 他转身望过去,也看不清人是谁,便闭着眼睛喊道,“我去画几幅画。” 那边立刻有人喊道,“陈老师辛苦啊,全大队的统筹工,估计就你起这么早跟着下田。” 陈凡笑道,“那不是,大队部的杨书记他们肯定起得更早,说不定这时候都在地头上了。” “杨书记、张队长他们就是管生产的啊,又是干部,肯定不一样,其他统筹工就不用管,搞好本职工作就行。” 他说的是保管员、会计、卫生员(赤脚医生)、民办老师、兽医、猪倌、鸭倌这些人。 生产大队名义上不会对他们提要求下地,不过有些人也会自己过去帮忙,但是一方面不会对他们有强制要求,另一方面,就算他们主动帮忙,劳动的时间和强度也肯定比不上其他社员,这也算是统筹工的隐形福利之一。 陈凡哈哈笑道,“我是队里的通讯员,下地头写报道,也是我的本职工作啊。” “扯哦,你这个通讯员又没拿工分,而且写报道什么时候不行,非要这时候?要我说,大队就该给你多算一份工分,那通讯员和资料员都是白干,不说拿两份,合起来拿一份不过分吧。” 那边又传来其他人的附和声,“不过分、不过分,绝对不过分。” 陈凡听着他们瞎扯淡,也笑着说道,“我要是拿三份工分,你们觉得不过分,我自己都觉得过分。要我说啊,与其多拿一份工分,不如把每個工分的价值做高一点。 那报纸上都写了,有些地方一个工分就值3毛钱,一个工就是3块,年底分红都有两三百,除了没有工人的票证和福利品,那收入比工人还高。 咱们把生产做好,争取也拿值3毛钱的工分,把镇上的工人都比下去!” 这番话一出,所有人都齐声喊好。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又传向四面八方,给清冷的凌晨平添了几分喧嚣。 不一会儿赶到地头,几百人分散在田埂上站着,似乎整个小队的人全来了,就等着杨队长宣布双抢开始。 事实上人没全来也差不多。 双抢时节,整个小队里面,有一个算一个,除了行动不便的老人、和10岁以下的小儿,其他男女老少都要全部出动,所以这里除了大人,还有不少半大的孩子。 他们牵着母亲的手,大部分人还在打着瞌睡。但是等双抢开始,也要投入到紧张的劳动中。 倒是用不着他们收割,而是等大人收割的时候,大人领着孩子、大孩子领着小孩子,负责将收割的稻穗抱到一起,有力气的还要捆绑起来,没力气的就等着大人来捆。 等收割完之后,他们还要去捡田间遗落的稻穗,做到“颗粒归仓”。 而且这个时候不仅是半大的孩子,连许多4、5岁的小孩子也要参与进来,拎着个篮子在后面捡稻穗。 这可不是玩耍,而是真正的劳动,可以说将生产队的每一分劳动力都利用了起来。 杨队长站在一处地势相对较高的土包子上,举着镰刀喊道,“工作分配都按昨天讲的,还有没有不清楚的?” 所有人左右张望,没有一个人说话。 杨队长也不耽误时间,“行,我宣布,卢家湾生产大队第6小队,夏季双抢正式开始。” 然后一声大吼,“把旗帜给我竖起来。” 话音刚落,几面红旗立刻被举高,分别向不同的方向进发。 上面写着不同的字,有“卢家湾6队”,有“6队民兵班”,有“先进妇女小组”,有“劳动积极分子小分队”。 就连知青院里只剩下姜丽丽一个人,也有一面“卢家湾知青”的旗帜,被插在了知青田里面。 总的来说,就是人数不多,名堂不少。 陈凡几人此时正站在知青田的田埂上,等杨队长讲完话,黄莺转头看向陈凡,“陈老师,我们下地去了。” 他看看她们四人,轻轻点头,“都小心点,别伤到自己。” 听到这话,姜丽丽不禁有些脸红,她想到了上次插秧被割伤脚的事,觉得陈凡是在说自己。 杨菊大大咧咧地笑道,“没事,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下地,早就习惯了。” 说完之后,便提着镰刀走下田埂,弯腰开始收割。 姜丽丽、黄莺、刘丹和她并列一排,相聚大约一米多远的距离,齐头并进,往稻田的另一头进军。 随着稻田被搅动,一些小飞虫腾空而起,有的扑腾着飞远,有些却落在人身上,蛰到就会生疼。 陈凡挥手赶走几只虫子,看看她们的背影,再抬起头看看天色,最黑暗的时候已经过去,天边隐隐出现一丝光亮,整个天地也有了两分颜色,稻田里的人群也不像刚才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 他也不忙着去其他地方,就在田埂上打开画袋,拿出架子,将画板搁在架子上,然后拿着画笔开始作画。 到了6点半,生产队的大喇叭比以往提前半个小时开播。 卢家湾上空回荡着张翠娥的声音,“社员同志们,社员同志们,大家早上好,又是一年双抢时节,每年夏天,就到了抢收早稻、抢种晚稻的时候,……” 陈凡抬起头,看向大喇叭的方向,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这篇文章是张翠娥自己写的,他也没怎么修改,就让她直接广播。 虽然还有不少瑕疵,但是无论做任何事情,甩开手走路,都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也是培养自信心的第一步,相信过了今天,张翠娥的胆子和信心都会更大些。 到时候自己就能更轻松了! 从朦胧到天亮,从日出到正午。社员们在稻田里劳动,卢家湾上空大喇叭的声音就没有停止过。 县广播电台的新闻转播结束,张翠娥就给大家播放歌曲,又或者念一段报纸上的先进事迹报道,给大家加油打气。 有人收割到陈凡身边,大声笑道,“陈老师,伱这个徒弟带得不错啊。” 陈凡转头看过去,笑着说道,“有句话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说我教得好,我还说她有悟性呢。再一个,除了学得好之外,最主要还是她有这份心思,今天的广播可不是我安排的,是她自己想到的。” 旁边的人都连连点头。 “这倒也是,昨天白浪湖开始双抢,他们的广播就没有动静。估计这一次啊,我们卢家湾的广播又要出风头咯。”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传来阵阵笑声。 以前双抢的时候可没这么热闹过,虽然那时候没有大喇叭,可是公社上面有,也没见他们热闹啊。 所以说到底,还是卢家湾的广播站办得好! 太阳一点点地往上爬,晒在人身上火辣辣的疼。气温也跟着上升,哪怕有阵阵风儿吹过,却没能吹干人们身上的汗珠。 陈凡提着画板,辗转在每一面旗帜下,画出一张张的素描。 早上还干劲十足的人们,这时候都有些筋疲力尽,哪怕是二三十岁的壮劳力,走路的时候也喘着粗气。 挑着担子的? 哦,他们在憋气鼓劲呢! 陈凡抬起头看看天日,估摸着已经是上午11点,便收拾画袋往回走。 如果是平时,肯定少不了人跟他打招呼说话,可现在即便是迎面碰上,也只是对着笑笑,然后脚步不停地挑着稻穗赶路。 割稻谷的主力是女人和少部分男人,收拾散落的稻穗、将其打包捆绑的是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挑担则全部都是男人们的活,他们要将这些稻穗挑到各家各户的场坪上,那里会有上了年纪的老大爷将一捆捆的稻把拆开,然后用钉耙将稻把打散,摊在地上晾晒。 至于老婆婆,这时候应该正在灶头前忙活,给下地的家人准备午餐。 平时干活可以只吃两餐,但双抢期间必须要吃三餐,而且还要尽量吃好点,否则人的身体肯定受不了。 如果家里没有老人的可就惨了,女人们从地里回来,还要手忙脚乱地在灶台前做饭、准备下午喝的水。 陈凡现在就要去做“老婆婆”的角色。 他没想过去下地收割遭这份罪,尤其是在看过一上午的劳动之后,最大的感受就是如果让自己上,可能真不行。 不是身体扛不住,而是受不了这份苦。 头顶着烈日,在稻田里面弯着腰,一弯就是一上午,连直腰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因为人人都在抢时间收割,你多直几次腰,耽误的可能就是少收一垄地。 万一要是因为少收了这一垄,结果耽误了后续的抢种、抢晒,然后再碰上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那损失可就大了! 这种情况下,实际上每个人都在承受身体和心灵的双倍煎熬,实在是太遭罪了。 反正陈凡自认为吃不了这份苦。 不过他搞搞后勤还是没问题的。 快步回到知青院,将画袋放到房间,然后一脚将两只狗子踢开,便提了个菜篮子,去后面的菜地里转悠。 人太累的时候一定不能吃大鱼大肉,否则容易消化不良,而且累得太狠了,也没有胃口,看见鱼肉都吃不下去。 所以这时候做的菜就要尽可能清淡一些,方便快点吃,还要容易消化。可是由于要承担高强度劳动,又不能没有营养,必须经得起消耗、不容易饿,这就比较考验做菜的功夫。 他在菜园里看了一圈,心里便有了计较。 先摘了些黄瓜、茄子、豆角,抓了几个辣椒,到厨房清洗干净切好,去房间割了点腊肉,拿了几个鸡蛋,又在厨房里将杨菊从家里拿来的榨胡椒舀了一大碗,再将养在鱼缸里的小鱼仔捞了一些。 腊肉粒炒黄瓜、茄子豆角、辣椒炒蛋,最后是一碗榨胡椒糊小鱼仔。 这就是陈凡给她们准备的第一餐“双抢食谱”。 榨胡椒要糊,小鱼仔要烂,两样混在一起,既开胃又有营养,其他菜也都清淡可口,但是又不缺油脂,保管经得起饿。 汤就不用了,直接煮一锅稀饭,再蒸一笼米饭,先吃稀饭把胃口打开,再吃干饭管饱。 也就是蒸包子馒头要发面,今天已经来不及做,明天倒是可以,否则的话,就着稀饭和菜,吃包子馒头也挺好。 等饭菜做好,陈凡又给灶里添了两把火,烧了一大锅热水。 随后将桌子搬到外面的场坪上。 天气炎热,在外面吃饭更舒服。 (本章完) 第339章 会明白的吧? 等他做好准备,院墙外才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陈凡赶紧走到大门口,只见乡间的小道上,一个个从田里上来的人,跟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一样,双脚裹了一层泥,走一步挪一步,脸上身上都是看得见的疲惫。 等一群人零零散散地走了大半,他才看见姜丽丽她们四个。 这时候他却没有去迎接,而是转身进了院子。 等姜丽丽四人陆续走进院门,陈凡已经拎过来两桶温水,“来来来,都先洗手洗脚,完了再吃饭。我给你们烧了热水,吃完饭之后呢,你们都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再好好睡一觉。” 四个女生看着院子里摆好饭菜的餐桌,还有面前的热水,不禁相视一眼,感觉身上的疲惫一下子去掉了大半。 洗脸、洗手、冲脚,不一会儿,四個女生尽量将自己收拾干净。 但也只是表面上干净,只要仔细去看,就能在她们的发间、指甲缝,还有衣服上看见零散的泥点。 她们也没有穿鞋,就光着脚过来坐着吃饭。 陈凡先给她们一人舀了一碗稀饭,“先润润嗓子,要不然可吃不进去。” 姜丽丽拿起筷子,捧着大饭碗,抬起头看着他,抿嘴笑了笑,“谢谢。” 陈凡自己也坐下,嘿嘿笑道,“你们天天给我做饭,我也没说一声谢谢,现在你们是劳动功臣,我做顿饭算得了什么。” 四个女生又互相看了看,这才端起碗吃饭,只不过吃饭的时候,嘴角都还挂着笑意。 今天陈大厨做的饭菜确实很开胃,刚开始她们还没什么胃口,等喝了一碗温热的稀粥,再吃了几口榨胡椒糊小鱼仔,顿时胃口大开,每人都吃了两海碗饭,将陈凡做的菜一扫而空,一笼蒸饭也干掉了大半。 陈凡只能就着菜汤扒了两碗干饭,暗暗尊称她们一声女中豪杰! 吃完饭之后,姜丽丽站起来就要收拾碗筷。 陈凡当即一声大呵,“放下!” 已经动了的姜丽丽,和即将准备动的黄莺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咋地了,还不让干活儿啊? 陈凡指了指她们每一个人,“这几天做饭洗碗都不用你们干。” 然后指向厨房,“去,锅里有两大锅热水,你们都去打水洗澡,完了好好睡一觉,要不然下午可吃不消。” 见她们都不动,陈凡脸色一板、眼睛一瞪,“怎么,我说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姜丽丽看看他,再看看其他人,抿着嘴轻轻将碗放下。 黄莺干咳一声,站起来往厨房走,“那我先去洗。” 陈凡指了指后面,“也别谁先谁后,厕所可以洗两个,房间也可以洗两个,谁也别耽误。” 四个女生都红着脸,拎着水桶去打水。 洗漱完之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她们总算有了点干净的样子。 只是双手和脸上被晒红的颜色,短时间内是回不去了。 不仅回不去,这种被太阳晒伤的颜色还会越来越深,直到结疤、脱皮,长出新的皮肤。 以前姜丽丽的肤色是最白的,而今天只是一个上午,她也被晒成了红脸蛋,那三个更不用说,有从小麦色往锅底过度的趋势,可见太阳之毒。 屋子里的竹床上,冬天铺的稻草和棉絮早已经撤走,只有一张蚊帐罩着竹床。 这时候蚊帐也被卷到顶上四面通风,她们也不顾忌陈凡,将房间里的四扇窗户和房门都全部敞开,让风尽量流通。 可尽管如此,熟睡的四人额头上还是冒出一层细汗,而且不停的翻身,在狭窄的竹床上寻找更凉爽的地方。 对此陈凡也没有办法,他倒是想去买一台电风扇,可上次在地委卫生处,没想到这一茬,而严利元给他的票证里面,三转一响都有,却就是没有电风扇的票,只能徒呼奈何。 其实这时候也没有人会去讲究什么,她们回来还能有现成的饭菜可以吃,有温水洗漱,可以睡竹床。 更多的普通社员家庭,不管男女老少,大多都是随便找一块塑料布,或者是一张草席,往地上一铺,就靠着地上的凉气睡觉。 都知道在地上睡、沾染了凉气可能会生病,但是没有办法,如果不这样,他们很多人根本就热得睡不着。 上午主要还是收割、捆绑,到了下午,挑稻谷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那谷穗沉甸甸的压在肩头,比一桶水可要重多了,而且挑水只需要挑几担,就能将水缸挑满,而挑谷穗,却是没有尽头,一直要挑到天黑。 将谷穗从地头挑到晒谷场,还要码成草垛,既是体力活,也是技术活,如果中午不休息好,下午没有体力,影响到双抢进度,那可就遭了。 …… 到了下午两点,大喇叭里再次提前响起声音,前面小队的村庄也隐隐传来铜锣敲响的声音,这便是下午开场的号角声。 姜丽丽猛地一下惊醒,撑着床坐起来,只感觉身上一阵酸痛。 黄莺她们也没差多少,几乎是同一时间起床。 她们的反应也没比姜丽丽好到哪里去。 哪怕是平时干惯了农活的人,一下子参加双抢,也有些适应不了。 但是适应不了也得适应,而且这样的超重体力劳动,还要持续半个多月,只需要三五天,不管什么样的人,都能适应这样的劳动! 就在她们准备出去开工的时候,杨菊突然一声惊呼,“哎呀,忘了磨镰刀。” 其他三人也面面相觑。 双抢时节,对镰刀的磨损非常大,一般每天都要磨两次,早上磨一次,中午磨一次。 或者是头天晚上磨,然后第二天中午磨。 只有将镰刀磨快,收割的时候才更方便快捷,要不然镰刀割不动稻草,效率更低不说,有时候还容易伤到自己。 因为越是割不动,就越是用力,用力过度之后,就不容易控制住镰刀,要是稻草突然被割断,那镰刀就会割向自己。 任何一个地方,每年双抢的时候,都有被镰刀割伤的人,无一例外! 姜丽丽呼出一口气,揉了揉脸,起身就往外走,“现在赶紧去磨几下。” 黄莺点着头起身,“对对对,陈老师说过,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磨了总比不磨强。” 等她们慌乱跑出去,便看见陈凡拎着四把镰刀过来,然后倒提着递给她们,“咯,镰刀已经都磨好了,你们用的时候小心点。” 咦???? 四个人小心翼翼地接到手里,杨菊将镰刀举到眼前看了看,眼里满是惊讶,“这个刀口磨得好利啊。” 黄莺也情不自禁点头,“一看就很快。” 刘丹眼里满是惊叹,“比我爸磨得还好!” 姜丽丽则看着陈凡,“你怎么这么会磨刀?” 陈凡耸耸肩,满脸淡然的样子,“我连打刀都会,磨刀算什么!” 四人这才想起来,对哦,他还自己打过两把刀,连铁匠活都会,区区磨刀而已,似乎确实不值一提。 得了陈凡磨的“宝刀”,四人急匆匆地往田地赶去。 下午双抢,开战! 陈凡画了一上午的画,这时候便没想着跟过去。 他先去了趟熊猫园,打开园门,将堆在门口、不知道哪个小队送来的竹子都搬进去,又顺脚将两条狗子踢开,还指着它们骂,“都说了不让伱们来,你们怎么还来呢,你们来了,小马驹也要来,小马驹来了,小羊羊也要来,那这里还是熊猫园吗?干脆成动物园得了。立马的,滚外面蹲着去。” 多多和球球只能乖乖地跑到场坪中间坐着,尾巴摇啊摇,耳朵却往下耷拉着,显示出本狗子心情很差的真实状态。 陈凡可不管它们,先将竹子都拖进熊猫园里,一把推开扑过来的滚滚,“行啦行啦,知道你饿了一上午,我那不是忙吗,饿你半天又没事,还能让你记得更珍惜粮食,注意点啊,以后每天送餐时间从早上改到中午,自己记得留口粮。” 然后在滚滚哀怨的目光中出去,将院门锁住。 陈凡再大步往新房走去,路过两条狗子的时候,瞟了它们一眼,“行了,别耷拉着耳朵,进来吧。” 多多和球球立刻摇头摆尾地跟在他身后。 陈凡在屋子里忙活一通,这才重新回到知青院,背着自己的背包,将上午的劳动成果放在包里,骑着小母马往大队部飞奔而去。 不一会儿到了大队部,进去的时候瞄了一眼,办公室没人? 想了一下,再转去几乎没怎么去过的中跨院办公室,那里是张文良这个治保主任和杨兴秀这个妇女主任两人待的地方,在这里占了个房间办公的还有会计和保管员,只不过他们两个很少过来,只有有事的时候,别人去叫他们,他们才会过来工作,却也很少进办公室,都是直接处理事情。 然而这里也没有人。 张文良和张觉民还在外面搞“讲座”,不在这里很正常,所以今天杨兴秀也下地头去啦? 陈凡摸了把脑袋,转身便往后院走。 后院二楼的广播站,张翠娥尽管热得汗流浃背,依然尽忠职守,一丝不苟地念着新闻稿。 备注,她自己写的! 陈凡站在门口,等她将一篇稿子念完,才轻轻敲了敲门。 张翠娥转过脸,一看是他,便满脸惊喜地要喊人。 陈凡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张翠娥一下子捂住嘴,看了看还开着的话筒,吓出一身冷汗。 好险,差点酿成播出事故! 她红着脸将话筒关掉,再把留声机打开,播放激昂的“战地新歌”。 然后才站起来蹬蹬蹬地跑到陈凡面前,“老师你来啦。” 陈凡笑着点点头,随即问道,“知道杨书记他们去哪里了吗?” 张翠娥先点头、后摇头,“大队部所有人都下地头了,只有我要守在广播室,负责播音工作,至于具体去了哪个小队,我也不知道。” 听到这个答案,陈凡也不意外,当即点了点头,“行,你继续坚守,我写一篇文章,等会儿你交给杨书记,让他联系公社,以生产队的名义邮寄公函,投递给《江南文艺》。” 张翠娥眼睛一亮,“你要写文章啦?是写双抢的吗?” 陈凡笑着走进去,拉开椅子坐下,先将包放到一旁,然后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笑道,“等我写完了,你就知道了。” 顿了一下,他又转头看着张翠娥,笑道,“或者,你看着我写也行。” 张翠娥自然选择看着,当即连连点头,乖巧地站在一旁,连呼吸都情不自禁地放轻。 陈凡心里早已经打了腹稿,这时候提笔就开写。 张翠娥站在一旁看着,刚开始还只是觉得老师先得好,不知不觉就入了迷,等她反应过来,眼睛不禁睁得老大。 老师写字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而且他不用想的吗? 自己写一篇文章,又是冥思苦想,又是翻阅资料,累死累活才好不容易憋出几百个字。 再看看老师,我的天呐! 一手漂亮的行书,刷刷刷刷没几下就是两行,再刷刷刷刷就是一页纸。 短短半个多小时,他就写了七八页? 是七页还是八页来着? 陈凡在稿纸上写下最后一句,“下午的号角声响起,我们的‘女战士们’从睡梦中醒来,顾不得擦干额头上的汗珠,便拎着磨快的镰刀再次冲向‘战场’。 今年……不,每年的丰收、每一粒粮食,都有她们流下的汗水。 她们在用辛勤的劳动建设我们的祖国,而祖国的繁荣富强,也一定会记得她们的汗珠。” 写完之后,陈凡将稿纸叠好,转身递给张翠娥,正色说道,“等杨书记回来,第一时间交给他,记住了,尽快去投递。” 张翠娥双手接过去,用力点了点头,“嗯嗯,我一定会记得的。” 顿了一下,她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用生产队的名义寄呢?你自己寄不也一样。” 陈凡将纸笔收好,同时说道,“因为寄公函更快啊,等我自己寄,杂志社回信都要到月底,那时候双抢都快完了,还顶什么用。” 张翠娥不禁愣了愣,小声问道,“老师,你要干嘛?” 陈凡微微一笑,“没干嘛,就想搞几张电风扇票。” 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心里却在打鼓,我里面都写得这么直接了,江南文艺编辑部的领导,不会不明白吧? (本章完) 第340章 到底是谁? 从广播室下来,刚走到前院,就看见杨书记、张队长、肖烈文、叶树宝他们往里走,旁边还有张文良和张觉民。 陈凡快步迎了上去,挨个儿的打招呼。 杨书记看着他两眼放光,“你到大队部来,是写了新的文章?” 叶树宝两手一拍,满脸笃定地说道,“肯定是,快拿给我看看。” 陈凡垮着脸,“难道我就不能来上班?” “嘁,你还上班?” 张文良将自己的背包取下来拎在手里,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自从小娥能够顶上广播室的工作,你什么时候正经上过班?” 陈凡跟着众人往里走,振振有词地说道,“我那是给她创造实习的机会,学百遍不如用一边,要不是她每天都上岗实操练习,进步能有这么快?!” 张文良给他竖起大拇指,“论脸皮厚,我就服你。” 然后张队长一个脑瓜崩弹在他脑门上,“人家小陈给你妹机会,你还不乐意怎么滴?” 张文良脑袋一缩,不敢吱声。 进了办公室,各人找自己的位置坐。 张文良、张觉民和陈凡则坐在靠墙的条椅上。 结果屁股还没挨着椅子,陈凡蹭地一下蹦出去,“我去去就来。” 确实是去去就来。 两分钟不到,他就回到办公室,将一叠稿纸递给杨书记,“书记,这是我写的一篇稿子,您看一下,合适的话,就尽快发出去。” 杨书记接到手里,还没来得及打开,便看着他问道,“寄给地委日报?” 说着便将稿纸摊开。 陈凡摇摇头,“不,这个不是通讯稿,是中篇,寄《江南文艺》杂志社。” “啊?” 杨书记一听,手里的动作都停下了,惊讶地看着他,“?” 张队长也瞪着眼睛,“这时候你写干啥?” 肖烈文气不打起一来,“现在正双抢呢,你就该多写点双抢的通讯稿,没事写什么啊。” 叶树宝看看陈凡,再看看杨书记手里的稿件,指了指说道,“要不先看看,小陈应该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 陈凡挺直腰杆,凑到叶树宝跟前,“看看看看,还是叶队长对我有信心。我是那种拎不清轻重缓急的人么?这篇,写的就是双抢。” 几人相视一眼,纷纷凑到杨书记身边,一起。 片刻后,沉浸在中的众人才各自呼出一口长气。 杨书记将稿纸折好,举起来晃了晃,“写得不错,虽然是,却很符合事实。” 陈凡笑道,“本来就是纪实嘛。” 这时安全突然走了进来,看了看众人,好奇地问道,“什么纪实?” 杨书记当即将稿纸递给他,“看看,小陈刚写的,打算投稿给《江南文艺》。” 安全快走两步上前,接过稿纸,便到一旁去看。 张文良走到陈凡身边坐着,递了一支烟给他,“伱怎么写女人呢?我们民兵才是双抢的主力,为什么?就因为……” 不等他说完,杨兴秀就板着脸走了进来,“刚才谁说不能写女人的?” 张文良眼睛皮乱跳,赶紧说道,“谁、谁说的?” 他不顾旁人古怪的眼光,煞有介事地转头看了看,“没人说不能写女人啊。” 然后站起来,双手指着陈凡,满脸认真地说道,“我刚才就在说,人家小陈,写了一篇双抢的文章,而且主角就是女人,这不正要投递给《江南文艺》发表呢。” 杨兴秀当即眼神发亮,转头看着陈凡,“真的吗?” 陈凡呵呵笑了笑,指向安全手里的稿纸,“那个就是。” 杨兴秀当即凑过去,“安哥给我看看。” 张文良抹了把冷汗,重新落座。 陈凡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撇了撇嘴,“就这?!” 张文良眼睛一瞪,用比蚊子叫还小的声音说道,“你懂什么,我这是好男不跟女斗。” 陈凡脸上保持礼貌的微笑,“你们这是去哪儿了,刚回来?” 张文良立刻眉飞色舞,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瞧瞧,这是什么?” 陈凡眼睛一亮,“电风扇票?!” 他刚准备去拿,张文良就嗖地一下将票塞会裤兜里,完了还用双手捂住,“这我可不能给你!” 夏天的时候,电视机票都没有电风扇票来的珍贵! 陈凡脸色微僵,心里百转千回,然后轻声问道,“你有钱吗?” 张文良转头看了看他,“啊?” 陈凡干咳一声,“你看啊,一台最便宜的台扇,要68块钱,一台落地扇,最少也要150块,好点的180,再好点的……” “停停停停。” 张文良抹了把汗,拉着他的胳膊说道,“你也别再好点的了,我是没钱,不过稍微凑一凑,六七十块钱还是能凑出来的!” 陈凡正要说话,就听见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吼,“好!” 然后就看见杨兴秀满脸激动地拍着手,“好,写得好!” 陈凡抿抿嘴,眼珠瞟了瞟张文良,再看向杨兴秀,站起来咧着嘴笑道,“杨大姐,您觉得哪里好?” 杨兴秀当即看着他说道,“哪里都好,不仅写出了双抢的艰辛,尤其是重点突出了我们妇女同志的辛苦付出。” 她从安全手里拿过一张稿纸,声情并茂地念了一段,然后激动地说道,“写的多好啊。我们的‘女战士们’从睡梦中醒来,顾不得擦干额头上的汗珠,便拎着磨快的镰刀再次冲向‘战场’……,对,在农田里,我们不只是农民,更是为了祖国粮食丰收而战斗的战士!” 陈凡双手紧握,深吸一口气,神情悲切地说道,“是啊,粮食的丰收,有每一位战士的功劳。可是战士下了战场,却连個好觉都睡不好。” 杨兴秀脸色微僵,深深地叹了口气,“是啊,晚上还好,勉强能睡着,这么热的天,白天跟蒸笼似的,只能在地上蹭点凉气,如果能有一台电风扇,……” 陈凡抿嘴微笑,正要说这里就有电风扇票。 可是还没等他做“恶人”,其他人就同时看向张文良。 张队长,“三虎子,你不是说今天去县电机厂演讲,他们送了两张电风扇票吗?” 张文良额头上青筋直跳,乖乖地将兜里两张票掏出来,放在桌子上,“就这两张。” 陈凡顿时两眼放光,“只有两张票,要怎么分呢?” 杨书记干咳一声,故意皱着眉头说道,“票是一方面,关键是还得要钱呢。” 张队长抿着嘴轻轻点头,郁闷地抽着旱烟,“一张电风扇票,搭配5张工业券可以买一只台扇,搭配10张工业券可以买一只落地扇,……” 不等他说完,旁边叶树宝就说道,“台扇最便宜的要68,落地扇最少150块起步,可是队里现在别说68,就是6块8块都拿不出来。怎么搞?” 肖烈文抿抿嘴,“咱们几个随便凑一凑,一台电风扇的钱还是能凑出来的,到时候买回来,看看哪个小队进度最快,就奖励给哪个小队用。至于另一台……” 陈凡眼珠微转,小心翼翼地说道,“要不,给我?” 所有人都一起转头看向他。 陈凡立刻说道,“不白要,就先借用一下,回头再还一张票给大队。” 杨书记好奇地看着他,“电风扇票可不好弄,你去哪里弄?” 陈凡嘿嘿笑了笑,指着杨兴秀和安全手里的稿件说道,“所以我才要投稿给《江南文艺》嘛。投给地委日报,他们什么都不给,还要队里贴奖励。给《江南文艺》就不一样了,人家是真给票证的,上次就给了好些工业券。 我这文章里着重描写了天气炎热对社员的影响,但凡他们杂志社的领导有点眼力见,肯定会给张电风扇票,到时候票寄过来,我再还给大队,不就行了。” 众人顿时恍然。 肖烈文更是连连点头,“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安全在一旁附和,“还别说,这篇在纪实文学里面也算是优秀之作,被采用的可能性很大。更何况小陈之前就在《江南文艺》上发表过文章,有加分优势,说不定真能拿回来一张电风扇票。” 杨书记点了点头,转身走到陈凡跟前,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电风扇票递给他,“呐,这张票就给你了。” 陈凡喜滋滋地接过票,转头看了看杨兴秀,再看看众人,咧嘴笑道,“你们放心,我把电风扇买回来,也是给我们生产队里的女同志用,我不会自己留着用。” 杨兴秀笑着点点头,“你能写出这篇文章,我肯定相信你。” 陈凡拿着票晃了晃,“那我就先去买电风扇了啊。” 说着便转身走了出去。 等他离开,张文良凑到门口去看了看,转过身捏着下巴,突然呵呵笑了两声,“如果他知道,他拿走的那张票,本来就是电机厂给他的,会怎么样?” 安全和杨兴秀都是后来才过来,听到这话,不禁瞪大眼睛,眼里是三分惊讶、三分好奇、四分笑意。 杨书记干咳一声,拿起剩下的电风扇票递给张觉民,“大虎,钱你先垫着,待会儿去把电风扇买回来,就留给你们5队的人用。” 电风扇票是张家兄弟拿回来的,就算他们上交给大队,大队肯定也会优先给他们小队使用,任谁来了都说不出怪话来。 等张觉民接过票,杨书记转过身嘿嘿笑道,“相比他是什么想法,我更想知道,他到底看上谁了?” 安全晃了晃手里的稿纸,哼哼笑道,“双抢这么大的事,他开篇就写女生,要是心里没人才怪。” 这回连杨兴秀也跟着点头,“妇女同志虽然很辛苦,但是比起男同志,确实少了点优势,小陈能第一篇就写妇女,虽然我也很开心,但若说他没有几分私心,我是不相信的。” 张队长抽着烟抬头仰望,“他那里就四个人,杨菊、黄莺和刘丹。” 随即转头看了看两边,眉头微微皱起,“总不会是那个小姜吧?” 张文良和张觉民相视一眼,都没有吭声。 没有根据的事情,他们不会乱说。 肖烈文摆摆手,“我觉得应该不会,他要是相中了那个小姜,多半就应该留在地委,或者更早的时候,跟着我那个老连长走,这样才有机会帮小姜回城,人家小姜也会念着他的好。结果他都没有,那就应该不是。” 叶树宝摸着脑袋,“那到底是哪一个呢?” 杨书记嘿嘿笑道,“管他相中了哪一个,反正只要是卢家湾的就行。回头先摆酒,把生米煮成熟饭,等到了年纪再去领证,那就万无一失了。” 张队长干咳一声,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要不要跟老杨打声招呼,让他多创造点条件?” 安全立刻举手,“千万不要。”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他又赶紧说道,“年轻人脸皮薄,你们没见小陈弄个电风扇都拐弯抹角的,你们给他创造条件,太明显了反倒不好,干脆就顺其自然,让他们水到渠成。” 其他人一听,也都情不自禁地轻轻点头。 顿了两秒,杨书记笑着说道,“小陈这人我挺喜欢,人很机灵,又踏实肯干。之前让他在卢家湾落户,还有给他批宅基地,我都投赞同票……” 旁边三位大队部领导听到这话,不禁齐齐说道,“我也投了啊。” 杨书记脸色微僵,干咳一声,“我就这么个意思,先落户、再建房,这家就算安了一半了。剩下的一半,就是结婚生娃。只要他在卢家湾找个老婆结婚,那这辈子都跟卢家湾绑在一起。 咱也不是说图他什么,但是有这么个人,能为卢家湾出谋划策,带着咱们生产队往前发展,肯定比咱们之前瞎鼓捣要强。” 张队长点点头,附和着说道,“是这个道理。这人不结婚,就没有定性,只要有了家庭,就等于有了根,才能安定下来了。” 肖烈文看看众人,笑了笑说道,“咱们也不去给他安排什么,反正都是顺其自然,他看上谁,没看上谁,咱不干涉,哪怕以后他知道咱们的心思,也不会有意见。” 旁边张文良在心里默默嘀咕。 对对对,不干涉,就是把三个姑娘送到人家里去而已。你们也真是的,6队是卢家湾,难道5队就不是了?要是当初直接让他住到大队部,然后在5队给他分块地多好! (本章完) 第341章 脱颖而出 陈凡先骑着马回了知青院,取了钱和工业券之后,又急匆匆地直奔公社。 知青田里,姜丽丽喘着粗气,一刻不停地收割稻谷,豆大的汗珠不断滴落,她却顾不得擦,尽管头上戴着草帽,一张脸也有变黑的趋势。 在她身后,是已经倒了一地的谷穗。 旁边不远处,黄莺终于有些熬不住,左手扶着腰,缓缓直起腰身,恰好看见陈凡骑着马飞驰而过,不禁有些好奇,“陈老师这是要去哪里?” 听到这话,姜丽丽、杨菊、刘丹三人都直起身,往大路的方向看去。 杨菊扭了扭腰,“不知道,也许是去大队部吧。” 刘丹,“啊,他转弯了,可能是去公社。” 姜丽丽呼出一口热气,抬头看了看刺眼的太阳,然后喘着气说道,“看日头快到4点了,还有那边好大一片要收割,咱们都快点。” 黄莺三人听了也不多说,稍微活动一下身体,喘了口气,弯下腰继续收割稻谷。 …… 陈凡骑着马跑到镇上,直接在供销社门前停下,然后跳下马大步流星走进门市部。 门市部里,顶上的大吊扇正呼呼呼地扇个不停,供销社门市部门脸朝北,除了下午5点以后会有西晒,其他时候都很阴凉,即便是在炎热的7月,进门也能感觉到一股凉意,再加上头顶上的吊扇,对比正在农田里劳作的社员们,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感受着吊扇吹来的凉风,陈凡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这个时代的农民都想进城。 哪怕在鱼米之乡的农村不愁吃喝,可那种劳动强度……,相比之下,就算在城里做個黑户都要强百倍。 见到陈凡进来,正在躺椅上吹风休息的汪小玲缓缓起身,扶着柜台走了过来,笑道,“陈老师来啦,今天要买什么东西啊?” 陈凡回过神来,笑呵呵地挥手打招呼,“玲姐好。我过来看看电扇。” 汪小玲眼睛一亮,“哟,来买电风扇啊。” 随即又笑道,“也是,这么热的天,要是没有电风扇吹风,热得都睡不着觉。” 随即将陈凡引到另一边的电风扇柜台,直接搬出来几台放在柜台上,“看看,这个是北方工业公司生产的桃花源电风扇,质量好着呢,除了有3档风力,还有定时和摇头功能,是高档货。” (77年的桃花源电风扇) 陈凡看了看这台电风扇,随口问了一句,“这个多少钱?” 汪小玲笑道,“这个功能多,又好看,价格可就贵了,要160块钱。” 陈凡猛地抬头,“160?” 他知道电风扇很贵,可是这个小台扇也太贵了吧,都赶上落地扇了。 汪小玲呵呵笑道,“贵了是吧,还有更贵的呢,” 说着指着柜台上没有拿下来的一台电风扇说道,“上海华生牌的,225块,和‘桃花源’的功能一样,但就是牌子硬,要贵65块钱,都能顶得上一台小电风扇了。” 接着不等陈凡说话,她就将桃花源电风扇搬回后面的货柜上放着,“太贵的不划算,这里还有便宜的。” 说着又搬过来一台电风扇,“这个便宜,海欧台扇,86一台。” (81年的台扇发票,虽然晚了几年,却一直没涨价) 陈凡看了看那台不起眼的电风扇,心里还在算着一台华生电风扇等于几头猪的问题,等他回过神来,才指着柜台里的一台落地扇说道,“玲姐,这个多少钱?” 汪小玲看了一眼,介绍道,“这个是咱们孤峰县自己产的落地扇,摇头、定时功能也都有,也是3档风力,只要150块,不过工业券要得多,得12张。” 陈凡当即拍板,“就它了!” 随即掏钱数票。 他不在乎牌子不牌子,主要是本地产品有质保,如果是外地货,不管再大的牌子,坏了也只能自己去修理店修,有时候还会因为缺零件、或者极端情况下出现质量缺陷,修都修不好,那才叫倒霉。 本地货却没有这个顾虑,虽然也要自己掏修理费,可调零件也就一两天的事,问题严重的还能换新,人家要是不理,你可以直接找上门去,根本不需要顾虑售后。 汪小玲见他这么干脆,便麻利地给开票、打包装。 等收款员开好收据,她已经将一台还没开封的电风扇搬上柜台,并绑了绳子方便提着。 陈凡道过谢,拎着电风扇就走。 出了门口,将电风扇绑在马鞍上,正准备翻身上马走人,便看见旁边竟然新开了一家冷饮店? 他回头看了看跟着出来的汪小玲,问道,“玲姐,这冷饮店什么时候开的?” 汪小玲转头看了一眼,笑道,“开了快一个月了,这里其实是公社食品公司开的,每年就开4个月,只卖冷饮,平时都关着门。可能是你没注意到,平时会有没工作的老太太过来进货,背到乡下去卖。” 陈凡顿时来了兴趣,“那我能买吗?” 汪小玲当即点头,“当然可以啊。” 说着便走了出来,“走,我带你过去。” 她招招手,拐弯就进了隔壁的冷饮店,对着里面的人喊道,“出来个人,要买冰棍啦。” 一个女的从后面的小房间里走出来,看见是她,不禁笑道,“你今天都吃了两根,还吃啊,就不怕肚子疼?” 汪小玲指了指陈凡,“什么我吃,是人家陈老师要买。” 那人看见陈凡,顿时眼睛一亮,“哎哟,是陈老师啊,今天来镇上啦,要吃什么冰棍,我请!” 说着就去揭开旁边的大木柜,里面是厚厚的一层棉被,却有一股寒气顿时往上冒。 陈凡赶紧说道,“不用不用,我想多买点,给队里带回去,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东西方便拿的?” 汪小玲和那人都是一愣,还要带回去啊? 那女售货员放下盖子,看着他问道,“你想买多少?” 陈凡咧嘴笑了笑,“您这儿还有多少?” 呵? 这是来大生意了?! 女售货员拿起挂在墙上的账本,拨动算盘一阵噼里啪啦的算,随后抬起头说道,“上午他们卖冰棒的都进了很多货,这里就只剩下20根奶油冰棒、30根绿豆冰棒、还有50根雪糕。雪糕贵,买的人少,就剩的最多。”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本来我们这里是不允许给个人卖太多的,也就是你,换个人来还真不行。但是我也只能给你按零售价算,不能按批发价,因为你没有在工商所登记,没有经营许可,就不能进货。” 那些进货的不能说是个体户,有点类似于生产队出来搞副业自谋生路的人。 在城市里面,也有一些生活比较困难,却又没多少技能、或者是不能正常上班的人,政府为了照顾他们,允许他们在特定范围内从事一些经营活动。 比如在街道办登记后,就可以自己在家里做糖葫芦、卤鸡蛋之内的东西出来卖。又或者在固定的位置摆摊修鞋、缝补衣服之类的。 那些年代电视剧里,街边卖糖葫芦、补鞋的人就是这种,他们没有单位,也没有人给他们发工资,就靠一点微薄的利润生活,有时候还要承担“经营风险”。 背着箱子卖冰棒的人,也是其中之一。 这箱子也有讲究,不是像80年代那种,随便弄个泡沫箱子,或者就拎两只暖水壶就可以去卖,而是由冷饮店统一提供,只收工费,卖给那些人。 箱子由薄木板拼成,一般刷成红色,上面会有“工商”两个字,以及个人的编号,用以表明他们的身份。只要看到箱子,就知道是“正规军”,否则的话,……那就惨了! 奶油冰棍其实就是用糖精、奶精兑水然后冷冻,是最便宜的冰棒,只要3分钱一根,绿豆冰棒贵一点,要4分钱,雪糕最贵,因为用的“奶油”最多,一支就要8分钱。 20根奶油冰棒6毛钱、30根绿豆冰棒1块2、50根雪糕4块。 一百根冰棍才5块8毛钱。 女售货员帮忙找了个卖冰棍的箱子,又拿了床小棉被塞到里面,再将所有冰棍都装进去,然后小心包好、盖上盖子,同时对着陈凡说道,“这个箱子先借给伱,不过明天你得还回来,要不然如果有新申请卖冰棍的通过了,他过来就没有箱子领,得跳号,跳号就不好管理了。” 陈凡将箱子上的绳子拎起来挎到肩上,嘿嘿笑道,“姐你放心,待会儿我就给你送回来。” 那售货员哈哈笑道,“那你可能来不及,这都4点多了,我5点钟下班。” 陈凡笑道,“那我看时间,来得及就送,来不及就明天早上。” 挥手道别,从冷饮店出来,陈凡骑上马就往回赶。 这时候虽然已经过了4点,太阳依然很毒。 其实这都还算好的,如果再过几天,等到7月下旬,下午4点以前都不能下地,谁要是敢出工,就要做好中暑的准备,到时候工分没挣到,反倒人没了,那才叫亏。 社员们这点还是能分得清的。 陈凡快马疾驰,不一会儿就到了6队。 到了这里,他才稍微放缓速度,小母马慢步跑在田埂上,两旁都是穿着差不多的衣服、戴着草帽的人影,几乎看不清谁是谁。 这时一个声音在边上响起,“陈老师,你这背的是什么?怎么那么像卖冰棍的箱子?” 陈凡打了个哈哈,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杨队长在哪里?” 那人转头看了看,指着一个方向,“刚才好像看见他在那边。” 话音刚落,他就大声开喊,“队长,陈老师找你。” 声音远远传开,立刻有人接力,“队长你在哪里哦,陈老师找你有事。” 一声声的呐喊在稻田上空回荡,刚开始还挺正经,一个个的都在帮忙找人。不知道从谁开始一声笑,几秒钟不到,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嘻嘻哈哈,笑得乐不可支,似乎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陈凡坐在马背上,看得目瞪口呆,这也能笑? 笑点是有多低啊? 不过这么一来,刚才还有些沉闷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大家的精气神似乎都好了许多,割起稻谷更加轻快。 这时旁边一道稚嫩的哭声传来,“呜呜,晒死了,我要回家。” 陈凡看过去,只见一个7、8岁的孩子正站在稻田里仰头嚎啕大哭,他头上的草帽已经脱落,绳子挂在脖子上,随着风儿飘荡。 在他的脚边,还有厚厚的一摞稻谷,显然刚才是在帮大人收拢谷穗。 旁边还有几个年岁不一的小孩,这时也都停下劳作,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这一幕,陈凡立刻翻身下马,将冰棍箱子放下,顺着田埂快步走过去。 结果没等他走近,一个妇女就迅速跑了过来,蹲下来将孩子抱住,“乖哦,等我们把谷子收回去,妈妈给你做新米粑粑好不好。” 孩子抱着妈妈的脖子,哽咽着抽泣了几下,然后用力点头,“那你不能骗我哦。” 妈妈一把将孩子紧紧搂住,哈哈笑道,“骗大花都不骗你,你看这里好多人,妈妈肯定不骗你,一定给你做新米粑粑吃,好不好。” 孩子顿时破涕为笑,抬起手擦了擦眼泪,继续捡拾稻穗。 旁边有人见陈凡站在田埂上,不禁笑道,“陈老师,没事的呢,小孩子哄几下就好,农村的孩子没那么娇气。” 陈凡转头看了看他,笑着点点头,却没有说话,转身往回走去。 刚到大路上,就看见杨队长迈着大步往这边走来,嘴里还在念叨,“找个人半个村子都听见了,你找我什么事?” 陈凡赶紧将冰棒箱子拎过去,放到他面前,“刚才在公社买的,您给分分。” 杨队长看了看箱子,“哟呵,冰棍啊?” 再看看他,“你请客?” 陈凡赶紧说道,“今天不是双抢第一天吗,就这一回,再多我也请不起。” 然后指着箱子说道,“也不多了,就剩最后一点,20根奶油冰棒、30根绿豆冰棒、还有50根雪糕,我也不知道怎么分,就交给您了。” 杨队长看着他,冷不丁地呵呵一笑,吓了陈凡心里发毛,“怎、怎么啦?” “还怎么啦?” 杨队长左右看了看,对着他压低声音说道,“请全小队人吃冰棍,由头是什么?” 陈凡眼珠微转,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就看大家挺辛苦的……” 不等他把话说完,杨队长就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的心思我明白,也知道你是好意,但是事情不是这么个做法。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听过没?” 陈凡眨眨眼,“我还送错啦?” 杨队长哼哼两声,抬手指了指他,“论聪明,我们卢家湾几千人加起来都比不过你,但是论人情世故,你还差得太远。你今天送了冰棍,明天还送不送、后天还送不送?” 陈凡也不是傻子,当即明白他的意思,不禁撇撇嘴说道,“我懂您的意思了。” 然后指了指箱子,“可东西我都买回来了,您说怎么办?” 杨队长又是“哼哼”两声,“你跟别人说过没有?我是说这东西是你自己买的。” 陈凡立刻摇头,“没有,我刚回来就找您。” 杨队长,“算你做了件聪明事。记住了,不管谁来问,你都说是我让你去买的,别的你什么都不知道,明白了吗?” 陈凡当即点头,“明白了。” 随即嘿嘿直笑,“谢谢队长。” 杨队长撇撇嘴,“一共多少钱?” 陈凡,“5块8。” “5块8?” 杨队长咬牙切齿,拎起箱子就走,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不一会儿,就有民兵班的同志到处跟人通知,“队长请陈老师去公社买了冰棍,数量有限,先按每户一根雪糕发,另外还有20根奶油冰棍、30根绿豆冰棍,发给今天工分最高的人,等收工算工分的时候,就可以领。” 消息一传出,整个6队都沸腾起来。 “队长豪气!” “陈老师辛苦啰。” “妈妈我要吃雪糕……” “好好好,忙完了就吃雪糕。” 一座小土坡上,黄保管员心里在滴血,在账本上记录,“又出去了5块8。” 刘会计在一旁,心里算盘打得叮当响,嘿嘿笑道,“要不,这5块8我垫了。” 黄保管员翻了个白眼,“你怕是搞不清楚状况,这钱轮得到你出吗?这钱就不能个人出!” 杨队长在一旁抽着烟,呵呵笑道,“行了行了,人家小陈也是好意,就是不太晓得规矩。” 顿了一下,又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个人是真不错,我家小菊跟我说,今天的午饭就是他做的,还特意烧了热水给她们洗澡。刚才我看见他马背上有个纸箱子,看着像电风扇的包装箱,弄不好也是去公社现买回来的。 他早不买晚不买,就今天去买,恐怕也是心疼几个女娃儿,以后谁要是能嫁给他,肯定不会受苦。” 听到这话,黄保管员和刘会计相视一眼,眼神碰撞出激烈的火花,心里都在默默盘算,得想个什么办法,让自家的女娃儿能脱颖而出! (本章完) 第342章 大丰收 双抢的时候,收工没有固定的时间,而是以天黑为标准。 什么时候太阳落山了,就什么时候收工。 有时候甚至太阳落山了还在劳作,直到什么都看不见,大家才陆陆续续从田里撤离。 等到太阳落山,社员们纷纷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回赶。 即便如此,几乎所有的男人肩头都还挑着一担稻谷,等这担挑回去,今天的忙碌才算正式结束。 而这个时候,大喇叭里的广播还在继续,显然张翠娥依然坚守岗位、还没有下班。 将稻谷挑回村里,男人们又结伴去河边,在河水里洗澡,待会儿回去时,还要带回一担水,因为这时候家里的水肯定已经用完了。 要不大家都那么期盼自来水呢,这要是有自来水,还用得着挑水么! 女人们则带着孩子回家,忙着清洗身上的泥浆。 等稍微收拾干净,又急匆匆地赶去杨队长家里,等着算今天的工分。 借着堂屋里拉亮的电灯灯光,刘会计拿着记分本,一个个的给社员们登记工分。 按照卢家湾的规矩,像今天这样高强度的劳动,正常情况下,男的可以记10到12分,女的记6到10分,12岁以上、没满18岁的小孩记4分,10岁到12岁的记3分,10岁以下的记2分。 所有参加劳动的人,在刘会计心里都有一本账,一户户的人群从他面前过,谁出了整工、谁只出了半工,谁上午没来、谁下午没来,出了几分力、干了多少活,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能当上会计兼记分员,凭的不是他姓刘,而是这份认人的本事! 不一会儿,他便将所有人的工分都记下,同时还要在“个人记工本”上登记,大家也都没有异议。 (個人记工本) 年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谁力气大、出力更多、时间更长,大差不差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即便有个别“刁钻”的年轻人,想多要一两个分,但不等把话说完,就会被家人拉走。 杨刘黄三家占了6队的绝大多数姓氏,你这个时候质疑刘会计,就是在打刘家的脸,想开战还是怎么滴?! 刘会计这边忙完了,黄保管员便将冰棒箱子拎过来,大声喊道,“发冰棍了啊,按照刚才的规矩,每家每户一支雪糕,然后按照工分排名,先发绿豆冰棒,再发奶油冰棒,发完为止,谁都不许废话。” 这时候大家瞬间兴奋起来,不自觉地往前涌。 黄保管员当即两手叉腰、眼睛一瞪,“挤什么挤,没吃过还是没见过,都在旁边等着,我喊到谁,谁再过来领。” 然后拿着记录本,“先发各户的,再发奖励的,第一户,杨继民……” 一位颤巍巍的老大爷杵着拐杖挤出人群走了出来。 黄保管员赶紧拿着一支雪糕送过去,“哎哟老太爷您慢点,您怎么亲自来了,杨老九呢,你不会扶着你太爷爷……” 杨继民伸出手里的碗,看着黄保管员将雪糕放到碗里,咧嘴一笑,满嘴的牙都没了,“让他来?我玄孙子还吃不吃了?” 说完之后,转身便走,周围的人赶紧一边让路一边扶着,生怕老人家摔着了。 二十好几岁的杨老九满脸苦笑,恭恭敬敬地跟在后头。 黄保管员抹了把汗,“第二户……” 旁边杨队长和刘会计心有余悸。 刘会计用手肘捅了捅杨队长,小声说道,“有多久没见到老太爷笑得这么开心了?” 杨队长早已笑得睁不开眼,“老小孩、老小孩嘛,这老人的脾气就跟小孩子一样。小陈这事做得不错。” …… 村庄里的喧嚣并没有影响到陈凡。 此时他正在知青院里忙碌,不一会儿便做好三菜一汤,将饭菜摆上桌。 依然是以蔬菜为主,油荤为辅,既开胃又有营养。 正好这时候姜丽丽、黄莺和刘丹三人一起走进了院子。 陈凡看了看她们,随口问道,“杨菊呢?” 刘丹指了指前面的村庄,“她还在等着领冰棍。” 黄莺开心地笑道,“刚才我问过,是按照48户算的,所以知青算一户,陈老师你也算一户,我们可以领两支。” 至于其他奖励的冰棍,她们想都不敢想。 5个人分两支冰棍已经很不错了,好多人家七八口人只分一支呢。 陈凡笑了笑,正要说话,突然视线凝固,走过去对着她们上下打量,“你们、怎么弄成了泥猴子?” 三个女生顿时满脸通红,黄莺捂着脸就往房间跑,刘丹干脆捂着自己的眼睛,“别看、你别看。” 姜丽丽尴尬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和腿上厚厚的一层干枯的泥浆,喃喃说道,“虫子太多了,抹了泥浆可以防咬。” 陈凡眨眨眼,“虫子很多吗?” “嗯嗯。” 姜丽丽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和脸,上面都是厚厚的一层泥浆,从手一搓还在往下掉泥块。 她不好意思地说道,“天黑的时候,水田里面会有一种很小的虫子飞起来活动,这种虫子很多很多,咬到就是一个大包,所以我们就用泥浆抹身上,这样就不会被咬。”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顿了一下,他指了指旁边的两桶水,“你们先洗,完了再去洗澡,洗完澡再过来吃饭。” 姜丽丽和刘丹相视一眼,都能看见对方脸上的窘迫,赶紧低着头去洗漱。 黄莺也端着脸盆出来过去冲洗。 先用冷水将泥浆洗掉,再用温水擦洗一遍,最后才拎着水桶打热水去后面洗澡。 不一会儿杨菊端着一只碗跑回来,里面是刚发的两支雪糕,她见三人都忙着清洗,便顾不得说话,也加入到冲洗的行列中。 等她们都洗漱干净,换了身衣服,又将脏衣服洗了晾上,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而这时两只雪糕已经完全融化,成了一碗冰水。 本来陈凡买的时候,雪糕就已经不怎么硬了,放在箱子里几个小时,现在端回来又晾了半天,天气这么热,融化很正常。 陈凡看着碗里的雪糕水,不知道说什么好。 几个女生倒是很开心。 杨菊拍着手,“化了正好,可以一人一小杯。” 她进屋拿出5只陶杯,一点点地分配,连那只大碗里的一层底都不忘刮干净。 陈凡也拿了一杯,凑到嘴边抿了一口,笑道,“不错,还是凉的。” 再看看她们,都在小口小口地抿着,脸上全是满足的笑容,似乎在品尝什么绝世佳酿,就连身体似乎也没那么疲惫了。 就着这么一小杯雪糕水,几人很快吃完晚饭。 按照平时的习惯,这时候她们就要去综合室学习,现在她们也拿着书本打算继续学一会儿。 学的是数理化,代数、几何、物理、化学四个科目,正好一人选一本,不会互相妨碍。 不过陈凡却将她们拦住,“累成这个样子,你们还学得进去?” 姜丽丽笑道,“伱说的嘛,学习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果一天不学,我怕学习会退步。” 杨菊也连连点头,“只是学习而已,比下地干活轻松多了,就当是在休息。” 黄莺,“我们就看一小会儿,要是太累了就去睡觉。” 刘丹继续点头,“嗯嗯。” 陈凡看看她们,站起身说道,“跟我走。” 说着便往后院走去。 姜丽丽四人相视一眼,却没有说话,都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走到后面坡顶上的新房子里面,陈凡推开大门,一股淡淡的药香从里面散发出来。 他回头看了四人一眼,拉亮电灯,往客厅走去,同时说道,“刚才我在这里点了一炉药熏,这屋子里应该不会有蚊子。” 本来房子周围就种了不少驱蚊的药草,加上这一炉熏香,蚊虫更少。 四人跟着走进屋,立刻感受到一股凉气,等跟在陈凡身后走进客厅,便看见客厅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只小香炉,香炉里还在冒着袅袅青烟,那药香味就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除此之外,在原本空着的地方,赫然摆了两张大床,床上铺着凉席,床边不远处,竟然还有一台电风扇?! 陈凡指了指大床,“双抢这段时间,你们就在这里睡。” 四人相互看了看,即便是胆子最大的黄莺,这时也有些不好意思,看着他小声说道,“陈老师,这是你的新房子,你都还没搬进来呢,我们怎么能睡呢?” 陈凡笑了笑,说道,“我现在搬进来不就完了。” 看着满脸惊讶的四人,他笑着说道,“本来我是想让这房子空一个夏天、一个冬天,也好散散气味和湿气,不过这房子建好以后,感觉也没什么气味,现在天气又热,正好新房子比较凉快,在这里睡觉更舒服,干脆就到这里住几天。” 几个女生都有些心动,可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说同意。 知青点不一样,那是公共空间,谁进去住都可以。 但这里是陈凡自己的房子,她们几个女生,无缘无故住到人家男生家里,算怎么回事嘛?! 可是让她们拒绝,却依然谁都不想开口。 陈凡也不管她们有多少心理活动,帮她们把电风扇打开,随即转身便往外走,“看会儿书就睡觉,别看到太晚。我就在旁边卧室,有事可以叫我。”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给她们做好后勤服务,让她们尽量吃得好点、睡得舒服些。 等陈凡出去,将客厅的门带上,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还是黄莺先动。 她拿着书走向沙发,“我先看会儿书,待会儿再睡。” 言下之意,就是留下来了。 其他人也都默不作声,纷纷捧着书找地方坐着看。 不得不说,这间房子确实比知青院里的房子凉快许多,又有电风扇吹着,不一会儿身上就变得干爽,完全没有那种闷热的感觉。 今天毕竟累坏了,看了会儿书,黄莺最先打起了哈欠。 她左右看了看,也懒得去床上睡觉,直接拿着书当枕头,就在沙发上倒头睡下。 杨菊和刘丹见她睡了,便也放下书本,到床上躺着。 姜丽丽本来还想再看会儿书,可旁边三个人睡着,她也有些撑不住,便拉灭电灯,上床睡觉。 …… 精神突破极限以后,陈凡的记忆力增强了许多,小时候经历过的事情都历历在目,似乎就像发生在昨天。 他记得外公家的村子里也有双抢,不过那时候已经是90年代末到2000年初,可是相比现在,那时候的双抢尽管依然辛苦,但劳累程度已经远远不能与70年代相比。 第一天的双抢,陈凡以为可以算是农村劳动的极限,但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他才发现,那只能算是极限劳作的开始! 头两天忙着抢收稻谷,等到第三天,第一批稻谷基本晒枯水分,便开始脱粒。 白天要在田地里忙碌,那么什么时候才有工夫脱粒呢? 答案就是晚上! 经过一天的劳作之后,壮劳力们在河里洗掉身上的泥浆,匆匆地吃过晚饭,又要投身到紧张的脱粒工作中去。 除开知青点和陈凡家,整个卢家湾6队共有46户,也就是有46个场坪,另外村口的牲口棚那里还有一个最大的场坪,所有的稻谷都分散晾晒在这些场坪上。 可是小队里面只有两台踏板打谷机,不需要机械动力,全靠人工脚踩,再通过齿轮带动打谷轴旋转,将谷子从稻草杆上打落下来。 这两台打谷机就放在村前的牲口棚旁边,几乎承担了三分之一还多的脱粒任务。 剩下的近三分之二怎么办? 那就只能靠“纯手工”的拌桶。 (拌桶,这种是“高档货”,里面是像梯子一样的脱粒杠,还有一种是里面只有一根横杠,将稻谷甩在横杠上,用来帮助脱粒) 四四方方一只大木盆,里面装有用来脱粒的木杠,全靠人工拿着稻把,用力砸在木杠上,使得稻谷脱离稻草杆,达到脱粒的目的。 在通电以前,这时候会在场坪上吊起几盏马灯照亮,下面还要备几桶水,以便随时可以灭火。 现在有了电灯,就可以将电线牵出来,在场坪上用竹竿挑起灯泡,人们便在场坪上打谷。 这时候依然是男人们做主劳力,这是比挑担更苦更累的工作,再强壮的女人,也只能在男人休息的时刻,暂时帮忙替换一阵子,等男人休息好之后,再将打谷的位置交出去。 每当打完一定数量的谷子,就会有人将这些稻谷拉走,拖到前面牲口棚旁边的大场坪上,等着倒进风车里面,将多余的稻草枝叶吹走,最后得到的才是相对干净的稻谷。 (打谷风车,现在还有很多地方在用) 无论是打谷还是车谷,由于电灯泡亮着,都会引来无数的蚊虫。所以社员们会一边劳作,一边拍打身上的蚊虫。 这时候陈凡就会配一些药材,用陶盆装着,送过去点燃,尽可能地帮他们驱除蚊虫。 不断在村子里巡视、记录各人表现的刘会计,看到这一幕,暗暗记在心里,等找到杨队长,对着他说道,“小陈虽然没有参加劳动,但是他帮忙驱赶蚊虫,还写了我们劳动的报道,往《江南文艺》和地委日报都投了稿,是既帮我们扬名,又切切实实帮助了社员,你看要不要给他记点工分?” 杨队长沉吟两秒,摇头说道,“不妥、不妥。” 顿了一下,他对着刘会计小声说道,“写文投稿那是他的本职工作,帮忙驱赶蚊虫是好事,但是毕竟不在记分的规则范围里面。 再说了,他也不差这几个工分,与其给他记工分,还不如在每天登记工分的时候,提一提他的贡献。不说给他扬名吧,就是要让大家知道他不是什么都没干,虽然他没有下地干活,但是他的贡献也不小,就是这么个意思。” 刘会计听了缓缓点头,“有道理,行,那我每天都提一提。” 陈凡可不知道杨队长他们商量的事情,即便知道了也不在意。 让他下地干活儿,他是真受不了这个苦,可是在能力范围之内,他也不会袖手旁边不理。 除了在田间地头画画、写报道搞宣传,采摘草药驱除蚊虫之外,他还会在各个小队之间游走,及时处理众多牲口的突发伤病,又利用卫生处送的草药,给大家熬煮清热解毒的凉茶,救治因为劳作而中暑、受伤的社员,忙得不可开交。 看到他这么忙碌,还有每天晚上登记工分时刘会计的宣传,满大队的人就没有一个不夸陈老师人好的。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双抢工作却还在继续。 收割、脱粒,打下的稻谷还不能归仓,而是要用大太阳暴晒。 必须要保证每一粒谷子都晒透,否则的话,一粒潮湿的稻谷很可能会引起一小堆谷子霉变,到时候过不了粮管所的检验,要将所有的稻谷都拉回来,那可就亏大发了! 这边夏粮还没有抢收完,生产队又立马安排人对已经收割完的稻田进行翻耕,准备插种晚稻。 这时候之前陈凡带回来的柴油机就派上了大用场! 用不着等公社的灌溉队,陈凡便亲自操作,将河里的水抽上来,灌进卢家湾的主水渠里面。 一股股河水流进稻田,滋养着这一片土地。 等到翻耕完成、水也灌溉到位,紧接着又要抢种晚稻。 正如之前姜丽丽她们所说,这时候更忙碌了。 而且时间已经到了7月下旬,从中午12点到下午4点,这段时间根本就不能下地干活,否则太阳就能将人晒出病来。 为了抢时间,社员们每天凌晨两点半就要起床、3点钟要全部集体下地,除开中午12点到下午4点这段时间,要一直忙到晚上9、10点才能回家休息。 整个7月份,就在这样周而复始的忙碌中度过。 陈凡没有下地干活,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原本白皙的皮肤变成了古铜色,颜值也从白古变成了黑古。 连他都如此,姜丽丽她们更不用说。 黄莺、杨菊和刘丹简直成了三个小黑炭,脸上、手上、脚上都黑漆漆的,有些地方还有晒伤的痕迹,完全看不出这是十几岁的小女生。 姜丽丽也没好到哪里去,哪怕天生丽质,此时也是顶着一副小麦色的皮肤,人瘦了两圈,脊背不自觉地弯着,整个就是一个小村姑。 如果姜甜甜这个时候过来看她,肯定认不出这是自己的亲妹妹。 这还是有陈凡每天给她们做好吃的,热水、电风扇伺候着,她们的精神头看着还算不错。 换成其他社员,不仅人瘦了、黑了,连精神也去了一大半,一个个有气无力,跟大病了一场似的。 但是无论如何,最难熬的双抢即将过去,虽然接下来的农活依然很辛苦,却不会让人感觉到窒息。 也算是可喜可贺了! 最最最重要的是,今年大丰收了啊! (本章完) 第343章 分配 8月7日,农历6月23,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 这一天却正好立秋。 陈凡抱着一捆竹子走进熊猫园,哈出一口热气,“这个秋老虎真够厉害的,一点凉意都没有,少说还得热一个月。” 熊猫滚滚屁颠颠地跑过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团子。 后面姜丽丽将一根竹子递给滚滚,蹲下来抱起长长,开心地揉了两把,“咦,又长肉了呢。” 随即抬起头看着陈凡,笑意盈盈地说道,“一个月还算好的,有时候要到中秋才转凉,不过再热也只是白天,早上和晚上就不会那么热了。” 陈凡转过身,将滚滚拎到木墩上坐着,哼哼笑道,“这倒也是。” 顿了一下,又摸着滚滚的大脑袋笑道,“它们一個月没出门逛过,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能不长肉么。倒是那两头猪没怎么吃饱,这个月都好像还掉了点肉。” 双抢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忙着顾田里的农活,只有各家各户留在家里坚守的老人,才会兼顾家里的禽畜。 可是陈老师哪里会打猪草?! 就知青点的那两头猪,还是他用工分去找刘师傅换来的米糠养着,可一来米糠份量不够,只能勉强喂个半饱,二来只吃米糠也不行,那也容易营养失衡啊。 所以这个月知青点瘦的不止是人,还有那两头猪。 倒是其他动物都没事,两匹马带着两只羊可以自己去找吃的,滚滚的竹子也每天都有人送来,即便是双抢时候也没断过。 生产队真是把言出必行做到位了。 兔子的饲料也是养殖场的工人定时送过来投喂,陈凡几乎没怎么管过。 饿肚子的就只有那两头猪。 姜丽丽将长长放下,又将水水抱了起来,抬起头笑道,“没事,现在双抢完了,我们没有那么忙,每天可以多打一点猪草回来,把猪养得胖胖的。” 陈凡看着她,“你先把自己养好再说。你看看你自己,瘦得跟猴儿似的,让你姐姐看见,非心疼死不可。” 姜丽丽咧着嘴笑道,“她又看不见,等她过来看我的时候,我早就已经养好了。” 说是这么说,却不自觉地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心里直犯嘀咕,难道真的很瘦吗? 陈凡嘴角微抽,“你就报喜不报忧吧。” 双抢是在夏天,而姜甜甜每次来看她,都是在过年的时候,几个月的时间,只要姜丽丽稍微注意一点,晒黑的皮肤又能重新恢复白皙,而且冬天穿着厚棉袄,也看不出是胖是瘦,只要不是手冒青筋,姜甜甜就肯定发现不了。 两人看着滚滚吃竹子,顺便聊了一阵,又逗了会儿两只熊猫宝宝,才出了熊猫园,陈凡再反身把院门锁上。 多多和球球在一旁乖乖地蹲着,它们现在知道了,不能偷偷地跑去和那只大黑白熊玩,要不然小马驹和小羊都会闹着也要玩,主人就该不高兴了。 收拾好东西,陈凡和姜丽丽又往前面的知青院走去,两条狗子紧跟在后面。 整个双抢期间,他们一直住在这间新房子里,不过等双抢结束,当天就搬了回去。 或许不能说搬,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把行李东西拿上来过,只是在这里睡觉而已,自然也就谈不上搬家。 姜丽丽跟在陈凡身后,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圈,突然小声问道,“小凡,这房子都能住人了,为什么你还在下面住呢?” 陈凡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不是每天晚上还要给你们上课吗,住上面的话,还得跑回来,麻烦。” 姜丽丽抿抿嘴,“那我们可以上来啊,上完课以后再下去就行。” 陈凡继续往下走,“换汤不换药,麻烦的就变成了你们。反正我自己一个人,哪里不是睡?就先在下面住着,等把那套课本教完了,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年底,再按原计划搬过去就行。” 姜丽丽鼓鼓腮帮子,笑着没有说话,只是视线飘忽不定,显然在想着什么。 不一会儿到了知青院,从后面进去,陈凡照例先摸摸凑过来的小母马和小马驹,再转身去看两头猪,一边盘算一边说道,“等到年底,看哪头猪更大,交到食品站,就可以几年不用做任务了。另一头宰了吃肉,到时候伱回家探亲,多带点肉回去。” 姜丽丽微微一愣,“回家探亲?我不回去啊。” 陈凡转身看着她,笑道,“不想回?还是不敢回?” 姜丽丽低着头,不吭声。 陈凡微微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这里距离云湖也不远,坐车两个多小时就能到,你要是担心影响家里,我可以找大队部给你开张办事的介绍信,你拿着介绍信在离家远点的地方找个旅店住着,再把你父母和姐姐叫过来,哪怕见上一面,也比你在这里关起门来瞎想强。” 姜丽丽咬了咬嘴唇,依然没有说话。 她现在的想法就是尽可能地不给家里添麻烦,如果因为她回去探亲,给家里惹来麻烦,那她宁可不回去。 至于陈凡说的办法,……嗯,她也不想给陈凡添麻烦。 见她不说话,陈凡也不多说,继续往前走,“哎,双抢过后,生产队里是不是就没其他很忙的事了?” 生产队里不可能没有事,区别只在于事多事少,事情最多的毫无疑问就是双抢,过了双抢之后,应该就能恢复原样了吧? 自己又可以愉快的磨洋工! 姜丽丽快走两步跟在他身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也不是。” 陈凡猛地回头看着她,“还有?” 姜丽丽抬起头笑了笑,“当然还有,不过没有双抢时间那么长,也没有那么累。” 见陈凡继续往前走,她也就边走边说道,“比如说,这两天正在晒稻谷,等稻谷晒好,就要去粮管所交公粮,我们小队的公粮任务是一亩地65.8斤,一共350亩地,就要交23030斤公粮,另外还要交每亩130斤的购粮,也就是45500斤。 公粮是无偿上缴的,就相当于交税,购粮是按照最低价格卖给粮管所,总共将近70000斤粮食,要自己拉到粮管所去上交,这就是个重活。” 公粮的缴纳比例并不是一成不变,而是按照土地的产出情况,还有国家对粮食的需求程度,再以相应的比例对应计算。 早几年的时候,卢家湾的水田平均产量一般在每亩244.5公斤左右,定出来的平均税率就是13.46%,那么在确定税率之后接下来的几年中,只要不发生灾害减产之类的特殊情况,需要缴纳的公粮就是固定的每亩65.8斤。 这个标准一般会维持5年,等到期之后才会重新衡量计算。 而“购粮”则是同样按照亩产量来确定相应的比例,一般是公粮的两倍左右。 给卢家湾定的就是2.2,取了个整数便是每亩130斤。 也就是说,按照当时的情况,卢家湾一亩地大概能收获489斤稻谷,连公粮带购粮,就要上交195.8斤,剩下的293.2斤,才是生产队可以自由支配的一季粮食。 就算江南种的是两季稻,一年的收入也就只有不到600斤,按照350亩算,总共就是20万零5千多斤稻谷。 这也是之前卢家湾6队全年最主要的收入,全队老老小小300多人,就靠这些粮食生活。 只不过那是几年前,从大前年开始,卢家湾的亩产量已经连续3年保持在300公斤以上,所以到手的粮食无形中就多了许多。 所以才说是大丰收。 如果不是生产队的粮食只能以低价卖给粮管所,卢家湾单靠种田都能发点小财。 可惜不能! 这些基本信息,陈凡前些天在大队部的时候都已经了解过。 他听着姜丽丽的话,若有所思地的点了点头,“所以马上就要去交粮食了是吗?” 姜丽丽点点头,“快的话应该就是明后天了。” 陈凡不禁咂咂嘴,双抢前天才结束,明天就要去交粮,还真够赶的。 等到了前院,姜丽丽从房间里搬了两把椅子出来,两人就在房前坐着聊天。 姜丽丽看着敞开的大门,咧着嘴笑道,“不知道今天黄莺她们能卖多少东西出去。” 陈凡笑着摇摇头,“这个就不去想了,反正能卖多少是多少,卖一套也是赚,卖不出去,就当是出去透透气。” 今天是8月份的第一个星期天,也是南湖公社赶集的日子。 经过一个月的双抢劳作之后,陈凡还想着让她们多休息几天,可是黄莺她们三人却怎么也坐不住,趁着今天赶集,便将之前还剩的一点陶器拉过去卖。 反正东西也不多,陈凡也就由着她们。 这一个月她们连做陶坯的时间都没有,用的还是以前留下来的存货,不过小队里的“厕所建筑队”那里倒是积累了二十几只蹲便器的订单,要是能把这些订单完成,又能进账三四百。 也难怪她们如此积极。 这时陈凡突然想到之前双抢的时候,那个哄孩子的母亲说过的新米粑粑,便转而问道,“交了粮食以后,剩下的粮食怎么处理?” 姜丽丽立刻说道,“交够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的才能按规矩分配。” 她掰着手指说道,“生产队自己也要留储备粮,包括下一季的种子、牲口的饲料、交给大队部的粮食、招待粮,像安哥吃的就是招待粮。” 陈凡不由得有些惊讶,“他不是每顿饭都付钱了吗?” 安全在这里的用餐标准是每顿饭4两粮票,再加1毛5分钱,在哪家吃饭就把钱票给谁。哪怕陈凡请他喝酒吃肉,给的也是这么多,用他的话说,自己兜里就这么点预算,如果是别人家做得这么丰盛,他肯定会多给点,不过陈凡嘛,就当是教他学音乐的学费了。 姜丽丽看着他笑道,“他是付了钱的,可是生产队又没有粮票,更没有粮食定量,那粮食从哪里来?” 陈凡一听差点噎住。 也对,城里的单位有定量、有粮票,生产队可不就是只能自己留足招待粮了么,如果留的粮食不够,恐怕就要去买“返销粮”了。 返销粮是比正常粮食价格还要高的粮。 如果说正常粮价是1毛4一斤,那生产队卖给粮管所的“购粮”价格大概就在8分钱左右的样子,而返销粮的价格则在1毛8到两毛左右。 嗯,就是这样子。 不过以卢家湾今年的粮食产量,应该远远到不了去买返销粮的地步。 姜丽丽继续说道,“国家的和集体的之后,剩下的粮食就可以分配,一般情况下,这些粮食按照‘人7劳3’来分,就是百分之七十作为口粮,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按照工分计算价值,再分到个人头上。” 陈凡缓缓点头,“人7劳3,也就是说,哪怕是孤寡老人、孤儿幼儿、重病患者这些老弱病残、劳动力少的人员,也能保证他们的口粮?” 姜丽丽笑着轻轻点头,“就是这样。” 她有时候想想觉得自己也挺幸运,幸好生在了江南,插队也分在卢家湾,如果是在一些贫困地区,一亩地产不了多少粮,忙忙碌碌一整年,却连口粮都挣不回来,还要倒欠生产队的粮食钱,那才叫惨。 哪像现在,不愁吃、不愁穿,一年到头还能存下几十块钱。尤其是陈凡来了之后,她手里的存款已经逼近两百大关,真是福星高照了! 陈凡笑道,“那也挺好的,至少做到了在集体里面不落下一个人。” 他心里想着,如果这时候要分粮食的话,自己是不是该领第一笔工资了?! 想想也是可怜,从1月份开始做统筹工,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半年,却还一分钱的工资都没领过,这要搁以后,谁给你干活儿啊?! 两人坐在院子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不知不觉便到了中午。 姜丽丽看见太阳当空,这才猛然惊醒,站起来说道,“哎呀,我还没做饭。” 说着便往厨房走去。 陈凡则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终于恢复到饭来张口的日子,真好。 就在这时,院墙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小陈,小陈在家没有?” 话音未落,便看见张文良在大门口跳下马背,往里面走来。 他一看陈凡还坐在椅子上伸懒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坐在这里干嘛?” 陈凡有些发懵,“怎么啦?有事?” 张文良指着西边的方向说道,“今天要建水塔,你怎么不过去啊?” 陈凡蹭地一下站起来,“没人跟我说啊!” 张文良一听顿时愣住,然后眨了眨眼睛,难道是自己忘了说? 随即迅速转移话题,跑过来拉着陈凡就走,“少说别的,现在就过去,水塔开工的时候你怎么能不在呢?!” 陈凡打了个呼哨,后院的小母马立刻发出一声嘶鸣,跳出马厩往前面跑来。他随即挣脱张文良的手,“等我装上马鞍再去。” 走路的时候嘴里还在嘀咕,“你们可真搞笑,都要开工了还没人通知我,你还好意思说我怎么能不在?!” 张文良等他拿着马鞍出来,干脆不接他的话,“行了行了,咱们快走。” 陈凡迅速将马鞍套上,对着厨房门口的姜丽丽喊道,“饭照做,给我留着,要是大队部不管酒,我就回来吃饭。” 张文良一听,不禁满头黑线,扎着脑袋往前走,到了门口翻身上马,拉着缰绳调转马头,嘴里还在嘀嘀咕咕,“不就是想敲我一顿酒么,行行行,今天就遂了你的愿,中午饭我管了。” 陈凡骑着小母马走出来,咧着嘴哈哈笑道,“这还差不多。” 随后一抖缰绳,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本章完) 第344章 就采点素材 刚跑出知青点前面那条小路,陈凡就看见在一群人正沿着马路挖坑、填埋水管。 当即便不自觉地放慢了马速。 张文良从后面追上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着说道,“那是从县里请来的水塔施工师傅指点的,他们之前也给县城旁边的村子建过水塔,最开始的时候,是把水管放在水沟里面,不过有时候在沟里舀水,还有干点别的事的时候,容易碰着水管,甚至还出现过一铁锹把水管铲坏的。 所以按照他的设计,水管要尽量避开会耕作的地方,再就是要深埋在地下,如果必须暴露在外面的,也要用多层东西包裹,而且包裹的东西要有一定的防护度,不能随随便便就坏了,要求还挺多……” 骑着马儿慢跑,张文良和陈凡说着现在的水管铺设情况,“他说咱们这里还算比较好铺管,一条向东一条向西,一根水管直通村子中间,像你们6队,再直着拉一条就能通到各家各户,我们5队就稍微麻烦点,除了一条直线,还得再绕个圈,费的管子也多。” 张文良一路上说个不停,其实这些东西陈凡都清楚,不过看他这样子,很明显是兴奋过度,便也不拦着他,让他说个痛快。 如今整个南湖公社,除了公社政府大院和水运公司,就属卢家湾有自来水,第三不第三的倒是无所谓,主要还是能用上自来水,这么兴奋也能理解。 说了半天,张文良突然问道,“唉,我听安哥说,你家里水管都铺设好啦?” 陈凡点点头,“对啊,在厨房、浴室,还有两個卫生间里都安装了水龙头,接入口就在厨房后面,到时候主水管牵过来,接上就能用。” 建房子的时候他就考虑过自来水的问题,村里通自来水,只负责通一只水龙头,定在哪里就是哪里,对他来说肯定就少了点,他房子里还有两个卫生间呢,总不能通了自来水还要提水过去吧。 所以后来房子收尾的时候,就找安全帮忙,在县里的五交化商店买了几十米的铸铁水管回来,还请了专业的水管师傅上门,带着各种沉重的工具一截截的拼接,先把房子里要用的部分都铺好,只等自来水开通,接上就能用。 不过考虑到这时候的铸铁水管只有30年到50年的寿命,他便没有采用内嵌的工艺,而是直接将水管做了简单的防锈处理之后,填埋在土里面,走管也是顺着外墙往上,再打个洞穿进屋里,再用水泥把洞堵死。 为此他又欠了一笔水管钱。 这下再也没有人怀疑他真的没钱了,因为买水管的钱都是卖兔子后找大队预支的! 其实这时候已经有了塑料水管,只要没有外力破坏,用到新世纪都没问题,冬天的时候也不容易被冻裂,还不会有铁锈水等情况。 可是陈凡还是选择了铸铁管。 因为塑料管贵啊! (只有塑料水管的发票,6块钱一公斤。铸铁管便宜好几倍) 两人骑着马边走边聊,不一会儿便到了5队和6队中间的小土坡旁。 这里属于6队的地盘,不过因为是一座荒土坡,本身就没有算在耕地内,便也谈不上补偿不补偿的事,直接开建就完了。 在土坡顶上,几十个人一起开挖地基,随着铁锹翻飞,不一会儿便将地基挖好。 随后小工们被拉去挖坑埋管,只留下十几个人在这里协助建筑队的大工师傅建水塔。 从县里建筑公司请来的两位老师傅,在杨队长几人的陪同下抽烟聊天,时不时的喊几句,指点修建水塔的要点。 从建筑队队长汪师傅殷勤的态度来看,就能知道他的话都说在了点子上。 这年头的老师傅,你别管他们态度怎么样,但是对待工作,绝对可以称得上严谨。 既然来了,就不会敷衍了事。抽烟归抽烟,那是因为这里的大工太多,根本用不着他们动手,而他们只需要随口说两句,大工师傅们便能立刻明白其中的要领,干起活儿来是又好又快,就连这两位老师傅也赞不绝口,还说要推荐他们去县里的建筑公司上班。 汪师傅他们自然是笑着婉言谢绝。 在公社建筑队上班,收入不少离家又近,何必远离家门跑去县里工作呢。 人生地不熟的,工资也不一定能有多高,哪有在公社上班舒服。 看到陈凡过来,杨书记立刻对着他招招手,随后对着两位老师傅说道,“这位就是我们建小水塔的大功臣,那台柴油机就是他从地委买回来的,这个水塔也是他设计的,陈凡、陈老师。” 他又转身看向陈凡,“这两位是从县里建筑队来的大师傅,这位姓邱、这位姓马。” 陈凡立刻伸出双手,“邱师傅好、马师傅好,辛苦了。” 邱师傅早已眼睛放光,伸出手握住,“原来你就是陈老师,百闻不如一见啊!” 另一位马师傅也和陈凡握手,满脸笑意地说道,“果然是一表人才,难怪能在地委日报和《江南文艺》发表文章,这个月的《江南文艺》上面有你两篇文章吧,不得了、不得了啊!” 一篇自然是连载的《在希望的田野上》,另一篇则是陈凡为了买电风扇,以姜丽丽她们为原型创作的双抢,由于情感真实,又是“老客户”,也被《江南文艺》杂志社采用,并且刊登在8月1日的最新一期上,算是抓住了双抢的尾巴,蹭了一拨热度,在江南省范围内引起极大的反响。 要问陈凡怎么知道? 人家杂志社给他寄了好大两个包裹,全部都是全省各地的读者寄到杂志社给陈凡的信,一大部分是因为《在希望的田野上》,另一部分便是那篇的。 而且这部分来信基本上都是女读者,为此张文良和杨兴秀还给陈凡起了个外号,叫做“妇女之友”! 另外,陈凡最初的目的也没有落空。 杂志社给他寄的稿件采用票证中,就有两张珍贵的电风扇票,也算是遂了他的心愿。 两张电风扇票还了一张给张文良,另一张又买了一把电扇,正好自己房间一把、女生们一把,安安稳稳地度过了这个双抢天。 面对两位老师傅的热情,陈凡也显得非常谦虚,“哪里哪里,我也只是描写一些客观事实,还是咱们的社员同志踏实肯干,否则我也写不出来。” 邱师傅一脸很懂的样子,“艺术来源于生活。这个跟李先生在沿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很符合啊。” 陈凡依然谦虚谨慎,“是是是,就是按照李先生的指示做的。” 两位老师傅一听更高兴了,拉着陈凡说个不停。 明明是两位只上过扫盲班的泥瓦匠,却硬是拉着陈凡聊文艺创作。 不过,他们可不是那种“皇帝老儿用金锄头”似的瞎聊,反而是有的放矢。谁谁谁写的那篇文章脱离了实际,哪个写的就很中肯,条条框框都说得有理有据。 陈凡也听得两眼放光。 懂劳动、懂生活的人很多,懂文艺创作的人也很多,但是知道在文艺作品里挑刺、还知道哪些劳动生活可以融入创作的人却不多。 难怪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两位老师傅还真是个宝贝。 而且他们不仅生活阅历丰富,还是建筑队的骨干,跟着建筑队去过不少地方,除了孤峰县之外,远的到相邻的地区,甚至去过外省、参与过国家级水利工程的专业建筑项目,近的几乎跑遍了孤峰县的各个公社,可谓是“见多识广”。 陈凡跟他们聊天,很是汲取了不少创作素材。 旁边杨书记几人站在一旁,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容。 叶树宝抽着烟,小声说道,“还是小陈厉害啊,刚才这两位师傅几乎是眼睛长在头顶上,正眼都不瞧咱们的人一眼,现在小陈一来,他们就跟见了亲人似的,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肖烈文嘿嘿笑道,“感觉确实是不一样,虽然刚才他们也很尽责,该指点的地方都不藏着,不过冷着张脸确实看得不舒服,现在就好多了嘛,和和气气的,多好!” 张队长咬着烟杆连连点头,“我还担心他们今天就回去,有小陈在,多留两天应该没问题吧?!好歹也要把小水塔建好,验收合格了再让他们走。” 杨书记眼珠微转,轻声说道,“本来人家只答应过来帮一天忙,还是趁着星期天过来的,不过能多留两天当然好,哪怕多出几块钱的劳务费都行。”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不过也不能全指望小陈,咱们也得多下点功夫。” 叶树宝看着他,问道,“怎么下?” 杨书记沉吟两秒,隐蔽地将张文良找过来,小声说道,“中午饭准备好了没有?” 张文良连连点头,“兴秀带着人去准备了,杀了只鸡,准备了一条十几斤重的大鲤鱼,还宰了只兔子,泥鳅鳝鱼也有,再弄个爆炒青蛙,道道都是硬菜!” 杨书记微微一愣,“兔子谁会弄?” 听到这话,张文良不禁咽了咽口水,“小陈弄的兔肉真是绝了!”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上次我们都说好了,等把兔子养大,我们合伙卖兔子肉,结果5月份去了地委,6月份他要给学习班的人上课,7月份又是双抢,到今天我就试吃了一回,要不然今天我就该在集市上卖兔子肉,肯定最少能挣好几十块钱!” 杨书记眼睛微眯,“别吹,待会儿让小陈弄来看看,另外再去寻只大甲鱼回来,请小陈露一手,让两位师傅尝尝咱们卢家湾的特色菜?” 陈凡在一旁和两位师傅聊天,不过他耳聪目明,听到了杨书记他们的话,不禁瞟了他们一眼。 什么时候甲鱼成了卢家湾的特色菜?他怎么不知道? 不过就是弄两道菜而已,小意思。 他也希望这两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能多留两天,只不过杨书记他们是为了让他们给小水塔把关,他是为了从这两位师傅嘴里多掏点素材。 自己的生活圈子终究小了点,听到的故事有限,如果不多采集点好故事,哪来那么多的东西可以写呢?! 当天中午,杨书记他们在大队部设宴,请两位师傅吃饭。 趁着两位师傅酒劲上头,杨书记趁机笑道,“邱师傅和马师傅真是手艺精湛啊,汪师傅是我们公社建房子手艺最好的大师傅,连他都对两位师傅赞不绝口。” 邱师傅当即摆摆手,“哎,我们就是痴长几岁,像汪师傅这个年纪,我们还不如他呢。” 马师傅也很给面子,“汪师傅的手艺也很不错,刚才我说请你去我们县建筑公司,可不是客套话,你要是有意愿,随时给我写信,我来安排。” 汪师傅自然又是一番感谢加奉承。 眼看气氛正好,张队长赶紧笑道,“邱师傅、马师傅,你们看这个小水塔啊,事关我们卢家湾老百姓的切身利益,尽管我们人很多,但建成这个水塔,少说也要两三天,伱们看看,要不多留两天,帮忙给我们把把关?” 听到这话,邱师傅和马师傅都犹豫了。 桌上几位领导都不禁面面相觑,这两位怕不是油盐不进?! 这时陈凡微微一笑,隐晦地对着杨书记几人使了个眼神。 杨书记和张队长几人相视一笑,一颗心都放下来,低着头默不作声。 陈凡端起酒杯,先跟邱师傅和马师傅碰了一下,绝口不提请他们留下来的事,转而笑道,“今天听了两位师傅的讲述,才知道原来咱们建筑工人,有那么多与国家大事息息相关的故事。” 他看向邱师傅,“您那次是参加了荆江分洪工程北闸的建设是吧?” 然后又看向马师傅,“您是参加了三门峡水电站大坝的建设?” 陈凡扼腕而叹,“这可都是关系民生大计的大工程啊,我还想多听一点你们的故事,然后以此为蓝本,写一篇咱们建筑工人的,可惜……” 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可是邱师傅和马师傅却坐不住了。 邱师傅一把拽住他,瞪大眼睛问道,“写咱们建筑工人的?真的?” 陈凡满脸严肃,“这还能有假?” 他指着汪师傅,“我们生产队的汪师傅也是建筑工人,我要是敢乱说,他能放过我?!” 汪师傅憋着笑,认真地点头,同时张口就来,“对对,之前陈老师跟我说过这事儿,只不过我干的都是小工程,没什么价值,说也说不出个东西来。” 马师傅立刻抽出一支牡丹烟递给陈凡,咧着嘴笑道,“你这个给建筑工人写,那是大事啊,这个可不好耽误。” 他转头看着邱师傅,“老邱,那咱们,再留两天?” 邱师傅当即拍板,“必须多留两天,也算是咱们给这篇做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陈凡顿时满脸惊喜,当即端起酒杯说道,“那可不是微不足道,而是举足轻重啊,要不是有你们提供的素材,把我关在房子里三年,我都憋不出个屁来!” 突然一句粗话,让两位师傅大感亲切,立刻端起酒杯哈哈笑着碰杯。 杨书记等人一看,也不禁大喜过望,事情这么简单就解决啦?! 眼看他们碰了杯,也都一个个端着酒杯互碰,气氛顿时大好。 (本章完) 第345章 送粮 说采集素材,就采集素材。 这一天的时间,陈凡都陪着两位老师傅说话,从他们口中很是听了不少好故事。 修水库、建水坝、建公路、建孤峰县水电站,…… 邱师傅和马师傅一左一右,拉着陈凡是滔滔不绝。 “想当年,我们建孤峰县大礼堂的时候,恰逢国庆,为了把这个项目建成献礼工程,我们就以‘10个月建成大会堂’的先进同行为榜样,是没日没夜的干,……” “还有建水电站,那可是我们孤峰县的第一座水电站,知道孤峰县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么?方圆五百里,仅有孤峰一座,说的就是那座孤峰山,孤峰山顶上有个天然的大水库,我们就利用那个水库,建起了水电站,可是山上没有路,要建水电站,第一件事就是要开路……” 如今陈凡记忆力过人,哪怕只用听的,也能将他们讲的内容记住,更别说只是作为素材参考。但是为了体现对他们的重视,他还是拿着個笔记本,将他们讲的各种先进事迹一一记录下来。 建水电站时,扎钢筋的工人每天扛着钢筋上山,肩膀和后背都磨破了皮,甚至还有不少女同志也在做着重体力活,丝毫不输给男工人,…… 修大桥的时候,许多工人泡在水中,皮肤都已经泡得发白,…… 除了各种工作上的事,讲团结的事也不少。 有一次建设水利工程的时候,一位工人受了伤造成大出血,急需输血,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去献血,很快就凑齐了所需要的血量。 一桩桩一件件,都被陈凡记录在笔记本上。 他心里不禁感慨,前些天自己还在想着,双抢可能是世界上最累的工作了,没想到这时候听两位师傅讲述,才发现这年头就没多少轻省的工作。 说到底,还是这个年代的科技和设备比较落后,绝大部分时候,都只能靠人力去硬堆,在这种情况下,后世那些由工程设备承担的工作,全部都压在了人的肩膀上。 如此一来,做工的人能不苦、不累么?! 当然,他也没忘了留两位师傅的另一个主要原因。 讲述一阵子,他就会请两位师傅去检查小水塔的建设进度,同时他也跟在身边问东问西。 如果是别人问,无论邱师傅还是马师傅,肯定早就一个大耳巴子扇过去。 这些可都是独门秘诀,连徒弟都不会轻易传授的绝活儿,是能随随便便讲的吗? 但是陈凡嘛,……人家陈老师问这么详细,肯定是为了创作啊,要是不严谨一点,等发表出去,那不是让全国人民看孤峰县建筑公司的笑话么?! 所以两位师傅不仅讲得透彻,还举一反三,给陈凡讲起了这些技术要点,以及这些要点可以用在哪些工程建筑上,如果碰上这些建筑,需要怎么施工、细节又有哪些…… 同时还在心里安慰,虽然小水塔是他设计的,可是他不懂施工啊,讲给他听也没什么的啦。 于是陈凡的建造技能经验值是蹭蹭蹭地往上涨,眼看就要超过汪师傅,成为南湖公社第一建筑大牛! 不过这个时候,他要暂时放下采集素材和刷经验值的事情。 因为另外有任务来了! …… 8月8日,星期一。 昨天姜丽丽没有估计错,今天一大早,卢家湾6队就要集体出动,去缴纳公粮和购粮。 天刚蒙蒙亮,陈凡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看着早已整装待发的四个女生,不禁满脸苦笑,“交公粮而已,不至于全体都出动吧?” 杨菊一溜烟地钻进他的房间,又一溜烟地跑出来,给他去打洗脸水。 刘丹则去帮他拿牙刷和缸子。 黄莺慢了一步,便站在原地振振有词地说道,“当然要全体出动,6、7万斤粮食,要拉好多车呢,一辆板车只能拉10袋,一辆独轮车只能装6袋,1袋200斤,6万8000多斤就要装好几十车,车子不够就只能用扁担挑。 必须一次运过去,才好过磅入库,人家粮管所可不会帮忙弄两趟。这一路上要人手替换,而且到了地方还要占住位置,不能让其他生产队的抢了,人去少了可不行。” 陈凡听了也不再废话,接过刘丹递来的牙刷杯子,走到院墙边上刷牙漱口。随后拿着毛巾洗脸,再接过姜丽丽递来的饭碗,没几口便干完一碗饭。 几个女生又迅速将东西收拾好,等着他出门。 这时杨队长将外套搭在肩部上,只穿了一件背心,甩着膀子走了进来。 看见陈凡,他便大声说道,“准备好了没有,好了就出发。” 陈凡愣了愣,“您是专程来找我的?” 杨队长嘿嘿一笑,“不找你找谁?” 他走过去对着陈凡说道,“今天交粮顺不顺利,就看你的了!” 陈凡瞪大眼睛,“关我什么事?” 顿了一下,他又赶紧说道,“我可以帮着去送,还可以把小母马拉出来帮忙拉车,可是你说交粮顺不顺利,这个我没法弄啊,我又不认识粮管所的人。” 他说着突然眼睛一亮,“诶,对了,安哥呢?他肯定认识粮管所的人,找他过去,一定没问题!” 杨队长脸上笑容不变,“安全他肯定会跟着去,他下来就是干这个的,到了粮管所,他也肯定会去找人。” 说着好好的,他突然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兮兮的样子,小声说道,“可是呢,各个生产队都有蹲点干部,你找人,人家也在找人,到最后还不是只能先来后到? 完了质量怎么样,也都掌握在检验员手里,检验员可不会看那些蹲点干部的面子,要是在粮食袋子上多戳几个窟窿,就得损失好几斤谷子,那些人手底下黑着呢!而且他们要是说粮食不合格,咱还得再全部拉回来,白费一天功夫。” 陈凡满脸不解,“可是我也不认识检验员啊,能有什么办法?” 虽然他知道自己在南湖公社有些名气,可还没到人见人爱的地步,有些人就不爱看书,甚至还自持是工人身份,看不起那些拿笔杆子的,觉得他们不是真正的劳动。 就是有点前几年的思想残余。 万一要是检验员也是这种人,岂不是起反作用?! 除非,那个检验员还是自己的读者甚至书迷? 就在陈凡异想天开的时候,杨队长笑着说道,“你忘了建筑队的两个老师傅?” 陈凡刚开始还有点不明白,等看到杨队长的眼神,突然就反应过来,顿时满脸无语,“你不会想让我又给粮管所的人写一篇吧?” 杨队长嘿嘿笑道,“诶,如果能这样当然最好。” 见陈凡黑着脸,他又赶紧说道,“万一你太忙没时间写,就慢慢拖着呗,反正等秋收之后再交粮的时候,随便写一篇文章糊弄过去不就完了。” 陈凡呼出一口长气,唉声叹气地往外走,“写文章要真情实感的,怎么能糊弄人呢?这事儿不好办呐!” 杨队长跟在他旁边,“这有什么不好办的,你真情实感的写不就完了。” 陈凡还在叽叽歪歪,“可是这事儿就不能这么办,咱们抢先了,对其他生产队不公平啊,抢了他们的位置不是?” “不抢不抢,绝对不抢。” 杨队长继续絮絮叨叨,“插队的事咱不干,不过就是跟人家检验员拉拉关系,早点检验完,然后不刁难,咱们就可以拉进去过磅入库,就这么简单。” 陈凡,“真就这么简单?” 杨队长,“真就这么简单!” 陈凡,“那万一要是检验员是个驴脾气的,不喜欢我这种笔杆子呢?” 杨队长,“那就让安全去找粮管所所长,总有能治他的人。那所长肯定乐意伱给他们写文章,绝对比安全说话还管用!” 陈凡,“那要是所长也……” 不等他说完,杨队长也没耐心了,直接说道,“明天发新米,头一个给你发。要是今天把事情办成了,给你多发一袋包谷,当做奖励。” 陈凡一听顿时乐了,“发粮食还有我的份呢?” 杨队长也乐了,“多新鲜啊,难道你不是我们6队的人?要不然发口粮能少得了你?” 陈凡当即打包票,“您就瞧好了,看我待会儿是怎么搞定检验员的!” 说完之后便加快脚步往前冲。 姜丽丽她们四个跟在后面,听得忍不住咧嘴直笑。 陈老师就是陈老师,还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燕隼在头顶上空盘旋,“啾啾。” 村子前面,早已经有两百多人集合。 今天送粮说是全体出动,但出动的基本上都是大人,没成年的也在16岁以上,不会有小孩跟着。 带着小孩交公粮,那是在家庭承包制以后。 在场坪上,是一袋袋堆成山的稻谷。这些稻谷用麻袋装着,正被抬上车。 车是板车和独轮车,板车也只有打头几辆用牲口拉,后面的全部都是人力,一根比较宽的布带挂在肩上,一个人在前面拉,两个人在后面推。 板车能装10袋到12袋,独轮车却只能一次装6袋,这个对技术的要求更高,稍有不剩就会翻车,所以都是30岁左右的熟手在操控。 就算把所有的车都用上,也还是不够,后面便有一百多人挑着箩筐,将这些稻谷一路挑过去。 收割、打谷、晾晒、扬尘、筛选,最后挑出来的都是颗粒饱满的最好的稻谷。 随着杨队长一声令下,前面扬起一阵挥鞭的声音,刘师傅当头一声吆喝,“交公粮啰……” 苍老的声音远远传出,队伍开始缓缓移动,然后越来越长,拉成一条长蛇阵,往公社的方向而去。 陈凡跟在杨队长身边,左右看了看,也找不到可以帮手的地方。 拉车吧,人家有了“车手”。 推车吧,他们推得好好的,看上去配合娴熟,万一要是他突然过去破坏了平衡,反而不好。 便索性甩着手和安全、杨队长他们聊天。 安全敞开衣襟,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对着陈凡说道,“今天这阵势壮观吧?” 陈凡当即点头,“壮观!” 确实很壮观,几百号人拉的拉、推的推、挑的挑,将这么多粮食送去上交,在几年后公社解散之后,就几乎看不到了。 那时候就算要去交公粮,也是各家各户顾自己的,自然没有这种集体出动来得壮观。 (交公粮的队伍) 安全嘿嘿笑道,“要是今天你带了画板,画上副‘送粮图’,肯定很好看。” 陈凡当即将双手背在身后,满脸傲然地说道,“不就是‘送粮图’吗,这有什么难的,等回去我就画给你。” 安全咧着嘴直笑,“哟,还有这本事呢?” 随即指了指杨队长,“你画给我干嘛,要给也是给杨队长。” 杨队长早已笑得合不拢嘴,“诶,先说好啊,画画归画画,不能再画我了,多画画群众!” 陈凡嘴角微抽,我也没打算画你啊。 大部队一路往前,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达公社粮管所。 粮管所在十字街的北边,南湖公社的几个生产队中,距离卢家湾算是最近的。 表面看上去平平无奇,里面却大有乾坤。 之前陈凡还没怎么注意,等今天过来,才发现从一扇小小的铁栅门进去,穿过一条被两间平房夹着的通道,里面竟然有一片堪比足球场的水泥地坪。 在水泥地坪的后面,还有几个圆柱形的大型建筑。 不用问,那里绝对是粮库! 就在陈凡发愣的时候,杨队长正站在粮管所门口大喊,“快点快点,前面有送粮队来了,不能让他们抢前面。” 随着话音落下,走在最前面的刘师傅猛地抽了两下马屁股,那匹驮马发出一声嘶鸣,卖力地往里面跑。 后面的队伍迅速跟上。 等到天色大亮,卢家湾6队的送粮队,顺利全部进入粮管所场坪,排在第一个位置! 什么?粮管所的人? 人家给你把铁栅门打开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指望他们6点钟就过来给你上班??? 想什么美事呢?! 等6队的队伍往前排好,后面的一支送粮队才缓缓开进来。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摘下草帽扇着风,正对着杨队长就走了过去,“哎呀呀,我们今天比去年早了半个小时动身,就差一点啊,还是让你们抢了先,你个狗东西,不睡觉了是吧?” 被骂了也不生气。 杨队长两手叉腰,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后面,哈哈笑道,“哎哟,那真是巧了哦,今年我们也早起了半个小时,说起来也是怪啊,这粮管所恰好就建在这边,要是建在南头,不就让你们抢先了么。” 陈凡在一旁龇牙咧嘴,看着杨队长的嚣张气焰,连他都恨不得上去给他一脚。 这时安全走了过来,给他递了支烟,点燃后抽了一口,看着那边笑着说道,“南湖公社5个生产大队,每个大队的双抢时间都稍微有点错开,交公粮的时候,粮管所也会根据各个小队的情况,临时通知他们交公粮的时间。 不过不管怎么安排,每次卢家湾6队,都会跟他们白浪湖6队撞到一起,也算是老冤家了。” 陈凡抽了口烟提神,好奇地问道,“有矛盾?” “那没有。” 安全当即摇头,呵呵笑道,“老杨的三姐就嫁在白浪湖,白浪湖6队的队长叫丰云,……” 听到这里,陈凡顿时一惊,风云?这么拽的名字? 安全已经在解释,“丰收的丰,云朵的云,其实也是风调雨顺的意思,他老婆就是卢家湾的人,南湖公社的5个生产队啊,互相通婚已经有两百年的历史,天大的矛盾也只是家事,根本闹不起来。” 陈凡看着杨队长跟丰云将肩上的衣服扔掉,练上了摔跤,不禁对安全的话有些怀疑。 都打起来了,还叫闹不起来? 安全却将烟咬在嘴里,拼命地鼓掌,“老杨加油、老杨加油……” 卢家湾6队的人也跟着一起喊,“队长加油……” 这边这么热闹,人家白浪湖的人肯定不甘示弱啊,立刻纷纷为自己队长加油鼓劲。 不过陈凡也看出来了,两人都是在闹着玩,你拍我一下,我踢你一脚,根本就没有用力。 而且碰着之后就立刻嘻嘻哈哈地跑开,跟获得巨大的胜利了一样。 打闹了一阵子,又有其他生产队的人过来排队,两个人才结束打斗、勾肩搭背地往陈凡这边走来。 不用说,陈凡又成了杨队长炫耀的工具,他搂着丰云的肩膀走到陈凡面前,神采飞扬地说道,“陈老师,知道不?看你这样子就是只听过没见过,今天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 陈凡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杨队长,那简直就是滔滔不绝啊,然后就黑了脸。 杨队长,“当时我从河里把他捡回来的时候,就看出他不一般。” 陈凡心里想着,当时是谁把朱公安叫过去的? 杨队长,“我看着小伙子不错,就让他在知青点住下来,还送给他30斤白米。” 陈凡:当时不是借的么? 杨队长,“那天他抓了只王八过来,说是能吃,我当场就让他做。” 陈凡:你不是说猪都不吃么? 杨队长,“嘚啵嘚啵……” 丰云握着陈凡的手不放,“啊、哦、呃,原来是这样,厉害啊,佩服佩服……” 直到太阳高升,一段悠扬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大喇叭里面传过来,所有人迅速就位。 聊天的停止聊天、吃东西的也抹了把嘴巴,到自己原来的位置站好。 现场明明有四五百人,却只能听见牲口打喷嚏的声音。 陈凡左右张望,又过了好几分钟,才看见一个大约一米六高、长得白白胖胖的人,从一座小平房里走了出来。 安全立刻说道,“来了。” 随即掏出兜里的香烟,快步走了过去。 陈凡站在原地纳闷,他谁啊,怎么就来了? (本章完) 第346章 三道关 看着安全往前跑,杨队长也迅速行动。 经过陈凡身边,还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愣着干什么,走哇。” 陈凡赶紧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就碰上,安全早已掏出烟递过去,“郭师傅,今天来这么早啊。” 那位郭师傅顺手接过烟,笑道,“安干部啊,今年你下乡蹲点?” 他说着看了看走过来的杨队长和陈凡,“嚯,还是在卢家湾?” 安全又掏出打火机点燃凑过去,咧着嘴笑道,“有缘分嘛。” 这时杨队长也走到跟前,分外热情地伸出双手,“郭师傅好。” 郭师傅点燃烟,慢吞吞地伸出右手握了握,显得颇为稳重。 不过陈凡也看出来了,他的慢吞吞跟傲慢还是有些区别,大概就是胖子最常见的那种慢速度。 想到胖子,陈凡看着这位郭师傅也是啧啧称奇。 这年头能养得白白胖胖也不容易啊,再想到食品站杀猪的朱师傅,只能说粮食系统是真的养人! 思忖间,陈凡手上动作不停,等杨队长刚松开手,他就快步上前伸出双手,“郭师傅您好,今天辛苦您了。” 郭师傅握住陈凡的手晃了晃,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陈老师是吧?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闻名不如见面啊。” 陈凡态度摆的很正,呵呵笑道,“不敢当老师称呼,您叫我小陈就行。” 跟安全和杨队长两人聊了一路,他现在也知道了粮管所检验员的份量。 生产队交公粮和购粮也是有规范的,一般来说,粮管所会将粮食分为3个等级,公粮需要达到一等,才会接收入库,否则就要扣秤。 表面意思是扣除重新摊晒的水分减重,以及相关人工费用。实际上事实如何,只有检验员自己知道。 购粮则没有强制要求,三等他们也收。可是一等、二等和三等之间,就会有一定的价格差异。 比如一等粮的收购价格是9分钱,二等粮就只有8分,三等粮却连7分钱都不到,只有6分5厘,别看只差一分几厘钱,可积少成多啊。 就以卢家湾6队为例,购粮的数量高达45500斤,差一分钱,就差了455块,摊到每个社员头上就是一块多,如果被列入第三等,那就差了一千多块钱。 小队一年才能挣多少钱?这就差了一千多,还不赔死?! 就这还不算最惨的,最惨的是被评为等外,这时就会被粮管所拒收。 人家拒收,你说不卖了行不行? 当然不行! 购粮也属于强制任务,和公粮一起,合称为“征购粮”,征就是公粮,购就是收购,都是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所以被拒收之后,只能拉回去,再重新筛选更好的稻谷,要颗粒最大、最饱满的,再暴晒两三天,又拉过来卖给人家。 如果不想拉回去,就只能接受扣秤及低价。 怎一个惨字了得。 除了这些,陈凡还知道,这样的经历对于全国绝大部分的农民来说,应该都经历过。 特别是80、90年代,情况比现在要更加严重无数倍。 在这个时代,虽然也有刁难的情况出现,但更多只是一种姿态上的高傲和心理优越感,做事的时候还会留几分底线。 或者说,面对集体的生产队,心里还有几分忌惮。 在公社转家庭承包制以后的20年里,才是真正的没有底线! 嗯,这個不能多说。 那位郭师傅见陈凡这么低姿态,也笑得格外开心,“陈老师谦虚了啊,别的不说,就凭你办兽医班,为卢家湾培养出12名合格的兽医,后来又办学习班,教生产队的孩子学知识,就当得起老师这个称呼。” 他抽了口烟,眼里露出追忆的神色,“想当年啊,我就是没有好好学习,也是没有碰上一个好老师,监督不严,太过放纵,以至于基础太差。后来被推荐去县里粮食学校学习进修,好多科目都不及格,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赶上。 只有上过学却力不从心的人,才知道知识的可贵,陈老师你能够传授知识,还这么用心,很难得啊!” 陈凡抿嘴微笑,心里想着,所以你是在炫耀自己上过中专吗? 虽然只是粮食系统内部的学校,却也是中专呐。 不过他也听出来了,这位郭师傅恐怕也是粮管所的重要后备人才,大约与安全同等级的那种,也就难怪他这个事业编的办事员,竟然对安全这位税务所的小领导不冷不热。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呼怕呼啊! 又聊了一阵子,陈凡打主力、杨队长和安全打配合,终于引出写的事来。 安全指了指陈凡,对着郭师傅说道,“这两天卢家湾正在建小水塔,请了两个县里的老师傅过来指点,陈老师就跟人家聊上了,听了老师傅的故事,就说要写一本关于建筑工人的。” 郭师傅一听,不觉有些羡慕,“那两位老师傅赚了啊!” 传闻中陈老师出手例不虚发,最次也是地委日报,回头文章刊登,县建筑公司还不省内扬名?! 这不是赚了是什么! 就在郭师傅暗暗羡慕的时候,杨队长赶紧说道,“小陈,咱们粮管所为国家收粮食,整个公社的粮食都要交到这里,他们还要负责管理,不仅辛苦,责任也重啊,要不也写一篇粮管所的?” 陈凡脸上却露出难色,配合着演戏,“我正愁下一篇写什么题材,能写基层粮食人的故事肯定很合适,可是我对粮食人的工作不熟悉啊。” 安全立刻说道,“你对建筑工人也不熟悉,怎么能写的?还不就是听了邱师傅和马师傅两位给你将当年的故事。” 随即指了指郭师傅,“你也可以找郭师傅请教啊,郭师傅在粮管所干了快20年了,见多识广啊,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只要伱诚心请教,郭师傅这里满肚子全是故事。” 郭师傅早已笑成了弥勒佛,举着双手轻轻摇摆,“言重了言重了,我也就是干的时间长了点。” 顿了一下,又笑道,“不过说到故事,我这里还真知道一些。” 他算是看出来了,今天这几位在给他唱双簧呢。 不过哪怕明知道这是个“坑”,他也乐意往下跳。 没见那一篇《在希望的田野上》,把那些个做过蹲点干部的人嘚瑟成什么样了吗。虽然他之前也做过蹲点干部,也算是其中之一,可一大片哪有独一份来得痛快! 所以陈凡刚递了个话,他便满口答应,“只要陈老师感兴趣,我多的是故事讲给你听。” 旁边杨队长当即两手一拍,“那今天中午我来安排,就在公社国营饭店,请郭师傅喝一杯,咱们边喝边聊。” 只要郭师傅肯高抬贵手,抬一等就能多几百块,区区一顿饭算得了什么。 既然都已经接受了人家递来的橄榄枝,郭师傅便也顺水推舟,“行啊,那就叨扰了。” 随即看了看好大一片运粮队,笑着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这边是你们运来的公粮吧,先去验验。” 杨队长大喜过望,赶紧侧过身伸出右手,“您这边慢点。” 郭师傅却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指了指他刚才出来的小平房,说道,“叫两个人,帮我把里面那几张桌子都搬出来,还有椅子和磅秤。” 杨队长立刻挥手大喊,“跃进,带上民兵班的,把屋里的桌子椅子磅秤搬出来。” 话音刚落,从队伍里立刻冲出来11个人,一窝蜂地涌进了小房间,从里面抬出来三张八仙桌,还有几条板凳、两台磅秤。 这些就是粮管所今天工作人员的办公桌。 郭师傅指挥他们把八仙桌放到指定的位置,然后从其中一张桌子上拿起一个大大的记录本,还有一把铁钻。 铁钻是一根扁平的铁管,中间部位是空的,露出一条大洞。有点类似于《znh保镖》里面那把三棱军刺。 郭师傅拎着铁钻,走到运粮队旁边,对准一只大麻袋就扎了进去。 拔出来之后,将记录本夹在腋下,从洞里倒了一点谷子在手掌心里,然后拿起几粒放在嘴里咀嚼。 嚼了几下,他将嘴里的谷子吐到地上,铁钻里的稻谷也倒在地上,又继续往前走,随机插在下面的一袋稻谷上。 这样的动作反复重复。 陈凡跟在后面,看着撒了一地的谷子,暗暗有些心疼。 看到他的表情,杨队长却满脸微笑地摇了摇头,甚至还偷偷比了个大拇指。 陈凡瞬间了然,这还是郭师傅手下留情了,要不然洒的谷子可不止这么些。 直到插了十几袋,郭师傅才转过身,对着一直跟着的杨队长笑道,“今年的谷子不错啊。” 短短的几个字,却令杨队长喜笑颜开。 卢家湾6队的社员们也纷纷喜形于色,互相小声转告检验员说今年的谷子不错。 开心的情绪迅速传开,引得后面的白浪湖6队也翘首期盼。 检验员的心情对交公粮也至关重要,看来今天检验员的心情很好啊! 这么多的粮食,郭师傅不可能只检验十几袋。 他在卢家湾的运粮队里来回游走,时不时的查验一下,包括用箩筐挑来的散装谷子,也都不厌其烦地查验,甚至还将手伸进底部,掏出来看下面的谷子成色。 这样耗费了将近半个小时,总算结束了检验。 随后他在记录本上做记录,同时说道,“可以,都是一等品。” 话音刚落,周围的卢家湾社员立刻蹦得老高,举着双手雀跃欢呼起来。 今年夏收交粮这第一关,算是过了! 交粮三道关,检验是第一关,过了检验关,接下来就要过磅。 直到这时候过磅员才姗姗来迟。 郭师傅主动迎上去,小声说了几句话,过磅员脸上立刻堆起来笑容,满面春风地和安全、杨队长、陈凡打招呼,随后只是简单抽了支烟,便不耽误时间,招呼卢家湾6队的人过磅。 后面的人群立刻跟上,把车子分批拉过来,将麻袋抬到磅秤上。 过磅员端坐在八仙桌旁,手指拨动秤砣,每过一车,就开一张收据。 他这是怕弄混。 (80年公粮收据) 先过公粮,每过一车,他都开一张收据,同时在本子上做好记录,一直等到凑够应缴公粮的数量,他才大声喊停,然后开始称购粮。 还是同样的流程,一车车的粮食从他面前过磅,他也会同样做好记录,开一张收据。 (77年储备粮、也就是购粮收据) 开好收据之后,这些单据都会交给杨队长保管,他拿给刘会计登记,再到粮管所财务部领取售出粮食的款子,最后交给黄保管员入账,算作今年生产队的收入之一。 今年的购粮是45500斤,一等粮的收购价是9分5厘,总共可以收到4325.29元的款项。 单单这一笔,对于三百多人的卢家湾6队来说,平均一个人可以分十几块呢。 粮食经过检验、过磅两道关,交粮任务还没有结束。 运粮队要将粮食重新装车,运到后面的粮仓,亲自将粮食倒进粮仓里面,才算完成。(这个图出不来。) 这便是第三道关,入仓关。 卢家湾的几十辆板车、独轮车,一百多担稻谷,在库管员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将粮食入库。 就这样,从早上6点赶到粮管所,然后7点钟开始检验,一直忙到将近10点,大家才完成今天的交粮任务。 即便如此,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公粮入仓,便算是完成了今年最重要的任务之一,所有人都可以松一口气。 至于最重要的任务之二,自然便是(农历)下半年的秋粮入仓。 对于这年头的老百姓来说,除了自家的生活之外,最最重要的大事,就是交公粮。 种地纳粮,在老百姓看来,这简直就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也再没有比完成纳粮任务更开心的事了。 直到这时,杨队长也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还记得要请郭师傅吃饭的事情,便让刘会计和黄保管员一起去隔壁粮管所办公楼结账,再请刘师傅带着大家回生产队。 这时候就不用讲究队形了,社员们将空空如也的箩筐堆积起来,放在板车上,再由壮劳力拉回去。 倒空的麻袋也要带回生产队。 这些麻袋都是公社发下来用于预防水患的,如果发生管涌、水位过高等险情,就要用这些麻袋装土填到河堤上,现在不过是被临时征用,甚至连被检验时扎破的洞也要补好。 临时利用一下,倒是替生产队省了不少麻袋钱。 三百多人出来,回去的时候却少了一半。大家平时难得来一趟公社,刚刚又经历了忙碌的双抢,这时候自然要在公社里逛一逛,哪怕什么都不买,也当是个消遣。 等所有人都散去,这里只剩下安全、杨队长和陈凡,等着郭师傅忙完之后,和他一起去吃饭聊天。 而郭师傅除了给卢家湾6队和白浪湖6队检验,又给后来的两个生产小队检验完,忙到差不多11点半,才收好东西走过来,“久等了,可以走了。” 杨队长自然表示没事,殷勤地请郭师傅先行,不一会儿便到了国营饭店。 到了这里,陈凡就跟回了家似的。 虽然他只来过两回,却跟这里的服务员和大厨朱浩混得烂熟,进门就熟稔地打招呼,还到后厨转了一圈。 郭师傅见陈凡如此交友广泛,脸上的笑容不禁更盛三分,姿态也放低了不少。 吃饭的时候,他一边喝酒,一边给陈凡大讲特讲南湖粮管所成立以来,遇到过的各种典型事迹。 本来陈凡还只是为了任务而应付一下,等听到他说的那些故事,不禁来了兴趣,跑到对面新华书店买了一只笔和一个笔记本,将郭师傅讲的故事一一记下。 郭师傅见陈凡如此认真,也不由得暗暗点头,谈兴愈发高涨。 这一顿饭直接从11点半吃到下午两点,要不是郭师傅还记得下午还有小队过来交粮,恐怕他能在这里聊一下午。 散场之后,郭师傅急匆匆地往粮管所赶去,陈凡三人则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 看着大街上其他小队返回的运量队,陈凡笑着说道,“任务完成,队长你总该放心了吧。” 杨队长连连点头,“嗯嗯,放心了、放心了。” 他两手叉腰,显得格外意气风发,“我领队交粮食也有不少年了,还是头一回这么顺利。” 说着拍拍陈凡的肩膀,笑道,“多亏了有你啊!” 陈凡笑着摇摇头,“还是咱们生产队今年的粮食质量好,要不然我就是说破天,郭师傅也不敢轻易抬级。” 今天绝对是郭师傅送了个人情,后来检验其他生产队的时候,陈凡也看了,就没有一个说全部都是一等粮的,最少也有两三成的二等粮。 不管是惯例,还是实际情况,就和语文考试没有人能得100分一样,粮管所也不会给任何一个生产队定百分之百的一等粮! 全部都定一等粮,你们就这么有能耐啊?! 所以这份人情,杨队长看得清清楚楚,在他心里,自然要给陈凡也记上一功,甚至可以说是最大的功臣。 而且除了6队,今年卢家湾其他小队过检应该也会顺利许多。 不看僧面看佛面嘛,谁不知道陈老师是卢家湾大队的统筹工,既然已经卖了面子,高抬贵手给其他小队开点便利,也是应有之义。 (本章完) 第347章 得阳光一点 三人漫步往回走,也算是消消食。 难得吃一顿大餐,杨队长刚才很是吃了不少,这时候连肚子都挺了起来,看得陈凡暗暗发笑。 他赶紧干咳一声,找话题转移注意力,“队长,今年收了多少粮食啊?” 杨队长昂起头想了想,说道,“队里350亩水田,全部都种了稻谷,有280亩种的是普通稻,总共收了16万8000多斤,打平均一亩地能收600斤出头,多一点点吧。” 陈凡不禁轻轻点头,以现在的粮食种子和耕作技术,一亩地能打600斤粮食,已经非常高了。 杨队长继续说道,“剩下的70亩,包括40亩的知青田,都是种的新式杂交水稻。” 说到这里,他突然就兴奋起来,“这个杂交水稻不得了啊,你知道一亩地能打多少谷子么?” 陈凡轻轻摇头,“不知道。” 这段时间他都忙疯了,哪里顾得上什么杂交水稻。 不过他倒是对杂交水稻有信心,后世的杂交水稻亩产量已经达到了1000公斤以上,最高甚至能去到1500公斤,这个时候嘛,算个零头,500公斤总能有的吧?! 话说回来,从去年开始,杂交水稻就已经在南方开始大规模推广,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可是十几年前的教训就在眼前,以至于许多社员根本就不相信真有能增产那么多的稻种。 所以今年在卢家湾推行种植的时候,大家心里才会有那么多的不情愿。 当时公社还是也用了强行摊派的方式,给杨书记和张队长下了死命令,必须拿出百分之二十的水田来种植杂交水稻,而且还必须是上等田。 看在zz任务的份上,当时各个小队的队长才勉强接受。甚至还做好了这部分水田减产、乃至绝收的准备。 陈凡还记得杨队长私底下就跟他抱怨过几次,说是如果真的减产、绝收,一定要去公社讨要说法,最起码要减免一部分公粮。 直到后来禾苗挂穗,谷子颗粒饱满,大家才打消了疑虑。 现在稻谷都收了,也算是有了定论吧。 就在他默默猜测的时候,杨队长主动揭开了谜底,他双手比划着说道,“900斤啊!比普通稻多了一半,钱书记说增产50%,竟然是真的!” “亩产900斤?” 陈凡心念微转,便得出答案,“所以试验田得了63000斤稻谷。” 杨队长用力点头,“对,就是63000多斤,加上普通稻谷,今年夏收的总产量是23万两千多斤,前所未有的大丰收!” 陈凡脑子转得飞快,“总收入23万两千斤,要交23030斤的公粮,还有45500斤的购粮,总共就还能剩16万3千多斤。咱们6队340多人,打平均一個人能分480斤的粮食?” 就算姜丽丽说还要留足集体的,剩下的再按七折发口粮,这些粮食也够吃了吧! 有这么多粮食,几乎不存在饿肚子的风险。 何况这只是稻谷,还没有算其他副业收入,比如棉花、菜籽油、鱼塘里的鱼、猪栏里的猪、笼子里的鸡鸭鹅、次等田种植的玉米红薯土豆等粗粮、菜地里的菜、等等等等。 这么看来,卢家湾的收入状况虽然比不上城里的工人家庭,却也没有差太多,甚至在粮食方面还要稍微强一些。 就在陈凡默默思索的时候,旁边的安全笑着说道,“差不多是这样,不过还有一个没有扣除。” 陈凡转头看着他,“留足集体的部分?” 安全笑道,“是,也不是。” 顿了一下,他便解释道,“所谓的集体就是生产队,但是在生产队上面,还有公社。所以这部分正式名称叫做‘三提五统’,最早在50年代生产队成立的时候就有了。 公粮和购粮,那是交给国家的,三提五统是交给集体的。其中‘三提’给大队,包括‘公积金’、‘公益金’和‘管理费’,这部分属于村级提留。” 听到这里,陈凡也想起来了,原来常说的“提留”就是这个。 安全继续说道,“公积金是公共积累资金,主要用于生产大队集体资产的维修和整治,比如大队部的办公场所维护,还有养殖场的投资,都是动用了公积金。 公益金主要用于救济方面,比如贫困户的慰问这些,就是用的公益金。管理费就简单了,大队部的办公费和各位干部的补助金,也就是工分工资,就从管理费里面出。” 他说着转头看了看陈凡,笑道,“这里面也包括你的工分开支。” 陈凡顿时恍然,“原来大队部的钱是从这里来的?!” 他这时已经想起来“三提五统”的相关记忆,当即说道,“那‘五统’就是交给公社的吧。” 安全点了点头,说道,“提留叫村级提留,五统就叫公社统筹。包括教育附加费、计划生育费、民兵训练费、民政优抚费、民办交通费(乡村道路建设费)这五项。” 对,这年头也有计划生育,而且是从1971年就开始推行,只不过写入宪法是在82年。 甚至在更早之前,从60年代初期开始,就已经在提倡计划生育。 只不过那时候不是要求生一个,而是提倡最多生两个。 当时还有句口号,“一个不少、两个正好、三个多了”。 除了口号,还有各种各样的宣传画册、标语,被计划生育员送到乡下,一个小队一个小队地给社员们做思想工作。 当时也确实起到了非常不错的效果,无论在城市还是农村,70后这一代人的兄弟姐妹数量,就是要比50、60后这一代人要少很多。 甚至在城市里面,已经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独生子女家庭,这些都是受到了计划生育宣传的影响。 反而后来那种简单的罚款方式,效果远远不如之前的“宣传队”。 至于其他四项,教育附加费是支持办学用的,至于村小有没有收到过公社的拨款,陈凡就表示没关注过。民兵训练费倒是有,民兵的装备几乎全部来自公社拨付,另外每次集训也会有伙食补贴。民政优抚费就是五保户之类的这些,民办交通费就是修路。 每一个项目,都有专门的去向,至于具体明细,那就只有公社领导才知道。 陈凡听着安全的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便问道,“三提五统要交多少?” 安全笑了笑,摇头说道,“没多少,主要看生产队上年的开支、来年的计划,还有要结合生产队的收成情况。一般来说,加起来相当于公粮数量的一半左右吧。” 只是公粮,不包括购粮。 也就是总收入的百分之五左右。 只有半成而已,看上去是不是不高? 而此时陈凡却暗暗叹了口长气。 现在是不高,以后却是公粮的好几倍哦。 最高的一个例子,是15倍还多,是不是很可怕?! 只可惜,陈凡即便知道了结果,也没有任何办法。 这种事就不是他能操心的。 算了,还是先顾好身边的人吧! …… 完成交粮任务,三人便不着急回小队,顺着卢家湾的主干道往北走,既不去6队、也不去大队部,而是一路溜达去了小水塔那里。 叶树宝正在那里盯着施工进度,负责指挥的自然是邱师傅和马师傅。 他们看见三人过来,便笑着迎了上来。 邱师傅对着陈凡笑道,“听说你今天去交公粮啦?” 如果换成别的理由,他们可能还会有些不高兴,毕竟他们是为了给陈凡讲故事才留下来的,结果第二天就没人了,这不是故意涮他们么。 不过听说是为了交公粮,便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们也是从农村出来的,自然知道交公粮对生产队的重要性。反倒看陈凡一个大队的统筹工,还跟着小队一起去交公粮,说明他是个干实事的人,印象倒是更好了些。 叶树宝也问起交公粮的情况。 杨队长当即上前两步,哈哈笑道,“顺利得很,今天我们小队是第一个到,检验员也很好说话,上班以后就帮忙查验,然后过磅、入仓都很顺利,差不多11点就都搞完了。” 叶树宝是老江湖,一听这话,就知道里面肯定有猫腻。 不过这时有外人在,他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笑道,“顺利就好、顺利就好。” 杨队长昂头看着已经建了有三层楼高的圆柱体,张大嘴问道,“这个得建多高啊?” “快啦。” 邱师傅抽了口烟,看着水塔说道,“你们这里地势起伏不平,房子一般都建在山坡上,要是以后建楼房,对水压的要求就更高。哪怕这里地势也不低,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水塔建高一点。” 他说着转头看了看陈凡,“陈老师设计的高度是15米,相当于5层楼的高度,下面是支撑段,上面是储水层,而且为了安全稳固,还放大了地基直径,其实按照这个地基,建成20米都没有问题,上面的50方水箱也还可以稍微再扩大一些。按照这个设计标准,你们只要不建3层以上的楼房,就普通的3层楼,都不用担心水压问题。” 杨队长也不懂邱师傅说的那些技术标准,只听明白了可以建3层楼,便哈哈笑道,“建3层楼干嘛,建个两层楼就已经很不错咯。” 完全可以预见,陈凡教会大家烧土砖窑之后,卢家湾肯定会在这个冬天迎来一个建房潮,说不定还真有学陈凡那个房子的设计,建两层小楼的。 但是3层楼嘛,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他们在这边聊小水塔,另一边安全和叶树宝趁机讨论养殖场的事。 虽然绝大部分的鸡鸭鹅都养在各家各户,但是大队也要操心饲料和防疫等情况,另外养殖场里的兔子也渐渐进入正轨,在陈凡几乎是事无巨细的指点下,所有情况都在预料和控制之内,两个兽医带着几个养殖工没日没夜地守在养殖场,就是最好的保障。 另外今年大队部的牲口棚里也多了11头骡马驴牛,等这些牲口长成年,对生产队的运力提升一定有很大的帮助。 所以现在安全和叶树宝聊的,是下一阶段的销路问题。 安全掸掸烟灰,皱着眉头说道,“生产队里面,参与养殖的户数达到了9成,剩下的一成也都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了养殖鸡子的数量,全大队一共586户,参与了养殖的,每户都有30只鸡子、20只鸭、10只鹅,另外各个小队还有自己的赶鸭佬,每个小队都有300只左右的鸭子和鹅。 这加起来,就是差不多17000多只鸡子、13000多只鸭、6000只鹅,数量比兔子要多得多的多。单靠一个南湖公社,肯定吃不下这么多的货,我们还是要提前做好准备,听之前小陈的建议,多联系一下县里那边的渠道,一定要把这些鸡鸭鹅都销出去才行。” 叶树宝连连点头,“我们养的鸡子,一般是6个月生长就开始放缓,8个月基本长成,从3月份把第一批鸡苗拉回来,已经有4个多月,这批鸡子吃的是掺了蚯蚓肉的草叶子饲料,隔几天还吃一顿米糠,跟以前6个月大的鸡子几乎差不多大,个个都有2斤以上,估计再等个把月,就可以出栏了。” 他说着幽幽叹了口气,“再不出栏的话,母鸡还能下蛋,公鸡就是白费饲料,划不来啊。还有鸭子和鹅,这个时候其实已经长成可以出栏了,争取早点卖一批出去,一方面给新的禽苗腾地方,另一方面,也要回一笔款,马上就要交‘五统费’,大队账上只有一点零钱,还有欠其他生产队的钱也要还,……” 这些养殖的鸡鸭鹅不能算社员们的私产,因为种苗是大队提供的,他们只是负责饲养,等这些鸡鸭鹅长大、卖出去以后,所卖掉的钱先扣掉种苗、饲料成本,剩下的再按照6:2:2的比例分配。 社员家庭得6成,小队和大队部各得两成。 小队看上去什么都没投入,但是他们投的是管理成本,要有小队兽医要负责本小队的所有禽畜防疫,再加上小队收上去的钱,最终也是用在本队的基础建设和其他开支上面,对此大家都没有意见。 叶树宝两手叉腰,吐出一口长气,愁眉苦脸地说道,“关键是县里我们都不认识人,这个门路要怎么去找呢?!” 两人相对而视,是愁上加愁。 虽说安全也算一个基层干部,在县里面也认识几个原来的老知青同志,那些人在县里几个单位上班,可以找他们想想办法。 但是除非能打通一个长期销售渠道,比如在县城的几座菜市场设立固定摊位,否则就靠几个熟人,能卖出几只鸡鸭鹅? 几个月前建养殖场的时候,陈凡倒是给出了销售思路,可当时听着觉得很容易,等到现在要去做了,才发现困难重重。 安全转动脑袋,正好看见陈凡聚精会神地听马师傅讲故事,还态度端正地拿着笔记录,不时发出几声惊叹, “哇,这么厉害?” “原来大工和小工区别这么大的啊!” “所以说学识很重要,经验也很重要,你这次不就给省里的专家上了一课么!” “马师傅,您老就别谦虚啦,老师傅能一般吗?!” 安全听得嘴角直抽抽。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陈老师! 他转过身对着叶树宝使了个眼色,叶树宝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是说让小陈想办法?” 安全微微一笑,凑到他跟前小声说道,“这是一方面,另一个,伱不觉得马师傅和邱师傅,可以帮一帮忙吗?!” 叶树宝愣了愣,“什么意思?” 安全笑道,“县建筑公司可是大单位,正式工就有七八百人,另外还有两三百的临时工,再加上他们的职工家属,三千人只怕打不住……” 听到这里,叶树宝瞬间明白过来,脸上不禁浮现出瘆人的笑容。 这大热天的,安全不禁打了个哆嗦,狠狠瞪了他一眼,“好好一桩生意,你别整得跟谋划阴谋诡计似的行不行,你得阳光一点。” 叶树宝当即干咳一声,调整表情、摆正态度,然后背起双手,和安全对了一个眼神,两人一起往陈凡那边走去。 陈凡听得正过瘾,看见他们两个走过来,不禁问道,“叶队长,有事啊?” 此时叶树宝的表情,那是相当的沉重。 安全也唉声叹气,努力回想昨天晚上老婆是怎么把自己踹下床的,沉声说道,“还不是为了养殖场的事。” 陈凡愣了愣,脑子里闪过那句至理名言:“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 不管有多少家当,只要来一个疫情,“百万大鸡”也能给干没了! 当即焦急地问道,“养殖场怎么啦?” 可千万别出问题啊。 然后就听见安全说道,“眼下最早的一批鸡鸭鹅都养了4个多月,鸭子和鹅的出栏时间短,早就可以出栏了,鸡子估计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可是怎么卖出去,我们还一点门路都没有,你得帮忙想想办法啊!” (本章完) 第348章 茶话会 听到安全的话,陈凡满脸无语。 刚才看他的表情,就跟马上要破产似的,没想到就这么点事儿,真是浪费自己的表情。 不过销售确实很重要,这些副业产品不属于计划内物资、也不在派购任务单上,供销社和食品站都不会包销,就需要生产队自己想办法处理。 这也是农村副业经营的常态,就跟那些在生产队开了介绍信,然后自己孵化出小鸡,挑到集市上去卖的人一样,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市场经济”活动。 只不过卖东西可以,价格必须遵守计委定价,否则的话就属于扰乱市场,哪怕是集体活动,也要吃挂落,甚至连杨书记他们都要背锅。 所以既要卖出去,又不能乱卖,这就给生产队出了个大难题。 正因为如此,全国那么多生产队,搞副业的却没多少,即便有副业队的,也是以出卖手艺为主,又或者围绕农业进行。 终究还是因为生意不好做啊! 陈凡暗暗感叹一番,刚准备说话,叶树宝就对着马师傅问道,“马师傅,你们建筑公司需要买鸡鸭鹅吗?” 马师傅立刻反应过来,明白他们是把主意打到了建筑公司头上,便笑着说道,“买啊,我们单位有自己的食堂,建筑工人干的是重体力活,每天的消耗量都不是一个小数字,几十斤肉、十几只鸡还是有的。 另外还有好大一个家属区,虽说不是家家户户都天天吃肉,可哪怕一天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买,也能消耗不少鸡鸭肉。” 顿了一下,他又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是我跟后勤主任不太熟,而且你们这距离县城也离得远,总不能为了几只鸡,就天天往县城去送货吧。” 听到这话,叶树宝眼里不禁有几分失望。 不管马师傅是不是在搪塞,他说的都有几分道理。 卢家湾的13000多只鸭、6000只鹅,都到了必须要出栏的时候,否则就是空费饲料。 一个建筑公司,哪怕一天能要50只,也是杯水车薪。 这时陈凡笑了笑,说道,“马师傅是建筑公司的老师傅了,带过的徒弟不知道有多少,别说一個后勤主任,就算是公司的书记和总经理,谁不卖马师傅几分面子?!” 马师傅一听,顿时乐得合不拢嘴,赶紧摆手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陈凡继续说道,“我是实话实话,您是老师傅,这有什么不敢当的?再说了,咱们又不是走后门、搞什么歪门邪道,叶队长的意思,就是请您引荐一下,跟后勤主任认识认识,至于能不能谈得成,那是他们的事,但无论如何,咱们都得承您一份人情。” 叶树宝在一旁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马师傅心里衡量了一下,想到还要靠陈凡帮建筑公司扬名,而且只是引荐、不需要一定能成,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点头笑道,“哪天你们要是去了县里,可以去找我,我带你们的人去见见后勤主任。不过能不能谈成,那就是你们的事了,我是真的半点忙都帮不上。” 叶树宝顿时大喜,伸出双手抓住马师傅的右手直摇晃,“感谢感谢!这就已经很好啦。” 安全脸上也露出开心的笑容,可是想到只有一个建筑公司,还不知道能不能成,脸上又挂起了愁容。 陈凡微微一笑,对着叶树宝问道,“搞养殖场之前,我就说过,可以请公社开一张公函,去找县里的工商局,请他们帮忙想办法在菜市场开通一个摊位,把咱们的鸡鸭鹅拉过去卖。不过,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 菜市场的归属并不统一,要看主办单位是哪个。有可能是街道办,也有可能是工商局,甚至有可能是供销社。 因为有些地方,为了节省开支,竟然把工商部门给裁掉了,然后供销社就承担了工商监管的部分工作,顺便把菜市场纳入供销系统,也是为了方便统一管理。 而孤峰县的菜市场,则属于工商局在管,要在市场里面开设摊位,必须要取得工商局的许可才行,然后才由菜市场管理公司负责开通。 其中工商局属于管理单位,菜市场管理公司属于执行单位,当时执行单位是没有多少权限的,只能在规则范围内进行管理,以至于哪怕开通一个摊位,也需要经过工商局的许可同意。 听到陈凡的话,叶树宝立刻问道,“什么办法?” 陈凡笑道,“工商局继续找,却不用通过公社开介绍信、走公对公的路子,而是走私对私的路子。” 无论以前还是以后,我国都是人情社会,用私对私的路子,比公对公的路子效率还要高,以后都如此,现在自然更不用说。 而叶树宝则满脸好奇,“你认识县工商局的人?” 这下连马师傅也惊讶了,即便是县建筑公司,也要服从工商局的监管,要是陈凡真有这样的门路,那前些天请他们的时候,怎么没用呢? 还是觉得这件事太小,不值得用人情? 陈凡看了看注视着自己的三人,摇头笑着说道,“我县里都没去过,怎么可能认识县工商局的人。” 眼看着叶树宝脸色垮了下来,陈凡又笑道,“我不认识,可是三虎哥他们可以找人认识啊。” 不等叶树宝反应过来,安全猛地一拍大腿,满脸兴奋地说道,“我这个猪脑子,怎么把张觉民和张文良给忘了!” 叶树宝转过脸愣愣地看着他,啥意思? 你忘了就是猪脑子,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岂不是连猪脑子都不如? 安全却不给他解释,转身就走,“他们都在大队部吧,咱们找他们去。” 叶树宝赶紧跟上,“不是,你给我讲清楚,怎么他们就能认识县工商局的人了?” 安全脚步不停,对着他说道,“伱想啊,前两个月他们是不是经常往县里跑?” 听到这话,叶树宝总算反应过来,“啊,我明白了。他们去县里演讲和做示范,认识了好些大单位的领导,回头让他们再过去拜访那些领导,请那些领导介绍工商局的领导给他们认识,这么就能圆上了!” 安全连连点头,“就是这样,到时候咱们跟他俩一起去,他们负责带路,咱们负责谈判。” 叶树宝自然跟着点头,“行,不过是不是得准备一点礼品啊?” 安全,“礼品当然要准备,就弄点新米,再抓几只鸡鸭鹅,既是特产,又是样品,……” 看着他们渐渐走远,声音也越来越小,陈凡才笑着呼出一口长气,转过头来说道,“马师傅,咱们继续?” 马师傅却好奇地问道,“你们生产队养了很多鸡鸭鹅吗?” 陈凡索性将笔记本合拢,笑着解释道,“是养了不少,这个也是我们生产队的副业,加起来差不多有三万多只吧。” 马师傅顿时一惊,“呵,那可不少啊!” 随即开始帮生产队算账,“不说市场价,就按收购价算,毛鸡是9毛钱一斤,鹅的价格差不多,也要8、9毛,只有鸭子便宜点,4、5毛一斤。一只鸡重两三斤,一只鹅少说也有8斤,一只鸭基本上是3斤往上,你们这得有大几万块钱啊,难怪能建小水塔!” (食品公司收购白鸭收据,4只鸭11斤,麻鸭稍微大一点点,进货价都是4毛钱一斤,零售价5毛多一点,比鸡子和鹅便宜一半还多) 陈凡之前还没觉得,这时候听马师傅这么一说,心里也反应过来。 对哦,现在生产队就有17000多只鸡子、13000多只鸭、6000只鹅。按照收购价,鸡子平均重2.5斤,鸭子重3斤,鹅重8斤,那单单鸡子就可以卖38250块,鸭子能卖15600块,鹅能卖43200块,加起来就是97050块钱? 将近10万? 算出这个数字,陈凡自己都呆住了。 相比之下,6队今年种粮赚到手的,折合成钱也只有不到18000块,这还没有剔除提留钱,如果其他队的情况差不多,整个生产大队的主业收益就是20万的样子。 单单鸡鸭鹅就能顶一半的粮食收益,这副业也太赚钱了吧! 而且这只是半年而已,全年加起来收益肯定更高。 另外还没有把兔子算在里面呢。 回头等兔子普及开,像鸡鸭鹅一样,除了大队部养,各家各户也跟着养,那时候用刘会计的话来说,一户人家一年赚一千块钱的副业收益,完全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陈凡不禁暗暗感叹安全的先见之明。 如果不是他提议,将饲料分配和工分贡献度挂钩,从源头上卡死了社员们自由发展养殖的路子,否则的话,一年能赚一两千,有几个人还愿意去种地啊?! 脑子里思绪飞转,表面却不动声色,陈凡对着马师傅露出一个苦笑,说道,“看着赚得多,可承受的压力也大啊。您肯定知道那句话,‘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这搞养殖副业,是一天到晚的提心吊胆,生怕什么时候就发生疫情,那损失可就大了。 而且要养这么多的鸡鸭鹅,饲料压力也不小,就为了这个,我们的社员同志是没日没夜的起早贪黑,就想多打点饲料草。上个月搞双抢,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场大暴雨,那时候不方便下地干活,大家却依然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出去,就是想多薅几把草回去喂猪、喂鸡。 本来养鸡就够了,可因为鸭子和鹅可以赶到水面上吃水草和虫子,能节省不少饲料,才带着一起养,您可以想得出来能有多累吧?!” 马师傅听了这话,情不自禁地连连点头,感慨地说道,“农民辛苦啊。” 他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因为学了泥瓦匠的手艺、后来跟着师父给人建房,之后才有幸被县里的建筑公司征召,成为一名建筑工人。可是家人亲戚却都还在农村里面,以前双抢的时候还经常回去帮忙,直到这两年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才没有过去。 正因为如此,他才对陈凡的话有深刻的体会。 陈凡还在继续说着,“而且您别看有这么多的鸡鸭鹅,可是这不是属于某个社员的,这是咱们大队、以及每个小队,和社员们一起合作养的,合作社合作社,就是抱团取暖嘛。” 马师傅听了只能继续点头。 陈凡嘴里话不停,“等这些东西卖了钱,大队要分走一部分,小队要分走一部分,最后留给社员的,估计也就是每户100来块钱,这辛辛苦苦大半年,就赚了100块钱,您还觉得多吗?” 马师傅立刻摇头,“不多不多。” 他这时候竟然还有些脸红,因为他的工资就有99块,还有不少外水,一个月顶人家大半年,还怎么好意思说多呢? 陈凡还想说什么,马师傅突然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正色说道,“今天上午我听你们队里的小工说,这个养殖场也是你带着大家搞起来的?” 听到这话,陈凡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笑道,“也不能说是我带着,我只是一个由头,因为……” “兽医嘛。” 马师傅打断他的话,感慨地说道,“今天我也跟你们队里的人聊了一些,知道了你不少事,先是有了你带着12个人学兽医,生产队才有了搞养殖的想法,就连养殖场的规划和落实,也都是你在其中指导,甚至为了卢家湾,还放弃了去卫生处工作的机会,不得了、不得了啊。” 有本事的人不少,愿意扎根农村的也不少,但是既有本事、又愿意扎根农村,还一心为生产队、为社员着想的,除了报纸上的新闻榜样,现实生活中,陈凡还是他见过的第一个活人。 陈凡正准备谦虚两句,马师傅沉吟两秒,又拍拍他的肩膀,正色说道,“你放心,我们建筑公司的总经理,中专毕业后进了公司,下一线的时候就是我带的他,也算是我的半个徒弟,我的话他肯定会听,到时候我会替你们讲几句话,至少不会让你们的人白跑一趟。” 听到这话,陈凡不禁大喜过望,赶紧拱手作揖,“那就谢谢您了。” 没想到啊,卖了一番惨,竟然还有这种收获?! 所以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古人诚不欺我。 …… 下午大半天,陈凡就在工地上泡着,眼看着小水塔完成主体结构,只等在水槽里面做防水处理,便可以正式完工,今天的工作便宣告结束。 照例在大队部陪着邱师傅和马师傅喝了顿大酒,才一路走回去。 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骑马,自然只能用走的。 回到知青院,已经是星月高悬。 姜丽丽四人各自坐在院子里,一手拿着蒲扇,一手捧着书本,借着房间里传来的微弱灯光看书。 陈凡走进来看见这一幕,不禁脸色一沉,大声说道,“你们都不要眼睛了是不是?” 正沉浸在书里的四人立刻惊醒,本能地站了起来。 陈凡大踏步走过去,指着她们说道,“跟你说了多少回,晚上就在房间里看书,热就开电扇,光线太弱对眼睛不好,像你们这样再看几天,都等着成近视眼吧。” 头一回看见陈老师发火,就连胆子最大的黄莺都吓得有点不知所措,低着头不敢说话。 倒是姜丽丽看了看旁边三人,再看向陈凡,小声说道,“我们就是想省点电。” 那电风扇太耗电了,只拉电灯的话,一个月也要不了两度电,才两毛多钱,而电风扇的功率是电灯的好几倍,电费肯定要得更多。 她们以前不知道,现在正好学了物理,学会了看电器功率,当发现电风扇这么耗电,想到之前吹了一个月的电风扇,就不敢再开了。 可屋子里又闷热,外面反倒吹着凉风,自然是跑出来看书。 陈凡看着怯生生的姜丽丽,一腔火气顿时消了大半,上前两步,苦口婆心地说道,“省钱也不是这么省的,该花的花、该省的省,就算你们不开电风扇,能省几个钱?” 他转头看向杨菊,“昨天不是才卖了十几套餐具吗,刚赚了几十块钱,就连几毛钱的电费都舍不得啦?” 眼看着陈老师似乎消了气,黄莺胆子又大了起来,当即说道,“不止几毛钱呢,我们看了电风扇的功率,比电灯泡高几倍,……” 不等她说完,陈凡便眼睛一瞪,“我在给你讲健康、讲眼睛,你还在计较这几毛几分的?” 黄莺当即脑袋一缩,不说话了。 姜丽丽见陈凡不冲自己吼,便眼珠微转,再次开口说道,“我们就是看外面凉快,才到外面看书。而且这灯光比以前点煤油灯亮多了,那时候我们也是这么看书,应该没事的吧。” 陈凡转头看着她,“我说你们到底是为了省电还是因为外面凉快?” 姜丽丽抿抿嘴唇,“都是。” 陈凡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满脸严肃地指了指四个女生,“我今天必须要再次严肃地纠正你们这种不正确的生活习惯,那就是不能在弱光环境下看书,否则会严重损害视力。” 杨菊突然将自己身后的椅子搬到陈凡后面,“陈老师你坐着说。” 陈凡,“谢谢。” 然后一屁股坐下,“今天晚上不看书了,开茶话会。那什么,黄莺和刘丹,把桌子抬出来,小姜,你准备茶,杨菊,你准备话、不是,是准备点瓜子,开会了。” (本章完) 第349章 好,我学 四个女生一阵忙活,不一会儿,桌子摆好,姜丽丽拎着茶壶倒水,杨菊将瓜子花生倒在陶盘里端上来,还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要洗点黄瓜和西红柿?” 陈凡听得口舌生津,连连点头,“好哇好哇。” 正好喝酒了有点口渴,吃点“蔬菜水果”挺好。 杨菊转过脸和三人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里的笑意。果然陈老师不是真的生气。 说到底,刚才陈老师说的那些话也是为了她们自己好,这么一想,几个女生都感觉心里暖暖的。 那边杨菊去摘黄瓜西红柿,黄莺赶紧说道,“我们今天下午捞了一些菱角,而且已经煮熟了,要不要吃一点?” 陈凡当即眼睛发亮,“好哇好哇。” 有多久没有吃过新鲜的菱角了?还真想这一口。 于是桌上又多了四个盘子,一盘黄瓜条、一盘西红柿,还有两盘菱角。 为什么菱角有两盘呢? 因为这是两个不同的品种。一种是两角菱角,也是后世市场上最常见的,另一种则是四角菱角,除了两头各有一只角之外,在中间还有两只横着的角,似乎在阻止别人吃它。 要问这两种菱角有什么区别,那就是两角菱角是個头大、淀粉含量更多,也就是更粉。而四角菱角个头稍小,口感更脆一些,但是含糖量更高,也就是更甜。 陈凡抓起菱角先吃了几口,随口说道,“这时候应该有藕尖了吧,明天挖点藕尖炒了吃。” 杨菊立刻点头,“嗯嗯,后面野湖里就有,明天早上我就去挖。” 就在陈凡房子后面那个坡地下面就有一个小野湖,这个湖其实是村里取土建房、慢慢挖出来的,由于面积不大,就没有养鱼,算是个野湖。 不过里面也有不少莲藕和杂鱼。这个就很神奇,似乎不需要撒种子,只要一个地方有水,就自己能生出水草和鱼来。 见杨菊这么反应灵活,陈凡满意地点点头,又交代道,“别挖太多,这东西放久了不新鲜,够吃一顿的就行。” 又剥了一颗菱角,他才看看咔咔吃得正欢的四人,将脸色一板,“你说说你们,都多大的人了,还不注意点,以后眼睛真近视了怎么办?” 黄莺这时候可不怕了,当即眼珠一转,舔着脸笑道,“陈老师,你新家前面坡上移栽过来的苹果树结果了,还有梨子和枣子也有果子了呢。” 陈凡顿时一愣,“真的吗?” 杨菊赶紧点头,“有的有的,还有东边和北边的林子里也有不少野果子,估计再等一个月就能成熟了。” 刘丹也说道,“北边林子里有几颗野葡萄树,大部分都比较酸,但也有些能吃,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吃。再有一个月就能成熟了,到时候肯定有好多小孩子去摘,所以我们要先摘。” 陈凡看看她们,不觉有些惊讶,“就这一片小林子,还有这么多果树?” 之前他一直以为这片杂树林里什么好东西都没有呢,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野果。 酸没事,用这种酸果酿酒才地道! “是啊。” 黄莺赶紧说道,“其实果树不少,苹果梨子柿子都有,不过都是野生的,也没人管,松土、施肥、剪枝都没人做,所以果子大多都不太好吃,不过解解馋还是挺好的。” 这时姜丽丽也说道,“之前也有知青去摘了吃,只是口味确实不太好,大部分都酸酸涩涩的,所以很多都烂掉了也没人吃。倒是前坡移栽过来的十几颗果树,大多也结了果子,这些肯定比那些野果好吃。” 陈凡之前买来的果树都是成熟的大树,连着土一起挖过来,当年就能挂果,几乎没什么影响。 不像在东边林子里嫁接的十几颗果树,少说也要一两年才能挂果。 见她们说有这么多果子,陈凡当即点头说道,“没事,等哪天你们去看看,凡是差不多成熟了的,统统都摘下来,甜的留着吃,自己留一点,其他的就给村里的小孩、老人分一点。酸的用水泡一泡,我来酿酒。” 刘丹惊讶地问道,“野果子也能酿酒?” 陈凡点头笑道,“野果酒度数低,才好喝呢。” 然后一巴掌拍在胳膊上,对着姜丽丽挥挥手,“把我房间的香炉拿过来点上,这里蚊子太多了。” 姜丽丽赶紧跑去他的房间,从里面捧出来一只香炉,揭开盖子,里面还有一堆没烧完的药草,她拿起火柴点燃,一股药香散发出来,蚊子立刻避之不及、四散而逃。 陈凡这时候才吃着西红柿,继续说道,“我刚才的话都要记住,身体是自己的,再努力也要顾着身体,如果你们自己都不爱惜,谁去心疼你们?” 四个女生都不好意思地抿着嘴低下头。 陈凡也不多说,转而说道,“其实搞这个茶话会,我也不是为了说你们,就是你们现在课程已经学了四分之一,进度也不算慢,而且打好了基础之后,学后面的会越来越快。 等学完这些基础知识,下一步就要选择专业课,所以想问问伱们,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那么选专业的时候,就要顺着这个方向去定。” 又吃了两片西红柿、一块黄瓜、3颗菱角,陈凡才看看四人,“怎么都不说话?” 黄莺眼睛眉毛挤成一团,看了看其他三个,转过脸对着陈凡,愁眉苦脸地说道,“我们也不知道那些专业都是干什么的,哪些更适合我们,所以,不知道怎么选。” 陈凡看了她一眼,再看看其他人,笑道,“那些专业是干什么的?这个解释起来就复杂了。”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那我换个问题,你们有没有什么理想?就是从小到大最想做的事。” 刘丹顿时眼睛一亮,当即举起手说道,“我有。” 陈凡满意地点点头,指了指她,“说。” 刘丹双手捧在胸前,眼里满是憧憬,“我想天天都能吃肉!” 呃…… 也就是这时候陈凡嘴里是空的,要不然多半会被呛到。 然后就看见黄莺和杨菊也举起手,满脸兴奋地说道,“我也是,天天都能吃肉。” 黄莺还有补充,“我还想有很多新衣服!” 陈凡很是无奈,有心想说这不是理想,可是转头想想,期盼能过上好日子,怎么能说不是理想呢? 他只能捂着心口说道,“我是说工作方面的,毕竟要吃肉、穿新衣服,就得有钱、有票,钱和票从哪里来?得工作才能有,对不对?!” 三人尴尬地笑了笑,这时黄莺看见姜丽丽似乎在走神,便说道,“小丽,你还没说呢。” 姜丽丽听见喊她,猛地回过神来,等想清楚黄莺的话,才尴尬地笑着摇摇头,“我没想过。” 陈凡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因为之前他就问过姜丽丽这个问题,她就说了上小学时,班主任问全班同学关于理想的答案。她的答案就是能够做很多好看的衣服,把所有人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果然是童言童语。 然后陈凡给她的总结就是做一名服装设计师。 只不过这个理想,黄莺可以有、杨菊可以有、刘丹也可以有,就是姜丽丽不能有。 如此一来,她自然不敢在这里说出来,就算黄莺三人不会告状,可万一在别人面前说漏嘴了呢? 安全起见,谨言慎行是最好的选择。 见姜丽丽说没有,黄莺她们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她们自己也没有嘛。 不过既然这时候陈老师问了,那编也得现编一个出来。 于是黄莺便说道,“如果说是工作的话,我最想做的就是供销社里的售货员!” 杨菊迅速跟上,将手举得高高的,小脸上满是骄傲,“我想做卢家湾第一个拖拉机手!” 陈凡忍不住咧嘴直笑,如今卢家湾还没有拖拉机呢,就算真买了拖拉机,也轮不到她啊。 不过精神可嘉,尤其是看不出来她还有这份志气,爱好很独特啊! 最后刘丹补充,“我想做广播员。” 话音刚落,她就红着脸低下了头。 因为陈凡就是广播员,而且还收了一个学生叫张翠娥。对此她很不服气,也就是张翠娥仗着地利优势,家住在5队,又有一个做大队长的大伯,否则的话,就凭自己和陈老师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个学徒机会怎么会轮得到她?! 而陈凡听了她们说的理想工作,也情不自禁地点头。 公社八大员,放映员、售货员、拖拉机手、话务员、卫生员、炊事员、广播员、技术员。 这些工作在公社一级的基层老百姓眼中,那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工作,她们的选择均在八大员之中,那也理所当然。 可是她们的见识浅,陈凡的见识高啊。 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他便进行总结发言,“黄莺你想当售货员,对吧?” 黄莺立刻点头,内心忐忑地看着陈老师。 以前她也跟别人说过想当售货员,可是换来的却是嘲笑,陈老师应该不会嘲笑自己吧?! 陈凡看着她,轻声笑道,“那你知道,最好的售货员是做什么的吗?” 黄莺愣了愣,轻轻摇头,“不知道。” 售货员不就是站在柜台里面卖东西的吗?还分好的坏的? 陈凡笑着解释,“最好的售货员,其实与我们国家的发展息息相关。” 黄莺瞬间瞪大眼睛,卖个东西还跟国家扯上关系啦? 陈凡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们国家每年需要花费大量的外汇,从国外进口先进的设备吗?” 黄莺一听这话,眼睛便开始懵圈,“我、我、我就知道外汇,好、好像是外国的钱。” 这还是因为她喜欢读书看报,有机会就跑到知青院门口守着,希望能从那些知青手里找些书和报纸看,才从他们口中知道外汇这个东西。 这也是她跟姜丽丽特别亲近的原因之一,因为以前见得多嘛。 否则的话,一个农村丫头,哪有什么机会知道外汇。 而杨菊这时候插话了,满脸不解地问道,“陈老师,你说我们要从国外买先进设备,难道国外的设备都很先进吗?” 这时候人们的印象是国外人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既然如此,怎么可能国外的设备更先进呢? 对此,陈凡只是用一个例子就扭转了她的印象,“那你知不知道当年我们认过老毛子做老大哥,很多工业技术和设备都是他们给的?” 听到这话,杨菊再傻也明白了一些东西,“所以,我们是找老毛子买设备?” 陈凡轻轻摇头,“那倒不是,我们跟老毛子闹翻了,怎么还会买他们的东西呢?我们买的是美国的设备。” 这年头虽然还没有正式建立关系,不过我们不再骂,反而报纸上还有不少民间往来的新闻,也算是处于蜜月期。 现在陈凡提起来,杨菊也想到报纸上的新闻,便恍然点了点头,不吭声了。 陈凡笑了笑,转头看向黄莺,继续说道,“你说的没错,外汇就是外国的钱,那你知不知道外汇是怎么来的?” 黄莺则茫然摇头,“不知道。” 陈凡,“外汇是外国的钱,那如果你想要别人手里的钱,该怎么办呢?” 黄莺眼珠微转,再想到陈凡刚才说的话,随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说的最好的售货员,是不是就是把东西卖给外国人,这样我们就有外国的钱了?” 陈凡竖起大拇指,“真聪明,你一下子就猜到了。” 他看着黄莺,正色说道,“最好的售货员,就是将我们国家的东西,用尽量高的价格卖给外国人,换取他们手里的外汇,然后我们国家就可以用这些外汇去买他们的先进设备,帮助国家发展。” 黄莺蹭地一下站起来,满脸通红地说道,“我要做最好的售货员!” 陈凡满意地点点头,还是这个时代的小孩子好忽悠。 不对,这不能叫忽悠,应该说是“教育”! 他当即干咳一声,“既然要做最好的售货员,那就要多学文化知识,尤其是外国话。从今天起,你除了要继续学习数理化,还要学习英语,能不能做到?” 黄莺抬头挺胸,毫不迟疑地说道,“能!” 非常好,搞定了一个。 陈凡将目标瞄向下一个,杨菊。 他双臂趴在桌上,对着杨菊笑道,“为什么你想做拖拉机手,而不是司机呢?” 杨菊迷迷糊糊地说道,“因、因为,生产队只会买拖拉机,不会买汽车。” 陈凡立刻摇头,“你这样想就不对了,没看见报纸上面说吗,有些先进生产队,不仅有汽车,连大卡车、吉普车这些都有,甚至还有农业机械,比如插秧机、收割机。 如果我们有这种机械,双抢的时候,根本就不用人力去收割,直接开着收割机在稻田里走一圈,所有的稻谷都被收到车斗里,还省了打谷的功夫。” 杨菊感觉自己受到了启发,立马改口,“那我当收割机驾驶员!” 陈凡摆摆手,“诶,又错了。” 杨菊顿时愣住,有些不知所措。 陈凡笑着说道,“不管是拖拉机、汽车,又或者收割机和插秧机,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你好好想想,这个共同点是什么?” 杨菊满脸茫然,共同点? 她迟疑地说道,“都是机器?” 陈凡轻轻一拍桌子,“诶,答对了。” 杨菊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嘿,还蒙对了? 陈凡笑着说道,“你发现没有,拖拉机、收割机、插秧机,都有一个‘机’字,这是因为他们都属于机器。 所以啊,你与其当一名拖拉机手,还不如往机械这个方向发展,只要你能把机械研究透彻,不仅能开拖拉机、开汽车、开农机,甚至还能自己研究出更好用的机械。 到那个时候,全国的生产队都用你研究出来的插秧机插秧,等谷子成熟了,又用你研究的收割机收割,再用你研究的拖拉机拉到粮管所去交公粮,……” 随着陈凡的话,杨菊的眼睛越来越亮,听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当即大声说道,“我就学机械!” 陈凡打了个响指,漂亮,他和颜悦色地看着杨菊,“那你除了数理化之外,也要学好英语。” 杨菊不禁有些发懵,“机械也要学英语?” 陈凡点头,“对啊,因为最先进的机械在国外,你不学好英语,怎么看得懂那些先进机械?连人家的东西都看不懂,你怎么研究出最好的机械来?” 杨菊顿时恍然,随即用力点头,“我明白了!” 陈凡满意地点头微笑。 最后看向刘丹。 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他,“陈老师,你就说我学什么吧!” 陈凡嘴角微抽,我都没有循循善诱你就抢答,让我很难办啊。 不过人家小姑娘毕竟年纪小,才16、7岁,自己虽然表面比较嫩,可现实年龄好歹也有27、8了,不能跟她计较。 随即深吸一口气,对着她说道,“你就学文学专业吧。” 如果不是搜刮回来的专业课本里面没有新闻或传媒专业,肯定不会让她学文学。 现在最接近主持人的,也就只有文学专业了。 当然,这个更多只是一个借口,最终还是要等她报考志愿的时候,把她往新闻专业去送。 这年头最好的新闻专业,大约也就是北大的新闻系,能从这里毕业,再有自己指点迷津,陈凡相信,她的未来必定是一片光明。 对于陈凡的建议,刘丹倒是没有二话,立刻点头说道,“好,我会好好学文学的。” 她心里还在窃喜,文学不就是语文吗,陈老师是公认的“孤峰县第一笔”,有他做老师,自己的文学能学差了? 必须不能啊! 此时陈凡又说道,“除了文学,还要学好英语。” 刘丹不禁两眼懵圈,“我也要学英语?” 文学关英语什么事? 陈凡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最好的广播员,那一定是对全世界播音,你不会英语,怎么发动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外国人民呢?” 刘丹当即恍然大悟,“好,我学!” 陈凡最后看向姜丽丽。 不等他说话,姜丽丽就弱弱地举起手,“我会学好数理化,也会学好英语,为国家发展做贡献的!” (本章完) 第350章 分粮 8月9日,农历6月25。 陈凡和往常一样6点多钟起床,洗漱完之后,在院子里打着八段锦,等着吃早餐。 也顺便等报纸宣布恢复高考的消息。 因为就在昨天,上面正式做出了废止推荐上学制度、恢复大中专院校统一考核招生的决定。 只不过距离向全社会公开还有两个多月,正好趁这段时间再给学习班的同学加把火。 否则等消息正式公布,肯定有无数人跑来卢家湾借书,那时候再想安心学习,就不太可能了。 现在还有800多万知青在农村,其中绝大部分都想回城,而高考就是最好的机会,再加上各地本来的初高中毕业生,等到恢复高考的消息公布,会引起怎样的轰动,完全可想而知。 现在南湖公社很多人都知道卢家湾的学习班在学数理化知识,教的比学校里还多,这些人能放过这么好的资源不用? 哪怕是打破脑壳,也要争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呐! 别的不说,像安全和他老婆,还有卫生院里上海来的那位护士姐姐,就极有可能会参与竞争。 其实在之前的几年里,也不是所有人上大学都是靠推荐,还有一类大学是可以通过考核被录取的,而且前途也非常光明,那就是艺术院校。 几乎所有的艺术类院校都还保持着考核录用的制度。 和后世一样,现在的艺术类院校也分为文化类和专业类两大项,经笔试、面试等几道程序,考试合格,就会领到一张录取通知书,可以去学校报道上学。 如果考试不及格,推荐的人也会被刷下去。 但是他们的招生数量实在太少,而且以主动招生为主。也就是他们去到某个地方,临时通知要招学生了,当地有才艺的年轻人才会得到通知,然后过去报名参加考试。 当时还有很多像姜丽丽一样的人,将这种机会视为跳出泥塘的方式之一,哪怕已经穷得掉渣,也要想办法学乐器、学画画,实在没钱买乐器的,就扯着嗓子干嚎,主打一个原生态。 别说,还真有人碰上艺术院校招生,靠着吹拉弹唱进了校园。 安全一直没有放弃乐器,其实也是在等一個这样的机会,可惜一直没能等到。 陈凡如今跟着卢四爷学“四大绝活”,没人的时候也能唱两嗓子,乐器方面,跟安全学了口风琴和手风琴,激活音乐技能之后,听卢四爷讲了几遍二胡、笛子、唢呐、月琴,就自动学会了吹拉弹唱,画画就更不用说了,所以艺术方面的本事是有的。 可惜陈凡就从来没想过去撞大运。 嗯,主要是在卢家湾也没发现哪个人有艺术天赋,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准备高考最妥当,否则培养个艺术家出来,也挺带感的。 陈凡打着八段锦,脑子里思绪乱飞,一会儿想高考、一会儿想秋收,一会儿又想到后面小土坡上的野果子可以酿多少酒? 还有要是卢家湾的学生都考上了,谁来替自己干活儿呢? 是趁现在再收几个徒弟,还是等这批人高考结果出来之后再弄? 反正不管怎么样,必须要找几个工具人才行。 直到黄莺和刘丹将厨房里的餐桌抬出来,后面杨菊捧着一盆青菜腊肉末粥,姜丽丽端着高高的蒸笼跟在后面,他才缓缓收功,往餐桌走去。 等桌椅摆好,陈凡往主位上一坐,黄莺盛好的粥便送到手边,他接过来喝了一口,再夹一个姜丽丽端到面前的小笼包送到嘴里,美美地吃着早餐。 双抢结束,美好的日子又回来了,这才是生活啊! 吃了几个包子,陈凡才问道,“今天有什么农活?” 虽然双抢结束,可是农活却还远远没有,至少要等到冬月份甚至腊月份,那时候天寒地冻,稻田里空空如也,各种农作物都已经收割处理完,鱼塘干了、藕也挖了,事情才会变少,然后转向其他小水利之类的基建工作。 听到陈凡的话,黄莺立刻咽下嘴里的包子,抢先说道,“待会儿去村口领粮油,领完粮油才出工。” 陈凡这才想起来,昨天杨队长还说过,今天早上第一个给自己发口粮呢。 黄莺话音刚落,杨菊就跟着说道,“前些天才完成抢种,这几天就没有那么忙,主要是除草、捉虫,还有就是割草喂猪。别的也没什么。” 刘丹终于咽下嘴里的东西,刚想说话,却感觉有点噎,又喝了一口粥,才说道,“这段时间主要是田间管理,要等秋收的时候才会再忙起来。” 她们跟着陈凡学初中的《农基》,现在也学会了不少新词。要搁以前,哪怕天天都在做田间管理的工作,也不知道有这个词语。 等她们说完,陈凡心里也有了数,当即说道,“正好,秋收的时候差不多是10月底,到时候又要忙得昏天暗地。趁这段时间,你们把时间精力都重点放在学习上,争取用两个月的时间,把数理化丛书全部学完。” 四个女生齐齐抬起头,“啊?” 黄莺愣愣地问道,“为什么这么急啊?” 刘丹有些心虚,“两个月也太短了吧?” 杨菊咬着牙齿,很想表决心可以完成任务,但是又怕吹破了牛皮。 只有姜丽丽抿着嘴,眼里若有所思。 看到姜丽丽的表情,黄莺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又赶紧问道,“陈老师,你是不是有别的安排啊?” 听到这话,杨菊也跟着问道,“两个月就要全部学完,是之后你有其他事情吗?” 陈凡摆了摆手,若无其事地笑道,“什么事都没有,你们不要多想。我只是根据你们的进度,定的这个时间范围。” 他一边吃一边说道,“我每天晚上都给你们上课,其实你们的基础知识已经比较扎实,而且除了你们之外,在大队部学习班上课的同学们,进度也并不比伱们慢多少。 说到底,数理化自学丛书里面的内容并不高深,只是你们以前的基础太差,才会觉得吃力,而现在基础都已经打牢固,再学后面的,应该会轻松许多。 再一个,……” 说到这里,他将最后一个包子丢到嘴里,三两口吃完,然后抹了把嘴,看着她们笑道,“早一点学完这些基础知识,你们才好继续下一阶段的专业课学习。而我呢,也能轻松一点,不用再每天给你们上课。 以后只要在闲暇的时候,帮你们解答一点基础问题,也就差不多了。专业课方面,肯定还是要找专业的老师,到时候请大队部出面,给云湖的几所学校发个公函,再给他们交点学费,请几个老师进行函授,也就够了。 到那个时候,我也算是功德圆满,每天在各个小队里走一走,给牲口看看病,人也轻省。” 等他说完,四人面面相觑,过了两三秒,都忍不住嘴角上翘,努力憋着笑。 刚才陈凡那么认真地说要她们在两个月内学完所有基础课程,她们还以为陈凡有什么事呢,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偷懒? 现在各个小队都有兽医,人家也都管得挺好的,用得着他去走村巡查吗?而且广播员也是他的工作啊,怎么不说在广播室去广播呢? 还不就是想天天在外面玩! 四个女生感觉自己看穿了一切,心里自然觉得好笑。 不过陈凡说的也有道理,现在基础已经打好,学后面的内容确实感觉比前面的似乎还简单些。 两个月就两个月吧,有陈老师每天晚上帮着补课,就不信拿不下来! 不一会儿吃完早餐,等她们收拾完东西,陈凡便背着双手,一马当先地往前面走去。 四个女生自然跟在后面,却在后面窃窃私语。 黄莺捂着嘴,“你们看陈老师的样子,是不是跟大队杨书记有点像。” 杨菊立刻抓住她的小辫子,“啊,你说陈老师像小老头。” 黄莺顿时对她挤眉弄眼,“你挑拨离间,我是说陈老师像领导。” 刘丹在一旁感叹地说道,“小莺你不当官可惜了。” 黄莺不禁满头黑线,杨菊捂着嘴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就连姜丽丽也忍不住咧着嘴无声大笑。 前面走得好好的陈凡突然转身瞪着她们,“你们每人用英语写一篇日记,今天晚上10点前交给我。” ???? 等四个女生反应过来,陈凡已经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黄莺突然一声哀嚎,“不要啊……” 杨菊愁眉苦脸,“我才刚学完英语第一册。” 刘丹满脸呆滞,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姜丽丽也忍不住了,嗔怪地说道,“刚才我又没说话。” 陈凡头也不回地说道,“这是培养你们的集体精神。” 姜丽丽当即哑口无言。 黄莺三人满脸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心虚地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姜丽丽却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陈凡走在前面,听到后面笑成一片,也忍不住嘴角上翘。 …… 平时在村里走路,各家各户都会有人,区别只是人多人少而已,而今天一路走到前面,却一个人都没有碰到。 直到走到牲口棚旁边的场坪上,陈凡才知道,原来是全村人都到这里来了。 偌大的场坪上,几百人黑压压地挤成一团,三五成群地高谈阔论。 还不是以家庭为单位的三五成群,而是老人找老人、男人找男人、女人找女人、年轻人找年轻人。 一个个都满面红光,大声说着各种各样的话题。 什么7队的某某和10队的谁谁谁互相看上了,估计过年的时候就要结婚;小水塔今天可能就要封顶,什么时候能够用上自来水;8队的刘瘸子聊发少年狂,50多岁的人了,竟然还想托媒人说亲;本队的三个女生都和陈老师住同一个屋檐下,应该能赢过5队那个小丫头吧? 吃瓜吃到了自己,陈凡脸色当即就黑了下来,背着双手往前闯,一路堪比开水壶,所有人迅速让路。 黄莺几人红着脸跟在后头,和相熟的人点头致意,脚步却一点都不慢。 穿过人群走到里面,刘会计和黄保管员正在做最后的清点,杨队长则在一旁对账。 他们看见陈凡过来,也只是点了点头,又专注手上的工作。 人家在做正事,陈凡自然也不好打扰,便在一旁乖乖等着,同时用凌厉的眼神扫视四周,希望能给他们一点心理压力,让他们知道不能随便八卦。 然后收到一片友善的笑容和目光。 出了点差错,陈凡很心塞。 不一会儿,杨队长打了个手势,旁边刘师傅立刻敲响铜锣,随着一声锣响,现场立马安静下来。 刘会计上前两步,捧着厚厚账册,一边看一边说道,“都安静一下啊,我跟大家通报一下今年早稻的收获情况,还有口粮分配。我们卢家湾6队,共有水田350亩,总收入早稻是232579斤,……” 哪怕社员们早就知道大概数字,这时候也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刘会计转头看了一眼刘师傅,“叔爷。” 刘师傅当即敲了一下锣,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刘会计继续说道,“其中70亩种的是杂交水稻,收获63009斤。” 大家听到这个数字,又想说话,却都硬生生忍住。 刘会计抬起头看了一眼,嘴角浮现一抹微笑,加快念的速度,“交公粮是23030斤,购粮45500斤,不过购粮收回4325.29元,这笔账先不发,等年底统一结算。 剩下的164049斤,上交提留12000斤,还剩152049斤。按照人七劳三的原则,口粮部分就是106434.3斤,我们队里总共是343个人,不分男女老幼,每个人的口粮是310斤3两。” 说到这里,他将账本合上,仰起头大声说道,“现在,让黄保管员主持发放口粮,全部排好队,每户派一个人过来领。” 话音刚落,他便干咳一声,看向陈凡,“知青户,5个人,陈老师,你来领吧。” 陈凡有点懵,“不是,知青户不是只有姜丽丽吗?” 刘会计笑着说道,“你落户口的时候,就暂时落在知青点,到现在你都没有去找队长变更,所以算是知青户的人,黄莺、杨菊、刘丹她们呢,目前都在知青院子里面住,虽然没有变更户口,也算知青户的人,干脆你就一起领了算了。”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传来阵阵轻笑声,却又很快平息。 陈凡则满脸无语。 得嘞,领就领吧。 他便向黄保管员走过去。 黄保管员看着他笑道,“你们院子里有5个人,可以领稻谷1551.5斤,另外呢,昨天杨队长也说了,只要你能帮我们完成交粮任务,就奖励你一袋苞谷。 本来我们只是想顺利交粮,没想到全部都被定为一等粮,所以经过小队领导讨论,决定追加奖励,多给你一袋苞谷。” 小队领导讨论? 还不就是你们三个! 陈凡嘴角微抽,“都是苞谷有点干,能换一袋红薯么?” 黄保管员甚至都不用请示杨队长,当即拍板同意,“么有问题,那就一袋苞谷加一袋红薯。” 红薯比苞谷便宜多了,能省一点是一点嘛! 杨队长自然也是乐哈哈,指挥几个民兵将陈凡的口粮和奖励搬过来,还指派了一个人,“帮陈老师送回去。” 那人一边将袋子搬上板车,一边笑道,“放心,只要陈老师同意,我能帮他把谷舂成米。”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 陈凡却笑着说道,“好意心领,舂米就不用了,我那里还有好大两袋米没吃完,等吃完米再说。” 这时一个不知名的妇女大声喊道,“陈老师,这个是新米,不一样的呢。” 然后一个个的跟陈凡普及新米比陈米好吃多了。 陈凡自然知道新米和陈米不一样,哪怕这个陈米只是去年的稻谷,并不算多陈,终究还是有些心动。 他想了想问道,“咱们是怎么舂米的?” 关于舂米这件事,他确实不怎么熟。来这里大半年了,吃的米一直都是别人送的,稻谷则存到了大队部仓库里,到今天为止,他还没舂过米呢。 结果黄保管员开始赶人了,对着那个民兵挥着手说道,“帮陈老师拉回去,顺便给陈老师讲讲是怎么舂米的。” 听到这话,周围又是一阵爆笑。 陈凡垮着脸,得,自己恐怕要成笑料了。 不过这种善意的笑话,他也不在意,等那人拉着板车离开,他当即跟在后面,还虚心请教,“那么生产队是怎么舂米的呢?” 附近的人看见他这个样子,仅有的一点玩笑心理都瞬间消失,纷纷对身边的人感慨地说道,“难怪陈老师年纪不大,本事却这么高,他是真的不怕笑话,只顾学问呐!” 陈凡不管周围的人,等着那人的回答。 黄莺却快步跑上前,凑到他身边,主动解释道,“我小时候舂米,是用石碓来舂,就是把稻谷放在石碓里面,然后有个杠杆木桩,可以用脚踩着,一点点的砸,那时候大家都是这么舂米的。 后来公社给生产队发了好几样机器,榨油机、轧棉机、打谷机都是那时候发的,同时还有一台碾米机,有了碾米机以后,大家就轮流着去10队碾米,再也不用一点点地人工舂米了。” 陈凡听了微微点头,顿了两秒,他转身看向杨菊,轻声说道,“小菊,给你布置一道作业。” 杨菊不假思索地跑上前,“你说。” 陈凡正色说道,“在我二楼的书房里,有不少机械类的专业书,你可以随便看,不过在今年之内,也就是12月31号之前,你要给我画一份碾米机的设计图出来。” 杨菊顿时愣住,“啊?” (本章完) . 第351章 上大学的机会 拉着粮食回到知青院,民兵帮忙把谷子卸到杂物房里,又对着陈凡说道,“陈老师,今天是先发米,发完米之后,再发油,待会儿你们还要去领油。” “啊?” 陈凡愣了一下,看着他眨眨眼,“为什么不一起呢?” 黄莺又冒头了,跳出来大声说道,“因为发米的时候灰尘很多,发油要把油缸的盖子揭开,每家每户自己带油壶过去打,如果同时发的话,灰尘就会落到油缸里,油就不好吃了。” 陈凡恍然点头,“行,那待会儿我们再过去。” 随即给民兵递了支烟,送他离开。 姜丽丽知道陈凡还要去小水塔工地有事,便轻声说道,“你有事就先去忙吧,待会儿我们自己去领油就行。” 杨菊也点头说道,“没事,陈老师你去忙你的,几斤油我们还是能拎得动的。” 黄莺和刘丹也连声赞同。 陈凡想了想,自己已经体验过一次领口粮,而且油也不像米那么重,她们几个分分就能拎回来,便让她们处理,自己骑着马往小水塔赶去。 马蹄儿嘚嘚响,不一会儿就赶到小水塔工地。 这时候15米高的圆柱形建筑已经竖起来,下面都是厚厚的红砖墙,在最上面一截,外部还抹了水泥做防水处理。 陈凡跳下马,让小母马自己去吃草,随后大步向前,一边和十几名工人打着招呼,一边走上土坡。 今天在这里盯着的是杨书记,他见到陈凡过来,当即挥手打招呼,“来啦。” 又问道,“今天你们小队发口粮,都发完了吗?” “还没呢。” 陈凡笑道,“杨队长第一个给我发,领了口粮之后,我就先过来了。” 杨书记点点头,“换成是我,也会第一个给你发,好让你过来上工。” 陈凡咧着嘴笑道,“我到这里不算上工吧,广播员和兽医才是我的本职工作,来这顶多算帮忙,就和邱师傅、马师傅差不多。” 他左右看了看,“诶,邱师傅和马师傅呢?怎么没看见他们?” 杨书记指了指头顶,“他们在上面呢。” 陈凡抬头望去,“啊?做防水?” 杨书记点点头,“你来之前,已经做好了管材、水泵的安装,井管是之前就打好的。只等上面的水箱干透,再清洗干净,就可以试着抽水送水。” 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望着顶上正在施工的水箱,“可惜哦,今天下午他们就要回县城,建筑公司都打电话来了,说是县里的码头要维修,必须要他们回去坐镇。 小水塔没有正式运行送水,他们不在,我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陈凡看了看头顶的水箱,想了想说道,“没事,我上去看看。” 杨书记转头看了他一眼,很想说伱上去看有什么用?难道看一遍就能把两位老师傅的本事学到手吗? 不过想想以前陈凡的种种神奇之处,终究没有说话,看着他顺着钢筋扎成的梯子直着往上爬,没几下就到了顶。 杨书记伸手搭在额头上,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难怪老肖总夸他,跟猴子似的,一下子就上去了。” 陈凡翻进水箱里,邱师傅和马师傅正带着十几个工人一起忙碌,甚至顾不上跟他寒暄,只是挥挥手打了個招呼。 他也不过去打扰,站在梯子上看了一会儿,等到快要完成收工,才顺着铁梯爬了出去。 别人是上去快、下来慢,到了他这里,下来比上去还快,没几秒就落到地上,对着杨书记打了个手势,“我看过了,不愧是老师傅的手艺,没得说。” 不知怎么滴,哪怕杨书记明知道陈凡没两位老师傅懂怎么建水塔,听到这话,一颗心还是放了下来,咧着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看过之后,陈凡自己也松了口气,掏出烟递给杨书记一支,又帮他点燃,问道,“昨天我听叶队长和安哥他们说,要和三虎哥他们一起去县城,给鸭子和鹅找销路,今天没见他们过来,是去县城了吗?” 杨书记抽了口烟,摇摇头说道,“没有,最快也要后天才能动身,这两天得安排人值班。” 陈凡愣了一下,转头看着他,“值班?值什么班?” 没听说生产队有什么重要事情啊,否则的话,早上吃饭的时候,黄莺她们就该说了。 “还能什么班,当然是防汛班。” 杨书记一口抽掉半支烟,狠狠地吐出一口烟雾,看着陈凡笑道,“每年都得来一回,8、9月份是洪水高峰期,洪水期的时候,大到长江两岸,小到水库河流,都要设置防汛哨棚。 今年雨水不是很多,还好一点,要不然啊,7月份就该设哨棚啰。不过雨水再少,除非是干旱年,河里的水位太低,那就可以不用太小心,派几个人每天巡视一下就行,否则的话,就必须设置哨棚,预防洪水。” 听到这话,陈凡也想起来了。 对于江南地区沿河而居的农村居民来说,每年生活必不可少的就是到哨棚防汛值班,这项工作几乎跟种地一样,成了一种习惯。 要一直到2010年以后,许多地方慢慢的开始改造水位监测系统,大范围地利用电子监控设备,才逐渐摆脱对依靠人力监控江河水位的依赖。 但是现在嘛,水位监控一天10个工分,人不能离哨,必须日夜盯着河水,还要定时记录水位数据,但凡有河水在短时间内突然暴涨的情况出现,就要敲响铜锣,全小队的壮劳力、甚至是男女老少都要带着箢子、铁锹、锄头上堤,随时做好抢险的准备。 同时小队通知大队、大队通知公社,公社安排水利所的技术员上堤勘察,根据情况及时处理。 在这件事情上,无论是70年代,还是80、90年代,从农村到镇上,再胆大包天的人,也不敢有丝毫糊弄、懈怠的心态。 因为当大堤决口的那一刻,洪水可不管你是领导干部还是群众,扑过来就要完蛋! 所以不管那颗心脏是黑是红,一般都不敢在水利口伸手。 这特么是真的会要命的啊! 听到是防汛值班,陈凡便不吭声了。 反正跟他没关系,连双抢他都没参加,更别指望他会去防汛值班。 更何况一天10个工分呢,又不需要干重活,只需要蹲在那里就行,这种好事一般都是落到那些双抢时候下了苦力的壮劳力头上,陈凡绝对不会去跟他们抢这种“好机会”! 他和杨书记在底下聊天,邱师傅他们在水箱里忙得热火朝天,另外还有数百名社员分散在田野间铺设管道。 就这样一直忙到中午11点多钟,所有工作才全部完成。 邱师傅和马师傅慢腾腾爬下来,站到地上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 连那些正当壮年的瓦工师傅都精疲力尽,更别说他们两位六十多岁的老大爷。 杨书记赶紧招呼人拉来板车,请他们到板车上坐着,“两位师傅辛苦了,咱这就回去吃饭,等一下务必多喝两杯。” 邱师傅摆摆手,“酒就不喝了,别耽误了坐车。” 马师傅也连连点头,“昨天总经理都亲自打来电话,今天必须得回去。” 陈凡上前两步,笑着说道,“您放心,吃饭的时候您就安心吃饭、喝酒,我们有人专门盯着时间,差不多到了点,就送您去公社。” 马师傅扶着板车的隔板,随着车子走动,身体也在晃悠,他看着陈凡笑道,“我们总经理啊,最喜欢笔杆子好的人……” 不等他把话说完,杨书记便一声大吼,“打住。” 随后满脸苦笑,手搭在板车上往前走,“我说两位师傅,你们县建筑公司那可是大单位,什么样的人才没有?何必跟我们一个小小的生产队抢人呢。” 马师傅当即哈哈大笑,“我们建筑队的人才再多,也没有一个能在地委日报上发表文章的,最多也就是县刊,陈老师这样的大才,谁不想要啊?!” 陈凡扶着马车往前走,连跟在他身后的小母马都不骑,听到这话,不禁笑道,“那您可就太抬举我了。别的不说,建筑公司里面连大学生都有吧?我呢,连个小学文凭都没有,可不敢跟他们比。” 马师傅和邱师傅也知道陈凡是从水里漂来的,毕竟这事在卢家湾不是秘密,任何人都有可能说漏嘴。 他们听到陈凡的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不同意吧,似乎显得建筑公司的“高材生”们太没用。同意吧,可确实没有一个比陈凡更有文才的人呐! 沉默了两秒,邱师傅突然说道,“陈老师,以前的事咱们就不说了啊,人嘛,总归是要往前看。你想要高学历,其实也不难。虽然卢家湾没有大学生的推荐资格,你也没有高中文凭,不过,如果能够通过招生考试的话,也是可以上大学,拿到大学文凭的。” 陈凡顿时愣住,不解地看着他,“啊?招生考试?” 你确定这时候有招生考试? 这时马师傅也反应过来,半靠在板车隔板上,对着陈凡笑道,“老邱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江南大学你知道吧?” 陈凡本能地点点头,“知道啊。” 江南大学是江南省最好的大学,没有之一,未来可能是之一,但是现在就是最好。甚至在全国不说名列前茅吧,但也是赫赫有名。 咋地,难道江南大学就特牛皮,可以自主招生? 然后就听见邱师傅说道,“没错,江南大学在75年的时候,就在云湖地区设立了函授教学点,回头你让杨书记给你开一张介绍信,直接去他们的教学点申请考试,只要你能通过他们的入学测验,就能成为江南大学的函授学生,等学完全部课程,经过考试合格,江南大学就会给你发一张正儿八经的大学毕业证。 这东西你别看他是函授的,可是跟正规毕业证一样,全国所有单位都承认。虽说拿这个毕业证不包分配,但那也是大学毕业生啊,所有单位都认的,到时候绝对有专业对口的单位请你去工作。那时候你也就不用担心文凭问题。” 陈凡听得目瞪口呆。 虽然他口口声声跟杨书记他们说,等学习班的同学学完了数理化基础知识,就请地委的大学帮他们函授教学。 但是这种函授,就真的只是通过信件往来解答问题而已,他就没指望会有毕业证。 难道这时候就有大学恢复了函授部? 是不是早了点? 函授教育兴起不是80年代的事么? 就在他满脑子问号的时候,马师傅接着邱师傅的话说道,“我们公司的一个经理,就是高中毕业,却没拿到推荐名额,只能进了我们建筑公司。 等到74年底的时候,省里面给几所主要大学的领导开会,布置开展函授教育工作,第二年初,也就是75年的2月份,江南大学就在全省10几个地方设置了函授点。 他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跑过去报名,拿出他的高中毕业证,竟然直接就被录取了,然后今年是学习的第三年,只要能再考过几门,等明年2月份,他就能拿到毕业证啦!” 邱师傅跟说相声似的,等马师傅话音刚落,他便开口说道,“有了他这个例子,我们建筑公司好多人都去找他打听情况,所以全公司就没有不知道这回事的。 江南大学函授部以前是年初招生,有高中毕业证的可以直接录取,没有毕业证的,就要做一套试卷,主要就是检查是不是具有高中文化水平,考试通过之后,也会发给录取通知书,之后交了学费就能学习。 后来学制发生变化,他们就改成7月份招生,9月份入学,也都跟着变。” 一听这话,陈凡不禁苦笑道,“现在都8月份了,他们招生工作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如果提早一个月,他还真想去报这个函授的大学。 虽然他从来没有想过重新去读大学,可是一个大学文凭,在这个年代的意义确实是非同凡响。 而且这个年代的函授文凭含金量非常高,仅仅比全日制文凭稍微低了一等,在“五大生”里面,含金量算是最高的。 所谓的“五大生”,就是广播电视大学、职工大学、职工业余大学、高等学校举办的函授大学和夜大学,分别简称为电大、职大、业大、函大和夜大。 我国最早的正规“夜大”,应该是李大先生创办的我国首个正规大学夜校班、“北大夜校班”,教的专业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新闻学。嗯,当时李先生就在这个夜校班读书,同时干着图书管理员的工作。 后来80年代初到90年代初,“五大生”也都是遵循“宽进严出”的原则,指导老师都是大学里正儿八经的讲师、教授,学校会对他们进行学生匹配,一个人负责十几个学生。 这些老派讲师、教授严格遵循自己严谨的治学态度,认真回复学生的每一封信、每一个问题,有的甚至回信比来信文字要多几倍。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批老师做指导,所以当年的很多“五大”毕业生都成了栋梁之材,与前途无量的大学生相比,一个构成了金字塔尖、一个构成了“中坚力量”。 只不过,从90年代初开始,金钱来袭,这些学校的监管和考试都逐渐变了味,很多函授学校都只管收学费,对教学却不再上心。 而他们为了招收更多学生,又放宽了毕业条件。以至于努力学习的人和从来不学习的人一起进考场,竟然考出来一样的分数。到了那个时候,曾经风靡十年的“五大生”才慢慢沦为无人问津。 就连曾经辉煌时期的“五大生”,也想尽办法“换学历”,真是可惜。 就在陈凡脑子里百转千回的时候,邱师傅便说道,“虽然他们是7月份固定招生,不过对有底子、特别优秀的学生,他们也会‘特招’。你既然能一手撑起卢家湾的学习班,那知识底子肯定不差。 回头你去一趟地委,找到江南大学的函授点,申请特招考试,只要能够通过,就能跟着7月份的学生一起注册,然后领了书回来自己学习,不懂的就通过信函向老师请教,等到年底去地委函授点参加期末考试就行。” 马师傅又接着说道,“函授学生虽然没有正规学生的福利,但也有便利的地方,那就是只要你能学完课程,经过考试合格,就能申请毕业,比正规大学生要在大学里待好几年,要强得多。” 这年头普通大学的学制长短不一。就大专来说,两年的有,三年的也有,而建筑、医学这种甚至要读四年。本科的话那就更长了,比如北大的本科就要读六年! 没办法,推荐去读书的学生,基础能力可以说是良莠不齐,有些人甚至只有小学文化程度,大学里的老师们只能想方设法,尽可能地帮他们补足基础知识,然后再去学专业课程。 如此一来,自然需要更多的时间。 这样都还算好的,最让人心累的,是有些极品同志,自己不爱学习,便找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理由,对老师帮他们补习知识的行为进行批评,弄得教学秩序没法连贯。 不过总的来说,大部分人还是更希望能学到知识,也能听从老师的安排,才让这项制度得以维持。 直到恢复高考之后,有了“统一考试”打底,北大才将本科学制恢复为4年。 所以如果真的和马师傅说的一样,函授只要通过考试就给发毕业证,那对陈凡来说,就更有吸引力了。 陈凡和两位老师傅聊得正嗨的时候,无意间视线外飘,看见杨书记沉着个脸,只是心念微转,便猜到他在想什么。 还不是怕自己上了大学,拿到大学毕业证,被其他单位给挖跑呗。 他便干咳一声,笑着说道,“还得是两位老师傅啊,就是见多识广,要不然我都不知道地委还有江南大学的函授点。 不过话说回来,我确实对拿个大学文凭很有兴趣,只不过被其他单位招揽,那就还是算了。要不然5月份在地委的时候,我就答应卫生处调过去当干部啰。” 听到这话,杨书记脸色顿时阴雨转晴,忍不住咧着嘴笑个不停。 (本章完) . 第352章 也还行 从邱师傅和马师傅的讲述中,陈凡得出几个要点。 首先,函授大学只看知识水平,其他一概不管! 这点对陈凡来说很重要。 别看恢复高考后,上级明确取消了政审,甚至一再要求地方不得设置关卡。 可是在执行上面,那就嗯嗯了。 其实以现在陈凡在卢家湾的位置,找杨书记开一份政审证明并不难,他也一定会给。 那时候都高考了,陈凡给他卢家湾培养了至少20多个大学生,这是何等的份量?!他要是敢不给,不用别人说话,他自己就得羞愧得无地自容。 只是陈凡自己最怕麻烦,他本来就没想去重读大学,又何必去拿这份证明来回折腾呢? 可是为了以后生活的便利,他又想要一个大学文凭来镀(zhuang)金(bi),那么程序最简单的函授大学就很符合他的心意了。 本来他还想着等几年后再去报函授,没想到现在就有,真是意外之喜。 其次,是学习灵活性。 不用去上课,对自己的生活不会有多少影响,只需要在规定考试的时间去函授点参加考试就可以。 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进修方案啊! 他可不想在一所学校里面待上4年,然后每天早起、晚睡、与同学讨论,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图书馆奋战…… 想到这种苦逼生活,陈凡就有点不寒而栗。 什么?摆烂? 谁特么敢在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中间摆烂??? 是怕没人教训呢,还是以为缺少“多管闲事”的人? 这一届高考生,是古往今来上下5000年最最刻苦的一届学生,就特么没有之一! 你在他们中间摆烂,那就是黑夜里的萤火虫,那样鲜明、那样出众。 学习委员要找你谈话、班长会找你聊天、学生会干部甚至都要弄出一个值班表,一個个地排队劝诫。如果这都没有效果,后面还有n个人等着找你聊天,直到你改邪归正,他们才会露出欣慰的笑容,为挽救了一个“失足少年”而从内心深处感到愉悦! 你说你学习成绩好? 天呐,你不学成绩都这么好了,学了岂不是立马成为科学家?那还不赶紧学! 所以说,函授大学这种自学模式就对陈凡特别友好。 我大门一关、茶水一端,伱知道我在家里是埋头苦读还是在赏花听曲? 只要等考试的时候过去,门门一把过,要不了多久,大学文凭到手,那陈凡就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了,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其实他只是一条咸鱼! 这也是陈凡赖在卢家湾不肯出去的主要原因,去了外面单位,弄不好人人都希望他没日没夜的发光发热,照亮他们的前途,就像在卫生处那十几天,几乎是把他当骡子使啊。 可在这里,他就是定海神针、是底气,只要人在这里,大家心里就有底,至于平时工作,根本就没人管他是在睡觉还是在摸鱼。 最后,就是文凭的含金量。 以现在函授大学的含金量,全日制学生只会佩服而不会鄙视。 这年头函授大学主要针对的是没能被推荐上大学,以及年龄超出太多、又或者想要继续提升学历的人,与能不能考上大学不能说完全无关,只能说几乎没有关系。 而能拿到毕业证的就非同一般了,想想看,连自学都能通过全部考试,如果进了学校,那还不是优等生啊? 甚至有些单位领导就最喜欢用这种函授大学的毕业生,因为人家的学习能力是真的强。 有几个人敢鄙视这种人才? 所以说,这个函授大学,他上定了! 陈凡满脑子畅想,陪着邱师傅和马师傅吃了顿午餐,随后和大队部的领导们一起,将他们送上去公社的马车。 邱师傅拽着陈凡的手,满脸的依依不舍,“你有时间一定要来县城啊,来了以后,就去建筑公司找我,就算我不在,后勤主任是我外甥,他也会给你安排好!” 陈凡眨眨眼,瞟了一眼马师傅,心里直犯嘀咕。 昨天他怎么没提这一茬? 不过,马师傅的徒弟是总经理,邱师傅的外甥是后勤主任? 这特么不是给张文良他们送业绩吗! 他正准备开口,已经到马车上坐着的马师傅睁着醉眼说话了,“老、老邱讲话,就是喜欢弯弯拐拐,我不一样,有话就说。那什么,陈、陈老师,给我们建筑工人写的,什么时候能出来啊?” 陈凡“啊”了一声,满脸严肃地说道,“您放心,过两天我们去县里,就把第一稿带过去,还要请两位师傅斧正。” 今天一天、明天一天,足够陈凡写出几篇出来,应付一下完全不成问题。 邱师傅本来因为马师傅的话正黑着脸,这时候一听,顿时喜笑颜开,“扶就不扶了,你年纪轻,扶我还差不多。不过啊,我跟你说,只要你写得好,我让我外甥给你发一批礼物,包你喜欢。” 陈凡眼睛一亮,咦惹,还有意外惊喜? 马师傅也不甘示弱,“他外甥给的礼物,也是我徒弟批的,回头我让我徒弟给你多批点好票证。我知道你们卢家湾养着这么多鸡鸭鹅,肯定不缺钱,但是票证肯定不多,我们建筑公司票证多得用不完,到时候都给你!” 说完之后,他身体往后一躺,便呼呼大睡。 邱师傅也醉眼朦胧,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哼,就这? 随即对着陈凡和杨书记他们挥挥手,“再见。” 然后也往后一躺,睡了过去。 杨书记看着马车远去,忍不住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转头看着陈凡,从兜里拿出一张叠好的纸递给他,“咯,给你的。” 陈凡回过神来,看了看杨书记,再看看他手里的纸,接过来打开,同时问道,“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信纸顶端三个大字,“介绍信”。 这封信不是别的,正是开给他、介绍他去地委报名函授大学用的。 杨书记嘿嘿笑道,“刚才我就看出来了,你肯定是想报这个函授大学,所以呢,我提前给你把介绍信开好,日期写的是后天,回头你跟老叶他们一起去县里,从那里转车过去。” 如果让陈凡去上大学,或者去别的单位,他肯定不乐意。现在卢家湾的养殖副业才刚刚有了点起色,要是陈凡走了,后面万一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只要陈凡不走,其他任何条件,他都能答应。刚才听到陈凡说哪怕拿了大学文凭也不走,他便也大方一把,主动开好介绍信,省得等陈凡开口要。 叶树宝这时也走了过来,笑着说道,“上次给你们一人批了50斤的粮票,总共150斤,都在你手上拿着,后来也没还回来,这次就不给你批粮票了啊。” 他说的是5月份去地委卫生处编书的时候的事。 陈凡咧嘴直笑,“不用不用,还有很多呢。” 别说本地粮票,就是全国粮票,他手上都有300斤,全是《江南文艺》寄过来的“稿费”,所以粮票这东西,他根本不缺。 这时张文良满面红光地凑到陈凡跟前,一身酒气熏得他倒退两步,忍不住捂鼻子,“你喝了多少?” “没多少,就一斤多。” 张文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咧着嘴笑道,“我绝对不怀疑你能被江南大学函授部录取,回头成了大学生,一定要请客啊!” 陈凡看了看手里的介绍信,竟然撇撇嘴,满脸嫌弃地说道,“其实我也没有说一定要去报名,虽然江南大学也还行,可终究只是个函授部,……哎,算了算了,既然介绍信都开好了,那我就去看看吧。” 然后在张文良手伸过来之前,陈凡迅速侧身,将纸重新折好揣进裤兜,拍拍屁股潇洒走进大队部。 后面一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来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难道他赖在卢家湾不走,是想被推荐去上大学?可是卢家湾有推荐名额吗? 众人面面相觑,咱都不知道啊! …… 陈凡终究还是没回知青院,在广播室睡了个午觉醒酒,还来不及走,便被杨书记、张队长他们拉着一起上了大堤。 一行人顺着大堤往北走,眼睛都盯着不远处的滔滔河水。 陈凡看向河对岸,眉头微微皱起,“这个河面有多宽?” 张文良随意看了一眼,说道,“这里是中段,算是最宽的位置之一,去年水利所的人还测量过,568米,比进水口620米窄了一点。” 他说着指向最前方,“前面拐弯的地方,就1队和12队那里还要更宽,好像是598米吧,还是589米,记不清了。不过你们6队那一段就比较窄,只有400多、不到500米。” 旁边肖烈文将双手背在身后,手里还攥着烟杆,轻声说道,“这条河也算是长江的一条支流,在9队那里有条岔口,河流宽度和这里差不多,可以直通长江,然后再顺着江水,直达云湖和孤峰县城,只是比起走陆路,要绕一个大圈。” 他说着将烟杆拿到身前,一边装填烟丝,一边说道,“像这样的河流,在孤峰县还有3条,每条都分出两三条分流,分流河就窄了些,只有一两百米。 这些个支流、分流,再加上长江干流,都是重点监测对象,每年发大水的时候,孤峰县可以说是泡在水里面,危机四伏,所有河流两岸的社员都要上堤执勤,一点都不能疏忽大意。 要不然,一个地方决口,源源不断的水灌进来,淹的可不是一小片,而是整个公社,甚至是几个相连的公社,到那个时候,个个都要变王八。” 张文良早已经醒了酒,他摘下草帽抹了把汗,也不戴回去,直接拿着扇风,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一里地一个棚,民兵连是主力,但是只靠民兵也不够,一个棚里面最少要2个组轮换,一组值白班一组值夜班,一组3个人,那一个哨棚就要安排6个人,整个大堤围半圈、足足有一百多里,少说也要安排7、800人上堤值守。 哨棚年年建、年年拆,前段时间忙双抢,这两天又在建小水塔、埋水管,还没来得及建哨棚,还好今天上午小水塔已经完工封顶,下午歇半天,明天一天时间,必须要把哨棚建好,后天我才好去县里卖鸭子。” 陈凡刚想问为什么不建永固哨棚,他记得小时候上河堤,看到的都是砖瓦房建成的永固哨棚。 可是想到整个卢家湾都没有几间砖瓦房,便不说话了。至于说用土坯砖建,河边湿气太重,估计要不了几年就要变危房,性价比太低,自然不可取。 叶树宝将衬衫的衣襟敞开,露出里面的白汗衫,他也拿着草帽疯狂扇风,“就几张草席一围,再搞点稻草抹点泥浆搭个屋顶,又不费时候。倒是我看这鬼天气热得古怪,搞不好估计要变天,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下暴雨。” 陈凡扶了扶斗笠的帽檐,抬头望天,心里默默盘算,“今天晚上估计有场大暴雨,明天晴天,不影响施工。” 所有人都转身看着他,杨书记满脸古怪,“怎么滴,你还是钦天监出来的,能夜观星象日观云霞?” 陈凡压下帽檐,满脸淡然地说道,“这有什么难测的,从双抢开始,卢家湾就差不多是一个星期一场暴雨,每次都是晚上10点到12点下,凌晨4、5点钟结束,只有一次是在下午下了两个小时。 今天这天气就跟前几次下暴雨一模一样,要是今天晚上没雨,那才叫奇了怪了。” 众人满脸无语,调头就往前走。 还以为他能掐会算呢,结果就这?! 陈凡却很开心,晚上下大雨,肯定会降温,今晚又可以睡个好觉。 往前走了一段,肖烈文突然说道,“不行,今天晚上必须要安排人上堤值守。” 陈凡顿时一愣,这么着急的吗? 晚上下大暴雨呢! 这时杨书记和张队长也反应过来,停下脚步走到河边,望着河水出神。 张文良也不扇风了,将草帽戴在头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脚底下不远处的河水说道,“这个水位已经很高了,距离堤面只有10米左右,如果今天晚上的雨量很大,水位肯定会上涨。” “不止。” 叶树宝紧皱着眉头说道,“我们这里是中游,要是前两天上游下了暴雨,水位上涨,肯定会冲过来,到时候水位上涨太快,而且流速很高,弄不好会出事。” 几个领导一合计,果断决定将上堤时间提前。 可是现在连哨棚都没有,怎么办? 杨书记经验丰富,老神在在地搞指挥,“老张,你现在回大队部,亲自用大喇叭喊话,让每个小队派人把哨所建起来。记得提醒他们,今天晚上可能会有大暴雨,用料扎实一点,要是材料还没准备好的,就用防水布搭棚子,但必须要有人值守。” 张队长点点头,话不多说,转身就往回走。 杨书记又看向叶树宝,“今天第一天上堤,又搞得这么仓促,你去通知一下各个小队,给上堤的人搞两个硬菜犒劳一下,账算在大队头上。” 叶树宝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我先跟着看一遍,待会儿回去了再通知。” 杨书记“嗯”了一声,也不多说,转身继续往前走。 陈凡跟在他们后面,正想着自己能干点什么?难道继续写报道? 然后一抬头,就看见前方河水里面,七八个小孩正在滚滚河水里扑腾,岸上还有几个坐在水边嘻嘻哈哈地泼水。 一看这场面,他当即准备喊话。 可没等他喊出声,就听见肖烈文扯着嗓子喊道,“都上来,说你们游泳的,谁让你们下水的?都给老子滚上来。” 声音远远传开,那群小孩也不敢调皮,乖乖地往岸边游去,本来就在岸边的,也赤条条地上了大堤。 陈凡看着还在水里的那几个,不禁加快脚步,随时准备下去救人。 可是过了几秒,他眼里不禁满是好奇。这几个小孩儿可以啊,在水里跟泥鳅似的,一个猛子就能扎十几米,没几下功夫,所有人都上了岸。 不愧是水边长大的娃儿。 可是夸归夸,该揍还是得揍。 杨书记一马当先,大步流星往前跑,不一会儿到了这群孩子面前,二话不说抬脚就踢,一个、两个、三个…… 这些孩子挨了揍,却也不哭,只是倔强地挺着小丁丁,嘴巴噘得老高。 杨书记一看他们还不服,又是每个屁股一巴掌,“都滚回家去,再敢到堤上来,我把你们腿子打断。滚。” 几个孩子当即撅着屁股便嘻嘻哈哈地往下面的村子跑去。 张文良似乎习以为常,脸色带着几分复杂,对着陈凡轻声说道,“卢家湾的孩子,绝大部分都会水,可是老话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人,……” 他转头望着滚滚河水,“就这条河里,以前每年都会夺走一两个孩子,老人说是水鬼找人替死脱身,上一任书记不信邪,有一年就强制要求整个夏天孩子不许上堤,果然那一年就没有死人。后来卢家湾就有了个规矩,7、8、9三个月,小孩子不许上堤,这里又是4队,所以杨书记才这么生气。” 陈凡顿时恍然,杨书记就是4队的,自己队里的人不守规矩,不仅面子无光,更重要的是会有很大的安全隐患,生气也很自然。 他沉吟两秒,好奇地问道,“那为什么只限3个月,不干脆禁止小孩子下水呢?” 张文良笑了笑,对着他说道,“那也不行啊,我们这里水多,到处都是河、湖、沟,不管是为了打渔,还是上堤值守,不会水怎么行?再说了,这人总有个万一,万一要是走路掉到水里,你不会水,旁边又没有人,难道就等死啊?” 陈凡一想也对,虽然说“善泳者溺于水”,可也不能因噎废食,该学的还是得学,只是要做好风险管理,在水流最急、水位最高的7、8、9三个月,禁止这些还没长大的孩子下水,就能将危险控制在最低范围内。 这样既不影响这里的孩子学习生存技能,又能避免悲剧发生。看来上一任老书记也是个明白人。 (本章完) . 第353章 活神仙 走了这么远,又碰上这么一档子事,杨书记也不想继续往前走。 他双手背在身后,转身往回走去,同时说道,“出来走一趟,结果问题一大堆,不看了,回去把所有小队长叫过来开会。” 叶树宝跟在他身边,“这都快4点了,等一下还要搭哨棚,要不明天早上再叫他们过来?” 就在这时,下面不远处,4队的村子里的大喇叭响起张队长的声音,“喂喂喂,各个小队的队长都注意一下,都注意一下,没在家的赶快找人去通知,我讲个事情啊。那个,就在刚才啊,我和杨书记,还有肖队长、叶队长上堤看了一下,河里的水还是比较大。 再一个呢,陈老师推测,今天晚上可能会有大暴雨,啊,今天晚上可能会有大暴雨,所以这個防汛工作一定要抓紧,赶紧把哨棚建起来,安排人上堤值守……” 听到广播里的声音,陈凡脸都黑了。 我就是根据过往经验瞎猜,你怎么给我整广播里面去了呢? 开个玩笑都不行? 他黑着脸,整个卢家湾却炸了锅。 6队的一处坡地上,姜丽丽扶着锄头,忍不住抬起头望向大喇叭的方向,脸上满是惊讶。 旁边杨菊早已跑了过来,眼睛睁得老大,“小丽,陈老师还会算天象?” 姜丽丽茫然摇头,“我不知道啊。” 黄莺也过来凑热闹,皱着小脸努力回忆,“陈老师书房里有没有天气方面的书?我记不清了。” 刘丹跑来小声说道,“我记得有几本讲农时谚语的,是不是那里面的?” 四个女生嘀哩咕噜,连活都忘了干。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个议论纷纷。 “陈老师还会看天象?” “我公公也会看天象,他上午还说了这两天可能会有雨,就是没有陈老师说的这么准,掐在了今天晚上。” “你公公那是靠经验,陈老师肯定不一样啊,他才多大年纪,能有什么经验?要我说,多半还是他学了这方面的知识。” “这话有道理,老话说得好,‘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不就是看点天象么,对陈老师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 “前天我还在说,陈老师会修小水塔搞自来水,这就是知地理啊,现在才知道他还懂看天象,那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能带着生产队赚钱,可以比得上诸葛亮了吧。” “这个要怎么说呢,要是今天晚上下了雨,陈老师就是诸葛亮,要是今天晚上没下雨,那就是修炼还差点意思,要再读两年书……” “那也比你强。” “哎哟,感谢你抬举,竟然把我跟陈老师放在一起比!” “tui,好个厚颜无耻之辈……” …… 张文良听着大喇叭里面的声音,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啊哈哈哈,要是今天晚上真下大暴雨,小陈你就要出名了啊。” 陈凡满脸无奈,“布置工作就布置工作,队长扯上我干嘛。” 杨书记这时脸上也没了刚才的严肃,咧着嘴哈哈直笑,“所以说啊,这个广播员真不是随随便便拉个人过去就能干得好的,更不是什么开关个机器就能上的事。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都有讲究。啊,虽然说小陈做了这个预测,而且很有可能成真,但是也不能这么明着说出来嘛。” 肖烈文正抽着烟,刚才也给呛到,现在一直笑着咳嗽,“这个老张,搞不好等开会的时候,都没人听他讲工作安排,尽缠着他问小陈是怎么掐指算天象。” 叶树宝也是笑着直摇头,却在为张队长辩解,“坦白说啊,我现在脑子里都是小陈讲的今天晚上会下暴雨,换成我去广播里面通知,搞不好也会顺嘴说出来,不稀奇。” 旁边杨书记和肖烈文竟然跟着点头,“是这个道理。” 顿了一下,杨书记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小队长开会的事,还是今天解决,不能等明天。现在晚是晚了点,不过骑马的话,从最当头赶过来也要不了一个小时,我们现在赶回去通知,差不多5点钟可以开会,一个小时开完,他们回去也就7点,天还没完全黑,搁上个月都还在田里没下工呢,不算太晚。” 见杨书记这么说,叶树宝便不再多说,点点头加快脚步往前走。 十几分钟后,一行人赶回大队部。 刚进办公室,叶树宝就冲着张队长笑道,“老张,你给我们陈老师惹了身麻烦事啊。” 张队长正在翻阅去年的防汛资料,听到这话,他抬起头看看叶树宝,再看看陈凡,这时才反应过来,“哦哦,说小陈预测暴雨是吧,那又没多大事,广播里还天天播天气预报呢,你们看准过几次?!” 肖烈文回到自己位置上,拉开椅子坐下,笑着说道,“不准倒是没事,就怕准啊,以后大家不听天气预报,都找小陈算天气,他就是个活神仙。” 一听这话,张队长终于想通了,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哎哟,我忘了这一茬。就想到社员都服气小陈,顺嘴就把他扯进来啰。” 看着张队长带着歉意的眼神,陈凡哭笑不得地摆摆手,“没事,反正只要我随便扯几回,他们知道我算不准,以后就不会再找我。” 杨书记到最里头的位置上坐下,咧着嘴笑道,“那你陈老师的‘不败金身’不是要破了?” 陈凡呵呵直笑,“我有什么不败金身?满南湖公社谁不知道我连种地都不会,谁要是想赢我,跟我比插秧、比收割都行,保管万无一失。”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顿时笑成一团。 等笑声停歇,陈凡才正色说道,“正好各位领导都在,我有个提议啊。” 杨书记转头看着他,“伱说。” 陈凡,“是这样,刚才我听三虎哥说,我们的防汛哨棚年年都要建、年年都要拆。” 听到这里,叶树宝便打断他的话,笑道,“确实是这个情况,不过呢,也不麻烦,防汛的时候都是在夏天,只要树几根木桩,再用草席围起来,上面搭几根木棍,盖上草席,用稻草压住,就是屋顶。这样的哨棚,建起来方便,拆掉也方便,不费什么事。” 陈凡看看他,笑了笑说道,“我的意思是,现在我们可以自己烧红砖,那么为什么不建永固哨所呢?” 永固哨所? 几人听了都互相看了看,办公室里陷入一阵沉默。 他们都知道,所谓的永固哨所其实就是砖瓦房,建好之后可以用几十年,不管怎么说,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面,肯定要比那种草棚更舒服。 别的不说,夏天是雷雨最多的季节,尤其是7、8、9三个月的涨水季,几乎一周一场雷雨。 在强风暴雨下,那些临时草棚几乎起不了多少作用,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是常事,人在棚子里就跟泡在水里似的,很难睡着。 如果换成砖瓦房,就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了,最起码能有个安身的地方。 只不过建砖瓦房的成本太高,以前确实建不起,可现在自己就能烧红砖,再通过公社和水利所要一批水泥,岂不是就能把永久哨所建起来? 这时张文良突然说道,“虽然可以自己烧红砖,但是建永固哨所也还是不太可能。” 陈凡转头看着他,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张文良点燃一支烟,笑着说道,“因为每年我们都会把大堤加固、加高,像去年就是挑了几天土,填在外堤坡上加固大堤。 但是最短两三年、最多五六年,就会有一次大修,不仅要把大堤加固,还要增加堤坝的高度,用来防御可能会出现的大洪水。 所以大堤的高度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隔几年就会增加一部分。如果把哨所建成永固工事,恐怕几年之后,哨所就会比大堤低一截,这样不利于观察水位防汛。” 杨书记几人听到这话,正要点头。 这时陈凡两手一摊,笑着说道,“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啊,你刚才也说了,大堤增加高度是几年一次,那每次增加多少?你预估一个数字出来,然后根据这个数字,把哨所做成架空结构,再把底下架空的高度做高一些,哪怕高出大堤三四米,也可以架起来啊,而且架高了,不是更方便观察水位吗。” 张文良一听顿时呆住,架空?还有这种操作? 肖烈文也来了兴趣,对着陈凡问道,“房子也能架空?” 陈凡哈哈一笑,拿起桌子的笔,又抽了一张纸画示意图,“很简单的,就和建小楼房一样,只不过下面不建墙壁,只有几根支柱,然后在支柱上搭预制板,这样预制板就是平地,再在上面建房子。 哨所是建在内坡上,前面呢,就弄一个楼梯,楼梯连着大堤的堤面,如果要增加大堤的高度,也只是在堤面上填土,对哨所一点影响都没有。 另外呢,各个小队不是还存了很多防汛物资吗,建了永固哨所以后,也可以把底下的架空层利用起来,只把四周围住,下面铺上地托,建成阶梯状,这样就是一个仓库,把物资存在仓库里面,也方便随时取用。” 杨书记几人挤到他身后,等听他说完,再看看纸上的示意图,立刻都明白了陈凡的构思。 叶树宝两眼放着光,拍着两手说道,“这个办法好啊,其实我们建的简易哨所也有储存物资的作用,只不过哨棚太小,存不了太多,要是建成砖瓦房,下面又有这么大的空间,那存放的东西可就多了。” 张队长也缓缓点头,转头对着陈凡说道,“虽然说大堤隔几年就会加高一次,但每次不会加高太多,最多也就是半米左右,有时候甚至只有‘一锹’土,只有遇到百年不遇的特大险情,第二年才会加高超过一米。三四米的高度恐怕三四十年都不一定能填起来,肯定够用。” 肖烈文抽着烟笑道,“要是能找水利所和公社要到水泥,把哨所建成永固工事也好,省得年年建、年年拆,各方面也都方便些。” 于是三言两语间,这个建议便被采纳,似乎个个都能掐会算,刚才就算准了陈凡的建议很合理。 只有张文良摸着脑袋,心里直犯嘀咕。自己还是太年轻啊,下次一定不先开口! 大家一边聊着这个永固哨所,叶树宝一边给各个小队打电话,不一会儿便通知完毕。 陈凡没有参加他们的防汛会议,主要是除了这个永固哨所的建议,他对防汛一窍不通,既然帮不上忙,便不用留下来浪费时间,直接回家。 …… 当天晚上,知青院子里,陈凡坐在椅子上,正在指点姜丽丽写小作文,“呐,你这个语法还是没用对,属于中式英语,知道什么意思么?就是中国人大约能听懂,外国人基本不明白,……” 就在这时,他发现外面天空突然亮了一下。 陈凡顿时愣了愣,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头顶黑漆漆的天空。 姜丽丽赶紧跟了过去,先看了看外面,再看看他,“怎么了?” 黄莺三人也从书本中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两人。 陈凡突然竖起右手三根手指,一根根手指往下掰,同时念道,“三、二、一。” 就在四个女生感觉莫名其妙的时候,随着陈凡的话音落下,天上突然传来一阵轰鸣。 轰隆隆隆…… 好大一声炸雷,吓得几个女生花容失色。 两秒后,一阵凉风吹来,随后风越来越大,竟然掀起了呼啸声。 姜丽丽终于反应过来,“啊,要下暴雨了。” 黄莺迅速跑到门口、跳出门槛跑出去,张开双臂迎着凉风,然后转身看向陈凡,脸色满是惊讶,“呀,你真的会看天象啊?” 杨菊和刘丹也跟了出去,在外面转着圈地“接风”。 陈凡黑着脸,“看什么天象,从今天中午开始就闷热,一丝风都没有,这样的天气没暴雨才怪。” 丘陵地带地势起伏不平,又有大量的水汽,很少会出现闷热无风的天气,一般遇到这种情况,绝大部分都是有暴风雨来临的前兆。有经验的老农也能通过这点预测暴雨,确实没什么稀奇的。 姜丽丽突然呲呲的笑,见陈凡看过来,她赶紧忍着笑,小声说道,“今天上工的时候,好多人都说你是诸葛亮,能掐会算。黄五叔还说要是今天晚上真的下大暴雨,就找你算一算,看看什么时候能得儿子呢。” 外面正在找风的黄莺听到这话,不禁撇了撇嘴,可下一秒,又很无奈地摇头失笑。 姜丽丽口中的黄五叔就是她亲爹,家里姐妹5个,她自己是老大,最小的小妹才5岁,就这种条件,家里已经是穷得掉渣,可她老爹没别的想法,竟然还想要个儿子。 这事别说卢家湾,就是南湖公社其他生产队都有人知道,陈凡自然早就知道,她能怎么办呢。 陈凡则脸色一垮,“这本事我还真没有。” 随即看了看黄莺,笑着说道,“不过啊,你回去可以跟你爸说一下,生儿子还是生女儿,决定人不在女人身上,而是在男人身上。” 黄莺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两眼放光,“真的吗?” 就为了生儿子的事,她母亲在家里一直抬不起头来,一直在喝爷爷奶奶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偏方,还经常被刁难、被给脸色看。要是真的生不出儿子与母亲无关,她应该不会再遭罪了吧? 陈凡想了想,也不好跟她解释染色体是什么东西,主要是她和她父母都听不明白,便简单说道,“有句话你总知道吧,男人是种、女人是地。” 黄莺顿时满脸通红,忍不住转身想逃,却还是站在原地,轻轻点了点头。 其他三个女生站在一旁,虽然听着与己无关,此时却已都红了脸。 其实农村里面,各种露骨的荤话绝对不少,尤其是吵架的时候,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能蹦出来,她们也没少听,那时候倒是觉得看热闹很有意思。 只不过那是别人,而陈凡在她们眼里,简直就是完美的化身,突然说起擦边的荤话,感觉自然很不一般。 陈凡对她们的反应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说道,“你得想想啊,自古以来都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什么时候轮到‘地’选择过?你爸一直给的是女生的种子,那肯定只能生女孩子出来,怎么能怪到你母亲头上呢?” 黄莺一听顿时恍然大悟,对啊,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不能种个黄瓜,结果想要个西瓜吧? 她暗暗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回去跟父亲把这话讲清楚,尤其是爷爷奶奶,绝不能让母亲再喝那些乱七八糟的偏方药了。 这时天空又是一阵大亮,紫色的光芒几乎将整个天地都照亮。 陈凡赶紧招呼她们进屋,“快进来,暴雨要下下来了。” 等黄莺三人跑进房间,天上又是一声炸雷。 随后狂风呼啸,将对面的杉树林吹得东摇西晃,发出阵阵沙沙声。 几秒后,几滴雨点率先落下来,还没等它们渗进泥土里,倾盆大雨便接踵而至,将整个天地连成白茫茫一片。 陈凡本来看雨看得好好的,这时听见后面刘丹一声大喊,“啊,我知道了!” 当即转身看着她,“你知道什么了?” 其他三人也盯着刘丹。 刘丹举起右手,自信满满地说道,“我知道刚才你是怎么知道要打雷的。” 她见黄莺和杨菊似乎还不明白,便焦急地说道,“就是刚才啊,陈老师站在门口,举起手数了三下,然后就打雷了。” 听到是这个,黄莺和杨菊也不禁垮下脸。 刘丹还在充满自信地说道,“因为闪电的速度比声音快,所以刚才陈老师是先看到了闪电,然后算出雷声马上就要到来,所以他就能预测到。” 陈凡转过身看向外面的暴雨,幽幽叹了口气,这姑娘的反射弧可真够长的。不过也感觉到有点欣慰,初中物理知识,她好歹是学进去了。 而黄莺和杨菊、姜丽丽相视一眼,再看看满脸茫然的刘丹,不禁齐齐笑出声来。 (本章完) . 第354章 照相 第二天果然又是一个大晴天。 下了半晚的暴雨将土路冲刷成泥泞,等太阳出来,不一会儿又晒成坚固的土路,只是路上多了些人和牛的脚印。 倒是少了些灰尘。 一夜过去,河水暴涨了两三米,距离堤面只有7米左右的距离。 要问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非常简单。 就在外河堤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长排顺着坡面延伸到水里的“水位尺”。 这些水位尺就是顺着河堤而下的一根根的水泥柱子,外表用石灰刷成白色,具体的水位线则用红漆标注,然后写上数字,哪怕是文盲来了,只要他能认识钱,就能知道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 农民们就是靠每天巡查这些水位尺,将自己登记的测量结果报给小队,小队再报给大队,大队报给水利所,……以此类推,无数个水利所的数据汇总到省水利厅,便构成了一个省的水文变化数据资料。 这些资料可不会白费。 水利厅要将这些资料汇总,提炼出重要河段的水位信息,并每天在固定时段,通过广播电台对全省进行广播。 整个江南流域的水运船舶,全部都是通过收听这些水位信息,掌握第一手的全流域水位资料。然后据此判断哪条河流可以通航;哪条河流水流特别湍急,需要“高手”掌舵;哪条河流水位过低,要从别的河流绕路;哪条河流水位较浅,在某处可能会触礁…… 如果水位上涨过快,也是由水利厅和地方水利局发出预警信息,并由真正的专家进行“会诊”,给出预判结果,交由上级决策,判断是需要守堤还是分洪。 比如98年的时候,长江爆发大洪水,眼看水位已经超过了历史最高水位线,在最危险的时刻,就是水利部汇聚了全国的几十位水利专家,所有人常驻荆州宾馆,通过不分昼夜的计算,得出“不需要分洪”的结论,供同住在那里的副总决策。 副总就是以此为依据,扛住了要求分洪的压力,叮嘱子弟兵守牢大堤,堤在人在、堤亡人亡! 最后除了极個别乡镇因大堤溃口被淹没,整个荆江地区最终得以完整保存,尤其是守住了下游武汉、以及更下游的地区。 所以说,这些不起眼的一根根水泥柱子,却关系到长江流域无数人的生命财产安全。 …… 陈凡骑着小母马,跟在杨书记他们后面,一路数着水位尺,将整个卢家湾范围内的河流都巡视了一遍。 这么长的距离,自然是所有人都骑着马,如果只靠两条腿,一天都不一定能走完。 在大堤上,一夜之间建起无数哨棚,每隔500米就有一座。 绝大部分的哨棚都是草棚,几根木桩做支架,墙壁就是草席,稻草就是屋顶,里面一大半的位置堆着麻袋和铁锹,这是随时准备装土堵水用的,剩下的一小半地方,才摆着3张竹床,这便是防汛值守人员睡觉的地方。 除了草棚,另外还有十几所油布搭成的防雨棚,不过这些雨棚旁边也正在修建新的草棚,未来两三个月,这里就是防汛员的住所。 也难怪昨天陈凡提出修建永固哨所,并解决掉高度差的问题后,几位领导都一致同意。 就现在这种哨所的条件确实是太差了,人吃苦倒是其次,关键是防汛物资很容易受到损坏,如果有永固哨所,这些防汛物资无疑能使用更长时间。 如此一来,他们自然更愿意修建永固哨所。 但是烧砖需要时间,找公社打报告要水泥,更需要时间,短时间内,卢家湾的防汛哨所依然还是只能使用草棚。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等水泥批下来,也要等到秋收以后,才能开始修建。 如果公社不批水泥? 哼哼,那就等以后再说吧! 卢家湾人愿意做贡献,可是也不能纯做贡献。既然我都已经自备红砖了,而且是为了守大堤,水利所给点水泥支持不为过吧? 要是公社和水利所连这点福利都不给,那我们也能吃苦。 不就是住草棚吗,前面二十几年不都是这么住过来的,谁怕谁啊?! 虽然陈凡很想说,建好永固哨所,最终受益的还是卢家湾人,可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事情不是这种做法。 既然是水利口的事,那就必须要水利部门分担一部分费用,否则的话,什么都靠基层自己承担,以后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任务被压下来。 卢家湾能承担一个水利工程的成本,还能承担无数个其他项目的成本吗? 所以他也支持杨书记他们的意见。上级给支持,就建;不给支持,那就一起摆烂。 不过话是这么说,换成十年后,也确实存在这种可能,但是在现阶段,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并不大。 如果知道卢家湾要建永固哨所,公社和水利所基本上都会鼎力支持,之前建设小水塔自来水就是例子。 只要是为公家好、为人民好的事,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公社和上级还是非常乐意支持的。 顺着河堤转了一圈,确定一切正常之后,最后回到大队部,领导们便批准了明天去县城“跑销路”的事。 办公室里还是那几个人,只是多了个安全。 杨书记坐在位置上,往烟锅里填着烟丝,低着头说道,“你们这一去,全大队的希望都寄托在你们身上了,一定要尽力啊。” 鸭子和鹅都已经长大,而且开始生蛋了,鸡子也都开始下蛋,有些社员家里都准备孵化下一批小鸡,要是再不找销路卖出去,哪怕有蚯蚓可以喂食,也撑不住这么多鸡鸭鹅要吃饭呐。 再说了,养殖的目的不还是为了赚钱吗,不把货卖出去,怎么赚钱?! 听到杨书记的话,安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苦着脸说道,“杨书记,我们本来压力就很大,你就不要再给压力了行不行。” 这几天把他给愁的哦,吃饭都不香了。 张队长看着他,问道,“公社给的公函下来没有?” 安全立刻点头,“下来了,我请了我们洪所长一起去找钱书记,钱书记也很支持,当场就开了公函。” 顿了一下,他又苦笑着说道,“不过你也知道,供销系统的人有多傲,别说是公社,就算县里的单位,他们都不一定给面子,所以能不能成,还要看咱们的两位‘功臣’。” 他说着视线便看向张文良和张觉民。 张文良立刻抬起头举起手,“打住,我可不是什么功臣,我就是个带路的,具体怎么谈,还得你和叶叔出面。” 他说着转头看向陈凡,“要不请陈老师出面,也比我和我哥两人强一百倍。上次那些单位本来都是想请他的,是他躲着不去,我们哥俩才滥竽充数。” 陈凡立刻抬手鼓掌,“不错不错,都会用成语了。” 张文良老脸一红,翻了个大白眼,“滚。”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陈凡倒是很淡定,“都放轻松点,不就是一万多只鸭,6000只鹅吗,真要卖出去不是什么难事。别说县商业局不可能拒绝,就算他们真不同意,我也自然有办法。” 然后干咳一声,若无其事地说道,“当然了,如果安哥和叶队长能够搞定县里的十几家单位,自然是最好不过。” 刚才听了陈凡的话、还很开心的人们,再听到他后半句,竟然齐齐比了个手势,“嘁!” 说了等于没说。 …… 第二天一早,张文良、张觉民、叶树宝、安全,以及顺路跟着去地委报名的陈凡,一起上了前往县城的汽车。 开车的依然是孟师傅。 陈凡照旧坐在副驾驶上,将窗户打开,看着河里滚滚河水,心里有点发毛,“孟师傅,这么大的水过河,没问题吧?” 孟师傅熟稔地操控方向盘,踩着离合器将汽车开上渡船,那渡船被汹涌的河水冲得摇摇晃晃,车子也跟着摇摆。 你摆我也摆,大家更摇摆。 后面张文良几人脸色发白,甚至已经做好弃车跳河的准备。 现在还在岸边,这时候跳河应该还比较好游回去! 孟师傅却习以为常,淡定地将车子开上渡船中间,然后熄火拉手刹,转头看着陈凡笑道,“陈老师你放心,这条路我开了二十年,保证一点问题都没有。” 陈凡心里直嘀咕,关键是这里也不是路啊! 还好还好,虽然有点摇晃,但在孟师傅的掌控下,汽车顺利渡过两条大河,然后一马平川直奔孤峰县城。 一个小时后,汽车开进车站,孟师傅与陈凡挥手道别,“陈老师顺顺利利啊。” 陈凡咧着嘴直笑,“托您吉言,等下次坐车,我给您带只烧鸭。” 孟师傅开怀大笑,“那感情好,我等着。” 作为一个老司机,他肯定不差肉吃,不过陈老师送的意义又不一样,这东西必须接着。 从车站出来,一行人站在路边左右张望。 陈凡,“现在去哪里?” 张文良抹了把脸,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本,翻开后说道,“我看看地址,上次他们都是用小车来接人,现在咱们主动找上门去,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走。” 安全在一旁拿着折扇扇风,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上次是人家邀请,这次是主动上门,当然不一样啦。” 叶树宝凑到张文良旁边,歪着脑袋看,“找着没有?” 张文良将小本本往他面前递了递,“你看这个,县水运公司的,这可是个大单位,职工就有上千人,比建筑公司还大。 他们就是人多,又是在船上工作,所以经常出现一些需要急救的情况,上次请我们过去的时候特别热情,要不先去这里?” 叶树宝左右看了看,“都行,怎么走?” 然后众人面面相觑。 最后张文良瞟向安全,“安哥,我们没来过很正常,别说伱也没来过啊。” 安全一听不乐意了,“什么话,我虽然来过县城,可那都是办公事,来了就去单位,办完事就走。唉,你们还在县里待了大半个月呢,怎么不说自己不认识路呢。” 张觉民咂咂嘴,“那段时候每天出门就坐车,讲完这一家,下一家就用车来接,到哪里认识路去?” 安全想了想,“要不,我给朋友打个电话,看看他有没有空,过来做个向导。” 这时陈凡突然指着对面,说道,“慢着,我先去照张相。”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马路对面就有一间“新光照相馆”,招牌似乎都是新的,看着门面还挺大,一排三间都是,而且是三层楼的楼房。 似乎又是个大单位呢。 安全看着照相馆有点懵,刚眨眨眼想说话,就看见陈凡横穿马路往对面走去,他便赶紧跟上,“不是,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照相?” 陈凡头也不回,“照相肯定是有用啊,我打算去地委报名参加函授大学,没有登记照能行?再说了,兽医站给我发的兽医证还没贴照片盖章呢,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手。诶,你说咱们南湖公社怎么不弄个照相馆呢?” 听到陈凡是要去报名函授大学,安全不禁撇了撇嘴角,“你说你读个函授大学有什么用,你又没有单位,不能评职级,拿到毕业证是能提工资还是能升一级?你看我就没报,念个函授大学,还不如到我们财税学校去进修半年,你就是喜欢自己讨苦头吃。” 陈凡脚步不停,“我乐意。” 随即转头看了安全一眼,“诶,别说我没提醒你啊,大学文凭是有加分的,你现在是用不着,回头等你往上升的时候,别让人家有大学文凭的把你给挤掉,那时候后悔也晚了。” 安全愣了一下,想想还真有可能。 以前没往上升,自然不用去想这一茬,可是自己马上就是干部了,如果有机会来县里,把晋升的通道打开,这个学历就会成为很现实的问题。 就在他脑子里想着要不要跟陈凡一起去报名的时候,叶树宝在陈凡另一边说道,“我听钱书记说过,他之前就找过县里想办法,希望能在公社镇上也开一间照相馆,可是懂照相的师傅很紧俏,人家也不愿意去南湖。 除非南湖那边派人到县照相馆做学徒,然后学成之后再回去。就是不知道他后来安排人没有。” 耳朵里听着他的话,陈凡已经一脚跨进了照相馆的大门。 三大间门面,左右两间都是橱窗,里面摆着一张张大大小小的照片做展示,中间是大门,几块门板全部折叠敞开。 走进去右手边摆着几样道具,左手边是一排玻璃橱柜,里面站着两个人。 陈凡直接走过去,说道,“同志您好,我想照几张证件照。” 其中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看着陈凡两眼放光,目不转睛地说道,“同志你好,一寸证件照是3角8分钱,一个星期后可以取。” 张文良站在后面,用肩膀撞了一下张觉民,两兄弟相视一眼,满脸的无奈。 为什么他们就没有遇到过这么热情的营业员呢?! 陈凡则眉头微皱,“要一个星期这么久啊?” 营业员小姑娘笑着耐心解释,“我们这里没有冲洗设备,照片要送到云湖去冲洗,两天送一次,等待冲洗完成估计也要两天,然后再由送去的车带回来,所以一个星期左右是要的。” 陈凡“哦”了一声,正准备说话,就听见小姑娘说道,“我们这儿一个星期能冲洗出来算不错了,您去过天安门照相吗?” 听到这话,陈凡顿时愣住,咋地,要攀比吗?炫耀你去过天安门? 小姑娘见陈凡不说话,便笑着继续说道,“今年4月份我去了趟首都学习,在天安门广场照了张相,他们那里照相的人多,排队都要排两百多米,每天不知道要消耗多少胶卷。 这么多胶卷在店里是冲洗不了的,所以为了节省时间和成本,他们安排了专人带着胶卷坐火车到长春洗照片,半个月之后再带回来。 而在那里照相的几乎全是外地的游客,因此他们还要将这些照片给游客寄回去,这一来一回,一个月能收到就不错了。您想想,在天安门照相都要等一个月,我们这里只用等一个星期,是不是很快了!” 陈凡抿抿嘴,有些无言以对,然后憋出来一句,“首都也有北影厂啊,为什么不送去北影厂呢?” 小姑娘顿时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凡一看她被问住了,便赶紧掏出钱说道,“行,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这里是四角钱,您点点。” 小姑娘却不接钱,指了指旁边一直微笑旁观的大婶笑道,“梅姐是收款员,你把钱给她。” 陈凡又迅速换位置,钱交出去,找回来两分,还有一张单据。 (1寸登记照,3角8分) 小姑娘见陈凡交了钱,又凑过去说道,“同志,要不要照一张相啊,只要9毛5分钱,就可以照一张6寸的照片,有两张照片和一张底片,以后还能自己冲洗。 而且我们照相馆有很多布景哦,有西湖的、黄山的、长城的、大海的,还有天安门广场的哦,你想要什么样的背景,都可以选,保证让你足不出户就可以游遍全国。” 陈凡听了也有些好奇,主要是他穿越前也没在照相馆照过相,确实不知道现在的照相馆是什么样子,当即兴致勃勃地跟小姑娘打听。 叶树宝几人站在一旁,可怜无人问津,只能自己瞎聊。 叶树宝轻声问道,“他在外面买东西,都这么受欢迎吗?” 张文良感觉心里拔凉拔凉的,嘴里泛着酸味,“在南湖供销社就别提了,也就是汪姐结了婚,否则指不定要来卢家湾抢人,他们钱主任见了小陈跟见了亲儿子似的,天天想着给他介绍对象。 上次去地委也是,不管是在新华书店还在百货公司,旧货商店还是棉纺厂门市部,就没有态度不好的售货员。 刚开始我们两个还以为地委的售货员就是态度好,结果等我去问人家东西的时候,就是爱答不理的。就知道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这时陈凡走过来,咧着嘴嘿嘿笑道,“不至于啊,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嘛,只要客客气气的,哪有那么多无故刁难。” 顿了一下,又说道,“我要照张相,你们拍不?” 叶树宝四人互相看了看,然后齐齐干咳一声,“拍!” (本章完) . 第355章 不给面子 张文良他们来县城不是空手来的,既然是卖货,怎么能不带样品呢。 他和张觉民两人各挑着一副箩筐,里面便是提前准备的“样品”。 其实就是鸡鸭鹅,另外还挑了点刚刚打的新米,打算“送点礼”。 就这些东西,搁十几年后,只怕根本送不出去。 那时候的干部哪个经不起这种考验?! 可是现在,一包糖都是好东西,更何况香喷喷的鸡鸭鹅呢。 当然,咱不干违法乱纪的事。 不过作为样品送给单位去“品鉴”,那就是两说了,正大光明,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而现在等待被品鉴的样品们,正窝在箩筐里,一只只的伸着脑袋看某个人作秀。 陈凡头上戴着草帽,将袖子卷得老高,一手叉腰,一手搭在扁担上,满脸坚毅地望着远方。 在他的身后,是一片金黄色的稻田和青翠的远山……的幕布。 咔嚓。 随着一阵闪光,照相师傅兴奋地大手一挥,“好,非常好!” 然后直起腰对着陈凡说道,“小同志,换个背景,再来一张吧。” 陈凡脸色有些为难,“可是,我已经拍了3张照片,小3块钱了呢,没钱了啊。” 照相师傅顿时愣住,脸上满是遗憾,怎么就没钱了呢? 刚才楼下的接待员小林带人上来拍照,一连串整整5个人,还有两個人挑着担子。本来他以为就是一次普通的“乡下人进城”照相体验,便随便找了几张幕布,想着随便打发掉算了。 前面四个顾客也确实很普通,两个选了天安门,一个选了大海,还有一个看上去像村干部的圆脸胖子(安全)眼光最好,选了一张很少人选的上海外滩背景。 当时陈凡就在旁边嘀咕,一个上海人跑到这里来,然后选了一张上海的背景拍照,只怕脑子多少有点毛病。 然后轮到他的时候,他果断询问照相师傅,“有没有农村丰收景象的背景幕布呢?” 刚照完相的安全立刻吐槽,“你从农村跑来县城,找农村的背景拍照,只怕脑子多少有点毛病。” 陈凡当即振振有词地反驳,“在农村你倒是给我找台照相机来拍啊!” 安全瞬间败退。 然后照相师傅满怀吐槽地东翻西找,终于给陈凡找出几张农村图像的幕布。 这还是为了学大寨,照相馆的领导特意买来的农村景象幕布,否则的话,这里到处都是农村,疯了才会去买农村的背景布。 果不其然,自从买回来之后就一直压在箱子底下吃灰,根本就没人愿意拍这种照片,今天总算是重见天日。 先拍登记照,再拍“风景”照。 等幕布挂好,陈凡站在幕布前,将袖子裤腿都高高卷起,摆出一副干农活的姿态,引来叶树宝4人的极度嫌弃。 不会干农活你就装样子是吧? 不过别说,装得还挺像模像样,就连照相师也两眼放光,对着他咔嚓连照了三张,还大声喊好。 学大寨啊学大寨,拍了那么多照片,终于碰上一个像模像样学大寨的人了,拍得这么好看,今年的学大寨先进份子总没跑了吧! 老师傅很开心,可是陈凡自己却不满意。 他看看自己白得发亮的手臂和小腿,果断将草帽戴上,又把张文良放在角落里的担子挑起来。 这回不用陈凡吩咐,照相师便指挥两个徒弟换了一张背景图,又是连着咔嚓3张。 完美,超越极限! 他给别人照相,最多只用2张胶卷,正常情况下都是一次过,也就是只用一张。可是给陈凡照相,却是连拍3张。 3张又3张,然后再3张,一眨眼就出去了9张底片,比旁边4个人加起来还多,看得他们眼睛都是红的。 就这样,照相师感觉还没过瘾。 这时候听见陈凡说没钱了,他沉吟两秒,果断大手一挥,“徒儿,把为师珍藏的胶卷拿出来。” 今天我要一次拍个够! 旁边两个小徒弟顿时目瞪口呆,师父,你是要倒贴吗?! …… 拍完照片,陈凡一马当先从照相馆出来,嘴里还在感叹,“拍一版1寸登记照,花了3毛8分钱,又拍了3张照片,一下子花出去3块2毛3,真奢侈。” 旁边安全阴沉着脸,“哼,不想跟你讲话。” 想到自己只拍了一张,陈凡却咔嚓咔嚓连着拍了几十张,而且还不花钱,心里就不舒服。 简直就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叶树宝背着双手走出来,左右看了看,“要我说就不该来照相,花9毛5分钱照张相,屁用没有,还尽耽误时候。” 然后看向张文良,“都怪你,怎么就不记得去人家单位的路呢,要不然直接就走了,怎么会来照相馆。” 张文良满头黑线,好家伙,这都能怪我头上? 不过无论是从年龄、辈分、职务等任何角度,被叶树宝骂,他也只能忍着。 然后装作听不见,缩着脑袋左张右望,几秒后,突然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的两辆三轮车说道,“叶叔,要不我们坐出租车吧。上次我们过来的时候,有个单位的经理就说这个是出租车,谁都可以坐。” 几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两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三轮车往这边开过来,那声音响得哦,估计连卢家湾都能听见。 (70年代上海产的“乌龟壳”三轮出租车) 安全第一时间看到这两辆车,顿时眼睛发亮,“哎哟喂,这不是阿拉上海的‘乌句壳’吗,都卖到孤峰县来啦?!” 陈凡4人一起扭头看着他,“什么乌句壳?” 同时陈凡心里也在啧啧称奇,5月份在地委的时候,他坐的还是人力三轮车呢,结果在孤峰县反而坐上了机动三轮车,是自己在云湖没碰上还是怎么滴? 听到众人的问题,安全咧着嘴笑道,“乌句壳就是乌龟壳啦。这个车子我没亲眼见过,不过同学信里跟我说过,还有照片呢,就跟这个一模一样。不仅我们上海在用,广州、首都、南京、武汉、杭州、西安、成都等等好多大城市都买过去当出租车用,很灵的呢。”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幸福摩托车你们都知道的吧,这个车子的发动机就是幸福250的发动机,别看它只能跑40公里每小时,拉的东西可不少,后面的后备箱盖子还能放平,可以装好多东西。” 说着就往前走,“我还没坐过乌句壳,今天一定要过过瘾。” 陈凡4人互相看了看,赶紧跟上。 眼看着两辆车就要到跟前,结果说要坐出租车的张文良哑火了,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就连对来自家乡产品极度自豪的安全,也脸色满是纠结,似乎在想用什么样的姿势打车。 至于叶树宝和张觉民? 算了,不提也罢。 最后陈凡轻叹一口气,对着两辆车举起手挥手。 两辆三轮车在他们面前缓缓停下。 头辆车里面的司机师傅慢悠悠地将车窗摇下来,面带挑剔地打量一番陈凡,再看看其他几人,漫不经心地问道,“去哪里?” 陈凡赶紧说道,“水运公司,多少钱?” 那司机说道,“水运公司不远,3毛钱,先买票后坐车。” 这时叶树宝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一辆车3毛,还是两辆车3毛?” 那司机顿时呲笑一声,“当然是一辆车3毛,还两辆,想什么美事呢?” 叶树宝闹了个大红脸,掏出一个香烟盒子钱包,……就是用抽完的香烟纸盒当钱包用的那种,从里面掏出6毛钱要付账。 结果司机摆摆手,“我们不收钱,只收票。你们把东西放好,先坐上来,到前面的出租车站买票就行。” 几人又是一阵忙活,司机虽然说话不好听,可是动作却不怠慢,帮着把后备箱打开,板子就这么横放着,张文良将两个箩筐装上车,一只大半截在里面、小半截在外面,另一只全部都压在后备箱板子上,还有小部分悬空,然后用绳索固定。 至于各人的行李,全都自己抱着。 两辆车装车完毕,张文良、张觉民和陈凡挤一辆车,叶树宝和安全坐一辆,上了车之后,三轮车突突突地往前开,没几下就到了出租车站。 其实就是汽车站门口的一间岗亭,在这里买了票,再往水运公司开去。 …… 不一会儿到了水运公司,在门卫岗报上姓名,很快便有人出来接待。 张文良看见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走出来,立刻快步迎了上去,“赵经理,您怎么亲自出来啦?!” 那位赵经理哈哈一笑,“贵客上门,当然要出来迎接啊。” 他伸手和张文良握手,视线却瞄准陈凡几人,最后落在陈凡脸上,自顾自地说道,“伱们来之前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派车去接你们呐。” 张文良感觉有生以来,再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更有面子。 他左右顾盼生辉,看见没,人家堂堂水运公司的办公室经理都亲自出来迎接,咱有面子吧! 其他人也一一与赵经理握手问候。 陈凡在握手的时候,分明看到赵经理眼里挑剔的目光,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糟了。 只怕碰上了一个小心眼。 之前县里各个单位给卢家湾发公函,邀请自己过去讲座,自己为了避免麻烦,是推三阻四、找借口拖着不去,最后还是张觉民和张文良两兄弟上阵,好歹是把这一圈单位给跑下来。 虽然说任务是圆满完成了,可要说这些单位对自己没点意见,说出来只怕陈凡自己都不相信。 看看,现世报不就来了么。 陈凡与赵经理握着手,张文良在一旁开心地介绍,“赵经理,隆重为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卢家湾的陈老师、陈凡。那本急救手册就是他主导编写出来的,另外最近几期的《江南文艺》杂志上,都有陈老师的文章。 不仅如此,地委的云湖日报上,一个月内就刊登了陈老师6篇写双抢的报道,在我们南湖公社,也是绝无仅有啊!” 赵经理一听,顿作惊喜状,立刻双手握紧陈凡的右手,“原来是陈老师当面,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呐,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一看就是一表人才、才华横溢啊!” 他客气,陈凡比他还客气。 当即补上自己的左手,用双手对双手,诚惶诚恐地说道,“赵经理太客气了,我只是从小地方来的一个普普通通的社员,没见过世面,当不得您夸奖。” 言下之意,我年纪小没见过世面,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海涵。 赵经理双手握着不放,表面客气依旧,笑哈哈地说道,“陈老师您太谦虚了,先不提您去地委传授急求知识,一方面为全国人民做贡献,不知道能挽救多少老百姓的生命,另一方面也是为咱们孤峰县长脸,咱们孤峰县能出您这样的人才,咱们全县人民也是脸上有光呐。 就说您前前后后在《江南文艺》杂志和地委日报发表了多篇文章,让咱们孤峰县名传全省,这就是大功一件。 您贵人多忙事,去的地方也多。若是您都算没见过世面,那我们这种一事无成的小人物,那就更是没脸见人了!” 陈凡一听,心里顿时警觉性提到最高。 说我贵人多忙事?他这话的意思就是不接受道歉咯。 这家伙是个老江湖啊,只怕今天这关不好过。 旁边几个人,除了安全眼里若有所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其他三位见陈凡与赵经理“相谈甚欢”,不由得露出开心的笑容。 一番寒暄过后,赵经理将众人请到单位里的会客室,叫人奉上热茶,又把电风扇打开,可谓是客气周到、宾至如归。 可是当他听张文良说起来意,脸上就泛起了难色。 叶树宝和安全相视一眼,感觉这气氛变化有点快。 难道买卢家湾的鸡鸭鹅,还有什么难处不成? 短暂的沉默后,叶树宝轻轻干咳一声,侧着身体面向赵经理,笑着说道,“赵经理,你们水运公司是县里数一数二的大单位,我们就想着你们公司福利好啊,除了有员工食堂,逢年过节的时候,还会给单位职工发点福利。 而我们卢家湾生产队,也是响应上级‘学大寨’的号召,积极发展副业,为建设‘新农村’而奋斗,这才养了这么多的鸡鸭鹅。 可是农村的副业经济,既不属于公社定下的生产任务,也不在食品站的定购单上面,就连供销社的收购站,也只收零散家养的鸡鸭鹅,这么大数量的家禽,他们也无能为力。 所以啊,我们只能自产自销,自己想办法找销路。 今天过来,也是想跟你们水运公司拉拉关系,看看能不能给你们供货,哪怕一天几十只,供给咱们食堂使用,对于我们生产队来说,也是很大的帮助。” 等叶树宝说完,赵经理脸色依旧有些为难,顿了两秒,他先是笑了笑,抬起手说道,“来来来,喝茶、喝茶。” 这时候喝个屁的茶? 叶树宝愈加心浮气躁,不过安全倒是很淡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哈哈笑道,“不愧是大单位啊,您这里的茶叶是真不错,这是高山绿茶吧?” 赵经理也哈哈直笑,“安所长也懂茶啊,这个是孤峰山上水库茶园里采摘的茶叶,虽然不算高山,也算是山茶,一般人我可舍不得拿出来。” 安全捧着茶杯笑道,“那我们今天是沾了光。” 陈凡在一旁坐着,似乎就是个不擅言辞的内向小青年,只是陪着笑、陪着喝茶。 赵经理笑着摆摆手,“诶,你们都是贵客,何谈沾光。” 顿了一下,他才转身看向叶树宝,脸色又是微变,略带为难地说道,“叶队长,您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就是希望水运公司能向贵方收购鸡鸭鹅,而且你们可以每天送货上门,是这个意思吧?” 叶树宝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赵经理双手紧握,眼里满是歉意,“我也就实话实话了。” 看到他的样子,叶树宝一个心不禁往下沉,“您说。” 赵经理看看几人,最后视线落在他脸上,正色说道,“本来这个事情不大,无非就是一天几十只鸡鸭鹅,我们食堂每天都要采购大量肉菜,也确实需要这些肉。可是……” 现在叶树宝最不想听的就是“可是”。 可是赵经理偏偏就说了可是,“可是,我们的工作流程有严格的程序,在采购方面呢,我们是跟菜市场公司签订了协议的,所有的肉菜都由菜市场提供服务,我们每天只要安排车去拉回来就行。这样一来,再多几十只鸡鸭鹅,就实在是吃不下了!” 听到被明确拒绝,叶树宝脸上满是失望。 出来之前,他还信心满满,怎么说一边有陈凡陪着保驾护航,一边是走遍县城二十几家单位传授急救知识的张觉民和张文良,不就卖点鸡鸭鹅吗,这点面子都不给? 为了打个开门红,张文良还特意挑选了规模最大的水运公司,却没想到,人家还真就不给这个面子。 这下怎么搞? (本章完) 第356章 打开市场 虽然生意没谈成,不过赵经理还是极尽热情地挽留他们,在公司小食堂吃了顿招待餐。 本来叶树宝心情不好,想着赶紧去找下一家,不想吃这顿饭。 奈何赵经理实在是热情,再加上陈凡在旁边给他递眼神,便还是留下来,吃了这顿午餐。 哪怕陈凡心里清楚,赵经理不肯采购卢家湾的鸡鸭鹅,多半是为了出口气,否则以水运公司的体量,食堂每天随随便便就能消耗十几只鸭子,还需要拿规矩来推脱么。 可他却没法挑明。 当初是自己不给他们面子,如今他们就不给卢家湾面子,至于邀请张文良和张觉民过来讲座的人情,早就已经通过礼物还掉了,自然谈不上欠人情。 一报还一报,这才是真正的“礼尚往来”。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位赵经理真是搞公关的一把好手,表面功夫做得是滴水不漏,接待上更是面面俱到,谁来了都挑不出毛病。 一顿饭有肉有鱼有菜有酒,伙食还挺好,堵的叶树宝无话可说,还真以为他办不到。 以至于从水运公司出来的时候,他还在感慨,“也就是现在日子好过了一点,允许各家各户养鸡养鸭,要是两三年前,那时候每家养鸡不能超过3只,各个单位到处求着找肉吃,我这几万只鸡鸭鹅,哪还用得着出来找销路,坐在家里就能把钱收了!” “呵,那时候也要你有几万只鸡鸭鹅啊!人家不能养,就你能养?” 安全在一旁笑道,“你也说了那是几年前,前年吃猪肉还不用肉票呢,拿着钱随便买,食品站的猪都卖不完。” 张文良此时显得有些沮丧,“唉,你还说猪肉卖不完,第二年就买不到了,连各家各户的鸡鸭都被抢空,那时候好多人去买鸡苗鸭苗养着。 这两年又轮到了猪肉拿票买,鸡鸭连肉票都不用,花钱就能买,热一阵冷一阵的,都搞不清楚到底哪年缺肉、哪年不缺肉。” 陈凡走在他身边,轻声笑道,“想知道哪年缺肉哪年不缺肉还不简单。” 张文良立刻转头看着他,“你会算?” 陈凡笑道,“也不是算,而是简单的推测。上级政策收紧,剪尾巴的时候就缺肉,上面放宽松,允许生产队和家庭搞副业,甚至还给与养殖奖励的时候,就不缺肉。” 听到这话,张文良也反应过来,“所以今年允许搞副业,那养鸡鸭的人就多,各个单位也就不愁买不到肉?!” 陈凡轻轻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叶树宝在一旁愁眉苦脸,“我不管他们好不好买肉,我只管怎么快点把这些鸭子和鹅卖出去,而且要尽快,因为再过一个多月,鸡子也都长成可以出栏,这一茬接一茬,要是积压在手里,可就亏大了。” 张觉民也点头附和,“最关键的是,养殖的数量增加之后,家禽感染流行病的风险也会大大增加,这方面不能不考虑到。” 叶树宝和张文良附和着点头,“就是嘛。” 安全看了看陈凡,若有所思地问道,“小陈,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刚才他就看陈凡一直老神在在,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他心里就想着陈凡是不是有什么其他办法。 这话一出,叶树宝3人也眼巴巴地看着陈凡。 陈凡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办法肯定有,不过呢,先不着急,县里二十几家单位,现在只跑了一家,把剩下的跑完再说。” 听到这话,叶树宝当然不肯走,没好气地说道,“我都要急得跳脚,你还在卖关子,还不快点说。” 安全也哭笑不得地指着他,“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把话说清楚,非要急死我们是吧。” 陈凡看他们急得直冒火,只能无奈地两手一摊,“行行行,我先说。” 随即指了指不远处路边的大树,“那里凉快,去那里说。” 几人快步走过去,到树荫下站着,一阵凉风吹来,心情也稍微舒爽了些。 陈凡看看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呼出一口长气,这才说道,“不是我要卖关子,只不过现在卢家湾一穷二白,连几十块钱都凑不出来,后面的办法说了也没用,必须要先卖出去一部分鸭鹅,凑够本钱之后,才能进行下一步。” 叶树宝愣了愣,看着他问道,“还要投钱?” 现在卢家湾欠着大几千的种苗钱外债,另外还从兽医站买了好几百块钱的药,用来给禽畜预防疾病、以及留着备用治疗,再加上其他投入,生产队账上早已只剩下一点零钱。 如果要继续投钱,那可真是有心无力了。 可是,投钱做什么呢? 陈凡点点头,打着手势说道,“是这样,我在南湖镇上看过,菜市场里的鸡子是1块1一斤,鸭子是5毛,鹅是1块钱,这些都是活禽的价格。这个价格是菜市场规定死的,咱不能瞎降价往外卖,对不对?” 叶树宝点头,“对。” 菜市场的肉菜价格由“物价委员会”来确定,最早在52年的时候,商业部就设立了物价局。然后在57年,从省到专区、市县各级又分别设立了地方“物价委员会”,负责统一管理物价。 直到62年设立了全国物价委员会,由此全国的物价开始进入“大一统”阶段。 但是大一统并不意味着全国的物价都一样,还是会根据各地资源的实际情况,价格上会有细微的差别。 比如南方的大米价格就比北方的便宜,东北的也比华北的便宜,因为东北和南方都是大米产区。 另外,即便在同一個地方,价格也不是一直不变,而是有限制的“随行就市”。 如果哪一段时间蔬菜或肉类数量比较少,菜市场的采购科就会在某个范围值以内提高进货价收购,零售价则是在进货价的基础上,按照固定的比例加上去,比如冬天的蔬菜价格就要比平时更高一些。 这个加价比例也是有严格规定的。 最早的时候,也就是50年代,以粮食为抓手,曾经一度规定零售价不能超过进货价的3%,这个价格除去人工、运输、仓储等成本,可能连1%的利润都不到,甚至经常会赔钱。 因为除了成本,还有损耗,这方面的损失完全无法预估。 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这段没了),物价委才陆续提高几乎所有产品的进销差价比例。 不过总的来说,工业品的价格差比例更高,某些紧俏产品能超过20%,农产品的价格差一般控制在10%以内,甚至大部分都不超过5%。 就以猪肉为例,短短三年之内,肉价最低能打到7、8毛钱一斤,最高的时候却超过1块5,而且价格越高,就意味着供应量越少,越不好买,价格越低,就代表供过于求,各地生产队的存栏量过多。 但无论是高是低,售价都必须按照本地区物价委员会的规定范围执行, 陈凡继续说道,“可是按照这个统一价格,人家菜市场里有时候都卖不完,咱们那么多鸡鸭鹅,要卖到什么时候去?” 不能自行降价,就意味着不能打价格战,否则伱卖得比菜市场便宜,人家都来买你的,菜市场的货卖给谁去?所以针对这种情况,绝对是发现一个处理一个,绝不姑息。 这时安全在一旁奇怪地问道,“那你还说要在县城菜市场申请一个摊位?难道县里的就好卖?” 陈凡摇摇头,转头看着他笑了笑,“如果直接卖活禽,别说在县城,就算拿到地委,甚至省城,也未必能卖得动。 说到底还是那句话,菜市场有固定的货物来源,每天的销量也都维持在一个水平线上,可能节假日会猛涨,但平时其实都差不多,居民也都习惯在公家的地方买东西,无缘无故凭什么买咱们的?” 叶树宝越听越迷糊,“这也卖不动,那也卖不动,那你的办法是什么?还说要投钱?” 陈凡笑着竖起两根手指,说道,“两个办法,一个是找单位客户,也是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单位人数多,需求量大,哪怕一家单位一天只要20只,十家就是200只,一个月就能销掉6000只。” 叶树宝拍拍巴掌,苦着脸说道,“可是刚才人家赵经理也说了,县城的各个大单位,几乎都跟菜市场签了协议,有菜市场给他们供货,谁会买咱们的?” 陈凡耸耸肩,“试一试嘛,万一有呢。” 安全眉头微皱,问道,“那要是试过了,还是没有呢?” 陈凡打了个响指,笑道,“县城没有,我们就去地委,别的不敢说,在地委卫生系统我还是有几分面子,尤其是云湖几家医院,每家医院除了自己的几百名医护人员,另外还有上千名病人和陪床的家属,病人最需要补充营养,他们也舍得花钱。就算地委菜市场的供应量再充足,只要需求量够大,无论如何,我们总能卖出去一些吧!” 虽然他也收了卫生处的礼物,算是了结了人情,却还有“交情”在,这点面子他觉得还是能挣回来。 听到他的话,叶树宝脸色立刻阴转晴,嘴角往两边咧开,哈哈笑道,“对啊,我怎么忘了还有地委医院。” 张文良在一旁也眉飞色舞,“真别说,就以小陈和地委几家医院领导的关系,卖他们几只鸭子肯定不成问题。” 张觉民也笑道,“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呢,看把我给急的。” 顿了一下,又说道,“那咱们可以直接去地委啊,何必到县里碰壁?” 陈凡抿着嘴摇摇头,“这就是我说还要投钱的地方。从卢家湾过来,每天还有两趟公车,可是去地委,就要从县里转车,咱们跟县城和地委的司机又不熟,人家能允许咱们把鸡鸭鹅拉上车、或者放在车顶上弄脏?” 他看了看几人,正色说道,“我的想法是,最好是能在县城找到几个大客户,先赚一笔钱,然后再用这笔钱,建一个熟食作坊,到时候就可以走水路、直接给地委供应熟食。” 叶树宝顿时睁大眼睛,“熟食作坊?” 安全则若有所思,“走水路?” 陈凡看了看两人,说道,“南湖公社的菜市场里就没有卖熟食的,只有国营饭店里面有。刚才吃饭的时候,我也问过赵经理,县里的菜市场也没有卖熟食的摊位,同样要去国营饭店买,这就说明这是一个空白市场。 刚才我也说过,如果直接卖活禽,不一定能卖得出去,可是如果我们在菜市场里卖熟食,对外平价销售,不仅能赚更多钱,最重要的是能与菜市场公司的活禽摊位错开,不会引起他们的抵触,同时也能打开一部分市场。” 安全顿时恍然大悟,“所以你要先卖出去一批活禽,才有钱去搞熟食作坊。” “嗯。” 陈凡点头笑道,“最好的结果,就是两条腿走路,一边给单位客户送货,一边自己制作熟食售卖,这样稳打稳扎,一步一个脚印,逐渐打开市场。 但是如果县里确实卖不出去,也没关系。 我刚才也考虑过了,我们可以先去南湖水运公司赊个旧的小型挂桨机回来,柴油机就用抽水的那台,把生产队的木船改造一下,做成快艇,走水路往地委直接卖活禽。 从水路到地委码头,大概是50公里左右的河道,如果划桨过去,要一整个晚上,可是开快艇,估计一两个小时就能到,而且装货也更多。 只不过买挂桨机要钱、烧柴油也需要更高的成本,还有木船也需要改装,活禽又没有熟食好运输,所以才作为第二选择。” 听到这里,四个人都明白了陈凡的意思。 先想办法卖活禽,赚到钱之后,一方面改装木船,另一方面建熟食作坊,这样就能避开活禽市场,打开一条销路。 至于说熟食好不好卖,那就要看做出来的东西好不好吃。以陈凡的厨艺,还用担心这点吗? 叶树宝这时候忧心尽散,两手紧握哈哈笑道,“走一步算三步,这条路不通,马上就有下一条,不愧是陈老师啊。” 安全也跟着哈哈笑了几声,等笑声停歇,他才说道,“最后一个问题。” 陈凡转头看着他,“做什么熟食?” 安全点着头笑道,“我肯定相信你的手艺,就是好奇。” 陈凡耸耸肩,“烤鸭、卤鸭、鸭脖子、鸭杂、烧鹅、卤鹅、鹅肝、酱油鸡、烧鸡、荷叶鸡、鸡杂,鸡鸭鹅能做的熟食多了去。 而且这个又不是工业品,咱们自己做好了拉出去卖,也符合生产队发展副业的政策,所以做这个绝对没问题。 至于价格方面,我们可以参考国营饭店的定价,只不过熟食肯定没有大师傅做出来的菜肴‘精致’,那么稍微便宜一点点,主管部门应该也会同意吧。” 安全连连点头,“同意,必须得同意,只要比活禽贵一点就行,毕竟是熟食嘛,不能和活禽卖一个价,至于比饭店里的便宜,只要理由充足、合情合理,物价部门也会适当通融,这个肯定没问题。” 张文良在一旁搓着手,对着陈凡笑道,“哎呀,听你说可以做成这么多熟食,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然后看看其他人,“那就开始呗,抓紧时间赚本钱,先卖出去一批,赶紧把运输船和熟食作坊搞出来啊!” 叶树宝这时也精神抖擞,大手一挥,“走起。” 心里有了底,做起事来气势都不一样。 接下来两三天,叶树宝仿佛回到三年前,公社各个单位求着他买鸡鸭鹅的那段时间,头上的草帽像礼帽、身上的汗衫堪比衬衫、脚上的布鞋也穿成了皮鞋,似乎走路都带着风。 从早到晚穿梭在县里的各个单位之间,与他们的领导高谈阔论,畅谈鸡鸭鹅合作的美好前景。 我们有肉、你们有钱,我们供应肉,你们多吃肉,多好! 虽然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但是经过一番辛苦奔波,跑完27家大大小小的单位之后,终究还是谈妥了15家大客户。 其中就有县卫生局、县卫生学校、县人民医院、县中医院等卫生系统的7家单位。 所以陈老师在卫生系统的面子还是很足的,这不,哪怕从来没见过本人,这第一次见面,人家就号召所有单位都给食堂加两道菜。 从今往后,整个卫生系统每天向卢家湾生产队订购200只鸭、30只鹅,一下子解决了一大半的销量。 剩下的8家单位中,县建筑公司和农业和畜牧局两家单位订购的数量,加起来又占了剩下的一半。 县建筑公司不用说,本来就有邱师傅和马师傅做内应,在陈凡拿出第一稿《钢铁“水坝”》的之后,建筑公司总经理亲自出马作陪,先是一口气下了200只鸭子、50只鹅的大订单,之后又与卢家湾签订每天30只鸭、10只鹅的供货合同,并大笔一挥,先付半个月的货款,直接解决了卢家湾缺钱的燃眉之急。 一只鸭平均1块2,一只鹅平均7块5,单单这一笔,鸭子就卖了780块,鹅1500块。 荷包一下子鼓起来的叶树宝,整整笑了三天,硬是没合拢嘴。 另一个畜牧局肯这么大方,还是与陈凡有关。 别忘了,陈凡如今唯一一张正儿八经的证书,就是“乡村兽医资格证”,而且当初他在公社兽医站学习的时候,提出许多建设性的问题,畜牧局将这些问题归纳汇总,上报给了地委畜牧处,受到了上级的公开表扬。 而且养殖业本来就在畜牧局的管辖范畴之内,现在下面的生产队找上门来,他们当然要表示表示。 于是在没有其他“竞争对手”的情况下,畜牧局便也与卢家湾达成长期供货协议,只是畜牧局人不多,而且基本分散在下面各个公社,所以订购的数量不算多,每天10只鸭子、两只鹅,算是聊表心意。 剩下的6个单位,才是真正“不记仇、给面子”的好客户,只是他们表示初期合作,一下子不好买太多,和畜牧局一样,各家只预定了每天10只鸭、两只鹅,先看看情况,要是职工们反应还可以,再追加数量。 当然,没说出来的话,自然是如果反应不好,那就取消算了。 这一次来县里,总共3天时间,共完成一笔大单200只鸭子、50只鹅,其他日常供货单,合计每天300只鸭、54只鹅。 虽然比预期低了不少,不过卢家湾的养殖大业,终于向市场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本章完) 第357章 租房子 孤峰县,长江边。 紧挨着长江大堤内坡的一处破旧小院。 红砖墙围成一座院子,里面是两座前后排列的红砖青瓦平房屋,每座房子前都有一个场坪。 只不过这两座房子显得稍微有点破旧,似乎很久没有人打扫过。 一个穿着灰衬衣、蓝色长裤,脚蹬皮鞋的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带着安全几人里里外外的转悠,指点着说道,“这里的场坪只有一百多方,别看不大,却是用鹅卵石打底铺的水泥地坪,就是时间长了没人打理,个别地方长了些青苔,还有些车走多了出现的裂缝,只要打扫干净,稍微修补一下,就跟新的一样,比泥土地面好用多了。” 安全嘴里叼着烟,斜眼瞄着他,“水泥你出?” 那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如果你不是我兄弟,我指定一巴掌抽死你。” 等他转过头,看见叶树宝脸色僵硬的样子,当即哈哈一笑,“叶叔,我要抽他,你紧张什么?” 叶树宝干笑两声,却没有说话。 这個人叫杜卫林,以前是和安全一起到南湖公社插队的上海知青,不过他去的是红星大队,而安全则是去了卢家湾。 后来安全有机会进县物资局工作,但由于还惦记着回上海,便将这个机会让给了他。 这个人情,杜卫林一直都记在心里,后来也将安全的事当做自己的事,甚至比对自己的事还上心。 只可惜他在单位里面不管后勤,职务也不算很高、说不上话,否则物资局也能成为卢家湾的大客户。 不过他还是帮忙牵线搭桥,仗着脸熟在后勤科长面前帮着说情,那几家签了订购协议的单位中,就有一家是物资局。 本来签完协议,就该赶紧回去备货送来,可是陈凡说要把熟食作坊建在县城,这样无论是给县里各个单位送货,还是以后开拓地委市场,都更加方便。 可怜叶树宝还没将钱焐热,就被陈凡给盯上,但是想想陈凡说的也有道理,只能给队里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征得杨书记他们的同意之后,又让他们备货送过来,然后跟着陈凡满县城找合适的房子。 当杜卫林知道他们要在县里建熟食作坊,便将人带到了这里。 他继续给大家做介绍,“这套房子分成三个大间,每间都有40多平米,后面的那个房子跟这个一模一样,大小格局都差不多,不过后院的场坪就小一点,只有80多方,勉强够转身。” 带着众人转了一圈,再次来到前院,杜卫林笑着说道, “这里以前是物资局的一个仓库,主要存放一些金属材料,因为距离码头不远嘛,也方便进进出出。金属材料没有气味也没有化学残留,不会影响你们做熟食。 后来我们在码头那边建了个更大的综合性仓库,这里就闲置下来,像这样的小仓库,另外还有三个,都挨着长江这一片,现在也都空着。除了一个储存化学材料的不合适,那两个都没问题,如果你们需要,可以去找后勤李科长谈谈,全租下来都行。” 叶树宝几人都看向陈凡,等着他来决定。 陈凡先是笑了笑,“谢谢杜哥。” 随即摇头说道,“我们的规模也不大,这里挺好的,暂时有这个就够了。” 听到这话,旁边站着的叶树宝立刻松了口气,他就怕一下子把摊子铺太大,万一要是不顺利,可不好收场。 这时陈凡又问道,“杜哥,不知道这里的租金需要多少钱?” 杜卫林不假思索地说道,“这个我不管,我也决定不了,要你们自己去跟李科长谈。” 安全在边上掸掸烟灰,说道,“那你总知道个大概数吧,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杜卫林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我估摸着,十几二十块应该差不多。” 一听这话,安全顿时失声叫道,“十几二十块?伱怎么不去抢啊?!上海的甲类房子一平米也只要3毛钱,那可是甲类房、大楼房啊。普通的民房里外三间的也只要两块多钱一个月。就这个地方、这个房子,你敢说要十几二十块?” 见安全这么激动,杜卫林倒是淡定得很,“叫什么叫,你知道的我能不知道?” 顿了一下,他抽出一支烟点上,才继续说道,“你说的是居住房,我家就是25平米的房子,一个月2块5毛4,我阿姨家住的楼房,就在淮海路边上,50平米两房两厅也只要8块多钱,这个我比你清楚。” 随后吐出一口烟雾,正色说道,“在孤峰县,你要找宿舍房,简单,两三块钱一个月,我能给你找一间宽敞的套房出来。” 说着语气一变,幽幽叹了口气,“可是这里不是民房,你们也不是用来住的,而是用来搞副业用,那就不能按照居住房的价格算。” 陈凡眼珠微转,突然说道,“那,如果一半用来住呢?” 杜卫林看着陈凡,脸上浮现几分笑容,耐心解释道,“那也只能按照经营用房算,因为几乎所有租出去的房子,里面都住着有人,这个是不能分开算的。” 陈凡呵呵干笑两声,不说话了。 杜卫林看了众人一眼,指着不远处码头的方向,说道,“就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码头坡下面有个铁匠铺,你们看见没有?” 陈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不是郭家村修理铺?” 杜卫林点点头,对着他笑道,“看一眼就能记住招牌,果然不一般啊。” 他随即解释道,“那个修理铺里的铁匠,就是县城旁边郭家村的人,他找生产队开了个副业证明,到码头附近租了水运公司一间铺子,主要给驮马打马蹄铁。 他的那间铺子,每个月就要8块钱的租金,还得一次付一年。那个铺子才多大?摆个炉子、弄个锻造台就没多少地方了,连睡觉都只能弄两条板凳搁一块木板这么睡,睡醒了再收起来。再看看这里,前后两排100多平米的大屋,还有这么大两个场坪,……” 不等他把话说完,安全便嘀咕着说道,“刚才还说场坪小,现在就变这么大,变得还挺快。” 杜卫林满脸无语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安全干咳一声,“那人家还是靠马路的铺子,这地方也不靠大马路啊。” 杜卫林很是无奈,“要是这地方靠马路,还轮得到你来租?早就租出去了好不啦。” 陈凡在一旁憋笑,好家伙,上海话都给急出来了。 他抬起头看着杜卫林,笑着问道,“那,杜哥,有挨着马路的铺子出租吗?最好是靠近商业区或居民区的,或者人流量大的地方也行。” 杜卫林转身看着他,脸色颇为惊讶,“你们还要租铺子?” 旁边叶树宝和张觉民、张文良相视一眼,眼神里都有些无奈。 没错,菜市场公司那边终究还是没有谈下来。 说卖活禽,人家说抱歉,我们是正规单位,所有商品统购统销,不接受外来单位在这里售卖。 供货?也不行,我们的所有商品都有固定合作伙伴,而且是经过商业局审批过的,一般不接受其他单位插队。 除非上级领导特批! 好,那咱们搞差异化竞争,我们卖熟食给你们,你们自己弄个熟食档售卖,这样总可以吧?! 可是人家又说了,抱歉,菜市场只卖生鲜,要买卖熟食,你们找错了地方,应该去找县食品公司,看看他们收不收你们的熟食! 坦白说,那一刻陈凡挺无奈的。 之前几个月,他窝在卢家湾里面,最多在南湖公社镇上转悠,不说无往不利吧,那也是顺风顺水,无论做任何事情,都能得到很好的配合。 可是刚走出卢家湾,还是在属于本地的县城里面,就碰了个满头包。 先是非常有信心的大客户一个个陆续拒绝,后来终于靠着他在卫生系统的面子,还有“额外赠送”的一篇,勉强拿下几个大客户。而其他单位的委婉拒绝,直接打了个他一个措手不及。 然后最有信心的到菜市场开摊位,也被菜市场公司毫不犹豫地打了回来,不管是陈老师的面子、还是公社钱书记亲手写的公函,统统都不管用。 这回陈凡有些相信,那些拒绝自己的公司,不一定都是在跟自己置气。 他们就是严守“规章制度”,时刻警惕绝不越线,不干超出规定和惯例之外的事。 连顶着集体的名义、想做点小生意都这么难,真不知道几年后的第一批创业者们,是怎么一步步杀出血路的?! 陈凡收起思绪和感慨,对着杜卫林说道,“对,本来我们是想在菜市场里面能开个摊位,可是菜市场公司不同意,后来我们又去找了县商业局,提出能不能以生产队的名义,在县里开几间熟食铺子。 他们这才说符合生产队发展副业的规定,允许我们租铺子开店,但是要接受食品公司和卫生所的监管。所以我们找的铺子,一定要干净整洁,万一没有的话,我们也可以自己装修一下,关键是地段一定要好。” 杜卫林一手叉腰,一手捏着烟头,低头抽了几口烟,片刻后才抬起头来,正色说道,“临街的房子有很多,可是大部分都是民房,有人在里面住,愿意拿出来租出去的很少,主要是怕惹麻烦。 除了民房之外,就是一些归街道办或单位管的房子,这部分也没个准确的消息,需要去找街道办和各个单位的后勤科问问,才能知道有没有房子出租。” 他将烟头丢到地上,对着陈凡笑道,“这个事就交给我了,你们先看看要不要租这里,如果觉得合适,就回我们单位,找李科长谈谈租金价格,然后你们把这里好好收拾一下,等过两三天,我这边应该就会有消息。” 陈凡立刻握手致谢,“那就麻烦杜哥了。” 杜卫林笑着摆摆手,“这麻烦什么,你们也是为了公家嘛,又是老安的朋友,帮这点忙是应该的。” 安全在一旁呵呵直笑,“说了半天,总算说了句人话。” 结果气得杜卫林直翻白眼。 …… 陈凡和叶树宝几人简单商量过后,便决定就租这个院子。 虽说这里不靠近马路,却距离大马路也不算多远,只有一百多米的距离,门口还有一条宽敞的渣石路,那是以前物资局为了方便汽车、马车运输进出而特意修建的。 而且两旁和后面都是空地,对面是长江大堤,周围没有其他人家,不用担心宰杀活禽和烹饪的时候气味太大,影响到邻居。 再一个,里面的两座房子也很符合他们的心意,前面那一座可以作为熟食作坊,后面的当做宿舍和仓库使用,也非常方便。 总之,无论从各方面来说,他们都对这个院子比较满意。 现在就看价格是不是合适了。十几、二十块那只是杜卫林的预估,万一李科长狮子大开口呢? 一行人从院子里出来,不一会儿就到了码头。 这里是一个综合性码头,在长江外堤面上,有一栋三层楼的建筑,外墙上贴着一层细小的碎石粒,形成一层远看很平整、近看凹凸不平的墙面,配上人高的大玻璃窗,看着就挺洋气。 这种碎石墙面一直流行到80年代,到了90年代,还经常能在县城的建筑上看见,直到后来被马赛克墙面取代。 在建筑的屋顶上,竖着三个一米多高的大字,“候客厅”。 这里便是孤峰县的客运码头,只要在这个候客厅一楼买票,往上可以去重庆,往下走可以到上海,整个长江两岸稍微大点的码头都有停靠,可以说是无所不达。 不过很多时间也都浪费在停靠上了,要是能够直达,少说也能节省一天的时间。 在客运码头上游一点点的地方,是三个宽敞的货运码头,每个货运码头都有一条长坡直通江边,那是汽车、马车、翻斗车的运输通道。 一艘艘轮船停靠在长坡下的码头边上,等着排队装货、卸货。再往上更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一排空船等着被安排航程。 至于水运公司,就建在候客厅旁边不远处,独立的一个大院子,后面的宿舍区搁几十年后,绝对是“珍藏临江豪宅”。 大前天陈凡还来过这里,可惜碰了个软钉子。 候客厅前面有一条长坡,从大堤上下来,顺着这条路就可以进县城,陈凡他们便在长坡旁边下面的道路上行走,侧方头顶上一辆辆大大小小的货车、马车、翻斗车轰隆隆地缓缓经过,路边则是络绎不绝的人群。 等长坡到了尽头,陈凡他们也上了大马路,这时候就能看见对面有一家铁匠铺,里面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正赤着上身,脖子上只搭了一条毛巾,身上大汗淋漓,一手用铁钳夹住通红的铁块,一手卖力地挥动铁锤,打出点点火星。 张文良走着走着,发现身边竟然没人了,他赶紧转身,这才松了口气,大声喊道,“你看什么呢?” 其他人听见声音也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陈凡。 陈凡反应过来,往前快走几步,然后指着跟铁匠铺隔了有四间的一个铺子说道,“杜哥,那间铺子门头上还有一块招牌,以前是不是也是门店啊?” 杜卫林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吧,要不然不会挂招牌。”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我记得这一排房子都是属于水运公司的,回头我去问问。” 他转头看着陈凡,“怎么,你看上了这间铺子?” 陈凡心里正在犯嘀咕,怎么这么巧,又碰上了水运公司? 等听见杜卫林的话,他才笑着说道,“我看这里人流量挺大,而且很多都是旅客,如果在这里开一间熟食店,生意应该会不错。” 杜卫林深以为然地点头,他看向路上络绎不绝的人群,说道,“你这话就说对了,论人流量,码头候客厅比县城汽车站还要多,县汽车站每天就那么几趟车来来回回的跑,还经常装不满。 这里就不一样了,每天最少有十几艘客轮在这里停靠,每次停留十几分钟到半个小时不等,很多不到这里的人,也会趁机下船来活动活动,要是在这里开一间铺子,肯定会有不少人买。” 叶树宝心里还惦记着那天赵经理的热情款待,等杜卫林说完,当即笑道,“如果是水运公司的铺子,那就好办了,我们跟水运公司的赵经理还算熟悉,他这个人很不错,去找他租房,多半能同意。” 听到这话,陈凡心里不禁暗暗苦笑。 不过,他心里还是留有一份希望。 已经一报还一报了,大家算是扯平,那赵经理总不该继续为难自己了吧。不管怎么说,好歹还有张文良他们上门演示的几分交情在呢。 就算不看交情,公事公办也行啊。 陈凡怀着几分小心思,跟着杜卫林一路回到物资局,随后找到后勤李科长商谈租院子的事。 李科长也挺好说话,直接定了一个月15块钱的租金,而且可以一个季度一付,叶树宝当场就代表卢家湾生产队,和物资局签订了租房协议,随后又去街道办备案,这套院子的使用权暂时就归卢家湾所有了。 租下房子之后,几人又再次去到水运公司,找赵经理询问那间商铺的事。 杜卫林没记错,那一排房子确实都属于水运公司所有。 而这次赵经理没有故意刁难人,大大方方地将铺子租给他们,至于租金,和那间铁匠铺一样,都是8块钱一个月,一分钱的折扣都没有,也算是公事公办了。 (本章完) 第358章 分头行事(求月票) “我们走在大路上,高举红旗向太阳,李先生领导革命队伍,披荆斩棘奔向前方。向前进!向前进!革命洪流不可阻挡,向前进!向前进!朝着胜利的方向。……” 张文良迈着大步唱着歌,回到了卢家湾。 去县城一个星期,头三天忙着跑业务,后面三四天忙着租房子,同时带着从卢家湾送来鸭子和鹅的人,一家一家的单位去交货,并附赠陈凡临时写的《论鸭子的19种做法》和《鹅鹅鹅,这么做更好吃》,所有单位的食堂厨师如获至宝,后勤科也都爽快付款,算是回了一小波血。 现在卢家湾还没有自制快艇,送货只能自己赶着马车去县里,40公里的路程,大清早6点钟出发,加上过河的时间,上午10点左右能送到。 就是有点费马掌,为此杨书记特意让人拉着几匹马去镇上打了新的马蹄铁。 至于陈凡提议的通过镇上的公共汽车送货,杨书记他们慎重考虑过后,还是没有采纳。 如果只运送一两次倒也罢了,可是每天都要往县里送货,而且数量还不少,一次300只鸭子,54只鹅。过几天熟食作坊开工之后,要送的货就更多,这么多活禽哪好意思天天麻烦别人? 索性队里自己有马车,将鸭子装进活禽笼子里,再将笼子装在马车上。 一只笼子能挤10只鸭子或8只鹅,一辆车能轻轻松松装二三十只笼子,除了第一天需要4辆马车出动,以后弄两辆马车就能全部装下。 他们便决定自己套车送过去,路上带几个饭团、再带一捆草喂马,早上出发、下午3点左右就能赶回来,还比坐车便宜。 在经过3天的熟悉后,运输队已经熟悉了路线,可以自己送货,张文良他们便坐车回来,商量下一阶段的工作安排。 这不,刚回到大队部门口,张文良就开心地唱上了。 引来5队的众多社员争相围观。 “三虎子,回来啦?” “心情这么好,还唱起了歌,没少卖吧。” “一天几百只,一个月就能卖得七七八八,行啊你们。” “三虎子加油,争取把地委也拿下。” “叶队长,县里的作坊人手定下来没有,你看我家大丫怎么样?” “老叶,我家二凤可是你媳妇儿三姑的侄媳妇,有好事可得先想着她啊。” 叶树宝和张文良不禁满脸僵硬,扎着脑袋嘻嘻哈哈地往前窜,连头都不敢抬。 听到外面的歌声和喧嚣声,杨书记、张队长、肖烈文、杨兴秀几人立刻迎了出来。 杨书记先扫了一眼人群,兴高采烈的脸上微微一愣,“诶,小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张文良好心情顿时坏了大半,一边往里走,一边没好气地说道,“你就惦记着小陈,我们在外面辛辛苦苦跑了一个星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结果回来后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寒心!” 一杯冒着热气的开水立刻递到他面前。 杨兴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寒心是吧,来杯开水暖暖心。” 张文良顿时打了個哆嗦,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水杯,“慢点慢点,别烫着了啊。” 叶树宝瞟了一眼这个活宝,随即对着杨书记、张队长和肖烈文三人笑道,“小陈跟我们一起在县里忙活了一个星期,今天才去地委函授大学报名,就没一起回来。” “哟,他没回来啊?” 杨书记当即愣住,转头看了看旁边同样满脸意外的张队长和肖烈文,再看向叶树宝,“他没回来,后面的工作怎么搞?” 这时他又发现一个人不在,“安全呢?他也没回来?” 出去的时候5个人,现在站在面前的却只有3个,陈凡去了地委,安全到哪里去啦? 叶树宝哈哈笑道,“没有,安全他去水运公司了。” 顿了一下,他晃了晃手里的旅行包,“我说是不是让我们进去坐着说,回来到现在还没进门,水都没喝上呢。” 看到叶树宝老神在在的样子,杨书记便知道他肯定心里有底,便侧身笑道,“走走走,进屋里说话。” 一行人进到办公室,张文良这才将滚烫的开水放到桌子上,杨兴秀则端着另外两只水杯过来,轻轻放到叶树宝和张觉民面前,笑道,“这是昨天晚上烧好的一匹罐茶,现在喝正好。” 叶树宝也不客气,端起茶缸子便灌了一大口,舒服得直哈气。 张觉民也放下行李,道了声谢之后,端着茶缸子喝水。 张文良看着自己面前的开水,默默想着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她了?完全没有印象啊。 然后便看见一只茶缸子被放在面前,抬起头来,竟然是杨兴秀? 杨兴秀眼睛一瞪,“喝不喝?” 张文良赶紧点头,“喝、我喝。” 叶树宝看看张文良的样子,接过杨书记递来的烟,忍不住笑着直摇头。 点燃烟之后,吐出一口烟雾,他这才滔滔不绝讲述这次去县里的经历。 虽然之前通过电话,可是为了节省电话费,叶树宝不敢多说,杨书记也不敢多问,直到现在,才从头到尾了解个明白,还不时出声应和。 “啊,这么说,县水运公司那个赵经理人还是不错,就是原则性太强,不肯通融?嘶,这倒也不算什么毛病,可以理解。” 如果说这话的时候,脸色不那么纠结就更能理解了。 “建筑公司的总经理那么好说话,看来邱师傅和马师傅两位没少说好话啊,你们给邱师傅和马师傅送两只鸭子没有?送了是吧,那就好。 呵,原来小陈已经把建筑工人的写完了,这么说能拿下建筑公司,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了。” 此时杨书记的脸上堆满了自豪与荣耀,似乎那是他写的。 “卫生系统的7家单位都订了?呵呵,不用说,肯定是小陈的功劳,也就他有这么大的面子。” 转眼间自豪就变成了自傲。 也不知道小陈的面子跟他有什么关系。 叶树宝这边说,杨书记那边回,一唱一和,终于将这几天的事情全部说完。 讲完之后,叶树宝喝了口水,哈出一口长气,脸上终于浮现几分疲惫,沉声说道,“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连白浪湖那么好的条件,都不怎么发展副业了。 这个副业啊,真不是那么好做的,如果不是有小陈在前面顶着,卫生系统、建筑公司都给他面子,物资局也给安全的面子,其他单位照顾了三虎子他们的交情,要是咱们就这么直愣愣地冲过去,谁搭理咱们呐?” 杨书记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抽着烟说道,“要不怎么说咱农村的姑娘,都想往城里嫁呢,哪怕咱不愁吃、不愁穿,可也只是不愁吃穿,想过上好日子,还得是城里人才行,人家是靠着单位,端着铁饭碗,从来都是咱求人家,什么时候轮到人家求咱了?” 话音落下,屋子里一片死寂。 过了几秒,肖烈文才抬起头笑道,“也不说什么求不求的,他们想吃肉,还不是得靠咱们生产队养禽畜,他们才有肉吃。再说了,咱们不靠人不求人,自力更生、种地养殖,多光荣啊,他们城里人不还是靠咱们养着的?” 张队长顿时咧嘴直笑,“诶,这话我爱听,就算他是大官,吃的还是咱们农民种的粮,没有咱们,他吃个屁。” 杨书记也仰头哈哈大笑,“是这个道理,说到底,人要吃饭,就离不开咱们农民。” 屋子里顿时笑声一片。 可是面上在笑,每个人心底却都还有一丝阴霾,心里想着,什么时候咱农民可以不求人呢? 笑声过后,杨书记敲敲烟杆,将烟灰磕掉,同时看向叶树宝,“小陈去了地委报名,那小安呢?他到水运公司干什么去了?” 叶树宝立刻说道,“去买挂桨机啊,这种跟人、跟单位打交道的事他最擅长,让他出马咱们也放心。” 杨书记恍然点点头,“对对,挂桨机,这确实是个大事。现在给县城送货,一天两架马车就够了,要是以后熟食作坊开工,送的货物更多,就要增加马车数量。如果小陈再打开了地委的市场,单靠马车就不能往地委送货,还是用快船更方便。” 这时张队长想了想说道,“老杨,咱们大队渔船倒是不少,可都是‘小划子’,装载量也就比板车稍微多一点,如果用现有的船装挂桨机,怕是不划算呐。” 所谓的小划子,就是最小的一种渔船,也就比腰子船大一些。除开船头和船尾,中间只有两个半平米的小鱼舱,哪怕再怎么堆积,装载量也多不到哪里去。 何况挂桨机只能装在船尾,如果货物堆太高,驾船的人就看不见前面,所以论装载量,比马车多不了多少,顶多就是半倍到一倍的差距。 杨书记转头看向他,“这确实是个问题,你有什么想法?” 张队长笑了笑,“还能有什么想法,船小了,就造大船呗。” 肖烈文在一旁点点头,“造船没问题,又不是造大火轮,这东西随便哪个老木匠都会,我们队里会造船的少说也有十几个,把他们都叫回来,一起动工,造一艘大木船不就完了。” 张队长接着他的话说道,“虽然今年工程比较多,小陈建房消耗了一批,建小水塔又消耗了一批,但是把各个小队的木材凑一凑,弄一艘大船的木材应该没问题。” 砍伐的原木不能直接使用,要经过晾干、除虫等多道工序,才能得到可以使用的木材。 所以卢家湾的各个小队,每年都会砍伐一定数量的木材,经过处理之后再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尤其是打算建新房子的人家,会提前两年左右开始准备木材,因此队里一直不缺木材用。 只是今年队里用木材的地方比较多,已经消耗了不少,否则的话,张队长都不用提这一茬,直接在全队范围征用木材,别说一艘大木船,三五艘都没问题! …… 那边在热火朝天地讨论,这边陈凡也下了汽车,站在云湖市区的街头。 他上身穿着上次来云湖买的衬衫,下身穿着上次来云湖买的西裤,脚上穿着上次来云湖买的皮鞋。 还好,背上的背包是自己做的,却也是上次来云湖背的那个。 掏出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支放在嘴里。 这是他第一次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抽烟,淡淡的烟雾缓缓往上飘,又被风吹散,陈凡看着消散的烟雾,还是没想明白一个问题。 江南大学函授点在哪里来着? 一支烟抽完,他还是没想明白,便决定去问人。 将烟头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上面的烟灰缸,左右看了看,便往人最多的地方走去。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处西瓜摊? 前方不远处,一辆小货车停在路边,几个人站成一排,男女都有,每个人隔了三四米,一直延伸到差不多有十米长的西瓜摊旁。 一个人从车上抱起一只大西瓜,就跟投篮似的,往下一个传去,那人也跟接篮球一样,伸手便将西瓜接在手里,然后双手抱瓜,转身再次传球……不是,传瓜。 如此经过5个人的手,最后面那个女生稳稳当当将西瓜放在摊位上,转身等着下一个。 西瓜摊位旁,围了有五六十个人。 有的人称完瓜、付了钱便放在自己带的袋子或篮子里拎走,少的买一两个瓜,豪气的竟然用蛇皮袋装,一买七八个,放在自行车后座上绑紧拉走。 有的则直接买切好的西瓜片,现场吃瓜。 卖瓜人手脚麻利,一边切瓜一边收钱,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 买了瓜的人也不是随便乱吃乱吐,而是走到旁边一只大铁皮柜旁,这个铁皮柜就是专门装西瓜的垃圾桶,四周空洞洞、中间有一个高高凸起的平台。 许多人围着柜子站成一圈,滴落的西瓜汁和吐出的西瓜籽,都落进铁皮柜外围的空洞里。中间的平台上摆着几块西瓜,那是买瓜人放在上面,等着继续吃的。 (瓜籽瓜皮回收箱) 陈凡看了一会儿,便弄明白买瓜、吃瓜的流程,随即上前问道,“师傅,这瓜怎么卖?” 切瓜的人头也不回,“8分钱一斤,1毛钱一嘴。” 一嘴就是切好的一片,连皮带肉大约也是一斤的样子,嘴大的人确实可以一口吃完。 陈凡当即掏出一角钱买了一块,也走到那个西瓜桶旁边站着吃。一张大嘴下去,呼噜噜从右到左,三两口咽下,吐出一嘴西瓜籽,再呼噜噜从左到右,一块西瓜就没了。 抬手抹了把嘴,感觉这瓜没有后来的好吃。 这个后来不是新千年以后,而是80、90年代,那时候的瓜真是又大又甜又起沙,吃在嘴里能明显感觉到颗粒在嘴里乱蹦,而且清爽甜口,百吃不腻。 新世纪的瓜甜倒是甜,可惜总感觉没有什么西瓜味。 而现在的瓜,甜度不够,也不够起沙。 不过也算不错了,至少比其他水果甜,而且西瓜味很浓,同样很爽口。 回味了一下,陈凡又买了一块吃掉。 随后擦干净嘴,在旁边一个泡着几个西瓜的水盆里洗了洗手,把水搓干,走到卖瓜人的面前,掏出一支烟递过去,问道,“师傅,跟您打听个事。” 卖瓜人看了他一眼,暂停切瓜,接过烟看了看,发现是牡丹,才将烟夹在耳朵上,笑着说道,“什么事?” 陈凡问道,“就是江南大学在咱们云湖有个函授点,您知道在哪儿吗?” 卖瓜人愣了愣,“哟,江南大学在云湖还有函授点呐?不知道哇。” 陈凡嘴角微抽,得咧,浪费一支烟。 他举手挥了挥,“哦,那没事了,谢谢啊。” 卖瓜人笑了笑,感觉白混一支烟有点不厚道,便指着一个方向,笑着说道,“你到前面去坐公交,到‘教育处’站下,去那里问问,他们肯定知道。” 陈凡眼睛一亮,对啊,这事儿肯定得去问教育处,哪能随便问个人都知道呢? 跟卖瓜人道过谢,陈凡抖了抖背包便往前走。 不一会儿到了公交站,站在站牌下看站点,还没看到教育处,倒是看见另一个地名。 思考了两秒钟,正好看见前方一辆公交车慢慢开过来,陈凡不假思索地便上了车。 嗯,现在还不到中午,先找个地方吃饭,下午再去报名也不迟。 (本章完) 第359章 重逢 上了公交车,颠颠簸簸将近一个小时,车子已经远离云湖市区,在一处很大的湖泊旁边停下,陈凡才下了车。 风吹水波荡,远眺湖面,只能看见附近的水岸,更远处依然是一片碧波,一眼望不到头。 他原地转身360度,看了一圈周围,随后找准一个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穿过一片小树林,便看到一座小村庄。 还没等靠近村口的那个房子,两条狗子就蹭蹭蹭地跑了出来,对着他汪汪叫。 陈凡看了它们两眼,站在原地不动。又等了两秒钟,屋子里跑出来两个小孩儿。 一個7、8岁的样子,一个只有4、5岁,衣服挂在身上晃晃荡荡,明显不太合身。他们两个刚出来,两条狗子便闭上嘴,跑到他们脚边坐下,甩着尾巴盯着陈凡。 陈凡上前几步,走到他们跟前,笑着问道,“小兄弟,跟你打听个事可以吗?” 似乎陈凡的态度让那个大点的小孩很受用,当即抬头挺胸地说道,“李先生说,学习雷风好榜样,你只管问,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要打听什么事?” 陈凡呵呵笑了笑,问道,“这里是黄家湾吗?” 黄家湾,便是陈凡穿越前母亲从小长大的村子,这一片靠近云湖,……这个云湖不是云湖市的云湖,而是旁边那个很大的湖泊,云湖市也是因此而得名。 在云湖周围,有大大小小十几个村庄,或者说生产队。因为靠近水,大部分又是以姓氏命名,所以各个村子的名字都差不多。 比如黄家湾、李家庄、王家咀、陈家垱、……,从名字就能看出这些村庄距离湖泊的远近。 穿来这里的第一天,陈凡就想过找父母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去看看。 上次来地委,因为有张觉民和张文良陪着,他便没有过来寻找,正好今天在公交站台上看见黄家湾的公交站名,便坐车找了过来。 此时他心里满是忐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外公外婆和母亲一家人。 至于找到之后会怎么样,他还没去想过。 那小孩听到陈凡的话,立刻点头说道,“对,这里就是黄家湾,你要找谁?” 陈凡轻轻咬咬牙,笑着继续问道,“你们队里有个叫黄家炆的吗?” “黄家炆?” 小孩仰头望天,脸色满是迷茫,谁啊? 陈凡一看,心里顿时了然。得嘞,他肯定不知道。 小孩子有几个知道大人名字的?还不都是三大叔四大爷那么喊着。 这时一个老太太迈着小碎步缓缓走出来,“三伢子,谁啊?” 那小孩立刻转头喊道,“奶奶,有人找人,我们队里有人叫黄家炆的吗?” 那老太太慢慢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陈凡几眼,才说道,“你找黄家文?” 陈凡立刻点头,一颗心噗通噗通直跳,“对,黄家炆,他爱人叫沈昌秀,有个女儿叫黄爱平,是在这里吗?” 老太太立刻摇头,“那没有。” 陈凡顿时愣住,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她,“没有?” 开什么玩笑? 这位老太太刚走出来,他就认出来了,按照小时候的叫法,他还得喊声姨姥姥。 其实根本就不是亲戚。 只不过在云湖这一片,同一个村子里面,各个家庭之间的小孩子叫大人,都是张爸爸、李妈妈那么喊着,以示亲近,跟是不是亲戚完全没有半毛钱关系。 如果同姓太多,就按照自家亲戚的叫法去喊。 直到20多年后才没人再这么喊,男的统一喊叔伯,女的全部叫阿姨。 这位姨姥姥就是这么来的,不过那时候她不是住在村口这间砖瓦房里,而是再往里一点的一栋两层小楼房。 至于刚才跟他说话的那个小孩,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应该就是很会养狗驯狗,后来开了个狗庄的黄三伯。 那个还在光屁股的小小孩,应该是成了包工头,还在省城买了房定居的黄九叔? 人都能对得上,地方也没找错,自己外公一家祖祖辈辈就是这个村子的人,怎么会没有呢? 老太太看着陈凡说道,“你要说黄家文,我们队里有三个,一个叫黄家文,文化的文,一个叫黄家闻,闻气味的闻,一个叫黄家雯,雨字头下面一个文的雯,但是他们的老婆都不叫什么沈昌秀,生的也都是儿子,没有什么女儿。” 陈凡顿时呆住,没有? 愣了好几秒,他才回过神来,脸上满是失望,“哦,我找的那个是火字旁的炆,那可能是我记错地方了。” 老太太笑道,“我们这里十几个生产队,名字大多都差不多,记错很正常的呢,要不伱到其他队去问问,也不是只有黄家湾有姓黄的,其他队也有。” 陈凡缓缓点头,脸上挤出一点笑容,“好,我去其他地方看看,那个,谢谢啊。” 老太太挥挥手,“没事没事。” 从黄家湾出来,陈凡走到公交站台前,不过是返程的公交站,在那里站着发呆。 等公交车过来,他才神不守舍地上车。 不过他还没死心。 半个小时后车子进了城区,再换了一趟车,在一家工厂旁下了公汽。 又是一番打探。 得嘞,父亲一家也没有。 这个世界上其他人和事都没有变,只有自己父母两家人都没了? 搞清楚情况之后,回过神来的陈凡,觉得只能用一个理由才可以解释得通。 量子力学! 按照正经的量子力学理论,宇宙中存在无数个迥异或相似的平行世界,这些平行世界中,有的世界天差地别,而有的世界可能只有微不足道的差异,或者自己就到了一个非常相似的平行世界中?! 在马路边上坐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工厂的职工上午下班,川流不息的人群从面前走过,这时候他才清醒过来。 看来自己是真的穿越了! 双手用力搓了把脸,陈凡站起身左右看了看,再看看公交站牌,等来一辆公交车,迈步上车、往另一个方向缓缓而去。 …… 这一次没有多远,十几分钟后,在一家新华书店门口下了车。 继续往前走,第一个路口右拐,又走了一段路,这里便是姜甜甜上班的供销社门市部。 陈凡走到门口,往里扫了一眼,竟然只有姜甜甜一个人在。 此时门市部里一个顾客都没有,姜甜甜独自坐在柜台角落里发呆,目光涣散表情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凡走进去,来到她面前,弯下腰看着她,也不吭声。 过了好几秒,姜甜甜才感觉到眼前似乎有个人,猛地惊醒过来,迅速起身站好。 她正准备说话,等看清楚面前的人是陈凡,顿时整个人都愣住,还往左右看了看,又眨了眨眼,似乎在想是不是在做梦? 看到她的样子,陈凡直起身、忍不住呵呵直笑,“怎么,两个多月没见,不认识啦?” 上次从地委离开的时候是5月底,今天是8月19号,隔了还不到3个月呢。 姜甜甜这才反应过来,白皙的脸上泛起两抹红霞,眼神里闪烁着光芒,还带着几分不敢置信,“你怎么来啦?” 话音出口,她又觉得这么说不好,赶紧说道,“我是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陈凡笑道,“刚到。” 说着还耸了耸肩,“看看,行李都还没放下。” 姜甜甜这时总算镇定下来,打开横着的柜台板走出来,笑道,“看你的样子应该还没吃饭吧?” 看见陈凡点头确认,她继续说道,“街口有一家饭馆,你先到那里去休息一下,和我一起上班的两个同事都回家吃饭去了,马上就回来,等她们回来我就过去找你,咱们先吃饭,然后我带你去找招待所住下。” 陈凡点点头,“好,那我在那边等你。” 随即挥挥手笑了笑,转身走出去。 姜甜甜一直将他送到门外,目送着他远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先看了看路上稀稀拉拉的行人,见没人注意自己,才转身进店。 陈凡快步走到街口,很容易便看见一家小饭馆,推门进去扫了两眼,发现里面摆着9张八仙桌,每张桌子配四条板凳,配置和南湖镇上的国营饭店没区别,显然这里应该是街道食品公司管理的小饭店。 虽然现在正是中午时分,但饭馆里却只有两桌人正在吃饭,其他位置都还空着。 陈凡走到柜台前,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小木板,上面写着有今天的菜单。 (点菜) 这种小饭馆一般都是“挂牌”菜单,有些是这种木牌,有些则是用一块小黑板写着字。 那种纸质甚至画册样式的菜单现在也有,但是一般都在高级场所,比如首都饭店、老莫,又或者上海的锦江饭店、省城的野味餐馆,基本上都是“对外”营业的地方,档次都不一样。 那里吃饭也是先点菜,吃完之后再付账,和后世没什么区别。 这里就不行了,看着墙上的菜单点,点完之后立马掏钱票付账,不给钱是没有饭吃的。 有些地方甚至还要自己去出菜口端菜。 不过陈凡看见有个服务员端着托盘传菜,看来这里不用自己动手。 他也不知道姜甜甜要多久才过来,便点了一个比较耗时的大菜,砂锅红焖鸡,加一份可以下到砂锅里的新鲜青菜只多了5分钱。再要一碟椒盐黄豆、一碟凉拌黄瓜,又拿了一瓶云湖大曲,然后掏钱票付账。 正好靠窗的角落没有人坐,便拎着酒瓶过去坐下,将背包放在靠墙的板凳上,刚把瓶盖拧开,服务员就用托盘端着两碟凉菜和一只酒碗过来。 就着凉菜喝酒,喝了十几分钟,姜甜甜才急匆匆地走进饭馆。 她第一眼就看见角落里自斟自饮的陈凡,当即深吸一口气,稳步走了过去。 陈凡也第一时间举起手打了个招呼,“这里。” 姜甜甜拉开板凳坐在他左手边的位置,看了一眼已经空了小半的酒瓶,不禁眉头微蹙,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陈凡笑道,“点菜了吗,没有我去点菜。” 陈凡放下筷子,笑着说道,“点了,应该快上来了吧。” 他转头看了看后厨传菜窗口,“点的是砂锅红焖鸡,加一盘青菜下到里面。” 随即看向姜甜甜,“你爱吃吗?要不要再点个别的。” 姜甜甜笑着点点头,“不用,这个就够了。鸡肉谁不爱吃啊。” 她抿嘴微笑着看向陈凡,“这次过来是要办什么事吗?有没有需要我效劳的地方?” 陈凡哈哈一笑,摇头说道,“那没有。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吗,卢家湾养了不少鸡鸭鹅,这次过来,主要是给这些活禽找销路。” 姜甜甜轻轻点头,“哦,原来是这个。” 她眼珠微转,略带好奇地问道,“只有你一个人来?” 连行李都没放下,身边又没有别人,分明只有他自己过来。难道卢家湾对他这个外来户就这么放心,这么重要的事都让他一个来负责? 陈凡笑道,“只是找销路而已,我在卫生处还有点关系,一个人就能搞定,再多来人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要多一笔支出,他们就让我自己来了。” 姜甜甜抿了抿嘴,笑道,“那也是你本事大,换成别人,可不一定能办成。” 顿了一下,她略带犹豫地小声问道,“我看你好像有点心思,是担心不好卖?” 陈凡眉角轻扬,自己有这么明显吗? 随即摇头笑道,“没有,就是除了这件事之外,我还想去江南大学在云湖的函授点,报考他们的函授班,我只是在想他们的考试好不好过,万一要是考不上,那就白跑一趟了。” 听到这话,姜甜甜本能地觉得他没有说实话。 虽然她与陈凡只见过两次,可是陈凡给她一种很乐观的感觉,如果只是这点小事,多半不会被放在心上。 他要是个在乎学历、前途的人,上次就应该接受卫生处的邀请,而不是执意回卢家湾。 不过谁还没有点小秘密呢,既然他不肯说,那她也就不再多问,只是笑着说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江南大学在我们这里还有函授点,要不然我也想着去报名了。不过放下课本好几年,以前学的东西都快忘光了,就算想报也有心无力。 你就不一样,我看丽丽在信里面说,你不仅在教她们基础知识,还在生产队开办了学习班,为村小培养老师,等这些老师学有所成,就会扩大村小的办学规模,以后不仅要办高小,还要办初中。 你都能培养老师了,自己的知识基础一定很好,只是函授入学考试而已,肯定没问题的。” 陈凡打了个哈哈,“托你吉言,最好能一次过。” 这时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过来,两人不约而同的闭嘴。 先上一个炭炉,再摆一只大砂锅,最后将一盘堆得高高的青菜放在桌上,便拎着托盘走人,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看着服务员离开,陈凡笑了笑,说道,“来吧。” 姜甜甜提起筷子,给他夹了一块鸡肉,笑着说道,“远来是客,你先吃。” 陈凡也不客套,拿起筷子便去夹菜,“咱俩就别客气来客气去的,都随意一点。” 姜甜甜笑着点点头,“也好。” 这时服务员又走了过来,扔下两大碗米饭,再次闪人。 姜甜甜看着堆得高高的一大碗饭,眼神顿时呆住。这怕不是有半斤米吧? 这年头的几两饭,可不是后世食堂里那种按做熟的饭算的,而是按照生米计算,陈凡刚才要了一斤米饭,煮出来就是一斤米,然后服务员直接给他们上了两大碗,便给姜甜甜整懵了。 陈凡一看她的样子,便知道多了,于是将自己的饭碗推过去,“呐,吃不完的分给我。” 姜甜甜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等反应过来,立刻笑道,“好啊。” 随即挑了近半碗饭分过去,直接将另一只碗堆成一个圆球。 陈凡将碗挪回来,提起筷子说道,“吃吧。” 随即抱着饭碗便开始干饭。 看到陈凡狼吞虎咽的样子,姜甜甜忍不住笑了笑,这才慢慢吃饭。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等到陈凡将一大碗饭干完,才直起腰、呼出一口长气,然后提起酒瓶倒了一碗酒,打算慢慢喝完。 这时姜甜甜看到他的样子,不禁眼波流转,随即对着他说道,“给我也倒点吧。” 陈凡转头看了她一眼,刚想说你也喝酒?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直接起身走到出菜口,找里面的师傅要了一只酒碗,转回来放在姜甜甜面前,又帮她倒了半碗,同时笑道,“你下午还要上班,少喝点。” 姜甜甜笑了笑,“我请了半天假,下午不用过去。” 嗯? 陈凡古怪地看向她,啥意思?嫌少? 不过姜甜甜也没要求多加,只是端起酒碗,举到他面前,笑道,“我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陈凡端着酒碗跟她碰了一下,“由头呢?” 姜甜甜吸了口气,笑道,“欢迎你来云湖啊。” 陈凡哈哈笑道,“这个理由不错,必须喝。” (本章完) 第360章 好吧,我信了 姜甜甜双手捧着酒碗凑到嘴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顿时五官都挤成一团。 好难喝,为什么男人都爱喝酒呢? 陈凡刚放下酒碗,看到她的样子,不禁眨了眨眼睛,问道,“你不会喝酒?” 姜甜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着他说道,“以前没喝过。” 陈凡顿时无语了,“没喝过你喝酒干嘛?” 说着就要去拿她手里的酒碗。 姜甜甜却用手将酒碗护住,正色说道,“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云湖,怎么能让你自己一个人喝闷酒呢。” 陈凡有些哭笑不得,“可是你不会喝酒啊。” 姜甜甜脸上已经泛起一层潮红,倔强地说道,“我又不喝多,就小半碗,没事的。” 陈凡无奈了,他看着姜甜甜坚定的眼神,突然摇头笑了笑,“我以前觉得,你和丽丽的性格有些不一样,今天才发现,其实你们两姐妹性格很像。” 姜甜甜见他不抢了,便将酒碗放在桌上,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陈凡看向她,“就是看着柔柔弱弱,实则都很好强。你看伱,明明不会喝酒,还非要硬喝。” 姜甜甜脸色微变,对陈凡的调侃充耳不闻,眼里满是担心,“是不是丽丽出什么事了?” 陈凡赶紧摆手,“没有没有,你别瞎想。”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就是上个月不是双抢吗,时间长了之后,有些社员受不了、都要请一天假缓缓,丽丽却从来不请假,别人什么时候上工,她就什么时候上工,回来的时间也只晚不早,每天都把自己累虚脱,这不是要强是什么?” 姜甜甜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几秒后,她突然端起酒碗喝了一口,似乎将苦涩混着酒水一起咽下肚子,随即呼出一口长气,看着窗外的街景,轻声说道,“我们这样的人,如果不要强,还能怎么活下去呢?” 陈凡抿着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过了几秒,姜甜甜缓缓低下头,又端起酒碗,喃喃细语,“可是,她写给我的信,不是这么说的。” 陈凡见她又要喝酒,赶紧将她拦住,“等等等等,酒不是你这么喝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姜甜甜手里的酒碗拿下,随后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你先吃点东西垫垫。一口酒一口菜,这样才不会醉。 诶,我跟你说啊,以后你还是不要喝酒了,尤其是跟别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万一要是喝醉了,有危险怎么办?” 姜甜甜转头看着他,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放心,我没有那么傻。因为我从来不在外面和别人吃饭,更不会喝酒。” 陈凡却还在念叨,“这不是傻不傻的问题,而是需要小心谨慎的问题,一定要记住了。” 说着端起自己的酒碗抿了一口,笑道,“看看,像我这样,一下子舔一点点,慢慢喝,这样才不容易醉。你那样大口大口喝,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容易喝醉。” 姜甜甜见他这么说,便轻轻点头,“嗯,那我不喝了。” 她现在确实有些头晕,不过,最主要的是,好像现在陈凡没刚才那么抑郁,也算达到了目的,那就不喝了吧。 陈凡见她这么听劝,便将她的酒碗拿过来,将剩余的酒倒进自己碗里,笑道,“这样就对了,你要真想喝酒,在自己家里关起门来,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喝完了就睡觉,在外面还是不碰酒为好。” 姜甜甜见他把自己喝过的酒倒过去,顿时感觉脸上发烫。 只不过这时她脸上早已布满云絮状的红霞,别人也不知道她是因为喝了酒脸红,还是因为害羞而脸红。 陈凡又抿了一口,笑道,“你也别太担心,有我在呢。我给她们准备了药浴和药茶、药膳,每天泡一泡药浴,能够舒筋活络、缓解身体疲劳,吃药膳可以补充体力,喝药茶能清热降火,保证不会轻易中暑。 所以啊,虽然累是累了点,但她身体还不错,而且经过一次双抢之后,好像连精神头也好了不少。尤其是如今生产队的其他社员,对她是赞不绝口,跟以前比,那可是天差地别。” 听到这里,姜甜甜忍不住笑了笑,“丽丽给我写的信里可没有这个。如果是真的话,这样的好事她一定会告诉我的。” 陈凡干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是因为她不知道,人家没有当面夸,都是背地里夸人呢。” 姜甜甜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好吧好吧,我信了。” 两人边吃边聊,说说笑笑,陈凡也不知不觉喝完一瓶酒。 之前有些抑郁的心情,此时不仅已经彻底消散,反而还有些畅快。 吃完饭之后,陈凡背着包出门,在姜甜甜的陪同下,直奔教育处。 上了公交车,两人找位置坐好,陈凡看着她说道,“要不要一起?” 姜甜甜扭头看着他,“啊?” 没想到刚才只喝了几口酒,脑袋都有些发晕,以后再也不要喝酒。 陈凡笑道,“函授大学啊。我没有高中毕业证,需要通过入学考试才能被录取,你可是中专毕业,拿着毕业证就能报名的,不试一试?” 姜甜甜这才明白陈凡在说什么,当即转过脸去,吐出一口长气,苦着脸说道,“我都已经毕业3年多了,这3年多的时间里,那些课本我都没有再碰过,以前的知识也都忘得干干净净,就算能报名,只怕也学不会知识、通不过考试。” “忘了那就再学嘛。” 陈凡不以为意地说道,“你想想丽丽,她不也是三年多没碰课本,上次我带了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回去,只用了一个月,她就很快入门,现在学后面的知识都不用我教,她自己就能看懂。 她跟我说过,当年你的学习成绩比她还好,既然连她都能重新把书本捡起来,你肯定更没有问题。 再说了,你要是觉得理科比较难,也可以学文科啊。文科不考物理和化学,除了数学之外,其他都是些死记硬背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着姜甜甜,“诶,丽丽跟我说,她的理想是做一名服装设计师,你呢,你的理想是什么?” 姜甜甜低着头,眼底闪过几分惊讶,妹妹连这個都跟他说了吗? 思忖间,姜甜甜轻声说道,“我哪有什么理想啊,如果非要说有的话,无非就是一家人能安安稳稳、团团圆圆的在一起。” 听到这话,陈凡不禁咂咂嘴,“不说实话。” 他说着转头看看四周,“这辆车上除了司机就咱们两个人,而且我们隔司机那么远,你还怕被他听见?” 姜甜甜抬起头,强笑着说道,“真的,这个就是我最大的理想。” 陈凡转过头看着她,轻声笑道,“我相信这是你最大的理想,而且这个理想也一定会实现。只不过呢,天之娇女必有非常之志,你要说你没有个人事业上的追求,就当我没问过。” 姜甜甜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好几秒,才迅速回头低下,又过了两三秒,才喃喃说道,“很久以前,我的梦想是能成为一名作家,让自己写的文字变成铅字,出现在报刊上,能被所有人看见。” 陈凡展颜一笑,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就是一个文艺少女。” 姜甜甜不自觉地皱皱鼻子,扭头看向他,“文艺少女?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文艺少女的?” 陈凡哈哈笑道,“从气质、从眼神,哪里都能看出来。” 顿了一下,又笑道,“其实丽丽也差不多,虽然她平时总是低着头,不爱跟人说话,但是我能看出她的眼睛深处有光,那是憧憬的光芒。你也一样,” 他看着姜甜甜笑道,“刚才我去找你的时候,你虽然在发呆,可是眼睛里也有光,是不是在想自己的文章发表了呢?” “哪有?” 姜甜甜当即闹了个满脸通红,“我什么都没想,你就是在瞎编。” 说着突然笑出声来,“呵呵,难怪你能成为作家,是不是总是喜欢这样乱想啊?” “哎哟,还学会倒打一耙了。” 陈凡嘴里啧啧有声,刚揶揄了一句,眼看姜甜甜脸色红的能滴出血来,便不敢再继续调侃,随即干咳一声,正色说道,“说真的啊,哪怕不为了一张文凭,我觉得你也应该把课本重新捡起来。 既然你对文学感兴趣,那就往文科方向去走,不管能不能成功,就当是给自己一个交代,最起码以后不会后悔。 但是也不能只看文学方面的书,文学创作一定要以人民为核心,所以政治课本不能落下,另外历史、地理这些能开拓你的眼界、有利于创作,也要捡起来。 最后就是英语……” 听到这里,刚才还在缓缓点头的姜甜甜顿时满脸惊讶,转头看向他,“英语?” 陈凡看着咫尺之外的俏脸,笑着说道,“没错,就是英语。有很多外国文学专业著作都是英文版的,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多看一些国外的相关知识,一方面是借鉴和学习,另一方面,也能开阔自己的眼界。 你也不要觉得看英文书就怎么样,上海和首都还有专门的外文书店呢,不也是打开门营业,对全国人民开放。还有科技领域,我们每年都会从国外进口那么多的先进设备,同样需要精通外语的人才去翻译相关技术资料。 既然技术类的可以,文学类的怎么就不行呢?再说了,现在丽丽都在每天坚持学习,你这个做姐姐的,不能落在妹妹后面吧。” 他记得今年年底的高考,文科的主考科目是语文、数学和政治,选考科目是历史和地理,这两科是合并考试,有点像后世的文综。理科则是物理和化学。另外还有一门外语加试,可以选择俄语或者英语。 如果姜甜甜有毅力的话,从现在开始学习,到12月份考试还有4个月,未尝不能考上一个好大学。 也不知道姜甜甜是被陈凡的那一句话打动了,她扬起脸看向陈凡,用力点了点头,“好,我学。” 顿了一下,又抿了抿嘴唇,不好意思地说道,“可是我好久没有学习了,不知道从哪里着手,你能不能给点意见?” 陈凡当即笑道,“小事一桩,回头我给你写一个学习计划,只要你按照计划走,保证很快就能追上丽丽,那时候你依然还是姐姐、她照旧只是妹妹。” 听到这话,姜甜甜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五十多岁的老司机手把着方向盘,继续甩过一个没人的公交站,看了一眼后视镜里规规矩矩坐在一排的两个人,心里暗暗感叹,青春真好。 …… 二十多分钟后,公交车在站台旁停稳,司机喊了一声,“教育处到了。” 陈凡和姜甜甜立刻起身下车,他还挥手招呼,“谢谢师傅。” 跳下站台,背后的公交车远去,陈凡往马路两旁看了看,“哪栋是教育处的房子?” 这年头的房子造型都差不多,政府单位、企业单位都是一座要么带院子、要么不带院子的小楼,如果不看招牌,根本就分不出类别。 可他们的招牌也都不大,只在大门口挂一块牌子,哪有后世的那种大字来得显眼大气。 姜甜甜也跟着左张右望,“这里我还真没来过,咱们找找看吧。” 陈凡却指向前面,“这边走。” 姜甜甜刚开始还没在意,等走了一小段,看见一座院子门口挂着云湖地区教育处的牌匾,不禁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在这边?” 陈凡转过身,指向马路对面的公交牌,笑道,“看见没,对面的公交牌在那里,既然是以教育处命名,那教育处的位置肯定是在两块公交站台之间。” 姜甜甜睁大眼睛,好奇地问道,“这个是推理吗?” 陈凡笑着摇头,“不,是数学。” 就在姜甜甜满脸惊叹的时候,陈凡突然哈哈大笑,“我们来的方向没看到,那就肯定是在前面啊。要不就是在对面。” 听到这话,姜甜甜脸色一垮,看着他无言以对。 陈凡一看她脸色不对,立刻转身快步往门卫处走去。姜甜甜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撅了撅嘴,又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等到了跟前,陈凡照例掏出烟开路,“师傅,麻烦打听个事。” 门卫老大爷站在门口,也不出来,接过烟看了看他,“什么事?” 陈凡笑道,“江南大学在云湖的函授点是在什么地方,或者,我要找谁可以问到地址?” 老大爷上下打量他一眼,“报名的?” 陈凡赶紧点头,“对。” 老大爷大手一摊,“介绍信。” 这是找对地方了? 陈凡心头暗喜,赶紧取下背包,从里面翻出介绍信递过去,同时说道,“我是孤峰县南湖公社卢家湾生产大队的广播员,前两天才知道江南大学在云湖有函授点,所以就想过来试试。” 千万别小看了这时候的门卫,人家可是正式公务员,有编制的,尤其是这种老人家,如果不合规矩,领导来了也敢不给面子。有些工龄长的老人,连本单位的领导也要客客气气地哄着,所以态度放端正肯定没错。 听着陈凡的话,再接过介绍信看了看,老大爷脸色迅速变得和蔼,“原来是从下面生产队来的,还是广播员,看来你在生产队里也是先进社员啊。” 陈凡故作腼腆地笑道,“没有没有,我们生产队的每一个社员都很优秀,就是分工不同而已。” 老大爷很满意陈凡的话,一边将介绍信还回去,一边说道,“我就爱听这话,周先生说过,劳动不分贵贱,只是分工不同,你这个态度就很好。” 随即指着里面的小楼,“咯,进一楼左拐,最里面那间办公室就是,门口有牌子的,去吧。” 陈凡将介绍信收好,又递上一支烟,“谢谢您啊,那我们进去了。” 老大爷挥挥手,瞟了一眼跟在后面姜甜甜,连问都没问,“进吧进吧。” 两人进了院子,穿过场坪进了小楼的大门,里面是中间一条走廊、两边并排一串房间,属于典型的筒子楼格局。 筒子楼有两种类型,一种就是这种封闭式的,中间的走廊两端开有窗户通风,两边都是房间,过道就像一根筒子,因此而得名。 因为这种格局的房子源自苏联,又被称为郝鲁晓夫楼,这种建设格局在新世纪还能看见。 另一种则是开放式的,一般用于宿舍,狂飙里的强哥家就是最典型的宿舍筒子楼。 陈凡只是随意打量了一眼,便往左拐进去,姜甜甜紧跟在他身后。 不一会儿走到最里面,陈凡便看见最里面是一间很长的办公室,门上钉着一块木牌,白底黑漆写着几个字,“江南大学驻云湖地区函授点”。 他回头看了一眼姜甜甜,微微笑了笑,便抬手敲门。 咚咚咚。 等了几秒,结果没人回应。 再敲。 还是没人? 就在陈凡有些纳闷的时候,姜甜甜忽然脸色一变,满脸恍然地说道,“啊,中午12点到下午两点是午休时间,现在还不到两点,所以没人。” (本章完) 第361章 内幕消息 现在行政单位的上班时间是上午7点半到12点,下午2点到6点,上周一到周六,周日休一天。 另外,前几年的时候,如果没有需要加班的情况,还有每周两到三次的“学习会”,逢学习会那天,就会晚一个小时下班。 不过如今继续保持这个习惯的单位一下子少了很多,陈凡在卫生处的时候就没有遇到过。 学习会可以暂停,午休却不能。 12点到2点这两个小时,是雷打不动的吃饭、休息时间,绝大部分行政单位都不太可能有人在。只有直接面对人民群众的部门,才会安排专人值班。 显然教育处不是。 还好,现在已经过了一点半,距离两点也没多久。 陈凡和姜甜甜在走廊上小声聊着天,不知不觉,便有人开始上班。 随着一间间办公室门被打开,函授点的人也终于到了。 两名穿着灰色衬衫、蓝色长裤、布鞋的中年人走过来,看了看陈凡和姜甜甜,其中一人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陈凡赶紧上前一步,客气地说道,“您好,我是来报名函授大学的。” 那人笑了笑,说道,“小同志,函授大学的招生时间是在6、7月份,现在已经过了时间,按照规定,是不再接受报名的了。小同志,你还是明年再来吧。” 陈凡笑道,“这个我知道,不过,我听人说,除了正常的报名途径之外,还有一种是考试特招,请问有这回事吗?” “考试特招?”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同事,两人齐齐发笑,他再转过脸连看着陈凡,笑着说道,“小同志,你很自信啊。确实是有考试特招这回事,不过要求可是很高的哦。” 陈凡笑了笑,“我想试一试。” 那人见陈凡有点倔强,脸上的笑容一收,正色说道,“如果你坚持要尝试,按照规定,我也可以给你办理,不过有言在先,特招考试要1元钱的报名费,如果你能通过考试,这1元钱会折算到每年10元的学费里面,如果没能通过,这笔钱是不会退还的,明白了吗?” 陈凡当即点头,“明白。” 见他这么有自信,那人便不再劝,掏出钥匙开门,“那你们跟我进来吧。” 陈凡和姜甜甜跟在他们身后进去,里面是一间办公室模样的布置,总共5张办公桌,分别靠墙放置,一边是两张、一边是三张。 两张办公桌的后面有一個大文件柜,在进门的右手边,有一张长条椅和一张单人椅组成的木沙发,面前还有一张茶几。 另外在右边墙上还有一扇关着的房门,也不知道里面是干什么的。 那人请陈凡和姜甜甜到长条椅上坐下,自己到单人椅上坐着,问道,“是只有你考试,还是伱们一起?” 他说话的时候,另一位同志倒了两杯冷茶过来,放在茶几上。 陈凡先说了声“谢谢”,随即转头对着那人说道,“就我一个。” 别说姜甜甜没有准备,就算真有把握,也不会让她来读这个函授大学,等过几个月直接参加高考不是更好。 姜甜甜刚才还担心陈凡拉着她一起考试,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让她现在考试,确实一点把握都没有。 这时陈凡又客气地问道,“还没请教您怎么称呼?” 那人笑了笑,说道,“我姓郭,你叫我郭老师就行。” 他又指了指另外一位同志,“他姓何,叫他何老师就好。” 陈凡立刻重新打招呼,“郭老师好、何老师好。”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介绍信递过去,“郭老师,这是我的介绍信。” 郭老师接到手里,却没有立刻打开,而是问道,“我们这里有文学、数学、化学、物理、机械、……共十七个专业,你要报哪个专业?” 陈凡不假思索地说道,“文学。” 旁边的姜甜甜嘴角微微翘起,眼里浮现一抹了然。全云湖都鼎鼎有名的新生代作家,如果不报文学才奇了怪了。 至于陈凡选择文学专业的目的非常简单,考试容易过啊! 而且这个专业出来的毕业生,也有足够的理由窝在家里搞创作,不像那些理科专业,需要经常与人沟通协同工作,想要躲在家里不出门,几乎不可能。 听到陈凡的答案,郭老师只是轻轻点头,文学是最热门的专业之一,这个小年轻选择文学专业,再正常不过。 他转头对着何老师说道,“老何,把文科的特招试卷拿一套出来。” 说完之后,才慢条斯理地把介绍信打开。 第一眼还没什么,等看清楚名字和落款,顿时眉头紧皱,嘴里喃喃念道,“孤峰县南湖公社卢家湾生产队,陈凡?陈凡?卢家湾?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另一边,何老师刚从抽屉里找到钥匙、准备去后面文件柜里拿资料,陡然听到他的话,不禁猛地转身,满脸惊喜地看着陈凡,“你就是南湖公社卢家湾的陈凡?《在希望的田野上》系列作品是你写的?” 这话一出,郭老师也反应过来,蹭地一下站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凡,“我想起来了,陈凡就是你?!” 两位老师都站起来,陈凡自然不能干坐着,便赶紧起身,略带腼腆地笑道,“是我。” 看见陈凡承认,郭老师当即两眼放光,伸手拍拍陈凡的肩膀,哈哈笑道,“想不到、想不到啊,我还想着什么时候有空,去卢家湾找你聊一聊文学创作的话题,没想到今天你自己找上门来了,哈哈哈哈……” 他转身对着何老师招手,“老何,把柜子里的龙井茶拿出来,给陈作家泡上。” 陈凡嘴角微抽,这怕不是现实版的“茶、上茶、上好茶”! 不过也不能说人家势利,毕竟刚才自己只是一个找上门来报名的学生,人家都给上了茶,真的算不上怠慢。 他便立刻说道,“不用不用,何老师不用麻烦,天气热,我们喝这个茶就挺好。” 姜甜甜早已随他起身站着,此时看到这一幕,不禁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见陈凡坚决推辞,何老师也就不再去重新倒茶,但是他也没有去拿试卷,而是拖了把椅子过来,和大家一起落座,畅快地聊着文学创作的话题。 陈凡心里直犯嘀咕,我是来报名考试的,又不是来搞学习交流的,怎么还聊上了呢。 不过他也不是不懂事的愣头青,脸上始终保持春风和煦,认认真真地陪着两位老师聊天,回答他们的一个个问题。 转眼就是一个多小时。 郭老师端着自己的茶缸子喝了口水,脸上尽是满足的笑容,“我也是学文学出身的,看过你的文章之后,就感觉里面有些东西很不一样。 比如对人物个性的刻画,有时候只有寥寥几笔,却格外传神,而且通过一些细节上的描述,很容易就能让读者明白他这种性格的由来,甚至能够通过对他的了解,猜测到后文中,遇到某件事的时候,他会怎样去处理。还有……” 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段之后,郭老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转头看向陈凡,不解地问道,“陈作家,你的文学素养功底非常深厚,好些大学生都不如你,怎么会想到来报名参加函授大学呢?” 陈凡再次纠正郭老师的叫法,故作汗颜地说道,“郭老师,您就别叫我什么作家了,叫我小陈就行。” 随即继续解释道,“其实我也并不像您说的那样,什么文学素养功底很深,我现在学的一点点知识,都是自己看书学来的,根本不成系统,对于有些逻辑方面的东西还是没有搞太懂。 另外,根据我在生产队的生活实际情况,结合文学的创作概念、最重要的是李先生对文学创作的指示,我觉得,如果说生活是文学创作的土壤、以群众为核心是高高悬空的太阳,那系统性的文学理论就是浇灌文学花朵的肥料。 土壤和阳光不可或缺,但是没有肥料的浇灌,文学之花也不能茁壮成长。 本来之前我还搜集了一些大学的教材,想通过自学,来丰富自己的理论知识。但是在前些天,无意中得知江南大学已经恢复了函授办学,而且在我们云湖地区就有函授点,所以才想过来试一试。 若是能够得到江南大学的老师们的指点,那将是我毕生的荣幸。” 听完陈凡的话,郭老师转身对着何老师说道,“看来我们的工作还是没有做到位,有很多想进步的基层群众不知道有我们函授点的存在,否则的话,也不会让陈作家这样的大才为难了。” 他倒是没有提起“推荐名额”的事。 教育系统内早就传遍了,就在本月初的时候,查教授就当着副总的面,痛斥当前招生制度的四个弊端,其中第二条便是“卡了工农子弟上大学”。 由此可见,现在的推荐名额都被哪些人拿走,陈凡虽然名气不小,可说到底也只是生产队的一名统筹工,怎么可能拿得到推荐名额。 陈凡嘴角微抽,心里默默念叨,你能不叫陈作家么? 总感觉好作。 这时郭老师转过身来,对着陈凡说道,“以你的学识,通过我们的招生考试肯定没有问题,只不过……”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犹豫。 陈凡看了看他,再看看何老师,不解地问道,“是有什么不方便吗?” “啊,不是。” 郭老师满脸严肃地摆摆手,对着何老师打了个手势,“老何,把门关上。” 随即起身对着陈凡招招手,“你跟我进来说。” 陈凡站起身,转头看了一眼姜甜甜。 郭老师看见他的动作,便笑了笑,“你们一起进来吧。” 反正这件事告诉了陈凡,陈凡也多半会告诉他的同伴,还不如痛快一点,直接一起说。 陈凡和姜丽丽跟着他进了隔壁的房间,才发现这里是一间比较大的课堂式会议室。 郭老师拉开椅子坐下,又示意他们也坐,随即笑道,“这里是函授点考试的地方,隔音效果比较好,正好方便谈点事情。” 陈凡看看一脸迷糊的姜甜甜,再回头看看郭老师,心里也有点迷。 我就是过来报个名,怎么弄得神神秘秘的? 这时何老师也走了进来,反手又将房门关上。 陈凡眨眨眼,不动声色地摸了一下腰间别着的ppk,心里想着,应该不用动这东西吧?而且刚才的茶自己也没有喝,对了,姜甜甜喝了没有? 这时郭老师脸上的笑容消失,看着他正色说道,“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写的文章开始,就对你心驰神往,刚才咱们聊了一个多小时,从你的言谈举止中,我能看出来,对你的印象没有错,你是一个非常优秀、品格也很好的小伙子。” 陈凡汗颜地笑了笑,“您过赞了。” 心里想着,这什么意思?把我夸得这么好,想招我做女婿? 或者用职位拉拢我? 他这边满脑子乱飞,那边郭老师却将话风一转,继续说道,“小陈,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今年的大学招生工作还没有启动。” 陈凡眨眨眼,“呃,没注意到。” 确实是没注意到,而且卢家湾远离城市,除了报纸上和广播里的信息,完全可以说信息闭塞,跟偏远地区没什么区别。 大学招生那么高大上的事,别说卢家湾,就是孤峰县里面,也没有多少消息传出来。 所有的推荐名额都已经提前分好了,传出去干嘛?添乱吗? 要不说这年头就没有冒名顶替的事呢,完全没必要嘛。 不过,按正常来说,连函授大学的招生工作都已经结束了,普通大学的招生应该更早结束才对。 否则哪来的学生给函授大学捡漏呢?还不是那些满怀希望但没有被推荐上的。 而陈凡只知道今年年底恢复高考,具体的细节和内情,他还真不了解。 郭老师听到陈凡的话,他也没有任何意外,只是继续说道,“本来按照往年的惯例,招生通知早就应该下来了。只不过就在半个月前,副总召集相关专家开会,经过讨论之后,竟然决定追回今年的招生报告。”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凡,“现在,你明白什么意思了吗?” 陈凡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突然顿住,目不转睛地看着郭老师,压低声音说道,“要改制度了?” 郭老师和何老师相视一眼,随即正眼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现在系统内上上下下的人都在猜测,很有可能要……” 说到这里,他的话变成了一字一句,“恢、复、高、考!” 这四个字,顿时如黄钟大吕响在陈凡和姜甜甜耳边。 恢复高考? 姜甜甜此时只感觉脑子一片空白,真的会恢复高考吗? 可是下一秒,她的一颗心又沉入谷底。 就算真的恢复又能怎么样?现在连选拔干部都要政审,高考这么重大的事,能少了这个环节? 以自己现在的情况,还有报名考试的资格吗? 就在她心里一团乱麻的时候,郭老师看着陈凡继续说道,“小陈,对你的才华,我是非常的欣赏,而且我们江南大学文学系的老师们也多次讨论过你的文章,虽然有些地方还很不成熟,但是对比现在的写作方式,非常的有新意。 新意,就是最难得的地方。无论对于任何一个专业,搞出新意来,就是一种突破。 我觉得,你上函授大学,还是有点委屈了。虽然现在正式通知还没有下来,上面也正在讨论,但是恢复高考的希望还是很大的,要不然先等一等,等今年的大学招生通知出来,如果真的恢复高考,那时候你也不用去等哪个单位的推荐名额,直接去报名参加考试,以你的条件,肯定能考上!” 陈凡怔怔地看着郭老师,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竟然将这么重要的内幕消息透露给自己,这是真爱啊! 这个念头刚下去,又一个念头浮现上来。 不得不承认,不管在哪个时代,都存在信息差这一现实问题。 在他自己费尽心思、想方设法去骗卢家湾的学生们努力学习基础知识的时候,教育系统里面的某些人,却早已得到内幕消息。 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们会不将这个消息告诉身边的人吗? 反正陈凡是不信的。 郭老师见陈凡不说话,还以为他没反应过来,不禁笑了笑,耐心地说道,“这个事情还在保密阶段,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恢复高考,所以我们会尽量控制流传范围,连家人都没有告诉。我也是非常欣赏你的能力,才告诉你这件事,你要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先等一等,搏一个机会。” 陈凡这才回过神来,先用力点点头,说道,“郭老师、何老师,你们放心,您今天讲的所有话,我都不会带出这个门口。” 郭老师欣慰地点点头,不管说的是真是假,首先这个态度就很好。 却没想到,陈凡突然露出犹豫的表情,“郭老师,有个情况,我要跟您说明一下。” 郭老师微微一愣,“什么?” 陈凡满脸纠结,“刚好在前两个月,我在我们卢家湾办了一个学习班,目的是为扩建我们卢家湾村小储备老师,如果真的恢复高考,这些刻苦学习的同学们,肯定会争相参加,万一到时候考上的人比较多……” 听到这里,郭老师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哈哈笑道,“那只能说是好心有好报,你为了公家着想,那些同学也肯努力,却正好碰上恢复高考的好机会,这叫什么?这就叫自助者天助啊!” 话音刚落,他便将手一挥,“这件事非常好查证,只要你不主动把消息透露出去,哪怕你们卢家湾学习班的人全部都考上,我也怪不到你头上来!” (本章完) 第362章 我看你就不正常 郭老师话音刚落,陈凡便立刻点头,“您放心,今天我只是来报名的,其他什么事都不知道。” 这时姜甜甜也用力点头,轻声说道,“我也什么都没听见。” 三人齐齐转头看了她一眼,纷纷露出会心的笑容。 什么没听见自然不能当真,得到这个消息,哪怕不明着往外说,也会明里暗里逼着家里正在上学的人去学习,事实上郭老师他们就是这么做的。 只不过,只要不明着往外说就够了,碰上这种大事,哪能真的当做没听见呢?! 陈凡笑过之后,眉头微蹙,似乎在郑重思考郭老师的话。 郭老师和何老师也不着急,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等待他的决定。 而且他们心里都有十足的把握,陈凡多半会选择…… “我还是选择函授大学。” 陈凡抬起头,脸色有些纠结,可眼神却非常坚毅。 他看着满脸惊愕的两位老师,正色说道,“诚然正规的全日制大学比函授大学有更多的优势,尤其是毕业后,有很大的机会可以‘一步登天’,成为大单位的干部,但是对我来说,这些并不是我的追求。……” 和上次在卫生处一样,好一阵滔滔不绝,陈凡再次将扎根卢家湾、建设生产队的想法说了一遍。 总的来说,大学诚可贵、自由价更高。既然函授大学可以学到一样的知识,还有“只要能通过考试,就能随时毕业”的优点,那么既可以学习、拿文凭,又不耽误建设生产队,他理所当然要选择函授大学。 不得不说,这年头的人就是吃这一套。 一方面,不可否认绝大部分的人都在追求“进步”,想要更高的职位、更多的工资,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另一方面,正面典型还是能够得到绝大部分人的尊敬和拥护。 我自己做不到,但是不妨碍敬仰能够做到的人。 这一点倒是和后世某个时间段,社会上那种越是好人、老实人就越是被嘲笑的风气,有本质上的不同。 听完陈凡的话,郭老师和何老师两人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里的惊讶。 沉默了好几秒,郭老师才感叹地说道,“前段时间,我听说卫生处向你伸出橄榄枝,要调你来地委任职,而且给出了干部的待遇,都被你拒绝了。本来以为这只是谣传,今日一见,恐怕这是真事吧。” 陈凡腼腆地笑了笑,“对卫生处主任、处长,还有郝副主任的厚爱,我也非常感激,只是我在农村野惯了,受不得束缚,只能辜负他们的好意。” 郭老师抬起头,看着陈凡的眼神里满是赞赏,“在我们文艺界,也有很多大作家舍弃了城市的优越生活,自愿到农村去贴近群众、搞创作,从这方面来看,你很有这些大作家的风采呐。” 顿了一下,不等陈凡开口,他又正色说道,“既然你有这个志向,我也不能拦着你,这样,” 他转头对着何老师说道,“老何,把文科特招试卷拿过来,咱们现在就给小陈考试。” 何老师点点头,站起身先笑着对陈凡比了个大拇指,才转身往外走去。 一分钟不到,他便拿着一套试卷回来,连同一支钢笔放在陈凡面前,一边将试卷和答案分开,一边笑道,“文科考试试卷包括政治、语文、数学、历史和地理5门科目,其中历史和地理各限时1個小时,其他3门科目各限时2个半小时,你准备好之后,我开始给你计时。” 等他说完,郭老师继续说道,“今天下午半天肯定来不及考完,不过没关系,能考多少是多少,明天上午接着计时。” 何老师又笑着说道,“我们也算是给伱破例了,否则的话,今天只会给你考一门,之后每天上午、下午各一门,总共要两天半的时间才能将所有科目全部考完。” 他们说话的时候,陈凡已经将试卷简单浏览了一遍,随即抬起头笑道,“谢谢两位老师,那我现在开始?” 何老师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现在正好是下午4点,你开始吧。” 陈凡慢条斯理地拧开钢笔帽,将语文试卷摊开,低下头笑着说道,“我争取搞快点,不耽误你们下班。” 郭老师和何老师两人笑了笑,心里还以为他说的是争取在6点钟下班前写完一门科目。 可是半个小时后,看见陈凡洋洋洒洒写完了语文试卷,包括一篇800字的命题作文之后,两人不禁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半个小时一套语文试卷? 哪怕是优秀学生,也不够写完一篇作文的吧? 然后想到陈凡已经是在省内颇有名气的作家,语文功底应该很好,便在心里自我安慰:没事没事,优势科目而已,情有可原。 但是等20分钟后,看见陈凡将写完的数学试卷放到一旁,不仅他们两个,连着姜甜甜一起,脑子都转不过弯来。 姜甜甜目不转睛地看着试卷上一道大题,她觉得自己题目都没有看明白,可是陈凡却连一秒钟的耽误都没有,上一题写完之后,就直接写这一题。 确定不是在瞎写? 眼看着陈凡已经拿起历史试卷,郭老师轻轻拍拍何老师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数学试卷。 意思是让他看看这些答案对不对。 函授点的工作人员不多,全部加起来也只有5个人,但是由于工作量比较少,平时只有两个人常驻这里,另外3个则是在全省各个函授点轮流转,或者在学校本部工作,只在有事的时候才会赶过来,算是流动岗。 而他和何老师一个负责文科,一个负责理科,何老师就是负责理科的人,所以他才让何老师去看看陈凡的试卷。 结果何老师看到他的眼神,满脸呆滞地两手一摊,伸手虚空画了个对勾。 郭老师一看,眼珠子都快凸出来。 毫无疑问,何老师的意思是全对?! 这怎么可能?! 陈凡认真答题,同时眼睛余光注意到他们的动作,便头也不抬、手也不停地笑着说道,“这些题目很简单,基本上都在数理化自学丛书的知识点范围之内,刚好我这两三个月在教生产队里学习班的同学数理化课程,对这些题型很熟悉,所以这时候答题,算是占了便宜。” 郭老师回过神来,略带尴尬地笑了笑,视线落在试卷上。 行,算你刚刚学过数理化自学丛书,那历史呢? 陈凡干咳一声,将历史试卷最后一道题写完,抬起头笑道,“历史更容易,都是些考记忆力的知识点,死记硬背就行了。” 郭老师感觉有点心塞,勉强笑着摆摆手,“你、你继续。” 陈凡将历史试卷放到一旁,再拿起地理试卷。 这时候他已经考完了语文、数学和历史,正在埋头写地理,何老师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刚刚过去65分钟。 也就是说,陈凡写完历史试卷只用了15分钟。 算清楚时间,何老师不禁有些头疼,目光盯着陈凡的笔。 好家伙,写字跟打字机似的,不仅速度快,还连一个错别字都没有,他这是怎么练的? 而这时郭老师也发现了华点,一把抓起陈凡的试卷,两只眼睛都在放光。 片刻后,他将试卷递到何老师面前,小声说道,“你看这字!” 何老师嘴角微抽,“刚才我就发现了,他写字又快又好,而且一个错别字都没有,也不知道这手钢笔字是怎么练出来的?” 这时陈凡突然举起手里的钢笔,腼腆地笑了笑,“老师,钢笔没墨水了。” 何老师回过神来,“哦,我去给你拿墨水。”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在摇头感叹,这可是大号的英雄牌钢笔,平时自己使用,一个星期不用加墨水,结果今天连一次考试都没能顶住,真是绝了! 不一会儿墨水拿来,陈凡加完墨水,考试继续。 又过了15分钟,地理科目也全部答完,只剩最后一科政治。 这年头的政治课,那可是三大主课之一,甚至是三大主课之首,语文可以乱写、数学可以写错,唯有政治试卷绝对不能乱答题。 这也是陈凡为什么要把这一科留在最后的原因。 首先认真审题。 一、解释下列名词。 生产力、实践、阶级、…… 二、问答题。 1、人类社会从低级向高级发展有哪几种社会形态。 2、根据李先生三个世界划分的理论,给出第一、第二、第三世界各包括哪些国家和地区?举例说明。 3、…… 以上都是好答的题目,不好答的在这里都写不出来。 陈凡全神贯注地答题,时刻提醒自己不要乱写。 什么总路线、总方针、总任务、批判等等等等,总之很有时代特点。 不过这些都难不倒陈凡,从下午4点开始答题,赶在5点50分,陈凡终于写上最后一个句号。 随即呼出一口长气,将试卷放到郭老师面前。 两个人监考一个人,而且手里还拿着参考答案,效率自然高。在陈凡交卷的那一刻,结果就已经出来了。 郭老师拿着政治试卷,认真地看了一遍,满脸严肃地说道,“答的不错,但是呢,还是有一点点进步空间,虽然从答案上挑不出毛病,但是并不代表没有错误,所以我给你打99分,不能再高了。” 陈凡嘴角微抽,虚心地低下头,“我一定好好学习,争取早日进步。” 郭老师嘴角抽得比他还厉害,随即干咳一声,说道,“那什么,5门科目,总分500分,你考得还算可以,得了498分。” 说到这里,他自己感觉都编不下去,满脸无奈地说道,“我说小陈呐,要不你还是参加高考吧,读函授浪费了啊。 万一要是我们猜错了,没有恢复高考,我还可以推荐你去省文联作协工作,或者《江南文艺》杂志社也行,以你的条件,他们肯定能给你一个大学的推荐名额。 现在又没有恢复研究生招生,要不然你念个函授大学,还能继续去读研究生。虽然函授文凭和正规文凭一样,可是横向比较的时候,还是正规文凭更有竞争优势啊!” 陈凡正色说道,“郭老师,好意心领,只不过我心意已决,您就不用再劝了。” 郭老师轻轻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句,“算了算了,反正函授也不差,说不定哪天恢复研究生招生,你还能继续学,也不耽误你在生产队发光发热。” 陈凡一听,不禁有些好奇,“郭老师,您的意思是,研究生不用上课?” “怎么可能?” 郭老师笑了笑,看着他说道,“正常情况下,研究生也和普通大学生一样,要上课学习,而且同样分公共课和专业课,所有科目考试通过之后,还有导师布置的研究课题,再经过发表论文、答辩,才能毕业。”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不过,那是正常情况,我看你就一点也不正常,如果你掌握的知识都是通过自学来的,那你这个自学能力可不得了。 再加上你已经公开发表多篇文章,甚至有一篇长篇连载,成就已经超过了许多专职作家,如果继续读研究生,哪个导师会卡你上课? 只要你能通过所有科目的考试,并完成相关论文的发表和答辩,我就不信有哪个导师会限制你。如果真有,……” 他说着突然拍拍胸脯,“我师兄就是汉语言文学的教授,我带你去找他,保证没问题。” 这时何老师也说道,“我师姐也是文学专业的教授,曾经还是全国作协的会员,你来找我也行。” 郭老师立刻转过头,“说得好像我师兄不是作协会员似的。我还是省协会员呢。” 何老师呵呵笑道,“不管是省协还是国协,现在都暂停工作,只有一个《江南文艺》刚刚复刊,其他协会都只有一个联络办,这个就不提了哈。” 郭老师,“明明是你先提的。” 陈凡一看两位老师都吵起来了,赶紧举手说道,“郭老师、何老师,现在还没恢复研究生招生呢,咱先不说这个哈。” 郭、何二位相视一眼,都不好意思地假假一笑。 心里却暗暗决定,明天就给师兄/师姐发电报,让他/她把陈凡的指导老师位置抢到手。 不能做研究生导师,做个函授老师也行啊! 收一个成名作家做学生,他/她们不可能不乐意! 四人从房间里走出来,身上都出了层细汗。 那考试室大归大,也有两大排窗户通风,可毕竟天气炎热,在里面待了两个小时,确实不舒服。 出来之后,何老师立刻将头顶上的吊扇打开,扇叶转动,带来一阵凉风,整个人感觉舒爽许多。 陈凡见两位老师都在拿手绢擦汗,他也拿起背包,从里面掏出一块手绢,却转手递给姜甜甜,笑道,“洗干净的,擦擦。” 姜甜甜俏脸微红,大大方方地伸手接过去,小声说道,“谢谢。” 擦汗的时候,想到上次还有一块手绢没还,这已经是第二块了,只能等洗干净了下次一起还给他。 或者……,她转头看了一眼又拿出一块毛巾擦汗的陈凡,心里噗通噗通直跳,心里想着,不会还有第三块吧? 我成了蹭手绢的? 那边何老师灌了一大口水,又从文件柜里翻出几张表格,放在最前面的办公桌上,对着陈凡说道,“你过来填一下资料,我再给你开个录取通知书。” 陈凡当即起身走过去,“麻烦了。” 何老师摆摆手,“不用客气。” 在陈凡坐着填表、贴照片的时候,郭老师端着茶缸子走过来,笑着说道,“每年函授大学都会有一两个特招考生,基本上都是错过了报名时间的,不过大部分都是考试及格,还算不上多优秀,能考400分以上的,你还是头一个。” 心里又默默加了一句,而且是498,真是个妖孽! 陈凡笑着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填表。 何老师接着郭老师的话题说道,“你这个成绩,我都怀疑是不是能直接毕业了,等一下我会把全套的课本发给你。 文学专业的专业课主要分为语言学和文学两部分,总共包括十几门科目,你要选择今年期末考试的课程,就要从这十几门科目中挑选几门,再加上必修的公共课科目,通过函授学习后,参加年底的学期考试。 考试合格的获得学分,等你拿到所有学科的学分后,就可以申请毕业考试,也就是论文和答辩,这部分也包括笔试和口试两个方面,也就是除了答题之外,还要进行朗诵等口语表达方面的考核。 最后论文和答辩通过,就能获得江南大学的函授本科毕业证书。” 听到这里,陈凡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他。 原来这时候的函授教育这么严格的吗? 只怕正规的全日制学校教育都没有这么多门道吧。 嗯,这个可不是陈凡毫无根据地瞎猜。 还是在这个月初的教育会议上,副总对某个学校的评价就是:“那就应当叫清华中学、清华小学,不能叫大学。” 所以在这个特定的时间段,函授大学毕业生的含金量比全日制还高,不是没有原因的。 只是在福利和安置方面,函授毕业证确实比不过全日制毕业证。 这就有点割裂。 (本章完) 第363章 声名远播 何老师等了几秒,见陈凡没说话,便笑着说道,“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或者你先把书带回去,自己翻看一下,觉得哪些容易上手,就选那几科,之后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就行。” 郭老师在一旁靠在办公桌上,喝了一口水,对着陈凡笑道,“不过也别太晚,最好是在9月1号之前,我们要给你注册学籍,那时候就要把这学期要考试的科目登记上去。” 陈凡犹豫了一下,问道,“我能先看看有哪些课本吗?” 何老师哈哈一笑,“当然可以。” 又去后面的文件柜里鼓捣,抱出来高高的一摞书,放在陈凡面前。 陈凡翻了一下,心里便有了底。 这年头的大学课程,比后来的要少很多,他记得后来汉语言文学的专业课程就有29门,另外还有政治、英语、数学和计算机基础等公共基础课程,以及其他选修课程,加起来能有30好几门。 而现在的所有课程合起来,也只有20门而已。 最关键的是,其中绝大部分他都已经看过。 上次从地委废品回收公司仓库打包回去的课本里面,就有文学专业的,与江南大学函授课本高度重叠。 只不过那个是专科,这个是本科,稍微多了几本书。现在本专科的课本都在通用,不像后世连课本还有差别,等于是陈凡已经学完了大部分课程。 于是陈凡昂起头来,面色憨厚地笑道,“郭老师、何老师,报这个考试课程,有数量限制吗?” 郭老师摇头笑道,“数量方面倒是没有规定,不过,一般都是报3到5门,天赋差点的报3门,好的报5门,这样3年左右就可以全部考核通过、拿到毕业证。” 他又看向陈凡,“如果你觉得自己学习能力强的话,也可以多报个一两门,都没关系。” 陈凡咧嘴呵呵笑道,“那,我想全部都报呢?” “啊?” “全报?” 郭老师和何老师面面相觑,然后一起看向他,“你没开玩笑?” 姜甜甜也呆呆地看着陈凡,嘴唇微张,说不出话来。 陈凡笑了笑,将面前的一摞书分成两堆,一手按在高的那一堆上,说道,“这些书我都看过,里面的内容也记得七七八八。” 另一只手按在矮的那堆书上,“就剩这几本没看,所以,我只需要看这几本就行。” 这一下子,给两位老师干沉默了。 郭老师拿起陈凡填写的基本资料表,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出生年月:1960年腊月初一。 这还没满17岁呢。 咋地,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妖孽了吗? 旁边何老师搓了把脸,神不守舍地说道,“既、既然你都自学了这么远,那就按你自己的进度来报。” 顿了一下,他又苦口婆心地说道,“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哪怕学过的课本,也要认真对待,考试要合格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伱不能浪费了自己的天赋,必须将知识掌握牢固。” 陈凡立刻点头,“谢谢何老师关心,我会记在心里的。” 到了现在,也没别的什么事了。 第一年的学费10元,考试报名费每科1角钱,总共20科,全部合计12元。 这些钱交出去,换回来一张江南大学函授部汉语言文学专业录取通知书,以及一张写有通讯地址的白纸。 如果陈凡在学习过程中遇到什么难点,就可以往这個地址写信求教。 学校会根据求助的问题,分配给不同的老师来进行解答,这个年代的许多大学里的知名学者都有过为函授学生解答问题的经历。 另外在函授点,每年还会举办三四次集中授课,每次持续10天到半个月左右。 这些举措都是为了保证函授教学的质量。 不过大约陈凡是不会来参加了。 …… 从教育处出来,其他科室的人都已经下班了,这时候也没什么人。 出大门的时候,陈凡又给门卫老大爷递了支烟,这才拎着用绳子捆好的课本慢悠悠地出去。 站在马路边,姜甜甜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惊讶地看着他,“你真要一次考过所有科目?” 陈凡转身看看她,笑道,“刚才的特招考试,我不也是一次全考过了么。” 姜甜甜眼里满是惊叹,“我已经不知道能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你真的太厉害了!” 陈凡哈哈一笑,说道,“其实也没那么神奇,我在农村做统筹工,时间比较多,没事的时候就拿一本书看,这些书也没什么难度,都是些需要记忆方面的东西,看着看着就学会了呗。” 姜甜甜抬手捂着自己的额头,“呃,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说我聪明,可是跟你比起来,我觉得自己跟个大傻子似的。” 陈凡干咳一声,正色说道,“不要这么说,你比傻子还是要强一些。” 姜甜甜顿时满脸无语。 看到她的样子,陈凡忍不住哈哈大笑。 姜甜甜也不生气,顿了两秒,也呵呵地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等笑声停歇,陈凡指着对面说道,“走吧,去马路对面,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我再送你回去。” 姜甜甜跟着他往前走,笑道,“中午是你请客,晚上该轮到我了吧。还有,送我就不用了,待会儿吃完饭,先给你找地方住下,我自己坐公车回去就行。” 陈凡却连连摇头,“如果是白天,我肯定不送,晚上还是小心点的好,还是那句话,小心谨慎、安全第一。” 姜甜甜抿了抿嘴微笑,没有再拒绝。 这里单位多,饭店也不少,两人随便找了一家小饭馆,简单点了两个菜,也没喝酒,匆匆吃过晚饭,陈凡坐着公交车送姜甜甜回家,看着她进了巷子,才转身坐车回到城区,去了卫生处招待所。 …… 这时候招待所里正有两拨人在等待,陈凡本来还想排队,等前面两拨人办理入住之后再过去。但招待所的员工却都认识他,看见他纷纷打招呼,“陈老师来啦,是来住宿吗?正好上次您住的房间还留着,钥匙在这儿,您直接上去就行。” 陈凡略显尴尬,呵呵笑道,“干部房我可住不起。” 普通单人房只要两块钱,卫生处招待所的干部房却一天就要5块,比普通招待所的干部房还贵两块,就算他有钱,也不是这个糟蹋法,随便开一间2块钱的单人房就挺好。 结果招待所的值班组长快步走过来,直接拿起钥匙塞给他,“主任之前就有交代,要是你再过来,让我们一定要好好接待,不就是一间房吗,我们还是招待得起的,你先上去休息,等一下我就让人给你送热水上去。” 眼看钥匙都被塞进手里,陈凡也只能开心接受,“谢谢啊。” 随即挥挥手,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楼梯间。 柜台前正在办理入住的两个人好奇地看了看陈凡的背影,继续办理入住手续,“同志您好,麻烦开一间干部房,再要一张床位。” 接待员漫不经心地拿起介绍信看了看,往柜台上一扔,“级别不够,最多只能住单人房。” 办事员同志微微一愣,“同志,上次我们过来……” 接待员抬起头眼睛一瞪,“什么上次不上次的,只有单人房,住不住?” 办事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往旁边半步露出身后的中年人,“这可是我们县……” 不等他说完,那中年人就拉住他,对着接待员客气地笑道,“没事没事,那就要单人房。” 说着还掏出烟递过去。 接待员看了一眼中华的烟盒,脸色才稍微好看一点,接过烟夹在耳朵上,给他们办理登记。 那中年人看了看值班组长的背影,等消失不见,才小声问道,“同志,跟您打听个事呗。” 接待员抬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想知道刚才那个年轻人是谁?为什么够级别住干部房?” 中年人立刻点头,呵呵笑道,“您明鉴。” 接待员哼哼笑了两声,说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你也是咱们卫生系统的人,孤峰县陈凡的名字,你总听过吧?!” 中年人顿时脸色一变,“他就是陈凡?” 旁边的办事员此时也变了脸色。 如果是陈凡,那直接去住干部房,甚至是免费入住,他们一点都不奇怪。 自从《常见突发伤病急救手册》出版之后,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卖遍全国,第一版80万册在半个月内就销售一空,第二版又印刷了120万册,整整200万册书还不够卖的,全国各地连书店带单位,无数张订购单飞往地委卫生处,第三版80万册正在云湖红星印刷厂加班加点的印刷。 别的什么都不说,单单这一本书,就给云湖卫生处带来超过20万元的收益。 更别说除此之外,来自全国各地的医院、矿场、工厂等单位纷纷向地委卫生处发来邀请函,邀请他们过去传授先进的急救经验。尤其是那个呼吸道异物清除法,已经被首都卫生部的专家鉴定过、并命名为云湖急救法,第一时间向全国各地的卫生系统推广,让整个云湖卫生人都面上有光。 这种情况下,地委卫生处也分别由主任、处长和郝立洋副处长带队,组建了3支宣讲队、以及10支由3个人组成的小分队,开赴全国各地传授急救经验。 随着宣讲队和小分队在全国各地的奔走,各个单位都在追问这种急救法是怎么开创出来的。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孤峰县卢家湾陈凡”的大名也随之在各大单位之间广为流传。 只不过据卫生处宣讲队所说,陈凡本人要求扎根农村,不求名声显达,只求默默贡献,所以各级媒体在报道中都没有提到他的名字,而是重点宣传云湖卫生处和三位领头人。 尽管如此,这件事也带来一些意外之喜,主要是两个。 一个是云湖卫生系统的人走出去,都会被人高看三分,另一个则是突然多出许多外省单位给《江南文艺》杂志社汇款、寄信,要求购买最近4个月的杂志、并订购未来的《江南文艺》。 目的不用说,也是想看看陈凡以另一个作家身份所写的文章。 为此《江南文艺》也顺利突破地域限制,获得面向全国发行的资格,开拓了很大一部分省外市场。 只不过这些事情,陈凡窝在卢家湾这个小地方,连他自己都一无所知罢了。 但中年人身为云湖地区下属县卫生局的领导,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听接待员说刚才那个年轻人就是陈凡,心里一点疑虑瞬间烟消云散,不敢再吱声。 除了他们两个,后面一拨正在等待入住的三个人也默默以眼神交流,显然将刚才接待员的话听进了心里。 …… 陈凡拿着钥匙,熟门熟路地进了干部房,先将行李放下,随后打开电风扇、冲了个冷水澡,再换一身衣服,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着小屏幕里的样板戏,脑子里却在思考明天该怎么推销。 过了一会儿,门口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他往房门看了看,还以为是招待所的领导过来找他,便起身过去开门。 可是等拉开房门,却是两个陌生人。 一个四十多岁中年人,穿着像是干部、气质也像干部,多半就是个干部。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也穿着一身干部服,可看着就像办事员的样子,估计不是秘书就是科员,手里还拎着两个礼盒。 司机不太可能,这年头司机的工资比干部还高,连司机助手起步就是6级工资,拿33块钱,正式工48块钱起步,一级司机有80多块钱的月薪,他们才不会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再说了,那个中年人也不像是够配司机级别的人。 陈凡一眼之间就将两人看得七七八八,表面却不动声色、面带疑惑地问道,“你们是?” 中年人立刻毕恭毕敬地说道,“陈老师您好,我是双河县卫生局的朱学刚。”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后面的年轻人立刻补充,“也是我们局的副局长。” 陈凡立刻伸出双手,“朱局长您好。” 握过手之后,随即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们,“两位过来是……?” 朱学刚哈哈笑道,“陈老师,不知道方不方便进去说话。” 陈凡顿作恍然醒悟的样子,“抱歉抱歉,怠慢了。” 然后侧身邀请两人进屋,将门关好之后,请两人到会客区坐下,先倒了两杯茶,随后笑着问道,“不知道有什么可以为朱局长效劳的?” 朱局长赶紧连连摆手,哈哈笑道,“没有没有,就是刚好得知陈老师也在这里,我们就想过来拜访。” 顿了一下,逮着陈凡就是一顿夸,陈老师牛逼、陈老师威武,一本书就让云湖卫生系统名扬全国,连带着我们大家脸上都有光。而且陈老师深得主任、处长等一干领导的欣赏和信任,我们身为基层的卫生人员,当然要过来瞻仰瞻仰、表达一下心意之类的。 听他嘚啵嘚啵半天,陈凡也大概听明白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应该是那本《常见突发伤病急救手册》大约是卖爆了,卫生处的领导们呢,也都被邀请出去到全国各地搞宣讲,一方面是传授急救方法,另一方面就是吹一波云湖的卫生人员是怎么努力奋斗的。 看看,卢家湾的一个赤脚医生都能开创出一种全新的急救办法,还能将现有的各种急救方式进行总结优化。 而卫生处的领导也慧眼识英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个亮点,并汇聚处理全部专家医师,在处里全体领导的坐镇指挥下,只用了12天时间就完成全国第一部专业的非专业类《急救手册》的编撰工作。 同时省卫生厅也迅速行动,在这本书出版之后,迅速组织精兵强将,开启了更加专业的分类别《急救手册》编撰活动,预计在今年之内,将陆续有多本不同场景的《急救手册》新鲜出炉。 总而言之,这回江南省卫生系统,尤其是云湖卫生处,在全国同行面前狠狠露了把脸。 而“始作俑者”陈凡,也随着宣讲队的活动,被全国众多单位的人所了解,声名远播了。 只是因为宣讲队的“阻拦”,才没有登上报纸,被全社会知道。 但不管怎么说,陈凡在卫生处、卫生厅领导眼中,已经算是“简在帝心”。 那么,作为基层卫生管理机构的副领导,得知陈老师这位大红人就在同一间招待所里入住,过来拜访一下,是不是应有之义呢?! 搞清楚状况,陈凡看看正襟危坐的朱副局长和年轻的办事员同志,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 说起来也是巧啊,从卢家湾到云湖市区,走水路的话,是先走一条约45公里的河流,再转道长江走5公里左右,就可以到达。 为什么说巧呢? 因为这个双河县的县城,就在那条河道与长江交汇的地方,这个县有两条直通长江的河流,才有双河县的名字。 所以啊,如果卢家湾运输队走水路给地委和孤峰县送货,必定会经过双河县的县城。 这捎带手的事儿,陈凡能放过吗?! 今天不卖他几百只鸡鸭鹅,算自己无能! (本章完) 第364章 非你不可 第二天早上8点,陈凡在招待所食堂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餐,便从食堂的内部通道穿过去,进了云湖卫生处的内部食堂。 刚一过来,就有人认出他,纷纷跟他打招呼。 “陈老师早啊,什么时候来的?” “陈老师来云湖啦,晚上一起喝酒啊。” “你可真够保密的,单位上一点你要来的消息都没有,不会又有重大任务吧?” 陈凡也笑着一一招手回复,“早早早。喝酒就算了,我怕你灌醉了,嫂子不让进门呐。没有没有,什么任务都没有,就一点小事,过来找严科长和周姐商量一下,他们在吧?严科长出差了?周姐在?行行,我自己过去……” 一路说着话、一路往前走,穿过卫生处的后花园,一直进到办公楼里面,陈凡举起来的手就没放下过。 好不容易到了政工处办公室,大门正敞开着,里面几位少女少妇正在叽叽喳喳说着话。 陈凡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笑道,“同志们早上好。” 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往门口望。 下一秒,一阵尖叫声响起。 两个三十多岁的少妇张着手臂冲过来,“呀,小陈,好久不见。” 陈凡吓得举起双手,“秦姐、于姐,可别吓我,我害怕。” 后面一个二十来岁的女生红着脸叫道,“弟弟快过来,姐姐保护你。” 旁边立刻有个女生呸了一口,“就你这小身板能保护谁啊。” 说着对陈凡直招手,“小凡到姐姐这里来。” 里间办公室听到动静的科长周姐闻声走了出来,先看到被秦姐和于姐拉进办公室的陈凡,当即大声叫道,“姐妹们,关上门,不能让他跑了,今天必须让他带一个人走!” 办公室里顿时笑闹成一团。 周围其他办公室的人听到这里的动静,一個个哈哈笑着摇头直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陈凡被秦姐拉进门,于姐嘭地一下将门关上,却一点也不害怕。 头一次碰到她们这样子的时候,他还有点慌张,现在已经习惯了。 别说什么这年头的人保守,农村里面的婶子们开起玩笑来,连大老爷们都要脸红。城里单位上的女人也不差,没结婚的还好点,结了婚尤其是有了孩子的,很多都可以算得上“彪悍”。 很不巧,这间办公室里就有不止一位彪悍的嫂子。 还好她们只是过过嘴瘾,没人会真的动手动脚。在一些工厂里面,真有敢扒男工衣服的女工,那已经不叫彪悍,那是真的虎啊! 一阵笑闹过后,陈凡从背包里掏出一些小东西,一一分给大家,“姐姐们,这个是我自己雕刻的小玩意儿,特意给你们带的纪念品。” 众人各自接过去,拿在手里啧啧称奇。 秦姐看着陈凡说道,“你还会雕刻?” 于姐两只眼睛放着光,“这也雕得太像了吧!” 陈凡呵呵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乡下很多人都会点木工活,这雕刻也差不多,练多了就会了。” 反正出了南湖公社,就没几个人知道他的来历,还不是随便他怎么吹。 不过别说,这年头全国各地的雕工高手还真不少,而且确实很多都是木匠出身。有些优秀木匠雕刻的作品甚至还可以出口创汇。 比如吉林敦化林业局就利用木材资源丰富的优势,组织了一批木匠进行木雕创作,还出口到了欧洲。 (70年代敦化林业局出口欧洲的罗马战士木雕) 陈凡之前跟着卢四爷学篆刻,刚开始的时候,四爷让他先用木头练习刀工,等他可以在木头上从容下刀,再用石头练习,如此循序渐进。 却没想到,陈凡除了跟着他学金石功夫,同时还是个木匠,本身就对木头很熟悉,然后呢,他还是个“功夫高手”,学的第一门功夫就是形意五行刀。 当初冰天雪地、天寒地冻的,他就是用了五行刀砍完知青院后面的杂树林,顺便把刀法刷到运用自如,现在更是早已经炉火纯青,不管是大刀小刀、长刀短刀,到他手里都能如臂使指、轻松愉快。 所以为了增加一点点难度,练刀的时候,他便抱着从旧书堆里翻出来的雕工书,照着书本上的知识,一点点地练习刻刀刀法。 最后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将雕工刷到了lv5大师级。 这次过来到地委报名函授大学,理所当然要给卢家湾跑点业务,既然要跑业务,就不能不来卫生处,既然要来卫生处,就得带点土特产。 带贵的他舍不得,便宜的拿不出手,于是便将之前雕刻的小玩意儿一股脑地打包,二十多个鸡蛋大的小东西,加起来也只有一小包。 现在看来,效果还挺好。 用一堆小脑斧、小伏狸、大飞狼、大狮几、小凶许……将这几位姐姐们打发掉,陈凡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在周姐的招呼下进了里面的小办公室。 周姐是政工科的科长兼办公室主任,一方面抓思想,一方面抓后勤,在后勤这一块,可以说有绝对的权力。 想卖活禽,找她肯定没错。 打开电风扇,再端上一杯热茶,周姐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陈凡笑道,“今天突然过来,是顺便来看看,还是有什么事情要办的?” 陈凡笑着说道,“都有吧,一方面是来看看你们,另一方面,也确实有点事。” 周姐白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虽然伱没答应郝副主任过来工作,但我们处里上上下下都没拿你当外人,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别跟那些跑关系的人一样吞吞吐吐的。” 陈凡呵呵笑了笑,说道,“我说的是真的啊。” 顿了一下,他解释了一下这次来地委要办的事情,最后说道,“现在名也报了,可不就是过来找周姐你,顺便商量一下能不能采购一点卢家湾的鸡鸭鹅呗。” 周姐没有二话,当即点头说道,“行啊,连孤峰县和双河县的卫生系统都订了你们的货,咱们地委系统肯定不会落下。回头我让人联系下面的几个单位,让他们报个数量上来,保证不会给你拖后腿。” 顿了一下,她直接略过这个话题,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凡,“你上次拒绝来卫生处上班,现在又跑来去报函授大学,怎么,是看不上我们卫生处,想去其他更好的单位。” 陈凡立刻摇头,“哪有,周姐你别凭空污人清白啊,我刚不是说了吗,我报的是文学专业。” “哦,” 周姐恍然点了点头,“那就更能说明我没猜错了,果然每个年轻人心里都有个文学梦,你是想进省文协,或者是报刊出版单位呗。” 陈凡满脸无语地看着她,果断放弃了治疗。 看到他的样子,周姐不禁咯咯直笑。 等笑完之后,她脸色一收,看着他问道,“好,我相信你是想扎根农村,那你以后成家,也要找一个农村媳妇?” 陈凡嘴角微抽,怎么不是聊工作就是聊媳妇,就不能聊点正常的? 他摇头笑道,“现在还没想那么多,关键是看人合不合适吧,要是喜欢的话,农村媳妇也挺好,如果不喜欢,就算是大城市里的干部家庭子女,我也不想高攀。” 听到这话,周姐心里微微一叹,“你这就是年轻人的理想化想法,等你长大就知道了,找个家庭背景好的、有素质的妻子,对家庭生活非常重要。” 她抬起头看着陈凡,正色说道,“姐可没有跟你开玩笑,就我们部门的几个女生,都是个顶个的好,不管在单位内外,都不知道有多抢手。你要真有心,姐来给你做介绍人,保证你不会后悔。” 陈凡弱弱地举起双手,“周姐,我才不满17岁,还是个孩子,求放过。” “屁。” 周姐嗤之以鼻,“别说乡下,城里17、8岁就摆酒席的不知道有多少,拿年纪当借口,我看你就是在糊弄我。” 陈凡眼角微抽,还要解释,结果周姐将手一摆,“算了,懒得跟你扯。” 然后拍拍桌子,大声喊道,“小玲,进来。” 刚才叫嚣着要保护陈凡的那个女生推门而入,“周姐,什么事。” 周姐昂着头说道,“去,跟招待所说一下,按照一级标准准备招待餐,” 说着指向陈凡,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小子不识时务,中午看你们的,给我灌醉他!” 小玲捂着嘴咯咯笑了几声,等想明白周姐的话,眼神不禁有些黯淡,强挤着笑容说道,“哦,那我去通知他们。” 说着便转身走了出去。 现在的周姐对陈凡来说,那可是vip大客户,大客户要喝酒,他自然要陪着。 于是本来想谈完正事就走的,回去的时间又往后顺延了一天。 …… 8月21日,星期天。 陈凡坐着车辗转回到了卢家湾。 大队部办公室里,杨书记拿着函授大学录取通知书,举到面前仔细阅读。 旁边张队长眼睛直往上面瞟,脸色却颇为不满,“就几行字,加起来有没有50个,你都看了快半个小时,至于吗?” 杨书记也不生气,头也不抬地说道,“哼,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大学通知书长什么样子,多看会儿怎么啦?” (函授录取通知书,确实加起来不到50个字) 见杨书记这么光棍,张队长也没办法,只能继续等着。 旁边安全、叶树宝、肖烈文、张文良、杨兴秀将陈凡的函授课本瓜分一空,各自抱着书看。 不一会儿,张文良便捂着眼睛呻吟,“妈呀,受不了,眼睛要瞎了。” 杨兴秀恶狠狠地轻轻将书从他手里夺走,“瞎了就不要看!” 然后捧着书愁眉苦脸,“这些字我都认识,怎么连起来就看不懂了呢?” 叶树宝点燃一支烟,抽着烟说道,“别说你看不懂,我都看不懂。” 安全不解地看着他,“兴秀好像是高小毕业吧,你就读了扫盲班,比她还强?” 叶树宝脸色微僵,干咳一声,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我看了那么多文件,不也是学习?” 肖烈文瞟了他一眼,“不懂就不懂嘛,扫盲班出来的怎么啦,我们老连长也是扫盲班出来的呢,又不丢人。” 叶树宝轻叹一口气,扫盲班出来的不丢人,但是跟高小毕业生一比,可不就丢人了么。 安全将书本放下,摇着头叹道,“我也是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生,当年我们学的课本,比现在高中的课本可要难多了,但是看这些大学课本,还是头疼。” 他说着转头看着陈凡,“不怕你笑话,我以前还真想过报考文学专业,但是看过你的这些书,我才发现,这个文学专业啊,还真不是我能玩得转的。” 陈凡抬起头笑道,“各有所长嘛,虽然你对文学不敏感,但是在数学方面的天赋不错啊,还有财会方面,也是你的老本行,如果往这些专业方向努力,还是很有希望的。” 安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有道理。” 随后两手一摊,无奈地笑道,“可惜啊,你说的特招考试,我是丁点把握都没有,就算想读大学,也只能等明年的招生了。” 陈凡听着微微一笑。 明年? 哼哼,最多再等两个月,你就要拼命了哦! 顿了一下,他想了想,还是说道,“安哥,我的建议,你还是好好钻研一下那套《数理化自学丛书》,如果我没猜错,在地委新华书店里面,应该还有这套书卖,等过几天我们去地委送货,我建议你跟着过去,买一套书回来。 哪怕是为了明年报名函授大学,你也要提前做好准备,说句难听点的话,你也是27、8,奔三的人了,平时还要工作,精力、注意力、记忆力都即将进入衰退期,如果不提前开始学习,就算以后报上函授大学,学习的时候,你也会非常吃力。” 听完他的话,安全皱眉沉思,等了几秒,才说道,“你让我想想,这事真得好好考虑一下。” 这时杨书记抬起头来,将录取通知书递给渴望已久的张队长,对着安全说道,“这有什么好想的?今年你在卢家湾蹲点,各方面表现都非常抢眼,稻谷大丰收,卢家湾以前就没有打过这么多粮食。” 安全谦虚地笑了笑,“也是今年风调雨顺、加上用了杂交水稻的种子,纯属运气好。” 杨书记没好气地瞪着他,“我是在夸你吗?我是在说各方面都不用你再操心。现在晚稻也长起来了,看禾苗就知道跟早稻一样,长势很不错。 咱们生产队搞的养殖场,在你和老叶的努力下,也渐渐走入正轨,现在连销路也已经解决。 你呢,也就不用再像上半年一样,一心扑在生产上,趁着这段时间你还在卢家湾蹲点,又没有那么忙了,就多考虑一下自己的事。 人家小陈说的没错,你要往上进步,就不能在学历上原地踏步,连小陈都能努力上进,你怎么就不能再拼一把呢?” 陈凡摸摸脑袋,感觉这话听得有点怪。 我怎么就不能努力上进了? 不过安全倒是把杨书记的话听进去了,他沉吟两秒,看向陈凡说道,“行,那过几天去地委送货的时候,我跟着一起过去,把那套书买回来。” 顿了一下,他又赶紧说道,“不过到时候有不明白的地方,你可得多指点我一下。” 陈凡还来不及点头,杨兴秀就在一旁笑道,“你可以跟着我们学习班的同学一起上课啊。现在小娥讲课讲得可好了,所有同学都能听得懂,而且进步很快,已经学完了第一册,我们学习班二十多个人,随便哪个都可以请教。” 结果安全两眼一翻,“拉倒吧,让我去跟那些半大的孩子学,我丢不起那人。” 听到这话,杨兴秀微微一愣,指着陈凡说道,“他不也是个半大的孩子?” 陈凡立刻端坐着,对,我还是个孩子。 杨书记等人则齐齐看向陈凡,过了几秒后,又一起摇头。 安全咂着嘴感叹道,“说真的,小陈这种妖孽,谁会把他当成孩子呢?” 张文良更是差点将脑袋摇掉下来,如果说陈凡还没成年,可他已经二十出头了,比陈凡大了好几岁。 再看看两人的成就,人比人得死啊! 最重要的是,陈凡平时除了得到新东西,比如猎枪、新腰带的时候,会当个显眼包,其他时候的行为习惯和谈吐都远比同龄人更成熟,让人下意识地就忽略了他的年龄,根本就没人把他当半大小子去看。 闲聊过后,所有课本重新归拢,被收回放到陈凡面前,当然少不了那张被传看的录取通知书。 看着陈凡收拾东西,安全干咳一声,对着他说道,“你不在这两天,我们也没闲着,现在跟你通报一下工作的进展情况,而且这两个工作,还非你不可。” 陈凡用绳子重新将书捆绑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知道一个是要选人去县里做熟食作坊的工人,还要教他们怎么做熟食。另一个是什么?” 前几天他们在县里找了一个院子做作坊,另外还有3个铺面,准备用来做经营场地。 这些地方都要简单装修一下才能使用,同时他还要对熟食作坊的工人进行培训,各方面多管齐下,才能保证熟食店尽快正常开业。 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什么是需要他陈老师出马的呢? (本章完) 第365章 自产自销 安全干咳一声,看着陈凡说道,“你的设想,不是要利用水路搞运输吗,我们回来后,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现实问题。” 陈凡眼睛连连直眨,“什么问题?” 我的那个天呐,别说水运不能走吧? 80年代有句话,“要致富、先修路”,交通问题是经济发展的第一阻碍,如果不能打通水运通道,就凭现在的陆路交通,就算陈凡有万般本事,也没有多少用武之地啊! 可是这个时代走水路的条件,陈凡还真不清楚。 他只知道,后世无论是天上飞、地上跑、水里游,凡是跟运输有关的,全部都有监管部门在负责管理。 如果不能取得水路运输许可证,就不能通过船舶运输货物。 甚至就连一只皮划艇,想要自由的在水域中航行,也必须要取得相关部门的审核和批准。 否则的话,一律不准下水! 至于现在要不要航运证,他真的不知道哇。 反正上次在县城跑业务的时候,那些个单位推三阻四把陈凡给弄怕了。 咋地,在南湖这一亩三分地上,卢家湾的船也办不下航行许可证??? 在陈凡紧张的目光中,安全正色说道,“主要问题,就是咱们的船太小。” 陈凡顿时愣住,??? 过了好几秒,他才反应过来,“船太小是什么意思?” 安全双手比划着说道,“就是卢家湾没有大船,只有小划子,一船装的货物,也就比板车多一半,再多就不行了。” 陈凡眨眨眼,“我知道啊,我来这里半年了,能不知道这個?” 那天吃了菱角之后,杨菊和黄莺她们还带着他去划船采菱角呢,当天他就学会了怎么划船。 其他人则面面相觑,啥意思? 陈凡继续说道,“一艘船不够,就用三艘船。把挂桨机装在中间船上,两边各搭一艘小划子,用船钉固定,再用绳索捆绑紧,装货量就能多两倍。 如果还不够,在前面再加上三艘船,总共六艘小划子,装货量加起来超过十辆板车,最多就是速度慢一点。 可是速度再慢,一小时十几、二十公里还是有的吧?人家拖拉机上也是用的这种柴油机,那拖拉机东西装得比货车还多,不照样拉着咔咔跑。船行水上,总比拖拉机强吧? 实在不行,还可以加一块简易三角风帆助力。 从卢家湾到地委大约有50公里,到县城再多10公里,算上中间卸货的时间,跑一趟5个小时绰绰有余。回程的时间最多3个小时,早上7点出发,最晚下午3、4点钟能回来,不比马车强得多?” (船钉,也叫扒钉、骑马钉,以前排帮放排的必备工具) 听到他的话,办公室里一片沉默。 杨书记看张队长,张队长看肖烈文,肖烈文看叶树宝,叶树宝看张文良,张文良扎着脑袋不敢抬头,旁边杨兴秀嘴角微撇,对其表示鄙视。 安全眨了眨眼睛,原来解决问题可以这么简单的吗? 货船捆绑,那是水运公司的常见技巧,尤其是小船跑大江、甚至是近海的时候,必须要捆绑航行,才能抵抗更大的风浪。 去年水运公司接了一个跑上海的任务,到入海口的时候,就是将6条货船用缆绳并排捆绑在一起,有惊无险地扛住海边的大风浪,在上海码头卸货之后再开回来。 因为内河船和海船不一样,海船的底部很深、重心极低,有的船底比船的宽度还长,而江河里一般不会有太大的风浪,也就不需要太低的重心,所以内河船的底部是平的。 这种船在江河里跑没问题,可一旦入海,哪怕是海边,也跟一块小木板没什么区别,随时都有可能翻来覆去。 如此一来,内河船跑一趟海运,是非常了不得的事。 从那次以后,水运公司的领导每次聊天就拿这件事吹牛,已经吹了一整年。 自己怎么就把这个给忘了呢? 不过安全是懂得挽尊的,等他回过神来,当即干咳一声,呵呵笑着说道,“这个我们当然知道的啦,但是呢,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陈凡愣了愣,“你刚才不是说船太小吗,不是这个?那是哪个?还有什么问题?” 安全比划着说道,“是这样,你说的办法确实可行,但也只是没有条件下的权宜之计,对不对?” 陈凡点头,满脸怀疑地看着他,“咋地,你还能弄条大船回来?” 如果有大船,谁还愿意用拼装小舢板?当然是直接上大船! 旁边张文良也干笑两声,“呵呵,大船我们已经在造了。” 说着张开双臂,“10米长、两米宽的船身,特意把船舱稍微加深了一点,更稳当不说,也能多装不少货。 4队的木工队长汪师傅带队,召集了十几个木匠一起开工,只要两个多月就能下水。到时候在船上支一张帆,配上柴油机,速度肯定慢不了。” 陈凡眨眨眼,卢家湾的木匠们竟然还有这本事? 见陈凡似乎有些怀疑,杨书记咧着嘴笑道,“你还别不信,云湖这一带水路多,大大小小的造船工坊也不少,虽然大部分只能造小划子,可也有不少能造江船的大厂子。 水运公司现在的那个船舶维修厂,其实就是收编了以前的一个老船厂,那个船厂早年能生产十几丈长、三丈宽的大帆船,造船的船工,基本上都来自附近十里八乡的木工们。 汪师傅他早年也在那个船坞里做过工,各种各样的木船都造过,我们生产队里的小划子,全部都是他们用手一点点磨出来的,其他几个生产队的情况也差不多。造一艘木船而已,小意思。” 陈凡张大个嘴,眨了眨眼睛,十几丈就是30多米,汪师傅他们竟然能造这种大帆船,真的吗? 只不过,安全说的大船就是这个? 想到这里,陈凡眉头微皱,“所以安哥说的问题,就是大船还要两个多月才能下水?还是其他什么?” 安全听得这话,不禁有些无奈,“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都怪他们打岔。” 张文良一听,赶紧举起双手,“行行行,我不打岔。你说你说。” 安全瞟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才是不打岔。” 张文良:“……” 安全看向陈凡,继续说道,“我就直说了吧。水运公司有两套坏掉的螺旋桨推进器,不是那种只有螺旋桨和操纵杆部分的挂桨机,而是连着船用发动机、叶轮、轴、轴承、齿轮箱、支架、方向舵一起的整套船用螺旋桨推进器,是专门给大船使用的。 前天伱去地委,我们回南湖,当天我就是去找了水运公司领导商量购买配套挂桨机的事,然后就在他们的仓库里看到了那两套坏掉的机器,旁边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零件,都是推进器上面的。” 听到这里,陈凡已经明白了安全的意思,当即身体前倾、两眼都在放光,看着他说道,“这里面有操作空间啊!” 挂桨机就是装在小船后面的那个小机器,只要将挂桨机固定在船尾,启动发动机就能冲,快艇屁股后面那个小东西就是。 而推进器则是大型船舶使用的轮机设备,可以大致分为驾驶舱、机舱和水下螺旋桨三部分,那推力可比挂桨机强大得多。 有了推进器,谁还要挂桨机?! 不就是两套坏掉的推进器么,只要所有零件都在,哪怕有些零件有损伤,陈凡也有把握将机器修好。 当然,如果零件损伤太过严重,就需要修理厂的焊工和锻工帮忙才行。 看到陈凡的反应,安全顿时眉飞色舞,得意洋洋地笑道,“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当时我就跟他们修理厂经理和水运公司的总经理商量,如果咱们能帮他把那两套推进器修好,其中一套就是咱们的!”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陈凡。 从十年前开始,机动船就是江河运输的主流,曾经纵横江河、无比气派的大型帆船,已经渐渐消失在河面上,不是说没有,而是越来越少,被越来越多的机动船所替代。 如果可以的话,卢家湾也想要一条自己的机动船,要是这事能办成,那卢家湾在整个南湖公社,甚至是孤峰县范围内,都可以算是首屈一指。 最起码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听说过哪个生产队能有一条自己的机动船! 面对他们殷切的目光,陈凡也没有二话,“行,什么时候过去?” 安全笑道,“你今天刚回来,先休息一下,我去水运公司跟他们约好时间,如果没问题的话,咱们明天过去。” 陈凡自无不可,反正跟地委那边单位约定的是从下个月1号开始送货,也不差这一天两天。 说完之后,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再将自己的背包背上,拎起那捆书,笑道,“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再过来。” 这时叶树宝赶紧起身说道,“熟食作坊怎么招人你还没说呢,都要些什么样的人,你得给个章程出来啊。” 杨书记也点头说道,“农村人都想往城里跑,虽然这个熟食作坊不是什么正经单位,但也是开在县里的队产,假模假样的也算半个工人,这两天满大队的社员都盯着作坊工人的位置,咱得拿个公平公正的章程,让大家心服口服才行。” 陈凡也不坐下,端起茶缸子喝了一口,抹了把嘴,看着他们笑道,“简单,就两条,第一个,只要女工。 说到底这也是厨房里的活计,咱卢家湾男人是什么样子,你们心里都有数,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为了保证质量,并且尽快学会、开工,所以最好只招女工。” 这话一出,杨兴秀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她不用转头就能知道所有人都在看自己,便赶紧扎着脑袋,可肩膀还在抖个不停。 这些天为了去县里做工的名额,不知道有多少人往大队部跑,而且绝大部分都是男的,最后还是老爹发火,把所有人都轰了回去。 她自己回家之后,还跟老爹商量,必须要留一定比例的名额给女人,老爹也是含糊不清,就是不肯给句准话。 今天倒好,陈凡直接拍板只要女工,想到这个消息公布出去,村里的男人脸色一定很好看,她自然是憋不住笑。 杨书记黑着脸瞟了一眼女儿,又左右看了看,说道,“小陈这话虽然不好听,却也是大实话,咱卢家湾的男人确实没几个会下厨,而且都找女人过去,也方便住宿,不会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来。这点我同意。” 张队长、肖烈文和叶树宝三人尽管心里有些别扭,却也只能跟着点头,这条便算通过。 陈凡继续说道,“第二条,要勤快踏实、学习成绩不要太好的。” 这话让所有人都懵了。 安全不解地看着他,“勤快踏实可以理解,为什么学习成绩好的不行呢?” 杨兴秀也满脸古怪地问道,“你是不是说反了?成绩好的脑子更灵活、学东西更快,怎么还不行了呢?” 陈凡嘿嘿笑道,“学做熟食就那么几道工序,只要不是太笨,顶多两三天就能全部学会。” 他有句话没说,做熟食真正的秘密,全都在酱料、卤料这些配方上面,制作这些东西的作坊,理所当然要放在卢家湾,在县城那边的人只需要按部就班去操作就行了,自然不需要太聪明。 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这种简单的操作工序,找那些踏实肯干的人就行,相对比较聪明的人,不得留着等以后重用?” 他看了一圈众人,笑道,“等熟食作坊走上正轨,还有县里、地委的市场巩固下来,下一步肯定要继续扩大规模。” 他说着看向叶树宝和安全,“之前你们找其他大队赊欠种苗,是答应了他们,等咱们的养殖场赚了钱,会拉他们一起赚钱的吧?” 叶树宝、安全两人齐齐点头。 虽然这话是他们当时为了拿到种苗,给别人画的饼,但如果真的把养殖场做起来了,又有能力的话,也不介意拉兄弟大队一把。 毕竟这一两百年来,几个村子通婚,互相之间都有亲戚。而且这些年也一直在守望相助,如果没有这些交情在,哪怕他们画个天大的饼,也不一定能赊到那么多种苗。 陈凡继续说道,“那就是了,卢家湾的生产能力终归有限,回头拉上4个生产队,那我们就可以把养殖副业做得很大,可能我们的熟食店会开到地委、开到每一个县,甚至开到省城去,活禽的业务也会越做越大。 到那个时候,我们就会需要很多的专业性人才。” 他转头看向杨兴秀,笑道,“我捐了那么多书给队里建图书室,就是为以后做准备的,所以学习能力强的人,当前的主要任务,就是认真学习,等以后生产队有需要,他们就可以顶上去,而那时候的岗位,肯定要比当个熟食工人更好。” 杨兴秀恍然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其他人也都在一旁连连点头。 安全则若有所思地说道,“小陈,我感觉你在下一盘大棋啊。扩建村小,让所有的孩子都进学校上课,成绩好的可以一直往下读,最后哪怕拿不到上大学的名额,也能去读函授大学,或者在图书室里找自己喜欢的专业书看,这些人就成了卢家湾的储备人才。 那些成绩不好的,就给他们安排不那么复杂的工作,不管是队里种地,还是进作坊,上过学、读过书的人,多半也要比没上过学的做得更好,毕竟他能看懂那些《农基》书,知道怎么科学种田。” 他说着抬起头看向陈凡,“一手培养人才,一手发展副业,等副业做大了需要人的时候,那些培养过的人才就可以顶上,这属于自产自销了吧!” 等他说完,陈凡耸了耸肩,无奈地笑道,“咱们生产队,是既没有上级分配人才,也没有单位给发展支持,什么都要靠自己,可不就只能自力更生、自产自销了么。” 听到这话,杨书记不禁抿着嘴缓缓点头,“原来如此。” 他随即抬起头来,看着陈凡说道,“以前我还没想这么多,还以为副业就是搞副业,扩建学校就是在抓教育,没想到两个还能连起来。” 这时叶树宝也在一旁说道,“刚才小安还说漏了一点,扩建学校、培养人才,可以支持副业发展,这副业发展起来以后,生产队有了钱,咱们就有更多的钱去建学校、抓教育、培养更多更好的人才。 这是什么?这就是互相促进、可以越来越好啊!” 肖烈文也深以为然地点头,“嗯,是这个道理。这个抓副业就像野战部队,主要负责打仗,那个学校呢,就像是后勤部队,给战士提供支持。仗打赢了,也就有更多的粮食、枪炮,总之就是越来越好!” 张队长想了想,觉得好话都被他们说完了,正搜肠刮肚要说点什么,突然灵机一动,昂着头看向陈凡,嘿嘿笑道,“小陈呐,那个小水塔已经好了,你看什么时候去启动啊。通上自来水,也算给你接风洗尘啦。” (本章完) 第366章 心有灵犀 距离小水塔竣工已经过去了十来天,蓄水池也可以使用。只要启动抽水机、打开水阀,就可以往5队和6队供水。 只不过这么简单的工作,队里却没人敢动,就怕把水塔给整坏了。 其实还可以去找公社借个供水员过来帮忙操作,不过几位领导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小水塔最大的功臣还是陈凡,如今水塔建好,第一次开阀放水这么有意义的工作,必须要交给陈凡来完成,这才等到今天陈凡回来。 陈凡听了也挺高兴,“干脆也别等了,就今天下午吧。” 下午? 这种事情不都是在早上的么? 杨书记转头看看其他几位,也都是同样懵逼的表情。 过了两秒,还是肖烈文咬了咬牙,“新时代用新办法,谁说下午就不能办启动仪式?而且下午启动,正好赶上晚上做晚饭,还省了挑水的功夫。” 听到这话,杨书记终于点点头,“行,那就今天下午。” 张队长咧着牙笑道,“鞭炮都已经买好啦,现在天气还是比较热,也别太早,干脆就定4点钟,怎么样?” 几人相视一眼,便将时间定下来。 陈凡这才重新拎起课本,挥了挥手,“我先回家,等下午4点前再过去。” 这次没人再叫住他,顺顺利利出大队部。 …… 穿过小树林,陈凡刚走到路上,头顶就传来一阵鸟鸣声。 抬头看去,只见一只大鸟俯冲而下,他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高高举起左手。 下一秒,燕隼就落在手臂上,转动着脑袋,“啾啾。” 陈凡笑得合不拢嘴,“真是个乖宝宝。” 燕隼眨眨眼,“啾啾。” 随即张开翅膀冲天而起,往知青点的方向迅速飞去,一路还啾啾叫个不停。 稻田里面,姜丽丽戴着草帽,正在专心地寻找稗草,将其一根根拔起,忽然听到头顶传来燕隼的声音,她立刻抬头往上看,见到燕隼正在头顶盘旋,不禁眼睛一亮,“小凡回来了。” 不远处的黄莺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汗,一张脸红扑扑的,微微喘着粗气,转身看向姜丽丽,“丽丽,谁回来啦?” 姜丽丽抬手指着天空,提高声音说道,“燕隼的飞行轨迹有点奇怪,应该是陈老师回来了。” 声音远远传出,黄莺、杨菊和刘丹都眼睛发亮,陈老师回来了? 正在附近一起劳动的杨队长也听到她的话,立刻说道,“你们先回去,万一真是他回来了,家里连個人都没有。” 周围的人都笑呵呵地看着,心里完全没有意见。 现在大家都知道,队里的鸡鸭鹅都有了销路,这销路就是陈老师找的,而且还要在县城开熟食作坊、熟食店,以后卢家湾也有能拿得出手的副业。 最重要的是,这些开在县城里的副业,肯定需要不少人手,不管这个名额最终落在谁头上,都是陈老师带给大家希望。 现在不过是让杨菊她们早点回去迎接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在众人嘻嘻哈哈的笑声中,姜丽丽四人红着脸快步走上田埂,往知青院跑去。 等她们刚走上大路,就听见远处隐隐传来打招呼的声音。 仔细听了一下,分明就是在叫“陈老师”,所以陈凡是真回来了! 随即相视一眼,撒开脚丫子就往回跑。 …… 陈凡一路打着招呼回到了知青院。 刚进院门,就看见黄莺兴冲冲跑过来,“陈老师,我帮你拿包。” 说着就将他身上的包接了过去。 杨菊也跑了过来,“陈老师,茶给你倒好了,快进屋坐。” 多多和球球也跑到他脚边摇头摆尾,身体扭成了s型,后面传来一大一小两声嘶鸣,不等陈凡走到房门口,小母马和小马驹就跑到他面前,拿脑袋往他身上顶。 陈凡一手抱着一只马头,翘起一只脚和两条狗子玩游戏,转脸对着黄莺和杨菊说道,“我这是回家,你们整得那么客气干嘛。” 随即又问道,“丽丽和刘丹呢?” 话音刚落,两个女生就从厨房跑了出来。 刘丹跑在前面,龇着牙笑道,“陈老师,你还没吃饭吧,我们正在给你做饭呢,很快就好。” 姜丽丽脚步停在刘丹身后不远处,痴痴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笑。 陈凡视线落在她脸上,笑容更盛三分,“你们今天没上工?” 黄莺赶紧说道,“本来在上工的,是丽丽看见燕隼在天上盘旋,觉得是你回来了,队长就让我们先回来迎接伱。” 陈凡一听不觉有些惊讶,看着姜丽丽问道,“你能看懂燕隼的飞行姿势?” 姜丽丽微微低下头,红着脸说道,“也看不太懂,就是看它以前总是在你头上转。” 刘丹往后跳了一步,搂着她的胳膊笑道,“那也很厉害,我就不会。” 说话的时候,在四女的簇拥下,陈凡走进房间,到椅子上坐下。 桌子上果然有一杯刚倒好的冷茶。 端起茶缸子喝了一大口,随即对着她们笑道,“都站着干什么,坐啊。” 让她们坐,她们却又不坐了。 姜丽丽猛地醒悟过来,手指向厨房,“啊,锅里还烧着菜,我去看看。” 说着便跑了出去。 刘丹也赶紧跟上,“我也去。” 杨菊,“我去给你打洗澡水。” 然后也跑了。 她们现在已经摸清了陈凡的生活习惯,每次出门回来都要洗澡、衣服脏了就要换、喜欢喝茶、没有客人的时候从不抽烟喝酒、看书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喜欢熊猫燕隼马和狗子、不喜欢猪和鸡鸭鹅、院子里要时刻保持干净卫生,吃饭爱吃肉不爱吃菜、对越是熟悉的人就越随意…… 如果让陈凡知道这些,都要怀疑她们是不是一天到晚没干别的,尽在琢磨自己? 三个女生都跑掉,就剩一个黄莺站在原地,搜肠刮肚地想还有什么事要做。 然后就拿起抹布晃了晃,“我去搓一下抹布,给你擦行李包。” 说着也跑了出去。 没错,陈老师出门回来,不仅自己要洗干净,连行李包都要擦干净。难怪大家都在猜他应该是干部家庭出来的。别说农村了,就算是南湖镇上,也没见过这么爱干净的人。 陈凡靠在椅背上,脱掉鞋子,脚踩在狗子身上,看着在门口欢天喜地小步慢跑的两匹马,舒舒服服的喝着茶。 这才是生活嘛! 不一会儿,黄莺便拿着搓洗干净的抹布回来给他擦背包。 杨菊袖子卷得老高,晒得通红的手臂上还沾着水珠,跑到门口说道,“陈老师,洗澡水倒好了。” 陈凡这才穿着自制的木板拖鞋站起来,先伸了个懒腰,随即将黄莺刚刚擦干净的背包拿过来,从里面掏出一只小布包。 解开布包,里面是四只钢笔盒。 陈凡看了看两人,笑道,“给你们带的纪念品,一人一支。” 黄莺和杨菊顿时喜笑颜开,“谢谢陈老师。” 陈凡笑着摆摆手,从背包里拿出干净衣服,去隔壁房间洗漱。 两个女生喜滋滋地将笔盒打开,竟然是四支一模一样的英雄牌钢笔。 得,不用选了。 她们一人拿起两只,欢快地跑向厨房,“丽丽、小丹,陈老师给我们带礼物啦。” …… 洗完澡、吃完饭,陈凡惦记着后面的熊猫滚滚,便往后院走去。 黄莺她们照旧紧跟不舍,姜丽丽也缀在后面,眼里满是开心的光芒,可是再看看其他三人,又忍不住嘟了嘟嘴,目光黯淡下来。 等穿过后门,顺着坡往上爬的时候,黄莺突然“啊”了一声,笑着说道,“陈老师,我们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陈凡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礼物?” 黄莺却转身对着最后面的姜丽丽招招手,笑道,“丽丽,快过来,你来跟陈老师说。” 杨菊在一旁附和道,“这个礼物本来是丽丽想到的,然后我们四个人一起做,前天才做完。” 陈凡一听,不禁有些好奇了,“你们自己做的?是什么东西?” 被叫到的姜丽丽反应过来,立刻调整好表情,快走两步上前,轻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做了两套沙发垫子、椅子坐垫,还有两个放在二楼床椅上的大靠枕。” 所谓的床椅就是罗汉床,她不知道罗汉床的名称,看那床像很大的椅子,就叫床椅。 而陈凡听到她的话,顿时来了兴趣,“沙发垫?你怎么想到做这个东西?” 说真的,他也想过要做几套沙发垫,纯实木的椅子坐着时间长了,确实有点硌屁股,有个垫子就好很多。 却没想到,自己还没行动,姜丽丽就趁他不在的时候做了出来,莫非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姜丽丽笑了笑,正准备说话,这时黄莺便跳出来笑道,“就是那天我们在书房看书,我说了一句椅子好硬,丽丽就说要不做几个座椅垫子,然后我们就找了一些茅草,晒干以后编成草垫子,再用布包起来,就是很好的坐垫。 这种草垫子是夏天坐的,我们还用棉花做了冬天的棉垫,这样夏天不热、冬天暖和,陈老师你喜欢不?” 陈凡轻轻点着脑袋,呵呵笑道,“喜欢、喜欢,你们有心了。” 说话的时候,目光不经意地看向姜丽丽,姜丽丽顿时俏脸微红,低下头去。 说话的功夫,几人已经爬上坡顶,杨菊赶紧过去打开熊猫园的门。 推门进去,陈凡满脸无语。 滚滚正趴在树荫下的木桩上,四肢垂下呼呼大睡,旁边两只尺长的熊猫宝宝抱在一起角力,身上摔得灰扑扑的,还好依然黑白分明,没影响颜值。 陈凡径直走过去,一手一只将长长和水水提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它们,“谁让你们打架的?” 两只熊猫宝宝先是一阵失神,我们不是在地上吗,怎么飞起来了? 等看清楚现实,顿时惊恐地晃动四肢,汪汪吱吱地一阵乱叫,“妈妈救命呀……” 滚滚睡得正香,恍惚间听到两个宝宝的惨叫声,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再慢吞吞地抬起头左右张望。 咦,宝宝呢? 哦,好像在后面? 它卖力地从木桩上翻下来,摆出一副凶狠的姿势,准备去解救宝宝,等转过身看见陈凡,立刻眼睛发亮,连爬带滚地跑了过去,一把抱住大腿,“咩咩。” 陈凡将长长和水水放到地上,很是无奈地想将滚滚甩开,“我刚换的干净裤子啊!” 可惜滚滚抱太紧,根本甩不开。 没办法,他只能在熊猫园里,陪着三只大熊猫玩游戏,以弥补十来天没有管它们的亏欠。 还好,他只需要管滚滚就行。坐在木桩上,双手抱着滚滚,看着四个女生陪两只熊猫宝宝玩耍,不知不觉,就消磨了一个多小时。 直到陈凡想起来,下午还要去开启小水塔,才连踹带扔地将滚滚赶进它的房间,又将长长和水水挂到高高的树枝上,趁它们爬下来的功夫赶进溜! 从熊猫园出来,陈凡不禁抹了把冷汗,“好家伙,刚才白洗澡了。” 杨菊立刻说道,“没事,待会儿回去我再给你打水,重新洗一下就行了。” 陈凡嘴角微抽,我这一天到晚什么也别干,尽洗澡了是吧。 那边姜丽丽已经将大门打开,陈凡立刻走过去,进到客厅,一眼便看见沙发上的坐垫。 黄莺跑到沙发跟前,手舞足蹈地笑道,“陈老师,你来坐着试试。” 陈凡走过去,拿起单人沙发上的垫子看了看,外面是蓝色的土布,不用拆开,就能摸到里面软中带硬的草垫。 将垫子放下,一屁股坐上去感受了一下,不禁点点头,竖起两根大拇指,“嗯,挺好。” 听见陈凡的夸奖,四个女生脸上都笑开了花。 陈凡指了指旁边的长条沙发,“你们都别站着,也坐。” 等她们坐下,陈凡才问道,“这几天学习怎么样了?” 黄莺这回没有抢答,而是和杨菊、刘丹一起,转头看向姜丽丽。 很显然,在学习方面,姜丽丽才是优等生。 见她们都看自己,姜丽丽也没有推脱,抿了抿嘴,轻声说道,“我已经学完了一半,现在正在学第三册,顺利的话,今年应该可以全部学完。” 然后看看黄莺她们,再看向陈凡,继续说道,“她们比我稍微慢一点,不过小莺也快要学完第二册了,小丹学得最浅,但是也开始在学第二册。” 数理化自学丛书全套共有17册,其中《代数》四册、《物理》四册、《化学》四册、《平面几何》两册、《立体几何》一册、《平面解析几何》一册、《三角》一册。 也就是几何类共有5册,陈凡给数学重新排序,让她们按顺序学习。 所以学到第三册,就代表进程过半,从5月底拿到这套书算起,这个进度算是不错了。 不过陈凡却有点不太满意。 如果没去地委,他还可以让她们慢慢学,就算到恢复高考时还没有学完也没多大关系。 至少她们能学完一大半,在全国众多报考的考生里面,算是有优势的。 可是想到这次郭老师和何老师他们都已经猜到了要恢复高考,并暗示身边的人努力学习,他心里又没了把握。 这一届的高考录取率只有4.79%,还不到百分之五,他们两个如此,放大到全国又如何?如此小的概率,当然是越重视越好。 想到这里,陈凡不禁眉头微皱,抬起头看向她们。 包括姜丽丽在内,四个女生看到他严肃的表情,都不禁正襟危坐,心跳嘭嘭不停。 陈老师不会生气了吧? 就在她们忐忑不安的时候,陈凡正色说道,“三个月时间,你们能学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听到这话,四个女生齐齐松了口气。 然后就听见陈凡继续说道,“但是还不够。” 还不够? 黄莺眨眨眼睛,看着陈凡,小心翼翼地问道,“陈老师,是有什么事吗?所以要加快学习进度?” 杨菊和刘丹也轻轻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只有姜丽丽眼里若有所思,却也一声不吭,默默注视着陈凡。 陈凡干咳一声,轻声说道,“有些事我不方便明说,而且你们也不能将今天的事,对其他任何人说,听明白了没有?” 四个女生愣了愣,互相看了一眼,尽管心里非常奇怪,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明白。” 陈凡看着她们笑了笑,说道,“总之一句话,从今天开始,你们要把更多心思放在学习上,除了必要的出工之外,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比如做陶坯,全部都暂停。 我会给你们制定一套学习计划,针对你们之前的理想,重新安排学习课程。” 他说着看向刘丹,“比如小丹,你想做广播员,那就没有必要再去学物理和化学,要把学习重点放在历史和地理这些文科科目上,积累自己的知识底蕴。” 刘丹眨着眼睛,木然点了点头,她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呢?” 黄莺也小声说道,“如果这样的话,如果别人问起来,我们要怎么说?” 生产队里几乎没有秘密,更别说她们还生活在万众瞩目的知青院,每天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她们,任何一点点改变都有可能引起别人的注意,要是别人问起,她们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总不能直接说是陈老师安排的吧。 那不是明目张胆开小灶么?! 陈凡想了想,说道,“刚才我在大队部,还跟杨书记他们说起要加强专业人才培养的事,如果有人问起,你们就用这个理由去回答,说是在为以后选专业方向做准备。” 说到这里,他忽然心里一动,想到黄莺她们刻苦学习的消息传出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说不定能带动所有正在学习的人,都增加学习时间也说不定! 那样一来,或许等他们参加高考的时候,成绩还能稍微再好一些。 (本章完) 第367章 都安排上! 下午3点半,陈凡将十天没用的马鞍拎出来,给小母马套上。 虽然这么久没用,马鞍上却没有落下一点灰尘,显然每天都有人在擦拭。 小母马在原地踏着小碎步,颇有些跃跃欲试,小马驹则在院子里撒欢,两条狗子在它身后狂追,都随时准备往外冲。 姜丽丽帮着系马鞍的皮带,同时笑着说道,“头两天我们还带它们出去透气,可是它们跑太快,我们都跟不上,又怕被外面来的人抓走,所以已经有好些天没有放它们出门了。” 陈凡摸摸马脸,轻轻拍了一下脑袋,“这么不乖的吗?” 小母马立刻低下头,脑袋往他怀里顶,若不是陈凡下盘够稳,恐怕能让它顶出去。 颇有点孙二娘撒娇的既视感。 旁边黄莺三人站成一排,眼巴巴地看着陈凡,今天小水塔启用啊,好想去看热闹。 等姜丽丽固定好马鞍,陈凡便翻身上马,看到她们的样子,没好气地说道,“别总想着看热闹,在家里多做几道题,等你们用到的时候,就知道比看什么热闹都要强。” 黄莺三人齐齐低下头,“哦。” 姜丽丽憋着笑站到她们身边,目送着陈凡骑着马出了门,依然没有收回目光。 黄莺这才抬起头来,撅了撅嘴巴,“连多多、球球和小马驹都可以跟着去看热闹,为什么我们不可以。” 杨菊转身踏步站在他面前,满脸严肃地捧着她的脸,轻轻用力挤出个鱼唇,哼哼着说道,“狗子不用考试,更没想当外贸员,你也不想吗?” 黄莺翘了翘嘴唇,“想。” 杨菊再看向刘丹,刘丹立刻举起双手,“我这就去学习。” 随即拉着姜丽丽的手便往屋子里走,“丽丽救命啊,你要不帮我,我就是最后一名了。” 杨菊黑着脸跟在她身后,“你现在就是最后一名。” 黄莺揉了揉差点被搓扁的脸蛋,也快步跟上,“等等我。” …… 哪怕小母马收着跑,十分钟不到,也跑到了小水塔所在的土坡。 此时水塔下面围了二三十号人,杨书记难得翻出一年穿不上几回的的确良衬衫、藏青色长裤、还有那双只在过年和重大节日才穿出来的皮鞋,两手叉腰意气风发……的晒太阳。 旁边的张队长、肖烈文和叶树宝虽然没有他夸张,却也是焕然一新,只是满身大汗有些狼狈,结果看上去和旁边没换衣服的安全、张文良、杨兴秀没什么区别。 陈凡脚后跟轻碰马肚子,小母马就迈开蹄子往上冲,来到杨书记几人面前。 刚翻身下马,他便笑道,“哎哟,杨书记您这的确良衬衫都穿出来了,很隆重啊。” 虽然在10年后,因为不透气、不贴身、不吸汗等原因,的确良逐渐失去群众的追捧,不过在现在这个时候,却正是风头正劲、占据布料界的绝对c位。 我国在76年以前只有极少量的确良进口布料,那时候市面上的布料基本上都是以棉制品为主,兼有少量的丝、麻等天然材料混纺织品,从70年左右才开始进口化纤面料。 后来发现化纤面料挺受欢迎,还可以大量生产,便在76年到79年之间,进口了大量的化纤设备并陆续投产,这才引发国人穿衣时尚的大变革。 的确良耐穿易干,也不像棉布穿几天就会皱巴巴的需要熨烫,而且颜色鲜艳、不褪色,便迅速风靡全国。 而这个名字最初是来源于广州,广州人根据这种布料的英文名dacron,起名叫做“的确靓”,意思是穿上就是靓仔,那时候粤语还没普及,北方人不知道靓是什么意思,听着听着就变成了“的确良”。 而小朋友听着却成了“的确凉”,于是在冬天的时候,一边往小伙伴的脖子里塞雪球,一边大喊“的确凉”,回家后便招来一顿混合双打。 这种布料的价格确实不便宜,普通的布料只要5毛左右一尺,就连陈凡之前在棉纺厂门市部买的棉丝混纺高档布料,二等品只要5毛钱一尺,合格品市价也只在1块钱左右,灯芯绒、毛料这类高档品也是差不多的价格。 但是的确良却要1块4一尺,相比之下简直高得离谱。 不过买的确良有个好处,那就是不用票! 虽然的确良很贵,也很高档、受欢迎,但是这种化纤材料的产量确实很大,加上因为价格太高,刚推出市场的时候肯花这個钱的人不多,后来产量又年年递增,就一直都没有做市场限制,只要有钱就能买,这也是的确良布与众不同的地方之一。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否认的确良布在这个年代“高人一等”的地位。 所以说,今天杨书记将这件衬衫穿出来,可见对小水塔通水有多重视。 听到陈凡的调侃,杨书记哪怕一身臭汗,感觉身上套了一层塑料布,难受得要死,此时也得硬撑着,咧着嘴打了个哈哈,“卢家湾头一次通自来水,必须要隆重一点嘛。” 说着扯了扯衬衫,“瞧瞧,就这7尺布,花了我8块7毛8分钱,请镇上的徐裁缝做的,又多花了两块钱手工,一般我都舍不得穿,特殊日子才穿上。” 陈凡哈哈直笑,“还是杨书记讲究。” 随即跟旁边一众人挥手打招呼,这才走向边上的汪师傅。 4队有很多汪师傅,领头的只有两位,一位是泥瓦匠头子汪有海,另一位则是木匠头子汪有田。 汪有田师傅这两天连建筑队的工作都丢了没去干,又将自己在建筑队的徒弟拉了一半回来,和4队的木匠师傅们一起造大木船,气得建筑队的经理鼻子都歪了,还不敢发火。 不过大队部也没有亏待他们,按照建筑队的工资标准再加一成给他们算钱,还包一天两顿饭,直到木船造出来为止。 今天来这里的便是汪有海师傅。 陈凡递了支烟过去,小声问道,“汪师傅,蓄水池清洗过没有?” 汪师傅满脸笑容地接过去,“这你放心,前两天我就已经带着人整个清洗干净,全部按照当初邱师傅和马师傅交代的流程去做的,保证里面干干净净,一点问题没有。” 陈凡点点头,“辛苦了啊。” 顿了一下,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其他人都自觉地站在几米远之外的地方,杨书记他们也在原地看着自己,便神色自如地说道,“您听杨书记他们说了吧,就是以后我们会大力发展副业,咱们队的读书苗子可能会进队办副业公司里面去做事,所以需要学好专业知识的事。” 汪师傅立刻点头,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凡,不自觉地压低声音,“听说了,你的意思是?” 陈凡笑了笑,说道,“长话短说,就一句,您盯着点自家孩子,让他们多把时间放在学习上,万一哪天要选人,学得比别人多,也更有优势不是。” 汪师傅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队里又有新任务啦?” 陈凡打了个哈哈,“新任务迟早不都有的吗。” 汪师傅自以为明白了陈凡的意思,当即咧嘴笑道,“明白、明白。回去我就找那几个小子,把他们都关起门来看书。” 陈凡咂咂嘴,笑着说道,“您也别都小子啊,李先生还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呢,有些岗位女生也能往上顶,都得一起。” 汪师傅哈哈直笑,“好,一起,都一起。” 他心里还在暗暗感叹,陈老师是个实在人呐,之前没白帮忙给他建房子,看看,这不就给“特殊关照”了么。 而陈凡好心交代,并不是因为4队在卢家湾很特殊,南湖公社的泥瓦匠和木匠有一半都是4队出来的,或者是4队老师傅的徒弟,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主要因为陈凡是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性格,之前家里建房子,都不用他上门去请,两位汪师傅就自己带着施工队上门来了,这份人情他能不记着? 反正只是一句话的事,等恢复高考的消息公布,汪师傅他们不管有没有猜到真相,都会记住今天自己讲的这句话,这人情往来不就是越来越紧密了么。 聊了一阵子,眼看差不多就要到四点钟,杨书记站在原地大声喊道,“小陈,怎么样,能不能开始啦?” 陈凡也不说话,先进水塔里面检查了一下,两分钟不到,便走出来说道,“行了,随时可以开始。” 顿了一下,又看着他们笑道,“杨书记,看您这架势,还得弄个仪式?” 杨书记轻哼一声,“这么大的事,能不放个炮?” 旁边肖烈文将手一挥,“鞭炮准备。” 人群外围,两个人迅速跑向树荫下的两只箩筐,从里面抱出来好大一堆鞭炮。 另外有几个人也拿着竹竿迎了上去,不一会儿,12根挑着鞭炮的竹竿便高高撑起。 就在这时,村里的大喇叭响了起来,原来是广播时间到了。 可是大喇叭里出来的却不是收音机的声音,而是张翠娥在念新闻稿。 “喜报、喜报,现在播送一则喜报,……” 伴随着张翠娥的广播腔,杨书记满面红光地将手一挥,“点火。” 这一刻,张队长、肖烈文、叶树宝、安全、张文良,还有不可或缺的杨兴秀,一人抓着两挂鞭炮的引线,掏出火柴点燃。 撑着竹竿的民兵们迅速转身,将鞭炮对准四面八方,经过两三秒的燃烧,周围全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经过训练的小母马、小马驹和两条狗子竟然也不害怕,只是稍微跑远一些,瞪大眼睛看着鞭炮乱炸。 陈凡则饶有兴致地看向杨书记,颇有些跃跃欲试,“下面呢?怎么搞?” 杨书记瞪着他,“你问我?我又不会启动,这时候肯定轮到你了啊。” 安全鼓着掌喊道,“陈老师,加油!” 话音刚出,附近已经聚集起来的五六十个人一起大喊,“陈老师加油、陈老师加油、……” 区区几十个人,陈凡却有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当即撸了撸不存在的袖子,举起右手就往水塔走去,“好,看我的!” “好……!” 现场顿时掌声如雷,伴着渐渐停歇的鞭炮声,还有大喇叭里张翠娥的广播声,陈凡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水塔。 不一会儿,水塔里面便响起轰隆隆的柴油机发动的声音,水泵也开始工作,地下水顺着管道被抽到顶部的蓄水池中。 陈凡却没有打开水闸,只是默默听着上方水池里的水流声。 过了几分钟,杨书记忍不住走到门口,看着陈凡大声问道,“小陈,怎么样,行不行?” 柴油机声音太大,不大声不行。 陈凡回头笑了笑,大声说道,“行,肯定行。” 他指着顶上的蓄水池说道,“先让上面多放点水,要不然往上抽的跟不上往下流的,水还是出不来。” 杨书记眨眨眼,故作明白地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他又问道,“那每次放水都要这样?” 陈凡笑着摇头,“不用,只有这一次,以后再放水,水管里的水是满的,就不用再充水了。” 这台泵机的功率不算小,水管也是那种比家用水管粗好几倍的大水管,奈何上面的蓄水池容积也很大,过了将近半个小时,陈凡才打开水闸,大声喊道,“放水咯。” 杨书记这回没有立刻说话,他再不懂物理,也知道水从这里流到村里需要时间。 过了几分钟,他才看着从水塔里面走出来的陈凡问道,“要多久水能流到队里?” 陈凡先把门关上,轰鸣声瞬间变小,他这才说道,“要不了几分钟就能到,现在可以派个人回去看,如果来水了,就让小娥在广播里喊一声。” 杨书记当即将手一摆,“不用。” 随后转身对着张文良喊道,“张连长。” 有事张连长、没事三虎子。 张文良当即大踏步向前一步,“到。” 杨书记却转身看向肖烈文。 民兵归他管,哪怕杨书记更高一级,也不会越权。 肖烈文则立刻喊道,“联络本部通讯员。” 张文良,“是。” 在陈凡惊疑的目光中,张文良跑到树荫底下,从另一只箩筐里面抱出一台话报机,利索地打开机器,先拉出一根长长的天线,再戴好耳机、拿着话筒,大声喊道,“我是张文良,听到请回答,我是张文良,听到请回答。” 好家伙,这两台话报机发下来好几年了,是71还是72年发的?到手后一直没用过,结果今天竟然用上了? 是不是稍微有点离谱? 陈凡也听不见耳机里面说了什么,只听到张文良又喊道,“打开水龙头、看看有没有水。打开水龙头、看看有没有水。” 然后就是等待。 等了不到两分钟,张文良将耳机一扒,蹭地一下站起来转过身,迎着上百道炙热的目光,举起手用尽全力大喊,“有水啦!” 现场顿时掌声如雷、一片欢腾。 陈凡也咧着嘴笑个不停。 本来之前他只是想自己弄个小水塔给自己用,后来被杨队长厚着脸皮提议“共建”,再经过一番努力,三个月时间过去,终于建成了这座小水塔。 此时看见社员们欢腾喜悦的样子,突然觉得这种“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感觉也很不错。 等欢呼声停歇……不对,应该是欢呼声渐渐走远,因为今天赶来的社员们绝大部分都是5队和6队的人,此时听说通水了,便赶紧往家里跑,想看看传说中的自来水是什么样子的。 其实在这个时间段,或者说,从60年代初期开始,我国便在广大农村地区开挖水井,尤其是推广压水井,在短时间内,就覆盖了北方大部分农村地区。 可是在南方地区,因为到处都是水道,取水相对比较方便,水井的普及反倒没有北方高。 就以卢家湾来说,所有小队都紧挨着河流,这种情况下,公社要开挖水井,自然会优先照顾那些距离活水比较远的村庄,以至于到现在卢家湾和其他生产队的部分小队都没有压水井可以用,更别说传说中的“自来水”。 今天卢家湾却给两个小队通上了自来水,社员们能不赶紧跑回家去看新鲜玩意儿么! 等社员们走远,肖烈文看看一个个魂不守舍的民兵们,没好气地大手一挥,“任务完成,解散。” 5队的民兵顿时一阵欢呼,撒丫子就开跑。 气得张文良在后面跳着脚直骂,“滚回来两个人,把话报机挑回去。” 落在最后面的两个人立刻灰溜溜地滚回来,嘻嘻哈哈地挑着箩筐便跑。 张文良又是一阵臭骂,“都特么小心点,要是弄坏了,我扒了伱们的皮。” 小水塔里的机器还在轰鸣作响,杨书记心满意足地点燃一锅烟,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咧着嘴笑道,“不容易啊,多少年了,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吃上自来水,真是做梦都没梦到过,结果成真了。” 张队长两手叉腰,哈哈笑道,“你算什么吃上自来水,你顶多算吃上‘工作水’,回到家照样吃河水。” 杨书记瞟了他一眼,“还好意思说这话,你身为大队长,主要抓生产的,还不赶紧想办法把其他小队的自来水都安排上!” 张队长脸色微僵,不过当他看到陈凡,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底气,“不就是多建几座小水塔吗,这事简单,回头等多卖两茬鸡鸭,就给全队都安排上!” 杨书记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陈凡,“这个小水塔也不能一天到晚的抽水吧,是不是得有个章程?” 陈凡笑道,“简单,以后每天早晚各放一个小时的水,您安排个人,我教他怎么启动、开闸,以后这事交给他就行。” (本章完) 第368章 拿捏 曲终人散。 小水塔旁、树荫下。 陈凡靠着树干躺着,眼睛半闭半睁,“不就是关个机器、关个水闸吗,你自己留在这里等着不就完了,干嘛还拉我一起?” 刚才杨书记问陈凡,小水塔怎么运作,陈凡说完想法之后,几位领导便果断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张文良,不管是他亲自执行,还是安排给手底下的民兵,反正这事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这不,点完将之后,杨书记他们便火急火燎地往大队部赶,都想看看自家的自来水长什么样子,会不会比河水更眉清目秀些。 于是这里便只剩下陈凡和张文良。 本来陈凡想着,张文良也是会使用柴油机的人,于是教会他怎么开关机、怎么开关水闸之后,便准备自己回去。 结果被张文良拉住不肯放,理由是,“虽然我会用柴油机、会开关水闸,但是今天是第一次,万一弄错了怎么办,你得陪我!” 然后两人便坐在树荫下发呆。 张文良是职责所在,应该发呆,陈凡是在默默思考,为什么自己不干脆偷偷跑了算了,要留下来陪这个呆子呢? 于是一直熬到5点半,太阳都快要下山了,陈凡才亲自动手示范将水闸关掉,再锁上水塔的铁门,将钥匙丢给张文良,骑上马就跑。 都不想跟他讲话! 不一会儿回到知青点,拆掉马鞍,小母马和小马驹自己回后院,两条狗子今天也玩累了,径直跑去厨房门口趴着,吐着舌头看着姜丽丽。 可惜姜丽丽眼里完全没有它们,和黄莺三人一起往陈凡跑去。 等跑到跟前,姜丽丽满脸兴奋地说道,“刚才家里来水了,我们接满了两大缸水,以后都不用再去河边挑水了!” 杨菊连连点头,小脸红璞璞的,“而且水好清,都不用明矾搅水,不、是比明矾搅过的水还要清。” 河里挑回来的水有很多杂质,用明矾可以让这些杂质沉入水底,上面便是得到的清水。 但是明矾含有铝离子,过量摄入会影响人体对铁、钙等成分的吸收,导致骨质疏松、贫血,甚至影响神经细胞的发育,诱发老年痴呆症。 所以陈凡才苦心积虑的想给自己家里装上自来水,也没有拒绝上交柴油机建小水塔。 天天吃明矾水,真的会变笨的! 等杨菊话音刚落,黄莺便赶紧接着说道,“而且自来水好凉,比河水凉多了,摸着好舒服。” 陈凡不禁笑道,“这個自来水其实是深层地下水,常年处于恒温状态,温度变化非常小,书上说的井水冬暖夏凉,其实是一个道理。” 刘丹本就睁大的眼睛不禁瞪得更大,“这么说,等冬天的时候,自来水就是暖的咯?” 陈凡笑着摇头,“那可不是,虽然刚抽出来的水是温的,但是经过蓄水池和管道,通到家里的时候,温度已经差不多消散殆尽,不冻成冰水就不错了,想要温水啊,还是自己烧吧。” 让黄莺她们把椅子搬出来,坐在屋檐的阴影下,聊着自来水的话题,就连吃晚饭的时候,也还是围着这个话题转。 不仅是他们,今天晚上,整个卢家湾大队的社员家里面,都在聊自来水,只不过5队和6队的社员是兴高采烈的聊,其他队的社员家里,多多少少带着几分酸气,以及对未来的憧憬。 而想要通上自来水,首先第一件事,就是先搞一艘大船,把鸡鸭鹅都卖出去,那时候才有钱建水塔! …… 第二天一大早,陈凡便骑着马赶到大队部,与安全汇合之后,直奔水运公司,去解决大船的问题。 陈凡骑在马背上,一路招摇过市,与早起的人们挥手打着招呼。 他现在有点怕上街,主要是认识他的人越来越多,而且看见了都会跟他挥手问候,不理又不好,只能这么一路回应着过去。 水运公司是在南湖镇十字街的最西头,那边他还没去过。 安全骑着队里的一匹马带路,他很不爽地看了看旁边的陈凡,心里直嘀咕,马也矮一头,人也矮一头,人骑在马上就更矮了一截,今天就不该骑马来的! 陈凡倒是没注意他的表情不对劲,自顾自地左张右望,“水陆派出所、水利所、河道堤防工程管理总段,哎,这里不会都是跟水利有关的单位吧?” 安全回过神来,点点头说道,“可不是吗,除了靠近十字路口的几家单位,这边靠河的,基本上都跟水有关系。水陆派出所管水上纠纷、水利所管水文和水利建设、总段管堤防工程,前面就是水运公司和船舶修理厂,另外还有一家渡口管理所。” 他伸手往后指了指,“去县城方向的那条渡船,就是归渡管所在管,那边一条渡船,这边还一条渡船,一个所十来个人,就靠着两条船活着。” 陈凡忍不住笑道,“那还不如直接合并到水运公司算了。” 安全耸耸肩,撇着嘴说道,“水运公司再好、职工再多,其实也只是个社办企业,人家渡管所再小,同样也是社办企业,合并了之后就要矮人家一头,谁乐意?” 陈凡呵呵干笑两声,这个也是时代特色,他自然不好说话。 顿了两秒,他忽然想起过年前第一次赶集,姜丽丽说过公社上好像要裁撤几家单位,后来怎么样也不清楚,这时便问了出来。 “这个啊?” 安全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自己竟然又要抬头,心里顿时一阵不爽,便哼哼着说道,“钱书记他们确实是想裁撤,现在各个单位都是人员臃肿,生产能力却只有这么多,既要养工人,还要养那么多干部,……” 不等他说完,陈凡就惊讶地问道,“公社单位还有很多干部?” 安全瞟了他一眼,“不懂了吧。以工代干听过没?没有干部的身份,却给干部的待遇,干的也是干部的事。” 陈凡一听就明白了,恍然点头说道,“懂了。” 当初制定这个规则,是因为当年人才稀缺,只能从工人中选拔一批拔尖的人,由他们来代理干部的管理工作,等以后合适的时候再提干,或者是等分配的干部下来,这些人再重新回到工人岗位。 现在自然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这还算好的,毕竟他们还只是以工代干,并不是真正的干部。等再过几年,可就将“代”字去掉,那时候的负担才叫重。 安全见陈凡明白了,便哼哼着笑道,“你想想看,各个单位都有好些个这种人,公社就这么大,放个屁崩到的人都是沾亲带故的,钱书记再想精简又怎么样?这事他办得下来吗?!” 陈凡抿抿嘴,不吭声了。 马儿轻快地往前跑,不一会儿,陈凡便看见好大一片平房宿舍区,里面少说也有一百多户人家。再往前一点,便是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有两栋两层的办公楼,楼房后面还有一个略显陈旧的小水塔。 不用问,这里肯定是水运公司! 到了院子大门前,两扇很大的铁栅门将公司内外隔开,只在门卫室旁边开了一扇小门,水泥门框上挂着的牌匾写着“南湖公社水运公司”的字样。 虽然比不上孤峰县水运公司,但是在南湖这一片,这家公司也算是首屈一指,没有哪家公司能比得上。 安全对这里似乎很熟,连马都不下,直接跟门卫挥挥手,丢了一包烟过去,门卫笑嘻嘻地接过烟,跑出来给他们打开大门。 策马进了院子,一直跑到后面那栋办公楼前,安全才示意陈凡下马,并将缰绳拴在靠墙的木桩上。 陈凡打量了一眼墙边埋着的木桩,随便估算都有二三十根,不觉有些好奇,“水运公司有很多马吗?” 安全等他拴好绳子,招手示意他一起往里走,同时笑道,“何止很多马,整个南湖公社驮马最多的单位,就是水运公司,他们的运输队养了近50匹骡子和马,专门用来拉货,连养鱼的白浪湖生产队都比不上。” 陈凡脑子一转,便明白里面的道理,笑道,“也能说得过去,水运公司有那么多船,每天都有货物要运输,如果不养一支运输队,怎么能快速完成生产任务?!” 安全呵呵笑道,“要不说你脑子活泛呢,确实是这样,除了这些骡车和马车之外,水运公司还有几辆用来拉重货的拖拉机、以及运河沙的前置翻斗车。 所以啊,别以为水运公司就是只管运水里的货,真要比起来,陆上运输能力,他们也是最强的。” 陈凡听着缓缓点头,脸上的笑容也更浓。 最强好啊,单位越强,那羊毛不就越多么,这个朋友,他陈凡交定了,耶稣都挡不住! 不过实力再强,也不过是个社办企业而已,不像县里的水运公司有那么多规矩。 这一路走过来,从楼梯间上楼,除了几个熟人跟安全打招呼,连个询问的人都没有,由此可见这个单位的管理有多松散。 这可是企业单位,不是对群众开放的行政部门,也能允许陌生人在单位里面乱窜? 到了二楼最里面一间办公室,安全敲了敲门,等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安全当即推门走了进去,同时哈哈笑道,“恭喜啊田书记,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此人正是水运公司的“舵手”,书记兼总经理,各种权力一把抓。 里面一个四五十岁的人先扶着眼镜看了看他们,过了两秒,他迅速站起身,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远远地便伸出右手,哈哈笑道,“这位就是陈老师吧,久仰大名啊!” 面对这种场面,陈凡已经驾轻就熟。 当即向他迎了过去,同时也伸出双手,“不敢不敢,田书记您好,我倒是对田书记久仰大名了。” 田书记故意脸色微变,“哦?那我倒要听听,你知道我些什么?” 陈凡丝毫不怵,笑着说道,“我可是听说了,您12岁就上船,那时候连缆绳都搬不动,得拖着走才行,结果只用了大半年,您就通过考核,成了一名合格的水手。 然后14岁跟着师傅学驾船,16岁成舵手,20岁不到,就成了整个云湖地区最年轻的船长。之后一直在船上工作,直到30多岁才被提干,负责船只调配和水上急救……” 听着陈凡的话,田书记脸色越来越古怪,只是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等陈凡说完,他不禁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没想到,这点小事还传到了陈老师耳朵里。” 他转头看着安全,“是不是你说的?” 安全此时也很诧异,听到田书记的话,当即摇头,“我只介绍了您姓田,是个老水运人,他刚才说的一些东西连我都不清楚,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 随即好奇地看着陈凡问道,“这些你是听谁说的?” 陈凡笑道,“前段时间我们不是去了县里吗,认识了赵经理,我就是听他说的。” 安全更奇怪了,“当时我也在啊,怎么忘了有这段?” 陈凡故作不屑地看着他,“伱还好意思说,那天你被灌得七晕八素,喊你都听不见,还能听到什么?” 安全一听,顿时讪讪笑着不吭声了。 陈凡面露微笑,看着笑得合不拢嘴的田书记,心里暗暗比了个拿捏的手势。 当然,他说的是真话,这些事情确实是那天赵经理告诉他的,只不过当时是他主动发问,想着多了解一些水运公司领导的信息,也好方便从这里买挂桨机。 而赵经理也只知道一点皮毛,短短几句话便讲完,因此安全没听见也情有可原。 可陈凡是干什么的? 写、搞创作的啊! 最擅长的就是胡……不,是艺术加工。 于是便根据赵经理讲的内容提炼出主线,再往里面填充细节。 拜托,这个田书记都是年近50的人了,年轻时候的事哪还记得那么清楚? 什么刚上船时搬不动缆绳、刚学会掌舵就能过险滩,那都是他编的。 不过不是瞎编,很多水手学徒都是这么过来的,无非是移花接木而已,基本上错不了。 看田书记这时候的表情,似乎还当真了,甚至还在努力回味。 到了最后,他不禁一声长叹,“哎呀,没想到那么久的事了,还有人记得,这个老赵啊,以前我去县公司的时候,也跟他打过交道,当时他也没怎么提这些,没想到还是个有心人。” 此时此刻,他对赵经理的印象分直接拉满。 当然,作为直接陈述者的陈凡,本来印象分就已经很高,这时候也彻底满格。 他拍了拍手,对着安全和陈凡说道,“你们的来意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们都很着急,这样,咱们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去修船厂。” 说着连桌上的文件都不收拾,打了个手势便往外走去。 陈凡和安全迅速跟在他身后,互相给了一个眼神,露出会心的笑意。 等他们都出来,田书记锁好办公室门,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修船厂有个废旧品仓库,那些没办法修复的机器,还有一些备用的零件,都放在那里面。 那两套螺旋桨推进器坏了也没几年,就是两三年前的事,当时一艘船撞了暗礁,直接把机器给撞坏了,这件事没过多久,又有一艘船的螺旋桨被一张破渔网挂住,当时的舵手没有发现,还在强行加大油门,结果也给崩坏掉。 当时我们也想过办法,把这两套机器送到地委、甚至省城去维修,结果连省里的工程师都说没办法解决,我们也只能拉回来,丢也舍不得丢,卖也舍不得卖,就一直放在那里吃灰。” 介绍完情况,他转头看了看正眉头紧皱的陈凡,笑道,“陈老师,你也不要有压力,这两套机器,能修就修,修不好也没关系,反正挂桨机我肯定能给你们匀两套。 至于推进器,如果你们确实想要,我也可以想办法问问兄弟单位那边,看看有没有换下来的旧货,万一没有,还可以直接由我们出面,帮你们买一套新的。 放心,别的生产队买不起,你们肯定能买得起,去县里卖活禽的事我也听说了,单单现在的活禽都能卖好几万,一套推进器只要4000多,对你们卢家湾,肯定能拿得出来。” 听到这话,陈凡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感谢感谢,麻烦田书记了。” 转头看了一眼安全,发现安全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就知道他之前也没有问清楚。 连省里的工程师都修不好,他能整好这玩意儿? 本来还想着可以捡漏,现在看来,这个漏子也不好捡呐。 不过,就算最后万一修复不了,通过水运公司去买一套推进器,也是个办法。 这年头不是说你想买一样东西,就可以买得到的,尤其像这种专用机械,首先得打申请,经过审批同意之后,才能拿着审批单去相关单位购买。 卢家湾又不是水运公司,无缘无故买这种船舶推进器干嘛? 所以多半不会被批准。 换成水运公司就不一样了,只要他们出手,就几乎是十拿九稳,不可能通不过。 那样的话,也不算白跑一趟。 当然,最合适的,还是能够顺利修复,或者买一套二手的机器,便宜嘛。 (本章完) 第369章 休想 修船厂距离这里很近,就在河堤的外坡上,于是3人便直接走着过去。 出了水运公司往西拐,走了不到两分钟,顺着一条长坡上了河堤。 和县水运码头一样,这里的河堤两旁,也堆了有二十几座“小山”,一直延伸到几里之外。 只不过长江外堤面积都很大,堆再多货物也不起眼,而这里的河堤比长江小了许多,看上去就有些壮观。 一般这样露天堆在河堤两旁的,基本上就是3种货物。 黄色的河沙、灰色的细沙,这两种其实都是河沙,只是黄沙颗粒更大些,细沙就是河滩边那种很常见的沙滩沙,非常细腻。在建筑材料中,两种沙分别适用于不同的场景。 除了这两种河沙之外,剩下的全都是鹅卵石。 在北方地区,建筑一般用的是开采出来然后碾碎的山石,可江南地区很少有岩石矿,便就地取材,在江河和大湖里面采挖鹅卵石以供使用,这些鹅卵石有大有小,同样分别适用于不同的建筑场景。 之前陈凡建房子,有些小队给他送来的建筑材料中,所有的石料都是鹅卵石,他新家前的场坪和那条小小的坡路就是用水泥混合鹅卵石铺就,结实耐用。 在正对着上来的长坡的另一边,便是南湖公社水运码头。 这里是个纯粹的货运码头,并没有客船停靠,停在这里的全都是货船。 那些自己跑过来的客船和渔船除外。 陈凡走上大堤,放眼往下望,只见一条长长的黄土坡道一直延伸到河水中,水边停泊着一艘3、40米长的水泥船。 两条“跳板”一头搭在船舷上,一头搭在岸上,一群搬运工正在往岸上卸货,坡道上便是一辆辆的马车,每装完一辆车,便有车夫挥动马鞭,驱赶马拉着车往上爬。 只是现在水位还是有点高,堤面距离跳板的高度差只有不到10米,十几辆马车挤在一起,显得有些拥挤。 陈凡看着河水几乎要没过船舷的水泥船,眼里满是好奇。 这种水泥船曾在70年代流行一时,上至重庆下至沿海,都能看见这种船的身影。当时本来是为了弥补钢铁产量不足,便采用了钢网挂水泥的办法,来生产这种船,用以取代在水上航行了几千年的木船。 甚至在74年的时候,还造出过一艘长105.2米、宽14.5米、深8.1米、重3000吨的巨型水泥船“古田号”。 但是仅仅航行了一次之后,这艘巨轮就被搁置,因为驾驶这艘船太耗油了! 本来当时上级想的是,如果这艘船能够投入使用并产出效益,就会推广建造这种大型水泥船,专门用于近海运输,甚至是武装使用。 然而经过交通建设部和建材总局联合组织的部级预审,各方面的专家都给这条船下了定义,“钢丝网水泥船具备颐养便当、水密性强、船身稳等长处,但具备不耐碰撞、船身重等弱点,因此不宜推广。” 当时无论是大型木船、水泥船还是钢铁船,动力都要依靠船舶推进器,烧的还是柴油。 所以船体越重,耗油量就越高,那条水泥船的自重就高达3000吨,然后再加上货物,跑起来得消耗多少柴油?! 很明显不划算嘛。 于是轰轰烈烈的水泥船建造浪潮,便就此戛然而止。 除了正在建造和已经生产的水泥船,在以后的几年中,水泥船的任务单肉眼可见的减少,直至彻底取消。 取而代之的,便是钢铁船。 甚至上级有了明确的计划,要用钢铁船全面取代水泥船,以节省燃料。 而那个时候,还是74年。 大堤上,田书记见陈凡盯着码头看,不禁笑了笑,说道,“陈老师也对货运码头感兴趣?” 陈凡回头看了看他,再看看安全,笑着说道,“我刚到卢家湾的时候,什么都没有,那时候就担心以后生活怎么办,咱也不能指望靠吃救济粮活着,对吧。” 安全和田书记都不自觉地缓缓点头。 南湖公社之外,对陈凡的来历几乎一无所知,都以为他是土生土长的卢家湾社员。 但是在南湖公社内部,谁不知道陈凡是卢家湾6队的队长杨传福从水里捡回来的,此时他们听到陈凡的话,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陈凡笑着继续说道,“当时黄保管员给我送来30斤白米,还有半袋子红薯,如果省着点吃,也能撑一两个月,但是不能只出不进嘛,所以我心里就有点着急。然后我们队的一位知青就给我出主意,……” 他说着指向码头上忙碌的搬运工,呵呵笑道,“她说,等涨水的时候,可以来这里干搬运工,那时候水运公司的货船络绎不绝,需要大量的搬运工,好的话一天能挣一两块钱,甚至更多,只要干上一个夏天,全年的口粮就有了,说不定还能买点肉过年。” 在他说到要来这里干搬运工的时候,田书记和安全就已经咧着嘴呵呵直笑。 等听完他的话,更是乐不可支,仰着头哈哈笑個不停。 过了好一会儿,田书记喘了几口气,才笑着说道,“你来干搬运工,岂不是大材小用。” 搬运工是个什么概念?那就是招之则来呼之则去的苦力。 就下面水里停着的这些船,船上任何一个正式船员,都有资格找几个人过来干搬运。 南湖公社5个生产大队的社员,也都以有水运公司的正式工亲戚为荣。 尤其在特别忙碌的时候,临时工或学徒工亲戚也管用! 他们就为了挣那每天一两块钱的劳务费,一个个都在挖空心思往里钻。 这就是码头上的临时搬运工! 而陈凡是什么人? 来了水运公司,是他老田亲自作陪,有时候公社钱书记都没这个待遇。 两者相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现在陈凡说他曾经打算来这里做搬运工,田书记岂能不发笑! 安全还在一旁拱火,故作鄙视地看着陈凡,“哼,你以为你想做搬运工,人家就给你做?只要不是双抢,来这里干搬运,那可是所有生产队社员想都想不到的美事,还轮得到你个新来的?!” 陈凡也故意打躬作揖,“对对,是我痴心妄想,不过那时候安干部不是过来蹲点了么,咱拍拍安干部马屁,说不定您老人家心里一软,帮忙在田书记面前说句好话,也能赏口饭吃不是。” 安全和田书记两人相视一眼,不禁齐齐放声大笑。 安全是摇头苦笑,感叹陈凡的脸皮真厚。 田书记则指着陈凡笑道,“别的不说,只要你拿出三分笔杆子的本事,别说搬运工,正式工的名额我都能给你一个,而且是干部编制哦!” 对于这种明里暗里招揽的话,陈凡已经很熟悉了,当即嘻嘻哈哈地笑道,“那您还是不太会做生意,就我们现在这种情况,您稍微拿拿架子,说,‘小陈,你不给我写两篇文章,我就不给卢家湾推进器’,那我肯定屁颠屁颠地服务,水运公司还不用开工资。” 听到这话,田书记又是一阵大笑,转身摆着手往前走去。 心里却在暗叹,果然陈老师不好招揽呐。 三人说说笑笑,往前走了一里路,便停下脚步。 田书记指着外堤上、几乎快要泡在水里的一大一小两间厂房式建筑,说道,“大的就是船坞,所有的船只维护、修理都在这里面,小的是零配件仓库和办公室。” 他转身看着陈凡,笑道,“是直接去仓库,还是先参观、参观?” 陈凡龇牙咧嘴,看了看修理厂,再看看田书记,好奇地问道,“现在水位还没有漫过来,要是水位到顶,不是把修理厂都淹掉啦?” 田书记听了也不解释,只是哈哈大笑,说道,“想知道?不如伱亲眼去看看,怎么样?” 陈凡当即笑道,“恭敬不如从命,麻烦田书记了。” 跟着田书记往下走,这条路通往的是那间小的仓库和办公室,不过陈凡注意到有一条人踩出来的小路,一直延伸到船坞的一间小门前,显然这是工人们踩出来的近路。 很快进了修理厂的办公室,不等田书记说话,陈凡就明白了这里为什么不怕水淹。 在厂房里面,竟然被分隔为两层空间,下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些铁制的柜子和桌椅,外表刷了一层红漆,可以用来防锈。 陈凡试着拿起一把椅子,以他的力量,竟然也感觉到有点沉。 不用说,一般的洪水绝对冲不走! 在这一层上面,还有一层钢结构的架层,上面才是正常办公的地方。 而上面的这一层,则比大堤的堤面还要稍微高一点点。 看到这里,陈凡也就明白了,只是他还是没搞懂一个问题。 就算可以在二楼办公,可是怎么进出呢? 不需要别人解释,他想到刚才码头上的货船,便知道了答案。 跳板! 修理厂的厂房距离堤面还不到10米,只需要一块长长的跳板,就可以自由进出。 难怪他们把修理厂建在外堤面上,也不怕被淹。 这时楼上两个人蹬蹬蹬地跑下来,一个四五十岁、穿着沾满了洗不掉的污渍工作服的中年男人笑着大声说道,“田书记,安所长,你们来啦。” 说着已经掏出烟递上。 安全接过烟,笑道,“哎哎哎,我还不是所长呢,回头要是当不上,你给我个所长干?” 那人哈哈笑道,“所长没有,要不我把这个厂长让给你。” 不用说,这位绝对是修理厂的厂长。 只不过这个修理厂属于水运公司的下属单位,也不知道他捞着一个干部身份没有?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修理厂的厂长应该是水运公司的副总经理兼任,应该是干部吧? 思忖间,田书记夹着烟、指了指陈凡,说道,“这位就是卢家湾的陈老师了。” 然后指向那个人,笑道,“这个是修理厂的厂长崔宝章,也是水运公司的副书记。” 果然。 陈凡心里暗暗点头,对着崔宝章伸出右手,笑着说道,“崔副书记好。” 崔宝章立刻伸手握住,咧嘴笑道,“刚才我就猜是不是陈老师,毕竟长得这么一表人才的可不多,果不其然,被我猜对了。”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也别喊什么副书记、厂长,瞧得起叫我一声老崔,或者崔师傅,都行。” 陈凡笑了笑,“那我就叫您崔师傅了。” 顿了一下,他便问道,“崔师傅,我想先看一下那两套机器,不知道方不方便?” 崔宝章二话不说,打了个手势说道,“里面仓库里就是,我带你去。” 说着一马当先往前走。 陈凡赶紧跟在他的后面,先走到厂房中间位置,再顺着一道回字形的楼梯往上爬,到了里面半截的二楼层板上。 崔宝章走在前面,转头对着陈凡说道,“这里的机器零配件其实不算多,也基本上以小型件为主,大部件的话,如果有损坏,我们一般是现买,不会提前准备,毕竟大部件都不便宜,把钱占在这里不划算。” 陈凡缓缓点头,跟着他走到最里面,不用他介绍,便看见两套体积不小的推进器,当即快步走上前去。 在他围着推进器检查的时候,其他人都默不作声,甚至摈住呼吸,生怕打扰他检查。 哪怕刚才田书记说的潇洒,修不好也没关系,可就这么一套机器,完好的就要4000多块钱。 一台“东方红—12”型拖拉机,每台售价也只要3500元,单单一个推进器比一台拖拉机还要贵1000多,他能不心疼么。 陈凡检查得很仔细,但是速度却不慢。 几分钟后,他站起身看向田书记,轻轻摇了摇头,“柴油机、方向系统和齿轮系统都没多少问题,主要还是轴承和螺旋桨,损伤很严重,几乎不可能修复。” 田书记微微愣了愣,似乎有些惊讶,“柴油机、方向系统、齿轮都没问题?” 崔宝章也惊讶地说道,“可是当时省里的工程师,说的是整套系统都没法用了,让我们换新的啊。” 听到这话,陈凡不禁陷入了沉默。 难道有些地方自己没检查到? 他想了想,也不说话,转过身去又重新检查。 这次时间更长一些。 但是再长也有限,因为所有主要部件都被拆散了放在那里,哪些部位是好的,哪些部位是坏的,几乎一目了然。 十几分钟后,他重新站起来,满脸古怪地说道,“我把所有部位都检查了一遍,除了叶轮、轴、轴承问题比较严重,几乎不可修复,其他的发动机、齿轮箱、支架和方向舵虽然有点小问题,但问题不大,还是可以修复的。” 推进器最关键的部位有三个,发动系统、方向传动系统和最后的推进系统,前面两个都没什么问题,只有推进系统需要更换,这也与之前田书记说的船舶损伤情况相符合。 所以只需要将包括轴承和叶轮在内的推进系统配件更换掉,再对其他两个系统的配件稍作修复,这两套推进器就可以继续使用。 为什么地委和省里的船舶工程师都说修不好呢? 听完陈凡的话,田书记和崔宝章面面相觑。 过了好几秒,崔宝章才喃喃说道,“难怪我一直找不到发动机的大毛病,原来是没毛病啊?!” 田书记根本连话都不想说,只是拿起刚才老崔给的烟点燃,一口气抽掉三分之一。 安全抹了把脸,努力憋着笑,故作义愤填膺地说道,“不用说,要么是地委和省城修理厂的工程师没仔细检查,要么就是他们根本没学到什么东西,那毕业证都指不定是怎么来的,技术不达标,自然找不到问题。” 陈凡在一旁暗暗点头。 实事求是的说,这些年靠推荐上学的大学生里面,很是出了不少人才,其中有一部分后来甚至成为了两院院士。 但是从整体上去看,滥竽充数的还是占了大多数,要不然前些天副总也不会说出那句“那是清华中学、清华小学,不是清华大学”的话。 就在那次座谈会上,他们本校的教授专家直言不讳,有些人毕业的时候,真实学历连高中都达不到,有的甚至只有10年前的初中水平,这还是全校老师呕心沥血的结果! 那边如此,江南的情况未必能独善其身不成?! 所以说,这年头的“工程师”,还不一定有小学没毕业的老师傅可靠,至少人家是靠着真本事升工级,而不是用文凭换福利。 此情此景,陈凡只想赋诗一首……,算了,还是赚推进器要紧。 他当即干咳一声,将田书记和崔宝章的目光吸引过来,便笑着说道,“田书记、崔师傅,我不知道以前的情况是什么样子,不过根据我现在的检查结果,只需要买两套新的轴承和螺旋桨,剩下的小问题,只要有5级以上的焊工、钳工和锻工配合,应该就可以解决。” 崔师傅当即说道,“5级工只是中级工里的中级,算不得特别厉害,我们修理厂就有。” 陈凡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田书记,笑道,“那就看田书记肯不肯买新的配件了。” 说到底,这不是买不买配件的问题,而是信任度的问题。 到目前为止,陈凡在机械方面能拿出手的战绩也就是两个,一个是组装了两台柴油机,另一个则是设计了小水塔,相比地委和省城的工程师,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田书记到底会相信谁呢? 结果不等田书记说话,陈凡又说道,“或者,我提个建议哈,田书记,反正你们水运公司也是把这两套机器当废品了,不如就用废铁的价格卖给我们,这样你们纯赚一笔外快,稳赢不亏,怎么样?” 田书记两眼一翻,“休想!” (本章完) 第371章 要好看的 两人从修理厂出来,到水运公司跟田书记打了声招呼,商量了一下挂桨机和柴油机交易的细节,再次婉拒了吃饭的邀请,便取马往回赶。 出了水运公司的大门,陈凡翻身上马,若有所思地往大堤的方向望去。 安全正扯着缰绳准备往东走,没听到旁边的动静,便转身看过来,“怎么不走啦?” 陈凡指了指大堤,问道,“你说从堤上,能不能回卢家湾?” 安全立刻脱口而出,“当然可以啊。” 下一秒他就愣住,又扯着缰绳转过来,恍然大悟地说道,“对啊,公社镇上人来人往,马都跑不起来,我们可以从堤上走啊。” 陈凡满脸无语地看着他,“你没想到?” 如果刚才就从堤上过来,也就不用跟明星似的在街上被人围观了。 安全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家在镇上、单位在镇上,去卢家湾也有村道可以走,那边还更近,没事我跑河堤上去干嘛?跳河啊!” 陈凡嘴角微抽,拉着缰绳便驱动小母马往河堤跑去,安全在后面大喊,“等等我。” 随后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跟在后面奋蹄直追。 可惜他骑的只是一匹普通矮小的驮马,虽然性格温顺,却也代表跑不快,跟在小母马后面只有吃灰的份,气得安全嗷嗷叫。 陈凡在大堤上急奔,5分钟后,卢家湾5队便出现在眼前,可见从河堤上去公社,和从下面走差不多。 安全说更近,应该是指从大队部到镇子的最北端,少了一个大圈,当然更近些。 对了,安全呢? 陈凡回头张望,只见安全的马还在身后一公里处,不禁摇了摇头。 总共才不到3公里路,就落后这么多?这马不行啊。 那边还隐隐有些喊叫声传过来,也不知道在喊些啥。 多半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陈凡也懒得去听,渐渐放慢马速,摸摸马脖子,小母马便顺着河堤内坡跑进了村子。 让小母马自己去牲口棚待着,陈凡转身进了大队部。 办公室里面,杨书记几人也不知道在谈些什么东西,吵吵闹闹的乱成一锅粥,看见陈凡进来,所有人立刻停下,一起看向他。 杨书记仰着头问道,“情况怎么样?” 陈凡笑着点点头,“能修。” 张队长双手一拍,满面红光地笑道,“好,又白赚一套机器。” 杨书记敲敲桌子,咧着嘴笑道,“那也是人家小陈的功劳,你得意个什么劲?” 张队长两眼一翻,“你比我还得意呢。” 张文良拿出大队部的招待专用烟,抽出一支扔过去,对着陈凡笑道,“细嗦。” 陈凡抓住烟,到一旁坐下,又接过杨兴秀递来的茶缸子,说了声谢谢,才笑着将今天上午的事情说了一遍。 最后说道,“具体什么时候修好,就要看配件什么时候买回来。” 顿了一下,他又看向杨书记,“不过田书记答应的两套挂桨机和一台柴油机,等我们准备好钱,派人带着钱直接过去拉回来就行。 田书记说了,先给柴油机的钱,也就是800块,那两套挂桨机先不收钱,如果两套推进器能顺利修好,就算是送的,万一要是修不好,再给挂桨机的钱也不迟。” 杨书记点点头,看了看其他人,说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我们就有一套推进器,可以装在大船上,还有两台柴油机和两套挂桨机,可以装两条小船。” 这时陈凡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笑着说道,“水运公司的那台柴油机是45马力的机子,经过改造之后,完全可以推动一条两米宽、10米长的中型木船。” 杨书记一听,顿时大喜过望,“好,10米长的船也能跑长江了,老汪他们现在正在造的船就是10米的,这台机器就可以直接装在上面,我们另外再造一艘20米的大船,把推进器用上!” 等他话音刚落,叶树宝就说道,“老杨,有两个事我先说一下啊,……” 他的话立刻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叶树宝干咳一声,正要说话,这时候安全便大步走了进来,嘴里还在嘀咕,“小陈你不当人子,跑那么快不说,让我在后面吃了一屁股的灰,说,你是不是在故意报复?” 大家看到安全灰头土脸的样子,再想想他刚才说的话,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当即哈哈笑个不停。 张文良故作鄙视地笑道,“安哥你还差了点意思啊,咱队里谁不知道小陈那匹马跑得快,我跟他一起出去,要么不骑马,要么就干脆跑他前面,不让他冲到前面去,否则就跟你今天一样,落得一身灰。” 陈凡很无辜地两手一摊,“我已经放慢马速了,可是伱骑的那匹马跑不起来,你自己的骑术也不行,我能怎么办呢?!” 安全满脸无语,跑过去抓起桌子上的烟盒,恨恨地抽出一支点上。 这时杨兴秀给他端来一杯水,安全这才喜笑颜开,“还是兴秀妹子好。” 他说着瞟了一眼某人,神神叨叨地说道,“妹子,你的终身大事也该考虑了吧,不过看人得看准了,千万别找個不靠谱的,到时候后悔莫及啊。” 杨兴秀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嗔怪地瞪着他,“我就不该给你倒水。” 其他人则笑成一片,只有张文良莫名其妙,你们一个个的都看我干嘛? 过了好一会儿,叶树宝才敲敲桌子,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干咳一声,看了看众人,正色说道,“刚才我的意思是什么呢,咱们把老汪他们叫回来造船,这种事是不是可一不可再? 不管怎么说,老汪那一帮人都是建筑队的正式工人,他们作为咱们村的人,家在这里是没错,可是工作编制和户口都在建筑队单位上挂着。 请他们过来帮忙造一条船,建筑队看在这个老乡的情份上,不会说什么,但是如果继续找他们造第二条,这个就好说不好听了。” 杨书记听了这话,也皱着眉缓缓点头,“是这个道理。” 这时肖烈文看了看众人,也跟着说道,“老汪那边是一个方面,另外一个,” 他说着转头看向陈凡,又回头去看杨书记和张队长,“推进器也好、挂桨机也好,都是小陈的功劳,没有他,咱们想买也困难。” 安全在一旁坐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这倒也是,刚才人家田书记就说了,那台柴油机,红星大队开价800,他没卖,一方面是嫌价格低,另一方面,也是想留着给单位自己用。 人家也是看小陈的面子,主动说有这么台机器,还直接给了最低价格800块,要不然我们都不知道水运公司还有这么个东西。” 他说着嘿嘿自嘲地笑了两声,“我这个税务所股长,在田书记面前确实没这个面子,这几天人家那热情,还得靠陈老师给撑着。” 陈凡在一旁听着,眼珠转了两圈,也不说话,只是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本来这种事情,不应该当着他的面来讨论。 不过大队部就这么点大,而且每个人都跟他交情不错,没什么可隐瞒的。同时这也是向他表明一下队里的态度,那就是他为队里做的贡献,大家心里都清楚。 而且这个奖励他还不能不要,一个是队里有一套奖惩制度在,连干活积极的社员都有生产积极分子的奖励,他为队里做了这么大贡献,还都是本职工作之外的事情,怎么能不奖? 只不过陈凡现在心如止水,以现在的制度,就算是重奖,能重到哪里去呢? 还不就是多算点工分,或者队里出饲料,养着家里那群小动物。 算来算去也就这样。 他现在是无欲则刚。没事,你们商量你们的,好的赖的、给什么东西随便,俺不在乎! 等安全话音落下,叶树宝看了看他,再看向杨书记、张队长和肖烈文,正色说道,“我刚才要说的第二个意思就是这个。上次小陈带回来两台柴油机,算队里占了他的便宜,用一些没用的竹枝子、再加一点建房子的材料,就给换掉了,说起来我还有点脸红。” 杨书记干咳一声,瞟了一眼坐在边上的陈凡,故作汗颜地说道,“那不是队里只有这点条件吗。” 如果陈凡的本职工作是队里的技术员,或者其他相关岗位,责任就是帮队里去买设备,那意义肯定不一样。 那个只能说他的工作完成得好,等过年结算的时候,给他多发10块钱奖励就算好的。 可情况不是这样呐,人家小陈是广播员、是兽医,唯独不是技术员、机修工,如此一来,凡是与那两个岗位无关的贡献,生产队都应该用等值的钱物去交换。 当初组建生产队的时候,自己保留的不算,凡是队里征用的,那些牛马牲口、板车、风车,每一样都是核算清楚、给了相应的补偿的。 可能有人会说无偿捐赠,这种情况不能说没有,而且还不少,毕竟深明大义的也多嘛。 但给补偿的同样也不少,公家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规矩可有些年头了,那些枯枝败叶且不去说他,至少在李先生的关注下,大部分地区一直以来执行得都很严格,这个制度就是那时候定下来的。 要不然生产队随时可以征用社员家里的东西,而且还是农民,那还不人心大乱?! 没人闹事才怪。 陈凡眼看几位领导都有些为难,便轻轻咳了一声,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随即笑道,“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现在东西都还没拉回来,讨论这些没有意义嘛。 要我说,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请汪师傅他们……”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轻轻咂了咂嘴,看向叶树宝,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叶队长,如果不能找汪师傅他们造第二条船,那修理厂的木船,我们还要不要了?” 叶树宝一听,也是满脸为难。 要吧,哪能老是麻烦老汪他们。 可就凭本队的那些个木匠,不一定能成功造出一艘20多米长的大船呐。 这又不是两三米长的小划子,随便几块木板拼起来就行,大船的结构可要复杂得多,底板、龙骨什么的,不同的部位还要使用不同的木料,听着就让人头大。 不要呢? 又不甘心。 一台45马力的柴油机就能带动正在建造的那艘新船,另一套等待维修的推进器修好之后,完全可以用在另一艘更大的船上。 到时候不说卖鸡鸭鹅,有了这两条船,队里富余的农产品,完全可以拉到地委和县城去卖,能多赚多少钱啊! 怎么搞? 短暂的沉默后,陈凡眼珠微转,轻声说道,“要不,先请汪师傅过去看看,如果不合适,自然没有后面的事,那套推进器也就只能用在10米新船上。 要是那半条船还有利用价值,……” 他转头看向杨书记,笑道,“或许可以由队里出钱,直接请修理厂的老师傅帮忙,把那条船改装一下。” 本来修理厂以前就是造船厂,只不过造的是木船而已,可现在他们要买的不也是条木船么。 所以,还有什么问题?! 听到他的话,杨书记、张队长、肖烈文、叶树宝、……一个个的都情不自禁地连连点头。 杨书记轻声笑道,“呵呵,人家修理厂本来就是干这个的,咱们怎么把他们的老本行给忘了?!” 安全接过他的话,“这就叫灯下黑,我也只记得他们是修船的,忘了他们还会造船。” 张队长拍拍桌子,咧着嘴笑道,“那就这么定了,回头先请老汪去验货,可以的话,咱也向水运公司下一回订单,请他们帮咱造一艘船。” 陈凡,“我看那艘船还有20米左右,如果还能用,应该可以改造成差不多长度的新船,完了把推进器装在这艘船上,45马力的柴油机装在10米船上,剩下的那台柴油机,就继续留着备用。” 杨书记最后拍板,“就这么定了。” 见这件事敲定下来,陈凡果断起身,“那你们接着聊,我先走一步。” 张文良叫住他,“你干什么去?” 陈凡摸摸肚子,“都快中午了,这里又没有工作餐,我不得找地方吃饭去!” 叶树宝立刻举起手招了招,“吃饭的事慢点,我们刚才在讨论熟食作坊工人名单,你也看看,给点意见。” 陈凡嘴角微抽,“昨天我不是说了么,家庭主妇,会做饭的,差不多就行了。” 叶树宝脸色有些无奈,“商店里的也是这个标准?” 陈凡点头,“对啊,无非就是称重收钱而已,别说连算账都不会啊,虽然我说要读书成绩没那么好的,可最起码要会算账吧。” 顿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最好要形象好一点的。” 杨书记眨眨眼,“就是要好看的?” 陈凡,“对啊,不仅要好看,还要干净的,就跟公社供销社的售货员一样,您看看,是找小玲姐买东西的人多呢,还是找刘大妈买东西的人多。” 杨兴秀脸红了一下,没好气地“啐”了一口,“你那叫不正经。” 陈凡脸色不变,义正辞严地说道,“就问你想不想多卖点烤鸭吧。” 杨兴秀不吭声了。 叶树宝从桌上拿起个本子,又拿了支铅笔,对着本子上勾勾画画,随后递给杨兴秀,“秀儿啊,看看,这些人是不是长得好看点?” 杨兴秀接过去,一眼从头扫到尾,然后眼睛微眯,转头看向叶树宝,“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叶叔?!” 叶树宝微微一愣,怎么了我就? 陈凡憋着笑,起身就往外走,“我走了,你们定好人,我再教她们怎么做熟食。” 看着陈凡出了房门,往院子里面拐,叶树宝还有些茫然。 张文良凑到他旁边,小声说道,“叶叔,你一下子就把最好看的都挑出来了,是不是平时都惦记着她们呢?” 刷的一下,叶树宝老脸通红,起身拎着椅子就要开砸,“敢戏弄我,打死你个龟孙。” 张队长本来在一旁笑得挺开心,听到这话也不禁黑了脸,“说谁是乌龟呢?” 可惜叶树宝不理他,举着椅子就往张文良冲去。 张文良撒腿就跑,“又不是我说的,是兴秀说你专挑好看的。” 叶树宝紧追不舍,“你当我傻子,她什么时候说了,还敢跑,给我站住……” …… 陈凡听着前院的动静,哈哈笑着上了后院的二楼。 广播室里,张翠娥正埋头做题,完全没发现陈凡的到来。 陈凡背着双手走过去,悄无声息地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不禁轻轻点头。 等她做完一道题,陈凡才轻声笑道,“不错不错。” 张翠娥顿时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立刻起身站好,满脸惊喜地喊道,“老师。” 陈凡哈哈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只钢笔递给她,“给你带的礼物,昨天太忙,没时间来看你。” 张翠娥赶紧双手接过去,笑得合不拢嘴,“谢谢老师。” (本章完) 第372章 突然袭击 陈凡拿起桌上的习题册,随便一翻,里面都是张翠娥一笔一划工工整整抄写的练习题。 这个是陈凡对所有学习班同学的要求。 在学习之前,先把所有的练习题都抄下来,每学完一部分,就自己去做相应的练习题,做对的部分要巩固,做错的要重学。 这样反复练习,可以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巩固学习的知识。 在没有学习资料的时代,也只能用这种方法进行练习了。 放下练习册,陈凡对着张翠娥说道,“给你找的历史和地理资料有没有开始学?” 张翠娥用力点头,笑着说道,“已经开始学了,我每天上午学习语文、政治和英语,下午学习数理化,晚上学习历史和地理。每天都学到半夜12点。” 陈凡点点头,脸上满是微笑,“不错。你现在还年轻,趁着精力好,多学一点东西,迟早能用得上。” 顿了一下,他沉吟两秒,问道,“物理和化学你学到了哪里?” 张翠娥赶紧说道,“哦,我刚学到第三册。” 陈凡笑了笑,说道,“这样,从今天开始,物理和化学这两科,你先放一放。” 张翠娥瞪大眼睛,“啊?” 陈凡看着她笑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基础科目那么多,政治、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历史、地理、英语,这么多的科目,你不可能全部都学会,也不需要全部都很精通。 学校里面有文理分科,工作以后,也分为技术岗和行政岗,都说明不需要把所有的科目全部都学会。 你的理想是做播音员,播音员更侧重于文科,既然如此,那么你也要有所取舍才行。 从今天开始,政治、语文、英语这三门主课,必须要占据你学习时间的百分之七十,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就要放在历史和地理上面。我随时会对伱进行考核,……” 说到这里,他干咳一声,对着张翠娥笑道,“知道这次我去地委,做什么去了吗?” 张翠娥脑子里还想着陈凡的话,听到这里,过了两秒才转过弯来,眨着眼睛看着他,“去卖鸡鸭鹅,还有……报名函授大学?” 陈凡点点头,笑道,“对,就是报名函授大学。其实上大学不难,虽然我们没有机会拿到推荐名额,但是可以通过函授教育的方式,取得大学录取通知书。 如果你能认真学习,以后就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方面,大队会有越来越多的副业,你可以凭自己的本事,进副业单位去工作,包括这个广播员的岗位,我也可以给你做。” 张翠娥一听,顿时满脸通红,赶紧说道,“老师,我没想抢你的……” 陈凡举起手打断她的话,笑道,“第一,这个广播员的岗位我确实不在乎,这段时间你做得也挺好,本来我还打算教你怎么维修广播机,不过这个以后再说,反正我人就在队里,出了什么问题,我随时可以过来。 第二,不能说抢,而是我让给你的,没了这個广播员,我还有兽医,而且以后生产队会有我们自己的船队、车队,你不用担心我没事做,更不用担心我没有收入。 但是让你做广播员的前提,是你一定要好好学习。 除此之外,如果你能顺利考上函授大学,并通过考试拿到毕业证,就一定有机会去公社、县里,甚至是地委的单位去工作,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鲤鱼跃龙门,跳出这一方小天地。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在于你有没有好好学习,能不能取得好成绩,明白了吗?” 张翠娥紧紧抿着嘴唇,怔怔地看着陈凡,眼眶都红了。 顿了好几秒,她才用力点头,带着几分哭腔,“明白了,老师。” 陈凡掏出手绢递过去,笑道,“怎么还哭了呢,都快16岁的人了,也不害臊,快擦擦。” 对这个小丫头,他真心拿她当妹妹在看。 倔强、努力、好强,还很真心,对他这个老师几乎是言听计从,自然讨人喜欢。 至于手绢,都是姜丽丽她们在家里练习缝纫机的时候做的,四个人加起来做了好几十块,全都是用碎布缝起来,再将两块对着拼在一起,用缝纫机缝合拢,厚实得很。 他现在也习惯了出门带一块。 主要是姜丽丽她们会在每天晚上提前把手绢放进他的衣服口袋里,那肯定不会落下。 等张翠娥擦干眼泪,平复好情绪,陈凡便让她继续学习,自己转身出去。 说起来以后是不是该给张翠娥送点贵重的东西呢? 要不然自己每天摸鱼,工资自己领,活儿是她在干,陈凡感觉似乎良心有点过不去。 带着百分之一的愧疚感,陈凡走到前院,此时办公室里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杨兴秀在。 杨兴秀收拾着桌子,看见陈凡在门口探头探脑,当即走过来笑道,“你不是去找吃的了吗,没找到?要不我就在隔壁厨房给你做点腊肉饭?” 陈凡赶紧摆手,“天天吃腊肉都快疯,不吃了。” 杨兴秀嘴角微抽,腊肉快吃疯?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你看他们疯不疯! 陈凡笑了笑,问道,“书记他们都出去了?” 杨兴秀点点头,“我爸和张队长去了4队,找汪师傅一起去修理厂验货,叶叔和安哥带着人巡视养殖场去了,各个小队交上来了一批鸭子和鹅,他去看看情况,另外兔舍也快满了,要挪一批长大的公兔子出来,等你有空了处理。” 母兔子还要继续留着繁殖小兔子,那些没用的公兔子就可以处理掉,既可以腾地方,也能顺便增加一点收入。 陈凡笑道,“行啊,等你们选好人,我教她们做熟食的时候,就一起做兔子。” 顿了一下,他又问道,“肖队长和三虎哥呢?他们没一起去看养殖场?” 平时民兵连没事的时候,他们要么跟着叶树宝跑生产,要么和张队长、杨书记一起协调各个小队的工作,今天却两边都没跟,他自然有点奇怪。 杨兴秀摇摇头,说道,“没有,下午的时候民兵集训,他们都赶过去了。” 陈凡顿时一愣,“民兵连又集训?” 掐指一算,现在已经是秋季,夏季没有组织集训,而秋天又有数不清的农活,他还以为要直接等到冬训呢。 杨兴秀笑了笑,继续摇头,“不是民兵连集训,要不然我也会跟着去的。” 对了,她还是民兵连通讯班的班长,以前民兵最多的时候,她还是女兵连的连长,如果民兵真有集训,她不会不参加。 说起这个女兵连,……,算了,还是不说了。 陈凡也是听张文良说,几年前民兵高峰期,生产队的所有人都参加过民兵,自然包括女人。如今凡是20岁以上的女人,个个都会拼刺刀、打步枪。 他又想到即将被选去县城熟食作坊做工的女人们,难怪杨书记他们一点都不担心,如果给这些人配上装备,那就活脱脱的一个作战排啊! 只要她们背着枪在大堤上跑一圈,谁特么敢过去惹是生非?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就主打一个武德充沛。 就在陈凡发散思维的时候,杨兴秀接着说道,“他们是去3队那边了,那里有一片不小的林子,上次你不是比试赢了三虎吗,说本事是9队的彭师傅教的,后来肖叔就把彭师傅请了过来当教官,每教一次,给他算20分的工分。 然后他又从民兵连里挑了十几个精锐,跟着彭师傅学习狩猎本事,之后他又和三虎一起,研究怎么把这些本事融入到单兵战术里面。 这都好几个月了,他们只要有时间就去练,这不,今天下午又过去了。” 听完她的话,陈凡才恍然点头,“原来是这样。” 同时在心里苦笑,肖队长和张文良倒是一腔热血,可是他自己清楚,越是往后,民兵能够发挥用处的机会就越少,这些本事练会了,不一定能用得上啊。 至于说去当兵,就民兵连的这些人,大部分都在20岁以上,让他们去当兵,也要有人要才行。 陈凡想到后年年初发生的战事,心里默默想着,也不知道肖队长有没有路子送他们过去,立功是一方面,如果这种丛林战术有用的话,应该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伤亡吧。 …… 带着几分心思,陈凡离开了大队部,却没离开5队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养殖场,然后拐进了卢四爷家的那条巷子。 刚走到院子前,他就看见屋檐下竖着一只水龙头,不由得笑道,“四爷,给您这儿也装上自来水啦。” 卢四爷正在屋里看书,见到他过来,直起身笑道,“那可不,怎么说我也是5队的一份子,给5队装自来水,还能漏了我不成。” 他扶着桌子站起来,缓缓往外迎了上去,“你都忙完啦?” 陈凡赶紧快走两步,“您起身干嘛,快坐着。” 将老人家扶着坐下,他自己也到另一边坐着,对着老爷子笑道,“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吧,熟食作坊的人还没选好,今天去了一趟水运公司……” 他简短地将这两天的事情说了一遍,笑道,“这不,现在就空下来了,我也懒得回去,就过来您这儿蹭个饭。” 卢四爷一手搭在桌沿上,哈哈笑道,“行啊你,短短几天时间,就做了这么大的事。” 他说着又要站起来,“做出了成绩,必须要奖励一下,等着,我去给你杀鸡。” “您歇着、歇着。” 陈凡赶紧拦住,随即对着他呵呵笑道,“杀鸡就算了,今天我给您做个新菜。” 卢四爷又一屁股坐回去,好奇地看着他,“新菜?什么菜?” 陈凡笑道,“红烧兔肉、再来一个麻辣兔头,怎么样。” “嗯。” 卢四爷上下打量他两眼,“红烧兔肉?麻辣兔头?兔子呢?” 陈凡打了个哈哈,反手取下背着的背包,从里面拎出一个袋子。 拿出来的时候,袋子还在乱动。 卢四爷眼睛一亮,“你还带了兔子来。” 陈凡打开布袋,将兔子从里面提出来,嘿嘿笑道,“那可不,这一批兔子也该出栏了,我就找叶队长讨了一只,反正他还没给我结账,回头扣掉就行。 这兔子肉没什么油,却又鲜嫩可口,最适合老人家的肠胃,我把这兔子干掉,您把您的好酒拿一瓶出来,咱们就着兔子下酒,最合适不过。” 卢四爷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我就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还拎着只兔子过来做菜,原来惦记上我的酒了。” 他看向陈凡,笑着问道,“你之前酿的酒还没好?什么时候拿过来给我尝尝?” 陈凡摆摆手,“那个不能急,黄酒倒是可以喝了,白酒估计还要一两个月,不过这一批白酒我打算都用来做药酒,黄酒也换进小坛子里,一起放到酒库窖藏。” 他一手拎着兔子,一手叉着腰,“等冬天,下新雪的时候,我带一坛子黄酒过来,再弄几颗青梅,咱们也煮酒话新年。” 看着故作得意洋洋样子的陈凡,卢四爷笑得合不拢嘴,“还煮酒话新年,你别酿成醋就好咯。” 陈凡故意板着个脸,“您老怎么就不信人呢。” 他说着拿起壁柜里的菜刀就往外走,“算了,我去弄兔子,回头等您喝了我酿的酒,就知道我的水平有多高。” 人到了屋外,就在水龙头下面,三下五除二将兔子搞定,随后用盆子装着清洗干净,回到屋里忙碌。 卢四爷坐在椅子上满脸微笑地看着,也不说伸手帮忙。 陈凡一通忙活过后,将兔子炖上,屋子里很快便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他回到桌子旁坐下,对着卢四爷笑道,“呐,半个小时就可以吃了,您的好酒呢?” 陈凡也是奇了怪了,以他的本事,都不知道卢四爷的那些宝贝是从哪里翻出来的。 屋子就这么大,却时不时的就能翻出一些宝贝出来,莫非这里面有什么暗道不成? 今天自己突然袭击,就想看看卢四爷还能不能拿出酒来。 (本章完) 第373章 是在催婚么? 卢四爷扶着桌子站起来,却不进房间,而是慢悠悠地走到橱柜前,拉开柜门,在陈凡诡异的目光中拿出一瓶陈年药酒。 将柜门关好,再慢腾腾地走回来,将光溜溜的酒瓶子放到桌子上,伸手指了指,笑道,“看看,20年的老药酒,喝过没?!” 这药酒已经泡得颜色发黑,而且只剩大半瓶,显然平时卢四爷也在喝。 泡药酒必须用50度以上的烈酒,用的草药也很有讲究,需要考虑到泡制的时间长短。有些药就不适合长期泡,顶多几个月就要喝掉,否则反倒会坏,喝了会出问题。 而有些药,比如人参、虎骨、鹿茸,就完全不用担心年份的限制,是真正的大药。 只要将瓶口密封好,放在阴暗处妥善保存,别说20年,三五十年都没问题,反而药效更强。 卢四爷也是懂医药的,这瓶酒显然不一般。 陈凡目光呆滞看着酒瓶,再看看他,“您存的?” “那可不。” 卢四爷扶着桌子坐下,哈哈笑道,“也没存多少,前两天看晚上天气转凉,就弄了一瓶出来,‘春滋夏消、秋补冬藏’嘛,这进补啊,最好是在秋天。 这药酒呢,也是大补之物,配上你给我拿来的酱菜,……诶,说起这个酱菜,是清脆爽口、咸淡适宜,这辈子我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小菜。可我自己怎么都弄不出来你做的那个味道,你得再给我弄点。” 陈凡眼角微抽。 我惦记您家的宝藏,您就惦记我这点小手艺,还能不能有点追求了? 随即说道,“这个简单,明天给您带一坛过来就行。” 卢四爷咂咂嘴,说道,“我这里什么材料都有,要不就在这里做?” 陈凡满脸无语,“您不是要我做的小菜,是想连辣椒酱都一起要是吧。” 卢四爷哈哈笑道,“谁让你做的口味确实不一般呢,多弄点辣椒酱做菜也是很好的嘛。” 陈凡无奈地点头,“现在这個村子里,也就您能让我干这种活儿了,杨书记他们也只有在来贵客的时候,才请我动动手做菜,还不用我备菜。连我自己家里的酱菜,那都是我指点小姜她们做的,我都懒得伸手。” 卢四爷立刻反应过来,“所以说,那个小菜的味道还能更好?” 陈凡抿抿嘴,“您老的关注点确实与众不同。” 开了几句玩笑,他站起来撸起袖子,再看看桌上的药酒,笑着说道,“我现在就去您菜园子里摘辣椒,不过有件事得向您请教一下。” 卢四爷翘起二郎腿,指了指药酒,得意洋洋地问道,“想问我,这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陈凡顿时两眼放光,“您这屋子就这么大,我来了这么多回,就没找着您藏东西的地方,可是地上也没有挖坑的痕迹,藏墙缝里就更不可能,您这屋是个竹竿子糊的,根本就没墙砖。难道是藏外面?” 他抬头挺胸将手放在下巴上,摆出个柯南姿势,“会不会是在菜地里挖了个地窖?” 说起来还真有可能,菜地嘛,要经常翻土的,挖来挖去也不显眼,难道真的在那里? 卢四爷咧着嘴呵呵直笑,他时不时的拿出点新鲜东西给陈凡,早知道瞒不过这小子,后来也没想过瞒着他,否则不会拿那么多东西出来。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直接问自己,这可就有意思了。说明这小子心里坦坦荡荡,明面上惦记着自己的东西,其实心里根本没当一回事,反而对自己藏东西的本事感兴趣。 要不然自己心里有了警惕,他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卢四爷端起茶缸子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笑着说道,“小子,咱们打个赌如何。” 陈凡当即眼睛发亮,“怎么赌?” 卢四爷翘着二郎腿,满脸笑意地看着他,“你不是猜菜地吗,那你自己去找,反正不管是屋里屋外,但凡你找到的东西,都归你,如何?!” 陈凡两手一拍,故作羞赧地说道,“您看看您看看,您存点东西也不容易,我怎么好意思要呢。” 卢四爷脸色一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千万别客气,我老头子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又没亲没故,就伱勉强算半个徒弟,这些东西也带不走,要是哪天没了,说没了也就没了,还不如拿来跟你玩个游戏,算是个消遣。” 陈凡眨眨眼,弯下腰小声说道,“要不,干脆弄个拜师仪式,以后您就是我师父,我给您养老?” 卢四爷微微一愣,深深看了陈凡一眼,似乎颇为意动。 可转眼间,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摆摆手说道,“拜师就算了,咱爷俩有这段缘分就够了,过犹不及。” 他转头看着门外,情绪颇为低落,幽幽地说道,“这世道眼看着一天天变好,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哪天又开始乱刮风呢,现在这样就挺好,……” 说着转头看向陈凡,笑容中满是释然,“没人在的时候,你有空就过来看看,陪着我吃个饭聊会儿天,也就够了。在外人面前,你还是要注意,做事说话都别扯上我,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陈凡抿着嘴轻轻点头,随即咧嘴一笑,看着卢四爷问道,“四爷,您这么能藏,怕不是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的徒弟吧?我跟您说啊,您要是把宝贝给别人,可别怪我在菜里多加盐!” 卢四爷顿时气得发笑,“滚。” 陈凡赶紧往外走,“好嘞。” 完了还不忘回头招呼,“我先去摘辣椒,完了有空就到您附近来寻宝,这个赌不是只有今天一天的吧?” 卢四爷翻了个白眼,“永远有效。” “好嘞。” 陈凡搓着手,乐呵呵地往后院跑去。 等他走远,卢四爷不禁晃着脑袋笑得停不下来。 陈凡在屋檐下摘了个篮子,一溜烟儿的跑到后面的菜园子里。 这个菜园不大,只有50平米左右,可能是卢家湾最小的,四周用竹子围成的篱笆主要是为了防止鸡鸭鹅进去吃菜。 陈凡打开竹子做的菜园门进去,里面几乎有一半种着辣椒,这也是许多社员家菜园的常态。 毕竟辣椒是做酱菜的主要材料,同时还可以当蔬菜用,消耗量自然最大。 另外就是蚕豆和黄豆,也可以用来做酱。 蚕豆是晚春初夏的时候成熟,黄豆则是稍微晚一点,双抢过后就可以收割,有时候也会与双抢时间重叠,那时候就要分出人手抢收黄豆,更累人。 还好卢家湾黄豆种植不多,负担不会太重。 这个园子里没有蚕豆也没有黄豆,陈凡便专心撸辣椒。 不等辣椒将篮子装满,陈凡突然停下,低头看着一小块土发呆。 过了几秒,他抬起头看看卢四爷的茅草房,不禁小声嘀咕,“这老爷子,想送东西就直接送嘛,还玩起了游戏,真是人老心不老。” 随即左右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一截枯黄的竹棍,便去拿了过来,对着那块与周围区别不大的泥土开挖。 结果竹子插进去不到20公分,就戳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这里可是菜地,不知道翻过多少遍,怎么会有硬东西? 陈凡脸上满是笑意,卢四爷这是怕自己找不到啊! 继续开挖,果不其然,只挖了表面一层土,就看见一只卧倒放置的陶罐。 罐子约30公分左右粗细,高也差不多,如果不是罐底和罐口,就像个小圆球。 陈凡顿时精神一震,围绕陶罐开挖,不一会儿便将陶罐挖出来。 揭开紧紧包裹罐口的油纸,再拔出樟木塞子,罐子里面赫然是几个用油纸包裹紧实的小物件。 防潮工作做得还挺好。 陈凡嘿嘿笑了笑,却没有立刻揭开谜底。 他先将那个坑填回去,然后继续采摘辣椒,等将篮子装满之后,才拎着罐子出去。 回到前院,陈凡还没进门,就故意咧着嘴哈哈笑道,“四爷,瞧瞧,这是啥玩意儿!” 卢四爷看看他,再看看他手里的罐子,顿时大惊失色,蹭地一下站起来,“哎呀,还真被你找到了?” 陈凡看得眼睛皮乱跳。 您老演归演,能不能悠着点,70多的人了,还有腿伤,这万一闪到了腰,我可不想端尿盆。 他将辣椒篮子放在门外,拎着陶罐进屋,递给跑过来的四爷,“怎么着,舍不得了吧,我还没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不过看您这样子,应该可以大赚。” 卢四爷跑了过来,却没去接,而是满脸心疼地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找到了就是你的。” 顿了一下,他脸色突然一变,背着双手往回走,“我眼不见为净。” 陈凡憋着笑走到桌子旁坐下,将陶罐放在地上,慢悠悠地从里面往外掏东西。 先掏出来一个长方形的包裹,一边拆着油纸包,一边说道,“您也别心疼,这好东西呢,就得拿出来晒晒太阳,一直埋在土里面,等再过几十年,真成了古董,就只剩下能看了,一点用没有,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让我来看看介个东西是个什么……” 油纸包拆完,里面包着的是个小锦盒,把锦盒打开,陈凡不禁一愣,转头看向卢四爷,“一对怀表?” 盒子从中间一分为二,两边分别镶嵌着一块怀表。虽然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表壳却依然闪烁着几分光泽,看色泽应该是14k金打造,很是鲜艳亮丽。 拿出一块表看了看,表底和表壳都只有寥寥几笔勾勒出的简单花卉图案,看着一点都不起眼。 轻轻按了一下,只听见叮当一声脆响,表壳立刻弹起,很是悦耳动听。 表壳内部刻有丘比特射箭图案,表盘周围是一圈吉祥花纹,蓝宝石镜面晶莹剔透,表盘用大小不同的碎钻分别标注小时和分的刻度,下面还有一个很小的秒表,显得简约大方。 另外还有一条金色的表链,搭配在一起,合上盖壳是大气雅致,打开表盖,则是精巧华贵。 再去看另一块表,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个头小了一圈,还有这块表壳内部的丘比特拿的是竖琴,就这么一点区别。 陈凡最后瞟了一眼品牌logo,哦,百达翡丽和卡地亚联名款的,还行。 (36年联名款怀表) 随后将两块表放回盒子里,准备继续开箱。 卢四爷终于肯转过脸来,看着盒子里的两块怀表说道,“哦,原来是这个。” 他幽幽呼出一口长气,转过头去正身坐好,轻声说道,“这个是当年我在上海买回来的,买的时候就是一对,准备给侄子当新婚礼物,可惜后来他们走得匆忙,没来得及送出去。” 他又转过脸来笑道,“你能挖到这个罐子,那就是缘分,正好你也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这两块怀表,就给你啦,自己一块,也要赶紧给另一块找个主人。” 陈凡垮着脸,这是在催婚么? 我才16岁就被人催婚? 老实说是不是故意的? 陈凡深吸一口气,没好气地说道,“什么送我了,这是我赢来的,您都不知道,刚才我挖了好半天,差点没累趴。” 嘀咕着从罐子里掏出下一个包裹。 刚把油纸包拆开,卢四爷也不演了,瞟了一眼就说道,“哦,这个也是我打算送给侄子的结婚礼物,在中华钢笔厂定做的两支金笔,可惜也没送出去,你拿一支,赶紧给另一支找个主人。” (中华金笔、国货之冠) 陈凡黑着脸打开,里面果然是两只黑色的钢笔。 他啪地一下盖上盖子,转过脸说道,“四爷,不会罐子里的东西都是一对对的吧?” 卢四爷倒吸一口凉气,昂着头做思考状。 几秒后,他皱着眉头说道,“时间太长,记不清了,你还是自己打开看吧。” 陈凡嘴角微抽,将一对怀表、一对钢笔放到旁边,一股脑将里面剩下的三个包裹拿出来。 全部拆开,又是三个小锦盒。 果然不出所料,一个是戒指盒,里面有一对份量十足的钻戒;一个是一对龙凤玉佩,最后一个,终于不是男女各一个的。 却是一对帝王绿翡翠玉镯。 有结论了,如果不是催婚,陈凡敢把这些东西吃掉! 看了看陈凡抑郁的脸色,卢四爷干咳一声,正色说道,“当年战事爆发,卢家分家各奔东西,由于走得匆忙,这些东西也忘了给我侄子,收起来的时候呢,自然也是收拢在一起,这个可以理解的吧!” 陈凡缓缓点头,将5个盒子一一收进背包里,又将所有的油纸塞进陶罐,把陶罐靠墙放着,留着给卢四爷下次用。 随后转过头问道,“冒昧问一句,您侄子当年多大?” 卢四爷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恨恨不平地说道,“说起来这个就来气,我两个哥哥一连生了5个女儿,最后好不容易才生了个儿子,结果才4、5岁,就要跟着他们颠沛流离,你说可恨不可恨。” 陈凡眨眨眼,“所以您是在您侄子4岁的时候就给他买了结婚礼物?” 卢四爷看着他笑了笑,“那不是。” 然后伸出3根手指,“3岁。” 陈凡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笑容。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被催婚。 相比之下,自己就快满17岁,是该催催了! 陈凡感觉有点心累,果断跑去看煨在炉子上的红烧兔肉,又用干辣椒、花椒加热油调了一点酱料,将兔头挑出来,把刚调好的辣椒油淋上去,做了个麻辣兔头。 随后便开吃。 不得不说,卢四爷的药酒是真带劲。 只抿了一小口,就感觉全身血气浮动,尤其是陈凡这种练功的人,反应更是明显。 于是他连兔肉都忘了吃,小口小口地喝着酒,喝一小口,便按照林远祥教的改版大蟾气吐纳呼吸、用改版虎豹雷音激荡内腑……,几种秘术或配合、或轮用,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不一会儿,一只兔子大半进了卢四爷的口,而那瓶药酒也被陈凡喝了个干净。 卢四爷看着那空荡荡的酒瓶,那眼神比看那只陶罐心疼多了。 刚开始他见陈凡浑身发红,还想提醒几句,可是没多久,那红色便渐渐消退,陈凡也恢复正常,他也就没吭声。 还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没事没事,还有酒,不着急。 等陈凡拿起空瓶子,这才回过神来,将瓶子倒过来努力往下晃,结果只有两滴! 他当即对着卢四爷笑道,“四爷,还有没?” 卢四爷立刻摇头,“没了没了,就最后一瓶,喝完了就没了。” 陈凡眼里满是怀疑,“真的?” 卢四爷瞪大眼睛,指着他的背包说道,“那些东西我都没小气,还能舍不得一点酒?!” 呼呼地喘了两口气,他又苦口婆心地说道,“年轻人要懂得节制,刚才我就喝了一小杯,还不到1两,你喝了少说也有6、7两,这个酒劲可大着呢,不能再喝了。” 陈凡顿时两眼放光,“所以还有咯?” 卢四爷一听,气得站起来赶人,“走走走,都说了没有,吃完了赶紧走,别烦我。” (本章完) 第374章 有个建议 虽然卢四爷赶人了,陈凡却没有马上走。 正好这时候到了小水塔工作的时间,他先把剁猪食的大木盆清洗干净,将所有辣椒倒进去清洗干净,再一按一扯拔掉辣椒头,下面垫一块砧板,然后手持双刀,使出疾风刀法,噼里啪啦一阵乱剁,不一会儿便将辣椒剁成辣椒泥。 拌盐装坛,又将水缸加满水,一切搞定之后,才精神抖擞地背着背包离开。 没办法,那酒太带劲了,估计今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干脆练一晚上功? …… 回到大队部,正好下午的广播开始。 陈凡去广播站看了一眼,张翠娥正在学习英语。 她捧着英语书、嘴里念念有词,连陈凡过来都没发现。 陈凡听了几句,就忍不住皱眉,轻轻敲了敲桌子。 张翠娥猛地惊醒,转头看见是他,立刻站起来,脸上挂满笑容,“老师。” 陈凡点点头,先笑了笑,随即指着英语课本,用标准的receivedpronunciation口音读了一遍。 英语没有标准的通用口音,因为人家讲皿煮嘛,你要是规定用伦敦口音做普通话,那利物浦、威尔士、爱尔兰地区的人会不高兴的,不高兴了就别怪人家骂你,还不配合。 所以呢,既然推行不了,人家就干脆没有规定标准的普通话。 但是,作为一个君主立宪制国家,理所当然的,女王说的话就成了最“高贵”的口音,所有地区的人也以和女王说一样的话为荣,于是这种口音就成了默认的普通话。 而receivedpronunciation,就是“女王腔”的意思,其实就是白金汉大酒店所在的牛津地区的口音。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国学校的英语教育,无论是语法还是口音,教的就是这个牛津英语。 应该是到了新世纪以后,有些学校才改成教genermerican,也就是美式英语。 和英国一样,美国也没有普通话,他们的常用口音包括南方口音、波士顿口音、加利福利亚口音和纽约口音这四种,其他乱七八糟的口音都算是方言。 其中genermerican口音是美国电影、电视台、广播、广告等媒体中使用最广泛的标准口音,而这种ga就是以加利福利亚口音为主发展起来的。 没办法,好莱坞在洛杉矶,而洛杉矶在加利福尼亚,于是这种口音也就得以发扬光大。 刚才张翠娥读出来的,那毫无疑问就是汉语腔英语,不少同学当初都读过,比如阴沟里洗、来死狗、卖糕的、扛木昂、伐木累、好阿油、古德摸您……这些。 她现在刚开始学英语,是最容易纠偏的时候,陈凡自然要给她纠正过来。 听到陈凡给自己示范,张翠娥小脸顿时通红,不过她二话不说,立刻跟着小声朗读。 陈凡念一段,她就跟着读一段。 单独处在教学光环的笼罩下,张翠娥感觉自己似乎得到了升华,整个人都通透无比,跟着老师学一遍就记住了七七八八,等老师再教第二遍,整篇课文都会背了,其中包含的单词自然牢牢掌握了正确的发音。 等她读完之后,陈凡便说道,“你今天先背下这篇课文,反复的去背,并且要能默写出来,以后我每天教你读一篇短文,你都要背下来。 学英语和学语文一样,既要学文字,也要学发音,而且发音要标准,明白了吗。” 张翠娥红着脸点点头,“我记住了。” 陈凡笑了笑,“行,你继续学。” 随即走了出去。 …… 到了前院,陈凡发现杨书记和张队长都回来了,当即走进去问道,“刚才是去修理厂了吧,怎么样?汪师傅怎么说?” 杨书记喝了口水,咧着嘴笑道,“去了,拉着汪师傅一起去的,他说那条船上的木头保存完好,如果拆掉了重新打造,有很大的希望能造出一艘22米到25米的大木船。 另外两只挂桨机也拉回来了,就在仓库里放着,随时可以去拿来用。” “行,等一下我就去拿来改装。” 陈凡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伸手接过张队长扔来的烟,笑道,“那条木船他们要卖多少钱?” 张队长在一旁比划了一个手势,陈凡微微一愣,“2000?这么贵?” 杨书记摇摇头,苦笑着说道,“不算贵了,单单那些木头最少都要1200块,这还是旧木价格,如果按照现在36块钱一方的上等木材价格计算,单单木头钱都不止这2000块。 而且这個价格还包括了改造的费用。修理厂要动用至少10名工人,花费近一个月的时间去进行改造。原来的船拆掉了近三分之一,现在的尺寸就不适合,要将整条船全部拆掉,然后重新设计、改造、拼装,最后才能用。 我们回来的路上老汪就说了,2000块钱,修理厂不仅一分钱都赚不到,很可能还要倒贴一点点。” 当然不会是真的倒贴,只是在账面上不划算而已。 回头只要在木料方面适当调整一下,把账抹平,就可以做成盈利。 否则的话,哪怕是田书记亲自出马,做了赔本的生意,跟上面也交代不过去。 不过如此一来,水运公司确实做了很大的让步。 陈凡点点头表示明白,香烟在手指间转动,抬起头笑道,“还是修理厂经验丰富,改造一艘船,一个月就能全部完成,这么说,9月底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有第一艘船下水,然后等到10月底,汪师傅他们打造的新船也能下水。” 杨书记此时笑容满面,早已不见了刚才的愁眉苦脸,哈哈笑道,“这可是两艘大船,再多活禽都能运出去,而且只要有水道的地方都能送货,以后就更好卖了。” 他话音未落,陈凡便看向门口。 叶树宝、安全和杨兴秀先后走了进来。 人还没进门,叶树宝就大声笑道,“什么事这么高兴,我还在院子里就听见你在笑。” 杨书记当即将情况说了,叶树宝也立刻振奋起来,“这么说,不需要等两个月,我们就有大船可以用?!” 张队长咧着嘴笑个不停,一个劲地点头,“可不是吗,无论如何,两条大船肯定够用。” 看着所有人都笑成一片,陈凡坐在边上微笑不语。 两条船就够用? 如果卢家湾的副业真的能按照他的设想发展起来,除非再来一支10艘以上的船队还差不多! 等笑声停歇,安全又扔给陈凡一支烟,再拿出一张纸递给他,“这个是初步定下的工人名单,你先看看都合不合适。” 陈凡接过来看了看,发现这不仅仅是一份名单,其中还包括了个人简介,比如年龄、是哪个小队的、家庭情况,以及必不可少的队长评价等等。 这个东西肯定是安全加上去的,要不然叶树宝可不会想那么多。 都是一个生产队的人,其中好些人他都认识,可能想都想不到要写这些内容。 陈凡拿着扫了一眼,心里便有了底,他将纸递回去,笑道,“行,就按照这个办,我没意见。” 安全接过名单放到一旁,正色说道,“名单一共是18个人,12个人进熟食作坊里工作,这些人是每个小队出一个人,个个都手脚灵活、是厨房里的一把好手,肯定不会掉链子。 不过我和老叶也让所有小队队长跟这些人提前打过招呼,过去之后,如果谁不遵守纪律,或者是没有达到烹饪的要求,第一次警告,第二次退回,换别人上,没有人情可讲。” 陈凡缓缓点头,也认可了他的意见。 顿了一下,安全又说道,“至于其他6个人,就不分小队,主要看长相,长得好看、并且能写会算的优先。” 说完之后,他才看着陈凡问道,“既然伱没意见,那就进行下一步,给她们做培训,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这时杨兴秀突然说道,“小陈,我有个建议,不知道合不合适。” 陈凡看着她,“什么建议?” 杨兴秀笑道,“就是你培训的时候,能不能多找一些人来参加,比如12个厨娘,就找18个人过来,或者20个也行,这样万一有不合适的,马上就可以有人替换,另外如果作坊要扩大规模,也有人能立刻顶上去。 还有售卖员也一样,6个正式的,就再找4个候补的,这样也不怕会缺人。” 陈凡当即点头笑道,“可以啊,这个建议很好,不愧是兴秀姐。” 其实他正准备说这个事,只是既然杨兴秀说了,那他也就不会再提。 没见杨兴秀这时候正有些兴奋上头么。 能给陈老师提建议,别说卢家湾,就是整个南湖公司都没几个,咱也算是聪明人了吧! 旁边安全早已经拿起笔,一五一十地将各个要点记下来,他一边写还一边念道,“先说活禽啊,这几天就还是先用板车运输,然后抓紧时间改造几艘小划子,” 他转头看向陈凡,“这个你还是需要你做技术指导,毕竟下个月1号就要开始给地委送货,靠马车可不好送过去,还是用船方便些。” 陈凡毫不迟疑地点头,“没问题,1号之前肯定能办妥。” (本章完) 第375章 我先简单讲两句 活禽订单交付、陆续解决运输问题、熟食烹饪及售卖员的培训、县城熟食作坊和商店的装修及启用、去县城人员的管理、财务管理和交接流程,…… 安全一条条地将事项列出来,同时与大家进行讨论,陈凡也在一旁提建议,零零总总的记了好几页纸。 写完之后,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再点燃一支烟,看了看众人,拿起笔记本说道,“我总结一下啊。订单交付这一块呢,分为两个部分,队内的准备工作是老叶,运输交付这块,就由三虎统筹。” 他说着看向叶树宝,叶树宝喝了口茶,点点头,“我可以保证没问题。” 顿了一下,又说道,“三虎子去搞训练了,他的工作我会转告他。” 陈凡在一旁说道,“叶队长,我有个提议。” 叶树宝看向他,“什么?” 陈凡笑道,“要不咱们干脆搞个运输队,三虎哥毕竟是民兵连长兼治保主任,拉他来干运输,得有个名正言顺的名头。再一個,等两条大船先后投入使用,我们完全可以将运输队做成一个副业。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到时候看看其他生产队,甚至公社方面有没有运送到县里或者地委的货物,反正南湖公社又没有货运单位,咱们也不算抢谁的饭碗,估计连汽车队都不会反对。” “把运输队做成副业?” 叶树宝眉头紧皱,沉吟两秒之后,转头看向杨书记和张队长。 他们两个也陷入沉思。 片刻后,两人一起点头。 张队长边想边说道,“我看这事有搞头,虽然平时从公社到县里和地委往来的货物不多,不过偶尔还是有一些。 咱们公社的水运公司一般不接小业务,运输的全都是公社或上级安排的任务,像咱们运送活禽这种小量货物,他们都不会管,所以也只能自己拉个马车去运。如果咱们弄个运输队,应该还是能捡点便宜。” 杨书记抽着烟笑了笑,“我也没意见。” 反正熟食作坊也好,运输队也好,所有人都是领固定的工分,产生的收益也都是归大队部来统筹管理,对他来说并没有实质影响。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弄个运输队出来,再等两艘大船到位,那也可以说是卢家湾大队的第二个副业单位,说出去也能唬唬人呐。 见这个提议顺利通过,陈凡在旁边微笑不语。 他的想法很简单,先把运输队独立出来,等时机成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发展成物流公司,提前说句话就能给未来省很多事,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运输业属于服务业,和之前的建筑队一样,都是靠“手艺”吃饭,只要不碰工业生产的禁忌,基本上都不会有事。 于是安全又嘀咕着将这条记录上,“运输队独立出来。怎么事情越来越多了呢。” 陈凡只是一句话,杨书记也就是点点头的事,可是他想到的却是既然要运输队,那就要考虑到设备、场地、人员,以及包括舵手、水手、机修、调度等等在内的多个问题。 如果不独立的话,最起码就不用调度员,其他人手也能适当压缩,每天固定往地委和县城送货就够了,那还需要考虑其他? 将这条记录完,又接着商量其他事。 培训的事自然是陈凡来负责,未来两三天可以去做,只要在9月1号之前准备好就行。 今天是8月22号,肯定来得及。 至于装修,就交给4队和6队的建筑队,其中4队出两三个“正规军”大师傅,再由6队的“厕所建筑队”负责实施。 呃,虽然把厕所建筑队拉过去装修食品店不太好听,可现在一时间也找不到其他人。人家公社建筑队正忙着呢,何况请别人还要花钱,当然要自己弄。 大不了给他们改名字,以后对外统一称“卢家湾装修队”,这样与公社的建筑队有所区别,还好听。 嗯,就这个了。 至于人员管理和财务流程对接,自然有杨书记和叶树宝他们去操心。 这也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应该的。 事情安排完,安全将笔记本收好,笑着说道,“这段时间,卢家湾在南湖公社是大出风头啊,去县里建熟食作坊、开店不说,就说建了小水塔、扩建村小,还有大队部的学习班和学习室,就让所有人都津津乐道,……” 张队长呵呵笑着正要说话,这时陈凡就出声问道,“对了,村小扩建的事情怎么样了?还有学习班,现在情况怎么样?” 这话一出,杨书记、张队长、叶树宝、安全、杨兴秀5个人齐齐转头看向他,眼神里都满是无语。 杨书记幽幽叹了口气,“小陈呐,我知道你很忙,忙这个忙那个,不过这个村小和学习班还是你提出来的,能不能稍微上点心呢?” 陈凡理直气壮地说道,“上心了啊,我现在不是在问么。” 一句话怼得杨书记血压飙升,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能气得呼呼地抽着烟。 杨兴秀满脸无奈地说道,“这事本来是张队长在管,不过他也忙,就交给我负责,就我来跟你说说吧。 首先呢,包括小娥在内,学习班一共20个同学,每周一三五上午有3个小时的集中学习课,主要是小娥在授课,讲的是政治、语文、数学、物理、化学、历史和地理这些。也不是每次都把所有课程讲到,就是轮着来,每次讲三四科,而且也不都是小娥讲,偶尔也会让成绩进步快的同学讲,不过大家的进步还得挺快的,几乎都学到了初中内容。” 陈凡听了轻轻点头,本来从过年前开始,他就在培养这些人的基础知识,之前还开教学光环给他们讲过几次课。 而且这时候的小学课本内容相对比较简单,要是还没学到初中,那只能说那个人不适合学习,不如趁早在生产队里谋个差事为好。 杨兴秀顿了两秒,看看陈凡没有说话的意思,便继续说道,“小学那边进展也不错,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肖老师继续担任校长,负责教1年级,12个兽医都给排了班,周一到周六每天两个,一个负责2年级,一个负责3年级。” 听到这里,陈凡照旧点头,等了两秒,他没有听见杨兴秀的话,便抬头问道,“那4年级和5年级呢?” 杨兴秀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哪有什么4年级、5年级啊。” 这时杨书记接过话头,敲敲烟杆说道,“这件事是我亲自抓的招生,要求所有7岁以上、12岁以下的孩子,必须回学校上课,没满15岁的,主动要求也可以回去上课,学费暂定每学期1块钱、口粮自备,家庭特别困难的可以申请减免学费。” 所谓家庭特别困难,就是那种连吃饭都成问题的。 而在卢家湾这种地方,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只有两个,一个是太懒,一个是太能生。 即便是杨书记他们,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多准备一点救济粮,让他们不要饿死。 陈凡脑子里闪过这些信息,也不禁苦笑不已。面对前一种人,神仙来了也没办法,而那些多生的,也只能等小孩子都长大,那时候日子才会好过些。 还好卢家湾的懒汉不多,只有个别人,否则他才不会选择在这里落脚。 之所以选择卢家湾,除了一开始流落在这里,也跟这里的人有关。勤快、善良,还有好多漂亮的小姐姐,当然最后这个不是重点,反正对于陈凡来说,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非常重要,其中人更是重中之重! 杨书记还在继续说着,“现在统计上来的学生一共有97个,平均每个小队8个人,算上原来学校里的10几个孩子,也算够了三位数,算是仅次于南湖公社中心小学的‘大学校’。” 其他生产队村小的情况和卢家湾差不多,都是两个年级,二三十号人,相比之下,卢家湾村小可不就是最大的了么。 他喝了口水,随即咂咂嘴,苦笑着说道,“登记完人之后,肖老师就给他们做了一次入学测试,好方便分班。结果这么多孩子,一大半都只有一年级水平,上2年级水平的只有20几个,3年级的更少,刚刚够10个人。” 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所以啊,现在学校开3个年级就够了,4年级的事,等明年再说。” 陈凡听了顿时恍然,等搞清楚情况,他却笑了笑,说道,“也对,年龄合适,又肯自学,达到高年级水平的,基本上都在兽医班里,剩下的还有能达到3年级水平的,已经算不错了,完事开头难,慢慢来吧。” 听他这么说,杨兴秀心情也好了许多。 她对着陈凡笑道,“学校9月1号开学,你来不来参加?” 陈凡挠挠脑袋,有些为难。 他要是过去,肯定会被拉着上台讲话,可他最烦的就是这种事,肯定是有多远躲多远。 但是扩建村小又是他提出来的,没有合适的理由…… 对了。 陈凡立刻脸色一变,满脸为难地说道,“我倒是想去,可那天不是正好9月1号吗,县里的熟食店要开业,另外我还得去一趟地委,人家卫生处的领导那么慷慨,拉着卫生学校和几家医院一起,找我们订了那么多鸡鸭鹅,除了活禽还要熟食,我总得过去表示表示。” 听到这话,杨书记几人齐齐点头,都表示理解。 张队长说道,“学校有我们盯着,县城那边,还有地委,可就要麻烦你了。” 陈凡笑了笑,“谈不上麻烦,尽力而为吧。” 只要不让我公开讲话就好。 …… 第二天,陈凡早早地来到5队,准备给熟食作坊的女工们做培训。 刚到这里,就发现大队部被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围住。 如果不是这些人都状态稳定,还有笑声传来,陈凡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呢。 他刚一出现,便有无数问候声响起。 “陈老师来啦。” “陈老师早啊。” “陈老师,我们家桂香被选进作坊做工啦,还要麻烦你照顾一下哈。” “陈老师,我们家明英是售货员,她这个人还是蛮机灵的,就是没见过世面,还要麻烦你了。” 陈凡翻身下马,让小母马自己去牲口棚,随后一边笑着打招呼,一边往大队部里面走去。 他算是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了。 今天正式开始培训,需要培训的女工们,多半已经进了大队部里面,外面这些人,要么是她们的家属,要么是来看热闹的,估计每个小队都有10个8个人过来陪着,百来号人在大队部门口挤成一团,能不热闹么。 陈凡走到里面,果然在学习室里看到30个妇女同志,除了原定的18个工人,还有后备的12个人。 杨兴秀跟她们说的是为以后开店和扩大作坊做准备,她们便都欣然来了。 这些人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也才28岁,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最小的才18岁,去年结的婚,刚刚生完孩子,却没有上过一天学,只在扫盲班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看到陈凡过来,杨兴秀立刻走过来,小声说道,“人都到齐了,你看要不要讲两句?” 陈凡当即摇头,“我就不讲了,看看伱有没有要说的。” 杨兴秀轻轻点头,转身看向所有人,“同志们,现在陈老师到了,我先简单讲两句。” 陈凡站在一旁面带微笑,时代特色嘛,可以理解。 反正只要不让我讲就行。 (本章完) 第376章 忠厚老实 像鸡鸭鹅这些东西,常见的熟食做法无非就是两种,要么卤、要么烤。 由于“烤”这门技术对厨师的要求很高,不好掌握火候,所以陈凡决定暂且缓一缓,先传授她们相对简单一些的“卤味”。 后世卤菜系列品种繁多,什么红卤、盐焗、麻辣、泡椒、酱香、五香、凉拌等等,……陈凡也不打算都传授。 好东西要慢慢往外拿,一下子全部拿出来,以后还怎么发展呢? 再说了,让人抄过去了怎么办? 只要卢家湾在县里的熟食店开张,陈凡敢肯定,至少县城周边的生产队绝对会掺和进来,最晚3个月内,就会有竞争对手出现。 市场竞争嘛,优势不用领先,一丢丢就可以,其他的可以再慢慢往外放。 所以综合起来就很简单了。 陈凡拿出一个用白布包裹的卤味包,一本正经地说道,“别以为做熟食很复杂,其实很简单,简单到只要你们按照要求,将鸡鸭鹅处理好之后,直接丢进卤水里开煮就完了。 所以大家都放轻松点,认真学就行。不过这里面有两个关键点,一个是我手里的卤味包,另一個是处理鸡鸭鹅的方法。别看你们都是厨房里的好手,我就问一句,你们谁做的鸡没有腥味?” 现场30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鸦雀无声。 她们一年到头都难得杀两回鸡,哪里知道杀鸡的正确方式? 广东可能是全国最爱吃鸡的地方,有个词叫做“劏鸡”,粤语里的“劏鸡”就是杀鸡并清理内脏的过程。 鸡子做得好不好吃,就是从劏鸡开始。 陈凡学的劏鸡手法,来自后世一位粤菜大厨的亲自演示,而且是最讲究去腥的白切鸡。 这种鸡做不好,吃着普普通通,甚至有些人还会觉得难吃,可要是手法到位、火候恰当,陈凡能连嗦三盘不带喘气的。 之前还原不出来,现在嘛,以他的手艺,完全没问题。更别说现在是要卤,还要更容易些。 另外那包卤料,也是出自一位卤味大师的亲自演示、并完整解析了卤料配方的视频。 不得不说,小视频里的糟粕多,可精华也不少,什么样的教程都能找得到,看看,现在不就用上了么。 他看着相视不语的女工们,傲然微微一笑,“都有腥味?知道为什么吗?” 将卤味包丢到桌子上,笑着说道,“那是因为你们杀鸡的刀法不对,但是,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做出来的卤鸡保证只有香气、没有腥气。” 哗哗哗…… 女工们立刻热烈鼓掌。 虽然她们觉得自己杀的鸡子烧出来也很香,闻不到什么腥气,也不明白陈老师说的刀法是什么,杀鸡还有什么刀法? 但不妨碍鼓掌! 出门的时候,无论是家里的祖宗父母公婆老公亲戚七大姑八大姨,还是小队的队长会计保管员民兵班长左邻右舍,都是千叮咛万嘱咐,过来后一定要听陈老师的话,尤其注意不要被淘汰,否则的话,…… 恐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所以这里的女同志一个个都特别特别认真,生怕漏听到半句话,然后就会被淘汰。 陈凡被这么多崇拜的目光注视着,不禁有些飘飘然,想到刚才简单讲了20多分钟的杨兴秀,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她那么多话。 被这种目光看着,确实很容易话多啊。 不过陈老师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不会迷失在这些崇拜的目光中。 他当即干咳一声,继续讲解制作过程,“杀鸡的技巧我待会儿再讲,另外呢,鸭子、鹅也有不同的宰杀技巧,不过你们不用着急,咱们一样样来,只要在8月30号之前能学会就行。 等到8月31号,你们就要奔赴县城,制作出大批量的熟食,为9月1号的开业备货。接下来,我要讲的是怎么煮的问题,咱们先理论、再实践,然后理论和实践相结合……” …… 前院办公室,听着中院传来的惨叫声,杨书记咬着烟杆不敢吱声。 旁边的肖烈文却忍不住了,身体前倾看着叶树宝问道,“里面吵得我脑阔疼,伱给他们准备了多少只鸡啊?” 叶树宝面无表情,伸出手打了两个手势。 肖烈文眨眨眼,“35只?” 坐在角落里的张文良目瞪口呆,“这么多?” 安全擦了擦嘴角流出的泪水,“这些鸡子太可怜了。一下子杀那么多鸡,等一会儿该怎么办哦。” 叶树宝幽幽叹了口气,“今天就有35只鸡和两根筒骨,明天还有35只鸭、后天35只鹅,完了还有35只兔子,万一要是不够,可能还得追加……损失惨重啊!” 其他人还来不及咽口水,这时杨兴秀蹬蹬蹬地跑了回来,两只拳头紧握,兴奋地说道,“太刺激了,一下子杀了30多只鸡,那血溅得到处都是,……” “啊?” 杨书记蹭地一下站起来,眼睛瞪得老大,“血溅得到处都是?” 随即拳头紧握连声直骂,“败家子啊败家子,那可是鸡血,做成鸡血豆腐不能吃吗?连个血都接不好,这就是他们选出来的人?我扒了他们的皮……” 杨兴秀赶紧说道,“爹爹爹爹,没那么夸张。” 杨书记瞪着她,“不是你说的吗?血溅得到处都是,哪里夸张啦?” 杨兴秀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就是用了点修辞手法。” “修辞?” 杨书记瞪着眼睛,“我看你才是欠修理。” 说着就要撸袖子,旁边张文良差点就要冲上去拦着。 公共场合可不兴揍闺女啊。 杨兴秀见状赶紧说道,“其实我说的是事实。您什么时候见过杀鸡一滴血都不撒出来的?那鸡子活蹦乱跳,再怎么都会洒点出来吧? 她们30个人一起杀鸡,再加上小陈,把整个院子都占满了,每人洒出来一点点,能不是血溅得到处都是吗。” 这话一出,杨书记听了沉默,张文良默默后退,安全、叶树宝几人捂眼睛。 最后所有人都看向张文良。 张文良有些莫名其妙,“你们看我干嘛?” 安全嘴角微撇,“因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杨兴秀眼睛一瞪,像极了她爹,对着安全轻声说道,“你、说、什、么?” 安全立刻正襟危坐,干咳一声,“我是说,你跟陈老师合作了一次,就能形容这么准确,说明进步很大。而某个人天天跟陈老师在一起,却没多少长进,着实值得深思。” 杨兴秀瞟了他一眼,再瞟了某人一眼,心里默默哀叹,确实没什么长进啊! 这时后院飘来一股浓郁的气味,有些难闻,却又很吸引人。 杨兴秀顿时眼睛发亮,“开始烫水拔毛啦,我去看看。” 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张文良当即摇头感叹,“都24岁的人了,还一点都不稳重。” 杨书记立刻看向某人,牙根咬得嘎吱作响。 吓得旁边的人都不敢吱声,连胆子最大的肖烈文,也默默地点燃了烟。 安全看了一眼同样24岁的某人,默默站起身,往后面的中院走去。 …… 杀鸡放血、拔毛劏鸡,再将鸡子放入冒着蒸汽却不烧开、还加了生姜葱结的热水中不停搅动,待到血水淅尽,再将鸡子捞出来放置,然后去处理各种鸡杂。 30个人排成六纵五横的队列,蹲在盆子前处理,鸡肾鸡肝鸡心鸡肫这些都还算好处理,最难处理的是鸡肠。 要先将鸡肠剖开,再将其清洗干净。 这里陈凡特意准备了草木灰,掺入到水中,可以帮助快速清洗干净。 杨兴秀过来的时候,便看见她们处理鸡杂的样子,先吞了吞口水,慢慢凑到陈凡跟前,小声说道,“小陈,这么多鸡,等一下怎么处理?” 陈凡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这事你得去问你爹啊。” 杨兴秀很是无语,“我爹就没处理过这么富裕的鸡。” 她看向女工们,笑着说道,“我还是小时候看过这种场面,那时候生产队办食堂,大家都在食堂吃饭,杀鸡杀猪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说完之后,又轻轻叹了口气,“可惜就过了半年好日子,接着就遭了好几年的罪。” 陈凡嘴角微抽,感觉冥冥之中有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赶紧干咳一声,转移话题,“要不你过去问问他的意见?现在天气热,卤味也放不了多久,最好还是在一两天内吃完。” 于是刚跑过来没两分钟的杨兴秀,又转身跑了回去。 接着轮到了安全。 他走到陈凡身边,递给陈凡一支烟,拿出第二支烟准备放嘴里,就被赶过来的张文良摘了过去。 三个人站成一排,三道烟雾袅袅升起,目光都看着30只大木盆。 过了一会儿,安全才说道,“这还是生的我就想吃,做成熟食去卖,买的人一定很多。” 张文良目不转睛,“这东西卖多少钱合适?” 陈凡掸掸烟灰,“菜场里的毛鸡卖1块2左右,咱们这个卤味都给做好了,买回家就能吃,怎么着也得翻倍吧,至于内杂,直接打8折。” 放在以后,卤味摊上的鸡杂比鸡肉还贵,不过现在可不行,鸡杂没有油水,只能尝点味道,不比鸡肉,虽然也没什么油水,却还能吃饱肚子。 两人一起看着他,“这么贵?” 陈凡耸耸肩,转过头笑道,“先别说贵,回头安哥把这个价格报上去,看看商业局批不批就完了。” 看到两人迷惑的眼神,陈凡便笑着说道,“你们去饭馆吃过饭吧,一盘红烧鸡块只有小半只鸡,却卖两块六,一只鸡他们能做成3盘,卖7块8毛钱。 而那些配菜和调味料加在一起也不到4毛,鸡子他们买的是批发价,也就是9毛钱一斤,最多菜市场过一手算他们一块钱,那按照一只鸡3斤重算,成本也不过两块七,实际上3斤一只的鸡子很少,两斤半的鸡子才正常。 那么两块七的鸡子,加上不到4毛钱的配菜、调味料,总共算他3块钱吧,绝对绰绰有余。可是他们卖多少?足足7块8毛钱,赚了多少?” 听完陈凡的分析,刚才还觉得贵了的安全不禁连连点头,“他们赚一倍半,我们才翻一倍而已,何况鸡杂还打8折,这个价格绝对合适!” 说话的功夫,所有人都已经将鸡杂清理完毕,并且重新用水清洗了两遍,再堆到一个大筲箕里面。 陈凡转身走向角落里的一口土灶,将好大一个卤味包丢进去,不一会儿,整个院子上空都弥漫着卤料的香气。 而大锅里面,两根筒骨在沸水里时隐时现,汤汁也熬成了奶白色。不过随着卤料包的加入,汤水的颜色也越来越暗,很快就被大火煮成一锅卤水。 陈凡一边往里面丢材料,一边给他们解释,这个汤底要怎么熬,卤料要怎么放,先下什么、后下什么,这些都有讲究,主打一个程序严谨、精益求精。 院子通道口上,杨书记咬着烟杆,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小陈教得这么细,这是直接把配方都拿出来了啊,老叶,这些人可得叮嘱好她们,从这里学的手艺,绝对不能外传,否则的话,可别怪我没把丑话说在前头。” 叶树宝刚刚点头,旁边的杨兴秀就捂着嘴小声说道,“爹,您放心,这个卤味的关键就在配料秘方上面,秘方只有我知道,那些材料都是我准备的,我已经交代好桂香和晓兰,所有的废料包她们都会收起来一起烧掉,保证不会泄露。” 听到这话,几个人当即连连点头,“这个办法好。” 张队长,“所以只要把卤料配方抓紧,这东西别人就偷不走!” 杨书记笑着点燃烟锅里的烟丝,“有了这个办法,以后熟食作坊做得再大也不怕。” 肖烈文咧着嘴笑道,“小陈这孩子没别的优点,就是心思细腻、忠厚老实,他办事,你只管放心就行。”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忍不住一起看向他。 心思细腻大家都了解,忠厚也能理解,毕竟放着地委的单位不去,就扎根卢家湾,可是、老实? 你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本章完) 第377章 画龙点睛 “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向来是本人奉行的准则。” 陈凡一边示范一边教学,“卤鸡要足工足料,千万马虎不得,这蘸料也一样,否则砸的是卢家湾的招牌。” 他举起手里的陶锅,大声说道,“别看这只是一味蘸料,却是卤菜的精华所在,没蘸料,卤菜再好吃,也只能打90分,有了蘸料,就可以打99分,扣一分是怕你们骄傲……” 整个上午的时间,陈凡都泡在院子里,教她们怎么做卤菜。 虽然人数越多、教学光环的影响力就越弱,可是毕竟有等级在,加上陈凡在厨艺这门手艺上也堪称一代宗师,卤味的做法也不难,讲起来深入浅出,短短半天时间,三十位女工都学会了卤鸡这门手艺。 在众人齐心协力下,所有的卤菜全部出锅。 卤鸡放一边,鸡杂挑出来,按照不同的类别放置。 等稍微放凉,陈凡便挑了一块鸡肝丢嘴里,轻轻点了点头,“还行。” 随即对着旁边站着的几位领导笑道,“过来品尝一下,看看味道怎么样。” 杨书记他们也不含糊,当即大踏步上前,……然后专捡小的零碎件吃。 陈凡看得眼睛皮直跳,“这么多东西,不需要这样子吧?” 张队长捡了一点点碎肉丢到嘴里,眯着眼睛慢慢品尝,听到陈凡的话,当即睁开眼说道,“嗯,好吃。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们吃是浪费了。” 杨书记吃了一小段鸡肠,还有一点鸡肝,拍拍手点着头说道,“刚才我们商量了一下,这些东西不能白做,正好再有半个多小时就是饭点,不如把这些东西拉到公社去卖,也是一笔钱嘛。” 陈凡不禁愣住。 虽然有些无语,可是杨书记他们这种选择,似乎又有些理所当然。 在出发去县城找销路之前,卢家湾大队的现金还不到100块,眼前的这些卤鸡和鸡杂,都能卖100多块钱了吧,他们会舍得自己吃掉才怪了。 顿了一下,陈凡无奈地说道,“可是公社规定了只能在农贸集市上卖农产品,这些东西又不能进菜场,你们能去哪里卖?” 张队长呵呵笑道,“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就往公社里的几个主要单位去送,我们不摆摊,直接送货上门总可以吧!” 杨书记也两手叉腰,指了指陈凡和叶树宝,“你们能去县里的单位找销路,我们也不能落后啊,远的跑不了,就去公社上的单位碰碰运气。” 肖烈文笑得合不拢嘴,“万一要是能卖出去一些,那我们也可以在这里弄个熟食作坊,再在镇上开一家店,做长久生意嘛。” 陈凡顿时被噎住,挤出笑容竖起大拇指,“厉害!” 几位领导有理有据,而且具有很高的可行性,陈凡自然不会拦着。 反正该他做的工作他都做了,剩下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安排。 他现在还得去办另一件事,那就是和汪师傅他们一起,拼装小划子。 不过,去干活之前,还得办另一件事。 他还没吃午饭呢。 …… 等杨书记他们拉着31只卤鸡和鸡杂离开,女工们也纷纷散场,陈凡迅速对着张文良招招手,“虎哥,去搞两只鸡过来。” 张文良愣了愣,“干嘛?” 陈凡睁大眼睛,“你不想吃卤鸡?把你家的抓两只过来,一只你的,一只我的,明天我再还你一只。” 张文良一听,立刻往外走,“等着。” 陈凡在后面大喊,“我的要公鸡啊,还有,再弄点土豆,土豆也能卤。” 安全在旁边顿时眼睛一亮,“可以搞点毛豆,毛豆煮着好吃。” 张文良头也不回打了個手势,急匆匆地往外跑。 陈凡看向安全,“诶,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去?” 安全摸摸肚子,叹着气说道,“我倒是想去来着,不过杨书记说这次轮到他们出马,不让我帮手。” 陈凡,“可是叶队长也去了啊。” 安全瞟了他一眼,“那是他不饿。” 说着又摸摸肚子,“闻了半天鸡肉香,结果就吃了一块鸡肝,更饿了。” 面对这种人,陈凡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挥挥手,“那伱去煮饭吧。” 安全两手一拍,“这事我擅长,交给我就行。” 不一会儿,张文良一手抓着鸡,一手拎着篮子过来,满面红光地说道,“刚好我那里还有一只甲鱼,就一起拎过来了。” 随后将篮子往地上一放,“你要的土豆,还有毛豆,另外我拿了点黄瓜和西红柿,可以整一顿好的。” 陈凡看着半篮子土豆,“怎么这么多?” 张文良笑道,“这东西又不值钱,搞就搞多点,吃不完的我拿回去,也给家里人尝尝。” 陈凡呵呵笑了笑,对着他挥挥手,“去后院把你妹叫过来,帮着一起收拾。” 结果张文良就站在中院和后院的月亮门前,对着里面一声大吼,“小娥,你师父叫你呢。” 张翠娥的声音立刻传来,“来啦。” 在做饭这件事上,安全稍微好一点,能够煮饭,张文良属于那种不要对他抱任何期望的人,所以动手的就是陈凡和张翠娥。 既然都动了手,陈凡也就顺便将这门煮卤菜的手艺教给了她,师徒俩齐心协力,一个小时不到,所有菜全部出炉。 为了不串味,用的是小锅单独炖煮,捞出来的时候,却摆了满满一桌。 安全从橱柜里翻出一瓶云湖大曲,嘿嘿笑道,“老杨不让咱吃鸡,咱们就自己吃,这瓶酒是我上次带过来的,还没喝完,正好配上。” 结果陈凡又拿出一只大陶锅,把所有东西都装了一些进去,塞得满满的。 然后用盖子盖上,对着他们呵呵笑道,“你们慢慢吃,我另外找地方喝酒去了。” 说完便抱着陶锅离开。 安全不禁有些莫名其妙,“他去哪里?” 张文良看了一眼陈凡的背影,第一时间便猜到答案,当即拿着酒瓶给安全倒酒,笑着说道,“别问,就当不知道。” 安全也是在卢家湾待过好几年的,只是顿了两秒便反应过来,当即昂着头“哦哦”了两声,随后果然跟没事的人一样,拿起酒碗跟张文良碰了一个,抿了一口之后,转头看向抱着大海碗干饭的张翠娥,笑眯眯地说道,“小娥子,你师父都教了你些什么东西呀?” …… 陈凡抱着陶锅扎着脑袋往卢四爷家走去,社员们看到他的样子,也不和平时一样打招呼,只是笑着默然不语。 穿过狭窄的巷子,再走一小段,便到了卢四爷家门口。 此时卢四爷正在吃饭,他手里端着小酒碗,面前是一盘昨天吃剩的红烧兔肉。 不过里面已经没有多少兔肉,倒是多了几块土豆。 陈凡悄咪咪地走进去,咧着嘴轻声笑道,“四爷,喝着呢?” 卢四爷端酒碗的手当即抖了一下,转过脸无奈地看着他,“以前你隔上三五天才来一回,今天怎么跑这么勤呢?” 以前不知道您有这么好的药酒啊! 陈凡心里嘀咕了一句,将抱着的陶锅放到桌子上,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卤香味立刻升腾开来。 他呵呵笑道,“刚才您就没闻到卤鸡味?喏,这是准备拿到县城去卖的熟食,卤鸡是头一道,后面还有卤鸭和卤鹅,公家的鸡子已经被杨书记他们拉去公社卖了,这个是我自己的鸡,后来单独做的,特意给您送来!” 这个“特意”两个字,他特意加了重音。 卢四爷何等人物,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当即呵呵笑道,“哎呀,我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那什么,东西送到了,你就去忙你的吧,啊。” 说着就将陶锅盖上,“这个我留着晚上吃。” “别呀!” 陈凡一屁股坐下,又将盖子拿开,一本正经地说道,“为了给您送菜,我还没吃饭呢,这样,咱们一起吃,我也陪您喝点儿。” 说完便跑到橱柜前,拉开柜门,两眼放光地从里面拿出一瓶药酒,转过身跑回来,“难得您老人家酒兴高,我陪您喝酒。” 卢四爷心痛如绞,你是怎么看出我高兴的? 喝一点? 喝一瓶吧! 这日子没法过了! …… 陈凡这次又没怎么吃菜,死劲压着沸腾的气血,将那瓶酒统统灌进肚子里。 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他还摸着肚子暗暗琢磨。算上昨天喝的,估计最少半个月不能再喝了,先把这波消化掉再说。 林师父的秘术,与四爷的药酒,那只能说是绝配! 至于好处,只有陈凡自己心里清楚。 反正再碰上林远祥,他有把握反捶之……这当然不行,要尊师重道嘛,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 没有进大队部,直接去牲口棚骑上小母马,便往4队而去。 上了河堤之后,小母马撒欢狂奔,5分钟不到,就跑到了4队。 也就是之前跟着杨队长他们巡视河堤的时候,碰见一群小孩子游泳玩水的地方。 顺着河堤跑下去,不等穿过几颗枝叶茂密的大树,便看见一处场坪上,有数十根长短不一的木头。 有的长、有的短,有的厚、有的薄,有的宽、有的窄…… 陈凡身为4级建造师,囊括了泥瓦匠和木匠等多种建造类本事,一眼就看出这是一艘船的零件。 最长的那根是龙骨,长短不一四四方方的木板是船板,……这些木头分别组成木船的“骨肉”,经过拼装,便是一艘木船。 小母马的马蹄声早已惊动忙碌的人,正扑在一根很长的木材上施工的汪师傅眉头微皱,转身往声音来处望去。 赶在发怒之前,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展开,当即将手里的刨子一扔,拍拍手迎了上去,“陈老师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 然后回头一声吼,“停下干什么?赶紧的。” 刚到场坪边,陈凡便翻身下马,扔掉缰绳掏出香烟,先给汪师傅递了一支,随即笑道,“这不是木船还要一两个月才能下水吗,地委那边送货又耽误不得,杨书记就……” 不等他说完,汪师傅便猛地拍拍脑袋,“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他对着陈凡呵呵笑道,“要把小划子绑在一起,往地委和县里送货是吧。这事昨天杨书记就跟我说过,我一时间没想起来。” 说完之后,汪师傅转过身去,也不具体去看哪个人,只是扯着嗓子喊道,“把昨天准备好的小划子都推出来。” 话音刚落,场坪上几十个工人立刻分出一半,往一处地方跑去。 等他们再回来的时候,一个个都是推拉着板车出来的。 板车上是一艘三四米长的小船,小船被架在板车上,前面一个人拉,后面四个人推。 一辆车一辆车从陈凡面前拉过,然后被推上了河堤。 汪师傅点燃烟,吐出一股烟雾,指了指大堤上,笑道,“陈老师,我们上去。” 陈凡反应过来,笑着点点头,“好啊。” 和汪师傅两人并肩而行,很快便上了河堤,这时候六艘小划子都被搬到地上放着,那些木工们则站到一旁,等着汪师傅的指示。 汪师傅看向陈凡,笑道,“陈老师,昨天杨书记特意说了,要听你的意见,你看看这个要怎么安排?” 陈凡赶紧笑道,“别呀,我也听杨书记讲过,您当年可是在造船厂干过的老师傅,这种事肯定要听您的。” 汪师傅当即打了个哈哈,“那是好多年前的老黄历咯。” 说完之后,他眉头紧皱,盯着那几条小船,抽了几口烟,随后看向陈凡,“陈老师,你看这样行不行,两条船并拢,直着排3排,柴油机和挂桨机就装在最后面两条船的中间。 这样一来,相当于是把6条小船,拼成一条10米长,不到两米宽的大船,再用船钉和木条钉死,只要不遇上狂风暴雨,基本上不用担心会散架,而且这种体型的船,也更方便操控。” 陈凡当即点头,说道,“您跟我想的一样。” 说得好像提议并排3条船、排两排的人不是他一样。 顿了一下,又略带犹豫地说道,“您是老行家啊,不知道这样行不行。” 他打着手势说道,“就是在船上再加一个小型的三角风帆,虽然会影响一些装货量,不过可以给船增加一点速度,您觉得呢?” 汪师傅眼底浮现一抹笑意,却满脸惊喜地两手一拍,“不愧是陈老师,画龙点睛了啊!” (本章完) 第378章 跑一圈 河堤上,汪师傅带着几个徒弟叮叮当当捶个不停。 之前陈凡还以为只是简单的将几条小船用船钉和木板连起来、固定好就行,等到汪师傅他们动工,这时候才发现是自己想简单了。 老师傅出马,怎么可能和外行人一样。 好像陈凡自己也是内行? 只不过他心里并没有把这艘临时用几天的小舢板当回事,还想着等大船下水之后,就把这几条小船还原呢,所以只要勉强能用几天就行。 而汪师傅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在他眼里,这条船是用来往地委送货的,如果就弄几块木板、船钉,搞得像补丁似的,那开出去得有多难看? 卢家湾的面子还要不要? 而且这条船是要开到江里去的,那长江风浪再小也有风浪,只用船钉的话,摇摇晃晃恐怕要不了多少天就会散架。 所以哪怕只是临时使用的拼装舢板,他也要想方设法做得好看、牢固一些。 他的做法就是先用船钉、粗铁丝将六条小划子船的连接处钉死,使其形成一个整体,再在上面铺一层薄木板。 本身小划子的船体就很薄,船身弧度也不大,这样一来铺木板也不算多难。 (当年的小划子船,铺的是船头那种木板) 这种木板不需要用很好的木料,连最普通的杂木都能用,而且为了造大船,汪师傅甚至将建筑队里的切割机都抬了回来。接到大队部的任务之后,只用了半天功夫就将木板和建筑队里拉回来的粗铁丝准备好,现在直接往上面铺就行。 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船身便完成加固、一块块的木板也随之铺好。 如果不看下面,从上面去看,似乎真是一艘近两米宽、10米长的大船。 就是单薄了一点。 随后众人齐心协力,沿着外堤面的草皮,小心翼翼将大船横着推进河里。 这还没完,不等船平稳下来,汪师傅又上船去检查,在略微起伏的河面上如履平地从头走到尾,甚至跳进水里去看下面的情况,确认所有的木板和连接处都没有松动,之后再带着人安装桅杆和帆布。 陈凡看到这一幕,就知道自己那个建议白提了。 没见他们早就准备好了么,要不然这些东西怎么来的? 由于这艘船的主动力是柴油挂桨机,所以这张帆并不大,只是起到辅助的作用,安装的位置也是在船头,对货物装运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安装这张帆,主要也是为了省油,如果回来的时候顺风顺水,甚至可以不需要启动柴油机,升起帆就能回来。 那边在船上忙忙碌碌,陈凡便在河堤上蹲着观摩学习。 他可没有偷懒,主要是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旁边躺着的柴油机和已经拼装好的挂桨机就是他的工作,剩下的要等船拼好才行。 又过了半個多小时,汪师傅才站在船上对着陈凡喊道,“陈老师,船好了,你过来看看行不行。” 陈凡站起身,“来了。” 随即对着旁边的人喊道,“来个师傅帮忙抬一下。” 一嗓子立刻喊来了4个人,不用他动手,便将柴油挂桨机抬上船。 陈凡刚登上船头,汪师傅便走过来笑道,“陈老师,看看,怎么样?” 他转身指着船介绍道,“下面的船体用了船钉钉死,长的这一边,每两条船之间都用了十几根船钉,宽面也用了8根,连船底都用了粗铁丝加固,这样一上一下,尽量保证不会乱晃。 然后上面铺了木板钉牢,只要下面的粗铁丝不脱落、上面木板不崩乱,小船就不会散。再就是这个小桅杆,一个人就可以操控,也比较简单,随便学个一天半天就会。 早些年我们队里有不少渔民用这种小帆船出河打渔,渔船上装的就是这种小桅杆,简单好用。” 陈凡看了看他们升起来的帆布,试着操控了一下。 这东西确实简单,跟鲁滨逊自己做的小帆船似的,就一根木杆子挂一张帆布,上宽下窄,中间还有一根竹杆子将布撑开,顶端的杆子上垂下两根绳子可以控制方向。 也可以直接拉着中间的杆子操控。 反正重点突出一个简陋! 不过再简陋也是一张帆,升起来之后还是能为柴油机减点负担。 此时河面上吹来一阵风,船帆立刻鼓了起来,带着船缓缓驶离河岸。 陈凡也不着急,试着慢慢找方向,带着船在河里歪歪扭扭转悠了一小圈,再次回到岸边停好。 汪师傅满脸惊讶地看着他,“你以前学过掌帆?” 陈凡笑着摇头,“没有啊,挺简单的。” 汪师傅不禁无语,再简单这东西也有点难度,尤其是逆水逆风的时候,船帆掌不好,分分钟有倾覆的危险。 他刚才一直守在陈凡旁边,就是怕陈凡没掌过帆,把船弄得乱转,却没想到陈凡自己转着转着就会了。 陈凡看了看汪师傅,哈哈笑了笑,“这东西还挺好用。” 随即走向船尾,“我先把挂桨机装好,再试试船。” 汪师傅跟着他走过去,笑道,“已经准备好了,尾部那里多垫了一块木板,固定了一副钢架,钢架往外面伸出去一截,用来安放柴油机。” (挂桨机船) 很快走到船尾,陈凡先看了看尾架,心里便有了数。 随即将柴油机和挂桨机拼装起来。 由于前舱是一块平地,以后可能会叠加三四层笼子,那就需要人站着掌握方向杆,所以这个方向杆便加长了一截,哪怕弄把一米多高的高脚椅坐着,也不影响操控。 安装好挂桨机之后,这艘船的主体便齐了。 至于加装护栏、准备船锚、雨布、桅灯等东西,再慢慢添置就行。 陈凡给柴油机加了一壶油,发动机器,随着剧烈的轰鸣声,下面的河水立刻翻涌,隐隐传来一股推力,要将船往前推去。 这种最简单的挂桨机、乃至于水运公司用的那种几十吨大船的推进器,所用的方向系统都是“反向”的。 也就是说,如果船要往左走,操控杆或者船舵就要往右打,反之亦然。 陈凡扶着操控杆,傲然站在船尾,调整挂桨机的档位,刚才还在怠速运转的螺旋桨立刻传来一股推力,大船稳稳开了出去。 十几个木工站在甲板上,或是两手叉腰,或是张开双臂,享受这难得的清凉河风。 汪师傅站在陈凡身边,笑得合不拢嘴,过了一会儿,他转头看向陈凡,笑道,“这船怎么样?” 陈凡笑着比了个大拇指,“很稳。” 虽然由于柴油机马力的限制,船速可能还不到40里,跟安装在单艘小船组成的冲锋舟根本不能比,不过这个速度跑地委和县城足够了,跑一趟两个多小时。 汪师傅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底子还是不行,就是几艘小划子拼起来的,哪怕做了加固,如果不管的话,最多两三个月,船钉和铁丝都会开始松动,要不了半年,这条船就要散架。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最少一个星期要保养一次,主要是检查船钉和铁丝的脱落情况,再就是表面木板的松动,这样或许能用久一点。” 这就跟景区的竹筏一样,他们也是最少要一个星期保养一次,检查竹子的连接物有没有松动,常养常新,才能安全。 陈凡笑着点点头,“安全第一,这是应该的。” 他操控船行驶在河中间,看看两边的河水,又笑着说道,“不过再等一个月,水运公司的旧船改造就能完成,这条船就可以宣告退休了。” 汪师傅听着感觉有点心酸,他踩了踩脚下的木板,苦笑着说道,“其实这船也还可以,只是以前我们没往这方面去想,也没有这方面的需要。” 他望向滚滚流动的河水,轻声叹道,“其实如果搞一条这样的大船,到河里打渔,收获也能多不少。” 没有柴油机,还可以安装风帆,只是卢家湾靠种水稻就能满足温饱,并没有打渔的急迫要求,另外下面的白浪湖大队就是专门养鱼的,这里各家各户也都不缺鱼吃,何苦没事废那么大功夫去弄条大船打渔呢? 陈凡眉头微皱,看着缓缓移动的河堤,想着难道一个月后真的要把这条船闲置? 片刻后,他看着前方村庄里袅袅升起的青烟,突然眼睛一亮,转头看向汪师傅,正色说道,“汪师傅,等大船到了,咱们把这条船改造一下,船舱上加个棚顶,再弄几十条座椅固定在甲板上,当做客船怎么样?” 汪师傅犹豫了一下,说道,“技术上肯定没问题,棚顶就用做蓑衣的棕叶,棚子用竹子做,重量更轻,椅子用竹椅或竹板凳都行,这些都没问题,可问题是,……” 他不解地看向陈凡,“给谁坐啊?” 南湖公社就东西两个渡口,那可是渡管所的自留地,难不成去跟他们抢生意? 那时候别说你陈老师,就算公社书记来了都不管用,这渡口的生意没了,代表渡管所没有了存在的意义,人家不发飙才怪。 下一秒,他却听到一个非常出乎意料的答案。 陈凡呵呵笑了笑,说道,“给我们村小的学生坐啊。您想想,村小在10队,头上几个队的学生还好,他们都比较近。离得远的,像5队、6队的要走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如果我们用这艘船去接他们,这样一路转过去,就能把他们全部送到学校。 虽然节约不了多少时间,却能让同学们少走路,而且在船上的时候,他们也能顺便学习,那不是一举两得。” 汪师傅一听,不禁哑然失笑,“你用船送还得绕个大圈,还不如套几辆马车,让他们都到村道旁等着,这样一路拉过去呢。” 陈凡一想也对,虽然马车拉不了太多人,可离得近的可以自己直接过去,再不行多套两辆车,也比耗柴油强。 他便耸了耸肩,笑道,“万一不行,咱们到时候跟公社申请一下,开一条从南湖到云湖、孤峰县的水上客运航线,有要去那里的,都到5队那里去买票,咱送他们过去。” “那也不行啊。” 汪师傅哈哈笑道,“咱们要是干这个活计,该轮到客运公司发疯了,坐船多舒服啊,时间也长不了多少,到时候都来坐咱们的船,谁去坐他们的车啊?” 陈凡一听也没辙了,干脆大手一挥,“那就到时候再说,大不了以后咱们多养鸡鸭,把另外四个大队的鸡鸭也都包了,三条船还不够运的,还要再造船。” 汪师傅顿时乐了,“还是这个靠谱点。我听说啊,地委的水运公司大楼前摆了一条三桅帆船,那是他们公司的第一条船,回头等这条船不能用了,咱们也把这条船摆在大队部的门口,让后来人知道,当年咱们是怎么往地委送货的!” 陈凡一听不禁哈哈大笑,“哎哟,您还知道这个,我去了两趟地委,还没听说过呢。那得先给这条船起个名字,要不然后来人一问,这是什么号?咱们说没名号,那不是显得没文化么。” 汪师傅现在只当在跟他打趣,笑着说道,“起名这种事,肯定是你这样的文化人来定啊,等你起好名字,我给你弄块好木头刻上,就钉在这船舷上,怎么样?!” 我来起名? 陈凡想到滚滚长江都是水,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谦虚地说道,“我一个小辈哪能起名呢,还是回去请杨书记他们决定才对。” 汪师傅一听,不禁深以为然地点头,“还是陈老师谦逊呐!” 陈凡哈哈一笑,左右看了看,“咦,这是哪里?” 汪师傅伸手搭棚远眺,隐隐看见河水在前面拐弯,不禁脸色微变,“哟,好像前面是1队了,这个地方,应该是2队吧。” 这么一小会儿,3队都跑过了吗? 陈凡眼珠微转,“来都来了,干脆围着卢家湾跑一圈,转到6队再回去。” 汪师傅顿时满脸无语,你倒是没事做,我们还要回去干活呢。 不过,陈老师说的也对,来都来了,转一圈也行。 (本章完) 第379章 即将开业 时间匆匆过,转眼便到了9月1日。 等了一个多星期,还没等来水运公司订购的推进器零件到货,眼看着熟食作坊要开业了,陈凡也只能先去县里主持熟食店开张。 孤峰县客运码头招待所,一间三人房内,陈凡6点钟准时醒来,翻身坐起,看看窗户外面,码头上停靠着一艘东方红小轮,一些乘客正陆陆续续地上船下船。 跑整条长江航线的是东方红大轮,一般有四层,另外还有顶层甲板,上面也都是一间间的房间,包括最底层的超级大通铺,那种主要是给长途旅客使用的。 而这种小轮大多都只有两层,主要跑短线或支线,船上一般也没有床位,都是一张张的座位,可是除非站得难受,否则大部分乘客会跑到栏杆边趴着,等站累了才会回位置上去坐。 长江两岸很多地方的人想坐大轮出去,都要先乘坐小轮到大码头去换乘,所以这种小轮比大轮多许多。 还好孤峰县虽然不是什么大码头,但借着紧靠长江的便利,以及云湖客运码头泊位不足的缺陷,还是会有几艘大轮在这里停靠。 这也成了孤峰县人自认是这里是个大码头的理由。 尽管这个“大码头”只有几条街而已。 这时候长江上的所有客轮都是东方红号,再用编号区别是哪个地方轮渡公司的,可惜也没人教陈凡怎么分辨号码,张文良和安全两人都不懂,他也就只能看看热闹。 不过留给他看热闹的时间不多了。 安全端着脸盆从外面进来,打着哈欠说道,“连洗脸刷牙都要排队,浪费时间。” 陈凡转头看了看他,“谁让你们不要单人房的,单人房就有专用厕所,你在里面待一整晚都没人管。” “那是拉肚子好吧。” 安全将脸盆放到架子上,毛巾挂在铁丝上,没好气地说道,“虽然房费是队里报销,不过还是能省则省,等以后赚了钱,再奢侈也不迟。” 然后一巴掌拍在中间床拱起的被子上,“还虎子,你是只懒猫吧,还不起床。” 张文良伸出双手,噗地一下将被子掀开,坐起身迷迷糊糊地问道,“几点了?” 为了准备今天开业的事,他们昨天晚上在熟食作坊和女工们一起忙到晚上10点多才回招待所,回来后又洗澡、谈事,很晚才休息。 安全伸出手表,递到他面前,“看见没,6点12。” 张文良眨眨眼,满目呆滞地看着他,“店铺几点钟开业?” 安全比了個手势,“8点。” 张文良很是无语,“我当然知道是8点,我是问你,8点钟开业,现在才6点12,这么早你喊我起来干嘛?” 安全理直气壮地说道,“我睡不着啊,马上就要开业了,你睡得着吗?” 张文良脑袋缓缓垂下,轻轻搓了把脸,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去洗脸。” 这时候睡得着的也睡不着了。 陈凡在一旁呵呵笑着,却纹丝不动。 安全立刻将目标对准他,“你怎么还不起来?” 陈凡却笑道,“8点钟才开张,急什么。” 说是这么说,却还是慢悠悠地下了床,伸了个懒腰之后,竟然练起了八段锦。 现在轮到安全很是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看着他说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经过几天的培训之后,所有30名女工都顺利培训合格结业,连售货员和候补人员也不例外。 可惜这里暂时只需要18个人,剩下的12个只能留在卢家湾……服务南湖熟食商店。 就第一次做卤鸡那天,杨书记他们不是带着做好的鸡子、鸡杂去镇上推销了么,没想到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只走了3家单位,所有货就全部卖光。 这还不算,凭着卤鸡和鸡杂,杨书记和张队长联手,从钱书记那里要来可以在镇上开店的资格,接着紧急发动朋友圈,当天便在镇上的十字路口附近租到一间房子作为商店。 可惜房子有点旧,到今天还在装修。 所以这里的熟食店销售情况如何,直接关系到整个卢家湾熟食业务的发展大局,万一要是开局不顺,那可就麻烦大了。 虽说现在有了不少活禽订单客户,但签的都是没有违约规定的合同。 主要是这时候也不讲究这些,否则不会有几年后那么多狗屁倒灶的事。 所以人家说不要就可以不要,卢家湾的养殖业,终究还是需要一条可以握在自己手里、并稳定对外销售的渠道。 这也是当初陈凡提议建熟食作坊,杨书记他们毅然决定支持的主要原因。 这么重要的事,伱陈老师能不在乎? 陈凡做完一套动作,顿时神清气爽,笑呵呵地说道,“现在能做的都做了,正所谓买定离手,是死是活,且看结果便是。” 安全眼角微抽,无奈地指了指他,“你小子最大的问题就是口无遮拦,还买定离手,要是让人听见,你就等着遭罪吧。” 尽管现在风头已经过去,可还有一些“怀念过往”的人在呢,他们就是癞蛤蟆趴鞋面上,不咬人它膈应人呐。 顿了一下,不等陈凡说话,安全却又嘿嘿笑道,“不过话说回来,道理还真是这个道理,行,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不紧张了。” 陈凡这时才笑着说道,“我又不傻,这屋子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还能告我去?” 安全刚要说话,陈凡又呵呵笑道,“就算你去告我,我也不会认呐!” 听到这话,安全更无奈了。 陈凡笑了笑,继续说道,“行吧,我说个事让你安安心。” 他故作神秘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坚持要把每天的开业时间定在8点钟么?” 安全眼神微动,“为什么?” 各个单位夏天的上班时间是7点半,冬天是8点,但是居民买菜一般从6点半就开始,昨天确定开业时间的时候,陈凡直接就定了8点钟,这就可能会损失一大批潜在消费者。 昨天太忙没时间问,他还想着今天找个时间问问,没想到陈凡自己提出来了。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秘密? 陈凡微微一笑,说道,“第一个,就是要给商业局和菜市场管理公司一个面子,晚开门可以表明我们的态度,那就是不跟他们抢生意,我们只卖自己的熟食,这样一来,哪怕以后我们的熟食店生意爆火,影响到他们的生意,他们也没有找我们出气的理由。” 安全若有所思地点头,“有点道理。” 随后看向陈凡,“有一就有二,还有呢?” 陈凡转身指了指窗外的码头,“看看那是什么?” 安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客轮啊,还能是什……” 话还没说完,安全猛地反应过来,“8点,8点钟有一班大轮靠岸!” 陈凡呵呵笑道,“然也。” 他看向窗外,笑着说道,“东方红49轮,是从重庆发过来的,目的地是上海,全部航程要4天,你说他们到了这里靠岸,半个小时的时间,会不会下船过来看一看?” (东方红49号客轮。时间是我瞎编的,别当真) 安全两眼发光,猛地点头,“会。” 陈凡笑道,“一艘船上过千人,哪怕有三分之一的人下船,再有一半的人买东西,……” 安全立刻说道,“那也有两百人,这时候我们熟食店热气腾腾的熟食刚出锅,哪怕里面只有一半人来买,” 他说着瞪大眼睛,“我怕不够卖啊!” 陈凡耸耸肩,“不够卖就继续做,要不然我定12个厨师干嘛?这个码头一天有4班大轮,十几班小轮,每天下船游玩的乘客少说也在2000人以上,守在这里,就跟守着一个大宝库没什么区别,你现在还担心生意不好吗?” 听到这话,安全笑得跟个傻子似的,连连摇头,“不担心、不担心。” 陈凡嘿嘿一笑,扯下铁丝上的毛巾,再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我去洗脸刷牙。” 想想几年后,首都第一家私人饭馆开业,连个营业执照都没有,由于没有材料,只做了十几只鸭子,就是那种味道很普通的卤鸭,结果开门就被抢光。 他那还只是在一条小胡同里面,仅仅靠街坊邻居都能有那么好的生意,如今熟食店守着这么大一个码头,县城的另外两家店也都开在居民区和商业区,这要是还卖不出去,那才叫见了鬼! 等陈凡洗漱完,3人才晃悠悠地出了招待所。 张文良看了看安全,“我怎么看你不担心了?” 安全转头看了他一眼,“担心?谁担心了?” 张文良顿时被噎了个半死。 陈凡左右看了看,径直往旁边的早餐店走去,心里还在念叨,后世凡是跟客运沾上关系的地方,基本上没有好吃的,也不知道这个时代会不会有什么区别? 不一会儿进了早餐店,点餐的地方就在门口。 收款员有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面前一张带两个抽屉的桌子,桌上是横着排列的餐票,和饭票差不多,上面印着不同食物的名字,背后墙上挂着一块黑板,上面写的自然是菜单。 陈凡看了几眼,便开始点餐,“同志,我要一张油饼、两个油墩子、3个苕饼、一个炸饺子,再来一碗豆腐脑。” 安全在后面嘀咕了一句,“除了豆腐脑全是油的,可真会吃,还吃那么多。” 如果是在20年后,后面那句多半会变成“也不怕上火”,不过现在的人缺油水,这种油炸的食物自然便成了“高档货”,所以安全才会说“真会吃”。 油饼不解释,油墩子类似于首都的焦圈,不过比焦圈可要好吃多了,那焦圈就是个缩水版的炸油条,油墩子却可甜可咸可荤可素,甜的多是豆沙馅,素的是萝卜丝,荤的自然是肉了,和面糊混合拌匀后,用热油去炸。 有的地方的油墩子中间还有个洞,有的就是一整个墩子,不管是什么形状,那口味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外酥里嫩,好吃。 苕饼也很简单,先将红薯切成丁,再混合面糊,用一个小漏勺装着做成饼状,放进油锅里炸。 那外面的面糊是咸味的,口感焦脆,而里面的红薯却是甜味,软糯香甜,还是好吃。 最后一个炸饺子,也不是那种普通的饺子,而是比巴掌还大的大饺子,里面包的是切碎的粉条,或者是韭菜、芹菜、榨菜,也有混合肉陷的,再放进油锅去炸。 味道还是两个字,滋溜! 付钱拿票,再去取餐口排队取餐,端着餐盘找了个空桌坐下,陈凡便开吃。 一阵狼吞虎咽,全都进了肚子。 陈凡咂咂嘴,感受了一下,评价就是货真价实、口味独到。 确实不是后世的客运站刺客能比拟的。 安全还好,虽然是个胖子,吃的却不多。张文良和陈凡一样都是练武的,吃起来就是个无底洞,但是碍于钱包的限制,他也只能点了一份陈老师同款套餐。 吃饱喝足,随后三人慢悠悠地穿过江堤,顺着坡道往下走,不一会儿便到了“卢湾熟食店”。 卢湾不用多说,自然是取自卢家湾三个字。 此时店门已经打开,两个售货员穿着干净整洁的蓝色工作服,头戴白色卫生帽,反反复复地擦拭着柜台。 陈凡走到门口停下脚步,看了看整体环境。 门面宽约4米,门头上是一块木匾,上面是杨书记亲笔手书的“卢湾熟食店”几个大字,再由镇上的工匠雕刻出来,陈凡又将其丢到窑里面做了碳化处理,对比周围的门店招牌,就显得特别高大上。 店里面深约5米,其中三分之二的面积被一圈玻璃柜台占据,只有一条宽约一米五的通道进去,可以观察到柜台里的产品,最后在里面的收银台结账。 整个过程中,都由售货员为顾客代取商品,这样可以尽可能地保证食品安全,一直到结账之后,才会由售货员用油纸包装好拿给顾客。 其实就是后世最常见的熟食店模式。 不过现在柜台里面都是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个被擦拭得反光的陶盘,等着熟食作坊将货物送过来。 (本章完) 第380章 数钱吧 陈凡和两位售货员简单聊了几句,问了一下她们的准备情况,便出来站在门口,并没有在里面等着。 此时路边人来人往,不少人都在往里店里看,但是看见空无一物的玻璃柜台,又带着疑惑、脚步匆匆地离开。 三人也不着急,站在路边小声聊着天,只是他们不时看向对面的眼神,显示出心里其实并不平静。 一直等到7点50,马路对面终于出现一辆板车,一个人在前面拉车,两个人在后面推,更多的是照看车上的搪瓷桶。 她们小心翼翼地穿过缓缓行驶的车流,停在门店前。 另外还有5、6个人跟在后面,等板车刚停下,就忙着将车上的16只白釉搪瓷桶拎进门店。 (白釉搪瓷桶,食堂转运饭菜的利器) 这么几只桶当然要不了太多人,只不过今天开业,她们都是主动过来帮忙的。 陈凡和安全、张文良也走到门口的柜台前,一边看着他们往里运,一边观察有没有做错的地方。 一桶桶的熟食被送进柜台里面,两个售货员接到货之后,立刻忙碌起来。 一個负责往里搬,一个拿着送货员给的货单进行清点。 随着这些桶子的盖子揭开,一股浓郁的肉香立刻四溢开来,引得门前不少人驻足。 先在大门口的柜台上面各吊一只鸡鸭鹅,然后按照不同的区域,将这些熟食摆进玻璃柜台中长方形的搪瓷盘子里,同时用抹布将不小心滴落的卤水擦掉。 就在她们紧张忙碌的时候,短短两分钟,门口就聚集了好大一群人。 陈凡三人也赶紧为顾客让位,被挤到了一旁。 这时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同志,你们这东西怎么卖啊?” 售货员侯明英立刻将价格牌挂到柜台上方的墙壁上,先看了一眼已经被挤到路边的陈凡,得到一股鼓励的眼神,她才笑着大声说道,“各位好,我们是南湖公社卢家湾生产队的,这个熟食店是我们大队办的副业,今天第一天开业,欢迎大家购买。” 然后指着墙壁上挂着的价格牌,“目前我们暂时售卖卤鸡、卤鸭、卤鹅和鸡杂、鸭杂、鹅杂,另外还有卤土豆、毛豆、腐竹、豆腐皮,鸡鸭鹅有整只的,也有单个的腿、翅、块,品种多样、价格实惠, 鸡子是两块四一斤、鹅两块钱一斤、鸭一块钱一斤、……” 在她解说的时候,陈凡抓起安全的手腕看了看时间,笑着说道,“已经8点过5分了,大轮应该到了吧。” 安全手腕一翻挣脱,没好气地说道,“你说你也不缺钱,怎么不自己买一块手表呢?” 陈凡满脸嫌弃地看了看他手腕上的手表,撇着嘴说道,“太丑,不喜欢。” 卢四爷送的怀表倒是好看,但陈凡却放在了家里,没有带出来。 没别的原因,既然四爷送的是一对,那自然要一起带,否则用了之后一个新一个旧,多不好看。 尽管安全对陈凡的厚脸皮有了一定的认识,但还是有被气到,“嘿,还嫌弃上了,上海倒是有不丑的,都是进口表,瑞士梅花表300块,还有带日历的,你买么?” 陈凡一听不禁来了兴趣,“有进口手表?除了梅花表,还有哪些其他品牌的?” 安全顿时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他,“你真要买?其他品牌的有啊,百达翡丽、劳力士、伯爵、欧米伽、唐纳德、……可不少。 但是不划算啊,最便宜的进口表是浪琴,也要280块左右,劳力士也差不多,可是一块上海牌手表只要120、最便宜的bj牌手表只要80。” 说着伸出手腕,“咯,这就是bj牌的,也很好用啊,何必花那个冤枉钱呢?” 陈凡干笑两声,“我就问问。” 然后话风一转,“不过你一个上海人却戴bj牌手表,是不是有点儿……?” 话没说尽,意思却到了。 安全脸色一正,当即说道,“我爱祖国的首都,有什么问题吗?” 陈凡果断竖起大拇指,“行。” 随后转头看向大堤,顿了两秒,他突然指着那个方向,“快看,是不是‘大部队’到了?” 安全和张文良立刻往那边看去,只见一拨黑压压的人群涌了出来,一个个东张西望的样子,看着就知道是外地人。 不用问,绝对是大客轮到了。 陈凡当即对着门店里打了个手势。 另一名售货员邓家珍早已经手脚麻利地切了一堆试吃品,用一只搪瓷盘子装着,却没端上来,而是对着陈凡翘首以盼。 等看见他的手势,立刻将搪瓷盆端出来,又拿了一个大竹筒,里面全是手指长的短竹签,一起放到柜台前。 侯明英看到陈凡的手势,顺势往大堤的方向望去,也看见了正沿着长坡往下走的人群,赶紧大声喊道,“这个是试吃品,如果有意购买的顾客同志,可以用这个竹签扎一点尝一尝,我们熟食店主打货真价实、口味独特,相信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全新的招牌、浓郁的香气,还有门口聚集的人群,无不吸引了那群外来客的目光。 而门口的顾客看到那盘试吃品,不禁有些发懵。 竟然还有试吃?这可是个新鲜玩意啊! 其实现在不仅有试吃,还有试用和降价推广呢。 比如71年上海要推广节能蜂窝炉,当时定的价格就是12块钱一个,还有街道办和供销社的工作人员热心送到家门口,买了提进家里就行。结果等到第二年,很多居民都接受了这种炉子,也觉得很好用,价格就提到了16块,另外还要票。 再就是有些饭馆推出新菜,或者点心店出了新品,也会准备一些给老顾客品尝,请他们多提意见。 可是在孤峰县、甚至是云湖地区,尤其还是这个时间点,试吃就成了新鲜东西。 平时下饭馆、买东西,不被甩冷脸就不错了,还试吃? 所以一时间竟然没人动。 就在陈凡想着自己要不要去装个托的时候,两名外地旅客挤到前面,一人拿起一根竹签,扎了一点肉沫丢到嘴里。 细细品尝之后,两人齐齐点头,再看看墙壁上挂着的价格牌,其中一人说了一句,“这个味道不错,价格也不贵。” 然后便看向侯明英,“售货员同志,你这上面没有写要多少票,票是怎么算的?” 侯明英立刻笑道,“同志您好,我们这里卖的都不要票。” 其实从今年开始,云湖地区就取消了禽类产品的票证,无论去菜场还是下馆子,只要是鸡鸭鹅都不用票。 况且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属于“计划外产品”,又不在特殊的“棉粮油”三大类之内,卢家湾自己就能决定是否要票,比如在农贸市场里交易的,基本上都不用票证。 倒是那“三大类”虽然也是农产品,却是绝对不能碰的红线。 少量的交易只要不被抓到现行其实也没人管,但是开店这种属于禁区,要很久以后才会逐步放开。 “不要票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那里还要票,那人听到侯明英的回答,顿时眼睛一亮,便伸手去掏钱,“我要一只鸡一只鹅,鸡杂和鹅杂也各称一斤。” 他眼睛盯着价格牌,“煮毛豆我吃过,这卤土豆、腐竹和豆腐皮还没尝过,三样一个价,能凑两斤吗?” 主要是土豆压秤,称少了的话就只能尝个味道,而这种素食“只要”5毛钱一斤,就干脆称两斤算了。 侯明英一边开票、一边连连点头,笑得合不拢嘴,“当然可以。” 然后将记好的菜单撕下来递给他,再伸手往里面指了指,“同志您请这边付钱。” 邓家珍也早已拿着个托盘,给那个旅客取东西。 那人顺着通道往里走,他的同伴也要了一份跟他一样的东西。 如此一来,熟食店便算是正式开张了。 而这两个人的购买也成了一个信号,越来越多的人试吃,并下单购买。 这时很容易区分买东西的是本地人还是旅客。 本地人大多只会买一点点,有的甚至只买一根鸡腿。 尽管鸡腿稍微贵一点,可是肉多啊,买的人自然也多。 而从大客轮上下来的旅客就大方多了,最少也是整只鸡,其他的小菜也买少买。 结果十几分钟后,这一批运来的货物就肉眼可见地快要没了。 还好,早在这些顾客开始抢购的时候,陈凡就招来一个女工,让她回去赶紧把所有的存货都拉过来。 第一天开业,自然不会只准备这点东西,否则也不至于要12个人做菜。 单单今天,就为三家店准备了鸡鸭鹅各100只,另外还有几箩筐的素菜,安全和张文良总是担心卖不完,不过基于对陈凡的信任,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那些女工们就更不会,反正陈老师怎么说,她们就怎么做,其他的都不用她们去考虑。 一个小时转眼而过,那些大客轮上的外地旅客早已经上船离开,后来又来了两批人,直到现在才出现空档,没有新的旅客过来。 此时店子门口的人便少了一大半。 可是店里的东西也卖光了。 “啊?卖光了?” 一个男的站在店子里,不死心地弯着腰往里柜台里看,还在懊恼地念叨,“怎么这么快就卖光了呢?我还没买呢!” 侯明英缓缓松了口气,走到他面前,笑着说道,“顾客同志,非常抱歉,我们今天上午准备的东西已经全部卖完了。” 那人直起身看着她,“今天还有吗?” 侯明英顿时犯了难,这个问题陈老师没教过啊。 陈凡见状走了进来,笑着说道,“上午没了,不过下午两点还有。” 那人当即眼睛发亮,笑着连连点头,“好好好,那我下午再来。” 还站在门口依依不舍的几个人,也听到了陈凡的话,这才带着几分庆幸离开。 陈凡看了看只剩下一点汤汁的食物盘,再看看她们,笑着问道,“感觉怎么样?累不累?” 侯明英当即笑道,“这点活怎么会累,还没有双抢的时候割一笼稻谷累呢。” 邓家珍也连连点头,走过来说道,“确实不累,感觉才刚活动开。” 相比下地干农活,在这里工作,简直像到了天堂。 这时张文良也走了进来,脸上满是不解,“这才一个小时,那么多东西,就全都卖光啦?” 陈凡笑了笑,“不止啊,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拉了一半过来在这里卖,也就是一个小时的时间,总共卖了150只鸡鸭鹅。” 安全走过来说道,“你刚才跟客人说,下午两点还有得卖,可是今天的货都卖完了,还哪来的东西卖?” 陈凡微微一笑,转头对着一个女工说道,“伱去看看其他两家店的情况,如果还没卖完,就拉过来在这里卖。” 他没有搞什么提成制度,而是严格遵守这个时代的规则,给这些女工算的都是固定工分,自然也就不用去考虑各家店的营业额差异。 至于说会不会影响她们的积极性,那完全不用考虑。 因为杨书记他们早就把丑话说在前头,干得好就继续干,干不好就把位置让给别人。 卢家湾的熟食店,只要是卢家湾的人都可以进,却又不是某个人的铁饭碗。 谁要是敢不认真工作,那才是砸大家的饭碗。 就这种情况下,除非她想回去种地,否则试问谁敢马虎懈怠? 这不,陈凡一声令下,那个女工便撒腿就跑,生怕耽误了生意。 陈凡看她在马车、货车中间穿梭,不禁头冒冷汗,“注意安全。” 外面远远传来一声,“知道啦。” 只有安全在旁边垮着脸,为什么要注意我? 等那个女工跑得看不见人影,陈凡这才对着安全笑道,“安哥,还不赶紧去给杨书记打电话,让他们再组织一批货送过来。 现在才9点多钟,咱们的船应该能在10点以前回家,然后再装船送过来,也绝对不到12点,两个多小时,足够赶制出一批新的熟食。” 安全两手一拍,话都不说就往外跑。 陈凡则拍拍张文良的胳膊,笑道,“三虎哥,数钱吧。” 这话一出,门店里顿时笑声一片。 随即所有人都看向侯明英和邓家珍,眼里满是希冀。 她们两个也不含糊,正好趁着陈凡和张文良都在,把今天的收入数清楚。 鸡鸭鹅各50只,禽杂的份量也一样,另外就是几桶素菜。 侯明英和邓家珍在柜台里面数,其他人在外面看,不一会儿,两人便分别数完各自手上的钱。 再一合计…… 侯明英抬起头,拿钱的手有些发抖,呆呆地看着陈凡,“总、总共、1247块5毛8。” 陈凡拿起3张送货单,再放到柜台上,轻声笑道,“和我估算的差不多。” 他很淡定,其他人却快要疯了。 张文良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瞪着眼睛说道,“一天就赚了一千两百多?” 话音刚落,他就猛地摇头,“不对不对,是一家店,另外还有两家店,那加起来就是……” 明明平时很会算账的,可这时候张文良感觉自己的手指头不够用。 陈凡在一旁笑道,“大概两千五左右吧。” “两千五?” 张文良缓缓抬起头,“一天就赚两千五?那10天就是两万五,一年是……?” 他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还是书读少了啊! 陈凡笑道,“账不能这么算,熟食作坊、熟食店和生产队都是独立核算,生产队将活禽卖给熟食作坊,熟食作坊制作好之后,再批发给熟食店,这三个单位都是各赚各的钱,” 不等他说完,张文良就正色说道,“都是大队的钱,也是全体社员的钱!” 陈凡哭笑不得地点头,“对对对,都是我们的钱。” 他也是卢家湾的正式成员,当然有他的一份。 或者说,只要在卢家湾生产队里有工分的人,都有他们的一份。 说了几句话,张文良总算感觉脑子活了过来,他眼珠一转,将陈凡拉到门口,小声说道,“你说,以后咱们就不卖活禽了,直接卖熟食怎么样?” 陈凡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古怪。 张文良赶紧说道,“我是说以后不找新客户,签了合同的肯定要继续供货,除非他们自己不要,除了这些客户,剩下的活禽,咱们都自己留着做熟食卖,你觉得怎么样?” 陈凡沉吟两秒,说道,“我觉得吧,还是要看情况。” 张文良愣了愣,“什么意思?” 陈凡正色说道,“你别忘了,卢家湾不是只有自己,后面还有另外4个生产队,如果他们都搞起了养殖,那就会一下子多出4倍的鸡鸭鹅,到时候就靠这几家熟食店,能全部吃得下?” 张文良立刻眉头紧皱,低着头思索这里面的门道。 陈凡继续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也希望都把钱赚到自己口袋里,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就必须要开更多的熟食店,而且要把店开到其他县、开到地委,甚至开到省城、外省,这样才能消化掉那么多的活禽。 另外,你不信等着看,今年咱们帮社员们赚到了钱,接下来他们肯定会扩大养殖,而且会优化养殖结构,都去养鸡养鹅,各个小队也会增加鸭子的养殖数量,到时候出产的活禽更多,到时候又该怎么处理?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要提前考虑好的,否则的话,你今天能让他们赚钱,他们对你感恩戴德,等到明天让他们亏钱,那就是另外一说了哦。” 张文良这时也完全清醒过来,看了他一眼,轻声笑道,“别说,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我觉得吧,我还是更适合干些动手的工作,这种动脑子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反正我是你手里一杆枪,你指哪我打哪,这样就完了呗。” (本章完) 第381章 还是不放心 此时的卢家湾,家家户户都在忙碌,只是忙的事情与以往不一样。 以前农活没那么忙的时候,生产队的社员们一般都是在各做各的事。 有的在自己菜地里除草捉虫,有的去打猪草、喂牲口,有的整理家里的卫生、拉着猪粪去队里换工分,有的慢悠悠地摇着纺车纺棉线,又或者坐在织布机前,推一下拉一下地织布。 小点的男孩子们则提着个破旧的篮子,从村前打闹到村后,拿着树枝、竹子当武器,篮子便是盾牌,四处找人捉对厮杀,等到天色渐晚,才灰头土脸赶紧抢点猪草装着回家。 女孩子自然是跳房子、跳皮筋、踢毽子,不过身边照例少不了一个打猪草的小箩筐。 稍大一点的则拿着鱼竿去钓鱼,竿子全部都是竹子,无一例外,但是鱼线却稍有差异,孩子们也不懂鱼线,反正家里有什么线就扯什么线,有的是织鱼网的尼龙绳,有的是缝被套的棉绳,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当然,更多的还是正常的鱼线,只不过粗细就难说了,拿着细线小勾想钓大鱼,弄个粗线大勾却去钓小鲫鱼的也不少。 至于鱼饵,基本上以两类为主,一个是蚯蚓,一個是旱厕里爬出来的蛆,反正怎么方便怎么来,其他的没讲究,窝饵更是没有,顶多趁家里大人不注意,抓一把细糠过去撒。 小孩子也不懂事,不知道怎么找鱼,人往水边站,我在哪里、鱼就在哪里。 摘一片荷叶做帽子,在水边能蹲半个小时就算好的。 等到这些孩子慢慢长大,经验也日渐深厚,鱼在哪里瞟一眼就能知道,凭一根细竹竿便能钓上大黑鱼,那都不叫事儿。 但是为什么能钓上来?不懂,再问就是手感! 要是能弄到一根细钢丝,最好的是自行车轮子的辐条,将头上磨尖、再掰成一个弯钩,就可以去田埂下找洞钓鳝鱼。 不过这时候要注意洞口的区别,圆的才是鳝鱼洞,如果是扁的,很有可能钓出一条蛇来,或者是几只小螃蟹。 也有人带着弹弓去树林子里打鸟,若是能侥幸打到一只麻雀,便会跟执行秘密任务一样偷偷带回家,然后烧水拔毛,趁晚上做饭的时候用树枝穿着放进灶膛里烤着吃。 一般这种时候,杨队长也会清闲一些。 很少有男人会去干除草捉虫的活,纺线、织布更做不来,拉粪也不是每天都有,他也不例外,便慢悠悠地从村头走到村尾,到处找人聊天。 偶尔也会悄摸摸地去到某个人家,暗搓搓地打两圈。 后世绝大部分人都认为,这个年代是没有赌的。 真的吗? 不一定! 有位作家叫叶兆言,祖父便是叶圣陶,他写回忆小时候在农村日子的文章时,其中就有那几年村里打牌的情节。 每到年节的时候,村里必定有几户会开场,要么牌九要么麻将,玩的还不小,放在桌上的都是毛票,连分币都少见。 那时候场子一开,什么口号、学习全都抛到脑后,眼里只有那硬邦邦的木牌。桌上的人开战,围观的人也没闲着,有人在一旁坐庄,可以压哪个能赢,一分两分不限,一块两块他也敢收。 连小孩子都会在旁边打转,聪明的会帮“大赢家”捡从桌子上掉落的钱,碰上人家高兴,就会赏个一两毛钱,等孩子拿到钱,聪明的智商立刻消退,冲动的欲望重新占领高地,毅然将赏钱当做赌资压上去。 中间的大起大落不必多说,最后当然都是清洁溜溜,没什么好结果。 卢家湾的情况自然没有文中描述的那么夸张,那边不仅玩得大,还不避嫌,也不怕小孩子无意中说出去。 在这里打牌,一般是固定在几户没有小孩的人家里,关上门来玩自己的。而且也没那里玩得大,手里拿着一分两分也能打上两圈,输完了便在旁边观战。 大家都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往外说,否则讨不了好,最起码一个没收牌资加公开检讨少不了,便一个个嘴吧都严得很。 以至于号称消息灵通的陈老师,竟然都不知道村里竟然还有这种东西在。 亏得他跟卢四爷学打麻将,用的还是纸牌麻将,生怕被人晓得。否则肯定要过去大杀四方,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赌神! 当然,那是以前,现在的卢家湾可没有让他们打麻将的闲暇。 每家每户的人都在忙碌,做的却不是以前那些事,而是在小队的统筹安排下,为扩大养殖做准备。 杨队长坐在屋前,场坪上堆着十几根竹子,一头落在地上,一头握在手里,手中拿着篾刀,将竹子分解成细细的竹条。 勤快的农村男人谁还不会两手篾匠活,区别只在于本事高低而已,而他现在要做的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无非就是装活禽的笼子。 等刘会计拿着个本子过来,他才抬起头说道,“记完啦?” 刘会计点点头,“上午的记完了,下午还得记一次。” 这类工作比较散,有些是给自己家做的,便不记工分,有些是给集体做的,那就要做好记录,虽然可能会有一两分的误差,但整体上一定要能说得过去,否则他这个兼任的记分员就不合格。 接过杨家二女儿杨梅递来的椅子坐下,先从口袋里掏出两根自己做的卷烟,分给杨队长一支,点燃之后,随着烟雾吐出一口长气,“家家户户都在做事,男的做竹笼、鸡窝,女的也在忙着建蚯蚓池,都在为扩大养殖做准备,就没一个闲的。” 杨队长放下竹子和篾刀,拿起烟点燃,笑着说道,“之前各家都领了30只鸡、20只鸭、10只鹅,基本上都存活下来,只有个别几户没照顾好,死伤了几只。 这次第一批收购,就把大部分鸭子和鹅收走,只留了几只母的做种,卖掉的钱,扣掉几乎没几个钱的种苗钱,还有之前队里垫付的药费,再扣掉大队和小队的管理费,一家能分三十几块,都快赶上去年一个壮劳力分红的一半,这跟捡钱有什么区别? 赚到了钱,他们肯定还想赚更多,能不好好配合吗。” 说到这里,他踢了踢脚下的竹子,哈哈笑道,“我也想啊,看看,等把竹笼编完,我就要再去垒个大点的鸡窝,也多养几只鸡子。” 虽然他是小队长,却不比大队的干部,能拿“全工分”,也就是一天10个工分,小队的干部只有补贴,他一年是300分,连大队统筹工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自然要和普通社员一样干农活,这样才有工分拿,可加起来也比不过村口养牲口、赶大车的刘师傅。 但是隐形的福利也会有一些,比如生产队的资源分配就掌握在他们手上,另外只要是去上工,必定是记十分。 否则的话,若是没有一点便利,何苦去干这个小队长和会计员呢。 听到杨队长的话,刘会计也呵呵笑了起来,“我也就是到你这里来歇一下,等抽完这根烟,也要回去垒鸡笼咯。” 两人呵呵笑了一阵,刘会计突然又叹了口气,“可惜,之前叶队长他们答应了其他4个大队,等我们的养殖场办起来,要拉他们一把,搞得现在我们连种苗都买不到,回头还要帮他们卖货。” 杨队长呵呵笑道,“你想那么远的事干嘛,等他们的鸡鸭鹅养起来,最快也是腊月份,这么长时间,小陈、安全他们还不能多跑几个大客户出来? 就算没有,大队部肯定也是先收我们自己队里的货,然后才能照顾到别人。 再说了,又不是白干,不管是鸡鸭鹅还是别的什么,他们给我们的进货价都要便宜5分钱,还要送货过来,这活禽转熟食、熟食转门店,一层层的往上加,加起来也不少啊,从大队的角度去看,无非就是少赚了一层而已,咱们又不吃亏。” 说完之后,他掸了掸烟灰,指着刘会计笑道,“你就是小气惯了,舍不得给别人好处,别忘了,一个生产队是个小集体,公社又是个大集体,众人拾柴火焰高,互帮互助才能长久,这也是当初老人家搞生产队的初衷,老抠财的思想可要不得。” 刘会计被说了一通,也不生气,咧着嘴哈哈笑道,“这个我肯定懂,几个月前叶队长找他们赊欠种苗,他们也是帮了我们的嘛,有来有往很正常。” 顿了一下,又笑着说道,“我这不是看他们搞了养殖场,结果导致种苗太少,我们自己都买不到了么。” 杨书记眉头微皱,缓缓点了点头,“种苗稀缺,确实是个问题,就算可以自己孵化一部分,但如果想要翻一番,缺口还是很大。” 顿了两秒,他又抬起头来,摇摇头说道,“慢慢来吧,我记得上次安全还跟我说过,现在队里的饲料压力很大。 马上兔子要开始分发,现在又要扩大鸡子的饲养规模,再加上队里新增加的牲口、多养的猪,哪怕春耕的时候开了不少坡地种草,估计还会有不少缺口。” 说到这里,他摇头叹了口气,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前几年不让养的时候,我就在想,等哪天能养了,我一定要搞一个大的养殖场,养他几千只鸡。 等现在真正办起了养殖场,才发现这东西真不简单。 种苗、饲料、养殖环境、疾病预防、……一个问题套一个问题,好不容易把这些东西养大,还要愁往哪里卖。 要不是小陈路子广,哪里都吃得开,给这些东西找到大买主,否则就靠我们,愁都要愁死。” 刘会计点点头,沉默了两秒,突然说道,“所以我们赚其他队的那5分钱,也不是白赚的。” 杨队长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你话多。这5分钱不是我们压价,是人家亲眼看到我们搞养殖一路遇到的问题,知道销路不好找,主动降的价。 毕竟上头有规定,一个东西值多少钱就是多少钱,稍微便宜点还好说,否则他们都敢降一毛。” 刘会计一听,顿时讪讪笑着不说话了。 这也是现在集体之间做生意,与后世区别很大的地方,讨价还价的也有,主动降价的同样不少见,基本规则就是以指导价作为准绳,凭良心说话。 即便到了后世,有些从生产队时代过来的老人都还秉持这条规则,该多少就是多少,绝不乱喊价。 可惜后世物资丰富,反倒难以遇到良人,农户被压价得厉害,久而久之,这种情况再难看到了。 大队部杨书记他们答应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收购其他四个生产队养的东西,一斤只赚5分钱,任谁来了都说不出指责的话来,那些生产队拿钱也拿得心安理得,这样就挺好。 两人在门口说了会儿话,刘会计便要回去。 这时屋子里突然传来电话铃声,杨队长回头看了一眼,起身便往屋里走,刘会计也跟着进去。 这部电话几乎是大队部的专用电话,这时候过来,肯定是有事,他当然要进去看看。 杨队长快步走到屋里,杨梅早已接通电话,看到他进来,立刻将话筒递过去,“爸,杨书记找。” “嗯,” 杨队长应了一声,满脸认真地接过话筒,几乎是瞬间,他就将接电话的姿势调整好。 双脚微微张开,比肩膀稍微宽一点,左手叉腰,右手握着话筒放在耳边,额头高高昂起,“书记,我杨传福啊,有么事、您说。” “啊?哦。嗯、嗯、嗯,好,我马上去办。” 杨队长脸色不断变化,也不多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应声。 两分钟不到,他便挂断电话,随即大步就往外走。 刘会计颠颠地跟在他身边,焦急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好事还是坏事?” 还没迈过门口,杨队长便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哈哈笑道,“好事、大好事。” 刘会计刚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坏事就行。 接着便听见他说道,“今天熟食店开业,准备的300只鸡鸭鹅,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全部卖光。就在刚才,安全给大队部打电话,让我们立刻再组织一批货,等船回来就装船往那边送,他们打算下午再卖一拨。” 刘会计瞪大眼睛,竖起3根手指头,“300只鸡鸭鹅,全都卖完啦?” 杨队长用力点头,“不止,连另外准备的200斤土豆和豆腐皮、腐竹、豆腐干,也全部都卖光,而且是高价出售,生意好得不得了!” 顿了一下,他顺了一口气,叹道,“我们还是胆子小,昨天小陈出发前,就说准备的货少了,要是多准备一些,能多赚好多钱呐!” 刘会计眼珠一转,迈步就往外走,“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备货啊,完了赶紧给码头送过去。” 杨队长也不耽误,再次迈步往外面走去,“你跑前面我跑后面,各家各户都通知到,让他们把可以出栏的鸡子和所有的鸭子、鹅都抓了送去码头。” 本来通往长江的河口在7队那边,但是考虑到那里的水流比较急,另外大队部养殖的鸡鸭鹅和兔子最多,可能是以后养殖场货源供应的主力,最后大队部一致决定,在6队这里建一座小码头,专门用于停靠货船。 说是码头,其实非常简陋,就是用不太粗的木头搭了一座延伸到水里的楼梯,由于现在水位还比较高,连个水泥墩子都没有弄,他们想着等冬天枯水期再建一座红砖码头,作为货船的停靠点。 所以要往县城送货,首先其他小队就要把相应的货物送到6队来。 这里也就成了卢家湾的对外货物集散地。 等到杨书记和刘会计离开,杨梅眼珠微转,对着屋里喊了一声,“妈,我去找姐姐。” 不等母亲发话,她便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完全不管三个弟弟妹妹在大呼小叫。 …… 与此同时,孤峰县城的卢湾熟食店里,陈凡看了看将帆布包紧紧抱着的张文良,没好气地说道,“让你去存信用社,你不去,偏偏要抱在怀里,也不嫌热。” (1977年的存折) 张文良抹了把汗,正色说道,“这钱肯定要入大队部的账啊,存进了银行,还怎么入账?” 安全在一旁呵呵发笑,“你把钱存到银行里面,再让他给伱开一张转账支票,然后你带着支票回南湖,到南湖信用合作社把支票兑现,不仅方便,还很安全,怎么就不开窍呢?” 张文良瞪着眼睛,“那万一要是掉了怎么办?” 安全解释道,“转账支票上有收款单位和账号,就算别人捡去也没用,你找银行挂失,然后重新开一张不就完了,还担心会掉?” (1975年的现金支票) 张文良还是有些迷糊,“真的不会掉?” 他紧了紧抱着的帆布包,“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陈凡无语地看着他,过了两秒,忍不住笑道,“这样好了,你那里有两千四百多块钱,你先让大队的李会计带着公章和资料过来一趟,他肯定知道该怎么处理,到时候你把钱给他,就算交差了,后面的事交给他去办,行不行?” 这次张文良没有二话,当即点头笑道,“这样可以、这样可以!” (本章完) 第382章 不敢想 紧赶慢赶,卢湾熟食店终于赶在两点前再次营业。 经过一个上午的发酵,也有不少人听说这里开了一家熟食店,不同于市场上的活禽,也不同于可以坐下吃的饭馆,这里是直接将各种烹饪好的食品摆放在柜台里面,任挑任选、丰俭由人,买了就可以拎回家去。 即便是没有带篮子、框子的,人家也会用油纸包好,再用细麻绳系紧,拎着就能走,回去了就能吃。 尽管以前在饭馆也能买到卤肉,可人们总是喜欢追捧新潮,何况过了几年平淡乏味的日子,难得有这么一家特立独行的商店,还能不来看看热闹? 所以下午重新开门的时候,竟然就有二三十号人在门口等着。 还好陈凡看到这架势,提前让侯明英和邓家珍给他们照着菜牌点好,并编号码,货送过来之后,立刻按照编号打包菜式、收钱,一切都有条不紊,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 随着新一轮开卖,中午做的这批货,依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没办法,这个地段实在是太好了,每天都有好几十班大大小小的客轮在这里停泊,上岸活动筋骨的少说也有两千人左右,就连县城百货公司,也在这条路的下一个路口开了全县唯一一家分店。 如今卢湾熟食店总店扼守这个交通要道,所有旅客凡是要进县城去的,都会经过这里,这生意还能差了? 所以说,能够制约门店销售收入的,只有两個,一个是门店太小,另一个是货物太少! 两个小时后,侯明英满脸疲惫地举起双手,提起劲大声喊道,“同志们、顾客同志们,非常抱歉,我们今天准备的所有食品已经全部卖完了,明天我们会准备更多的货量,感谢理解!” “理解不了。” 一个人高高地举着编有号码的菜单,大声喊道,“我等了半个多小时,号码你也给我了,怎么就没东西买了呢?” 侯明英脸上的笑容几乎已经僵化,有气无力地说道,“除了这里,我们在菜市场对面和五一街口还有两家门店……” 不等她说完,另一个人就大声喊道,“那两家早就卖完了,是他们让我到这里来的。” 听到这话,侯明英顿时麻了,本能地看向马路边的陈凡他们。 陈凡却不为所动,只是淡定地说道,“书记,按计划行事!” 中午随船赶过来的杨书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就折腾死我这把老骨头。” 说完就往店里走去。 顾客们看见侯明英的眼神,也都不自觉地转身寻找她在看谁,然后就看见了上上下下透着一股子村干部气派的杨书记。 等杨书记走过来,他们便自觉地让开一条通道。 张文良看着从人群中走进去的杨书记,眼里满是担心,“到底行不行啊?” 陈凡两手环抱,靠在路边的梧桐树上,淡然说道,“书记不行,难道你行?” 张文良嘴角微抽,“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跟杨书记一起过来的叶树宝,伸手拍拍张文良的肩膀,“看着。” 走上门店台阶,杨书记转过身来,镇定自若地说道,“同志们好,我是卢家湾生产大队的书记,这个卢湾熟食店呢,就是我们南湖公社卢家湾大队办的一个副业。” 就在这时,一个看上去不到20岁的女生顿时一声尖叫,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她丝毫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两眼放光地盯着杨书记,大声问道,“是不是有作家陈凡的那个卢家湾?” 听到这话,所有人立刻扭头看向杨书记。 人群后面,陈凡倒抽一口凉气,飞快地跟张文良说了一句,“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张文良便看着陈凡从眼前消失,他转着脑袋到处找,“人呢?人去哪儿啦?” 旁边的叶树宝呆滞地看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却再也找不到陈凡的身影,“竟然比兔子还快???” 杨书记站在门店的台子上,听到那个女生的话,当即打了个哈哈,“对,就是有作家陈凡的卢……” 他说话的时候,很自然地去看陈凡,却只看到了站在路边发呆的张文良、叶树宝和安全。 至于陈凡,人呢? 还好老人家反应快,只耽搁了不到两秒,便笑着继续说道,“……家湾,对,就是这个卢家湾。” 亲耳听到答案,女生顿时欢呼雀跃,“陈作家来了吗?他会不会来这里?” 周围的人齐齐看着她,再齐齐看向杨书记,动作出奇的整齐划一。 杨书记没见到陈凡的人,便知道他不想露面,便满脸遗憾地说道,“这个、陈作家他没过来,应该也不会来,主要是什么呢?……对,他要搞创作,这不《江南文艺》刊登了他的文章吗,他每个月都得交一篇任务,另外还要写几篇其他的文章,他的这个任务也是很繁重滴,所以就没来。” 听到这话,女生满脸失望,似乎有些不能接受,“啊,没来吗?” 安全在后面看得眼角直抽抽,难道她把陈凡当成了偶像? 鲁迅《两地书·致许广平一○五》:“我好象也已经成了偶像了。” 所以很早之前,偶像一词就已经诞生,只是安全怎么也没法把这个词跟陈凡联系起来。 主要是那小子实在不像啊。 此时杨书记也有点头皮发麻,之前陈凡教他怎么说,里面没有包括这个东西啊?! 不过毕竟干过好些年的书记,临场应变能力还是有一些的,沉吟两秒后,便干咳一声,和颜悦色地说道,“小同志,虽然陈作家没有过来,不过,我们卢湾熟食店的所有食品,都是在陈作家的亲自指导下做出来的,” 没等他说完,那女生便满脸惊讶地问道,“陈作家还会做熟食?” 杨书记立刻脸色一变,一本正经地说道,“岂止啊,他不仅会做熟食,做菜的手艺那也是相当高级,而且他还会修广播机、柴油机,同时是我们生产队最好的兽医,还会急救医术,他可是我们卢家湾最大的能人!” 好歹他也知道不能扯地委的领导当幌子,否则领导知道该不高兴了,便没有提去地委编书的事。 尽管如此,也把所有人惊得够呛。 如果不这么吹,那女生说不定就信了,可是这么一吹,女生顿时心生怀疑,连她都这样,更别说其他人。 这世上还有这么多才的人? 不过不管怎么说,陈凡是卢家湾人,这家店是卢家湾的副业也没有错。 既然如此,那就捧个场呗。 正当女生想要买东西的时候,终于回过神来,这里东西卖完了啊?! 她当即问道,“今天真的没有得卖了吗?” 杨书记又咳嗽了一下,看了看围在店门口的几十个人,大声说道,“这样啊,今天没有拿到号码纸的,我这里给大家做个揖,算是告罪了。” 说着便举起双手拱了拱,“得罪得罪。” 那些人见人家书记都亲自出面赔罪,心里火再大的人也不好意思再找茬,便一个个地摆手,“没事没事。” “明天再来也一样。” “明天可得多准备点啊,可别又没得卖了。” 说完之后,却也不散去,依然站在原地围观。 杨书记呵呵做了个罗圈揖,笑着说道,“一定一定。” 等喧闹声停歇,他又继续说道,“已经有了号码纸的,我们给各位两个选择,一个呢,是按照顺序,重新排序,明天一早,可以优先购买。” 听到这话,拿了号码的人都纷纷点头,这个办法也不错。 此时那个女生眼珠微转,大声问道,“第二个是什么?” 杨书记笑道,“第二个,如果各位不赶时间的话,可以继续在这里等,或者付一点定金、等一下过来拿,我们这就安排人去现做,就是时间要稍微长一点,要一个多小时。” 两个条件给出,一阵喧闹声过后,有的人选了第二天来买,有的人选择今天要。 无论如何,今天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剩下的事自然不用杨书记出马,他简单交代了侯明英几句之后,便起身离开。 穿过大街往熟食作坊走去,杨书记背着双手,满脸笑容地说道,“以前倒是没发现,小侯很不错啊,就算小陈给她们上过培训课,可要是没有几分底子,今天这场面,可不好应付下来。” 张文良笑了笑,“不管哪个生产队,都是男人当家,哪怕做副业,也几乎没有女的,咱能到哪儿发现去?” 叶树宝晃晃脑袋,却说起另外一件事,“比起这个,我倒是挺好奇,小陈竟然也成了偶像?” 他转头看着杨书记,抱怨着说道,“要我说,刚才你就不该提小陈那么多本事,本来外面只知道他会写书、能治病,现在好了,你等着看吧,要不了3天,县城里的人肯定都知道他是个全才,搞不好有单位花大价钱请他去上班。” 杨书记脸色微变,略微显得有些尴尬,“不至于吧?” 顿了一下,他又辩解道,“这不是赶鸭子上架,话赶话说到这里了么,要不然我能说什么?说他是个书呆子,一天到晚在屋子里写书,那也要有人信呐。 这县里哪个单位不知道他懂医术的?畜牧局也知道他懂兽医,要我说,这暴露都是早晚的事,就算今天我不说,迟早也会让人知道。” 说到这里,他突然转头看了看,“对了,小陈去哪里啦?” 听到这话,张文良就忍不住吐槽,“您还说呢,刚才那个女生一声喊,小陈就跟妖怪似的,biu的一下就看不见了,他就从我眼前消失,我竟然看不见他是怎么跑掉的,你说怪不怪?” 杨书记满脸好奇,“还有这事?” 叶树宝立刻说道,“什么妖魔鬼怪的,人家小陈跟着老肖学了大半年,他就是跑得快啊,跟兔子一样,加上路上车多,三两下就不见了踪影,也很正常。” 直到这时,安全才插上话,“咱们还是赶紧去作坊看看,他是不是去了那里,再不然的话,那就是回招待所去了。” 几人说着话,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到了熟食作坊所在的两进小院。 到了之后,杨书记第一时间去找人,结果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 “什么?去地委了?” 负责作坊的“组长”罗海霞点点头,“陈老师说了,他要去地委卖熟食,如果能够打通销路的话,不仅能每天都卖出很多熟食,说不定还有机会在地委那边开店。 他走的时候说了让我们多做一点熟食,我们已经做了,马上就要下锅,他还拿了两桶预留的熟食做样品,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上船了吧。” 杨书记几人面面相觑,这家伙去地委,连招呼都不打的? 他不用介绍信吗? 不过想到陈凡在地委卫生处的面子,恐怕真用不到介绍信。 买短途车票、船票都不用,住在卫生处招待所也不用,那介绍信还能有什么用? 杨书记无奈地摇摇头,继而开始分配工作,“小罗,你去盯着厨房,做好以后立刻给小侯他们店送过去。” 等罗海霞离开,他对着张文良说道,“等三家店把钱都送过来,伱陪李会计去信用社开户头,把钱都存进去。” 幸亏装货用了一段时间,否则大队部的李会计还赶不上送货来的船,只能坐车过去。 但是不管怎么过去,今天是一定要来县城的,不仅如此,还要把钱都存进去,否则大几千的现金放在家里,谁都睡不着。 顿了一下,他又问道,“家伙什带了没有?” 张文良立刻拍拍腰间,“带着呢。” 他说着笑了笑,指了指作坊的后院,“另外这里还有18杆枪,您要不放心,再挑两个人带着枪,陪我们一起去。” 杨书记想了想,轻轻摇头,“那不用,她们的枪是保护这个院子用的,有你一把枪就够了,另外这是县里,应该没那么多毛病,你陪李会计去就行。” 张文良自无不可,“好。” …… 那边张文良陪着李会计去信用社开户存钱,另一边,陈凡回到码头招待所,将自己的东西带上,再拎着两桶熟食,上了一艘前往云湖的小客轮。 不到10公里的水路,倒也没有花费太长时间。 下了船之后,坐着公交车到了卫生处,还没到下午5点。 照例先去政工科跟周姐她们见了个面,并送上几包熟食,之后连单位食堂都不用去,周姐便拍板定了,“以后每天送20斤熟食过来,只要荤不要素,先这么定,以后有需要再调整。” 陈凡当即喜笑颜开,“谢谢周姐,下次我给你带只兔子过来。” 卫生处单位上的人手不太多,20斤熟食绰绰有余。 不过对于地委的卫生系统来说,区区一个卫生处,从来都不是陈凡的目标。 那几家大医院,还有拥有上千名学生的卫生学院,才是陈凡的大目标。 如果能够在他们单位门口开店,并拿到给食堂供货的资格,恐怕仅靠一个卢家湾,还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 要是能通过卫生系统,直接打通地委三大客运站、两大码头的关系,在这些地方开店。 啧啧,那收益,陈凡都不敢想! (本章完) 第383章 小事一桩 地委卫生处政工科办公室,科长周姐靠在椅背上,满脸好奇地看着陈凡,问道,“这么说,今天三家熟食店,就卖了将近一万块?” 陈凡赶紧摆手,“才8000而已,哪有一万那么多,差得远、差得远。” 上午总共300只鸡鸭鹅,再加上素食,一起卖了2400多,下午的时候,杨书记他们又组织了鸡鸭鹅各200多只送过来,熟食作坊的工人们忙得连轴转,连开船过来的运输队队员也帮着宰杀拔毛,最终竟然全部卖光,今天的营业额正好8000多一点。 “那也很多了好吗。” 周姐又尝了一块卤鸡肉,不解地说道,“这东西好吃是好吃,可真有那么多人买?” 陈凡笑道,“也就是今天第一天开业,大部分人都过来凑个热闹,再就是我们的总店就开在码头前面,有很多旅客也来买。 那些坐船的旅客,尤其是坐长途客轮的,有半个小时的空档,所以很多人会下船活动活动。您想想,这不年不节的,坐长途客轮的都是些什么人?” 周姐呵呵笑道,“还能什么人,出差的少说占了一大半。” 陈凡点点头,“就是啊,这些人每天都有补贴拿,手里可不差钱,咱们这个卤菜呢,虽然算不得稀罕东西,但确实不太常见,再加上又是不要票的肉食,综合算起来比饭馆的菜还稍微便宜些,买的人多也不奇怪。” 顿了一下,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不过啊,我估计最多也就三五天的好生意,等这股新鲜劲一过,一天能卖上两千块钱,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是大实话,不过,这话却又掺了几分水。 哪怕在后世,一家新饭馆开张,都会有一段时间的火爆期,等周围的熟客吃过一轮,无论口味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大多又会有一段时间的客流量下滑。 只不过如果口味上佳,这下滑的数量少一些、时间段会短一些,否则的话,大概就是一两个月的火爆期、然后是三個月的下滑期,如果这段时间不想办法稳住客流量,接下来便会进入亏损期,再就是倒闭期。 很多小餐馆都是这么昙花一现没了的。 卢湾熟食店的开局自然也差不多,开局很火爆,但等火爆期过后,至少县城的本地居民新鲜劲也就过了,以后一个月能来买一回都是好的,自然不可能再有这么高的营业额。 反倒是每天固定靠岸的客轮,更值得期待。 所以在他离开的时候,就跟熟食作坊的组长罗海霞反复交代过,明天第一次可以做多一点,但是总量不能超过今天,然后每天都要总结分析销售情况,尤其是县城里面的那两家店的销量,随时做好增减货量的准备,就是担心哪天客流量会突然降低,造成大量浪费。 但是呢,这是基于熟食店没有应对措施的情况下,可能会出现的结果。 可陈凡会没有后手吗? 这个后手就是他话里的水分。 回头隔一段时间,就安排上新品,或者搞搞促销、办个会员卡什么的,牢牢占据孤峰县话题榜c位,这销售额就算会下降,应该也有限。 同时趁着这段时间,积极开拓地委和周边县城的市场,等门店多起来之后,到那个时候,他要担心的只会是食材够不够用,而不是销售下滑的问题。 不过,今天他过来是寻求合作的,当然要打好感情牌,如果太过自信,谁会全力去帮他? 这不,不等陈凡开口,周姐就眉头微皱,看着他说道,“这么说,你们的压力也不小啊。那么多的鸡鸭鹅要往外卖,就靠这三家店,和几个单位的采购,能卖到什么时候去?” 陈凡苦笑了一下,正要说话,这时周姐却轻拍桌子,嗔怪地看着他,“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送到眼前的干部工作不要,非得在生产队里扎根,就显得你有本事是吧?” 听到这话,陈凡只是咧着嘴傻笑,根本不接这话茬。 周姐气呼呼地指了指他,顿了两秒,随即说道,“别的我也帮不了你,卫生处的食堂太小,一天20斤的熟食到顶了,不过,地区的几家直属医院,还有卫生学院那边,我可以帮你打个招呼。 趁着还没下班,等一下我就打电话,你明天直接过去找他们管后勤的副院长,看看能不能在他们的食堂里面开个窗口,或者在他们门口也弄个门店,顺便把周围居民的生意也做了。” 陈凡当即大喜过望,赶紧道谢,“谢谢周姐。” 虽然他有信心靠自己也能谈下来,但是谈归谈,最后出来的结果肯定没有周姐打声招呼来得好。 否则的话,她那人情不是白卖了么?! 不过陈凡是个贪心不足的,他腆着脸嘿嘿笑道,“周姐,问你个事呗。” 周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同时瞟了他一眼,“说。” 陈凡指了指长江的方向,好奇地问道,“您认识码头上的领导吗?或者云湖水运公司的也行。” 周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要不要把云湖三个汽车客运站的领导也介绍给伱啊?” 陈凡顿时眼睛一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哇好哇。” 不过,他心里有些疑惑,卫生处的面子这么大的吗?连水陆运输两方面的领导都有交情? 如果只是认识的话,应该还不至于说这种话。 周姐看了看陈凡,脸上突然挂满诡异的笑容,“我跟客运码头、水运公司和客运站的领导都不太熟,……” 听到这话,陈凡顿时愣住,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啥意思? 周姐继续说道,“不过,我们办公室里有跟他们熟悉的人,就看你敢不敢去找人家。” 陈凡眼珠转了两圈,“谁啊?” 周姐干咳一声,笑道,“一个是小林、林丽雯,她父亲就是客运码头的副主任,另一个是小夏、夏玉萍,她爷爷是交管处的领导,父亲是第一客运站的主任、母亲是……” 不等她说完,陈凡就果断举起手投降,“周姐,求放过!” 没别的,每次来找周姐,她都鼓动陈凡跟自己科室的小姑娘相亲,而且就是这两位。 最尴尬的,竟然是她们好像还真的看上他了,现在又闹这一出,陈凡不头大才怪。 而两位小姐姐放着自家的单位系统不去上班,却来到卫生处,也很好理解。就和后世一样,女生要么当老师、要么当医护,几乎是长久以来的共识,交通系统又脏又累,哪里比得上卫生系统? 不过医护终究属于业务线,专做后勤工作的政工科还更适合她们一些。 于是她们出现在这里,也就很好理解了。 周姐哈哈笑了几声,摆摆手说道,“好吧好吧,我看你啊,确实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也就不为难你了。” 随后对着门外大喊,“小林、小夏,进来一下。” 两个女生立刻颠颠地跑过来,先跟周姐打了声招呼,随后视线便不由自主地往边上跑。 陈凡笑容僵硬、端直坐着,心里默默感慨,看来还是太年轻,放不开啊。 周姐瞟了他一眼,接着直入正题,“小陈是为了给他们生产队鸡鸭鹅找销路来的,就是刚给你们吃的卤味,他想在客运码头,还有客运站门口找个门店,……” 林丽雯立刻举手,“这个简单,我回去跟我爸说一声就行。” 话只说了一半,她直接转身看向陈凡,笑道,“是开在外面还是里面?外面有一排房子全是卖纪念品的,一点意思都没有,正好他们有多的地方,可以腾一间做卤味店。 你要想开在候客厅里面也行,门店都不用,弄个摊子就可以,很简单的。” 说到这里,她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候客厅里面人不太多,就那么些人,多半生意不会太好,要不里面外面都弄一个好了。” 陈凡张大嘴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云湖客运码头候客厅,然后里面一个、外面一个? 候客厅是入口,卖纪念品的地方在出口,当然外面的人也能进来在这里接人,这等于是将进出客运码头的所有旅客都一网打尽。 还有这种好事?! 不等他反应过来,旁边的夏玉萍赶紧说道,“客运站那边也没问题,虽然外面没有房子,但是有空地自己建,也可以里面一个外面一个,哦,我是说三个客运站都行。另外还可以给你们弄个厨房。” 林丽雯也赶紧说道,“候客厅底层有一个空房,也可以给你们当厨房。” 等她们说完,陈凡咔嚓一声将嘴巴合拢,干巴巴地眨了两下眼,这么简单的吗? 然后迅速站起来伸出双手,“感谢感谢!我谨代表卢家湾生产大队全体社员,对你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和陈凡握了握手,两个女生都俏脸通红。 一个说,“小事一桩,没什么的。” 另一个说,“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谢。” 只不过两个声音重叠,便忍不住瞪了对方一眼,两个好朋友都有些忿忿不平。 陈凡僵硬地笑了笑,心里直犯嘀咕,这份人情可不好还啊。 我可是心有所属的,绝对不会屈服于恩惠! 那么,不要? 怎么可能?! 后世许多人都知道,等到80年代,社会经济活动日益活跃,那个时候搞运输是最赚钱的,甚至用抢钱来形容都不为过。 而在云湖地区,只要是跟运输相关的,在这两位小姐姐身上都能搭上关系网,就算不为卢家湾,只为他自己,这能放过? 没道理啊! 大不了以后想办法还人情。 …… 第二天,9月2日,星期五。 陈凡上午先跟着夏玉萍去了一趟交管处,之后又分别跑了三家汽车客运站,也不知道夏玉萍跟家里人是怎么说的,反正陈凡一到那里,就受到热情接待,好像不是他去求人家,而是去送好处似的? 反正不管怎么样,在三家汽车客运站开店的事情算是敲定了。 也不用什么里面一家外面一家,就在车站进门的院子里面,单独给他划一块地,靠着院墙让卢家湾自己建房子,深度不超过3米,长度以院墙为界限,你爱建多长建多长。 当然,不是没条件,这个房子建好之后,就归客运站所有,卢家湾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 这算什么条件? 地是人家的,租金也只有象征性的一年50块,你还想建了房子就是自己的啊? 于是二话不说,他当即拍板答应。 确定好意向之后,他便赶紧往卢家湾打电话。 大队部办公室,四位领导加上治保主任和妇女主任,最后加上蹲点干部,7个人挤在办公室里,手上传递着一张存折。 杨书记看着存折上的五位数,笑得脸都僵了,“昨天卖的8000多块,加上前些天往县里送活禽收的货款,都快到两万块了,咱卢家湾什么时候这么富裕过!” 肖烈文喝着茶,哈哈笑道,“这才哪到哪,小陈已经去了地委,肯定不会空手而回,以后咱们生产队的钱,会一天更比一天多!” 安全抽着烟,干咳一声,对着杨书记说道,“杨叔,之前小陈不是提了一嘴,要把养殖、加工和销售分开吗?” 杨书记抬头看向他,点了点头,“有这回事,我们也已经这么做了,现在人手、账本都是分开的。” 安全指了指那个存折,笑道,“既然账本都分开了,这个钱是不是也要理清楚?” 杨书记却眉头微皱,“都是一家人,有这个必要吗?” 张队长和叶树宝、肖烈文也都齐齐点头,显然是一个意思。 安全笑了笑,正打算解释一下账务分开的必要性。 这时杨书记又说了句话,“要是分开的话,那三个本子,都没有上万的钱了啊。” 安全眼前一黑,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无奈地捂着额头,“那就等钱再多一点,多了再分,每家都有上万的钱了。” 杨书记咧着嘴呵呵直笑,“分家要分账,这个道理我们肯定懂,你放心,等钱再多一点,我一定让李会计再去开两个账户,把账分出来。” 安全笑着点了点头,他随即说道,“也不知道小陈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杨书记看了看电话,咧嘴笑道,“不用问,绝对是小陈打来的。” 他说着便抓起电话,“喂,这里是卢家湾,你哪位?” (本章完) 第384章 注意安全 招待所里,陈凡握着话筒,“书记,是我。” 杨书记满脸微笑地对着众人点点头,表示自己猜对了,随后才说道,“是你啊,你一个人在地委还好吧,要不让三虎和小安过去帮你?” 陈凡对着电风扇呼呼的吹,转过身给话筒挡住风,又用手遮住,说道,“帮手当然要,三虎哥和安哥来不来都行,不过您或者叶队长肯定要来一个。” 杨书记脸色一变,“怎么,有大买卖?” 否则的话,干嘛要他们出动? 陈凡,“这个买卖确实不小,不过,书记,之前叶队长说,等我们的养殖场走上正轨,就要拉甘家村他们四个大队一把,我想问一下,您知道他们大队现在的养殖情况吗?” 杨书记愣了愣,怎么又问起这個了? 不过他也没含糊,正色说道,“这事你也知道,咱一口唾沫一个钉,答应的事可不能反悔,尤其当初他们赊给咱们种苗,……” 陈凡赶紧说道,“没说反悔,我是说他们那边能拿出多少活禽,每个月能出栏的有多少,回头您让叶队长做一份计划表,咱们也做一个出货计划表,到时候好按计划分配额。” 杨书记顿时恍然,“哦,你说这个啊,这个没问题啊,” 说着咂了咂嘴,“不过他们以前都是散养,前些日子看我们能赚钱了,才开始收种苗搞养殖场,技术指导还是我安排人过去的,所以他们能够立马拿出来的活禽肯定不多,估计四个队加起来,也比不上咱们的。 如果你要更多的货,只怕还要等三四个月,等新的种苗长大了才行。但是他们养的数量也肯定没我们的多,兽医还好说,咱们支援两个兽医过去,时不时的转一圈,关键是他们没有做饲料储备,饲料不够啊。” 早几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没有养鸡,这两年才开始养,而且也是以饲养蛋鸡为主的散养模式,一户家庭能有三五只鸡就不错了,更别说鸭子和鹅,那是生产队赶鸭佬的工作。 所以算起来的话,那四个生产大队的活禽数量,恐怕加起来也只有卢家湾的一半,确实不能比。 另外,为了搞养殖,春耕的时候卢家湾还抽空种植牧草、养殖蚯蚓,正是有这些准备工作,再加上今年稻谷大丰收,多了不少米糠,才撑得起这么多禽畜的口粮,否则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尽管这样,卢家湾的养殖也陷入瓶颈,规模或许还能扩大一倍,但到那个时候,也就到了头。 除非能够买到禽畜饲料,加上队里的资源,才能继续扩大。 所以这个时候,其他四个大队养殖的禽畜,就成了卢家湾最好的货源补充。 这也是陈凡关心他们养殖情况的原因。 陈凡听了之后,也感觉和自己估算的差不多,便说道,“是这样,我这里刚跟云湖的三家汽车客运站谈好,……” 杨书记听着一愣,不是卫生处吗?怎么又跟汽车客运站搭上线了? 不过他没有急着打断陈凡的话,而是耐心听他说完。 可越听越觉得神奇,好不容易等陈凡话音落下,他便赶紧问道,“你是说,就在刚才,你跟云湖三家汽车客运站的领导都谈好啦?我们过去直接签合同,还可以在汽车站里面建房子开店?” 听到这话,办公室其他人反应各不相同。 张队长和肖烈文面面相觑,汽车客运站里面开店?这得是多大的面子? 叶树宝和安全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里的兴奋。 对陈凡的话,他们没有半分怀疑,关键是这事是不是真的,只要去一趟地委就知道,陈凡完全没有必要撒谎,而且他也不是这种人。 只要这几家店开业,哪怕能有孤峰县三家店一半的营业额,三支副业队账务分开的日子就到了! 至于张文良,眼看没人跟他对眼,只能转头看着杨兴秀,脸色沉重地说道,“业务增加,副业队需要的人手也要增加,尤其是销售这一块,全部都是妇女,伱这个妇女主任,责任重大啊!” 杨兴秀瞟了他一眼,“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倒是你带领的运输队,要是敢掉链子,仔细你的皮!” 张文良顿时打了个寒颤,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心里默默念叨,好男不跟女斗! 这时杨书记嘭地一声挂断电话,站起身便对着杨兴秀说道,“你赶紧骑车回去给我拿几件换洗的衣服。” 然后看着叶树宝,“你跟我去一趟地委。” 再看向张文良,“三虎子,安排人准备船,等准备好我们就出发!” 旁边张队长问道,“你倒是先说说什么情况啊?” 杨书记努力扯了扯嘴角,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呵、呵呵,小陈谈了个大买卖。” 肖烈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什么买卖?” 刚才电话里听得断断续续,根本没弄清楚。 杨书记举起一根手指头,“他一过去,地委卫生处的政工科周科长就答应帮忙,给几个直属医院和卫生学校打电话,同意我们过去卖卤肉。” 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这个小陈还没去谈。” 正要欢呼雀跃的叶树宝当即愣住,“为什么不去呢?这都中午了啊!” 杨书记笑容越发扩大,伸出第二根手指头,“因为他去了地委三家客运站,把他们也谈下来了。” 这时大家想起刚才杨书记对着电话说的话,原来是这样? 只不过,人家地委客运站有这么好谈吗? 杨书记脸上的笑容已经无法抑制,带着夸张的笑容,继续伸出第三根手指头,说道,“而且他下午还要去跟地委客运码头谈开店,叫我们过去就是签合同的,要是能谈下来……” 说到这里,他顿时一愣,“哎哎哎,你们干什么去?” 杨兴秀头也不回地往外跑,“给你收拾衣服。” 张文良,“准备船。” 出去的时候还在嘀咕,“为什么要把船放在6队?不过从6队走也快。” 叶树宝迅速把东西收进抽屉,“我先回家换身衣服,等一下直接在6队码头等你。” 说完就跑了。 不一会儿,办公室里只剩下张队长和肖烈文。 因为杨书记也跑了,至于跑出去干什么?不知道! 他们两个面对着面,默默抽着烟,心里想着,下回找个什么样的借口跟着去呢? …… 陈凡挂断电话,先到招待所食堂吃了个快餐,然后回房间美美地睡了一觉,等到两点起床,才去政工科,先跟周姐打了声招呼,再叫上林丽雯,又对着夏玉萍挥挥手,便往客运码头而去。 夏玉萍看着离开的两人,先是甜甜一笑,随后忍不住撅了撅嘴。 哼哼,虽然你的码头很大,但是我有三家,三比一,优势在我。 夏玉萍两手托腮,眯着眼睛满脑子的遐想,自己帮了小陈弟弟这么大的忙,以后应该可以算朋友了吧,那么下一步就是……,……最后的最后,江边的听水陵园风景优美,和弟弟一起埋在那里,也不会害怕孤单了! 陈凡不知道有人已经为自己选好了坟墓,为了赶时间,又恰巧碰上一辆“乌龟壳”,便果断打车过去。 十几分钟便到了客运码头,下车后,看了看林丽雯血红色的脸,便略带歉意地小声说道,“这天气还是太热了,还要麻烦你陪我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林丽雯羞涩地低下头,“没、没事,我们进去吧。” 她不是天气热的,而是燥热的,两个人挤在狭小的乌龟壳三轮车里,要不是穿着长袖,只怕会有“肌肤之亲”,好难为情呀。 到了候客厅,林丽雯带着陈凡熟门熟路地上楼,直接找到老爹所在的副主任办公室。 从这里的窗户看出去,正好可以看见整个码头上的情景。 陡峭的水泥台阶下,是一排拥有12个泊位的客运码头,各个泊位的功用各不相同,上游几个是跑附近航线的小客轮,中间两个是供临时船舶停靠的码头,而且有大有小。 最下游三个则是专供大型客轮停靠的大码头。 货运码头还要在下游一公里处,至于陈凡第一次来的轮渡码头,却是在最下面。 聊完正事之后,林副主任便带他到窗边参观码头。 陈凡站在窗前看了看码头上的船只,并没有发现卢家湾的小划子拼装货船,显然此时杨书记他们还没到。 林丽雯的父亲背着双手站在窗前,看着码头台阶上密密麻麻的人群,笑着说道,“小陈同志你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却选择扎根农村,我们家小雯每次说起来,都很佩服啊。” 陈凡笑道,“一个人不成事,依靠集体才能成功,就像这个养殖副业,开始做的时候,我们就得到了公社和兄弟生产队的支持,否则的话,单单一个种苗和预防药,就是一大拦路虎。 养殖过程中,从生产队领导到普通社员,几乎都是不遗余力、尽心尽力,才能顺利把这些禽畜养大。 可这些不是计划内的物资,供销社也消化不了这么大数量的活禽,还得要我们自己想办法,这时候就要靠卫生处还有客运码头这样的友好单位帮忙。要不然就靠生产队,只怕会白忙活一场。” 林副主任满意地点点头,见惯了抢功劳的,把功劳推得一干二净的倒是罕见,尤其还是个年轻人。 再想想他之前做出来的成绩。 无论是在省内颇有名气的作家,还是在卫生处主导编写了急救手册,都足以证明这个年轻人前途无量。 唯一可惜的,就是怎么会赖在农村不肯出来呢?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在旁边发痴的女儿,心里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难搞哦。 陈凡没听到回音,隐蔽地看了林副主任一眼,发现他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便没有作声。 可是又等了半分钟,竟然还没反应,他就有点站不住了。 随后干咳一声,没话找话地说道,“主任,这边长江发大水的时候多不多啊,那时候是不是很危险?” 林副主任终于回过神来,先打了个哈哈,将目光投向窗外,笑着说道,“也还好,虽说每年都会发大水,不过一般不会超过警戒线,就算有超过的,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这么些年,尤其是最近十几年,其实水位都不太大。” 顿了一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轻声说道,“要说最危险的一次,就是在54年,那一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先是天气反常,梅雨季竟然有50天那么多,比正常年份多了几乎一倍。 到了5月份,洞庭湖水系、鄱阳湖水系又同时进入汛期,这在历史上也非常少见。 等到了7月上旬,长江上游就开始疯了一样的下暴雨,要不是荆江分洪区先后三次开闸、炸堤泄洪,整个长江中游都会有危险,甚至可能会危及到下游区域。 那一年的大洪水,一直持续到10月初,才渐渐消退。” 林副主任说这话的时候,脸色特别沉重,似乎还心有余悸。 他随即看了看陈凡,笑道,“说起来这个,就要感谢像你们这样、在长江两岸的生产队社员了。那年以后,整个长江中下游水系沿岸的生产队,每年都会被动员起来,年年上大堤加固河岸,现在的长江水岸比以前高了不少,也更加坚固,也让我们这些靠着长江工作的单位安心许多啊。” 说到这里,他又是哈哈大笑,“所以你刚才那句话说得好,我们都是互帮互助,团结就是力量,单打独斗成不了事。” 陈凡自然是陪着笑。 互帮互助还是有的,不过帮谁就有讲究了,帮谁不是帮,凭什么就要帮你呢?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人情呐。 林丽雯在一旁看得他们两人相谈甚欢,也笑得格外开心。虽然弟弟年纪稍微小了点,可是比起追求自己的那些同龄人,却要成熟得多,至少那些人里面就没有一个敢在父亲面前谈笑风生的。 不缩着脖子当鹌鹑就不错了。 果然本姑娘看上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林副主任说完之后,又指了指窗外的长江,感慨地说道,“长江是水防的重中之重,除非遭遇到百年难遇的大洪水,否则不会有大问题。 倒是一些看上去不起眼的水库、湖泊,又或者比较小的分流,经常会发生一些事故。” 分流汇入支流、支流汇入干流,对于长江水系而言,干流自然就是长江,从卢家湾到入江口的那条河可以算支流,然后其他汇入这条支流的小河,便是分流,也是分岔水道的意思。(没学过水利,不知道对不对,我们镇上主管水利工程的河防总段就是这么分的) 听到林副主任的话,陈凡不禁有些好奇,“所以还是会有事故发生?” 林副主任点点头,转身指着上游的某个方向,说道,“往前不到5公里,就是你们孤峰县和双河县分界的流花河入江口。” 陈凡轻轻点头,“对,我们的货物就是走流花河水路过来的。” 流花河两岸基本上都是农村,只在入江口有一个双河县的县城,两岸河堤上长满各种各样的杂树,每到春天的时候,这些杂树开花,花瓣落在水里,便因此而得名。 可惜陈凡没见过。 林副主任笑了笑,手指往上移,继续说道,“再往上不到三公里,就是云湖的入江口。云湖面积很大,足足有100多平方公里,所以就被设计成天然的蓄水库,在那里建了不少水利工程。 结果去年秋天的时候,云湖市区突然连降暴雨,湖水猛涨,为了泄洪,水利处就决定开闸放水。” 说到这里,他忽然叹了口气,“在距离闸口不远的地方有个二三十户的小村子,房子就在外堤面上,其实也不能叫堤,那里本身是座靠水的小山,房子建在山坡上也很正常。 结果由于连日暴雨,再加上泄洪的时候那么一冲,直接造成山体滑坡……” 他抿着嘴轻轻摇头,“事故发生之后,地委领导第一时间组织船和人手进行打捞,最后只捞起一部分人的遗体。” 说完之后,他沉默了好几秒,才转头看着陈凡说道,“这长江是全国最繁忙的水道,每天都有无数的物资在江面上往来,江水也滋养了两岸无数土地,养活了亿万百姓。 另一方面,你刚才说的也没错,住在江边,就意味着危险。 不过,李先生说得好,正所谓人定胜天,只要我们能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中,制服长江这道天险,那么这条长江,就会老老实实地为人民做贡献。 这就跟李先生教导我们‘时刻警惕’是一个道理,战士们要警惕侵略者,我们要警惕洪水肆虐。你们也一样。” 听到最后一句话,陈凡有些茫然,“啊?” 关我们什么事? 林副主任笑了笑,说道,“要时刻警惕、注意安全呐。你们每天开船送货,要是稍有疏忽,货丢了是小事,人命关天才是大事!” 陈凡当即立正站好,正色说道,“我们一定牢记主任教诲,时刻注意安全,保证杜绝一切安全隐患。” 林副主任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好。” 这时陈凡突然眼睛一亮,指着正要靠岸的一条船说道,“主任你看,我们的船到了。” 林副主任转过头,顺着陈凡指的方向看过去,第一眼就看见犹如一块木板飘在江面上的“小划子拼船”,他不禁有些惊愕,转头看向陈凡,“你说的,不会是那条木板船吧?” 整个码头的船就它最独特,想看不见都不可能! 陈凡讪讪笑了笑,“您别看它小,但是绝对稳当,我们已经用它跑了好多次了,一点散架的迹象都没有。” 林副主任满头黑线,散架? 陈凡又赶紧说道,“而且我们正在造20多米的大船,还是在我们公社水运公司里面造的,等大船下水,立马就把这条船换掉!” 林副主任眼角直抽抽,你们公社水运公司还能造船?我怎么没听说整个地区哪家水运公司还有这个本事的? 造船? 造船厂就在上游三公里的地方,啥时候地委有了第二家造船厂? (本章完) 第385章 来历 质疑归质疑,不过林副主任还没有反悔的意思。 他在码头上干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船没见过? 比乌篷船大不了多少的单桅帆船,那玩意儿看着就让人捏一把汗,生怕被风吹翻了。 还有人们从四川江安砍了竹子后扔到江里,再在入江口扎成竹筏、然后放入江水中顺江而下的竹排,上面还有放排人建的小房子呢,过三峡那么危险,不也照样走。 (江上的竹排、木排屋,那个小的就是单桅帆船,开始修大坝以后就没了) 跟那些稀奇古怪的船、筏相比,卢家湾这条船它好歹还是条船,看上去四平八稳,似乎还挺能抗风浪。 刚才不过是他好些年没见过这么“复古”的船,不免有些惊讶而已。 毕竟经过这十几年船舶的更新换代,这种船在江面上已经不常见了。 …… 这次卢家湾过来的人有6个,杨书记、叶树宝、安全和张文良,另外就是两名负责开船和挑担子的运输队队员。 杨书记虽然是个讲原则的人,却也不失灵活变通。 给个人送礼对他来说那是禁忌,可是给即将合作的大单位送点礼物,那便是集体与集体之间的友好往来,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刚才出发前,他便亲自去挑选了6担礼物,既有鸡鸭鹅,也有即将要卖的兔子,另外今年新打的稻米、春猎时硝制好的皮子、十几条新鲜大鱼、……等等东西分别装框。 留下两個队员看船,张文良主动挑起一担子东西,跟在后面晃悠悠地进了候客厅办公楼。 接下来自然不用多说,在和谐友好的气氛中,双方顺利签订了租约。 明天开始,码头出口云湖土特产商店旁边的一间40平米的门店,便归卢湾熟食店使用,另外还在候客厅里面新添了一个摊子,圆满完成预定任务。 从候客厅出来,陈凡先将林丽雯送上三轮车,让她先回单位,随后便带着杨书记他们,又去了上午去过的三家客运站,既是签约、也是拜访送礼。 办完这些事,时间也到了傍晚。 走出客运站门口,陈凡看了看几人,笑道,“本来卫生处的周姐想让我今天去那几家医院和卫生学校,不过为了跑客运站和码头客运公司,特意安排到了明天,所以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现在也晚了,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再到招待所休息一晚,明天跑完那几家再回去。” 杨书记却摆了摆手,“住就不住了,饭也不吃,待会儿回去对付两口就行。” 这话一出,叶队长倒是神情自若,在他看来,现在队里有了自己的专用船,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而且今天那船反正是要回去的,明天一早也要过来地委送货,既然如此,又何必花那个冤枉钱呢,他们几个人住一晚,再加上吃饭,少说也要六七块吧? 可是只要回去住,这几块钱就能省下来,能省则省嘛。 张文良和安全倒是想在地委住一晚。 看看这里,城市就是不一样,宽敞的大马路两旁,天还没全黑就亮起了路灯,前方不远处的小广场上,有打篮球、打羽毛球、乒乓球的,有人拿着象棋捉对厮杀,也有一片专门开辟出来的“跳舞池”,一台双卡录音机放着舒缓的音乐,一群青年在那里跳舞? 跳舞? 有没有搞错啊,这才77年,云湖这种小地方就有人公开跳舞啦? 看到这一幕,陈凡一时连杨书记的话都忘了回,瞪大眼睛扫视。 哦,原来是男的和男的跳,女的和女的跳,那没事了。 其实从今年开始,这几年的小青年们的小日子过得挺潇洒,甚至在饭馆里喝酒划拳的人也不少,以至于在82年出了一条规定,在饭馆和食堂里面“禁止:划拳、行令、播放音乐、跳舞” (就是这个) 所以在吹倒春寒之前,群众生活其实挺丰富的。 就拿烫头发来说,最早在76年底,bj王府井四联美发馆就开始偷偷恢复烫发,转年夏天,也就是77年5、6月份,正式公开烫发业务,收费4毛钱一次,当时还引得好多外媒报道。 相比之下,这种同性之间一起跳的交谊舞根本就不算什么,在不少单位的工会活动室里面,还有专门的异性相亲舞会呢。 嗯,算起来的话,刚好是后来跳广场舞的那批? 也就卢家湾小地方,信息交通不便,才没什么变化。 不过现在打通了地委的销售渠道,以后每天都会有人往来地委,未来会发生什么变化,可就不好说了。 这不,热闹的夜景深深吸引了还是青年人的张文良和安全,差点都挪不开眼睛。 倒是几秒之后,陈凡迅速反应过来,对着杨书记说道,“这天都要黑了,回去最快也要将近两个小时,晚上开船多不方便?” 杨书记立刻摆摆手,“没事,我们带了探照灯,什么路都能照得见,不怕。” (探照灯底座,装上灯就能照很远) 顿了一下,杨书记又说道,“今天带来的东西,还剩了两担,干脆都给你留着,待会儿你找个车,拉到卫生处去,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咱一点表示都没有可不行。” 听杨书记都这么说了,陈凡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点了点头,“明白,我会安排好的。” 旁边的张文良和安全见陈凡也劝不动,只能死心地跟着回去。 坐公共汽车到了码头,他们先帮陈凡把两担礼物挑上来,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虽然明天一早又会过来,可是美好的夜景已经不在了啊! 陈凡站在马路边上,看着台阶下的木船缓缓驶离码头,再转头看看窝在笼子里嘎嘎叫的鸡鸭鹅,忍不住抹了把脸。 一担东西我还能挑走,两担? 没办法,还是坐车吧。 陈凡一手一个担子,先到候客厅门口的商店买了点东西,再将担子抬到公汽站。 旁边等车的人看到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在外面跑了一整天),再看看两副箩筐,闻着一股混着汗臭夹着鸡鸭鹅的气味,果断选择保持距离。 这是被嫌弃了? 不过陈凡倒是没在意,嫌弃农民兄弟的城里人多了去,他们算老几? 不一会儿公交车到站,等其他人先上,陈凡挑起一副担子便准备上车。 结果还没走到车门口,售票员就“砰”地一声关紧车门,司机与她配合得天衣无缝,弹射起步就飙了出去。 陈凡赶紧将担子打横,汽车从眼前飞过,卷起一阵尘土并留下一串尾气。 还好他练过,立马屏住呼吸连退两步,重新回到站台旁。 靠,又被嫌弃了? 难道我英俊的面貌被遮掩住了吗? 之后又等了两趟车,本来他还想着头一个挤上去,这样售票员总不能关门了吧。 可惜这里是码头! 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何况他还带着两副担子,怎么可能挤得过别人。 又不能打人,好气哦。 到了最后,他也只能无奈放弃坐公汽的想法。 幸运的是,这里是码头,也有一个出租车站,流动过来的人力三轮车、乌龟车比其他地方要多一些。 不过排队的人也多。 他买了出租车票,还因为两副担子加了钱,然后默默排在队伍中,这样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坐上一辆乌龟壳,身心俱疲地回到卫生处招待所。 挑着两副箩筐进门,柜台里的夜班接待员立刻迎了出来,“陈老师你这是去哪里啦,怎么还挑着担子呢?” 说着就要接一担过去。 陈凡摇摇头,将两副担子都放到角落里,微微喘了口气,心里想着还是回家好啊,不会被嫌弃。 随即指着四只箩筐说道,“这些东西是我们生产队送过来的,为了表示对卫生处对生产队的支持,特意送过来的礼物,明天一早麻烦你通知一下周姐,让她决定怎么安排。” 接待员顿时喜笑颜开,“哎呀,这么客气的啊。” 如果不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接待员,这时候肯定要客气两句,现在嘛,能说的只能是,“谢谢啊!” 陈凡笑着摆摆手,“麻烦你了,我先回去休息,今天太累了。” 接待员,“不麻烦不麻烦,那你回去好好休息,这里就交给我了,保证没问题。” 陈凡笑了笑,转身便往楼上走。 回到房间,先洗澡换衣服,连饭都没吃,就上床睡觉。 半夜12点,陈凡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也不开灯,直接起床穿衣服。 现在穿的自然不是衬衫西裤皮鞋,而是一身很普通的深蓝色土布单衣,脚上穿都是布鞋,这种穿着在小地方几乎满大街都是。 穿衣服的时候,他走到墙壁上的地图前,将云湖市区的地图又温习了一遍,与记忆验证确认无误。 随后拿起一个小布包揣进兜里,走到窗边,先看了一眼外面,确认没有人,才悄无声息地推开窗户,一手撑着窗台翻身跳出外面。 人却没有落下去,而是在窗外挂着。 他先将窗户掩上,再松开手指,这才落到地上。 弯腰沿着墙壁前进,来到院墙前,双脚轻轻用力,便已飞身腾空,伸手在墙头一搭,人就到了院子外面。 身体紧贴着墙壁,过了几秒钟,没听见院里有任何动静,陈凡才沿着街边的阴影绕到前面,只见整个招待所只有门口和大堂亮着灯,没看见接待员的人,倒是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呼噜声。 不用说,绝对睡着了。 他对着里面微微一笑,隐藏在路边的黑暗中飞奔。 同时忍住心里的刺激感,想着如果林师父知道他第一次用功夫,却是去做偷偷摸摸的事,会不会找自己单挑呢? 其实他也不是去做什么坏事,只是今天在码头候客厅,听林副主任说了发洪水时,某个村子都被冲走的事,心里就想着,这里面是不是有机会给自己的来历打个补丁? 如果他永远都不出云湖、不离开卢家湾,也不出风头,低调过自己的日子,有没有来历其实不重要。 就杨书记他们那样的,只要自己对卢家湾有贡献,他们才不会管自己是什么来历,反正能帮到卢家湾就行。 而且在别人问起来的时候,还会帮自己打掩护,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但是,正如那句话说的一样,“我可以不用,但是不能没有”。 留下还是离开,那是陈凡自己的选择,却不能因为这个漏洞,给自己留个隐患,让自己不敢轻易往外跑,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能将这个隐患消除。 那时候是出去旅游,还是直接在外定居、偶尔回来看看,都没有任何问题。 只不过一直以来,陈凡都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认个亲? 其实跟现在没区别。 花钱找人买档案? 倒也是个办法,可好几个月了,他还没找到合适的路子,这东西必须要找信得过的人才行,否则的话,还不如不动。 直到今天,听了林副主任的话,他忽然意识到,或许可以从失踪人口身上做做文章。 基层派出所有个户籍档案室,里面存有辖区内绝大部分的人口资料。 为什么不是全部? 那不是还有黑户么,再加上一些逃荒的流动人口,别说现在,几十年之后都不敢说能百分之百查清楚。 所以陈凡也不怕动手脚之后会被人查出来,因为根本就不可能完全查明白! 只要有个来历,能让各方面都愿意相信,就能将这个漏洞补上。 下午的时候,他就装作不经意的问了林副主任还有哪些类似的事件。 最后发现,事件倒是不多,近几年来总共只有两次,不过失踪的却不少,但是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只知道那两次事件发生的地方,归同一个派出所管辖。 陈凡现在就是要去哪里找资料、打补丁! 此时已经是半夜,路灯熄灭,月黑风高,街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有陈凡双腿几乎跑出虚影,迅若奔雷往目的地急奔。 这一路也不管是大街还是小巷,专挑直线走,半个多小时后,他终于跑完10公里的直线距离,到了目标派出所。 没有惊动门卫和值班的干警,偷偷绕到后面,休息了两分钟、喘匀呼吸,又掏出一块布蒙着脸,才翻进院墙,用一根细铁丝进了档案室。 关于这个细铁丝的问题,众所周知,陈凡懂点机械,而且还会点功夫,手感特别好,所以都能理解的哈。 进屋后关上房门,先检查一下,屋里只有一扇窗户,窗帘是已经拉上的,再看看屋子里所有东西摆放的位置,甚至蹲下来在地上用手指轻轻摸了一下。 嗯,没有灰尘,看来下班前应该拖过地,于是果断将鞋子脱下,只穿着袜子,再拿出一块布将刚才踩过的地方擦干净,鞋子也放在布上。 做完这些之后,他才拿出一只在候客厅门口商店买的袖珍手电筒,打亮后叼在嘴里,继续开柜门。 (虎牌袖珍手电筒,当年这么小的很少见,不过汽车站和码头的商店一般会有) 先找分类,在角落里的一个档案柜里,终于找到一个失踪档案柜,然后一张张的翻看。 不得不说,出意外的和无故不见了的加在一起,数量还真不少,差不多有几百份,而他需要从这几百份资料中找出合适的人出来。 然后狸猫换太子! 如果找不到的话,他就只能去其他派出所碰运气。 不过他运气还不错,经过一番查找,将所有失踪人员资料都仔细看了一遍,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陈凡终于挑出三份相对比较理想的顶替对象资料表。 看着三份资料,沉吟几秒后,陈凡便有了决定。 他先将另外两张放回原位,把最后那张放在档案盒上,掏出一柄小刀,轻轻将原来的照片揭下来,再从布包里拿出一张自己的登记照相片,涂上自己带的胶水贴上去。 等了一会儿,摸摸相片感觉胶水差不多干透,才将所有资料恢复原位。 三份失踪资料,除了个人信息表,还有一小段情况记录,这是为了方便以后查找验证用的,现在倒是方便了陈凡。 一份就是那个被水冲走的小村子里的人,也姓陈,只不过名字不一样,家世普普通通,本人也普普通通,读完小学就回家务农,熟悉的人几乎都在这个村子里,哪怕陈凡换一张表格改个名字,也没人会知道。 缺点是小学那边的资料不好弄,而且还有老师在。不过隔了那么多年,估计老师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改个名字也很正常,反正已经死无对证,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如果不是有更合适的,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另一份也姓陈,不过资料背景还没上一个好,是最先被他挑选出来的,也是最早被放弃的。 最后选中的这个,背景再适合不过。 首先名字也叫陈凡,在这个年代,名字叫凡的可不常见,连改都不用改,而且看照片,相貌有几分清秀,跟陈凡真有六七分相似,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祖籍在北方,十年前随父母工作变动从省城搬到云湖,父母都是技术员,那时候是紧张的小三线建设时期,平时接触的人只局限在单位里的同事。 而这个陈凡本人的活动范围则仅限于学校和家之间,平时沉默寡言,老师和同学对他的印象都不深,最大的爱好是看书。 他父母都是大学生,家里也有几百本藏书,足够他看很多年。 可惜没等他看多少,家里的情况就一天不如一天,先是父母工作动荡,从技术员到卫生员,再到清洁员,最后几年后双双病亡。 他自己也在两年前跳进江里游泳,据附近看见的人说,他一个猛子扎下去就再也没有冒过头。 至于老家的亲人,已经失联好几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 就算真有人也没关系,隔了这么多年,谁还认识谁啊? 何况我还失忆了呢。 就是中间两年的时间不好解释,不过这都是细枝末节、无关紧要。 陈凡将资料归回原位,又小心检查一遍,最后无声无息地离开。 只等这份资料被人发现,以后他也是有来历的人! (本章完) 第386章 等风来 原路从派出所出来,一路走街串巷,直到远离那片地方、又确定没有人发现自己之后,陈凡才收起脸上的面巾,将所有东西收进布袋里,裤兜里只留了一点零钱,留着待会儿坐车吃饭。 这时候他也不着急了,看看东边逐渐泛白的天色,神情自若地往回走。 这年头的登记照规格也就那么几种,最常见的就是小一寸冠照。 边框是波浪型的那种就是冠照,没有花冠的叫免冠照。而且只有黑白,没有彩色,连衣服颜色都不明显,款式更是千篇一律,同一个人的照片摆在一起,几乎分辨不出来是现在照的还是几年前照的。 那份资料和陈凡拍的都是这种规格的照片。 他还用招待所的指甲锉轻轻磨掉表面的光滑,再在木质桌面上研磨淡化划痕,使其具有时间质感。 只要隔上几个月,照片被潮湿的纸堆挤压,神探来了也分不出是真旧的还是做旧。 况且也没那么多神探,哪个派出所里没有积灰的卷宗?更别说这种不算案子的失踪档案,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被人看出来。 至于其他地方的资料,按照表格里面记载的信息,只可能在学校里面还有一份学籍档案。 可是这年头云湖地区的学籍档案全部都是手写资料,而且没有贴照片,所以完全可以不用理会。 脑子里默默复盘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他的脚步又轻快了三分。 等看到早起的人们脸上呆滞的表情,陈凡也迅速调整,带着几分不爽、几分睡意、几分狂躁,行走在人群中,丝毫不显得另类。 不一会儿,早班公交车已经上路,他便坐着车到了客运码头,先美美地吃了个早餐,随后便到码头下面的阶梯上坐着。 等了半個多小时,凌晨停靠的班轮都来了又走了好几艘,卢家湾的小船才穿破江面的晨风缓缓靠岸。 今天杨书记他们又带了6担礼品。 其实这些东西看上去满满两箩筐,却不值什么钱。最贵的可能就是那只大白鹅和几张野兽皮,另外就是鸡鸭,可全部东西加起来也不到20块。 杨书记舍不得在地委住两块钱一晚的招待所,送给合作单位的礼物倒是一点都不吝啬,昨天6担、今天6担,这都240块了,他也说送就送。 陈凡看着这么多东西,想到昨天傍晚的经历,感觉有点头皮发麻,“书记,这些东西怕是不好上公汽啊!” 杨书记淡定地摆摆手,“不用担心,我今天早有安排。” 说着随手一招,5个运输队员便出现在眼前,他们便是今天的“挑夫”。 至于最后一位挑夫,自然是运输队长张文良同志! 杨书记两手叉腰,指挥若定,“你只要告诉他们怎么坐车,到哪里下,他们就会把担子挑过去,这大清早的,难道还能挤不上车?他们先去那里等着,咱们在后面随后就到!” 陈凡干笑两声,如果按最晚的算,这个“随后”怕不是要到傍晚了吧?! 不过他也没其他好办法,总不能自己这些人挑着担子一直坐车,就算人受得了,那鸡鸭鹅也受不了啊。 于是便给他们一一指明乘车路线,等他们上车之后,才带着杨书记几人和最后一个挑夫出发。 在陈凡的陪同下,用了一天时间,将卫生处直属的几家医院,和唯一一所卫生学校都跑了一遍。 有周姐打招呼,再加上陈凡的面子,自然是一路顺风顺水。 等跑完最后一个地方,杨书记长长地舒了口气,对着陈凡感慨地说道,“我今天只是过来签个合同,就已经累得不行,这两天你在地委奔波劳累,辛苦了啊。” 陈凡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干这个还能有双抢辛苦?” 听到这话,所有人相视一眼,齐齐放声大笑。 等笑声停下,杨书记大手一挥,“事情办成了,必须要庆祝一下,小陈,你对地委熟悉,地方你来安排!” 陈凡眼睛一亮,“哦豁,今天书记这么大方?” 杨书记嘿嘿笑了笑,说道,“不是我小气,主要咱们赚的每一分钱,那都是集体的,咱们被社员们推选出来做事,当然要对得起他们的付出。” 说着摆了摆手,“不过今天不一样,你们都是功臣,尤其是你,小陈,要是没有你,咱们想在地委开店,而且是开这么多店,我是做梦都不敢想。没得说,今天必须要好好犒劳你们一下。” 陈凡当即搓搓手,笑道,“那、书记,去工农饭店怎么样?” “工农饭店?” 杨书记一听,这个名字似乎不错,应该是个贴近群众的地方,便笑着点点头,“行啊,那就工农饭店。” 陈凡一听,那表情管理就有些憋不住了,眉毛嘴巴乱跳,五官就跟要散伙似的。 杨书记看到他的样子,心里顿时有点发毛,弱弱地问道,“等、等一下,那个工农饭店,是个什么地方?” 不等陈凡说话,张文良便憋着笑解释道,“工农饭店就是以前的望江楼!” 上次陈凡请人吃饭,两个人吃掉6块多,很是让他记忆犹新啊! 杨书记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他眼睛瞪得老大,失声惊呼,“望江楼?” 他可不是建国以后才出生的小年轻,大女儿都24了,还能小得了? 那望江楼的名气,以前不知道听过多少回,那是他能去的地方吗? 想到这个,杨书记没好气地瞪着陈凡,“伱能不能有点谱?” 陈凡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眼看着杨书记脸色越来越黑,赶紧说道,“如果要省钱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地方了。” 杨书记,“哪里?” 叶树宝,“别是个小面馆吧?” 安全呵呵笑道,“面馆就算了,哪怕食堂我都能接受。” 张文良,“现在还哪来的食堂?刚才在学校,人家校长请咱们吃食堂,你们又不去。” 杨书记回过头瞪了他一眼,“现在是咱们求人家办事,哪有吃别人请的道理?” 说完转过脸看着陈凡,“你说,什么地方?” 然后赶紧加了一句,“望……那什么工农饭店就算了,太贵的地方也不要。” 陈凡呵呵笑道,“不贵,而且很好吃,就是如果你们要过去的话,一来一回有点远,不如让船先回,明天早上再来接你们。” 杨书记微微一愣,“好吃又不贵,哪里?” 陈凡,“卫生处招待所食堂啊。” 安全和张文良齐齐一拍手,“那地方好!” 上次过来编书,他们就在食堂吃过好几回,大师傅的手艺确实很不错。 而且陈凡还教过他们怎么做甲鱼菜,他要是领人过去,大师傅还不拿出压箱底的手艺招待?! 杨书记看看他们,再看看陈凡,沉吟两秒,咬着牙说道,“行,今天就在地委过一夜。” 不等张文良和安全欢呼雀跃,杨书记又指着他们说道,“咱们5个人要个三人间就够了,都是大老爷们,挤一挤更暖和。” 张文良抬头看看西边的晚霞,心里想着,这天气还用暖和吗? 但是他不敢说。 …… 一个小时后,卫生处食堂,此时只有陈凡他们一桌人在。 他们回来的时候食堂都要关门了,不过陈老师出面,别说大师傅还没下班,下了班都要再赶回来,给他们整一桌好菜。 今天杨书记几人的兴致特别高,不是因为这顿饭人家只收了一点材料费,更是因为卢家湾的副业打出个开门红。 杨书记端着酒杯跟陈凡碰了一个,咧着嘴笑道,“开业才3天,每天都能卖8000多,再加上给县里和地委的十几个单位送货,队里的存款已经超过了3万块。” 他竖起三根手指,对着众人晃了一圈,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3万块啊,别说捏在手里,以前是想都不敢想。” 说着又跟陈凡碰了一个,“这一切都是你带来的,必须要敬你一个。” 陈凡摆摆手,轻声笑道,“您可别这么说,我自己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他说着看向叶树宝和安全,再回过头来,“就说这个种苗,我就搞不定,如果不是叶队长和安哥出马,想发展出现在的养殖规模,起码要晚上大半年。 还有各个小队的兽医,辛辛苦苦防疫治疗,每一个养殖的社员也都是起早贪黑,这是集体的功劳,可不能算在我一个人的头上。” 杨书记听着他的话,抿着嘴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杨叔没文化,不会讲话,但是心里跟明镜一样,功劳肯定是集体的,可要是没有你出谋划策、还用自己的人情给集体铺路,咱集体的力量也发挥不出来。这一杯酒,必须得敬你。” 话音刚落,便一饮而尽。 陈凡无奈地笑了笑,只能举起酒杯,“一起、一起。” 大家也都举起酒杯遥敬了一圈,才暂且安静下来。 吃了两口菜,陈凡看看叶树宝,问道,“叶队,扩大养殖规模,种苗采购怎么样了?” 叶树宝一听,顿时感觉菜都不香了,苦笑着摇头说道,“难哦,现在甘家村他们几个大队也要搞养殖,到处收种苗,我们都收不到。 自己搞孵化呢,之前养的鸡鸭鹅又才刚刚开始下蛋,而且也不是所有的蛋都能孵化,这从选蛋开始,到最后孵化出来,估计少说也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不过有他们四个大队养的东西,我们的存货也有不少,加起来保障货源还是没有问题。 而且少养一些禽畜,也能少需要一些饲料。总的来说,就是慢慢来吧,目前咱们赚的这些,已经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了。”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也都呵呵直笑。 陈凡低着头想了想,说道,“搞养殖确实很赚钱,卖熟食更赚钱,不过技术含量还是太低。” 他抬起头笑了笑,看着将视线投向自己的众人说道,“你们看,今年就有4个生产队要投入养殖,等到明年,可能青山公社、阳山公社,甚至是双河县等外县的人,也会争相加入进来。 毕竟搞养殖没什么门槛,之前最大的制约是饲料,现在很多人都听说过我们养蚯蚓喂鸡的事,只要肯打听,或者去畜牧局去咨询,搞清楚里面的门道并不难。 到那个时候,养殖户越来越多,哪怕他们不像我们养那么多,只比以前增加一两倍,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你们应该清楚吧?” 其他人还在面面相觑的时候,安全已经脱口而出,“降价!” 陈凡点点头,说道,“虽然说价格是上级单位定的,可是上级单位定价,也是根据市场供求关系进行调整。 当年猪肉最多的时候,到过5、6毛钱一斤,最紧俏时,也到过1块5、6,什么东西都没有绝对,如果咱们只惦记着一天能赚几千块,……”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杨书记,笑道,“这几千块还没刨开成本吧?” 杨书记此时脸色也稍微沉了下来,摇了摇头,“还没算。” 陈凡笑了笑,“这就是了。” 他看了看众人,继续说道,“如果不做下一步打算,等这些肉类降价,熟食也必须要跟着降,那时候的收入就会直线下降,就算出货量不变,销售额还能不能有现在的一半,可能都不好说。 更别说人都是喜新厌旧、多吃肯定会腻,再一个也不是都有钱能天天买,除非我们能开拓更多的销售渠道,否则出货量一定会降下来。 而就算能通过开辟渠道稳住出货量,实际上咱们还是亏损。 因为投入在这里,人工、饲料,这些都没有变,可单价却低了,现在一只鸡能赚3块、5块,以后可能只赚两块钱,甚至更低。 比如现在养10只鸡需要这么多成本,可以赚50块,以后养10只鸡却只能赚30块,如果要赚到50块,就需要养更多鸡,这样一来投入成本就在增加。 所以看上去利润没有减少,实际上是亏的。” 等他说完,大家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杨书记才说道,“用一句老话,就是不能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否则迟早都要落后。” 陈凡点点头,“差不多。” 杨书记看着他说道,“你说的这些东西,我大概是听明白了,我就想问一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陈凡,“办法自然是有的,不过需要一定的条件和合适的时机。” 他转头看了看众人,笑道,“其实说起来,我们的副业才刚刚开始起步,等到那4个大队的禽畜大规模上市,最少是半年后,再等其他地方的生产队行动,恐怕要等到明年年底。 再一个,也不是所有生产队都有这份魄力敢去发展副业,或者只是小量跟风,所以在短期内,降价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顿了一下,他又笑着说道,“我之所以说这个,也是给你们提个醒,不要在养殖上投入太大,大到把所有本钱都压上去。 最好的办法,还是应该做两手准备,一边稳住当前的规模、并适当扩大,另一边,也要寻找其他切入点,看看除了养殖,我们还能做什么,然后怎么做。” 他转头看向杨书记,“这就是我说的办法。” 办法当然有,最简单的就是围绕农业品搞食品等轻工厂,增加农产品附加值不说,还可以将产品销往全国、甚至出口。 可是现在还不能说,最起码也要等起风了才行。 杨书记沉吟几秒,转身看向叶树宝,轻声说道,“老叶,这事你我都好好想一想,回去之后,叫上老张和老肖,咱们开个会,好好商量一下。” 叶树宝自然没有二话,当即点头,“行。” 顿了两秒,他看向陈凡,笑道,“你这个办法太模糊,具体一点的有没有?” 陈凡嘴角咧开,“有啊。您看以后养鸡的越来越多,咱们是不是可以办个孵化厂?还有饲料,也可以办个饲料厂。 那时候养殖的多了,对饲料的要求也多,以前是没钱买,但搞养殖哪有不投成本的,只不过我们的成本没花钱,而他们没有,就需要花钱买。 除了这个,也可以增加养殖种类嘛。 比如养鹌鹑、养长毛兔。其实咱们现在养的兔子品种不好,也不好养,回头等存款再多一点,就可以去外地购买优质兔种,别的也一样。” 他端起酒杯晃了晃,笑道,“反正就是一句话,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怕就怕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闭着眼睛一条路走到黑。” 现在这种环境,只能在养殖上玩花样了。 杨书记点点头,“嗯,懂了。” 他端起酒杯跟陈凡又碰了一个,说道,“现在你能用的人情都用完了,一下子给生产队打开了局面,咱们也算吃了颗定心丸。 接下来的事,不能再麻烦你,你就先歇一歇、且看着。” 他指了指张文良,“我们商量过,让他带几个能说会道的,去其他县、其他单位做业务,先不管效果怎么样,咱必须要学会自己走路,不能什么事都指望靠你,否则咱成什么人了?” 陈凡看着张文良呵呵直笑,“三虎哥,有压力没?” 反正已经有了基本盘,如果能脱身出来,他自然巴不得。 张文良晃了晃脑袋,咧嘴笑道,“要说压力,那肯定有,出门在外一动身就是钱,花着公家的钱,哪能不干出点成绩? 不过说压力有多大,也不至于,因为我就没想跟你比,跟你比、我自己都要把自己扔出去。” 这话一出,屋子里顿时笑成一团。 等笑声停歇,张文良才继续说道,“反正就这样吧,虽然心里没底,但这事总要有人去干,而且我也跟着你和安哥跑过几趟,怎么说话、怎么跟人打交道,都不算陌生,整个生产队,现在估计也就我能干。我也算是矮子里面拔将军,硬着头皮上。” 陈凡举起酒杯站起来,“那我祝你旗开得胜!” 正好,跑完这一趟,他也不想继续在外面跑业务,累了好几天,是时候回去歇着了。 这时杨书记便对他说道,“这里事情已经完了吧,明天早上你跟我们一起回去?” 陈凡摇摇头,“还不行啊。” 随即无奈地笑道,“开店还要到区食品公司和商业局办理手续呢,没有他们的批准,咱们的店可开不起来。” 杨书记一听,不禁脸色微变,“哟,我都忘了这一茬。” 他赶紧问道,“这事难度不大吧?” 陈凡笑了笑,“有孤峰县的例子,再加上卫生处的面子,应该没问题。” 生产队开店的不是没有,可是大多都集中在公社,连县里都很少去。到地委开店的,卢家湾可能是头一个。 不过有卫生处的面子在,他也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本章完) 第387章 送什么礼物? 第二天中午,城北一家小饭馆。 不是姜甜甜单位街口那家,而是稍远一点的另外一家。 这一块地方工厂单位连成片,每天的应酬往来、工人聚餐不知道有多少,食品公司在这里连饭馆都比别的地方开得多一些,于是选择也就更多。 如此一来,倒是没有必要总在那家店吃饭,要是被熟人看见,姜甜甜又有得头疼。 陈凡吃了口菜,愤愤不平地说道,“我今天一大早就去了食品公司,人家倒是好说话,看见我们跟那些医院、客运站签的租赁合同,很爽快地答应,只要商业局同意,他们就发批准书。 然后我就去找商业局,你猜他们说什么?” 姜甜甜微笑看着他,“什么?” 也就是陈凡提前给她揭晓了答案,知道卢家湾即将在地委开店,而且一开就是10家,现在所有手续都已经办妥,等装修完就能开业。 否则的话,她也应该跟着焦急一下才对。 现在自然不用,安静的听故事就好。 陈凡此时化身为说书先生,表情那叫一个生动,只差手舞足蹈,“我找过去之后,他们倒是挺客气,商业局一位副主任亲自出面接待,还把我好一顿夸。 可是说到正事,他就开始犯了难,先是说没有先例,虽然我们开店符合政策没错,但店的数量开得太多,还开得太远,他都没见过这种情况。 后来又说不合规矩,别的生产队只将商店最多开到县城,还没有一家开到地委来的。总而言之,就是两个字,不行!” 姜甜甜好奇地看着他,“那后来又是怎么同意的呢?” 陈凡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似乎是又好气又好笑,“本来我还想再说点好话,结果他自己主动提出来一个办法,问题就解决了。” 姜甜甜睁大眼睛,“什么办法?” 她自己就是供销系统的人,那个商业局副主任说的话,她也能理解。 生产队可以做农产品相关的副业,确实没错,但有区域和数量限制,这一条有的地方做了明确规定,而有的地方则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写明。 比如某個生产队的产品可以销到外地赚取利润,甚至是直接被外贸公司看中,出口赚取外汇,当地为了能多出类似的生产队、做出成绩,便没有做明确规定,以便于根据情况灵活处理。 卢家湾在地委开店,而且是一开10家,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算在必须“灵活处理”的范围之内。 原因很简单,要是不对副业的经营范围和规模做出限制,你们是不是要卖上月球,请嫦娥吃麻辣兔头啊? 这种事在以后,只要你有实力,完全没问题,可是现在么,那是肯定不行的。 所以人家不批准,就很正常。 让姜甜甜好奇的是,有什么办法能打破这条或明或潜的规则呢? 陈凡呵呵笑了两声,左右看了看,却不经意地发现几个小青年总是偷偷地往这里看。 还男的女的都有? 不过碰到陈凡的视线,一个个迅速转头躲避。 面对这种情况,陈凡早已经习以为常,长得好看总不能不让别人看吧。 他干咳一声,压低声音说道,“那个副主任说,限制开店,但是不限制卖货。他把食品公司的领导叫过来,让我们跟食品公司签了个特殊的合同。” 姜甜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特殊的合同?” 陈凡点点头,比划着说道,“卢湾熟食店被纳入到食品公司进行管理,双方的主要权责是,我们负责给食品公司供货,但是要协助销售,销售地点要我们负责解决,售货员也要我们出,所有工资福利等之处都由我们自行承担。 至于价格由他们审查,其实就是走个形式,但规定了零售价是在供货价的基础上增加2%,这笔钱要交给食品公司,作为上缴的利润和管理费。 除了每个月对一次账,食品公司只会对货品进行定期安全检查,其他的事情他们一概不管。” 姜甜甜立刻反应过来,“那不就是用2%的销售额换取你们在云湖开店的资格?” 陈凡点头笑着说道,“实质上是这个意思。不过,这笔钱不白花,以后云湖的卢湾熟食店也算是食品公司系统的单位,如果有对公的任何事情,比如提供证明之类的,他们会在一定程度上协助解决。 所以我当时给大队部打了个电话之后,大队部领导都立刻同意,事情也就这么解决了。” 用2%的营业额换一个食品公司下属单位的名义,杨书记他们恐怕睡觉都要笑醒。 真当人家眼馋这点钱?全云湖市区不知道多少家大大小小的饭馆,全都归食品公司系统管理,一天的营业额就不知道有多高,人家能看得上这个? 何况拿了钱还要办事的呢。 可对卢家湾的意义就不一样了,那是抱上了大腿,打通了地委的关系网呐。 所以陈凡自己心里也清楚,人家是看他拿着10份租赁合同,这些合同的背后站的是卫生系统和交通运输系统,陈凡的面子可以不给,但是这两个系统的面子不能丢。 于是才有了今天“解决问题的是提出问题的人”这出戏。 其实这种操作模式,在几年后会迅速泛滥,并且有个专有名词,叫做“挂靠”。 具体的第一家挂靠企业已经不可考,最早应该是在80年左右出现,经过几年的野蛮生长,在83年出现第一个高峰期,然后到了85年,才有了第一份提及“挂靠”企业的公开文件。 《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关于执行若干问题的意见》1985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挂靠呢? 这是因为挂靠之后,企业性质、资质等等,都不再以自身条件为准,而是以被挂靠的单位为准。 比如卢家湾是集体制单位,卢湾熟食店自然也是同等性质,可现在将这10家店挂靠在食品公司,那就是妥妥的国企单位,比县城的三家店还威风。 如此一来,没资格做的业务也变得有资格了,许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就这么简单。 在云湖市区这片地方,卢湾熟食店的经营活动,也自然就合理合规,谁都挑不出毛病。 而再往前算,也有类似的先例。 比如生产队里的收购站和代售点,就是由供销社和生产队合作开办的。供销社提供货品,生产队提供经营场所和售货员。 所以这种操作方式不算多稀罕。 只是陈凡没想到,这时候就出现了挂靠的影子。 那么等明年年底开完会,之后挂靠公司突然遍地开花,也就很好理解了。 …… 聊完八卦,陈凡看了看姜甜甜,笑着问道,“你现在学习进度怎么样?” 听到他问这个,姜甜甜忍不住脸红了一下,脸色略带一丝窘迫,低着头说道,“还、还行吧。” 陈凡眨眨眼,“还行是什么意思?” 顿了一下,他转头看了一眼,又逼退几双视线,随即转过脸来,压低声音说道,“要是郭老师他们说的应验了,那可是机会难得啊。” 姜甜甜脸上的红色又深了几分,抿了抿嘴,抬起头说道,“上次你陪我买了书以后,这半个月我一直都在学习,只是太久没拿书,前几天才刚找到状态。” 她说着笑了笑,正视着陈凡,“我也想去看看大学里的风景,所以我一定会努力的。” 陈凡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笑道,“我也不是说你一定要怎么样,只是给你一个建议,既然有自己的理想,那就不妨搏一次,不给自己以后后悔的机会。” 姜甜甜正色点点头,“我明白。” 吃了几口菜,她看着端着饭碗干饭的陈凡,轻声问道,“丽丽的学习进度怎样?” 陈凡转头看着她,笑道,“她信里没说?” 姜甜甜呵呵笑了笑,“信里是写了,不过她说伱是她的老师,碰上老师,我当然也要问一下。” 陈凡打了个哈哈,说道,“如果现在考试,你肯定考不过她。” 姜甜甜顿时两眼放光,“这么说,她的希望很大?” 陈凡点点头,“她现在已经学到高中阶段,学的知识也很扎实,如果只看成绩,她应该十拿九稳。” 听到这话,姜甜甜当即心里颤了一下。 如果只看成绩? 会只看成绩吗? 她不知道,但是,郭老师透露的信息,是丽丽可以回城的唯一机会,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全力以赴做好准备。 万一只看成绩呢?! 她端着碗喃喃说道,“都快4年了,她也快满18岁,希望这次能顺利回家。” 陈凡看了看她,轻声说道,“苦心人天不负,你们都是好姑娘,生活不会辜负你们的。” 姜甜甜抬起头对着他笑了笑,“谢谢。” 顿了一下,她打起精神来,笑着说道,“算起来你比丽丽还要小一岁,可是总感觉你比我还成熟,是不是优秀的人都这样啊?” 陈凡眉角轻扬,笑道,“你想夸我可以直说,不用这么委婉。” 姜甜甜差点噎住,无奈地追加了一句,“优秀的人都这么厚脸皮吗?” 陈凡哈哈笑道,“这叫自信。” 顿了一下,他突然抬起头,问道,“请教你个事啊。” 姜甜甜立刻咽下嘴里的饭菜,转过脸看着他,“什么事?” 陈凡放下碗筷,比划着说道,“就是这次来地委开店,卫生处的两个朋友帮了很大的忙,虽然生产队给卫生处送了礼物,不过她们两个用的是自己的关系,所以我想再单独送她们一份礼物。” 他看着姜甜甜,笑道,“你也是女生,所以我想问你一下,送她们什么礼物比较好。” “女、生?” 姜甜甜看着他,缓缓眨了几下眼睛,忍不住问道,“她们……” 可刚开了个口,后面的便说不下去了。 陈凡却能领会到她的意思,当即笑道,“你别乱想,就是普通朋友,之前我不是在卫生处待了十多天吗,那时候认识的。” 姜甜甜“哦”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飞起两抹红霞,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无缘无故跟人打听这个,真是疯了。 她深吸两口气,努力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说道,“其实我也不太懂这些。” 陈凡好奇地看着她,“以前没人送过你礼物?” 姜甜甜抿着嘴轻轻摇头,说道,“送到是送过,不过我都没收。” 她看了看陈凡,解释道,“他们送的都是纱巾、手帕、钢笔、毛线、围巾、鞋子这些东西,这都是男女朋友之间送的,我跟他们又没关系,不可能收。” 说着笑了一下,“等后来,就没人送东西了,我也从来没给别人送过东西,只在单位同事结婚的时候,才送一本李先生的书,或者一条毛巾。” 她看着陈凡笑道,“除非你说的是假话,否则这些东西也不适合送给她们。” 陈凡立刻摇头,“真话,当然是真话。” 姜甜甜又想了想,“要不,你送她们一人一本选集?” 陈凡忍不住眨眨眼,现在还流行送这个吗? 倒不是说不好,他还想有人送自己一套全集呢,正好4月份的时候第5卷也出了,可以凑齐全套。 不过人家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虽说办的是卢家湾的事,可冲的却是他自己的面子,只送一套选集的话,总感觉有点单薄。 姜甜甜看见陈凡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忍不住有点想笑。 她赶紧干咳一声,说道,“我都说了,我不太懂这些的。” 陈凡轻轻“呃”了一声,随即咧嘴笑道,“比我强,就你刚才说的那些东西,我还真不太清楚。” 他还想着要不送一支钢笔算了,结果姜甜甜跟他讲钢笔是恋人之间送的。 咋地?之前自己买了一堆钢笔回去送人,也没人跟自己说这个啊? 姜甜甜收拢心绪,认真思考送什么样的礼物合适。 首先恋人之间送的东西要排除,衣服、鞋子、手表更不行,生活用品有隐喻含义,也绝对不能送,…… 一件件东西被姜甜甜排除,她一时间有些头疼,给异性送礼物确实很麻烦啊。 稍有不慎,就会引起误会。 她瞟了一眼陈凡,这又是个容易招蜂引蝶的,要是东西没送对,弄不好人家就贴上来了。 这年头说保守确实保守,可是在新潮思想的冲击下,也有很多“离经叛道”的人,比如敢于主动追求男生的女生,就并不少见。 万一其中有一个就是这种人,也不知道小凡受不受得了诱惑? 出了一会儿神,姜甜甜忽然灵机一动,对着继续干饭的陈凡说道,“要不,你送她们一人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 陈凡抬起头,脸上满是愕然,“啊?” 送学习资料?这么残酷的吗? 姜甜甜憋着笑,正色说道,“难道她们都是大学生,不需要继续学习啦?” 陈凡立刻摇头,“那倒不是,她们都是中专生,没上过大学。” “那就是了。” 姜甜甜回头看了一眼周围,发现附近没人,才小声说道,“如果郭老师的话应验了,你送她们学习资料,不就是给她们一个继续进步的机会,这多好呀。” 陈凡眨眨眼,想想林丽雯的客轮公司副主任亲爹,再想想夏玉萍的交通处副主任爷爷、客运站主任的爹、后勤主任的娘…… 他很怀疑,这两位小姐姐还需要通过考试进步吗? 当年直接上高中,然后推荐上大学,这样一步到位不是更好?! 不过,虽然他不太认同姜甜甜的话,却打算采纳她的建议。 当即缓缓点头,说道,“嗯,你说的话很有道理,等一下我就去买书,送给她们当礼物。” 姜甜甜顿时目光呆滞,眨也不眨地看着陈凡,“你、真的要送书?” 陈凡呵呵笑道,“不是你建议的吗,我采纳了啊。” 姜甜甜感觉脑子突然转不过弯来,这么随便就采纳了吗?真的不再认真考虑一下?? 陈凡突然加快吃饭的速度,“待会儿先送你回去,我再去别的地方找书。” 说着忍不住摇头,“这套书也太难找了,正好符合‘物以稀为贵’的特点,用这个做礼物,肯定很珍贵。” 姜甜甜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好吧,貌似送这个也不错。 就是不知道那两个女生,看到陈凡的礼物会怎么想? …… 两个小时后,陈凡背着背包,手里提着两个长长的纸包,进了卫生处政工科的办公室,“同志们好,我又来了。” 秦姐立刻从一堆文案中直起身来,“手里是什么东西,不会又是礼物吧?” 周姐闻声从里间办公室走出来,问道,“事情办好没有?” 陈凡笑道,“都办完了,等一下我就回去。” 他说着将两捆东西分别放在林丽雯和夏玉萍的办公桌上,笑着说道,“这次多亏你们帮忙,这是我精心挑选的礼物,略表心意,对你们表示感谢。” 秦姐和于姐立刻凑了过来,“哎哟哟,还有礼物啊?” 收到礼物的两个女生也是满脸惊喜。 林丽雯红着脸说道,“就是举手之劳而已,不用破费的。” 夏玉萍也连连点头,“真的不用这样,你在生产队赚钱也不容易,要不还是退回去吧。” 周姐却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好歹也是小陈的一番心意,哪能说退就退,大不了你们回一份礼物就是。” 然后对着两个长长的纸包打量,“这是什么啊?” 陈凡一声不吭,拿起桌上的剪刀便拆包,等外面的牛皮纸拆开,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这是啥玩意儿? 好大一堆书? 陈凡又拆开另一包,这才哈哈笑道,“首先是李先生全集5卷,另外是数理化自学丛书一套,祝你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本章完) 第388章 捡棉花 回到卢家湾,暂且抛开忙碌的工作,陈凡又回到了养老状态。 早上6点钟起床,先练一套太极拳,打完收功,杨菊她们已经做好早餐,洗漱过后便可以吃早餐。 然后女生们去上工,却会留一个人在后院里忙碌,伺弄牲口、打理菜园、清理卫生,还要去后面的土坡上打扫新房子、给熊猫喂吃的。 忙完这些,又要开始准备午饭。 至于陈凡,如果没有其他事,他一般会在新房子二楼的书房里看书、喝茶,在一楼客厅听歌、听收音机,在熊猫园里抱滚滚,……或者在滚滚可怜的目光中,骑着小母马、背着猎枪,左牵黄右擎苍、单骑卷平冈。 偶尔会带回来一两只小兽,如果没有,就当是放风了。 吃过午饭之后,再睡个午觉,之后他也会骑着马去大队部溜一圈,检查张翠娥的学习进度、到学习班逛一逛,指点一下迷津。 顺便看看熟食作坊的培训情况。 有了之前培养的那些候补人员,现在为地委新店准备的新一期人员培训已经不用陈凡亲自出马,有留在队里的那8个人做培训老师就够了,老带新嘛,这是传统。 他最多只是在旁边看一下,对一些没学明白的地方进行指点修正。 地委的10家门店都还在建造、装修,却已经开始营业,人手方面自然要抓紧。 杨书记也是个狠人,他安排了一队人住在各個工地上,所有的装修材料都在队里准备好,然后从这里用船一趟趟地送过去,再通过人力板车一车车地拉到相应的地方。 如今的云湖市区虽然没有几十年后的一半大,可面积也不小,各家店之间的距离都在十公里左右,建筑队的队员们硬是用板车把材料都拉到地头上。 陈凡自忖虽然有这个劳力,却也自认吃不了这个苦,只能在精神上为他们加油鼓劲。 顺便给杨书记提了个建议。 在云湖市区的道路上用板车拖砖,那得多引人瞩目? 这么好的机会,不得打一波广告? 比如说,给建筑队的社员们都换上印有“卢湾熟食店”的衣服,板车上也可以支个横幅,上书“卢湾熟食店”。 这样一来,顿时效果显著,几乎半个云湖市区的人都知道有一家“卢湾熟食店”,至于说卖什么的? 请到三家客运站或客运码头候客厅去看看就知道! 门店还没准备好,可是几家医院、一所大学的食堂已经开始供应熟食。 或者去三家客运站和客运码头候客厅也能买到,那里没有门店、却有摊位,卖的东西都一样,部分单店的销量比孤峰县码头总店还高。 客运码头下面的一间大仓库,被改造成了厨房,目前整个地委门店的熟食都在这里制作,等客运站的门店建好之后,才会分出去一部分,形成4个厨房、10家门店的格局,那时候会方便许多。 不过,也有人趁着运输船频繁往来地委的机会“假公济私”。 自从5月份陈凡从地委旧货商店买了一台缝纫机和一辆自行车之后,队里就有不少人盯上了旧货商店里面的东西。 农村人主打一个实惠,根本不在意是新货还是旧货,便宜好用就是好货。 6队的杨队长学会骑自行车之后,有事没事就将陈凡帮他买的车子擦得锃亮,然后骑着车从6队逛到12队,再从1队逛到5队,几乎成了义务通讯员。 这种做派自然毫无意外地招来一波红眼球。 还好眼红归眼红,没人偷偷敲他的闷棍,只是面上笑呵呵,心里骂他一句骚包而已。 等到前两天大队给社员们结算了第一笔收购鸡鸭鹅的钱,再加上这几天木船每天往返地委好几趟,一个个便都动了心思。 去的时候是满载,可回来的时候是空船呐! 以前没人去地委买旧货,就是因为路远水长不方便,现在机会不就来了么?! 那船运砖过去,不是需要人搬砖么,便有许多人自告奋勇,主动过去义务搬砖,等搬完砖之后,再坐车去旧货商店买好东西,用空船拉回来,简直就是公私两便! 于是陈凡在队里骑马经过的时候,不时能遇见一个两个骑着自行车从面前飘过的人。 “陈老师上午好啊。” “陈老师中午好啊。” “陈老师下午好啊。” “晚上好啊……” 总之就有点一言难尽。 …… 就这么过了10来天,眼下已经是9月14日。 陈凡中午睡醒起床,洗了把脸,和正在看书的姜丽丽打了声招呼,便骑着马慢悠悠地往大队部而去。 还没等他走远,后面便响起一阵自行车铃铛声。 回头一看,杨队长骑着车迅速追了上来。 等与陈凡平齐,他才捏了下刹车,大声笑道,“又去大队部啊?” 陈凡眼角微抽,“啊。” 话说天天炫自行车,还没腻啊。 而且他骑着车才比马背稍微高一点,跟自己这样说话,不累吗? 随即问道,“您也去大队部?” 杨队长点点头,“对,这两天就要开始捡棉花,去大队开个会,商量一下章程。” 这时候江南的棉花以中绒棉为主,不像后来很多地方都改种长绒棉。中绒棉等到秋季棉桃成熟,再经过几天的大太阳暴晒,棉壳就会彻底裂开,里面的棉花膨胀出来,宛如花朵。 这时候社员们才会去采摘。 这种完全成熟的棉花很容易摘下来,采摘的时候在身上系一个布兜,手指轻轻一摘便能抓一大把。 又因为这年头的棉梗比较矮小,采摘的时候要一直弯着腰,就和捡东西一样,所以就将摘棉花称为捡棉花。 (捡棉花) 陈凡看了一眼坡地上的旱田,回过头来说道,“我们的棉花任务重吗?” 杨队长摇头笑道,“不算重,跟水稻比起来,棉花和菜籽油都只能算锦上添花,不过任务还是有一些,而是还都给了定金,我们只需要按照任务量种植,等收完以后,再去棉花采购站交任务、领剩下的钱。” 陈凡有些好奇,“还有定金呢?” 话说回来,自己养的猪也属于派购任务,为什么没有定金呢? 杨队长笑道,“棉花跟其他东西不一样,像猪肉属于是派购,以前还有羊毛、烟叶、鲜蛋、草药、茶叶、蜂蜜、蚕丝这些都搞过派购,不过我们这里种类比较单一,搞了一年搞不起来,最后就只剩一个猪肉。 棉花属于预购,粮油棉嘛,除了粮油,就棉花最重要,但是种棉花的投入还要再大一些,这东西又不能吃,有些人就不愿意种。 所以每年上级下达生产任务以后,公社再把任务分解到各个生产队,然后按照计划种植的土地数量,先发一笔定金,这个定金主要是用来购买种子、化肥、农药的,在交任务的时候做抵扣。”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征购、统购、派购、议购、奖售、换购。 加上刚刚了解的预购,他现在已经知道了7种不同的农产品、不同的情况下要对应不同的政策。 也难为杨队长他们都记得清清楚楚,一点都不会弄错。 两人说着话,不一会儿便到了大队部。 结果不等陈凡下马,安全便拉着一匹马翻身坐上去,驱马过来说道,“你来得正好,我刚准备去找你,刚刚水运公司来了电话,配件到了,叫你过去看看。” 陈凡当即拉着缰绳调头,呵呵笑道,“等了多少天,三个星期都有了吧,这配件来得够慢的。” 说着便驱马往大堤上跑去。 安全跟杨队长挥挥手打过招呼,狠狠地抽了两鞭子往前追,“又跑那么快,你等等我。” 好不容易追上,他才笑着说道,“你以为这是什么东西,随便去商店里就能买?这种配件贵着呢,三个星期能到货就不错了。” 两人快马疾驰,陈凡让小母马慢点跑,等一等安全,还是十分钟不到就赶到了水运公司修理厂。 厂房里面,两台推进器的零配件早已准备妥当。 目前水位已经退去,便没有在二楼操作,而是直接放在了一楼。 田书记、崔宝章等水运公司几位领导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配件,陈凡在几位老师傅的协助下进行组装。 紧张的忙碌后,推进器的主要部分便组装完成。 直到这时,田书记几人才走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凡,“怎么样?” 陈凡抬起头笑了笑,“先试车。” 崔宝章与田书记相视一眼,对着一个机修工打了个手势。 那人轻轻点头,拎起一桶柴油灌到发动机里面,然后启动机器。 几秒后,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偌大的螺旋桨也跟着旋转起来。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手鼓掌。 田书记一边拍着手,一边快步上前,满脸激动地握住陈凡的手,“陈老师果然不同凡响,连省城的工程师都没办法,你一来就给修好了,为我们单位挽回了一大笔损失啊!” 陈凡呵呵笑道,“虽然刚才检查过没有问题,不过还是要装船测试才能真正摸清楚。” 顿了一下,又说道,“而且我也不是白干,卢家湾的社员们,都在翘首以盼呢。” 田书记当即仰头哈哈大笑,“放心,等你们的船建好,直接装一台上去,保证不让你们失望!” 随后转身对着崔宝章挥挥手,“老崔,装船测试。” 崔宝章喜不自禁地打了个手势,“好。” 接下来的工作,完全不用陈凡插手,这些才是他们修理厂要干的活。 启动支架,将一艘船从水里拖上来,便开始紧张的安装工作。 不过这种活儿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 直到第二天晚上,水运公司那边才终于传来好消息。 经过修理的推进器使用正常,没有任何问题,卢家湾的大木船,稳了! 消息传开,卢家湾一片沸腾。 虽然现在的拼装小划子船也挺好用,但是如果有得选,谁不想要真正的大船呢? 而且现在卢家湾日进斗金,不用担心买不起柴油,有了这条大船,就可以往地委送更多的货,赚的钱也更多。 这种大好事,怎么能让他们不开心! 不过,没等他们开心多久,又要开始忙碌了。 9月16日,早晨。 姜丽丽穿着长衣长袖走出来,头上戴着草帽,肩上挂着一条灰白色的布兜。 在她后面,黄莺、杨菊和刘丹都是同样的装扮。 黄莺看了看院子里没人,便走到陈凡房间门口,准备跟他打声招呼再走,却发现房间里也没人,不禁有些好奇,“陈老师哪里去啦?” 刘丹立刻摇头,“不知道啊。” 杨菊,“刚才我还看他进了房间,现在出来就不在了,” 她转头看向姜丽丽,“丽丽,伱知道吗?” 姜丽丽两眼茫然,轻轻摇头,“不知道,我跟你们一起进屋做的准备,没看见他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陈凡从后院走了出来,他头上戴着顶草帽,袖子撸得高高的,裤腿卷到膝盖,肩上还挂着一条布兜。 四个女生顿时直了眼睛。 陈凡走到她们面前,笑道,“准备好了吧,那就出发。” 说着便往外走去。 等走了两步,没听见后面的动静,当即转过身来看着她们,“诶,你们怎么不走?” 黄莺咽了咽口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陈、陈老师,你这是要去干嘛?” 陈凡抓着布兜抖了抖,“去捡棉花啊。” 杨菊倒抽一口冷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捡棉花?你去捡棉花?” 刘丹连嘴巴都张开了,“呃,你会捡棉花吗?” 姜丽丽脸上满是纠结,“要不,你还是去画画吧。” 陈凡顿时满脸无语,两手叉腰地说道,“我捡棉花怎么啦?不就是捡棉花吗?欺负我不会?不会我不会学啊!” 四人面面相觑,再看向陈凡。 好嘛,陈老师已经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去。 姜丽丽赶紧跟在后面大喊,“小……陈老师,不能把裤脚卷起来,会被虫子或蛇咬的。” 陈凡果断将裤腿放下去,然后继续向前。 杨菊也不甘示弱,“袖子也不能卷,棉壳很硬,还有棉梗,会划伤手臂。” 她很想说,你皮肉那么嫩,肯定会被划伤的。 然后就看见陈凡把袖子也放下来,完了还从裤兜里掏出一副手套戴上。 刘丹最耿直,一看他这架势,当即喊道,“不能戴手套,否则不容易摘干净,那就浪费了。” 陈凡又将手套脱了揣进兜里。 黄莺眼珠微转,迅速往前跑去,“陈老师,我来教你吧……” 陈凡,“捡棉花不是有手就行,还用得着教?” …… 两个小时后,陈凡坐在田埂上喝了口水,对着杨菊苦口婆心地说道,“小菊啊,你的理想是研究机械,你看看,捡棉花这么累,以后你一定要研究出我们自己的采棉机,到那个时候,就不用像今天这样,靠着人工一朵一朵地摘棉花,多累啊!” 杨菊呵呵干笑两声,“我怕我不会。” 陈凡表情变得严肃之极,“不会那就去学,从机械原理开始,一定能研究出属于我们自己的采棉机。” 黄莺眼里满是好奇,“陈老师,你一直在说我们自己的采棉机,难道别的国家已经研究出了可以捡棉花的机器吗?” 陈凡点点头,“不仅有,而且早在1884年,美国就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台采棉机,本世纪初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推广采棉机的使用。 而我们国家呢,也从60年代开始,进口了很多采棉机,但是主要集中在平原地区使用,像我们这种地方还是比较少见的。” 姜丽丽也忍不住好奇,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小声问道,“我们和国外的差距真的有那么大吗?” 陈凡笑着说道,“说大也大,说小,其实也很小。” 姜丽丽眼里满是不解,什么意思呢? 陈凡解释道,“从科学技术的角度来说,确实跟世界上的发达国家存在一定的差距,但是,这种差距不是不可弥补的,因为我们有全世界最多的人口,可以孕育出最多的人才,……” 不远处,一群人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聊天。 其中一个小声说道,“刘会计,这个你可不能扣分啊。” 另一人连连点头,“老八说的对,你看陈老师,绝对是在教她们几个学本领,这都教到田间地头来了,跟我们休息可不一样。” 刘会计心里正纠结着呢,听到他们的话,忍不住抬头说道,“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扣他们工分了?” 说着将手里的记分本递过去,“你们看你们看,我扣他们一分没有?” 还真有人伸长脖子去看,“哎哟,真的没有诶。” 旁边一人笑道,“要我说,陈老师都不用来下地,在屋里把她们几个教好就行。” 一个妇女立刻冲过来,拉着刘会计的袖子说道,“干脆,让她们都回去,照样记工分,再给陈老师也记一份,你们还不是又拿补贴又记工分,他也可以啊。” 刘会计顿时欲哭无泪,“嫂子诶,我们是补贴,人家小陈是拿工资滴,还是拿双份,我们能跟他比?” (本章完) 第389章 准备节目 陈凡小时候见过外婆捡棉花,不过那时候并不是在棉花田里摘,而是将整个刚刚才张开嘴的棉桃一起摘回去,然后在出大太阳的时候,拉到场坪上暴晒。 等晒上几天,大部分的棉桃干枯,便可以坐在家里将里面的棉花摘出来。 那时候陈凡还坐在外婆身边摘过棉花。 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之所以比现在直接在棉花田里摘花、多出了一个步骤,是因为分产到户以后,各家都各顾各的,而初秋时节雨水开始增多,如果因为别的事情耽搁几天,分不出足够的劳动力去及时采摘,快要成熟的棉桃被雨淋湿,可能会腐烂霉变,从而影响棉花等级。 所以为了抢收更多的棉花,大家才会先将没有成熟的棉桃摘回来,再从容不迫地安排其他农活。 其实那样采摘的棉花,等级是比不上成熟蓬松后直接摘花絮的,算是无奈之举。 现在的集体时代却不会有这种顾虑,生产队长会根据整个小队的工作量和进度,分配不同的人手去做不同的事。 重体力活自然是交给男人去干,采摘、除草这些相对轻省的便安排女人上阵。 趁着大太阳的时候,将队里的妇女们全部组织起来,小到13、4岁,大到5、60岁,甚至70岁以上的老太太也不少见,只要是手脚灵活的,全都一窝蜂地挤进棉花田,捡棉花、挣工分。 干这个活得讲究技巧,如果技巧不熟练,像姜丽丽她们几個手脚灵活的小姑娘,还真不一定比得过70多的老太太。 所以计算工分的时候,采摘量也是重要的参考指标,老太太干一天能拿10个工分,也就只在这个时候才有可能。 这么多人齐上阵,再加上现在种植的棉花面积没有后来那么大,只用了两三天,就将所有棉花采摘入库。 她们摘了两三天,陈凡……自然不会全程跟着。 他参加了半天劳动之后,亲身体验了捡棉花的艰辛过程,便回去关门搞创作。 写了两篇通讯稿,内容自然是生产队棉花大丰收、大家一起抢摘棉花的“先进事迹”。 由于他亲自体验了半天,写出来的文章非常贴近生活,在云湖日报上发表之后,受到广大读者的好评。 然后又收了一堆信。 知青点的院子里,用板凳、竹竿搭起来一个架子,上面再铺一张竹帘,杨菊几人将几大包籽棉抱到竹帘上,摊开来暴晒。 综合室里,姜丽丽将一封封的信拆开,轻声说道,“这些信都是云湖地区的读者寄来的,基本上都在表达对你写的文章的喜爱,还有一些是单位领导,想邀请你过去讲座。” 在她右手边,陈凡靠在椅背上,一手握着小茶壶,一手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不解地问道,“这年头的作者都这么受欢迎吗?” 几个月下来,云湖的、省内的、省外的,里里外外加起来已经收到一千多封信,他现在算是明白了,童话大王为什么要买10套房当仓库存信。 因为信是真的多啊! 姜丽丽将拆开的信放到一旁,又拆开一封,笑着说道,“别的作者有没有我不清楚,不过,就算他们有,也肯定没有你的多。 你可是《江南文艺》杂志的常客,从5月份复刊到现在,每个月都有文章发表,还是连载,和开专栏没有两样,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陈凡却眉头不展,幽幽叹了口气,“可是一分钱稿费都没有,每次就寄来一堆票证,只有票没有钱,怎么花啊。” 听到这话,姜丽丽忍不住皱了皱鼻子,给了他一个好看的嗔怪眼神。 如果她也从后世来,这时肯定会脱口而出“凡尔赛”。 现在嘛,也只能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继续拆信。 喝了几口茶,陈凡也没再闲着,开始提笔回信。 这年头读者给喜欢的作者寄信是常态,作者给读者回信也是常态,如果交流多了,还有不少人会寄礼物。 可惜到现在为止,陈凡还没收到过礼物。 不仅没礼物,他还要倒贴信纸和邮票,给读者们回信,让他感觉有点亏。 回信的时间不固定,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会写,但晚上会比较多一点,那时姜丽丽她们在认真学习,他就在一旁用堪比打字机的速度奋笔疾书,几分钟就能写好一封信,装在信封里写好地址,再拿到邮局去邮寄。 当然,不用每一封都回,那些只表达景仰之情的,一般不用理会,只需要在每期文章出版的时候,在最后面提几个名字,表示感谢就行。 或者抽签似的挑选几封回复一下也可以。 对于那些邀请他去讲座的也不用管,同样在报纸或杂志社表明一下态度就好。 但是有一些人会在信里请教问题,比如怎么写作,甚至会夹带一份自己写的文章请他指点,又或者是有些人生苦恼,想要找陈凡求教解惑。 对于这种,才需要一封封的回信。 这事儿吧,还不好偷懒不回。 因为这个是群众基础,给一个人回了信,他就有可能成为该作家的忠实拥趸,继而影响到他身边的人。 而且这也是当下作家普遍存在的一种习惯,许多知名作家都会长期坚持给读者回信,即便后来读者来信增多、精力不济,他们也会挑选一部分回信,在全国各地传为种种美谈。 现在姜丽丽就是给他挑选需要回复的来信,不需要的就连同信封堆到一旁,需要回复的则放在陈凡手边。 一连写了好几封,这时黄莺三人也将棉花摊晒好,陆续走了进来。 陈凡转头看了她们一眼,低下头继续写字,“棉花还要晒几天?” 黄莺坐到他对面,说道,“明天应该就能好。” 陈凡,“下一个重点工作就是秋收了吧。” 杨菊和刘丹一起坐到最后一条板凳上,听到陈凡的话,杨菊摇了摇头,“还没完呢,晒干的棉花还要运到10队,用轧棉机把籽棉轧成皮棉。卢家湾的棉花产量不多,公社就没有给我们下太多的任务,所以只收皮棉,不收籽棉。” 姜丽丽抬起头,不出意料地看到陈凡眨着眼睛有几分迷惑,便笑了笑,轻声说道,“国家收购棉花是有严格规定的,第一是要留足棉籽,所以第一批棉花只收皮棉,棉籽由生产队选种留用。 如果生产队没有轧棉机,可以由供销社承担轧棉任务,生产队派人监督。 除非哪个公社连轧棉机都没有,或者轧棉机数量严重不足,棉花采购站才会放开收购籽棉,等运到其他地方轧棉之后,再将棉籽送回来给生产队当种子。 卢家湾有公社配发的轧棉机,所以要按照正常的规定执行,只有在满足生产队自用的棉籽之外,才会不限量收购籽棉。 可是卢家湾的棉花产量本来就不多,任务也不重,还有专用的轧棉机,所以棉花采购站对我们只收皮棉,不收籽棉。” 杨菊她们在这里住了半年多,早就知道陈凡对很多生产队的情况不了解,每次都是姜丽丽给他解疑答惑,都已经习以为常,有时候也会主动加入解说。 等姜丽丽说完,杨菊便抢着说道,“南湖公社以水稻种植为主,除了我们卢家湾,其他4个生产队的情况都差不多,隔壁的青山公社才是棉花和菜籽油的主要任务承担地。 他们每年都会花大量的时间种棉花、收棉花,比我们种水稻还辛苦,交棉花的时候也和我们交公粮一样那么累。” 旁边的刘丹也不甘示弱,“还有油菜籽,油菜开花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油菜花,好多好多,可漂亮了。” 陈凡顿时眼睛一亮,“青山公社的油菜花很多吗?” 刘丹连连点头,“很多很多。” 这时黄莺笑着说道,“流花河的西南岸就是青山公社,等油菜花开的时候,坐船就能看见。” 陈凡呵呵笑道,“那我明年得去看看。” 刘丹立刻说道,“我们一起去啊。” 听到这话,陈凡不禁抿嘴微笑,“好啊,有空的都去。” 几个女生都开心地笑了起来,油菜花开的时候,正好春耕已经结束,那时候肯定有时间。 陈凡却想的是,那时候要是你们没在大学里面,一个个都该打手板心。 还看油菜花? 想得美! …… 日子一天天的过,收完棉花、去棉花采购站交完任务之后,队里又多了一笔卖棉花钱的收入。 如果在以前,肯定各家各户都在默默盘算,今年能分多少棉花、多少钱。 可是今年却都没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只有个别人在闲聊的时候会提一下,然后很快被新的话题取代。 “你家的鸡子还有几只啊?” “哪还有鸡子哦,鸡蛋就有,鸡子早就快被抓完了,就留了5只母鸡孵蛋,一次最多孵12个,也不晓得能孵几只鸡苗出来。” “哎哟,我的也差不多,鸭子和鹅都抓完了,就剩几只孵蛋的鸡。我现在都不太想养鸭,鸭子太便宜,卖不起价来。” “鸭子虽然不值钱,可是也不吃饲料撒,往鱼塘里面一赶,就会自己找食吃。” “那你不如去当赶鸭佬,家里全部都养鸡算了。” “我倒是想哦,也要队里同意才行啊。” 一阵哈哈大笑声中,有人问道,“自打地委的10家店开张,这一天就要大几百上千只鸡,我们队的鸡子都快要抓完,后面的又没跟上,搞得青黄不接,怎么办哦?” 当即有人说道,“这事就不用你担心了,咱们队的鸡鸭鹅是快被抓完了,但是其他小队还有啊,当时发种苗的时候,本来就是分批发放,这往回收肯定也是分批收。 再说了,我们大队的都卖完了,还有甘家村他们4个大队啊,一边收一边养,慢慢来呗。” “都晓得慢慢来,就是不知道慢慢来会不会断货啊,听说地委10家店加起来一天能进账两三万,要是没得货卖,那得亏多少钱呐?想想都心疼哦!” …… 大队部,干部办公室里面。 陈凡将窗户推开,将电风扇搬到窗户边往外吹,屋子里的烟雾立刻被吸收过来吹了出去。 话说这台电风扇还是他看姜丽丽她们双抢时睡觉太热,特意写了一篇文章发给《江南文艺》换来几张电风扇票买的。 当时他急着要买电风扇,从张文良这里“借了”一张票,后来才知道其实本来就是县电机厂送给他的票。 还票的时候张文良说了实话,可是江南文艺杂志社给他寄了4张票,他哪里用得完这么多? 便自己留了两张,再分给大队两张,反正还不还的都懒得去扯了,自己够用就行。 好不容易等烟雾排空,安全突然说道,“诶,我发现电风扇往外吹,好像还凉快了一些?” 陈凡转过身说道,“电风扇放在窗户口往外吹,等于是把屋子里的热气吸走吹出去,温度降低……” 说到一半,他没好气瞪了一眼,“说正事,尽扯些没用的。” 越是接近恢复高考的消息公布,他就越是嚣张。 像安全这种,绝对是百分之百会参加高考的人,复习资料掌握在自己手上,目前整个南湖公社基础知识掌握最牢固的全部都是自己的学生。 但凡想复习参加高考的人,哪个敢在自己面前炸刺? 可惜安全不知道啊,他瞟着陈凡哼哼唧唧地说道,“伱最近有点飘啊!本来我已经给同学写信,请他帮忙留意上海旧货店里面有没有便宜的手风琴,刚好昨天他回了电报说有,看来你是不想要了。” 陈凡沉吟两秒,“如果太贵,还不如买新的呢。” 安全瞟了他一眼,“意大利进口pigini手风琴,只要250块,如果不是我没钱,我都想自己留着。” 陈凡当即干咳一声,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挂满了微笑,“安哥,我承认刚才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其实我对你很尊敬的。” 噗…… 噗呲…… 哈哈…… 屋子里顿时笑成一团,肖烈文更是被一口烟呛到,站起来咳嗽不停。 陈凡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笑着轻声说道,“不过我觉得250这个数字不好,麻烦你给你同学回电报的时候,给店家加一块钱。当然了,什么邮票、电报费这些都算我的,不会让你吃亏!” 还价是不可能还价的,不想要250,只能加价了。 安全捂着脸没眼看,过了好一会儿,才摇头感叹,“人呐,怎么能这样子呢?!” 杨兴秀在一旁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趴在桌子上,抬起头想说话,可是一看到陈凡,就忍不住又呵呵直笑。 这时叶树宝才勉强憋住笑,敲敲桌子说道,“说正事啊。” 随即干咳一声,看了看渐渐平静下来的众人,“谁也没想到,地委那些店的生意竟然会这么好,不仅是地委,这都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县里的3家店的销售额也没有明显下滑,尤其是码头总店,营业额还在增长,虽然增长得不多,可那也是在涨啊!” 那家店的营业额增长,还是跟消息的扩散有关。以前大多只是坐长途客轮的人在买,现在连短途小轮的乘客也来光顾,销量自然会有所增加。 他又环视一圈,轻声说道,“我和小安做过测算,按照目前的情况,最多再过一个月,哪怕咱们把甘家村他们4个队的活禽都包圆,也堵不住这个缺口,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大家都说说,该怎么办?” 这事他们之前也商量过,可是没有就是没有,他们能有什么办法?所以只能把陈凡叫过来一起商量,现在自然一个个地都看向他。 陈凡却直愣愣地看着安全,正色说道,“很好解决啊,南湖公社的不够,就去青山公社、阳山公社,还有旁边的双河县,都可以去派人去收。 卖给谁不是卖,咱们出同样的价钱上门收购,难道他们一定要走十几里路去卖给收购站不成?!” 叶树宝愣了愣,“跟供销社抢生意?” 长久以来的固定思维,让他们认定了下乡收购那是供销社才有的权力,所以一个个都没往这方面去想。 陈凡依然看着安全,“这算什么抢生意?今年连禽票都取消了,可见鸡鸭鹅根本不缺货,所以供销社应该没有收购鸡鸭鹅的硬性任务,只要不抢他们的任务份额,他们还巴不得咱们多收走一点,给他们省点事。” 顿了一下,又说道,“再一个,兔子也到了可以出栏的时候,每天弄几十只兔子,给各家店分一分,买兔子的多了,买鸡鸭鹅的就少,这样也能堵点漏洞。 兔子不够就多加素菜,土豆、莲藕都给加上,不行再隔天杀头猪,用猪肉往上顶,反正办法多得是,何必纠结鸡鸭鹅。” 不等叶树宝说话,安全就举起双手投降,“你别看我了行不,等一下我就去给我同学拍电报,让他务必把那台手风琴买到手。” 陈凡顿时喜笑颜开,“安哥,麻烦你问问他,还有没有其他乐器,像什么小提琴、钢琴、萨克斯、二胡、唢呐这些都可以。” 安全呆呆地看着他,“你玩得是不是有点花?” 陈凡呵呵笑道,“没办法,多才多艺是有点费钱。” 安全满脸无语,我是这个意思吗? 叶树宝拍拍脑袋,转头看向杨书记,“我这边没问题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只要把思路打开,解决问题就非常简单。只要去供销社那边问问,今年有没有硬性活禽收购指标,或者指标是多少,超出部分的,他们就可以放手去收购。 队里一些人不是刚买了自行车么,一个个的天天不干正事、到处乱串,还不如都骑着车收鸡子去! 车子旁边挂两个大点的笼子,甚至可以挂四个,鸡子比较小,一个笼子最多可以挤15只,4个就是60只,十辆车就是600只,看看,问题不就解决了一大部分么! 杨书记点点头,然后干咳一声,等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他才说道,“这个,今天我去了趟公社,钱书记说,今年是辞旧迎新的第一年,这不马上就要国庆节了,上上下下都在准备庆祝,我们各个生产队,也要想办法准备一点节目,你们有什么好的想法没有?” (本章完) 第390章 去钓鱼啊 杨书记说完之后,目光从各人脸上扫过,端起茶杯等着人说话。 陈凡有点好奇,准备国庆节节目? 这年头、或者说,这些年的节目都是怎么准备的? 不等他开口发问,张文良就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有什么好准备的?我们民兵连搞几个演练。” 他说着指了指杨兴秀,“兴秀这边组织一下,来个女生大合唱,也不用排练,还唱往年那几首歌。” 顿了一下,他突然愣了愣神,声音毫无征兆地低落下来,“万寿无疆就别唱了,换别的歌吧。”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立刻安静下来,本来还想和张文良斗嘴的杨兴秀,瞬间没了说话的兴致。 就连肖烈文也是长吁短叹,神情低落不已,“一年了哦。” 陈凡抿着嘴坐在一旁,颇有些感同身受。 只有来到这个时代,才能体会到广大农民对老人家的敬爱。 前些天祭日的时候,全国各地还举行了悼念活动,陈凡也参与其中。 虽然只是很简单的仪式,也没有组织人大规模的去弄,只有大队部这几个人,但心意是真的,没有被组织的也都自发在家里祭奠。 过了好一会儿,杨书记才抬起头来,轻声说道,“刚才忘了说,今年的节目跟往年不一样。” 等所有人都看过来,他才继续说道,“在公社开会的时候,钱书记明着说了,现在上面也在准备庆祝节目,时代变了,不搞过去的那一套,下面的人也要抛开负担,把真正欢喜的节目都拿出来,好好的唱一唱、跳一跳,热闹热闹。” 陈凡转身小声问张文良,“往年是什么样子?” 张文良,“还能什么样子,就我刚才说的那些,唱赞歌、忠舞。” 赞歌都知道,大海航行靠舵手、万寿无疆、心向太阳等等这些都是,著名的我爱bj天安门也是在这個时代诞生的。 而忠舞呢,全称要在中间加个“字”字。 如果要算起来,这个舞蹈才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全民舞蹈”。 在工厂、在校园、在广场、在街道,甚至在火车的站台上,几乎所有地方都有人在跳这个舞,尤其是在重大活动时刻,一定要有这个舞。 而且无论任何身份的人,先不管跳得好不好看、标不标准,也都会跳几下舞蹈动作。 相比之下,后世的广场舞差得太远,完全不能比。 张文良继续说道,“还是70年的时候,上面在天安门广场搞过最后一次大型庆典活动,之后就再也没搞过,只在下面分散庆祝,节目也都是刚才我说的那些。” 陈凡顿时恍然,“哦,原来是这样。” 顿了两秒,他轻声说道,“今年是‘辞旧迎新’的第一年,新年新气象嘛,上面估计也是想跟过去划清界限,很正常。” 杨书记看向他,“小陈,你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陈凡嘴角微抽,“书记,你不能逮着我一个人薅羊毛啊。” 房间里响起一片轻笑声。 安全昂起头看着他,笑道,“你不是多才多艺吗,表演几个节目呗。” 陈凡呵呵干笑两声,瞪着他说道,“你上我就上。” 来啊,互相伤害啊。 安全却跟人来疯似的,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好,就这么说定了!” 陈凡脸色僵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玩真的? 杨书记满意地点点头,“你们两个都会吹拉弹唱,可以可以。”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还有这个表演的场地、组织活动,都要好好安排一下。” 他的目光在陈凡、安全、杨兴秀三人脸上扫过,似乎在搜寻合适的目标。 陈凡一看不对劲,赶紧说道,“书记,我就一个想法,别的我也不懂,说完这个,不管合不合适也都没了。” 杨书记端起茶缸子喝了一口,不置可否地说道,“嗯,先说来听听嘛。” 陈凡咧嘴笑道,“水运公司帮咱们改造的大木船不是马上就要……” 不等他说完,杨书记、张队长、叶树宝和肖烈文就已经昂起了头。 安全和张文良两眼放光、跃跃欲试。 杨兴秀直接蹭地一下站起来,激动地大声说道,“用船当舞台,在船上表演节目,社员们就在堤上看,那场面一定很热闹!” 张书记深以为然地点头,“正好展现一下卢家湾的大发展。” 杨书记也不追着陈凡要节目了,立刻看向叶树宝,“老叶,水运公司那边说的是什么时候可以交付?” 叶树宝,“最晚9月30号。” 张文良紧接着说道,“最好能提前两天,方便排练。毕竟是在船上,场地有限,肯定要先熟悉一下。” 安全已经站起身往外走,“我去那边看看进度。” 刚走了几步,就要过来拉陈凡,“你面子大,跟我一起去。” 陈凡摸摸脑袋,“船的进度我不担心,最多请他们加派人手,倒是我们派过去的学员能不能跟得上进度呢?” 这可是20多米长的大船,用的还是正式的船舶推进器系统,不像现在用的小划子船,弄个挂桨机就可以开,船头还有一张帆,找几个会掌帆的社员就能顺利靠岸、离岸。 大船就不一样了,如果掌控不好方向和距离,弄不好天天要“撞”码头。虽说所有船都是撞着码头才能停稳,可是力度有要求啊,高手靠岸,连防碰撞的轮胎都只会轻轻碰一下,低手操作,能将码头撞烂一大块。 再硬着多撞几次,码头和船一起都要返工。 所以那边木船刚开始改造,这边就送了几个人过去学习驾驶和水手工作,属于超短期培训班学员。 陈凡被安全拉着往外走,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 肖烈文背着双手说道,“都去看看,船要看,人也要看,学会了最好,没学会就继续练,大不了请水运公司的人帮忙把船开回来。” 张队长跟他并肩一起走,点着头说道,“没错,大船不比小划子,劲大得很,撞上码头不是小事,一定要等他们出师才行。” 8个人陆续出了大队部,骑车的骑车、骑马的骑马,一起往水运公司赶去。 …… 上了大堤,杨兴秀骑着自行车,后面驮着老爹。 杨书记脚踩在货架板上,双手拽紧后座板,看着陈凡说道,“你给队里赚回来一台推进器,还搭人情在地委开了这么多家门店,上次就说要给你发奖励,我们讨论来、讨论去,也不知道给伱发点什么东西好。” 张队长在一旁骑着车,很自然地接过他的话,“给你建个屋子吧,你那屋子才建好没几天,奖励一辆自行车呢,你拿着自行车票也不去买,天天骑个马,……” 小母马立刻甩了甩尾巴,趾高气昂地仰起头,唏律律地叫了两声。 当即吓了张队长一跳,差点从河堤上冲下去,摇摇晃晃地好不容易扶稳车子龙头,不禁笑骂了一声,“这牲口,都快成精了。” 陈凡笑着摸摸马脖子,小母马瞬间恢复平静,慢悠悠地小步跑着。 肖烈文抖了抖缰绳,跑到张队长旁边,哈哈笑道,“有马你不骑,谁让你骑车的?” 张队长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杨书记笑了笑,接着说道,“你现在有了新房子,还骑着高头大马,家里有电灯、有自来水,连茅坑都修进了屋子里。 这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只差个电话就进到了共产主义社会,跟刚来这里的时候,是大不同咯。 我们也不知道你现在缺什么,要不你自己提一个吧。” 陈凡哈哈笑道,“您让我自己提,就不怕我要一条大船。” 安全哼哧哼哧地蹬着自行车,“一条大船光壳子就要两三千,推进器又要四五千,再加上其他零零散散的东西,一条船光成本就要7、8千块,你倒是敢狮子大开口。” 杨书记哈哈笑着说道,“大船肯定是不可能滴,奖你一条小划子还差不多。” 其他人也在放声大笑,根本没人把陈凡的话当真。 私人拥有小划子船,或者稍大一点的单桅帆船的还是有一些,而一艘大船、别管是20米还是10多米,那都绝对不可能! 陈凡自己也没当真。 不过,杨书记的话倒是让他灵光一闪,驱马走到他跟前,笑着小声说道,“真奖我一条小划子?” 杨书记微微一愣,抬头看着坐在马背上的陈凡,眼里满是惊讶,“你真要一条小划子?” 陈凡呵呵笑道,“您要是当真,那我就当真。不过,我要的小划子有点特殊,需要定做。” 杨书记眨眨眼,“定做是什么意思?” 陈凡哈哈笑道,“就是我自己设计,比一般的小划子大一点,但是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是大船。”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现在也说不清楚,待会儿到了修理厂,他们那里有图纸,我画给您看就知道了。” 说完之后,他又笑道,“就算超标了也没关系,只要队里帮我准备木料,我花钱买也行。” 随着生产队养殖场一天天走上正轨,他便将后院里养着的野兔全部移交给养殖场,连笼子都拆了搬过去。 由于还没到年底,笼子里许多都是小兔子,所以比预期的收益少了一些。 如今叶树宝财大气粗,便给他凑了个整,正好1000块。加上原来兜里攒的,陈凡箱子里的现金足足有1600多块。 具体他也没数过,不过买点木料肯定绰绰有余,说不定还能买一套二手操舟机。 挂桨机、操舟机,其实都可以算是船用小型推进器。 只不过挂桨机只能在船尾操控,而操舟机多了一套传动系统,可以和大船一样,将方向盘装在船头。 后世常见的人在前面掌握方向盘的冲锋艇,搭载的就是操舟机。 (操舟机快艇。74年柳机厂和上海某厂在太湖举办自制操舟机大赛,柳机厂完胜) 听到陈凡的话,杨书记呲笑一声,“既然你说是小划子,就算再大一圈,能用得了多少木料?行,这事我同意了。” 一条小划子他还真不在意,连木料带工费,200块钱要不要?就算陈凡说稍大一点,撑死300块的本钱。 用300块的东西,换回来一套大船推进器,谁听了不乐意? 而对于陈凡来说也不亏。 这就和做生意一样,如果没有卢家湾,田书记根本就不会答应修理好的奖励是一套推进器,最多给他申请几十块钱的工费,就算很不错了。 还推进器,你一个个人,想要这种机械做什么? 也就只有集体对集体,才能将利益最大化,而陈凡作为中间人,能吃到肉便是好的,别的不要想太多。 所以别看小划子和推进器严重不对等,可那是陈凡能吃到的最大的一块肉。 等杨书记说完,叶树宝在一旁笑道,“等一下去了修理厂,干脆看看他们有没有空,有空的话请他们造不是更好,工费也由队里出,这条小划子,就算队里给你的奖励。” 四个领导都在这里,两句话就敲定下来。 一行人风驰电掣,很快赶到了修理厂。 看见他们这多人过来,修理厂的厂长崔宝章十分惊讶,等问明白缘由,他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会儿,便拍着胸口说道,“没问题,我这里再安排几个工人,再有一个星期保证可以完工。” 杨书记掐指一算,“那就是9月27号?” 崔宝章尴尬地笑了笑,“不算今天。” 杨书记咧嘴笑道,“28号也行,有个两三天准备,也够了。” 崔宝章哈哈一笑,“你放心,其实船体早就已经完工,现在就是等油漆干透再下水,另外还有甲板上的舱室要安装好。要是能提前完工,我们就提前给你们送过去。” 这时陈凡上前两步,轻声问道,“崔厂长,舱室是两层的吧?” 崔宝章回头看着他,笑着说道,“你说要搞两层,那我们肯定做成两层的。下面一层是机舱,说是半层也可以,上面是驾驶室和休息室,全都是按照当时你提出的修改意见建造的,还多花了不少木头。” 他转头看向杨书记,“我们可没有多加钱哦。” 杨书记笑得合不拢嘴,“感谢感谢。” 顿了一下,他便向崔宝章发出邀请,“等国庆那天,你到我们卢家湾码头那里去,就是6队那边,到时候请您喝酒。” 崔宝章,“好意心领,不过不巧,那天我们水运公司也有庆典活动,走不开哦。” 旁边张队长立刻说道,“那就送船的时候跟着一起来。” 他说着指了指陈凡,“陈老师搞出来一道新鲜熟食菜,正好过来尝尝。” 崔宝章神色微动,当即点头笑道,“那要去,必须要尝尝陈老师的手艺啊。” 趁着相谈甚欢,杨书记对着陈凡打了个手势,“陈老师,你说要画图的呢,画出来请崔厂长看看。” 崔宝章有些好奇,“什么图?” 陈凡笑道,“我想自己造个小划子,不过跟普通的小划子不一样,而且我想在上面加一套操舟机。” 崔宝章眼珠微转,“你想造一艘快艇?” 快艇? 杨书记几人面面相觑,张文良惊讶地看着陈凡,“你要快艇干嘛?” 陈凡看了他一眼,“方便去江里钓鱼啊。” 几人顿时满脸无语,好歹你说方便去地委和县城都算诚恳些,出江钓鱼?亏你说得出来。 陈凡则看向崔宝章,“崔厂长,这个快艇修理厂能造吗?” 崔宝章连连摇头,说道,“这个难度就很大了,倒不是说造船的难度大,主要是操舟机不好买。 你可能不太清楚,目前我们国家用的操舟机,基本上都依赖进口,进口的都是有严格配额的,上年度就根据全国各个单位的需求计划制定购买数量,想临时申请购买,几乎不可能。 国产的呢,虽然从60年代开始,包括柳机厂、上机厂等多个单位下达了自主研制的任务,但是到目前为止,只有柳机厂搞出了一点名堂。 可是柳机厂的‘海鸥’牌ho-16型操舟机,全部都做了军品,民用单位几乎买不到。要买的话,只能想办法去买127型操舟机。 而这款操舟机还处于验收阶段,只有小批量的试制,业内都在传,这台机器已经预定了明年的重大科技奖,不知道有多少单位想要,你想要买的话,也几乎不可能。” 说到最后,他两手一摊,“所以你想自己造冲锋艇,基本上就是不可能,别说你,就是我们水运公司的两艘冲锋艇,也都是在屁股后头装一台挂桨机,驾驶位前置的操舟机,得看地委的水警单位有没有,反正我是没听说过谁有。” 等他说完,陈凡眨了眨眼睛,“这么麻烦?” 崔宝章撇撇嘴点点头,“嗯哼。” 陈凡沉吟两秒,问道,“那旧机器呢?能买到吗?” 崔宝章摸摸下巴,“这个不好说,就跟柴油机一样,要碰运气。” 陈凡不禁有些无奈,他看船舶专业的资料上面有操舟机的操作与使用内容,还以为这东西已经普及了呢。 不过好像也对,这年头常见的快艇都是装挂桨机的,安装操舟机的确实很少见。 嗯,直白点说,他还没见过。 崔宝章看了看他,问道,“你的小划子还要不?” 陈凡转头看着他,笑了笑说道,“要啊,大不了先在后面弄个挂桨机,等以后有机会再换成操舟机。” 心里却在嘀咕,哪天再去地委废品公司的机械仓库走一趟,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零配件,只要材质合适,就可以借用一下修理厂的宝贝机床,自己改造一套操舟机出来。 人家柳机厂是要利用我们国家自己的材料自主生产操舟机,其中最大的难题就是材料如何符合发动机的要求,这里面的门道,和后来自主研发汽车发动机差不多。 而陈凡是只要能用就行,这一对比,难度立刻从天上降到地下,可操作性就高多了。 (本章完) 第391章 敞篷船 崔宝章见陈凡还是选择要造快艇,也不再多说,让人拿来厚厚的一叠图纸、铺在一张大桌子上。 陈凡画的图不少,不过用的都是自己裁开的a3大小的纸,这种半开的图纸还是第一次用。 他拿起铅笔,先在画纸的边角上写了几个字,“软顶敞篷冲锋艇”,熟悉了纸和笔的软硬度,便开始作画。 虽然他可以不借用任何工具,就能用手画出标准的设计图纸,不过他已经过了喜欢人前显圣的年龄,很自然地选择了低调。 一手拿着尺子、顺便按住图纸,另一手拿着铅笔迅速作画。 整体图、三维透视图、零件图、零件拼装示意图、…… 一个小时后,几张完整的冲锋艇设计图便跃然纸上。 只不过,他画的效果图与普通冲锋艇大相庭径,与其说是冲锋艇,还不如说是木质游艇。 (类似这种,没他的奢华帅气) 画完之后,陈凡直起身来,对着崔宝章笑道,“崔厂长,麻烦你帮忙看看,这个好不好做。” 崔宝章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着一丝不苟的设计图。 这是一个小时能画出来的? 难怪陈老师在机械方面的技术这么高,单凭这手画图的本事,恐怕整個地委就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崔宝章再将注意力放在图纸上。 一般来说,冲锋舟的长度在3米8到4米之间,为了提升速度,小艇的宽度控制在1米5以内,形成狭长的形状,方便破开风浪。 而且整个船体单薄,不会安装太多别的东西,顶多就是两排椅子,再用缆绳做一圈扶手,防止因船速过快、风浪颠簸,把人甩出去。 而陈凡画的这艘快艇……,好吧,崔宝章觉得这个已经不能叫快艇,或者说是微型客船还更合适一些。 整艘船呈水滴形,前宽后窄,最宽处竟然接近3米,最窄的是后面安置发动机的地方,也有1米3的宽度。 船舱往下凹陷,竟然也有一米多的深度,几乎快赶上大船的舱深。 而且舱室被分割成两个部分,前面是两个座椅的驾驶舱,后半部分是两条对坐的直列条椅。 在驾驶台下面有两扇小门,打开后就是前舱甲板下的空间,可以用来存放物品。 由于前舱宽大,里面的空间也不小,储物量非常可观。 这个还不是关键。 整个舱室部分都被一圈挡板围住,前挡板尺度最高,足足有80公分,然后依次往后面延伸,高度逐渐降低,最后只有50公分。 如果封顶的话,就是一个封闭式的冲锋艇,但是由于舱底比较深,完全不影响人的进出、以及在里面活动, 另外,这些挡板由一个个不同规格的格子组成,全部格子都只有一个边框,图纸上标有注释,“此处镶嵌玻璃,并用塑胶条密封防水”。 崔宝章转头看着陈凡,“你知道船用玻璃有多贵么?” 陈凡轻轻点头,“放心,我已经做好心里准备,只要不太过离谱,都能接受。” 崔宝章嘿嘿一笑,“倒是不至于太离谱,也就比普通玻璃一平米贵4块钱。” 陈凡微微一愣,“哦,那还行。” 他不是觉得贵了,而是感觉好便宜。 船用玻璃可能比汽车玻璃的要求还要高一些,因为需要防震、抗风浪,坐过客轮的人都知道,客舱里的玻璃就要比普通玻璃厚几倍。 如果一平米只贵4块钱,不是便宜是什么?! 而且船用玻璃可不好买,几乎只有跟船舶制造、修理相关的单位才能申请买到,没有水运公司修理厂,陈凡的玻璃窗游艇就造不出来。 崔宝章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有钱人。” 陈凡赶紧说道,“造完这艘小划子,就该欠债了。” 听到这话,旁边卢家湾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张文良犯起了嘀咕,“这话怎么感觉有点耳熟?” 杨兴秀小声说道,“忘了吗?上次建完房子,他就是这么说的!” 周围其他人顿时恍然大悟,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向陈凡。 这算不算惯犯? 可惜崔宝章不知道陈老师的光荣历史,只是笑着说道,“你这个可不是小划子,除了尺寸不大,处处都对照大船的工艺,龙骨、隔板、甲板都要用上好的木料,稍次一点的都不行。 而且你还用船用玻璃做了采光,……” 说到这里,他低头去看图纸,“你没有画舱顶,写的名字又是软顶敞篷,所以挡板上固定的一横一竖两条木杠,是用来做顶蓬支撑的?” 陈凡点头笑道,“如果能有钢管就最好不过。” 他指着图纸说道,“舱室前方有半米会做密封,密封板上方留十公分的空间,油布收起来的时候可以放在这里,需要关上时,将油布拉开,周围做一圈铁钩,可以挂在挡板的铁环上固定住,就能防风防雨。 顶部再装两台船用探照灯,电源可以固定在驾驶台里面,连上发动机供电。” 说完之后,他转头看向崔宝章,笑道,“好弄么?” 崔宝章捏着下巴,想了想说道,“没问题。” 他随即看着陈凡,笑着说道,“伱这条船看着不大,做工要求却很高,倒是对长木的需求量不大,可以大量使用短木材,这方面能节省不少钱。” 造船对木材的长度有很高的要求,尤其是龙骨木,只能用一整条树干,拼接起来的绝对不能用,所以陈凡这条船虽然复杂,可由于尺寸不大,在木材方面反而能节省不少钱。 陈凡在图纸上已经对需要的木料做了统计,崔宝章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计算得非常精确,他再习惯性地加了百分之十的损耗,然后拿着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打。 片刻后,他直起身来说道,“连玻璃、木料带工费,不算机器的钱,这条船的造价最少也要400多,我可以给你把零头抹掉,一共400块,有没有问题?” 400? 这个数字确实让杨书记他们有些吃惊。 造一条小划子,连木料带人工,100多块钱也就差不多了,最多不超过150块,没想到这条船就大了一圈,竟然就贵了这么多? 不过这木料用量是陈凡自己算出来的,而且建造工艺要求,他们也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一分钱一分货,人家崔厂长确实没有报高价。 他们几个相视一眼,暗暗点了点头,抢在陈凡说话之前,杨书记便说道,“好,400就400。” 陈凡转头看向杨书记,正准备说这个钱自己出,或者出一半也行,没想到杨书记竟然会直接答应? 崔宝章笑了笑,继续说道,“400只是造船的钱,你想要操舟机,哪怕是买旧机器,一套也要1200到1500块,如果是新机器的话,估计最少也要2000块。” 他说着摇了摇头,“不过新机器不太可能,看看能不能找到旧货,万一不行,也只能安装挂桨机。 挂桨机倒是便宜,除了柴油机贵一点,其他配件加起来也就100多块。” 这回杨书记不敢吱声了。 总共2000多块钱,他倒不是不舍得,现在11家店每天都能给卢家湾大队带来两三万的收入,这点钱连零头都算不上。 可是账不能这么算。 大城市那么多单位,那些工程师做出的贡献有多大?他们拿到手的奖金能有多少? 做出重大突出贡献的,也就是50、100,人家把卫星送上天,都只有这么点奖金,今天敢给陈凡奖励两千块,明天就有人敢往外捅。 到时候好事变坏事,那是害了他。 而且就这400块钱,他还要跟崔宝章好好掰扯掰扯。 等陈凡一口答应这个价钱,杨书记便上前两步,对着他笑道,“崔厂长,我们队里还有不少上等的木料,如果我们自己出木料的话?” 崔厂长饶有深意地看了看他,笑道,“可以啊,连工费带玻璃,150块够了。” 卢家湾还有上等木料? 呵呵,上次汪师傅可不是这么说的哦。而且据他了解,为了造那艘10米的新木船,上等的好料子几乎都拿出来用掉了,现在还哪来的好木料? 不过他也不在意,像今天这个单,还有卢家湾定制的大船,其实都是修理厂接的“私单”,这笔收入会进入单位的小金库,而不会出现在经营记录里面。 所以处理方式可以很灵活,包工包料能做,来料加工也能做,无非是看在陈老师帮忙修好了那台推进器,挽回几千块损失的份上,多给点优惠而已。 对了,那台推进器也进了小金库的账,至于之前买的两套配件,大不了再找点旧货销账便是。 现在还不是十年后,这年头的单位领导,你让他把钱装自己兜里,绝大部分人都不肯干。 但是给单位攒小金库,再铁面无私的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只要不影响上级下达的任务,能够为单位、为职工多争取一些福利,何乐而不为呢?! 而杨书记他们也很开心,修理厂这边只需要一百多块,与之前的预期相符,也不会给陈凡带来任何麻烦。 至于木料,卢家湾是没了,可白浪湖、甘家村、红星、胜利这几个大队还凑不出几根好木头来? 到时候将木头钱夹在鸡鸭鹅的钱里一起支付,神不知鬼不觉,屁事都没有。 杨书记满怀感慨地看了看陈凡,为了留住这个宝贝,他们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否则的话,对普通社员哪有这么上心。 不过,好像其他社员也没有谁能做出陈老师这样的成绩啊?! 交代完建造游艇的事,卢家湾一行人便从修理厂出来,去了一趟水运公司,找田书记了解了一些“学员们”的学习情况。 结果是谈不上好,也说不上坏,驾船也是门技术活,哪怕师父肯教,也要看徒弟的悟性如何。 卢家湾派来的几个学员便属于中人之姿,天赋不够、努力来补,也就只能这样。 幸运的是,这几个人都足够努力,再有半个月应该就能独立驾船,虽说赶不上国庆,却也没有晚太多。 …… 回到大队部,陈凡带着自己的背包便准备回家。 这时候安全突然将他叫住,“等等,这个带回去。” 陈凡回头一看,顿时两眼放光,“手风琴?” 一只黑色的皮质琴匣,打开后,里面是一具闪烁着光泽的黑色手风琴。 (pigini手风琴) 陈凡抱着手风琴,颇有些爱不释手。 这个时代的生活太单调了,除了骑马打猎遛狗放隼,竟然只能在家里喝茶睡觉看书听收音机,好不容易学了几手乐器活吧,还只有口琴、笛子、二胡这几种乐器。 实在是太单调了! 现在有了这架手风琴,就可以给单调的生活增添一丢丢色彩。 他拉了一小段,这才想到安全,当即问道,“你不是说你同学没买吗?” 安全嘿嘿笑道,“当然必须是买到了之后,我才会跟你说啊,要不然等我问你的意见,再给他回电报,时间过去两三天,早就不知道被什么人买走。这种乐器在旧货店很走俏的好吧,我会那么蠢?” 他指了指手风琴,继续说道,“呐,230块,别忘了给钱啊。” 陈凡又是一愣,“不是250吗?” 安全当即咧着嘴直笑,“你非要250也行啊。” 听到这话,陈凡哪还不知道被涮了,当即嘴角一撇,将手风琴收进琴匣里,同时说道,“明天带钱来给你。” 安全也不客气,“行,别忘了啊,我只给了同学两百,他还给我垫了30块,得尽快还给他。” 陈凡笑道,“明天我给你拿300块,多的也寄给他,要是看到有其他的好乐器,也帮我买一下。” 安全打了个手势,“没问题。” 这时张文良突然凑了过来,对着陈凡小声问道,“请教你一个问题。” 陈凡看了看他,“什么?” 张文良搓了搓手指,“你到底有多少钱呢?1000多的操舟机说要就要,现在还给安哥钱买乐器,难道你……” 陈凡立刻义正辞严地说道,“没有,全部都是谣言,我没钱,只有上次卖兔子的钱,多的一分都没有!” 杨书记抽着烟走过来,好奇地问道,“要是你只有那1000,现在给了安全300,手里只有700,到时候怎么跟修理厂结账?” 陈凡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连声音也低了不少,“差的先挂账,等哪天他们的机器修不好,我再过去给他们维修抵账。” 这话一出,杨书记他们又是一阵失神。 还能这样干? 是不是不厚道啊? 陈凡见他们没注意自己,赶紧抱着手风琴走人。 …… 骑着马儿回到家,姜丽丽她们已经下工回来,正在厨房忙着做饭。 黄莺在厨房里跑进跑出,看见陈凡拎着箱子回来,当即说道,“陈老师我们刚回来,等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目光却落在他手里的箱子上,心里想着,这是个什么东西? 陈凡却不解释,只是微微一笑,进了自己房间。 再出来时,怀里抱着手风琴,手里拎着一把椅子。 然后就这么坐在门前的空地上,拉出一段悠扬的琴声。 听到动静,厨房里的四个姑娘迅速跑了出来,在旁边站成一排,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风琴。 陈凡熟悉了这架琴之后,便拉出一首歌的旋律,“志在宝岛创新业”。 这个宝岛不是东边的宝岛,而是南边的海南岛。 如果不知道这个时代什么歌可以唱、什么歌不能唱,那就去翻一本书,《战地新歌》。 这里面的歌曲,全部都是可以唱的,陈凡拉的就是第一册中的一首曲子。 不一会儿,等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四个女生立刻拍手鼓掌。 杨菊俏脸通红,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拉得真好听!” 刘丹满脸激动,双手啪啪啪拍个不停,“陈老师好厉害!” 黄莺双手捧在胸前,“陈老师,能教我们音乐吗?” 姜丽丽虽然没有什么动作,可眼里满是迷醉,连掩饰情绪都忘了。 陈凡又拉了一个音,对着她们笑道,“教音乐当然没问题,不过,你们再不去厨房,菜就要糊咯。” 一听这话,四个女生顿时大惊失色,转身就往厨房跑去。 今天的菜式还行。 鲫鱼豆腐汤、酸辣鸡杂、榨胡椒焖杂鱼、茄子豆角,最后再来一大盆南瓜。 饭菜摆好,陈凡首先就舀了一大勺南瓜堆在饭上,再用筷子搅拌几下,便大口开吃。 这里的南瓜特别多,而且又大又甜,可是稍微上了点年纪的人,几乎都不爱吃这东西。 因为那几年的时候,粮食不够吃,许多人几乎天天都在吃大南瓜。 不仅天天吃,而且只有南瓜吃,吃得多了,有些人看见南瓜就反胃。 可是当南瓜摆上桌,他们又不自觉地会挑几块到碗里。同时为了以防万一,每年都在疯狂地种南瓜,也算是那几年留给卢家湾的后遗症之一。 反倒是年轻人都挺爱吃这个东西,尤其是南瓜拌饭,米饭混合着南瓜汁,可谓香甜可口,陈凡一顿饭能造三大碗。 先吃了一大碗,他才看了看几人,轻声说道,“你们不提我也要教你们音乐,不过不是从乐器开始,而是先学唱歌。” 黄莺停下筷子,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呢?” 陈凡笑道,“因为十一有节目表演,我和安哥都会上,你们当然也不能落下。” (本章完) 第392章 预备,唱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正好她们还想学音乐,那就一起上咯。 于是,四个女生在上工之余,除了学习,又多了一项任务,学唱歌! 知青院里,陈凡坐在椅子上,拉着手风琴。 姜丽丽四人站成一排,一个个的红着脸、憋着笑,扭扭捏捏,就连胆子最大的黄莺,也全然没了平时的飒爽劲。 陈凡却不管,拉出一段前奏,便大声喊道,“《公社又是丰收年》,预备、唱。” 一阵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 “艳阳……当空、照山川。” 姜丽丽用蚊子般的声音唱了一句,低着头不敢见人,然后才发现她竟然是唯一一个唱完第一句的。 旁边杨菊只唱了“艳阳”两個字,黄莺和刘丹只顾着笑了,连一个字都没唱出来。 陈凡嘴角微抽,停下演奏,无奈地看着她们,“小莺啊,平时不挺喜欢唱歌的吗,怎么这时候张不开嘴了呢?” 黄莺噘着嘴,脑袋前所未有地往下扎,声都不敢吭。 陈凡视线挪动看向刘丹,“小丹呐,你还要当播音员的呢,咋地,当播音员不张嘴,尽转播别的电台节目啊?” 刘丹嘴巴一撇,还没等酝酿出悲哀的情绪,就噗呲一下笑出声来,然后赶紧憋着笑,稍息立正站好。 只是低头的角度比黄莺还大,这脖子够长的。 陈凡再看向杨菊,“小菊表现不错,比她们两个强两点。” 杨菊顿时眼睛发亮,很想问:真的吗?哪两点? 然后就听见陈凡说道,“一个字一点,两个字两点。” 好家伙,她差点一口气抽过去。 陈凡最后看着姜丽丽,“丽丽啊,你唱得还行,就是声音小了点,是唱给你肩膀上的蚊子听的吧?” 姜丽丽挥手把蚊子赶走,双手扯着衣襟,低着头嘟起嘴,讨厌。 此时琴声吸引来好多人,一个个挤在院子门口嘻嘻哈哈地看热闹。 “他们是在干什么呢?” “看不出来?学唱歌啊。” “听说要搞国庆节目表演,张连长已经通知了全部民兵,要选人搞演练呢。” “杨(兴秀)主任也通知了,每个队出两名女同志,一起表演合唱。” “安干部和陈老师也有节目哦。” “那她们几个呢?莫非陈老师表演还要带她们?” “这肯定要带啊,陈老师那么多学生徒弟,就她们几个最亲近,表演节目能不带上?” “就是好像没有学到陈老师的本事啊,嘴巴都张不开,还唱歌?” 然后就有人大喊, “小丹你大声点唱。” “黄莺你是不是没吃饭?把嘴巴张开啊。” “小菊你用点心,跟陈老师学唱歌,别个做梦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你别丢人啊。” 陈凡看着更加扭捏的几人,当即拉出一个长音,对着门口喊道,“再不去上工,小心刘会计扣你们的分。” 一群人先是爆出一阵大笑,随后嘻嘻哈哈地往田间走去。 “看不出来,陈老师还蛮护短。” “那肯定啊,养只狗子都有感情,别说在一起住了大半年。” “这就是自家的孩子可以上手揍,别人连个字都说不得。” “这还不好,说明陈老师拿她们当自己人了哦。” “自己人是自己人,就是这个自己人有点多。” “那让伱家小丹回来啊,不就少一个了。” “凭什么,你怎么不说让你们黄家的丫头回去呢。” “呔,说好不许使阴招,你们几个意思?” “没事没事,闹着玩的呢。” …… 等人群散去,陈凡看着她们说道,“是不是觉得不好意思?” 黄莺赶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嗯,陈老师,要不我们去坡上屋子里去唱吧。” 其他三人也赶紧附和。 刚才被这么多人围观,真是羞死人了。 陈凡却说道,“这就不好意思啦?等那天上台表演的时候,上千人都在看你们,那时候你们还能唱得出来? 我告诉你们,你们就该好好锻炼锻炼这种众目睽睽之下表演的能力,首先心态要放平,其次就是要锻炼专注力,不管旁边有多少人围观,你们都要把他们当种在地里大白菜,心无旁骛地完成你们自己的工作。” 说着拉出一个长音,“重新来,都给我把嘴巴张开,跟着我唱。” 然后重新开始演奏。 四个女生相视一眼,纷纷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加油鼓劲。 这次陈凡带着她们唱,“艳阳当空照山川、人民公社胜过天,劈开高山虎口崖(ái)、引来地下九龙泉,……” 有了陈凡带头唱,这次她们终于可以跟上节奏。 四个女音混在一起,“千滴汗水一棵苗、万担黄土一亩田,啊啊啊啊诶……,大旱大涝大力干、大寨花开咱心间、大寨花开咱心间。” 一连唱了两遍,随着音符落下,陈凡松开手风琴,笑着轻轻鼓掌,“不错不错,就要这个样子。” 几个女生顺利唱完,也都喜笑颜开。 这时杨队长背着双手笑呵呵地走进来,“准备节目呢,还不错啊。” 一看来了外人,她们又瞬间满脸通红,可惜陈凡没发话,只能站在原地,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凡看了她们一眼,“去屋子里继续练,先把歌练熟,我再给你们伴奏。” 看着四个女生一窝蜂地往屋里跑,他随即站起来,摘下手风琴,将杨队长往自己屋子里引。 进了房间,先把手风琴收好,再给杨队长递了支烟,请他落座,又倒了一碗茶,自己才坐下,说道,“队长是为了国庆节目表演来的?” 杨队长喝了一口水,凑到陈凡递来的打火机上点燃烟,才摇头说道,“我们小队不管节目的事,反正大队要调人就调人,他们说怎么搞就怎么搞,我们搞好配合就行。” 顿了一下,他转头看着陈凡,呵呵笑道,“听小菊说,你们很久没有烧陶器了?” 陈凡自己也点燃一支烟陪着,点点头说道,“对,是有段时间没开窑了。” 随即解释道,“现在生产队发展这么好,等到明年,小学那边肯定要招几个新老师,还有熟食店、熟食作坊,这人一多,就需要提几个组长、店长,还有财务会计出纳,另外运输队那边也要搞正规化管理,方方面面都需要人。 杨书记他们都商量好了,和当初选兽医一样,有文化要求的岗位,优先选文化知识高的好苗子,而且除了像机修这样比较危险的,其他岗位都是男女不限。 现在大队部的学习班就有20个人,算上她们四个,那就是24个,这么多人去竞争,肯定会有人落选。 小菊她们跟别人不一样,谁都知道她们跟我在一个屋檐下,天天吃小灶,万一要是被别人比下去,我倒是无所谓,就怕她们受不了。 所以呢,前段时间我就让她们把其他事情都放一放,除了队里安排的上工,把所有时间都放在学习上。” 说了一大通,杨队长一直点头。 等他说完,杨队长才笑着说道,“懂,道理我都懂。”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这样,现在屋里也不差她们几个工分,之前你带着她们烧陶,还给她们分了钱,那些钱我也给她留着。等过完秋收,她们先不用去上工了,就待在家里好好学习。” 陈凡哈哈一笑,“那敢情好啊。” 随即眼珠微转,略带迟疑地问道,“小姜呢?” 杨队长咂了咂嘴,沉吟两秒,便摆了摆手,“小姜来这里也快4年了,一直本本分分的,干活也肯下死力,算她一个吧。” 随后抬起头来,满脸狐疑地看着陈凡,“我看你对她挺上心,你们……?” 陈凡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本正经地说道,“小菊她们也住这里呢,我跟她什么关系,她们能不知道?再说了,小菊她们住进来,不就是防止孤男寡女犯错误的么,我还敢顶风作案?” 杨队长眉头微皱,“你这话的意思是说,要是小菊她们没住进来,就敢作案啦?” 陈凡顿时满脸无语,“队长,您这思维挺跳跃啊。” 杨队长打了个哈哈,“那什么,就给你提个醒,没别的意思哈。” 他也是点到为止,别等说多了,真引起陈凡的反感,反而得不偿失。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陈凡真的对小姜有想法,只要小姜能留在生产队,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小姜留下来,小陈还能飞了不成? 陈凡见他不再说这个,也松了口气,便随口问道,“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这个事?” 杨队长昂起头“啊”了一声,轻声说道,“是这么个情况,之前我们小队不是弄了个厕所建筑队么,后来搞熟食作坊,就改成了装修队,但是呢,原来的老业务还没有丢。 现在队里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了,近期也只有一个秋收比较重要,等忙完秋收,又要轻省一段时间,所以就有不少人找上门来,想请装修队过去帮他们改厕所、改厨房。” 以前卢家湾社员的条件虽然不算特别差,可手头也不怎么富裕,无论建房还是装修,一般提前两三年就开始做准备。 今年不是赚了一笔钱么,等下一拨鸡鸭鹅出栏,再加上年底肯定会增加的分红,恐怕刨去开支,家庭年纯收入恐怕能有好几百,甚至上千也有可能,比去年多了两三倍,到明年兔子大量上市,收入还要更高。 有了钱,谁不想住得好一点?如此一来,便有不少人家动了建房或装修的心思。 陈凡听了之后,有些奇怪地眨眨眼,“改厨房?” 杨队长呵呵笑道,“说起来厨房比厕所还简单些,都不用大工,随便找几个人就能弄,可是呢,只有我们装修队能从你这里搞到陶片,他们想砌带陶片的灶台,也只能找我们。” 说到这里,陈凡也明白了他的来意,“所以是想我这边再开窑,给装修队供货?” 杨队长连连点头,笑道,“是这个意思。”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我们也知道你忙,她们几个丫头也都要专注搞学习,捏陶坯又是比较繁琐的事。我跟他们装修队的几个领头的商量了一下,你看这样行不行。” 他比划着手势说道,“队里找几个手脚灵活的女人过来,你就教她们怎么做陶坯、晒陶坯,完了之后,烧窑的事情我们也派人过来干活,你只要在一边指导一下他们就行。 烧出来的蹲便和陶砖、陶片,装修队还是按照原来的价格跟你结算,本队的10块钱一个,别队的12块,那些做陶坯的人呢,你之前是怎么跟小菊她们分账的,以后也照着分。 也就是说,不管做陶坯的有几个人,卖的钱你拿6成,她们拿4成,这样对你也没有影响,对她们也能多一笔收入。 再一个,烧窑也不是每天都有,一窑能烧一大批,装修队施工也要时间,估计一个月烧一次就够了。也不用你动手,做一下技术指导就行。 你看怎么样?” 等他说完,陈凡眼睛微眯,衡量其中的利弊。 杨队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里不觉有些纳闷。 条件都开到这个地步,为什么还不一口答应呢? 可要说陈凡小气,那更不可能,小气的人能把柴油机交出来?能带着大家办熟食作坊、开熟食店? 所以,他在犹豫什么? 陈凡犹豫的是,钱太多了,拿得烫手啊! 厨房用的陶片就不说了,单单说蹲厕,装修队一天最多能建3个厕所,一个月就是90个,打个狠折,按50个算,一个月最少就是500块钱的收益。 他什么都不干,做点技术指导就拿走6成、300块? 整个生产大队586户,扣掉已经改造过的,也能有半年的生意,再加上镇上的、其他生产队的……,按全公社5000户左右计算,他拿6成……三个万元户啊?! 何况烧窑这种事,技术含量确实不高,但凡脑子灵活一点,亲手烧个三五次,就能摸索得差不多,比如现在让姜丽丽她们去烧窑,多半都能一次烧成功。 这可跟凭手艺在外面单独搞副业不一样,就比如会打马蹄铁的,人家靠手艺吃饭,自己亲力亲为,赚再多那也是应该的,而陈凡什么都不干,就动动嘴皮子,指点几次之后就一直白拿钱? 还是分大头? 不是给自己埋雷么?! 经过短暂的考虑,陈凡转头看着杨队长,笑着说道,“队长,之前我带着小菊她们烧窑,严格说起来,其实最多算是家庭作坊,无论怎么分账,也是我们几个人之间的事,哪怕公社的市场监察来了,他们也挑不出大的毛病来。 可是,如果队里也参与进来,还安排社员们做陶坯,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属于集体副业,一切收益必须归集体所有,然后一部分上缴归入集体,剩下的才由您按照各人的贡献定工资进行分配,您让我一个人拿大头,那是违反规定的。” 杨队长一听,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眉头紧皱着说道,“哎哟,我们还真没考虑到这一点。” 他转过脸看向陈凡,“你主意多,给想个办法吧,反正里里外外肯定不会亏待你就是。” 陈凡深吸一口气,想了想说道,“没办法,如果非要正经的办副业,只能当做队产来经营,能进这个队产的,算是副业队的队员,收入参照正式的建筑队工人开工资,盈利部分上缴当做公产。” 他转头看着杨队长,笑道,“如果生意好,上缴的利润多,您给我算一份工资就行,岗位可以挂个技术员。要是赚得不多就算了。” 别看分账这笔钱不少,可是等到恢复稿费,动动笔杆子就能赚回来。 相比之下,打好群众基础,为以后大发横财做好铺垫,对他来说反而更重要。 话说回来,这是他第三份工资了吧! 杨队长眉头紧皱,“这样你不是有点吃亏?” 要是陈凡多点私心,拉着杨菊她们天天做陶坯,一个月就能赚好几百,也不怕有人来查。 可是这么一改,他的收入可就少多了,哪怕按照汪师傅级别的技术员定工资,一个月也只有112块。 来这里之前,他们也是算过账的,一个是最少300块,一个是最多112,差距有点大啊。 想了一下,他也没别的办法,装修队的人还在他家里等消息呢。 再说这也是陈凡自己提出来的、最安全稳妥的办法,便轻轻点了点头,“行,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陈凡笑了笑,“那我等您安排好人,我就教她们做陶坯烧窑。”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不过烧窑的位置就别放这里了,我这里动物比较多,太吵了也不方便。” 别的都还好,他主要怕吓到滚滚。 这点小事情,杨队长自无不可,当即点头笑道,“行啊,反正之前建水塔烧砖窑的那地方也是我们6队的,干脆就把窑口建到那边。” 听他说起砖窑,陈凡又说道,“那就干脆连红砖一起烧呗,再带上点别的材料。总有肯花钱图省事的人,能赚一点是一点。只要不单卖砖头,人家砖瓦厂的也不好说什么。” 杨队长笑着拍拍手,“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定了。” (本章完) 第393章 咚个隆咚锵 9月28日,水运公司修理厂。 今天是大船下水交付的日子,卢家湾的十几个人站在水岸上,看着牵引钢缆将大型钢架缓缓往下放,片刻后,钢架沿着导轨完全没入水中,架在上面的大木船摇晃了几下,停在水上面。 船顺着水流飘了一小段,刚刚远离钢架,紧接着先是一声长鸣,随后一阵轰鸣声响起,船屁股后头冒出滚滚水花,推着船慢慢前进。 大木船先驶向河中央,到了中间的位置后,又发出两声短鸣,然后顺着河水左拐,往下游驶去。 大木船顺水而下,开了大概有两三里,船影越来越小,这时又是两声短鸣,船身缓缓打横,又来个左拐,逆着河水往回开来。 陈凡眨眨眼,好奇地问道,“一声长鸣是离开泊位,两声短鸣是左拐,右拐是几声?” 田书记站在他旁边,哈哈笑道,“你刚刚自己听出来的?” 陈凡笑着指了指船,“听信号看动作,应该没错吧?” 田书记连连点头,笑道,“没错没错,一声长鸣是开船,两声短鸣左拐、一声短鸣是右拐,这开船和开车一样,水里的航道也在右边,两船相会时,一般要从对方船的左舷走。 左转向的时候呢,就会用鸣笛提醒对方船只,从拐弯的外围,也就是右舷方向走,反之亦然。 还有三声短鸣是倒退、四声是拒绝对方要求,一般情况下,四声就最多了,再就是长短声搭配使用,鸣笛信号有近二十种。 所以啊,开船不仅仅是掌舵,还有鸣笛,除此之外,还要了解船的尺寸参数、回旋半径,熟记各个航道的水文信息、河流走向,……” 说了一大通,他看着渐渐开过来的大船,正色说道,“也就是你们的货船只跑从这里到地委、县城码头的固定航线,否则没有培训够半年,我是不敢给他们几个人发驾驶证的。” 他说的是卢家湾送过来培训、为大船准备的几個驾驶员。 杨书记听到他的话,当即说道,“田书记你放心,我们自己的船自己肯定会心疼,绝对不会乱来,他们要是不把技术练过关,我不让他们出码头!” 话说得再漂亮,也掩饰不住他额头上的冷汗。 好家伙,之前驾驶拼装小划子船的那几个社员,可不懂什么长鸣短鸣,基本上就是跟开渔船一样,全凭眼力劲在水面上闯,万幸没出什么事,不然被人撞了,人家还说是自己的责任,哭都没地方哭去。 安装了船舶推进器的大船就是不一样,几句话的工夫,大木船已经开了过来,此时钢架早已拉回船坞,大船便稳稳地停靠在船坞前,将船头的铁锚降下,又有两个水手甩下缆绳绑在木桩上,将船身固定,随后推下两块跳板搭到岸上。 所有人都顺着跳板上船,走到甲板上,田书记转了一圈,对着杨书记笑道,“看看你们的船,满不满意。” 崔宝章之前就已经报了参数,船长23米,宽4米,吃水1米6,载重量就不用说了,就卢家湾的那些农产品,反正往下压、压不到最深吃水线,往上堆、堆不过驾驶舱的视线。 就在货仓挡板范围以内,随便装! 如果以活禽笼子为标准,它的装货量,是拼装小划子船的10倍以上。 除了货仓之外,船尾的舱室也是一大亮点。 现在的木质货船,舱室几乎全是一层,机舱在船舱甲板内部,甲板以上盖一层木屋,前面是驾驶室,后面是厨房和休息的房间,基本上没跑。 而这艘木船应陈凡的要求,做了两层舱室,一楼稍矮,后面是机舱,前面是厨房,二楼高一些,前面自然是驾驶舱,后面是两间休息室。 就这一艘船,能同时容纳3到5个人在船上生活,要是挤一挤,6、7个人也行,几乎就要赶上水运公司的大水泥船。 陈凡在船上来回转悠了一圈,也不禁暗暗点头,这两千块钱,绝对赚翻! 连他都这么满意,杨书记他们自然没有二话,当即办了交割手续,然后由水运公司安排的舵手师傅帮忙开回去。 船逆着河流往上走,几分钟后,便到了卢家湾地界。 得知今天要去收船的卢家湾社员们,早已守候在大堤上,见到有一艘船过来,纷纷翘首以盼。 杨书记站在驾驶室,赶紧招呼道,“师傅、师傅,麻烦靠边上走,让我们队的社员都看看。” 舵手师傅自然不会拒绝这点小要求,接过烟顺手夹在耳朵上,哈哈笑道,“你们卢家湾这回是抖起来咯,除了我们水运公司,哪个生产队还有这种大船?” 杨书记乐得睁不开眼睛,“哈哈哈哈,客气了客气了,我们也是运气好,还要多亏你们单位帮忙啊。” 被捧了一下,老师傅也喜笑颜开,将船又靠近河岸一点,几乎是贴着大堤在走。 陈凡看着只有三四米远的大堤,而且距离始终保持不变,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位老师傅、真是个老师傅啊! 等靠近了,河堤上的人已经能看见甲板上站着的张队长他们。 5队的张队长、也就是张文良他爹,猛地转身举起双手,大声喊道,“敲起来哦。” 一只锣鼓队立刻开始敲锣打鼓,咚个隆咚锵、咚个隆咚锵……激昂的锣鼓声在河堤上响起,中间还夹着几声铜钹的哐当声。 又有两个人各自挑起一根竹竿,上面吊着500响的电光鞭炮,点燃之后,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然后半分钟不到,没了,这时候船还没到跟前呢。 张广文不禁捶足顿胸,“就不该买电光炮,两下子就啪完,还不如买小红鞭。” 一个14、5岁的半大孩子立马跑过来,从袋子里掏出两挂200响的小红鞭,喜滋滋地说道,“叔,你看!” 张广文顿时大喜,“好好好,赶紧点上。” 随后又有点狐疑,“这个不会是你自己留着玩的吧?” 那孩子转身就溜。 这时船已经开到他们面前,大队领导们都咧着嘴直笑,其他人则跳着脚地欢呼,跟岸上的人打招呼。 后来的小红鞭此时也已经点燃,正好迎着船发出啪、噼啪、啪的响声。 等200响的小红鞭放完,大木船正好驶过5队的村庄,往4队而去。 前面4队等着的人早已隐隐约约听到5队传来的动静,所有人都踮着脚往前望,已经能看见木船的影子。 队长汪东平也顾不得船还没到,当即举起右手,“同志们,锣鼓敲起来哦。” 话音刚落,便是咚个隆咚锵地响。 汪家老伯爷汪德仓拄着拐杖,手搭凉棚往前望,不一会儿,便咧着嘴哈哈直笑,“来了来了,真来了。” 他也不管旁边是谁,拽着人家的胳膊就说道,“当年我们老汪家,不少人在那个船坞里上工、造大船,大船都不知道造了多少艘,可是从来没有想过,我、我们,还能当上大船的船东。” 他笑呵呵地抹了把脸,“虽然船是生产队的,可生产队也是大家的,我们卢家湾的人呐,个个都是船东,哈哈哈哈……” 大木船一路往北开,沿岸各个小队都组织了锣鼓队来迎接,大大小小的鞭炮声响个不停,比过年还开心。 等船开到1队,舵手师傅也不敢贴着河岸开了,先直接冲到拐了个大弯的河中央,再调头往东南方向驶去。 围着卢家湾的这条河很有意思,水流的方向并不是固定的。 长江水高于流花河的水位,于是江水倒灌,经流花河在卢家湾7队的汇合口流入,水流便就此分道扬镳,一头往北走,过大弯再拐向西南,另一头则往南走,往东南方向流去。 所以哪怕调了个头,此时大船依然在走逆水。 一直等到过了7队的河水交流口,才变成顺水往下走。 不一会儿,便到了6队的临时码头。 直到此时,大船才靠岸停下。 今天卢家湾收船,肯定要庆祝一番,刚才杨书记便邀请了水运公司的田书记和崔宝章一起过来,就在这大船上,刘掬匠带着一帮妇女同志,杀鸡宰鹅,做了好几桌大餐。 一时间码头上满是欢声笑语,直到日头西斜,杨书记才安排人用马车把田书记他们送回去。 …… 甲板上,杨书记一遍遍地用脚丈量着甲板,良久之后,才站在船头,看着前方的拼装小划子船,感叹地说道,“咱卢家湾也有今天!” 叶树宝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吐出一口烟雾,咧着嘴笑道,“鸟枪换炮,以后肯定还会越来越好。” 张队长走过来说道,“越来越好是肯定的,只不过,……” 他脸上带着几分犹豫,左右看了看,轻声说道,“老叶,这条船这么大,咱们每天的鸡鸭能装满么?” 叶树宝顿时噎住,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我说老张,这么喜庆的日子,伱能不能想点好的?” 肖烈文也凑过来嘿嘿笑道,“你看我就不提,就算要问,也是等回了大队部,再去问三虎。” 张文良走过来,弱弱地说道,“那您还是现在问我吧。” 肖烈文看着他,“现在问你,能有好消息?” 张文良假假地干笑了一下,“没有。” 叶树宝也算跟他是一条船上的。呃,好吧,好像他们四个人跟他都是一条船的。 肖烈文是张文良的半个师父加直接上级,叶树宝和他一起负责副业队的经营事务,张队长是他亲大伯,杨书记……, 叶树宝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杨兴秀,心里默默想着,就看他什么时候管杨书记叫爹! 思绪飞过,叶树宝干咳一声,轻声笑道,“这事也不能怪三虎,之前交给他的两个任务,收购活禽就完成得很不错,带着一队人,每天都能买三四百只鸡子、鸭子回来。 就是打开外地市场这个不好弄,双河县还算好的,小陈已经打通了他们卫生局的关系,三虎子找过去,就在他们医院门口开了两家熟食店,生意也还过得去,一天能卖个八百一千块钱,” 说到这里,叶树宝自己都觉得自己飘了。 什么时候一天八百、一千的营业额,自己还瞧不上了? 晃了晃脑袋,将这个嚣张的想法甩出去,他接着说道,“但是其他几个县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一说起要开熟食店,他们就推三阻四,各种借口搪塞,一会儿不合规矩,一会儿说自有安排,反正就是不同意。 人家不同意,三虎子也没办法啊,总不能死皮赖脸跟人家死缠烂打吧。” 肖烈文惊讶地看着他,“哎哟,不错啊,竟然连用了两个成语!” 叶树宝满脸无语,“这个是关键吗?” 肖烈文甩甩手,“行了行了,又没人怪他。” 说着掏出烟杆装填烟丝,拿叶树宝的烟借了个火,抽着烟说道,“以前有小陈出马,就跟打顺风仗一样,那叫一个势如破竹,弄得我还以为搞副业很容易,咱们从赊种苗到开熟食店,一路都这么顺风顺水地过来了。” 叶树宝抽了口烟,嘿嘿笑道,“你也不错,连用了两个成语,看来没少偷偷在家里学习啊。” 肖烈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等到三虎子出马,才知道办副业有多难。唯一一个办成功的单位,还是靠了小陈的面子,抛开这个,如果让咱们自己去跑,” 他说着当即连连摇头,“难哦。” 张队长抽了口烟,看着不远处的河水,叹着气说道,“干什么不难?以前我出去找零工干,看见人家贩卖小鸡仔的,碰上下大雨,一筐鸡能死完,哭都哭不出来。 前三四年的时候,就在青山公社,几个外地来讨生活的人,板车翻进了沟里,所有家当都让水给淹了,一个个恨不得当场上吊,要不是当地的生产队帮他们捞起来,能救的救,又给了他们几十斤米、几床棉被,恐怕连那个冬天都熬不过去,谁不难?” 说完之后,他抬起头看着张文良,正色说道,“但是千难万难,都比不过当年咱们的队伍打天下难,三虎子,你年纪还小,没真正吃过苦头,这次让你碰个壁,未尝不是好事。 难不怕,畏首畏尾才可怕,只要你铆足了劲往前冲,就一定能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叶树宝和肖烈文齐齐一惊,“哎哟,你也会连用两个成语了哦。” 张长江两眼一翻,“滚。” 张文良看他们开着玩笑,嘴角扯了扯,却没有笑出来。 顿了两秒,他才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大伯你放心,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回头我还要继续去闯。他们不给我开店,大不了我挑个箩筐,带着做好的熟食,去那几个县的码头当货郎去!” 张长江满意地点点头,“对咯,就是要有这个精神头。” 聊完之后,叶树宝转头看了看,“诶,小陈呢?” 听到这话,其他人也跟着到处看,都没看见陈凡的人。 这时杨兴秀走了过来,轻声说道,“刚才把田书记他们送走之后,小陈就跟我打了声招呼,说喝多了,先回家了。” 张文良看了一眼跟平时略有不同的杨兴秀,心里直犯嘀咕,这姑娘难道吃错药了,刚才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没来嘲笑我? 就在这时,杨兴秀对着他说道,“你天天往外跑,这两天就别想这个事,好好休息一下,把庆典节目准备好才是正经,等忙完之后,再重新出发,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出成绩来!” 张文良顿时浑身一抖,惊慌失措地看着杨兴秀,这姑娘不会真吃错药了吧? 杨兴秀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脚,随后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张文良却松了口气,没错了,就是这个味道,看来没吃错药。 杨书记在一旁都感觉没眼看,只能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走吧走吧,大后天就要办节目了,到时候公社会派代表过来观礼,咱们回去再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可别让其他几个队比下去,闹出笑话。” 张文良立刻说道,“那不可能,咱们的队伍今年斗志特别高,绝对能拿下第一名!” 肖烈文咬着烟杆、猛地吹了一口气,将烟锅里的烟灰吹得喷出来,随风而散。 他又在栏杆上敲了敲,背着手便往跳板走去,“多干实事少吹牛,明天把你的人拉过来这里验一验,就知道有几分成色。” 杨书记他们也都跟着下船。 翻过河堤,往坡下面走的时候,众人便能听见知青院里传来的手风琴的声音。 杨书记笑着说道,“三虎子,看见没有,别的什么都不说,单单小陈这态度,就值得你学习。” 张文良伸着脖子往院子里看去,可惜被高高的院墙挡住了视线。 他没脑子地点着头往前走,很快便下了坡,走到知青院门前。 只见院门敞开,院子里面,陈凡坐在椅子上,专注地拉着手风琴。 在他面前,四个女生站成一排,表情严肃地唱着歌,“千滴汗水一棵苗、万担黄土一亩田,啊啊啊啊诶……,大旱大涝大力干、大寨花开咱心间、大寨花开咱心间。” (本章完) 第394章 现场教学 10月1日,风和日丽、秋高气爽。 卢家湾生产队的大喇叭里,正播放县广播电台的节目,嗯,其实县台也是转播的人民电台,今天的节目全部统一。 播音员欢快激动的声音回荡在村庄上空,为节日平添了一分喜气: “美国朋友柯弗兰、柯如思,美国朋友爱德乐和英国朋友帕特,美国前国务卿威廉·罗杰斯和夫人,以美国基特峰国立天文台台长戈德伯格教授为团长的美国天文代表团,以卡普兰·亨利为团长的美国癌症代表团,美国纽约大学古朗数学研究所计算机科学部主任雅各布·施瓦茨教授和夫人,美国麻省理工学院……” 不少人正走在路上,听着喇叭里的声音,纷纷乐呵呵地谈天论地。 “好家伙,正事没念几句,尽念人名了。” “念人名也是正事啊,李先生说,我们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这么多人名,就是朋友嘛。” “刚才都念了多少?埃及的、墨西哥的、埃塞俄比亚的、罗马尼亚的、德意志联邦的,还有什么意大利、比利时、卢森堡、澳大利亚、新西兰,数来数去,竟然美国人最多。” “嘿,你这个学习班没白上啊,我连有哪些国家都听不明白,结果你全都记下来了?!” “这算什么,全世界一百多个国家,我能全背下来!” “你上课没干别的,就背国家名字了是吧?” “去去去,这话要是传出去,让陈老师听见,他要批评我,我就揍你。诶,不过话说回来,当年喊着打倒美帝,现在就数从美帝来的朋友最多,风水轮流转啊。” “呐呐呐,你这个话就代表学习不到位,你得好好研究李先生那句话的意思,美国朋友是美国朋友,美帝是美帝,跟美国朋友交朋友,与坚持打倒美帝,不矛盾。” “这就是在对立中统一、在统一中对立,辩证地看问题,是这个意思吧?” “对头对头。” 不一会儿,他们走到6队,远远地便看见河堤上全是人。 “天呐,不是说9点半才开始吗,这才8点钟刚过就都来啦?” “废话,谁不想早点来占個好位置。” “别说话了,快点跑,等一下别说坡上,连顶上都混不上!” 此时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这里,码头外河堤上,密密麻麻坐着好多人,他们居高临下,看着码头旁停着的两条船。 一条是大前天刚从水运公司开回来的大木船,另一条是拼装小划子船。 有人咧着嘴笑道,“以前看那条小划子船,觉得还挺大,现在跟大船放在一起,看着好小,跟大人带着小孩子差不多。” “你这话说的,小划子船加起来还不到10米,大船有24米,接近3倍长,要是一样大就怪了。” “诶,这个小划子船上面支了个帐篷,昨天看还没有啊,什么时候的事?干什么用的?” “不知道啊。” 旁边有早来的人立刻说道,“那是给表演节目的人准备的,不过只许女的进,看见没,船边上还有女民兵在执勤,不许别人上去。” “只许女的进?那男的呢?” “嘿,你个大老爷们只要不光屁股,谁管伱在哪里换衣服?” 也有人好心解释,“男的就在大船上换,反正船上有舱室,挤不下就到背面的走廊上换也行,又不怕被人看见。” 还有人哈哈笑道,“他们6队把自己队里的十几条小划子都推出来了,就靠在大船后面,你要乐意,跳到小划子上去换也行。” 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中,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转眼到了九点,杨书记、张队长、肖烈文、叶树宝、张文良、杨兴秀、安全……,大队部的所有统筹工,一个个的都从河堤后面走上来,再顺着预留的一条通道走向水边的临时码头。 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公社委派过来观礼的两位干部。 领导干部的待遇自然不一样,观看地点早已留出来,就在与大船相连的临时木架码头上。 这块平台也正好比大船稍高一点点,是近距离观看的最佳坐席。 平台上,6张八仙桌并成一排,桌子上还摆着茶壶、茶碗和瓜子花生。 除此之外,桌上还摆着几盘秋黄瓜和西红柿,黄瓜削皮切块、西红柿切片,再用糖拌均,便是宜菜宜果的摆盘。 这个黄瓜不是后世常见的刺青瓜,而是外皮光滑,成熟后瓜皮呈黄色的黄瓜,后来有人叫它旱黄瓜,瓜皮虽然也能吃,但比较生涩,而且瓜肉的口感也远远不如刺青瓜来得脆爽。 不过趁刚长出来不久摘了吃,也还不错,尤其是削皮之后,再用白糖拌一拌,也别有一番风味。 这两位干部就挺喜欢,一连吃了好几块。 其中一位指了指面前用四方长盘子装的手绢、桌上的果盘,再指指张灯挂彩的大船,对着杨书记说道, “你们卢家湾真是抖起来了啊,这搞得比公社剧院还隆重,大船当舞台,还有瓜子、花生和糖菜,只怕地委搞的茶话会,都没有你们豪气。还有这个擦手巾,我还是头一会见,以前听都没听说过。” 旁边张队长他们脸上笑容更深,果然陈凡提的点子,各个都在点上! 杨书记咧着嘴哈哈大笑,“夸张了夸张了,我们也就是用一点自己产的东西,全心全意为国庆献礼罢了。别的倒是没有想太多。” 另一位干部当即点头说道,“杨书记你这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准备得怎么样是一回事,最重要的啊,还是这个心意要到位,别的什么都不说,单单凭心意,……” 他说着转头看了看在坡地上坐着的卢家湾社员们,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还有你们社员自发的热情,在态度这一块,我就要给你们满分。” 这话一出,卢家湾大队部的所有人脸上都笑开了花。 每次有庆典活动的时候,几个生产队都在暗暗较劲,这一次卢家湾应该稳坐魁首了吧。 先前那个干部左右看了看,随即凑到杨书记跟前,好奇地问道,“陈老师呢?” 陈老师在南湖公社可是个传奇人物,当然,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各方面的成就固然值得注意,但最关键的,还是他在地委方面的关系,据说卫生、交通、水运几个系统都给他几分面子,这就很难得了。 他今天过来卢家湾观礼,这个机会可是动手抢来的。 要是能跟陈老师搭上关系,说不定以后什么时候就能借一把力。 可来了这么久,却连陈老师的人都没看见,还怎么搭关系? 听到他问陈老师,杨书记也没在意,指了指大船上的舱室,笑着说道,“陈老师在上面管广播台呢。” 随即解释道,“前天我们布置舞台的时候,陈老师说最好是能在船上搞一个广播台,就去县里买了一套广播机装在船上,他现在就在船上调试机器。” 他没说的是,除了广播机,陈凡还将民兵连的两台报话机给启用了。 一台装在船上,可以随时与大队部联系,一台放在大队部广播室,平时由张翠娥代管,遇到有呼叫时,就及时回应,然后向队领导报告。 这种老式71型报话机,如果只用机子自带的一米天线,通报距离只有5到15公里,通话距离更短,只有3到7公里;接上2米4的顶部加辐射叶鞭状的天线,可通报40到55公里、通话10到22公里。 可要是连上偶极天线,通话距离立刻暴增到60公里,正好可以覆盖从卢家湾到地委、县城这段范围。(查的资料,错了马上改) 民兵连的两台报话机平时也没用,陈凡便打着随时联络船只的旗号,将两台机子搬出来,再在县里买广播机的时候,顺便买两套偶极天线。 一套架在广播站的屋顶,一套装在船舱顶上,建立了一条通讯通道。 另外陈凡让人将10队给机器发电的小型发电机给搬了过来,暂时给广播机供电,省得动用机舱里的大功率柴油机,浪费柴油。 此时陈凡就坐在驾驶舱里,双腿搁在旁边的驾驶台上,拿着报话机在跟张翠娥聊天,“呐,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你也别总是学习,难得今天搞庆典活动,你就给自己放一天假,待会儿广播停播,就自己过来。” 张翠娥,“哦。” 陈凡,“我已经让小母马去接你了,你关好机器出来,它就在门口等你。” 陈老师的马通人性,在南湖公社都不是什么秘密,派马去接个人而已,小意思罢了,不值一提。 那边张翠娥收拾好东西,拎着自己的布包便匆匆往外跑,刚跑出远门,就看见老师的马在门口站着,马鞍上还有那只燕隼,对着她喊“啾啾”。 张翠娥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对着小母马拜了拜,“拜托了,谢谢!” 小母马打了个响鼻,扭转身体,将马鞍靠近她。 张翠娥又看了一眼小母马,怯生生地抓住马鞍,抬脚踩着马镫,奋力翻身上马。 小母马轻轻踱了几步,等张翠娥坐稳扶好,便迈步往回跑。 一路风驰电掣,张翠娥早已趴在马背上,紧紧地抱着马脖子,可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时不时还发出一两声尖叫,“呜,好玩。” 不一会儿,便跑到6队知青点门前。 小母马在这里停下脚步,张翠娥便知道该下马了,只不过下马的方式有些奇特,她不是踩着马镫下马,而是松开马镫,直接从马背上跳下来。 看着小母马往院子后面跑,她才快步往大堤上跑去。 驾驶室里,陈凡坐在高高的驾驶凳上,后背靠着墙壁,脚搭在驾驶台上,时不时的看看前面的挂钟。 直到看见张翠娥的身影,他才微微一笑,坐直身体打开广播机,先拍拍话筒。 舱室顶上的大喇叭立刻发出两声闷响。 坐在大堤上的人瞬间安静下来,只有一个张翠娥还在往码头飞奔。 陈凡嘀咕了一句,这丫头也不怕摔着。 随即对着话筒说道,“各位领导、各位来宾,社员同志们,大家上午好,再过十几分钟,卢家湾1977年国庆庆典联欢会,就要正式开始,请大家做好准备,有事情要处理的立刻处理,待会儿节目正式开演,请大家务必保持安静。” 这话一出,大堤坡上顿时笑声一片。 “这时候有么子事情要处理的?” “这都听不出来?陈老师让你们去上厕所呢,省得待会儿乱跑。” “陈老师要你们上厕所,还不快点去。” “上厕所就不用,倒是刚才走了半天路,刚吃过饭的肚子又饿了。” “那就没办法,诶,6队的谁谁谁不是你老表么,去他家搞点东西吃啊。” …… 喧闹声中,所有参演人员都开始紧张的准备。 大船外侧的小划子里,……这个小划子是6队自己的小划子船,拼装船在大船的后面,两者泾渭分明互不干扰。 小划子里全都是民兵连的成员,他们和以杨兴秀为首的妇女队一起,构成了每年庆典活动的主力军。 听到大喇叭里的话,所有人都开始检查着装,然后默默背诵自己要表演的节目。 而拼装船上的帐篷中,女人们也忙成一团,姜丽丽坐在角落,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一颗心嘭嘭跳个不停,哪还有当年上学时,敢在全校师生面前表演的大方利落。 旁边正在准备的黄莺无意中回头,看到她的样子,不假思索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挽着她的胳膊说道,“是不是很紧张?” 姜丽丽勉强笑了笑,“还、还好。” 杨菊这时也走了过来,在她另一边坐下,没好气地说道,“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能好得了才怪。” 随即抓住她的手,咧着嘴笑道,“你就听陈老师的,把外面的人都当成大白菜。” 姜丽丽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刘丹就冲到她面前,打着手势说道,“你想啊,我们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都在外面呢,我们还要把他们当白菜,你跟外面的人什么关系都没用,可比我们轻松多了!” 姜丽丽顿时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又赶紧捂着嘴巴,憋着笑说道,“谢谢你们,我好多了。” 四个女生在这里说着悄悄话,此时张翠娥终于跑上大船,顺着后面的楼梯爬上二楼,然后扶着栏杆走进驾驶室。 陈凡看到她进来,当即招了招手,“来吧,今天的庆典活动由你来主持。” 张翠娥顿时浑身僵硬,满脸呆滞地看着他,“我、我主持?” 说好的一张一弛文武之道的呢? 说好的放假一天的呢? 陈凡看到她的样子,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干咳一声,说道,“劳逸结合没错,刚才你骑马放松了,现在该进入工作状态。” 张翠娥哭丧着脸,“老、老师,我怕不会。” 平时当播音员也就算了,今天可是国庆庆典的大日子,还有公社的干部过来观礼,让自己来主持,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陈凡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稿纸放到话筒旁,指着稿纸说道,“咯,这是我写的节目串讲词,你先赶紧熟悉一下。” 他对着张翠娥笑道,“这是给你的示范,想要当好一名广播员,绝不是只对着话筒念稿就可以的,首先,你得学会自己写稿,或者拿着别人写的稿件,能够用最短的时间熟悉,并吸收成为自己的东西。” 说完之后,陈凡从凳子上下来,将高凳挪到话筒前,对着她歪歪头,“不用担心,有我在旁边,这是你最好的锻炼机会。” 本来张翠娥还有点胆怯,可是听到陈凡下一句话,立刻就跳上凳子。 陈凡让到一旁,轻声笑道,“我不会限制你不犯错误,只要你今天的表现能让我满意,以后你就可以叫我师父。” 张翠娥到凳子上坐好,转头看着陈凡,两只眼睛在发亮,“确认一下,是师父,不是张师傅李师傅的师傅?” 陈凡摸摸她的小脑袋,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挂钟,“你还有十分钟的准备时间。” 张翠娥当即深吸一口气,捧起串词稿认真阅读。 十分钟转眼即逝,她转头看向陈凡,陈凡眉头轻扬,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张翠娥咧嘴笑道,“师父,我今天认定你了!” 随即收起笑容,满脸严肃地打开广播机,凑到话筒前,大声说道,“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社员同志们,大家好,卢家湾1977年国庆庆典活动,现在正式开始。” 话音落下,大堤上的社员们自发自动地拍手鼓掌。 等掌声停歇,张翠娥将视线从稿纸上收回,继续说道,“下面,有请卢家湾生产大队书记杨义忠同志,为大家讲话,有请杨书记。” 说完之后,她看着往船上走来的杨书记,突然愣了愣,转头看着陈凡,小声说道,“杨书记用什么讲话?” 陈凡伸出一根手指,小声说道,“第一个错误,当你看见这个流程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相应的后勤设备是否完善,刚才你有十分钟的时间,完全可以问我的。” 然后指指窗外,甲板上杨书记从角落里的桌子上拿起一个话筒,轻轻拍了两下,便开始讲话。 陈凡笑道,“我已经全部准备好了,下次你可要记住咯。” (本章完) 第395章 多看书啊! 杨书记讲完,张队长讲,张队长讲完,公社干部讲。 能当上大队干部的人,嘴皮子基本上都差不了,更别说公社干部。 他们一人讲一段,便过去了小半个小时。 而大堤上的社员们也已经习以为常,一个打瞌睡的都没有,尤其是在杨书记带头喊口号的时候,一个个立刻振奋起来,全部起立挥舞着拳头,大声喊出口号, “祖国万岁、党万岁、华先生万岁、……” 阵阵口号声回荡在生产队上空,越飘越远。 直到声音停歇,今天的庆典活动才进入节目表演阶段。 此时张翠娥已经忘了紧张、忘了公社干部,脑子里满是庆典串词和节目流程。 她对着话筒说道,“今天,从首都到边疆,从城市到农村,处处都在欢庆祖国的28岁生日,今年是全新开局的一年,那啥啥啥以后,我们要继续坚持啥啥啥、围绕……” 一通必须讲明立场的大白话之后,终于开始轮到节目出场,“今天的第一個节目,是由来自生产大队所有小队的妇女同志,带来的大合唱,有请卢家湾妇女合唱团。” 早已守候在帐篷里的杨兴秀深吸一口气,对着所有合唱团成员一招手,便一马当先走了出去。 甲板上,早有负责场务工作的民兵搬来椅子凳子,二十多个大姑娘、小媳妇儿分成三排站列,一排高过一排。 杨兴秀站在最前面,瞟了一眼抱着手风琴慢悠悠坐在椅子上,还在调整话筒高度的陈凡,眼角抽了抽,心里想着是不是本事大的人心脏都大? 然后轻轻干咳一声,满脸肃穆看向前方观众,等着伴奏声响起。 大堤上的社会们早已看见陈凡的动作,此时都不禁小声议论。 “陈老师还会拉手风琴?以前没见过啊。” “他会什么还要告诉你?没听有人说,除了不会生孩子,就没有陈老师不会的东西?” “呃……,我知道一个东西陈老师不会。” “你说、你说,你说得出来算你狠!” “他不会种地!” “……,算你狠!” 众目睽睽之下,陈凡慢慢闭上眼睛,弹奏出一段节奏。 随着伴奏声响起,杨兴秀高高举起右手,立刻开始领唱,“东方红,太阳升,……” 陈凡打从坐在这里,就没挪过位置。 不过给大家伴奏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被他拉下水的安全此时也坐在他旁边,两人轮着给所有节目伴奏。 正所谓,一台手风琴撑起一台联欢会,诚不欺我! 两个人、两台手风琴,随便唱! 甲板舞台上,妇女合唱团连唱8首歌,与28岁华诞相呼应。 随后轮到民兵连登场。 所有的民兵战士手持钢枪,先后表演了队列、射击、投弹、拼刺刀、赤手空拳对练等训练科目。 尽管陈凡自忖能完虐他们,可是看看他们那股子狠劲,也不禁有些心里发毛。 就比如明明实力更强,却害怕对手同归于尽似的。 这还只是民兵,真不知道正规部队的老兵是什么样子? 表演过后,民兵连也唱了几首歌,最后在全场欢呼声中,所有人鸣枪28响,为祖国华诞贺。 两支重头戏队伍表演完毕,联欢会的气氛愈加高涨。 到了这时,终于轮到姜丽丽她们出场。 四个女生爬上大船甲板,身上穿着各自最好的衣服,头戴红星帽,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就是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僵硬,一看就很紧张。 陈凡看了看她们,满脸微笑地拉出一段旋律。 天空之城,非常适合放松情绪。 安全在一旁惊讶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曲子?” 陈凡头也不回地说道,“随便拉的。” 安全嘴角微抽,我信你就是个傻子! 不过这段旋律他从来没有听过,也与自己了解的音乐大相径庭,真不知道出处在哪里。 难道真是陈凡随手弹奏出来的? 四个女生听到这段旋律,忍不住齐齐转头看向陈凡,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 坡堤上,有些动了异样心思的小年轻看到这一幕,纷纷黯然神伤。 绝对没戏! 陈凡停顿了一下,再次重新拉响,这回音乐对了。 而姜丽丽她们紧张的情绪也缓解了大半,再默念着前面都是大白菜,随着伴奏声,顺利唱出了第一句。 有了第一句,后面的便自然而然跟了上来。 三分钟后,伴着随后一个音符落下,她们才如梦初醒,赶紧鞠躬谢幕,快马加鞭往回逃。 到了这里,今天的庆典联欢会只剩最后一个节目。 尽管张翠娥已经有些疲惫,却以前所未有的高亢声音大声说道,“下面,有请陈老师、安干部,为大家带来手风琴连奏。” 对,是连奏,不是联奏。 因为他们两个是轮流连着奏! 陈凡站起来,活动活动双腿,对着安全伸出手,“安干部,请吧。” 安全缓缓站起身,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就不答应他上台表演了,本想拖他下水,没想到被拖下水的是自己! 弹了这么久,手指头都麻了好吗。 而且也不知道陈凡是不是天天关起门来在家里练习,弹奏起来竟然比自己练了十几年的还要流畅,就特离谱。 不过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对着陈凡抬起手,“陈老师请。” 码头看台上,两位公社干部看到这一幕,心里又是羡慕又是惋惜,可惜咱不会乐器啊,否则不也能跟陈老师来个乐器连奏?! 陈凡和安全客客气气地往甲板中间走去,先简单的聊了两句,便开始表演。 这边安全先弹奏一支《铁道游击队》的插曲:《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那边陈凡立刻回以一段《洪湖水浪打浪》。 然后安全再弹一段《我的祖国》,陈凡回以一首《浏阳河》。 这样你一首、我一首,首首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经典歌曲。 不知不觉,坡堤上开始有人跟着哼唱。 唱的人越来越多,上千道声音汇聚在一起,响彻天地。 看到这一幕,两位来观礼的公社干部都忍不住站起身打着节拍加入进来。 其中一人还对着杨书记说道,“可惜了,可惜了啊。” 杨书记心里顿时一惊,“哪里可惜了?” 那人扼腕而叹,“可惜咱们公社只有一台照相机,还得是上级领导过来才能动用,否则的话,将今天这一幕拍下来,那将是何等的壮观!” 听到这话,杨书记才松了口气,“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今天的联欢会哪里出错了呢。” 那人拍拍杨书记的手臂,哈哈笑道,“不仅没错,反而异常精彩,我估计,其他几个队肯定比不过伱们,今年的生产队联欢会,你们肯定是第一名!” 到了这时,联欢会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张翠娥按照陈凡写的稿件念着串词,“今天的活动到此结束,虽然联欢会结束,但是我们对祖国的祝福并没有结束,而且我们将带着这份祝福,奋战在生产的第一线中,为祖国的繁荣富强而奋斗!” …… 两位公社干部直到离开,也没能和陈老师会面,倒是在杨书记他们的邀请下,和税务所的安干部、大队部4位领导,还有6队的杨队长一起,吃了顿4个(盆)菜的便饭,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 而陈凡此时正在自己家里,给姜丽丽她们开庆功宴呢。 当然少不了正式认作徒弟的张翠娥。 自家关起门来吃饭,当然不用遵守三菜一汤的规定。 今天陈凡亲自下厨,做了足足八个菜,碟上叠碗,摆了满满一桌。 随后摆出一只巴掌大的陶炉,里面放一块燃烧的木炭,将一只青绿色的酒瓶搁在上面,木炭烧得通红,却与酒瓶隔了两三公分,既能保证给酒瓶加热,又不至于让温度过高。 黄莺深吸一口气,“好香啊。” 杨菊看着陈凡,“陈老师,这个可以喝了吗?” 陈凡看了她一眼,笑道,“不能喝我会拿出来?” 张翠娥好奇地看着精致的陶瓶,“师父,这是什么呀?” 陈凡还没说话,和她坐在一条板凳上的黄莺就转头看着她,“咦,你以前不是叫老师吗?怎么叫师父?” 张翠娥笑得合不拢嘴,“呵呵,是师父让我以后叫师父的。” 陈凡看到她憨憨的样子,忍不住呵呵直笑,“师父的本事有很多,能学多少就看你自己。” 说着指了指桌角的陶瓶,笑道,“比如这个,就是我自己酿的黄酒,从6月底到现在,经过100天的静置,正好可以开坛。 可惜现在没有青梅,如果是在清明前后,青梅成熟时,可以加点青梅进去,再放点姜丝,这样温着喝更好。” 随即提起酒瓶,给她们一人倒了一小杯,“这个酒精含量不高,可以稍微喝一点。” 几个女生各自捧起酒杯,学着大人的样子抿了一小口。 张翠娥品了几口,眼里满是惊喜,“甜甜的,挺好喝。” 黄莺三人也眼睛发亮,“原来黄酒这么好喝?” 只有姜丽丽看看杯子里的酒,眼里满是好奇,小时候她偷偷喝过父亲的老黄酒,味道完全不一样啊? 陈凡哈哈笑道,“虽然没有青梅,但是有红枣,我在里面加了几颗红枣,还加了蜂蜜,所以喝着会比较香甜。” 说完之后,他脸色一变,瞪着眼睛说道,“都给我记住了啊,在外面绝对不许喝酒,谁劝都不行。” 张翠娥最乖,立刻连连点头,“哦,知道了。” 黄莺胆子大些,笑着说道,“我们也没机会在外面喝呀,除了你会给我们酒喝,谁还会请我们喝酒啊?” 陈凡看着她说道,“现在是你们年纪小,没有机会去外面,等你们长大了,和熟食作坊、熟食店的工人一样去外面工作,难免不会跟外人打交道。 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坏人不会把自己是坏人写在脑门上,你们又是没见过世面的,万一人家说几句好听的话,跟你们做朋友,再说一句不喝酒就不是朋友,那时候你们喝不喝?” 听到这话,黄莺也哑然无言。 刘丹好奇地看着陈凡,问道,“陈老师,外面真的有很多坏人吗?” 陈凡“嗯”了一声,看着她们正色说道,“你们别以为我是危言耸听。” 他说着转头看向姜丽丽,轻声说道,“小姜应该最清楚,就到卢家湾来插队的知青,其中就应该有不少心术不正的。” 姜丽丽抿了抿嘴,低着头没有说话。 但是黄莺她们看到她的样子,再想想以前家里的大人不让她们过多和知青接触,就知道陈凡所言不虚。 黄莺想了想说道,“我以前还经常往知青点跑,想跟他们学习,可是现在想想,有些人确实很好,教我认字、查字典,还送给我书读,可是有些人就爱答不理,有时候还会欺负人。” 陈凡点头说道,“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南湖,他们又基本上都是本地人,不敢太放肆。如果把范围放大到孤峰县、云湖地区呢?再放大到全省、全国呢? 再一个,我不是说只有知青里面有坏人,人一上百形形色色,各行各业的人都有好有坏,我是希望你们记住,去了外面,跟人打交道,一定要留几分心,不能太相信人,这是你们对自己的保护。” 说到这里,他话风一转,“以前我只教你们知识,从今天开始,我会再教你们出门在外做人做事的技巧。” 到了明年这时候,知青就开始大规模回城,到时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有可能发生,而且就算是考上大学的学生,也并不都是纯良之辈,哪怕在校园里,也存在一些危险,只不过概率更小罢了。 陈凡既然知道这些,又要送她们去上大学,当然要给她们打打预防针,再传授一点应对的技巧。 抛开别的不谈,就眼前这几个,个个都对他言听计从,多少有几分感情在,自然要为她们早做打算。 这不,虽然杨菊、刘丹和张翠娥都不太能理解陈凡说的话,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听到还可以跟着他学别的东西,当即二话不说连连点头。 至于有过切身体会的姜丽丽,和有所领悟的黄莺就更不用说了。 只是姜丽丽有些好奇,“陈老师,你年纪和我们差不多大,怎么会懂这么多的事呢?” 陈凡当即理直气壮地说道,“多看书啊!书里写了那么多特务打进我方搞破坏的故事,他们不就是巧言令色骗取群众的信任,然后为非作歹的吗!” 众女顿时满脸无语。 合着您闯世界、做人做事的技巧,就是从故事书上学来的呀? 不过算了,陈老师本事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大家边吃边聊。 刘丹吃了口菜,感叹地说道,“这道红烧肉我做了好几次,还是没有陈老师做的好吃。” 杨菊转头看着她,笑道,“你才学了多久,能跟陈老师比?” 陈凡笑了笑,“红烧肉看似简单,做好却难,重点在于如何让肥肉肥而不腻、瘦肉烂而不柴,非常考验火候,需要一次次反复去做,做得多了,就能领悟到其中的关窍,那时候你也能做出这种口味的红烧肉来。” “嗯嗯嗯。” 刘丹连连点头,顿了一下,又问道,“陈老师,后面的水果什么时候可以摘了啊?” 陈凡,“熟透了就可以摘。” 后面那座小土坡上,除了西边被改造成药园子,前面被陈凡移栽了十几颗大小不一的果树,东边靠河堤的林子里也嫁接了不少水果树枝,后面的老林子几乎没有动,只是清理了里面的一些灌木和杂树,原来的野果树都保存完好。 但是这些水果大多都很酸涩,能吃的也就是苹果、梨子、枣子寥寥几种。 可其他水果也不能看着浪费,所以就留着准备做果酒。 听到陈凡的话,刘丹立刻说道,“昨天我还去看了,都已经熟透了,有些还掉地上了呢。” 陈凡当即说道,“那吃完饭就去摘。” 几个女生一听,二话不说便加快速度。 酒足饭饱,她们先收拾碗筷桌子,忙完之后,便一人拎了一只篮子,姜丽丽还给张翠娥也找了一个,一起往后院走去。 从后院门出来,张翠娥看着坡上挂满水果的果树,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哇,好多水果!” 再一抬头,看见掩映在树林里的“两层土墙屋”,又是一声惊叹,“哇,好大的房子!” 自从跟着陈凡学当广播员以后,她就几乎没有出过5队的村子,每天从早到晚守在广播室里,除了放广播,就是埋头苦学,今天还是她第一次出来,也是第一次看见师父的大房子。 黄莺与有荣焉地说道,“漂亮吧,这些水果都是陈老师把几个生产队都跑遍了才买来的,种树的坑还是我们挖的呢,房子是陈老师亲自设计的,连建筑队的汪师傅他们看了都说好。 我跟你说,里面更漂亮,全部都是陶砖铺地,墙壁用石灰刷得雪白雪白的,还有好多漂亮的家具,二楼还有一个超级大的书房。那个书房只有我们能进,别人都不能进。” 张翠娥听到有个大书房,瞬间就心动了,可是再听到后面的话,顿时五官挤成一团,纠结地说道,“我也不能进去吗?” 黄莺微微一愣,犹疑着说道,“你都叫陈老师师父了,应该可以进吧?” 陈凡背着手在前面走,听到她们的话,回过头来笑道,“你是我的开门大弟子,当然可以进。” 张翠娥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谢谢师父。” 后面黄莺几人看着她,眼里闪过几分古怪。 所以最担心的对手,不存在了是么?! (本章完) 第396章 谁都拦不住(求月票) 这年头的农村,爬树是一项基本技能,无论男女! 5个女生穿梭在树林中,先摘下面的果子,再爬上树去摘顶上的,几个人相互配合,一路扫荡而过,每摘一颗果树,都将所有果子全部扫光。 陈凡抄着两手在下面转悠,“有个别没成熟的也没关系,不用特意挑出来丢掉,加几颗生果酿酒,可以调节酸度。” 说着还从篮子里捡起一颗熟透的柿子,撕开皮咬了一口。 嗯,甜。 但不多。 完了嘴有点麻。 陈凡咂咂嘴,心里想着柿子酒是怎么酿的?好像要去皮去籽? 没事,回头多试几次就知道了,明年就可以多酿果酒。 刘丹站在一颗树顶的枝丫上,看到陈凡在吃柿子,便也从蔓延过来的葡萄藤上摘下一串葡萄,揪了一颗放在嘴里,顿时龇牙咧嘴,“好酸呀。” 下面扯着一块布、等着接果子的黄莺和姜丽丽满脸无语,这傻丫头,要是不酸还能留得住吗? 早就被鸟儿吃掉了! 看到刘丹无其奈何的样子,杨菊和张翠娥站在一旁哈哈大笑。 陈凡正要说话,却又突然转身回望。 正好杨书记从房子侧面走了过来,看到他们几个,不禁笑道,“嚯,我说你们去了哪里,都在这里摘果子呢?这果子能吃么?” 陈凡一边往他走去,一边哈哈笑道,“能吃的都被我们摘了吃了,前些天我带去大队部的那些就是,这些都是酸的,只能酿酒。” 杨书记好奇地看着他,“你会酿果酒?” 陈凡掏出烟递过去,“照着书上学呗。” 杨书记接过烟摇头感叹,“还是你们读书人厉害,你给我一本书,我也看不进去。” 随即指了指来的方向,“我们准备回去了,跟你打声招呼。” 陈凡陪着他往前走,“正好,我上次酿的酒,黄酒可以开坛了,你们都带点回去喝。” 杨书记咧着嘴哈哈直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来到前院,张队长、肖烈文、叶树宝、张觉民,还有大队的李会计、罗保管员,正围着风雨廊下的12個大酒缸转悠。 张文良和安全早已来过好多次,看都看腻了,便在一旁逗狗、逗鸟。 可惜多多、球球和燕隼一点反应都不给,还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们,并做好随时召唤菜花蛇的准备。 杨队长在一旁站着抽烟,等着看他们的热闹。 杨兴秀则牢牢地扒在栏杆前,跟里面的滚滚聊天,可惜滚滚只是坐在远离栏杆一米远的地方,手里拿着竹子,怀里是两个孩子,三只大脸猫满脸迷茫地看着她嘚啵嘚啵个不停。 完全听不懂! 陈凡一过来,先一人递支烟,随即笑道,“等一下哈,我去找几个坛子,给你们弄点酒带回去。” 这时叶树宝招招手,指了指张文良,“你告诉他地方,让他去弄,伱过来,我们商量点事。” 陈凡愣了愣,正要说话,几个女生从后面急匆匆地跑过来。 杨菊,“我知道坛子在哪里,我去拿。” 说着便往坡下跑去。 张翠娥看了看张队长,“大伯,我去帮她。” 说完也跑了。 姜丽丽、黄莺和刘丹落后一步,便一起去厨房烧水冲茶。 张队长和杨队长在旁边看得眼角直抽抽,怎么感觉她们在这里比在家里还勤快些呢? 陈凡倒是毫无察觉,打了个手势说道,“商量事情的话,那就进去里面呗,里面有电风扇,坐着聊也更舒服。” 杨书记却直接坐在风雨廊的木栏杆上,背靠着廊柱,抽着烟笑道,“不用,你这里东边有河风,西边有大树遮阴,比屋子里强,吹点河风就好。” 其他人也不含糊,各自找地方坐下。 有的也坐在栏杆上,有的却直接坐在风雨廊的台阶上。 只有杨兴秀舍不得滚滚,竟然坐在熊猫园竹栏杆下的底座上,还在轻声呼喊着滚滚。 陈凡小小的汗了一个,他可不敢轻易开园门放她进去跟滚滚玩。滚滚听自己的话,肯定不会伤她,可是人身上的细菌多,传染了滚滚,可就麻烦了。 所以平时只有他自己和姜丽丽她们4个可以进去喂食,其他人都不让进的。 他们都不肯进屋,姜丽丽便和刘丹一起抬了一张八仙桌出来,又搬了几条板凳,杨书记他们才从风雨廊下挪过来。 陈凡抽出一支烟点燃,剩下的烟丢在桌子上,任他们自取,随即看着叶树宝问道,“什么事啊?” 叶树宝翘着二郎腿,扭了扭屁股,说道,“刚才陪公社的两个干部吃饭嘛,他们就提了一句,说我们生产队现在副业搞得这么兴旺,而上头有政策,要搞农业机械化,问我们有没有想法,买一批农机支持生产。” 陈凡一听,顿时满脸喜色地说道,“这是好事啊。” 他转头看了一圈众人,正色说道,“要是有几台收割机,秋收的时候能省多少人工啊?还有打谷机、旋耕机、插秧机、耕整机、……,要是有了这些机械,生产队的效率一定更高,尤其是双抢的时候,再也不用靠人力去熬了!” 以前生产队没有买农机,自然是因为没钱,可现在有钱了啊,完全可以通过公社,买一批农机回来。 有了这些机械,双抢一个月累死累活才能干完的工作,一个星期轻轻松松就能搞定,这有可比性吗? 顿了一下,他又突然说道,“对了,联合收割机就不要买了,那玩意儿不适合这种分散的小农田,大农场和平原才是他们发挥作用的地方。” 叶树宝呵呵干笑两声,“还是你看得清楚,当年公社还真买过一台联合收割机,结果下了水田就动不了,刚开几步路就要转弯,糟蹋的稻子比收割的还多,尤其这里到处是水沟,他那个大机器,往哪哪都走不动,最后大几千的机器,就用了一回,最后只能便宜卖掉。” 张队长摆了摆手,抽了口烟,皱着眉头说道,“我们当然都知道农机比人力好,但是,你也听到了老叶的话,买什么样的农机合适,我们也是搞不清楚。 自从买了那台联合收割机之后,公社的农机站呢,也几乎成了拖拉机站,如果不是还有几台后挂的旋耕机,都快要变成了运输队,问他们也是白瞎。” 他说着抬起头,对着陈凡笑道,“所以刚才我们讨论的时候,想到你不是见多识广吗,就来问问你的意见,另外呢,机器买回来,一个是要会开的人,另一个是要会修的人。 这方面呢,如果生产队买了农机,公社会帮忙要几个拖拉机手的培训指标,可以去县里学习农机驾驶和维修。 但是我们担心选出来的人不一定学得能有多好,你是懂文化知识的,连发动机都能自己拼装,还能修水运公司的大机器,指导他们肯定绰绰有余,所以这方面也要靠你来拉扯一把。” 陈凡二话不说便点头答应下来,“行啊,回头等农机买回来,给我研究研究,应该没问题。” 这种小事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不就给他们兜底吗,连培训都不用,比办学习班轻松多了。 这时杨菊和张翠娥各挑着一副箩筐走了上来,又将箩筐挑进厨房,去清洗陶罐。 姜丽丽她们却从厨房里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拎着茶壶和茶碗。 3只壶一摞碗放在桌子上,给每人倒了一碗茶,又将壶盖揭开,方便茶水凉得更快。 等她们进了屋子里面,陈凡才继续说道,“我记得报纸上经常提到,从几年前开始,上面就在推行农村机械化,当年李先生还亲自做了指示和部属。 买农机这么大的事,公社和县里会不会有什么支持呢?” 虽然卢家湾现在不缺钱,可是谁也不会嫌钱多,能省则省嘛。 杨书记立刻笑着说道,“这就是另一个事了,这里面有内情,你不太清楚。当年搞农业机械化的时候,全国大部分县都先后成立了自己的农机厂,一窝蜂地要造收割机、插秧机,咱们孤峰县也不例外。” 他抽了口烟,摇着头叹道,“前前后后搞了三四年,最后终于研究出一台工农-3型收割机,当时他们想都没想,一口气造了38台出来,还准备送去上面献礼。” 陈凡瞪大眼睛,孤峰县农机厂竟然这么牛? 他当即问道,“送了吗?” “送个屁啊!” 肖烈文没好气地说道,“那收割机还没开到水运码头,半道上就熄了火,送到下面公社去用的呢,也是毛病不断,虽然比那台联合收割机强了一点,可也只强了一点点,干活的时间还没修理的时间长,最后38台机器,全部被退回农机厂。” 陈凡脸色顿时僵硬住,这么神奇的吗? 都不验证一下,就敢送去献礼? 张队长接着说道,“从那以后,县农机厂就跟水运公司的修理厂一样,成了全县农机具的修理单位,再也没造过农机。” 杨书记敲敲桌子,“现在的问题是,上面有支持生产队购买农机的专款,但是地方有地方的规定,如果下面的公社、生产队,要去买大厂的产品,他们也会出具同意书放行。 可是,钱就一分都没有了。农机具购买补贴,只能用在本县生产的农机具上面。”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陈凡,就连刚才在逗滚滚的杨兴秀也情不自禁地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见到这一幕,陈凡顿时醒悟过来,没好气地说道,“我明白了,你们过来找我,商量购买农机是假,让我给农机手兜底也是假,真正的目的,是想让我去县农机厂看看那批机器吧!” 一听这话,杨书记就咧着嘴直笑,“不假、不假,哪能有假呢,确实是想买农机,也想请你兜底。” 话音刚落,张队便接过话头,打着哈哈笑道,“但是买东西,谁不想买便宜好用的呢?你连水运公司的大机器都能修,万一要是能检查出那些农机的问题,我们再买回来,折旧价、再算上县里给的农机补贴,少说能省这个数。” 他说着伸出手指比了个手势。 陈凡眼珠微转,“1600?” 旁边的杨书记立刻嗤之以鼻,“1600块我还废这劲干嘛?” 陈凡嘴角微抽,这话好狂啊。 当初是谁连一块钱都舍不得的? 然后就看见杨书记也比了个手势,“1万6000块!” 陈凡瞬间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就算是旧农机,也不至于能省16000块吧? 杨书记立刻说道,“我可以给你算笔账,一台全新的小型拖拉机,要价就是3500,咱们有12个小队,少说也要3、4台机器才够用,按照4台算,那就是1万4,再加上配套的旋耕机、插秧机、耕整机,算5000块钱一台没毛病吧?” 陈凡想了想,“稍微有点贵了,算4500可以。” 他现在也了解了不少机械方面的东西,估算价格大差不差。 杨书记抿抿嘴,“行,就算4500,那4台就是1万8,但是买旧机器呢,首先就要打个对折,然后这些都是被人退回来的问题机器,必须再打个折,一台算他2000块钱,不过分吧!” 陈凡点点头,“差不多。” 杨书记掰着手指头,“这里面价格就差了1万块,另外县里说了,只有买县农机厂的货才给补贴,结果这笔款子在县里躺了好几年,等着专款专用,偏偏肯花钱买农机的生产队,宁肯去外地买旧货,也不愿意要他们的新货,所以钱都还在。 如果我们去买县农机厂的机器,就按一台机器补1000块钱算,等于一台机器只要1000块钱,你自己说,是不是能省1万6,啊不,1万4?!” 按照他们估算的新机器5000一台,就能省1万6,偏偏陈凡给压了500,差点脑子没转过弯来。 等他说完,安全端着茶碗喝了一口,笑着说道,“与农业生产相关的任务有很多,公社的那两个干部,估计也背着推进农业机械化的任务,他们建议卢家湾买农机,还话里话外的让我们去买县农机厂的那批问题机器,显然是有意为之。 不过这件事的关键,还是在小陈你身上,如果你能找出毛病,把它们变成正常机器,那么农机厂可以起死回生、县里的农业补贴可以下放、全县的农业机械化可以继续推进,我们卢家湾呢,也能用最低的价格得到一批机器。 甚至有可能比杨书记算的价格还要便宜,除此之外,还能跟县农机厂建立合作关系,以后的农机维修、新农机试验、优先购买等等便利,都可以有。” 陈凡看了看众人,轻声笑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还能说什么呢?” 大家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 可是陈凡又赶紧说道,“有一说一啊,我只能答应去试试,不敢保证能修好。” 他看着杨书记,脸色满是严肃,“去水运公司修推进器的事,安哥是知道内情的,他们的推进器主体结构其实没坏,只是附属配件出了故障,换个配件就能用。 而且农机跟推进器也不一样,到时候我不会弄,你们可别怪我。” 杨书记当即摇头,“那不会、那不会。” 肖烈文也在一旁说道,“这不是打仗、也不是生死攸关。要是完不成任务,就要被问责,那谁都不敢去执行生产队的任务。这点我可以给你作保,有我在,没人欺负得了你。” 杨书记冲他翻了个白眼,“呸,谁欺负他了?我今天就把话放这里,在卢家湾,谁敢欺负小陈,那就是跟我过不去!” 陈凡眼珠子左瞧瞧、右看看,默默喝了口茶。 都几十岁的人了,这演技稍微有点不过关啊。 杨书记见他没反应,便自己找台阶下,当即干咳一声,对着陈凡笑道,“小陈呐,这事你放心,能做到哪一步算哪一步,成了当然好,就算没成,也没关系,大不了咱们多花点钱,去外地买农机就是。” 张队长也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以后农机买回来,还要靠你带着那帮小子照应着呢。” 杨书记又说道,“反正吧,不管能不能成,我可以给你交个底。” 陈凡眨眨眼睛看着他,“什么底?” 杨书记故作神秘地凑过来,小声说道,“你那个胖胖的小划子船,不是要弄一套什么操舟机吗,这套机器,算在农机具里面,大队部给报了。” 陈凡眨眨眼,还有这种好事? 随即略带犹疑地问道,“这个、不合规矩吧?” 杨书记眼睛一瞪,“在卢家湾,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又哈哈笑道,“反正你也办不下来船证,回头请水运公司帮帮忙给办个证,就把船挂在卢家湾名下。 有了证,别说地委和县城,这满长江水域,你都可以随便跑。 完了这条船还是归你用、归你专用,谁都不能碰,就跟你自己的船一样。” 说完之后,他拍拍陈凡的肩膀,笑道,“怎么样,够意思吧!” 陈凡当即一拍桌子,“县农机厂我去定了,谁都拦不住!” ……………… (姜丽丽/姜甜甜:求月票!) (77年的老照片修复了一下,看了那么多,就觉得这张跟想象中的小姜很像。提前放出来求月票!) (本章完) 第397章 全部拿下 两天后,第一个结束了水运公司培训,并经地委水运培训学校考试合格、颁发轮船驾驶员证书的船员终于回到了卢家湾,驾驶着翻新的23米大木船,前往孤峰县城。 (为啥内河船舶驾驶员证书发不上来呢) 本来6个驾驶员一起考试是最合理的方式,不过卢家湾急着要人,恰好地委水运培训学校为了迎国庆,在9月30日组织了一次临时考试,便将最有把握的杨俊义送了过去,然后在2号这天拿到了证书。 结果今天一大早就被派了出来,堪称火线上岗。 至于其他5个人,等下次吧! 轮船驾驶室里,杨俊义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那表情似乎是生怕前方树林中出现一拨敌人,或者水里突然窜出来一只水怪。 陈凡淡定地调着收音机频道,笑着说道,“放轻松点,你跟着水运公司的大师傅学了一个月,都是有驾驶证的人了,还怕什么呢? 这开船其实也没什么,关键是胆子要大、心要细,最主要的就是靠岸的时候别把船撞坏了,宁肯提前熄火,再通过调节方向靠过去,也不要用力过猛。” 杨俊义转头看了一眼比自己还小两岁的陈凡,生硬地笑了笑,“好的。” 然后回过头去继续盯着。 不过被陈凡这一打岔,紧张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一点点。 他看向在甲板上坐着抽烟的杨书记、叶队长和安干部,心里隐隐明白,为什么大队部领导什么事都喜欢找陈老师。 文化水平高不说,就这份胆识,怕也是高人一等啊。 陈凡调试了好几次,终于找到最清晰的频道,然后果断插上广播机的接头。 顶上的大喇叭突然吱呀一声响,将甲板上的三位领导吓了一跳,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紧接着便听见大喇叭的声音, “……华社报道,我国数学家陈景润在数论研究中,对‘哥德巴赫猜想’问题进行精心解析和科学推算,证明了任何一個充分大的偶数,都可表示一个素数加上顶多是两个素数的乘积(简称“1+2”)。这个问题,两百多年来经过许多科学家不断努力,始终悬而未决。 英国数学家哈伯斯坦和德国数学家黎希达合著的《筛法》一书,原有十章,付印后才见到陈景润“1+2”的论文,特为之添写了第十一章,章目定为“陈氏定理”。 陈景润的突出贡献为数学学科的发展写下光辉一页,中国科学院提升他为研究员。陈景润在数论研究方面所取得的世界领先地位和巨大成就已被写入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事记中。” 等这条新闻过去,杨书记转头看着安全,“陈景润是谁?为什么会写1+2就能当研究员?” 安全两眼迷茫,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叶树宝转身看着驾驶室里的陈凡,大声喊道,“陈景润是谁?” 陈凡听到不禁愣了一下,默默想着应该怎么跟他们解释陈景润是什么人? 顿了两秒,他脑袋伸出窗外,大声喊道,“搞数学的劳动模范。” 杨书记和叶队长两人面面相觑,会写1+2,就能当劳动模范啦? 这里面是不是有点问题? 安全在一旁眼角直抽抽,有心想纠正一下陈凡的说法,可想想好像也没毛病? 大船突突突的往前走,将河水波浪从两边分开。 推进器就是不一样,木船逆流而上,速度却比装了风帆的拼装小划子船快多了,一个小时后便进入长江,然后顺江而下,没多久便到了地委。 杨俊义浑身紧绷,全神贯注地操控船舵,缓缓将木船停靠在货运码头上。 立刻有两个水手跑到船头,各拿起一根铁杠,插在立式绞盘上,跟推磨似的推动绞盘,慢慢将铁锚放下去。 (立式绞盘) 将铁锚放下,又合力抬起一块跳板,搭在码头岸上。 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人走了过来,远远地喊道,“哪个单位的?” 其中一名水手迅速跑过去,人未到先掏烟,“我们南湖卢家湾的。” 那人听到是卢家湾的,才伸手接过烟,脸色也迅速变化,笑着说道,“你们不是用小划子拼的船吗,这都鸟枪换炮啦?” 他也不是要深究到底,就是随口说一句,扯了几句之后便用本子记录了一下,随后带着一包烟径直离开。 码头也归水运公司管,卢家湾天天过来送货,早已在码头上挂了号,虽然今天是个脸生的,却也没必要为难。 一般来说,码头不能随便停,否则有货船靠岸,那不是占了别人的位置么?所以很多临时船只靠岸,只能停靠在远离码头的野岸边。 也就卢家湾的船每天都来,再加上听说他们跟公司赵经理有关系,他才给个面子,否则的话,直接赶走。 …… 靠岸之后,陈凡便直接从驾驶舱前面的走廊上跳下甲板,和杨书记他们一起往农机厂赶去。 农机厂也紧挨着长江大堤,就是距离码头还有一段路,不过也不远。 顺着大堤走了十几分钟,再走下一条斜坡,便到了孤峰县农机厂。 请门卫通报一声,农机厂的厂长便带着两个人快步迎了出来。 见面当然是一阵热情的寒暄。 不过杨书记他们今天是来办正事的,寒暄过后,便请厂长带他们去看货。 陈凡走在人群中,默默观察这片厂房。 不小的一片院子,里面是4座建筑,其中3座是厂房,一座是两层楼的办公楼,4座建筑呈两两排列,东边是两座厂房,西边是办公楼和一座库房。 可是放眼望去,整个厂区里面却没有几个人。 陈凡也不在意,反正重点是机器,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一会儿,厂长便带着他们走到办公楼后面的厂房前,让人打开大门上挂着的铁锁,推开库门、再拉亮电灯,里面一排机器出现在众人面前。 厂长走在前面做介绍,“都是本地人,知根知底的,吹牛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情况你们也知道一些,原来有38台收割机,集收割、打谷为一体,只需要在旁边配一台拖拉机做货仓,就可以直接收割稻谷。 而且我们这个收割机是做了小型化处理的,可以适应本地的自然环境,另外在后面还可以挂牵引,把前面的收割轮卸下来,后面装上配套的机器,就可以转变为旋耕机、插秧机,可谓是一体多用!” 陈凡在旁边揉了揉鼻子。 说好的不吹牛的呢?! 杨书记终究还是老成持重一些,脸上笑嘻嘻的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仰头打了个哈哈,却没有说话。 厂长也不尴尬,笑呵呵地继续说道,“可惜,当时我们的技术还不够成熟,机器造出来以后,或多或少的出现了一点点问题,领导就决定将这个工程暂停。” 他说着指了指仓库里摆放整齐的农机,“不过后来陆陆续续还是卖出去了几台,剩下的都在这里,总共还有26台,随便看随便挑。” 陈凡抿嘴微微一笑,情不自禁地移开了视线。 卖出去了几台? 呵呵,少是少了,但是不是卖出去的,怕是不好说。 不过这事跟他没关系,他要做的,就是检查这些农机的状态。 厂长为了将这些机器脱手,也是在卖力推销,“杨书记,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从分地时候走过来的人,我也不瞒你,早些年,咱们别说这么先进的农机,连那种用牲口拖着的手动收割机,都非常少见,恐怕你都没见过。” 杨书记却哈哈一笑,说道,“那玩意儿我还真知道。仿制波兰的摇臂收割机嘛,还有捷克的,得用马或牛拉着走,后面一个轮子、两个收割用的割刀,跟翅膀似的,人在后面扶着机器死劲摇,一割一大片嘛。” 厂长顿时一惊,“您见过?” 什么时候孤峰县有过这东西?连他都不知道? 杨书记似乎来了兴致,当即将衣摆往后甩,两手叉腰,兴致勃勃地说道,“见过、怎么没见过?外地见的。那玩意效率太低,而且牲口在前面走,还踩庄稼,不划算,后来就淘汰了。 然后国家又买了苏联的联合收割机,那可是大家伙,他们平原地区的用了都说好,后来开封收割机厂仿制了一批,再后来他们把这个转给了四平收割机厂,还取名字叫东风什么什么的。 可惜咱们这里到处都是沟沟坎坎,那种大家伙根本动不了。 也就是那之后,国家就说要研究适合咱们自己的小型收割机,bj-3型、xj-3型、xj-5型,都是那时候出来的。” 厂长听到杨书记的话,激动得连连拍手,“哎呀,真没想到老哥对收割机这么了解,了不起啊!” 杨书记乐得哈哈直笑,笑得眼睛缝都看不见了。 也不枉费咱缠着小陈讲收割机的门道,看看,这不就用上了么! 买东西就怕被人当外行,这几句话一出了,他们农机厂不会再糊弄人了吧?! 人家厂长不仅不拿他当外行,还拿他当知己,当即拉着杨书记的手,感慨地说道,“我们厂的工农-3型收割机,就是参考bj-3型研究出来的,只不过当时领导说,既然我们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就应该要更进一步,做出更好的机器,不能比人家差。 所以我们在bj-3型的基础上,又增加了脱粒和清选功能,除了没有附带的谷箱,差一点就能赶上联合收割机的功能了! 可惜啊,后来……” (bj-3型收割机) 陈凡耳朵里听着他吹牛皮,默默地检查这些机器的状况。 良久之后,厂长终于讲完故事,陈凡也已经将这些农机全部检查了一遍。 杨书记看到陈凡隐蔽地打了个手势,当即转头对着厂长说道,“我听明白了,这些机器确实是不错,而且你们还包培训、包维修,这些是外面的厂子比不了的。” 厂长一拍巴掌,激动地说道,“老哥,你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我跟伱说,只要是机器,就没有不坏的。你买我们的机器,坏了可以包修,买外地的,人家能过来给你修吗?不可能的!” 杨书记连连点头,“嗯嗯嗯嗯,是这个道理。”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不过,购买农机毕竟是大事,我们今天过来看过之后,还要回去再商量商量,最晚明天,一定给你答复。” 听到这话,厂长也没办法,总不能逼着人家买吧? 这时杨书记又轻声问道,“厂长,这个价格?” 厂长立刻打了个手势,“都是自己人,我也不跟你说虚的,2000一台。” 杨书记脸色一僵,“这么贵?” 厂长满脸为难,“哎呀,这钱也不是我收的,价格也不是我定的,能怎么办呢?” 他双手紧握,犹豫了几秒,说道,“这批机器刚出来的时候,县里定的价格是4000块一台,后来不是出了些问题么,又放了好几年,这才降到2000。 不过,你们来之前应该也了解过,县里对购买本地农机具的,会有一部分补贴。” 不等杨书记发问,他就比划了一下,“一台800块,所以你们要买的话,只需要1200块就行。” 1200? 杨书记眉头紧皱,这个跟他之前设想的可多了200块啊! 不过他并没有多说,只是打了个哈哈,“我明白了,这样,我们回去商量商量,尽快给你们答复。” 说完之后,便告辞离开。 如果是新机器,自然是说多少就是多少,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可这不是旧货么,还是问题频发的次品,价格如何去定,就比较灵活了,具体多少钱,就看怎么去谈。 等出了农机厂,叶树宝立刻问道,“小陈,怎么样?” 陈凡直接伸出手掌、然后握紧,“杨书记、叶队长,我的建议是,全部拿下。” 全部拿下? 杨书记顿时目瞪口呆,惊讶地看着他,“他这里是可是有26台机器,咱们用得完吗?” 叶树宝却面露惊喜,“你能修好这些农机的毛病?” 安全也两眼放光,“如果真的能修好,把设计方案报上去,你又可以立个大功!” 陈凡摆摆手,对着他们说道,“这些农机根本不可能修复。” 啊? 三人齐齐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杨书记才说道,“那、那你还说全部都买了?” 陈凡看了一眼农机厂门口,招招手便往大堤上走去。 等上了大堤,看看附近都没有人,陈凡才咧着嘴笑道,“刚才我检查过,这批农机用的都是同一种柴油发动机,功率25马力,虽然比不上咱们从水运公司买的那台,但是比我从地委废品回收站里捡回来的那台强多了!” 听到这话,安全立刻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单单这批柴油机,就能值回价?” 水运公司那台柴油机虽然只要800块,可那是掺了一部分人情在里面,而且那台机器用了20多年,磨损比较严重,而这批农机就没怎么用过,柴油机几乎跟新的一样,单一台柴油机就能值2000块。 农机是本县的农机厂生产的,可柴油机是大厂的产品,不会有问题,从这方面去算,确实很值啊! 何况除开收割、旋耕等配套设备,单单那台作为农机主体的拖拉机,就远远超过1200块的价值。 这时陈凡又说道,“我说这批农机不可能修复,是因为本身设计就不合理,人家bj农机厂那么大的单位,有多少好的技术员在里面工作,都只能设计生产出小型自走式收割机。 咱们一个小县城,竟然要求在他们的基础上增加功能,那不是搞笑么? 再一个,我看那些机器使用的材料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精钢,倒是有点像手工敲出来的。” 杨书记立刻点头,“嗯,还真是,听说他们的割刀、犁头,都是县农具厂用锤子敲出来的。” 陈凡嘴角微抽,抹了一把脸,继续说道,“总之,这些农机的问题,根本就是方向搞错了,只要不过分追求太多功能,和上海农机厂生产的108型稻麦二用割晒机一样,只搞单一功能,再将配套的割刀和犁头重新打造一下,这批农机完全可以正常使用。” (手扶式108型稻麦二用割晒机) 听完陈凡的话,杨书记3人一阵无语。 安全抹了把脸,哭笑不得地说道,“所以这些农机最大的问题,就是功能太多?” 陈凡耸耸肩,“可以这么说。” 这就跟我们第一颗送上天的卫星一样,参与其中的科学家们,恨不得把所有功能都给装上去,可是加上这些功能后,无论他们怎么测算,都不可能成功将卫星送上天。 后来是孙家栋先生说,我们第一步要解决的是送上去的问题,后面再慢慢解决做什么用的问题。 随后将卫星的所有功能全部拆除,只保留了无关大局的“唱歌”,也就是一道固定的无线电电波。 结局自然不用说,成功将第一颗卫星送入预定轨道,圆满完成任务。 现在农机厂的情况就差不多。 或者说,全国许多农机厂的情况都是如此。 如果他们不是那么贪大求全,而是脚踏实地,与生产队一起在田间地头做实验,恐怕早就可以和部分优秀的农机厂一样,研发出符合农民实际需求的农机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 (本章完) 第398章 终于等到了 要商量事情的时候,杨书记才发现在船上装电台的好处,要不然的话,今天还得跑回去一趟,跟张队长和肖队长商量好,意见达成一致,然后再回来。 现在就不用。 船上驾驶室里,他通过电台直接跟远在卢家湾大队部的张队长和肖烈文取得了联系。 “歪,听清楚了么,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小陈的意思就是,单单那些柴油机就值不少钱,何况柴油机上还套个拖拉机,反正不管能不能用得上,先全部买回去,总之这笔生意亏不了。” 这种电台本来是配备的耳机,不过陈凡给换了个小音箱,所以张队长的声音大家都能听见,“买啊,肯定要买,哪怕当拖拉机用也是好事啊,1200一台拖拉机,上哪里买去?!” 紧接着肖烈文的声音也出现,“买买买,反正又不是没得钱,不过这个价格看看还有没有还价的余地,能少一点是一点。” 杨书记,“好滴好滴,价格肯定还是要谈一下。那事情就这么定了啊,我现在就回去找他们。” 等他说完之后,陈凡正准备关掉报话机,这时突然传出一個声音,吓了他一大跳。 “哦豁,原来你们卢家湾这么有钱,两三万的钱说拿就拿,不得了啊!”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小音箱,这人是谁? 杨书记眨眨眼,重新拿起话机就要问话,这时肖队长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诶嘿?老曹?你怎么在里面?” 听到这话,所有人顿时恍然,原来是县武装部的曹部长。 曹部长继续说着话,“还我怎么在里面,我说老肖,你是不是搞忘记了,这个是民兵专用电台,这个频道也是我们县民兵专用,只要我这个电台开着,你们那里讲话,我这里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好嘛,机器发给你们好几年,你们是一回都不用,结果一启用,却是用来搞生意,……哎哟,不对啊,这个报话机管不了这么远啊,你们在哪里?” 肖烈文,“我还在卢家湾呢,他们在县城。本来这个电台管不了那么远,不过改了一下天线,就可以啦。” 曹部长似乎有些吃惊,“啊对对对,我们这个也是改过天线的。不过,你们生产队还有这么大本事的人?” 肖烈文嘿嘿笑了两声,却不等说话,就听见曹部长说道,“哦,我知道了,是那个传说中的陈凡是吧? 我听人说,他会写文章、会修电器、修机械,还会一手蛮厉害的医术,就连伱们你们在地委开的熟食店,也是他鼓捣出来的,还提供了卤味配方。 哎,老肖,难道真有这么厉害的人?” 肖烈文一听,顿时哈哈大笑,笑了好几秒,才大声说道,“小陈,跟曹部长打声招呼。” 陈凡满脸古怪地拿起话筒,按下按键,“曹部长您好,我是陈凡。” 曹部长一听,不觉有些尴尬,“啊哈,原来你也在啊。” 不过毕竟是老江湖,立马又若无其事地说道,“小陈不错,啊,多才多艺,又能尽心尽力为生产队做贡献,很好很好,有机会到县里,就过来找我,我请你吃饭,哈哈。” 陈凡,“嗯,谢谢曹部长。” 曹部长,“不谢不谢。” 肖烈文,“还什么有机会,他现在就在县城啊,正好让他们去你那里,你给他们管饭。” 曹部长,“……喂、喂、喂,怎么听不见了?……这报话机果然老了,老是出毛病。” 然后就没了声音。 肖烈文一声笑骂,“还是那么抠。” 随后也没了动静。 杨书记又等了一会儿,才关掉电源。 他转头看着陈凡,脸上满是纠结,“咱们在里面说话,别人都能听见?” 陈凡咂咂嘴,“统一频道、然后又正好能够接收到信号的就可以。” 他也没想到,县里的电台竟然会一直开着,那不是浪费电么?! 叶树宝眉头紧皱,问道,“那以后咱们用这个电台联系,县里全都能听见?” 陈凡想了想,说道,“只能等回去后,看看能不能换个频道。” 这时杨书记倒是想通了,直接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反正我们生产队没有什么秘密,平时也就是汇报一下位置,或者是紧急情况下联络,万一真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又恰好在县城这头,还能向武装部求助,好事!” 叶树宝一想也对,便不吭声了。 陈凡也松了口气,他对现在的无线电通讯频道完全不了解,也不知道有没有管控,所以之前只按照原来设定的频道进行联络,没想到闹出今天这个乌龙。 小插曲过后,杨书记他们便再去农机厂。 见到杨书记他们这么快就回来,农机厂的人也喜出望外。 他们还以为和以前一样,卢家湾的人都一去不复返了呢,没想到竟然都回来了,这是有戏啊! 等听见杨书记说,这里的26台全部都要买走,更是大喜过望。 那边想甩包袱,这边想捡便宜,可谓是郎有情妾有意。 至于一点点价格差异,厂长在向上级报告之后,农业局那边也立刻派人过来,核实清楚之后,便在原价的基础上再降200。 也就是说,这样一台带脱粒、清选功能的“高档收割机”,只需要1000块就可以买一台,全部26台,合计26000元! 就在卢家湾众人喜笑颜开的时候,农业局来的干事提出一个条件,“这些农机只允许用于农业作业,不得擅自进行改造,用作其他用途。” 他指着这批机器说道,“否则的话,你们把里面的柴油机拆了去干别的,那是严重违反规定的行为,组织一定会追究责任!” 听到这话,陈凡等人才恍然大悟。 难怪这批机器放这里好几年都没人来买,原来是有使用限制。 这就对了,没人是傻子,好好的柴油机在这里放着,怎么可能没人想到呢? 杨书记先是连连点头,“肯定是做农业用,不会拿去干别的。” 顿了一下,又试探着问道,“那要是不合用,我们自己改一改,这是可以的吧?” 干事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们,最后视线落在陈凡脸上,笑道,“只要是用于农业作业,可以随便改造。” 陈凡咧嘴微笑,妥了! 农业的范畴可是很广的哦,除了耕作类的机器外,灌溉机、脱粒机、轧棉机、榨油机……等等等等,这些是不是可以都算呢?! 而且就算不能明目张胆地改成拖拉机,那用一台收割机做牵引,后面拉一辆大板车,是不是也可以呢?! 反正只要机器到手,可操作的余地不要太多。 …… 这些收割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何运回去也是个麻烦事。 刚造出来的时候,发给下面的生产队,都是加满油之后,直接开回去的。 不过卢家湾有大船,便可以用船运走,还能省点油。 接下来几天,大船送货回来,就顺便带四五台机器,只用了六天时间,将所有收割机全部带了回来。 而早在第一批机器抵达的时候,陈凡便开始带着挑选出来的一批人进行改造。 先将脱粒和清选的部分全部拆卸,只剩下一个收割功能,然后对机器进行检查,看看收割部件的尺寸是否合适,合适的经过调校后保留,不合适的直接拆除,再参照手扶割晒机进行改造。 如此经过十来天,第一批4台机器全部改造完毕,只等着月底秋收的时候,上阵检验到底合不合格。 …… 卢家湾一口气买了县农机厂26台“残废”收割机的消息,也在整个孤峰县不胫而走,大部分的公社都红着眼睛说着风凉话。 甚至等着看卢家湾的笑话。 而南湖公社本地的,也坐不住了。 公社那边,钱书记第一时间将杨书记叫过去,问清楚情况后,才将心头大石放下,并表示只要卢家湾真的能将这批农机用上,柴油供应可以由公社解决。 反正南湖公社有个水运公司这样的吃油大户,每年的柴油都用不完,随便省一点就有,完全不用担心。 公社领导们在乎的是,卢家湾到底能不能把这些机器用上,如果可以,那么其他几个生产队也能迅速推进机械化。 手扶收割机也是机器嘛,上级考核的时候,又不会去管你用的是联合收割机还是手扶收割机,总比有些地方将全靠人力的轮式插秧机也算成机械强吧。 公社稳坐钓鱼台,静静等着秋收时检验机器。 其他四个生产队可没有将杨书记他们招过去的资格,便一个个跑到卢家湾来,实地考察情况。 不过这些事情,已经跟陈凡没关系。 改造方案他已经做完了,并带着一帮精通木工的人做了一遍,这些事情本来就不复杂,剩下的交给他们去做就行。 包括公社给的拖拉机手培训名额,他也不闻不问。 因为这个时候,他等待已久的消息终于出现了! …… 10月12日,陈凡坐在广播室里,手里拿着报纸,脸上笑开了花。 正在学习的张翠娥不自觉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他傻笑的样子,不禁奇怪地问道,“师父,你笑什么呀?” 陈凡将手里的报纸递给她,笑道,“你看。” 张翠娥接过去,视线在版面上扫过,很快便锁定目标。 她猛地抬起头,惊喜地说道,“恢复稿费啦?!” 陈凡点点头,指着报纸笑道,“今天宣布的消息,国家出版总局发布《关于新闻出版稿酬及补贴试行办法的通知》,其中第二条规定:‘著作稿每千字二元至七元’。” 不容易啊,等了大半年,终于等到了! 虽然这个稿费标准,只有50年代的三分之一,60年代的二分之一,并且一次付清,没有印数稿酬。 但是,这就是一个信号,既然已经恢复了基本稿酬,印数稿酬还会远么?! 想到这些,陈凡意气风发地站起来便往外走。 张翠娥正在看报纸,听到动静,赶紧抬起头问道,“师父,你去哪里啊?” 陈凡头也不回地说道,“回去写稿。” 看着师父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即便是对师父百分百信任的张翠娥,此时也不禁头冒黑线。 至于么? 千字两元到7元,按照师父每个月在《江南文艺》上发表的文章在4万字左右计算,也不过是80到280元? 咦,确实挺多的哦! 算清楚账,张翠娥也两眼放光。 师父都这么有名了,肯定不会是2元的稿费吧,最少得按5元算,甚至是6元、7元,所以一个月的稿费最少也有200块,一年就是两三千?! 好多钱呐! 难怪师父那么着急,换她她也急。 …… 陈凡骑着马快马加鞭往回赶,完全不管大队部院子里,其他4个大队的书记、队长都在办公室里面,跟杨书记他们反复拉扯,要求租借收割机的事情。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位生产队领导会对自己这么有信心,还没验证过呢,等秋收开始,验证之后再提不行吗? 不过反正跟他没关系,论技术,把南湖公社绑起来都不如他,但是论耍心眼谈条件,十个他也比不上一个杨书记。 总之不会吃亏就对了。 小母马奔驰在田野上,似乎能感受到主人急迫的心情,四条腿跑出了虚影,3分钟不到,便跑进了知青点的院子里,只留下一地卢家湾社员惊讶的眼球。 跑得这么快,陈老师咋地啦? 陈凡跳下马,看了一眼综合室,没有人在,他便直接往后面走去。 到了新房,果然姜丽丽她们都在一楼客厅的茶台那里学习。 杨队长说是等秋收完就给她们放假备考,其实从10月1号之后,就没有再叫过她们去上工。 之所以说秋收之后,只是希望她们能参加秋收而已,那时候虽然不如双抢忙碌,却也是人工紧张的时期,四个青年女生也算不可多得的劳动力,当然不能随便放弃。 不过现在有了农机,到时候用不用得上她们,就不好说了。 四个女生各占据茶台的一边,正专心学习,等到陈凡走近,她们才蓦然惊醒过来。 姜丽丽赶紧起身,拿了一只茶杯给他倒水,同时问道,“今天回来这么早?” 陈凡笑了笑,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看着她们问道,“进度怎么样?” 杨菊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干涩的双眼,笑道,“还行,现在没去看地理和历史,只看数理化,进度还是挺快的。” 陈凡点点头,“政治、语文和英语也很重要,不能落下。” 杨菊连连点头,“嗯,这些都有在学。” 陈凡笑了笑,再问黄莺和刘丹,情况也差不多。 只不过她们两个是文科方向,数理化学到现在,物理和化学已经放下,只有数学还在坚持,重点也放在了政治、历史和地理上。 至于英语,陈凡给她们规定了每天早上一个小时的晨读,反正应付考试是够了。 最后看向姜丽丽,说道,“我的那些稿子,誊抄了多少?” 他现在已经习惯了用草书写作,可是投稿的时候却不能用草书。 谁敢保证编辑就一定能看懂草书呢? 所以到目前为止,他的所有书稿,都会交给姜丽丽帮忙誊抄一遍。 姜丽丽也不嫌麻烦,每天晚上都会誊抄几页纸,遇到不认识的草书,也会直接问陈凡。 她的字隽雅清秀,一笔一划十分工整,看着非常赏心悦目。 为了不让编辑误会,每一页纸的下面,她都会用小字标注:“陈凡书稿、小姜誊抄”的字样。 从4月份到现在,她已经为陈凡誊抄了60多万字的书稿,平均每个月都有12万字,其中已经发表的就占了一半。 此时她听到陈凡的话,立刻点头说道,“还剩不到两万字,其他的都誊抄完了。” 陈凡笑着说道,“辛苦了,等把最后的两万字抄完,就不用再抄了。” 姜丽丽愣了愣,“啊?” 黄莺立刻问道,“陈老师,你不写文章了吗?” 陈凡摇摇头,笑道,“不是,以后我会自己誊抄,就不用小姜那么辛苦。” 姜丽丽听到这话,默默低下头,喃喃说道,“不辛苦的。” 黄莺她们三个也满脸惊讶。 之前她们不是没想过,取代姜丽丽、帮陈凡誊抄书稿,可是她们的字确实比姜丽丽的要差一些,不甘心也没办法。 可是现在怎么就不要她抄了呢? 陈凡看到她的样子,轻声笑道,“不让你继续抄,是因为你要学新的东西。” 姜丽丽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新的东西?” 陈凡点点头,“从今天开始,我教你画画。” 姜丽丽先是一愣,随即两眼放光,抿嘴着嘴轻轻点头,“哦。” 此时她心里满是欢喜,原来不让我抄,是因为要教画画啊? 她没忘记自己跟陈凡说过,以后想做个服装设计师,那么画画自然是要学的。 顿了一下,她又轻声说道,“其实,我可以继续抄书稿的,不会耽误学习。” 她还以为,陈凡不让她抄书稿,是为了给学画画腾出时间。 陈凡摇摇头,咧着嘴笑道,“以后我写文的速度会加快,也会经常投稿,你的时间就来不及了。” (本章完) 第399章 东窗事发 陈凡带着姜丽丽上楼,从书柜里拿出自己的画板,转身递给她,笑道,“这块画板送给你了。” 姜丽丽眼睛里放着光,满心欢喜地接过去,手指在画板上轻轻摩挲。 过了两秒,她抬头看向陈凡,脸色又有些犹豫,“那,你呢?” 陈凡笑了笑,“你忘了这个画板就是我自己做的?过几天我重新做一个不就行了。” 姜丽丽甜甜一笑,“谢谢。” “客气话就不用说了,你帮我抄了几十万字的书稿,我不也没说谢谢?” 陈凡撸起袖子,又从书桌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帆布带,“以前的袋子有点破,这个是前几天我自己重新做的,你把袋子换上吧。” 原来的袋子是用土布做的,用了还不到半年,就已经松松垮垮,前几天去地委买农机配件,就顺便买了一块帆布,给她做了個新的袋子,关键部位还用了皮革包裹,绝对结实耐用。 姜丽丽放下画板,双手接了过去,看着手工缝制的帆布带,眼里满是惊讶,这个手工?已经比自己还要好很多了啊? 她抬头看着陈凡,抿了抿嘴,轻声说道,“无论以后我有没有机会设计衣服,我都会好好保持这个画板。这是我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 陈凡故作惊讶地看着她,“咦,你最喜欢的礼物不是蛋糕吗?” 姜丽丽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气呼呼地鼓了鼓腮帮子,还用力瞪了他一眼。 不解风情的家伙! 可惜这个瞪眼一点杀伤力都没有,陈凡不疼不痒地咧着嘴笑道,“把新袋子换上,原来袋子里还有一点工具,也一起挪过去。” 姜丽丽撅了撅嘴,随即欢天喜地的忙碌起来。 先把旧的土布袋拆掉,将画板、画架装进新袋子的格子里面,再将旧袋子里的工具全部拿出来,有画笔、画纸、橡皮擦、夹子、削笔刀……,这些东西有新有旧,新的显然是刚买的。 将所有物品分别放进新袋子外面的小格子包里,全都收纳得整整齐齐。 然后她在画袋内包里面发现了一叠差不多和课本一般大小的素描纸。 偷偷看了一眼陈凡,只见他正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又一叠的书稿,那些全是自己帮他誊抄的,随时都可以寄走。 姜丽丽收回视线,眼珠微微转了转,悄悄的翻看他画的素描。 这些素描大多都很简单,画的也是村里常见的景物。 有花草树木、有田野里的庄稼、菜园里的瓜果,厨房的灶台、转角的水缸和陶坯架,也有多多、球球、小母马、小马驹和两只小羊,其中自然少不了滚滚和它的两个宝贝,还有陈凡的新房、远处的树林、河水长堤、…… 等翻到最后,姜丽丽的视线突然顿住。 最后一张,竟然是自己? 16开的纸上,是姜丽丽的半身画像,相比其他素描的简单几笔便勾勒出景物的神韵,这张画像明显复杂了许多。 从发丝到睫毛、从五官到眼神,每一个部位都经过最仔细的描绘,连每一根发丝、每一根睫毛都栩栩如生,眼神中也似乎有光芒绽放。 如此画功,甚至用精雕细琢已经不能形容其精细。 手里捧着画,姜丽丽感觉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跳得飞快,脸上火辣滚烫,好像随时都能烧起来,以至于有点头晕目眩。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猛地清醒过来,情不自禁地喘着粗气,慌乱地看了一眼陈凡,同时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画像塞到最底下。 听到动静,陈凡转头看着她,眼里满是奇怪,“你怎么了?” 刚才不都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脸就红得跟被煮过的螃蟹似的? 姜丽丽眼神慌乱地乱飘,根本就不敢去看他,“没、没什么。” 陈凡眉头微皱,眼里满是狐疑,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打量,最后落在她手里的画稿上。 这下他终于明白了。 得,东窗事发,还是被“事主”抓了个正着! 不过陈凡脸皮早已锻炼得比城墙还厚,当即干咳一声,对着她摊开手掌,“这是我平时练习的作业,忘了收起来。别的素描都没关系,不过最后一张要还给我。” 姜丽丽脸上的红晕又浓了三分,不自觉地将素描抱在怀里,嘟起嘴说道,“不给。” 这家伙,偷偷画自己也就算了,被发现了竟然还理直气壮地要回去,哪有这样子的? 陈凡呵呵笑了两声,若无其事地说道,“你听我解释,那张画呢,其实是之前我第一次学素描的时候画的,当时不是技术不行吗,就留着慢慢画。等我哪天画好了,这幅画就送给伱,行不行?” 他这话还真没骗人,就第一次学画素描那天,他回到院子里,正好看见姜丽丽在院子里劳动,当时便忍不住拿笔画了一副简笔画。 不过画完之后又觉得画得不好,后来重新找了张纸,先画了个轮廓,再一点点的勾勒,最终才画成今天这个样子。 本来还想在她离开前画完,没想到被她提前翻出来了。 姜丽丽满眼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顿了一下,又感觉不对劲,赶紧摇头说道,“我是说,你可以画别的呀,为什么……” 说到这里,情不自禁放低声音,“要画我呢?” 陈凡煞有介事地说道,“因为当时院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啊,要练习人物画,当然要画你,难道画我自己啊?” 姜丽丽感觉有点晕,偷偷画别人的画像,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她鼓了鼓腮帮子,喃喃说道,“那你也要跟我说一声啊。” 陈凡嘿嘿笑道,“这个当时肯定不能说,要的就是那种自然的状态,如果我提前跟你说了,就算你肯答应,动作神情也不会这么自然,你要知道,学画画既要能画形,也要能画出神韵,我这是也是为了画得更好看。”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你看看,我们不是朋友吗,除了你之外,我也不好意思画别人啊,对不对,当然只能画你了。” 姜丽丽歪着脑袋,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 陈凡说着站了起来,笑道,“这样,我现在就教你画画,等你学会了画画,就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了。” 姜丽丽眨眨眼,迟疑了一下,“行吧。” 陈凡干咳一声,背着双手说道,“你先把架子支起来,画板放上去。” 姜丽丽不假思索地放下画稿,就去拿架子。 陈凡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最底下那张画抽了出来。 姜丽丽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干嘛?” 画稿到手,陈凡先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拿错,才淡然地拿出一本画册,将画稿夹进去,笑道,“还没画完,等画完了再给你。” 姜丽丽红着脸,是又好气又好笑,就为了一张画稿,连声东击西都用上了,至于吗? 再想到自己的画像在他手中一点点的诞生,一股羞涩又涌上心头,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陈凡将画册塞进抽屉,锁好之后拔掉钥匙塞进裤兜,随后背着双手走出来,得意地笑道,“来吧,陈老师教学时间正式开始!” 姜丽丽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可惜某人脸皮太厚,依然不为所动,她也就只能作罢,按照陈凡的吩咐摆弄画架。 调节画架、固定画板、…… 陈凡教学光环全开,只针对她一个人,将美术门里门外的东西,由浅及深一一道来。 耳朵里听着陈凡的声音,姜丽丽不知不觉便将刚才的羞涩遗忘在脑后,全神贯注地从零开始学习绘画知识,从一窍不通,到渐渐入门。 不知不觉,半天时间过去,直到黄莺上来叫他们吃饭,姜丽丽才从学习中醒转过来。 有外人在,姜丽丽习惯性的给自己套上一层伪装色,和平时一样低着头默默收拾东西。 只是在收拾画稿的时候,心里忍不住颤动了一下,先瞟了一眼等在门口的黄莺,发现她没有注意这边,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陈凡,以示抗议。 可惜某人脸皮太厚,抗议无效。 陈凡正得意地笑,看到姜丽丽要将画板背在肩上,他立刻说道,“不用带下去,这里视野最好,以后你就来这里练习画画。” 黄莺也在门口说道,“对对,千万别带出去,要不然被队里人看见,我爸妈又该问我有没有学画画了。” 她说着一张脸就垮了下来,“我们在一起学习,本来都好好的,他们非要什么都拿来比,我们选的方向都不一样,以后大队部组织选拔考试的时候,考试的题目肯定也不一样,比来比去的,有什么意义嘛。” 陈凡认同地点点头,“嗯,确实没什么意义。” 关键是高考不考画画啊。 黄莺转头看着他,眼睛突然一亮,笑着说道,“陈老师,要不你帮我去给我爸妈说说?” 陈凡两手一摊,“我去说一声倒是没什么,关键是,你觉得有用吗?” 黄莺当即脸色就垮了下来,烦躁地晃了晃脑袋,“哎呀,不想了。” 说完便往下跑,“你们快下来吃饭吧,待会儿菜都凉了。” 陈凡回头看了看姜丽丽,她已经放好画板袋,快步走了出来,这才转身下楼。 从几天前开始,黄莺她们就不在下面的知青点里做饭,而是启用了这里的厨房。 毕竟一天到晚都在这里学习,总是往下面跑,也挺浪费时间。 一排三间的屋子,紧挨着主楼的是餐厅,有风雨廊相连,中间的便是厨房,不仅面积更大,功能区也更多,不仅有储水池,甚至还有一个比较大的鱼池,其他的碗柜、置物架、洗碗池等等都一应俱全,做饭的时候比在知青点的厨房方便多了。 再往里、靠着熊猫园的那间便是浴室。 现在天气正在渐渐转凉,估计离启用的时间不会太远。 餐厅有点大,他们几个人吃饭用不上大圆桌,便没有将餐桌搬出来,只坐在靠窗的八仙桌上。 四个女生分别坐两边,陈凡自然单坐一边。 他的位置上,碗、筷都已经摆好,另外还有一壶正在加热的黄酒。 古法温酒是架一盆热水,下面有炭火给热水加温,将酒壶放在热水里面。 不过这种方法比较繁琐,而且每次倒酒都要擦一下瓶身,陈凡便学着后世浙菜馆的做法,区别是人家用小蜡烛给酒壶加温,他用的是燃烧的木炭。 效果也还行。 陈凡喝口酒润了润嗓子,刚夹了一块肉,便听见黄莺问道,“陈老师,你说以后会经常投稿,是要投别的杂志吗?” 陈凡点点头,等嘴里的东西咽下,才笑着说道,“全国的文学杂志可不少,不是只有本省的《江南文艺》。” 杨菊立刻说道,“我知道有《人民文学》、还有《bj文艺》,这些杂志在新华书店都有得卖。” 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又好奇地问道,“还有哪些杂志啊?” 陈凡伸出左手掰起了手指,“那可就多了,比如说《中国青年》、《收获》、《萌芽》,这些都是非常棒的杂志,像《收获》就是巴金先生创办的严肃类文学杂志,在全国都具有非常高的影响力。” 杨菊像是接触到新天地,惊讶地睁大眼睛,“原来还有这么多杂志。” 顿了一下,她又不解地问道,“那为什么新华书店里面没有呢?” 姜丽丽、黄莺、刘丹也都眼巴巴地望着陈凡,连饭都忘了吃。 这里有个冷知识,在1950年以前,全国所有报刊的发行工作都是自己做的,直到那一年,二流报纸和邮电部邮政总局签订了一份重要文件,《关于报纸发行工作的协定》。 从此以后,二流报纸的发行工作都交给邮局去办理。 有了这个例子,全国各地的报刊便开始跟风,当年邮局便与30多种期刊签订协议,负责他们报刊的发行工作。 到了52年底,准确的说是12月28日,邮电部与出版总署颁发《关于改进出版物发行工作的联合决定》,决定将原由各书店发行的杂志全部移交邮局办理,新华书店的期刊发行部门也与邮局合并。 至此,全国范围内正式实施“邮发合一”体制。 从那以后,报刊杂志便可以同时在邮局和新华书店两个地方购买。 至于其他书店,大多已经不再经营报刊杂志的售卖业务。 除非是特种书店相关的特种期刊,也就是专业类学术期刊。 一般情况下,新华书店也不会进这种期刊,要买的话只能去专业书店购买,或者通过邮局预订。 所以常规的杂志,新华书店里面一般都有得卖。 陈凡经常去新华书店转悠,自然知道那里面都有些什么书。 听到杨菊的话,他便微微一笑,说道,“那是因为,这些杂志都还没有复刊呐!” 《bj文艺》(80年改为bj文学)是1973年复刊,差不多是全国最早复刊的,《人民文学》也在1976年1月复刊,新华书店里便有这两种。 至于其他文学杂志,就只有诸如《江南文艺》这种省级文联创立的刊物,有部分复刊。 所以今年复刊的《江南文艺》,属于不早不晚,卡在中间刚刚好的那种。 早的比如《浙江文艺》,75年5月就已经复刊,而且将在78年改回以前的名字《东海》,再后来叫《品味》。 晚一点点的比如《上海文学》,就在前几天才刚刚复刊,名字也改成了《上海文艺》。 至于另外两本、在后世大名鼎鼎的《花城》和《滇池》。 抱歉,这时候还没创刊呢。 包括还没有复刊的《中国青年》、《收获》、《萌芽》,以及还没有创刊的《十月》、《当代》、《界》…… 陈凡表示通通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 他只是提升了精神力,可以回忆起很多事,但不知道的事怎么回忆都没用。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反正现在的文学期刊已经够他薅羊毛的。 等他话音刚落,黄莺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所以你是要给《人民文学》和《bj文艺》投稿吗?” 陈凡抿了口酒,笑着说道,“不止。” 他说着伸出手指,“什么《浙江文艺》、《上海文艺》、《长江文艺》、《黑龙江文艺》、《松江文艺》、《湘江文艺》……” 一连数了十几个,随后笑道,“这些全部都和《江南文艺》一样,是一个省的最好的省级文学刊物,并面向全国征稿、发行。既然他们要征稿,那我也可以投稿嘛。” 等他说完,四个女生都呆呆地望着他。 给全国十几个杂志社投稿,这是人干得出来的事? 顿了两秒,黄莺突然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呵呵呵呵……” 姜丽丽惊讶地看着她,似乎在问,你在笑什么? 又笑了两声,黄莺才勉强停下,咧着嘴说道,“我是在想,要是陈老师的投稿全部都被采用了,然、然后,全国的读者一看,不管买的是哪本杂志,上面都有陈老师的文章,会不会吓一大跳啊?” 听到这话,姜丽丽、杨菊和刘丹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倒是陈凡眉头紧皱,“这倒是个麻烦事啊。” 真不是吹,以现在“文学青年”的写作水平,他完全可以做到全方位碾压。 比如路遥在插队的地方创办了一份草根文艺小报《山花》,后来还弄出了一个“山花作家群”,从曹谷溪到路遥、再到史铁生、陶正,还有闻频、海波、远村等等,都是这个群的人。 可当时,……其实就是前几年,他们的创作水平怎么说呢? 时任县通讯组组长的曹谷溪评价海波,原话就是“当时水平差得可怜,在《山花》上发表的第一首诗歌几乎就是几个编辑‘做’出来的”。 就是这么接地气! 即便如此,从《山花》走出来的青年作家们,依旧是各大报刊奢求的投稿人。甚至有许多外地的文学青年奔赴那里,向他们学习写作。 而陈凡用的却是后世的写作方式,从技巧上就甩开他们一大截,再加上历练出来的文笔和丰富的文学底蕴,几乎不存在被退稿的可能性! 到时候真如黄莺所说,十几本全国和当地最好的文学期刊上面,全都有他的文章、还写着他的名字,怕不是要出大事。 四个女生笑着笑着,见陈凡眉头紧皱,便不自觉地收住笑声。 姜丽丽默默想了想,小声说道,“要不,你少投些?” 陈凡看着她,突然灵光一闪,笑着说道,“不用。” 他重新端起碗筷,哈哈笑道,“用本名太高调了,不符合我低调的性格,从今天起,除了《在希望的田野上》这篇,其他文章我统统都用笔名!” 一本杂志用一个笔名,十本杂志就用十个,只要不公布作者信息,除了编辑谁都不知道我是谁! 稿照投、钱照赚,还没有任何影响。 我就是这么低调的人,完美! (本章完) 第400章 消息传来 第二天,10月13日。 陈凡晃悠悠地进了大队部的院子,张文良正带着一帮民兵在晨练。 看到他进来,张文良连练功都忘了,直接走过来对着他上下打量,又抬头看了看天。 陈凡微微一笑,淡定地说道,“不用看了,今天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 张文良眼睛狂眨,“可为什么你来得这么早呢?” 上一次这么早过来上班,好像还是张翠娥当学徒之前的事吧? 自从有了学生代劳,陈凡是一天天的放飞自我。 哪怕统筹工也算半个“铁饭碗”,但那是不犯大错的前提下,天天旷工的还能讨得了好? 如果不是他别的本事也大,书记队长全都惯着,他这个广播员早就被撸了。 还有兽医也差不多。 看着张文良,陈凡笑了笑,“去公社办了点事,就直接过来了。” 今天一大早他就跑去邮局寄信,不过没有把所有稿件全寄出去。 一下子给十几家杂志社投稿,是个人都受不了,邮局的办事员不传得人尽皆知才怪。 这可不符合陈老师低调发育的优良品质。 所以他决定分散投递,在这里投两封、去县城的时候投几封,剩下的全部拿去地委投递。 反正他的联系地址多,所有熟食店都可以是他的地址,这样虽然麻烦了一点,可是保险啊。 回头顶多公社里面在传“陈老师又投稿了”,可是到底投了多少封稿件,只有他自己知道! 寄完信之后,他就回了生产队,被张文良抓了个正着。 张文良也没问他去办什么事,功也不练了,挥挥手让民兵们练完了自己回去,便跟着他往里走,“昨天我从外面回来,叶叔说以后不用去外面收货,也不用再去跑销售。”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还有点小郁闷。 到今天为止,卢湾熟食店总共有15家门店,其中13家是陈凡搞定的,县城3家,地委10家,剩下的两家开在双河县两家医院门口,也跟陈凡有关系。 除此之外,他连一家新店都没能开成。 仅有的收获,就是在卢家湾的下一批活禽孵化之前,带着几组人去其他公社收购了不少活鸡,为增加销售额做了一点点贡献,另外也收购了不少牛犊马驹,帮助生产队壮大了牲口队伍。 现在甘家村他们四個大队的种苗已经开始长大,卢家湾的新苗也孵化出来,只要不开新店,保证市场供应不成问题,又眼看着秋收就快到了,派去县里学开拖拉机的人再过几天也都要回来。 到时候人员的分配、管理,农机轮排和维护,都需要人来负责统筹。 杨书记他们都清楚,这种事不能指望陈凡,虽然他是最有本事的。而且他已经把前面的事都做完了,如果连执行层面也要他来负责,未免太过了些。 所以叶树宝便将张文良撤回来,让他来负责这些工作。 听着张文良的絮絮叨叨,陈凡在办公室门口停下脚步,幸灾乐祸地笑道,“谁让你不给我开资料员工分的,你这个治保主任,也要兼‘农机站长’了吧,还没工分!” 生产队里面自然没有农机站长,这个岗位最少也是公社级别才有的配置,不过把这些农机都给张文良管的话,别说公社农技站,就是县里的农机中心,也没他来得富裕! 张文良明知道这是玩笑话,也不禁气结,“你这个资料员除了整理过一次图书,还干过什么?能和我这个‘农机站长’的工作比?!” 话音刚落,他自己就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这时叶树宝走了出来,指了指他们两个,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们还差那点工分?小陈你在6队陶砖作坊挂了个技术指导的名头,你们杨队长就给你开100块钱的工资。” 说着又指向张文良,“还有伱,想要农机队的工分?行啊,把你的运输队长让给别人,工资、奖金也给别人好不好?!” 张文良当即抬头挺胸立正,“报告队长,不用这么麻烦,为了生产队发展,我愿意不辞辛劳!” 开玩笑,运输队独立核算,也是有工资拿的好吧,虽然不知道能有多少奖金,不过一个月50块钱的队长工资可香可香了,还要什么奖金?! 兼管农机那点事,都不叫事! 以前没有额外工资、工分的时候,那些临时工作不也一样是他干的,现在不过是跑跑腿,还能有那时候累?! 陈凡则咧着嘴呵呵直笑,“我可不是挂名啊,每次烧窑的时候,我都会去看一看的。” 虽然真的只是去看一看,可他人确实是去了啊,谁敢说他没参与? 这钱他拿得理直气壮。 叶树宝懒得跟他扯,招了招手,说道,“进来,一起聊点事。” 陈凡跟着走进去,“什么事啊?” 叶树宝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去年(按农历算、春节前)你跟你们队的刘师傅说过,有个水牛什么症,是因为营养不良引起的,所以建议今年入冬前要多准备青储饲料?” 陈凡立刻点头,“水牛低温症,不太常见,但也不罕见,兽医站那边的类似症状记录就有十几起。诱因是水牛营养不良、抵抗力下降,如果能有青储饲料补充营养,可以有效防止低温症的发生。” 叶树宝刚回到位置上坐下,杨书记就昂起头说道,“昨天下午,你们杨队长就跟张队长汇报了这个事,水牛是生产队的重要财产,丝毫都马虎不得。 而且现在咱们生产队的牲口可不少,原来的加上新增加的,已经超过300头,牛马骡驴都有,其中有不少都是犊子,小牲口的喂养也是个麻烦事。 所以今天一大早过来,老张跟我们说了这个事,我们就想拉你一起开个会,好好商量一下。” 他刚说完,肖烈文就笑道,“你是生产队的兽医头头,这事也是你最先提起来的,所以我们必须找你商量。” 陈凡笑了笑,眼底却闪过一丝思索。 平时这种事关生产的事情,肖烈文是不大管的,顶多说一两句话表达一下立场,可今天却第一时间表明态度。 还用了“必须”两个字。 嘿嘿,看来自己在生产队的地位,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啊,连杨书记他们都开始考虑自己的感受了。 因为肖烈文算自己没有磕头的师父,他出面讲话,自己肯定得重视。 反之不管换成杨书记还是张队长、叶队长发声,哪怕是商量,都有命令的意味,这里面的人情世故,领导们拿捏得很准呐! 陈凡脑子转了两圈,若无其事地抬起头笑道,“其实青储饲料我别说接触,连见都没见过,不过就我个人来说,有两个想法。” 杨书记立刻指了指他,“说。” 陈凡比划着手势,“首先第一个,这个青储饲料不仅要做,而且刻不容缓。眼下连中秋都过了,再晚一段时间,很多草木都会枯黄,所以现在是最好的制作青储饲料的时候,必须要抓住这个时间窗口,赶制出尽可能多的青储饲料。” 张队长深以为然地点头,顿了两秒,抬起头看着他,“第二个呢?” 陈凡笑了笑,随即笑容一收,正色说道,“第二个,刚才我也说了,青储饲料我从来没见过,虽然看过一点书上的东西,但是把握不准。 和其他东西不同,别的是没有办法,找不到人来指导,只能我自己看点书然后硬着头皮上。 可无论是公社的农技站还是县里的农业局,都有制作青储饲料经验丰富的技术员,所以我的建议是,去公社和县里请求支援,申请几个技术员下来指导我们制作青储饲料。” 杨书记左右看了看,见其他人都没有反对的表情,当即点头说道,“这个简单,我今天就去找公社和县农业局,一定请他们多派几个技术员过来。” 陈凡点点头,“那就没问题了,他们有技术、有经验,多半能帮我们做好青储饲料。” 顿了一下,他又看向坐在旁边抽烟的张文良,“正好距离秋收还有几天时间,三虎哥可以先把农机队组织起来,去收割青草,也算是对秋收的提前演练。” 叶树宝立刻点头,“这个办法好。” 随后看向张文良,“三虎子,这事就交给你了啊。” 张文良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哦。” 他以前只组织过民兵训练和模拟作战,连运输队也是参照民兵后勤供给去操作的,这个收割牧草? 不会啊! 这牧草大多长在坡地上,不像稻谷是整片整片的,要怎么弄? 陈凡看到他的脸色,眼珠微微一转,对着他笑道,“三虎哥,你就把农机当坦克,农机队就是战斗部队,牧草就是敌人,指挥农机队打胜仗就完了!” 张文良顿时一愣,呆呆地看了看其他人,再看看陈凡,“这么说,我们的队伍都机械化啦?” 陈凡有点无言以对。 杨书记他们则是一阵爆笑。 肖烈文吐出一口烟雾,笑着说道,“老子还没指挥过机械化队伍,你就开始带机械化兵了,还扯七扯八,说句话,能不能上?” 张文良嘿嘿两声,然后脸色一正,“能!” 笑声渐落,陈凡左右看了看,“还有其他事没有?没有的话我去后面看看。” 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不过还是会每天过来看看,尤其是张翠娥和学习班同学的学习进度,为他们解疑答惑。 已经做了这么多事情,若是因为就差了还一点,那可就亏大了。 杨书记点点头,正要说话,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他对着陈凡挥挥手,示意没事,随即拿起电话,“喂,这里是卢家湾生产队,你找哪位?” 陈凡对着众人挥了挥手,笑着转身便准备离开。 可刚走了两步,就听见杨书记提高声音,“啊?找陈凡?” 陈凡猛地转过身,便看见杨书记举着话筒,“找你的。” 找我的? 谁啊? 陈凡快步走过去,左手接过叶树宝递来的烟,右手接过电话,将话筒放在耳边,“喂,我陈凡,请问哪里?” “小陈,我啊,郭老师。” 陈凡顿时恍然,“哦,郭老师您好您好。” 顿了一下,他又问道,“郭老师,有什么事吗?” 这年头最常见的联络方式是写信,其次是电报,一般情况下,只有重要事情才会打电话,而且打电话时千万不要寒暄,就跟陈凡现在一样,要立刻进入正题,省电话费啊! 他平时没事的时候,也会拎两只卤鸡去看望一下郭老师和何老师,算是联络感情嘛,毕竟当初第一次见面,他们两人就跟自己透露了可能会恢复高考的消息,虽然他自己用不上,但这个人情却是实打实的。 人情往来,重点就是后面往来两个字上,反正他经常往地委跑,顺路去教育处和卫生处看看老朋友,也不算麻烦。 可是前几天自己去地委买农机零配件的时候,顺路去看他们,都没说有什么重大事情,难道是有什么突发状况? 就在他满脑子乱想的时候,郭老师突然压低音量,带着几分颤抖说道,“小陈,已经定了。就在昨天,上级正式确定要恢复高考招生!” 陈凡眼睛狂眨,心里想着,我知道啊,10月12号嘛,正式敲定下来的。 而且早在8月份副总就已经定了,之后连续开了两个月的会,一点点的丢包袱,最终才确定相关纲要,直到形成文件报院里批准,昨天只是正式批准而已。 不过没有对外宣布,而是以文件的形式转批给各级相关单位。 所以此时此刻,能知道的都知道了。 至于没有门路的,就要等到10月21日,通过全国各大报纸和电台收到消息。 再之后才是全国沸腾。 顿了两秒,陈凡拿出12分的演技,声音中充满了惊喜,“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办公室里其他人看到他的样子,都不禁面面相觑。 咋地啦这是? 找到亲人啦? 郭老师的声音也有几分激动,“千真万确,不仅如此,还批准了部委《关于高等学校招收研究生的意见》,也就是说,要正式恢复招收研究生!” 顿了一下,郭老师喘了口气,对着陈凡说道,“小陈呐,之前我和老何只是开玩笑,要你去考江南大学的研究生,现在可是一语中的了。 以你表现出来的知识底蕴,通过今年的函授考试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这样你就可以拿到大学本科证书,正好可以赶上报名参加研究生考试。 所以你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不能骄傲自满,必须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争取一步一个脚印,拿下明年举行的研究生考试。” 陈凡一直点着头,等听到最后一句,才微微一愣,“现在就定了研究生考试的时间吗?” 办公室里其他人又是一阵迷糊。 研究生? 那是个啥生? 郭老师情绪稍微放缓,轻声说道,“现在还没有定,不过,今年的主要任务肯定是要围绕高考去转,研究生的招生工作,肯定要慢一步。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不会等太久。” 他缓缓吐出一口长气,“耽误了太久的时间,所有人都等不起,也不想等了,我估计,最晚在今年12月份,关于研究生招生的工作就会定下来、并对外公布,研究生考试可能会放在明年的3月份或4月,这样的话,你正好可以报名参加。” 陈凡认真地点了点头,“明白了,郭老师,我会努力抓住这个机会的。” 随即笑了笑,“谢谢你特意给我打这个电话。” 郭老师哈哈一笑,“没事没事,我也是看你人才难得,舍不得一个好苗子白白浪费了。”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我和何老师,还真怕你跟上次拒绝参加高考一样,拧着不肯报名研究生考试呢,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干脆给你打个电话,还打算好好劝一劝你,没想到一个字都没用上。” 陈凡不禁有些感动,“让您费心了。” “没事没事。” 郭老师笑道,“结果是好的就行,那行,先这样,挂了啊,下次你过来,当面再说。” 陈凡,“好的,再见。” 挂断电话,他看了看张文良,“三虎哥,把门关上。” 张文良毫不迟疑将办公室门关上。 叶树宝更是将窗户也都关好,随即转过身来看着他,小声说道,“是不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陈凡刚想说话,就情不自禁地咧着嘴直笑,压都压不住。 肖烈文一看顿时急了,直接站起来说道,“哎呀,你倒是快点说啊。” 陈凡又呵呵笑了两声,才压低声音说道,“电话是江南大学驻云湖地区函授点的郭老师打过来的,他说,昨天院里转批了部委的文件,只是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布。” 叶树宝和张文良都快步走到他面前,杨书记、张队长和肖烈文也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陈凡好不停顿地继续说道,“从今年开始,正式恢复高考!” ……………… (揭谜底。开书的时候好多书友都说要参加高考上大学,为啥就没有人想到直接考研究生呢。冷知识,那一届是可以直接从高中甚至初中跳读研究生的哦,只要成绩好就行。桀桀桀桀桀桀……) (本章完) 第401章 谁来接手? 陈凡说完之后,他想象的热血沸腾并没有发生,办公室里反而一片死寂。 四位领导加上张文良,五个人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看着他,什么意思? 陈凡眨眨眼,看了看他们,“不明白?” 难道我讲的还不够清楚吗? 杨书记最先回过神来,眉头紧紧皱起,不解地问道,“你刚才说,今年要恢复高考?难道以后上大学除了要推荐,还要考试?” 肖烈文立刻义愤填膺地说道,“我估计是,推荐上去的真没多少好苗子,一大半都是‘困难户’,成绩好的反倒上不去。虽然这个推荐名额落不到我们头上,不过我还是希望能上大学的都是好苗子。” 张队长也缓缓点头,“我之前听安全说过,其实推荐上大学的那些人,到了学校里面也是要复审的,也就是入学考试,只不过学校不敢得罪人,最后都成了走形式,鱼目混珠的一大堆,而且鱼目比珍珠还多。” 叶树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哈哈笑道,“恢复高考好啊,让那些人再得意去。特凉的,尽占着茅坑不拉屎,把多少好苗子的位置都挤没了,不知道浪费多少公家资源。这一恢复高考,卡死那帮狗日的,看他们还嚣不嚣张得起来。” 杨书记连连点头,“应该的。” 陈凡憋着笑,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门,“要是这事能大声嚷嚷,我会让伱关着门吗?” 张文良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等他说完,杨书记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杨书记算了算日子,“那就是12月中旬。” 叶树宝当即拍板,“行,从今天开始,包括小队兽医在内,除了必要的卫生巡查和小学授课,所有正在学习的人都全部暂停上工。” 陈凡话音不断,“所以只讲恢复高考的消息就行,别的我们一概不知道,如果他们要问,就说等报纸和电台宣布,我们也在等。” 陈凡,“想跟别人说?” 或者让他们进高中,多读一两年,可那样是浪费了时间。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再次一片死寂。 他抽着烟敲了敲桌子,想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对着陈凡挥挥手,“你去忙你的,我们几个再商量商量。” 叶树宝转身看向他,愣了两秒,便拉开椅子重新坐下,“那你说。” 种地还没他们大字不识几个老头子来得好!就初中、高中教的那点东西,也只是让他们不至于是个农活门外汉。读那么多年书却连个前程都看不到,鬼还愿意供小孩继续读。” 他说完便准备离开。 错过了今年,一切恢复正轨,就和十几年前的情况差不多了,一茬茬的学生长大,一茬茬的考试进大学,不会再说老的小的、差的好的都放一起考。 他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再回过头来,脸上满是不解,“不、不能说吗?” 陈凡手指夹着烟转圈圈,正色说道,“刚才郭老师没有说得太清楚,今天我去一趟地委,再跟他当面了解一下。” 杨书记也站了起来,连连点头说道,“没错,为什么以前都不让家里小孩继续往下读?因为读了也没用啊!缩衣节食供他们读初中、读高中,到最后还不是回来种地?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而是怎么撒的问题! 等他说完,杨书记几人也有些发麻。 顿了两秒,杨书记干咳一声,拿起桌上的烟抽出一支递给陈凡,自己照旧拿烟丝填烟锅,点燃火之后,便对着陈凡笑道,“你有什么话,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说完之后,咱们再商量。” 又赶紧搬了把椅子,“师父坐。” 别说高中生,上初中的都没几个,仅有的几個还都是今年受到陈凡招兽医班的影响,让社员们知道了文化知识还是有点用的,这才让今年小学毕业的继续上初中,否则的话,一个都没有! 至于我们,我的想法有两个,第一个是尽量为学习中的同学创造更好的条件,让他们以最饱满的姿态去备战高考。” 操舟机的使用方法、船头的铁锚可以通过驾驶台上的一个小型绞盘起降、油布怎么展开收起、…… 陈凡笑了笑,顿了两秒,才轻声说道,“好好努力,马上就要恢复高考了,争取考一个好大学。” 再一个,我记得叶队长、肖队长都说过,南湖公社5个大队,两百年来同气连枝,长期互帮互助,如果咱们明知道有好事却抛开他们不管,不合适。” 陈凡顿时一声低喝,“站住。” 说到这里,他一拍桌子,指着叶树宝说道,“小学扩建的事加快进度,哪怕是砸锅卖铁,咱们卢家湾,也要供出几个大学生出来!” 陈凡看了一圈他们,张大嘴狂眨眼睛,愣了好几秒才说道,“恢复高考的意思,是不要推荐,以后所有人都可以参加考试,择优录取,不是给推荐的人考试啊。” 崔宝章指了指驾驶台上的方向盘,呵呵笑道,“你都不知道,为了找这台操舟机,我们费了多大的功夫,田书记他甚至给省里的老领导打了电话,贴了好大的人情,才从省部队那里搞到这台报废的操舟机。” 杨书记指了指他,“你说。” 说着看向张文良,“安排好船,等一下送小陈过去,今天这条船就专门为他服务。” 短短半个小时,陈凡就对这艘小船了如指掌。 随后转身喊道,“检查完没有?” 杨书记几人脸色都没有丝毫变化。 因为陈凡说的这种人不仅有,而且还不少,甚至更恶劣的也不少见。 张文良不以为然地说道,“跟我比算什么,有本事跟安哥比。” 崔宝章拉着陈凡便往游艇走去,“走,跟我上船,我教你怎么用。” 张文良点点头,指了指外面,“啊,我去跟小娥说,还有兴秀,她对学习班的几个女生可上心了,要是知道这个事,一定非常高兴。” 陈凡也没拒绝,继续说道,“具体的报名条件,等我从地委回来之后再说。我想说的是,如果有可能的话,今年可能是唯一一次‘破例’的机会,毕竟前面十年浪费的人才,上面不可能忽视。 张文良立刻点头,“好。” 崔宝章立刻用力拍拍他的胳膊,满脸激动地说道,“操舟机的人情,你不用管了。” 可是他们都是为生产队的兽医体系和学校扩建准备的,要是他们真的都走了,后面的工作谁来接手?” 张文良弱弱地举起手,“马上就要秋收了,咱们要是这么安排,只怕不好瞒过其他队的人啊。” 张文良摆摆手,“出主意这种事不是我的强项。” 顿了一下,他又立刻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们检查过了,报废的零件都更换过,保证没有问题,你自己也懂机械,回头检查一下就知道。” 最后看向张文良,“以及学习班的7个女学生,全部都有机会报名、参加高考!” 陈凡用力点点头,“院里已经正式批准,估计这个月内,就会登报纸公布。我过来看快艇,也是想去地委打听消息。” 此时游艇已经基本竣工,完全按照陈凡的设计图来打造,水滴形的船体、比河船更深的船底,上面是开放式的船舱,油布整齐地叠在上面。 他说着看向陈凡,“可要是废止推荐、恢复高考,那就不一样啊。不管是城里的还是乡下的,也不管你爹是干部还是农民,拼的就是分数,拼输了那是咱技不如人,怕的就是连个拼的机会都没有。” 啥意思? 陈凡现在反而不着急了,掏出打火机,拿起刚才叶树宝递的烟点燃,吐出一口烟雾,看了一眼众人,咧着嘴笑道,“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取消推荐制度,只要符合条件的学生,全部都可以报名参加考试,成绩好的就能上大学!” 崔宝章好奇地看着他,“到底什么事?” 杨书记咽了咽口水,结果咽下去一股烟,可他浑然无觉地看着陈凡,“你是说,推荐作废啦?” 陈凡想了想,说道,“决定恢复高考,用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我估计,正式高考的时间,也有可能在两个月之后。” 杨书记几人也都不解地看着陈凡。 陈凡笑了笑,径直拉开门走了出去。 虽然他们不怕,可麻烦这种东西,自然是能免则免。 顿了一下,又满脸严肃地看着众人一眼,正色说道,“刚才我也说过,‘破例’的机会,很可能只有今年一次,错过今年,就算还能考大学,只怕也是成大、函授这一类。 陈凡将烟头摁灭在他亲手烧的小花狗陶器烟灰缸里,轻声说道,“据说,这件事已经讨论了两个月,副总亲自主持、过问,一条条地定规则,最后确定下来的。” 刚到外面,陈凡就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也出来了?” 要是去年讲这个话,还挺感人的,现在讲? 张队长瞪大眼睛,看了看众人,再看向陈凡,“那、那么说,还是跟以前一样,高中毕业生都可以去考?” 不能说?那你跟我们说个鬼? 其他人一听,不禁满脸古怪。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七四a 张翠娥连连点头,“昨天你跟我讲了几课,我都记住了,做题目也都会。” 所以这艘游艇装上了操舟机?! 看到陈凡进来,张翠娥立刻起身,脸上满是笑意,“师父。” 顿了一下,又说道,“船证在驾驶台抽屉里,你这条船刚好5米,不需要驾驶证,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回头我给你一份资料,你过来随便考一下,给你弄个小型船舶驾驶证。” 原来你心里还有人家啊?怎么就不开窍呢? 陈凡见她学习正常,讲了几句后便转身出来。 陈凡想了想,“你要这么说的话,如果单比高考,她应该比现在的安哥强。” 崔宝章瞬间瞪大眼睛,“真的?” 张翠娥眼里带着几分懵懂、几分茫然,本能地点了点头,“哦。” 张文良听到这话,心里放心了,搓着两手笑道,“这么说,我们老张家也要出大学生了?!哈哈!” 到了修理厂,找到崔宝章的时候,他正带着一群人围着一条小游艇打转。 陈凡笑着拍拍她的脑袋,却没有解释,只是说道,“我会跟杨书记说一下,这两天就找个人来替你,你带她几天,等她熟悉了广播站的工作,就专心学习,其他事情不要多想,师父会给你安排好。” 陈凡低头想了想,“还有一个。” 肖烈文却意气风发,突然站起来说道,“今年没有,难道以后还没有吗?只要肯下大力气培养,今年有初中生,两年后就有高中生,再过四年,他们都有机会上大学,十年都等了,四年算个屁。” 陈凡笑得合不拢嘴,“多谢多谢,今天是喜事连连啊,正好可以用得上。” 他往前凑了凑,小声说道,“你说,小娥真有机会上大学?” 干脆不要理他们,自己的命运自己去搏,咱们只说一个恢复高考的消息,谁都说不了怪话。” 陈凡双手往后面一背,轻笑着说道,“说句不客气的话,她现在的水平,甩你一大截。” 陈凡两手一摊,满脸无奈地说道,“现在有机会参加高考,并且有把握考上大学的,就是学习班的12个兽医、7个女生,再加上小娥,还有我院子里的几个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吱声了。 刚才说要瞒的是你,现在说不用瞒的也是你,什么意思? 陈凡正色说道,“就算现在能瞒,等恢复高考的消息公布,那时候他们绝对能猜到咱们提前收到了消息,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这事哪怕用卢家湾要扩建学校、扩大副业队规模的借口也说不过去,毕竟建学校、副业队都掌握在咱们自己手上,没必要抢这十天半个月,只有高考这种事,才能让咱们争分夺秒。 所以我的想法是,如果有其他办法的话,最好不要给他们报名高考设置障碍。” 又看向杨书记,“杨菊、黄莺、刘丹能参加。” 见到陈凡过来,崔宝章立刻起身喊道,“来得正好,过来看看你的船。” 这个小陈,是讲仁义的! 陈凡笑着点点头,“作废了。” 崔宝章微微一愣,“喜事连连?还有什么喜事?” 再看向叶书记,“12个兽医。” 陈凡干咳一声,示意杨书记和肖队长都坐下,才抽了口烟,掸掸烟灰,笑着说道,“小道消息,今年举行的高考,除了应届毕业生外,往届生和其他通过自学获得相应学历水平的人,都可以报名参加。” 其他人都傻傻地看着他。 虽然安全当年学的也是数理化,可都已经过去了十年,还能记得多少真不好说。 不当一回事的,你提前跟他说,他也会找各种理由拖延,最后没考上,还会用各种奇葩的理由怪到咱们头上。 不过这次陈凡已经习惯了,淡定地笑了笑,对着张队长说道,“没错,是学历水平,不是学历,也就是说,达到高中毕业的知识水平就可以。如果这个消息属实,小娥能参加。” “嗯。” 死寂。 陈凡看着他往杨兴秀的办公室走去,不禁满脸无语,电台和你妹在广播室呢,你在往哪里跑? 摇着头往前走,等到了广播室,张翠娥正趴在桌上学习,收音机连着信号线,大喇叭播放着广播。 张文良顿时一愣,“啊?” 看了看情绪激动的杨书记,还有被影响到的张队长他们,陈凡在一旁眼角直抽抽。 如今因为活禽收购和农机的事,其他四个大队几乎天天都有人往这里跑,一点小事都能传遍十里八乡的年代,想瞒过他们,那不可能! 陈凡摆摆手,说道,“不用瞒。” 叶树宝左看看右瞧瞧,脸上满是懊恼,“可是卢家湾没有高中生呐。” 依然是一片死寂,以及5双呆滞的目光。 陈凡摆摆手,“不是不能说,是不能大张旗鼓地说,更不能传得到处沸沸扬扬。刚才我都说了,这些只是小道消息,虽然院里已经转批了文件,可还没有对外宣布啊,谁知道会不会撤回修改? 万一到时候宣布出来的文件,跟我现在讲的不一样,你提前跟人家说了,让那些以为有希望、结果又没希望的人怎么想? 他们会不会把怨气撒到你头上?” 这时叶树宝突然将他叫住,拿起桌上的台历,眉头紧紧皱起,“今天都10月13号了,那位郭老师有没有说,如果恢复高考,会定在什么时候?” 张翠娥顿时愣住,呆呆地看着他,“高、高考?什么高考?” 话音刚落,张文良蹭地一下站起来,连椅子都被掀翻到地上,他连扶都不扶,转身就要往外跑。 但是招生范围、报名条件这些就不要说了,有心想搏一把的,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提前准备,因为万分之一的希望也是希望。 顿了几秒,陈凡笑道,“你们先考虑一下,看看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我去看看小娥有没有难题,完了我就去地委。” 张文良也赶紧跟着溜出去,顺手还把门带上。 这时候崔宝章顺着梯子跑下钢架,随即大手一挥,“下水。” 他想看看自己的小划子造得怎么样了,以后可能会经常往地委跑,总不能一直让生产队的大船送吧,那得多浪费柴油,还是有个“专船”更方便些。 “检查完了,可以下水。” 5个人都直愣愣地看着他。 随后骑着小母马上了大堤,往水运公司修理厂跑去。 大队部的存折看着尴尬不? 眼看着叶树宝起身就要往外走,陈凡赶紧喊道,“慢点慢点,我话还没说完。” 听到这话,杨书记四人都情不自禁地连连点头。 陈凡搂着他的肩膀,小声说道,“这事我正要跟你说,还有田书记那里,你也帮我转告一声。” 顿了一下,又问道,“还有别的什么事没有?” 笑了几声,他甩手就往前走,“我去给你安排船。” 陈凡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看着她笑道,“学习怎么样了?” 这个弟子绝对的根正苗红,学习成绩又好,只要不发挥失常,考上大学是板上钉钉的事,自然不用多说。 陈凡,“确切消息,从今年起,废止推荐上学,而且马上就要恢复高考。” 船体所有部位都由原木打造,整体打磨光滑,格局也没有丝毫改动。 让陈凡有些惊喜的是,他竟然在驾驶台上看到了一只方向盘。 办公室再次一片死寂。 不一会儿,钢铁支架就驮着游艇放入水中,陈凡坐在驾驶台上,启动操舟机,小船后面立刻喷出一团水花,嗖地一下往前飙了出去。 等小船走远,崔宝章转身便跑,“把我的自行车推出来,我去找田书记。” (本章完) 第402章 互有所求 陈凡开着游艇在河上飞驰,胖胖的船身破开波浪,船头高高昂起,像一只奋勇前进的蝌蚪。 小母马在河堤上狂奔,连吐槽的时间都没有。 骑着马过来,开着船回去,还跑那么快,怕累不死我是吧? 还好陈凡记得自己的马,飙了一段过把瘾,便将游艇靠岸,让小母马上船在后面趴着,然后载着马继续狂飙。 游艇在河面上拉出一条白线,河水分开两边,久久不能平息。 陈凡感觉没过多长时间,就将船开到6队码头。 小母马在船上颠颠簸簸,下船的时候还有点腿软,跌跌撞撞的好不容易上了岸,撒腿就往大堤上跑。 等陈凡爬上来,它赶紧说道,“再也不坐船了。” 陈凡此时心情大好,搂着它的脖子哈哈大笑,“好好好,不坐船,坐车好不好啊。” 小母马跟着他往下走,“不好,我自己走。” 到了知青院,小母马迅速跑进马厩,它要多吃几口安抚一下受伤的心灵。 陈凡则穿过院子,去了后面的新家,多多和球球围着他跑前跑后,等到了门口,又乖乖地趴在风雨廊下,轻轻摇着尾巴。 一楼客厅,三个女生正在埋头学习,杨菊抱着一本物理在啃,刘丹闭着眼睛默默背诵历史,黄莺则一手撑着下巴,有气无力地抄写英语短文,连陈凡走到身边,都没有人发现。 直到陈凡围着茶台转了一圈,黄莺才猛地惊醒,“啊”地一声抬起头看着他,随即舒了口长气,拍拍胸口,“吓死我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一声尖叫,将杨菊和刘丹也吓了一跳,等看见是陈凡,紧绷的精神又一口气跌下去,萎靡不振地趴在桌上。 陈凡咂着嘴直摇头,“这才上午而已,你们看看自己的样子,不行呐。” 黄莺趴在桌子上,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呃,我们已经连续学了将近三个小时了。” 陈凡眉头一挑,“那就更不行了。学习也要劳逸结合,超过一定的时间,学习效率就会下降,这时候哪怕再继续学也是徒劳无功,所以应该起来活动活动,让身体和大脑都放松一下。” 杨菊昂起头看着他,“怎么放松?” 陈凡指了指外面,“都去给滚滚喂竹子。” 一听这话,三个女生立马原地满血复活,嗖地一下跳起来就往外跑,嬉笑声渐行渐远,消失在熊猫园中。 陈凡笑着摇摇头,检查了一下她们正在学习的内容,发现进度在预料之内,便转身上了二楼。 刚进书房,姜丽丽就停下画笔,看着他笑道,“我听见小莺她们的声音,就知道你回来了。” 陈凡走近看了看画板,轻轻点了点头,“嗯,不错。” 随即看着她,“画了多久,要不休息一下?” 姜丽丽摇摇头,笑着说道,“不用,我是先在下面看了会儿数学,才上来不久,学累了就画会儿画,练累了就下去看书,挺好的。” 虽然只是学画画的第二天,但在陈凡的教导下,她已经能画些简单的线条图案,看着一个個小东西在自己手底下诞生,感觉特别有趣,也就不觉得闷了。 听到她的话,陈凡眉头微皱,“总这样可不行,还是要活动一下身体,让大脑放松。” 姜丽丽笑了笑,放下手里的画笔,“学习而已,又不是干农活,再累能累到哪里去?现在已经很好啦。” 看见她这个样子,陈凡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从明天开始,你们一起跟我练拳,一天三遍。” 姜丽丽瞬间瞪大眼睛,“啊?” 练拳? 她没想过啊。 看着满脸严肃的陈凡,姜丽丽猜到他应该是认真的,可是她还想挣扎一下,弱弱地问道,“不学行不行?” 陈凡眼睛一瞪,“不行。” 随即咧嘴笑道,“因为接下来,你们将进入地狱学习模式,从早上6点起床,一直学习到晚上11点睡觉,如果不进行锻炼,很可能身体会吃不消,严重的话,会影响考试时的状态。” 姜丽丽不解地看着他,“大队部学习班的同学,他们的进度比我们快很多吗?” 陈凡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直视她的眼睛,轻声说道,“听着,你离开卢家湾的机会就要到了。” 姜丽丽顿时脸色大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只感觉脑子嗡嗡的,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听见他继续说道,“就在今天早上,江南大学函授点的郭老师给我打电话,院里已经批准了教育部上报的文件,从今年开始,废除推荐上学,全面恢复高考。” 听到这话,姜丽丽浑身一震,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恢、恢复、高考?” 陈凡轻轻点头,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其实我去报名函授大学的那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当时你姐跟我一起去的,她也知道。 但是因为连郭老师他们都没有把握,而且这件事太大,万一要是传得沸沸扬扬,可能会影响到上面决策,所以我们都答应不对任何人说。” 姜丽丽猛地想到了什么,“所以你回来之后,就加快了我们的学习进度?” 陈凡点了点头,“直到今天已经基本确定,只等正式对外宣布,我才告诉伱这个消息。” 他说着走到窗边,看着在熊猫园里陪滚滚玩耍的黄莺她们,轻声说道,“你也和她们一起去玩吧,过了今天,就要开始进行地狱式训练了。” 姜丽丽愣愣地还没回过神来,过了好几秒,她才猛地抬起头,快步走到陈凡身边,直愣愣地看着他,“我、也有资格报名?” 陈凡转身看着她,微微一笑,“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你也要付出一百倍的努力,因为你别无选择。” 姜丽丽怔怔地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用力点头,“明白了,我一定会拼命的。” 随即转头看向黄莺她们,“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我也好,她们也好,都不会有丝毫玩的心情。” 又深吸一口气,“我去叫她们,回来一起学习。” 说完就要下去。 陈凡赶紧将她叫住,“你着什么急?” 姜丽丽转身看着他,“啊?” 陈凡上前几步,“学习这种事,是你懂还是我懂?” 姜丽丽鼓了鼓嘴巴,“你懂。” “知道就好。” 陈凡指了指外面,“听我的,今天一切照旧,让你去玩你就去玩,等我从地委回来,就给你们每个人制定一份学习计划表,只要你们严格按照计划表去执行,我保证你们每个人都能以最好的状态,去上阵考试。” 姜丽丽抿了抿嘴,轻轻点头,“哦。” 顿了一下,她又问道,“你要去地委?” 陈凡,“嗯,刚才电话里没说清楚,我去地委教育处,找郭老师打听一下详情。” 姜丽丽眼珠微转,吞吞吐吐地说道,“那、能不能、能……” 陈凡看着她的样子,笑道,“能不能去找你姐姐,把这个消息也告诉她?” 姜丽丽尴尬地笑了笑,呵呵两声,没有说话。 陈凡笑道,“当然没问题啊,顺路的事,何况你姐也算是我的朋友,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 姜丽丽望着他甜甜一笑,“谢谢。” 陈凡摆摆手,说着便往外走,“我过来主要就是跟你们说这个,说完了就去地委。” 姜丽丽紧跟在他身后,“哦,那我去找点东西做礼物。” 陈凡的小库房都是她们在打理,他要什么东西,也都是直接找姜丽丽拿,方便。 可这次陈凡却摇了摇头,“平时过去拿点东西,那是联络感情,关键时刻再提东西过去,反倒显得太生疏,东西就不拿了,直接过去,回头等尘埃落定,我再请他们吃饭感谢。” 姜丽丽也不懂这些,便目送着他出门。 陈凡路过熊猫园的时候,隔着栅栏对着里面玩得正欢的三人招招手。 黄莺三人立刻跑了过来。 陈凡指了指她们,笑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你们好好玩,玩得开心点,从明天开始就要进行特训,要努力哟。” 黄莺眼睛狂眨,“什么意思?” 陈凡指了指姜丽丽,“问她。” 说完便潇洒离去。 黄莺三人迅速从门口跑出来,还顺手将意图越狱的滚滚推回去,然后围着姜丽丽,“陈老师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姜丽丽咧嘴直笑,拉住她的手,开心地说道,“小莺,我们有机会上大学啦!” …… 陈凡开着小船冲向地委,到了客运码头,将船停在散船码头上,找管理员做了登记,便跑上江堤坐车、直奔教育处。 到达函授点的时候,郭老师和何老师正在紧张地忙碌。 恢复高考是一件大事,从出题、试卷印刷,再到监考和判卷老师的选择,以及报名流程的安排、学生信息的管理等等,一系列的工作都等着确定和完成。 同时大学里面也要做好迎新的准备。 今时不同往日,这一批新生要怎么管理,填报志愿的时候如果争取优质生源,新老学生因为来源方式的不同,内部是否会产生各方面的矛盾。 这些也都要考虑在前面。 作为江南大学驻云湖地区的函授点,此时便理所当然地摇身一变,成了江南大学在云湖的招生点。 而郭老师也何老师两人,也顺理成章地干上了招生工作。 倒是与之前函授招生相差不远,他们也算得心应手。 见到陈凡过来,两位老师分外热情,连连招呼他坐,又拿出珍藏的茶叶泡上。 陈凡是他们两个早已内定的研究生苗子,甚至他们已经向学校本部领导做了汇报,领导一听是在《江南文艺》开了专版的陈凡,而且学习成绩非常好,一口气考完了全部函授招生考试试卷、并有信心在今年一次通过全部函授考试课程。 那还说什么? 当然是严令两人一定要将陈凡留在江南大学,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否则的话,郭老师又何必在第一时间,就将恢复高考并恢复研究生招生的事情通报给陈凡呢,还是不为了拉拢感情。 就是这样,不需要陈凡主动发问,郭老师和何老师便一股脑地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倒了出来。 听完之后,陈凡和自己的记忆印证了一下,感觉没有任何出入,这才松了口气。 总的来说,就两条。 一,年龄限定在30岁以下。 凡是符合年龄要求的,并自认达到高中学力,就可以报名,除此之外,文件中不作其他任何要求。 执行层面的且不去管,至少在文件上是这么要求的。 而且为了这一点,原本相关小组制定的“自愿报考、单位同意、统一考试、择优录取”的16字方针,被副总取消了一句。 取消的便是“单位同意”,从很大程度上扫清了考生报名的障碍。 不过为了验证报名考生是否真的具有高中学力,除了报名考生确实不多的极少数省份之外,大部分省份都决定要组织一次初试,只有通过初试的考生,才能进入到真正的报志愿环节,然后参加考试、择优录取。 二,高考报名费,5毛! 听说本来是要定一块,但有领导说了,上面又不靠这个挣钱,收个5毛钱,稍微抵扣一下试卷费和工作人员的餐费,也就够了。 就5毛钱而已,用5毛钱搏一次改换命运的机会,有几个不乐意? 陈凡似乎已经看到了无数人挤破报名点的景象,那场面,是相当的壮观啊! 打听清楚情况,陈凡便准备离开。 郭老师又赶紧将他叫住,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问道,“小陈呐,跟你打听个事。” 找我打听事? 陈凡眨眨眼,“有话您直说,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哈哈哈哈,就咱们这交情,这我肯定相信。” 郭老师递上一支烟,笑眯眯地问道,“就你们那个地方,有没有读书成绩特别好的好苗子?” 一听这话,陈凡就明白他的意思。 原来这年头就有招生竞争了吗? 而且,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自己求着两位老师,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是互有所求啊! 眨眼的功夫,陈凡就想明白其中的门道,然后说道,“好苗子肯定有,怎么,您想让他们报考江南大学?” 这年头的老师、尤其是大学老师,多少还有点“清高”,这么直白的说话方式,咋一听来,竟然还有点不太习惯。 不过说穿之后,有些话反倒也可以敞开来说。 郭老师顿了两秒,便感慨地说道,“你是不知道啊,这些年学校里的老师,是怎么给学生们上课的。成绩好的学生当然有,可是成绩差的,老师们也不能不管不问吧! 但是,进学校的都是些什么人呢? 有些人竟然是扫盲班毕业的,总共就认识几百个字,数学就会四则运算,却要学机械、电子,就这还算是好的,至少人家是穷苦出身,肯吃苦、能扎下头去学习。 怕的就是那些成绩不好、家世却很出众的人,他们是基础基础没有,态度态度恶劣! 我们是大学啊,那些老师哪一个不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可是一头要和小学老师一样,给同学们补课,另一头还要应付某些不肯学习的学员的责难。 他们能怎么办?我们能怎么办?” 他说着指了指在一旁抽着闷烟的何老师,脸色惨然一笑,“我和老何本来都是专业课老师,可就是因为教学生的时候说了句不该说的话,就只能告别讲台,远离学校干点杂活。” 又叹了一口气,沉默了好几秒,才勉强抬起头来,看着陈凡,“大学苦顽童久矣,现在恢复高考,我们希望能得英才而教之,方不负一身学问。” 陈凡眼睛狂眨,他敏锐的精神力告诉自己,郭老师讲的都是真话。 只不过那略显浮夸的演绎,也很难掩饰啊。 顿了两秒,陈凡脸色也变得黯淡下来,沉声说道,“郭老师,您说的话我完全能理解,也非常理解你们的立场,而且我也确实有几个学生,成绩还算不错。但是……” 谈话的时候,最怕的就是但是。 郭老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但是什么?” 旁边的何老师也不装深沉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陈凡抬起头,“但是人各有志,那些在看不到希望的黑夜中,依然努力学习的学生们,他们都有自己坚定的理想,虽然他们很尊敬我,可是我也不能去左右他们的人生,他们应该为他们的理想而奋斗,也必须如此!” 听到这话,郭老师不禁肃然起敬,情不自禁地握住陈凡右手,满脸严肃地说道,“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者也。解惑为下,传道为上,你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在这方面,我不如你!” 陈凡眨眨眼,自己是不是演过头了? 还好,就在这时,旁边的何老师小声说道,“陈老师,不知道你那几个学生,他们的理想是什么?或许我们江南大学正好就有这方面的优势呢?” 郭老师一听这话,顿时也反应过来,立刻点头说道,“对对对,不知道他们都有什么理想?我们江南大学是综合型大学,有很多专业,说不定就跟他们的理想相符呢。” 陈凡这时也不敢再演了,便抬起头看了看两人,问道,“你们想要几个?” (本章完) 第403章 眼见为实 想要几个? 这东西还能讨价还价的吗? 郭老师和何老师愣了愣,互相看了一眼,再一起看向陈凡,齐声问道,“你那里有几个?” 陈凡掐指一算,抬起头满脸的淡然,“不多,也就24个。” 24个? 听到这话,两位老师脸色一垮,哭笑不得地说不出话来。 陈凡依然满脸笑容,轻轻啜着茶水,一点都不着急。 他也知道这個数字过分离谱,就这次高考,全国一共录取27.3万人,而全国的生产大队一共有70多万个,生产小队近600万个,打平均算,3个生产大队或者22个生产小队,才能出一个大学生! 何况还有城市里的呢? 所以录取的数字至少要减一半、平均的生产队要翻一倍。 你一个生产大队就出24个?顶人家140个生产大队? 什么样的牛皮敢这样吹? 可是等高考之后,这批人无论如何都是藏不住的,一个生产大队里面走出去24个大学生,这事估计能一杆子捅到顶。 所以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坦荡一点,省得到时候他们说自己不老实。 而郭老师和何老师也确实不敢相信,他们想的是,除了陈凡之外,要是能再招一两个还算不错的优等生就很好了,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可24个? 郭老师苦笑着连连摇头,顿了两秒,才对着陈凡说道,“你可能没明白我们的意思,我们说的,是能够考上江南大学这一级别学校的学生,不是所有学生!” 江南大学作为全国第一等的学府,虽然比起北清稍有不如,可对比其他任何一所学校,都自认毫不逊色,这样的学校,要抢也是抢最好的学生,普普通通的,他们还不至于安排专人去招。 哪怕这些人在周围人眼中已经是天之骄子,却依然不足以引起他们的重视。 看着郭老师和何老师,陈凡笑了笑,放下茶杯,轻声说道,“等我跟你们说清楚来龙去脉,你们就知道了。这件事啊,还要从他们非要我当兽医开始说起,……” 嘚啵嘚啵嘚啵…… 随着陈凡“非常客观”的讲述,郭老师和何老师的脸色越来越精彩。 好不容易等陈凡说完,郭老师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所以你们生产队的学生,并不是学校里的学生,而是一直跟着你学习文化知识的学生,他们也是为了生产队学校扩建和发展副业才刻苦学习的?” 何老师,“他们学的也不是‘农基’和‘工基’,而是用数理化自学丛书当课本?” 郭老师,“而且这大半年来一直都勤学不辍,基础知识非常扎实,现在所有人的进度都已经进入到高中阶段?如果不出意外,年底前就能学完全部高中课程,下一阶段还准备自学大学课程?” 何老师,“而且他们自己出题考试、一周三次测验,90分以下就要挨揍?” 陈凡赶紧摆手,“挨揍不是重点,这个又不是我动手,是他们亲爹动手,我想劝也劝不动啊。” 普遍90分以上,这还是他一周只给学习班的人讲两次课的结果,换成姜丽丽她们,每天都有教学光环笼罩,凡是学过的知识点,错一题她们都吃不下饭。 两位老师看着陈凡,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郭老师幽幽地呼出一口长气,不禁摇头感慨,“这是什么运气?” 在名师的指导下苦学大半年,正好碰上恢复高考,先不说能不能考上大学,最起码当他们走进考场,就比其他人领先太多。 只要陈凡的话没有太多水分,这批学生进入一流大学的概率,还真的不低。 这时候连他都羡慕这24个人。 郭老师沉吟两秒,突然抬起头说道,“小陈,你说的这些情况,实在有些超乎我们的想象,我想抽个时间去卢家湾看一看,不知道方不方便?” 何老师跟他合作好几年,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当即点头说道,“我们不是不相信伱的话,可毕竟眼见为实嘛!” 看着两位老师,陈凡沉吟两秒,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抬起头慢条斯理地说道,“其他人我不管,但是其中5个人,我已经给她们定好了要报考的学校,对她们,你们不能截胡,要谈话,你们去找其他人。” 郭老师脸色微僵,嘿,激将法竟然被看穿了? 对于陈凡的话,他不是没有怀疑,可也不会一点都不信。 毕竟刚才陈凡讲的那些太过合情合理,而且是真是假,只要一查就知道,根本经不起任何推敲,所以他不可能说假话。 唯一的疑问,就是这些跟着他学习的人,到底有没有那么优秀。 而作为一次性通过函授点全部招生考试、并有信心一次考过全部大学函授课程的人,陈凡也有足够的评价资格。 所以他更倾向于相信。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真有24个有实力考上一流大学的学生,应该怎么办? 当然是抢人呐! 可惜竟然被看穿。 郭老师尴尬地哈哈笑了两声,“没有没有,我们就是去看看。” 何老师也连连点头附和,“对,我们就看看。” 只是他们心里都有些好奇,被陈凡提前定好方向的5个同学,会不会就是其中最好的几个呢? 如果是的话,那么……?!!! …… 从教育处出来,陈凡又直奔卫生处。 刚进卫生处大门,就看见严利元迎面走了出来。 陈凡顿时惊喜地打招呼,“严哥,回来啦?” 自打《急救手册》出版、并在全国卫生系统引起重视之后,上至主任、处长,下到蹭功劳的不知名办事员,全都一并出去搞讲座和推广。 严利元作为其中的“大功臣”,地位几乎只在几位核心领导之下,还单独带了一支小分队做推广工作,在外面“辛苦并快乐着”。 因此这还是从上次分别之后,陈凡第一次见他。 看到陈凡,严利元也是喜出望外,连工作都不做了,对着身后的两个人挥挥手,“通知他们,我临时有事,下午再去。” 随即拉着他就往里走,“周姐说你最近经常来,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过来,好请你吃饭,没想到今天就碰上,先说好啊,中午饭就在这里吃,我来安排。” 陈凡赶紧拉住他,小声说道,“实不相瞒,我就是过来蹭饭的!” 一听这话,严利元便忍不住仰头大笑,“你啊你,还是这么坦率。” 陈凡嘿嘿笑了两声,却拽着他的胳膊往里面的政工科走去,同时说道,“不过吃饭前,我还有事情要说,本来还想请周姐转告你,正好你回来,就一起说了。” 严利元,“什么事?” 陈凡,“等见到周姐一起说。” 顿了一下,又问道,“还出去吗?” 严利元突然笑得比花儿还灿烂,“这次回来就不出去了,领导们都在外面跑,处里已经积攒了好多事没人处理,他们就让我回来暂时主持工作。” 陈凡猛地停下脚步,转头打量他,“呵,那下次是叫你主任还是处长啊?” 都主持工作了,还不升职?! 严利元笑得合不拢嘴,嘴上却很谦虚,“低调、低调,还没落定的事,不好多说。” 顿了一下,他觉得对这位帮自己插上翅膀的小老弟,实在不好意思隐瞒,便前后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听郝副主任的意思,我接他的位置。” 陈凡挑挑眉头,“老三?可以啊!太可以了!” 严利元已经笑歪了嘴,“哈哈哈,托你的福,以后还要你多多支持!” 陈凡继续往前走,“什么我支持,是你多多关照!” 严利元伸手搭着他的肩膀,“互相关照、互相关照。” 说话的功夫,两人便进了政工科。 看见陈凡进来,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女人都起身相迎,惹得严利元一惊,“什么时候你在政工科这么受欢迎了?” 他可不认为这些同志是迎接自己的,要不然刚才怎么没这个待遇?! 听到动静的周姐从里屋走出来,笑着说道,“小陈在我这里一直很受欢迎的好吧。” 一句话就将严利元噎得半死。 这时林丽雯早已端着一杯茶递给陈凡,“小凡,喝点水。” 陈凡笑着接过,“谢谢。” 夏玉萍没能抢在前面,只能嘟着嘴递给严利元,“喝水。” 严利元满脸苦笑地接过去,“我觉得我就不该来。” 办公室里立刻响起一片笑声,林丽雯和夏玉萍则红了脸,迅速转身跑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陈凡喝了口茶,笑着说道,“你要是不来,可就听不到这个消息了。” 严利元好奇地看着他,“什么消息?” 其他人也停下笑声,齐齐看向陈凡,两个女生更是伸长了脖子。 陈凡也不管办公室门没有关,轻声说道,“我刚从教育处过来,上面已经做了决定,要取消推荐、恢复高考。” 他看了看众人,“文件是昨天批复的,估计最晚本月底,就会对外公布。” 听到这话,办公室里几乎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恢复高考? 等他们回过神来,有的当即面露喜色,有的眼神阴晴不定,还有的无所了谓。 陈凡眼珠微转,便明白为什么他们的表情不一样。 就在这间办公室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如果说按照以前的制度,恐怕他们都是受益者。 如今斗转星移,自然心态不一样。 不像卢家湾的人,听到恢复高考,脑袋里只有一个字。 开心麻了! 这时周姐突然上前两步,对着陈凡说道,“其实,我昨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哈? 所有人都立刻转头看向她。 陈凡眨眨眼,所以,是自己多事了? 周姐拍拍陈凡的胳膊,笑道,“长得真高,想拍你肩膀都不方便。” 话音未落,她又立刻转过身,对着自己的下属说道,“你们都是推荐上学的,这事跟你们说了也没用,只是徒增烦恼,我也就没提。” 随后转身看向陈凡,眼里满是笑意,“倒是你呀,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跟我们说这个,看来真没白疼你这个弟弟。” 这时所有人都反应过来。 对啊,这样的消息,除了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和真正交心的朋友,又或者像周老师他们这样有目的的人,否则谁会拿出来随便往外说? 你多告诉一个人,就等于给自己的亲人创造成百上千的对手,若是憋着什么都不说,默默地提前让家人、亲戚做准备,岂不是有很大的领先优势? 圈内人尽皆知、圈外闻所未闻,大约不过如此罢了。 陈凡在第一时间就跑来告诉自己,他们之间又没有利益牵扯,不是把他们当做亲人,那是什么? 于是一个个的抹眼泪、擦鼻涕,冲上来又是拉手又是抱,让陈凡很怀疑她们是不是在趁机揩油? 这时周姐走过来,将这些人全部赶开,“去去去,没看见弟弟脸都红了么,你们不要脸,他还要脸呢。” 几个女人这才嘻嘻哈哈地退开。 周姐又说道,“刚才我想了一下,这事是我想岔了,虽然你们都不用考试,不过你们也有需要参加考试的亲戚,而且这事马上就要宣布了,估计以后也不会再改。你们要是有想考大学的亲戚,就赶紧去告诉他们,让他们早做准备。” 顿了一下,又说道,“报名要求很简单,就一个,年龄不超过30岁,学力达到高中水平,就可以报名考试,别的什么都没有。” 陈凡眨眨眼,很想提醒她一下,还有5角钱的报名费,又怕她给自己五脚。 同时心里也在好奇,周姐是个什么背景,连这种消息都能第一时间收到? 她是昨天就知道了的,比周老师和何老师还要早呢! 不过他也没觉得自己是多管闲事,看看刚才周姐的表现,不就证明了这个人情卖得还是很不错的么。 就是林丽雯和夏玉萍两人炽热的目光让陈凡有些吃不消。 旁边半天没说话的严利元,这时才找到空隙说道,“还真是,本来我有好几个侄子侄女都在今年毕业,我那些哥哥姐姐都找上门来,想找我求一个上大学、上中专的推荐名额,可我能上哪里找去? 就算求爹爹、告奶奶,也顶多只能要到两三个。” 他转头看着陈凡,感慨地说道,“现在好了,不用求了,提前告诉他们消息,就是最大的人情。这事做哥哥的记在心里了,你就看我的表现吧。” 陈凡眨眨眼,你一个卫生处的,能怎么表现? 然后吃饭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卫生处的小食堂包间里,一个三十来岁的工作人员敲门进来,将一只信封递给严利元,又对着众人友善地笑了笑,便退了出去。 从头到尾一声不发。 严利元也不多说,从信封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放在陈凡面前,“老弟,你一身本事放着不用,太可惜了。这个资格证,是我提出来的,主任、处长他们也都同意了,有了这个,你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行医。 证是挂在第一人民医院,院长你也认识,有事没事,都可以去找他,他也乐意有你这么个人挂靠在单位。” 陈凡拿起来看了看,不禁有些无语,我这就成了急救医师? 现在这个阶段,是没有行医资格证的,但是有多种同类型的证件并存。 第一类便是从民国延续过来、稍作修改的“医师证书”。 (图片又出不来) 这种医师证书永久有效,哪怕到了98年颁布新法规,也可以直接申请更换。 第二类就是“赤脚医生证书”。 但是这种证书有非常大的局限性,一般只允许在本村(生产大队)行医,不能超范围治病。 虽然现在没人管,可等到十几年后,就会有很大的限制。 第三类则是后来各个医院内部颁发的卫生人员等级证书。 (当年的升职考试准考证) 这类证书一般是由各个地区卫生管理部门组织考核,一般卫生学校的毕业生可以直接拿到医生资格证,相当于初级人员,如果想要升级,就必须参加这类考核。 大概就跟工人考八级工制度差不多,工资也与证书息息相关。 现在严利元给陈凡的,就是挂靠在云湖第一人民医院的一张急救医师证。 这张资格证和早年颁发的“医师证书”具有同等效力,也就是说,从今往后,陈凡可以在全国范围内合法行医,而且是不限类别的全科。 哪怕到了98年,颁布了新的行医管理规定之后,也可以直接申请更换“医师资格证”。 逼格比“赤脚医生证书”高多了。 严利元醉眼朦胧地看着陈凡,笑着说道,“上次你在这里12天,让所有看过你诊治病人的老医师都惊艳了一把。 倒不是说你的医术有多高明,主要是外科、内科几乎没有你不会的,哪怕很粗浅,也足够应付一般的病情。尤其是急救,既能治外伤,也能应付内伤,还能给妇科病人看病。” 听到最后一句,桌上政工科的女人们都噗呲呲地笑出声来。 陈凡垮着脸,其实这个大可不必提。 严利元也跟着呵呵笑了两声,继续说道,“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我和几个医院的院长都一致认为,你基本上达到了可以独立行医的条件。 所以今天我给他们打电话,说要给你办一张中级医师证,他们也都欣然同意,在证明文件上签字。” 说完之后,拍拍桌上的证书,笑道,“虽然你这张证明挂在第一人民医院,但是你没去那里坐诊,所以工资福利都是没有的,就是给你一点方便,这个你总不会拒绝吧。” 陈凡上次拒绝来卫生处工作的事,竟然让严利元有些拿不准,他到底会不会收这个东西。 等他说完,陈凡便毫不迟疑地笑着点头,将证书收到口袋里,“这东西确实挺方便,多的话不说,来,严哥,咱们再走一个!” 看到陈凡的动作,严利元仰头哈哈一笑,随即晃晃悠悠地举起酒杯,结果没等碰杯,就噗通一下栽倒在桌上。 陈凡淡定地放下酒杯,对着周姐两手一摊,“周姐,以后严哥当了领导,你可得注意着点,别让人灌他酒,这就酒量太差了。” 周姐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以后也少喝点,别仗着年轻就多喝,这个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凡赶紧点头,“是是是。” 周姐又说道,“今天就不回了吧,去招待所开间房休息休息,晚上姐带你去蹭饭。” 陈凡愣了愣,脸色微微有些为难,“姐,真不巧,待会儿我还有事,而且今天是特意来教育处打听消息的,大队部领导还等着我呢。” 听他这么说,周姐也不为难他,便摆手说道,“没事,既然你有正经事情要做,那就先办你的,蹭饭的事情等下回再去。” 陈凡心里自然清楚,这哪里是去蹭饭,分明是她要介绍人脉给自己认识。 只是今天确实还有事,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本章完) 第404章 我要复习 从卫生处出来,陈凡上了前往北城的公交车。 此去自然是找姜甜甜。 和前几次一样,依旧没有直接“接头”,陈凡只是从供销社门市部门口经过,转头看了一眼里面,和她对了一个眼神。 十分钟后,他便在江边的树林里等到飞奔过来的姜甜甜。 等她刚跑到面前,陈凡便直接说道,“消息确定了,今年正式恢复高考。” 姜甜甜来不及喘匀气息,便猛地睁大眼睛,“竟然是真的?” 虽然之前郭老师和何老师煞有介事地说过这件事,可在她的心里,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 哪怕陈凡让她去买书、让她学习,她也只是因为陈凡的要求而去学而已,除了深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时,想过恢复高考的可能性,其他时候都根本不敢去想。 而现在陈凡却告诉她,真的要恢复高考! 陈凡轻轻点了点头,对着她笑道,“我看你在供销社如坐针毡,也是时候抓住机会换个环境了。” 姜甜甜怔怔地看着他,愣了好几秒,才不自觉地低下头,轻声说道,“我也可以报名吗?” 高考,也是要政审的吧?! 陈凡笑了笑,“上午丽丽也问过同样的话。” 姜甜甜猛地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陈凡注视着她的眼睛,“我的回答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尽一百倍的努力。” 听到这话,姜甜甜终于回过神来,缓缓点了点头,“明白了。” 她转身看向远处的江水,“爸爸经常跟我们说,所有的努力都不会白费,哪怕身处低谷,也要做好随时攀登高峰的准备。” 随即抿了抿嘴,转头看向陈凡,笑容在脸上绽放,“谢谢。” 陈凡耸耸肩,笑道,“客气话就不用说了,倒是你,学习进度怎么样?” 姜甜甜笑道,“还行吧,我听你的建议,太难的题目都不去看,先从简单的着手、然后循序渐进,争取把代数和几何都看完,如果还有时间的话,再多学点东西。” 陈凡缓缓点头,“我上午去了教育处,打听到这次高考的报名范围很广,凡是不超过30岁的人都可以报考,所以今年参加高考的人应该会很多。” 姜甜甜眉头微皱,“那样的话,竞争也会很激烈。” 顿了一下,她又展颜笑道,“不过也对,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待这个机会,换成任何人都不会轻易放过。” 陈凡笑了笑,“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听郭老师说,现在最好的高中毕业生,知识水平也只不过与以前的初中一年级学生相当(副总原话),特别是数学落后很多,所以你的机会并不小。” 姜甜甜却挤了挤鼻子,对着他笑道,“你忘了,我也只是四年前中专毕业而已,学的是一样的课本,学习水平比他们高不到哪里去。” 陈凡却有些不以为然,说道,“如果你只是普通家庭,还真有这个可能。不过叔叔阿姨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我不相信他们没有教你更多课本之外的知识。” 姜甜甜抿着嘴,眼波流转,只是微笑不语。 陈凡看到她的样子,就知道她的知识水平,绝对不像她自己口中说的那么简单。 其实这一点从姜丽丽的身上就可以看出来。 姜丽丽三年没有碰过课本,仅有的读物就是李先生文集,但是陈凡将课本和数理化自学丛书拿回来之后,她却能很快入门。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姜丽丽的基础很扎实,但等弄明白课本上的知识点严重落后于以前的老课本,就知道她应该是在以前就学习过。 本身就有基础,再重新学习,自然会比较快。 看着姜甜甜,陈凡笑道,“这次高考,正常会考5科,政治、语文、数学是通考,然后理科考物理和化学,文科考历史和地理。 伱选的专业方向是文科,所以物理和化学不用管。政治、语文这两门很难考特别高的分数,但是只要稍微学一下,也很难考太低的分数,就不必花费太多精力。 另外历史和地理只要抽空通读两遍、加深一下记忆就行,考试的关键科目就在数学上,这個也是拉开差距的重点。” 姜甜甜抿着嘴用力点头,“我会认真学习的。” 顿了一下,她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周围两百米内都没有人,便小声说道,“我爸妈都是理科毕业的大学生,不懂的地方我会问他们,丽丽那边,就只能靠你了。” 陈凡呵呵笑道,“放心,她现在的进度非常好,倒是你,别被她超过去。” 姜甜甜展颜笑道,“我只希望她能够考出最高的分数,越高越好,最好是能超过我很多!” 陈凡看着她,过了好几秒,才轻声说道,“你父亲说得很对,所有的努力都不会白费,你们一定能抓住这次机会。” 姜甜甜轻轻点头,她好奇地看着陈凡,“你呢?也会报名参加高考吗?” 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要考函授文凭,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好好重新考虑一下,上大学除了学习知识,还有很多其他方面的东西,不仅仅是未来的发展和福利,还有人际关系、思维方式,乃至于……” 等她说了一大通,陈凡才笑着耸耸肩,“郭老师说,研究生考试也要恢复了,所以我打算等拿到函授本科文凭,就直接读研究生。” 姜甜甜顿时愣住,睁大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还能这样? …… 与姜甜甜作别,陈凡背着自己的背包,坐着公交车在云湖市里转悠了一个多小时,将十几封稿件通过不同的邮局全部寄出去,最后回到客运码头,取了自己的小划子,开着船回卢家湾。 滚滚长江东逝水,水面千舟竞发。 小划子在一艘艘大船小船中慢悠悠地穿梭,引来无数关注的目光。 说它是小划子吧,还带了个操舟机。 说是冲锋艇,怕不是胖子版的吧? 就那圆滚滚的脑袋,这玩意儿能冲得起来? 万众瞩目中,陈凡小心翼翼地避开大船,然后找了个空隙加大马力,biu地一下破开浪花、冲进了流花河。 回到卢家湾,还没靠近河岸,远远地便看见码头上有个人坐着。 等船再靠近一些,陈凡便认出来是安全。 此时安全早已迫不及待地站起身,等船靠岸,他立刻问道,“情况怎么样?” 陈凡摇动转盘放下船锚,又将缆绳抛到岸上,安全立刻抓紧缆绳系在木桩上。 他嘴上却丝毫没停,“上午我接到三虎的电话,第一时间就跑过来,在这里等了你大半天,教育处那边怎么说?像我这样的能不能报考?” 陈凡跳上码头,满脸无语地看着他,“你不会在我家里等我?” 安全将绳子系紧,快走两步跑到他身边,“你家里全是女生,我哪能待那里?哎哎,能不能直接点,我够不够资格?” 陈凡果然很直接地点头,“够格。” 安全嗖地一下抓住他的胳膊,紧张的神色溢于言表,“真的?” 陈凡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今天早上,我和杨书记他们开会商量,对外统一只说即将恢复高考,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安全立刻点头,“我懂我懂,我跟谁都不说。” 话音刚落,他就说道,“除了我老婆。” 陈凡笑了笑,“嫂子是自己人,当然不一样。” 这时他才说道,“报名资格就两个条件,第一,不超过30岁,第二,报名费5毛钱。” 安全跟着他往上走,猛不迭地被台阶绊了一下,还好他手抓着陈凡的胳膊,迅速站稳,随即干脆转身站到陈凡面前,“还有呢?” 陈凡停下脚步,两手一摊,“没了。” 安全满脸呆滞,“啊?” 陈凡看着他笑道,“如果你是说报名资格的话,就这两条,别的没了。” 安全瞪大眼睛看着他,“不超过30岁?报名费5毛钱?” 陈凡点点头,“没错。” 下一秒,安全眼眶刷地一下就红了,喃喃说道,“没忘记我们、他们没有忘记我们……” 看到他的样子,陈凡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人一上百都是形形色色,何况是那么大数量的知青。 知青两个字,只是时代给他们贴上的标签,撕下这张标签,其实他们就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其中有好人、也有坏人,更多的却是随波逐流的普通人。 时代浪潮下,所有的理想和追求都是奢侈品,安身立命才是现实。 可是现实之外,他们也有奢求,希望哪一天能够被上面再次看见、回到城市过以前的生活,只是……。 现在,一个30岁的限制,让安全知道了,上面还是在关注知青的。 到今年为止,绝大多数都不会超过30岁吧! 这就够了! 安全抹了把脸,眼眶依然泛着血丝,脸上却满是笑容,“好、好啊。” 顿了一下,他又继续问道,“还有别的信息没有?” 陈凡看着他,脸上挤出几分笑容,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有啊,政治、语文、数学不分文理科都要考,然后文科考历史和地理,理科考物理和化学。 另外,报考外语专业的,要加试外语,英语、俄语都可以,要是报医药和生物相关专业的,也要加试生物。 我就打听到这么多,别的就不知道了。” 说完之后,他拍拍安全的胳膊,继续往大堤上走去。 安全本能地跟在他身后,低着头喃喃自语,“不超过30岁,考政治、语文、数学、历史、地理?” 往上走了一段,他又突然冲到陈凡身边,问道,“问你个事啊。” 陈凡看了他一眼,脚步不停,“说。” 安全,“财务是文科还是理科?还有美术,是文科还是理科?” 陈凡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我的建议就是,与其你现在纠结这些东西,还不如先想想怎么复习为好。” 安全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景仰,“我知道你有数理化自学丛书,别的我不要,数学的借我!” 陈凡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可能。” 安全脸色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么绝情的吗? 陈凡搂着他的肩膀往上走,说道,“你把书拿走,等恢复高考的消息公布,还能安静地学习?” 安全眨眨眼,立刻摇头,“不可能!” 陈凡,“那就是咯,呐,我已经想好了,现在卢家湾总共有3套完整的数理化自学丛书,以及零散的数理化学习资料十几本,我这里的呢,必须坚决不外借,但是你和嫂子可以过来我这里学,还包你一天两餐。” 安全,“为什么不是三餐?” 陈凡,“四餐都行,你要是和嫂子能学到晚上10点,也可以多一餐宵夜。反正我新房一楼还有几间客房,你们可以就在这里过夜。” 安全,“懂了,待会儿我就带她过来。” 陈凡,“要交生活费的啊。” 安全,“没问题啊,不过你知道我的工资不高,能不能少一点?” 陈凡,“……” …… 两天后,红星生产大队某个角落里,丁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连衣服都没脱,便躺在床上休息。 累是真的累,但她也是真的开心。 今年年初,生产队将各家各户的鸡苗都收了上去,说是要支援卢家湾搞养殖副业。 当时自己还有些不理解,明明可以自己养鸡苗,或者去卖鸡苗也行啊,为什么要支援卢家湾呢? 虽说给钱,可钱不是现结,是拖欠,那跟白给有什么区别? 可是生产队领导已经做了决定,婆婆也是卢家湾的人,她也只能默不作声,将好不容易孵化出来的大部分鸡苗都交了上去。 本来她已经做好血本无归的准备,却没想到,等来的是卢家湾在县城和地委开熟食店的消息。 之前卢家湾养了那么多的鸡鸭鹅,竟然还不够熟食店消耗的,红星和其他三个大队一起,立刻开始搜罗种苗、扩大养殖。 而已经养大的鸡鸭鹅,也都被送去卢家湾,连带之前的种苗钱一起全部现款结算。 到了这时,所有人都知道卢家湾要发达了,丁茜也毅然将所有本钱都投进去,扩大了家里的养殖规模。 只等这批种苗长大,今年家里也能过个肥年! 就是太累了…… 丁茜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过去,这时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丁茜、丁茜……” 听到呼喊声,丁茜拖着疲惫的身躯起床,先坐着缓了会儿神,才站起来往外走。 刚走出房门,便看见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女人进了家门。 丁茜脸上挤出几分笑容,“亚楠,你来啦。” 如果陈凡在这里,便能认出这个叫亚楠的人,正是南湖公社卫生院的那位上海知青护士。 吕亚楠快步上前,先喘了几口气,“你这里也太偏了,走得我脚疼。” 丁茜听到这话,心里不禁泛起苦水,我愿意待在这么偏的地方吗?如果能像你一样被招工,我现在也是一名光荣的工人! 吕亚楠看到她的脸色,暗暗骂了自己一句,随即赶紧转移话题,“我跟你说,安哥带着老婆住进了卢家湾陈老师的家里,开始复习了。” 丁茜满脸不解地看着她,“复习?” 吕亚楠用力点头,正色说道,“是陈老师传出来的消息,据说是地委教育处的一位老师给他报信,马上就要恢复高考了!” “恢复高考?” 丁茜眼里立刻绽放出前所未有的明亮,可是下一秒,又再次陷入黑暗,低下头满嘴的苦涩,“恢复高考又怎么样,我结婚了,连孩子都有两个。” 吕亚楠突然抓住她的肩膀,紧盯着她的眼睛,“你还不明白?” 丁茜抬起头,“明白什么?” 吕亚楠,“安哥、带着嫂子,一起在陈老师家里复习!!!” 丁茜疑惑地看着她,“不就是安哥和嫂子……” 话刚说到一半,她猛地醒悟过来,双手紧紧抓住吕亚楠的胳膊,“你是说,哪怕结婚了也能报名?” 吕亚楠摇摇头,正色说道,“我不知道,甚至安哥也不知道,来之前我去找过他,他跟我说,知道马上就要恢复高考的消息就够了,万一要是没资格报名,就当是浪费一点时间,可要是有报名的资格,……”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又将话风一转,“安哥说,上面不会忘记我们的,所以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一定、一定不要等机会来了,却抓不住!” 丁茜愣愣地看着她,所以,哪怕只是一个不准确的信息,也要全力以赴吗? 见她一直不说话,吕亚楠也有些焦急,“你还在想什么啊?你、我,还有安哥,都是从上海来的,他已经和嫂子一起开始拼命了,我也要准备复习,你呢?难道你准备在这里待一辈子、永远不回上海?” 听到这句话,丁茜猛地抬起头,“亚楠,我要复习、我要复习!” (本章完) 第405章 替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整个南湖公社仿佛被一阵龙卷风刮过。 风暴点自然是卢家湾生产大队。 但也只是沸沸扬扬,并没有引起爆炸性的效果。 自从恢复高考的消息传出去以后,不出陈凡所料,事态发展基本控制在本公社之内,而且绝大部分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原因非常简单,关注高考的,无非就是有高中毕业班学生的家庭,以及曾经上过高中还没有上班的人、当然必不可少的是外地知青,其中外地知青又是最关心的一批人。 除了他们,其他人基本上都是当乐子看。 以前的推荐他们够不着,眼前的高考跟他们也不沾边,要激动也是等自己家里有孩子上高中以后的事,如此一来,心态自然不一样。 事不关己的高高挂起,性命攸关的就希望能够通过这次大变革,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 尤其是滞留在南湖公社的外地知青,纷纷将这个消息视为救命绳索。 哪怕他们在这里得不到更多的消息,但只要确定恢复了高考,就足以让他们心潮澎湃。 尤其是当他们听说“老大哥”安全和老婆都住进了卢家湾陈老师的房子里,每天刻苦学习,几乎所有人都坐不住。 平时舍不得花一分钱,这时候却疯了似的往县城、云湖跑,到处找复习资料。 可是数理化自学丛书本来就少,仅有的几套,几乎被陈凡搜刮了一半,剩下的也在前几天被消息灵通人士买走。 除了现行课本,如今市面上就没有其他任何复习资料! 但是课本能顶什么用啊?! 语文、政治且不说,凡是跟数理化沾边的,就课本上的知识点,哪怕全部都掌握了,去考试能及格吗? 还没有十年前的学习资料管用呢! 可是现在上哪里找十年前的学习资料去? 为了找一份复习资料,他们纷纷给家人、朋友写信求助,同时也做了另一手准备。 书店里没有复习资料,可是卢家湾有啊! 于是一个个纷纷涌进卢家湾的公共图书室,争相抄写数理化自学丛书。 管他有用没用,也不管能抄多少,都先抄了再说! 还有一点很有意思。 那就是公社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这并不是说南湖公社反应迟钝。后来的资料显示,当媒体公布信息之后,除了很多地方会继续关注出身卡资格,对于事件本身,绝大部分的公社都是这种放任的态度。 不赞成、不反对、不主动帮忙、却也不消极应付,几乎跟渣男有得一拼。 只有极少数生产队会帮助知青找学习资料,但也是以此为奖励条件,激励他们多干活。 卢家湾只有一個外地知青,还被陈凡当小鸡一样护着,再说了,连学习资料都是他从地委买回来的,大队部能说啥? 何况卢家湾也不缺那点劳动力。 反而杨书记他们开放了公共图书,任由别队的知青在里面抄书,只要不把书带出图书室的门,他们同样不管不问。 倒是趁着这段时间,从公社和县农技站请来几位农技员,帮忙指导制作青储饲料。 与此同时,杨书记亲自主持,又从各个小队中选拔了20个人,作为这一批学员离开之后的替补人才,只等原来的学员们考上大学,就让他们都顶替上去。 …… 卢家湾大队部,陈凡从公共图书室前面走过,顺便看了一眼里面密密麻麻埋头抄书的大龄青年,径直进了大队部办公室。 刚一进门,张文良就扔给他一支烟,感慨地说道,“本来安哥是过来蹲点的干部,身负重任呐,结果现在一头扎进你家里不肯出来了,连嫂子也跟着一起,高考有那么重要吗?” 陈凡走到他身边坐下,叼着烟点燃,吐出一口烟雾,转头看着张队长,“张伯,强烈建议您跟张叔商量一下,给三虎哥也报个名,等他考上大学,就知道高考有多重要了。”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顿时笑声一片,唯有张文良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看着陈凡的眼神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了。 有文化了不起啊? 有文化就可以嘲笑人吗? 杨书记将烟锅里的烟灰磕掉,站起身说道,“人到齐了,你过去讲几句话。” 陈凡苦着脸,“杨伯,这事儿不都说好了吗,让他们一个带一个,就算真的在12月考试,那去学校报到至少也要等明年2月份,少说还有4、5个月的时间呢,怎么着都能学会了。” 杨书记却不管他,径直往外走,同时说道,“不用你带,只要你去讲几句话就行。” 肖烈文也起身走过来,拍拍陈凡的肩膀,“这些年轻娃子就服你,你要不露个面,他们还以为自己是被拉来凑数的。” 陈凡无奈举起手,“行,我去。” 出办公室左拐,几步路之后,便拐进了大会议室改成的学习班教室。 此时教室里面坐着21个人,除了挑选出来的20个,还有一个是张文良的另一个堂妹,比张翠娥还稍微大一些的张秀月。 这个广播员的岗位,看来是要被张家人垄断了。 卢家湾的几个大姓,多少都沾亲带故,可是他们祖上都是雇农,自然没有族谱之类的东西,所以“族人”虽多,可取名的时候却没有什么辈分字号,都是想到什么就起什么名,外人听了还以为他们之间只是同姓而已。 但是从血缘关系来说,张秀月还就是张翠娥的亲堂姐,只是成绩比堂妹稍微差了几分,便没能抓住上次的机会,直到现在才替补上位。 等杨书记一马当先走进去,他们立刻正襟危坐,似乎刚才交头接耳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杨书记瞟了他们一样,轻轻哼了一声,“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要不是前面一批人都要考大学,轮不到你们过来当替补。 我不求伱们比他们强,但好歹要拿出态度来,看看你们刚才的样子,老师不在就交头接耳,简直就是无组织无纪律,不想干的现在就站出来,立马给我滚蛋。” 21个18岁左右的青年视线都不敢乱瞟,一个个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他们这些人在各个小队的同龄人里面,属于不上不下的一批,学习成绩不怎么拔尖,却也没有太差,去年陈凡开兽医班选拔人,他们也都参加了考试,还“名列前茅”。 可是年龄摆在这儿,基础也确实一言难尽,属于再怎么努力也很难考上大学、中专的那种。 这次原来的人要参加高考,生产队又不能缺少兽医和未来村小的老师,便将他们替补上来,用老带新的方式对他们进行培训。 什么? 原来的那批人全部都愿意参加高考? 这件事陈凡倒是忘了问他们自己的意见,杨书记他们更是没这个意识,所以就默认了。 关键是他们被赶去公共图书室复习,也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啊,肯定没问题! 杨书记站在前面,审视地看了一圈众人,见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才满意地轻哼了一声,转头看向陈凡,咧嘴笑道,“陈老师,讲两句。” 既然来都来了,陈凡也不客气,径直走上台,看了看他们,说道,“你们能坐在这里,就代表是有文化、有潜力的。” 一句话的功夫,说得不少人竟然红了眼眶。 太难了! 今天之前,他们在家里已经被父母长辈埋怨了大半年,什么“没用”、“没出息”、“蠢货”、“只吃饭不长脑子”……等等各种攻击语言全往他们身上倒。 不就是那次考试技不如人,没能入选兽医学习班么。 就连这次被选中,长辈的话也是“考不过就算了,要是连别人不要的东西都捡不起来,老子打死你……” 想想都特凶残的那种! 直到今天,还是从陈老师的嘴里,听到赞扬自己的话。 高山流水遇知音呐! 陈凡见自己一句话,几乎所有人都燃起了斗志,心里不禁有些奇怪,我好像也没说什么啊?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他干咳一声,继续说道,“但是,你们的任务也很重,被选中担任兽医的,每个人都要保证各个小队的养殖安全,尤其是大队的兽医,更要时刻关注养殖场的状况,不能出丝毫差错。 被选中做老师的,你们肩上的担子也不轻,卢家湾要发展,肯定离不开懂文化知识的人,而你们就是培养人才的第一站,别看教的是小学,可却是在打基础,建过房子的人都知道,基础不稳、房子建不高,所以你们也要全力以赴。……” 正说得过瘾,陈凡视线往外面一瞟,就看见两个身影蹑手蹑脚地靠近窗边。 他当即将手一挥,“就这样,解散,现在你们找自己的师傅去。” 传帮带而已,叫声师傅就行,没必要磕头拜师那么正式。 说完之后,他便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对着窗户边的两人喊道,“郭老师、何老师,你们来啦。” 来人正是郭老师和何老师,上次陈凡跟他们说卢家湾有24个能考上大学的学生,便想过来看看,直到今天才将工作交给临时派到云湖的同事,马不停蹄赶到了卢家湾。 见到陈凡,郭老师指了指正往外走的那些人,第一句话就是,“这些就是你说的那些学生?” 陈凡立刻摇头,“不是,他们是重新选上来,接替那些学生的。” 这时杨书记他们都走了过来,“小陈,这两位是?” 陈凡赶紧给他们介绍,“书记,这位是郭老师,这位是何老师,他们就是江南大学驻云湖函授点的老师。” 听到是江南大学的老师,杨书记顿时脸色大变,比见到钱书记还殷勤,当即伸出双手握手,“郭老师好、何老师好!” 在陈凡的介绍声中,其他几人也都纷纷上前握手,仿佛握一下手,就能沾光似的。 这可是大学老师啊,若是哪个生产队能出一个大学生,都能披红挂彩庆祝三天三夜,何况是大学老师? 那不得是文曲星下凡! 郭老师和何老师面对他们的热情,也有些诚惶诚恐。 如果是在十几年前,用这种态度跟他们打交道的人可谓是数不胜数,可是这些年嘛。 不提也罢。 如今卢家湾大队的领导们,让他们两位仿佛找到了当年的感觉。 一阵寒暄过后,郭老师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实不相瞒,我们是听小陈说,你们大队有不少考大学的好苗子,所以就特意过来看看。” 何老师也笑着说道,“现在许多地方都不太重视文化教育,你们生产队却有这么多好学的同学,非常难得啊。” 这时候他们还没提出让这些学生报考江南大学的事情。 万一考察过后,这些人不符合江南大学的录取要求呢? 稳妥起见,还是等见完了人再说。 而这件事之前陈凡也早就跟杨书记他们通报过,此时听到两位老师的话,杨书记毫不迟疑地说道,“他们都在图书室复习,我带你们过去。” 说着就在前面带路,同时满脸自豪地说道,“我们这个图书室,可不像其他生产队就弄个小房间、摆上两个书柜,就当是图书室了。 5月份的时候,小陈从地委买回来几千本旧书,将其中上千本书,都捐给了队里,恰好那时候我们在建养殖场,就在紧挨着生产队的树林子旁边,起了一间教室,把所有书都放在那里面,作为大队的图书室。 现在他们都在图书室复习,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十几个外地知青,都是早年来南湖插队,没能回去的,这次听说要恢复高考,也都全部跑过来借资料复习。” 郭老师跟在他身边,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等他说道,先沉吟两秒,随后小声说道,“杨书记,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杨书记不假思索地说道,“你说。” 郭老师,“就是待会儿你先不要透露我和何老师的身份,这次我们也是过来调查一下各地的学生情况,若是让人知道我们是大学老师,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是冲着那些年纪不大、学习成绩又好的学生来的,而老知青的情况他们也有所耳闻,虽然从个人的立场,对他们的遭遇表示同情,可事关招生大计,他可不想弄出什么意外。 万一要是这些人找他们求情,不管是求资料还是别的什么,不都是徒增麻烦么。 杨书记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当即点头说道,“没问题、没问题。” 郭老师呵呵笑了笑,一路出院子往外走,不一会儿便走到一间跟牲口棚差不多,却比牲口棚大几倍的土墙砖瓦顶的大屋子前。 那时候陈凡还没教他们烧砖瓦,包括养殖场的房子在内,全都是土墙屋,不过用的倒是砖瓦顶,已经算不错了。 郭老师先没有进门,而是凑到窗户前往里看。 图书室里面,靠墙的地方摆着十几组书柜,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书。 中间则是一张张长条桌,格局与大学图书馆有点类似,就是朴实许多。 此时几乎所有位置上都有人。 其中刚才在学习室见过的那些人也都在里面,他们分别坐在另一批人身边,专注地学着什么。 陈凡走到郭老师身边,小声说道,“之前我说过,我们队里的那些学生,基本上都是兽医和为学校准备的老师,为了生产队的发展,他们已经苦学了将近一年。 所以我才说,只要他们参加高考,将很有希望考上一流大学。 可是他们这一走,生产队里的人才就全空了,为了补上缺口、不影响生产队的发展,我们又找了21个人,就是你刚才在学习室看到的那批。 他们现在就跟在‘老人’旁边,一对一的学本事,希望能够替补上。” 说完之后,又看了看坐在边角的十几个年纪偏大的人,“那些就是老知青了,后来没有回城的机会,大多就在南湖安家落户,这次听说要恢复高考,也想搏一把。” 郭老师轻轻点头,目光却紧盯着卢家湾的那40个人,等他数清楚,不禁说道,“21个新人、24个老人,可我只见到40个人啊,还有5个人呢?” 陈凡当即咧嘴笑道,“那5个我早就说过了,你们不要打她们的主意,我要安排到别的学校去的。” 这时何老师在一旁说道,“除了清北,还有哪几所学校比江南大学更好?” 郭老师也轻声笑道,“小陈呐,这个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说江南大学也是我们本省的学校,他们要是去了江南大学,还能亏了他们不成?” 何老师立刻补充,“再说了,以咱们的关系,他们要是真进了江南大学,我们肯定会特别关照的啊!” 陈凡越是藏着掖着,他们就越是有兴趣。 别的不说,单单这个满是书香的图书室,就足以让他们对陈凡说的这批人有了八成的信心,理所当然,最好的5个人肯定是首选! 陈凡却摇头笑道,“其中4个,我打算让她们都报清北,至于最后一个。” 顿了一下,他脸上的笑容消失,轻声说道,“她的情况有点复杂,可能离得远一点读书会比较好。” 听到这话,郭老师和何老师面面相觑,不做声了。 (本章完) 第406章 见证历史 郭老师和何老师没想到,陈凡给生产队培养了一批替补,然后介绍给自己的,却也是“替补”。 可人家也明说了,最好的苗子要送去清北的,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他们自己认为江南大学并不比清北差,可老百姓不这么想啊。 而且清北地处首都、靠近中枢,与上级更接近,教育界的多少历史事件都是从清北开始的,从客观上说,很多方面确实不是江南大学、也不是其他大学能比的。 至于例外的那个? 郭老师不甘心跑一趟,却连最好的一个都捞不到,便咬咬牙说道,“这个你先别急着做决定,等我给学校打个电话再说。”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不过,我要一份他的做题的试卷,或者笔记本也行。” 到了这個时候,他连这些优等生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反正这个也不重要,只要成绩好就行,哪怕有些问题,他也可以去向学校争取。 陈凡却抿抿嘴,轻轻摇了摇头,“别的倒是其次,主要是她自己有目标,我也不好干涉。”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郭老师和何老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遗憾放弃。 接下来,郭老师和何老师在杨书记几人的配合下,将杨志军等人分批叫去学习室,对他们进行考核和谈话。 考核完之后,两人心里犹如惊涛骇浪。 这些学生的知识功底也太扎实了吧? 别说现在这种百废待兴的状况,就是放在十几年前,他们也能凭自己的本事考上江大! 虽然其中只有少数人答应一定报考江南大学,但就凭这几个人,就已经赚翻了。 至于其他人,不就是想报更专业类的学校吗,没事,回头就跟相熟的专业学校老师联系,还可以白捡一波人情。 省城还有不少专业院校,在各自的领域都名列全国同类院校前列,他们也在谋划优等生,只需要轻飘飘递个消息,就能赚一波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然后再一想被陈凡藏起来的5个优等生,顿时心如刀绞。 又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没事没事,虽然没能招到那5个好苗子,可是已经成功搞定他们的老师,只等研究生考试公布,就能将陈凡“拐”进江大。 这一波还是赚的。 可还是好气啊! ……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终于到了10月21号这一天。 早上7点多,大喇叭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回荡在卢家湾上空,播报着人民电台的新闻,首先是华先生见老外希斯,……。 对于这条新闻,如果是在以前,大家肯定会高谈阔论,谈谈各自对国家大事的见解。 可是今天连一个在意的人都没有。 图书室里,丁茜苦恼地捶着脑袋,“这道题明明有印象的,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在她身边,吕亚楠正在埋头抄写。 她抄的并不是资料原本,而是其他知青抄下的内容。 数理化自学丛书就那么几本,不可能人手一本给他们抄,为了提高效率,这些外地知青也顾不得是不是在“培养”对手,自发地分工合作,每人抄一本,抄出来的资料每抄一页、做好标记后就拿给其他人抄,这样就能加快速度,将想要的资料抄到手。 从10月15号他们得到消息、并往卢家湾聚集,到今天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每天早上7点钟不到,他们就全部等在图书室门口,一直到晚上6点,除了上厕所,没有一个人出过这扇门。 连吃饭都是自带干粮,就着卢家湾免费提供的热水吃的。 每天如此! 短短几天时间,竟然就有不少人抄完了两本书,正在抄写第三本。 吕亚楠就是其中之一。 她听到丁茜的话,头也不抬地说道,“现在什么都别想,先把资料抄下来,等抄完了再回去慢慢学。” 丁茜苦笑着摇摇头,“太久没学习了,我就想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水平,可是我连第一册代数上面的知识点都有好多不会,很多东西看着很熟悉,可就是不会。” 她烦躁地捂住脸,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我老公和公婆都对我有很大的意见,就连孩子都在跟我赌气,可是都一个星期了,还是没有消息,复习又是这个鬼样子,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天。” 吕亚楠这才抬起头,满脸严肃地看着他,“我不知道消息什么时候会公布,但我相信安哥、相信陈凡,这么大的事情,他们绝对不会信口开河。 而且前天你不是也看见了吗,卢家湾大队所有领导都陪着那两个人过来,陈凡也陪着,还听见喊他们老师,这件事绝对做不了假!” 顿了一下,她又苦口婆心地说道,“我们都是没有靠山的人,除了靠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回上海?如果连你自己都放弃了,你这辈子还能靠谁?老天爷吗?” 丁茜深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往上看,只有原始的木梁和灰扑扑的瓦片。 顿了两秒,她抹了把眼睛,喃喃说道,“不就是复习吗,我就不信拿不下来!” 当她刚拿起钢笔,就听见大喇叭里传来一道声音。 “全面地正确地贯彻执行李先生的教育方针、高等学校招生进行重大改革,……” 一句话的功夫,图书室里已经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抬起头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还有人不顾一切地往外跑,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这则通报很长,长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也很短,短到听了一遍,大部分都感觉什么都没有听到。 丁茜跟木偶似的转过头,正要说话,这时大喇叭里再次说道,“搞好大学招生是全国人民的希望,……” 又一篇评论员文章念完,直到下一条消息响起,所有人才如梦初醒。 下一刻,图书室里响起刺耳的欢呼声,“恢复高考啦……” …… 卢家湾6队,陈凡坐在二楼书房的书桌前,不紧不慢地写着。 算算时间,那天投递的十几份稿件,应该已经分别寄到十几家杂志社了吧。 一封稿件对应一家杂志社,而且笔名各不相同,保证除了寥寥几个人,没人知道自己一下子投了十几份稿。 为了掩盖自己四射的光芒,竟然小心谨慎到如此程度,恐怕只有九成八道祖能与之媲美! 陈凡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赞。 就是不知道这次能赚多少稿费? 30多万字,1500块总有的吧?自己还在简介里写了“过往战绩”,作为一位“成名作家”,稿费还能低于5块? 凡是低于5块的,以后再也不投他! 唉,什么时候才会恢复印数稿酬,自己也体会一把一本书赚十万的苦恼呢? 陈凡一心两用,一边飞快地码字,一边想着未来美好的钱景,不自觉地嘴角就往上勾出一个弧度。 姜丽丽坐在画架前,视线往固定的方向瞟了一眼,便看到这一幕,不禁抿了抿嘴,心里既好笑又好奇。 写的时候还能走神?这是什么神奇的操作? 还是说被自己写的剧情逗笑了? 然后稍不留神,一条线条就被画歪,不禁撅了撅嘴,拿起一小块脏了的馒头,小心翼翼将歪掉的线条擦干净。 也就这里是陈凡家不许外人上来的二楼,否则的话,姜丽丽也不敢用馒头当橡皮擦,哪怕这是陈凡教的、哪怕如今的卢家湾已经不差这点馒头。 擦干净之后,姜丽丽拿起画笔,正准备重新去画,这时突然听到大喇叭里响起的声音,“全面地正确地贯彻执行李先生的教育方针……” 她猛地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陈凡。 而陈凡连头也没抬,似乎就能察觉到她的目光,继而说道,“别停,继续画。” 他表明很镇定,心里却有几分感慨,咱今天也算见证历史了吧! 姜丽丽看着他,目光渐渐由惊叹转为炽热,顿了几秒,才回过头去,继续作画。 等一篇通讯、一篇评论员文章报道完,姜丽丽也画完了她的作品。 16开的纸上,一头大水牛拉着犁,虽然不是很精细,却也像模像样,而她从开始学画画到现在,也不过十多天而已。 陈凡放下笔,走过去看了看,耐心地指出她的一些笔法错误,又讲了一些绘画的基本功技巧。 等这一课讲完,姜丽丽将画纸收好,陈凡才轻声说道,“明天我带你们去地委照相。” 上次他自己拍登记照,什么也不懂,就在县里拍了,结果硬生生等了一个星期才拿到照片。 后来才知道,如果直接去地委的照相馆拍照,因为每天都有下面的县照相馆送胶卷上来,数量足够多,所以会第一时间冲洗,最多3天就能拿到。 所以与其去县城拍照,还不如直接去地委。 姜丽丽则满脸不解,“照相?” 陈凡看着她,脸上满是微笑,“高考报名的时候肯定会要照片,你有登记照吗?” 姜丽丽脸色微红,“没有。” 即便有,也是几年前的,不能再用了。 随即忐忑不安地看着他,“我、真的可以报名吗?” 陈凡转头看向大喇叭的方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轻声说道,“刚才你没听见吗,录取关键部分只有两条,‘看自身表现’、‘择优录取’,除此之外,别的什么要求都没有!” 姜丽丽眼里依然满是紧张,她又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可是、……” 话没有说话,陈凡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每一项政策都能得到完美的执行,今时今日也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东方神龙早就飞天了好吧。 事实也是如此,如果说恢复高考的过程中,哪一点是执行最不彻底的,那必须是“只看个人表现”这一条。 对此陈凡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故作轻松地笑道,“无论如何,从道理上是可以站住脚了,其他的,就见机行事呗。” 听到这话,姜丽丽抿嘴笑了笑,可是一颗心却往下沉到底。 连他都没有把握吗? 从认识到现在,陈凡在她眼里一直都是信心十足的样子,什么时候说过“见机行事”这种话? 深吸了一口气,姜丽丽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容,“嗯。” 陈凡也笑了笑,着手整理笔和稿纸,同时说道,“走吧,先不学了,跟我下去。” 姜丽丽也不迟疑,迅速收拾好画笔,画板就这么搁着,起身跟在他后面,这时才问道,“去干嘛?” 陈凡回头笑道,“庆祝。” 走到楼下,拐进客厅,径直往最里面的茶台走去。 此时茶台上除了黄莺她们三人,还有安全和一个与他年龄相当的女人,不用多说,正是安全的老婆俞可盈。 他们都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俞可盈不时向杨菊请教问题,丝毫不因她年纪小而有所轻慢。 她本来在文化站工作,文科水平非常不错,语文和政治都是她的强项,可是面对数学就有点抓瞎,几乎要全部重修,这不,正跟着杨菊她们学习初中数学呢。 现在下面的知青点已经没人住了,所有人都搬到这边新房里,一楼的三间房,安全两口子一间、杨菊和刘丹一间、黄莺和姜丽丽一间,陈凡自然住二楼主人房。 平时除了过去干活,其他时间全部待在这里学习,也正是有了这种氛围,俞可盈的学习进度非常快,她打算报文科类专业,也就放弃了物理和化学,专攻数学一门,等开考的时候,希望应该比较大。 陈凡走到跟前,轻轻拍了拍手,将众人惊醒。 等他们看过了,他便笑道,“每逢大事当有静气,看看你们自己,一个个咬牙切齿的,咋地,是复习呢还是要报仇呢?” 安全看看老婆,果然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禁摇头苦笑,“靴子落地了,能不想着报仇吗,……” 他揉了揉眼睛,哈口气说道,“十年了,得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啊!” “还失去的时间?” 陈凡嘴角一撇,指着俞可盈说道,“伱得了嫂子这么漂亮的老婆,还好意思说失去的十年?” 这话一出,几个女生顿时红着脸笑成一团,安全哭笑不得地指着他,“我要是今天晚上睡地板,就全怪你这张嘴。” 俞可盈满脸通红,拿起橡皮擦砸向老公,“瞎说什么呢。” 陈凡一看要引发战争,赶紧说道,“现在让你们学,你们也学不进去,干脆放半天假,中午做一顿大餐。” 黄莺她们自然唯陈凡马首是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连反对的念头都没有过,更别说还是要吃大餐。 安全和老婆对视一眼,也跟着点了点头,“好。” 他说着站起来,“我这里还有两斤肉票,去买点肉回来。” 陈凡,“别全买肉,买一点前排,做个红烧排骨。” 随即卷起袖子往外走,“我去打猎,看看能不能打到野味。” 黄莺她们不用吩咐,早已经习惯地忙碌起来。 陈凡也不带枪,骑着马、带着狗,便冲上大堤,头顶上是盘旋的燕隼。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今天恰好是重阳节,田野上是金灿灿的稻谷,野地里是大片的黄花,春猎时特意留下的小兽,此时也已经长大。 嗯,可以下手了! 随着燕隼一声鸣叫,陈凡从兜里掏出一颗小石头,往某个方向望去,手掌在马脖子上拍了拍,小母马立刻调整方向,几秒种后,一道身影从杂草中闪过,小石头瞬息脱手而出。 不等小母马减速,两条狗子就冲了出去,一头扎进杂草丛里。 再钻出来时,多多嘴里叼着一只猫儿一样的小兽。 等它跑到跟前,陈凡俯身从它嘴里将小兽拎起来,不禁脸色一垮。 没想到今天第一只收获竟然是一只野猫。 不过这种野猫可不简单,本名叫做豹猫,别名有狸猫、狸子、铜钱猫、石虎、麻狸、山狸。 注意,这个狸猫和狸花猫不是一回事。 狸猫是野猫,狸花猫是我国最常见的家猫,两者的样貌基本相似,最大的区别就是花纹。 狸猫是点状花纹,和金钱豹相似,所以有“铜钱猫”的别称。 而狸花猫是条状花纹,一圈圈的套在身上,和小脑斧似的。 而且从凶残程度来说,狸猫比狸花猫还要更胜一筹。 另外,豹猫的皮也是一种重要的出口资源,和獐子一样,在野生动物法颁布之前,全国每年都会收购20到25万张豹猫皮,以此推算,全国的豹猫保有量应该在百万只以上。 然后……,立刻成为保护动物,再难得一见。 直到新世纪以后,种群才慢慢扩大,也是个悲催动物。 陈凡拎着这只豹猫看了看,还好,只是被打晕过去,脑袋上破了一点皮,性命危险是没有的,否则还不好处理。 他又不吃猫肉,如果是只死猫,也只能遗憾地留一张皮子。 因为第一只猎物一般是不能丢的,丟了会影响运气,除非是没长大的小东西,那才能放掉,原因嘛,也是因为规矩。 他再抓着狸猫摸了几下,嗯,还是只刚成年的小猫,年岁不超过一年,处于可以调教的阶段。 得嘞,留着当宠物吧。 将猫塞进袋子里,陈凡脚后跟踢了踢马肚子,小母马再次冲鸭。 (本章完) 第407章 不急不行 一个小时不到,陈凡便满载而归。 几只野鸡、一头狗獾,也就是闰土扎的猹,再加上那只小狸猫,便是他今天的收获。 他刚回来,几个女生便一拥而上,将野物接过去处理,姜丽丽落在最后,正好看见陈凡从布袋里拎出一只猫。 她猛地瞪大眼睛,“猫?” 言下之意,这东西能吃? 安全早已经从公社买了猪肉回来,此时正背着双手在熊猫园的栅栏外逗滚滚,听到动静走了过来,连连摇头说道,“哪怕你厨艺再好,猫肉我是不吃的。” 陈凡回了一句,“我不动手,今天是刘丹她们做饭。” 随即在狸猫身上捏了两下,还在装死的狸猫也装不下去了,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喵。” 天可怜见,它就是出来找点吃的,结果肚子还没填饱,就被一块石头砸晕,醒来就被眼前这个人宣布成为他的宠物。 宠物就宠物吧,可是被放进袋子里,和一堆死掉的家伙挤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下马威吗? 然后再看看旁边,一只残暴的鸟站在屋顶上,盯着自己连眼睛都不眨,两只狗子吐着舌头,竟然还在滴口水? 再看看不远处的树林子里,一条好长好长的大蛇吐着舌头,然后一口吞下一只老鼠…… 小狸猫果断地转头看着主人,乖巧地又“喵”了一声,刚想翻个肚子,发现自己还被主人拎着,只能又可怜地叫了一声,“喵。” 陈凡却看都不看它一眼,只对着姜丽丽说道,“打一盆水来,我给它洗個澡。” 姜丽丽又愣了,“洗澡?” 陈凡举起小狸猫,眼里满是嫌弃,“刚才一石头没把它打死,这玩意又不能吃,放也不好放,留着抓老鼠吧,还没有大花管用。” 大花就是那条菜花蛇。 说到这里,陈凡对着姜丽丽撇撇嘴,“也就只能洗干净了,放在家里当个宠物,做个伴、解解闷。” 宠物? 姜丽丽眼角微抽,指了指厨房,“我去打水。” 说完转身就走。 安全走到陈凡跟前,小声说道,“她肯定在心里骂你神经病。” 陈凡瞟了他一眼,“你以为人家都跟你一样粗鲁?她当年也是见过世面的好吧。” 安全这才想起来,姜丽丽也是从云湖来的,父亲还做过大厂的领导,论见识真不比他差多少。 养狗看家、养猫抓老鼠,这是常识,如果说有人养一只动物陪着玩,那多半要被人当封建残余给抓了。 不过,在20年前,养宠物的却不少,猫狗依然是最常见的,其他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少见。 丰子恺都知道吧,他就养不少宠物,凶残的大鹅、蚕宝宝、小鸡、鸭鸭、鸽子……,还特别喜欢给萌宠画像配文。 (丰子恺画自家的猫) 所以安全和姜丽丽都知道宠物的概念,如果换成杨菊她们,可能就一脸懵逼了,宠啥? 不过陈凡也只敢在这里说说,出了门之后,换谁来问都会说是养着抓老鼠的。 好吧,一般人也不会问养只猫干嘛,除了抓老鼠,还能干嘛? 姜丽丽很快端着水回来,陈凡将小狸猫放到水里,猫子尽管害怕,却动都不敢动。 用肥皂搓洗,换了三盆水,小狸猫才焕然一新。 什么?头上有伤? 没事,肥皂水正好可以消毒。 搬一把椅子过来给它放着晒太阳,现在饭菜还没好,陈凡和安全就坐在旁边,一人一支烟抽着。 安全翘着二郎腿,感慨地说道,“这几天心里一直七上八下,今天算是落定了。” 他转头看向陈凡,“听三虎说,你打算直接考研究生?” 陈凡点点头,“上大学没意思,要在学校里待四年,哪哪儿都不能去,还是研究生灵活性大一点,可以跟老师商量一下,考试能合格就不去上课,再打出搞创作的旗号,就可以回到卢家湾窝着,然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拘束。” 别人行不行他不知道,反正郭老师和何老师都保证可以商量,否则他也要去读别的学校了。 既然都是坐牢,何不换个更有前途的地方坐?! 安全听到他的话直摇头,“那你还上个什么学?反正连卫生处的干部都拒绝了,你也不想有多大的发展,何必还要这个文凭呢?” 陈凡笑了笑,“那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他却没有说。 安全却又说道,“好吧,确实不一样,没这个文凭,你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顶天算是个农民作家。有了这个文凭,伱就是扎根农村采风的专职作家,身份都不一样,任谁都会高看你一眼。” 顿了一下,他又呼出一口长气,左右看了看,“宣布恢复高考,我这颗心是放下了,但另一颗心又提了上去。连你都能提前一个多星期收到消息,你说提前得到消息的人共有多少?他们是不是早就开始复习?” 陈凡耸耸肩,“那又怎么样?” 他转头看着安全,“你得这样想,不管是否需要经过考试,入学的名额必定有他们的一份,就算他们有五千、一万,甚至两万、三万人,对你有影响吗?” 安全愣了愣,皱眉陷入沉思。 陈凡继续说道,“他们最大的优势无非就是两个,一个是提前收到消息,另一个是提前复习。你必须明白一点,在两个月之前,除非有家庭老师,否则他们学的内容和南湖高中的学生没有任何区别。 可有眼光、有能力的家庭有几个?把所有条件都给他们准备好,能自动自发学习的孩子又有几个? 而且文件里说的很清楚,应届生只占今年招生总数的30%左右,有能力的家庭的孩子早就已经上大学了,恰好赶上这次高考的又能有多少? 就算有,他们充其量只能挤占应届生的名额,从社会招生的名额才是你需要争取的东西!” 听到这话,安全顿时豁然开朗,“有门路的招生数量有限,没门路的才是主流,而我们的竞争对手,其实都是普通人?!” “没错,赛道都不一样,你担心个屁。” 陈凡点点头,靠在椅背上,正色说道,“而且别忘了,今年是第一年,以后会怎么样不知道,但是头两次,肯定会相对公正、全面严查,尽量杜绝一切弄虚作假,否则的话,上级的脸往哪里搁?” 安全点点头,笑道,“还是你看得通透啊。” 陈凡笑了笑,“应该说,是旁观者清,我不入局,就不是局中人,看得自然更清楚。” 穿过来以后,他几乎从来没有做过神棍,顶多只在小事上提出自己的分析意见。 包括这次高考,也是人家郭老师透露给他的,关他何事?! 所以他才有恃无恐地往外面传消息,以及给黄莺、杨菊、刘丹和张翠娥安排报考清北。 若不是清北的招生范围主要在本地,给各个省的名额非常少,他甚至敢让全部人都去报清北。 首先今年的高考试卷难度有限,尽管做了初、中、高三级难度区分,可总体难度依然偏低,但是这一届考生考试的分数有多少? 以安徽为例,不算加试科目,总共500分的满分,全省第一名的分数也不过在450分左右,阜阳地区4000多个考生,超过400分的只有4个人,其中3个是来自上海的老知青。 首都的高考状元郭方倒是厉害,可他是内蒙的知青,直到高考前25天才回到首都。 他在内蒙一直当民办老师,由于缺少课本,就努力回忆以前在学校学的知识,写下来之后再教给学生,而且是全部科目都由他一个人教。 理所当然,教的内容也是课本修改前的知识点,再直接一点说,教的就是政语数英理化史地那一套。 所以除了他自己之外,他教的班上还有3个人也考上了北大,考上其他大学的更是没有统计过。 内蒙一个班上就有4个人上了北大,用的还是残缺的“二手”教材,可见今年的学生知识储备低到什么程度。 而陈凡好歹督促卢家湾的这些个学生努力学了大半年,拿着数理化自学丛书、每次讲课时还开着教学光环,如果连郭方的学生都比不过,那干脆把他们全部回炉再造算了! 这也是郭老师和何老师考核过之后,对杨志军他们的知识功底感到惊讶的原因。 不是他们有多牛逼,是现在的学生知识基础真的差。 相比其他学生,他们根本就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 正如那个笑话一样,两个人碰上老虎,他们不需要跑得比老虎快,只需要比另一个人跑得更快就行。 当陈凡邀请安全入住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拿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只是他还不自知而已。 甚至包括那十几个提前入驻卢家湾图书室的外地知青,他们也比99%的人领先了一大截。 因为当媒体宣布之后,有很多人时隔一个星期、甚至半个月才真正确定消息。 比如当时27岁的葛兆光,早年随父母移居贵州,后来做了供销社的工人,常年下乡跑收购,虽说21号这天听到了广播,可直到11月上旬才得以确认。 即便只有不到一个月的准备时间,他还是重新捡起书专攻数学,最终得以考上北大中文系古典文献专业,因为当年北大中文系只有这一个专业在贵州招生,他只能报这个。 就这种情况,除了今年考生的知识储备严重不足,再没有其他第二个原因。 几番话打消掉安全的疑虑,中午一顿大餐过后,众人各自回房狠狠睡了一觉,干脆连下午和晚上也一起荒废掉。 第二天起床,便再次恢复“地狱学习模式”。 早上6点钟起床,5分钟洗漱结束,然后准备早餐。 等包子上笼、热粥上锅,6点15分,开始晨练。 练的是陈凡教的八卦掌。 却不是任何一门八卦,而是他综合了太极拳、八卦掌,自己创出来的一门简易拳法,总共只有八式,可以锻炼全身筋骨。 技击方面比较普通,哪怕练到混瓜乱熟,也最多只能打赢两三个普通人,但是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跑路贼快,身体晃晃悠悠、扭来扭去,除非是擒拿高手,否则很难抓住。 陈凡也没指望她们练了功夫能怎么样,就创了这门小巧的八卦掌,当广播体操给她们练,顶多再加上遇到坏人的时候,能够出其不意搞个突然袭击,再立马开溜。 嗯,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招式简单,可练起来却不容易,八招要练八遍,总共打64招,超过20分钟才算结束。 这时候包子也蒸熟了、粥也熬好了,正好可以吃早餐。 等吃完早餐,再洗碗涮锅,时间也到了6点50,这时便正式开始学习。 陈凡也没闲着,化身为“特教”,分别给他们解答问题,不过黄莺她们需要解答的问题已经不多,大部分时候都用不着。 至于安全两口子,因为需要从头学起,便特意留出半个小时的时间给他们讲新课。 讲完课之后,他就会上楼去写,姜丽丽也会放下文化课学习,上去学一个小时的画画,再下楼继续学习。 这样一直到中午12点才结束,然后女生们负责做饭,陈凡负责发呆,安全对着滚滚聊天解闷。 吃过饭之后,各自回房休息午睡。 下午两点,集体起床开始一天中的第二次锻炼。 两点半开始学习,陈凡则跑去大队部,看看张翠娥他们的学习情况,有问题解决问题,没问题立马回来继续写。 等到晚上6点做晚饭、8点钟开始晚自习、10点半结束全天的学习。 不过这时候还不能休息,因为要进行今天的第三次锻炼,锻炼完之后,才各自洗漱,差不多11点的时候,全部准点睡觉。 再到第二天早上6点,如此重复。 而就在22号这天早上,陈凡便从广播里听到了恢复研究生招生考试的消息,比宣布恢复高考,只不过晚了一天而已。 他也没有太过在意,比起高考的轰轰烈烈,研究生考试的关注度明显低得多,而且连考试细则都没有发布,还是继续等着吧。 倒是23号这天,他要带着人去地委了。 上午10点,卢家湾码头上,十几个知青、12个兽医、7个学习班女学员,再加上姜丽丽、黄莺、杨菊、刘丹、张翠娥、安全、俞可盈,全部四十多个准备报名参加高考的人,都聚集在这里,准备去地委照相。 陈凡蹲在码头边,嘴里咬着半透明的石头烟嘴,满脸慵懒的样子,说道,“其实那个拼装小划子船也能用嘛,何必一定要等大船回来呢。” 这个石头烟嘴可不是什么玉石,就是他从河边鹅卵石里面特意找的一块半透明石头,然后用精湛的雕工自己刻的,省得每次抽烟都咬一嘴碎烟丝。 杨书记坐在一根木桩上,没好气地说道,“那小划子船是临时应急用的,平时装装货也就算了,今天这码头上的都是什么人?那都是要去考大学的秀才,等他们考上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干部,搁以前的老话,得叫文曲星,你让他们坐小划子船?亏你想得出来!” 顿了一下,又说道,“报名都还没开始呢,你急个什么劲,要是再等几天,4队造的10米大船就能下水,到时候直接坐那艘船出去,还用得着等大船回来?” 陈凡嘴唇蠕动,烟嘴从左边挪到右边,“不急不行啊杨伯,您知道有多少人要报名参加高考吗?要是有个大几千人,现在不抢着时间去拍照,等正式公布考试时间,都一窝蜂地去拍,还来得及?” 杨书记咂咂嘴,不吭声了。 旁边张队长嘿嘿笑道,“你跟他扯,什么时候扯赢过?” 张文良缩在一边不吭声。 但是他不吭声,麻烦却找上门来。 有气没处撒的杨书记盯上了他,“你又不报名,跟着过来干嘛?” 张文良很无辜,“我没想来,是小陈让我来的。” 杨书记眉头紧皱,“这么大的事你都不想来,你说你是怎么想的?” 张文良顿时傻了眼。 我是应该来呢?还是不应该来呢? 陈凡在一旁憋着笑,说道,“今天这么多人一起去地委,没人管着可不行,待会儿就让三虎哥带队,咱们队里的人都服他。至于知青那边,也有安全管着,这样可以尽量保证大家的安全。” 杨书记这才点点头,“嗯嗯,还是你考虑周全。” 说话的功夫,上游一艘大船突突突地开了过来,顶上撑着一面旗帜,上面写着“卢湾2号”。 至于卢湾1号,自然是之前的那条拼装小划子船。 陈凡的专用游艇是卢湾3号,他很想拒绝这个俗气的名字,可这条船的钱是队里出的,船证上的所有人也是卢家湾大队,便终究没好意思开口。 而几天后将要下水的自造10米木船,自然便是卢湾4号。 就是不知道那条船什么时候能用得上。 等船靠岸,张文良立刻招呼人上船。 陈凡则跳上了自己的专用游艇。 跟着他上船的,还有姜丽丽、黄莺、杨菊、刘丹,以及安全两口子。 安全坐在副驾驶上,几个女生坐在后面,陈凡启动游艇,biu地一下慢腾腾地抢在大木船前面开了出去。 (本章完) 第408章 研讨会 头一天、10月22日,上午9点,地委教育处。 江南大学驻云湖地区函授点……原来这块牌子下面多了一个“招生办”的牌子。 办公室里,5张办公桌也全部坐满,各自忙着整理资料。 多出来的3位是江南大学原来负责协助函授招生的,现在便顺理成章兼了高考招生的工作。 这时电话突然响起,郭怀民,也就是郭老师头也不抬地拿起电话,“喂。” 过了几秒,他猛地抬起头,“啊?这时候开中学教材研讨会?” 听到声音,其他4人都纷纷回头注视着他。 郭怀民眉头紧皱,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嗯、嗯、嗯,好,我服从命令。” 说完之后,他挂断电话。 何天培、也就是何老师起身走了过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不解地问道,“这时候开什么中学教材研讨会?” 郭怀民将笔帽旋紧,幽幽叹了口气,看着他说道,“现在的初中、高中课本与高考命题方向严重不符,高考的内容发生变化,理所当然课本的内容也应该随之改变。 虽然这是以后的事,但是,抓紧时间出一版针对本次高考的学习资料,才是本次研讨会的重中之重。 你和我这几年负责函授部招生,对当前中学学生状况比较了解,所以学校向省教委推荐我们参与这次研讨会,最主要的还是尽快拿出一套有效的复习资料出来,给今年的应考学生复习。” 何天培眉头紧皱,“就这么短的时间,要现编一套资料,怎么来得及?” 这时旁边一位四五十岁、戴眼镜的老先生站起身说道,“那就更应该抓紧时间,不管是应届生、还是三届生,都太久没有接触过这些基础知识,可是如果连基础知识都不能掌握,何谈上大学?” 另一个年纪相当的人也跟着说道,“小郭、小何,你们是有过切身体会的,越是紧要关头,越是要快速应对,如果没有合适的复习资料,我们怎么挑选出优秀的人才,那高考的意义何在?” 不等最后一个人说话,何天培赶紧说道,“我的意思是,理科方面完全可以直接使用《数理化自学丛书》,这套书囊括了整个中学阶段的数理化知识,再没有什么书比这套书更合适。” 最后一位老先生终于抓住机会说话,“这個就不用你操心,上海那边早就在第一时间采取行动,他们现在正在准备重版,但是最快也要11月上旬才能出版,时间不等人呐!” 这时郭怀民也将东西整理得差不多了,他对着何天培说道,“你也少废话,赶紧收拾东西,和我一起去。” 何天培顿时愣住,“还有我?” 郭怀民没好气地说道,“刚才我没说清楚吗?你、和、我,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啊,今天就要坐车去省城。” 等何天培慌忙不跌地收拾东西,郭怀民才对着一位老先生说道,“粟老师,有件事您一定要关注一下。” 粟老师立刻看向他,“你说。” 郭怀民,“就是上次我跟您说过的,孤峰县南湖公社卢家湾生产大队,有一群人,……” 不等他说完,粟老师就抬手打断他的话,“我记得这件事,《江南文艺》的新晋作家陈凡,为了生产队的发展,苦心培养了24个学生,没想到这次恢复高考,他们全部都会参加,就这件事。” 郭怀民点点头,“没错,其中有几个我和老何已经谈好了,但是以防万一,等填报志愿的时候,最好还是去一个人盯着。 另外,我帮他们联系了照相馆,他们明天上午会来拍登记照,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是能再多聊几个。” 粟老师当即点头笑道,“我相信你和何老师的眼光,明天我会再努力一把,另外等那天填报志愿,我也一定会去。” 旁边一人说道,“老粟,你都五十几的人了,何必奔波劳累呢,到时候我去一趟就行。” 粟老师立刻啐了一口,“呸,谁不知道伱爱人是江南理工大学的,让你去?天知道是给江南大学招人,还是给理工大招人!” 那人顿时气得头冒白烟,“嘿,你凭空污人清白……” 一阵笑闹声中,郭老师和何老师笑呵呵地出了办公室。 不过他们没有立刻出发,而是先拿着粮食本,去粮店换了30斤全国通用粮票,然后收拾好衣服和一点生活用品,才去到汽车站,买票上车。 从云湖市区到省城,有两种交通方式,第一种是长途汽车,大概要5个小时车程,第二种自然便是走水路,时间长一倍还多,要12个小时左右。 其实如果不赶时间的话,走水路是最合适的,睡一个晚上就能到。 可是郭怀民和何天培赶的就是时间,只能坐长途汽车过去。 在车站等了一会儿,便到了发车时间,他们赶紧上车,然后一路颠颠簸簸,到了下午4点半,才抵达省城汽车南站。 这时候还没结束,出了汽车站,改乘公交车,中间还换了一趟车,直到天色黯淡,终于抵达单位通知集结的地点——长江宾馆。 一个江边城市,以长江为名,毋庸置疑,这里便是整个省城最好的宾馆之一。 只有和它差不多的,没有比它更高档的! 郭怀民和何天培扛着行李包,灰头土脸地走到宾馆前,两人齐齐愣住,随即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里的愕然。 宾馆门口竟然有战士在值守?! 作为省城最好的宾馆,有战士值守并不稀奇,平时就有一个带手枪的战士负责门口的保卫工作。 可是今天,不仅数量增加了一倍,有两名战士值守,他们还带着步枪?! 这次教材研讨会这么严格的吗? 两人咽了咽口水,迈步往前走去。 没等他们两人接近,一名战士就注视着他们。 郭怀民赶紧掏出自己的工作证,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同志您好,我们是江南大学的老师,来参加教材研讨会的。” 那名战士接过证件看了看,再看看他,认真比对照片和本人,看过之后确认无误,便将证件递回去,又看向何天培。 何天培早已准备好工作证,赶紧双手奉上。 战士再次认真检查过后,将证件递回去,然后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进。” 从头到尾,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 郭怀民和何天培相视一眼,赶紧往里走,刚进明亮的玻璃门,就看见旁边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块“教材研讨会报到处”的牌子,后面还坐着两个人。 等看清楚,郭怀民才松了口气,赶紧上前打招呼,“老王。” 那人立刻起身伸出右手,呵呵笑道,“赶了一路车,辛苦了吧。” 郭怀民和他握了握手,笑着说道,“辛苦倒是不辛苦,可你除了让我们两个过来开会,别的什么都不说,刚到这里又有两位战士守门,我这心里是七上八下,唉,你能不能给我透个底?” 何天培也说道,“你这个省教委中教处处长竟然亲自负责接待,恐怕里面有门道吧?” 王处长笑着摆摆手,“抱歉,现在什么都不能说,等明天晚上人都到齐了,我再给你们统一宣布。” 郭怀民和何天培两人心里咯噔一下,都听出了他的话外音,两人都知道规矩,只能镇定地和王处长握了握手,随后做了登记、领了钥匙,在一位服务员的带领下进了宾馆。 当天晚上,便有一位位或熟悉或陌生的老师陆续报到。 他们有的和郭老师一样,是大学里的老师,而且是基础科目的老师,有的则就是中学里的老师。 除此之外,便是极少几位省教委的领导。 这样一直到第二天晚上,王处长才宣布所有人全部到齐,然后将大家召集到会议室开会。 会议的内容还是“教材研讨会”,只不过反复强调要求保密,不得与外界有任何联系,并通知明天、也就是24号一早还要开会。 具体工作怎么安排,看来还要等24号早上的会议才会宣布。 郭怀民和何天培两人住在一间房里,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过了两天。 等到早上醒来,先去食堂吃了早餐,7点钟,所有人都集中在一楼会议室。 可是等所有人都到齐,王处长却告诉他们,宾馆这里不能住了,让大家收拾行李上车,换个地方开会。 所有人都懵懵懂懂地回房拿行李,然后在几名工作人员的安排下,登上了两辆旅行车。 车子开出长江宾馆,一路往北行驶,一个多小时后,便出了省城市区,抵达一座偏僻的湖泊旁。 这里水面宽阔、周围有山峰围绕,风景秀丽、环境清幽,确实是个开研讨会的好地方。 又是一番忙碌,给大家安排房间入住。 这一次郭怀民和何天培没有被分到一个房间,而是和另一位理工大学的物理老师一起住。 还好他们也是老熟人,都认识。 只是对这两天的遭遇,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在两人坐着聊天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一名服务员敲门进来,传达要开会的通知。 郭怀民摸着脑袋,颇有些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走吧。倒腾来倒腾去的,现在该分配任务了吧。” 另一位只是笑着摇摇头,跟在他后头往外走,却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到了一间大会议室,前面的领导席早已坐了5个人,而本以为是本次会议主持人的王处长,却坐在最边上,坐在中间的,正是省教委的领头人。 见领导都到了,大家也迅速加快速度,找自己的名字坐好。 两分钟不到,便各自落座。 直到这时,坐在中间的领导才说道,“首先,欢迎大家来到这里。” 一阵掌声过后,他继续说道,“昨天我跟大家说,是来参加中学教材研讨会,对外面,我们也是这么说的,以后有人问你们,你们也要这么回答。”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知道不对劲了,一个个连眼睛都不敢眨,直愣愣地看着他。 领导环视一眼,满脸严肃地说道,“说是开教材研讨会,那是为了保密的需要。实际上,找你们过来,是要给我们江南省的高考组织命题和考试。 和以前的高考不同,这次高考,不搞全国统一命题和考试,由各省级自行组织命题和考试,你们就是来干这个工作的。 从今天开始,你们都要扎根这里,全心全意圆满完成命题工作,必须在11月底之前,拿出高考试卷、并监督印刷,一直到高考结束。” 他说完之后,看了看王处长。 王处长立刻身体前倾,干咳了一声,说道,“对于本次会议,我宣布一下相关事项。首先是纪律,此次命题工作地点和工作任务不得对外透露,命题工作期间不得与外界有任何联系,包括书信、电话和电报,也不得未经允许离开驻地。” 他说着指了指外面,“这个招待所里,已经由战士接管防卫工作,任何人都不要有侥幸心理,万一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举动,从而被误会,由此造成的一切后果,由当事人个人承担。” 随着他的讲话,大部分人都往外面看去,只见檐廊下、树林中,果然有不少战士在站岗。 这是看得见的,看不见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王处长顿了一下,他目光扫视了一眼噤若寒蝉的众人,轻声说道,“我希望有多少人来,就有多少人一起回去,而且是载誉而归。” 所有人都咽了咽口水,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王处长等了几秒钟,见大家都没有反应,便继续说道,“本次会议,是由周书记亲自主持,杨连长负责保卫工作,然后本人负责一切后勤事务,生活上有问题的,都可以直接找我。” 说完之后,他看了一眼坐在正中间的周书记。 周书记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没有话要说。 王处长便宣布道,“现在给你们发一张名单,名单上有你们负责的科目和同事,我希望你们能按时高质完成任务,现在,散会。” (本章完) . 第409章 听我分析 10月23日,上午11点40。 经过一番折腾,所有人都赶到地委教育处附近的照相馆。 陈凡走在最前面,第一眼便看见照相馆门外排着的长队。 第二眼,才看到“光荣照相馆”的招牌。 杨书记本来颇有些意气风发,想着待会儿用什么样的姿势拍照,等他看见照相馆外面的长龙,不禁傻了眼,“怎么这么多人?” 说着便看向陈凡。 陈凡略显尴尬,“大约是英雄所见略同,大家都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想着趁早拍完、人还少点,谁知道今天一下子来了这么多。 可是晚了也不行,非要等人少了再来拍,说不定报名都结束了。 张队长咬着烟杆,眉头紧紧皱起,“那怎么搞?” 陈凡干咳两声,“既来之、则安之,先排队。” 安全抹了把冷汗,赶紧指挥大家到队伍后面排队占位置。 别的不管,先抢占位置再说,如果陈凡前天打的电话管用,这里随时可以放弃,可万一要是不管用,那不还是得老老实实排队?! 外地老知青挺自觉,让卢家湾的小同学们排前面,他们自己站后面。 有了他们的加入,这条队伍的长度立刻增加了五分之一。 陈凡前前后后地看了看,找杨书记要来介绍信揣进兜里,然后抬头挺胸气势汹汹地往前走去。 刚走了几步,就听见有人在喊,“你这个小同志怎么不讲规矩?要照相到后面排队。” 陈凡循着声音看过去,竟然是个小姑娘,还用大眼睛瞪他。 他厚着脸皮、露出无往不利的灿烂笑容,“不好意思啊同学,我不拍照,是之前跟照相馆约好的,有公务。” 小姑娘果然被笑容击中,脸色红了红,“哦,那是我弄错了。” 陈凡笑着摆摆手,继续往前走。 然后每走一段,就要被人呵斥一句,他微笑着反复解释,感叹这时候的人正义感真强,终于走进了照相馆的大门。 赶在照相馆工作人员发问之前,陈凡已经瞄准一位小姐姐,上前两步拿出介绍信递过去,小声说道,“同志你好,我是南湖公社卢家湾生产队的,前天下午请教委江南大学函授站的郭老师帮忙跟你们预约了照相。” 小姐姐接过介绍信,再看看陈凡的脸,莫名其妙的就红了脸,“哦,我们主任提前交代过,你跟我来。” 陈凡忽视掉旁边看过来的异样目光,悄咪咪地跟在她后头。 穿过一道半掩的布帘、进了摄影棚,一位穿着蓝色工作服的摄影师正在拍照。 一个穿着花格子衬衫的女生端坐在凳子上,刚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摆好姿势,摄影师就咔嚓一下、伴着一阵闪光,大声喊道,“好了,下一个。” 那個女生目瞪口呆,这就好了吗? 而下一个人已经快步走了过去,小声催促,“你拍完了。” 听到声音,她才慌慌张张地往外走。 陈凡有些奇怪,这个流程和自己在县城拍照的时候不太一样啊。 他便对着小姐姐小声问道,“同志,请问一下,不用拿回执的吗?” 小姐姐对他特别有耐心,“他们拍照前就做了登记的,等5天后过来报号码、再核对姓名就可以拿照片。” 陈凡眼珠微转,要5天? 不过想到外面的长龙,而且现在已经快到12点,不由得微微咂了咂嘴。 人多了,时间可不就要拉长了吗。 就陈凡问话的功夫,摄影师又解决了两个,他终于没喊下一个,转过身来问道,“什么情况?” 小姐姐立刻上前,“就前天主任交代过的,孤峰县卢家湾生产队的人过来拍登记照。” “哦。” 摄影师点点头,“那就……” 刚说了两个字,他突然看向陈凡,“卢家湾?陈凡那个队的?” 陈凡立刻谦逊地微微弯腰,“师傅您好,我是陈凡。” “诶哟喂。” 摄影师顿时两眼放光,连照相机都不管了,伸出双手走了过来,“原来是陈作家当面,久仰久仰!” 陈凡呵呵笑着跟他握手,“不敢不敢,今天我们队里的人过来拍登记照,麻烦您了。” 摄影师,“不麻烦不麻烦,本职工作嘛。那什么……” 他转头看向小姐姐,“既然主任打了招呼,又是陈作家亲自过来,就让他们先拍吧。” 小姐姐应声便要出去,却被陈凡拦住。 本来进摄影棚之前,他确实是想插队的。因为有预约嘛,可以说是公对公,谁来查都不怕,也谈不上破坏规矩。 这年头要是没点“特权”,反而不合规矩。 可进来这里之后,看到那些满脸紧张、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待考生”,他忽然就不想插队了。 便对着小姐姐和摄影师笑道,“没事没事,这些同学都排了大半天,还是让他们先来吧。反正我们排在后面也没多远了。” 摄影师意外地看了看他,见他满脸认真,不由得竖起大拇指,“陈作家,好样的。” 他随即走到照相机前,大声喊道,“下一个。” 此时外面等待的女生早已忐忑不安。 这年头排队办事,最怕的就是突然有人进里面,如果是工作人员还好说,万一是开后门的……,妈呀、不活了! 今天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还好,没等几分钟,里面就传来摄影师的喊声,她当即准备进去,可是刚掀起布帘,就看见另一个女同志说道,“东西不要带进来。” 她顿时犯了难,自己可是把“最值钱”的家当都带上了,万一要是丢了怎么办? 这时她身后的一个女生说道,“你就放这儿吧,我替你看着。” 她也顾不得多想,弯腰说了声谢谢,便将包裹放在一旁,跑进去端正坐好。 坐在凳子上,房间里的强光刺得她看不清东西,可这是在拍高考的照片,她不敢有丝毫懈怠,只能努力睁大眼睛。 随着咔嚓一声,便听见摄影师喊道,“下一个。” 直到出了摄影棚,拿回自己的包裹,才如梦初醒,回头看了一眼,缓步往外走去。 陈凡视线一直跟着她,好奇地问道,“她应该是从下面来的吧?” 能看得出来,她那件衣服应该不常穿,上面的折痕还在,而且衣服太单薄了,不是这个季节穿的。 小姐姐点点头,眼神有些复杂,“江苏知青,在某某大队插队,距离市区比县城稍微近一点点,车票便宜1毛钱,所以就到这里来照相。而且听说为了省钱,她是从汽车站一路走过来的。” 陈凡也没听清到底是哪个生产队,反正这个不重要。 他看着这个女生走出照相馆,心里不禁有几分感慨。 云湖地区的就已经如此艰难,换成地广人稀交通不便的内蒙、贵州等地,怕不是要跑断腿哦。 而且马上就是11月,此时北方地区说不定已经开始下大雪,想想要在冰天雪地里走几十公里的路去参加考试,还有报名、填志愿、取通知书、……,来来回回跑那么多遍,陈凡想想都觉得两腿打颤。 相比之下,内陆地区的考生确实要幸运得多。 摄影师的速度很快,几乎是10秒钟一个,半个小时不到,终于轮到卢家湾的人进场。 杨书记和张队长亲自保驾护航,张文良帮着做登记,陈凡一直待在摄影棚里陪着。 就连摄影师,也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脑袋凑到照相机后面瞄准,“来,头往左边偏一下、额头再抬高一点点,不要眨眼睛,笑一笑,好……了。” 咔嚓…… 对比一下刚才那些人,态度天差地别。 等所有人拍完,杨书记和张队长也凑了个热闹,请摄影师扯开一张天安门背景的幕布,各自拍了一张照片。 这时已经过了12点半,众人从照相馆出来,杨书记左右看了看,对着陈凡说道,“还有什么事?” 陈凡两手一摊,“没了。” 随即看了看同学们,笑道,“他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地委,就看要不要逛一逛。” 话音刚落,吕亚楠就连连摆手,“我就不逛了,要逛你们去逛吧,我回船上等着就行。” 她说着掏出一叠手抄本笑道,“我带了复习资料,可以多学习一会儿。” 其他十几个老知青竟然也不约而同地掏出手抄本,“我也带了。”“我带了。”…… 黄莺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出来照相还带着复习资料,这么拼的吗? 而其他学生早已惭愧地低下头,刚才在排队的时候,他们就有人发现排在后面的老知青们都拿着资料在复习,而他们自己手中却空空如也。 杨书记看到这一幕,本来还想带这些学生看看地委城市、激发一下他们上进心的想法,立刻烟消云散,当即将手一挥,“都不逛了,回家!” 张文良充满希望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嘟囔着说道,“这都中午了,能不能吃点东西再回去?” 张队长眼睛一瞪,“回去家里少了吃的?走!” 于是一帮人马不停蹄,又往回赶。 直到上船的时候,陈凡才拉住杨书记,小声说道,“杨伯、张伯,我和姜丽丽请个假,伱们先回,我们随后就到。” 嗯? 两人满脸古怪地看着他们,目光在他们身上飘来飘去。 啥意思? 陈凡赶紧说道,“小姜家就是地委的,她将近四年没回去,难得来一趟地委,就想顺便回家去看看父母。” 听到这话,杨书记眼里闪过几分释然。 他沉吟两秒,对着姜丽丽说道,“难得你来一趟,就回去看看,不着急的话,过几天再回生产队也行。” 姜丽丽赶紧说道,“谢谢书记,我、我不用待太久,见一面就回。” 这是出来之前,她和陈凡商量好的。 家里情况特殊,如果她回家去看父母,难免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可是回一趟云湖,不见一见又不安心,索性便只见一面,见完就走。 见她这么说,杨书记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看着陈凡,“反正你在地委比我们都熟,我就不多说了,你们爱待几天待几天,有事让运输队送货的时候传个话就行。只有一点,完完整整地把人带回去。” 完完整整? 陈凡拿视线瞄着他,老人家,你话里有话啊? 结果杨书记翻了个白眼,背着双手便往江边走去。 张队长也不多说,只是路过他面前的时候,干咳了两声,以及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大船缓缓驶离码头,黄莺、杨菊和刘丹齐齐站在船头,三个人小声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嘀咕啥,反正脸上的忧虑怎么样遮不住,就差恨不得留下来陪着他们一起。 陈凡抽了抽嘴角,转身对着姜丽丽说道,“要不要给你父母和姐姐买点东西?” 没有外人在场,姜丽丽用力呼出一口长气,抬起头笑道,“不用,我给他们都准备了礼物。” 说话的时候,还轻轻拍了拍挎着的帆布包。 此时此刻,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陈凡笑了笑,“那就走吧。” 说着便转身往下面走去。 姜丽丽紧跟在他身后,“去哪里啊?” 陈凡,“开船去你姐姐那里,她的单位距离江边不远,坐船更快。” 见面的地方约在姜甜甜单位不远处的江边,这样她父母过去也方便,姜丽丽过去也方便,还不怕被熟人看见。 姜丽丽,“哦。” 两人上了游艇,小船儿破开波浪,往上游驶去。 然后很尴尬地追上了卢家湾2号的大船。 陈凡淡定地对着船上的乡亲们挥挥手,猛地将油门推到底,游艇立刻发出一声咆哮、船头高高翘起,好像一只在水面蹦跶的青蛙,biu地一下将大木船远远甩在后头。 大船上,张文良瞠目结舌,“小划子船能跑这么快?” 安全淡定地捡起掉落的烟,拍拍身上的烟灰,“哼,这算什么,要不是这条船太胖,速度还能再往上提一半,我跟你说,冲锋舟知道吧?他那艘小划子上面的机器,本来是安装在冲锋舟上面的……” 杨书记站在驾驶室前的走廊上,身体前倾靠着栏杆,眯着眼睛看着远方的青蛙。 张队长看了看他,“你怎么看?” 杨书记头也不回,“拿眼睛看。” 张队长嘴巴一撇,“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啊,难道你不想小陈留在卢家湾?” “想啊,可是想有什么用?” 他回头看了一眼张队长,咂咂嘴说道,“杨传福不光用上了美人计,还连自家姑娘都拿出来了,算上他们6队黄家和刘家的丫头,再算上你们张家的小娥子,哪个不是一等一的俏模样? 可是人家小陈就是没看上,你能怎么办?拿绳子把他绑住,然后撞天婚一样的随便撞一个、押入洞房拉倒?” 张队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呸,说的什么胡话。” 顿了一下,他又叹道,“我倒是想啊,但小陈那性子,别看他一天到晚笑呵呵的,可我就没见过比他脾气还倔的。 你跟他好声好气地说吧,他就点着头好好好,可是一回头呢,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一点都不变。” 杨书记突然噗呲噗呲地笑出声来。 张队长满脸古怪地看着他,怎么了这是?中邪了? 好不容易止住笑,杨书记才说道,“用小陈的话说,叫虚心接受、死性不改。” 听到这话,张队长也咧着嘴笑出声来。 过了一会儿,杨书记抽了口烟,感慨地说道,“你、我,还有老肖、老叶,包括卢家湾大部分人,谁不想把小陈留下来? 最好是能够找个卢家湾的媳妇,生上十个八个娃子,才算是在这里扎了根。 可是呢,小陈有他自己的想法,他给咱们卢家湾做了这么多贡献,就杨传福救他那点恩情,也早就十倍百倍地还回来了,咱们拿什么留?” 顿了几秒,默默地抽了几口烟,他又说道,“耍手段硬留人,留来留去、到最后只会留成仇。 反正我就一句话,不管是介绍信还是政审证明,又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他需要,咱就给,咱卢家湾要是有这个福分,让这个文曲星落窝,自然是得天之幸。 万一要是留不住,好歹咱们这里也出过这么一个人物,还培养出一窝金凤凰,把咱们这里改造成了梧桐树,赚得也足够多啦。” 张队长在一旁点点头,默然不语。 短暂的沉默后,他突然说道,“诶,老杨,有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杨书记转头看着他,“什么问题?” 张队长神神叨叨地指了指陈凡消失的方向,小声说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对小姜,其实没有那种男女私情?” 杨书记眉头轻挑,顿时来了精神,“怎么说?” 张队长宛如孔明附体、分析着说道,“你听我给你分析啊,如果他真的喜欢小姜,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把小姜留下来?” 杨书记眨眨眼,“不懂。” 张队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傻啊,没听杨传福说,他家杨菊跟他讲过,小陈要送小姜去外地读书,听起来还挺远。而他自己呢,却打算报江南大学的研究生,如果他们有私情,不应该在一起吗?为什么还要分开呢?” (本章完) . 第410章 来,给我戴上 杨书记和张队长在这边嘀嘀咕咕,那边陈凡驾驶小游艇,短短几分钟,就越过废品回收公司、水利处等几家江边的单位,抵达位于上游的北城区江边。 看到熟悉的小树林,他便将速度放慢,缓缓驶向江边。 现在的长江水位已经减退,不仅距离江堤很远,还露出一片石滩。 未经人为改造的江边基本上就是三种环境,沙滩、石滩、泥滩。 最方便停靠的自然是沙滩,至于石滩,将就一下吧。 陈凡尽量找了个适合停靠的地方抛锚,不等船停稳,姜丽丽便跳上一块大石头,往前方跑去。 不远处,姜甜甜和一对中年夫妇快步往这边跑来,脸色兴奋中夹着几分焦急,可是他们都不敢大声呼喊,只是不自觉地又加快了脚步。 陈凡没有下船,就算他要去跟姜丽丽的父母打声招呼,也不是这个时候,人家一家人急着团聚呢,还是等他们聊完了再去问候更合适。 他从驾驶位站起身,抽出一支烟点燃,看到姜丽丽和他们汇合、抱在一起,不由得露出满脸笑容。 随即走到船尾,打开后座椅下面的柜门,从里面拎出来一只一米长的布袋子,又翻出一只他自己做的马扎。 马扎这玩意儿,陈凡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在云湖地区见过,这里只有各种木制和竹制的小板凳。 他第一次见马扎还是当年在大学里面,那破学校在北方某城,宿舍里连个书桌都没有,只在床位墙里面抠了个洞当书柜,一人发個马扎当凳子,从那时才知道还有马扎这东西,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自然让北方的同学笑了他四年。 至于那只布袋子,里面是一套拼接鱼竿。 (6、70年代的拼接鱼竿,别问怎么用,没用过-_-||) 鱼竿是水运公司修理厂的崔厂长送的,和鱼竿一起的还有一些船上能用得上的小工具,比如两柄拼接船桨。 陈凡怀疑他是不是对这台二手操舟机的质量信心不足,生怕跑到路上就歇菜,特意弄了两根船桨备用。 为啥不再弄个风帆呢? 研究了一会儿,聪明的陈凡便掌握鱼竿的拼接方法,将鱼竿套上,长度竟然超过了5米。 随后将鱼线和鱼钩都装好,江水这么急,也不用撒鱼饵什么的,便直接从罐子里拿出蚯蚓挂上,甩钩钓鱼。 这里能钓到鱼吗? 不知道,反正比在船上干等着强。 结果一支烟没抽完,陈凡就感觉到手上的鱼竿力度有变化,当即提着鱼竿缓缓抖劲,没怎么费力,就拉起来一条体型细长的鱼。 陈凡拉着鱼线凑到眼前,顿时眉开眼笑。 竟然钓到一条江团鱼,这是什么运气?! 众所周知,长江有四鲜,分别是银鱼、刀鱼、长吻鮠和鲥鱼。(另一种说法是长江三鲜,刀鱼、鲥鱼和河豚) 尤其是其中的刀鱼,更是因为炒至天价而闻名天下,被称为长江第一鲜,野生刀鱼炒到一万多一斤。 其实刀鱼不算珍贵,只是后来因为捕捞过度而变得稀缺,大量的湖刀和海刀都在冒充江刀,除非是老饕,否则一般人都吃不出其中的口味差别,但价格就差了几十倍。 而长吻鮠就是江团的生物学名,也是四鲜之一,无论现在还是以后,野生江团都非常难得。 这种鱼各地的叫法各有不同,有的地方叫鮰鱼、肥头、肥鱼,有的地方就叫江团。 80年代初,江边城市就卖到10块钱一斤,其他地方更贵。 现在嘛,就算不如,估计也差不了太多,五六块一斤肯定是要的,比肉贵多了。 就和大闸蟹一样,很多人都听过三年时期阳澄湖渔民用大闸蟹果腹的故事,便以为当年大闸蟹不值钱。 其实不然,早在红楼梦里就有贾府中秋节吃大闸蟹的描述,还有专用的“蟹八件”,可见很多年前,大闸蟹就是高端食品,那个年代只不过是特殊情况而已。 这个江团也差不多,虽说普遍行情是鱼不如肉,可碰上这种高档江鲜,也能卖出比肉贵很多的价格。 钓到江团,陈凡自然不会拿出去卖,他喜滋滋地掀开一块甲板,里面竟然是一个小鱼池,将鱼丢到里面,再从另一个甲板下翻出一只带绳子的小桶,打了一桶水上来倒进去,江团立刻开始游动。 有了收获,陈凡信心更足,又是一竿子甩下去。 江岸边,姜恒看着陈凡的背影,眼神不禁有些古怪,但很快恢复正常。 再转头看向挽着母亲胳膊的姜丽丽,脸上带着几分欣慰,又有几分歉意,“丽丽,这次机会难得,你一定要好好努力。另外,” 他说着又看向陈凡,“小陈跟你讲的那些话很有道理,而且他肯跟你讲这些话,是交了心的,你可以多听他的意见。” 姜丽丽闻言也看向陈凡,展颜笑了笑,轻轻点头,“我会的。” 沈雪怡拉着她的手,小声问道,“丽丽,跟妈妈说实话,你跟他……?” 姜丽丽顿时脸色通红,拉着母亲的手顿了一下脚,“妈,你说什么呢。” 她说着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酸涩,情不自禁地低下头,“他是大作家,马上又要去考研究生,而且有很大的把握,连江南大学的老师都看好他,别的地方不说,单单卢家湾里面,就不知道有多少好女生惦记着他,而我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知青,可不敢想。” 姜甜甜在她另一边挽着她的胳膊,听着妹妹话里的酸涩,不禁幽幽叹了口气,将她的胳膊挽得更紧。 姜恒听到这话,心里满不是滋味,轻轻叹了口气,“是爸爸连累你了。” 姜丽丽赶紧抬起头,嘟着嘴说道,“爸,你说什么呢。” 沈雪怡拍拍她的手背,又紧紧抓住,轻声笑道,“伱也不要妄自菲薄,不管去到哪里,我的女儿都是最优秀的,没有配不上的人。而且现在报纸上关于翻案的报道屡见不鲜,说不定哪天我和你爸爸就能恢复名誉,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姜丽丽抿嘴笑了笑,轻轻点头,“嗯。” 顿了一下,她撅了撅嘴,看看母亲,再看看父亲,“妈、爸,我要走了。” 姜恒顿时一愣,“这么快?” 他抬起手腕拉开袖子,看了看时间,“哟,都一个多小时了。” 姜甜甜这时才说道,“爸、妈,刚才丽丽也说了,现在卢家湾跟以前大不一样,丽丽都不用干太多农活。而且有小凡照顾着,不会受了委屈,你们就放心吧。” 说着将妹妹的肩膀搂住,笑道,“等你考上大学,那时候我们再去看你。” 她甚至不敢说回家团圆。 事实上自从恢复高考的消息宣布之后,有不少和她们一样的人想通过高考摆脱现状。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偏偏有极少数人看不清形势、还沉浸在过去的时代中,上蹿下跳地反对。 她虽然答应了陈凡会报名参加考试,可对于能否报上名,一点信心都没有。相比之下,姜丽丽远在南湖公社,又有陈凡关照,成功的可能性还更大些。 一家人又聊了几句,姜丽丽才从包里拿出几个小包裹,一个递给父亲,“爸,这是我自己做的护膝,是用碎狐狸皮缝的,冬天马上就要到了,你带着保暖。” 姜恒笑着接过去,“好好好。” 姜丽丽又将一个包裹递给母亲,“妈,冬天你还要上街扫地,这个是我做的手套,也是狐狸皮的,戴着就不冷了。” 沈雪怡接到手里,一把将女儿抱住,轻轻拍了拍肩膀,“丽丽最乖。” 抱了几秒松开,姜丽丽将最后一个布包递给姐姐,笑道,“你就没有礼物啦,这个是我整理的数学学习资料,前面的都托小凡带给你啦,这是最后一份,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呀,别被我分数甩太多。” 姜甜甜接过去,伸手摸摸她的脸蛋,顿了好几秒,才说道,“有事就让小凡给我带信。” 姜丽丽点点头,再看了一眼父母,“爸、妈,我走啦。” 说到最后一个字,便红了眼眶。 她赶紧抽了抽鼻子,转身便往小船走去。 这时姜恒赶紧上前两步,“等等。” 姜丽丽转身看着他,“啊?” 姜恒指了指还在钓鱼的陈凡,小声说道,“他对你这么照顾,我应该感谢感谢他。” 沈雪怡也轻轻点头,“我们应该跟他说声谢谢,这是最起码的礼数。” 姜丽丽愣了两三秒,才“哦”了一声,转身带着父母走向小船。 陈凡坐在小马扎上,又提了一竿,嘴里直嘀咕,“这地方鲤鱼真多。” 一个多小时,他身后的小鱼池里已经有十几条鱼,除了最开始钓的3条江团,只有两条铜鱼和一条鲥鱼,其他的全是鲤鱼。 好吧,铜鱼也属于鲤鱼科,所以是捅了鲤鱼窝子? 取下鱼钩,将鱼丢进鱼池,早已听到脚步声的他立刻站起身,装作刚看见的样子,放下鱼竿走过去,笑道,“聊完啦?” 姜丽丽刚准备说话,不自觉地便红了脸,随即转身看了看父母,竟然喃喃地说不出话来。 莫名其妙的,她忽然有种见家长的感觉,羞得满脸通红。 姜甜甜一看妹妹这样子,不由得抿抿嘴暗暗摇头,随后上前一步,对着陈凡说道,“小凡,这是我爸、我妈,……” 陈凡立刻跳下渔船,由于手上刚抓了鱼,便笑着挥手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论年纪,他们都已经40出头,算本来年纪,陈凡还不到28,勉强喊声叔叔阿姨也说得过去。 要是算现在的年纪,那就更没问题了。 姜恒看着陈凡,暗暗点了点头。 别的什么都不说,单凭这张脸,就不知道有吸引多少女孩子。 他也是见过世面的,形形色色的人看过不少,此时打量陈凡,只觉得他乍一看上去没什么名人的架子,也没有文人的傲气,可腰板始终挺得笔直、看人的目光正而不邪、始终以微笑对人,而且行为动作都从心所欲、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目光,便知道是个有傲骨的人。 初次见面,姜恒便给陈凡的第一印象打了个高分。 他都如此,沈雪怡更不用说,甚至目光中带着几分丈母娘看女婿的意味。 从陈凡打招呼到现在,只过去了短短几秒钟。 姜恒一边在心里衡量,一边快步上前,伸出右手笑道,“小陈你好。”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我叫你小陈,可以吗?” 陈凡却举起双手,呵呵笑着说道,“可以可以,不过,” 他说着晃了晃手,“我这手刚抓了鱼,满手的鱼腥味,握手实属不敬,您看要不就免了?!” 姜恒打了个哈哈,很自然地将手收回来,“行,听你的。” 说话的时候,他的评价又高了两分。 坦荡不造作,可以。 他找陈凡说话,首先自然是表达感谢。 先不管以后如何,至少到现在为止,这个年轻人跟自己的女儿止步于朋友关系,可办的事却远远超过朋友的责任范畴,无论如何,他都有必要出面说声谢谢。 其次嘛,便是想亲自见一见,两个女儿口中的天才少年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今日一见,确实让他比较满意。 只不过,他隐蔽地看了一眼小女儿,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如果是在变故之前,丽丽与他自然是天作之合,纵然是之前自己给大女儿精心挑选的那个所谓“英才”,也远远不如。 更别说两人的品格有如云泥之别。 一个是见势不对就赶紧撇清关系,另一个人毫不顾忌深陷泥潭的自家人,反而各种帮助不断。 根本不能比! 道过谢之后,沈雪怡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到陈凡面前,笑着说道,“听甜甜说,你还没有手表,这个是我们几年前买的,没有用过,你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便将盒子打开。 陈凡本来看着盒子上面的“上海”两个字,还有些不以为意。 他手里拿着三转一响的票还没去买呢,钱就更不缺了,之所以一直没行动,就是感觉现在的表不好看,想着等哪天去了上海或首都,去买一块进口手表。 可是在盒子打开的那一刹那,他顿时眼睛一亮。 这块手表可以啊! (上海7120手表) 棕色的表带,布纹表盘,看上去就有一种时尚感,跟傻大粗的全钢手表有着本质区别。 看到陈凡的眼神,姜甜甜直接拿过母亲手里的盒子,推到他面前,笑着说道,“我听丽丽说过,你不买表,是因为商店里的表不好看,这款表虽然是几年前买的,却是上海牌最好看的表,你不会还看不上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而且看着确实喜欢,陈凡便不再推脱,抬起头笑道,“叔叔、阿姨,那我就厚颜收下了。” 姜恒是技术出身,虽说工作多年逐渐磨得圆滑,可骨子里就喜欢直来直往,看见陈凡的做派,当即仰头大笑,“喜欢就收下,你要是假客套,我反倒觉得太假。” 陈凡呵呵笑着,正准备去接,突然又顿住,对着姜丽丽说道,“你帮我拿着吧,我这手不好拿东西。” 姜甜甜笑了笑,转身便递给妹妹。 姜丽丽这时才回过神来,见姐姐将东西递给自己,便准备接过去,这时才看清楚手表,突然就瞪大眼睛,再猛地抬头看着姐姐。 结果就看见姐姐对着自己使了个眼色,合上盖子塞到她的包里。 陈凡看到姜丽丽的表情变化,心里想着,难道这块表还有什么意义不成? 如果是的话,等回到卢家湾,再还给姜丽丽便是。 反正他又不差这点东西,大可不必拿人所好。 再次告别,姜丽丽跟在陈凡身后上了船。 等陈凡打水洗手,擦干净之后,便收起铁锚,驾驶游艇缓缓驶离岸边。 姜恒、沈雪怡和姜甜甜一直站在江边挥手,直到看不见小船,才相携离开。 小船上,陈凡转头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姜丽丽,笑着说道,“今天是星期天,等下个星期天,我再带你过来。” 姜丽丽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这样不好吧?” 陈凡呵呵笑道,“有什么不好的,其实今天就是个试探,看看杨书记他们对你的问题怎么看。事实证明,他们根本就不在意你的背景和过去,既然如此,只要你还回去,我带你出来一趟又有什么关系?” 顿了一下,又说道,“你要是不放心,就让小莺她们陪着,我带她们一起出来。” 姜丽丽眼波流转,等了几秒,便咧嘴笑道,“谢谢。” 如果今天没见到父母,可能也就这么过去了,但是见了一面之后,思念反而更加浓烈,要是陈凡能再带她过来,她当然会很开心。 陈凡将船开进流花河,往卢家湾方向驶去,随后看了看她,问道,“那块手表有什么意义吗?” 姜丽丽顿时愣住,“啊?” 陈凡笑了笑,“别想骗我,我刚才看到你的表情了,一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姜丽丽撅了撅嘴,又沉默了几秒,才轻声说道,“这块表,是爸妈给姐姐准备的结婚礼物。” 陈凡猛地转头看着她,“啊?” 姜丽丽脸色也有些尴尬,“你别多心,那时候姐姐还在上学、没有毕业呢,也没有相亲,是妈妈想提前给她准备嫁妆,正好百货公司进了一批最新款的手表,她就买了一对,打算给她做结婚礼物用。” 说着低下头,声音也低沉下来,“后来我姐中专毕业,被分配到供销社工作,有人介绍相亲,什么都谈好了,就等我姐满年龄了去领证,结果……” 后面的事,陈凡也都知道了,他便干咳一声,说道,“所以说你姐运气好。” 姜丽丽转头看着他,脸上满是茫然,“啊?” 陈凡将当初跟姜甜甜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显而易见,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喜欢你姐这个人,否则的话,干部怎么样、工人又怎么样?难道工人家庭的他就看不上了吗? 要我说,能够提前看清楚那家人的真面目,真的是再好不过,这不是运气好是什么? 再说了,你姐不是也什么都没损失,比结了婚再离婚,要强一万倍吧。” 从头到尾,他连家庭背景提都不提。 姜丽丽眨眨眼睛,昂起头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诶。” 她喃喃说道,“我记得听姐说过,她其实对那个男的没什么感觉,最多不讨厌,就是妈妈总是催着她,她才同意的,到分开那天,他们连手都没拉过。” 陈凡嘴角微抽,“这种私密的事情就不要说了。” 姜丽丽脸色微红,“这不是你吗,我可从来不跟别人说这些。” 话音刚落,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血气上涌、满脸发烫。 陈凡转头看了看她,微微一笑,直接略过这个话题,“所以这块表没送出去?” 姜丽丽回过神,强行镇定下来,“嗯,没有结婚,当然没有送出去,所以这对表一直在家里放着。” 陈凡眼珠微转,“你说这表是一对?” 姜丽丽五官挤成一团,脸色似乎能苦出水来,“一对是一对,可是、可是……” 陈凡转头看看她,“可是什么?” 姜丽丽憋了好半天,才喃喃说道,“可是我听姐姐说她不想要了。” 她便双手捂着脸,不敢抬起头看人。 这话不是说,给陈凡的礼物是别人不要的吗? 如果不是话赶话说到了这里,她绝对不会把这个说出来。 陈凡却不以为意,笑着说道,“那就是你姐钻牛角尖了,或者说,她心里还是有些芥蒂的,但是嘛,有错的是人,又不是东西,何况还没送出去,东西何错之有呢?” 姜丽丽转头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介意?”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陈凡看了她一眼,直接伸出左手,“来,给我戴上。” 姜丽丽眨眨眼睛,眼珠转了两圈,见陈凡似乎是认真的,便从包里取出表盒,将那块手表摘下来,再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脏,屏住呼吸,将手表给陈凡戴上。 (本章完) 第411章 时间定了 一个星期转眼就过去,这几天倒也发生了几件事。 卢家湾图书室有全套数理化自学丛书的消息不胫而走,除了南湖公社的外地知青,还滞留在孤峰县的其他公社的外地知青们都带着行李干粮纷纷找上门来,希望能在这里抄书。 不仅如此,没多少学生的南湖高中校长也在打这套书的主意,他跟杨书记掰扯了两三天,最后在公社钱书记的见证下达成合作。 卢家湾出资料,南湖高中出老师,火线成立了南湖高考复习班。 所有人只需要到南湖高中登记,再缴纳1块钱的资料费,就可以加入这个学习班。 1块钱不白交,学校发动了几十名老师和学生,用借来的数理化丛书和知青的手抄本,火速刻了油印蜡板,然后用学校的油印机印刷复习资料,1块钱也就顶个材料费。 作为交换,等高考过后,南湖高中要与卢家湾村小结成帮扶对子,协助卢家湾村小培养老师、指导教学。 虽说高中没有多少老师,可那些老师基本上都是年纪偏大的老教师,也就是说,他们最少都是十年前进的高中、走上教师岗位,所以知识基础还是相当扎实的。 无论是给复习班的同学辅导,还是未来指导卢家湾村小的教育工作,都绰绰有余。 如此一来,几乎所有想参加高考的知青和其他公社、生产队的应届生、往届生,都削尖了脑袋往南湖高中复习班挤。 卢家湾的年轻人除外。 张翠娥、杨志军他们不是没有到复习班听过课,可是听了一天之后,所有人都觉得这里的老师没有自家的陈老师讲得好,而且好多人都找他们请教,反倒耽误了自己的学习,便没有再过去。 正好给其他人腾出地方。 另一件事,便是陈凡带着姜丽丽和黄莺她们去了一趟地委,将之前拍的照片都取了回来。 大队部办公室,陈凡将装着照片的盒子交给张文良,由他去分发,眼睛却看向杨书记,“杨伯,报名时间还没定下来吗?” “快了快了,应该就这两天。” 杨书记靠在椅背上,抹了把头发,将帽子重新戴上,再拿起烟杆填烟丝,叹着气说道,“一个個的都不省心,半个孤峰县的高考生都在公社高中复习班上课,我想让咱们队的人也都过去,一来听听高中的老师是怎么讲课的,人家干了几十年的教育工作,多少也有些心得吧。 二来也跟其他学生拉拉交情,他们可都是要参加高考的学生,说不定其中就有一些人能考上好大学,等毕业以后,也是各个单位的干部啊。 老话说得好,同窗关系是最铁的,好的同窗能交一辈子,趁现在大家都还是在老百姓、拉拉关系,以后也能互相帮助不是?” 他说着划燃火柴,没好气地说道,“结果那帮兔崽子,去了一天不到就跑回来,说人家高中老师讲得没你好,你说我气不气?” 点燃烟抽了一口,他看向陈凡,“我不是说你讲得没人家高中老师好,你不也说过吗,三个人什么必有老师的,反正就那个意思。” 陈凡呵呵笑了两声,正要说话,旁边肖烈文就将大茶缸子往桌子上一放,“我就不同意你的看法,什么拉拉关系、互相帮助?哦,你就敢肯定以后不会变成干部相护?好处都让干部占了,你让老百姓上哪里找活路去?” “呸。” 杨书记针尖对麦芒,啐了他一口,“你把我当什么人啦?我这是在给小辈们铺路,但要说他们敢为非作歹,不用伱出手,我把他全家都赶出卢家湾!” 顿了一下,喘了两口气,才继续说道,“我是拿小陈做标杆,你看看咱们那些熟食店,哪家不是小陈跑出来的?这是什么?这就是关系! 你没关系、没人情,人家谁理你?有关系往正处使,这叫为集体做贡献,怎么,难道非要用在给个人牟利上面不成?” 肖烈文顿时哑然,抽着烟不理他。 陈凡笑了笑,这时才有机会说话。 他对着杨书记笑道,“杨伯,反正现在也没外人,我就说句心里话,你指望跟复习班的人拉关系,那是急病乱投医。” 杨书记顿时一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怎么说?” 陈凡嘿嘿一笑,说道,“您不信等着看,就那些外地知青,他们考上了大学,有几个会过来报喜的?再看看那些本地的应届生、往届生,又有几个会拎着东西回来回礼的。” 这话一出,不仅杨书记,张队长、肖烈文、叶树宝和张文良都看向陈凡,眼里满是怀疑。 陈凡不等他们说话,便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我始终相信一点,打铁还需自身硬。只要咱们这批学生都能考上好大学,杨伯,您信不信,哪怕是不认识的人、甚至是之前拒绝过三虎哥的那些人,都会向我们示好。 您刚才拿我举例子,我也能明白您的想法,但是您再回头想一想,要是我只会那三板斧,他们还会这么给面子吗?”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陷入沉思。 片刻后,张文良首先摇头,“不会。” 他抬起头,看了看将视线投向自己的众人,正色说道,“当时我和大哥陪小陈去地委卫生处,他们领导虽然很客气,但是我能感受得到,他们身上还是有几分傲气的。 直到大哥介绍说,小陈在《江南文艺》上发表了文章,通讯稿还经常登上云湖日报,是一名作家,他们才突然变得非常热情。” 叶树宝缓缓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说,小陈在外面的关系,是靠自己的本事挣回来的,不是靠攀关系攀来的!” 肖烈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就说嘛,打铁还要自身硬,你跟谁拉关系都不如把自己本事练好!” 杨书记立刻翻白眼,“去你的,你刚才什么时候说了这句话?明明是人家小陈说的!” 其他人当即憋着笑,就是有点困难。 肖烈文脸皮多厚,哪能被他难倒?当即若无其事地抽着烟说道,“反正我就说你那个计划行不通。” 杨书记看到陈凡奇怪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哈哈,笑道,“本来我是想跟南湖高中合作,薅他们一把羊毛之外,再借他们的位置,把我们的学生也送过去,跟那些人认识认识。 其实要不是咱们这里没有那么大的地方,村小又距离公社太远,也不至于把这个复习班拱手让人,让高中凭白占了这个便宜。” 顿了一下,又呵呵笑道,“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只当是我们给社会做贡献。” 说完之后,他又有些不甘心,眉头紧紧皱起,问道,“那些老知青,他们真的会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 陈凡耸耸肩,“肯定会有回来表示感谢的人,但是绝对不可能太多。” 事实上也是如此,无论是单位上的工人、还是插队的知青,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大部分人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回家! 这种想法完全可以理解,离家短的一两年,长的十几年,怎么可能不想家? 好不容易拿到回家的通行证,当然要第一时间跑回去。 只不过在那些曾经帮助过他们的人看来,就有些薄情寡义了。 所以他从来没想过去跟这一届的高考生去拉什么关系,安全是唯一的例外,那是因为之前他们就已经是朋友关系,否则也不至于安排他住进家里。 至于别人? 还是那句话,打铁还需自身硬呐! 他也是在社会上混了好几年才明白,决定自身人际关系圈子的,是自身的能力,绝不是什么请客吃饭,那样最多混个脸熟,其实屁用没有。 杨书记只是见识少,绝不代表他傻,哪个傻子能当大队书记? 陈凡几句话,便捅破了他眼前的窗户纸,所以咂咂嘴之后,他便将拉拢未来干部的念头抛到脑后,转而聊起秋收的情况。 在叶树宝的统筹安排下、在张文良的带领下,卢家湾秋收工作即将轰轰烈烈的展开。 张文良翻开笔记本,一本正经地做介绍,“今年对比往年,既有挑战,也有机遇。挑战是我们的劳动力更少了,卢湾熟食店的开办、熟食作坊的……” 然后就被张队长抓起一个纸团砸在脑袋上,“还挑战、机遇,咋地,想高考啊?说人话!” 张文良淡定地将掉在桌上的纸团丢到墙角的箩筐里,正色说道,“总的来说,就是虽然今年劳动力不足,但是因为我们有了收割机,所以秋收不仅不会耽误,反而可以提前结束。 我有信心,带领全队收割机圆满完成收割任务,保证粮食颗粒归仓,绝对不会因为发展副业而荒废了种粮,也不会因为秋收而耽误了副业创收!” 杨书记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他赶紧拿起电话,“喂,我卢家湾生产队,你哪里?” 几秒过后,他顿时眼睛发亮,“嗯嗯、嗯,好的,没问题,感谢感谢!” 挂断电话,便直接说道,“高考报名时间定了,明天开始到11月7号结束,就在公社学区办公室,不需要生产队开证明,考生自己直接过去就行。” (本章完) 第412章 匿名信 卢家湾主干道上,陈凡骑着马走在前头,后面是一头骡子拉着板车,姜丽丽四人坐在板车上,刘丹挥着马鞭,慢悠悠地往公社而去。 道路两旁,一台台收割机在稻田里来回穿梭,走到哪里,稻谷就倒在那里,有人跟在后面将稻谷捆扎起来放在远处,便立刻有人过来将其挑到田边。 田埂上,有柴油机在发电,不远处打谷机发出阵阵轰鸣,将稻谷脱粒,颗颗金黄的谷子哗哗哗地流到箩筐里,跟社员脸上的笑容一样好看。 不过机器就这么多,其他地方也不能干等着,也有不少人挥舞着镰刀在稻田里收割。 秋收之后,由于缺少足够的化肥,必须让稻田暂时休养一段时间,以便恢复土地肥力,也就不用像双抢时那么赶。 割倒的稻谷不用挑走,直接在田边用踏板打谷机脱粒。 曾经作为脱粒主力军的拌桶,现在已经被卢家湾残忍抛弃。 虽然买不到足够多的机械打谷机,只能两个小队轮流用一台,但是踏板打谷机还是可以买得到的,纯靠人力的拌桶自然就成了被嫌弃的对象。 大队部早在买回那批农机之后,便拿出一笔“巨资”,向县农机厂下单,采购了一批踏板打谷机,不仅能保证每个小队都有一台,还留出6台轮流使用,可以保证每个小队都有两台打谷机,区别是其中6台机械的只能轮流用而已。 有了这批农机的加入,社员们不仅劳动负担减轻了许多,连心情也更加愉快。 不说每家每户吧,今年大队部发展副业,杨书记他们一碗水端平,各个小队都有人在副业单位工作,创造的收益也会有各個小队一份。 到了小队账上,不就等于到了社员们的手里?! 如今是“包产到组”,只要是认真挣工分的人,等年底清账分红,都少不了一份收入,所以虽然他们也眼馋能够进副业单位工作的人,却还谈不上嫉妒。 一来人家是凭本事被选进去的,二来他们在外面工作,收益成果不也有自己的一份么? 所以哪怕继续干着最累的农活,可心情依然大好。 陈凡看着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不时跟社员们挥手打着招呼,从金灿灿的稻田中间走过,不一会儿便到了镇上。 踏上镇子的主干道,刚才听着有些飘忽的大喇叭声音立刻清晰起来。 “……高考报名时间将在7号下午5点钟结束,还没有报名的同学,请抓紧时间到南湖公社学区办公室开证明,然后到县教育局报名。 通知、通知,1977年高考报名通知……” 刘丹抖了抖缰绳,驱使骡子快跑几步,跟上骑着小母马的陈凡,抬起头问道,“陈老师,还有人没报名的吗?” 陈凡耸耸肩,看了她一眼,“不就是我们咯。” 今天都已经4号了,他听安全说,公社学区办公室院子里空荡荡的,估计该报名的都已经报完,才带着她们慢悠悠地过来。 反正距离截止日期还有三四天呢,着什么急嘛。 学区办公室并不只是办公室,和地委的教育处类似,其实是县教育局派驻到各个公社的教育管理机构,同时对县教育局和公社政府负责。 所以这里并不是一间简单的办公室,而是一个正规的单位,地址就在南湖完小门口不远处。 镇上的主干道上很少有单位主体,大多都是开一个门,然后穿过一道巷子,单位便在路边建筑的后面。 学区办公室也是如此。 南北走向的胜利街北街,还没到十字路口的地方,有一个三米宽的巷子,顺着巷子往里走,大约100米的地方有个只有一座平房屋的小院子,这里就是学区办公室。 再往里走100米左右,便是南湖完小。 陈凡骑着马到了学区办公室门口,往前看了看位于土坡上、隔着围墙能看到三座平房建筑的南湖小学,便翻身下马,径直走进学区办公室的院门,刘丹也迅速指挥骡子跟进去。 等系好缰绳、停好车,陈凡大手一挥,当先进了屋子。 不用问、不用找,进门就能看见一张大书桌,上面搁了一块纸牌,“高考证明开具处”。 得嘞,人家都把摊子摆到了门口,那就过去吧。 陈凡掏出烟递过去,“同志您好,我们是来开高考证明的。” 那人早就看到陈凡他们,笑着接过烟,一边拿证明信,一边说道,“我们公社的考生基本上都报完了,就差你们几个。不愧是陈老师啊,就是沉得住气。” 陈凡打了个哈哈,“我们也是怕人太多,您忙不过来,所以特意选了个人少的时间过来。” 至于这位从来没见过的同志为什么会认识自己,这个问题还用得着问吗? 说完之后,他对着黄莺等人打了个手势,“户口本都拿出来。” 虽然不要生产队的介绍信,可身份证明还是要的,不然怎么核实人员信息? 姜丽丽她们赶紧拿出自己的户籍资料,放在桌角上。 办事员同志也不含糊,将基本信息登记好,啪啪啪啪连盖了四个章,便将证明信递回给她们。 姜丽丽捧着公社证明信,眼里还满是不敢置信。 这么简单就拿到了吗? 自己这段时间全都白担心了? 证明信到手,陈凡也满怀舒畅,又奉上一支烟,哈哈笑道,“多谢多谢,辛苦了!” 办事员同志也不客套,顺手又接了过去,看着陈凡笑道,“陈老师,听说你要直接考研究生?” 陈凡哈哈笑道,“主要是之前已经报过函授大学了,再参加高考的话,感觉不划算,所以就想试着考研究生。” 办事员轻轻点了点头,瞟了一眼旁边雀跃的四个女生,眼神颇有些复杂。 陈凡注意到他的眼神,顿时微微一愣,他沉吟两秒,转头看了看姜丽丽,说道,“你们去外面等我一下。” 四个女生都没在意,捧着证明信欢天喜地地走了出去。 等她们离开,陈凡掏出打火机,打燃火递到办事员面前,笑道,“同志哥,她们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办事员捧着他的双手,烟头凑到火焰上点燃,轻轻抽了一口,昂头看着陈凡,眼神颇有些玩味,笑着说道,“陈老师果然不一般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陈凡打了个哈哈,左右看了看,从兜里掏出一整包过滤嘴玉兰,用手盖着放到半开的抽屉里,轻声笑道,“还请同志哥指点!” 办事员瞟了一眼抽屉,笑容更加灿烂,他也不坐着了,站起身轻声说道,“三个本地的肯定没问题,就是那个小姜、是姓姜吧?” 陈凡点了点头,笑容逐渐转淡,“她怎么了?” 办事员继续说道,“报名通知都还没发,我们就收到了几封关于她的信,要求不给她办报名手续。 我也问过县里教育局的同志,他们那边也收到了同样的信。只不过都是匿名信,不知道是谁写的。” 听到这话,陈凡顿时眉头紧皱。 还真让他碰上了这种人? 匿名信什么的最讨厌了,连人都找不到,还怎么去找他友好沟通呢? 办事员见陈凡竟然不吵不闹,眼里不由得露出几分赞赏,虽然政策已经很明确了,可各级单位也不会忽视这方面的东西,尤其是有些领导,宁肯少做、不做,也不愿做错。 其实这也不能怪那些人,主要是拐弯太快了,之前事事都要的手续,这时候却突然说不要就不要,天知道上面会不会秋后算账,他们当然要谨慎些。 脑子里转了两圈,他随即说道,“坦白说啊,我们全单位的人都要感谢你,上级给我们下了任务,要求入学率必须要达到多少,以前我们也只能勉强完成一年级入学指标,更高方面的,实在是有心无力。 今年还要多亏了你,支持卢家湾扩建村小,还积极推广兽医和副业,让生产队的领导看到了知识的作用,所以其他四个生产队也跟着开始重视教育,我们还没怎么努力,明年的任务就已经超额完成,这个人情我们必须记得。” 陈凡笑了笑,摆摆手说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做了一点为自己好的事,当不得谢。” 办事员笑道,“哪怕你是无心之举,但确确实实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认识你的人也都知道,伱长期住在卢家湾知青点,现在知青点只有小姜一个人,你们的关系也很不错。 所以啊,与其等你开口求情,我们还不如直接通过她的申请,给她发证明信。” 陈凡双手紧握,举起来对着他晃了晃,“谢谢、谢谢。” 办事员抽了口烟,笑着摆摆手,随即将话风一转,说道,“陈老师,我有一句肺腑之言,当然,听不听在你。” 陈凡,“您请说。” 办事员,“那些人既然往我们这里、县里都寄了信,那他们肯定不会漏掉地委,说不定还会寄到省教委,我们这一关好过,可上面的关卡就难说了。” 他看着陈凡,正色说道,“所以我想提醒你一下,能帮就帮,帮不了就及时放手,省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陈凡想了想,轻轻点头,“感谢忠告,谢谢!” 办事员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想放弃,便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要保她进考场,可不是一般的困难,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值得这么帮她?” 在外人看来,恋人应该不可能,除了她这个知青之外,还有3个本地的妹子住在里面呢,她们行为举止都很正常,想传绯闻都传不起来。 可如果不是恋人,还有什么关系值得小陈老师这么卖力去帮她呢? 陈凡笑了笑,轻声说道,“我怎么来的南湖,您应该也听说了吧?” 办事员点了点头,“嗯,听说了,从水里飘过来,是你们6队的杨队长把你捞上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感叹杨传福的运气。 看看现在卢家湾的副业做得风生水起,捞一个陈凡,比捞到一个金娃娃还值钱呐!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陈凡便笑着说道,“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除了杨队长把我捞上来,还得感谢两个人,要是没有他们,我这条小命也早就没了。” 办事员顿时来了兴趣,好奇地看着他,“还有谁?” 陈凡,“第一个是我们队里的赤脚医生张大夫,是他给我开了两副药,发了一身大汗,这才好歹保住一条命。” 办事员连连点头,“医生救人,确实应该感谢。” 顿了一下,他脑子里灵光一闪,看着他问道,“另一个,不会就是小姜吧?” 陈凡笑着点点头,“那时候我昏迷不醒,差不多昏迷了一天一夜,是小姜熬了那两副药,用勺子一点点给我喂下去的,要是没有她,我估计也早就没了。” 办事员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就难怪了。” 难怪陈凡从来不避讳小姜的出身,对她和对待其他人几乎没区别,原来根子在这里。 救命恩人嘛,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搞清楚这些,办事员对着陈凡竖起大拇指,“你是个讲仁义的。” 随即从抽屉里拿出那包烟递回去,“这个你拿回去,要不然我抽得烫嘴。” 结果陈凡抓住他的手又塞进抽屉,还将抽屉关上,嘿嘿笑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您要看得起我,就只管收着。不管怎么说,今天您肯给小姜放行,这个人情我必须记得。” 办事员一听,嘿,这不是刚才我说过的话吗? 再看看陈凡,见他目光坚定,便笑着摇摇头,“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啦。” …… 从学区办公室出来,再拐进大路,杨菊赶着骡子与陈凡并行。 黄莺赶紧问道,“陈老师,刚才你在里面聊那么久,是有什么事吗?” 陈凡转头看了看,只见四个女生都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便摇头笑道,“没什么,我就是跟他打听了一下高考的时间安排。” 这个理由非常合理,所以黄莺、杨菊和刘丹都长长地松了口气。 唯有姜丽丽眉头微皱。 既然是问时间安排,那为什么要避开她们呢? 她还来不及多想,就听见黄莺问道,“那时间是怎么安排的呀?” 陈凡不假思索地说道,“先去县里报名,等名单送上去之后,就等着参加初试。初试时间定在12月6、7、8号三天,6号考语文和文综或理综,7号是数学和政治,8号是加试科目。 考完过后由本县老师立刻判卷、出分数,只有通过了初试,才有资格参加12月10、11、12号三天的复试。 复试就是正式的高考,考试合格的,会被通知参加体检,体检的时间还没有确定,不过应该是在12月下旬。 体检合格,就可以到公社学区办公室填报志愿。 到了这里之后,就跟考生没关系了,后面会根据分数和志愿发放录取通知书,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办好户口迁移手续、带齐资料,就可以在规定的时间去学校报道。” 说完之后,黄莺三人早已张大嘴。 原来还有这么多事情的吗? 不是只考试就完事了? 陈凡看了看她们,目光瞟了一眼情绪突然有些低沉的姜丽丽,便猜到她可能是猜到了什么,顿时心里涌起一阵烦闷,沉默两秒,随即正色说道,“现在已经是11月4号,距离初试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而且初试结束马上就是复试,时间紧迫,赶快回去学习。” 话音刚落,小母马便一骑绝尘飙了出去。 刘丹一看,赶紧挥动马鞭抽在骡子身上,“驾!” 姜丽丽扶着板车挡板,看着陈凡的身影越来越远,一颗心也不禁沉了下去,再看看手里的证明信,似乎有千钧之重。 …… 回到家里,时间还比较早,黄莺她们便汇合安全两夫妻继续学习。 陈凡则上到二楼,想着要怎么应对。 不一会儿,姜丽丽走了过来,站在他面前不远处,有心想说些什么,可怎么也张不开口。 陈凡抬起头看着她,顿了几秒后,突然笑道,“怎么死气沉沉的?” 姜丽丽深吸一口气,怔怔地看着他,又过了好几秒,才开口说道,“刚才到底出了什么事?”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原来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只能勉强听清。 陈凡一看她这样子,赶紧站起身倒了一杯水,走过去递给她,轻声说道,“先别着急,喝口水润润嗓子。” 姜丽丽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无力地低下头,“我不想喝。” 陈凡将水杯放在桌上,干咳一声,对着她说道,“姜丽丽同志,抬起头来。” 姜丽丽抬起头,满脸茫然地望着他。 陈凡脸色一变,正色说道,“你猜的没错,有人写信投诉,不想让你报名参加高考,……” 话还没说完,姜丽丽就红了眼眶,她赶紧捂着嘴,呜呜地哭出声来。 只是声音很小很小,生怕被人听见。 (本章完) . 第413章 一起办了 二楼书房里,陈凡看着强行压制情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的姜丽丽,不由得满怀心酸。 她14岁到这里,已经待了近四年,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她至少还要再待3年。 可是7年待满可以回城,只是一个理论。 印章掌握在人的手上,别人可以,不代表她也可以。 从55年第一批知青主动插队,到64年号召知识青年下乡,再到68年有组织的形成浪潮。 期间不知有多少和她身份背景相当的人,一直在苦苦等待机会,有的甚至已经熬了十几年。 如今她好不容易等到恢复高考的机会,给她带来新的希望,却又在即将成功的关头、被人恶意阻拦,搁谁身上能受得了? 陈凡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劝起。 她是一开始就遇到了难题,有些人是过五关斩六将,明明已经考上了,却只能望门兴叹。 甚至有好不容易进了大学,已经上了几个月的课,可就因为几封匿名信,硬生生的被退学的,…… 那更是怎一个惨字了得! 为什么他坚定拒绝郭老师的示好,不让姜丽丽考江南大学,就是因为距离太近、目标太大,但凡让太多人知道她考上江南大学,一封封的信都能让她不得安生。 听过从江苏给内蒙的大学寄信的没? 锲而不舍的那种! 听过从上海给南京的大学寄信的没? 所有领导人手一封的那种! 听过从全国各地给首都的大学寄信的没? 寄信的还大多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只是为了心中的“义愤”就“勇于斗争”,拿邮票不当钱。 这一年的匿名信,单位是以“万”来计算,成百上千的人因此而黯然离开校园。 呜呼哀哉,堪称离谱之极。 当然,也有非常多幸运被留下来的。 正如那句很俗气却很接地气的话说的一样,“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愿意为别人撑伞。” 无数和姜丽丽一样背景,甚至比她更差的同学,在学校老师和领导的坚定庇护下,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他们的校园时光,从而改变了人生。 那是他们一辈子的幸运。 但是陈凡不知道姜丽丽能否遇上这份幸运。 所以他要尽可能地为她谋划。 等姜丽丽哭声没那么急促,陈凡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她,“擦擦。” 姜丽丽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没有伸手接。 陈凡抿抿嘴,直接拉开她的手,给她擦拭眼泪,同时说道,“去卫生间洗把脸,再带一件外套,我带你去地委。” 手指碰到脸上那一刻,姜丽丽顿时脸色通红、脑子一片空白。 她慌不迭地抢过他手里的手帕,转身跑去隔壁卫生间。 陈凡回房拿了件外套,又带了一些东西,一起放进背包,出来时正好碰上洗干净脸、脸上红得能滴血的姜丽丽,对着她微微笑了笑,迈步便往下走。 下到一楼,又让姜丽丽先去拿衣服,自己到客厅的茶台那边,跟几人简单打了声招呼,也不多说,便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中带着姜丽丽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码头,直到陈凡发动机器,姜丽丽听着轰鸣声,才如梦初醒,抬起头左右看了看,最后视线落在陈凡脸上,小声说道,“我们去哪里呀?” 陈凡转头看了她一眼,转过去操控方向盘,“去地委。” 虽然他在县里认识不少人,但教育局却没什么能办事的熟人,而且刚才学区办公室的办事员也说了,地委教育处也有可能会收到信,所以干脆直接去地委,把事情一起办了。 至于说寄希望于县局的人和学区办公室的办事员一样,主动放行,陈凡也想过这种可能性。 但是他不能去赌别人的善心,考虑过后,还是决定将工作做在前面。 姜丽丽听到他的话,刚才一直乱哄哄的脑子总算清醒过来,看着他问道,“能有办法吗?” 陈凡看了看她,笑道,“你忘了,郭老师和何老师就在地委教育处,他们虽然不是教育处的人,可江南大学的牌子,比教育处还要大,找他们帮忙通融一下,拿到准考证应该不难。” 其实今年的政策非常清晰,那就是“只看个人表现、择优录取”。只不过由于没有先例,很多人不敢放开胆子,于是很多人本着不做不错的原则,还卡着原来的一套不放。 等到今年之后,大批姜丽丽这样的人被录用,相关责任人不仅没有被处分,反而被公开表扬,一下子就让所有人看清了形势。 等到明年高考,这样的事就基本不再发生。 就连政审的关卡也松动了许多,只要不是违法犯罪、或者风评极差,像姜家那种情况,也都能顺利通过。 可惜那是以后。 不过嘛,现在陈凡倒是可以依据这一条,去找熟人帮忙。 别人怕会被秋后算账,他知道不会啊,只要能跟郭老师他们讲清楚,以他们的智慧,肯定会明白这一点,随便搭把手,轻轻松松赚個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而姜丽丽听到陈凡的话,也稍微安心了一些。 郭老师和何老师都是江南大学的老师,又常年在教育处工作,应该可以帮这个忙吧?! …… 可是等两人马不停蹄赶到教育处,陈凡只感觉天雷滚滚,“郭老师和何老师都出差去了?” 粟老师看看他身后瞬间脸色苍白的那个小女生,再将目光投向陈凡,眼底闪过一抹思索,表面却不动声色,笑着说道,“就在你们来地委照相的前一天走的,是要参加中学教材研讨会,为明年的教材修改做准备。 听说这是一次封闭会议,所有参与研讨会的老师都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一直到得到结论为止,所以短时间之内,应该不可能回来。” 中学教材研讨会? 陈凡心里顿时了然,这时候有个屁的教材研讨,而且教材编著还需要与世隔绝吗?他心里敢确定,郭老师和何老师百分之百是参加高考试卷拟定工作去了,也只有这种工作,才需要绝对保密。 对于两位老师来说,这样的机会自然是千载难逢,不仅能为他们的履历添上光辉的一笔,更是人生中非常难得的经历。 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呢? 以陈凡的心态,也不禁轻轻搓了把脸,强行挤出几分笑容,“谢谢粟老师,那我等他们回来了再来。” 说完便要带着姜丽丽离开。 这时粟老师赶紧上前一步,问道,“郭老师离开前特意跟我说过你,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跟我讲。” 陈凡沉吟两秒,还是摇了摇头,笑道,“谢谢,我没什么事,就是顺路过来看看。再见。” 说完之后,对着粟老师挥挥手,毅然转身离开。 等到了外面,他回头看了看满脸黯然的姜丽丽,轻声说道,“我跟粟老师不熟,这事不方便找他帮忙。” 姜丽丽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没事的。” 陈凡做了个深呼吸,左右看了看大街上的车水马龙,见身边没有别人,又继续说道,“这种事必须要找知根知底的人帮忙,在不确定粟老师对这种事的态度之前,最好不要找他。” 顿了一下,又对着她说道,“没事,先不用担心,你也知道我和卫生处的领导关系不错,他们都是地委的单位,说不定认识在教育处能说上话的人,我们再去卫生处看看。” 姜丽丽抿着嘴,看着他略显疲惫的脸,很想说算了,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陈凡也顾不上猜测她的心思,对着她挥挥手便往前走去。 乘坐公交车到了卫生处,到了这里,陈凡就跟回到家一样,先去严利元办公室,可惜他不在,否则的话,一个卫生处的实权领导肯定能跟教育处搭上话。 严利元不在单位,陈凡也不闲着,转身去政工科找周姐。 刚进政工科的门,一帮女同志又开始大呼小叫,直到看见躲在陈凡身后的姜丽丽,才迅速收敛,摆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 秦姐上前两步,凑到陈凡跟前,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小声问道,“这是谁啊?”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往这里带,这不是一般的关系吧?! 陈凡头也不回地笑着说道,“她是我在卢家湾收的一个学生,带过来办点事。” 说完还对着姜丽丽打了个手势,“小姜,跟姐姐们问好。” 姜丽丽立刻客客气气地微微鞠躬问好,“几位姐姐好,我叫姜丽丽,叫我小姜就行。” 秦姐几人一听,顿时松了口气。 原来是学生,那没事了。 后面的林丽雯和夏玉萍又开始忙着倒茶。 不过也有人没有彻底打消疑虑,于姐也凑到他跟前,小声说道,“真是学生?你带学生来这里干嘛?” 陈凡笑了笑,低声说道,“我在卢家湾有很多学生,她只是其中之一,这不是要高考报名了吗,有点小问题,就想过来问问周姐,在教育处有没有认识的人,帮忙解决一下。” 说周姐、周姐就从里面办公室走了出来,“我一听就是知道是你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打量了一下陈凡,又看了看站在门口有些怕生的姜丽丽,笑着说道,“有事来的吧?我算是看出来了,伱拿着东西过来就是单纯来看我们的,手上没提东西,百分之百是有事。” 说着就往回走,“进来吧。” 陈凡听她说话,都插不上嘴,等她说完,才对着姜丽丽招招手,一起跟着进了里面的办公室。 林丽雯和夏玉萍两人也端着茶一起进去,将茶放在办公桌上,随后夏玉萍也不管这是在领导办公室,就对着陈凡笑道,“小凡,你真是神了,……” 不等她说完,林丽雯就插话说道,“上次你送我们的一整套数理化自学丛书,结果没多久就宣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你是不是提前收到消息了啊?” 陈凡打了个哈哈,“我确实是提前收到消息,不过第一时间不是就来通知你们了吗。 那次确实是巧合,你们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就想送点东西表示一下感谢,可是呢,我也不知道送你们什么东西好,然后突然想到周姐说你们都是中专毕业的高材生,就想着送你们一套资料,你们应该会喜欢。” 哪怕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话,林丽雯和夏玉萍两人也不禁尴尬得脚指头抠地。 周姐也太给她们长脸了,中专确实是中专,不过是推荐上去的,更不是什么高材生。 本来家里还想着等她们先工作两年缓一缓,然后再用单位的名额推荐上大学,却没想到突然恢复了高考。 如果不是陈凡之前给她们各送了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只怕连怎么复习的方向都摸不着,以后就只能做个中专生,现在还能稍微拼一把。 而且就因为这套书,以前从来不拿正眼看她们的“优等生”,竟然也开始围着她们转,就是希望能从她们手里借到书复习。 这可是陈凡送的礼物,怎么可能借出去呢? 本来想一口回绝,可惜有些人做通了家里大人的工作,只能答应他们可以到家里来抄写,就这样,都收获了无数声感谢。 所以说,之前家里给陈凡提供的那些方便,和现在得到的人情相比,谁欠的人情更大,还真不好说。 夏玉萍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结果周姐就开始赶人了,“什么时候叙旧不行,非得凑这时候?没见小凡有正事吗,回头等正事办完,你们有的是时间说话。” 两人这才讪讪笑了笑,走了出去,还顺手把门关上。 周姐看了看有些局促的姜丽丽,突然问道,“你是以前棉纺厂姜副厂长家里的小女儿吧?” 姜丽丽听到这话,突然有些惊慌,不由自主地看向陈凡。 陈凡对着她笑了笑,转头看向周姐,“姐,你之前见过?” 周姐身体后仰翘起二郎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几年前我去棉纺厂办事,当时她父亲还是副厂长,打过几次交道,也见过她母亲和姐姐。” 说着突然笑了笑,对着陈凡说道,“你是不知道,当时她姐姐刚考上中专,就出落得如花似玉,被好多人盯上,想等她长大就去提亲。” 又转头看向姜丽丽,“妹妹和姐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就是少了点精神。” 说完这话,她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当时的姜甜甜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了入学考试(推荐入学的在报到之后,会有一次入学考试,主要是考察知识功底),正意气风发的时候,精神状态自然不一般。 而姜丽丽在农村待了三四年,今天又受了这么大的打击,精神头好得了才怪。 哪怕都是落难,两姐妹的际遇相差得也有点大了。 陈凡看着周姐,听明白了她的话。 她对姜家情况有些了解,大约也猜到了自己带姜丽丽过来的原因。 这样的话,他倒是不好主动开口。 如果能办,她一定还有后话,如果不能办,自己说出口,也只是徒增烦恼。 郭老师和何老师都不在,那边的人情搭不上,如果连周姐也婉拒的话,陈凡只能另想办法,或者重新给姜丽丽找个高中,让她去参加明年的夏季高考。 可那样做的话,他依然要往里面搭人情,还耽误她一年的时间,怎么算都不划算。 幸好。 周姐转头看着陈凡,嘴角带着三分笑意,直接说道,“你带她过来,应该不是跟卫生有关的吧?” 陈凡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既然周姐给了话头,就说明这件事还有得谈。 他当即笑道,“那不是,这不马上就要高考了么,我这个学生的报名还有点小麻烦,就想找教育处的关系帮帮忙。不过我也不认识教育处的人,只能求到姐你这里来了。” 周姐转头看看姜丽丽,眼里满是好奇,“你这个学生,知识水平怎么样?” 陈凡毫不犹豫竖起大拇指,“绝对是这个,只要让她参加高考,她绝对能考上。” 周姐又看向他,“如果她能参加高考,打算报什么大学?” 陈凡看了一眼姜丽丽,转过头来说道,“她的情况您也知道,比较特殊,所以我想让她报远一点的地方,不管是首都还是上海,又或者广州,总之有多远跑多远。” 周姐缓缓点头,“嗯,离得远一点,也能少些麻烦,最好是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那就最好不过。” 顿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陈凡,“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了,不过现在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这两天你先别回去,就在地委住着,我找好人之后,再通知你。” 随后她又看向姜丽丽,“最好的话,你也不要回去,毕竟你是当事人,没有说找人帮忙,连当事人都不露脸的道理。” 姜丽丽赶紧点头,“嗯嗯。” 随即又有些发愁,如果不回卢家湾,自己能去哪里住呢? 回家不行,那样肯定会被棉纺厂的有心人发现,到时候麻烦一定会越来越大。 住招待所? 可是没有介绍信啊?! 陈凡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便笑道,“周姐让你留下来,肯定会有安排,你着什么急嘛。” 周姐一听这话,便给了他一对白眼,“我没安排,要安排你去安排。” 这边姜丽丽顿时不知所措,旁边陈凡却笑道,“这可是您说的啊,那我就把她安排在隔壁招待所了,我记得干部房旁边就有一间单人房很不错,要不就住那里?” 周姐顿时气得抬手指着他,“干部房连我都没住过,你一来就跟回家一样,要不是《急救手册》给处里赚了十几万,你看招待所给不给你开绿灯!” 十几万只是处里分到手的钱,另外还有一大笔钱上缴给了省卫生厅,对于负责后勤一块的领导来说,陈凡不亚于善财童子,再加上领导对他另眼相待,自然是体贴关照。 而陈凡也是来者不拒,甚至有意为之。 有时候清高并不能拉近距离,反而会疏远,严利元和周姐对他热情有加,也是在他拿卫生处当家开始的,人情世故,有时候就是这么微妙。 可是这些情况,姜丽丽不知道啊。 她见周姐竟然骂了陈凡,顿时心里满不是滋味,走出卫生处的时候,还低着头闷闷不乐,完全没有因为自己的事有了眉目而开心。 陈凡走在前面,看了看不远处的公交站台,说道,“我们去找一下你姐姐,问问她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报上名。” 连姜丽丽都有人写匿名信,姜甜甜那边没理由会被放过。 说完之后,他便迈步往前走去。 刚走了两步,没听见后面的动静,便转过身来,不解地看着情绪低落的姜丽丽,“你怎么啦?” 姜丽丽慢腾腾地挪过去,牙齿紧咬着嘴唇,低着头默然不语,看不见的眼眶中,满是挣扎的眼神。 陈凡正要再问,便看见她抬起头来,强笑着说道,“小凡,我不想考了。” 嗯? 陈凡满脑子问号,刚才都好好的,怎么就不想考了? 不等他发问,姜丽丽就说道,“反正就算考上了,那些人也不会放过我,他们会给学校写信、给有关单位写信,到时候我还是要退回来,所以我不想考了。” 陈凡看着她含满泪水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说实话。” 姜丽丽不自觉地低下头,两行泪从脸上滑落,“我说的就是实话。” 陈凡看到她的样子,不禁有些心浮气躁,气得两手叉腰原地转了一圈。 但是等站定之后,再去看她,一颗心又软了下来。 顿了两秒,他轻声问道,“你不想考,也不想你姐姐考?” 姜丽丽顿时愣住,一时间心乱如麻,完全不知所措。 陈凡,“如果我能解决你考试的问题,就能一起解决你姐姐的问题,既然你姐姐能考,那你就一定能考,为什么要放弃呢?” 过了好几秒,姜丽丽才喃喃说道,“可是,我不想你到处去求人。” 陈凡顿时一愣,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摸了一把脑袋,哭笑不得地说道,“就因为这个,你不想考?” 姜丽丽将脑袋扎得更低,根本不敢作声。 陈凡做了个深呼吸,对着她笑道,“那你就是想多了,我不是去求人,而是给别人以后求我的机会。” 听到这话,姜丽丽抬起头,眼里满是不解。 陈凡笑着摇摇头,掏出手绢递给她,“先擦擦,要不然被别人看见,他们还以为我在欺负你。” 姜丽丽迅速看了一眼周围,果然有不少人往这边张望,她赶紧接过手绢擦脸。 等她清理干净,陈凡指了指前面,“走,边走边说。” 两人并肩往公交站走去,陈凡轻声说道,“你必须要明白一点,这个跟平时给乞丐施舍半碗米不同,人家出手帮忙,不是在做好事,而是人情交换。 你不要觉得我是在求人,没本事的人,再怎么去求人,别人也不会伸出手帮忙,反过来,有本事的人不用开口,自然有人愿意伸出援助之手。 我去找周姐,就是这种情况,因为他们有价值,所以我去找他们,因为我有价值,所以他们乐意帮忙,以后也会因为有其他事情,可能会找到我这里。 这就是人情交换,跟求人有本质上的区别,明白了吗?” 姜丽丽嘟着嘴,偷偷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可是,刚才她那样说你。” 陈凡愣了一下,“你是说周姐?她怎么说我?” 一提起这个,姜丽丽心里就来了一股火气,“就、就是,她说你乱住干部房。” 陈凡一听,不禁仰头哈哈直笑,“哎哟,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啊?” 他往回指了指,笑道,“你不知道,周姐这样跟我说话,是显得更亲近,你会随意跟普通关系的人说这样的话吗?” 姜丽丽这时才反应过来,轻轻摇了摇头,随即看着他问道,“真的?” 陈凡笑道,“如果她真的对我有意见,就不会答应帮忙,更不会主动提出让我们暂时住在这里。住干部房也是,她是谁?卫生处的政工科长!连后勤主任都归她管,她不让我住,直接跟招待所打声招呼,我别说干部房,连大通铺都住不了,信不信?” 姜丽丽歪着脑袋,眼里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的吗? 陈凡笑着摇摇头,目光却格外柔和。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会因为自己生周姐的气,还气得不想参加高考。 论智商,姜家姐妹是陈凡在云湖遇到的人中最高的,不过智商只关学习能力,社会经验、人情世故这些,都需要经过亲身体验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在这方面,姐姐就要比妹妹强得多。 不过这也怪不得姜丽丽,毕竟她初中毕业就到了卢家湾,之后又长期被孤立,姜甜甜一年来一次,也只会教她怎么避祸,跟人打交道的本事,完全用不着啊! 以至于到现在,在人际交往方面,她几乎还是白纸一张。 可越是这样,就越显得她的情感出自真心。 陈凡看着她,感觉心里暖暖的,过了好几秒,才笑着说道,“走吧,我们去找你姐姐,争取一起把事情办了。” (本章完) . 第414章 调岗 找到姜甜甜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其他售货员多半提前回家吃饭去了,只有她一个人坐在柜台里面发呆。 直到陈凡和姜丽丽两人走到跟前,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等看清楚两人,先是一惊,随即展颜笑道,“你们来啦。” 然后看向姜丽丽,“丽丽,报名了吗?” 这些天最火热的话题毫无疑问就是高考报名,整个云湖地区的高考报名工作几乎处于同步状态,都是到7号结束,本来姜甜甜还惦记着要不要给陈凡打个电话问一下,没想到他们今天就过来了,所以第一句话就问到了这个。 姜丽丽有心想说句善意的谎言安慰一下她,可是看到姐姐,话还没出口,嘴角就已经下撇,两行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姜甜甜一看就明白了,赶紧抓起自己的毛巾,从柜台里冲出来给她擦脸,又一手将她抱住,“没事没事啊,不哭不哭。” 顿了一下,她强行挤出几分笑脸,“不就是高考吗,报不成也没关系,咱们可以走别的路,……” 说到这里,她也说不下去了。 对别人来说,从农村回城有很多路可以走,但对于妹妹而言,除了高考,哪还有什么路啊? 除非父母恢复职位还差不多! 陈凡一看两姐妹就要抱头痛哭,赶紧说道,“慢点慢点,还没到那一步。” 等姜甜甜转头看来,他立刻笑道,“我今天带她过来,就是为了这個事来的,我们刚刚从卫生处回来,已经有了点眉目,等那边的消息就行。” 顿了一下,又对着她问道,“你的报名应该也不顺吧?” 姜甜甜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就特别想哭。 陈凡一看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立刻说道,“先别着急,我找的那位让丽丽在这边先待一两天,等有了确切消息,就马上回复我。 我是这么想的,如果能解决丽丽的问题,你的应该也能一起解决,所以我想让你请几天假,这几天就陪着丽丽,要是顺利的话,我带你一起去,然后你们一起报名、一起考,好不好?” 姜甜甜根本没在意陈凡说的话有多少可信度,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嗯。” 简单聊了几句,和以往一样,陈凡和姜丽丽便出了供销社,到以前常去的饭店等姜甜甜,随后一起吃了点东西,再带着两姐妹回到卫生处招待所。 在没有上级领导到访的情况下,那间干部房几乎就是陈凡的专用房间,姜家姐妹就住在他隔壁,这间虽说是单人房,却也是一张大床,给她们一起睡绰绰有余。 姜甜甜向单位请了假,回家收拾了几件衣服,顺便告知了父母之后,就陪着妹妹住进了这里。 4号下午入住,一连住了两天,等到6号,三人都心急难耐,姜家姐妹自然不用多说,连陈凡都想着如果明天上午要是还没有消息,就要去找粟老师试一试。 大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吧。 再不行的话,也只能让她们参加明年的高考。 到了这天傍晚,周姐终于走进了卫生处招待所。 听到敲门声,陈凡第一时间拉开房门,看见是周姐,迅速换上一张笑脸,将她往里迎,“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您给盼来啦!” 周姐瞟了他一眼,再看了一眼房间里面,却没有往里走,轻声说道,“等急了吧,丽丽人呢?” 陈凡指了指隔壁,“在隔壁屋呢,和她姐姐一起,她姐姐也没报上名,这两天是吃不下、睡不着,……” 没等他说完,周姐就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道,“听你这意思,是连她姐姐的问题也要一起解决?” 陈凡打了个哈哈,“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嘛。” 随即又双手轻握,故作洒脱地笑道,“但是,咱不能强人所难,如果确实不方便,也只能让她们失望了。” 从见面到现在,周姐既不进屋、也不走人,正事是一个字不提,他只能主动把话题往这上面引。 周姐看到他的样子,却愈发心里好奇,“你说的对,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多一个少一个,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伱说妹妹是你的学生,那姐姐跟你又是什么关系,值得你这样费尽心思帮忙?总不能就因为她是你学生的姐姐吧?” 陈凡呵呵笑了笑,打了个手势,“这个不重要,……” 刚说了个开头,周姐就很认真地说道,“这个很重要!” 陈凡顿时一愣,看见她满脸认真的表情,脸色也随之变化。 顿了两秒,才轻声说道,“那我就说实话了,我不是卢家湾本地人,是从水里漂过去的,……” 将能说的都说了,他看着周姐说道,“所以,严格说起来,妹妹算是救过我的,姐姐也曾经给我之路,我这才给卢家湾弄了个图书室,还有在那些资料的帮助下,发展了副业。 对别人我或许就是搭把手,不至于那么卖力,但是对她们,至少在还掉这些人情之前,我必须把她们的事当自己的事办。” 反正他已经留了后手,现在也不怕有人追查他的来历,甚至还有点期待有人去查,最好是把近三年的所有档案都查一遍! 周姐听完这些话,不禁满脸惊讶地看着他,“原来你身上还有这么离奇的经历?” 随即呼出一口长气,对着他说道,“这两天没让你白等,我找了不少人,解决办法也有了,妹妹一个人能行、加上姐姐也没问题。 不过办法有两条,一条管眼前、一条管长远,我今天就是要来问问你,看看你要选哪一条。” 陈凡眼珠微转,“代价是什么?” 周姐眼里浮现几分赞赏,看着他笑道,“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简单。” 顿了一下,她指了指房间,“我们进去说,选那条路,就看她们两姐妹的人情在你心里的份量有多重。” …… 隔壁房间,姜甜甜和姜丽丽躲在门后面,随着一声门响,便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两人互相看了一样,顿了两秒,姜甜甜才小声说道,“他们应该进房了。” 姜丽丽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低下头默默回到椅子上坐下。 姜甜甜迅速走过去坐在她对面的床上,拉起她的手,轻声问道,“那位周姐不是说了有两条办法吗,你怎么还不开心?” 姜丽丽抬起头看了看她,嘴唇蠕动了几下,终于还是没能张开嘴,又低下了头。 姜甜甜深吸一口气,盯着她说道,“你是不是因为听小凡说,他帮你是因为你救过他,他欠了你很大的人情,才不开心?” 姜丽丽沉默几秒,才勉强说道,“没、没有,我就是,……” 她说着又低下了头,“本来我就没帮过他什么,只是喂了两次药而已,根本就不算什么,倒是他帮了我好多好多。” 姜甜甜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目不转睛看着她的脸,过了好几秒,才深吸一口气,强笑着说道,“傻丫头,你连他的话都听不明白,就自己生闷气。” 姜丽丽闻言一愣,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啊?” 姜甜甜笑道,“你没听那个周姐说吗,办法是有,但是是要看人的。如果咱们跟小凡关系没那么近,她可能就随便帮一把,让咱们能成功报名就行了。要是咱们跟小凡的关系很亲密,那她也会特别重视,彻底断了咱们的后顾之忧。 所以小凡才会这么说,就是想告诉她,你不仅是他的学生、朋友,更是对他有活命之恩的恩人,连我也施了很大的人情给他,这样他才能说服周姐,尽力给我们帮忙。 否则的话,为什么他对我们的帮助一概不提?连我和他第一次见面,也是他救了我的命,难道这还不足以还你的人情? 算起来的话,应该是我们欠了他好多好多,可他还是这么说,就是为了让周姐重视,明白了吗?” 姜丽丽感觉有点晕,眉头微微蹙起,“是这样的吗?” 姜甜甜看着妹妹,眼里满是复杂的神色,顿了两秒,她毅然咬了咬牙,问道,“丽丽,老实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喜欢小凡?” 姜丽丽一听这话,顿时两眼发晕、脸颊发烫,迅速扎下脑袋,羞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喃喃挤出两个字,“没、没有……” 姜甜甜话已出口,心思也定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捧着妹妹的脸,轻声说道,“你要想清楚再说,他现在是用他自己的人情,帮我们两姐妹改天换命,如果你喜欢他,那你就要为以后做打算,等时机成熟,就跟他挑明关系。如果你不喜欢他,……” 说到这里,姜甜甜脸上泛起一阵苦涩,过了两秒,又迅速调整表情,“姐姐眼睛没瞎,你不可能不喜欢他。” 姜丽丽都不敢抬头,声音比蚊子还轻,“可、可是,我都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姜甜甜抚摸着她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笑道,“我妹妹这么漂亮,又这么好,他一定会喜欢的,否则的话,他何必费尽心思来帮我们呢?” 说着不自觉地转头看向隔壁,喃喃说道,“不信你等着看吧,他一定会选更难的那条。” 同时在心里感叹,这份情要怎么才能还得完? …… 隔壁干部房,陈凡倒好两杯茶,听周姐说了详细方案。 听完之后,他呼出一口长气,身体后仰靠在沙发背上,呵呵笑了两声,“周姐,你可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 周姐翘起二郎腿,侧躺在靠背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着说道,“听你的意思,是想选第二个办法咯。” 顿了一下,她满脸捉狭地看着陈凡,笑道,“其实你也可以选第一条嘛,跟我出去吃个饭,认个干姐姐,她保管给姜家姐妹安排得明明白白,只要她们自己有本事,就一定能考上好大学。你自己也可以多认识一个人,多好!” 陈凡深吸一口气,看着她说道,“确实是明明白白,所有过程都摆在台面上,等高考成绩一公布,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先不说她们会不会被录取,就算学校只看成绩,录取了她们,可后面的麻烦事还有一大堆,她们不一定能去得成啊。” 说着呼出一口长气,“姐啊,你不厚道啊!” 周姐丝毫没有被批评的不忿,反而理直气壮地说道,“怎么着?就这么一点人情,你保她们进考场就完了,还能保她们一辈子?” 随即身体前倾盯着陈凡,笑道,“保她们一辈子也行啊,我也不管你跟姐姐还是妹妹有什么过命的交情,反正我费了那么大的功夫,不能只赚你一声姐吧?” 陈凡沉吟两秒、拍拍大腿,抬起头看着她,笑道,“说得也对,这事儿真要给她们解决后顾之忧,姐你也不能白费功夫。” 随后点了点头,“行,等高考结束,我接受卫生处的调函,到这里来上班。” 刚才周姐提出了两个解决办法,第一个是由她的好姐妹,也就是教育处的一位副主任,帮姜甜甜和姜丽丽解决一切报名手续,她们只需要按时考试就行,直到高考结束。 后面的事由大学方面接手,她也管不到,一切便到这里为止。 单单这一点,周姐就已经给了陈凡天大的面子,教育处副主任是谁都能请得动的吗? 可如此简单的话,哪里需要两天时间? 4号当天晚上她就能给陈凡回复。 正所谓做事要做全、人情要送到位! 另外一方面,周姐也想通过这次机会,将上级领导念念不忘的陈凡给绑到卫生处来。 陈凡的医术在她看来,只能算是普普通通,而且卫生处也不是治病的医院呐。 之所以陈凡让领导们念念不忘,是因为他如今在全国卫生系统里面的名气,尤其是《急救手册》倡导人和“云湖急救法”的发明人身份,那就是一块金字招牌。 云湖卫生处是《急救手册》的主编单位,可倡导人和最核心的急救手法发明人却不在单位里面,让外面的兄弟单位知道了该怎么想? 直到现在,主任他们都不敢跟兄弟单位的人说陈凡是个没证的村医,哦,上次严利元给他办了医师资格证之后,现在算是第一人民医院的合法医生了。 可这样的人才应该放在卫生处啊! 更何况,陈凡还另外有一层知名作家的身份,如果能把他拉进来,各方面的光环不就套在了卫生处头顶上了吗?! 那时候陈凡的金字招牌就是卫生处的,他的作家荣誉也能让卫生处沾光,对他自己还没有损失,合作双赢、多好! 只可惜之前陈凡念念不忘卢家湾,放着卫生处的干部编制不屑一顾,非要待在那个犄角疙瘩里面。 现在好了,周姐见陈凡带着姜丽丽来找自己,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小青年带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找人帮忙,还说是学生关系? 呸,当她眼瞎啊! 所以周姐便先按兵不动,只是跟好姐妹打了声招呼,提前把姜家姐妹的报名手续录入资料,省得出了差错。 然后利用这两天的时间忙前忙后,搞定了所有准备工作,才来见陈凡。 办法有点复杂,却能一劳永逸,彻底解决两姐妹的上学问题。 不就是怕有人写匿名信,影响到她们报名考试和以后顺利入学吗? 那就想个办法,让别人不知道! 只要解决了这件事,就能解决陈凡不肯来卫生处上班的问题! 看看,现在不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么! 周姐看着陈凡,正色说道,“待会儿你去跟她们两个讲清楚,明天一大早,就到各自的单位去办理调任手续,本来我只准备了一个岗位,不过反正她们也不是到这里来上班,而且姜甜甜本身就有正式工编制,调过来也不算麻烦。 有卫生处发出的调函,加上她们的家庭背景,原单位不可能不放人。 等手续办好,她们立刻回到这里住下,我会将她们两个的关系马上转到教育处,这样就没人知道她们的确切单位,哪怕看见公布的名单,也只会以为是同名同姓,不会想到她们身上。 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她们平时没事不要出去,就在房间里学习,吃饭我会安排好,高考的时候跟着小林她们走,” 说到这里时,周姐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忍不住白了陈凡一眼。 也不知道这臭小子是看上了姐姐还是妹妹,竟然把他自己都给卖了,虽说只是暂时的,却也能看出这份情有多深厚。 反正小林和小夏只怕是没希望了。 陈凡被她的白眼瞪得有些莫名其妙,正要说话,便听见她继续说道,“等高考结束,如果她们能顺利考上大学,录取通知会直接寄到教育处,包括政审资料,我也会给她们安排好。” 她对姜家的情况也算比较了解,无非就是关于生产优先还是“口号”优先的争论罢了,根本谈不上什么大错误。 只不过姜恒两口子运气不好,那段时间其实也不是一直刮寒风,而是时而寒风、时而天晴,他就恰好撞上寒风再起,被抓了典型。 当时跟着一起倒的还有一大批,连欣赏他的领导也因为一点小问题被调岗,外面没有人,自然就起不来。 再说今年的文件明确规定了不用考虑背景问题,她请闺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啪一下盖个章,只是一句话的事而已,完全没难度。 脑子里思绪转念即消,周姐继续说道,“等她们到了新的环境,应该没有人认识她们,等这一波风头过去,明年夏天高考到来,基本上也就安稳了。” 这就是她的全部计划。 先给姜家姐妹调岗,离开原来熟人的视线,然后一路绿灯保送,彻底离开,除了寥寥几个经手人,完全神不知鬼不觉。 到了那个时候,恐怕那些写匿名信的人,还以为姜家姐妹在卫生处工作呢。 这个办法,对于有些人来说,只是如何去运作、或者说是要一天还是两天的问题。 而对于普通人,……想啥好事儿呢? 陈凡将周姐的计划在脑子里迅速复盘了一遍,承认除非姜家姐妹运气衰到极点,在大学里碰上认识她们的人,而且还是“义愤填膺”的那一批,否则几乎不存在暴露的可能性。 他便答应了周姐的要求,接受卫生处的调函,到这里来任职。 不过,这个任职也是有内情的,要不然陈凡也不会这么轻易答应。 说完这件事之后,周姐也准备回去了,站起来说道,“时间紧急,那个姐姐的调函我们可以直接发给她单位,你和妹妹的调函就给你自己带回去。” 顿了一下,她看着陈凡笑道,“从此以后,你就是卫生处派驻在南湖公社的卫生指导员了,但是每个星期要回卫生处一次,汇报在基层的卫生指导工作情况,别忘了啊。” 没错,除了档案调动,卫生处对陈凡没有任何约束,他爱待在卢家湾就让他待在卢家湾,反正只要他的编制在卫生处就行。 至于说每周汇报一次工作? 他以前还每周过来两三次呢,有什么影响吗? 这种做法虽然有点形式主义,不过也是周姐像主任、处长他们汇报过之后,取得了领导同意的。 何况相比那些吃空饷的,陈凡已经非常“敬业”了好吧。 按照新的工作岗位,他本来就是卫生处派驻南湖公社的卫生指导员嘛,常驻生产队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反正陈凡自己觉得没问题,领导也觉得没问题,那就应该没问题吧。 将周姐送走,陈凡敲响隔壁的房门。 姜甜甜很快将门拉开,她往走廊里看了看,不等说话,就听见陈凡说道,“不用看了,周姐已经走了。” 说着便往里面走去,还示意她关上房门。 等姜甜甜关好门走进来,陈凡看了看两人,笑着说道,“先说声同喜,明天咱们就是一个单位的人了!” 虽然只有短短一两天,至少也在同一个单位待过不是! (本章完) . 第415章 如此肤浅! 房间里,姜丽丽和姜甜甜并排坐在床上,听完陈凡的话,好半天还没回过神来。 陈凡看看她们两人,笑道,“反正呢,从长远来看,这个是最好的办法。” 其实根治的办法还是解决她们父亲的问题,只要能拨乱反正,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只不过在这方面,陈凡确实是爱莫能助。 他又不认识这方面的领导,何况自己的问题还没理清楚呢,能有什么好办法? 想到这里,他转了转脑袋,视线无意中看到桌子上的报纸,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或许还真有办法? 不过这事儿不太好办,得找个合适的机会才行。 最重要的,是要有合适的人! 暂且将这个问题放到一旁,顿了一下,他又说道,“等你们的档案调过来,以后就在这个房间里专心学习,但是有一点你们务必要记住。” 姜丽丽此时满脑子浆糊,只有刚才姐姐说的那句话,“不信你等着看吧,他一定会选更难的那条。” 结果小凡竟然真的选了更难的那条! 这说明了什么? 陈凡看她似乎在发呆,不禁眉角轻扬,又喊了一声,“丽丽?” 姜丽丽这才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他,“啊?” 陈凡看着她笑道,“你在想什么?” 姜丽丽瞬间俏脸通红,低着头喃喃不语。 姜甜甜一看,哪还不知道妹妹的心思,当即岔开话题,“我们要记住什么?” 同时为妹妹的反应很是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七想八。 但是没办法,这是亲妹妹,必须得宠着,慢慢教吧! 陈凡将目光投向她,再看向明显在强作镇定的姜丽丽,轻声说道,“记住了,你们两個都不要考太高分。” ???? 两姐妹齐齐看着他,满脑门子的问号。 不要考太高分,什么意思? 陈凡咂咂嘴,对着她们说道,“你们的目的是考上大学,摆脱现在的环境,对不对?” 两人一起点头,对得简直不能再对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姜甜甜身为供销社的售货员,那可是人人羡慕的八大员之一,疯了才要跳出去! 可现实就是,她挂着售货员的牌子,干着勤杂工的工作,而且永远没有晋升的希望,还处处被人针对,看不到希望的日子,才是最苦的! 姜丽丽更加想逃离现在生活,从14岁到将近18岁,她每天都要拼命的干活,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甚至连生病都不敢,干不了要干,干得了更要拼命干,如果有可能,谁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陈凡见她们两个注意力终于集中起来,才正色说道,“你们都想考上大学,但是因为你们的背景,不能引起大多人的注意。 虽然周姐说她的朋友会把伱们的名单拦下来不予发布,但是瞒下不瞒上,如果你们的分数太高,引起上级单位的注意,也是拦不住的,所以不能考特别高的分。” 这个也是刚才周姐特意交代,现在她们最重要的是隐藏自己,如果考太高分,一不小心拿了个地区第一名,还怎么藏? 那时候就算有教育处的副主任打掩护,只怕想要一探究竟的人也不会少。 所以这就很考验她们的真实成绩,最好能考稍微低一点的分数,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将这个道理简单解释一遍,姜甜甜和姜丽丽都瞬间了然。 姜甜甜想了想,说道,“所以我们要控制自己的分数,最好是能有别人考非常高的分,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别人吸引注意力,不就没人关注她们了么! 姜丽丽则若有所思,“考高了不行,考低了就会落榜,所以我和姐姐要更加努力学习,最好是能掌握考试的分数?” 陈凡伸出两只手,对她们比了两个大拇指,“姐姐说的对,妹妹更聪明!” 听到这话,姜甜甜和姜丽丽都忍不住抿嘴偷偷笑,然后姜甜甜迅速低下头调整表情,而姜丽丽也不知道刚才在想什么,这时候竟然放开了,嗔怪地说道,“你年纪最小,叫谁妹妹呢。” 只是那张脸,比窗外树上的苹果还红。 陈凡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笑道,“不过你们也不用把分数压得太低,考个70分左右,也就差不多了。” 确实不需要太高分,因为今年只要平均分能达到65分以上,也就是稍微超出及格线,就有机会上清北! (高分试卷,考上了复旦) 只不过今年是第一次高考,没有过往分数线做参考,许多人为了稳当一点,纷纷报考分数要求更低的本地院校,尤其是分数最低的师范和农业院校更是“重灾区”,好多地方的“状元”、“榜眼”,都去了本地的这类学校。 反而是家庭条件较好、或者胆子更大的学生,没有后顾之忧,用更低的分数考上了当前仅有的几十所重点大学,纷纷鲤鱼跳龙门。 没办法,出分数前填报志愿,等于是开盲盒,开盲盒就是这么刺激。 想到这些,陈凡就忍不住暗自摇头,随后继续说道,“你们也不用担心这个分数考不上大学,今年的高考非常突然,绝大多数人都是临阵磨枪,分数偏低才正常,如果分数太高,反而会引人注目。 不过,卢家湾那边的同学应该都能考高分,他们的背景也不怕曝光,回头我再给他们突击训练一下,争取把全地委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到时候自然不会有人关注你们。” 姜丽丽和姜甜甜相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嘴角微抽。 这是让黄莺她们去吸引火力么。 不过这事对他们并没有丝毫坏处,说不定反而还能得到重用,两人便没有吭声。 …… 第二天一早,姜甜甜便去单位办理调职手续,陈凡带着周姐送来的相关资料,和姜丽丽一起回卢家湾。 小游艇上,姜丽丽心情非常舒畅,与来的时候有天壤之别。 陈凡看了看她,“现在不担心了?” 姜丽丽转头看着他,脸上满是止不住的笑容,轻轻摇头,“不担心了。” 陈凡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想吓唬她一下,故意说道,“你可别得意忘形,开心得太早。任何计划都不是天衣无缝,但凡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就会前功尽弃,没到学校里安顿下来,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姜丽丽随意地点点头,“嗯,知道了。” 顿了两秒,她又看着陈凡,目光像要黏在他脸上,“哪怕最后失败了,上不了大学,我觉得,也没什么可惜的了。” 陈凡立刻转头看向她,眨了眨眼睛,再看看她的表情,心里跟明镜似的,当即嘴角往两边咧开,轻声笑道,“心态不错,继续保持。” 姜丽丽却又忍不住嘟了嘟嘴,不过看到陈凡专心开船的样子,终究没有再说话,只是继续保持微笑,嘴都合不拢。 回到卢家湾,陈凡却没有停靠6队码头,而是顺着河流往北,再折返向南,绕了个大圈,抵达大队部所在的5队。 大队部办公室,正在外面忙秋收工作的杨书记和张队长都被陈凡叫了回来。 再加上值班留守的肖烈文,三个人凑到一起,认真看着陈凡的调函和任命书,再互相看了几眼,眼里满是古怪。 杨书记看了看坐在角落里的姜丽丽,再看看陈凡,有心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说陈凡为什么要调岗? 可他以后还是常驻卢家湾,这个调动有什么意义? 意义就是换姜丽丽调去卫生处? 这马上就要高考了,调去卫生处还有意义吗? 意义就是用卫生处的名义去参加高考?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了。 他现在只知道一点,小陈这个宝贝疙瘩,只怕是看上了除了长得好看、就一无是处的小姜啊!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肤浅! 想到这些,他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杨书记抓了抓脑袋,看看望着自己的张队长,最后化作一声长叹,挥挥手说道,“盖吧。” 张队长拿起印章,对着他晃晃脑袋,“我这一下子盖上去,小陈可就不是卢家湾的人了啊!” 一说这话,三人又看向陈凡。 陈凡靠在椅背上,两手一摊,笑道,“坦白说,张伯,您这印章盖下去,除了我多领一份工资,其他的跟以前没半点区别,依然是卢家湾的户口,依然住在这里,还是卢家湾的人!” 职位调动可以迁户口,也可以不迁,跟户口绑定的是粮食关系,户口在哪里,粮食关系就在哪里,和工作单位的关系并不大。 当然,一般情况下,是个正常人都会将户口迁到单位上,这样就可以从农村户口变为城市户口,领粮食本和副食本,吃上有保障的定量粮。 陈凡没这方面的需求,也就懒得去动。 肖烈文情不自禁地点头,“这倒也是,自从有了那条小划子,一个星期倒是要往地委跑两三次,人家卫生处也只规定要一个星期去一趟而已,说到底也只是想把他拉进单位,好让《急救手册》的主编单位名头更名正言顺些。” 陈凡笑呵呵地点头,“肖伯明鉴。” 旁边张队长一听他连户口都不迁,便不再多说,拿起印章啪啪盖了下去。 陈凡的调职搞定,至于姜丽丽的事情,三位领导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提,就把章给盖了。 人家小陈都把工作做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说的? 拿到调令,陈凡拔腿就走,堪称无情。 回到家里,陈凡将姜丽丽的事情跟大家一说,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他们。 突然出去了两天,姜丽丽就要回城了? 安全还好,他对姜丽丽的事不太关心,只是在心里直犯嘀咕,小陈这么帮她,要说里面没点什么事,他是不相信的。 而黄莺三人就有点抓麻。 她们三个是杨队长打着“防止孤男寡女”的名头,特意安排住进来的,现在连姜丽丽都走了,她们还有住在这里的必要吗? 陈凡哪知道她们的心思,他现在只顾着给姜丽丽办欢送宴。 亲自做了一大桌子菜,就屋里这些人,热闹一下。 饭桌上,黄莺拉着姜丽丽小声问道,“你现在调去地委工作,那还考大学吗?” 姜丽丽低着头,瞟了陈凡一眼,按照之前他们商量的话术,轻声说道,“考还是要考的,但是这段时间恐怕不能安心复习了,去了单位,就要以工作为主。” 黄莺一听,顿时急得不行,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傻呀?你成绩这么好,还怕考不上大学?” 杨菊也连连点头,“等大学毕业,就可以分配一个好单位,出来就是干部,你现在回城,能给你干部编制吗?” 刘丹感觉她们两个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便只能咬着筷子连连点头,“嗯嗯。” 安全坐在陈凡旁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姜丽丽,再看看陈凡,提起酒杯小声说道,“这事是你帮她办的?” 陈凡跟他碰了一个,笑着点点头,“前些天她见了父母,一下子就想家想得不行,干脆就帮她办了回城。” 说完看向黄莺三人,笑道,“人各有志,小姜更想回家,对大学的追求没那么高,而且哪怕调去地委,也还可以继续考嘛。” 说着看了一眼姜丽丽,再转过头来,“不过啊,我估计她这一变动,恐怕很难考高分了,你们三个可得帮我把面子撑起来,一直到高考结束,就在这里好好复习,千万别让学习班的那些人把你们超过去。” 听到陈凡要留她们在这里继续复习,黄莺三人也顾不上分别的离愁,兴奋地连连点头,“我们一定会努力的。” 眼看话题被岔开,安全眼里闪过一抹思索,又看了一眼陈凡。 沉吟两秒,他便笑着摇了摇头。 管他里面有没有内情,那都是小陈和小姜自己的事,他们既然这样安排,一定有他们的理由,自己何必管那么多呢。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备战高考。 苦等了十年,本来都已经彻底放弃,打算在卢家湾扎根一辈子,临了临了,竟然在这时候等来恢复高考的好事,自己牢牢抓住这个机会就完了,至于其他事情,都要等以后再说。 吃完这顿欢送宴,不等过夜,姜丽丽迫不及待地收拾好行李,在黄莺三人的簇拥下到了码头。 等陈凡给柴油机加满油,连备用的油桶也都装满,才抱着自己的行李包,踏上小游艇,往地委而去。 这边一切顺利,姜甜甜那边也差不多。 供销社收到卫生处的调函,二话不说就放了人。 一个落后份子有什么好留的? 难得有单位肯接收,他们巴不得立刻把人送走。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说了。 在周姐亲自操作下,两人先在卫生处顺利入职,随后又被调去教育处。 从组织关系上来说,从这天开始,姜甜甜和姜丽丽就是教育处的人。 而云湖地区所有高考相关的工作,全部都由教育处来经手。 这不就好说了么?! 上级只要求公平公正,不许搞暗箱操作。那不搞违规违纪的事,在名单上动动手脚总可以的吧? 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对外公布名单信息的时候,把她们两个人的名字拿掉就行。 至于其他手续,一切按正常流程走。 于是到了11月底,两姐妹终于拿到梦寐以求的高考准考证,只等踏入考场,改变人生。 (对,前面的照片就是从这张准考证上抠下来的,原始版本,没修过。) (本章完) . 第416章 开考 12月10日,在经过一轮刷掉了百分之七十考生的初试之后,江南省统一高考正式开始。 孤峰县一中考场,卢家湾的23个考生全部集中在操场一角,等着进教室考试。 他们最初都是经过考试挑选,一部分人参加了选拔兽医的培训班,后来杨兴秀组建的女生学习班,也是从被人为淘汰的女生里面召集人过来组建起来的,其中年纪最大的也才18岁,年纪最小的甚至还要两个多月才满14岁。 这些人在陈凡的教学光环笼罩下,苦学了一整年,将该学的知识全部学会,考试外的知识也没少学。 尤其是在最后一个月,陈凡为了让他们打掩护,几乎每天都开着教学光环给他们讲课,尽量保证每个人都能得高分。 这些人前半年主要在学小学和初中课程,算是巩固基础知识阶段,后半年才主攻数理化、兼学其他科目。 所以与全国超过7成的人报考文科不同,除了张翠娥、黄莺、刘丹等寥寥几人报的是文科,其他全部都报的理科。 理科难度更大,可报名的人也更少,以他们的学习进度,只能说难度更低,这把稳赢。 在他们两旁,一边是40多個外地知青。 这些人年纪就大多了,几乎都在27、8的样子,有些还是夫妻一起赶考,争的是逝去的青春。 这么多人中,其实有一多半并不是南湖公社的,只是这段时间在南湖高中复习班学习,不知怎么地就搭上了南湖知青的线,发现他们的学习进度比自己快得多,而且其中有几位热心的哥姐肯为他们解疑答惑,便不顾面皮死劲往上贴,成功打入南湖知青圈子,成了“自己人”。 最初安全得知这件事之后,还跟陈凡抱怨过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也跑来占便宜。 学习资源就这么多,而且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还要给他们分一部分、抽时间给他们解疑答惑,这不是舍己为人么? 就没这么办事的! 可这些人脸皮厚(脸皮薄的都自己主动离开,甚至不好意思来),而南湖知青中也有不少善良的人,大家同为外地知青,难免感同身受,也就这么接纳下来。 对此安全也没什么办法。 当时陈凡就回了他一句,“既然拒绝不了,那就想办法赚点利息,不能让他们白占便宜。干脆你去将他们收编,今天占的便宜,让他们以后百倍奉还。” 安全一听也对,便宜都已经占了,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还不如想办法从他们身上找补回来。 于是亲自出马,以老大哥的身份对他们嘘寒问暖,还组织他们去陈凡给学习班同学讲课的课堂上蹭课,没两天就将所有人收心。 然后打着“抱团取暖”的名号,全部留下联系方式,并商量好各自要填报的学校,尽量“城市集中、学校分散”,尤其要避开卢家湾那群不拿分数当分数的牲口,让大家都能考上大学,以便日后收债。 所以如今他们也算是一个群体,只不过由于这段时间常驻卢家湾,于是一切活动都跟着卢家湾的人走。 在卢家湾众人的另一边,则是南湖公社的其他考生,主要都是南湖高中复习班的人。 这些基本上都是南湖公社本地人,而且以镇上的居民为主,其他生产大队的几乎没有。 那些生产大队的情况,就和一年前的卢家湾差不多,绝大多数人只读了初小,认识几个字、会算数,也就是这个水平。 虽说也有极少数不肯放弃、在家里努力自学的,可是学习水平最多也就与当时选拔兽医考试时的杨菊和张翠娥她们相当,不可能更高了。 他们也没有陈凡给他们出谋划策、提前安排,面对高考,所有人连报名的勇气都没有。 事实上这也是当前全国基层乡村的正常状态。 城市里高考的主力军是应届和往届毕业生,农村里面却以下乡知青为主,本村人能参加高考并考上大学的,不能说很少,只能说比凤毛麟角还要少! 所以说,只要这一波卢家湾的23个人能全部考上大学,最好还都是重点大学,啧啧啧……,那不得了! 搞不好连二流报纸都会被吸引过来。 到时候谁还会去关注两个无关紧要的姜家姐妹? 如此一来,陈凡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不过,仅仅如此、可不够! 今天是农历10月30,明天就是冬月份,即农历11月初一,差不多也到了要下雪的时候。这天气阴冷阴冷的,虽然没有下雨,可北风刮个不停,寒气直往人脖子里钻。 此时还有许多人捧着复习资料认真阅读,或者互相讨论,做着最后的准备。 (考场外临阵磨枪) 陈凡此时却不在人群中,他穿着一件朴素的蓝色棉衣棉裤,脚上是一双土布鞋,头上戴一顶土布缝制的高仿雷风帽,帽檐直接拉到眉毛下面,脸上还用一块土布当围巾围着。 然后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蹲在树根旁,从头到脚就突出一个字,土! 不过这里差不多有一半的人都是这种打扮,倒也没人注意到他。 张文良满头大汗地在操场上转悠,找了好几遍,还没找到人,便到一棵树上靠着,点燃一支烟,眉头紧紧皱起,目光依旧在操场上搜索,“去哪里了呢?” 陈凡瞟了他一眼,轻声说道,“离我远一点。” 张文良转头看去,仔细打量几眼,脸色很不好看,“你说什么?我站这……”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睁大眼睛,弯着腰慢慢走过去,凑到陈凡跟前,“靠,你怎么穿成这个鬼样子?” 说着就要去抓他脸上的面巾。 陈凡一记擒拿手将他的手扣住,没好气地说道,“我在观察敌情,别妨碍我。” 说着便迅速换了颗树靠着。 张文良却不依不饶跟了过来,“不是,你在干嘛?” 陈凡很是无奈地抓了抓脑袋,“操场上这么多树,你靠哪颗不好,偏要靠这颗?” 张文良一听,鼻子都快气歪,“我在找你啊!出来的时候你非要自己一个人走,到了地方我找了你好多遍,一直找不到人,伱不在我心里没底啊。” 陈凡左右看了看,反手搂住他的肩膀便推着走,直到走到远处一颗大树后面才停下,才小声说道,“我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能不知道他们的水平?你就是个领队的,做好后勤服务就行了,有底没底那是他们的事。” 张文良眨眨眼,甩了甩手,“先不说这个,马上就要进考场了,我看有些人好像还比较紧张,你去跟他们讲两句。” 顿了一下,又好声好气地说道,“不是我要故意麻烦你,是他们就信你,我能怎么办呢?” 陈凡眼睛微眯,瞟了他一眼,再看向南湖公社考生的方向,沉吟两秒,“算了,先稳定军心,报仇的事以后再说。” 张文良愣了愣,“报仇?” 他看向刚才陈凡看去的方向,不解地问道,“报什么仇?” 陈凡先脱掉棉衣,用力抖了抖,再反过来穿,便是一件棉丝面料的中长款棉风衣,裤子和鞋子不好换,也没必要,然后将围巾拿下缠在脖子上,摘掉帽子折了几下,雷风帽就变成了瓜皮帽。 张文良看着他完成变装,眼睛都直了,“衣服还能这样玩?你在哪里买的?” 陈凡将衣服整理整齐,撇撇嘴说道,“买?哼哼,这是我自己做的。” 他说着晃了晃脑袋,笑道,“我看做衣服的书的时候,就想到能不能把两件衣服合成一件,正面穿完了穿反面,这样就等于有了两件衣服,试了好多次,浪费了不少布料,终于被我试验成功了,怎么样,帅不帅?” 还扯着衣服比划,“而且还可以拆卸的哦,几件衣服分别组合,就可以有好多件。” 张文良脸皮直抽抽,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有空的时候给我做一件呗!” 陈凡整理好衣服便往前走去,“没空。” 张文良默默吐槽,“全队就你最闲,怎么可能没空。” 随即紧跟在后面,“哎,你还没说报什么仇呢?” 陈凡用下巴指了指前方,轻声说道,“我查到写小姜匿名信的人就在那群人里面。” 听到这话,张文良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原来你把自己搭进去,给小姜办了回城,是因为这个?” 陈凡瞟了他一眼,虽然他没跟别人说过这件事,但是到现在还不知道内情的,估计也就只有张文良了吧! 脑子里少根弦,确实能少很多烦恼。 他再转头看向前方,“反正小姜也回城了,考不考大学都在她自己,不过此仇不能不报。” 张文良不假思索地点头,“这个必须报。” 这年头的大多数人就是这么简单,帮亲不帮理! 何况自己还是占理的这一边。 他也看向那些人,小声问道,“找到人了吗?” 陈凡微微一笑,“锁定了3个目标。” 随即远远地指给他看,“那个穿花格子的女的,戴白围巾的女的,还有戴黑眼镜、扎两个辫子的女的。” 张文良咂咂嘴,全神贯注看过去,顿时眉头微皱,“她们好像都是在6队插过队的知青。” 陈凡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早有所料。” 张文良快步跟上,“哎,你怎么找出她们来的?” 陈凡,“我找学区办公室和地委教育处要了那几封匿名信,记住信里的笔迹,再翻看了南湖公社所有的报名表,发现只有她们的资料与信里的笔迹完全一致。 刚才我也仔细观察过,虽然那群人都在看咱们队里的人,但是只有她们三个在注意找人,显然是想看看小姜有没有过来,如此再无疑问。” 说着突然伸出手狠狠一抓,“就此锁定嫌疑人!” 张文良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你打算怎么报仇?” 陈凡微微一笑,“下毒!” 张文良瞬间瞪大眼睛,“不至于吧,这么狠?” 陈凡瞟了他一眼,“想什么呢?我是说想办法给她们下点泻药,让她们在考场上都成软脚虾,考不成考试,就算勉强进考场,也只能考低分!” 一听这话,张文良连连点头,两手一拍,“这个办法好,她们让小姜考不成,那就让她们也考不成,就这么办!” 说着挥了挥手,“那你去报仇吧,稳定军心的事我来。” 陈凡看着近在眼前的卢家湾众人,脸上满是无语,都到地头了你让我走? 此时他穿着卡其色的风衣,就是操场上最靓的仔,几乎所有人都看见陈凡走过来,张翠娥、黄莺、杨菊和刘丹迅速迎了上去,其他人也跟着往那边移动。 陈凡走到跟前,对着喊“师父”的张翠娥笑着点点头,再看向众人,“马上就要考试了,紧不紧张?” 黄莺立刻说道,“说不紧张是假的,不过还能应付。” 陈凡笑了笑,对着众人说道,“相比其他人,你们已经复习了一整年,几乎所有的考点你们都学习过,之前我给你们出的模拟试题,你们也都能得90以上的高分,只要能够正常发挥,就一定能考上。”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现在最后检查一遍,准考证、钢笔等文具有没有带齐,等进了考场,不要去管其他人,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认真答自己的题。” 说到最后,他突然提高声音,“再检查一下自己的口袋,千万、千万不要把复习资料带进考场。 今天是正式开考,不比初试还有商量的余地,要是今天被查出来携带资料,不仅全部成绩都要作废,还要追加处分,一定要注意啊。” 不管是卢家湾的人,还是两旁的外地知青和本地考生,听到他的话,都纷纷开始自我检查。 还真有不少人随身带着复习资料,想着进考场前能再多看几眼,此时怕无意中带进去,都纷纷将资料拿出来,交给陪同过来的人收着。 不一会儿,学校里的大喇叭声音响起,考试时间到了,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所有人都有序入场。 陈凡站在通往教室的必经路口,为大家鼓劲加油,“放轻松、别紧张,李先生告诉我们,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我们要在战略上藐视他、在战术上重视他……” 这一喊不得了,当即就有考生大声背诵着口号,昂首阔步地迈入考场。 这边的人在喊口号,那边的教室里便有人唱起了“东方红”,知道的清楚他们是在为高考打气加油,不知道还以为这里有文艺汇演呢。 很快,所有考生都进了考场,他们拿着准考证,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又拿出文具,等着考试正式开始。 (大佬的准考证,后来在二流报纸高级编辑岗位退休。所有准考证中感觉那个女生最漂亮,这个最帅) 随着考试铃声响起,校园里迅速安静下来。 而诸如陈凡这种陪考人士,都被请出校园外,直到考试结束,等里面的考生出来。 与校门隔了一条马路的路边,陈凡坐在自带的小马扎上,眼睛盯着校门,默默抽着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远在几十公里外的云湖市区,此时高考也在同步进行。 两处分开的考场里,姜甜甜和姜丽丽各自将自己的准考证摆放到桌角,等拿到试卷,不约而同地看向手腕上的一根棉绳,脑子里响起陈凡的话,“临阵当如棉,似柔实刚,只管放松了去考,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随后,又几乎同时深吸一口气,全神贯注投入到考试中去。 陈凡的视线透过烟雾,仿佛看见了……一只手? 他转头看着张文良,“你不声不响地在我面前挥手干嘛?” 张文良咧嘴笑道,“我不是看你在发呆么,没想到还挺警醒。” 顿了一下,他左右看了看,小声问道,“想好怎么下毒没有?” 陈凡咂咂嘴,苦恼地揪下帽子,“没想好啊,我跟她们又不熟,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而且她们写了匿名信,肯定对我有提防。”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着张文良,“要不、你去?” 张文良脸色一垮,“这话说的,好像我跟她们很熟似的。” 然后两人便开始兴致勃勃地讨论,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去下毒,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还不会让人联想到自己身上来呢? 讨论了小半个小时,张文良脑子里又否定了一个主意,突然听到对面校园里传来一阵哭泣声。 什么情况? 被惊动的不止是他们,校门口好几十个陪同人员都不自觉地往门口涌过去。 不一会儿,便看见几名负责安保的战士,押着几个人出来。 这群人有的垂头丧气、有的哭哭啼啼,等校园的铁栅门打开,便被一窝蜂地赶出校门。 眼看工作人员就要回去,一个人扒着铁门大声喊道,“同志、同志、这是怎么啦?” 一名工作人员转过身来,立刻呵斥道,“小点声,里面在考试呢。” 顿了一下,又指着那群人小声说道,“这些都是夹带小抄被发现的,按照规定驱除出考场,今年考试全部作废,至于回头要怎么处罚,等高考结束再说。” 说完便转身往里走。 校门外则一片哗然。 短暂的沉默后,突然有人爆发,有的抬起脚便开踢,有的脱掉鞋子拿鞋底板死劲抽,还有的恨铁不成钢,冷着脸直接挥手赶人。 张文良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那群被轰走的女生中的三个人,张大嘴喃喃说道,“好嘛,不用你下毒,她们就完蛋了。” 陈凡眼里闪过几分笑意,点着头说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至于那几个女生怎么也想不通复习资料是怎么留在口袋里的,就不关他的事了。 (本章完) . 第417章 注意保密 坦白说,陈凡绝不是一个小气的人,这点滚滚它们可以证明。 长长和水水经常趴在他身上作威作福、燕隼每次都停他手臂或肩膀上,还经常用兔子砸他、多多和球球训练时经常咬烂他的衣服,还有小马驹、小母马、小羊羊……。 但是陈凡从来不生气,绝对不会说要把它们杀了吃肉。 而且还给滚滚它们喂酸苹果酸葡萄,就是因为书上说多吃酸对身体好。 没事的时候还会把多多和球球按在河里洗澡、将小马驹拉到水田里训练腿力、让小母马用蹄子给两只小羊按摩。 看看,都以德报怨了,他脾气多好! 不过脾气再好,碰到这事儿也绝对忍不了。 之前把姜丽丽送去地委,回来之后就展开调查,然后经过精心策划,准备了18套方案,直到今天才正式实施。 下毒? 那只是第18套方案而已。 就在刚才,他故意提醒大家不要将复习资料带进考场,趁大家挤成一团将资料交给陪考人员的时候,便无声无息地拿到那三位的小纸条。 身为一个武林高手,会点灵活的手法招式很合理吧! 如果她们都没带怎么办? 没关系,陈凡已经体贴地为她们准备好小抄。 以他如今早已达到lv5、并软硬合一的书法水平,保证她们拿在手里都认为是自己哪天抄写的,绝对不会怀疑不是自己的笔迹。 当然,用她们自己的东西更好一些,印象更深刻嘛,还无可辩驳。 然后趁考生进考场的时候,堵在必经之路上,一边挥舞着双手大声喊着口号,一边偷偷给她们重新塞回去。 他生怕小纸条掉不出来,全都只塞了一点点,放在口袋边缘,这样哪怕她们什么都不做,只要坐着活动身体,要不了多久小纸条就会偷偷露出边角,甚至掉出来。 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 插曲终究是插曲,没事的时候,还能作为谈资,等正事一来,立刻被人抛到脑后。 两个半小时后,考试结束,几百名学生呼呼啦啦地涌了出来。 整个云湖地区一共才有5000多名考生,一個县有几百人,已经很多了。 张翠娥跑在最前面,第一眼就看见马路对面坐着的陈凡,欢天喜地地跑了过去,还在大声喊道,“师父,我考完啦。” 陈凡稳坐小马扎,对着她微笑点头,等她跑到面前,才看向她手里写满字的两张纸,“题目和答案带出来了?” 张翠娥立刻递给他,“带出来了,你看。” 陈凡接到手里仔细阅读。 张翠娥还在一旁献宝似的说道,“两个半小时的考试时间,我不到一个半小时就写完了,还仔细检查了3遍,然后用了半个小时抄题目和答案,师父,你快看看,我能得多少分?” 直到这时,满脸不爽的张文良才没好气地说道,“他又没有标准答案,哪能知道你得多少分?” 真是的,这妹子没法要了,是自己的亲堂妹吗?嘚啵嘚啵说了半天话,就硬是没看见堂哥在这儿呢? 然后他成功吸引了堂妹的注意。 张翠娥转过身两手叉腰怒目而视,“我师父就是标准答案,他说对就对,他说错就错,你个高小都没毕业的哪来的胆子插嘴?” 张文良手捂胸口,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 这妹子真没法要了! 这时其他人也都陆续跑到,一个个围成半圆,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凡,等着他老人家宣判。 陈凡也不含糊,一目十行将张翠娥抄出来的试卷看完,随即拿起钢笔在上面划了两下,递回去给她,笑道,“作文水平还是差了点,应该要扣个3到5分。” 张翠娥小脸满是紧张,忐忑不安地看着他,“那、那其他的呢?” 陈凡笑了笑,“其他全对。” 黄莺立刻在一旁说道,“那不是最少能得96.5分?” 语文试卷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是“基础知识”,另一部分就是作文。 不过两个部分的占分比完全不对等。 以上海为例,作文分占比竟然达到90%,那些基础知识总共才10分,然后首都则是70%。 也就是说,一百分的试卷,作文分就分别是90分和70分。其他地方也相差无几,都是作文分远高过基础分。 而不少地方的判分规则也很有意思,他们将基础知识和作文都分开,按百分制来记分,然后乘以相应的比例,相加之后就是总分。 比如当年首都高考作文状元刘学红,作文就得了99分,仅扣1分,所以作文实际得分是69.3。 这篇作文第二天便登上二流报纸,名传全国。 (就是她,上了北大) 听到这个分数,周围其他人也是震撼不已,虽然平时大家没少做测验,可那只是测验,现在是实打实的高考啊! 一门语文就能得96.5分,后面的只要能稳住,进大学肯定是板上钉钉。 回过神来,黄莺赶紧将自己抄的试卷递过去,“师父,帮我也看看。”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一阵轻笑。 张翠娥嘟着嘴瞪她,“我师父什么时候收你啦?” 黄莺俏脸通红,连连挥手说道,“口误口误。” 说着还瞪了张翠娥一眼,“都怪你,一直喊师父师父,把我都喊晕了。” 这是明目张胆的反咬一口,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张翠娥噘噘嘴,随即眼珠一转,拉着她笑道,“这样,你喊我一声师姐,我求师父收你入门。” 黄莺一把抱住她,笑道,“我才不要呢。” 陈凡接过黄莺的试卷,笑着摇摇头,再次一目十行扫过。 其他人见他在阅卷,纷纷安静下来,只有远处其他地方的人在大呼小叫,有的垂头丧气、也有人兴高采烈,似乎信心十足。 陈凡充耳不闻,不一会儿便将黄莺的试卷看完,刷刷划了几笔,再去看杨菊和刘丹的。 等他把四个人的试卷全部看完,便起身说道,“都还不错,95分左右吧,再接再厉。” 随即对着众人挥挥手,“给大家提个建议啊,在高考结束之前,都不要来找她们对答案,等结束之后再统一估分,要不然容易心态失衡,反倒得不偿失。 现在最最重要的,是伱们都回招待所安顿下来,吃个饭、好好休息一下,准备迎接下午的考试。” 说完之后,又再重复了一遍,“反正木已成舟,你们现在惦记分数也没用,记住了,临考心态最重要,考完一科抛一科,把注意力放在下一科上面,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话音落下,几乎所有人都轻轻点头。 安全左右看了看,对着这群知青们笑道,“她们几个是信心十足,也有这个实力,提前估分没有关系。咱们确实还差了点,不过咱们也算是见过风浪了的啊,别临到关头失了分寸,都听陈老师的,回去好好休息,准备考下一科。” 有道理的话大家都能听。 于是在几位陪同人员的指挥下,往招待所走去。 等他们离开,陈凡才将小马扎往张文良面前一递,“看他们都挺正常,第一个心理关应该过了,下午我就不来了,你自己搞定吧。” 张文良瞪大眼睛,“你又要跑哪里去?” 陈凡见他不接,便直接塞他怀里,甩甩手说道,“去地委。” 说完转身就走。 张文良一听这话,忍不住嘴角直抽抽。 三天两头地往地委跑,得浪费多少柴油啊,你咋不住地委算了呢?! …… 陈凡一路逛到码头,闪身进了第一家卢湾熟食店。 此时柜台里早已清洁溜溜,店长侯明英正在打扫卫生,看见他进来,立刻打了声招呼,“陈老师来啦。” 她随即跑进柜台、从抽屉里拿出一封厚厚的大信封递给他,“今天刚收到的。” 陈凡接到手里,对着她笑了笑,“谢啦。” 说着撕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两本杂志,封面上写的正是《bj文艺》,转手就递给了侯明英。 随即笑道,“老规矩,保密。” 他用卢家湾的十几家熟食店做联络地址,往全国十几家省级杂志社投稿,并要求如果录用,请将稿费直接用现金夹在样刊里寄回来。 不到两个月时间,他的稿费就已经攒了四千多。 之所以这么高,自然是他主动暴露自己就是《江南文艺》的作者陈凡。 这时候全国就那么几十家文学杂志社,互相之间都在关注了解,对于从《江南文艺》复刊开始,就一直占据长篇版面的知名作者,哪个出版社的编辑、主编不知道啊? 其中就有不少人想过找他约稿,只是看到《江南文艺》上每期都有好几万字的版面,都在猜测他会不会有时间。 等收到他的投稿,这下可好,都自投罗网了,还在犹豫什么? 不仅稿件直接被采用,而且一字不改,稿费也按照新规的最高标准计算,千字7元。 陈凡又是个“快枪手”,每天都能写上万字,加上以前的存稿,收入不就很可观了么。 其实这点稿费也不算什么,等到哪天恢复了印数稿酬,把这些文章全部拿出来刊印成册、单独出书,那才是赚大钱的时候! 至于联络点,他要求每家店的售货员都替自己保密,这点小事人家自然满口答应。 不知道其中有没有泄密的,或者有人透露给了家里人,但是人家也没往外说。反正到现在为止,陈凡还没有暴露。 侯明英将杂志抱在怀里,咧着嘴笑道,“陈老师,能问你个问题不?” 陈凡用手捏了捏大信封里面的小信封,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听到她的话,当即转头笑道,“什么问题?” 侯明英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你不直接填家里的地址呢,要是杨书记他们知道你在《bj文艺》上也发表了文章,肯定会以你为荣,说不定还要给你发奖状呢。” 陈凡干咳一声,示意她将自己寄存在这里的背包拿出来,又将大信封放进背包,这才故作神秘地说道,“人怕出名猪怕壮,要是让大家都知道我发表了文章,杨书记给不给奖励、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三虎哥一定会要我请客!” 一听这话,侯明英顿时笑个不停。 陈凡挥挥手,“所以为了我的钱包着想,一定要注意保密啊!” 侯明英根本没相信他的话,谁不知道陈老师最大方,连柴油机都能拿出来给生产队用,还会在乎几顿饭? 何况就算张文良要他请客,也一定会提点东西过去,保证不会让他吃亏。 不过人家既然不愿意说,那就不要追问。 她笑呵呵地向陈凡保证一定保密,挥着手目送他离开。 …… 陈凡出了熟食店,翻过大堤来到码头上,取了自己的小木船,便往地委而去。 从县城到地委,比从卢家湾过来近多了,半个小时不到,他便进了卫生处招待所。 姜家姐妹住的房间里,两人吃了饭正准备休息,听到敲门声,姜丽丽迅速跑去看门。 房门拉开,见到陈凡的第一眼,她眼中的光芒便肉眼可见地绽放出来。 陈凡对着她笑了笑,一边往里走,一边看看两人,“上午考得怎么样?” 姜丽丽关好门,走过来说道,“好难。” 陈凡回头看着她,眉头轻挑,“哪里难?” 不等姜丽丽说话,姜甜甜便倒了一杯茶过来放在茶几上,对着他笑道,“她的意思是控分难。” 等陈凡坐下,她和姜丽丽一起坐到床上,互相看了一眼,才继续笑着说道,“语文基础分太低了,只有30分,我们都留了8到10分没有答,作文的话也不敢放开了写,只能写一些老生常谈的话,估计分数不会太高。” 陈凡点了点头,“语文分确实不好控制,关键点还是在作文上。” 他随即问道,“答案抄出来了吗?” “抄了。” 姜丽丽立刻起身,从旁边的桌子上拿来两张纸,“我和姐姐的都在这里。” 陈凡接过去仔细阅读,片刻后,他抬起头笑道,“没事,你们的作文虽然都是陈词滥调,不过最核心的地方,也就是扣题抓得很准,最少也有4、50分,加上基础部分的20分,够用了。” 说完之后,他看了看两人,不觉有些奇怪,“你们好像对考试分数不是很关心?” 姜丽丽和姜甜甜相视一眼,脸色突然泛起了红霞,努了努嘴没有说话。 姜甜甜见妹妹这个样子,只能将话头接过去,轻声说道,“我以前最大的心愿就是丽丽能够回城,现在她已经调回来了,对我、对她来说,都算是功德圆满。 虽然高考也很重要,如果我们能上大学,就能改变现在的生活环境,可是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已经不是非选不可的路。” 顿了一下,她又笑道,“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希望能在不给你、不给大家带来麻烦的情况下,顺顺利利进入大学。 可若是万一失败了,没有考上,那我们也没有什么遗憾。” 等姐姐说完,姜丽丽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对,就是这样。” 陈凡却眉头微皱,看了看她们两人,过了好几秒,才轻声叹道,“你们还是不放心,怕给我带来麻烦啊。” 两姐妹相视一眼,赶紧一起摇头,“没有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凡举手打断,“其实你们最大的问题,还是在叔叔身上,这件事我已经有了考虑,只不过有结果之前,还是要低调,尽量不要引人注意。 所以你们不要胡思乱想,就按照原定的计划,认真参加考试,把每一科的分数控制在70分左右,等你们去学校报到之前,这件事应该也会有个结果了。” (本章完) . 第418章 事在人为 听到陈凡的话,两姐妹相视一眼,下一秒,几乎同时满眼惊喜地看着他,“真的吗?” 如果真的能把父母亲的问题解决掉,那么她们家所面临的一切麻烦都不复存在。 不像以前,吃不敢吃、穿不敢穿,连话都不敢多讲,扎着脑袋做人,明里暗里都低人一等。 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明明可以正大光明的全力以赴去考大学,却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能遮遮掩掩。 陈凡哈哈一笑,说道,“自然是真的,不过,时机很重要,有些事情还没到时候,我还要再多准备一下。但是最晚,两三个月内应该能有结果。” 姜甜甜回过神来,赶紧说道,“我们不是不相信你,就是这个惊喜太大了,一时间没能接受。” 姜丽丽连连点头,“嗯嗯。” 随即咧嘴笑道,“你说的我都信。” 说完之后,她却又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这件事,会不会让你很为难?” 解决父母亲的问题可不是一件小事,至少比让她们两姐妹参加高考、上大学更麻烦。 否则的话,直接解决根本问题不就行了,何必让她们挪来挪去,每天关在这间屋子里复习? 陈凡为了她们上大学,把自己的工作关系都转到了卫生处,现在要解决更麻烦的事,她都想不出要付出什么代价? 旁边姜甜甜也满脸紧张地看着陈凡,她刚才就想到了这个,只是这句话由妹妹来说才更合适,本来还想提醒一下她,没想到她自己就先说了出来。 既然打定主意要成全妹妹,她自然不能让陈凡觉得妹妹只顾娘家,完全不为他做考虑。 现在就很好。 陈凡看着她们笑了笑,说道,“这事吧,还真算不上麻烦,只待东风一到,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反正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放心,一点都不会为难。” 听到这话,两姐妹虽然还有些不解,却也放下心来。 对于陈凡,她们都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他说能解决,就一定能解决。 说完之后,陈凡想了想,又看着她们说道,“之前本来我是想让你们报远一点的大学,这样可以远离别人的视线,……” 说到这里,却又将话风一转,他将目光投向姜丽丽,笑道,“你想做服装设计师,正好,全国最好的纺织大学,就是上海的华东纺织工学院,等填报志愿的时候,你就可以报这个学校的纺织专业,也算圆了你小时候的梦想。” 姜丽丽抬眼看着他,目光能润出油来。 想进父母亲曾经念过的大学读书,是她曾经和陈凡闲聊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没想到他一直都记得! 旁边姜甜甜没听见妹妹说话,便转过脸看了一眼,好嘛,眼睛就要拉丝了,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悄悄伸手戳了一下。 姜丽丽回过神来,瞬间俏脸通红,赶紧连连点头,“哦、哦,我就报华东纺织工学院。” 陈凡看着她害羞的样子,感觉特别有意思,不过也不敢逗她,姐姐还在呢。 顿了两秒,他便继续说道,“伱去上海读书的话,姐姐也可以一起,到时候可以填报复旦大学中文系文学专业,到时候还能互相照顾。”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两人,“这只是我以前的想法,要是顺利的话,等你们入学的时候,叔叔阿姨的问题也能解决,就不需要跑那么远读书。你们看看计划要不要改变?” 姜甜甜和姜丽丽相视一眼,眼里都露出几分思索。 片刻后,两姐妹也不避讳陈凡,当着他的面便商量起来。 姜甜甜,“如果爸妈能恢复职位,到时候他们肯定又会和以前一样,全身心都扑在工作上,我们在不在身边,其实区别都不大。 去华东纺织工学院读书是你从小的梦想,我觉得你没必要再改。” 姜丽丽也拉着她的手说道,“你从小就喜欢文学作品,理想是成为一名文学家,要不你也继续报复旦,……” 两人一阵叽里咕噜,最后一致决定,“不改了!” “不过,” 姜甜甜有些迟疑,“如果都只考70分左右,能考上这两所大学吗?” 姜丽丽心里也有些打鼓,复旦不用多说,华东纺织工学院也是全国纺织类首屈一指的大学,这样的学校,分数要求一定很高吧? 陈凡看看两人,轻轻摇头微笑,“考不上就明年再考呗。” 反正他已经有主意给她们父母亲翻案,便也开起了玩笑。 两姐妹听到这话,先是愣了愣,再看到他笑意盈盈的脸,哪还不明白他说的玩笑话。 姜丽丽皱着鼻子嘟了嘟嘴,姜甜甜则抿嘴微笑,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陈凡干咳一声,笑道,“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把目标分数定在80,这样把握更大一些。” 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据我分析,绝大部分同学应该都抱着跟你们一样的心态,……” 他看着两人呵呵直笑,“懂我的意思了吧?” 两姐妹眼珠微转、相视一眼,顿时恍然大悟,“就是赌捡漏呗!” 陈凡微笑不语,她们以为是在赌,只有他自己知道,平均70分左右上重点大学,十拿九稳呐。 …… 她们下午还要考试,陈凡并没有多做逗留,从房间出来,便转到隔壁去了卫生处。 林丽雯和夏玉萍都报名参加考试,自然不在办公室,陈凡和秦姐、于姐打过招呼,直接进了周姐办公室。 周姐正趴在桌上看文件,听到动静,抬起头看了看,发现是他,当即将文件夹合拢放到一旁,伸了個懒腰、靠在椅背上,笑道,“又来看她们的?” 陈凡自己拉开椅子坐下,自己给自己倒水,“为什么要说又?我来的次数不多吧。” 然后抬起头,“等一下,她们是谁?” 周姐给了他一对白眼,“小小年纪就装模作样。”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确实不多,一个星期也就两三次。” 下一秒,又身体前倾、故作好奇地看着他,“透露一下,姐姐还是妹妹?” 陈凡垮着脸,“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周姐!” 周姐打了个哈哈,“不说算了,反正早晚你自己都要公布。” 随后昂起头,“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事情?” 陈凡脸色一正,“看您说的,我是没事不登门的人吗?” 周姐眉头轻挑,“呵,行,没事是吧,那我就不管了啊。” 陈凡干咳两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本来没事,不过、周姐,这几天你是不是没休息好啊?” 周姐立刻摸摸自己的脸,“很憔悴吗?” 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只巴掌大的镜子,对着照了照,“还行啊。” 陈凡趴在桌上盯着她的脸,“从面相上看,有点虚火旺盛,最近是不是经常熬夜?” 周姐放下镜子,转头看着他,“你还懂中医?” 陈凡笑道,“您这话说的,我可是跟我们公社卫生院的老大夫学过,这算得了什么。” 周姐伸出手,“行,那你给我把把脉。” “没问题。” 陈凡随手拿了本书给她垫着,手指放在脉门上,片刻后,便装模作样地说道,“嗯,确实是虚火旺盛,不过问题不大,回头找中医院的王老给你开副药,调理几天就好。” 周姐还以为他是在拿自己开玩笑,反手一巴掌便拍在他手背上,“呸,王老是我公公,还用你来看病?” 陈凡咧着嘴呵呵直笑,“您看看,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 他还真不知道这样一茬,包括周姐的小毛病也是真的。 怎么说也是卫生处的一号人物,人家还会缺医生看病?也就是到了年底,各种工作都忙得不可开交,否则她连虚火旺盛这点毛病都不可能有。 家里有位老中医,那就更没问题了。 以至于他这一身医术,好像没多大用处啊。 难道真要回生产队去做个游医,才能发挥长处? 不过要是这身医术暴露出去,那可就有得忙了。 嗯,还是再考虑考虑。 一巴掌打完之后,周姐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笑道,“行了,看在你逗我开心的份上,说吧,什么事?” 陈凡收回思绪,笑着说道,“周姐,你在省教委认识人么?” 周姐闻言又是一愣,眉头微微皱起,“你问这个干嘛?” 话音刚落,她又突然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你为了那两姐妹,可真够操心的,说吧,到底想怎么样?” 陈凡立刻表示否认,“没有,这个跟她们没什么关系。” 周姐脸上写满了不信,“真没关系?” 陈凡不敢再说了,当即将话风一转,说道,“是这样,等高考结束,再过几天,就要按照2比1的比例通知考生体检,然后体检合格了就要填报志愿,是有这回事吧?” 周姐眉头微微皱起,点了点头,“对,按照流程是这样。” 她不解地问道,“你说这个干嘛?我可跟你说啊,今年的高考管得可严,你左姐本事再大,这方面也不敢插手。” 左姐就是她闺蜜,教育处的副主任,名字叫做左秋萍。 姜丽丽两姐妹的工作关系转去教育处后,陈凡特意请周姐出面,请她到工农饭店吃了顿饭,算是略表心意,也就这么认识了。 陈凡哈哈笑了笑,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说道,“不是插手,是打听消息。” 周姐,“打听什么消息?” 陈凡比划着说道,“所有考生填完志愿之后,不是要逐级向上汇总吗,然后省教委可以掌握全省的填报志愿情况,我就想到时候请她帮忙打听一下,比如说,全省填报北大中文系的有多少人,其中达到分数线的有多少,就是这么个消息。” 周姐不解地看了看他,正想说志愿都填报完了,志愿表也会随学生档案送到省招生处,供招生院校的工作人员调阅,院校确定录取,就会将档案调走,否则就会退回,再按照填报志愿的顺序提供给其他院校,直至招生工作结束、没有任何院校愿意录取,才将档案退回到区县教育局。 但那时候都木已成舟,打听这些消息还有什么用? 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这事对别人可能没用,但是对于姜家姐妹,只怕还真有很大的用处。 好歹知道自己有没有达到录取线,然后如果不顺利的话,还可以想别的办法。 陈凡看她表情变化,就知道她想叉了,当即笑道,“周姐,你把这事说给左姐听,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周姐顿时又是一愣,皱起眉头看着他,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内幕不成? 陈凡也不多解释,只是笑道,“其实你想的也没错,我确实是想提前知道她们两姐妹的录取状况,毕竟左姐只能帮到填报志愿这一步,她还影响不到院校招生老师那里。 不过,如果我能得到消息,就可以提前做一些准备,不至于等尘埃落定,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 提前填报志愿、并将档案以1.2倍的调档线比例送到省教委招生办,任何人不得从中干涉,看上去一切都很公平合理。 但既然是先填报、后调档,中间又有这么长的时间,怎么可能没有操作空间? 陈凡没想利用这个漏洞去干点什么,就是想知道,姜甜甜和姜丽丽的报考会不会被人为挤走。 毕竟今年虽说不需要看家庭关系,可卡在这一步的人也不少。 如果能提前得到消息,也能提前应对。 其实现在已经算是好的了,十几年前的高考还要更刺激。 在参加高考之前,同学们就要先填志愿,然后再去参加高考。 能看到这些信息的人,就可以从容不迫地帮自己的亲友子弟改个志愿,改成报名人数不够的好学校,这样只要不是考得太差,基本上都能被录取。 现在是先考试再填报,哪怕看不见分数,也能大致估出来,已经很不错啦。 再往后又会逐渐改变,越来越公开透明,总的来说还是整体向好。 听到陈凡的话,周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说道,“我在省教委没有熟人,不过你左姐肯定有,反正这事不急,等下次我见到她,会跟她提一嘴。” 说完之后,她又有些犹豫,“你跟我说句实话,这件事,是不是对她有好处?” 陈凡微微一笑,“那就要看她有没有参加高考的亲友子女了。” 周姐一听,心里瞬间了然,当即轻轻点头,“明白了,这事我会放在心上。” 顿了一下,她转头看着陈凡,眼里满是古怪,“连我都弄不清楚里面的门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陈凡咂咂嘴,叹着气说道,“这还用听吗?‘事在人为’,事情都是人去办的,哪怕不故意去直接损害其他人的利益,单单这么大的漏洞,就有足够大的操作空间。” 把这个说出来,他心里一点负担都没有,因为不管有没有他,人家都是这么做的,区别是人家左姐自己知不知道。 如果不知道,也只是多了一个她,要是早就已经知道这里面的门道,陈凡今天就等于什么都没说,白赚一个打听内情的机会。 就这么简单。 倒是周姐习以为常,转眼就将这件事抛开,没好气地说道,“事在人为是你这么用的吗?还是当老师的人,也不怕把学生都带沟里。” (本章完) . 第419章 立身之本 临走的时候,周姐问了陈凡一个问题。 “你现在忙前忙后,把什么都往最坏的地方想,至于吗?虽说有些人确实顽固不化,可也有很多乐于助人的人啊。 何况招生简章上面说的很清楚,‘看个人表现、择优录取’,要不然你左姐也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帮这个忙,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陈凡已经站起身来,听到这话,低头想了一下,随即笑道,“这个世界上最不缺两种人,一种是尽可能地刁难人的人,一种是尽可能地成全人的人。 高考是一辈子的事,我不敢去赌遇到的都是后一种,如果坐在家里什么都不做,万一遇到了前一种,岂不是很可悲? 她们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什么都不敢做,而且哪怕想做些什么事,也是有心无力。 既然让我遇到了她们,又能够做点事情,就尽量做一点呗。” 周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默片刻后,她抬起头、意有所指地看着陈凡,笑道,“所以,你是属于后一种?” 陈凡打了個哈哈,“我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 说完便挥挥手潇洒离开。 周姐看着空空的门口,顿了几秒,突然笑着轻轻摇头,喃喃说道,“臭小子,总是装作老气秋横的样子,这才像个年轻人嘛。” …… 高考两天,算上加试科目,就是两天半。 卢家湾的同学都报了加试,大部分是英语,少部分选择了生物,选生物的全都是想报考医学类专业的。 包括兽医。 现在卢家湾也不差钱,为了让他们考出更好的成绩,特意由大队出资,安排他们住在县城招待所里,虽说是几个人挤一间房,却也比其他大部分人要好得多。 下面公社到县城考试的考生,哪怕再没钱的,也不会来回折腾跑回家去住,但是住宿方式却天差地别。 在县里有亲戚的,便去投奔亲戚,环境更好不说,还能蹭几顿饭。 家庭条件好的,或者自己有工作的,便去住招待所,尽管睡的是多人间,条件也还过得去,加上饭钱,一天的开销差不多要两块左右,两天下来就要4块多,算上来回的车费,就是5块钱。 这点钱对于家里有工作的城镇家庭不算什么,普通生产队家庭可就要了半条老命。 现在一斤大米只要1毛2,5块钱能买40多斤大米,够一个壮劳力一个多月的口粮。除了卢家湾,对于其他绝大部分的生产队家庭来说都不是一个小数字,所以只能想方设法省钱。 于是有人凑钱“拼床”,有人厚着脸皮跟着相熟的同学到人家亲戚家里打地铺,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吃饭更是能省则省,要么出来的时候从家里带几个饭团,找人讨点热水就能管两天,要么自带咸菜,只买米饭,反正怎么省怎么来。 就这么熬了两天,到第三天,南湖公社的考生就基本上走完了。 只剩下要参加加试的卢家湾众人。 最后一场考试,杨书记、张队长和叶树宝三人今天也特意赶了过来,只留下肖烈文在队里值守。 带他们过来的便是陈凡。 跟其他人住在县里不同,陈凡仗着自己有船,每天都是卢家湾、地委和县城三地跑,今天杨书记他们就是坐着他的小游艇过来的。 孤峰县一中校门对面,几人坐在小马扎上排成一排,没有报名加试的安全也在。 他默默抽着烟,眼神迷离地看着校门,轻声说道,“我有个同学在内蒙插队,他们那里是先填报志愿,再参加考试,就是高考报名的时候,同时就把志愿填了,他本来想报化学专业,不过听招生办的干部说,英语没什么人报,当时就改成了英语。” 张文良立刻好奇地问道,“那他考上了吗?” 安全转头看着他,“大哥,他们的考试时间是13号到15号,还没开始呢。” 张文良将头一摆,“那你说这个干嘛,都还没考上。” 随即又好奇地说道,“那我们这里怎么是先考试再填报志愿?” 陈凡掸掸烟灰,心里想着是不是要挪到上风口去,省得被他们的烟雾熏到,可想到上风口是挡风的,还是默默放弃。 其实就是懒得动。 正好听到张文良的话,便说道,“连高考时间都不一样,程序不同有什么问题? 再说了,内蒙那么大,听说从偏僻的牧区赶到县里就要一两天,有些地方甚至没通班车,你让他们报名跑一次、考试跑一次,完了填写志愿再跑一次,累不累啊,我看报名的时候填志愿就挺好,一次办完两件事。” 其实还是后填志愿好,至少能预估自己考了多少分。考前填志愿,那就是盲猜,而且比开盲盒还刺激。 杨书记听到他们的话,扭过头好奇地问道,“这个填报志愿,是不是想填哪个大学、就填哪个大学?” 安全离他最近,当即点点头,“凡是在江南省有招生计划的大学,都可以填报。” 张队长立刻弯着身子看向他,“那我怎么知道哪些大学在江南省招生呢?” 张文良在这里待了两三天,早就把情况摸透,当即笑道,“大伯,这个问题你都能想到,人家干部能想不到?教育局填报志愿的地方有名单的,什么大学、什么专业、招几个人,看一眼就能知道,照着往志愿表上填就完了。” 张队长沉吟两秒,嗖地一下将烟杆抽过去,“直说不就完了,还敢笑话我没见识?没家教!” 被敲了一下头,张文良不敢吱声了,缩着脑袋默默抽烟。 杨书记眯着眼睛若有所思,“那咱们能不能提前去看一眼那个什么名单,回家好好研究一下呢?” 陈凡当即摇头,“不用,就那么几所大学,我都已经给咱们队的人安排好了,回头我给他们一份重点大学清单,他们按照自己想报的专业从里面去选就行了。” 一听这话,杨书记他们都放心了。 小陈办事稳妥,绝对没问题! 安全却顿时目瞪口呆,转头看着他,“全部都报重点大学?” 陈凡瞟了他一眼,“你觉得他们的分数不够上重点大学?” 安全犹豫了一下,“以他们的分数,照理说是能上重点大学的,只不过……” 停顿了两秒,他显得忐忑不安,“万一很多人都报怎么办?刚才我说的那个朋友,就是看别人都没有报英语,才去报英语,人少竞争也小嘛,要不要稳一点?” 陈凡瞟了他一眼,“没实力没信心的才需要稳,伱觉得你需要稳吗?能不能像我一样自信一点,不要老是患得患失。” 安全瞪大眼睛,“你都没参加高考,能叫自信吗?” 陈凡还没来得及说话,张文良便憋不住了,“我没跟你说过,他直接报考了研究生吗?” 安全,“……!!!” 刚才没想起来。 闲聊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校园里的大喇叭声音响起,最后一科终于结束,刚才还寂静无声的校园,迅速变得喧闹起来。 铁栅门打开,参加加试的几十个考生陆续走出来,卢家湾的学生和南湖的外地知青就占了一半。 张翠娥照样一马当先,冲着陈凡就飞奔过来,后面紧跟着的便是黄莺三人,再后面则是卢家湾其他学生、外地知青,层次井然有序,正好与他们的整体成绩对应上。 没多长时间,所有考生都离开校园。 陈凡简单看了看张翠娥抄出来的试卷,并没有和前面几科那样给她判卷,而是递还给她,大声说道,“杨书记有事情要宣布,请杨书记讲话。” 众人愣了一下,都纷纷看向杨书记,紧接着迟来的掌声稀里哗啦响起。 杨书记满脸通红,举着粗糙的双手笑得合不拢嘴,“没有没有,就是看大家伙这几天考试比较辛苦,咱们队里呢,给你们准备了宴席,慰问慰问。” 顿了一下,他特意对着那些外地知青挥挥手,“你们也来,都来,好好庆祝一下。” 至于南湖公社镇上的考生,没有一个报名加试的,昨天就已经回去,所以今天还留在这里的,都可以算是“自己人”,杨书记才这么大方。 众人听到他的话,纷纷举手欢呼,掌声再次响起,引来周围目光无数。 随后在众人的簇拥下,杨书记带头往江边码头走去。 上午来送货的大木船还没有返航,就等着把他们接回去呢。 陈凡落在后面,慢悠悠地将小马扎递给守在一旁的熟食作坊员工,背着双手往前走。 而张翠娥、黄莺几人依然围在他身边,脸上笑嘻嘻的,等着待会儿坐他的小游艇。 这么冷的天,又有这么多人,坐大木船只能挤在甲板上,哪有小木船盖上油布来得暖和。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嚎啕大哭。 陈凡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女生坐在地上,用围巾捂着脸,哭得昏天暗地。 张翠娥顿时愣住,呆呆地看着她,喃喃问道,“难道她考了0分?” 黄莺,“或者是交了白卷吧。” 杨菊和刘丹也用充满同情的目光看着那人。 陈凡抿了抿嘴,转头看看她们,轻声说道,“想想一年前,选拔兽医班学员的时候,你们都考了高分,却被别人拿走了名额。” 随即转头看向还在大哭的女生,“在恢复高考之前,她应该比你们当时还要绝望一百倍吧。” 听到这话,四个女生脸上瞬间变了颜色,再看向那个女生,立刻体会到什么叫感同身受。 而她,只不过是无数寻求改变命运的考生中的一员而已。 …… 回到卢家湾,大队部早已准备好宴席。 偌大的大圆桌摆了5桌,兽医班的人坐一桌、女生们坐一桌,留下来参加加试的外地知青坐了两桌,最后杨书记他们和陈凡、安全一起坐了一桌。 等所有人都落座,陈凡对着杨书记说道,“杨伯,给大家讲两句?” 杨书记赶紧摆手,“算了算了,我哪会讲什么话。” 说着看了看张队长,“干脆老张你来讲。” 张队长一听,脑袋摆得可以当电风扇,“你饶了我吧,我可不是那块料。” 随即看向叶树宝,“老叶,你来你来。” 叶树宝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你不行,我就行啦?” 眼看他将目光投向自己,肖烈文立刻指着杨书记,“老杨你就别推辞了,你是组织带头人,肯定要你来讲,我们谁讲都不合适。” 杨书记咂咂嘴,满面红光地看看众人,“那,我就讲两句?” 陈凡二话不说便拍手鼓掌,“欢迎杨书记给大家讲话。” 小小的院子里,立刻掌声四起。 就连那些外地知青也在死劲鼓掌。 他们在这里复习一个多月,承蒙卢家湾不少照顾,无论从哪方面说,都该对卢家湾说声谢谢,岂有不给面子的道理。 看着这么多“即将当上干部”的考生给自己鼓掌,杨书记笑得嘴巴都歪了。 当然,最宝贝的还是自己生产队里的23个人,个个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等他们读完大学出来,正是当打之年,未来还有好多年可以发展。 年轻就是本钱,这么长的时间,熬也能熬几个大干部出来吧! 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陈凡,心里满是感慨。 当初包括他自己在内,好多人都在猜测陈凡是不是大干部家庭出来的,如果是的话,说不定还能占点便宜。 却没想到,不需要什么大干部家庭,单单陈凡自己,就让卢家湾占足了便宜。 想到这里,他心里突然豁然开朗,站起身大声说道,“卢家湾的同学们,你们参加了高考,陈老师对你们有信心,一定能考出好成绩。 等你们上了大学,用功读书,毕业以后,你们会被分配到不同的单位,可能有的会去当工程师,有的当技术员,还有的当老师、当干部、当领导……。 我不太会说话,但是我知道一点,以后你们都将有远大的前程。” 所有人都看着他,听到他的话,心中都涌起一股自豪感。 可不是么,大学毕业出来就是干部身份,拿50多块钱的工资,不是远大的前程是什么?! 此时杨书记却将话风一转,继续说道,“但是,我希望你们记住,让你们当上干部、当上领导的,是你们的本事,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不要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迷了眼,必须要记住自己的根,那就是你们学的本事。 本事,才是你们的立身之本。” 话音落下,短暂的沉默后,再次掌声雷动。 (本章完) . 第420章 有舍有得 高考结束,这场持续了一个多月的热潮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几乎所有参加考试的学子都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结果,如果幸运的话,就能在体检名单中看到自己的名字。 若是连体检名单都进不了,不用怀疑,今年绝对没戏,只能等来年再战。 相比之下,陈凡的心态就好了许多,给了卢家湾的同学们一些报考建议之后,便在家里躲清闲。 23个学生,首先是张翠娥和黄莺、杨菊、刘丹四人,都在陈凡的安排下都确定了要报考的大学和专业。 张翠娥报了今年高考竞争最激烈的大学和专业之一:北大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简称北大中文专业。 这个专业几乎就是北大中文系的代表。 后来人说北大中文系,一般都是指这个专业。 尤其是“老三届”,他们占据了文坛幕前幕后许多重要岗位,称霸全国文坛十几年,直至新世纪初期才随着文学的衰退而减弱,终究不负盛名。 刘丹报的也是中文系,不过是新闻专业。 这個新闻专业可以称得上“命运坎坷”,以前就是北大的拳头专业,曾经李先生还在这里就读过。 后来北大与燕大合并,又吸收了燕大的新闻系,组合成中文系新闻编辑专业。 到了58年,新闻编辑专业整体并入人大新闻系。 结果73年那边停办,新闻系全体教员又被分回到北大,成为中文系下面的新闻专业。 等到明年,也就是78年,人大复校,这个专业又再次被划分给人大,整体转为人大新闻系。 所以说,今年的重点大学是没有人大滴。 不对,应该是明年刘丹就会成为人大的学生。 多年以后,人大新闻系依然长期占据全国新闻传播学科综合实力榜首的位置。 这个背景意味着什么,自然可想而知! 而新闻专业和文学专业,又是北大这个皇冠上的两颗明珠。 哪怕是刚刚入学的新生,在其他同学眼里,他们也都是未来的“大文学家”和“大记者”,那份风采,不知是何等风骚。 然后是黄莺,她的梦想是当一名售货员,在陈凡的启发下变成了外贸员,于是计划报考的是bj对外贸易学院。 为什么不报北大? 抱歉,这时候的北大,还没有对外贸易专业。 这一次高考,北大共有14个系招生,一共录用考生1177名本科生。 其中物理系134人,化学系138人,地球物理系69人,地质学系71人,地理系59人,中文系138人,哲学系121人,经济系80人,历史系60人,国政系31人,法律系83人,图书馆系51人,西语(西方语言)系130人,俄语系12人。 而这14个系中,却只有5个系设置了分支专业,分别是中文系、西语系、地球物理系、地质学系和地理系。 中文系下设的专业是文学、古典文献、新闻3个专业;西语系为英语、德语、法语;地球物理系是地球物理学、空间物理学两个专业、地质学系也是两个,为岩矿及地球化学和古生物及地层学专业。 最后一个地理系也是两个专业,自然地理和地貌与第四纪地质学。 所以把全部专业都算上,也只有21个而已。 即便如此,也是开设专业最多的院校之一。 就算把全国所有院校的招生简章都加上,也只有薄薄一本小册子,比起后来堪比字典厚的高考志愿填报指南,简直不值一提。 比如黄莺准备报读的bj对外贸易学院,就是当下全国唯一一所开设了对外贸易专业的学校。 也是直接隶属于对外贸易部的唯一一所高等学府,就只开设了4个系,一系是英语专业,二系是俄、德、法、西班牙、意大利、日本、朝鲜、越南和阿拉伯语共9个专业,三系便是对外贸易专业,四系是管理类专业,其实就是负责干部培训。 这所虽然现在还不是重点大学,但是在几个月之后,就被列入全国唯一一所外贸类重点大学名录。 想干外贸? 从这所学校毕业,进的单位要么是对外贸易部,要么是各大全国性的外贸公司,起点就是其他学校外语类专业大部分毕业生的终点! 所以根本不用想,报这所学校就对了。 鉴于这所学校只在江南省计划招“1个”对外贸易专业的学生,陈凡便打算让她选择接受学校和专业调剂。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要是有个本省的外贸系统大佬家的子弟,也勤学苦读了呢? 所以说还是保险一点好。 最不济还能调整去北大的经济系。 毕竟,北大还行。 最后一个杨菊,由于她自己选的方向是机械类,又在理科方面比较有天赋,便直接选了清华,专业也是机电系。 至于除她们四个之外的其他19个人,其中有5个被郭老师和何老师两人提前说服,都预定了报考江南大学,只不过专业稍有差异。 有鉴于此,陈凡便直接略过,剩下的14个,都一一听取了他们的理想和追求之后,给了他们最合适的建议。 结果大部分都选择省城的学校,只有5个人,选择和张翠娥她们一起去首都求学,陈凡也都为她们挑选了适合的学校,全都是部委直属、毕业直接进机关的那种。 对,就是“她们”,因为这些全都是女生,而且是最早跟随张翠娥进学习班的前身——女生补习班的同学。 本来7个人都想和张翠娥一起走,但是家里不同意她们跑太远。 都是女生嘛,跑那么远干嘛,最终还不是要嫁人?所以最远只准许她们去省城上学。 最终只有她们5个坚持下来,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至于张翠娥她们四个? 没见江南大学的郭老师和何老师过来,都让陈老师给挡了回去,是张翠娥的父母敢触陈老师的霉头、还是杨队长飘了,敢不听陈老师的意见? 所以哪怕不情愿,也不敢吱声,何况他们心里还琢磨着小九九呢。 …… 卢家湾码头外,冬季的河水早已没有了几个月前的狂放,显得温顺且平静。 简易码头边没有船只停靠,只剩下一条笔直向下的木质栈道,和一座孤零零插在土里的木码头。 因为河水退得厉害,这里早已不适合大船停靠,干脆直接被弃用。 倒是又从原来的平台处、加修了一条简易的木栈道下来,方便给陈凡的小游艇停靠。 哪怕转过年开始涨水,陈凡也能顺着这条栈道停靠,完全不受影响。 然后在上游卢家湾7队那里,正在修建一座新的永固码头。 原本那里就是流花河的入口,是最适合修建码头的地方,只不过夏季水流太急,一来不方便施工,二来简易码头不适合在水流太急的地方停靠船只,才暂时放在更下游的6队。 如今水位降到最低点,卢家湾也不差钱,便请了公社建筑队,还从县建筑公司请了一队擅长修建码头的人过来,将两队人合在一起施工,兴建新的卢家湾码头。 对于码头搬去了7队,6队的社员还有些不太高兴。 毕竟生产队的收货点就在码头上,要经常挑着鸡鸭鹅去送货,以前码头就在门口,几步路就到,现在却要挑去7队,自然不开心。 不过,他们不开心,陈凡却很开心。 以前码头在这里,吵闹不说,还不方便钓鱼,现在码头搬走,这里恢复了清净,他自然高兴。 这不,趁着难得清闲,陈凡便将小划子开到河中间,坐在凳子上甩杆。 等安全找过来的时候,便看见漫天大雪中,一条小船漂在河中央,一个戴着斗笠的老……翁? 头顶上全都白了,不是老翁是什么? 安全垮着脸,大声喊道,“下这么大雪,你还跑出来钓鱼,神经病啊?” 陈凡抬头瞟了一眼,神情自若地大声吟唱,“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然后刷地一下提竿,钓起来一条黄颡鱼。 妹的,怎么又是黄姑? 今天都钓了几十条黄姑鱼,难不成捅了鱼窝子? 算了,正好安全过来,都给他喂了。 话说这种鱼也挺好吃的,而且刺还少,说不定几十条鱼还不够嗦。 将鱼摘下来丢到鱼池里,脱下手套,将鱼竿收好,也不发动操舟机,拿出拼好的两只船桨,支在小艇两旁的木架上,这才将铁锚收上来,慢悠悠地往岸边划过去。 不等靠岸,安全就大声喊道,“你说你是不是有病、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他指着陈凡骂道,“这么冷的天,不在屋里烤火,偏偏跑出来钓鱼,船上有机器你不用,偏偏要船桨,玩情调是吧。” 陈凡将船靠岸,缆绳套在木栈道的木桩上,瞟了他一眼,“火气这么大,吃爆竹啦?嫂子呢,也不管管你?” 安全脸色又是一垮,“她回杭州去了。” 陈凡瞪大眼睛,“不要你了?” 说着两手一拍,“我就说嘛,嫂子那么好看,怎么会看上伱呢,看看看看,她肯定是有信心能考上大学,所以提前把你踹了……” 然后往后一躲,“嘿,被说中了吧,都恼羞成怒了。” 安全翻了个白眼,收回踢出去的右腿,将他手里装鱼的搪瓷桶接过去,顿时一惊,“你钓了多少啊?” 陈凡撇撇嘴,跳上栈道,便往上走,“四五十条吧,不过除了几条鲤鱼,其他全部都是黄姑鱼,既然老婆都跑了,干脆就在我这儿住着,等去学校的时候再重新找一个。” 安全正要怼回去,突然咧嘴哈哈大笑,“你这话我必须告诉可盈,看她回来怎么收拾你!” 陈凡故作呆滞,“啊?还回来?不是你说她不要你跑了吗?” 安全又翻了个白眼,“滚,我什么时候说过?” 顿了一下,才解释道,“以前还好,这次参加了高考,回来对了分数,我们都有很大的信心能考上大学,她那个想家的心思啊,就一下子起来了,怎么也控制不住。” 说着叹了口气,“在家里哭了两天,我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让她先请假回去,她的志愿我替她去填,然后等报到的时候,我们直接在上海汇合。” 陈凡抿着嘴点点头,没有说话。 和俞可盈一样的知青真不少,他们在考完高考之后,那种想家的感情怎么也压制不住,便纷纷提前回城。 不过绝大部分都是在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连志愿都还没填就跑路的,也就只有俞可盈了。 顿了几秒,陈凡突然转头看着安全,笑道,“真不怕老婆跑掉?” 安全看了他一眼,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随即哈出一口长气,说道,“本来我是想陪她去杭州,不过整个浙江,只有一所浙江大学进了重点大学名单,但浙大又是理工科学校,没有适合我们的专业。 我们两个商量了两天,还是觉得前途更重要,况且上海距离杭州也不远,她想家了,随时都能回去。 所以我们决定一起报考上海的大学,如果顺利的话,以后就申请留在上海工作。” (报纸上公布的88所重点大学,综合类共有16所) (再来个分类版的)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爬上大堤,安全转头看了看雪中的卢家湾,“这里,以后肯定还会回来,不过不会很频繁就是了。” 陈凡哼哼两声,笑道,“你们上大学,属于有单位的那种,单位还要给你们发工资,……” 不等他说完,安全就笑道,“我们都已经打了报告,申请辞职,以后真的很少会回来了。” 陈凡看了看他,虽然是在笑,可是笑容却非常复杂。 有不舍、有释然、有迫不及待的逃离、……,一时间他也说不上来。 顿了几秒,陈凡轻轻点头,笑道,“壮士断腕,有决断,挺好。” 如果他不现在辞职,而是等大学毕业之后,再由申请的新单位发调函,就可以在这4年里享受原有工资待遇,比19.5元一个月的学校伙食和补助费强多了。 可是他不想薅原单位的羊毛,提前做出这个决定,不是壮士断腕是什么! 这么做也不是没有好处,最起码毕业的时候,就能少了很多麻烦事,而且会被列入第一批分配名单。 以他插队10年的资历、高达400多分的高考成绩,只要在校期间不落后太多,绝对是相关单位争抢的对象,也算是有舍有得。 (本章完) . 第421章 忍得很辛苦 走下大堤,到了知青院,两人并没有进去,而是顺着院墙外开辟的一条小路去了后面的新家。 安全拎着鱼桶大踏步往前走,不时拍拍身上的雪花,“今年第一场雪就这么大,看来明年又是丰收年啊。” 陈凡揣着两手,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跟个老翁似的,就是个头有点高,少了几分乡村野趣,倒是多了一点豪侠风范。 到了坡前,他连特意安装的竹栏杆都不扶,踩着积雪如履平地,说道,“今年杂交水稻大丰收,明年大队要扩大种植面积,再加上有这么多农机,又有钱买更多化肥,不丰收才怪了。” 转头看了看拉着栏杆往上爬的安全,顺手将鱼桶接过来,呵呵笑道,“不过你是看不到啦。到那个时候,你和嫂子看的是城市里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结交往来的是天之骄子、深渊卧龙,以后可别忘了我们这穷乡僻壤。” 安全两眼一翻,哼哧哼哧地说道,“穷乡僻壤?我在这里十年,就没饿过肚子,要是这里算穷乡僻壤,全国就没有好地方了。” 陈凡当即说道,“谁说的?没听过那句话吗,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最起码东北三江平原就比这里强。” 安全哼哼两声,“拉倒吧,那地方一到冬天能冻死人,你愿意去?要我说还是江南的鱼米之乡更胜一筹。” 陈凡笑道,“那换成大上海呢?随便找个人问问,是愿意去大城市当干部,还是留在乡下种地?” 安全撇着嘴,“你这是耍无赖,一個城市一个乡下,怎么比?还不如拿三江平原和江南比呢,最起码公平些。” 陈凡踏上平地,呼出一口白气,回头对着他笑道,“如果有一天,农村不仅吃得好住得好,还和城里一样方便,有学校医院电影院、商场邮局文化宫、供水供电大马路,……” 不等他说完,安全便两眼一翻,“那还是农村吗?” 陈凡哈哈笑道,“怎么不是农村?新农村嘛!” 安全,“呵,要是能有那一天,我肯定连上海的工作都不要,也搬到你的新农村里来当个农民。” 陈凡故作嫌弃地摆摆手,“那时候就怕你高攀不起咯。” 安全没脑子地点头,“对对对,高攀不起、高攀不起,就跟以前攀不起大城市一样对吧。” 两人说说笑笑往里走,刚到风雨廊,大门就被拉开,黄莺、杨菊和刘丹穿着厚厚的棉袄走出来迎接。 刘丹接过陈凡手里的鱼桶,杨菊帮他拿斗笠和蓑衣,转身挂在墙上。 黄莺没赶上,便在一旁说道,“杨队长、刘会计和我叔都来了,在里面坐着呢。” 话音未落,杨队长3人便到了门口。 陈凡对着他们挥挥手,笑着打了声招呼,随后对着刘丹说道,“几条鲤鱼丢鱼缸里,把黄姑鱼都弄了做个炉子,再弄几个小菜。” 说完之后,便对着杨队长三人笑道,“今天不回了啊,就在这里吃。” 杨队长笑得合不拢嘴,“那肯定的,不吃白不吃,我还想尝尝你自己酿的酒呢。” 陈凡边说边往里走,“没问题啊,待会儿再带一坛子回去慢慢喝。这批酒是我到供销社买的酒曲酿的,端午的时候我自己做了一批酒曲,下一批就可以用自己的酒曲酿酒,肯定更好喝。” 几人并没有去沙发那边坐着,而是走到最里面的茶台处。 茶台上摆放着陈凡自己做的茶具,旁边有一个硕大的黑色铁壁炉,炉子里烧着干柴,将茶壶搁在上面,正好可以加热。 安全看着这个大壁炉,“要不是我马上就要走了,一定要你帮我做个这样的壁炉,看着就舒服!” 他坐到椅子上,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对着杨队长几人笑道,“上海有不少老别墅,都是民国时期的,有些别墅里面就有这种壁炉,不过样子不一样,那个是嵌在墙里面的,外边还装饰得很漂亮。 天气冷了以后,在壁炉里烧上柴火,人就坐在壁炉前,暖洋洋的特别舒服。” 说着转头看了一眼陈凡的壁炉,“这个虽然很暖和,不过样子就不太好看了,就跟个黑漆漆的大炉子一样,粗陋得很。” 陈凡倒是不在意,撇着嘴说道,“要那么好看有什么用,咱们农村人主打一个实惠。” 他转头看着杨队长,笑道,“这是我找水运公司修理厂的崔厂长帮忙焊的,比原来的陶炉暖和多了,就是太费柴火。” (类似这种) 杨队长咂咂嘴,“我刚想说呢,伱这一天要烧几斤柴火。” 陈凡咧嘴笑道,“其实也要不了多少,也就人在这里的时候才烧,要是你们不来,我就窝在自己房间里,把炕烧上,人躺在炕上,不仅省柴火,还更暖和。” 旁边黄保管员听着连连摇头,“你那炕就算了,跟个土灶似的,下面弄个灶膛,人在上面烤,怎么看都不对劲。” 刘会计抿了一口热茶,甩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你也就这点福气,根本享受不了好东西。” 黄保管员瞟着他,“那你家里也盘个炕,自己坐火上烤?” 刘会计当即干咳一声,转头看着安全,问道,“那高考成绩还有几天出来啊?” 安全随口说道,“应该快了,再等几天吧,县里会按照录取分数线的两倍人数通知体检,等体检完、填报了志愿,下一步就该公布高考分数。” 陈凡转头看向刘会计,好奇地问道,“你问这个干嘛?那些参加高考的都没你着急。” 刘会计摇摇头,“嗐,那不是等不及报喜了吗。” 他脸上红光满面,咧着嘴笑道,“考完回来所有人都自己估了分,总分500分,咱们卢家湾就没有一个低于450分的,再算上加试的30分,那更不得了。 但是我听说,镇上那些学生,包括高中复习班的人,估算的最高分也只有三百五六。 这个差距太大,我都不好意思往外面说,就怕出了差错,让人说咱们不谦虚。” 一通长篇大论,倒是让陈凡明白了,当即哭笑不得地说道,“原来你是等不及要去外面显摆了啊?” 刘会计当即眼睛一瞪,“怎么能说显摆呢,就是让更多人分享喜悦嘛。” 安全放下茶杯,指着刘会计笑道,“老刘,胆子只管放大一点,咱就显摆怎么啦?回头等高考分数公布,咱还要大大方方地摆酒席庆祝!” 他也是真高兴,这一次高考,虽然准备的时间不长,只有不到两个月,但是有充足的复习资料可供学习,旁边还有陈凡这位良师可以请教,所以他和老婆两个人估出来的分数,都在420分以上。 当时看到卢家湾那些小同学的分数,他还有些忐忑,可是等听说镇上的考生最高都只有三百五六,更多人在300分左右,有些甚至不到200分,一颗心就安稳了大半。 要知道这些人也是在复习班学习过的,用的还是卢家湾图书室提供的资料,连他们都如此,其他条件缺乏的人又如何? 就这样他还不放心,又陆续给天南地北的同学发了电报,尤其是在上海的同学,询问那边的考试情况。 等到回信陆陆续续传来,他也了解了今年的高考情况。 虽说各个省份的总分不一样,但是参照得分比例,就可以知道考试结果怎么样。 成绩能够达到总分80%的,就可以堪称“特别优异”,平均分在70分左右,就算是比较优秀。 不管什么时候,能够称得上优秀的,永远都是那一小撮。 所以,能够在及格线上徘徊的,几乎都有被大学录取的可能。 当然,只是一种可能,具体还要去看报考的学校和专业是否有太多的竞争对手。 但那是相对而言,像安全这种“特别优异”的,只要不头脑发昏,去报招生人数极少的学校和专业,并“忘了”勾选同意调剂,否则不存在落选的可能。 他们开开心心,陈凡坐着喝茶,更是信心十足。 后世有资料显示,这一年全国各个省的录取分数线,堪称历史最低,没有之一! 比如湖北、福建、四川,文科录取线都是210分,虽说总分只有400,但是连60分位都不到,就能看出有多离谱。 尤其是云南、青海这些地方,录取分数线比他们还低,只有区区200分! 比文科更低的是理科,最低录取线是云南的160分,……总分400,考160分就能上大学,恐怕只有后世年年扩招之后,填报就能录取的那些大专、职高能有这种机会了吧。 可是两者的含金量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呐! 这种情况下,安全和黄莺他们考上大学,还会有疑问吗? 可惜,这么大的事情,还仅仅在卢家湾内部流传,几乎所有人都记得杨书记的叮嘱,在分数公布之前,谁都不许出去乱说,省得给卢家湾招惹麻烦。 等分数公布之后,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到时候藏都藏不住,而卢家湾人也可以趾高气扬地到处跟人显摆,再嫉妒也只能忍着! 不过,看看刘会计就知道,大家都忍得很辛苦啊。 就在陈凡走神的时候,旁边好半天没说话的杨队长突然干咳一声,看着他轻声说道,“小陈呐,要是一切都顺利,杨菊和黄莺、刘丹,都是要去外面读书的,而且你还给她们安排去首都那么远,估计一年到头都难得回来一趟。 她们这一走,你这里就连个打招呼的人都没有,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呢?” 陈凡看着他眨眨眼,什么意思? (本章完) . 第422章 约法三章 壁炉里的木柴烧得不时噼里啪啦作响,在火膛的下方,还有一个小小抽屉模样的烤箱。 这时候杨菊颠颠地跑过来,用抹布握住把手抽出烤箱,香甜的气息瞬间浓郁起来。 她用夹子将一个个红薯夹到陶盘里,端到桌上放好,随即红着脸说道,“我爸的意思是说,下面知青院里那么多牲口都要人打理,还有菜地和下面、上面房子的卫生,这里事情不少,怕我们都走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陈凡看看她,再看看杨队长,笑道,“你们不是把我当地主老财了吧?没人伺候着就吃不上饭?” 杨菊脸色更红,正要说话,却被父亲挥手打断,“去去去,忙你的去,这里没你的事。” 她只能噘噘嘴,扎着脑袋走开。 陈凡拿起一只烤红薯,下一秒果断放到桌上。 真特么烫。 然后就看见杨菊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把竹刀和一把叉子,走回来放在他面前,“用这個吃就不烫了。” 说完之后便往外走。 杨队长眼睛一瞪,转身喊道,“就他有?” 杨菊头也不回,“哼”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杨队长黑着脸,“死丫头,一点规矩都没有。” 他转过身看着陈凡,说道,“不是我说你,你光教她本事也不行呐,得连规矩一起教,看看看看,还没上大学呢,就这个样子,等以后大学毕业,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 陈凡用竹刀切开红薯片,再用叉子挑着吃,“嗯,好吃。继续。” 看他将竹刀放在一旁,安全果断拿过去、挑了一个红薯挖着吃。 杨队长撇撇嘴,见刘会计和黄保管员都已经赤手空拳的吃上了,他也不再啰嗦,拿了一个掰开,咬上一口,顿时眼睛眯成一条缝,什么气都消了。 陈凡看到他们三人视滚烫如无物,只能暗暗表示赞叹。 随后头也不抬地说道,“队长,你们是想再安排几个人住到我家里来?” 他抬起头看了看三人,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家现在可没有孤男寡女了啊。” 这话一出,即便以杨队长三人的厚脸皮,也不禁微微红了一下。 而知道内情的安全,更是一口红薯差点喷出来,呜呜呜地笑个不停。 不过杨队长也不是好相与的,短短两秒之后,便恢复正常,理直气壮地说道,“她们三个人跟你们一起住了将近一年,不还是没能看住?” 说着连手里的红薯都不香了,满脸古怪地看着他,“我就想不明白,伱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听到这话,他心里不禁嘀咕了一声,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上的。 随即直接略过这个话题,看着杨队长说道,“我猜一猜啊,你们是不是还想安排几个人过来,学黄莺、杨菊、刘丹她们的路子,让我给她们辅导功课,明年继续考大学?” 见陈凡都把话说开了,杨队长三人立刻连连点头。 他正好说话,便看见陈凡摆摆手,说道,“行不通,根本行不通。” 杨队长微微一愣,看着他问道,“怎么行不通。” 陈凡端着一叉子冒着热气的红薯,看看他们三人,意味深长地笑道,“当时选拔兽医班学员的时候,她们3个可都是名列前茅的,而且当时她们都已经离开校园好些年,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们不仅有天分,更重要的是肯努力、有毅力。 你们再送人过来,让我辅导他们考大学,他们有这个底子吗?他们学得进去吗?” 杨队长闻言顿时愣住,左右看了看刘会计和黄保管员,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年纪适合、而且有学习底子的,几乎都参加了这一次高考,剩下的要么是年龄没到,要么根本就不是学习的料,要不然这里进不来、兽医班也进不去,可还有一个学习班可以自由加入。 机会多得是,何必等到今天,让他们三个出面来说情呢? 陈凡一口吃掉一大块香喷喷的红薯,抿着嘴笑道,“这个还不是关键。” 这个还不是关键? 这时安全也起了好奇心,拿着抹布擦了擦手,当即问道,“那什么是关键?” 陈凡瞟了他一眼,顿时一愣。 靠,难怪长成胖子,辣么大一个红薯就已经吃光了? 给了个眼神表示钦佩,随即说道,“很简单,今年的高考是特殊情况,为了照顾广大知青,才特意将报名条件放宽,连初中或高中毕业证都没有的人也可以报名参加。 等到明年,高考肯定会恢复正常,不说禁止社会人士参加吧,也必定会加以限制。 我个人觉得啊,最起码也要有初中或高中毕业证,初中毕业的就去考中专,高中毕业的就去考大学,绝对不会像今年这样一窝蜂地谁都能上。” 等他说完,安全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他在体制内工作过不少年头,对这些方面的事情本来就比较熟悉。 所以当恢复高考的消息公布、省教委也发布了招生简章,才会对这次高考政策感到非常惊讶。 因为根本就不合常理。 反倒是现在陈凡说的这些,才更具备合理性。 他抬起头看见杨队长几人的眼神,便点了点头,说道,“小陈说的有道理,今年确实是网开一面,正常情况下,明年多半会对政策进行调整,如果是和小菊她们一样的条件,应该是不具备考试资格的。” 杨队长顿时眉头紧皱,“那以后就只有高中生能考大学?” 陈凡笑了笑,“准确的说,是有高中毕业证的人,才有资格报名。” 说到这里,就不能不提一个早已消失在历史中的名词,“会考”! 可能很多90后都没听过“会考”这个词,但是从90年代初开始,几乎所有的高中学生,都要经过“会考”关。 会考的作用有两个,第一个可以视同为高中的毕业考试,也就是说,必须通过会考合格,才会颁发高中毕业证。 而第二个目的,就是选拔符合高考条件的考生。 只有会考合格的人,才有资格报名参加高考,连会考都通不过,就不要去丢人了吧!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次高考,有太多学生交了白卷,对各地高考组委会的人力、物力造成了极大的浪费,所以从明年开始,便会对高考资格加以限制。 符合条件的,才有资格报名,否则还是别玩了吧。 基于这种规则,后来便慢慢形成了会考制度,并在全国普及,直到后来高考扩招,从新世纪初开始,各个省份又陆续宣布取消会考。 听到陈凡的话,杨队长三人彻底打消了请陈凡帮忙批量培养大学生的念头。 主要是今年卢家湾的学生都考得太好了,一下子拉高了他们的期望和眼界,还想着让自家的孩子们一个个都能进大学。 现在一听,得嘞,就算陈凡有这个本事,也挡不住政策拦路啊。 更何况没听刚才陈凡说的第一个条件吗? 必须是那块料,才能培养成大学生! 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天赋的! 老话说得好,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造也,如果不是那块料,就千万不要勉强。 想到这里,杨队长便果断放弃,摆摆手说道,“算了,不提这个。” 他将红薯皮撕开,三两口吞下,情不自禁地连连点头,“嗯,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个烤红薯,都比家里做的好吃。” 陈凡也将红薯吃完,擦了擦手,笑道,“你别看只是一个烤红薯,其实里面的门道可不小,也要讲究火候、时长。 用什么样的灶具、什么样的火力、需要烤多长时间最合适,中间要不要翻面,什么时候取出来,都是有技巧的,并不是说往灶膛里一塞就完了,那样肯定是一面烧焦,另一面还没熟透。” 安全端着茶,淡定地吹着热气,“我怀疑你在说我。” 陈凡瞟了他一眼,再看向杨队长,笑道,“其实这也是厨艺的一点小技巧。” 顿了一下,他眯着眼想了想,再看看三人,说道,“黄莺、杨菊和刘丹她们三个在我这里,可不只是学了文化知识。 烧陶、厨艺、酿酒、竹编、木工、服装,甚至包括建筑,都多多少少的学了一些。” 说到这里,他又打了个哈哈,咧嘴笑道,“队长,有一点你确实没说错。” 杨队长抬眼看着他,“哪一点?” 陈凡笑道,“打扫卫生呐!” 他说着指了指窗外,“刚才杨菊说的对,下面知青院里的牲口、菜地,然后这里的房子、院子,各种各样的事情还真不少。 就靠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而且我现在还是卫生处派驻到卢家湾生产队的特派员,隔三差五的还得去地委汇报工作呢。” 听到这话,包括安全一起,四个人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陈凡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你们想安排人过来,也行,不过学习文化知识什么的就算了。之前我就跟杨书记他们说过,过了这一批,以后我不再管什么学习班的事。 正常的学校教育就还是放在村小,以后也会慢慢扩建成从小学到高中的学校,至于那些副业培训,就放在大队部的学习室,老师就由现有的人员出任,一般情况下我也不会插手。 不过呢,除了文化知识,我也还有几样拿得出手的本事,厨艺、裁缝、酿酒这些,要是你们安排人过来学,我也可以都教。” 听到这话,杨队长三人瞬间兴奋起来。 他当即一拍大腿,喜笑颜开地说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没有学习的天赋,难道还不能学点其他本事? 陈老师的本事都是可以养家、甚至传代的,谁要是能学到一门手艺,那可比进副业单位还要强! 陈凡笑了笑,轻轻摆了摆手,再伸出三根手指,“人可以过来,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 (本章完) . 第423章 不死心 杨队长看看陈凡,再看看黄保管员和刘会计,最后回过头来,问道,“哪三章?” 陈凡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个,只许来三个人,多了我照顾不过来。” 杨队长想了想,试探着说道,“以前小姜在的时候,不是四个人吗?” 陈凡嘴角微撇,“那时候我还不是卫生处的人呢。” 杨队长也撇了撇嘴,看看黄、刘两人,都微不可察地点头,便见好就收,“行,三个就三個。” 反正队里就他们三家姓,和以前一样,每家出一个,刚刚好,倒是4个人还不好分。 杨队长连连点头,“嗯,等哪天天晴,我家也酿一缸。” 几口酒菜下肚,陈凡突然反应过来,歪着头往两边看了看,“不是,怎么这次你们又全送女的过来?” 人家当学徒工的,不也是没工资?而且学成之后还有什么三年学艺、两年效力、三节两寿的。 不等他说完,黄保管员就嗤之以鼻,“拉倒吧,你要说小丹她弟弟还行,她家小妹还没到10岁吧?你让她过来,是给陈老师帮着干活呢?还是让陈老师给你们家带娃呢?” 他们便立刻操起筷子夹菜。 他的话似乎给杨队长和黄保管员打开了思路。 刘丹只是反应慢,但不傻,要不然她也不能跟上杨菊和黄莺的学习进度,并考出高分。 毕竟“三年学艺、两年效力”的前提是不收学费,对不少人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他刚转了个念头,黄保管员就笑着说道,“巧了,我们家定的也是黄莺的妹妹黄鹂,正好跟你们家杨梅一个月生的,就差了几天。” 前些天我二哥还过来找我,希望能给她谋个学艺的路子,正好你这里也要人,待会儿我回去,就让她过来。” 黄莺眼珠微转,忽然叹了口气,“大学要读四年,回来后都不知道成什么样子。” 这时安全却给他们泼了盆冷水,“小陈这个酒酿了差不多有半年,最晚明年3月份,她们就要去上大学,还有时间给你们酿酒?” 无非就是多等几天而已。 杨队长他们没那么多情调,早已迫不及待地坐好,等陈凡伸了伸手,“请。” 万一要是有什么要出力的地方,她们也能回家去找兄弟们帮忙,不会耽误事。” 陈凡呵呵笑着不说话。 几个人陆续站起来转移阵地。 他端起面前的酒碗,对着陈凡笑道,“小陈,来,敬你一个。” 杨菊低着头吃饭,不吭声了。 倒是女娃子,如果不能进熟食店和熟食作坊,就只能在地里刨食,连陶器作坊都进不去,那些做陶坯的活都有大人在干,轮不到她们。 刘会计翻了个白眼,指着酒碗说道,“只要能有这个酒一半好喝,就能甩老唐八条街!” 杨队长拍着大腿说道,“就是,现在生产队副业做得这么好,咱们6队也有自己的烧陶作坊,大队还给买了那么多农机,不管是种地还是去烧陶、进运输队,都不缺养家糊口的机会。 这年头家里的子女排行是分开排的,男的论一边、女的论一边,所以家里子女多的,会同时有大哥、大姐、二哥、二姐,刘璐就是这种情况。 等他说完,杨队长哈哈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约法三章呢,原来就这几个,行,保证没问题。” 放下酒碗,杨队长主动提起酒瓶倒酒,同时说道,“伱这酒酿得可以啊,比云湖大曲还好喝,她们有没有学会?” 一口鲜美的鱼肉下肚,安全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毫不犹豫伸出大拇指,“这味道,绝了!” 幸好刚才外面餐厅声音很大,要不然真让他们听见,那得多尴尬。 听到这话,酒桌上突然沉默下来。 过了好几秒,刘会计才说道,“不是我们故意要选女娃子过来,主要是你这里不是只要3个人么,有好机会也只能留给她们了,这男娃总比女娃好讨生活吧。” 几十条黄姑鱼油光水滑泡在汤里,带着酱汁的汤水不时冒起几个泡泡,伴着浓郁的香气,瞬间便将人的馋虫勾出来。 杨菊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你小点声。” 人家小陈不就喜欢瘦瘦的么,要不然怎么三个人都没看住,让那小姜给勾了去? 不等陈凡说话,刘会计就笑呵呵地端起酒碗,“这道菜可是刘丹主厨,你敬个屁啊。” 杨菊瞟了她一眼,“你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给谁脸色看呢?还不是跟他们一样不死心。” 黄保管员连连点头,“而且我也听小莺说了,你这里上上下下,有不少都是细致活,女娃子心细,干活更仔细些。 说着还瞟了陈凡一眼,心里一句话没说出来。 不过这样的师父有几个?! 也就是后来知识大爆发,想学什么本事、交了钱都可以去学校学到,这些旧习俗才逐渐退出主流历史舞台。 陈凡明白他说的是要过来当学徒的人,便点了点头,“可以啊,反正下面院子里什么都有,房间也是空的,随便清扫一下就能入住。” 顿了一下,他又问道,“今天就过来,人都定好了吗?” 陈凡笑了笑,直接说出第三条,“我没有太多时间去教他们,他们只能和杨菊三个一样,平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等我什么时候有空了,就临时教一下。他们也不用拜师,当是个学徒工就行,不过我这里可没有工资开。” 要不然本事学得怎么样先不提,风言风语都能把他们淹死。 杨菊将视线投向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没听见他们说吗,要把杨梅、黄鹂和刘璐送过来当学徒,真要学本事的话,为什么不送我弟杨勇,你弟刘涛,还有那个刘璐的哥哥他们过来?” 黄莺又看了一眼餐厅的门,噘着嘴说道,“陈老师是跟丽姐好上了,可他们还没结婚啊。你忘了,以前有些都要办喜事了,还有人上门抢亲的呢,那些相亲截胡的也不是没有。 其实这种酒碗装的酒不多,杯脚高高的,上面倒像个盘子,一碗酒刚好够一两,对这些老酒鬼来说,也就漱漱口。 听他这么说,杨队长和黄保管员才轻轻点头。 听到这话,陈凡不禁瞪大眼睛,还不满10岁? 这可不能要! 刘会计则当即老脸一黑,“我什么时候说让她小妹过来啦?话都还没说完,你插个什么嘴?” 吃饭的地方自然安排在餐厅,他们在这边,黄莺三人就在隔壁厨房里吃饭。 杨队长当即说道,“我家就让杨梅过来吧。” 陈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转头看了看窗外,回过来说道,“这段时间为了方便杨菊她们复习,我特意让她们住到这里来,考完之后,也没让她们搬回去住。 关键是他对杨梅的印象还不错,这丫头跟她姐姐一样,都是手脚勤快、动作麻利的人,对地里的活计不说是行家里手,也可以算门清,无非就是经验欠缺了些。 不过有新人来的话,就不能住这里了,还是让他们把下面的知青院收拾干净,住在下面,或者他们直接住家里也行。” 这个她们自然是指杨菊3人。 就这么几个人,也不用大桌,黄莺她们是了解陈凡的,将饭桌放在靠窗的地方,中间有个空洞,下面摆着一只煤炉,架上大铁锅,锅沿正好与桌面平齐,周围摆着六盘荤素搭配的炒菜。 那什么,就这么说定了啊,待会儿就让她们带铺盖行李过来。正好这段时间杨菊她们也在,可以手把手地带她们两个月,不至于耽误你的事。” 隔壁厨房里,黄莺气鼓鼓地拿筷子戳戳戳,杨菊看了她一眼,再看看隔断了餐厅的房门,小声说道,“差不多得了,鱼都让你戳烂了。” 想到这里,杨队长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小陈,你看今天就让人过来怎么样?” 听到杨菊的话,当即反应过来,指着外面说道,“陈老师都选丽姐了,他们还没死心啦?” 陈凡看着他们吵嘴,也不去拉架,他们都是老伙计了,这些年一直都是这么吵吵闹闹过来的,要是有外人去拉架,说不定反倒真能拉出火气来。 你可以说那是老封建、恶习俗,没关系,反正教不教在师父,师父也觉得那是恶习,大公无私地传本事,那就学着呗。 隔壁餐厅里,杨队长他们听到陈凡的话,都咧着嘴打哈哈。 让杨菊她们在短时间内酿出酒来,当然也可以,不过肯定没有他亲手酿造的这一批酒醇厚,口味也没他调制的好喝。 说完对着陈凡晃了晃,“来,我敬你一个,感谢你教会我们家刘丹这么多本事,我干了,你随意!” 陈凡眉头轻挑,怎么都是妹妹? 陈凡站起来,嘿嘿笑道,“请吧各位。” 莫非在我这儿干杂活的位置,还给设定成家传啦? 这时刘会计也笑道,“刘丹也有个妹妹,……” 旁边黄保管员笑道,“我要求不高,能比老唐酿的酒好就行。” 一听这话,刘会计顿时不乐意了,“都是小丫头,又不是结了婚的妇女,哪个不是从瘦养到胖的?” 都是熟人,也就没那么讲究,杨队长和安全坐一边,刘会计和黄保管员坐一边,陈凡坐在正对着窗户的位置上,正好可以边吃边欣赏外面的雪景。 也就只能送到你这里来,学门好本事,以后不管是吃饭还是嫁人,也是能傍身的长远活计。” 虽然他对村子里的人不是特别熟悉,不过好歹混了个脸熟,大差不差的都知道一些。 至于现在嘛,既然说了是教手艺,即便陈凡不要求磕头拜师,该有的规矩也万万不能少。 黄莺眼睛一瞪,“你死心了?” 陈凡点了点头,杨队长家5个孩子,最大的是杨菊,翻过年才满16,第二大的就是杨梅,比杨菊小一岁多一点,现在应该是14岁半吧,还没杨菊进院子的时候大,不过当学徒倒是正好。 杨队长还对着陈凡说道,“老刘说的是刘老二家里的刘璐,那名字还是提了几个鸡蛋,请小学的肖老师起的,上头两个哥哥,下头两个妹妹,说是大丫头,其实是家里第三个孩子,人也老实本分,模样出挑,不比她堂姐刘丹差,而且手脚勤快麻利,倒是个干活的好苗子。” 反正在他们眼里,陈老师就是个金娃娃,只要还有机会,就想着试一试。” 说着哼了一声,转身看向陈凡,脸上又堆起笑容,说道,“刘丹她妹还太小,肯定不合适送过来,倒是我二哥家的大女儿,前天刚满14岁,搁以前都能说亲了,现在当然不行,还得等两年。 可即便到了新世纪,还有不少地方的人收徒弟,依然按照老规矩走,可见自有其存在的道理。 这时黄保管员突然插了一句,“就是人瘦了些,跟竹竿似的,得养养。” 那丫头不是读书的料子,二年级还没念完就退了学,不过认字算数肯定没问题,可是读书认字,也赢不过其他有文化的人呐,所以生产队副业单位的工作,是指望不上了。 杨队长也连连点头,“公社国营饭店的朱师傅,估计都做不出这道菜的味道。” 这时候黄莺过来请人,“陈老师,饭做好了。” 刘丹抬起头,迷糊地看看两人,“什么意思?” 陈凡左瞧瞧、右看看,呵呵笑了两声,“我就随口一说,你们这么激动干嘛?” 黄莺、杨菊她们是因为混熟了,了解她们的性格和生活习惯,陈凡才同意她们搬进来住,换成其他人,万一是个嘴上没门或邋里邋遢的呢? 他可受不了,还是保持距离为好,最起码一开始要保持距离。 这一批酒之所以刚酿造出来就如此醇厚,就是因为发酵期足足有100多天,然后再通过蒸馏、勾调,配制出几种不同的口味,最后放在餐厅下面的酒窖中,养了几个月,最近才拿出来开喝。 哐当一阵清响,杨队长3人先喝了一口,随即眼睛发亮,便直接将碗里的酒干掉。 旁边杨队长他们听到安全的话,一个个都不吭声了。 杨队长老脸一红,打了个哈哈,“终究是要送到你这里来的,有些话当然要讲清楚。 不过陈凡这里也不种地,只有一个菜园和一些动物要打理,应该可以胜任。 杨队长一听,当即没有二话,点着头说道,“这个是应当的,他们是过来跟你学艺,又不是享福的,哪有住进家里的道理,不用你说,也不会让他们住进来。” 陈凡菜都还没吃一口,只能也端起酒碗笑道,“自己人就别说客气话,来来来,一起碰一个。” 酿酒的时间有长有短,短的半个月就能出酒,长的甚至要3、4个月之久。 杨队长又问道,“第二个条件呢?” 他便端起酒碗,“来来来,喝酒喝酒。” 杨菊她们将来都是要当干部的人,怎么能被酿酒耽误呢? 不过杨菊几人不行,后面来的人可以啊。 陈凡笑道,“酿酒就会,但要说酿得有多好,就要等她们自己酿一遍才知道。” 说完之后,他便将话风一转,“对了,公社发了通知,今年河堤要大修,等这场雪停了,大队就会召集各个小队长开会,商量修堤的事。 如果只是加高还好,万一要是加厚的话,你那条船就要挪个位置,我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本章完) 第424章 学写文章先养动物 江南和北方不同,尤其是东北那边,一到冬天,天寒地冻的,几乎所有人都躲在屋子里猫冬,必须要等到冰雪消融、春暖花开,才会开始新一年的劳作。 而江南地区的生产队永远不缺活干,哪怕是寒冬腊月,也有任务分配下来。 其中最大的重头戏,就是修河堤。 修河堤是一件长远的事,不管是风调雨顺还是天旱地涝,都不影响修堤任务,区别只在于是大修还是小修。 去年南湖公社就是小修,生产队的社员们拿着铁锹锄头,挑着箢子扁担,差不多忙碌了一个星期,就完成大堤加固任务。 今年就不一样了,公社根据地委水利处的指示,给管辖区域内的生产队都下达了任务,要求对大堤进行加高加厚,并对部分河段清淤。 如果按照以前的条件,这一通忙下来,估计没有一个半月干不下来。 但是今年生产队有了那么多农机,只需要稍微改造一下,就可以利用上,能够提供不少助力。 最少可以将农机挂上犁,将土地翻松,省了挖掘的力气。 顺利的话,最慢一个月内应该能全部完工,那时候都到了腊月初,正好留点时间给社员们准备过年。 这是一篇中篇,篇幅大约在3、4万字,名字叫做《摆渡人》。 所以还是跑远一点比较好。 新房前的场坪上,积雪被铲干净,6个女生又拿着木锹,顺着下坡的走道继续铲雪,将雪掀到旁边的果树林里。 壁炉前,多多和球球趴在地上,舒服地眯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四只耳朵同时轻轻抖动了一下,又耷拉下来,从头到尾连眼睛都没睁开过。 怎么就说漏嘴了呢? 忙完之后,几人将工具放好,顺着清出来的路往回走。 一听这话,刘丹更是横眉怒目,“你还从树上摔下来?不要命啦?” 离得最近的黄鹂赶紧将她拉起来,哈哈笑道,“连路都走不稳,你只能学裁缝了。” 至于还挂着“首席兽医”的职务,……兽医跟挑堤更没关系。 从坡顶到坡底,再一路通到知青院门口,几个人在前面铲,留两个在后面扫,一个小时不到,便通道清理干净。 刘丹赶紧走过来,拉着妹妹上下瞧了瞧,“摔疼没有?” 不过如果雪不停的话,明天还得再来一次。 况且陈凡打算等过完今年,就正式将广播员的岗位让出去。 这可不是他故意要薅张翠娥姐妹的羊毛哈。 刘璐赶紧捂住嘴,连连摇头,眼里满是惊恐。 杨菊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不止我啊,你姐和黄莺都是。” 杨菊铲起一锹雪甩出去,喘了口气,转过身说道,“你以后在这里可不能再上蹿下跳了,跟着陈老师,有学不完的东西,但一定要自己主动努力,要不然他也不会催你,到时候吃亏的是你自己。” 果然传承无处不在! 幸好地上雪厚,她穿的衣服也多,人倒是没事,就是有点懵。 不过这些事跟陈凡没什么关系,他虽然还兼着广播员,可广播室早就交给了张翠娥,就算等张翠娥以后离开,也有她堂姐张秀月接班。 何况他现在还是地委卫生处的特派员呢,更犯不着去挑堤了。 总而言之,他能干的也就是鼓掌加油,别的还是靠边站吧。 稍不注意,年纪最小的刘璐就脚下一滑,摔了個屁股墩。 最后面的黄莺甩甩手,“这个就是练了小八卦掌的好处,不仅跑得快、更灵活,脚步还稳当,不容易摔跤,总之好处数不清。” 刘璐笑着摇头,“这算什么,夏天我上树摘果子,辣么高摔下来都没事。” 过来的时候家里的大人都有交代,到了这里要手脚勤快、多听陈老师的话,主要以学艺为主,最少也要学会一门手艺。 旁边椅子上,狸猫蜷成一团,早已陷入沉睡。 生产队已经开始调集物资、频繁开会,为大修河堤做准备,陈凡则打算等雪停了就去地委待几天。 刘璐跟在她后头,眼里满是好奇,“菊姐,为什么你们走路那么稳,不怎么打滑呢?” 刘丹快步上前,拉着她就往上走,“就你话最多,伱能不能像你姐姐我一样少说话多做事,我可告诉你,陈老师本事多得是,一个小八卦掌算什么,最多算广播体操,……” 陈凡趴在茶台上运笔如飞,写着草稿。 当然,如果能另有所得,那就再好不过! 三个新来的立刻往下看,果然三个姐姐都走得稳稳当当,似乎脚底下没有冰渣层似的。 要不然全村人都在轰轰烈烈的修堤,就他在一旁看热闹,那多不合适。 杨梅扶着竹栏杆,走一步滑一下,气喘吁吁都要哭出来,“为什么不修个楼梯呢,这道坡好滑啊。” 杨菊在后面推了她一把,说道,“要是修楼梯,下雪一样打滑,不过摔倒的时候,就不像刚才刘璐那样只是屁股疼,楼梯坎是尖的,弄不好能把人摔骨折。” 刘丹认同地用力点头,又叮嘱了妹妹几句,杨梅和黄鹂也都认真记在心上,随后接着卖力铲雪。 刘璐几人顿时两眼放光,“就是天天早上都要练的小八卦掌?” 絮絮叨叨伴着几声娇笑声,几人爬上坡顶,往屋里走去。 结果这场雪下了两天还没停,1977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来得有点大啊。 之所以现在还没让,不是他自己舍不得,而是杨书记他们说让他干到年底,方便给他算工分。 故事讲的是……,好吧,就是《牧马人》的江南摇船版本。 算不上抄袭,甚至连借鉴都算不上,因为原版的和改编的电影,陈凡都没有看过。 只不过在这个年代,类似的故事层出不穷,他只是随便挑了一个,进行文学改编,然后在后面略微加以“拔高”,升华一下思想,就是一篇类似于《牧马人》的年代故事。 作为后来人,知道哪种类型的作品能火,就是最大的优势,直接写这种类型文就行了,没必要跟别人撞车。 将最后一页写完,陈凡粗略检查了一下,便放到一旁重新誊抄。 同时心里在嘀咕,写出了《牧马人》的张贤亮大师以文入道,最后干到了西部影视城老板的位置。 《大话西游》、《新龙门客栈》、《红高粱》等许多影视剧都在这里取景拍摄,张大师也堪称文娱界一方大佬。 陈凡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这篇文章有没有机会被改编成电影,然后干出一个“江南影视城”出来? 就在他一边誊抄,一边放飞思绪的时候,6个女生鱼贯而入。 黄莺跑在最前面,“陈老师,雪都铲干净了。” 陈凡抬头笑了笑,“辛苦了,赶紧擦擦汗,别受了风寒。” 几人笑着点点头,取过旁边架子上的毛巾擦汗。 杨菊走到陈凡身边,看见他在誊抄,便说道,“陈老师,我们来帮你抄吧。” 陈凡看了她一眼,果断把笔放下,“也行,你们分一分,很快就能抄完。” 话音未落,那叠草稿就被几人瓜分一空。 陈凡围着茶台转了一圈,6个女生的字迹各不相同。 毫无疑问,黄莺、杨菊和刘丹3人的字就要好很多,黄鹂、杨梅和刘璐就差了不少,甚至可以说难看。 不过陈凡也不在意,反正誊抄的是用来留底的,自己写的才会寄出去投稿,只要不写错字,都没什么区别。 回头自己找个时间,把硬笔书法练习手册写出来,给她们好好练练,也就是了。 看她们都在认真抄写,陈凡便放心离开。 走到熊猫园,滚滚今天没有出去玩雪,而是趴在屋子里发呆。 见到陈凡进屋,当即翻身滚过来,嗷呜一声便扑上去。 陈凡哈哈一笑,将滚滚抱住,“好家伙,又长胖了。” 现在滚滚差不多能有两百斤了吧,也就是陈凡力气够大,才能稳稳将它抱住。 可是抱住了滚滚,它的两只小宝贝也扒着裤腿往上爬。 陈凡黑着脸,把我当树丫了是吧? 拖着两只各重4、50斤的熊猫往旁边走了两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一块树墩上,这才将滚滚放到一旁,又把长长和水水抱起来,一条腿一只坐着。 终于安静了! 滚滚也不在意,靠着陈凡伸了个懒腰,然后身体一歪,靠在他身上闭上眼睛睡觉。 长长和水水安静了不到10秒钟,又开始在他怀里打闹起来。 陈凡身体后仰,靠在一根木桩上,任由两只熊猫玩耍。 旁边有滚滚靠着,怀里还抱着两只,就跟抱着两个大暖炉一样,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不一会儿就犯困。 果然冬天就应该在家里猫着,只是睡觉就很舒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打开,一股冷风灌进来,三只熊猫和一个人齐齐睁开眼睛,不满地看向门口。 黄莺很是无奈,“陈老师,饭做好了,可以吃饭了。” 说着走过来将长长抱到一旁,“小胖子又长肉了。” 接着又去抱水水,“你可是个姑娘,吃得胖胖的小心嫁不出去。” 滚滚瞪大两只小眼睛,啥意思? 陈凡撑着滚滚的脑袋站起来,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它们的口粮还够不够?” 黄莺把水水抱在怀里,舍不得放下来,抬起头笑道,“您放心,不会少了它们吃的,卢家湾的竹子不够,还有其他四个大队呢,怎么着都够养它们的。” 一只大熊猫大约需要80到100亩的优质竹林,卢家湾12个小队,几乎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还有村前村后的坡地上都有竹林,全部加起来,差不多有120亩左右的样子。 而且大部分都是大熊猫爱吃的箭竹。 以前只有滚滚一只大熊猫,带着两只熊猫宝宝,几乎都吃不完。 可是随着长长和水水慢慢长大,整个卢家湾的竹林还不够养它们三个。 不过要是加上其他四个生产队,那就没问题了。 陈凡点点头,随后给黄莺使了个眼色,黄莺瞬间眨眨眼表示收到。 紧接着两人一起行动,将三只熊猫抱到角落里,接着起身就跑。 滚滚屁股刚着地,就翻身四肢并用追了过去。 可惜棋差一着,眼看着大门被关上,一巴掌扑到门上,整个熊顿时僵住,挂在门上缓缓滑落,嘴里还在不满地嗷呜叫个不停。 陈凡拍拍身上,背起手站在门口说道,“别叫了,下这么大雪,是不会放你出来的。” “嗷呜……” “除非你答应洗澡!” “呜呜?” “当然是真的,先到院子里玩一会儿,然后泡个热水澡,很舒服的喲。” “……汪汪。” “行,是你自己说的啊,不许反悔。” 说着打开房门,抓住妄想偷偷跑出去的滚滚,又踢开悄悄跑过来的长长和水水,将房门关上,再走到对角将通往熊猫院子的门打开。 三头熊当即兴奋得呜呜直叫,便往雪地里扑过去。 厨房里,新来的三个看到这一幕,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杨梅拉着姐姐,跟见了鬼似的,“陈老师会跟熊猫说话?” 杨菊忍不住呵呵直笑,“我们以前也以为陈老师会跟动物说话,其实是他跟动物闹着玩的呢。 就算没有说话,他要跟熊猫洗澡,熊猫还能反抗得了吗?不信你等着瞧,待会儿肯定还是陈老师抓着它们到浴室去泡澡。” 黄莺也忍不住笑着直摇头,“动物就是动物,怎么会说话呢。不过啊,陈老师说了,我们要有一颗充满想象的心,动物不会说话,你可以当做它会说话,然后想象它们也有语言、也能和人类对话,这样就可以编出很多很多故事出来。” 听到这话,三个新人眼里满是赞叹。 黄鹂拉着姐姐的胳膊,两只眼睛在放光,“所以陈老师能写那么多,就是因为经常和动物玩吗?” 刘璐也举起右手,“是不是要学写文章,就要养那么多动物啊?” 杨梅立刻感觉眼前一暗,“那我肯定没戏,养动物多费钱啊。” 黄莺忍不住摇头,“少废话,赶紧的,准备吃饭了。” (本章完) 第425章 领导来了 滚滚果然不讲信用。 答应得好好的,玩够了就去洗澡,结果还是被陈凡扛去的浴室。 偌大的浴池里面,滚滚和长长、水水泡在热水里,舒服得呜呜直叫。洗着洗着,就开始打起了水仗。 陈凡身上只穿了一套秋衣,黑着脸将它们一个个按在水里,拿肥皂和刷子死劲刷毛,自己全身也湿了大半。 幸亏浴池连着厨房的灶台,滚烫的热水通过一截水管流到热水池,浴室里热气腾腾,才没感觉冷,否则以他的体质,弄不好都要感冒。 将三只滚滚都刷干净,又用大毛巾擦干水分,便将它们赶到厨房里去烤火。 既然都开洗了,陈凡便将多多、球球和狸猫也都抓过来,给它们也洗了个热水澡,然后丢到客厅的壁炉旁烤干。 这一通忙活,便已经到了下午。 直到这时,下了近3天的大雪才终于停下,太阳也重新露出了笑脸,将小乡村漫山遍野的白雪,又披上一层金光。 陈凡换了身衣服出来,看了看天上,掐指一算,“雪停了,可以上路。” 黄莺拎着他的背包出来,给他背上,笑着问道,“那要是晚上继续下雪怎么办?” 陈凡将背包调整好位置,对着屋子里打了个呼哨,笑着说道,“要是继续下雪,我就在地委待着,等雪停了再回。”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便从大门口飞出来。 陈凡伸手一捞,便将狸猫搂在怀里,对着几人挥挥手,“走了。” 杨菊站在风雨廊下大喊,“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陈凡头也不回,“你们填报志愿之前,肯定能回。” 杨菊噘噘嘴,听到旁边刘丹小声嘀咕,“什么时候填报志愿啊?” 她看着陈凡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坡下,没好气地说道,“体检通知还没发呢,等着吧。” …… 陈凡踩着蓬松的积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一直延伸到码头前。 游艇3天没动,上面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将游艇的吃水线都往下压了一截。 他也不去除雪,直接掀开油布篷门帘钻进去,将狸猫放到旁边的椅子上,然后发动柴油机。 等预热了几分钟,才慢慢给油,螺旋桨搅碎本就不太坚固的冰层,往河中央驶去。 这一过程中,船上的积雪不停地往下掉,等船开到7队流花河的入口,船上的雪已经掉落大半。 此时的7队河岸已经大变样,一条斜着的混凝土长坡,从河堤一直蔓延到水边,宽敞的水泥码头,足以容纳两辆轿车并行。 这便是新建的卢家湾码头。 这种码头也是当下最常见的一种小型货运码头,斜着的长坡完全不受河水涨落的影响,货船靠岸后,搭上两块跳板,便能通过人力装卸货物。 等再过十几年,翻斗车便会成为装卸货物的主力,熟练的翻斗车手能够开着车通过跳板上船下船、如履平地。 直至后来航运没落,无数的小码头被废弃。即便后来航运复兴,取而代之的也是一個个新型集装箱码头,即便这样的散装货运码头还有一些,但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繁荣。 陈凡远远的看了几眼,打着方向盘将船开进流花河,直到这时,才猛地加速。 小游艇宛如小青蛙,在水面上蹦跶,那些积雪也彻底被甩出去,只剩下甲板上的一层顽冰,反射着点点金光,然后被溅到甲板上的河水慢慢融化。 一个小时不到,小游艇便停靠到地委码头。 熟门熟路跑到卫生处招待所,柜台里的工作人员看到他先是一喜,随即眉头微皱,掀开柜台边上的盖板主动走出去,笑着打招呼,“陈老师,这么大雪还跑过来,真是辛苦啊。” 陈凡看了他一眼,掏出烟递过去一支,笑道,“熊哥,看你这样子,有事吧?” 如果没事,这时候都已经给他开好房间了,怎么会跑出来打招呼呢? 熊家贵打了个哈哈,双手接过烟,小声说道,“干部房已经有安排了,连所有的单间、双人间都已经安排好了,你要是不介意,我给你开一间3人房,不安排其他人住,就是条件差了点,怎么样?” 陈凡微微一愣,看着他问道,“哪里来的领导?” 熊家贵竖起大拇指,笑道,“陈老师好本事,一猜就中!” 顿了一下,他又笑着说道,“主任、处长他们不是到全国各地出差,传授《急救手册》上的本事去了吗,……” 不等他说完,陈凡便两眼一亮,“他们要回来了?” 熊家贵笑着连连点头,“可不是吗,从7月份到现在,都差不多半年了,在外面奔波劳累的,眼看都已经到了年底,也是时候回来了。 前天他们就已经到了省城,本来是打算坐汽车回来的,刚好碰上这场大雪,耽误了两天,就算今天雪停了,路上也不好走车,所以他们就买了今天早上的船票,晚上7、8点钟就到。” 这年头的交通路况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样子,建国初期的时候,全国公路总里程仅仅只有8万公里。 后来修路,也是重点突出“点”状公路,也就是在某一片地方,将几个主要的城镇用公路连接起来,也算是当年“新农村建设”的一部分。 所以经常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断头路”,就是一条路走着走着,就没有柏油或水泥路面了,又变成了坑坑洼洼的天然黄土路,然后走到某个城镇附近,又有一条水泥路续上。 而经济发展最重要的干线公路,很大程度上还依赖民国时期修建的主干线,然后在这些干线的基础上进行修复扩建。 新建的当然也有,只是不多而已。 从省城到地委的这条路,就是在一条民国公路的基础上扩建起来的,后来也成了一条国道的一部分。 当下这条路的路况自然可想而知,天晴都难走,更别说大雪天。 也就是云湖还有一条长江黄金水道,足以满足货运和客运,否则的话,这地方差不多能跟那些山沟里三线建设起来的城市相比。 陈凡一边听他说话,一边点头。 熊家贵说到最后,突然来了一句,“跟主任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省里和卫生厅的几位领导和工作人员,那干部房、单人房、双人房,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陈凡眉头轻挑,“卫生厅的领导?” 熊家贵笑着点头,“对啊。” 说着又笑道,“难得有省里的领导过来,听说他们要检查我们云湖的工作情况,到时候肯定会安排你去和领导见面,刚好你今天过来,……” 不等他说完,陈凡便满脸严肃拱了拱手,“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绝不拖泥带水! 可惜没跑掉。 没等他迈出第二步,周姐的声音就在后面响起,“站住,哪里跑?!” 陈凡转过身,讪讪笑道,“周姐,这么大雪还出来工作,真辛苦啊!” 周姐翻了个白眼,快步走过来,“我就是过来为迎接领导做准备。刚才我给卢家湾打电话,那边就说你到地委来了,伱来得正好,今天晚上跟我一起去见领导。” 陈凡瞟了一眼早已闪人的熊家贵,无奈地说道,“我这人胆小,要是去见领导,我怕丢人。我自己丢人倒是没关系,可丢了卫生处的面子……” 周姐抬手一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胆子小?” 陈凡很认真地点头,“对,我胆小。” 周姐上前两步,看着他小声说道,“胆小你敢偷龙转凤,把大姜小姜送到教育处去?” 陈凡垮着脸,“就是胆小,怕她们出事才送嘛。” 周姐翻了个白眼,“你少跟我嬉皮笑脸,我跟你说,我费尽心思把你的工作关系调到卫生处,就是为这一天准备的。 今天领导真的过来了,你必须在场,否则的话,……” 她抬手戳了一下陈凡的额头,“后果自负!” 陈凡知道这下是跑不掉了,垂头丧气地低下脑袋,“好吧。” 然后迅速抬起头,“不过这里住宿条件太差,房间里连个厕所都没有,我申请去别的地方住,晚上再过来。” 周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住干部房还把你养刁了是吧?!” 随后跟撵狗似的两只手直甩,“滚滚滚。” “好嘞。” 陈凡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走,其实他就是不想和领导住一起。 “回来。” 周姐叫住他,又问道,“你去哪里住?” 陈凡转身笑道,“先去教育处看看有没有房,没有的话,我就去卫生学院招待所,那里肯定有房间。” 万一没有,他还可以去客运码头招待所、几家长途客运站招待所、几家卫生处直属医院招待所…… 堂堂陈老师,在地委还混不到一间好房子?! 周姐走过来,帮他把有些褶皱的衣服拉整齐,说道,“教育处你就不要想了,各个区县的高考成绩都已经送到那里,他们和省教委的领导一起忙个不停,不可能有干部房给你住。 你还是去卫生学院吧,我给他们院长打声招呼,正好待会儿和他们院长一起过来。” 省卫生系统的领导都来了,卫生学院的领导当然不会缺席。 她这也是怕陈凡一去不复返……,虽然不太可能,可是万一呢?! 陈凡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无奈地点点头,“行吧,待会儿我就和院长他们一起过来。” 正好还能蹭他们的车。 既然躲不掉,那就想办法多享受呗。 …… 背着背包从卫生处出来,陈凡并没有直接去卫生学院,而是坐车去了教育处。 刚才周姐说高考成绩已经出来了,他想过去打听打听消息。 …… 而此时云湖卫生处,所有主要领导,还有省教委过来特意指导高考招生工作的邓副主任,都挤在一间会议室里。 会议桌上,是几十份高考试卷。 此时所有人都脸色沉重,抽烟的人也人手一支烟,熏得房间里烟雾缭绕。 半晌后,邓副主任干咳一声,对着教育处副主任左秋萍说道,“这么说,南湖公社出了几十份高分试卷,都是因为那个叫陈凡的人?” 左秋萍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说道,“早在高考之前,我就了解到这个事情,今年云湖卫生处出版了一本书,……” 不等她说完,邓副主任便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急救手册》、活人无数、功德无量啊!” 左秋萍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又迅速恢复平静,继续说道,“这个《急救手册》里最重要的‘云湖急救法’,就是陈凡发明的,他当时运用这种手法救了一个小孩子之后,想到农村地区缺乏必要的医疗条件和医疗常识,就想到将他所知道的所有急救方法编撰成册,给生产队里的社员学习。 后来的事情,您应该都听说过了?” 邓副主任轻轻点头,笑道,“确实听说过,他们卫生处捡了个大便宜啊。” 旁边的教育处主任见气氛轻松下来,便笑了笑,说道,“也不是单纯捡便宜,有一场陈凡亲自讲座的急救学习会,我也去听了,这个陈凡当时就反复强调卫生处的专家在《急救手册》编写过程中的作用,尤其是对传统急救手法的改良。 听他的意思,他个人最大的贡献,应该就是发明了‘云湖急救法’,然后提出了编撰《急救手册》这个想法,后面的工作更多还是依靠组织来完成。” 邓副主任又是轻轻点头,“不居功自傲,很不错。” 他左右看了看,“这个卢家湾,你们有谁比较了解?” 还是左秋萍说话。 她跟陈凡见面之后,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长相帅气、又谦逊有礼的年轻人。当然,不是恋人那种喜欢,而是和周姐一样,长辈对晚辈、姐姐看弟弟的那种。 简而言之就是第一印象很好。 所以每次在一起吃饭,都没少和他聊天,而聊得最多的就是生产队里的事。 再加上有姜丽丽这个曾经在卢家湾插队近4年的人在身边,不说对卢家湾了如指掌,至少不算陌生。 此时领导终于将问题转到卢家湾上面来,她心里也松了口气,将知道的都一股脑倒了出来。 (本章完) 第426章 齐天大圣 陈凡坐车到了教育处,先去找姜甜甜和姜丽丽。 高考结束之后,她们两人就被左秋萍安排了具体工作,跟着教育处高考工作组的人一起、负责相关资料档案整理等文职工作。 左秋萍也没亏待她们。由于姜甜甜是中专学历,又有近四年的工龄,之前在供销社没能提干,到了这里,终于被提为干部,还给加了工资,不过干的还是普通文员的事情。 姜丽丽是初中学历,但是插队近4年,也算是一种资历,便比普通新人略高一点,定了个行政11级办事员,拿29级工资,一个月25块5,主要工作是给姐姐打下手,一起整理资料。 至于阅卷,她们还没这个资格,甚至连高考试卷都摸不着。 所有的阅卷老师,都是从全地区高中和部分大学的教职工中挑选出来的,保证个個身家清白、技能出色、作风优良,一句话形容就是“德艺双馨”。 阅卷的地方也是一处全封闭的地方,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连住的地方都是用几间办公室改成的宿舍,阅卷工作不完成,绝对不许踏出阅卷点半步。 不过这时候阅卷工作已经结束,开始进入下一步的成绩汇总和筛选等程序,要不然陈凡还不敢踏进教育处这个地方。 进到这里,陈凡熟稔地和一些认识的人打着招呼,不用人指引,便走进角落里一间小办公室。 此时姜甜甜正在里面整理资料,见到他敲门进来,抬起头看了一眼,顿时满眼惊喜,“你来啦。” 顿了一下,她又赶紧低下头,左右看了看,轻声说道,“丽丽刚才被叫走,去了领导开会的会议室。” 陈凡笑着走进来,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将背包取下来放到桌上,同时说道,“没事,我就是过来看看。” 随即又好奇地问道,“领导开会找她过去?要找也是找你啊,找她干嘛?” 姜甜甜抿嘴笑着轻轻摇头,“是左主任的秘书来叫的,也没说是什么事。” “哦。” 陈凡应了一声,打开背包,狸猫立刻从里面探出头,先是机警的转着脑袋看了看…… 然后被陈凡一巴掌拍在脑门上,“还不快点出来。” 狸猫委屈地“喵”了一声,轻盈地跳出背包,落在桌子上。 姜甜甜好奇地看着这只明显还没完全长大的小猫,“这只猫好像和普通猫不一样?” 陈凡点点头,“对,这个是豹猫,也叫狸猫、铜钱猫,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野猫,你看看它身上的花纹,像不像豹子身上的铜钱。” 姜甜甜轻轻点头,“是有点像。” 随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能摸吗?” 陈凡咧嘴笑道,“丽丽可以,你还要我跟它打声招呼。” 姜甜甜转头惊讶地看着他,“怎么打招呼。” 陈凡笑了笑,对着狸猫“喵喵喵”的叫了几声。 狸猫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心里嘀咕了一句,‘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果然不是丽丽主人。’ 随即伸出脑袋,在姜甜甜的手上闻了几下,又轻轻舔了舔。 陈凡笑道,“好了,它已经对你做了标记,以后你就可以随便摸了。” 狸猫这东西跟家养的狸花猫不一样,它特别凶残,也就是陈凡能直接跟它说话,否则想要驯服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别说让外人触碰。 现在既然已经被收服,自然是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它讨好谁就讨好谁,不听话就扔了做野猫,它可不想再去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这么神奇?” 姜甜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手指在猫头上摸了摸,看见狸猫果然乖乖地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脸上还露出微笑的表情,不禁兴趣大增,又将它拿起来抱在怀里,问道,“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陈凡笑道,“是只猫妹妹。” 姜甜甜抬起头,“叫什么名字?” 陈凡看到她巧笑嫣然的样子,心里不禁嘀咕,果然宠物是对付绝大部分女生的杀手锏。 脸上却笑容依旧,“本来我想叫它铜钱,可是丽丽不同意,说太俗气,就还没起名字。” 姜甜甜忍不住皱皱鼻子,哭笑不得地说道,“你总不能因为它是铜钱猫,就叫它铜钱吧。” 陈凡撇撇嘴,“有什么不可以的,不叫铜钱,难道叫银子?” 姜甜甜顿时忍俊不禁,“不是铜钱就是银子,这要让外人听见,指不定要怎么编排你呢。” 陈凡打了个哈哈,“那就叫它小花。” 姜甜甜不禁嘟嘴,“好土。” 陈凡表情一变,斜眼瞟着她,“那伱起一个?” 姜甜甜眼珠微转,“丽丽起的什么?” 陈凡咂咂嘴,“前面还有两只羊、两匹马、一只鸟、一条蛇在排队,没轮到猫。” 这下姜甜甜实在忍不住了,抱着狸猫咯咯咯笑个不停,“丽丽还说你什么都好,就是起名的本事不怎么样,我看你们是半斤对八两。” 半斤八两? 陈凡眉头轻挑,看着狸猫说道,“这名字不错,那就叫它半斤吧。” 姜甜甜顿时目瞪口呆,这也行? 陈凡将她怀里的狸猫拎起来,嘿嘿笑道,“反正比黑炭强。” 狸猫很是无奈,垮着一张猫脸,似乎在说,能不能不要总是拎我的后颈窝? 姜甜甜看到狸猫的样子,赶紧将它抱回去,皱皱鼻子说道,“有半斤就有八两,它叫半斤,那八两呢?” 陈凡笑道,“没事,半斤就给丽丽养着,回头我再给你抓一只回来,就叫八两。” 姜甜甜无语望苍天,真不知要说什么了。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陈凡转头看去,只见姜丽丽慢步走了进来。 她刚走进办公室门口,就看见坐在姐姐身边的陈凡,顿时双眼发亮,“你来啦。” 说着快步走过去。 陈凡笑道,“你上次不是说想念多多球球它们吗,那两条狗子太疯癫,我怕你管不住,其他的在城里也不好养,就给你把半斤带过来。” 姜丽丽瞪大眼睛,看看他,再看看狸猫,“半斤?” 陈凡很正经地点头,“对,另外还有一只叫八两,等着我去抓,抓到了就给你姐送来。” 姜丽丽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什么破名字?!” 狸猫窝在姜甜甜怀里,对着姜丽丽“喵”了两声,显得颇为高兴。 姜丽丽见它这么可爱,也顾不上名字太烂,冲过去一把将它抱起来,“半斤你来啦。” 姜甜甜手撑着脸,呵呵笑着说不出话来。 陈凡看着逗猫的姜丽丽,轻声问道,“我看你刚才脸色不太好看,出什么事了?” 姜丽丽顿时一愣,低着头抿了抿嘴,先转身把办公室门关上,随后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抬起头看向陈凡,轻声说道,“省教委的邓副主任,还有我们教育处的全部领导,以及负责高考分数统计的组长,都在会议室开会。 刚才他们叫我过去,问我卢家湾的一些事。” 听到这话,姜甜甜当即脸色大变,转头看向陈凡。 陈凡却不以为意,只是眉头轻挑,笑着问道,“什么事?” 姜丽丽面露忧色,说道,“就是小莺、小娥他们是怎么复习的,这一年的学习情况是什么样子。我都据实回答了,另外……” 她说着抬起头,轻轻咬了咬嘴唇,“我还说了郭老师和何老师去卢家湾招生的事情。出来的时候,左副主任特意跟我交代,让我不要对外人说。” 只是不要对外人说,那自己人就没关系咯。 就算是省教委的邓副主任下了封口令,她瞒谁也不可能瞒陈凡,更何况这件事跟陈凡有直接的关系。 等她说完,陈凡轻轻点头,笑道,“嗯,挺好。事无不可对人言,卢家湾的所有情况都经得起查,从来只听说作弊被处罚,没听说考高分被处罚的。” 他看了看两人,打了个哈哈,笑着说道,“看来这次小娥他们的考试分数非常高啊,要不然也不会特意开会讨论。” 见陈凡如此轻松,姜丽丽也暗暗松了口气,怀里抱着狸猫,一手轻轻抚摸,看着他问道,“没事吧?” 陈凡笑着摇头,“能有什么事?”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这么一闹也有好处,最起码那些重点大学派到江南省的招生老师,肯定会将目光聚焦在他们身上,录取的概率又会大大增加。” 见他这么有信心,姜丽丽和姜甜甜终于放下心来。 陈凡看了看她们两人,眼珠微转,故作神秘地问道,“哎,你们的分数出来没有?” 全地区的分数都上报到了这里,要说她们不知道自己的分数,几乎不可能。 听到这话,两姐妹当即相视一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姜甜甜没有说话,拿起一张纸写了两个数字,放在陈凡面前。 一个是409,一个是413。 陈凡一看,就笑得合不拢嘴,不管谁是409,谁是413,这个分数考大学都稳了,哪怕第一志愿没能录取,第二、第三志愿也肯定没问题。 而且有卢家湾23个超级高分和安全他们那批外地知青的高分顶在前面,这个分数在整个云湖、甚至整个江南省也不算突出,正符合陈凡的计划。 …… 楼上的小会议室里,会议还在继续。 等姜丽丽出去,邓副主任左右看了看,笑道,“现在情况已经基本清楚,事情的起因,源自这位陈凡买了一匹小马驹,结果被公社兽医站的站长看上,站长爱才惜才,竭力邀请他学习兽医。 而陈凡呢,有机会也不忘乡里,从各个小队选拔有知识基础的优秀人才,搞了个兽医学习班,共同进步。 后来发展副业,对人才的需求增加,又从你们地委废品公司那里购买了许多有用的书籍,回去后办起了学习班,还积极推动乡村教育、扩建小学。 通过这一年的努力,才集齐了23个基础知识扎实的学生。” 他说着指了指桌上的几十份试卷,哈哈笑道,“结果瞎猫碰到死耗子,正好赶上恢复高考,还都考出了高分。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机会属于有准备的人,他们都是根正苗红的农村子弟,为了生产队的发展而努力学习,最终成就了生产队,也成就了自己。 其实除了他们,在全国很多地方,都有一些没有放弃过学习的人、包括当上乡村教师的一些知青,他们也报名参加了高考,而他们的努力,也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他们不仅成就了自己,还成就了跟着他们学习的学生。” 说到这里,他脸上笑容一收,显得格外认真,“你们知道我最欣赏卢家湾学子的是哪一点吗?” 左秋萍看了看本单位的几位领导,见他们都没有说话的意思,便身体微微前倾,对着邓副主任笑道,“您是不是想说,他们在准备高考的同时,还在培养接替自己的人?” “没错!” 邓副主任的声音显得干脆有力,转头看向左秋萍,正色说道,“事实证明,他们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就不管集体的人,否则的话,大可不必用一带一的方式去培养接替者,那样他们的成绩说不定还能更高些,可他们就这么做了,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些学生的思想品德是合格的!” 一通长篇大论之后,他稍微收敛情绪,眉头微微皱起,“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虽然这个问题与高考无关,但是既然让我知道了,就不能不管。” 这时教育处主任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看着他轻声说道,“陈凡的来历?” 邓副主任轻轻点头,脸色各位严肃,“虽然从现在的情况看,陈凡有问题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但是我们绝对不能心存侥幸心理,你们必须要记住一点……” 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声音不大,却格外有力,“本事越大的人,破坏性就越强,陈凡的来历必须要查清楚,只要查出来他没有问题,哪怕他家里背景是‘核五类’,我也愿意向他赔礼道歉。 但是,如果万一中的万一,……” 说到这里,他又突然顿住,脸色满是纠结,似乎他自己都不愿意去想这个结果,“总之,要必须牢记李先生的教导,时刻保持警惕。” 说完之后,他呼出一口长气,叹道,“你们得想想,也许他一个陈凡算不得什么,可要是让这23个学生,还有那几十个接受过他帮助的知青,这些人都上了大学、走上工作岗位,这份关系网意味着什么,不用我说,你们也应该明白吧?” 听到这话,几乎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话来。 过了良久,左秋萍才小声说道,“邓副主任,我不是反对去调查陈凡,只不过,您可能不太清楚现在陈凡的影响力,……” 不等她说完,邓副主任便抬手轻轻摆了摆,“我明白你的意思,别的不说,单单一个《急救手册》,就能让全国卫生系统对他另眼相看,而且他在卢家湾也做了这么大、这么多的贡献。 更何况他还是一位在全国都有一定知名度的作家,存在一定的社会影响力,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用对待敌人的方式去对待他,必须要慎之又慎。” 他说着深吸一口气,沉吟两秒,继续说道,“这件事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就都放在心里,不要说出去。至于怎么去查,我会先跟省里的领导通个气,然后通过公安系统的人去办。 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的来历弄清楚。” 说完这些,邓副主任左右看了看,故作轻松地笑道,“只要是人,就有来历痕迹,他总不能和齐天大圣一样,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众人听到这话,都附和地发出轻笑声。 一位领导还说道,“就算是齐天大圣,也逃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只要肯下功夫,不可能找不到他的来历。” 此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似有似无的瞟向左秋萍。 左副主任跟陈凡有交情,在单位上不是什么秘密,何况刚才过来接受询问的姜丽丽,就是应陈凡和卫生处周科长的请求,从卢家湾调回来的,现在要调查陈凡,不出问题还好,万一真要有什么麻烦,她也脱不了干系。 左秋萍对这些目光自然心中明了。 她心里也不禁有些打鼓,该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可是想想陈凡的年龄,还有他这一年来做的事,又跟敌对份子完全扯不上关系。 于是心里的底气又足了些,还开起了玩笑,“领导说他是齐天大圣,好像以他的本事,还真有点像。” 这话一出,众人又若有所思。 对啊,既年轻又有才华,哪个敌对势力会这么傻,将这种潜龙之才、不,甚至不能说是潜龙,而是已经腾飞的蛟龙。 这样的人才哪个不是藏得严严实实的,怎么会派出去执行危险任务呢? 想到这里,他们的心思又是一番变化。 邓副主任也笑道,“我也希望他是真正的齐天大圣,那就是可喜可贺咯!” (本章完) 第427章 全程陪同 陈凡坐了一会儿,便拿起背包要走,“你们忙你们的,我得走了。” 姜甜甜忍不住要说话,却又突然顿住,转头看向妹妹。 姜丽丽没注意到姐姐的眼神,她早已站起身说道,“今天怎么这么着急,是有事吗?” 此时她的眼神中满是毫不掩饰的不舍,眼里也只有陈凡。 陈凡笑了笑,说道,“你还真没猜错,卫生处的领导们不是出去推广急救方法了吗,他们今天就要回来了,而且还有省卫生厅的领导同行。周姐特意叮嘱我,让我晚上一定要到场。 而且因为有领导要来,卫生处招待所都安排满了,我得另外找个地方去住,等安顿好之后,就要去卫生处等候接见。” 现在姜家两姐妹已经从卫生处招待所那边搬了出来,也就不了解那边的情况。 高考结束后,她们一起搬进了左秋萍帮忙租的一间房子,在距离教育处不远的一条巷子里,巷子口就是派出所,院子隔壁是街道办,非常安全。 连教育处的同事都不知道这个地方,自然也没有外人打扰。 两姐妹合住一个单间,每逢星期天,她们的父母也会过来团聚,比以前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夜深人静时,两姐妹说着悄悄话,想着如果不是心中还有梦想,就这么过一辈子似乎也挺不错。 当然也只是想想,无论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陈凡为她们的付出,两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劲,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 姜丽丽收回思绪,听到陈凡的话,顿时两眼放光,说道,“那你又要受表扬啦。” 陈凡笑着摆摆手,“还不如给我加点工资呢。” 和姜甜甜那种“基干”的提干不同,他在卫生处的岗位是正儿八经的副科级、哪怕是最低级的,也是真正的干部岗,一个月工资99块,而不是名为干部实则还是办事员的股级。 事实上,绝大部分的大中专毕业生进入单位后“提干”,给的不过是個股级,这种在正式的行政序列中并不存在的级别,是不被上级承认的。 而在实际情况下,基层单位都将股级视为干部,就连上级也对此默认,要不然哪来那么多干部编制分配给那些“高材生”?! 所以现在陈凡的职级已经比普通大学毕业生还高,受表扬也不可能升职,还是涨工资更实际。 不过以他现在的工资标准,好像也很难涨上去? 陈凡说了句玩笑话,随即看向姜丽丽怀里的半斤,“喵喵”叫了几声。 半斤立刻伸长脖子,满脸自傲地回了一声,“喵。” 这时姜甜甜已经收拾好心绪,轻声笑道,“你在跟它说再见吗。” 陈凡咧嘴笑道,“不是,我跟它说,让它保护好你们。” 姜甜甜顿时瞪大眼睛,看看他,再看看狸猫,不知道怎么接话。 我这么大个人,用得着一只小猫咪保护? 姜丽丽笑道,“姐,你可别小看半斤哦,小凡特意训练过它,连多多和球球合起来都不是它的对手,可厉害啦。” 姜甜甜立刻转头看向陈凡,眼里满是好奇,“猫咪怎么训练呀?” 她记得妹妹说过,多多和球球都是经过专门训练过的,每一只都是优秀的看家犬,扑抓撕咬都特别厉害,没想到两只狗联合起来还斗不过一只小喵? 陈凡做了个手势,“简单,每天拿鞭子抽,要么进步要么挨打,很容易就练出来了。” 姜甜甜满头黑线,看见妹妹怀里的半斤本能地缩了一下脑袋,似乎很害怕的样子,很想问他一句,猫咪这么可爱,你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陈凡看到她的眼神,当即打了个哈哈,背起背包就开溜,“明天见。” 两姐妹相视一眼,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 陈凡先坐车到卫生学院,由于周姐早就打过招呼,他刚拿出工作证,便顺顺利利开了一间免费干部房。 进到房间看了看,这里的条件虽然不如卫生处招待所,却也差不了太多,同样有浴室和卫生间,只是家具装饰没有那边豪气而已,也没有那台小电视机。 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学院的许院长就找上门来,拉着他一起去卫生处。 他还振振有词,“伱可算来了,周科长给我打了电话,特别交代让我一定要看住你。我就一直在等你,结果等了这么久还没来,我还以为你又跑回卢家湾去了呢。” 陈凡被他推进小吉普的后座,无奈地笑道,“那不能,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肯定不会跑。” 主要是不敢,今天要是跑了,周姐不发飙才怪。 许院长跟在他后面上车,指了指他,说道,“你也是怪,人家都巴不得去见领导,就你躲着领导走。也不知道周科长用了什么办法,才把你的工作关系调到卫生处,要不然这次领导过来检查,主任他们脸上肯定没光。 连云湖急救法的发明人和《急救手册》的编撰倡议人都不在单位里面,卫生处的面子都不知道往哪里搁。” 陈凡咧嘴笑道,“不至于、不至于,最重要的肯定还是领导的作用,我就是给了一点点启发而已。再说了,就算没调过来,咱不也还是在卫生处的管辖范围内吗。” 许院长看着他,“呵呵,你看我信不信。” 顿了一下,他又将声音放低,问道,“我听说,在高考前一个月,江南大学的郭老师和何老师就去了卢家湾招生?” 陈凡转头看着他,“有这个事,怎么?您有什么想法?” 这事当时郭老师和何老师也没有刻意隐瞒,知道内情的人不算少,如果不是他们被调去参加高考拟题工作,这个消息恐怕早就在云湖传开了。 即便如此,现在由于高考的热度,也有很多教育系统的人知道这件事。 云湖卫生学院既属于卫生处直属管理,又跟教育系统有直接关系,能知道这件事并不奇怪。 许院长干咳一声,小声说道,“也没什么别的想法,我就是在想,莫非卢家湾的学生成绩都很好?值得江南大学的两位老师特意跑一趟?” 陈凡眉头轻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当即直言不讳地说道,“院长,您是想招几个学生过来吧?” 见许院长若无其事地笑着点头,陈凡继续说道,“容我说句不客气的话,云湖卫生学院肯定是云湖地区最好的卫生学校,哪怕在全省医学类院校中也能排上号,但是能跟省城的重点大学比吗?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想奔个好前程,只要有点信心,谁不想上重点大学?” 许院长一听不乐意了,“你这话说的,难不成你们卢家湾的学生还都能考上重点大学?” 他可不敢说云湖卫生学校能与省城的重点大学相比,那几所大学,放眼全国也是能排上号的,真的比不过。 哪怕让他用这个院长去换一个重点大学的系主任,他也乐意。 可学校比不上,还争取不了几个优等生?要不然近水楼台有什么用?! 陈凡沉吟两秒,看着他说道,“这样,回头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我会建议所有报考医学类专业的同学,将第二志愿填报云湖卫生学院,可以了吧?!” 在见姜丽丽之前,他还没这么大的信心,可人家省教委的领导都亲自组织召开专题讨论会,他还有什么顾虑的? 必须放开胆子去报啊。 万一要是某个学生运气太差,没能被第一志愿录取,云湖卫生学院也不算太差。 虽说现在只是大专,可要不了几年就能升本,到时候自动升格,入读是大专、毕业是本科,也不算耽耽误他们。 而且就读本地的大学,也有地利优势,各方面的关系网都能搭上线,与去外地就读相比,也算各有优劣吧。 听到陈凡这句话,许院长顿时老怀大慰,哈哈笑道,“好好好,那就一言为定。” 他不能阻拦别人的前程,可万一要是强中更有强中手,个别人没能被第一志愿录取,自己不就能捡漏了么。 陈凡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也跟着呵呵直笑。 就看今天得到的内部消息靠不靠谱吧,如果没有意外,许院长恐怕要空欢喜一场。 专车就是快,十几分钟时间,便赶到了卫生处。 除了许院长之外,卫生处所有直属单位的领导也都赶了过来,由严利元陪着,聚在一间会议室里讨论待会儿怎么应付上级检查。 等陈凡进来,所有人都争相跟他打招呼。 大家都是明白人,很清楚今天省里领导过来,肯定少不了与陈凡的会面,他今天就是卫生处最大的吉祥物。 别的不用多说,只要陈凡能在领导面前,客观地讲一讲5月份的时候,在这些单位里面是怎么开展工作,大家都是怎么全力配合的。 就这么一句话,至少能顶一个公开嘉奖吧! 怕就怕陈凡一句话都不提,那就亏大了。 陈凡跟他们也是老相识,曾经讲解急救方法的时候,没少受到关照。 何况卢湾熟食店还在他们的地盘上开着呢,自然是笑脸相迎,很快便打成一片。 这一等,就等到晚上。 直到晚上8点多,领导们才姗姗来迟。 尽管已经是晚上,领导却没有休息的意思,看云湖卫生处的主要负责人都在,便要求边吃边谈,这样不耽误时间。 周姐是这类工作的主要负责人,而且处里的领导也是和省里的领导一起回来的,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根本顾不上陈凡。 陈凡便躲在人群后面,开会就跟着开会,吃饭就跟着吃饭。 直到领导主动问起,周姐才将他带到领导面前。 接下来自然是老生常谈。 是怎么想到要编写这本《急救手册》的?那个呼吸道异物清除法是怎么想出来的?日常工作中有什么问题没有?…… 对于这些问题,陈凡早有准备,从头到尾对答如流。 而他也不负众望,除了简短几句解释发明这个急救法的想法、还有编写《急救手册》的初衷之外,其他时候都在毫无底线地对卫生处及各个下属单位的干部职工进行夸奖。 上到正陪同在领导旁边的卫生处主任、处长、郝立洋副主任、严利元科长、周科长,中到各家直属医院和卫生学院的院长、科室主任等干部,下到处里的资料员、医院的护士、学校里的清洁工,乃至于南湖卫生院、卢家湾的赤脚医生…… 总而言之,主打一个阳光普照、团结和谐! 关键是他说得言之有物,甚至还能摆事实、举栗子。 一番话下来,领导不断点头,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加上这次云湖卫生处的“技术推广团”几乎走遍全国,立下赫赫功劳,在全国卫生系统内打响了江南省的名气,领导当即毫不掩饰对云湖卫生系统的表扬。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第一关过了,只需要带着领导们去医疗一线走一走、看一看,再弄几篇漂亮的报告,《急救手册》这件事便可以圆满收官。 再之后,自然是论功行赏。 该升的升、该调的调,也就是摘果子的时候。 陈凡在周姐的威逼利诱下,全程跟随领导视察,从地委到区县,再到下面的生产队。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领导作风确实是接地气,那位在省厅掌握实权、并在省里挂职的领导,竟然还去了卢家湾。 在杨书记几人的陪同下,去探望了陈凡第一次用“云湖急救法”救回来的小高,又与张觉民和南湖卫生院的王院长详谈,了解当初《急救手册》最初的情况。 他甚至还将传授陈凡医术的陆守全和董清正两位大夫找过来,询问陈凡的学习过程。 也亏得陈凡只是略微夸张,并没有说假话,否则非被戳穿不可。 这时候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当时卫生处的领导对收编他没那么用心、后来却又想方设法将他调到卫生处。 碰上这种领导,不认真不行啊! 就这么全程陪着领导转了三天,这次检查调研工作才终于结束,在领导对云湖卫生处的工作提出表扬之后,又将他们送上回省城的客轮之后,陈凡才算解脱出来。 而这个时候,高考体检和报名工作也终于开始。 (本章完) 第428章 多方调查 12月21日,农历冬月11,长沙,橘子洲头。 扶南省教委的一名张姓干部,对着一群50岁左右的中年人,操着一口标准的扶南普通发(读四声),满怀激情地讲解,“25年秋,青年李先生从韶山去广州,重游橘子洲头。当时虽然是秋天,但是美景更胜春光。” 李先生三个字,迅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连周围的雪景都忘了去看。 张干部满意地暗暗点头,指着西边继续说道,“当时啊,对面的岳麓山红叶似火,面对这大好河山,李先生胸中的激情顿时喷薄而出,写下了千古名篇,《恰同学少年》。” 说到这里,他手指高举,熟练地调整情绪……想不熟练都不行啊,江南这一块,从扶北到江西,从安徽到江苏,这些高考命题组的老师完成任务之后,都会被组织起来搞点小旅游,算是辛苦之后的福利。 反正不管他们去哪里,其中必定有韶山一站,而去韶山就必定要经过长沙。 都是教育系统的,省教委肯定要安排人出面接待一下,他就被指定为橘子洲到岳麓山游览路线的导游。 今天接待的是江南省的命题组旅游团,这已经是他接待的第5批,那些导游台词自然熟得很。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就在张干部声情并茂朗诵的时候,一名景区工作人员快步走了过来。 严格说来,其实这种做法对卢家湾的学生并不公平,咱们都把事情做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好调查的?” 他见正在朗诵李先生的诗词,便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站在一旁等待。 何天培脸色满是不解,“这时候叫我们回去有什么事?” 郭怀民和何天培眉头紧皱,先跟领队说明情况,随后一起往回赶。 指导员裹着棉衣走过来,笑道,“下雪不冷化雪冷,要是真化雪,那可比现在冷多了。” 他说着眉头紧皱,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说,是不是高考成绩出来,卢家湾那批学生分数不正常啊?” 郭怀民轻轻摇头,“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哪里知道什么情况?” 郭怀民走到那人跟前,掏出烟敬了一支,小声问道,“同志,电话里有没有说什么事?” 说完之后,他便挥手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 郭怀民和何天培正听得起劲,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便回头看了看,一边举起手,一边往人群外面走,“我是郭怀民。”“我是何天培。” 那人接过烟笑着摇头,“我就是接到我们省教委的电话,转达这个消息,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何天培眉头轻挑,干笑了两声,“就这事?咱们不是早就跟省教委的周书记和王处长都打过预防针了吗,说了卢家湾那些学生知识功底扎实,还把当时给卢家湾摸底考试的试卷给了他们,让命题组命题的时候注意避开那些题型。 南湖公社、派出所。 沉吟两秒,他干脆将手一挥,“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咱们先回招待所打电话,具体的等回省城再说。” 所长穿好棉衣戴上帽子走出办公室,看看外面的积雪,嘀咕了一句,“这鬼天气,雪停了也不化。” 直到一首词念完,讲起别的事,他才走近后,大声问道,“请问,郭怀民老师、何天培老师是哪两位?” 那人看着他们说道,“你们省教委给我们省教委打电话,通知你们立刻回去,有重要的事情找你们了解情况。” 两人相视一眼,二话不说就往外走,其他人则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郭怀民深吸一口气,紧皱着眉头、缓缓摇头,“那我就搞不明白了。” ……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对了,你们单位让你们先回个电话,然后再买最近的车票回去。” 所长一边往楼下走,一边笑道,“那再冷也没有去年这时候冷吧。” 指导员点点头,“准确一点说是今年1月份,最低气温是接近零下19度,长江都差点被冻住。今天虽然冷,比那时候还是暖和多咯。” 两人说着话,很快走到楼下院子里。 指导员拿出哨子用力吹响,5秒钟不到,派出所全部警员都出现在面前,站成一排报数。 这年头还没有辅警,只要是在派出所里面的人,全都是有正式编制的警察,而全国的警察数量也只有70万人,与3、40年后200多万的注册数量实在不能比,更不用说远超正式警员数量几倍的辅警和治安员。 一名所长、一名副所长、一名指导员,再加上5名警察,这就是南湖派出所的全部力量。 等指导员入列,所长打量了一眼众人,“稍息。小李和老刘留下,其他都去学区办公室支援,要求都清楚了没有?” 众人立刻齐声回答,“清楚啦。” “好。” 所长大手一挥,“出发。” 转身刚准备出去,就看见一辆吉普车开进了院子。 众人立刻停下脚步,第一眼看到的是上白下蓝的颜色。 (类似这种,这個是90年代的,从车牌可以看出来,77年那张因为有个靓仔所以出不来-_-||。) 这种警车其实是从部队上淘汰下来的bj212军车,可即便如此,也不是基层单位能够配备的,最起码也要地区公安处,或者经济比较富裕的区县公安局,才有资格和条件使用这种二手车。 别的什么都不提,单单一个汽油,有几个基层派出所能用得起? 那基层单位用什么车呢? 当然是结实耐造、只需要两个馒头就能行驶百公里的“二八大杠”啊! 在自行车和吉普车之间,还有一种强有力的机动车,那便是传说中的“边三轮”。 (就是他) 身为南湖派出所的人,当然知道县公安局的车是什么样子,而这辆明显不是。 是从地委来的?还是别的地方来的? 所长一边猜测,一边往车子走过去。 这时四扇车门同时打开,下来4个人。 见面先敬礼,然后验证件、看介绍信。 等走完流程,所长立刻重新敬礼,“请领导指示。” 领头那人先回了一礼,“稍息。” 随后看向他后面的几人,“你们这是准备出外勤?” 所长笑了笑,说道,“今天是体检和填报高考志愿的日子,为了方便家离得比较远的学生,公社卫生院把体检的地点也设在学区办公室,过来体检的学生有一百多人,加上陪同的家属,人数还是比较多的,所以我们打算过去维持一下秩序,防止有人闹事。” 那个领导眉头轻挑,刚想问一个公社就有100多人进了体检和填报志愿的环节? 据他所知,大部分基层公社的体检人数都在20人以下,甚至个位数、乃至挂零的也不在少数。 区区一个南湖公社,就有100多人? 可是当他想到过来这里的目的,脸上不禁浮现一丝苦笑。 这个陈凡,还真是个大才啊! 给国家培养了这么多人才,希望他最好不要有事。否则的话,除非证据确凿,要不然这件事恐怕会很难办,而且也是公家的损失。 回过神来,他收拾好心绪,抬起头说道,“谁是朱明?” 所长立刻回头,其他人也将目光投向人群中的一个中年男人。 朱公安先是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大步流星走到领导面前,立正敬礼,“报告,我是朱明。” 领导轻轻点头,随即对所长说道,“伱们行动继续,我找朱明同志了解点情况。” 几分钟后,派出所小会议室里,朱明听完领导的话,当即不假思索地说道,“报告,……” 不等他说完,领导便摆摆手笑道,“虽然这件事很重要,不过你也不要太紧张,放松一点,就当是普通谈话。” “是。” 朱明咽了咽口水,满脑子都是刚才领导说的话。 29个重点线、27个本科线、43个专科线……难怪南湖公社有100多人参加体检和志愿填报。 按照2比1的比例,可不就要这么多人么。 而这些人的成绩之所以这么高,竟然都和陈凡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有直接关系的是过了重点线和本科线的所有人,他们都在卢家湾的学习班待过,听过陈凡讲课。 其他有间接关系的,也都是靠着陈凡从地委带回来的资料,还有给卢家湾学生讲课的讲义复印件,在南湖高中高考复习班上学习,才考了这么好的成绩。 然后再想想陈凡的来历,……麻了麻了,这下真麻了。 难怪连省厅的领导都要亲自带队下来调查,这不调查清楚,谁敢放心啊?! 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朱明整理好思路,从第一次见到陈凡的时候开始讲起,包括这一年来陈凡的活动轨迹、全部都事无巨细地交代清楚。 这一讲就是两个多小时,省厅的文书都记了大半个笔记本。 (本章完) 第429章 五年不行就十年 听完朱明的话,领导连记录本都没看,第一句话就是,“他买枪做什么用?” “打猎。” 朱明立刻脱口而出。 顿了一下,他又讪讪笑了笑,说道,“说是打猎,其实就是年轻人对枪好奇,买着玩的。两把猎枪、一把ppk手枪,都是兽医站周站长帮忙,从下面一个生产队里收来的,陈凡拿到枪之后,第一时间就到我这里来登记。 那几把枪我一看就认识,是四几年的时候,一个农民兄弟从小日子军官的住所缴获的战利品,因为他不是咱们部队的人,又立过功,就没有要求他上交,那人前两年去世了,他儿子一直想把几把枪卖掉,可是要价比较高。 有人会造土枪的,几块钱就能买一把,而且各个生产队都有民兵装备,拿着就能用,谁愿意花几十块去买那几杆华而不实的花枪? 直到那天陈凡买下来,那枪射程只有几十米,我当时看他那样子,明显有些兴奋过度,就跟我家小子摸枪的时候一模一样,就给他办了持枪证。”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而且我跟卢家湾大队部打过招呼,让他们看着点。 他们大队负责民兵和治保的副队长是一位退伍老战士,很早就跟着部队参加工作,也打过朝战,是因伤退伍。回家休养这么些年,身体也恢复了不少,经常带着民兵训练,各方面本事都还在,一个人能轻轻松松挑了我们一個所,有他看着,肯定没问题。” 说到这里,朱明语气一缓,轻声说道,“当时他看着大概16岁的年纪,又生着病,看上去有气无力。咱们这里什么情况您应该也听说过,经常有外省的人跑过来讨生活,四川的、河南的、浙江的,几乎每年都有。 他刚才看得分明,这个派出所看着不起眼,但除了那个女的户籍警,其他人都是当过兵的,基本素质都有,一个老人能挑一个这样的派出所,绝对不简单。 他说着抬起头,“当时我对陈凡,也是这么处理的。” 领导看着他,也感觉自己的问题有点荒唐。 他抹了把脸,自动忽略这个问题,继续说道,“谈谈你对陈凡的认识。” 朱明不假思索地说道,“肖烈文,我们县武装部曹部长跟他认识。但是原部队的番号信息我们就不清楚了,他的档案都是在武装部保管的,除了县里的少数领导,其他人都不知道。” 朱明看着他,眼里有些迷糊,“不培训军事和特工技能,只培训专业知识?那他过来干嘛?” “那不可能。” 难道送过来做贡献吗? 不过这句话到了嘴巴又给咽了回去。 第二,我检查过他的手脚和走路姿势,没有一丝一毫被训练过的痕迹。” 有些拿着介绍信的还好,那都是打算回去的,可有些没打算回去的,就隐瞒来历,要死要活的赖着不走,咱也不能说把人往绝路上逼,所以凡是能通过审查的,基本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留下来,至于他们能不能待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与其将一个优秀人才送过来,还不如挑选一批优秀的目标进行策反、培养,成功率不仅更高,以后的收益也更大。 朱明昂着头说道,“我在部队的时候也是在侦察连干的,有段时间还配合过公安部门做反特,专门学过如何识别敌特。 首先,陈凡被救的时候已经濒临死亡,我仔细问过救他起来的卢家湾6队小队长杨传福,据他所说,只要再晚5分钟,这人就咽气了,所以绝对不可能用这种方式潜入。 领导听着不断轻轻点头,显然对于这种情况也知之甚深。 何必那么吃力不讨好,凭白浪费一个优秀人才呢?! 沉默两秒,他突然问道,“有没有可能是一种新的方式……” 领导听了微微一愣,不禁有些两眼放光,“那位老英雄叫什么名字?” 他思索着打着手势,“就是不培训军事技能,专门培训别的方面,比如各种专业知识?” 领导顿时眉头紧皱,看来不是一般人啊。 他歪着头想了想,随后轻轻摇头,他虽然对这位老英雄感兴趣,但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便又问起陈凡的事,“按照你的推断,这个陈凡,有没有可能是敌特?” 朱明不假思索地说道,“首先,他肯定不是农村人,不仅是因为他的长相模样不像长期生活在农村的,也因为他对农村生活缺乏最基本的认识。 然后他说一口地道的云湖话,哪怕县城也会经常与农村交流,更别说下面的公社,也只有云湖市区很少有接触农村的机会,所以我判断他是云湖市区的人。” 其实听到这里,领导心里已经基本排除了对陈凡的怀疑,继而将重点转移到如何去寻找线索上面。 此时听到朱明的话,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认同。 他刚准备说话,就听见朱明说道,“当时我将这件事向上级做了汇报,将目标放在出事前一年内的失踪人口和下乡知青名单上,但是经过排查,没有发现与他情况相符的人员。” 领导看着朱明,满意地点点头,如果换成是他,根据现有的线索,他也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并按照这些线索去追查。 顿了两秒,他笑着说道,“第二呢?” 朱明看到领导脸色变化,心里也略微放松了些,继续说道,“第二,他应该出自知识份子家庭。” 领导身体后仰,看着他问道,“因为他的知识很扎实,也很丰富?” 朱明点点头,又轻轻摇头,“其实他最开始到卢家湾的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大的本事,他的很多东西都是后来学的,但是按照正常人的标准,一个人不可能在一年的时间内,学会这么多、这么杂的本事。” 他说着掰起了手指头,“最开始的是与家常菜有很大区别的厨艺,然后他会说普通话、会修理广播机。” 随即看向领导,“但是当时他还不会兽医、不通医术、不会修理机械,很多东西都是他后来学的,只是学习进度非常快。” 领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刚才说,一个人不可能在一年的时间内,学会这么多、这么杂的本事。但是他的学习进度又确实有这么快,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朱明点点头,“有很大的可能性,他以前接触过这类知识,只是跟着失忆一起忘掉了,只要重学,很快就能上手。” 领导突然呼出一口长气,左右看了看跟自己一起来的同事,感慨地说道,“很多人以为失忆是假的,其实失忆是一种真实存在的现象,而且并不罕见,最常见的就是脑部受到重击。 另外脑部病变、精神症状、乃至于心理压力过大,都有可能造成失忆。 早些年在战场上的时候,我的几个战友,就是被炮弹冲击波击中,连人都不认识了,休养了好几年才慢慢恢复过来。” 朱明听着当即连连点头,“他们大队的肖队长也是这么说的,他的连长也遭遇过这样的事。” 领导点了点头,沉吟两秒,“从目前来看,你们的处置没有问题,陈凡的嫌疑确实不大。” 他说着抬起头,“不过,无论如何,他的来历都必须查清楚。” 朱明二话不说,两手一摊,苦笑着说道,“这事我就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他就是一个基层公安,管管小事还行,超出管辖范围便有心无力,只能上报了事。 领导看着他哈哈一笑,说道,“没事,你已经做了很多,就今天的谈话内容,对我们的工作有很大的帮助。” 他转头看着旁边的一位同事,笑道,“最少我们可以确定,只排查一年内的失踪人口和下乡知青,是没有用的。” 朱明看他们都面带微笑,也跟着笑了笑,说道,“领导,如果从现在开始算,应该是两年内了。” 领导笑着点头,“对,这都过了一年,应该是两年内。” 他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随即转头说道,“老郑,你现在就联系云湖公安处,让他们将五年内的失踪人口卷宗全部排查一遍,重点就是刚才朱同志提供的线索。 如果五年内的没有找到线索,再把范围放大,把十年内的都排查一遍。” 老郑点了点头,“行。” 话音刚落,便站起身对着朱明问道,“所里有电话吧?” 朱明赶紧起身,“有有,我带你过去。” 他刚转身,就听见那位领导说道,“朱同志,还要请你帮个忙。” 朱明回过身看着他,“伱说。” 领导笑道,“老郑,你自己去打电话。” 不等老郑出去,他便看着朱明说道,“我想去一趟卢家湾,再找一下他们大队部的领导,多了解一点陈凡的事,麻烦你带个路。” 朱明当即笑道,“小事,没问题。” 说着便伸手指着外面,“我现在带你们过去。”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就我刚才讲的肖副队长,他一般都在队里值班,几乎不怎么外出,去了肯定能找到他。他对陈凡也是了解最多的人之一,对了,……” 朱明回过头看了看领导,笑道,“陈凡的拳法和枪法也都是他教的,据说水平很高,已经超过了他们的民兵连长。” 领导走向汽车,哈哈笑道,“这么说来,陈凡是文武双全呐。” (本章完) 第430章 不予公布 卢家湾大队部,院子里坐了几十号人,各自坐在板凳上聊天。 吕亚楠挽着丁茜的手臂,小声说道,“怎么样,听我的没错吧,虽然只复习了一个多月,不照样能过关?咱们的底子在这里,再怎么样也比那些一直学‘工基’、‘农基’的人强,上大学比的还是基础知识。” 丁茜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是,你最聪明。” 吕亚楠无奈地看着她,“怎么感觉你那么敷衍我呢,考上大学还不高兴?” 丁茜叹了口气,“这才填报志愿,距离上大学还早得很呢。” 吕亚楠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早什么早,我看都差不多,今天去参加体检和填报志愿的总共198人,你的分数能排到40多名,……” 丁茜拉了她一下,“哎呀,这是我们自己的估分,又不是真的分数。” 吕亚楠翻了个白眼,“连陈凡给的标准答案你都不信?你怎么这么能呢?” 丁茜顿时哑口无言,顿了好几秒,才说道,“不是,我是在想,我去上大学了,家里怎么办啊?” 吕亚楠一听这话,也说不出话来了。 丁茜不敢抬头看她,“同、同济大学。” 知青的梦想是回城,可并不是所有知青都和吕亚楠、安全他们一样,与来自老家的知青结婚,还有更多人为了生活、或者是其他原因,选择了和本地人组成了家庭。 她在红星大队插队的时候,和知青点所在小队的一个青年农民结了婚,如今孩子都有两个,如果选择回上海,这个家还在不在,可能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旁边一人看着他,“老安,伱是胆子真大啊,咱们这么多人,就你一个报了重点大学。” 吕亚楠两眼一翻,连骂人的心情都没有。 丁茜就是属于这种。 另一边,安全身边围着一圈人,各自叼着烟吞云吐雾。 他掸了掸烟灰,说道,“买定离手,是好是坏就看这一把了哦。” …… 不像卢家湾的23個小孩子,一个个天不怕地不怕,陈凡一句话,他们不是报北大清华、就是报江南大学,所有人选的都是重点大学,或者像外贸大学这种“金矿学校”,也不怕落榜。 除了胆子最大的安全两口子,其他人都是填报家乡城市的院校。 她自己是找了个上海知青结婚,情况和安全两口子差不多,这次参加高考,也是夫妻齐上阵,而且在安全和陈凡的帮助下,考得都还不错。 吕亚楠一听,不禁松了口气,“这就对了,以你的分数,只要不太离谱,肯定能考上。” 丁茜低下头,咬了咬嘴唇,“第一志愿是上海的,如果录不上,……第二志愿我填了云湖财政学院。”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吕亚楠拉着丁茜小声问道,“你填的是哪里的学校?” 曾经在上海电视台播出,创下超高收视纪录的《孽债》,讲的就是云南知青回城以后,纷纷各自重组家庭,由此引发一系列混乱的故事。 只是为了稳妥起见,不想错失回上海的机会,两人都填报的是普通本科,第二志愿直接填了大专,以他们超过400分的高分,再和其他知青商量错开填报的学校,录取的希望非常大。 事实上这些外地知青在填报志愿的时候,做出选择和他们都差不多,几乎没有一个人敢报重点大学。 她又问道,“你报的哪一所大学?” 这部电视剧之所以能引起那么大的轰动、让全上海城近一半的家庭收看,就是因为这种情况太多太多了,多到几乎每个人身边都有剧中的原型。 另一人笑道,“两人,老安他老婆不也报了同一所吗。” 安全吐出一口烟雾,嘿嘿笑道,“人生难得几回搏,既然这次考了高分,机会难得,当然要把胆子放大一点。”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万一没录上,不是还有第二志愿吗。大学也是分批次录取,重点大学先挑,然后是本科,最后是专科,怎么着也不能落榜吧。” 周围的人苦笑着摇头,一人说道,“我们可不敢赌,万一要是赌输了,明年还有没有资格报考都不一定。” 安全笑了笑,低下头抽烟,没人发现他眼里满是忧虑。 填报志愿的时候还是挺爽的,别人都填普本甚至大专,就他填重本,还是上海交大,当时怎么就没想到万一没被录取怎么办呢? 如果让陈凡看到他现在的样子,肯定要疯狂嘲笑。 这不是典型的高考综合症吗,考前忧虑、考后抑郁,再严重一点就是自闭,直到尘埃落定才能缓解,别人再怎么劝都没用。 安全烦躁地搓了把脸,把烟头扔掉,又重新点了一支,然后就听见旁边的人问道,“老安,你说这志愿表都填了,高考分数什么时候公布啊?” 听到这话,安全转过头看着他,茫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啊。” …… 大队部办公室里面,陈凡坐在长条椅上,屁股歪坐着,一个人就占了半张椅子。 他看了看刚才提出问题的张文良,还有表面镇定、内心明显不安的张翠娥,轻哼了一声,“公布高考成绩?这个你们就别想了。” 坐在办公桌前的杨书记微微一愣,烟都不抽了,抬起头问道,“考了不告诉多少分?” 陈凡耸耸肩,“反正教育处是这么说的,说是高考成绩属于绝密、不得外传。” 面对这种情况,他们还是很不理解,肖烈文忍不住问道,“考试都考完了,志愿表也填了,成绩还算什么绝密?” 陈凡嘴角微抽,顿了两秒,还是说道, “今年的主题是‘恢复高考’,重点在‘恢复’两个字上面,上级又没有对高考流程制定很详细的规范,所以各个地方都在参考12年前的高考制度。 那时候的高考有很多地方将成绩视为绝密,并不对外公布,现在就延续了这种做法。” 至于为什么那段时间的高考不公布成绩?咳咳,这个不要讲! 事实上这一年的高考,有很多省份都延续了以前的办法,没有公布高考成绩,至于有没有公布的,陈凡表示不知道。 直到第二年,也就是78年发布《关于一九七八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的时候,文件中才明确规定,高考成绩必须公布,这个漏洞才被堵上。 不公布成绩还算好的,有些地方就连录取政策,也将上级明确规定的“择优录取”当成空话,依旧延续十年之前某段时间的政策,将所有考生分门别类、区别对待。 比如湖建,就将所有考生分为四等:应届生、一般往届生、仍在下乡的老知青、在职大龄生。 哪怕后者考分比前者更高,也要等前者录满之后,还有空缺的,才会考虑下一等。 而且哪怕录取了,也不一定是自己填报的专业。 招生委员会要根据考生的家庭背景,将其分为四等,分别是可录取绝密专业、可录取机密专业、可录取一般专业、不宜录取。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所谓的取消审查,只是一段空话。 (79年高考审查表,这位考生家庭超赞) 当然,所有的规定都要看人。 比如陈凡想知道他们的分数,就能知道他们的分数,甚至等尘埃落定,还能将他们的高考试卷拿回来。(前面的高考试卷就是这么拿到手的) 只不过单单一个高考分数,没有必要而已。 卢家湾的23个考生,那可都是通过南湖高中、以应届毕业生的名义去参加考试的,而且个个身家清白,再加上有教育处的关系,只要脑子没毛病,挤谁都不可能挤掉他们的名额。 更别说那天陈凡去教育处的时候,姜丽丽当时就给他透露了消息,他们的高考成绩已经惊动了省教委,半公开的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里面动手脚?! 不仅他们的不会动,安全他们这批外地知青、以及南湖高中学习班的那些人,由于跟他们算是绑在一起,危险度也会大幅降低。 这点倒是陈凡没有预料到的事。 不过是好事,他也就乐得旁观。 看看还有些患得患失的张翠娥,陈凡没好气地说道,“我怎么教你的?每逢大事要静气,先不管你考试成绩怎么样,现在志愿都填报完了,你要看考试成绩有什么用?” 张翠娥嘟嘟嘴,“哦。” 旁边张文良赶紧给她使了个眼色,“还不去广播室盯着,你姐才学了几天,就放心让她一个人广播。” 张翠娥怕师父、可不怕他,当即眼睛一瞪,“我师父带我半天、我就上手了,我都带了月姐两个月,她早就可以一个人广播了好吧。” 张文良气得直翻眼睛,我就多余给她打掩护。 陈凡咧着嘴呵呵直笑,语气却很严肃,“怎么跟你哥说话的,要有礼貌。” 张翠娥立刻摆出笑脸,“知道了,师父。那我去广播室了。” 说完就转身颠颠的跑了出去。 张文良连连摇头,“这妹子真不能要了。” 陈凡摆摆手,笑道,“她又不是对谁都这样,你不是她最亲爱的三哥吗,在你面前还客客气气的,那还是不是一家人了?” 张文良顿时气得噎住,合着她就欺负我是吧? 张队长却在一旁连连点头,“小娥子还是蛮懂事的,在外人面前从来没有失礼过。就是年纪小、气性大了点,有些争强好胜。” 他说着看向陈凡,“你这个当师父的,可要多教教她。” 不等陈凡说话,张文良立刻坐正看向他,笑道,“对对,按照老规矩,拜了师父的,连亲生父母都不能随便管教,小娥子以后成什么样,就看你管得怎么样了,教歪了可别怪我找你麻烦。” 陈凡瞟了他一眼,“找我麻烦?你是打得过我、还是骂得过我?” 张文良一口气又被憋回去,愣愣说不出话来。 本来想爆一下脾气,但看看旁边坐着的大伯,又乖乖把这口气咽下去。 …… 今天是填报志愿的日子,难得所有跟卢家湾有关系的考生都重聚一堂,等他们填完志愿表之后,张文良和安全便奉杨书记几人的命令,把他们都请过来聚餐。 比起高考后的那次聚餐,这些人距离大学的门槛又更近了一步。 好吧,其实还是上次那些人而已。 还没到中午时分,宴席就已经上桌。 杨书记端着酒杯,对前来敬酒的知青们来着不拒,好话不要钱地往外倒。 陈凡私下里跟他暗示过,这批人考上大学的可能性很大,他当然要卖力结交。 如今卢家湾发展顺利,他还想着继续扩大业务,将卢湾熟食店开到云湖以外的地方去,说不定哪天就能用得上这些人呢! 除了杨书记,被敬酒最多的就是陈凡。 吕亚楠拉着丁茜走到他面前,端着酒杯说道,“陈老师,感谢的话我们也不多说了,不管这次我们能不能考上大学,反正只要你有吩咐,我们一定全力以赴去办!” 陈凡也站起来,对着她笑道,“楠姐,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以前我在卫生院学习的时候,你可没少关照我,那我是不是也要敬你两杯酒啊?” 吕亚楠闻言顿时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她没明说,不过大家心知肚明。 无非就是苟富贵勿相汪呗。 陈凡和她们喝了一杯,立刻又有其他人上来,大有不将他灌倒不罢休的架势。 他有心想找安全来挡酒,可转头一看,安全已经被灌得七晕八素、自身难保。 就在酒酣耳热的时候,院子外面传来一阵汽车的响动声,还有此起彼伏的狗叫声。 听到外面的声音,院里很快安静下来,纷纷转头往大门处看过去。 几秒后,一辆吉普车停到门口,车门打开,一行人陆续下车,往里面走来。 杨书记当即迎了上去,“哟嚯,朱公安来得正好,一起喝点。”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还看着门外那辆车,目光极其明亮,“你们派出所发财啦?都开上了小吉普,鸟枪换炮啊!” (本章完) 第431章 有为青年 朱公安带着几位领导过来,杨书记自然不能让他们吃残羹剩菜,便让人在中院小食堂里再开一桌。 由于这几位曾经都当过兵,他便拉上肖烈文一起作陪,其他人依然在外面陪那些准大学生。 省厅来的几位领导也很客气,绝口不提调查陈凡的话,酒桌上只与杨书记、肖队长攀谈,对着他们好一番吹捧。 现在卢家湾值得吹捧的事可不少,农业大丰收、队里办的副业也效益可观,还有陈凡这位知名作家……,相比全国绝大多数平平无奇的生产队,这些都无一不是值得吹上三天的话题。 谈话的时候,领头的那位领导有心想探探肖烈文的底,可老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无论他怎么吹捧,就是不细说自己在部队时候的事,部队番号和老领导的名字更是只字不漏,顶多就是讲一些路人皆知的战斗,说得好像他当时也在场似的。 领导也没在意,回去的时候,他还可以去找孤峰县武装部长了解情况,……在权限范围之内,他完全可以知道应该知道的东西,没必要现在穷根究底。 如果肖烈文的档案在他的权限范围之外,那问了也是白问,反而惹来一身麻烦,何必呢。 倒是从肖烈文和杨书记这里,他也得到了一些与陈凡有关的其他信息。 学东西快、做事认真负责,几乎不考虑个人得失。 得到的其他方面信息,与从朱明那里听来的内容差不多,互相印证之后,一个比较立体的陈凡形象就出现了。 杨书记此时脸都是黑的……倒不是因为在领导面前漏了相,他连这几位领导是来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当即快跑两步助力,飞起一脚踢在某人屁股上。 他说的是勤劳朴实、忘我工作、敢于承担的有为青年陈凡? 杨书记黑着脸,“当不起,叫我老杨就行。” 等他一回头,迅速脸色一变,“嘿嘿,杨书记好。” 这个本来就是干部下乡的规矩,没什么不能收的。 安全浑身酒气,一张脸比猴子屁股还红,大声嚷嚷道,“我就不明白了,你陈凡,一天到晚不是划船去河里钓鱼,就是骑着马遛狗,满大队的瞎转祸害小动物。 不是钓鱼就是骑马遛狗? 之前安全还是税务所干部的时候,在卢家湾吃饭都要交伙食费。 天赋很高、学什么都快,有年轻人的冲劲、也有年轻人的责任与抱负,对农村生活一知半解,对人情世故半懂不懂,一看就是没有太多社会经历的人,但绝对可以算得上是贴近群众、勤劳朴实、忘我工作、敢于承担的有为青年! 还有你张文良,民兵连、运输大队、养殖场,这些生产队的重要单位都是你在管,结果呢,不是去和陈凡钓鱼打猎,就是缠着他给你做好吃的。 等他们吃完饭,领导和朱明都主动拿出粮票、肉票、伙食费,交给杨书记。 杨书记和肖队长陪着省厅的几位领导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人群已经散去,张队长和叶树宝也不见踪影,只有陈凡、张文良和安全三個还坐在板凳上瞎扯。 省厅来的领导听到这话,眼里不禁满是狐疑,视线瞟向陈凡,再瞟向朱明。 反倒是后来辞了职,还赖上了这里,一次伙食费都没交过,美其名曰干活抵债,却天天跟陈凡、张文良一起厮混,气得杨书记说他不务正业,带坏了队里的大好青年。 这个形象倒是与朱明推断的画像非常一致。 你们这叫什么?叫不务正业! 偏偏老杨还说是我带坏了你们,我带坏你们什么了?我就跟在你们屁股后头捡点汤喝,容易吗我?到底是谁带坏谁啊?” 安全嗖地一下跳起来,“谁踢我屁股?” 安全眨眨眼,抿了抿嘴,往他身边凑了凑,“你看你,怎么还生气了呢,这还有外人在呢。” 主要是感觉太丢人,刚才人家还把陈凡夸上了天,现在就被伱说成好吃懒做跟米虫一样,不生气才怪。 杨书记客套了两下,也就顺手收下。 杨书记眼睛横着他,咬着牙小声说道,“你还知道有外人在?刚才人家把小陈一通狠夸,好嘛,大门还没出,就被你卖得干干净净。” 旁边陈凡和张文良一张脸憋得通红,……不是酒喝多了红,主要是憋笑憋的。 至于形象? 陈凡根本就不在意,他一不想当明星、二不想当领导,要什么人设?当然是怎么爽怎么来! 安全嘴唇动了动,还想狡辩两句,就听见杨书记干咳一声,大声说道,“你们三个把办公室收拾一下,等下开会。” 话音落下,三人迅速闪人。 本来省厅的领导还想趁机跟陈凡聊几句,好嘛,这下也不好开口了。 不过…… 他看着陈凡的背影,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之前从朱明和肖烈文、杨书记口中听来的陈凡,虽然也有一些做事冲动的缺点,可他总感觉太过虚浮,有点像电影中正面主角的样子,好得不太现实。 眼前这么一出闹剧,反而让他对陈凡的心理刻画清晰起来。 又不是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否则有几个年轻人不喜欢玩乐? 钓鱼打猎、骑马遛狗,这才是年轻人应该有的样子。 直到这时,他心里对陈凡的怀疑才降到最低,打算到云湖公安处之后,将工作重点放到追查失踪人员线索上来。 …… 杨书记和肖烈文将几位领导送上车,看着吉普车离开,转身回到办公室。 房间里面,陈凡正趴在桌子上,对着一只八哥说话,“开会啦、开会啦。” 八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开会啦、开会啦。” 陈凡满意地点点头,“诶,对了,就是这样,去吧。” 八哥眨眨眼,张开翅膀便从窗户里飞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杨书记连发火都忘了,看着窗外问道,“这是干嘛呢?” 陈凡指了指外面,“您不是说要开会吗,我让小八去通知张队长和叶队长,他们都在张队长家里休息呢。” 杨书记目瞪口呆。 肖烈文忍不住快走两步上前,“这八哥从哪里找来的?” 他摸着脑袋啧啧称奇,“我知道八哥会说话,不过说得像这只这么清楚的,倒是头一次见。” 陈凡立刻指向努力缩着脑袋的安全,“安哥不是说我天天骑马打猎吗,这只八哥就是前两天抓的,这两天我都在驯鸟。” 跟鸟一起被抓的,还有一只不满一岁的狸猫,并起名叫八两,陈凡打算先训练两个月,再给姜甜甜送过去。 其实他的主要目的就是抓猫,反而这只八哥算是意外收获。 都说八哥会说话,他想看看能不能把八哥训练成信使,以后肯定能省很多事。 听到陈凡的话,杨书记立马回过神来,板着脸回到座位上,抽出烟杆填烟丝,冷着脸说道,“你们都很闲吗?” 张文良立刻抬起头,“不闲,很忙。不过近期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挑堤,我人都组织好了,就差材料到位。” 小修小补还可以就地取材,反正卢家湾的小土坡也不少,一座土坡就够修几年大堤,可是大修就不行了。 这种必须要使用大量石料,甚至有些地方还会用到钢筋水泥,当然泥土也必不可少。 可是石料、钢筋和水泥都还没到货,有些工作确实没法开展。 杨书记抽了口烟,说道,“现在是冬天,河里水位浅,大船吃水太深的话不好进,水运公司打算调动小船,把材料运过来,快的话这两天就能到。” 肖烈文也点燃烟锅,看着张文良说道,“虽然这几天在下雪,不过有些事情也可以提前干,更别说现在雪都停了两天,土方是不是可以开挖了?后勤物资是不是可以准备好了?材料没到位不是偷懒的借口!” 张文良非常清楚,现在绝不是解释的时候,当即老老实实点头承认错误,表示自己等开完会就组织人开工。 当然,他也没有忘了给安全一个幽怨的眼神。 都是这家伙害的! 安全眨眨眼,淡定地喝茶抽烟,就跟没看见似的。 陈凡视线瞟动,眼看杨书记将目光投向自己,立刻一本正经地问道,“杨伯,今天开会是讨论挑堤的事吗?” 杨书记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嗯,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几件事。”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先别急,等老张老叶来了,再一起说。” 安全和张文良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里的尴尬。 “罪魁祸首”竟然没事,两个跟班反倒被骂了一通,这到哪里说理去? 肖烈文看到他们的样子,当即“哼”了一声,“你们还不服气是吧?” 两人立刻摇头,“没有没有。” 肖烈文板着脸,“还没有,当我眼瞎?” 他指着陈凡说道,“小陈的工作是什么?是兽医、是广播员,连老师都是人家义务兼职干的,他的工作出问题了吗?哪一项不是完成得好好的? 再看看你们……” 说着又哼了一声,直接转过身去,“都没眼看。” 两人被骂得一起低下头。 过了两秒,安全突然抬起头来,不解地说道,“不对啊,小陈的工作是干完了,那没干完的也是三虎子啊,关我什么事?” 肖烈文脸色一僵,目光投向杨书记。 对啊,关他什么事? 杨书记眼珠微转,看到他嘴角都没擦干净,立刻灵光一闪,说道,“你不是说干活抵账吗,那你的工作就是协助三虎子,他的工作没完成,就等于你没完成,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安全顿时呆住,这样也行? (本章完) 第432章 人走茶凉 没一会儿,张队长和叶队长便进了办公室。 小八哥扑腾着翅膀落在窗台上,张着嘴大叫,“开会啦、开会啦。” 陈凡嘴里“啾啾”叫了两声,小八哥立刻飞到他面前、落在桌子上。 喂了它一小把谷子,吃完之后,小八哥又飞了出去。 叶树宝坐到位置上,对着陈凡笑道,“你这鸟挺神啊,还会找人开会。” 张队长看着外面天上八哥飞翔的身影,问道,“你不怕它飞跑了不回来?” 陈凡笑道,“没事,它知道怎么回家,真要飞丢了,燕隼也能把它抓回来。”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满脸无语,合着你在家里玩一物降一物是吧? 张队长转头看向杨书记,问道,“那几个公安的领导过来干什么的?” 杨书记抽着烟,“还能干什么,搞调研呗,朱公安就给他们带下路。” 叶树宝咂咂嘴,手里捏着纸片卷烟丝,看着他笑道,“搞调研就吃顿饭?” 杨书记哈哈笑道,“调研也要吃饭嘛。别说,吃饭的时候,他们一直在问生产队的事,有的是老肖那一摊子,有的是咱们在外面的熟食店,还有运输队的情况,说是要了解一下治安问题,看上去倒也像那么一回事。” 肖烈文也说道,“前面是聊这些,后面就跑偏了,不是问副业,就是问小陈,跟咱们平时扯淡没什么两样。” 杨书记,“都是人嘛,还能怎么样?” 他笑着摇摇头,敲了敲桌子,“人到齐了,开会了啊。” 却又先抽了口烟,才将脸色一正,干咳一声,“今年呢,是咱们卢家湾生产队的大丰收年,农业大丰收、副业也红红火火,到了年尾吧,还赶上了恢复高考,队里23个娃娃,个个都考出了高分,全公社估分就没有比他们高的。” 刚才还一本正经的脸上,此时已经笑得睁不开眼。 其他人也都是笑容灿烂,呵呵呵地笑個不停。 陈凡坐在一旁,手里把玩着一根烟,心里默默猜测,难道今天又是关于鄙人的表彰大会? 就是人数有点少,要是开个全生产队大会,那场面就差不多了。 笑了一阵,杨书记又将脸色一板,“好事很多,但是呢,咱们还不能得意忘形、掉以轻心,必须要再接再厉,把工作干好。 尤其是现在入冬了,还有一些大事、小事、不大不小的事,都要处理好,绝对不能威风一整年,等到了年底却拉稀。”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认真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杨书记环视一眼所有人,“把你们手头上的事都报一报,咱们都放在一起,看看怎么统筹安排。” 旁边张队长点点头,正色说道,“我这里的头号大事,就是挑堤、河道疏通和沟渠修整,这些水利工程丝毫马虎不得。” 等他说完,叶树宝也赶紧说道,“我这里就是养殖场看怎么扩大规模。” 他看了看众人,“现在卢湾熟食店,一共有15家店,在地委有10家、在县城有3家,另外在双河县还有两家,这15家店,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禽畜,虽然说现在有甘家村、胜利、红星、白浪湖四个大队可以供应,但是如果再开新店,或者是有了其他渠道,恐怕供应上就成了问题。” 杨书记缓缓点头,“你有什么想法?” 叶树宝点燃一支自制卷烟,吐出一口烟雾,苦着脸说道,“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也就是鼓励社员家庭多搞养殖,再把大队部直管的养殖场规模再做大一点。 不过这样做的话,困难也不小,首先就是劳动力不足,全大队一共586户,我们社员现在几乎家家户户都在搞养殖,但是劳动力有限,壮劳力还是要优先安排到田间地头搞生产。” 杨书记插话说道,“这是对的,无论如何,都必须要保证‘以粮为纲’的中心不能变。要不然都去发展副业,粮食安全谁来保证?” 对于这个问题,所有人都没有异议。 稻谷虽然便宜,可是要填饱肚子还得靠它,肉再好吃,几天就吃没了,稻谷却可以长期储存,从年头吃到年尾,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饿过肚子的人,永远都会将粮食安全放在第一位,于公于私都是这个道理,这点绝对没得谈! 至于说赚了钱去外面买粮?如果有人对着那时候的老人问出这个问题,他们大多都是同一个态度,“都跑去赚钱,谁来种粮食?国家的公粮谁来交?等你饿肚子的时候,我手里有粮,你再有钱又怎么样?” 所以包括主管养殖场的叶树宝在内,没有一个人会去想分走种粮的劳动力,靠这个增加养殖场的规模。 短暂的沉默后,杨书记又问道,“养殖场还有什么问题?” 叶树宝立刻说道,“有。” 他转头看向张文良,张文良立刻反应过来,屁股往前挪了挪,将目光投向陈凡,“之前小陈跟我说,其实养殖野兔不划算,野兔吃得多、长得慢,折损率还高,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是能去外面购买一批肉兔种苗。” 陈凡正歪坐在椅子上旁听,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当即说道,“是有这么个事。以前咱们是没有这个条件,只能自力更生,利用现有资源来做养殖。 但是经过这大半年的发展,大队账上也有钱了,就需要考虑如何实现产品增值。 比如养鸡,其实咱们这里的土鸡,养殖效益并不高,比起一些全国都有名的肉鸡,喂食量更大,出肉却少得多,连下的鸡蛋都是小个头的。 如果换成三黄鸡、清远鸡、杏花鸡、乌鸡这样的知名肉鸡,不仅饲料投入更少、出肉率更高,借助这些肉鸡的名气,售卖价格也能再往上提高一点点。” 刚开始大家听得还挺提神,等听到最后那句话,都不禁有些心虚。 现在的价格已经够高了吧,还高?这钱怕是赚得不安心啊。 不过,撇开小陈同志的提价建议不谈,投入更低、出肉率更高这两点,确实让他们都心动了。 这等于什么都不做,凭白多了一批肉啊。 杨书记刚准备说话,又听见陈凡说道,“还有兔子也是,其实野兔是不太合适养殖的,当时我也是用了很大的心思才将那些野兔勉强驯化,但是就养殖品种来说,野兔很不划算。 适合做肉兔饲养的,应该是白兔,白兔的出肉率更高,肉质也更加细嫩,而且白兔还比较安静,对养殖户比较友好。” 叶树宝立刻问道,“那白兔在哪里可以买呢?” 陈凡笑道,“上海就有,我看过报纸上的一篇报道,上海最早从30年代起就有养兔咨询社,免费教授毛兔、皮用兔和肉兔的养殖技术,在青浦和崇明地区就有不少人养殖。 如果不是因为‘十年’的话,他们的养殖规模应该可以发展得非常大,只不过中途停顿,现在就差了很多,但是找一些种兔还是没有问题的。” 听到这话,叶树宝顿时眼睛一亮,“还有毛兔?那有没有安哥拉毛兔?” 陈凡惊讶地看着他,“你还知道安哥拉毛兔?” 叶树宝自得地昂起头,“别以为就伱看报纸,我也经常看报的好吧,报纸上就报道过广东佛冈养殖安哥拉毛兔的事迹,他们一个县有7000多户在养毛兔,十年来为国家创汇200多万元,都上了报纸了!” 杨书记本来还挺感兴趣,等听他说完,不禁眉头微皱,“十年200多万,那也不多啊。” 卢家湾的15家卢湾熟食店,一天的营业额就有4万元左右,扣掉种苗费、饲料、药剂、其他生产队的采购款、员工工资、运输费、副业公司留存的发展资金、上缴食品公司的管理费等各种费用成本,剩下的纯利润又按三种方式分配。 自己生产队社员养殖的禽畜分成3份,6成归养殖户、两成归小队,两成归大队。 大队部养殖场的,7成归养殖场,3成归大队。 从其他生产队采购的利润则由采购公司和大队平分,这一块其实很少,因为增值部分都让副业公司赚走了,留下来的利润空间不大。 但是无论如何,各方面的收入加起来,如今大队部的集体户头上一天就能进账两三千块。 200多万,也就两三年吧? 这还没算各个副业公司自己户头上的钱,要不怎么说现在杨书记他们腰杆子硬呢。 但是叶树宝一句话,就让杨书记腰杆子软下来。 叶树宝,“人家赚的是外汇!” 杨书记不吭声了。现在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外汇有多重要,他自己心里也有数。 别看现在1块7毛钱就能换1美元,实际上我们需要大量的外汇去购买国外的先进设备,如果有可能,花几倍的代价去换,也有的是单位愿意。 所以这个200多万的含金量,他还真不好估算。 闷闷地抽了口烟,杨书记眼珠微转,看着陈凡笑道,“小陈,你看咱们能养毛兔么?” 陈凡咂咂嘴,笑着说道,“养是肯定可以养,但是吧,我觉得没有必要,至少现在没有必要。” 杨书记微微一愣,“怎么说?” 肖烈文也赶紧问道,“就是,既然别人能养毛兔出口,咱们可以啊!到时候赚了外汇,能给公家添多少好东西!” 陈凡笑着耐心解释,“出口兔毛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果我们要养毛兔,首先就要有熟悉兔毛质量标准的人、甚至是兔毛加工的企业,而且所有的产品出口,都要通过外贸公司。 人家佛冈能够养毛兔,是因为他们县外贸公司打通了外贸渠道,有这方面的客户,然后再在本县范围内大力发展毛兔养殖,并培养技术员,为客户提供优质兔毛。 咱们孤峰县的外贸公司,有这样的渠道吗?还是说有这样熟悉兔毛和兔毛加工的技术员?” 杨书记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孤峰县外贸公司根本就是个摆设,一年的出口额还不到一万美元,那还是靠着给省外贸公司供货,人家施舍的一点汤水。整个孤峰县就靠着这点外汇量,积年累月地攒钱,然后攒一点、买一点,……可怜得哟,都没眼睛去看! 这时张队长也终于恍然大悟,“我懂了,打个比方,这就好比我们开熟食店,因为有小陈和卫生处的关系,所以我们才能开那么多家店。 现在我们没有可以帮助毛兔出口的这么一个人,所以我们养了毛兔,也卖不出去!” 陈凡笑了笑,说道,“差不多。” 顿了一下,又笑道,“不过,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要是这次高考,有人被外贸学校录取,或者以后有人进了外贸公司,那我们就可以搭上这条线,别说一个兔毛,就是把鸡鸭鹅卖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这话,杨书记咬着烟杆,猛地两手一拍,红光满面地说道,“看看,我怎么说来着,咱们就该好好拉拢这些准大学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顿时轻笑声一片。 没有人是傻子,包括那些外地知青在内,所有人都清楚自己欠了卢家湾天大的人情,而这些人情都是要还的。 要不然大家非亲非故,就算是帮忙,大不了给点资料让他们去抄就完了,何必又是开学习班、又是辅导他们功课,还帮着给他们提供食宿呢? 尤其是后来杨书记请他们吃了两顿饭,更是将目的摆到了明处。 而他们愿意来,也是表明了一个态度,只要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这个人情就一定会还! 安全赖在这里白吃白喝,也是一个道理。当然,他不一样,除了人情,他跟卢家湾的关系处得和自己人没什么差别,一个人情只是锦上添花罢了,无论有没有,碰上卢家湾有事,他都会卖力去帮,而杨书记他们也没拿他当外人。 等笑声停歇,杨书记便对着陈凡说道,“行,那就先不养毛兔,只养白兔。” 顿了一下,又说道,“那什么时候去外面采购白兔和你说的那些肉鸡?” 陈凡看了看叶树宝和张文良,“这个应该是归养殖场管,还是要叶队长和三虎哥去办。 等过完春节吧,到时候你们多安排几个人,然后兵分几路,有的去上海买兔子,有的去广东、或者安徽那边去买鸡种,这样效率更高。” 等他说完,安全立刻说道,“等我回上海,我可以先去打听清楚情况,你们到了以后,就可以直接去买。” 杨书记看向他,故意说道,“你总算办了件实事。” 安全垮着脸,“您这话说的,当初建养殖场的时候,我也是出了大力的好吧。” 杨书记嘿嘿一笑,“可你现在不是税务所的干部了啊。” 安全长叹一口气,“人走茶凉啊!” 屋子里又是笑声一片。 叶树宝笑呵呵地抽了口烟,转头看向杨书记,“我这里就这个,没别的事了。” 这时陈凡却举起手,笑着说道,“关于养殖场,我还有个建议啊。” 所有人都看向他,杨书记指了指,“你说。” 陈凡笑道,“咱们大队现在也算有钱了吧,是不是可以考虑再办一个饲料厂?” 听到这话,大家顿时眼睛一亮。 饲料机在我国出现的时间并不长,除了早年进口的极少数饲料机,直到70年代初,我国才购买了一台意大利进口机器,将任务布置给国营溧阳粮油机械厂和商业部郑州的一家企业,让他们进行拆解测绘,以求能消化吸收,制造出属于我们自己的制粒设备。 当时溧阳粮油机械厂在拆解和测绘落后的情况下,依然不放弃,主动找到另外一台进口饲料机,抢先仿制出我国第一台国产饲料机:45型饲料颗粒压制机。 后来郑州的那家机械厂也奋起直追,制造出另一个型号的机器。 如今几年过去,饲料机已经逐渐普及,主要供应单位是各个大型农场。 普通生产队要买的话,通过打报告、提前下单,也能买到,就是要等一段时间。 安全最先反应过来,拍着大腿说道,“这个想法不错,如果能买到饲料机,对提升饲料质量会有很大的帮助,而且除了供应我们自己的养殖场和养殖户,还可以对外出售饲料。” 杨书记眼睛发亮,看着他问道,“我们也可以办饲料厂?” 安全笑道,“当然可以,饲料的原材料都是农产品,饲料供应的对象也是养殖业,都属于农林牧渔副五大类之中,只要不出五大类,生产队就可以办!” 杨书记当即二话不说,“好,那我们就买饲料机,办饲料厂!” 叶树宝赶紧将烟头丢掉,对着他嘿嘿笑道,“老杨,不如把饲料厂交给我们养殖场来办,……” 不等他说完,杨书记就说道,“拉倒吧,你没听见小安刚才的话?饲料是可以对外销售的,交给你们养殖场,以后账怎么算?还是分开的好!” 叶树宝撇撇嘴,不吭声了。 账务拆分是陈凡最初定下的基调,现在各个副业单位之间互相配合,他们也看到了账务分开的好处,他自然不会唱反调。 (本章完) 第433章 辛苦你啦 杨书记敲着烟杆,将烟灰磕掉,又重新填了一锅烟丝,从旁边炭盆里捡了一颗红彤彤的炭点燃,丢下后抽了口烟,转过身说道,“那大事就三个,一个是挑堤和沟渠翻修,一个是养殖场的事,最后就是新增一家饲料厂。” 他转头看向安全,“小安,我们这里就你对外面这些事最熟悉,连小陈都比不上你,要不就你先跑跑路子,看看能从哪里买到饲料机?” 安全一听这话,当即抖了抖衣服,傲然说道,“这种事情肯定舍我其谁!没事,反正我还要再待一段时间,就先跑跑这个。” 说完还故意给了陈凡一個挑衅的眼神,就跟电影里的二鬼子似的。 陈凡憋着笑,毫不犹豫给他比了两个大拇指。 这种麻烦事谁爱干谁去干,反正别找我就行! 杨书记满意地点点头,吐出一口烟雾,转头看了看众人,“还有其他事没有?” 张队长摇摇头,“每年冬忙都是水利这一摊子事占大头,今年虽然多了一摊副业,但根子也都在养殖场上,至于其他的,应该没了。” 叶树宝和肖烈文也跟着摇头,表示没有其他事情。 虽然肖烈文想提一下民兵冬训,但也要看会不会耽误正事,不然的话,只能找时间抽空轮训。 而且今年由于新增了“山林战法”,训练时间比往年多出许多,如果实在没时间,不搞集体冬训也不是问题。 见大家都没有其他事情要说,杨书记点了点头,轻声笑道,“你们没有,那我讲两个事。”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看向他。 叶树宝好奇地问道,“又有新任务要下来?” 杨书记摇摇头,笑着说道,“不是上面的,是下面的。” “下面的?” 肖烈文刚端起茶杯,一听这话,不禁转头看着他,“下面小队能有什么事?” 杨书记笑道,“怎么没事?” 他又转头看向众人,“今年不止咱们生产队赚了大钱,各家各户都没少挣,搞养殖的钱不说,各个副业公司都要拿出一定比例的利润,给全生产队的社员分红。 昨天我让会计算了一下,一个壮劳力差不多能分到200多块钱的分红,各家各户搞养殖,又差不多能分500左右。 按照一个家庭有3个壮劳力算,两样加起来,这就是一千多了。” 他呵呵一笑,看着众人说道,“你们家一年赚了一千多,想干什么?” 叶树宝当即脱口而出,“修房子啊,土墙屋换砖瓦房!” 话音刚落,他就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满脸兴奋地说道,“对啊,今年各家各户都赚了钱,肯定有很多想要建房子的。” 张队长脸上也流露出喜悦的笑容,不过眼里还带着几分忧虑,“建房子肯定是好事,可是烧砖、买材料都需要时间,而且建筑队的大工就这么多,如果一窝蜂地上,恐怕会乱哄哄的,严重的甚至会影响到水利工程。” 杨书记点点头,对着他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转头看了看叶树宝和肖烈文,“所以今年不同往日,社员建房子的事情,必须要队里管起来,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他们自己,想怎么建就怎么建,必须要有统一的规划安排,绝对不能耽误挑堤。” 张队长立刻点点头,“等一下我就召集各个小队长开会,把挑堤的工作安排好,顺便把这件事说一下。” 杨书记“嗯”了一声,继续说道,“我的想法是,虽然各家各户可以自己烧砖,但是毕竟情况不一样,错开这个时候的我不管,凡是想在冬天建房的,都要通过大队部,找砖瓦厂买砖瓦,钢筋水泥,也可以由大队出面,去找公社申请。” 叶树宝立刻笑道,“这是好事啊,以前社员们建房子,材料都要自己去想办法,木料、钢筋、水泥都有限额,如果换成公对公,数量方面就好商量得多,就是建砖瓦房,价格要贵一些。 土坯砖可以自己做,如果去买的话,砖瓦厂的一块红砖要3分钱,建一座房子,一万块砖头差不多够了,这就要300块钱,……” 他说着转头看向陈凡,“要是建小陈那种大楼房,总共要耗费4万多块砖头,那就更贵了。” 杨书记笑了笑,“建什么样的房子,看社员自己选,我们只管统一买材料。这个事我前几天就在考虑,昨天还去了一趟砖瓦厂,问了一下价格,他们说量大的话,价格方面还能优惠一点,可以按2分8厘算。” 叶树宝笑道,“那敢情好,能省不少钱。” 杨书记点点头,继续说道,“建房子是一个事,另外一个,就是给剩下的10个小队通自来水。”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点头。 肖烈文叼着烟杆说道,“5队和6队通水之前,我们就对其他小队有承诺,等队里有了条件,一定会给他们都用上自来水。现在大队账上也有不少钱,是时候兑现承诺了。” 杨书记笑了笑,说道,“对,这件事确实要办起来。而且,……” 他转头看向张队长和叶树宝,笑道,“填埋管道也是要开挖沟渠的,我就在想,是不是可以跟沟渠翻修工程结合起来,一边修沟渠,同时填埋管道,这样能省不少时间和人工。” 张队长立刻点头,“这个办法好,我同意。” 杨书记笑道,“那就这么办,回头我去找公社,修自来水的管道,和建房材料一起报上去,这次我不要他的补贴,全部费用都可以由我们大队自己承担,但是必须要把所有材料供应到位。” 其他人都连连点头,不要补贴,只要求足量审批材料,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看看,这就是卢家湾大队部领导财大气粗的表现! 陈凡在一旁看着呵呵直笑,等他们谈完,才举手说道,“杨伯,我有个建议哈。” 杨书记立刻转头看着他,笑得格外和蔼可亲,“小陈呐,你又有什么好点子,快快说来!” 陈凡站起身,走到一张办公桌前坐下,笑着说道,“我是这么想的,既然都统一采购建材、统一安排建房了,那何不再进一步,为社员们提供统一的房屋设计规划呢。” 杨书记闻言一愣,“怎么说?” 陈凡拿过一张纸,在上面画起了草图,同时说道,“我看过咱们现在各个小队的房屋格局,虽然大部分都是土墙屋,不过房屋之间的间距和方位,都充分利用了地形条件,算是比较合理,唯一不太好看的,就是房屋的样式不太一样,用建筑方面的话来说,就是风格不太统一。 如果我们能为各个社员提供风格统一的设计图,哪怕样式稍微有些差别,也能从整体上给人很和谐的感觉。 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将整个居住区都做出统一的规划,将部分房屋的宅基地的位置进行调整。 一方面更加美观,另一方面,也可以为以后的人留出足够的宅地基面积。” 他画完之后,将稿纸往杨书记面前推过去,继续说道,“我仔细观察过,就比如说我们6队,除了我之外,再撇开知青点,队里共有46户人家,可人口总数却有343人,平均算下来,一户人家有7、8口人。 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未成年人,有些女生也许会出嫁、……” 这时张文良突然插话,说道,“前两天我还听兴秀说过,现在咱们队里的女孩子都不想外嫁,另外就是其他生产队的女的,却都想嫁到卢家湾来,所以队里的人口肯定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安全点燃一支烟,嘿嘿笑道,“很正常,卢家湾现在是出了名的大户,连专门负责养鱼的白浪湖大队都比不上,他们还想着把鱼卖给我们呢,不过鱼不好运输保存,熟食作坊也不知道怎么处理鲜鱼,老叶就一直没有答应。” 陈凡好奇地看看他,再看看叶树宝,“还有这事?” 叶树宝“啊”了一声,笑道,“这事很正常,白浪湖大队的鱼塘很大,他们还经常去河里捕鱼,每年都能超额完成供销社的采购任务。 但是就跟我们养鸡一样,供销社也是根据上级分配的任务进行采购,要不完他们那么多鱼,就只能他们留着自己处理。 这不看到咱们开熟食店赚钱了么,还找他们四个大队一起采购鸡鸭鹅,就想给咱们供应鱼,可是鱼这东西价格太低,还不好处理,我就没同意。” 陈凡眨眨眼,“那就让他们直接供应鱼干啊,白浪湖的熏鱼和风干鱼都是孤峰县一绝,还有酱板鱼也很不错,只不过他们没有渠道往外卖而已。 现在咱们有渠道,可以让他们直接供应鱼干,这东西也耐放,大不了少进点货慢慢卖。 咱们就是赚过一手的钱,反正又不费功夫,不赚白不赚啊。” 到底是靠养鱼生活的村子,怎么可能没几手做鱼的绝活,事实上很多地方的所谓“特产”,就是从某个小村子里传出来的。 而这样的村子数不胜数,关键就看谁抢先一步。 谁能抢占先机,谁就是某个地方的“特产”代表,谁要是问这些特产真的有多特别,别的地方就没有,还真未必! 听完陈凡的话,叶树宝连连眨眼,眼睛逐渐明亮起来,“原来还能这样?” 随即咧嘴大笑,“行行行,待会儿我就给他们大队长打电话,把这事定下来。” 眼看着又能白赚一笔钱,杨书记几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此时他也看完陈凡画的简图,果断丢到一旁,对着他笑道,“你说的我也不太懂,我就知道两点,一个是建房要有规划、另一个是现在的房子不够,肯定还会增加很多新房,你是这个意思吧?” 陈凡点点头,正要说话,便看见杨书记将手一挥,“行,那就按伱说的办,这事就交给你了。” 一看好大一口锅砸下来,陈凡立刻举手,“我反对。” 安全好笑地看着他,“你提出来的,不交给你交给谁?” 张文良也义正辞严地说道,“我早就看你每天钓鱼遛狗不顺眼了,这事还必须让你管起来。” 陈凡撇撇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个蠢货,刚才自己好不容易才把这个事糊弄过去,竟然又被你自己找回来,咋地,嫌领导没罚你,不爽是吧? 安全也在一旁捂着眼睛没法看,心里默默想着,是不是开完会就开溜,反正杨书记也给自己派了任务,要去打听购买饲料机的事,这也算是因公出差了吧。 张文良还没发现杨书记不善的目光,翘着二郎腿洋洋得意。 让你闲得发慌,给你找点事做,看你还闲不闲! 陈凡眼看着杨书记的目光转向自己,立刻正色说道,“书记同志,我真的只能干设计的活,明年3月份我还要参加研究生考试呢,不能耽误学习。” 一听这话,杨书记也不装了,当即点头说道,“嗯嗯嗯,考试最重要,你自己安排好时间,万一要是没空,你把思路告诉建筑队也行,设计规划的事让他们去干。” 陈凡抿嘴微笑,挑衅地看了一眼满脸呆滞的张文良,转过脸诚恳地说道,“没事,这一年我经常到各个小队画画,对所有的生活区都了如指掌,做设计要不了几天。” 杨书记满脸微笑地点点头,“那就辛苦你啦。” (本章完) 第434章 面试 新家二楼的书房里,陈凡站在书桌前,拿着毛笔在一张白纸上勾勒,不一会儿,一副乡村民居简图便跃然纸上。 几张单户建筑效果图、建筑施工图,以及12幅各不相同的整体效果图,这便是他这几天的成果。 开着的窗户外,不时传来阵阵轰鸣声,那是运输修堤材料的货船和工人正在忙碌。 大雪过之后,又刮了两三天北风,下了几场零星小雪,天空才终于放晴,气温迅速回升,大地冰雪消融,卢家湾的修堤工程也开始如火如荼地展开。 每个小队各自划分责任段,一千多壮劳力挖山取土,与运来的石料混在一起,填补到大堤上。 正是这样年复一年地修堤,才让建国前水患频发的云湖地区变为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 而这场持续了三十多年的水利工程,也为后世的水利安全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到了90年代之后,这样的场面,也只有98年冬天能部分重现了。 再后来,大堤上也修起来水泥路面,即便有水利工程要建设,也都是交给专业的建筑公司去处理,农民挑堤,彻底化作历史。 陈凡收回远眺的目光,心里默默思索未来的石头坡面、水泥大堤,与旁边农村民居互为映照的样子,落于纸上,居住的土坡和大堤之间,便多了几排防尘树。 一只八哥扑腾着翅膀落到窗台上,扯着嗓子大叫,“吵死啦、吵死啦。” 陈凡头也不回,捡起一颗豆子便砸过去。 八哥掉到地上,“死啦死啦。” 然后脑袋一歪,躺着不动了。 黄莺端着托盘走上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当即笑道,“太好了,今天吃烤八哥。” 八哥猛地睁大眼睛,嗖地一下飞了出去,一声声叫声渐行渐远,“坏人、坏人……” 黄莺呵呵笑着,将托盘放到桌上,又将托盘上的一只小陶碗端起来,笑道,“陈老师,这是黄鹂做的鲫鱼豆腐汤,你尝尝。” 陈凡放下笔,接过来尝了一口,咂了咂嘴,随即一口喝掉。 黄莺顿时两眼放光,“合格了吗?” 陈凡满脸嫌弃地把碗放到托盘上,“早着呢,生姜味太浓,明显放多了,豆腥味连生姜都压不住,很显然豆腐没处理好。 一碗好的鲫鱼豆腐汤,要汤汁奶白、气香味浓,鱼和豆腐的鲜味融为一体却又层次分明,这里面尤其要注意调料的味道不能压过主菜,而是要烘托出鲫鱼和豆腐的鲜味,其中最关键的就是鱼腥味和豆腥味都要处理干净。 这碗汤鱼腥味倒是没了,可生姜味和豆腥味太浓,也就勉强和公社国营饭店的朱师傅一个水平,还得多练。” 黄莺噘着嘴,“那你还一口喝完了。” 陈凡轻“哼”一声,“这不正好天冷吗,喝点热汤暖暖身子,不能浪费。” 黄莺端起托盘,“好吧,我会把你的话原原本本告诉黄鹂的。” 她刚准备下去,正好看见桌角的一幅画,不禁两眼放光,“这张是我们6队的设计图?” 陈凡瞟了一眼,重新拿起毛笔,“简图,还没有添加园林设计。” 说着在还没完成的图纸上继续作画,同时笑道,“我的打算是分为几步,先建房子,后改造绿植,最后将每个小队的居住区,都打造成开放的园林式花园小区,又不失云湖水乡的农村民居特点。” 黄莺眨眨眼睛,感觉有些迷糊,“园林?花园小区?那是什么?” 陈凡转头看看她,哈哈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黄莺皱皱鼻子,下一秒又忍不住咧嘴直笑。 虽然听不懂,但是能感觉到陈老师很厉害的样子。 这时刘璐蹬蹬蹬地跑上来,手里拿着一件无袖褂子,兴奋地说道,“老师,你看我做的褂子。” 陈凡上前两步,接过来抖了一下,脸上满是纠结,“嗯,不错,可以穿了。” 黄莺放下手里的托盘,走过去抓起一角看了看,转头对着刘璐说道,“你做的衣服比手工缝的好多了,但那是缝纫机的功劳,回头你让你姐把那件米黄色的风衣给伱好好看看,那是陈老师亲手做的,手艺比百货公司卖的衣服还要好。” 刘璐撅起嘴,“我姐是个小气鬼,那衣服她穿都不肯穿,更别说借给我看,我找她借了好多回,她都不肯。” 黄莺抿嘴微笑,也不说话。 换成她也不肯啊,那可是陈老师送她们的第一件衣服,而且是亲手做的,舍得才怪。 陈凡将褂子递回给刘璐,笑道,“你才刚学裁缝没多久,现在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慢慢来吧,只要找到不足的地方,一点点进步就是好的。” 刘璐低落的心情一下子开朗起来,将褂子抱在怀里,点头笑道,“知道了,谢谢老师。” 旁边黄莺不开心了,皱着鼻子说道,“陈老师你太偏心了吧,小璐做成这個样子,你还鼓励她,我妹做的鱼汤你就只批评。” 陈凡轻哼一声,对着她说道,“刘璐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裁缝,一个多月时间能自己独立做一件褂子,说明她下了苦工、进步很大。 你妹呢?她以前就在家里掌勺的,一手家常菜做得也不算差,我给她讲了其中的诀窍,她还烧不出一碗好汤,难道不该批评?” 黄莺嘟着嘴,低头不吭声了,心里想着待会儿一定要把黄鹂骂一通。 批评过后,陈凡又说道,“不过呢,也不能怪她不努力,裁缝可以用碎布片,甚至是树叶子练习裁剪和走针,而学厨师,却只能用食材练习,一天就只有三次机会,练习时间不足,当然进步慢。” 这时候可不能跟十几年后比,那时候各种菜式充足,而学厨师的一般都是饭店里的学徒,用料本来就多,自然有很多机会可以练习。 即便如此,但是要上灶,除非是花了学费的厨师学校,否则没有最短一两年的学徒生涯,也很难有上灶的机会,由此可见一个好厨子有多难。 裁缝就不一样,只要师父肯教,三五个月就能初步上手,最多一年就能达到进厂的水准。 当然,和厨师一样,想成为一名顶级的裁缝,也依然要靠时间去积累。 相比学厨艺的黄鹂、学裁缝的刘璐,选择学酿酒的杨梅则更简单一些。 酿酒无非就那几道工序,其中最关键的地方是酒曲、配方和火候,属于易学难精的手艺,也就是上手很快,学上几个月就能自己去开酒坊。 至于酿出顶级的好酒,那就要看天赋和运气了。 这时候陈凡的设计图也画得差不多,便让黄莺将图纸收好,甩着双手慢悠悠地下楼,走到院子里坐着晒太阳。 前些天下雪的时候,这里的气温最低达到了零下10度,等太阳一出来,晒了两天之后,今天又暖洋洋的,气温也回升到15度左右。 穿着一件薄棉袄,躺在铺了棉絮的躺椅上,不一会儿便暖和得昏昏欲睡。 不远处的厨房里,传来一股股香气,那是黄鹂在做午饭。 现在刘丹都主动将做饭的活让给了黄鹂,就是让她有更多练习的机会。 她自己则和杨菊、黄莺一起,为上大学而预习功课。 二楼的书房里有几十个专业的教材,她们一个选择新闻、一个选择机械、一个选择外贸,都能从中找到相关的专业教材,没事就在茶台那里看书。 用陈凡的话来说,能进重点大学的,都是来自全国各地最优秀的学生,她们几个也就只能在卢家湾这片地方拔尖,高考考出高分,还是沾了提前学习的光,如果没有足够的努力,等到了大学里面,多半要拖后腿。 被陈凡这么一吓,她们顿时心里都慌了,二话不说便按照陈凡给她们布置的学习计划提前预习,努力争取到了大学里面也不掉队! …… 过了一会儿,黄鹂将午餐准备好,便叫人吃饭。 陈凡躺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刚准备起身,八哥便落到旁边的茶几上,大声叫着,“吃饭了、吃饭了。” 看着这只呱噪的八哥,心里有点后悔教它说人话了。 就不能安静会儿吗? 可是现在已经混熟了,又不好意思把它烤了吃肉,只能对着刚走出来的刘丹挥挥手,“给它抓把谷子。” 刘丹咧着嘴呵呵直笑,跑到厨房里面,抓了一把稻谷出来,丢到旁边的空地上。 八哥立刻飞过去啄着吃,可是天上突然飞下来十几只麻雀,一啄一啄地跟它抢食,气得它破口大骂,“坏鸟、坏鸟。” 这时一道声音从前坡传来,“刚来就听见八哥在骂坏鸟,是不是燕隼又欺负它了啊。” 头顶一颗树枝上,燕隼转动脑袋,“啾啾”叫了两声,展翅从某人头顶上飞过,落下一坨鸟屎。 安全迅速闪身,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长气,“幸好我动作快。” 然后抬起头大骂,“真是一只坏鸟。” 陈凡走到场坪边,看着他笑道,“谁让你先冤枉它。” 安全卖力爬上来,一眼就看见麻雀堆里的八哥,一边骂“坏鸟”,一边抢谷子吃,不禁笑道,“嘿,还真是我冤枉它了。” 陈凡指了指厨房,“你是找准时间过来的吧,正好我们要吃饭,又被你蹭到了。” 安全撸了撸袖子就往里走,没好气地说道,“今天确实是凑巧好吧,我是来报信的,只不过正好赶上了!” 陈凡走在他身边,问道,“报信?报什么信?” 安全走进餐厅,看看正在加椅子、摆碗筷的黄莺和刘丹,笑道,“给她们两个报信,明天去地委参加面试。” (本章完) 第435章 直购 “面试?”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齐齐看向安全。 陈凡眉头微皱,紧接着问道,“面什么试?” 这年头还有面试? 不管是进工厂、当兵还是上大学,不都是直接调档案就完了么,还有什么是需要面试的? 安全拉开椅子坐下,咧着嘴笑道,“当然是高考面试。” 他说着又指了指黄莺和刘丹,“你们不是报了外贸和新闻专业么?这凡是跟外语有关的专业,都需要外语老师亲自面试,看看是否具备一定的外语基础。” 陈凡也跟着落座,看了看正满脸迷糊的两个女生,再看向安全,问道,“外贸类的还能理解,除了贸易类知识,几乎等于半个外语专业。可新闻专业还要面试是什么鬼?” 安全嘿嘿笑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这样问学区委员的。” 他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对帮他倒酒的黄鹂说了声谢谢,转过头继续说道,“从表面上看,新闻跟外语没有关系,可是别忘了,通讯社也是有驻外记者的,哪怕不外派,也可以负责翻译外国新闻稿件。 如果小丹没有报考英语科目也就算了,既然参加了英语加试,那人家将她纳入到英语面试名单,自然也很好理解。” 陈凡恍然点点头,搞清楚原因就行。 他对高考的了解几乎都来自于穿越前看年代的记忆,可是看过的里也没说高考还有面试啊。 就连上次去地委,左姐和姜丽丽她们也没提到这一茬,可能连她们也不清楚。 不过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就是面试吗。 他转头看这黄莺和刘丹,笑着说道,“你们的英语成绩不差,口语方面也很不错,只管放心大胆去考,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陈凡信心满满的样子,两个女生也安下心来,齐齐点头,“知道了。” 陈凡又看向安全,“时间、地点?” 安全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从明天到1月2号,地委教育处招生办公室。” 顿了一下,他对着陈凡笑道,“公社学区委员可说了,北大和外贸大学的两位招生老师亲自过来地委,就是为了给她们面试,否则的话,一般是要求报考英语专业的学生自己去省城招生办面试的,由此可见学校对她们的重视。” 陈凡却眉头紧皱,眯着眼睛沉思。 安全看到他的样子,不禁微微一愣,“怎么,有问题?” 沉吟两秒,陈凡缓缓摇头,又看了看黄莺和刘丹,笑道,“没什么,就算真有问题,也是好事。” 随即摆摆手,“算了,先不说这個,明天我带她们去一趟地委就知道。” 说完拿起酒杯,“来,干了。” 随后一饮而尽。 安全看看他杯子里的黄酒,再看看自己杯子里的白酒,眼里陷入沉思。 今天安全过来是正好赶上饭点,否则黄莺她们不会一起上桌,既然如此,她们6个女生只能赶紧吃完饭,随后简单收拾一下桌子,将饭桌让给他们两个。 看着几个女生麻利地将本来就不乱的桌子收拾干净,迅速撤到厨房,安全不禁摇了摇头,感叹地说道,“你这日子过得,吃饭有人伺候、衣服有人洗、卫生有人打扫,乱七八糟的杂活也有人帮你干,地主老财都没你舒坦。” 陈凡两眼一翻,“要再往前两年,你说这个话,我强烈怀疑你要害我。” 安全呵呵一笑,“再往前两年,我也不会说这个话啊。” 他晃了晃杯里的残酒,仰头一饮而尽,笑容中带着几分感慨,“这几天在地委、县城跑,我算是看明白了,时代真的不一样了啊,有些话以前不敢说的,现在敢说了,有些事以前不敢做的,现在也敢做了。” 陈凡眨眨眼,“是什么事情让你有这种感慨?” 安全摇了摇头,笑道,“不就是给队里找饲料机吗,换成以前,打报告、做审查,各种手续都能把人烦死,这次伱猜怎么着?” 陈凡夹起一筷子菜,摇摇头,“猜不着。” 安全笑道,“我先去找公社,公社说想要快点买到机器,让我最好直接去县里找商业局,我去了县里,商业局说可以走流程,但是建议我直接去找地委机械厂,因为就在一年多前,咱们的云湖机械厂也制造出饲料机,正式承接商业部下达的生产任务。 他说如果走流程,那就是公对公,价格是定死的,时间上要排队。 上级安排的生产任务不说,单单一个云湖地区,就有十几个区县,100多个公社、几百个生产队,饲料机不算贵,很多有条件的生产队或公社都想买,如果走对公流程排队,估计要等到几年后才能排上。 换成直接去找机械厂就不一样了,只要能打通机械厂的关系,能够接受加价,很快就能买到饲料机。” 说完之后,他对着陈凡笑道,“人家机械厂也是有计划外产能的,那部分他们可以自己安排。你说就这种事,几年前有没有人敢干?!” 陈凡抿抿嘴,端着酒杯笑道,“喝酒喝酒。” 后世很多人都以为,变化是从78年年底才开始的,其实不然。 在结束那啥、再到79年的这一段时期,民间很多地方就已经蠢蠢欲动。 越是穷困的地方,就越是有人想寻求新路、突破限制。“穷极生变”就是这个道理。 虽然云湖不算穷地方,甚至可以算是富裕之地,可不代表没有变化。 穷有穷的变,可富裕的地方人才也多啊。有些脑子灵活的企业领导,已经开始从逐渐松动的管制中寻找机会。 只不过,这样的人太少太少,而且能平平安安走过未来十几年,还没翻车的,更是大浪淘沙所剩无几。 看来云湖机械厂的领导就是这类人。 陈凡收回思绪,看着安全问道,“所以现在饲料机有眉目了,就在云湖机械厂?” 安全点点头,正色说道,“这事我还没去跟杨书记说,正好从学区委员那里听到要面试的消息,就先过来找你,跟你商量一下。” 顿了一下,他身体微微前倾,轻声说道,“正常情况下,一台饲料机的价格在4500元左右,我从县商业局那里得到消息之后,就立刻赶去了机械厂,找到他们销售科。 可惜,没见到他们科长,只跟一个销售员见了面,送了两包烟,又报了卢家湾和你的名字,才从他那里打听到私买的价格。” 说着伸出一个巴掌,又反手比划了一下。 陈凡眼珠微转,“5500?” 安全轻轻点头,“一口价,没得谈!” 陈凡抹了把脸,沉吟两秒,说道,“我觉得可以。” 不就是贵1000块钱吗,只要饲料厂开工,要不了多久就能赚回来,否则等排队的话,天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为何改开之初,有的村子就组织几个铁匠,用手工敲扳手、钳子去卖,都能发大财? 就是因为当前我国的工业生产能力太低太低,很多工业品长期处于缺货的状态。 五交化商店里之所以常年有工业品足额供应,是因为工业品与工业券挂钩,以至于很多想买的人没有工业券,根本无从买起。 而小作坊的东西不用工业券,立刻就释放出大量的消费市场。在80年代初期,真的是百分之百的卖方市场,只要能生产出工业品,然后不要工业券往外卖,不管是针头线脑还是仪表工具,都不愁卖。 连小东西都如此,更不用说饲料机这种“大机械”。 见陈凡同意,安全便点点头,说道,“行,待会儿我就去找杨书记,看看怎么操作。” 他也是习惯了走流程、打报告去买东西,现在要私下里去工厂买货,这里面的门道还得摸一摸,可千万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才好。 …… 第二天一大早,陈凡便带着黄莺和刘丹出发去地委。 小游艇抛出一股浪花,缓缓加速,一个小时不到就抵达云湖客运码头。 等他们到达教育处,工作人员才刚刚过来上班。 (本章完) 第436章 没抢成 教育处二楼一间会议室,门口走廊上,陈凡正在给刘丹加油鼓劲, “放轻松点,没事的,估计面试就是考察一下你们的英语水平,而且以现在的教学条件,应该不会很难,到时候你正常发挥应该就能通过,还是那句话,胆大心细沉着应对,就没有应付不了问题!” 在他身后的走廊上,二三十个考生靠墙站成两排,看着他的背影满是震撼。 全英文对话? 这么牛的吗? 刘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用英文说道,“知道是知道,就是我第一个进去,有点害怕。” 黄莺抬手拍拍她的肩膀,同样一口流利的英语,叹道,“我是第二个,这样你是不是能得到一些安慰呢。” 陈凡也有点无语,早知道路上就开慢点,没想到他们虽然不是第一批到的,但因为教育处的办事员认识他,等他们过来上班,就友好地把头两个号码发给了刘丹和黄莺。 还美其名曰越是往前,老师的心情就越好,也更容易通过,如果等到后面,人的耐心都磨没了,要求也会不自觉变高,对考生不利。 道理是这么個道理,但是可以发3号和4号啊,1号和2号,也不考虑一下两个小丫头的心理承受能力? 这时两个50多岁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听到他们的对话,满眼好奇地看着陈凡。 其中一人用英语问道,“你也是来参加面试的吗?” 陈凡转过身,看着他们眨了眨眼。 不认识自己,显然不是教育处的人,又是这把年纪? 得嘞,如果他们不是今天的面试考官,他敢当场表演倒立。 于是赶紧摇头,然后将刘丹和黄莺推上前,正色说道,“你们好,我不是考生,她们才是。” 那位看了看两人,却盯着陈凡不放,“你的英语是跟谁学的?这种地道的伦敦口音可不是随便哪里都能学到的!” 陈凡张口就来,“跟一个老知青学的,不过他已经回城了,我们失去了联系。” 总不能说是听收音机,从美国之音里面学来的吧,那可是敌台! 不过别说,这年头靠美国之音学习英语的人还真不少,而且当年的美国电台播音,用的还真是标准的伦敦英语,要到后来好莱坞崛起,才会逐渐转向本土的美式英语。 本来美国之音刚刚建立的时候,是没有英语节目的,到了58年,新上任的新闻署署长乔治·艾伦认为“这样实在太假了,令人很尴尬”。此后美国之音才开始用英文,把所有外文节目再播一遍,以加强听众对它的信任。 就是从那以后,国内也能收听到英语栏目,要不然当时国内很多地方的小盆友也没有机会通过这个方法学英语。 造成的其中一个后果就是,潜移默化中,多了80年代的许多润人。 咳咳,那个就不说了。 反正现在倒是成了陈凡隐藏的借口,若是有人问他的英语从哪里学来的,就可以说是美国之音。 只不过这个时候没必要明说而已,毕竟好说不好听嘛。 听到陈凡的答案,那位老师顿时噎了一下,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转头看了一眼所有考生,用英语说道,“谁是1号考生?” 如果连南波万都听不懂,也不用来参加面试,直接回家去洗洗睡吧。 刘丹立刻弱弱地举起手,“我是1号。” 老师颇有些意外,看着她轻声问道,“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刘丹咽了咽口水,“老师您好,我的名字是刘丹,来自云湖地区孤峰县南湖公社卢家湾生产大队。” 一听这话,两位老师顿时两眼放光,齐声说道,“你就是刘丹?” 然后两人一起看向陈凡,“那伱就是陈凡了?” 陈凡瞪大眼睛,我这么有名的吗? 不过两位老师没有多说,只是笑道,“那就从刘丹开始吧。” 说完又看了一眼黄莺,轻轻点了点头,便走进会议室。 旁边的几十个考生则看着陈凡窃窃私语,还好没有指指点点,否则陈凡不介意给他们表演一下什么叫社牛。 这时才有教育处的一位办事员走过来守在门口,准备给后面的考生叫号。 会议室门关上,陈凡也不管那位守门的办事员,直接将耳朵贴在大门上。 办事员满脸无语地仰头叹了口气,随后直接转过身,当做没看见。 会议室里面,刘丹怯生生地拉开椅子,正准备入座,突然想到陈凡的交代,又赶紧后退两步,对着会议桌对面的两位老师鞠了一躬,“老师好。” 北大的梁教授刚刚坐下,看到鞠躬的刘丹,笑着点点头,“你好,请坐。” 等刘丹坐下,外贸大学的胡教授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推到她面前,说道,“打开盒子,随机选择十张卡片。” 梁教授不满地瞟了他一眼,仿佛在说,这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胡教授则微微一笑,回了他一个眼神:你们学校的?档案都没调,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梁教授翻了个白眼,决定暂时不理他这个“小人”,正脸看向刘丹。 刘丹看了两人一眼,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一叠类似扑克牌的卡片,她将卡片摊开,从里面随意挑选了十张。 胡教授刚刚张嘴,旁边梁教授就用英文说道,“把这些卡片上的内容读一遍。” 刘丹抬起头,“哦,好的。” 随后捧着卡片,一张张地朗读。 读到第二张的时候,她就镇定下来。 不就是一点短文吗,半年前陈老师就教过的好吧,简直就是小儿科! 随着她的紧张情绪逐渐得到缓解,朗读也越来越快,一两分钟一张纸,没多久就全部读完。 胡教授立刻抬手鼓掌,“非常棒,你的英语是跟谁学的?” 刘丹还不知道现在是自由问答时间,听见胡教授的问题,便以为是随意聊天,心情愈加放松,笑着说道,“是跟陈老师学的,学了大半年呢!” 大半年? 胡教授忍不住看了看梁教授,却发现他也是满脸呆滞。 大半年就能练成这个样子,你确定是在学英文?不是在学普通话? 不过这种问题肯定不能问,那不是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么。 梁教授便跟她聊起了家庭、生产队、还有一些生活中的杂事,等等等等。 以至于刘丹完全没发现现在是在面试。 等到最后,梁教授突然问道,“你学习英语有笔记吗?” 刘丹立刻点头,“有的。” 她刚要去摸自己的书包,手却突然顿住,讪讪笑道,“笔记在我书包里,刚才教育处的干事说不能带资料进来,就交给我同伴帮我拿着了。” 梁教授毫不迟疑指了指外面,“你去拿进来。” 刘丹立刻起身走出去,随后很快拎着一只书包进来,顺手关上门,再把资料拿出来放到梁教授面前。 梁教授翻了翻,立刻被里面工整的字迹吸引。 胡教授也赶紧凑了过来,顿时眼睛一亮,转头对着刘丹笑道,“刘丹同学,有没有想过报考我们外贸大学,我们大学是外贸部直属的唯一一所大……” 不等他说完,梁教授就一把捂住他的嘴,对着刘丹说道,“恭喜你,我现在正式宣布你被北大中文系新闻专业录取,我们北大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们一定……” 胡教授挣扎着拉开他的手,大声嚷道,“报新闻有什么好的,读外贸大学,可以为国家创汇、还能实现自己的……” 梁教授又将他的嘴捂住,脸色铁青地说道,“你要再敢抢人,我就跟你抢那个黄莺!” 胡教授毫不屈服,“呔,你个新闻专业要什么外语人才,这样的人才就应该去外贸大学。” 梁教授,“呸,你再敢乱来,我就通知老王,他们外国语大学不比你们外贸大学更需要外语人才?!” 胡教授气得呼呼喘气,“你敢通知老王?你要通知他、我就、我就……” 他转头看向刘丹,一把挣脱钳制,整理了一下衣服,脸上重新堆起笑容,“小同志,你自己说,想不想报我们外贸大学呀?” 说完还瞪了梁教授一眼,“你憋说话,让人家自己选。” 梁教授蠕动几下嘴唇,不吭声了,随后满眼期待地看着刘丹。 刘丹人都看傻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喃喃说道,“我已经填了北大新闻系的志愿。” 连第二志愿都是北京广播学院的新闻专业,怎么可能会去读外贸呢? 梁教授听到这话,立刻喜笑颜开,竖起大拇指,“明智的选择!” 胡教授却不甘心,苦口婆心地劝道,“如果只是因为填报了志愿的话,这个是可以重新填的!” 刘丹满脸茫然,陈老师不是说“买定离手”吗?志愿还能改? 若是她知道陈凡早就拜托左秋萍去了解各个大学的填报信息,就不会这么想了。 那志愿表也就是一张纸,只要有人愿意帮忙,换张纸重新填不就完了,有什么难的?! 所以说,这个时候冒名顶替的真的很少很少,因为没必要啊! 随便找个名额没招满的大学,只要分数线达标,换张表格插进去就完了,何必去顶替别人的档案呢,那多危险啊。 如果分数线没达标? 这不是还有审核么,审核掉一批,不就可以达标了?! 等刘丹迷迷糊糊地出去,陈凡和黄莺立刻将她拉到一旁,询问里面的情况。 其他考生也都迅速凑近,希望能探听到一点内幕消息。 刘丹挠挠后脑勺,困惑地说道,“好像也没什么,就读了十张卡片的小短文,还挺简单的。然后两位老师就跟我聊天,别的什么也没有。” 嗯?这么神奇的吗? 别的考生听到这话,也都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脸上各自露出自信的笑容。 陈凡眉头微皱,沉吟两秒,随即若有所思地问道,“他们跟你聊天的时候,用的是英文还是普通话?” 刘丹眨眨眼,“英文啊。” 此言一出,刚才还自信满满的考生们,立刻有一大半如丧考妣,看向刘丹的眼神格外幽怨。 都特么纯英文对话了,你还说简单? 这时黄莺心里也有了底,既然刘丹可以,那没道理自己不行。 正好看见负责叫号的工作人员出来,她便整理好衣服,昂首阔步走进会议室。 看着大门关上,陈凡又拉着刘丹小声问道,“他们还说什么了没有?” 刘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瞟了一眼其他人,用只有陈凡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就是那位外贸大学的老师,想让我转报外贸大学,他说可以让我重新填报志愿。 然后北大的老师说我被录取了,我心想都已经被录取了,那就不麻烦了,所以就没填。” 陈凡抿着嘴疯狂眨眼,好半天后,才无语地竖起大拇指,“选得好。” 如果没有另一个人在也就罢了,只要条件给到位,改专业也不是不能商量。可是两边的人都在,就必须要坚定自己的理想,否则的话,会给人一种漂浮不定的感觉。 用专业的话来说,就是不够成熟稳重,这样的人,是不配被重点培养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黄莺也拉开门走出来,陈凡又去问她的情况。 黄莺脸上也有点迷糊,“我和小丹说的流程差不多,先进去就是读卡片,还有音标,完了之后就是聊天。 聊的内容有我自己、家庭,还有生产队,我说了一些平时生活的情况,还有跟着你学习的情况,再就是聊理想,我说我想做外贸员,为国家创汇。 这时候北大的那位老师说除了创汇,还可以通过外交为国家做贡献,建议我报考北大西语系的英语专业,以后可以进外交部。 然后外贸大学的那位老师,当场就说我被录取了,让我回去等录取通知书。 我心想都已经被录取了,就不麻烦了吧,北大的老师也没多说什么,就让我出来了。” 陈凡咂咂嘴,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 昨天他听说两位老师亲自过来给她们两个面试,就猜到可能是要抢人,没想到还真是。 如果他们只有一个人过来,这种礼贤下士的态度,说不定这能把这两个傻丫头说晕,让她们转报志愿。 偏偏两个人一起来,那还有成功抢人的可能么?! 他搓了把脸,控制住脸上的笑容,便打了个手势,“走,今天咱们逛一逛地委,算我给你们考上大学庆祝。” 听到这话,刘丹和黄莺瞬间将刚才的面试抛到脑后,双手捧在胸前乐得直蹦,跟着陈凡身后蹦蹦跳跳地往外面走去。 只留下一群同样来参加面试的考生,眼里流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本章完) 第437章 来历清白 陈凡没有带她们去找姜丽丽,今天人多眼杂,还是低调点好,省得给两姐妹惹来麻烦,便直接出了教育处,带她们两人在云湖“cbd”逛了一圈。 没给她们买礼物,反倒是她们用自己之前做陶坯赚的钱,一个买了一顶帽子,一个买了一条羊毛围巾,送给了陈老师。 让陈凡欣慰的是,那顶帽子不是最流行的绿色,而是一顶棕色的羊皮鸭舌帽,他也就欣然接受。 至于刘丹一开始想给他买绿色雷风帽、他在一旁满脸嫌弃的这种细节,大可以直接忽略。 逛了百货公司、旧货商店,又带着她们去工农饭店搓了一顿,这才到客运码头取了游艇、慢悠悠地往回赶。 坐在小船上,刘丹小脸红彤彤的,虽然身体很疲惫,可眼里依然满是兴奋,“陈老师,我是不是考上北大啦?” 陈凡双手握着方向盘,头也不回地说道,“人家老师都这么说了,肯定八九不离十。” 顿了一下,不等黄莺重复这个一上午已经问了八百遍的问题,又赶紧说道,“有个事你们两個一定要记住啊。” 两人齐齐看着他,“什么事?” 陈凡,“回去以后,千万别说你们已经被老师口头通知录取了,只说面试过程、然后考试结束就行。” 刘丹满脸不解,“为什么呢?” 陈凡抿抿嘴,转头瞟了她一眼,“容易挨打。” 两人相视一眼,一起吐了吐舌头,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感觉没过多长时间,便回到了卢家湾。 陈凡刚回家,杨菊便迎面走了过来,“陈老师,刚才大队部给我爸打电话,让你回来后过去一趟。” “嗯。” 陈凡应了一声,又问道,“说什么事没有?” 杨菊摇摇头,接过他递来的背包抱在怀里,“没说。” 陈凡也没在意,昨天安全才过来说了要去云湖机械厂买饲料机的事,估计是要找自己过去商量吧。 等他骑着小母马赶到大队部,在办公室里见到朱公安,还有略显沉闷的杨书记几人,这才意识到情况不是自己想象的样子。 杨书记坐在自己位置上,看到他进来,立刻挤出几分笑容,“小陈来啦。” 陈凡“啊”了一声,对着朱公安笑了笑,便到一旁找位置坐下。 他再看了看表情明显有些不对劲,却依然挤出笑容的张文良和安全,正要发问,张文良便丢了一支烟过来,对着他问道,“今天带她们去面试,结果怎么样?” 陈凡接过烟,掏出打火机点燃,“感觉还行。” 安全笑了笑,想说什么话,却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陈凡眼珠微转,看向杨书记。 杨书记不自觉地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随后指了指朱公安,“今天找你过来,是朱公安找你有事。” 陈凡又看向朱公安,掏出自己的烟抽出一支递过去,笑道,“看你们紧张兮兮的样子,又是朱公安亲自过来,不会是找到我家的线索了吧?” 朱明刚把烟接到手里,听到这话,顿时愣了愣。 他转头看了看同样面露惊讶的其他人,意识到不是谁提前打过招呼,再看向陈凡,勉强笑道,“不愧是陈老师啊,就是比一般人聪明。” 陈凡瞬间影帝上线,故作惊讶地看着他,再看看其他人,回过头来,眼神中透着几分复杂的情绪,有忐忑不安、也有惊喜与期待,问道,“真的找到啦?” 朱明咂咂嘴,脸上挤出几分笑容,正准备说话。 这时肖烈文突然敲了敲烟杆,将一团还没有抽完、燃着火光的烟丝磕到烟灰缸里,转头对着陈凡说道,“小陈呐,在朱公安跟你讲之前,我先跟你说几句话。” 陈凡转身对着他,正色点了点头,“嗯,您说。” 肖烈文也转过身正对着他,轻声说道,“伱给卢家湾做的贡献我就不多说了,我就说一个,虽然你没有拜师,但是你也算是我半个徒弟,这个你承不承认?” 陈凡毫不犹豫地点头,“别半个啊,我就拿您当师父看的。” 严格说来,他在南湖公社有四个师父,教武功的肖烈文、教琴棋书画等传统文化的卢四爷、教针灸、诊脉和用药的陆大夫,以及教骨科、推拿的董大夫,这几位他都是从心里认同的。 肖烈文欣慰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师父不敢当,毕竟我也没传你什么特别厉害的本事,你要真想认师父,就去认你林伯,他可是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教给你了,这些东西啊,搁以前那都是只传衣钵弟子的!” 陈凡笑着点点头,“林师父我自然也是要认的。” 肖烈文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我的意思是什么呢,就是说,” 他说着指了指朱明,“等一下不管朱公安跟你说什么,你要记住一点,卢家湾也好、我这里也好,都是你永远的家,你是有家的人,明白了吗?!” 陈凡深吸一口气,正色点点头,“明白了。” 肖烈文这才对着朱公安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自己则低下头填烟丝。 朱公安干咳一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袋,又从里面拿出几张纸,递到陈凡面前,“你先看看这些。” 陈凡接到手里,先看了看他,再低头去看资料,最上面的那张,赫然就是他曾经在地委某个派出所换了照片的那张档案纸。 朱公安见陈凡始终低着头、仔细看上面的内容,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之前你刚到这里的时候,我将你的情况上报,当时地委公安处就通知全地区的相关单位进行查找。 不过呢,当时只查找了一年内的案卷和失踪人口档案,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直到前几天,公安处要求整理5年内的人口资料,地委城北解放街道机械厂派出所,才从失踪人口档案中,找到你手上这张档案表。” 顿了一下,他见陈凡一直没有反应,还在翻阅后面的资料,便继续说道,“前两天他们通知我之后,我就立刻赶往地委,根据这张表格,先后去了你曾经上过学的学校,还有你父母曾经的单位了解情况,从侧面印证了资料的真实性,然后今天上午才全部查清,就立刻赶了回来。” 其实这些事情都是省厅领导在全权负责调查,他只不过是协助工作而已,直到最后省厅领导自认为查明了真相,便将通知陈凡的事情交给他,那几位则早已返回省城,这件事也算“水落石出”。 朱明说了半天,见陈凡还是没有反应,他不禁苦笑了一下,转头看看杨书记几人。 结果包括刚才还安慰陈凡的肖烈文在内,几人不是仰头看天花板,就是低头抽烟,没一个跟他对视。 朱明抹了把汗,转身看向陈凡,轻轻呼出一口气,小声说道,“你父母都是北方人,后来因工作调动来了我们省城,当年建设云湖机械厂,他们又主动申请支援,便调来云湖,是云湖机械厂最早的一批骨干。 后来的事情呢,只能说是无可奈何吧,……” 他说着抬起头来,“不过,我们在调查的时候才知道,就在去年,你父母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单位恢复了他们的职位和名誉,只可惜找不到家属,因为时间太长,原来北方老家的亲戚也都失联,就一直搁在那里,包括抚恤金也没有发放。 单位领导听说你还活着,他们还挺高兴,表示只要你愿意回去,云湖机械厂随时可以接收,不管是户籍还是工作,他们都可以一并解决。 机械厂的领导还说了,他们知道你现在是知名作家,又是地委卫生处副科级干部,如果你愿意去机械厂,他们可以给你安排一个级别相当的岗位。 比如负责管理医疗卫生的副主任,或者是机关办公室副主任都行,还可以推荐你去地委机电学院进修,只要能顺利拿到结业证,就可以升为正主任。” 等他说完,陈凡也差不多将所有资料看完。 他慢条斯理地将几张纸整理好,这才抬起头看着朱明,眼眶隐隐有些泛红,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道,“有没有可能弄错了?” 天知道他为了拿捏这种情绪,回忆了多少集《那年那兔那些事儿》。 朱明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睛,才轻声说道,“以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你就是这个陈凡,应该是没错的。” 他指了指陈凡手里的资料,“你看这照片,虽然是两年多以前的,可和你现在还是有9分相似。” 陈凡看了看,微微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话说时间还是稍微短了点,只有半年而已,尽管自己磨掉了照片表面的光泽,照片上也有纸堆里的潮气浸湿的黄边,可变化依然不是很大,如果用自己刚来的时候那副样子去拍照,效果还要更好一些。 朱明继续说道,“再看你的家庭背景,你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你父亲是清华机电专业毕业的高材生,母亲是归国留学生,精通英语和法语,后来又自学了俄语,翻译了很多专业文件。 而你刚来这里就会修理广播机,后来学习机械、英语等知识也很快,还会画图,这些知识积累,应该与你父母亲的言传身教、还有家里几百本专业书籍有很大的关系。” 顿了一下,他又从其他方面分析,“我们的工作人员拿着你的档案资料,先后走访了学校和机械厂与你父母认识的人,他们都说对你有印象,说你不太爱说话、每天放学回来就自己在家里学习、看书,是个人人称赞的好孩子。” 说着又叹了口气,“当年你落水以后,你父母有几个工友还想办法去找过你,可惜始终没有线索。这次听到你还活着的消息,他们都很替你开心。” 陈凡沉吟两秒,又问道,“刚才你说,他们……” 他扬了扬手里的资料,“我是说,陈凡的父母,都是从北方来的,他们老家没有人了吗?” 朱明立刻摇头,“没有了。机械厂也找过省委商业厅,请他们寻找你父母的过往档案,但是一无所获,只在商业厅的档案室里找到一点零星资料。 你父亲应该是首都人,你母亲是天津人,家庭条件嘛……,” 他说着干咳了两声,“咳咳,可以算是门当户对吧,在当年都是很不错的。” 陈凡嘴角微抽,如果不是很不错,也不会落到这么零落。 短暂的沉默后,陈凡将资料递还给朱明,笑道,“麻烦你了,如果方便的话,替我向帮忙查找资料的公安同志说声谢谢。” 朱明却没有接,只是摆了摆手,笑道,“嗐,都是本职工作,说什么谢不谢的。” 顿了一下,却又将自己手里的档案袋递过去给他,“这个不算档案,你可以自己收着,我那边已经在你的户籍资料上加了备注,关键是你自己。” 他看着陈凡,轻声说道,“你是怎么考虑的,要不要回机械厂?还是就在这里?” 陈凡毫不犹豫地笑道,“我跟机械厂又不熟,别说这份资料是不是真的跟我有关系,就算是真的,机械厂对我来说也是个陌生人,如果我要去城里,大可以去卫生处,何必去机械厂呢?” 随即看向杨书记几人,又笑着说道,“除非说卢家湾不肯收我,那我就只能去投奔卫生处了。” 杨书记一听,立刻拿掉嘴里的烟杆,大声说道,“只要你愿意留下来,就在这里好好待着,谁要敢让你走,我扒了他的皮!” 肖烈文也连连点头,哈哈笑道,“刚才我不就说了吗,这里就是你的家,自己家当然是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其他事情你不用管,有事我给你兜着。” 如今陈凡的来历查明,而且所有东西都看上去合情合理、清清白白,连陈凡那身稀奇古怪的本事也有了解释,那他还担心个屁! 陈凡笑着点点头,将手里的资料塞进档案袋,顺手递给杨书记,笑道,“那这个就放在大队部吧。” 杨书记二话不说,一把抢过档案袋、塞进抽屉里,拍着胸口保证,“就放我这里,以后你就是土生土长的卢家湾人,保证没人能动你。” 旁边沉默了半天的安全突然说道,“他的档案在卫生处,这个不是应该跟着个人档案一起走吗?”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瞪过来,安全心里一个激灵,赶紧说道,“我是说,小陈有了机械厂这层关系,咱们的饲料机是不是可以更早买到手了?!” (本章完) 第438章 拜祭 朱公安婉拒了杨书记吃饭的邀请,说单位上还有事,必须要回去。 陈凡将他送出大队部院门外,可能杨书记他们都猜到陈凡还有话要说,一个都没有跟出来。 迈出院门,陈凡对着朱公安微微鞠躬,“这件事真是太麻烦您了,我真没想到,你们会一直追查到现在。” 朱公安老脸微红,打了个哈哈,“别说这话,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应该的、应该的!” 确实有点脸红,事实上这事早在大半年前就停止调查,如果不是省厅的领导过来,根本就没有人去管陈凡的过去。 真要说谢,他反倒要代表单位给陈凡说声谢谢。 现在南湖公社声名远播,都是因为陈凡大作家和《急救手册》主编人的身份。如今南湖派出所的领导去县局开会,腰杆子都比别人硬三分,争取资源也更加有底气。 就因为这个,县局给他们所多派发了不少资源,包括他自己在内,切切实实沾了不少光。 至于敌特? 陈凡的所作所为,哪件能跟敌特扯上丁点关系?那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事嘛! 陈凡打了个哈哈,给朱公安递了支烟,又帮他点燃,随后自己点上一支,默默抽了两口,才小声问道,“朱公安,我想跟您打听個事。” 朱公安立刻点头,“你说。” 陈凡沉吟两秒,问道,“您知不知道,还有多少跟……,” 顿了两秒,他勉强笑道,“我是说,跟陈凡父母这种情况比较相似的人?” 听到这话,朱公安不禁暗暗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胳膊,说道,“我也明白,这件事你没那么容易接受,但是从现有的证据来看,……” 说到这里,他轻轻摆了摆手,“这事你自己慢慢考虑吧。” 随后抽了口烟,抬起头说道,“你是想问,有多少人被打成右队,落到家破人亡,到死了还没翻案的?” 陈凡点了点头,抿着嘴说道,“也不一定家破人亡,就是看不到自己恢复名誉的那一天,或者还在煎熬的。” 朱公安咂咂嘴,“这事我现在还真没办法答复你,毕竟我以前没管这一块。” 随即笑道,“不过,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向上级申请,收集这方面的资料信息。” 陈凡故作勉强地笑了笑,“如果麻烦就算了。” 朱公安大包大揽地拍拍胸口,“一句话的事,麻烦什么?我在地委公安处也有战友,请他帮忙,最多两三天就可以给你答复,伱等着就行。” 陈凡面露惊喜,“谢谢朱公安。” 顿了一下,又不好意思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除了已经去世的,其他还没有翻案、但是大家都知道他们是无辜的那些,也麻烦给我一份,最好能附带一些资料。” 朱公安略微思考了两秒,依然点头应承,“没问题。” 顿了一下,他看着陈凡,好奇地问道,“我能不能问一下,你要这些资料做什么用?” 陈凡怅然地抬头望向虚无的远方,轻声说道,“早在一个月前,二流报纸就发表了评论员文章,《李先生的干部政策必须落实》,要求为……为受到不公正待遇的人翻案。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我们看不到任何强有力的行动。 本来我也没太关注这件事,但是今天您过来,跟我说了陈凡家里的事,我觉得,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做些什么。” 朱公安脸色微变,“做什么?” 陈凡仿佛没有看见他的脸色变化,“我想写一篇文章,就以那篇《李先生的干部政策必须落实》为基础,谈点自己的想法。” 听到这话,朱公安也松了口气。 自古文人下笔如刀,甚至一支笔比万柄刀还狠,他不怕别的,就怕陈凡乱写。 不过以《李先生的干部政策必须落实》为基础,那就没问题了。 更何况陈凡是由己及人,确实如他自己所说,于情于理,都能说得过去。 当然,提前通知一下相关领导,让他们有所准备,也是应有之义。 陈凡可是在全国范围都小有名气的作家,他的文章几乎不可能拦住,现在能做的,就是将影响尽量控制在本省、甚至本地区范围内,说不定还能从中谋取一些好处。 他当即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行,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尽快给你结果。” 顿了一下,他又拍了拍陈凡的胳膊,小声说道,“腊月初一的生日,你倒是没记错。” 陈凡眨眨眼,不解地看着他。 那个陈凡档案上面的生日不是正月14么? 然后就听见朱公安说道,“不过腊月初一,不是你自己的生日,是你母亲的生日。” 陈凡愣了几秒,抬起头笑道,“户籍资料就不用改了,我的生日就是腊月初一。” 朱公安对着陈凡笑了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好样的!” 随后才扶着自行车蹬了两下,撩腿骑上车离开。 目送着朱公安骑着自行车远去,陈凡缓缓呼出一口长气。 时至今日,总算把自己的来历这个漏洞给堵上了。 而且还搭了个顺风车,找到给姜家姐妹父母翻案的机会。 至于机械厂的陈凡一家,以后逢年过节,自己过去上柱香,也算了结了这段香火情。 …… 回到大队部办公室,以杨书记为首的众人正对着安全进行猛烈的批评。 真是的,没见人家小陈恰逢认祖归宗却又痛失亲人么?你还好意思让人家去机械厂谈优惠? 还有没有道德、有没有同情心、有没有点人道主义精神?! 陈凡瞟了他们一眼,淡定地走到墙边的条椅上坐下,翘起二郎腿,点燃一支烟。 就很突然,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陈凡昂起头吐出一口烟雾,“怎么不批判了?这种人就必须狠狠批判,不能给他狡辩的机会。” 安全老脸一黑,讪讪笑道,“这不是没话找话、不小心就说错话了吗,不至于、不至于哈。” 杨书记转过身,笑着说道,“小陈呐,这几天你先好好休息一下,队里的事你就先别管,咱们自己能搞定。” 旁边张文良满脸纠结,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他哪天不是在休息? 叶树宝则连连点头,故作嗔怪地对着陈凡说道,“你看看你,以前每次遇到困难,都要你来出面解决,显得我们好像没本事似的。 这次你可千万别出面了啊,好歹给我……、咳咳,我是说,给安全一点表现的机会不是!” 安全黑着脸,无语望苍天,合着这事儿还得靠我去办是吧? 陈凡抽着烟,吐出一口烟雾,掸了掸烟灰,轻声笑道,“也行。那咱们就各走各的,明天我去地委拜祭一下,安哥呢,就去机械厂谈合同,完了再一起回来。” 拜祭? 众人相视一眼,肖烈文眉头微皱,认真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是应该去拜祭一下。” 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今天朱公安送来陈凡家的资料,而且证据确凿、属于可以零口供断案的那种,还有什么好说的? 至于“陈凡”流落到卢家湾之前的一两年时间,到底去了哪里,从头到尾都没人提起,就跟被刻意忽略了似的。 这时安全瞬间振奋起来,当即点头说道,“行,干脆明天我陪你一起过去。” 于私,好朋友去拜祭父母,既然有时间,他当然要陪着。于公,陈凡过去肯定要和机械厂的领导见面,到时候他露个脸,这个事情就好谈多了。 既然公私两便,他当然要陪着陈凡一起过去祭拜。 杨书记显然也想到这点,他转头对着张文良说道,“明天你带点东西,陪小陈一起过去,也算是咱们队里的一点心意。” 张文良立刻点头,“好。” 比起挑堤,陪同祭拜可要轻松得多,他自然巴不得。 陈凡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对着众人拱了拱手,“多谢。” …… 第二天一早,陈凡看着跟在屁股后头的7个女生,不禁有些无语,“我去祭拜长辈,你们跟着去干嘛?” 张翠娥振振有词,“你是我师父,他们是我师爷爷和师奶奶,我当然要去。” 黄莺挽着刘丹的手,用力点了点头,“我们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不去,还算是人吗?” 杨菊手里拎着东西,“陈老师,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去拜拜的。” 后面站着的黄鹂、刘璐和杨梅都没有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 陈凡嘴角微撇,随意打了个手势,“走吧。” 旁边张文良和安全相视一眼,不约而同耸了耸肩,才一起跟在后面。 陈凡的小游艇可以装10到12个人,正好将所有人一起装下。 开着小游艇到了地委,然后转公交,终于到了云湖机械厂。 云湖北城区几乎集中了云湖市百分之八十的工厂单位,其中最大的两家,便是轻工业的领头羊棉纺厂,和重工业的领头羊机械厂。 机械厂主要生产和销售多种机器及相关零部件,产品品类中甚至还有汽车和船舶零部件。 这年头的车船零部件可是属于实打实的“高新科技”,若是没有几分本事,上级根本就不会将这类任务下给某个单位,由此可见,机械厂的实力应该还是很不错的。 陈凡一行人走到厂门口,立刻引起保卫的注意,一名身着武装带、腰间配枪,大约30多岁的人从门卫室里走了出来。 这人与部队战士最大的区别,就是没有穿绿军装,而是一身蓝色的制服。 现在的工厂保卫部门可不一般,级别只比单位低一级。 什么意思呢? 比如首钢那种正厅级的单位,保卫部门的级别就是处级,部门领导的级别与区县领导对等。 而云湖机械厂则是处级单位,所以工厂保卫部门便是科级,领导也是正儿八经的正科级干部,与区县公安局领导平起平坐,甚至手底下的人还更多一些。 若是挂个副厂长或副主任的头衔,甚至能与区县领导直接对话。 这样的保卫科却是“防外不防内”,也是当年我国众多国防警卫力量的一部分,关键时刻要接受地方武装部的调遣,直接参与战斗。 反倒是比如财务科拎着一袋子钞票去银行存款这种“小事”,保卫科一般是不怎么管的。 他们的主要职责是防止某些人破坏工厂的生产经营和设备财产,这才是主要任务! 有鉴于此,他们的警惕性自然非同一般。 除了保卫科之外,县处级及以上的工厂还另外设有武装部,专门管理工人民兵,那又是另外一支力量。 这两支力量的配置基本相当,可以参考卢家湾生产大队的民兵连,什么步枪机枪那都是小儿科,四联高炮不说是标配吧,却也不罕见,就连迫击炮和山炮也属于常规装备之列。 全民皆兵,可不是说说而已! 更别说机械厂这样的重点单位,那更是布防的要点。 走出来的保卫员仔细打量一番众人,“你们哪个单位的?找谁?” 三个男的带着七个小女生,这群人一看就不正常。 但也正是因为有几个女生在,他的态度还算可以,起码证明这群人无害不是?! 张文良迅速掏出介绍信,上前两步递过去,“同志您好,我们是孤峰县南湖公社卢家湾生产队的,……” 不等他说完,那名保卫战士就眼睛一亮,将目光转移到陈凡身上,问道,“你就是陈主任的儿子、大作家陈凡?” 陈凡眨眨眼,“大作家不敢当,也就是写过几篇文章。” 保卫员咧着嘴哈哈大笑,“你们作家就喜欢假谦虚!” 随后不等陈凡他们说话,便伸手将人往门卫室里面请,“来来来,到里面坐一会儿,我马上通知厂办。” 说着还大声喊道,“队长,陈主任的儿子来啦。” 他转头对着陈凡笑道,“别说,你跟你爸长得不太一样,你爸五大三粗的,一点也不像文化人,你还是跟你妈更像一些。说起来,你小时候我还见过你呢,长相跟以前真没多大变化,就是人长大了。” 说着进了门卫室,拎起热水壶倒水,又突然叹了口气,“你爸妈他们都可惜了,……” 只说了个开头,他又摇摇头,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陈凡还有点神游物外,先和几个保卫科的人握了握手,在他们的盛情邀请下落座,心里默默想着,自己找的便宜爸妈,这么有名气的吗? (本章完) 第439章 遗产 在门卫室里坐了没多长时间,队长就接到厂办允许放行的电话,又找了个保卫员,让他带着陈凡他们进去。 陈凡一行人跟着保卫员,在厂区里兜兜转转。 后面几个没见过世面的早已经目瞪口呆,不停打量一座座高大的厂房,亏得前面有保卫员带路,否则早就有工人出面询问了。 等到了行政大楼,随后经过查验介绍信、安全检查,才终于在一间会议室见到云湖机械厂的厂长。 杨厂长大约50多岁,见到陈凡的第一眼,就红了眼眶,猛地上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热泪盈眶地上下打量他,说道,“像、真像,跟你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陈凡略显尴尬地笑了笑,神特么一模一样,昨天他也见过照片的好吧,顶多只能算脸型相似,……好吧,和后世的韩国选美差不多,脸型一样,然后五官都整得很好看,也就距离一模一样不远了。 杨厂长拉着陈凡到沙发上坐下,目中完全没有其他人,一个劲地跟他聊以前的往事。 还说道,“公安说你失忆了,我跟你多聊点以前的事,应该可以帮助你回忆些什么。 还有你家里的物品,在我恢复工作的时候,就已经全部整理出来,那些衣物、家具当时都被人瓜分干净,我想尽办法,也没能找回来,只能将没人要的书籍资料收拢,现在都在我家里放着,等一下就给你送过来。” 他说着掏出手绢擦了擦脸,强忍着激动的心情,感慨地说道,“你父母是被我牵连的,以前搞生产的时候,他们都是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对世事不闻不问。 我当时也没想太多,就想着能把厂子的生产做好,把技术做起来,不受外国技术的钳制。 却没想到无意中得罪了小人,后来蒙冤受屈,被撤职调离。 我离开机械厂之后,你父母也受到牵连,很快就被人冤枉,撤职接受调查,再然后……” 他一个劲地摇头哀叹,低着头痛苦不已。 旁边安全等人看到这一幕,不禁感同身受,一個个唉声叹气。 陈凡虽然表情也满脸沉痛,可是以他的眼力,明显能察觉到这位杨厂长有表演的痕迹。 倒不是说杨厂长的话是假的,这些都是能公开查证的事情,他要是敢说假话,无异于自取其辱。 只不过,事情是真的,情绪却可以造假。 以他堂堂一个处级单位的领导,不至于真情流露到在晚辈面前痛哭流涕吧?! 但是陈凡没证据,也只能表情沉痛地配合表演。 心里则在默默盘算,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他一个领导算计的? 想来想去,好像也就一个作家身份值得被他利用。 经过十年的沉寂之后,用“极限反弹”可以来形容文人的地位。 其实这个时间段还算好的,等再过三四年,别说全国都有名,哪怕只是在地级刊物上发表过文章,也足以让周围的人高看一等,人人都要喊一声“作家”! 若是能把陈凡招到机械厂,杨厂长自然有办法将这种优势发挥到极致,无论是攀附领导、还是争取群众基础,他都能得到极大的好处。 另外,善待故人之子,还能为他自己沽誉买直,付出的无非是一点演技而已,何乐而不为呢?! 好一番情绪宣泄后,杨厂长才拉着陈凡的手说道,“伱父亲以前是负责科研工作的主任,母亲也是技术部负责翻译工作的副主任,都是干部级别。 翻案之后,厂里重新核算了他们的工资,还有抚恤金,以及当初研发出汽车零部件等多种产品的奖金,一共是6000多元。 昨天我接到你们卢家湾大队书记打来的电话,就让财务科把钱准备好,待会儿我给你写个条子,你直接去财务科把钱领出来就行。 另外还有你父母以前存在银行的存款,也有6000多元,那存折虽然已经遗失,但我去银行问过,银行里还有存根,只是按照规定,只有合法继承人才有资格去取。 回头我给你开一封介绍信,证明你的身份,你拿着去银行,就可以取钱。” 陈凡一听赶紧摆手,“不用不用,这个钱我不能要。” 他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遗产等着他。 补发的工资、奖金和抚恤金一起6000多,以前的存款又是6000多,看上去很不可思议,不过以两个科级干部的收入、又不怎么花钱的情况下,这笔数字也还算合理。 只是这钱他真不敢要。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心里清楚啊,这钱根本就不是属于他的。而且他又不是很缺钱的人,何必非要去拿这笔钱呢?! 即便到现在所有人都觉得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可他话里话外,还是一副没有接受的样子,哪怕提起“自己”的父母,说的也是“陈凡”的父母,以此划清界限。 这边口口声声不认,那边转头就去取钱,有点尴尬啊。 杨厂长还要说话,陈凡赶紧转移话题,“是这样,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去拜祭一下……呃、父母,麻烦您找个人带我过去就行。” 看着陈凡,杨厂长满脸欣慰地指了指他,“你呀,和你父母亲一模一样,都是重义轻财的人。” 他又站起来说道,“你确实应该去拜祭一下,这些年拜祭的人也有不少,但是你不一样,看到你过去,他们一定很开心。” 陈凡尴尬地笑了笑,还想说随便找个人带着去就行,可杨厂长已经往外走,他也就只能跟上。 安全几人相视一眼,赶紧跟着往外走去。 厂长亲自出马,自然不会走着去,厂办安排了3辆小轿车,又有工会主席亲自陪同,带了一些东西,便直奔郊区云湖公墓。 到了墓地,杨厂长加快脚步在前面引路,走到一座坟墓前才停下。 陈凡见他对这里似乎十分熟悉的样子,心里对他的偏见也有了一点扭转。 不管这位杨厂长有没有算计自己,最起码他对去世的那两位,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否则的话,即便他提前探过路,也不会对这条路线如此熟悉。 站在墓前,杨厂长正准备去帮陈凡摆放祭品,黄莺几人立刻抢先一步,从布袋里掏出一样样东西。 有陈凡亲自酿的酒、刘丹下厨做的几道菜,甚至还有柑橘、柿子和冬枣等几种水果。 陈凡看到杨厂长异样的眼神,故作无奈地笑了笑,“这些都是我带的学生,非要跟过来表表孝心。” 学生?谁家学生是这样子? 杨厂长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随即转头看着墓碑,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我就跟你简单说说。他们原来的墓地在一个村子里,是原来车间几位工友帮忙处理的,当时你还在,他们都对你有很深的印象。 我恢复原职之后,第一时间找到他们,把你父母的坟迁到了这里,之前就是合葬,所以这个也是合葬。 以后你要祭拜就来这里吧。” 他转头看了看周围,“这里小路太多,位置不好找,你要是找不到,就来找我,我带你过来。” 陈凡轻轻点头,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字,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记得了。” 也不知道说的是记得杨厂长的话,还是记得这个地方。 杨厂长也没在意,反正心意表达到位就行。 在一年多以前,那啥还没结束的时候,这种很正式的祭拜是没有的! 即便是在非常偏僻的小山村,也有过十年不曾祭祖的历史。就连许多宗祠、庙宇都被捣毁,里面的神像被劈成碎片烧掉。这种上坟更不可能有。 可是就从去年开始,没有任何人组织,也没有任何人通知,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从一位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开始,他们提着小竹篮,带一小块腊肉、一点草果、一小壶酒,牵着家里的小娃娃,去给先祖扫墓。 差不多是一夜之间,这种“旧习俗”便在全国范围内恢复。 所以此时陈凡拜祭,也就按照那套旧礼。 点一炷香,摆放祭品,再拿出好大一袋黄色且粗糙的纸钱,在坟前点燃。 黄莺她们在坟前烧纸,张文良从布袋里拿出一小把铲子,走过来递给陈凡,“给坟上添点土吧。” 陈凡点点头,接过铲子,到附近的坎上挖了几块土过来,堆在坟头上,最后一铲子土下面,压了一张纸钱。 等所有纸钱都全部烧完,安全又拿出一挂鞭炮,拆开后绕着坟头摆放好。 等所有人都依次磕完头走远,他才跪在墓碑前拜了几拜,双手合十念叨了几句,“叔叔阿姨保佑,你家小子有出息了,不仅自己本事大,还带出好多优秀的学生,你们要保佑他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说完之后,看了看不远处的几个女生,心里泛起了嘀咕,最后还是闭嘴。 算了,这种私事自己还是不要多嘴,万一人家父母就喜欢看到这种场面呢。 他抽出一支烟点燃,走到墓碑后面,伸出烟凑到鞭炮的引信上,随后撒腿就跑。 几秒后,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回荡在公墓上空,越传越远。 (本章完) 第440章 捐了 出了公墓,陈凡本来想直接和杨厂长告辞,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拉上汽车。 回去的路上,杨厂长正色说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工作在卫生处,也是副科级,是正儿八经的干部,不过杨伯伯有几句心里话想说给你听。” 陈凡微微侧过身,至少态度很诚恳,“您说。” 杨厂长转头看着他,“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前十年,乃至于现在、未来,无论任何时候,即便中间有些坎坷,生产建设都是我国发展的重中之重。 相比之下,无论卫生事业如何受重视,都要排在生产的后面,这一点你必须要清楚。” 陈凡嘴角微抽,眼里浮现一抹苦笑,轻轻点头,“这个我明白。” 以阶层为纲是没错,可想当年即便是老青,也非常重视国防科技的发展和生产建设,社会各方面相对最平稳的,也是部队和工厂,老杨这句话,确实半点毛病都没有。 当然,也只是相对平稳而已,否则就没有陈凡父母和姜家这些事了。 杨厂长欣慰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也知道你这个卫生处的副科职位是怎么来的,说直白一点,你对于卫生处,相比卫生处对于你,要重要得多。 但是,也仅限于此。 只要你继续留在卫生处,前途基本上可以预见,首先你在那里毫无根基,并没有一个真正可以依靠的人,其次伱的专业水平也就在那里,那个云湖急救法就是你最后的底牌了吧?! 当你把你的底牌拿出来之后,你的底牌也就变成了别人的明牌,给你一個副科级待遇,那已经是因为他们需要你撑门面的结果,否则的话,他们随便给你一个普通办事员的职位就完了,根本用不着干部。” 陈凡脸上笑呵呵,心里却不以为然。 如今是什么情况? 社会遭受重创,各行各业都亟待发展,几乎所有单位都求贤若渴。 除非是那种甘愿被ppt的,否则只要有本事,就不怕出不了头,这个单位不重视你,外面还有无数的单位等着抢人。 如果卫生处不抢着把陈凡拉进单位,等省厅领导过来视察的时候,搞不好会直接将他调去省厅。 虽然可能也只是一个副科待遇,可蒙受损失的必定是地委卫生处,之前他们做所的一切努力,不说化作乌有,挨一顿批是肯定免不了的,严重的话甚至会影响前途。 别的不说,若是有人要与他们作对,一顶不重视人才的帽子扣下来,他们也只能百口莫辩。 即便没有省厅,也还有其他地区、乃至于其他省的卫生单位,千万不要忽略了这个年代对“正面名人”的重视。 有不少人就因为某个创新,一夕之间从普通人提升到高级干部岗位,他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陈凡和周姐做交易,陈凡固然是占着干部岗位拿着高薪,还不干活儿,可到底是谁占便宜,还真不好说。 当然,杨厂长的话也不能说不对,反而还很有道理。 只不过没有结合外部因素,显得有些危言耸听而已。 别的不说,只要陈凡露出点口风,无论是地委日报,还是《江南文艺》杂志社,又或者全国那么多省级期刊,乃至于全国各地的卫生系统,都乐意调他过去,而且当场连升三级。 杨厂长这番话,也就只能唬唬不通世事的小屁孩而已,哪能唬得了他! 见陈凡没说话,杨厂长便继续说道,“如果你能来机械厂上班,那情况就大不一样。首先在机械厂你有最坚实的基础,你父母亲留下的人脉,足以让你在这里畅通无阻,保证没有人敢与你为难。” 陈凡抿嘴微笑,现在卫生处也没人敢与我为难啊。 杨厂长语速不停,“其次,以你现在的级别,过来就是一个部门的副职,只要再取得一定的学历,还能再往上升。刚才我也说过,生产单位与卫生系统绝不相同,你到机械厂来……” 嘚啵嘚啵嘚啵,从公墓一直到回机械厂,杨厂长那张嘴就没停过。 其中核心要点只有一个,让陈凡到机械厂来工作,未来前途绝对不可限量,最起码要比他在卫生处混日子强一百倍。 可是,我只想混日子啊! 陈凡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好不容易等杨厂长喘口气,他便抓紧机会说道,“杨厂长……” 才刚开了个头,杨厂长就脸色一板,“叫杨伯伯。” “咳咳。” 陈凡略显尴尬,然后选择从善如流,“杨伯伯,感谢您的抬爱,只不过我确实没什么野心,卢家湾就挺适合我的。卫生处那边其实也只是个挂职而已,现在的状态就挺好,我是卫生处的特派员,继续在卢家湾工作,生产队对我也很不错,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杨厂长顿时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你呀你,怎么就没有一点上进心呢?要是你父母还在,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要督促你,……” 不等他说完,陈凡就面露苦笑,转头看向窗外,轻声说道,“如果他们还在,应该希望我好好活着、更胜于让我往上爬吧。” 说着呼出一口长气,“位置越高、风浪越大啊。” 听到这话,杨厂长顿时哑口无言。 这话换成别人来说,肯定是不思进取,但是陈凡父母的例子就在眼前,换成其他大部分人,恐怕都会心有余悸。 陈凡有这种选择,也就很好理解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幽幽叹了口气,不再谈这个,转而推门下车。 等陈凡他们都下来,他才看了看张文良和安全他们,笑道,“感谢你们陪小凡过来祭拜,今天中午我做东,就在厂里食堂吃个便饭。” 陈凡上前两步,故作不好意思地说道,“杨伯伯,其实他们今天除了陪我过来祭拜,还有一点公事。” 杨厂长微微一愣,目光扫过众人,很快便忽略旁边7个女生,看向满脸尬笑的安全和张文良,随即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安全到底老练些,赶紧上前一步,笑道,“是这样,杨厂长,前几天我还来过这里,是想为卢家湾生产队采购一台饲料机。” 听到这话,杨厂长顿时恍然,“哦,原来是这个事,好说好说。” 顿了一下,他又问道,“一台够吗?” 安全愣了愣,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投向陈凡。 陈凡隐蔽地翻了个白眼,比了个二。 安全赶紧说道,“如果能买到两台,那就最好不过了!” 他的动作虽然小,却被杨厂长尽收眼底。 看到这一幕,杨厂长不禁又动了心思。 是锥子就不可能藏得住,老陈的儿子哪怕在下面的生产队,也能做出一番优异的成绩来。 而且现在看来,似乎还能当卢家湾的家,这就更不得了了! 思长时短,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杨厂长便笑道,“好,我给你们特批两台。”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司机,“小赵,你去通知一下销售科王科长,留两台饲料机给卢家湾生产队,价格就按原价算,另外,允许赊账。” 随后又看向安全,“待会儿我再给你写个条子,你拿去销售科提货。” 安全顿时两眼放光,“谢谢厂长、谢谢谢谢!” 哎呀,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而且还可以赊账。 虽说卢家湾有钱,不需要赊账,可这个面子大啊,以后再有需要找机械厂购买东西的时候,卢家湾就可以直接跟销售科联系,不用通过杨厂长,也能得到很大的便利,这才是今天最大的收获! 这时陪着去拜祭了的工会主席也走了过来,笑道,“老杨,老李他们几个已经在食堂等着了,要不咱们先过去。” 杨厂长点点头,对着陈凡笑道,“待会儿见面的,是厂里的几个领导,都是当年跟你父亲关系不错的,听说你过来,特意腾出时间和你吃顿饭。” 陈凡呵呵笑了笑,“真是麻烦了。” 如果真如杨厂长所说,陈父是一位技术狂,那么除了直属领导之外,应该基本不存在和领导关系不错的情况,更别说还有好几个。 不过他也没当回事。 所谓的人脉关系就是这么来的,只要有个由头,一起见个面、喝杯酒,互相认识认识,对于你我他而言都有利用价值,只要不是实在尿不到一个壶里,否则以后都会给几分薄面。 这人脉不就又拓宽了么。 一行人跟着杨厂长和工会主席往前走,杨厂长顺便介绍道,“机械厂的食堂有好几处,最大的在车间中间,专门有一座厂房做食堂,另外在几个单独负责某个类别产品的区域,也有几个小一点的食堂。 我们现在要去的是机关食堂,就在行政楼后面,别看只是个食堂,里面的饭菜味道还不错,待会儿尝尝就知道了。” 陈凡一路听着,也不怎么说话。 食堂距离行政楼很近,就在这栋楼的后面,只隔了一片小花园,面积也只有教室大小。 现在还没到上午下班时间,大厅里空荡荡的,倒是靠边的小房间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等走到跟前,杨书记对着安全他们笑道,“不好意思,这里的招待房只能放一桌,我让人给你们在隔壁单独开了一桌……” 不等他说完,安全就赶紧摆手笑道,“没事没事,您去忙您的,我们自己吃就行。” 其他人更没意见,反倒是让他们跟厂领导一起吃饭,还有些不自在。 将他们安排好,杨厂长才带着陈凡走进最里面的包房。 包房里已经坐了四个人,杨厂长一一介绍,“这是李副厂长,负责管理后勤,你家的房子就是他在代管,待会儿带你过去,顺便把房子过户给你。” 陈凡顿时懵了。 还有房子? 不等他回过神,李副厂长已经伸出手来,感叹地说道,“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要是你爸妈能看见,该多好啊!” 陈凡抿抿嘴,只能情绪激动地握了握手,“谢谢李副厂长。” 李副厂长也脸色一变,“叫李叔。” 陈凡嘴角微抽,“李叔。” 杨厂长继续介绍,“这是团委张书记、这是妇联钱主任、这是财务科孙科长。” 党工团妇,另外还有一个高高在上的革委会,杨厂长就是委员会主任兼书记兼厂长,这几位一来,等于机械厂的主要领导班子到齐了。 不得不说,确实很隆重! 相比杨厂长和李副厂长,这几位就正常多了,很客气地与陈凡打招呼。 似乎陈凡父母的因素只占了少部分,他自己的身份倒成了主因。 也对,到了90年代,某些作家去企业参观的时候,还有全套班子的领导亲自出面作陪呢,更别说现在。 也就是陈凡的马甲还没曝光,若是让人知道,他在全国十几个省级期刊上都发表过文章,而且还是很受欢迎的热门文章,恐怕不止机械厂,连地区领导都要出面。 等介绍完,再谦让了一番,最后还是杨厂长到主位上落座,陈凡作为唯一的客人,自然坐了主客位,就在杨厂长左手边。 其他人这才各自落座。 饭局还没开始,财务科孙科长就从包里拿出用报纸包扎起来的厚厚一摞纸包,拆开后,赫然是7扎现金。 6扎是崭新的大团结,最后一扎则有零有整。 不等陈凡说话,孙科长便将钱放到陈凡面前,正色说道,“小凡,这是给你父母补发的工资、奖金,以及工厂给的一点抚恤金,现在我就交给你了,你签收一下就行。” 看着这么大一笔钱,陈凡咬了咬牙,转头看向杨厂长,轻声问道,“杨伯伯,刚才听您说,另外在银行还有一笔存款?” 杨厂长立刻点头,“有的,待会儿厂办会给你出具证明,孙科长陪你过去办,就可以把钱取出来。” 陈凡轻轻摇了摇头,说道,“钱我就不要了。” 他抬起头,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呼出一口长气,笑道,“我听说,他们都是组织成员,这些钱都捐了,就当是他们交的组织费吧。” (本章完) 第441章 城里的小院 “真捐了?” “捐了啊。” 陈凡在这座小院子里转悠了一圈,最后走到堂屋八仙桌旁坐下,见张文良依然满脸呆滞,不禁轻叹一声,“这个钱拿着烫手,还不如上缴了事。” 虽说那个陈凡明明不会游泳,还一个猛子扎进了长江,几乎不可能再回来,可这个钱确实不能拿,烫手的! 安全在另一边坐着,点燃一支烟,说道,“小陈的做法是对的,一笔巨款拿在手里,无异于小儿闹市持金,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 还不如学那些老干部,去世前将存款都交给组织,既显得高风亮节,还能避免很多麻烦。” 张文良咂咂嘴,似乎捐的钱是他的一样,“一万多啊,这要是以前,我一辈子都攒不到这么多钱!” 顿了一下,他转头看了看这座院子,嘿嘿笑道,“还好你父母给你留了这座房子,也不算太亏。” 随后便看见安全隐晦地瞪了自己一眼,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轻轻拍了一下嘴巴,转头看向陈凡,呵呵干笑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陈凡轻轻摇头,示意没事,随即转头看了看堂屋,淡然说道,“如果不是房子不好捐,这座房子我也不想要。” 把钱交出去,那是随潮流、向老前辈学习。 捐房子? 那就几乎等于是自绝于人民! 从来只有把身后余财捐出去的人,什么叫余财?那就是保障基本生活之外、多余的钱财。 就没有连房子一起捐的,除非说他连后人都没有。 你连房子都往外捐,让其他人怎么想? 尤其是那些去世前捐出全部存款的老会员、老干部,是不是衬托出他们还存有私心? 而还活着的老干部也会去想,你连房子都捐了,我以后要不要捐? 捐钱可以,但不能让子女流落街头吧。 上上下下都不满意,这不是找死么! 所以当杨厂长和李副厂长带着他来这里的时候,杨厂长还特意叮嘱,这是他父母留给他最后的东西,千万要爱惜,可不能再一捐了事。 陈凡也从善如流,把这座房子收了下来。 从此以后,他也是在地委有自己房子的人了! 本来像机械厂这样的大单位,都有自己的职工宿舍,除非原来就是本地人,否则很少会有人自己买房子。 毕竟一座房子价值不菲,而且目前也没有房产交易市场,大家都等着单位分配,没房才是常态。 不过当年陈凡父母来云湖的时候,是以“拓荒牛”的身份过来的。 也就是说,他们来云湖的时候,根本还没有机械厂,是他们和许多“战友”一起,从零开始,一步步将机械厂建设成现在的样子。 那时候连机械厂都没有,自然不可能有宿舍。 即便云湖地区给他们安排了住宿的地方,可一来陈凡的母亲喜静,不喜欢太吵闹,否则很难安心工作,二来当时住宿条件紧张,加上自己手里也有不少存款,便发扬风格,将组织安排给他们的单间让给了别人。 然后在当时的城区边上、距离选定厂址不远的地方,接受了一位老乡“赠送”的这座占地一亩多的清净小院。 那位老乡自然也得到了数额不菲的金钱“赠予”。 如今十余年时间过去,当时的城区边缘农村迅速被北城工业区包围,这里也成了市区。 从地理位置来看,这座院子正好位于市区和北城厂区之间,附近百货公司、供销社、新华书店、五交化商店、饭馆、招待所等商业配套应有尽有,属于繁华地带。 却又是闹中取静,距离主干道只隔了两户人家,门前的小道也不算窄,能容纳两辆汽车并行,就连路边也栽有梧桐树,既能防尘也能隔音。 院子里面,差不多有800多平米的面积,在中间位置用了近200平米、修建了三间半砖瓦房。 正房三间,是“一正四耳”的格局。 中间是宽敞的堂屋,正堂后面有个小小的杂物间。两边的屋子分别隔成前后两间,也就是总共4个房间。 这也是卢家湾那种最常见的农村房屋格局。 后面还有一座当做厨房、餐厅的偏房,算是半间。 陈凡父母买来后,又用了几年时间进行改造。 他们将破旧的地方做了翻新加固,给房子里原来的夯土地面铺上青石板,前面的院子也用青砖铺地,后院的菜园改成了花园,只留了一垄地种菜。 另外围着院墙种植了一圈密密麻麻的箭竹,用来隔音。 竹子四季不凋,即便现在是冬天,院子里也是郁郁葱葱。 又趁着建设北城厂区、铺建下水管道的机会,在靠着餐厅的偏房旁边建了冲水厕所。 原本正房和偏房之间是分开的,他们又搭了一条l形的风雨廊将其相连,这样下雨天也不会被淋湿。 甚至还在小花园中间建了一所凉亭,从风雨廊铺了一条石头小道过去,显得格外雅致。 房子本身就通了水电,经过改造之后,现在的居住条件比几十年后也差不到哪里去。 杨厂长恢复工作以后,处理陈凡父母事情的时候,将鹊巢鸠占的一帮人赶走,又重新做了粉刷清理。 前几天公安厅的领导找上门查陈凡的事,他听说老朋友的儿子还活着,还是全国知名的大作家、医学专家,顿时喜不自胜。 等调查的人一走,立马请人把里面打扫干净,连破损的家具也做了更换,只保留部分完整的老旧家具,算是给陈凡留作念想。 中午吃过午饭,他和李副厂长便带着陈凡过来,又让人把存放在他家里的那些书籍都送了过来,并送了几套被褥、以及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品,所以这里随时都可以入住。 李副厂长也请来街道办房管所的人,现场办理房屋过户手续。 等他们离开,陈凡才松了口气,有闲心打量这座刚刚到手的房子。 门口一扇双开的大门,足够一辆小轿车进出,……可惜这年头私人不能买车,要不然陈凡还想等攒够了钱,自己买一辆车用。 在卢家湾自然用不着,但是每次来地委,他都要坐公交车、三轮车,而这时候的公交车班次也少,经常一等等半天,非常浪费时间。 如果自己有车的话,会方便很多。 就在陈凡浮想联翩的时候,张翠娥从后院进来,脸上挂满了汗珠,喘着气说道,“老师,后院都整理好了。” 陈凡立刻倒了杯茶给她,“水温刚好,先喝口水、歇一会儿。” 张翠娥也不推辞,捧起茶杯便咕隆咕隆一口喝干。 水是刚刚烧的,茶叶是李副厂长送的。 之前杨厂长他们离开后,7个女生便开启劳动模式,先是将本来就很干净的屋子,又里里外外擦了一遍,黄莺还抽空在厨房烧了一壶水,泡了一大壶茶。 唯一的问题是,如果让李副厂长看见自己好不容易弄来的高档龙井、被当成一匹罐泡大壶茶,估计能当场晕过去。 她们擦了房里,又发现后院的小花园早已被糟蹋得不成样子,里面杂草丛生,连地面都已经硬化,于是又从杂物间里找出来锄头、铁锹,先一把火将干枯的杂草烧点,然后将泥土翻了一遍。 等黄莺她们也进来,陈凡看她们一个个香汗淋漓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便说道,“去烧水洗个澡,这天气流大汗,千万要注意防感冒。” 顿了一下,又对着安全和张文良说道,“干脆今天别回去了,就在这里住一晚,你们两个睡一间房,她们睡两间,我在书房睡,刚好够住。 待会儿三虎哥去邮局打个电话,让队里明天派一条船过来,咱们直接把两台饲料机带回去。” 张文良自无不可,当即点头同意,“行,我现在就去。” 说着把自己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起身就往外走。 安全左右看了看,笑道,“干脆我去菜市场看看,买点菜回来,就当是新房入火了。” 这一年来,许许多多曾经被禁止的习俗又重新回来。 十几年的时间破旧风俗,结果破了个寂寞。 陈凡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大的信封,打开封口倒出来,竟然是几百张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票据。 粮票、肉票、油票、布票、鞋票、工业票、……,就连自行车票、收音机票、手表票、缝纫机票都各有两三张,甚至还有一张摩托车票和一张电视机票。 当然不是长江750或幸福250那种摩托车,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但是默认的规矩就是这类车一般不供应给个人,百货商店也没得卖。 这张票是黑老鸹这种轻型摩托车,也算很不错了。 这些都是李副厂长给他的,说是随工资补发的票证。 钱可以捐出去,这些票就没有捐的必要。 陈凡也不管是不是真的随工资补发,便一股脑地收了下来。 从这堆票里面翻了半天,终于找到肉票,随手抓起几张递给安全,“别尽买肥的,太腻,有上好的后腿肉、前排都可以来一点。” 安全拿着票骂骂咧咧地离开,说什么谁家不是想多买点肥肉炸油,就你好日子过多了,还挑上了嘴,竟然嫌弃肥肉太腻,你咋不天天吃素呢! 等安全离开,陈凡转头看着黄莺她们,“还不去烧水洗澡,真想感冒啊?” 听到这话,几个女生才嘻嘻哈哈地往后面厨房跑去。 陈凡一个人坐在堂屋里,慢悠悠地抽了支烟,又把杯子里的茶喝完,起身走到位于东南的书房。 房间里面,最里面是整整一面墙的书柜,柜子里摆满了书籍,其中不乏一些外文专业著作。 陈凡走到书柜前仔细观看,里面的书基本上以机械和电子类专业书籍为主,既有国内的、包括翻译版本,也有国外的原著。 剩下的一小部分,则是英语、法语、俄语和日语类书籍。 据杨厂长所说,他找回来的书,连以前的一半都不到,这里的很多书是他后来凭着记忆,去书店里买回来的。 尤其是那些外语类书籍,包括翻译类著作,都是他托人在上海外文书店找到的,花了多少钱他没说,反正陈凡估计、少说也有上千块。 而现在这些书,都让他一股脑地给了陈凡。 除了这一面墙的书柜之外,东墙边上,还有一架施坦威立式古董钢琴。 (施坦威立式古董钢琴) 这架钢琴是当年陈凡母亲回国的时候,想尽办法从美国带回来的,后来嫁人、搬家,都一直没有放弃。 也亏得当时搞破坏的那些人看到这架钢琴没砸掉,而是搬去了工会俱乐部,这才得以保存下来。 后来自然也被杨厂长物归原主,搬回来这里。 陈凡坐在新造的琴凳上,揭开琴盖,手指放在琴键上,缓缓弹出一串流畅的音符。 后院偏房里,黄莺和黄鹂两姐妹最先去卫生间洗澡,剩下的人都在餐厅里坐着,听到前面屋子里传来的钢琴声,杨菊不禁两眼发亮,“陈老师还会弹钢琴?” 刘丹迷惑地看着她,“陈老师的手风琴都是安叔教的,他怎么会弹钢琴呢?” 张翠娥昂起头,眼里满是对师父无条件的信任,“这有什么?手风琴和钢琴都是琴,会弹手风琴,肯定就会弹钢琴啊。 再说了,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家,说不定以前师奶奶教过师父弹钢琴呢,只是他后来自己忘了,现在看到钢琴,又想起来怎么弹,不是很正常吗。” 听到这话,其他人都不禁轻轻点头,随后一个个手肘撑在餐桌上、双手托着腮,满脸迷醉地听着钢琴声。 片刻后,一曲《黄河钢琴协奏曲》弹完,陈凡缓缓合上琴盖,站起身来,原地后转,看向一张案几上架着的小提琴。 这架小提琴不是陈凡母亲的遗物,而是他父亲的,当年正是凭借这把小提琴,五大三粗的陈爸才顺利把陈妈骗到手,从某种程度来说,两人也算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陈凡缓缓走过去,打开琴盒,从里面拿出一把古色古香的小提琴,随后将琴架在肩上,缓缓搭上琴弓,一曲《梁祝》便倾泻而出。 (本章完) 第442章 他们瞎说的 第二天上午,卢家湾码头。 大堤上还在施工,络绎不绝的人群在河堤上穿梭,将混合了石料和泥土的土方铺到堤面上,铺设之后的大堤明显比以前高了一截。 在河水两侧裸露出来的河床上,有人工配合机器,将一片片高出水面的部分挖平,这些泥土将被社员们挑着箢子送到堤面,成为河堤最高点的一部分。 就在大家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条快艇沿着流花河破开水面,伴着轰鸣声、眨眼间便冲了过来。 7队的队长唐先军立刻举起右手挥舞,大声喊道,“小陈、小陈。” 陈凡放慢速度,将小船驶向岸边,唐先军也迅速跑下来,喊道,“怎么就你,杨书记他们呢?” 陈凡停下机器、放下铁锚,这才从雨蓬后面走出来,站在甲板上说道,“他们还在后面,你在等他们?” 随即看了看已经完工的水泥码头,“这个码头倒是卸货的好地方,不过饲料厂选址就在养殖场旁边,还是要去大队部那边卸货。” 唐先军当即说道,“那你就给杨书记建议一下,把饲料厂放在我们7队不就好了,建厂的地皮我们来出,就放在挨着河堤的山头上,以后接收原料、往外运饲料,都方便,多好!” 今天早上,他看见杨书记、叶树宝亲自压船,出动平时很少动用的卢湾4号10米木船,不禁有些好奇,便凑过去问了一句。 这下不得了,原来大队部竟然不声不响,去地委机械厂买了两台饲料机。 谁不知道这年头最不好买的就是生产机器,即便以卢家湾的财力,想要买到合适的机器,也是千难万难。 最近一次购买还是陈凡出马,去县农机厂买了一批问题农机回来,费了不少功夫才全部修好、顺利投入到生产中去。而这批农机也先后在秋收、制作青储饲料等农业生产中大显身手。 就连这次挑堤,也因为有了这些农机的帮助,可以用机器翻土,大大节省了社员们的劳动时间。 这些还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按照现在生产队的发展规律,买了饲料机,那肯定是要办饲料厂的啊! 都是卢家湾的队伍,这个饲料厂为什么不能办在靠近码头的7队呢? 看着笑呵呵的唐先军,陈凡赶紧摆手说道,“唐队长,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别说我劝不动杨书记他们,就算能劝动,那也是劝他把饲料厂搬去6队啊。劝饲料厂搬到7队?我们杨队长还不吃了我啊!” 唐先军嘴巴咧开,“那你可以搬到我们7队来啊,我不光给你批地,连房子都可以给你建好,保证不比你那个房子差!” 这时杨菊黄莺她们都一个個钻了出来,杨菊大声喊道,“唐叔,伱要再说这个,我就回去告诉我爸,让他来找你。” 唐先军老脸一黑,想吵几句吧,那丫头又是晚辈,只能气呼呼地嚷嚷,“我还怕你爹?你让他过来,看看我怕不怕他!” 陈凡打了个哈哈,“那我们现在就回去跟他说哈,让他来找你啊。” 说完便钻进雨蓬,等几个女生也进来坐好,便收起铁锚,发动机器离开。 唐先军看着远去的小船,不禁摇了摇头,“这个老杨,还真是下得去本钱!” 又等了小半个钟头,河面上再次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这回终于是杨书记他们的大船。 唐先军可以和陈凡开玩笑,可运送机器的时候,却不会给杨书记他们找不自在。 等船开近,他便接过旁边民兵班长手里的红旗,高高举起摇动,“同志们,喊起来哦!” 木船上,机械厂杨厂长和杨书记并肩站在船头。 这次他是跟着运送饲料机的船过来,想看看陈凡待了一年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同时也是想对卢家湾表示感谢。 却没想到还没上船,陈凡就自己开着一艘模样古怪的冲锋舟走了……,还说什么不打扰他们两方领导会面? 这一幕自然引起了杨厂长的好奇,这一路上几乎都在拉着杨书记询问陈凡的事。 外人只知道陈凡是一位知名作家,并且略通医术,创出了“云湖急救法”,对其他事情却一知半解、甚至是一无所知。 杨厂长想要了解陈凡的过往,杨书记他们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好话不要钱地往外倒。 论级别,他们只是生产队的领导,连最低级的办事员都够不上,而杨厂长却是处级干部,那可是跟县主任一个级别的! 论单位,机械厂是全地区一等一的大户,从来只有别人求他们,什么时候他们求过别人? 最后再论关系。 人家才是陈凡正经的“长辈”,要不然能亲自跟船过来、了解陈凡这一年的情况? 所以于情于理,杨书记、叶树宝他们都不可能瞒着,更不可能说些不好的话。 就连张文良,也昧着良心对陈凡大家赞赏,什么三伏天下地、大雪天在家里研究生产队的发展规划,说得他良心都开始有点痛了。 等船即将抵达卢家湾的时候,众人硬是给杨厂长凑出一部“陈凡的奋斗史”,让他不禁有些呆滞、脑子转不过弯来。 老兄弟的儿子竟然这么优秀? 会说普通话、会修理电器、会修理农机……这些都不叫事,毕竟他父亲就是机电专业的高材生,还是首都人,会点技术活、会点普通话,都再正常不过。 可是兽医只学几天,就比兽医站的站长还强、只学了小半年的医术,就能独立出诊,还开创出一种全新的急救法、自己成绩好不说,还努力为生产队培养人才…… 就拿刚才被他带走的那7个女生来说,竟然有4个参加了今年的高考,而且估分还非常高,都只差十几分就接近满分。 另外三个,也是队里委托他培养的“技能型人才”。 杨厂长看到杨书记他们对陈凡推崇备至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阵苦笑。 看来想把这小子调去机械厂的想法,恐怕不能实现了。 有这么多的乡亲拥护着,换成是他,恐怕也不好意思走人。 至于说待遇,人家卫生处给了他副科级的工资,还不要求上班,他自己也有稿费收入,更是在生产队有三份兼职,其中两份拿工分、一份拿顾问费。 单单那笔陶器厂的顾问费,一个月就有100块! 综合起来,一个月的收入估计能有4、500! 机械厂能给出这么高的工资吗? 不可能! 越是大单位,就越是注重“规则”,他一个厂领导的工资、加上岗位补贴和各种津贴,也才不到200块,哪能给下面一个干部开500块一个月? 只怕到时候不等上级来查他,下面的人就先把他给弄了! 想到这里,杨厂长不禁暗暗摇头,终于放弃了一定要把陈凡撬过去的想法。 如果让他知道,陈凡闲来无事、每天随便写两个小时,一个月就能赚到两千多块钱的稿费,恐怕要当场晕过去。 就在他暗暗感叹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锣鼓齐鸣、鞭炮喧嚣的声音,当即抬眼望去,只见大堤上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个个都在欢呼。 杨书记自然也看到这一幕,不禁老怀大慰,心里给唐先军记上一笔,随即对着杨厂长说道,“这是我们生产队的社员,在欢迎你呢。” 杨厂长微微一笑,欢迎我?难道不是在欢迎饲料机? 当然,这句话他不会说出口,而是诚惶诚恐,“社员兄弟们太客气了,实在是愧不敢当啊!” 互相吹捧了几句,杨书记看着大堤上欢呼的人群,不禁眉头微微一皱。 岸上这么热闹,船上却冷冷清清的,不太好看啊! 随即对着张文良使了个眼色,又看了一眼舱室顶上的大喇叭。 张文良瞬间明了,这是要开喇叭热闹热闹呢。 可是……这船上除了人家杨厂长,几乎都是大老粗……等等,安全不是! 他立刻拉着安全往旁边走了两步,“临场救急,你去开一下大喇叭,反正气势不能比岸上差。” 安全一听,老脸涨得通红,“tui,你以为我是陈凡那个妖孽?还是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当广播员?你自己怎么不去呢?” 张文良狠起来连自己都伤害,当即咬着牙说道,“我就是个文盲,能跟你这个准大学相提并论吗?而且你还是重点大学的准大学生!” 安全一听,心想也对。 自己什么人?他小张又是什么人?岂能相提并论?! 当即撸起袖子,大包大揽地说道,“放心,交给我!” 说完便大摇大摆地去了驾驶室。 等他拿起话筒,心里才重新发毛。 我特么是个财政专业的准大学生,又不是文学或新闻专业的,凭什么让我客串广播员啊? 不过赶鸭子上架,不行也得行了。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地说道,“热、热烈欢迎,机械厂杨厂长莅临卢家湾生产队指导。热烈庆祝,卢家湾饲料厂买到两台饲料机,即将顺利开业……” 甲板上,张文良看了看驾驶室,再看看两台被几十个民兵团团围住的饲料机,默默点燃一支烟。 准大学生?还重点大学的?就这个水平? 比我妹差远了! tui! 不过安全这么一喊,确实也有作用。 从7队一直到5队,除了6队之外,其他所有生产小队都在经过的范围之内。 这么一路过去,船在水中走,人们在岸上欢呼。 杨书记老怀大慰,觉得全队的人都挣了面子。 杨厂长也很开心,这种山呼海啸的感觉,搁谁身上能受得了?! 这可比当机械厂厂长还过瘾。 毕竟厂里还有浑起来指着他骂的工人,这里可没有! 过了没多久,木船载着几十个人和两台饲料机,稳稳停在卢家湾5队旁。 这里早已有上百个社员集结等待,大队的张队长和5队的小张队长一起指挥,十几条跳板搭在船舷上,随后几十个人涌上甲板,刹那间就将杨书记、叶树宝和杨队长挤出栏板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有人绑绳子、有人插木棍、有人拆栏板。 不一会儿,十几个人抬一台机器,喊着号子就顺着跳板稳稳当当地走下来,然后走上大堤、往大队部走去。 陈凡站在人群后面抽着烟,心里默默评价了一句,非人啊! 等将机器抬进大队部的院子里,又用地托垫着、用油布盖好,众人才各自散去。 大队部会议室,或者说学习室,原本散乱的课桌早已在陈凡的指挥下拼成一组长方形的会议桌。 杨厂长和杨书记共同坐在首位,与卢家湾大队部全体人员进行了友好的交谈。 会议中,双方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谈,杨厂长对卢家湾的发展给予了高度评价,赞赏卢家湾大队部领导坚持以社员为中心、大力发展生产队农林渔牧副等产业,为广大社员家庭增产增收,开创了美好局面。 杨书记对杨厂长的评价表示感谢,尤其是云湖机械厂对卢家湾生产队饲料厂所急需的机器特批,解决了卢家湾发展面临的急迫问题。 双方经过友好沟通,决定云湖机械厂与卢家湾生产队结成友好发展伙伴关系,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云湖机械厂将为卢家湾的生产发展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而卢家湾也会为机械厂提供力所能及的农产品服务。 会后,卢家湾举办了村宴,招待杨厂长一行……一人。 杨厂长对杨书记的招待表示感谢,并为卢家湾送上最美好的祝愿。 …… 大堤上,杨厂长背着双手,听着卢家湾大喇叭里传来的声音,不禁满头黑线,随即看向陈凡,轻声问道,“你们这个广播员很有才啊!” 陈凡微微一笑,“还行、还行。” 今天可是张翠娥亲自写的通讯稿,深得他的真传,能不行么! 杨厂长翻了个白眼,果断将话题一转,说道,“看你现在的情况,应该是不会去机械厂上班了。” 陈凡正要点头,便听见他继续说道,“不过,你的本事我也听杨书记他们说过,从医学到文学、从机械到电子,堪称通才啊。” 陈凡当即一本正经地纠正,“他们瞎说的,你别信。” 杨厂长却当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说道,“我下去那几年,机械厂的生产倒是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只是生产品类还是当年我和你父亲搞出来的那些,一点进步都没有。 既然你这么有本事,昨天也去机械厂看过,不妨谈谈你的看法,机械厂下一步该怎么走?” (本章完) 第443章 保管好使 如果换成是下台前,杨厂长绝对不会找陈凡这样的小年轻请教。 要找也是找老领导、老工人那样“经验丰富”的人,这些个小年轻饭没吃几碗、桥没走几座,除了瞎捣乱,哪有什么可称道的地方? 不过下去之后的那几年里,他也没有心灰意冷地彻底摆烂,而是反复思考自己过往的得失,一旦遇到不懂的问题,就虚心向周围的人请教。 最后总算明白一个流传了两千五百多年的道理:“三人行必有我师”! 所以恢复职务之后,便广泛听取意见,从中采纳有益的,锐意进取,不仅能圆满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更是通过提升效率、合格率等方式,大幅增加计划外产品产量,连带着给机械厂的职工增加了一大波福利。 他现在非常有信心,有了全厂工人的支持,哪怕再来一阵风,也绝不会被吹倒。 但作为机械厂的领导,在机械厂蒸蒸日上的同时,他也看到了一些别人看不到的危机。 正所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早时不算计,过后一场空。” 这年头已经有少数企业年年亏损,比如孤峰县农机厂、某某区防爆设备厂、某某县拖拉机厂、……这些企业生产经营几乎陷于停滞,工人工资都靠财政补贴。 正是因为有财政的支持,照样能活得很滋润。 可讨钱的日子毕竟不好受,而且万一哪天上级也缺钱了,那工厂的日子该怎么过? 再反观陈凡。 卢家湾是什么条件? 放在全云湖地区的生产队中,那就是平平无奇嘛。 卢家湾有的,大部分生产队都有,卢家湾没有的,部分生产队也有。 就比如孤峰县县城周边、甚至云湖市区周边的生产队,地利条件就甩卢家湾几个公社那么远,基础条件不比卢家湾好多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地方,硬生生地让陈凡给拉起来了,而且只用了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 如今的卢家湾不敢说冠绝云湖,一個前五应该是手拿把掐的,而最大的功臣便是陈凡。 这样的人才,他会放着不薅……请教一把?! 可陈凡听完他的话之后,竟然脱口而出,“不知道、不清楚、我不会。” 杨厂长默默抽着烟,沉默了几秒,突然想到刚才饭桌上某个叫三虎的年轻人喝多了讲的一句话,“小陈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鱼儿不撒饵!” 然后说什么“小划子船”吧啦吧啦之类一些听不懂的话。 顿时心里涌起一阵明悟。 他瞟了一眼陈凡,吐出一口烟雾,轻声说道,“听说,你那个小划子船,是帮水运公司修理厂……” 不等他说完,陈凡就毅然纠正,“奖励,那是大队部给我的奖励,关水运公司什么事?” 杨厂长再次陷入沉默。 此时他心里对陈凡的评价再次做出调整。 继“优秀”、“讲大义”、“通才”和“不吃亏”之后,又加了一条“脸皮厚”。 不过没关系,只要心存大义,区区小节,不值一提! 他脑子里转了好几遍,想着有什么能打动陈凡的东西? 给钱? 人家连父母留给他的一万多都都全捐了,否则他靠一万多存款的利息,能躺平一辈子! 给房? 人家有父母留的大房子,什么样的宿舍能比得过? 想来想去,最后杨厂长眼睛一亮,如果这样的话……一举两得啊! 随即干咳两声,左右看了看,除了还在大船上等着送他回去的船员和民兵班,周围再也没有其他人。 便往右一步,凑到陈凡旁边,小声说道,“你看看你,身为地委卫生处的特派卫生员,还领着副科级的工资,却只管着卢家湾这一摊,不是太屈才了吗?” 陈凡正想说不屈才,就听见杨厂长继续说道,“卢家湾才多少人?5000人有没有?” 陈凡眨眨眼,想着好像是4500多吧? 杨厂长语速不断,“这么一点人,把你这位闻名全国的卫生专家绑在这里,真的太屈才了,这是对人才资源的极大浪费啊!” 然后口风一转,“我们机械厂有职工上万人,但是卫生条件堪忧,……” 听到这里,陈凡忍不住用鄙视的眼神看向他。 机械厂有自己独立的医院,虽说不是很大,规模和一个公社卫生院差不多,医生素质也是一般般,可设备连云湖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看了都眼红。 就这种条件,你说卫生堪忧? 杨厂长似乎看不到他的眼神,继续说道,“所以我打算回去以后,就向卫生处申请,把机械厂也划到你的巡视范围里面。 也不用你坐班,有空的时候一周去一次就行,没空的时候一个月去一次也行,主要就是督导一下我们机械厂的卫生工作。 当然,也不让你白忙活,” 他伸出一根手指,“我们厂每个月给伱100块钱津贴。” 100块? 陈凡沉吟两秒,为难地说道,“杨伯伯,不是我不想去,只是现在卢家湾和卫生处两头跑,确实时间很紧张,转不过来啊。” 如果在一年前,谁要是给他100块的工资、不,50块也行,他立马跳槽。 可是现在嘛,6队的陶器厂有多久没去了来着?他还在里面拿100块的工资呢。 就为了100块,每个星期都要跑一趟机械厂? 谁爱去谁去! 杨厂长眉头微皱,100块都不够? 他想了想,说道,“你每周都要去一趟卫生处述职,顺便去一下机械厂,也不算多为难吧?” 话音刚落,他便将语气一转,沉声说道,“不是杨伯伯想为难你,主要是机械厂的卫生条件不容乐观,我们厂最多的就是各种意外事故,可是厂医院条件有限,而你又在急救方面有突出贡献,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陈凡也满脸为难,“杨伯伯,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时间上确实不好安排,比如我去一趟地委,早上出发,到了云湖还得转几趟公交车,才能到单位。 回来的时候也一样,虽然每次在卫生处的时间不长,可时间都花在了路上,这来来回回的折腾,可不费时候吗? 虽然厂里发还了房子,我可以留在地委过夜,可相比还有个厂医院的机械厂,卢家湾只有一个医生,所以还是需要我经常坐镇,实在是不好在外面过夜啊!” 杨厂长陷入沉思。 不好在外面过夜? 每次去卫生处都住招待所干部房的是谁? 那个三虎说的对,这小子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而且小兔子还不行,必须是只肥兔! 如果换成别人,杨厂长就懒得去掰扯,直接找卫生处领导要几个好医生不行吗? 可这小子毕竟是老兄弟的孩子,流落在外两三年,受了多少苦不说,他就想着能照顾着点,也好心安。 而且如果把他找进厂里面,不管是什么职位,以后要问他什么事情、请他帮忙解决点小问题,不就更方便了吗。就连以后搞宣传,也能说知名作家陈凡是我们机械厂的人,就跟卫生处干的事情一样! 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不上道?! 那怎么办呢? 杨厂长琢磨了一下,看见河边停靠的大船,突然想到陈凡那条小船,不禁眼睛一亮。 随即满脸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轻声说道,“你现在为难的无非就是时间太紧,都耽误在了路上,对不对?” 陈凡眨眨眼,心里想着,难道你还有办法给我配辆专车不成? 再说了,我去地委的时间又不固定,通常是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他总不能安排一辆车天天在客运码头那里等着吧。 见陈凡略带迟疑地轻轻点头,杨厂长便自信地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事简单,我们机械厂汽车队每年都有几个学习名额,一般是送到客运公司驾驶学校、或者是公交公司驾驶学校。 而且机械厂和这两家公司关系都不错,他们有些零配件就是机械厂供应的,我们汽车队的车也经常送去他们那里修。 正好今年驾驶名额还没满,我可以做主给你一个,……” 听到这里,陈凡就明白他的意思了,顿时两眼放光。 看出陈凡眼睛里都冒着光芒,杨厂长心里暗赞了一句这小子够机灵,脸上也笑容更盛,继续说道, “正常情况下要学半年,才有资格开小车,要开大车的话,甚至要学一年到两年,先学汽修、再学驾驶。 不过你有机械基础,而且你也不是普通身份,没那么多时间去学,回头我跟他们打个招呼,专门安排一位老师傅教你,什么时候合格,什么时候发驾驶证,只要你有本事,十天半个月也行。” 他笑呵呵地喘了口气,“等你拿到驾驶证,我再从机械厂汽车队报废的车里面,挑一辆好的修一修,专门给你使用。” 顿了一下,他又小心解释,“不是没有好车,但是不能配给你,否则会有人说闲话,找一辆没那么差的报废汽车,偷偷换个发动机、换套零配件,再把外壳刷一刷,就跟新的一样,也不用怕有人查。” 我国最早的汽车报废规定,始于1997年7月15日发布的《汽车报废标准》,在此之前,无论对于单位还是个人,汽车那都是比房子还贵的大件。 报废? 不可能! 除非是实在走不动了,否则都是能修则修,即便是报废,也要把零件拆下来用到别的车上。 也就是机械厂自己能造部分零配件,而且因为需要运送笨重的机械或其他钢铁件产品,上级对他们的购车报告几乎是来者不拒,再加上财大气粗,这才有可能存有“报废”的汽车。 否则的话,就和大部分单位一样,汽车都不够用,哪有还能修复的报废车?! 只不过,陈凡还是有些犹豫,“这个办法好是好,可是……” 他眼巴巴地看着杨厂长,“可是,我也不能开个货车啊!” 机械厂最多的是什么车?必须是大解放啊! 老东风? 虽说前几年二汽就研发出拳头产品,也就是第一代东风卡车,可这种卡车是专供部队的。 哦,这款车的初步设计图纸,还是一汽援助的。那时候各个同行之间,根本不存在竞争,都是为人民为公家服务,竞争什么? 阶层友谊才最重要! 要到了80年代,需要互相抢市场才能活下去,那时候才有市场竞争。 话说回头,虽然二汽造出了汽车,可这年头部队每年能消化的东风汽车只有1000辆,人家还要照顾老大哥一汽呢,所以二汽的产能被大量闲置,几万人的大厂,从开建就一直处于严重亏损状态。 二汽一看这也不是办法,便申请做民用产品,将载重4.5吨的部队用卡车,改造成载重5吨的eq140民用车型。 现在这款车已经基本定型了,等再过一段时间,也就是78年,这款车才投向民用市场。 而这款车本来就是在军卡的基础上改造的,自然可以无缝衔接供应部队。 这一下不得了,部队、民用市场都喜欢,部队也加大了采购量,于是二汽才彻底扭亏为盈。 可惜现在还买不到,所以机械厂里的车,基本上都是一水的大解放。 陈凡脑子里闪过一串信息,想着有没有小一点的微卡,就像云湖废品回收公司帮他拉书的那种,又或者弄辆摩托车也行。 自己可以利用机械厂的工具和材料,弄个三蹦子出来。 直接骑摩托车就算了,夏天还好,这大冬天的非冻死不可,他可受不了。 就在陈凡想着怎么开口的时候,杨厂长毫不迟疑地哈哈笑道,“大卡车?嘿,你想要我还不能给你呢! 厂里的大车那都是运输货物用的,每天进厂出厂那么多车还不够用,哪能给你!” 顿了一下,他凑到陈凡跟前,小声说道,“机关小车班,有几辆50年代进口的伏尔加轿车和嘎斯69越野车,” 说到这里,他眼里闪过几分惆怅,“那几辆车,还是当时工厂刚建立的时候,你父亲从他原来的单位江南机械厂讨来的旧车,后来开坏了,他也没舍得让小车班的人拆零件用,而是想着等有时间了,把车拆了做研究,看看我们机械厂以后能不能也造出小车来。” 说着吐出一口长气,缓缓摇了摇头,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转头看向陈凡,笑道,“你父亲讨来的车,还是已经报废了的,给你用正好,量谁都不会说什么。” 顿了一下,又笑道,“只要你答应挂职,我回去就召开会议,把车批给你专用,包括油费和以后的维修,都有我们小车班负责解决。 至于车子状况,你也不用担心,还是那句话,哪里坏了就换哪里,保管好使!” (本章完) 第444章 冲向地委 听完杨厂长的话,陈凡立刻满脸严肃地说道,“杨伯伯,您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要是再不答应,那就是我不识趣了。” 杨厂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正准备说话,却听见陈凡又说道,“不过,刚才我说的话也是真的,虽然昨天在机械厂参观了一下,却是走马观花、不够细致,更谈不上对机械厂有多了解。 您现在让我谈看法,那就是水中月、镜中花,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样,我想明天再去一趟机械厂,实地考察之后,再给出我的一点点想法,您看如何。” 杨厂长看着陈凡,眼神突然显得有些惆怅。 想当年,这小子就是个埋头书堆的学生娃,对人情世故根本是一窍不通。 也不知道他这两三年都经历了什么,才能说出如此地道的话来。 实地考察? 确定不是去看汽车? 不见兔子不撒鹰啊这是! 杨厂长默默抽了口烟,如果不是省公安厅的领导确定了事实,这小子又确实和弟妹长得非常相似,他都要怀疑是不是搞错了? 顿了两秒,杨厂长决定还是装糊涂比较好,便满脸欣慰地说道,“我就知道,你和你父亲一样,是个一心为公的人。” 说着拍拍他的肩膀,“明天我让司机在客运码头等你。” 随即潇洒地挥一挥衣袖,带走满腔忧愁,和一点点兴奋。 终于把这小子搞定了! …… 陈凡两手插兜,悠哉悠哉地回到大队部。 张文良和安全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这几天天气不错,最高气温接近20度,连厚棉袄都不用穿,套一件毛衣再加一件外套挡风就行。 嗯,没毛衣的还是要穿小棉袄。 就比如现在的安全和张文良。 两人看见陈凡,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相视一眼,小声讨论。 张文良,“猜猜他得了什么好处?” 安全沉吟两秒,“我猜啊,机械厂能够用得上他的,也就是個急救专家的名号,所以多半想请他过去当个卫生顾问。” 张文良咂咂嘴,“这个顾问,一个月得多少钱?” 安全抿抿嘴,“不好说。一般情况下,我是说一般啊,这个顾问呢,是不收钱的,顶多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能拿点福利品,比如说粮油糖茶之类的东西,如果单位好的话,还能有烟酒,而且都是实物,不是票证什么的,自己一分钱不用花。” 张文良听完之后满脸羡慕,“一般情况下都有这么多好东西?那要是不一般呢?” “不一般?” 安全撇着嘴巴晃晃脑袋,“那可就不好说了,津贴肯定会有,而且就跟工资一样按月发放,这是最基本的。津贴数额也有多有少。 既然给了津贴,不能比普通工人还低吧?所以最起码30块钱起步,最多能有百八十块! 当然了,更高的也不是没有,只是我见识浅薄,没听说过而已。” “呵?” 张文良顿时惊了,“百八十块?还有更高的?那不得了啊!” 安全咂咂嘴,“可不是吗!” 顿了一下,他从地上拿起茶缸子喝了口水,正色说道,“最关键的是什么呢?从此多了一条路啊! 连李先生都说了,我们要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把朋友搞的多多的。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朋友多了路好走哇。 尤其是像机械厂这样的大单位,那更是不得了,就像这次的饲料机一样,以后想要什么,还不是可以随便拉……” 陈凡站在两人面前,掸了掸烟灰,黑着脸说道,“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跟八婆似的,还八卦起来了。最可恨的,竟然是当着我的面八卦,咋地,当我是死人啊?” 张文良和安全两人齐齐转头,看着陈凡,“哟,你什么时候来的?” 陈凡翻了个白眼,“演、继续演。” 张文良干咳一声,没好气地说道,“看你红光满面,比赚了套房……,” 他赶紧干咳两下,“我是说你肯定占了大便宜,你那位杨伯伯没少给伱好处吧?!” 安全认同地点点头,“昨天我就看出来了,他一心想把你拉进机械厂,虽然你没同意,不过他也没那么容易放弃滴。” 张文良嘿嘿一笑,“所以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就故意说你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等他找你谈判,肯定会给足好处!” 陈凡这下是真的惊了,呆呆地看着他,“你竟然能看出来?” 张文良脸色略显尴尬,终究还是觉得良心过不去,便瞟了一眼旁边的安全,“这不是老安说了一嘴么,我就记下了。” 陈凡顿时恍然,“我就说呢,什么时候你这么聪明了!” 安全咧着嘴,毫不掩饰脸上的嘲笑。 张文良一听就不乐意了,昂起头满脸不屑,“怎么,就许你聪明?这愚者千虑、还必有一得呢,以后有事别想找我!” 陈凡赶紧道歉,掏出烟递了两支过去,笑道,“我是说,你帮了我这个忙,我也要好好感谢你啊!” 张文良接过烟,满意地点点头,看着他问道,“怎么感谢?” 陈凡丢掉烟头,重新点燃一支,吐出一口烟雾,随后低下头来,轻声笑道,“安哥,赶紧挑个好日子,你当主介绍人,我当见证人,咱们去杨书记家里提亲去。” 这话一出,安全嗖地一下蹦起来,拍着手哈哈大笑,“好好好,这个好!” 张文良则满脸通红,羞愤地照着陈凡就一头撞了过去,“胡说什么呢、败坏人家清誉……” 陈凡淡定地转身就跑,却不是往门口冲,而是直接冲向围墙,三两步便连蹬带爬攀上墙头,还有闲心转头去看张文良,笑道,“放心,提亲礼就交给我了,一定帮你准备好。” 张文良跳起来打人,“你还说。” 可惜没打到。 陈凡早已跳下墙头,不一会儿,便骑着小母马嘚哒嘚哒地离开。 大队部办公室里,杨书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那脸色别提有多难看。 肖烈文哈哈大笑,“哎呀,没想到啊没想到,戳破窗户纸的,竟然是小陈。” 叶树宝抽着自卷烟,嘿嘿笑道,“他们两个年纪也够大的,是时候把亲事给办了。” 杨书记冷哼一声,“连说声喜欢都不敢,一点出息都没有。” 张队长死劲憋着笑,说道,“要不是你非得让三虎自己说,还不许我们提醒他,至于等到现在吗?他小子别的什么都好,就是脸皮太薄……” 杨书记打断他的话,“他脸皮薄?脸皮薄还敢到处惹是生非、敢一个人骑着车去外地推销?我看他就是没出息。” 肖烈文好不容易忍住笑,喘了口气,说道,“没出息你能等他好几年?不早就请媒人把兴秀嫁出去了!” 随后笑道,“现在这样也挺好,让小陈给他捅破窗户纸,这回总不能再逃了吧。” 叶树宝咂咂嘴,用下巴点了一下,“看看,已经逃了。” 几人转头看去,院子里只剩下安全一个人在狂笑,至于张文良,早已经没了踪影。 …… 陈凡骑着马回到家里,几个女生已经将楼上楼下的卫生打扫完,还给滚滚一家熊补充了竹子。 至于其他牲口,离开这一两天,除了两头猪需要请人帮忙煮猪食喂一下、再给那群鸡子撒点饲料,两匹马和两只羊都能自己取草料吃,完全不用人打招呼。 至于燕隼和八两,那更是在放养。 蛇? 这大冬天的,谁家的蛇不在洞里睡大觉啊?! 陈凡到了屋前,自有杨菊去给小母马卸下马鞍、牵着它回马厩。 他自己则换好棉布鞋,一溜烟跑上楼,翻找嘎斯69的资料。 说到这个年代的进口汽车,可能最多人知道的就是伏尔加。 而嘎斯69便和伏尔加同出一门,出自高尔基汽车厂。只不过伏尔加是轿车,嘎斯69是越野车。 这款越野车几乎贯穿了5、6、7三个时代,直到212大规模量产,才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退出的原因还不是因为质量不行,而是因为关系不行。 时至今日,在蒙古一带还能经常看见这款车,可见寿命力之长。 而且嘎斯69跟212之间也有很深厚的关系,如果算起来,嘎斯69可以算是212的爷爷。 很多人都以为我国第一款自制越野车是bj212,其实不然。 早在212诞生之前,原456机械厂,也就是今天的长安汽车,就已经参考丰田生产的美国jeepm38a1(cj-5),生产出“长江46型吉普车”。 只不过后来根据上级要求,456机械厂停止生产,并将所有的技术资料交给了北汽工厂,配合他们完成“新型自主越野车”的任务。 北汽就是参考了“嘎斯69”和“长江46型吉普车”,又以嘎斯为主,才研制出bj212越野车。他们中间隔了一个长江46,就当爷爷论了。 嘎斯69有两个特点,是绝大部分越野车都不具备的。 首先就是它的发动机。 嘎斯69的发动机,用的是嘎斯51轻型卡车的发动机,出口的型号更升一级,安装的是压缩比6.5、气缸容积2.43升的直列四缸发动机,3800转时、功率62马力,满载的情况下,还能挂一辆拖车,轻易拉动半吨的货物。 (嘎斯69民用版,车头和卡车头一样) 第二个特点,就是这款车的底盘,后来被用作制造2p26反坦克导弹发射车。 所以这款车的越野性能毋庸置疑,尤其是现在这个时代的路况,再没有什么比一辆擅长越野的车更合用的。 除此之外,嘎斯69还配备了当时最酷的汽车装备:电动雨刷器、暖气和特殊的启动加热器。 众所周知,老毛子那边一到冬天就冷得要命,如果没点特殊的本事,汽车打不着火便是常事,而这款车却能在零下四五十度的冰天雪地中正常启动,秘诀就在特殊的启动加热器上。 在极端寒冷的天气中启动发动机,只需要将方向盘一直向右转动,打开发动机舱左侧的一个小舱口,在里面放上一个点燃的喷灯,就可以同时加热油箱和水箱。 启动前,再将5升的热水倒入散热器,然后再灌满水箱,就可以正常启动。这样的启动方式非常简单,即便在野外环境也能完成。 如果说这款车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太颠了! 作为一款军用越野车,几乎没有考虑过舒适性,一旦时速达到40公里,坐在这里的人如果不拉着把手,完全没办法坐稳。 可是只有前座副驾驶有把手,后座的乘客只能听天由命。 还好这款车出了个民用版,被命名为嘎斯69a,但是改善也非常有限。 军用版的嘎斯69是两门八座,前面两个座位,后是两排竖着的长条座位,分别坐3个人,格局和陈凡的小游艇一模一样。 嘎斯69a则是四门五座,格局与普通越野车相当,也当做指挥官用车。 就这么一点区别,所以在称呼的时候,国内很多人都统一称为嘎斯69,并没有将两者进行区分。 说了半天嘎斯,是因为陈凡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伏尔加,直接将目光瞄准老式越野嘎斯69。 现在只希望杨厂长说的是民用版,这样改造的程序可以稍微少一点点。 好吧,如果按照陈凡的要求,不管是民用版还是军用版,都跟重新造车没什么区别。 换成别的单位,他还没那么大的野心,将车子全部改造一遍。 可谁让那里是机械厂呢! 别人有的工具,这里有,别人没有的工具,这里还有。 哪怕实在没有,陈凡也能用这里的设备,比如车床啥的,还有厂子里的十几位八级工,手搓一辆新车出来! 要手搓新车,自然要对这款车有足够的了解,陈凡这里的书很杂,却没有一本专业的汽修书,尤其是介绍嘎斯69车型的。 不仅他这里没有,可能全国的书店里都没有,唯有一些汽车机修厂、或者汽车驾驶学校可能会有这样的教材。 不过没关系,他记得有一本机械期刊上有对bj212越野车的介绍,先参考一下,等明天见到实车,再见分晓。 …… 第二天一早,陈凡带着两只新抓的狸猫,再次开着船去地委。 这两只猫不是准备给姜甜甜的八两,而是他昨天下午抓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看家。 虽说现在还没有开始乱,可再过一两年,那治安不就要开始乱起来了么。 而刚到手的新房子里什么保安措施都没有,他便抓了这两只猫,打算送到新房子里去看家。 本来看家用狗子最好,可惜狗子不方便找吃的。 猫就不一样了,给它们搭个猫窝,再弄个水盆,吃饭什么的都能自己解决,如果有小偷过来,战斗力比狗子还强,而且还不招人注意。 就两个字,完美! 带着提前准备好的东西,陈凡跳上自己的小木船,发动机器冲向汽车……啊不是,是地委是地委! (本章完) 第445章 质疑?不存在的! 到了地委,杨厂长安排的司机果然已经等在码头。 不过他没有马上去机械厂,而是先将两只猫子丢到家里,给它们在厨房搭了个猫窝。 其实就是一个框子里面垫一层厚厚的稻草,框子和稻草都是从卢家湾带来的。又给它们留了一盆水和一碗小鱼干,算是这个月的工资,叮嘱它们好好看家、好好干活,以后奖金升职加薪都有,除了小鱼干还有小虾米。 两只狸猫都表示很满意,这种日子过得不比以前朝不保夕的强多了? 必须得好好干活、不能失业啊! 见两只猫子立刻去巡逻,陈凡满意地点点头。 忙完这些,他才坐着专车去机械厂。 机关办公楼,杨厂长和李副厂长、工会赵主席早已经等在大厅,三人正抽着烟聊天。 杨厂长,“我已经打听清楚,小凡除了在卫生处挂职,他还是中级医师,医生岗位挂靠在第一人民医院,就是从来没去过。 卫生处那边咱们肯定撬不动,只能给他一个卫生顾问的头衔,可若是能把他这個医生岗位挪过来,这个顾问就名副其实了。” 李副厂长和杨厂长有竞争,但是在大方向上是一致的,那就是把单位做大做强。 这也是当今大部分企业管理层的共同点。 至于那种沆瀣一气把企业做垮的,得再过个大几年才会流行起来。 所以此时听到杨厂长的话,李副厂长便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个办法不错,最少对上上下下都能交代得过去,本来就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挂靠职位,调动之后对小凡也没什么影响,他应该会同意。 但是,咱们的目的并不真的是请小凡过来当卫生顾问,如你所说,他能够用大半年的时间,就推动卢家湾连上两个台阶,可见是有真本事的。 咱们必须要把待遇给足,才好让他发光发热。” 说到这里,他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如果他不是老陈的孩子,咱们还没法跟他扯上关系。我听说,打他主意的人可不少。” 杨厂长神色微动,“还有别的单位在打他的主意?” 李副厂长转头看了看杨厂长和赵主席,正色说道,“棉纺厂的姜恒你们都知道吧?” 两人一起点头,杨厂长笑了笑,看着他说道,“姜恒是个人才,可惜出了事,情况和老陈差不多。只不过他的老领导还没有恢复职位,暂时还没办法帮他,但是也正在复查,估计翻案的时间也不远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心里一动,老李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便故作怀疑地说道,“你是说姜恒知道了陈凡,想把他弄去棉纺厂?这个不可能吧,他现在自身难保,哪有时间去顾别人?” 李副厂长嘿嘿一笑,“当然不是姜恒,他现在也没那个能力。” 随即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姜恒有两个女儿,那个小的在他出事的时候,被安排去了生产队插队。” 杨厂长眨眨眼,怎么拐到他女儿身上了? 再看着李副厂长神秘微笑的样子,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她去的是卢家湾?” 李副厂长缓缓点头,笑道,“我也是因为找卫生处的熟人打听小凡的事,才意外发现,他和姜恒的两个女儿关系都很不错,就连他答应去卫生处挂职,也是为了帮姜恒的小女儿回城,才和卫生处的周科长做了交换,具体的经办人,却又是教育处的左副主任。” 云湖就这么大,只要有心人去查,不说没有查不到的东西,可但凡没有保密、有痕迹的,就经不起查。 尤其是人员调动这种事情,根本就瞒不住,稍加打听就能知道。 当然,那是因为李副厂长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如果换成普通人,恐怕连一个字都听不到。 李副厂长见杨厂长和赵主席若有所思,便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咱们云湖地处江南,也算是人杰地灵,可是像小凡这样年纪轻轻,就成为知名作家的却绝无仅有,更别说他在卢家湾的贡献更是有目共睹。 所以棉纺厂新上任的宋厂长……” 不等他说下去,杨厂长便好奇地问道,“原来的那个徐主任呢?” 李副厂长还没开口,旁边的赵主席便笑道,“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早在半年前,那个姓徐的就已经被一个姓李的副主任连累,不仅丢了职位,还被彻查、重判,早就进狱子里了。” 杨厂长满脸好奇,“什么情况?他不是有靠山吗,被连累一下就倒啦?” 李副厂长点燃一支烟,摇头叹道,“老杨啊老杨,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就算你一心扑在工作上,好歹也要关注一下外面的事吧。” 杨厂长微微一笑,“我跟你不一样,伱管后勤和行政,那就必须要关注各方面的动向,否则容易出差错。我是只管组织和生产,圆满完成任务才是我最重要的工作,其他的实在是没有余力去关注,而且也最好少关注,否则容易分心,外面的事情有你就够了。” 李副厂长苦笑着举起手,“行行行,我就劝你一句,你还上纲上线。” 顿了一下,他突然忍不住咧嘴直笑,“哈哈哈哈,你是不知道,他们棉纺厂有个靠打人起来的,就是那个李副主任,当时棉纺厂姓徐的没少放他咬人,其中就有姜恒。 不过这事跟姜恒没关系,问题还是出在姓李的儿子身上。就在半年前,他儿子家里突然进了几十只老鼠,……” 随着李副厂长的讲述,杨厂长的表情越来越精彩,等他讲完,立刻问道,“所以姓李的被他儿子牵连,然后姓徐的又被姓李的供出来,最后棉纺厂被一锅端了?” 李副厂长憋着笑连连点头,喘了两口大气,才笑着说道,“那位李副主任的儿子为了减刑,直接把他老子干的肮脏事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而李副主任呢,也想着要死一起死,何况坦白从宽、还能减刑,就直接把徐主任拉下了水,将以前他替徐主任干的那些事都交代清楚。 如果只是犯法被罚也就罢了,关键是他们这么攀咬,轻工处感觉太丢人,就下了封口令,不许往外传。虽说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但是局外人还真没几个知道。 就连棉纺厂里面,虽然很多人察觉到不正常,但有新领导过来稳定大局,又反复强调不得非议领导,也都不敢公开讨论。” 说完之后,他突然愣了愣,我是要说陈凡的,怎么扯那么远了? 便赶紧摆了摆手,“这些都没什么,反正跟我们也没关系,主要是什么呢。 棉纺厂上任不久的宋厂长,听卫生处的熟人跟他说,陈凡把姜家两姐妹通过卫生处的关系送到了教育处,他就动了心思了。” 杨厂长脸色一变,“他也想要人?” 赵主席在一旁笑道,“你这话说的,小凡这样的人谁不想要?别的不说,单单一根笔杆子,就值大钱了。 别的单位是没办法,怎么都扯不上关系,自然不好抢人。咱们也是有老陈这一层关系在,才能想办法引他进来。 他们棉纺厂不也一样么? 本来宋厂长跟姜恒没什么交情,可是我听说,他现在正在想办法给姜恒翻案,就是为了通过他的女儿,把陈凡引过去……” 就在他们兴致勃勃八卦的时候,一辆上海小轿车缓缓停到办公楼前,正是杨厂长派去接陈凡的专车。 虽然比预计的时候晚了一些,不过杨厂长也没在意,反正只要人到了就行。 陈凡坐在副驾驶上,先给司机师傅递了支烟,还竖起大拇指,“师傅,您可真够专业的,从头到尾除了打招呼,一个字都不说,确实是当司机的料!” 司机仔细看了看他,确定他说的是真心话,才笑着接过烟,“客气了。” 陈凡咂咂嘴,推门下车。 心里还在嘀咕,我就是想打听一下你们的报废车是个什么情况,连这个都不跟我讲,过分了啊。 然后就看见杨厂长、李副厂长和赵主席三位大佬走了出来,他便赶紧迎上去。 刚开始陈凡还以为是巧合,总不能是三位处级干部一起等自己吧? 等三人都围上来,笑呵呵地和他说着话,才发现竟然是真的? 这下可确实有点受宠若惊了。 杨厂长拍拍他的胳膊,笑道,“路上辛苦了,先去我办公室休息一下,待会儿我再带你到厂里转转。” 陈凡赶紧摇头说道,“不用不用,这点路没什么,我还是先看厂区的情况吧。” 早点干完活,也好早点收报酬啊! 旁边李副厂长满意地点点头,“好样的,跟你父亲一样,都是把工作放在首位。” 杨厂长笑道,“这样,我先带你去厂医院看看,深入了解一下情况,下午再带你下车间,怎么样?” 陈凡却笑着摆摆手,“我做事比较快,上午应该就能看完。” 开玩笑,我还等着下午去看车呢,哪能让你一推推到明天? 杨厂长三人看他这么自信,不禁互相看了看。 不过他们都是“成熟稳重”的人,自然不会轻易说反驳的话,便先口头答应下来。 反正事情办不完,肯定不能放人走,机械厂的大门啊,不是那么好进滴! 厂医院距离机关大楼不算远,就隔了一片小树林。 杨厂长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昨天只是带你简单看了一些产品,没有详细介绍过我们机械厂,现在你要深入调查,我就跟你再讲一下。 云湖机械厂在云湖的重点企业单位中算是比较晚的,是65年搞小三线的时候,由江南省工业、物资、建材、交运、卫生、电力等14个厅所属的65个单位包建,在全省建成81家独立单位,我们厂就是其中16个重点单位之一。 机械厂建成之后,有铸造、加工、表面处理、精加工、零件检验、整机组装、整机检验、包装等车间,另外有运输车队、食堂、医院、商店、浴池、工人俱乐部等等后勤单位,现有职工近万人……” 陈凡一边听着他的介绍,一边轻轻点头,表示自己认真在听。 三线很多人都知道,当年为了应对有可能爆发的战争,上级决定将全国划分为三个层级,按照可能化为战区的程度,分别是一线、二线和三线。 最有可能成为战区的是一线,然后以此类推,最不可能成为战区的就是三线。 其中三线包括四川、贵州、云南、陕西、甘肃、宁夏、青海、山西、河南、湖北、湖南等省区的中西部地区。 一线是东部沿海和大部分边疆省区,其他地方则是二线。 然后将大量的工业建设项目向更加安全的三线地区进行转移。 这就是震惊世界的三线建设。 除了大三线之外,还在各省上马小三线项目。 这些小三线工厂最初的作用是生产团级以下的“轻型作战工具”,用来支持群众作战。 后来随着邱小姐横空出世,又给她造出了可以飞出很远的专属座驾长征一号,作战任务总算没有那么急迫,这些小三线工厂才逐渐转为民用市场。 云湖机械厂也随之进入高速发展期。 陈凡耳朵里听着介绍,跟着杨厂长他们走进了机械厂职工医院。 本来杨厂长还想将所有医护人员都叫过来,跟陈凡碰个面。 毕竟以后他也是厂里的“卫生顾问”,跟大家算是一个系统的,当然应该认识认识。 可陈凡却说不急,只跟匆匆赶来的院长打了声招呼,便丢下杨厂长几人,也不找向导,一个人快步在医院里转了两圈,连后面的住院部小院都没放过。 一圈逛下来,他回到医院大厅,便打了个手势,“我心里有数了,明天一起整理好给你。” 旁边的林院长满脸苦笑。 如果不是陈凡的名气在他们卫生系统里大得惊人,这时候他肯定要跟厂领导大吵一架,甚至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轰出去。 医院是非常严谨的工作,哪容得了他这么走马观花一番,就敢说心里有数、能提出意见? 可是现在嘛,当他知道这位年轻人是厂领导费尽心思邀请过来的陈凡,心里便只有期待。 质疑? 不存在的! 可就当陈凡说完之后,准备出去的时候,一群人吵吵闹闹地冲了进来。 还有人在大喊,“医生,救人啊……” (本章完) 第446章 能不能换个医生 呼喊声中,一群穿着蓝色厂服的工人闹哄哄地冲上台阶、冲进医院大门。 陈凡一眼就看见他们抬着的三个伤者,这些人的身上都有血迹,大冷天的、脸上却是豆大的汗珠。 这群工人冲进医院,领头那人正要大喊,却一眼看见杨厂长和李副厂长就在眼前,就连工会赵主席也在,不禁暗暗叫苦。 怕什么来什么。 杨厂长早已上前两步,大声喊道,“石铁柱,怎么回事?我跟你说过多少回,要注意安全……” 然后就被陈凡一把拉开,“先救人。” 石铁柱苦着脸,还等着倾盆大雨呢,就看见在厂里说一不二的厂长同志,竟然被一个小年轻推开了? 关键是他还没生气? 还在赔笑? 我是不是在做梦? 然后就看见那小年轻冲着他喊道,“愣着干什么?把人放地上。” 石铁柱立刻回过神来,慌忙不跌地点点头,“哦哦哦。” 这时林院长冲过来说道,“地上太凉,放担架车上。” 旁边立刻有人将三辆担架车推过来,让工友们将伤者放上去。 原来他刚才第一时间跑去急救室叫人去了,还带来了担架车。 早在20世纪30年代,国外就有医院里使用担架车的记录。 不过我国的担架车跟国外有点不一样,最早是在淮海战役的时候,某村指导员赵锡奎为了节省人力、并顺利运送伤员,想方设法发明了一种可以推着走、也可以抬着走的担架。 (就是这个,白色的是架子,黑色的才是担架车) 后来大家都发现这玩意儿挺好用,又经过了几代改良,便成为后世大家熟悉的轮式床车。 看到担架车,陈凡不得不说到底是机械厂,这东西都能自己造,而且还是四个轮子、可以固定的。 因为那上面刻着云湖机械厂的名字呢。 等伤者躺好,陈凡也顾不得多说,先扫了一眼,然后迅速分别给三人做了简单检查,心里便有了数。 让帮忙抬人的工友们散开,他示意身边的护士给他拿一双手套,随即站到最左边的那人身旁。 林院长也没闲着,他亲自动手对一位伤员进行抢救,最后一個则由急救室主任接手。 陈凡摸了摸伤者的胸膛处,转头看了他一眼,安慰道,“没事,就是肋骨断了几根,只要接好、再休养两个月就没有问题,不影响以后的生活。” 那人此时脸色惨白,脸上全是汗水,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听到陈凡的话,先是微微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心里又有几分怀疑。 这么年轻的医生,到底行不行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感觉胸膛一阵疼痛袭来,顿时感觉眼前一黑。 周围的工友看着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有人想说些什么,可看看旁边站着的三位厂领导,再想想陈凡刚才对待厂长的态度,又闭上了嘴。 等伤者一号两眼重见光明,他才喘着粗气,看见那个年轻人去了旁边工友那里,而两个男护士则拿出个什么东西,上来就要解他的衣服扣子…… 陈凡走到中间的伤者旁边,林院长看了他一眼,再看看那个正在被解衣服的人,不禁目瞪口呆,“这就好啦?” 刚才他也听见了,肋骨断了几根,难道随随便便按几下就接上了吗? 陈凡头也不抬地说道,“这个交给我,那个你去帮忙固定夹板,我看那两个护工手法还差了点,别把肋骨再给弄错位了。” 正在忙碌的两个男护士顿时满脸通红,话说你讲话能不能声音小点? 林院长想了想,起身走过去,先示意两个护士停下,自己先检查了一遍,再看向陈凡,脸上跟见了鬼似的。 以他这么多年的经验,竟然摸不出一点错位。 还真让他给接上了?! 陈凡在伤者那条肿得跟象腿一样粗的两条腿上捏了几下,仔细检查断裂处,随后看着已经停止哀嚎的伤者,露出一个微笑,“今天早餐吃的什么?” 伤者2号,“???” 陈凡突然看向大门外,“看,有飞机!” 听见的人几乎都本能地往外面看去,连伤者也歪着脑袋。 还没等他们看到什么,就听见一声嚎叫,“疼啊……” 陈凡站起来,淡定地对着一旁满脸呆滞的女护士说道,“把他的裤子剪成短裤,两条腿都要用酒精擦一遍,然后用石膏固定。” 石膏绷带很早之前就已经被引入我国,只是价格昂贵没有普及,很多基层医院还在普遍使用夹板固定。不过机械厂医院作为财大气粗的大户,而且经常接收外伤病患,石膏绷带肯定是有的。 看看若无其事的陈凡,再看着那个眼泪都出来了的壮汉,所有人都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有飞机? 有飞机你就可以硬来,接骨连麻药都不打? 而只有真正懂行的人,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林院长更是忘了上夹板,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别人不知道,他清楚啊,这人可是两条腿都骨折了的。 陈凡竟然同时给两条腿接骨?他是怎么做到的? 搞定这一个,陈凡没有停留,直接走到最后一个伤者面前,急救室主任迅速主动让位。 看了看脸色煞白、眼神惊恐的伤者,陈凡微微一笑,“放心,你没有骨折,不用像他们一样躺两三个月。” 伤者3号一口气提上来,我是担心躺三个月吗?我是担心你把我整疼了啊,能不能换个医生? 看看旁边两个…… 不等他转头去看,又听见陈凡继续说道,“也就是撞击有点狠、内脏有几个地方破了,胸腔内有点积血而已。” 内脏破裂? 那是内伤啊! 陈凡还在安慰他,“放心,不严重,救得过来很快就能痊愈,救不过来的话,走得也很快的,不痛苦的。” 伤者3号两眼一翻,果断晕了过去。 内脏出血如果不能及时止血,可不就走得很快么。 陈凡看了看晕过去的伤者,心里有点惋惜,他还准备把人捏晕过去呢,却没用上。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护士,“银针有没有?” 护士轻轻点头,“中医科有。” 旁边立刻有人跑着去拿针。 陈凡赶紧喊道,“再拿一套穿刺针。” 那人头也不回,“好。” 陈凡满意地点点头,他就喜欢这种财大气粗、什么都有的医院。 如果换成南湖卫生院,就肯定拿不出石膏绷带,连银针都要陆大夫自己带,担架车更是想都别想,那叫一个清贫。 银针和穿刺针很快送到,陈凡先拿出银针,让护士将伤者的上衣全部解开,为了不影响施针,连秋衣都用剪子剪开。 随后不假思索地往伤者胸口扎针,先将内脏出血止住。 接着便拿起护士已经组装好的穿刺针,对准腹腔某个位置插了进去。 一股鲜血立刻顺着巴掌长的针头流入玻璃接头和后面的橡胶管,却又被夹紧的钳子拦住。 等护士端起一个搪瓷盆,他才松开钳子,鲜血立刻流出,很快就积了一小杯那么多。 看着血流得差不多了,又按了两下,挤出来一点,才拔出穿刺针,说道,“他身上的银针先别动,找个东西撑一下再盖被子,安全起见,等下午再起针,那时候应该不会再有内出血。” 忙完这些,护士们才推着伤者去病房,进行下一步治疗。 为了尽快促进愈合、避免伤处发炎,几天的消炎针是免不了的,至于彻底痊愈,都说伤筋动骨100天,那就三个月之后再说吧。 陈凡脱下手套,去水房洗手。 等他出来,杨厂长才拍着手、满脸赞叹地说道,“厉害、厉害,难怪有人叫你急救圣手,这么严重的伤势,到你手上这么快就能处理好,不得了啊!” 林院长也在一旁说道,“我刚去病房检查过,三个人的伤势都已经得到治疗和控制,后面只要按部就班,就基本上不会有危险,等着痊愈就行。” 他说着满脸复杂地看着陈凡,“以前只听说小陈老师对急救手法有很深的研究,没想到对骨科也这么擅长,这种接骨手法,简直是闻所未闻。” 陈凡谦虚地摆手笑了笑,说道,“都是熟能生巧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林院长叹道,“接骨还可以熟能生巧,可那手针灸止血,非得有深厚的针灸功底不可,据我所知,整个云湖地区能做到这一手的,只有中医院的王老。” 说着抬起头看着陈凡,“而伱,是第二个!” 陈凡哈哈一笑,“我这个就是跟王老学的。” 当初到地委几家医院去演示各种急救手法,其中就有云湖中医院,他当时就跟着王老学了不少东西。 半天时间对普通人可能什么都学不到,但对于他来说,只要是王老讲过的话,都能变成经验值加到医术技能点上,是一点也没浪费。 陈凡也不想跟他们客套来客套去,话音刚落,便转身对着杨厂长说道,“杨伯伯,我看他们身上的伤势好像都是被硬物打到了,查清事故原因了吗?” 听到这话,杨厂长当即沉下脸来,还没开始说话,就先叹了口气,“是机器故障闹的,两个零件崩出来,一下子就把他们砸成这样子。他们车间主任已经回去彻查所有机器。” 说到这里,他又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时赵主席上前两步,轻声说道,“这样的事情在我们机械厂并不罕见,几乎每年都有好几起,车间里的机器虽然经常检修,可毕竟有些老化,就没那么牢靠。” 陈凡沉吟两秒,说道,“反正这里我已经看完了,不如现在就去车间看看?” 杨厂长抬起头笑了笑,“行,今天我特意空了一天时间,专门陪你考察,你想看哪里就看哪里,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林院长站在医院门口,目送着几人远去,心里特别希望能把陈凡这个“卫生顾问”的职位敲定下来。 如果说以前陈凡只停留在他的耳中,刚才那一幕,让他确定陈凡是个了不得的急救高手,而外伤急救,恰恰是机械厂这样的重工业单位所急需的。 只可惜好的人才哪个单位都想要,就是不知道杨厂长他们能不能成功。 …… 在杨厂长三人的陪同下,陈凡没用多长时间,就将所有车间都逛了一遍。 怎么说呢,用一个字来总结,就是很“粗犷”。 车间很大、原材料等零配件很多、工人也很多、各种各样的机器带着一股极具时代感的朋克风。 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 主要是大部分车间里面,从地上到机器操作台,都有一层黑色的油污,原材料和零配件倒是有分门别类,可也就只是简单的分一下。 各种类型的工具也是集中在一个大木箱里,每次需要的时候,都要翻找半天。 没错,面对这种情况,随便一个现代人都知道该怎么办,那就是必须给他们来一场“5s”改革! 但是! 这个年代谁特么敢说“5s”,那就必须让他先死5遍! 不想活了吧?弄个管理办法用英文命名,是怎么想的? 你要说是从国外学来的,也行,哪个国家、什么单位,你是从哪里听到、或者从哪本文献上看到的,请交代清楚! 工厂是国家发展的重中之重,说不清楚来历的东西,会让你乱来? 虽然从55年开始,日本某企业就喊出了“安全始于整理,终于整理整顿”的口号,可贯彻执行的只有前两个,也就是安全和整理。 要到1986年,才有第一本“5s”的著作问世,对现场管理模式造成冲击。 所以,陈凡还需要给“自己提出”的管理办法起一个新的名字。 回到杨厂长办公室,他二话不说,便拿起笔在稿纸上速写。 不一会儿,便将两张稿纸递给杨厂长。 杨厂长接到手里,李副厂长和赵主席立刻靠过来围观。 然后一起抬头,“工厂管理的五大基本原则?” 我们请你来是想对工厂的发展提点意见,这第一刀就要砍到自己头上来了吗? 管理的五大原则,不是向工厂领导开刀是什么? 陈凡一本正经地点头,正色说道,“没错,就是工厂管理的五大原则,这是我从书本里自己领悟到的东西,目前卢家湾的所有作坊,都是按照这五大原则进行管理,从工作环境到工作安全、再到工作效率,各方面都行之有效、非常可靠。” 杨厂长三人齐齐眨眼,真的假的? 陈凡又叹了口气,“本来是八大原则的,除了整理、整顿、清扫、清洁和素养,另外还有安全、速度和节约。 不过凡事最怕起步难,所以我就只写了前五项。” 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三人,“如果机械厂能够把这五项做到位,像今天这样的安全事故,不敢说完全杜绝,但概率绝对能成倍降低,为工厂生产提供效率和安全的双重保障。” (本章完) 第447章 牵线搭桥 陈凡写的东西,自然不是只有简单的5个名词,否则也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这里面还包括了对各个名词的解释和施行的目的、以及施行的流程。 流程又包括了起因、方法、环节和目的。 杨厂长他们埋头仔细看了一遍,都忍不住连连点头。 事无巨细、切实可行,不错不错! 李副厂长最先抬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套管理方法,不仅适合工厂,好像用在食堂、医院这些后勤场所也可以?” 陈凡笑了笑,说道,“当然。刚才我不就说了么,卢家湾的所有副业单位,全部都是按照这一套理论在执行,效果非常好。” 只不过他给卢家湾副业单位制定的管理规范,是用具体的条例来呈现,根本就没提“5s”相关内容半个字。 因为卢家湾的工人都是直接从农民转职过来的,文化水平普遍偏低,你要跟他们讲得太过高大上,他们反而会迷糊。 所以针对他们的管理,一定要简单直白,就和海尔最早的13条厂规一样,“1、不准在车间随地大小便。2、不准迟到早退。3、不准在工作时间喝酒。……” 就是要让所有人一眼就能看明白! 陈凡便把这一套理论,融进了卢家湾各个单位的管理规定中。 以他的名望,加上这些农民兄弟姐妹对管理的一无所知,竟然推行得比几十年后的工厂还顺利。 哪怕再不习惯,也绝对没有人敢故意违反,除了初期有少数人无意中犯了错,后来都能顺利执行到位,再也没人犯过。 杨厂长抬起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前面几個我都能理解,最后一个素养,我也能理解,只不过,做起来是不是有些困难?” 其他要求针对的都是工厂环境,唯有“素养”针对的是职工。 众所周知,改变人是最难的,这一条却偏偏要求培养职工的行为习惯,只怕会在工人中引起不小的抵制。 工人老大哥啊! 他们要是闹起来,上上下下就没有不怕的人。 陈凡却立刻摇头,正色说道,“不管是五大原则,还是八大原则,其中的重中之重、最最核心的一点,就是‘素养’,这一条做不好,其他全是空中楼阁……吧啦吧啦。” 后世在某个时间段,几乎所有企业都推行过5s管理法,但是能真正做好的,却万中无一。 为什么呢? 因为那些企业家都搞错了主次,忽略了对员工的培训。 如果你不改变一个人的习惯,那么一项制度最多只能保持到强行监管结束的那一刻。 不要说28天改变一个人的话,那是这个人自己想变,然后才能用所谓的28天来培养成习惯。 若是这个人自己不想改变,甚至心里还在嫌麻烦、排斥,别说28天,28年都不可能。 反过来,如果能够将“素养”这一条执行到底,其他要求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 不过话说回头,这个也不能全部怪企业主或者执行人,因为那时候的员工都是打工人,你不知道人家什么时候会走,还会花大力气将他培养成职工典范吗? 你要是敢培养,人家就敢转头跳槽。 日本之所以能施行,是因为当时日本流行的是“终身雇佣制”,除非是犯了大错,或者公司都要撑不下去,否则日本企业主不会轻易开除一个人,而员工更不会主动辞职。 这样的员工,自然有培养价值。 现在的情况是,这年头的职工何止是终身制?简直就是“生死制”! 从娃娃出生开始,他就是厂里的人,只要工厂不倒,他又愿意进厂,那一直到进火葬场,生老病死、甚至包括结婚成家,工厂都要管着。 这样的职工还不值得好好培养?! 比如杨厂长他们就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提出疑问,只是单纯的出自对这条管理办法的不解。 但他也是老牌大学生,思维高度和理解能力都远超常人,此时听陈凡这么一说,立刻就明白其中的道理,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对,再好的政策,也要靠人来执行,如果人都不合格,那么好政策也落实不下去。” 他低头再去看这套办法,只觉得字字珠玑,不由得连连点头。 这时工会赵主席略带不解地看着陈凡,问道,“你刚才说另外还有三大原则,安全、速度和节约,为什么不一起写上呢?” 陈凡耐心解释道,“安全当然是重中之重,但是我说的安全,并不只是指生产安全。如果只要生产安全,能够把这五条原则执行到位,就基本上可以杜绝。” 杨厂长立刻来了兴趣,拉过椅子坐到他对面,又递过去一支烟,好奇地问道,“难道除了生产安全,还有别的什么说法?” 别提人身财产安全,那是基本常识。而且也不归厂方领导管,那都是保卫科的事。 而保卫科除了对厂方负责,同时还要接受公安处的领导,责任不是一般的重,却也轮不到厂方过多的指手画脚。 他们只接受厂方安排的任务,也就是所谓的听调不听宣。 陈凡接过烟,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默默说道,“杨伯伯,现在已经中午了,要不咱们边吃边说?” 他还想下午拆车呢,不吃饱可不行。 李副厂长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我都忘了。” 随即笑道,“食堂那边我早就安排好了,咱们这就过去?” 杨厂长这时也感觉肚子咕咕叫,便笑着点头,“人是铁饭是钢,走吧!” …… 转战小食堂,陈凡先扒了两碗饭,才说道,“安全本来是指人身和财产安全,既然可以引用到生产领域,为什么不能引申到其他领域呢?” 看了看拿着筷子若有所思的三位领导,陈凡喝了口茶,这才点燃刚才杨厂长给的烟,笑着说道,“严格说来,生产安全只是工作安全的一部分,如果把所有的工作岗位和部门都纳入到安全管理的范畴,这个安全的范围就会立刻扩大很多,比如信息安全、财务安全等等。 除此之外,家庭安全、健康安全、后勤粮食安全,乃至于环境安全,这些全部都可以囊括进来。 现在社会上都说,一家大工厂,就是一个小社会,而厂领导就是这个小社会的父母官,所以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 为什么早年的国企领导能够平顺地过度到地方政府去任职? 就是因为大部分地方社会有的东西,人家的工厂里也有,对于相关工作安排,可谓是驾轻就熟,自然能无缝衔接。 陈凡一边回忆伴着思索,一边为他们解释这个“八大原则”的每一项条款。 “安全可以引申,其他的自然也可以,而且除了引申,还可以进行组合,比如速度和节约,综合起来可以用效率还概括,但是仅仅用效率又不足以全部概括,所以将其拆分,就可以更加细致化……” 嘚啵嘚啵一大堆,还不耽误吃饭。 陈凡酒足饭饱,靠在椅背上端起茶盏,美美地喝了一口,哈口气说道,“这些管理上的东西呢,我都是纸上谈兵,具体如何去执行,我就无能为力啦。” 提建议可以,搞执行嘛,除了在卢家湾有过几次,再就是急救法的推广事关重大,与人命有关,他才亲自演练,其他地方就别指望他能动手。 杨厂长倒也不意外他的态度,一来早有耳闻,二来陈凡的年纪实在轻了些,就算有他父亲的影响力,还有自己给他站台,也不能让那些一大把年纪的工人信服,所以这事还得他自己来操心。 将写满笔记的稿纸收好,杨厂长点点头,笑道,“没事,这事我会自己处理。” 陈凡笑了笑,“还有最后一个建议。” 他迎着三双询问的目光,笑着说道,“这事宜缓不宜急,不妨先挑一个车间进行试点,同时拿出一套奖惩规范出来,能够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就给参与的工人一点奖励,提升大家的积极性。 等看到切实效果,再总结经验,组建一个推广小组,在全厂范围内施行。” 杨厂长看着他,呵呵笑道,“你还说你不懂执行,我看这个思路就很好嘛。” 旁边李副厂长和赵主席也连连点头,对陈凡赞不绝口。 陈凡却脸色微变,“三位伯伯,你们这么夸我,不会是想赖账吧?” 杨厂长闻言顿时脸色一僵,我是那个意思吗? 旁边李副厂长立刻哈哈笑道,“这个伱放心,工厂后勤归我管,我说有车就有车,100块的津贴也保证没问题。” 顿了一下,他又试探着说道,“要是你能够每周过来一次,在医院坐诊,这个津贴还可以……” 不等他说完,陈凡就赶紧放下茶杯摆手,“别别别,这个我真没时间。” 三人相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颇为惋惜。 刚才陈凡急救的那场面确实把他们镇住了,那种断手断腿的还好一点,最多就是人遭罪,很少会有生命危险,而内出血就不一样了,肉眼根本就没法看到里面是什么样子,全凭经验去诊断,无论是诊治过晚、又或者误诊,都有可能造成生命危险。 若是陈凡能在医院常驻,对工人的生命安全自然有很大的保障作用。 可是陈凡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这时陈凡想了想,说道,“不过我看了一下,职工医院的医生水平,除了林院长之外,其他的好像都还差了点意思。” “你不用留面子。” 李副厂长苦笑着说道,“以前倒是有两位老大夫坐镇,可前两年一位去世、另一位也退休去了省城儿子那里安享晚年,林院长就是其中一位的徒弟,也是矮个子里拔高个子,勉强提为院长。 我们也找过卫生处,希望能安排两位医术深厚的大夫过来,可那边的答复是,别说两个,一个都没有!” 赵主席也摇头叹道,“其实咱们厂的福利挺好,虽说工资等级都一样,可各种福利品绝对比医院高,愿意来的人还不少。 可人再多有什么用?我们要的是有一技之长的! 而这种有本事的人呢,他们都只想留在医院里工作,说是可以磨炼医术,还可以继续跟着医术更好的人学习,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原来是这样的吗? 陈凡想了想,说道,“如果你们想要有一技之长的医生,我倒是可以推荐两位。” 三人顿时眼睛一亮。 李副厂长赶紧说道,“那李伯伯就不跟你客气了,这事要是办成了,我给你记大功!” 又迫不及待地问道,“是哪家医院的大夫?” 陈凡笑了笑,说道,“不是什么大医院,就是我们南湖公社卫生院的两位普通医生。” 三人闻言,不禁齐齐一愣。 公社卫生院的? 那不就是个小诊所吗,能有什么好医生? 陈凡也不着急,轻声说道,“这两位呢,第一位是教我中医入门的陆守全老大夫,陆大夫已经80多了,以前在孤峰县一间私人药房坐诊,药房被孤峰县中医院合并,他就回到老家南湖,又应当时卫生院的邀请去坐诊,一直到现在。 他的一身医术不敢说有多高,比起中医院的王老更是相距甚远,但是也不是随随便便某个大夫能比的,最起码林院长就不如他,甚至中医院的几位资深内科医师也稍有不如。” 听到这话,李副厂长顿时两眼放光。 中医院的资深内科医师,那是他做梦都想挖过来的人,而这位陆大夫竟然还更胜一筹,必须不能放过啊! 这时赵主席却有些犹疑,“小凡,你说这位陆大夫已经80多了,他还愿意出来吗?” 陈凡笑道,“82,他肯定是不愿意出来的,不过他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继承他的医术,目前都在公社单位上班,据我所知,待遇都不怎么高,而且还有几个孙辈是临时工……” 言尽于此,但李副厂长却懂了。 当即点头说道,“这事好安排,只要他愿意过来,其他都不是问题。” 不说工厂,配套的后勤单位就可以轻轻松松安排几十个人,不过一个小家而已,再简单不过,何况又不是一家人都要安排,帮忙把几个临时工转正,再给几个机械厂的名额,让他家人过来照顾他,也就差不多了。 顿了一下,他想到还有一个,便问道,“另一个是什么情况?” 陈凡,“另一个也是南湖卫生院的,是医院负责骨科的老医生,因为没上过学,只认得几个字,就一直没能通过考试升级,不过他别的医术不怎么样,正骨推拿却是一绝,像今天这种情况,他来也是一样。 而且他家的情况更简单,就一儿一女,然后各自都有了家庭,也有正经工作。 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能不能请他们过来,就看你们的手段了。” 杨厂长缓缓点头,只是相比恨不得现在就去请人的李副厂长,他却没那么着急,而是正色说道,“老李,难得遇到有本事的大夫,这两天你找个时间,亲自跑一趟,看看能不能请过来。” 说话的时候,他还眨了眨眼睛。 跟他搭档多年的李副厂长秒懂,这想让他先试试对方的成色,如果属实的话,不惜代价也要挖人过来。 市区医院的医生挖不动,下面卫生院的还挖不动吗? 对于陈凡,杨厂长可以给与最大的信任,可对其他人,那就要公事公办了。 陈凡端起茶杯喝水,只当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 陆老大夫也就罢了,都这么大年纪,就没想着再出来,不过若是为了小一辈,也不好说。 至于董大夫,陈凡跟他学正骨的时候,就看出来他有些怀才不遇的抑郁,如果李副厂长亲自去挖人,他应该没有不来的道理。 自己在中间给两边牵线搭桥,不管成不成,都能那边还一部分人情、这边挣一大波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三位领导简单商议几句,便将这件事定下来。 因为要对两位大夫验验成色,李副厂长也没提请陈凡引荐的事。 他抽完一口烟,将剩下的半根烟摁进烟灰缸,对着陈凡笑道,“走吧,我带你去汽车队,看看那几辆车,免得你又说我们在给你画饼。” 陈凡嗖地一下站起来,满脸严肃地说道,“那不能,三位伯伯都是正大光明的领导,哪能骗我呢!” 三人一听这话,不禁齐齐摇头。 赵主席和李副厂长更是给了杨厂长一个眼神,这小子果然是属泥鳅的,滑不留手哇。 (本章完) 第448章 都拆了 机械厂的汽车队分为好几个班组,其他都是卡车班,唯有最后一个,是专门服务机关的小车班。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为汽车队服务的汽修班。 在大部分单位还在想怎么能多买一辆旧汽车的时候,他们竟然连专属汽修班都有了。 由此可见机械厂的实力有多雄厚。 如果没有足够多的车辆,上级会批准设立汽修班吗? 什么? 不用上级同意,工厂就可以自己决定? 嘿嘿,那是针对食堂、工人俱乐部这种服务部门,但凡需要工业原材料供应的,就不存在不经上级审批就可以设立的可能。 上级不同意,你上哪里去买汽车零配件? 没有足够的汽车零配件,陈凡怎么造新车? 对,陈凡想手搓汽车了。 当他看见汽修车间角落里的四辆汽车,一颗心顿时凉了大半。 轮胎是瘪的,车体是垮的,车窗是灰蒙蒙的,处处透着一股子破落感。 给它们翻新? 我还不如再造一辆呢! 他心里拔凉拔凉的,杨厂长三人却面带得色。 李副厂长指着四辆车说道,“看看,这就是当年你父亲从他原来的单位、江南机械厂讨来的车子,当时放眼整个云湖地区,哪個单位有4辆车?!就我们机械厂有!” 杨厂长两手叉腰,“当然,现在看是旧了点,还都不能点火,不过这些年一直用油布盖着,倒也没有进太多灰尘。汽修班的老师傅检查过,都说只要能买到合适的零配件,就能修好。” 在他们身后,一位满身油污、看着50多岁的老师傅嘴角咧开,露出一口熏黄的牙齿,“就一句话,只要能搞到合适的发动机,哪怕别的什么也没有,咱们厂也能凑出一辆车来!没别的,就连车桥、轴承和万向节,咱们也能自己造!” 陈凡抹了把冷汗,转身对着师傅呵呵笑道,“那咱们厂挺厉害的啊!” 这个万向节,可能很多人都没听过,个头不大,却是汽车上必不可少的一种配件。 当年被副总赞誉为民企第一人的鲁冠球,他带领的万向集团,公司名字就来自于万向节。 当初正是因为他把公司挂靠在浙江进出口公司名下,在广交会上接了一个订单,原本生产犁刀、铁耙、轴承、链条的集体小企业,才通过万向节这个产品,获得源源不断的海外订单,成就了如今全国汽车零部件行业绝对老大的万向集团。 不过那是很遥远的事,现在陈凡就想着怎么把自己的新车搓出来。 这时杨厂长上前两步,轻声笑道,“小凡,你看上哪辆车,我让汽修班给你修好。” 陈凡干咳一声,搓搓手笑道,“杨伯伯,这几辆车都随我挑是吧?” 杨厂长当即点头,“当然,这是厂办公会议的决议,只要你答应做咱们厂的卫生顾问,就给你配一辆专车。” 说着指向4辆车,“如果不是小车班的汽车实在是紧张,也不会拿这种破烂给你。” 陈凡咧着嘴哈哈笑了笑,“不破不破,还挺好。” 如果没有这些破烂玩意儿,他也搓不出车来啊。 他回头看了一眼,转过来笑道,“这样,我先在这里研究研究,你们公务繁忙,就先去忙伱们的,这里我自己来就行。” 杨厂长看了看他,沉吟两秒,再看看旁边的汽修班长和老师傅,“你们费点心,反正就这几辆车,随他选哪辆,需要什么零配件,也都直接报上来,或者需要厂里其他车间配合的,也都可以直接去找他们。” 随后对着陈凡招招手,又往旁边走了几步,显然是要说悄悄话。 陈凡赶紧走过去,“啥事儿?” 杨厂长看着他眨眨眼,呵,连北方的儿化音都整出来了?还敢说不是老陈的儿子? 他轻轻干咳一声,凑近来小声说道,“小凡呐,你看看,咱们昨天说的是帮忙给厂里提点建议,看看下一步怎么走,对吧。” 陈凡看着他眨眨眼,意思很明确,咋地,工厂管理的五大基本原则不算? 杨厂长嘿嘿笑了笑,说道,“你刚才提的建议是很好,可是今天你也看到了,机械厂的产品种类有些多了,几乎是上级要求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 他说着掰起了手指,“从早年的枪炮,到后来的轻型车零部件,这些都是当年为了备战搞出来的,后来转向民用,又接受过自行车、缝纫机这样的任务。 到了现在,也基本上以各种机械零部件、尤其是车船零部件为主,但也有一些小型农机、拖拉机、小型机床之类的任务。 反正是上级让我们生产什么,我们就生产什么,虽然还有一些富余产能,可也不知道用到哪里。” 顿了一下,他轻轻叹了口气,“我恢复工作这一年多,一直忙着整理厂务,也没时间思考这方面的事。直到这一次,公安过来找我调查你的情况,就让我想到你父亲。 当年他经常跟我谈厂里的发展时,反复说过一句话,那就是一个机械厂,一定要有自己的拳头产品,否则的话,就永远只能做上级的‘杂工’,还是什么时候想起来,才什么时候用的‘预备军’。” 听到这话,陈凡首先就想到五菱,当年的柳机厂几乎就是上级需要什么,他们就造什么,转型还转得挺丝滑。 人家最早是造飞机的,后来造发动机,也造过油锯、红河牌拖拉机、广西牌汽车、柳江牌汽车、127大马力操舟机。 陈凡小游艇上装的就是这个操舟机,还挺好用。 后来柳机还先后分出动力机械厂、机床厂、磁电机厂、汽车配件厂…… 产品种类比云湖机械厂还多。 不过人家五菱也没像云湖机械厂这样做得这么杂。 然后他又想起了自己当年大学毕业时实习过的那家国企单位。 和云湖机械厂不同,那家有编号的工厂从设立之初起,就定位为专门生产短波电台的企业,可是上级给的任务量不足,他们就想办法自己生产收音机,甚至是电视机,到了新世纪,为了摆脱亏损,还毅然去造手机。 也是一言难尽呐。 好吧,这都属于通讯类的,倒是没偏离主线。 只是话说回来,这种情况在如今各个大厂里面,确实不少见。 反倒是像杨厂长和陈父那样,意识到一家工厂需要有拳头核心产品的人,才是凤毛麟角。 陈凡看着他,脸色有些犹疑,“您不会让我来定这个拳头产品吧?” 杨厂长听到这话,不禁哑然失笑,“这么大的事,自然不会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他对着陈凡笑道,“你就把自己当成我做前期调研的一个对象。” 听到这话,陈凡才松了口气,“那还差不多,我还以为……” 说到一半便停下,他打了个哈哈,笑道,“这么大的事,我得好好考虑一下,过几天再答复您。” 杨厂长笑着点头,“行,反正这事不急于一时,你慢慢想,想好再跟我说。” 这小子好像比他父亲还聪明,至少把他父亲扔去卢家湾,都不一定能做出现在这番成绩,所以他还挺想听听陈凡的想法。 他刚准备离开,又听见陈凡说道,“杨伯伯,有个事我想确认一下。” 杨厂长看着他,“你说。” 陈凡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您想做什么,上级都会同意?” 还是那句话,如今的工厂要接受上级任务安排的,不能说你想造汽车,你就能造汽车…… 好吧,好像还真可以。 因为要到89年,我国才会出台《全国汽车、民用改装车和摩托车生产企业及产品目录管理暂行规定》。 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呢? 就是只有在这个目录之内的工厂企业生产的汽车,公安才会接受产品检验、核发牌照。 除此之外的一切企业,所生产的汽车都不具备上路资格! 为啥吉利刚起步的时候只能造老头儿乐,就因为他们不在这本目录之内,人家根本就不给发车牌。 所以现在这个时间点,只要你有本事,想怎么造车就怎么造车,想造什么车就造什么车。 关键就在于上级给不给你批原材料! 连原材料都没有,想造辆自行车都不行,给原材料,造卡车都没问题。 这就是陈凡为什么会问杨厂长这个问题的原因。 别到时候你自己选好了,结果上级不同意,那又有什么用?! 杨厂长听到他的话,先是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笑道,“这个问题你就不用操心了,关键是帮忙给厂里想个好路子。” 陈凡眉头轻挑,笑了笑,“行。” …… 等三位领导离开,陈凡立刻转身往几辆车走过去。 走的时候还在撸袖子,“周师傅,麻烦帮帮忙。” 那位老师傅立刻走过来,还在咧嘴笑道,“看好啦?要哪一辆?” 陈凡嘿嘿一笑,用手画了个圈,“受累,麻烦帮我把这两辆嘎斯车都拆了!” 周师傅顿时瞪大眼睛,“都拆了?” 他转头看了看两辆车,再回头看看陈凡,“两辆?” 虽说三位厂领导一起过来,说让陈凡随意挑,厂里负责给他修好,可没说要都拆了啊? 旁边站了一排汽修班的工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显然都很好奇。 对于这个年轻人,他们几乎都没有恶意,因为当年这小子的老子,也是三天两头往这里跑,就是为了研究汽车零部件的数据和性能。 当时他几乎指导过这里的所有人,帮助他们把技术提升了一大截,工资也涨了不少。 可惜,人家是负责研发的工程师,他们想还人情也没机会,后来人出了事,就更没机会了。 现在人家的儿子过来,不就是拆几辆废车吗,有什么不可以的? 所以他们只是有些好奇,这小子为什么要拆两辆? 这时周师傅眼珠微转,似乎反应过来,“你是想挑选性能最好的零配件,然后组装起来?” 陈凡笑道,“有这个想法。” 顿了一下,他又小声说道,“我想先测一下这个车的金属疲劳强度,如果已经造成永久性损伤,哪怕外表完整,也不适合用了。” 周师傅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哼哼了两声,叹着气说道,“你长得像你母亲,做事倒是跟你父亲一模一样。” 随即转身抬头,大声吼道,“全都过来,把两辆吉普车拆了。” 所有人应声而动,呼呼啦啦跑过来,将陈凡挤到一边,然后推的推、拉的拉,将两辆车分别挪到两处修理位上,便开始作业。 陈凡就在一旁围着转圈,每拆掉一部分,他都要上前去看看。 这两辆都是进口的嘎斯69a型民用款,四门五座结构,可拆卸软顶。 外观就不说了,车里面的内饰,可以直接参考老款的bj212,那叫一个豪放派。 (嘎斯69a内饰) 陈凡看着这粗犷的朋克风,也不禁有些抓头。 这玩意儿怎么用啊? 然后他将目光投向另一边的两辆伏尔加轿车。 其实这款轿车也叫嘎斯,本名嘎斯21,伏尔加是车型品牌,最早于56年下线,也是当年苏联的主力轿车车型。 (第一代伏尔加,最大的特点是前面保险杠上的大五角星) 话说当年,老苏的汽车工业还差了点意思,这款车还是在福特的帮助下才顺利诞生,所以老苏和老美的关系,也有点纠葛在里面。 陈凡想着这车好歹也是老苏的“高端座驾”,里面应该有点货色? 然后凑过去一看,哎哟,还可以哦。 虽说样子太过老气,可皮质内饰就赢了,而且还有电子打火,这个就很难得了。 那嘎斯69还得用手摇的呢。 嗯,似乎可以利用一下。 陈凡回头看了看,那边还在拆车,他便自己找了个位置坐着,又找周师傅要了图纸和铅笔,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嘎斯69本来就是为部队设计的,虽然69a是民用版,可主体结构没有变化。而这种车最大的特点,就是拆卸特别方便,主打一个“哪里坏了换哪里”。 所以陈凡刚画了个草图,两辆车就已经被拆成小零件。 周师傅过来看了看陈凡的画,轻声问道,“就剩发动机了,还拆不拆?” 陈凡转头看了一眼,“这么快?” 周师傅咧着嘴笑了两声,“这还算慢的,主要厂里小车班都是轿车,这两年都没拆过吉普车,搁以前拆成这个样子,最多不超过5分钟!” 陈凡放下笔走过去,看了看发动机,“这个也拆。” 顿了一下,他不好意思地凑到周师傅面前,小声说道,“能不能把那台伏尔加也拆了?” 周师傅咂吧咂吧嘴,瞟了他一眼,便挥手喊道,“把那两台也拆了。” (本章完) 第449章 每样做三份 1978年1月1日。 终于到了78年! 虽然今天放假,可是云湖机械厂汽修班的所有工人、依然一个没少地过来加班。 陈凡蹲在地上,从煤油盆里捞出一个零件,用抹布擦干净后仔细观察。 不得不说,不愧是能用半个世纪的老苏出品,就是结实耐造。 这些已经报废了的汽车零部件、除了精密度差了点,耐用度真的拉满,难怪50年后还能在某些国家看到没有经过改装的原厂嘎斯69,这玩意儿是真结实。 而之所以报废,也是因为一些比较精细的零件出了问题,还有发动机老化产生故障,需要大修才能使用,但对整体构架几乎没多大影响。 如果不是陈父想参考这几辆车搞研发,只要更换损坏的零配件,车子照样能发光发热。 确定主要构件都可以正常使用之后,陈凡也不着急重新组装,而是将所有零部件、哪怕是一颗螺丝钉,都进行抛光翻新。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要把钢铁构件先浸泡在煤油里面,将表面的油污、锈迹全部清除干净,然后再进行打磨,乃至上色。 汽修班的老师傅们也乐意陪他玩。 修车哪有造车爽?! 平时他们顶多就是修点小零件,或者换个机器什么的,哪有把整辆车全部拆掉的机会。 这就跟后世很多小男孩喜欢拆自行车、拆收音机一样,拆东西是属于男人的浪漫,深入到骨子里的东西,更何况是拆汽车! 当然,拆完了还能装回去才牛掰,否则也跟小时候一样,拆成一堆零件装不回去,只能挨一顿揍。 杨厂长虽然不会揍他们,可是看到这一幕还是有点牙酸。 我就是开了两天会,安排试点“工厂管理的五大基本原则”,然后想着今天是元旦,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就看到这一幕。 四辆车啊,都拆啦?! 不仅拆完了,而且旁边的架子上还有好多一看就是新做的零部件。 他走过去看了看,拿起一個木头圈圈,好奇地问道,“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汽修班长丁光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陈凡,笑着说道,“这个是方向盘,还要送到油漆车间刷油上色打蜡,就和缝纫机的面饰板一样,刷完就好看了。 是小凡说原来的方向盘太细,还是铁的,握着不舒服,就换了这个。” 说着指向旁边几块木头,“这些也是,到时候会组装起来,加上铁件,才是完整的方向盘。” 亏得厂里造过缝纫机,有专门的机器处理木头,要不然还是个麻烦事。 他不知道,其实就是陈凡看见有这种机器,才费这个功夫,否则就直接用旧的翻新了。 陈凡这一次真是把机械厂的资源利用到了极致,在他的计划中,肯定要几位八级工出手相助的,要不然他可受不了原款车型的粗犷风格。 杨厂长咂咂嘴,转头看了看陈凡,脸色有些古怪。 说好的要回卢家湾过夜的呢? 连续两三天在厂里泡着,他就从来没回去过。 还拉着老周到各个车间去试制零件,材料费都得好几百块钱的,有些东西一看就是要用在汽车上,可有些东西,连那些经验丰富的车间主任、八级工,都看不出来是干什么用的。 这小子到底在做什么? 就在他默默思索的时候,丁光生又小声说道,“厂长,你别看小凡年纪不大,恐怕他的本事,比陈工程师还要大一点。” 他说的是陈凡的父亲。 工厂里面,向来是技术为王,谁的本事高,大家就服谁,所以有些老工人在车间里,面子比主任还大。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是冲着老陈的面子,加上陈凡自己大小也是个名人,都是客客气气的,随着他瞎折腾。 可一天之后,所有人都服服帖帖,陈凡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包括周师傅在内,连句话都不会多问,只会在空闲的时候虚心请教。 陈凡也不吝啬,他从这些工人身上也赚了不少经验值,并将以前看书学来的理论、穿越前的知识和经验,都通过跟工人们学来的实操融合在一起,并能切实符合现在的情况。 如今他也算是一个汽车专家,对大家的问题都能对答如流,还能讲得深入浅入,让文化程度不高的人都明白,自然能让所有人服气。 杨厂长两天没来,自然不知道这些,不禁瞪大眼睛,“老丁,你可别唬我!” 小凡能跟他老子比?那不是闹笑话吗?! 丁光生,“我唬你干嘛?” 随即偷偷看了一眼还在折腾零件的陈凡,悄摸摸地从旁边拿来两张纸,递到杨厂长面前,“你自己看。” 杨厂长看着图纸,先是眉头微皱,等过了几秒,眼珠子都快凸出来,“这是汽车设计图?” 当年陈凡父亲还在的时候,没少拉着他讨论怎么造车,这样的设计图自然看过不少。 这是两张内饰设计图纸,一张是中控台、另一张是座椅。 中控台使用了木饰面板和皮质相结合的设计,除了仪表盘,中间还嵌有一块钟表,副驾驶前则是一个隐藏式储物箱,整体天衣无缝,看简图都能感觉到什么叫“高档”! 对比以前老陈自己摸索设计的图纸,从技术上还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是观感上超出不知凡几。 还有那座椅,真就是照着沙发的样子做的,另外还有三档调节功能,然后在地板上装两条滑轨,就可以前后移动。 甚至还给座椅加高、弄了一个头托,还有腰托。 后世一些很普通、很常见的功能,这时候却并未普及,或者说还没在国内普及。 即便是红旗、上海这样的高档汽车,也要在70年代末,才会参考国外豪华汽车,将一些类似的设计元素引入进来,用在自己的车型上。 其中就有给座椅加个头托。 在此之前,几乎都是参考嘎斯和伏尔加进行设计,座椅只到肩部,头部完全没有任何防护。 第一次看见这种设计的杨厂长,自然觉得新奇。 这边杨厂长正在胁迫丁光生拿出更多的图纸给他看,另一边,陈凡检查完主要构件,便对着周师傅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难得休假,又是周末,让大家都回去,等周二再来继续。” 周师傅却头也不抬,“放一天、补一天,两天不摸这东西,我觉都睡不着。” 旁边一个老工人也笑道,“陈顾问,你们年轻人事情多,就先回去休息,我们几个老家伙回家了也不用干活,正好趁这两天厂里休息,拉着车间几个八级工,把你要的关键零件做出来,等你周二过来,应该能把主体结构装好。” 今天是元旦,也是周末,按照规定,要在周一补休一天。 这年头没有调休,除了每个星期天,就只有元旦1天、五一1天、十一两天、春节3天,总共7天节日假期。如逢周日,在第一个上班日进行补休。 所以今年的元旦就可以连休两天。 对于普通家庭而言,两天时间也就勉强能打扫家务、然后看望一下老人,转眼就没了。 可这里很大一部分都是老工人,最大的周师傅已经50多,连孙子都抱上了,最小的也有30多岁,家务活基本上都是孩子在干,所以休假也没什么事,干脆到厂里来研究陈凡设计的汽车。 那几个八级工情况也差不多,回家休息哪有研究新玩意来得爽?!而且不比汽修班的本职工作,他们要是不来干,汽修班绝对会去找别的八级工,这事哪能让? 自然是全力配合! 陈凡见他们态度坚决,只好跟杨厂长打声招呼,便自己离开。 等陈凡走出车间,杨厂长立刻把周师傅和丁光生叫到一旁,“把小陈的全套设计图都复制一份,再照着做一份零配件。” 他干咳两声,“备用。” 丁光生和周师傅一起看着他,过了好几秒,丁光生才说道,“复制了的啊!” 周师傅满脸淡然,“我跟车间交代的是每样做三份!” 杨厂长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欣慰地点点头,“嗯嗯,不错不错。” 丁光生却脸色一变,先是干咳两声,然后指了指那堆伏尔加的零件,小声说道,“厂长,我是这么想的,小陈的汽车设计图,明显是参照嘎斯车改造的,但是这些伏尔加的零件,也不要浪费啊。” 杨厂长眼珠微转,“你的意思是?” 丁光生憨厚地笑了笑,“我就是想,一事不烦二主,能不能请他……” 杨厂长缓缓点头,随即满脸笑容地拍拍他的肩膀,“好想法,这个事情就交给伱了,我等着你圆满完成任务的那天!” 说完便背起双手,一颠一颠地走了出去。 开玩笑,想让我去找陈凡,让他再设计一辆轿车?不被扒层皮才怪! 嗯,先让老丁去试试,不成再说。 后面丁光生满脸呆滞,表情逐渐扭曲,等看不见人了,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空无一人的车间门口,愤愤不平地对着周师傅说道,“老周,你看看看看,有这样的吗?凭什么让我去谈啊?到底谁是厂长?” 周师傅义愤填膺地点点头,“就是!” 说完转过身,背起双手便去琢磨那些新配件去了。 反正不管谁去谈,他只管等着新图纸就好,心里完全没压力。 …… 新家距离机械厂很近,与机械厂大门只隔了一条大马路。 穿过大门前的丁字路口,继续往南走一小段,再左转进入一条两旁栽着粗壮梧桐树的小路,走过两户人家,便到了他家。 开门进院,两只狸猫嗖地一下从墙头的竹丛里跳出来落到地上,“喵喵”的叫了两声。 短短两三天,两只猫的精神都大不一样,尽管还是白天,那两双眼睛都透着绿光,精芒时隐时现,利爪藏在指缝里,只露出一点爪尖,身体时刻绷紧,似乎随时处于出击状态。 在这里真是太爽了,好多老鼠随便它们抓,虽然也有附近的猫子竞争,可那些家猫根本就不是它们的对手,抢食从来没赢过。 如今这座院子里再也找不出一只老鼠,就连周围也几乎绝迹。主人说守好院子就行,所以它们也不敢跑远,只能等着远处的老鼠串过来,否则凭它们两个,能将这一片的老鼠清除干净。 可惜,杀的那么多老鼠只能在外面吃,还得洗干净爪子和嘴才能回来,要不然都不许它们进院子。如此也就没办法储存粮食。 两只猫子正有些小幽怨,等看到主人眼神扫过来,立刻乖巧地趴在地上,“瞄嗷……” 陈凡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巡视、保持警惕。” 说完便进了屋子。 两只猫跟得了圣旨似的,嗖地一下穿过竹丛跳上墙头,隐没在竹林间。 不一会儿,它们同时站起来,往街口的方向看去。 只见两个女生快步往这边走来,她们一个手里拎着东西,一个怀里抱着一只小豹猫,很快便到了跟前。 姜丽丽怀里的半斤瞟了一眼墙头,眼里闪过几分不屑,继续眯着眼打盹。 哼,没一个能打的。 姜甜甜走到院子前,正准备叫门,看见门上没锁,里面也没有拴上,便一边推开院门,一边喊道,“小凡,我们来啦。” 陈凡闻声从屋里走出来,脸上笑得格外灿烂,“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姜丽丽看见陈凡,果断将半斤往地上一扔,便兴冲冲地跑了过去,“小凡,新年好。” 姜甜甜则面带微笑,转身把院门关好。 被扔在地上的半斤正有些郁闷,可是又不好发飙,正好一抬头,看见两只不知死活的同类竟然在笑? 哼,我斗不过主人还斗不过你们? 当即一个闪身上了墙头,对着两只猫喵喵叫了几声,随即跃上树枝,闪了几下就消失不见。 两只猫顿时怒火冲天,你个小不点还敢主动挑事?当即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主人只说不许在院子里放肆,可没说外面也不行。前天就看这只猫不顺眼了,今天非得给它点厉害瞧瞧不可! 陈凡理都没理三只猫,和两人打过招呼,“新年好新年好。” 随即从姜甜甜手上接过网袋,领着她们往里走,“要我说,你们就该去跟叔叔阿姨一起过元旦,我一个人怎么都行。” 姜甜甜跟着他身后进门,摘下脖子上的围巾,笑道,“我们都在这里,哪能让你一个人过节。” 姜丽丽也笑道,“我们上午在这边,下午再回家,也一样的。” 陈凡在地委有了家,自然不会瞒着她们,来这里的当天晚上他就去了她们住的地方,告诉新家的地址。 第二天两姐妹下了班就找上门来,还因为陈凡在厂里忙活、在门口等了好久。 又正好马上就要过元旦了,她们知道陈凡自己一个人在这边,就说要过来陪他过节。 要不是因为这个,陈凡现在还在厂里拼零件呢。 (本章完) 第450章 优先权 陈凡将她们领进书房,随手将东西放到角落,请她们到沙发上坐下。 这才转过身好奇地问道,“你们可以回家了?” 姜丽丽调来地委也有一段时间,可是她父母家却一次都没去过,每到周末都是姜恒和沈雪怡去她们住的地方团聚,就是担心惹来麻烦。 今天怎么不怕了呢? 听到陈凡的话,两姐妹第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姜甜甜看了一眼突然有些激动的妹妹,默默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报纸,抬起头时,已经红了眼眶,站起来说道,“小凡,除了谢谢,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所以我只能说,谢谢你。” 姜丽丽这时也控制好情绪,跟着姐姐走过来,对着陈凡笑道,“小凡,谢谢。” 陈凡将两杯茶端过去放到茶几上,掏出手绢递给她,“怎么还哭了呢?” 见姜甜甜将报纸递给自己,他顺手接过去,打开来看了看。 这是一份今天出版的云湖日报,而且是头版和底版的那张。正面是头版、反面是底版,其他版面的报纸都被这张纸夹着。 就在头版下半截,他一眼就看到自己写的那篇文章。 《积极响应号召、迅速落实李先生的干部政策》 下面还有个副标题,“尽快清查过往案件,还无辜之人一个清白”。 这是那天朱公安来找陈凡,告诉了他的“身世”之后,陈凡当时提出的一个想法。 朱公安回头就将这件事上报,引起云湖地委的高度重视。 以陈凡现在的名气,他的文章根本封不住。 他们能管的只有云湖地区的报刊,而陈凡却可以直接给省报投稿,甚至如果投给二流报纸和光明日报这样的大报,人家也会认真审稿对待。 更别说这个主题非常切合上级要求,尤其是立意建立在二流报纸11月27日发表的文章上,不被采用的可能性极低。 至于说服陈凡不要写这样的文章?他们也考虑过这個问题。 只是地委领导和地区专员商量过之后,觉得如果处理得当,这件事不仅不会成为负面,反而是一次机会。 要知道现在有很多老领导也正等着调查组过去呢,如果他们能借这股东风,推动调查加速,绝对能收获很大一波人情。 而且陈凡在其中的作用还必不可少。 如果只是他们自己操作,那是属于本职工作,而且影响范围只在云湖地区,做好了是应该的、做不好肯定会挨批评。 而陈凡参与进来,就可以将影响力扩散到全省、甚至全国大部分地区。 他们作为推动者,只要让调查组的成立时间放在文章见报之前,就能变劣势为优势,突出地委的作用和影响力。 当然,其中的节点一定要把握好,否则就会变成失职。 总的来说,只要操作到位,利大于弊。 他们商量好之后,发现陈凡已经到了机械厂,便通过杨厂长带话,希望陈凡能够把稿件交给他们,他们保证只要文章没有大问题,就一字不改、安排在1月1日的云湖日报上发表,并向省报推荐。 陈凡一想也行,既然地委是这种配合的态度,那就卖一次人情。 反正他已经把姜家父母的事作为私货夹带在里面,只要文章见报,那么无论地委的工作推进怎么样,姜恒和沈雪怡绝对在第一批被调查的名单之内。 如此一来,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姜甜甜此时也控制好情绪,除了眼眶还有几根红丝,别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看着陈凡轻声说道,“昨天我爸妈突然过来找我们,说前两天地委要求所有部门都要成立专项调查组,轻工处的调查组当天就组建完成,统计了全地区下属单位的相关情况,棉纺厂就是他们深入调查的第一家单位。 昨天调查组就开始工作,他们到了棉纺厂之后,处理的第一个案子,就是我爸妈的事情。 他们当天就查明了所有事实,……” 姜甜甜说着,声音突然有些哽咽,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 姜丽丽赶紧挽着她的手,转头看向陈凡,继续说道,“我爸妈他们没事了,所有的污点档案都会撤销,我们家……” 说到这里,她也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陈凡抿着嘴缓缓点头,轻声笑道,“好啊,没事了就好。” 他将报纸放到茶几上,转身从柜子里拿了一块手绢递给姜甜甜,“没事了应该开心嘛,来,擦擦。” 姜甜甜接过手绢,再看看妹妹手里的那块,不禁脸色飞红。 这是第几块手绢了? 对哦,我自己包里有手绢,为什么要用他的? 可是她接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擦了脸,自然不好再还回去,便强行镇定下来,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挤出几分笑容,“对,是应该开心。” 她做了个深呼吸,正要说话,这时候姜丽丽也调整好情绪,笑着说道,“本来昨天晚上我们还以为是运气好,终于轮到我们家了。” 她转头看了看姜甜甜,又转回头来,对着陈凡笑道,“直到今天早上,我们看到这份报纸,我姐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件事是你在帮忙。” 陈凡赶紧摆手,“哪有,我就是写了篇文章而已。” 姜甜甜抿了抿嘴,目光正视着他,“你不用隐瞒,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巧合,如果不是你写的这篇文章,绝对不会这么快成立调查组,我们家也不会是这次第一批被翻案的人!” 姜丽丽也连连点头,“而且连江南日报也刊载了,全省的人都知道你写了这篇文章,如果不是这样,地委也不会反应那么快。他们一定是提前得到消息,才会在前天成了调查组。” 看着两姐妹笃定的眼神,陈凡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虽然他的目的是为姜家父母翻案,可这件事的内情,他确实不清楚,要不然也不会奇怪两姐妹为什么会选择回家。 算了,这些小事都无关紧要,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 等她们情绪平复,陈凡让两人在这里先休息会儿,自己去后面准备午饭。 结果两姐妹都不肯坐着,跟着他到了厨房,非得一起帮忙。 陈凡也不推辞。 以前在卢家湾,姜丽丽就经常和他打配合,她负责准备材料,陈凡负责做饭,连人都养胖了一圈。 反倒现在来了地委,好像又瘦了一点点。 陈凡知道她们今天会来,昨天就已经买好菜。 此时他一手抓着鸡子,一手拔掉一大块毛,操起菜刀手起刀落,将鸡血滴到碗里。 转头看着姜丽丽,咂咂嘴说道,“你们教育处的伙食不行啊,都瘦了。” 姜丽丽放下鱼,抬起胳膊摁了摁脸,“有吗?感觉一样啊。” 姜甜甜正在一旁摘菜,抬起头看着妹妹,笑道,“比刚从卢家湾回来的时候是瘦了一点,不过不多,和你认识小凡之前比,就要好多了。” 姜丽丽轻轻吐了吐舌尖,低下头不敢说话。 遇到小凡前,和遇到小凡后,肯定不能比。 以前连饭都不敢多吃,生怕粮食不够,也不敢吃肉,只在姐姐来看的时候,菜碗里才有点肉。 遇到小凡后,一日三餐就没有不见荤腥的时候。 连早餐都要放油,正餐更是丰盛得很,每天不是鱼就是肉。 而且陈凡朋友多,张连长、安干部、杨队长他们经常过来找他喝酒,每次喝酒都是做一大桌宴席,陈凡还特意给她们留一份一模一样的菜,天天这么吃着,不长肉才怪呢。 还好她不是易胖体质,只是稍微显得圆润了些,倒也算不得胖。 等来了地委,因为嘴被陈凡养刁了,吃不惯食堂的饭菜,又瘦了一点点。 想到以前的日子,姜丽丽嘴角不自觉地浮现一抹笑意。 姜甜甜在她对面,将她看个清清楚楚,再瞟了一眼给鸡子泡热汤的陈凡,情不自禁的抿了抿嘴,又迅速低下头去。 陈凡给鸡子脱光衣服,举起来看了看,“清洁溜溜,完美!” 正满腹心思的姜甜甜一听这话,本能地转头看去,顿时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连杀个鸡都能逗趣,太有意思了。 可下一秒她又反应过来,赶紧干咳一声,对着站起身的陈凡说道,“对了,有个事要跟伱说一下。” 陈凡停下脚步看着她,“什么事?” 这时姜丽丽也反应过来,立刻说道,“哦,是高考录取的事,卢家湾有没有报师范学校或农业学校的?” 陈凡眨眨眼想了想,点头说道,“有,有4个女生、两个男生报了师范,原来的12个兽医,倒是有8个选择继续读兽医。” 虽然兽医学的医,却属于农业类,是农学下面的一个分支。 顿了一下,他问道,“怎么啦?” 姜丽丽却看向姐姐。 姜甜甜便顺势说道,“昨天开会,我听左主任说四大类学校有优先提档权,其中就有师范和农业。” (另外两个我记不清了,只记得还有一个好像是医学,也不确定。-_-||) 陈凡呆呆地看着她,连手里的鸡都忘了放下,“优先提档权?啥意思?” 姜甜甜解释道,“意思是说,只要考生填报的专业中有这类院校,而且分数达到标准线,这些院校就有权力优先挑选录取,而不是按照志愿顺序投档。” 陈凡不禁瞪大眼睛,“还能这样?” 我第一志愿报个北大、第二志愿报清华,完了第三志愿报江南师大,结果我考了个全省第一,北大和清华的招生办还没看到我的档案,就被师大给提走了?! 还能这样? 姜甜甜抿抿嘴,“他们报的都不是第一志愿吗?” 陈凡歪着头想了想,“有几个是,有几个不是,不是的那几个,好像第一志愿都是江南大学。” 姜甜甜,“那如果要保证他们被第一志愿录取,就要提前做准备了。” 做什么准备? 找人呗! 陈凡咂咂嘴,琢磨了一下,随即问道,“郭老师和何老师回来没有?” 姜甜甜立刻摇头,“听说他们调回江南大学本部了,以后负责教学工作,可能很少会来云湖。”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不过江南大学的招生办还在,现在是粟老师在负责。” 这时她又突然想到一件事,“我听说因为高考,函授考试的时间推迟了,具体什么时候还没定,等确定好之后,招生办会通过信函通知。” 她说着看向陈凡,笑道,“如果我还在的话,就我来告诉你。” 陈凡点点头,随即笑道,“现在招生都还没结束,等报到上学,多半要等到3月份以后。” 姜甜甜立刻点头,“那我肯定还在。” 陈凡又说道,“这样,后天你上班的时候,去找一下粟老师,跟他讲一下这个情况。” 姜丽丽顿时眼睛一亮,“好办法。” 姜甜甜也点点头,笑道,“当时郭老师和何老师为了招生,还亲自跑去卢家湾,现在师大和农大要提前把人提走,他们肯定会着急,这事让他们去办就成。” 陈凡捧着鸡子走进厨房,哈哈笑道,“对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都给他们把路铺到门口,后面的事就管不了那么多咯,让该操心的人操心去。” 其实也是因为隔了一层,如果换成是张翠娥、黄莺她们四个,他肯定会管到底。 人总有个亲疏远近嘛。 三个人齐心协力,两个灶口一起开火,没多大功夫,陈凡便做出一大桌子菜。 餐厅里,等他拿来一瓶酒,又拿了两瓶桔子饮料放到桌上,姜甜甜却突然问道,“有蜂蜜吗?” 陈凡看着她,笑得格外开心,“想喝蜂蜜水了?” 姜甜甜轻轻点头,她看着桌子上的菜,“过年的那天,你也是做了这么一大桌菜,那一天,你自己喝酒,给我和丽丽喝的就是蜂蜜水。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菜,喝过的最好喝的水。” 姜丽丽面带微笑,轻轻拉过她的手,“姐,都过去了。” 姜甜甜反手握住她的手,笑着点点头,“对,都过去了,以后会越来越好。” 陈凡当即站起来,转身走去隔壁的厨房,再回来时手里端着两只大搪瓷缸子,一人一只摆到她们面前,笑道,“蜂蜜水就有,但是别想用大碗喝了,太豪放,小姑娘就得秀气点。” 两姐妹相视一眼,没好气地齐声说道,“你才用大碗呢。” (本章完) 第451章 组装完成 1月9日,星期一,农历丁巳年腊月初一。 云湖第一客运公司驾驶学校,训练场。 陈凡驾驶着一辆大解放,宛如千年老司机,以最标准的路线在考场里穿梭。 夏玉萍坐在副驾驶上,拍着双手两眼放光,“好厉害,你以前真的没有开过车?” 陈凡头也不回,笑着说道,“怎么可能,前几天我就在机械厂里练过,他们小车大车都有,连机修也是在那里学的,今天过来就是走个过场。” 夏玉萍崇拜的眼神依然没有任何变化,“那也很厉害了,我听说,学小车最快也要三个月,学大客车甚至要两年。结果你几天就学会开所有车型,刚才你都没注意他们的脸色,跟见了鬼似的,笑死我了,呵呵呵呵……” 陈凡这时才转头看了她一眼,无奈地说道,“我是鬼是吧。” 夏玉萍脸色一僵,赶紧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凡打了个哈哈,“我知道,开玩笑呢。” 夏玉萍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确实没有生气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陈凡开着车过关卡,心里也很无奈。 杨厂长给他安排到第一客运公司驾驶学校来学驾驶,说这里是全云湖最早、也是最好的驾校,老师傅们也是個顶个的强,保证他很快就能学会。 陈凡心里一想,反正他什么都会了,无非就是来走个过场、然后领证,还不是随便哪个驾校都一样,便没有推辞。 结果刚到这里,就看见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夏玉萍。 这时他才想起来,好像云湖整个公路客运系统都有她家的人,这算不算自投罗网? 早知道就去公交公司驾校了啊,至少隔了一层,她没那么快收到消息。 然后只要自己动作快一点,一天拿证,不就完美避开了么! 现在嘛,只有受着了。 还有几家卢湾熟食店租用人家的地盘赚钱呢,何况夏玉萍一直对他都不错,还能怎么办? 开着车转悠了一大圈,又开出去到路上跑了一段,最后开回来,考试就算结束了。 看着从车上跳下来的陈凡,几个老师傅在旁边都傻了眼。 “全都一把过啊!” “不止呢,汽修比我还厉害,那辆趴窝半年的嘎斯,就让他给修好了。” “一开始看夏主任家的孩子过来,我还以为来了个关系户,又是机械厂打过招呼,又是夏主任家的闺女亲自保驾护航,就怕咱们这里出去个闯祸的。就这手艺,哪还需要打招呼啊,直接过来领证不就完了吗。” “都少废话,还是商量一下,给他发个什么证吧。” 现在的驾照和后世的abc不同,就一个小红本本,里面有基本信息、还有准驾车型的表格。 符合哪种准驾条件,就在哪个车型那里盖章。 (准驾车类) 一般来说,学员都要从小型汽车开始学起,生产队的甚至从拖拉机学起,然后再慢慢考试、增加准驾车类。 可是看陈凡今天的表现,所有车型都是一把过,关键人家还有主任家的闺女亲自过来保驾护航,也不好卡啊。 有些人连考都不考,不也发证了么,好歹人家考过了,还是全部优秀。 另外除了车型,驾驶员也分为三档。 第一档是正常的“驾驶员”,然后稍次一点的是“实习驾驶员”,最后则是“驾驶学员”。 按照规定,学习驾驶、考试合格之后,拿到的是“驾驶学员”证件,必须跟着老师傅学习一段时间,然后转正成为“实习驾驶员”,可以在老司机的陪同下开车,最后才能拿到“驾驶员”证。 还是那句话,主任家的千金在呢,何况以陈凡的本事,比好多老司机都要强了。 最后几个老师傅一合计,拿起崭新的正规驾驶证,闭着眼睛啪啪盖了10个章。 对,陈凡为了避免麻烦,他连拖拉机和公交车也一并考过了! 虽然不知道考了有什么用,但是人家夏玉萍都来了,这么好的机会能浪费? 要不然人家老师傅怎么都惊呆了呢。 等陈凡开着大解放回来,走到几位老师傅面前,终于拿到辛苦考来的驾照! (驾照信息) 现在根本就没有私人驾照,所有的驾驶证都必须填写服务单位,陈凡填的就是云湖机械厂。 这点他拎得很清楚,谁给的好处就挂谁的名,绝不会把机械厂给的好处让卫生处用。 除非卫生处再给他批一辆摩托。 不过现在有了汽车,摩托也没啥用了,只能为卫生处叹一声惋惜。 陈凡喜滋滋地将驾驶本揣进兜里,这时对面的老师傅对他说道,“驾驶证必须每年都要审核,虽然以你的本事,无非走个流程,不过你人还是要到场的,要不然证件过期,碰到点麻烦也不好。” 听到这话,陈凡当即连连点头,“谢谢师傅,我记住了。” 随即掏出杨厂长给的过滤嘴中华,给他们一人散了一支。 虽然是“高人一等”的汽车老师傅,但也不经常抽上华子,更别说带过滤嘴的。 有些人甚至还没见过。 我国最早的过滤嘴香烟,就是59年上烟厂生产的华子,正是凭借进口的过滤嘴,华子才后来居上,将当时的头牌飞马甩在后头,成为顶级烟。 相比之下,之前从卫生处处长那里顺来的过滤嘴玉兰,倒是要稍微逊色了一点点。 当然,相比市面上绝大部分烟,过滤嘴玉兰也很不得了。 或者说,这年头带过滤嘴的都很罕见。 几位老师傅得了华子,也舍不得抽,不约而同地夹在耳朵上,笑得合不拢嘴。 陈凡拿了驾照,便打算回去。 夏玉萍依然紧跟在他身边,“小凡,这都中午了,吃了饭再回去吧。” 陈凡满脸歉意地说道,“我还要回机械厂,今天要组装汽车,我得回去看着。” 夏玉萍撅了撅嘴,有些闷闷不乐,“好吧。” 顿了一下,她又抬起头来,脸上满是笑意,“你好厉害,不仅会写文章、会医术,竟然连汽车都懂。” 陈凡哈哈干笑两声,“都是看书学的,你多读点书,也可以的。” 夏玉萍吓得赶紧摇头,叹道,“我真不是读书的料,有了你给的学习资料,我才考了不到300分,勉强考上大专。” 说着又抬起头看着他,“要不是伱,我可能就上不了大学了。” 陈凡摆摆手,“没有没有,我觉得你和林丽雯都很聪明的,只不过离开学校太久,对学习有些陌生,回头等你进了大学,找回以前的状态,就可以很快进步了。” 虽然知道陈凡是在安慰自己,夏玉萍还是很开心。 她和林丽雯拿着陈凡送的数理化自学丛书,又有陈凡亲自帮她们制定的学习计划,才勉强考上江南大学的专科,已经是超常发挥加上运气的结果。 可相比卢家湾学子的成绩,竟然能惊动省教委的领导亲自过来调查,根本比都不能比。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驾校门口,陈凡看了一眼停在旁边的上海轿车,对着她说道,“我要回单位了,改天我再去卫生处看你们。” “哦。” 夏玉萍抿了抿嘴,随即从挎包里掏出一条毛线围巾,捧到他面前,略带忐忑地看着他,笑道,“小凡,生日快乐。” 陈凡看看围巾,再看看她,感觉脑子特别疼,宁肯再去造一辆车,也不愿意被女生送礼物。 可是这种情况下,不收还不好。 只能双手接过,说了声“谢谢”,随即笑道,“有个问题啊。” 夏玉萍见他收下,顿时满心欢喜,然后就听见他的话,不禁瞪大眼睛看着他,“什么问题?” 陈凡举了举手里的围巾,“为什么女生送礼物都爱送毛线围巾呢?” 夏玉萍顿时脸色一僵,“啊?” 随即赶紧问道,“还有别人送你围巾吗?” 这可是她想了好久才想到的点子,哪个没脑子的竟然跟自己撞车了? 陈凡若无其事地说道,“对啊,好几条,我几个徒弟、还有几个朋友,要么是送围巾,要么送帽子,我家里的衣柜都快装不下了。” 听到这话,夏玉萍霎时有些沮丧。 陈凡又举起围巾晃了晃,笑道,“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过两天去找你们吃饭啊。” 说着摆了摆手,和她挥手道别。 夏玉萍看着远去的小汽车,恨恨地鼓了鼓嘴,“明年我送毛线裤,看你们谁和我一样!” …… 陈凡回到机械厂,刚走进汽修车间,就看见好大一群人围在里面。 有眼尖的人看见他,当即喊道,“陈老师回来啦。” 十来天时间,机械厂的人也叫起了陈老师。 一来是因为陈凡这个“卫生顾问”正式走马上任,他抽空给厂医院的医生做了几场培训,让所有医护人员都心服口服,听到卢家湾来的人都叫他陈老师,便也跟着这么喊。 二来就是在这间汽修车间里面,从上到下,几乎每一个人都接受过他的指点,自然也就喊起了陈老师。 陈凡对着他们挥挥手,快步走过去。 这时人群早已往两边散开,露出两辆“崭新”的汽车。 陈凡顿时两眼放光,“汽车组装好了?” 周师傅站在原地,两手叉腰哈哈大笑,“都半天时间,要是还没装好,就该被人笑话了。” 陈凡边走边问道,“试车了没有?” 杨厂长上前两步,看着他笑道,“你的驾驶证拿到没有?” 他原来还想着帮忙给驾校打声招呼,请老师傅多帮带一下,争取让陈凡早日拿证。 却没想到,十来天时间,陈凡在厂里就把考驾照需要的内容都已经学完了,甚至各种车型在他手上都操控自如。 所以今天过去考证,只是走个流程,看陈凡的样子,应该是已经拿到证了。 陈凡也不迟疑,掏出自己的驾驶证晃了晃,露出八颗牙齿,“看这里。” 杨厂长满意地点点头,随即侧身指着崭新的汽车,“来,就等你试车了。” 周围其他人也没有丝毫不满,纷纷继续后退,给陈凡让出空间。 陈凡也不推迟,快走几步过去,先绕着两辆车走了一圈。 一辆是嘎斯69,从外观上看,与原型车相比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依然是卡车头、四方车厢,只不过细节方面,却胜了不知几条街。 车体外观由绿色和米色两种颜色组成,绿色是金属部分,米色则是雨棚。 原本嘎斯69和bj212一样,防风防雨的效果非常差,如果下大雨开出去,车里面就会下小雨。 所以陈凡对整个车厢部分都做了改造,不仅在金属板衔接处加了密封条,还将原来的软顶雨棚全部拆除,先做了一层金属车厢,然后在金属外面蒙一层雨棚,这样几乎不会透风漏雨。 而且连车门都做了改造,原来的车门非常单薄,连玻璃都是固定的。现在的车门则是和后世的越野车差不多,不仅更加厚实,还加装了车窗摇把,可以起降玻璃。 至于内饰,跟原来的车更是天差地别。 如果把原版的嘎斯69内饰比作丐版,那现在的就是豪华版。 中控台由整张轻薄的铝板压铸成形,然后在上面蒙一层棕色的牛皮,往下则是一整块木饰面板,刷上钢琴烤漆,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光泽。 方向盘也是木饰结构,看上去高大上、摸着也很有质感。 座椅则是陈凡“自主设计”的“车用单人沙发”,可以前后滑动,背部能够三档调节。 尤其是后排,完全就是一整张家用三人沙发,由三根保险带分成三个座位,底部填充弹簧和棕榈,坐很久都不会累。 陈凡满意地点点头,暂时略过旁边的伏尔加,拉开嘎斯69的车门上车。 先感受一下屁股下面的座椅,弹性正好,非常舒适。 随即调节座椅,然后拿起中控台上的钥匙,插进去打火。 原本的嘎斯69要用摇把插到车头上启动,不过陈凡拆了伏尔加的发动机,将其修复后安装到嘎斯车上,自然将电子打火系统也移了过来。 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周围所有人都迅速继续后退。 随后陈凡操控汽车,稳稳地往前开。 看着嘎斯车开出车间,大家都奔跑着跟在后面。 等到了车间门口,看见陈凡开着车转圈圈,还降下车窗,对他们比了个大拇指,杨厂长满脸激动地率先鼓掌。 霎时间掌声雷动、欢呼声响彻天际。 (本章完) 第452章 市场定位 将车停在车间门口旁边,陈凡推门下车,杨厂长立刻走了过来,笑容中带着几分紧张,“怎么样?” 他已经想好了,就凭陈凡画的两套设计图,以现在机械厂的设备条件,完全可以复制出汽车来。 先别提产量,除非是上级支持的重大项目,比如二汽,有资源倾斜扶持、有生产任务兜底的那种,才可能有一定的产销量。 否则像这种工厂自发行为的造车,一年能够造出几十辆、供应本地市场,就可以称为优秀! 而以机械厂的产量,百八十辆肯定没有问题,单凭这些汽车,厂里就能跟地委谈谈条件。 若是能说服上级,搞一条专业的汽车生产线……,那好日子都不敢想! 但是其中的关键,就在于这两款车到底行不行?! 陈凡反手将车门关上,嘿嘿笑道,“差不多符合预期吧。” 他转身指着车体几个位置,“尤其是减震效果非常不错,我刚才故意过了几个坑,比你那个上海轿车要平稳。” 一个是精度不高的量产车,一個是精雕细琢的手工定制产品,根本不具备可比性。 可是在杨厂长听来,却是格外鼓舞人心,他当即两眼放光,“真的?” 周围的人也兴奋不已,一个个交头接耳,尽显激动的心情。 与老苏关系紧张之后,目前国内的汽车市场几乎全靠自主生产,其中最好的轿车,便是一汽的红旗和上汽的上海汽车。 好吧,目前国内主流汽车就三款,轿车是红旗和上海,越野车便是bj212。 至于曾经在5、60年代风靡一时的凤凰轿车,便是如今的上海牌。 现在陈凡说舒适性比上海汽车还高,大家能不兴奋么! 陈凡靠在车身上,往车间里指了指,笑道,“里面还有一辆伏尔加,舒适度比这辆车还要强,你可以去试试。” 杨厂长二话不说,转身就往车间里面跑。 李副厂长连脸皮都不要了,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老杨等等我,咱俩一起。” 杨厂长理都不理他,迅速跑到车子旁,拉门上车。 等他发动汽车,李副厂长也已经在副驾驶上坐好。 顿了两秒,杨厂长转头看着李副厂长,满脸严肃地问道,“老李,有个问题。” 李副厂长看着他,依然是兴奋的表情,“啥?” 只要机械厂能生产汽车,别说让他放弃跟老杨竞争,就是认他当老大都行! 然后就听见杨厂长说道,“你会开车吗?” 李副厂长脸色僵住,顿了两秒,当场甩了个脸子,“你说你都不会开车,还跑个什么劲?tui……” 随即摇下车窗,伸出脑袋喊道,“小何,过来开车。” 小车司机班的何师傅当即颠颠地跑过来。 虽然他开过红旗和上海,也开过这辆以前还没坏的伏尔加,可是这辆车不一样啊。 这辆车的零部件,几乎有一半是咱们机械厂自己生产出来的! 而且内饰和结构都有很大的变化,这些设计都出自陈老师之手,可以约等于自己生产的轿车,那开着能一样吗? 他刚才还奇怪呢,什么时候杨厂长也会开车了? 好嘛,还是得看自己! 怀着激动的心情,何师傅对着满脸不爽从驾驶位下来的杨厂长连连点头哈腰,又主动拉开后座车门,将他请进去坐好,随后自己钻进驾驶位,耸了耸肩膀,好像一个新手一样,全神贯注却又小心翼翼地转动钥匙。 原来的4台废车,终究只改装出两台,用的都是带电子打火的伏尔加发动机,至于嘎斯69的老式摇把发动机,此时正默默地躺在角落里垂泪(滴油)。 焕然一新的伏尔加发出一阵轰鸣,后面排气筒喷出一股黑烟,缓缓向前驶去。 陈凡靠在自己的越野车上,看着坐在车里哈哈大笑的两位领导,忍不住咧嘴直笑。 话说这二位领导是不是太容易满足了点? 两位领导试车,自然不会像陈凡一样只在车间门口的场坪上打转,他们在这里转了一圈之后,便直接驶入厂区主干道,开始放飞自我。 看着伏尔加消失在拐角处,所有人都愣住了。 试个车而已,还跑外面去,至于吗? 这时汽修班长丁光生走了过来,对着陈凡笑道,“陈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陈凡赶紧说道,“请教不敢当,你有话直说。” 说着掏出过滤嘴玉兰,抽出一支递给他,看到周师傅也走过来,又递了一支出去。 然后自己叼了一支,凑到丁光生递来的打火机上点燃,吐出一口烟雾。 丁光生给自己点燃之后,有给旁边的周师傅点上,随即问道,“我是想问一下,经过这两辆车的改造,咱们机械厂有没有可能自己造车?” 陈凡看着他笑道,“杨厂长让你来问的?” 丁光生却摇了摇头,看着陈凡背后的汽车,感叹地说道,“杨厂长当然想造汽车,除了他之外,我们这些修车人,也没少做这样的梦。 以前你父亲在的时候,就经常到我们车间来做实验,本来我们是没这么大的理想,可看着他不停地做实验、画设计图,心里也就慢慢有了这个梦。 搞机械的嘛,有几个不想造汽车的?” 他转头看向陈凡,笑着说道,“伱比你父亲强,他用了近十年,也没能画出一套完整的汽车设计图,你却可以!” 陈凡抿抿嘴,顿了两秒,才轻声说道,“不是我比他强,是我看过他留下的资料。而且……” 他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越野车,“这套汽车图纸也不算原创,主要还是复刻,没有这几辆车,我也画不出来。” 他收到的旧书中,确实有几套汽车制造相关的书籍,以及陈凡父亲留下来的笔记本。 但是如丁光生所说,也确实没有一套完整的汽车设计图,更多的是设计构思。 这些资料给陈凡的帮助,还不如他穿越前在大学里和网上搜短视频学到的多。 毕竟那时候,普通的汽车发动机和整车设计图,网上一搜一大把。 当然,能够在网上搜到的,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东西,可是对比现在的技术已经好太多,就连整车结构图都有。 可惜都没有实车测试过。 动力性能、安全性、耐久性、可靠性、风阻、抗高温、抗高寒…… 新车上市需要的测试不知凡几。 即便是现在这个年代,很多东西都还没有完善,可必要的性能测试也不能少,所以陈凡也不敢过多借鉴未来的东西,除非是已经上市的车。 至于现在的那些资料,与其说是帮助他进步,还不如说给了他一个目前技术标杆的准绳,让他知道如果在现有技术的基础上进行改进,不至于拿出来的东西太过离谱。 这些东西丁光生自然不知道啊,还不是陈凡说什么就是什么。 听到他的话,丁光生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即说道,“那你觉得,我们现在能造车了吗?” 陈凡笑了笑,“造是肯定能造。本来以机械厂现在的条件,只要肯拆一辆车测量零件参数,从发动机到底盘,再到车身,都可以自己生产,然后组装起来就行了。” 至于后世汽车最常见的电气系统,却是机械厂的一块短板,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解决。 找地委其他单位合作,搞出一辆新车出来,还是可以的。 听到陈凡的话,丁光生和周师傅都满脸兴奋。 他们不在乎是仿制组装还是自主研发生产,反正只要能造车就行。 到时候厂里组建汽车生产车间,他们作为最熟悉汽车的工人,绝对会调过去生产汽车,升不升职且不说,当汽车生产工,不比汽车修理工更有前途?! 但是等丁光生回过神来,他心里一动,看着陈凡问道,“听你这话的意思,除了复刻,我们还能自己设计?” 陈凡微微一笑,“这个等杨厂长他们回来再说。” 他可不一想一句话讲两遍。 可是这一等,就等了半个钟头。 杨厂长他们坐着车回到汽修车间,下车的时候还咧着嘴。 李副厂长从副驾驶上下来,两只手高高地举起大拇指,“好,确实比上海轿车更好。” 杨厂长快步走到陈凡跟前,满脸期望地问道,“这个车我们能不能自己造?” 陈凡却摸了摸肚子,叹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能不能先吃饭呐?”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阵大笑。 李副厂长将手一挥,大声喊道,“走,今天都去小食堂。” 众人顿时欢呼起来。 片刻后,机关小食堂。 陈凡先扒了两碗饭,喝了一碗汤,总算混了个肚饱。 开车也很累的,他一上午开了10种不同类型的车,回到机械厂又试车,早就饥肠辘辘,哪有心情跟他们谈发展。 直到现在,才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扫了一圈边吃边聊,却又时不时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几人。 杨厂长、李副厂长、工会赵主席、团委张书记、妇联钱主任,厂领导都到齐了。再加上汽修班班长丁光生和周师傅,最后算上陈凡,正好一桌8个人。 陈凡放下茶杯,咧嘴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想造车。” 这话一出,桌上七个人齐齐伸直腰,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陈凡转头看向杨厂长,笑道,“之前您说让我给厂里提点建议,是不是也不打算要了,就直接造车?” 杨厂长眉头轻挑,哈哈笑道,“没有没有,我还是很想听听你的意见。毕竟年轻人想法多嘛,你不仅脑子活,还懂技术,有什么好建议,千万别藏着。”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机械厂不可能一下子转为汽车厂,一来没有合适的设备,二来也没有那么多合格的员工。 即便是上马造车,也要从小、从少开始,用成品汽车去找上级换资源,然后慢慢的把其他产品线转移、或者直接下马,将人力物力都往汽车制造靠拢。 这是一个很长的时间,可能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 在这段时间内,当然不能对其他产品线不管不问,还是得想个妥善的安置方法来。 李副厂长等其他领导也齐齐点头,尤其是工会赵主席。 如今的工会是真的会为职工考虑,从职工生孩子、到管理幼儿园、学校,孩子长大后,没有考上中专大学的,还要给他们想办法安排工作,成年了要组织联谊会、给男的找老婆、女的找老公,完了等他们的孩子出生,又得去慰问。 这还是大事,每年的小事更是数不胜数。 逢年过节发礼物、调解职工纠纷、为职工谋取福利、听取他们的诉求。 当然也少不了组织职工开大会、搞学习、组织运动会、文艺汇演…… 就连生产方面,工会也能插手。 比如组织增产节约劳动竞赛、技能比赛等等。 哦,还有一个。 给过去那段时间的人翻案,也是工会的工作! 看看,这样的工会,怎么能对未来的职工发展视而不见呢? 所以陈凡这么一说,赵主席顿时眉开眼笑,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赏。 若是为了造车,影响到其他生产线和职工,他是绝对不会答应滴! 陈凡扫了一眼众人,正色说道,“我知道大家都关心造车,那我就最先说这个。不过说造车之前,我想先问你们一个问题。” 杨厂长抬抬下巴,“你说。” 陈凡,“你们想造什么样的车?” 杨厂长左右看了看,有些不太理解,“车不就是车吗,无非就两种,要么货车,要么轿车或者吉普车。” 他说着笑了笑,“就我们厂这条件,能造车就不错了,当然是能造什么就造什么。除非哪天,上级同意我们成立汽车厂,规定我们必须造哪种车,不过那时候也轮不到我们自己做决定。” 陈凡了然地哈哈一笑,“杨伯伯,如果这样的话,那你们这造车,永远做不成气候。”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杨厂长,“你搞了这么多年的企业经营,对生产和管理肯定很熟悉,但是对市场却很陌生。我的意思是,机械厂要造车,市场定位在哪里?” 旁边李副厂长晃了晃脑袋,意味深长地笑道,“要是哪天真能把汽车厂做起来,当然是上级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来的市场定位?” 杨厂长也笑了笑,正要提醒陈凡注意言辞,陈凡却很严肃地摇头,对着他们说道,“有买有卖就是市场,并不是只有资本主义才有市场,社会主义也有市场。李先生就认为,‘商品生产的性质要看它与什么经济相联系,与资本主义经济相联系,就是资本主义性质的;与社会主义经济相联系,就是社会主义性质的’。” 见陈凡都抬出了李先生,在座众人瞬间松了口气。 那没事了。 陈凡继续说道,“就比如机械厂要买货车,你们最先想到要买什么?” 李副厂长脱口而出,“当然是大解放啊。” 陈凡笑着点点头,“对,这就是一汽通过解放汽车,卡准了货车市场。同样的道理,机械厂要造车,就要找准市场定位,我们要造什么样的车,卖给什么样的单位? 那么,我们就要根据这些单位的需求,设计出最适合的汽车,让大家用了都说好,并且愿意重复购买、还肯向其他单位推荐。 这样我们才能迅速打开局面、站稳脚跟,……” 他转头看向杨厂长,意味深长地说道,“最重要的是,拿到跟上级要价的筹码,让他们同意机械厂改制、或者成立汽车分厂。而不是说我们造车造不出成绩,把设备和人员都打包走!” 杨厂长听到这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有道理。” 他抬头看向陈凡,正色说道,“反正我们大家的意见你都知道了,只要条件够格,我们是肯定想要造车的,但是对于这些情况,我们也都不太了解,你有好点子,只管说出来,合不合适、采不采用,我们都会认真考虑。” 随即呵呵一笑,“当然,对你的奖励也不会少。” 这话一出,桌上又是一阵轻笑声。 这些天大家都看明白了,想要陈老师卖力干活,不给点真东西可不行。 当然,陈凡也不主动要,随便给点什么他都很开心,这个“度”把握得非常好,要不然就过了头,是要犯错误的。 陈凡笑着说道,“那我就直说了,其实造车并不难,除了一汽、二汽、上汽这样的大厂,其他大部分汽车厂,最早都是从汽修开始的。 比如北汽的前身就是首都第二汽车修理厂,按照条件横向对比,当时他们还不如我们机械厂呢。” 别的不说,当时的北汽能有机械厂这么多设备和材料? 当年他们就是靠锻造台和锤子,造出了我国最早一批的微型汽车“卫星牌”汽车,连发动机都是用锤子捶出来的! (50年代末的卫星牌汽车) 相比之下,机械厂的条件要好太多了。 先给大家打了把气,陈凡又给他们泼了盆凉水,接着说道,“但是相比大汽车厂,我们还是有很大的差距。所以,我的建议就是,可以选择生产相对容易、但是需求量极大的微型货车。” (本章完) 第453章 一点奖励 微型货车? 杨厂长放下筷子,眉头微微皱起,边想边说道,“72年的时候,原来设计制造出bj130的北汽第二修理厂,正式改名为二里沟汽车制造厂。 第二年,在上级的指示下,全国所有汽车制造工厂,只要拿着一机部给的介绍信,就可以去二里沟厂领一份bj130轻型货车的设计图。” (就是这个) 听到这话,陈凡顿时眼睛发亮,“咱们机械厂有没有?” bj130可是个好东西,之前他在废品公司拉走的旧书和机械零件,就是用这款车运走的,而且这款车一直到90年代还在畅销,可见其质量和生命力。 他倒不是看上了这份设计图,只不过如果有这款车的设计图,他再拿出自己设计图的理由就能更加充分! 而且这款车的来历很有意思。 说起来,还是首都的马车大军催生了我国这第一款轻卡车。 想当年啊,汽车还没有普及的时候,货物运输全靠马车拉,想想首都那样的城市,好几百万人口,每天消耗的物资,那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 把货物拉进来,然后往外拉的垃圾、粪肥又是一个天文数字。 所以在当时,大车店、货站、寄养驴马骡子的骡马店,都是必不可少的“城市标配”,连伟大的首都也不例外。 骡马不比机器,那汽车发动机突突突的,一屁股烟喷出来,也只是污染污染空气,一阵风吹过就没事了。 可那骡马是要拉屎拉尿的! 想想看,每天几万、甚至十几万头骡马在城市里进进出出,那是個什么场景?! 于是上级就提要求了,所有牲口屁股后面必须要系一个布袋做的“粪兜”,目的有二,一个是要保持街道环境卫生,另一个就是收集牲口粪肥。 比如陈凡的小母马,在南湖公社跑跑还没问题,便便拉到别的地方,人家还会感叹一句“有惊喜”。 可如果要进云湖市区,就必须在屁股后面挂一个粪兜,免得污染环境。 至于粪兜装的要怎么处理? 要是赶大车的不介意,可以自己带个粪筐装回去,好歹也是粪肥。 若是看不上、或者嫌麻烦,就要等到去大车店或骡马店,倒在指定的地方,由店家去处理。 在某些小城市,一直到90年代初中期,都还能看见赶大车的坐在板车上,挥着皮鞭赶着屁股后面挂了布袋的骡子,肆意地在大街上徜徉。 马车大军为城市提供了物资保障,却也带来许多严重的问题。 其中最严重的就是便便。 尽管带了粪兜,可有时候也不一定能保证全部对准、或者不漫出来啊。 所以“一路挥洒”也是不可避免的事实。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当时的首都政府决定研发并生产一种轻型货车,用来取代到处施肥的马车大军,而这个任务便落到了北汽配第二修理厂头上。 不愧是专业跟汽车打交道的,二修厂只用了短短几个月,就交出来一份超乎想象的答卷,便是这款畅销多年的bj130。 只不过,虽说这款车将马车大军大幅度减少,却并没有彻底干掉。 将马车大军赶尽杀绝的,是另一款更畅销的车。 也是陈凡准备拿出来的车型。 听到陈凡的问题,杨厂长略显尴尬,“要是有的话,你父亲也不会一门心思想设计汽车了。” 旁边李副厂长也说道,“有资格领图纸的,必须是汽车制造厂,这款车在全国也有二十多家汽车厂在生产,这样一来,生产同一种产品,汽车厂之间就成了竞争关系,所以本省的汽车厂也不愿意其他单位拿到图纸。” 虽说都是靠计划生产,可饼就这么大,分给别人多一点,分到自己头上的就少一些。而生产计划直接影响工厂效益、效益又直接影响厂领导的位置和职工福利。 所以即便是这个年代,也有市场竞争。 而且,就算上级想扩大汽车产量也不可能。 虽然现在到处都很需要汽车,可生产汽车的钢材从哪里来? 在全国钢材产量不变、或者增量不高的情况下,四面八方都望着钢厂嗷嗷待哺。你这边要扩大汽车产量,另一边就会减少原材料供应,全国经济一盘棋,不是那么好破滴。 杨厂长继续,“老李说的对,如果我们机械厂也想生产这种轻型卡车,只怕首先江南汽车厂就不会同意。” 李副厂长一唱一和似的,“江南省就他们一家汽车厂,每年能生产一千多辆轻卡,全省的轻卡车都被他们包圆了,连我们都要找他们买车。” 说着两手一摊,“可是他们也就只能吃个七八分饱,要是我们直接跟他们竞争,只怕我们会有点难受。” 江南汽车厂是省属单位,比云湖机械厂整整高一级,而且人家就在省城,跟工业厅的关系也不是云湖机械厂能比的,从他们的碗里抢饭吃,只怕不是有点难受,而是会很难受! 杨厂长这时才面露微笑,最后做出总结,“你的想法确实很不错,就是现实方面有些困难。” 他说着苦笑地摇了摇头,“要不是因为这样,我也不会想着能造什么就造什么,只是小打小闹的话,他们还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陈凡抿了口茶,瞟了他一眼。 刚才你是这个意思吗?明明是找不到方向好不好! 放下茶杯,陈凡却摇摇头,说道,“我说的是微型货车,是一种比bj130更小的货车,可不是那种轻卡。” 没错,他想给机械厂生产的,便是真正将马车大军“赶尽杀绝”,并贴心成为老百姓致富帮手的面包车! 抛开国外的不谈,说到国内的第一辆面包车,很多人可能第一反应是神车五菱,而有的人会说是84年下线的天津大发,还有的说82年生产的昌河更早。 但是有一款车,却比昌河还要早一年。 那就是即将从9356厂正式改名为淮海机械厂的淮海机械厂! 这话怎么有点怪怪的?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转为民用之后的第一款产品,便是后世几乎没多少年轻人听说过的“飞虎牌”汽车。 (90年代的飞虎汽车报纸广告。图片太长放不下。) (飞虎汽车) 微型货车? 杨厂长脑子里再次闪过这几个字,看着信心十足的陈凡,才发现刚才是自己想差了。 他便赶紧问道,“什么微型货车?” 陈凡直接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个简图,“你看啊,这是一辆板车,在板车头上装一台发动机,就装在操控台下面,然后弄两个座椅,这就是驾驶室了。 后面整个当做货仓。就这么一辆四四方方的小汽车,比吉普车稍微大一点点,结构简单、用料也少,货仓包起来可以当小客车用,敞开可以拉货,弄个箱柜,就是封闭的厢式货车。 体积小、省材料、还省油,这样的车要是能造出来,肯定很多地方都需要。” 他说着抬起头,嘿嘿一笑,“毕竟不是每个单位都要大解放装那么多东西,对吧。” 别说,全世界最早的面包车,就是大众公司的一名设计师从板车身上得来的灵感,不过大众造的还是有点大,真正给面包车定型并发扬光大的,还是小日子。 天津大发就是天津汽车制造厂和小日子的大发汽车公司联合制造的。 看着桌上的简图,李副厂长早已瞠目结舌,“这不就是基层农村常见的拼装车吗?!” 在飞虎汽车生产之前,几乎是全国各地都有这种类似的拼装车(前文有图就不上了)。 自己焊个铁架,或者直接用木制的架子车当底盘,车头弄个柴油机,再钉一把椅子在底盘上,一辆“货车”就出来了! 真是要多疯狂有多疯狂。 陈凡咧着嘴,非常坦诚地点头,“对,我这个车的灵感,就是从‘拼装架子车’上得来的。” 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满脸无语。 还真是? 陈凡慢慢喝了口茶,笑道,“生产队老百姓想要拉货,连台拖拉机都买不起,或者说买不到,能怎么办呢?只能拼凑这样的架子车用。 如果我们能利用尽可能少的材料,生产出这样的汽车,无论是客用还是货用,肯定会有很大的市场。” 他转头看着杨厂长,正色说道,“机械厂不缺材料,缺的是大规模生产的批量原材料,而且一口气吃不成胖子。我的建议是,不妨先生产这种微型货车、或者说微型客车也好,看看市场反应。 如果市场反响很好,你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向专区政府和工业厅申请成立汽车制造厂。 到那个时候,工业厅总不能把机械厂的拳头产品送给江南汽车厂吧!” 这不是国家任务,而是来自下属单位的自发竞争,工业厅再偏心也要有个度,不说大力扶持,起码不会当拦路虎。 杨厂长沉吟两秒,轻轻点了点头,“也行。” 他随即看着陈凡笑道,“那这个车的设计图?” 陈凡微微一笑,“这个车很简单,这些天我已经差不多完成设计。”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其实造车最难的还是发动机,只要有发动机,几乎任何一家机械厂都能生产出汽车来。” 杨厂长等人正要点头,就听见陈凡继续说道,“所以为了以后不被发动机卡脖子,我建议你们连发动机一起自己造。” “啊?” 杨厂长愣愣地看着他,“我们也能造发动机?” 虽然车间配合陈凡修复了两台伏尔加汽车发动机,可那只是修复,生产的话……,实话实话,他确实有些信心不足。 陈凡却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别说小排量发动机,就是大功率发动机,以机械厂的条件,也能一点点的敲出来。唯一的区别就是不能量产而已。” 在忽略法律和专利的情况下,复制发动机最大的难点有两个,第一个是材料,第二个是工艺,其中最核心的就是零件精度和质量。 这两个也就是所谓的“技术壁垒”,如果没有合适的材料和设备,即便能将发动机全部拆开、测量,也复制不出来。 可那是针对先进的汽车发动机。 陈凡又没打算让机械厂造超跑,自然差不多就行了。 再说了,这个时代的发动机,再先进能先进到哪里去? 以机械厂的条件,还有单位里那十几位八级工,就算弄台最先进的宝马发动机过来,陈凡也有把握复制出来。 可能唯一的缺陷就是合金材料了。 也许是陈凡的信心感染了他们,也许是他们本来就不甘平庸。 于是三下五除二,机械厂造车的第一款产品,就这么定下来了。 众人当即提起酒杯,呼呼啦啦地碰了一圈。 李副厂长放下酒杯,哈出一口长气,脸色颇有些惋惜,“造微货的话,之前小凡画的那两辆车的设计图,就浪费了呀!” 杨厂长也轻轻点头,正准备附和。 这时便听见陈凡说道,“那两张图其实不算什么,只不过是伏尔加和嘎斯的复刻图而已。经过这次拆解造车,我心里已经有了一点想法。” 杨厂长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想法?” 陈凡笑了笑,“我知道你们都想造汽车,尤其是想造和红旗、上海牌一样的轿车。我觉得完全可行。” 杨厂长惊讶地看着他,“那伱还建议我们造微型货车?” 陈凡轻轻摇头,“不冲突。微型货车技术含量不高,对发动机等配置的要求也低,甚至用户对产品的期望值也很低,如果能改造出一条生产线,很容易就可以实现量产。 可是轿车不一样,对技术、对设备的要求都更高,以目前机械厂的条件,基本上不可能量产。” 这年头的轿车可不分什么豪华型或经济型,只要是轿车,那都是高档玩意儿。既然是高档货,心理预期当然不一样。 桌上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凡。 杨厂长若有所思,“你说不可能实现量产,意思是不是,不量产的话就可以?” 陈凡竖起大拇指,“杨伯伯高见。” 他反手指向屋外,笑道,“就外面那两辆车,怎么出来的大家都知道。杨伯伯,你觉得,就咱们机械厂的生产条件,把所有零件都造出来,并且达到我要求的标准,大概需要多久可以造出一辆车?” 杨厂长是主管生产的厂长,对制造自然不陌生,更何况后期他几乎每天都在过问这两辆车的改装进度。 此时听到陈凡的话,心里默默盘算了一阵,便说道,“在不影响生产的情况下,各个车间分别配合,大概10天内能够打造出全套的汽车零配件。” 他缓缓抬起头,“包括发动机。” 陈凡轻轻点头,“再加上内饰装潢,打个富余,半个月造一辆车,差不多了吧?” 杨厂长点了点头,“差不多。” 陈凡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在微型货车之外,再开一个高档手工轿车车间。” “高档手工轿车?” 杨厂长有些迷糊,“难道全部零件都要用人工来造?那样半个月可不够。” 陈凡摇头笑道,“有机器当然用机器,所谓的手工,其实就是相对于流水线而言。另外,这种手工订制轿车与量产车的最大区别,就是零件尺寸的匹配度要高度契合。 如果量产车3000公里出首次故障,那手工车就要达到6000公里,甚至是8000公里。总而言之,四个字可以代表这种汽车,那就是精雕细琢!” 听到这里,几位领导隐隐都想明白了什么。 微型货车那是走量的,是机械厂发展壮大的利器,而手工汽车却是机械厂的门面,展现的是机械厂的技术实力,是机械厂往上升的助力器。 杨厂长脸色越来越兴奋,“按照你说的,那这种车会不会有一天能超过红旗和上海汽车?” 陈凡笑道,“如果说品牌知名度和市场占有率,那是不可能的,人家可是亲儿子,机械厂这种后来的可比不上。 可要说质量和档次,除非他们也推出手工车,否则绝对比不上不惜成本、精雕细琢的产品。” 虽然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种车不是造出来卖给普通单位的,而是特供上级领导专用! 机械厂不缺钱,缺的是渠道、政策,如果用这种车开路…… 可是这种事只能做、不能说,要不然就成了搞特殊,是需要严厉批评滴! 杨厂长春风满面,端起酒杯和陈凡碰了一个,闭口不再谈汽车的事,甚至连图纸都没问。 有个能画全套汽车图纸的专家在,还怕没有设计图吗? 实在不行,就用嘎斯和伏尔加那两套,换个壳子不就完了。 接下来,陈凡又和几位领导聊了机械厂产品线的事。 机械厂的产品线实在是太杂了,而且很多都是临时任务。 缺自行车了,商业局就请机械厂生产一批,缺缝纫机了,又请他们生产一批,缺电风扇、缺东缺西,都能找到机械厂头上。 谁让他们设备最全、人才最多呢? 面对这种情况,陈凡酒兴上头,也是一番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你们是坐在金山上啃窝窝头啊,这么好的条件,尽给商业局当牛马了。 电风扇、自行车、缝纫机是很稀罕的东西吗?有没有听说过电饭煲?” 所有人齐齐摇头。 陈凡左手做了个插插头的动作,右手手指往下按了一下,“电饭煲,就是煮饭的小锅,只要通上电,按一下,等着饭熟就行了,都不用管。” 他端起饭碗打了个手势,“全国有多少城市、又有多少城市家庭?要是每家每户都能买一只电饭煲,你们自己算算那是多少钱。” 杨厂长还在思考怎么用电煮饭,旁边的赵主席就对着陈凡问道,“那么哪里有电饭煲卖呢?” 若是真的插上电就等饭熟,别的什么都不用管,那倒是挺方便的。 就是这玩意儿好像没听说过啊? 虽说我国60年代就进口了电饭煲,可是数量极少,主要是供给外国专家和特定人群,普通商店很少有卖的。 如果只有一个地方可能有,那就是号称全国货品最全的王府井百货。 可他们都没去过,自然无从得知。 至于他问哪里能买到,倒不是想自己用,而是想买回来仿造。 陈凡看着赵主席,嘿嘿笑道,“这个问题问得好,目前只有首都的王府井百货、友谊商店有得卖,再就是上海的大百货公司可能有。除了这两个地方,就只有广东有。” 妇联钱主任有些好奇,“小陈老师,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呀?” 其他人也都将目光投向陈凡。 按照他们了解的信息,陈凡应该没有出过云湖啊。 陈凡微微一笑,眼神有些惆怅,“大家都知道,其实除了医生和机械工,我还是一名文学爱好者。” 听到这话,所有人眼里都露出恍然的神色。 陈凡却似乎没有看到,继续说道,“我写过几篇小小的文章,侥幸得到几位读者的厚爱,其中一位是广东廉江的。他是廉江家用电器工业公司的职工,前几天的时候,他给我写的信里,就详细讲了电饭煲这个东西,而且还说他们单位生产的产品供不应求,所以我就知道了。” 说起廉江家用电器工业公司,知道的人可能不多。但是说起这家公司产品的品牌,不知道的人可能不多。 半球就是他们家的。 而廉江除了半球,还有鼎鼎大名的三角。 虽然如今这些品牌显得档次没那么高了,除了电商平台,一般只能在城乡结合部的小家电店里找得到,可在电饭煲领域,他们也是一度占领了全国市场、甚至远销海外的超级巨头。 陈凡打了个恍惚,隐约听见钱主任在问自己,“他没事跟你写电饭煲干嘛?” 陈凡沉吟两秒,“因为他给我寄了一台电饭煲,怕我不会用。” 他抬起头来,不出意料地看到一双双闪烁的目光,很淡定地微微一笑,“电饭煲我可以贡献出来,还可以画一份设计图,……” 话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杨厂长左右看了看,与众人对了个眼神,当即干咳一声,和颜悦色地对着陈凡笑道,“你给厂里提管理意见、帮助厂医院的医护提升业务水平,还带头造车,为厂里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经厂办开会讨论,决定给你发一点奖励。” 陈凡眼睛一亮,“什么东西?” 杨厂长指了指外面,笑道,“已经放到你车子后备箱了,回去就能看到。” 陈凡沉吟两秒,“下次我把电饭煲带过来。” …… 酒足饭饱,陈凡开着自己的新车,得意洋洋地回家。 可惜就是路有点短,刚出厂门,就进了家门。 姜甜甜将院门关好,转身向陈凡走去,只见他拉开车子后备箱,露出几只大纸箱,将里面塞得满满当当,连后排座椅都被放倒。 如果不是陈凡做了改造,在不减少舒适性的同时大大增加了储物空间,这些东西还放不下,。 姜丽丽还在围着车子转圈圈,两只眼睛在发亮,“哇,好漂亮的车。” 说着还用手摸了摸,“跟棉纺厂的车完全不一样,感觉不仅更漂亮,质量也要更好。” 陈凡将一只纸箱搬出来,笑道,“这可是出动了7位八级工,10位七级工和十几位中级工打造出来的,质量能一般吗。” 他看见姜甜甜想要去搬纸箱,赶紧说道,“别动,你抬不动。” 姜丽丽赶紧冲过去给姐姐帮忙,同时问道,“这些是什么呀?” 陈凡哈哈笑着往里走,“搬进来就知道了。” 两姐妹抬一只箱子跟着进来,轻轻放到堂屋地上。 这时陈凡又返回去,一连搬了两趟,三人才将三大四小几个纸箱子全部搬进来。 姜丽丽好奇地围着箱子打转,“这些都是什么呀?” 姜甜甜没好气地用手指头戳了她的额头一下,“就不能稳重一点。” 可是语气中却全是宠溺,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如今父母恢复工作岗位,连家都搬回棉纺厂干部宿舍区,住进了原来的两层小别墅,她们自己的高考分数线也远超本科线,心情自然愉悦。 如果说在外人面前还有些矜持和习惯性的谨慎,但是在陈凡这里,两人都天性尽显,没有半分遮掩。 陈凡也是这几天才知道,原来姜丽丽也能活泼好动,都已经是18岁的大姑娘了,却还跟没长大的小丫头似的,和以前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陈凡放下最后一个纸箱,看着两姐妹笑道,“想知道是什么,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姜丽丽也不客气,跑去书房拿了工具就回来开工。 先将最大的纸箱拆开,里面竟然又是一层纸箱。 再拆。 等里面的东西出现,三个人都傻了眼。 姜甜甜直愣愣地看着那个绿色的柜子,“这个是冰箱?” 雪花牌冰箱,改开之前,是专门生产用来储存药品的! 连生产单位都是首都医疗器械厂。 但是嘛,懂的都懂。 总之这玩意儿真不好弄,普通家庭根本买不到,因为这玩意儿就不是靠票买的,得用设备类的批文。 连陈凡自己都没想到,机械厂竟然给出了这个东西。 忍着兴奋继续开箱。 有了冰箱打底,后面的东西也就没那么震撼了。 第二个大箱子是洗衣机。 (70年代济南洗衣机) 其实洗衣机走入普通家庭也没几年,以前是专门用于宾馆、酒店这样的招待场所,直到70年代初,才允许面向普通家庭出售,如今依然是抢手货。 冰箱、洗衣机都有了,如果说没有电视机,陈凡是不信的。 于是他拆开第三个稍小一点的箱子。 把东西拿出来,连姜丽丽和姜甜甜都傻了眼,好奇地围着打转,“这是什么呀?” 陈凡拿起箱子里的产品说明书,连眼珠子都快凸出来,“空调?!” 没错,就是我国第一台民用空调,雪松牌ckf-3a窗式空调。 (雪松空调) 早在1965年,上海冰箱厂就成功研制我国第一台空调:三相电源窗式空调。 只不过当时没有投入民用市场,只是提供给一些特殊部门使用,用来维持房间温度环境。 一直到74年,春兰集团的前身,tz市无线电元件厂才应客户的要求,研制出第一台民用窗式空调,产品代码ckf-3a,品牌为“雪松”。 姜丽丽和姜甜甜一听是空调,都来了兴趣,围着空调研究,这东西要怎么用? 陈凡则跑去另一边拆箱,同时笑道,“先别管空调,那玩意儿暂时还用不上。” 姜丽丽扭头看向他,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呢?” 陈凡拆着箱子,看着她笑道,“这个空调只能制冷,不能制热,最少要等五个月以后才有用。” 尽管如此,也还是没能打消两姐妹的好奇心,她俩围着空调研究了好一会儿,直到旁边传来声音,才一起抬头转身看去。 只见一台金星牌彩色电视机稳稳当当地放在八仙桌上,陈凡正在调台。 将电视机背后的天线拉长,彩色画面上很快出现模糊的图像。 看到电视,两姐妹瞬间忘了空调,一起跑到电视机前。 姜丽丽眼里满是惊喜,“还是彩电。” 姜甜甜则歪着头比划,“这个是19吋的吧,好大呀。” 陈凡扶着天线调整信号,笑道,“对,金星牌19吋彩电。” 说来也有点意思,70年的时候,上海金星金笔厂试制成功第一台47厘米全晶体管单枪二束彩色电视机,我国第一台彩色电视机由此诞生。几乎同时,天津厂也研制出彩电。 可上海这家造笔的工厂又更进一步,在1974年,再次研制出c47—312型彩色电视机。 就是现在桌上这台。 无论是前面的冰箱、空调,还是眼前这台电视机,都是紧俏得不能再紧俏的商品,也不知道杨厂长他们用了什么办法,才凑齐这套“现代家用电器”。 比起现在全国大部分老百姓还在奢望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陈凡可以算是“一步到位”了。 今天运气不错,现在的电视节目是每天分两次播出,第一次播出有两个时间段,要么是上午9点到中午,要么是下午2点到傍晚。 如果是上午播出,那第二个时间段就是晚上6点开播,一直到10点左右节目结束。如果是下午播出,那就是晚上7点再次开播。 今天就是下午开播第一个时间段,要不然现在还没节目看。 不过这电视一开,后面的箱子竟然没人管了。 (本章完) 第454章 舒适圈 后世很多人以为70年代没有多少电视台,其实不然。 在1978年1月1日之前,全国已经成立并开播的电视台就有49家,只不过很大一部分都是地方电视台。 比如齐齐哈尔、丹东、佳木斯、延边、呼伦贝尔、大庆、朝阳、大连、包头、鸡西、无锡、宜兴、夏门等城市,都早早的开办了电视台。 这49家电视台的电视信号,基本能覆盖全国大部分地区。 但有一点是对的,那就是现在这个时代,真的没什么电视节目看。 大部分电视台的节目带都跟电影拷贝一样,一本带子全省转,几个兄弟电视台轮流使用。 可即便如此,还是不够用。 那怎么办呢? 最好的办法,便是转播。 现在云湖电视台转播的,便是bj台的电视节目。 这个bj台不是后来的bj台,而是后世央妈的前身,再过4个月,等到今年的劳动节,就会正式改名。 要再过一年,现在的bj台才会开播。 不过如今的央妈也没好到哪里去,下午先播了一個少儿节目,再播了一个连环画四渡赤水,最后放一部故事片,今天的第一次播出就宣告结束。 等电视画面变成一团雪花,两姐妹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姜丽丽还有些依依不舍,“真好看。” 姜甜甜这时回过神来,脸色有些发红,“跟没看过电视似的。” 姜丽丽撅了撅嘴,“我们家的是黑白电视机,哪有彩电好看。” 本来姜家没有电视机,不过前些天恢复职务的时候,棉纺厂将从半年前下去那位厂长家里收回的电视,转批给了姜家,那只是一台14吋的黑白电视机,跟这台大彩电根本不能比。 其实机械厂几位领导家里也没有这东西,也不知道杨厂长是从哪里讨过来,特意奖励给陈凡的,就是希望他能和这台电视机一样,持续发光发热。 姜甜甜正要说话,陈凡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反正明天不上班,你们明天上午再过来看呗。” 两姐妹一起转身,便看见陈凡举着照相机,对着她们“咔嚓”一声,按下了快门。 姜丽丽顿时满脸通红,“呀,我还没整理头发。” 再低头看看身上,衣服也没拉整齐,尤其是身后还有一把椅子,更是极其碍眼,又赶紧把椅子拉到一旁。 姜甜甜捂着脸没眼去看。 过了好几秒,才故作镇定地干咳两声,“哪来的照相机?” 话音刚落,她才发现刚才那堆纸箱都不见了,脸色又红了几分,“你把东西都整理好啦?” 虽然自己看电视很入迷,可是那多箱子,还要拆、搬,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听见呢? 陈凡表示我要是让你听见,那功夫不都白练了?! 他举起手里的照相机,又指向墙角放着的东西,呵呵笑道,“小冰箱、大彩电、洗衣机、空调、录音机、一块手表、两套中山装、两件大衣、两双皮鞋,最后就是这台照相机。” 这些就是所有纸箱里装的东西。 虽然冰箱是单门的,录音机也是单卡,双卡的要78年才由夏普发明出来,可眼前这些东西,基本上可以算是国内顶级了吧。 两姐妹走过来,嘴巴都合不拢。 过了好一会儿,姜甜甜才转头看着他,“机械厂为什么要给你发这么多好东西?” 陈凡耸耸肩,“给厂里做贡献了呗。我又不是机械厂的正式职工,除了一个月100块的津贴,升职涨工资对我都没用,所以他们就把奖励折算成这些东西,算是把以后的福利都给了。” 姜甜甜更加不理解了,“我爸也没少给厂里做贡献,可也不是每次都升职涨工资啊。” 她转头看了那些东西一眼,再回过头来,眼里满是好奇,“你给他们做了什么?” 陈凡笑了笑,伸手指指外面的院子,“我给他们设计了两三款汽车,机械厂很快就要成立汽车部门,生产自己的汽车。” 两姐妹同时睁大眼睛,“设计汽车?” 难怪给这么多、这么重的奖励! 可是,这是一个人能干的事? 报纸上每次报道汽车工厂的时候,哪次不是说得千难万难的?就连那些大厂,也要几十个人组成团队,然后用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的时间,才能研发出一款车。 就他一个人、十几天?还两三款? 陈凡很是淡定,“其实没什么,就是把车子拆了测量一遍,然后参考一些资料就行了,算不上重新设计,顶多算稍微改进了一点点。” 姜甜甜眼里满是赞叹,“那也很厉害了。” 反正她自己也不懂,还不是陈凡说什么就是什么。 姜丽丽长大嘴巴,“然后他们就奖励你这么多东西?” 陈凡笑道,“算是吧。” 也不知道刚才给他们提建议,搞个电饭煲生产线、搞个电热水壶生产线、搞个电饼铛、豆浆机、榨汁机、搅拌机、……,杨厂长他们会不会听。 反正电饭煲应该会弄。 这些都是小家电产品,能耗不高,就算经常停电也不怕。 至于陈凡这里的家用电器,李副厂长早已经安排人给他改造了线路,搭上了机械厂的工业用电。 在“一切保证生产”的前提下,就算专区政府停电,他家都不会没电用。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人家机械厂还有个小发电站呢,虽说带不动大机器,一般的生活用电还是可以满足的。 要不说人家是大厂呢。 这么大的厂,要是真采纳了自己生产小家电的建议,应该还会有奖励的吧? 电视看完了,惊讶也惊讶过了,两姐妹总算想起来正事。 姜甜甜给妹妹使了个眼色,姜丽丽立刻跑去书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个用牛皮纸包着的大礼包。 她刚才动作挺快,现在却磨磨蹭蹭,踏着小碎步挪到陈凡跟前,红着脸小声说道,“小凡,这是我……和我姐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后面姜甜甜无语望天。 你说伱自己就完了,扯我干什么? 姜丽丽低着头还在说着,“我做衣服的手艺没有我姐好,是她裁剪,然后我们一起缝纫的,你试试合不合适。” 陈凡早已将照相机放到一旁,满脸欣喜地接到手里,“嘿,还挺重。” 姜丽丽见陈凡很开心的样子,笑容也爬上了脸颊,“是精纺呢绒的料子,全是羊绒纺成的,非常暖和,连棉花都不用,下雪天也能穿出去。” “难怪这么重。” 陈凡将衣服抖开,看也没看,便反手穿在身上,对着两姐妹摆造型,咧嘴笑道,“好不好看?” 两姐妹一起鼓掌,“好看。” 是真的好看,陈凡一米八的个头,最适合穿这种中长款大衣。 而且这件衣服的款型,是姜丽丽根据陈凡以前跟她讲的那些“经典造型”设计的,参考了中山装的款式,却又更加简洁,深蓝色面料,立领、铜质纽扣,外表部分只在下面有两个口袋,腰部有些不太明显的收缩。 这个款式往前往后一百年都能穿出去,而且还很拉风。 看到陈凡穿着衣服得意洋洋的样子,姜丽丽突然有点后悔。 她悄悄挪到姐姐身边,小声说道,“姐,小凡穿这件衣服出去,会不会太招人眼了?” 姜甜甜幽幽一叹,瞟了她一眼,“他不穿这衣服出去,就不招人眼了吗?” 姜丽丽一想也对,不由得纠结地抿了抿嘴,看着陈凡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幽怨。 没事你长这么好看干嘛? 陈凡试完衣服,将呢子大衣脱下来。 姜丽丽赶紧上前接过去,笑道,“衣服已经洗干净了,可以直接穿,我给你挂衣柜里?” 陈凡点点头,“好。” 随后便撸起袖子,“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做好吃的。” 两姐妹同时说道,“我们帮你吧。” 陈凡自无不可,“行啊。” 三人一起动手,很快便弄好一大桌菜。 老规矩,陈凡喝酒,两姐妹喝蜂蜜水。 除此之外,姜丽丽又从房间里拎出来一只生日蛋糕。 生日蛋糕上桌,陈凡饭也不吃了。 一溜烟跑出去,回来时手里拿着照相机,对着桌子上的菜就是咔嚓一声,然后将镜头对准两姐妹。 然后就是阵阵咔嚓声。 饭也吃了,相也照了。 此时天色已经黑下来。 尽管陈凡还有些不舍,但也到了要送人家回去的时候。 关系再亲,只要还不是正式夫妻关系,就没有女孩子在男孩子家里过夜的道理。 看看剩下的大半桌菜,陈凡说道,“这些是给你们带回去,还是你们明天过来再吃?” 姜甜甜有些惊讶,“你不在这里了吗?” 陈凡笑道,“出来十多天了,再不回卢家湾,恐怕杨书记他们该睡不着觉了。” 姜丽丽顿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还十多天,你三天没回去,张连长就跑来这里找你,后来更是隔一天来一次,要不是你说今天要组装车,没时间理他们,说不定他今天也会过来。” 姜甜甜眼里若有所思,轻声问道,“小凡,难道你打算以后永远都在卢家湾定居?” 陈凡笑了笑,说道,“也不一定,主要是现在没有更合适的地方。” 他转头看了看姜丽丽,又回过头来,“丽丽最清楚,我在卢家湾过得比外面舒服多了,所以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我都会一直住在那边。” 姜丽丽情不自禁点了点头,转身对着姐姐说道,“你都不知道,小凡在卢家湾简直就是被人供起来的,全生产队上上下下对他都很客气,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要做什么事,他们也都全力配合。 然后住的房子也是那种很大很阔气的大别墅,比我们家现在的房子还要大两三倍,而且装潢也很好,还通了自来水和电,……” 介绍了一通陈凡的大别墅,姜丽丽眼里忽然闪过一丝醋意,忍不住撅了撅嘴,瞟了陈凡一眼,继续说道,“最过分的就是他家里还住了几个女生,每天都有人给他打扫卫生、烧饭,什么都不用他自己动手。 就算黄莺她们马上要去上大学了,队里又给他安排了3个徒弟,就是黄莺她们的妹妹,总之他在卢家湾,就跟地主老爷似的,什么都不用干,连自己的工作都不用管,不要太逍遥!” 姜甜甜抿了抿嘴,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陈凡,又将目光投向妹妹,“那你以前也是这么伺候他的?” 姜丽丽顿时脸色微红,努了努嘴,说不出话来。 陈凡倒是个厚脸皮,呵呵笑道,“我这是努力之后的一点点收获而已,可不是跟地主老财一样作威作福啊。” 姜丽丽笑着说道,“对对对,就你的贡献最大,所以大家都爱戴你。” 陈凡咂咂嘴,“看看,又乱用词,爱戴那是形容我的吗?那是形容大先生的,我要什么爱戴,我要舒服就完了。” 两姐妹相视一眼,都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陈凡心里也有些感慨,为了得到今天的生活,我“拼命地”培养兽医、教他们文化知识,还帮生产队搞起了副业,容易吗我! 总之,现在卢家湾就是他的舒适圈,除非有更舒适的地方,否则让他跳出舒适圈,那不可能! 聊也聊过,笑也笑过,这时天色确实很晚了,陈凡便起身穿外套,准备将两姐妹送回家。 至于那些剩菜,她们也没带。 因为她们明天还要过来帮陈凡家打扫卫生呢,顺便就在这里看看电视、吃饭了。 当然,打扫卫生才是主因,绝不是因为要看电视。 三人走出大门,刚才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半斤迅速跑过来,乖乖地伴着姜丽丽的脚步走。 另外两只狸猫趴在墙头,长长地松了口气。 终于离开了! 自从那次交手之后,它们两个公的被一只猫妹妹狂虐,惨得直怀疑猫生。 两个打不过一个,主人自然不满意,便将它们交给半斤训练,然后就一直挨打,真惨! 陈凡哪里知道两只狸猫的悲惨故事,他开着车将两姐妹送回去,随后便直奔客运码头,连夜开着船回卢家湾。 人家张文良三天两头跑来地委,名义上是看他什么时候回去,实际上嘛,……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吧。 (本章完) 第455章 猜猜这是什么字? 回到卢家湾还不是很晚。 此时正是晚上8点,黄莺她们还没睡,三个大的围在茶台上预习大学课本,三个小的则窝在客厅沙发上,各自捧着一本杂志,看得津津有味,看到不认识的字,还会互相请教。 陈凡将船停好,拎着背包,大踏步往家走去。 刚才天上还有一轮弯月,此时阵阵清风吹来,云彩将月亮遮住,陈凡爬上大堤,看了看坡顶家里的灯光,忽然感觉脸上一点冰凉。 他抬起头来,原来天上又下起了雪,刚开始只有零星的几片,很快便漫无边际、布满整片天空。 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瞬间融化成一点水渍,陈凡呵呵笑了两声,继续前行。 刚走下大堤,知青院里就是一番鸡飞狗跳。 多多和球球扯着嗓子狂吠,瞬间便惊醒了马儿、羊儿,还有鸡笼里的鸡子、后面新房子屋檐下鸟窝里的八哥和燕隼。 八哥睁开眼睛,好奇地将脑袋伸出鸟窝,不一会儿,突然扑腾着翅膀飞出去,边飞边喊,“小陈回来啦、小陈回来啦。” 陈凡老脸一黑,从地上捡了颗碎石,屈指一弹,八哥瞬间发出一声惨叫,“啊……” 看也不看落在地上的八哥,陈凡傲然从它身上跨过。 哼,小陈也是你叫的? 外面的声音将黄莺几人惊醒,她们放下手里的书,纷纷凑到窗户前。 外面漆黑一片,黄莺什么都没看见,“好像是八哥?” 杨菊趴在她旁边,“好像听见多多和球球在叫。” 刘丹将窗户打开,听了一阵,笑道,“不是,是滚滚在叫呢。” 黄鹂咧着嘴傻笑,“滚滚好聪明,学狗叫真像。” 黄莺看了一眼妹妹,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学狗叫,人家滚滚就是这么叫的,陈老师说过,熊猫有很多种叫声,它的叫声像狗狗的时候,就是受到了惊吓,应该是睡觉被吵醒了,不开心呢。” 这时滚滚的叫声突然变成了咩咩声。 刘丹瞬间瞪大眼睛,“滚滚在开心。” 黄莺眼珠微转,忽然就蹦了起来,“呀,肯定是陈老师回来了。” 说着就往外跑,几个女生赶紧跟上。 陈凡刚爬上坡顶,就看见大门从里面被拉开,六个女生一连串地跑出来。 黄莺跑在最前面,“陈老师回来啦。” 陈凡笑呵呵地挥挥手,“你们还没睡?” 杨菊伸手将他的包接过去,“没呢,我们都在学习,是你说要多预习功课的嘛。” 陈凡笑着点点头,随即挥手说道,“下着雪呢,都进去。” 到了屋里,杨菊拎着包便往楼上走,“杨梅,跟我上来铺床。” 刘丹对着陈凡说道,“你还没吃晚饭吧?” 陈凡刚开口,“吃了……” 刘丹便说道,“赶路肯定饿了,就再吃点宵夜。” 随即对着黄鹂招手,“我们去做饭。” 黄莺一看转眼就剩下自己和刘璐,也不甘示弱,“我去给你烧洗澡水。” 说完就往外跑。 刘璐赶紧跟在后面,“莺姐,我帮你。” 几秒钟的功夫,便只剩陈凡自己。 他看看楼梯,再回头看看拉亮电灯的厨房,呵呵笑了笑。 就这种情况,没点特殊原因,谁愿意离开啊?! 先美美地泡了個澡,换身衣服,再吃了碗长寿面,最后便是收礼物环节。 黄莺自己织的毛线围巾。……嗯,之前还跟夏玉萍说很多人都给他送围巾,其实那是故意骗她的,这样可以显得她没那么特殊,没想到回来还真收了条围巾。 有了围巾,其他人肯定各不一样。 刘丹做了一双棉鞋,只是手工还没有去年姜丽丽送那双好。杨菊送的是一双皮手套,看皮子应该是从家里薅来的兔皮。 至于其他三人,倒是没有送东西。 陈凡也不意外,黄莺她们是有私房钱,黄鹂她们可没有,不过说了几句吉利话,心意到了也算。 …… 第二天早上。 壁炉里的木炭只有一点余烬,不过房间里温度倒是不低。 陈凡起床穿好衣服,搁在壁炉上的水壶里的水还是温的,正好可以洗脸刷牙。 收拾好东西下楼,几个女生都已经忙碌起来。 现在她们都住在有炕的房间里,本来这间房是陈凡打算自己住的,想想大冷天的窝在炕上,那得多舒服! 不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习惯了住二楼,这间房就便宜了她们几个。 反正炕很大,6个女生也能睡得下,还可以省点炭。 雪下了一夜,倒是不怎么厚,除了刘丹和黄鹂在准备早餐,其他人都在忙着铲雪,不一会儿便将场坪清理出来。 吃完早餐,杨菊已经将装好马鞍的小母马牵过来。 看见主人,小母马瞬间便往上冲,一头扎到陈凡怀里。 陈凡抱着小母马的脑袋摸了几下,哈哈笑着翻身上马,踏着白雪往大队部赶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雪,还是时间太早,今天早上的卢家湾格外冷清,连炊烟都看不到。 倒是能隐隐听见居住区坡上鸡鸣狗叫的声音。 小母马迈着轻快的脚步沿着村道前进,不一会儿便到了卢家湾5队。 直到陈凡走进大队部的院门,才看见有人在。 安全和张文良正拿着刷子在墙壁上刷着石灰,突然听见后面有人说话,“你们在干什么呢?” 两人顿时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见是陈凡,都面露惊喜。 安全连手里的刷子都没放下,指着陈凡说道,“嘿,你还回来啊?” 陈凡背着双手走上前,“哼哼,我就是去办点事,当然要回来啊,再说了,我还是卫生处驻卢家湾的特派员呢。” 张文良放下刷子,拿起抹布擦了擦手,笑道,“伱那边事情办完了?” 陈凡掏出烟抽出两支递给他们,“差不多吧,反正现在够他们忙活一阵,等办完你的事,过两天我再过去。” 张文良一张黑脸,也不知道有没有脸红,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能有什么事?倒是队里有些事要处理,还有啊,这高考都结束一个月了,录取通知书怎么还没到呢?” 以陈凡对他的了解,应该是有些脸红的,便先看了一眼安全,“安哥,三虎哥说他没事,那你什么时候回上海?” 张文良一听这话,眼睛都直了,当即脸色一变,咬着烟头说道,“回什么回,录取通知书都没到,回去吃自己啊?” 陈凡一本正经地解释,“安哥的录取通知书肯定没问题,我已经请教育处的朋友帮忙查过,他被上交大录取,通知书也已经寄出来了,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是这两天到。” 安全瞬间变了脸色,满脸惊喜地看着他,“真的?” 陈凡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这种事哪能开玩笑。还有嫂子的,也一并打听过,也录取了,你们都是第一志愿。” 安全乐得两手一拍,却忘了手里还握着刷子,弄了一手的石灰。 不过他一点郁闷的情绪都没有,随手将刷子丢掉,拿了块抹布擦手,咧着嘴笑个不停。 张文良也替他开心,划燃火柴给他点烟,笑道,“老安,你算是熬出头啦。” 随即转头看着陈凡,“就这段日子,他一天比一天焦躁,有时候整晚睡不着觉,如果不是昨晚下雪,正合适窝在被窝里睡大觉,说不定他又要睡不着。” 安全笑得合不拢嘴,“苦尽甘来、苦尽甘来啊!” 张文良跟着笑了一阵,又看向陈凡,“小娥他们的,你没一并打听?” “打听了。” 陈凡抬头看天,只见又开始下雪,便走到屋檐下,笑着说道,“不过打听的时候,他们的出了点问题,当时还没有定下来。” 张文良顿时一惊,“什么问题?” 这时张翠娥正好走进院子,她身边还有一个年纪稍大的女生,正是接替她广播员工作的张秀月。 看见张翠娥,张文良赶紧闭嘴,还连忙冲着陈凡使了个眼色。 意思很明显,这个事暂时别跟小娥说。 陈凡却理都不理他,对着喊着“师父”奔跑过来的张翠娥摆摆手,“你慢点,小心摔跤。” 张翠娥冲到他面前,憨笑着说道,“不怕,我每天都在练你教我的小八卦掌,脚可稳当了。” 陈凡正色说道,“稳当也要小心,不能说会了点功夫就马虎大意,那样会摔跟头的。” 看师父好像有点生气,张翠娥立刻站好,很认真地点头,“知道了师父,我会注意的。” 见她真的记住了,陈凡便笑着点点头,随即转头看向张秀月,“小月,之前我跟杨书记说过,从元旦起,你就是正式广播员,可要更用心了啊。” 张秀月在陈凡面前有点小紧张,听见陈凡的话,立刻连连点头,小声说道,“是,陈老师,我记住了。” 陈凡又笑了笑,“不过你也不要太紧张,记住我讲的话,做事情无非就是四个字,‘胆大心细’,有什么不明白的,或者其他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张秀月又是一阵点头,“嗯嗯,谢谢陈老师。” 陈凡见她还是有些拘束,便对着她们两人挥挥手,“好了,快要开播了,你们进去吧。” 等两人离开,张文良立刻拉着陈凡的胳膊,小声问道,“你刚才说出了问题,出了什么问题?” 陈凡看着他,没好气地说道,“出问题不代表是坏事,也有可能是好事啊,你那么着急干嘛?” 安全也在一旁笑道,“就是,你没看他老神在在的样子,真要是坏事,他肯定早就想办法解决去了,哪还会在这里跟你瞎扯。” 张文良这才松了口气,指了指陈凡,“你小子就故意吓我。” 陈凡垮着脸,“这次真没有。” 张文良脸色微变,“这么说,以前有咯?” 陈凡赶紧转移话题,看着墙上的标语全都被涂白,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是在干嘛?重新写标语?” 安全摆摆手,“没有,前些天报纸上不是说要推广‘二简字’吗,公社也开过会了,要求各个生产队把宣传标语都换成二简字,以后的扫盲班、学校,也都要尽量使用二简字。 不过前段时间生产队忙得要死,我们也没时间弄,趁着今天下大雪,不好出工,就跟老张一起完成这个任务。” 说完之后,他捡起刷子递到陈凡面前,“要不一起?” 陈凡果断后退两步,正色说道,“抱歉,我不认识字!” 这话绝对不开玩笑,二简字只施行了几年,等他上学的时候,用的还是以前的一简字,……这么说也不对。 因为尽管后来二简字被撤销了,可还是有些二简字被保留下来,跟一简字一起混合使用。 至于哪些是一简字、哪些是二简字,他是真不清楚。 他说自己不认识字,安全却不放过他,当即甩过来一张纸,“给,二简字表,对照着写就行。” 陈凡拿在手里,先看目录。 这是二简字“第一表”,共有248个简化字。纸上写得很清楚,一经发布、直接实行。 看着这些二简字,陈凡确实很懵。 这玩意儿咋说呢,如果没有参照表的话,单独拿出来,他就很抽象啊。 难怪几年后会取消,有些字确实简化得过分了。 草字头下面一个秃宝盖,下面再画一个一,猜猜这是什么字? 答案就是“蒙”。 对,直接把下面的豕给扔了! 还有辶加一个占? 对了,就是建设的建。 知道太国是哪国吗? 嗯,就是泰国。 还有土字旁加一个上,谁能想到竟然是土壤的壤?! 相比之下,傅变成付、副还是付,这些都是小意思。 而戴变成代、萧成了肖、阎变成闫,若是祖宗们不介意改姓的话,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还有一些字,后世的大部分字库都打不出来,比如餐,就剩了半边脑袋。 (二简字。猜猜右下角三个是什么字) 陈凡看完这张二简字表,果断扔回给安全,“没学过,不会。” 不等安全说话,他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张文良,小声说道,“呐,别说我不讲义气,这些东西拿好,然后你回家去换件衣服,趁着今天不上班,待会儿我们就去杨书记家里去。” 张文良还在故作懵懂,他竟然可耻地卖萌,“干嘛?” 安全老脸一黑,夺过他手里的信封,打开来一看,点头说道,“有了这些,提亲稳了!” (本章完) 第456章 提亲 卢家湾4队。 杨书记家。 他端坐在堂屋八仙桌旁,手里拿着旱烟吞云吐雾,眼球却往左瞟,看着安全从信封里倒出一叠票证。 旁边房间里,杨兴秀两颊飞红,坐在床沿上一言不发,视线却总忍不住往房门看。 左边一个妹妹、右边一个弟弟将她挟持住,生怕她跑出去跟人跑了。 杨兴秀想站起来,可两边传来的拉力让她很不爽,“你们拉我干嘛?” 妹妹,“不是我想拉你,是爹交代的,不能让你跑出去,老杨家的脸面不能让你砸了!” 弟弟连连点头,等看到大姐的眼神,立刻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动作。 可手上却没有一点放松。 杨兴秀翻了个白眼,“脸面脸面,要不是脸面,老娘娃儿都出来了。” 然后转头狠狠盯着妹妹,“说不定你娃儿也出来了。” 妹妹明显没什么底气,弱弱地说道,“姐你不能说老娘,我娘也是你娘。” 姐姐没结婚,妹妹就不能出嫁,这是老规矩,虽然妹妹也有了心仪的对象,可也只能等着,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弟弟在另一边点头。 但是看见大姐的眼神,立刻展现出真挚的笑容,说道,“大姐,要不咱不出去,就在门后面听听?” 三人交流一个眼神,下一秒,三只耳朵便贴在门上。 堂屋里,安全将一把票证倒出来,顺手将信封揣进口袋里,然后将票证一张张摆到桌上,“缝纫机票、自行车票、手表票、收录机票。” 他说着还拿票在杨书记面前晃了晃,眼里是止不住的得意,“看看,是收录机,不是收音机,贵着呢。” 杨书记两眼一翻,“再贵有什么用?你拿东西来啊,就拿個纸片片?” 张文良坐在旁边全身紧绷,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将求救的眼神看向大伯。 张长江哈哈笑着打了个手势,示意安全先说完。 安全干咳一声,若无其事地继续,“这个三转一响呢,是基本条件,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电风扇票、一张摩托车票和一张电视机票,算是升级加礼。” 把所有的票证放在桌上摆好,安全才走到靠墙的椅子上坐下。 八仙桌另一边的位置还轮不上他,张家的当家人,大队部大队长张长江同志正坐在那里呢。 所以今天是书记和大队长的对决? 屋门外,一大群人顶着风雪吃瓜。 “三虎可以啊,那一挑子猪肉、鸡鸭鹅、布、鞋子的就够阔气了,还拿出三转一响的票,连电风扇、摩托车和电视机票都有,公社上结婚也没这么多东西吧?” “公社?哼,我敢说县里都没有!就算有人能搞到电视票,他还能弄到摩托车票?” “这东西确实没见过,我还是上半年去地委旧货商店买旧自行车,才知道有这东西,叫什么轻骑,专门给老百姓造的。也不知道张连长是从哪弄来的?” “还能是哪?陈老师给的呗,除了陈老师,谁还有这能耐?!” “呵,陈老师真豪气,这东西应该不便宜吧?”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一套三转一响的票,最少也能换一两百块,更别说另外三张,这7张票加起来,少说也能值三四百!” “关键是这些东西就算伱肯花钱,也没地方去买啊,这个人情可欠大咯。” 屋外叽叽喳喳,屋子里面,等安全坐好,张长江干咳一声,放下手里的茶杯,对着杨书记笑道,“老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三虎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两个孩子年纪也都不小了,咱们也别抻着,不如直接谈谈礼行?” 杨书记心里怪不是滋味,但是形势比人强,自家闺女就认准了,能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不禁恨恨地瞪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再瞟了一眼坐着干笑的张文良,随即轻声说道,“说说吧,怎么个章程。” 陈凡在一旁啃着大猪蹄子,眼里满是兴奋,所以既定事实下,家长们都不敢反对了? 张长江心里一喜,赶紧说道,“这几张票拿过来,就是让大家做个见证,说明三虎是看重你家兴秀的。咱老张家不干糊弄人的事,明天就去地委,把东西都买回来。 彩礼呢,也不搞特殊,咱就按照老规矩,定个6块钱,意思意思。 再就是房子,队里早就给他批了块宅基地,北边那条线已经没地方了,但是东边有个小土坡,虽然地势稍微低了点,但也比水田高。 回头队里组织人平整好,弄点土填上,以后新地基都放那边,三虎算是第一家。等挑堤结束,就开始建房,” 他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坐在安全旁边嗑瓜子的陈凡,不禁微微愣了一下,辣么大的猪蹄子就啃完了? 再回过头来,笑道,“就参照小陈那屋子的格局建,当然没他那房子面积大,主要是没必要。给他们造个红砖青瓦的两层楼房,家具什么的我们也负责配好,以后就是小两口的家。 大概礼行就是这些,还有其他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杨书记听完他的话,脸色好看了不少。 就老张给出来的条件,别说卢家湾,就是放在整个南湖公社,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搁一年多前,谁家这样娶媳妇? 两刀肉、一块布做上门礼,……肉是做婚宴用的,布是给新娘子做一身新衣服的。 然后再给三五块的彩礼钱,也就够了。 那三转一响是城里人的结婚标准,搁农村里头,但凡能有一样,便是脸上贴金的大喜事,在村里走路,下巴都能高三分。 更别说什么电视机、摩托车。 甚至还给建新房! 咋地,结婚就建新房,闹分家啊? 也就是这一年卢家湾暴富了,口袋鼓了、底气足了,张文良还兼着养殖场、运输队等几家副业公司的职务,年底工资奖金加起来能有好几千,要不然就算陈凡给他这些票,他也只能打个哆嗦,敢看不敢要! 杨书记抽了两口烟,心里在细细琢磨。 旁边杨家人、张家人、提亲的、作陪的、吃瓜的……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看他干什么呢? 等着看陪嫁呢! 云湖这一带的习俗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 也不能这么说。 就是这种习俗吧,其实在湖南湖北还有“江南省”的很多地方都有,只是跟全国其他很多地方不太一样。 都知道福建某些地方人嫁女儿吧?别的地方是攀比彩礼,他们那里是攀比嫁妆,比的就是谁家嫁女儿嫁妆更高。 云湖虽然没到这一步,却也相差不远。 就是男方不管给多少聘礼、彩礼,那都是花在新娘子身上的,理所当然,“没花完”的,都会被新娘子带走,然后女方还要根据男方给的钱财价值,再添一部分。 就比如彩礼,如果男方给了10块钱,女方家里就要把彩礼钱给新娘子、再加一部分,从两块到10块不等,更多的也有,作为新娘子的“压箱钱”带回小家。 至于棉絮、被面等铺盖行李,更是必不可少。 所以在云湖这一带,除了个别“不要脸的”,……这个不要脸是真不要脸,因为如果不给陪嫁的话,同村人、同单位的、乃至于血缘亲戚,都会唾弃他们家,至少不会深交。这种情况下都能硬挺着不给,不是不要脸是什么? 即便是确实没钱的,也会跟男方商量,你不给彩礼,我不给陪嫁,这样大家面子都能过得去。 只是这么一来,绝大部分人家嫁女儿都要赔钱,哪怕在家里宠女儿的,也会经常把“赔钱货”挂在嘴上。 女儿听着也不恼,反而逼着父母表态,你们说我是赔钱货,我看等我结婚的时候,你们能“陪”多少钱的嫁妆?! 虽然这笔陪嫁钱名义上是属于女儿的,但绝大部分情况下,其实就是小家的财产。 现在张家给出了天价聘礼,接下来就要看杨书记怎么接招! 这等热闹,看着岂不是很有意思! 杨书记琢磨了半天,发现张家已经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 如果自己按照老规矩,添一倍的彩礼,也就是6块钱,然后再准备一板车的新絮和几床被面,也远远比不上一辆自行车的价值,更别说七样聘礼和一座家具齐全的大屋。 就在他有些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看到桌上的7张票,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他慢条斯理地将7张票拢在手里,一张张的清理整齐,转头对着张长江说道,“你们张家条件给得足足的,我挑不出毛病来。” 张长江咧着嘴呵呵笑,却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杨书记拿着票证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前些年上级提倡节约,老百姓办喜事,也就是请亲朋好友吃个饭、热闹一下,男方把家里收拾干净,女方陪嫁两床棉絮、被面,在老人家画像的见证下敬杯酒,也就差不多了。” 他转头看向屋子里和屋子外的人,顿了两秒,继续说道,“也就是从去年开始,这红白喜事都热闹起来,东家看西家办得隆重,酒席办了8桌,就非得压他一头,要办10桌酒席。这样是不对的!” 说到这里,他又转头看向若有所思并缓缓点头的张长江,缓声说道,“老张,卢家湾大队,我是书记、你是队长,咱俩好说不说,也算得上是表率吧?” 这话一出,屋里屋外的人都连连点头。 虽说两位领导多多少少都有些诸如喜欢摆领导架子的小毛病,可他们也切切实实是在为社员们办实事,尤其是农忙的时候,更是没日没夜地在田间地头奔走,就怕耽误了生产。 所以他们能上位,不仅仅是因为卢家湾姓杨的、姓张的人家多,更是因为他们办事,大家都服气,这才推选他们出来。 杨书记笑了笑,继续说道,“咱们既然是表率,那就得有表率的样子。这样,” 他晃了晃手里的票证,转头看向陈凡,“这东西是你借给三虎子的吧?” 怎么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呢? 陈凡放下手里的花生,点了点头,还没等他说话,就被杨书记挥手憋了回去。 杨书记又看向张长江,“现在这些票算我找小陈借的,跟你们张家没关系。” 有了刚才那番话,张长江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当即点头说道,“成,张家没意见。” 旁边张文良和父母都抿了抿嘴,不敢吭声。 杨书记笑了笑,继续说道,“三虎子大了,明年就该25了,还跟父母、大哥、二哥三家人挤在一起住,确实不像话,他那房子,是他自己想分出去建的吧?” 张长江此时将自己定位在捧哏的位置上,就只会点头,“算是让你猜着了!” 杨书记一脸睿智的样子,“我就说嘛,谁家结婚还分家啊!” 此时屋里屋外的人,大部分都已经明白了杨书记的意思,一个个都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杨书记干咳两声,抬起头看向众人,大声说道,“张家建房子,跟我杨家嫁姑娘没关系,你们可得记住咯。” 几乎所有人都连连点头,“记住了。” 即便还有个别人不明白的,也有身边人给他们小声解释。 杨书记反手将票揣进兜里,对着张文良正色说道,“三虎子,你人是不错,这个我最清楚。今天你家上门提亲,送来上门礼,我今天也给你回个话,彩礼要6块,我家姑娘陪嫁8块钱,再加带被面的新絮两床,成不成?” 张文良现在脑子有点迷糊,我的大屋、还有三转一响外加电风扇、摩托车和电视机呢? 他本能地看向大伯,还有安全和陈凡。 见三人都在疯狂点头,便脱口而出,“成!” 杨书记咧嘴直笑,“好。” 他转头看向张长江,“结婚的日子,我来定?” 张长江点点头,抬起右手,“亲家,请。” 杨书记站起身,拿下墙上挂着的日历本,装模作样地翻了几页,笑道,“就下个星期二,元月17号,腊月初九,宜结婚、安床。” 说完转头看着张长江,“怎么样?” 张长江连商量都不跟张文良的父母商量,直接一拍桌子,“好日子,就这么定了!” 这日子选的……先结婚、再建房,就是这么个意思。 …… 房间里面,杨兴秀默默回到床上坐着,忍不住骂了一句,“傻子。” 弟弟坐在她身边,眼里满是懵懂,“大姐你骂谁呢?” 杨兴秀没好气地说道,“骂你姐夫。” 妹妹眨眨眼,挽着她的手臂说道,“姐,我听说,这事是陈老师撺掇的?” 杨兴秀微微一怔,便果断转移对象,“那陈老师就是个大事聪明、小事糊涂!” 妹妹有点不解,结婚乃人生大事,要是这都算小事,那什么是大事? 另一边的弟弟可不知道二姐的茫然,看着大姐问道,“你们打什么谜语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杨兴秀白了他一眼,“你更傻!” 弟弟顿时气结,却不敢反抗。 还好有个二姐,耐心给他解释,“一开始的时候呢,张家人表态,把什么三转一响、摩托车、电视机、电风扇都配齐,另外还特意给姐和姐夫建一栋两层小楼,你自己想想,这样的结婚条件,听说过没有?” 弟弟连连摇头,还拽上了成语,“闻所未闻!” 二姐便继续说道,“那就是了。要是爹一口答应下来,咱们家得拿多少陪嫁?队里其他人又会怎么看?他们以后家里有人结婚,要不要跟着学?” 听到这话,弟弟总算明白过来,恍然大悟地说道,“所以爹把票要过来,就没张家什么事,然后又说房子是姐夫在家里住不下,才分出去的,那跟结婚也没关系,最后结婚的礼行,就只有一挑子上门礼,还有6块钱的彩礼。 然后给大姐的陪嫁,也只有8块钱的回礼,和两床被絮! 其实那房子还是要建,但是不算在结婚礼里面,那三转一响和摩托车、电视机的票,也是我们家去买,这样大姐嫁过去也有面子,姐夫家也挑不出毛病来。 对于外人呢,这次也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杨兴秀突然幽幽叹了口气,“其实说起来,不过是掩耳盗铃,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一些。” 弟弟却不以为然,“哪怕是掩耳盗铃,那对大家也有个说辞,总比直接张家用房子做彩礼,咱家用七大件当陪嫁要强。要不然都照着这个标准准备婚礼,估计家家户户都得拉饥荒!” 即便卢家湾今年富了,也经不住这么造啊。何况那些票还没地方去弄来呢。 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母亲出现在门口,满脸喜气洋洋,“都到厨房来帮忙。” …… 人家上门提亲,除非是有很大的矛盾,否则不管成不成,女方家里都要准备招待宴。 何况还谈成了呢。 杨兴秀和母亲一起主厨,两口灶同时开火,不一会儿便准备好一大桌子菜。 吃瓜群众早已散去,酒席摆在堂屋,杨书记再把去年找陈凡买的炭炉点上,屋子里暖烘烘的。 又找了两个杨家长辈作陪,对面张家是张文良和父母,以及张长江,再就是客串介绍人的安全,以及仅剩的吃瓜群众陈凡。 这个介绍人也很有意思。 按照新规矩,新社会要讲究自由恋爱,所以老一套的媒人就被取消了! 对,新社会的新人结婚,不能有媒人! 可老一辈讲究的是“媒妁之言”,没有媒人,怎么办喜事? 然后便有人灵活运用,将组织里的“介绍人”挪过来,代替了媒人的角色。 所以这个时候,新人结婚,介绍人就和单位介绍信一样必不可少。 介绍信是领结婚证的必要条件,而介绍人则是办婚礼的必要条件,关键是介绍人还紧跟组织,任谁都说不出怪话来,多好! 杨书记加两位杨家的长辈,这就是三个人,张家有四个,加上陈凡和安全两个,总共9个人,差不多也能挤着坐下。 可张文良的母亲不习惯和男人挤一桌,没等酒宴开始,便打了声招呼,去厨房和未来儿媳妇、亲家母一起吃饭去了,桌上又变成八个人。 杨书记提着酒瓶,给所有人酒杯都满上,随即端起酒杯站起来,干咳一声,便要准备说话。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大喊,“杨书记,你们大队的录取通知书都到啦,快点出来迎接啊!!!” (本章完) 第457章 骑马跑得快 大门拉开,一阵风雪吹进来。 同时进来的还有邮电所的邮递员。 邮递员从邮包里掏出一个用报纸包着的包裹,直接塞到杨书记怀里,哈哈笑道,“我连镇上都没送,就先跑你们卢家湾。到了大队部,好家伙,黑灯瞎火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再一打听,原来是张连长到你家提亲来了。” 他拱起手对着众人作揖,“恭喜恭喜,双喜临门啊!” 杨书记笑得合不拢嘴,“多谢多谢。” 随即侧过身子将人往里让,“正好要开席,进来吃个便饭吧。” 邮递员赶紧摆手,“不了不了。” 他看了一圈众人,笑道,“要是平时,我肯定不客气,怎么样都要讨杯喜酒喝,不过今天不一样。” 他说着拍了拍鼓鼓的邮包,“我这里还有十几封通知书要送呢,人家肯定都等急了。” 杨队长一听这话,也就不再坚持,赶紧拿出两包牡丹烟,硬塞进邮包里。 邮递员客套了一下,也就顺势接受。 双喜临门的喜烟,拿了也不怕。 他临走的时候,又对着陈凡挥挥手,“陈老师,寄给你的信和包裹太多,要下午才能送,你看是给你放大队部,还是送家里去?” 陈凡走出来笑道,“您放邮局,待会儿我自己去拿就成。” 邮递员也不客气,笑着挥挥手,“好嘞,你有空直接过去拿就行。” 倒不是他想偷懒,主要是寄给陈老师的信和包裹太多,天南地北的都有,隔几天就要送一次,有时候还要用板车拉,而卢家湾每天都有人去公社给熟食店送货,便习惯了让他们自己拿。 等邮递员离开,在厨房里吃饭的杨兴秀他们连饭也不吃了,一窝蜂地涌进客厅。 杨书记直接拉过板凳坐下,翘起二郎腿,将纸包摊在腿上,一点点揭开。 一阵冷风吹进来,张长江赶紧喊道,“门关上,别让风把通知书吹乱了。” 杨兴秀赶紧关上大门,还上了木栓。 等她转过身,便看见父亲捏着厚厚的一摞信,笑得嘴巴都是歪的。 杨书记扬起脑袋呵呵直笑,“先数数,数目对不对。” 说着便扎下脑袋,“1、2、3、……25?” 他茫然地抬起头,“怎么还有多的呢?” 全大队只有23个娃子报名高考,多的两封是谁的? 安全赶紧凑过来,指着自己笑道,“我的我的,还有我老婆的。” 张文良瞪大眼睛,“你单位填的卢家湾?” 安全哈哈笑道,“当时我不还是蹲点干部吗,一直在卢家湾工作,联系地址当然也是卢家湾。” 杨书记迅速低下头,“我找找。” 他从头翻到尾,最后终于在下面找到安全和他老婆俞可盈的录取通知书。 现在的录取通知书,和以后的有一個根本性的区别,那就是寄信人和收信人都跟以后不一样。 众所周知,后世的录取通知书都是寄给本人的,寄信人也是学校,而这一年的却不是。 尤其是最先被录取的这一批! 为什么要强调第一批人,就是因为这一批都是根正苗红,没有任何背景问题,可以直接录取的那种。 但凡需要衡量的,都不会放在第一批录取名单中。 所以在后面几批录取的人,并不一定是因为成绩不好,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 而这第一批录取通知书,大多都是以省招生办的名义发出的。 直接以学校名义寄出的也有,如果是在第一批,那么多半是重点大学,否则就是后来招生工作结束,人家省招生办都不管了,学校自己补录的。 收件人也有讲究,并不是直接寄给本人。 有单位的都寄给单位,没单位的寄街道办或公社、生产队,再通过革委会审核之后,经组织转发给个人。 事实上,这里便是第二道审核,以防漏网之鱼! 卢家湾的考生自然没有任何问题,杨书记便直接将两封信给了安全。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安全手里。 安全也不含糊,直接坐到杨书记旁边,将自己的信撕开,从里面抽出来两张纸。 一张小的,便是录取通知书。 (录取通知书,大部分都是半张纸) 安全捧着通知书,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张文良将脑袋伸过去,“给我看看。” 平时很大方的安全,此时却像捧着稀世珍宝,“慢点,小心别给我弄烂了!” 张文良两眼一翻,“我都没伸手好吗!” 安全讪讪笑了两声,小心翼翼地递过去,旁边张长江主动接过,捧在手里给大家传看。 这时安全才打开另一张纸。 这是一张新生入学注意事项。 (新生入学注意事项。注意第四条) 陈凡凑到安全面前,一目十行浏览,等看到其中一行字,不禁有些惊讶,“诶?还要10块钱报名费?” 不是说这些年上中专、大学都不要钱的吗? 安全抬起头看着他,笑道,“一学期10块钱是比中学多了点,不过还好,也就相当于一个月两块钱,一般家庭都能负担得起。” 陈凡眨眨眼,“那要是负担不起的呢?” 就比如一年前的卢家湾,对于很多家庭来说,一个月两块钱就不是一个小数字,10块钱,可能要卖100多斤粮食才能凑出来,一年就是两百多斤,足够一个壮劳力的口粮! 这还是鱼米之乡的卢家湾,如果换成西北或西南地区那种赚口粮都费劲的地方,这10块钱几乎能压垮一个家庭。 安全一丝不苟地按照原来的痕迹,将注意事项的纸张折好,又塞回信封里,这才说道,“今年应该还是延续12年前的高考政策,需要先缴纳学费,然后再根据后续情况多退少补。 有单位的就不用说了,包括学费、杂费、生活费、交通费、副食费等一应开支,都由原单位承担。 没有单位的,如果实在负担不起的,那么在报考的时候,就应该报名农学类或师范类,还有军事类和医学类,这四大类学校是不要学费的,预交的学费也会在后期返还。 要是没能考上这四大类,被调剂去了其他学校或专业,就只能找生产队、公社或街道办求助,等到去了学校,再申请助学金和伙食费补助。 经学校查明情况,证实家庭确实困难的,可以给与部分或全部减免学杂费的待遇,另外还会足额发放助学金和伙食费,一个月差不多有17到19元不等。”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笑道,“正常情况下,依靠学校补助读完大学是没有问题的,国家选拔大学生,肯定不会让学生上不起学。” 陈凡轻轻点头,一学期交10块钱,然后每个月拿19块的补助,这倒是可以。何况学杂费还能申请减免,难怪当时的大学生都说这年头上大学不要钱。 杨书记在一旁看完安全的录取通知和注意事项,再看看手里的一大叠录取通知书,心痒痒的憋不住。 张长江跟他搭档多年,一看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当即笑着说道,“这双喜临门,确实是大喜事,就是这顿饭我恐怕吃不成了。” 他对着杨书记将手一摊,“把信都给我,我带回大队部,通知他们过来领信。” 杨书记却将信往怀里一揣,站起身说道,“这可是卢家湾的大喜事,我身为大队书记,哪能因私忘公?” 当即转身看向张文良他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今天也不跟你们客气了,伱们就在这里吃着,我去大队部,通知他们过来领信。” 说完不等陈凡故意上前抢活儿,便拉开门栓、连斗笠都不戴,直接冲进风雪中。 其他人一看,得咧,这顿饭是吃不成了。 一个个都笑呵呵地冲出去。 陈凡还在后面大喊,“杨伯,你好歹把4队的留下啊!” 杨书记瞬间停下脚步,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个大马趴。 他转过身恨恨地瞪了一眼陈凡,“刚才你不说!” 陈凡很委屈,“我哪知道你这么着急?” 杨书记从怀里掏出信,找到本小队的两封,递给小女儿,“给他们俩送去。” 同时还不忘交代,“看看是不是他们填的志愿,回头告诉我一声。” 小女儿拿着信便往旁边冲,“知道啦。” 因为下着雪,不方便骑自行车,过来的时候陈凡也没有搞特殊骑马,大家都只能走着过去。 这时陈凡看到大家喜气洋洋的样子,不禁心里一动,对着杨书记喊道,“杨伯,我突然有个想法。” 杨书记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想法?” 陈凡笑道,“我想给广播站加个栏目。” 张队长转头看向他,“什么栏目?” 陈凡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我刚想起来的,这个先不说,等一下你们就知道了。” 杨书记呵呵笑了两声,“你可别给我弄出麻烦来啊。” 陈凡自信满满地打了个手势,“你就等着看吧,保证大家都满意!” …… 半个小时后,明明还没到下午广播时间,大喇叭却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 两秒后,卢家湾上空响起了陈老师久违的声音。 “歪歪歪,社员同志们、社员同志们,都注意一哈啊。” 张翠娥瞟了一眼旁边脸色呆滞的堂姐,小声说道,“别人讲土话是土,陈老师讲土话,你觉得土吗?” 张秀月连连摇头,“没觉得土。” 她转头看着堂妹,不禁有些好奇,“这是为什么呢?” 张翠娥指了指陈凡,“你先听,等一下我再跟你说。” 陈凡扶着话筒,用充满乡音的普通话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首先呢,我们卢家湾生产队的大龄青年、也就是我们的民兵连长、治保主任张文良同志,跟妇女主任杨兴秀同志,定亲啦,婚礼就定在元月17号,腊月初九……” 广播室外面走廊上,所有人都满脸呆滞。 他在干嘛呢? 张文良更是咬牙切齿,“让他通知考生过来拿录取通知书,他说这个干什么?” 安全在一旁笑呵呵,“也是个喜事嘛。” 卢家湾各个小队里面,窝在家里烤火的社员们都不禁哈哈大笑。 “张连长终于要成亲了啊。” “这可是件大事,陈老师都要用广播通知。” “搞得有点隆重啊。” “我倒是觉得陈老师这个办法不错,用广播送祝福,就是不知道咱们普通社员结婚,有没有这个待遇?” …… 陈凡说完一段话,喝了口热水,对着冲到面前挤眉弄眼打手势的杨书记和张队长笑了笑,示意他们稍安勿躁,随后对着话筒继续说道, “今天这个环节呢,是我们卢家湾广播站‘为人民送祝福’栏目第一次播出。从今天起,以后咱们生产队,所有结婚的同志,只要报到咱们广播站,广播员都会送上祝福,张文良同志和杨兴秀同志的大喜事,就是我们播出的第一个祝福。” 听到大喇叭里面的话,刚才还带着酸味调侃的社员们,立刻拍手鼓掌。 “这个栏目好、这个栏目好,接地气!” “大喇叭里面报名字、送祝福,那不是跟领导一个待遇?” “以后凡是结婚的,都可以享受一下领导待遇啊。” …… 杨书记和张队长听到这里,终于明白刚才陈凡说的想法是什么,再听见外面传来社员们的掌声和叫好声,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对着陈凡竖起了大拇指。 陈凡回了个笑脸,继续广播,“咱们这个广播呢,一般只给大喜事送祝福,主要就是结婚、生娃,别的咱们就不浪费电了哈。” 这话一出,各个小队里又是一阵笑声。 陈凡手臂撑在桌上,示意杨书记将录取通知书都拿出来,然后说道,“今天的祝福,除了张连长和杨大姐的喜事之外,还有另外一件大喜事。” 听到这里,几乎整个卢家湾又安静下来,坐在堂屋里等着听。 只有已经猜到是什么事的4队的人,一个个都跑到屋檐下,望着村里最高处的大喇叭。 陈凡大声说道,“这件大喜事,就是要恭喜我们今年(按农历)参加高考的考生们,卢家湾23名考生,全部被大学录取,他们是张翠娥、黄莺、杨菊、刘丹、周旭光、高兴安、黄刚、黄志昊、…… 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恭喜他们!” 当念出第一个名字的时候,张翠娥情不自禁捂住嘴。 她看着陈凡的背影,再看向杨书记、大伯、三哥……所有人都对着自己竖起大拇指,霎时间便糊了眼眶。 而此时的屋外,也传来阵阵呼喊声。 在风雪也挡不住的掌声和欢呼声中,陈凡笑道,“所有念到名字的人,请到大队部领取录取通知书……” 大喇叭里的声音还没有落下,各个小队里面便有人撒丫子往大队部跑去。 后面还有人在追,“憨憨、回来,骑马、骑马跑得快!” (本章完) 第458章 调剂 最先赶到的,却不是考生。 而是在广播响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往这边跑的肖烈文。 今天张家去杨家提亲,他没有凑这个热闹,加上一连工作了很长时间,正好突降大雪、大队部放假一天,便在家里窝着等消息,直到大喇叭响起,他心里忽然觉得不对劲。 按照时间算,不管谈没谈成,这时候他们都应该在杨家吃午饭,更何况听广播还谈成了,那小陈怎么会跑回来呢? 总不能是特意回来播报祝福广播的吧? 当即二话不说,便往大队部赶。 等他走到后院的广播站,看着二楼走廊上一群人,正准备发问,便听见陈凡播报的第二条消息。 这下全明白了! 等陈凡关掉广播,肖烈文立刻往里挤,“录取通知书呢?快给我看看。” 杨书记指着桌子上的一摞信,故作淡然地说道,“咯,都在这里。” 他背着双手侧身让开,对着迫不及待去看信的肖烈文说道,“哎哎哎,小心点啊,别给人弄破了。” 张队长也在一旁说道,“这可是人家的报喜信,你别给人拆了!” 肖烈文头也不抬,“我是那种人吗?!” 然后翻出来一封信拿在手里,喜笑颜开地说道,“这是我大侄子的,我给他送过去。” 话音刚落,后院就跑进来几个人,张文良扶着栏杆大声喊道,“肖义民,你的录取通知书在你三伯手里的呢。” 一声大喊让肖烈文反应过来,拿起信就往外走,“都挤这里干什么,走走走,到前面去。” 杨书记也赶紧去收拢桌上的信,陈凡赶紧将其中一封抽出来,转身递给身后的张翠娥,笑道,“看看,是不是第一志愿录取。” 这时张文良走了进来,满脸紧张地看着录取通知书。 早上陈凡说他们之前的录取出了点问题,他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被拉着去提亲,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陈凡将信递给张翠娥,转头对着他笑道,“前段时间我请人帮忙打听他们的录取情况,安哥两口子都是无惊无险正常录取,可是小娥他们,尤其是小娥、黄莺、杨菊和刘丹她们4个,据说让省招生办吵翻了天。 他们全部都填报的是首都的学校,而且全部都被高分录取,可是咱们本省的学校不肯轻易放人,连招生办的领导都出来帮忙打掩护,希望能留一两个在本省。 高考断层这么多年,许多学校多缺优秀学生,尤其是像江南大学这样的招牌学校,就指望着能够多招几個好苗子,让学校重现辉煌。 可是清北也不是好惹的,他们的情况甚至比江南大学还要糟糕,就比如清华,副总都说他们是小学、中学了,要是再不抓紧机会追赶,理工类第一名校的名头,恐怕就要成了笑话,所以也格外重视优质学生。 反正我打听消息的时候,他们还在争抢,当时这事闹得还挺凶,别说我插不上手,连教育处的领导都不敢过问,只能等结果。” 后来有这一届的考生回忆,许多人考了高分,却没能上自己填报志愿的大学,而是最后被“自愿”调剂到根本没有报过的学校。 其中真实原因已经不可考据,但也不能排除有学校“抢人”这个因素。 而那些考生们,也几乎都想着能上大学就不错了,再加上查询无门,便这么稀里糊涂上了大学。 所以在今年这次不怎么规范的高考过程中,真的是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如果不是争抢张翠娥她们的,都是全国数得上的重点大学,说不得陈凡又要“以笔作枪”,给自己的学生讨个公道。 此时陈凡见张翠娥已经将信拆开,并捂着嘴红了眼眶,便转头问道,“小娥,是哪所学校?” 张翠娥将通知书递给他,脸上又哭又笑,“老师,是北大!” 陈凡当即站起来,将通知书接到手里,仰头哈哈大笑,“好好好,终究还是北大抢赢了!” 张翠娥报的是北大中文系汉语言文化专业,也就是常说的中文专业,这个专业在当时有北大“第一”的说法,考上北大中文系,便能“风骚”至少20年! 陈凡将通知书还给张翠娥,满脸欣慰地笑道,“小娥,恭喜你,未来可期!” 张翠娥将信捧在怀里,怔怔地看着陈凡,忽然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师父。” 陈凡一把将她搀扶起来,笑道,“客气话就别说了,以后好好学习,争取学有所成,建设国家。” 张翠娥抿着嘴连连点头,此时激动的情绪渐渐平息,脸上全是满满的笑容。 旁边张秀月看着堂妹,眼里满是羡慕。 可惜,她自己是个学渣,上学的时候也就语文成绩能过得去,数学是怎么学也考不了高分,实实在在是没有上大学的命。 不过能够在家里的帮助下,接替堂妹做广播员,已经很幸运了,想到这里,她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 陈凡几人回到前院,办公室里,已经有5队的人领了录取通知书。 5队共有3个人考上大学,两女一男,男的便是5队兽医肖义民,两个女的,除了张翠娥,另外还有一个上学习班的女生。 陈凡也没关注她叫什么名字,听他们喜气洋洋的议论,知道她考上了北师大。 北师大也是今年的88所重点大学之一,也是仅有的两所重点师范大学之一,另外一所便是华东师范大学。 这时陈凡倒是想起来,所有报考外省学校的人中,她是第一个被确定录取的,既是重点大学、又是师范类,连省招生办都没有还手之力,直接被北师大将档案提走。 而当时张翠娥她们四个人的档案,还被招生办藏着,和江南大学一起跟清北他们扯皮呢。 有了第一个,后面的人也很快赶过来。 5队是占了地理位置的便宜,其他小队最先到的,便是离得最近的6队。 刘老师傅亲自驾车,拉着黄莺三人往这边飞驰,在他们前面,则是自己骑马的杨志军和杨传福。 这次6队是录取人数最多的,足足有4个人,杨传福赶到大队部,极其嚣张地将缰绳一扔,连绳子都不系上,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便往里走,“我们6队的通知书呢?我们6队有4个人啊,4个人都考上了啊,我们6队……” 5队队长、张文良的亲爹张广文从办公室钻出来,没好气地笑骂道,“你差不多行了啊,口口声声你们6队、你们6队,不就是考上了4个人吗,要不是小陈住在6队,你死皮赖脸塞人过去,别说4个,有一个伱们就要烧高香!” 杨传福大摇大摆走进屋子里,轻飘飘地拍拍肩上的雪,昂着头满脸傲然,“哼哼,小陈就是我们6队滴,我就占这个便宜了,怎么着?反正我们6队有4个大学生,气死你!” 张广文龇牙咧嘴,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肉。 杨传福还在挑衅,“别说你不想占便宜,你们家小娥,不就是占了小陈在这里上班的便宜?要是小陈在5队住,你敢说不派人过去?” “我、我、我……” 张广文“我”了几声,不禁喊道,“我派6个、不,9个!” 这话一出,屋里屋外顿时笑成一团。 张广文这时也反应过来,故作满脸鄙视的样子,“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小陈就在屋门口,你才派3个人过去,你要是多派几个,不光你们6队,我们卢家湾大队也要多出几个大学生好吧!” 杨传福一张老脸直接垮下来。 他心里还有几分委屈,当时派人过去,那不是为了防止孤男寡女的干柴烈火烧起来么,随便派几个人去住着就得了,谁还会安排一窝人过去? 再说了,当时他们6队三巨头心里也是存了小心思的,这人越多,岂不是机会越少?一家派一个,刚刚好。 他甚至还嫌弃另外两个多余。 谁知道后来会恢复高考啊?! 郁闷之下,杨传福直接将手一挥,“滚滚滚,你就是嫉妒!” 说完便将手一挥,“小菊、小莺、小丹、小军,走,去领通知书!” 杨菊她们正在陈凡面前说着话,听到喊声,便和陈凡挥挥手,跟着进了房间。 片刻后,办公室里传来一阵狂笑声,“哈哈哈哈,4个重点大学,我们6队要飞出金凤凰了啊!” 紧接着便是杨书记几人的笑骂声,“就你最嘚瑟。” 不过别说,虽然卢家湾12个小队,每个队都有人考上大学,可论数量,确实是6队以4个人遥遥领先。 其次便是5队的3个,然后是其他有加入学习班女生的小队,至于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兽医”保底,不至于剃光头。 听着屋里的喧闹声,陈凡眉头轻挑,便要进去。 这时黄莺三人一个接一个地钻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拆开的通知书,脸上满是兴奋,“陈老师,我们都考上啦!” 陈凡接过她们递来的通知书,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全部都是按照她们自己填的第一志愿录取。 杨菊是清华机械专业,刘丹也是北大中文系,不过是新闻专业,如果不出意外,等明年人大复校,新闻专业整体搬迁过去,她就要成为人大的学生。 至于黄莺,虽然上的不是重点大学,可在外贸领域来说,什么学校也比不上首都对外贸易学院。 而且这所学校明年也会被纳入到重点大学名单之中。 就是不知道,外贸学院的招生老师,是如何在“重重包围”中把黄莺的档案提走的? 其实过程很简单,上次外贸学院的老师到云湖来主持复试之后,当天便给学校打电话,随后连夜赶到江南省省城,找到黄莺的档案,连其他招生都不要了,直接返回首都。 倒是那位当时跟他一起过来复试的北大招生老师,仗着学校的牌子硬,还想多占几个,结果被江南大学和复旦两所学校围攻,差点没能保住刘丹的档案。 幸好他想到复试那天,找云湖教育处的人打听到陈凡的来历,知道他便是那位声名鹊起的新晋大作家,而刘丹和黄莺都是他的学生。 便以此为威胁,告诉对手们,如果敢抢陈作家的学生,让他的学生没能按照第一志愿录取,陈作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云云,最后这才勉强脱身,抱着张翠娥和刘丹的档案连夜跑路,连其他人都不管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赶来取信的人也越来越多。 而且几乎全都是小队长亲自护驾,要么骑马、要么驾车,极其隆重! 等到最远的1队和12队的人到场,所有录取通知书都发放完毕。 在核对录取院校的时候,果不其然,还真有被“调剂”的。 8队的张文忠满脸茫然,拿着通知书说道,“不对呀,我报了江南大学、也报了江南农业大学,可是没有报江南师范大学啊,怎么是师范大学录取了我?” 另一边,3队的黄刚也摸不着头脑,“我没报江南大学,怎么是江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呢?” 杨书记听到这话,脸色不觉变得有些严肃,赶紧走到陈凡跟前,问道,“这种情况会不会有问题?” 对于这两个憨憨,陈凡也懒得去给他们查情况,便对着他们问道,“就录取的学校和专业,你们能不能接受?” 两个人想了想,也没和跟来的家长商量,便一起点头,“能接受。” 黄刚还说道,“本来我报的是省城医科大学,录取的是江南大学医学系,专业倒是没有变。” 说着抬起头笑道,“差不多吧,反正都一样。” 陈凡笑道,“既然能接受,那就这样吧。严格说来,江南大学的医学系也并不比省城医科大学差,只不过医科大学有很多毕业生在省内的卫生系统工作,这方面的资源比江南大学稍微多一些。” 两者的区别在于,江南大学毕业的医学生,大部分进了管理系统,或者是江大的两所附属医院,而医科大学的毕业生则分布于全省、甚至外省的大大小小的医院。 而这一届录取的学生,以后肯定都是要重用的,对于黄刚来说,确实没太大区别。 黄刚和张文忠齐齐点头,不再说话,转而和家人们庆祝起来。 (本章完) 第459章 还来? 卢家湾23个考生都考上重点大学,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喜事,自然要大肆庆祝。 一个考生家长走到陈凡面前,满脸激动地说道,“陈老师,多亏了你,我家孩子才能考上大学,感谢的话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想明天请你到家里吃顿便饭,你看方不方便?” 不等陈凡说话,其他家长也一窝蜂地围过来,都是要摆谢师宴的。 除了这些家长,各个小队的队长也帮着请人。 杨传福也不甘落后,强行挤到陈凡跟前,对着他笑道,“虽然你也是6队的,不算外人,但是这个谢师宴还是必不可少,要不然外人要说我们不懂礼行。” 陈凡顿时一個头变两个大,苦笑着说道,“真不是我客套,更不是不给大家面子。” 他伸手划了个圈,“你们看看,这里23个人,我就算一天吃两家席,都要12天,确实是没有这么多时间啊。” 说着还一把将杨书记拉过来,“书记可以作证,我前些天一直在机械厂上班,连卫生处的工作都没顾得上,还有生产队的副业也有好长时间没管了,这么多事情挤压在一起,确实没空啊!” 虽然杨书记也不知道陈老师有什么事要忙的,但是这时候不可能给他拆台,便打着哈哈说道,“呐,家里孩子考上了大学,那是大喜事,大家想摆谢师宴,请陈老师吃饭,这个心情也可以理解。 但是呢,陈老师他不是只在我们队里任职,他现在的本职工作在卫生处,啊,这个卫生工作是很忙滴,人命关天嘛,对不对? 另外呢,他还在机械厂兼职做顾问,帮助机械厂搞生产,那也是为国家做贡献。更不用说我们生产队的副业也离不开他。” 杨书记一件件地数陈凡的工作,说得他自己都差点信了,“陈老师确实是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啊!” 至于具体在忙什么,他决定等一下找小陈问一下,这样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他也可以说得具体一点,这样说服力更强嘛。 就在他搜肠刮肚想着陈凡还有哪里要忙的时候,杨传福说道,“再忙也是要吃饭的嘛,就算一家一请不行,那我们几家合请,一个小队去一次,这样行不行呢?” 陈凡眼珠微转,转头看向杨书记,小声说道,“要不,各家自己办不办另说,就大队专门办个升学宴,顺便把那些个外地知青也请过来,一起庆祝庆祝?” 杨书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样倒是可以。” 反正这样的酒宴已经办过两次,也不妨再办一次,加深一下感情。 随后一手叉腰,一手高高举起,“都安静啊,听我讲。你们怎么庆祝,队里不管,反正只要不大操大办就行,这个升学宴和谢师宴呢,就由大队部来办,到时候一起热闹,你们要感谢陈老师的,也就在这时候感谢,行不行?” 家长们一听,觉得能够表达心意就行,便纷纷点头答应下来。 随后又商量时间,最后还是杨书记拍板,就定在后天。 明天一天时间准备、顺便邀请那些外地知青过来,后天办宴席,早点吃完、不耽误继续干活。 等人群散去,大队部的领导们也开始分配任务,为后天的宴席忙碌起来。 本来张文良今天提亲成功,结果连一顿热饭都没能吃上,便又要忙碌起来。 还有安全,想着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就第一时间买票回家,但是杨书记将联络那些外地知青的事交给了他,也只能晚两天再走。 陈凡坐在大队部办公室里,静静抽着烟,看着他们一一离开,才慢条斯理地抽开杨书记的抽屉,打开电话机盒子的锁,拨通了教育处的电话。 教育处办公室。 姜丽丽和姜甜甜正捧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笑得合不拢嘴,这时一个20来岁的女同志走到门口敲了敲门,笑着说道,“甜甜姐,有你的电话。” 如果在半个月前,单位上都没几个人会用这种态度跟她们说话。即便姜家姐妹是左副处长安排进来的,大家也只是敬而远之,保持客气就好。 等到元旦那天,陈凡的一篇文章同时在云湖日报和江南日报上刊发,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当年的姜副厂长的案子另有内情,紧接着轻工处发出公告,早在文章刊登的前两天,处里就已经下发通知,要求全地区的轻工业单位彻底自查,为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同志翻案。 而当时棉纺厂最先翻案的便是姜副厂长和夫人的案子。 从那时候起,所有人都知道姜家是彻底翻身了。 如此一来,大家对姜家姐妹的态度自然大不一样,虽说谈不上讨好,但亲近还是可以的。 甚至还有人打上两姐妹的主意,想要去姜家提亲。教育处的人都知道妹妹应该是被陈作家看上了,说不定两人正在谈对象,要不然人家费那么大劲帮她们家干嘛? 但是这不是还有个姐姐么?! 可惜,不管是谁去找人提亲,姜甜甜都咬紧牙关不松口,说是当前以学业为重,考上大学之前,不考虑家庭问题。 至于上了大学之后? 那就更不考虑了! 姜甜甜回过神来,赶紧起身笑道,“谢谢,有说是谁打来的吗?” 来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了伸长脖子的姜丽丽一眼,“是陈老师打来的。” 当她看见姜丽丽两眼发光地站起来,迫不及待往外走,心里愈发肯定单位上的传言。 看这情况,还敢说不是在谈对象? 翻案前,这个妹妹还掩饰得挺好,每天不是低着头工作,就是低着头学习,哪怕陈老师来了,也自觉保持距离,几乎让外人看不出什么,甚至还有人觉得陈老师看上的会不会是姐姐? 毕竟妹妹在乡下待了近四年,经常风吹日晒、下地干活,还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两只手明显有些粗糙。 这还是他们没看见姜丽丽一年前的样子,那时候真的跟村姑没什么两样。 不管是哪个时代,农村长大的孩子和城里长大的,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都有很大的差别。农村的孩子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尤其是这个年代的,自然淳朴,但是气色相对比较差,还有穿着也远远不如城里的孩子。 而城里的孩子,除了衣服穿着和气质都带着典型的年代特征,其他的与后世年轻人几乎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也会爱美、讲时尚,男的梳偏分、女的扎发型,家庭条件好的还会经常去百货公司买衣服。 百货公司的衣服可比自己做的贵多了,一件好衣服随随便便就要十几块,而自己买布去做,布料钱加上手工费,5、6块钱也就够了。 所以差别真的很大。 那天除夕,姜甜甜去找妹妹,两人站在一起,就是最鲜明的对比。 姜甜甜虽然这几年也不好过,可依然拿着30多块钱的工资,吃着定量粮,每个月的糖、肉、油等副食份额也没有减少过,虽然依然满足不了日常身体所需,可相比农村一年到头难得吃上几回,也要强得多。 而且她在供销社门市部上班,尽管要经常搬搬抬抬,可终究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气色比姜丽丽好多了,皮肤也是符合她年纪的白皙细嫩。 也就是姜丽丽跟着陈凡补了近一年,吃了不少油水,整个人稍微丰盈了一些,气色也好了很多。 如今除了因为时间太短、手上还有些许没来得及蜕掉的茧子,以及习惯性的低头、不敢与人说话,其他方面与姜甜甜几乎相差无几。 否则的话,把一年前的两个人放在一起,是个人都会认为陈老师喜欢的是姐姐,而不是妹妹。 到了现在翻案后,好嘛,演都不演了,明明陈老师打电话找的是姐姐,结果妹妹先跑出去。 小同志遗憾地暗暗叹了口气,心里想着,当年去卢家湾下乡的怎么不是自己呢? 两姐妹走到有电话机的办公室,姜甜甜拿起电话,放在妹妹耳边。 姜丽丽顿时一惊,本能地看向旁边,意思很明显,有那么多外人在呢! 可是姜甜甜却将电话按在她耳朵上,对着她挤眉弄眼,又说了一遍,“伱接。” 姜丽丽这才反应过来,家里没事了,她可以正大光明地接小凡的电话。 随即对着姐姐笑了笑,双手颤抖地捧着话筒,又本能地侧过身子背对着其他人,小声说道,“喂,是小凡吗?” 陈凡大马金刀地坐在杨书记的椅子上,好不容易听到话筒里有声音,立刻笑道,“是我。” 随即干咳一声,“今天邮局来送信,小莺他们的录取通知书都送到了,你们的收到了吗?” 姜丽丽听到这话,两只眼睛立刻完成两弯月牙,“我和姐姐都收到了,也是今天上午收到的。” 她说着看了一眼抱着自己的姐姐,继续说道,“我们都是第一志愿录取,姐姐是复旦大学中文专业,我是华东纺织工学院纺织专业。” 顿了一下,她又小声说道,“今天教育处只有我们两个收到录取通知书,听左姐说,单位上其他几个考生,有两个没有考上,考上的有三个,但都不是第一批次,只有我们是第一批次。” 陈凡靠在椅背上,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又掏出打火机点上,吐出一口烟雾,笑道,“恭喜你们啊。” 姜丽丽抿嘴笑了笑,说道,“还是要谢谢你,左姐说,本来我们的档案投递过去,两所学校都发了家庭协查函,要求调查家庭背景,哪怕左姐亲自给他们打电话做了说明,他们还是把我们的档案放在一旁,没有直接录取。 是你写的那篇文章见报之后,左姐又及时向他们反馈了棉纺厂的调查结果,他们才把我们的档案重新拿回去,放到录取名单里面。” 她说着还有些庆幸,“听说有个考生找了关系,把档案投给了复旦,要是我姐没录取,那个名额就是他的了,幸亏调查结果及时出来,招生老师才又把那人的档案退回去,真的好险呀。” 陈凡眼睛微眯,还真有人捡便宜捡到自己头上来了? 不过这事人家没成功,他也不知道具体是谁,便只能作罢。 随即握着电话笑道,“这一次多亏了左姐帮忙,回头你们得请她吃顿饭,好好感谢感谢。” 姜甜甜一直抱着妹妹的肩膀“偷听”,听到这话,立刻凑到话筒旁小声说道,“我们当然要感谢,不过左姐也是看你的面子才帮忙的。” 言下之意,单单她们两个出面去感谢,恐怕份量还不够。 陈凡不假思索地说道,“后天他们要办升学宴,我也要参加。大后天吧,大后天我再过来地委,和你们一起请左姐吃饭。” 姜甜甜脸上笑颜绽开,“好,那我来安排。” 陈凡,“嗯,另外再叫上周姐,她也没少帮忙,要不然不会这么顺利。” 这些天他没少听说类似的事。 有些知青就是出于被写举报信、或者是人为阻扰,最终没能顺利进入考场。又或者是进了考场,后面却了无音讯,不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连体检名单里也没有,完全就是一头雾水。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危机意识强,什么都做最坏的打算,提前将姜家姐妹运作到教育处去,有人帮忙打掩护,谁也不敢保证,这样的事会不会落到她们头上。 姜甜甜一口答应之后,又将话筒让给了妹妹。 姜丽丽捂着话筒,想跟陈凡说点心里话,可是又不好意思,便聊起了别人,“小凡,小莺她们考得怎么样呀?” 陈凡哈哈笑道,“都要办升学宴了,当然考得很好啊。” 顿了一下,又详细说道,“包括小娥,她们四个和你们一样,都是第一志愿被录取,卢家湾的其他学生也都差不多,只有两个人被调剂,不过也是好大学,没有吃亏。 就连那些外地知青,听说也有十几个人被第一批次录取,这一次啊,南湖公社出了大风头咯!” 姜丽丽听到这话,心里也很替她们开心,无论如何,她在卢家湾这几年,终究没有被村里人欺负,反而还得到不少帮助,这些她都会记在心里。 倒是旁边姜甜甜听完陈凡的话,忽然想到一件事,又将话筒拿在手里,用手遮住嘴巴,小声说道,“小凡,我听说一件事,跟你说一下。” 陈凡微微一愣,这么神秘的吗?当即问道,“什么事?” 姜甜甜,“我听左姐说,今年还有一批知青要下乡,本来都是要就近安排的,可是听说,有些人想去卢家湾插队,也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影响?” 来卢家湾插队? 陈凡顿时愣住,这都78了,还来? 他却不知道,别说78年,全国最后一批知青下乡,已经是79年的事了。 (本章完) 第460章 干塘捕鱼 前文说过,有一段时间,也就是从69年3月份起,全国大部分学校都是春季入学、冬季毕业,小学上5年,初中、高中都是2年,一直到74年才变回来。 但是,众所周知,祖国地大物博。嗯,跟物博没关系,主要是地大,所以执行的时间很不统一。 首先是春季入学,有少部分地方根本就没变过,人家春季入学,他们依旧秋季入学,安之若素。 等变回秋季入学的时候,同样的原因,别人轰轰烈烈的变,有些地方的学校却安稳不动如大地,甚至到80年代初期的时候,还有学校是春季入学。 关键是教委也不管,不管你是春季入学还是秋季入学,他们竟然都认! 就是这么神奇。 所以70年代知青下乡,基本上一年分两次,一次在春季、一次在秋季,分别对应两季毕业的学生,以及少数半年前毕业了拖着不肯走的人。 春季入学的,正常情况下是在正月下乡,也就是过完春节以后,那时候冰天雪地的,却要坐着敞篷解放大卡车下乡,想想都让人潸然泪下。 秋季入学的,自然在7、8月份走人。 哇,这个运气简直了! 7月份是什么时候?双抢啊! 下乡先脱一层皮,还不如冰天雪地里吹冷风呢。 还有一个,很多人认为上级要搞这么一件事,是为了解决就业问题,这就有点本末倒置了。 也不能说跟就业没关系,只不过相对于全局而言,这点就业问题根本算不得什么。 当时的情况是什么呢,内忧外患,粮食、橡胶等战略物资极其匮乏。 而出产这些物资的广大农村地区,却普遍比较落后,另外边疆等偏远地区还有大片的荒地有待开发。 与此同时,大、小三线建设也需要大量的后勤志愿。 以至于形成一边是急缺物资,另一边又有大量土地资源被闲置、以及现有农村资源生产效率不高等问题。 如果仅靠国家力量,远远不足以将这些地方的资源及时转化为物资,并促进农村生产力的提升。 恰好这时候建国后第一波新出生的人口基本长大成人。 建国后,在社会基本稳定、医疗条件持续改善的情况下,婴幼儿夭折率大幅降低,所以在十几年后的60年代中期,带来第一波人口成长红利。 那么当时的情况是,一边是农村和偏远地区急需人力资源进行深度开发,同时面临着国家急需大量粮食、矿产等战略物资,而人力储备和技术条件极端落后的矛盾。 另一边则是第一波人口红利的长成。 再加上各种大大小小的因素推动,尤其是“运动会”的失控,于是这场前前后后加起来近两千万的人员迁徙就这么发生了。 所以从本质上来说,这场运动,是上级希望通过“具有一定知识水平”的青年学生,到落后地方去、帮助当地发展的这么一个事情。 出发点是好的,当然,最后结果都知道了。 话说回头。 其实以当前的社会情况,大部分地区甚至已经停止安排未升学和未就业的青年毕业生插队,即便是还有继续安排的,行动也大幅放缓。 所以从77年秋季,一直到79年春季,下乡的总体人数曾阶梯下降趋势。 等到79年秋季的时候,正式宣布终止知青下乡安排。 再到80年1月份,上级进一步做出决定,“全面撤销知青点”! 于是从这一刻起,知青返城的序幕才真正被拉开。 以前知青返城,不是要求这个条件、就是要求那個资格,上学、当兵、招工,是最常见的三条路。 其他的诸如本人伤、病,家属伤、病、亡,只要能返城就嫁、只要能返城就入赘……,等等方式不一而足。 而且走的时候还要再求爹爹告奶奶的盖一遍章。 到了知青点撤销的那一天,好嘛,什么都不用了,公章就用一根绳子吊在公社办公室外面,想回去的自己盖。 有极个别不想回城的,……确实有不想回城的,当然是极少数。 这些人该怎么办呢? 抱歉,知青点撤销了,房子自然被生产队收为公有,你自己住的地方请自理,另外知青田也要收回。 除非能找个本队的人结婚、有人收留你,否则就算你想留下来,也要将你往城里轰! 以前想走的、偏偏不让走,现在想留的、也坚决不给留。 哎,就是这么神奇。 以上,便是当前知青即将再来卢家湾的背景。 …… 卢家湾6队东侧池塘边的高坎上,陈凡一脚踹断一根杂木,搭了个横杆坐上去,翘起二郎腿点燃一支烟,看着下面忙碌的身影,吐出一口烟雾,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宛如一位忧郁的老农。 旁边杨队长三人有样学样,只不过他们踹不断太粗的木头,太细的又承受不住他们的重量,只能各自找了块烂木头垫着坐下。 还好现在是冬天,否则陈凡真怕突然有虫子从他们屁股下面钻出来。 杨书记抽着烟,眉头紧紧皱起,“以前那些知青,倒不是没有主动下乡的,而且还不少,不过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今年倒好,又有人抢着下来。哼哼,还真是见了鬼了。” 刘会计咬着自卷烟,却没有点燃,“要我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黄保管员做在另一边,眼睛一直盯着下面,“那还要你说?!” 刘会计咂咂嘴,对着杨队长招招手,“老杨,借个火。” 杨队长将烟杆递过去,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家今年收入少说也有两千多,连根火柴都舍不得,还想建新房?!” 刘会计也不在意,凑着烟头点燃,叭叭抽了两口,再将烟杆还回去,咧着嘴笑道,“该花花、该省省嘛。” 虽然今年还没开始分红,不过大差不差的,收入状况已经算得差不多了。 以往那些项目也就罢了,尽管今年大丰收,可他自己拿着算盘打了三天,反复盘算了好几遍,终于得出来一个结论。 今年传统项目部分,一个壮劳力可以分120块左右,比去年几乎多了一半。 可对比今年新增的副业,那就远远不够看。 别人家他不管,他就算自己家的,收入主要来源于几个部分。 首先是种粮和养猪、养鱼这样的传统项目,也就是那120块的壮劳力分红,他们家7口人,整个工分算下来,收入应该在700块上下。 其次便是家庭养殖,这个就不是按照个人算,而是按照家庭进行核算。 这一块刘会计算得很清楚,养殖鸡鸭鹅和兔子,总共赚了1000出头,这还是兔子还没有开始大规模出栏,否则收入能翻一倍。 第三块则是在小队的副业公司陶器厂、装修队的兼职收入,由于只有几个月,所以钱也不多,马马虎虎400多块吧。 最后则是小队和大队的副业分红。 就比如养殖业,大队采购鸡鸭鹅,交给社员们养殖,出栏卖的钱,扣除种苗、兽药、饲料款等成本之后,利润部分养殖户拿6成,小队拿2成,大队拿2成。 养殖户拿的是自己的钱,自然是揣进兜里,而小队和大队的钱,除了一部分用于公共开支,有多余的话,也会拿出来分红。 以上所有收入,除了拿工资和奖金的陶器厂、装修建筑队,以及家庭养殖收益,其他的都会折算到全小队总工分里面,然后按照每个人得到的工分价值进行分红。 另外所有的集体副业收入都掌握在大队手上,虽说今年还要建水塔、追加副业投资,不过剩余的款项也不是笔小数字,这笔钱要是分下来…… 刘会计偷偷算过好几遍,最少最少,今年家里的收入在3000以上! 甚至4000块也不是没可能,就看大队部那边能剩多少钱。 真的,这两天他晚上做梦都在笑。 尤其是梦到自己家建起了大房子,而且还是跟陈老师一样的楼房,就笑得合不拢嘴。 4000块啊! 大楼房啊! 对了,是不是应该叫别墅? 旁边黄保管员看到他的样子,不禁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一点,对着杨队长说道,“这家伙又在做白日梦呢。” 刘会计回过神来,赶紧调整好表情,干咳一声,“什么白日梦,我是在考虑小陈说的事。” 他一本正经地转头看向陈凡,问道,“以前那些知青,用鞭子赶都赶不来,今年却主动往这边跑,而且还是从地委过来,我估计,没别的原因,肯定是冲着你来的。” 陈凡摘掉帽子,抓了抓脑袋,幽幽叹了口气,“这我肯定知道,问题是要怎么应对。” 昨天从姜甜甜那里得到消息之后,他就及时跟杨书记做了沟通,杨书记则立马跑去公社询问情况。 卢家湾好不容易搞好建设、把日子过好了,还有陈凡这尊大神住在这里,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结果这时候上面还要安排知青过来,怎么个意思? 摘桃子? 后来跟公社钱书记一沟通,果不其然。 本来按照老规矩,就算要往卢家湾派人,也是只派南湖公社上的“自己人”,最多每年接收一两个像姜丽丽那样的特殊青年。 可就在前两天,县里已经跟他打过招呼,卢家湾知青点可以接收16个知青,县知青办决定大发慈悲,给南湖公社留4个,另外12个名额,县里跟地委一边一半给分了?! 对,现在给卢家安排的知青名额已经确定下来,地委有6个、县里也是6个,然后南湖公社保留4个。 只不过具体的名单还没确定,否则的话,就该走流程了,只等一个月后,所有知青都会进驻。 而且这批知青还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全部都是刚刚参加完高考的应届生……,这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社会上可能不太清楚,可是相关单位上的领导谁不知道,今年卢家湾爆了个大冷门,区区一个生产队,竟然走出来23个重点大学的学生! 再往里深究,哟,原来他们都是陈老师一手教出来的?! 如此一来,有这么一波操作也就很好理解了。 而且现在很多人都知道,卢家湾是百年咸鱼翻身,已经摆脱了完全靠天吃饭的日子,不仅买了很多农机,连副业也做得红红火火,饭碗里三天两头的见肉,那日子过得,比城里人还好。 所以去卢家湾插队,只要能拿得下农活,那根本就不是去受苦的,说是去享福的也不为过! 可那些都是别人的一厢情愿,也不管卢家湾、尤其是陈凡愿不愿意。 卢家湾自然是不乐意的,杨书记也当着公社钱书记的面拍了桌子,说人家陈老师本来是卫生处的干部,自愿到卢家湾指导卫生工作,包括指点同学们学习,那也是人家义务劳动。 那些个家庭条件优越的知青,凭什么过来占卢家湾的便宜? 可是钱书记也没办法,这是人家县知青办做的决定,他只有听命的份,还能怎么办呢? 当然,他手里的4个名额,也让他乐意促成此事,只不过这种话,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至于陈凡,那就更不愿意了。 他窝在卢家湾是为了享福的,谁特么乐意去当“志愿老师”? 就那些人,他认识谁啊?! 他帮助卢家湾,是在给自己打根基,别的不说,就杨书记敢跑去公社跟钱书记拍桌子,就是他努力的成果。 而他现在已经熬出头了,犯得着辛辛苦苦去指点那些个知青吗? 完全没必要啊! 这时杨队长忽然说道,“接受知青是硬性任务,推肯定是推不掉的,不过,……” 他说着抬起头来,嘿嘿笑道,“惹不起,咱总躲得起吧。回头我让人把知青点都收出来,伱养的那些东西,都给你转移到队里的牲口棚去,咱跟他们不挨边。 回头咱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对这些知青敬而远之、不闻不问,除了分配任务,其他时候都不跟他们接触,等时间一长,他们自己就会歇了心思,说不定就都走了呢。” 黄保管员正要点头,旁边的刘会计却小声说道,“老杨,你想过没有,这些人能争取到名额过来,肯定都是干部家庭出身,咱们这么干,惹恼了他们怎么办?” 杨队长迟疑了一下,两手一摊,“那你说怎么办?” 刘会计脖子一缩,不吭声了。 陈凡看着他们,心里不禁有些苦笑。 其实严格说来,这时候的生产队独立性比较强,受上级单位干扰的情况很少,反倒是公社一级,因为涉及到资源分配问题,对生产队的影响力要更大一些。 所以问题来了,生产队可以不理地委和县里,但公社做不到啊。 正所谓一级压一级,缩手缩脚就是这么来的。 即便陈凡人脉关系很广,可也不是万能的。 如果只跟他自己有关系,他哪怕硬刚也无所谓,而与集体有关的话,他也只能抓麻。 当然,情况不一定有这么坏,只不过他向来小心,尤其擅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所以考虑问题,都是往最坏处想。 这样才能未雨绸缪嘛。 短暂的沉默后,陈凡心里有了定计,“这样啊,我有个办法。” 杨队长三人一起看着他。 陈凡边想边说道,“养在知青点的那些牲口,脾气都不小,拉到队里的牲口棚的话,我怕会闹出麻烦来。” 听到这话,三人竟然齐齐点头。 不知怎么滴,他们突然想到那次放电影,一群牲口把人小偷给折腾个半死的事。 还有那匹小母马,别说碰了,就是靠近一点,它都要横眉怒目,随时准备尥蹶子,放在牲口棚里,谁管得住啊?! 陈凡还在说着话,“我屋子后面不是有片林子吗,林子下面就是以前咱社员建房取土的地方,” 他说着抬起头看看三人,笑道,“现在应该没人建土墙屋了吧?” 三人一起摇头,刘会计呵呵笑道,“今年队里收入这么高,每家每户都最少都能分上千块钱,谁还看得上土墙屋啊!” 陈凡点点头,继续说道,“那就找咱们的装修队帮帮忙,把那片地方清理一下,建个牲口棚,回头把牲口都迁过去。” 说这话的时候,他连商量的语气都没有,直接就这么定了。 杨队长三人也没有二话。 他毫不犹豫地说道,“行,反正那片地方没人要,也不适合种庄稼,就给你建个棚子。” 刘会计咂吧两下嘴,“回头我给你把宅基地图纸改一下,把后坡那一片也划进去。” 当时队里给陈凡批宅基地,顺便给他批了两亩地的院子,也就是前面半个土坡,现在这一划,直接把后半个土坡也划给了他,那就不是两亩地了,恐怕4亩都打不住。 不过正如杨队长所说,那地方根本没人要,划给陈凡做院子,队里所有人也不会有意见。 安排好牲口、不是,是安排好知青点,陈凡继续说道,“他们过来的目的,其实咱们都知道,如果是以前,我教也就教了,反正都是顺把手的事,可是现在不行。” 不等他说完,旁边黄保管员便撇着嘴说道,“现在当然不行了,你看看你现在有多忙,卫生处、机械厂、卢家湾,还有那么多熟食店,这些地方就够你晕头转向的,哪有时间去管那些人。” 陈凡听到这话,不禁抿嘴微笑。 不错不错,看来黄莺她们口风都很紧嘛,自己勤劳的人设也算是立足了。 随即干咳一声,“哎呀,这个就不要提了,都是为人民服务嘛,应该的、应该的哈。” 杨队长三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尤其是黄保管员,在心里默默反省,自己是不是话多了?杨书记只要求在外人面前这么说,没要求在小陈面前也这么说啊。 嗯,下次注意点。 陈凡心情愉悦之下,掏出从机械厂顺来的过滤嘴中华,一人递了一支过去。 黄保管员接过烟,顿时两眼放光,随后和杨队长、刘会计对视一眼,三人都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达成某种默契。 陈凡掏出打火机点燃烟,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人家带着目的过来,如果得不得满足的话,哪怕伺候得再好,那他们也不会满意。 但是呢,我又不可能去教他们,所以,我就有个想法。” 他转头看了看杨队长,“这样,在知青点里面再起一间小屋子,等屋子建好,你去找一下杨书记,把大队部学习室里保留的高考复习资料,弄两套过来放进去。 然后呢,他们来的时候,杨志军他们不是还在吗,距离去学校报到还有半个多月呢,就利用这段时间,给他们讲讲课。 这样一来二去的,差不多也就得了。” 他说着笑了笑,“卢家湾把人情做到位,量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如果还有问题,你们只管推到我身上。” 如果不是顾着卢家湾,别说地委和县里的人,就算是省里来人,他说不给面子、照样不给面子。 也就是知青下乡的政策还没有变,让他们占住了大势,否则就算是这点便宜,也不给他们占! 杨队长他们听完陈凡的话,觉得这个办法也不错。 毕竟是上面来的人,能不得罪,还是尽量不要得罪的好。于是便这么定下来。 四人在高坎上抽着烟,下面的池塘边也越来越热闹。 这两天雪一直下,挑堤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半,只剩一点收尾工作,大队部便没有安排继续挑堤,而是决定等雪停了再去收尾。 各个小队却闲不下来,便趁着这两天的空闲,抓紧时间干自己的事。 今天杨队长他们给6队安排的工作,便是干塘捕鱼。 池塘边,一台抽水机已经就位。 杨队长看到几十个人都拿着抄网站好位置,便拍拍屁股站起来,高高举起右手,“机器准备好没有?” “准备好啦。” 杨队长大手一挥,“抽水。” 随着机器的轰鸣声,一股粗大的水柱从水管里喷出,落进旁边的沟渠中。 水柱落下的地方,还有一张大渔网,不时能看见一条条的鱼在网中挣扎,那些都是随着水柱被抽过来的。 陈凡此时也站起身来,仰着头望去,笑道,“今年的鱼不错啊。” 杨队长笑得合不拢嘴,“哎呀,都差不多,年年还不都是这个样子。” 陈凡咧着嘴哈哈大笑,嘿,尾巴还翘起来了。 伴着机器的轰鸣,池塘里的水位迅速下降,一条条鱼在水中活蹦乱跳。 等到水位下降到一定程度,杨队长再次一挥大手,“下水、开捞。” 话音落下,几十个穿着水靠的社员拿着抄网便走下去,片刻后,便拉出一网网的大鱼。 (本章完) 第461章 老规矩 与白浪湖生产队那个纯天然的大湖泊不同,卢家湾的小池塘,基本上都是通过改造低洼地形成的,地势比水田还低。 一个池塘,大的也只有一亩多面积,小的还不到三分地,这样的小池塘在卢家湾和其他3个生产大队都很普遍,几乎每个小队都有十几個这样的池塘,但是加起来也不过十来亩的水面。 然后在大生产的背景下,这些池塘全都被改造成养鱼的鱼塘,鱼塘的产出,也成为生产队的重要收入之一。 可惜,南湖公社还有个白浪湖,论卖鱼,谁都争不过他们,毕竟人家可是专业的。 所以卢家湾这些鱼塘里养的鱼,能卖出去的其实很少,除了供销社照顾性质的过来采购一部分大鱼,其他小一些的,基本上都是分给社员们当福利品。 在以前,这些鱼也是社员家庭最常见的肉食,因为自家养大的猪,绝大部分都会被卖掉,只留几斤过年。而这些卖不掉的鱼便用盐腌上、风干,家里孩子嘴馋了,或者来客人了,便取一条做着吃。 陈凡好奇心又上来了,“队长,既然可以直接放水,为什么还要抽水呢?多浪费油啊!” 此时一筐筐的鱼被送到这里,随后直接倒在地上,挑担的人又马不停蹄往池塘赶去。 他双手比划了一下,“用一根粗水管,先放到沟里面灌满水,再把一头甩进池塘,那水就能源源不断往池塘里灌。” 站在淤泥中的一个十五六岁的男生,立刻双腿不动,原地转身一百八十度,一下子就看见一条大鲤鱼正往泥里钻,当即满脸兴奋扑过去。 所以这些鱼塘,又寄托了社员们对肉的渴望。 他转头看了陈凡一眼,“只要是本地人,都知道这个规矩,‘看鱼’是主人家的脸面,也是客人的‘德行’,正常情况下,客人绝对不会对看鱼动筷子。” 陈凡瞪大眼睛,一条鱼放半个月,不会坏吗? 不等问出口,他便反应过来,对了,这时候的气温低,如果碰上雨雪天,或者阴天也行,气温都在0度以下徘徊,只有出大太阳的时候,才会回升到15度左右。 那时候又没有抽水机,他们是怎么抽的水呢? 其他鱼也不会随便乱扔,同样要进行分类,不过这些鱼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就这么直接扔在地上,一种鱼是一堆,有鱼蹦出来,便会第一时间踢回去。 刘会计在一旁抽着烟,轻声笑道,“也就是今年大家都赚了钱,才买得起这样3、40块钱一件的水靠,搁以前啊,哪有什么水靠,都是裤子一脱,光腿下水。” 每个小队买3件,总共36件,我们小队今天最早干塘,就把其他小队的水靠都借来用一下。” 黄保管员看了他一眼,主动解释道,“大鱼都要卖给供销社,所以先不急,回头等他们来买的时候再称也一样。 黄保管员哈哈笑着点头,“对,就是只看不吃,一条一斤左右的鱼,用油煎到两面金黄,再下锅红烧,用一个大盘子装好,一定要好看。 而眼前陈凡看见的,竟然就有三十多套,他不禁问道,“咱们队里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水靠?” 黄保管员突然指向另外一个方向,“你看那里,我们以前捕鱼,就是那样捕的。” 一大张油布穿在身上,可想而知有多重。 两个人分工合作,一边一个人扯渔网,顺着池塘边上往前赶,等把渔网从水底一路抄到对面,这样整张渔网差不多就把绝大部分鱼兜在里面。” 几人说话的时候,一筐又一筐的鱼被抬到田埂上,还有鱼不停地从桶里、箩筐里跳出来,引来阵阵小孩的欢呼声,大人们则不顾鱼身上的淤泥,赤手空拳便上去抓。 虹吸效应? 沿着土路往下走,便是有着全村最大场坪的牲口棚。 等来年要储水的时候,就从河里给沟渠灌水,然后从沟渠往池塘里引水,” 随后这些鱼又被挑走。 陈凡点点头,笑道,“这倒也是个办法。” 听到这话,陈凡恍然点了点头,“懂了,虹吸效应。” 然后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那要是客人吃了呢?” 这时黄保管员却摆摆手,喊了一声,“挑两斤杂鱼过来。” (月亮网) 众所周知,水靠是用橡胶做成的,就和雨靴的材质一样,最大的作用是防水。 所以这年头的水靠,只有最下面的鞋子部分是橡胶,从鞋子往上,却是同样可以防水、但极其笨重的油布。 直到最后把渔网拖上岸,这一网才算捞完。” 那边源源不断地把鱼送过来,这边也在不停地分拣、称重。 陈凡两眼茫然地看着他,“为什么?” 旁边刘会计立刻哈哈笑道,“养一回鱼不容易,肯定不会漏掉水底的鱼啊。” 他还记得刚来这里的第一天,在池塘里捡了十几个大甲鱼,当时池塘里就是干的,只在最中心的小坑里面有几洼水。 黄莺的母亲立刻拎着个篮子便冲过来,笑呵呵地递到陈凡面前,“陈老师,给。” 听到这话,陈凡昂起头努力回想,去年过年的时候,自己对别人家桌上的鱼动筷子没有? 然后就听到黄保管员说道,“不过这个规矩对你没用。” 月亮网是这边渔民们打渔最常用的工具,即便不放干水,只要能找到鱼群,一网下去也能大丰收。 陈凡眨眨眼,“看鱼?只能看不能吃?”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将一条鲢鱼扔进箩筐,大声喊道,“三狗子你不行啊,送到你跟前你都抓不到。” 说到这里,他又苦笑了一下,“万一要是真有不懂事的戳烂了鱼,那也只好提前把鱼吃掉,再重新做一条。” 另外,直接挖坑放水,让田埂不牢固不说,要是渔网没扎紧,一下子被水冲开,那不得了,半塘鱼都要跑掉,就算能找回来,也要费好大的劲。 杨队长哼哼两声,笑着说道,“用抽水机抽水,最多跑几条小鱼,还不用破坏田埂。虽然田埂挖掉可以回填,可要是碰上春汛,再来几场大雨,泥土不够紧实,很可能会被冲垮,到时候连水田都一起淹。 此时水塘的水已经抽掉大半,绝大部分鱼儿都集中在池塘底部的水洼里,这一网抄过去,便是满满一网鱼,然后再连鱼带泥卖力地往岸上拖。 刚刚忙着拿抄网拖鱼的人,此时也有些疲惫。他们便将水靠脱下来,换给另一拨人,自己却也没有歇着,而是卷起裤腿,一手拿个箩筐,一手拿着小型抄网,和女人、半大的小孩子一起踩进淤泥里,将这些漏网之鱼都给抄上来。 (捡漏) 另一边,还在用“传统捕鱼”方式的那个池塘里,已经收了一网,转而去其他池塘继续。 可那条鲤鱼也不是好惹的,甩着尾巴来了个鲤鱼打挺,溅起无数淤泥,喷了三狗子一身,它自己则跃到另外一个水坑。 所以干塘捕鱼,还是直接用抽水机抽水最合适。” 愣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继续说道,“布好渔网,就要收网,收网是个麻烦事,靠一两个人根本拖不动,少说也要10来个人一起拉,将渔网全部拖到一个位置。 可这时候的橡胶贵啊,甚至被列为战略物资,即便是最常见的雨靴,价格也很是可观。 场坪上,有二三十个妇女正蹲在地上忙着捡鱼。 下面的池塘里,抽水机已经停止轰鸣,三十多个壮劳力踩进还有不少水的池塘里,拿抄网卖力地抄鱼。 又过了一会儿,黄保管员最先过来。 嗯,就是货船和解放大卡车上常用的那种。 再说了,伱一年到头钓鱼吃,恐怕早就把鱼吃腻了吧,桌子上有鱼,你肯动筷子,那说明你是在给主人家面子,跟老规矩那种情况完全不一样。” 即便如此,这样一件水靠也不便宜。 今天还下着雪呢,天气寒冷,又没有水,用不了多久,这些鱼便会原地躺着,不会再动一下。 随后又指向人少的那边,“看看,他们现在把网布好,马上就要下水了。现在是有了水靠,可以穿着棉裤下水,哪怕进点水沾湿也不要紧,总比脱了裤子强一百倍。 这些水靠跟后世的水靠不太一样。 陈凡瞪大眼睛,“啊?这么冷的天,光腿下水?” 以前的卢家湾6队肯定买不起,可是现在买得起了,也没必要买这么多啊! 杨书记正盯着下面的情况,听到陈凡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便摆手笑道,“这些水靠都是上个月买回来的,不过不全是我们小队买的,而是各个小队一起找供销社订的。 尽管今年卢家湾的日子好过了许多,但对鱼的渴望这种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 然后从大年三十开始,家里人吃团年饭,之后每次有客人过来,都要把这盘鱼端上桌,要一直过完正月十五,这盘鱼才能吃。” (收网) 等他说完,陈凡又好奇地问道,“不是说干塘吗,要是这么捕鱼的话,也没有干塘啊,而且水里应该还有不少鱼吧?” 他说着指向池塘旁边的沟渠,“看到那条沟没?池塘虽然比水田的地势低,却比水沟底部还是要稍微高一点,只要把当做岸基的田埂挖掉,再用一张网堵住出水口,池塘的水就能流进沟渠里,完了再把土填回去。 她们先挑出大鱼,扔到旁边几个装有水的大木桶里,每个木桶都是同一种鱼,这样等供销社来收购的时候,方便售卖。 可是即便出大太阳,屋子里的气温也不高,一般就在7、8度的样子。 一筐筐的鱼被抬走,陈凡看着也有些腻了,便跟着运送鱼的人往上走。 黄保管员憋着笑说道,“卢家湾谁不知道,你对老规矩半懂不懂,都说不知者不怪嘛,没人会跟你计较这点事。 这样的天气,保存半个月确实有可能。 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一起下水捕鱼。 他说着转头看着陈凡,笑着解释道,“下网跟这边的用抄网不同,对技术、经验要求比较高,尤其是要注意把渔网沉到底,但是又不能压到淤泥里面,所以一般人干不了,必须要经验丰富的打渔佬才行。” 他拿着一个记事本,指挥人对地上的鱼进行称重。 陈凡眨眨眼,挖个坑还有这么多讲究? 又由于挑起来的时候像一弯月亮,所以也叫月亮网。 那个叫三狗子的男生抹了把脸,将手上的淤泥甩掉,再看看自己的样子,不禁骂道,“反正都弄脏了,今天我跟这些鱼不死不休。” 还不等它庆祝跳出升天,一个箢箕便从天而降,准确地将它抄起,一秒钟后,它只能在箩筐里甩着尾巴抽打几条小鲫鱼和泥鳅,却再也跳不出去。 他不是看捕鱼,而是看社员们身上的水靠。 看着黄保管员,陈凡不禁沉默了。 (布网) 杨队长掸了掸烟灰,看着两个老师傅拖着渔网一点点地在水里行走,再看看另一边池塘里,几十个人拿着抄网拖鱼,欢声笑语跟过节似的,不禁有些失神。 灌个水还有这个说法? 杨队长晃了晃脑袋,随即说道,“其实这个方法,还是当年第一批知青过来的时候,其中一个人教的我们,更早以前,我们都是用小水车灌水,光是把这十几个池塘灌满,就要大半个月,现在倒是方便多了。” 陈凡在边上看了半天,也有些无聊,便跟黄保管员打了声招呼,准备回去。 看到这一幕,周围所有人顿时哈哈大笑,杨队长在高坎上一拍大腿,“没用的货。” 这种抄网可不是钓鱼用的那种小抄网,而是两根竹竿挑起一张渔网,渔网的两端系在竹竿顶上,一边加了铅坠,另一边加浮漂,这样将竹竿捅进水里,一边下沉一边上浮,就能形成一张大口,将鱼都吞进网里。 杨队长说完话,突然站起来,指着池塘里就是一阵笑骂,“三狗子,你屁股后头有个大家伙没看见?” 说完便也不管会不会被淤泥溅到身上,对准不远处的一条鳊鱼扑了过去,却带起无数泥点,惹得不远处的人一阵笑骂。 “可不是吗。” 黄保管员点了点头,眼睛盯着大妈们给鱼过称,同时说道,“老规矩还是要守,不过可以变通一下,就是除了看鱼,还可以另外再做一两盘鱼菜,要不然你端一盘鱼上桌,客人也不知道是吃还是不吃。” 折腾了半天,最开始那个鱼塘的水已经被彻底抽干,鱼塘里只剩下淤泥里的不少小鱼,而旁边的池塘水也被抽掉大半,无数大大小小的鱼在不多的水里扑腾,做着最后的挣扎。 陈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几个人站在池塘边上,在一起整理一张大渔网,这张渔网的长度,竟然正好与池塘的宽度相等。 陈凡好奇地看着下面。 陈凡看到这一幕,便颠颠地跑过去。 杨队长三人顿时一愣,啥玩意儿? 当然,干水之后技术难度更低,简单概括,便是“有手就行”。 他指着刚过完称的一筐鳊鱼说道,“鳊鱼、鲤鱼是最好的鱼,以前过年的时候,物资比较缺嘛,但是来了客人又不能不上几盘好菜,所以每家每户都会准备一盘‘看鱼’。” 黄保管员一边记账,一边哈哈笑道,“不会。” 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能一次性就把所有的鱼拖起来,这中间还要人下水,拿着桶子、盆子,不停地把鱼挑出来抬上岸,这样网里的重量才不会增加太多。 杨队长也往那边看过去,轻声说道,“以前哪来的抽水机哦,干塘捕鱼,全部都是靠人工。先安排两个下网的好手,……” 穿过斜坡上的树林,再经过一户人家,便上了村里的“主干道”。 不等他们离开,便有几个人开始挖田埂,准备给池塘放水。 这些小鱼是要分给各家各户的,就要统计各种鱼的数量,然后再按照人头和工分来分。”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驰名双标? 沉默两秒,陈凡说道,“今年卢家湾又不差钱,不会还继续守老规矩吧?” 陈凡正在发愣,就看见黄保管员对着他说道,“知道你不缺鱼吃,不过呢,这个鱼意义不一样,是队里的集体成果。” 他说着还指了指篮子,笑道,“今天大家都不会做大鱼,但是肯定都会用小鱼做一碗鱼冻,这个黄莺就会做,你可以尝尝。” (本章完) 第462章 不要迷信权威 厨房里,陈凡站在灶前,看到大锅烧热冒烟,便放点油,下姜丝、葱头,等香气扑鼻,再将一筲箕小杂鱼倒进锅里,接着伴着滋滋声不停翻炒。 刘丹和黄鹂站在灶台旁目瞪口呆,旁边的四个女生更不用说,早已眼睛都看直了。 杨梅侧着脑袋小声问姐姐,“鱼肉都炒散了,还能吃吗?” 杨菊脸色有些纠结,“以前也没见过他做鱼冻,可能是一种特殊的做法吧。” 要说陈老师不会做鱼冻,她们绝对是不信的。 可是把鱼炒成这个样子,也确实是意想不到。 难道是把肉和刺都煮烂了,然后混着汤一起冻成鱼冻? 那小鱼刺多麻烦啊! 陈凡瞟了她们一眼,一本正经地说道,“这道菜,叫做烂炒杂鱼,取的就是一个烂字,所以一定要把鱼炒烂,不烂不好吃。” 跟着他学习厨艺的刘丹和黄鹂虽然不明白,可还是连连点头,表示记在心里。 看到她们的样子,陈老师却摇头不已,“你们呀你们,今天就给你们上一课。” 见6个女生都打起精神,陈凡将锅铲递给黄鹂,“继续翻炒。” 随后示意刘丹跟其他人站成一排,背着双手在她们面前踱步,“知道你们这是什么行为吗?” 包括正在炒菜的黄鹂在内,6個人一起摇头。 陈凡哼哼两声,“这就叫迷信权威。还烂炒杂鱼,鱼都炒烂了,锅里全是刺,还怎么吃?故意卡喉咙啊?” 6个人一起傻眼,不是你说的烂炒杂鱼吗? 陈凡瞪了她们一眼,“说你们你们还不服气,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地球是方的、太阳是冷的,外面下的不是雪是雨,你们信不信?” 杨菊眼睛狂眨,转头看着锅里,“那这锅鱼是干什么的?” 陈凡走到刘丹面前,“伱说。” 刘丹愁眉苦脸地想了想,突然两眼放光,举起手说道,“我知道,做给八两吃的。” 八两就是陈凡给姜甜甜准备的猫,打算过两天给她送过去,正好和半斤作伴。 陈凡却两眼一翻,“做猫食还用得着我亲自出手?” 黄莺眼珠一转,立刻举起手,“我知道了,是要做鱼冻。” 陈凡倒退两步,对着她咧嘴直笑,“你可真聪明。” 然后脸色一板,瞪着她说道,“一开始我就说了做鱼冻,还用得着你说?” 黄莺噘噘嘴,果断低下脑袋。 其他人也噤若寒蝉,表示怕怕。 这时正在翻炒的黄鹂,看着锅里的渣滓若有所思,“难道是为了吊鱼汤?” 陈凡猛地转过身看着她,顿了两秒,才笑着问道,“继续。” 黄鹂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地说道,“我就是闻着越来越香,如果这时候下开水,鱼汤一定很鲜。” 陈凡点点头,“那还不下开水。” 黄鹂赶紧“哦”了一声,从旁边的大锅里舀了几瓢水加到鱼锅里,不一会儿,汤汁便肉眼可见地变成乳白色。 陈凡看着鱼汤开始沸腾,这才背着手说道,“我知道小梅、小鹂、小璐你们几个学习成绩不好,队长他们才让你们过来,就是希望能学点手艺,以后也好有个立身之本。 如果你们只是想当个普普通通的酿酒师傅、厨师、裁缝,那只要勤加苦练,差不多也能挣个养家糊口的钱。 但是,这百行千业,如果想往深、往精了做,做成大酿酒师、大厨师、大裁缝师傅,就需要不断的学习、钻研,积累自己的知识底蕴。” 被点名的三个女生忍不住相视一眼,默默低下头。 她们心里想着,我们就是想学一门手艺就完了啊,没想过要做深、做精。 可是都不敢说。 陈凡可不知道这三个小丫头的想法,指了指锅里沸腾的白汤,对着黄鹂说道,“你知道为什么鱼汤会变成鱼冻吗?” 黄鹂歪着头想了想,小声说道,“因为天气冷?” 陈凡呵呵笑了两声,“天气冷是一方面,可为什么青菜豆腐汤就不会冻起来?” 黄鹂两眼茫然,这个没想过啊。 她求助的目光投向姐姐,救命啊! 黄莺也在努力思索,她很想说是鱼的原因,可是又担心陈老师问为什么。 她哪里知道那么多为什么啊?! 没等到回答,陈凡也不意外,继而说道,“鱼汤之所以会变成鱼冻,是因为鱼皮中的胶原蛋白融化进汤水中,当温度低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发生凝固现象,……” 陈凡叭叭叭一通解释,旁边6个人却听得云山雾绕。 胶原蛋白是啥东西,完全不懂啊。 最后,陈凡指着鱼汤说道,“所以,知道了原理,就可以对鱼冻这道菜做出创新,而不是只能和以前一样,先做出一碗带汤的鱼,吃掉鱼之后,剩下的汤放一夜,第二天就可以吃鱼冻。 这样的鱼冻不是不好吃,但是充其量只能算家常菜,而且还是剩菜,身为一名专业的厨师,把剩菜端上桌,就不太好了,哪怕这道菜一开始你就没动过,也挡不住别人这么想。 可是用全新的方法来做这道鱼冻,就不会有这种问题。” 他说着又指了指黄莺等人,“和迷信权威一样,如果不懂变通,那就只能陷入固定思维,找不到新的出口,不管你们是学文的还是学理工的,都是非常致命的缺陷。” 黄莺几人赶紧点头,大气都不敢喘。 不过所有人心里都没有意见,她们都看出来了,陈老师这是在教她们道理呢。 别说,这种教学方式,她们估计一辈子都忘不了。 嗯,顺便学会了用这种方法做鱼冻。 随后陈凡往汤里加了调味料,让黄鹂拿来一只大陶锅,有脸盆大的那种,再在上面搁一只干净的筲箕,又往筲箕里面铺了两层纱布。 这才拿起大水瓢,连汤带鱼舀起来,慢慢倒在纱布上。 杂鱼的鱼肉鱼刺都被隔离在纱布上,乳白色的汤汁迅速下渗,落进陶锅里。 等整锅鱼汤舀完,陈凡便拍拍手,“小鹂,把杂鱼收拢一下,给八两当猫粮。” 旁边刘丹:还说不是给八两吃的! 那锅鱼汤,自然有人盖上端到碗柜里放好,等着明天吃。 这时黄莺眼珠微转,对着陈凡打了声招呼,“陈老师我回去一下。” 说完就往外跑。 陈凡走到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喊道,“干什么去?” 黄莺头也不回地往坡下面跑去,“我回家也做这种鱼冻。” 陈凡看见她的背影消失在坡下,旁边杨菊和刘丹也蠢蠢欲动,不禁摇了摇头,对着黄鹂叹道,“你姐惨了。” 黄鹂正端着杂鱼碗准备去喂猫,闻言不禁一愣,“啊?” 陈凡撇撇嘴,“用这种方法做鱼冻,两斤小杂鱼就废了,只能喂猫,喂狗都怕卡喉咙。咱们是看不上这两斤小杂鱼,可你觉得,你爸妈看不看得上?” 听到这话,黄鹂寒毛都炸了起来,将杂鱼碗往刘璐手里一塞,撒腿就跑出去,“姐、姐,不能炒啊……” 陈凡晃晃脑袋,希望她能追得上吧。 随后看向似乎心有余悸的杨菊,“今天捕鱼,什么时候挖藕?” 杨菊回过神来,想了想说道,“今天肯定来不及了,多半是明天吧。” 顿了一下,她抬起头笑道,“你要是想吃新藕了,很简单啊,待会儿我回去跟我爸说一声,明天就安排几个人先挖点藕出来。反正都是要挖的,早两天、晚两天也没什么区别。” 卢家湾的池塘不仅养鱼,在池塘边上,还会种一圈莲藕,只不过为了不影响鱼的生长,莲藕种得不多,也只限于池塘边上。 每年干塘捕鱼之后,紧接着就会开始挖藕。 陈凡也想看挖藕,可是明天去吃席,然后要送安全去地委坐船,……,算了等以后吧。 …… 第二天中午,大队部院子里高朋满座,除了考上大学的学子,还有他们的父母、小队的队长也都过来作陪观礼,此外便是受邀来参加升学宴的主管教育的学区委员和外地知青。 本来外地知青有三十多个有希望被录取,可是这一波基本上都是首批发放录取通知书的大学,要么是重点大学,要么是知名本科院校,所以只有13个人受邀过来,其他还没收到录取通知书的人都不好意思来参加。 即便是被后面批次录取了,心里头也觉得低人一等,实在是没脸啊。 安全怎么劝也没办法,只能带着拿到录取通知书的人过来赴宴。 杨书记也很照顾他们,知道他们跟卢家湾其他人不熟,便特意把学习室腾出来,给他们摆了两桌,又安排算是半个自己人的安全作陪,礼行上无可挑剔。 可是外面大厅热闹欢腾,房间里的知青饭桌上,气氛却没那么热烈。 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男知青,端着酒杯跟安全碰了一杯,还没说话,便一口闷掉。 安全上下打量他,“什么情况你?考上本科了还不开心?” 随后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快吃口菜压压。” 那人五官挤成一团,强行把酒咽下去,哈出一口长气,却看也不看碗里的菜,只是满脸愁绪,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安全眉头微皱,转头看了看面色各异的其他人,心里似乎猜到了什么,也端起酒一饮而尽,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默默掏出烟散了一圈。 没几秒钟,这里便烟雾袅绕,反倒是刚才还热气腾腾的菜,此时没了多少热气。 沉默了几秒,安全才抬起头勉强笑了笑,说道,“不管怎么说,能考上大学,是好事。” 他说着又端起酒杯,“来,碰一个。” 这时大家才强打起精神,端起酒杯乒铃乓啷一阵响,各自抿了口酒。 放下酒杯,刚才那名知青才抬起头,苦笑着说道,“来这里好些年,插队3年,好不容易等到机会调职,到公社做了干事,也就熄了回城的心思。 然后是结婚、生孩子,现在我都29了,转过年就30,老了(liao)老了,没想到竟然考上了大学,又能回城了!” 他抬手抽了口烟,转头看了一眼众人,脸上说不出是哭还是笑,“这个机会,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的,可是我走了,老婆孩子怎么办?” 听到这话,其他人都是满脸苦笑。 南湖公社的外地知青不多,这么多年下来,来的来、走的走,剩下的也就30多个人,其中绝大部分都已经在这里安家扎根,这一次考试,无论男女,也都全部报名参加。 不管是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要给自己一个交代,还是拼死一搏、决不放弃回城的机会,总而言之,他们都走进了考场。 可是等结果下来,成绩出乎意料的好,这些人反倒都迷茫了。 结了婚,有了老婆或老公,也有了孩子,只要不是绝情寡义的人,心里就不可能没有牵挂。 那么为了家庭不走? 不可能! 没有机会也就罢了,既然有了机会,而且还是前途无限光明的大学生,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人会放过。 就比如那些支援三线工厂的,他们不也是丢下家庭跑去深山老林?很多人确实是出自集体荣誉感和社会责任感,想着为建设国家出把力。 可是也绝对不会缺少冲着刷资历、镀金才报名去的人。 为了事业、前途,家庭也只能往后靠! 那干脆一走了之? 良心过不去啊! 所以刚才他们一个个进院子的时候,还是欢声笑语,等这里没了外人,便都再也笑不出来。 一个知青对着安全说道,“以前就羡慕你们两口子,都是知青,而且上海和杭州离得不远,也算是半个老乡,可以说是‘门当户对、志趣相投’。 现在就更羡慕了,两口子一起参加高考,一起考上重点大学,可以双宿双飞。” 他说着摇摇头,拿起酒瓶倒酒,苦笑道,“我就不行了,老婆只有初小学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想带她参加高考都不可能。” 旁边一人迟疑了一下,看着他说道,“你爱人她支持你上大学吗?” 不等他回答,另一人又说道,“你老丈人可是红星大队的副大队长,如果他不答应,只怕你去学校报到没那么顺利。” 那人轻轻摇头,抬起头看了一圈众人,轻声说道,“我老婆还是挺支持的,说家里有她,不用我管,我老丈人本来不乐意,但是我老婆找他谈了一下,他也就同意了。” 说着突然笑了笑,“这两天还在到处炫耀,说家里出了个大学生。” 安全看着他笑道,“那挺好的啊,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那人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再说话。 他心里想的却是远在上海的父母,如果自己上了大学,父母还会认这个儿媳妇吗? 另一张桌子上,丁茜一手托着下巴,脸色满是无奈,“亚楠,还是你们家好啊,两口子都是知青,还都是上海的,咱们这里有一个算一个,也就安哥家的情况跟你差不多了。” 吕亚楠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你自己不也说了吗,只是你公婆不同意,你老公还是支持你的。” 随即又笑道,“咱们这里就属你的学校最好,那可是同济大学啊!你要是不去,得多可惜!”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可是,却又不知从何劝起。 她们的情况也差不多,考上了好大学,却又要面临家庭这道坎。 人生的路啊,怎么就这么难呢? 陈凡不知道隔着一堵墙的屋子里正愁云密布,他满脸无语地看着张文良,“不就是个鱼冻吗,回头等你们队捕鱼的时候,自己做一碗不就行了,犯得着下手抢?” 张文良不以为意,美滋滋地将最后一块鱼冻放进嘴里,“鲜、真鲜,好吃!” 他还是第一次吃没有鱼的鱼冻,而且颜色还是奶白色的,刚开始看着,觉得一点食欲都没有,不过想着好歹是陈大厨特意带来的,味道应该差不到哪里去,便给面子地尝了一块。 这一尝不得了。 等他吃完第二块,那碗里竟然只剩最后一块了,便赶紧下筷子戳走。 至于其他的,自然是进了杨书记他们的嘴里,可是他也不敢多说,便只能给陈凡一个眼神,好像是在说,你怎么只说我、不说他们呢? 陈凡眯着眼睛,我也不敢啊! 大队领导都在这张桌子上,同桌的还有学区委员,有外人在,当然要低调一点。 吃饭的时候,不断有人过来给他敬酒,就算他酒量好,也经不住这么灌。 等酒过三巡,便抽空往旁边的学习室跑去,刚推开门,一股浓烟就喷了出来。 吓得他退了两步,好家伙,这是失火了么? (本章完) 第463章 送行 房门被推开,一股冷风吹进来,所有人都清醒几分,转头看向门口。 等看清是陈凡,安全立刻起身说道,“来得正好,跟大家喝一杯。” 吕亚楠干脆端起酒杯走过来,另一只手还在招手,“丁茜,快拿个杯子来,……” 说着又举起双手,“兄弟姐妹们,陈老师来了,大家说怎么办?” 十几个人一起大喊,“灌他!” 话音未落,便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似乎刚才屋子里的压抑从未出现过。 陈凡一看对手凶猛,吓得赶紧举起双手,“慢点慢点,咱喝酒可以,但是别灌。那话怎么说来着,” 话还没说完,就被丁茜塞了杯酒到手上。 他举着酒杯,满脸无奈地说道,“此酒虽好,可不要贪杯哦!” 安全却不依,端着酒杯便走过来,“少说歪理,反正今天最后一顿,放过你是不可能的,” 他转身举起手喊道,“大家说,这杯酒,他要不要喝?” 十几个人嘻嘻哈哈地齐声大喊,“喝、喝、喝……” 陈凡一看气氛都到了,当即豪气顿生,走到桌前一拍桌子,“好,喝!” 众人见他这么干脆,齐齐鼓掌叫好。 欢呼声中,陈凡举起酒杯便一口干掉。 众人又是一阵叫好声。 可是下一秒,陈凡便扶着桌子歪倒在凳子上,脑袋压着手臂,打起了呼噜。 看到这一幕,房间里不禁陷入沉默,等了两秒,吕亚楠首先噗嗤一下哈哈笑出声来,紧接着其他人也忍俊不禁,又开始推杯换盏。 这一次,才是真正欢庆的升学宴。 …… 第二天,1月13日,腊月初五。 安全穿着厚厚的棉袄,坐在小游艇副驾驶上,身后的船舱里是他的大包小包,今天便是他返回上海的日子。 他手扶着抓杆,看着平坦的河面,感慨地说道,“一个月了,一個月前考完试,我就想回上海,一直等到拿到录取通知书,这一个月总算没白等。” 陈凡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专心开船,轻声笑道,“本来我还以为你要等到拿了录取通知书,才会着手准备回城的事。结果考完试就辞职,确实有些冒险哈。” 安全看着他笑道,“不是你说的吗,我们成绩都不错,有很大的希望考上大学。再说了,……” 他转头看向河面,“我和可盈家都是根正苗红的工人家庭,如果不是当年运气不好,没能赶上大招工返城,也不至于一直留在这里。这次好不容易赌上一把,就干脆回城算了,哪怕没有考上,以我们的工作资历,也不至于连个糊口的工作都捞不上。” 确实是运气不好。 在他下乡之前两年,主动申请插队的那些,基本上两三年就回城,而且可以优先安排工作。 虽然不是什么好工作,却也能解决回城的问题。 就是从大规模下乡的那一年开始,能不能回城,基本上就只能靠两样东西。 一个是“本事”,包括且不限于自家、亲戚家等各种关系,实在不行的话,只要家里人手头上过得去、脑子再活泛一点点,多去领导家里坐坐,也能把孩子调回来。 另一个就是运气了。 其实如果安全没有接受公社的“调职”,而是一直在卢家湾坚守,最多四五年,也能被调回去。 他又不是姜丽丽那种情况,还要坚守“7年毕业”的潜规则,要是干满4、5年,再往上面打申请,知青办大概率还是会同意批准,回到上海以后,也会被优先安排工作。 所以有时候只能说是时也命也。 不过他的坚守也没有白费,考上了大学,以大学生的身份回去,而且两口子都是重点大学的学生,必定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安全晃晃脑袋,将各种杂念甩出去,又对着陈凡笑道,“你别说,当时辞了职以后,我还真有点后怕,万一要是没考上怎么办? 但是话说回来,如果没有恢复高考也就罢了,这一恢复高考,我也好,可盈也好,想回城的想法就怎么也压制不住。 辞职头一天晚上,我俩整晚没睡,就在讨论如果没有考上,还要不要继续待在这里的问题。” 陈凡又瞟了他一眼,笑着说道,“看你们的行动,显然是破釜沉舟了。” 安全点点头,脸上满是感慨,转头看向窗外,“高考是破釜沉舟、辞职也是破釜沉舟。起了回城的心思,就再也消不下去。我不想等,可盈也不想等。” 说着哈出一口长气,笑容重新爬上脸,“还好,最后总算是好消息。” 陈凡笑了笑,“其实以你们考试的分数,还有背景也没有问题,被录取是板上钉钉的事,不过,……” 他转头看了看安全,“当时能做出这个决定,我也挺佩服你们的。” 说着还比了个大拇指,“就冲这份决心,我看好你哦。等伱以后当了领导,可得多多照顾小弟。” 安全故作猖狂地仰头大笑,“没问题啊,到时候谁敢找你麻烦,你就报我的名字!” 随后脸色一板,“不过下次我让你喝酒的时候,你能不能干脆点,才喝了一杯就装醉,连脸都不要了!” 陈凡眨眨眼,“你以为我就喝那一杯?我进去的时候,已经被灌了半斤多好吧。昨天要不是小母马认路,还有八哥在头顶上吵着我睡不着,说不定我就给扔半路上了。” 安全听着不禁哈哈大笑,“你这个酒量确实差了点,顶多也就8两的量,还是得练练。” 陈凡撇撇嘴,“我又不陪领导应酬,练什么酒量,反正尽兴就好。” 心里却想着,不知道有没有喝酒的技能,这玩意儿是不是跟体质有关?可是自己的体质也不差啊。 思绪飞过,他又看了一眼安全,“哎,昨天你们什么情况?” 安全正准备说话,听到这话不禁愣了一下,“昨天你还是看见了?” 陈凡嗤笑一声,“我眼睛又没瞎。门一推开,里面全是烟雾,一个大声讲话的都没有,知道的是吃升学宴,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办白事。” 安全垮着脸,“你这人哪里都好,就是长了一张嘴。” 顿了一下,他幽幽叹了口气,将昨天的情况简单讲了一遍,最后说道,“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们这批知青,全都是拖家带口,这一去上学,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啊。” 他现在特别庆幸,自己当时特意找了个老家离得不远的知青老婆,否则陷入两难境地的,也肯定有他一个。 听完他的话,陈凡也不禁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着气说道,“这事我没办法。”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将速度又加快了一些,轻声说道,“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以后是分是合,说到底还是要看他们自己。 有心的,把家人都带上,找单位或学校开个证明,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落脚,哪怕都靠他养着,按照最低一个人5块钱的生活标准,19块5的补助,也勉强能养活4个人。 而且大人跟着去,也可以找点零工做,或者找学校开个证明,再到街道办开个介绍信,去供销社拿点小东西到学校门口摆摊卖,或者弄个茶水摊,怎么着也能把生活费赚出来吧!” 说到这里,陈凡转头看了看安全,轻声笑道,“就看他能不能拉下这个面子。” 让老婆或老公在学校门口摆摊,同学们肯定会知道,也绝对有明里暗里嘲笑的人,脸皮不够厚、心理素质不够强大,还真没办法做这种事。 安全听到这个建议,也不禁轻轻点头,“这倒也是个办法。” 陈凡笑了笑,没有说话。 办法是办法,但是肯去做、敢去做的,就不知道有几个了。 顿了几秒,他又说道,“如果是要面子的,或者根本心里藏了别的心思的,那就没办法了,以后绝对只有离婚一个结果,不会有第二条路可走。” 让同林鸟各自飞的,可不仅仅是大难,还有大富大贵。 以后一方是生活在大城市、前途无量的大学生,一方是在最基层公社劳作的普通社员,结果能好得了?! 想想都不可能嘛。 安全眉头紧皱,好半天没说话。 直到小游艇冲出流花河,驶入长江,安全才回过神来,转头对着陈凡笑道,“这话可别跟别人说,尤其是当着那些知青的面,容易挨揍。” 陈凡呵呵一笑,“你这话说的,我又不傻。” 说着还故意指了指他,“我跟你说啊,这事儿说出去我是不认的,还有刚才那个建议,你要告诉别人没关系,也别跟他们说是我的主意。” 安全有些奇怪,“这是好事啊,为什么也不能说呢?” 陈凡嗤笑一声,笑道,“表面上是好事,但是等他们真的这么做了,到时候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或者被人嘲笑的时候,你敢肯定这些人不会关起门来骂我?” 安全无奈地扯扯嘴角,自古人心多薄凉,这个他怎么敢肯定?! 此时小游艇已经靠近客运码头,他放慢速度,操控小船往散船码头驶去,同时说道,“再说了,就算他们不骂我,还从心底感激,我也不需要。 我帮你们考上大学,这个人情你们得认吧。还有什么人情比这个更大的?差不多就得了,我也不稀罕这点小人情。” 安全撇了撇嘴,不禁竖起大拇指,“你牛。” 不过别说,这点人情,对于陈凡来说确实可有可无。 至于他自己,左右思量了一番,还是决定把这个建议写成信,寄给丁茜他们。 他倒不是想落个人情,主要是于心不忍。可能确实有人想要趁机甩掉原配,但也有人是真的舍不得,写封信过去,也是给他们一个选择。 当然,至于听不听这个建议,就看他们自己了。 而且不管是感谢还是暗骂,他也不在乎,大不了以后一别两宽。 都是大学生,他还是重点大学的,谁怕谁啊?! 小游艇轻轻撞在缠了防撞稻草的码头上,陈凡关掉操舟机,起身帮安全拎了两个大包裹,提着就往仓外走去,“我说你不会是把全副家当都带上了吧?” 安全身上背一个、胸前挂一个,再左手右手各自拎一个,狼狈地跟在陈凡后头,“什么全副家当,只有半副好不好,另外半副上次可盈回去的时候就带走了。” 陈凡回过头来,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你们可真牛!” 安全眼睛一瞪,“都是花钱置办下来的家当,还能丢了?” 陈凡耸耸肩,头也不回地跳上岸,又将缆绳系在铁桩上。 反正他是宁肯花钱重新买,也不会连铺盖行李都带上。 不过也对,这年头像安全这样带着所有家当上路的,才是正常情况。 重新买,说得倒是好听,谁像他那样,一个月赚好几千块,各种布票、棉花票藏了几十张? 纯属拿七十年代当九十年代过! 客运站的码头与码头之间是不相通的,各个码头之间有一道道的铁栅栏隔开。 要从散船码头去搭乘长途客船的码头,就要先爬一道长坡,上到大堤上,再走到客运站候客厅,等客船到点以后,再排队检票进站,又下一道长坡,最后才是拿着船票登船。 可是陈凡脸大,他懒得去爬坡,便隔着铁栅栏对着码头上的几个职工挥手,“赵哥、徐哥。” 人群中的两个人立刻走了过来,一人将铁栅门上的铁锁打开,笑道,“要去坐船?” 陈凡反手指了指安全,“送朋友上船。” 说着还满脸骄傲的样子,“考上上海交大的大学生哦,家就是上海的,回城读书去的!” 两位职工脸上的笑容又浓了三分,“啊哟,那不得了啊,重点大学的,前途无量啊!” 安全早已放下手里的包裹,掏出烟散了一圈,满脸笑容地点头,“客气了客气了,都是为人民服务。” 有内部人带路,陈凡便在江边的水泥码头上直线横挪。 同时小声给安全解释,“他们都是客运站码头的职工,也是卢湾熟食店的老客户了,还知道我跟他们客运站码头林主任关系不错,所以我跟他们关系也不错。” 安全嘴角微抽,对他比了个大拇指,“还是你牛。” 不一会儿便到了客船码头,陈凡说道,“票呢?” 安全立刻放下行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船票,“这儿呢。” 等他看清,不禁眼睛都直了,“怎么是二等舱的?” (本章完) 第464章 黑、真黑 船票是陈凡请姜甜甜帮忙买的。 就在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又确定了办升学宴的时间之后,安全便找陈凡帮忙买回家的船票。 陈凡先给姜甜甜打了电话,询问她们有没有收到通知书,通话结束的时候便请她帮忙给安全买一张船票。买到后直接交给候客厅卢湾熟食店的人,等第二天运输队送货的时候,顺便带回去。 为什么不直接请熟食店的人帮忙买? 因为那里没有电话啊! 这点小事总不能直接给林主任打电话吧。 只不过当时陈凡把票给安全的时候,他忙着收拾东西、还有联络外地知青来参加升学宴,也就没细看,顺手把票揣进裤兜里。 直到现在才发现,竟然是二等票?! (二等船票。其他船票跟这个一模一样,就是二变成三、四、五,所以不仔细看就很难分辨。) 这时候的二等船票,跟飞机票一样,只有干部身份才能购买。 这个干部可不是股长那种基层干部,而是行政序列里上级承认的副科级以上的才算,嗯,就是陈凡现在的级别。 所以安全才这么惊讶,自己也坐上二等舱啦?! 东方红长江客轮的格局基本上都差不多,一般都是四层。 船员舱位于第四层前部,旅客舱室位于每一层的中前部和中后部。 中部则是澡堂、洗漱房、开水房、厕所等,船尾一般是餐厅、阅览室和录像厅。 至于客舱位,大多分为二等舱、三等舱、四等舱、五等舱和五等散。 五等散就是无座票,一般供应短途旅客,长途的你想买也不卖……除非空余床位太多,再加上你人长得帅。 五等舱舱室一般在一层,下面就是吵死人的机舱,票价也是最便宜的。一个舱室里有很多张床,而且还全是三层铺,就跟火车的硬卧车厢差不多,还是没有隔断的那种,那床密密麻麻,摆得跟难民营似的。 已经是五等舱了,就不要再要求环境,能有个地方睡觉就不错了。就连行李,也是跟去澡堂子一样,一人给分配一個小铁柜,……塞不下行李就自己带着,或者塞到床底下。 四等舱一般位于轮船的第二层,但部份轮船也会安排在第四层的中后部。一个舱内多为16个铺位,上下铺设置,也就是8张高低床,条件比五等舱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一般情况下,买五等舱的人最多,这个舱里的旅客基本上都是探亲的,因为费用自理、最便宜嘛。 实在受不了五等舱的环境,便买四等舱,就连放行李的柜子都大不少,也是很多出差办事员的首选,原因不用说,可以报销。 从五等往上,每升一等,票价就要高25%左右,所以越是高等舱,购买的人就越少。 到了三等舱,便是算得上档次的6人间。3张铁架子高低床,布局跟大学宿舍差不多。 (三等舱) 一般的股级、科级干部出差,也就是买张三等舱的船票,空间宽敞,生活舒适,算很不错了。 如果是处级以上的干部,那就会买二等舱。 这种舱室条件已经跟宾馆相当。 两个人一间房,两张单人床,里面有桌椅、电风扇。到了80年代后期还加装空调,绝对算得上是“高大上”的配置。 理所当然,其价格以及购买的难度也相应大大增加,一般老百姓拿着介绍信也买不到。 如果不是陈凡让姜甜甜拿着自己的卫生处工作证去买,客运站的人给面子,才顺利买到票,否则就她连张介绍信都没有的情况,别说二等舱,只怕连五等舱都买不到! 买长途票要介绍信的喂! 也就是安全知道陈凡神通广大,才拜托他帮忙买票,要不然他自己跑一趟地委的奔波绝对少不了。 (二等舱) 刚才介绍了五等散到二等舱,那一等舱呢? 若是大家周围有坐过东方红客船的老同志,可以去问问他们,看看他们买过一等舱没有! 抱歉,一等舱不卖! 住得起的不用买,都是上船补票,要买票的都住不起! 那是真正的大单间、大床房、无敌江景…… 好吧,我也没见过。 …… 等东方红客船靠岸,徐哥打开狭窄的铁门,下船的乘客立刻蜂拥而出,像蚂蚁出窝似的,沿着陡峭的台阶向上而去。 陈凡站在一旁,颇有种接人出狱的感觉。 大约五六分钟后,所有下船的旅客都离开,徐哥、赵哥这才闲下来,和船上的几个工作人员站在一旁聊天,顺便等候客厅开闸放人。陈凡立刻走过去,掏出过滤嘴玉兰散了一圈。 真神奇,两条玉兰烟竟然还没抽完。 船员什么场面没见过?区区过滤嘴玉兰,也就值得他们多看一眼罢了。 除非是过滤嘴中华还差不多,可惜陈凡不舍得。 又不是自己坐船,帮安全打点,差不多就得了。 不过当徐哥介绍,这位便是今年(农历年)声名鹊起的大作家陈凡,所有人都肃然起敬,甚至有个船员撒腿就往船上跑。 另一位船员客客气气地解释,船长是他的书迷,当年也做过蹲点干部,对他的长篇《在希望的田野上》有着亲切的切身体会,要是知道他在这里,一定很高兴云云。 陈凡也很高兴,这可是船老大啊! 没在这个时代国企待过的人,可能很难理解“系统”这两个字的意义。 简而言之,如果有个在铁路工作的亲戚,那只要他打个电话、甚至电话都不用打,只需要报一下名字,说我家谁谁谁是在哪个铁路局干什么的,最好是有点职位,那全国的铁路网都会提供适当的便利。 这水运系统也一样,如果陈凡能跟这个船长交上朋友,以后到了长江沿线任何客运码头,提一句东方红几号的船长是我兄弟,……说不定也能混上二等舱! 等船长下来,果不其然。 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干部,拉着陈凡的手,那叫一个亲切啊,“我给你写信,为什么你不回信?”等等。 陈凡表示,来信那么多,我也不知道你是船长啊! 不过船长不介意,随手指挥两个人帮忙拎行李,送安全去舱室。 安全手里捏着二等舱船票,大冷天的头上直冒热汗,懵懵懂懂地跟着两位热情的船员上了船。 踏上船舷的那一刻,他还回头张望了一眼。 空荡荡的长阶梯,上面一个人都么有。 其他旅客还在候客厅里等着呢。 这时候已经是傍晚,客船会在云湖码头停泊一个小时,船长便极力邀请陈凡到船上吃个便饭。 陈凡也极力推脱,“时间太紧,你留个地址,我给你寄点我们卢家湾的特产。” 船长,“就是《在希望的田野上》里面那个卢湾村?” 陈凡呵呵笑,“然也。” 船长,“那就不用了,你们卢家湾的特产我都买过,就在上面候客厅的卢湾熟食店,哎呀我跟伱说啊,就自打你那篇文章渐入佳境,知道的人也越来越多,据我所知,很多旅客就是看了你的文章,他们到云湖的时候,都会特意上岸去买卢湾熟食店的产品。 就比如说你们刚推出没多久的熏鱼和酱鱼干,我就买过,还有那个饭团,是真好吃!可惜就是数量太少,经常买不到。” 陈凡,“……???” 熏鱼和酱鱼干他知道,是应白浪湖生产大队的恳求,后来加入到熟食店产品中的。 可是熟食店什么时候有饭团了?我怎么不知道? 不过他算是听明白了,难怪所有卢湾熟食店每天都能卖光,原来是自己写的文章起了广告的作用。 这算不算是最早的软文? 眼看陈凡不说话,船长拉着他便往船上走,“眼下正是食堂开饭的时候,还有50分钟,咱们小酌两杯!” 陈凡还想推辞,几名船员将他簇拥着往里推,不知不觉便上了4楼。 船长还在给他介绍,“这是阅览室、那边是医疗室,诶,这里就是食堂了,幸亏我们来得早,这时候还没有人。” 陈凡:才下午4点半,当然没有人啦! 没办法,冬天本来就黑得早,何况还是下雪天,这时候看起来确实有点晚了,吃晚饭也能说得过去。 到了4层的食堂,工作人员已经在准备上菜。 (东方红客船食堂) 工作人员将饭菜从厨房端到餐台,只等旅客买饭票后过来取用。 客船上的食堂,除了大厅,还有几个小包厢。 船长请客,自然在小包厢里。 等安全被一位船员带过来,食堂的工作人员已经将饭菜摆上桌。 船长很是豪气,两只手提起6瓶白酒放到桌上,让陈凡一度怀疑他是东北银。 然后小心求证。 哦,原来是诸暨的。 也能解释得通。 浙江诸暨人号称“南人北相”,既有江南人士的清秀之态,又有北地人士的豪爽之风。 而且诸暨人以“两大”著称,这两大,一个是胆子大,另一个则是酒量大。 改开后,诸暨人搞出了全球最大的珠宝市场、全球规模最大的袜业生产基地、全球最大的汽车和制冷配件生产基地。 对了,敢去吴王夫差身边卧底的西施也是诸暨人。 将军多、敢打敢拼,这是诸暨人的胆子大。 至于酒量大。 繁花里有一段说诸暨人胆子大,但酒量不行,那是瞎扯。 众所周知,绍兴黄酒天下闻名,那黄酒连不会喝酒的人都能喝一斤。 诸暨就属于绍兴,可他们那里不一样,他们很少喝黄酒,主要喝白酒,还是60度的同山烧。尤其是十年以上的陈酒,在里面加点蜂蜜,那口感跟20多度的酒差不多,所以有“酒中君子”的美誉。 当地的老酒鬼一喝就是一斤多,这叫酒量差? 所以陈凡看着桌上的6瓶高粱酒,直愣愣地看了好几秒,突然抬起头,“这酒颜色微红,可是诸暨同山烧?” 船长大感惊讶,又有几分惊喜,“陈作家还知道同山烧?” 陈凡满脸向往,“闻名久已,但是没喝过。素闻同山烧色如红玉、口感爽滑甘甜,入腹又劲烈如刀,极具特色,可惜未曾一尝。” 船长一听,立刻就要去拧瓶盖,今天就让你尝一尝! 陈凡赶紧一把抓住,眼睛直视船长,“我有个不情之请!” 船长很是豪爽,“说。” 陈凡,“这几瓶酒能不能送给我,我想留着回去慢慢喝。” 主要是想保命! 船长不假思索,将大手一挥,“难得陈作家喜欢,都送你了!” 陈凡顿时感激涕零,“我自己也试着酿了几坛子酒,回头我放一坛在卢湾熟食店,你下次过来,直接去卢湾熟食店去取就行!” 船长又是一惊,“哟,陈作家还会酿酒?那我一定要品尝一下!” 随即对着外面招手,“搞一箱云湖大曲过来!” 陈凡吓得差点摔到桌子底下,赶紧拦住,“不如喝绍兴黄酒,待会儿我还有事,而且时间太短,白酒不能尽兴,黄酒正好。” 船长歪着头想了想,“也行。” 如此,陈凡总算逃过一劫。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工作人员来催了两三次,这顿饭总算在超过发船时间十分钟后结束。 陈凡拎着6瓶捆紧的同山烧,站在码头上,对着安全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几天时间,你务必要见机行事,不可贪杯啊!” 安全和是无语,“要不是碰上你的读者,我能有这种危机?” 陈凡一听不乐意了,“那要上上交大的事是谁说的?我可没说啊!人家船长看你是重点大学的准大学生,才对你另眼相看,可不要推到我头上。” 安全,“……,要是没你,我也不认识人家船长啊!” 陈凡,“你这就属于过河拆桥、上墙抽梯、不知好歹、忘恩负义……哎哎,你去哪儿?” 安全头也不回地挥挥手,“没听见要开船了吗。” 等他踏上船舷,转过身来扶着栏杆,用力挥动右手,“我在上海等你!” 陈凡却黑着脸,“过完年我是要去上海看兔子,但你能不能不要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安全还想说话,船上汽笛声再次响起,船也慢慢离岸,他便轻轻挥手,随船离开。 陈凡随意比了个手势,转身就往上爬。 45度的陡坡,他都不敢往下看。还好刚才没喝白酒,要不然这时候一个跟头栽下来,直接完球。 到了上面,他找到卢湾熟食店,店长看到他立刻挥手打招呼,“陈老师,有你的信。” 说着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小信封。 陈凡走过去先将酒放到柜台上,把信接到手里看了看,原来是江南文艺杂志社寄来的,当即有些奇怪,现在是月中,也不是寄样刊的时候,给自己寄信干嘛? 他一边拆信,从里面掏出两张信纸摊开看,一边随口问道,“听说店里在卖饭团?” 等了几秒,没有听到回答,他便抬起头来,却看见几个店员面面相觑,脸色颇为古怪,不禁问道,“怎么啦?” 难道饭团有什么问题? 店长憋着笑,不好意思地说道,“本来是没有卖饭团,就是有一天吧,我们把自己带的饭团放在柜台里面,然后就有顾客来买,我们说是自己吃的,可他们还是想要买,我们就卖了,后来就每天试着做了一些卖,但是不多。” 还能这样? 陈凡眨眨眼,“多少钱一个?” 店长小心翼翼地举起两根手指,“两毛。” 陈凡眼睛开始狂眨,等了好几秒,才叹道,“你们比我还黑啊!” 店长本来还有些担心,听陈凡这么一说,当即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等发觉不妥,又赶紧捂住嘴。 陈凡晃晃脑袋,“一个饭团顶多2两米,加上蔬菜和一点煮完卤味的碎末,成本要不了4分钱,你们竟然卖两毛,黑、真黑、比我还黑!” 现在一斤米是一毛4分钱,2两米也不过两分八厘,再算上其他成本,4分钱顶天了。 5倍的利润,不是黑是什么?! 店长正心里忐忑,想着怎么狡辩,却看见陈凡抬起头比了个大拇指,“以后多做一点,再起个好听点的名字,比如卢湾秘制鸡肉饭团之类的,要是销量高,让杨书记给你们发奖金。” 一听这话,店里几个员工顿时欢呼雀跃,忍不住拍手鼓掌。 陈凡哈哈一笑,对着她们挥挥手,“继续努力。” 随后一手拎着酒,一手拿着信离开。 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江南文艺杂志社这次特地写信,是要邀请自己去省城,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协商。 邀请自己去面基的杂志社还真不少,但基本上以参加文学研讨会为主,这种事情陈凡是不感兴趣的,所以之前的邀请他都在投递稿件的时候,婉言谢绝了。 不过这次不一样,江南杂志社是想邀请自己去省城,协商恢复作协机构、并推荐自己加入省作家协会的事。 在省级以下各级作协都还没有恢复、或成立的时候,省级作协便是各地作协的中坚机构,也是加入全国作协的必经之路。 自己要不要去呢? (本章完) 第465章 生日礼物 顺着长堤走到江边码头,陈凡踏上自己的小游艇,启动操舟机,往上游开去。 他当然不是要回卢家湾,而是去上游的一个货运码头。 本来陈凡以为云湖只有两个码头,没想到除了距离客运码头不远的下游大型货运码头之外,在上游另外还有一个小型货运码头。 不过这个码头是专供城北工业区各個大工厂使用的,一般不接受外来船舶停靠。 但是没关系,他算是半个机械厂的人,到时候报机械厂的名字就行。 云湖水路四通八达,几乎能连通下面所有区县和部分公社,所以无论是内销还是运往外地,走水路都最方便。 像机械厂、棉纺厂,还有云湖钢铁厂,都是这个码头的大客户,他们的原材料通过这里上岸,卖给外地的产品也是在这里装船。 话说这个云湖钢铁厂听上去挺牛,其实就是当年搞大发展的时候,建起来的劣质钢铁厂之一。 当时连南湖公社都建了钢铁公司,可“牛”了,炼了好多铁。 但是很幸运,不到半年,别说南湖钢铁厂,就连整个云湖地区的所有钢铁厂也都被全部撤销,只保留了地委这一根独苗,算是仅余的脸面。 而云湖地区既不产煤、也不产铁矿,所有矿石和煤炭、柴油都要从外地运过来,所以成本极高,而产品呢,又没多少竞争力,于是生产规模减了又减,大批员工被转移到其他单位。 如今钢铁厂的员工也仅仅只有不到千人,主要生产一些建筑用钢材,另外还有个特钢车间,生产一些特制的钢件,专门给机械厂供货。 整体来说,市场基本在本地,算是自给自足。 以至于在云湖重工业领域这一块,只能跟在机械厂后面喝汤。 真是给钢铁老大哥丢人! 不过话说回来,有这个钢铁厂也比较方便。 比如说,如果陈凡现在要建新房子,就凭他在机械厂的地位,直接拿钢筋水泥搞一栋框架结构的房子都没有问题。 哪像几个月前,还要安全去水运公司修理厂,想办法给他弄点船用钢条回来,要不然都别想浇筑预制板、建两层楼。 几分钟后小船靠岸,先从船舱里拖出来两个箩筐,再背上自己的小背包,将箩筐用扁担挑着,顺着货运坡道走上半坡的管理处,找看见情况走出来的管理员做了登记。 正好有机械厂的车在运货,陈凡便坐了个顺风车回去。 卡车慢悠悠地晃,从码头到机械厂门口也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车程,在路口下车,走几步路便到了家里。 他是1月9日晚上离开的,今天是1月13日,过去了正好4天。 而且这4天一直在断断续续的下雪,无人打理的田野中,积雪能有半尺多厚。 可是此时院子里,却只有薄薄的一层雪花,应该是今天下的,还没来得及清理。 就连停在院子角落里的吉普车,也被擦拭过,除了顶上一层薄雪,整体看上去很干净。 陈凡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傍晚5点50,行政单位一般是6点钟下班,他便将挑担放在客厅,背包也随手搁在八仙桌上。 正在后院看家的两只狸猫闻声走出来,乖巧地趴在他面前喵喵叫。 陈凡看看它们,再看看其中一只箩筐里堆着的鲜鱼,沉吟两秒,从里面挑了两条巴掌大的鲫鱼,转身扔给它们,“这里的东西不许动,谁动谁死!” 两只狸猫刚把鱼叼在嘴里,正满心欢喜,听到这话不禁打了个寒颤,当即窜回厨房去,那箩筐里的美味都不敢多看一眼。 搞定两只猫,陈凡到后院洗了个手,便开始准备晚饭。 吃过了? 哼哼,他敢肯定,最多半个小时,这里就有人来。 果不其然,等陈凡做了一个锅子煨在煤炉上,随后到门口坐着发呆,不一会儿,院子大门就被推开。 他抬眼望去,只见姜丽丽欢快地跑过来,后面姜甜甜将院门关好,也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陈凡站起起身,对着她们挥挥手,笑道,“猜到你们会过来,晚饭已经做好了,先吃饭。” 姜丽丽站在屋檐下跺了跺脚,将本就不多的雪泥清理干净,眼睛直视着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凡,“刚回来不久。” 姜甜甜也跺完脚走进屋,又转身将大门关上,同时说道,“刚才怎么不关门啊,这么冷的天。” 陈凡笑了笑,“刚做完饭,有点热,正好凉快凉快。” 总不好说是在专门等她们吧。 姜甜甜无奈地看着他,“冬天越是流汗,就越要避风,否则感冒了可不得了。” 她说着往里走,“你们先去吃吧,我把院子里的雪扫了再去。” 姜丽丽赶紧跟上,“姐,我和你一起。” 陈凡却在后面轰人,“扫什么扫,雪都扫干净了,一点情趣都没有,都去吃饭。” 姜甜甜刚站在杂物间门口,就被后面的妹妹推着往前走,姜丽丽只能抱着姐姐呵呵直笑,“你别推了,我们不扫了还不行吗。” 陈凡将她们直接推出后门,这才松手,“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有事没事都等吃完饭再说。” 三人进了餐厅,也没搬餐桌,就将炖着锅子的煤炉提过来,然后在桌上摆了两碗小菜和一筲箕蔬菜,里面有白菜和红菜苔,锅里还有土豆和白萝卜,都是云湖冬天常见的蔬菜。 主菜则是陈凡带过来的新鲜排骨。 和在卢家湾的时候一样,姜丽丽先给陈凡倒好酒,再给自己和姐姐盛饭。 端着饭碗在桌旁坐下,她看着陈凡问道,“这个时候,队里应该干塘了吧?” 陈凡抿了口酒,点点头笑道,“干了,鱼也全都捞了,我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给全队人分,队里就先把你的那份给我带过来。除了鱼,还有提前挖的一点藕。” 姜丽丽顿时两眼发光,“新藕也有啊。” 姜甜甜则有些好奇,“她已经不在那里了,也有这些东西吗?” 陈凡转头对着她笑道,“人虽然离开了,可是账还在。” 他说着看了一眼姜丽丽,“这一年时间,丽丽赚了差不多有2300多个工分,今年除了正常的农业收入,副业收入也会加上去,所以工分价值特别高,扣除之前预发的口粮之后,丽丽应该还能再领一笔钱。” 听到这话,姜丽丽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陈凡笑着继续说道,“除了分红,队里的福利品也会有丽丽的一份。” 他指了指外面的客厅,“分的猪肉、鱼,还有莲藕,我都给你带过来了。” 又用筷子点了点锅里的排骨,哈哈笑道,“这两根排骨就是丽丽的福利品。” 姜丽丽微微愣了愣,“队里这么早就杀年猪了吗?” 她在卢家湾待了近4年,什么时候要办什么事,自然很清楚,按照往年的惯例,应该是腊月20以后才会杀年猪,今年怎么这么早? 陈凡摇摇头,“还没有。” 他夹起一块排骨,放到姜甜甜碗里,又夹起一块放到姜丽丽碗里,看着她笑道, “这是杨队长家里的猪肉,他知道我今天要送安全,就先割了一块,让我带给你,我知道伱爱吃排骨,就给你要了几根前排,再加一斤五花肉。等队里杀公家年猪的时候,你那份再还给他就行。” 听到这话,姜丽丽又呵呵笑着像个傻子,觉得小凡时时刻刻都想着自己,就很开心。 姜甜甜则无奈地瞟了妹妹一眼,连小凡都知道你爱吃排骨了,在那边平时不会专挑排骨吃吧? 可惜妹妹只盯着某人看,完全没看见她的眼色。 姜丽丽美美地咬了一口,抿着嘴细嚼慢咽,等吃完嘴里的菜,才问道,“安哥是今天回上海了?” 陈凡放下酒杯,点了点头,“下午送他上船,路上就要4天,等到上海,估计要17号晚上。” 姜甜甜在一旁突然说道,“那我们去上学,不也要坐4天船?” 陈凡转头看着她,迟疑了一下,“如果坐船的话,确实要4天。” 姜丽丽伸出4根手指头,眼神有些发直,似乎在想4天都待在船上,那会是什么样的经历? 至于坐火车? 抱歉,现在省城没有直达上海的列车。 要想坐火车过去,就要先从云湖坐车到省城,再从省城坐火车到郑州,再转车到徐州或者南京,最后才到上海。 这一趟下来,不仅路费更贵,最关键的是需要多次转车,而且这时候的车次也少,所以在云湖人去外地,只要是靠近长江两岸的,基本上都是选择坐船。 慢是慢了点,可是省事啊,上船往床上一躺,等下船就到了,多简单! 姜甜甜看着妹妹的手指头,也有些发晕,四天啊,会晕船的吧。 陈凡看了看她们两人,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要不,我开车送你们过去?” 两姐妹一起转头看向他,似乎有些心动。 可是下一秒,两人又齐齐摇头。 姜甜甜满脸坚定地说道,“还是不要了,这么远的路,你开车多累啊,而且我们又不是什么领导干部,哪有坐专车去上学的道理,不行不行。” 姜丽丽收起手指,也连连摇头,“还是不要了,我们自己坐船去就行。” 陈凡幽幽叹了口气,一边夹菜一边说道,“我就是考虑到怕影响不好,要不然刚才就想开车去接你们下班了。” 姜丽丽有些好奇,“刚才看你坐在门口,好像是在等我们,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过来?” 陈凡看了她一眼,“我又没瞎,不是你们的话,院子里的雪是谁扫的?” 两姐妹相视一眼,脸色都有些发红。 姜甜甜赶紧低下头吃饭,姜丽丽轻轻咳了一声,果断转移话题,“上次电话里没说太多,小莺她们是什么时候去学校报到?” 陈凡,“和你们差不多,都是2月底报到,3月1日正式开学。” 好像这一批本科院校的开学时间都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不过也有更晚的。 比如福建那边,这时候还没开始高考,他们比其他省份要晚很多,好像是2、3月份才考试,5月份才开学。 不过那是极个别情况,普遍还是在12月考试,2、3月份入学。 姜丽丽又问了一些跟黄莺她们有关的其他事情,陈凡也都跟她说了。 等到最后,两姐妹听说黄莺她们正在预习大学里的功课,便都坐不住了。 姜丽丽看着姐姐,“姐,我们要不要也开始提前预习?” 姜甜甜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肯定要的。” 她又有些犹豫,“可是我们白天都要上班,工作也不能耽误啊。” 两姐妹相视一眼,视线都忍不住看向陈凡。 陈凡看了看两人,笑道,“你们也想学安全,辞职?” 听到这话,两姐妹都忍不住干笑。 她们的情况跟安全还有些区别,安全那是在单位上干了好些年,先不说功劳苦劳,最起码资历是够了,他要辞职去上学,连领导都不好多劝,反而要送上几句祝福话。 可是两姐妹是陈凡走了周姐的路子,送她们到教育处去避祸的,如今祸事没了、她们也考上了大学,然后就这么一走了之,似乎有点过河拆桥的嫌疑。 如果只是她们自己,倒也不用考虑太多,可是里面还牵扯到陈凡,两人就有些犹豫。 陈凡看了看两人,笑道,“想辞就辞嘛,其实要我说,现在的工作对你们也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辞了在家里好好休息几天,为上学做准备。” 他挑了块白萝卜放到碗里,边吃边说道,“没事,明天我去跟左姐和周姐都打声招呼,她们都会理解的。” 这事也确实不算什么,任何单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她们两个走了,单位上的领导还巴不得呢,正好可以用这两个岗位换人情。 何况她们跟陈凡不一样,对单位来说属于可有可无的角色,再一个,她们一起考上了大学,也算给教育处脸上增光添彩,足以回报这份人情。 既然留下来没意义,走了还有好处,左姐会生气才怪! 两姐妹见陈凡这么干脆,不禁相视一眼,随后姜甜甜小心翼翼地看着陈凡,“你不会生气吧?” 陈凡看了看她,“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说着突然呵呵直笑,对着两人说道,“你们不要胡思乱想,我做任何事情心里都有数。” 话音刚落,他又看着两人笑道,“你们是不是心里在怪我,为什么提醒小莺她们预习,却没提醒你们?” 姜甜甜立刻摇头,“没有。” 姜丽丽也连连摇头,“真的没有。” 她毕竟对陈凡的了解更多一些,忍不住嘟了嘟嘴,“怪你的想法肯定没有,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提醒她们,没有提醒我们?” 陈凡笑着点头,“嗯,这是真心话。” 姜丽丽俏脸微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小声说道,“为什么?” 陈凡挑挑眉头,“因为她们的天赋不如你们啊。” 两姐妹相视一眼,齐齐看向他,“什么意思?” 陈凡笑了笑,说道,“你们准备复习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他先看向姜丽丽,“你的天赋很好,无论文科理科,学什么都很快,而且之前还没有宣布恢复高考消息的时候,你就在书房里看纺织类的书籍,再加上在家里的耳濡目染,根本用不着提前预习,就已经领先了你未来的同学一大截。” 再看向姜甜甜,“你的天赋也不差,只不过有点偏科,对数学、理科的理解能力比较一般,但是这个一般,也只是相对于丽丽而言,对于其他人来说,比如黄莺她们,也算是相当了。 你最大的优势是在文科方面,对文字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都特别好,以后你读的也是中文专业,自然和丽丽一样,不需要太过焦虑。” 他说着叹了口气,“说实话,小娥、小莺她们的天赋虽然还算不错,却也有限,最多在南湖那一片拔尖,如果把范围放大到全国,她们只能算普普通通。 也就是她们运气好,提前这么久做准备,又恰好赶上恢复高考、试题难度不大,否则也不容易考上高分。 所以我才要求她们提前预习,为进入大学做准备。” 最后对着两人耸了耸肩,“而你们就不用。” 两姐妹相视一眼,抿着嘴唇憋笑,所以他是在夸我们? 三人边吃边聊,不觉夜色已深,看看时间,已经到了晚上7点,陈凡便准备送她们回去。 等姜丽丽收拾好碗筷出来,陈凡从背包里翻出两个小包裹,分别递给她们,笑道,“本来应该是生日当天给你们的,不过我憋不住,就现在一起给你们吧。” 两姐妹一起看向他,“这是什么?” 陈凡往前递了递,笑道,“生日礼物。” 姜丽丽闻言,顿时满脸欣喜地接过去。 姜甜甜则惊喜万分,“还有我的?” 她不记得告诉过陈凡自己的生日啊? 陈凡将礼物塞到她手里,笑道,“我看过你的档案,明天是你的生日,” 说着看了看正在拆礼物的姜丽丽,“她的也晚不了几天。这两天我打算去一趟省城,就提前把生日礼物给你们了。” (本章完) 第466章 上门 两姐妹虽然差了三岁,可不仅长得跟双胞胎一样,就连生日也相隔很近。 姜甜甜生日是腊月初六,也就是明天,姜丽丽的生日则是腊月17,算算时间也没差多远,陈凡图省事便一起送了。 两份生日礼物一毛一样,都是一双外表普通的短皮靴。 只不过皮子不简单,是之前陈凡用剩的狐狸皮,然后用机械厂的设备上了颜色,还是平平无奇的淡棕色,与主流的黑色和深棕色形成区别,却又不抢眼。 鞋底是从机械厂顺来的橡胶做成的,轻便、结实、防滑,再经过他大师级的缝纫技能,做出的鞋子外表简简单单,穿着却非常舒适。 尤其是里面一层细腻的狐狸毛异常暖和,这大冬天的,让两姐妹穿上就舍不得脱掉。 姜甜甜穿着新鞋在客厅里来回走了两圈,眼里满是惊喜,抬起头看着陈凡,“刚刚好,你怎么知道我的鞋码?” 生日还可以看档案,可鞋码呢? 送鞋子可不比送衣服,衣服稍大或稍小一点都能穿,可鞋子不合脚,就有点麻烦了,大了往鞋子里塞棉花或报纸,小了……跺脚? 陈凡听到这话,竟然避开她的目光,轻轻干咳一声,“呃,去年给你治疗的时候,知道你脚有多大。” 向来落落大方的姜甜甜霎时满脸通红,低着头不敢看他。 旁边的姜丽丽也刷地一下红了脸,同样低着头不吱声。所以他给自己治脚的时候,也测了尺寸? 陈凡看气氛有点尴尬,不禁又是一声干咳,“那什么,没想到你们除了长得像,连脚都是一样大哈,……” 话才说一半,看到两姐妹嗔怪中带着羞涩的眼神,他立马转身往外走,“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 将两只箩筐放到后备箱,汽车开出院子,陈凡下车关好门,重新上车出发。 发生了刚才的事,两姐妹都不肯坐副驾驶,一起坐在后面,脸色还有些红润,也没有说话。 陈凡瞟了一眼后视镜,眨了眨眼,说道,“明天上午我去一趟机械厂,中午请周姐和左姐吃饭,你们也一起吧。” 两姐妹,“嗯。” 陈凡看了一眼后视镜,不就是说了一下脚吗,就这么害羞? 他又干咳一声,“吃完饭之后,我就要去省城了,你们有什么想要的纪念品没有?” 姜丽丽这时才如梦初醒,赶紧身体前倾、扒着前面的座椅问道,“你去省城干什么?有重要的事吗?” 姜甜甜也忘了害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陈凡嘿嘿笑了笑,“是江南文艺杂志社给我发来邀请,说是要恢复省作协,到时候会推荐我成为恢复作协之后的第一批会员。” 姜甜甜顿时两眼放光,“真的吗?伱要成省作协会员啦?!” 姜丽丽一手抓住姐姐的胳膊,眼里满是希冀,“那以后小凡就是名副其实的大作家了?!” 姜甜甜兴奋地用力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有没有这个会员资格,区别很大。 虽然现在人人都叫陈凡大作家,可那只是民间声望,对于文化系统来说,如果没有作协的会员资格,算得上什么大作家? 可这些年来,尽管作协也有机构在履行工作,却彻底停止了发展新会员,甚至连许多老会员也逐渐减少,队伍日渐凋零。 这种情况下,就算陈凡想投组织,也是无门无路。 如今一切都要从头再来,这恢复组织之后,自然要新发展一批会员,等陈凡拿到正式身份,他这个作家才算是有了认证。 至于“大作家”的称号,最起码也要是全国会员吧! 就是不知道那边什么时候恢复,这边省里又有没有人愿意推荐自己。 有了新的话题,刚才那点小气氛自然也烟消云散。 嗯,至少表面如此。 棉纺厂距离机械厂不远,不一会儿,陈凡便开着车进了棉纺厂机关宿舍区,停在一栋两层小别墅前。 这里陈凡还是第一次来,以前他都是送到厂门口,今天实在太晚,才送到家门口。 别墅不大,宽度只有8米左右,地基比地面抬高了一米,应该是早年为了防水而做的特别设计。 以前整个云湖地区就是个洼地,下一场大暴雨都容易被淹,城区地势高的地方早就被古代人占据了,几乎都是古建筑。所以后来建房,要么先从其他地方拉来泥土把洼地填平,要么直接就地取土,将房子的地基垫高。 当然也有头硬不垫高的,那就等着年年被水淹吧! 直到后来每年都搞水利工程,城市排水系统也日渐完善,如今倒是好了很多,只要不是连天大暴雨,一般不会形成城市内涝。 不过垫高地基建房的习惯倒是被部分人保留下来。 当年建棉纺厂的时候还是50年代,自然使用了这种垫高地基的建筑方式,门前是高高的台阶,上了台阶才进门。 此时房子里亮着灯,应该是姜家父母看两姐妹还没回家,在家里等着。 陈凡将车子熄火,刚推开车门,别墅大门就被拉开,姜恒和沈雪怡一起出现在门口。 两人刚看见停在门口的吉普车,先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等看清从驾驶位下来的陈凡,当即笑容满面,大步迎了上去,“小凡来啦。” 从姜丽丽这里论,他们叫小凡完全没毛病。 陈凡也第一时间挥手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两姐妹从车上下来,姜丽丽迅速跑到母亲身边,挽着她的手臂,“妈,小凡把队里给我分的福利品都带过来了。” 沈雪怡有些好奇,“什么呀?” 姜甜甜早已走到汽车后面,拉开后备箱,提起一只箩筐放到地上,等她去拎另一只,陈凡早已过来将箩筐卸下。 他又拿起扁担挑着,往屋里走去。 姜丽丽挽着母亲的手,拉着往屋里走,笑道,“就是一点猪肉,还有鱼和莲藕。” 她回头看了一眼陈凡,凑到母亲耳边小声说道,“不过以前可没分过这么多,肉只有一两斤,鱼也只有几条,那担子里的多了好多。” 沈雪怡暗戳戳地瞪了女儿一眼,眼里却满是笑意,“你想说什么?” 姜丽丽呵呵干笑,脚步又快了几分。 姜恒走在最后面,等陈凡挑着担子进屋,他才左右看了看两旁离得不远的房子,那窗边都有人影闪动,分明是有人在往这边张望。 别墅区也没啥隐私啊。 不过他也不在意,反而昂起额头,哼着小曲儿进了屋。 陈凡进屋之后,不等他说话,姜甜甜就带着他往一旁走去,“放这里吧。” 等他放好东西,又给他倒热水洗手。 洗漱干净,再带着陈凡到客厅落座。 姜丽丽早已给他泡好茶,自己则和姐姐坐到一起,却和陈凡是在同一张沙发上,只是隔了一個人的位置。 姜恒坐在主位上,满脸和颜悦色,对着陈凡笑道,“本来老早就想请你到家里来吃饭,可是听丽丽说,你一直都很忙,没什么时间,正好我和你阿姨也是刚刚恢复工作,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就这么耽搁了。” 陈凡笑了笑,说道,“不用这么客气。” 他转头看了一眼两姐妹,回过头说道,“不过这段时间确实有不少事情,等忙完之后,我再正式过来拜访。” 沈雪怡拉了把椅子坐在丈夫旁边,听到这话,立刻对着陈凡笑道,“什么正式不正式,刚才你也说了,都不是外人,不用这么客气。” 陈凡脸色微僵,这话……里有话啊?! 姜恒也打了个哈哈,“对对,确实不用客气。回头等你哪天有空,直接过来家里,我知道你的厨艺很好,不过,” 他说着指了指姜丽丽,“丽丽的手艺也很不错的,比以前强多了,可以让丽丽做饭,咱们也一起吃个饭,热闹热闹。” 姜丽丽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听到父亲的话,立刻说道,“我的厨艺就是小凡教的。” 沈雪怡又瞪了她一眼,“你还挺光荣。” 姜丽丽迅速低下脑袋吐了吐舌头,挽着姐姐不吭声。 姜甜甜则始终脸上保持微笑,只是眼神有些飘忽,显然在想些什么。 陈凡坐在位置上呵呵干笑,看着姜恒和沈雪怡,莫名有种毛脚女婿上门的感觉。 这时姜恒突然幽幽一声轻叹,对着陈凡说道,“之前丽丽在农村,就让你费了不少心,没想到你送她回城之后,还在为我们这个家操心,也是难为你了。” 陈凡抬起头,正准备说话,姜恒便弯腰从茶几下面的搁板上拿出一叠报纸,放在他面前。 姜恒看着报纸说道,“要不是你写的这篇文章,我多半还在烧锅炉,你阿姨也在扫大街。” 他说着转头看着陈凡,“虽说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但是你的这番心意,我看得很清楚,你写这篇文章,也是担了很大的风险,由此就能看出你的人品。对你,我很放心。” 沈雪怡也坐在一旁满脸微笑,那眼神跟看女婿没什么两样。 陈凡脸上的笑容逐渐有些失真。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们就同意了? 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这时旁边的姜丽丽早已羞得不行,当即喊了一声“爸”,随即便红着脸往楼上跑去。 姜甜甜回过神来,看到这一幕,本能地对陈凡露出一个表示歉意的笑容,可回头一想,好像也不需要? 便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笑道,“我上去看看她。” 说完也起身上楼而去。 陈凡看看她的背影,眨了眨眼睛,再看看姜恒,正准备说话,视线却瞟到茶几上的其中一份报纸。 他立刻抽了出来,一下子眼睛都直了,“二流报纸也转载了?” 这份二流报纸上刊载的,正是他发表在云湖日报和江南日报上的那篇文章,《积极响应号召、迅速落实李先生的干部政策》。 这一刻,他忽然想通了,为什么省作协复建会找他过去开会,还承诺要推荐他作为复建的第一批作家加入作协。 本身取得的成绩固然至关重要,可是在眼下这个风口,他的一篇文章竟然被二流报纸转载,这绝对不是巧合。 所以,如果江南省作协复建,他这个文章作者却不是会员,像话吗?! 旁边姜恒看到陈凡惊讶的样子,也显得有些意外,“你不知道?” 他指着陈凡手里的报纸,“云湖日报和江南日报同日刊载,二流报纸是在元月9号转载,按照正常的流程,一篇文章发表后,先经过审核,再刊登内参,然后领导做出批示,一个星期左右进行转载,算是很快的了。” 陈凡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这段时间特别忙,从12月底就在机械厂工作,9号那天刚忙完机械厂的事,又回了一趟卢家湾,到今天再来地委,我都半个月没去卫生处报到了,也就没时间看报纸。” 要知道他的本职工作还是卫生处的特派员呢。 姜恒感叹地点点头,“能者多劳啊。” 他转头看着陈凡,略带不好意思地轻声笑道,“其实这段时间,棉纺厂领导班子也跟我提过好几次,想和机械厂一样,聘请你来我们棉纺厂担任卫生顾问,福利待遇都跟机械厂看齐。” 他说着突然呵呵笑了两声,指着门外说道,“可不包括给你配一辆车啊!” 整个地委的单位,包括以前的机械厂,谁不缺车用? 也就是机械厂财大气粗,才敢给陈凡配一辆车,……而且还是个开不起来的旧车,得先修好了才能用。 陈凡自然是当他开玩笑,打了个哈哈,“这个事我还听杨厂长跟我提我一次,只不过确实没时间,也就不好答应。” 这时坐在旁边的沈雪怡笑道,“其实也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如果你能答应的话,也是给你一个卫生顾问的虚职,你只要一个月能来一两次,指导一下棉纺厂的卫生工作就行,待遇也是每个月100块,另外棉纺厂的福利品也都有。” 这种话姜恒不适合讲,否则显得太正式、有距离感。反而由沈雪怡来说更好,即便陈凡还是不同意,也不会伤了和气。 不过从心里来说,他们两人都希望陈凡能答应这个聘请。 倒不是真的为了卫生指导。 或者说,卫生指导只是附带。更大的目的,还是和机械厂的初衷一样,看上了陈凡作家的身份。 只不过现在机械厂完全将陈凡的作家身份抛之脑后,全力以赴研究他给的几套汽车设计图纸,没空理会别的东西。 陈凡自然也明白他们的目的、或者说棉纺厂领导的目的,他仔细考虑了两秒,便抬头笑道,“叔叔阿姨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再不答应,就是不识趣了。” 反正只是一个月去一两次而已,比机械厂还轻松,就当给个面子罢。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不过这事还要卫生处同意才行。” 毕竟是有单位的人,可不兴无组织、无纪律地擅自出去赚外快,包括机械厂,那也是征得了卫生处书面同意的! 唯有如此,人家单位给的补贴和福利,才能名正言顺揣进兜里。 听到陈凡竟然同意,姜恒和沈雪怡当即开怀大笑。 再听见陈凡的要求,姜恒立刻点头说道,“应该的、应该的,要走正常流程嘛,不能给你找麻烦。我明天就让人给卫生处发函。”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如果一切顺利,你最早什么时候可以来一趟棉纺厂?” 他担心陈凡觉得自己是在催他,又笑道,“你不用特意挤时间,什么时候忙完其他事,再过来都行,到时候提前告诉我一声,我来安排。” 陈凡想了想,说道,“明天我要去一趟省城,什么时候能回来还不确定,具体的,还是等我回云湖再定吧。” “也行。” 姜恒点了点头,随即有些好奇,“你还要去省城出差?” 沈雪怡也问道,“是要去卫生厅?” 陈凡笑着摇摇头,“不是,是江南文艺杂志社来信,说省里正准备复建省作协,找我过去开会。” 姜恒一听,顿时大喜过望,“复建省作协?这么说,你要成为省作协会员了?” 陈凡谦虚地笑了笑,“现在还不清楚,说会员什么的还为时过早,要等过去开会才知道。” 听他这么说,姜恒却故意板起脸,“都板上钉钉的事了,哪有什么为时过早?年轻人就是要有自信,我觉得你的会员肯定稳了,要不然人家叫你过去开什么会?那不是戏弄人吗?!他们肯定不会干这种事!” 人家都比自己有信心,陈凡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附和地干笑。 又聊了一阵子,陈凡看时间也比较晚,便借口明天有事,告辞离开。 将陈凡送到家门口,目送着汽车远去,沈雪怡满脸笑容地拍拍丈夫的胳膊,小声说道,“这事,定了吧?” 姜恒抿着嘴皱起眉,想了想说道,“八九不离十。” 沈雪怡顿时不乐意了,“怎么才八九呢?人家小凡也没说拒绝的话啊。” 姜恒看着她,轻声说道,“这种事、还是在咱们家里,哪有当面拒绝的道理?” 沈雪怡微微一愣,“好像也是。” 随即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姜恒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明天让丽丽再去找他,如果小凡没有找她解释、或是直接说拒绝的话,那就是稳了。” 沈雪怡点了点头,“嗯,有道理。” 随即叹道,“咱们这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心高,难得有小凡这么优秀的年轻人,看上了咱家丽丽,丽丽也明显喜欢他,就赶紧把关系定下来。 要不然等以后丽丽去上学,小凡也要去考研究生,两人天各一方,指不定会出什么岔子。” 姜恒嘿嘿一笑,“能出什么岔子?” 他关上大门,扶着老婆的肩膀往里走,“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看着就行啦。” (本章完) 第467章 给点经费 第二天一早,陈凡先去机械厂,将这几天画好的高档轿车设计图纸交给杨厂长。 顺便往车上搬了5个20升装的汽油桶。 这年头汽车出长途,可没有那么多加油站补油,几乎所有车都必须自带油桶,小车便带小油桶,或10升、或20、30升,嫌份量少可以多带几个。大卡车带的几乎都是50升的大油桶,而且也是一带好几个,可以管很长一段路。 这些油桶几乎都是照搬当年德国闪电战时的设计,不管东西两方阵营怎么调整,也万变不离其宗,始终改变不了整体结构。 没别的,主打一个实用。而且若是改了某個地方,反而没原来的好用。 (油桶,有三个把手的是原装设计) 陈凡有严重的“储备不足恐惧症”,所以除了5桶油,又跑去李副厂长办公室,要了200升汽油票。 杨厂长很开心,因为拿到了高档轿车设计图纸。 李副厂长很郁闷,因为被敲诈了100升汽油和200升汽油票。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攒下来的家当,机械厂搞点柴油很容易,汽油却很难,如果不是厂里有个小车队,而且他跟运管局的关系处理得还不错,每次批汽油的时候,都能稍微多弄一点。 再加上平时也是省了又省,要不然也剩不了这么多汽油票。 可拿走的是78年1月份的新票啊! (78年1月份的新票) 然后他便嘟嚷着说道,“你跟长途客运公司关系那么好,怎么不去找他们呢?” 陈凡微微一愣,对啊,机械厂柴油多,要汽油还是得找客运公司啊。 可是想到夏玉萍,还是算了吧。 他沉吟两秒,“主要是怕欠人情!” 主要是怕欠夏玉萍的人情! 至于以前欠的人情,早就通过那两套书还了。 听到他的话,李副厂长瞬间开心起来。 怕欠客运公司的人情,却不怕欠机械厂的人情,说明他是拿机械厂当自己人啊,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即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票递给他,“穷家富路,多带点。” 陈凡眼疾手快一把薅过去,“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瞟了一眼,又是100升汽油票,另外还有全国粮票若干,不错不错。 杨厂长还在看汽车设计图,眼睛直愣愣的,嘴里念念有词,“这车……真好看!” 陈凡在一旁瞟了他一眼,红旗国雅的外观,还行吧。 就是以现在的工艺水平,别说机械厂,恐怕连一汽也够呛能实现量产。 不过用手工打造,还是有可能的。 当然,也只是个壳子,里面跟真正的国雅可没法比。 就是个样子货! 李副厂长在一旁瞟了一眼,随即眼珠微转,干咳一声,正色说道,“老杨,小凡下午就要去省里了,你不说两句?” “啊?” 杨厂长抬起头来,先看了看他,再看看陈凡,问道,“对了,你还没说去省里干什么呢?卫生处要你出差?” 李副厂长眼睛一直盯着设计图,可惜杨厂长抓得紧紧的,没破绽下手。 然后便听见陈凡说道,“不是卫生处的事,省作协要复建,我去参加会议,可能会被推荐入会。” 省作协? 杨厂长和李副厂长相视一眼,终于想起把陈凡拉进厂的初衷! 下一秒,两人同时行动。 杨厂长扔掉设计图,从兜里掏出一把钱,数数只有十几块。……对于这个时代的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巨款”,相当于后世兜里揣着万儿八千的现金。 又不是做生意,普通人谁没事带那么多钱在身上? 陈凡除外! 他兜里没几十块钱就感觉严重缺乏安全感。 别问,问就是“储备不足恐惧症”。 而且这次去省城,他在身上好几个不同的地方都放了钱,少则50多着200,就怕不小心钱掉了,没钱用。 杨厂长也是这么想的,他拿着自己的十几块钱,看向李副厂长,“你那里有多少?” 李副厂长却没拿钱,刷刷写了个条子,递到他面前,“你那点顶什么用?快签字,我去财务领200块给他做路费。” 说着看向陈凡,“去几天?200块够吗?” 陈凡有些犹豫,信上说的是路费报销、管吃管住,应该用不着花自己钱吧? 然后便听见杨厂长说道,“不要怕浪费,你要是成了省作协会员,机械厂脸上也有光,这个算经费补助,也不用你报销,放心用。” 陈凡干咳一声,“其实用不了这么多……” 杨厂长没等他说完便刷刷签字,李副厂长火速叫来秘书,让人赶紧去财务把钱领回来。 当他转身,正好看见桌上的设计图,当即眼疾手快抄在手里,下一秒眼睛都直了,这车……真好看! 陈凡也有点懵,本来他只是去省城开个会,顶多待个两三天,却没想到,杨厂长和李副厂长给他批了半年的经费和票证,还不用管报销收据? 管他呢,不要白不要。 …… 拉着汽油开车去了卫生处,接上周姐,再去教育处,带上左姐和姜家姐妹,一起去工农饭店吃饭。 坐在工农饭店的阁楼包间里,周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伱要说来这里吃饭,我肯定不来,随便找个地方吃点就得了,还特意挑这地方。” 陈凡哈哈一笑,指了指坐在他身边的姜甜甜和姜丽丽,“不是我要选这里,是她们定的。” 周姐看看两姐妹,瞬间便反应过来,“你们也要辞职?” 自从第一批录取通知书寄到之后,地委几个单位里便有几个人辞职回家,为上学做准备,所以两姐妹的选择也很好理解。 见两姐妹都不好意思地点头承认,周姐也点点头说道,“辞职也好,反正当时也是特殊情况,现在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干脆辞职,回家安心准备上学的事才对。” 两姐妹相视一眼,齐齐端起面前的酒杯。 姜甜甜对着周姐和左姐说道,“谢谢周姐、谢谢左姐,要不是你们帮忙,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办。” 周姐笑了笑,先看了一眼左秋萍,随即笑道,“客气话就不用说了,要说谢谢,你们还是回家去谢小凡吧。” 两姐妹闻言,都看了陈凡一眼,姜甜甜回过头来,又正色说道,“小凡肯定要谢,但是如果没有周姐和左姐帮忙,也不会这么顺利。” 左秋萍端起酒杯,看了看周姐,对着两姐妹说道,“你们呀,还是太客气,看看人家小凡,他就从来不说谢字。” 正在吃东西的陈凡抬起头,笑道,“左姐,你就说我没礼貌呗。” 左姐瞪了他一眼,“说你自来熟呢。” 这话一出,房间里顿时笑声一片。 等抿了口酒,左姐放下酒杯,对着周姐说道,“知道为什么他要今天中午请吃饭吗?” 周姐疑惑地看了看她,再看看陈凡,“不是为了小姜她们要辞职的事吗?” 左姐,“如果只是为了这事,也可以放在晚上啊,吃完饭就回家,还可以坐他的小汽车,多好!” 说到小汽车,周姐也不禁有些羡慕,她作为卫生处的科长,也没资格配专车啊,没想到小陈去机械厂做过了顾问,就得了一辆专车。 不愧是云湖头号大单位,本来工厂就比行政单位的福利待遇要更好,何况是这种大单位,算他得着了。 回过神来,她看了看左秋萍,笑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再不说,我直接问小凡了啊。” 左秋萍横了她一眼,“一点都不配合。” 她转头看向陈凡,笑着说道,“小凡啊,吃完饭就要去省里开会,他马上就要成省作协会员了!” 周姐顿时一惊,惊讶地看向陈凡,“真的?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这可是大事啊,省作协复建,文艺战线肯定要重新抬头,以后文艺工作者的声望也会越来越高,而卫生处作为陈凡的主单位,有了他这个省作协会员,从文化宣传战线的角度,可谓是极其闪耀的一笔! 恰好,她就是负责管理文化宣传方面的领导,要是陈凡真的能成为省作协会员,她就可以在单位内部大肆表彰,为陈凡、同时也是为她自己造势。 年底的总结表彰会上,领导部分里面肯定会有她的名字,说不定还能趁势而起,拿个副主任的职衔! 陈凡见周姐这么激动,他自己反倒不以为意,“昨天晚上才收到的邀请信,时间紧急,而且我想着跟单位工作关系不大,就没有通知你。” “话可不是这说!” 周姐正色说道,“个人荣誉也是集体荣誉,怎么能说没关系呢?” 顿了一下,她眉头微皱想了想,“这样,等吃完饭,你送我回卫生处,我跟主任他们商量一下,给你批点经费。” 又给经费? 陈凡可不敢再多拿了,当即说道,“不用不用,寄来的信里说了,食宿他们来安排,而且刚才机械厂也给我批了一笔经费,……” 不等他把话说完,周姐便眼睛一瞪,“你到底是机械厂还是卫生处的干部?机械厂的经费你都收了,本单位的你不要?你说你脑子是怎么想的?” 陈凡顿时把后半句咽回去,我不要钱还不行了? 他身边两姐妹也在用眼神和只言片语暗暗交流。 姜甜甜,“跟爸说?” 姜丽丽,“马上就走了。” 姜甜甜,“是来不及了。” 顿了一下,她又笑了笑,“可以给奖金!” 昨天陈凡还不是棉纺厂的卫生顾问,直接给经费不太合适。 可是等陈凡“载誉归来”,聘用手续应该已经办完,到时候批一笔奖金,完全合情合理。 作为云湖地区轻工业领域的老大哥,棉纺厂从来都不缺钱,缺的就是能脸上增光的东西,恰好这个东西陈凡就有! 不给点奖金,对得起带头大哥的名头?! 两姐妹已经在暗暗思量,怎么跟老爸去说,把奖金定高一点。 姜丽丽忽然想到昨天晚上的事,脸上又飞起一抹红霞。 以后这钱还是落在自己家里,可不能少了。 陈凡见周姐情绪这么激动,也在暗暗反省,自己不贪财的习惯是不是做错了?! 这时周姐似乎已经有了决定,拿起筷子说道,“快点吃饭,吃完了回去办事。” 左秋萍憋着笑,用嘲讽的目光打量自己的闺蜜。可惜周姐不为所动,她还在盘算这件事要怎么运作,才能利益最大化。 见闺蜜没反应,左秋萍也熄了心思,专心吃饭,心里却在暗暗羡慕,相比卫生处,教育处应该跟作家这个职业关系更紧密吧,可自己单位里怎么就没有一个能出挑的作家呢? 计划好的感谢宴,在周姐的催促下匆匆结束,几人出了工农饭店,上车便往回赶。 上了车,周姐边想边说道,“等一下我给你开一张单位介绍信,你再把工作证带上,到了省城,先看看环境,如果合适就住下,环境不行的话,干脆去卫生厅招待所,以你的级别可以住干部房。” 陈凡手扶着方向盘,笑了笑说道,“不用这么麻烦吧。” 周姐瞟了他一眼,“听我的。” 陈凡只能回以微笑。 反正腿长在自己身上,到时候直接去江南文艺杂志社报到就完了。 嗯,如果条件确实很差,也可以去卫生厅招待所住两天。 更好的休息才能更好的工作嘛。 这时坐在后排的左秋萍突然说道,“对了,小凡,你是报名了江南大学的函授班是吧?” 陈凡看着后视镜,点了点头,“对,不过听说今年的考试推迟了。” 左秋萍笑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今天上午我收到消息,今年的函授考试,推迟到1月20日,也就是正好还有一个星期,你可别在那边耽误太久。”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如果实在赶不回来,你就给我来个电话,我去江南大学函授部打声招呼,给你申请延迟考试。” 她说着笑了笑,“就算没有我的面子,以你跟他们的关系,这点小忙,他们应该也会帮。” 今年陈凡为江南大学输送了7名学生,之前郭老师和何老师在的时候,跟他们的关系也很好,而且函授考试本来就没那么正规,只要有监考老师现场监督,证明考试有效就行,稍微推迟几天,对他们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大不了晚几天上报结果就完了。 陈凡算算时间,觉得来得及,不过他也没有拒绝左秋萍的好意,便点头笑道,“谢谢左姐。” 他先将左秋萍送到教育处,姜家姐妹也跟着下车。 虽说领导答应辞职,不过还没办手续,得办完手续才能离开。 然后再开车到卫生处,周姐刚一下车,就快步往单位里面跑去,“老严,有大事……” (本章完) 第468章 在路上 领了周姐送来的经费,又在卫生处加满油。 临开车的时候,周姐突然拿出一个李先生挂像,钻进驾驶室,将其悬挂在车内后视镜上。 她还小声解释,“这是我从单位司机班长那里讨来的,开长途挂画像,不仅是尊敬,更是求先生护佑。老人家南征北战那么多年,却从未受过伤,他就是平安神!” 陈凡顿时恍然,难怪好多老司机都会在驾驶室里挂画像,原来是这个原因。 他对着周姐说了声“谢谢”。 随即挥手作别卫生处的送别人群,开着小汽车上路。 开了两条街,陈凡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拿着卫生处司机班长送的地图。 但是他还差一只手抠脑阔。 这地图不分东南西北的,怎么看啊? 难不成我还要配个指南针? (70年代的全国交通地图,长途司机没它不敢上路) 还好这年头的长途线路不多,加上嘴巴问人,在城里兜了小半圈,总算找到出城的路口,驶上国道,便是一马平川。 这辆车经过陈凡的重新设计、改造,漏风情况已经大为改善,几乎感觉不到,减震系统也做了大手术,开着非常舒适。 只不过这大冬天的,即便不透风,也能感觉手脚冰冷,再舒服也有限。 还好老毛子的汽车都装了空调,尽管只有暖气、没有冷气,却也够用。 陈凡将车上的暖气空调打开,一股暖风吹出来,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上了国道之后,路上的车流、人流都明显少了一大半。 整条公路,都是他的跑道!……然后看到了一辆长途汽车。 这辆车也不知道是从哪個客运站发出来的,车顶上堆满了行李,里面也坐满了乘客。 陈凡按了两下喇叭,前面的大客车立刻放缓速度,并靠右行驶。 没办法,现在的国道太窄,只能通知前面让让路,要不然都没法超车。 陈凡加快速度从左边超过去,顺便看了几眼客车车厢。 嗯,很安静、也很安全,连站票的乘客都面容恬淡地扶着座椅靠背、站在走廊上摇摆身体,祝他们接下来5个小时的车程也这么从容。 加大油门,车子迅速越过大客车,前面又是一马平川。 开了一阵,也不知道出了云湖地区没有。 应该是没有的,在80年代云湖被肢解成七零八落之前,便是江南省最大的地区,没有之一。占据了江南各个地区中最大的地域、最好的资源,经济、人口等综合实力一度赶超省城。 可惜,被肢解之后就一落千丈,全省连前三都排不进去。 陈凡拿着地图翻看,所以,自己还在云湖地区范围内奔驰? 这出来都已经两个小时,改造过的汽车在国道上跑出60到80公里的惊人时速,超越了一辆又一辆时速只有4、50公里的大客车、大卡车、大卡车和大卡车。 再看看仪表盘,都快150公里了,什么时候能到省城呢? 陈凡对着地图直摇头感叹,扶着方向盘拐个弯,再一抬头,我靠…… 猛踩刹车……吱呀一声,轮胎在地上画出两道划痕,险之又险地停在路上。 车头前方半米处,一个穿着红上衣、黑裤子、左臂还挎个蓝色大布包裹,大约18、9岁的女人,正张开双臂发懵。 一滴汗从她额头上滑落。 这个车,好快! 陈凡降下车窗、伸出脑袋大喊,“不要命啦?” 女人猛地收回手臂,迅速跑过来,小声问道,“同志,能捎一段么?” 陈凡顿时愣住,啥意思? 不是碰瓷的? 女人看见他的脸,也有点失神,不禁咽了咽口水,等回过神来,又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要去省城找亲戚,我爹告诉我可以在路上拦车。” 陈凡这才反应过来,这年头的人坐车,除了城里人是直接去客运站,包括部分城里人在内,城外、郊县、农村地区的人都是到客车必经路上等车。 而且在有些偏僻的地方,因为来一辆车不容易,所以不管是不是客车,他们都会拦车求带。 当然,人家肯不肯带,要看运气。 现实就是这么个情况,等车的心情也能理解。 可是,拦车也不是这个拦法啊! 陈凡郁闷地吐了口气,打量她两眼,“去省城?第一次拦车?” 女人连连点头,“你咋知道呢?” 陈凡嘴角微抽,“正常人谁在路中间拦车啊?也不怕被撞死!” 女人一听眼睛都直了,“不在路中间,那要在哪里?” 陈凡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站路边上啊!” 女人抓抓脑袋,“站边上,司机能看得见?” 陈凡不禁一声轻叹,这智商,也是没谁了。 他耐心地指着马路,“那,你要去那头,就站这边等车,你要回来,就在那边等车,看见客车就招手,车子会停下,你再上车买票,就行了。” 女人左瞅瞅、右瞧瞧,“这边?那边?” 她歪着头想了想,“那我现在要坐车,你能捎我一段么?” 她说着就伸手往大包裹里掏,“不白坐,我有钱。” 陈凡看着她手里的十几块钱,扯了扯嘴角,“给你个忠告,出门在外、财不露白。” 他见女人面露疑惑的神色,便改用白话解释,“就是让你不要把钱掏出来,拿点零钱放衣服兜里用,其他钱藏好,别让人知道。” 女人顿时恍然大悟,“防小偷?!” 见陈凡点头,她不以为意地咧嘴直笑,“那小偷都让公安抓完了,还哪来的小偷啊?” 随即继续刚才的问题,“能捎我一段么?” 陈凡脸色一垮,“不顺路、不方便,你还是到路边等客车吧。” 说完便火速挂挡踩油门,biu地一下飞了出去。 也就是现在路面是湿的,要不然尘土都能把人呛死。 没办法,这段国道已经不是硬化路面,而是一段土路,就这么个条件,忍忍吧。 陈凡看着后视镜,那个女人在路中间站了好一会儿,还在往这边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骂自己,然后才慢腾腾走到路边等车。 他不禁摇了摇头,忍不住呼出一口长气,刚才真是吓了一大跳,差点就在这个年代出车祸。 这大马路上没人也没车,谁会注意路上突然跳出个人来?! 不过他生气归生气,倒不是因为这个,就不许那女人上车。 主要是光天化日的,他一个男的拉一个女人,那场面好说不好听,他黄花大闺男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现在他不敢再看地图,踩着油门把速度加快,飞快往省城而去。 不得不说,这年头的公路上飙车是真爽,除了要偶尔注意交会时的大车,其他时候他都是一路狂飙,见一辆车超一辆,在江湖上留下一代车神的传说。 又开了两个小时,全程近300公里、普通客车要5个半小时的路程,陈凡不到4个小时就跑完了。 其实这个客车速度也不慢了,主要跟这条国道路况还算不错有关。如果换成某些山多、水多的地方,比如从瑞安到宁波,400多公里的路程,要跑12个小时之久,若是碰上雨雪天气,那就不要问时间,能到就是胜利! 当他再次开上水泥路面,便知道到了省城地界,而且应该距离市区不远。 在前方不远处,有个好大的招牌,写着“汽车驿站”四个字。 这年头也没有什么服务区,长途车司机跑车,在外面风餐露宿都是常事。 但是呢,并不代表一点服务站都没有。 一般在交通密集的地方,比如靠近大城市的国道旁边,当地交通管理部门会设置几座专门服务运输的站点。 名字各不相同,有的就叫汽车站招待所,有的叫汽车驿站,有的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就一个招牌,上面写几个字,“停车、吃饭”。 看到汽车驿站,陈凡便放慢速度,将车开进停车场停好。 下车先跑厕所,等舒服完出来,便转身进了驿站食堂。 这年头跑长途汽车的基本上分为两种,一种是部队上的,另一种自然是社会单位。 他们休息的地方自然也分两种。 部队车子全部进兵站,那是专门为部队服务的地方,一般不接待社会车辆。 部队的货车又以车队为主,少则三五辆车、多则三五十辆,组成一条长长的车队,如果是连队发车,那连长就要坐头车,车顶还要拉一幅字,“后有车队”。 然后指导员负责押后,尾车屁股上也有四个大字,“车队已完”。 像这种部队的车队,除了住兵站,若是错过了路程,偶尔也会到社会上的汽车驿站住一宿。 陈凡刚才扫了一眼停车场,很好,没有部队车队,这样就不会有太多的人挤着一起吃饭。 甚至就连社会车辆也不多,只有几辆大卡车,说明现在驿站里的人很少。 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半,这时候都快5点半了,虽然不知道杂志社那边有没有安排晚饭,陈凡都不想去那边吃饭。 若是准备有晚饭自然最好,若是没有,那去了还得找地方吃饭,还不如先把肚子填饱呢。 驿站食堂里人确实不多,只有8个人,并且很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聚在两张拼凑起来的桌子上,喝酒吹牛。 陈凡买了两个菜一碗汤,又打了一大碗米饭和两个大肉包子,端着到角落里一张桌子坐下。 屁股还没坐稳,旁边桌上的一个人就喊道,“唉,兄弟,伱哪个单位的?” 陈凡转头望去,又左右看了看,见那群人都望着自己,才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便放下筷子,笑道,“我云湖的。” 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穿着蓝色棉袄的汉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对着他笑道,“云湖离这里不算多远,还不到300公里,你们单位安排你这时候出车,是紧急任务吧?” 他指了指自己桌子,又哈哈笑道,“天下司机是一家,都是跑长途的兄弟,指不定哪天就碰上,看你年纪也不大,是刚参加工作?不如过来一起吃,大家伙儿还能给你传授点经验。”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人也笑道,“咱们这桌上的,也都是今天才认识,各个地方的都有,不过基本上都是外省,江南省的只有你一个。相聚就是缘分,不如过来聊聊,给咱们介绍介绍这地方。” 陈凡呵呵干笑两声,不是说这年头的司机都挺高冷的吗,怎么好像很热情的呢? 不过跟他们一起吃饭是不可能的,他还得赶去报到呢。 陈凡沉吟两秒,站起来掏出一包牡丹烟,走过去散了一圈,拱拱手笑道,“多谢各位大哥好意,不过我还有紧急任务,吃了饭就得立刻进城,时间太紧,下次、下次一定向各位大哥讨教。” 最先发话那人手里捏着烟,看着他笑道,“小兄弟倒是场面人,连咱们这些陌生人也不轻易得罪,以后前途无量啊!” 说着挥挥手,“我们就是喝高了,想拉你凑个热闹,既然没空,那也没事,不耽误你时间了,你忙你的去。” 陈凡又笑着拱了拱手,这才转身回去吃饭。 抽空看了几眼那群人,还在喝酒聊天,看来真是把他们憋坏了。 像他们这种社会单位跑长途的司机,要么是到定点单位拉材料,要么是全国跑地给客户送货,当然更多的是专业货运公司的人,固定跑某一条路线。 每次出车的时候,一般两个人为一组,这样可以轮换着开车。 可是两个人待久了也腻,另外服务站点少,一路上跑几天都碰不上汽车驿站的情况也很常见。 所以每到一个站点,碰上那些同行,基本上都会临时拼凑到一起喝酒吃饭,算是解闷子。 而且他们这些跑长途的,虽说眼睛长在头顶上,但对同行却很亲近,也最容易理解“多个朋友多条路”这句话。 若是聊得痛快了,互相留个通讯地址,以后帮忙买点特产,那都是顺手的小事。 若不是现在时间太晚,陈凡还要去找杂志社的地址,他还真想跟他们聊一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不过现在嘛,还是赶紧去报到要紧。 (本章完) 抱歉,晚点发。 (回来加备注,放章节说里好多人都不看,干脆挪到开头来: 故事是假的,年代背景资料是真的,部分情况可能与大家某些固有印象不一样,但却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不跳章的话文中都会有解释,部分书友的评论也是佐证。 当年的情况比现在要复杂很多,就算是那时的人也不能说都了解,地域不同就可能在某些方面存在很大的差异。本人长辈从30年代开始跑运输,当年去过很多地方,看过经历过许多事,自己也查了许多资料,所以背景资料方面的真实性大可毋庸置疑。 谢谢!) ……以下正文: 听说,将空调温度设定为16度,然后点燃一根蜡烛,蜡烛前摆一个闹钟,再盖着温暖的空调被睡觉,默念“天地无极、乾坤颠倒”就可以穿越? 陈凡醉醺醺地洗完澡出来,想起公司那个神神叨叨、张嘴易经闭嘴奇门遁甲,人赠绰号“道士”的同事在酒桌上讲的话。 再想想自己10来岁就进了孤儿院,好不容易靠着勤工俭学和父母的遗产读了个大学出来,干了好几年还只是個租在城中村、没人疼没人管的社畜,似乎穿越了也不错,再怎么着也不会比现在惨吧?! 他便先将空调的温度打到最低,从抽屉里拿出去年买蛋糕送的生日蜡烛点燃,滴了两滴蜡油到桌上,将蜡烛放上去固定住,然后把手机调到闹钟模式,还设置成圆盘走针,这才打了个哈欠,躺到床上,拉开被子盖好。 嗷呜,好困。 陈凡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入睡,迷迷糊糊的想起还没念咒语,便无意识地念了一句,“天地无极、乾坤颠倒”。 随后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感觉到有点冷,又像是有点麻,可是想动却又动不了,旁边还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快快,把他衣服扒了。” “娘们儿一边去,都别傻站着,去烧锅热水,再冲碗姜糖茶。” “小五子,去大队部把张大夫请过来。” “老三,把你袄子脱了。” “叔,为啥要我脱啊?” “废话,就你多穿了件毛衣,还是件长袄子,你不脱谁脱?” “跃进、卫国,你们拆个门板过来,把他抬回去。” …… 听着陈凡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寒颤,努力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只感觉自己摇摇晃晃地被人搬来抬去,最后落到一个温暖的窝里,等暖意上来,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凡再次醒来,脑袋还有些疼。 呃,应该是昨晚公司聚会酒喝多了,有点上头。 老板还吹什么1780块一瓶的茅台,这年头谁不知道谁啊。一个茅台镇有三千多家酒厂,正规的也有547家,各个都说自己是茅台,扫码1780,可能实际最多98,批发还能打6折,就这种酒,天知道是酿的还是勾兑的,喝了不上头才怪。 陈凡轻轻揉了把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老板可不管昨天晚上喝到几点,反正今天早上照常上班,晚了就算迟到。 随即便强忍着头疼准备起床。 但是等睁开眼的那一刻,整个人顿时愣住。 眼珠子左转转、右瞧瞧,这是还没醒? 没醒我怎么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不是说只要人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就会立刻醒来么? 陈凡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给我醒来! 然后睁眼,很遗憾,还是没醒。 闭眼、睁眼,闭眼、睁眼…… 眨得他眼睛都酸了,看到的依然是一间土墙茅草屋。 就连正躺着的被窝,也是垫着半尺厚的稻草,再铺一张稻草编的草席,这应该就是床单了吧? 还好被子是实打实的棉被,要是再来一床稻草被,陈凡怀疑自己会不会疯。 略显僵硬的棉被、身下有些扎人的稻草,给他的感觉无不告诉他,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不是在做梦! 陈凡突然想到自己睡觉前做的事,所以,我这是穿越啦? 道士说的是真的? 弄个莫名其妙的穿越仪式,就可以穿越啦?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一个穿着蓝色格子粗布罩衣的女生推开门走了进来。 陈凡立刻扭头看去,两人视线相对,那女生顿时一声惊呼,转身就往外跑。 “杨队长,那人醒啦。” 陈凡眨眨眼,杨队长是谁?这是哪里?今夕何夕? 有人出现,他肯定躺不住,便准备起床,但是一掀被子,又赶紧捂住。 我衣服呢?我好好一套纯棉睡衣去哪里啦? 五分钟后,刚才那个女生红着脸送来衣服,又赶紧溜出去,顺手还关上大门。 陈凡急匆匆穿上自己的小裤裤和那套因为烘干而变得皱巴巴的睡衣,再裹上一件带着几分不知名气味的半旧大棉袄,穿上破洞的棉鞋,连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变化都没发现,快步走过去把门打开。 …… 这间屋子不大不小,大概三十几平方的样子,大门开在中间,是以前农村常见的对开门,插木栓的那种。 正对着门的墙边有一张大方桌,上方挂着领袖画像,桌上摆着一只大茶壶和一摞茶碗,还有一盏煤油灯,旁边放着几把竹椅。 进门两边靠墙各自摆了一张床,靠里边的床头还有四只原木色的木柜,显然这里是给四个人住的宿舍房。 只是其他三张床都是空的,连根稻草都没有,也不知道这屋子是不是原本就没人住。 陈凡坐在竹椅上,打量一圈屋里的环境,视线最后落到坐在桌子另一边的杨队长身上。 杨队长、刘会计、黄保管员,只有这三位坐在屋里,其他人全都挤在门口,有的蹲着有的站着,黑压压的一大片。 连四个一尺见方的小窗户都被打开,隔着一排竖着的木棍,几个脑袋目不转睛地往里望。 前面的就算了,后面窗户的能看得见吗? 杨队长干咳一声,“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呐?这大冬天怎么也不多穿点衣服,还掉到了河里?” 陈凡看着他,脸色呆滞,“啊?” 杨队长转头看了看小队领导班子的另外两人,再转过头来,“你叫什么名字?” 陈凡,“哦,我叫陈凡。” 杨队长脸色一喜,继续问道,“哪里人?” 陈凡,继续呆滞,“啊?” 杨队长当即脸色就不好看了,“小同志,伱这个态度要不得,再不老实交代,我们就把你送公安!” 陈凡哭丧着脸,“我不造啊。” 他连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年代都没搞清楚,哪里敢乱说话。 听讲话的口音,倒是跟江南老家的差不多,所以交流起来无障碍,对方也没有怀疑。 但是看这些人的穿着,多半是7、80年代,说不定还更早。 反正在80年代初期以前,我国农村环境基本上就没多大变化。 第469章 主动拜访 不得不说,古往今来服务站的伙食都是一样的差。 陈凡各尝了一口之后,都懒得去管味道,一阵风卷残云,将所有饭菜收拾干净,然后一抹嘴巴,走人。 出门上车,继续出发。 对照地图,再加上问人,终于在半个多小时后找到地头。 但也只是地头。 江南文艺杂志社的位置,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在cbd地段,周围全是省里的各个政府单位,然后什么人民广场、文化宫、第一百货大楼、新华书店、各种饭店等等,都在这一块。 而杂志社所在的片区,便是文化口所在地。 陈凡对着地图,围着某个黑漆漆的单位转了一圈,又在工人文化宫门口徘徊,最后终于吸引来某位卫兵,在他的指点下,将车开到一条小巷里、有一片停车坪院子的平房前。 停车坪竟然还是水泥地面! 真壕。 这里便是文化宫招待所,也是参会人员报到的地方。 所以陈凡还是没找到杂志社。 现在时间不算特别晚,院子的铁栅门还没合拢,招待所大厅里亮着灯,只是没看见人。 陈凡推门下车,也没拿行李,径直走了过去。 从外面看,这里的条件似乎不怎么样,如果房间里面也不行,那他便打算抽身走人,去卫生厅招待所住干部房。 反正他是肯定不会亏待自己。 此时省城也下着雪,不过雪量没有云湖大,只是飘着零星的雪花,几乎落在地面就化了,对交通没什么影响。 若是从云湖到省城这一大片都是下大雪,就算陈凡车技通神,一路上也快不起来。 天气冷,招待所的大门自然关着。 陈凡站在门口往里面张望了几眼,随即推开玻璃门。……当然不是后世那种纯玻璃门,而是木门上镶嵌玻璃的门,下半截是纯木头,上半截跟窗户似的,90年代都很常见,人站在屋外,就可以透过玻璃看见里面。 然后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隔着玻璃看他,“干什么的?” 蓝色的长款棉服、蓝色裤子、黑皮鞋,头上戴着一顶同款布料的解放帽,显然是整套工作服。 陈凡吃了一惊,本能地缩了缩脖子,“来报到的。” “报到?” 女人拉开大门,灯光洒出去,照亮了陈凡,她不禁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他几眼,语气也客气了许多,“你是来参加文联工作会议的?” 随即摊开手,“介绍信和邀请函呢?” 陈凡立刻从兜里掏出自己的证件递过去,“这個是邀请函、这个是单位介绍信,还有我的工作证。” 女人接过去,先看邀请函,“没错,江南文艺杂志社也是主办方之一,有邀请资格。” 她看着信突然愣了一下,抬起头奇怪地看了看陈凡,再赶紧去看单位介绍信和工作证。 等匆匆扫了两眼,迅速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惊喜,“你就是卢湾陈凡?” 陈凡眨眨眼,“如果是卢家湾陈凡,那就是我。” 女人很开心的样子,“那就是你了,你作品里写的不是卢湾吗,所以大家都叫你卢湾陈凡。” 陈凡有点懵,大家都是谁? 女人说着伸出右手,大大方方地说道,“陈作家你好,我是文化宫招待所的前厅服务员,你叫我小彭就行。” 陈凡又眨了眨眼,伸出手握了握,“小彭你好。” 话说服务员小彭,伱能不能让我先进门? 小彭这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是隔着门和陈凡握手,立刻闹了个大红脸,转身将人往里请,“请进,我给你办入住手续。” 等陈凡走进来,她小跑着进了前台,拿出登记册,同时说道,“会议的报到时间是早上8点到下午5点,这段时间都有主办单位的人负责接待,错过时间的话,就只能先在这里办理入住,等明天一早,再由相关负责人对接。” 不一会儿,她便登记完陈凡的信息,将证件还给他,同时说道,“不过江南文艺杂志社的何主编也住在这里,这个时间点应该还没睡,需要我通知他吗?” 陈凡不假思索地摇头,“不用,反正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等明天再说。” “也行。” 小彭拿了一把钥匙,走出来说道,“我带你去房间。” 话音刚落,她奇怪地看着陈凡,“你没带行李吗?” 陈凡“哦”了一声,转身指了指外面,“行李在车上,我去拿。” 说完便往外走。 小彭却好奇地跟在后面,等出了大门,看见陈凡从一辆吉普车上拿出一只背包,不禁瞪大眼睛,“你自己开车来的?” 难怪刚才好像听见有汽车的声音,陈作家竟然会开车? 陈凡拎着背包回来,谦逊地笑了笑,“恰好学过驾驶,单位上就安排了一辆车。” 小彭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陈作家真是多才多艺啊!” 陈凡,“略懂、略懂。” 再次进门,小彭带着他往里走,穿过一道门,后面竟然还有个院子。 陈凡这才恍然,就说文化宫招待所不可能是一座小平房嘛。 在这个院子后面,还有一栋3层小楼房,格局和后世的学校宿舍楼差不多,中间是楼梯,两头靠外墙便是走廊,走廊边便是房间。 此时大部分房间都是暗的,只有少数房间亮着灯。 小彭也没上楼,直接将他带到一楼一间房门前,小声说道,“一楼最方便,冬天也没有蚊虫,这栋楼是半年才建好的新楼,当时领导就要求高标准,所以就参考了外事酒店的房间,在里面建了卫生间,也通了热水。” 说话的功夫,她已经开门进屋,随手打开灯,陈凡便看见里面的陈设。 确实是高标准,门口就是卫生间,地上是红木地板,房间里面除了床,还有书桌、沙发、茶几和一张大衣柜。 如果把床撤掉一张,将双人间改成单人间,陈凡就更满意了。 小彭将钥匙递给陈凡,笑道,“陈作家,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早上7点,食堂会供应早餐,9点钟结束,可别太晚,否则赶不上用餐。” 陈凡笑着点点头,“谢谢,麻烦你了。” “不客气。” 小彭挥挥手,依依不舍地离开。 陈凡将她送出门外,锁上门,便去卫生间洗漱。 洗完澡出来,裹上棉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看时间,才晚上7点多。 不会这么早就睡觉吧? 可是房间里除了一部电话机,连收音机都没有,他也没带书,没得消遣啊。 咦,电话机? 陈凡从床上蹦起来,走到书桌后面坐下,凑到电话机跟前看了看,旁边果然有张小卡片。 嗯,原来是内线电话,只能打招待所内部各个房间,并不能打出去。如果要打外线,就要跟招待所申请。 他还想着给姜家打个电话,看来是不行了。 遗憾地打了个哈欠,算了,还是睡觉吧。 就在他刚准备起身的时候,桌上的电话突然叮铃铃响了起来。 陈凡吓了一跳,看着电话机有些发愣,这时候谁打电话? 难不成是小彭睡不着觉,想跟他夜聊? 晃了晃脑袋,陈凡提起话筒,“你好,请问哪里?” 听筒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请问是陈凡同志吗?” 陈凡眼珠微转,迟疑了两秒,说道,“对,我是陈凡。” 对面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陈同志你好,我是江南文艺杂志社主编何青生啊。” 陈凡眉头轻挑,“原来是何主编,您好您好。” 何青生哈哈笑道,“你好你好,不好意思啊,这么晚还打扰你,我是刚才找小彭有点事,听她说你来了,就想找你聊聊,不知道方不方便?” 陈凡干笑了一下,“方便方便,我正好睡不着觉,这样,您在哪个房间,我过去拜访您?” 江南文艺杂志是省级报刊,社长是正厅级干部,主编或总编便是副厅级,跟云湖地区副主任是一个级别。 他这个小小的副科,跟人家隔了整整3级,区别不是一般的大。 而且作为江南文艺的主编,那几乎可以视为江南省文人的带头大哥,至少也是之一,这样的人,陈凡敢说“不方便”? 别说方便,哪怕真不方便,也要说方便啊。 而且最好是自己去拜访他,而不是让他主动过来。 还好这位主编大人没什么架子,听到陈凡的话,当即笑道,“不用不用,我就在前厅,过去找你也方便。”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我现在过来。” 不等陈凡说话,他便啪地一下挂断电话。 陈凡放下话筒,拍了拍脑袋,随即左右看了看,到旁边的茶几上拿了两个杯子泡茶,又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 刚拉开房门,便看见一位50多岁的中年人大步流星走上台阶,人还没到门口,便伸出右手,看样子是要敲门。 不用人介绍,陈凡便猜到这人便是何青生,当即上前两步,远远地伸出右手,“何主编您好,我是陈凡。” 何青云快走两步上前,一把握住陈凡的手,用力晃了两下,满脸惊讶地看着陈凡说道,“你好你好,虽然知道你年纪不大,不过看你的样子,应该还不满二十岁吧?” 一直以来,他和陈凡都是书面联系,而且基本以讨论稿件为主,对陈凡的情况并不太了解。 还是刚才在前厅,听小彭说陈作家是个很年轻的人。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等看见陈凡的样子,依然很是吃惊。 同时心里不禁有些怀疑,那些文笔老练的文章,真是这个年轻人写出来的? 陈凡见何主编这么直接,便笑着说道,“今年18,确实还不到20岁。” 嗯,满17进18,他从不骗人。 随即松开手,侧身让开门口,“何主编,请里面说话。” (本章完) 第470章 曝光了 两人分别落座,单人沙发中间是方形小茶几,颇有种领导会面的意思。 何青生也没客气,看了看还冒着热气的茶,知道是刚泡上的,便端起来喝了一口,随即对着陈凡笑道,“以前咱们书信联系,我还以为你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没想到这么年轻,真是出乎意料啊。” 不等陈凡说话,他又笑道,“不过也对,有志不在年高,你也称得上是年少有为了。” 陈凡腼腆地笑了笑,这么直接夸奖,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何青生又笑道,“虽然说年纪不大,可文章却老练得很,几乎每篇都不用修改,都是全文照发。但是从你的文章中,又能看出不少新意。 以前我还以为是基层文化工作者对经验的总结,现在看来,应该是年轻人天马行空的灵光一闪,而这种灵感,往往比经验更加出彩。” 接连这么夸奖,陈凡也有点坐不住,当即略带惶恐地说道,“跟老前辈相比,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尤其是词语积累,还需要认真学习。” 这是事实。 倒不是说陈凡的文化底蕴太差、文笔也不如那些成名大家老辣。而是每个时代都有当时的行文特色。 比如本世纪上半叶,那些民国文豪大多都是笔锋犀利,或是嬉笑怒骂豪放不羁,或是半文不白锋芒隐现,而到了50年代中后期,国内文坛的文风基本上都往朴实方向发展,写的也都是基层老百姓的故事。 唯一不变的,便是行文风格,字里行间总带着几分咬文嚼字。 哪怕乡土文学也是如此,不像后世那么直白。 而陈凡写书,尽管已经尽量往这方面去靠,可受到后世网文写作的影响,用词极其平白,甚至有很多口语。 当然,在他看来,是为了方便读者阅读,绝不是为了灌水。 不过在大部分读者的眼中,这样的文章,虽然很好看,可“文气”终究不如那些咬文嚼字的。 这种咬文嚼字的行文风气,甚至一度影响到8、90年代的作者。 只不过这种文风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淡。 老书虫甚至能通过一篇文章的行文用词,判断出大概的成文时间。 而陈凡的文风,说他一下子跨越了20年,也未尝不可。 但在专业人士眼中,就“暴露”他“文学底蕴不足”的毛病。 何青生见他这么说,不禁轻轻点了点头,“你这个问题我也注意到,不过算不得什么,反而跟长期以来我们提倡的,‘要写老百姓能看懂的文章’很接近,所以我也没有想过向你提出这个问题。”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不过,增加自己的文学修养,还是很有必要的,回头我写個书单给你,……” 话说到一半,又摆了摆手,“还是拿几本书给你吧,都是我以前学习时读过的书,应该对你有点作用。” 陈凡感激地点点头,“谢谢何主编。” 何青生摆了摆手,笑道,“反正那些书我已经很久没看了,给伱也算发挥余热。另外,像茅盾先生、巴金先生、周立波先生、郭小川先生……等等文坛名家的作品,你都可以多看一些。”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轻轻叹了口气,“前些年书店里的文学书籍不多,向前辈学习的机会也少,不过,很快会有一批新书出来,回头你可以去书店买一些。” 陈凡连连点头,“嗯,我会的。” 过了几秒,何青生突然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心里有个疑问,一直想找你请教,但是一直都没有提,难得你这次肯过来参加会议,所以我想向你当面请教一下。” 陈凡眨眨眼,想不通他的问题是什么,不过嘴上却不慢,“请教不敢当,您请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 何青生先应了一声,随即眼眉低垂,似乎在斟酌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刚才我说过,你的文风非常特别,就是写作的时候,非常接近老百姓的语言,但是又不是纯粹的口语化,依然具有文学性,在我从事文学工作这么多年的职业生涯中,还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 但是……” 他转头看着陈凡,轻轻干咳一声,“就在今年,我在《bj文艺》、《浙江文艺》、《上海文艺》等十几家省级文学杂志上,都发现了这样的文章。” 陈凡的笑容逐渐僵硬,这都能看出来? 他还以为能多管一段时间呢,才半年而已啊,这就曝光啦? 看见陈凡的表情,何青生的笑容更加灿烂,“这些文章的作者啊,有的叫晨东、有的叫土豆、有的叫番茄,还有的叫什么乌鸦、乌贼、花又明。 这些都算正常的,还有些名字奇奇怪怪的,我都记不住。我就想问问你,跟这些作者认不认识?” 陈凡抿着嘴微笑,这些笔名很奇怪吗? 嗯,虽然是有点奇怪,可都是气运之子啊! 我就是想借点气运而已。 看着何青生充满好奇的眼神,陈凡左右思量一番,决定坦白,“呃……,确实都认识,还算蛮熟的。” 何青生眼角带笑,“有多熟?” 陈凡耸耸肩,两手紧握,“大约就是穿一条裤子、睡一张床的那种。” 何青生惊讶地睁大眼睛,“呵,十几个人挤一张床,那床挺大啊。对了,你们不是都有稿费吗,还穿一条裤子?” 陈凡彻底摆烂,“好吧,其实都是我。” 这年头的文人,谁还没几个马甲啊,比如沈德鸿先生,就有茅盾、郎损、玄珠、方璧、止敬、蒲牢、微明、沈仲方、沈明甫等十几个笔名。 最离谱的就是鲁迅,竟然有190个笔名。 所以以后周树人有事,别总是找鲁迅,去找自树、庚辰、索子、索士、树人、令飞、迅行、树、黄棘、周豫才、周树、唐俟……这些都行! 他陈凡才区区十几个笔名而已,完全是在向前辈学习,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觉得是小事,何青生却差点晕过去,满眼惊叹地看着他,“还真是你啊!” 陈凡咧着嘴干笑,却没来得及说话,何青生便追问,“这十几份杂志,加起来一个月差不多能有30万字,你是怎么写的?” 所以是我更新量太大? 陈凡想了想,“笔耕不缀,每天都多写一些,另外还有以前写过的存稿,修改一下再发出去。” 何青生摇头赞叹,“那也很了不起了,大部分作家每天能写两三千字就是高产,毕竟写作需要构思,有时候还要翻阅文献,再加上边写边改,一个月能写出一篇能出版的短篇,就算是合格的作者了。” 陈凡算了算字数,觉得还真是。 传统文学可不比网文,没到100万字的都算是短篇。这年头的短篇字数,从几百到3万不等。 达到3万的标准,就是中篇。而字数达到10万字,便是长篇。 等于在别人需要3、5年才能写完一本长篇的年代,陈凡以平均每个月一本长篇的更新量在写作,由不得何青生不惊叹呐! 最离谱的,还是陈凡在同时写几个不同的大长篇,他不需要思考情节的吗? 想到这里,何青生心里一动,抬头对着陈凡说道,“陈凡同志,你不厚道啊。怎么说你也是江南人,我们杂志社又不是不用你的稿件,怎么能往其他杂志社投稿呢?” 陈凡何其无辜,两手一摊,“我一个月写30万字,你们对稿件的要求是不超过2万字,为了加快《在希望的田野上》的进度,都已经破例刊登3万字了,还能容得下另外的27万字?” 何青生顿时哑口无言,他头一次感觉自家杂志社的版面不够用。 谁让你如此牲口,一个月写那么多字的? 想当年队伍才开张,为了多搞点稿件,他是到处求爹爹告奶奶的去邀约稿件,要是当时有陈凡,……好像也不行。 江南文艺杂志社,除了是一家出版机构之外,最重要的职能之一,便是培养本省的文学人才。 相比把杂志版面铺满,这个才是最最最重要的核心! 只不过……,何青生看了看理直气壮的陈凡,心里始终有几分不甘心。 他沉吟两秒,说道,“虽然但是,你这事确实办得不够地道。总不能说江南文艺容不下你的作品版面,就一声招呼都不打,把作品发到兄弟单位去吧?好歹你提前打声招呼,大家互相体谅一下,对不对!” 陈凡眨眨眼,决定不跟他争论,“对对对。” 何青生满意地点点头,“这样,除了《在希望的田野上》,你再交一篇新文章给我,这事就算翻篇了。” 陈凡想了想,“有什么要求吗?” 何青生眼前一亮,竟然还可以命题? 他当即干咳一声,边想边说道,“这个要求嘛,我想想啊。嗯,首先肯定题材要新,这都已经是新时代了,咱们不能抱着老一套不放,最好是能写出新意来。 其次嘛,价值观要正,文章具有教育意义,不能说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读者看了你的文章,肯定会受到你的思想影响,所以这方面一定要注意。 当然了,对你我是很放心的,我看过你写的所有文章,包括笔名是番茄土豆乌鸦乌贼的那些,总体来说,核心价值观都很正面、人生观也很积极向上,这点要继续保持。 再一个呢,……” 他想了又想,觉得有这两个就够了,如果限制太多,反而不利于陈凡的发挥,便摆了摆手,“就这样吧,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陈凡眉头微皱,“有新意,还要正面?” 他沉吟两秒,转头看着何青生,小声说道,“能不能写爱情故事?” “爱情故事?” 何青生先是一愣,随即精神大振,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凡,“快,说说你的想法。” 多少年了啊,文坛有多久没有出现描写爱情故事的文章了?! 就算现在已经扭转乾坤,可很多人依然缚手缚脚,根本不敢越线半步,依然按照老一套的规则在办事、写文。 如果江南文艺杂志社能够刊登一篇描写爱情故事的文章,首先就能传递出打破枷锁的决心和力度,无论是从文坛还是风向的角度,都将具有非凡的意义。 至于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何青生根本不怕。 当年一个人放三头牛的日子都挺过来了,还能有更坏的结果吗? 大不了主编不干,回去继续放牛去! 陈凡见他竟然没有拒绝,也不禁有些惊讶。 这年头对爱情的描写还属于“禁忌”,私底下多少龌龊的事都做了,可表面上却人人羞于提及一个情字,没想到这位省级报刊的主编,竟然一点也不避讳。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脑子里组织一下语言,便说道,“那是77年的秋天,” 刚开了头,何青生便迫不及待地说道,“第一个秋天?!” 他见陈凡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不禁尴尬地笑了笑,“你继续,我保证不插话。” 陈凡嘴角微抽,继续说道,“就在那个秋天,侨居海外的蓝军将军周振武的女儿周筠旧地重游,来到庐山。” 何青生眉头微皱,“庐山是江西的,为什么不能是江南?” 陈凡微微叹了口气,“那就云湖吧,云湖地区的云湖,我熟。” 何青生尴尬地笑了笑,“云湖好、云湖好,你继续讲,我保证不插嘴。” 陈凡懒得理他,将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庐山恋》故事说了一遍。 之所以说是改得面目全非,理由只有一个,和《牧马人》一样,原剧他都没看过啊! 反正无非就是一代的矛盾由二代来化解,冤家变亲家、团圆大统一呗。 所谓的爱情故事只是卖点,最最最关键的,还是故事的社会背景,以及由此传递出“现在跟以前不一样”的这么个信息。 而在77这个时间点,这样的信息,几乎是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最喜闻乐见的东西。 甚至可以说是石破天惊。 听完陈凡的故事,何青生果然欣喜若狂,“好,这个故事好!”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凡,“这个故事你什么时候可以写出来?” 陈凡想了想,“这个会议开几天?” 会议?什么会议? 何青生硬是愣了好几秒,才终于想起来正事,“哦、哦、哦,会议啊?我想想啊。” 又过了两三秒,他才两手一拍,“开两天,对,就是开两天!” 陈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突然有种心里不安的感觉是怎么肥四? 何青生呵呵干笑了两声,“要不,我先跟你介绍介绍这次会议的情况?” 陈凡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聊了近一个钟头,总算进入正题。 何青生正色说道,“我过来找你,就是想跟你说说这次会议的情况。这一次的会议,是由文化、宣传和我们杂志社三方共同主办,省里全程关注并指导的、十几年来江南文化系统最重要的会议。” 听到这话,陈凡的脸色也不觉变得严肃起来。 文化系统的时间要更长,而且长了不是一星半点,而是一半以上。 何青生靠在椅背上,眼神有些迷离,“以前的事情就不说他了,现在的状况就是,有一个办公室,在支撑着文联的一部分基础工作,去年江南文艺杂志社复刊以后,这个办公室也并到了我们杂志社来,主要负责行政和复建工作。 就在前几天,也就是1月10日,上级成立了恢复文联、作协这两个机构的筹备领导小组。 领导小组做的工作之一,就是督促各省分会机构重建。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省里的文化、宣传部门积极配合,我们杂志社也在第一时间做出响应,召集全省老作协会员集合,复建江南文联、江南作协。” 他说着转头看向陈凡,“作协和文联的关系很复杂,与其他机构不同,作协既属于文联的成员单位,又与文联是平级。很多时候,作协和文联的工作是合并开展的,所以在很多地方,目前文联和作协并没有分开,属于两头管理。 我们江南省的情况也差不多,复建作协,也是复建文联,在作协之后,舞协、音协、戏协等机构都会逐步恢复。 不过那些跟你没关系,跟我也没关系。 说回这两天的会议。主要议程就是复建作协,行政方面的东西不用你去操心,跟你有关的只有两个。” 陈凡眼珠微转,不禁有些疑惑,“两个?” 不应该是一个吗? 何青生似乎没听见他的话,继续说道,“一个是吸纳你成为江南作协的会员。” 他忽然叹了口气,“以前江南作协共有两百三十多名会员,十几年的时间过去,现在还剩下的,却只有197人。” 其他人去了哪里?当然是没了。 过了好一会儿,何青生才继续说道,“这一次复建江南作协,一方面要将原来的老会员都召集回来,另一方面,就是要吸纳一批新会员。” 他转头看着陈凡,“你就是被选定为的新会员之一,我是你的推荐人。” (本章完) 第471章 坚定拒绝 说了第一个与陈凡有关的事情,不等他讲几句客气话,何青生便继续说道,“后天召开的会议,就是讨论重建全国作协江南分会、统计老会员信息、推荐新会员入会并表决这几件事。 和其他需要复建的单位一样,复建作协并不麻烦,把原来的那一套拿出来就可以直接使用。 新会员的表决也很简单,一看推荐人、二看作品,以你的条件百分之百能过。所以这件事你知道就行,等会议流程出来,我再跟你讲一下其中需要注意的地方,到时候走个形式就好。 相对重要一点的,还是第二天会议的议程。” 陈凡眼珠微转,“有什么重要的事?” 何青生点点头,正色说道,“第二天的议程,是要推选出几位江南省作家代表,代表我们江南分会,在3月份去首都,参加全国作协复建会议。同时要敲定到时候参会的讨论议案大纲。” 陈凡眉头微皱,“总会复建,还需要分会代表参加吗?” 这种事不都是弄个筹备委员会,设立个秘书长,然后拉一票人,分别解决场地、机构、职能、编制、待遇等问题,就可以了么。 之后的工作,当然是交给各個分支机构去处理。 作为各省的分会机构,跟着总会的脚步走就完了,还搞什么代表参加? 对了,这时候的各省作协,并不是完全独立的单位,比如江南省作协,那是80年代以后的名字,现在的正确名称,应该是全国作协江南省分会。 所以后世上网去查各地作协的成立时间,基本上都比较晚,省级的差不多集中在80年代和90年代初,下面市区县的作协,甚至还有新千年以后成立的。 其实这个时间,说的是各地作协改组之后的成立时间,并没有把之前的“分会”阶段算进去。 要是把这段历史也算进去,几乎全国绝大部分地区,在50年代就有了文联和作协,只是名称不同而已。 听到陈凡的问题,何青生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沉吟几秒之后,反而抬起头问了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以前作协是干什么的?” 陈凡眨眨眼,“作协,不就是作家协会吗,管理作者的吧?” 何青生突然哑然失笑,“你果然年纪太轻,作协解散的时候,你应该才几岁大吧,不知道也正常。” 陈凡有些好奇了,难道作协还有什么牛逼之处? 何青生靠在椅背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陈凡见他杯子里的水快要见底,赶紧站起身提起热水壶,给他续满。顺便给自己也倒了一点。 何青生手指在茶几上敲了两下表示“谢茶”,等陈凡坐好,才继续说道,“全国的文艺机构很多,像什么舞蹈家协会、戏剧家协会、音乐家协会等等,都是文艺工作者的管理单位,同时这些单位也是文联的组织会员。” 他转头看向陈凡,“但是,其中作协最不普通。不仅仅是因为其他单位都要低一级,而作协是唯一一个与文联平起平坐的单位,更因为当时的作协,还掌握着巨大的权力和物质条件。 级别更高、权力更大、物资更多,造就了作协比其他文艺单位‘高人一等’的地位。 但是如此一来,不仅将作家与其他文艺工作者区分开,也让自己成了‘出头鸟’!” 听完他的解释,陈凡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么多部队文工团、地方文艺宣传队都没出事,甚至还庇护了不少类似姜丽丽那样的人。 唯有作协,或者说作家最倒霉。 合着以前的作协,并不是一个服务机构,而是管理机构啊! 想想作协是干什么的、吹的又是哪阵风。 这不是正好撞霉头上了么!!! 陈凡听何青生这么一说,他也想起来一些关于作协的事。 后世的作协存在感很低,低到连作协自己人都在说,如果不是有人骂,绝大部分人甚至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单位! 其实在以前,至少是新千年以前,作协的牌子还没那么臭。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 不是浅浅! 而是小明! 大约就是2007年,小明加入了作协。 知道的人都知道,当时他身上有个判了的案子。而跟这个案子有关的书名,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加入作协的申请表上。 这还不是关键,重点是,作协内部竟然有超过一半的人支持他。 王蒙的一句话,“作协不是选道德楷模。” 让反对者心灰意冷、身似寒冬。 再然后,金字招牌掉到地上、权威扫地,除了偶尔被骂上热搜,也就只有一帮网文作者还想着加入作协,却又被某些尸位素餐的老家伙明里暗里拦着,你不理他了、他又来找你,如此反复拉扯,以此找点存在感。 不过,那是以后。 至于现在、乃至于未来20年,作协依然是全国绝大部分作家最向往的圣地,也是文艺青年晋升作者唯一的道路。 尤其是80年代,作协主办的杂志《人民文学》,被誉为文学顶端的皇冠。 就专业领域而言,作协依然是国内文坛独一无二的庞然大物,足以左右文学风向,离自砸招牌还有二三十年呢。 包括现在的陈凡,想要通过卖文赚钱,也必须向该组织靠拢。 何青生见陈凡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继续说道,“所以这次作协复建,就非常重要。经过了这些年的变化,作协内部也在反思,于是复建的时候,协会里面就有两种声音。 一种是恢复原状,按照以前的作协机构职能进行管理,直白一点说,便是‘失去了的要拿回来’。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代表了一部分人,还有一部分人,则是想着,作协就应该像其他艺术家协会一样,专注于艺术和艺术家本身,将管理机构转变为服务单位,如此才能安安稳稳做学问。” 陈凡眨眨眼,小声问道,“何主编,您是哪个部分的?” 何青生苦笑着摇摇头,“我当然是支持转变职能,搞文学的就只搞文学,跟着旗帜走就完了,不要参与到其他事情上面去。” 顿了一下,他又哈出一口长气,“不过,想归想,最后落地会成什么样子,还是要看上级领导的决定。” 陈凡听了缓缓点头,这倒是句大实话。 过了几秒,他突然回过神来,“您说这件事跟我有关,可是我没感觉哪里跟我有关啊?!” 自己只是个新人,应该没有资格成为作家代表吧! 何青生侧身看着他,笑了笑说道,“我既然来了,当然要跟伱把话说明白。这次推选作家代表去首都开会,除了老资格的会员作家之外,上级要求至少还要有一个新会员,……” 听到这里,陈凡顿时明白了,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 不等何青生说完,他便讪讪笑道,“何主编,我就是个纯新人,开始写作还不满一年,应该没资格做代表吧。” 何青生笑着摆摆手,“诶,你可千万不要妄自菲薄。虽然你正式发表文章的时间还很短,但是从成绩上来说,不仅压倒性地胜过所有其他新人,就连所有的老作家,产量也不如你。 而且即便把这个范围放大到全国,我也不信还有人比你更高产、能写出同等质量的作品出来。” 陈凡呵呵干笑。 其实我就是想多赚点钱而已。 何青生还在说着,“至于其他作家会不会同意,你完全不必担心,只要你往哪里一站,我给你提名的时候,保证没有人会反对!” 陈凡:所以到底是我牛还是你牛? 何青生,“更别说你还有十几个笔名身份,到时候我把这些笔名报出来,那就更加不会有人反对。” 陈凡立刻讪笑道,“大可不必!” 主要是他不想社死。 何青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以为只有我能看出来,这些作者的文风一致?” 陈凡干咳一声,“猜到总比确认强。” 何青生见他心有戚戚然的样子,忍不住摇头失笑,“你倒是跟老一派作家很像,一个笔名代表一个想法,弄不好以后还会‘自己跟自己打架’。” 陈凡明白,他口中的老一派,估计得去到民国那一批人,而所谓的“自己和自己打架”,也是民国某些作家的风格。 谈时事用一个笔名,聊风月又是一个,写杂文赚钱再用一个,被封杀了再换一个,……若是遇到论战,便用几个笔名一起上,将单挑变群殴。 何青生见他不肯曝光,以为他是想向老前辈学习,便笑了笑不再多劝,随即说道,“对了,有个事情还要跟你说一下。你的写作质量和产量都很高,现在是专职写作吗?” 陈凡刚摇了摇头,何青生便笑道,“是这样,作协里面会有几名专职作家的名额,除了拿稿费,还可以领工资。 比如当年全国作协刚成立的时候,机关所在地在首都东总布胡同22号,当时就有20多位专职写作的驻会作家,其中包括周立波、张天翼、艾青、冰心、白朗、罗烽、艾芜、赵树理这些名家。 他们的待遇就很高,最高的文艺一级,福利待遇上向行政9级看齐,但是比行政9级243元的工资还要高一些,有333.5元,文艺2级就相当于行政10级,文艺3级相当于行政11级,以此类推。” (工资表没过s) 何青生见陈凡颇感兴趣的样子,笑着继续说道,“虽然我们省级分会没有总会的级别高,但也不会低太多,如果你来作协当个专职作家,定个文艺6级,拿100多块的工资还是可以的。 如果你不想当专职作家,作协里面也有其他行政岗位,就是要处理一些琐事,不过做好了的话,也有上升空间。” 说完之后,他看着陈凡笑道,“怎么样?有没有心动?” 陈凡眨眨眼,呵呵干笑两声,“可是我现在就是100多的工资啊。” 再算上机械厂和棉纺厂的顾问、卢家湾6队陶器厂的技术顾问,他一个月工资都有400多了好吧,比部委大佬还高! 何青生闻言顿时一惊,看着陈凡,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刚才明明说只有18岁,怎么工资这么高?” 不管是什么岗位,都必须从低做起,哪怕大学生也要经过实习阶段才能成为干部,更别说他小小年纪。 100多的工资,已经超过好多八级工了吧。 陈凡腼腆地笑了笑,“虽然年纪小,不过是特别提拔,所以评了个副科,工资定级就是100多。” 还是正儿八经的干部? 何青生更惊讶了,“刚才我就想问,你哪个单位的?” 陈凡脸上笑容一收,正色说道,“何主编您好,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云湖卫生处负责新技术推广的副科长,主要工作是派驻卢家湾生产大队指导卫生建设工作。另外兼云湖机械厂、云湖棉纺厂卫生顾问。” 何青生听着有点晕,“怎么跑卫生系统去了?” 陈凡搓搓小手,不好意思地说道,“主要是5、6月份参与编了一本医书,就被特招了。” “医书?” 何青生眯着眼睛努力回忆,今年有什么新的医书出来,值得特招一个副科长的? 几秒之后,他突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陈凡,“急救手册?云湖急救法的发明人陈凡?就是你?” 要问今年卫生系统的大事,其他省的不知道,反正在江南省,便是云湖卫生处放了颗大卫星,搞出来一个云湖急救法,而且这个跟当年轰轰烈烈的打鸡血可不一样,经过医生验证,那是真的有效,据说已经救了好几十个人。 所以由省卫生厅牵头,在全省各个单位做了一次急救法的宣讲,为大家讲解各种生活中常用的急救知识。 当然,其中最闪耀的,绝对非云湖急救法莫属。 何青生是文学系统,不是新闻系统的人,对这些东西也不太敏感,除了听说这个急救法的发明人叫陈凡,当时惊讶跟作家陈凡竟然同名之外,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却没想到,竟然真是同一个人?! 他怔怔地看着陈凡,过了好一会儿,就在陈凡有些心里发毛的时候,他突然一拍大腿,叹着气说道,“你亏了啊!” 陈凡睁大眼睛,“啊?” 何青生正色说道,“怎么不是?你就说这些年,有多少靠一技之长被特别提拔的?次一点的进省里的单位,好的直接进部委任职,而且还是当干部、大干部。 就以你的贡献,别说一个小小的副科级,就是把你提拔到卫生厅当个副处也不为过,甚至等这项技术普及开,挽救无数人之后,说不定还有机会调去部委。 结果一个小小的副科就把你打发了,那云湖卫生处不是欺负人么?这不是亏了是什么?!” 陈凡眼角微抽,至于这么激动吗?吃亏的人又不是你! 何青生喘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对着陈凡说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到我这里来,我给你弄个正科的位置,别的也不用你干,你就写你的,是不是比在卫生处受气强?!” 陈凡眼角狂抽,你是那只眼睛看到我受气了的? 顿了两秒,他摸摸脑袋,憨厚地笑道,“多谢何主编好意,只不过我真的没有想过离开云湖。” 别说他以前的梦想就是暂时躺平,等天下安定之后,便去东南西北溜几圈,好好享受人生。 而今天听了何青生的话,知道作协竟然这么危险,就更加不会趟这滩浑水。 他就想弄个作协会员镀个金而已,最多最多当个吉祥物,作为代表去首都开会,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想沾。 何青生又劝了几句,可是陈凡态度依然坚定,他也只能遗憾放弃,摇摇头说道,“行吧,反正你还年轻,若是哪天改了主意,你再同我说,我来给你办调动。” 作协是最不挑来历的单位,会员也是来自社会上各个行业,其中有石油工人、有钢铁工人,有基层的农民、社员,自然也有机关领导、政府干部。 陈凡这个卫生系统的吉祥物,到了作协来,依然可以成为作协的吉祥物。 怎么就不肯来呢? 事情聊完了,何青生也没有多待,便准备起身告辞。 他人都走到了门口,又突然转过身来,一拍脑门,“差点忘了,你的稿子什么时候给我?就是那个《云湖恋》的故事。” 陈凡咧嘴干笑,说了这么多话,难为他还记得。 便说道,“会议是后天、大后天两天,会议结束前,我一定把稿子给您。” 何青生点点头,随即有些好奇,“这么短的时间,还要开会,时间上来得及吗?” 陈凡想了想,“反正在回云湖之前,我一定交稿。” 何青生满意地点了点头,“好,那我就等着拜读了。” 拿到承诺,他才略带遗憾地离开。 遗憾自然是陈凡为啥不答应给他调岗呢? 陈凡挥手送他离开,等他消失在楼梯间,便轻轻关上房门。 事又多、钱又少,爱谁谁去! (本章完) 第472章 外出 第二天,早上6点钟,不需要闹钟,陈凡便准点醒来。 以前的梦想是一觉睡到下午,直接吃晚饭,现在有条件了,反而睡不着。 不过倒是应了睡觉睡到自然醒那句话,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数钱数到手抽筋。 起床之后不急着洗漱,到稍微宽敞的地方做了一套晨练动作,又将几套气功练了一遍。 半个小时过去,陈凡缓缓收功,站在原地不动,身体却在微不可察地颤抖,不一会儿,周身竟然热气腾腾,就跟练了九阳神功似的。 其实无非就是体温升高、将身体表面的汗气蒸发,而环境温度过低,就会产生蒸汽现象。 就跟冬天洗完手之后,手掌上自然冒气一样。 这种现象在夏天就不太可能看到。 练完功夫,陈凡洗脸刷牙换好衣服,便去食堂。 招待所食堂就在前面那栋平房里面,大门是朝着小院里开的,此时还没到7点供应早餐的时候,里面自然没人。 他也不着急,揣着手手就坐在离窗前最近的板凳上等着,隔着台子和里面的人聊天,“师傅,今天早上吃什么呀?” 里面正在忙活的师傅们都不禁转头看向他。 腰杆板正地端坐着,头戴一顶蓝色解放帽,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羊毛大衣,里面是宝蓝色的中山装,脚上穿着油光锃亮的黑色牛皮鞋。 嘿,好一个俊俏的小伙子。 一位四五十岁的大妈顿时来劲了,拎着饭桶将大米粥倒进泡在热水中的饭盆里,随即将饭桶一扔,对着陈凡喊道,“小伙子,你哪个单位的?” 另一个年纪稍轻的大妈捧着一篮子油条搁到旁边,“听你的口音,不是省城的吧?这几天招待所不接待外客,你是来参加作协会议的?” 陈凡笑呵呵地点点头,“大姐明鉴,我是云湖的,来开会,昨天晚上才到。” 话音未落,那厨房里就响起一阵哄笑声。 拎饭桶的那個大妈一巴掌拍在捧油条的那位肩膀上,笑得格外大声,“哈哈哈哈,他叫你大姐呢!” 年轻那位老脸微红,“小伙子嘴真甜,我都快50了,估计比你妈还大,你得叫大妈。” 陈凡坐在凳子上呵呵直笑,视线从窗台上扫过,所以今天早上就吃油条配大米粥吗? 不对,还有包子馒头的香味。 这伙食可以啊。 那位年轻点的大妈又说话了,“小伙子还没结婚吧,要不要大妈给你介绍一个?” 内厨一位大叔端着好高几个蒸笼过来放下,转头说道,“刘姐,你又要找女婿啊?” 说着还摇头,“我估计不成。” 刘姐一听顿时怒了,“怎么不成?” 大叔呵呵笑道,“伱家条件是不错,家里5口人,就有3个在上班,剩下两个还是没毕业的。可人家也不差啊,” 他转头看了看陈凡,“你瞧瞧,羊毛大衣,丝绵混纺面料的中山装,一看就不是普通裁缝的手工,最起码也是百货公司售卖的高档成衣,单单这身衣服,就能换一辆永久自行车,你信不?!” 陈凡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服,有这么贵吗? 这身衣服还是机械厂送的,就是跟彩电、空调一起的那批,反正他在云湖百货公司没看到过同样款式和面料的衣服,便不知道价值多少。 不过如今百货商店里一件普通的的确良衬衣都要十几块,这一身衣服,估计少说也要两百块,差不多能换一辆自行车,甚至还有富余。 当然不包括自行车票,否则就不够了。 听到这位大叔的话,厨房里剩下的两位厨师也不禁惊讶地看向陈凡。 身上穿着两百块?什么家庭条件啊? 大叔见众人都面露惊讶,又得意洋洋的说道,“这还不止呢,刘姐,别忘了现在住在招待所的都是什么人?除了文化、宣传和杂志社的领导,就只有参会的作家代表。 虽然全省有197位作家,但每个地区只有2个代表,全省11个地区,总共22个代表。” 他转头看着陈凡,咧嘴笑道,“这位代表,你刚才说是云湖的,那应该是云湖的代表吧?” 陈凡心里正在惊讶,原来不是全部作家都来参会吗? 听到大叔的问话,轻轻摇了摇头,笑道,“我是新作者,不是代表。” 结果大叔更惊讶了,上下仔细打量陈凡几眼,“听说这次开会,只邀请了一个新作者,所以……你就是卢湾陈凡?” 陈凡满脸惊讶地看着他,猜得这么准,莫非你是盲生? 只邀请了一个新作者是什么鬼? 难怪昨天晚上何青生那么信誓旦旦,原来根本就没有请其他人呐。 大叔见他没否认,不由得说道,“你真是陈凡?好年轻啊!” 厨房里其他人也都顾不得忙活,凑到一起在窗口看热闹,还在大声私语, “噢哟,他就是卢湾陈凡啊?年纪这么小的?” “上次王主任还说,陈凡肯定最少有三十多岁,这看着还不到20吧?” “长得是一表人才,就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唉,小刘,必须抓紧啊。” “模样好、收入还高,还是个作家,尤其这气质,一看就是文化人。小刘,不要怪我说直话,你家闺女怕是配不上。” 刘姐竟然深以为然的点头,“嗯,我也觉得配不上。” 陈凡维持着抿嘴微笑的表情,过了一会儿,等他们终于不说话了,才站起身走过去,“师傅们,7点钟了,可以打饭了吗?” 这时师傅们才反应过来,好一阵手忙脚乱,赶紧将所有食物搬到窗台前放好。 那位刘姐也不说要介绍对象的话了,热情地招呼,“你们来开会的代表都不要票,免费吃住,你要吃什么,我给你拿。” 她又忙着介绍,“稀的就是稀饭和豆浆两种,干的有油条、包子、馒头,另外还有酱萝卜和泡菜,要吃多少都行,但是不能浪费。” 陈凡一听乐了,“行,那就两根油条、3个包子,再帮我打点酱萝卜和泡菜,装一个碟就行,完了再打一碗稀饭。” 刘姐一边帮他拿碗碟装饭,一边惊讶地看着他,“这么多能吃得完?” 现在的油条包子,跟几十年后的可不一样,那油条比某些女生的胳膊还粗,长度也差不多,包子一个就能装满一只碗,正常人一根油条配一个大包子就够了,他却要两根油条、3个包子,还有一大碗稀饭! 陈凡笑呵呵地端起装满的餐盘,“差不多吧,先吃着,不够再加。” 他也没走远,就在最近的桌子上坐着,也不管厨房里五个人站成一排围观,便是一阵风卷残云。 最后还是拿了个包子,跟师傅们挥手道别,边吃边往外走。 等他回到房间,还没看见第二个人去吃早餐。 陈凡想了想,反正开会要明天,不如今天出去逛逛。 他便拿了钱票,当然忘不了带证件和介绍信,随后便锁上房门走到前厅。 前台后面,小彭正一手撑着下巴打瞌睡,不过眼睛始终半睁着,并没有真正睡着。 看到陈凡过来,她立刻睁开眼睛站起来,“陈作家,你起来这么早?吃过早餐了吗?” 陈凡笑了笑,“在农村习惯了早起,早餐吃过了。” 随即看着她问道,“你还没下班吗?” 小彭笑道,“要8点钟交班,正好吃了早餐再回去休息。” “哦。” 陈凡应了一声,又说道,“昨天何主编跟我说要明天才开会,不知道今天有什么安排没有?” 小彭立刻摇头,“我这里的行程表是没有安排的,除了接待报到的代表,就没有其他事情了。” 她这时才注意到陈凡的穿着,略带惊讶地问道,“陈作家,你这是要出去?” 陈凡哈哈一笑,“你也别总是叫陈作家,听着怪怪的,不如直接叫我的名字。” 顿了一下,又说道,“如果今天没事的话,我就想出去逛逛。哎,我想请问一下,你知道省城有家野味餐馆吗?” 小彭立刻笑道,“是野味酒楼吧,当然知道啦,那可是省城最出名的酒楼,连长江宾馆有贵宾入住的时候,都要找他们帮忙,调野味和厨师过去帮忙做菜。” 陈凡有些不解,他记得老彭明明说的是野味餐馆啊? 可是听小彭的解释,似乎应该就是那家。 小彭见陈凡若有所思的样子,又解释道,“野味酒楼以前确实是叫野味餐馆,不过当年还只是一家只有两间门面的小店,卖的吃食也不多,最出名的是野味卤汁面,还有就是炸麻雀,解放前在省城就很出名,还有报纸报道过。 后来公私合营,规模扩大了一些,也有了新的店址,就改名叫野味餐厅。 我们省城对食肆的规模分得很清楚,根据桌位数量、餐厅大小,从小到大分别对应餐馆、餐厅和酒楼,酒楼是最大的。 现在的野味酒楼,有80多名职工,还有自己的捕猎队、船队和车队。 他们现在的店是一栋两层楼,一楼是大厅,可以同时容纳上百桌人用餐,二楼是包厢,足足十个包间,专门接待外宾和贵宾。 你在省城游玩,野味酒楼确实是必须去的地方,哪怕吃一碗野味卤汁面,也算来着了。” 等她说完,陈凡不禁笑道,“你对那里很熟悉啊,是不是经常去吃?” 小彭撇着嘴连连摇头,“吃不起、吃不起!” 顿了一下,又笑道,“野味酒楼最便宜的野味卤汁面,也比外面贵得多,要1块钱一碗,只是因为大部分人都消费得起,才有很多人去吃,我去那里也只是吃面。像其他野味菜,我是想都不敢想。” 她说着打了个手势,眼睛瞪得老大,“一只烤野鸡,就要12块!你敢信?!” 陈凡眨眨眼,12块的烤野鸡,似乎也不算太贵啊。 人家全聚德的烤鸭,也要8块到10块钱一只呢,而且这还是打包价,如果在人家店里吃,一只12块起,就这还供不应求。 不过回头想想,一只肥鸡也才三块钱,餐馆里弄个全鸡锅子,要不了10块,那野鸡既没油、也没多少肉,就吃个新鲜,12块钱,确实不少了。 还有那野味卤汁面,竟然也要1块钱一碗,别人家的面条都是论“角”卖,他家的已经到“元”了。 没得说,绝对的高端消费场所。 不过还好,以陈凡的收入,还是能偶尔去那里搓一顿。 就在他暗自思索的时候,小彭从抽屉里翻了翻,递给他两张票,“给。” 陈凡看着她手里的票,不禁有些奇怪,“这是什么?” 小彭笑道,“野味卤汁面虽然贵,可是爱吃的人依然很多,所以他们区里的财贸办公室就特意印发了卤汁面的票。” 说着又往前递了递,“没有这个票的话,可是买不到卤汁面的哦。” 陈凡满脸古怪地接过票,问道,“是只有卤汁面要票吗?”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票证上面还真就写着“野味酒楼卤汁面1碗”的字样。 小彭点点头,“买卤汁面的人最多,所以就要凭票购买。不过一楼也有便宜的吃食,比如他们的炸麻雀就很不错,只要3分钱一只,还有麻雀面,只是口味不如野味卤汁面,很少有人会特意跑去吃这个。 至于二楼的风味美食,因为买的人没那么多,反倒不用票,什么肉票、粮票都不用,只要掏钱就可以。” 陈凡看着手里的票,呵呵笑道,“听着还挺新鲜。” 心里却在犯嘀咕,卤汁面1块?麻雀却只要3分钱一只? 小家雀也太没有牌面了吧。 他想了想,随即看向小彭,晃了晃手里的票,“你把票给了我,那你自己不就没了吗?” 不等小彭说话,他又笑道,“要不,我请你做向导,顺便请你去野味酒楼吃饭?” 小彭听了果然有些心动,那可是野味酒楼啊,好久没吃过了。 可思索两秒,还是摇了摇头,“不用这么客气,就是两张票而已。而且我刚上了一夜的班,实在没力气出去。” 她拿起台子上的纸笔,写了一个地址,“这是野味酒楼的地址,就在主干道上,你开着车过去很方便。不过,” 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呵呵笑道,“现在才7点半,他们只供应早餐,而你又刚刚吃过早餐了。要不先去逛逛其他地方,再去那里吃午餐。” 陈凡点点头,笑道,“也行。” 与小彭道别之后,便出门上车,缓缓开出院子。 昨天到的时候是晚上,很多东西都看不清楚,现在再看省城,果然……也就那样。 70年代的城市能好到哪里去呢? 即便是江南省的省会,也极少有超过5层楼的建筑。 相比同样是千年古城的云湖,省城某些地方甚至还略有不如。 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省城的道路确实比云湖宽阔许多,整个市区范围也要大两三倍。 除了这些,好像就没了。 难怪以后会把云湖地区肢解,有这么个小弟在下面,省城很没面子啊。 开出小巷上了主干道,沿着道路两旁的,绝大部分都是两三层高的楼房,一楼是门面,二楼三楼看不清是住宅还是办公室。 刚上主干道没多久,便看见昨晚兜了好几圈、占地约有半个足球场大的文化广场。 在文化广场北端,是一座礼堂式建筑,这里便是工人文化宫。 此时路上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大部分人骑着自行车赶着去上班。 这时候可没什么自行车道,几乎所有人都堂堂正正地骑在大马路中间,连挤满了乘客的公交车,也只能哼哧哼哧跟在后面,根本就不敢鸣喇叭。 如此一来,陈凡的小吉普混在自行车队中,自然也快不起来。 好不容易等前方的车队分批进入一家家单位,前方又有新的自行车加入。 陈凡也不着急,开着车慢悠悠地观察一路的街景。 和云湖一样,省城也是丘陵地貌,一路上坡、下坡数不胜数。 然后一个上坡,这里的建筑突然高了起来。 陈凡惊讶地看着窗外,打量着一栋栋足足有8、9层的“高楼大厦”,由于离得有点远,看不清大楼入口悬挂的牌匾,也就不知道是什么单位这么牛。 再往前开了一段,道路逐渐变窄,高楼大厦也没了,变成一栋栋低矮的民居。 这些民居有高有低,低的是平房,高的也只有两层,而且挨得很近,从远处看过去密密麻麻的,跟几十年后的城中村很相似。 这里应该就是省城的老居民区了。 反正也闲着没事,他便将车停在路边,一头扎进小巷子里。 结果十分钟不到,又从里面钻了出来,脸上还有几分晦气。 这里的居住条件未免也太差了吧。 他刚走进巷子,就能闻到一股臭气,这种老居民区里面,竟然连个下水道都没有,遍地污水横流。 每隔一段地方,就有一个明显是后来开挖的旱厕,陈凡路过时,还有不少人在排队等着倒尿桶。 那股气味,直接将他逼到另外一条巷子。 这条巷子稍微好一点,比刚才那条要宽一些,甚至能容纳一辆轻卡车出入。 然后他就看见一辆拉着水罐的轻卡车慢吞吞挪进来,再往里面开了几十米便停下,一人从驾驶室里下来,拉起一根粗水管对准一个不到两米高的池子放水。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池子旁,几乎是瞬间出现几个身影,一分钟不到,人群便将池子围了一圈,每个人后面都还有排队的人。 陈凡走过去一看,原来是拿着水桶在接水。 所以这里也还没通自来水? 旁观了不到一分钟,陈凡便忍不住往回走。 还省城呢,就这? 不过,记得好像上海某些居民区也是这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嗯,等过段时间去上海,一定要去看看! (本章完) 第473章 场面人 1月15日,逛街。 无聊。 陈凡百无聊赖地开着车在省城街道上兜圈,逛到省城百货公司的时候,看见有人喜气洋洋的端着红色搪瓷盆、红色搪瓷痰盂、红色热水瓶,还有好大一块红布,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好像张文良和杨兴秀是1月17号结婚? 然后明后天要开会,所以哪怕开完会就跑,也正好完美错过? 在云湖这一片,等再过两年,农村结婚就会是两天,80年代中后期变3天,到了新世纪以后又变成两天,最后大家都忙,很多人家也就1天搞定,只有部分乡镇还守着最少两天的规矩。 但是现在跟40年后一样,只办一天。 早上迎宾、上午接亲,中午吃饭,下午散场。 所以除非他明天就往回赶,否则大概率是赶不上张文良的婚礼。 心有戚戚然,陈凡决定补救一下。 停车进店,不一会儿拎出来一大块红布。 我都到省城来买结婚礼物了,总不能怪我没放在心上了吧?! 上车重新出发,拿着地图专找著名景点去打卡。 比如李先生住过的长江宾馆、李先生去过的某某商场,还有一些古建筑。 现在这些古建筑都不需要门票,建筑也比较破旧,看上去确实“古色古香”。 要等过几年,甚至十几年,省城才会将这些早已破败不堪的古建筑重新修缮、或者打着修缮的名义重建,变成一个个收费的旅游景点。 这时候也不是没有要花钱买票的景点,不过基本上都是公园,陈凡表示不感兴趣。便专门找那些后世几乎再也看不到的景致拍照,将历史定格在相机里。 兜兜转转,终于到了中午,陈凡这才驱车前往距离江边不远的野味酒楼。 不尽长江滚滚流,江岸边的一座小山被推平,土石就地填埋到低洼处,使得这一处江堤与后面连成一块平地,江堤便是马路。 马路旁有一排粗壮的梧桐树,是当年委座令南京栽种法国梧桐的时候,江南的领导跟着种植的,在省城老城区,包括文化宫招待所门口那一片,都有这种梧桐树,只是规模没有南京大,只局限在行政区及其周边。 野味酒楼就坐落在几颗梧桐树后面,一座红色两层小楼,占地面积还不小,大约能有四五十米的长度。 这年头没有停车难的问题,尽管酒楼前已经停了几辆中巴车和几辆小汽车,依然给陈凡留了很大的停车空间。 将车停好,下车推门而入,一股嘈杂的音量立刻袭来,放眼望去,偌大的一楼大厅里面,摆满了八仙桌,眼下正是吃饭的时候,几乎所有桌子都坐满了人。 生意这么好? 陈凡扫了一眼,大部分人都在吃面条,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味,这个应该就是小彭重点介绍的野味卤汁面。 他耸了耸鼻子,立刻闻出配料中至少有十几种野味,而且说是卤汁面,其实还有一大勺浇头。 难怪别人家的面条卖一毛两毛,他家要卖1块,确实物有所值。 也有吃米饭的,比如他左手边的那张桌子上,几位食客端着饭碗吃得正香,桌上摆着三盘菜,一盘是油光水亮的炸麻雀,那盘子里的麻雀少说也有十几、二十只,另外两盘看不清是什么菜。 据说野味酒楼的菜式只有野味,可能也是某种小动物吧,不过既然在一楼售卖,价格应该不贵。 就比如那盘炸麻雀,20只也不过6毛钱,很是划算。 陈凡没有多做停留,扫了一眼之后,便径直上了2楼。 竟然没有人拦着? 还有服务员接待? 一位三十来岁、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就站在楼道口,目视着陈凡上来,等他踏上最后一个台阶,便恰到好处地问道,“您好,请问是用餐还是找人?” 陈凡笑了笑,“用餐。” 那人似乎有些惊讶,“您一個人?还是后面有人来?” 陈凡,“就我自己。” 随即看了看他,笑道,“不可以吗?” 他特意问过小彭,野味酒楼虽然是涉外场所,却不禁止普通食客,而且也没有特殊要求,甚至因为要服务外宾,就餐习惯也有点偏向后世。 倒不是说可以先吃饭再给钱,而是在二楼就餐,不需要自己去服务台点菜交钱,可以先到包间落座,拿着菜单慢慢看,等服务员记录完、算好账,直接交钱就行。 而且在这里吃饭,不需要粮票、肉票,就是价格要更高一些。对了,在普通饭店吃饭,也可以不用肉票,但是需要用粮票抵扣,如果没有,肉菜的菜价就会稍微上浮一点,所以有段时间,缺肉吃的人便会跑去饭馆吃肉,然后用粮票或者直接用现金付账。 那人看着陈凡,赶紧笑了笑,“没有没有,只是独自来二楼用餐,比较少见。” 说完这话,他见陈凡没有反应,便知道这位是来吃菜的,而不是为一口野味卤汁面。 再看陈凡这一身行头,应该不是付不起账的人。 思忖间,便伸手往前走,“您这边请。” 服务员将陈凡带到挨着走廊的一个小包间,里面摆着一张小圆桌,也能坐10个人。 陈凡转到正对着门口的主位上坐下,服务员已经从门口的杂物柜里拿出一本菜谱,双手放到他面前。 拿起菜谱翻开,陈凡不禁暗自感叹,不愧是涉外场所,服务态度就是不一样。 他现在手上这本菜谱,和之前9队的老彭送给他的那本一模一样,所以他也没有多看,大致翻了一下,便点了几个菜。 红扒熊掌、串烤黄羊肉、烤麂腿、丁香狍腿、咖喱大红腿、烤野鹅、烤野鸭、灯笼山鸡片、柠檬榛鸡、椒盐禾花雀、焖石鸡、烤山鸡、冬菇斑鸠汤。 菜谱上共有27道野味菜品,他只点了13道。 剩下没点的,要么是食材差不多,比如清汤熊掌和红扒熊掌,只是口味不一样,他便随意选了一种。 (清汤熊掌) 还有一些是他之前拿着老彭送的菜谱,自己在家里试验过的,比如烤野兔腿、花生野兔背、脆皮稻鸡、葡汁沙半鸡,还有五香野鸽、焖野鸽,这些他都做过。 至于口味是否跟这里的厨师做的是否一样,他根本不在意。 千人千味,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每个厨师做出来的口味也不一样,而中餐讲究的是形色味香,只要做法对了、能发挥出相应食材的味道,把东西做好吃,其他的并不重要。 当然,取长补短也是每个厨师应有的态度,但是不一定非要用同样的菜式,其他菜式也可以。 点好菜之后,服务员做好记录,看着菜单有些发呆。 顿了两秒回过神来,惊讶地看着他,“您一个人吃这么多?” 陈凡干咳一声,“我外地来的,到你们这里吃饭的机会不多,所以吃不完的会打包带回去。” 服务员恍然点了点头,随即开始算账,不一会儿,便将账单递到陈凡面前,“您看看,这是每道菜的价格,这里是总价。” 陈凡仔细看了看,嘿,竟然连成本和毛利都写上去了? (78年10月份广州酒家账单,一桌12人吃了320块) 其实写不写毛利都不重要,因为这年头可没有还价打折一说,该多少就是多少。 比如陈凡面前的账单,写着207,他也不能跟人商量,能不能把那7块钱给抹了,是多少就得给多少。 13个菜就要200出头,难怪小彭从来不到二楼来吃饭,确实是贵。 陈凡掏出钱包,一分不差地付了钱,服务员在菜单下面的空白地方简单写了个收据,撕下来放到桌上,便走了出去。 随后便是陆续不断地上菜。 一顿饭吃了近一个小时,桌上的菜正好还剩一半,服务员拿着饭盒帮他打包的时候,眼里是止不住的惊讶。 这可是肉菜,13个菜他一个人就吃了一半? 陈凡掏了饭盒钱,拎着一提6个饭盒走出酒楼,脸上的笑容表明他此时的心情很不错。 不得不说,不愧是闻名海内外的野味酒楼,大厨的手艺比云湖望江楼的厨师还要更高一筹,尤其是在野味处理这一块,连陈凡都自愧不如。 当然,那是吃饭以前,吃了这顿饭之后,他对野味酒楼厨师的秘制酱料和烹饪方法已经了如指掌,就连没吃的那些菜,心里也有了想法。 这一波直接让他的厨艺涨了一大截。 可惜,还在lv5。 他算是发现了,这个技能板绝对是拼刀刀出品的,看着前期升级挺容易,他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当超人,可等到了后期,那升级经验条慢得让他想刀人。 算了,将就着用吧。 上了车之后,陈凡开出去一段距离,却又停下,将还热着的饭盒拿过来,打开盖子慢慢吃。 本来练武之人饭量就大,别人且不提,就肖烈文和张文良两个,那饭量就是普通人的两三倍。 而这时候普通人的饭量,又是后世普通人的两三倍还不止。偌大的海碗,随便哪个壮劳力都能干掉两三碗。 可陈凡自打练了林师父教的几门气功之后,饭量比张文良他们还要大,只不过他平时“少食”多餐,吃的东西油水也足,所以外人看不出来。 这也是他不愿意去城里工作的原因之一,去了城里就得吃定量,他上哪儿找那么多定量去? 在卢家湾就不一样了,家旁边就是大河,全村都在搞养殖,另外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各种野味也不缺,随便弄点都能填饱肚子,比城里不强多了! 现在没有外人在,他便火力全开。 不一会儿,6个饭盒便空了3个。 看着剩下的3个饭盒,陈凡摸摸肚子,决定还是一口气干完算了,要不然带着这些东西回招待所,还得跟别人解释。 他深吸一口气,呼吸节奏立刻发生变化,肚子也随着呼吸节奏起起伏伏。 同时心里想着,如果林师父知道自己用大蟾气帮助消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 陈凡没有继续逛,下午两点钟,便回到文化宫招待所。 刚把车停好,何青生就跑了出来,满眼惊讶地看着他,“早上小彭跟我说你出去了,还是自己开车出去的,你单位对你可以啊,还配了专车!云湖卫生处有这么多车吗?” 陈凡推门下车,顺手把门关上,呵呵笑道,“这可不是卫生处的车,是云湖机械厂的,他们知道我要来省城开会,才借给我用一下。” 何青生恍然点了点头,笑道,“那也很不错了。” 说着打了个手势,带着陈凡往里走,“我们杂志社就只有一辆老爷车,还是20年前的,去年杂志社复刊的时候,省宣传部才调拨给我们。要不说就属工厂福利好呢,行政单位真比不上。” 陈凡笑着附和,“生产第一嘛。” 穿过前厅的时候,他转头看了看前台,小彭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圆脸女生。 他也没打招呼,只是笑着点点头,随即跟在何青生身后,回答他的话,“也没怎么逛,就去了几个李先生去过的地方,再到野味酒楼吃了点东西,就回来了。” 何青生回头看了他一眼,哈哈笑道,“是小彭推荐的吧?那里的野味卤汁面吃了没有?味道不错吧!” 陈凡眨眨眼,连连点头,“嗯,确实不错,里面有麻雀、石鸡、榛鸡、山鸡等十几种野味,经过精心搭配,这些味道互相融合,把鲜味都融进了汤里,反倒是那些肉,还没有卤汁汤好吃。” 何青生竖起大拇指,“嗯,是个吃客,他们家那点老底,都让你点透了。” 陈凡呵呵直笑,他哪里是吃出来的,全都是闻出来的,而且很有把握将这道野味卤汁面还原出来。 感谢lv5的厨艺。 此时他有点好奇,等升到lv6,会有什么神奇的效果呢? 难道能做出会发光的炒饭? 走到住宿楼跟前,陈凡已经掏出钥匙准备开门,何青生却对着他招招手,“走,跟我上去,带你去见几个人。” 陈凡反手将钥匙揣进兜里,跟着他上楼,好奇地问道,“什么人?” 何青生笑道,“有几个是宣传部和省文化厅的领导,带你认识认识,再就是已经报到的各个地区作家代表。” 陈凡“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坦白说,他对领导不太感冒,反倒更愿意跟工厂打交道。 就像在卢家湾一年了,他也从来没想过跟公社钱书记见个面聊一聊,甚至有两次钱书记到队里来视察工作,他也是故意避开。 因为就算见了面也没什么可聊的,无非就是些场面话。即便是卢家湾的副业生意,他也提供不了多少帮助。 在陈凡看来,这些都属于无效应酬,能免则免。 再说了,不是还有杨书记他们在么,这些应酬方面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做就很合适。 而工厂不一样,工厂有生产资源,也有兄弟单位等关系网,论能量,比同级别的行政单位还要大,跟他们打好关系,无论对陈凡还是对卢家湾,都有非常大的好处。 另外一个,他已经躲开行政单位的领导,再躲开工厂的就不合适了,两边总得靠一边嘛。 可惜,现在没得躲。 何青生在前面引路,不一会儿走到二楼尽头,敲了敲门,里面立刻传来“请进”的声音。 从陈凡进门的那一刻起,他便开启了已经隐藏许久的售后主管模式,化身为场面人,与里面的4位领导寒暄客套。 两男两女,两位来自宣传部、两位来自文化厅,都是副职领导,级别还挺高。 不过若是论级别,何主编与他们平级,大家都差不多。 唯有陈凡一个副科级的小虾米。 他们聊的内容也没什么新意,都是昨天晚上何青生在陈凡房间里说过的。 不过同样的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就难免带着几分官腔。 人家何主编是根据陈凡的文学成就,将他摆在平等的位置上对待。而这几位,却是以领导的身份跟一位副科级小干部谈话,那语气自然不一样。 所以这就是陈凡不乐意跟领导见面的原因之一。 还好陈凡是场面人,相比穿越前在公司打工的日子,这个只能算是小场面。何况尽管这几位有些装腔作势,但是面子上却表现得“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总体来说,气氛还是不错的。 好不容易聊完,何青生带着陈凡出来,看了看他的脸色,微微点头笑道,“还不错,不卑不亢、应对自如,有些文人的风骨。” 不等陈凡说话,他便打了个手势,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这次复建会议,包括你在内,一共是23个代表,等省作协分会成立,我会担任主席职务,……” 听到这话,陈凡也没觉得奇怪,虽说作协主席是由各地区代表投票选出,不过复建之初,肯定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人来领导,这种情况下一般是由领导部门来指定人选。 等度过初期阶段,各项工作都走上正轨,才会进行投票推选。 不过,就算到那时候,只要何青生没有犯大错、还愿意在这个位置上,到时候他依然会被推选为主席。 何青生没有注意到身后一步的陈凡,继续说着话,“秘书长也是由上级指定,就是伱刚才见过的宣传部许启珍。” 陈凡轻轻点头。 话说本来作协是文联的成员单位,上级主管部门也应该是文联,可惜不是。 因为作协与文联是平级,就连作协的很多领导,也经常在文联和作协之间跳来跳去,今天做一做作协秘书长,明天可能就变成了文联的领导,处得就跟自己家一样。 其他的文艺单位,比如舞协、音协等等,都只有眼馋的份。 所以作协和文联一样,都是由组织直接管理。 在过去的绝大部分时间里,作协都是由宣传部负责衔接统筹,……只能说是衔接统筹,意思是代表组织进行工作安排。 之后在某一段时间,这个管理权交给了文化部门,只是后来又回到了宣传部手中。 如此一来,作协就跟两个部门都有很深的关系,这也是为什么作协复建,宣传和文化两个系统要参与进来的原因。 这种情况下,省宣传部的领导来出任作协秘书长,也就很好理解了。 嗯,就跟作协一大堆人进了文化部一样那么正常。 何青生还在继续,“副主席和常务副主席,会从各个地区的代表中产生。” 说完之后,他回头看了陈凡一眼,笑道,“怎么样,我昨天的话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只要你肯过来,等下一届选举,我保你一个副主席的位置。” 陈凡呵呵干笑两声,赶紧摇头摆手,“做不来、做不来。” 何青生也不生气,转身上了楼梯,说道,“没关系,你年纪也不大,以后总有机会。” 陈凡嘴角微抽,听这话的意思,是还不死心啊。 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今天不死心没关系,等上几年就该放弃了吧。 上了三楼,何青生也不找哪个房间敲门,而是边走边喊道,“还有没有人窝在房间里的,都来会议室喝茶了啊。” 话音落下,等了几秒,一个个房间门被拉开。 十几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纷纷从房里走出来,其中还有4个女的。 一位大叔扯着嗓子喊道,“光喝茶有什么意思,你多少弄点瓜子嗑啊。” 话是对着何青生说的,眼睛却看着陈凡,他又无缝衔接说道,“好精神的小伙子,你就是陈凡吧?果然气宇非凡啊。” 何青生回头看了一眼,伸手推开走廊尽头会议室的门,“老许,你可得加把劲了啊,再不努力,人家小陈就要把你甩到老后头,你骑马都追不上。” 不等老许说话,旁边一个人就笑道,“那你真是太抬举老许了,他就是个放牛的,哪里会骑马啊,所以这辈子是别想追上了。” 他说着走到陈凡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眼,赞许地点点头,“我姓郭,年长你几岁,也是云湖人,你可以叫我老郭。” 这时老许走过来插话,“我是放牛的,那你就是养牲口的,咱俩大哥别说二哥,都好不到哪里去。” 随即转头对着陈凡笑道,“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陈凡眨眨眼,仔细打量了那位老乡几眼。 这时候其他人也不进门,都面带笑意地看着他,不过眼里却满是戏谑。 那位老乡也不说话,笑嘻嘻地任由陈凡观察自己。 何青生看到这一幕,也不催人进来,咧着嘴笑个不停,自顾自地从柜子里拿出两个大布袋,往桌上一倒,便是一堆瓜子、一堆花生。 等了好几秒,陈凡才若有所思地说道,“您是动物园的?” (本章完) 第474章 讨论 “您是动物园的?” 陈凡的语气虽然带着几分询问,可眼神却很自信。 老郭有些惊讶,“你怎么猜到的?” 他不能地看向已经坐下来嗑瓜子的何青生,“老何,你跟他说过?” 何青生连连摇头,“我犯得着跟他说这个么?” 随即指了指桌椅,“一个个杵着干嘛,坐啊。” 众人这才一拥而入,各自拉开椅子坐下。 陈凡很自觉,到最角落的椅子上落座。 眼前这些都是江南省文坛的老前辈,十几年前便是作协省分会的会员,即便他们很多人已经多年没有发表作品,但在作协里的地位,也不是他现在能比的。 老郭似乎对他很感兴趣,挨着他坐下,又问道,“老何没跟你说过?那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陈凡哈哈一笑,“因为我也是养牲口的,对牲口的气味比较熟悉。” 这时坐在对面的老许哈哈笑道,“那你跟我们这些老家伙又近了一分,就这个屋子里,没养过牲口的还真不多。” 何青生感觉有些好笑,看着陈凡问道,“你养牲口?莫非你真是卢湾、啊,不对,应该是卢家湾的社员?” 老郭听到这话,转身看着他,抬手却指向陈凡,“老何,你就没了解过他的情况?” 何青生微微一愣,“什么情况?” 老郭转头看了看陈凡,只见他微笑不语,便转回去看向何青生,“这事说来话就长了,回头我再跟伱说。” 他又看向陈凡,第三次提问,“所以你是闻到了我身上的气味,却又跟家畜的气味不一样,才判断我是动物园的?” 陈凡笑着点点头,“其实最开始我是一名兽医。” 老郭顿时恍然大悟,抬手拍拍自己的脑袋,“忘了这一茬!” 他摇头叹道,“你的手艺太杂,我就记得你是個医生。” 其他人面面相觑,何青生惊讶地看着陈凡,“你还是个兽医?” 老许眼里满是惊叹,“在生产队里,兽医可吃香啊。” 老郭哈哈笑道,“他可不是一般的兽医,连他们公社兽医站的站长都自愧不如,而且还带出来12个合格的生产队兽医。 只不过这次高考,12个兽医都参加考试,并且他们都考上了重点大学。还好当时恢复高考消息发布的时候,他们生产队就又招了一批新人。 所以说,从师承上面来讲,他已经是师爷级的人物,连徒孙都有了哦!” 陈凡赶紧摆手,“没有没有,生产队里不搞老一套,都各论各的,谈不上师爷。” “那也不得了!” 何青生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随即对着老郭说道,“干脆别等了,就现在给大家伙讲讲小陈的故事。” 他哈哈笑着转头看了一圈众人,笑道,“我想,你们应该也都感兴趣吧。” 几乎所有人都连连点头,满脸好奇地看着陈凡。 他们现在已经知道,这个陈凡就是卫生系统那个发明了新式急救法的陈凡,现在又听说他还精通兽医,再加上文学功底很是不错,发表在江南文艺上的那篇文章,也很有文学价值。 偏偏他的年纪又不大,如此有趣的后辈,已经好多年没听说过了,自然想了解一下他的成长经历。 老郭见大家都有兴趣,也就打算讲上一讲。 可主人翁却满脸通红地摇头摆手,“别别别,真没什么好说的,而且也太尴尬了。” 可以控制气血,脸红什么的都不算个事。 见陈凡极力推辞,何青生也就不再坚持。 反正待会儿有的是时间,等开完会,再找老郭说书就是。 他放下手上的瓜子,轻轻拍了拍手,转着脖子看了一圈众人,轻声说道,“今天叫大家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大家好多年没见了,一起聚一聚。” 他说着看向陈凡,又笑了笑,“还有小陈,我打算做他的推荐人,如果顺利的话,他就是我们作协江南省分会,十六年来第一个加入作协的新会员,也想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还要请你们多多支持。” 陈凡赶紧起身,对着众人挥挥手,“见过各位前辈。” 众人也都友好地对着他挥手,同时参差不齐地回应,“没问题。”“欢迎欢迎。”“应该的。”“不用客气。”…… 整个一散漫无章。 不过意思倒是挺统一,过会的事情,我们这里过了! 等陈凡落座,何青生又分别给他介绍在座的18个人,等介绍完之后,又对着他说道,“还有两个地区的4位代表,要傍晚才能到,不过今天天气也不好说,要是太晚到,明天我再给你引荐。” 陈凡轻轻点头,笑道,“好的,谢谢何主编。” 何青生笑了笑,随即看向其他人,“趁着今天下午还有时间,咱们也简单聊聊。” 老郭掏出一包烟,先抽出一支递给陈凡,自己也拿了一支,剩下的整包往旁边递,“自己拿。” 他正要去掏火柴,旁边陈凡的打火机已经递到面前。 老郭对着陈凡笑了笑,“哟,这个打火机不错啊。” 他一手夹烟,一手捧着陈凡的手,轻轻拍了拍手背,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雾,才看向何青生,问道,“主题是什么?” 何青生也正拿着烟往旁边递,这时候桌子上除了瓜子花生,已经有6包烟。 而且包括几位女代表在内,个个都是老烟枪。 陈凡敬陪末座,在角落里抽着烟,透过烟雾看着众人。 他也挺好奇作家都是怎么开会的? 何青生点燃烟,正色说道,“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创作。” 他左右看了看,“早些年有创作委员会,那时候每周最少举办两次作品讨论会,要担负起领导作家的创作、批评、学习等活动以及指导普及工作的任务。”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当时在作协的所有职能部门中,创委会是最活跃、联系会员最紧密的部门。尽管后来创委会撤销了,但是讨论创作、联系会员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看众人,见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尤其是那些老伙计,眼里都是满满的回忆,他也不禁感觉到几分欣慰。 作协的前身是中华全国文学工作者协会,简称文协,这个协会是在建国前两个多月成立的,到53年10月,才正式改组为作家协会。 而创作委员会便是文协旗下的一个专门机构,严格说起来,比作协还要早半年成立。因为作协是来自于文协改组,创委会却是直接平移。 当时创委会权力和职能都很大,组织学习、开展创作活动、调查了解创作现状、选编优秀作品进行出版、编辑作协内刊《作家通讯》、联络各地的会员加强联系。 等于一个作家,从生活到事业再到创作,都在创委会的管辖范围内。 不过早在58年1月,只存在了4年零9个月的创委会,就被强制撤销,相关干部也都被调去农场工作。 从成立到撤销,先后担任过创委会主任的有邵荃麟、周扬、刘白羽、康濯,担任过副主任的有沙汀、邵荃麟、李季、菡子等。创委会委员则有陈荒煤、曹禺、陈白尘、艾青、袁水拍、张天翼、老舍、王亚平。 由此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机构。 今天这间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除了陈凡之外,其他人全都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只不过当年他们还是胸怀激情的青年作家,如今已经成了重建作协江南省分会的中流砥柱。 短暂的沉默后,何青生笑了笑,继续说道,“现在没有了创委会,不过,我们也可以借鉴一下创委会的作用,讨论讨论,当下的文学创作要怎么开展。” 顿了两秒,他左右看了看,“谁来说说?” 片刻后,老许最先开口,“我觉着吧,首先还是一个划线的问题,什么能写、什么不能写,这一点必须要搞清楚。” 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在点头。 反倒何青生却笑着摇头,“我倒是觉得,这个问题是最不用讨论的。” 他看了一圈众人,笑道,“事到如今,我们还有不知道什么能写、什么不能写的人吗?” 他说着掰起了手指,“立场要站稳、封建迷信要不得、不能唱反调、不能开倒车。” 说完之后,他抽了口烟,轻轻敲了敲桌子,“无非就是这几条。再说了,你们搞创作,最终还是要投稿给杂志社、报社,刊登前也要经过编辑审核,不合适的东西,写了也发不出去。” 他掸了掸烟灰,笑了笑说道,“难不成你们还想写手抄本不成?” 不能发表的“禁书”,却又很受大家欢迎的,便会以手抄本的方式流传。那时候也是手抄本最流行的时期,后来也有不少手抄本走出“地下”,被公开发行,甚至改编成电影。 可见其中确实有不少精品。当然,更多的还是“劣质产品”。 一阵轻笑声过后,一位女代表将烟头摁进烟灰缸,抬起头说道,“那就聊聊题材。” 她转着脖子看了一圈众人,“我想,去年第11期人民文学上的《班主任》大家应该都看过吧?” 见所有人都在点头,她便继续说道,“我觉得,这篇文章必将成为一种新题材的代表,他揭露了过去一段时间,对青少年的伤害,而这样的文章也最容易引起知青群体的共鸣。” 她说着看向何青生,“我们要不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个创作方向?” 在座的都是作家,《人民文学》这样的刊物,那就是必看书籍。 而《班主任》这篇文章发表之后,也在社会上引起很大的反响,此时这位代表提出来,也引得众人纷纷讨论。 大家聊得是热火朝天,有人说可以这样写、有人却说这篇文章虽然从客观上反应了一定的真实情况,但是有失偏颇,基调有些灰暗。 何青生也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对于已经发生的错误,我们当然要认真反思、坚决纠正,但是不能只站在一个群体的立场上,也应该从多方角度去进行思考。” 他说着看向众人,“大家别忘了,很多事情是我们亲身经历过的,也有同样类型的事情就发生在我们身边。 我们当然可以把这些事例融入到创作之中。 大家必须要清楚,我们搞文学创作的作用之一,而且是非常重要的核心作用之一,就是要承担起宣扬文化和政策的重任。” 说到最后,他看向那位提出建议的代表,“我觉得,《班主任》只停留在揭露的层面,我们要去往更深一层想,那就是揭露之后的反思,甚至再深一层,反思之后的立场和建议。我希望我们的作家们,创作出来的作品是积极的、正面的。” 那位女代表也不假思索地点头,“是我想的不够深,想法欠妥。” 她又看向众人,笑道,“到底是老何,我赞同他的思路,从揭露到反思,再到反思之后的重新坚定,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思路,也比单纯的揭露更有意义。” 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 陈凡坐在角落里,烟早就抽完了,此时正嗑着瓜子,不时喝口水,认真看他们讨论。 如果说《班主任》这篇短文大家不太熟悉,那说起另外一篇,嗯,这时候还没有发表。 那就是刊登于1978年8月11日《文汇报》的短篇《伤痕》,作者卢新华。 话说回来,陈凡当初学写作的时候,还想过圈钱,可是跟他本意相违背,实在写不出来,这才去写蹲点干部的《在希望的田野上》。 还好现在他赚够了钱,再也不用靠这种文章圈钱,否则就跟吃翔一样,实在有些恶心。 刚才那位女代表说到《班主任》的时候,他还准备在最后关头,“弱弱的”提点建议,那就是把刚才何青生说的那番话补上去。 却没想到,老作家就是老作家,看问题非常深刻,直接就把问题指出来了,还给出了后续的创作思路。 那个《牧马人》就是这个路子。哦,现在牧马人还没出来,倒是陈凡写了一篇《摆渡人》,到底是寄给哪家杂志社来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表,应该快了吧? 就在陈凡思索的时候,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何青生的声音,“昨天小陈提出要创作一个以爱情为题材的作品,我感觉也很不错。” 等他抬起头,就看见何青生看向自己,说道,“小陈,你来给大家讲讲这个故事,重点是你的创作思路,说说你是怎么想到这个题材和故事的?” (本章完) 第475章 全员通过 以爱情为题材? 在座所有人都看向陈凡,只是神色各异。 有的眼神复杂,有的很是好奇,有的不动声色,也有的眉头微皱、不以为然。 陈凡放下没吃完的瓜子,拍了拍手,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干咳一声,才镇定自若地说道,“写这样一个故事,是上个月政协开会,从领导的讲话里得到的灵感。” 这话一出,所有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即便是刚才没放在心上、以及没等陈凡开口就已经在心里反对的人,此时都全神贯注看着他。 何青生也面露惊讶,昨天晚上没说到这个啊? 就在不久前,也就是77年11月到12月,在首都召开了两次会议,这是当前社会刚刚发生的大事。 那报纸上一茬接一茬的讨论都还在呢。 以会议为背景,然后从领导的讲话中得到的灵感,这是什么? 根正苗红啊! 接下来,他们倒是要听听,这个爱情故事,是怎么能跟领导讲话扯上关系的? 陈凡继续说道,“在花帅的讲话中,表达了要重新重视统一战线、团结华人华侨的政策基调。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我想着能不能写一篇,祖国大陆和海外华侨两個家庭之间的这样一个故事,以此来表达弥补裂痕、重归于好的思想。 定下主线剧情之后,我再开始构思主要角色和两个家庭的背景。这时候我就想到,一个海内、一个海外,中间分割了十几年的时间,而现在要再次重逢。还有什么样的背景,比红蓝两军家庭更有矛盾性、戏剧性呢?” 听到这里,大部分人都开始轻轻点头。 先定基调,再定主线,现在看来都没有问题。就连主角家庭背景的选择也很正常。 换成在场的任何一位作家,都会这么选! 陈凡还在侃侃而谈,将这部的故事情节概要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这就是我对这篇的创作思路和创作背景,具体是否可行,写出来之后,能不能顺利刊载,现在都还不好说。” 何青生看着他说道,“诚然,这个题材具有很大的风险性,所以等你写出来之后,我会认真审稿。”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以前你的稿子,我一般是一字不改照发,但是这篇文章,我希望你做好反复修改的准备。不过,只要改好了、发出去,我相信一定能在全国文坛引起轰动。” 陈凡笑了笑,“明白,您怎么说,我怎么改。” 这时老郭在一旁说道,“小陈,即便这篇文章能顺利出版,你也要做好准备,到时候多半会有不少人写文章骂你。” 老许在对面深以为然地点头,对着陈凡笑道,“你的这个创意,其实完全可以避开爱情,就以家族的恩怨情仇为主线展开。” 他又看了看其他人,“当然了,选择爱情这个话题,也不是说完全不行,只不过就和老郭说的一样,要做好挨骂的准备。” 另一位女代表也点点头,轻声说道,“石破天惊呐。” 他们起了个头,其他人也开始加入讨论。 有的人赞成,表示旧时代过去、新时代来临,不能再像过往一样限制。 自然也有人表示反对,只不过关起门来都是自己人,说话没那么冲,只是对这种题材表示担忧。 还有人苦口婆心提意见,“即便要写,着笔处还是应该放在党国大爱上面,小情小爱尽量少写、最好不写。” 等他们都发表了意见,何青生才看向陈凡,笑着问道,“小陈,你怎么想?” 陈凡抿嘴微笑,说道,“我还是想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写。” 他看了看其他人,笑道,“各位前辈的意见和建议,我也会谨记在心,写作的时候会尽量注意。”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当然了,我也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只不过,……”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何青生,“目前我虽然发表了几篇文章,有了点小名气,但在众多老前辈面前,还只是个粉嫩的新人。” 这话一出,刚才气氛还比较凝重的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声。 即便是不赞同他创作思路的人,此时也至少对他不反感,这个小伙子人品还是很不错的,几乎看不到年少成名的骄气和躁气,可以处。 陈凡笑着继续说道,“我听说以前有新人想要出名,要么就写离经叛道的文章,要么就找个名人开炮。找名人前辈开炮这种事我不敢做,那就写点离经叛道的东西吧,万一就出名了呢!” 何青生哑然失笑,“你要真想出名,就把伱……” 话说到一半,他见陈凡满脸苦笑,便打了个哈哈,不顾其他人好奇的神色,转而说道,“行,你这个心态倒是不错,继续保持。我们写文章的就是要这样,只要是好的、正面的,就要坚定表达自己的思想,不要怕外面那些闲言碎语。……” …… 第二天上午9点,还是在这个大会议室,会议桌却从长方形改为课桌式。 前面一排是领导,其他人坐在下面,包括即将成立的作协江南省分会各个机构的领导干部、工作人员,不过这些人基本都坐在后排。 坐在前排的,是作协、宣传和文化三个部门中,除开主席台的其他小领导,以及云湖各地区作家代表。 陈凡坐在中间排靠边的位置上,听完这个讲、再听那个讲。 讲到情深处,不少人都有些动容,还有的掏出手绢擦眼睛。 只不过小陈同志没有那段经历,难以感同身受,只能尽量表情肃穆、融入其中。 好不容易等到何青生以新任作协江南省分会主席的身份,宣布全国作协江南省分会正式恢复设立,全场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等掌声停歇,何青生坐在主席台上,正色说道,“旧时代已经过去,新时代已经到来,在辞旧迎新的日子里,我们不仅要找回曾经的老会员,还要广开大门,接纳新会员。” 顿了一下,他又轻声说道,“只不过,由于时间紧急,加上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文学创作遇到极大的阻碍,这种阻碍也对文学新人的出现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所以合格的新会员很难去寻找。” 他说着看向陈凡,脸上露出微笑,“幸运的是,就在刚刚过去的77年,我们江南文坛有一位小将横空出世,他就是只用了一篇文章,就成为我们《江南文艺》杂志专栏作家的陈凡同志。” 话音刚落,从领导到最后一排的作协普通职工,都纷纷抬手鼓掌。 陈凡确实是给江南文坛挣了天大的面子。 虽然前年年底就拨乱反正,可是文学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一部分回到工作岗位的老同志,要从千头万绪中重建单位,还要各方奔走为老朋友脱困而努力,自然就没那么多时间去搞创作,而新一代的年轻作者,无论是生活阅历、创作技巧,还是创作思路都有很大的局限性。 如此一来,每一篇“稚嫩”的文章,都会格外受到各家杂志社的重视。 可惜,即便是这样稚嫩的文章也非常少见,更多时候还是靠当年那批文笔有限的老作者在支撑着。 所以现在各家文学杂志社都是“求贤若渴”,盼望能从新人中发掘出几个优秀的苗子。 而《江南文艺》运气好啊,还没正式复刊,就收到来自陈凡的投稿,何青生力主推荐,杂志发行之后,果然一炮而红。 本来江南文艺杂志只在周边几个省份发行,如今却逐渐打开全国市场,有好多外省的新华书店主动过来订货,找当地邮局订阅杂志的读者更是数不胜数。 更难得的,是陈凡除了一部长篇《在希望的田野上》,还出过几篇短篇,都很受读者欢迎,证明他不是靠一本书吃饭、只有三板斧的“程咬金”。 有陈凡在,就证明江南文坛后继有人。这也是这次各地区作家代表都对他表达好感的最根本原因。 否则自古“文人相轻”,尤其有不少人总喜欢倚老卖老,哪有那么容易接纳一个新人。 除非他能为集体增光!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些作家代表,才会对陈凡选择新题材而忧心忡忡。 即便是昨天讨论会上反对他写作的几位代表,也已经做好跟外省同行打笔仗的准备。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们打算这次会议回去之后,就开始好好研究,先把自己反对的意见全部梳理出来,再自己逐条反驳,绝对能打得那些外人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与之相对的,后来其他各省市的文学杂志都有质量上乘的文章刊登,却都是以笔名示人。 江南文坛表示:有本事不用笔名,用真名试试! 其他杂志:那笔名都是陈凡的,傻逼才公开真名! 有鉴于此,全国很多文学爱好者都觉得那些用笔名的好文章,应该是出自他们本省某位老作家之手笔,就是为了推出来抗衡陈凡的,否则哪有那么巧,一下子多出十几个文笔上佳的新人? 摆明就是“以大欺小”嘛。 所以针对那些用笔名发表的文章,很多人都表示喜欢,但是仅限于文章,至于作者嘛,还是休提为妙! 呸,老匹夫不知羞。 唯有陈凡,以真名示人,还公布了地址,这才是真正的青年作家啊! 正是这种情况下,几乎所有人都在为陈凡鼓掌加油。 等掌声停歇,何青生左右看了看领导,见他们都满脸微笑地点头赞同,便也笑了笑,继续说道,“所以借着这次机会,我建议,召开作协复建后第一次新会员审核会议,我作为陈凡的入会推荐人,” 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这个是陈凡的入会申请书。呃,我念一下陈凡的基本资料,姓名:陈凡,笔名……,出版或发表的主要作品情况:长篇《在希望的田野上》、短篇……” 其他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同时在为陈凡的年纪和本职工作感到惊讶,原来陈凡竟然是一名医生,那个急救法就是他发明的?这样的情况下,他还创作出如此优秀的作品? 等等等等。 而陈凡自己也在懵逼,这张入会申请书是谁写的?我怎么不知道? 等何青生念完,他将申请书放到一旁,干咳了两声,左右看了看,“两位领导觉得如何?” 早在几天前就沟通过的事情,他们当然说好啊。 何青生便一本正经地走流程,“现在进行表决,本次评委会成员是……” 一番流程走下来,陈凡以全员赞成的票数,顺利被接纳为全国作协江南省分会会员。 热烈的祝贺掌声之后,何青生瞟了一眼老郭。 老郭收到信号,当即一声干咳,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随即抬头挺胸、正色说道,“是这样啊。刚才何主席也说过,当前全国各地文坛最大的问题,就是青黄不接,而我们江南省有幸,有以陈凡同志为代表的青年作家崛起,这是非常难得的。 恰逢3月份,要在首都举行全国作协的复建会议,我个人觉得,这是展现我们江南文坛、江南新一代作家最好的舞台。 我个人建议,推荐陈凡同志以青年作家的身份前往首都参加会议,同时,我个人愿意作为推荐人,推荐他加入全国作协、成为全国会员。” 何青生满脸严肃地点头,“郭副主席这个建议非常好,吧啦吧啦吧啦……” 所有作协成员和相关单位的领导都很是赞同,一次又一次地鼓掌,表达了对何主席的赞同,对陈凡同志的爱护…… 角落里一直在做记录的江南日报资深记者赶紧提醒同事,“赶紧用摄像机拍。” 摄影师很不乐意,小声说道,“已经拍了一盘带子了。” 记者,“刚才我大意了,以为就是例行公事,没想到还有跌宕起伏,这可是高潮啊,错过太可惜了!这一幕要是放到电视台播出,绝对爆!” 摄影师虽然很无奈,可他们还兼着给江南电视台采集素材的重任,而且他也知道这一段确实比之前拍的素材更出彩,便重新打开摄像机开拍。 同时还没忘了举起挂在脖子上的照相机,咔嚓咔嚓个不停。 尤其是那个话题中心的年轻人……,tui,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凭什么你就长得那么帅?还那么聪明? 什么? 他是《在希望的田野上》的作者?那没事了。 偶像啊,必须得多拍几张! (本章完) 第476章 透彻 何青生有点着急,开完会之后,当场就把提前办好的会员证给了陈凡。 用的照片是昨天找陈凡要的,贴上照片、戳上钢印,从今天开始,陈凡就是有证的人了,可以正式被人称一声“作家”! 何青生看着陈凡手里的作家证,眼里带着几分唏嘘,“五几年的时候,作协对每位作家都有福利补贴,我还记得,当年是每个人每个月发一条飞马香烟、一斤红糖,另有其他福利品若干。 后来作协解散,连工资都没得保证,这些福利品自然也就都取消了。” 他说着抬头看着陈凡,“如今作协刚刚复建,很多东西还不完善,不过,等相应的机构人员到位之后,这些福利条件也都要慢慢恢复。 别着急,既然你是在这个月加入作协,定然不会少了你的那份,等恢复之后,所有福利品都会一一补上。” 陈凡将证件收到大衣口袋,努力压着嘴角,“嗯,我不着急。” 比起这个证件,那点福利品算啥? 旁边老郭一手插袋、一手夹烟,笑道,“这個证件可不仅仅是个身份证明,省级会员证,那是有很大用处的,比如坐船可以买二等舱,甚至是一等舱,买飞机票,都不需要另外开干部证明。 等过两个月你们去首都开会,老何再推荐你加入全国作协,那个会员证的用处更大,购物、出行,方方面面都会有便利。” 陈凡眨眨眼,还能买飞机票? 又忍不住摸了摸口袋里的作协会员证。 (50年代的作协会员证) 这年头飞机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坐的,必须要县团级以上的干部证明加上介绍信才可以,如果说陈凡靠着刷脸,还能在云湖客运站买客轮二等舱,那对于飞机他也只能望而兴叹。 级别就在这里,除非他哪个书友在航空公司工作,给他开后门,否则连飞机场都进不去。 嗯,回去再把书友来信翻一翻,万一真有航空公司的读者来信呢? 上午开完会,下午是作协筹备会议,陈凡不参与、也没想过当专职作家,便不需要在会议室里守着,于是又多了半天自由活动时间。 跟他不一样,其他22位代表都要参与进来,协助或负责各个分支机构的设立。 这类就比如云湖地区作协分会,老郭他们是肯定要参加的。 另外还有作协内部机构和编制、人员的确定,比如江南作协外联部主任,这个位置就非常重要,甚至可以向全国作协打申请,独立组团出国访问。……要是这个主任跟各位代表不对付,那岂不是断了以后出国交流访问的可能性?! 外联部的全称是对外联络部,主要职责是与海外同行联络沟通,促进交流合作。 在作协解散之前,是没有这个部门的,不过当时有个外国文学委员会,职责大概有些类似,也是出国访问交流。 今年首都方面要重建作协,传来的消息中,就有新成立的这个部门,所以各省分会也各自谋划成立,期望能跟上总会的脚步。 对外联络部又设欧美和亚非分部,会议室里满是激烈的碰撞声。 都想推荐自己人进亚非分部,欧美分部竟然避之不及。 寒冬还没走远呢,有谁胆大包天敢主动去招惹欧美国家?就不怕被人背后捅一枪? 亚非分部就不一样了,那是“传统友谊国家”,进这个部门,既没有风险,还有出国交流访问的机会,谁不想要? 以至于争来争去,负责欧美分部的副主任竟然悬而未决。 何青生很是头疼,对着全体会员名单写写画画,想着谁能挑起欧美分部的担子? …… 陈凡可不知道何主席的烦恼,他又准备开着车出去逛街。 不过相比昨天漫无目的的乱逛,今天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买纪念品。 只要是出差在外,除非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否则都免不了要买点纪念品回去送人。 当然不用全送,重点是给领导和走得近的朋友。 陈凡随便估算一下,卢家湾四巨头、杨队长、张文良、……算了,12个队长都记上吧。 再就是住在自己家里义务劳动的6个女生,说起来还是挺勤勤恳恳的,什么事都不用他操心,她们几个都能安排得井井有条。 不过给她们的东西不用太贵重,心意到了就行。 再就是地委的,卫生处的熟人若干、教育处若干、机械厂若干、棉纺厂若干,还有客运站、水运公司的领导。 毕竟卢家湾借着人家的地头开店,关系不能处差了。 这么一算的话,几家医院,还有地委卫生学院是不是也要去? 陈凡看着笔记本上写下的名字,忍不住抹了把脸。 太多了吧? 这年头有没有批发市场? 好像没有! 于是他决定向何青生求助。 理由非常充足,如果不是过来省城开这个会议,他至于要买这么多纪念品么? 当何青生被他叫出会议室,听完他的诉求之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即叫来刚刚当选作协秘书长的许启珍,“老许,给第一百货公司打个电话,他买什么东西先记着,只收钱,票证什么的,回头给他们送过去。” 许秘书长憋着笑看看陈凡,“你直接过去买就行,只要不是太夸张,有组织替你兜着。” 开什么国际玩笑? 作协会缺票? 就问一句、就一句!有一个算一个,甭管是省级还是区县级,哪个单位没有作协的会员??? 你问作协有没有票? 就跟问老马能不能搞到经适房一样搞笑! 主打一个离谱! 然后陈凡就兴致勃勃的出发了。 有了组织就是不一样啊,以前手头再宽裕,也不过是手里攥着几十张票而已,现在可太阔气了。 完全不用考虑票证,看着就买! 反正付了钱,后面有人补票。 这就叫先给钱再补票,突出一个自由自在! 陈凡心潮澎湃、开着车直奔第一百货商场。 昨天给张文良买喜布的地方,只是一家区级小百货商场,跟省第一百货商场根本没法比。 据说,据说啊。 这家百货商场成立的时候,瞄准的是人家王府井百货公司。 可惜王府井百货后头站着的是国院,所以,哪怕举全省之力,省城第一百货商场也没法跟人家王府井百货相比。 不过,那也只是比不上王府井百货,以及上海和广州的寥寥几家百货公司而已。 举全省之力办起来的百货商场,自然不一般。 王府井百货有四层,省城第一百货商场也有四层。他们上面还有两层副楼,这里也有两层副楼。 他们只开放一到三层,这里四层全开! 陈凡开着车到了省城第一百货商场门口,推门下车,门口一位穿着中山装、长棉袄的中年人便迎了上来。 不用怀疑,这位便是百货商场的一位经理,接到电话之后,便亲自到门口守候迎接。 百货商场是很牛、甚至比供销社还牛,可那又怎么样? 你得罪一个文人试试? 与文人交好,伱的单位就能出现一位“先进工作者”,被市报、省报广泛报道,说不定还能登上全国报纸。 这年头知名的全国劳动模范,除了首长钦点、所有单位都要学习的那几位,其他人哪个不是被记者、文人捧红的? 即便是从现在开始,往后20年,再横的人,面对记者和知名文人,也都要捧着三分。 下笔如刀,便是如此! 反过来,若是有文人相助,…… 此时这位经理就是这么想的。 更别说这位文人还是全国都有名气的陈凡。 他亲自作为向导,带着陈凡从一楼逛到四楼。 然后满怀热情地帮着把几个袋子送上车,还挥手目送陈作家离开。 …… 陈凡开着车,看了看后视镜里、后排座上的那些个袋子,莫名有点心虚。 其他东西还好,无非就是一点帽子、杯子、折叠小刀、手巾等旅游纪念品,不过给姜家两姐妹带的,却是两块带日历的梅花表。 据那位经理介绍,这种进口手表最便宜的地方在上海,一块瑞士梅花表要290元、浪琴表276元。带日历的17钻手动梅花是319元、带日历25钻要430元,而且还不带原装钢表带。 所有的进口手表都要手表票和工业券。 这种东西运到内陆,谢谢!还要再加20元! 加钢带再加10元! 而陈凡选的那两块价值460元的25钻梅花日历手表,不仅要手表票和工业券,好像还要什么侨汇券? 大家都知道外汇券,就是有海外关系的亲朋好友寄了钱过来,人民银行会自动根据当时的汇率,折算成人民币,用外汇券的方式给你。 所以普通老百姓是不可能拿到外汇的。 而外汇券出现的时间,是在1980年4月份。 但是在此之前,从50年代开始,就有侨汇券发行。 侨汇券跟外汇券有很大的区别,外汇券是可以直接当钱用,不需要另外支付票证。 而侨汇券的作用跟票证有点类似,使用的时候要用钱配合,单独是没法用的。 在外汇券出现之前,侨汇券就是一种“特殊权力”的象征。 恰好,陈凡买的这两块手表,都需要用侨汇券结账。 但是陈凡没有,经理也没要。 因为作协兜底了啊! 陈凡将两块梅花表揣进兜里,一溜烟往回跑。 反正交出去是不可能的,大不了再多写几篇文章交差! …… 第二天的会议,是商讨两个月后去首都参加全国作协复建会议的相关议程。 文化厅和宣传部的领导已经不在这里,何青生坐在主席台上,正色说道,“这次会议,说重要也重要,是十几年来作协的大事,说简单也很简单,那就是拥护上级领导做出的决定。” 顿了一下,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不过,即便是跟着组织走,我们也要有我们的立场。” 他将目光投向坐在前排的陈凡几人,正色说道,“昨天我就说过我的意见,如果你们谁还有异议的,可以现在拿出来讨论。” 10秒钟后,现场依然鸦雀无声,何青生便继续说道,“既然没人反对,那基调就这么定了。别的省市我们不管,反正江南文坛的意见,就是摒弃过去的老一套,让我们把精力都集中到文学上面来。 搞好文学创作,发挥出文学作品的作用,丰富老百姓精神文化生活,这就是当前我们文学创作者的首要任务和核心任务……” 陈凡强打着精神,终于撑到会议结束。 等中午会议散场,这次的省作协会议也就正式结束。 …… 招待所食堂。 这两天参加会议的成员济济一堂,分成几桌推杯换盏。 吃饭的时候,何青生并没有说太多东西,只是简单的聊了几句期许,便跟未来的同事,还有各个地区的作家代表一起喝酒畅谈。 陈凡很低调,作为最年轻也是最新的省作协会员,他并没有举着酒杯四处找人碰杯,而是坐在凳子上,羞涩得像个18岁的孩子。 让那些50左右的老家伙看得是又好笑又心疼,便也没找他喝酒,反倒是一个个挪过来,跟他说了不少贴心话。 有的是传授写作经验,有的则交流人生感悟。 不管有没有用吧,陈凡觉得还是有点感动的。 等吃完“散伙饭”,何青生满身酒气地跟在陈凡后头,进了他的房间。 陈凡赶紧泡了两杯茶,一如前天晚上,两人隔着茶几相对而坐。 何青生喝了口热茶,放下茶杯,对着陈凡说道,“前天晚上,我找老郭打听了你的事情,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经历。” 陈凡眨眨眼,没有吭声。 因为他也不知道老郭对自己的事情到底了解多少。 万一在里面掺了点什么个人发挥呢? 何青生靠在沙发靠背上,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据老郭所说,你现在的主要工作地点,其实是在卢家湾生产大队。在卫生处、机械厂、棉纺厂的职务,其实都只是挂职而已。” 他说着转头看向陈凡,眼里满是感慨,“如此一来,倒是能说得通了。你不肯到作协来任职,其实也是件好事,只不过我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能看得如此透彻!” (本章完) 第477章 吉祥物 透彻? 什么透彻? 虽然陈凡如今的智力高达15点,可是很明显,现在何青生说的问题跟智力无关,而是人情世故那一套。 不过有了他的点拨,陈凡此时也隐隐明白,这个透彻说的是什么意思。 何青生瞟了一眼陈凡,见他脸上满是思索的神色,不禁哑然失笑,“昨天老郭说你是错有错招,我还不以为然,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侧过身子看着陈凡,轻笑着问道,“你赖在卢家湾不走,即便卫生处调你过去,你也只同意挂名,这些选择,都是你本来的想法,真没有其他算计?” 陈凡歪了歪脑袋,神色自然地干咳一声,“我就是不太习惯去陌生的地方,能有什么算计嘛?” 何青生怔怔地看了他好几秒,等回过神来,突然抬手指了指他,又转身坐正身体,轻声说道,“看来你还真是误打误撞。”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放下杯子,又要去拿烟,陈凡立刻递上自己的过滤嘴玉兰。 何青生愣了一下,接过烟看了看,“呵,带过滤嘴的,挺好。” 陈凡自己也叼了一支,笑道,“何主席,我要提个建议。回头要是给会员的福利品有烟,能不能发带过滤嘴的。” 何青生点燃烟,吐出一个烟圈,“哼哼,我也想啊,有过滤嘴,谁还愿意抽满口烟丝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愣了一下,看着手里的烟,眼神不禁有些迷离,“你知道么,以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好多老作家们,别说那满口烟丝的烟,就连树叶子都抽不到。 就比如邵荃麟,有段时间他的香烟被没收,他烟瘾上来了,没办法,就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皱起眉头,右手食指和中指作夹烟状,吸吮一口,接着又作弹烟状,假装自己在抽烟。” 陈凡听得两眼呆滞,这也行? 何青生也没看他,嘴里继续说着话,“就这么熬了一天又一天,最后还是没能熬过去。” 他转头看着陈凡,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有几丝微红,“还有郭小川,当年在咸宁劳动的时候,和林绍纲住一间房,他那时候神经衰弱,还有肝病。 听林绍纲说,郭小川每天晚上都要吞一把红的黄的药片,然后钻进被窝里点一支纸卷烟,经常把被子烧个黑窟窿。 可惜啊……” 何青生哈出一口长气,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郭小川等来了胜利,却没来得及欢庆,就因为临睡前习惯性地点燃了香烟,却在烟头还没熄灭的时候就睡着了,结果烟蒂点燃了棉被。 那一天是76年10月17日晚,57岁的他葬身火海,熏黑的手表上,指针停在了8点20分。” 陈凡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烟,烟雾缭绕中,似乎看到一张张面孔闪现。 赵树理、邵荃麟、杨朔、侯金镜、老舍…… 即便是熬过来的人,也大多性情大变。 刘白羽原本盛气凌人,看不惯这個看不惯那个,即便是巴金都要让着他,后来却变得平易近人、谦逊温和。 不太爱出访的叶君健,因为邀请的外事单位太多,不得不顶着满头白发出访了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 还有周扬、冯牧…… 陈凡突然想到,或许两个月后的首都会议,可能也会和今天的会议一样,无风也无浪。直接将复建的作协定位为服务机构,再也不会有20年前的风光无限。 无限风光在险峰,峰顶风也大啊! 那些饱经风霜的大佬们,哪还有争权夺利的心思,能安安稳稳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就不错了。 当然,即便把那些管理权力抛开,改组之后的作协,依然是一个庞然大物,通过作协可以调动的资源,绝对不是单打独斗所能比拟的。 即便手里握着几十本畅销书,如果不加入作协,也依然会处处碰壁。 这是体制的力量,也是即便陈凡很有信心争夺市场,也要第一时间向作协靠拢的根本原因。 有靠山和没靠山,那区别真的是天差地别。 过了好一会儿,何青生才回过神来,掏出手绢抹了把脸,摇头笑道,“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见笑了。” 陈凡只是抿嘴微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这时候也不需要说话。 何青生果然也没在意,干咳两声,继续说道,“可能以前你自己也没想到,就这么误打误撞,做成今天这个局面。 我想说的是,伱现在的情况就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哪天想要改变,不想待在农村了,也千万不要去卫生处,或者什么机械厂、棉纺厂。就来作协。” 陈凡眼珠微转,试探着说道,“您的意思是,衙门里规矩多?” 何青生指了指他,笑道,“不错,一点就透。” 他掸了掸烟灰,正色说道,“虽然你的工作关系在卫生处,可是从实际工作出发,你根本就没有融进这个单位里面去。 任何单位都不是一池浅水,里面各种暗流、礁石,都是在外面看不到的,可是等你进去,就要找靠山、抱大腿,否则便是特立独行的‘异类’。 反倒是现在这样,不管是哪个单位,你都没有深入进去,只是挂个名头、游离在外,对单位里的核心利益并没有任何接触。 如此一来,反倒可以游刃有余,不管哪个派系,都要让你三分。” 他说着转头紧盯着陈凡,笑道,“一直以来,是不是觉得谁都是好人,身边就没有一个坏人?” 陈凡呵呵干笑两声,依然没有说话。 何青生干咳两声,将抽完的烟头摁进烟灰缸里,对着递来香烟的陈凡摆了摆手,从自己兜里掏出来一包过滤嘴白金龙,“尝尝这个,武汉的好烟,7毛钱一包,跟中华一个价。” 陈凡接过烟看了看,这种烟没见过啊。 武汉的好烟不应该是黄鹤楼吗? 他却不知道,黄鹤楼创建于1928年,可由于销量不好,曾经一度停产,如今武汉的高档烟就是“龙”系列,另外还有为了纪念武汉长江大桥建成通车而生产的“大桥”牌香烟,以及为了纪念李先生横渡长江而生产的“游泳”牌。 至于黄鹤楼烟,要等到83年4月份才会重新投产。 陈凡将还有一截没抽完的玉兰丢掉,点燃白金龙,一股浓郁的烟味充斥口腔。 这特么是汉烟?太浓厚了吧,跟后世细腻淡雅的汉派香烟完全不是一个路子啊。 何青生看了看他,哈哈笑道,“抽不惯?” 陈凡点点头,“要是发这个烟就算了,我那份都送您了。” “你想得美。” 何青生哼了一声,傲然说道,“哪个分会敢用甲级烟做福利品?弄个过滤嘴牡丹、或者你那个玉兰烟就差不多了。” 陈凡咂咂嘴,不能发甲级烟,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何青生抽了两口,说道,“昨天找老郭了解了你的事之后,我突然有了个主意。” 陈凡眼珠微转,随即眉头轻挑,“您不会是想让我当外联部欧美分部的主任吧?” 说着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不行,这事儿我干不了。” “呵呵。” 何青生瞟了他一眼,笑道,“你那个卫生处的副科长,还有机械厂和棉纺厂的卫生顾问,不都干得挺好的吗?” 陈凡脸色一垮,“何主席,这能一样吗?您刚才也说了,我在单位上就是个挂名,根本不参与单位里面的任何事务,主要工作还是在卢家湾。那两个顾问也是摆着好看的。 再看看这个欧美分部,那可是必须要处理具体事务的职位啊,坐了这个位置就要把工作落实。 什么资历、经验那些都不说了,就一个名单分配……” 这时何青生突然打断他的话,“你觉得,我们江南作协会跟欧美国家有交流往来?” 陈凡愣了愣,“呃,就算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吧。” 严格说起来,别说江南作协,恐怕全国作协那边,欧美分部都只是个空壳子。 刚刚经过了寒风凛冽的冬季,还没折腾够是怎么地?一个个嫌自己命太大,想往欧美国家跑? 前文说过,这个对外联络部是新成立的,而作协解散之前,也有一个对外联络的部门,那是怎么来的呢? 先是有个外国文学委员会,负责与国外作家的沟通联络工作。 后来,大约是58年以后,亚非作家在国际上突然就活跃起来,然后弄了个机构,叫做亚非作家常设事务局。 应他们的要求,作协便成立了中国作家联络委员会,茅盾担任主席,刘白羽担任副主席,杨朔任秘书长。 看看,当年作协的所有外事活动,几乎都是围绕亚非作家展开。 欧美? 抱歉,不熟! 就这种情况下,设立这个作协外联部的欧美分部的意义何在?陈凡是有点搞不明白的。 何青生喝了口茶,又抽了口烟,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以后有,那就以后再说。” 听到这话,陈凡现在也明白了,若有所思地看着何青生,“我就是个吉祥物,摆着好看的?” 何青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然也。” 陈凡还是不乐意,“既然是个吉祥物,那随便找个人不就行了,干嘛一定要找我呢?” 何青生干咳两声,说道,“主要是够资格的人都不太乐意,而目前现有的其他人选,又都不太够格。” 陈凡眼珠微转,“您是说,22位作家代表,都不想沾这个位置?” 何青生脸色稍微有点尴尬,不过很快恢复正常,苦口婆心地说道,“你也别怪他们,他们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亚非分部那是老传统,在里面任职都还说得过去,这个欧美分部确实是个新东西,大家都怕啊!” 陈凡眨眨眼,我就不怕吗? 何青生看着他,“你就不用怕!为什么呢?首先是你年纪小,说你跟国外有牵连……” 陈凡打断他的话,“您这话过时了,现在的政策是有海外关系光荣,上个月花帅才说过的,下面各个基础单位也都在宣传,谁要有海外关系,赶紧联系,让他们打钱。” 何青生干咳两声,“这个海外关系也不提,总而言之,你人都不在省城,就算这个部门出了问题,也怪不到你头上,顶多就是挨几句批评的事。 再一个,这个欧亚分部也是为了完善组织架构,才设立的这么一个部门,实际工作中,可能根本什么事都没有,你千万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陈凡还是不想接,虽然他自己知道,顶多再过一年,等到老美跟咱们交了朋友,这个欧美分部立马成为热门机构,一个月没有两场出国交流,都算作协效率太低、作家们高风亮节不想去。 可是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披一层作协的外衣当保护伞,真让他出力…… 看着还不肯就范的陈凡,何青生牙一咬,使出了杀手锏,“省作协是厅级单位,外联部就是处级,如果你肯担任欧美分部主任,那就是副处级干部。” 陈凡瞬间瞪大眼睛,扭扭捏捏地说道,“这个、那个,何主席,我现在只是副科级……” 眼看着陈凡当即转变立场,何青生也似乎明白了跟这位青年同志打交道的窍门。 他满心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都说年轻人热血好忽悠么,怎么这家伙跟老油条似的,还不见兔子不撒鹰了呢? 表面却不动声色,正色说道,“虽然你只是一个副科级,但是你在本职工作领域的成就,大家都看得很清楚。而且按照调用规则,将你的组织关系调到省作协,原则上是要升一级的。” 陈凡愣了愣,“还要调关系?” 这个他倒是没想过,没了卫生处的牌子,有些地方可能就没那么多便利了呢。 何青生摆摆手,笑道,“我明白你的顾虑,不过,我跟老郭还有许秘书长都商量过,你的调职应该不麻烦。”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凡,笑道,“毕竟,你对云湖卫生处最大的作用,已经用完了,他们就不会死咬着你不放。回头我再去找卫生厅的领导聊聊、跟你们卫生处打声招呼,问题不大。” 说着身体往后一靠,“大不了,再让你继续在卫生处挂个顾问的虚职嘛,反正外人又不知道里面的内情,没影响的。 等办完你的调职手续,我再在会上提一提,采用紧急任命的方式,给你把级别提到副处,正好可以配得上欧美分部主任职务。” 陈凡琢磨了一下,如果真的不用干活,只是挂职,好像除了多一笔收入,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 他便小声问道,“真是只挂职,不用干活?” 何青生又咳了一声,“不能说不用干活,对外就说你在农村地区采风,有工作远程处理。”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明白。” 想想何主席也挺不容易的,又是打感情牌、说那些老作家的事,又是利诱、给自己副处级待遇。 嗯,自己作为重感情的人,再推辞就说不过去了。 随即抬起头笑道,“那我干了!” (本章完) 第478章 返回 开完会已经是17号,开完会之后,陈凡并没有马上离开。 从17号下午,再加上18号一整天,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下一篇3万多字的“中篇”《云湖恋》。 主要是时间有限,怕吓到别人,限制了他的发挥,否则至少能扩充到30万字。 失策了,应该写好了再跟何青生说的。 左思右想还是不甘心。 千字7块钱,3万字只有210,但是扩充到30万字,那就是2100,怎么选还用问吗? 所以在18号晚上,陈凡再次找到何青生,先将情绪调整到位,然后敲门而入,语气中有三份抑郁三分不甘、还有四分不好意思,“何主席,恐怕要让您失望啦。” 何青生正在伏案写作协的工作计划,听到他的话,有点发懵。 怎么就失望了? 昨天答应好好的事情,说不干就不干啦? 我手续都快办完了好吧! 陈凡干咳一声,瞟了一眼桌上的白金龙,悄咪咪摸到手里,抽出一支递过去,顺手给他点燃。 自己再叼了一支,吐出一口郁闷的烟雾,“这几天我每天工作到半夜,用了四个晚上加一个半白天,写了《云湖恋》的初稿。” 《云湖恋》? 何青生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撂挑子不干就好。 就现在的环境,敢接手外联部欧美分部主任职务的人不能说一定没有,可是能让他放心、有资格与外人进行文学交流、并近在眼前的,也就只有陈凡一个。 陈凡要是不干,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找人。 此时听到是《云湖恋》,当即心里一松,哈哈笑道,“怎么,创作遇到困难啦?” 陈凡抠抠脑袋,点了点头,“这几天冥思苦想,也只写了3万字的大纲,关于后来众位前辈提的建议,我也有一些感悟,但是时间太短,没办法都写出来。所以我想先回去慢慢构思,然后再针对文中的几个角色进行深挖,同时呢,也要好好考虑一下如何把主题再拔高一下。” 他说了一大通,而何青生没听见别的,就听见了“3万字”? 这才几天时间,4天而已吧,中间还要开会、逛街,就写了3万字? 愣了两秒,何青生回过神来,赶紧点头说道,“哦哦,没关系,创作就是这样子的,要尽量精雕细琢,才能出好的作品。” 顿了一下,又忍不住嘬牙花子,“你那3万字带来了么?” 陈凡掸掸烟灰,“没写好,不好意思拿出来见人。” 何青生摆摆手,“没事,拿给我看看。” 随即问他,“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陈凡,“明天一早吧。” 他又问道,“郭副主席要回云湖吗?要不要我带他一程?” 说的是云湖动物园的副主任老郭同志,他当选了本届作协的副主席,主要负责筹备作协云湖地区分会,还想拉陈凡入伙,给他一個副主席的位置,让陈凡给推了。 老郭也没在意,反正都是省作协会员,又是云湖本地人,进不进来无所谓,反正作协有重大活动的时候,只要他还在云湖,就肯定跑不掉。 何青生摆摆手,“他没那么快,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而且他本来就是副处级,配了车的,你不用管他。” 陈凡嘴角微抽,好嘛,人家比自己还多个司机。 何青生又说道,“你把写好的稿子拿给我看看,也算提前给你把关,明天你走之前再还给你。” 陈凡点点头,想也没想便一口答应。 反正能让他继续灌水就行。 …… 江南作协刚刚复建,各种工作千头万绪,陈凡离开的时候,只有何青生过来送行。 他先将《云湖恋》的初稿递给陈凡,“写的不错,就是时间太紧,故事情节和人物描述有些仓促,你说的对,是可以深挖一下。 关于主题思想升华的问题,我也大致看了一下,方向是对的,不过,里面也不是没有问题。” 他脸色明显有些犹豫,“关于爱情和资本家小姐的描写,是不是太多了些?” 陈凡干咳一声,“我是这么想的,描写更清晰,这样读者对人物的印象会更加深刻,然后等后面反转的时候,也就可以更加打动人心。” 何青生听了缓缓点头,“有点道理。” 他抬起头来看着陈凡,正色说道,“这个题材若是写好了,肯定可以震惊文坛,但是其中的细节一定要把握精准,否则也容易惹来麻烦。 我在稿纸上写了一些批语,回头伱自己琢磨一下,不一定对,但是相关方面一定要考虑到位。 现在只是初稿,我也不好说太多,等你完成终稿,我们再好好商讨一下。” 说到这里,他又沉吟两秒,“今天是1月19日,3月份我们要去首都开会,咱们最好能在开会前定稿。到时候我拿给茅盾、巴金他们几位过目,如果没问题,就可以直接发,说不定可以发在《人民文学》上。” 陈凡刷地冒了一头冷汗,怎么还一竿子捅到那两位面前去了呢? 不过别说,何青生作为江南省分会的主席,还真有资格找那些大作家面谈,别管是闲聊还是工作,反正都行。 只不过……,预估30万字的,《人民文学》要打算怎么发? 临上车的时候,何青生招招手,旁边立刻有工作人员送上两个袋子。 他也没过手,直接让人送到车上,同时说道,“这个是开会的纪念品,每人都有,拿着吧。” 陈凡也没客气,挥手道别之后,便开着车离开。 …… 来的时候路面虽然是湿的,可还算硬实,一点也不影响车速。回去的时候恰逢化雪,再加上国道上虽然车少,却也没断过,整个就是一坎坷泥泞。 这样的路面肯定快不起来,早上八点不到就出发,两百多不到三百公里的路程,一路开了8个多小时,直到下午4点,才晃晃悠悠开进了卫生处。 政工科,所有人都在认真摸鱼。 周姐也没在自己办公室待着,拉了把椅子坐在大办公室里长吁短叹,“我费了好大的人情,才把小凡拉进单位,好嘛,现在上级单位领导一发话,就拱手把人让出去了,白费我一番功夫!” 林丽雯趴在桌上,眼里满是好奇,“小凡真成了省作协的领导啦?” 夏玉萍撇撇嘴,“那还有假?人家都不通过我们调人,直接走卫生厅的关系。” 说着长长叹了口气,“也对,跟作协比起来,卫生处算什么呀?再说了,小凡过去还连升两级,是实打实的部门主任。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都可以理解。” 周姐还有些不忿,“理解归理解,好歹提前打声招呼呀,莫名其妙的就一封调令发过来,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说着还挥挥手,“我看这小子,就是没良心。”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啊?” 众人立刻转头看向门口,只见陈凡手里拎着个袋子,优哉游哉地走了进来。 周姐脸色先是一喜,随即故意板着脸,“说的就是你啊。” 她上下打量一番某人,“还没恭喜你,连升两级,都跟我一个级别的了哈,按照你这个升职速度,说不定明年我就得喊你一声领导呢。” 陈凡打着哈哈,将袋子放在秦姐办公桌上,“这话说得,别说什么升不升的,不管什么时候见着您,不都得叫您一声姐吗。” 周姐嘴角抽了抽,终于还是没能压住,“你就是个没脸没皮的。” 随即对着自己下属们挥挥手,“都给我上,甭管带来多少东西,一样都不许留下。” 林丽雯和夏玉萍早已迫不及待、嘻嘻哈哈地冲上来,秦姐和于姐也乐呵呵地打开袋子,几个人围成一团,“哇,好多东西。” 陈凡指了指袋子,“不用抢,都有份,哎哎,玉萍,那个是给周姐的,可不能抢啊。” 夏玉萍转身将一只小挎包递给周姐,撇撇嘴说道,“就知道这种好东西没我们的份。” 陈凡“哎”了一声,“那你们可就冤枉我了,关键是这东西送你们、你们也不用啊。” 这年头还真没哪个年轻女人带挎包上街的,一般都是背个帆布包,拎小挎包的多半都是中老年女同志,而且一看就是干部的那种。 他又说道,“给你们的东西在袋子里,都是平常能用得上的。” 钱包、折叠剪刀、折叠小刀、旅行茶杯……,每人好几样,都是陈凡在百货公司里批发回来的东西。 嗯,这年头的旅行茶杯,自然不是8、90年代那种塑料的富光杯,也不是不锈钢杯,而是陶瓷杯。 陶瓷做的杯身,上面有精美的图案,杯盖则是塑料做的,现在只要是跟塑料沾边的东西都不便宜,这样一个茶杯,就得好几块钱。 (1978年的旅行茶杯) 林丽雯她们对礼物非常满意,聚在一起乐个不停。 周姐看了看棕色的牛皮小挎包,拉开拉链,里面其他小礼物一样不少,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站起来说道,“走吧,到我办公室聊聊,看看你是得了个什么不得了的岗位,还升副处了。” 林丽雯她们给了陈凡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各自回到座位上摆弄小礼物。 陈凡跟在周姐身后进了办公室,先把门关上,熟稔地泡了两杯茶。 周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直接说道,“你的档案刚刚转出去,不过按照上级领导的建议,当然了,也是我们单位的要求,还是给你设置了一个技术顾问的岗位。” 她苦笑着摇摇头,“好好的正职干部,突然成了顾问,我都想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 陈凡呵呵笑道,“这可不是我做的,是刚刚复建的省作协何主席一手操办的。” 周姐恍然点了点头,“就跟几个月前我调你来卫生处一样?” 她不觉又有些好奇,“调你来卫生处,是因为你发明了呼吸道异物清除法,如果不调你进来,我们单位整个领导层都要背个‘不会识人用人’的黑锅。 可作协是为什么呢?你已经是作协会员,有没有在机构里面任职,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啊?” 陈凡也不含糊,直接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笑道,“所以和在卫生处的时候一样,我在作协外联部也只是挂个虚名,不参与任何具体事务,也算是给何主席一个面子,省得找不到合适的人,连机构领导都不全,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听完陈凡的话,周姐不禁眉头微皱,她没有问为什么不干脆取消这个外联部欧美分部。 虽然单位系统不一样,可是规则道理是一样的,上级总会都设立了,分会能不跟着走? 沉吟两秒,周姐说道,“话是这么说,可这个部门终究有些敏感,万一真有欧美国家的作者机构要求交流,你打算怎么办?” 陈凡耸耸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见周姐眉头紧紧皱起,他便笑道,“首先呢,作协不是卫生处,何主席也不是你周姐,我可以心甘情愿替卫生处做事,……” 他说着又耸了耸肩,“虽然好像你们也没什么事让我做。” 周姐笑了笑,“你的人能待在卫生处,就是对我们单位最大的帮助。” 陈凡跟着笑了笑,继续说道,“简而言之,我不欠作协那边的人情,如果哪天我觉得不对,这个岗位我随时可以辞掉,祸水沾不到我身上。” 周姐抿了抿嘴,看着他说道,“你倒是有点无欲则刚的意思。” 陈凡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笑道,“本来就是如此,从头到尾,我都没有主动追求过这些东西,哪怕没有卫生处、没有机械厂,我在卢家湾也可以过得很不错、也很满足。” 周姐轻轻点头,之前的一丝担心也彻底放下,对着他笑道,“所以呢,你的打算就是在作协当个吉祥物,等什么时候何主席那边有了合适的人选,就主动让位?” 陈凡嘴角忍不住往两边咧开,“何主席有过承诺,等有人接替,会给我一个副主席的虚衔,到时候待遇再升一级,还什么事都不用做。” 以后的作协是什么样子他不清楚,不过现在的作协,确实是个摸鱼的好单位。 除了专职作家之外,作家在作协里面任职,大约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和其他工作人员一样,都需要参与工作,凭劳动换工资,只不过他们还可以利用业余时间写作赚取稿费。 而另一种,则是简单的挂名。 最常见的就是副主席、副主任这样的位置,待遇照拿,却什么事都不用管。 也就是正大光明的摸鱼。 陈凡现在干的就是第二种这样的闲职,而且等哪天这个部门真的有了任务,何主席又找到合适的人接手,他还可以再升一级。 不对,副主席的话,应该是连升两级,只是中间要操作一下,比如他先干几个月的外联部主任,再等换届时被推选为副主席。 可是不管职务再怎么变化,也不影响他当咸鱼。 这也是他答应何青生的主要原因之一。 至于另一个重要原因,则是这个部门里蕴藏的机会。 别人都怕跟欧美国家有关联,他不怕啊! 谁不知道一年后就要跟老美建交了,到时候一大批西方国家都会跟风而上。 而且即便是现在,也有不少欧美国家与我国建交,从第一个中立国家瑞士,到第一个西方国家瑞典,再到后来的法国、英国……,其实还蛮多的。 只不过交流不太频繁而已。 回头等老美一带头,那些国家都纷纷开展各种交流活动。 等那个时候,陈凡作为外联部欧美分部的主任,还怕没机会出国? 要知道在80年代初,作家群体便是出国最频繁的人之一,甚至可能没有之一。 所谓的民间交流,很大程度上是文化先行,而当前国内文化界,哪个单位敢在作协面前龇牙? 再退一步,很多时候不是作协想要这些机会,而是早些年出海的文化产品,几乎全是文学作品,所以国外的访问邀请,基本上都是发给了作协。 而且他们还经常指定某位作家一定要去。 叶君健就是这么顶着满头白发奔波劳累的。 陈凡还年轻,他不怕劳累,关键是出了国门之后,就有机会赚外汇。 本来几天前他还没这么贪心,想的是啥时候能恢复印数稿酬,他好正大光明的赚稿费。 要不说天上掉馅饼呢。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当他知道作协里面竟然设立了外联部,以后有机会出国交流,就知道自己也要调整计划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何青生会让他当这个欧美分部的主任,还想着等有活动的时候,找何青生要个名额呢。 现在好了,权力直接交到他手上,开心都来不及,哪里会怕?! 什么?之前坚定拒绝? 不拒绝哪来的副处级待遇? 这条件都是谈出来的嘛! 从周姐这里出来,陈凡又拜访了卫生处的其他主要领导,送上纪念品,又说了一番场面话,对各位领导的关心表示感谢之后,才开着被冲洗干净的小吉普出了院子,往自己家开去。 (本章完) 第479章 白激动了 汽车停在院子门口,三只狸猫趴在院墙上,对着他喵喵叫。 陈凡看到半斤在这里,就知道姜家姐妹肯定都在。 随后便听到了微不可察的脚步声,嗯,两个。 等了几秒,拉动插栓的声音响起,吱呀一声大门被拉开,两张笑颜出现在眼前。 姜丽丽快步冲上前,趴在摇下车窗的车门上,眼里只有一张脸,“我听见汽车的声音,还有猫咪在叫,就猜是你回来了。” 陈凡咧着嘴呵呵直笑,几天没见,还真有点想念。 随后视线轻偏,姜甜甜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脸上浅笑盈盈,等与陈凡的视线相接,过了好几秒,才猛地低下头,上前两步拉了拉妹妹,“先让小凡进去。” 姜丽丽这才回过神来,红晕从脸颊弥漫到耳根,赶紧后退一步,“快进去吧。” 陈凡笑了笑,发动汽车开进院子里。 从副驾驶上拿了两个袋子,下车后拉开后座车门。 姜丽丽正要帮他把袋子接过去,突然看到被塞满的后座,不禁嘴唇微张,“怎么这么多东西?” 陈凡从后座拿出一个小袋子,反手把车门关上,转身往里走,同时笑道,“带的纪念品啊,认识的人太多,谁都不好落下,就有这么多东西,都放车上不用拿,回头我给他们送过去。” 姜甜甜跟在他们身后,轻轻推了一下妹妹。 姜丽丽迅速反应过来,快跑两步上前,“我帮你拿。” 说着就要去接他手里的大袋子。 陈凡却转了个身,将小袋子递给她,“这是给你们的礼物。” 姜丽丽眼睛开心地笑成一双月牙,当然不是为了礼物,在她眼里什么礼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送礼物的人。 陈凡见她没有动,便直接将袋子塞到她怀里,她才赶紧接住。 进屋走到堂屋八仙桌旁,他将两個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这个是去开会,作协发的纪念品,我还没看过。” 话音未落,几样东西被倒在桌上。 好嘛,东西还挺多。 一只黑色的公文包、一枚有李先生头像的会议纪念章、一套装着洗漱及餐具用品的盒子? 为什么牙刷和叉子会装在一个盒子里,而且还有肥皂和刮胡刀? (70年代末开会纪念品,勺子变成了筷子,还少了梳子和指甲钳。上海淞声电讯设备厂和上海吴淞电器研究所联合出品) 另有旅行杯一个、文房四宝一套、钢笔一支、笔记本一个、雨伞一把、茶叶一罐、以及……香烟一条? 看着桌上一大堆东西,陈凡只想表示,作协真壕! 姜丽丽将礼物袋子随手放在桌上,帮着给他收拾,“好多东西呀。” 陈凡笑了笑,反手将大衣脱掉,“正常纪念品有个一两件就够了,他们一下子弄这么多,应该是在为以后发福利品和纪念品选样品,然后把样品当成纪念品送了。” 旁边姜甜甜立刻接过他的大衣,“出门回来要换衣服,这件还有带出去的行李都要洗干净再穿。” 随即又笑道,“我去给你烧洗澡水,洗完澡就可以吃晚饭了。” 陈凡转头看向她,笑着点点头,“谢谢。” 姜甜甜笑了笑,拎起他的行李包,转身去了后院。 姜丽丽此时将一堆东西整理好,转身就往外跑,“我去帮姐姐。” 陈凡看了看还留在桌子上的礼物袋子,呃,是不是这个礼物没有吸引力? 半个小时后,陈凡在后院卫生间泡了个热水澡,两姐妹已经做好晚饭。 姜丽丽端着蜂蜜水递到陈凡面前,笑道,“恭喜你,正式成为作协会员,从此以后,就可以叫你作家啦。” 陈凡捏着酒碗跟她碰了一个,“谢谢。” 又和姜甜甜递来的碗碰了一下,将杯里的黄酒一饮而尽。 随后两姐妹拉着他一直问作协的事。 在作家比电影明星还受追捧的年代,询问作协的内情,大约能与后世娱乐公司的八卦画上等号,或者吸引力还要更大一些。 陈凡自然不会藏着掖着,干脆从出发那天讲起。 两姐妹睁大眼睛,不时发出一声声惊呼。 她们还从来没有出过云湖,对外面的一切了解都停留在从书本、报纸和收音机里得来信息的想象中。此时听陈凡道来,便有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不知不觉便入了迷。 天色渐渐变暗,餐厅昏黄的灯光下,陈凡打着手势抑扬顿挫地讲着故事,两道清脆的声音不时响起,引来三只狸猫趴在门口,期待待会儿能有大餐。 吃完饭之后,两姐妹一起将洗衣机里的衣服晾晒好,这才准备回去。 陈凡一如既往地拿起车钥匙,准备当司机。 姜甜甜突然说道,“今天不用送我们了吧,你开了一天的车,肯定很累了,还是好好休息。” 姜丽丽也连连点头,笑道,“没事的,你不在这几天,我们都是在这里预习大学的功课,有时候看书忘了,也是天黑才走。” 她蹲下抱起还在舔嘴唇的半斤,摸了摸猫头,“有半斤保护我们呢,不怕的。” 结果陈凡一点停顿都没有,径直往外走,“伱们自己走要走半天,我开车一个来回也要不了十分钟,走吧。” 到了门口,他回转身来指了指八仙桌上的小袋子,“礼物别忘了。” 两姐妹相视一笑,拿上袋子跟在后面。 车子后座堆了不少东西,两姐妹不方便一起坐后面,姜丽丽便红着脸被姐姐推上副驾驶,姜甜甜将几个袋子挪开,坐在她后面。 不一会儿将她们送到棉纺厂干部宿舍区门口,等她们下车,陈凡又从后座拿了个袋子递给她们,“这是给棉纺厂几位领导送的礼物,叔叔阿姨的也在里面,单独用个小袋子装着的,别弄混了。” 等姜甜甜接过去,陈凡笑着挥了挥手,便上车走人。 两姐妹拎着袋子回到家里,不出意料,客厅里还有客人在。 这也是她们为什么不在家里看书,要跑去陈凡那里的原因之一。 自从父母恢复职务之后,家里又开始热闹起来,几乎每天都有人过来拜访,有时候是本单位的、有时候是外单位希望能多采购点布料的,都是在拉关系、攀交情。 这四年来姜家一直无人问津,两姐妹也习惯了冷清的生活,突然间有这么多人来拜访,便感觉很不适应。 哪怕她们的房间在楼上,可只要想到家里有陌生人在,也会感觉很不自在。 反倒陈凡那里很是清净,一般没有人去,倒成了她们的据点。 正好,每天过去那边,还能帮他打扫卫生。 看到两姐妹回来,客人也很自觉,说了几句“才貌双全”的话之后,便主动起身告辞。 姜丽丽回到房间,拉开椅子坐在书桌前,随后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两个盒子。 姜甜甜将陈凡给棉纺厂领导的大袋子放到外面客厅的茶几上,跟在妹妹身后进了屋。 刚进房门,她就看见妹妹手里的两个盒子,不禁睁大眼睛,“手表?” 而且是两块? 她不禁感觉脑袋有点晕。 谁送纪念品送手表的? 姜丽丽也感觉有点不对,倒不是因为手表太过贵重,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不过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 她一手拿着一个盒子,左右看了看,眉头微微皱起,“梅花?好像两块表一模一样。” 随即将其中一个递给姐姐,“这个是你的。” 姜甜甜愣愣接在手里,眉头早已皱紧,“丽丽,这个可是进口手表,是不是太贵重了?” 言下之意,要不要退回去? 姜丽丽转身看着她,幽幽叹了口气,“姐,如果是别的什么,我肯定没你了解得清楚。但是对小凡,你肯定没我了解他。他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的道理,如果你硬要退回去,那只会惹他不高兴,反而会疏远距离。” 听到这话,姜甜甜不禁轻轻点了点头。 好像真是这样,平时小凡看上去跟谁都是笑呵呵的,可凡是他做了决定的事,就从来没有反悔的例子,典型的外柔内刚。 而且他对朋友也是,重义轻财,很少会去计较利益得失,如果什么都算得很清楚的,一定是关系普通的“外人”。 想到这里,她也打消了将手表退回去的念头。 只不过这么贵重的东西,她拿着感觉有些烫手。 妹妹不一样,自从他上次来过家里、父亲说了那一番话之后,两人的关系几乎等于是捅破了,现在只是差一个合适的时机对外公开。 他们以后迟早是一家人,送贵重礼物也是砸在“家里”,可自己算什么? 就在她满心纠结的时候,半掩的房门被推开,沈雪怡走了进来,说道,“什么疏远?不会是和小凡闹别扭了吧?我跟你说,小凡在外面出差已经很辛苦了,你可别闹小性子。” “妈,没有。” 姜丽丽赶紧站起来,拉着母亲到床边坐下,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她,小声说道,“小凡回来了,这是他给我们带的纪念品,您看看。” 沈雪怡接到手里,目光顿时凝住,“梅花表?这可是进口手表,要好几百块呢,而且需要特殊票证,有钱都买不到。” 再看看大女儿手里的盒子,不禁有些傻眼,“你的也是?” 姜甜甜苦笑着点点头,“我本来想着要不给小凡退回去,可是丽丽说,如果退回去的话,小凡会不高兴。” 沈雪怡也有些麻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算拿这个当聘礼也够了啊,当纪念品送算怎么回事?而且还一送送两块? 想当年她自己结婚的时候,姜家那边就给了桌子、凳子、柜子、床和衣柜这几样当聘礼,自己陪了两床棉絮当嫁妆,那点东西恐怕连这个手表盒子都买不到吧? 不过也是时代不一样,5、60年代的时候要求低,24条腿或者32条腿就够了,其实就是几件必需品家具。 后来70年代变成了三转一响。 别看这段时间都搞革命式婚礼,好多人家连酒席都不摆,就是在领导和长辈的见证下,新人对着画像宣誓表态,再给宾客们抓把糖果、瓜子就算是婚礼。 可那是办给别人看的。 凡是有条件的家庭,哪个不是要求三转一响?手表、缝纫机、自行车、收音机,一样都不能少! 而现在陈凡送的那块手表,就能顶得上某些人家全家出动、费尽心思买来的三转一响。 还一送就是两块? 纪念品送这个,那聘礼送什么? 如果陈凡在这里,肯定会告诉她,聘礼当然是“四大件”啊。 进入八十年代没多久,各种消费品产能大爆发,结婚聘礼也是水涨船高,从三转一响变成了四大件。 彩电、冰箱、洗衣机、录音机。 当然,连四大件都有了,三转一响自然也必不可少。 只不过这些都是沈雪怡她们的困扰,陈凡就没想那么多,反正都已经基本确定关系,送点贵重礼物怎么啦? 其实这也是他不太懂这个时代的人情世故,但凡家里有个长辈把关,都不会送这个东西。 这点姜恒就看得很清楚。 等他也过来,听了姜丽丽讲的前因后果,再听完沈雪怡的分析,沉吟几秒之后,便摆了摆手,笑道,“我觉得吧,这件事恐怕是你们想多了。” 他指了指两姐妹手里的盒子,说道,“有没有可能,他送你们手表,只是因为之前我们送了他一块手表呢?” 姜甜甜眨眨眼,“有这么简单吗?” 姜丽丽则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好像,很可能真就这么简单。” 她抬起头看了看几人,小声说道,“小凡以前来地委,回去的时候也会给我们带纪念品,那时候他就给我和小莺她们都送了钢笔。” 姜甜甜瞬间瞪大眼睛,“都送钢笔?” 沈雪怡也哭笑不得,“他就不知道男生送女生钢笔的意义?” 姜丽丽很是无奈,轻轻摇了摇头,“别说这些东西,好多最基本的生活常识他都不懂。” 说着看向姐姐,“我猜呀,之前你们送了他那块手表,他就一直惦记着怎么回礼,直到这次去省城,看到有合适的手表,就直接买了回来送我们。” 姜甜甜嘴角扯了两下,看看手里的盒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亏得自己心里还忐忑了半天,原来就这啊?白激动了。 旁边姜恒拍拍大腿,笑道,“既然小凡送你们了,你们就收着,反正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回头我再给他安排就是,肯定不会亏待了他。” 说完站起身来,慢慢往外走,“我去看看他给我们带了什么东西。” (本章完) 第480章 毕业证 1月20日,星期五。 今天是迟来的函授考试,过了这一关,陈凡也是这个时代的大学生了。 回头再去报考研究生,等拿到毕业证,那时候好像也恢复学位制了吧,有这个学位和作协会员两层光芒笼罩,走出去“高人一等”真不是开玩笑。 尽管昨天开了一天车,今天陈凡依然起了个大早,做完晨练之后,也没开火,洗漱完便准备出门。 结果姜丽丽她们也不晚,他刚穿好衣服,两姐妹就进了门,姜丽丽手臂上还挎着一个用厚棉布捂着的篮子。 姜丽丽将篮子放在桌上,顺手揭开棉布,里面是几只饭盒。 转身对着他笑道,“给你带了早餐,没晚吧。” 她是掐着点来的,毕竟在一個屋檐下住了近一年,陈凡的作息时间她最清楚,每天早上6点起床,晨练半个小时,这个时间点到正好。 陈凡撸起袖子坐到桌子旁,“刚准备出去吃点,你们就来了。” 他看了看手表,正是之前姜家送的那只,“还不到7点,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不多睡会儿。” 姜甜甜从厨房拿来筷子,将几个饭盒打开,里面是包子、鸡蛋、苕饼等早餐,另外还有个袋子里装着油条。 她递了一双筷子过去,笑道,“我们习惯了早起,而且今天你要参加考试,就早点过来给你送早餐。你要吃一根油条和两个鸡蛋,一定能门门考100分。” 陈凡嘴角微抽,“当我小孩儿哄着是吧。” 姜丽丽找了块抹布,抓紧一个高高的椭圆形饭盒,小心翼翼将盖子打开,随即送到陈凡面前,“买了碗米粉,快点吃,待会儿烂了就不好吃了。” (专门装汤菜的饭盒,比四四方方的平盒要少见,还有仿制小日子猪腰子饭盒的饭桶。) 陈凡看了看,便左手拿起油条,右手拿筷子嗦粉,先要一口油条,再吃一口米粉,“嗯,香。” 两姐妹也没干看着,又开了一盒米粉,再把另外几个饭盒里的东西挪了挪,腾出来一个,姜甜甜提着饭盒倒了半碗。 坐下后挑起一筷子米粉,笑道,“我记得小时候米粉才8分钱一碗,现在都涨到两毛了,还搭二两粮票。加一勺子牛肉又得两毛钱。” 姜丽丽转头看着姐姐,笑得很甜,“那时候我们肚子小,妈妈每次只买一碗,我们分着吃。” 她没有吃米粉,而是拿起一只鸡蛋剥壳,随后放在陈凡的碗里。 陈凡则两眼上瞟,想着自己小时候米粉是多少钱一碗来着? 好像是素粉5毛,肉丝和三鲜的一块?牛肉一块五? 这年头的牛肉比猪肉还便宜,可以多吃点。 最好吃的还是三鲜粉,汤鲜味美、百吃不厌。 这三鲜并不固定,清汤由鱼糕、鱼丸、肉丝、黄花菜、香菇、火腿、云耳等材料搭配组成,也称为鱼糕三鲜。 另外还有猪三鲜、牛三鲜两种浓汤,以及比鱼糕三鲜更清淡的素三鲜,不过陈凡还是最爱鱼糕三鲜。 咦,是不是可以在卢湾熟食店里面再弄个早餐摊子呢? 姜甜甜见他神游物外,还以为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赶紧伸脚轻轻踢了一下妹妹。 姜丽丽本能转头看向姐姐,见她冲自己使眼色,再看看陈凡,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禁有些心慌,可是这事陈凡没提,她也不好直说,只能一时间愣在那里。 姜甜甜见妹妹不说话,赶紧转移话题,“小凡,今天考试有把握吗?” 陈凡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决定回卢家湾便把三鲜锅做出来,至于进不进卢湾熟食店,等到时候再说。 随即看了看姜甜甜,笑道,“放心吧,这点小问题还拿不下,怎么去考研究生考试?!” 姜甜甜连连点头,“嗯,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 姜丽丽此时也平静下来,缓缓呼了口气,又给陈凡剥了个鸡蛋,“祝你门门都考100分。” 陈凡,“……” 吃完早餐,两姐妹留在家里看书,陈凡独自开车去了教育处。 照例先拎着袋子逛了一圈。 还好他在教育处的熟人不多,只有一个左副主任,再就是之前和姜家姐妹认识的几个同事。 散完礼物,便转身去了一楼的江南大学驻云湖地区函授点。 郭老师和何老师都早已不在这里,如今驻守的是另外几位老师,鉴于今天有函授考试,连三位流动岗人员也都到齐,五个人共同负责这次考试。 虽然跟他们不熟,陈凡还是带了礼物,一人送了一样小纪念品,东西不值钱,老师们也没推辞。 几位老师对陈凡也很客气,今年高考卢家湾可是为江南大学贡献了好几位优秀学生,连校长都惊动了,对做了前期工作的老郭、老何,以及他们经手的几个,都提出了表扬。 有了这个功劳打底,几人明年调回学校本部也成了板上钉钉。 这几年人才断档,好些人都一大把年纪,比如粟老师,都快60岁的人了,再在外面奔波,也实在跑不动,哪怕没这档事,明年也要申请调回学校。 可是申请调回和立功调回,那是两码事,现在立了功,回去之后,怎么着也能升一升吧?最起码工资得提一提! 如此一来,他们对陈凡的态度自然不一般。 粟老师从铁皮柜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走过来笑着说道,“陈同学,本来今天的考点是在三楼的大会议室,有四十多位同学要参考。 不过伱不一样,你一次性报完了所有科目,所以我们向学校领导申请,对你采取单独考试的方式。” 旁边一位老师推开隔壁小会议室的门,对着陈凡笑道,“陈同学,你的考点在这里,由我和粟老师两人监考,每考完一门,就由卓老师和叶老师在办公室现场判卷,成绩出来之后,如果全部合格,可以现场发放毕业证。” 陈凡有些惊讶,还可以现场发证的吗? 粟老师推了推眼镜,在一旁笑道,“相比正规的脱产学习,函授教育更看重的是学习质量,也就是考试成绩,只要成绩合格,再有学校领导批准,提前发证是没有问题的。” 陈凡瞬间了然,重点就是学校领导批准,既然领导都同意了,程序上的一点小瑕疵,完全没有问题。 反正还是要看考试成绩的嘛。 想明白之后,陈凡也不再犹豫,径直进了里面的小办公室,随后考试开始。 两位监考老师果真很敬业,丝毫没有因为刚才的小礼品而放松,毫不懈怠地盯着陈凡。 还有一位老师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照相机,对着现场咔嚓拍了两张相,一张对着陈凡,一张对着两位老师,但都是三个人同框,陈凡伏案速写的身影清晰可见。 他自己倒是丝毫不受影响,拿着笔刷刷写个不停。 做题的时候,他发现这些函授试题难度似乎很低啊,好多都是基础学科的东西,还没有刚刚结束不久的高考题目难度大。 这是大学的学科试题? 其他三位老师虽然不监考,却也在一旁看热闹。 看到陈凡一边下笔如飞,一边满脸古怪的样子,几位老师都猜到他的心思。 趁着换试题的空档,粟老师苦笑着说了一句,“你也算是拣着了。从今年开始,所有的大学教材和试题都要改版,函授也会跟着改,过完年再考,就没这么简单了。” 陈凡一边写字一边抬起头,脸色颇有几分惊讶,“以前的大学知识真有这么简单?” 粟老师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人来喊,原来楼上的“正规”考试即将开考,其中一位老师便拿着试卷上去监考。 别看上面的人多,可是试卷只有一套,等开考的时候,给每个考生发一张,然后盯着他们考完,再把试卷收回来,便算完成任务。 相比之下,陈凡一个人要考十几科,监考难度明显更大一些。 题目很简单、题量也不大,陈凡一直不停地写写写,也没去数到底考了几门。 等到写完一张论文,没等到新的试卷到手,才抬起头来。 第一眼就看到两位监考老师目瞪口呆的样子。 陈凡左右看了看,再看看他们,“后面的试卷呢?” 粟老师呼出一口长气,对着他两手一摊,“没了。” 陈凡眨眨眼,随即反应过来,“都考完啦?” 另一位老师满脸惊叹地说道,“17门科目,虽然知道你知识功底深厚,我们还是准备给你两天的时间来考试,却没想到,你只用了一个上午就考完了。” 陈凡这才注意到,时间已经到了中午12点,从早上8点到现在,他竟然一刻不停地写了4个小时。 随即呵呵笑了笑,“主要还是题量不大,如果多一点,就考不完了。” 粟老师摇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拿起他刚写完的论文,说道,“你这篇关于新时代下文学创作的论文,别说用作函授考试,就是拿去做研究生毕业论文也够了。” 说着抬起头看向他,笑道,“我这里就不跟你做论文答辩,回头等你参加研究生考试,和学校老师面谈的时候,再由他们来跟你讨论吧。” 直白一点,他觉得自己还不够格来评价陈凡写的论文,看这篇字数不算多的论文时,满脑子都是“还能这样”、“原来如此”的想法,连自己都不明白,这还怎么跟他做论文答辩? 此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卓老师将一叠成绩卡放在粟老师面前,脸上满是红光,“粟老师,看看,全优!” 陈凡伸长脖子看过去,由于角度关系,看不清内容是什么,只看见粟老师手里拿着一叠细长的卡片。 (81年函授单科结业证书) 粟老师每一张都仔细看过,随即将写有论文的试卷一起递过去,笑道,“发证吧。” 顿了一下,又问道,“有照片吗?” 卓老师点点头,“档案袋里有。” 随后对着陈凡笑了笑,“毕业证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给你送过来。” 没错,他们就没人觉得陈凡会通不过这些考试。 一个能教出23个考上重点大学学生的老师,还是一名在全国都有一定知名度的作家,连这些简单的汉语言文学函授题目都不会?那真是说不过去! 陈凡坐在椅子上,呼出一口长气,目送着卓老师出去,这才端起早上人家泡的一杯茶,顾不得茶水早已冰冷,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刚舒服地喘了口气,卓老师便拿着一个红色塑料封皮的小本本进来,伸手递到陈凡面前,笑道,“恭喜陈同学,从现在起,你就是一名光荣的江南大学本科毕业生了。” 他有意省略了函授两个字。 即便如今函授大学的含金量并不低,可一来由于时代的原因,科目难度并不高,二来陈凡即将报考研究生,在研究生学历前,这个本科毕业证,也就不值一提了。 (79年到82年学习的函授专科毕业证) 陈凡立刻站起身来,双手接过毕业证,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当天考试、当天拿证,也算是一步到位了哈。 乐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接连向几位老师道谢。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如果没有几位老师的配合,即便有郭老师和何老师在学校里帮忙打招呼,今天也没有这么顺利。 在他的极力邀请下,请几位老师在不远处的国营饭店吃了顿午餐。 也就是下午还有其他学生要考试,否则大小必须上工农饭店撮一顿。 今天就算了,而且陈凡还有其他事情要忙,等下次再说。 离开教育处,开着车回到家里,姜甜甜和姜丽丽正窝在书房的沙发上打盹。 见到他回来,两姐妹同时起身,姜甜甜赶紧去倒茶,姜丽丽见姐姐已经在忙,便上前两步迎上去,“吃过饭没有?没有我的话我现在去做。” “吃过了。” 陈凡接过姐姐递来的茶杯,转身到沙发上坐下,也不忙着喝水,对着姜丽丽笑道,“你不是应该问考得怎么样吗?” 姜丽丽脸上笑容绽开,“不用问我也知道,你一定考得很好。” 姜甜甜到一旁坐下,笑着问道,“下午什么时候去?要不要休息一下?” 陈凡摇摇头,“不去了。” 迎着两姐妹惊讶的目光,他从兜里掏出毕业证晃了晃,“look,这是什么!” (本章完) 第481章 回家 机械厂,原来的一个汽修车间,在增加了不少设备之后,改造成了汽车试验室。 陈凡给的面包车和高档轿车,都在这里进行试制。 他考试完回家,在家里休息了一阵,趁着下午还有点时间,便来到机械厂,看看汽车生产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边他被几个技术部的工程师、几个车间八级工、几个新组建的汽车公司其实就是原来汽修车间的老师傅,共十几個人围在里面,捧着图纸一起讨论“技术难点”。 其实图纸已经画得很完善,要讨论的无非就是生产过程中需要注意的地方,以及某些工艺问题。 近几天一直盯着汽车试制的杨厂长却没在跟前。 旁边不远处,他手里拿着作协工作证,两条眉毛扭在一起,良久之后,转头看了看李副厂长,“老李,怎么搞?” 陈凡抬起头,笑着打了个呼哨,燕隼立刻俯冲而下,稳稳停在他伸出的左臂上。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看向陈凡,眼里满是迷惑,难道真的是龙生龙凤生凤、生个老鼠会打洞? 老陈是个技术大佬,当年在机械厂技术部属于独一档,生了个儿子更不得了,才十几岁就吊打整个技术部,画了图纸都不能完全吃透,还得人家回来讲解?! 都没处讲理去! 赵主席,“会不会少了点?毕竟小陈是顾问,不属于咱们自己单位的职工,很多日常福利是没有的。” 杨厂长神游物外,李副厂长左思右想之后,轻声说道,“小陈毕竟不是咱们厂的正式职工,无论是涨薪,还是升职,都用不上。” 几天没来,加上货运码头上灰尘比较多,小游艇上落了厚厚一层灰,陈凡先找出水桶将游艇甲板冲洗干净,又拿着抹布把里面擦了几遍,这才将车上的东西转移到船上。 一袋大米、一小桶猪油,另有一箱苹果、一罐麦乳精、一袋子肉罐头、鱼罐头、水果罐头,都是难得一见的狠货。 李副厂长打了个哈哈,“早就准备好啦。” 但都是为了工作,谈不上私人恩怨。 这一下子不得了。 之前干湖捕鱼的时候,他就跟杨队长说过,要把知青点里的动物都迁走,把这里空出来,给即将到来的新知青留着。 陈凡也没推辞,笑呵呵地道过谢之后,便启程出发。 将船停好,拎着几个袋子跳上码头,往家里走去。 可不能再问了啊! 杨厂长抹了把脸,转身看了看被围在人群中的陈凡,心情很复杂。 陈凡费了一个多小时,总算给技术部和老工人解释清楚其中的技术要点和工艺要求,随后便让他们自己去研究,“先造零件,机械厂不缺材料,反复多试制几次,总能找到最优解。 恰好,交好、拉拢陈凡,就是两人的共同点之一。 杨厂长是一半私心一半公心,而李副厂长就是一片公心,甚至比杨厂长还希望陈凡能长期留在机械厂,以前是为了蹭名气、赚点能入领导眼的成绩,现在则是希望能多薅点技术上的羊毛。 燕隼这才振翅而起,扯着嗓子“啾啾”叫了好几声。 李副厂长手里拿的是作协会员证,看上去比老杨还愣,等听到杨厂长的话,才幽幽呼出一口长气,转头看向工会赵主席,“老赵,怎么说?” 旁边其他两位副厂长,以及团委张书记、妇联钱主任等几位领导都毫不客气地咧嘴哄笑。 李副厂长不耐烦地转过头,“那你来!” 绕过知青大院,顺着长坡上去,便到了家门口。 只是他没想到杨队长这么快,自己出去才一个星期,他就已经把事情办完了。 陈凡看了看天色,搞不好又有雪要下。 陈凡也很有耐心,嘴里发出声音,问起燕隼家里的事。 如今燕隼已经成年,体长超过40厘米,比普通燕隼36厘米左右的长度要多了近十分之一,而且爪子粗壮、眼神锐利,一看就是一只凶禽。 既然是为了工作,那么在某些事情上有共同点,也很好理解。 等回到卢家湾6队的小码头,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不过燕隼毕竟没有太高的智商,只是说着小马它们搬家了,从前面搬去了后面,八哥很调皮,经常去找滚滚的麻烦,特别是趁滚滚睡觉的时候“喊陈凡回来了”,滚滚醒来却没看见人,惹得滚滚看到它就生气。 忙完之后,陈凡便提出告辞。 却没想到,费尽心思把这孩子拉进了机械厂,以为自己可以照顾他,结果是他为厂子做了好大的贡献,若是一切顺利,机械厂肯定会有跨越式的发展。 看看时间,却还不到晚上6点。 他没意见,旁边几位领导倒是有点想法。 赵主席晃了晃手里的大学本科毕业证,满脸严肃地说道,“按照规定,拿到中专、大专、本科毕业证的,工资分别调升……,” 燕隼,“睡着了。” 陈凡凑近一点小声说道,“又不是外人,我干嘛要客气?真是有事,卢家湾那边有个朋友,本来是前天结婚,结果我临时跑去了省城,也没跟他打声招呼,我得回去看看什么情况。” 李副厂长缓缓呼出一口长气,轻声笑道,“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 可惜,就是这小子已经跟棉纺厂姜恒家里的孩子定了亲,要不然自家闺女其实也挺合适,谁不夸咱家闺女漂亮。……嗯,就是没姜家的娃子好看。 不过这种事他也不陌生,便不再多说,转头对着李副厂长招招手,“叫人拿一份过年福利品来。” 陈凡声音又低了几分,“连夜赶回去,不显得心诚吗,要不然我下午就不来这里,直接回卢家湾了。” 八哥最先从鸟窝里飞出来,等它看见陈凡的身影,立刻大声喊道,“小陈回来啦、小陈回来啦。” 小小年纪,才刚过17周岁,就已经凭本事成为省作协的领导干部,还是副处级,只比自己低一级而已。 周围其他人听到这话,一个个脸色古怪之极。 他也没在意。 杨厂长顿时满脸无语,原来你个优秀青年,还有这么多花花肠子? 旁边赵主席哼唧了两声,“他还需要咱们给他扬名?” 现在更离谱。 杨厂长恍然点了点头,可又随即说道,“也不差这一晚吧,明天一早我让人送伱回去。” 杨厂长“嗯”了一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八哥记吃不记打,噗通一声掉在地上,立刻不动了。 结果刚走了几步,头顶就传来燕隼“啾啾”声音。 “我的想法是,一方面在厂里和厂外挂横幅,热烈庆祝小陈成为省作协会员,并给与一定的物资奖励,这是给他扬名。” 相比之下,那个刚到手的大学本科毕业证,就有点不值一提了。 不等他说完,李副厂长便嫌弃地甩甩手,“得了吧你,一到关键时候就和稀泥,这是调工资的事吗?” 给外援的奖励可比对内奖励高多了,内部奖励给个一两百就算顶格,给外援的奖励却连一两千都不罕见,比如上次给陈凡奖了一大堆电器就是。 一位八级工当即咧嘴直笑,“小陈老师的意思,是我们就是高级生产设备,这是瞧得起我们啊。” 现在的年轻人,太肤浅! 赵主席也不尴尬,反而有些洋洋自得。 这种奖励方式,一方面是出自“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另一方面,却是内部奖励虽然少,但会记入档案,未来升职加薪都会优先,属于是细水长流,而外援做的是一锤子买卖,自然会多些。 倒不是怕得罪顶头上司,他的级别只低一级,而且背后的靠山不同,还真不怵这位领导。只是两人在生产经营上的理念有点差异,也就是现在情况特殊,不适合搞争锋相对,这才维持眼前和谐的局面。 陈凡哈哈大笑,“八哥呢?怎么没见它出来。” 之前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和姜家姐妹打过招呼,现在便也不用再回去,直接开车去城北货运码头。 他转身指了指不远处的陈凡,“那不是还在帮助研发汽车么,另外还有好几种小家电生产线的建议,等每落实一样,咱就奖励一次,都按照外援最高规格奖励,总归亏待不了他。” 赵主席连连伸手,“继续继续,我不插嘴。” 听李副厂长这么说,杨厂长也满意地点点头,“嗯,你这个建议不错,我没意见。” 听到他的话,杨厂长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他,“那你说怎么办?人家小陈现在可是省作协的外联部欧美分部主任,副处级干部,到你这个破厂子当顾问,你就一点表示都没有?” 你可是堂堂机械厂的书记兼厂长,就这说自己厂子的? 李副厂长干脆翻了个白眼,“我什么时候说没表示了?” 不知道这么多东西是什么级别的标准,反正普通职工是不可能有这么多福利品的。 李副厂长见杨厂长也同意,便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心里却微微叹了口气,第一医院那边怎么就那么抠呢,明明就是个挂靠的医师证,还死活不肯放,要不然小凡也算是机械厂半个职工了,如此一来,现在就可以给他升个主任或副院长,虽说级别比不上作协那个,却也可以名正言顺升职加薪啊。 只不过,陈凡的锤子有点多,在机械厂里已经铛铛敲了好多下。 好嘛,果然是调皮小子,白天玩累了,挨黑就睡觉。 反正你问我意见,我是说了,采不采纳都与我无关。 当初省公安厅的同志找上门来调查陈凡身世情况的时候,他心里格外开心,本来以为老兄弟一家人都没了,没想到还有一根独苗在世,当天他就跑去墓地告诉他们夫妻这个好消息,还拍着胸脯保证,会把这孩子照顾好。 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以后也不知道是谁照顾谁。 一人一鸟聊着天,不一会儿便下了大堤。 陈凡脸色一黑,当即捡了一颗石子便弹出去。 李副厂长见杨厂长没说话,便继续说道,“只要小陈还兼着咱们厂的顾问,那他成为作协会员的事,咱们就可以大肆表彰。”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笑声一片。 杨厂长拉着他不放,“怎么刚来就要走?这都已经快晚上了,无论如何得吃晚饭吧。” 他看了一眼还在讨论的陈凡,压低声音说道,“我是这么想的,虽然小陈成了作协会员,还是省作协的领导干部,但是在卫生处那边依然兼着技术顾问,而且他的医师证还挂在地区第一人民医院,所以咱们厂这个卫生顾问的名头,还可以继续兼下去。” 杨厂长沉吟两秒,最终点了点头,“嗯,我没意见。” 李副厂长翻了个白眼,回过头继续说道,“物资奖励看着给就行,这种事反正厂里有先例,对标获得省级个人荣誉就可以。” 不过此时凶狠的燕隼却很乖,停在陈凡手臂上,眼睛半眯着,似乎很是享受,不时发出“啾啾”的叫声,跟陈凡聊着天。 随后给了管理处的管理员两包烟,将车子停在管理处旁边,这才开着船离开。 等按照现有的机械设备条件确定好最优工艺标准,就可以开始制造生产线,面包车尽量实现机械化操作,轿车没办法,以我们目前的条件,几乎不可能实现生产线量产,还是只能依靠高级工老师傅的本事。” 最近的知青点里悄无声息,也没有任何光影,陈凡动了动耳朵,发现里面似乎被搬空了,听不见丝毫呼吸声。 不过等厂子继续发展壮大,只要两人都有上进心,就迟早有硬碰硬的时候。 他说着声音又压低了一些,害得其他人也忍不住往这边凑。 话音未落,旁边就有两个人拎着好多东西走过来,直接给送上小吉普后备箱。 幸亏之前清理了不少纪念品,要不然还放不下。 接着便从屋子后面传来阵阵马儿嘶鸣的声音,伴着阵阵狗叫声,两条狗子从屋子旁边的小路窜了出来,缠着陈凡的双脚来回打转。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醒了在客厅茶桌旁看书的几个女生,她们迅速跑出来,黄莺最先拉开大门,看见陈凡在逗狗,不禁满脸惊喜,“陈老师回来啦。” (本章完) 第482章 听说被罚啦? 现在乌漆嘛黑的,陈凡也不想去后院看牲口棚是什么样子,他一边跟黄莺她们打着招呼,一边跟跑过来的动物们亲热了一阵,将它们打发回去。 随后对着杨菊和刘丹说道,“船上有点东西,你们找两副扁担,把东西挑回来。” 两人二话不说,一个去找扁担箩筐,一个去拿手电筒,找好东西便迅速往河边跑去。 陈凡在黄莺几人的簇拥下进了屋,同时问道,“张连长他们婚礼办了吧,是不是很热闹?” 听到这话,几个女生竟然没人说话,陈凡转头看了看她们,却发现都在憋笑。 啥意思? 他正要发问,黄莺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张连长和兴秀姐的婚礼推迟了一个星期,要腊月16才办。” 陈凡顿时愣住,立刻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啊?” 总不能为了等他回来吧? 他估摸着,自己应该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让老张主动推迟婚礼,而且黄莺她们的反应也不对。 黄莺往前指了指,“你坐着,我慢慢跟你说。” 陈凡挑挑眉头,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刘璐早已倒好热茶端过来,黄鹂在一旁问道,“陈老师,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去给你做。” 陈凡本来还想趁夜去一趟张文良家,毕竟关系不错,人家结婚都没能赶回来,现在回来了,就该第一时间去看看。 但是听黄莺说他们婚礼推迟,他现在也不着急了,对着黄鹂点点头,“简单点就行。” 黄鹂“哎”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去。 杨梅也丢下一句,“我去给你烧水洗澡。”便跟在她后面跑去。 最后一個刘璐也没闲着,“我去铺床。” 转眼间客厅里就只剩下黄莺。 等陈凡看向自己,黄莺这才笑道,“是这样,前几天的时候,张连长和几个朋友一起上街去买结婚用的东西。 哦,不是三转一响,那些东西杨书记已经带人去地委买回来了,他们要买的是办喜事用的物件,就是毛巾、喜被、床单、双喜红搪瓷盆、水暖壶这些。 另外因为时间比较紧,赶制新衣可能来不及,也需要在供销社直接买成衣。” 陈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这不挺正常的吗?跟他们推迟婚期有关系?” 黄莺一听这话,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因为要买的东西比较多嘛,还有不少亲戚朋友也想跟过去给他参考一下,所以上街的人比较多,一下子去了十好几个。” 陈凡眨眨眼,没有说话,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心里却在犯嘀咕,是不是该教这丫头写?很有灌水的天赋啊。 结果没等到黄莺继续往下说,又听见她咯咯咯地笑。 好不容易等她停下笑声,才断断续续地说道,“然、然后,他们就被人、举报了。” 被人举报了? 陈凡不禁瞪大眼睛,再看看黄莺。 这丫头是不是多少有点毛窍?张连长被人举报了,就乐成这样? 陈凡嘴角微抽,“所以,是谁举报的?人家举报的事情是什么?” 黄莺好不容易止住笑声,继续说道,“听朱公安说,举报的是隔壁公社的人,具体是谁他也不认识,一个是要为举报人保密,所以不要求留实名,另一个,张连长他们的问题也确实太明显,藏都藏不住,哪怕没人举报,他也是要来队里提醒一下的。” 陈凡眉头微皱,被外地人举报不奇怪。这一年来卢家湾发展迅速,从养殖到熟食店,赚得是盆满钵满,不知引得多少人眼红。 事实上最开始熟食店开业的时候,就被人举报过,只不过卢家湾各项手续齐全,所有副业都合乎规定,甚至还提前跟公社打过申请,无惊无险也就过去了。 后来卢家湾又带着其他四个大队一起发财,嫉妒的人也就少了很多。 可若是被人抓住小辫子,尤其是被外地人看到,那肯定没得说,直接一波举报带走。 但是老张他们也不是那种得意忘形的人呐,而黄莺又说问题太明显,连朱公安都要过来提醒? 就在他思绪转圜间,黄莺已经道出原因,“他们十几个人骑着自行车,太扎眼了,南湖公社还没有哪个单位能有这么多自行车,连公社政府都没有,所以他们一上街就有好多人看。 然后就有人发现他们的自行车没有上牌,就被人举报了。举报人除了说他们的自行车没有上牌之外,还怀疑他们都没有驾驶证。 派出所接到举报以后,就派朱公安去现场检查,朱公安发现他们骑的自行车确实大部分都没有上牌,然后几乎所有人都没有自行车驾驶证。 当时围观的人太多,朱公安也不好徇私,就开了罚单,每人罚款两元,限令尽快上牌,并补考自行车驾驶证。” 黄莺说到这里,突然又呵呵直笑,“经过这一闹,全公社人都知道张连长要结婚了,公社上的不少单位,还有其他几个生产大队都派人送来贺礼。 可是张连长感觉太丢人,跟杨家商量过之后,就借口要考自行车证,把婚礼推迟了一个星期,现在队里全部有自行车、还有打算买自行车的人,都在考驾驶证呢。” (自行车驾驶证) 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年代的自行车要上牌照,还会发一本“自行车执照”,这个自行车执照就跟后世的汽车行驶证一样,登记有自行车的品牌、型号、购买时间,以及持有人的信息。 (自行车执照) 有执照就有牌照,自行车上挂了牌照才能正常上路行驶。 可是却很少有人知道,这年头还有“自行车驾驶证”这个东西。 自行车也是交通工具,除了马车这种“老式交通工具”,包括自行车、摩托车、拖拉机、汽车等所有的工业品上路,统统都要驾驶证。 有些地方骑自行车的人少,便没有专门的自行车驾校,只是让派出所的人盯着,让人骑上遛两圈便算合格。 而有些地方买自行车的人多,甚至还有大工厂有计划地批量购买自行车,卖给职工作为福利,便办起了“自行车驾驶培训学校”,正儿八经地教人骑自行车,培训合格发给毕业证,关键是交警还认,见证发证! 卢家湾这些自行车,自然是从地委旧货商店那里买回来的。 只是陈凡也没想到,他们竟然都没有去上牌。 不过也是,上牌要2块钱,而且每年都要“年检”,其实就是让你去交钱,有的地方一年一块,有的两块,更多的没听说过。 上了牌、办了执照,就等于要一直交钱,大城市管得严,那没办法。 南湖公社是个小地方,七弯八拐的都是熟人,除非是上级要求,否则一般不查。 不过以前南湖公社买自行车的,基本上都是各个单位的职工,或者政府里的行政人员,这些人“觉悟高”,一般都会主动办证。 各个生产队也差不多,属于公家的也会办证,极少数几辆私人自行车,没牌照也就没牌照,反正没人管。 可是谁能想到卢家湾一下子多了几十辆没上牌的自行车呢? 本来就惹人眼红,这集体“违规出行”,不被人举报才怪了。 虽说这是一件比较让人郁闷的事情,嗯,主要是当事人郁闷。 但陈凡只要想到张文良要去规定的地方“学”骑自行车,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然后赶紧憋住,转头看着乐个不停的黄莺,“咳咳,我记得公社上没有自行车驾驶学校的吧?” 别说公社,连县里都没有,就是不知道云湖市区有没有? 这玩意儿确实很少见,要不是来到这个时代,陈凡在后世还真没听说过。 骑自行车还要考驾驶证的吗? 黄莺笑道,“本来就是做做样子,我听杨志军说,他们每天就去派出所里集合聊天,轮换着在派出所大院里骑几圈,就当是在学习了。 而且派出所为了表示公平公正,还在院子里弄了一些障碍物,弄得跟考汽车驾照似的,可好玩了。” 竟然还能这样? 陈凡嘴角微抽,也就只能祝愿他们玩得愉快。 聊了一大通,杨菊和刘丹也挑着担子回来。 这些东西看上去很多,其实除了机械厂发的那袋大米,其他东西都不重。 两人挑着箩筐进来,放在茶几旁边。 陈凡走过去分了分,“这些米面油就放餐厅杂物间,吃掉算了。水果分一半出来,再拿一半水果罐头,明天我带去大队部,肉罐头和鱼罐头也留着吃。 这些东西放一边,其他的弄个袋子装着,明天一起带去大队部。” 最后拿着一个袋子,倒提着将东西倒在茶几上,笑道,“这些是去省城回来,给你们带的礼物。” 现在他学乖了,知道什么东西不能随便送女生,比如钢笔、手绢、衣服、鞋子这些都不行。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点心虚,视线瞟了正喜气洋洋的三人一眼,好像除了鞋子,其他东西自己都送过。 嗯,法不责众,送东西也一样,应该不会被误会吧? 黄莺三人都看不出别的表情,一个个蹲在茶几前挑选,乐得合不拢嘴。 不一会儿,黄鹂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摆着两个菜、一碗面,还有一壶黄酒。 等陈凡唏哩呼噜几口造完,杨梅也放好了洗澡水。 他到浴室泡了个热水澡,穿上干净衣服,裹着当初肖队长送的羊皮军大衣,上去二楼睡觉。 上面刘璐已经将壁炉烧热,房间里暖烘烘的,床上的铺盖也换了新的,脱掉衣服往床上一躺,拉开被子裹紧,陈凡舒服地发出一声呻吟,随即眼睛一闭,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早,陈凡准时起床,拉开窗帘,外面又是一层薄薄的白雪。 天空还飘着雪花。 不过还好,雪不大,不影响出行。 先晨练再洗漱,等他下楼,几个女生已经准备好早餐。 没有云湖市区早餐店里买的那么多花样,却也很丰盛。 大米粥配大肉包,再来一碟酱萝卜和酸菜,吃完之后,陈凡擦了擦嘴巴,便准备出门。 外面杨菊已经套好马鞍,小母马激动地在场坪上原地踏步,不停地唏律律的叫着。 看见陈凡出来,它立刻跑过去拿脑袋顶了顶。 陈凡哈哈笑着抱住马头,摸了摸马鼻子,旁边的熊猫园里,滚滚已经扒着栏杆叫个不停。 没办法,又让黄莺打开熊猫家的门,进去陪滚滚和两只熊猫宝宝玩了一阵。 眼看时间都过了7点半,他才出来翻身上马。 出发。 乡间小路上,小母马迈着轻快的步伐慢跑,已经长得很高的小马跟在后面,时快时慢和两条狗子打闹。 头顶上空不远处,燕隼啾啾叫着在盘旋,八哥则乖巧地停在陈凡肩上,闭着嘴不说话。 忍了一分钟,八哥实在憋不住,“小陈,要不要我去报信呢?” 陈凡翻了个白眼,“滚吧。” 八哥立刻振翅而起,“好嘞。” 眨眼间就扑腾着飞入风雪中,不见了踪影。 本来6队距离大队部就不远,几分钟后,尽管小母马放慢了脚步,也跑到大队部门前。 进村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睡不着觉的老人打开大门,搬把椅子坐在门口、听着大喇叭里的新闻。 见到陈凡回来,都纷纷挥手打着招呼,陈凡也笑呵呵地回应。 等到了大队部,让小母马自己去牲口棚,他拎着袋子往里走。 办公室里,杨书记、张队长、肖队长和叶队长都在,连张文良也在。 他们见到陈凡,一个个未语人先笑。 张文良咧着嘴,“哼哼,大忙人啊,这一去好些天,是不是把我哪天结婚都忘了?” 杨书记也迅速收敛笑容,干咳一声,“不是说了17号结婚的吗,伱怎么去省城了呢?” 张队长倒是哈哈笑着,“怎么样,有没有好消息?” 肖烈文和叶树宝两人眼巴巴地看着他,那表情比等熟食店第一天开业的营业额时还夸张。 陈凡将袋子放在桌子上,先对着杨书记几人笑着点点头,掏出作协纪念品黄金龙过滤嘴香烟,一人发了一支,“尝尝这个,作协发的。” 最后一支递给张文良,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听说,你出门被罚,连婚礼都推迟啦?” (本章完) 第483章 扭一扭 张文良本来还想拿捏一下陈凡,结果一句话就破了功,一张老脸漆黑,冷哼一声,不想跟他说话。 陈凡见他不接烟,直接将烟头倒过来,塞到他嘴里,再掏出打火机点燃,嘿嘿笑道,“不就是被罚了吗,有错就改不就完了,加油,我看好你哦。” 张文良翻了个白眼,吐出一口烟雾,“你去一趟省城,就给一支烟?” 他说着将烟夹在手里看了看,“这什么烟?味道比你上次给的中华还好?” 陈凡哼哼了两声,“不是比中华好,是比中华呛。” 他转头看了一眼屋里另外几个满眼迷醉的老烟枪,卢家湾发家以前,这些人抽的都是什么自家种的大叶烟丝,早些年的时候,还抽过树叶子。 如今兜里才有了几个钱呐,还挑起来了。 他顺手拿过刚才丢在桌上的袋子,伸手从里面拿出几样东西,分别放在各人面前,“各位领导,别说我小气啊,这些东西可是花了血本的。” 东西各不一样,另外每人一包黄金龙。 张队长拿起那包烟,还有那个笔记本看了看,随即将笔记本翻开,抬起头看着他,“作协发的纪念品,还要你自己花钱买?” 杨队长扯了扯黑色的公文包,“嚯,还是牛皮,可以啊。” 然后将伸长手臂去看公文包上的字,“江南省作协复建会议留念?” 不用说,视线早已瞟向陈凡。 跟他们同步的,还有手里握着雨伞的叶树宝、拿着旅行杯的肖烈文。 陈凡干咳一声,“这是纪念版,很难得的,外面买都买不到,呐,你们不要也行,我那还有其他东西,价格也不便宜,要不给你们换换?” 张文良最先将装有洗漱及餐具用品的盒子揣进兜里,还故作无所谓地说道,“算了算了,看你挣点钱也不容易,那些东西就留给别人吧,我拿这個就好。” 他说话的功夫,其他人也迅速将纪念品藏好。 开玩笑,普通纪念品再好又能怎么样? 能有印着江南省作协字样的东西档次高?! 这可是作协的纪念品,有本事去弄个回来试试! 陈凡咧着嘴呵呵直笑。 本来他确实给这几位买了纪念品,不过今天早上出来的时候,又换成了这些东西。 这年头的人最好面子,只要能撑起面子,他们能掏心掏肺。 在“以厂为家”、“以单位为荣”的时代,送这种还印着单位名称、后世人看着就嫌弃的东西,却正好送进他们的心坎里。 更别说这还是作协发的纪念品,拿着出去,是个人都会猜想他们是不是跟作协有关系。 最起码身边也有个作协的人。 这就是面子! 果不其然,虽然嘴上嫌弃,但一听陈凡要收回去,一个个赶紧藏起来,生怕被抢走了。 杨书记将抽屉合上,干咳一声,昂着头看向陈凡,“你上次去送小安没回来,我让运输队的人去打听伱的情况,到教育处找到小姜,才知道你去了省城参加作协会议,还有机会加入作协成为会员。” 他两眼放着光,目不转睛看着陈凡,“成了没?” 陈凡点点头,笑道,“成了。” 随即从口袋里掏出几本证件,远远地丢过去,“不仅成了,还换了单位,昨天回来又赶上函授考试,顺便拿了个本科证。” 那表情、那语气,就跟去村口买了瓶酱油似的,完全不值一提! 可拿着证件的几个人却惊呆了。 肖烈文拿着作协会员证左看右看,“这就成会员啦?” 张队长推了推叶树宝凑过来的脑袋,“别离太近。” 他眉头紧紧皱起,喃喃说道,“不是说大学很难考吗?一天就把毕业证都拿到手啦?” 叶树宝装作很懂的样子,“那是别人难考,小陈肯定一考一个准。” 同时瞟了一眼陈凡,心里想着回头得问问他这个函授本科证是不是很简单,几个月前报了个名,然后一天课没上,昨天一考试就发毕业证了,咱是不是也能考一个? 回头说起来,咱也是大学生呐! 杨书记则捧着工作证,反复看了又看,“江南省作家协会对外联络部欧美分部主任?什么级别?” 陈凡微微一笑,“副处级。” 包括矜持地坐在椅子上没动的张文良在内,听到陈凡的话,所有人都迅速扭头看向陈凡。 副处级? 开玩笑吧?! 愣了好几秒,肖烈文突然哼唧两声,“嚯嚯,那是不是说,咱们手底下也有个副处级的人了?” 陈凡咂咂嘴,觉得这话没毛病,于是很认真地点头,“凡是卢家湾的社员,都是几位领导手底下的兵,那我肯定也是!”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顿时笑成一片。 杨书记几人的忐忑心情也一扫而空。 刚才他们是真有点吓到了。虽说之前陈凡就是卫生处的副科级干部,不过谁都知道那就是个挂名,连个正经部门都没有,平时也还是在卢家湾干活。 而现在这个工作证,瞧瞧:首先是作协,其次是对外联络部,然后是欧美分部!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是个正儿八经的部门,而他陈凡,是这个部门的主任、一把手! 而且还是跟县领导相当的副处级实权干部。 这能一样? 他们几个说是生产队的领导,可严格说起来,连公社最低级的办事员都比他们高,最起码人家有行政工资拿,他们有吗? 不过现在看到陈凡的样子,再想想刚才他进门后的古灵精怪,便知道一切照旧! 只是杨书记心里还是有点忐忑,沉吟两秒后,便盯着陈凡问道,“小陈,你当了这个主任,那以后是不是……?” 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以后还会留在卢家湾么? 陈凡自然是不厌其烦地又将省城的故事讲了一遍。 卫生处、两姐妹、教育处、机械厂,这里已经是第五遍了。 不过现在讲的内容不太一样,这一顿讲起来,那叫一个天花乱坠,什么一路过去经受了多少磨难,好不容易到了作协,又被众星捧月、全票推选为会员,等机构复建,但人才难觅,他又不得不接受何主席的三顾茅庐,一肩挑起无人能承担重任的外联部欧美分部,…… 总之突出一个跌宕起伏、备受重用。 “但是。” 陈凡将烟头扔进烟灰缸,脸上满是毅然,“为了卢家湾未竟的事业,我不得不与何主席商量,暂时搁置省作协的工作,回到卢家湾,至于那边的工作,需要做决定的,就用书信的方式联系。” 张文良沉吟两秒,迅速抓住重点,“那就是跟以前没两样呗,那边就挂个名,还是在村里干活。” 陈凡瞟了他一眼,“我是为了创作才贴近生活。” 反正这时候其他人也听明白了。 杨书记将三本证书收拢,反手给陈凡扔过去,“既然还是老样子,那就没什么,一切照旧吧。对了,” 他指了指陈凡手里的证书,“你不是有照相机吗,回头都各照一张相片,相片洗大一点,挂墙上的。” 陈凡瞪大眼睛,“这是我的!” “知道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杨书记抽出旱烟杆,一边填烟丝,一边说道,“大小也是个荣誉,挂在墙上给外人看看,这也是咱们卢家湾的成绩。” 陈凡嘴角微抽,行吧。 他自己拿杯子倒了杯茶,坐在桌角上,拿起张文良面前的烟拆开。 张文良眼睛瞪得老大,“这是我的烟!” 刚送出去的烟,自己就拿过去抽?还有这种人? 陈凡撕开包装抽出一支,再将烟扔回去,“知道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说着掏出打火机点燃。 张文良满头黑线,都点燃了还不是抢? 其他人低眉顺眼,默默将各自收到的烟收好。 陈凡吐出一口烟雾,“我走这几天,都还顺利吧?” 叶树宝负责生产,队里的事情他参与最多,便开口说道,“能有什么事?挑堤结束了,水利所验收合格,还说是他见过最结实的工程。其他的嘛……” 他两眼上瞟,想了想说道,“水塔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再有几天就能通水,过年前吧,除夕前,全大队肯定都能用上自来水。 再就是你说的那个优化集中养殖的事,养殖场扩建也提上了议程,不过今年(农历)肯定来不及,要等过完春节再建。” 说完之后,他看了看张队长,“老张,别的事还有没有?” 张队长也抽起了旱烟,叭了两口,说道,“再就是年底分红,各个小队都算完了,大队这两天也能算清楚,过几天就可以结账。” 分红? 陈凡瞬间两眼发亮,“一个工分多少钱?” 虽说他现在靠写作,一个月能有三四千的收入,另外还有各种顾问费,加起来也有四千大几,可是谁会嫌钱多呢? 而且他的总收入可没多少,昨天算一算,还不到两万块呢。 如果分红够多的话,应该就能突破两万了。 张队长看陈凡一脸财迷的样子,忍不住咧嘴呵呵直笑,“不少、不少。” 陈凡眨眨眼,不少是多少嘛? 肖烈文不禁笑骂了一声,“你能不能收敛点?这样子太难看。” 陈凡脸色一垮,“我这叫追求幸福生活,是符合上级精神滴!” 别说,从去年开始,风向确实是变了,虽然以前也经常提发展,但是发展的方式要符合各种要求。 比如鸡只能养三只、猪只能养两头,自留地只许种菜不许种粮,要在生产队和公社的领导下“勤劳致富”。 其实早在三四年前,大约是从74年开始,许多地方、嗯,主要是南方地区,下面就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 比如年初头一次重新开集市那天,陈凡买小鸡仔的时候,卖鸡仔的老爷爷就说过不少浙江、江西、福建那边有很多做小生意的社员。 这些社员都是拿着生产队的介绍信,正大光明出来赚钱。 可是这种方式是不符合规定的! 总的来说,上级希望的方式,是全体社员参加集体劳动、然后集体发展腾飞,获得美好的生活。 就在去年,也就是77年,有领导就跟上级说了南方某些地方的变化,上级注意到这种风向,认真听取了这种做法的后果之后,果断进行了肯定。 也就是从这个时间点开始,追求财富不再是羞于启齿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才有了一年后,1979年2月份那篇“万元户”的报道。 人家养猪也要时间的吧,没有放开的话,哪来一年后的万元户呢? 更何况在这篇报道之后,全国各地都纷纷涌现出自己的“万元户”! 赚钱哪有那么快哦,无非是之前赚了钱的人,都不敢冒头吱声,直到二流报纸肯定了“勤劳致富”,才一下子涌出来。 比如现在的陈凡,就是卢家湾的“致富带头人”。 张队长呵呵笑了笑两声,对着他说道,“你在大队有两份工,所以总共是7300个工分。至于你在几个副业公司的工资,回头各个公司清账的时候,也会一并结给你。” 副业公司的工资,陈凡并不太在意,其实他也没兼多少,无非就是熟食加工、卢湾熟食店和养殖场三家,最开始没算工资,后来赚了钱才开始算,一家一个月100块,从9月1日到现在,也不过4个月而已,总共1200块。 不值一提! 重点还是看工分。 这时候,张队长总算说到了工分价值,“今年留了不少钱作为明年的发展金,能拿出来作为分红的,也只有三成,最后我们算了算,今年大队的工分,……” 他脸色潮红地突然提高声音,“一个工分3块钱,少是少了点,明年继续努力,争取赚更多!” 3块? 陈凡瞬间瞪大眼睛。 那我不是能分两万一千九? 啊……,听说久坐伤腰,所以陈凡决定站起来扭一扭。 众目睽睽下,他嘴里叼着烟,高高举起双手,“第5套广播体操,开始!” 在一片哄笑声中,陈凡扭完屁股,将烟头丢掉,转头对着张文良问道,“结婚的事安排怎么样了?” 张文良收敛笑容,抽了口烟,点点头说道,“都安排好了。” 随即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可安排的,新房暂时安置在我现在住的房间,打扫干净,等婚礼那天换上喜被就行。至于宴席,已经请了你们队的刘掬匠,到时候他来负责操办。” 陈凡点点头,“婚车安排好了吧?” 张文良,“嗯,还不就是那十几辆自行车呗,难不成还弄辆马车啊?” 陈凡干咳两声,“马车可能不行,我家小母马不拉车,不过,我在地委有一辆小吉普,如果你……” 张文良蹭地一下站起来,“好兄弟,就用小吉普!” (本章完) 第484章 最后一样 在办公室里跟他们扯了一阵,之后去后院的广播室,把纪念品给张翠娥和张秀月,当然,两人的东西稍微有点区别。 给张翠娥的价值更高些,毕竟是自己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徒弟,不一样的。 从大队部出来,陈凡没去牲口棚取马,而是拐去了卢四爷家里。 卢四爷依然住在自己的小窝棚里面,墙上糊的泥巴有些地方显得比较新,应该是不久前补的。 茅草棚就是这样,墙体薄、也不太结实,尤其是住久了的老房子,一年四季都要糊墙补屋顶,就没几天安生的时候。 几年后,这种屋子一般都用作赶鸭佬临时休息用的窝棚,不会有人用这种屋子当家住。 事实上,整个卢家湾,也只有卢四爷的家是这种窝棚,其他人家最次的都是土墙屋。 陈凡走到屋门口,大门敞开着,冷锅冷灶,去年陈凡送的炭炉也放在一旁没有用。 他动了动耳朵,转身就往屋后走。 等走到屋子后面,只见卢四爷慢悠悠地站在梯子上,将一小捆稻草细细地塞进屋顶的漏缺里面。 陈凡抄着两手走上前,抬起头说道,“四爷,您这破房子还补什么呀,干脆把行李一卷,到我那里去。诶,不是我吹啊,去了我那边,一天到晚都有人伺候着,冷了有人添衣、饿了有人做饭,还不用干活儿上工。 万一您要是闲不住,正好,我那屋后面还有个牲口棚,里面有两头大花猪,看着可肥了,过几年就能杀了吃肉……啊不是,我是说另外还有两匹马、两只羊、一群鸡和三只大熊猫,你可以伺弄牲口啊。 再不行,我打算开春在屋后再开两垄菜地, 哎呀您是不知道,今年高考咱们村成绩不是还可以吗,好家伙,这点事情都别人惦记上了,以往叫都叫不来的知青,据说一下子给安排了16個,把知青点住得满满的。 我原来在知青点辛辛苦苦养的牲口、开的菜地(姜丽丽杨菊黄莺刘丹表示???)全都要让出去,只能重新开地。 哎呀我说老爷子你慢点儿,……” 他看着卢四爷慢悠悠地往下爬,赶紧上前扶着梯子,等人落到地上,才舒了口气。 卢四爷拍拍手,抬起头看了看自己铺的稻草屋顶,满意地点点头,随后转头看着陈凡,呵呵笑道,“不去。” 陈凡抿抿嘴,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果断干脆。 他将梯子搬着斜靠在后墙上,这里屋檐比较宽一点,墙上挂了不少农具,勉强可以遮风避雨吧。当然是小雨,大风大雨就跟露天放着没两样。 放梯子的时候,嘴里还不停,“行,不去就不去,我说你怎么就那么犟呢。” 放好梯子,拍拍手转头看着卢四爷,“那我给您在旁边修个小砖瓦房怎么样?” 卢四爷摆摆手,把屋檐下的稻草归置整齐,才背着手往前面走去,“用不着,我这屋子还挺好,不漏风、不漏雨,这搁老时候,村里好多人家不都住这种屋子。” 陈凡快走两步跟在他身旁,顺手抓了把雪洗手,“您老这话就叫抬杠。老时候是什么时候?最起码也是建国前吧,那时候是什么条件?现在又是什么条件? 队里12个水位观测点都建成了砖瓦房,如果算堤面以下的斜坡部分,那还是两层小楼房呢,结果您还住个茅草棚子,那不是惹人笑话吗。 尽最大的努力去过最好的生活,这是人之常情,不能说有条件了还故意过苦日子,那不对,就没这个道理是不是。” 卢四爷转头瞟了他一眼,“呵,你就想说我矫情呗。” 陈凡咧嘴笑道,“矫情算不上,顶多叫顽固不化。” 卢四爷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陈凡突然眼珠一转,又快走两步,小声问道,“那您偷偷告诉我,是不是您那些个宝藏都埋在这屋子底下,所以离不开人?” 卢四爷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指着他,过了两三秒,才说道,“你可以挖着试试,说不定就找到了呢。” 陈凡看了他几眼,随后嘴角一撇,“挖坑多累,我才不干这种蠢事。” 两人走到屋前,他毫无征兆地弯腰抄起一只正在觅食的公鸡,嘿嘿笑道,“小明,今天中午就吃你了。” 卢四爷到角落里的水龙头处洗了洗手,头也不抬地说道,“小明已经在半个月前被你吃了,这只是小红,你两个月前拿来的,还是只仔鸡。” 陈凡看了看小公鸡的羽毛,“伱为什么跟小明长得那么像?” 小公鸡,“喔喔喔……” 陈凡走进房里,先拿了只大碗,又拿起菜刀,转身回到门口,当即手起刀落,“别喔了,我又听不懂。” 随后泡热水炫毛一条龙。 同时还不忘聊天,“说真的,您那些东西,也值不了几个钱,已经吸引不了我啦。” 他转身看着拉了把椅子坐在门槛里面的卢四爷,嘿嘿笑道,“您知道今年大队部工分值多少钱么?” 卢四爷慢悠悠地在腿上卷着烟卷,摇摇头说道,“我的工分在小队,大队部的工分值多少,跟我没关系。” 前文说过,现在实行的是分产到组,也就是以小队为核算单位。 所以小队和大队的工分是不同的,甚至就连小队与小队之间,也有一些差异。 只不过在陈凡搞事之前,整个卢家湾大队的生产情况都差不多。 人均土地量相当、亩产量相当、农业总产量相当、副业有约等于没有,所以各个小队之间,工分价值相差不大。 今年就不同了,在农业之外,副业做得是风生水起,这收入一增加,就不可避免地会将差距拉大。 当然,以卢家湾现在的情况而言,这个差距再大也有限。 但是大队部不一样。 除了各个小队上缴的财物,所有的副业公司都是挂在大队部名下,而且因为之前的各个环节已经做了利润分割,所以获得的利润可以不用再分给小队。 那么扣除各种成本、费用和预留款,再给上级上缴任务款之后,剩下的可分配利润就很可观了。 陈凡迅速拔毛,转头看了卢四爷一眼,笑道,“您呐,还真就是无欲无求了,连这个都不关心。” 他低着头说道,“今年大队部的工分,差不多是一分3块钱。” 卢四爷闻言顿时愣住,过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赶紧问道,“先说清楚,是一个工3块,还是一个工分3块?” 这中间的价值差了10倍,不能不搞清楚! 陈凡头也不抬,笑着说道,“您没听错,就是一个工分3块,一个工的话,那就是30块,比初级工一个月工资还高。” 卢四爷不禁瞠目结舌,“你搞的那个副业,真有这么赚钱?” 去年大队部的一个工才值6毛5分钱,也就是一个工分只值6分5厘,相当于半斤米,今年却一下子增加了4、50倍? 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陈凡三两下把鸡子处理好,又开始处理鸡杂,他拿起一根棍子穿鸡肠,同时说道,“其实没什么可奇怪的,在整个物价体系中,最低的就是粮食和蔬菜,以前卢家湾只靠地里出产的东西生活,虽说吃饱饭不成问题,但钱是想都不要想。” 他说着转头看向卢四爷,笑容逐渐转淡,轻声说道,“养殖场、熟食加工、熟食店这些副业,看似与农业紧密相关,其实收入差距特别大。 就拿鸡子来说,一只成年鸡养半年,每天就撒点谷糠,就能卖两块五,做成烤鸡、卤鸡能卖5块,这等于用做一顿饭的功夫,把价格翻了一倍。 这还是咱们不能直接开餐馆,否则培养几个厨师出来,将两块五的鸡剁了炒熟,最少也能卖8、9块钱,要是多加点配菜,分成两三盘,或者弄成一锅炖鸡,那就能卖12到15块。” 不一会儿将鸡杂处理好,装在鸡肚子里面,又舀了半盆清水清洗干净,将脏水泼掉,陈凡端着盆子往里走,继续说道, “您看看,一只鸡从养到吃,鸡苗只值几分钱,到了嘴里却能值最多十几块,而咱们农民只能赚最开始的那两块钱。所以说,大队部的高工分价值是怎么来的?就是这么来的!” 他拿出砧板,将鸡子放上去,挥刀便剁,“所以李先生才要消灭剥削阶级,把所有环节的利润都变成公有。现在副业都掌握在生产队手里,利润自然也就变成生产队的,赚再多钱都是为社员们服务。” 剁剁剁剁剁…… 很快一只鸡便变成小鸡块。 从墙角的袋子里翻出几个洋芋,洗干净剁成块,不一会儿,一窝洋芋焖鸡便搁在炭炉上,随后又洗锅烧灶煮了半斤米。 忙完这些,陈凡才拍拍手,“好了,焖上半个小时就可以吃了。” 卢四爷还坐在门口抽着旱烟,他拉了把椅子坐在门框另一头,咧着嘴笑道,“四爷,要是当年您也支持佃户们养鸡,然后在云湖开了烤鸡店,说不定比收租赚得还多。” 听到这话,卢四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滚。” 臭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虽然风波已经过去,他还是不想提当年的事。 不过,沉默两秒后,卢四爷还是呼出一口长气,摇摇头说道,“不一样的。老话说的好,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一场鸡瘟下来,所有心血付诸东流不说,还有可能传染给人。 再一个,那时候讲究‘河有河道、山有山道’,各行各业都有‘行头’把持着,不是说你想做什么生意,就能做什么生意。 小的哪怕在码头上摆个小摊子,都得给码头上的地头蛇交钱,那些人可都是扒皮喝血的,大的更是要拜谒当地行首,话说当年饭馆业的行首好像就是望江楼以前的老板来着? 反正就是麻烦得很,即便能顺利开业,也有各种限制、各方孝敬。哪像现在,打个申请就能去做。” 他抬起头看着陈凡,笑道,“而且相对于大地主,当年卢家那五六千亩水田,还真不够看。 我们啊,顶多也就是在孤峰县粮食行会里能说上几句话,云湖市里那都是从省城、甚至从京城来的大粮商和市里本地的粮商把持,别说去那里开烤鸡店,能把粮食多卖几个钱,就不错咯。” 陈凡眨眨眼,心里想着,所以之前张文良他们说的开家店千难万难,相比旧社会,已经好了很多咯? 聊了几句,卢四爷照旧开始考察陈凡的“课业”。 他自己学的杂,教的便也杂,从琴棋书画到戏曲歌舞,从围棋象棋到麻将牌九,好多陈凡穿越前从来没接触过的东西,都能从卢四爷这里学到。 两人先下了两盘盲棋,又聊了两段中医病例,等到屋子里满是炖鸡的香气,陈凡正要去拿碗筷准备吃饭,卢四爷却将他叫住。 “小凡呐,你学东西太快,我那点微末本事,都快被你掏空了。” 他说着一手扶着椅背,卖力地撑住站起来,慢腾腾地往房里走去,“最后就还剩一样,把这点东西教给你,我也就没得教了。” 陈凡眨眨眼,迅速跟在后面,“什么东西啊?” 卢四爷也不说话,走到房间里的书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几本一看就很旧的书,放在桌面上。 话说老爷子的书都挺旧的,不过保养得都还不错,属于收藏级的质量。 陈凡上前拿起一本翻了翻,抬起头看向卢四爷,“《古玩指南》?” 啥意思?让我对着书学习怎么鉴宝? 那不是开玩笑么! 古玩这一行,学再多书面知识都是虚的,两个一模一样的摆件放在你面前,你看过几本书,就能辨别出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扯呢,那必须要经过成千上万的“过手”,将知识化作经验,才能上鉴宝场上走一走。 而且哪怕看准了,也只能说是自己的一点浅见,而不能轻易下断言。 否则的话,会有比真货多几十、几百倍的假货教你怎么做人! 卢四爷扶着椅子坐下,笑着点点头,“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如今风波过去,只要风向不变,我估计很快就会迎来古玩交易的盛世。 前些年的时候,有很多古玩流落民间,其中大部分掌握在不识货的人手上,若是哪天出现在你面前,你却不认识,那不是太可惜了么。” (本章完) 第485章 舒服多了 先在桌上放个竹板垫子,陈凡用抹布捧着砂锅两边的耳子端上桌,揭开盖子,本就充斥屋子的鸡子香气霎时浓郁10倍。 摆上两只酒碗,陈凡转身去碗柜里翻酒。 卢四爷拿起筷子,慢悠悠地说道,“没了。” 陈凡转过身,情不自禁地瞪大眼睛,“啊?真的假的?” “哼哼。” 卢四爷轻笑两声,视线斜瞟着他,笑道,“你觉得我一个跛脚老头子,能藏多少好东西?那虎骨酒拢共就一坛,这半年来你隔三差五地过来打秋风,那点老酒早就被你喝完了,还哪来的药酒?” 陈凡遗憾地摇摇头,只能从旁边竹筐里提起一只篮球大的陶罐,拎回来放到桌上。 这是他自己酿的白酒,里面加了二十几味药材,能舒筋活络、祛风除湿、活血化瘀,对中老年手脚麻痹有奇效,年轻人喝也能活血壮骨。 除了内服还能外用,效果与红花油相当,哪里磕了碰了,取药酒在手心摩擦生热,再用力搓揉患处,最多两三天就能治愈。 可惜,这种酒效果再好,对陈凡这种有内炼需求的武夫却没点鸟用,只能当烈酒喝,酒兴更胜三分。 还是得虎骨、鹿茸、人参、灵芝等这类大补药材对他才有点用处。 而之前从地委卫生处那里内部购买的一副虎骨,才泡了几个月,药效都还没激发出来,现在喝太可惜,至少等一年再说。 提着偌大的陶罐,揭开木头做的塞子,一股浓郁的酒香喷薄而出。 他举重若轻地拎着陶罐,宛如捏着小酒盅,只是手腕轻斜,罐口便流出一道细细的黄褐色的酒线,徐徐落入酒碗中,没有溅起一滴酒沫。 卢四爷眼里闪过一丝惊叹,当年他在上海滩的时候,每日与名流相交,也见过不少有本事的武者,其中便有富商为了炫耀,让护卫给宾客倒酒,与此时此刻如出一辙。 可人家都是苦修二十年以上的练家子,小凡呢?就算从肖烈文教他基本功开始算起,满打满算也只有一年而已!还是说那位一看就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林领导,传他的本事真有那么厉害? 等陈凡将酒碗放到他面前,卢四爷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先品了品,随即满意地点点头,“酒好、药配得也好,这时候喝正合适。” 喝了口酒,再吃块鸡肉,身上立刻暖和起来。 陶醉了几秒,卢四爷拿起桌角的一本书,说道,“这本是民国收藏家赵汝珍写的《古玩指南》,其人出身东北,系清末大理院少卿,二十年代至三十年代初在bj今西城区的私利培育中学当校长,颇有学识。 但人品不佳,曾经当过汉奸,36年底他的学生担任伪冀东政府要职并兼任冀东银行行长,请他出山做了银行监事,就此攀上日本人,得以发家。 赵汝珍本来好古玩,却没有资本,当了汉奸之后有了资本和势力,便开始大肆收购古玩。 他把西琉璃厂荣宝斋东边因倒卖孙殿英盗掘的东陵文物而事发的‘尊古斋’盘了下来,37年筹备38年开业,取名为‘翠珍斋’,由金石家寿石工题匾。 然而古玩这一行,不是有钱有势便能起势的,讲究的是经验、资历和权威。为积累经验、提升资历,便倾尽所学,写了这本《古玩指南》。” 见陈凡听得入神,卢四爷却停了下来,又喝了口酒,也没吃菜,继续说道,“此书广泛介绍了古玩的鉴赏知识,这些东西本来都是各家古董行大师傅传家的东西,难得有人将之公之于众,便被众人追捧,第一刊500本当日便销售一空,后来又连续加印。” 卢四爷说着突然摇了摇头,“但赵汝珍自己也是半路出家,对许多东西缺乏认识,描述也太过肤浅,比如元青花本是珍品,他却在书里写道‘元代以蒙古入主中华,不重文艺,且享国不及百年,完全渡征剿生活,无暇于享乐事业,故元代瓷业无特殊进展,……元器多仿钧窑’。 又说‘元代官瓷最少,其器有青器、白器、印花、划花、雕花等,进御之器亦甚精妙,器内均烧印有‘枢府’字号’。” 听到这里,陈凡不禁咂咂嘴,“那您还把这本书拿给我看?” 卢四爷笑着摆摆手,笑道,“此书虽说浅薄,可正好给外行入门,只要将其中一些谬误纠正即可。” 他吃了口菜,继续说道,“此书出版之后,正因为谬误太多,为业内不少行家所嘲笑,赵汝珍为此发愤,又作了《古玩指南续编》,在原本《古玩指南》的基础上,修订、增加了不少内容。 之后又作《古董辨疑》14章,内容分别为古人考证之不皆可靠、法书真迹辨、古帖辨、古画辨、古铜鉴定辨、古钱考证、古镜考证辨、宣德炉谱辨、瓷器考证辨、古玉辨、殷墟甲骨辨、杂辨等。 到了这时,赵汝珍已经入了行,书中内容基本再无多少谬误,细数他作的几本书,从入门到精通,再到对仿制、作假、拼接等手法都有介绍,对古玩鉴赏研究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卢四爷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几本书放到陈凡面前。 之后他又拿起一本,“赵汝珍人品不佳,其书还是有几分作用,正所谓鄙其人而用其艺,就跟当年咱们的队伍缴获了小鬼子的武器,再去保家卫国一样,都是正当行径,你大可不必纠结。” 陈凡很赞同地点头,这点他百分百同意,肯定不会纠结。 卢四爷见陈凡只点头不说话,便将手里的书放到他面前,“赵汝珍的书可助初学者入门,可古玩一项,非历经万物不可得经验,目前也没有古玩可供你过手学习,而这本《达古斋古证录》可作为代用。 此书出自霍明志,他是浙江绍兴人,民国初期的大收藏家,先在张勋手底下供职,因此与前清遗老遗少颇有交情,经手的古玩也大多出自这些人之手。 张勋失势之后,他便在京城开了一家古玩店,名为‘达古斋’,由于所经手的古玩大多都为珍品,不久便驰名中外,许多古玩当年便为列强诸国博物馆所收藏。 建国以后,此人毅然将所藏万余件珍品尽数上交国家。” 他说着指了指陈凡手里的书,“这本书便是1930年之前,达古斋经手的珍品古玩图册,以图文形式对霍明志所经眼的古玩分门别类列明,并讲述如何验别真假、以及造假的方法。” 陈凡正翻着图册,心里想着看看能不能激活鉴宝技能。 然而没点卵用。 不过他也没在意,这就和当初学习中医的时候一样,尽管他将《赤脚医生》手册背得混瓜烂熟,却依然要从卢四爷这里学习到药理、医理基础知识之后,才能顺利激活。 反正他现在精神力点数也高,背这几本书应该不麻烦,再等博物馆重新开放,自己过去遛两圈,应该就可以刷经验了。 此时卢四爷面前只有最后一本,他拿起来说道,“这本是赏玩古籍的必备参考书,《邃雅斋书目》,也是琉璃厂刊发,分经史子集四部…… (邃雅斋书目) 直到将所有书都介绍了一遍,卢四爷这才重新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边吃边喝。 当然还有边聊,“古玩一道看似简单,却向来是文人极其重视的一项技艺,甚至不在琴棋书画之下,之所以不列为‘文人之道’,是因为学习古玩太耗费精力,学的内容太杂,又与‘经义为本’的文官之道不符,才被列为偏门。 可这里面的学问又很深厚,便被列为‘文人之友’,向来为历朝历代文人所推崇。 其实要学好古玩,首先就要通读史书,若是连上下五千年历朝历代都搞不清楚,还谈何考证古董? 这是其一,其二,古董品类繁杂,就比如瓷器,其工艺必有沿革,这种沿革又与当时的人文、风俗、科技,乃至于历史大事息息相关,若弄弄懂其中的涵义,便能一窥当年的历史。 所以珍贵的古玩,并不只是一件器具,更是一段历史。 我教你这点东西,希望你能弄明白里面的道理,千万不要本末倒置,一头扎进钱眼里,而忽略了里面的涵义。” 陈凡抬起头,正色点了点头,“明白。” 卢四爷又微微一笑,“我说这话,不是让你只买不卖,古玩界向来有‘以藏养藏’的规矩,其中的度量伱自己把握好就行,若是能两不误,那便是上佳。” 陈凡沉吟两秒,“您是不是看我刚刚赚了点钱,才肯教我这门手艺的?” 卢四爷脸色微僵,却一闪而过,随即干咳一声,镇定自若地端起酒碗,“喝酒、喝酒。” 陈凡笑呵呵地拎着酒坛,“来,满上。” 卢四爷,“你要灌死我啊?” 陈凡,“那不能,我还没找到……,呃,我是说您老当益壮,这点酒算啥,喝。” 卢四爷,“……?” …… 卢家湾的运输队一天只送一趟货,张文良的婚期也不赶时间,陈凡便等第二天一早,坐着卢家湾2号的大木船,去地委将小吉普开上船、用船运了回来。 当汽车从大堤上开过的时候,各个小队的人都跑出门来看热闹,还有不少人跑上大堤,已经过了的村子,人们就跟伸着脖子望,还没到的,都兴高采烈的准备迎接。 好多小孩子欢闹地在大堤上跑来跑去。 虽说公社政府就有两辆小吉普,也是南湖公社仅有的两辆小车,可那也只是公社的,跟卢家湾扯不上关系。 这辆车不一样,这可是陈老师的车! 什么? 机械厂配给他的、不是他自己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 配给陈老师的车,那就是陈老师的车!城里单位上的职工们,有几個不是住公家分配的房子,你能说那房子不是这些工人的? 看他们削不削你! 陈凡放慢速度,开着车在大堤上慢悠悠地走过,每到一个村庄旁,都会摇下车窗,跟社员们打招呼。 只不过,有些脸皮厚的,也会死皮赖脸想要蹭车。 在7队上岸时,队长唐先军就连对账都不参加了,拉开车门就钻了进来,跟他一起的还有在运输队做副队长的8队队长。 经过9队时,队长钟子洪也有样学样,民兵班长吴凤飞则骑着自行车跟在后头,也不知道他跟来干嘛? 所以等到大队部时,陈凡车子里已经装了10个小队长,只有没经过的6队杨队长、以及跟大队部在一起的5队张队长没在里面。 什么? 小吉普能装多少人? 瞧这话说的,五座吉普车,肯定只能坐5个人啊。 可是这年头的人大多都比较瘦,尤其是干活的壮劳力,那真是浑身上下都找不到一丝肥肉,加上嘎斯69的空间还算比较大,他们便人坐人腿上,连后备箱都没动,轻轻松松装进去10个人。 还不算司机陈凡! 在车子后面,还跟着二十几辆自行车,他们连“驾校”都不去了,就想跟来看热闹。 陈凡开着车下了河堤,顺着土路开到大队部门口。 到了这里,几乎整个5队的人都挤过来看热闹,上一次这么多人,还是上一次陈凡过来教他们杀甲鱼、做甲鱼。 之所以说“几乎”,也就是卢四爷没来,如果他也来了,那就全部都到齐了。 没见那谁家的媳妇儿,连没满月的小宝宝都抱过来了么! 杨书记、肖队长他们走出院门的时候,便看见各个小队长分别从三个车门下来。 一个接一个,竟然下来10个人! 张长江瞪大眼睛,“你们来干嘛?今天又不开会!” 10队长苏玉军最后一个钻出来,扭了扭有些硬的老腰,哈哈笑道,“开什么会啊,我们坐车玩的。” 他一把将钟子洪挤开,两手摸在车身上,两眼都在放光,“小车子就是不一样啊,比公社那个公交车舒服多了。” 陈凡嘴角微抽,都挤成什么样了,还舒服呢? (本章完) 第486章 迎亲 1月24日、腊月16,星期二。 正是张文良和杨兴秀大喜的日子。 这年头城里人结婚,要么是周日,要么是节假日,总之一般不会占用工作时间,一个是怕人说闲话,用工作时间办私事,另一个也是工作日请客吃饭,来的人会少很多,这样礼钱收会损失一大笔。 可农村不一样,一年到头,每天都是工作日,也每天都是假日,想什么时候办喜事、就什么时候办喜事……春耕、双抢、秋收等农忙时节除外! 选择这种时候办喜事,可不是被人在后背戳脊梁骨,那真的会当面骂全家的诶! 张文良选的这个时间就挺好,虽说赶不上北方闲得发毛的猫冬,倒也可以算得上无所事事。 所以这天格外热闹。 5队几乎每家每户都出人过来贺喜,不一会儿便将大队部的院子占了大半。 嗯,用大队部的院子办红白喜事,也是卢家湾5队的传统,就比如卢家湾10队总是在村小办喜事一样,属于合理利用资源。 张文良穿着崭新的中山服,外面套着一件崭新的厚棉衣,头戴雷锋帽,手里拿着烟,不停地给刚到的客人散烟。 若是有女客和小孩子过来,便有张家的女人出面散糖。 等村里人差不多到齐,其他村的人也陆陆续续到场。 张家人多,张文良自然不缺帮忙的人,不过算不上伴郎,顶多算“知客”。 每当有客人到,便有一名张家人专门往里领,同时张文良出面敬烟打招呼,便算走完过场,然后等下一个。 其他小队来的客人也有讲究,不是随便派人来的,一般就队长和民兵班长两個,队长代表小队,民兵班长是张文良的下级,也可以算半公半私。 不一会儿,6队的杨队长和民兵班长也到了,一阵寒暄后,被送到院子里面。 今天天气还不错,难得出了大太阳,本队的人便直接在院子里坐着,外队的小队长和民兵班长则被往后面引。 杨队长跟着一个张家人走进临时腾出来的办公室,一眼就看见陈凡坐在椅子背上,揣着两手隔着玻璃看热闹。 嗯,这种坐法应该有很多70后、80后都坐过,就是先站到椅子上,再一屁股坐在椅背上,身体需要微微前倾,千万不能后仰,否则有摔跟头的风险。 好处是坐的高看得远,视线非常好。 进门之后,各人便散开各自找人聊天,杨队长耳朵上夹着烟、嘴里叼着烟,一摇一摆地走到陈凡跟前,“你跟张连长关系这么好,不出去帮他招待?” 陈凡早就透过窗户看见杨队长进来,等他过来,先拿出一支烟递过去,同时笑道,“今天我也是客啊,张大队长安排过了,我今天只负责帮忙接亲,其他什么都不用做。” 杨队长晃晃脑袋,“可惜了。” 陈凡眨眨眼,“可惜什么?” 杨队长,“可惜没请你掌厨啊,你做的菜可比老刘做的强多了!” 陈凡撇撇嘴,“我做的你吃得还少啊?” 杨队长哈哈一笑,“也不是经常吃嘛。” 顿了一下,他略带好奇地问道,“我听小菊说,黄鹂跟你学厨艺,前两天的时候,她还想着跟刘掬匠过来打打下手,好积攒点经验,结果被你否了,为什么?” 陈凡耸耸肩,“如果她想做大锅菜,那我肯定不拦着她。可她想跟我学做小炒,那就不能来学,否则乱了基础,以后学不了太复杂的菜式。” 杨队长一听来了兴趣,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抬起头问道,“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陈凡笑道,“你也吃过我做的菜,跟刘掬匠做的有什么区别?” 杨队长眉头微皱,想了想说道,“你做的更好吃亿点。” 陈凡嘴角微抽,“这个答案倒也算对。” 顿了一下,他耐心解释道,“其实很简单,做大锅菜不需要太精细的刀工,对味道的要求也不高,一般来说,能把菜做熟、入味,就算合格。 伱看刘师傅做菜就是,辣么大的土豆,他就一刀切两半,小点的甚至直接整个往锅里丢,下调料也是,管他荤素热凉,无非就那几种调味料,只不过烹饪手法有所区别。 有的需要炒、有的需要焖,有的要炸,有的要煎,各种材料处理好、煮入味,就可以装盘上桌。” 杨队长边听边想,不停地点头,“是这样,他准备宴席,就是七八种材料都往木盆里倒,然后倒水清洗两遍,捞起来用筲箕装着沥干水,便胡乱切块、切条。肉、鱼也是,要么大块、要么大片,主打一个量足味重,关键是要下饭。” 他说着抬起头看向陈凡,“你做的菜就不一样,那土豆丝切得跟缝纫线一样细,黄瓜片还有棱有角,肉也是片薄块小,还有那肉丝,啧啧,我看着就费工夫,难得你还切那么细。” 陈凡呵呵笑了两声,“所以说,小炒跟大锅菜很不一样,首先就是从刀工开始,如果一开始的基础坏了,以后再纠正就难了。 黄鹂既然跟着我学厨,我当然要对她负责,虽然说现在材料不多,练手的机会也只有一日三餐,但能保证她功底扎实,等她刀工入了门,我再教她如何辨别、处理食材。” 听到这话,杨队长微微一愣,“不是该教做菜了吗?” 陈凡又是哈哈一笑,“学了基本功之后,直接学做菜,那是厨匠的做法,也就是师父教什么菜式,他就只会做什么菜式,没有自己的想法,不能创新,或者创新不多。 要想做一个好厨师,必须要了解食材,并理解为什么以前的厨师要这么去搭配创新菜式,这样才能根据各种食材的特点,推陈出新,不断进步。” 此时杨队长感觉有些明白了,“我记得上扫盲班的时候,公社里来的识字老师说了一个什么鱼跟渔的,就是一个是直接给鱼,一个是先教撒网,让学生自己去捕鱼,好像跟你这个教法是一个道理?” 陈凡呵呵笑着点头,“对,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杨队长指着他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个。” 他抽了口烟,咧着嘴笑道,“我出来的时候,老黄还担心你是不是对黄鹂有意见,觉得她主动要帮刘掬匠切菜,惹你不高兴,这回他该放心了。” 嘴里说着老黄该放心,他自己心里也放下心来。 小陈果然是用心教徒弟的师父,杨梅跟着他学酿酒,以后肯定比7队的老唐有出息!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今年队里的收入,这时外面有张家人开始喊人,“同志们,吃饭了啊。” 话音刚落,便有一队人端着托盘,给在院子里坐着的客人们送餐。 陈凡旁听过他们的婚礼流程,早上是迎宾,这时候是没有正式宴席的,招待客人的便是一碗面条。 当然也可以是包子稀饭油条,总之不会太丰盛。 这个迎宾也是两家迎宾,男女双方各自在家里接待亲朋好友。 请亲友们吃过早餐之后,等到上午9点左右,嗯,这个要看吉时、以及迎亲的距离来确定。 等吉时一到,男方家里便可以出门迎亲。 这个迎亲还有讲究,那就是“不走回头路”。 有时候哪怕两家人就在隔壁,也要先接亲,然后绕个大圈回男方家。或者反过来也行,总之不能走原路。 寓意女方嫁过去便不会再“回娘家”,这个回娘家当然不是说不能回父母家,而是离婚的意思。 陈凡挤在一帮小队长堆里,迅速干完两碗面条,又端着茶杯抽了几支烟,眼看吉时已到,张文良赶紧来请。 请迎亲队出发这种事,也必须由新郎亲自来做,不能由其他人代劳。 随着张文良的吆喝,院子里的人们都动了起来。 陈凡一马当先往外走,所有人都自动分到两边让路。 出了院门,清洗干净的小吉普便停在门口,温暖的阳光洒在车上,泛起点点光泽。 陈凡拉门上车,活动了几下身体,干咳两声,“司机就位。” 张文良笑得合不拢嘴,拉开副驾驶门便要上去。 结果陈凡连连甩手,“你坐这里干嘛?到后面待着去。” 张文良瞪大眼睛,“为什么?” 陈凡眼睛比他瞪得还大,“嘿,你坐这里,等下让新娘子自己一个人坐后面?” 张文良脖子一缩,果断换门上车。 陈凡发动汽车,先按了两声喇叭,过来看热闹的人群立刻将道路让开。 随着汽车缓缓向前,后面跟着的自行车队也同时出发。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上个星期陪着张文良一起去考驾驶证的,除了几个张家亲戚,便是各个小队的民兵班长,也算得上是张文良的老底了。 看着这支车队缓缓从眼前过去,社员们开始议论纷纷。 “小吉普打头,后面跟着这么多自行车,这支接亲队,应该是全公社独一份了吧?” “何止哦,恐怕全县都找不出来第二个。” “那不至于啊,县里还是有不少单位有小汽车的,他们单位里的领导家属结婚,还能不借用一下?” “就算借用,后面还有这么多自行车么?” “算上自行车,可能真是全县独一份。自行车少啊,有几个单位能凑出这么多车子来?能有个两三辆就不错咯。” “两三辆?哼哼,当年我家老大结婚,就一辆找大队部借的旧自行车接亲,那嫁妆就放车后面驮着,老大媳妇儿坐前面横杠上,还不是风光得很!” “哈哈,那时候确实是风光,我们家结婚的时候,还是找小队借的马车呢。” “也是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咯,十几年前还有走路接亲的,后来最少也是驴拉板车,再后来是自行车。今天倒好,十大几辆自行车不说,陈老师连小汽车都开回来了,张家面子大得很呐。” “哎哎,你们说以后再有人结婚,能不能找陈老师借一下车子呢?” “找陈老师借车?你想得美,我听张大队长说,陈老师现在是省作协的干部,连好多作家都归他管,你什么身份,也敢找他给你当司机?” “就是,人家陈老师是跟张老三(张文良同辈排行第三)关系好,那是兄弟伙计帮忙,你跟陈老师是什么关系?还想麻烦他?怕不是没睡醒!” “嗯,我确实起太早了,头还有点昏。” …… 陈凡开着车上了大堤,照顾后面的自行车队,便没有开快,尽管如此,几分钟后还是到了4队地界。 张文良扭了扭屁股,扒在前排椅背上看了看,满脸的不乐意,“这么快就到了?” 陈凡看了一眼后视镜,“怎么,嫌太短了?” 张文良咂咂嘴,“是啊,这才几分钟,一点感觉都没有。” 陈凡,“简单啊,待会儿你看我的。” 下面4队村子里,杨家人已经准备妥当,看见小吉普过来,立刻便有人喊道,“新姑爷到了啊!” 话音落下,几根竹竿高高地挑了起来,随即便是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响起。 在浓郁的鞭炮硝烟中,车队缓缓停到杨书记家门前的场坪上。 不等陈凡拉上手刹,张文良已经迫不及待地推门下车,他扯了扯棉袄褂子,高高挺起胸膛,李先生的像章格外耀眼。 云湖没有婚闹的习俗,眼看着新姑爷下了车,便有杨家的亲戚大声喊着吉利话迎接。 杨书记站在堂屋里,笑得嘴角都歪到了耳根下。 张文良进了门槛,便大踏步上前,用力九十度鞠躬,喊了一声,“爸。” 随后又转了个身,对着旁边的杨婶喊了声,“妈。” 两位老人喜笑颜开,纷纷应了一声,“诶。” 杨书记指了指旁边房间,“去把人接出来吧。” 张文良直起身子,呵呵傻笑着点点头,“好。” 转身便往杨兴秀屋里走去。 陈凡早已占据门口有利地势,强势围观。 屋子里面,新娘子坐在床沿上,上身是大红色的褂子,下身是蓝色裤子,脚上是黑色皮鞋。 在她身边还有几个亲戚陪着。 等张文良进来,两人便傻笑着对视,竟然没人说话? 陈凡眨眨眼,本来觉得没有人闹腾,气氛不够热烈。 等此时看到两位新人的样子,顿时乐得直跺脚,“哈哈哈,你们倒是说话啊。” 张文良回头看了他一眼,才发现房间门口内外早已被人挤满,都在咧着嘴呵呵呵地笑。 他当即闹了个大红脸,不过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此时回过神来,便大大方方走过去,伸出右手,“兴秀,跟我走吧。” 杨兴秀也不含糊,二话不说便站起身,握住伸过来的手,只是那脸色早已红透。 等张文良牵着杨兴秀出来,杨书记又让他们站好,对着墙壁上的李先生画像表态、敬茶。 一套流程走完,杨家招待了接亲队一顿茶点,便要返回张家。 此时杨家的亲戚们将几床用红布包着的喜被放到小吉普后备箱里,这些便是杨兴秀的陪嫁。 等两位新人上车,迎亲队再次出发,后面的自行车队伍又多了几辆车。 那是杨家安排人的送亲队伍,他们要一直陪着新娘子到男方家里,吃过宴席、喜茶之后,才会由男方家派人送回来。 刚才来的时候走大堤,现在自然不能再从大堤上走,陈凡开着车上了卢家湾大队中间的主干道,却没有往南开,而是一路向北。 后面的自行车队虽然有些奇怪,却没人说什么,只是卖力蹬着车,紧跟在小吉普后面。 等走了一阵子,沉浸在喜悦中的两个新人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张文良赶紧说道,“小陈,你是不是搞错方向了?” 陈凡,“呸呸呸,说的什么糊涂话,今天永远都是正确的方向!” 张文良顿时反应过来,对着新媳妇悻悻地笑了笑。 杨兴秀倒是没生气,只给他使了个眼色。 陈凡笑道,“你刚才不是说坐车不过瘾吗,现在咱们从12队上大堤,一直开到公社上,再从公社回去,过不过瘾?” 张文良不禁两眼发亮,“过瘾!” (本章完) 第487章 吃茶 车队拉成一条长龙,小吉普就是龙头,沿着主干道上了河堤,再向东拐,沿着12队、11队……最后经过6队,再往前便是南湖公社的镇区。 小吉普的出现,引来燕隼和八哥在车队头顶上盘旋,小八甚至落在车顶上,呱呱地大叫,“小陈来啦、小陈来啦。” 陈凡降下玻璃窗,伸手敲了敲车顶,“吉利话来两句。” 八哥立刻换词,“大吉大利、过年好。” 陈凡老脸一黑,“不是这个,结婚的。” 八哥,“……” 你在为难我小八! 它索性飞起来,“大吉大利、万事如意。大吉大利、万事如意。……” 陈凡看着小八越飞越高,不禁嘴角微抽,也行吧。 后排坐上,小俩口早已笑得东倒西歪。之前张文良还觉得很神奇,陈凡不仅自己厉害,连训练出来的八哥都跟成了精似的,现在一看,原来还是有进步空间的嘛。 过了6队,再往前开一小段,便是公社通往县城的渡口码头,方向盘往右打,沿着坡路下去,不一会儿便到了镇上。 车队招摇过市、穿过路边挤满看热闹人群的南湖镇主街道,出了镇子后,便沿着村道回到卢家湾5队。 刚进村子,便有人大喊,“接回来啦!” 几秒后,鞭炮声响起,陈凡淡定地挂一档踩离合器通过。 后面的骑自行车的,此时各个都衣襟敞开,帽子也收了起来,个个满头大汗。虽然依然喜气洋洋,可脸上还是明显有些疲惫。 真的,可能让他们走这么远的路都没这么累。 好不容易等硝烟消散,他们又赶紧加速跟上,终于在新人下车的时候赶到。 现在停车的地方自然不是大队部,而是张文良家门口,看热闹的人也很自觉地避开这一片,大多都挤在池塘对面高出两米的场坪上,那里便是大队部院门前的空地。 此时黑压压的人群将池塘三面挤满,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陈凡将车子停稳,张文良推门下车,随后二话不说,双膝微屈、手往后抄。 杨兴秀红着脸,顺着座椅挪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爬上张文良的后背。 云湖的习俗是从“下花轿”到“进新房”,这一段路新娘脚不能落地,不管新郎官是背还是抱,反正要靠他自己把人带进新房。外地某些地方还有新娘出娘家门的时候,要兄弟背上“花轿”,也不能脚沾地,云湖这边倒是没这個讲究。 后来有的地方把新郎背人换成公公去背,那不是早年的习俗,而是后来才有的恶俗婚闹,从古至今、从南到北就没有让公公背儿媳妇进门的道理,那是瞎搞。 至于很久以前的“头不见天、脚不沾地”,更是早已没人遵守。 要不然这年头结婚还盖块红布,怕不是要挨捶。 一位老大娘站在门口,见两位新人已经就位,当即大喊一声,“新媳妇进门咯。” 大门两旁,十来位最少也在40岁以上的大老爷们立刻摆开架势,下一秒,一声唢呐吊上天际,随后锣鼓家伙什震天响,一段欢快的民俗乐曲响彻村庄。 乐曲伴着鞭炮声,张文良背着媳妇往里走,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大喊。 “猪八戒背媳妇儿咯。” 周围顿时哄笑声一片,几群小孩子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猪八戒背媳妇儿咯、猪八戒背媳妇儿咯……” 张文良当即腿一软,差点摔地上,回头狠狠地看一眼某人,你给我等着! 陈凡嬉皮笑脸丝毫不以为意,哼,以后就是有人管的人了,还敢炸刺不成?! 新人进屋,陪同接亲的人便算完成工作,可送亲的人却忙碌起来。 杨家陪着来的几个大姐大妈,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之后,先打了个趔趄,等活动好双腿,立刻冲向小吉普的后备箱,将陪嫁的喜被搬出来。 陈凡跟在她们身后,走进张家大门。 堂屋里面,缝纫机、自行车、单卡收录机都扎着大红花摆成一排,这便是之前杨书记拿了票去买回来的其中两转一响,早早的便送过来了。 至于最后一转的手表,就在杨兴秀手腕上戴着呢。 张文良将杨兴秀背进新房,杨兴秀立刻从他背上跳下来,也不管门外全是看热闹的人,拉着他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累不累?” 看着新媳妇,张文良笑得像个傻子,“不累,都是热的。” 门外又是一阵哄笑。 这时杨家送亲的人抱着喜被进了门,二话不说便拆开包袱,将被子铺在还空着的婚床上。 云湖人结婚,男方家再穷,也要准备一张新床,女方家陪嫁再少,也不能少了两床喜被。 杨兴秀带来的喜被自然不止两床,而是好几床。 两位大姐先将两床棉絮铺上,再扯开大红的床单铺好,同时还喊着吉利话,“铺床铺床、儿孙满堂,先生贵子、后生女郎,福贵双全,永远吉祥。” 铺好床单,又将4床被子放在床上,这些被子本来是折好的,现在要拆开重新叠,因为叠法不一样。 带来的时候,是“豆腐块”那种叠法,当然不是被子叠成豆腐块,说的是叠被子的方法。 现在却要改成横叠。 就是先把被子摊平,然后两个横边折一点点,再对折、再对折这样子。 这几位大姐大妈都是干家务活的好手,她们扯着被子拆开,然后…… “哎呀,这个红包是我的!” “哈哈,我抢了两个!” “那里还有,我的了。” ……诸如此类。 嗯,没错,嫁妆里面是被塞了红包滴! 钱多钱少随意,主要图个吉利。 伴着“铺床铺床,喜气洋洋,万事皆乐,幸福吉祥”的唱词,四床被子重新叠好,全部堆在床头,张家人又迅速送来一个簸箕放到床上,里面有花生红枣糖果,这个寓意都知道,就不说了。 到了现在还没完,新人进门,自然要接风洗尘,云湖这里的洗尘方法,就是由新郎很小的弟弟或妹妹,端一盆洗脸水进来,给新娘子擦脸。 今天出马的是张翠娥,谁让她是张家这一辈最小的呢。 张翠娥穿着陈老师送的一件淡黄色中长款风衣,头上戴着陈老师送的蝴蝶结发卡,俨然全场最靓的女仔,差点就盖过新娘子风头。 陈凡:那时候我都不知道这些不能送啊! 还好村里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懂规矩,只是当笑话看,没有人误会什么的,要不然他八张嘴都说不清。 张翠娥端着装了小半盆水的搪瓷喜盆进屋,抓起毛巾拧干,不需杨兴秀自己动手,她捧着毛巾给新嫂子擦脸,随后咧着嘴呵呵傻笑,“兴秀姐好,……” 张文良立刻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小笨蛋,要叫什么?” 张翠娥立刻反应过来,赶紧改口,“三嫂子好,祝你和三哥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早生贵子,生活甜甜蜜蜜。” 杨兴秀乐得拉住她的双手,“不愧是跟陈老师学过的,讲话就是甜。” 随即从兜里掏出一个大红包塞到她手里,“嫂子给的,拿着。” 张翠娥笑得合不拢嘴,“谢谢嫂子。” “洗尘”之后,杨兴秀便算是张家人,新房里也暂时告一段落。 这时候已经是中午,屋子外面,张家人邀请客人去大队部院子里吃饭。 按照规矩,各家各户只有一个人出面去吃席,所以尽管张家人死劲吆喝,不去吃饭的人依然自觉回家。 主人家邀请那是客气,谁要是真的过去吃,虽然没人会当面说什么,可关起门来的嘀嘀咕咕肯定不会少。 当然,如果主人家出动两个人以上,拉着人去上席,就说明是真心邀请,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陈凡是上了礼钱的,而且给的是当前“最高标准”,整整“1元”! 哪怕是亲叔伯给的也是这个人情钱,没有再高的。 不过再过几年,这个沿用了十几年的标准就不够了,先涨到两块,后来涨到5块,等到90年代,已经是50起步,再到新千年,才稳定在200块。 但是别想一桌席能收两千,那时候拖家带口去吃的可不在少数, 而且酒席还贵了呢! 还好现在的酒席不贵,尽管今年卢家湾发了财,却依然不改“艰苦朴素”的风格,杨书记和张队长给刘掬匠定的标准便是每桌6元。 他早已上了人情钱,又是今天的婚车司机,自然要上正席。 只是在张大队长来邀请的时候,他拒绝了去坐主桌的提议,果断跳到旁边跟杨队长坐到一起。 看看桌上,中间是一盆红烧甲鱼。鉴于甲鱼都是在水塘里自己抓的,便不计材料费,只算调料钱。 陈凡稍微辨别了一下,便发现今年的甲鱼个头都不大啊! 再看其他菜,红烧鲤鱼、炒鳝段、爆炒猪肝、爆炒腰花、小炒肉、小炒鸡块、咸菜黄豆扣肉、鱼糕三鲜、油渣炒白菜、鱼皮冻,最后是一碗鸡蛋汤。 整整12个菜,说6块钱的标准,陈凡是不信的,除非材料都没算钱! 别的不说,一盘约有一斤鸡肉做的小炒鸡,加点配菜,饭店里就要卖3块6,还有那碗扣肉,少说也有半斤肉,又是一块多钱。 或者按照小份菜算钱,炒肉丝1毛3、红烧鲫鱼1毛3、炒青菜3分、……,抛开份量算价格,这桌菜6块钱的标准倒也能说得过去。 人落座,菜上齐,等主人家说了几句话,两位新人也鞠躬道谢之后,婚宴便正式开始。 杨队长端着酒杯跟陈凡碰了一个,笑道,“张连长今天这场婚礼是真气派,好多年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婚礼咯。” 旁边7队长唐先军右手忙着夹菜,左手打了个手势,“15年,上次这么热闹,还是9队的谁谁谁结婚,很是热闹了一把。” 9队长钟子洪听到自己队,立刻转过身来,笑道,“他那算什么热闹,要再往前才叫热闹。” 陈凡对这些东西很好奇,当即问道,“那以前结婚是什么样子的?” 旁边有人回答,“不管什么样子,肯定没有今天你开着小吉普当婚车气派。” 杨传福先是点点头,随后又咂咂嘴,“可惜,没贴个囍字,要不然更应景些。” 钟子洪笑道,“慢慢来嘛,要是搁一年前,谁敢这么办婚礼哦。” 陈凡眨眨眼,“所以,以前是怎么办婚礼的呢?” 杨传福放下酒杯,看了一圈众人,笑着说道,“小陈老师是作家,估计是想采集点素材,以后好写文章。” 听到这话,唐先军立刻说道,“这个我熟,我来跟你说。” 其他人笑呵呵地看着他,也不说话,显然认可他的“熟”。 陈凡也目不转睛看向他。 唐先军抿了口酒,说道,“要说什么时候办婚礼最隆重,还是55年那会,再往前呢,没那个条件,再往后又不允许,所以54、55那两年办得最讲究。” 他说到兴起,连筷子都放下,比划着手势说道,“结婚当天,媒人要从头跟到尾,因为热闹全靠她。 女方要一大早就给出嫁的闺女打扮起来,梳头的时候还有梳头歌。然后拜别父母有拜别歌,再到盖头纱、上花轿、花轿启程、行路、出轿、过火、进门、提子孙桶,……”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看着陈凡笑道,“陈老师,你知道什么是子孙桶么?” 这话一出,桌上的人纷纷摆手。 杨传福满脸嫌弃地看着他,“这吃饭呢,你提那东西干什么。” 唐先军哈哈笑道,“那东西也吉利啊,你没用过?” 陈凡视线左瞟瞟、右瞧瞧,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是马桶?” 唐先军当即伸出大拇指,笑道,“没错,就是马桶。” 他比划着说道,“马桶是其中一种,另外还有洗脚盆和水桶,当年的大户人家可讲究得很,子孙桶用的是上等木料,还雕花描红,不得了的呢。” 杨传福无奈地甩甩筷子,“伱赶紧的,讲下一个。” 唐先军打了个哈哈,又从新娘入厅堂开始,到拜堂完婚、送入洞房、吃婚酒桌,最后大摆喜宴,全部讲下来,真是一套接一套。 陈凡听得很有兴致,心里想着是不是哪天再去问问卢四爷,他对这种民俗肯定很熟悉。 不一会儿,新郎新娘过来敬酒,院子里热闹一片。 等到酒过三巡,有些宾客吃完饭之后,便和主家打声招呼,各自散去。 却还有一些人原位坐着不动。 其中就有陈凡这一桌。 陈凡左右看了看,“怎么那么多人都走了?” 杨传福此时也有了几分醉意,他点燃一支烟,下巴冲着新人的方向点了点,说道,“待会儿还要吃茶呢。” 说完转头看着陈凡,笑道,“你还没结婚,也不用吃茶,可以到旁边坐一会儿。” (本章完) 第488章 分红 负责帮忙打杂的人在院子里来回穿梭,撤掉杯盘、擦干净桌面,换上几叠果盘,以及每人面前一杯绿茶,只有三分之一的水。 陈凡看了几眼,盘子里有瓜子、花生、炒黄豆、应季的桔子、干枯的红枣、糖果,绿茶就是本地产的茶叶。 他怀疑是不是从9队买的,嗯,也有可能是送。 新家旁边的几株茶树也是当年老杨队长从9队挖到卢家湾,可惜没怎么长好,就被他要走。 他已经研究过怎么种茶树,等明年开春,应该会有惊喜。 陈凡抓了一把花生放在面前,剥壳喝茶,好不舒坦。 杨传福见他不动,也没再说什么。 反正陈老师有钱,跟张连长关系也不错,吃茶就吃茶呗。 不一会儿,两位新人便在张文良父母的带领下,一一给各个桌子上的人介绍。 “这是大爷爷大奶奶、二爷爷二奶奶……,这是大伯大姑……,这是七婶、八姨……”。 虽然杨兴秀早就全都认识,可张广文还是一本正经地全部都介绍一遍。 除了亲戚,还有如同各个小队长、陈凡这样的朋友。 只看了个开头,陈凡就明白这个“吃茶”是什么意思。 就是新娘给亲朋好友敬茶,然后宾客们给“改口费”呗。 这個其实也是云湖地区的婚礼传统,只不过陈凡没参加过任何婚礼,对这个不太清楚,只知道一些常规的婚礼流程。 不一会儿便转到他们这一桌,张广文在前面一本正经地介绍,“以后私下里就不用喊队长什么的,都喊叔,……” 没等他说完,陈凡立刻笑着摆手,“不用不用,真不用这么客气。” 桌上顿时一阵哄笑,张文良装作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过手上却不慢,拿起陈凡面前的茶杯,拎着开水瓶倒了一点水,正好在三分之二的位置,随后放回去。 杨兴秀始终笑嘻嘻的,“小凡兄弟,以后要多亲近呀。” 陈凡有样学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掏出一块钱放在她捧着的托盘里,笑着点点头,“嫂子好。” 听到这话,张文良立刻喜笑颜开,得意洋洋地转去下一位。 吃完茶之后,这场婚礼才宣告结束,剩下的事情是人家的家里事,宾客们都可以退场。 这时张文良拿着一条牡丹烟,还有一个红包走过来递给陈凡,“小凡,今天辛苦了,这个拿着。” 陈凡也不客气,烟夹在胳膊下,红包揣进兜里。 随后拉着他的胳膊,小声说道,“劝你今天小心点。” 张文良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哪有在婚礼上跟新郎说小心点的? 陈凡故作神秘地左右看了看,不远处杨队长几人笑呵呵地往外走,毫不掩饰地和其他人一起讨论小陈老师又在耍什么宝? 等他们都走远一点,陈凡才继续小声说道,“我看你今天好几次说错话,小心晚上兴秀姐不让你上床。” 张文良先是老脸一红,随即故作暴躁地虚踢一脚,“滚。” 陈凡嘻嘻哈哈地往外跑,到了车子前,便看见杨队长正站在旁边,显然在等他。 他远远地挥了挥手,“队长,有事啊?” 杨传福“哼哼”两声,“嗯,那天所有队长都坐了你的车,就我没坐过,今天我就坐你的车子回去。” 陈凡眨眨眼,这都要争? 不过他无所谓,反正回去也是你闺女擦车,想坐就坐呗。 拉门上车,将烟丢到中控台上,打火启动,缓缓往前开去,还问道,“要不要走河堤上啊?” 杨传福哭笑不得,差点被一口烟呛到,“走什么河堤,油不要钱啊?就走下面。” 陈凡打着方向盘,呵呵笑道,“我是想让你多体验一段嘛。” 杨传福,“你当是迎亲是吧。” 顿了一下,他看着窗外缓缓倒退的房子,再看看中控台上的香烟,“张连长还蛮大方的嘛,用牡丹烟当喜烟,县长家也就这个档次了吧,我还以为他买个东海就不错了,以前各家各户都是用的经济烟,经济烟不要票。哎,他哪来那么多乙级烟票?” 陈凡将车驶向通往村外的小路,“我给的。” 他手里有好多各种各样的票,牡丹烟票就有20几条,大部分是以前还没恢复稿酬的时候,江南文艺杂志社给的“稿费”,少部分是机械厂杨厂长和李副厂长给的。 用不完、根本用不完。 听到他的话,杨传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县长家也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票来啊,除非是供销社经理还差不多。 过了好几秒,他才点点头,“现在也就伱有这个本事,钱好赚、票难得啊。” 话音刚落,他自己就愣了一下。 什么时候自己会觉得钱好赚了? 哦,是自从这个小家伙来了之后。 想到这里,他不禁转头看了看陈凡,心里暗暗感慨,幸亏那天多看了几眼,发现有个人趴在河滩上,没想到竟然捞上来个金娃娃。 这时陈凡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队长,咱们小队什么时候分红啊?” 杨传福回过神来,“哦,明天就分。” 顿了一下,他有些不解地问道,“你的工分在大队,没在我们小队,就算你在陶器厂有工资,也是每个月按时结算给你,分红跟你没关系啊。” 陈凡正要说话,却又听见杨队长说道,“哦,你还有10块钱的奖金。” “啊?” 陈凡顿时愣住,不禁看了看他,“10块钱奖金?” 那是什么? 见他满脸迷惑,杨传福哈哈笑道,“这个是陶器厂给职工发的年终奖,每人10块钱,另外还有一些过年的福利品。” 陈凡有些好奇,“每个人都是10块钱吗?” 杨传福点点头,“都是10块。” 他看见陈凡将车窗摇下来,车里的烟雾迅速散去,便也抓住自己这边车门上的摇把,微微用力,将车窗摇了下来。 一股凉风吹过,顿时神清气爽。 随即将烟伸出窗外,烟灰迅速被吹去,再收回来抽了一口,说道,“这10块钱奖金,是每个单位都有的。到了年底的时候,单位给员工发年终福利,不管条件是好是坏,都会发一部分福利品,再给10块钱的年终奖。 这个年终奖其实就是个意思,说多不多,连半个月工资都不到,说少也不少,有些穷地方的生产队一年到头分红都没有这么多。 真正看单位实力的,还是福利品。” 他说着转头看向陈凡,笑道,“听菊儿说,你把机械厂的福利品领回来了,一大袋的50斤大米,一桶猪油,还有好多水果和其他东西,嘿嘿,那就是大厂的实力,放在整个云湖都是这个!” 这个就是他竖起来的大拇指。 陈凡呵呵笑了笑,“那是领导抬爱,我估计我那份是特殊对待,普通职工不可能有这么多。” 杨传福恍然点了点头,“我就说呢,机械厂职工上万人,要是每个人都是这个标准,就算他们不差钱,也没地方去买那么多猪油和水果啊。” 车子摇摇晃晃向前,不一会儿便开过了主干道,通过一座预制板搭建的简易桥,进了6队的地界。 看到这座桥,陈凡脸上的笑容不禁更盛了几分,“队长,这座桥是什么时候换的?” 以前这只是一座由几根树干搭起来的木桥,可以走马车,但汽车就有点悬。 他刚才还想着绕道挨着公社的那条路回村子,没想到才几天没经过,这座桥就变成了钢筋混凝土做成的预制板搭成的桥。 这条灌溉渠大约有四五米宽,预制板自然没有这么长,一般在两米多的样子,所以在河沟中间还竖着建了几个桥墩,汽车开过去的时候,一点摇晃感都没有,稳稳当当的。 杨传福听陈凡问到桥,不禁打了个哈哈,“也没几天,就前些天你去省城的时候,里面10个队都通了自来水,当时建水塔的时候还多了一点材料,杨书记开了个小会,就决定利用这些材料,把灌溉渠上的木桥都换掉,几天功夫就弄完了。你不在,就不知道,然后这点小事也没特意跟你说。” 陈凡点点头,“挺好的,原来的木桥隔几年就要被冲毁一次,换成这种砖混桥,起码能管二三十年。” 杨传福笑道,“那是。修桥的时候我们还在说,等攒够了钱,就把那条主路修一修,弄个水泥路面的,比公社上还气派。” 公社的两条路,一条南北走向的胜利街还是前清时期修的石板路,也亏得青石板结实,虽然已经坑坑洼洼,倒也还算平整,另一条则是东西走向的建设路,这条路只有“镇中心”十字路口一段是水泥路面,再往外延伸就成了石头煤渣填埋的渣土路。 要是卢家湾能有条件修水泥路,绝对能一下子把公社都比下去。 不过水泥是重要战略物资,何况这么长的一段路,几乎比胜利街和建设路加起来还长,先不说公社会不会批准卢家湾生产大队的申请,就算真的批准了,县里也肯定要卡一卡。 开玩笑呢,公社一级的条件都还没有改善,你下面的生产队就想赶超过去,咋地,想出风头啊? 不一会儿到了6队后坡的村口,陈凡看了看杨传福,“队长,去我那里坐坐?” 杨传福摆摆手,“不去了不去了,刚才喝酒有点多,回去睡个觉。” “那行。” 陈凡也没多劝,将车子稳稳停在距离知青点大门不远处的路口。 杨传福推门下车,站在车门口说道,“明天分红还是在老地方,村头的场坪那里,你要看热闹就去看,反正分红没你的份,能分的鱼、肉、菜那些东西也都给你分了,你去了也只能看热闹。” 陈凡拿起中控台上的那条牡丹烟,拆开后掏出两包递过去,笑道,“队长,姜丽丽有分红没?” 杨传福愣了愣,一下子就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本来还想客套一下的,现在也不客套了,还不客气地招招手,“再拿一包,老刘算账、老黄保管,我负责分钱,只给两包算什么?” 陈凡哈哈一笑,当即明白肯定有姜丽丽的份,便果断再扣出四包递过去,“肯定不能小气啊,那两包是您的,他们也是每人两包。” 杨传福将烟揣进兜里,关上车门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心里却在暗暗叹气,都代领分红了,没得说,绝对是确定关系了呗。 这就跟代领工资一样,除了父母或爱人,就没有给别人代领的规矩。 没想到安排的6个姑娘,还是比不过一个小姜。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把小陈安置在知青点,直接带回家不就完了! 对了,好像家里没地方给他住,那就安排在牲口棚,让他跟牛马作伴? 她们总不能连牛马都争不过吧。 …… 第二天一大早,村口场坪上,一张八仙桌摆在清理干净的牲口棚里面,杨传福端坐在条凳上,左右两边分别是黄保管员和刘会计。 在桌面上,堆放着几捆钞票,黄保管员和刘会计面前都摆着记账本,手里拿着钢笔,旁边是算盘,各自严正以待。 在牲口棚前,十个民兵手持步枪,子弹上膛枪口冲天,处于随时可开火状态。 在杨队长身后,还有两个民兵端着冲锋枪,也可以随时击发。 咳咳,别误会,以前队里分红可没有这个架势,谁让今年钱多呢! (80年某生产队分红,拿袋子装钱) 偌大的场坪上,全队男女老少几乎都来了。 老的老、小的小,所有人看着桌上的钞票,都忍不住流口水。 “好多钱啊!” “以前分红,黄保管员拿着个纸袋子就把所有钱都装下,今年却在桌子上码长城,不得了啊!” “我看除了大队部,今年就属我们6队钱最多。哎,其他小队分了没有?情况怎么样?” “还没听说呢,我们6队应该是最早分红的。” “钱多是应该的啊,其他小队可没有我们的陶器厂和装修队哦。” “哈哈,这两个队伍确实能赚钱,虽然我们家没有人进厂,但分红有我们的份啊!” “你们才赚呢,家里10几口人,天上掉馅饼哦。” …… 听着外面的喧嚣声,杨传福看了看时间,却依然端坐着不动。 直到人群后面传来一阵骚动,隐隐听见有人喊陈老师的声音,他才干咳一声,站起身来。 站在前面的人看见他的动作,立刻闭嘴不做声,只是满眼期望地看着他。 前面影响后面,刚才还喧嚣无比的场坪上,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便迅速安静下来。 杨传福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然后干咳两声,大声喊道,“现在开始分红。” (本章完) 第489章 排队请客 今天陈凡没有穿他风骚的大衣,也没有中山装,就是秋衣裹一件厚棉袄,棉袄的褂子是蓝色的,裤子也是蓝色的,脚上穿的棉鞋也是去年姜丽丽给他做的。 除了独领风骚的颜值,看穿着完完全全就是个生产队社员。 此时他嘴里叼着烟,翘着二郎腿坐在板凳上,那模样就更像了。 分红的时候,算账是按照每个人的工分去结算,可分账的时候,却不是直接发到个人手上,而是以家庭为单位,让户主或当家人过来领钱。 6队本来有46户,算上知青点和陈凡,一共48户,所以排队等着领钱的,也就是40多个人,其他人都伸着脖子在两旁围观。 刘会计对照着账本,先大声报某一户的工分,然后报各自多少分,最后报总账。 除了兼着记分员的刘会计,每個社员手上也有一个记录自己工分本子,每天下工之后,社员都会去找记分员对账,所以每个人有多少分,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刘会计报账的时候,社员们都拿着自己的记分本核对,如果有异议,现场就可以提出来。 不过念了一大通,还没有一个有问题的,可见刘会计也是个工作很细致的人。 他这边念完,黄保管员便从钱堆里数出相应的金额,交给旁边坐着的杨队长。 杨队长拿着钱再数一遍,数完之后,又对着自己的账本,再次报一遍总工分和金额。 如此反复验证无误,才将钱交到该户领钱人的手上。 户主拿了钱,自然要先数一遍。 这无关信任,而是讲究“离手两清”,对谁都好,省得回头多了少了,又不能再回来找,心里憋屈。 很多村里的矛盾就是这么埋下来的,把话面对面讲清楚、把钱数清楚,就能少很多误会。 数完钱核对无误,再在账本上签字画押。 若是不会写字的,便从兜里掏出一枚印章,小心翼翼地盖上去。 这些印章都在派出所备过案,效果与亲笔签名相等,也是如今老百姓几乎人手一个的东西,就比如今天领钱,盖章的比签字的还多,嗯,基本上都是盖章的,签字的倒没几个。 陈凡看着有点羡慕,这东西好啊,都不用动笔,啪一下盖上去就完了。 可惜,虽说他给自己刻了不少印章,却不能当做签名使用。 这种签字印章必须要去派出所规定的地方刻印,然后刻章师傅送一张盖了章的纸到派出所,加到个人档案上留底,才是正规有效的印章。 他这种就只能自己留着玩儿,可以跟盖章狂魔一样到处盖,只要不是用于正规文书,随意。就是不能当签字用。 嗯,哪天找朱公安盖个戳去。 杨队长又发出去一笔钱,“黄老五,……你屋里总共7289,收好。” 黄老五便是黄莺黄鹂的父亲,分了家出来,家里7口人,就有5个是丫头,只有他一个壮劳力,其他人加起来,最多也只能顶两个半壮劳力的工分,这样总共就是3个半壮劳力的工分。 一个壮劳力一年平均能赚3300分,那么他家今年的总工分就是11500到12000分。 刚才刘会计报的是一个工分6毛,有零有整算下来,就是7289块钱。 尽管拿了这么多钱,黄老五还是不太开心。 刚才他听到别人都是一万多的,甚至有一户家里三个兄弟没分家的,下的崽也是小子,连着老人、女人、孩子一起,总收入超过两万块,一扎一千块的大团结,就有整整二十扎,还不算一大把散钱。 此时再看看自己的,顿时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嘴里嘀嘀咕咕,估计没啥好话。 他还没说什么,杨队长却不乐意了,将伸出去的钱往回一收,另一手指着他骂道,“你家黄莺都考上了外贸大学,陈老师说她以后是要赚外汇的,要为国家立大功,个人收入也少不了,你还嘀嘀咕咕个屁啊!” 黄保管员也跟着一起骂,“天天就想要个带把的,不知道饱足,你问问其他人,哪个不羡慕你家两个姑娘跟着陈老师学习?再咕看我抽不抽你。” 杨队长骂,黄老五可不怕,但自家堂哥骂,他就有点遭不住了,那可是黄家的当家人! 顿时顾不得周围人的哄笑,只能缩着脖子讪讪笑了笑,“没、我没咕啥,我看这么多钱,高兴呢。” 横了他一眼,杨队长才重新将钱递过去,又隐蔽地给他使了个眼色。 黄老五先是愣了一下,再看看堂哥,也是眼睛直抽抽,顿时恍然大悟,忍不住往旁边瞟了一眼。 陈老师还在这里坐着呢,他身后站着的6个女生,其中就有两个是自家闺女。虽然闺女是自家的,可她们跟着陈老师,那就是人家的学生,自己当着人师父的面骂骂咧咧,让陈老师该怎么想? 师父师父,师可是在父前头! 虽说没有磕头拜过师,可队里的明眼人谁不知道是为什么,实际上她们就跟陈老师的徒弟没两样。 没见刚才还笑呵呵的陈老师,这时候脸上都没笑了,连烟头都扔了么! 黄老五赶紧脸上一变,将钱揣进棉袄兜里,又从外衣口袋掏出烟,快步跑过去,抽出一支递给陈凡,小心翼翼地陪着笑,“陈老师抽支烟。” 陈凡抿抿嘴,也没驳他面子,两根手指头夹着接了过去,却没开口说话。 这个意思就很明显了。 谁不知道陈老师对谁都和和气气的,现在这是生气了呗。 看到这情况,杨队长连分红都暂停下来,给黄保管员使了个眼色。 黄保管员想了想,正要说话,便听见自家堂弟在那边说道,“陈老师,我家两个姑娘跟着你学本事,多亏你的教导,才让她们有点出息。 平时呢,伱贵人多忙事,我兜里也没几个钱,就不好意思说话。今年托你的福,养鸡鸭鹅赚了不少,今天分红又分了这么多,我就想请你到家里吃顿便饭,算不上感谢,就是表达一点心意,你看看合不合适?” 这话一出,整个场坪都轰动了。 一个个惊讶地看向黄老五,似乎不认识他一样。 杨队长也是,视线瞟向黄保管员,似乎在问,这是你们黄家老五? 黄保管员也有些懵逼,什么时候咱家老五有这个转变了? 他却不知道,这两天黄莺母亲总是在家里念叨,什么时候请陈老师吃个饭,不说别的,就黄莺考上了重点大学,那都是沾了陈老师的光,若是没有他,别说大学生,就连小学也进不去。 请人吃顿饭,多少是个心意。 可黄老五却有些优柔寡断,他想的是杨队长作为6队的领头人,连他都没有请客,自己主动冒头算什么? 本来他想的是,等分红之后,确定钱落了口袋,再跟三哥商量一下,看是各家分开请呢,还是合着一起请。 结果现在无意中得罪了陈老师,他也顾不得杨队长的面子,赶紧把在家里老婆的说辞拿出来,也算表明心意。 果然,听到他这么说,陈凡脸色好看了不少。 他转头看了看眼眶还有些泛红,但此时已经眉开眼笑的黄莺和黄鹂,回过头来笑道,“好意心领,吃饭就不用了。” 也没多说别的,黄莺五姐妹,她们两个是老大和老二,两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肯定要护着点,至于其他三个小的,跟他也没关系。 若是黄莺和黄鹂有心,自然会照顾着,犯不着自己去多管闲事。 这时杨队长扯着嗓子说道,“小陈呐,本来这顿饭,是我和老刘老黄打算请你的,几个孩子跟着你学,都有了出息,要是我们一点表示都没有,那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只不过前段时间忙着挑堤,又有建水塔、翻新沟渠,乱七八糟的事一大堆,到这几天才稍微空一点,我们打算分完红之后,就跟你说这个事,正好现在黄老五说到这个,那我就提一下。 你也不要推辞,就这两天,看是今天晚上还是明天晚上,在我家里喝顿大酒,你看哪天合适?” 陈凡眨眨眼,当即笑容重新挂在脸上,说道,“队长都发话了,我哪还敢不听,你安排就行。” 杨队长哈哈直笑,“行,就趁着今天发钱,喜庆,晚上到我家里去喝酒。” 虽然事先没有商量过,黄保管员和刘会计却也不会反对,倒是有些认同。 是该请陈老师吃个饭了! 短暂的插曲过后,分红继续。 那桌上的钞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等到最后,只剩下一堆散票。 杨队长将这笔钱拢在手里,在桌上敲敲弄整齐,抬起头说道,“今年的分红就是这样,啊,那个、钱不多,啊,钱不多。” 所有人站在场坪上,笑得后牙槽都露出来了,此时听见杨队长的话,也忍不住再张大一点嘴,哈哈哈地笑出声来。 这还算钱不多? 一个工分值6毛钱,对比去年的6分5厘,翻了近10倍哦! 杨队长说着自己也呵呵笑出声来。 不过又迅速压住,干咳两声,继续说道,“确实不算多啊,大家都知道,今年上半年是没什么产出的,到了9月份,才开始往外售卖,也就是说,今天的分红,绝大部分都是最后那4个月的收入。” 话音落下,场坪上也变得鸦雀无声,只有小八在头顶上飞过,“咕咕、咕咕……” 陈凡看了一眼,对着它招招手,小八立刻飞下来停在他肩膀上,翘了翘尾巴,闭嘴不说话,它左右看了看,跳着反过来,又跳到黄莺肩上,这才安分下来。 杨队长瞟了一眼八哥,继续说道,“后来收益很好,鸡鸭鹅都供不应求,而且种苗也不足,大队上经过讨论,决定实行分批次饲养,每买一批种苗回来,就发下来开始养。 这样一来,倒是也有了好处,一个是饲料的压力减少,另一个,就是隔几天就可以出一批栏,虽然数量不多,但是能保证源源不断,而且品质还更好、浪费也更少。 再一个,现在兔子也已经可以出栏。 我知道,你们有的领了兔子养,也有一些嫌开始的养殖期太长,没有养,这些都没关系。我要说的是,从现在开始,你们养殖的东西,都能够产生效益。 那么这个78年,我们的收入肯定还要再翻两番,大家说说,我说今年的钱不算多,是不是有道理?” 所有人当即齐声大喊,“是!” 杨队长笑着挥挥手,“散了,都回家数钱去。” 一阵哄笑声后,几百人无组织无纪律地沿着坡道往村里散去,只是有些人在长吁短叹。 “当时我想着忙不过来,就没有领兔子养,损失惨重啊,哪知道今年有这么多分红。” “我也是哦,家里就那几口人,鸡鸭鹅都忙不过来,还要养两头猪,每天起早贪黑,一天都没歇过。” “呵呵,多亏你们没领,要不然我就领不到了。你们也不想想,陈老师都亲自养兔子,这东西肯定赚钱呐。” “你就是个马后炮,要不是你们家人多,能忙得过来?” “哎呀,无非就是早点起、晚点睡嘛,忙不忙得过来那是两说,我就问你们,赚钱爽不爽!” “赚钱是爽,但是一想到我没养兔子,心里头就堵得慌。” “没事,我养了啊,回头送你一头兔子过年。” “我就是看你养了才更堵。” …… 等场坪上人群散得差不多,民兵们也抬着桌子离开,杨队长这才拿着那叠零钱走过去递给陈凡,“给,这是姜丽丽的,她今年最后一个多月不在,秋收的时候也没参加,加上平时也只有七八分工,今年的工分就不多,只有2256分,总共1353块6,你点点,没问题就签个字。” 等陈凡接过钱,他便到另一条板凳上坐着,掏出烟散了一圈,点燃后等着陈凡数钱。 陈凡捏着钱,美滋滋地开数,去年姜丽丽的分红只有不到一百块,今年却有一千多,暴富啊! 那么问题来了,今年的工分价值还不到去年的10倍,为什么姜丽丽的工分更少,分红却比10倍更多呢? 因为每年的分红,都要扣除口粮、油、棉花等预支成本,当基数小的时候,成本过大,余额自然少。当基数足够大,而成本不变,余额自然更多。 在陈凡身后,黄莺她们看着陈老师替姜丽丽领钱,都不禁互相看了看,神色黯然。 本来以为丽姐走了,她们还有机会,没想到这都已经代领分红了,估计已经确定关系了吧。 陈凡很快数完,折了两下揣进内口袋,点头说道,“对着呢。” 杨队长笑了笑,先将账本递给他,“签你的名字,按个手印。” 等陈凡签字画押,他掏出烟递了一支,正准备说话,突然听到一阵自行车铃声。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几个小队长骑着车联袂而至。 杨队长赶紧站起来,边走边说道,“今天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12队的队长侯成根紧捏刹车,车子停在杨队长面前,车后座上的是11队队长万启堂。 后面几辆车也迅速停住,10队长苏玉军、9队长钟子洪、8队长齐占忠、7队长唐先军,卢家湾靠东边这一排的几个小队长,竟然都到齐了! 6个人四辆车,趁着侯成根和杨传福寒暄的时候,苏玉军从车后座上跳下来,直接冲着刚站起来的陈凡走去,挥着手大声喊道,“陈老师,今天到我们队去吃饭哈,我那里都准备好了,老彭也过来作陪,搞几只野味……” 不等他说完,齐占忠就极其败坏地喊道,“苏玉军你不讲武德,竟然搞内讧,就该把你拉出来批判!” 杨传福一听,就猜到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当即喊道,“你们都来晚啦,陈老师今天就在我屋里吃饭,刚才可是当着我们全小队的人答应的,你们要请客也只能往后排。” 一阵笑闹过后,陈凡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小队长的目的和杨传福一样,都是来请他吃饭的,原因也一样,队里有孩子考上了大学的家庭,要摆谢师宴。 可是都知道陈老师忙,每天要到大队部上班,还要忙着家里的活计,又要经常去地委。 陈老师可是卫生处、机械厂和棉纺厂的高级顾问,还是作协的领导,那是要干大事的人,怎么能一天到晚去吃请呢? 于是几个小队长便和那些家长们商量了一下,干脆用小队的名义请,就由考上大学的学生和家长作陪,再把和陈老师说得上话的人都叫上,一个小队就只吃一顿饭,这样也不会耽误他太多时间。 本来商量好了章程,还没定时间,今天一大早,11队的万启堂就看见12队的侯成根在河堤上骑自行车,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后面很自然地,这一排的几个小队长就集体赶过来了。 陈凡听完他们的话,不禁看了杨队长一眼。 他刚才还以为杨队长是为了给黄老五打圆场,才故意说要请他吃饭,他也顺坡下驴就答应了。 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是他们小队长们商量好的,就连今天才来请,也是因为之前事情太多,腾不出时间来。 既然如此,他也很干脆地答应。 反正今天才腊月17,就算12个小队,每个都去吃一遍,也只有12天,正好歇一天就是过年,那就吃呗。 (本章完) 第490章 牵手 第二天一大早,借着卢家湾3号送货的船,陈凡将车子开上去,自己开着小游艇在前头带路。 等到了地委上游货运码头,先将小游艇停好,自己再开车上岸,直奔家里。 和往常一样,姜甜甜和姜丽丽已经在这里开始学习。 她们听到动静,立刻出来开门。 他将车开进院子,刚下车,姜丽丽便上前笑道,“张连长和兴秀姐结婚了吧?” 陈凡点了点头,手里还拎着袋子,打了个手势便往里走,同时说道,“他们的婚期推迟了一个星期……” 听完陈凡的解释,姜丽丽乐得合不拢嘴,又听见他说起前天婚礼的情景,脸上顿时充满了遐想,眼里的憧憬几乎要流露出来。 客厅里没有壁炉,陈凡将袋子放到客厅八仙桌上,随后直接进了书房,里面壁炉里的竹炭烧得正旺,屋子里暖烘烘的,跟北方的暖气差不多。 脱掉大衣,将衣服在挂衣架上挂好,转身刚到沙发旁坐下,姜甜甜便将一杯泡好的热茶放在手边的茶几上。 放下茶杯,姜甜甜走到妹妹身前,趁着陈凡喝茶的功夫,暗搓搓地戳了一下她的脸,再给她使了个眼神。 这么羡慕,要不要今天嫁过去啊?! 姜丽丽顿时回过神来,白皙的俏脸霎时通红,低着头不敢看人,却又被姐姐捧着脸抬起头来。 陈凡喝了口茶,放下茶杯,转头看了看两姐妹,一个脸颊飞霞,一個挤眉弄眼,不禁问道,“你们干什么呢?” 两姐妹迅速立正站好,一起转身看着他,异口同声说道,“啊?没事啊。” 陈凡嘴角微抽,瞟了她们一眼,古里古怪,也不知道在干嘛。 不说就算了。 他从衣服内口袋掏出一叠钱,转手递给姜丽丽,“给,你今年的分红,我替你领了。” “呀,分红?” 姜丽丽连蹦带跳上前,把钱接在手里,刚刚有些消退的红霞再次爬上脸颊。 不是兴奋,依然是羞涩。相比这叠钱,她更在意的、是陈凡代自己去领回来的! 以前半路离开的知青也有很多,可是等到年底分红的时候,除了本地人会自己过来领,外地的基本上都是委托杨队长到邮局给他们寄过去。 说起来这些都是合法劳动收入,除了极少数败家子,就没有人会放弃。即便有放弃的,也是因为金额极少,不值得跑一趟。 代领的也有,可基本上都是家长,或者是夫妻。 否则队里可不会随便把钱给别人! 姜丽丽捧着钱,眼睛都笑成了两弯月牙,完全没去看这叠钱有多少。 姜甜甜无奈的摇摇头,视线落到她手里的钱上面,顿时一惊,“呀,怎么这么多?” 妹妹以前每次分红都跟她说过,所以她很清楚生产队的分红有多少,可现在妹妹手里的那叠钱,只怕最少都有1000块了吧! 陈凡见姜丽丽只顾着笑,还以为她心里清楚今年的分红高呢,等姜甜甜开口说话,便见姜丽丽似乎回魂一下,捧着钱差点跳起来,“呀,怎么这么多?” 看到这一幕,他不禁仰头哈哈大笑。 这姑娘真有意思,比以前在生产队的时候有意思多了。那时候动则便脸红,话也不敢多说,现在脱离樊笼,似乎又变回到以前那个13、4岁的小丫头,整天喜欢幻想走神,行为举止也欢快了许多。 姜丽丽让他笑得脸色又红了几分,不过此时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忐忑不安和患得患失,便撅了撅嘴,娇憨地轻轻哼了一声。 陈凡当即干咳一声,转移话题说道,“今年队里搞养殖,还办了装修队和陶器厂,收入增加了很多,一个工分值6毛钱。你去年一年总共挣了两千多分,再扣掉预支的口粮、菜籽油、棉花等东西,总共还有1353块6的分红。” 说着抬手指了指,“数数。” 姜丽丽笑着摇摇头,“不用数,你给的我放心。” 陈凡又是干咳一声,“数的不是结果,而是享受的过程!” 听到这话,两姐妹不禁呵呵直笑。 姜甜甜也说道,“小丽,你就数数呗。” 她看着妹妹手里的工资,眼里满是惊叹,“你这钱比妈妈的工资还要高了,原来生产队可以这么赚钱的呀。” 姜丽丽昂起头,脸上满是自豪的神色,“别的生产队可没有这么多钱,都是小凡给队里出主意,还带头去做,才能挣这么多。” 她转头看着陈凡,“那时候我还帮着养兔子呢。” 陈凡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那确实,如果没有你们,那些兔子我可照顾不过来。” 姜丽丽顿时喜笑颜开,与有荣焉。 顿了一下,陈凡又笑道,“再一个,这份功劳其实大队部杨书记他们要占大头,如果他们畏手畏脚,什么都不敢去干,我本事再大,也没有用武之地啊。” 别说现在,就是几年之后,甚至十几年后,也多得是这不敢、那不敢的村干部,隔壁村都已经发家致富了,他们还在原地守着老一套不放,甚至说着大风天时期的风凉话,抱着破碗对别人冷嘲热讽。 如果杨书记他们都是这种人,估计陈凡现在最多就是个大队部兽医,其他东西想也别想! 别的不说,首先广播员就不可能给他做,也不可能让他办兽医班、发明的呼吸道异物清除法不可能上报,因为不做就不会错。 后面的其他东西就更不用说。 所以后世看电视的时候,经常看见有人在感谢政策、感谢领导,可能有的人说的是场面话,但也绝对有人说的是真心话。 英雄也需要平台呐。 否则的话,陈凡也不会在卢家湾长期待下去,肯定要想方设法往外跳,疯了才会待在这种地方。 因此农村好不好,关键就要看领导、看环境。 现在的卢家湾就挺好,若不是因为小姜同学,陈凡倒是更愿意在卢家湾窝着,来什么地委,嫌自己不够累吗?! 至于生活,在他看来,娱乐活动缺乏的时代,城里还不如自己农村那栋大别墅呢。 听到陈凡的话,姜丽丽也有一丝晃神。 她想到的不是赚钱,而是自己在卢家湾的遭遇。 当初过去之后,自己在卢家湾的情况,除了同是知青的排挤之外,明面上卢家湾的村民都跟她保持距离,实际上却给了不少帮助。 别的不说,单单怎么做农活,就能让她一个之前在家里连家务都很少做的小姑娘束手无策。 虽然也有个别善良的老知青教她,但更多时候都是那些村民故意放慢速度,在她眼前一点点地教,或者有大妈故意嘴上说着不好听的话,诸如“城里的大小姐”之类的话,却连他们自己的工作都不顾、一点点地教她怎么做农活。 更别说对比云南某些知青的遭遇,卢家湾已经可以算是“天堂”。 此时听到陈凡的话,再想想自己的情况,她也不禁有些庆幸,自己去的地方是好人当家,否则的话,后果简直不可想象! 陈凡又喝了口茶,抬头看了看她,“想什么呢?” “啊?” 姜丽丽回过神来,“哦,没什么。” 随即坐到旁边的凳子上,美滋滋地数着钱。 陈凡端着茶杯,转头看着姜甜甜,笑道,“甜甜,外面袋子里是我带来的腊货,回头伱们带回家去。” 姜甜甜撅了撅嘴,这家伙比自己小了四岁,却直接叫名字,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哦”了一声,转身去了外面。 不一会儿,姜甜甜走了进来,脸上满是惊讶,“怎么这么多东西?” 陈凡笑了笑,说道,“其实不多,只是一点我自己做的腊肠,另外就是一点米花糖、芝麻糖这些年货。” 他转头看着数完钱的姜丽丽,笑道,“去年的年货都是丽丽做的,那时候我还不会做,前两天试着自己做了一下,感觉还行,就给你们拿了一些。” 姜丽丽抬起头,咧嘴笑道,“你做的一定很好吃。” 每次陈凡过来,两姐妹都看不进去书,索性开始准备午餐。 姜甜甜脱掉外套,换上一件没有袖子的棉马甲,对着陈凡说道,“这几天应该没事了吧,是不是就住这边?晚上给你炖个猪蹄怎么样?” 陈凡摇摇头,“不行啊,下午就要回去,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安排好了,每个小队轮流请吃晚饭,一直排到腊月28。” “啊?” 姜甜甜眨眨眼,“每天晚上都有吗?” 姜丽丽脸上的笑容也淡了许多,看着陈凡的眼神有些幽怨。 陈凡笑着哈出一口长气,两手一摊,说道,“没办法啊,他们说要摆谢师宴,不去就是不给面子。前段时间队里又太忙,好不容易等到这几天才忙完,也只能安排在这时候。” 听到他这么说,尽管有些不开心,姜丽丽还是点了点头,“你帮了队里那么多,他们要是不请你吃饭表示谢意,心里肯定过不去。”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既然你每天晚上都有应酬,那这些天就不要两头跑了,每天跑来跑去,路上也不安全。” 说到这里,她脸上显出几分犹豫,“那,除夕的话,你在哪边过呢?” 姜甜甜看了看妹妹,咬了咬嘴唇,对着陈凡说道,“小凡,要不,今年你来我们家过年吧。” 姜丽丽一听这话,顿时俏脸通红,刚要低下头,却又强撑着抬起来,希冀地看着陈凡。 如今两人已经确定了关系,去自己家过年,也不算失礼吧? 陈凡抿着嘴想了想,再看看她们两人,轻轻摇了摇头。 在两姐妹失望的目光中,他笑着说道,“今年过年,我打算自己一个人在卢家湾过,那里终究是自己家。” 姜丽丽张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姜甜甜看了一眼妹妹,眼珠微转,将话题岔开,笑着问道,“那你初几来我们家?” 陈凡转头看了看她,笑道,“当然是初二。” 听到这话,姜丽丽再次开心起来,嘴角翘得压都压不住。 初二是出嫁女回门、女婿给老丈人拜年的日子呢。 姜甜甜也笑了笑,说道,“那行,我先去做饭,你们聊会儿。” 说完便转身去了厨房,书房里只有姜丽丽和陈凡两人。 此时没了姐姐在身边,姜丽丽鼓了鼓腮帮子,情不自禁地撅起嘴巴。 陈凡看了看她,笑道,“不开心了?” 姜丽丽摇了摇头,“没有。” 她嘴唇蠕动了几下,低下头说道,“就是,想到你自己一个人过年,有点心疼。” 陈凡眉头轻挑,看着她的眼神一下子温柔了好几倍。 对于这个总爱脸红的小姑娘来说,这句话无疑是最露骨的情话。 沉吟两秒,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姜丽丽的手,姜丽丽顿时浑身紧绷,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门口,几秒后,又慢慢放松下来。 陈凡握着她的手掌轻轻摩挲。 从秋收开始,她就没怎么做农活,只是和黄莺几人轮流负责家务,如今几个月过去,原本长着一层毛茧的小手,已经变得没有那么粗糙,甚至手背还有几分细腻。 姜丽丽一只手被握住,心脏跳得厉害,却又不敢抬头去看,时而沉迷于大手的温柔,时而担心姐姐会不会突然进来,一颗心乱成一团,脑子跟混沌一样。 过了一会儿,陈凡拉着她站起来,走到对面的钢琴前坐下,揭开琴盖,转身看着她。 此时姜丽丽近在咫尺,脸上云絮状的红晕清晰可见,精致清晰的眉毛柔顺地紧贴着皮肤,细腻的皮肤上一层细细的绒毛显出几分青涩,让他隐隐有些失神。 顿了两秒,陈凡回过神来,笑着说道,“想听什么曲子?” 姜丽丽深吸一口气,鼓起胆子转过头来,此时陈凡的脸前所未有的距离自己如此之近,她的眼神跳跃了几下,眼角下弯,笑道,“弹什么都喜欢。” 陈凡抿着嘴挑挑眉头,“那弹一首两只老虎?” 姜丽丽撅了撅嘴,“讨厌。” 陈凡哈哈一笑,双手放在琴键上,转头看着她,“致爱丽丝,送给你。” (本章完) 第491章 建房 1月28日,腊月20,星期六。 好像星期几跟陈凡没关系,他又不上班。 虽然不上班,却也没闲着。 最早挖的、小土坡西南角的陶窑那里,已经很久没有烧过陶器,今天难得清闲,陈凡将窑口清理了一下,做了一批陶器,守在旁边等着开窑。 此时偌大的农家别院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在,黄莺6人都被他强行放了寒假。 几个丫头肯定不乐意回自己家,这里吃得好住得好,不仅有收音机、留声机,晚上还有土炕可以睡,比家里冷冰的床铺暖和多了。 别说取暖的炭炉,那玩意儿黄莺和杨菊她们自己就能烧制,可是费炭呐,家里四个房间,除了父母睡的主屋,其他哪个房间烧暖炉,哪個不烧,谁来定? 所以回家就只有睡冷床、吃苦的份。 可是大过年的,陈老师让她们回家过年也没错,只能每天上午过来做点家务活,其他时候都在家里帮忙,做着过年的各种准备工作。 那么问题来了。 家里那么多人,为什么还要她们去帮忙呢? 当然是因为人手不够啊! 陈凡坐在废土风格的自制椅子上,……就是只扒掉树皮,也不管直不直溜,就用几根木头拼起来的椅子,再在上面垫一堆稻草,坐着都一样。 旁边是温暖的窑口,哪怕天空阴暗、北风呼啸,也感觉不到多少寒意。 在隔着知青院的前面大土坡上,村庄里不时传来轰隆的声音。 那是在拆房! 陈凡从腰间抽出一根旱烟杆。 烟嘴是一块白玉,他自己雕的;烟杆是一根油黄色的细竹,这根竹子是他从滚滚的口粮里截留下来的,竹竿匀称结实,养护了几个月,原来青翠的颜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油润的黄色。 烟锅是他用一块紫铜亲手打成,烟丝袋子里是拆碎的牡丹烟烟丝,这样一来,尽管增加了填烟丝的繁琐,却也避免了抽烟时沾得满嘴烟丝的尴尬。 完美。 (就是这种烟杆) 捏了一团烟丝填进烟锅,美美地抽了两口,刚吐出一条烟雾,便看见杨菊小跑着从知青院墙角落里拐了出来。 陈凡靠在椅背上纹丝不动,看着她走近。 杨菊跑到跟前喘了几口气,说道,“陈老师,我爸请你过去一下。” 慢条斯理吐出一口烟雾,陈凡才说道,“有什么问题?” 杨菊苦着脸,“你画的图,大师傅有几个地方看不懂。” 陈凡抹了把脸,站起身拿烟杆指了指,“前头带路。” 杨菊嘴角微抽,这两天陈老师一直在听收音机里的京剧,只怕是有点中毒。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转过身便往回跑。 陈凡一手拿着烟杆,一手背在身后,想象自己是神捕柳激烟呢,还是天机老人更好,反正不能是范良极,主要颜值不匹配。 同时脚下轻点,脚后跟不着地,只用前脚掌踏步,一震一颤地似缓实急,踏着八步赶蝉步法,没几步便追上小跑的杨菊,在她抑郁的目光中,很快消失在村道上。 村庄坡顶,杨队长家。 原来的土墙屋已经被推平,几十个男女老少都在帮着搬破碎的土砖,短时间内便已清理出一大片。 看到陈凡过来,脱得只剩一件秋衣的杨传福赶紧冲着他招招手,“快来快来,你这个结构是怎么画的?” 陈凡没理他,直接走到汪有海面前,伸头看了看,“哦,这个是这样这样的……” 一通解释过后,汪有海点点头,“明白了。” 随即掏出烟递了一支给陈凡,也不多说客气话,转身带着两个人去干活。 杨传福见问题解决,也松了口气,拍拍手上的灰尘,掏出一支烟,凑到陈凡的烟锅上点燃,满脸古怪地说道,“你怎么也搞个旱烟,跟老头子似的?” 陈凡叭了一口,“好玩。” 杨传福满脸无语,干脆略过这个话题,说道,“反正你在家里也没事,还不如过来给我当建房总指挥。” 忙完了公事之后,队里的社员们终于有时间考虑私事。 而当前最大的私事,毫无疑问便是建房。 如今卢家湾大队,除了卢家留下来的5队之外,其他小队几乎全都是土墙屋。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陈老师的两层小楼,是个“伪土墙屋”,从外表看只是一栋两层楼的土墙屋,其实里面全是比红砖还要结实的青砖,而且用了不少钢筋水泥,楼板也是自制的预制板,坚固着呢。 这栋房子因为参与建设的人太多,知道的人自然也多,便成了全大队各家各户羡慕的对象。 当然,不会有人和陈老师一样给好好的砖瓦房刷泥浆外墙、还弄个茅草顶,那简直就是有毛病。 要建就建漂漂亮亮的砖瓦房,比大队部还漂亮的那种! 一个多月前,陈凡在大队部听说社员们都想建砖瓦房,便花了几天时间,给村里画了好多张设计图。 有整个村子的房屋布局图,也有几种房屋建造结构图。 如今大队部的公事都办完了,各个小队也都在这两天分红结束,兜里有了钱,又有了闲,自然想着抓紧时间建新房。 有的人还在想,若是能抢到第一批,说不定还有机会在新房里过年呢!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首先砖瓦房、尤其是楼房,不是随随便便凑几个人就能建的。 其次就算人手充足、一切顺利,最快也要一个月左右,跟土墙屋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反正这时候建房,别想在新屋里过年。 何况人手还是个大问题呢。 就算如今的农村壮劳力几乎个个都参与过建新房,但之前建的基本上都是土墙屋,跟砖瓦房区别大了去。更别说连以前建土墙屋时,也要从公社建筑队上去请大师傅。 所以,理所当然,想要建房的人只能排队。 而排队的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抓阄。 那天分完红之后,刘会计做木片,黄保管员负责摇散,所有木片都装进一个纸箱子里,各家想要建房的户主蒙着眼睛伸手去摸。 杨队长不愧是队长,一把摸中了2号。 若不是亲自做木片的刘会计摸了个30号,黄保管员摸了个28号,社员们肯定要以为他们搞暗箱操作。 现在当然不会。 然后所有人眼巴巴地看着1号黄老五家和2号杨队长家建新房。 除了6队之外,其他11个小队也有建新房的需求,比如刚结婚的张文良,早就跟建筑队下了定,邀请汪有田和汪有海两位大师傅过来把关。 但在僧多粥少的情况下,他也不能将两位领头的大师傅都霸占着,经过大队部杨书记几人和建筑队商议之后,决定采用“高中低”的多级配置。 汪有海带几个人去6队,汪有田则带几个人留守5队,公社建筑队再派几个大师傅,将所有人员都调动起来,尽量满足其他几个小队。 实在照顾不到的,也没有办法,只能排队。 汪有海带着人到了6队之后,相应的6队要将自己的装修队员派几个出来,与建筑队的人一起去其他小队干活。 大师傅是第一级,负责整体把关和技术指导,装修队员和建筑队员是第二级,执行木工、瓦工等技术工作。 最后一级便是各个小队的壮劳力们,当仁不让地干起了苦力活,拆墙、揭瓦、搬砖、和水泥都是他们的活儿。 如此一来,效率瞬间提升。 只用了两天时间,抽中了前两个号码的黄老五和杨队长家的房子,就已经先后拆掉。 现在杨队长家的房子已经清理得差不多,而黄老五家的也开始打地基。 按照现在的进度,春耕前他们肯定能住进新房。 听到杨队长的邀请,陈凡扫了一眼工地,头也不回地说道,“没空,忙。” 他又指了指正在忙活的汪有海,“有汪师傅在呢,你还怕什么?” 杨传福抽了口烟,看了看汪师傅,说道,“这不是怕有时候汪师傅看不懂图纸吗。” 他又转头看向陈凡,小声嘀咕,“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忙的?” 陈凡咂咂嘴,又将烟嘴放在嘴里啜了一口,结果没烟了? 他只能将烟锅里的烟灰磕干净,重新往里面填烟丝,同时说道,“也就是你选了个不一样的造型,要是跟黄老五家选一样的,还用得着来问我?”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我怎么就不能忙了?别忘了,我还是作协的人呢,上次去省城的时候,我可是从作协主席那里领了任务的,2月份要交一份30万字的稿件,时间紧急啊。” 一听这话,杨传福也不敢吱声了,自家建房的事再大,也不敢跟陈老师写文章相比,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陈凡还在说着,“今天我又开了一窑,要烧点东西。另外还有一些刚收不久的药材要处理,另外还要准备年货、写对联。要不是每天晚上还要去赴宴,我都不想出门。” 杨传福干咳两声,“那、那行。既然伱忙,那就先忙你的。不过先说好啊,回头汪师傅那边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可不能不管。” 陈凡将烟锅点燃,点着头说道,“那当然。”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暗暗叹了口气,小队长就是要比大队部的领导差一点。 看看人家杨书记、张队长、肖队长和叶队长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说让自己当技术指导的话。 又不是什么大事,自己会闲得发慌跑过去帮忙吗? 不可能嘛! 杨传福还不知道某人在腹诽自己,他抽了口烟,站在村道上,分别往两头张望,颇有些意气风发,“今年每家每户都分了一大笔钱,人人都想住砖瓦房、小洋楼。 尤其是有些家里人多的,之前没条件分家,现在趁着要建房子,也正好把家分了。现在卢家湾是48户,等到明年这时候,恐怕68户都打不住哦。” 陈凡抿抿嘴,想了想说道,“也不一定,我看起码可以翻一倍。” 杨队长有些不服,“我承认你本事大,但是这种事情,你肯定没有我了解。就比如说,黄老五家里肯定就不会分家,还有些家里长辈在的,还没到养老的时候,也不会同意儿子分家,这就要少十几家。” 陈凡耸耸肩,“我是不太了解各家各户的情况,但是我了解村里的宅基地。” 听到这话,杨队长顿时哑然。 他再次前后望了望,眉头紧紧皱起,心里在琢磨,按照陈凡画的6队村庄规划图,就在这个小土坡上,把能利用的地方尽量利用起来,还要保证各家各户前后左右的间距,不至于太过拥挤。 最后规划出来的宅基地,一共有112个,也就是说,如果不开辟新的居住点,这里最多能容纳112户。 这还是以前各家各户之间的距离太过宽松,现在把原来的老屋全部推倒重建,重新规划空间,才能容纳这么多房子。 否则的话,还是按照以前的习惯,前面圈个场坪、后面围个菜园,别说112户,只怕连60户都够呛。 所以问题来了,宅基地数量有限,那么各家各户会不会想方设法去多占呢? 这还用想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啊! 想到这里,杨队长不禁咂咂嘴,连自家的房子都顾不上了,对着陈凡挥挥手,“你去忙你的,我有点事。”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跑到隔壁屋的场坪上,往屋里跑去。 那是他爹老杨队长的家,不用说,绝对是跟自家人去商量,怎么抢占先机、多占几块宅基地呗。 陈凡咧嘴呵呵直笑,环视了一眼工地,便悠然自得地往回走。 反正6队的杨刘黄三家,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近百年的相爱相杀,可能在某个阶段、哪一家能占点小便宜,但是绝对占不了大便宜。 要不然另外两家绝对不会答应。 现在宅基地就这么多,无论再怎么去争,客观条件就在那里,就算杨队长抢占先手,最多也不过能多占一两块地皮,而且等刘会计和黄保管员回过神来,看到杨家那么多人要分家,绝对会明白他们的意图,到时候又免不了一番“龙争虎斗”。 作为“世外高人”的陈老师,当然是稳坐钓鱼台看戏啰。 不过大戏还没开始,先去看看自己烧的陶器。 回到陶窑前,感受了一下温度,觉得差不多了,陈凡便将窑口砸开。 在里面扒拉了一下,找出来几件陶器。 几件陶笛、陶埙、陶箫……,都是乐器。 找出一只圆圆的陶埙试了试音,陈凡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坐在窑口前的废土风椅子上,将陶埙凑到嘴边,一段悠扬的乐曲声响起…… (本章完) 第492章 年货 时间一天天过去,村里的年味也越来越浓。 即便是如杨队长、黄老五这样新房还没建好的人家,也在忙着准备年货。 这年头大街上可没有年货可买,顶多就是供销社门市部特别供应一点花生瓜子糖果。有单位的,单位上会发点年货福利,没单位的也不怕,街道办会给每家每户的副食本上,多增加一点配额。 听说有的城里是每户半斤花生和半斤瓜子? 那点够什么吃的?! 嗯,也有可能是物资缺乏的时候,只有这么多配额。 反正今年南湖公社的标准是按人头,成年人每人1斤花生、半斤瓜子,半斤糖果,另外油的份量也多了些……要不然不够油炸年货,真会有人跑到大街上跳着脚去骂,也就是俗称骂街。 卢家湾,或者说生产大队也有年货配发指标,具体份量和布票、工业券等票证一样,根据上缴和交卖的粮食产量来定。 给的粮食多,配额就多,给的粮食少,配额也就少。 还好今年南湖公社各个生产队都大丰收,尤其是卢家湾,作为杂交水稻试点生产队,卢家湾的稻田有一成种的是杂交水稻,两季产量加起来便比其他生产队多了近一成半。 所以今年公社给到的各种票证和年货配额也更多。 不过除了买新布做新衣、凑工业券去买工业品之外,卢家湾社员买的最多的年货,也只是一点瓜子糖果,连花生都很少买。 因为可以自己种啊! 屋后的菜园里,随便开一垄地种花生,就能吃上小半年。 而且年货也不是只有瓜子花生,更多的还是自家制作的食品。 杀年猪、腌腊肉、打豆腐、蒸糯米、打糍粑、糊豆皮、熬糖、切麻糖……,除了10队的豆腐店里可以买豆腐和糖稀,其他东西都要自己做。 有些人家连熬糖稀和打豆腐都自己解决……以前是为了省点钱,毕竟自己做花钱更少,而今年则是享受自己做年货的过程和习惯。 没有自己动手制作的年货,就跟少了点什么似的,吃起来都不香。 新家门口,一只直径一尺的石磨摆在场坪上,狗子球球身上套着绳子,绳子绑在石磨木杠上,小跑着转圈圈,多多蹲在一旁,随时准备更换。 熊猫园里多了一只大石磨,滚滚兴奋地推着木杠转圈,不时还“嗷呜”两声。 陈老爷躺在躺椅上,不时舀一勺子泡软的黄豆,浇到小石磨洞里,叮嘱球球,“慢点跑,要匀速,一下子快一下子慢是磨不好豆浆滴。” 又扯着嗓子喊,“滚滚你不要乱叫,小心口水溅到米豆浆里面,你给我把一桶豆皮都吃进去。” 吓得滚滚不敢吱声,只顾着埋头干活儿。 陈凡“哼”了一声,“不服气怎么滴?一年到头吃我多少竹子,让你干点活还敢有情绪?” 滚滚幽怨地瞟了他一眼,我哪有? 旁边不远处,小母马用蹄子一下一下地踩着木杠,杠头是一根竖着的木头,落进石臼里面,将一堆糯米砸成一团。 杨菊拿着个木锅铲,不时将糯米团抄一下,满脸好奇地看着小母马踩木杠。 原来还能这么打糍粑的吗? 可惜自家没有马,要不然也可以试一试。 嗯,倒是回头可以试着让大黄拉磨看看? 厨房里面,几个女生也忙得团团转。 两口大锅,一口油炸、一口蒸。 黄鹂和刘丹互相配合,忙着炸红薯片、藕夹、春卷、蔬菜丸子、面粉肉丸子、……,等一大堆年货炸完,才将一筲箕裹了面粉的小鱼苗下油锅。 炸鱼一般放在最后,因为炸过鱼的油有鱼腥味,不好再用。 等炸完鱼之后,黄莺将滚滚磨好的米豆浆拎回来。 这是做豆皮的原材料,用的是糯米和黄豆,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磨成浆水,等大锅收拾干净,再次烧火,刘丹舀了一水漂的浆水,顺着锅沿往下倒,同时给黄鹂传授经验, “这种豆皮一般是湖北武汉到荆州一带常吃的小吃,也是那里过年的必备品,陈老师喜欢吃就做了,做的要点有两个,一個是配方,另一个是火候,以前我也是试了十几锅才成功。” 黄鹂瞪大眼睛,“那失败了的呢?” 刘丹眼里闪过一丝惊悚,“都被我们吃了。” 尽管她们人多,可一桶豆皮也不是能轻易吃完的,而这种没做好的也不敢拿出去送人,便连鲜带干的,她们吃了一个多月,确实有点吃伤了。 一瓢浆水被她均匀地洒到锅里,不漏分毫缝隙,待到浆水烤熟,便迅速用锅铲加手翻过来,片刻后再铲起来往旁边一甩,一张豆皮便成形。 刘丹同时解释道,“这种新鲜的可以直接炒着吃,加腊肉蒜苗,特别香。也可以待会儿摞起来切成丝,晒干后可以保存很长时间,要吃的时候,既能直接下锅煮汤,煮软后跟面条一样,也可以先用凉水泡发,等泡软了沥干水分,再炒着吃。” 黄鹂认真听着,眼睛眨也不眨。 虽然过来这里没多久,可是跟着陈老师已经学了不少东西,就像眼前的豆皮,若是能找生产队开一封证明信,便可以到街上去租一个摊位或一间门脸,开门做生意。 这可是能安身立命的本事! 不过她可不会这么干,不管是大姐还是父母都反复交代过,一定要沉下心来,在陈老师这里好好学、好好干,尽量学更多的东西,但凡能学到陈老师三分本事,便能有个好前程,这辈子啥也不愁。 为什么她要学厨呢?就是因为小时候饿过肚子,那时候经常听大人们说荒年饿不到厨子,为了以后永远都不挨饿,之前被三伯送来学艺的时候,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学厨艺,这样就不会再挨饿啦。 刚才她听刘丹说吃豆皮吃到伤的时候,其实还蛮羡慕的,以后自己有机会吃那么多东西么? 这边在做豆皮,那边蒸笼上已经是热气腾腾,黄莺和刘璐赶紧将一屉屉的蒸笼搬到桌子上,蒸笼里是一个个圆碗,里面全都是为过年准备的蒸菜。 刘璐拿筷子夹了个珍珠丸子,小心咬了一口,顿时两眼通红。 负责调味的黄鹂立刻满眼期望地看着她,“怎么样?” 这些蒸菜都是她一手准备好的,当然很期待。 刘璐小嘴蠕动了几下,过了好几秒,才连连往外呼气,“好烫。” 最怕突然的沉默。 两秒后,厨房里哈哈哈笑成一片。 好不容易把嘴里的肉咽下去,刘璐两眼放光,死劲点着头,“嗯嗯,好吃。” 黄鹂顿时松了口气,咧着嘴笑道,“是陈老师给的配方,就怕给配砸了。” 黄莺也尝了一口,随后夹了一半递到妹妹嘴边,“你自己尝尝。” 黄鹂小心翼翼用嘴唇感受一下温度,才张开嘴吃到嘴里,嚼了几口之后,脸上的笑容更盛几分,“陈老师的配方真厉害!” 她完全是按照陈凡交代的过程和材料进行配置,连火候都讲得清清楚楚,所以好吃不是她自己的功劳,还是陈老师的本事。 不过她也不灰心,本来陈老师就厉害嘛,自己跟着他学本事,只要能把本事学会就行了,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嘛? 黄莺又拿了两只碗,每只碗里都夹了几个丸子,连着筷子一起端出去,“陈老师,刚出锅的蒸菜,你尝尝。” 陈凡翻身坐起来,接过菜碗,再指了指旁边的大搪瓷桶,“豆浆做好了,拿进去做豆腐。” 黄莺咧着嘴呵呵直笑,对着两条吐舌头的狗子竖起大拇指,“多多、球球真棒!” 狗子们看着她手里的碗,真棒你倒是给点吃的啊! 可惜黄莺端着碗转身就进了屋子。 两条狗子满眼幽怨,怀念丽丽姐! 客厅里面,杨梅正全神贯注地碾药,虽然她不明白自己学酿酒为什么要碾药,但陈老师吩咐了,那就做呗。 黄莺将碗端到她面前,“小梅,吃点丸子,刚出锅的。” 杨梅昂起头来,笑道,“谢谢莺姐,先放一边吧,我把这个碾完了再吃。” 黄莺也不多说,将碗放在窗边的矮柜上,拉过凳子坐在她旁边,说道,“之前我和你姐也碾过药,陈老师说,无论是做菜还是酿酒,都要认真了解食材、药材的特性,尤其是炮制药酒的时候,还要了解药性的变化,这样才能根据情况、酿出最好的酒。” 陈凡坐在门口吃着丸子,听到里面的谈话,不禁嘴角微抽。 我忽悠你们干活儿的话,还真信了? 当然,道理是这样也没错,只不过无论是厨艺还是酿酒,都要等到他现在这个级别,才需要去深入了解食材和药材,目的也是为了推陈出新、更进一步。 她们嘛,勉强算是入门吧,就是lv1学徒级的那种,按部就班地勤学苦练就完了,跟这些东西离得都还太远。 嗯,当然也不算骗,未雨绸缪嘛,在学徒阶段提前学习大师级的技艺,也是为了她们好! 忙活了大半天,所有年货终于准备齐当,就差豆腐还要等。 小母马看着空空的石臼,两条前腿有点发抖,却很兴奋地往后面的牲口棚走去,哎玛,干这活儿还挺有意思的,就是比跑长途还累,以后再也不干了。 它嘴里嚼着杨菊喂的糯米团,满眼温柔地看着同样吃着糍粑团、已经长很高的小马驹,心里想着,除非再给这个东西吃! 两条狗子终究还是吃到了丸子,随后迅速钻进屋后自己的狗窝里舒服地趴着。今天跑步量有点过量,它们决定明天天亮以前都不出窝。 燕隼停在光秃秃的树枝顶上,暗暗庆幸自己不用干活儿。 八哥刚才一直趴在窝里不敢露面,生怕被抓了壮丁,直到此时看见几个女生忙着收场,才蹭地一下飞出来,“辛苦辛苦、辛苦辛苦。” 后面牲口棚里,两头羊咩咩直叫,很想出去撒野。 还有两头猪…… “杀了吧!” 陈凡咬着旱烟杆,抽了两口烟,眼神有些迷离,努力回忆往昔,确定自己跟那两头阉猪没啥交情,便再次说道,“回头看看队里谁家去交任务猪,顺便拉一头过去,嗯,就拉小的。 大的那头就杀了,看看朱师傅那边有没有空,要是没空,我就亲自动手。” 他身上还背着一头定购猪的任务,干脆早点交了算球。 黄莺满脸惊奇地看着他,“伱还会杀猪?” 陈凡撇撇嘴,“杀猪算什么,身为一个好厨子,不仅要对猪身上的每一块肉都了如指掌,还要会杀猪宰羊,不会杀猪的厨子不是好厨子。” 憋笑,这年头真有不少地方,尤其是农村地区,对厨子有会杀猪的要求。 因为有时候办村宴,或者有大型活动的时候,来不及或请不到杀猪佬,就需要厨子亲自上阵动手。 不要求扒皮分肉的手艺有多高,但绝对要能够“一刀入魂”。 只要猪死了,后面的事情也就好说了,无非就是看“吾刀锋利否”的问题,挥刀就斩嘛。 不值一提。 黄鹂却惊呆了,自己学厨艺,还要会杀猪的吗? 黄莺也惊得合不拢嘴,心想妹妹选厨艺是不是选错了? 视线瞟过去,她?还不到一米六、瘦瘦弱弱的小丫头,杀猪? 这时旁边刘丹给了她们一个暴击,连连点头说道,“嗯嗯,我叔(刘掬匠)就杀过猪,就是没有朱师傅分肉分得好,但是肯定要会杀。” 看着黄鹂满脸纠结的表情,陈凡嘴角微抽,努力压制住不要上翘,随后也故意不解释,只是挥手说道,“好了,事情忙完了,这么多东西我也吃不完,你们一人带点回去,给家里人尝尝你们的手艺。” 几个女生赶紧齐齐摇头摆手,黄莺抢在前面说道,“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家里都有做,也是我们做的。” 不等其他人说话,陈凡瞟了她们一眼,“能有我的配方好吃?”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两秒后,众人相视一眼,果断进厨房去挑菜。 当然也没挑太多,各自捧着个大碗出来,跟陈凡挥手道别后,依依不舍地离开。 等她们的脚步声远去,陈凡才看看收拾干净的场坪,还有恢复如初的熊猫园,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嗯……啊,好累啊,不过总算把年货都准备完了,明天可以过年咯!” 随即走进厨房,不一会儿拎出来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几个大碗,用一块蓝布盖着,心里还在嘀咕,“四爷肯定又只准备了两块豆腐,这老爷子,现在都变懒了,肯定等着我送年货过去,话说又要过年了,老爷子不会不给拜年礼吧?” (本章完) 第493章 等着吃 这一年的春节没有腊月三十。 腊月二十九便是除夕。 若是除夕没有雪,总感觉差了点意思。 还好昨天晚上一夜小雪,给地上铺了一层白,虽然没有大雪的气氛,看上去倒也赏心悦目。 陈凡一如既往起了个大早,先照旧晨练洗漱,随后到楼下厨房去做饭。 本来刘丹她们还想过来给他做年夜饭,让他给回绝了。 大过年的,连地主老财都要给长工放一天假,他哪能让几个丫头今天过来干活儿? 那也太不像话了。 何况还要给红包。 所以他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先做了一锅早餐,当然不是他自己吃,而是喂动物的。 主要是两条狗子和一群鸡子。马和羊可以自己吃草料,燕隼和八哥春天夏天的时候可以自己找虫子吃,这大冬天的也只需要切点肉条就行,三只熊猫有竹子,狸猫八两也习惯自己出去找吃的,吃干抹净后再回来。 只有狗子和鸡子要喂食。 什么?猪? 咳咳,昨天趁着食品站最后一天上班,杨队长找了两个人,抬了一头去交任务。 不得不说杨菊她们确实很尽力,两头猪的重量都过了150斤,那头小的也有152,拉过去交任务的时候,有朱师傅在那里打招呼,直接定了特等品,毛猪定价6毛,总共卖了91块钱,约等于去年卢家湾的一个壮劳力分红。 相对于今年的收入,这点钱就低得有点可耻,还好另外有50斤肉票,可以留着以后买新鲜猪肉,嗯,有效期一年。 另一头大的? 当然是现杀现吃。 陈凡吃了早餐,换上一双塑胶雨靴,再脱掉棉袄、穿上一件大褂,便拎着一捆刀慢悠悠地走到屋后。 在屋后的树林间,开出了一条两米多宽的小路,小路上铺了碎石子,所以尽管有一层白雪,却也不怎么打滑。 沿着小路往下走,没走几步便能看见一個大大的深坑,好似一个干枯的池塘。 不过现在这个池塘里还有一层浅水。 那里便是以前村里建土墙屋取土的地方,自从搞家庭养殖产生效益之后,社员们再也看不上土墙屋,而陶器厂也放在靠近公社的那头,取土也用不到这里,这个深坑便被废弃掉。 在深坑的旁边,新建了一座牲口棚。 牲口棚沿南北而建,中间用一道实墙隔开,一面朝东、一面朝西。 朝东的是马厩和羊圈,其实没分开,两匹马和两只羊都住在一起。 另一边便是猪窝。 牲口棚的边缘有个大粪池,每隔几天就会有队里的专人过来将粪拉走,所以这里也没什么气味。 另外还在边上搭了个小棚子,专门煮猪食。 但现在被陈凡用来烧水。 猪食棚子里有陈凡提前准备好的一条案板,还有一只偌大的腰子盆。 不是之前他用来洗澡的那只,那只被他放到杂物间,以后也是个小纪念品呢。 这只是他自己做的,主打一个量大水深。 俗话说的好,临走之前得吃顿好的,不过陈凡没打算煮猪食,他打算现在送大肥猪上路,还给它吃什么东西?吃了还难得清理,所以从昨天开始就断了食,到现在肠胃应该差不多空了吧。 有些地方讲究除夕不杀生,但云湖这边,从冬至日开始,一直到除夕夜,这段时间都可以杀年猪。 也只有这段时间杀的猪才叫“年猪”。 不过也只截止到除夕当天下午,等太阳落山之后,就必须停掉,然后初一也不动刀,等到初二才恢复正常。 将刀放在条案上,先从角落的大水缸里打水到大铁锅里面,点火开始烧水。 随后拎起两只木桶,上坡到屋后的水龙头处接了两桶水。 提着水往回走的时候,陈凡想着等哪天要找人再接一段水管过去,省得烧水还要上来提。 哦,对了,还得去买两套电动的抽水机,这样以后全天都能有自来水,不用特意等送水时间才能接水。 脑子里盘算着来年要做的事情,来回两趟便将水缸装满,又多提了两桶水放在一旁。 等水开的时候,陈凡点燃一锅烟,走到猪圈前。 猪圈里面,大肥猪躺在地上,满脸的生无可恋,等看见有人过来,立刻翻身站起就跑过来,哼哧哼哧地直叫唤。 陈凡抽了口烟,看着猪栏里的大花猪,吐出一口烟雾,“马上就上路了,你就别叫唤要吃的了,吃了上路还更难受。” 可惜,他讲的是人话,大花猪听不懂,还在哼哧哼哧地叫唤。 陈凡咂咂嘴,心里默默想着,不知道白猪什么时候能推广到这里来? 早在60年代,我国就已经引进了白猪,不过还处于一边培育一边推广的阶段,没开始、也没有足够的猪苗进行大规模推广,所以当前我国养殖的猪还是以本土猪为主。 而本土猪最大的特点就是“黑”,有的地区的猪是全黑,那句很老的歇后语,“乌鸦落在猪身上——看不见自己黑”,说的就是本土猪。 另外还有黑白相间花猪,比如做金华火腿的两头乌就是,还有其他一些带着杂色的猪种。 但就是没有全白的。 只要是全白猪,那就肯定是进口猪种。 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培育,应该很快就会迎来白猪的大规模推广期。……86版西游记里面的二师兄,就是一头大白猪,所以那时候已经完成推广,土猪也很少见了,否则不至于找一头白猪来当二师兄的原形,应该找全黑的。 想到这里,陈凡又暗暗盘算,看来最晚一两年内,就要把建设原种基地的事提上日程,再晚很多原种就不好找了。 除了猪之外,还有本地的鸡鸭鹅、马牛羊、乃至于甲鱼等等肉食,都要留下原种好好保护起来。 另外今年试种了杂交水稻之后,明年肯定要扩大种植规模,到时候原生稻种也会变得很稀有。 原生稻种的产量虽然远远不如杂交水稻,可是口感却大不一样。还有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就是原生水稻更适合本地人的体质。 他记得外公村里有一位老奶奶,哪怕所有人都去种杂交水稻的时候,也依然坚持在自家水田里留了一块种原生水稻,她一辈子很少生病,别人问她,她就说跟吃的米有关,她这辈子只吃老谷种的米,哪怕不吃肉蛋奶,也感觉精神得很。 可惜这事儿只是出自她一个人之口,没有任何科学依据证实过。 反正不管是不是个例吧,哪怕为了米饭好吃点,陈凡也想着留一部分老谷种,自己找块地种着吃。 边想边抽烟,不一会儿一锅烟抽完,他转身走到猪食棚,先将烟杆放好,随后打开刀套,拿起一条带着铁钩的链子固定在木杠上,下面放一只大木盆接着。 再回到猪圈前,挪开木栅栏走进去。 大肥猪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 陈凡捋了捋散落到额前的头发,慢悠悠地走过去,猛不丁地一拳砸在猪头上。 大肥猪二话不说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等了几秒,便没了呼吸。 陈凡弯腰一把抓住猪后颈,五根手指宛如五根铁钩一样,几乎深入到猪皮里面,随后运气发力,一只手便将重达160多斤的猪拎了起来,拖着往外走去。 回到猪食棚里,他宛如从业几十年的老师傅,轻而易举地将猪倒挂在铁钩上,拿起条案上的一把细长杀猪刀,先刮了一撮毛,随后一刀从咽喉入心脏,那鲜血哗啦啦地往下泄。 血流完之后,热水也烧好了,他将热水舀进腰子盆里,再把猪取下来泡进水里面。 接下来按部就班,不需要任何帮手,他便独自完成烫毛、刮毛等程序。 随后再将猪挂上,换一只新木盆放到底下,拿起一把牛耳尖刀,顺着肚皮一刀切到底,猪下水立刻哗啦啦落到盆子里。 再取下猪放到条案上,半个小时不到,那头大肥猪便成了一摊整齐的鲜肉。 忙完之后,又填了一锅烟丝抽着,准备歇会儿之后,去前面拿箩筐,把猪肉都挑回去。 结果一锅烟还没抽完,前面就传来两条狗子的叫唤声。 有人?还是个熟人? 陈凡不禁眉头微挑,奇怪到底是谁,会在今天跑过来? 应该不是黄莺她们,否则狗子不会这么兴奋。 而且除夕这天,哪怕再亲近的关系,也不会轻易串门,各家各户都在忙着除夕团圆饭呢,谁会到处乱跑给别人添乱? 没错,今天去别人家串门,就是添乱。 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点烟丝抽完,随即磕干净烟锅,背着双手便往上走。 才刚走了一段,便看见二楼的一扇窗户被推开,姜丽丽伸出半个身子,兴奋地对着他挥手,“小凡、小凡。” 陈凡顿时脸上笑容绽开,抬头笑道,“你怎么来啦?” 下一秒,姜甜甜从屋角转了出来,对着他挥手喊道,“我也来啦。” 陈凡加快脚步走上去,看着眼前的佳人,笑得合不拢嘴,“你们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姜甜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笑着说道,“不是,是爸妈让我们来的。” 顿了一下,她回头看了一眼二楼早已没有人的空窗户,再回过头来,轻笑着说道,“是爸妈看丽丽闷闷不乐的样子,就让她过来陪你过年,然后担心她一个人上路不安全,就让我也陪着她过来。”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随即问道,“那叔叔阿姨呢?” 姜甜甜笑道,“他们今天要去厂里,和坚守岗位上班的职工一起庆祝春节,要晚上才会回家。我们陪你吃了团圆饭,赶下午的车回去,正好陪他们吃年夜饭。” 陈凡忍不住呵呵直笑,“那你们是南北习俗一起过了。” 和北方地区是晚上吃年夜饭不同,云湖地区的团圆饭一般放在中午,因为中午是“大团圆”,包括分家出去的子女,都会回来陪长辈一起吃饭团聚。 由于男女两边的父母都在跟前,所以白天会吃两顿团圆饭,一般中午或上午在男方家,下午或傍晚在女方家。 等到晚上天黑了,北方地区开始吃年夜饭的时候,他们才各自回自己的小家,聚在一起听着收音机或大喇叭守岁,或者干脆围坐着打麻将、聊天,一直到晚上11点左右,才开始准备自己小家的“年夜饭”。 复杂点的会准备一桌菜,简单点的就煮一锅饺子,吃完之后也过了零点,那时候才睡觉。 至于姜恒要在单位陪职工吃饭,那个倒不是必需的规定,只是厂里的一种福利。 这时候国家规定春节只放3天假,分别是初一、初二和初三,所以除夕这天是不放假的。 而且连请假回家准备年夜饭的人也很少,毕竟请假与“讲贡献”不符嘛,哪怕装模作样,也要装一回样子。 既然职工“讲贡献”,那领导就也要讲福利,在食堂里摆团圆饭,再发一些福利品,也是应有之义。 当然,这个也是看单位实力,有钱的单位便大操大办,没钱的就只能口头慰问,再送一袋子福利品,祝广大同志们春节快乐。 姜甜甜说完之后,看看陈凡的穿着,不禁有些好奇,“你在干什么呢?” 这时姜丽丽也满脸兴奋地跑过来,站在陈凡面前差点没刹住脚,赶紧拉住姐姐的手臂站稳,小脸红彤彤的,却只是咧嘴直笑,说不出话来。 陈凡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呵呵直笑。 顿了两秒,他才说道,“你们运气好,刚刚我杀了一头年猪,现在正要去拿箩筐挑回来,待会儿我就给伱们做杀猪菜。” 两姐妹一听,不禁都满脸惊讶。 姜甜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自己一个人?杀了一头年猪?” 姜丽丽看看他身上的衣服,再看看后面,“是在那里吗?我帮你一起挑。” 陈凡打了个手势往前走,笑着解释道,“前面的知青院,等年后就有知青要过来,所以我就请杨队长帮忙,在后面建了个牲口棚,原来知青院里的动物都转移过来。我也就懒得去跑,直接在那里杀了年猪。” 姜丽丽点点头,“嗯,听你说过。” 她搓着小手笑道,“那我们有口福啦。” 姜甜甜宠溺地看了看她,再看看陈凡,笑道,“去年的团圆饭是你做的,今天你又杀了年猪,不如团圆饭就交给我们吧。” 陈凡眉头轻挑,哈哈笑道,“行啊,那我就等着吃了。” (本章完) 第494章 打猎 到了前院,风雨廊下,两条狗子正和跟着姜家姐妹过来的半斤戏耍,等看见姜丽丽,立刻窜了过去,对着她不停地摇尾巴。 相比动则拿鞭子抽的大老板,这位小姐姐才是把它们从小带到大的真爱呐,好久不见,还真有点想念。 刚才姜丽丽急着找陈凡,没顾得上它们,直到现在才哈哈笑着扑过去,“多多球球,有没有想我呀。” 姜甜甜看见妹妹的样子,眼里不禁有些惊讶,“她在这里好像比在家里还开心?” 陈凡若有所思,“嗯,大概是没有别人在吧。” 以前她在这里的时候,可没有这样子过,应该是今天黄莺她们都不在,心里也没有了负担,才彻底解放天性。 姜甜甜也只是随口一说,她抬起头打量了一圈,古朴的风雨廊、比原来棉纺厂宿舍区家里房子还大的一排餐厅、厨房和浴室,就连那个熊猫园,放在云湖市区也是人人想要的好房子。 更别说这座外表普通、里面却是青砖白墙陶砖地的两层小楼。 跟着陈凡进了大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等看见里面的装饰,她不禁满脸惊叹,“好漂亮的房子。” 不仅仅是大,里面的家具摆设也非常有格调,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料,但是款式简洁古朴,位置也很讲究,一看就是有文化底蕴的大户人家。 也对。 她视线在陈凡身上掠过,眼底满是笑意和仰慕,这位可是闻名全国的大作家啊,当然有见识、有品位! 不过别说,这么好的条件,难怪不愿意去云湖城里常住,在这里住宿环境又好,还有很好的人缘基础,确实比城里舒服。 太熟了,陈凡也懒得招待,他抬手画了个圈,说道,“这里丽丽比我还熟,她离开后也没变过,喝茶休息什么的让她带你,茶台那里有上次从省城带回来咖啡,味道还不错,你们可以试试。 吃饭先不着急,昨天都弄得差不多了,大多数菜热一下就能上桌,待会儿煎个豆腐、炖条鱼,再弄个肉就行。 吃完饭也不用急着走,等时间差不多了,我开船送你们回去,快艇半個多小时就能到,送你们到家也要不了一个小时。” (70年代的上海牌咖啡,速溶咖啡3块7一罐,咖啡豆不知道多少钱) 姜甜甜来不及说话,姜丽丽便兴冲冲地跑了进来,笑着说道,“小凡,能教姐姐骑马吗?她听我讲你打猎的事,特别感兴趣。” 陈凡哈哈一笑,“行啊,待会儿我去大队部借两匹马过来,吃完饭我就带你们去打猎。” 姜甜甜双手捧在胸前,笑得说不出话来。 陈凡又打了个手势,“你们先歇着,我去把猪肉挑回来。” 说完便走了出去。 等他背影消失在门口,姜丽丽才拉着姐姐的手说道,“姐,我带你参观参观。” 说着拉着她的手就走,“这里是一楼,有两个客厅和三间房,最大的那间房里还有炕哦,就是书里北方的那种烧柴火的火炕,天冷的时候睡着可舒服了,可惜我还没睡过,楼梯下面是卫生间,是不是很高级,嘻嘻…… 还有二楼,上面除了我们几个,小凡都不许别人上去,因为上面有好多书,他怕人弄乱了,伱当然除外,小凡肯定不会介意的……” 听着房子里不时飘移的笑声,陈凡会心一笑,透过窗户还能看见两姐妹闪现的身影,她们看见陈凡,也隔着窗户跟他挥手致意。 挑着大箩筐,分两次将所有猪肉挑上来,陈凡早已在餐厅里弄了个长木板摆成条案,此时直接将肉摊在上面,等有时间再处理。 刚才不知道去了哪里的狸猫八两突然蹦了出来,对着猪肉流口水。 等它看见陈凡的视线看过来,立刻乖巧地立正坐好,还抬起爪子挥了挥,“喵。” 陈凡走过来将它一把薅起来,走到浴室按进一只盆子里,又用另一只盆子打了点热水兑好,一瓢水淋在它身上。 八两不禁瑟瑟发抖,它想到刚才躲在树枝上看主人杀猪的场景,难道……? 可是被主人按着、它又不敢乱动,只能凄惨地大叫,“喵喵……(我不好吃啊)!” 陈凡给它搓了搓毛,拿起肥皂开搓,“太脏了,给你洗洗澡,洗完了带你去见新主人。” 听到这话,八两才喘了一大口气,乖乖地坐在盆子里任由搓磨,只是身体依然僵硬,一动不动。 直到换了一盆水清洗干净,拿一块棉布给它擦干,将它裹着棉布往外走,它才真正放松下来。 好险,差点吓尿。 等被抱着走进屋子,远远地看见壁炉旁有两个好看的小姐姐,桌上还有一只可爱的猫妹妹,顿时眼睛都挪不开。 陈凡走到跟前,姜甜甜早已站了起来,看着他手里的狸猫两眼放光,“它就是八两吗?” “对,它就是八两,也是个猫妹妹,不过刚给它洗了澡,身上还是湿的,得先烤一烤才能抱。” 说着顺手就将八两丢到壁炉前,几秒后,八两全身就开始冒热气。 多多和球球趴在不远处,看着它的眼神有些不善。 咳咳,打习惯了,有些情不自禁。 八两没有理那两个废物,趴在姜甜甜脚下,乖巧地对着她喵喵叫。 本来在桌上趴着的半斤早已伸长脖子,看到这只新猫竟然敢争宠,不禁露出獠牙和锋利的尖爪。 可是不等它发出挑衅的叫声,就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 顺势望去,半斤迅速调整表情,对着大老板乖巧地“喵”了一声,随后轻巧地跳到姜丽丽脚边,用温和的声音和新伙伴打招呼,“喵嗷。” 两姐妹看着脚下两只差不多大的狸猫,眼睛都化作心形的模样。 太可爱了! 陈凡看见她们的表情,不用猜都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不禁嘴角微抽。 狸猫乖巧的时候确实很可爱,可一旦进入战斗状态,尤其是发疯的时候,连虎狼都能打得有来有回,有时候还能占点便宜,可不是什么无害萌宠。 更别说经过他的特殊训练,两只狸猫的战斗力都成倍提升,跳、扑、抓、咬、扣眼珠等技能娴熟,回头再等这两只猫形成默契、配合无间,只怕自然界中很难有它们的对手。 陈凡突然发现,好像自己给两姐妹配了两个高级保镖? 看看时间,还不到10点,再看看两姐妹捧着咖啡逗猫,便微微笑了笑,转身去了浴室。 厨房里除了有个两口锅的土灶,另外还有一个紧贴着隔壁浴室、专门用来烧洗澡水的“人工锅炉”。 其实就是个大水箱下面有个烧柴的灶口,水箱上面有个水龙头可以放水,然后从水箱底部接一根水管穿过墙壁,伸到浴池上面,等水烧热了就可以直接放水。 锅里有早上做早餐时烧好的热水,用了点余火保温,现在还是热的。 放水、脱衣服,泡了个人工温泉。 洗完澡之后,穿好衣服,又去后面的牲口棚牵来小母马,骑着去了大队部。 不一会儿,便牵回来两匹温顺的母马,再找来后来制作的两套备用马鞍装上,便是临时乘用马。 江南的生产队没有专门的乘用马,无论之前是什么血统,现在统统都是拉车的力马,所以尽管马种不错,身高比陈凡的小母马也矮不了多少,却不擅长奔跑,骑着也跑不快,却正适合给两姐妹骑着打猎。 此时厨房里,两姐妹已经开始忙着准备午餐。 姜甜甜打下手,姜丽丽主厨,……因为她对这里太熟悉,动起手来比在家里还顺畅。 忙碌的时候,看见窗外场坪上的三匹马,姜甜甜忍不住加快速度,“快点快点,太晚了就骑不了多少时间了。” 姜丽丽对着她笑道,“姐,你想多了,之前你没骑过马,第一次骑,根本就骑不了多长时间,因为时间太长的话,大腿内侧会磨破皮,很疼的。” 姜甜甜有些好奇,“那你第一次骑了多久?” 妹妹只跟她说过小凡教会了她骑马,细节怎么样却没有说。 姜丽丽听到这话,白皙的脸上霎时浮现两抹红晕,迅速低下头说道,“也没多久,还不到半个小时。” 她此时想到当时小凡教自己骑马的场景,心里是既羞又气,更多的是好笑。 当时是没反应过来,也没有想太多,等事后再去细想,那小母马突然乱动,分明就是小凡在捣鬼。 以他的本事,小母马一直都乖乖听话,怎么会突然就暴躁起来,差点把自己掀下去,肯定是故意的嘛。 真坏! 姜甜甜忙着添柴火,没注意到妹妹的脸色,还在畅想着待会儿骑马打猎是何等潇洒?! 然后差点把锅烧糊。 午餐做的比较简单,昨天准备好的蒸丸子重新上锅蒸热,油炸过的也重新过一遍油,炖好的鸡子下锅加热,再做几个新鲜菜就行。 吃饭的地方也挪到了客厅茶台上,那里有壁炉,更暖和。 尽管只有3个人,桌上却摆着12道菜。 中间是一砂锅洋芋炖鸡块,旁边有三碗蒸菜、三盘炸菜,再就是一盘豆腐、一盘红烧鲤鱼、一盘回锅肉、一碗红烧肉,最后一盆鲫鱼豆腐汤。 过年嘛,要的就是丰盛。 姜丽丽捧着酒壶,倒了一碗黄酒,姜甜甜立刻送到陈凡面前。 陈凡刚提起桌上的蜂蜜水,姜甜甜就笑着说道,“今天我们也喝酒。” “啊?” 陈凡看了看两人,“你们以前喝过没有?没喝过酒的第一次喝酒很容易醉的。” 他工作后第一次喝酒,一瓶啤酒就能躺下,后来却能整上大半斤50多度的二锅头,酒量这东西,真得练。 姜丽丽笑道,“你忘了,我在这里的时候,你就给我们喝过黄酒的。” 她说着看了看姐姐,脸色愈发红润,“这些天我们在家里也喝过一点。” 至于在家里拉着姐姐喝酒是为了练酒量陪他的原因,她可不敢说。 陈凡看了看两人,呵呵笑了笑,“行,既然喝过,那就少喝点,待会儿还要打猎呢,醉了在马上很危险的。” 两姐妹齐齐点头。 等她们各自倒好酒,陈凡举起酒碗,“春节快乐。” 两姐妹一起端起酒碗,跟他碰了一个,“春节快乐。” 由于惦记着去骑马打猎,这顿团圆饭也没吃多久,没到11点半就结束。 随后两姐妹收拾碗筷,陈凡则上到二楼,不一会儿手里提着两件衣服和两杆猎枪走下来。 等她们从厨房出来,陈凡先将衣服递过去,“骑马有风,今天还下着雪,都把这个穿上。” 两人各自拿过一件,抖开来一看,原来是一件带袖子的斗篷。 里面是柔顺带毛的兔皮,浅灰色的兔毛低调却不失格调,外面则是一层高档棉丝混纺布料,摸着也很顺滑。 兔皮自然是卢家湾自产的,之前虽然还没有大规模出栏,却一直有少量宰杀,自然不缺兔皮,面料则是在棉纺厂门市部买的。 两姐妹相视一眼,同时将斗篷穿上,咦,刚好合身? 陈凡干咳一声,“看上去刚好合适,待会儿就别脱了,直接穿回去吧。” 姜丽丽将斗篷裹紧,看着他笑道,“所以,这是新年礼物吗?” 陈凡咧嘴直笑,“对,新年礼物。” 随即将两杆猎枪递过去,两姐妹立刻接到手里。 别问会不会开枪这种问题。 这年头可能有不会开枪的人,但基本上都是城里没有正经工作的“闲散游民”,只要是有单位的,包括生产队社员,几乎都受过民兵训练。 姜丽丽在卢家湾接受民兵训练的时候,指导员就是杨兴秀,她也是近几年卢家湾女兵的主要负责人,可以说跟张文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姜甜甜之前在中专的时候,就学过打枪,后来在云湖供销社,也需要每年接受训练,打这种猎枪,就跟玩具没什么区别。 倒是骑马对她来说是个难题。 先将猎枪背在身上,随后在妹妹的搀扶下上马,姜丽丽抓紧缰绳,先带她走了一圈,随后便让她自己试着骑。 等她稍微熟练之后,陈凡便翻身上马。 姜丽丽也骑上马,看着他问道,“你是带手枪吗?” 陈凡微微一笑,拍拍挂在马鞍上的弓囊,“我用这个。” 这时两姐妹才注意到这张弓。 姜甜甜满脸的惊奇,“你还会射箭?” 陈凡哈哈一笑,也不说话,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个呼哨,天上立刻传来燕隼鸣叫的声音,两条狗子也狂叫着跑出来,摇头摆尾好不兴奋。 这时陈凡便一拉缰绳,“走咯。” 小母马立刻小跑着在雪地上踏出一串蹄印而去。 姜丽丽看了一眼姐姐,两姐妹同时抖动缰绳,小跑着跟在后面。 三匹马上到大堤,没等两姐妹策马狂奔,陈凡早已向前跑了一段,并将长弓拿在手中,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弯弓向天上射去。 随着一声弓鸣,一头大雁从整齐的队伍中急坠而下,在地上砸飞一片雪花。 两条狗子迅速冲出去,多多抢先一步,叼着大雁往回跑。 球球汪汪叫了两声,正有些失落,接着又听到一声弓鸣,又一只大雁掉落在眼前,它立刻兴奋地叼住,撒腿就跑。 陈凡弯腰下探,将两只被射中的大雁抓在手里,先抽出箭矢,随后调转马头,正好两姐妹骑着马过来。 他一手一只递过去,哈哈笑道,“第一批战利品就给你们啦。” 两人也不客气,伸手将大雁接过去,放在马鞍上挂着的布袋里,兴奋得满脸通红。 等看到陈凡再次策马向前,两人才一起反应过来,送大雁?你认真的? (本章完) 第495章 首杀 两姐妹愣了好几秒,等听见陈凡回头呼喊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随即同时策动缰绳,向前跑去。 只是速度确实有点不敢恭维,比走路快不了多少。 姜甜甜咬咬嘴唇,突然说道,“你别多想,他应该没别的心思,虽然大雁是古代的聘礼,但要活雁,而且要一对。” 说着就要去拿袋子里的大雁,“我这只也给你吧。” 姜丽丽转头看了看她,眼神满是清澈,笑道,“我没多想啊。” 看着满脸纠结的姐姐,姜丽丽咧嘴笑道,“姐,是你别多想才对。” 她回头看向前方陈凡的身影,“我跟你说过的,小凡虽然很有本事,可是他对一些人情世故却一窍不通,只是今天正好有一群大雁飞过,就射了两只,然后送我们一人一只,这就是个猎物,你收着就好。 再说了,咱们带回家去,不也是一起吃了的,还分什么你我?!” 姜甜甜抿抿嘴,眨了眨眼睛,勉强笑道,“那好吧,这只大雁就先放我这里,等回去再说。” 她抖了几下缰绳,加快速度往前,只是心里直犯嘀咕。 不通人情世故那是以前,现在还不懂吗? 再说了,一对活雁那是古时候的高门大户才能送得起的“上上礼”,在聘礼中,纵然是黄金千两、良田百亩都要往后靠。 而普通人家能猎到两只大雁就已经是得天之幸,甚至还有用雁翅来代替的,更何况这两只刚打下来的大雁呢?! 可是她自己也琢磨不准,说不定真就跟妹妹说的一样呢? 这时她抬起头来、眼看着陈凡又停了下来,还拿出弓箭,便顾不得多想,赶紧跟在妹妹马后追过去。 陈凡一箭射出去,看也不看便收好弓,等狗子跑到跟前,翻身抓起来,照旧先拔掉箭矢,将猎物高高举起,对着跑来的姜丽丽笑道,“好东西,你们有福了。” 姜丽丽勒紧缰绳,挺在他面前,仔细看了看,“这个是狗獾?” 姜甜甜紧随其后,好奇地问道,“这个很好吃吗?” “狗獾肉就一般,腥味比较重,肉也比较柴,要下大料炖煮,做好了只能说还可以。” 陈凡先对着姜丽丽点点头,后回答姜甜甜的话,同时将狗獾放进自己马鞍上挂着的袋子里,之后才对着两姐妹解释道,“相比肉,狗獾油才是个好东西,外用能治疗烫伤、烧伤、冻伤等外伤,很有奇效,没伤也能滋养皮肤,内服则能补中益气,体质不好或中老年气衰的,都可以吃这個。”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转头看着姜丽丽,笑道,“年初打猎的时候也打过两只狗獾,不过油都让大队部收走了,今天打猎没人看到,待会儿我把这只獾的油处理好,你带回去每天擦手脸,比什么护肤品都好使,保证用不了多久,伱手上的茧子就能褪光。” 姜丽丽顿时俏脸通红,却又满心欢喜,“真的吗?” 话音刚落,又赶紧说道,“谢谢。” 陈凡打了个哈哈,“跟我还说什么谢谢。” 随即调转马头继续向前,“看看今天运气怎么样,能不能再打两只,给你们多准备点,以后冬天可以当护肤品用。” 多准备点? 两姐妹又齐齐相视一眼。 不过这次没有太多猜想,只是忍俊不禁相视一笑,随后齐齐打马上前。 天上有燕隼,地上有狗子,中间还有八哥不时扑腾,不一会儿,还真让他又打了两只狗獾。 卢家湾这一片大型动物没有,小型野兽却不少。 主要原因就在与南湖公社一河之隔、在卢家湾6队河对面的青山公社。 那里有好大一片连绵的小土坡,这些小土坡山头不高、最高处还不到百米,地势却崎岖不平,几乎没多少平地,非常适合小型野兽藏身,其中甚至有野猪之类的大型野兽,倒是没有听说有猛兽。 即便如此,也可以算是方圆几百里仅有的“山区”之一,另一片有山的地方便在孤峰县城旁,有一道只有八九个山头的小山群,主峰比其他山头高了一倍多,约有两三百米,堪称一枝独秀,这也是孤峰县名字的由来。 江南一带,有山就有动物,而诸如狗獾、麂子之类的很多野兽都会游泳,卢家湾这里的野兽,就有很多是河对面跑过来的,所以尽管每年都会打猎扫荡,却根本扫不完。 不一会儿,除了那两只大雁,陈凡便收获3只狗獾、两只野兔,还有一只麂子,收获颇丰。 但是两姐妹却不开心了。 姜丽丽举着手里的猎枪,打马来到陈凡身边,嘟着嘴说道,“猎物都让你打完了,我们还没打呢。” 陈凡看看她,再看看紧随而至的姜甜甜,笑道,“刚才没忍住,这样,我再给你们找个猎物。” 他拉着缰绳四下张望,可惜除了野兔、狸猫、黄皮子这种小型动物,并没有适合两姐妹的目标。 回头看了一眼马背上搭着的麂子,陈凡也有些头疼,他苦恼地抓了抓脑袋,“刚才下手太快,要不然这东西倒是适合给你们打。” 姜甜甜骑在马上左右观察,在她眼里,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动物活动的迹象。 此时听见陈凡的话,不禁说道,“你的意思是,这里有动物,但是不适合我们打?” 陈凡驱使小母马走到她身边,指着外河堤树林里一处地方,“看那边,灌木丛里有只野兔,看见了没?” 姜甜甜努力睁大眼睛,“在哪里?” 姜丽丽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她到底是在农村生活过四年,片刻后,终于发现了一团灰影,立刻摘下猎枪解除保险,端起枪瞄准。 姜甜甜立刻摈住呼吸,满脸紧张地看着那个方向。 随着一声枪响,一颗粗壮的杨树被崩飞好大一块树皮,树干上出现一个大坑,而一团灰影嗖地一下钻进灌木丛中。 姜丽丽满脸惋惜地鼓了鼓嘴,可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听见一声枪响。 转过头,只见陈凡将猎枪还给姐姐,对着她笑道,“这可是你第一只猎物,哪能让它跑了呢。” 姜丽丽看看自己的枪,再看看姐姐手里的枪,所以这只兔子到底算谁打的? 不一会儿,狗子便叼着兔子回来。 可惜猎枪子弹威力太大,这只可怜的野兔只剩了一个身子,半颗脑袋都不见了踪影。 两个女生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如果张文良在这里,肯定要为陈凡的枪法吃惊。 一枪打中奔走中的野兔,还能精准射击只打头部,完整保留兔皮,这种枪法只在肖队长吹牛的时候听说过。 不对,还要加上临时拿枪,连瞄准的时间都没有,举枪就打。 简直比肖队长嘴里吹嘘的神枪手战友还夸张! 但是两姐妹不懂,只是看着多多嘴里的兔子,有点头皮发麻。 打死的猎物她们不怕,可是连脑袋都没了……,确实有点小害怕。 陈凡看看她们,呵呵笑了两声,对着多多招招手,将兔子取到手上,顺手塞进自己袋子里,笑道,“我还是重新给你们找个大家伙吧。” 出来打了这么多猎物,其实并没有用多长时间,此时正是中午时分,吃团圆饭的时候,从村头到村尾,整个卢家湾大队到处都是鞭炮轰鸣的声音,一声枪响,竟然没人注意。 这也是陈凡敢今天拿枪出来的主要原因,要不然还要跟大队部报备,大队部再通知各个小队,太麻烦了。 经过刚才那一茬,两姐妹也不再心急,或者说,她们骑马有些开始疼了,只能慢慢走。 陈凡也放慢速度,和她们并排而行。 昏暗的天空上飘着雪花,整个天地都被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不时有阵阵北风吹过,卷起几片树叶或落雪,散落在脚下的大河里。 一年之中,也只有这时候的河水最清澈透明,在白雪的映照下,宛如一条玉带,蜿蜒流向远方。 身边两姐妹裹着天蓝色的斗篷,时而窃窃私语,时而欢笑连连,陈凡陪着她们偶尔聊上几句,感觉这样也不错。 有一种打猎是为了活着,也有一种打猎是为了生活,显然现在就是后一种。 又往前走了一阵,姜丽丽见姐姐有些不自在,小声问了一句,“疼了?” 姜甜甜抿着嘴轻轻点头,瞟了一眼隔着妹妹的陈凡,脸上闪过一抹红晕。 主要是疼的地方不对。 出来前妹妹就提醒过,不经常骑马的人,容易摩擦大腿,她也没想到会这么疼。 哪怕没有故意去听,陈凡的耳力也将姜丽丽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这事他不好主动提,只是拉了拉缰绳,让速度更慢些。 然后便看见姜丽丽转过身来,对着他笑道,“小凡,今天打了这么多猎物,也差不多了,要不然我们先回去吧。” 陈凡点点头,“行啊。” 他说着便调转马头,笑道,“待会儿我把猎物都处理好,给你们带回去。” 姜丽丽赶紧说道,“不用,前些天你送了好多东西,我们都吃不完,这些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陈凡笑了笑,正要说话,突然眼睛一亮,指着前方河里一个黑影说道,“快看,那里有野猪。” 如果不是正好调头,还发现不了,此时燕隼也还在盯着前面的田野找小动物呢。 两姐妹顺势望去,只见河水里面,一个黑色的动物正卖力地往这边游过来。 姜甜甜顿时两眼发亮,“这就是野猪吗?野猪还会游泳?” 姜丽丽连连点头,“会,我见到过。” 她赶紧取下猎枪拽在手里,“姐,我们快过去,野猪那么大,一定能打中!” 姜甜甜顾不得说话,一抖缰绳,跟在妹妹马后面便冲了出去。 陈凡咂咂嘴,刚才还腿疼的呢?现在不疼了吗? 两姐妹往前跑了一阵,眼看着野猪上了岸,立刻勒住马停下来,翻身下马,端着猎枪瞄准。 陈凡打马过来,站在一旁观战,也不多说话。 只不过对两姐妹的战果不太看好。 猎枪的火力虽然很猛,但是有效射程非常短,一般只在20米到50米左右,这两支枪都是来自欧洲的高档猎枪,配上合格的猎枪弹,能打50米没问题。 可是现在河堤距离水面的距离已经超过了50米,而且这头大野猪似乎已经引起警觉,站在河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敌人,就是不知道要准备发起进攻,还是要逃跑。 对峙了一会儿,姜甜甜转头看了一眼陈凡,见他好整以暇的骑在马上、面色从容,心里便有了底。 随后三点一线瞄准,果断开枪。 “砰”地一声,大野猪吓了一大跳。 可紧接着发现自己身上没事,便嗷嗷叫着往河堤上冲过来。 看没打中目标,野猪又往自己冲上来,姜甜甜不禁有些心慌,不过她并没有慌乱,而是深吸一口气,对准野猪又开了一枪。 与此同时,身边的姜丽丽也同时开了一枪。 陈凡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好嘛,两个都是臭枪法,这么大的目标都没打中。 虽然没打中,倒是吓了野猪一大跳,在原地停了一下,果断再次冲锋。 这时姜甜甜的枪里已经没了子弹,她赶紧填装子弹,姜丽丽打完最后一枪,也迅速装弹。 可惜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回野猪可不等她们,依然嗷嗷叫地往上冲。 也就是冬天水位浅,河堤的距离也被拉长,否则野猪早就冲过来了。 即便如此,野猪也已经上到三分之二的位置,只需要十来秒钟便能冲上来。 而陈凡依然端坐在马背上纹丝不动。 两姐妹迅速填装好子弹,姜甜甜深吸一口气,再次转头看了一眼陈凡,紧张的心情瞬间得到缓解。 随即端起枪对准近在咫尺的野猪,果断开枪。 随着一声“嗷呜”,野猪头上冒出一股血水,不禁站在原地打晃。 紧接着姜丽丽的猎枪也响起,给野猪头上再添一处重创。 野猪终于坚持不住,嘭地一声倒在地上。 河堤上的雪竟然没有任何用处,野猪没有丝毫下滑的迹象,只是血水汩汩的流。 眼看着野猪被打死,过了好一会儿,两姐妹才回过神来,齐齐呼出一口长气,站起身抱在一起举着枪欢呼雀跃,“哈哈哈,我们打死了一头野猪。” 陈凡摸摸下巴,默默将手枪塞回去,干咳一声笑道,“我说你们是不是先把保险关上,要不然容易走火啊。” (本章完) 第496章 略懂 在陈凡的指挥下,两姐妹端着枪分别蹲在野猪两边,咔嚓照了几张相片。 随后陈凡先骑马回去,拉来一辆板车,将野猪拖上车,其他猎物也放上去,两姐妹才满心欢喜地跟在后面回家。 等回到家里,兴奋头过去,姜甜甜才感觉大腿两侧火辣辣的疼,不禁向妹妹投去求助的目光。 姜丽丽两眼发晕,这时候该怎么办? 陈凡还在场坪上整理猎物,看到她们的样子,瞬间便猜到什么情况,便说道,“丽丽,你不是想睡火炕的吗,去把火炕烧起来,你们都在炕上休息一下,我去后面处理猎物。” 说完便拉着板车往后面走去。 两姐妹相视一眼,齐齐捂嘴偷笑。 姜丽丽拉着姐姐就往屋里走,说道,“小凡肯定猜到你受伤了,我先把炕烧起来,你在炕上躺一会儿,等他把獾油炼出来,就给你用上。” 姜甜甜抿嘴笑了笑,“他特意给你抹手的,倒是让我占了便宜先用了。” 姜丽丽挽着姐姐的胳膊,“什么你的我的、你先我先,东西给了我,还能不给伱用吗,不说这个了,你先坐着,我去拿柴火。” 姜甜甜坐在炕上,拨开窗帘,透过玻璃窗看着陈凡拉着板车走下长坡。 后院牲口棚,一天内第二次开宰。 果然如姜丽丽所料,陈凡先处理狗獾,扒皮、炼油,忙得不亦乐乎。 一通忙活后,先把一小碗冷却的獾油给她们送过去。 至于上药这种事,自然不需要陈医师亲自动手。 嗯,也没机会就是了。 又是一通忙活,直到下午3点,陈凡才将所有猎物都处理完。 皮子都留下等以后再处理,反正这里有动物们看着,根本不怕有野兽来偷。可惜菜花蛇冬眠了,否则威慑力更大。 陈凡挑选了一些处理好的肉货,都放在箩筐里准备好,之后才去房间里叫人。 两姐妹坐在炕上聊得正起劲,说的还都是打猎的事,也不知就不到半个小时的事情,怎么能说两个多小时? 陈凡敲敲房门进来,笑道,“同志们,3点多了,该回家咯。” 两人一起转头看着他,脸色满是愕然,然后一起抬手腕,“已经3点多了吗?” 时间过得好快啊。 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她们自己在聊,陈凡也不在旁边陪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知道他在附近,就有种很安心的感觉,连时间飞逝也不知道。 这时候再不走就晚了,再过两个小时就要天黑,陈凡送她们回去后还要赶回来,便赶紧收拾。 来时带的小礼物留下,走的时候带了两箩筐,身上各自多了一件皮斗篷。 嗯,还多了一只猫。 陈凡挑着担子往前走,看了看被姜甜甜抱在怀里的八两,“这只猫没少接受训练,也挺凶的,你们得看着点,别让它们逞凶。” 两姐妹齐齐低头看着怀里的可爱的小狸猫,眼里满是迷茫。 逞凶?是不是有点误会? 不过陈凡特意交待,她们便一口答应下来。 上船、出发、返程。 将两姐妹送回家,陈凡自己也回到家里,天色已经有些昏暗,壁炉和土炕里的火只剩一点余烬,屋里的温度也降低了许多,只是似乎两姐妹的气息还在。 他深吸一口气,原地转身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子,再听听外面传来的鞭炮声,站了十几秒,随后也不开灯,走到客厅壁炉旁,加了点炭,将壁炉烧得更旺些。 借着火光在壁柜里拿杯子,冲了一杯咖啡,安静地坐在壁炉旁,翘起二郎腿,捧着咖啡闭上眼睛,不时喝上一口,片刻后,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今天这個除夕,还行。 …… 初一,是给自家长辈拜年的日子,陈凡没有长辈,便去了卢四爷家里。 对于陈凡的到来,四爷早有所料。 屋子里的炭炉烧得正旺,不高的小木桌上摆着瓜子、花生,还有炒熟的蚕豆。 这种干炒蚕豆也不用油,直接将蚕豆下锅翻炒,或者加细沙一起翻炒,香脆可口,就是有点费牙。 陈凡拎着一罐狗獾油进来,看了看桌上的东西,不禁瞪大眼睛,“哦豁,您还吃这东西,不怕坏牙啊?” 四爷端坐在椅子上,哼哼了两声,“笑话,我能吃这东西?这是给你准备的。” 他拎起茶壶摇晃了几下,给对面的茶杯倒了大半杯茶,“上次你说可以用干果泡果茶,我试了好几次,感觉这个配比不错,尝尝看。” 陈凡坐到椅子上,端起茶杯看了看,“呵,您这里面东西挺多。” 四爷抬起头看着他,“错啦?” 陈凡端起茶杯笑道,“果茶嘛,随便,干果也行,鲜果也可以,您爱吃什么就往里面加点什么,哪有什么对错。” 随即喝了一口,“嗯,里面有红枣、花生末、瓜子末、炒米末,还放了蜂蜜……” 他眼里满是好奇,“您哪来的蜂蜜啊?” 四爷哈哈一笑,“野蜂蜜,自己割的。” 随即自己也喝了口茶,满意地点点头,“随心所欲、无关对错,倒是有点禅道在里面。” 喝了口茶,转头看了看正在剥蚕豆壳的陈凡,嘴角往两边咧开,“昨天我还等你过来陪我喝酒,结果没等着。” 他身体微侧,眼里满是戏谑,“有人陪你过除夕?是个女娃儿?” 陈凡干咳一声,抬眼看着他,“您老神机妙算啊!” 对于小年轻的调侃,卢四爷不以为意,哈哈笑道,“这算什么,你小子虽然成天嘻嘻哈哈没个正行,心里却有一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傲气,绝对不会去别人家吃团圆饭。 反观这卢家湾,也没有哪个形影相吊的要去你那里蹭饭,然后你又不来我这里,不是有女娃儿可怜你一个人孤苦伶仃过去陪你,那才有鬼了。” 陈凡咂咂嘴,“大过年的,说什么鬼啊。” 卢四爷呵呵笑着问道,“这么说,定下来啦?是哪家的姑娘?” 陈凡干咳两声,“定是定了,不过年龄还小,不着急。” 卢四爷撇撇嘴,“小怎么啦?农村里面有几个是达到年龄才结婚的?回头你把人请过来,就跟那天三虎子一样,风风光光地把婚宴那么一办,再让大队部给你们开张证明,跟结婚证一样好使!” 陈凡嘴角微抽,“那是他们只在队里生活,人家马上就要去上大学的,哪能这么办事。” 别说,这年头农村新人结婚,领结婚证的才是少数。 而办结婚证的地方,最低也是在公社婚姻办事处。 这个婚姻办事处,也被称为结婚办事处,因为这年头几乎就没有离婚的。 两口子之间有矛盾,先由男方长辈处理,若是女方不服,再由两家的长辈协商解决。 基本上也就到此为止。 实在是闹大的,便由小队长出面。 别拿小队长不当干部,在广大社员眼里,那也是“官”! 所以到了这里,差不多就得了。 真闹到离婚的,不能说完全没有,只能说是凤毛麟角,偶尔出一对,能让十里八乡的乡亲热议十年,说得两家人抬不起头。 而结婚手续也很简单,找大队部开个介绍信,直接去公社婚姻办事处去领证就行。 懒得跑一趟的,又想要个保证,就可以和卢四爷说的那样,直接找大队部开个证明,也有效。 嗯,至少在生产队里有效。 卢四爷听到他的话,又是一惊,好奇地看着他,“要上大学,昨天还去了你家,那肯定不是卢家湾的人,唔……,” 他眯着眼睛想了想,突然转头看向陈凡,“是那个小姜回来啦?” 陈凡连嚼带咽的喝了口茶,对着四爷竖起大拇指,“果然是人老精,您老神机妙算。” 卢四爷又是一阵大笑,笑了好一阵,才对着他说道,“诶,既然都定了,那什么镯子、怀表、戒子,该送的就得送,这聘礼一下,再把酒席一办,事情就成了。管他什么大学不大学,难不成上个大学还不许人结婚不成?” 陈凡,“我也想啊,可是要看人家学校能同意不,要不您去跟学校商量商量?” 卢四爷,“……” 在这里一直待到中午,陪着卢四爷吃了顿饭,陈凡便告辞离开。 倒不是要去给张队长和肖队长他们拜年,虽说都在同一个小队,今天却不适合上门。 他是要回家准备点礼物,今天就去地委,等明天一早,要去姜家给准老丈人和准丈母娘拜年。 至于其他人,且等从地委回来之后再说。 可是还没等他走到张文良家门口,就被一声声“陈老师”吸引出来的张文良拦截住,“走,老安来信了。” 跟着他走进张家,好家伙,堂屋一桌麻将,四个房间各有两桌扑克和花牌,这是全家齐上阵啊。 看见陈凡被拉进来,立刻有人起身让位子,“陈老师,这边来,打两圈撒。” 陈凡还在发愣呢,就被张文良按在椅子上,他还说着,“不会没关系,打两圈就会了。” 杨兴秀一杯热茶已经放在他手边。 两口子配合挺好。 张觉民也在,就坐陈凡对面,对着他笑道,“别担心,我去县里学习的时候,县卫生局和几家医院的医生领导都在打麻将,他们还在单位上打,也没人说什么。” 张文良的老爹、5队的小队长张广文抽着烟走出来,递了一支给陈凡,“陈老师放心,公社上也在打,安全得很。” 陈凡眨眨眼,原来开放这么快的吗? 还安全得很? 啊,对了,安全。 陈凡转头看着已经坐下洗牌的张文良,“安哥来信说什么?” 张文良却没有马上回答,先吐了句槽,“这个老安,竟然寄平信,连拍个电报都舍不得,电报一个字才7分钱,100个字也才7块,他要是拍电报,说不定我们都已经去上海了。” 然后张觉民就在旁边插了一句话,“去了上海就在上海过年,住招待所还没地方吃饭,天天啃窝窝头?” 春节连饭店都要关门休息,可不是只能啃窝窝头么。 也就是招待所性质特殊,要照顾旅客,否则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张觉民又说一句,“你也不能怪小安太抠,如果还是前两年,发个电报一个字才3分5厘,说不定他就拍电报了。现在一下子涨价涨一倍,小安又没有工作,可不得节俭点吗。” 张文良也只是吐个槽而已,见老大都发了话,便讪讪笑了笑不吭声,一边码麻将,一边对陈凡说道,“老安回家以后,先休息了两天,就去打探养殖肉兔的消息。 你别说,打听这些消息还挺困难,主要是前几年的影响,很多养殖户吃了大亏,所以谁去问都说不知道,他工作也没什么进展。 后来还是通过叔叔阿姨,哦,就是他父母的关系,拐弯抹角了好几圈,才找到崇明那边的一个农场。” 长城摆好,硝烟便起。 张文良满脸严肃地看了看牌,小心翼翼地摆好麻将顺序,犹豫了半天后,在陈凡想着要不要叫醒他的时候,终于打出一张牌,“三万。” 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桌的张长江迅速拿出两张牌,“吃。” 陈凡惊讶地看着他,“队长,你什么时候来的?” 张长江憨厚地笑了笑,“你们不是要讨论去上海买兔子吗,我就过来听听。” 陈凡嘴角微抽,拜托,你才是大队长好吧,最后还要你拍板的啊大佬! 然后刷地拿出两张,“碰。” 一边将张文良打出的三万拿过来,一边对着张长江笑道,“不好意思啊队长,抢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会打麻将?” 陈凡慢条斯理打出一张红中,“略懂、略懂。” 张文良抓抓脑袋,看了一眼老婆,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再看向陈凡,“咳咳,那个,小凡,刚才没说打多大,我们就是小赌怡情,玩一m……分,没问题吧?” 其他人惊讶地看着他,刚才不是玩一块吗? 陈凡左看看、右瞧瞧,视线落在张文良脸上,“你刚才还在笑安哥呢,结果自己就玩一分?” “那就一毛!” 张文良果断拍板,转头看着对面的张长江,“大伯,到你了。” 张长江眼睛狂眨,迅速反应过来,瞟了一眼陈凡,再小心翼翼地摸牌。 心里却在揣测,好家伙,难不成这小子还能精通麻将不成? (本章完) 第497章 早点走 “自摸,算上刚才的暗杠,一共6番32倍,打底一毛那就是3块2,谢谢、给钱!” 陈凡推倒麻将,麻溜地算清楚账,便摊开双手收钱。 张文良抹了把冷汗,揭开面前的桌布,伸手摸了摸,顿时两眼发晕,“钱呢?我辣么多钱呢?” “都给出去了啊,你自己不知道?” 张长江很是不满,一边掏钱一边在心里嘀咕,先说的打一分不就挺好么,充什么大头,竟然敢打一毛? 另一位张觉民解开褂子扣子,再解开棉衣扣子,伸到最里面掏出一把散钱,数了3块2递过去,心里暗暗庆幸。多亏了三虎子随机应变,看见小陈抢碰,就将底钱说成一分,虽然后来改成一毛,却也比打一块强多了! 其实以往打麻将,也是打一毛两毛,还有打5分一毛的,今年不是“暴富”了么,又是一家人一起玩,才起哄打一块,却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个“麻神”?! 二十几圈下来别人就没糊过牌,而且每次都是自摸加翻番,主打一个离谱! 陈凡将三家的钱收好,丢到旁边张翠娥抱着的篮子里,张翠娥立刻将钱一张张整理好,笑得好像是她自己赢的一样,“师父,600多了呢。” 一听这话,张长江、张觉民、张文良一阵头晕,旁边看热闹的张家人也都瞠目结舌。 输赢这么大吗? 这可是玩一毛啊! 尤其是张觉民,差点晕过去,小陈赢了600多,那就是他们三家平均每人输了200多,他现在虽说拿着卫生所的正规编制,一个月有40多块钱的工资,两百多那就是半年的收入啊! 幸亏他的工作依然是常驻卢家湾,除了正常看病,其他大把时间跟着生产队一起干活,今年的分红也有不少,大队部还给了工分补贴,要不然……,哎呀玛呀,心疼! 陈凡推了两把麻将,抬起头看到他们的样子,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糟糕,刚才没忍住,一下子赢了太多,怕是以后不好下手。 果不其然,张文良将桌布整理好,一本正经地说道,“呃,还有正事要谈,不如今天到此为止,……” 话音未落,张长江就死劲使眼色,眼珠子都差点飞出去。 旁边杨兴秀嗖地一下将桌布卷起来,提着麻将就跑。 没过几秒,一个大果盘上桌,几杯绿茶放到各人面前。 牌桌瞬间变成了茶话桌。 陈凡手指虚推了几下,颇有些意兴阑珊,“其实可以边打边聊的嘛。” 他转头满脸诚恳地看着张文良,“风水轮流转,说不定马上就轮到你火气旺了呢!” 张文良根本不接这個话茬。 他算是看明白了,别管是文的还是武的、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也不管这些东西以前有没有学过,反正到了某人面前,根据难度从一分钟学会到一天精通、以及一天学会到一个月精通不等。 这家伙就是个妖孽! 再跟他打麻将,剁手! 当即岔开话题,正色说道,“麻将只是娱落,我们还是要以工作为主,这个养殖场扩建完成,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旁边张翠娥小声插了一句,“哼,两百多都输不起,小气。” 一群人看向她,汝可姓张? 张翠娥可不是吓大的,竟然瞪着眼睛回敬。 看到这一幕,陈凡忍不住咧嘴哈哈直笑。 见师父也在笑话自己,张翠娥才微微有些脸红,低下头来。 陈凡抽出烟杆,填了团烟丝进去,同时对着张文良问道,“有没有红纸?” 张文良愣了愣,转身看向杨兴秀。 杨兴秀立刻点头,“有,要多大的?” 陈凡笑道,“包红包用的。” 这话一出,大家都反应过来,纷纷羡慕地看向张翠娥。 唯有张翠娥还不明所以,牢牢拽着师父赢的钱,对着三哥怒目而视。 大伯和大哥都不敢看,也只能瞪三哥了。 等杨兴秀拿来红纸,陈凡对着她招了招手,她才将钱递过去。 陈凡数也没数,反倒又从自己兜里掏了一张大团结加上去,全部用红纸包好,转手递给她,“拿着,师父给的红包。” 张翠娥这才反应过来,两只大眼睛瞪得老圆,“啊?” 张长江呵呵直笑,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上,“啊什么啊,还不给你师父磕头拜年。” 张翠娥满脸呆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谁家红包给这么大啊? 就算是师父给徒弟的,一块钱也就顶天了,而且前提是徒弟拎着至少5块钱的东西上门拜年,那时候才会给。 而且徒弟成家之后,这个红包也没了,但是徒弟给师父的年节礼品却不能少。 我还没拜年呢,就给过年红包? 张翠娥的父亲早已在旁边观战,自然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 有心想拒绝,但是不可能! 这是师父给徒弟的,长者赐不敢辞,徒弟敢不收?难不成是不想认这个师父? 他只能苦笑着走过去,拍拍女儿的脑袋,“先给师父磕头,再接红包。” 张翠娥回过神来,赶紧拉开椅子起身,随即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砰砰砰咳了三个响头。 陈凡拿着大红包,按照老规矩在她头上敲了三下,才递到她面前。 看到这一幕,张家人脸上个个都笑开了花。 不是因为钱,这年头谁还在乎那几百块啊?重点是因为那敲三下! 敲三下是老规矩,有三重含义,分别是祝福、训诫和真传。 祝福弟子学业有成、最好能青出于蓝,训诫弟子当尊师重道、沉着稳重、不走歪门邪路,真传自然是传授真本事,只要徒弟学得会、师父又有的本事,当无所不教。 简而言之,这是入室弟子才有的待遇,普通徒弟或记名弟子,想让师父敲头,也没这个资格。 6队的杨传福他们,费尽心思送了六个女生到陈老师家里,目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无非是拉拢关系,不管是当个女婿还是求个师父,都能绑牢这根大腿。 可惜都没办到位。 现在他们没办成的事情,张翠娥做到了。 入室弟子那就跟亲子女没什么区别,甚至比亲子女还要亲近,亲子女还有不孝的,而入室弟子以后不仅要给师父养老送终,还负有照顾遗留家庭的义务,不能让师娘和师父的子女受欺负。 师父也理所当然要将这个徒弟当亲人看待。 这不比杨菊她们更亲近?! 张翠娥接过红包,又想要磕头,却被陈凡拉着起来,“行了,今天我就要去地委,你要拜年的话趁早,去我家里等着。” 张家人一起傻眼。 还能这样? 张翠娥也在发傻,下一秒就被父亲拖着往外走,同时还在细心交代,“礼品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师父不在家,你要给师父做好晚饭,不能傻等……” 这个也与初一只能给自家辈分最高的长辈拜年的规矩不冲突,都入室弟子了,师父那可是比亲爹还要亲的人,去拜年怎么啦? 等他们离开,陈凡这才喝了口茶,和张文良、张队长一起商量去上海的事。 张长江抽着烟,紧皱着眉头说道,“这件事吧,宜早不宜迟,我看还是尽早启程的好。” 他掸掸烟灰,对着陈凡笑道,“倒不是我不让你过好年,时间还是紧着你这边来,看伱什么时候忙完,就什么时候走。” 有了刚才那一幕,陈凡就是半个张家人,还是跟他一辈的那种,自然什么都好商量。 想到这里,张长江心里忽然一惊。 陈凡是半个张家人,而肖烈文虽然没正式收徒,却也是他半个师父,再加上杨兴秀是张家的媳妇,那杨书记自然也跟他是自己人。 除了叶树宝,卢家湾大队部的领导竟然都跟他有关系? 嗯嗯嗯,这下应该绑紧了吧? 陈凡可不知道他想那么多,沉吟两秒,说道,“我今天去地委,要后天下午才能回来,然后杨书记、肖队长、叶队长……” 不等他说完,肖烈文就抽着烟走进大门,摆摆手说道,“我们几个用不着你拜年,回头把肉兔种苗买回来,比什么都强。” 张家立刻有人给他搬椅子,同时张觉民自觉地主动起身,“肖队长坐这里,你们聊着。” 说完就走。 肖烈文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他让出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对着陈凡说道,“其他小队那边我们也会打招呼,他们也肯定都能理解,不会有人因为你不去拜年,就认为你没礼数。” 张长江点点头,“早几年的时候,我们三十、初一都还挑过堤,拜不拜年的算个屁,能赚钱、能让生产队的人都过上好日子,那才是硬道理。这点细枝末节不值一提,能早就尽量早点走。” 杨兴秀站在张文良身后举起手,“对,支持!” 陈凡看了她一眼,好嘛,大队部四巨头有三个赞成,只有可怜的叶树宝队长没人代表。 沉吟两秒,他抬起头笑道,“那这样的话,初五就可以走。” 今天去地委,明天一天都在姜家,初三、初四要给机械厂的杨厂长和李副厂长,还有卫生处的领导、教育处的左姐他们拜年,……哦,还有云湖作协的老郭也得去一下。 至于省作协那边,距离太远,就算了。 这样算一算,初四应该能忙完,初五就动身。 肖烈文和张长江相视一眼,齐齐点了点头。 张长江转头看着陈凡,“那船票就交给你了,差旅费到时候我会给三虎子拿着,不过怎么支出都由你来负责,他只负责记账掏钱。” 顿了一下,他抽了一口烟,转头看着肖烈文,“三虎肯定要去,你看还要不要派其他人一起?” 肖烈文眉头微皱,仔细思索谁还能派出去。 这时候张文良傲然抬起头,说道,“用不着别人,小陈负责拿主意,我负责跑腿,我们两个就够了。” 他说着还指了指陈凡,再指指自己,“而且我们两个是全大队身手最好的,万一有什么事,我们两个也能应付,用不着其他人跟着。” 其他人闻言,都不禁轻轻点头。 陈凡则瞟了他一眼,心里哼哼两声,你倒是挺自信。 随即说道,“那要是买的东西多呢,你本事再大,能挑四副担子?” 张文良脸色一垮,不吭声了。 肖烈文看了看张长江,轻声说道,“那就再叫两个民兵跟着,别的做不了,搬搬抬抬还是能用得上。” 张长江轻轻点头,视线在陈凡和张文良两人脸上瞟过,顿了两秒,才说道,“还是3个吧,多个人多双手。” 肖烈文咂咂嘴,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老肖同志刚正不阿,却也不是不懂变通的老古董。 人家包青天还有法外容情的时候呢,在农村工作,哪能不通人情世故? 只要不违反大原则,一点小事情,他还是很通情达理滴。 当即点头说道,“行,这个事情我会安排好。” 大队部四个领导,杨、张、肖、叶,如今张文良去了大上海见世面,其他几家能不派个人跟着去? 哪怕是为了平衡,也必须各家出一个人啊。 而且每家出个人也有好处,人多了才更显得公正,不至于闹出内部矛盾来。 陈凡可不管谁去谁不去,反正没人能管到他头上,如今的卢家湾,也没人敢轻易质疑他的意见。 等肖队长和张长江拿定主意,他便说道,“行,加上我和三虎哥,总共5个人。” 顿了一下,他对着两位领导眨眨眼,“我可以买到二等舱,他们要几等舱的票?” 两位领导当即异口同声,“五等舱!” 陈凡嘴角微抽,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没有笑出来。 张文良垮着脸,“大伯、师父,咱们队今年都赚了这么多钱,不至于这么抠吧?” 张长江干咳两声,看了看肖烈文,好嘛,他脸色竟然也透着红? 随即看着陈凡,笑呵呵地说道,“习惯、纯属习惯,主要是节俭惯了。” 说着抽了两口烟,故作淡定地说道,“你是作协的处长,肯定不能跟他们一样,买个一等舱,我都能给你报。” 然后看了看张文良,沉吟两秒后,终于说道,“他们买什么舱,就由你来决定吧。” 说完之后,又想到张觉民跟他说过的,当时去地委编书的时候,陈老师是怎么花钱的情景,便又赶紧加了一句,“反正不能坐二等舱以上,二等舱也不行。” 陈凡懂了,“哦,那就三等舱吧。” (本章完) 第498章 忘了 回到家里,除了张翠娥,杨菊她们6人也在。 而且早已将楼上楼下屋里屋外打扫干净,一楼的大炕也重新铺好被褥,俨然一副正式“复工”的样子。 还做了一大桌好菜。 好嘛,还真就只休息了除夕一天,初一下午就回来报到。 既然来了,也正好交代一些事情。 他这一去,可能暂时就回不来了。 回头在地委和张文良汇合,再去坐船去上海。出发那天是初五,也就是2月11号,等到上海应该是15号,等办完事情,……预估个三天吧,然后再回来,就已经是23号。 姜丽丽学校报到的时间是2月27号,他还不如在那里多留几天,帮她们安顿好。毕竟两姐妹都没出过远门,懵懵懂懂的,难免遇到什么麻烦,有人看护着点总归好些。 这样一来,二月份便宣告结束。 等到三月份,又要和省作协的代表一起去首都开会,既然如此,他便打算干脆直接从上海去首都。 至于是坐火车还是坐轮船,他还没决定好。 如果坐火车的话,按照当下平均45公里每小时的时速,1400多公里的路程,算上到站停靠、让路、加水补充物资……,40个小时能到算是好的。 换成坐轮船的话,嗯,这个没研究过。 现在有天津海河港到广州黄浦的客轮,一路经停青岛、上海等城市,甚至天津还开通了到香港的货运航线。……若是有熟人的话,可以免费搭乘顺风船去香港。 (70年代天津到香港航线开航横幅) 不过陈凡不去香港,他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体验一下这个年代的海上客轮是個什么情况。 当然,如果时间太长的话,还是坐火车算了。 等到了首都开会,那时候杨菊她们应该也已经到学校报到,正好可以去看看情况,有什么问题的话也能顺便帮忙解决,完了也不知道那边要多久才能回来。 若是要忙到3月底,这一去就要一个半月。 好嘛,于是陈凡便将工作重点交代给杨梅、刘璐和黄鹂。 “前坡的果园要翻土、不要种菜,种菜去后面的牲口棚那里,挨着土炕有水可以浇,那里也没人,开一小片菜地就够吃的,多种点洋芋、茄子、黄瓜,还有别忘了番茄,其他的你们看着办。 牲口棚里面,马和羊都不用照顾,每天定时开关栅栏门就行,它们自己会出去回来,平时把草料备足,没有了就去前面找刘师傅要,拿多少签个字,狗子和熊猫就按你们平时的来,除了喂食,基本上不用多管。” 杨梅听着连连点头,“我们知道的呢。” 黄莺也举起手,“她们都跟着我们学了好久,不会弄错的。” 陈凡抬抬眼睛皮,“那我问你们,西边的药园子怎么弄?猪栏屋里还要不要养猪?” 几个女生立刻不吱声了,眼巴巴地望着他。 哼哼,还敢顶嘴? 陈凡傲然说道,“我的定购猪任务已经完成,今年养一头猪就行,到年底杀年猪。药园子你们要多翻土,每片地方我都做了区分,里面也留了样草,你们照着种就行。” 噼里啪啦说上一大通,其实也没多少事。 完了将饭碗一丢、嘴一抹,提起黄莺早已收拾好的行李,便准备出发。 杨菊赶紧起身说道,“陈老师,你要是出去太长时间,那过几天新知青来了怎么安排?” 陈凡摆摆手,“这事已经跟你爸商量好了,就算我不在,他也知道怎么做。诶,还有啊,这次我是奉命出差公办,可不是临阵脱逃,你可得跟伱爸讲清楚。” 杨菊嘴角微抽,真不是临阵脱逃? 可是想到陈老师要去上海买种兔,还要去首都开会,好像确实挺忙的,便不吭声了。 本来她也不敢多问。 看看几个女生乖巧的样子,陈老师满意地点点头,“你们三个在家里好好练功,我回来要检查。” 杨梅三人赶紧点头。 他又对着另外4人说道,“3月份我也要去首都,回头再去看你们。” 张翠娥四人立刻连连点头,连去远方的忐忑似乎都少了几分。 …… 陈凡开着小游艇去到地委,再换车到了机械厂家里。 算算时间,其实离开也没几天。 他正想着要不要做做卫生,结果刚打开院门,便看见姜丽丽和姜甜甜迎了出来。 陈凡不禁有些愕然,“你们今天都过来?” 大年初一不是应该在家里窝着吗? 姜丽丽小跑着上前,笑道,“你昨天不是说今天晚上过来吗,我们就提前在这里等。” 姜甜甜走过来拉着妹妹,“反正今天我们也没有地方去拜年,就过来这里等你。” 和陈凡现在这个身份的父母一样,姜恒和沈雪怡也都是从外地过来的,不过他们是从学校正经分配到棉纺厂,和陈凡父母的支援建设有所不同。 所以在云湖这边也没有长辈在。 至于老家有没有,嗯,估计是没有了,因为连两姐妹自己都不清楚,自然无从谈起。 聊了两句,姜甜甜便拉着妹妹让开,等陈凡将车开进院子,她们一起将院门关上。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陈凡拉亮电灯、脱掉外套,转身看着她们,问道,“吃饭没有?” 两姐妹相视一眼。 陈凡眉头轻挑,得,一看就没有。 他拍拍手,说道,“这样,简单点,我去煮碗面,切点腊肉、打几个鸡蛋,怎么样?” 说着就要往后院走。 姜甜甜赶紧将他叫住,“等等。” 之后却又看向妹妹。 陈凡看看两人,不禁有些奇怪,“怎么了?” 姜丽丽还没说话,脸色就有些发红。 顿了好几秒,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们等到下午三点多,还没见你回来,就先去拜祭了叔叔阿姨。” 一听这话,陈凡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自己怎么把这个忘了。 云湖这边祭祖的习俗,除了生日、死祭和清明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春节前后。……后来都忙起来,连生日和祭日都没人去祭奠,但是清明和春节依然一定会去。 春节前就是在除夕那天,去坟上祭拜,同时要在坟头顶上点一支蜡烛,意喻给先人“照亮”回来的路,可以一家团聚。 春节后则是从初一到十五不等,不过时间越早越好,也算是给先人拜年。 陈凡还没熟悉他的这个新身份,自然忘了这一茬,在卢家湾好像也没人提醒。 却没想到两姐妹还记得。 这时姜甜甜说道,“昨天我们去找你之前,已经祭拜过叔叔阿姨,就没跟你说。然后听你说今天过来,就想着等你来了一起去,然后等到太晚了,怕待会儿天黑,就先去了。” 她努了努嘴唇,小声问道,“现在离天黑还有半个多小时,你要不要……?” 陈凡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转头看向她,“还有祭品吗?” “有。” 姜丽丽迅速跑去后院,很快便回了,手里还拎着一只篮子。 陈凡接过篮子,对着她们笑道,“我自己去就行,你们在家里做饭,等我回来,回头我再送你们回去。” 两姐妹相视一眼,姜丽丽看着他小声说道,“不如……我们陪你去吧。” 姜甜甜听到这话,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刚才我是陪你去。现在他要去祭拜父母,你是他对象,陪他去是名正言顺,我陪着去算什么? 陈凡也没注意她的表情,头也不回地点点头,“行啊,时间不早了,咱们快点走。” 说完便走出大门上车。 姜丽丽拉着姐姐迅速跑过去,先把院门打开,等陈凡车子开出来之后,两人关好门,才一起坐上后排。 陈凡挂挡踩油门,将车子飙出极限速度。 幸好今天路上没什么人,可以让他放开了跑。 除夕祭拜的时候可以在晚上,因为要“送亮”嘛,晚上去还能让蜡烛多烧一会儿,其他时候就不能晚上去了,最晚在天黑前要结束。 还好陵园距离这里不算远,加上车速够快,十几分钟后便到了墓前。 就跟打仗似的,点蜡烛、烧香、烧纸,最后一挂鞭炮点燃。 陈凡恭恭敬敬地磕头。 同时在心里默默念叨。莫怪莫怪,这次确实是不熟悉,给弄忘了。自己拿了这个身份,也担了这份因果,保证以后再不会忘记,逢清明春节一定会过来祭拜。 无量天尊,保佑你们一家三口早日投个好胎。 赶在天黑前,三人顺利上车往回赶。 到了家里,华灯初上,两姐妹又忙着做饭。 尽管陈凡已经吃了晚饭,可这时候什么都不敢说,乖乖地陪着她们又吃了一顿。 过年祭拜父母都是人家给办的,他还能说啥呢。 倒是姜丽丽,像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连吃饭的时候都在笑,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姜甜甜却有些神不守舍,吃着吃着就开始走神,喊她一声,要两三秒才回过神来。 陈凡还以为她累了,赶紧吃晚饭,将她们一起送回去。 …… 第二天,初二。 陈凡从房间里搬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两瓶酒、两条烟、两袋水果、……一大堆东西两只手都拎不下。 开着车到了姜家门口,还得两姐妹出来帮忙拿。 这一排小楼都是棉纺厂领导的宿舍,而这次是陈凡第一次白天过来,还开着小吉普,自然吸引出一堆人围观。 有个五十多岁模样的男人满脸笑容,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哈哈笑道,“老姜,这是新女婿上门啊。” 姜恒立刻掏出烟递过去,对着陈凡笑道,“这是我们棉纺厂的宋书记,你还没见过吧,正好认识认识。” 陈凡很给面子地赶紧伸手,“宋书记您好,春节好。” “春节好、春节好。” 宋书记握住他的手摇了摇,笑道,“对你是闻名已久啊,今天终于见到真颜,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他又转头看着姜恒,“难怪你家姑娘眼光高,谁都看不上,有陈同志这样的人在做标杆,换成是我,我也看不上哦。” 小楼门口,姜丽丽早已脸色通红,可眼神紧紧黏在陈凡身上,一刻都没移开,姜甜甜陪在妹妹身边,脸上也挂着笑容,只是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像是在看什么人,却又好像没有任何焦距。 不远处其他围观的人也都在窃窃私语,只是陈凡耳力好,一句句的话往他耳朵里灌。 “这就是陈凡呐?竟然长得这么好看?” “还真是,听说他现在是省作协的会员,连工作关系也在那边,好像是个什么主任,还是处级干部,跟老宋一个级别呢。” “又好看、又有本事,怎么就让小姜捞着了呢?” “小姜也不差啊,考上了重点大学,华东纺织工学院,正好是棉纺厂的对口专业学校,全国就没有哪个学校比这个更适合棉纺厂,说不定毕业回来当领导哦。” “关键小姜也长得好看,跟她姐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知道被多少人惦记。可惜,都比不过人家小陈,年纪轻轻就是处级干部。” “不止呢,我听他们家沈主任说,陈作家还要去考研究生,那毕业以后,不得再往上升一级啊。” “哎呀,还有这个事啊?” “是啊是啊,保真,不信你去问沈主任。” 嘈杂的议论声没有影响到这里。 姜恒满脸笑容、故作头疼地连连摆手,“哎呀,你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我就脑阔疼。” 沈雪怡在后面暗暗戳了他一下,姜恒立刻口风一转,“不跟你多话了啊,我还要招待客人。” 宋书记立刻点头,“好好好,你们进去、你们进去。” 他又转头看向陈凡,“陈同志,你还是我们棉纺厂的顾问呢,等你有空的时候,一定要来我们棉纺厂一趟啊。” 陈凡咧着嘴,笑得有点尴尬,“一定一定。” 好像这个一定,要去到一个半月以后了吧。 不过还好,反正自己这个顾问挂着,也不是真让自己干什么事。 回头去了首都开会,若是能够再进一步,争取成为全国作协会员,那也是给棉纺厂增光添彩嘛,两全其美,多好! 他跟在姜恒后面,一边挥着手跟周围的吃瓜群众打招呼,一边往里走。 等姜甜甜关上大门,将议论声隔在外面,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陈凡这才干咳一声,恭恭敬敬地给姜恒和沈雪怡拜年,“叔叔阿姨春节好。” (本章完) 第499章 没见过世面 老百姓第一次从农村到大城市,第一反应是什么? 感慨着高楼大厦? 惊叹于车水马龙? 可能有的人是,但有的人不是。 张文良的第一反应就是……yue。 别误会,不是他对大上海有意见,只是单纯晕船罢了。 除了他,还有杨家民、肖华强和叶安国。 这三个都是大队部选出来、陪同陈凡和张文良一起来上海采购种苗的民兵。 别看他们个头不高,但个个浑身都是精肉、能拿电线杆当金箍棒耍的主。和张文良一样,都是二十好几的棒小伙子,十几岁时就端着枪配合公安围剿敌特,手上都见过血。 如果仅仅是这样,还不见得能得到这個机会。 除了能打之外,他们还是队里的新兽医。 陈凡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兽医都考上了大学,生产队便另外找了一批人跟着他们学习,由于没有任何要求,各个小队都偷偷安排了好几个人跟着学,年纪也有大有小,这几个都是年纪偏大的。 从10月份到现在,已经培训了近5个月,反正又不去考兽医证,这些人只管在实践上下功夫,如今基本上能承担起常规的兽医任务。 正所谓牛逼的民兵常有,合格的兽医也常有(目前仅限卢家湾),而敢打敢杀的民兵兽医却不常有。 这便是他们能跟着过来的主要原因。 虽然陈凡不明白,现在又不是几年后寸步难行的时候,村里为什么买点种苗还要派这几个活杀神过来,不过反正也没害处就是了,便没有多想。 可惜,现在英雄也成了狗熊,和张文良一起蹲在码头边,齐齐向黄浦江里吐口水。 陈凡头戴棕色羊皮鸭舌帽,身穿姜甜甜和姜丽丽亲手做的宝蓝色羊绒大衣,敞开的衣襟里面是一身熨烫整齐的中山装,再配一双油光锃亮的黑色皮鞋。 以及脚边放着他亲手做的精致的藤编行李箱,宛如从民国走来的贵公子……咳咳,应该是哪家牛逼单位的大干部,瞬间便成了码头上最靓的仔。 然后旁边不远处对着黄浦江yue的四个人便被万众嫌弃。 陈凡掏出兜里的过滤嘴中华,在烟盒上轻轻敲了两下,送到嘴里叼着,再拿出银色打火机点燃,吐出一口烟雾。 嘶……,码头上顿时好几个人相撞,引起一阵骚乱。 陈凡往人群中瞟了一眼,忽略几道炽热的目光,转头看着张文良他们,“别站在边上啊,你们摇摇晃晃的还在晕陆,到时候一头栽进江里头,我可不想下去捞人。” 张文良拿出手绢擦了擦嘴,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黑色大旅行包上,喘了两口气,转头看着他,“什么是晕陆?” 陈凡耸耸肩,“你在船上晕就是晕船,在陆上晕就是晕陆咯。” 张文良扯了一下挎在肩上的水壶,拧开盖子咕咚灌了两口水,但脑袋依然迷迷糊糊,“那晚上躺在床上,不会晕床吧?” 陈凡点点头,“晕床也很正常啊,要不怎么说最少要三五天才能办完事呢,你真以为过来买了东西就往回赶啊?没个一两天时间,你身体都恢复不了正常。” 张文良将水壶放好,转头看着他,“那你怎么没事?” 旁边四个也满脸好奇地望着他,一个个心里都在犯嘀咕,要说坐船,大家谁没坐过?队里的运输船大家也经常坐啊,而且以前还自己划船出河打渔,也没有晕船呐。 怎么就晕船了呢? 陈凡很无辜地耸耸肩,“骑马步你忘了?身随马动改变一下成为身随船动就行,人船一体,自然就不会晕,上了岸也能很快调整回来。那些船员们就是习惯了船上的生活,久而久之便成自然,无论上船下船,什么事都没有。” 张文良目瞪口呆,“……你为什么不早说?” 不就是骑马步吗,跟谁不会似的。 陈凡抽完最后一口,将烟头弹进黄浦江,幽幽说道,“我以为你懂的。” 张文良垮着脸:特么功夫白练了。 陈凡拎起行李箱,看了看天色,“很晚啦,能动就早点出站,说不定老安在外面等很久了呢。” 说完便往外走去。 张文良几个立刻拎着自己的行李包跟上。 他们本来下船就晚,又在码头上耽搁了一会儿,这时候已经没有旅客,很顺利便出了码头。 与长江码头有长长的台阶不同,黄浦江上的十六铺码头紧邻江水,轮船靠上栈桥便能出入,再穿过码头候客厅,出来便是马路。 嗯,这里便是鼎鼎大名的外滩。 另外,十六铺码头并不只是一个码头,其实是一长串码头。 这个“十六铺”的名字出自清咸丰、同治年间,当时为了抵御太平军进攻,地方官员将上海县城厢内外的商号组织起来,意图建立一支联防部队,并按照地盘将整个上海划分为27个“铺”,从头铺到27铺为止,但是最终只划分到第十六个,这最后一个便是十六铺。 后来1909年上海实行地方自治,这些铺都被取消。 唯有“十六铺”,因为这些码头,这个名字在上海人口中被保留下来。 所以十六铺码头并不只是一个码头,而是十六铺地区所有码头的总称。 其中包括了本地短途客运码头、长江长途客运码头、海上客运码头、散货码头、生鲜码头等等,都集中在短短的一段黄浦江畔。 而常说的十六铺码头,大多是指短途客运码头和长江客运码头,也是此时黄浦江上最繁忙的客运码头。 走到马路边,陈凡左右看了看。 这时候过来赶着坐船的人应该比较少,码头入口人影稀疏,倒是出口旁边不远处在排着长队,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总不会是买票的吧? 张文良走到他前面,转身看了一圈,“老安呢?伱还说他等很久了,结果人影都没有。” 陈凡左右看了看,突然指向一旁,“咯,那不是来了么。” 其他几人顺着方向望去,只见一辆三轮车上,安全正敞开衣襟,哼哧哼哧地蹬着车,连帽子都摘了挂在车子笼头上。 他骑到跟前,很快便看见陈凡几人,当即精神一震,骑着三轮车过来,还直起腰挥手打招呼,“我没来晚吧?” 说着看了看手表,“迟到了几分钟,没办法,这一片人太多了,根本骑不快。” 随即嘎吱一声停在几人面前。 张文良连招呼都没打,先围着三轮车转了一圈,嘴里啧啧有声,“你不会就用这个破烂车来接我们吧?” 安全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呢?这个还是我找街口收破烂的爷叔借来的。” 说着指了一圈,“正好来接你们几个破烂。” “不是。” 张文良急了,“这么小的三轮车,我们几个也坐不下啊。” “想什么美事呢?这个只是用力拉行李,你们几个都在后面跟着走路。” 安全突然跳下车,对着他挥了挥手,“你来骑。” 张文良垮着脸,“你不是老吹上海出租车多吗,叫两辆出租车不行?” 安全抿了抿嘴,满脸不爽地看着他,“你这个人怎么那么挑呢,艰苦朴素哪里去了?还有没有一点革命儿女的样子?” 陈凡咧着嘴哈哈直笑,抽出一支烟递给他,又帮他点上,笑着问道,“住的地方远不远?” 安全抽着烟,刚准备说两句夸奖他的话,闻言顿时一愣,扭头看了看排长队的地方,“你们没有去申请招待所吗?” 申请招待所? 5个没出过远门的土鳖齐齐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清澈的愚蠢。 尽管安全很喜欢看他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但现在还不是调侃的时候,他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指着那条队伍说道,“快去排队,我慢慢跟你们说。” 话音未落,叶安国便迅速跑了过去。 嗯,好像现在也没有新的人加入,跑不跑都一样。 安全陪着他们往那边走,同时说道,“外地人到大城市,如果要住招待所的话,第一件事就是要在招待所分配处去申请招待所。” 陈凡很奇怪,“不是自己去找招待所吗?” 安全瞟了他一眼,“我发现你家小姜还真没说错,你是学习上的天才,生活上的土鳖,就什么都不懂。” 张文良在旁边幽幽说道,“请不要扩大打击范围,谢谢。” 安全回过头,“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啦。你只是土鳖,还配不上学习上的天才。” 张文良:我不该说话的。 安全继续说道,“你想啊,如果任由大家都自己去找招待所,那是不是都去找条件好的?反正能报销嘛,何不住好一点的呢?可是这样一来,条件差的谁去住?” 陈凡默默抽出一支烟点上,在队伍旁边停下脚步,轻声说道,“那就都把条件做好一点不就行了。” 安全登时吐出一口烟雾,差点被一口烟呛住。 连着咳嗽了好几声,他才没好气地说道,“我还想呢,有可能吗?” 陈凡抽着烟,看向那个小小的窗口,这时候才看见窗户上面有一行小字:“招待所分配处”。 这特么谁能看得见?真坑爹。 安全掸掸烟灰,继续说道,“总之,只要是长途站,包括火车、汽车和水运,都设有招待所分配处。” 陈凡有些好奇,“飞机场呢?也有吗?” 安全又差点被噎住,“我又没坐过飞机,哪里知道这个?” 陈凡“哦”了一声,淡定地抬手示意,“你继续。” 他心里却在嘀咕,自己怎么把飞机给忘了? 现在咱也是正儿八经的处级,有资格买机票的,回头就坐飞机去首都,听说现在飞机上还发茅台,到时候一醉千里也蛮有意思的哈。 安全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反正,全市的招待所房间都会通过这些分配处、分给抵达的旅客,旅客也只能到分配处指定的招待所入住,招待所接待外地旅客时,也只看分配处给的介绍信,其他任何证件都不行。” 他抽了口烟,对着陈凡耸耸肩,“运气好的时候,可能会被分配到涉外宾馆,那种宾馆条件很好,房间里就有卫生间,运气不好,被分到澡堂子也有可能。” 陈凡又惊了,“上海也有澡堂子?” 那不是北方专属吗? 安全就喜欢看他没见识的样子,呵呵笑道,“多新鲜呐,上海怎么就不能有澡堂子了?无锡离这里才多远,人家几百年前就流行早上肉包水、晚上水包肉了好伐啦。” (70年代上海沪中浴室) 陈凡不禁啧啧称奇,“我还以为南方人都羞于坦诚相见,原来不是啊。” 安全自然听懂他的意思,颇为骄傲地笑道,“阿拉上海是南北交汇、东西交融,只要是好东西,我们都愿意试一试。 我跟你说啊,上海的浴室可不是现在才有的,早在100年前,文人葛元煦就在《沪游杂记》中记载:‘租界盆汤,以盆汤弄之畅园、紫来街之亦园为最,久星园继之。官座陈设华丽,桌椅皆红木嵌湖石。近增春园怡园,密房曲室,优雅宜人……’。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一百多年前,上海的浴室就做得很高档了,连高档浴室都有了,中低档的澡堂子还会少吗?” 他忽然打了个响指,压低声音笑道,“要是能分到高档浴室去住宿,也是赚到呢,住澡堂子钞票要得少呀,一晚上只要几毛钱,可是环境还挺好,睡觉前还能再花几毛钱泡个澡,你说是不是赚大了?!” (沪江浴室洗一次3毛5分钱) 陈凡咂咂嘴,看着越来越接近窗口的叶安国,嘀咕着说道,“那我还是宁肯去涉外宾馆。贵点就贵点,方便啊。” 安全咂咂嘴,颇有些意兴阑珊,“差点忘了,你是个土财主,有钱。” 他转过头,无意中瞟见张文良几人都在点头,脸上写满了同意,不禁微微一愣,沉吟两秒,小声问道,“今年你们分红多少?” 张文良干咳一声,脸上扬起含蓄而灿烂的笑容。 可没等他说话,旁边肖华强就抢着说道,“今年我们5队差了点,才5毛钱一个工分,6队都比我们多,一个工分值6毛多钱,最高的还是大队部,一个工分值3块。” 他眼里写满了羡慕嫉妒,将目光投向陈凡,“陈老师一个人就拿了两万多块,比书记和队长都要高得多,赚大发了!” 安全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多、多少?” 陈凡掸掸烟灰,淡定地说道,“不就是两万多吗,看你一惊一乍,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安全眼睛狂眨,还用力捏了一下,“不疼,果然是做梦。” 肖华强很无辜地看着他,“你倒是捏你自己啊。” 安全嗖地一下收回手,怔怔地看着他,“真的?” 不等肖华强说话,张文良突然将行李包放到地上,从里面翻出来一个信封,随后将行李包拉上,站起来将信封递给安全,“给,你的分红。” 安全“啊”了一声,不解地看着他,“我还有分红?” 张文良点点头,见他不接,直接塞到他手上,笑道,“最后两个月你都在忙大队部的事,那时候你也辞职了,所以大队部领导开会,一致同意给你算工分。” 看了看手里的信封,安全还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推脱一下。 这时陈凡轻声说道,“两个月就是60个工、600个工分,一个工分3块钱,这里是1800块。” 安全跟触电似的,一下子将手收回来,赶紧将钱揣进棉衣内口袋,同时将棉衣裹紧。 愣了两三秒,他才反应过来,瞪着张文良说道,“1800啊,你在这里就给我,也不怕被人抢!” “抢?” 杨家民和肖华强同时撩开棉衣,露出腰间的手枪,左右顾盼着说道,“哪来的小贼敢抢钱?” 张文良则有些惊讶,“上海还有人敢抢钱吗?” 云湖那边可没听说过有人在大街上抢钱的。 安全脸色有些尴尬,“咳咳,本来是没有的,不过最近不是返城的人比较多吗,这人一多就乱,我也是说以防万一,对,以防万一。” “哦。” 张文良点点头,笑道,“放心,没有万一,就算我们几个搞不定,小陈的本事你是知道的,给他一颗石头,就能还你一条人命!” 安全啐了两口,“呸呸呸,我要人命干什么?我是说安全第一。” 张文良没脑子地点头,“对对对,你第一、你第一。” 安全也顾不得他的调侃,感慨地说道,“本来这钱我是不应该拿……” 一听这话,张文良便将他的话打断,“什么不应该?就是应该、肯定应该!去年一年你在卢家湾干了多少事?如果不是你全力帮忙,在公社几个单位来回奔走跑手续,还跟着叶队长一起去找其他几个大队赊种苗,咱们的养殖场能办得这么顺利?” 陈凡也拍拍他的肩膀,换了一支烟叼在嘴里,“给你你就放心拿着,也就是你那时候还是国家干部,不好给你算工分,否则跟张大夫一样,工资和工分一起拿,任谁都说不出话来。” 看了看两人,安全也放下心里的包袱,呵呵笑道,“看来我应该早点辞职的哈,要不然现在也能买个大房子了。” 一个月900,一年不得一万多?! 这笔巨款都能买个厅室楼房了,再多配一套上好的家具,还绰绰有余。 “买房?” 张文良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你要买房子吗?” 安全笑了笑,正要说话,忽然眼眶有些发红,赶紧深吸一口气。 陈凡一看,便掏出烟散了一圈,最后递给他一支。 安全用没抽完的烟屁股引火,将烟点燃,吐出一口烟雾,总算将心绪平复下来。 他按了按胸口厚厚的信封,笑着说道,“不怕你们笑话,我父母家本来就不大,只有两小间房,加起来刚刚够40平米,我去下乡以后,没过两年我哥就结了婚,现在还和父母住一起,他们一家四口,加上我父母两个,住在小小的房子里,已经挪不开身,我这一回来,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每天打地铺。” 说到这里,他哈出一口长气,看了看刚刚点亮的路灯,抽了一口烟,“就因为这个,可盈一直没有过来,她还没跟我父母见过面,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拿钱找人换一间房,也算有个家。” 陈凡听了轻轻点头,说道,“你这个想法是对的。高考以后,将有越来越多的知青返城,以后城里的房子会越来越紧张,价格肯定也会越来越高,能早点买房,就尽快下手,省得以后越来越麻烦。” 听到这话,安全不禁两眼发亮,“你也这么觉得?” 别看他嘴上总是调侃,经过这一年的相处,尤其是高考这一件事之后,他和卢家湾的人一样,对陈凡有种盲目的信任。 此时听到他的意见,竟然跟自己一样,忽然间就有了信心。 陈凡笑了笑,说道,“不过现在不允许私人买房,要买也只能通过熟人去换,你有这方面的门路?” 安全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是不允许买房,但是一直都有换房的,大房换小房、新房换旧房、市区换郊区,几乎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街道办下面的房管所,为了解决老百姓的住房需求,还专门设立了‘换房人’,我爸妈就在街道办工作,有很多信息可以查找,找房子应该不成问题。” 顿了一下,他抽了口烟,继续说道,“不过想找好房就困难了,好的房子价格也高。” 他对着张文良笑了笑,“我在南湖待了10年,除掉各种花销,只攒了600多块钱,可盈比我多一些,但也只有1000块。现在上海一套20平米的老房子,就要1600块。……” 张文良顿时瞪大眼睛,“多少?1600?20平米?” 他张开手臂比划了一下,似乎在想20平米有多大,随即抬起头满脸的惊叹,“那也太黑了吧!” 1600都能在卢家湾盖个大平房了,还是砖瓦房,在这里却只能换一间20平米的老房子?那不是坑人么! 安全满脸苦笑,“所以我才不乐意。而且我和可盈年纪都不小了,想着最好是这两年能要个孩子,一个小房间也不够啊。” 他说着呼出一口长气,又按了按胸口,笑道,“现在好了,有了这笔钱,就能换个稍微大一点的。” 陈凡在一旁点头,“钱的事不用操心,找就找个好房子,带厨房卫生间的那种,一次性搞定,省得以后还麻烦。” 说完他指了指张文良,“缺钱就找他借,他今年分红也有一万多,他们两口子加起来比我还多。” 张文良翻了个白眼,“谢谢你替我做人情啊。” 安全这时终于恢复正常,一把抓住张文良的手,用力摇了两把,情真意切地说道,“老张同志,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就全靠你啦!” 张文良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叶安国终于拿到分配的招待所,颠颠地跑回来,举着一张单子,弱弱地说道,“是个澡堂子,怎么办?” 安全将单子抓到手里,轻轻拍了一下嘴巴,抬起头来,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竟然真被分到澡堂子里去啦? 陈凡抖了抖自己帅气的羊绒大衣,再跺跺脚上的皮鞋。 妹的,早知道要住澡堂子,就不换这一身骚包的衣服了。 (本章完) 第500章 一定服务好 丢掉烟头,陈凡拎起行李箱,左右看了看,“哪里可以坐出租车?” 所有人都扭头看着他。 安全很惊讶,“你真去住澡堂子啊?这可不是那种高档浴室!就是个大堂里面摆几排简易床,几十甚至几百个人都睡里面,打呼噜、臭脚丫子根本让人睡不着觉。” 看陈凡这身打扮,就不像住澡堂子的人呐。 再说了,陈凡能受得了这委屈? 他丁点都不信。 若不是家里实在转不开,他都想带几人回家去住了。现在也只能想想,看看能不能找老爸想点办法,最好是在街道办招待所腾个房间出来。 只是现在回城的人越来越多,到处都在托关系、讲人情,即便是这点小事,也难办得很。 他不信,张文良更不信,一个住招待所都要住干部房的人,会去住澡堂子?闹呢? 陈凡这时已经看到远处几辆三轮车停在路边,便抬手问道,“那個是不是出租车?” 安全正满脑子浆糊,听到问话,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随即点了点头,“对,那就是三轮出租车,我们本地人叫乌句壳,一辆车能坐两三个人。哦,孤峰县城也有。” 陈凡打了个响指,“那就走吧。” 安全这时突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有门路可以找到住宿的地方?” 陈凡漫步往前走,“现在还不知道,先去看看再说。如果住不成,再去住澡堂子也一样。” 澡堂子是不可能住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住澡堂子,万一实在行不通,也只能厚着脸皮去找自己在上海的几个读者帮忙。 嗯,凭他们几个的工作单位和职位,帮忙找个招待所应该不成问题吧?! 自从上次送安全上船,遇到一位船长读者之后,他便回家将几乎所有读者来信都整理了一遍。 别说,还真被他发现不少“宝藏读者”,他便用一个专用笔记本,将这些读者信息记录下来。 上海这么大,他也给《上海文艺》投了不少稿子,自然有很多读者来信,这些信件都被杂志社打包后寄给他,这些人他也整理过,信息就在行李箱里面的笔记本上,临时找几个人帮忙,应该还是可以的。 安全瞬间兴奋起来,跟在他身边小跑,“我就知道你有办法,这样,等我先把三轮车还回去,再拿点换洗衣服,跟你们一起去住招待所。” 外地人比他一个本地人更吃得开,他竟然没有一点羞耻感,反而还挺兴奋。 陈凡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看他,“也行,那我们就先去你家,顺便给叔叔阿姨拜个年,再等你一起去。” 反正安全在家里也是打地铺,一起去住招待所也不错,正好跟着一起去跑买种苗的事,还更方便。 安全刚点完头,又听见陈凡说道,“对了,你家远不远,要不要打车过去?” 他立刻笑道,“不远,就在前面一点、城隍庙旁边,走路过去也要不了10分钟。” 陈凡脸色微滞,靠,竟然还是个潜在富豪? 城隍庙旁边的房子,放在几十年后,哪怕只有40平米,也能值1000多万吧。 安全骑上三轮车,陈凡几人将行李放在车上,跟在后面走。 张文良快走两步到他旁边,小声问道,“是不是去找上海作协?” 在他想来,陈作家是省作协的会员,又是处级干部,找同行单位行个方便,岂不是很正常? 陈凡却摇摇头,“不是,具体哪一个先别问,还不知道行不行呢,反正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加入作协只是为了镀金,接受外联部欧美分部的主任职务,也只是为了以后方便,其实心底并不太愿意参与作协的事。 尤其是上海作协。 今年卢新华就会以一篇《伤痕》,加入上海作协,并成为首批全国作协最年轻的会员、作协上海分会理事、上海青联常委、第四届全国文代会代表。 当然,现在他来了,这个全国作协最年轻的会员应该轮不到卢新华。 不过这一两年内,上海作协必定成为全国文坛的风暴眼,他可不想掺和进去。 所以这次来上海,除了看看能不能拜访一下巴金和夏衍,他连《上海文艺》杂志社的编辑都不想见,更别说去跟上海作协扯上关系。 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怕沾上麻烦。 咦,对了。 卢新华好像是复旦大学中文系的,跟姜甜甜是一个专业,说不定还是同班同学? 嗯,回头得给她打打预防针,别什么事都掺和,坚决做个不沾是非的好学生。 安全父母的家果然离得不远,他自己骑着三轮车,后面几人个个都是腿脚麻利的人,10分钟不到,便在一条小巷子里停下。 推开关闭的铁栅门,等陈凡他们拿好行李,安全先将三轮车还给一位60多岁的老大爷,随后带着他们往里走。 同时介绍道,“这里以前是旧社会的办公楼,因为靠近码头嘛,当年这里有很多公司的。后来就被改造成了公房,供老百姓居住,各个单位的人都有,就是格局不太好,房子里没有厨房和厕所,生活有点麻烦,不过比起好多没分到房子的,已经很不错了。” 陈凡跟在他身后,借着昏黄的路灯打量,这是一座5层楼的大房子,看上去方方正正,果真如办公大楼一样,外墙上只有一扇扇的窗户,连个阳台都没有。 走进楼梯间,便能看见走廊上摆着一个个厨房,如同街边的摊位一样,分布在楼道两旁,将宽阔的楼道堵得只能容下一个稍微胖点的人行走。 此时正好是下班时间,有不少人正忙着做饭,有些用液化气灶,但大部分还是用蜂窝煤炉。 可灶头虽多,却没什么油烟。 这时候的上海,每人每月只有半斤油的定额,实在是奢侈不起放太多油。 但也有人自己炼猪油代替,混在一堆青菜中,显得格外的香。 张文良看过之后,不禁撇了撇嘴,转头看向陈凡。 陈凡对着他微微一笑,耸了耸肩,快走两步跟在安全后头爬楼梯。 一路上到四楼,安全才转身指了指,“到了,就在这层。” 上到楼道,陈凡几人将行李放下,开箱的开箱、开包的开包,各自拿出一个袋子。 安全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当即说道,“伱们这是干什么?又不是外人,非得这么客气?” 陈凡抖了抖袋子,笑道,“大过年的,给叔叔阿姨拜年,能不拎点东西,这道理到哪里都说不通啊。” 这些是提前准备好的,如果去安全家里,就直接给他父母,如果不去,就交给安全转交。 安全拍拍脑门,呵呵笑道,“行吧。” 刚才那1800他都收了,也不差这点拜年的礼物。 安全一边往里走,一边跟走廊上做饭的人打着招呼,后面的陈凡几人自然成了围观的对象。 还好陈凡不社恐,一路点头微笑致意,等顺着走廊走到走廊最尽头的位置,才终于停下来。 不用敲门,房门都是敞开的,一位50多岁的阿姨正在门口做饭,看见安全回来,正要打招呼,再看看后面跟着的5个人,先是暗暗一惊,随即脸上挂满笑容,对着安全说道,“回来啦,他们是你朋友?” 说话的时候还在头疼,不是说直接接了人就送去招待所的么,现在饭菜都没准备,家里也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实在是尴尬啊。 陈凡几人赶紧打招呼,“阿姨春节好,给您拜年了。” 初五出发,路上漂了4天,今天才初九,这年头虽然假期只有3天,可没过正月十五都是春节,不像后世,假期多了,反倒拜年的时间却短了,几乎过了初五就没人再拜年。 这时屋里几个人也走了出来。 一位50多岁的大伯,不用问,肯定是安全的父亲。还有一对30多岁的青年夫妻,和两个不到10岁的小孩。 陈凡几人又一一打招呼拜年。 这两间屋子确实是小,一间房稍微整齐一点,只有一张大床、两张大衣柜、两张书桌和几把椅子。 好嘛,就这点东西已经将房间挤满。 而另一间房更加拥挤,一张大床、一张小床,两个衣柜,再就是乱七八糟的桌子、椅子、箱子、书柜、……,连床底下和柜子顶上都堆满了东西。 反正不管是哪间房,都坐不下他们几个。 不过在安全父亲的极力邀请下,几人还是在那间明显是安全哥嫂的房间里坐了一小会儿,又喝了几口热茶之后,便留下礼物告辞。 出了院子,安全满脸苦笑地说道,“看见了吧,我父母家就这样,现在我哥嫂一间房,两个侄子跟着我妈睡,我爸睡那张小床,我就在地上打地铺。 就这个条件已经算不错的了,至少还有我打地铺的位置,有些人回城以后,连个地铺都捞不着,只能在街道办提供的临时住所里,跟其他人一起挤大通铺。” 他转头看了看陈凡,忽然哈哈笑道,“那地方我还真去看过,比澡堂子都不如,所以你们被分到澡堂子还不算最惨的。有些旅客晚上到,实在是连澡堂子都安排不了,就会往这种地方分,不过不要钱。” 陈凡嘴角微抽,顺着来路往回走,因为要去码头那里才有出租车坐。 出了弄堂口,他才掏出烟散了一圈,点燃后说道,“没有可以租的房子吗?” 暂时买不到合适的,租一间也行啊,反正租金又不贵,哪怕几十年后也只要几块钱,除了不是自己的不能卖,对没钱的人来说比买房还划算。 安全哼哼两声,“还哪来的房子出租?有的早就租给有工作的职工,现在排队租房的人比想要买房的人还多好多倍,要不然我也不会想着买房……”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不过要说完全没有房子,也不对。早些年有好多人去了国外,另外还有一些被那啥了的人,他们的房子都被收缴。 现在不是要搞统战么,凡是有海外关系的,都希望能重新利用起来,所以有不少房子都被一一发还。 就是因为这件事,恰好跟知青回城撞到了一起,才造成住房特别特别紧张。” 他转头看着陈凡,笑着说道,“你要是认识有海外关系的人,就可以直接从他们手里买到、租到好房子。” 说完之后,他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一长条烟雾,郁闷地说道,“特么的,搞了几十年,一朝回到55前。” 陈凡嘴角微抽,没想到还是个愤青。 吐出一口烟雾,他淡定地说道,“如果换成被退房的人是你,是不是很开心。” 安全微微一愣,过了几秒,他突然笑出声来,“哈哈,还真是。” 后面张文良几人相视一眼,齐齐撇嘴。 城里套路真多,还是农村好。 回到码头前,刚才那几辆出租车已经不在了。 不过换了几辆新来的。 6个人分乘三辆车,安全跟陈凡挤在一起,坐好后问道,“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卫生局,还是作协?” 刚才张文良跟陈凡说话时,他在前面也听见了,之后小声问了几句,才知道陈凡已经是省作协会员,连工作单位都被调了过去。 若是自己还在税务所,论级别,要比他低整整4级。 就没地方说理去! 陈凡回了他一句,“卫生局。” 随即对着前面的司机师傅说道,“师傅,麻烦去市卫生局招待所。” 安全脸上写满了羡慕,“我就猜到,以你在卫生系统的声望,全国各地的卫生招待所随你住。” 陈凡叹了口气,“你以为白住的咩?要出力的啊,阿锅!” 走到哪里都有人接待当然很爽,但是如果可以的话,陈凡宁肯被分配去一间普通的招待所,也不愿意去欠别人的人情。 欠的人情要还的,别的不说,做一场报告,再搞个技术交流会,你去不去? 不去你好意思过来住? 去就是两天时间没了,还得跟一群不认识的人应酬。 夭寿啊! 码头距离市卫生局大约6公里左右,在三轮车师傅的稳健操控下,十几分钟后,便抵达招待所门前。 又用了几分钟办理入住手续,陈凡终究还是住进了卫生局直属招待所的干部房。 他现在手里有三本证件,分别是作协会员证、江南省作协工作证、云湖卫生处荣誉顾问证。 另外除了张文良手里的卢家湾生产大队介绍信,他身上还有一张云湖卫生处开的“工作”介绍信。 其实就是希望各地卫生系统单位帮忙行个方便的文书,这是他去周姐家拜年的时候,听他说要去上海,特意加班给他开的。 办理入住的时候,陈凡以他平平无奇的颜值,先让接待员能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随后将荣誉顾问证、卫生处介绍信和作协工作证摆在台面上,入住手续就办好了。 顾问证和介绍信是证明他来这里住宿的正当性。 毕竟这种工作单位系统内部的招待所,一般不接待系统外部人员入住,除非是有正当的工作交流理由。 而他既然是云湖卫生处的荣誉顾问,又是去年名噪一时的“云湖急救法”发明者,入住卫生系统招待所,也就理所当然。 至于作协的工作证,是为了证明他现在的工作级别。 这里可不是云湖,也没有周姐,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安排干部房给他。 不过有工作证就不一样,处级干部无论在哪里都有资格住干部房。……既然已经动用了人情,何不住得更舒服点呢?! 至于跟着过来的张文良几人,也在他的面子下被安排妥当。 一间三人房、一间双人房统统塞进去,都不需要他拉下脸去求人。 干部房里,陈凡泡在浴缸里面,舒服得直哼哼。 …… 下面接待台,20多岁的接待员小姐姐却正在跟自己的顶头上司通电话。 “对,是陈凡,确认过了,就是去年发明了云湖急救法的那个,我看了他带的证件,他还是江南省作协会员呢,而且现在工作单位也在作协,是副处级主任。 为什么会换单位?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他本身就是个作家,经常在他们江南省的杂志上发表文章,加入作协也很正常吧。 对了,我还看到了张文良,对对,就是《急救手册》上面做演示的那两个人之一,另一个张觉民没有来,我给他们办手续的时候看过名字,没有他。 来干什么?哦,这个我还真问过。 他们是代表生产队过来采购种苗的,就是肉兔、肉鸡这些,今天刚到,因为没有分到招待所,就只能来这里。 好好,我一定好好看着,不让他们跑。嗯嗯,刚才我办完手续就给我们组长汇报过,然后您就打电话来了。 好的,我一定服务好,行、行,我明白了,现在就过去跟他说。” 挂断电话,接待员立刻拎了两瓶开水,丢下接待台不管,蹬蹬蹬上了楼。 反正门口有带枪的守卫员站岗,不怕出事。 …… 陈凡洗完澡,穿上自己做的厚厚的棉衣家居服,整个人往床上一扑,再翻个身。 舒服。 只可惜,这里没有暖气,要是能弄个壁炉就好了。 上海的冬天比云湖还冷,今天虽然没下雪,可天空阴沉沉的,北风嗖嗖地刮着,夹着从海上卷来的水汽,发起阵阵魔法攻击,简直冷到骨子里,让人忍不住往被窝里钻。 不过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 虽说下船前,在船上和船长一起喝了点酒,可这时候又饿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陈凡翻身坐起来,走过去开门。 不出意外,是安全他们几个。 陈凡让开门口往里走,“你们这么快就洗漱完啦?” 张文良最先进来,“就擦把脸泡个脚的事,能要多长时候?” 安全跟在他后头,嘴里啧啧有声,“哎呀,不愧是干部房啊,就是不一样,这间房子比我家那两间房都大了。” 他这里摸摸、那里瞧瞧,“嘿,还有收音机、电风扇,家具也是上好的楠木,奢侈,真奢侈。” 叶安国三人跟陈凡没那么熟,不过也没有拘谨,只是满脸微笑地跟着走了进来。 陈凡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到窗边的沙发上去坐,掏出一包过滤嘴黄金龙丢到茶几上,“自己拿。” 随后自己坐到床上,笑道,“这里的条件还不如云湖卫生所呢,那里不仅面积更大,还有一台黑白电视机。” 安全往沙发上一躺,拿起烟抽出几支,散给张文良他们几个,自己也叼了一支到嘴里,没好气地说道,“你不要老是拿云湖跟上海比好不好,这里的房子很贵的,能有个这么大的房间已经很不错啦。” 陈凡哈哈一笑,正要说话,突然耳朵动了两下,对着几人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随即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房门。 正好看见接待员走过来。 接待员看见房门被拉开,不禁吓了一跳,等看见是陈凡,才缓缓松了口气,脸上堆起笑容,说道,“陈主任您好,我怕您热水不够用,又提了两瓶。” 陈凡笑着接过去,“谢谢啊,麻烦你了。”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你也别叫我什么主任,作协那边的主任,跟咱卫生系统不沾边。你就直接叫我陈凡,或者陈同志都行。” 接待员看着温文尔雅的陈同志,脸上不觉飞起两道红霞,低着头小声说道,“好的,陈主任。” 陈凡嘴角微抽,得,白说了。 过了两秒,他见接待员还站在原地,便轻声问道,“呃,你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接待员猛地回过神来,抬起头说道,“哦,有。” 她眨了几下眼睛,终于想起顶头上司交代的任务,“呃,就是我们单位的领导,还有卫生局的几位领导,听说你来了上海,就想过来拜访一下。” 陈凡抿了抿嘴,我这才刚入住,你们就来人了,是不是太着急了点? 不等他说话,接待员继续说道,“他们等一下就到,另外,你们应该都还没吃晚饭吧,我已经通知了招待所食堂,他们正在做饭,待会儿我们领导请你们吃个便饭。就这个事,我就过来跟您说一下。” 都到了别人的地头,这种主人的邀请自然不能推辞。 陈凡便点了点头,笑道,“好的,那我就恭候你们领导大驾。” 接待员露出甜美的微笑,对着他摆摆手,“那,陈主任再见。” 陈凡,“……” (本章完) 第501章 满载而归 2月16日,正月初十。 市卫生局小礼堂,一场技术交流会正在举行。 陈凡站在一旁,认真讲解呼吸道异物清除法的医学原理和操作手法。 张文良和安全则在主席台上做演示。 不就是急救手法吗,张文良表示熟得很。 就是安全有些不满意,自己被老张搂着挤压肚子,很难受的好吧。 也就是自己肚子肉多,要是换成一个瘦子,弄不好真能吐出来。 咦,好像张觉民就是个瘦子? 不一会儿讲解完,礼堂中响起热烈的掌声。 其实这些东西,现场所有人都掌握了,今天过来就是看名人的。 纯属凑热闹。 叶安国几人在角落里跟着鼓掌,只是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幸亏没人注意这三个小角色,要不然就露馅了。 杨家民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等一下能不能自己出去吃?” 肖华强努力维持微笑的表情,“小点声,入乡随俗、客随主便,哪有挑剔的道理。” 叶安国摸摸肚子,“可是他们在菜里放糖!” 三人相视一眼,齐声叹气。 但是脸上还得微笑,好气啊。 昨天晚上卫生局的领导过来请吃饭,他们还挺兴奋,觉得可以尝一尝上海的美食,结果就没几个菜能吃得下去。 红烧肉加糖、狮子头加糖、粉蒸肉和西红柿炒鸡蛋加糖也就忍了,竟然连青菜都加糖? 他们勉强吃了几口菜之后,趁几位领导跟陈老师相谈甚欢,赶紧将茶杯里的茶倒进饭碗里,呼噜噜吃了两碗白饭。 回去后陈老师还说他们,是这几個月日子过好了,竟然还挑起嘴来了? 换成一年前,他们能不能将那桌菜吃光?! 叶安国三人觉得是因为自己几人不肯吃菜,又不好剩太多菜,否则会让主人觉得菜不好吃,所以陈老师就不动声色地吃了半桌子菜,口味太难受,才会把气撒在自己几人头上。 就这种甜口的菜,哪怕换成以前没东西吃的时候,……那也吃不进去啊! 晚餐没吃好,只能早餐补。 3分钱一只的芝麻咸大饼、淡豆浆,4分钱一只的甜大饼、老虎脚爪点心、半两重的油条、咸豆浆,5分钱的甜豆浆,8分钱一碗只有二两的清汤阳春面,一毛五一碗加现炒菠菜和油豆腐的菜汤面,…… 6个人一共吃掉了整整8块钱,其中又有一半进了陈老师的肚子。 很让他们怀疑昨天晚上是不是陈老师吃坏了肚子,把肚子都拉空了? 要不然怎么这么能吃呢? 所以现在就要吃中饭,三人都心有戚戚然。 主席台上,张文良和安全已经圆满完成任务,撤到一旁抽烟喝茶,只有陈凡还在诚恳地与众多领导和医院骨干交流。 本来刚开始大家觉得陈凡应该只对急救知识有一些了解,毕竟之前云湖卫生处急救知识宣讲团的人就是这么说的。 等这时候一交流,随着不知不觉将话题展开,众人才发现,陈凡不仅仅对急救医术非常了解,凡是众人聊到的领域,他都能侃侃而谈。 只可惜,他对其他领域的研究并不深入,只是勉强达到专业医师的程度。 尽管如此,也已经很不得了。 哪怕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能对各个专业医学领域都有涉猎的医学人才也不太常见,这些人大多都是几个大医院的急诊科资深医师,因为工作需要,不得不去了解一些其他科目的医学知识,以便进行应急治疗。 而陈凡小小年纪就能达到这个水平,除了有名师指点,其自身的天赋也至关重要。 想到这里,几位老教授不禁起了爱才之心,询问陈凡有没有报考医学院的想法。 若是他愿意,可以直接招收他为研究生,今年下半年就能入学。 可惜被陈凡婉言谢绝。 他们不知道,陈凡现在表现出来的医学水平,只有lv3的程度,也就是专业医师,不过是全科而已。 而他真正的医术等级,已经是lv5,跟他的文学等级一样,别说研究生,当研究生导师都没问题。 无非藏拙罢了。 他又不想当医生,没事显露那么多干嘛? 若不是今天卫生局组织了这场交流会,找来这些各大医院的顶级大牛跟他一起交流急救技术和经验,为了不至于“一问三不知”,他不得已才露出一点点底蕴,否则的话,做个人们印象中的普通急救医师就挺好,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 上午开交流会,中午在卫生局食堂吃了个招待餐,下午再到附近的某个医院进行现场技术交流和演示。 最后合影、结束。 原本陈凡以为会浪费两天的事情,结果一天就结束,还行。 …… 第二天一早,众人便去办正事。 只是队伍中多了一个人。 袁成国是市卫生局的一名普通职工,意思就是非专业人士,干行政工作的那种。 本来这种没有背景的小同志很难有机会进入领导的视野,但是这一次,他就凭着是崇明岛本地人的优势,被领导委以“重任”,协助陈凡去崇明岛农场采购种苗。 虽然他一个卫生局搞行政工作的,跟养殖种苗不搭边,但只要是领导吩咐的事,就要认真完成。 况且他心里还在盘算着,若是这一次能圆满完成任务,让领导看到自己的能力,以后升职的机会是不是更大一些?! 所以袁成国很兴奋,站在船舷上扶着栏杆,指着远处的崇明岛说道,“那里就是崇明岛了,进出只能靠渡轮,但是岛上的农产品和奉贤、南汇、宝山的几家农场一起,供应了半个上海,其中崇明就占了一半还多,剩下的才需要靠外地输入。 岛上农场很多,有新海农场、东风农场、长江农场、长征农场、跃进农场、红星农场、前进农场和前哨农场。都是这些年一点点开垦出来的。 早些年的时候岛上可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候都是荒地,就跟南泥湾似的,是好多知青上岛,才有了现在这么多农场。” 说着还唱起了歌,“花篮的花儿香……” 导游在唱歌,何况待会儿还要靠人家走关系,众人自然鼓掌叫好,安全甚至还拿出口风琴伴奏。 不一会儿,竟然引起船上乘客的大合唱。 (1970年第一艘双体客轮沪航8号,走吴淞到崇明南门港航线) 合唱声中,陈凡也渐渐抛开了偶像包袱,张文良几人更是似乎找到了组织,操着一口标准的云湖话,混在歌声中极其突兀。 顿时引来笑声一片。 一位四十多岁的老大哥拉着他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去崇明呢?那里可没有什么好看的。” 边上一位老阿姨立刻接话,“就不能过去探亲啊,崇明岛上也是有人住的好吧。” 老大哥不服气了,“他们都是外地人,连江苏都不是,探个什么亲?崇明岛上基本上都是本地人,就没有几个外地的。” 随后拉着张文良,“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张文良这才有机会说话,笑着点头说道,“对对对,你说的很对,我们不是探亲,是去办事的。” 结果老大哥眼睛眨呀眨,“你那个地方的话,我有点听不太懂呢。” 张文良脸色微僵,我都没嫌弃你的上海普通话很烂,你倒是嫌弃我来了? 安全收好口琴,在一旁狂笑。 同时走过来说道,“他们是江南云湖地区的,我是上海本地的,住城隍庙那边,在云湖插队10年,刚刚才回来,现在那边生产队要搞养殖,听说崇明这里有养殖场,就带他们过来看看。” “哟,原来是老知青啊。” 老大哥立刻跟安全握了握手,咧着嘴笑道,“不错不错,全国知青是一家,就是要互相帮助。” 安全不禁一愣,惊讶地看着他,“你也是知青?” 那这个资格也太老了吧?! 老大哥摇头,“不是,我妹夫是知青,他也回城了,我就是去看我妹妹的。” 安全也不介意,“哈哈,那也算半家人。” 他们在那边闲聊,陈凡靠在栏杆上,掏出烟递了一支给袁成国,袁成国立刻诚惶诚恐地接过去。 他真没想到,这个闻名全国的小陈老师还挺和蔼的,比那些考上大学就尾巴翘上天的几个同事强多了。 这时老大哥给安全他们讲起了崇明岛上的农场情况,因为怕陈凡和张文良他们听不懂上海普通话,他便跟着解释, “崇明岛有8个农场,并不是乱分的,每个农场都有各自的专业方向。在岛上北部,是最大的草原农场,主要是种植牧草和养殖牛羊,提供新鲜的牛奶和羊肉。 中部的农场主要种植蔬菜,南边的农场是个大果园,可惜现在是冬天,要不然可以带你们去摘果子,我小姨嫁在那边,有我带着不用花钱的。 另外还有专门种花的、种茶的、养鱼的,以及最重要的是种植水稻的。 最后就是同样位于南边,在果园旁边的养殖农场,我们今天要去的地方就是那里,里面有鸡鸭鹅猪,兔子也有不过不多,主要是早些年割尾巴的影响,很多社员家里都没养了。 农场也不是以养兔为主,所以只留了一些作为种苗,反正也不费功夫,一方面自己吃,另一方面想着万一等哪天又放开了,又能重新养殖,就不用去外地找种苗。” 听完他的话,陈凡眼里满是好奇。 咳咳,当然,更多的是开心。 他掸了掸烟灰,散落的烟灰立刻被风吹散,随即干咳一声,对着袁成国笑道,“袁同志,我想问一下,如果我们想买点别的东西,不知道方不方便的?” 袁成国愣了愣,“还想买什么?” 陈凡,“就是伱刚才说的,其他农场的东西,比如花的种子、茶树苗、果树苗这些。若是能够买一对小奶牛,和几只小羊羔,那就更好了。” 奶牛可以挤奶,至于小羊羔,品种肯定比云湖的本地羊好吃。 云湖的羊肉太膻,处理起来比较麻烦,做成熟食味道也就那样,若是能买几对上好的肉羊回去,几年后卢家湾又能多个拳头产品。 可惜,袁成国脸色有些为难,轻轻摇了摇头,“你要花的种子、树苗这些都不难,我找我姨父就能解决,可是奶牛绝对不可能。 我有几个同学就是牧场那边的,听他们说,他们牧场把奶牛看得比人命还重,最好的兽医宿舍就在牛棚旁边,而且每一头小奶牛都会重点照顾,绝对不可能外卖。” 陈凡眨眨眼,眼里有些失望,“这样子的吗?” 顿了一下,他又带着几分希冀问道,“那小羊羔呢?” 袁成国眉头紧皱,缓缓摇头说道,“这个要问一下,不过比起奶牛,可能会有点希望。” 他抬起头解释道,“毕竟养羊是为了吃肉,卖活羊和卖羊肉都是卖,关键看他们领导批不批。” 陈凡眨眨眼,既然可以谈,那就好好谈一谈呗! …… 渡轮越过长江口,再拐了个弯,终于抵达崇明岛南门码头。 (70年代的南门港码头) 轮渡靠岸,乘客们依次下船走上栈桥,还有好多人在跟张文良他们挥手道别。 等出了码头,张文良左看看、右瞧瞧,脸色还有些兴奋,小声说道,“原来大码头也有农村啊?!” 安全掏出一支烟点燃,“这话说的,那个大城市都有农村啊,不管是上海还是首都,那么大的地方,哪能全都是城里?” 他又递了一支烟给袁成国,笑道,“到了你的地头,接下来就看你的啦。” 他那点拐弯抹角的关系,在这里根本就不顶用,还不如不提。 陈凡拍拍袁成国的肩膀,指了指安全,笑着说道,“他刚刚考上上海交大,读财务专业,说不定以后有机会跟你成为同事哦。” 财务相关专业可不仅仅只有财政所或税务所要,同时也是各大单位急需的专业人才,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定安全真有机会进卫生局。 不过这更多还是一句调侃的话。 对于安全来说,银行这类金融单位,或者财税系统才是他最想去的地方。 袁成国也是个会来事的,立刻拉着安全好一阵吹捧,“原来是新晋大学生啊,还是重点大学的,那我回去肯定要跟领导汇报汇报,重点关注一下安哥,以后就全靠你关照了啊,安哥!” 安全故作豪爽地挥挥手,“放心,都不是事。” 看到他故作臭屁的样子,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有地头蛇在好办事,袁成国到港口找熟人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就有一辆三轮车轰隆隆地开过来接人。 接下来就好说了。 先去农场造一顿,尽了私谊,随后张文良拿着介绍信,开始办公事。 出面招待的是农场主任。 本来这种事还不需要他出马,不过有内部人带路,透露了陈凡的来历,还有卫生局领导带的口信,主任便也重视起来。 他将众人带到一处兔舍前,指了一圈说道,“这些都是白兔,跟野兔不一样,这种兔子不爱动,每天不是吃就是睡,也不怎么活动,好养得很。” 他接过陈凡递来的过滤嘴中华,脸上的笑容又浓了三分,“你们要是想要这个,也别说买不买的话,我做主,送你们10对,够不够?” 陈凡殷勤地给他点上烟,笑道,“如果我们只要白兔,肯定也就受了您的好意。不过我们还想买点高品质的肉鸡,就不能厚着脸皮白要了。” “肉鸡啊?” 主任抓了抓脑袋,沉吟两秒,点头说道,“我们还有一些高品质的蛋鸡,你们要不要?” 陈凡两眼放光,“好啊好啊。” 随后主任带着他们在农场里转圈圈,陈凡看见什么都想要。 可是考虑到运输不便,还有卢家湾的现实情况,只能遗憾放弃一部分。 最后选择了白兔、肉鸡和蛋鸡。 交易都是公对公,办完手续,袁成国又带着他们赶往其他农场。 最后一圈转下来,不得了,三轮车上装满了东西,后来袁成国又不得不再借了一辆车。 这才满载而归。 第502章 购物 当天晚上,卫生局招待所后院。 本来是小食堂处理活禽的地方,让陈凡他们借用了一半。 张文良美滋滋地清点收获,“白兔30对、肉鸡15只、蛋鸡15只,湖羊3对,果树苗15种,水稻种子60斤,另外还有十几包鲜花种子,阔以阔以。” 陈凡在一旁赶紧说道,“种子和果树苗都是我的。” 他还想把自己的乡村别野打造成花园呢。 至于水稻种子,是上海本地的优良稻种,分别是松江大米、崇明大米和青浦薄稻米,产量没多高,最大的特点是煮熟了特别软,非常适合陈凡这种喜欢吃软饭的人。 如果不是携带不方便,他都想买个300斤回去。 张文良两眼一翻,“什么你的我的,难道你会种地?最后还不是我们队里给你干活,反正最后少不了你的就行了,还计较这点东西,真是老抠。” 他倒是没提这钱也是队里的公款开支,单拿种地虾仁猪心。 果然陈凡气不打一处来,我老抠? 哼哼,不就是种地吗,回去我就看种地的书,就不信把种植技能拉不上来! 想到这里他又有点泄气,明明自己照着书本上的知识,已经种活了那几颗茶树,怎么还是没激活种植技能呢? 难道非得要亲自翻地?还要自己挖坑? 他郁闷地抽出烟杆,恨恨地捏了个大烟丝团填进烟锅里,点燃后说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好不容易来一次上海,总得多留几天逛一逛吧。” 言外之意是同意了张文良的话,等他回去的时候估计都要3月底,甚至是4月初,这些鲜花和果树苗还真得靠队里帮着种活。 安全在一旁坐着看了半天戏,这时听到陈凡的话,立刻点头说道,“就是就是,这样,明后天我陪你们买东西,完了你们再陪我买东西,最后我再送你们上船。” 张文良转头看着他,“伱要买什么东西?” 安全抽着烟,理直气壮地说道,“买房子啊,你不在我怎么借钱?” 张文良,“……,你的坦诚让我无言以对。” 他接过安全扔来的烟,顿了两秒,点燃后说道,“待会儿我给你留两千,还不够的你找他去。” 说着指了指陈凡,“你买房让他陪你去,他懂建筑,什么房子好、什么房子差,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要想装修的话,他还能给你出装修方案、画效果图……” 不等他说完,安全便惊讶地看向陈凡,“你不跟他们一起回?” 陈凡耸耸肩,“再过几天丽丽和她姐姐要来上学,我多留几天,帮她们安置好再走。” 安全眼睛狂眨,一时间不知道该给什么表情才好。 最后只能竖起大拇指,“我看小姜这辈子要被你吃得死死的。” 这年头可不像后世,如今这个时代,女人伺候男人才是天经地义,当然这也基本上跟男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有关。 这个顶梁柱还不只是赚钱,更要能撑起家里的门户,不让家里人被别人欺负,走出去能挺直胸膛、到哪里都有几分面子。 这点却是女人很难做到的。 所以男人当顶梁柱,女人自然要把顶梁柱和家里伺候好。 若是一個男人既有本事,还能对女人体贴关心,只要这个女人不是无情无义的人,绝对能将女人吃得死死的,一辈子都逃不掉。 嗯,正常情况下人家没必要也没想逃。 陈凡咂咂嘴,没理安全这一茬,转头看着张文良。 结果还没说话,张文良看到他的眼神,便直接说道,“不逛了,最好明天一大早就走,” 随即指了指眼前这些东西,“鲜花种子和稻谷种子还好,这些树苗要尽快种到土里,还要用暖棚,这样才能尽量多的存活,等开春以后再移栽到户外。” 他又指了指那些禽畜,“这些用笼子养着也不是一回事,有两只羊还怀着羊羔,蛋鸡也在下蛋,都不能耽误。” 旁边叶安国三人都连连点头。 虽说他们也想看看大码头(大都市)的繁华,但任何时候都记得要以工作为先。 何况今年的分红让他们都非常激动,这还是兔子没有发力,现在买到了质量更好的兔子和肉鸡,还有新的肉羊,那明年的分红是不是更值得期待?! 比起大把大把的钞票,这点小事算个屁! 陈凡见他们都下定决心,便想了想,说道,“明天一早太急了,正好我认识的那个船长,他要明天才返航,不过是下午5点启航,你们还是坐他的船回去。” 张文良看了看那堆东西,当即点头,“行,有熟人打招呼,这些东西也好带上船,要不然碰上个刁钻的,还真不好处理。” 说到这个,他不得不给陈凡写个大大的服字。 这次他们来的时候乘坐的那条船的船长,可不是他的读者。 结果陈凡拿另一个船长做借口,去跟人攀关系,还真让他攀上了。接下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人家聊的,他们在船上4天,除了第一顿饭,后来的都是好吃好喝,还不花钱! 下船的时候,船长差点要拉着他拜把子,只是最终没好意思开口。毕竟人家儿子都比陈凡年纪大,这个把子实在是拜不下去。 不过有了这层关系,给他们安排这些东西,不过是顺带手的事,根本不值一提。 安排好行程,安全便不多说,“行,既然这样,那明天上午我带你们去买点纪念品。好不容易来一趟上海,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 张文良指着那堆东西笑道,“怎么能说空着手呢,这些不都是么。” 安全两眼一翻,“不跟你开玩笑,明天上午跟着我走,带你们几个土包子看看大上海的繁华!” 张文良沉吟两秒,“土包子没什么见识,就想问问上海有没有不放糖的菜?” 安全嘴角微抽,站起来大手一挥,“走,我请你们下馆子去。” 众人洗了手,跟在他身后走进旁边的食堂,安全趴在窗口递过去两包烟,觍着脸笑道,“师傅,麻烦做几个菜,不要放糖的。” 大师傅很自然地接过烟,看了看后面的陈凡几人,哈哈笑道,“外地来的?” 安全点点头,伸手指了指陈凡,“小年轻脸皮薄,跟着领导吃了几顿饭,还是吃不惯甜口,又不好意思说,麻烦您了。” 这话有技巧,既点出陈凡的身份,又没有拿领导压人的意思,反而带着几分自嘲。 大师傅听了就觉得很舒服,他惊讶地看了一眼陈凡,“哟,原来他的就是陈医师呐,我就听说局里的领导请客,还没见过真人,好年轻啊。” 随即挥了挥手,“行嘞,看我的。” 他想了想问道,“云湖能吃辣的吧?” 见安全点头,他信心满满地说道,“等着,我给你们做几道不正宗的川菜。” 十几分钟后,张文良几人终于吃上一顿饱饭。 说是不正宗,其实很正宗,樟茶鸭、回锅肉、宫保鸡丁、清蒸江团、咸烧白、……,都是正儿八经的不辣川菜,让几人胃口大开。 陈凡是吃出来了,这位绝对是个川菜大师,不放辣椒可能只因为厨房里没有合适的辣椒,便只做了不辣的川菜,但道道都是咸淡适宜、鲜嫩可口。 张文良吃完饭,拿着手绢将嘴巴一抹,拍拍安全的肩膀,“表现不错,我很满意。” 随即从棉衣口袋里掏出两叠钱,甩给安全,“赏你的。” 结果安全看都不看,撇着嘴说道,“算了吧,这点钱够什么用的,我还不如直接找陈作家借,省得还要借两家。” 他就没想过找张文良借钱,以后他又不会在卢家湾上工,也就没有工分,就凭上学的每个月19块5,借了拿什么去还? 反正自己手上还有1600多,加上前天收到的1800块分红,总共3400多块钱,勉强能买个能容纳一个小家的房子。 万一实在不够,父母那边应该还能补贴一点,没必要去找人借。 张文良看了看他,心里顿时明白他的想法,也不多说,点头说道,“也行,反正老陈阔绰,他给也一样。” 随后抽出四张大团结,再递了过去,“你搬家暖房我们不在,这个是我们四个给你的礼钱,老陈的你去找他要。” 这回安全没拒绝,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双手接过去,“谢谢谢谢。” 虽说以前上人情礼钱都不超过1块,可现在张大户不是发财了么,那他自然不会客气。 陈凡在一旁抽着烟,视线瞟向张文良。 张文良瞪着他,“怎么,难道你的也要我给?” 陈凡拿开烟杆,“我是说,我什么时候从小陈晋升到老陈啦?” “就这?” 张文良一边将钱揣进兜里,一边说道,“你以前连个对象都没有,当然是小陈,现在对象有了,估计要不了多久也会结婚,再叫你小陈肯定不合适。”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转头看看安全,“拿两张钱还给他。” 安全正要把钱揣进兜里,闻言很愕然,“为什么?” 陈凡耸耸肩,“他跟秀姐结婚了,估计正月份就要搬新房。” 一听这话,安全立刻看向张文良,“嘿,嘴还挺严实,这几天都没说。” 他立刻将钱掏出来,数了三张递过去,“一张结婚的,一张贺新房的,还有一张是给我大侄子的。” 张文良又喜笑颜开地接回去,“托你吉言。” 好嘛,几张钱就转来转去。 不过安全手里还是留了一张,没白收。 …… 2月18日,正月12。 上海购物去哪里?请往南京东路寻! 第一百货公司,安全终于从张文良、杨家民、肖华强、叶安国四人脸上看到了土包子的表情。 张文良弯着腰,凑到橱窗跟前,鼻子都快贴到玻璃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问道,“把衣服摆在这里,不怕被偷吗?” (70年代上海百货橱窗里的女装开襟连衣裙) 安全很自豪地晃晃脑袋,“不怕,上海没有小偷。” 陈凡嘴角微抽,在一旁解释到,“这里最早是36年落成的‘大新公司’大楼,当时由基泰工程公司设计、馥记营造厂承建,是南京路四大公司中唯一由中国人设计的大楼,有地下一层、地上九层。 大楼地下层至三层是商场,地下层为上海最早的地下商场;四层为办公室、商品陈列所、画厅,并设茶室;五层为舞厅、跑冰场和酒家;六层以上为游艺场和屋顶花园,开辟8个剧场,放映电影,举办戏剧、说唱、杂耍、魔术等演出;还有戏马台、藏春坞、银河桥、万花棚、凌云阁、垂虹径、五福亭等天台十六景。 一至三层安装了奥的斯轮带式自动扶梯,这在亚洲是首创。 当年大新公司时期,最出名的永安公司使用了对外橱窗,他们便也照搬了过来。后来53年上海百货公司租赁了这里的地下层至五层,加上九层楼顶,同时收购大新公司存货,更名为‘sh市百货公司第一商店’。” 说完后指了指大楼,“就是这里了,全国能跟这里媲美的商场没有几家,货物齐全、品种繁多,你们只有半天时间,还要回招待所拿东西,直接到这里来购物最合适。” 安全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好多东西他这个本地人都不清楚,真不知道陈凡从哪里看来的。 陈凡耸耸肩,“书上看的。” 安全满脸无语,这让他装的,必须给满分。 随即对着张文良说道,“之所以带你们来,除了老陈说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就是为了方便外地游客和外国游客,这里的部分商品不需要票,当然价格也更高一些。不过反正你们都有钱,也就无所谓了。” 张文良觉得口袋鼓了,确实无所谓,当即便大摇大摆往里走。 他们刚进大门没多久,便被五花八门的商品看花了眼,一个个都挪不开脚。 直到叶安国看见那部电梯。 陈凡也觉得很神奇,这可是30年代的电梯,不仅还能正常使用,甚至还接待过不少外国政要,也是绝了。 (30年代的电梯) 于是一帮人连商品都不看了,直接跑去看电梯。 陈凡在一旁起哄,“别光看啊,上去试试。” 张文良也是个胆大的,当即挤在人群里,顺着人群上了电梯,叶安国3人紧随其后。 然后就找不到地方下来了,站在二楼冲着他们挥手,“怎么下来啊?” 旁边一群本地人对着他们哈哈大笑,还有一位老大姐说道,“你们是刚从十六铺码头来的吧?” 这句话是当时上海人嘲笑土包子的常用语,因为不管是本地乡下,还是外地游客,都是在十六铺码头下船,说人家刚从十六铺码头来的,意思是还没进过城、开过眼。 不过张文良可不知道,便很正经地点头,“对啊对啊,我们前天刚到,今天才有时间出来买点东西。” 见他这么正经地回答,大姐倒不好意思了,热情地指着一个方向说道,“下去的电梯在那边,你走过去就能看见。” 电梯下面,陈凡和安全相视一笑,齐齐走上电梯。 上面张文良正好看见,便对着大姐打了个感谢的手势,“谢谢啊,我朋友上来了,等他们一起去。” 等陈凡和安全上来,张文良满脸都是兴奋,“不愧是大码头啊,就是高级,竟然不用走就能上楼。” 他转头看向陈凡,“老陈,你不是机械厂的顾问吗,回头让机械厂也造这样的电梯出来,给我们那里的百货公司也装上!” 陈凡一听,觉得他这个建议还真不错,便点头笑道,“行啊,等回去了我就提建议。” 随后几人边逛边买,张文良看着什么都觉得好,可是问问价格,又觉得大可不必! 他捂着口袋,小声嘀咕,“这里东西多是多,就是太贵了,一个塑料袋子就要10块钱,比抢钱还狠!” 安全在一旁笑道,“看你说的,刚才进来的时候我不是就说了吗,这里有些东西不要票,价格就要高一些。何况那个塑料制品本来就贵,何况还是厚实的软塑料,一只化学脸盆就要5块钱,一只软塑料的袋子只要10块,已经很公道了好吧。” (70年代上海第一百货的塑料制品橱窗,筲箕脸盆水瓢和包包放在一起,塑料包比皮包还贵) 张文良想想也是。 再一个,他逛了一圈都没买东西,再不买就来不及了,便咬咬牙,买了一只塑料包。 不用说,这个肯定是带回去送老婆的。 随后又给老爸老妈、丈母娘老丈人、一大堆亲戚朋友带礼物。 旁边叶安国三个也不消停,跟在他身后买买买。 直到下午两点多,他们才身上挂着大包小包出了商场。 这年头上海的出租车还是少,而且主要停靠在码头、客运站、火车站这些地方,他们要回去招待所,只能找人力三轮车。 一辆车两毛钱,回到招待所,又急急忙忙收拾东西,随后张文良四个人、每人挑着一只箩筐,在陈凡和安全的陪同下,又坐上三轮车到了十六铺码头。 第503章 挪窝 船长果然很好说话,在他的建议下,张文良给包圆了一间三等舱。 6人间的三等舱给他们四个人住,剩下的两张床用来放行李和礼物,其他空的地方就放几个箩筐和三对湖羊,这样也不会影响到其他旅客。 就是下船的时候可能要另外支付一笔卫生费。 虽然浪费了两张船票,也比不能上船或去底层的5等舱好得多。 将张文良4人送上船,安顿好之后,陈凡和安全便下了船。 走出码头,安全左右看了看,“前面不远就是外滩,那里有很多民国时期的高楼大厦,晚上的时候还会亮灯,比起山水风景,别有一番风光,很多外地人来上海都会去那里参观,要不要过去逛逛?” (78年外滩全景) 陈凡回头看了一眼黄浦江上的帆船,心里想着怎么上海还有这种老古董,同时还没忘了点点头,“行啊。” 随后指了指招待所分配处,“我先去看看还有没有合适的招待所可以分配。” 说完就往那边走去。 安全跟在他旁边,不解地问道,“卫生局招待所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不住了?” 陈凡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我毕竟不是去卫生局办事的,在那里住了三天已经够多了,要是有合适的招待所,还是搬出去的好。” 安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也对,人情欠多了就不值钱了。你还要在上海待十几天,一直住那里确实不合适。就算你是名人,住久了估计也会被嫌弃。” 这时候分配处窗口没有人,陈凡走过去,见里面坐着一位大姐,心里便有了底。 幸好这种内勤岗多半都是女同志,如果换成男同志,他就只能碰运气了。 从兜里掏出几颗在卫生局招待所拿的大白兔奶糖递进去,放下糖之后,又将介绍信和工作证一起递进去。 陈凡弯下腰,操着一口标准的上海话轻声笑道,“大姐您好,请问一下还有招待所可以安排吗?” 这位大姐正抱着一本《上海文艺》看得入迷,脸上还有几分激愤,以至于视线余光瞟到有人过来,都没转一下脑袋的意思。 直到桌子上先多了几颗大白兔,再看见一本作协会员证,才微微一愣。 暂时放下激愤的情绪,转过头去,看见一好看的脸,又是一愣,下一秒,脸上便挂起热情的笑容,“有的有的。” 说着接过陈凡的介绍信和工作证打开,“陈凡?作协江南省分会会员,咦哟,60年的,才18岁呢,好年轻呀。” 随后连介绍信也不看了,转头对着陈凡笑道,“我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年轻的大作家呢。住招待所是吧,等一下,我给你看看啊。” 说完也不去看桌上的房册,而是从抽屉里拿出另一本要薄得多的小册子,仔细查找起来。 安全这才有空问出心里的疑问,“你会讲上海话?” 陈凡转过脸对着他笑了笑,“会一点点,这两天学的。” 安全脸色逐渐失控,眼睛死死盯着他,过了好几秒,才吐出两个字,“牲口!” 陈凡嘴角微抽,有心想解释一下,可想想还是算了,估计他很难理解那种一学就会的情况。 这时窗口里面的大姐抬起头来,对着陈凡和颜悦色地说道,“你要去哪里办事呢?我这里还有黄浦、静安、卢湾、徐汇、长宁等各个区的招待所房间,可以给你安排個离办事地方近一点的。” 安全靠在窗口旁边的外墙上,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时候招待所分配员这么好说话了,还能选择? 陈凡眨眨眼,微微一笑,说道,“麻烦您了,从这里到华东纺织工学院一带都可以。” 大姐闻言眼睛一亮,“哟,纺织学院呀,那可是重点大学啊,难道你考上了这个学校?那很不得了呢!” 陈凡呵呵笑了笑,“您误会了,我是要办别的事。” 大姐“哦”了一声,也没多问,又去看册子,“那伱可以选择的地方就多了,像衡山宾馆、静安宾馆都是可以接待外宾的涉外宾馆,里面条件很好的,不过呢,里面的设施就有点旧了,尤其是衡山宾馆,房间里的浴缸还有些发黄,我建议你不要选。” 陈凡有些无语,不建议我选、那你说他们干嘛? 大姐头也不抬地继续说道,“倒是锦江饭店和延安饭店还不错,也都是涉外宾馆,虽然也有点旧,不过比衡山宾馆稍微好点,就是房费有点贵。” 说到这里,她似乎才反应过来,转头看着陈凡,笑道,“陈作家,你是自己一个人住,还是和其他人一起呢?报销标准是多少?” 安全靠在墙上翻白眼,默默掏出一支烟点上,原来我在这里半天她都没看见?! 陈凡嘴角微抽,忍着笑说道,“我需要两间房,房费贵点也没关系的。” 这年头都有价格规定,再贵能贵到哪里去? 大姐一听这话,便笑着说道,“如果按铺位算,锦江饭店和延安饭店的床铺费都是一张床两块八一天,……” (上海锦江饭店账单,65年通铺床位费2.85元,后来价格基本上没怎么变过。) 听到这里,旁边的安全就已经忍不住咋舌。 好家伙,南湖公社招待所是5毛,孤峰县是7毛,云湖也是差不多的价格,到了上海,虽然贵一点,但也只是一块钱一张床,结果锦江饭店一个床位费就要两块八,不愧是老牌高档酒店,贵得要死啊! 他嫌贵,陈凡还嫌大姐啰嗦,好不容易听她说完,便赶紧问道,“姐,我想要两间单人房,还有吗?价格是多少?” “单人房啊,我看看啊。” 大姐又装模作样地看册子。 其实这些数据都在她脑子里,就是现在闲着没事,想多聊两句而已。 过了两秒,她才说道,“单人房还有,不过有点贵,要8块钱一晚。” 她转头看着陈凡,“你们就两个人,确定要两间单人房?” 陈凡连连点头,“确定,麻烦您了姐。” 大姐,“那行,我给你开介绍信。” 她这才拿过陈凡的工作证和卢家湾开的介绍信,抄写上面的资料。 虽然奇怪为什么单位是一个生产队,不过她也没多问,反正只要人是对的就行,真要那么较真,每天接待那么多人,她哪里忙得过来? 至于某天另一个人拿着同样的介绍信来找房的事,她脑子里完全没印象。 不一会儿填写好资料,拿起公章啪地盖上,随后递给陈凡,笑道,“锦江饭店在哪里知道的吧?不知道旁边有出租车,你往那边走,看见三个轮子的小车子就是。” 陈凡拿着介绍信,忽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谢谢大姐,您人真好。” 随后又从口袋里抓了一大把大白兔递过去,“谢谢啊。” 这才挥手离开。 大姐将糖收进抽屉里,满脸微笑地回应,“不用客气,下次再来啊。” 等陈凡走开,下一个人立刻趴在窗口,满脸兴奋地递过介绍信,“同志,我要住招待所,3个人。” 大姐瞟了他一眼,“现在是休息时间,等5点。” 说完啪地一声将窗户关上,再把窗帘一拉,便剥了颗糖继续看书,“《摆渡人》,写得真好,这个晨东应该是新人,以前都没看到过,就是不知道跟这个陈凡比,谁的年纪大一些?” 窗户外,差点被窗户夹到的青年同志满脸茫然,转头看了看还没走远的陈凡,小声嘀咕着,“难道是我没送奶糖?” …… 陈凡拿着介绍信,颇有些意气风发,“走,咱们也试试上海滩第一酒店的风采!” 老锦江最风光的时候,不仅是上海滩第一酒店,更是有新中国第一国宾馆的称号,没想到自己也有进去常住的一天! 安全却在旁边苦着脸,“我的天,8块钱一晚的房子,你说开就开,还一下子要两间?你要两间干嘛?开一个双床房的房间不就行了,我看待会儿你还是只开一间算了,大不了我打地铺,反正听说锦江饭店里的房间都是地毯,打地铺都不用垫絮,到时候只要加一床棉被就行。” 陈凡拍拍他的肩膀,“安啦安啦,你的房费我给你掏了,回头等你发达了,再请我好好享受享受就行。” 主要是他不喜欢跟别的男同志睡一间房。 嗯,一般的女同志也不行。 安全依然苦着脸,“你这个小同志要不得,年纪轻轻就贪图享受,还怎么干革命工作。” 陈凡,“更好的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嘛,这点都参不透,难怪攒不到钱。” 安全,“嘿,还能这么解释?” 两个人说说笑笑,在外滩上转了一圈,有卖东西的地方,就拿着安全的票购物。 直到天色黑透,才找了辆出租车回到卫生局招待所,收拾好东西,到前台办了退房手续,又请接待员转达对局领导的感谢之后,便转身拎着行李坐车去了锦江饭店。 老锦江由餐馆和住房两部分组成,其中住房大楼便是传说中的“北楼”,原本是沙逊洋行旗下的华懋地产公司修建的13层华懋公寓,1929年建成,当时被称为“十三层楼”,在上海滩名噪一时。 由于地段好、配套完善,当年有不少上海滩的“上流”人物争相购买,也算是当年上海首屈一指的高档公寓。 后来48年,董竹君购下华懋公寓,与锦江川菜馆、锦江茶室合并创设锦江饭店,一直到现在都还在正常营业。 当两人办完手续,住进酒店房间的时候,安全也不说话了。 他拉开窗帘透过玻璃窗看着酒店里的大草坪,“我滴个乖乖,这么大的草坪,要是建成房子卖,能卖出去多少套啊?!” 陈凡坐在单人沙发上,环视一眼房间,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房间比卫生局招待所小了近一半,不过档次完全不一样。 厚实的天然织物地毯、宽大的软床、床头的电话机,乃至于茶台里的高档茶叶,等等细节无不体现出老锦江的档次。 难怪上海人总喜欢在这里办酒宴,后来电视剧《繁花》也将这里选为代表了老上海的取景地。 确实与众不同。 刚才两人在外面都没有吃晚餐,就是留着肚子来体验一下锦江饭店的口味。 而且这里的餐厅有正宗川菜,难得呀! 现在可不是以后,哪怕到了80年代,上海的外地口味饭馆也不多,几乎所有的国营饭店厨师都是主打本地菜,最多加上江浙菜和淮扬菜。 而且还是本地化的那种,总爱放糖。 老一辈的本地人用糖增色和提鲜,若是不用糖,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似的。 要到90年代以后,尤其是浦东大开发,大量外地人涌入,上海的非公商业也高度繁荣,那时候才有许多外地人进来开餐馆,而本地餐厅也开始转变做法,口味往大众化靠拢。 哪怕后来本帮菜兴起,一桌菜敢卖20多万,也已经偏离了原来的本帮菜,用一位上海老厨师的话来说,“完全是两种味道”。 别说两种味道,三种味道陈凡也不感兴趣。 两人直接点了几个川菜,一人一瓶花雕酒便开造。 酒过三巡,陈凡才问道,“安哥,你想买什么样的房子?” 听到这话,安全吃饭的速度也慢了些,顿了两秒,干脆放下筷子,掏出烟递出一支,随后自己叼了一支点燃,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口烟雾,叹道,“愁啊。” 陈凡点燃烟,抬头看着他,笑道,“愁什么愁,难道还有当年你刚到卢家湾的时候愁?” 安全对着他笑了笑,又叹了口气,“不一样的,那时候我们大家都相信‘人定胜天’,不就是种地干活吗,只要肯下功夫、能吃苦,就一定能办成。” 他转头看向窗外,可惜除了酒店里的一点外景灯光,周围都是漆黑一片,不禁吐了句槽,“除了外滩,就只有路灯可以看。” 随即看向陈凡,“呐,我跟你说啊,你知道现在上海的房价是多少钱吗?” 陈凡吃了口菜,“那天听你的意思,一平米80左右?” 安全摇了摇头,“买房不兴讲平米,都是算整套。” 顿了一下,他想了想说道,“按面积算也不错,这样解释更清楚些。这么说吧,按照不同的地段、房型、楼龄、格局等等,每平米的价格,从40块到100块不等。” 他将烟叼在嘴里,两手一摊,“很不巧,我想离学校和父母家近一点,这一片的房价,最低也要60,稍微好一点就要80,甚至100。 一套房子最小的也有十几个平方,好点的套房在50平米左右,按照100块的单价算,那就要5000块。 好房子买不起,烂房子不想要,你说,我愁不愁?!” 陈凡扶着酒杯,想了想说道,“其实烂房子要看你怎么去看它,如果只是房间里面烂一点,说不定还是很好的选择。” 安全转头看着他,“怎么说?” 陈凡笑道,“买房跟买东西也没什么区别,你要是嫌麻烦,当然是直接买成衣更方便,可你条件有限,买一块布回家,再请裁缝师傅做成衣服,价格就便宜了一半多,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504章 换房 2月20日,正月14。 卢湾区,1945年上海置卢家湾区,1947年改称卢湾区。 还好改名了,要不然就跟卢家湾重名。 不过现在的卢湾又跟陈凡里的生产队同名? 陈凡觉得自己发现了华点。 卢家湾有卢湾之资! 咳咳,畅想一下。 回到现实。 卢湾区成都南路这一片有很多民国时期的老建筑,其中最出名的,便是“石库门”。 首都的四合院人尽皆知,潮汕的四点金也有人知道,都是四四方方围起来的院子。 而上海的石库门,了解的人却不多,其实这个石库门建筑,也是一种“合院”。 进门是天井,套在四合院便是一进院……中间的那块空地。穿过天井是客堂间,也就是客厅。从客堂间往里,又是一个更小的内天井,最里面便是灶披间。 其实就是厨房。 在院子的左侧,一般还有前后两进、上下两层共四间厢房。 若是再大一点的石库门院子,会在右侧再添一座厢房楼。 再大一点的,便按照厢房、院子、厢房、院子……这个格局依次排开。 房子外墙和院墙共同组成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然后许多这样的院子紧紧连在一起,便是百年前宁波商人开创的石库门“联排别墅”。 “呐,你也是老上海人了,还是王干事带过来的,父母也在黄浦那边街道办工作,我肯定不会骗你的啦。” 一位五十多岁、穿着一身中山装,外面套一件棉大衣的大叔,对着安全说道,“不可否认,我这個房子确实是小,可以说是全上海石库门房子里面格局最小的,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他说着便往里走,“你看看,进门就是天井,关上门就是独立的小天地,还不影响采光,多好!” 安全跟在他身后,仰起头看了看天空,忽然有种自己就是“井底之蛙”的感觉。 这个天井,他真就是一口井啊! 院墙横宽不过4米,进门不过两米便是客堂间的门,天井面积8平米有没有? 恕他孤陋寡闻,这么小的天井确实头一回见。 大叔还在往里走,“咯,你看看这个客堂,别看他窄,可是深度够啊,有5米多呢。……” 他一路介绍着过去,陈凡也在后面跟着。 别说,还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客堂间深处有一个小小的转角楼梯间,穿过楼梯间,便是比前天井更小的内天井,然后便是厨房。 厨房还不是小小的一间屋哦。 石库门对空间里的利用可以说是非常到位。 即便只是一小间灶披房,也在上面起了一层“亭子间”,再往上还有一个布置有序的晒台,亭子间和晒台可以从二楼楼梯间和第三层阁楼的一条80公分宽的“天桥”穿过去。 上到二楼,前边是两间小厢房,都不到10平米,往后走便是厨房上方的亭子间,面积也只有7、8个平方,可以当书房,要是不嫌小也能做卧室。 再往上便是阁楼,阁楼顶上有个老虎窗,面积与一楼的客堂间和二楼的两间厢房一样大,只是高度很低,除了屋脊有三米多,边缘处最矮的地方还不到一米,不适合作为正常房间使用。 通过阁楼处的“天桥”,或者楼梯间的梯子,便可以直通亭子间上方的晒台,也就是晾晒衣物的地方。 楼上楼下一圈逛下来,陈凡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装修方案。 这种改造很简单,梦想改造家看多了,随便一个老观众都能画出几张这种老破小的改造图出来。 不过买房的不是他,最终还是要看安全自己怎么想。 (完整的小型石库门结构图,图后面那条长屋脊的部分就是厢房,上下共有四个大房间,砍掉厢房就是丐版石库门) 回到前天井,大叔卖力推销自己的房子,“虽然没有正经的厢房,可是总价低啊,还是正儿八经的‘独门独院’,回到家里大门一关,跟别人都没关系,不像跟别人挤一座屋子的那种,厨房都要共用,干什么事都不方便。 这样的房子可不好找,你不信问问王干事,要么是只能换一层房、甚至一间房的,要么是一整个大院子,贵得要死的。像我这样的房子,绝对是独一份!” 王干事在一旁背着手看着,笑笑也不说话。 他是卢湾区这边下属街道办房管所、主要负责这一片的“换房员”,所谓的换房员其实只是老百姓给他们起的头衔,单位里根本就没有这个职务。 长期以来,许多老百姓都有“换房”的需求,无论是因为各种原因想以大换小、还是想搭点钱以小换大,房管所那边几乎每天都有人去打听消息。 久而久之,便有了“换房员”。 一方面是为了解决问题,另一方面也是给领导们减少麻烦。 嗯,需求得不到满足,可不就得去找领导么。哪怕只有极少一部分,这基数一大,也够领导烦的。 所以单位里便特意安排专人,去帮老百姓解决住房困难的问题。 其实就是把需要换房的信息统计起来,标明详细信息,谁要换房、家里有多少人、自己的房子有多大、是什么格局、要求是换大的还是换地段,换小的又是为了什么…… 比后世的房产中介还详细,最起码后世的中介没有“背景调查”。 而这些信息全部都掌握在换房员手中,时间一长,这些换房员越干越专业,兼职倒成了专职。 等几年之后,房屋租赁和买卖被解禁,有人做起了中介生意,其中不少人还要花大价钱去请这些换房员,不仅给高薪,甚至给股份。 那时候还真有不少换房员下海,有的跟别人合伙,有的干脆自己单干。 不过也有人坚持“为人民服务”的信念,一直在街道办免费为老百姓提供服务,直到退休。 王干事便是这些广大基层换房员中的一个,安全是他一个在黄浦那边工作的朋友介绍过来的,这种事在换房员之间很常见,要不然怎么会有跨区换房呢。 不过有熟人打招呼,而且听说安全的父母也是那边街道办的职工,便多用了几分心思。 这两天他带着安全看了十几间房子,这里他都忘了是第几次看房。 所以这时候他都懒得说话,只在一旁等着安全做决定。 嗯,不止是安全他一个人难以下定决心,几乎每一个“换房人”都是如此,也就没什么好心急的。 至于生气就更不可能,没耐心的人都干不了这个工作,早换岗位了。 另一边,听到大叔的自吹,陈凡不禁嘴角微抽,瞟了一眼安全。 恰好安全也回了个眼神,随后眼眉低垂。 陈凡一看就知道他看上了,那么接下来便是砍价时间。 如果价格谈不拢,也只能和之前那套带厨卫的厅室房一样,遗憾错过。 说到那套房子,好家伙,50平米的两房一厅,竟然开价6800块,还不讲价! 按照当前的最高价100块每平米计算,最多5000块好吧。 而且这个价格陈凡都嫌高,5000块都能在首都买套大两进或小三进的四合院了,连房带地都是自己的,哪像那套房子,顶多等几十年后拆迁换成两三套新房,根本都不能比。 所以从这年头开始,上海的房价就比首都贵? 再一个,对于哄抬房价的行为,陈凡和安全一样都不支持,自然果断转身就走。 而眼下这套,是第二套能入安全眼的房子。 陈凡掏出自己兜里最低档次的牡丹,抽出一支递给大叔,又给安全和王干事都递了一支,随即自己抽出别在腰间的旱烟杆,看得安全眼角直抽抽。 装穷也不用这样吧? 不过陈凡是在给他帮忙,自然不会吭声。 陈凡干咳一声,转过头问道,“阿叔啊,您这房子,打算换多少钱?” 大叔当即脑袋一昂,“我这屋子独门独院,还有3间房,下面的客堂又这么大,……” 他想了想,咬咬牙比了个手势,“最少也要6000块。” 陈凡眨眨眼,默默盘算了一下,客厅22平米左右,楼上两间小房加起来也一样,后面的厨房8平米、亭子间8平米,阁楼比较大一点,差不多有27平米,使用面积总共加起来87平米左右,打平均还不到70块每平米,再算上这一块地皮、还有这个地段,看上去6000块确实不算离谱。 不过价格不能这么算,首先阁楼面积就要打个对折,如果不是这个阁楼确实比较大,不给算钱的也不少见。 再一个这座屋子已经有50多年历史,一直都在使用,不少地方确实已经残破不堪,又从来没有整体装修过,就更加没法入眼。 最后一个,这年头可不是二三十年后,都想着住别墅、独院。如今小区楼房才是顶流! 如此一来,这个价格便有得谈了。 何况他还有“内幕消息”! 陈凡填好烟丝,又掏出火柴点燃,甩灭后扔到地上,操着一口越来越地道的上海话,抬起头开始找茬,“大叔,您这房子多少年没住人了?” 大叔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什么多少年没住人?我一家人一直住这里的好吧,要不是儿子带着一家人回来,家里实在住不下,我才不想换房子呢。” 陈凡顿时满脸惊讶,“一直都有住人呐?那为什么木梁都被白蚁吃光了呢?” 他又跺跺脚,“好家伙,地板都开裂了,下面是架空的吧?有没有人掉下去过?” 大叔顿时脸色通红,“没、没有的事,哪来这种事。” 陈凡瞟了他一眼,再看看脚底下明显颜色不一样的几块木板,表示我就看看、不说话。 大叔看样子也是个知识分子,要脸面的,只得喏喏说道,“就是坏了几块板,搬重物的时候不小心踩坏的,肯定不会掉下去。” 旁边王干事咧着嘴呵呵直笑。 作为换房员,为老百姓找房子是职责,但是谈价的事情他们可不会参与进去,否则不管谈好谈坏,都会有人在背后讲些阴阳怪气的话。 这可是前辈们传下来的宝贵经验。 所以哪怕他知道安全肯定看上了这间面积狭小、还破破烂烂的半搭子石库门,却也一声不吭,让他们自己去谈。 不过看这个小年轻砍价,还挺有意思的,讲价都讲到了点子上。 最后,挑刺的才是真买家!说不定这回能成。 陈凡抽着旱烟,也不用带着大叔重新转一遍,毕竟这房子本来就是人家的,哪里好哪里坏,人家比他更清楚。 先是将房子一通狠损之后,他又从外部入手,“昨天我们还看过淮海东路那边一个工人新村的两居室,厨房、厕所都有,那才叫五脏俱全。 您这房子再独门独院,也没有人家楼房强啊,那楼房不挨天、不着地,大门一关,那才是躲进小楼成一统。要不是我家钱不够,就买那套两居室了。” 陈凡又转着脑袋看了看周围,幽幽叹了口气,“这房子有五六十年历史了吧,幸好现在是冬天,这要是夏天,老鼠蟑螂肯定不老少。要是买到手,我们肯定是要大修的,估计没有一千块钱打不住。” 他转头看着安全,“老安,要不,再考虑考虑?” 安全配合着满脸犹豫,不时看一眼大叔,大叔哪怕想故作镇定,这时也乱了心神。 买房的难,难道卖房的就容易? 他这房子也有不少人来看过,可买得起的嫌弃地方小、破,看得上的又买不起,……他甚至不知道那些买得起的是不是真的有钱、还是没钱装有钱挑刺。 现在他新买的房子已经搬进去了,承诺人家的尾款,也要在这个月内结清,否则就要拿这座房子抵账。 抵账那可就亏大了,欠人家不过三千块,这房子再破烂,也不止三千吧?! 所以此时哪怕明知道先开口的输,大叔也忍不住说道,“要是你们真心看上,价格还能再谈谈。” 陈凡给了安全一个眼神,转头咂咂嘴说道,“大叔,我们肯定是真心要买,要不然这两天也不会麻烦王干事,连着看了十几个房子,可是我们的预算也有限。 再一个,您不能看我们急着买房,就往死里宰啊。您自己说说,这房子他值6000块吗?” 顿了一下,他又叹了口气,“而且啊,要是我们真有那么多钱,早就把那套两居室买咯。” 大叔讪讪笑了两声,早已没了之前的虚张声势,“这价格还可以谈的嘛,这样,5500怎么样?” ……半个小时后。 大叔脸色惨白、掏出手绢连连擦汗,最后满脸沉重地叹了口气,“行,一口价4567块,一分都不能少!” 刚才陈凡给他摆事实、讲道理,将这套房子的缺点掰细了、揉碎了跟他谈价,本来87平米的使用面积,硬生生让他把阁楼砍掉了17平米,然后用70平米的房子来谈价,最后以比本地段底线60块稍高一点的价格成交。 4567块,一个很“吉利”的数字,祝福大家都步步高升! 在王干事的见证下,安全先和大叔签了一份一个月前的借款协议,……至于那时候安全还没回来这种事,并不重要。 协议内容是,安全借给大叔4567块,平价借款没有利息,纯属朋友情谊。 借款为期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内没能还清,就用这套拥有私人产权的老石库门房子抵账。 今天恰好一个月期满,大叔无力支付,便同意将此房过户给安全,现场办好手续,待会儿跟着王干事回房管所,便能办好房产证。 (74年房屋过户契纸,等同于房产证) 街道办房管所。 安全拿着房契,笑得合不拢嘴。 陈凡坐在一旁笑道,“呐,我已经跟你设计好了,那个堂客间下面有个挑高的隔层,我丢了颗小石头测了一下,应该差不多有半米的深度,回头把地板撬开,加上原来房子的高度,总共应该能有4米8,回头可以弄个隔层,做漂亮点绝对好看。” 石库门建筑的一楼高度一般都比正常的房屋高一些,弄个复式一点问题都没有。 “厨房是现成的,刚才你办手续的时候,我找人问过,房子后面就有污水管和生活水管,也就是可以弄个厕所接上去,这样厕所也有了。 回头在厨房和亭子房都隔个厕所,再把自来水管接通到每一层,一直通到3楼的晾晒台,以后洗晒就会方便很多。 还有阁楼啊,别看那坡度很高就以为不实用,其实设计好了,也是一处非常好的书房和儿童房。……” 从院子到每一个房间,乃至于厨房、厕所怎么设计改造,陈凡都给他讲了一遍。 安全是从头笑到尾,就一直合不拢嘴。 等陈凡说完,他才用力呼出一口长气,捧着房契看了又看,感慨地说道,“不容易啊,我自己的1600多,伱们送来了1800,加上我父母和哥嫂准备的两千块,总共不到5500,一下子全给砸进去了。给了4567块钱的房钱,剩下的那点,也不知道够不够装修。” 他这一买房搬出去,几乎就等于是分家,原本父母家的两间房没他的份,家里自然要给他准备一份安置家业的钱,趁着这次买房,便一并给了。 陈凡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差不多一千块钱,肯定够了。呐,别看我刚才把那房子损得太狠,其实基本上都是小毛病。房梁上是有白蚁蛀蚀过的痕迹,但影响不大,只需要换两根木梁就行。 一楼的地板本来就是要拆掉的,虽说有些板子坏了,但在边缘部分还有很大一部分可以使用,正好用来替换磨损严重的楼梯板,……,总而言之,你手上的钱肯定够,说不定置办完家具,还能请我去锦江饭店吃顿好的。” 安全咧着嘴哈哈直笑,“行啊,不就是锦江饭店吗,小意思。” 随即话风一转,“不过暖房礼钱你可得准备好,不能比老张少了,否则他肯定要骂你小气。我这是为你好。” 陈凡嘴角微抽,敷衍地哼哼两声,“再说、再说。” 这时王干事从办公室走出来,见两人还在走廊上抽烟聊天,不禁说道,“手续都办完了,你们怎么还没走?” 安全赶紧起身迎上去,小声笑道,“王哥,我们在等你呢。” 王干事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笑道,“等我干嘛,怎么,还要换房子啊?” 安全视线左右瞟了一下,小声说道,“王哥,这两天辛苦你了,我想请你吃个饭,表示一下感谢。” 作为换房员,肯定对辖区内要换房的人非常了解,不说了如指掌吧,最起码大致情况还是清楚的。 那位要卖房的大叔,因为小儿子一家五口回来,原本就有十口人的家庭实在不堪重负,不得不找人托关系,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换了一套大房子,却没能结清余款。 这种“大事”他不可能不清楚。 作为关系不错的朋友介绍来的人,还是那边街道办一个副科长的儿子,“无意中”透露点消息,就能结个善缘,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他也只是透露这点消息而已,别的什么都没做,若是那卖家不肯降价,谁来也没辙。 另一个,也不知道这个朋友的朋友能不能领悟到里面的门道。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至少这个安全不是过河拆桥的人。 王干事笑了笑,说道,“现在大家都不容易,那座房子也要收拾一下,后面还要不少钱,这顿饭就暂且记上。回头等你搬家的时候,我再过去给你道喜。” 他话音刚落,安全便要继续邀请。 这时陈凡突然在一旁说道,“王干事,我想跟您打听点事,不知道方不方便?” 王干事惊讶地看向他,顿了两秒,才说道,“什么事?” 陈凡搓搓手,笑道,“是这样,昨天您拿‘房册’给我们看的时候,我看上了一座房子,也有心想换,但是不太了解里面的情况,所以想跟您请教一下。”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您看这时候也到了饭点,若是不嫌弃,咱们边吃边聊?” 王干事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点了点头,“行。” 第505章 孤陋寡闻 番禺路,是大上海的一条老路。 这个老路,不是说年纪大,说的是从头到尾也没改过名字,一个名字用了几十年。 不像淮海路,以前叫霞飞路。 霞飞路的别墅是沪上资本家的最爱,说的就是这里。 严格说来,番禺路的小洋楼,也可以算霞飞路的别墅,因为淮海路上本身并没有多少别墅洋楼住宅,那些老别墅、小洋房,基本上都集中在依附着霞飞路的支路上。 比如武康路、湖南路,都是别墅集中的地方。 番禺路也是如此。 这条老街全长1768米,北起延安西路,穿过淮海路、虹桥路,南至凯旋路,位于最繁华的上海老城区核心区域。 虽然昨天安全买的房子也在核心区域,而且更靠近黄浦江,不过那一片基本上都是石库门,算是普通居住区,相比之下,这条街要更好一些。 在这片区域有非常好的各种社会资源,医院、学校、商场、……,可谓是样样齐备。 比如安全要去的上海交大,还有姜丽丽考上的华东纺织工学院,就在这条路的两旁,走着就能过去,近得很。 尤其是番禺路北段,更是其精华所在,有许多知名建筑、名人旧居,用闹中取静来形容,再恰当不过。 番禺路不是很宽,只有两条车道,道路两旁栽种着高大的梧桐树。 “现在是冬天,梧桐树叶掉落了一大半,换成夏天就不一样了。” 王干事在前面引路,边走便说道,“夏天的时候绿树成荫,你在这条路上走,几乎晒不到太阳,而且这一带没什么工厂单位,有几家也都是研究机构,不会吵吵闹闹,非常适合居住。” 陈凡听着连连点头,“嗯嗯嗯。” 没想到这年头的番禺路也还可以嘛。 后世这里被称为宝藏路,几乎每走几步就有一个“打卡圣地”,从幽静的咖啡馆到不太显眼的商场,从各种主题静吧到一间间精致的书屋,此外还有俱乐部、酒店、民宿…… 使得这里成为许多“新上海人”厌烦了喧闹之后、所追求的幽静精神圣地之一。 就连不少老上海人也到这一片来寻找往日的记忆,然后一一比对改造过的房子,与记忆里的不同之处。 王干事在前面讲,陈凡在一旁认真听。 至于安全,则跟在陈凡后头小声嘀咕,“也就那样嘛。” 陈凡瞟了他一眼,看看被院墙围起来的小洋楼,再看看他,意思显而易见。 也就那样?是这里的小洋楼好看,还是你买的石库门漂亮? 安全乖巧地闭嘴,不想吱声。 这时王干事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一个院子说道,“咯,看见了没,那個是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专门研究生产白蛋白针剂。” 陈凡有些奇怪,没事提研究所干嘛? 随后王干事手指一转,“看见那里没,以前是‘孙大少’的住宅,房子是匈牙利建筑师邬达克在30年代建的,本来是给他自己准备的,结果当时他自己都没住,因为孙大少帮了他一个大忙,就将这里低价卖给了孙大少。 说起这个邬达克,你们可能不太清楚,他可是当时在大上海非常有名的建筑家,在上海设计了60多栋房子,包括福州中路的美商花旗总会,淮海中路鼎鼎大名的武康大楼,哦,以前叫诺曼底公寓。 当年大资本家刘吉生的花园住宅也是出自他的手笔,现在那里是上海作协办公楼。还有同样是大资本家的吴同文的‘绿房子’……” 听到这里,安全不禁转头看了一眼陈凡。 作协诶? 陈凡抿嘴微笑,就当没看见。 王干事还在滔滔不绝,一连报了好多处知名建筑。 等他说完,陈凡眨眨眼睛,小声问道,“王干事,那我要买的那座小洋楼……?” 王干事顿时直嘬牙花子,“嗯嗯,就在那里,55号院子就是,我带你过去。” 等他转身往前走,陈凡不禁撇了撇嘴,原来跟邬达克没关系啊? 嗯,没关系也好,省得以后想动一动装修,都要打报告申请,太麻烦。 孙大少别墅在马路西边,就在对面不远处的地方,王干事停下了脚步,倔强地指向一座距离弄堂口不远的院子,“那里就是邬达克旧居。” 说话的时候表情还有些得意,言下之意,似乎在说这里是块风水宝地,连建筑师自己都住这里, 不等陈凡说话,他又换了个方向,“你要看的房子就在这里,番禺路55号(假的,没有55号,只有55弄)。” 几人本来都靠着路边在走,陈凡听到他的话,立刻往路中间退了几步,拉开视野观看。 这座小院并不大,一段二十多米长的院墙,大门并不在中间,而是在靠南的角落里。 厚厚的铁栅门和院墙一道隔断了视线,只能越过墙头,看见一座小洋楼的阁楼。 陈凡脑子里闪过这座院子的资料。 整座院子占地面积388平米,小楼占地118平米,正面宽10米、侧面长11.8米,总高两层半,建筑面积288平米。 在楼房的四周有一条逐渐变宽的空地,东边将房子和墙隔开的那条小路只有2米宽,往北就变成了3米,西边靠马路的宽度就变成了5米,房子正前方的场坪,则足足有8米宽,足以停下几辆小汽车。 王干事掏出钥匙开锁,呃,不是大门锁,而是开在铁栅门上的一扇小偏门。 推开小门,他转身说道,“这里解放前是一个资本家的住宅,虽然不是请的邬达克设计,但也请了当时知名的建筑设计师,用的也都是上好的材料,有些还是进口的,听说当年花了30万大洋,可不是一笔小数字。” 陈凡咂咂嘴,30万大洋确实不是个小数字。 好嘛,何止不是个小数字,那叫天价好吗! 这么说吧,同时期在北平,一套上好的三进四合院,也要不了5000大洋。 而这套房子仅仅建筑成本就花了30万,由此可见其离谱。 离大谱! 陈凡环视一眼,发现这个院子比照片上更耐看一些,同时岁月留下的痕迹也更重。 他注意到进门左手边种在花坛里的那颗樟树,高大的树枝正好将小楼遮挡住,最起码不用担心太阳西晒。而且樟木有驱虫的效果,这座院子应该比较“干净”。 至于最关键的小楼,此时也尽收眼底。 楼房底座用了大量的花岗岩,将地基抬高了约80公分。连墙壁基座也是由花岗岩砌成,再往上才是刷成白色的墙面。 一楼和二楼都有大量的玻璃窗,尤其是一楼,有一整面西墙竟然都是“镂空”的。 就是只留了半米高的花岗岩墙壁基座,再往上是用了两个超大的镂花铁架,并在其中分出一个个长方形的格子,格子里面镶嵌了透明的玻璃,可惜里面拉上了竹子花纹的窗帘,看不见屋子里是什么样子。 不过不用看就能知道,里面的采光应该非常好。 二楼还有一个半圆的大露台突出来,正好盖住一楼门口,露台则由几根罗马柱撑着。 三楼的半边建筑在西边,东边又是一个大露台,应该是用来晾晒的地方。 至于楼房与院墙之间的空地,是一片草坪,只是这片地方建个小花园都够了。 只有小楼正前方的这一大片空地铺了水泥,不过现在场坪上空荡荡的,除了几条裂缝和不太明显的坑,别的什么都没有。 等陈凡和安全进来,王干事赶紧将小门关上,又从里面上了横栓,才一边往里走,一边继续说道,“反正吧,过去的事就都过去了,后来和当时很多资本家一样,一部分人出去、剩下的人留下来。 再后来也就理所当然,那傻傻的啥啥了,这房子在前几年也被没收掉。 然后11月份开会的时候,上级不是要搞统战吗,让有海外关系的人都去找回亲戚,上海也一样出台了相应的政策,就把这房子又还了回去,还是优先处理。 其实前两年的时候就给人家翻了案,只是当时没处理房子的事,正好这次一并结清。 统战属于紧急重要任务,于是上面做了决定之后,也没过多久,就上个月吧,这里的街道办找人把这房子重新加固、粉刷了一下,还给了他们。” 王干事慢悠悠地走过去,将楼房的大门打开。 虽说是新装修没多久,里面却没什么异味。 不管是石灰、油漆还是涂料,这年头使用的大多都是天然材料,气味几天就能散干净,也没什么甲醛之类的有害物质,敞几天就能住人。 更别说这里已经装修了一个多月。 等走进大门,陈凡顿时眼前一亮。 整片带花纹的实木地板,看色泽就是上好的柚木,连着一米多高的护墙板和木质楼梯也是如此,看上去就有种古色古香的味道。 护墙板就是贴在墙壁上的木板,保护墙壁用的。 只是房子里空荡荡,没什么家具,只在墙壁里头掏了个壁炉。 陈凡走过去蹲下来看了看,嗯,这个壁炉是真的,可以用。 王干事原地转了一圈,感慨地说道,“地板刷洗干净、抛光、打蜡,墙壁刷的是‘可赛银’,连窗户都重新刷漆、还换了3只新马桶,比没收的时候要好得多。 结果发还给人家,人家却不肯要。经办的同志好说歹说,终于肯收了,却又委托房管所卖掉。” 安全不明白了,“为什么啊?” 这么好的房子,他想都想不到,要是自家能有这样一套房子在手里,哪还用得着“分家”啊?! 他想着这套房的资料,一楼两间房两个厅、还有一个卫生间和大厨房;二楼三间房一个厅、也有一个卫生间;三楼说是阁楼,却比自己刚买的那个烂房子的阁楼大多了,不仅按照正规的房间去建,有两间房一个厅和一个卫生间,还在上面加了个三角形的小隔层防热,这个才是真正的阁楼。 所以严格说来,这栋房子应该是两层半七间房、再带个小阁层。 而且还有这么大的院子空着,多少人不够住啊?! 不要? 脑子瓦特了! 王干事看了他一眼,撇撇嘴没有说话。 陈凡在客厅里转圈圈,闻言转头看向他,“怕再来一次呗。” 安全顿时恍然,抬手拍拍脑门,“刚才没反应过来。” 王干事转身看着陈凡,笑道,“你先上上下下看一看,有问题先记下来,因为我知道的也不多,要再去问别人。” 顿了一下,他解释道,“这个房子不属于我管的那一片,只不过因为特殊原因,全市几乎每个房管所都有一份资料,除了这一套,另外还有3套差不多的。” 安全眨眨眼,“他们情况也一样?” 王干事耸耸肩,刚想去掏烟,突然想起来这里不好吸烟,便又忍住,干脆两手插兜,瘪着嘴摇摇头,说道,“那几个更离谱,联系上在外面的亲戚之后,直接打申请出去团聚,等他们到了外面,就寄回来一封信,说什么不回来了,委托咱们帮他们把房子卖掉。” 说着耸了耸肩,“听说那信写的倒是挺客气,可字里行间全是威胁,说什么要是不给他们办这件事,也没关系,他们就在外面胡言乱语,到时候他们大不了损失点钱财,我们脸上才不好看。” 这时安全也憋不住了,嘴角抽了半天,才感叹了一声,“人才呐!” 陈凡楼上楼下跑了一圈,下来后直奔王干事面前,脸上满是好奇,“这里通了水电煤?” 通水电很好理解,有抽水马桶也很正常。 毕竟这一片是老城区,民国时期就通了污水管道,建国后又多次翻新、扩建,这附近又没有太多民居,不像首都南锣鼓巷那一片密密麻麻全是民居,存在施工难度的问题,想改造都不可能,这里有这种配套设施就很合理。 问题是管道煤气啊! 后世进入了新世纪,好多地方都还没通管道煤气呢,这里现在就有啦? 王干事转过身来,“哦”了一声,随即说道,“这个管道煤气是当时建房的时候就安装了的,听说当时安装煤气,要花两根大黄鱼。” 陈凡瞬间瞪大眼睛,“两根大黄鱼?” 大黄鱼和小黄鱼都知道,可是30年代的大黄鱼,和40年代以后的大黄鱼又不一样,只有30年代的大黄鱼,才是标准的大黄鱼,后来都是“缩水”的。 按照南京国民政府颁布的《民国权度标准方案》,规定1斤=500克=16两,该标准在1930年逐步推开。 所以30年代大黄鱼每根一斤合500克、又等于16旧两。 然后在43年9月,重庆搞了个“释金计划”,缩减金条份量,从16两降到10两,再之后越降越低,那就不说了。 那么两根30年代的大黄鱼等于多少大洋呢? 1932年的时候,辅仁大学购买恭亲王府的朗润园,那里以前是和大人的府邸,占地40亩,总价格为108根金条,抵账9万大洋。 所以两根大黄鱼,便折合1688块大洋。 安全也在一旁咋舌,喃喃念道,“差点就够买我的房子了!” 陈凡听到这话,转头说道,“那还是差很多,1928年鲁迅两口子居住在景云里石库门,一个月房租就要80大洋,等于普通工人两三个月工资,要是买那座房子,最少也要5万大洋,以鲁迅当年200多块的月薪,都要不吃不喝十几二十年,这点钱确实差得远。” 说完之后,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一座石库门要价5万大洋,那么这座房子30万大洋的造价,似乎也很正常? 原来那年头的房价就已经飞上天了吗?! 这时王干事也笑着说道,“年代不一样,情况也肯定不同的嘛。那时候北平通了自来水,你们猜猜接通自来水到家里,要多少钱?” 两人一起转头看着他。 安全眨着眼睛想了想,给出一个数字,“2000?” 王干事哑然失笑,摇头笑道,“那不至于,再加几千块都能买座几进的院子了,就算是有钱人,也不会舍得花这个冤枉钱。那些有钱的大财主可不是傻蛋,反正又不要他们自己挑水,大不了继续让送水工卖力就是。” 顿了一下,他也不再猜谜语,直接伸出一个巴掌,“水龙头安装到家,最低500大洋起!” 陈凡轻轻搓了把脸,顺便将掉了的下巴合上。 安装个自来水就要500大洋?这么想想,好像安装管道煤气要价两根大黄鱼,确实不贵哈。 不贵个屁啊! 恕我孤陋寡闻,有钱人的世界确实不懂! 他晃了晃脑袋,将这荒唐的念头甩到脑后,随即干咳一声,轻声问道,“王干事,您看这套房子的价格,还有没有得谈?” 王干事苦笑着摇摇头,顿了两秒,跟他解释道,“刚才我也跟你讲了这座屋子的特殊性,人家房主其实一开始就不想要,只是后来硬塞,他才收下,然后往房管所这么一挂,人家就不管了。 所以对于这种性质特殊的房子,我们一般都不会弹性处理,人家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这个价格,是一分都不能少。” 陈凡轻轻点了点头,咂了咂嘴,又问道,“那家具呢?这屋子里一件家具都没有,我要买家具,也搞不到相应的票据啊。” 王干事眼睛一亮,看着他问道,“这么说,伱真要买这房子?” 陈凡笑道,“您看您说的,我要不买,还拉着您过来看房,那不是耍您么。” 王干事打了个哈哈,笑道,“行,只要你买,家具的事简单。” 他说着压低声音,“我们跟旧货公司那边有合作,我知道他们仓库里有好多前几年便宜收来的旧家具,那都是上好的家具,只要你买了这房,我带你去挑。” 陈凡当即两手一拍,点头说道,“好,我今天就能办手续。” 王干事还不放心,伸出三根手指头,“3万,今天付?” 陈凡轻轻点头,“3万,今天付!” 第506章 淮国旧 锦江饭店房间里,陈凡拿过自己的藤编行李箱打开,将所有衣物都放到床上,等箱子腾空,才在底部慢慢抠着什么。 安全凑过来看热闹,“你抠什么呢?” “抠卡片。” 陈凡话音刚落,便将一个小小的铜片放到床上,然后一个又一个,总共4个。 最后再用一只铜片卡住行李箱底板的缝隙,轻轻撬了起来。 随着木板被拿开,安全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这么多钱?” 陈凡看着排列整齐的50扎钞票,轻轻叹了口气,“总共5万块,我毕生的积蓄都在这里了!” 稿费两万多,分红两万多,加起来刚好5万多一点点,这些钱他没有存银行,都在家里放着,这次出来就全部带上了,为此还在箱子里弄了個暗隔层。 听到陈凡的话,安全实在忍不住了,两颗白眼珠子就要飞上天,“如果我没记错,去年这时候你应该身无分文好吧!” 短短一年就赚了5万块,还说你不是妖孽?! 陈凡则歪着头想了想,“不对啊,这时候我已经卖了一大锅甲鱼,赚了100多块好吧。” 虽然当天就花掉一大半,兜里只剩一点零钱,但也不是身无分文啊。 安全微微一愣,“老张不是说你只赚了几十块吗?” 陈凡眨眨眼,说漏嘴了? 随即一边往外拿钱,一边很自然地转移话题,“话说今年都没什么大甲鱼了,尽是些小甲鱼苗,等我回去一定要跟杨书记提个建议,绝对不能再无底线地抓甲鱼,实在不行弄个池塘养着,要不然等过几年甲鱼都要被吃绝了。” 安全耸耸肩,“其实没事,隔壁县还有好多地方不会做甲鱼,他们那里甲鱼多得是,一块钱能买好几只大的,不怕不够吃。” 陈凡抬头看看他,还能这样? 所以经济就是这样流动起来的? 将需要的钱拿出来,再将木板封好、铜片插回去,又把衣服重新放好。 安全看了看这个几乎能装下一个人行李箱,突然说道,“你拿少了,3万块只够买房的钱,你还要买家具呢。” 陈凡将30扎钞票放进帆布包里,又将包挎在肩上,拍拍胸口说道,“没事,这里还有点零钱,买家具够了。” 安全闻言,不禁陷入深深的思索。 三层楼上上下下加起来得要多少家具? 而且能配得上这套房子的,肯定都是高档货,哪怕去旧货店买,也得要不少钱。 所以他身上带了几百还是几千块的“零钱”? 安全看着他臃肿的棉衣,实在是估不准。 陈凡将行李箱放好,站起身说道,“走吧,最好今天就能办完手续,再把家具买回来,明天咱们就能退房。” 说着还环视一眼房间,晃了晃脑袋,感慨地说道,“8块钱一天,住一年能买套房子,太贵了!” 安全,“……” …… 办手续很快,由于业主签了全权委托协议,在王干事的带领下,掏了三万块钱,本地的街道办房管所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办好全套手续,陈凡便成了这座小洋房的新业主。 从街道办出来,王干事又带着他们去了旧货商店。 陈凡站在商店门口,左看看、右瞧瞧,最后发出一声感慨,“好大啊!” 如果是普通商场,比这里大的多了去,比如前几天才逛过的第一百货,面积就比这里大。 可作为一家旧货商店,一千多平米的经营面积就可以说是相当可观。 云湖地区最大的旧货商店还不到五百平米呢,而且大部分面积都是空着,货柜只占了一小部分,哪像这里,整个商场挤得满满的,里面的好多货物看着就想要。 安全站在他旁边,显得很得意,抽着烟说道,“这里就是‘国营贸易信托公司旧货商店’,因为在淮海路上,简称‘淮国旧’,商铺面积一千多平米,经营范围不限,只要是旧货,包括服装、钟表、鞋帽、高档餐具、乐器、家具等等,这里都有。” 他说着突然口风一变,“而且除了旧货,这里也有新货哦,还都是不要票的新货。” 陈凡转头看着他,很是有些奇怪,“不要票的新货?” 旁边的王干事笑着说道,“其实就是厂家单位生产的出口外贸品,卖不完的就转内销,又因为不在生产计划内,就放在这里当旧货卖。不过数量和次数都不多,要碰运气。” 另外还有一句话没说,若是碰上难得的紧俏货、数量也不多的话,根本到不了柜台,这“一路上”就被瓜分干净,普通消费者几乎没什么机会见到货。 陈凡则顿时恍然,原来是外贸尾单。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碰上。 而更让他好奇的,是这年头除了农贸产品、矿石原料和石油,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出口的呢? 要知道从76年开始,就实行“对内搞活经济,对外实行开放”,此后外贸出口额年年增加,但品种有哪些,他就一头雾水了。 毕竟他又不是学外贸的,不知道很正常。 安全又在一旁补充,“除了出口转内销的外贸品,还有不少本地工厂的残次品,也当旧货处理。” 陈凡听了没什么感觉,他又不买残次品。 一支烟抽完,王干事便带着他们店里走去。 刚进店门,王干事便说道,“你自己先去看一圈,要买什么就先买,我去找人,完了再去那边汇合,还缺什么的,我带你去仓库里看。” 陈凡看了看他手指的方向,发现是角落里一块空地,便点了点头,“明白了。” 说着掏出两包烟塞进王干事手里,笑道,“别误会,这个是请那位朋友帮忙的,找人帮忙总不能让您吃亏吧。” 王干事笑了笑,也没推辞,拿着烟便离开。 陈凡则和安全一起逛了起来。 正如安全所说,这里还真是五花八门,什么东西都有。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他竟然在店内看见好多类似“热情服务”的标语,真让人欣慰呐。 (淮国旧内景,热情介绍) 陈凡先站在原地,仗着身高优势眺望了一圈,相比挤得水泄不通的手表、电器柜台,乐器柜台的人要少得多,他便往那里走去。 安全跟在他旁边,好奇地问道,“伱要买什么乐器?” 陈凡耸耸肩,“那要看他有什么乐器。” 安全,“这么跩?” 陈凡凑到乐器柜台前,一看里面的乐器还真不少,古今中外的都有。 此时正有个老大哥弓着身子往里瞧,“同志,麻烦问一下,那个手风琴能介绍一下吗?” 营业员坐在凳子上纹丝不动,“好的,8成新,120。” 老大哥心满意足,“谢谢,麻烦开票,这个我要了。” 营业员这才扭着身子站起来,懒洋洋地扯出单据本开票。 没有传说中的“铁丝飞单”,这里就有负责卖货兼收钱的人,直接在柜台上开单、付钱、拿货。 那位老大哥抱着手风琴乐呵呵地走人,这架琴有8成新,却只要120块,赚大了! 也许是陈凡个子高,也许是靓仔长得靓,营业员大姐那么一抬头,就看见陈凡那张脸,当即眼前一亮,主动打招呼,“小伙子,要买什么乐器呀?” 陈凡虽然没去看她,此时却自动闻声匹配到位,转过脸笑道,“大姐,这儿有大钢琴吗?” 营业员大姐点头笑道,“我们这里可是淮国旧,全国甚至是全亚洲最大的旧货市场,怎么会没有钢琴呢?不仅有,还有好几架呢。” 她往房子后面指了指,笑道,“最好的是里面一架美国进口的斯坦威三脚架钢琴,太大了就没拿出来,不过样式很好,评估是8成新,音色也不错,标价220块,要么?” 陈凡连连点头,“要。” 至于说验货,根本不需要,现在可不存在以次充好的情况,若是次品,一定会讲清楚,这里也不存在讨价还价,既然如此,那当然要干脆一点。 营业员大姐见陈凡如此爽快,也乐得直拍手,“哎哟,连验货都不验,是个直爽的性子。” 随即便摇人,“来人啦,把前天收回来的那架钢琴抬出来。” 陈凡眨眨眼,心里想着先抬出来也行,就在角落里放着,待会儿一起处理。 然后他左右看了看,突然发现一件事。 安全呢? 当即转身眺望,可惜人太多,而且大冬天都裹得严严实实,根本都看不到人。 这时另一位营业员说道,“你是找你同伴吧,我看他去日用品区了,今天有一批残次品到货,刚才那边有人在喊,他听见了就跑过去,估计这时候在人堆里抢货呢。” 陈凡只能嘴角微抽,暗骂了一声见利忘友。 算了,我还是自力更生吧。 随后在大姐的热情介绍下,陈凡又花80块买了一架小提琴、花60买了一架手风琴、10块钱一把红得发紫的二胡、50块钱的古琴、55块钱的古筝、30块钱的吉他…… 基本上西洋乐器都是进口货,民乐器都是国产货。 其实那些西洋乐器都上了年头,只不过保养得当,内外都很新,要不然这年头哪来那么多进口乐器?! 别看来逛淮国旧的人不少,可绝大部分都是来“凑热闹”和“图便宜”,有的人为了买一辆自行车,能够拿个小本子反复跑十几次,就是为了找到“最低价格”,相比之下,有几个人见过陈凡这种“一掷千金”的豪客? 此时终于见到一个,都忍不住目瞪口呆,连东西都不买了,就围着他看热闹。 陈凡一看这架势,也只能打消继续扫货的念头,拜托营业员将这些东西打包好、都和钢琴放到一起之后,便去找其他东西。 各个柜台前都挤满了人,他也只能在各个货柜间横移腾挪。 (淮国旧内景,好多人) 不过还好,仗着身高优势,哪怕站在人群后面,也能看见柜台里有什么东西。 手表不要,座钟?可以来一个。 嗯,再来个挂钟放二楼。 咦,还有卖收录机的? 陈凡挤进人群里面,看了一圈“高档电器”,犹豫了一阵,还是没有出手。他决定等一段时间,到时候会有更时尚的双卡收录机,现在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 继续转,转了大半圈,终于见到卖家具的。 陈凡在里面挑了半天,最后只挑中一张明代的红木条案,可以当摆设桌或书桌,要价60块。 他很想问一下有没有这个红木条案的全套家具,可惜营业员是位男同志,他的魅惑特效失灵了,只能等王干事那边的结果。 最后回到约定的角落里呆着,之前买的那些乐器早已放置在这里,随时可以装车运走。 陈凡蹲在钢琴前,没过多久,便看见安全抱着一个好大的纸箱子往这边挪过来。 安全早已满头大汗,好不容易看见陈凡,不禁大声求救,“快点帮帮忙,搬不动了。” 陈凡上前帮他把纸箱搬到地上,等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不禁愣了愣,转头看着他,“你买了新房子,就买这些破烂货搬进去?” “什么破烂货?这都是好东西好吧!” 安全很是愤愤不平,“亏我还替你也买了一份,否则光是凑这些东西的票证就是个麻烦事。” 说着还摆摆手,“刚才那个卖乐器的营业员大姐不是很喜欢你吗,去找她要个纸箱子,咱们分一分。” 陈凡黑着脸瞟了他一眼,“反正你搬家之前都要住我那里,干嘛不回去再分?” 安全拍拍脑袋,“也对。” 随即蹲下来满脸兴奋地清点,“咯,看见没,这个是全新的精钢饭盒,比铝制饭盒还要好的呢,就是边角有点凹进去了,回头敲一敲就跟新的一样。” 他说着压低声音,跟捡了什么宝贝似的,嚯嚯嚯地笑道,“只要5毛钱,你要去供销社买新的就要1块5,还要票,你说划不划算!” 陈凡微微一愣,“这么便宜?” 他低头看着纸箱里的东西,“那确实挺划算的。” 随即也蹲下来翻捡。 安全得意洋洋地说道,“那可不,这里的残次品定价都是有规矩的,一般定新货的三分之一,加上不要票,每次有货到都打抢。刚才要不是我机灵,都不一定能抢得到!” 陈凡很敷衍地对他比了个大拇指,翻找里面看看有些什么东西。 各种锅碗瓢盆都有,大红的凤凰搪瓷脸盆也有4只,同样花纹的搪瓷痰盂2只…… 看着痰盂,陈凡不禁陷入沉思,“老安,我家有3个厕所,你给我买痰盂干嘛?” 安全顿时愣住,抬起头看看他,“对哦,我家也要装厕所的,为什么要买痰盂?” 他两手抓起4个痰盂,眉头紧紧皱起,“能退货不?” 陈凡耸耸肩,“算咯,大不了当垃圾桶用,不至于一无是处。” 安全呵呵干笑两声,将痰盂扔到一旁,指着箱子里的一堆东西说道,“看其他的,全都是有用的。” 就在这尴尬时间,王干事终于带着一位三十多岁的人走了过来。 安全赶紧扯了扯陈凡,“走了走了,去给你选家具。” 第507章 汇合 2月26日,正月二十,星期日。 十六铺码头。 陈凡站在出口处,嘴里叼着烟,目光从一张张正在出站的面孔上闪过。 片刻后,他突然眼睛一亮,将烟头扔到地上踩灭,举起右手挥了挥。 姜丽丽和姜甜甜两姐妹正卖力地拎着行李箱,在人群中蹒跚前进,刚出码头站口,便看见陈凡在挥手,两人立刻兴奋地举起手挥动。 一分钟后,三人顺利会师。 陈凡主动接过两只大皮箱,带着她们往前走,笑道,“欢迎来到大码头上海,祝愿你们有个愉快的四年学习生涯。” 两人咧着嘴呵呵直笑,姜甜甜笑道,“你也只多来几天,就成了上海人啦?” 陈凡正要说话,这时后面传来一个叫声,“姜同志、姜同志。” 他转头看了看,两姐妹脸色都很是无奈。 再往前看过去,只见几个男生凑到一起,一个個肩背手提的,看年纪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身上还带着几分读书人的气质,应该也是过来报到的大学生,喊话的正是其中一个。 姜丽丽脸上已经满是厌恶的表情,姜甜甜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牵住妹妹的手,调整好表情,转身说道,“哦,我妹夫来接我们了,再见。” 说完便拉着妹妹赶紧快步往前走。 陈凡直视了几人一眼,再看了那个喊话的人一眼,几人顿时止住脚步。 顿了几秒,陈凡什么话都没说,也没有其他表示,直接转身离开。 等到了路边,陈凡才赶上两姐妹的脚步,笑着问道,“船上遇到的追求者?” 姜丽丽一听这话,立刻嘟起嘴巴,“半路上的船,本来看他们也是来上海上学,其中有一个还是复旦的,他们过来找我们的时候,就简单认识了一下。 结果他们像苍蝇一样缠过来,我们都不想理他们,还死皮赖脸地不走。尤其是刚才喊话那个,跟癞皮狗一样,讨厌死了。” 陈凡眉头微皱,“没跟斯船长说?” 斯船长就是他送安全回上海时那艘船的船长,这次两姐妹过来,他便是请斯船长帮忙,用自己的身份买的二等舱票,否则她们最多只能坐三等舱。 姜甜甜看了看他,小声说道,“我看他们没有过分的动作,就没有跟斯船长讲。” 陈凡“哦”了一声,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她们前几年都过惯了谨小慎微的日子,若是没有过分的情况,不好意思打扰斯船长也很正常。 不过她们不在意,不代表陈凡没放在心上。 虽然他这个人心胸开阔、与人为善,在卢家湾是人尽皆知,连地委不少人都知道,可若是有人把主意打到自己女人头上,这要是还能忍,……这特么能忍? 他拎着行李箱,往一辆三轮出租车走去,同时不经意地笑道,“没事,苍蝇赶走就是了。要是以后再缠着你们,跟我说一声,我来解决。” 姜丽丽立刻开心点头,“好啊。” 在她眼里,自己男人就是无所不能,到时候往任何人面前一站,那人就会自惭形秽、主动退开,简单得很。 对了,还有姐姐。 于是她直接说道,“刚才那个人是复旦的,不过跟姐姐不是一个专业,最讨厌的就是他,以前在哪里哪里插队,还自吹待了七八年,今年考上大学就自得得不得了,……” 说着转头看着姜甜甜,“姐,他要再去找你,你就跟小凡说,让小凡去找他。” 姜甜甜抿嘴笑着点点头,虽然没有说话,却忍不住瞟了陈凡一眼。 嗯,这次应该不会有老鼠咬人的事发生吧? 上车、出发。 姜丽丽坐中间,左边是陈凡,右边是姐姐。 车里的空间有点小,此时跟陈凡紧紧挨着,让她忍不住有点心跳加快。 过了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红着脸转头看了看陈凡,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小声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姜甜甜这时也回过神来,赶紧说道,“对了,我爸说下了船要去招待所分配处开介绍信的。” 她说着回头看了看,好嘛,这时候车子已经驶离江边,都不知道到了哪里。 难道要转回去? 陈凡笑了笑,顺手抓住姜丽丽的小手,说道,“放心,肯定不会让你们露宿街头的,待会儿就知道了。” 姜丽丽手被握着,哪里还顾得上住哪里,早已扎着脑袋装鹌鹑。 至于姜甜甜,没有看见两人的小动作,便“哦”了一声,果然很安心地坐好,等着到达目的地。 二十分钟后,三轮车在铁栅门前停下,三人陆续下车,陈凡又从后面将两个大箱子拎下来。 此时姜丽丽已经恢复正常,她挽着姐姐的手臂,左右看了看,再看看那扇明显不是普通门户的铁栅门,脸上满是迷惑,“这里也没有招待所啊?” 陈凡微微一笑,抬起下巴指了指铁栅门上的门铃按钮,“按一下。” 两姐妹相视一眼,脸上都有些犹豫。 顿了两秒,姜丽丽迟疑地抬手去按,同时转头看着陈凡,小声问道,“住你朋友家吗?是不是不太好?” 随着她的手指按下,里面隐约传来一阵悦耳的铃声。 (民国铜电铃) 陈凡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对着她满脸微笑。 两姐妹又相视一眼,心里愈发忐忑不安。 不过基于对陈凡的信任,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片刻后,里面传来一道声音,“来啦来啦。” 姜丽丽突然眼睛一亮,转头看向陈凡,惊讶地问道,“是安哥?这里是他家?” 下一秒,安全从里面将铁栅门整个打开,正好听见姜丽丽的话,不禁哈哈笑道,“人是我没错,不过这里可不是我家,而是你家。主人回家,一定要开大门迎接。” 姜丽丽本想打招呼,一听这话不禁愣住,满脸迷茫地看着他,“我、我家?” 倒是姜甜甜迅速反应过来,转头看向陈凡,“这里是伱买的?” 不是她的,妹妹也不可能买房,那就只能是陈凡的房子。 他的家,可不就是妹妹的家么?! 陈凡笑着点点头,随即往里面示意了一下,“走吧,回家。” 等三人进门,安全将大门关上,同时大声笑道,“正月十五买的房,正月十六把所有家具全部配齐,正月十七再补充了一点东西,老陈就住进来了。 正好我没地方去,就和可盈一起在这里‘寄人篱下’。” 他对着姜丽丽打了个手势,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不白住啊,这座房子上上下下两层半、算上阁楼有354个平方,我和可盈硬是花了两天功夫,才全部里里外外擦干净,太难了。” 这座房子可以住人之后,他就给老婆发电报,让她尽快过来,正好可以一起装修自己的新家。 当然,新家可以入住之前,他们两口子还是只能先住这里。 反正之前在卢家湾的时候已经住过陈凡家,一回生两回熟,两人便也没有不好意思。 陈凡拎着箱子走进客厅,笑道,“没关系啊,反正你家也快搬家了,到时候我去给你帮忙,也给你们擦地板。” 安全嘴巴一撇,“拉倒吧,那时候你在不在上海还不一定。” 说着突然一顿,转头看着姜丽丽,“你家男人欠的人情账,得要你来还,到时候你得去帮忙。” 姜丽丽俏脸通红,倒是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好啊,回头提前说一声就行。” 姜甜甜也笑了笑,“到时候我也去帮忙。” 话音刚落,她突然感觉有点不对。 小凡的朋友在跟丽丽开玩笑,自己掺和进去干嘛?那不是自讨尴尬么。 不过这里没人笑话她,安全也顺着她的话笑道,“行啊,二换二,倒也公平。” 姜甜甜这回不敢说话了,笑了一下之后,便将目光转向房间里的摆设。 红色的大门处是玄关,那里放了一个鞋柜,……呃,刚才好像没换鞋? 她脑子刚浮现这个念头,陈凡就已经拿了两双拖鞋过来,“脚累坏了吧,换上棉拖鞋,会舒服些。” 姜丽丽立刻拉着姐姐到沙发上坐下。 她用手抚摸着墨绿色的皮质,眼里流露出几分惊叹,“这个沙发好软、好滑呀。” 陈凡笑了笑,拎起两只行李箱往楼上走去,同时笑道,“在旧货商店里淘回来的,是民国时期的家具,找到的时候皮质都坏了,这是重新蒙的一张。” 话音落下,人已经消失在楼梯上。 安全站在客厅中间,东指西点,“这里是茶水柜,那里有一张贵妃榻可以看外面,反正这是你们自己家,你们随意,我就不招待你们了啊。” 说着又指了指后面厨房,“我去帮可盈,饭菜马上就好。” 话音未落,便消失在客厅里。 两姐妹相视一眼,都能看见对方眼里的喜悦和惊叹。 姜甜甜将换下来的棉鞋拿到鞋柜放好,再次打量这里。 最吸引人视线的,自然是那片满是玻璃窗的西墙,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房子,几乎整面墙都被掏空,用结实的铁架支撑起来,再镶嵌透明的玻璃,不仅光线极好,铁架上的艺术镂空图案还非常漂亮。 情不自禁地走到窗台前的贵妃榻上坐下,伸手摸了摸,和沙发的皮质一样柔软滑腻,再扭头看向窗外,忽然有种人在景中坐、景从窗外来的感觉。 愣了会神,她再回头去看客厅。 一组墨绿色的沙发前,是一张红木茶几,靠大门的墙边,有一组红木柜子,上半部分是博古架,摆着几只瓷罐,下半部分是紧闭的柜子。 姜丽丽转了一圈后,走到茶柜前蹲下来拉开柜门,从里面拿出几只茶杯和一只热水壶,还转头对着姐姐咧嘴直笑。 姜甜甜也抿嘴笑了笑,走过去一起倒茶。 姜丽丽抬头看了看博古架上的瓷罐,“嗯,这里有茶叶和咖啡,还有麦乳精、奶粉和点心。” 姜甜甜看了几眼,转头对着她说道,“不用说,除了茶叶,其他东西肯定都是给你准备的。” 陈凡爱喝茶,也喝咖啡,对麦乳精和奶粉却无动于衷,似乎还有几分嫌弃,倒是给姜丽丽买过不少,那么这些东西给谁准备的,自然不言而喻。 姜丽丽感觉跟吃了蜜糖似的,一直甜进心里,却又挽着姐姐的手臂,娇憨地说道,“那你过来的时候,也可以一起喝呀。” 姜甜甜宠溺地摸摸她的脸,随即拿下茶叶罐,泡了5杯清茶,放到餐厅的圆桌上,这才带着妹妹去厨房,跟安全和俞可盈打招呼。 俞可盈正在厨房里忙碌,见到两人过来,脸上满是热情,“你们好啊,丽丽,又见面了。都饿了吧,茶柜里面有点心,先去吃点垫垫,我这里还有二十分钟就好。” 姜丽丽跟她在陈凡卢家湾的家里一起住过一段时间,关系还算不错,此时便直接走过去说道,“盈姐,我来帮你。” “不用不用。” 俞可盈将她往外推,“你们刚下船,肯定很累了,先去休息一下。” 安全也在一边清洗蔬菜,一边说话,“今天用不上你们,等明天吧,明天我们要去看房子装修,就没时间做饭了。” 他的房子也在第一时间去找了街道办的装修队进场,这年头的建房和装修,远远不像后世那么麻烦,工艺更少、材料也更简单,只要人工足够,十天半个月就能装修完成。 从正月十五开始动工,到今天还不到一个星期,整体框架就已经出来,下一步就要进入建设阶段,这段时间他就要去现场盯着,要不然没做好的话,还需要返工。 姜丽丽还要说话,这时陈凡的声音传来,“丽丽、甜甜,行李放你们房间了,楼上有卫生间,也有热水,先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待会儿再下来吃饭。” 陈凡走下楼梯,到客厅转了个圈,“咦,人呢?” 然后便看见两姐妹从通往厨房的走廊跑过来,“喲,你们去厨房了?” 姜丽丽走到他面前,抬头笑道,“本来想给可盈姐帮忙,没帮上。” 陈凡拉住她的手,“没事,等明天就轮到她帮你做饭了。” 说着又看向姜甜甜,“楼上三个房间,我一个,你们一人一间,格局摆设都一样,所以行李箱我也就随便放了,先上去看看吧。” 两姐妹相视一眼,齐齐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后转身携手上了楼梯。 陈凡伸了个懒腰,两手叉腰,呼出一口长气,从兜里拿出烟抽出一支点燃。 吐出一口烟雾,刚一回头,便看见餐桌上的几杯热茶。 他转头看了看楼梯间,脸上露出微笑。 这才有家的感觉嘛。 第508章 上学去 房间里,烧了一整夜的小壁炉还有几分余烬,烘得屋子里暖洋洋的,一张翻新过的民国红木架子床上,姜丽丽裹着被子睡得正香,床头柜上的闹钟突然响起,她立刻睁开眼睛。 伸出手臂在闹钟后面按了一下,钟声立刻停止。 她没有急着起床,先眯了一会儿,随后双手垫着脸,透过架子床护栏的雕花镂空,痴痴地看着闹钟,脸上满是笑容。 这只闹钟很普通,对她来说却极不普通。 这是陈凡送她的第一件礼物,还是借着她做的陶器最多的理由,“补偿”给她的。 从那天起,这只闹钟就一直摆在床头,从卢家湾到地委教育处、到家里,再到这里。 现在,终于到了“自己家里”,一如既往,早上醒来第一眼看见的还是这个小闹钟。 想到这里,姜丽丽不觉有些失神。 一年前自己还是需要学习改造的“后进”,按照那些“同类人”的经验,可能最好的结果,就是找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结婚。 或者多熬几年、熬到回城,嫁一个也许普通,但更可能“不怎么样”的男人,麻木地过完这一生。 要么就和以前的姐姐一样,打定主意不嫁人。 谁会想到,能在那一天,忽然遇到一个改变自己一生的男人呢? 姜丽丽视线逐渐没了焦距,眼中全是某個人的影子,嘴角也不自觉地翘起。 然后,…… “喵……” 嗯? 她立刻回过神来,撑起身体看向书桌,只见半斤正趴在一块棉絮垫子上,目光迷离也不知道往哪里看。 似乎感应到姜丽丽的目光,半斤猛地抬起头看向她,又“喵”地叫了一声,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脸色一变,眼里流露出人性化的目光,脑袋下落趴在垫子上,竟然还转过脸去,一副不想跟你说话的样子。 委委屈屈。 姜丽丽坐直身子,拿过厚厚的棉衣家居服穿上。 嗯,这玩意儿是她在陈凡的指挥下做的,棉纺厂别的东西拿不出来,但布和棉花倒是多得用不完,即便不薅公家的羊毛,每个月厂里也会给职工发福利品,这些东西家里多得不得了。 在陈凡的指点下,她给家人一人做了两套,嗯,当然也包括他,平时在家里都穿这个,只有出门或来客人了,才会换上便服。 穿好衣服下床,走到书桌旁将半斤抱起来,用手戳了戳它的脸,“对不起啦,昨天是我不好,忘了你还在箱子里,以后不会啦。” 半斤自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不过意思和态度倒是感觉到了,便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表示接受了道歉。 两只狸猫是陈凡给两姐妹配的“保镖”,还能自己觅食养活自己,不需要费什么心思,这次自然跟着一起过来。 只不过上船、下船的时候,为了避免麻烦,便用袋子套着塞进行李箱里。 当然,行李箱是留了缝隙的,要不然能把陈凡苦心培养的凶兽憋死。 只不过昨天下船以后,两姐妹都只顾着和陈凡说话,谁也没能想起来行李箱里还有两只猫,一直到晚上要洗澡换衣服,打开行李箱的时候,才发现两只晕乎乎兼饿惨了的狸猫。 好可怜。 安抚好半斤,姜丽丽便将它放下,赶紧去卫生间洗漱。 等走出房门,才发现另外两个房间都没有人在,她停下脚步、眼珠微转,蹑手蹑脚地悄咪咪溜进了陈凡的房间。 这一层楼三个房间,最大的房间是陈凡自己在住,两间稍小一点的便给两姐妹各占了一间。 三间房的格局摆设一模一样,都是一张靠墙角放的架子床、一个床头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个挂衣架、一张大衣柜,以及一张长条案几上面搁一只大红木箱子。 这些全部都是从旧货商店仓库里买回来的民国老红木家具,并经过旧货公司的老师傅之手翻新,看上去既有时间留下的沉淀,又没有丝毫陈旧的感觉,属于旧货里面的“精品”。 这种精品一般极少出现在店里面,门店中出售的大多是普通老百姓挂售或出售给旧货公司的货,那种一般没有翻新的价值或必要,直接清洗一下摆出来开卖就行。 除了这种旧货,但凡出现成套的老家具,一般都是来自早年或前几年的“罚没”。 这类家具数量不少,有一部分被买走,还有一些挑剩的,就会被安排放进仓库暂存,或者等一段时间后翻新,然后重新拿出来卖。 但是这部分家具就不太可能成套,比如陈凡买的这些,基本上都是样式各异。还好他只看材质和做工,对样式的要求排在最后,便一股脑买了回来。 当然,价格也很好看,平均一个房间里的家具就要400左右,而这栋楼里单单房间就有7间。 更别说还有楼下的客厅、餐厅、厨房,楼上的两个客厅、卫生间……,以及相配套的老式台灯、收音机等等小东西。 反正付钱的时候,安全总算知道了,陈凡兜里的零钱,那都是用“千”来做单位。 这要搁几年前,妥妥的打击目标! 姜丽丽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同样的摆设,除了款式不同,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她就爱在这里流连,一如之前每天都会去陈凡家里,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气息,那样好像陈凡一直在自己身边一样。 在房间里转了片刻,她才回过神来,赶紧去卫生间洗漱,随后扶着栏杆下楼。 到了楼下,她视线扫了一圈,只见姐姐正半倚在贵妃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 另一只狸猫八两,则将身子蜷成一团,紧挨着姜甜甜的双脚,似乎在给她暖脚。 姜丽丽慢步走上前去,最后一步跳到她面前,姜甜甜顿时吓了一跳。 将书本放到一旁,轻轻拍了拍胸口,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一样。” 姜丽丽嘿嘿笑了笑,直接坐在姐姐身边,还把她往里挤了挤,挽着她的手臂问道,“只有你在吗?小凡人呢?” 两姐妹说着话,两只狸猫姐妹也凑到一起,鼻子挨着鼻子嗅了几下,似乎说着什么悄悄话,随即便在屋子里窜了几下,不见了踪影。 姜甜甜看着两只狸猫跑开,轻声说道,“小凡出去了,说是有什么事,待会儿就回来。安哥和盈姐去监督装修房子,一大早就走了,连早餐都没吃,只说了晚上回来吃晚饭。” 她说着抬起手腕,一根手指轻轻戳在妹妹额头上,“你呀,就属你起得最晚。” 姜丽丽揉了揉额头,嘟了嘟嘴,“平时我都起很早的,小凡给我把闹钟调到了8点,前几天坐船太累了,就等闹钟响了才醒。” 要知道她的生物钟就是6点钟起床,若不是在船上漂了4天,绝不会误了时间。 自己的妹妹自己疼,姜甜甜摸摸她的脸,笑道,“好啦,知道小凡疼你。” 随即指了指厨房,“煤炉上有给你留的早餐,是小凡一大早去外面买回来的,快点去吃,待会儿等小凡回来,就送你去学校报到。” 姜丽丽立刻站起来,“那我去吃早餐啦。” 姜甜甜看着她连蹦带跳的背影,满脸笑意地轻轻摇了摇头。 这丫头,倒是越活越小了。 愣了几秒,猛地回过神来,她先看了一眼客厅角落里一张高案几上的座钟,现在已经是8点15分,估摸着小凡应该快回来了,便收起榻上的书,快步往楼上跑去。 上了三楼,这一层的两间房,一间布置成书房,包括钢琴、小提琴等乐器也在这里。 另一间则是静室。 她不明白这个静室是干什么用的,整个屋子空荡荡,只在一面内墙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静”字,除此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只有油光可鉴的地板和护墙板,倒是适合运动或跳舞。 将书插进书柜中的某个缝隙,她打量了一番书柜里密密麻麻的图书,忍不住有些咋舌,同时又满是羡慕。 这么多书,应该可以看好多年了吧。 除了这间书房里的几张书柜,通过楼梯上到阁楼,那里面还有几十箱书。 据陈凡所说,这些都是他这几天,从几家书店里买回来的,绝大部分都是旧书,少部分是新书,花费不多,还不到500块。 嗯??? 小地方一般只有一家书店,那便是新华书店,而首都、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却有独立于新华书店之外的书店存在。 比如专门经营外语图书的外文书店、做古籍生意的古籍书店、主要卖旧书的上海书店,还有少年儿童书店、上海音乐书店、美术书店和科技书店,都被陈凡搜刮了一圈。 (56年开业的上海旧书店,后来改名上海书店,主要经营旧书,有时候能淘到比古籍书店还好的古籍) 回头等他订制的书柜到货,把这些图书全都装进柜子里,一定很好看! 放好书,姜甜甜先到二楼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 等一下她也要去复旦报到,当然要换身衣服。 不过不用换太好的,没有补丁,干净整齐的就行了,要不然太过惹眼,反倒会引来祸事。 下身是一条黑色裤子,里面套着一条自己织的毛线裤,上身是棉袄外罩一件蓝色的褂子,再拿了一顶帽子和一条围巾,又带齐各种证件资料,便下了楼。 客厅里,姜丽丽已经吃完早餐,见姐姐下来,看到她的样子,便也赶紧往上跑,“我去换衣服。” 等陈凡回来的时候,便看见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土妞。 此时他一手一辆自行车,等姜甜甜开了门,推着车进了院子,看着两人笑道,“伱们这是准备好了?” 姜丽丽蹦到他面前,脸上满是笑意,点点头说道,“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随即好奇地看着两辆自行车,“这是谁的车呀,我们是要骑自行车过去吗?” 推了两辆自行车回来,肯定是给她们骑的呗,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借到的。 看着自行车,再看看陈凡,姜丽丽感觉这个男人真的很神奇,不管去到哪里,都能很快打开局面,变得到处都有朋友。 陈凡等姜甜甜关好门回来,这才笑道,“是要骑自行车过去,不过不是借的,是刚买回来的。” “啊?” 两姐妹齐齐看着他,再看看自行车,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说句可笑的话,这年头自行车比房子还不好买,毕竟房子不要票,而自行车要票,还属于比较紧俏的票证。 陈凡看到她们的样子,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当即对着她们笑道,“这东西旧货店有不少,如果不挑的话,前几天就可以把自行车买回来了。 不过我想买新的,听他们单位的人说,晚几天会有一批多余的出口产品转过来,没有瑕疵、全是新货,还不要票,就拜托他帮我留意一下。” 说完晃了晃手里的自行车笼头,哈哈笑道,“没想到你们运气真好,昨天晚上你们到了,他们那边的货也到了,而且还是很少见的26凤凰自行车,正好适合给你们在学校里面骑。” 他也是上次买家具的时候才知道,这年头上海也有自己出口的轻工业品,其中就包括凤凰自行车和上海牌手表,主要通过香港销往东南亚国家。 为了创汇,工厂每次都会在订单的基础上多生产一些,希望能在交货的时候,客户看见东西质量好,能多追加一些订单。 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失望,这绝大部分的“尾单”产品经过一段时间的积压,最后都被旧货店包销,这里也成了许多人买自行车的首选之地。 图便宜的有旧车、没票的可以碰运气买到新车。 两姐妹运气好,便让陈凡买到这种罕见的26自行车。 所以说,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机会永远都比小地方多。 两姐妹对这款车也爱不释手,清脆的铃铛、“娇小”的车身,比见惯了的28自行车好看多了。 而且外贸品在材料和工艺上也更胜一筹,车笼头上的金属管闪闪发光,甚至能照出人影。 陈凡直接松手,站在一旁笑道,“都别摸了,你们准备好资料,直接骑出去,咱们去报到。” 两姐妹相视一眼,姐姐的笑容里还有些不好意思,妹妹却不以为意,娇憨地昂起头笑道,“早就准备好啦,只等你回来,我们就可以出发。” 陈凡将手一挥,“那还等什么,走起,上大学去咯。” 三人一同出门,陈凡骑一辆,后面坐着姜丽丽,姜甜甜自己骑一辆,一起往上海纺织工学院而去。 第509章 报到 姜丽丽的学校离家里很近,还不到两公里,三人两车出发,不一会儿便到了……派出所。 买了车要上牌,这是常识,陈凡可不会犯某人犯过的错误。 进派出所之前,他还特意问了两人,“你们都有自行车驾驶证吧?” 一听这话,姜丽丽就忍不住捂着嘴笑,“本来是没有的,不过上次听你讲了张连长的事,我们就赶紧去办了。” 还是那句话,这年头所有的自行车都要上牌,但去考驾驶证的还真不多。 陈凡感慨地点点头,“感谢三虎兄。” 要不然今天还得申请考驾照,那就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去复旦报到。 车牌上的是两姐妹的名字,两人都没有说什么客套话,只是姜丽丽的眼神又黏了几分,姜甜甜……低着头,看不见。 出了派出所,这回再没别的事,陈凡瞟了一眼路边一闪而过的两只狸猫,骑着车继续前进。 几分钟后,便到了学校门口。 现在的学校还没改名,用的是上海纺织工学院的名字,要等明年重新划分到纺织工业部,再等一年才会换回原来的老名,“华东纺织工学院”。 (上海纺织工学院) 此时学校门口拉着长长的横幅,“热烈欢迎新同学”。 进到校园里面,一栋教学楼大门顶上,又是一条长长的横幅,同样写着欢迎的话语,另外横幅下面的墙壁上有一张大红纸,纸上写着三个大字,“迎新处”。 陈凡表示这几个大字火候老到,应该出自某位书法大师之手,几乎跟自己有得一拼,不愧是有几十年历史的老牌大学。 大字下面则是一排办公桌椅,几个老师模样的人正在那里接待学生,边上还有几个学生帮忙维护秩序,外围则是一圈过来报到的人。 此时很好分辨谁是本地生、谁是外地生。 本地生一般有亲友陪同,带着的东西不多,有的甚至两手空空,只有肩上挎着一個帆布袋。 外地生则是大包小包、肩背手提,即便有提前到的,在学校安排的临时宿舍住过之后,此时也都背着行李过来办入学手续,并等着分配宿舍。 当然也有背着行李的本地生,可是行李份量肯定比不上外地生的多。 此时无论是本地生还是外地生,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容,笑容中充满了对未来无限的希望和遐想。 两辆车在距离校门不远处停下,等姜丽丽跳下车,陈凡对着她笑道,“要我去陪你办手续吗?” 姜丽丽扬起笑脸,立刻摇头,“不要,我自己就行。” 她只是喜欢黏着陈凡,却不是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的傻白甜。 事实上在卢家湾四年,她比绝大部分人都要更自立,甚至有点抵触与别人合作,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独立完成。 直到跟陈凡一起生活了几天,后来又有黄莺3人过来和她强行搭伙,这种心态才有所改善。 所以办入学手续这点小事,根本用不着别人插手。 姜甜甜也没有过去帮她,扶着自行车站在一旁,看着妹妹融入到迎新处的人群中,转过脸看了看陈凡,小声说道,“要不,我自己去学校报到,你在这里等她?” 陈凡看着她,笑道,“知道你不需要帮忙,不过我敢肯定,丽丽也很想看看你的学校。” 顿了两秒,又加了一句,“嗯,我也想看看。” 78年的大学,还是复旦,谁不想看? 姜甜甜抿嘴笑了笑,“好吧,那就等她一起。” 幸亏他们来得早,趁着大部队还没到、报到的人不多,姜丽丽很快便排到办公桌前,将资料递过去,“老师您好,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还有粮油关系转移证、户口迁移证……” 一堆资料放到桌上,办事的老师对照表格一一检查,确定无误之后,抬起头问道,“李先生5卷图书带了吗?” “带了带了。” 姜丽丽赶紧将帆布包放到桌上,从里面拿出来用报纸包裹好的5本书。 老师一丝不苟地翻开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残缺、污渍等痕迹,满意地点了点,将书还回去,“好。” 随即抬起头,“首先要祝贺你,姜丽丽同学,恭喜你考入我们上海纺织工学院……” 姜丽丽的梦想是做服装设计师,而全国第一所开设“服装设计”专业的大学是“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即清华美院的前身,时间则是两年半以后,也就是1980年9月份。 所以姜丽丽入读的并不是服装类专业,而是和她父亲一样的纺织工程专业。 不过也没关系,如果要成为一名最顶级的服装设计师,必须要对面料材质和结构有足够的了解,她的努力并不会白费,反而以后会成为她转型的支撑。 各项资料齐全,最关键的政审证明也清清白白,这时候陈凡帮姜恒提前解决遗留问题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否则的话,就很有可能被列入“候选”,哪怕最终能够通过审批,也要等到4、5月份才能入学。 对了,除了这两批入学的大学生,今年还有一批人,也是在这个时候和第一批学生一起入学,只不过他们的来历有些“特殊”。 因为这些人没有参加高考,而是和前些年一样,是从全国各地的中学里面挑选出来的“优秀学生”,直接获得入学资格。 也就是推荐入学。 只不过相比以前,今年这类同学的数量极其稀少,而且只有少量学校接收。 而之所以保留这部分入学方式,据说……咳咳,据说啊,是为了比较两种招生方法孰优孰劣。 当然,事实如何不重要,大家心里有数就行。 除了这些同学之外,在3、4月份第二批次同学报到的时候,又追加了一批补录名单。 便有了第三批入学的学生,那时候一学期已经过半了。 这批学生被录取的原因有点复杂。 首先是和姜丽丽之前一样,有背景疑点的,被列入“候选”,然后经过各自学校领导翻阅拍板,决定录取,属于实实在在的幸运儿。 其次便是成绩达标,但是因为录取名额有限,不幸没能被录取的一部分人。 这种事情在后世看来再正常不过,名额只有这么多,优胜劣汰不是很正常? 但是有些领导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这些人都是有才华的好青年,只是时运不济,被排除在外,既然大笔掌握在本座手里,这个方便之门必须开! 于是后来又补录了一批,人数大约在第一批次录取的35%左右。 可不老少了。 当然,这是个好事,可是等到执行的时候,却又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大学不够用! 当时全国就这么多大学,教学资源有限、招生名额有限,本来招收那些被选拔的优秀生,就已经挤爆了现有的教学资源,新产生的这些,实在是hold不住啊! 尤其是宿舍不够用。 那怎么办呢? 没关系。 “祸”是领导闯的,他们也自然有办法应对。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一条,学校不够,那就硬凑! 于是一批普通中专,就这么被升格为大专或本科院校。(原在校同学笑晕在厕所) 一方面,将录取在大城市本科院校的扩招生,以“走读生”的名义办理入学,也就是只需要增加几张课桌、食堂煮饭的时候多舀几碗米,就能解决问题。 另一方面,在地区级城市入学的,则将一些老牌中专升格成大专。 以绍兴师范专科学校为例,在1978年4月以前,名字叫做“绍兴师范学校”,当年便抓住机会升格为大专,改名为绍兴师范专科学校,这便是后来的绍兴文理学院。 而当时他们77级的学生,是以“浙江师范学院绍兴分校”的名义招收,等到上级批准“绍兴师范专科学校”之名,已经到了1980年8月,当时该校77级的学生已进入毕业季。 差点就不知道该用哪个学校的名字毕业。 这是一个问题。 另一个问题,就是该怎么“称呼”这一届的学生。 其实在以前,“级”和“届”的使用比较混乱,入学或毕业,两者混用的都有。 也就是这一年,上级正式确定了“级”和“届”的用法。 入学是“级”,毕业是“届”。 好,问题来了。 这一次的大学生,怎么算? 高考是在77年冬,入学已经是78年春,毕业是在82年1月,……可若是算他们82届,把78年夏天参加高考、82年夏天毕业的学生置于何地? 最后经过上级讨论,认为既然高考时间是77年,那就定77级,毕业时间就忽略掉82年的那一个月,定为81届。 当时浙江大学有位资深教授戏称:“名为77级,却是78年入学;算作81届,实是82年毕业”。 姜丽丽便很荣幸地赶上了“溯源去尾”的这一届。 办事的老师将所有资料一遍过,确定没有问题之后,迅速开始工作。 只用了短短几分钟时间,姜丽丽便办完入学手续,然后拿着一张入学指引走人。 这时候还没拿到学生证,要等过一段时间,学校办好学生档案,完成学籍注册之后,才会发放。 包括粮油关系,也要从3月1日开始算起,所以这几天来报到的学生,只能靠自己带的粮票度日。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情,即便是贫困家庭的学子,出来的时候也会有当地公社或街道办帮忙兑换粮票,如果学校在本地,就换本地粮票,若是学校在外地,就换全国粮票,绝不会出现考上了却来不了的情况,更不会有来了却没饭吃的可能。 最起码去找学校,学校就会帮忙解决,不会真的卡死3月1日给粮票。 否则会死人的! 嗯,死的是学校办事员。 等妹妹走过来,姜甜甜立刻问道,“怎么样?” 姜丽丽挥了挥手里的纸,笑道,“都办好了,明天还有一天时间报到,后天正式开学,不过今天晚上可以入住宿舍。” 她说着转头看向陈凡,俏脸微微发红,“不过我想明天再搬。” 陈凡点了点头,“行啊。” 随即说道,“平时住学校宿舍更安全,周日放假,伱们就可以回家放松一下,也可以开小灶。” 两姐妹相视一笑,她们都是这么想的。 不过除此之外,打扫房子也很重要,要不然这么好的房子没人管,岂不是会变得很糟糕。 姜丽丽甚至想好了,每天中午都回去一趟,反正两公里不到的距离,骑自行车也只要几分钟,打扫一下卫生、再睡个午觉,半点也不耽误下午学习。 姜甜甜看了看周围,“丽丽,要不要在校园里转一圈,先熟悉一下?” 姜丽丽想了想,摇摇头说道,“不用了,反正我离得近,随时都能过来看,还是先陪你去报到吧。” 姜甜甜也没多说,相比纺工院,复旦距离新家足足有15、6公里远,骑自行车得要一个小时左右,真是差太多了。 陈凡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现在才9点多钟,不禁感叹了一声效率真高。 随即将手一挥,“同志们,出发。” 姜甜甜左脚踩着脚踏板,右脚蹬了两下,等车子滑起来,右腿便从前面跨过横杠,稳稳坐上车。 陈凡感叹了一下柔韧性真好,伸腿后跨坐上座板,等姜丽丽坐上后座,轻轻拉着他的衣襟,便猛地蹬了一下踏板,迅速追了上去。 正好赶上过了上班高峰期,路上别说汽车,连自行车都没几辆,两辆自行车在宽敞的马路上狂飙。 姜丽丽坐在后头,不自觉地就将衣襟抓得更紧一些,拐弯时一个倾斜过弯,吓得她赶紧贴近前面。 等车子变正,此时她才发现,双手已经半搂着陈凡,身体更是紧贴着他的后背。 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嗯,只有好看的后脑勺。 过了一会儿,见陈凡没有别的动作,她便偷偷抿嘴直笑,维持这个姿势不变,只是一张脸早已通红。 却没看见,前面的陈凡正咧着嘴无声大笑。 原来这就是网文里写烂的自行车恋爱啊,还蛮有意思的嘛。 就是冬天衣服穿太多了,感觉不是很明显。 嗯,等天气转暖了再试试。 姜甜甜一马当先在前面“领路”,她昨晚抱着地图册研究了好久,对这条路早已烂熟于心,此时车行于路上,地图上的方向迅速化作切实的实体印象,引领她一路向前。 连后座上什么时候多了两只狸猫都没发现。 半斤和八两对着姜丽丽吐舌头,这次的路怎么这么远呐?差点跑断气。 然后对上主人的眼神,立刻乖乖地偎依在一起、趴在后座板上。 大约一个小时后,还不到上午11点,终于到了她期待已久的大学。 捏紧刹车,车速迅速慢下来,她翻身下了车,站在原地遥望校门。 复旦的校门并不大,甚至还没有棉纺厂的大门宽敞,但这里却是通向未来的理想之门。 (78级复旦新同学报到留影) 陈凡将车子停下,等姜丽丽下车,先回头看了一眼,对着她笑了笑,便转身推着车子上前,笑道,“别在门口看啊,先进去。” 姜甜甜回过神,对着两人笑了笑,“好,我们进去。” 走进校园,这里的人比刚才在纺工院还要多。 也对,现在都快中午了,人多也正常。 这次轮到陈凡和姜丽丽留守,姜甜甜自己带着资料去办手续。 陈凡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点燃一支烟,两只眼睛东瞅瞅、西看看。 原来70年代的大学就是这个样子?跟后世的校园也没什么区别嘛。 姜丽丽则抱着帆布包,好奇地东张西望。 陈凡转头看向她,笑道,“虽然都是重点大学,不过复旦名气可比纺工院大多了,有没有后悔?” 姜丽丽转过身来,摇摇头展颜笑道,“当然没有,虽然复旦名气大,可是在纺织服装领域,纺工院才是无可争议的全国第一,我是为了理想上大学,又不是为了名气。” 陈凡眉头轻挑,对着她竖起大拇指,“嗯,有志气。” 姜丽丽俏脸微红,正要说话,这时一道身影跑过来,大声喊道,“小姜同学。” 完全不用回头,姜丽丽就知道来的人是谁,她忍不住背过头翻了个白眼。 陈凡看了看她,转头往来人看去,不出意料,正在昨天在码头上遇到的那个男人。 等那人靠近,陈凡脸上露出笑脸,也没有和往常一样客气地递烟,直接笑着说道,“这位同学好,你是我爱人的同专业同学吗?” 那人愣了愣,脸上有几分尴尬,“不、不是。” 陈凡“哦”了一声,随即也不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人尴尬地笑了笑,竟然还不走,而且还厚着脸皮问道,“那个,你们是来送姜同学报到的吗?” 说话的功夫,已经将视线投向迎新处。 可惜那里人太多,完全看不见谁是谁。 陈凡咬咬牙,这小子有前途啊,脸皮这么厚,看来得一棒子打死才行。 他干咳一声,笑着说道,“对,我们是来送嫂子报到的。” 那人顿时愣住,猛地转头看着他,“嫂、嫂子?” 姜丽丽也直了眼睛,忍不住看向陈凡。 但下一秒便反应过来,憋着笑看陈凡发挥。 陈凡一本正经地说道,“对啊,我娶了妹妹,我哥娶了姐姐,正好门当户对。” 他说着叹了口气,“说来也是缘分,我们两家的家庭条件都一样,成分比较高,每次相亲都被人东挑西拣的,最后都剩下来了。” 随即转头看向姜丽丽,眼里满是温柔,“幸好缘分让我们相遇,真是没有比这个更巧的事。” 姜丽丽也满眼甜蜜地望着他、陪他表演。 陈凡说完转头看向那人,“这位同学贵姓啊,难得有人愿意跟我们聊天,认识一下呗。” 那人脸色早已变得有些不太自然,闻言不禁哈哈干笑两声,“是、是吗?” 随即慌慌张张地左右看了看,突然指着一个方向,“啊,我同学在叫我,下次聊啊。” 说完撒腿就跑。 陈凡掸掸烟灰,看着那人的背影,遗憾地撇了撇嘴,本以为是个脸皮厚的,没想到战斗力这么差,不行啊。 姜丽丽嘴巴嘟起,满脸不屑地对着那人的方向啐了一口,“厚颜无耻。” 这已经是她能说出的最难听的话。 看见人长得漂亮就往上凑,听人说家里成分高就落荒而逃,最离谱的是连场面话都不讲,真让人恶心坏了。 陈凡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这种人讨不了好的,不信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姜丽丽眼珠微转,顿时眼睛一亮,满怀深意地看着他,“那人会怎么样?” 燕隼、大花蛇、多多、球球、小母马……它们都不在,所以要出动半斤和八两? 咦,半斤和八两又跑哪里去了? 不管了,反正待会儿走的时候会自动出现。 陈凡笑了笑,抽了口烟,吐出一条烟雾,“会怎么样,就要看他本性如何了。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姜丽丽眉头轻挑,不明白他的意思,却也没有追问。 自家男人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反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管他呢。 又等了好一阵子,陈凡都看见好几对校园恋人从面前走过,……问怎么看出来的? 那还不简单。 异性普通同学相距两尺,关系比较好的相距一尺半,两人身体距离突破一尺之内的,必定是恋人关系。 而且虽说这年头还没有牵手、挽手臂这样的亲密行为,但那种拉丝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纯洁的校园爱情呐,真特么的美好。 然后便看见姜甜甜挥着一张纸奔跑过来。 第510章 拜访 办好手续,三人一起在校园里游览。 姜丽丽是因为离得近,随时都可以过去,所以才把熟悉环境放到了明天,姜甜甜就不一样了。 来一趟得一个小时左右,最好是先熟悉一下环境,等下次过来,就可以直接带着行李去宿舍。 另外教学楼在哪里、食堂在哪里,也都要提前摸清楚,这样再过来就不会手忙脚乱。 走到一栋长长的两层红砖房前面,姜丽丽指着大门上方的三个字,满脸欣喜地说道,“姐姐,你快看,这里是图书馆。” (70年代复旦图书馆) 姜甜甜先看了看外墙,再看看里面,眼里满是憧憬,“好多人呐。” 陈凡也跟着凑热闹,抻着脖子往里瞧,果然有很多人在里面认真学习,偌大的图书馆里,连一个聊天的人都没有? 嗯?为什么会觉得图书馆里面会有人聊天? 难道是后世在学校图书馆吃多了狗粮? 果然自家学校也不咋地。 (认真学习的同学,嗯,这些都是推荐上学的,很努力) 姜甜甜很想进去看一看,不过现在学生证还没办好,自然办不了借书证,也不能进去看书,只得悻悻离开。 此时的复旦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教学楼、行政楼、图书馆、试验楼、食堂、运动馆……甚至还有一个游泳池。 现在游泳池里肯定是空的,游不了泳。 再走过一個路口,便到了宿舍楼。 三层高的宿舍楼甚至和图书馆有点像。嗯,好像现在的建筑都差不多。 从窗户里伸出一根根的竹竿,上面晾晒着衣服,看上去条件有点“艰苦”。 这要看跟谁比,对比陈凡刚买的小洋楼,肯定是艰苦朴素。但是对于当时绝大部分普通上海家庭来说,这样的房间,已经让很多本地学子喜出望外。 终于不用待在连转身都困难的家里了! (宿舍楼) 姜甜甜拿出指引表,根据上面的地址找到自己的宿舍楼。 陈凡两手插兜站在楼下,抬头往上看,“二楼,不高不低,挺好。” 他转头看着姜甜甜,笑道,“要不要去宿舍看看?这时候应该有舍友到了。” 姜甜甜抿了抿嘴,沉吟两秒,轻轻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明天我直接带行李过来,再见面也不迟。” 陈凡耸耸肩,没有再劝。 姜丽丽则凑到一楼一间宿舍的窗户前往里瞧,很快又跑回来,淡定自若地说道,“原来大学宿舍是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我们学校怎么样。” 里面是两边靠墙摆着高低床,中间几张长条书桌拼成一张大桌子,旁边还有几把椅子,角落里是一组柜子,其他的就没了。 姜甜甜呵呵直笑,“宿舍不是这样子,还能是什么样?我看学校宿舍都差不多。” 随即转过身看向陈凡,“该看的都看完了,我们回去吧,其他方面的东西也不急于一时。” 陈凡笑了笑,“行,反正来日方长,以后多的是时间。” 说完到旁边推过自行车,等姜丽丽坐上后座,三人两车便从一群群扛着行李的同学之间骑过,慢悠悠地出了校园。 当天下午,陈凡又不厌其烦地给她们准备铺盖行李,以及在学校能用到的生活用品。 等到晚上安全和俞可盈回来,看见两姐妹的行李包,再看看自己准备的“单薄”被褥包,顿时有种同人不同命的感觉。 确实是同人不同命,两姐妹来报到之前,陈凡就已经给她们安排好一切,而他们两夫妻却只能自己拼搏,如果不是张文良送来分红,他们最好的状态也不过是买两间和安全父母家一样的公房,然后过着紧巴巴的日子。 晚上餐桌上,陈凡放下酒杯,接过姜丽丽盛好的饭碗,看了一眼安全,“你们明天也要去报到了吧,房子装修怎么办?” 安全将盛好的饭递给老婆,羡慕地看了一眼陈凡,拉开椅子坐下,苦哈哈地说道,“还能怎么办,交给母亲大人代管呗。” 他只是分家独立,不是断绝关系,事关房子大事,别说他开口,就算不开口,父母也会事事过问,就怕出什么问题。 俞可盈端着饭碗、笑着说道,“妈接受能力挺强的,我们把你的设计理念说了一遍,再给她看了设计图,她当时就明白了房子要怎么装,能搞明白结构空间,剩下的质量问题,她老人家肯定比我们更懂。” 安全在一旁补充,“我们白天上课,晚上还可以过去看效果,这样一起盯着,肯定没问题。” 虽然他们脸上满是看得见的疲惫,可精神却很亢奋。 这可是属于他们两口子自己的房子,还是在sh市区繁华地段,南京路、淮海路、延安路都近在咫尺,有了这套房子,这个小家就立住了,能不兴奋么。 陈凡点点头,“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安全正要说话,又听见他继续说道,“要不然再过几天我就要走了,想帮你也鞭长莫及啊。” 听到这话,安全忍不住撇了撇嘴,“我看你就是临阵脱逃。” 陈凡呵呵笑了两声,“还真不是。” 顿了一下,他转头看着姜丽丽,“小莺她们应该早就去首都上学了吧?” 姜丽丽赶紧咽下嘴里的饭菜,点头说道,“嗯,她们20号就走了,小娥她们北大的报到时间要早几天,22号就开始,所以走得早。除了她们几个,还有另外4个考上首都那边大学,总共8个人一起去的。” 等她说完,陈凡转头看着安全,“毕竟是女生,又是头一次出门,虽说她们有几个人结伴,但老张还是不放心,反正我也要去首都开会,他就想让我尽快去首都那边看看情况。你说我要不要赶紧过去?!” 安全嘴角微抽,“老张这人大大咧咧,没想到还挺关心他妹妹。” 陈凡笑了笑,“正常,老张是治保主任兼民兵连长,警惕性更高一些才对。”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今天早上我去了趟邮局,给小娥拍了封电报,既然她们都已经过去,应该能收到,先等她回电报,看看情况再说。” 姜甜甜眨眨眼睛,看了一眼陈凡,原来今天一个早上,他就办了那么多事吗? 姜丽丽则捧着饭碗,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们已经没什么事了,连行李你也已经帮我们准备好,明天我们骑着自行车直接去学校入住就行。既然张连长拜托了你,伱还是早点过去看看吧。” 陈凡正要说话,安全就在旁边说道,“你就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虽说这段时间治安情况不太好,但是在这一片还是很安全的,何况她们住在学校里,那就更没问题。” 俞可盈也点了点头,笑道,“平时我们也会去看望她们,你就放心吧。” 陈凡转头看了看两姐妹,回过脸来笑道,“倒不是不放心,只是明后天还有点事,想带她们去认识两个人,办完这件事,我就去首都。” “认识人?” 姜丽丽好奇地看着他,“什么人?” 陈凡对着她笑道,“带你去认识的,是你们学校的一位教工,也算是干部吧,主管后勤这一块,她是我的读者,既然来了上海,就跟她见个面,顺便把你介绍给她,倒不是说特别关照,就是平日里多注意一下,也是好的。” 听到这话,姜丽丽心里顿时跟吃了蜂蜜一样甜。 陈凡又看向姜甜甜,“明天你先跟我去一个地方,拜访一个人,下午再去学校。” 姜甜甜点了点头,所有所思地看着他,“也是你的读者吗?” 陈凡摇摇头,“不是,是一位老前辈,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的面,等明天你就知道了。” 姜甜甜眼珠微转,笑了笑轻轻点头,没有再问。 安全在一旁连连摇头,对着自己老婆说道,“看看,这就是大作家的牛气,走到哪里都有读者书友,……” 说到这里,他突然愣了一下,转头看着陈凡,“我知道《江南文艺》杂志现在也发行到了省外,不过上海有那么多的发行量吗?正好就让你找到个大学里的教工干部读者,还给你写信?” 陈凡耸耸肩,“我没有告诉过你,我用笔名在《上海文艺》发表文章,已经好几个月了吗?!” 安全一听,顿时眼睛都直了。 愣了好几秒,他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挤开椅子站起身,直愣愣地指着他,“别告诉我你就是晨东?!” 陈凡微微一笑,举起酒杯对他晃了晃,“然也。” 话音落下,屋子里鸦雀无声,只有四双难以言表的眼神望着他。 …… 第二天上午,安全两口子终于肯去学校报到,姜甜甜独自在家留守,陈凡和姜丽丽去学校。 陈凡骑着车子,行礼绑在后座上,看了看与自己并行的姜丽丽。 嗯,她骑了姐姐的车子。 有点遗憾,其实前面横杠上也能坐人,而且他很有把握让纠察员抓不到,就是这丫头脸皮太薄,可惜了。 先送她去宿舍,被坚定地拒绝后,陈凡只能看着她自己扛着行李上楼。 不一会儿,姜丽丽便从楼门里走出来,三两步跳到他面前,“我好了。” 两人推着自行车走,陈凡问道,“舍友怎么样?” 姜丽丽歪着头想了想,“第一次接触,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不过第一印象都还挺好的,后面的再看、再说。” 听到这句话,陈凡便放心了。 小孩子才会给第一次见面的人下定论,撇开第一印象去看人,得出的结论才更真实。 他笑着说道,“还是那句老话,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跟舍友们处理好关系很重要,但是也不能什么都跟她们说,包括说话、行为分寸,甚至是钱财,都要注意尺度。” 姜丽丽娇声笑道,“知道啦,我没那么笨。” 她转头看着陈凡,“别忘了,我可比你还大哦。而且我在卢家湾待了近四年,一直都是住宿舍,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过,你可别小看我。” 陈凡点着头哈哈直笑,“对对对,你最厉害,谁敢小看你啊。” 姜丽丽皱了皱鼻子,“哼,哄小孩儿呢。”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不止我,姐姐也是,她当年也在中专住了三年宿舍,知道怎么跟舍友相处,要不是这样,就算有你在这里接应,爸妈也不会让我们自己过来,至少会安排一个人陪同。” 陈凡眉头轻挑,“嗯,这样就挺好。” 两人边走边问路,不一会儿到了职工宿舍区。 这里是几栋筒子楼,不是高启强住的老房子那种,有点类似于学校宿舍,中间是通道,两边各有一排房间。 陈凡找到楼栋号,便将自行车停好,带着姜丽丽进了楼道口。 上二楼找到房间号敲门,一位五十多岁的阿姨打开房门,看了看两人,不觉有些奇怪,“两位同学,你们有什么事吗?” 陈凡上前一步,对着她笑道,“是胡老师吧,您好,我是陈凡,和您约好今天过来拜访的。” 胡老师瞬间瞪大眼睛,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你、你就是陈凡?笔名晨东的陈凡?” 陈凡笑着点点头,“对,是我。”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自己的作协会员证,双手递过去,“这是我的会员证,您看看。” 胡老师赶紧双手接过,打开来一看,好嘛,更晕了,当即猛地抬起头,“江南省作协会员?不是上海的?那么《江南文艺》的陈凡也是你?” 天呐,这也太年轻了吧?! 陈凡双手交叉叠放在身前,显得特别谦逊,“对,就是鄙人,让您见笑了。” 胡老师愣了好几秒,才呼出一口长气,“哎呀、哎呀,原来两个人都是你啊,我就说怎么一下子……” 话说到一半,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没请客人进门呢,便赶紧让开门口,伸出手臂往屋里请,“请进请进,不好意思,我都昏了头了,快请进来坐。” 陈凡转头对着姜丽丽笑了笑,才带着她进屋。 这间屋子并不大,东西却不少,进门处是一个简易厨房,只不过看上去平时开动的机会不多。中间是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再往里便是衣柜、书柜、五屉柜……和一张双人床。 胡老师请他们坐下,倒了两杯茶过来,自己坐到另一边,这才说道,“这里平时就我和老伴住,孩子们都不在这里,简陋了一些,可别嫌弃。” “没有没有。” 陈凡笑道,“您这里比我一个朋友家强多了,他是在江南插队的上海知青,这次考上了大学才回来,家里连打地铺的地方都没有。” 客套了一句,随即话风一转,先看了一眼姜丽丽,然后转过脸来说道,“这次本来是送我对象来这里上学,突然想到您就在这个学校工作,所以就特意过来拜访一下。……” 听着陈凡的话,胡老师顿时恍然,明白了他的来意。 不就是希望她能照顾一下这位新同学吗,又不是违反原则的大事,这点小事情,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当即便笑道,“这可真是太巧了。” 说着看向姜丽丽,“你是哪个专业的?报到手续办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姜丽丽便也跟胡老师聊了起来。 等了解清楚情况,胡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原来你父亲也是咱们学校毕业的,那就是老校友的女儿了。既然来了这里,你就把这里当回家,平时有事没事,都可以过来找我,正好我老伴也忙,平时我自己一个人也有点寂寞,你来还能有个伴。” 跟姜丽丽聊完之后,她又迫不及待地跟陈凡讨论文章,“你新发表的《摆渡人》我看了,深受震撼,也推荐给了其他人看,大家都说好。里面既有对历史的写实,也有对某些错误的反思。 最最难得的,是遭受过苦难之后,依然不改一颗赤诚之心……” 《摆渡人》是陈凡写的,参照了《牧马人》的套路,自然很清楚这篇文章的内涵。他既然来了这里,就做好了与胡老师……,好吧,是十几位老师探讨作品的准备。 这里陈凡的书友多啊,而且有不少还是胡老师安利的,此时见到作家本人过来,她能轻易放过? 她当即动用宿舍里的内线电话,占了个教学楼的会议室,然后安排隔壁左右的两个老太太摇人。 于是整个上午,陈凡就被摁在会议室里,跟十几位各个专业的老师一起开起了作品讨论会。 若不是他反复说明下午还有要事,估计还脱不了身。 胡老师也没坚持留人,反正你对象还在我“手”上,还怕你以后不过来?! 姜丽丽没有跟着一起回去,她还要跟舍友们熟悉一下,参与宿舍集体活动,为明天正式开学做准备。 陈凡回到家里,姜甜甜已经等得百无聊赖。 不过她什么也没问,只是笑着说道,“还顺利吗?累不累,要不先休息一下?” 陈凡摇摇头,“不用,我们赶紧出发,再晚就要耽误时间了。” 姜甜甜跟着他往外走,等锁好门,跳到自行车上,才问道,“要去见谁啊?” 陈凡回头笑了笑,“巴金。” 第511章 听吩咐 巴老也是个喜欢穿马甲的。 本名姓李,名尧棠,字芾甘,除了巴金之外,还以王文慧、欧阳镜蓉、黄树辉、余一等笔名发表过文章。 本人出生于成都,祖籍则是浙江嘉兴,现在长居上海,为上海作协话事人,同时也是上海作协旗下3本杂志的主编。 不过现在《萌芽》和《收获》还没有复刊,只有一本《上海文艺》在编辑发行。 所以陈凡的马甲投稿,也是投到了巴老手里。 陈凡的新家距离巴老的家很近,只有1.2公里,他骑着自行车风驰电掣,姜甜甜还沉浸在那两个字的震惊中,便已经到了地头。 车子停稳,姜甜甜跳下车后座,满怀崇敬地看着那扇大门,“这里就是巴老的家吗?” 陈凡将车子靠边停好,摁响门铃,“待会儿就能见到真神了,还不敢相信?” 当今文艺界,对,是文艺界,而不仅仅是文学界,在活着的人物中,巴老稳居第二。 第一便是沈雁冰先生。 本来还有一位,文学成就尚在两人之上,但此时正陷于巨大的风波中,再过几个月便郁郁而终,便被忽略掉了。 而姜甜甜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文学爱好者,此时竟然要去见全国文艺界的第二号人物,心情之激动,可想而知。 她连是怎么走到客厅、并落座的,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陈凡感叹了一下如此巨匠,住的地方竟然和自己的房子差不多,随即便从口袋里掏出江南作协何主席开的介绍信,双手奉上, “巴老您好,这是我们江南作协分会何主席给您的信。” 他不仅找何主席要了介绍信,还要了一份可以坐飞机的工作函,何主席还在电话里骂他不懂规矩,去上海找巴老也不带自己,然后就被他挂了电话。 巴老接过去看了一眼,几秒后便放到一旁,看着他笑道,“我听说你15号就来了上海,还一直等你过来,要不是你前天给我写信说要过来,我都要去找你了。” 陈凡瞪大眼睛,“您怎么知道的?” 他来上海之后,就从来没跟任何作家联系过,更没有知会本地作协,巴老事务繁忙,怎么会对他的行踪了解如此清楚呢? 巴老仰着头哈哈大笑,“你第一天晚上去卫生局招待所住宿,卫生局负责宣传的副局长就是上海作协的会员,他第二天就跟我说过你来了上海的事。只不过因为你代表生产队出差,还有任务在身,所以我们没有打扰你,没想到等任务一完成,伱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他到今天还念叨,你这個小家伙不厚道。” 陈凡讪讪笑了笑,“我也是怕给卫生局方面添麻烦,找到合适的招待所,就换地方住了。” 顿了一下,又好奇地问道,“他知道我是晨东?” 陈凡是陈凡、晨东是晨东,除了《上海文艺》杂志社编辑部,别的人都不会知道。而作者采用笔名时,编辑部也会默认这名作者不想泄露身份,便自动保密,不会主动外传,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巴老笑着摇摇头,“他不知道,但他说了江南陈凡过来,我自己就知道了嘛。” 说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宁肯去锦江饭店住高价房,也不愿意来文化招待所住免费房,可是心里有所成见?” 陈凡咂咂嘴,果然是大佬,有话就说,都不憋着的。 同时也知道了,锦江饭店应该也有作协会员。 这特么是个情报机构啊! 随即赶紧笑道,“没有没有,因为接下来要处理的是私事,所以不敢打扰,更不敢占公家便宜。” 这句话要是放在几十年后,明显属于糊弄鬼,但在这个时候,却是再光明正大不过的理由。 巴老便信以为真,满脸严肃地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更能这么做,我很高兴。” 随即又对着他笑道,“不过你下次再来,可以直接过来找我,我这里房间多,不用去外面住招待所。” 陈凡脸上露出几分尴尬,搓了搓小手,“现在不用了,我刚买了房子,距离这里不远,在孙大少旧居对面。” 一听这话,巴老先是愣了愣,接着又是一阵大笑,“原来我只有5分把握,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了9分。否则你买房子的稿费是从哪里来的?那里的房价可不便宜!” 陈凡疑惑地眨眨眼,什么什么把握? 巴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今年全国文坛逐渐开始恢复,但是能入我眼的,只有你一个。当时我看到《江南文艺》5月份的复刊杂志,还感叹果然是钟灵毓秀之地,出了一个文采斐然的新人。 结果到了10月份,全国各地的杂志陆续复刊,竟然都有一个新人挑大梁,这就很让人惊讶了。” 他身体前倾,对着陈凡笑道,“晨东啊,你可认识土豆、番茄、乌鸦、乌贼、花又明等人?” 陈凡,“哈、哈哈、哈哈哈……” 他两手紧握,笑得很是僵硬。 坐在他身边的姜甜甜则嘴唇微张,转过头茫然地看着他,土豆、番茄?还有乌鸦?花又明又是什么鬼? 柳暗花明又一村吗? 不是,你到底有多少个笔名啊?! 陈凡回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对着巴老笑道,“都是向前辈学习,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既然何主席能通过文笔风格猜出他的马甲,那巴老自然更可以。 不过没事,还能稳住。 只要这事不对外公开,他的马甲就还有效。 糊弄一下普通读者可以的! 巴老猛地呼出一口长气,解开了心中疑惑,他的兴致又高了三分,拉着陈凡滔滔不绝聊起他之前发表的那些作品。 作为文坛大佬,看陈凡写的那些文章,自然是有些青涩,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但是不能只看缺点,更应该去看其中的闪光点,这样才能推动文坛一代又一代新人进步。 他对着陈凡说道,“我最喜欢的你的文章的一个特点,就是无论是下乡的知青、蹲点的干部、学习的后进、落魄的高门子弟,在农村生活的时候,都始终心怀希望,从来不会自怨自艾,这一点是非常难得的。” 喘了几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巴老继续说道,“前些年的事情终于结束,这是一件大好事。我们搞文学创作,都是从生活中汲取养分,这件事也必定会成为未来几年文学创作的核心要点之一。 但是我很担心一个,那就是经历过这件事的人,很多都遭受过创伤,那么他们在写作的时候,将不可避免带有一部分情绪,当情绪化作文字,就会特别的沉重,也会有失偏颇。” 他说着抬起头看着陈凡,脸上带着几分欣慰,“本来我还有些忧虑,担心这种沉重会影响到一代人。而你的作品,让我眼前一亮,也看到了对这种现实文学发展的方向。 我们当然要去客观地描写那些年发生的一切,但是描写过后呢?是不是应该反思,并以此为镜,避免这种情况的再次发生?并再进一步,通过这种反思,去创造更好的光明?!” 陈凡边听边点头,等巴老说完,本能地脱口而出,“嗯,反思文学比伤痕文学更有意义。” 巴老顿时两眼发亮,“伤痕?反思?” 他嘴里默默念叨,眼睛却越来越亮,最终两手一拍,“你的总结非常好,很有参考价值,我们的创作不应该停留在伤痕,应该更进一步,通过伤痕去反思!” 陈凡顿时目瞪口呆。 我说什么了? 这下子不会把伤痕文学给一翅膀扇没了吧? 他忍不住看了看姜甜甜,卢新华还是她的同班同学呢。 姜甜甜看到他的眼神,还以为让自己发表意见,一颗心脏不禁碰碰乱跳。 自己面对的可是巴老诶,也有我说话的份??? 不过机会难得,从进门到现在,除了刚见面打招呼,巴老就没跟自己说过话,若是有机会开口……妈耶,好紧张。 但是想到陈凡的眼神,她心里又涌起一股勇气。 更何况,在这方面,自己确实有发言权。 当即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我、我是有过切身经历的。” 她一开口,便吸引了巴老和陈凡的目光。 陈凡虽然奇怪她会开口,但肯定不会拦着她不让说。 本来今天带她过来,就是为了介绍给巴老认识。 作为复旦中文系的萌新,一开始就认识文坛巨佬,更能刺激她对文学的野心,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此时她竟然有勇气说话,又让陈凡高看了她一眼。 而巴老则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也没有打断她的话,反而抬手示意了一下,让她继续往下说。 姜甜甜看到巴老的示意,本能地转头看了一眼陈凡,看到他肯定的眼神和脸上的微笑,心里一下子就平静下来。 虽然还有几分紧张,但已经不影响正常说话。 她轻轻咳了一声,同时整理好思路,继续说道,“其实我们家就是有这样的经历,在当时经历那一切的时候,尤其是只有14岁的妹妹要去农村,真的非常惶恐无助,感觉整个天都黑了。 但是在天黑的时候,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黑暗。曾经我父亲帮助过的村民、工厂的职工,他们都伸出过援助之手,这一双双手,就像一盏盏灯,为我们照破了黑暗、看到了光明,……”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下,转头看向陈凡。 如果说别人的帮助是灯盏,那他就是天上的明月,让整个世界都亮了! 愣了好几秒,陈凡见她还不说话,不禁有些捉急,忍不住瞟了一眼巴老。 却发现此时老人家正低眉搭眼若有所思,便抿抿嘴没有吭声。 姜甜甜看见他的表情,顿时回过神来,瞬间血气上涌、脸色通红。 还好巴老没有看她,赶紧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绪,继续发表自己的感悟。 等她说完,巴老才抬起头来,满脸严肃地点了点头,“小姑娘,你的想法很有道理,也有非常高的创作价值,如果你能将你自身的经历,通过文学化之后创作成故事,一定有很高的阅读价值。 人可以身处黑暗,但是不能只看见黑暗,反而更应该向往光明。这不仅仅是当年革命先辈的行动,也是我们文艺创作人的指导纲领。” 陈凡听在耳里,一句话憋在嘴边,好险差点就埋了顾诚。 顾同志最出名的就那么一句话,要是让他说了,可就没了! 见巴老竟然对自己表示肯定,姜甜甜瞬间再次血气上涌,一张俏脸红的要滴出血来。 不过这时候不用担心被人误会了。 陈凡在一旁笑道,“巧了,她就是复旦中文系的新生,以后也会走上文学这条路。回头在上海学习生活,还要拜托您有空的时候照看一下。” 巴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不是没有这个小姑娘,你今天都不会过来找我?!” 姜甜甜听到这句话,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钻进去。 巴老也会打趣人的吗?! 陈凡则立刻一本正经地摇头,“那肯定不是,若不是要接应她们上学,我早就来拜访您了!” 那语气诚恳得哟,比郑耀先说自己是红党还真诚。 然而巴老却不信。 他哈哈笑了两声,对着姜甜甜说道,“你们学校有几个作协会员,我会跟他们打声招呼。平时周日没课、也没有学生活动的时候,你可以到《上海文艺》杂志社来,跟几个编辑学习怎么看文章、写文章。” 姜甜甜蹭地一下站起来,对着巴老深深鞠躬,“谢谢您。” 巴老摆了摆手,又示意她坐下,随即轻声说道,“文学需要新鲜血液,之前荒芜了十几年,老的已经老去,新人却没有成长起来。” 他说着看了看陈凡,“目前就小陈一个可堪培养的年轻人,但是远远不够,我们希望的是百花齐放,有源源不断的新人加入,有更好的创作思路,文学之路才能越走越远,华夏文化也才能越来越好,我希望你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姜甜甜感觉身体都激动得在颤抖,她用力点了点头,“我一定谨记您的教导,为文学尽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 巴老笑了笑,转头看向陈凡,“怎么样,明天来作协,跟本地的作家们交流交流?” 陈凡呵呵干笑两声,就只是拜托您照看一下新人,怎么还扯上交易了呢?这可不像是大佬风范呐。 不过巴老已经表了态,还直接提出要求,他还能说什么? 便果断地点了点头,“正好想要跟上海的作家们学习学习,我听您的吩咐。” 第512章 最高技能 原本定的是半个小时的会面时间,等陈凡提出告辞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临走时,巴老却又将他们带到书房,提笔写了一幅字,写完后用私印盖了章,对着陈凡笑道,“奋斗就是生活、人生惟有前进。这句话送给你,希望你能再接再厉,写出更好的作品。” 陈凡捧着纸张,笑得合不拢嘴,“我一定谨记您的教诲,继续努力,永不止步。” 开玩笑,接下来可是文学创作的黄金十年,你拦着我不让写都不行! 巴老笑了笑,对着他说道,“你可学过大字?” 陈凡眨眨眼,“略懂。” 毫不自谦地说,技能板上一长串的技能中,目前等级最高的,既不是最早出现的厨艺(第一个家务技能因为荒废还停留在lv3,已自动忽略),也不是一个月投稿十几篇的文学、更不是每日勤练不缀的武术。 而是后来居上的“书法”! 跟着卢四爷学的书法启蒙,后来一天手写一万多字,能赚多少经验值啊?! 此时的书法技能,也是技能板上唯一的lv6技能,巴老问他会不会写大字,那不是正好挠到痒痒了么。 姜甜甜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陈凡递来的字帖,后退两步站到一旁,满眼好奇的看着陈凡。 她早就听妹妹说过,陈凡的字非常好看,甚至比书店里的大字贴还好看。 不过她有点半信半疑。陈凡写字好看她是相信的,但要说比大字帖上书法家写的还好看,她就有点不信了。 她都怀疑妹妹的眼睛是不是都变成了陈凡的形状,连这么离谱的话都能说出来。 现在终于到了见证真相的时刻。 那么,陈凡的大字究竟怎么样呢? 将一张普通的白纸铺平,陈凡随手拿起毛笔,在砚台上沾满墨汁,又撇了几下将多余的墨汁溢出,随即便不假思索地落笔。 第一個字刚出现,巴老便目光大盛,看着纸上不肯眨眼。 姜甜甜更是满脸惊愕,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陈凡运笔如神,一行字一挥而就。 “在作品中生活、在作品中奋斗”。 这是91年时,巴老在文汇报上为自己的短篇集做的小序中的一句话,就不信他不认可! 果然,巴老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微微躬身看着桌上的字,舍不得眨一下眼。 良久之后,他才直起身体,重重呼出一口长气,“好字、好字啊!” 好嘛,他就没看写的内容是什么。 他说着转头看向陈凡,眼里满是惊叹,“你的书法已成气候,我不如你,可能只有欧阳中石、启功等寥寥几位大师能与你相当,甚至不敢说压你一头,伱这书法是怎么练的?” 陈凡干咳一声,又开始编故事,“以前没有条件,就跟着老师用鸡毛笔启蒙,久而久之,各种毛笔都能运用自如,再加上多年的练习,便小有成绩。” 姜甜甜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多年?难道不是多月? 妹妹都跟我说了好吗! 不过她肯定不会拆穿陈凡。 巴老则深吸一口气,满脸严肃地问道,“除了楷书,其他字体如何?” 陈凡笑了笑,“差不多,都差不多。” 巴老当即将桌上的纸小心翼翼地挪到一旁,又拉过一张纸铺上,“来,写个草书看看。” 陈凡再次提笔,又写了一句,“理想不抛弃苦心追求的人”。 等他写完,巴老赶紧凑过去吹干,将这张纸挪到另一边,又铺上一张,“写一张行书。” 陈凡眨眨眼,看了一眼巴老,终究还是提笔写字。 大佬让你写字是看得起你,肯定不会是故意骗字帖的啦。 行书完了,不出意外又写了一张篆书、一张隶书。 五种字体到手,内容还各不相同,巴老这才满意地点头微……嘴都合不拢了,应该是大笑吧?只是没有出声而已。 笑了好一会儿,巴老才反应过来,“诶,怎么没有落款和印章呢?” 说完又将字重新摊在桌子上,还从抽屉里翻出自己珍藏的印泥,“来来来,补上补上。” 陈凡照旧乖乖听话,一一题了落款,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印章,嗯,就是卢四爷送他的那块田黄石,然后他自己刻的,在印泥上摁了一下,再给几张字盖上印。 总算是齐活了。 巴老将5张字平摊在桌子上,后退几步双手紧握,此时眼里再没有别的东西……和人。 姜甜甜双手吊着巴老的手书,眼睛直愣愣地看向陈凡,眼里也没有别的东西和人。 陈凡慢条斯理地将印章收好,看到她的眼神,很无辜地耸了耸肩。 书法这种事没办法藏的,总不可能故意把字写得很难看吧,那样很容易穿帮的啊。 过了许久,巴老总算回过神来,他先看清楚纸上的字,心里暗暗点头,顿了两秒,转头看着陈凡,“江南省没有书法家协会,你肯定没有入会吧。不过没关系,上海有,61年就有了,有不少作协会员同时也是书协的会员,明天我安排你入会。 书协虽然级别不如作协高,但也是文联的一员,而且等文联复建之后,肯定是要成立全国书协的,到时候凭你的书法,进去肯定没有问题。 你的书法很有艺术价值,加入书协,对你、对全国书法艺术的发展,都有益处。” 他一连串的话说出来,都没给陈凡考虑的机会。 陈凡抿嘴微笑,倒是没有拒绝,只是在心里猜测,不知道书协有什么福利没有,否则加入没什么意义啊。 只有一个头衔的话,又不能变现?! 巴老当然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见他没有提出异议,这件事便定下来了。 顿了两秒,他想了想问道,“你的书法造诣如此高深,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诀窍?” 陈凡迟疑了一下,说道,“书法传承了几千年,从春秋战国时期的篆刻,到三国时期的飞白体,再到二王的登峰造极,这么多的先贤,早已经将书法的奥秘道尽、说透,我练书法的时候也没有别的什么特别好的经验,只是多写、多练、多临摹,写得久了,自然就稍微好一些。” 巴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可不是稍微好一些,我练了几十年,比你的字还差了一大截。” 陈凡呵呵干笑,“不敢不敢。” 巴老摆摆手,没理他的假谦虚,感慨地说道,“你说的也对,书法的奥秘,早已经在千年先贤的笔下道尽,确实没有什么更多的诀窍可以挖了。” 说着摇了摇头,又去欣赏桌上的五幅字。 陈凡迟疑了一下,说道,“巴老,虽然毛笔书法没有诀窍,但是我自己倒是研究了一点点硬笔书法。” 巴老猛地回过头,眼里满是好奇,“硬笔书法?” 他这下连欣赏书法都顾不得了,拉着陈凡走向书桌,“我还是头一回听说硬笔书法,写几个字来看看。” 姜甜甜也好奇地凑了过去。 陈凡无奈地坐在椅子上,接过巴老塞到手里的钢笔,在一叠白纸上写下一句话。 “浅谈硬笔书法”。 只是几个字而已,便让巴老和姜甜甜眼中异彩连连。 此时姜甜甜才忽然明白妹妹的话,原来妹妹说小凡的钢笔字写得特别特别好,是这样的好法!! 写了标题之后,陈凡见巴老还眼巴巴地看着,只能继续往下写。 “世人说到书法,皆以为指毛笔,然世事革新、去旧推新,今人大多以钢笔书写,愚以为既然是笔,落于纸上成字,亦可称为书法。 是以研究钢笔书写的方法,经多年研究总结,且浅谈硬笔书法的要点和写法。与传统书法一样,硬笔书法需要兼顾三要素,即笔法、结构和章法。 其要点有‘头点高正’、‘点竖互对’、‘中直对正’……” 6级书法技能的特点,不仅仅是字写得好,更要写得快。 陈凡拿着大张的书法纸当草稿纸,手速更是堪比打字机,一分钟上百字,十分钟一千字,一个小时不到,便将他构思的《浅谈硬笔书法》完完整整地写了出来。 期间还加了一次墨水。 等他写完,还没来得及收起钢笔,巴老便已经迫不及待地将纸拿了过去。 他先简单地看了几眼内容,再仔细琢磨纸上的字体。 陈凡为了更直观的体现硬笔书法的特点,整篇几千字的文章,竟然用了5种字体书写,而且每一行、每个字都工工整整,从头到尾完全无需修改。 几分钟后,巴老抬起头来,缓缓呼出一口长气,看着他问道,“这个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 陈凡笑了笑,很自然地将钢笔揣进兜里,引得巴老眼角直抽抽。 只是他先算计陈凡的书法作品在先,不过一支在高丽战场上得到的派克金笔而已,……好心疼啊。 这可是王成的原型赵功臣所属部队的领导送给他的纪念品,就这么没了?自己怎么就正好抽到这支笔了呢?! 随即便听见陈凡说道,“如果您没有在其他地方听说这个硬笔书法,那应该就只有我自己在研究这个。” 巴老点点头,随即干咳一声,“那支笔保管好,别弄丢了。” 陈凡微微一愣,顿时明白这支笔不简单,赶紧掏出来要还回去,却见巴老摆了摆手,“送给你了,这支笔是当年北方战场上的战利品,到你手里也算物尽其用,好好收着。” 听到这话,陈凡只能讪讪笑了笑,重新揣进兜里。 姜甜甜在一旁看着,忍不住低头憋笑。 果然是到哪里都不肯定吃亏,连巴老的便宜都敢占。 当然,陈凡还是很有分寸的,如果不是看见巴老对他印象极佳,还故意算计了几幅字,肯定会中规中矩,绝对不逾矩半步。 等陈凡收好笔,巴老对着他说道,“你这篇文章很有出版的价值,但是投递哪本杂志都不合适,刊登在报纸上呢,字数篇幅又有点超标。” 顿了两秒,他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我给你找一家出版社,单独出一本书如何?” 陈凡眨眨眼,并没有马上同意,而是故作犹豫地说道,“可是何主席那边?” 《江南文艺》杂志社也有自己的出版单位,若是自己的第一本书不留给“自己人”,恐怕何主席要找自己的麻烦呐。 若不是他那眼睛眨呀眨的,巴老还真以为何青生那家伙小鸡肚肠,敢随意打压青年作家了。 当即没好气地说道,“我给你找出版社出书,你还不乐意。说吧,想要什么条件?” 顿了一下,又赶紧说道,“可别说稿费,这个是有规定的,死规矩,我顶多给到你千字7元,别的什么办法都没有。” 随即又干咳一声,“那什么,最多在其他福利方面给你争取一点。” 陈凡眨眨眼,“什么福利?” 巴老看看他,不禁哑然失笑,“你这小年轻,稿费也没少赚,怎么就掉到钱眼里了呢?” 本来他是不太喜欢谈钱的,但此时看见这个小家伙有点财迷的样子,不仅不反感,反而有些好笑。 便想了想说道,“钱你就别想了,如果你要买什么东西,我可以帮你找找票证。” 陈凡两手一拍,“如果能帮忙买一辆小吉普,那就最好不过了。” 听到这话,巴老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还小吉普?你想什么美事呢?!” 说着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辆小吉普要4万块,你有这么多钱?” 陈凡讪讪笑了笑,“其实我自己可以弄到车,也不用花多少钱,就是没有单位挂靠,若是……” 巴老脸上笑容微收,惊讶地看了看他,“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他想了想说道,“只要你能搞来车,我可以帮你挂在作协下面,手续的问题都可以办好,归你个人使用。” 这回陈凡也惊讶了,他只是漫天要价而已,没想到巴老竟然会真的答应。 这时巴老又说道,“若是你弄不来,我也不亏待你,出版社还有一辆用了十几年的长江750摩托车,加个挎斗也能当小汽车用,明天你去作协开会,可以把车子开走。” 他说着扬了扬手里写有《浅谈硬笔书法》全文的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过这本书的出版权和出版单位,就要归我们作协所独有,你不能再给江南作协出版。” 陈凡没脑子地点头,“行。” 别说还有一辆摩托车,就算什么都没有,他也干不出一书二卖的事。哪怕这种事在现在也不少见。 既然他把这个拿出来,就是打算交给巴老来帮忙出版。 这时候没有稿费没关系,反正他后面还有一连串的字帖等着发布,回头等可以挂靠办自己出版社的时候,有了巴老的关系,多少钱赚不回来?! 反倒是这辆摩托车,还真是意外之喜,而且另外还有一辆小汽车的挂靠牌照承诺。……别的作者也是发书,同样的稿费,他们有这样的待遇吗?! 这不是赚大了是什么?! 巴老见陈凡笑的像个傻子,自己也在暗暗偷笑。 他有一种预感,这种破天荒的硬笔书法,一经出版发布,绝对会在全国掀起练习硬笔书法的热潮。 这一波,自己单位稳赚! 至于给陈凡如此优厚的条件,不过是顺手为之,方便拉拢罢了。 毕竟这么优秀的小伙子是人家的,若是不多给点,以后还怎么要呢?! 第513章 初体验 从巴老家里出来,姜甜甜将装有巴老手书的画筒抱在怀里。 这个画筒自然也是陈凡顺来的,理由是怕弄褶了巴老的书法。 然后这个画筒上有林风眠的款识,应该是他以前用过的。 若是不认识林风眠,他还有几个学生,名字叫吴冠中、赵无极、朱德群、苏天赐、席德进,……。 若是也不认识这几位,那他还有个粉丝学生叫艾青。 就是写“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的那位诗人。 艾青在杭州西湖艺术学院学习的时候,林风眠便是校长,也是他怂恿并支持艾青去巴黎学画。……结果艾青在法国移情别恋上了现代诗,后来写诗比画画还出名。 本来陈凡还盯上了巴老客厅里挂着的林风眠作品《鹭鸶图》,可惜上面有“巴金先生正画,一九六四年沪”的提款。 据说林风眠画画从不落款,只在周公去世时,画了一幅画,落款“敬献给周公。风眠”。而客厅里的那副画却有款,可见他与巴老的交情。 陈凡便没好意思下手。 不过没关系,整個国内文艺界,再没有哪位像巴老这样,拥有那么多立场迥异却情感坚定的朋友,朋友之间互赠作品很正常,所以只要经常过去走动走动,机会多得是! 还不要钱。 姜甜甜抱着画筒,此时她脑子里想着的却不是巴老真迹,而是陈凡那几十篇的手稿。 等坐上自行车后座,她试探着问道,“小凡,你以前写的手稿,巴老他们都没有见过吗?” 咳咳,这句只是引子,其实那些手稿在哪里,她心里门清。 陈凡还盘算着巴老客厅墙上的那些画,想着自家房子墙上太空,明天去作协参加交流会的时候,是不是讨几幅作品挂上? 别以为写书的跟画画的没关系,这年头你要是不会几手书画,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文人,所以美术家协会、书法家协会和作协的会员重叠比例非常高。 那么找作协会员求几幅字画,岂不是很正常?! 此时听到姜甜甜的话,便随口说道,“我寄出去的都是誊抄版,原来的手稿都在卢家湾书房里放着呢。” 说完之后,他忽然反应过来,“你问这个干啥?” 姜甜甜躲在他背后,俏脸微红,“就、就是想借一下你的手稿,临摹练习硬笔书法。” 若是能藏几篇手稿,那就最好不过了。 “哦,那简单。” 陈凡头也不回地笑道,“我还以为你想要呢,那就不行了,……” 听到这里,姜甜甜轻轻抿了抿嘴,心里不禁有些失落,连一份手稿都不愿意给吗? 然后又听他说道,“以前的手稿都被丽丽要了,得给她留着。你想要练字的话,回头我再写一些给你。或者以后有新的手稿,你帮我誊抄,原稿就给伱留着。” 陈凡心里想着,反正以后也是要出版字帖的,那不如提前写几本出来,给姜甜甜去练习,等以后直接拿着用就行。 听到陈凡的话,姜甜甜心情又好了起来,不自觉地抿嘴笑了笑,过了几秒,才如梦初醒,好奇地问道,“丽丽什么时候找你要的?” 那丫头什么事都跟自己讲,我怎么不知道呢? 陈凡笑了笑,“好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的手稿都是她帮我誊抄的,有一次她说我的字写得好看,我就说如果她喜欢,就送给她了,后来别人要手稿我也没给,都给她留着,但她一直没找我要,现在还在柜子里放着呢。” 姜甜甜一听,眼睛都直了。 这丫头怕不是以为小凡说的是玩笑话,没有当真吧?! 随即心里涌起一股酸意,若是有哪个男人这样对自己,那真是死了也值。 嗯,当然必须有小凡这样的才华。 可惜,这辈子应该遇不到了吧,何况自己早已打定主意不嫁人……。 她精神恍惚地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直到回到家里,才猛地反应过来,赶紧跳下车去开门。 陈凡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先将画筒放进屋里,出来时手里拎着两提行李包。 两个行李包用绳子捆上,放在车后座上捆紧,姜甜甜从屋里出来,肩上也多了一个大挎包。 她心里还在暗暗庆幸,不用像其他外地学生扛那么多东西。 大部分行李都放在二楼房间里,反正每个星期都可以回来一次,自然不用带太多东西过去。 难怪之前小凡拍电报交代只带换洗衣物,铺盖行李一概不用带,有个家在这边,确实方便许多。 双手握了握行李包的肩带,她看着陈凡笑道,“我去学校了。” 陈凡点点头,笑道,“趁还有两个多小时才天黑,早点过去,路上要小心。到了学校去拜访一下系主任和几位老师,巴老打过电话的,不用怕。 对了……” 他突然打了个手势,“等我一下。” 说着就往里跑。 两分钟不到,便从二楼跑下来,递给她一个小布袋子,“这是我自己雕刻的木雕,不值什么钱,却有点意思,正好适合送文人,你拿这个过去,他们一定会喜欢。” 姜甜甜抿着嘴点了点头,从他手里接过布袋,放进行李包里,又用手按了按,随即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扬起笑脸,“那我走了,再见。” 陈凡挥挥手,“再见。” 走到路边,目送着她骑车远去,他才转身关上院门回家。 泡了一杯绿茶,躺坐在古董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枯黄的草地,陈凡默默想着,是不是哪天再跑一趟崇明岛,多搞点鲜花种子回来,把那片草地都种上。 还可以种几丛青竹、弄个吊篮,……算了,太麻烦。 他低头吹了口气,啜了几口热茶,想着等明天搞定作协交流会的事,就去买机票。 在这里待了快半个月,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也是时候回家躺平了。 他可不敢一直在这里待着,要不然各种应酬交际肯定少不了,烦都能把人烦死。 其实这也是很多作家的常态,平时在老家住着搞创作,有重要事情才去单位上忙活。 他只是从众而已。 何况这里还没人做家务,还不如回家躺着呢。 然后他就躺着睡着了。 直到外面传来开门的响声,他才猛然惊醒。 拿起茶几上早已冰冷的茶杯,将冷茶一口喝干,这才起身去开门。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陈凡眉头轻挑,拉开大门,看着正准备开锁的姜丽丽,不觉有些惊讶,“你没住校?” 姜丽丽扶着墙换上拖鞋,又将书包挂在墙上的钩子上,这才喘着气说道,“我想你还没走,就回来住。” 她往里看了看,“姐姐去学校了吗?安哥他们还没回来?” 话音未落,就突然“啊”的一声,俏脸通红。 陈凡将她打横抱起,走到沙发上坐下,把她放在腿上,抱着说道,“甜甜去学校了,现在应该已经安顿好了吧,安哥他们应该是去了新房子那里看装修效果,估计没这么快回来,也不会回来吃晚饭。” 他说着勾起姜丽丽的下巴,笑道,“怎么低着头,不敢看我啊?” 姜丽丽咬咬嘴唇,偷偷瞟了他一眼,等目光相接,又迅速移开,扎着脑袋装鹌鹑,一颗心脏嘭嘭乱跳。 陈凡搂着她,心里有些感慨,冬天衣服太多,抱着不舒服啊。 良久之后,…… 姜丽丽突然像只受惊的兔子蹦起来,慌乱地整理衣服,“我、我去做饭。” 说着便向厨房奔去。 陈凡咂咂嘴,身体后仰靠在沙发背上,翘着二郎腿抖抖脚。 二世为人,才知道原来谈恋爱是这个样子。 嗯,感觉还蛮好。 …… 吃饭、洗漱、……待会儿再睡觉。 卧室里,拉亮台灯,陈凡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 《云湖恋》他已经写完了,现在写的是一部新。 这一次他没打算继续写“年代文”,而是将故事背景往前推,放到民国时期,写一部谍战长篇。 今天巴老就跟他说过,《摆渡人》在《上海文艺》上发表之后,引起了极大的社会反响,一部分是对主人翁遭遇的同情,让很多有同样经历的人感同身受,另一部分也是为主人翁身处逆境而依然心向光明所感动,纷纷给杂志社来信,抒发自己的感想。 本来也归作协管理的文汇报打算下场,邀请一些名家谈一谈对这篇的分析,不过被巴老暂时压下。 他想先跟作者聊一聊,了解作者的创作思路和真实想法之后,再决定以何种角度切入。 好了,今天下午聊过了,所以明天的文汇报就会有巴老的评论文章。 有了巴老的亲自肯定,陈凡的“作家”金身算是稳了,同时也有了进入“文豪”圈子的入场券。 既然如此,那也没有必要再去写主旋律文章,要是再这么写下去的话,有可能会被“定型”和“定性”,那以后再转型写其他类型的捞钱,就容易引来责难。 他可没想过真去当什么大文豪,被人供着的样子虽然好看,但时时刻刻被人关注、甚至用圣人的标准去衡量日常言行,稍有不慎就会被批评,他可受不了。 所以这时候转型是最佳时机,赶在参加全国作协复建会议之前,弄两篇通俗、却又没那么“市俗”的发表,别人也只会当他年轻气盛、不愿意拘泥于一隅,想尝试不同的风格。 即便有意见的,最多也就是提醒两句,哪怕不听也没事。 如此一来,以后再转型就顺理成章了。 写着写着,陈凡耳朵微动,轻轻放下钢笔,拉开椅子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正在门口踟蹰的姜丽丽顿时吓了一跳。 陈凡看着她笑道,“这么晚还不睡,想什么呢?” 姜丽丽嘴唇蠕动了几下,又低下头,终究没敢说出来。 这副模样,似乎又变回了卢家湾的小知青,弱弱不敢语的样子。 陈凡干脆将她拉进来,顺手关上房门。 姜丽丽又猛地惊了一下,看了看房门,再抬起头看看陈凡,俏脸不知何时又变得通红。 陈凡微微弯腰,额头几乎就要碰到她的额头,小声笑道,“这时候来找我,是不是想继续?” 姜丽丽浑身一震,本能地想要后退,又硬生生忍住。 陈凡呼出一口长气,张开双臂将她轻轻抱在怀里,拍了拍后背,下巴抵着她的头发,“好了好了,你不同意,我肯定不会动你。” 姜丽丽这才抬起双手将他抱住,喃喃说道,“刚才不是不愿意,是我、我妈说,结婚前不能那个。” 随即深吸一口气,努力抬起头,“唔,除了那个,别的都可以。” 陈凡捧着她的俏脸,怔怔地看着她的眼睛。 姜丽丽也在看着他。 这时她似乎做了什么决定,眼里满是坚定,直视他的目光,“你想的话,什么都可以。” 这时候要是能忍住,那就是禽兽不如。 陈凡看着满脸决然的姜丽丽,将她紧紧抱住。 …… 第二天一早,姜丽丽从睡梦中醒来,伸手摸了摸,旁边却空空的。 她猛地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来,伸出光滑的手臂去抓衣服。 才刚刚套上棉衣,房门便被推开,陈凡端着托盘走进来,说道,“我去了学校找胡老师,请她帮忙给你请了一天假,明天再去上课。” 姜丽丽俏脸通红,赶紧说道,“我没事的,可以去上学……” 说着刚准备下床,脸上便露出痛苦的表情。 陈凡将托盘放到床头柜上,拿起枕头竖起来放着,将她按下去躺好,“去上学?你动得了吗?” 随即拿起碗递给她,“冷了一会儿的,现在温度刚好,把这个吃了,好好卧床静养,下午就没事了。” 姜丽丽双手接过碗,看看碗里的红糖鸡蛋,再看看他,眼里满是甜蜜。 陈凡摸摸她的脑袋,笑道,“快点吃,吃了好好休息,我上午要去一趟作协,跟巴老约好的,估计下午才能回来。” 姜丽丽刚点了点头,忽然反应过来,睁大眼睛问道,“上海作协?巴老?是巴金?” 陈凡看她震惊的眼神,笑道,“怎么,我就不能去见巴老啊?” 姜丽丽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眼里满是惊喜,“可以,当然可以。” 几秒的功夫,惊喜已经化作崇拜,“你好厉害,都可以和巴金先生见面了。” 陈凡摸摸她的脑袋,轻轻笑了笑,“快吃。” 姜丽丽用力点点头,抱着碗便狼吞虎咽,似乎生怕耽误了他的时间。 等她吃完,重新到被窝里躺好,陈凡俯身亲了一口,才端着托盘离开。 姜丽丽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房门,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直到沉沉睡去,嘴角依然带着笑意。 …… 陈凡没有骑姜丽丽的自行车,而是先散步走到巴老的家里,蹭他的车到了作协。 今天来的人还真不少,不仅仅作协机构的干部职工尽数到场,能赶来的作家们也都尽量赶来。 不是因为陈凡这个“小角色”,而是因为今天的交流会,是巴老亲自组织并召集的, 当然,陈凡也是今天的主角。 因为今天交流会的主题就是“分析《摆渡人》”。 当着几十位作家的面,陈凡谈了自己在农村的见闻和心得,也就是创作《摆渡人》这篇的初衷。 咳咳,什么样的场合说什么样的话嘛,谁会在这样的场合说写作的初衷是为了赚钱呢? 又不是余华。 期间交流的时候,自然免不了将昨天跟巴老交流的那番话拿出来又讲了一遍,收获无数个点头。 最后交流会结束时,包括巴老在内的几位领导,对这篇的立意和故事结构都给予了高度肯定,不仅建议在全分会内部进行分享,还将形成报告,上报即将复建的总会。 除此之外,巴老还拿出昨天陈凡写的“浅谈硬笔书法”那张纸,向各位会员推荐,并提议由本单位出版社进行单独出版发行。 最终结果自然是取得一致同意。 会议结束后,在众多会员同志的要求下,巴老又补办了一场书法交流会。 陈凡卖力地写了几十幅字,换回来几十幅名气大小不一的书法家的字。 他感觉有点亏,但是没有证据。 谁知道自己以后的书法作品有没有人炒? 万一要是没人炒,说不定还没有在座的某些人的书法作品价格高呢! 在作协吃了一顿工作餐之后,巴老终于带他去看那辆长江750摩托车。 在一间车库里,巴老让人扯开一块帆布,指着车子说道,“咯,就是这辆。” (长江750边三轮) 陈凡围着车子走了两圈,摸着下巴点点头,看了看旁边脸上还有些不情愿的车队长,“能试一下吗?” 车队长干咳一声,“可以试,不过这辆车终究用了十几年,虽然可以骑,但小毛病不少,骑乘体验也没有以前好。” 陈凡笑了笑,“没关系,我的副业之一就是修车,要是没有大问题,应该都能解决。” 随即在车队长从质疑到自我怀疑的目光中,利用现场简单的修理工具,将车子拆成一堆零件,然后又现场找了一部分配件换上,再次重新组装回去。 甚至还给侉子装了个折叠斗篷? 他是怎么做到的? 看着大变样的摩托车,车队长眼睛都不敢眨,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这里没有斗篷啊?就只有一些钢条和篷布,他自己做出来的? 巴老也饶有兴致地盯着陈凡,这小子,有点儿意思啊! 陈凡绕着摩托车转了一圈,试了一下发动机之后,下车说道,“这下就可以了。” 这时一个人匆匆走了过来,在巴老身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陈凡耳朵微动,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巴老挥手让人离开,转头看了一眼陈凡,走过来说道,“刚才复旦那边来电话,你的那个叫姜甜甜的朋友,今天早上突然发高烧,几乎陷入昏迷,到现在还没醒,你最好赶紧去看看。” 陈凡点点头,对着车队长挥挥手,“麻烦帮我加满油。” 两分钟后,他便骑着边三轮冲出车库,往复旦而去。 第514章 诊断 学校医院里。 几位老医师正在病床旁讨论。 胡克成,“西医角度已经做了全面检查,除了白细胞偏高,其他方面没什么问题,呼吸道也没有出现严重炎症迹象,我们已经用了消炎药和退烧药,目前体温已经控制住,但为什么昏迷不醒,还没有准确的结论。” 他转头看向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这种病症之前我也见过不少,大多跟精神郁结和心力交瘁有关。老秦,你怎么看?” 秦忠贤老神在在地放下几张检查单,说道,“我的判断跟你差不多,她现在的问题是不在发烧,也不在昏迷,而是长期以来的心情郁结,严重影响到身体健康。就水土不服那点小毛病,反而不值一提,最多只是诱因。” 旁边琢磨了好一会儿脉象的方元寿抬起头,眉头微微皱起,叹了口气说道,“心绪影响身体的案例很常见,但是像今年这样,如此频繁、又如此严重的,却实在不多见。” “哼哼。” 薛玉雄冷哼了一声,“像前些年那样搞法,就算是老医师也受不了,何况普通人。” 随后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姜甜甜,转头看向胡克成,“这才第一天而已,又不是连睡几天不醒,你也是懂中医的,怎么这么早就慌忙火急的叫我们过来?” 他说着打了个手势,“还是我们一起?” 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生病,而且是第一天,昏睡两三天的也不罕见,完全不需要这么多老专家一起过来诊断。 没见旁边那么多跟着的学生都一个个噤若寒蝉,吓得不敢吱声了么。 平时跟着师父巡房的时候,哪個不是穷根究底地提问题,今天几个大佬一起过来,反倒没人敢动了。 胡克成两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苦着脸说道,“今天上午还好好的,等到下午的时候,一连好几个电话打到我办公室,都是中文系的老教授。” 随即转头看向病床上的姜甜甜,“据他们说,昨天下午巴金特意给他们打电话,请他们多关注一下这位女同学,没想到今天就进了医院。” 他说着两手一摊,对着薛玉雄很无辜地耸耸肩,“你让我怎么办?” 那表情好像在说,鄙人肩膀单薄扛不住,只能拉你们来扛雷了,最起码要表现一下态度吧。 听到这话,薛玉雄脸色顿时好了许多。 若是换个人,他肯定第一时间甩脸子。 但对巴老他还是很佩服的。 同时心里也不禁有些好奇,这位小同学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让巴老特意打电话过来? 要知道巴老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帮人打招呼的人! 就在这时,病房门口闪过一个人影。 几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个头高高的小年轻满脸严肃地跑进来,只是瞟了他们一眼,就冲到病床前。 陈凡左手拨开姜甜甜的眼睛皮,看了一下瞳孔,再放到鼻子前探了一下呼吸节奏,右手早已搭在她的手腕上。 随后又仔细检查手指尖的血色,以及皮肤的颜色和纹理。 过了大约一分钟,他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胡克成眉头紧皱,满脸不爽地盯着他,正准备问他是谁。 而且这一套操作,明显是在检查,咋地,瞧不起俺们大学的医师水平? 在他身后已经有几个学生蠢蠢欲动,只等老师一呼,便随时准备动手。 这时向来高傲的薛玉雄见他检查完,竟然微微弯腰、对着那年轻人轻声说道,“小陈大夫?” 陈凡闻言愣了愣,转头看看他,再看看旁边站着的几人,终于反应过来,赶紧上前伸出右手,“薛大夫好。” 握完之后又找另外两位握手,“秦大夫、方大夫,你们好、你们好。” 同时心里也在惊讶,没想到姜甜甜生个病,竟然把这几位权威中医都请过来了。 之前在卫生局举办的交流会上,就有他们三位,而且医术非常高,都快赶上他了。 要知道他学医可是荤素不忌,从伤寒到千金、从温补到攻邪,中医八大派他都有极深的造诣。 这么说吧,只要是书店里有的医书,都化作他医术技能的经验值,连民间偏方都不例外。 而从50年代到70年代,有几十万验方、偏方等医书被全国各地的从医人员上交,基本囊括了各门各派的秘传医典、乃至于巫婆神汉的单方,这些验方并没有被埋没,而是经过整理,分别被出版发行。 (70年出版的《常见病验方研究参考资料》) 哪怕在前些年的时候,这些医书也都可以摆在书店里售卖,凭赤脚医生证、医师资格证就可以购买,基本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后来自然成了陈凡的经验值。 甚至还能纠错。 而几位老医师的医术竟然只比他稍低一点点,可见他们本事之高。 寒暄过后,薛玉雄正要发问,这时胡克成好奇地问道,“老薛,这位是?” 薛玉雄拍拍脑袋,拉着陈凡走过去,笑着介绍,“这位是我们校医院内科主任胡克成教授。” 然后介绍陈凡,“这位就是去年发明了‘云湖急救法’的陈凡、陈大夫。” 这话一出,胡克成顿时愣住,满脸惊讶地看着陈凡,竟然这么年轻? 他惊讶的,不仅仅是这个年轻人发明了云湖急救法,毕竟这东西如果灵光一闪,有时候哪怕一个小学徒也能琢磨出来。 更因为薛玉雄称呼他为“大夫”。 按照中医的规矩,只有出师、并具备独立行医资格的医师,才可以称之为大夫,那是古代对医生的尊称,也是行业内地位的体现。 而以薛玉雄的傲气,却如此称呼陈凡,足以证明陈凡的医术得到了他的认可。 连胡克成都如此,角落里站着的一群小喽啰更不用说。 也就是现在没有手机,要不然肯定先拍个照发朋友圈。 这可是去年卫生系统最红的陈凡呐,还这么帅! 又是一番寒暄过后,陈凡终究心有挂碍,对着薛玉雄问道,“她一直没有醒?” 薛玉雄立刻跟他说了他们合诊的情况,最后说道,“根据我们的推断,这位同学的情况很复杂,身体各方面都有些慢性病,却谈不上悲观。” 他对着陈凡笑了笑,“若是其他人,我的建议是至少留院观察7天,将一些急症治疗好之后,再开几服药回去慢慢调理,并且每个月都要回来复诊一次。” 说完指了指陈凡,“既然有你在,那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待会儿等她醒了,伱直接带她回去就行。学校这边我们会开证明,等她条件成熟,再回来上课。” 话音落下,他脸上闪过一丝好奇,“听说昨天巴金先生特意打电话……” 话说到一半便打住,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凡。 陈凡笑了笑,看了几位老医师一眼,故作惭愧地说道,“是我拜托的巴老。” 胡克成也很好奇,“那你跟巴老是……?” 陈凡转过身,笑得很腼腆,“我就是给巴老投过几篇文章,侥幸得到巴老的赏识。” 赏识就帮你打招呼? 几位老医师明显不信。 这时角落里一个学生突然惊呼,“你就是晨东?” 今天的文汇报上,巴老将晨东夸上了天,还说是最优秀的青年作家之一,此时看见陈凡,再想想巴老竟然亲自帮他打招呼,很容易就能将两者联系起来。 陈凡扭头看向他,笑着轻轻点头,“那是我的笔名。” 然后旁边又有一个女生怯生生地举起手,“你叫陈凡,是《江南文艺》那个陈凡吗?” 陈凡惊讶地看了看她,“嗯,是我。” 《江南文艺》在上海卖这么好吗?胡老师知道,这里也有人知道? 好嘛,等搞清楚陈凡的作家身份,知道他写了那些文章,病房里又是闹哄哄一片。 原来陈凡就是晨东?! 今天的文汇报还刊登了巴金的评论文章,《摆渡人》爆火啊,没想到他们竟然看到了晨东本人! 直到薛玉雄呵斥了几句,那些年轻学生才满脸兴奋地安静下来。 只不过一个个都在心里憋着,待会儿等下课就去找人分享,这么大的八卦,不说出去能憋死! 薛玉雄干咳一声,转头看看秦忠贤和方元寿,“针灸我还差了点意思,你们谁来?” 随即对着陈凡笑道,“他们两个都师承用针名家,这方面确实比我强。你这个朋友如果不用针唤醒,估计得等到明天才能醒过来。” 旁边两位老医师都额头微抬,面露得意之色,小眼神还看着陈凡。似乎在说,小伙子,上次我们要收你、你没答应,这次还不赶紧拜师?! 随即便各自去掏针灸包,打算给他露一手。 却没想到,陈凡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针,刷地一下扎在姜甜甜眉心。 两位老先生顿时吓了一跳,好家伙,他们只见过有人擒拿打穴的时候这么干脆利落,啥时候针灸也这么快了? 陈凡捏着针头轻轻运劲,抬起头对着三位老医师笑道,“这点小事就不麻烦你们了,我自己就行。” 说话的功夫,他手指轻抬,便取了针。 病床上,姜甜甜幽幽呼出一口长气,终于睁开眼睛。 等眼睛适应病房里的灯光,她才看清周围,竟然围了好多人。 看到这一幕,她不禁有些害怕,再一转头,便看见陈凡那张脸,还没等脑子反应过来,就一把抓住他的手,“小凡。” 陈凡反手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你早上发高烧昏迷了,是你宿舍的同学送你来医院。” 随即看了一圈周围的几人,又对着她笑道,“这几位都是专家教授,特意过来给你看病的。” 姜甜甜晕晕乎乎的对着几位点头致谢,“谢谢。” 下一秒,她心里猛地一惊,转头看着陈凡,眼里满是惊恐,“小、小凡,我、我怎么了?” 这么多专家教授过来给我看病? 那得是什么绝症啊?! 陈凡还不知道她在自己吓自己,只当是脑子还没清醒,便安慰道,“放心,不是什么大病,待会儿我带你回去调理几天,把身体养好就没事了。” 姜甜甜怔怔地看着他,“真的?” 陈凡握着她有些冰冷的手,笑道,“我的话你也不信?” 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神,姜甜甜总算感觉身体渐渐回暖,她轻轻展颜一笑,“我信。” 旁边站着的四位老大夫面面相觑,这关系,真是朋友? 难怪会请巴老打招呼,说是朋友,谁信呐? 后面一群学生也都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们。 男生:这么漂亮的女同学,也只有能文能医的陈同志配得上吧? 女生:为什么躺在床上的不是我? 这时陈凡直起腰来,对着胡克成说道,“胡教授,麻烦您帮我请两位女同学,把我姐扶下去。” 胡克成当即点了点头,“行,没问题。” 随即一愣,姐?不是朋友? 旁边几人也用审视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几秒后,心里都有了断论。 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姐都喊上了,不过别说,倒是省了一些麻烦。 后面的年轻同学们更是记在心里,大呼学到了! 在两位体态微胖的女同学搀扶下,姜甜甜坐上边三轮的侉子里。 陈凡怕她受风,找医院借了一床被子给她盖上,又请一位女同学去她宿舍取来帽子和围巾,全副武装之后,再将新装上的斗篷拉开,把她罩在里面。 薛玉雄又拎来好大一捆中药包递给他,另外还有一只药罐。。 这些都是陈凡自己开的方子,他们看过之后,在医院抓的药。 忙活了半天,才跟胡教授四人一一作别,开着摩托车离开。 看着摩托车远去,胡克成转头看向秦忠贤和方元寿,“他那手针灸,是个什么名堂?” 秦忠贤头都不回,依然看着陈凡消失的方向,顿了两三秒,才轻声说道,“又快又准,我不如他。” 方元寿两条眉毛缠在一起,等秦忠贤说完之后,又过了好几秒,才幽幽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被骗了、被骗了啊。” 胡克成满脸不解,怎么就被骗了? 薛玉雄掏出一包最便宜、比大生产和经济烟还便宜、只要6分5一包的福牌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面无表情地说道,“上次在卫生局跟他交流,我们觉得他有主治医师的水平,想让他读大学、收他当徒弟。” 在农场劳动的时候,没有钱买烟,后来因为帮农民看病,他们就凑钱买这种烟给他,没想到还抽上了瘾,现在给他抽中华都不习惯。 胡克成顿时明白了他的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今天发现,陈大夫的医术还在你们之上?” 他突然有点想笑,同时又有点想哭。 一边是五十好几的人,一边是二十来岁的小青年,医术在他们之上? 薛玉雄吐出一口烟雾,转头看着他,“至少针灸在我们之上。” 顿了一下,又说道,“方子开得也妙。” 方元寿嘟囔着说道,“不如人就是不如人,没什么可掩饰的。” 秦忠贤哼哼两声,“中医从诊脉到开药、最后才学针灸,连针灸都比我们两个老家伙强,你指望他诊脉和药方不如?tui,开玩笑也不是这么个开法儿!” 陈凡可不知道自己露的一小手,把几位老大夫都给镇住,此时他一边不时和姜甜甜聊天,就怕她又睡过去,一边开足马力赶路。 和来的时候一样,车子在马路上飞驰,15公里的距离,10分钟就给跑完了。 打开铁栅门,将车子开进去,姜丽丽听到动静出来,正好看见陈凡收拢斗篷,姐姐正脸色苍白地躺在里面。 她赶紧跑过来,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姐,怎么啦?” 陈凡拉着她,赶紧说道,“没事没事,就是一点小感冒,回来调养几天就好。” 姜丽丽抬起头看着他,“真的?” 陈凡摸摸她的脑袋,笑道,“你们两姐妹啊,讲话都一个样。” 姜甜甜窝在挎斗里,根本没有力气自己站起来,她听到陈凡的话,便笑着说道,“我们是亲姐妹嘛,心有灵犀的。” 陈凡揭开被子,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出来,直接往里走,“丽丽,你在前面,待会儿给她擦擦身子,换那身丝绸睡衣,我要给她治疗。” 姜丽丽在前面小跑着上楼,姜甜甜被抱在怀里,脸上涌起几分血色,扎着脑袋不敢吭声。 直到陈凡将她放在床上,出去之后,才长长松了口气。 姜丽丽赶紧忙活起来,给她端来热水擦洗,又换好睡衣,扶着她躺下、盖好被子,才端着水出去。 喘了口气,姜丽丽跑到楼下,此时陈凡正在厨房煮药。 姜丽丽走过去,挨着他蹲下来,小声问道,“小凡,我姐真没事?” 陈凡笑了笑,将薛大夫他们的诊断,还有自己的判断都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这种情况并不罕见,最主要的还是要调解好心情,不至于心情郁结。” 他说着奇怪地嘀咕,“现在你父母没事、你们两个也都上了大学,还有什么事让她心里看不开、总是郁郁不乐呢?” 姜丽丽眉头紧皱,满脸迷茫,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不知道啊。” 陈凡想了片刻,最后咂咂嘴,转头看着她,“你姐……她心里应该有个人。” 姜丽丽嗮然一笑,当即摇头,“不可能,她就没谈过对象,原来那个准备结婚的连手都没牵过,绝对不可能惦记他。” 陈凡眉头微皱,“正所谓情深不寿,不是家事,也不是事业,除了情伤,我实在想不到别的。” 姜丽丽正要说话,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怔怔说不出话来。 第515章 心虚 三碗水煎成一碗,倒出来等放凉,姜丽丽又去茶柜里找了几颗蜜饯,用小碟子装着,和药一起放在托盘里端上楼。 陈凡弄了点炭火提着,放进房间的小壁炉里,关上壁炉门,转身来到姜甜甜床边。 姜甜甜还有些迷糊,看见他的身影,却立刻睁开眼,想要坐起来。 陈凡正要说话,见姜丽丽端着托盘进来,便闭上嘴。 姜丽丽将托盘放到床头柜上,帮着姐姐把枕头竖起来,方便她靠着,随后将药碗端给她,“姐,喝药了。” 陈凡看见姜甜甜卖力抬手的样子,便说道,“还是让丽丽喂你喝吧。” 姜丽丽愣了愣,迅速反应过来,一手端着碗,一手掏出手绢放在姐姐嘴边。 姜甜甜面露苦笑,倒也没有逞强。 一碗药喂了有一分钟才勉强喝完,姜丽丽放下碗,赶紧拿起一颗蜜枣塞到她嘴里,姜甜甜脸色才稍微好了一些,只是气息依然有些急促。 陈凡对着姜丽丽打了个手势,让她把托盘拿开,随即往前挪到姜甜甜身边坐在床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解开捆绑的绳子拉开,赫然是几十根银针。 里面长的、短的、圆的、扁的、三角形的、实心的、空心的……各式各样,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将针包放在床头柜上,从上面抽出一根,对着姜甜甜笑道,“怕不怕?” 姜甜甜抿了抿嘴,笑道,“以为我是小孩子呀?” 随即深吸一口气,“来吧。” 陈凡笑了笑,抬手便将针刺入她的头部。 姜甜甜视线上瞟,却什么都没看到。 她看了看陈凡,还有站在他身后满脸紧张的妹妹,笑道,“你的针消毒没有啊?我看别的大夫都用酒精灯消过毒的。” 陈凡又拿起一根针,刺入另一个穴位,“还能开玩笑,精神不错嘛。” 转手再抽出一根,“放心,这些针都是用高浓度酒精泡过,针囊也用酒精熏蒸过,比酒精灯炙烤更安全。” 一根根长短不一的银针刺入头部,姜甜甜明显感觉脑袋轻松了许多,不禁两眼放光,“你好厉害!” 姜丽丽一直注意盯着姐姐,此时看到她的样子,心里不禁咯噔一紧。 顿了一下,她不自觉地转移话题,“姐,你怎么突然发烧了呢,还病得这么厉害,是不是昨晚没盖好被子?” 姜甜甜抬起头看向她,正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被陈凡握住。 陈凡看了她一眼,“别动,手上也要扎。” 姜甜甜抿抿嘴,再转头看向妹妹,苦笑着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心里突然好慌乱,就突然特别心烦意乱,好像有什么事发生一样,……” 听到这里,姜丽丽眼里满是惊慌,本能地低下头,不敢去看人。 陈凡手上的针也稍微抖了一下,随即镇定自若,刺入她手臂上一个穴位。 还好,没偏。 抬头瞟了一眼姜甜甜,发现她眼神迷蒙,显然正在回忆昨天晚上的事,不禁缓缓舒了口气。 嗯,应该没看见。 再瞟一眼妹妹,好嘛,都快成了小鹌鹑,这心理素质不行啊。 他心里有点纳闷,亲姐妹也有心电感应的吗?又不是双胞胎,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姜甜甜还在继续说着,“然后我就整晚都睡不着,一直翻来覆去的,到天蒙蒙亮才勉强睡着,再然后……” 她转头看向陈凡,“就是在病房里,看见小凡也在,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姜丽丽此时心虚得不得了,根本不敢去看姐姐,便将目光投向陈凡,小声问道,“小、小凡,姐是不是因为没睡好、着凉了,所以才病了?” 陈凡虽然也有点心虚,但是依然很淡定。 不就是提前了一段时间么,咳咳,虽然这年头不提倡婚前行为,可自己也不是始乱终弃的人呐,就算被发现,大不了直接结婚就是,现在拖着没结,也不过是不想影响她的学业罢了。 再说了,这不是没被发现么。 当即给了姜丽丽一個眼神,随后继续施针,同时说道,“有这方面的关系。” 他转头看着姜甜甜,“许多人换新环境,都有水土不服的情况出现,加上你昨晚心烦意乱,可能没盖好被子,着了风寒,生病也就在所难免。” 等两只手都扎上针,陈凡又拿着针囊转战床尾。 在两姐妹惊讶的目光中,他掀开被子一角,捉住一只脚放到自己腿上,姜甜甜顿时满脸通红。 陈凡抽出一根针,看着指头蜷缩的小脚丫,抬起头无奈地说道,“你这样子我怎么扎针?” 好家伙,这要是搁地上,怕不是能抠出三室一厅来。 姜甜甜满脸尴尬,低着头不敢看人。 姜丽丽本来想说点什么,但看见陈凡满脸严肃的样子,知道他是在治疗,便自觉地闭上嘴。 不过心里还在嘀咕,女孩子的脚怎么能随便碰呢?还非要扎那里? 陈凡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没放松,只得用一只手抓住,轻轻揉捏了几下,姜甜甜竟然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他这才一边施针,一边解释,“从表面上看,你是水土不服加外感风寒引起的感冒,实际上并没有这么简单。刚才我也说了,伱这几年来心情抑郁、外加过于劳累,身体多了不少慢性病,体内脏腑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 所以风寒只是诱因,身体虚邪才是关键,之前你昏迷不醒,也是身体自我保护的一种体现。 按照攻邪派的理论,这是邪气入侵的表现。我给你从头到脚用针,就是要全方位地将你体内脏腑的邪气宣泄掉,然后再用温补派的方法进行调养,如此一泄一补,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你的身体调理好。” 他看了一眼还有些脸红、但已经放松许多的姜甜甜,笑着说道,“脚上的穴位也有不少,涌泉、内庭、解溪、大墩、隐白、中封、商丘等等,每个穴位都有各自的作用,比如解溪穴,就可以治疗头晕、头痛、红眼、腹胀,也对你现在的病症。” 姜甜甜低着头抿抿嘴,“哦。” 只不过看着自己的脚被陈凡握在手里,心里始终静不下来。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呢。 等用完针,此时针囊已经空了,姜甜甜头上、两只手臂、脚上都是扎的银针,她好奇地动了动,竟然没有一丝痛感。 陈凡无奈地说道,“你别动啊,小心针移位。” 姜甜甜立刻保持僵硬,不敢再动一下。 姜丽丽在边上看着,过了几秒,问道,“小凡,要扎多久啊?” 陈凡看了她一眼,“不用很久,再等几分钟就可以起针。” 随后说道,“不过还没扎完,你去我房里把酒精拿过来,待会儿要用。” “哦。” 姜丽丽点点头,迅速跑出去,跟逃难似的。 等她刚出房门,就听到陈凡问道,“你的身体跟心情有很大的关系,之前都可以理解,可是现在都变好了啊,叔叔阿姨工作顺利、你和丽丽也上了大学,一家人都顺顺利利的,还有什么不开心、想不开的呢?” 听到这话,姜丽丽眼珠微转,躲在门口贴着墙壁偷听。 陈凡耳朵微动,嘴角抽了两下,没去管她。 姜甜甜却猛地呼吸变得急促,眼里闪过几分惊慌,不假思索地便低下了头,“没、没有啊。” 此时她觉得很心虚。 过了一会儿,她又壮着胆子抬起头,暗暗给自己打气。 我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要心虚?! 等看见陈凡的眼神,又不自觉地低下头,就还是很心虚。 想到昨晚……应该是今天早上做的梦,梦里大部分都是他,小部分是妹妹,心里就硬气不起来。 陈凡看着她的样子,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也对,如果她肯说的话,丽丽应该早就知道了,既然她不想说,那自己再怎么追问也没用。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渣混球王八蛋,竟然让这么好的姑娘牵肠挂肚。 说不定当年她被安排相亲,随便找个人就结婚,多半也是因为那个男人的影响。 唉,造孽啊! 不一会儿,姜丽丽捧着一个小箱子走了进来。 这是搬家的时候,陈凡拿着自己的医师资格证在药店买的行医箱,样子和赤脚医生的医疗箱差不多,不过要更专业些。 身为一个医生,当然要在家里准备好这些常用医疗器具,看看,这不就用上了么。 陈凡接过箱子放到桌上,拿出一个小搪瓷盘放到桌上,往里面倒了一点酒精,随后走到床前起针。 同时说道,“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过以后你可不要总是钻牛角尖,想多了很容易抑郁的。 这样,你不是想学硬笔书法吗,这几天我会多写一点,誊抄的工作就交给了你。给你多找点事做,就不会乱想。” “我哪有乱想。” 姜甜甜刚开始还有些羞臊、几分难受,等听到最后,先是嘀咕了一句,随即忍不住问道,“那你的手稿?” 陈凡转头看向姜丽丽,笑道,“卢家湾的手稿都给你留着呢,她誊抄的就给她,好不好。” 姜丽丽抿嘴挤出满脸的笑容,“好哇。” 她眼神还古怪地看着陈凡,他就一点都没猜到? 姜甜甜什么人?把她从小带大的亲姐姐,哪还听不出妹妹话里的敷衍和不情愿,不由得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小气得很,卢家湾那么多手稿都是你的,我讨几份都不行啊。” 说着瞟了一眼陈凡,“反正他是你男人,你要实在想要,让他再给你写一份不就完了。”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话里还带着三分酸气。 而此时姜丽丽才突然反应过来,注意力都放在另一句话上,转头看向陈凡,“以前的手稿?都给我?” 陈凡呵呵笑了笑,“之前你不是说想要手稿吗,就都给你留着呢。回头你想放哪里,我再给你挪过去。新的就给甜甜拿去练字。” 他心里暗暗盘算,时间才是治疗情伤的良药。只要给她多找点事情做,让她想那个男人的时间少一点,久而久之,总能慢慢化解了吧?! 姜丽丽这时也记起当时的场景,她也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言竟然会被陈凡放在心上,心里跟吃了蜜糖一样甜,当即对着姐姐笑道,“没事,你喜欢就留着。” 顿了一下,又说道,“还有他以前的手稿,你想看的话,我也拿给你看。” 反正只要姐姐不嫁人,放在她手上,和在自己手上有区别?! 等等,嫁人? 姜丽丽眨眨眼,瞟了一眼姐姐,见她正满心欢喜,又抿抿嘴不吭声。 可是分析一下姐姐刚才的话,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一时间她也是满脑子浆糊,分不清东南西北。 陈凡将姜甜甜身上的银针全部取下来,放到酒精里面泡了几分钟,随后捞出来放到纱布上沾干,又一一插回针囊。 做完这些,他转身对着姜甜甜打了个手势,“起来坐好。” 姜甜甜听他的吩咐坐在床上,问道,“现在扎哪里?” 陈凡干咳一声,将窗帘拉上、门窗关好,走过来说道,“身上。” 两姐妹齐齐一愣,一起盯着他。 姜甜甜瞪大眼睛,“身上哪里?” 陈凡倒了点酒精在手心擦手消毒,再次拿起针囊,对着她说道,“前面后面都要扎。” 姜丽丽一听,眼睛都直了,“那、那……,那衣服?” 陈凡瞟了她一眼,“所以我才让你给她换丝绸睡衣,这样可以将衣服的阻碍降到最低。” 然后又加了一句,“不用脱。” 姜甜甜早已满脸通红,坐在床上一声不吭。 倒是姜丽丽心里担心得不得了,拉着陈凡说道,“可是我听说针刺都要……都要……” 说着比划着脱衣服的手势。 陈凡两手一摊,脸上满是无奈,“没办法啊。会针刺的女医生本来就少,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放眼全国几乎一个都没有。那你说是找个老大夫、让她脱了衣服用针,还是我来?” 他转头看着姜甜甜,“我来的话,至少可以隔着一层布施针,请其他大夫出手,就真的必须要脱掉衣服,不能有丝毫阻碍,他们可没有我的准头。” 姜甜甜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上眼睛,“没事,你来吧。” 反倒姜丽丽还是不放心,拉着陈凡说道,“就、就没有其他办法?” 陈凡想了想,“不针刺身体也行,但是病愈的时间就要在一个月以上,而想要去学校上课,最快也要一周,而且吃药的时间也要延长,至少三个月。” 如果没有刚才陈凡“情深不寿”那句话,姜丽丽肯定不会拦着,可她现在心里就有个小疙瘩,针刺手足自然没事,可针刺身体。 她看了看已经做好准备的姐姐,最后还是咬了咬牙,“你扎吧。” 不管怎么样,姐姐身体最重要,其他的以后再说。 陈凡眼角微抽,看了看两人,“你们两个这样子,弄得好像我要害人似的。” 这话一出,两姐妹顿时忍俊不禁。 姜甜甜反而放开了,身体放松坐在床上,调整一下姿势,等着他用针。 陈凡也不含糊,先坐到她侧后方,一根根银针准确刺入背后的穴位,随后挪到侧前方,第一根针就扎在膻中穴上,看得姜丽丽眼睛皮直跳,差点就喊出来,别碰到啊喂。 随后视线就跑偏了,看看姐姐,再看看自己,好像输了? 等她从头到脚比对完,陈凡已经扎完所有穴位,缓缓呼出一口长气,挪到椅子上休息。 姜丽丽猛地回过神来,小声问道,“那这样几天可以好?” 姜甜甜也睁开眼睛,先看了看陈凡,随后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顿了好几秒,突然蹦出来一句,“好像刺猬。” 紧接着就耳根发红。 因为轻飘飘的丝绸睡衣被银针钉在肌肤上,身体曲线纤毫毕现。 好害羞。 陈凡嘴角微抽,说道,“这样全身用针,3天后你就可以返校,然后用药调理,一个月可以基本康复。”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但还是那句话,如果不解决你心里的问题,心情抑郁影响到身体,迟早还是会出事。” 姜甜甜牙根紧咬、绝不屈服,“我没有问题!” 陈凡无奈地撇撇嘴,转头看向姜丽丽,“丽丽、嗯?丽丽?” 姜丽丽猛地回过神来,略带慌张地看着他,“啊?怎么啦?” 陈凡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想什么呢?” 姜丽丽眼珠转了两圈,突然看向姐姐,满脸严肃地交代,“姐,你就招了吧,到底是谁?” 姜甜甜习惯成自然,之前已经说了两遍,第三遍就跟真的一样,理直气壮地说道,“没有的事,你让我说什么?” 话音落下,她见两人满脸不信的样子,不禁眨了眨眼睛,视线在屋子里乱瞟。 这时一叠报纸映入眼帘,她脑子里灵光一闪,“什么都没有,我就是担心再来一次大风,我们现在好不容易拥有的一切又没了。” 她非常诚恳地看着两人,那表情很真挚,跟说真话别无二致。 陈凡和姜丽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尤其是陈凡,头上只差写上“你把我当傻子”。 不过人家坚持不说,他也不能硬逼。 只能对着姜丽丽说道,“以后每周日都多煮一点药汁,够她喝一个星期的,装保温瓶里让她带去学校。” 随后看向姜甜甜,“你在学校里面借厨房热一下药汁再喝,一天一大碗就行。明天早上我教你一套金刚长寿功,你每天早上都要花半个小时练习。” 姜甜甜见他不再追问什么内心的心结,便很开心地点头同意,“好啊好啊。” 陈凡拍拍脑袋,看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就忍不住叹气。 又等了几分钟,站起来说道,“我给你起针。” 姜丽丽立刻跟着凑过去,只见陈凡手指在姐姐身前一顿乱抓,生怕就不小心抓到什么不该抓的位置。 还好,抓完前面抓后面,一切顺利。 姜丽丽赶紧忙着收拾东西,期间想了想,觉得要尽量避免让姐姐和小凡单独在一起,便打着嘴馋的借口,缠着陈凡希望他能做顿饭,满足一下自己。 陈凡也没推辞,正好看姜甜甜病恹恹的样子,打算做两道药膳,给她滋补一下。 一个多小时后,安全和俞可盈总算回来,听说姜甜甜病了,俞可盈立刻上楼去探望。 男女有别,尤其是还躺在房间床上,安全便在楼下坐着没有上去,等什么时候姜甜甜下楼再说。 他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烟,眼里很惆怅,“还是身体素质差了,我们学校也有不少新生水土不服,不是发烧就是腹泻,皮肤过敏的也不少,更多人睡不着觉,明明困得要死,却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陈凡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脑子里还在猜测姜甜甜心里的人是谁。 想来想去,认识她这一年,除了自己,好像也没见她跟哪个男的接触啊? 难道是我自己? 想到这个,陈凡忍不住笑出声来,“呵呵呵呵。”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那个男人藏得太深,或者把她伤得太重,以至于让她提都不想提。 安全叼着烟、斜眼看着他,“我头晕拉肚子很好笑吗?” 陈凡回过神来,看了看他,脑子转得飞快,“你一个上海人,在上海竟然水土不服,难道不好笑?” 安全有心想说,我已经离开十年了好吧,但最终竟然无言以对。 丢人呐。 …… 三天后,姜丽丽请了半天假,坐在摩托车后座上,和陈凡一起送姐姐去学校。 先去医院还被子,再送姜甜甜去宿舍。 此时女生宿舍下面围了好多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摩托车轰隆隆地开过来,都没多少人关注。 陈凡不敢再往前开,便拎着东西往前走。 不一会儿到了里面,终于看见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身体强壮的农村姑娘正扯着嗓子大骂,“哪个臭不要脸敢勾引我家男人,我男人是大学生,以后要当官的,你有本事勾引,就有本事给我站出来啊……” 陈凡居高临下看着这位女壮士,不禁有些咋舌,好彪悍的战斗力啊。 等他看见女壮士身后尴尬到要钻地缝的男人,表情顿时变得极其古怪。 姜丽丽扶着姐姐,踮着脚往前看,几秒后,她突然瞪大眼睛,“天呐,何军竟然结婚了?!” 姜甜甜愣了愣,“何军?谁呀?” 姜丽丽挽着姐姐的手臂,满脸兴奋地说道,“就是我们在船上认识的那个人啊,总缠着我们的。” 姜甜甜眨眨眼,总算反应过来,“是他啊。” 随即眼睛一愣,“他结婚了?那还纠缠别的女生?” 说着忍不住啐了一口,“臭不要脸。” 姜丽丽连连点头,“嗯嗯,就是,不要脸。” 她又兴致勃勃地看戏,过了几秒,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看向陈凡,小声问道,“你上次说,他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陈凡干咳一声,左右看了看,手遮在嘴边小声说道,“你不是说他是哪里哪里来的知青考生么,我看他年纪也不小了,不像没结婚的人,就给那个地方的生产队寄了一封信,说他在学校跟某个女生暧昧不清。” 嗯,用的是当初写信举报两姐妹的其中一个女生的笔迹,信又是从上海寄出去的,保证谁都查不出来。 姜丽丽一听就立刻明白了,“所以他老婆就真来啦?!” 陈凡抬抬下巴,眼前这一幕,不言而喻! 他心里也有些古怪,别的地方不去,偏偏站在这里骂,显然是真被她抓到了现场,那混球真是死性不改啊。 不过死道友不死贫道,跟自己人没关系就行。 姜丽丽抿着嘴,忍不住轻轻点头,“哼,这种人就活该,结了婚还不守规矩,就该把他开除。” 说完之后,还不经意地瞟了某人一眼。 陈凡面无表情,看我干什么? 我又没犯错! 倒是旁边的姜甜甜有点心虚,可下一秒又挺直胸膛。 我又没干,怕什么? 这里再热闹,跟他们也没关系,陈凡将东西都交给姜丽丽,又叮嘱姜甜甜,“早上起来别忘了练功。” 姜甜甜抿嘴笑了笑,“不会忘记的。” 陈凡笑着挥挥手,等姜丽丽送姐姐回宿舍,下来之后,便带着她离开。 之后他又在这里待了两天,为了以防万一,他还要求姜丽丽晚上住学校,如果也不适应,他还能及时处理。 就这样两天之后,见两姐妹都平安无事,江南作协的何主席又发来电报询问他什么时候去首都,这才买了去首都的机票,准备去那边开会。 此时已经是3月8日。 这天晚上,姜丽丽忙着给他收拾行李,他自己则趴在桌前奋笔疾书,过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腰杆、呼出一口长气。 姜丽丽看了看他,“写完了吗?” 陈凡拍拍桌上的书稿,“《上海谍影》,全书50多万字,写得我手都断了,应该够甜甜抄的了吧。” 姜丽丽皱了皱鼻子,“你就欺负她吧。” 别人可没有他的手速,50多万字的文稿全部誊抄一遍,不知道一年能不能抄完? 平时还要上课呢! 陈凡打了个哈哈,正要说话,这时楼下院子里响起开门的声音。 安全人没到、声先至,“老陈、老陈。” 陈凡推开窗户探出头,“什么事这么兴奋?” 安全跑到窗户下仰头望,“我家房子装修好啦!” 后面俞可盈推着一辆八成新的自行车进来,一边关门,一边笑着说道,“老陈、丽丽,我们打算周日办入伙宴,你们一定要来啊。” 周日? 陈凡愣了愣,随手拿起书桌上的机票晃了晃,“老安,我机票都买好了,后天走啊。” 后天? 安全两口子相视一眼,果断做决定,“入伙的时间不变,明天晚上请你们吃饭。” 第516章 有请 安全的房子前前后后一共装修了二十天,不仅硬装软装全部搞定,还敞了两三天干透,又打扫好卫生,万事俱备只欠主人入住。 今天他们既是过来邀请陈凡他们,也是为了搬家。 陈凡将一大包行李扛到侉子上放着,没好气地说道,“我自己的行李都是丽丽给我弄,反倒要给你搬家,天理何在?!” 安全将自己之前在淮国旧买的一堆日用品全部装箱,扛着出来看了看,“这些东西放哪里?” 陈凡指着侉子里的大包袱,“搁上面不就行了,再用绳子捆一下。” 安全二话不说直接撂上去,又从箱子里找了一团麻绳,一边捆绑一边说道,“你也不想想,你这里的卫生还是我和可盈做的,现在就让你帮忙当个搬运工,你就叽叽歪歪。 那句老话说得好啊,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尽是读书人。换成是老张在,他肯定一搬一个不吱声。” 陈凡瞟了他一眼,“我要跟老张说,你说他是杀狗的。” 安全满脸无语,都不想跟他说话。 陈凡趁胜追击,“再说了,你也没跟我说过这事儿啊。我知道你是看我这边病的病、小的小,不忍心打扰,可这也不是伱冤枉我的理由啊……” 俞可盈和姜丽丽将一些小东西打包,装在自行车上挂着,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斗嘴,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人多力量大,很快要带走的东西都打包装好。 安全站在院子里,两手叉腰看看陈凡的小洋楼,感慨地说道,“从今天起,我就要告别宽敞的洋房,住进狭窄的石库门了。” 感应到老婆瞟来的目光,他立刻转口,“但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何况我那也算独门独院的小楼,说到底还是自家自在。” 他掏出钥匙扣,从上面卸下两把钥匙,递给在一旁偷笑的姜丽丽,“呐,钥匙还给你们。” 姜丽丽红着脸接过去,直接揣进兜里,随后上了摩托车的后座。 安全骑着自行车、驮着老婆便出了院子,同时还在说着,“别开太快,快了没用,你们进不去。” 陈凡嘴角微抽,先将摩托车开出去,等姜丽丽锁好大门上车,便加大油门狂飙,留给安全一串黑烟,在后面气急败坏地乱叫。 不一会儿到了成都南路,陈凡都抽了两只烟,安全才哼哧哼哧地骑着车赶到。 5公里的路程可不短,他已经算快的了。 姜丽丽还没来过这里,此时看着红色的院墙,等安全打开院门,跟在后面进去,第一反应就是:好小! 难怪安全会说他家的房子是狗窝,跟自家的大院子比起来,8平米的小天井确实有点可爱。 俞可盈再开客堂门进去,打开电灯,一个精致的大客厅出现在众人面前,姜丽丽顿时眼前一亮。 她将一个小包裹放到木条沙发上,好奇地上下打量,随即看了看陈凡,“这就是你设计的,真好看。” 陈凡呵呵笑了两声,没有说话,他也打量了几眼,颇有些成就感。 本来二十多平米的客厅不算多大,跟自家五十多平的大客厅根本没法比,更别说还有整面墙的落地窗可以看风景。 不过小也有小的精致。 客厅被分成两部分,进门处是抬高的平层,大约占了一半的面积,顶上有三米多的高度,天花板上吊着一盏古典吊灯。 这個也是从旧货商店的仓库里买回来的,清洗干净灯罩、再将铜杆打磨光滑,看着就很有味道。 (民国五头老铜灯架吊灯) 由于走的暗线,整个房间都看不到电线,灯光洒在雪白的墙壁上,将屋子里照得宛若白昼。 往里的另一半是复式结构,下方是客厅的延续,却是一个下沉式客厅,按照陈凡的设计,前半部分都做成了可以储物的柜子,不会浪费空间。 里边的客厅里有一组茶台和两组矮柜,茶台也可以当餐桌,如果来的客人太多,下方还有木板可以抽出来,将本就不小的茶台变成一张长方形大餐桌。 在角落里还有一个可移动的大壁炉,一根拳头粗的烟管插进墙壁里,只是此时壁炉里并没有点燃炭火。 旁边矮柜上面摆着收音机和座钟,柜子背后靠着的是木质楼梯,可以通往上面的阁楼平台。 姜丽丽歪着脑袋往上望,却被一组栏杆阻断视线。 俞可盈见状,便拉着她往前走,“我带你参观一下,肯定没你家宽敞,不过也挺有意思的。” 安全将最后一个大包袱抱进来放到地上,喘了两口气,拍拍手指了指茶台,“走,过去坐坐。” 陈凡走到茶台旁坐下,转着脑袋四处打量。 安全拿起开水壶冲茶,他看了一眼陈凡,笑道,“跟你设计的一样,连家具用什么、怎么摆,都是按照你说的来。” 他将一杯茶放到陈凡面前,又另外倒了两杯放到一旁,自己才拿起茶桌上放着的一只杯子,打开盖子咕隆灌了两口冷茶。 随即说道,“上上下下都跟你设计的一样,我也就不带你参观了。” 他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转着脑袋左右看了看,心满意足哈出一口长气,笑道,“坦白说,买这座小院子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点不乐意的,但是没办法,钱就这么多钱,不买这里,买我爸妈那种公房,我更不乐意。” 说着拍拍椅子把手,抬起头笑道,“现在这么一装修,诶,看着还挺好。” 他突然往前趴在茶桌上,笑得合不拢嘴,看着陈凡说道,“算上亭子间和阁楼,整整有四间房,住十个人都不拥挤。” 随后又指了指头顶上,“这个室内小阁楼也能打地铺,哪怕一下子来十几个客人,也能住得下。螺蛳壳里做道场,你是真牛!” 说完之后,他又往后一躺,“今天我妈都心动了,想着是不是把家里那两间公房卖掉,也买一套我这样的小独楼,然后也照这个样子装修一下,比原来要强十倍、百倍!” 陈凡看看安全,他明显有些上头,便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听他讲。 等他说完,才笑了笑说道,“如果有合适的房子,肯定从那里搬出来更好。公房没有厨房,只能在走廊上做饭,也没有厕所,每天还要倒尿罐,哪有自家独门独院、什么都方便来得好。” 安全深以为然地点头,“明天我就去找王干事,看看还有没有这样的小楼房卖。” 陈凡抿抿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概率比较小,除非是正规的石库门,可能性还大一些。” 安全拿出烟递过去一支,又塞了一支到嘴里,笑道,“那可能就买不起了,正规石库门多了4间大厢房,又不可能再碰上一个急用钱的,买一座这样的房子,估计得万儿八千块,我家可拿不出来。” 说到这里,他又想到陈凡箱子里那一扎扎的钞票,就忍不住摇头。 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真比人和狗还大。 五万块啊,换成是他,这辈子不知道能不能赚到五万! 哪怕大学毕业,一个月也就58块钱,若是能往上升一升,当个小领导,算他100块吧,一年也只有1200块。 5万块,他不吃不喝也要41年,……他今年已经29了,60退休,还得算上10多年的退休金?! 陈凡点燃烟,吐出一口烟雾,想了想说道,“老安,我有点心里话,你觉得对就听听,觉得不对,就当是瞎扯吹牛,听过就算。” 安全微微一愣,随即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咧嘴一笑,干咳一声,直起腰背,笑道,“行,我洗耳恭听。” 旁边楼梯间里,俞可盈正带着姜丽丽下楼,隐隐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禁停下脚步、有些迟疑。 反倒姜丽丽笑了笑,拉着她小声说道,“没事。” 俞可盈转头看了看她,露出笑脸,“那我们也去听听。” 陈凡慢悠悠地抽烟喝茶,等她们从楼梯间转出来,便回头笑了笑,随即对着安全问了个问题,“四年大学,你打算怎么过?” 听到这话问题,安全不禁愣住,呆呆地看看他,再看看刚刚坐下的俞可盈,回过头来说道,“不就是认真学习、多学一点知识,然后等分配工作以后熟练运用吗?” 陈凡转头对着俞可盈笑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俞可盈眨眨眼,不知道怎么回答。 难道这个答案不对? 姜丽丽和她一样有这个疑问,她坐在陈凡身边,一边给他杯子里倒水,一边问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陈凡指了指桌上的茶炉,“大冬天的不烤火也就算了,连个茶炉都不烧,太抠了吧。” (70年代的白泥茶炉) 安全老脸一黑,捧着茶炉便往后院走去,“老子欠你的。” 俞可盈则憋着笑,赶紧去清洗紫铜壶和茶杯。 既然要烧茶,就要用专门的杯子,这点常识她还是懂的。 不一会儿,安全捧着茶炉回来,俞可盈则将清洗好、倒了茶叶的茶壶放到炉子上,再倒了一壶开水,一股茶香四溢,似乎屋子里都暖和了许多。 陈凡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第一句话却是对着姜丽丽说的,“老安那一番话比较适合你,因为你有我。我会帮你安排好一切,你只需要专注知识、学业就行。” 姜丽丽眼珠微转,对着他甜甜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本来就是嘛,家里有男人,自然是男人当家做主,他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想那么多别的干嘛。 陈凡随即转头看向安全,正色说道,“但是你不一样,你是一家之主,时时刻刻都要为家庭、为未来谋划,而不是只顾眼前、一成不变,按部就班是出不了头的。” 安全眉头紧皱,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我刚才就是说了一番没钱的话,这时候你却劈头盖脸把我说一顿,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不成? 你能赚钱,一是靠写书、二是帮助卢家湾发展,享受到了生产队的分红。 我有什么? 赚不了稿费,也没有高人一等的见识。哪怕给单位做出了贡献,可单位有单位的制度,也不可能给太高的奖励,最多记个功劳,等合适的时候优先升职。 可那也加不几个钱的工资,还是跟钱的关系不大啊! 顿了好几秒,他抬起头看着陈凡,皱眉问道,“如果你是我,那该怎么做?” 陈凡靠在椅背上,悠哉地点上一支烟,看着他笑道,“如果我是你,学业肯定很重要,因为那是一名学生的立身之本,也是进身之阶。成绩不好,在老师和学校面前讲话都没有底气。” 安全直视着他,并没有说话。 俞可盈也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凡,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陈凡抽了口烟,正色说道,“但是,学业也仅仅是进身之阶。你需要将优异的学业当做一个平台,在这个基础之上,去发展你自己的事业。” 安全眉头紧皱,若有所思地说道,“就和卢家湾的知青一样,团结他们,为我自己编织人脉?” 陈凡轻轻摇头,“那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他看着安全笑道,“你拉拢他们,目的是什么?有什么用处?” 安全一边思考一边说道,“既然是人脉,那应该可以互相帮助。等他们毕业之后,就可以互通有无。” 他抬起头看着陈凡,笑道,“就和你来上海一样,我们找不到招待所,你却可以,就是你有卫生系统的关系、作家的身份,他们都乐意帮你。到时候那批知青成长起来,他们也会乐意帮我。” 陈凡笑了笑,“要多久?四年后他们毕业,跟你一样都是基层干部,就算有一部分以后能成为中层和大干部,那又需要多长时间?十年?二十年? 这么长的时间,你怎么去维系这段关系?对,这次高考你和我都帮助了他们,尤其是你,为他们忙前忙后,他们肯定会感恩戴德,但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 安全再次眉头紧皱,“那你的意思,是交好他们没有用?” 陈凡却又笑着摇头,“不,不仅有用,还有大用。” 安全愣愣地看着他,更加迷糊了。 姜丽丽眼睛狂眨,想了一会儿,默默放弃思考。 如果让她学习文化知识,她可以很快入门,可让她考虑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就两眼一抹黑。 在这方面,别说跟陈凡比,就连姐姐都比她强太多。 倒是坐在安全身边的俞可盈,想了想说道,“老陈刚才说,交好他们只是过程,而不是目的,那么是不是说,我们需要一个奋斗的目标,而且还能用得着他们,这样跟他们交好才有意义?” 随即抬起头看着陈凡,“而且这个目标还不能太久远,最好是眼前就能用得上的。除此之外,这个目标还要能利好他们。 当一群人因为利益而结合的时候,利益才是最好的粘合剂,否则的话,只能是一锤子买卖,等他们觉得还了老安的人情,就会变成普通朋友,吃饭喝茶帮点小忙可以,需要付出心力、人情的大忙就不要去想。” 陈凡对着她竖起大拇指,视线却对准安全,“看看嫂子,再看看你,真不知道嫂子怎么会嫁给你的。” 安全一听,竟然还抖起来了,理直气壮地说道,“嘿,你这话说对了,正是在我的死缠烂打之下,才顺利拿下你嫂子,还无怨无悔跟我这么些年,怎么着?羡慕也得忍着!” 陈凡嘴角微抽,一把抓住姜丽丽的手,“羡慕你?我家的难道差了不成?!” 这话一出,安全竖起大拇指,姜丽丽红着脸、和俞可盈一起笑出声来。 刚才略显严肃的气氛也一扫而空。 安全抽出一支烟点燃,看着陈凡说道,“既然你知道我脑子转不过来,就别玩启发那一套,直接跟我说,要怎么干才对?!” 陈凡抽着烟,笑了笑说道,“你刚才不是愁钱吗,那就先从怎么赚钱着手,想想怎么能够赚到钱。有了目标,再定计划,计划你会做吗?” 安全眉头微皱,“赚钱的计划?” 如果做公社财政计划,他可以信手拈来,但是这种赚钱的计划? 这道题不会啊! 陈凡看着他说道,“定了大目标,再定小目标,也就是怎么去赚钱,是组织同学们搞勤工俭学,还是自己开创项目、组织同学们去实现,然后根据各自的贡献度去享受收益。 之后就是列可利用清单,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哪些可以间接利用,一一列举清楚,再将这些资源套入到计划执行过程中去……” 做计划的常用八个方法,时间法、清单法、三段法、okr法、分类法、四象限法、甘特图法、pdca法……陈凡当然不会都讲给他听。 完全没必要。 只是提取一点简单的关键要素讲给他听。 最后,陈凡将烟头摁进烟灰缸里,对着他说道,“方法我给你了,怎么去做,就要看你自己啦。” 安全眉头紧皱,怔怔地看着他,就是不说话。 陈凡一巴掌拍在脑门上,转头对着俞可盈说道,“赶紧换,真的,你老公没救了。” 姜丽丽顿时哭笑不得,轻轻捶了他一下。 俞可盈直接捂着脸,“砸手里了,扔都扔不掉。” 安全瞪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就是想考考你。说的简单,先定大目标、再定小目标,呵,你说定就定啊?让你来干,你干什么能挣钱?” 陈凡幽幽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说道,“老安呐,你还记得不久前,你问我那些拖家带口的知青怎么办,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么?” 安全微微一愣,顿时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兴奋地说道,“对啊,我们可以联系供销社,批发给同学们去卖东西,还能向学校申请,在校园里或校园外面去摆茶摊。” 说着敲敲脑袋,闭着眼睛发散思维,“这件事必须要学生会来牵头,以勤工俭学的名义进行,进货价和卖价都是固定的,具体的利润怎么分却有讲究,这个要安排好。 另外除了供销社,我们还可以学卢家湾开副食店,……” 他猛地睁开眼睛,眼里满是兴奋,“就去找崇明岛农场,上次我跟养殖场的场长聊得还不错,我们可以找他们进货,然后在学校里开副食店,职工就安排贫困学生。还有还有……” 陈凡挥挥手打断他,笑道,“你先别还有了,首先呢,我要对你的想法表示肯定,这些项目都可以去实施,而且你还能把那些考入上海的南湖知青都联系起来,你找农场进货,稍微加点价给他们供货,这笔钱就算要分给学校一部分,剩下的也够你赚的。 但是仅仅这点还不够。” 安全也不说话,前所未有乖巧地望着他。 陈凡嘴角微抽,叹了口气,说道,“风物长宜放眼量,你搞的这些东西,每一个学校都可以做,而且只能做你在校的四年,作为一个有追求的大学生,你还可以做得更好。” 迎着三双充满渴望的目光,陈凡笑道,“比如说,现在绝大部分的大学是没有文学刊物的,你们能不能做?” 安全先是愣了愣,随即疯狂点头,“能做、能做!” 相比那些什么熟食店、供销社、茶水摊,一间杂志社,逼格不是更高?! 如果不是知道卢家湾副业的利润有多高,他都不想去碰那些“俗气”的行当,直接专心做杂志! 至于稿件也不用担心。 这年头的大学生,哪个不爱看点文学著作?回头向他们征稿,肯定会有很多人踊跃投稿。 什么?质量? 咳咳,都校刊了,能不能把要求放低点?! 实在不行,请知名作家陈凡或晨东赞助两篇行不行?! 看着安全恨不得现在就行动的样子,陈凡又笑道,“除了文学刊物,你也可以组织办财政类的半专业刊物啊。 或者协助其他专业的同学,帮助他们办‘物理杂志’、‘化学杂志’、‘数学杂志’……,这些都可以啊。 这样的项目,既可以帮你和同学们赚钱,还能给你增加资历,比单纯挣钱不是要强得多?!” 安全越听越兴奋,最后干脆趴在桌子上,作五体投地状,“恩人呐!” 有了明确的思路,后面的组织执行可是他的强项啊,这事儿绝对没问题! 看见他这个样子,旁边姜丽丽和俞可盈都乐不可支。 只不过两人都没有看他,而是看向陈凡。 区别是姜丽丽眼里满是崇拜和爱慕,俞可盈则全是感激。 有了老陈的指点,她相信自己男人一定能做出一番优秀的成绩,不会被任何人看轻! …… 从安全家里出来,陈凡摸摸肚子,幽幽叹了口气,“上了一堂课,结果就混了个水饱。” 姜丽丽对着他笑道,“回家了我给你做好吃的,想吃什么?” 陈凡看向她,笑道,“今天不回学校啦?” 姜丽丽皱皱鼻子,羞涩中带着几分不情愿,“后天你就要走了,我想多陪陪你。” 陈凡打了个哈哈,等她坐进侉子里,当即发动摩托车上路,迫不及待地回家。 …… 第二天,早上。 两人都罕见地没有起早床。 姜丽丽窝在陈凡怀里,明明很清醒,可就是不想起来。 直到她听见一阵电铃声,当即转过身对着陈凡,“小凡,有人来了。” 陈凡睁开眼,眉头微微皱起,“这时候谁会来?” 有人过来,再赖床就不合适了,他便翻身起床,先给姜丽丽掖好被子,“你再躺一会儿。” 随即走到窗户前,推开玻璃窗,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顿时清醒了几分。 他对着门外喊道,“谁啊?” 几秒后,一道声音响起,“陈同志,巴老有请。” 第517章 再也不飞了 第二次到巴老家里,还是老样子。 就是客厅里多了一个人。 看见陈凡进来,他和巴老一起转头。 陈凡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面容清瘦,戴着一副黑框眼睛,头发往后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件有点旧的老式羊毛大衣,里面是黑色羊毛衫,全身上下整整齐齐,看上去应该是位讲究的“老上海”。 巴老对着陈凡招招手,脸上的笑容显得很开心,“小陈快过来,给你介绍一位老前辈。” 那人听见这话,咧着嘴无声地笑着,目光也一直放在陈凡身上。 陈凡快步走过去,先恭恭敬敬地打招呼,“巴老好、先生好。” 随即主动拉了把椅子坐到茶几前,故作埋怨地说道,“您要介绍老前辈给我认识,也要提前说一声啊。您看看,我这脸没洗、牙没刷,急匆匆地跑过来,礼物也没带一件,多不好意思。” 巴老顿时让一口茶呛住,没好气指着他,“小滑头,没个正行。” 那位先生也终于“哈哈”地笑出声来。 巴老转头对他说道,“就是这个小滑头,一下子顺走了我从北方战场带回来的钢笔,还有风眠的那只画筒。” 那位先生一听,笑声更加爽朗,“你呀你,终于遇到对手咯。” 笑声过后,巴老终于介绍道,“他叫夏衍,你可听说过?” 陈凡瞬间眼睛瞪得老大,赶紧起身重新问好,“夏老先生好。” 如果说巴老是文坛大佬,那夏衍便是戏剧界的话事人之一,备注:戏剧包括电影。 在电视机还没普及、电视剧还没兴起的时代,就没有“影视界”这个概念,现在观众说的都是电影、戏剧,这里的戏剧主要是指话剧。 至于京剧和地方剧,那叫戏曲,民间叫老戏。 而夏衍便是戏剧家,也是左派戏剧的发起人、奠基人和领导人之一,还是全国作协重要成员,在作协内部地位也不低。 可惜,时运不济,作为“四条汉子”之一,两次被连累。 直到几個月前才返回上海。 他和巴老是多年的老交情,互相之间串门很常见。 只不过,陈凡心里有点犯嘀咕,巴老把自己叫来,就是为了介绍夏老? 自己脸还没那么大吧?! 思长时短。 陈凡刚重新问过好,巴老便说道,“今天叫你过来,是因为老夏看上了你的《摆渡人》,想将其改编成剧本,交给上影厂拍成电影,你意下如何?” 陈凡呵呵直笑,我意下不如何。 嘴上却说道,“那是我的荣幸啊。您放心改、随便改!” 这可是夏衍,他说要拍,就可以视为下达任务。……《英雄儿女》就是他看了巴老带队去了北方战场采集素材、后来写的《团圆》之后,指示长影厂拍摄的。 现在点了他的名,几乎可以预见,《摆渡人》一定能拍成电影。 就是不知道是今年还是明年上映。 可是他心里除了高兴,还有点打鼓。 为啥呢? 众所周知,八十年代是“文风”最宽松的时候,很多尖锐的文章都能堂而皇之地见报、出版。 而在这段时期,地位极高的夏老却没什么文章出来,是不是很奇怪? 因为他当时写的文章尖锐到连那时候的报刊都不敢刊登,气得他只能关起门来读书,直到90年代才发表了几篇回忆录。 现在陈凡只是期望夏老对待“艺术”的时候能够心平气和些,千万别在剧本里加料,否则他的小心脏承受不住啊! 夏老见陈凡如此干脆利落,尽管早有预料,也不禁有些欢喜,当即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支笔递给他,笑着说道,“听说你书法不错,这支笔送给伱,祝你更上一层楼。” 陈凡刚双手接过去,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巴老便没好气地说道,“他的书法已经略胜启功一筹,还更上一层楼,你让他上天不成?!” 夏老顿时一惊,转头看着陈凡,“竟然有如此造诣?” 顿了两秒,他便说道,“既然你刚才说没带礼物过来、不好意思,那就送我几幅字吧,这样就不用不好意思了。” 陈凡目光逐渐陷入呆滞,大佬们都这么不喜欢客气的吗? 不过人家都付了“润笔费”,他也就不吝笔墨。 照旧用巴老的笔墨纸砚,不一会儿功夫,便写了两副大字。 夏老惦记着改编剧本的事,拿着刚刚干透的字,顺了巴老一只画筒装着,夹在腋下心满意足地急匆匆离去。 站在门口目送夏老走远,巴老才关上门,拍拍陈凡的胳膊,往回走去。 等陈凡顺手关好门、三两步跟上来,他才感慨地说道,“端先(夏衍是笔名,本名沈乃熙,字端先)回上海之后,每日郁郁寡欢,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读书,也不见人,与他当年家门常开、哪怕黄口小儿也可随意出入的态度大相庭径。 本来我还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稍微治疗他的心情,没想到今天一大早他突然过来找我,说想要把《摆渡人》改编成剧本。” 巴老说着笑了笑,“他已经很久没有写过剧本,应该是你的这篇有一些东西触动到他,这是非常难得的。” 几句话的功夫回到客厅,陈凡扶着巴老坐下,又给他加满茶水,笑道,“那是我的荣幸。” 确实是荣幸,夏衍很少写改编剧本,就改编过茅盾的《林家铺子》、《春蚕》,根据《红岩》改编的《在烈火中永生》,鲁迅的《祝福》等聊聊几部。 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文章也能入他的眼,这可是大佬的待遇,不用等电影上映,只需要这个消息传开,全国作协那一帮人都要高看他一眼! 陪着巴老聊了几句,陈凡便说道,“其实就算您今天不让人去找我,我也要来找您。” 顿了两秒,他迎着巴老询问的眼神,笑道,“我买了明天去首都的机票,过几天要陪同何主席去参加作协复建讨论会,所以要过来向您告辞。” 巴老恍然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个事。” 他笑了笑说道,“过几天我也会过去,到时候还能在首都见面,雁冰一定会很高兴见到你。” 陈凡脖子一缩,“您可别这么说,我会骄傲的。” 沈德鸿、字雁冰,笔名茅盾。 对,就是当今文坛的话事人,连巴老也要稍逊一筹。 巴老打了个哈哈,挥挥手说道,“告别的话不用多说,还有相见的时候。去吧去吧。” 陈凡哈哈一笑,老人家果然洒脱。 随即抄起茶几上的紫砂壶就跑,气得巴老跳起来骂,“你个瓜娃子,以后不许进老子家门。” 好嘛,乡音都冒出来了。 …… 陈凡先骑着摩托车回家,将这把顾景舟紫砂壶小心翼翼地放好,随后上楼看了看,房间里空空如也,看来姜丽丽应该已经去了学校。 他也不停留,骑着车去了她学校,却不是找她,而是找胡老师告辞。 姜丽丽还要在这里待四年呢,哪能用时人前用完人后? 陪着胡老师聊了一会儿,留下几个自己雕的小摆件,陈凡便告辞离开。 等姜丽丽中午放学,陪她在学校里吃了顿饭,顺便宣示一下主权,下午又去了一趟复旦,将这个流程又走了一遍。 虽说有巴老打过招呼,可他自己也要知趣,这样才能长久。 倒是没有陪姜甜甜吃晚饭,而是拉着她回家,和丽丽汇合后,去安全家吃单独的乔迁宴。 吃饭的时候,听到安全兴致勃勃地跟陈凡聊如何在学校里办副业社、杂志社的事情,姜甜甜顿时来了兴趣。 回家之后,姜甜甜问道,“小凡,我能在学校办校刊报纸或杂志吗?” 陈凡坐在沙发上,等姜丽丽端来热水,当即踢掉拖鞋泡脚,舒服地呼出一口长气,随即看着她笑道,“当然可以啊,他要办也只能在上交大办,除非有其他学校的允许和配合,否则出不了校园大门。 即便可以卖去外校,也不影响你在自己学校办刊。” 顿了一下,他想到姜甜甜心里还藏着事,若是工作能忙起来,心思也会淡一些,便笑道,“如果你要办刊,你们系里一定会支持你。 另外巴老不是让你利用周末去《上海文艺》编辑部学习吗,回头你也可以向他们请教。 这样说起来,你的办刊条件比安哥要好得多。再一个,安哥做这些事,目的是为了赚钱,而你不同,所以你不要像他那样,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业务上面,那是报社社长、经理干的事,你应该把自己定位为主编,为报刊质量负责。……” 陈凡滔滔不绝,跟她讲了许多如何办报刊的想法,姜甜甜也一直认真在听。 姜丽丽则倒完洗脚水,就一直陪在陈凡身边,就跟看守什么宝贝似的。 不过她倒是没有多想,因为上次陈凡就跟她说过,让姐姐忙起来,这样就不会想太多,她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嗯,但是小心无大错,还是看紧点好。 姜甜甜此时满脑子都是如何办好报刊,完全没注意到她。 然后,到了睡觉的时候,陈凡才发现自己办差了。 把姜甜甜接回来,老婆就不肯同房了啊,非得跑去自己房间睡。 哼,掩耳盗铃。 于是一夜无话,都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一早,陈凡便与两姐妹作别,叫了个出租车,直奔虹桥机场。 (79年8月的机票,票价64元) 陈凡拎着自己的超大行李箱进了机场,还在到处找安检口,就被一名服务员热情地带到登机台换登机牌,然后就这么畅通无阻地上了飞机? 直到他坐上老旧的三叉戟飞机,还没回过神来。 趁着一位漂亮的空姐路过,他赶紧小声问道,“同志,登机不需要安检吗?” 空乘小姐姐惊讶地看着他,“安检?安全检查吗?为什么要安检?” 陈凡抹了把脸,额头上冒出冷汗,“就、是,我怕有坏人上飞机。” 小姐姐立刻笑着安慰他,“放心,我们飞机上也有公安同志跟随的,他们一定能保证所有乘客的安全。” 心里却在憋笑,上飞机要安检?呵,那上轮船、上汽车要不要啊? 没想到这位小同志看着挺帅气,却是个胆小鬼呢。 想到这里,空姐转身进了工作间,不一会儿推出来一个小推车,送到陈凡面前,笑道,“同志,你是第一次坐飞机吗?” 不等陈凡点头,她便拿出一盒小包装的中华烟放在陈凡面前的托盘上,笑道,“紧张的话可以抽支烟。” 陈凡一下子冷汗都下来了。 飞机上抽烟? 他忽然感觉脚下有点软,嗯,是真软,因为铺着地毯呢! 那要是烟头掉到地毯上……,现在他只想知道飞机上有没有降落伞??? 脚往座位下踢了踢,好像没有? 然后看见空姐又拿出一只酒杯和一瓶酒,给他倒了一杯酒,递过来说道,“给,喝点酒,待会儿睡一觉,很快就到首都啦。” (飞机上喝茅台) 陈凡一手茅台、一手华子,面前的托盘上还摆着果盘,默默等着飞机起飞。 华子是五根的小包装,只有一盒,倒是茅台可以续杯,另外还有一把小折扇作为纪念品。 不得不说,这年头坐飞机的体验感还蛮好的。 除了安全! 他现在很需要安全。 得天之幸,几个小时后,飞机顺利降落在首都机场。 陈凡逃也似的下了飞机,他发誓,在飞机上禁止抽烟之前,绝对不会再踏上飞机半步! 之前也没人跟他说过啊! 直到站在停机坪上,他才幽幽呼出一口长气,这时候,才有空打量78年的首都。 然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好多鬼佬! (70年代的首都机场) 没有登机桥,所有人都拎着行李,从候机厅走过来,再通过车载舷梯登机。 陈凡站在停机坪上好奇地左张右望,尽管已经回到这个时代一年多,可眼前的情景,依然让他感觉很新奇。 其实刚才在上海虹桥机场的时候,也看见了不少外国人,这年头中外航班的主要衔接点就在上海,很多外国游客入境,都是先从虹桥机场开始。 不过当时他不是被热情的地勤工作人员带着上飞机么,可能是时间不对,停机坪上也没多少人,想看都没得看,现在看着就很有意思了。 可能很多人认为,这年头到国内来旅游的外宾,应该是家里很有钱的那种。但是陈凡从他们的衣着来看,觉得他们绝大部分应该都是“普通”家庭。 没有考究的衣服,也没有精致的妆容,连行李包和行李箱也都是普通货色。 看他们的模样,不像来自欧美,应该是东欧和南美国家的人居多,当然也少不了小非。 陈凡拎着行李箱,一步一摇地慢悠悠晃出机场,这才往出租车站走去。 与上海那边可以随手招停不同,首都的出租车都很讲规矩,他们绝不会你手一招、他就停,而是只停在专门的出租车站,将你送到地点之后,又去最近的出租车站报到。 如果有紧急任务,出租车公司也是通过遍布全市的出租车站去传达。 作为首都机场,当然也有一座出租车站。 就像去汽车站坐车要买票一样,乘坐出租车也要先买票。 (70年代首都出租车票,可以通过电话叫车) 陈凡一路问着到了出租车站售票亭,趴在窗口问道,“同志您好,我要去前门,请问要多少钱?” 谢天谢地,亭子里是位女同志,看到陈凡那张脸,刚刚还漫不经心的态度立刻变得热情起来,“你要去前门啊?探亲吗?” 陈凡呵呵干笑,“啊。” 售票员拿着地图册翻看,“这里到前门大约35公里,你要是坐首汽的车,那就是每公里两毛五,如果坐北汽的车,那就是每公里两毛。” 陈凡眨眨眼,“有什么区别吗?” 售票员呵呵笑道,“区别大了,北汽的车都是东欧产的,像拉达、伏尔加这种,坐着不舒服,首汽的车却是从西方进口的,丰田、福特、别克这种,坐着要更舒服些,平时一般都用于接送外宾或领导呢。” 这么神奇的吗? 陈凡眨了眨眼,当即说道,“那有首汽的车吗?” 我也是领导啊,哪能掉了面子?! 售票员,“哟,看来是不差钱的呀,你们单位福利真好。” 她说着便撕票,“算上起步价,总共8块5。” 陈凡干净利落付钱,随后拿着发票,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往一辆别克车跑过去。 第518章 见面礼 这时候的首都还是“沙漠化边缘城市”,一年四季几乎都有风沙,春天尤盛。 今天是3月10号,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正当春季。 陈凡坐在出租车里,透过车窗往外看。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这年头只有四九城内才是城区,四九城外大部分都是郊区,机场附近也是如此。 这一路过去,基本上都是北方农村的景致,远处低矮的房屋、辽阔但荒芜的田野,还有马路上零星的汽车,很没有大城市的格调。 坦白说,在20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北平都远不如上海和天津繁华。 尤其是民国时期,南上海、北天津,两座城几乎就占了全国城市的一半颜色。 为什么呢? 说来有点悲哀,因为这两个地方租界多,相对全国其他地方,租界有“地理位置优越”和“社会相对稳定”两个优势,吸引无数商人前往,这才成就了一南一北两个繁华城市。 而北平就差了些,清末开始几十年来几乎没什么发展。 那时候即便是东北的沈阳和哈尔滨,也并不比北平稍差。 一直到80年代中后期,首都的城市建设才开始发力,从长安街两旁着手,以二环为起点迅速往四面八方铺开,后来都挤不下,直接搞出一个雄安。 但是现在嘛,确实不够看。 尤其此时外面正刮着沙尘暴,铺天盖地的都是,在太阳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片诡异的红色。 (78年春,首都城区沙尘暴) 开出租车的司机是個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头戴解放帽,穿着一身绿色的工作服,看着就很有干部范。 如同后世的首都的哥一样,也是个嘴停不下来的主儿。 或者是职业传统? 老师傅扶着方向盘,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陈凡,“小同志看着挺年轻啊,打哪儿来的呀?是出差还是探亲?” 陈凡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江南。探亲。” 老师傅转头看了看他,“探亲坐飞机?您可够可以的啊。” 陈凡打了个哈哈,“来回路费报销,也就坐个新鲜。” 老师傅,“呵,阔气啊。您亲戚住前门哪一片儿?” 陈凡,“大栅栏胡同。” 老师傅,“好地方啊,那地方可不得了,同仁堂、内联升、广和园、六必居、大观楼电影院、……,要买什么、玩什么都不用跑远,门口就有。 而且出去就是前门,正好可以去广场上逛逛,还能去纪念堂瞻仰伟人,……” 陈凡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老师傅闲聊,看上去相谈甚欢,嘴里却没几句真话,倒是打听到不少消息。 其中一条便是:前门就是正阳门! 瞟了一眼还在滔滔不绝的老师傅,陈凡轻轻舒了口气,好险,差点丢脸。 他还想问从前门到正阳门有多远呢。 老师傅扶着方向盘正说着话,突然按了两下喇叭,陈凡正有些奇怪的时候,对面一辆车驶过来,也响了两声。 看了看陈凡,老师傅笑着解释道,“那也是我们首汽公司的。”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首汽挺大啊。” 老师傅哈哈笑道,“那可不。” (6、70年代的首汽车队) 老师傅得意了两句,随即继续嘚啵个不停,“这个正阳门,咱本地人都叫前门,也就是你要去的地方。那为什么不叫他正阳门,而要叫前门呢? 就因为正阳门是bj内城的正南门,位于内城的最南端,原来叫做丽正门,后来才改名叫正阳门。正阳门的‘正阳’是日者众阳之宗、人君之象的意思,象征着至高无上和至阳之地,加之古人以南为阳,以南为正,因此得名‘正阳门’,以前凡是进京的,大多都是从正阳门进内城。 就因为这个原因,老百姓就把那里叫做前门、大前门或者前门楼子,这名字就这么来的。” 陈凡恍然点点头,“大前门的烟其实就用这个命名的?” 老师傅哈哈大笑,“对对对,小伙子很聪明嘛。” 陈凡呵呵干笑两声,“还是见识少,今儿个在您这儿也算涨了见识。” 老师傅回头看了他一眼,“嚯,小伙子普通话不错啊,儿化音都会讲。外地客人我也见过不少,尤其是南方客人,讲的那方言好多我都听不太懂。” 陈凡深以为然地点头,“我们那儿来了南方客人,也是一样。” 老师傅先愣了愣,很快便明白过来,江南省位于华中,来了首都那是南方人,可相对于更南方而言,可不就是北方人了么。 不禁忍不住哈哈大笑,“有意思,你也是个有趣的人呐。” 两人说说笑笑,一个小时不到,车子便开上长安大街,等到了天安门,再从纪念堂旁边路过,便进了前门大街。 然后一头扎进一条条胡同里,最后拐进一条挤满了人群的小胡同。 (78年的大栅栏胡同) 在不间断的喇叭声中,汽车在人群中缓缓前进,等开到一条巷子口才停下。 老师傅指着巷子里面说道,“你要去的地方从这儿进去就行,找不到就问人,一准儿能找到。” 钱之前就已经付过了,陈凡歪着头看了看,便递了一支烟过去,“辛苦师傅。” 老师傅客气了一下,接过烟夹在耳朵上,热情地挥手道别,“多谢了,您慢点儿,别忘了带好行李。” 陈凡挥挥手推门下车,到后备箱取了行李箱,等汽车开走,他站在原地打量了一番。 和其他冷清的胡同不一样,即便是70年代,大栅栏胡同也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总算让他感受到首都的繁华气息。 临街的一间间铺子虽然很朴素,却从来不缺客人,进门出门的顾客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不少店将摊子支到了大街上,询价购物的问答声不绝于耳。 难怪后世这里会被建成一条商业街,原来是有传统基础。 林老伯就住这儿? 这位置也太好了吧?! 他左右看了两圈,便拎着往刚才老师傅指的胡同里走去。 不用问人,看着门牌号,弯弯曲曲往里走了不到50米,便找到地头。 打量两眼敞开的如意门,陈凡又往两旁看了看,林老伯就住这儿?格调是不是小了点儿? 不说王府门,最起码也得弄个广亮大门的院子呐! 结果是个比金柱大门和蛮子门都不如的如意门,啧啧。 门是敞开的,没有关,也就不用叫门。 不过还没等他进门,一位穿着洗得发白的老式草绿色军服、右腿裤子系了个疙瘩吊着、两只胳膊下各撑着一支拐杖、看上去约莫60来岁的老爷子便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用充满审视的目光对着他打量两眼,问道,“你找谁?” 陈凡脸上立刻浮现笑容,刚上前两步,就猛地停下脚步。 直觉告诉他,这位老人家有危险。 不过他表面不动声色,笑着问道,“您好,请问林远祥是住这里吗?” “林远祥?” 老爷子顿时满脸古怪,再次上下打量他,“你是他什么人?有没有介绍信?” 陈凡立刻将行李箱放到地上,从口袋里掏出卢家湾开的介绍信双手奉上,笑道,“我是他的学生,从江南过来的,这是我的介绍信。” 老爷子将介绍信拿在手里看了两眼,随即抬起头,眼神再次变化,“你叫陈凡,卢家湾来的?” 说话的时候,他两手撑着拐杖,跟站不稳似的直晃悠。 陈凡眨眨眼,视线随着他的身体转动,空着的手在微微颤动,脸色依然没有变化,“对,我是陈凡。” 下一秒,老爷子突然站稳,就跟一颗山顶顽石似的,任他狂风暴雨,我自巍然不动。 脸上也笑得跟朵花儿一样,“你刚才说是老林的学生,那就是没有拜师咯?” 陈凡脸上终于有了变化,“呃……” 可是还没等他呃完,老爷子便凑了过来,笑道,“这样,干脆你拜我为师,我把一身本事都交给伱,绝对比那个老家伙强。还给你安排工作、娶媳妇儿,工作干部起步、媳妇儿贤惠漂亮,包你满意,怎么样?!” 陈凡眼睛狂眨,有点摸不准什么情况? 下一秒,一道声音如炸雷般响起,“呔,老张你欺人太甚!” 人随声现,一道人影从右边的月亮门里闪出来,对准那老爷子便扑了过去。 陈凡脚尖轻踢,将行李箱拎在手上,果断连退三步,人已站到几米外的胡同中间。 院子门道里,林远祥一手龙爪、一手鹰爪,如苍鹰搏兔,带着阵阵劲风连攻数招,可是不等招式用老,又龙爪变虎爪、鹰爪化拳指,直入中宫。 老爷子也不虚,一条腿似松似紧宛如青竹钉在地上,两根t型拐杖化作奇门兵器,一攻一守,便将攻势尽数挡下。 陈凡? 陈凡将行李箱竖着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上去,从褂子左边兜里掏出一只扁平的随身银酒壶,打开盖子美美地喝了一口。……飞机上茅台管够,他便请空姐帮忙把这只酒壶灌满,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 喝了口酒,又从右边口袋里翻出在飞机上打包的肉,里面有风干火腿、北京烤鸭、烤羊腿、牛肉干……味道不错,他便找空姐要了个纸包一样打包了一些。 只是看空姐的样子,似乎偷感有点重? 不过他也没在意,反正没人看见,揣兜里就是自己的。 一口肉一口酒,面前还有两个武林高手在交手,真的,这滋味儿绝了! 两位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其中一个还少了一条腿,硬是在狭小的门道里打出千军万马的感觉来。 这边林远祥招式繁杂,形意、八卦、八极、太极、通背、劈挂、番子戳脚、谭腿、连环腿、螳螂、鹰爪、壮拳……各种拳法信手拈来。 那边老爷子好似青竹随风而动,两条拐杖犹如两条蛟龙,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槊、棒、矛、耙……等无数兵器化入其中,双仗翻飞,与林远祥斗得旗鼓相当。 而且他们可不是跟演戏似的点到即止,反而如同生死仇敌一样毫不留情厮杀。 看样子还挺熟练? 这一番龙争虎斗,看得陈凡眉飞色舞,精彩处忍不住叫好! 好嘛,这一叫不要紧,直接把两位老爷子叫停了。 林远祥抖抖袖子,黑着脸看向陈凡,“好看不?” 另一位老爷子则耸耸鼻子,“有好酒却独吞,不当人子!” 陈凡沉吟两秒,一手酒壶、一手肉菜递过去,“都尝尝?” 两人相视一眼,林远祥无语仰头望天,老爷子咧着嘴哈哈大笑,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陈凡见两人一起转身往里走,便耸了耸肩,将酒肉放回兜里,拎起行李箱便跟上。 他早就知道四合院的格局,什么倒座房、垂花门、风雨廊、正房、厢房……,规制一大堆。 可是现在进来,却只看到一大堆乱搭乱建、不知所谓的东西。 原本宽敞的前院,直接被一排只有天窗的低矮红砖房、挤得只剩一条只够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出入的通道。 里面是什么样子陈凡不知道,因为他跟着林远祥右转,进了一个非常迷你的跨院。 这座小跨院几乎能与安全的石库门房子相媲美……当然是指“小”。 院子天井只有十来平米,通过一扇月亮门与门道相连,如果关上门便自成一统。 北边是一座“正房”,看窗户样子似乎隔成了东西两间,院子东边是两间稍小的厢房,都是单间,南边还有两间很小的屋子,也不知道是厨房、厕所还是杂物间? 陈凡耸了耸鼻子,嗯,是厨房和厕所。 (就是最下角的那个院子。标准三进四合院格局都差不多,只在建筑和用途上稍有差异。这个位置一般用于私塾或车轿房,如果是私塾会稍微大一些,可以住人) 跟着两人进了正屋,里面已经有一位老爷子在。 就是眼睛只剩一只,另一只也是眼球昏暗,估计只能看见一点微光,左臂没了,只剩袖子空荡荡的甩动,双腿倒是完好无损,还翘着二郎腿抖啊抖,似乎在嘲笑另一位老爷子没了腿。 他坐在罗汉床上,捧着一只粗瓷茶壶凑到嘴边喝茶,旁边是一张床几,桌上还有一碟咸水黄豆。 陈凡又动了动鼻子,是茶啊,不是酒,黄豆配茶? 这是什么新吃法? 林远祥到床几另一边坐下,指了指边上靠墙的座椅,问道,“坐。你不是说要扎根卢家湾的么,怎么突然来这里?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随即又拍拍罗汉床的扶手,“这里就三间房,晚上你就只能睡这儿。” 陈凡赶紧摇头,“我就过来看看,待会儿有地方去。” 林远祥看了他一眼,“你来一趟首都,不住我这里,能住哪里去?” 陈凡还没说话,那位张老爷子便坐在他对面,大声说道,“哼,人家只是跟你学了几天拳,又不是你徒弟,你管人家住哪里。” 说完转头看着陈凡,脸上笑容格外和煦,“小陈呐,不想睡罗汉床是不?没关系,距这儿不远我还有套院子,家里也有客房,你去那儿住,……” 不等他说完,林远祥便怒目而视,“你又给我捣乱,既然你有房子,干嘛不回去住?!” 那老爷子哼哼两声,“你不也有高干宿舍,条件比我那院子还好,还一天到晚有人伺候着,干嘛要住这里来?” 两人跟斗鸡似的,谁也不服谁,目光都能碰出闪电来。 过了好几秒,那位独眼老人吃了一颗黄豆,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小伙子,过来给大爷看看。” 陈凡赶紧起身,“诶,老先生您好。” 等他走到跟前,突然有种被点钟的感觉,怎么就那么怪呢? 老人坐直身体,抻着脖子细细看了他几眼,随后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说着从兜里掏出三块金币递给他,“来,拿着玩儿。” 陈凡一看,眼睛都直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个太珍贵了,我不能要。” 这种金币一面是女神,她左手拿着橄榄枝、右手举着火炬,象征和平,另一面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象征自由。在女神的腿边则是制造金币的时间:1933。 这可是号称最贵金币的美国双鹰金币,后世一枚就价值上亿,他哪敢收?! 本来美国双鹰金币就跟大清龙洋和袁大头一样,存量极多,虽然有收藏价值,却并不是特别高。 唯有1933年的双鹰金币不同,因为这批金币刚进入流通没多久,罗斯福便实行新政,将这批金币回收并销毁铸成金条,所以存世量极其稀少。 没想到这位老爷子手里竟然有三枚之多,简直就跟玩儿似的。 不用问,绝对是在北方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 果然,林远祥在一旁笑道,“给你你就收着,这是当年在北方缴获的战利品,本来要上缴的,当时老李想留着做纪念,就用一个月津贴找领导换了过来,现在你过来,初次见面肯定要给点见面礼,除了这玩意儿,别的他也拿不出手,你就好好收着,别弄丢了就行。” 陈凡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李老爷子,他还伸着手,似乎陈凡不接,他就不收回去。 见是这种情况,他只得双手接过,恭恭敬敬地弯腰道谢,“谢谢李老先生,我一定好好保存。” 李老爷子哈哈笑了两声,挥了挥手,“就是个小玩意儿,拿着玩,丢了也没事。” 陈凡捧着三枚金币,想着这可不敢丢。 倒不是因为值钱,而是因为这是李老爷子缴获的战利品,价值不可估量呐。 这时张老爷子也突然干咳一声,在怀里摸了两下,最后摸出来一把带鞘的匕首,转手递给陈凡,“来,拿着。” 连双鹰金币都收了,区区一把匕首,他哪还需要犹豫? 当即走过去双手接过,又是鞠了一躬,“谢谢张老先生。” 张老爷子哈哈笑了笑,说道,“你可别看这匕首不起眼,来历却不凡,是我从意军一个将官手里缴获的(意当时未加入联合国,没派军队,但派了一百多人的医疗队以及混在医疗队的少量观察员),听说是他们国家古代一个皇帝用过的,还是用了什么天外陨石打造刀身,反正我试了一下,确实挺好用,你拿着削水果、割羊肉,也挺好用。” 陈凡目光一凝,再去看那把匕首,刀柄上面果然有一串字母,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奥古斯都”? 第519章 买菜 出乎陈凡的意料,这座小院子的主人竟然不是林远祥,而是那位李老爷子。 李老爷子本名李尚德,今年正好60,52年的时候在战场上丢了一条胳膊、伤了一只眼睛,没办法继续留在部队,只能因伤复员。 头上顶着功劳,本来上级要给他安排一个清闲的领导岗位,他给推了,说自己爱看电影,就要了个电影院的工作,在大观楼里当了个普通工人。 之后为图清净,53年的时候便花了“两百万”块钱,就近买了这座只有3间房、总共不到50平米居住面积的小院子。 就这价都贵了,那时候好多人往外跑,房子是真便宜! 可老爷子觉得价格太低是占公家便宜,硬给了两百万。 那时候是第一套人民币,相当于两年后的两百块新币。 之后李老爷子便在这里安了家。 后来林远祥从部队离休,舍了有特殊待遇的离退休干部宿舍,跑到这里来跟老战友作伴。 不过他也没占便宜,出钱把三间房重新加固装修了一下,还在南边盖了两小间屋子,一间做厨房、一间做厕所。 其实哪怕到了新世纪,还有好多四合院没有通厕所呢,不过那是因为四合院的进深太长。 从中院开始,房子与市政管道的距离和高度差、就不允许修建厕所。 何况这一路过去得经过多少人家,从人家屋子底下穿过去,一来人不乐意,二来施工难度也大。 唯有这前院或后院,紧邻着胡同马路,又不打扰别人家,这才有了建厕所的可能。 林远祥这一来,也算改善了李尚德的生活。 反正李老爷子也是孤身一人,他林远祥乐意来就来呗,于是两人就这么搭了伙。 结果没过几年,断腿后转到二线工作的张玄松等到了年纪,也果断打了离休报告,随后丢了一大家子人不管,硬生生挤了进来。 玄松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像出家人? 诶,他年轻的时候还真就是個出家人,道号就是玄松子。 “道教分两派,出家的全真、入世的正一。” 林远祥指着张玄松说道,“他就是全真派的高人捡回观里收养的,打小儿就是个道士。后来兵荒马乱,道士不做了、跑出来当兵,捡他的观主姓张,他就跟着姓张,拿道号当名字,从山东跑到江西,进了队伍。 爬过雪山、趟过草地、打过鬼子、干过美帝,后来一下子没注意,阴沟里翻了船,炸没了一条腿。 好嘛,这下打不了仗,也不继续去当他的道士,跟以前搭上的一个护士结了婚。那女娃子也不嫌弃他又老又丑、还没了一条腿,哇哇的给他生了一大堆。 完了前年离休,这老家伙又丢下一大家子人不管,跑这儿来白吃白喝……都没法说他!” 张玄松眼睛一瞪,“我那是响应李先生号召,多生孩子保家卫国。” 说着又拍拍椅子把手,还指了指罗汉床,“我还给屋子里换了一套家具呢,每个月也有交伙食费,哪有白吃白喝?” 两个老家伙吵架,李老爷子也不着急,依然靠在床几上小口抿着茶,还笑得挺乐呵。 他现在也离休了,本来还想继续发挥余热,可听说好多年轻人回来没有工作,便果断收拾东西回家,将岗位让了出去。 倒是闲得无聊的时候,也会去电影院义务劳动。 但更多时候,还是看这两个老东西互掐。 当年三人都是连长,哪怕现在他只拿30多的离休工资,那两个拿两百,可关系依然按照那时候来论。 大家都一样,谁也不虚谁。 陈凡则乖乖地坐在一旁看戏,……连茶都没人给他倒,就算他想自己倒,也没有大茶壶啊。 干脆将酒壶和肉干又掏了出来,且当消遣。 然后把林老伯的馋虫勾了出来。 他也顾不得跟张玄松抬杠,转头对着李尚德说道,“老李,你那儿还有肉票么?” 宝贝徒弟不远千里而来,总得弄顿好吃的吧! 李尚德终于不笑了,眯着一只眼睛想了想,随后很严肃地看向张玄松,“你那儿有肉票么?” 张玄松很茫然地看向林远祥,“不是,伙食是你管的呀,每个月拿到票,我们都交给你了啊,这才10号呐,票呢?” 林远祥脸色略显尴尬,“前些天你们不都喊馋肉么,就连着造了几天,都吃完了。” 张玄松抹了把冷汗,“那可是8斤猪肉,都没啦?” 从去年开始,猪肉供应从每人每月6两,猛涨到每人每月两斤,高级干部再多一斤,他和林远祥两人就是3斤,李尚德是两斤,这可是8斤肉啊! 见他紧追不舍,林远祥也怒了,“8斤肉都是我吃了吗?哪回不是一发肉票,你们就叨叨要吃肉?那买回来还不是都喂了你们!” 李尚德呵呵干笑,抹了把脸,就要起身,“我、我、我找单位借两张肉票去。” 好歹他才是正主,这来了客人拿不出好菜招待,确实有点抹不开面。 张玄松立刻起身,“得得得,你那眼睛跟瞎子一样,可别乱跑,丢了不好找,我还是回家一趟,他们那肯定有肉票。再说了,现在菜市场哪还有菜,正好我多拿点菜来。” 陈凡张大嘴愣了好几秒,等反应过来,将牛肉干丢到嘴里,起身说道,“不用那么麻烦,刚才我看外面挺多商店的,我出去随便买点就行。” 林远祥还要说话,他又上前赶紧按住,笑道,“正好我也没来得及带礼物上门,就当是我补救了。” 礼物自然是带了的,就在行李箱里,可他没想到这里还有两位老爷子啊,还真就没他们的份。 听到这话,林远祥才安安稳稳坐下,“行,那伱去吧。”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这儿不是还有两个“外人”么,空着手上门确实不礼貌,补救一下也可以。 而且这年头到别人家做客,还得自带粮票,若是他真没带上门礼,换成肉菜也行。 张玄松和李尚德见老林竟然同意了,虽然心里感觉有些不对,却也没有阻拦。 陈凡对着他们笑了笑,便往外走。 等他出了门,又过了一会儿,张玄松才奇怪地问道,“老林,小陈他有京城的肉票?” 林远祥愣了一下,想了想说道,“应该吧,要不然他也不会揽过去啊?” 平时肖烈文给他写信,虽说大多数都是介绍陈凡练功的情况,可也从侧面透露了一些其他信息。 比如陈凡现在是江南省作协的一个什么主任,还是副处级,卢家湾也在陈凡的一条条建议和一起努力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今年生产队过了个前所未有的肥年,而且以后还会越来越好。 若是别的什么单位也就罢了,可那是作协,还是作协的干部,有地位、有能耐,哪里吃不开?! 另外生产队大丰收、分红多、有钱! 此时还大包大揽,弄点肉菜回来,应该没问题吧? 陈凡甩着两手出了门,不一会儿便走到大栅栏胡同,左右看了看,找准方向信步走去。 这里商店不少,卖食品的也挺多,不过陈凡脚步不停,他就没打算在这里买。 因为没票啊! 真不知道那些来首都出差,然后大包小包往回带的人是怎么买到的? 去饭店点肉菜倒是不需要肉票,多给点粮票就行,可又不是熟食卤菜,拎着几盒热菜去别人家,好像也没这个礼数? 不过陈凡也不着急,现在时间还早,11点半从上海出发,3个小时不到便降落首都机场,再坐车到这里,现在还不到4点钟,早着呢。 他便两手插兜,慢悠悠地闲逛。 见惯了后世的繁华,此时大栅栏的车水马龙对他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反倒性格使然,他向来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于是便加快脚步,拐进了一条相对清净的胡同。 凭着记忆往北走,再穿过两条胡同,前方忽然又热闹起来。 倒不是卖东西的,而是一群人围在一面墙前叽叽喳喳。 陈凡从边上走过,顺便瞟了一眼,等看清墙上的字,眼睛都直了。 (落选考生专栏) 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他不禁脚步一拐,往那边走去。 等靠近人群,只见墙上贴着一张张的大字,随便扫一眼,基本上都是表决心的。 当然也有唱反调的,“百花齐放”嘛。 这种自然是考试成绩不理想,批评恢复考试、强烈支持推荐上学的人。 搞清楚上面贴的什么东西,陈凡呵呵干笑两声,转身便走。 却突然被一个人拦住,满脸严肃地问他,“这位同学,你是支持考试还是支持推荐?”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消失,十几双眼睛盯着他。 陈凡两眼茫然地看着那人,一口标准的乡音脱口而出,“我扫盲班毕业的。” 那人两眼一翻,“晦气。” 舍下他继续去与人争辩。 陈凡很无辜地站在原地,等了好几秒都没人再理他。 啧啧,这一届的学生不太行啊,真没礼貌。 扫盲班怎么啦? 扫盲班毕业吃你家大米了吗? 哦,忘了这里人都吃面食的。 不过他刚才听了一耳朵的话,心里还是有点感触。 当然不是针对考试还是推荐,而是其中竟然有一名中专生,还想继续考大学,但高考考的都是基础学科,中专教的却是专业知识,完全不对等啊。 如果他想要考大学,只能和那些自学的同学一样,要么在家里自己看书,要么报个夜校,重新去学习语数外、史地政、理化生……,如此一来,他当然不服气了,坚决要求请愿,让教育部单独给中专生出一套专用升学试卷! 职业类教育晋升路线任重而道远呐! 再继续往前,却已经出了胡同,不远处就是天安门广场。 广场上人不少,大多都是游客,行色匆匆。 陈凡突然眼睛一亮,双脚用力弹射起步,一阵风似的刮到广场上,冲到一个可爱的小哥面前,“萝卜怎么卖?” (广场上卖菜的小哥) 看见陈凡问价,小哥立刻起身,热情地说道,“1分钱一斤,您要几个?” 陈凡左右看了看,突然指着他摊子上的竹篮说道,“这个篮子怎么卖?” 小哥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您是买萝卜,还是买篮子?” 陈凡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没带菜篮子,想买俩萝卜,又没东西装,就想连你这个篮子一起买了。” 小哥闻言不禁沉默了,过了好几秒,才盘算着说道,“篮子……3毛?您要的话,送您俩萝卜。” 陈凡咂咂嘴,心里想着不愧是首都,连篮子都比卢家湾要贵。 他倒是不还价,一口应下,随后给了3毛5分钱。 因为他多买了两个萝卜。 将4个萝卜装进竹篮,他拎着篮子往前走,终于有了买菜的感觉。 从纪念堂旁边走过,看着门口排长队的人,决定明天一大早过来瞻仰。 再穿过长安街,往西拐了一下,不一会儿又杀进一片胡同里。 也不知道现在的首都是个什么情况,这里竟然还有个跳蚤市场? (78年首都跳蚤市场) 地上摊块布、树上牵一根绳子,货物就这么挂着、摊着。 每个摊子上的东西都不多,一般是几块布、几双鞋,极少数还有成衣,看样式和做工,很明显是自己在家里做好了拿出来的。 没想到现在的人就有这种商业意识,可以啊! 陈凡拎着菜篮子,从跳蚤市场中间走过,不断打量两旁的摊位,可惜没有能吸引他的东西。 等穿过跳蚤市场,突然眼睛一亮,迅速往边上跑过去,“大爷,您这鸽子怎么卖?” (卖鸽子的大爷) 大爷看了看他手里的篮子,脸上满是纠结,“您买菜呢?” 陈凡眨眨眼,笑道,“莫非您这是信鸽不成?” 大爷想了想,“如果您肯出两块钱一只,也可以是肉鸽。” 一只鸽子大约一斤重,若是两块钱一只,那就是两块钱一斤了,而鸡子的价格才9毛到1块2,就算这里是首都,陈凡相信也不会超过这个价格。 而现在的鸽子价格是不如鸡子的,因为肉少。所以两块钱一只鸽子,这是高价啊! 不过陈凡琢磨了两秒,还是决定买了。 正好两只鸽子炒一盘,这肉菜不就有了么! 不过这两只鸽子只是保底,他还想再多弄点。 上次林老伯去卢家湾,他印象可是非常深刻,一顿三碗饭,巴掌大的扣肉两口吃一块,活脱脱一位大胃王。 而张老伯和李老伯也是喜欢吃肉的,一个月8斤肉的配额,3人几天就造完了,这两只鸽子怕是不够他们仨吃的。 不用继续前进,不远处有一群老头儿排排坐,手里拿着鱼竿伸到也不知道是哪片“海”的湖里。 陈凡乐呵呵地跑过去,看看,这不就有鱼了么。 他拎着菜篮子转了一圈,眉头微微皱起,不禁小声嘀咕,“这些鱼都不怎么大啊。” 不(划掉)凑巧,正好让旁边一位老爷子听见,他立刻转头说道,“怎么着,小伙子,看不上咱们钓的鱼。” 这话一出,十几颗脑袋转过来,眼神齐刷刷地盯着他。 陈凡干咳一声,故作不经意地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就看看。” “慢着。” 老大爷还较真了,斜着眼说道,“别当人眼瞎,你这表情可不像随便看看的样子,就差把嫌弃写到脸上了。” 另一位大爷也轻哼一声,“小伙子,以前没见过你,怕不是新来的吧?” 紧接着征讨声四起。 “小伙子就是见识少,知道么?这什刹海每年冬天都会捕捞一次,俩月前才收过网,大鱼都被捞走了,还哪来的大鱼?” “这海子里的鱼啊,就是跟着月份走的,年初鱼小,年尾鱼大。” “甭管鱼大鱼小,钓鱼都是一门技术,刚捕捞完咱就能钓上鱼来,咱都是好手,你来行么?” 听到这话,陈凡当即干咳一声,“我来?还真行!” 这话一出,立刻杀倒一大片。 短暂的寂静后,现场立刻沸腾起来。 “嘿,还真不谦虚。” “狂妄!” “你行那你上啊!” 陈凡放下菜篮子,一手高高举起,“谁借我鱼竿一用?!” 最先出声的那位老爷子立刻将自己的鱼竿递给他,“给,我看你到底能钓多大的鱼!” 陈凡也不含糊,直接坐上他的小马扎,先看了一眼湖水,随即调整浮标、上鱼饵、甩杆。 周围立刻安静下来,十几个钓鱼佬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连自己的鱼竿都不管了。 一分钟不到,陈凡突然手一抖,站起来便拉杆。 眼看鱼竿都被拉成一张弓,那老爷子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下一秒反应过来,“快快快,抄网,上大鱼啦!!!” 好一阵手忙脚乱,陈凡远远地退到后面,看着一帮没事儿干的老爷子帮他把三斤多重的大鲤鱼给抄起来,还有人找了根麻绳给他穿上,最后……每个人都拎了一下? 陈凡抹了把冷汗,说道,“各位老伯,这鱼是不是归我的?” 借鱼竿的老爷子恋恋不舍地递给他,“小伙子,明天还来不?” 第520章 颠覆印象 在一众仰望的目光中,陈凡挥挥衣袖,带走一条大鲤鱼。 鲤鱼还不死心,在篮子里活蹦乱跳,被他一指头弹晕。 此时篮子里已经有了4颗萝卜、两只鸽子、一条3斤多重的大鲤鱼,主菜是有了,再弄点配菜,差不多就能凑一桌。 可是要去哪里买配菜呢? 正好旁边有位大婶路过,陈凡赶紧请教,“大姐,请问一下,距离这儿最近的菜市场在哪儿?” 大婶一听,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哎呀,小伙子真会说话,还喊大姐呢,我这把年纪了,你得叫大婶儿。” 陈凡哈哈笑道,“真看不出您多大,估摸着、最多三四十吧?” 大婶一下子笑得眼睛都没了,将手一挥,“早过啦,你看我这打扮,也不像三四十的人呐。” 随即打量他两眼,顿时眼睛放着精光,问道,“你也是住这一片儿的?” 陈凡摇摇头,“不是不是,我是来探亲的,亲戚家在大栅栏那边的胡同里。” 大婶心里有些惋惜,原来是外地来的,那自家小女儿就不好介绍了,京城户口、有正式工作,那是门槛,可不能降低。 随即又是一惊,“大栅栏?那你跑远了啊,这儿都南锣鼓巷了,离那边好几里地呢,你得去正阳市场,或者和平门菜市场也行啊,那里近。” 陈凡眉头轻挑,“哟,这儿就是南锣鼓巷了啊?” 大婶转身指着一大片四合院房顶,“可不是么,这一片儿都是,你要是说南锣鼓巷内条街,就是这一片中间那条,别的胡同都是东西、就那条是南北,好找得很。” 随即又看着陈凡,“怎么,这儿有认识的人?” 陈凡满脸严肃地点点头,“嗯,有个做厨子的朋友,他说就住南锣鼓巷95号院儿。” 大婶立刻将手一挥,“那你这朋友不真,他就是瞎扯,南锣鼓巷是条胡同不错,可这条胡同是南北向的,这一片儿的房子当年都是大户人家在住,连贝勒都有,他们的房子基本上都是坐北朝南,分布在各条横向的胡同里,即便有少数门往东西开,那也是后搭的单家独户,哪有什么院子?!” 陈凡眼神有点怀疑,“真的?” 大婶往东边一指,“不信你去看。” 陈凡还真去看了。 反正就在跟前,又不费功夫不是?! 后世的南锣鼓巷是摩肩擦踵的网红街,比大栅栏还热闹,可现在冷冷清清的,道路两旁基本上都是大院子的侧墙,啥玩意儿都没有! 而且由于不久前那场地震,几乎每条胡同路边都有碎砖砂石瓦片堆积,就跟没完工的工地似的。 不过,陈凡还是发现了惊喜。 南锣鼓巷29号,一间也不知道是爆改还是私搭的小屋子,竟然被改造成了一间包子铺?! 不是说80年开的悦宾饭馆才是第一家个体经营餐馆么?现在才78年呢,就有私人包子铺啦? 为什么笃定是私人的店? 因为没有招牌啊! 人家国营商店最起码都有个“国营早餐店”的大字门头,这里却什么都没有,而且按照国营店的规矩,这时候就不会营业,他的门却是开着的。 陈凡嗖地一下飘过去,探头探脑地看了看,蒸包子的锅里已经空空如也,火灶也是冷的。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走了过来,脸上满是和气的笑容,“同志您好,是要买包子吗?” 陈凡转头看着他,笑道,“您这儿还有包子吗?什么价?” 那老板笑着说道,“还有十几個,不过都冷了,您要买的话,回去得热一热才能吃,或者您稍等几分钟、我这儿给您蒸热也行。价格和国营饭店一个样儿,大肉包子8分,素菜包子5分,馒头也是5分钱。” 陈凡好奇地问道,“您这儿应该不是国营饭店吧,那从哪儿进货买肉菜呢?” 老板脾气也挺好,也许是问的人太多了,熟练地回答,“现在猪肉不像前几年那么紧俏,又赶上好多知青回城,街道办号召知青们自力更生,先想办法解决生计,以后有机会再安排工作。 我们家就有知青,这多了张嘴就要多几口饭,也是愁人。一家人左思右想之后,觉得做包子、馒头不算太复杂的手艺,包子馒头也是人人都要吃的东西,就开了这间包子铺。 报告打上去,街道办给开证明,然后拿着证明去菜市场管理处,将每天要用到的肉菜报上去,第二天早上直接拿钱去买就行,用不着票。我们买肉菜不用票,卖的时候也不用票,算是街道给的照顾政策。” 陈凡眨眨眼,所以没有办营业执照,也没有食品卫生许可证? 他回过神来,掏出烟递过去一支,“您贵姓?” 老板双手接过烟,“您客气。免贵姓程、禾口王程,程其友。”(程老板见了莫怪,吱一声我马上改) 陈凡,“麻烦程老板,还有多少包子,我全要了。” 张老伯是山东人、李老伯是河北沧州人,林老伯……他没说,反正在首都待了这么多年,又跟两个吃面食的人搭伙,肯定也能吃面,干脆晚上就把这包子热一下,省了煮饭的功夫。 程老板见他全包了,顿时大喜过望,不过还是小心纠正,“可不敢叫老板,我就是个卖包子的,上头还有街道办管着,也是为人民服务!” 陈凡赶紧改口,“抱歉抱歉,说错了话,应该是程主任。祝您这儿早日被收编,您也当个店铺主任。” 程老板这下满意了,笑得合不拢嘴,“托您吉言、托您吉言!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包上。” 说着从墙角的碗柜里端出来一个大筲箕,又从后面的桌子上扯了一大张报纸,将包子全都放上去。 陈凡看得眼角直抽抽,用报纸包包子?这玩意儿有铅呐! 不一会儿,程老板将报纸折好,双手捧着递给他,笑道,“10个肉包、5个菜包、3个馒头,一共1块2。” 开心归开心,钱可不能少,都是小本买卖,亏不起。 陈凡接过来放到篮子里,顺便用手摸了摸,还好,丁梆硬,应该不会黏上。 随即一边付钱,一边问道,“这街上就您一家、还是有其他店?” 程老板收好钱,一张一块、一张两毛,连数都不用数,直接揣进兜里。随即笑道,“可不止我一家,有二三十家呢。” 他往南指了指,“您顺着胡同往南走,都是路边店,逛着就能看到,有卖茶水的、做裁缝的、卖成衣的、打豆腐的……,也有和我一样卖包子馒头、还有卖面条的。” 说着看向陈凡,“对了,还有两家私人饭馆,不过规模不大,和我这铺子差不多,只有两张桌子,您要是不想做饭,可以去他家吃,肉鱼菜都有,还省了您自己动手的功夫。” 陈凡转头看向人流稀少的街道,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这有点颠覆他的印象啊?! 现在真是78年? 不过,好像这一年来,颠覆他印象的事几乎每天都有,也不差这一桩。 陈凡回过神来,看着程老板问道,“您说的这二三十家,都是私人办的?” 程老板嘿嘿笑了笑,“可不是么,要是算上国营店,这条近八百米长的胡同,店铺可就多了,少说也有三十多个门类。 这一片始建于元代,为了方便住在这里的大官们,打从那时候起,这条街就有不少铺子,涵盖衣食住行多种行当。 哪怕是前些年,国营门店也没少过,不仅有粮油店、蔬菜店、肉铺,连不少饮食公司也在这里开设了门市部。 不过从去年年底开始,随着回城的知青越来越多,街道办鼓励知青家庭自力更生,有条件的,比如我们家,靠着临街的房子,开起了铺子,没条件的,就和其他知青一起去搞合作社,有的在前门卖茶水,有的在公园供应盒饭,还有的干起了‘货郎’,到各个跳蚤市场去摆摊,都是为了生活嘛。” 陈凡顿时恍然,原来跳蚤市场是这么来的?! 这时程老板又叹了口气,说道,“虽说现在生活是过得去了,可还是心里不踏实,咱们这些店铺都是街道办安排的,什么时候他们说一声,可能也就没了。” 陈凡眨眨眼,问道,“这么说,伱们都没办手续?” 程老板有些奇怪,“办什么手续?” 他见陈凡看向铺子,顿时反应过来,赶紧摆手,“我们说是私人店铺,但是跟以前的小业主还是有区别的,这铺子是家里房子改的,做这点小买卖也是街道办同意、甚至是他们引导的,有一张街道办的证明就够了。 再说了,让我们办手续,找谁去办?以什么样的名义去办?都没个章程啊!” 听到这话,陈凡又懂了。 也就是说,悦宾饭馆只是第一家领证的个体户,并不是真正的第一家个体户。 就比如此时此刻,南方地区许多地方的私营经济早已经苏醒,只等一纸政令,就能从地下转到地上。 而在地下阶段,是不会被统计并记录的。 程老板的这间包子铺,还有那二三十家同类的铺子,便是如此! 他们还等着被街道办收编,成为有编制的正式工呢。 …… 提着已经比较满的篮子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陈凡果然看见相距不远的两家饭馆。 同样没有名字,同样的临街侧房开了个门户便是铺子。 这时候还没到5点,也没什么人吃饭,陈凡在两家门口转了一圈,便选了一家走进去。 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同志正在柜台里盘账,听见动静,立刻抬起头,脸上也挂上笑容,“同志您好,是要吃饭吗?我们这儿能炒家常菜,也能炒川菜和鲁菜,您要不要尝尝,保证让您满意。” 陈凡抬起头看向墙上挂着的黑板,再低头看向她,“只要是川菜和鲁菜,什么菜都能做?” 这时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中年男人掀开门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昂起头说道,“对,只要是川菜和鲁菜,都能做。” 陈凡转头看去,呵,满脸傲气的,挺自信呐。 有自信好啊,这样被打击了才不会哭。 当即笑道,“那要是做不出来呢?” 那厨师脸色微变,眼睛也眯了起来,“只要是正经的菜式,我要是做不出来,你砸了我招牌。” 陈凡哈哈一笑,摆摆手说道,“没那么严重,若是您做不出来,帮我点小忙就行,放心,不会让您吃亏。” 厨师上下仔细打量他两眼,再次强调,“我说的正经菜式,是必须有的,信口开河的可不成。” 柜台里的女人脸色也有些变化,打量陈凡两眼,再看向厨师,眼里有些担心。 陈凡将篮子放到旁边桌子上,对着厨师笑道,“麻烦师傅,帮我烧一道水煮鱼片,不要有鱼刺的、一道酥香大虾,一道藕遇芦花。” 厨师顿时眉头紧皱,“什么乱七八糟的,川菜只有水煮肉片,哪来的水煮鱼片?还有那什么酥香大虾、还偶遇荷花,听都没听过。” 他昂起头看着陈凡,眼里满是不善,“小za,你打哪儿来的,敢来调戏你爷爷?” 陈凡也不生气,只是撸起袖子,便要往里走,“你不会做、不代表没有,今儿个我就给你露一手,……” 停下脚步,看了看面前的手臂,他转头笑道,“怎么,不敢?” 厨师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几秒,横着的手臂打直,“请……!” 等陈凡进了厨房,他也跟着进去。 那女人也赶紧从柜台里跑出来,趴在厨房门口观看。 十五分钟后…… 陈凡一顿操作猛如虎,从厨房里出来,拍拍身上的油烟,抽出烟叼了一根,“你这儿没大虾,也没有芦花鸡,那两道鲁菜做不成了,不过有这道水煮鱼片也差不多了,服气了没有?” 开玩笑,水煮鱼片是90年代以后才有的新式川菜,后来延伸出酸菜鱼,就是靠着水煮鱼这道菜,川菜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嘎嘎乱杀,以此奠定第一“江湖菜”的地位。 这时候让一个川菜厨子做这道菜,不是为难人么! 至于那两道鲁菜,也是后世与时俱进、不断创新的新式鲁菜之二。 2021年的时候,山东搞了一个“新时代、新鲁菜”的创意菜大赛,用正儿八经的鲁菜手法去做创新菜,由汶上厨师卓德勇研发制作的创意菜“藕遇芦花”就是其中之一。 倒是那道酥香大虾,是陈凡准备用来放水的。 作为一个专业厨师,一听名字就知道这道菜怎么做,哪怕不能百分之百还原,能做出“酥香”的口味就算通过。 可是奈何这家店没有大虾啊! 几分钟后,陈凡一手拎着满满一篮子肉菜,一手提个袋子,从店里走出来。 刚才做菜的时候,那厨师就在旁边看着,若是他手艺不差,应该也能还原个七八分出来,算起来还是他赚大了。 还好那人傲归傲,却是个懂规矩的,非要给陈凡磕头拜师,被陈凡果断拒绝,等他听到陈凡想要一些肉菜,又几乎把所有材料都打包送出去。 最后陈凡挑了一部分,本来想给钱,但他坚决不收,这事儿也就算结了,反正两边都不亏。 陈凡刚出饭馆,一股香气便顺着风儿吹了出去。 几个正准备吃饭的人闻着香气就往里钻,“何师傅,今儿个做了什么好吃的,香死个人呐,快点端出来……” 陈凡回头看了一眼,嘿嘿笑了笑,拎着菜篮子往回走。 经过前门的时候,果然看见有几个茶摊,他还特意过去问了一嘴,“这儿有个叫陈奇的吗?” 梳着大辫子的女同志端过来一碗茶,好奇地问道,“陈奇是谁?也是刚回来的知青吗?” 陈凡递过去一分钱,接过茶大口喝完,将碗还回去,笑道,“啊,对,听说他也在卖大碗茶,没在这儿就算了。” 随后挥挥手,在一群女同志依依不舍、男同志满眼嫉妒的目光中离开。 …… 年轻人就是脚步快,没多大功夫,便回到大栅栏旁的小胡同里。 林远祥正在院子里打转,看到他进来,总算松了口气,“哎哟我的小祖宗诶,你跑哪儿买菜去了?” 说着抬起手腕,“这都快五点半了,怎么去那么久?” 陈凡提起菜篮子晃了晃,笑道,“这么多东西,可不得久一点么。” 张老伯撑着拐杖、李老伯甩着空荡荡的袖子,一起从正房走出来。 两人看见满满当当的篮子,不禁满脸惊讶。 不等他们发问,陈凡便将篮子放到地上,一样样往外拿,“这是豆腐干、土豆、胡萝卜、圆萝卜、黄豆芽、鸽子、鲤鱼、……” 最后提起一刀肉,抬起头笑道,“这两斤五花肉,做个红烧肉怎么样?” 看到这么多东西,仨老头儿面面相觑,即便林远祥有心理准备,也被这一篮子东西给吓到了。 老爷子们清廉了一辈子,这种事不问清楚,他们可吃不下去。 林远祥提了一下裤脚蹲下来,对着陈凡问道,“小凡呐,你得说清楚,这些菜都怎么来的?花了多少钱,你哪儿弄的票?” 陈凡呵呵笑了笑,也不多说,直接就给他们一样样解释,“这圆萝卜呢,是在广场上买的,哦,篮子也是,花了3毛钱呢,您看这鸽子,是不是像信鸽?让我当肉鸽买了,人老伯还开了高价,两块钱一只。 不过这大鲤鱼就是我钓的,当时情况是这样……” 等陈凡说完,仨老头儿又面面相觑。 借根鱼竿就钓了一条大鲤鱼? 用一道菜换了这么多肉菜? 怎么听着感觉就那么玄乎呢? 陈凡可不管玄乎不玄乎,解释完之后,便拿着东西进了厨房。 随后火力全开,一道道菜跟流水似的端进正房。 一张八仙桌,四个人正好一人坐一边,陈凡理所当然坐在下首,对着一桌菜介绍,“这是湘式红烧肉,就是李先生爱吃的,这是樱桃肉,其实也是红烧肉,不过是另一种做法, 这个就是水煮鱼片,土豆和黄豆芽都在下面,我把所有鱼刺都剔掉了,不用担心鱼刺,这是红烧鸽子、……” 眼里看着、耳朵里听着,仨老爷子忍不住直咽口水。 林远祥突然站起来,转身往自己房间跑,张老伯也反应过来,单脚跳着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张老伯捧着一叠碗,林远祥也抱着两坛酒回来,往旁边茶几上搁一坛,另一坛直接开封,便往空碗里倒酒。 李老爷子还有些犹豫,“上次保健医生说,不能喝太多酒。” 张老伯头也不抬,“你不喝都给我。” 李老伯也不纠结了,当即干咳一声,“咱同进共退,就没有当逃兵的道理,都满上!” 陈凡就在下首乐呵呵地笑着。 开玩笑,有他在呢,就一顿酒而已,能出什么事儿?! 然后,四个人醉了三个。 陈凡苦笑着收拾,得,本来还想今天去文联招待所投宿,看来是走不成了。 第521章 捡便宜 第二天一早,陈凡从罗汉床上醒来,掀开被子伸了个懒腰,随即赶紧穿衣服。 幸亏年轻人火气旺,要不然就靠屋里那点煤炉暖气,这北方的冬天还真不好熬。 穿好衣服,先去卫生间洗漱,出来后到各个房间去瞧了一眼。 好嘛,三位老爷子都睡得安安稳稳,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看来昨晚都有些过量。 陈凡没惊动他们,先到正房的煤炉里换了一块烧了一半的蜂窝煤,夹到厨房的煤炉里面、又加了一块煤,打开炉门,将加了水的蒸锅搁在炉子上,把昨天没吃完的十来个包子都放进去,随即便拎着篮子和几个饭盒出门。 京城初春的早上,寒冷且干燥,陈凡嘴里哈着白气,在早起的人群中挤来挤去,不一会儿,便拎着一篮子早餐回来。 金灿灿的小米粥、乳白色的豆浆、没加料的豆腐脑,还有两斤油条和四张油饼。……天可怜见,云湖的油条都论根卖,这儿论斤。 陈凡乐呵呵地往回赶,心里想着,总算验证了网上南北大战的信息。 豆汁儿那是给少数老人和苦力喝的,正常人就没人爱喝那玩意儿;这里的豆腐脑竟然拒绝加糖,一点也不尊重顾客,倒是给豆浆加了三勺糖。 齁甜。 油饼大得能盖住脸,口味还是甜的,葱香味的不好吃吗? 焦圈细得像手镯,比油墩儿脆、没面窝香;炒肝不是炒的而是煮的;早上不卖炸酱面,说是正餐;驴打滚艾窝窝豌豆黄得去点心店买;煎饼果子那是天津的,这儿没有……。 怀念江南的早餐,好多种面条和好多种米粉、好多种包子和好多种油炸饼、还有扶伯的锅盔热干面莲藕汤、扶栏的码子豆皮和葱油粑粑、老表的春卷拌粉配瓦罐汤……,论品种数量就赢了,更别说口味。 陈凡一手拿着油饼卷油条,一手端着豆浆,咬一口满嘴流油、喝一口滋滋甜。 不一会儿,香气便引得三位宿醉的老伯爬起来。 洗脸刷牙,上桌便开始风卷残云。 林远祥啃一口大肉包,边吃边说道,“昨天尽顾着吃菜,都忘了问,你来京城干什么来着?” 陈凡将最后一口吃完,拿起抹布擦手,“作协有点事儿,过来开個会。” 林远祥恍然点了点头,沉吟两秒,“那是不是要住过去?”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凡是出差开会的,都会安排住宿,更别说是作协这样的单位召集,肯定各方面都会安排妥当。 陈凡点点头,“待会儿我去买点菜回来,吃了午饭就走。” 他怕吃了晚饭,又走不掉了。 林远祥想了想,“什么时候开始?” 陈凡,“具体还没定,待会儿我去邮局打个电话,问问江南作协的人什么时候过来,何主席应该知道具体情况。” 林远祥恍然点了点头,“那就等他们人到了再说。你先在这儿住着。” 陈凡赶紧摇头,“不要不要,我在这儿睡不好,而且昨晚连澡都没洗,还是去招待所方便,那里什么都有。回头等我住下,再过来一趟把招待所电话告诉您,您要有事儿,往那打个电话我就来。” 胡同口就有一家商店装了公用电话,不过那是服务周围居民的,只能接听和打本地,打长途还是要去邮局。 林远祥还没说话,旁边张玄松便说道,“不就是洗澡么,小事儿,待会儿我带你去清华池,包你洗得舒服,还有按摩和修脚。” 陈凡头摇得更厉害,“我才不要人给搓澡。” 张玄松瞟了他一眼,“小孩儿不会享受。” 陈凡垮着脸,“我都20了好吗。” 嗯,实际年龄29、虚岁30,档案年龄满17周岁、进18、虚19、望20,就主打一个严谨。 张玄松斜眼看着他,“那结婚没有?” 不等陈凡说话,他又说道,“没结婚就是小孩儿。” 陈凡无言以对。这该死的传统思想,就该和封建主义一起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等他们吃完,陈凡麻利地收拾好桌子。……他只是懒,并不是不会做家务,好歹家务技能也是lv3呢,况且给这几位服务不仅不丢人,反而是荣幸。 从厨房回来,将八仙桌搬到角落里,椅子归回原位,他又泡了一壶大碗茶放到床几上,给三位老伯一人倒了一杯。 林远祥端着搪瓷缸子,这才后知后觉地问道,“早餐的粮票是你垫的吧,花了多少票?我拿给你。” 陈凡自己也倒了杯茶,捧着到一旁坐下,哈了口长气,笑道,“不用了,我手里别的东西没有,就是粮票多,要是不干别的,只吃吃喝喝,在这儿能吃一年。” 林远祥有些不信,“按照一天一斤粮食算,这么说你手里有三四百斤粮票?” 陈凡喝了口茶,抬起头微微一笑,“我是说,咱们四个人吃一年。” 林远祥顿时眼睛都直了,“一千多斤啊?” 陈凡很无辜地耸耸肩,他也没想要这么多,可是以前还没恢复稿费的时候,江南文艺杂志社给他的“稿费”就有大半是全国粮票,每次都是几十、一百斤的给,生怕他没饭吃似的,可是只有粮票也没用啊,不还是得花钱买。 这次出来,大家都知道他要在外面待一两个月,于是卢家湾给了一百斤全国粮票、机械厂给了两百斤、棉纺厂给了两百斤、卫生处给了一百斤、……。就算他是个大胃王也吃不完呐。 卢家湾家里还有几百斤谷子呢。 哦,对了,他还在大队部存了一千多斤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完。 想到这个他就发愁。 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三位老爷子面面相觑,短暂的沉默后,林远祥果断转移话题,“那我拿菜票给你。” 他走去自己房间,不一会儿出来,递给陈凡一叠钱和两张票。 陈凡接过来看了看,眼里满是惊奇,“原来还真有蔬菜票?” (蔬菜票) 张玄松似乎终于找到了优越感,“可不咋地,买东西都得要票,没票啥都买不着。” 随即看着陈凡笑道,“怎么,伱们那儿买菜不用票?” 陈凡抬起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对啊,我们公社菜市场都快取消票证了,只有豆腐还要票,其他所有蔬菜都不用。” 李尚德很好奇,“鱼、肉呢?” 陈凡咧着嘴直笑,“我们公社就有渔湖,而且整个南湖大垸就是被一条大河围着的,要票的鱼谁乐意买啊?还不如自己去钓呢。” 仨老头儿又面面相觑,这年头还有不要票买菜的地方? 还好,当他们听见陈凡说,食品站的猪肉还是要票的,心里才松了口气。 终究还是要票的嘛! 陈凡自己不缺钱,却也没拒绝林老伯给的钱,把钱票都揣进兜里,问道,“家里有鱼竿吗?” 张玄松一听,立刻点头说道,“去钓鱼不错,昨天你弄的那个水煮鱼就很好吃,再去钓两条回来。” 说着将拐杖撑在腋下,便往外走,“老闫,在家吗?把你那鱼竿借一下。” 前院里头响起一个声音,“正准备去上班呢,等着啊,我拿给你。” 不一会儿功夫,张玄松便拿着一根鱼竿回来,还有一个小提桶。 不是装鱼的,里面是饵料。 陈凡上前接过来看了看,“嗯,还行。” 随即便往外走。 林远祥在后头喊,“水桶带上啊。” 陈凡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用不着,有多的也不带回来。” 张玄松一把将他抓住,“小孩儿诶,知道你钓鱼的本事大,你是想拿鱼换肉票吧。老林是让你多带点鱼回来,拿盐腌了可以多吃几天。” 陈凡脖子一缩,转身进了厨房,用扁担挑着两只水桶,顺利出了院子。 李尚德凑到林远祥跟前,看看门口,再转头看了看他,“他进货去的吧?” 张玄松转身回屋,笑得合不拢嘴,“多带点鱼回来还不好?!” …… 陈凡挑着水桶拿着鱼竿招摇过市。 有同行的大爷骑着自行车凑过来,“您这是去哪儿挑水,顺便钓鱼?” 陈凡看了看他,再看看他的自行车后座,沉吟两秒,“您是去什刹海?” 大爷傲然抬头,“可不,附近也只有那儿能钓。” 陈凡,“您要带我过去,待会儿送您一条大鱼。” 大爷呲笑一声,“还大鱼,能有多大?小伙子我告诉你,这时节什刹海里就没有大鱼。” 陈凡微微一笑,“昨儿下午我就钓了一条三斤半的鲤鱼。” 大爷顿时一惊,“那人是你?” 他上下打量两眼,决定赌一把,便将头一摆,“上车。” 陈凡侧身坐上后座,扁担稳稳搁在肩膀上,鱼竿高高举起,不一会儿便到了什刹海。 此时还早,只有零星几个人坐在湖边钓鱼,这位大爷显然也是常客,熟稔地跟人打招呼,同时放装备做准备。 陈凡跳下车,在距他不远的位置站定,调整好浮标,挂上饵料,便一竿子甩出去。 半个小时后…… 陈凡看着两只水桶发愁,周围半圈老爷子围着,一个个都张大嘴合不拢。 为什么只有半圈? 另外半圈是水面呢。 直到一位老大爷弱弱地提出问题,“小伙子,你这鱼,换不?” 陈凡抬起头,您怎么才问呐?! 粮票不收,肉票优先,油票和布票、工业券也行。 不一会儿,两只水桶空空如也,兜里多了好大一沓票证。 后果是今日人均一条大鱼。 陈凡又钓了几条大的,才婉拒后来的大爷们,提桶跑路。 先把鱼送回去,鱼竿交给张老伯给人还回去,顺便送了一条鱼表示谢意。 又提着菜篮子马不停蹄去了菜市场,买回来一大堆肉菜,还有一大壶豆油。 城里人买油用不着油票,拿着粮油本去粮食站就能买,售货员在本子上做记录。 不过没有商品粮配额的农村户口居民,就要用到油票,售货员见到陈凡去买油,除了感叹这个农村来的小伙儿真俊,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亲戚,别的什么疑问都没有。 忙完这一切,时间还不到上午9点。 其实他已经忙活了3个小时。 这个时间不上不下,陈凡便捡起早上没练的功夫,在院子里缓缓打拳。 张玄松搬了把椅子从屋子里出来,坐在门口看着。 林远祥坐在罗汉床上,嘴里叼着烟,眼睛微微眯起,笑得很得意。 李尚德则干脆把眼睛闭上,两只耳朵直抽抽,显然正全神聆听外面的动静。 在他耳朵里,陈凡的呼吸绵柔悠长,心脏跳动沉缓有力,筋骨运转时没有任何杂音,明显已经练到混元一体的境界。 再听脚步声……竟然听不明显? 李尚德倒抽一口凉气,转头看向林远祥,小声问道,“你真的确定,他只练了一年?” 林远祥看了看他,嘴角都扯到了耳后根,“不敢相信吧,当时我跟你一样,也不敢相信。按照老肖的说法,他是去年春节前几天的时候,才开始练功,用形意五行拳打的底子,7天就练得混瓜烂熟,还悟透了五种劲力。 随后用五行刀练劲,也是半个月不到就入门,后来又传了他形意大枪的练法,将各种劲力整为一体。 到了这个时候,他练功还不足两个月。所以老肖也慌了,赶紧给我写信,当时我看到信还不相信,认为老肖肯定夸张了,但是想想即便有些夸张,应该也是个可造之材,就把一些公务处理了一下,然后赶了过去。” 他说着转头看向外面院子里的陈凡,愣了好几秒,才说道,“我考验了他半个月,认为他心性不错,可以传他看家的功夫。” 说到这里,他又转头看着李尚德,竖起一根手指,“一个星期,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学完了我教他的所有功夫,最后一天,只用了两个多小时,就将大蟾气、虎豹雷音、游龙劲、心意把、混元劲等几种内炼功夫全部领悟学会。” 李尚德咂咂嘴,虽然看不清外面的人影,可依然努力望过去,喃喃说道,“那不是一学就会?” 林远祥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那时候我才知道,老肖说的不仅没有丝毫夸张,反而还有所保留。” 李尚德再次闭上眼睛,耳朵微动,“一套太极在他手上炉火纯青,根本不像少年人,弄不好不是老肖保留,是这孩子觉得没练到位,等练好了才告诉他。” 林远祥微微一愣,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还真有这个可能。” 这时陈凡打出收势,原地站定,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白气如箭,直到离口两尺,才缓缓消散。 张玄松轻轻敲了两下拐杖,笑着点头说道,“好功夫。” 陈凡转过身,笑道,“不敢跟您比,昨天您那宛如青松扎根的脚法,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 张玄松哈哈仰头大笑,“我练了多少年,你练了多少年?比不上我不是很正常?!” 随即撑着拐杖缓缓走过去,说道,“你知道我练的是哪一门的功夫?” 陈凡想了想,“昨天林老伯说您是出自全真,莫不是全真秘传?” 这个全真派当然不是终南山上的那个,而是指分布全国的一个道教流派。 练武的全真,画符的正一,武当山上几十个门派,全真派就占了一大半,包括张三丰,也是全真一派出身。 张玄松点点头,眼里流出几分感慨,“全真道分布极广,分为南北二宗,张伯瑞、刘永年、石泰、薛道光、陈楠、白玉蟾和彭耜七位全真派祖师创立了南七宗,七位祖师并称为‘南七真’。 有南七真自然有北七真,北七真便是全真道祖师王重阳的七位嫡传弟子,也就是丹阳子马钰、长春子丘处机、长真子谭处端、玉阳子王处一、太古子郝大通、长生子刘处玄和清静散人孙不二。 后来马钰开创了遇仙派、丘处机开创了龙门派、谭处端开创南无派、刘处玄开创随山派、郝大通开创华山派、王处一开创嵛山派、孙不二开创清静派。” 陈凡听到这里,大概也明白了,张老伯肯定是北七真之一的传人。 要不然南七真随口带过,北七真不仅说了道号,还介绍分支宗门。 张玄松转身正对着他,说道,“我这一脉,便是玉阳子王处一嵛山派的嫡系真传。”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铁脚仙王处一?” 传闻玉阳子隐居云光洞,常临危崖跷足而立,数日不动,人们都叫他“铁脚仙人”。 难怪张玄松有这么好的下盘功夫,那是祖传呐。 张玄松见陈凡还知道祖师铁脚仙的绰号,不禁笑开了花,“没错,正是铁脚仙王处一。” 他杵着拐杖踱步,继续说道,“我的本事跟老林不一样,他那身功夫是在部队里跟战友学的,本身基础其实不怎么样。” 林远祥闻言不服气了,当即biu的一下跳出去,“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做‘本身基础不怎么样’?” 张玄松回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哼哼,你不过是个学了点红拳皮毛的关中刀客,后来更是连刀法都丢完了,我说错了吗?” 林远祥霎时涨红了脸,说着些什么刀客也是刀、红拳是也名拳的话,张玄松和屋里的李尚德哈哈大笑了起来,院子里充满快活的气息。 陈凡眼看着林老伯要爆炸,赶紧向张老伯请教,“所以您都学了些什么本事?” 张玄松止住笑,傲然说道,“王重阳创全真派,上尊太上老君为太祖、东华帝君为始祖,下传宗祖长春子丘处机真君、中兴之祖王常月真人,深得道家内炼丹法……” 刚说到这里,林远祥便在一旁幽声说道,“不要搞封建迷信,什么丹法都是骗人滴……” 气得张玄松差点心肌梗塞,拉着陈凡就往屋里走,“甭理他,我们进屋说。” 李尚德晃悠悠地走出来,看着房门嘭地一下关上,转头看了看林远祥,笑道,“满意啦。” 林远祥哈哈一笑,转身就往屋里走,“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又不是我学功夫。” 说着到罗汉床上坐下,呵呵笑道,“老张守着一身玄门奇功谁也不教,也守着规矩不学我们几个老家伙钻研出来的本事,说是收不到徒弟,就要带进棺材里去,最后不还是要拿出来了么。” 李尚德也跟着回来,幽幽叹了口气,“老张也不容易,师父没了,十几个师兄弟也没了,全观上下就他一个人活着,还断了一条腿。让他把观里的秘传功夫交出去,他哪敢呐?他也怕哪天下去了,怎么跟师父交差。” 林远祥沉默了几秒,说道,“要我说,让这一脉断了传承,才是最大的不孝。” 李尚德呵呵笑了笑,“都是各有各的道理,咱们几个研究出来的东西,那都是起点极高,一般人根本学不会的,好不容易找到个有本事的,当然是能传尽传。 老张不一样,首先有门规约束他,其次呢,若是找了个不肖弟子,他更不好交差,有时候啊,哪怕把这些东西带进棺材里,也比传给恶人强。 况且你不是也知道,他已经把所有秘传功夫都整理出来,要是等老了还找不到传人,就送去道协的么,只要有真传在,道协肯定会帮忙重建道观,再说嵛山派还有其他道观在呢,给他们也行啊,断不了传承。 当然啦,肯定比不上他自己找个传人来得强。” 林远祥缓缓点头,目光看向那间小屋,“所以这就是他截胡的理由?!” 李尚德两眼一翻,身体往后挪,靠着床几喝茶。 哼,死鸭子嘴硬,不是你总在老张面前炫耀,老张会动这个心思? …… 屋子里,陈凡盘腿坐在硬板床上,按照张老伯教的方法缓缓运气练功,不一会儿,便感觉浑身暖洋洋的,跟之前林老伯教的6种内练功夫大不一样。 张玄松坐在椅子上,看着陈凡此时的状态,不由得心花怒放。 纯阳丹功上手就会,这种事别说见,连听都没听过。 跟老林吵吵了半辈子,没想到还能从他手里捡到这样的便宜,赚了赚了啊。 反正这个徒弟他收定了,刘帅来了都拦不住,他说的! 第522章 自欺欺祖 “九夏迎阳立,三冬抱雪眠。” 张玄松站在窗前傲然而立,满脸自豪地说道,“祖师王玉阳居山东昆嵛山烟霞洞,炼形九年,得大道之要,借假修真,得‘真性、真功、真行’,通晓道家规仪、医术、方术、内丹术、武学及文学书法,号玉阳体玄广慈普度真君。” 他回转身来,看着陈凡笑道,“只要你拜我为师,我嵛山一脉近千年的真传密录,都是你的!” 陈凡坐在椅子上,翻看一本手抄书,头也不抬地说道,“不要。” 张玄松眉头紧皱,“喂,小孩儿,你要搞搞清楚,我说的是无上真传,可不是那种烂大街的什么假气功,这纯阳丹功的效果你也体验了,是不是很好?! 但我告诉你,这只不过是一门基础级的内炼气功而已,再上面还有吕祖、重阳祖师传下来的功法秘技,别说北七真,全国全真派道观,有一个算一个,还保存有这几门功法的,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 更别说还有我们朝阳观独有的武功、秘传医术、方术、道法……” 陈凡突然抬起头,两眼放光,“可以飞天遁地降妖伏魔的道法?” 难道我穿的不是年代,而是高武……啊不,仙侠? 张玄松脸上略显尴尬,干咳一声,“年轻人不要搞封建迷信,哪有什么妖魔鬼怪。道法就是道家规仪,其中包含了武术、气功,还有一些其他东西,主要还是修道,别想太多。” 陈凡嘴角微抽,继续埋头看书。 这本书是张玄松写的,文采方面就不提了,大概内容是:“番子戳脚,要义在出手必攻多处,下手贼黑,要小心咽喉、下腹、空裆,尤其注意不要被踩脚。” “小心练形意的,下手贼黑,比番子拳还黑。” “练八卦的太不爽利,就会兜圈子,打不过就跑,不过要提防下暗手反击。” “离练猴拳的远点,他们爱抓脸。” 还有,“武当剑法还行,却挡不住一招吕祖秘传的袖里青蛇,还是全真剑法更胜一筹。不过武当也是全真一脉,果然我全真最高。” “形意大枪也没什么了不起,九成九的人都练不到劲力通透、长短如意,抵近了抽他。” “见了八卦鸳鸯钺要小心,那玩意儿不讲武德,得找机会抽冷子干他。” “还是练枪吧,武功再高,一枪撂倒,嘭的一声,万事皆了。” 诸如此类。 陈凡怀疑张老伯在道观里没有好好学习,哪有半点玉阳子的文采。 不过书里面对各门各派武学要点和破解的描述,让他大开眼界。 见陈凡没反应,张玄松满脸纠结,看着他问道,“为什么呢?” 多少人想拜自己为师,自己都看不上,怎么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却死活不同意呢? 陈凡幽幽叹了口气,抬起头说道,“张伯,您也说了,嵛山派是全真一脉,全真道要出家的啊。您让我拜您为师,重建朝阳观,我老婆还要不要啦?!” 开玩笑,别说全真秘传,太上秘传也没有丽丽香啊。 张玄松一听,不禁满脸呆滞,过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头说道,“我没说收你当俗家弟子吗?” 陈凡眨眨眼,“俗家弟子?” 张玄松点点头,轻轻咳了两声,转过身说道,“你也知道,我自己都还俗了,怎么还会要求你出家呢,不合适的嘛。” 然后又转回来,“不过,如果伱拜我为师,得了我嵛山派朝阳观真传,就有责任以后把这份真传继续传下去。咳咳,如果还有余力,最好能寻个合适的机会,重建我朝阳观。” 陈凡一拍大腿,站起来说道,“没问题啊,重建地址有没有要求?朝阳区行不行?” 若是不出家也能学,他对这個嵛山派秘传还是挺有兴趣的,刚才那个纯阳丹功就很不错,和林老伯传的拳术呼吸和内炼法门完全不一样,似乎更偏向于养生长寿,他只练了一遍,感觉浑身暖洋洋的,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恰好可以中和内炼气功的霸道。 而且练了一趟,连内息劲力也略有进境,确实是个好东西。 如此一来,他自然更想知道其他秘传是什么,比如那个“袖里青蛇”剑法,跟吕祖的诗句“袖里青蛇胆气粗”有没有什么关系? 而且撇开这一茬,拜一个战场功臣为师,他心里也没有丝毫反感。 张玄松看见陈凡转变如此之大,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不禁嘴角微抽,犹豫了一下,“无所谓,反正我们朝阳观也是几百年前七代祖师从河北嶂石岩迁过去的,现在再迁到京城,也没什么。” 陈凡用力点头,“好嘞,您就放心吧,最晚十年内,我一定重建道观。” 张玄松一听,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不用这么着急,反正我们朝阳观已经毁了几十年,也不差这几年,你记在心里就行。” 陈凡咧嘴直笑,不急不行啊,最晚十年内不买,以后地价暴涨就太亏了。 至于回山东原址重建?他可没那么多闲工夫。 别以为重建道观就是买块地再建个房子就完了,这驻观的道士、充作底蕴的典籍,还有跟道协的联络、与天下道观的交流和联系,都是有规矩的。 若是放在京城,这些事不就成了张老伯的么?! 就算自己不去找他,他也会主动去管,所以何必舍近求远呢?! 想到这里,陈凡拉着张玄松问道,“对了,现在道协还在么?他们还认不认咱朝阳观?” 张玄松脸色一黑,支支吾吾地说道,“道协肯定是在的,虽然前几年破坏挺大,不过去年就恢复了不少。那什么,京城白云观还有嵛山派各脉传承名录,朝阳观也在其中,道协肯定是要认的。” 陈凡瞬间了然,看来这事儿还不好办,即便办成了,张老伯也最多是个跑腿的,主力还得看自己?! 幽幽叹了口气,算了,得了好处总要付出点代价,要是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他这一年真就白混了。 张玄松瞟了陈凡一眼,突然面色一整,看着他正色说道,“小陈,这么说,你是答应拜师了?” 陈凡也很严肃地点头,毫不含糊地拱手,“徒儿拜见师父。” 张玄松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好好好。” 随即便开始指点他,“呐,拱手礼是见平辈或道俗相逢用的,而且也不是像你这样举太高,只需要举到胸前,立而不俯。 敬长辈、敬神你要用子午诀,来,跟着我做,这样这样再这样,两手捧成太极,内掐子午印诀就对了。……那什么,现在拜师不用搞得太复杂,咱们就去正房,让老林和老李做个见证,你给敬杯茶就行。” 说完便拉开门往外走,生怕陈凡反悔一样。 陈凡跟在他后头,小声问道,“要磕头不?” 张玄松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不用,行个礼敬杯茶就行。” 陈凡眨眨眼,心里想着,好随便啊,比张翠娥拜自己还随便,那丫头好歹磕了三个头呢。 张玄松撑着拐杖到了正房,不出意外,跟林远祥又杠了起来。 最后在李老伯的调和下,张玄松和林远祥一左一右端坐在罗汉床上,陈凡捧着茶盏,先给林远祥磕头、奉茶,再给张玄松来一遍,一下子拜了两个师父。 张玄松将茶杯放到床几上,干咳一声,看着陈凡满脸欣慰,顿了两秒,突然从棉袄里面掏出来一本线装书,伸手递给陈凡,正色说道,“这便是我朝阳观真传密录,今天就交给你了。” 陈凡上前一步双手接过,不禁有些奇怪,“您说的那些什么吕祖、重阳祖师、玉阳祖师真传,都在里面啦?” 张玄松干咳一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看了看正在翻书的陈凡,“密录的意思就是密本目录,秘籍在我房间床底下,你去拿过来。” 陈凡眨眨眼,转身去了他房间。 等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好大两个檀木箱子,放到正屋地上,再把盖子打开,里面满满当当全是古旧的线装书。 张玄松看着两箱书,眼里满是感慨,“当年破观下山,我师父就将这两箱秘本藏在山顶石洞里面,这一藏啊,就是近三十年,直到我从北方战场回来,才去将这两箱书取出来,也就是那个时候,没看见师父和师兄们的印记,才知道他们应该都回不来啦。” 随即抬头看着陈凡,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今天,我就把这些交给你了,朝阳观的传承,可不能在你手上断掉。” 顿了一下,又说道,“另外,按照本门门规,非列入门墙者不得真传,尤其注意不可将这些东西随意外传。” 陈凡点了点头,轻轻眨了眨眼,很想问一句,“非列入门墙者不得真传”是什么意思? 然后就听见张玄松干咳一声,“毕竟嵛山派有规矩,你先把道门经典抽两本背熟,回头我找找人,跟道协那边联系一下,给你弄个道士证,完了你再还俗,这样就不违规了。” 陈凡满脸无语,您就主打一个自欺并欺祖师爷是吧?! 这么大两箱书,陈凡自然不能带着走,他从里面捡了几本书出来,包括吕祖秘传丹功、重阳祖师秘传先天一气功、玉阳子的丹阳功,都是全真道门上乘练气功法。 林远祥和李尚德主动躲开,在一旁看着,眼里满是好奇。 老张把这些东西藏了几十年,他们当然好奇都有些什么东西,但两人都是有原则的人,即便老张就这么将箱子塞在床底下,他们都没动过翻看的心思。 张玄松看了看陈凡选出来的书,沉吟两秒,又指着一本说道,“这本是吕祖秘传纯阳剑法,比宋唯一和李景林公布的武当剑还要更精妙些,我看你好像没练过剑术,不妨看看这本。” 陈凡从善如流,将那本剑法拿在手里,直接翻看,同时说道,“其实我练过剑法。” 张玄松闻言一愣,转头看向林远祥。 林远祥更加茫然,看向陈凡,问道,“你跟谁学的?” 自己没教过,老肖也没教过,难道还有别人教他? 陈凡头也不抬,一边翻书,一边说道,“没人教,新华书店里买了一些,前些天在上海的时候,在上海书店也买了不少旧书,其中就有几十本武术图册,就照着练了几天。” 一听这话,张玄松不禁哑然失笑,“武术是需要人教的,单看书可看不出多少精妙来。” 除非是武术宗师还差不多,一眼就能看明白武术图册的奥秘。 陈凡抬起头笑了笑,问道,“师父,有剑吗?” 旁边林远祥立刻站起来,“他一个缺胳膊少腿的能有什么剑?正好我这里有一把,就给你做拜师回礼。” 陈凡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送过拜师礼呢。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旁边李尚德笑道,“你做两顿饭,就是最好的拜师礼。” 张玄松深以为然用力点头,“然也。” 陈凡嘴角微抽,正要说话,林远祥便提着一口剑进门,举起来打横递给他,“拿着。” 陈凡双手接过,只见这柄剑外表平平无奇,握住剑柄拔出,伴着一声剑吟,一抹寒光闪过,他当即脱口而出,“好剑!” 剑全长33.3寸,柄长7寸,剑身长26.3寸,比普通长剑稍长一些。 他提剑纵身到屋外,落地时便有剑花闪现,一套武当剑法挥洒而出,正是从上海买的旧书《武当剑谱》上学来的,作者便是李景林。 “虚剑贵从容,实剑要轻快,进退示东西,南北亦可概,练时线有三,战时惟中在,变化由心生,须出人意外。” 张玄松杵着拐杖走到屋外,两眼愈发明亮,嘴里喃喃有声,“这套武当剑法,已经深得个中三味啊。” 纯阳背剑、迎风挥扇、仙童挑帘、玉笛横吹…… 一招招剑法在陈凡手中挥舞出来,他干脆闭上眼睛,刚刚看过的吕祖纯阳剑法化作涓涓细流,汇入到武术技能中,经验值一顿猛涨。 刚刚练过的纯阳丹功,加上这一套吕祖纯阳剑法,将原本早已停顿的经验值狠狠往前推了一大截,几乎是眨眼的功夫,第二个lv6技能顺利诞生。 下一秒,陈凡剑势一变,周身无数道剑光消散,手中长剑忽然更加灵动,在他手中若隐若现。 张玄松跟见了鬼似的,眼睛瞪到最大,失声喊道,“纯阳剑法???” 后面林远祥和李尚德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里的震惊。 如果说刚才是他们自己的推测,现在就完全可以证实,这小子就是个妖孽,他真是一学就会啊! 而张玄松正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不可能看到比眼前更离谱的事时,陈凡手中长剑突然消失不见。 陈凡双手自然垂落,面对三位老爷子站定,笑而不语。 林远祥和李尚德面面相觑,剑呢? 张玄松也有些疑惑,可紧接着,他脑子嗡地一下,想到一个可能性,怔怔地看着陈凡,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陈凡见他似乎明白了,当即哈哈一笑,抬手轻扬,一缕剑光宛如从衣袖中喷射而出,长剑已经钉在屋檐木橼上,嗡嗡作响。 直到此时,张玄松才咽了咽口水,盯着长剑说道,“袖里青蛇???” 纯阳剑法最难练的一招,就这么练成了? 不管怎么说,尽管三位老爷子的心情很复杂,却又很开心。 天才确实很让人羡慕,不过如果天才是自家徒弟,那就更让人开心。 即便是没有被拜师的李老爷子,也笑得合不上嘴。林远祥代他传了虎豹雷音,他与陈凡就算有了师徒之实,好徒弟也有自己的一份,当然可喜可贺! 不过再天才也要做饭。 陈凡将所有食材都处理好,今天没有做得太细致,而是将就做了四盆菜,一盆现在吃,另外三盆可以放橱柜里,要吃的时候热一下就行。 虽然是大锅菜,口味却不差分毫,吃得三位老爷子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听到他说要出去,也只是摆摆手,让他自己看着办。 …… 陈凡溜达着出来,找人问了几句,便直奔附近的邮局。 还没走进邮电局大门,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声音。 有的人在柜台前填表,有的在等候区椅子上坐着等待,轮到打电话的,都在小隔间里疯狂呐喊,“喂喂喂……” 陈凡扭着脑袋看了一圈,默默走到柜台前,弯下腰说道,“同志您好,我要打长途。” 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刷地甩出一张申请单,“填表。” 陈凡往里看了看,再看看手里的单子,不敢吱声,拿起台子上的钢笔开始填写。 申请单分两栏,一栏是被呼叫人的信息,包括地区、单位、被呼叫人姓名,另一栏是呼叫人姓名,以及预计通话时间。 以防万一,通话时间他写了十分钟,随后将单子交给营业员。 营业员照旧没抬头,“通话费要预交,叫号服务一分钟3毛,叫人服务长途通话费一分钟6毛,你要哪一种?” 陈凡眨眨眼,“什么意思?” 营业员,“叫号服务就是线路通了、不管人到没到都算,叫人服务就是从人到了开始算起。” 陈凡咂咂嘴,默默掏出6块钱递进去,“叫人服务。” 营业员反手丢出来一张回执,“等着。” 陈凡转身离开,为她失去一次看帅哥的机会而遗憾。 他站在等候区旁看了看,发现每当一个等候人到点,都会有人喊名字,便放心地去隔壁电报柜台发电报。 也不用给太多人拍,给姜丽丽拍了一封报平安,她自然会告知姜甜甜,而且明天就是星期天,她们就会见面,不用等太久。 又给卢家湾大队部拍了一封,也是报平安和告知行踪。 最后的江南作协,就要打电话了。 拍完电报,陈凡便到椅子上坐着等,同时拿出刚才带在身上的几本书翻看。 结果等他把几本书都背下来,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听见营业员喊自己的名字,“陈凡,打往江南作协的,66号隔间。” 他赶紧起身跑过去。 与此同时,本就嘈杂的邮电大厅更加喧闹了几分。 “江南作协?这小伙子怕不是个作家?” “您别说,江南还真有个叫陈凡的作家,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 “劳驾您给说说,这个陈凡写了些什么文章?” “他呀,写的文章不多,不过都还不错,主要发表在他们本地的《江南文艺》杂志上。” 一时间议论声四起。 陈凡跑到小隔间里,先把门关上,虽说不能完全隔绝噪音,但已经不影响通话。 拿起话筒放到耳边,“喂,有人吗?” 何青生的声音立刻响起,“是我,你哪位?” 不怪他听不出陈凡的声音,实在是现在的通话质量一言难尽。 陈凡大声说道,“我,陈凡。” 何青生,“哦哦,陈主任呐,你这是到京城了吗?去作协报到没有?” 陈凡,“昨天刚到,在亲戚家住了一晚,准备待会儿过去。哎,你们什么时候过来啊?” 何青生,“哦,我们是明天晚上的火车票,应该是14号上午到京城。” 陈凡一听脸都黑了,“那你还催我赶紧过来。” 今天才11号啊!还有3天! 现在的火车速度平均每小时43公里,就是这么感人。 何青生,“呵呵呵,我也没想到你会坐飞机嘛。” 陈凡无奈地撇撇嘴,“知道了,需要我去接吗?” 何青生,“不用,我已经给作协拍了电报,他们会安排人接站,到时候咱们在文联招待所见就行。” 陈凡,“得嘞,那回头见。” 挂断电话,他拿着单子又跑回到窗口,拿回来几块钱,然后得了一张收据。 (78年长途电话费收据,6毛钱一分钟) 从邮局出来,看看时间是下午4点,陈凡想了想,决定去一趟北大,看看小娥她们怎么样。 公交太慢,照旧找到附近的出租车站,买了出租车票,坐上伏尔加直奔北大。 半个小时不到,车子停到了北大门口。 他下车走进校园,竟然没有人拦着? 此时也不知道学生们都去了哪里,学校里空荡荡,看不见几个人,也听不到哪里有上课的声音。 走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前面有两个年纪稍大点的女同志,陈凡赶紧上前问道,“同志您好,请问一下,中文系女生宿舍怎么走?我妹妹在这里读书,是刚考上的新生。” 女同志看了看他,抬手指了个方向,“你往那边去就是。” 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现在应该不在,同学们都出去了。” 陈凡闻言一愣,“出去哪里了?” 女同志笑道,“游街啊,新生老生都去了,不过这个时候应该也快回来了,你要是不急,可以等一等。” 第523章 都拿走 此时北大的学生宿舍集中在燕园的最南端,是一片灰色基调的四五层建筑,基本上建于60年代之后,所以与整个燕园的古典建筑风格显得不够协调。 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男生宿舍沿着学校围墙分布,女生宿舍则靠近校园中心。 陈凡走到通往宿舍的路口,转头看了看,连个花坛都没有,自然没有可以坐的地方,便找了颗树靠着,抽出一支烟点燃,等着出去游行的人回来。 虽然教育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可是有些东西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 别说在京城,就是前些天在上海的时候,类似的活动也不少。 这年头的同学,尤其是大学生,具有非常高的“主人翁”意识,以天然的“接班人”自居,时常上街发表意见。 游行就是这么来的。 如果意见相左怎么办?那就先在校园文学墙去贴文章,争个高下,等到声势浩大,就可以出去搞事。 这个习惯直到进入90年代才得以转变。 一支烟还没抽完,便有同学陆陆续续地过来。 陈凡没有穿那件骚包的羊绒大衣,可普通的穿着也遮不住他过人的颜值,尤其是他文武双修,今天又修了道法,还来不及收敛,整個人风华尽显,引得无数路过的学生注目。 也就是现在还不流行女生主动要微信,否则异性好友最少能多出一百个。 不过没有女生,主动打招呼的男生却不少。 有人远远地问道,“同学,你哪个系的?” 陈凡微微一笑,“我江南大学的。” 他可没瞎扯,这边他刚报名参加研究生考试,那边江大就给云湖教育处传来信息,免试录取,希望他能于4月6日准时去学校报到。 用他导师的话来说,自己在江南作协的“地位”还没他高呢,哪敢给领导考试?! 当然这是句玩笑话,江南大学中文系资深教授,可不是一个省作协副处级主任能比的,若是他自己愿意,最少也是一个理事或副主席的位置,只不过人家不愿意罢了。 真以为随随便便哪个人,都敢做陈凡的导师?! 不说茅、巴这样的大佬,最起码也要是对文学有极深造诣的文学家、教育家,类似冯友兰、季羡林这种。 这样的人收陈凡为徒,才不会被人笑话捡便宜,反而是名师得高徒、相得益彰。 可惜到现在为止,陈凡都不知道自己的导师是谁,问教育处,左姐也不知道,问何青生吧,结果他还卖起了关子,说什么等自己去学校报到就知道。 那我还用得着问你?! 听到他说是江南大学的,这里的同学们竟然热情依旧。 还有人挥着手加油鼓劲,“江大也很好啊,历史悠久、底蕴深厚,文学、新闻专业和我们中文系不相上下,同学好好学习,来日一同建设祖国!” 陈凡呵呵笑着,看来北大的傲气只针对清华啊。 老欢喜冤家了。 又过了一会儿,前方突然有两个女生飞奔而来。 异动引起陈凡的注意,转头望去,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张翠娥飞速冲到他面前,两眼放光喘着粗气,咧嘴笑着打招呼,“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刘丹也紧随而至,乐得直跳脚,“陈老师你终于来了,小娥收到张连长的电报,说你要来首都看我们,我们都等好些天了。” 陈凡打了个哈哈,“在上海有事,耽搁了几天。” 这时有越来越多的同学回来,注意他们的人也越来越多,陈凡便说道,“附近有没有吃饭的地方?我是说外面。” 张翠娥立刻点头,指着宿舍的方向,“从男生宿舍楼旁边的小南门穿过去,路对面就有一个长征食堂。” (90年代的长征食堂) 陈凡看了她一眼,“呵,来了有20天了吧,挺熟悉啊。” 张翠娥咧嘴干笑,“呵呵,是我们宿舍本地的同学带我们逛的。” 陈凡看了看两人,“你们在一个宿舍?” 刘丹连连点头,“嗯嗯,我们新闻专业也是中文系的,而且前两年要和文学专业在一起上基础课和公共课。” 陈凡“哦”了一声,这时又有四个女生跑过来,嘴里喊着“小娥、小丹”,眼睛却盯着陈凡看。 不用猜,肯定是她们宿舍的舍友。 张翠娥立刻说道,“我师父来了,待会儿就不跟你们去吃饭了。” 一个女生好奇地问道,“师父?教什么的师父啊?” 陈凡笑了笑,简单打了个招呼,“你们好。” 张翠娥却满脸自豪地扬起小脸,“我师父是陈凡……” 话还没说完,陈凡就一个脑瓜崩叮在她头上。 随即对着几个女生说道,“几位同学,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便饭?” 这么明显的客套话,只要不是大傻子都能听出来。 看着捂着脑袋哭丧着脸的张翠娥,几个同学都捂着嘴偷笑,反正待会儿可以逼问,现在就暂且放过。 随后婉拒了陈凡的邀请,嬉笑着结伴离开。 陈凡对张翠娥摆了一下头,“前面带路。” 张翠娥嘟了嘟嘴,“哦。” 随即拉着刘丹往前走去。 陈凡在一旁问道,“杨菊和黄莺她们怎么样?” 刘丹立刻说道,“杨菊在清华,就在我们隔壁,黄莺要远一点,大概有10公里路,她们都挺好的。” 顿了一下,又问道,“陈老师,要不要叫她们过来?如果她们知道伱来了,一定很高兴。 我可以给他们宿舍楼打电话,杨菊很近,她也知道长征食堂,很快就能过来,就是黄莺要远一点,要坐公交车。” 陈凡点点头,“行。” 这时张翠娥也小声说道,“师父,还有4个人也来了京城上大学,其他人就算了,7队的汪春玲也在北大,要不要叫上她?” 陈凡眉头轻挑,“哦?她是什么专业?” 除了跟着自己的几个丫头,他对其他人还真没怎么关注过,这个汪春玲他倒是知道,最早是和杨菊、张翠娥一样,明明考上了兽医班,却被队里淘汰掉,后来进了杨兴秀办的女生补习班,是一直坚持下来的7个女生之一,别的就不太清楚。 张翠娥,“她是被调剂了,进了计算机专业,这个专业前年才开始招本科生,听说是研究计算机高科技的。” 陈凡恍然点点头,“行啊,那你去叫她。” 随即干脆摆摆手,“你们去叫人,我先去长征食堂等着。” 顿了一下,又说道,“让黄莺坐出租车,别坐公交,太慢。” 两个女生连连点头,牵着手就开跑。 陈凡随着人群往前走,等走到能看见院墙,便拦着一个同学问道,“请问一下,长征食堂怎么走?” 那位同学倒是干脆,将手一挥,“跟我们走就行。” 随即看了看他,问道,“同学,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要不然可不会不知道长征食堂。” 陈凡笑道,“这个食堂在校园外面,应该不是北大的食堂吧,怎么,很有名吗?” 另一人笑道,“不是有没有名儿的事,是这家食堂啊,他被称作‘北大六食堂’,你就应该明白了吧?!”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同学们都去吃过。” 都被同学们称作六食堂了,那就说明常去呗。 一位同学说道,“也不是所有同学都去吃过,毕竟那里面的菜价比校内食堂还是要贵一点,炒肝尖校内只要5毛,他们要六毛九,溜两样儿要7毛2,滑里脊甚至要8毛2,比学校里面贵不少,所以吃得起的人不多,平常也不会去吃,就是偶尔打打牙祭。” 陈凡笑呵呵地跟着他们走,听着他们的介绍,对这里也有了几分了解。 长征食堂是北大学生最常去的校外饭馆,专做学生生意。 穿过长征食堂旁的小胡同,那里有一条街叫作“老虎洞胡同”,胡同里有实用的储蓄所、邮电所、文具店、服装店和日用杂货店等等。 老虎洞西头连接着南北走向的海淀大街,有学生们钟爱的新华书店和专门卖旧书的中国书店,还有“红艺照相馆”。 而街道尽头的综合食品商场,是放假回家前给父母买京城风味食品和礼品的地方。 陈凡算算这片位置,不就是未来的中关村么。 而此时只不过是一片平平无奇的小镇:海淀镇。 嗯,即便平平无奇,却也是此时hd区的“cbd”,附近几所大学,还有这一片的老百姓,日常经济活动都集中在这里,难怪后来会孵化出中关村。 不一会儿走到长征食堂,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不过并没有坐满。 那几位同学向陈凡发出邀请,“一起?” 陈凡笑着婉拒,“不用,你们先去吃,我还要等人。” 他们也没多说,笑着挥挥手,“那行,回见。” 随后便去打菜。 其实他们也都是各付各的钱,和在学校里面没什么区别,要不然这里也不会有“第六食堂”的称号。 陈凡找了张桌子坐下,见食堂里有不少人在抽烟,便也掏出烟点上。 来就餐的同学年龄很不统一,有些人还没成年,而有些已经三十好几,做父子都够了。 这些年龄大的同学,自然有些中年人的生活习惯。 比如抽烟厉害,还喜欢端着一个大茶缸子。一手茶缸一手夹烟,聚在一起挥斥方遒,似乎很为今天的游行得意。 男同学讨论时事,女同学则对文学更感兴趣。 这年头不拘是哪个专业,多半都有几分文学爱好。 陈凡旁边不远处的一桌6个女生,便啃着窝头讨论。 “这一期的《上海文艺》都看了吗?晨东的《摆渡人》写得真好,那种绝境中依然不放弃希望的精神,让我非常感动。” “《摆渡人》我看了,也很喜欢,不过《江南文艺》陈凡的新作《芦苇荡》也很好,他以抗战为背景,写出了江南农村儿女不惧船坚炮利,敢于与侵略者斗争的故事,菊儿敢爱敢恨、老三舍身报国,我都看哭了。” “还有还有,咱们《京城文艺》的作者土豆写的《旧事》,讲述了横跨半个世纪的一家人的生活,土豆一定是个很有生活阅历的老作家,只是因为前几年的大风,让他不敢以真名示人,只是很奇怪,为什么要取一个叫‘土豆’的笔名呢?” “我知道,他肯定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依靠土豆度日,所以以此作为纪念!” “啊,还是你聪明,一定是这样!” 陈凡差点被一口烟呛住,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这一下吸引住几个女生的目光,她们竟然连土豆都不聊了,压低声音小声讨论起陈凡来。 “这是哪个专业的同学呀?” “不知道,没见过,待会儿回去打听打听。” “要不,过去问问?” “小妮子发春了吧,你敢去问?” “我、我不敢。……但你敢呀,姐,你去吧!” “啐,我要是敢去,首先戳你们的眼睛,都快黏上去了。” 陈凡嘴角微抽,又抽出一支烟点上,她们的小声在自己耳朵里跟打雷没什么区别好吧。 正在想杨菊她们打电话,总不会跟自己打长途一样要等几个小时吧? 这时便看见张翠娥、刘丹和汪春玲快步跑了进来。 随后买饭菜、吃饭,同时继续等。 半个小时不到,杨菊和黄莺便先后赶到。 两个女生见到陈凡也很兴奋,坐在板凳上扭来扭去,就是静不下来。 陈凡一直笑呵呵的,陪着她们聊了各人的近况,谈到某些问题的时候,也会给一些指引。 只不过现在教学秩序还没有完全恢复,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今天的事,学生出去一整天,还怎么上课? 所以很多事情都没法说,只能等大佬发话,形势才会有所变化。 他也只能叮嘱她们要继续自己学习,做好自己的本分,等待时机一到,就全身心扑到学习上去。 等聊到今天的游行,陈凡看了她们一圈,脸色不觉有些严肃,轻声说道,“我给你们画一条线,包括今天没来的三个,你们也要传达给她们。” 五个女生看到他的样子,不禁心中一紧。 俗话说响鼓不用重锤,陈老师也是如此,当他认真说话的时候,最好是认真听,并记在心里,否则哪天他不理人,可怪不得别人。 陈凡正色说道,“我就给你们讲一句,以后再有今天这种事,如果是对外的,你们尽管去,如果是内部矛盾,都给我找理由推了,不许去。” 他又环视一圈几人,“听明白没有?” 五个女生本能地齐声回应,“明白。” 陈凡满意地点点头,掏出一大叠粮票,一人分了一叠,“每人50斤,拿着。” 之前卢家湾分红,她们也是有工分的,每人手里至少都有一两千块钱,所以不用给钱,给点粮票就行,通用。 再说了,他手上那么多粮票不用,会过期的好吧。 张翠娥眨眨眼,“师父,我们都有,够花了。” 刘丹也连连点头,“学校给我们定了配额,男生一个月有38斤,女生也有30斤,很多了,都吃不完。” 经过十几年的备战备荒,如今的粮食储备真不是开玩笑,各方面的定额也都高了许多,有些地方甚至给重体力工人定40多斤的配额,而且大部分都是细粮,远不是当年那么苦哈哈。 只是很可惜,天地粮人看过没,前辈的努力,都让后来的耗子偷吃了。 陈凡又将三叠递给张翠娥,“其他三个你拿给她们。” 随即一个脑瓜崩弹在她脑门上,“花不完?不会想想除了吃饭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花?这可是粮票,什么票不能换?” 说完站起来,“小莺跟我走,我坐出租车,顺便送你一段,你们都自己回去。” …… 等将黄莺送回学校,再回到大栅栏胡同的小院,天色已经全黑。 三位老爷子正凑在正屋里喝茶,看见陈凡回来,张玄松立刻坐直身体,看着他问道,“这一下午你跑哪儿去了?” 林远祥也说道,“你不是说去作协报到的吗,没去?” 李尚德放下手里的茶壶,“吃过没有?没有自己去热点,煤炉还有火。” 陈凡,“吃过了,下午去了一趟邮电所打电话,等就等了3个多小时,……” 他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到张玄松对面坐着,茶杯刚凑到嘴边,便听见林远祥说道,“嚯,才等了3个多小时?今天人不多啊。” 陈凡视线瞟过去,??? 张玄松哈哈笑道,“你别以为你林师父在跟你开玩笑,别说长途电话,前些天的时候,小力胡同老郑家里有人急病,到胡同口商店里打医院电话,打了3个小时都没打通。” 陈凡眨眨眼,好奇地问道,“那为什么不直接送医院呢?” 张玄松嘴角微抽,“他只顾着打电话,忘了这一茬。后来还是我去他家给扎了几针,这才熬到送医院。” 陈凡,“……” 这时林远祥又好奇地问道,“那也应该不到4点啊,后来呢?” 陈凡喝了口水,放下茶杯,“我去看我徒弟了。” “徒弟?” 张玄松两眼放光,“我有徒孙?” 陈凡连连摆手,“不不不,她在北大读书,刚考上的,是学文那一趴,跟您这儿不沾边。” 张玄松脸色一板,“玉阳祖师也是文学家啊,怎么不能教?” 旁边林远祥和李尚德相视一眼,满脸无语。 这老头儿以前死活不收徒弟,今天收了一个,竟然想要徒孙了,是不是太快了点?! 陈凡也很是无奈,“她是个女孩子,以后还想当文学家呢,咱朝阳观又不招女冠,您算计她干嘛。” 张玄松这才身体后仰,“原来是个女娃,那算了。” 林远祥噗嗤笑了两声,见老张目光杀到,当即干咳一声,“你打了电话,那边说了没有,什么时候过来开会?” 陈凡,“14号,还有3天。” 张玄松立刻说道,“要我说,你这三天就在这儿呆着,我给你把那些秘籍都讲一遍,知道你天赋好,一学就会,不过内丹术这种东西,比普通气功还要复杂十倍,最好是言传身教,才不会……” 他说着突然瞪大眼睛,看见陈凡气息若有若无,表露在外的皮肤忽然变得宛如白玉,表情完全凝固,“先天一气功?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陈凡笑了笑,脸色再变,白皙的肌理逐渐充盈血色,到最后尽是通红一片,宛若丹霞。 张玄松表情逐渐崩溃,“丹阳功?!” 陈凡再深吸一口气,红晕缓缓消散,皮肤也恢复正常,随即说道,“吕祖秘传丹功有点复杂,我还没完全弄明白,那我就再待两天,跟您多学一点。” 张玄松此时已经麻木,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个我也不会,你自己琢磨吧。” 顿了一下,他想想还是有些不甘心,又说道,“自古医武不分家,修道的人也都会几手医术,要不明天我教你……” “拉倒吧。” 林远祥直接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忘了我跟你讲过,小陈就是发明云湖急救法的人,他在中医方面的研究未必比你差。” 张玄松表情再次变幻,最后呼出一口长气,撑着拐杖站起来,将手一挥,“你自己看书去吧。” 陈凡转头看看林师父和李老伯,再看看张师父的背影,起身跟过去说道,“师父,你今天给我的5本书,在等电话的时候都看完了,我再换5本吧。” 张玄松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顺势栽进屋里,“换个屁换,都拿走、拿走。” 半个小时后,陈凡在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裹着棉被坐在改成床的榻上,手里捧着书翻个不停。 不得不说,独门秘传确实有些东西,无论是武还是医,他都学了不少新东西。 尤其是方术一门,让他不禁思路大开。 所谓方术,分开便是“方技”和“术数”。 方技包括医术、神仙术和房中术。 他看到房中术的时候,一开始还挺兴奋,等钻研明白,其实就是古代的生殖科以及相关科目的结合。 不过又在其中加入了哲学、养生、气功的内容,等于是道术的一个特殊支脉,说穿了也没什么奇特的。 学了。 再说术数,就有点神神道道的味道,什么这个练了成神、那个修了成仙,还有周天术数、阴阳五行之类的内容,不过炼丹术和内丹术都很有借鉴性,可以批判性的学习。 除此之外,还有道法、医书……几乎囊括了山医命相卜在内的“道家五术”。 这些都是陈凡认为有价值的,剩下的则是全真派宗教经典,这些东西看看就好,里面的哲学思想也很有意思,至于说借假修真,那就是说笑了。 第524章 买房吧,师父 “平则门,拉大弓,前边就是朝天宫。朝天宫,写大字,前边就是白塔寺。白塔寺,挂红袍,前边就是马市桥。马市桥,跳三跳,前边就是帝王庙。帝王庙,绕葫芦,前边就是四牌楼。……” 张玄松双手撑着拐杖,慢悠悠地给陈凡介绍老bj的历史,“这平则门就是阜成门,平则门是元朝的叫法,明代永乐年改成了阜成门,城门上写的也是阜成门,不过老百姓可不管你官方怎么定,祖祖辈辈的就这么继续叫下来了。 600多年了,也没纠正过来。不违法、没人管,也没人能管。宣武门在元朝还叫顺承门呢。到现在依然有人这么叫,有些人口齿不清,把顺承门叫成了顺治门,在清朝那是对顺治皇帝大不敬,有杀头危险,可是老百姓就那么叫了。 所以说封建主义都是纸老虎,在人民的力量前不值一提。 然后是拉大弓,说的是平则门里面有个弓箭营,当时内城里面武器点不少,这都正常。 前边儿就是朝天宫,这个朝天宫就有讲究了。知道以前这座城里,哪个寺观最大?” 陈凡抄着两手跟在他身后一步处,悠闲地左右张望,“白云观。” 张玄松沉吟两秒,“错了,你应该说‘博应冠’。” 陈凡惊了,转头看着他,“您怎么还说江南方言了呢?” 博应冠,就是白云观的江南方言发音啊,不知道我打江南来的? 张玄松惊讶地看了看他,“你脑子倒是转得快啊。” 随即咧嘴笑道,“也就是现在外来人口多了,早些年的时候,也不用太早,就五六十年代,老北京人有一个算一個,都是这么念的,就跟大栅栏不能念大zha栏、得念大shi栏一样,所以你要在外面跟人说白云观,人一听你就是外地来的,没跑。” 他撑着拐杖往前走,说道,“既然你知道博应冠,那你说说朝天宫。” 陈凡嘴角微抽,“明宣德八年,公元1422年,宣德皇帝想将南京的朝天宫复制到北京城,就在阜成门内选址,修建朝天宫,可是规模却比南京朝天宫更大。 总共计有13进大殿,大小房屋3000多间,相当于半个紫禁城,京城第一观也由此易主。 不过朝天宫只存在了不到200年,1433年才建好,天启六年,也就是公元1626年,就被一场大火烧毁,此后白云观依然是第一大道观。” 张玄松,“是博应冠。” 陈凡没脑子地点头,“对对对,博应冠博应冠。” 说话的功夫,他们便已经到了白云观门前。 今天一大早,他闲着无事,就跟张玄松提建议,去道协看看情况,最好是能拉拉关系,等以后重建朝阳观的时候,好歹也能混个脸熟。 别平时不烧香,临时才去抱道爷脚。 张玄松一听也对,他以前是要坚决跟这些东西划清界限的,不过此时已经退休,也就无所谓了,便跟他一起出来找道协。 道协从成立之日起,就一直在白云观办公,所以他们要找的地方也在白云观。 从大栅栏过来这里还挺远,差不多5公里的距离,走路肯定不方便。 有张玄松在,他也坐不了出租车,因为师父不允许如此奢侈,陈凡终究坐上了票价起步两分钱的公交车。 摇摇晃晃下了车,只是到了观前,看到眼前的景象,两个人都有点无语。 用残破都不足以形容此时的白云观。 牌楼是歪的,石刻到处都是损伤,明显能看出来是人为所致,大门歪歪倒倒,只能说勉强能用,外面已经如此,里面的景象如何,完全可想而知。 这里是全真教龙门派祖庭,丘处机就葬在这里,原本白云观是当年长春宫的一个附属宫观,丘处机羽化之后,其弟子“清和妙道广化真人”尹志平便在长春宫旁边修了个院子,用来安葬师父。 结果后来长春宫被烧毁,白云观倒是留了下来。 只不过看看眼前这副模样,似乎也跟毁了差不多?! “不对,” 陈凡突然指着广场说道,“这里还有人在。” 张玄松往地上扫了一眼,轻轻点头,“无杂草无灰尘,就算有清洁工人每天打扫,也不会这么干净,一定有人专门在这里扫洒。” 陈凡抬头便往里走,“进去看看就知道。” 结果两人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一位穿着厚实棉袄、身形消瘦,约莫60多岁的老伯提着扫帚走了出来。 陈凡微微一愣,当即停下脚步。 张玄松也停在他旁边。 老伯看了看两人,眼神带着几分忐忑,小心翼翼地问道,“两位……同志,是有什么事吗?” 游玩?这年头谁敢来道观游玩呐?! 拜神?怕不是想死……一百遍。 陈凡露出笑脸,客客气气地笑道,“大爷您好,请问一下,道协办公室是在这里吗?” 一听到道协,老伯眼里的不安又多了几分,“你们是?” 陈凡看到他的表情,心里有了几分明了,当即笑了笑,做了个道稽。 双手掐子午诀,自下而上拱起,同时微微弯腰,恰好额头与手平齐时停下,说道,“全真道嵛山派朝阳观弟子,前来道协拜谒。” 听到这话,老伯顿时两眼放光,脸上带着惊喜,“伱们是嵛山派的道友?” 当即将扫帚放到一旁,也做了个道稽,“正一道清微派弟子,见过两位道友。” 陈凡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张玄松,啥意思? 龙门派祖庭怎么被正一派的道士给占了? 张玄松虽然近些年不敢跟道教往来,却终究是在道观里长大的,对一些重要派别和人物都有所耳闻。 他听到对方的介绍,不禁抬头仔细看了看这位老伯,小声问道,“可是前门关帝庙食皇俸之乐舞生?刘姓高功?” 乐舞生是当年专为皇室祭祀服务的道士,有官身、俸银,职位由子孙世袭。 能够做乐舞生的,无疑是道门中道法精深的家族。 当然,由此也可以看出来,能够做这个位置,都是正一派的道长。 因为全真道都是出家人,哪来的子孙世袭?! 至于“高功”,古时指的是学问渊博、功力深厚的人,后来被道教引用,将道教仪式中道功最高的人称为高功,在这里自然是尊称。 老伯听见张玄松的话,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再次跟他见礼,笑道,“不敢当高功之称,老道正是刘家子弟。” 张玄松和陈凡相视一眼,好嘛,终于找到了组织! 几分钟后,在白云观门口旁边的一间小屋子里,十几个老头子围坐在一起,个个脸上都笑开了颜。 刘道长将一本厚厚的手抄本放到一旁,点头笑道,“道箓中确实有山东嵛山派朝阳观,确认无误,是全真道真传。” 听到这话,张玄松终于长长舒了口气,有了这个,重建朝阳观就稳了。 而陈凡的注意力却在另一边,他看着这些穿着普通衣服,头发花白皮肤干枯的老道们,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这就是现在的道协? 作协也是协、道协也是协,这个差距是不是有点大?! 刘道长提着刚刚烧开的大铁壶,给他们倒了两碗茶,笑道,“条件有限,仅有粗茶一碗,还望见谅。” 陈凡双手接过,随即单手做了个道稽。 就是手掌竖起、将食指弯曲,只留大拇指和后面三根指头,意思是一气化三清,一般在另一只手接东西的时候使用。 他左手端着茶碗,抬头笑道,“无为而为、随心所致,有粗茶便饮粗茶,何谅之有。” 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一位老大爷仰头大笑,“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无心无欲,清静自然。” 陈凡微笑着打了个稽首,“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唯遣、澄而已。” 旁边张玄松捧着茶杯喝水,默默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小时候在观里就不太爱读经,只爱练武,破观下山几十年,当初学的那点东西早就忘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好歹学过,他倒是能听明白那两个在说什么。 那老哥哥说的前半句,出自《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后半句则是夸陈凡心境极高。陈凡的回答呢,也差不多,前半句同样是出自清静经,后半句则是自谦,表示心境不够,还要日日做功。 一想到这里,他连可能被人挑中论经的恐慌都抛到脑后,脑子里只有震惊。 嘶……,这小子昨天晚上才读经,这就能跟老高功论经啦? 他却不知道,陈凡之前购买的旧书里就有不少道经,之前他都试着读过,仗着过目不忘的精神力,全给背了下来。 等昨天晚上看了嵛山派的道书,便自然而然将那些道经融入到道法里面,宛如修道几十年的老家伙。 张玄松在一旁提心吊胆,十几个老道士却没一个找他的,似乎看他是同辈,若是找他论经,担心会被误会主人不欢迎。 平辈论经,有一定的程序规仪,这样才不伤和气。若是见面就论经,还哪来的客气? 反而找上陈凡,以大论小,可以说是前辈指点后辈,就算后辈答不上来,也是天经地义,不至于让人误会。 同时呢,也可以通过后辈的水平,推断出他家长辈的道功。 什么?若是输了怎么办? 输了就输了呗,难道还会挨揍不成?! 于是陈凡便和十几位老道士聊得不亦乐乎。 从《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聊到《道德真经》,从《冲虚真经》聊到《通玄真经》,乃至于《太平经》、《阴符经》、《度人经》、《心印经》…… 反倒是《重阳立教十五论》、《云光集》、《清真集》这样的全真道嵛山派经典,并不在论经范围之内。 人家就是嵛山派的,你问人家本派经典,能看出什么东西来? 这一通聊啊,两大壶热茶都没够,直到有位头发灰白的老大爷肚子咕咕叫,众人才回过神来。 随后各自相视一眼,齐齐仰头大笑。 有了论经这一茬,陈凡也算跟众人混熟了,当即直言不讳地问道,“各位前辈可是没有用过早饭?” 刘道长也不觉得害臊,坦荡荡地说道,“用倒是用过,只是一碗米粥,勉强混个水饱。” 另一人也笑道,“比起好多还俗的道友,咱们还能念经修道,已经很好啦。” 陈凡看了看他们,抿抿嘴没有说话。 道观的收入有几个方面,一个是宗教局拨款,这个是主要收入。 其次是香火钱,可是道观又不太擅长吸引香客,教义也不太讨喜,所以即便是几十年后,一座大城市里道观的日常香火钱都很少,……有媒体找上海某道观开过功德箱,那些道士也让他拍。 一个月30天,只有不到15天箱子里有钱,而且每次钱都不多,3、50块就算多的,与同行的香火鼎盛相去甚远,或者说根本不能比。 别说这些年情况特殊,早就断了这一块。 第三是“外出业务”,一般是白事“做法”,嗯,这一块目前也断了。 再就是治病收取医药费,……,这年头谁还敢找道士看病?除非在缺医少药的偏远地区还差不多。 至于其他灰色的卜算、风水、地师,就更加无人问津。 所以说,目前道观除了依靠上级的一点拨款,别的收入近乎断绝。 可现在还有拨款么? 再看看这些老道士,他敢肯定,近年来的收入都是他们自己出去赚回来的。 至于是捡垃圾还是干点别的什么,就不太好问了。 刘道长又提着壶加了一瓢水,对着两人说道,“61年扩建广场,拆了前门关帝庙,我就到白云观挂单,正好道协也在这里,还省了不少事。 后来风卷残云,好多道友不得不另寻他路,我们几个没地方可去,就一起在这里躲清净,也不管是全真还是正一,总归是道门一家。 在这里住着,虽然偶有劲风吹过、略显狼狈,却还能继续修道,倒也让人欢喜。 就是这些年断了香火,手头未免拮据,还得另谋生路,所以这些年我们一般都是吃两餐,早餐一顿稀的,下午一顿干的,倒也能坚持下来。”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不过今日有高功道友到访,不能不招待。” 说着转头看向其他人,“加一顿中餐如何?” 其他人一起笑着点头,“甚好、甚好。” 看到这一幕,陈凡转头去看张玄松,不动声色地按了按口袋。 张玄松会意到他的意思,当即轻轻点头。 陈凡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捆粮票,又从另一个裤兜摸出一叠大团结,站起来走到刘道长面前,双手奉上,“今日拜谒,嵛山派朝阳观向道协奉上资费500元,粮票500斤,以表心意。” 这话一出,包括张玄松在内,都吓了一大跳。 我知道你要给,不知道你要给这么多啊! 刘道长也脑子嗡的一下,没能反应过来。 什么家庭啊?竟然一掏就是500斤粮票加500块钱? 陈凡见刘道长呆立不接,便说道,“另外有一事,还需众位道长相允。” 刘道长立刻回过神来,抬起头看着他,“请讲。” 心里默默想着:就知道这笔供资没那么好拿。 旁边张玄松则不自觉地坐直身子,眼睛盯着众人。 陈凡正色说道,“我朝阳观本在山东修道,当年外敌入侵,观中长辈破观下山济世救人,如今几十年过去,仅剩我师父一人存世,后收我为徒,意欲重建朝阳观。 只是山东路远,我们想等时机成熟,就在京城建观,一应费用自有我们自己承担,届时还请道协各位高功应允相助。” 随即将粮票和钱都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正色说道,“这个资费只是见面礼,与请求无关。” 说是无关,但他们若是不同意,还好意思拿么? 不过在这些道长眼中,修建新观还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若是成功建观,还多了一群道友呢。 更别说还是破观下山抵御外辱的道友,他们看向张玄松的眼里,都多了几分尊敬。 尽管如此,刘道长却没有立刻应允,也没有去拿钱票,而是面露难色,说道,“在京城建朝阳观,我等本该鼎力相助,何况还是为国家做过贡献的大德高功,可是,……” 他说着摊开双手,转身望了一眼四周,苦笑着说道,“眼下如此境地,我等又怎敢妄言应允?!” 对啊,现在一帮老道士都自身难保,哪来的底气敢帮他们重建新观? 陈凡却没有丝毫担心,咧着嘴笑道,“年前开大会,上级就说要团结一切友好力量,如今海外关系也成了香饽饽,说不定明天就要重建道门,这希望就在眼前,怎么能说‘如此境地’呢?莫非……” 随即面露难色,看着他们说道,“众位道长不愿我们朝阳观迁址京城不成?” 听到这话,刘道长不再犹豫,与其他道长对视一眼,便对着陈凡和张玄松施了一礼,“既然如此,只要有重开道观之日,我道协一定鼎力相助,助道友重开朝阳观!” 陈凡与张玄松相视一笑,赶紧对着众位道长表示感谢。 用一笔钱粮换一个承诺,尤其是得到道协众位道长的友谊和支持,怎么看怎么划算。 过来的时候,他们是真没想到,重建朝阳观最紧要的一关,竟然这么轻松就过了?! 而这里的十几位老道长也是满心喜悦。 患难之交啊! 落难多少年了,相互扶持的道友不是没有,只不过大家都自身难保,经常饿肚子的日子也不是没过过。 什么时候像今天这么阔过啊! 500斤粮票,够他们敞开吃一个多月! 欢欢喜喜在道协吃了顿斋饭,吃饭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刘道长就是协会副主席,还是京城分会主席。 这不巧了么! 等以后重建道协,还怕朝阳观建不起来?! …… 回到小院,时间还不到12点。 张玄松一进正屋,便拉着李尚德和林远祥滔滔不绝地讲今天上午的经历,引得两位老伯一惊一乍。 原来现在混教派的这么惨吗? 陈凡在一旁坐了没几分钟,便坐不住了。 他可以自己在书房里待一整天不出去,可要是有别人在,那就不行,除非有事情做。 有了张师父的两箱子书,他也不打算现在去作协,今天是12号,反正何主席他们要14号才到,那就等他们到了再说。 左右无事,他便准备去外面再溜一圈。 这时张玄松见他要出去,突然拍拍脑袋,“差点忘了。” 随即便撑着拐杖进了房间,再出来时,手里捏着一叠钱,“这1000块钱给你。粮票就算了,你要我也没有。” 他一个月工资200块,平时除了吃饭喝酒,也不怎么花,子女都有工作,而且收入也都不低,更用不着他掏钱,区区1000块钱,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这笔钱自然是补给陈凡的。 陈凡摆摆手,“算了吧,您的钱自己拿着养老,或者等以后重建朝阳观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张玄松脸色一板,“老子还没死,轮不到花你的钱。” 陈凡看看他的脸色,发现不像玩客套,便抿抿嘴接了过去,随手揣进兜里,“打听一下啊,您有多少存款啊?” 张玄松斜眼看着他,“怎么,算计我的养老钱?不妨告诉你,我每个月都有单位发工资,根本花不完!” 陈凡咧嘴笑道,“不是,想看看够不够买地建观的。” 他指了指这座小院子,说道,“您看看,李老伯当年买这座院子的时候,才花了200块钱,现在这座院子,怎么着也能值个500块吧,好歹是个独门独院呢。” 然后看着张玄松,“还有,现在越来越多的知青回城,咱京城出去了多少知青?还没回来的有没有1万人?应该不止吧? 现在知青回城可是大流,要是他们都回来,没房子住,这房价会不会还要往上涨?” 张玄松眉头紧皱,“你想说什么?” 陈凡两手一摊,“所以我在想啊,您现在身上有多少钱,看看能不能先买个房子,别等以后要建观的时候,连房子都买不起,那就糟糕了。不如现在就买房吧,师父!” 第525章 大户,城砖 “旧时代封建社会的时候,有说法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说的是住东城的富人多,住西城的贵人多。 所以东城的老宅子精致,但规制不大,一般以三进四合院为主,有些能建到五进就算比较大的。 而西城的房子呢,大多规制较高,占地面积广,房屋多、花园也比较多。有统计的京城王公府邸高达132处,但位于西城的就有70多处。当然了,现在都成了老百姓的住所,或者是单位的办公场所。 只不过这些年变动也不小,尤其是前年地震,不少老房子受损,有些宅子破破烂烂、连房梁都塌了,也没修缮。有的呢,是原来的单位搬迁,老地址就空了出来,上交房管局统一再分配。” 一位四十多岁、穿着一身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中年男同志,手指着地图上的一块位置,“请看这里。” 张玄松、林远祥、李尚德和陈凡一起凑过去。 陈凡皱皱眉头,“李主任,有没有大点的地图啊,李老伯他眼睛不好,看不清。” 李尚德刚准备说没事,李主任便赶紧拍拍脑袋,“是我糊涂了,有有有,我现在拿。” 说着便蹲下来,从柜子里翻出一张手绘地图,以紫禁城为中心,整个内城、外城都囊括在内。 老京城以城墙划分,大体可分为四层,即外城、内城、皇城、紫禁城,所谓“四九城”就是指皇城的四门和内城的九门。 外城便是以前的崇文、宣武区,内城则是东城区和西城区。所谓出了四九城,就是乡下人,就是这么来的。 (四九城,上面的框是内城,下面的框是外城) 李主任将地图摊在桌子上,手指头放在皇城北边,笑着说道,“看这儿。” 陈凡探过头,“什刹海?” 李主任点头笑道,“对,这里有两个院子,比较符合张老同志的要求。” 说话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去看张玄松。 今天下午刚上班,市委的张秘书就带着这几位过来,找他帮忙,说是要买一套大点的院子,而买房人就是他亲爹。 谁不知道张秘书是部队大院里出来的,跟一帮子背景深厚的青年同志组成一个圈子,自己要是折了他的面子,就等于得罪了一大帮人…… 别的不用说,想想眼前这位是他亲爹,人家干脆不是青年才俊,直接就大佛本尊出面了,他一个市城建委下属房管局的小小科室副主任,不知道差了多少级,哪敢不仔细伺候着?! 张玄松盯着地图上的位置,轻轻点了点头,“那就说说。” 其实他最想要的,还是等道协能重新活动,再单独弄一块地,然后按照原来道观的规制来修建。 不过现在时机未到,不管是用私人的名义还是道观的名义,都不可能买到地,要拿地只有一种办法,就是单位申请、上级批准同意! 那还不如听徒弟的意见,先买一座院子占着,哪怕破破烂烂都没关系。 等以后可以重开道观,进、可以卖了院子去城外弄一块地建新的,退、可以直接用这座院子改造。 省得以后真像他说的那样,房子价格越来越高,弄得钱不凑手,那就不妙了。 他可不想一大把年纪,还厚着脸皮到处去借钱。 李主任又拿出一本资料册,翻开到某一页,说道,“这座宅子位于什刹海西边,也就是在西城区,以前是一個很大的院子,前后有五进,还带几个跨院和后花园,后来给分割了。 宅院都被分给附近几个单位做职工宿舍,现在还有好多人住在里面。 但是几个花园被单独隔了出来,被街道办当做火柴厂和仓库使用,可是去年着了一次火,虽说没闹出大事,很快被扑灭,但老百姓心里也不踏实。 所以今年街道办就另外找了个地方,把火柴厂搬走,这里就空了下来。 想重新花钱建宿舍楼吧,又没有钱,单是搬迁包括火柴厂在内的几个生产单位,就把钱耗得差不多了,这其他地方也都等着用钱呢,所以最后街道办一开会,决定把这个地方挂售。” 他说着看了一眼张玄松,笑道,“这个院子总共占地能有4亩,大约2800平米,您看看是否合适?” 若是两年前,他可不敢把这么大的院子介绍给私人,这一两年来,虽说还是不允许民间私宅交易,可暗地里的“换房”早就泛滥,公家单位卖房子给私人的事也起了头。 这座院子说起来也就是“稍微”大了些,但是不违反规定,要不然他也不敢拿出来。 张玄松盯着地图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还有吗?” “有。” 李主任立刻在地图上点了一下,“不远,就对面,南锣鼓巷边上,靠着白米斜街,乐春坊有个院子,也是街道办的,还有十几间房屋,跟着火柴厂一起搬走了,院子空在那里,就是小了点儿,只有800多平米。” 张玄松哼哼两声,“确实小了。” 李主任呵呵笑了两声,“其他的更小,我就没拿出来。” 陈凡倒是有点眼馋,伸着脖子看了看,若是买了那地方,改造一下,是不是可以看海?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古建筑保护法,尤其是这种民宅,只要买到手,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全推了弄个小洋楼都行。 别说,这一片古建筑群里还真有不少小洋楼,也不知道都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 李主任听张玄松说不行,先解释了一句,随即手指下移,“那就这儿,东边是景山、西边是北海公园,很久以前是清朝内务府的产业,就是一大片仓库,因为年久失修,也不好用了。如果您要买这儿,得花大力气改造才行。” 张玄松抿抿嘴,“倒是个好地方,改造倒没事儿,反正那些砖瓦还能用,就是费点人工。” 这年头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工,反倒材料不好买,有那些老房子的旧砖瓦,确实能顶不少用。 他抬起头问道,“多大?” 李主任看了一眼资料,“三亩多点,差不多刚好两千平米。” 陈凡扫了一眼,明明是2024.8,怎么说能刚好两千呢? 看了三个,张玄松想了想,又问道,“还有更大的吗?” 顿了一下,又说道,“我不挑地方,城外也行。” 李主任面露苦笑,小心翼翼地解释,“张老同志,这么大地方倒是有,可我不敢拿给您看啊。那都是工厂单位的厂房,要买的话,买主也必须是工厂才行,是要投入生产的。” 准确的说,是由相关部门进行调配,街道办只有配合的义务,没有插手的权力。 至于生产队的农民宅基地,那是不允许转让的,除非是本生产队的人还差不多。 而且一般农村大宅也就是一亩左右的规模,也满足不了张玄松的要求。 听到李主任的话,张玄松也不在意,抬头看了看一直没吭声的李尚德和林远祥,“给点意见吧。” 李尚德眯着眼睛看了看他,“意见?要我选,肯定是越大越好。” 林远祥深以为然地点头,“我同意。” 张玄松翻了个白眼,“问了等于白问。” 又转头看向陈凡,“你呢?说说。” 陈凡咂咂嘴,抬起头笑道,“李主任,您介绍了半天,还没说什么价呢,万一我们买不起呢。” 这可是四九城中心,皇城里边儿、紫禁城边上,动则两千平、三千平的,有没有这么多钱啊喂?! 然后他就想到了自己在上海的小洋楼,那么一点点,3万块! 这里得要多少? 接着便听见李主任说道,“确实不便宜,毕竟有这么大嘛。” 他干笑了两声,“第一个最大的,有2800平米,虽说房子不多,只有七八间,关键是地方大,所以最少也要1万块!” 陈凡瞬间瞪大眼睛,“多少?” 李主任还以为他嫌贵,苦笑着说道,“陈同志,这个价格真的不能再低了!要不然街道办宁肯等几年,想办法凑点钱,用那块地盖几间宿舍,也能解决一部分家庭的住宿问题呢。”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其实啊,卖掉这些院子的钱,也是用来修缮部分破损房屋,准备分配出去的。” 陈凡咂咂嘴,再看向地图,我是嫌贵吗? 我是嫌地方太小啊! 这时张玄松摆摆手,对着李主任示意道,“你继续说。” 李主任笑了笑,“乐春坊的小院子虽然占地不大,只有800平米,可因为房间多,所以也不便宜,最低要5000块。” 他看了张玄松一眼,没发现他有说话的意思,便继续说道,“最后就是北海旁边的那个仓库,占地虽然没有那个花园改的院子大,可房间要多不少,所以价格还要更贵一些。” 说着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手势,“要12000块。” 陈凡现在算是听明白了,他们的价格不是按土地面积算,而是按照建筑面积计价。 也就是说,值钱的是房子,而不是土地! 可房子也很便宜啊! 相比之下,上海的房价真的要高好多。 而三个老头儿听到这个价格,不禁齐齐相视一眼。 好像也不贵嘛,至于提前买房占地吗? 陈凡转头眼巴巴地看着张玄松,“您要哪个?” 张玄松转头看看他,“我刚不是问你了吗,这事儿得你来定啊,我就负责给钱。” 陈凡眨巴眨巴眼,见老头儿满脸认真的样子,不禁说道,“您让我定,难不成房契也写我的名字?” “那可不。” 张玄松理直气壮地说道,“反正以后你才是朝阳观的观主,买哪块地当然由你来定,还能是我不成?” 朝阳观? 李主任立刻眼睛发直,随后两耳封闭、眼神涣散、神游物外。 我看不见、我听不见、我看不见、我听不见…… 咦,听说许将军以前当过和尚,莫非这位老同志以前是个道士? 组织内果然人才济济啊! 就在他神游物外的时候,突然感觉好像有人在叫自己。 陈凡,“李主任、李主任……?” 一连叫了两三声,他才看见李主任回过神来,“啊?怎么啦?” 陈凡神情自若地笑道,“是这样,我们想看看现场,再决定买哪一个,可以吗?” 李主任连连点头,“当然可以,我带你们过去。” 随即连东西都不收拾,扯着嗓子便喊,“小王、小王。” 一个年轻人赶紧跑进来,稍息立正站好,“李主任,我在。” 李主任,“叫司机班准备,我要送几位老同志出去看房。” 小王立刻点头,“是。” 说完转身便往外跑。 李主任看见陈凡略带惊讶的眼神,赶紧咧嘴笑了笑。 哼哼,谁还不是个领导! 接着整理一下衣服,将挂在一旁的大衣穿好,伸手往外示意了一下,“请。” 便抬头挺胸跟在几人后头走了出去。 坐着小拉达看房,效率还挺高。 先去第一个院子,后海旁的大花园。 这是一片靠“海”的地方,有一圈院墙围着,通过一个铁栅门出入,门口就开在后海边上,妥妥的海景房。 隔海相望的便是大藏龙华寺。 张玄松一看就不喜欢,“对面是个和尚庙,这怎么建道观?不要不要。” 陈凡还在院子里转,这个大院面积真不小,只是形状不是十分规整,略微呈弧形。在院子南端有几座房子,其他地方都是泥土平地,看上去跟农村的大场坪似的,地面还有车轮轧过的痕迹。 东西不多,也不像四合院还有几进,一眼就看到底,正好也听见张玄松的声音,他便走过来说道,“不喜欢就去看下一个呗。” 乐春坊的院子太小,已经被张玄松抛弃,便略过不看。 车子直接开到北海旁、景山下。 李主任亲自拿钥匙开门,走进一座院子。 这里跟刚才去过的花园相比,又是另一个极端。 进门一条道,两旁是一整排青砖青瓦的库房,满满当当,都没有多少空地。 只不过正如李主任所说,这些房子的房梁、墙壁都已经变形,除非肯花大价钱加固或重建,否则这地方是不能用了。 张玄松撑着拐杖,从头走到尾,还绕到库房后面的巷子里去看了一圈。 再看看东边的景山,又往西望了望,嗯,被院墙挡着看不见东西。 随后转过身,对着一只跟在他身后的陈凡说道,“这里比那里好,形状规整,地方也不错,南边是皇城,东边有靠山,西边有活水,是个藏风聚气的好地方。就这儿了吧。” 陈凡嘴角微抽,说好的让我定呢? 张玄松似乎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当即说道,“你来定,这里行不行?” 陈凡嘴角微抽,“行。” “好。” 张玄松转身看向李主任,“小李,就要这个,1万5。” 李主任脸上刚挂起笑容,听到这话不禁一愣,“老同志,这里只要1万2啊。” 张玄松哼哼两声,“我可不要什么最低价,本来让我儿子带着过来找伱,就已经坏了规矩,哪还能压价? 你都说了,这钱是要拿去修缮房屋、给人分配房子的,我能省这个钱?我说的,1万5,就这么定了。” 李主任顿时满脸激动,上前两步紧紧握住他的右手,“不愧是老同志,就是高风亮节。成交!” 随即说道,“我们城建委有建筑公司,都是一个单位的,您要改成什么样子,跟我说,我去找建筑公司,保证给您保质保量、又快又好地完成任务!” 他没敢提价格优惠这几个字,反正跟这种老同志做生意,肯定不会亏。 当然也不敢坑人,他可承担不了这个后果。 见李主任这么激动,张玄松不禁眨眨眼,“呃,好意就多谢了,不过暂时还不打算改,等以后再说。” 李主任也眨眨眼,再想到刚才他们口中的“朝阳观”,瞬间心中了然,便赶紧点头,“明白明白,回头您什么要改造,还来找我,我一定服务到位。” 达成意向,接下来便要去办手续。 回到房管局,李主任亲自准备资料办手续。 陈凡坐在木条沙发上,取下挎着的帆布包,揭开袋盖,直接提着底部倒出来。 一扎扎的钞票散落在茶几上,吓了李主任一大跳。 陈凡将钞票一摞摞码好,一扎就是一千块,这里整整有36扎。 张玄松在一旁喝着茶,撇着嘴说道,“亏你说得那么吓人,害得我把所有存款都取出来,结果一半都没用上。” 林远祥也深以为然地点头,“我连存折都带了,就怕你钱不够,结果也没用上。” 李尚德咧着嘴呵呵直笑,“不是小陈说得夸张,是你们太有钱了。我那小院子才值多少?再怎么喊价也到不了一千,你买个院子花了15000,那才叫吓人。” 陈凡嘴角微抽,数出一万块,又装进包里,随即将茶几上的两万六分成两堆,抬起头说道,“李主任,麻烦您顺便把后海旁的那个院子也办一下手续,我要了。”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所有人都齐齐看向他。 李主任目光呆滞,“你、你要了?” 陈凡很认真地点头,“对,我要了,您不是说1万吗,那肯定是压了价,我这儿给您一万一。” 说话的时候还瞟了一眼张玄松,似乎在说,看看,就因为您,我多花了一千。 不过说真的,如果没有张玄松在,就那么大的院子,还有8间大屋,人家开个一万五都不过分,总的来说,还是他赚。 张玄松先是一愣,“你买这么大的院子干嘛?” 陈凡咧嘴笑了笑,“我自己留着用。” 这话一出,几个人眼睛都直了。 你家多少人呐,买这么大的院子? 林远祥更是问道,“你以后就定居京城了?” 陈凡干咳一声,搬出自己早就想好的理由,“这院子也不是给我自己买的,比如卢家湾、云湖棉纺厂、机械厂这些单位,以后可能会在京城有些业务,回头直接在那里建个小楼,也省了找地方的功夫。” 在京城有业务? 三位老爷子面无表情,那两个什么厂也就罢了,企业单位在京城开设办事处的也不少,主要还是为了加强与领导单位的联系。 可你一个生产队,开个什么办事处? 不过他们也没多说什么,反正有个理由就行。 至于李主任,早就扎着脑袋多拿一份资料办手续。 在秘书小王的奔跑下,没多久便完成房产过户,两张新的房契新鲜出炉。 户主都是陈凡! 用张玄松的话来说,反正以后他是朝阳观的观主,房契当然要写他的名字。 回头等道观重开之日,将朝阳观建起来,再把房契转移做观产也不迟。 至于另一张,自然是陈凡的私产。 两套院子在手,即日起,他也是京城的大户! 陈凡将两张房契收好,对着张玄松说道,“您别这样看我,这钱算我借您的,回家就还您。” 张玄松顿时松了口气,“咳咳,本来你是我关门弟子,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以后建新观要钱,……” 然后小声问道,“你真有这么多钱?” 陈凡嘴角微抽,不想理他,转头看向李主任,“主任,我那院子要改造一下,请问手续怎么办?” 李主任走到茶几旁坐下,笑道,“这个简单,您只需要告诉我怎么改,再准备好钱,其他的我来负责解决。” 他说着看了看三位老伯,“有了这笔款子,能够帮助区里解决许多问题,我来解决一些后续事宜,也是应该的。” 刚才陈凡倒出来的钞票让他有些眼热,可惜现在还不能建道观,否则他真有心给建筑公司拉个大单回来。 现在没有大单,弄个小单也不错。 张玄松对李主任的表态不可置否,他是严守原则,却不是老古董,只要陈凡给钱,请他们帮忙又如何。 陈凡笑道,“那就多谢李主任了。明天我会把房子设计图送过来,到时候再请您找人评估一下,看看要多少钱,还有能不能施工。” 李主任连连点头,“可以可以,没问题。” 陈凡又说道,“另一个,就是不知道这个建设材料要怎么解决?” 李主任笑道,“这个您放心,建筑公司是专业干这个的,他们可以提供材料。包工、包料全都包。”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其实,如果您不是一定要求用新材料,我们可以给您把建筑成本降低许多,而且质量还比普通砖瓦更好。” 陈凡有些不解,“您是说旧砖?” 李主任哈哈笑了笑,说道,“我说的是城砖。” 第526章 大家都一样? 城砖,便是组成京城城墙的大青砖。 标准的老北京城砖尺寸,每块砖长约48厘米、宽约24厘米、厚度约为13厘米,重量都在24公斤左右,比建普通民居的青砖要大好几倍。 什么?老砖头质量行不行? 这个问题问得特别好,下次别问! 古代筑城墙的城砖都自带“溯源码”,这些砖头在制作过程中,每一批都会有几块刻着详细的铭文,记录了制作这些砖头的各级责任人的姓名、职务以及生产年份等信息。 质量差的,后果很严重! 所以在严格的质量管控下,这种城砖比普通的石头还硬。 城砖不仅质地坚硬,还具有保湿、耐火、防水等优点,是古代最好的砖石建筑材料,尤其是筑造城墙的首选,能够保持几百年甚至千年不朽。 若不是当年拆了,哪里轮得到给陈凡建房! 不过现在嘛,这东西还真不稀罕,好多老京城人家里都有,区别只在多多少少的问题。 对于老百姓来说,当年拆墙的时候,这种大城砖到处都是,他们是能拉多少拉多少,好多都用来搭偏房了。……因为大青砖尺寸过大,还经常被嫌弃占地方太多,于是常用作打地基,砌墙还是用红砖。 可这种终究是个人行动,再多又能多到哪里去? 建筑公司就不一样。 他们是用大卡车来拉的! 当年拆下来的城砖,很多都被用来作为市政建筑的基材使用。 比如建地铁、建火车站、修沟渠、地下水道等等,其中都有城砖的身影。 后世在顺义的一间建筑库房里,就发现了几十万块城砖。96年修复永定门时,发起“捐城墙砖”的活动,老百姓踊跃上交,也有54万块城砖回流。 所以,在市城建局的建筑公司仓库,有几十万块城砖一点也不奇怪。 而且这个可是市级建筑公司! 他们参与过多项重要建筑工程的施工,除了城砖,各种建筑材料都能得到优先供应,甚至其中不乏一些用于备战的特种材料。 陈凡拉着李主任,去人家单位仓库转了一圈,心里直痒痒。 他找人家建筑公司要了一叠专门用于画效果图和施工图的白纸、铅笔,回去后就开始设计自己的小窝。 即便以他设计不用想、画图不用改的本事,也一直画到凌晨3点才结束。 若不是现在他道功精湛,一天只需要两三个小时的深度睡眠、就能休息得很好,还真有点犯困。 …… 第二天一大早,陈凡便带着图纸赶到新买的院子里,跟李主任和建筑公司的人碰头,商量这里要怎么改。 小汽车开进院子,陈凡将图纸铺在拉达车的前盖上,给他们讲解自己的设计。 “这個院子呈弧形,我给他截成两部分,中间用院墙隔断,只开一扇小门。北边划出1000平米,这里要修建一座h型的四层楼建筑,四周都是花园,这个是效果图、这是施工图……” 等他们看明白,陈凡便将图纸一翻,“剩下的1800平米,要建一座集体宿舍。看看,这是效果图。” 周围几个人往前看,一组中式别墅建筑跃然眼底。 大约在这1800平米的院子中间,是一栋占地16乘16、正好256平米、四四方方的两层小楼,小楼的整体外观呈青灰色,下有地下室、上有斜坡面屋顶阁楼。 屋顶没有传统的飞檐斗拱,只是简单的青瓦铺就,从墙体到屋脊都是四平八稳,窗户开得很大,给人一种简约又不失大气的感觉。 若是放在后世,大家一看就知道,这是最常见的中式别墅屋顶,简单清爽大气,还不会太过惹眼。 小楼虽然只有两层,但每一层的高度都达到4米5,屋顶部分也做成了阁楼的设计,算上有小半露在外面的地下室,整体高度达到14米,跟那四层楼都差不多,看上去便很不一般。 这种建筑才能完美发挥大青砖的特点,未来的房子也能保湿保暖、住得舒适。 略过这栋主体小楼的结构图,再往南看。 屋前有小池塘、假山、石阶、凉亭、竹林、……一连串的点缀、以后面一栋面积稍小的小楼为衔接点,绕了个圈再回到主楼,整条动线图都有风雨廊串连起来,显得散而不乱,形成一个整体,中间则是小花园。 南端的小楼比主楼面积稍小,格局也不一样,主体成“冂”字形,跟筒子楼倒有点像,不过只有两层加阁楼,便显得有些精致。 至于屋后北边的空地,则全部用青石或水泥铺满,可以作为停车场或室外运动场使用。 最多再弄点花坛,搞点绿化点缀一下。 被分配到施工任务的建筑2队覃队长,突然指着图纸上的假山说道,“这里是不是还有一个人造瀑布?” 陈凡竖起大拇指,笑道,“老师傅果然经验丰富,在施工图里有详细图解,还要麻烦您帮忙指正。” 覃队长嘴角微抽,“好说、好说。” 他看着跟一串项链似的“宿舍”设计图,心里暗暗吐槽。 你管这个叫宿舍? 是不是欺负我不知道什么叫“园林式别墅”?! 当年我也是拆过王府、推过西式花园的老建筑工人好吧,只要不眼瞎,都能看出来这是要建大别墅啊。 还是占地1800平米,带前后花园的那种! 不过他也没多说,既然房管局的李主任亲自带他过来,就说明这个院子卖出去符合规矩,他自然不会多事。 何况自己就是个干活儿的,出了事也找不到自己头上。 随即便趴着翻阅图纸。 看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抬起头看向陈凡,“小同志,您是哪个单位的?” 陈凡正跟李主任聊天,想问他哪里有上好的木料买。 李主任直接来了一句,“我们建筑公司就有啊,你是想打家具吧,要什么样的木料?檀木、柞木、柚木、楠木、黄花梨木都有,松木最便宜,楠木最贵,价格从几十块一方到几百块一方不等。”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看您一晚上能画出这本设计图,就知道您是个建筑行家,自古建房离不开木工,想必您对木头应该也有些了解?” 见陈凡点头,他接着说道,“好木头年年有,并不稀罕,您若是喜欢老家具,那我可以带您去旧货商店,他们那儿有好几个仓库的老家具,连紫禁城里的货都有,唐宋少一点、明清两代的随便买,再好的床椅桌柜也不新鲜。 只不过老家具也不便宜,京城是全国玩文玩最多的地方,有眼力见的人都知道老家具的价值,即便在旧货店,一张床换一座独院,是一点也不夸张。” 言下之意,就是陈凡要做好“大出血”的准备。 陈凡抿嘴微笑,心里盘算了一下,倒是觉得上海的旧家具更便宜些,自己买了那么多,也才三四千块钱而已。 他见陈凡不置可否,便继续说道, “若是您对古董家具没兴趣,那就简单了,我们单位仓库里的好木料多得是,您要多少拉多少,回头一并结算。 对了,打家具还得找好木工,我也认识家具厂的领导,中式、西式都没问题。北京饭店的好多西式家具就是他们做的,质量都说好……” 陈凡正要说话,便听见覃队长的声音,他转头笑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覃队长在图纸上点了两下,“您这图纸画得太专业了,跟教科书似的,一眼就能看明白。” 陈凡一听,不禁哑然失笑。 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原来就这个,当即笑道,“以前自己学过一点,在生产队也画过一些房屋设计图。” 生产队? 覃队长更惊讶了,“您不是建筑设计单位的?” 李主任也不禁抹了把汗,这是哪个生产队出来的,把人家专业的建筑队长都给惊到了? 陈凡呵呵干笑,咋地,非得要建筑设计单位的才能画图? 覃队长见他不说,便不再追问。 反正他决定把这套图纸拿回去给设计科的人好好看看。 不是看这套图纸有没有缺陷,而是让他们学学,看看人家是怎么画图的! 从房子里面到外面,从基建到装饰,连水、电、煤怎么走线都画得清清楚楚,施工顺序、使用材料和工艺要求也标注得明明白白。 拿着这套图纸,都不需要去想,设备、材料给足,他就能一气呵成,比普通工程施工能节省一半以上的时间! 可不得好好学学么! 覃队长拿到图纸,急匆匆地回去准备施工。 这两年除了参与修建纪念堂,几乎都没有什么大工程,他们一个老牌建筑公司,竟然只能到处给一些民居修修补补,早就憋了一肚子劲。 今天难得接到一个修建大别墅的“大单子”,施工难度还不算低,这还不好好把握住! 没得说,仓库里的挖机、吊机都要开过来,再不动、这些家伙都要生锈了,还有其他工程机械,能用的都用上……。 反正这次必须过把瘾! …… 陈凡还不知道覃队长准备给他上“大机械”,转身便和李主任一起去选木料、定家具。 在建筑公司仓库,他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珍贵木料。 李主任在一旁介绍,“这边是海南的黄花梨,这种木料很不错,打出来的家具不仅结实耐用,还很美观,而且价格也不贵,差不多3毛钱一斤。” 陈凡转头看着他,“3毛一斤?” 就比白菜贵十多倍而已? 李主任呵呵笑道,“比起楠木和檀木,这种木料还是小了很多,不适合打大件,所以卖不起价来。木料公司在当地的收购价只有8分,3毛是经过处理再加上运输到京城等费用的价格,所以我建议你用这种木料,便宜还好用!” 陈凡眼角微抽,那确实是挺便宜的! 后世正经的海黄木,一吨价格在几百万之间,换算成斤,就是4到5千,对比3毛钱,涨了一万多倍! 这比捡钱还轻松啊。 陈凡转头看了一圈,最后说道,“就黄花梨、金丝楠和紫檀这几种吧,以便宜的海南黄花梨木为主,重要的卧室就使用金丝楠木和紫檀木。” 他说着叹了口气,“买了院子、建了房子,没钱了啊!” 看他黯然神伤的样子,李主任有点憋不住。 昨儿个您包里的那10000呢? 就建几座房子,再打全套家具,……哦,确实有点不够。 看来待会儿要去跟覃队长商量商量,多用仓库里的“旧材料”,尽量把建筑成本降下来。 怀着怜悯的心情,李主任又带他去家具厂定制家具。 陈凡没有太出头,就着家具厂的产品画册,挑选了几批款式,木料就从建筑仓库去拉,算是来料加工,只需要给点加工费就行。 (70年代外贸红木家具产品画册,香港德信行和澳门南光贸易公司代理) 付了定金,陈凡心里盘算了一下,突然发现钱不够了。 尽管用了大量的旧材料,可那么大的院子,要建一套四层带办公楼的综合楼,再建一组由两栋别墅和若干小景组成的建筑群,打了折上折也要1万5。 若是按原价,两万块都打不住。 他在卢家湾的那房子,如果按照市场价,也得四千多呢! 这个价格已经够良心的了! 然后这些木料和加工,又花了四五千,所以他箱子里的两万块正好花完! 怀着忐忑的心情,陈凡回到李老伯的小院,还没进门就唉声叹气。 正屋里面,张玄松正在跟两个老伙伴回忆,“前面是对外的地方,后面就是宿舍和习武的私留地,外人都不让进,除非有道友借宿……” 然后就听见叹气声一下接着一下,他不禁扭头看去,“怎么了这是?” 陈凡拿着自己的茶缸子倒了杯水,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先灌了一大口,才叹着气说道,“没钱了啊。” 张玄松眨眨眼,转头看看同样莫名其妙的李尚德和林远祥,再看向他,“不是,你昨天晚上箱子里不都还有两万块么,钱呢?” 陈凡抬起头,“昨儿个不是买了个院子么,今天去建筑公司请他们建房,那钱都……” 说着比划了两下手势,“就没了。” 林远祥眨眨眼,盯着他问道,“你要建什么房子要两万块?” 张玄松也眉头紧皱,“就四合院那样的,一间屋子也就三四百块,你就算建个五进的院子,也只要一万五啊,再说了,你建那么大干嘛?” 陈凡干笑了两声,“昨晚您几位睡得早,没看见我画的设计图,我那不是四合院的房子,是小楼房。” 张玄松更懵了,“小楼房面积更小,你的怎么要这么多钱?” 陈凡比划了两下,“我自己那房子不大,买地的时候不是说要给棉纺厂和机械厂弄个办事处的位置么,就建了个四层楼的综合楼,一楼、二楼办公,三楼四楼是宿舍那种。” “伱傻呀。” 林远祥赶紧说道,“这钱你得让他们单位出啊,哪能你自己掏?!” 陈凡连连点头,“对对对,是要让他们出。” 随即讪讪笑了两声,看向张玄松,“我不是还欠张师父一万一么,就没那么快还上。” 张玄松两眼一翻,“我就没指望你还。” 顿了一下,他指着床榻上的小书包,“我全部身家就剩这一万,也给你了,反正我就一个要求,等时机成熟,你得给我把朝阳观支起来!要是钱不够,找你林师父补去。” 陈凡一听,顿时喜出望外,没想到还有进账? 这个师父认得好啊! 当然,林师父也是很好的,以后肯定不会冷眼旁观不掏钱。 张玄松看他跟变脸似的,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随即眯起眼睛看他,“你小子可给我记住了,要是事情办砸了,我可饶不了你!” 陈凡浑不在意,走过去将书包挎上,义正辞严地说道,“您放心,到时候要是没钱修道观,我自己就是泥瓦匠兼木匠,就用那仓库的砖瓦给您把道观建起来!” 张玄松一听,本来还有点信心的,忽然心里没底了,“你还是泥瓦匠?” 陈凡比划了两下,“我自己的房子就是自己建的!还是茅草顶呢。” 张玄松两眼一黑,“茅草屋啊?!” 林远祥忍不住哈哈大笑,“臭小子,说话讲一半,尽吓唬你张师父。” 随即对着张玄松笑道,“老肖写的信里说过,他的房子是他自己设计,村里人都有力出力、有材料出材料,帮他建起来的,是卢家湾第一座小洋楼,气派得很。 这小子也是正儿八经的泥瓦匠和木匠,篾匠的活也懂一些,另外还有一手雕刻的手艺,那本事老师傅见了都说好,我看神像就可以让他雕。 干脆啊,你也别找其他人了,就让他去建那个道观,说不定还更好。” 张玄松咂了咂嘴,转头看向满脸笑嘻嘻的陈凡,正想问他到底是学哪一行的? 可想想他自己看书就能学会各门秘传绝技,似乎本事多一点也很合理? ……个鬼啊! 他当即灌了一口茶,气得连连挥手,“滚滚滚。” 陈凡拎起自己的大行李箱便跑,“师父们再见。” 张玄松放下茶壶,转头对着两个老伙伴说道,“跟他一比,就感觉自己一把年纪活到了狗身上。” 林远祥靠在床榻上,哈哈哈地笑得说不出话来。 李尚德慢悠悠地倒了杯茶,说道,“谁让你比的,你看看我们,我们就不比!不仅不比,诶,他还是我们徒弟,你说气不气!” 张玄松,“……?好像也对。” …… 陈凡背着帆布挎包,提着大行李箱,到前门大街上的出租车站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沙滩北街2号。 那里便是刚刚恢复办公的文联办公室。 路途不算远,就在景山公园东侧。 如果张玄松就选昨天新买的院子建道观,恰好以景山为中间,各占一边。 陈凡坐着车遥望景山,心里还挺开心,想着以后自己就可以左右横跳,左跳是道士、右跳是作家,主打一个跨界! 他却不知道,马上就会有超级大的“惊喜”等着他。 其实沙滩北街这里本来不是作协的办公点。 最早的时候,作协在东总布胡同22号,建国初期的许多文艺界大事,都是在这里发生,当时文联没地方去,作协便让他们也在这里办公。 后来文艺界知名人士的追悼会也在这里举行。 再后来因为地方太小,又恰好赶上建国初期各个单位都大兴土木,文联便也乘着东风申请了一块地修建大楼,位置还挺好,就在王府井大街北口、首都剧场南侧,占地面积就有5196平方米,那叫一个大哟。 地下1层、地上5层、局部6层,高22米,木门窗、内部水泥地面,还设有电梯一部,外部是青砖清水墙面,底层水刷石,看着就阔气。 甚至还弄了一个文联俱乐部,专门用于文艺界人士聚会。包括礼堂、茶座、弹子房三个部分,并设有小卖部。 那时候茅盾、周扬、田汉、夏衍等人经常过来参加活动。 后来就不行了。 等他们前脚从这里离开,70年这栋楼就成了商务印书馆和中华书局的地盘。 所以现在文联、作协要重建,只能另寻办公地址。 可这年头哪哪儿都缺房,回京办公的单位可不止文艺界,从学术到工厂,几乎各个单位都有,大家都在疯了似的找房子,哪有空余的挪给他们? 没办法,筹备小组只能在《求是》杂志的院子里搭了几间木板房,充作临时办公场所。 也就是现在这个地址。 等陈凡从车上下来,交了介绍信进了院子,看到那几间可怜巴巴的木板房,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前天自己还在可怜道协、只能窝在一栋老房子里等待天亮,今天就亲眼看见全国作协寄人篱下的惨状。 原来大家都一样啊?! 不是,《求是》辣么大的杂志社,就腾不出几间办公室给他们用吗? 带着满腔疑惑,陈凡按照门口守卫的指引走到木屋前,轻轻敲了敲门,弱弱地问道,“请问,这里是作协么?” 第527章 没个奖 几间木板屋,屋里摆着几张老式办公桌,有些还缺胳膊断腿,东拼西凑地合在一起,倒还稳当。 十几个人围着办公桌坐着,连起个身都困难,桌上堆满了文件资料、散落着几支钢笔,中间还有两部电话机。 这里便是文联和作协的机关办公室。 听见陈凡敲门,几位正在讨论工作的老人一起转身,其他人则看了一眼,为这个小伙子的颜值浪费了几秒,暗暗感叹一声之后,又继续埋头做事。 转身的人中,其中一位扶着眼镜看了看陈凡,“这里‘有’作协,你哪个单位的,找哪位?” 除了作协,文联、戏协等单位都在这里办公,所以说“有”,名副其实的“综合办公室”。 陈凡将行李箱放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捧着介绍信上前,“您好,我是江南作协的陈凡,……” 不等他说完,便有一位年纪相对较轻……其实也年届中年的男同志站起身,先接过他的介绍信看了看,随即对着他伸出右手,笑道, “你好你好,早就收到何青生同志的电报,知道你要来,已经等你好几天了,今天总算等到真人,我姓林,是外联部亚非分部主任,现在也协助负责部分统筹工作。” 说着转身给他介绍,“这位是筹备处秘书长张喜,这是负责筹备作协重建的周扬、张光年,这位是社科院文学所所长、戏剧家协会重建负责人陈荒煤、……” 陈凡毕恭毕敬地跟这些大佬一一握手,包括其他作协之外的人。 如今他在文坛也算小有名气,只要是喜欢看文学杂志、订阅过《江南文艺》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他的,而这里是全国文艺工作者的大本营,订阅的杂志中当然不会少了异军突起的《江南文艺》。 也就是说,这里所有人都认识他,而且还很热情。 陈凡也都客客气气地一一回应。 以后世的评价来看,这些人有好有坏。 但不管风评如何,反正目前全国文艺界组织就掌握在这些人手中,跟他们打招呼,态度恭敬是基本。 他想混不想混的,都不能得罪其中任何一個人,否则叫脑残。 好一通寒暄过后,林主任带着陈凡到边上的木条椅上坐下,给他倒了杯水,自己也坐下后,笑着说道,“听巴金先生说,你10号就来了京城,这几天在处理私事?” 陈凡双手接过搪瓷缸子,诧异地眨了眨眼,巴金先生还特意提自己? 同时点头笑道,“对,有几位长辈在大栅栏那边,过去看望了一下。” 张光年此时连工作都没做了,坐在椅子上转身对着他,脸色和蔼,问道,“可是教你写作的长辈?” 陈凡的资料他们都看过,家里人都没了,只剩他自己,所以猜测这个长辈多半是师长。 张光年的笔名是光未然,资格很老,29年就加入过组织,后来因斗争失去联系,到了37年再次加入。 《五月的鲜花》歌词就是他创作的,还有《黄河大合唱》诗歌组词也是出自他之手,所以学术成就、业内地位也都相当高。 晚年的时候,他把主要精力放在学术研究上,同时还不忘培养青年作家,口碑还不错。 他心思在这方面,也就很想认识认识,到底是哪位大才、能培养出陈凡这样的学生来? 陈凡见有大佬跟自己说话,赶紧将茶缸子放下,端坐着说道,“不是,是教我其他方面知识的长辈。” “哦。” 张光年应了一声,听他说不是文学方面,便不再追问,转而问道,“近期可有创作什么新书?” 陈凡,“正在写一个有关云湖的故事,只是还没定稿。” 《云湖恋》自然是已经写完了,可还没给何青生看过呢,哪能拿出来先给其他人看,万一他小心眼怎么办? 除了又去埋头办公的人,还有几位对他也很有兴趣。 陈荒煤闻声说道,“听巴金说夏衍要了你的《摆渡人》做改编,可见伱的创作能力非常不错,……” 他还没说完,周扬便抬起头,满脸愕然,“《摆渡人》作者不是上海文艺的晨东么?” 其他几人也好奇地看向陈荒煤。 陈荒煤哈哈笑着指向陈凡,“晨东是他的笔名之一。” “之一?” 众人齐齐看向陈凡。 其中一人突然说道,“让我猜猜,《bj文艺》的土豆是不是你?” 刘喜也加入猜测,“《浙江文艺》突然冒出来一个番茄,文笔成熟且别具一格,但总有三分熟悉感,可与你有关?” 张光年见陈凡满脸尬笑,便知道大家都猜中了,当即兴致盎然地说道,“算算已经有了江南、bj、上海、浙江四本省刊文学杂志,我想应该不止这些,大家不妨再猜一猜,还有哪些是他的笔名。一定要都给他挖出来!” 陈凡果断求饶,“都是往年积累,后来做了一些修改投稿,也是没有信心,想着广撒网多捞鱼,才投了这么多单位,见谅见谅。” 张光年哈哈笑道,“这有什么可见谅的,写书投稿天经地义,又不是只能投一家。倒是你啊,只往省刊投稿,为什么不投《人民文学》呢?” 陈荒煤也笑道,“我很喜欢你创作的故事,《人民文学》是作协的直属单位,你再有好文章,大可以放心投递过来。” 如今很多青年人都喜欢文学,可是偏偏好的文学创作者又急缺,不管是《人民文学》,又或其他各级刊物,都在为稿件来源发愁。 之前他还在暗暗感叹《江南文艺》好运气,刚复刊就出了一个人才,如今这个人才送到自己眼前,还不赶紧给自己单位邀稿,又更待何时?! 在大佬门前,陈凡自然只能连连点头,“是是是。” 然后在心里想着什么文章可以交差? 不过此时他最想的还是快点跑。 聊了一会儿,被挖出好几个马甲,再继续待下去还得了? 等大佬们不再主动发问,他赶紧找林主任领了一张介绍信,跑去不远处的招待所入住。 不用说,招待所也是人家的。 在这里就不要想住什么单人房、干部房,随随便便出来个人可能都比他大,不管是级别还是年纪,都要大,还是乖乖服从为妙。 于是住进一间双人房里,连厕所都没有,只能去外面。 至于洗澡,得去连着招待所的澡堂,那里好像是专门给求是杂志家属服务的,招待所的客人也可以过去洗,费用另算。 总之情况与陈凡之前的想象相去甚远。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来了就先住下,其他的等明天何青生到了再说。 …… 第二天,3月14日。 陈凡起了个大早,先去看一直惦记却总没空去看的升旗。 天刚蒙蒙亮,两位战士便从天安门里走了出来,前面一个领路,后面一个扛着国旗,人少,但庄重。 以前升旗手只有一个人,名字叫胡其俊,本身是海子里供电科的一个普通电工,后来还负责过驾驶天安门的小电梯,经常碰见李先生他们,但他跟谁也不说,就突出一个嘴严,后来记者采访时就特别得意。 51年国庆节的前一天,科室领导通知他从第二天起要担任升旗手,从此他就成了“专业旗手”,但平时工作不变,这一干就是26年。 直到77年5月1日最后一次升旗,之后便由两名卫戍部队的战士承担起升旗任务。 便是此时陈凡看见的两人。 他们一个领路、一个扛旗,到了旗杆围栏前,先一个爬过去,另一个将旗帜递给他,再自己翻进去。 此时的旗杆基座还有一米多高的汉白玉栏杆,四周围起来,一点缝隙都没有,所以要升旗就要翻进翻出,直到90年换旗杆,才增加了出入口。 陈凡趴在栏杆上给他们喊加油,两名战士年纪跟他差不多,闻声转头笑了笑,一个蹬着底座边上的配电箱盖,爬上两米高的基座。 等他挑好站立点站稳,另一个便将国旗递上去,上面的将旗杆捆在绳子上,再跳下来打开电源开关,将国旗升上去。 升旗的时候,除了陈凡,还有不少早起的游客围观。 不用谁起头,随着国旗上升的那一刻,大家都自觉行注目礼、唱国歌。 尤其是几个新报到的大学生,抬头挺胸激动得满脸通红,自豪感满满溢出。 直到国旗升到顶端,初升的阳光洒在旗帜上,大家发出一阵欢呼声,这场不正规的升旗仪式才告结束。 陈凡看着两个战士从围栏里翻出来,挥手告别之后,转身去了纪念堂排队。 从纪念堂出来,已经是8点半,他想了想,都来了这里,能不去大栅栏看看? 便又去菜场买了点菜,跑到师父家里做了顿饭。 一上午就这么晃了过去。 等他中午回到招待所,正好看见何青生和秘书长许启珍拎着包进门。 陈凡赶紧跑过去,“何主席、许秘书长,你们总算来了。” 许启珍笑了笑打过招呼,“叫许姐就行。” 随后继续办手续。 何青生转身看着他,笑道,“跟他们见过面了吧,感觉怎么样?” 陈凡走到他跟前,满脸严肃地说道,“感觉很好!” 何、许两人相视一眼,就知道里面有问题。 很快办好入住手续,不出意料,何青生与陈凡一间房,许启珍是另外一间,室友估计是其他省来的作协女干部。 她先回房放下行李,转身就去了陈凡他们房间。 房间里面,何青生一边脱棉袄,一边向陈凡询问,“感觉很好?怎么个好法?” 陈凡提着水壶给两人倒茶,操着一口方言说道,“你们去看过没有?我是说作协办公室。” 何青生摇摇头,“没有,我们是直接从火车站到这里,今天是最后一天报到,其他几个省的同志也会赶过来,明天才正式开会。” 陈凡端着茶走过来,笑道,“我倒是看过,文联、作协、戏协……,一大堆单位都挤在几间木板房里面办公,说是要重建,这怎么重建嘛?” 何青生眉头微皱,眼里若有所思,过了好几秒,才问道,“条件很艰苦吗?” “这不是艰苦不艰苦的事。” 陈凡将两个茶杯放在茶几上的两人手边,后退一步坐在床上,笑道,“说句犯错误的话,前天我还去看了一眼道协,哦,就是道教协会,人家日子虽然过得苦一点,但好歹有个正儿八经的楼房落脚。 当时我还在想,同人不同命,他们的日子跟咱们没法比。结果等我昨天来报到,好嘛,竟然比人家还不如,就几间木板房,大家都挤在里面办公。 厕所、食堂都要借别人单位的用,别的什么东西也都没有。” 他说着两手一摊,脸上的笑容愈发古怪,“就这个样子,还喊我们过来开会,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开会的地方在哪里?以作协的条件,应该不至于如此吧?” 等陈凡说完,何青生又和许启珍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里的惊讶。 江南省作协分会复建的时候,省里给了很大的支持,不仅拿出文化招待所专门用于开会,办公楼也是腾出了两栋小楼专用,不需要再跟《江南文艺》杂志社挤在一起。 再听听陈凡说的,没想到总会的条件竟然这么差? 过了一会儿,何青生眼里闪过几分了然,显然是想明白了什么。 他端起茶杯吹了两口气,低着头轻声说道,“条件艰苦点就艰苦点,我们当年也是从艰苦日子过过来的,现在好歹能安稳工作,还有何求嘛。” 陈凡眉头轻挑,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心里正奇怪他的态度。 可毕竟是智力超过普通人的,他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眼睛都直了。 他们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何青生抬起头,正好看见陈凡的眼神,心里不由得暗暗称赞,随即笑道,“看来你是想明白了。” 陈凡打了个哈哈,没有再说话。 倒是许启珍看了看两人,眼里若有所思,“总会这是在韬光养晦?” 何青生哼哼笑了两声,对着她说道,“我们《江南文艺》杂志现在每个月发行量在50万册左右,每本定价0.45元,每月净收入在5万元左右,这笔钱杂志社留一部分,其他的要上交一部分,其中就有作协一份。 《人民文学》的发行量和收益可比我们高多了,他们的直属领导单位就是作协,要重建作协,还拿不出买房的钱来? 即便不方便动用杂志社的钱,总会的那些大作家哪个不是身家不菲?一套院子又能值几个钱?当年赵树理还不是捐了一套大院子给作协办公?! 也就是大家这几年都过了苦日子,如今谁也不敢冒头,都老老实实的工作就完了,至于在几间木板房里办公,难道还比不上在牲口棚里打扫?” 许启珍顿时懂了,恍然说道,“领导怎么安排、就怎么服从,不能要!” 何青生摇头笑道,“要当然可以要,但是只能要上级给的,不能自作主张,更不要当出头鸟。” 他转头看着陈凡,眼神有点复杂,“小陈呐,你年纪轻,很多事情也没有经历过,感触不深。可是你很聪明,我只是一句话,你就明白了里面的门道。 那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总而言之,在江南省、咱们自己的地盘上,张扬一点也无所谓,只要不犯原则性的大错,我还能给你兜得住。 但在京城,一定要记住一个字,‘慎’,慎之又慎!” 陈凡打了个手势,满脸严肃地点头,“明白。” 然后他就想到了自己已经开始施工的大别墅。 买这个大院子,既是巧合也是必然。都来了京城,看着这么便宜、就挨着什刹海的大院子,有几个人能不动心的? 和其他人喜欢买四合院不同,坦白说,他不怎么喜欢四合院。 老院子的历史价值固然毋庸置疑,不过真用来住人,肯定没有现代化建筑来得舒适。 要不然从建国起一直到90年代初期,住在大杂院里的老百姓为什么都想着“上楼”呢? 后世的那些天价四合院,住的都是“地段”、是“地位”,而且那些基本上都经过基础设施的改造,否则住得是真不方便。 所以他没想过去买什么四合院,即便这次“机缘巧合”买了个大院子,他想的也是建个舒适的现代化别墅,而不是弄个古色古香的院子。 至于说文化底蕴、收藏价值,大不了以后有了闲钱,再买一套大四合院用来收藏。 不过他也知道建个大别墅有些惹眼,便切割了一小半建了个集办公和住宿于一体的花园式综合楼。 别的不说,等云湖机械厂的汽车顺利下线,他们肯定要开一个驻京办事处,正好可以让他们入驻这里,给自己打掩护。 回头等环境更开放,再把他们请出去,那栋楼可以留着自己用,开公司或者做个招待朋友的私人会所都行。 但是此时想想文联和作协的做法,他忽然觉得这样做还是有些问题。 回头机械厂驻京办开在这里,到时候人来人往,自己那座大别墅还能藏得住? 恐怕知道的人会更多! 只是眼珠一转,陈凡便有了新的主意。 从今天起,自己就不出面了,等这边的会一开完,自己就跑回去! 房子那边再有什么事,都让张师父出面解决,反正他老人家是参天大树,正好给自己这个晚辈遮风避雨。 何况这个“风雨”只是他的想象,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除了有过一次短暂的“清头脑”活动,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月,别的什么事都没有。 而且有他老人家出面,比如李主任他们就绝对不敢往外说,这样一来保密性更强。 等再过几年,到了80年代大量外资涌入,一栋栋高楼大厦开工,自己那个院子还算个屁,估计连个看一眼的人都没有。 都看摩天大厦去了,谁还在意两栋小楼! …… 随着其他几个省的代表到齐,第二天作协重建讨论会终于开始。 陈凡的预感没有错。 开会地点就在其中一间木板房里。 来的代表不多,只有5个省的十来个人,陈凡是唯一一个青年作家,坐在屋子里很是受人瞩目。 主持会议的是刘喜,周扬、茅盾、巴金等大佬都在,从旁协助。 在一支支香烟烧出来的烟雾中,相关章程一条条的讨论、通过……。 陈凡坐在角落里听得很认真,此时此刻,他有种参与历史的感觉。 和他预料的差不多,从今往后,作协的很多职能都上交领导单位,权责将只限于“为作家服务、为文学服务”本身,最重要的是起到思想引领的作用。 陈凡坐在这间木板房里抽着烟,听着灌进耳朵里的话,想到后来的作协,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老一辈的谨小慎微,终究还是没有传下去,未来的这个组织,一言难尽呐。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声音。 “小陈,你来说说,作为当前发表文章最多、知名度最高的青年作家,谈一谈你的意见。” 陈凡回过神来,从脑子里搜出他们刚才的话题,当即干咳一声,说道,“意见算不上,我从事文学写作没有多久,在这方面经验不多,只能说点自己的一点浅见。 在青年文学人才的培养上,刚才各位前辈和领导都谈了很多,很仔细、也很全面,我就从我个人的角度,提出一个想法吧。 就是目前我国还没有专门用于鼓励文学创作人的奖项,……” 话只说到这儿,刚才还很安静的小木屋里就跟油锅里落了一瓢水,突然哗的一下热闹起来。 茅盾,“这个建议提得很好啊,目前我们国内确实还没有一个权威的文学奖项,我觉得很有必要设立一个。” 巴金,“不仅仅是针对青年的,针对全体文学创作者的也没有,我看两者都很有必要设立。” 张光年,“我同意这个建议,回头等作协复建,就要把这一条纳入首批重要工作中,并及时向上级汇报。” …… 陈凡坐在角落里,看着一个个激动莫名的大佬,默默抽着烟,心里想着,我还没说完呢,嗯,算了吧。 第528章 终究还是埋了 在80年代以前,我国并没有固定的常设文学奖项,“茅盾、鲁迅、老舍、曹禺”四大文学奖都是在80年代才设立。 之前只有一些诸如“优秀短篇”、“优秀长篇”之类的临时评选活动,还是以报刊为主办单位,而且也没有奖金,只有一张奖状。 奖状甚至是邮寄,连颁奖仪式、宣传表彰都没有,评选结果只有评选单位和作者本人知道。 好歹在报刊上公布一下嘛,也没有。 没有设立文学奖的原因也比较简单。 一个是当年的文化普及率太低了! 农村普遍不识字,城里的也大部分不认识字,高小毕业字才认识多少个?却是“高学历”! 这种你让他去搞创作? 那时候如果要评奖,不过是一个小圈子的人关起门来自娱自乐,或者干脆拿野草当鲜花,有什么好评的? 另一个原因,自然是时间不凑对。 等到好不容易完成基本扫盲、建立起全民教育体系、有了点文化土壤,上过学的“知识分子”连去厕所都要找张带字的纸,……不是用来擦屁股,是阅读的,这次看完了下次还能接着看呢。 没成想突然来了好大一阵风,作家们都去下地体验生活,这一来自然更不会去搞评奖。 直到现在,还是什么都没有。 所有正经奖项的设立一定是为了促进某個行业的发展。 因此文学奖的设立,就是为了刺激文学的繁荣、选拔出优秀的作品和作家,同时扩大文学的社会影响力。 此时立国近30年,经过坚持不懈的扫盲和基础教育普及工作,使得认字的人越来越多,中学生平平无奇、大学生也屡见不鲜。 于是便造就了80年文学的极度繁荣。 这个时候搞一个常设文学奖出来,正当其时,也很有必要。 回到招待所,何青生将外套挂在衣服架子上,忍不住抹了把汗。 江南冬天也冷,体感温度甚至比京城还冷,却没有暖气,屋里屋外穿的衣服都多。 如果不烤火的话,在屋里的时候裹得还更多,因为人不动就不会产生热量,外出活动时还暖和些。 京城就不一样,屋子里都有暖气,进门先脱衣服,要不然就跟他现在一样,才爬了两层楼就满头大汗。 脱掉棉袄,何青生拿起自己的毛巾丢到脸盆里,倒了一点热水,拧干毛巾搓了把脸,呼出一口长气,这才转头看向陈凡,笑道,“等这个奖项设立,第一批获奖人一定有你,如果是个人奖,也肯定是你的囊中之物。” 陈凡此时正蹲在地上掀开行李箱,扎着脑袋说道,“不一定哦,谁让这个建议是我提的呢,为了避嫌也要选别人呐。” 何青生摇摇头,“一码归一码,好的建议就应该被采纳,好的作品就应该被评奖,否则不公正的奖办了也没意义。” 他搓好毛巾拧干,将脸盆里的水倒进污水桶,再将毛巾晾好,转过身说道,“区别只在于,是选陈凡的《芦苇荡》,还是选晨东的《摆渡人》,又或者是土豆的《旧事》、番茄的《大海》……” 陈凡关好行李箱,转过身举起双手,“求放过。” 何青生突然眼睛发亮,“这个是《云湖恋》?” 陈凡将手里厚厚的手稿递过去,“写了好久的,昨天晚上才定稿,您给看看。” 他转身去倒茶,头也不回地说道,“反正就这样了,您要么直发,要么找人修改,我是不改了,累。” 确实挺累的。 先写了32万字,黄莺她们6个人一起,都誊抄了半个月。 后来和丽丽在一起之后,他心有感悟,在里面又加了四万多字大家都不爱看的细节描写,对情节影响不大,倒是能提升一下艺术感,绝不是为了多赚点稿费。 养家不易啊。 何青生嗯嗯了两声,走到沙发椅上坐着就不抬头了。 陈凡见状也不打扰他,取过棉袄便悄悄出门。 …… 先去布店买了一捆拉力极强的布带绳,又扯了几十尺最便宜的的确良布, 对,这时候的确良布确实是最便宜的,哪怕不是,也是最便宜的布之一,一尺只要两毛四分钱,还不要票。 贵的是的确良衬衫,一件要10块到15块不等,属实离谱。 而精纺棉布要五六毛钱一尺,做成衬衫却只要7、8块钱,虽说要票,可这个定价也确实有点迷。 扯了布之后,陈凡问了一下售货员,到不远处的一条小胡同里找到一家缝纫店。 这种私人裁缝店很多,分布在大大小小的胡同里,除了风最大的那两年,其他时候基本上没人管,比卖包子还自由。 一般是附近裁缝手艺最好的某个人,名声传开以后,街坊邻居都找上门请人做衣服,人家也就是一件衣服收个两三块钱的手工费,算是赚点辛苦钱。 陈凡不用老板动手,给了她一块钱,借了缝纫机,随即将新买的的确良布摊在裁板上,拿起剪刀便咔嚓嚓。 裁缝大妈看着眼睛皮直跳,“小伙子,你这是要做什么呢?” 陈凡笑了笑,“做几个伞面。” 大妈眼睛狂眨,“那你这伞够大的!” 不一会儿,她见陈凡裁了好多布条,不禁问道,“你要做几把伞啊?” 陈凡,“也不多,五六把吧。” 大妈赶紧说道,“我这儿只有一台缝纫机,不过谁谁谁家还有,要不,我给你拿过去缝?一个伞面只要五毛钱。” 陈凡想了想,“也行。” 他又掏了一块钱,“那您帮我缝两个。” 大妈正想多要一两个,便看见陈凡拿着布片坐到缝纫机前,哗啦啦一阵踩,眨眼间就缝好两条边,吓得转身就跑,生怕晚了赶不上趟。 一个小时不到,两只简易降落伞便做好。大的一只是四个伞面串连,小的只有两个,伞面直径约两米八,比后世的太阳伞还大,边角用化纤布条相连,承重量绝对够用。 回头大的自己用,小的挂行李箱。 反正是应急用的,应该也够了。 随后陈凡又用剩下的布料做了两个降落伞包,有了这个东西,他就不怕坐飞机啦! 这东西对普通人基本没用,但在他手里就是逃生利器,只要不运气太差掉进火山洞里,其他地方都能安全着地。 可内地有活火山么? 没错,他就是这么的贪生怕死,还贪图享受,咋地吧! 心情愉快地吹着口哨、提着降落伞包回到招待所,刚到房间门口,便看见巴金坐在何青生旁边,一人捧着一叠稿纸在看。 听到动静,两人齐齐抬起头来。 巴老扬了扬手里的书稿,故意板着脸说道,“在上海的时候你还藏着,不地道啊。” 不地道在成都话里是不厚道的意思,他竟然又飙出来家乡话。 陈凡却一点都不虚,将两个伞包丢到行李箱上,理直气壮地说道,“那时候又没完稿,当然不好拿出来给您看啊。” “屁。” 巴老没好气地甩了个脏话,随即没好气地笑骂道,“这本手稿的字迹明显不是伱的,还敢说没定稿,没定稿的你让人给你誊抄?” 陈凡心里咯噔一下,糟糕,忘了有破绽。 随即眼珠微转,干咳一声,“您再翻一翻,里面还有我的笔迹,那都是后来我修改了加进去的。” 不用巴老动手,何青生翻到后面,果然发现有不少夹页。 巴老一看,也不吭声了。 他抬起头看向陈凡,“这次饶过你一回,下次再有新书稿,先给我看看,我来给你把关。” 陈凡憨厚地笑了笑,“确实还有一本,……” 话刚出口,何青生便猛地抬头看着他。 陈凡嘴角微抽,对着他说道,“您不用看我,这本写的是与上海有关的地下工作者的故事,在上海发表,或者直接发书更合适。” 何青生一听,继续低头看书。 倒是巴老兴趣更大了一些,好奇地看着他,“你是说地下工作者?你怎么会想到这个题材?” 陈凡打了个手势,点头说道,“从50年代开始,就有很多的反特作品出现,其中还有不少是小人书连环画。 我看到这些作品的时候就突然想到,我们也有一批为了革命和理想打入敌人内部的同志,长期以来,都没有太多人关注到他们,所以就萌生了创作这个题材的想法。” 我国谍战类的作品有很多,但长期以来都是以“反特”作为核心,以我们自己人为第一视角的,第一个是80年央台拍摄的电视剧《敌营十八年》。 这部9集电视剧,也是我国第一部“长篇电视连续剧”。 不过陈凡没有抄这部电视剧的故事,后世的谍战作品层出不穷,质量上乘的也不少,而上海当时作为远东地区最繁华的城市,鱼龙混杂、势力交错,自然成了最活跃的情报中心。 故事便是以一名地下工作者,伪装成一名公司小老板,周旋在各方势力之间,当然,主要对手还是中统,积极开展工作,为组织获得大量情报、为抗战和解放做出重大贡献的故事。 其中以各方势力为反面角色,突出我方人员的正面形象,又通过正面人物的作用,突出主角任务小组的重要性,再经过一系列的人物塑造和任务执行,突出了主角的英勇机智与大无畏精神。 完美契合三突出原则。 过去十年的桎梏依然影响着全国各地文艺创作者,文学、电影的创作都还遵循这一原则,要到80年以后才稍有放松,直到“伤文”大行其道,才将这一创作原则摧毁。 这时候连“伤文”都还没出来,更别说横行,陈凡可不敢步子迈得太大,还是套着公式去创作更安全。 不仅《上海谍影》这部如此,《云湖恋》也是一样。 新旧思想的碰撞、国事家事的矛盾、正反面人物的交锋,都被融入其中,……要不然他哪能写三十多万字,这些都要拿故事去填的! 听到陈凡的话,巴老缓缓点头,忽然问出一个问题,“那你写的应该是偏向通俗?” 这话一出,正在看稿的何青生也猛地抬起头。 陈凡微微一愣,他差点忘了,巴老一直都是严肃文学的坚定支持者,不过倒是对通俗文学不排斥罢了。 严肃文学的核心特征是对人类经验和存在的深入思考。 也就是说,一部严肃文学作品,需要以写实、荒诞、意识流和后现代的写法为表达方式,通过文学形式来探索人类的内心世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与社会的关系等等。 最常见的是描写人物的内心矛盾、情感挣扎以及生活的困境,来引起读者的共鸣和思考。 总而言之,就是要“有意义”。 而这个时候文学界的主流,对通俗文学的态度是“排斥”、甚至“看不起”,许多文人都认为通俗文学就是消遣文化,没有过多的精神内涵,也不值得去反复品读。……就和后来爬上台子的通俗文学家、瞧不起网络文学如出一辙。 鄙视链代代相传、概莫能外。 所以此时巴老能够对通俗文学有所包容,是非常难得的。 陈凡沉吟两秒,看了看两人,说道,“也不算彻底的通俗文学,当然也不是很正统的严肃文学,这个故事算是我的一次尝试吧。 我的想法是通俗文学具有更广泛的传播性,这一点是严肃文学比不了的。但是可以通过严肃文学的写法,赋予通俗文学以内核,使其具有社会意义和人文价值。” 巴老眼里若有所思,缓缓点头,“你有这个胆子尝试,是很好的,文学创作不能始终一成不变,当年我们学西方用白话文写作,不也引起白话文与文言文之争?你先放心大胆的写,只要文好,万事有我担着。” 何青生也坦然说道,“没事,回头真要有人敢骂你,我们江南作协也不是吃素的。” 陈凡见巴老情真意切,何青生仗义直言,心里不禁有些感动,当即脱口而出,“已经写完了,现在是甜甜在帮我誊抄。” 巴老眼神微动,“哦,她没有说过这个,行,等我回上海,就去找她要来看看。” 顿了一下,他又抬起头笑道,“今天我过来,就是有一件事,跟小姜同志有关。” 陈凡顿时愣住,“她怎么啦?” 跟姜甜甜有关?他实在想不出来,还不算完全入门的姜甜甜,有什么事竟然能惊动巴老?不过看他的态度,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巴老看着他笑道,“刚才会议结束后不久,我接到上海来的电话,小姜同志通过你的启发,写了一首小诗,文汇报和上海文艺编辑部的同志们,都一致认为这是一首划时代的诗,想要发表。 可是小姜同志却不愿意,她认为是自己听了你对文学作品的分析之后,受到了启发,才无意中作出这首诗,就算要发表,也应该要写你的名字。” 陈凡眼睛都直了,感觉有点玄幻。 姜甜甜写了一首诗?还是划时代的?开什么玩笑?! 他当即问道,“她写的什么?” 此时何青生也放下书稿,满脸好奇地看着巴老。 巴老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眼里却充满了复杂的神色,一字一句地念道,“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她寻找光明。” 陈凡:(⊙⊙)??? 这种感觉就像你回到了唐朝,李世民给你念《沁园春·雪》那么震撼! 巴老站起身来,看了看目光呆滞的陈凡、满脸震惊的何青生,背着双手来回踱步,“你们都是有极深文学素养的人,能够看出这句诗的意义。” 说着转头看向陈凡,“你曾经和我讨论的时候就说过,无论是搞文学创作,还是做别的什么事业,哪怕身处于黑暗之中,也要心中向往光明、眼里透着光明,当时小姜同志也在场。 今天上午,小姜同志在复旦课堂上引用了你的这段发言,并做了延伸,在发言的最后,她灵感迸发脱口而出这首诗,引起课堂上全体师生的热烈掌声。 当次课堂的授课老师第一时间与文汇报联系,推荐发表这首诗,可是小姜同志坚持认为,她只是总结你的发言,不配以作者的身份发表,如果一定要发表,作者应该署你的名字。 这种事情以前都没有发生过,所以他们才给我打电话,让我询问你的意思。” 陈凡这时终于回过神来,他正色说道,“这首诗既然是出自她之口,理所当然她才是作者,哪有署我名字的道理。” 他心里不禁有些感慨,终究还是埋了顾诚,虽然不是自己动手,却与自己有关。 再想想姜甜甜竟然能整理出这句话,可见还是有些文学天分,又不由得为她高兴。 顿了一下,陈凡继续说道,“如果文汇报编辑部的老师们认为可以发表,那就用姜甜甜的名义发表,不要写我。至于她那边,等一下我会给她打个电话,……” 他忽然有些犹豫,“她现在是在学校,还是编辑部?” 巴老,“还在学校。” 陈凡笑道,“行,待会儿我就去打电话。” 巴老笑着点点头,“好。” 说完之后,便拍拍他的肩膀,“你自己有文学天赋,推荐的人也不错,倒是有几分文坛前辈的样子。” 陈凡咧嘴尬笑,“说‘举贤不避亲’也能过得去。” 巴老哈哈一笑,“听说小姜正在向学校申请,要办一本文学校刊,这件事我会让人关注。” 陈凡顿时大喜,“那就麻烦您了。” 巴老挥挥手,迈着大步离开。 这时何青生一下子跳过来,正色说道,“你跟那个姜甜甜同志是什么关系?对她有多了解?” 陈凡眨眨眼,略带迟疑地说道,“你想找她约稿?” “当然啊。” 何青生两手一拍,理直气壮地说道,“单单这首诗,她就有资格加入作协,到时候我来当她的推荐人,你带她入会,有作品内投,多好!” 陈凡抿抿嘴,“可是,她现在是复旦的学生,您……抢得过巴老?还是能抢得过上海作协?” 何青生脸色一垮,转身继续去看书稿,连话都不想说。 陈凡耸耸肩,去给姜甜甜打电话。 先到前台做登记,再进通讯房,关上房门坐到电话机前,拿起电话先拨“113”,这是长途电话台,打长途都要先拨这个号码。 尽管113长途台有几百名话务员,这时候依然要等。 接通之后,再报单位电话号码,这里就是求实杂志社招待所,号码贴在桌面上,报完之后,还要报单位账号,比如“账号189”,一切核对通过之后,才可以报要拨通的电话,比如“上海86267,回电话50869”,然后就挂机等待。 比起去邮局打电话,这一套程序都让通讯员代劳了,自己只要填了表、交了钱,然后坐着等就行。 陈凡坐在电话前,随手拿了本杂志,一看原来是最新一期的《bj文艺》,翻开土豆写的《旧事》,不觉看入迷。 不愧是闻名天下的青年作家,书就是写得好看,也不知道央台什么时候能看上,花钱来买版权改编。 没钱了啊喂! 不觉半本杂志看完,桌上的电话终于响起,陈凡一把抓了起来,“我是陈凡。” 姜甜甜,“小凡,是我。” 下一秒,她的声音便带着几分惊慌,“小凡,你听我说,我真不是故意的,当时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脑子一抽说了那句话。那应该是你的诗……” 陈凡立刻打断她,“呔,不许说话。” 姜甜甜,“……?” 心里好害怕。 陈凡缓了口气,笑道,“你写的就是你写的,怎么成我的诗了?刚才巴老来找我,说了事情的经过,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要多想,这首诗就是你原创,为什么要有心理负担?” 姜甜甜,“可是……” 陈凡继续打断,“没有可是。哎,我跟你说啊,这事就听巴老他们的,明天文汇报会在刊登你的处女作,你得多买几张送我做纪念。 还有啊,巴老知道你要办文学校刊的事,他说会让人关注,你可要抓住机会,多薅一点好处,损失事小,丢了我‘羊毛小能手’的名头事大。” 开玩笑,凡我所到之处,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听他这么说,姜甜甜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心里紧张的感觉瞬间消散。 她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对面的老师,小声说道,“明白了,谢谢。” 陈凡哈哈一笑,“谢什么谢,你和丽丽一直帮我照看老屋,我不也没说过一个谢字。对了,你们都还好吧?” 姜甜甜,“我们都挺好的,前两天周日的时候还回了趟家,她状态很不错,现在已经进入学习状态,……” 她想了想,“就是她有些想你”这句话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老师就在对面坐着呢。 顿了两三秒,才继续说道,“反正都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陈凡,“那就行,还有一个,等明天文汇报刊登你的诗,你也算是个名人了,声名乍起,最难得的是要保持本心,可千万不要被名声冲昏了头脑。 还有啊,人一成名呢,身边就会有无数人涌过来,你也要擦亮眼睛,分辨清楚谁是好人、谁是别有用心的人,不要看谁都像善人,多长点心。” 姜甜甜笑道,“放心吧。我没那么傻。” 陈凡,“行,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在这里还要待两天,他们这会真够慢的,如果没有别的事,大后天我就回江南,你们往卢家湾打电话就行。” 姜甜甜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轻轻将电话放下。 对面的叶教授满脸慈祥地看着她,“现在放心了?” 姜甜甜微笑着轻轻点头,“让老师担心了。” 叶教授摆了摆手,笑道,“你能有这个思想觉悟是好事,证明你不是一个妄想占有别人学术成果的人。 不过从创作的角度,我还是要说一句,你在这首诗的创作上确实有些取巧,你是这首诗的作者无可争议,但是内核却不是你的思想和领悟,那是别人的东西,你是用别人的思想来成就了自己。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发表有自己思想内核的文章,不拘是诗歌、,又或者是纪实文学,哪怕没这首诗那么惊艳,却能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姜甜甜抿着嘴用力点头,“明白了,老师,我会记住的。” …… 陈凡回到房间,见何青生还在看书,便自觉地走到一旁坐下,抽出两支烟,一支递过去放在他手边,一支叼在嘴里,拿出打火机说道,“有什么事要开三天会?之前复建江南作协,不也只开了半天么,今天下午还没活动?” 何青生拿起烟放在嘴里,凑到打火机上点燃,说道,“今天下午没活动,你心里没点数?” 陈凡眼珠微转,“设立文学奖的事?” 何青生抬起头来,“刚才巴老过来的时候跟我说了,散会之后,周扬、茅盾他们几位就紧急开了个小会,会同文联的领导一起,商谈设立文学奖的事,争取在今年复建作协的基础上,搞一次权威的文学奖项评选。” 陈凡眉头微皱,“这么着急?” 何青生耸耸肩,“电影界62年就有了百花奖,文联最大的机构作协却没有一个具有影响力的奖项,他们能不着急么。 这事我估计今晚就要出结果,反正有个子高的人顶着,咱们且等消息就行。” 陈凡抽了口烟,正要说话,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他走过去接听,话筒里响起林远祥的声音,“现在有空没有?” 陈凡看了看何青生,“有空。” 林远祥,“那你现在过来,我带你去见位长辈。” 陈凡眨眨眼,“哦。” 撂下电话,重新穿上外套,对着何青生挥挥手,“有事出去,估计今晚不回来了。” 何青生抬头喊道,“别忘了明天早上开会,不要迟到。” 陈凡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知道。” 第529章 又要开会? 林远祥带他去的地方不远,就在景山公园北边,米粮库胡同。 今天三位老伯一起出动,每人手里拎着个菜篮子,东西却不多,主要突出一个人人有份。 不包括陈凡。 陈凡很想把所有肉菜都归到一个篮子里,然后自己拎着,否则看这三个篮子连半满都没有,就很难受。 到了地头,没有警卫员、没有全封闭、……总之任何特殊情况都没有,和许多普普通通的四合院胡同并无二致,路上还有行人来来往往。 要说有什么区别,就是这里的四合院基本上都维持原状,并没有那么多的乱搭乱建,看着就很清爽。 林远祥提着篮子上前敲门,很快便有一個穿着普通衣服、二十多岁的青年人过来开门。 正在左张右望的陈凡回过头来,打量他两眼,不禁眉头轻挑,这位大兄弟怕不是能挡自己十招! 别以为十招很少,现在再让他跟林远祥交手,保证十招之内能拿下,平时对练得旗鼓相当,那是哄老爷子开心呢。 也就是说,他对这个小伙子的感应与林远祥和张玄松差不多,可见是极其厉害的高高手。 可惜依然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他再厉害,到了这里也得听人家的。 三位老伯直接进,到了他这里就得搜身。 这就看出与普通民宅的区别。 陈凡将目光投向两位师父,结果两个师父都不帮他。 张玄松还不耐烦地说道,“把你身上的零零碎碎都拿出来放着,保证丢不了,走的时候再带上就行。” 林远祥也说道,“这是规矩,照规矩办事就完了,动作快点儿。” 李尚德也来了一句,“放心,这儿安全得很。” 陈凡:太阳星星个月亮的,亏你们还是我师父,说话还没李老伯好听。 好吧,他现在知道了,自己跟林师父学的功夫也有李老伯的一份,所以这位也是师父。 随即伸出双手,不见任何动作,两根双指宽的钢片就从袖子里弹出来,落到靠墙放着的长条桌上。 话说这个莫非是安检台? 那位青年同志好奇地拿起一根钢条,伸手挥了挥,带出一阵破空声,好奇地问道,“这是干什么的?” 陈凡干咳一声,“其实我是一个建筑工程师,这个是一种建筑材料,……” 青年同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你看我信不信? 不远处的张玄松眼睛皮直跳,以这小子的力道,要是用这两根钢条使出袖里青蛇,这特么谁能扛得住? 他不禁问道,“你从哪儿摸来的这东西?看质地好像是坦克底盘零件改的吧?” 陈凡沉默两秒,“在建筑公司仓库里拿的,拿的时候就是这样子。” 张玄松两眼望天,仿佛在说,你看我信不信? 陈凡才懒得管他们信不信,反正就是从人家仓库里拿的,李主任还同意过的呢。 等回到卢家湾,他就把这两根钢条打成短剑,一雌一雄,那时候才能显出纯阳剑法的威力。 他又从腰间摸出ppk,见青年同志眼睛都直了,不禁说道,“不会吧?这种枪都没见过?” 说着掏出持枪证,“我有证的哦。” 青年同志深吸一口气,接过持枪证翻了一下,“见过、见过。” 如果不是三位老领导兼教官带来的人,他指定先吹警报! 随后陈凡又往外掏出五支钢笔,并排放在桌上,“我还是一名作家,身上带笔很正常。” 小同志拿起一支拔掉笔帽,手指在尖锐的笔尖上摸了摸,点点头说道,“当飞镖也行。” “那不至于,我有枪呢,要什么飞镖。” 陈凡打了个哈哈,然后掏出一把小石头,“这个是拿着练手劲的。” 又从左右小腿上摸出两把匕首,“同时我还是一名厨师,所以身上带着厨具,方便随时杀鸡宰羊。” 小同志沉吟两秒,“没事,家里厨房有刀具,而且今天也没有羊。” 陈凡满脸微笑地看着他,哎哟,心理素质不错嘛。 此时旁边林远祥三位老同志也沉默下来。 这个理由属实有点离谱。 再掏出一个布包,摊开是几十根银针,陈凡看着小同志,“咳咳,这个针也要交出来?” 小同志看着密密麻麻的银针,感觉头皮有些发麻,皱着眉头问道,“您还是名医生?” 陈凡掏出自己的医师资格证,“您检查检查?” 小同志眼睛都直了,竟然还真是? 顿了两秒,还是说道,“您这针放这儿吧,我给您看着。” 陈凡嘴角微抽,收好证件,最后从腰间皮带里抽出一根钢丝,“咳咳,这东西别弄丢了,不好找。” 这个还是他在机械厂的时候,以公徇私请一位八级工给搓的,用的是特种材料,锯钢条都没问题。不好弄的就是那种特殊钢材,这根要是没了,都不知道再去哪里找材料。 那小同志已经不想看他,转头看向三位老同志,似乎在问,你们带来的是什么人呐? 林远祥三人不敢吱声,见陈凡没有再往外掏东西,便示意小同志搜身。 陈凡扭扭捏捏地等他在身上摸完,顺便学会这套不知名的手法,赶紧跟着师父们往里走。 这是一座很普通的三进四合院,过前院跨垂花门,便是一个规整的中院。 此时院子里有一位老人正在散步,就在林远祥刚踏进门的那一刻,他便大声笑道,“你们把大厨带来啦?” 林远祥哈哈大笑,“那肯定,昨儿个听小徐说您想吃家乡菜了,正好我们这徒弟有一手不错的手艺,就叫他过来给您做顿饭。” 老人咧着嘴哈哈直笑,“那我有口福咯。” 陈凡从进门看清老人面貌的那一刻,便吓得缩起脖子装鹌鹑,心里还在暗骂师父们不厚道,竟然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就带自己来这里,不是吓唬人么! 这位老人也是自己能见的?! 老人尽管戴着眼镜,却是双眼失明,看不见任何东西,此时侧身对着几人,做出倾听的姿势,“小伙子人呢?过来让我看看。” 林远祥迅速招手,“过来,叫刘爷爷。” 陈凡赶紧小跑着过去,弯下腰鞠躬,“刘爷爷好。” 老人摸索着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好好,身体硬朗,是个好小伙子。你两个师父把伱夸上了天,今天辛苦你啦。” 陈凡笑道,“做顿饭而已,不辛苦不辛苦。” 刚才被林师父一通电话叫过去,只说让他给一位长辈做顿饭,他也没多想,跟着就走,哪儿知道是这位啊! 别说一顿饭,给老人家养老送终都行呐。 可惜用不着他。 此时他也不多说,从三位师父手里接过菜篮子,转身进了厨房。 他们三位便陪着老人在院子里聊天。 陈凡在厨房里忙活,不时转头看一眼,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有些发堵。 院子里四个人,老人双眼失明,剩下的三个,一个没了左臂和右眼,一个没了右腿,最后一个看上去完好无损的林远祥,也被陈凡诊断出暗伤无数,甚至绝了生育的可能,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终身未娶,只和老战友作伴。 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呐。 陈凡手脚麻利,很快准备好材料,烧火下锅。 不一会儿,厨房里就飘出浓郁的香气。 老人立刻转身,对着厨房的方向动了动鼻子,带着乡音的话脱口而出,“好香哦。” 林远祥跑到厨房门口看了看,又赶紧回来报告,“有花椒有辣椒,这个川菜味道正不正?” 老人咧着嘴哈哈大笑,“好好好,闻着就香。” 又过了半个小时,四菜一汤出锅,再盛了一盆米饭,陈凡用托盘端着跑了两趟送到正房,“刘爷爷请用餐。” 老人坐在上首,李尚德和张玄松坐一边,林远祥坐一边,还不错,给陈凡留了个位置。 结果屁股还没坐稳,院门口就传来一声川音,“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加副碗筷,再多拿个杯子。” 陈凡转头一看,眼睛直了一秒,迅速起身退到一旁。 这位大佬怎么也来了? 就算你们关系好,好歹换个时间来啊,整得我小心肝儿直颤的。 林远祥三人也赶紧起身敬礼,“您好。” 老人也站起身来,哈哈笑道,“你好大的事情不做,到这里来做啥子咯?” 张玄松用胳膊捅了一下陈凡,“还不快叫人,喊爷爷。” 陈凡赶紧鞠躬敬礼,“爷爷好。” 他挥挥手,“好好好。你们坐,我是来蹭饭的,你们起来干啥子。” 林远祥正要去跟陈凡挤,却被他拉着一起坐下,“我们挤一挤。” 随后他转头对着刘老说道,“我过来看你怎么样,结果你躲起来吃好吃的,也不叫我,不地道。” 结果刘老指着林远祥,“今天是小林他们请客,你莫要找我的麻烦。” 林远祥黑着脸,“老领导你不地道啊。” 谈笑声中,陈凡缩着脖子坐下,拎着酒瓶给几位大佬倒酒,一顿饭吃得是无滋无味。 不过倒是偷听了不少八卦,时间一长,便也忘了紧张。 没吃多长时间,桌上就已经杯盘狼藉。 爷爷放下碗筷,掏出两张粮票放在桌上,却转身对着陈凡说道,“来的路上,你的事情我听过一些,《急救手册》是一个很大的贡献,救了很多人,非常好。你能够扎根在农村地区做贡献,也非常难得。 不过你的眼界还是要放开一点,你的本事很大,就不要把自己锁在一个生产队里面,应该有更大的舞台。 有人猜想你是因为父母的原因才放不开,那个时代已经过去咯、翻了篇,就不要有心理负担,尽管放心把你的本事发挥出来。 就像给机械厂设计的两种汽车就很好,一机部的同志对你设计的图纸做了评估、也造了样车,要比我们现在的同类产品领先,那个面包车还填补了小型运输车的空白,这个很不容易,也算是完成了你父亲造车的心愿。 还有你长辈亲戚的事情,也有人查过,你在国内确实已经没有了亲人,但是你母亲在美国还有一个哥哥,我已经让人去打听他的详细消息。 当然,愿不愿意联系他,还是要看你自己,别人不会干涉。但是他要是来找你,我们也不能拦。” 陈凡毕恭毕敬地坐着点头,“谢谢爷爷。” 老人笑了笑,转头看向张玄松,“你还在当兵的时候,就一心攒钱要重修道观,那时候我们都晓得有个道士小兵叫张玄松,这么些年来,除了资助牺牲战友的家里,其他钱你都存着不用,只在结婚的时候买房子用过一回。 好嘛,这回一下子花了个精光。 你想建道观,就大大方方地去建,现在我们也在讨论宗教问题,很快就有结果出来。 但是你终究是组织里的人,建观的事情你都可以自己去办,但开观后不好直接出面,那时候你再交给小陈也不迟。那个时候,你也能给你的师父、师兄一个交代咯。” 张玄松蹭地一下站起来,抬手敬礼,“是,明白。” 有了老政委这句话,他算是可以“轻装上阵”了。 林远祥和李尚德也笑开了花,都从心里为老朋友感到高兴。 老人说完之后,就匆匆离去,跟刘老招呼都没打一个。 刘老也不管他,吃完最后一块水煮鱼片,放下筷子摆摆手说道,“菜钱去找小徐拿,留下粮票,都滚蛋。” 随即对着陈凡咧嘴直笑,“小家伙就不用啦,粮票我来出,就当是支付你下厨的辛苦费。” 陈凡转头看了看三位师父,见他们都默默点头,便笑道,“那就谢谢刘爷爷。” 桌上的餐盘不用他收,自然有勤务员处理,陈凡便跟着三位师父直接走人。 经过门道的时候,将所有东西都收回来。 小同志见他还一样样的检查,很不爽地抬头望天,结果被林教官踢了一脚,便赶紧摆正态度,不敢说话。 从院子里出来,往前走了一段路,陈凡才呼出一口长气。 林远祥好笑地看着他,“你还有紧张的时候?” 陈凡没好气地说道,“您这话说的,我怎么就不能紧张啦?” 顿了一下,他好奇地问道,“这里只有刘老自己一个人住吗?” 旁边张玄松撑着拐杖,晃了晃脑袋,“还有老夫人陪着,不过今天老夫人有事外出不在。除了他们两个,就只有警卫员和勤务员两个人。” 他转头看着陈凡,“刘家的子女一旦成年参加工作,就会被老首长赶出去住,平时没有特殊的事情也不许回家。”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没有再吭声。 心里头转而默默琢磨,老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画的汽车设计图最后竟然到了一机部手里? 那云湖机械厂呢? …… 接下来两天,陈凡安安稳稳参加作协的会议,听他们一条条的讨论细节。 大方向早就已经确定下来,只是具体的工作流程和各个级别分会的权限,都要一一审议。 陈凡坐在角落里,听得直想睡觉。 年轻人就要有晚辈的自觉,何青生说了,找他过来,就是代表青年作家提意见和建议,现在意见没有、建议就是设个奖项,也已经被作协采纳,后面的事,他实在是扯不上关系。 也不想提。 不过另外还有一件事,让他又风光了一把。 那便是文汇报刊登了姜甜甜的处女作短诗《一代人》,嗯,这个名字也是陈凡起的,他直接就拿来用了。 在这首诗的同一版面上,还有姜甜甜创作这首诗的历程说明、巴老与数位知名作家的点评。 无论是作者还是前辈,都逮着陈凡一顿好夸,言外之意,就是没有陈凡便没有这首诗。 区别只在于姜甜甜只顾着夸他,而巴老他们还肯定了姜甜甜的创作灵感,称她是很有天赋的新人。 随着文汇报的发行,几乎是一夜之间,姜甜甜声名鹊起,成为新生代最出名的诗人。 而陈凡也从青年作家跃升成为乐于提携新人的“文坛前辈”,虽说这个前辈只是相对于新人而言,也给他在文学界的地位抬升了一大截。 可惜,在作协的会议室里,他还是只能坐在角落,排序并没有任何变化。 …… 3月17号,下午5点。 作协机关办公室的大门打开,先有一片烟雾涌出,伴着袅绕的烟雾,一群人鱼贯而出,走路带烟、一个个跟神仙似的。 陈凡落在最后,刚走出大门,一股凉意扑面而来,瞬间清醒了几分。 何青生和许启珍在前面两步远处等他,等他走近,何青生说道,“我们还要在这里留几天,商量第一届鲁迅文学奖的评选细则,你什么时候走?” 第一个权威文学奖的名字已经敲定,便是“鲁迅文学奖”,所有人都没有意见。 他们中间就有不少人是当年“鲁艺”出来的,以鲁迅命名,既是对其成就的肯定,也有对以往的继承和延续的含义在里面。 陈凡打了个哈欠,“这事儿我就不参加了,如果没其他事情,明天就回吧。”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有人跑过来,还挥着手大喊,“小凡、小凡。” 陈凡转头看去,瞬间睁大眼睛,“杨叔、石主任、丁师傅?” 来人竟然是云湖机械厂的革委主任兼书记兼厂长杨康年、原来的精工车间主任石铁柱和汽修班班长丁光生师傅。 他再想到前天老人说的一机部,心里顿时有了猜测。 还没走远的作协众人都回头张望,见到是找陈凡的,也没有多说,只是善意地笑了笑便离开。 何青生见有人找他,也不再多讲,与陈凡告别后,和许启珍一起返回招待所。 等杨厂长他们走近,陈凡才问道,“杨叔,你们怎么来啦?” 杨厂长哈哈笑道,“来京城肯定是有事啊。我跟你说,你设计的两款汽车我们都已经造出了样车,在上报的过程中,还被省工业厅和一机部看重,复印了图纸进行试验,也造出质量合格的样车。 这次来京城,就是应一机部的邀请,过来参加两款车的产品生产会议。” 陈凡眨眨眼,脑子一转,很快便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这两款车被征收了?” “也不叫征收。” 杨厂长笑着解释道,“全国工厂一盘棋,尤其是在汽车工业上,长期以来都是统一协调、统筹安排。 比如二汽的东风卡车,就是一汽援建的,还有北汽的130轻卡,也是将图纸公开给全国各个汽车制造厂,凭一机部的介绍信就能领一套。 这次你设计的轻型客货两用面包车和高档轿车,在以云湖机械厂的名义上报之后,得到了上级的普遍重视,才会有这样的安排。”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文坛混,跟机械工业方面一点接触都没有,自己又不在云湖当地,杨厂长他们自然也无从告知,这才一无所知。 顿了两秒,杨厂长看着他说道,“我们是前天到的京城,这两天一直在一机部开会,因为你是两种车型的设计师,所以一机部那边希望你能参加产品讨论和样车评估。 我找棉纺厂的姜厂长和卢家湾的张连长打听你的消息,知道你现在在京城,今天下午开完会,这不,就来堵你来了。” 又要开会? 陈凡迟疑了一下,问道,“一定要我去参加吗?” 旁边丁光生说道,“一般的问题我还能应付,我们自己也试制了几辆样车,工艺方面的我都没问题,可是一机部的工程师总是喜欢问一些原理和生产线方面的东西,这个我就两眼一抹黑了。” 杨厂长紧接着说道,“其实大部分问题他们都已经摸透,主要还是在发动机方面有点疑问。部委领导的意思,是最好能将这两款发动机的技术吸收消化,成为汽车工业的一部分,这样也能推动我们的汽车工业往前迈一步。” 陈凡嘴角微抽,那两款发动机是他从穿越前上网的记忆里找来的,都是90年代的技术,比现在高了不少,但也没有高不可攀,倒是挺符合当前的工业技术水平。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被一机部看中。 可问题是自己不想去当什么工程师啊。 他犹豫了一下,看着杨厂长问道,“那些原理都已经体现在设计图纸中,我的能力也只到这一步,上面的很多东西其实都是从父亲的笔记本里抄来的。所以,我不去行不行?” 杨厂长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正色说道,“我明白你的顾虑,主要是担心一机部强行留人。 这点我可以跟你保证,过来找你之前,我已经和他们说得很清楚,你是卢家湾生产队的社员,还是知名作家,偶尔也会被卫生系统借调,就没想过在机械行业扎根,他们绝对不可以调人,这一点领导已经向我做了保证。” 见陈凡还有些犹豫,他继续说道,“这次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全程大约一个星期,只不过要去一汽工厂,那里的设备最好,只要你陪同试制一辆样车出来就行。另外这段时间算作出差,部委、一汽工厂和我们机械厂,都会适当的给点福利补偿。” 陈凡抹了把脸,见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能挤出几分笑容,“那,行吧。” 第530章 你们也追星? 陈凡原定的计划,是3月18号上午最后逛半天京城,到传说中的琉璃厂去看看有没有漏捡,再到同仁堂买点老药囤着。 中午便去机场坐飞机,直接回江南。 现在突然出了这么个状况,显然是回不去了。 他当天晚上便收拾行李,跟着杨厂长他们一起搬到一机部招待所。 天可怜见,他就没见过那么着急的人。 这边刚放下行李,还来不及去吃个饭、泡个澡,好好休息一下,还在单位里奋战的专家们,便一股脑地涌了过来。 被十几个人围观,他还好意思吃饭? 没办法,只能请杨厂长帮忙买几個大肉包子,就着氵……茶水两口一个吃完,然后回答他们的问题。 专家就是专家,提的问题比机械厂的工程师高深得多。 还好没有超出掌握,陈凡耐心地给他们解释。 但总的来说,就是在设计图纸的范围之内,他都能圆满回答,再高深的东西,先不管知不知道,一概都说不知道。 如此一来,到了凌晨3点,所有专家都达成同一个认识。 这小子的水平跟他们差不多,闪光点就在于能够别出心裁,开创新的思路。 陈凡全当不知道他们是在半求解半考验,最后说道,“其实我在汽车设计方面的思路,绝大部分都来自于父亲留下的笔记本,所以与其说这两款车是我的设计,还不如说是对我父亲半辈子心血的总结。”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专家立刻眼睛发亮,“笔记本在哪里?” 陈凡微微一笑,“在我家里。” 老专家眼里满是希冀,“能不能……?” 在他的心里,陈凡通过父亲的笔记本获得灵感完成设计,这才是合情合理,要不然一个小青年就能设计出超过他们专家团的产品,岂不是显得他们很无能?! 当然,这个小伙子年纪轻轻就对机械方面有如此深的研究,可见其天赋异禀。 可惜的是,领导早已跟他知会过,就算真的是天才,也不好拉拢。 人家现在是作协江南分会副处级主任,又是闻名全国的青年作家,尤其是昨天的文汇报他也看过,那首小诗直接触及他的灵魂,让他感叹不已,而这首诗的作者竟然对陈凡推崇备至。 这还怎么挖人?! 索性不开口为妙。 若是能得到他父亲的笔记本,也是一大收获,说不定能从中得到启发,设计出更多更好的汽车和发动机出来,哪怕不能赶超国外,也能进一步缩短与先进国家之间的差距! 陈凡干咳两声,“笔记本原本不能给,那是父亲的遗物,要留作纪念。不过可以抄录或拍照,等我回去之后,我会交给杨厂长处理。” 在角落里坐了大半个晚上的杨厂长猛地打了个激灵,赶紧起身说道,“大家请放心,等我拿到笔记本,一定尽快处理,交给上级!” 这事只要在他手里过一遍,那就是实打实的业绩,功劳簿上绝对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天上掉馅饼啊,这大侄子没白疼! 而对于陈凡来说,送出去几个笔记本,既可以为国家做点力所能及的贡献,还能证明并不是自己有多牛,从而打消掉后续被“骚扰”的麻烦,一举两得。 其实那个笔记本不是关键,原来陈凡父亲记录的心血虽然有些许可取之处,但也就那样,送到这个专家团手中,估计也就是看一眼的分量。 毕竟只是一个小三线工厂的机械工程师,都跟汽车行业不怎么沾边了,能厉害到哪里去? 重点在于陈凡在里面添加的私货。 众所周知,工科笔记本这种东西,字多的时候就密密麻麻,图多的时候就大片空白,所以陈凡早在拿出汽车设计图纸之前,就在那几个笔记本上添加了不少内容。 有时候只有一两句话、甚至一两个带着问号的单词,有时候是几个简笔画,但无一例外都是点在关键之处。 在最后一个笔记本的后面有不少空白页,更为他大篇幅地“做出构想”提供了舞台。 反正他拿到笔记本的时候,那些本子一看就有很长时间没有被人翻开过。他也问过杨厂长,这几个笔记本是陈凡父亲的私藏,外人都没有看过里面的内容。 以他的书法水平,模仿字迹跟本人写的都没有区别,加上用的是铅笔,稍作涂擦字迹就会变淡,仿佛过去了好几年,所以不存在暴露的风险。 专家团从陈凡这里得到了答案,便不再继续询问。 老专家笑着说道,“感谢小陈同志耐心解答,让我们对这两套设计图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尤其是你对下一代汽车设计的构想,给我们提供了非常好的思路。” 顿了一下,他左右看了看,再看向陈凡,笑道,“今天晚上打扰了,明天你可以好好休息一天,后天下午1点50的火车,大后天早上7点04分到长春,咱们尽快完成样车测试,不耽误您的时间。” 陈凡站起身打了个哈哈,“没问题,您这边看着安排就行。” 等专家们全部离开,陈凡才呼出一口长气,转头看了看杨厂长三人,不禁有些意外,“这都三点多了,你们精神还这么好?” 石铁柱哈哈笑道,“这才到哪里,我们当年搞大生产,机器不歇我不歇,车间一百多个工人吃住都在厂里,连续奋战100天,那时候才叫热血沸腾。就今晚这点小意思,也就勉强找点感觉而已。” 此时兴奋头过去,杨厂长一连打了个好几个哈欠,还在死鸭子嘴硬,“就是,刚建厂那会儿也是,……” 陈凡打断他的话,“行了行了,知道你们都厉害,你们不困我还困呢,都赶紧回房睡觉。” 杨厂长被推着往外走,还在教育他,“你这样不行,得多锻炼,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了好身体,才能更好地……” 陈凡将他推进房间,拉着门便带上,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对,更好地加班。” …… 第二天,3月18日。 因为前一晚顺利完成任务,陈凡便有了一天“假期”,正好执行原计划。 很巧,琉璃厂就在大栅栏旁边。 所以陈凡又来找师父们了。 叫上三位躲在家里喝茶的老爷子,拉着他们去逛街。 林远祥很无奈,“我们几个都是舞刀弄枪的,你要说去逛戏园子还行,拉我们去逛琉璃厂,那不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吗。” 李尚德瞪着一只眼,“这里只有瘸子、没有瞎子。” 张玄松很是不忿,“瘸子怎么啦?瘸子我也能看书写字画画,你看得见吗伱?!” 陈凡赶紧劝架,“加起来都快二百岁的人了,就别瞎吵吵。” 他干咳一声,“我不是听说买笔墨纸砚还有字画旧书这些东西,就要来琉璃厂么,又怕被骗,只能拉你们出来坐镇了。” 张玄松脸色一变,咧着嘴笑道,“那你就多虑了,琉璃厂街上的商店,有一家算一家,那都是国营店,不会干骗人的事儿。” 林远祥在一旁点头补充,“你说的被骗,那是刚建国头几年的时候,一些个黑心老板还在,那些人就不干人事儿,后来合营之后,就再没出现过。 尤其是那荣宝斋里头,不管是前人的画还是今人的字,都是明码标价,你看上了就买,连价都不用谈。” 陈凡眉头轻挑,“是吗?那待会儿我要开开眼。” 说话的功夫,林远祥便指着前头说道,“咯,这就是琉璃厂东街,不过附近的老百姓都习惯叫东琉璃厂。” 陈凡眼珠微转,简称东厂? 不过,离这么近的吗? 此时路边已经出现变化,卖毛笔的、卖纸的、卖书的……,商店有,却不多,而且大多只是一个小小的门店,里面进进出出的也基本上是外地游客。 本地的居民则三三两两在街面上散步,有些还坐在家门口的路边闲聊。 与陈凡想象中的车水马龙相去甚远,更别说和大栅栏相比。 (70年代的琉璃厂街) 陈凡这一行人过来,自然成了万众瞩目的对象。 有点神奇,三位师父竟然还是这里的名人? 不时有老大爷、老太太挥着手打招呼。 “出来逛街啊?” “老林、老张你们今儿个竟然一起走,还没有动手,难得啊!” “老李,今天怎么舍得出‘绣楼’了啊?” 李尚德气得跳起脚直骂,“滚蛋,你老何家才是绣楼,你就是绣楼里的老妈子,天天伺候你家祖宗。” 被骂的人也不生气,“诶,你这话说对了,我天天伺候我大孙女儿,可不就是绣楼吗。” 李尚德一听也没辙了,只能拿徒弟顶上,当即指着陈凡说道,“瞧见没,我徒弟,也是半个儿,嘿,以后他儿女就是我孙子,怎么着,羡慕不?!” 哗的一下,陈凡就被一群老大爷老太太强势围观。 “好俊的小伙子,诶,你叫什么名字,真是老李他徒弟?” 陈凡呵呵干笑,“您叫我小陈就行,这三位都是我师父。” “嚯,只听说一个师父收几个徒弟的,今儿个长眼了,一个徒弟拜几个师父,你们仨可以啊,徒弟都能一块儿收。” 林远祥哈哈大笑,“没办法,徒弟太聪明,一人教不够,只能分摊一下。” 张玄松,“对咯,我教他写字,老李管教他画画,老林呢,就负责教他吃饭……” 林远祥一脚踹过去,“去你的吧。” 张玄松赶紧跳开,周围顿时一阵哄笑声。 众人见他们还要继续往前走,有位老大爷便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张玄松指了指前面,哈哈笑道,“刚不说了吗,我教写字,老李教画画,这不得买点儿笔墨纸砚,就带他去前面看看。” 老大爷脖子一扬,“还看什么看,走着,我带你们去荣宝斋。” 说着就要在前面带路。 林远祥赶紧将他拉住,“带什么带,我们又不是头一回去,你歇着歇着。” 好说歹说才将他拦住。 李尚德对着陈凡轻声解释,“这老头儿姓那,早先就在荣宝斋里干活儿,后来工作传给儿子,现在他儿子也在荣宝斋里边儿跑堂。那人我们也认识,到时候价格没得谈,但东西好坏可有论道,有我们在,就不会吃亏。” 陈凡呵呵直笑,“要不我拉上你们呢。” 张玄松在一旁瞟了他一眼,“哼哼,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李尚德有些好奇,“怎么,还有个说头?” 张玄松指了指陈凡,“你不记得?这臭小子买了院子建房,手头都干了,我给他那一万是留着建道观的,他肯定不敢花,你说这时候拉我们过来干啥?” 李尚德看了看陈凡,有些哭笑不得,“不至于吧。” 林远祥却拍拍口袋,“我钱都带上了,你说呢。” 陈凡嘴角微抽,“不至于、真不至于。” 林远祥转头看着他,“你还有钱?” 陈凡呵呵干笑两声,“我刚交了一部书稿,36万多字,千字7元,稿费两千多,回去就能领到。另外还有一本50万字的,等巴金先生回上海看过书稿,没问题的话,也有3500块的稿费。” 林远祥咂咂嘴,“你倒是能赚钱。” 张玄松有点羡慕,“写本书就有几千块钱进账,你十本书就顶我一辈子的积蓄啊!” 陈凡,“也没有,写书也很痛苦的,……要不,您写一本试试?不用多,5000字就行!” 张玄松脑袋一摆,“得了吧,我就会写名字。” 几人边聊边走,不一会儿便走到一个胡同口。 林远祥指了指里面,“这里是海王村中国书店,是52年的时候,将琉璃厂街上100多个旧书摊整合起来,开办了这家书店,专营旧书。你不是对旧书感兴趣么,可以进去看看。” 陈凡往里面看了看,却看不出什么东西。 张玄松撑着拐杖往那边走,说道,“这个旧书店不是开门营业,是店内营业,要进去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说话的功夫,进了店,里面一个顾客都没有,只有几个店员在埋头整理旧书。 林远祥最先进门,人也不看,就是一声大喊,“小张。”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同志转头一看,赶紧跑过来,“林叔、张叔、李叔,你们怎么来啦。” 说话的时候,眼睛也瞟了一眼陈凡,似乎有些好奇。 这三位老爷子身边可从来没有过其他人,今天怎么还冒出来一个小伙子? 陈凡此时则在打量书店内景,好嘛,确实不像个书店,反而像是图书馆。 四周都是书架子,满满当当的旧书堆积,中间摆着几张桌椅,方便顾客选书后坐着翻阅。 (50年代琉璃厂中国书店内景) 林远祥摆摆手,指了指陈凡,“这是我徒弟,你叫小陈就行,想买点旧书,你带他看看。” 小张热情地点点头,“好嘞,您三位这边坐,我带他去看。” 请三位老爷子坐好,小张走到陈凡面前,笑着问道,“陈同志,您想买点哪方面的旧书?” 陈凡笑了笑,说道,“也没有明确目标,就是逛着看。” 小张点点头,“明白了,这样,我带您简单转一圈,给您介绍一下,然后您再自己找。” 陈凡笑着点头,“谢谢。” 一个小时后,几人空着手走出书店。 不是没买,是买得太多,根本拿不了,小张便自告奋勇,打包好之后,给他们送家里去。 走的时候,陈凡还有点不放心,生怕被弄坏了。 他在里面挑了一部宋版“风骚”,也就是《楚辞》和《诗经》,听小张介绍,这东西只听说北京图书馆里藏有一套,内容与这部还稍有不同,可谓珍贵之极。 猜猜这套原版宋本“风骚”多少钱? 就一锤子的价,80! 另外有手抄本《聊斋外书》一部,这部抄本里有60年代以前从未见过的《烟鬼戒》、《群残瞎闹传》、《东墙记》和《草木传》4篇。 60拿下! 另外还有类似的书几十部,足足装了两个大木箱子,全部加起来也只花了800多块。 嗯,是林师父给的钱。 就这还在被张玄松念叨,“明明有便宜的刻印版,一部书只要几毛钱,便宜的你不买,偏偏买这些都快破掉的旧书,还贵,你说你是不是脑子多少有点问题?!” (60年代中国书店工人刻印古书) 陈凡头也不回,“就您床底下那些经文,这里就有刻印版卖的,您觉得一样?” 张玄松还振振有词,“几个破故事能跟经文比吗?那可是道观的立身之本,是底蕴、是历史,哪是新货能比的?!” 陈凡,“对啊,我买的就是历史、是底蕴,要是只买知识,去新华书店就行了嘛,谁还来这儿啊。” 林远祥和李尚德跟在身后看热闹,同时暗暗记住小徒弟是怎么跟老张吵架的,以后肯定用得上! 从书店出来没多久,终于到了今天最想逛的地方,荣宝斋。 (70年代的荣宝斋) 相比平平无奇的中国书店,荣宝斋就要气派得多。 而且这里门庭大开,广纳四方来客,其中就有不少老外。 林远祥上前两步走到陈凡身边,小声解释道,“这里从建国后就一直是负责接待外宾的场所,每次有外宾来访,只要有带家属的,都会安排家属到这里参观,一方面是展示我国文化,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创汇。” 陈凡轻轻点了点头,加入人群中进了荣宝斋。 可是他刚一进门,还来不及去看墙壁上琳琅满目的字画,便看到巴金先生对着自己挥手,“快过来快过来。” 陈凡愣了愣,回头看了看三位师父,说道,“那是巴金先生,我们去打个招呼。” 林远祥三人一听,顿时眼睛放光,快步走过去。 小心避开人群,陈凡走到巴老面前,先给他介绍,“这三位是我师父,都是从长征时期过来的退役老兵,这是林师父、这是张师父、这是李师父。” 巴老一听,顿时肃然起敬,伸出双手,“三位老兄弟好。” 林远祥抢先握到,满面红光地笑道,“您好您好,我对您是久仰大名啊,您写的那个《团圆》是真好,写出了我们战士的生活,还有其他作品也很好,我都很喜欢。” 巴老刚笑着说道,“谢谢、谢谢。” 话音未落,双手就被张玄松抢了过去。 张玄松将林远祥挤开,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哎呀、哎呀,没想到啊,这辈子竟然还有机会看到大文学家,三生有幸啊。” 陈凡在一旁看着三位师父的表情,忍不住眼角直抽抽。 好家伙,原来你们也追星啊?! 巴老则赶紧摇头,满脸严肃地说道,“没有没有,能见着您三位,才是我三生有幸。” 他双手紧握着张玄松的手,又看了看旁边两位,感慨地说道,“我是上过战场的,但是我去过的地方,与三位老哥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你们才是英雄啊……” 好一通互赞之后,巴老又跟李尚德握过手,才对着陈凡笑道,“你和三位师父来这儿,是来看字画的?” 陈凡自然不好说是想来捡漏,便呵呵笑道,“对对,主要是想来见识见识前辈书画家的作品,看看能不能提高一下自己。” 巴老哈哈一笑,转头对着林远祥三人说道,“您三位这个徒弟,书法水平可不得了,他要是再提高,我看就要天下无敌咯。” 林远祥三人自然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地看着陈凡,这小子有这么厉害么? 陈凡对着他们使了个眼色,轻声笑道,“把书法当剑法,其实也蛮简单的。” 三人齐齐恍然点头,剑法啊,那确实挺简单。 这时巴老又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现在就有几位书法家在内厅交流,你也一起。” (荣宝斋内厅,书画家之家) 他又拉着林远祥和张玄松的手,“来来来,我带你们去和他们见见面,他们要是看见你们啊,一定很高兴。” 说完之后,便拉着两人往里走。 陈凡则陪在李尚德身边,一起往里走去。 直到他们离开,荣宝斋的店员们才松了口气。 也就是巴老面子大,否则几个人挤在一起聊天,还引起众人围观,更重要的是有外宾在场,可能会影响形象的呢。 第531章 自己去打 荣宝斋创立于康熙年间,最早是卖“南纸”的,店名“松竹斋”。 京城的纸店分为两种,一种是“京纸”店,卖的是高丽纸、旧式账本、窗户纸等民用纸张,另一种便是“南纸”,由于宣纸、湖笔、徽墨、端砚都是来自南方,而宣纸又是大宗经营,故称南纸店。 其实就是专门经营文人用品的店铺。 后来做垮之后,老板又开了一家店,就是荣宝斋。 所以从创立之初起,荣宝斋就跟文人密不可分。 随着业务发展,荣宝斋也做起了书画、文玩生意,有文人拿书画到店里挂卖,店里也自己收藏珍贵字画、古玩,久而久之,也在收藏界打响了名声。 但是最出名的,却是他们独有的“木板水印版画”,并以此奠定了他们在书画界的地位。 从一间南纸店发展成为闻名文坛的书画圣地,这里自然也就成了京城文人墨客流连忘返的地方。 为了方便这些文人交流,也有拉拢关系的意思在里面,荣宝斋便在内厅专门划出一块地方,供他们使用。 这便是“书画家之家”。 建国后公私合营,荣宝斋也华丽转身,成为级别非常高的国营商店,同时兼并了不少小店,随后又花大力气改造,这才一举奠定荣宝斋的江湖地位。 早些年的时候,齐白石、张大千、黄宾虹、傅抱石、刘海粟等都是这里的常客。 后来也有启功、欧阳中石、王雪涛、关山月、潘天寿等名家常来常往。 今天也是凑巧,难得巴金来一趟京城,文联又刚刚开完复建会议,不少名家便相约到这里小聚,一来闲聊叙旧,二来也是“进点货”。 荣宝斋售卖的笔墨纸砚都是质地上乘的珍品,自然是这些文人墨客的心头好。 不管是不是干这一行的,凑到一起就跟着过来。 当巴老带着他们四人进来的时候,里面十几位大佬正或坐或站谈笑风生,看见有新人过来,还有三位带着百战老兵气质的人,几秒间便安静下来。 巴老郑重其事地介绍,“这位是林远祥、这位是张玄松、这位是李尚德,都是战斗英雄,大家欢迎。” 哗哗哗…… 虽然奇怪为什么巴老会带他们来这里,但不妨碍众人立刻热烈鼓掌。 林远祥三人满面红光,激动得只会挥着双手回应致意。 巴老拉着他们一一介绍,“这位是书画家启功、这是书法家欧阳中石、这是作家茅盾、作家沈从文……” 陈凡独站角落,那年十八,大佬聚会,站着如喽啰。 于是他默默凑到何青生身边,拿起他的白金龙香烟点燃一支,吐出一口烟雾,“你们就在这里讨论第一届鲁迅文学奖?” 何青生将目光从林远祥三人身上收回,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是去开会了吗?怎么会来这里?” 陈凡,“……来买点东西。” 何青生,“你刚才跟他们一起来的?这三位老同志是你什么人?” 陈凡,“师父。” 何青生,“……???” 他看看煞气毕露、正在讲当年某场惊心动魄战斗的三位老同志,再看看“文质彬彬”的陈凡,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陈凡并没有多做解释,等林师父讲到精彩处,当即鼓掌叫好。 一段故事讲完,巴老便站起来笑道,“听了几位老兄弟的战斗故事,我是心头澎湃啊!” 他转着脑袋找到陈凡,大声说道,“小陈,你三位师父都是大英雄,你作为徒弟,不写几幅字赞颂一下?!” 众人立刻往陈凡看去,同时明白了这三位老同志的来历、以及巴金为什么会带他们进来的原因。 原来是因为这个小家伙! 陈凡眼角直抽抽,看了看巴老两眼,怀疑他在找借口骗自己写字,可是没有证据。 而茅盾先生早已起身,走到角落里的书画桌前,摆好一张纸,再用镇纸压上边角,随即退到一旁,笑意盈盈地做了个手势,“请。” 霎时又是掌声雷动。 参加过这两天文联会议的,都被巴老极力推荐过陈凡的书法,只是没有亲见,不免有些好奇。而没参加会议的,比如启功、欧阳中石几人,则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巴金为什么放着这么多名家不找,偏偏要这个青年作家写字,就因为是这三位战斗英雄的徒弟? 不过他们也没有作声,只是笑盈盈地看着。 陈凡也不怯场,丢掉烟头走到书画桌前,先往砚台里倒了点水,拿起墨条轻轻研磨,不一会儿便有一滩均匀的墨汁。 他提起毛笔沾满墨汁,毫不迟疑便落在纸面上。 “参天万木,千百里,飞上南天奇岳。故地重来何所见,多了楼台亭阁。五井碑前,黄洋界上,车子飞如跃。江山如画,古代曾云海绿。弹指三十八年,人间变了,似天渊翻覆。犹记当时烽火里,九死一生如昨。独有豪情,天际悬明月,风雷磅礴。一声鸡唱,万怪烟消云落。” 等他将笔搁下,十几位大佬早已将他和书画桌围住。 这些人哪个不是书法精湛之辈?最能看懂一幅字的好坏。 此时他们全部注意力都被这幅字吸引住,然后越挤越近、越挤越近……终于将陈凡挤了出去。 “启功兄,你来看这字,热烈奔放纵横驰骋,很有战场将帅之气,与领袖之书法颇为相似。” “中石兄所言甚是,从形看、与领袖的潇洒淋漓相去甚远,然笔墨之间尽显洒脱豪迈,笔法独具一格、字迹别有体裁,可为一代宗师。” “两位所言甚是,各位、各位,你们来看这里,看这個字形与字意,每个字都与诗词相呼应,写参天万木时,字体隽秀飘扬,宛如林木冲天而起,再至南天齐岳,却又字字相连,仿佛山脉延绵不绝,气质相差如此之大,却又浑然一体……” 陈凡在外面转了半圈,很无奈地没有人理他,只能凑到三位师父跟前,小声说道,“我去外面看看,伱们要不要去?” 林远祥毫不犹豫地摆手,“不去不去,走累了,在这儿坐会儿。反正你是进了内厅的,刚才他们应该都看见了,你要买什么自己去看,钱不够待会儿我再去付账。” 张玄松也头也不回地说道,“这里不知道逛过多少回,早就逛腻了,你逛你的去。” 李尚德眯着眼睛去看那些人,“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好嘛,一个个都只惦记偶像,连徒弟都不要。 陈凡只能灰溜溜地自己出去逛。 此时门店里面,歪果仁已经走了,只剩一些外地游客在走马观花,其间夹杂着几个“老赖”,也就是长期来逛,却只看不买、还赖着不走的那种。 从店员与他们熟稔地交谈,便知道是常客。 (70年代荣宝斋内景,好多歪果仁。那个马是徐悲鸿画的,旁边的鹰是李苦禅的) 陈凡两手拢在袖子里,慢悠悠地从柜台前走过。 脸上面带微笑,心里却在啧啧啧。 真贵! 有个小故事,70年的时候,小云(qing)突发奇想,来这里挑了10样东西回去,当时秘书提醒她,这里的东西很贵哦,你一个月两百块,还月光族,有没有钱付账啊喂。 小云很是不忿,我这么高工资会没钱付账? 再说了,我没钱,不会找家里男人要? 然后第二天荣宝斋送来账单,就10样东西,差不多有明清时期的砚台、清朝的御墨、毛笔、高级宣纸,还有各个朝代书法家、画家的字帖、名画等。 诚惠,600元! 小云二话不说,把东西一卷丢给秘书,“退货,太坑人了,想骗我钱,门都没有!” 贵吗? 相比后世一方御墨十几万、一张字画几千万,简直便宜得不能再便宜。 可是想想现在平均35块钱的工资,简直就是贵得没谱。 (61年荣宝斋出货单,有大佬买单9100) 陈凡幽幽叹了口气,指着墙上一张李可染的画,问道,“同志,请问这幅画多少钱?” 刚才巴老拉着他去内厅,这些店员都是看在眼里的,再加上这里是涉外场所,所有店员都经过“专业”培训,态度远不是外面供销社的售货员能比。 更别说陈凡那张脸,直接让梳着羊角辫的女同志脸上飞起了红霞,“同志您好,这幅李可染的《万山红遍》面积是3.1尺,售价98元。” 陈凡眉头轻挑,刚准备说话,那女同志又说道,“同志,如果您喜欢李可染的画,我建议您不如买他的新画,这幅画收来就花了80块,所以价格贵。 去年我们单位向上级申请恢复支付书画稿费,一平尺从7元到15元不等,李可染是最高标准,3平尺的收购价只有45元,加上利润和经营费用,售价也只有56元,便宜多了。 另外吴作人、蒋兆和的也差不多,平均收购价都是45块钱一张,虽说在画家里面是最贵的,却比早年收购的作品要便宜一些。” (吴作人书画收购单,一张画收购价60元) 陈凡眼睛狂眨,不是,我辛辛苦苦码字,一千字才7块钱,他们搞书画创作的,一平尺就有7到15块? 我是不是走错道了? 画画多简单啊,三平尺的画,我两分钟能画三幅,……不对不对。 他赶紧给自己纠正思路,虽然书画的报酬高,却只是一锤子买卖。等以后恢复版税,自己还可以源源不断地收钱呢。 不能为了一点眼前的蝇头小利、丢了大西瓜! 他看了一眼满墙的名画,好羡慕啊! 然后就在墙上指指点点,“这个、这个、这个、这个……,都给我包起来。” 羊角辫同志瞪大眼睛,“您买这么多?” 陈凡干咳一声,指了指内厅,“我师父要搬新家,买来挂墙上装饰用的。” 女同志恍然点头,“那咱师父家挺大!” 陈凡面无表情,跟谁咱师父呢? 不一会儿,36幅尺寸不一的字画便被包好。 女同志拿着算盘噼里啪啦一阵响,抬起头笑道,“同志一共2160元。” 陈凡点点头,“好的,麻烦先放在柜台里,走的时候我会结账带走。” 女同志也不多说,当即点头笑道,“好的,您待会儿找我拿就行。” 陈凡挥挥手,没带走一张收据。 他选的36幅字画,都是一些熟悉的名字所作,其中有齐白石、李苦禅、李可染、启功、黄胄、张大千、蒋兆和、黄宾虹……,黄宾虹的最便宜,一幅画才10块钱,而且尺寸特别大,就是乌漆嘛黑不太好看。 跟其他人生前成名不同,黄宾虹是“死后50年”才被“发现”其作品价值。 说白了,就是81年的时候,有个叫许化迟的港商,他是新中国成立后的荣宝斋第一任经理许麟庐之子,回来花了20多万港元,将天安门前国家博物馆(原历史博物馆)“外宾服务部”里面的9000多张字画一扫而空,其中不乏齐白石、张大千、李可染、吴作人、蒋兆和等人作品,“谁的都有”。 但最多的,还是黄宾虹。 因为以前他的画卖不出去啊。 然后就是90年代香港黄宾虹画展的“价值发现”,再到零几年天价拍卖,黄宾虹的画这才一夜爆红,成为收藏界的宠儿。 现在嘛,陈凡只买了3幅,用来平衡徐悲鸿、张大千的“高价画”。 哦,还有齐白石,这时候的一尺画竟然也只要10块钱一幅,价格比十几年前还跌了,就离谱。 当前最贵的还是吴作人、李可染他们这些人,所以陈凡就多买了几张齐白石的大尺寸画,还有几本花鸟或山水册。 但总数不多,主要还是给什刹海旁边的房子准备的。 离书画大热还早着呢,不着急,以后再慢慢收。 回到内厅,大佬们还围着书画桌议论纷纷,只是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陈凡刚进门,那人便飞奔而来,紧紧抓住陈凡的右手,激动地说道,“陈同志,加入我们中国画创作组吧,你的书法水平极高,完全可以作为艺术品出口创汇!” “中国画创作组”,就是后来的中国画研究院,是77年由文化部、美协和荣宝斋合作组建,主要任务有三,一是外交礼品,二是美协或美术馆收藏,第三个便是由荣宝斋经销出口创汇。 国内的书画水平高,国外华侨的书画需求高,这年头除了农产品和矿业资源,文化出口也是创汇的一大来源。 陈凡被他的突如其来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时巴金走过来笑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荣宝斋的侯经理,也是荣宝斋掌舵人。” 随后介绍陈凡,“这是陈凡,我们作协最年轻的会员,等下个月全国作协复建,增选会员时,也将会是最年轻的全国会员。” 陈凡在一旁咧着嘴呵呵直笑,巴老都明说了,那入会就稳了呗。 侯经理一听,不禁有些失望,“这么好的书法,怎么能去写书呢?” 随即满眼期望看着陈凡,“来我们荣宝斋搞书画吧!” 巴老顿时笑骂道,“好你的老侯,我给你介绍认识,你就这么挖我的人?” 陈凡凑空赶紧说道,“感谢侯经理厚爱,只是我志不在此,让您错爱了。” 侯经理见陈凡态度坚决,只能连连惋惜叹气,“浪费人才、浪费人才啊!” 启功等几位书法大师也颇为惋惜,经过十几年的断层,老一辈的渐渐老去,而新一辈的还没起来,他们也希望能有个后起之秀来承前启后、推动书画发展。 想到这里,他们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巴金对这个年轻人如此厚爱。 何止书画界,这文学界不也一样么?! 或者应该说,整个文艺界,都是如此啊! 幽幽叹了口气,启功突然问道,“小陈同志,你国画水平如何?” 陈凡眨眨眼,“尚可。” 尚可? 十几位大佬立刻满脸希冀地让开位置,陈凡终于再次站在书画桌前。 陈凡提起毛笔,略作沉吟,笔尖便落于纸上。 片刻后,一株莲花便跃然成形。 启功走到书画桌前,仔细看着这幅画,片刻后,他直起腰来,满脸郑重地说道,“这画的不是凡莲,而是仙莲。” 王雪涛走近轻轻点头,“此莲无水,着于虚空,意境似远似近,却又仿佛充斥寰宇,确实画出仙莲的韵味。” 随即抬头看着陈凡,“可有什么讲究?” 陈凡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而是重新落笔,在角落里题了一行字。 “万古青天一株莲”。 几位书画家几乎同时吸气,其中一位脱口而出,“好气魄!” 启功目不转睛看着画作,“不着颜色,只以墨染,却能画出如此意境,已经远胜于‘出淤泥而不染’的常意。” 他缓缓抬起头,“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陈凡放下毛笔,轻声笑道,“您过奖了,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 这时何青生走过来,眉头微微皱起,眼里有几分难色,他深深看了看这幅画,小声说道,“画是好画,可是,画仙莲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这话一出,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对啊,大风天刚过,就敢画仙莲? 要不在下面添点水?再把那行字抹了? 就在大家有些为难的时候,张玄松突然说道,“没事,这小子是我徒弟,以后要当几天道士的,老政委都已经批准了,别说画一株莲花,就是画玉皇大帝都没事。” 道士? 十几双眼睛看向陈凡,一个个都不知道该给什么表情? 不过,道士画仙莲倒是天经地义哈。 于是现场气氛为之一松。 随后何青生很好奇地问道,“张同志,您老政委是谁啊?” 张玄松淡定地说道,“老政委就是谁谁谁咯。” 林远祥和李尚德分坐左右,平淡得就好像在说咱家村长是谁一样。 现场再次鸦雀无声。 就连带他们进来的巴金也眼神复杂起来。 一群人看看他们三位,再看看陈凡。 原以为是个有才华的普通作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背景。 得,这是钦定道士,谁也甭抢。 他爱咋咋地! 尽管如此,一群人还是一拥而上。 人抢不走,请陈凡留下墨宝总可以吧。 就画那种别人不能画的! 侯经理此时也全力配合,拿出荣宝斋珍藏的国画颜料,免费给陈凡使用。 陈凡也是来者不拒,扑在书画桌上挥毫泼墨。 正好他书画等级上去以后,还没机会画这种色彩国画,现在就当是亲身体验了。 一个多小时后,四人从荣宝斋出来,依然空着手。 买的36幅画,在林远祥付过钱之后,会有熟人送上门。一起送过去的,还有刚才那些大佬留下的墨宝。 侯经理会安排人免费装裱,到时候再跟那些画一起送过去。 陈凡表示一点便宜都没占,自己是一换一换回来的。倒是三位师父每人都白赚了十几幅字画。 羡慕。 一路往回走,林远祥的兴奋劲还没过去,看着陈凡问道,“现在去哪里?” 没想到、没想到啊,陪着徒弟出来逛街,竟然能遇到那么多作家和书画家,嘿,回头等人家专门给自己的书画作品到手,一定要多请战友到家里来坐坐,让他们看看,什么是文化人! 谁要是再敢说咱是大老粗,就拿启功的字、王雪涛的画、巴金的赠言砸他! 志得意满之余,再转头看看两个老伙计,好嘛,都还余味无穷,没回过神来呢。 直到陈凡的声音响起,“去同仁堂看看吧,哎,师父,同仁堂的药贵么?” 林远祥回过神来,惊讶地看了看他,“没事你买药干什么?” 陈凡,“买了备用啊,同仁堂的药可不是一般的药店能比的,安宫牛黄丸、牛黄清心丸、大活络丸、乌鸡白凤丸、紫雪散、局方至宝丸这些可都是各有妙用的好药,买点备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呢。”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另外我还想买点虎骨泡酒。” 他转头看向林远祥,笑道,“我有个方子,用虎骨做主药,搭配十几味药材泡酒,能滋阴壮阳强筋健骨,非常适合练武之人,回头买了药,我给你们泡一缸留着喝。” 林远祥呵呵笑了两声,“你倒是个有孝心的,可惜,虎骨太贵,而且量少,不好买,也买不起哦。” 陈凡眨眨眼,“虎骨很贵吗?” 张玄松在一旁说道,“哼哼,一张虎皮拿到国外能卖两三千美元,一副虎骨也能卖几百美元,你说同仁堂有没有便宜虎骨给你买?!” 陈凡脸色一垮,为什么别人回到年代都能买到便宜的虎骨虎皮,我就买不到? 这时李师父突然说道,“便宜的倒也有,而且还更好。” 陈凡转头看向他,“哪里有?” 李尚德嘿嘿一笑,“长白山就有啊,你要是能弄到狩猎证,自己去打一只老虎回来,一分钱不花,还能卖了换钱。” 自己去打? 陈凡眼珠一转,想到明天就要去长春,不禁轻轻点头,“倒也可以啊。” 第532章 哪里有老虎 京城开往长春的159次火车上,陈凡裹着被子睡得正香,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气,便将被子紧了紧。 过了几秒,他感觉有点不对劲,猛地睁开眼,挑起窗帘往外看,只见窗外是一片连夜色都遮不住的雪白,灯光笼罩处,还有雪花飘舞,便知道已经到了东北。 京城都开始迎接春风了,这里还在下雪。 抬起手撸起袖子,手表显示已经是凌晨5点,离火车到站还有两个小时。 如果不晚点的话! 反正已经醒了,他索性掀开被子起床,此时其他铺位上的人都还在熟睡。 一机部给的待遇还不错,十几位专家,加上杨厂长他们,全都是买的软卧票,加上几个行政人员,这节车厢他们就占了一半。 坐火车和坐轮船一样,硬座、硬卧和软卧都要按级别分配,普通人一般只能买硬座,小干部或年纪大、有较严重病患的人拿着证明信可以买硬卧,或者找大单位的熟人走走关系,也能买到硬卧票。 软卧票就不是一般的人能买到的了,就跟飞机票、轮船的一等舱一样,不仅需要单位证明,更需要本身级别达标,像陈凡这种副处,才堪堪达到软卧级别,只能自己坐,不能带人。 但是有一种人例外,那就是歪果仁。 (70年代火车软卧车厢) 火车软卧车厢和涉外宾馆类似,都是遇见歪果仁概率最高的地方。 倒不是因为别的,就和现在的小胖家差不多,主要是希望外宾能多消费,这样才能留下更多的外汇。 此时这节车厢的另一半,就是被一群外国游客所占据。 只不过有旅行社的干事跟着他们,为避免麻烦,几乎没人和他们交流。 这时候大家都没醒,车厢里漆黑一片,只有火车咔嚓咔嚓行驶的声音。 陈凡拿着牙刷毛巾到装潢华丽的软卧厕所解决卫生问题,随后揣着手手,往前面走去。 餐车一般在硬座和硬卧车厢相连的地方,通常为9号车厢,在连接处还有铁路职工看守,前面的人进不来,后面的卧铺乘客则凭票通行。 陈凡穿过几节硬卧车厢,走到餐车连接处,晃了一下自己的铺位牌,掏出烟递过去一支,又掏出打火机点燃,抽了一口,说道,“这都2月11了,还这么冷。” 乘警靠在墙壁上,抽着烟笑道,“东北嘛,是这样的,下雪下到4月份,到了下半年,9、10月份又开始下,一年倒有小半年在下雪。” 陈凡耸耸鼻子,嗅着煤烟气,歪着脑袋看了看另一节车厢的一个小房间,“那个是锅炉房?好像没火?。” 乘警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火肯定有,就是小。没办法,火车载重量有限,烧多少煤都有定量,只能在大站补充,一节车厢一個小锅炉,冬天车厢取暖全靠它。 看你刚才的床位牌是软卧车厢的吧,你们软卧车厢还好点,配额比其他车厢稍微高一些,不穿棉袄也还可以。再往前就不行了,穿着棉袄正好驱寒,脱了就能感觉到冷。” 他看了看陈凡,“这么早就起来,是要去前面餐车吃饭?” 陈凡“嗯”了一声,问道,“这个点开了吗?” 乘警哈哈笑了笑,“火车上哪有什么点,从出发到终点站,这一路只要有乘客要吃饭,餐车就要拿出来。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提前做好,盛到饭盒里售卖,卖不完的就放在热水柜里保温,乘客要买也只有那些,除非大干部或者外宾过去,才会现做。” 他看了看手表,“现在快5点半,他们应该正在做早餐,你这时候过去,正好吃带锅气的。” 陈凡深吸一口烟,将烟头塞进挂在墙壁上的烟灰缸里,挥了挥手,“谢啦,回见。” 往前走一小段,便看见被隔起来的列车厨房,通过一个个窗口,里面的厨师正在忙碌。 他看了两眼,便去服务台点餐,随后端着餐盘找了个位置坐下。 一大碗炸酱面、两根油条、两张煎饼、两个大肉包子、5个鸡蛋,一碗豆浆。 先马马虎虎对付两口,待会儿再跟杨厂长他们下车去吃顿好的。 刚准备开动,便看见几个列车员满身疲惫地走过来,坐到陈凡隔壁座位上,其中一人扭头便喊,“老王,还有菜没有?” 厨房里传来一个声音,“天天问,知道你们现在换班,算好了时间加热,过来拿。” 立刻有两个年轻人起身过去,很快便端回来几盘菜。 (70年代餐车内景,和老外一起用餐) 陈凡瞟了一眼,嘿,伙食还不错,有鱼有肉有菜,旁边一大盆馒头,每人还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个杯子,不用闻就知道是酒。 他看别人,别人也在看他。 一位五十来岁的老铁路嘿嘿直笑,“您起这么早啊,同伴还在洗漱?” “没有,他们还在睡觉,我自己吃。” 陈凡面色从容,淡定地笑道,“正在长身体,饭量大了些。” 几个人都是一惊,交流了一下眼神,却没有说话。 只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好奇地看着他,“冒昧问一句,您今年多大?” 陈凡拿起筷子拌面,笑道,“十八。” 然后一筷子下去,挑起小半碗面条,呼啦啦塞到嘴里,嚼了几口就咽下去。 那位老铁路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小兄弟好饭量。” 随即给年轻人使了个眼色,若无其事地招呼大家吃饭。 那年轻人却是个不安分的,压低声音问道,“师父,有问题?” 老铁路死劲瞪了他一眼,视线再往外一瞟,便看见陈凡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不由得赶紧呵呵干笑,“年轻人没见过世面,让兄弟见笑了。” 年轻人瞪大眼睛,看看师父,再看看旁边的乘客,心里感觉怪怪的。 我20他18,谁是年轻人啊? 他刚想说话,就被旁边的同事暗暗拉了一下,再一转头,好嘛,几个人都看着自己,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陈凡哈哈笑了两声,对着那个老铁路说道,“大叔您见多识广,应该在车上干了很多年了吧?” 那老铁路一听,顿时松了口气,笑道,“那可不,而且大部分时候就在这趟列车上待着,待家里的时间都没有这列火车长。” 打开了话题,他索性便滔滔不绝开讲,“这列车最早是55年6月1号开行,那时候是33/34次,京城到长春的直通旅客快车。开了一年之后停了1年,等过了1年又恢复,59年6月1日车次变更为60/59次,之后又停运,又恢复,反正来来回回的折腾,75年的时候又变更为160/159次,也不知道哪天再变。” 陈凡手口不停,抽空说道,“那说明咱们的铁路变化快啊,以后火车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说不定隔两年就要变一次,这样才有发展嘛。” 老铁路仰头哈哈大笑,“对对对,就应该是这样子。” 聊了一阵子,陈凡风卷残云吃完早餐,对着他们挥了挥手,“各位慢用。” 老铁路也赶紧挥手,“您慢走。” 等陈凡的身影消失,才转过头狠狠地瞪着徒弟,“以后不要乱说话,幸亏碰上个脾气好的,万一是个脾气差的,在你身上拍一巴掌,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徒弟满脸不信,“太夸张了吧,他还敢当众行凶?再说我又没得罪他。” 旁边一个中年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最好把你师父的话记在心里。伱没看见他体魄并不强壮,却能吃这么多东西?我告诉你,这种人极有可能是练家子,再看他手上没有老茧,说明已经将功夫练到了骨子里。 你以为没得罪他就没事?练家子的脾气百样千怪,根本捉摸不透。要是碰上脾气差的,可能因为你多句话就能结怨。 他随便在你身上拍一巴掌,从表面看不出什么,但等过一段时间,就会突然吐血身亡,至于这段时间是多久,就看他功夫有多厉害,短则半天一天,最长三四天的也不是没有,时间都隔了这么久,你上哪儿找人去?而且凭什么说是他打的?!” 年轻人顿时目瞪口呆,“真的假的?” 他身边的同事拿起一个馒头,嘿嘿笑道,“干咱们这一行的,别的不好说,见多识广肯定要排第一,山不转水转,什么样的人和事都能遇得上,所以最重要的就是谨言慎行。 你现在不信没关系,但是要记住你师父的话,知道什么样的人能惹、什么样的人不能惹,少给自己招灾,等以后遇上了,就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 哐啷哐啷又是3个小时,早上8点半,只晚点了一个多小时,火车终于停靠在长春站。 一汽自然不缺汽车,而且还是坐地户,更不缺关系。竟然派了6辆小轿车直接开上站台,将一机部派来的“专家组”全部接走。 半个多小时后,车队便开进一汽工厂。 工厂领导亲自出面接待,将他们安置在单位招待所,又陪着吃了早餐,之后便在专家组的催促下,去看样车。 在一间厂房里,陈凡终于看到自己设计的汽车。 怎么说呢,这个心情稍微有点复杂。 首先能够看到自己的设计从图纸变成实物,那肯定是很开心的啦。 但是这个实物的质感,就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就好像上并夕夕买东西看图片,和收到货之后的那种对比。 陈凡捂着半边脸,在车子前走来走去,心里就在纳闷……,如果说这是云湖机械厂造出来的产品,他还能接受。 这里可是一汽诶! 再看那几辆轿车,除了有个红旗国雅的外形,其他的油漆、轮胎、外壳、车灯、玻璃……无一不充斥着满满的“年代感”。 如果说这是量产车也就罢了,这可是“手工打造”的样车! 结果就这? 这时一汽工厂的一位领导走过来,对着他笑道,“陈同志,听杨厂长说你会开车,这个车子是你设计的,要不你亲自来试试?” 陈凡抬起头笑道,“谢谢贾主任,那我就不客气了。” 随后便钻进一辆轿车,拿起中控台上的钥匙插上,打火踩离合, 今天下了大雪,路上不太好走,还好车间外场坪上的积雪已经被清理过,他也就没跑远,直接在门口转了两圈,便将车开回原位。 之后他又上了旁边的面包车,照着刚才的路线再开一遍。 回来后将车停好,推门下车问道,“你们自己做过测试吗?” 贾主任立刻说道,“做过,不过测试车不在这里。我们参考先进国家的标准流程,做了半个月的严格测试,包括低温测试、耐高温测试、燃油、发动机、刹车……等等等等,到目前为止,所有测试都符合设计标准,甚至可以说优秀。” 陈凡忍不住轻轻咬了咬牙,半个月的严格测试? 后世一辆汽车从设计到量产,至少要经过半年以上的极限测试,高温、低温、高压、低压、风阻、安全、动力、碰撞、尾气、爬坡、极速、低速、加速、暴晒、冰上…… 好吧,现在还是78年,不能要求太多。 他转头看向专家组的组长、一位70多岁的老教授,“朱教授,我刚才感受了一下,操控方面还不错,比我驾驶过的汽车都要好。” 朱教授上前两步,正色说道,“我看过他们的报告,里面的内容和你的体验差不多,不仅仅是这辆轿车,就连那辆客货两用的微型面包车的驾驶体验,也比普通轿车和吉普车更好。 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要对整辆车再次进行严格的检测,如果一切都没问题,就要麻烦你和我们、以及一汽的团队一起商讨生产环节的问题。” 陈凡眉头微皱,“生产环节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吧?” 朱教授看了看杨厂长,再看看贾主任,“老贾,你说还是我说?” 贾主任脸上苦笑了一下,长长地叹了口气,怅然地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我也就不怕被看笑话。” 他转头看向陈凡,说道,“都知道咱们一汽生产的红旗轿车,是国家汽车工业的骄傲,但是不为外人所知的,是咱们一汽人的苦和累啊。” 陈凡眉头轻挑,“怎么说?” 贾主任打了个手势,“走,我带你们去车间参观参观,顺便说说咱们工厂的真实情况。” 一群人跟着他往前走,陈凡和朱教授走在最前面,听他讲故事。 “从1958年到现在,20年的时间,陈同志,你猜猜,各种型号的红旗轿车,加起来一共生产了多少?” 陈凡茫然摇头,“不知道。” 贾主任哼哼了两声,自嘲地笑道,“不怕大家伙笑话,这20年来,总共生产了1400辆,平均一年70辆。” 陈凡一听,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一年70辆?限量版啊? 这年头基本不存在卖不出去汽车,从上到下各个单位都有用车需求,所以产量低,只可能是一汽自身出了问题。 贾主任看到他的表情,脸上的苦笑不禁又浓了几分,“要造一辆车,我们核算的最低成本是6万元,最高成本是22万元,而卖出去只有一个价:4万元,单单一个红旗轿车,单位每年就要亏损好几百万!” 陈凡微微张着嘴,已经不会说话了。 在人均工资35块钱的时代,一年亏损几百万是什么概念? 而且这还只是一个红旗轿车,还有其他产品呢? 难怪后来红旗直接停产,只生产少量汽车供大领导使用。 油耗高,在汽油限量供应的情况下,各个单位自然不乐意使用;质量难以保证,维修成本自然升高;还一年亏损这么多钱,这样的汽车哪来的竞争力? 与其一年亏几百万来生产几十辆车,还不如直接去买进口豪车呢。 价格还更便宜! 下面各个汽车的使用单位也更乐意。 所以红旗的停产,还真不是简简单单一纸停产令的问题,而是从社会环境的变化,到一汽自身问题的多重结果。 随着贾主任的讲述,还有在轿车生产车间转了一圈,陈凡总算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最主要的还是设计有缺陷、质量差。 刚才贾主任就举了两个例子,一个是陈总试乘红旗ca72时,结果车门打不开,最后是把前挡风玻璃卸掉,他才从车里爬出来。 另一个是70年的时候,车子载着外宾首长从八达岭返回,其中有一段很长的下坡路,没想到刹车失灵。 如果不是恰好路边有一堆修路用的石灰,司机将车开进石灰堆里,终于保住外宾首长的安全,否则这个后果没人能承担! 如此问题频发,既有设计原因,也有制造环节的问题。 即便一汽有大量的高级技工,可在设计有问题的前提下,他们又怎么可能造出没有问题的车? 当然这也不能怪一汽的工程师,汽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东西,需要长时间的技术积累,乃至于先进的工业设计。 而这些东西我国都不具备。 还是56年在大毛的帮助下,我国才有了第一条汽车生产线,结果没几年就中断,之后只能靠自己摸索。 老一辈的汽车人能够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设计并生产出红旗、上海这样的高级汽车,已经是难能可贵,大可不必吹毛求疵。 既然环境已经是这样,那汽车生产线的工业设计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所以时至今日,一汽还在使用传统的手工作坊模式来生产红旗。 而在这样生产状况下生产出来的红旗轿车,质量得不到保证,也就很正常了。 贾主任带着他们转了一圈,最后回到停放样车的车间,对着陈凡正色说道,“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你这两款车的设计缺陷,这是我们坚持要求邀请你过来一起参与评估的首要原因。 第二个原因,则是你给云湖机械厂设计的汽车生产线。” 他转头看了看杨厂长,“云湖机械厂本身不具备汽车量产能力,虽然依靠工厂机械设备和高级技工,可以手工打造出汽车,但是这样的效率很低。 所以你给他们的建议是,组织精兵强将,用手工打造的方式来生产轿车。然后自己做一条汽车生产线出来,用来生产面包车。” 他双眼正视陈凡,眼里充满了好奇和希冀,“生产轿车的方式虽然说是手工,却与我们生产红旗的方式大不相同,你设计的每一个环节都对质量把控有很高的要求。 另一个方面,面包车生产线的构想也很有特点,与之前我所了解的国内外汽车生产线都不一样,而是根据云湖机械厂的既有资源,量身打造的。 一个汽车设计、一个生产线设计,正是这两个原因,我才向部委极力要求,一定要请你过来参与这两款车的评审和生产设计工作。 我希望你能用你的智慧,为我们国家的汽车工业推一把力!” 陈凡赶紧摆手,“没有没有,其实这些很多都是我父亲的构想,我只是把他记录的资料复述出来罢了,当不得您夸奖。” 他心里暗暗庆幸,幸好没有让别人去家里取那几个笔记本,这样等自己回去,还可以往里面再添加一点内容。 其实他对汽车生产线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又不是专门做这一行的,哪能了解这么多东西?! 他也只能根据了解的一点碎片信息,以“猜想”的方式提供一些思路。 即便如此,也足够现在的国内汽车单位往前迈一大步。 我国第一条汽车生产线是一汽工厂在56年落成的解放卡车生产线,可第一条“现代化”生产线,却是30多年后,上汽与大众合作的“桑塔纳”汽车生产线。 所以哪怕只有一点点改良,对汽车生产都是难能可贵的进步。 此时贾主任听到陈凡的话,不禁有些惊讶,当即转头看向朱教授。 朱教授点了点头,确认了陈凡的说法,随即笑道,“虽然是陈同志父亲的思路,但是陈同志自身也是汽车专家级的水平,参加我们的商讨,绝对是够格的。” 他看着陈凡,眼里还有些遗憾,“可惜,陈同志是个通才,不仅在医学方面有很深的造诣,还是闻名全国的作家,否则我一定要请你来我们一机部,一起为汽车工业的发展而努力。” 听到这话,贾主任更加惊讶,他不敢置信地指了指陈凡,“闻名全国的作家?你不会就是姜甜甜的文学老师、在《江南文艺》发表过很多文章的卢湾陈凡吧?” 陈凡耸耸肩,正要说话。 旁边杨厂长眉头轻皱,“咦,我没有说过吗?” 贾主任看看杨厂长,再看见专家组的人几乎个个都是面露苦涩,他终于打消了挖人的心思,长叹了一口气,“明白了。” 随即抬起头看着陈凡,正色说道,“陈同志,虽说这次样车评估和生产讨论会是在一汽,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全心全意参与进来,为我国汽车的发展做一份贡献。” 他又看了看杨厂长,“云湖机械厂是这两款车的发起单位和经办单位,按照惯例,一机部肯定会同意你们建立汽车厂的申请,到时候作为一汽,我们也会尽量提供协助,为云湖汽车厂的建设尽一份力。” 这就是利益交换了。 杨厂长当即满面红光,他先看了一眼陈凡,见他微笑着轻轻点头,随即一把抓住贾主任的手,“感谢感谢。” 他千辛万苦从云湖到省城,又从省城到京城,再从京城到春城,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 现在政策上有了一机部的支持,技术上再得到一汽的帮助,云湖汽车厂、稳了啊! …… 接下来几天,陈凡便和专家组的人一起,对两款车进行多重严格检测。 同时他也进入红旗生产车间,对他们的生产状况进行深入了解,随后提出了一大堆意见。 坦白说,问题很多,不仅仅是生产管理方面,就连最基本的零配件质量把控都很难保证。 红旗轿车的生产并不是全部由一汽完成,除了他们,还有很多协作厂在生产零配件,大部分的问题也是出在他们身上。 在了解情况之后,陈凡洋洋洒洒写了几万字的建言书,其中包括三大方面,一个是把云湖机械厂正在试行的“工厂管理的五大基本原则”搬过来,对生产车间进行改造。 其次便是建立起严格的质量管控体系,务必不让不合格零配件流入生产环节。 但是这一点陈凡不敢保证他们能做到。 协作厂也是国企,大家都是兄弟单位,能否处理好这里面的关系,就看一汽领导怎么做了。 建言书的最后,才是贾主任最重视的“生产线改造”。 陈凡根据这几天了解的一汽生产线,结合后世的一些东西,写成与机械厂略有区别的设计思路。 到了这里,他来一汽的任务也基本完成。 会议室里,贾主任带着单位的几位技术骨干、和专家组的几位老教授一起,对陈凡提交的建言书进行了初步评估,一致认为具有极高的实用价值。 得出结果之后,贾主任抬起头来,脸上满是笑容,“陈同志,你真不打算来一汽?” 陈凡赶紧摆手,“多谢好意,只是我志不在此,实在抱歉。” 贾主任满脸惋惜地叹了口气,随即抬起头说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勉强。这样,我安排个向导,陪你在长春玩几天,等我们单位和云湖机械厂的合作细节谈好,就安排送你们回去。” 陈凡笑着点点头,“那就多谢了。” 顿了一下,他略带不好意思地说道,“贾主任,想跟您打听个事。” 贾主任脸色微动,“你尽管说。” 陈凡搓着小手两眼放光,“就是,哪里有老虎啊?” 老虎? 贾主任和几位老教授面面相觑,一起看向他。 这孩子找老虎干嘛? 难道还想当武松啊? 第533章 运气,纯属运气 刚开始贾主任还想着陈凡是不是想看动物园里的老虎,等再问一句,确认是要找野生大老虎,不禁有些无语。 其他人也满脸古怪地看着陈凡,您一个大作家,跑去打老虎,这个跨界是不是有点狠? 这时贾主任仔细想了想,说道,“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问。” 这事对绝大部分人来说肯定是束手无策,甚至会好言相劝,让他不要去找死。 不过对贾主任来说,这个要求还真不难办到。 陈凡的设计和建言书都有极高的价值,现在他没提其他任何条件,就想打只大老虎,贾主任觉得,还是有必要成全一下。 陈凡坐在沙发上很是好奇,他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只是想打听一下哪里有老虎的信息,就自己过去看看。 但是现在看贾主任的样子,好像有戏? 贾主任拿起电话拨出去,不一会儿接通,先是笑着寒暄了几句,随即问道,“老王,你们公司狩猎队近期有什么动向?” 一句话的信息,陈凡便听明白了。 原来是想让他跟着省进出口公司的狩猎队进山呐! 讲了几分钟,贾主任挂断电话,对着陈凡笑道,“正好省进出口公司有支狩猎小分队在长白山猎场,那里常年有老虎出没的痕迹,你可以跟着小分队一起去看看。” 陈凡两眼放光,“如果打了老虎算谁的?” 贾主任哈哈笑道,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们单位王主任说了,凡是你自己打的都算你的,不过,如果有狩猎队的人帮忙,那就算他们的,最多给你分点肉。” 小样儿,还想自己打老虎?你能出得了狩猎队的视线再说! 但是可能吗? 小家伙,就当是一次特色旅游吧! 陈凡可不知道他的算计,只将两手一拍,“妥了!” …… 一天后,陈凡坐在一架马拉的犁耙上,左右和前面有十来只猎狗卖力奔跑,车队在一片大山里穿梭。 他身上裹着厚厚的羊皮袄,双手拢在袖子里,和狩猎队的猎手聊天。 小队长姚山好奇地问道,“陈作家,你咋想的呢?非要跑过来打老虎?” 陈凡很无奈地说道,“我想买点虎骨泡酒,可是买不起,只能自己来打咯。” 姚山咧着嘴哈哈大笑,“伱可真会开玩笑。” 陈凡转过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我可没开玩笑啊,唉,你是不相信我能打老虎,还是不相信我买不起虎骨?” 姚山脸色满是不信,“还说没开玩笑,你可是大作家,动动笔杆子就能赚好多钱,怎么可能买不起几根虎骨呢? 再说了,谁不知道老虎不好打,就算我们这些老猎手,要是落单碰上老虎,也只有逃命的份。 除非有好几個人配合,手里还得有猎枪,才有可能猎虎。真要说有十足的把握,那必须得整支小分队集体配合才行。” 他话音刚落,前面犁耙上便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陈作家,你要真想打老虎,也不是不行。” 陈凡转头望去,只看见一个马屁股,“谢师傅,怎么说?” 前面的谢师傅大声说道,“沈阳、长春、哈市,几个省会附近都有‘狩猎场’,虽说是专供外宾的,不过也不限制老百姓进去。 你可以去狩猎场里面打猎,打一只野兔350、一只狐狸1500,要是运气好,打到一只从野林子窜进来的老虎,5000块拿走!” (70年代香江背包客在哈市狩猎场,打了3只野兔要给1050块) 陈凡听得目瞪口呆,“野兔350?狐狸1500?太黑了吧!” 野兔、狐狸这些东西不说到处都是,也确实算不得稀罕。 去年他在卢家湾打猎,打得最多的就是这两种,那边一只野兔才卖3块钱,这里竟然翻了100多倍? 谁定的价啊? 简直太精准了!能把卢家湾的野兔运过来卖么? 姚山同志立刻纠正他,“这怎么能叫黑呢?这是合理利用资源,我们赚了外汇,他们打猎开心,多好!” 陈凡两眼一翻,“我要能掏出这么多钱,还用得着来这里?直接把同仁堂的虎骨包圆。” 姚山有些惊讶,“前些年看报纸,不是说作家很赚钱吗?” 陈凡笑道,“那都是老黄历咯,原来的稿费标准早就取消了,直到去年才恢复了一点点,一天到晚写几个字,也就够吃饭的,想要和以前一样写书赚大钱,反正现在不可能。” 姚山满脸的好奇,“哟,这样啊,我还以为作家都能赚大钱呢。” 陈凡哈哈一笑,“要说赚钱,好多作家还比不上你们,工资加津贴,一个月一百多块,这才叫厉害。” 姚山打了个哈哈,“钱是没少挣,不过也辛苦,长年累月在老林子里打转,还经常面对野兽,也是拿命换钱。” 陈凡深以为然地点头,“这倒也是,其实每一行工作都不好做,就像搞文学的,写的时候一坐一整天,还憋不出半个屁……” 他看姚山的眼神充满了诡异,不禁笑道,“姚队长,您能在书桌前坐一整天?” 姚山视线上瞟想了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连摇头说道,“受不了受不了,让我坐一会儿都坐不住,别说一整天。” 随即满脸感慨地晃晃脑袋,“还是你说得对,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不容易,工作难做哦。” 聊天的功夫,小分队迅速前进,不知不觉便到了地头。 这里前面已经没有前路,四面都是山,只有来时的一条小路。 陈凡拿起一副滑雪板穿好,在雪地上走了两步,感觉还行。 随即便将从狩猎队借来的猎枪和弓箭背上,除此之外,袖子里的两根钢条,也在一汽车间改造成两支无柄短剑,其他一些零碎也都带上,另外还有一个大背篓。 此时狩猎队的人都已经做好准备,十来只狗子来回乱跑,汪汪叫着显得很兴奋。 趁其他人安顿马、准备营地的时候,姚山撑着雪杖滑到陈凡身边,哈出一口白气,说道,“陈作家,待会儿就要进山了,你可得跟紧点,林子里可不比外面,虽说现在是冬天,没有蛇虫,但觅食的野兽可不少,还是要注意安全。” 陈凡将雪仗插在雪地里,转头看了一圈,回过头来笑道,“姚队长,咱们打个赌如何。” 姚队长眉头轻挑,“怎么赌?” 陈凡指着不远处的大山,“以十分钟为限,就咱们两个,各自找一片林子进去,十分钟之后回来,谁打的猎物多,算谁赢。” 他见姚山满脸古怪,便笑着说道,“按照你们王主任定的规矩,我自己打的猎物可以带走,跟你们在一起打的,就算是你们的。所以我想分开走,现在比一比,也是让您看看我的本事。” 顿了一下,他见姚山依然不说话,不禁眉头轻扬,“你不会是怕输吧?” 听到这话,其他队员都不禁面面相觑,不自觉地围了上来。 想看热闹! 姚山却打了个哈哈,左右看了两眼,对着陈凡摇头笑道,“陈作家,你别激我,我们单位领导说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单独行动,你必须得一直让我看见。 诶,要是你乱跑,让我看不见你,那就赶紧把你找到送回去。反正你不能单独行动,更不能出事。” 见姚山眼神坚定,陈凡只能垮着脸,跟着他们滑雪上山。 滑雪登山是一种极限运动项目,包含了滑雪和雪山攀岩技术,陈凡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滑雪,就上地狱难度版本。 还好狩猎队比较照顾他,将速度放慢,给了他进步的机会。 等狩猎队从山脚滑雪上坡,陈凡感觉自己可以单飞了。 这时走在前面的谢师傅将手指放在嘴里,吹出一声哨响,尖锐刺耳。 其他人则抬头望天, 片刻后,天上传来一声“啾啾”的鸟鸣声。 地上的狗子们也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在陈凡的视线中,一只体型较大的鹰隼从天而降,他不禁两眼发亮,“海东青?!” 姚山哈哈笑道,“不错啊陈作家,还知道海东青。” 他看着在低空盘旋的海东青说道,“这可是老谢的宝贝,咱们敢冬天出来打猎,这只鸟要占一半的功劳,打到猎物之后,也要先喂它。” 陈凡有点心痒痒,想要。 当即问道,“哪里能弄到海东青?” 前面的谢师傅大声笑道,“那就只能自己去抓,还得抓幼鸟,要不然养不熟。” 陈凡咂咂嘴,“羡慕。” 此时海东青已经再次冲天而起,往远处飞去。 姚山见陈凡完全能跟上,便指挥狩猎队立刻加快速度前进。 山林里面,众人在一颗颗大树之间穿过,蜿蜒着一点点攀高。 等到前面林子越来越密,便脱下雪板背着,徒步前进。 姚山回头看了一眼,见陈凡始终轻松自如,不禁对这位年轻作家刮目相看。 刚才陈凡要跟他打赌,他是一点也不信,这时候倒信了三分。 能在冬天积雪的老林子里如此轻松,那打猎的水平应该不会太差。 当然了,赢自己是不可能的…… 他脑子还没转过弯,便看见陈凡抬手一扬,一只飞龙从天而降,掉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陈凡走过去,捡起飞龙晃了晃,哈哈笑道,“开门红。” 再一转头,十来个猎手都看着他发呆。 他提起飞龙晃了晃,“这个不能打吗?” 姚山回过神来,看看飞龙掉下的地方,再看看他,“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么多老猎手,底下还有这么多猎狗,都没发现这只飞龙,竟然让一个书生抢了开门红? 姚山感觉脸有点烫。 而陈凡抬手指着十几米高的树丫,“它就在那里蹲着,然后就被我看见了啊。” 姚山抹了把脸,看看同样红着脸的老兄弟们,他忽然相信陈作家的话了。这个年轻书生是真会打猎啊! 他又有些好奇,“你刚才用的是什么?” 陈凡伸出手掌,掌心躺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鹅卵石,“就是这个。”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没想到还是个会玩飞石的?! 狩猎队继续前进,只是气氛略微显得有些凝重。 直到狩猎队终于有人开了张,陈凡才明显听到他们集体呼出一口长气。 不就是先开张么,至于这么紧张? 长白山资源丰富,即便是冬天,也有许多野兽在活动。 狍子、野兔、狐狸、黄羊、青羊、斑羚、马鹿、梅花鹿、紫貂、野猪……,猛兽也有棕熊、黑熊、金钱豹,当然,少不了最出名的东北虎。 尽管这些年狩猎队经常光顾,可是在老猎手的带领下,并没有竭泽而渔,而是有计划地狩猎。 所以这片山林的动物也不少。 据贾主任所说,这里每年都会发现几只东北虎,有些也成了狩猎队的猎物,为赚取外汇尽一份力。 陈凡从不断收获的猎物中,判断出贾主任并没有忽悠自己。 如此丰富的动物资源,完全有可能支撑起一只甚至多只老虎生存繁衍。 于是他不禁兴奋起来,做好随时与老虎打遭遇战的准备。 可惜,姚山看得太紧,根本不允许他跑远。 没办法,他只能拿出滑雪板,在狩猎队周围打转。 当然收获也不小。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打了不少飞龙、野鸡、野兔,到后来看见这种小东西,他都懒得动手,交给狩猎队的人去解决,自己专找大家伙。 看着陈凡满满当当的大背篓,狩猎队的人也是彻底服气。 姚山还想着挖人,“陈作家,你不是说写书不挣钱吗,干脆来我们狩猎队吧!” 陈凡呵呵干笑,“运气,纯属运气。” 说运气运气到。 他突然眼睛一亮,立刻抽出弓箭,不等姚山他们反应过来,随着一声弓鸣,不远处一只梅花鹿发出一声哀鸣,轰然倒地。 谢师傅正好目睹全程,不禁脱口而出,“好箭!” 陈凡回过头,嗯? 姚山也不迟疑,立刻招呼人,“拖过来。” 随后转身竖起大拇指,对着陈凡说道,“陈作家,厉害!” 陈凡打了个哈哈,“运气,纯属运气。” 谢师傅走过来,等两个队员将梅花鹿拖过来,上前看了看,“一箭穿头,这可不是运气!” 他看向姚山,“老姚,比打猎,恐怕你真比不过他。” 姚山两眼一翻,“说得你打得过似的。” 虽然这只梅花鹿不是狩猎队的猎物,大家却都热心帮忙处理。 随后用带着的木架拼出一副犁耙,用几只猎狗拉着,将所有猎物装车,分出两个人送回营地。 那里有人留守,会将猎物进行初步处理,再等单位派车过来拉走。 狩猎队进山,从来不是一两天就回,短则十天半个月,长的时候甚至连续两三个月泡在山林里面。 陈凡自然等不了这么长时间。 他借着方便的功夫,抓了一只小鸟,经过友好协商,用一点玉米粒与它达成雇佣协议。 鸟儿在林间穿梭,为他带来远方的消息。 三座山之外的山头,就有一只大老虎! 于是陈凡故意跑在前面,带着狩猎队往老虎而去。 两天后。 谢师傅放了一箭,射倒一只黄羊,这时天上突然传来海东青的“啾啾”声。 他抬头望天,看清楚海东青飞行的轨迹,顿时脸色大变,转身喊道,“老姚,有大虫。” 话音未落,几乎所有队员立刻向姚山靠拢。 姚山眉头紧皱,“在哪个方向。” 谢师傅指着前方,“那边,应该不远。” 这时陈凡赶紧跑过来,小声说道,“姚队长,这头老虎可不可以让给我?我用其他猎物跟你换。” 如果是进山前他这么说,姚山理都懒得理他,此时却沉吟两秒,说道,“换就不用了,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打不中,我们就会出手。” 陈凡顿时喜笑颜开,拱手说道,“多谢了。” 随后姚山将手一挥,“老李,前面探路。其他人都跟上,小心戒备。” 又对着谢师傅说道,“让你家宝贝看紧点。” 谢师傅点点头,又撮起手指吹了几声口哨,天上的海东青立刻“啾啾”回应,在天上盘旋。 陈凡加快脚步跑在小分队最前头,只落在李师傅后面。 小半天后,李师傅从一丛杂树里钻出来,小声说道,“就在前头,这可是个大家伙,头体长两米以上,估计有500斤。” 姚山目光微凝,转头看向陈凡,意思不言而喻。 陈凡却耸耸肩,竖起一根手指,“我只射一箭,一箭不中,随你们打。” 姚山沉吟两秒,“但是要拉开距离,安全第一。” 陈凡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听着小鸟传来的消息,回头笑道,“我上树,总可以放心了吧。” 听到这话,姚山长长松了口气,“那就没问题了。” 随即吩咐其他人散开戒备,再看着陈凡往前面跑去。 不一会儿,陈凡便爬上一颗大树,竟然毫不掩饰地站在横长着的树桠上,抽出弓箭凝视前方。 狩猎队的人则各自找地方隐蔽,他们面对的方向各不相同,无论老虎从那个方向出来,都逃不过他们的视线。 就连狗子们也凝神静气,默默趴在他们身边,谨慎地注意周围的动静。 又过了十几分钟,伴着一声低吼,一头斑斓猛虎迈着缓慢的步伐,出现在众人面前。 陈凡不假思索,立刻搭箭拉弓,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只听见一声弓鸣,接着便是猛虎巨吼,那只老虎便已经嘭地一声倒在地上。 姚山愣愣地站在原地,这就解决啦? 李师傅回过神来,追在汪汪叫的狗子们后面,跑到老虎跟前。 陈凡收好弓箭,为了不让他们怀疑人生,只能选择从树上爬下来。 否则十来米的高度,他还真懒得去爬树,直接跳下来多简单。 等狩猎队的人跑过来,看着插在老虎眼睛里的箭枝,一个个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姚山转头看向陈凡,感慨地说道,“我以为你很牛,没想到会这么牛。” 陈凡呵呵干笑,“运气,纯属运气。” 众人集体翻白眼,信你个鬼哦! …… 陈凡是被狩猎队的货车送回来的。 轻卡开进工厂的时候,早已得到消息的贾主任等人已经守在招待所门口。 等车子停下,杨厂长第一个凑过去,当他看见那只大老虎,眼睛都直了,“你还真打了一只老虎啊?还有那么多的肉?!” 车厢里面,所有猎物都被处理过。 禽类拔毛去内脏,一只只光溜溜的堆在箩筐里。 兽类则剥皮取骨,分门别类堆放着。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捆带着虎头的虎皮,尽管只剩一个脑袋,却依然让人望而生畏。 真是虎死威犹在啊! 陈凡拎着个箱子从副驾驶上推门下来,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空隙凑过去,只能走到一旁默默抽烟,心里想着,您在跟谁说话呢? 专家组的朱教授最先反应过来,跑到陈凡跟前小声说道,“老虎这么大,虎皮卖给我吧!” 陈凡干咳一声,“进出口公司的领导说了,这东西我只能自己留着,不能卖,不然要犯错误的。” 朱教授,“那我换,你这张虎皮上交,也只能得到两千块钱,我用一张价值3千块的架子床跟你换,怎么样?!” “我出3500!” 贾主任立刻凑过来,小声说道,“你不是只要虎骨吗,虎皮就留给我们单位,回头我们给你凑3500的物资,怎么样?!” 这可是带完整虎头的虎皮,先不管怎么处理,若是能搞到手,肯定要先搞到手再说! 杨厂长这时也凑了过来,却不敢跟这两位抢,只能在一旁死劲地使眼色。 这种宝贝可不能送出去啊喂,不就是几千块钱的物资吗,机械厂又不是拿不出来! 陈凡哈哈一笑,“贾主任、朱教授,虎皮就算了,我还想自己留着,倒是一整副骨架我也要不完,除了髌骨,其他的可以给你们分一些。” 见陈凡这么说,朱教授和贾主任也只能遗憾放弃。 随即又开心起来,没有虎皮,弄点虎骨也不错。 两人赶紧跑过去,想先挑选几块好骨头。 这时杨厂长注意到他手里的小木箱,不禁眨了眨眼睛,小声问道,“你手里提的是什么东西?” 陈凡看了他一眼,同样小声说道,“杨叔,你可真是眼尖。” 他晃了晃箱子,眼里满是得意,“我打的猎物太多,不好全部拉回来,就只挑了一点好的,其他猎物都请进出口公司帮忙换成野山参。咯,都在这里了。” 第534章 赶紧跑 京城的小院里。 张玄松威风八面地坐在铺着整张虎皮的罗汉床上,从床几上打开的小箱子里拿起几根人参,眼里满是嫌弃,“这就是野山参?太小了吧,是不是还没开长啊?” 陈凡蹲在门口处理药材,听到这话,不禁回过头来,满眼幽怨地说道,“师父,能挖出来的野山参就没有三十年以下的,因为没有三十年都长不成型,这些参全都在八十年以上,我想换一根百年参,人家都不给。” 这年头挖野山参不像后世,为了赚钱,连参苗都能挖出来,炮制过后只重3、5克的都有,看着就小小个,也不知道能有多少药效。 如今还没有长到足够年份的,挖参人都不会去碰,无论新人老手,都守着规矩,不守规矩的人在山里都活不下去。 这些可都是纯正的野山参,不是那种人工栽种、天然生长的林参,更不是药园子里当萝卜种的园参。 园参种下去,最长四五年就可以开挖,林下参种植10年以上也可以收割。 而真正的野山参都是以十年、百年为单位,30年才成型、50年药效才足。生长过程中甚至还有长几年又往回缩的,就是长着长着还变小了,等来年再重新生长,所以野山参都很不容易长大。 你把参苗都挖了,让子孙后代怎么办? 另一个,很多人以为这个年代的人参很便宜,几块钱就能买一根,陈凡表示,那种便宜货不是园参就是林参,绝对不是正宗的野山参。 别的不说,就现在长春国营药店里的野山参,价格就是好几十块钱一两,一支最普通的30年成型人参随随便便也要十几块钱。 而这些还真是算便宜的。 稍微大一点的就更不得了,1977年在香港一支不到1两重的百年野山参售价是每盎司(28.35克)2万3千美元,合4万多美元一两。 对,这就是77年的价格,价格相差这么多,难怪进出口公司不肯给陈凡换,宁肯多给他两根80年的野参。 而1981年吉林抚松县发现一颗九两二钱(老秤)的特大野山参,当时作为“宝中之宝”陈列在大会堂,其价格无法估计。 诶,不管出多少钱都不卖! 所以说,野山参这种东西,无论任何时候,就从来没有便宜过。 若不是陈凡三天下来打了有半车猎物,其中不乏紫貂、梅花鹿之类的珍贵皮货,进出口公司也不会换给他十几根足够年份的野山参。 但八十年的参,个头还是很小。 所以现在被张玄松嫌弃了。 前天陈凡拉着猎物回到一汽工厂之后,正好杨厂长也处理完与一汽的合作事项,当晚大家一起吃了顿他带回来的野味大餐,第二天便带着好几個大箱子坐火车返回。 今天到了京城,杨厂长他们去了一机部办理云湖汽车厂的审批手续,至于陈凡,便再次出现在这里。 本来嘛,他是想用虎骨和人参为主药,给三位师父都各泡一坛酒,却没想到,刚打开箱子,就被他们盯上了那张虎皮。 在确认虎皮的所有权在陈凡手上,又没有别的用途,这张虎皮便被铺到了罗汉床上。 陈凡只能和泪泡药。 不一会儿处理完,他将三坛药酒分别抱到各自的房间,又去厨房忙活午餐。 今天的主菜是“飞龙汤”,正所谓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这个龙肉,说的不是神龙,而是这种名为“飞龙”的花尾榛鸡。 高端的食材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一只飞龙脱毛去内脏,用高汤熬煮,再往里面丢一根便宜的小林参,便是最鲜美的补品。 老虎肉必须来一份,虎肉粗糙,需以钢针刺断纤维,再以酱料腌制入味、去腥去燥,再切小块红烧,最后丢入一根小林参焖煮,香飘十里。 烤黄羊肉、焖狍子腿、焗鹿肉、炸秋沙鸭。 这几个菜差不多够了,都是用砂锅盛装、份量十足,再多容易浪费。 还有一大锅野味焖饭呢。 闻着厨房里的香气,李尚德靠在虎皮上,一只脚踩着虎头,舒服得直哼哼,嘴里倒是说着乖话,“唉,我说、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林远祥背着双手,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不时将一个鹿头调整一下位置,又或者给狼头换个地方。 听到李尚德的话,他头也不回地说道,“哼哼,要不是他把这些东西拿过来炫耀,咱能截胡这些好玩意儿?!” 张玄松躺在床榻上,转头看着李尚德,呵呵笑道,“你没听他说,打了大半车的猎物、连那些人参都是用猎物换回来的,剩下的还装了5个大箱子带回来,可他刚刚带过来箱子的有几个?” 李尚德眼珠一转,便明白他的意思,不禁笑骂道,“臭小子,跟咱们逗闷子呢。” 林远祥将一把野鸡毛拼成的“扇子”调了一下角度,转过身拍拍手,走过来笑道,“可不是吗,要不然正好三张狼皮褥子、三件狐皮大衣?还有那些护膝、鞋子、手套也都正好三套?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哦!” 他说着往两人中间一挤,再将李尚德的脚踢开,“都让让、让让,让我也享受一把座山雕的威风!” 旁边两个齐齐翻了个白眼,都想离他远一点。 可又舍不得屁股下面的虎皮。 张玄松舒服地呼出一口长气,“哎呀,这个徒弟收得好,除了花钱太厉害,哪哪儿都好!” 林远祥靠在床几上,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躺着,闭着眼睛笑道,“得了吧,你以为他真差你那几个钱?(陈凡:真的差!) 以他的本事,要不了一年就能赚回来。能赚能花那叫本事,能赚不能花那叫老抠,能花不能赚,那才叫败家子儿。” 他突然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张玄松,“诶,明儿个咱们再去一趟老帅那儿,带着这张虎皮,另外挑一套皮褥子和护膝给送过去,怎么样?” 张玄松“哼哼”两声,“不怎么样。” 他翻身坐起来,叹着气说道,“老帅什么性格你不知道?你敢把虎皮送过去,他能拿拐杖打死你,再把虎皮上交。你给他送狼皮褥子,他就要给伱付钱,完了他也不用,转手就给其他首长送去,你信不信?” 林远祥哈出一口长气,惆怅地说道,“信,怎么不信呢。” 说着微微一愣,“臭小子只送了3套过来,怕不是猜到老帅不会收?” 旁边李尚德抿抿嘴,轻声说道,“老帅双目失明,身体时好时坏,这些东西他是不会要的。别说这些身外之物,医生给他开的药,他也不肯用好的药材,用的都是便宜货,能怎么办嘛。” 张玄松咂咂嘴,“我手里头祖传的道功倒是能延年益寿,可惜要从年轻时候开始练起、还得心境平和才有效果。” 他抬起头看向厨房里忙碌的陈凡,眼里满是感慨,“要是早20年遇到他,以他的道功修为,倒是能给老帅治一治,不说延年益寿,好歹身体能舒服些。可20年前还没他呢,现在啊,晚咯。” 林远祥和李尚德都不作声。 医术方面不用他们操心,他们也不相信陈凡能超过那些老名医,能使得上力的,也就只有气功。 道功和武术气功,都属于气功的范畴,却又有很大的区别。 武术气功以强健己身、增强拳脚力道为主,是彻彻底底的杀敌术。 而道功却是借假修真、体悟内外天地奥秘,以求延年益寿,甚至是长生不死。长生不死当然不可能,但道功修炼有成,延年益寿却不是问题。 他们就见过6、70的老道士,体魄比2、30的年轻人还好,用气功推拿救人,也很有疗效。但就是不能与人动手,先不说会不会打,主要一旦受伤,调理伤势都要花很久,跟武术气功就不是一个路子。 张玄松能有现在的本事,其实也是改了路数,要不然就算丢了一条腿,也能至少年轻十几岁,不至于看上去跟他们两个一样老。 也就是陈凡开挂,才能将两种相差迥异的气功都练成,否则只能选一样,又或者学道教先贤,躲在深山老林练个几十年也差不多。 陈凡在厨房里一通忙活,终于做好饭。 先搬桌椅,再上菜。 等三位老伯都上桌,他也将最后一大锅焖饭端上来,坐下后说道,“我在橱柜里留了一份,你们有空的时候给刘爷爷送过去,这些都是食物,不比药汤那么刺激,要更温和一些,吃了对身体有好处。”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转手递给林远祥,“这是给刘爷爷写的菜谱,除了猪油都是很常见的蔬菜,按照这个菜谱给他做,十天轮一次,虽然不能治病,却能养身,让他以后发病的几率少一些。” 林远祥赶紧抢过去,跟宝贝似的捧在手里,“真哒?” 陈凡咧嘴呵呵一笑,“反正这方子送过去,保健医生也肯定会检查,让他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问题,然后试吃两个月不就完了。 对了,你们自己也留一份,这个方子很温和,对大部分的人都有效,谁吃了都没坏处,顶多对极少数人没效果而已。” 他从卢四爷那里得来的书中,就包括元代领膳太医忽思慧所著《饮膳正要》、邹铉续增的《寿亲养老新书》、明高濂所撰的养生食疗《遵生八笺》这几本食疗著作。 再加上大半年来对化学、生物,尤其是医学的研究,对食疗很有一番心得。 不过食疗和医术一样,也要因人而异,他也是见了刘帅之后,冥思苦想好些天,才整理出这张食疗方。 包括今天这顿饭,也是他从十几种野味中精心挑选,添加了多种药材制作而成的顶级食疗餐,先用这种大补之物作为“药引”,后续再用温补方子调理,应该能改善他们的体质。 不说延年益寿,好歹能少些病痛,也算是他的一番心意。 看着林远祥跟宝贝似的将方子藏好,张玄松脸上也笑开了花,“好好好,这东西好,待会儿我们就送过去。” 顿了一下,他干咳一声,对着陈凡说道,“这事儿你办得不错,必须要奖励。” 陈凡嘴里咬着狍子腿,没空说话,便用眼睛看他,什么奖励? 张玄松笑道,“你的房子建好了,算不算奖励。” 房子? 陈凡瞪大眼睛,那房子是3月13号开始施工,今天是4月2号,才20天而已,房子就建好啦? 他不禁咔嚓一声,将狍子腿骨咬断,混着肉嚼了几口咽下去,“您开玩笑吧,农村建个两层楼的砖瓦房都最少要半个月,我那设计的是一栋四层综合楼、一栋施工难度更高的小楼房,而且还有一个前花园和两层小楼房,这才过了20天,就全建好啦?” 听到这话,张玄松三人相视一眼,过了两秒,都不禁仰头哈哈大笑。 陈凡环视一圈,什么情况? 笑了一阵子,好不容易停下,张玄松才跟他解释,“是这么回事,刚开始李主任安排的是市建筑公司2队来施工,整个工期预计是两到3个月。 可是他们刚进场,其他几个建筑队就闻风而动,跟着跑了进来,说是要分一杯羹。” 陈凡有点眼晕,“这怎么分?” 他钱都交了,账也是算在建筑2队头上,其他人这时候过来,那不是义务帮忙么?只听说抢功劳的,就没听说抢活儿干的。 林远祥在一旁笑道,“你是不知道,自从纪念堂完工以后,他们建筑公司一直没有接到大工程,全都是给民房、老宅子做修补工作。好不容易来了个大业务,要盖两栋‘大楼’,其他队能不眼红?” 李尚德挑了一块虎肉细嚼慢咽,跟着说道,“我们没事儿就去工地上转悠,也跟他们聊了不少,人家根本就不是为了挣钱,反正都是领工资,谁挣也是给单位做贡献,他们只担心太长时间不做大工程,容易手生。 再加上你给他们的设计图是真不错,尤其是你自己住的那栋两层小楼,……” 听到这话,陈凡赶紧打断,“宿舍,那是职工宿舍!” 张玄松两眼一翻,“你糊弄鬼呢,那能叫宿舍?装修好以后,地主老财的房子都没它气派,你给哪个职工当宿舍?” 林远祥连连点头,“对,说说哪个单位,咱们几个老家伙也过去帮忙,不要工资,住那个宿舍就行。” 陈凡呵呵干笑,“您要住还不简单,今天就搬,我给您扛行李!” “拉倒吧,房子太大住不惯。” 林远祥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反正啊,最后有5个建筑队一起进场,什么挖机、吊机、卡车都进场不说,连水泥搅拌机都搬了过去,这么多人一起施工,还有这么多建筑机器,上一次还是建纪念堂的时候看到过。 有人、有机器,各种物料还保供,你还觉得20天建好很困难吗?” (70年代的固定式混凝土搅拌机) 陈凡听得人都麻了,目光呆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就想低调点,您这给我整成明星工程了啊? 张玄松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笑道,“放心,这口锅你师父我给你背了。还真有不开眼的告到了单位,领导一调查,我拿自己的钱买地建房,经办人还是房管局,一切都合理合法,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不就是房子大了点么,有些不服气的,我让他们去找老政委,结果没一个有种的,只会嘟嘟嚷嚷,连半步都不敢迈。” 他转头看着林远祥,“你说那几个混蛋,当年是怎么敢跟咱们抢仗打的?” “淡定、淡定。” 林远祥学着徒弟的口吻说道,“都是老对头了,他们要是不跳出来才不对劲,换成他买房子也一样,难道你不去闹一闹?” 张玄松一听,不禁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陈凡差点一口肉喷出来,赶紧灌了口酒送下去。 好嘛,原来你们是这样的战友?! 加快速度吃饭,在三位师父的指挥下,陈凡拎着两个食盒先给刘爷爷送过去,随后也不多做逗留,四人一起去看新房子。 什刹海边,不少男女老少在公园里跳着交谊舞、练着太极拳。 (79年在颐和园跳舞的群众) 陈凡目不斜视地扎着脑袋往前走,和练太极拳的老大爷、老奶奶一起对跳舞的表示鄙视,直叹人心不古, 三位老伯虽然残的残、缺的缺,可腿脚并不慢,就连少了一条腿的张玄松也将拐杖舞到飞起,脚尖点地比小伙子走得还快。 没多大功夫,几人便到了新房子前。 张玄松拿出一串钥匙丢给他,“门锁换了,这是钥匙。” 陈凡开了锁,结果又将钥匙还回去,“您收着吧,平时我又不在这儿。” 说着便推开门往里走。 等他们都进去,林远祥反手将门关上,没好气地说道,“你不在这儿买这么大地建房子干嘛?就该好好给你改造一下思想。” 陈凡充耳不闻,直奔小楼。 楼房整体呈青灰色,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造型却又相去甚远。 最底下是地下室,高出地面约有一米,那一楼的门自然也这么高,门口有一个弧形的坡道、怀抱着楼梯。 坡道可以容纳一辆小汽车进出,楼梯外便是城砖铺就、近500平米的场坪。 陈凡顺着坡道推门进去,宽敞的大厅尽现眼前。 整座小楼占地256平,而眼前的大厅就有近150平米,一根根圆形支柱撑着楼板,左边摆着一套沙发桌椅,一看就知道是客厅,右边则是一张大茶台。 绕过一个柱子往南拐,那里还有一张大圆桌和椅子,自然是用餐的地方。 最引人注目的,却是房子正中间从天而降的一道天光,照在深色的柚木地板上,光滑的地板将光线反射出去,整个屋子都亮堂堂的。 原来房子屋顶被陈凡设计分割成了几份,中间部分约16平米的面积,被设计成金字塔状,上面安装的是和船用特种玻璃同等质地的建筑玻璃,能抗暴风骤雨。 这座玻璃金字塔比四周的屋顶稍矮,完全不会被外面的人看到,但是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照射进来,给偌大的房子带来明亮的自然光。 除了透光,屋顶还有四座很不起眼的换风口,冬天的时候可以封闭,天热了就打开,风往屋子里吹,一点也不气闷。 一楼是起居室、茶室、餐厅、厨房,另外还有两间卧室。 顺着内天井北边、被阳光照耀的木质v型楼梯上到二楼,首先是环抱内天井的一圈走廊。 陈凡拍拍走廊光滑的栏杆,额头冒出几根黑线,设计图纸上只标注用木栏杆,结果都给我用上海南黄花梨,虽然这木头只要3毛钱一斤,可是量大啊,也不知道钱够不够? 他现在是真没钱了,稿费还没到账呢,除非动用张师父最后留的那一万! 算了,反正房子已经建好,就算钱不够也先欠着,大不了多写点书还债。 还好木质楼梯和地板用的是普通柚木,要不然他真的要欠好多钱。 围绕走廊的是一间间功能各异的房间,陈凡随手推开一间,里面的黄花梨家具让他眼睛皮有些发跳。 这时林远祥对着他招手,“过来这边,主卧室在这里。” 陈凡立刻快步走过去。 这是靠正南的一个房间,用的还是双门。 自己的设计自己知道,陈凡双手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明亮的窗户,他走到窗户前,外面的景色尽收眼底。 嗯,就是有点糟糕。 不远处的冂字形两层小楼、凉亭、石阶、假山、风雨廊这些都没有问题。 只不过近千平米的园子里,到处都是光秃秃的,花草树木这些东西还没安排上。 倒是池塘里灌满了水,在一座小水车的作用下,水顺着沟渠流动,形成一圈活水。 张玄松走到他身边,笑着说道,“那是从什刹海抽过来的水,还有一根水管埋在地下,也就是说,这里的水跟什刹海相连,什刹海有水,这里就有水,还是活水。” 李尚德也走过来说道,“人家才是设计师,还用你讲。” 张玄松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陈凡呵呵笑了两声,这才转身去打量房间。 这个主卧室被分割成两块,用一整面镂空屏风作为隔断,进门的空间兼有小书房的功能,一套金丝楠木家具靠墙摆放,书架上摆放着的是上次去东北前,在中国书店买回来的书。 那张书桌大得跟书画桌似的,足够他挥毫泼墨。 角落的画缸里,插着几十卷书画,有些是跟启功等书画家换回来的,在荣宝斋买的36幅字画也在里面。 穿过屏风往里便是卧室,一张长宽各两米的金丝楠木床背靠屏风摆在中间,两张床头柜分列左右,靠北墙是一整面墙的大衣柜。 陈凡很怀疑,以后这栋房子里的木头是不是都要比这套房子贵?! 林远祥走过来,叹着气说道,“这些木头太费钱了,你交的那5千块都不够,后来我又给你往里面添了3000多块钱,全都花在这些木头上面,太贵了!” 陈凡眉头轻挑,原来是这样?! 当即握着师父的手,正色说道,“师父,以后我肯定给你养老。” 林远祥两眼一翻,“滚,有国家养着我,还用你来养?说,是不是在算计我的养老金?!” 陈凡讪讪松开手,“那不能,你那养老金才几个钱呢。” 林远祥眼睛一瞪,“嗯?” 陈凡赶紧往前走,“我看看卫生间。” 在东墙靠窗的地方,还有一扇门,推门进去便是一个卫生间。 这时候就能看出城砖的缺点,确实太占地方,算上涂墙的砂浆墙灰,这堵墙就有近一尺厚。 不过倒是隔热防潮,不用担心卫生间的湿气影响到卧室。 陪着陈凡看了主卧室之后,三位老伯便都下去茶台那里坐着,陈凡自己一个人上上下下跑了一圈。 算上楼下的两间房,这栋楼共有8个房间,其中六间设计成卧室,两间作为会客室或休闲房。 从二楼拐角处一个比较隐蔽的楼梯间上去,便是阁楼,这里被布置成书房,而书架的木料终于不再是黄花梨、楠木这样的木料,而是价格便宜许多的柚木。 一排排人高的书架靠墙摆放,中间留出宽敞的空间,几张桌椅放在那里,可以喝茶看书。 只不过此时书架上没有书,还等着他去采购。 陈凡随意转了一圈,又顺着西南角的楼梯爬上屋顶。 站在屋顶上远眺,远处的什刹海、四合院,近处的花园都尽收眼底。 真是一个眺望远景的好地方啊,……就是有点儿冷。 也不知道是不是东北的冷空气吹过来了,这都已经农历2月26,竟然还有种要下雪的感觉。 将衣服裹紧,陈凡转身下楼,直接一路下到地下室,嗯,这里空荡荡啥也没有,没什么好看的,便又出去。 从院子里出来,锁上院门,张玄松看着他问道,“你这房子什么时候用?” 陈凡咂咂嘴,“还没想好。” 张玄松满脸无语,“没想好你建来干嘛?” 林远祥也指了指一墙之隔的四层综合楼,“还有那个呢,你不是说要给机械厂做办事处的吗,正好他们要建汽车厂,以后肯定要经常往一机部跑,正好可以用。” 陈凡抿着嘴点头,“嗯嗯,言之有理。” 心里却想着,回去就怂恿杨厂长以单位的名义在一机部附近买套四合院,以后他还要感谢自己呢。 这里还是给自己留着算了,现在已经是78年,有些胆子大的,已经开始搞挂靠公司,虽然只是小打小闹,但只要没人阻止,很快就会泛滥开来,所以最晚明后年就可以行动。 到时候自己弄个杂志社或出版社,随便找个作协的单位挂靠,自己写书自己赚,不香吗?! 林远祥他们见他从善如流,便也不多说,直接打道回府。 …… 陈凡拎着两个空箱子回到一机部招待所,与杨厂长他们汇合。 杨厂长见到他,第一时间便满脸兴奋地晃了晃手里的文件,“瞧瞧,批文都下来了,咱们今天就回去,马上就可以着手组建汽车厂。” 陈凡瞟了一眼,“不瞧。” 随即伸出双手、往一位50多岁、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走去,“曲先生您好。” 曲波撑着两根拐杖站起来,紧紧握了握手,好奇地问道,“您认识我?” 刚才可没人跟他介绍啊。 陈凡笑道,“曲先生的大名传遍全国,不认识您的可不多。” 他本名曲波,笔名也是曲波,陈老总给他起了个字,“普律”,就是普遍规律的意思,因为他的名字有曲也有波,这是个普遍规律。 50年代写过一本书,《林海雪原》,对,就是座山雕那个。 至于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因为工作原因。 没错,他就是一机部第一设计院副院长,而这个设计院是做机械设计这一块,尤其是车辆设计,正好跟陈凡撞上。 曲波哈哈笑道,“过奖了、过奖了,如今你的名字要超过我咯。” 陈凡赶紧摇头,“差得远、差得远。” 曲波又笑道,“不差不差,我去年发的新书《山呼海啸》都没多少人看,而你的《摆渡人》、《旧事》、《芦苇荡》都是非常优秀的,引起社会热议,这就已经超过咯,何况你还年轻,未来一定有更多更好的作品发表,超过我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且我也听茅盾先生说过,你给作协提了一个设奖的建议,这个非常好,我是全力支持的。”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你看看,我们都是搞写作的、也都搞机械设计,这不是缘分吗,要不你到设计院来,一定会有很好的发展。” 陈凡脸色微僵,怎么还来? 连他的自谦都忘了去回应,《山呼海啸》还是有不少人看的,只不过名气确实远远不如《林海雪原》。 杨厂长三人见曲波又挖人,也在旁边干着急。 不行,必须赶紧跑! 曲波一看,不禁打了个哈哈,“好嘛,看来你还是不乐意,也不勉强,咱们以后多多沟通,好不好。” 陈凡赶紧点头,“一定一定。” 唯恐夜长梦多,杨厂长决定立刻启程。 他们三个人,加陈凡四个,再加上一机部和一汽各两人,买了八张软卧票,上了南下的火车。 陈凡有些失望,他还想坐飞机呢,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 这一路火车转汽车转轮船,2月15号出门,回来这天,已经是4月5日。 日子真好,这天清明。 第535章 我有个朋友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句诗对江南最是应景。 好像江南一带在清明时节就很少有不下雨的。 青山公墓,细雨霏霏。 有雨,却不大,连火盆里的纸钱都淋不湿。 陈凡也没打伞,里面穿着衬衫,外面套了一件涤卡中长款风衣,这还是第一次来地委的时候买的,正好穿着防雨。 他按照老家的习俗,烧纸焚香磕头,一套流程走下来,便算完成了主祭仪式。 这一带和湖北、湖南、江西某些地方一样,有清明“插青”的习俗,也叫“飘坟”、“挂青”,就是用一根竹竿挑着一串纸花插在坟头上,老规矩讲的是“新坟早插、老坟晚插”。 一般去世不超过三年的算新坟,就要在清明之前一周左右开始祭拜插青。 陈凡的父母去世三年多,属于老坟,正好今天可以祭拜。 从黄鹂手里接过准备好的纸花,稳稳地插在坟头上,等下来之后,其他人才分别上前。 他们从京城回来之前,就已经往机械厂和卢家湾拍了电报,所以今天一大早,6队的杨队长便安排黄鹂、杨梅和刘璐三人跟着货船过来,给陈凡把老屋收拾干净。 她们三个的姐姐和姜家姐妹都去上学了,这些事情也只能靠她们,否则陈凡还要自己打扫卫生,真可怜。 杨厂长拿着一把纸钱丢在燃烧的陶盆里,感慨地说道,“老兄弟、弟妹,你们就放心去吧,兄弟,你儿子比你强,老陈家后继有人咯。” 一机部和一汽的两位工程师也奉上祭品,一起洒了一杯酒。 其中一位工程师上前一步,正色说道,“陈工,您的心血不会白费,我们一定利用好你苦心研究的汽车设计思路,为国家汽车工业做出贡献,你们父子的名字,也一定会铭刻在我国汽车工业的史册上。” 陈凡嘴角微抽,不知道说啥。 几分钟后,李副厂长等人也各自祭拜完成,大家便一起下山。 到了山脚,陈凡拉门上车,三个丫头坐在后面,杨厂长没去跟一机部的人一起,也没上自己的专车,而是上了他的车。 坐在副驾驶上,杨厂长左右看了看,“你这车还是朴素了些,要不给你换一辆新车?反正那车是你设计出来的,换一下也没人说什么。” 陈凡发动汽车往前开,毫不犹豫地说道,“算了吧,真要论起来,除了发动机不行,我这辆车可不比那两款新车差。” 这辆车可是他带着十几位高级工一起搓起来的,看上去还是原来的样子,其实里面的结构已经大不一样,各方面效果都能对标后世的越野车,要不然也不敢开着去省城,还敢在泥泞坎坷的国道上狂奔。 就是整体材料和发动机被限制在这个时代,这个谁来也没办法。 材料是工业机械发展的基础,而陈凡对材料学这种需要扎根试验室的基础科学、向来是敬而远之,发展材料科学的伟大重任还是交给别人吧! 他也就只能在显层的机械设计方面敲敲边鼓,改善一点生活。 其实这时候我们的汽车工业也有好车,比如之前提到的红旗ca72轿车,虽说试驾样车的时候出了丑,可是通过改进设计、生产出来之后,第一批10辆就送进了海子里,而第一辆就被林总提走。 那天风大雨急,林总便是开着这辆车以12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在烂路上狂飙,……结果翻车、不是,翻机了,车还没事。 从他能飙出120公里的时速,便能看出来这款车的技术含量并不低,只是生产工艺实在一言难尽,不能保证每辆车都质量达标而已。 听到陈凡的话,杨厂长二话不说便拍板决定,“那就给伱造個新的发动机换上。” 陈凡眨眨眼,有些怦然心动,想着要不要搞个v12发动机出来。 然后果断放弃。 随便弄了个90年代普通发动机都引出来这么多大佬,弄个v12还得了? 嗯,主要他也不懂,那东西结构太复杂,他又不是学这一行的,连流出来的设计图都没看过。 还是就用装在新轿车上的2.0四缸发动机吧,其实也还不错,后来桑塔纳还是1.6和1.8的呢。 他便对着杨厂长笑了笑,“行啊。” 一路聊着,十几分钟后便到了机械厂。 陈凡交出几个笔记本,由机械厂技术部牵头,一机部和一汽的工程师进行抄写和复制。 这项工作估计得两三天才能完成。 陈凡自然不会在这里等着,从车间里挑了一台发动机换上,便要走人。 家里滚滚它们还在等着他呢。 然后被杨厂长一把抓住,拉到小食堂里吃饭,连黄鹂她们也被安排妥当。 除了杨厂长之外,还有李副厂长、工会赵主席和团委张书记。妇女主任到小孩那桌去了。 机械厂领导班子到齐。 陈凡,“杨叔,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后面的事情跟我没关系了吧!” 李副厂长大手一挥,“小南,上菜。” 随即提起酒瓶给他倒酒,“这次云湖汽车厂能这么顺利审批下来,你功劳最大,今天这顿庆功酒,你必须参加。” 陈凡扯扯嘴角,“李叔,咱自己人就不来虚的,庆功宴你们可以去跟领导开,也可以跟全厂的职工开,我就算了。 对了,这次这么大的喜事,应该有奖品吧,是不是在我车上?” 说着提起酒杯,“这样,这杯我干了,咱们回见。” 赵主席咧着嘴哈哈笑个不停,“老李啊,我早就跟你说过,小陈不吃你这套。” 李副厂长斜眼瞄着他,你什么时候说的?喝了酒说的、还是睡着了说的? 赵主席不去看他,将视线转向陈凡,笑道,“也不说什么庆功宴吧,你刚才也说了,咱自己人不来虚的,都是自己人,什么都好说,对吧。” 陈凡赶紧打断,“赵伯,您还是先说什么事儿,咱再看看好不好说。” 团委张书记靠在椅背上呵呵笑个不停,就是不说话。 这时几个人用托盘端着菜上来,四菜一汤没超标,就是盘子有点大。 杨厂长这才说话,“这可是小陈从东北打来的战利品,有虎肉、鹿肉、黄羊肉、秋沙鸭,还有飞龙,也就是天高路远,很多东西带不回来,要不然好东西更多。” 李副厂长几人都提起筷子,各自夹了一口,不禁连连点头,“嗯,好吃、好味道。” 陈凡左右看了看,轻笑着摇摇头,也夹了一块尝了一下,放下筷子说道,“还不错,跟工农饭店的掌厨是一个路数,就是火候稍微差了点。” 张书记竖起大拇指,“一猜就中,南师傅早年就是在望江楼学艺,是望江楼蔡师傅的关门弟子。” 顿了一下,又说道,“哦,现在是工农饭店。” 他话音刚落,李副厂长就拉着椅子往陈凡这边挪了挪,笑道,“听老杨说,你打了一只大老虎?” 陈凡点点头,随即满脸遗憾,“虎皮让我师父拿走了,那玩意儿只经过简单处理,还没有硝制,就让他们自己弄去。虎骨在一汽就被分走大半,我自己也只留了一些,在京城又给师父泡了几坛酒,也不多了。” 李副厂长面不改色,“那虎鞭呢?” 陈凡满眼古怪地看着他,再看看旁边的赵主席、张书记、杨厂长…… 杨厂长正在吃菜,一看他的眼神,赶紧摆手说道,“不用看我,我不要那东西。” 李副厂长干咳一声,义正辞严地说道,“我也不用。” 然后话风一转,“主要是我有个朋友,比较需要这东西。” 赵主席和张书记一起点头指向他,“对对对,是他朋友想要。” 陈凡眨眨眼,看了看三人,颇为遗憾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你们自己要呢,那还能匀点药酒出来,要是朋友那就算了,我还想自己留着呢。” 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过了两秒,杨厂长满脸古怪地问道,“你自己要?” 陈凡理直气壮地点头,“对啊,我有点虚。” 四人面面相觑,无了个大语。 杨厂长干咳一声,放下筷子,看着陈凡正色说道,“不开玩笑了啊,今天把你留下来,主要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汽车厂马上就要开业投产了,按照地委工业处、省工业厅和一机部的意思,由一汽、二汽,以及本省的江南汽车厂援助我们一部分生产设备。 而我们要把汽车设计图上交,分享给全国的汽车厂进行生产,这个你已经知道了。除了设备援助之外,一机部会给我们厂下达一定的生产任务,初期不会太多,大概也就一百辆吧,如果后期我们表现出色,还可以加大任务量。” 陈凡听着眉头微皱。 设计图上交,再给一点半新不旧的二手设备,以及一点起始任务订单,后续如何,上级就不会再管,以后云湖汽车厂是死是活,就看杨厂长他们做得怎么样? 怎么说呢,这个待遇确实不怎么样。 就以二汽和江南汽车厂为例,二汽属于亲儿子序列,所有的生产设备和车型都是一汽援建,一汽承担了二汽11个专业厂和热处理、电镀两个系统的包建任务。共支援二汽技术业务骨干1539人,之后又抽调大批技术工人,总共支援了4200人。 就连二汽的工厂,一开始也是一汽的工厂设计处设计的。 再看江南汽车厂,别说亲儿子,连义子都算不上,顶多是个徒弟。 一机部只给政策和设备批文,其他东西都要由江南省工业厅去东拼西凑,当年就连云湖机械厂也被抽过血。 纯纯的三等待遇。 如果不是这时候的汽车设计图纸可以找一机部申请,恐怕这个一年只产一两百辆卡车的汽车厂,会直接转型去生产拖拉机。 而云湖汽车厂就处于两者之间。 可是这份待遇,是用陈凡的两套图纸换回来的。 若是杨厂长他们争气还好,否则的话,弄不好最后给几个汽车巨头做了嫁衣裳,自己沦落到江南汽车厂之流,只能在本地嚎两嗓子,等到破产潮一到,直接解散完球。 可要说一机部和省厅干的不对,那也不合适。 人家毕竟还是给了资源,怎么说都不算白嫖。 杨厂长看着陈凡脸上变了颜色,便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禁苦笑道,“虽然我们拿到了援建资源,可等工厂建成投产,最快也要半年以后,而这段时间我们也只能小打小闹,就跟红旗汽车生产车间一样,靠人工去拼凑。 而一汽、二汽、北汽这样的大厂,他们有完整的零配件供应单位,拿到图纸就可以准备生产新车,肯定要远远领先于我们。 这样一来,我们先天就落了下风。 所以我留你下来,主要就是两个问题,第一个,面对这种局面,你有没有好的建议,第二个,你在一汽也是提了建议的,现在回来我们自己单位,还有没有合适我们的东西?” 他掏出烟自己抽出一支,随后将整包烟丢给陈凡,“别的福利我争取不了,回头等云湖汽车厂成立,我再给你挂个技术顾问的头衔,和机械厂一样,一个月100块的津贴,就是个意思。” 陈凡拿起烟看了看,嗯,过滤嘴中华,便抽出一支叼在嘴里,顺手将烟揣进口袋,再掏出打火机点燃。 旁边李副厂长眼角直抽抽,只能掏出自己的过滤嘴永光,给赵主席和张书记散了一支。 陈凡抽了口烟,轻轻摇头说道,“津贴就算了,虽然没有明确的规定,但这东西还是不要搞太多,我在省卫生厅挂的顾问也没领津贴,还有机械厂和棉纺厂的,以后我也不拿了。” 李副厂长闻言一愣,皱着眉头说道,“这怎么行呢?你做了厂里的顾问,还切切实实办了事,哪能什么东西都不要?况且顾问津贴本来就合情合理,一些老领导不也拿了上级发的津贴,你拿又有什么关系。” 陈凡却坚定地摆摆手,“您要给我发奖品,我都收着,津贴就算了,以后都不要,没领的也不要了。” 津贴这东西,其实有点类似于万金油,只要能想个合适的理由,又有这个条件,就可以发放,算是工资的一个补充。 其实在55年工资改革之前,革命工作者基本上都没有工资,而是以“供给”的形式领取收入,当时有伙食、服装、津贴(零用钱)以及随军子女供给(保育费、保姆费)等等。 后来全面改成工资制之后,这些各种各样的“供给”都被折算到工资里面,成为工资的一部分。(有一本书叫《健民的账本》,记录了52年到93年的家庭收入与支出,几乎涵盖我国从头到尾的工资改革,很有意思)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全国所有职工干部都只领工资,包括工龄、加班、高温、险恶等等特殊津贴也都被折算到了工资里,除了工资,再没有其他任何形式的收入。 自然也没有津贴。 但是嘛,事在人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工资之外,又有了“津贴”。 比如从甲单位借调高级技术人员到乙单位,乙单位为了让人家多卖力干活儿、解决问题,就会暗戳戳地给一些餐食津贴、住宿津贴、夜班津贴之类的福利。 有的是实物,有的直接给钱、给票。 当然,必须是有本事的专家才有,普通的技术工可没这么大的福气。 后来好像也没人管,渐渐的这种津贴就堂而皇之地出现了,甚至还得到部分地方政府的承认,所以才会有一个人在几个单位领钱这种事发生。 只不过人数相对较少,那时候又没有微博宣传,所以知道的人也不多。 就比如陈凡之前同时拿着几份津贴,机械厂和棉纺厂的普通职工却都不知道,以为他只领一点福利品而已。 也差不多算是“圈内人尽皆知、圈外无人知晓”,要不然早就被人写举报信。 虽说不是什么大错,却也难免脸上不好看。 而现在恢复稿费,仅靠写作收入一个月就有两千多,另外还有一份卢家湾的工分,实在没必要为了这点钱冒风险,便直接拒绝,以后都不再领取。 杨厂长和李副厂长相视一眼,见他如此坚定,便只能点头同意。 李副厂长想了想,对着他说道,“毕竟你还是厂里的顾问,不能什么福利都没有,配车和相关用油、维修这个继续留着,另外厂里会给你一部分实物补贴,不涉及金钱,你就不要推辞了。” 这个陈凡倒是没有拒绝,反而笑道,“可别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丢给我啊,不好我可不要。” 李副厂长立刻仰头大笑,“放心,你李叔可不会拿普通货色搪塞你。” 陈凡笑了笑,转头看向杨厂长,正色说道,“杨叔,您去了一汽,也看了我写给他们的建言书,您觉得他们生产方面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杨厂长沉吟两秒,抬起头说道,“质量!” 陈凡轻轻点头,“其实严格说来,红旗轿车也好、解放卡车也好,他们的设计并没有太致命的缺陷,只能说对比进口车缺少竞争力。他们最根本的问题,是在生产过程中对质量把控不足,容易出现缺陷品。 而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主要有两个,第一个是管理制度缺失、对进厂材料和零配件监管不严,放任缺陷材料流入生产线,如果说这个还可以通过严格的管理去改变,那第二个才是真正要命的事情。” 杨厂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是什么?” 陈凡忽然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看李副厂长、赵主席和张书记,再回过头来,正色说道,“其实这个问题在咱们机械厂也存在,那就是‘节俭’。” “节俭?” 杨厂长顿时傻眼,看了看旁边三人,也是满脸茫然。 李副厂长皱着眉头问道,“节俭怎么会是问题呢?” 陈凡看着他,轻声说道,“那我提个问题,现在要生产面包车,车子装配好之后,却发现车门有点问题,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拉上不说,门缝还比较大,但不影响使用,那么这扇门,您用、还是不用?” 李副厂长哈哈一笑,说道,“这有什么不能用的……” 话还没说话,他突然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看着陈凡,“你的意思,是这扇门不能用?” 陈凡笑了笑,转头看向杨厂长,“杨叔,您还记得在一汽工厂看到的那辆新车吗,他们的问题产品,就是这么出来的!” 杨厂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愣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两手做着手势,“可是如果不用的话,那这扇门不就浪费了吗?” 陈凡耸耸肩,正要说话,旁边李副厂长就叹着气说道,“所以他才说,‘节俭’是个大问题。” 杨厂长舔舔嘴唇,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赵主席和张书记也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在今天之前,谁要跟他们说一扇门合不紧就要换掉,他们指定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 又不是不能用,凭什么不用?! 陈凡靠在椅背上,抽了口烟,笑着说道,“用,这辆车就是有问题的缺陷车,不用,虽然浪费了一扇门,却可以得到一辆不漏风、推拉轻松的合格新车。用一扇门换一辆车,这个选择很难吗?” 杨厂长终于回过神来,满脸怅然地叹了口气,“不难,可是却没人想这么选。” 张书记突然说道,“其实,这种现象也不能怪某一个人,无故浪费一扇门,会有工人看不过眼,往上级打报告的。” 陈凡毫不隐晦地说道,“那就告诉所有工人,放任缺陷品进入生产环节,是对产品的不负责,他们挽救了一扇门,可是却毁了一辆好车!” 他转头看着杨厂长,“只要你狠抓质量,保证从汽车厂开出去的每一辆车都符合设计标准,那么不管是一汽二汽,还是北汽上汽,都不可能把‘云汽’的发展之路堵死。” 杨厂长沉吟两秒,不再说这个话题,而是问道,“那成本呢?红旗车最低8万的成本,却只卖4万的价格,我们怎么能把成本控制下来?” 陈凡两手一摊,“还是那句话,提升效率、降低残次品,才能降本增效。 而且红旗的定价是上级定的,他们有政策补贴,产品也是指定销售给相关单位,所以不怕赔钱。换到云湖汽车厂身上,你们有政策补贴吗?” 杨厂长摇头,“还没谈。” 陈凡笑了笑,“那就去谈,要么给补贴,要么提高价格,现在好多单位都买不到车,我想只要有指标,哪怕多花几万块,乐意花这个钱的单位应该也不少吧。” 第536章 又回来了 聊了一阵,已经是下午两点,陈凡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说道,“就这样吧,先把架子搭起来,同时也不忘手工打造新车。 至于说云湖没有合适的零配件供应单位,我倒是觉得这也是机械厂的另一个机遇。” 迎着杨厂长四人探询的目光,陈凡笑道,“我记得之前机械厂还造过车桥,做过万向节,既然有基础,不妨把一部分车间和工人拆分出来,建设成不同的汽配分厂,如此一来,更方便对零配件进行质量管控。” 他举起手打着手势说道,“这两款车既然被部委公开了,那肯定会被全国各地的汽车厂拿去生产,如此一来,对这两种车型的专属零配件的需求量一定会很大。 我们一方面抓好汽车的生产工作,另一方面也不放过零配件的利润,只要产品好,把云湖机械厂逐步转变成为一家专业的汽车产业配套公司,是很有可能的。” 杨厂长听得两眼放光,“之前我们就是没有思路,现在听你这么一说,等于是拨开云雾见月明啊。” 说着两手一拍,“行,这事我知道怎么做了,放心,短时间内,一定不会再打扰你。” 陈凡垮着脸,所以长时间就会咯? 从食堂出来,黄鹂三人早已等在车旁,钱主任还拉着她们聊天,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 陈凡看了一眼,转过身对着杨厂长和李副厂长说道,“马上要成立汽车厂,以后要在京城设立办事处的吧?” 李副厂长连连点头,“这个肯定很有必要,不管是要任务还是要技术支持,都得多跟部委联系。连首任驻京办主任、我们都已经开会讨论好了。过几天我就会亲自带他去一趟京城,把办事处建好再回来。” 说完这话,他心里忽然一动,对着陈凡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陈凡摇摇头,“算不上什么好主意,不过是一点现实问题。” 他转头对着杨厂长说道,“我在京城待的时间稍微长一点,还去作协开过会,您知道作协现在的机关办公室是什么样子吗?” 杨厂长回想一下去见陈凡时的场景,眼里闪过一丝异色,“该不会就是那排木板屋吧?” 陈凡正色点头,“对,就是那几间冬天没暖气、夏天热死人的木板屋。” 杨厂长顿时哑然,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他之前一直处于马上就有汽车厂的亢奋状态,哪有时间去想那几排木屋是什么,当时还只以为他们临时在那里开会,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作协机关。 好歹也是全国作协,条件就这么艰苦么? 这时李副厂长也听出来了,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的意思是,京城的单位用房很紧张?以至于连作协都没有一个稳定的办公场所?” 陈凡自然不会跟他们说自己和何青生的猜想,毅然点头说道,“不仅仅是单位用房,包括居民用房也非常紧张,目前知青回城已经开始形成浪潮,今年和明年两年,很可能绝大部分的知青都会回城,所以城市用房紧张是必然的趋势。 尤其是像京城、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一家人挤在一间十几平米的屋子里生活,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闻,据说这时候上海的人均居住面积只有不到4平米,京城稍微好一点,可也只有4.5平米。” 说到这里,陈凡想到自己的番禺路小洋楼和京城的海景小别墅,默默地忏悔了三秒。 然后立志,以后有钱了一定要多造房子,让大家都有好房子住! 陈凡这一番话,李副厂长别的没听太明白,就听懂了一件事,机械厂的办事处,首先要解决的不是与一机部的沟通联络问题,而是怎么才能搞到一座堪堪够用的房子! 当即问道,“那有什么办法能找到房子?” 陈凡笑了笑,“其实要找房子也挺简单,只要不等不靠,房子多得是。” 李副厂长目不转睛盯着他,“怎么说?” 陈凡,“您要是想着找一机部帮忙,他们肯定没有,可要是去找街道办,就很容易解决。” 李副厂长先是愣了愣,随即眼珠微转,恍然笑道,“明白了,也就是说,这个事部委还帮不上忙,要咱们自己去买房子。” 陈凡点点头,“现在京城还有不少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尤其是前年那场地震,有些房屋毁坏后还来不及修理,也被腾退出来当做危房等到维修。 你们可以去买这种房子、自己去修缮改造,或者干脆在三里河附近买個空院子自己造,什么宿舍、办公室、食堂、接待厅,想怎么规划就怎么规划,办什么事都方便。 说不定以后部委有些时候还要找你们借房办事,那还不是什么事情都好说?!” 李副厂长和杨厂长相视一眼,脸上齐齐露出笑容。 随后杨厂长拍拍陈凡胳膊,“明白了。” 他又对着车子打了个手势,“行了,你回吧,路上小心点。” 陈凡对着众人挥挥手,转身对着黄鹂三人将手一招,便拉门上车离开。 先回老屋。 汽车后备箱里面,不出意料地多了一堆东西。 什么电饭煲、电暖器、果汁机、豆浆机、电烤箱……,都是过年前陈凡给杨厂长他们建议机械厂开发的小家电产品,便宜实惠,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在商店里看到。 将这些东西都卸下来,再把自己带回来的几个大箱子装车,又给两只没人管的狸猫丢了一块肉,叮嘱它们好好看家,陈凡便带着黄鹂三人返回卢家湾。 在路上,黄鹂扒着前排座椅,对着陈凡说道,“陈老师,上个月教育处的左主任放了一封信在码头熟食店,是给你的,运输队的给伱带回去了,我放在你书房的桌子上。” 陈凡“哦”了一声,想了想问道,“左主任说什么了吗?” “说了。” 杨梅赶紧说道,“她说是江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刘璐好奇地问道,“陈老师,是你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吗?” 陈凡哈哈笑了笑,“应该是。” 杨梅眼里满是好奇,“陈老师,你不是没有去参加考试吗,也能拿到录取通知书?” 陈凡笑道,“虽然没有考试,但是按照规定,对于特别优异的考生,学校可以免试录取,只是比例非常低,我就属于是免试录取。” 只不过导师是谁,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个何主席嘴还真够严的。 对了,4月16号要去学校报到,这件事可不能忘了。 “免试录取?!” 三个小女生面面相觑、不明觉厉。 陈凡看了一眼后视镜,“你们学习进度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三人都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这个与成绩好坏无关,纯属天然压制。 杨梅最先鼓起勇气,“现在我酿的米酒,大家都说好喝,我还试着酿了两缸白酒和两缸黄酒,就是时间还不够,没有开盖,不知道酿成什么样子。” 陈凡轻轻点头,“不错,能把米酒酿好也挺好。刚学酿酒的时候,就不要太过纠结酒的好坏,重点是要反省自己在酿造的过程中有没有犯错,下一次能不能做得更好。这样才能有进步。” 杨梅赶紧点头,“嗯嗯,明白了。” 随后将目光投向黄鹂。 黄鹂咽了咽口水,忐忑地说道,“我每天都在切土豆、切红薯、切胡萝卜……” 陈凡忍不住转头看了后视镜一眼。 镜子里的小丫头吓得脖子一缩,更紧张了几分,“还、还有,我家里的菜都是我切的,饭也是我做的,他们都说好吃,刘掬匠也说好吃。” 陈凡摇头失笑,说道,“你不要紧张,你们三个人里面,最不能紧张的就是你,你想想啊,手里不是拿着菜刀,就是拿着大勺,你要是一紧张,要么切手指,要么砸破锅,都不合适。” 这话一说,三个女生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黄鹂红着脸说道,“没有啦,我会小心的。” 陈凡,“胆大心细,这四个字用在百行千业上都能套的上,再说了,我一不骂你二不打你,紧张什么呢? 再一个,你不要跟杨梅和刘璐比进度,行业都不一样,怎么比?学做厨师,刀工是基础,短则半年长则两三年,刀工合格才能学上灶。 我啊,是给你混着教,刀工、打荷、上灶都一起教了,其实影响不大,但是对你的心性要求会更高,你一定要能沉得下心,才能练出一身好厨艺。” 他看着后视镜里、正听得认真的三个女生,笑着说道,“红案白案、八大菜系、南北小吃、东西风味,灶台前的名堂多得很,你要是着急,那可学不成。” 黄鹂认真地点头,“明白了陈老师,我会努力的。” 其他两个人也一起点头,“我也会努力的。” 随后刘璐咧嘴笑道,“陈老师,我会缝单衣了,缝的单衣比我妈做的还好看、结实。” 陈凡哈哈笑着点头,“好,这就是有进步,但不要自满,我希望在年底的时候,你能用队里的鸭绒、鹅绒,给我们一人做一件羽绒服。” 卢家湾搞家禽养殖,有这么好的条件,陈凡自然不会浪费那些鸡毛、鸭绒和鹅绒,经过处理后的鸡鸭鹅毛,价格可不便宜,尽管比起熟食店的收入不值一提,却也是一项不错的副业。 他都想着等养殖业做大之后,再成立一家专业的羽绒厂,联合棉纺厂搞一家羽绒服装厂出来。 几人一边闲聊一边赶路,先到工业码头下车换船,随后陈凡开着久违的小游艇,在水面上一跳一跳地赶回卢家湾。 在一阵轰鸣声中,小游艇靠岸,陈凡跳下船,将缆绳套在缆柱上,张开双臂仰天长啸,“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天上,燕隼迅速飞过来,欢快地“啾啾”叫个不停。 八哥紧跟在后面,张着嘴大喊,“小陈回来啦、小陈又回来啦。” 等燕隼落在陈凡肩头,八哥竟然盘旋一圈,又往村里飞去,“小陈回来啦,小陈又回来啦。” 陈凡额头冒出三根黑线,强忍着掏石子的冲动,将燕隼抓在手里,咧嘴笑道,“我跟你说哦,东北那边有你家亲戚,名字叫海东青,长得比你俊多了。可惜我去的地方没有海东青幼鸟,回头等秋天我再去一趟,弄只海东青回来陪你玩。” 燕隼被抓着躺在手心,茫然地眨眨眼,海东青是个什么东西? 这时大堤上冒出两条狗子,摇头摆尾俯冲下来,“汪汪汪。” 陈凡将燕隼往天上一丢,弯腰便把两条狗子抱住,“哈哈哈,多多球球,你们谈恋爱没有?我谈了呢。” 多多和球球被他搂着连连眨眼,谈恋爱是个什么东西? 还没等它们汪汪汪,两匹马便出现在大堤上,唏律律地叫个不停。 陈凡脸上顿时变了颜色,赶紧将两条狗子一扔,双掌前推打出排山倒海,“你们不要过来啊!” 小母马和小马一听赶紧刹住脚步,在大堤上滑了一截,差点栽倒,等站稳后不解地看着陈凡。 啥意思? 陈凡撒腿跑过去,搂着两个马头哈哈笑道,“你们这么重,不得把我冲到河里去啊。” 两匹马顿时了然,继续往他怀里钻,只是没有用力。 黄鹂、杨梅和刘璐卖力地将陈凡带回来的箱子抬下船,一个个喘着粗气,看着陈老师的眼里满脸无语。 这是养牲口还是养儿子啊? 说来也怪,这些牲口怎么就那么喜欢陈老师呢? 陈凡刚把两匹马松开,大堤上又出现一群人。 杨队长、刘会计和黄保管员打头,后面跟着十几个壮汉。 中间还混着两只刚刚进入成熟期的绵羊,“咩咩咩”地叫个不停。 不算冷酷无情的鸡鸭鹅和大花猪,家里的动物们除了滚滚一家,基本上都到齐了。 等走近一些,杨队长哈哈笑道,“刚才好像有人喊胡汉三回来了,是你在喊吧。” 陈凡义正言辞地否认,“不是,我是喊打倒胡汉三。” 杨队长都懒得去戳穿他,只将手一挥,“都去抬箱子。” 一群壮丁呼啦啦跑过去,刚开始还有人想自己扛一个,结果试了试,果断选择与人合作,两人抬一个箱子往上走。 刘会计好奇地看了看,“这么重,都是些什么东西?” 陈凡哈哈一笑,“好东西。” 随即搓搓双手,左边是杨队长他们,右边是黄鹂三人陪着动物,头顶上还有两只鸟在飞,一起往大堤上走去,同时说道,“待会儿都别走,就在我家吃饭,正好尝尝黄鹂的手艺。” 黄鹂茫然抬起头,为什么是我? 我还没出师啊! 第537章 大变样 离开50天,再回来家里,还和当初一样整洁干净。 看来三个小丫头都没有偷懒。 都是老熟人,陈凡也就没客气,让杨队长他们在一楼客厅喝茶,自己先上楼进书房,桌面上果然放着一个普普通通的信封。 若说这个信封有什么不普通的地方,那就是右下角印着“江南大学”的字样。 拿起信封看了看,封口完好无损。 他从桌角的竹筒里拿出一把裁纸刀,切开封口,从里面倒出两张纸,打开一看,正是江南大学研究生录取通知书,上面还写着“文学专业”、“中国现代文学”研究方向。 (78年研究生考试准考证) 轻飘飘的两张纸,和本科录取通知书一样那么朴实无华。 同77级高考一样,今年全国各地的研究生考试也是各顾各的,不仅时间上有先有后,有的甚至直接放弃77级,只准备了78级的招生工作。 一般来说,78级研究生招生工作的报名时间是在3月份,然后考生在4月或5月进行初试、6月份学校发复试通知、7月份到校复试,最后8月份出结果、发录取通知书,9月初入学。 整个招生工作时间持续近半年。 (78年复试通知书,6月15号发通知,7月13日在北大复试) 不过这只是78级研究生的报考流程,77级的就不一样了。 比如中科院物理所招收的研究生,就“抢了一届”,是78年3月份考试、4月份复试、5月份入学,时间特别赶。 还有其他一些学校也是,在77级的高考工作完成之后,就立刻开始进行77级研究生招生工作,紧赶慢赶就是为了将入学时间提前,基本上都在4月份到5月份完成新生入学工作,这样可以多“抢”一届学生。 这一批自然也和77级的本科生一样,尽管在78级入学,却算作77级,只不过由于考试、入学都在78年,实际上都按78级算。 陈凡现在手里拿着的就是这样一份研究生录取通知书。 所以说,他还没去学校报到,就已经是個“老生”。 “岁月催人老呀。” 陈凡又扫了一眼入学注意事项,和本科生的差不多,便将两张纸塞回去,放到抽屉里。 然后下楼,一溜烟跑到熊猫园。 园子里,滚滚正趴在粗大的木杠上生闷气,刚才主人回来,自己嗷嗷的叫他,他竟然都不过来,哼,不想理他! 然后就看见主人从房子里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有好多好吃的东西,闻着就很香。 但是滚滚坚决不动,反而脑袋往外一偏,哼,生气了,不吃。 陈凡提着篮子走到院子里,看见滚滚的样子,忍不住咧嘴直笑,“呵,还生气了?那这些东西我就给长长和水水啦。” 两个小家伙只差两个月就要满周岁,每天都好吃好喝地养着,体型已经有了几分母亲的样子,长得圆滚滚的,一看就很滋润,只是个头要小不少。 母亲生气,它们可没生气,一看到主人过来,立刻就往上扑,更别说篮子里还有好吃的。 陈凡将篮子放下,坐到石头上哈哈笑着将两只熊猫搂住,“哎呀,好重,快要抱不动咯。” 不过还好,现在还能抱着玩。 却没想到,他刚把两只熊猫抱到腿上,滚滚便迫不及待地跑过来,“嗷呜。” 陈凡顿时哈哈大笑,下一秒就被恼羞成怒的滚滚扑倒,吓得他赶紧求饶,“好好,不笑你了,吃东西吃东西。” 打闹了一阵子,陈凡重新坐好,滚滚背靠在他身上,抱着一根竹笋啃得香甜,长长和水水也坐在陈凡腿上,各自抱着竹笋啃,只是偶尔会回头看一眼,确认主人还在。 等一篮子的竹笋吃完,陈凡拍拍三只熊猫的脑袋,跟它们玩了一会儿,才起身走出去。 笋也吃了,玩也玩了,滚滚心满意足,带着两个小宝贝继续在园子里玩游戏。 玩的是“滚滚卖艺”,一会儿翻跟头、一会儿倒立,以前那个驯兽师教的本领它还记得呢,而且打算传给两个孩子。 陈凡从熊猫房出来,黄鹂立刻走过来说道,“陈老师,热水烧好了,可以洗澡了。” 顿了一下,又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你带回来的东西,我没弄过,不知道怎么做。” 她说的是刚才陈凡交给她的一箱子野味,让她挑一部分出来,现在做了招待杨队长他们,可是她不会啊。 陈凡笑了笑,“没事,你就按照野猪肉的做法去弄,家里不是有抓青蛙的钢针刷吗,把钢针洗干净、用开水烫一下消毒,再用钢针刷把最大的那块虎肉扎一遍,这样更松软一点。” 他说着想了想,“这样,你先做你能做的,待会儿我洗完澡,再教你怎么做。” 黄鹂这才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嗯嗯,好嘞。” 刚才杨队长就从屋子里出来,站在熊猫园外面看陈凡逗三只熊玩,此时看见陈凡教徒弟的样子,不禁走过来笑道,“也就你教徒弟这么有耐心,早年村里老师傅教徒弟,哪个不是连打带骂。” 陈凡拍拍身上的尘土,看了一眼帮他拿换洗衣服送进浴室的杨梅,笑着说道,“我肯定不一样,我是文化人嘛。” 刘会计也抽着烟走过来,笑道,“那倒是,要不怎么说都想拜你为师呢。” 他转头看了看园子里的熊猫,说道,“还有个事啊,不是大事,就跟伱说一声。” 陈凡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再回过头来,“竹子不够吃啦?” 刘会计竖起大拇指,“你真是长了个七巧玲珑心,我话还没说,就能猜出来。” 他指着熊猫说道,“以前养一大两小,咱们自己队里的竹子还够用,现在两只小的也长大了,它们又只吃箭竹、不吃毛竹,有段时间伙食差点没供应上,还是拿蔬菜补的。 不过后来其他几个大队知道了这个事,他们每次来送货的时候,就会顺便送点竹子过来,这才能供应上。 那点竹子也不值钱,他们没提要求,我们给他们结账的时候,就稍微填补几块凑个整,反正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这事不大,就跟你提一下,好歹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明白了,这个人情我记住了。” 虽说之前他用柴油机忽悠杨书记他们,免费为滚滚提供竹子,不过这事说到底还是他占了便宜,得了人家的人情就得认。 他透过栅栏,看着园子里玩得开心的三只熊猫,心里默默盘算,就算这伙食问题能够解决,等过几年野生动物保护法生效,没有合法的手续,三只熊也要被动物园拉走。 嗯,看来得找个时间去见一见老郭。 主业是云湖动物园副园长的老郭,同时又身为作家协会云湖地区分会主席,顺手帮个小忙应该不成问题的吧?! …… 洗澡换衣服,然后教黄鹂怎么做野味。 等所有饭菜做好,时间已经到了5点多钟。 期间张文良也骑着自行车赶了过来,不用怀疑,他是被八哥叫来的。 现在的天气不冷不热,来的人有点多,便在院子里摆了两桌。 陈凡和杨队长、刘会计、黄保管员、张文良几人一桌,其他人宁肯挤着坐,也不愿意往他们桌子上凑,还好圆桌比较大,十三个人挤也能挤得下。 三个女生自然端着饭碗去屋里吃,不跟他们这些男人凑热闹。 陈凡站起来先提了一杯酒,“首先要感谢各位领导,在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里,……” 然后就被张文良一把拉住坐下,“拉倒吧你,你现在是副处,跟县老爷一个级别,搁一百年前我们见了你要磕头的那种。还领导,领带还差不多。” 陈凡惊讶地看着他,“哟,去过大码头的就是不一样啊,连领带都知道了,有没有买两条藏家里?” 张文良两眼一翻,正要说话。 陈凡却又将脸色一变,苦口婆心地说道,“磕头那种话就不要再提,不利于团结,现在是新社会新时代,大家都是一样的嘛。” 杨队长三人咧着嘴哈哈大笑,看着他们打趣逗乐。 什么感谢的话自然也就没说出口。 直接所有人提起杯子,热热闹闹地碰了一个。 放下酒杯,张文良正色说道,“从上海带回来的东西,都已经安排好了,按照你的意见,白兔没有和野兔一起养,而是单独弄了个兔舍,避免病菌感染,肉鸡、蛋鸡和三对湖羊也是同样的处理方式,单独养殖,不与其他禽畜混养。 15种果树苗呢,大队部那边找了个小山头在种,……” 陈凡立刻瞪大眼睛,“种子和果树苗都是我的!” 张文良挑了一块肉放到嘴里,刚准备说话,突然眼睛发亮,“这是什么肉?味道很特别啊。” 陈凡,“老虎肉。不是,你别打岔……” “老虎肉?” 张文良顿时两眼放光,哪还有心思跟他扯别的,当即端着盘子就往自己碗里扒。 杨队长三人一看,赶紧上前抢夺,好不容易将盘子夺过来,里面只剩一半。 陈凡看看他们四个,连酒都不喝了,扎着脑袋干饭,有点不忍直视。 不就是老虎肉么,至于这么不讲究? 然后他就知道,何止是不讲究,简直就是不吱声啊! 好嘛,陈凡也不吭声了,端起碗吃饭。 如果不喝酒的话,这年头的人吃饭都快,尤其是壮劳力,吃起饭来、那叫一个风卷残云。 短短十分钟,一桌菜便只剩杯盘狼藉,不对,应该是碗盘狼藉,那酒杯就没动过。 张文良放下饭碗,伸手抹了把嘴,紧接着打了个饱嗝,感叹地说道,“没想到啊,这辈子竟然还有机会吃到老虎肉!” 杨队长紧随其后,舒服地摸了摸肚子,好奇地问道,“其他几种是什么?” 陈凡耸耸肩,指着菜碗说道,“这个是狼肉、这个是鹿肉、这个是黄羊肉、这个是豹子肉,野味就这些。” 刘会计放下筷子,心满意足地说道,“这些已经够够的,老虎、狼,那都是猛兽啊,没想到咱也有机会一饱口福。” 黄保管员连连点头,“同意。” 陈凡看着他眨眨眼,“难得啊,黄保管员还有同意刘会计意见的时候!” 这话一出,张文良和杨队长不禁仰头哈哈大笑,黄保管员和刘会计却闹了个大红脸。 黄保管员赶紧说道,“我们平时就是闹着玩儿,又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哪有什么仇啊。” 刘会计连连点头,“同意。” 话音刚落,笑声更大了。 满足了口腹之欲,这时候他们才捏着酒杯细品。 张文良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果树苗每种都有五六棵,你一个人哪用得着这么多?所以就每种给你留了一棵,其他的都另外种了一片,如果能成熟的话,大队部也能多一片果林,回头结果子的时候也有你的一份,还不用你打理,多好。” 陈凡听他们这么说,便点点头不吭声。 本来他也没在意,只要东西在卢家湾,还能跑得掉?! 张文良继续说道,“至于你那些鲜花种子,都按你的意见种在前面的坡地上,三种水稻种子呢,就种在后坡原来的水塘里。” “水塘?” 陈凡反手指向身后,“就是后坡那个以前挖泥挖出来的水塘?” 这时杨队长笑道,“生产队的水田都有种植计划,哪怕一分地也不能挪作他用,你又买了水稻种子让他们带回来,我们想来想去,如果不另外开荒的话,也就只有你家后坡那个水塘能利用起来。” 刘会计点着头说道,“如果要开荒,就要把这些小山包子挖掉,那样工程量太大,倒是那个水塘是现成的,可以直接利用,所以我们就把边上修了一下,将里面的一点积水抽干,直接改成了水田。” 黄保管员咧着嘴笑道,“那地方加起来还不到一亩地,我也就没有登记上去,回头等这块田有了收成,先交给小队保管,然后给你和黄鹂她们发口粮的时候,再发给你们。” 陈凡看看他们几个,不禁哑然失笑,“行,就这么办。” 他随后看向杨队长,问道,“那些新知青都来了吗?” 杨队长轻轻点头,“你刚走没两天,16个人全部过来报到。不得不说,这些人跟以前来的区别还挺大,一个个都中规中矩,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每天跟着大家一起出工、一起下工。 就是晚上的时候会去后来建的那个学习室看书学习,当时杨菊她们不是还没去学习报到吗,我就让她们过去辅导了几天,听说他们都有不小的进步。 反正现在一切正常,就这样吧。” 陈凡眯着眼睛想了想,“这么说,没有刺头、也没有人特意打招呼?” 杨队长毫不迟疑地摇头,“没有。” 陈凡沉吟两秒,说道,“既然这样,那咱们也不妨再往前走一步,等到两个月满,要是还跟以前一样,没有人喊苦喊累,那就多分配一点轻松的工作给他们。 反正这些人就没有家庭条件差的,也不在乎队里的那点工分,让他们多点时间去学习。回头等我有空,也会偶尔过去给他们讲一两堂课,至于等到7月份他们能不能考上大学,就看他们自己了。” 杨队长轻轻点了点头,“行。” 话音刚落,他又抬起头说道,“你说到讲课,我倒是想起来了,咱们卢家湾完小已经建好,以前在南湖完小上课的学生也都回来上学,等今年四年级的学生考试合格,就会有第一批高小学生开始上课。 老师都是跟着考上大学的那些人学过的,教小学肯定没问题,也都通过了学区的教师资格考试,算是持证上岗,正儿八经的村办老师,可以拿大队工分。 那天我跟老肖,哦,就是肖校长聊天的时候,他找我帮个忙,就给你带句话,想请你有空的时候,去村小给同学们上几堂课。” 旁边刘会计哈哈一笑,接着他的话说道,“那些小家伙特别佩服你,带过的学生都考上了大学,说只要听了你的课,就也能考上大学,所以都想听你讲课。 老肖呢,为了激励同学们的积极性,就找老杨帮忙,跟你说说好话,不过这事也不着急,等你什么时候有空再去也行。” 陈凡毫不迟疑地点点头,笑道,“行啊,这事又不难,难得小同学们喜欢我,这是我的荣幸。” 杨队长哈哈大笑,转头对着刘会计和黄保管员说道,“看看,我说的吧,他一定会答应。” 桌上的饭菜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他们就着一点剩菜和焖饭,又喝了不少酒。 等到天色暗下来,才喝完散场。 杨队长他们各回各家,张文良晕乎乎地就要去骑自行车,陈凡却将他拉住,“等等,我跟你一起过去。” 张文良还以为他担心自己酒喝多了,当即摆手说道,“没事没事,这才到哪里,连半斤都没有,想当年……” 陈凡转身就往屋里走,“你慢慢想当年,我拿点东西,给卢四爷和你大伯他们送过去。” 张文良脸色一垮,得,自作多情了。 不一会儿,陈凡便拎着两个大箩筐出来,正好杨梅给小母马套好马鞍,牵着马过来,便将两个箩筐搭在马背上,再翻身上马,往5队跑去。 张文良跟在后面骑着车猛踩,“你慢点,等等我。” 陈凡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是,你买的黑老鸹呢?怎么没骑那个?” 张文良黑着脸,“黑老鸹要汽油啊,队里搞点柴油还行,汽油能上哪里弄去?!” 陈凡嘴角微抽,“下次我去地委,给你带几桶汽油回来。” 有机械厂无限量供油,他还从来没有为汽油发愁过,哪能想到张文良连一辆黑老鸹的油都要操心。 唉,真可怜。 马蹄急、车轮转,很快便到了5队。 陈凡往前看,只见5队的那排土砖房大多都黑灯瞎火,不禁有些奇怪,“今天什么日子,都不在家?还是都不点灯?” 张文良哼哧哼哧地蹬上坡,没好气地说道,“搬新家了啊,有了新砖瓦房,谁还住这里?!” 陈凡惊讶地看向他,“都搬啦?新房建起来这么快的吗?” 村里从春节前开始建新房子,房型和布局都是陈凡设计的,按照他的推算,两个月的时间,这中间还有春耕,能够有四分之一的社员家庭能住进新房子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现在看上去好多人都住了新房子? 张文良骑着车跟他并行,嘿嘿笑道,“怎么不快,所有的砖瓦和预制板都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南湖公社的砖瓦厂和建筑队供应不上,我们就去县城买,反正有货船,运回来还不简单?! 至于人工,以前当然是大工少、小工多,但是小工可以学啊。 本来村里的壮劳力都帮忙建过房,不是什么都不懂,只要再有大工师傅指导,技术进步就非常快,差不多十来天就能学会砌墙,这样建一座房子,只要有两三个大工看着,很快就能把框架建好。”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通往卢四爷的巷子前,陈凡拉停小母马,问道,“卢四爷还在这里?” 张文良点点头,无奈地说道,“在呢,肖师父和我大伯都劝过他,让他搬到大队部后院去住,或者重新给他建一座小平房,他都不乐意,非要守着那个茅草棚。” 陈凡抿抿嘴,往巷子里看了一眼,心里愈发肯定卢四爷的宝贝都藏在那里。 不过他也没当一回事,卢四爷的宝贝再值钱,能有他脑子里的东西值钱? 只等时机一到,他就能赚到大把钞票。 卢四爷那点东西,给谁不给谁都看他自己,陈凡根本就不在意,以前跟他玩寻宝游戏,那都是跟老爷子逗乐子呢。 晃晃脑袋将这个抛到脑后,陈凡好奇地问道,“就没耽误春耕?” 张文良一脚撑在地上,看着他咧嘴直笑,“这个就要问你了啊。你弄了那么多农机回来,咱们要是还愁春耕,那不是白买了么。”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懂了。” 由于新增了那么多农机,现在春耕对劳动力的需求已经大大降低。然后原来建筑队的师傅们也不再藏私,把砌墙的本事教给本队的社员,使得会建房的大工数量激增。 如此一来,建房速度快了许多,也就理所当然了。 真没想到,自己只出去了两个月不到,村里就已经大变样了啊。 搞清楚原因,陈凡果断过河拆桥,对着张文良挥了挥手,“你先回吧,别忘了跟张书记和张队长都说一声,待会儿我过去,哦,还有肖队长。” 张文良嘴角微抽,推着车就走,都不想理他。 第538章 学种地 牵着马穿过巷子,来到茅草屋前,屋里没有点灯,不过在月光的照耀下,一切都清晰可见。 好像当年的月亮比现在的要亮很多?还更大。 摸摸马头让小母马别乱跑,随后从两个箩筐里拿了两个土布裹起来的大包袱,拎着放在门口,这才转身到窗户前轻轻敲了敲,“四爷、四爷。” 卧室里传来卢四爷的声音,“是你啊,怎么这时候跑过来?” 说话的时候便已经点亮煤油灯,随后迅速穿好衣服出去开门。 陈凡早已提起两个大包裹守在门口,等卢四爷打开大门,第一句话就是,“不是吧,您这儿怎么也不牵根电线?” 卢四爷将煤油灯放到桌子上,又去给他倒茶,同时说道,“没必要,我一个老头子,天黑就睡觉、天亮就起床,连煤油灯用得都不多,牵电线干嘛?平白浪费。” 陈凡将两個包裹放到桌子上,双手接过茶杯,坐到椅子上说道,“您不用我用啊,没事的时候过来喝喝茶、下下棋,不也挺好。” 卢四爷“哼哼”了两声,“还没事喝茶下棋,这一年多你晚上来过几次?一次都没有!顶多天挨黑就走。” 陈凡:这天没法聊了。 卢四爷喝了口水,转头去看两个包裹,“出去一趟,就给我带回来两个这玩意儿?” 说着还耸了耸鼻子,“一股子肉味,唔……,这气味不对。” 他直接解开其中一个稍小点的包裹,拿起一个油纸包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眉头微微皱起,转头看向陈凡,“这肉一股子腥燥味,是什么野兽?” 陈凡当即竖起大拇指,“四爷老当益壮啊,这都能闻出来?!” 卢四爷嘿嘿一笑,将油纸包丢到包袱里,“我年轻那会儿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这点野兽肉,算不得什么。不过,也算是你小子一片心意,我就收下啦。” 陈凡满脸微笑地看着他,“哇,这么厉害,老虎肉也吃过?” “老虎肉?” 卢四爷手一抖,赶紧把那个油纸包拿起来,瞪着眼睛问道,“你说这是老虎肉?” 陈凡嘿嘿笑道,“这个是豹子肉,……” 等卢四爷脸色微变,他从包袱里拿起另一个大纸包,“这个才是老虎肉。” 然后又介绍剩下的三包,“这个是狼肉、这个是鹿肉、这个是黄羊肉。” 将油纸包放下,他咂了咂嘴,脸上满是遗憾,“可惜,只打了一头老虎,好多人都讨着要,我是左支右挡、双拳难敌四手啊,最后只留下小半头虎肉,勉强装了小半只行李箱。 最多的还是鹿肉和黄羊肉,可是这些东西也不稀罕,我也就没多带,把几种肉凑了凑,随随便便凑了两箱,也就是尝个味道。不比四爷见多识广,以前肯定没少吃。” 卢四爷黑着脸,看着他那副故作无能却又尽显卖弄的样子,也就是不知道有个词叫装笔,否则一口气更出不来。 他老人家见多识广是没错,可也没吃过老虎肉啊,那玩意儿得吃新鲜的,他又没进过深山老林,上哪儿吃去?! 陈凡一看四爷连脸都黑了,也不敢再逗,生怕一口气喘不过来,还得自己动手施救,便赶紧介绍,“这些肉我都处理过,回头您热一下就能吃,这天气还不能吃冷盘,必须得热。 还有啊,您老身子骨可不比当年,补过头了会睡不着觉,一次切一二两就够了,不能吃多。” 随后拿过另一个大包袱,打开后说道,“您看看这些,都是东北上等的山货,红松籽、山核桃、榛子、山芝麻、蘑菇、干木耳、蛤蟆油、林蛙干。 您是吃家,这些东西怎么吃肯定都清楚,我就不多嘴了。回头您找个篮子吊房梁上,别让老鼠给祸害了。” 卢四爷看着这些好东西,不禁异常惊讶,看着他问道,“你去了东北?” 陈凡点点头,“啊,这不是云湖机械厂想办汽车厂、申请批下来了吗,他们去一汽那边谈援建的事,正好我在京城,就一起跟着过去了。” 卢四爷一听,顿时满脸古怪,“云湖机械厂要造汽车?还得了一汽的援建?” 他仔细打量陈凡,“这里面就没点其他什么事?” 无缘无故的,一汽凭什么援建云湖汽车厂?一机部又为什么会同意申请? 云湖机械厂也就是在本地可以称称老大,别说其他省份,就在江南本省,比他厉害的单位、一只手也数不过来,要说这里面没点其他原因,他是不信的。 陈凡打了个哈哈,“也没什么特殊情况,就是我从父亲留下来的笔记本里整理了两个车型设计图,交上去之后,一机部的领导觉得还能用,然后就那什么了呗。” 卢四爷这边了解了情况,那边却更加疑惑,“你还会设计汽车?” 这东西可是“高科技”,想当年,要不是靠着“老大哥”,咱们都别想那么快有自己的汽车厂。 哦,现在是苏修,不用见面就能每天吵架的那种。 这不是关键,重点是这个小家伙什么时候还会设计汽车了? 陈凡干咳两声,“谈不上设计,就是整理一下笔记本上面的心得,这么弄出来的。” 卢四爷看了他两眼,似乎在说,你看我信不信?! 不过见他不肯说,四爷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你这次出去,外面都有什么新鲜事,跟我说说吧。” 老爷子靠在椅背上,眼里露出几分回忆,想当年他也是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南上海北天津也都去过,还在上海生活了两三年,这时间一转眼啊,就几十年过去咯,也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 陈凡听到卢四爷的话,顿时来了精神,不就是吹牛么,这个他擅长啊。 当即熟门熟路地找出瓜子花生,又重新倒了杯水,这才一本正经地开始摆龙门阵, “话说那天,春节刚过、还是正月初五,天上昏暗、地面铺雪,那叫一个天寒地冻。我与张连长几人迎着寒风便上了东去的客船,一路飘飘荡荡、到了上海……” 卢四爷也是个会听戏的,不时附和着叫两声。 “呵,住店还得分配,真新鲜。” “奶牛是个好东西,可惜没买回来,下次再努力。” “哟,还住了锦江饭店?那地方我都没住过。也对,我在上海那会儿还没有呢。” “这就买房啦?还是小洋楼!啧啧,三万块,伱这一下子估计掏干口袋了吧!该!” “见着了巴金?那挺不错的呀,这位是个好人,你得敬着点,可别像在我面前一样没大没小。” “什么?薅了一支钢笔、还有几幅字?嗯,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这就去了京城?还去了纪念堂啊?好好好,那有没有替我给李先生请安?有就好。哦,还有小杨小张小肖他们,嗯,是应该说一声,大家都想着他老人家呢。” ………… 两人就这么聊着,也不知道多了多久,直到肖烈文打着手电筒找过来,他们才恍然回神,已经8点了吗? 这就聊了俩钟头? 肖烈文拿手电筒照着地上两堆瓜子花生壳,顿时一阵头大,指着陈凡便开骂,“老爷子年纪大了,吃不得太多油腻的东西,这瓜子花生能榨油的你不知道?还有啊,你不睡觉,人四爷也不睡?他能跟你比?” 陈凡缩着脑袋,赶紧去找扫帚撮箕打扫卫生,“我错了错了,下次注意、下次一定注意。” 肖烈文勃然大怒,“还有下次?以后晚上不许过来!” 陈凡手脚不停,“是是是,不过来、不过来。” 卢四爷就着茶水漱了漱口,再拿毛巾抹了把脸,果断躲进房间,“我睡了,你们走的时候把门关上。” 然后嘭的一声,先把房间门给关紧。 陈凡麻利地将地上和桌子清理干净,又找了根绳子,将两个包袱捆起来吊到房梁上,这才出去将大门带上。 外面站着的小母马委屈地打了个响鼻,你怎么那么能聊啊? 陈凡摸摸它的鼻子,牵着缰绳跟在肖队长后面,小声说道,“队长,跟你说个事儿啊。” 肖烈文头也不回,“还能有什么事?是不是你林师父给我带问好?我跟他二十几年的战友,这算什么,不用提。” 陈凡,“你怎么知道?我在那边好些天,他还真没提过你。” 肖烈文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等他看到陈凡满脸认真的表情,不禁眉头微皱,下一秒,却转怒为笑,“哼哼,你休想用这种肤浅的方式挑拨离间,我是不会相信的。” 说完继续往前走。 陈凡跟在后面嘿嘿笑道,“就知道队长你英明睿智,不过我要跟你说的不是林师父的事,是张师父已经倾家荡产了,你肯定不信。” 肖烈文哼哼两声,根本不搭理他。 下一秒却又回头,“老张也把本事教给你啦?” “对啊,我还磕头敬茶了呢。” 陈凡解释了一句,继续说道,“张师父不是一直想建道观吗,为了买道观,他把钱都花完了,就这还没能把道观建起来,因为没钱了呀,买的那房子呢,又太破,不推了重建都没法用,所以他现在愁的哦。” 听到这话,肖烈文不得不信了。 当年部队里有一个算一个,凡是认识的、谁不知道重建道观是老张的心结?要说为了建道观而倾家荡产,那完全合情合理啊。 他想了想,问道,“你林师父呢,没支持一点?” 陈凡,“支持了啊,林师父连存折都掏出来了,还花了好几千呢,可重建道观那点钱哪里够,要不是我也买了房,我都要把钱掏出去了。 哦,我在上海买了个小洋楼,忒贵,花了三万多,所以钱都没了。” 肖烈文不觉停下脚步,脸上满是犹豫。 建个道观要这么多钱的吗? 村里建个小洋楼也只要四五千,就算道观里里外外有四五进,两万多块也应该差不多了吧?再加上买地的钱,三万还不够? 老张当年那么抠门,把钱都存着等以后建道观,就算当年买了一套宅子安家,可后来工资也涨了啊,难道连3万多块都拿不出来? 该不会老张想建个超级道观群吧? 肖烈文咂咂嘴,总感觉老张有些败家。 可是这件事,他劝又不好劝,都是过命的交情,自然知道在老张心里,别的事情都无所谓,唯有这件事马虎不得。 肖烈文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暗暗叹了口气,算了,都是老兄弟,除了支援一点资金,还能怎么办呢? 他抬起头看着陈凡,伸手一摊,“我的东西呢?” 陈凡立刻从箩筐里拿出一个大包袱塞给他,“一点土特产,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肖烈文抓起包袱掂了掂,满意地点点头,“算你小子有良心。” 这个包袱比卢四爷那两个加起来也小不了多少,看来份量差不多。 再看看箩筐里的其他包袱,明显小了很多。 他说着打了个手势,“张队长在自己家,你直接送过去就行。” 随即转身便往自己家走去,心里还在嘀咕,自己是寄三千、还是五千呢?又或者8千? 总不能凑一万吧,去年一整年的收入才这么点呢。 对了,要不要跟其他老兄弟说一声? 嗯,还是说一声,就老张那脾气,他自己肯定不会开口,也不会让连长他们开口,可又没钱了,还能怎么办? 只能让老家伙们都给凑凑。 这个老张啊,算是让道观给拖累住了,造孽哦! 陈凡看着肖烈文唉声叹气的背影,得意地挑挑眉头。 哼,让你骂我,非得让你破点财不可! 他倒是想得简单,反正又不是真的坑肖队长的钱,不管寄不寄,张师父那边都肯定不会要,他就是想让肖队长烦恼几天。 自认为小小地坑了肖队长一把,陈凡开开心心地牵着小母马继续送礼物。 卢四爷那里送了两个包袱,肖烈文这里也送了个大的。其他人的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 杨书记、张队长、叶副队长三人都有一份单独的礼物,只是份量少了很多。 人有亲疏远近,谁都知道卢四爷和肖队长对陈凡有传艺之恩,算是有实无名的师父,给他们送多一点,任谁都不会多说半句怪话。 就比如陈凡对张翠娥另眼相看,杨菊她们也只能眼红,不敢说“我也要一份”,没那个道理。 所以在三位领导之外,剩下的陈凡就直接弄了个大礼包,交给张队长去处理。 要不然生产队那么多熟人,他哪里送得过来! …… 第二天一早,陈凡一如既往起了个大早,洗漱过后,便下楼去晨练。 此时杨梅三人也都早已起床开始忙碌。 黄鹂在厨房里做早餐,刘璐在房子里拖地、擦桌子,至于杨梅,她已经从外面割猪草回来,准备去后面煮猪食。 陈凡看了一圈,觉得这样干看着也不太好,便进了熊猫园去喂滚滚。 多多和球球只能远远地看着羡慕,都不敢靠近。 八哥扑腾着翅膀落到院墙上,盯着陈凡不说话。 这只鸟不吭声,陈凡还有些不习惯,当即转头看着它,“你没吃早饭?” 八哥顿时来了劲,扇着翅膀飞过去,落在滚滚的木杠上面,“吃了虫子,还想吃。” 陈凡拿着颗石头在手里抛着玩,“那就再去吃啊。” 八哥看着那块石头,总感觉有点眼熟,片刻后,果断飞跑,心里默默念叨某人不讲武德。 燕隼叼着一只兔子回来,奇怪地看了一眼沉默的八哥,也没在意,对准陈凡俯冲下去。 它将兔子扔掉,随后落在陈凡肩膀上,欢快地啾啾直叫。 陈凡抓在手里摸摸,过了一会儿,抓着它往天上一扔,燕隼顺势冲天而起。 看着燕隼飞远,陈凡捡起兔子便往外走,“黄鹂,把兔子炖上,中午加个菜。” 这时黄鹂已经做好早餐,杨梅也喂完猪,刘璐拖完门口一片地,放好拖把,洗了手之后赶紧过来。 陈凡拿了个大肉包子刚啃了一口,就听见不远处的知青院里传来阵阵读书声,不禁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杨梅看见他的眼神,立刻说道,“那是知青院里的知青在晨读,他们也是每天早上6点起床,打扫完卫生、吃过早饭之后,就开始晨读学习,然后等7、8点钟和大家一起上工。” 陈凡昨天也听杨队长说过,便点了点头,笑道,“看来这批知青很不一样啊。” 刘璐抬起头说道,“是挺不一样的,刚来的时候,一看他们就都没有做过农活,穿的衣服也很好,不过只过了几天,就很快学会怎么干活,虽然做的不怎么样,但是进步很大。” 黄鹂咽下嘴里的粥,也加入话题,“其实我们都知道,他们是冲着老师你来的,所以刚开始除了上工,都没人理他们,不过后来看他们上工也认真,下了工以后还在努力学习,也就慢慢的跟他们接触多了。 以前我姐她们在的时候,我们也跟着去看过,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都很亮,和公社上的那些知青真的不一样。” 陈凡点着头笑了笑,“要是你们说的是真的,那这些人倒是值得拉一把。” 三人笑着相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 吃过早餐,三个女生又收拾农具去上工,知青院里的读书声也停了下来,在大喇叭早间新闻的广播声中,前面的村路上清晰地传来说话的嘈杂声,渐渐零散的声音汇成一块,往田野散去。 虽然现在已经做好春耕,可农活却是忙不完的,各家各户饲养的鸡鸭、兔子都需要割牧草,菜园里的野草要铲除、果树要修剪、给稻田、菜园施肥、给农作物浇水、打农药防治病害,……。 在农村,只要眼里有活儿,每天就有忙不完的工作。 陈凡等她们都离开,转身进了屋子,顺着楼梯一路爬到楼顶。 屋顶上有个很小的楼梯间,可以直接从下面上来。 陈凡踩着软中带硬的茅草,站在屋顶上举目眺望。 这里可能是附近最高的地方,比大堤上还要高十来米,周围的景致尽收眼底。 前面的6队村庄,原来清一色的土墙屋已经消失了近一半,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红砖青瓦的两层小洋楼。 所有的楼房都是红砖原色,没有刷外墙漆,这样可以省一笔钱。 虽说现在卢家湾的社员家庭已经不太缺钱,却也不会轻易浪费,有砖瓦小楼就挺好,还要什么外墙灰?! 转过身往西边的田野望去,水田里是稀疏的秧苗,等两三个月后,这些青绿的秧苗就会长成金黄的稻谷,从而迎来双抢季。 更远处,货船的汽笛声响起,这是“卢湾2号”又开始送货。 陈凡站在屋顶上,深吸一口早上8点钟的空气,满意地伸了个懒腰,希望在远方啊! 然后就听见身后传来杨队长的声音,“你爬屋顶上去干嘛?” 陈凡转过身招了招手,“马上下来。” 说完便一溜烟地下楼。 从大门出来,掏出烟递了一支过去,“队长今天没带人上工?” 杨队长接过烟,凑到陈凡递来的打火机上点燃,抽了一口,“就是要去上工,我来是跟你讲一声,昨天不是说请你去村小给同学们讲课么,昨天晚上我就给10队挂了电话,肖校长说时间你来定,学校那边什么时候都可以。” 他上下打量一眼陈凡,“我看你挺闲的,要不就今天过去看看?” 陈凡干咳一声,“今天过去没问题,不过我一点都不闲。” 杨队长看着他,“那你是又准备写东西?” 陈凡环视一眼周围,“不是,我打算学种地。” “噗嗤……咳咳咳咳。” 杨队长一听,顿时让一口烟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不容易喘匀呼吸,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学种地?” 陈凡很认真地点头,“没错,我认为,身为一名合格的卢家湾社员,不会种地是不行滴。” 杨队长一口气抽掉半根烟,随后将烟头一扔,“没问题啊,走,我现在就教你怎么种地。” 陈凡伸出手掌前推,“且慢,容我先去村小上堂课先!” 第539章 我不是小本子 卢家湾完全小学就建在10队的小土坡顶上。 以前的村小只有两间教室、两个年级,一间宿舍房和一个土墙屋厨房,再就是一片大操场。 现在经过改造之后,环境已经大变样。 围绕操场一周,是八间宽敞明亮的平房屋,红砖青瓦玻璃窗,和以前低矮的房子截然不同。 教室里原来的泥墩子搭木板,也换成了正儿八经的课桌椅。 当然不是后世那种,而是符合年代特色的长条桌和长条凳。 (这种,三八线就只能用这种课桌划) 八间屋子,其中6间是教室,每个年级一个班,目前不仅够用,教室里还有不少富余,在室内玩游戏都不成问题。 剩下的两间,一间被分割出来,用作老师办公室、会议室和宿舍,另一间是厨房、食堂和储物间。 只不过现在只有四个年级,所以另外两间教室就被当做图书室和副课教室使用,等以后有了学生再做调整。 在西南角还有一座公共厕所,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就是少了个门卫室,也没有保安。 (就是这种教室,门前有风雨廊,下雨的时候可以在廊上玩,四条房子围着操场,外面再套一圈围墙,就是一座学校) 陈凡站在校门口,对着两条狗子问道,“你们在这儿守门呐?” 两条狗子摇头摆尾地走过去,汪汪叫了两声,跟着他慢慢往里走。 陈凡瞟了一眼,这就擅离职守? 义务劳动也不能这样啊。 此时各个班级都在上课,清脆的读书声从低年级的教室里传出来,朗朗书声为校园平添了几分文气。 “高年级”的教室里,也有不知道成没成年的“小老师”在讲课。 这才是学校的样子嘛。 陈凡在操场上才站了不到一分钟,学校肖校长就从教室里快步冲了过来,远远地便掏出烟奉上,“陈老师,你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提前安排迎接啊。” 他本来只是生产队的代课老师,一个人管两个年级的几十个学生,是主课、副课一肩挑,所有课程全能。 然后人在家中坐、福从天上来。 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干呢,队里就要扩建学校,还给他配了好几个任课老师过来,自己也一飞冲天成了校长。 想想一年前的村小,再看看今天的校园,天渊之别啊!更别说福利收入都涨了一大截。 啧啧啧,想不到,真想不到。 做梦都没这么美! 而这一切的推动者便是陈凡,他能不感恩戴德么。 看到肖校长出来,陈凡也快步迎上去,一手接烟一手握手,哈哈笑道,“又不是外人,有什么好接待的。” 肖卫华满面红光、连连点头,“是是是。” 随即指着办公室,“陈老师,去办公室坐一会儿、喝口茶,回头你看去哪个班讲、讲什么,咱们再商量,或者你直接定也行,我来组织。” 陈凡大手一挥,“不用这么麻烦,等这堂课结束,把同学们都集中起来,一起讲就行。” 现在村小里面最小的孩子是7岁,最大的也只有14岁。 嗯,上三年级的14岁,四年级最大的是12岁,这就叫学有先后、不以年纪论高低。 不过农村的孩子早熟,三五岁就帮着家里干活,7岁已经比较懂事。 另一方面呢,农村的孩子又“见识短”,14岁的比7岁的,除了多学一点课本上的知识、多听一些大人讲的话、多干一点农活,其他方面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所以陈凡也懒得去做区分,决定给他们上几堂“公开课”。 虽然有四个年级,人却不多,一个年级少的只有十几个人,多的也只有二三十个,全部都算上,全校总共87个学生。 而包括身为校长的肖卫华在内,老师的数量却有6个,也就只有卢家湾才养得起这么多“闲人”,搁有些生产队,可能三四个老师就搞定所有事。 包括做饭、家访、调解同学纠纷、以及同学家庭纠纷等。 村里的老师一般都“德高望重”,请他们调解纠纷不是很正常?! 见陈凡主意已定,肖校长也不再多说,先搬了把椅子放在走廊上,请陈凡坐着休息,自己回教室继续上课。 也没等多久,一支烟抽完,肖校长又蹬蹬蹬地跑出来,拿起锤子猛敲挂在屋檐下的一块铁片。 铛铛铛的下课铃声响起,不一会儿,教室里的小同学们便嗷嗷叫着从教室里冲出来。 有的手里拎着铁环,人刚跑出教室大门,便将铁环扔出去,那铁环在操场上滚了一段,突然又往回滚,正好撞在一根铁钩上,被推着满操场的跑,后面还跟着一群小屁孩儿,呜啦啦地乱叫,宛如小战士在冲锋。 几个男生则相约到一个角落,不需要任何人组织,各自便搬起一条腿开始“斗鸡”。 (斗鸡) 这边厮杀得烟尘四起,那边小女生们也在玩自己的游戏。 踢沙包、跳房子、抓石子……玩得不亦乐乎。 肖校长则将几个年轻老师召集起来,“等一下上课,你们把同学都集中到一年级教室,自带板凳,待会儿陈老师要给同学们上课。” “陈老师来啦?” 一位老师惊喜地问了一声,随即转着脑袋往办公室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见坐在板凳上,看着操场上同学们呵呵笑着的陈凡。 其他几人也都欢呼雀跃,恨不得现在就去召集人。 严格说来,他们也做过陈凡的“学生”,就是在之前高考复习的时候,他们跟着各自的“师父”,听陈凡讲过课。 也是从那时候起,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对陈老师那么信服。 课本上所有的知识点,只要从陈老师口中讲来,他们都能很容易听明白,即使有些还没有学到的,也能知道要从哪里去补课,这种感觉在其他人身上从来没有感受过。 由此可见,陈老师不仅自己本事大,还能融会贯通教会别人,特别的难能可贵! 怀着激动的心情,这几位老师赶紧着手准备组织同学们听课。 十分钟的课间休息转眼即逝,上课铃声再次响起,操场上的同学们又一阵风地往教室跑。 随后便在各自老师的组织下,两人抬一条板凳,迅速往一年级教室集中。 此时陈凡也在肖校长的陪同下,走进这间教室。 陈凡去过卢家湾每一个小队,教室里的同学们也都见过他,此时看见他走上讲台,整个教室瞬间鸦雀无声,一个个都两眼放光看着陈老师。 肖校长站在讲台下,笑着大声说道,“同学们,知道讲台上的老师是谁吗?” 同学们都异口同声地回答,“知道。” 下一秒,声音就有点乱了。 “是陈老师。” “陈老师。” “陈老师、陈老师。” 陈凡站在讲台上,抬起手往下压了压,各种声音瞬间消失,大家都眼巴巴地望着他。 环视了一眼教室,前面是几排一年级的小同学,后面则是自带板凳的其他年纪的学生。 他双手撑在讲台上,笑着说道,“我听你们肖校长说,你们很想听我讲课,是吗?” 所有同学再次异口同声,“是。” 不过这回没有人再说其他话。 陈凡笑了笑,说道,“好。既然同学们想听,那我就来讲一讲。不过啊,我不给你们讲课本上的知识,这些知识会有你们的老师来讲给你们听。 他们都是经过刻苦学习,并且通过了教委组织的考试,才能够当上老师,都是非常优秀的老师,只要你们跟着他们认真学习,也一定会取得很好的成绩。” 这时一位小同学高高举起右手,眼里满是渴望,却紧闭着嘴没有乱喊。 陈凡伸手指了指他,“这位同学请起立,说出你的问题。” 小同学立刻站起来,大声问道,“陈老师,认真学习能考上大学吗?” 陈凡毫不迟疑地点头,“只要你认真学习,牢固掌握课本上的知识,就能考上大学。” 随后示意那位同学坐下,问道,“其他同学还有问题吗?” 见没有人再举手,陈凡继续说道,“我不讲课本上的知识,那讲什么呢?” 他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字,“为什么要读书。” 这个问题从古问到今,无数名人都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有的写诗、有的写文。 后世网上也有一个广为流传的段子: “我劝你多读书,是在你看见夕阳余晖的时候,你可以说: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而不是只会说:卧槽,这夕阳!卧槽,还有鸟!卧槽,真好看! 是当你失恋时,你可以低吟浅唱: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而不是千万遍地悲喊:蓝瘦,香菇! 是当你看见漫天雪花飞舞,你可以脱口而出: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而不是惊呼:哎哟,雪真大。” 可惜这些对此时教室里的孩子们都不适用。 他们没有那么宽广的眼界,或许都不明白两者之间的差别。 你跟他们讲“脚步丈量不到的地方,书可以”、“书中未必有黄金屋、但一定有更好的自己”、“书可以提供智慧、给予力量”、……,这些他们也都听不懂。 更不明白什么是“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可能听着会觉得热血沸腾,但是绝大部分都听过就忘。 再一个,时代有时代的特色,讲话、做事,也要尽量符合这个时代的特征。 所以,陈凡将粉笔丢进粉笔盒里,用目光打量了一眼他们,正色说道,“为什么要读书,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祖国需要你们努力读书,学有所成之后,去建设国家。 就好像如果你们不学习文化知识,就不能当兽医,如果生产队里没有兽医,就没办法养殖鸡鸭鹅,那样就不能搞副业、赚收入,你们也不能在这里安安静静的读书、回家隔三差五还有肉吃。 兽医为生产队照顾好鸡鸭鹅、农机手驾驶着机器耕田收割,这些都是在为集体做贡献,集体创造更多的价值,就是在为祖国做贡献。 第二个,是为你们自己读书。只有读书,才能让你们明白事理,能够堂堂正正地走出去,和考上大学的那些哥哥姐姐们一样,看到外面的世界……。 接下来,我会围绕这两点,给你们仔细讲一讲,为什么要读书、读了书会有什么样的好处,……” …… 陈凡在教室里给小朋友们上课的时候,两辆汽车一前一后开进了卢家湾大队部。 前面一辆是吉普车,车子停稳后,下来几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朱公安,其他几人则是干部打扮。 不过从朱公安下车后就站到一旁的表现来看,他跟这些人也不太熟。 后面一辆则是非常少见的toyotacoro,也就是丰田卡罗拉。 这款车在70年代的香港几乎满大街都是,差不多是第一代香港中产家庭的“街车”,但在内地确实很少见。 尤其是南湖这种水道纵横的地方,要把这辆车开过来,估计没少费功夫。 从丰田车上下来的是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看年纪都在四五十岁以上,举手投足带着几分死板,若是在京城的涉外饭店里,服务员很容易就能区分出来,这是几个小本子。 肖烈文也能分出来,这玩意儿他可没少打。 刚才朱公安带着一群人进门,简短介绍了几个自己人之后,他也不管那几个所谓的干部,拉着朱公安便说道,“你怎么带几个小本子过来?” 杨书记几人正满面笑容地和这群不期而至的客人寒暄,等听到肖烈文的话,一个个瞬间变了颜色,将目光转向朱公安。 朱公安干咳两声,指了指其中一个干部,随意地说道,“这是省统战部的赵干部,说是带这几个小本子过来寻亲的。我就负责带路,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肖烈文眼睛瞄着他,“这要搁当年,你就是带路党,让我撞见二话不说就得一枪崩了你。” 朱公安老脸一黑,“我就是个办事员,还不是听命令办事,有本事你冲钱书记嚷嚷去,跟我叫什么叫。” 说着瞟了一眼旁边几人,哼哼着说道,“我还不乐意呢。” 负责这次事务的赵俊辉不禁满脸苦笑,尽管来之前就有心理准备,但真遇上了,也还是感觉特憋屈。 本来两国早在72年就建立了正式的大使级外交关系,之后各种民间往来就逐渐增多。 去年12月的时候又开了一场会,一下子调转了风头。 对其他单位可能还没什么,可落在统战部门头上,那真是要了亲命。 好多小本子之前递交的寻亲申请,这一下子都被审批通过,外事、旅游、交通、公安、统战等多个部门被协同起来,为他们提供方便。 就在上个月,两个小本子在野党相继过来正式访问,便是一种极其强烈的信号。 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要全力配合工作。 可单位上要配合,民间基础却不一样啊。 就眼前这种情况,他已经遇到了好几次。 这不,前些天又接到一个任务,负责陪同几位小本子旅客寻找失联多年的亲人。 他能怎么办? 还不是心里不爽也得忍着,老肖开骂也得听着。 赵俊辉抹了把脸,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把散了一圈。 杨书记几人尽管心里不乐意,可看见人家一个省里来的干部、还低声下气的样子,心里也有点不落忍,便伸手接了。 接了烟就好说。 赵俊辉又掏出打火机,要去帮忙点烟,这次却被拒绝。 他也不在意,自己给自己点上,随后对着肖烈文笑道,“肖同志应该是老兵吧?” 肖烈文哼哼两声,瞟了他一眼,“看出来了?” 赵俊辉呵呵笑道,“太明显了,跟我单位领导一样,身上带着一股子硬气。” 顿了一下,又问道,“您当年是哪个部队的?我领导最早是2旅5团,不过后来受了伤,二野的时候就退了,他还一直为此耿耿于怀呢,要不然也能去北边走一遭。” 肖烈文一听,脸色变好了不少,“原来也是二野的。” 言下之意,自己也是二野出来的,但具体哪个团,就没有说。 赵俊辉脸上笑容更浓了几分,“原来还是一家人,那您也是老首长了。” 接着便开始叫苦,“老首长诶,……” 可刚开了个头,就被肖烈文挥手制止,“打住,我就一农民,跟首长不挨边,你要是看得起,叫我一声副队长就行。” “行行。” 赵俊辉自然从善如流,“肖副队长,您是上过战场的,应该知道军令大过天的道理。” 他见肖烈文脸色又缓和了一些,便继续说道,“我现在就是领导手底下的兵,领导怎么吩咐,我就只能怎么做。而领导也是在执行上级下达的任务……”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不远处坐着小声说话的小本子,回过头来,轻声说道,“要是依我自己的脾气,见了他们当然是二话不说先给他们崩了。” 然后话风一转,“唉……,可是不行啊,咱得听命令!” 肖烈文抽了几口闷烟,转头看看杨书记和张队长、叶队长。 几人交换一下眼神,肖烈文便后退两步,跟朱公安站到一起,杨书记则干咳一声,走上前问道,“你刚才说,他们要寻亲?他们叫什么?” 赵俊辉立刻说道,“要寻亲的只有一个人,名字叫高桥英夫,目前他的家族只剩他自己,因为当年他弟弟在这一带驻扎,给他写信说在这里的时候有过一个孩子,又听说过我们的优待俘虏政策,所以才会过来寻亲,想看看那孩子还在不在。” 等他说完,杨书记立刻转头看向张队长几人。 高桥? 这不是老高的本姓么,他家人过来找他来了? 赵俊辉看见他们的动作表情,目光微微一凝,眼里闪过几分喜色,“那孩子还在?” 如果能够成功寻亲,那这个统战任务绝对能拿下,回头无论是建立外贸关系、又或者吸收一个亲华人士,对当前薄弱的对外统战基础都是一个极大的补充。 何况看那个小本子的架势,自己来也就算了,还带了三个随从,分明身份不简单,这样一来,他的重要性又多了三分! 杨书记看看他,干咳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过,我们队里确实有个姓高桥的小本子,是当年战后留下来的遗孤。” 赵俊辉立刻说道,“能见见他吗?” 杨书记既然说了,自然不会拒绝,便挥了挥手,“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人家的亲人找上门来,他们自然不能拦着不给见。 不过老高会不会跟他们走,就得看他自己的意见了。 …… 陈凡在讲台上踱着步,不疾不徐地说道,“刚才我给你们讲了目前我国和世界先进国家之间的某个差距,看上去有很大的鸿沟,但是,愚公移山的故事大家都听过,李先生也号召大家要向愚公学习。 甘做愚公、永攀知识的高峰,用知识来武装自己、建设祖国,总有一天会追平这道鸿沟、甚至超远外国,这就是我们要努力读书的意义之一。” 说完之后,他回到讲台前站定,再次扫视一眼全部同学,“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下一节,我再给大家讲讲我们国家在追赶方面有哪些优势,还有其他方面与外国的差距。 好,下课。” 所有同学立刻自动起立,弯腰鞠了一躬,“谢谢老师。” 等陈凡挥挥手,他们才欢快地跑出去。 陈凡看得呵呵直笑,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他们能记住多少。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种子已经撒下去,总归能有几颗发芽的吧。 这时张文良突然出现在门口,先对着陈凡挥了挥手,然后对着肖校长说道,“老肖,找一下你们10队的高建国,他家里有点事,我接他回去。” 肖校长闻言一愣,“他家能有什么事?” 张文良也不多解释,主要是现在大家对小本子的态度都差不多,知道的人越多,弄不好事情就越乱,只是说道,“你给我把人找过来就行了,其他事别问。” 肖校长一听也不再多说,对着旁边一个老师招招手,“去把高建国找过来。” 陈凡走到张文良跟前,好奇地看了看他,却没有作声。 老张刚刚拒绝了肖校长,这时候他还问,岂不是没事找事?! 不一会儿,一个浑身脏兮兮、像个皮猴子的小男孩被拉了过来,陈凡一眼就认出是自己救过的那个小高。 张文良见找到人,也不多说,带着他便往外走。 陈凡赶紧跟肖校长几人道别,然后跟了上去。 出校门往前走一段,便看见两辆汽车停在高家门前的场坪上,旁观还有几匹马。 张文良带着小高进屋,陈凡也迅速跟上。 还没等他进去,也不知道里面的人说了什么,便看见小高立刻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嘴里还在大叫,“我不是小本子、我不要当小本子、我真不是小本子啊……” 第540章 有客到 后世网上据说有个真实的段子。 说的是一所学校里面,某个平时从来不打架骂人的乖乖仔,某天突然举着椅子追打三个同学,还一边追着一边哭,嗷嗷叫着要报仇。 然后被老师拦下,问他,“为什么要打架呀?” 乖乖仔哭着回答,“他们骂我是小本子。” 那位老师眉头一皱,“这骂得也太脏了吧。” 段子归段子,无论真假,现实情况就是、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人比那个乖乖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小到大《地雷战》、《地道战》、《小兵张嘎》的电影看着,还有《鸡毛信》、《小英雄雨来》、《平原游击队》……等等小人书捧着,提到小本子,谁不咬牙啊。 身为从小立志要打小本的高建国,哪能接受自己就是小本的事实?! 这不,刚才听母亲说那个人是从小本来的大爷爷,自己也是个小本,当时就崩溃了,倒在地上连哭带踹,死活不肯接受。 陈凡站在门外,听着张文良三两句讲完事情经过,再看看还在哭嚎的小高,不禁咂咂嘴,“真可怜。” 张文良也叹了口气,“可不是么,这搁谁身上能接受啊。” 陈凡往里看了两眼,那个留着胡子、五六十岁的小本老头子在一旁手足无措,很想去拉却又不敢接近,另外三个小本子站在一旁,看上去也很是头疼的样子。 旁边老高坐在椅子上,眼里满是茫然,他媳妇儿拉着儿子的手、想要拉起来,却被踹了好几脚,还舍不得放手。 好嘛,整个一团糟。 这时赵俊辉凑了过来,先递过来两支烟搭桥,“请问,您是陈主任吧?” 陈凡和张文良各自接过烟,相视一眼,张文良赶紧给他介绍,“这是省里统战部的赵干部,这次寻亲就是他带人过来的。” 赵俊辉赶紧说道,“不用这么叫,叫我老赵就行。” 他是干部不错,在基层单位,被叫一声赵干部也受得起,可陈凡却是作协副处级领导,比他还高两级,自然不敢以干部自居。 嗯,本省知名青年作家、作协江南省分会外联部副主任陈凡,放着省作协优越的条件不要,甘愿扎根在农村地区的事情,早已经在省城各个单位传遍。 他这次来卢家湾,就想着会不会遇到陈主任,没想到还真见着了,当然要过来打个招呼。 说不定哪天遇上同样是作协会员、自己单位的副部长,还能提一句自己呢! 陈凡跟他握了握手,先说道,“那我就称呼您赵同志吧。” 随即好奇地问道,“赵同志,我记得你们统战部有民主派、民族和宗教、港澳台、非公经济、无党派和侨务这些部门,还有对接外国人事务的吗?” 赵俊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本来是没有,不过这不是情况特殊么,所以就临时顶替一下。我所在的部门是负责侨务工作,主要对接在东亚范围的华侨,对那边相对熟悉一些,加上学过一点日语,所以就被派过来协助小本子寻亲了。”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回头看了一眼屋里,又小声问道,“这种情况多不多?” 赵俊辉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里面,微微叹了口气,也小声说道,“各种情况都有。有的人听说有小本那边的亲人找过来,他们就赶紧收拾东西、恨不得立马飞过去。 有的明知道自己是小本,可舍不得养父母,坚决不跟那边的亲戚走,还说自己的祖国、家乡就是中国,跟那边没关系。” 说着用下巴点了点屋里,“再就是这种,结了婚成了家的,小孩子接受不了,大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这种情况,最后大部分都还是走了,当然也有没走的,只是比例相对少一些。” 陈凡咂咂嘴,这种事他还真不好评价,因人而异吧。 事实上,在小本那边,就有几个从中国过去的日侨聚集地,这些聚集地基本形成于80年代,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是被身边的“亲戚”和领导劝过去。 那时候出国热嘛,上面也在推动寻找海外关系,以至于不少人认为外面啥都好,有这样的行为自然不足为奇。 可他们回到小本,依然说汉语、吃中餐,工作也是在附近的单位,有的从青年到老年,也没能学会讲流利的日语。 倒是和国外的唐人街有点像。 在自己国土上的日侨城? 只不过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们每年要是不回一趟中国,就感觉缺了点什么。那种心情大约和在外漂泊打工的人,到了春节就想回家差不多。 当然,有念旧情的,也有不少翻脸不认人的,更有死活赖着不肯过去的。 什么人都有。 陈凡抽了口烟,看着屋子里还没安静下来,不禁问道,“赵同志,遇到这种情况,你们一般怎么处理?” 赵俊辉立刻摇头,“别人怎么办我不知道,反正我的原则就是不插手。要走的我不留,不想走的,我也不会去帮小本子劝,他们内部情况自己处理,是走是留也看他们自己。” 尽管他也很想做出成绩,多建立一点海外关系、方便创汇,可是劝人去小本子的事,他可做不出来。 陈凡“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这时老高突然快步走出来,凑到陈凡跟前,小心翼翼地说道,“陈老师,我在小本的大伯过来找我,想要带我过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能不能请教您的意见?” 看看老高,再看看赵俊辉,陈凡不禁连连眨眼。 我就过来吃瓜的,怎么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来了呢? 正在旁边看热闹的杨书记、张队长几人相视一眼,赶紧走过来。 杨书记板着脸说道,“老高,这可是你自己的家庭问题,怎么能问陈老师?” 张队长也两手叉腰,斥责道,“就是,你让陈老师给你什么意见?让你走,回头你在那边住不惯,是不是要怪他?让你不走,然后你留在这里继续当泥腿子,没过上好日子,是不是也要怪他?” 叶队长紧接着说道,“这事还是要你自己做决定,没有别人插手的道理!” 肖队长就咬着烟杆瞪着眼,哼哼不做声。 老高满脸通红,举着双手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完全没有怪陈老师的意思。” 他涨红着脸,对着杨书记几人说道,“陈老师救了我家小国,就等于救了我们一家人,不管陈老师怎么建议,我怎么会怪他呢?” 然后又看向陈凡,“我只是想到,陈老师是有大本事的人,懂的道理比我多得多,所以才想听听陈老师的意见。” 说完之后,便低着头叹了口气,“杨书记、张队长你们说的对,这个事确实不好问别人。陈老师,对不住了,您当我没说。” 随后便扎着脑袋转身进了屋。 刚才老高出来的时候,高桥英夫就有些好奇,对着老高媳妇问道,“这位是什么人?” 老高媳妇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儿子,闻声往门外看了一眼,立刻用磕磕绊绊的日语说道,“那是陈老师,是一位非常有成就的作家和老师,他教的学生都考上了我们国家最好的大学,更是我们孩子的救命恩人,他救了我们一家人。” 高桥英夫闻言不禁一愣。 在小本那边,老师、先生这两个词汇不是可以随便乱用的,虽说后来也有些“贬值”,可在90年代以前,老师是最受尊敬的职业,几乎没有之一。 他们一般把中小学的男老师称呼为“先生”,大学里的老师称为教授。 即使是很受尊敬的科学家,也是被一位位老师培养出来的。所以他们对老师的容忍度几乎最高。 比如:明星或政客出轨,打死!老师出轨,……呀,某某先生真风流啊! 更别说这位年轻老师还教出了能考上中国最好大学的学生,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同时作家也是很受社会尊敬的职业,知名作家的地位远胜于导演、明星,几乎与科学家相当。 老师兼作家,再加上救了自己的亲侄孙、乃至于侄子一家人,陈凡的形象瞬间在高桥英夫眼中拉满。 等他回过神来,毫不犹豫地往外走去,正好与老高擦身而过。 刚才老高跑过来问自己意见,陈凡还什么都没说,就被杨书记他们打发走,然后再一眨眼,那小本老头儿又冲到面前,一个九十度鞠躬,对着他叽里咕噜一通白话。 搞得陈凡有点头疼。 一位年纪稍轻的小本子追随高桥英夫的步伐出来,也鞠着躬同声翻译,“高桥社长是在说,非常感谢您救了他侄子一家,他对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和感谢。” 陈凡抿抿嘴,这普通话不行啊,含糊不清的,跟电影里演的差不多。 旁边张文良用胳膊撞了撞他,嘿嘿小声笑道,“这小鬼子就是名堂多,鞠个躬都快把脑袋扎地上。” 陈凡瞟了他一眼,“哥,人家有翻译啊。” 张文良赶紧干咳一声,装作没事发生的样子,嘀咕着说道,“他又听不见。” 结果还是挨了身后的肖师父一脚。 陈凡伸手虚扶了一把,“不用客气,老高已经请我吃了饭,这事儿就翻篇了,何况我也是医生,救人本来就是天经地义。” 听着翻译的话,高桥英夫眼里的惊奇又多了三分。 竟然还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医生? 您到底有几个职业啊?! 这时杨书记看了看屋里,小高已经不哭了,偎依在妈妈怀里,满脸的生无可恋,老高则坐在椅子上面目呆滞,一会儿咬牙、一会儿无奈,脸色变化比川剧变脸还快。 收回目光,杨书记对着赵俊辉说道,“赵干部,你跟他们说说,今天这情况肯定做不了决定,这样,你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让他们好好想想,啊,毕竟这不是什么小事,哪有一来就让人跟着走的?那养条狗还有感情呢。 先让他们考虑考虑,让这几个小本子也不要着急,啊,慢慢来,反正人找着了就是好事,是吧。小高他们跟不跟他们走,那又是另一码事,急不来,也不能急。” 赵俊辉嘴角微抽,连连点头说道,“书记您说的有道理,我来跟他们说。” 然后他同翻译讲,翻译同高桥英夫讲。 几分钟后,和老高他们说了几句话,又和陈凡、杨书记他们告别,高桥英夫几人终于依依不舍地上了汽车,赵俊辉和朱公安他们也上了吉普车,一前一后缓缓离开。 等他们一走,刚才还在远处看热闹的村民,哗啦啦一下子都涌了过来。 “老高,那几个是你什么人啊?” “老高你是不是要走了啊?真的去小本?” “老高要过好日子咯,走的时候是不是要请客吃饭啊?” “你这话说的,现在的日子不好?不好你跟老高一起走啊。” 老高在村里小心谨慎惯了,这时候听着大家的议论,心里是既难受、又不好发火。 还好杨书记几人还在,当即便开始赶人,“都胡扯个屁啊扯?老高都没说走不走,你们替他做决定?” 然后就喊人,“苏玉军呢?苏玉军?” 10队队长苏玉军赶紧跑过来,“在呢在呢。” “在你说话啊。” 杨书记瞪着眼睛,指着吃瓜群众,“看看看看,像个什么样子?都轰走,谁要是再来烦小高,都扣工分。” 苏玉军点头哈腰,“诶。” 然后转过身便暴力输出,“不会听人话啊?还不滚扣工分了啊。” 话音未落,人群便一哄而散。 以前扣工分受不了、现在更受不了,一天好几块,谁乐意被扣?! 看着人群散去,老高这才松了口气,过来跟杨书记几人道谢。 杨书记摆摆手,“回去吧,好好想想,这事没人能替你做决定。反正你,你要走,我们欢送,你要留,原样不变,你明白我的意思不?” 老高点点头,“明白、明白。” 顿了一下,又说道,“书记,您看这时候也中午了,要不就在我这儿吃顿饭。” 杨书记头也不回地摆手,“不吃了,你们吃自己的。” 说着便往前走,其他人也都跟上。 苏玉军凑到跟前,“书记,你看你们都来了,也正好是饭点,到我家去整一顿,算是小队招待?” 他话音刚落,肖校长就跑了过来,“去什么你家,到学校去,今天陈老师过来讲课,要是饭都不吃,我脸往哪里搁?!” 苏玉军,“那不是一样吗?小队、学校都是10队,有什么区别?” 肖校长,“没区别那就去学校啊,食堂地方还大!” 苏玉军,“……食堂就食堂,我抓两只鸡带过去。” 杨书记,“你们倒是会做决定,我答应了吗?” 苏玉军立刻转身,“那杨书记、张队、肖队、叶队、陈老师、张连长,都请着?” 杨书记大手一挥,“走吧。诶,我说不好吃不行啊。” 肖校长,“不行就再来,包到满意为止!” 陈凡:那要是一直说不好吃,是不是可以天天来吃? …… 第二天一大早,杨梅几人已经去上工。 陈凡在院子前前后后溜了一圈,视察完毕之后,便搬了把椅子坐在风雨廊下,捧着一本日语书苦读。 地委老屋里留下来的图书中,就有不少外语书,包括英法德日意,都是从国外带回来的,看来那位母亲也是个才女。 之前陈凡也没怎么翻,只是各挑了几本入门书带回来,想着哪天有空的时候就学学外语。 这不昨天来了几个小本子么,他下午回来后,就把日语书翻了出来。 半天时间,已经学的差不多了。 除了陈凡开了挂,其实中国人学日语真的非常简单。 日语由平假名和片假名组成,其中大部分的字形都是借鉴于汉字,即便是不懂日语的人,单看字也能理解个七八分,但是这还不是日语好学的根本原因。 最重要的是,日语的发音与我们的拼音发音非常相似。 我国在拼音之前使用的反切法“注音字母”,就与日语差不多,而且发音规律也几乎一样。 所以,只需要把日语的发音字母按照声母和韵母等规律进行纵向排列,再将拼音字母的声母和韵母横向排列,再进行组合填表,如此一来,只需要记住日语发音,就能准确读出每一个日语。 对聪明的人来说,学习日语就是这么简单。 即便陈凡不开挂,仗着这点从快抖上看来的东西,他也能很快学会日语。 当然,有挂更快,如今他已经将手里这本日语书全部背下,再对照昨天从高桥英夫他们那里听来的发音,熟练掌握一口东京腔就是如此简单。 就在陈凡用抑扬顿挫的关东腔小声读书的时候,八哥从天而降,落在旁边的小方桌上,“有客到、有客到。” 陈凡抬起头看了看它,再抬头看向天空。 燕隼在头顶盘旋一周,“啾啾”叫了几声。 陈凡眉头轻挑,竟然真的有客人来? 八哥看着陈凡一动不动,咋地,不信我? 陈凡站起身来,提着椅子往里走,先将书放好,又把小方桌搬进来。 随即背负双手站在门口,不一会儿,两辆汽车的声音在山坡下响起,很快便停住。 片刻后,以高桥英夫和赵俊辉两人打头,昨天那群人便出现在陈凡面前。 第541章 全都要 时间退回到昨天。 从卢家湾出来,赵俊辉带着高桥英夫等人住进了南湖公社招待所。 没办法,南湖公社就这么一家招待所,环境好不好且不提,想选也没得选。 不过眼下高桥英夫也没心思去管住宿环境。 刚办好手续,行李交给助理去处理,高桥英夫就去找赵俊辉。 赵俊辉听到敲门声,走过去开门,见到是他,便露出客套的笑容,“高桥桑有什么事吗?” 高桥英夫稍息立正站好,微微低头鞠躬,“赵桑,鄙人有点事情想向您请教,不知是否方便?” 赵俊辉神色不变,笑道,“不知是什么事情?我的工作您也清楚,有些事情我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有的事情,我是不方便回答的。” 高桥英夫,“明白。我想打听的不是什么秘密,是关于那位陈老师,听说他是一位很优秀的作家?” 打听陈凡? 赵俊辉眼里闪过一丝异色,深深看了他两眼,随即说道,“关于陈老师的事情,我只能告诉你关于他公开的信息,而且需要我方相关部门同志的陪同。” 在很多里,把陪同外国人寻亲的国内同志写得跟二鬼子似的,动辄就是“外宾至上”,否则就是不服从大局。 那种人确实有,尤其是在80年代中后期、以及以后,非常常见。 可是在这个时间点,那样的人几乎不存在。 现在陪同寻亲的同志,除了要履行普通任务之外,更要担负起“观察”的职责,而且一般不会只让某一个单位的人跟随,而是有两到三个单位派人一起执行任务。 比如这次和赵俊辉一起过来的,就有另外两个单位的同志,只不过那两个人一般没事不作声,所有事情都由赵俊辉来安排,可赵俊辉也不能绕开他们与外宾有私下接触。 还好高桥英夫本来就没有不可见光的事情,自然没有异议。 于是几分钟后,两人会谈就变成了“全体会议。” 干脆边吃边聊。 在南湖公社的安排下,将位于招待所巷子口的国营饭店腾空,专门用于招待他们。 大厨朱浩看见今天来了几个小本子,很想往锅里吐口水。 可是听朱公安说还有几个省里单位来的干部,而且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便满心纠结地坚守厨师道德,给他们做了一桌干净的饭菜。 在赵俊辉的邀请下,朱公安也没客气,跟着一起上桌。 这些人在南湖公社期间,他就要一直陪着,吃点饭不过分吧?! 何况还是小本子结账! 唉,对,探亲期间的费用都是要收钱的,而且包括陪同人员的费用,都要用外汇结算。 这年头为了赚点外汇,也是煞费苦心。 朱公安坐下来,首先指着一盘回锅肉说道,“你们不是要聊陈老师吗,那要尝尝这道菜。” 赵俊辉看了看,“这是川菜里的回锅肉吧,跟陈老师有什么关系不成?” 朱公安笑道,“虽然这是道川菜名菜,但是在以前,我们公社却没有这道菜,也没有别的川菜,是陈老师来了以后,教会了这里的朱师傅,从此以后,回锅肉就成了这家饭馆的招牌菜,谁来都会点。” 赵俊辉不禁感觉有点神奇,陈主任竟然还会做菜? 随即便给高桥英夫转述了一遍。 高桥英夫一听也来了兴趣,在小本,文人下厨也是雅事。 吃货村上春树就说过,“文人中我是最会下厨的,厨子中我是最会写文章的。”并在文章中不厌其烦地描写做菜的过程。 当然现在村上春树还没有成名,但是习俗却一致。 高桥英夫没想到陈先生也会下厨,既然是陈先生教的,那他肯定要尝一尝。 这张桌子上他是主客、年纪也最大,客套了两下后,便动了第一筷子,夹了一块回锅肉到嘴里,随即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好吃、好吃!” 其他人也跟着开动。 大家心里都有事,便没有人喝酒,各自匆匆填饱肚子,便开始聊正题。 赵俊辉作为主讲人,从陈凡发明“云湖急救法”开始说起,扎根农村医疗事业、写作成知名作家、在生产队开兽医培训班,培养了几十个人成才,其中23人考上重点大学,十几个合格兽医,还有村里小学的老师…… 朱公安在一旁听着,嘴角默默含笑,明知道他讲得有很多漏洞,可他就是不说。 那点事情算什么? 帮助卢家湾搞养殖业、发展副业,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拉着卢家湾起飞,这才叫厉害! 相比之下,那点“个人利益”……好像也蛮厉害的?! 高桥英夫一直在认真聆听,等到赵俊辉讲完,他沉吟几秒,问道,“不知道这里能不能找到陈先生的著作?” 赵俊辉听了没作声,反而将目光投向朱公安。 朱公安呵呵轻笑两声,说道,“陈老师可是我们南湖公社的骄傲,他发表文章的《江南文艺》杂志,几乎每个单位都有买,我们单位也有,你想看的话,我可以去借过来,但是不能弄污损,那个我们还要保存的,弄坏了不好再找。” 高桥英夫听着他的话,当即点头保证,“请放心,我自己就是出版人,非常爱惜图书,一定不会弄污损。” 朱公安听了翻译的话,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好奇,“你看得懂吗?” 这次翻译没有翻过去,而是直接挺起胸膛,脸上满是自豪,“我看得懂!” 于是这天下午,高桥英夫都没有出门,关在房间里听翻译给他读文章。 包括长篇连载《在希望的田野上》、《芦苇荡》,中篇《江上人家》、《疍家渔船》、《搏风击浪》等。 长篇当然没听完,不过即便只听了一段,也能看出一篇文章的水平。 翻译读书的时候有点小尴尬,因为除了《在希望的田野上》和《搏风击浪》,其他都或多或少夹杂了一部分抗战情节。 小本形象自然是负面的,又是听受害人骂,感觉就像在骂自己,他能不尴尬么。 高桥英夫倒是从头到尾都面色淡然。 在80年代以前,准确的说,主要是从40年代末到80年代初,反战一直是小本的社会主流思潮,别说中国作者写的,即便是他们本国作者,也没少写类似的情节,主打一个突出自我批评。 这是有原因的。 一个是由于战后小本社会普遍陷入困苦的境地,使得大部分人都对战争产生厌恶情绪,另一个,当年小本子禁止发表反战言论和反战作品,以至于战争结束后,许多文人宛如水库开闸,拼命倾泻自己的思想,使得各种各样的反战文学应运而生。 有不少学者还认为,小本的当代文学是从反战文学开始的。 但是很可惜,由于战前的错误教育和舆论引导、战后老美的袒护,原来的毒瘤被完整保留下来,这些人也不甘挨骂,始终坚持打口水仗。 等到80年代,小本经济一飞冲天,这种反战思潮迅速被自傲等情绪取代,反而对手情绪高涨,直至80年代末,一本《小本可以说no》出版,由此彻底左右颠倒,再加上老美在背后的推动,最终形成现在的格局。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嘛,反战文学还是很有市场的。 高桥英夫身为包含有造纸、印刷、出版、发行业务的公司老板,心里还觉得陈凡写的过于保守,若是能再严厉一点,效果应该会更好。 当然,这个效果指的是在小本。 没错,他想把陈凡的作品翻译成日文,在小本出版发行。 这个念头在他离开卢家湾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侄媳妇说陈凡是个作家,还救过侄孙,那可是自己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这份人情可欠大了。 而他能想到报答的办法,就是把陈凡的作品搬过去,无论市场好坏,都会足额支付报酬。 其实就是送钱。 不过现在听了他的作品,似乎这笔生意还有赚头?! 随后在跟赵俊辉确认,目前国内不禁止书籍出国之后,便要求来拜访陈凡。 …… 等赵俊辉等人走到门口,简单的寒暄过后,陈凡将一行人领进客厅,到沙发上落坐。 这时杨梅几人也早已跟着车跑了回来。 她们简单地清洗过后,换了身干净衣服,便进来泡茶招待,随后又赶紧去准备午饭。 高桥英夫看着这间宽敞明亮的房子,眼中异彩连连,“陈先生,冒昧请教一下,这间屋子是哪位大师所设计?” 陈凡坐在主位上,笑着打了个哈哈,“不是什么大师,就是我自己胡乱设计的,让您见笑了。” 来着都是客,虽然他不喜欢小本子,可人家礼节十足上面,还送了一个礼包,他当然也要热情接待。 确实是个礼包,四四方方的盒子用彩纸包裹,再用一根彩带捆扎,反正花里胡哨,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千万别是不值钱的货,否则别怪他小心眼! 而高桥英夫听到陈凡的话,眼珠子都快掉出来,满脸惊叹地说道,“原来是陈先生亲自设计,难怪有如此风采。” 他抬起头左右看了看,“这座房子宽敞大气、明亮通透,处处透着名师风范,尤其是家里的摆设,只是一套沙发,一套茶台,便带着三分禅意,而将两者空间隔开的博古架和墙角的两条矮柜,又将禅意带回人间,可谓是大家之作。” 话音刚落,他便看见几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自己和陈先生,不禁有些纳闷,“发生什么事了吗?” 难道自己的夸奖被他们认为是吹捧? 可是这个屋子的设计他真的很喜欢啊,都想等回小本以后照着抄一个。 然后就看见赵俊辉直愣愣地看着陈凡,“你会日语?” 听到这话,高桥英夫才反应过来,刚才陈凡是直接跟自己对话,而且还是用日语。 陈凡淡定地摆摆手,谦虚地笑道,“一点点而已,也是刚学不久,照着母亲留下来的书学的,说得不好,见笑了。” 赵俊辉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你个照着书自学、而且还刚学不久的人,讲得比我学了好几年的人还好,还说什么说的不好、见笑了? 你笑话我吧?! 而高桥英夫则满脸惊喜,“陈先生,那您会用日文写作吗?” 听到这话,陈凡心里一动,转头看着他,“高桥先生的意思是要找我约稿?” 高桥英夫坐正身体,微微俯首致意,随即从助理手里接过一张名片双手奉上,正色说道,“陈先生,这是我的名片。” 陈凡双手接过,只见名片上印着“高桥株式会社、社长、高桥英夫”的字样。 下面有地址和电话,再看看背面,上面印着业务范围:造纸、印刷、出版、发行。 陈凡不觉有些奇怪,除了那些大型集团公司,小本的企业很少有多重经营的。 他们一般只围绕一个主业从事经营活动,像这种“一条龙”,反而更像国内后来的民企,主打一个“全供应链”覆盖。 高桥英夫看见陈凡的表情,却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毕竟在外人眼中,国内的人都不太懂生意,而是服从于国家安排。 便继续跟着自己的思路说道,“我家里本来是一家造纸工厂,专门生产用于图书印刷的纸张,战争年代由于经营陷入困境,迫不得已,凭借认识几位作家的便利,成立了一家出版公司,又收购了一台旧印刷机,开启了印书业务。 当时因为业务量太小,没有发行商和书店愿意与我合作,就只能自己去跑发行业务,通过便利店代卖的形式发展。 如此经过十几年的经营,才发展成为现在的高桥株式会社,并拥有了自己的造纸厂、印刷厂、出版公司和发行公司,成为小本出版业的一家中大型图书类企业。” 他说着调整一下姿势,对着陈凡继续说道,“虽然我们不如第一流的出版集团,但是我们的发行成本最低、发行渠道遍布全小本,并拥有数十名签约作家,其中包括3名畅销书作家,在业内具有一定的实力。 我昨天拜读过陈先生的大作,以我多年的经验判断,陈先生的作品,在小本应该具有一定的市场,所以我恳请、陈先生将作品交给我在小本出版发行,我一定用最好的资源,为先生的大作做推广。” 陈凡听他说完,眼里浮现几分古怪,“你看过我的文章?” 高桥英夫用力点头,“拜读过,非常精彩!” 陈凡抿抿嘴,“那你应该清楚,里面有些情节,对你们不太友好?” 高桥英夫正色说道,“您完全是在陈述事实,并不存在虚构、诬陷等内容,所以谈不上不友好。”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相反,我认为这样的作品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从而了解那段历史,反对战争、拥抱和平!” 听到这话,陈凡不禁嘴唇微张,看着他无言以对。 人家都说到这个地步,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便直接说道,“你想要哪几篇?” 高桥英夫一听,这是要同意的节奏啊,当即满面红光,大气地说道,“只要是先生的作品,我都要!” 陈凡眼睛狂眨,“都要?” 高桥英夫用力点头,目光充满了坚定,“对,全都要!” 陈凡咂咂嘴,转头看了看正努力聆听的赵俊辉,以及其他几位满脸茫然的同志们。 朱公安悄悄戳了戳赵俊辉,小声问道,“赵干部,他们在说啥?” 赵俊辉头也不回,“高桥说想要出版陈老师所有作品,陈老师同意了。” 朱公安两眼瞄着他,“就这一句?” 虽然我读书少,可你也不能骗我啊! 人家叽里哇啦一大通,结果你就一句话完了? 赵俊辉想了想,“他们讲了很多,可意思就这一句。” 朱公安嘴角微抽,认定这个赵干部不实在,还是回头去问小陈吧。 高桥英夫见陈凡不说话,还以为他在等自己开价,当即轻轻拍了拍脑袋,笑着说道,“我忘了讲稿酬待遇。是这样,我们小本的稿酬是‘均一制’,意思就是不分作家大小,都实行统一的稿酬标准。 首先是基础稿酬,我们不按照文字计价,而是按照‘标准页’,一般一页原稿内容有350~400字,稿酬在1500到3000日元之间,具体价格取决于出版内容,科研著作最高、有价值的工具书其次,然后是、纪实文学等,的话,价格在2500日元每页左右。 然后是版税,一般来说,版税比例在10%到14%之间,作家等级会在这里得到体现,大作家更高,小作家就只有基础价,您是中国鼎鼎有名的大作家,所以起始版税可以定在最高,也就是14%。 此外,按照行业惯例,如果您的单行本发行量突破50万本,超出部分全部按照20%的版税标准执行。 以上,就是稿酬的问题,如果您有疑问,或者不满意,可以提出要求,我会尽量满足。” 陈凡眨眨眼,心里清楚,如果按照正常的商业谈判,自己能拿到的版税就算不是10%,也肯定到不了14%,更别说还有最后一句话。 等于是在说,你快狮子大开口吧,只要我能给的,都给你啦! 所以绝对是老高家里人跟他说了什么,他这回是抱着报恩的心理来的。 第542章 一波肥 一般来说,将一部外国作品搬到本国,出版社不会直接与该作品原创作家对接,而是有“翻译作家”先将该作品翻译成本国文字,再向出版社投稿。 又或者出版社看中了哪部作品,自己去找翻译作家,以买断的形式请他翻译。 如果是前者,出版社需要支付给原版作家一次性版权稿酬,也就是只有一笔钱,给了就没了。然后以稍低于原创作家的稿酬标准,向翻译作家支付稿费,如果是有畅销潜质的作品,还需要支付版税。 如果是后者,那出版社只需要支付两笔一次性费用,一笔给原作者,一笔是翻译费,后续收入都与作家和译者没有关系。 除非是“签约作者”。 也就是出版社直接向外国作家约稿,那就跟本国作家一样,既要给版权稿费,也要给版税。至于作品是旧作还是新作,都可以,目的也是为了长期合作,而不是一锤子买卖。 本来高桥英夫就是先起了报答的心思,然后才想着将陈凡的作品搬到小本、给他送钱。 至于翻译费,自然也是由出版社承担。 现在既然陈先生会日语,那么就可以直接与他签约,由他本人亲自翻译。 如此一来,再向他支付最顶格的稿费,自然就合情合理,也不会引起行业协会的质疑。 在小本,行业协会具有一定的监管权力,确保本行业的所有企业都按照或明或暗的行业规则执行、保证不会乱了规矩。 所以即便是高桥英夫想送钱,也必须按照规矩来。 但是当他看见陈凡将几十本杂志放在茶几上,高桥英夫有点怀疑自己能否支付起这么多作品的稿酬? 陈凡干咳一声,对着惊醒过来的众人微微一笑,“众所周知,文人喜欢用笔名,我也是向众多前辈学习,用了几个笔名向不同的杂志社投稿。” 然后看向赵俊辉几人,“只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对外公开,所以还请赵同志和这两位同志不要外传。” 赵俊辉呼出一口长气,转头看了看摞得老高的杂志,“陈、陈老师,您这儿给多少杂志投过稿啊?” 陈凡笑了笑,“不多,也就十几家而已。” 赵俊辉呆着脸无言以对,现在全国恢复运营的省级文学刊物也才十几家好吧,合着让你一网打尽?! 这是什么人呐? 他百感交集地点了点头,“请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外传。” 心里默默补充,领导询问除外。 说话的时候,还不自觉地瞟了一眼朱公安。 朱公安叼着烟连连眨眼,这事儿是上报呢、还是不上报呢? 陈凡却不看他,自己那点破事儿,在南湖公社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就拿用笔名投稿这个来说,他可不指望十几家卢湾熟食店的人都能帮自己保密,最多也就是暴露得晚一点。 说不定一开始就有人偷偷告诉身边的人,“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可千万不能跟别人说啊,知道不,陈老师也在跟别的杂志社投稿……” 然后别人又跟别人说,“我跟你说个秘密,是谁谁谁告诉我的,你可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啊……” 所以陈凡完全不在乎朱公安会不会出去说,最多也就是肉烂在锅里。 现在又没有朋友圈和快抖,随手发一条、全世界都能知道,这年头车马慢、信慢,消息传播的速度更慢,几乎是以年为单位。 如果不上报纸、电台的话,一个地方发生的大事,可能要好几年才传到外省。 等那个时候,说不定他马甲早就掉光了,还怕个屁。 朱公安见他不叮嘱自己,还以为陈老师对自己特别信任呢,当即打定主意,跟谁都不说! 除非领导主动问! 陈凡转身对着高桥英夫说道,“虽然看起来书很多,但我的文章占比却不大,每本杂志只有十几页到二十几页的内容而已,所以并没有多少。” 高桥英夫手里拿着一本杂志,迅速在心里默算,这种版面的杂志,一般每个版面的内容量在800字以内,一页就是1500字左右。 刚才陈先生说每本有十几页到二十几页的内容,取个平均就是3万字? 这里有16份杂志,刊数最多的是《江南文艺》,有12本,最少的也有5本,7本的最多,…… 不一会儿,他心里得出结论,总字数应该在300万到350万字之间。 取平均数320万,如果翻译成日文或许会有扩充,所以原稿数量大约有10000张? 每张稿酬是2500日元,所以单单原稿稿酬就要2500万日元? 当前日元兑美元的汇率是1美元等于210日元左右,而且日元还在持续升值中,也就是差不多要12万美元? 至于后续的版税,一般10万字到20万字可以出版一本书,看字数多少,定价在600日元或1000日元左右。 (84年《日本住宅物语》定价950日元,与78年没有差太多) 320万字的内容,可以出版20本的单行本,就按定价800日元算,每本首版发行10000册,那就是2240万日元。 约合10万7千美元。 两者相加,就是大约23万美元?! 高桥英夫算完账,心里呼出一口长气,区区23万美元,他还是掏得起的,刚才只不过让那么多的书给吓到了。 况且等这些文章出版,到时候就能回本,说不定还能赚一笔呢! 既可以报答恩情,还能赚钱,这笔生意做得! 思考完毕,他侧身正对着陈凡,微微点头鞠躬致意,“陈先生,我谨代表高桥出版社,恳请签约您的所有作品,请务必同意我的请求。” 陈凡眉头轻挑,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愈发肯定心里的猜测。 他肯定就是为了还人情而来! 只不过,送到面前的钱,可没有往外推的道理,何况还是小本子的钱。 大不了回头再写一本畅销书给他出版,不让他亏就行。 便轻轻点了点头,“高桥君不用多礼,你的要求我同意了,只不过我们的作品出国发行,需要得到相关部门的同意。” 他见高桥脸色变化,不禁笑了笑,“这个不用担心,我会搞定。” 文化、宣传都是一家人,这个有难度吗? 更别说他写的作品都是又红又专,只会得到鼓励和支持,绝不存在被刁难的可能。 谁特么敢刁难,自己就到作协机关告状去! 高桥脸上再次出现笑容,又是微微鞠躬,“感谢陈先生的信任,我们高桥出版社一定竭尽全力,把先生的著作出版好。” 顿了一下,他又正色说道,“关于稿酬的事情,是这样的。按照我们国家的行业惯例,对于已经完稿的著作,签约时会支付原稿稿酬和首版版税,这笔钱不会受出版顺利与否和发行数量的影响,在签约时会一次性支付。 如果需要再版,就没有原稿稿酬,而是按照再版数量支付版税,同样会在再版前支付完毕。 现在您的作品已经完稿,所以在我们签约时,我会代表会社向您支付这笔费用,……” 听到这里,陈凡已经眉开眼笑。 好嘛,他还想着《云湖恋》和《上海谍影》的稿费什么时候能到账,没想到这就有钱收了,也不知道能有多少? 应该不会太低吧?! 然后就听见高桥英夫继续说道,“我大致估算了一下,您的作品总字数应该在320万字左右?” 陈凡想了想,“差不多。”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有些感慨,笔耕不缀一整年,才码了这么多字,不容易啊! 哦,还有《云湖恋》和《上海谍影》没算进去。 高桥英夫听见自己没有算错,心里也有些高兴,随即说道,“如果翻译成日文,或许会稍有增加,所以我们就按照10000张原稿计算,再加上首期出版的版税,我大致估算了一下,需要给您支付的稿酬和版税一起是23万美元……” 这话一出,万籁俱静。 陈凡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在疯狂计算,两秒后得出结论,38万7千3百2拾元! 一波肥! 但是亏了。 现在的汇率是1.684,去年的却还是1.73,前年是1.88,大前年是1.9663,大大大……71年是2.2673。 人民币逐年升值啊! 然后又在心里安慰自己,还好还好,到年底就是1.5771,明年是1.4962。 到了这里差不多就到顶,然后又开始逐年贬值,谷底是94年的8.6187。 其实还是比地下市场的1比10到12高。 90年代出国热最火爆的时候,还有过1比20的天价,也就是20块钱换1美元。 但是别想把美元留到那时候,因为这笔外汇根本就到不了他自己手里,所有外汇单,在取钱的时候都会换算成人民币给付,最多按照价值再发一笔“侨汇券”。 侨汇券之前解释过,凭着这个可以到友谊商店等涉外场所购买紧俏货和进口商品,与可以直接当钱使用的外汇券不同,侨汇券需要与钱一起使用,直到92年才被废止。 至于侨汇券的发放比例标准,咳咳,这个并非固定,具体给多少,领导说了算。 最低的时候百分之五、百分之六也有,最高的时候也只有百分之三十,也就是100块给30块的侨汇券,跟外汇券根本不能比。 可惜,外汇券的使用人士主要是“外籍”以及港澳台居民,除非有人肯移民,否则别想通过正式渠道拿到外汇券。 陈凡还在这里算账,而旁边坐着的赵俊辉早已惊掉了下巴。 23万美元? 太夸张了吧! 好多大型国企都难以实现这个目标,他一个人就能创汇这么多?! 等回过神来,赵俊辉只感觉一股气血上涌,霎时间红光满面。 他不辞辛苦陪着小本子到这里来干什么的? 还不就是为了多创汇吗?! 现在一下子多了23万美元的外汇,不管后续怎么样,反正他的任务已经超额完成,单单靠这一笔收入,他就有信心让自己的职位往上再动一动。 陪同他一起来的两个人也兴奋不已,怀着和赵俊辉一样的心思。 谁说天上不能掉馅饼? 眼前不就是么! 至于朱公安,则疯狂盘算,要不要这时候就跑回去上报? 23万美元,不管官司打到哪里,这笔钱都是南湖公社的人挣回来的,不能给南湖公社一点都不留吧?! 等这笔钱到账,自己和派出所的功劳能少得了? 别的不说,工资是不是应该提一级? 高桥英夫哪里知道,他只是喘口气的功夫,这屋子里的有些人就已经想着怎么去分钱。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后继续说道,“陈先生,您的作品还需要翻译成日文,才能出版,不知道您这边需要多久才能交稿。当然,我说的是分阶段交付,这么多的文字,不可能一下子都翻译完,您可以按照不同的作品进行交稿。” 听到这话,赵俊辉立刻从美梦中醒来,迫不及待地问道,“高桥桑,是不是没有交翻译稿,就不能拿到稿费?” 旁边朱公安三人也满脸紧张地看着高桥英夫。 倒是陈凡很镇定。 反正肉已经在锅里,什么时候吃,还不是他说了算。 高桥英夫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轻笑着说道,“这个没有关系的,我们可以在合同中添加相关条款,在签约时付给稿酬和版税,然后按照约定的时间交稿就可以。” 听到这话,赵俊辉松了口气。 一点点的零碎入账,和一次性收到23万美元,这两种产生的效果完全是天差地别。 不就是交稿吗,只要能让外汇到账,他敢肯定,相关部门的领导哪怕给全省的日文翻译作家下任务,也能把稿子按期交付! 陈凡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在替自己着想、找枪手作弊了,他见高桥英夫如此干脆,便笑着点点头,“既然如此,等我将情况反馈给领导,获得许可之后,我们随时可以签约。” 高桥英夫笑着点点头,“那我先让人起草合同,等您这边好消息一到,我们就正式签约。” 话音刚落,赵俊辉便转头跟两位同行人商量,“待会儿我给单位打电话汇报情况,你们也都把这一情况汇报上去,请单位领导推动文化厅尽快完成审核。” 那两人不假思索连连点头,“好。” 虽然都知道陈凡的作品不会被卡,但自己单位不动一动,怎么在里面分一杯羹呢? (又感冒了,昨天都睁不开眼睛。以前三五年感冒一次,今年已经感冒了三五次,还每次都很严重o(╥﹏╥)o) 第543章 再出发 谈完工作,陈凡招待了他们一顿午餐。 只不过吃饭的人都没什么心思,酒没怎么喝,饭菜也没吃多少。 以至于收拾碗筷的时候,黄鹂嘟着嘴闷闷不乐,“陈老师,是不是我做的菜不好吃啊,他们都没怎么吃,还剩了这么多。” 陈凡坐在椅子上喝茶,摇摇头说道,“他们心里都有事呢,就算是山珍海味摆在他们面前,也都味同嚼蜡,跟你的手艺没关系。” 随即看向黄鹂,“呐,这里还剩了不少,干脆你们给家里端回去,他们肯定会说好吃。” 三个女生相视一眼,赶紧拿大碗分菜,等收拾完餐桌,都捧着大海碗嘻嘻哈哈地往村子里走去。 陈凡也放下茶杯,拿着旱烟杆在手里转着,慢悠悠地闲逛。 多多和球球立刻起身跟在他后面,不停地甩着尾巴。 屋子后面的新种稻田他还没去看过,还有猪屋里的两头小猪,那是他在上海的时候,杨队长帮忙给他捉回来的。 本来他不想养猪,但既然已经买回来,那就养着呗。 反正又不是他伺候。 两头小花猪在猪圈里横冲直撞,和已经做成腊肉挂在屋里的前辈一样,对掌握它们生死命运的主人视而不见。 陈凡咂咂嘴,心里感叹道,又是两头上好的年猪! 绕到猪圈后面,两匹马早已闻到他的气味,唏律律地叫个不停,还有两只刚成熟的绵羊,在圈里来回跑跑跳跳,显得很开心。 陈凡很想把那两头小猪叫过来,让它们学一学,看看什么叫宠物的自我修养。 不想被当成肉猪,就要学会做宠物猪,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宁乡小花猪的自我修养) 给马和羊喂了几把草,再把栅栏门打开,“别跑远了啊,遛两圈就回来。” 等马和羊欢快地跑出去,两条狗子也被他赶着一块儿去撒野,他便继续往下走,没几步便看见一片稻田。 原来的水塘已经被抽干,坑坑洼洼的塘底也被平整好,中间有两条田埂将稻田分割成3块,按品种不同各占一块,三块地里都是刚插下去不久的稀疏秧苗,一颗颗青翠欲滴,看着就心情愉悦。 围着田埂转了一圈,再看看西边,那里是生产队的稻田,禾苗长势也很可喜,因为用的是杂交水稻的稻种,秧苗明显粗壮不少,如果没有意外,今年又是丰收年。 双手背在身后,旱烟杆在手指间转着圈,不一会儿,他便走在前面村子的小道上。 原来清一色的土墙屋,其中有不少已经被红砖青瓦楼房取而代之。 陈凡刚走近第一户人家,便有人走出来跟他打招呼,“陈老师来啦,过来喝口水啊。” 他人还没走近,就掏出烟抽了一支往前递。 陈凡注意到他手里的烟盒是东海,不禁笑道,“哟,两个月没见,烟都升级了啊。” 那人等走近,将烟递过去,哈哈笑道,“还不是托你的福,要不然哪抽得起东海。” 说着又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一包烟晃了晃,“不过我们平时还是抽经济,东海一般用来敬人。” 陈凡接过烟,凑到人家递过来的火柴上点燃,笑道,“都一样,一包自己抽,一包敬别人。” 那人满脸的惊讶,“哟,你也是啊?” 陈凡,“那可不,其实要我说,这烟都差不多。” 他晃了晃手里的旱烟杆,“看看我这个,不也一样抽。” 那人深以为然、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其实那些贵烟也就抽个面子,……” 陈凡打了个哈哈,“是是。” 又问道,“现在忙不?” 那人,“不忙不忙,刚刚忙完春耕,这段时间闲一点,一天出工五六个小时就够了,倒是他们建筑队和陶器厂的都忙不过来,陶器厂天天都在烧那个蹲坑,不光要供我们自己大队,其他几个大队的也要买,他们几个窑坑都没怎么熄过。” 陈凡咧着笑着,“是吧。那说明大家日子都好过了啊。” 那人笑得合不拢嘴,“可不是吗,现在隔几天还能吃顿肉,以前哪里敢想哦。” 说着便要拉陈凡进屋,“正好家里在做肉,新屋落成的时候你不在,进去喝点。” 陈凡赶紧摆手,“不了不了,刚放下饭碗,我还得去找队长呢。改天、改天。” 那人只好遗憾放过,“改天一定来啊。” 陈凡挥挥手,“一定一定。” 他这一路往上走,一路跟人打招呼,好不容易才走到坡顶。 原来杨队长家的小土墙屋,已经被两层小楼所代替,只不过看家的还是那条大黄狗。 看到陈凡的身影,大黄狗立刻摇头摆尾跑过来,还汪汪叫了两声,“来啦。” 陈凡弯腰摸摸狗头,“吃了没。” 大黄狗,“刚才吃了,现在没吃。” 陈凡,“那就等饿了再吃。” 这时杨队长端着饭碗走出来,呵呵笑道,“我一听那汪汪叫的声音,就知道是你。” 随后便将人往屋里让,“进来坐,喝口茶。” 陈凡跟在他身后进屋,抬眼看了看,双开的原木大门结实牢固,便说道,“有空把门刷成红色,跟墙才配。” 杨队长嘴里正嚼着饭,“我这还不是跟你学的,你家的就是原色大门啊。” 陈凡,“可我的墙是黄色啊。” 杨队长:??? 屋子里他们一家人正在吃饭,桌上中间摆着的正是杨梅端回来的那碗菜,看样子还热过。 等陈凡进门的时候,每个人都在打招呼,“陈老师。” 而杨梅早已搬把椅子过来,又搬了把方凳放在旁边,然后迅速去倒茶,端过来的时候还小声说道,“这个是新杯子,没人用过的。” 杨队长坐回到饭桌旁,没好气地笑道,“要不是杨梅回来说你爱干净,我才想起来你还没喝过我屋里一口水,搞了半天原来是嫌弃我屋里的杯子不干净,你早说啊,我给你换个新搪瓷缸。” 陈凡一本正经地解释,“那不是,虽然没喝过水,但是喝过酒啊,还吃过饭呢,肯定没有嫌弃。” 杨队长三两口扒完饭,随手抹了一下嘴巴,便去掏烟,“拉倒吧你,你就是嫌弃。” 陈凡接过他扔来的烟,呵呵笑着不说话了。他是看出来,杨队长现在就是要给他安个“罪名”,肯定有事要他做“交换”。 杨队长自己拿着旱烟杆,正要填烟丝,突然盯上陈凡手里的烟杆,不禁招了招手,“把你的烟丝给我尝尝。” 陈凡也不迟疑,直接将烟杆递过去。 杨队长打开袋口闻了一下,抬起头满脸惊讶,“这是什么烟丝?” 跟自己种的叶子烟不同,这种烟丝明显经过处理,似乎比牡丹烟还好闻。 陈凡呵呵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烟丝,在京城的时候随便买的,感觉挺不错,还不要票,就顺便买了一些。” 也许是现在烟厂太多,这几年好多地方乙级及以下的烟都开始不要烟票,另外还有不要票的烟丝卖。他在大栅栏逛街的时候,遇到一个卖烟丝的小摊子,就挑贵的买了一些。 别看这种是散烟丝,也得5块钱一斤呢。而一条烟的纯烟丝也只有半斤的样子,所以差不多划两块五一条,还是纯烟丝价,打个包装至少能卖3块5,都快赶上牡丹。 不过这烟丝倒是比牡丹还强一点,也不知道那小摊子上的烟丝从哪儿来的。 反正问了也不说。 (卖烟丝的摊位) 杨队长直不楞登地看着他,“买得多么?多的话匀我一点。” 陈凡,“匀就算了,你要是喜欢,这袋烟丝倒走,不过袋子得给我留着。” 杨队长二话不说,“小梅,拿张纸出来。” 别人家不一定有纸,他家肯定有,等杨梅拿一张大纸放在桌上,陈凡瞟了一眼,眼角轻轻抽了一下。 果然是空白的集体户口页。 杨队长一边小心翼翼地倒烟丝,一边说道,“你昨天不是在小学讲课了么,听说反响很好啊,老师学生都说好。这不那群新知青也听说了这事,今天上午出工的时候,他们选出来的两个队长就来找我,想让我给他们求个情,也能过去听听你讲课。” 他将烟袋子抖了抖,将旱烟杆还回去,看着陈凡笑道,“你要是同意呢,我就不追究你嫌弃我屋里茶缸子的事。” 陈凡哈哈一笑,“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个简单啊,我肯定没意见。不过这事还是要跟肖校长打声招呼。” 杨队长捏了一团烟丝填进烟锅里,点头笑道,“这个不用你提醒,我会跟老肖说一声,他那边肯定没问题。” 随即划燃火柴点燃,看着陈凡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再讲课?” 陈凡想了想,“估计得过两天,这两天还有点事要处理。” 杨队长看了看他,“你才刚回来,又有什么事?” 现在生产队各方面的工作都进入正规,基本上不用陈凡操心,就连他挂着的大队兽医也只剩一个名头,各个小队的养殖有点小毛病,都让他那些徒子徒孙给解决了,根本用不着他出手,还能有什么事? 陈凡正要说话,外面就传来张文良的声音,“老陈、老陈在不在?” 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外,哈哈笑道,“看看,事情来了。” …… 从陈凡家里出来,高桥英夫也好、赵俊辉几人也好,都是满腹心事。 高桥英夫是为了自家侄子一家人会不会跟自己回家而担心,赵俊辉他们自然是为了那笔外汇而牵肠挂肚。 外汇局将美元截留,这笔钱也是要分配下去的,至于分给谁,这里面就有得讲究了。 这年头各个口子都缺外汇,哪怕是几百美元,也能购买一些必要的图书资料,为单位解决不少问题。 几千美元就能申请买小型设备。 若是几万美元,那更不得了,好好计划一下,将这笔钱花在刀口上,甚至能组建一家新的紧俏商品工厂。 若是能再多一些……? 咳咳,所以说,23万美元就在眼前,身边又有两个其他单位的人在,现在就看谁能先把消息传回去,谁就能抢占先机。 哪怕钱还没到账也一样,不妨碍先分钱! 可是他们的主要工作又是陪着高桥英夫,不能离开他的身边,又什么办法早点去打电话、拍电报呢? 这时三人都不约而同想到,请朱公安帮忙! 可朱公安也不傻啊,他直接丢下一句,“那个老高的家你们都知道了啊,你们自己也有车,可以直接过去,要是觉得不方便,可以去找大队部,让他们派个人陪着你,我有点工作还没处理,先回去一趟,放心,很快就回来。” 话没说完,便发挥出当年在战场上跑通讯的腿上功夫,刷刷刷跑没了影。 还好朱公安知道一个道理,“强龙不压地头蛇”。 陈凡是卢家湾的人,这事就甩不开卢家湾。 何况南湖公社一个内陆小镇,除了每年能超额完成粮食征收任务,别的是要什么没什么,拿什么理由去申请外汇? 反倒是过去一年发展迅速的卢家湾生产队能搅出不少名堂。 比如扩大熟食作坊,甚至直接去国外买设备,与公社一起组建一家集体所有的食品公司,不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所以这件事肯定绕不过卢家湾。 他当即便一溜烟跑进大队部,正好杨书记他们几位领导都在,便将事情这么一说。 听完朱公安的话,杨书记人都愣了,“你说啥?23万?还美元?” 肖队长三人都面面相觑,有点不相信耳朵听见的是真的? 朱公安也不管是谁的茶缸子,拿起来就喝了一口,抹了一把嘴,喘着气说道,“事情我跟你们说了,可别说我没跟你们通气,现在唯一的障碍就是文化口审批,不过这事别人办不了,只有小陈他才能办。 你们最好跟小陈商量一下,看看怎么才能尽快完成审批,这样也能早点签合同,把外汇落袋为安。 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那什么,把你们自行车给我用用,我去跟领导汇报完就赶回来,省里那几个干部肯定都动了心思,咱不能让他们抢在前面。” 终究是一个公社的,如果是县里发话,杨书记他们都懒得去理,可公社不一样,说到底,南湖镇和周边的五个生产大队,才是真正的一个大集体,其他单位不管什么来历,都要靠边站。 所以杨书记二话不说,直接甩了一把钥匙过去,“院子里靠墙的第一辆就是。” 朱公安接过钥匙转身就跑。 杨书记又把张文良叫过来,“你现在去找小陈,让他赶紧过来。” 旁边肖烈文直接站起来就走,“还让他来什么,咱们一起去找他啊,不是更快。” 旁边三位闻风而动,跟着一起鱼贯而出。 只有张文良满脸莫名其妙,跟在后面叫道,“找他干嘛?你们倒是说呀!” 十分钟后,他们骑着自行车先去了陈凡家里,结果连条狗都没有,只有三只熊猫趴在栅栏前好奇地看着他们。 他们又不能问熊猫,当即马不停蹄往前面6队赶去,幸好最后那户村民告诉他们,陈老师去了杨队长家里,便直接冲了过来。 所以此时陈凡看见的,不是只有张文良一个人,而是五个。 杨书记刚进门,喘了两口气,便对着陈凡问道,“那什么,你要跟小本子签约,然后赚外汇,这个是真的?” 陈凡点点头,“啊,真的。” 杨队长一家人在旁边都傻了眼,齐齐转头看向陈凡,陈老师都能赚外汇了? 杨书记紧接着问道,“那朱公安说的那个什么审批,只有你能去跑,最快多久能办好?” 陈凡想了想,“要是拍电报,估计他们明天应该能收到,要是打电话,那就不好说,毕竟长途电话多久能接通,谁都没个准数。不过最快的还是直接开车过去,现在出发的话,天黑能赶到。” 他抬起头呵呵直笑,“我只是说理论情况,这东西又不着急,回头我去拍个电报、或者打……” 杨书记拉着他就走,“你就别打了,反正你在家里也没事,还不如出去溜溜,那什么,你现在开船到地委,然后开车过去也不费什么事,完了再回来。 等这件事办完,我给你放长假,今年都不用你上工。” 陈凡,“我本来就不用上工啊。您看我才刚回来……” 然后看着几道火辣辣的目光,他轻轻叹了口气,“唉,行吧。” 杨书记满意地点点头,“我就知道你是讲奉献的好同志,你算计我给熊猫喂竹子的事,我就不追究啦。哎,我说你到底知不知道那熊猫这么能吃?一天上百斤竹子啊,猪都没它能吃。” 肖烈文也喜笑颜开,丝毫看不出刚才还是一脸黑色,满脸欣慰地说道,“小陈还是讲原则滴,那什么,我那里还有一把好枪,是我个人的,装轮子的那种,美国货,从来不卡壳,等你回来就给你!” 陈凡,“是不是真的啊?” 肖烈文,“那肯定不能骗你啊,还有持枪证,我也给你包了,保证没有后顾之忧。” 陈凡,“那我等着了哦。” 在六大金刚的押送下,对,杨队长也跟过来了。陈凡拿起自己最早自制的小皮包,往里面塞了几件衣服,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大礼包。 等他整理完,不一会儿张文良也送来了跑回大队部开的介绍信,便背着行李悻悻然上了小游艇,往地委赶去。 等他回头看了一眼码头上挥手的几个人,竟然笑得嘴都合不拢。 没错,他就故意等着他们来呢,要不然会告诉他们开车去省城最快?! 反正他又不着急,急的是想要外汇的人。 正好他也打算今天去拜访一下老丈人,上次出差回来后还没去过,就一起把这件事给办了。 本来只想落点人情,却没想到还能混一把手枪,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 第544章 占便宜 小游艇在流花河上飞驰,东南岸青山公社的小山包上,是漫山遍野的油菜花。 说漫山遍野也不对。 因为云湖这一带属于丘陵地带,几乎没什么山,方圆几百里,能算得上“山”的地方也没几个,而青山公社的“山”和卢家湾各个小队聚居的村落一样,都是一些只有十几米到三十多米高的小土包子。 矮的地方只有十几米,最高的地方也超不过40米,也就是差不多10层楼的高度,在真正的山区来看,顶多就是个小踏板。 但在这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山头,便成了所谓的“山区”,青山公社也因此得名,还因为山多地少的原因,也混了个“半经农户”的身份,主要承担孤峰县油菜种植任务,粮食全部自产自销,与经农户的区别就在粮食自理,没有额外的粮食配额。 单单这一点,就给他们减了很大的负担。 而且油的价格可比粮食贵多了,零售价豆油8毛一斤、菜籽油能卖到2块2。 即便是直接交油菜籽,收购价也是2毛3分2厘一斤,与粮食的收购价格比达到3.5:1。 而且油菜籽的亩产量也不低,在以傅廷栋为代表的油菜籽育种专家努力下,油菜产量从50年代的每年每亩不足百斤,提升到年平均亩产量255斤。 再一个,种油菜不挑地啊,种植面积比水田大多了。 所以以前青山公社的生活还不错,和南湖公社专门养鱼卖鱼的白浪湖大队一样,几个油菜种植生产队也成了周围广大农村姑娘次要向往的地方。 首要当然是嫁镇上的工人,拿粮食本。 当然,不管是“首要”还是“次要”,都不能跟现在的卢家湾比。 如今卢家湾的单身汉都挑剔得很,找媳妇儿首选本大队,本大队实在没有合适的,才会考虑镇上的姑娘,那几个经农大队已经被排到第三。 没办法,谁让去年卢家湾的分红爆了呢,随便一个社员的收入都是镇上工人的好几倍,壮劳力的收入更是普通工人的十倍。 这还只是分红,不包括分到手的口粮、猪肉、菜籽油等。 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只要不再来一次割尾巴,卢家湾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红火。 风水轮流转哦。 眼下正值清明时节,是油菜花开得正艳的时候,陈凡开着船儿、顺便欣赏那蜿蜒起伏的油菜花,正想着等回来之后,挑个时间去那边逛逛,拍个照片给姜丽丽寄过去,然后便看见油菜花田里竟然还有一群游客? 游客? 陈凡看着那群拿着照相机在油菜花里拍照的人,差点把船开上岸。 有男有女十几个人,这是哪里来的精神青年? 竟然还有人跟自己一样,刚解决生存问题、就追求精神享受的? 不过现在还有事,不是追寻真相的时候,他晃了晃脑袋,将速度开到最大,小游艇在水面上一蹦一跳地往前飘。 等稿费到手,先换个最新款的操舟机。 要最快的! 一个小时差一点,小游艇停靠在货运码头,陈凡熟稔地跟管理员打了个招呼,丢下两包烟,找到自己前天停在这里的嘎斯车便走。 先去棉纺厂,工作日嘛,姜家理所当然没人在,他便直接开车去了棉纺厂机关楼。 陈凡找过来的时候,姜恒和沈雪怡都忙得不可开交,但是看见他过来,还是放下手上的工作、热情接待。 姜恒先将同事送出门,顺手便将门关上,也不召唤秘书,亲自动手倒茶。 沈雪怡则坐在陈凡身边,笑着嘘寒问暖,“你这一去就是近两个月,在外面累坏了吧?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凡笑道,“还好,时间长也就没那么赶,所以也不太累。” 姜恒端着一杯茶放到他面前,转身坐在另一边,笑着说道,“不管怎么样,出差肯定没有家里舒适。” 沈雪怡脸色颇有不忿,“你不是给生产队培养了那么多兽医么,怎么买个种苗还要你亲自过去?” 她现在是直接拿陈凡当女婿看待,话里话外咱们都是一家人,对于“折腾”自家女婿的生产队自然有些不满。 陈凡呵呵笑了笑,“其实主要是丽丽她们不是要去上学吗,再加上3月份的时候我也要去一趟京城,所以就干脆提前几天,和卢家湾的人一起过去,给丽丽她们打个前站。” 沈雪怡脸色早已变化,笑得合不拢嘴,“她们又不是小孩子,哪还需要你提前过去安排。不过你倒是有心了,就是太过辛苦自己。” 陈凡,“也还好,年轻力壮嘛。” 姜恒在一旁笑着轻轻点头,等他们说完,才轻声问道,“那工作完成得怎么样?都还顺利吧?” 陈凡转过身正对着他,“都挺顺利,我也是前天回来的,那天不方便拜访,就先回了卢家湾,然后今天过来。” 他说着将大礼包提起来放到茶几上,“这是我带回来的一点东西,叔叔阿姨尝个新鲜。” 随即将包裹解开,“这几个油纸包的是野兽肉,我都已经做好了,是熟的、可以直接吃,不过最好是热一下,还有天气逐渐转暖,最好尽快吃完,但一次也不要吃太多,这个是蛤蟆油、这个是林蛙干、这个是人参……” 姜恒看着包裹里的东西,眼里满是惊奇,“这些都是东北的特产吧,我听说机械厂跟一汽有合作,所以你们是去了长春?” 陈凡笑着点点头,“去那儿待了几天,不过主要是杨厂长他们在谈工作,我就混了点特产。” 沈雪怡看他的眼神是越看越满意,笑着说道,“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要是没有你呀,他们可去不了京城,更别说还跟一汽谈合作。” 随即又看向满满一包袱东西,“你这孩子,这么远的路还带这么多东西回来,也太用心了。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这样。” 陈凡呵呵笑了笑,没有吭声。 沈雪怡又说道,“阿姨知道你忙,不过今天无论如何要在这里吃顿饭,再忙也不能耽误吃饭,对不对!” 陈凡赶紧说道,“这个真不成,我现在还得赶去省城。” 姜恒两口子相视一眼,齐齐惊讶地看着他,“现在去省城?” 陈凡点点头,转头看着姜恒,压低声音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所以我要赶去省城,尽快拿到批准,这样才能签约,对方也才能打款。” 听到这话,姜恒心里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女婿竟然有这么好的机缘,能够用文章创汇。 不管是什么原因吧,反正把文章卖到小本子、赚到了外汇,那是事实。 喜的自然是有计划外的外汇入账。 自从他恢复工作之后,就向上级提出申请,希望能进口几台国外的先进机器,一方面用来替换部分老旧的机器,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和机械厂合作,看看有没有条件仿制。 但这是需要外汇的,而且还不是一笔小数字。 而现在倒是有了一丝希望。 如果这笔外汇到账前,自己就先去做做工作,那到时候不说全部批准,买一两台行不行? 或者再退一万步,我不要机器了,给我买点国外纺织方面的科技资料总可以吧?! 想到这里,姜恒不敢耽误,立刻起身说道,“创汇是大事,那你早点出发,也好早点到达,但是路上一定要小心,无论如何,安全第一。” 陈凡也不客套,站起身笑道,“放心,我会小心的。” 随即便跟两人告辞,“叔叔阿姨,再见。” 沈雪怡将他送出门,“等你平安回来,阿姨再给你做好吃的。” 陈凡笑着挥挥手,“好。再见。” …… 从棉纺厂出来,陈凡开着车拐向省道,往省城开去。 紧赶慢赶,连晚饭都没吃,终于在天边还有一丝微光的时候,赶到了文化宫招待所。 就是上次省作协开会的地方。 看到是陈凡,刚好今天值班的小彭很是惊讶,又带着几分惊喜,“是陈作家呀,你怎么来啦?” 顿了一下,她感觉自己的话有点歧义,赶紧说道,“我是说,你们作协已经不在这里办公了,不过也没有离太远,距离这里正好三站路,有一栋红色的小楼,那里就是。” 陈凡侧身趴在服务台上,看着她笑道,“那他们有招待所吗?” 小彭摇摇头,“那没有。” 随即呵呵傻笑,“你要住宿是吧,那我给你办手续。” 说着便低头拿册子登记,“你现在是作协外联部欧美分部主任、副处级干部,可以单独住一间房,我给你开一间干部房。” 然后抬起头,“你吃饭了吗?招待所食堂的厨师都下班了,不过还有材料,可是我手艺不好,只会煮面。” 陈凡,“谢谢,那就麻烦你帮我煮碗面条。” 小彭扬起笑脸,“好咧,我再给你加个鸡蛋。” 说完便拿出一把钥匙放在柜台上,“房间号302,你可以直接上去,待会儿煮好面条,我给你端上去。” “谢谢。” 陈凡拿着钥匙却没有走的意思,“这儿能打作协的电话吗?” 小彭立刻点头,“我们有专线,文化系统的都可以,作协的也能打,你要找谁?何主席?” 说话的时候她已经将手按在电话上,见陈凡点头确认,立刻提起话筒,等对面接通,立刻说道,“我是文化宫招待所,请接一下作协何主席,他们外联部陈凡主任要找他。” 专线电话就是快,一分钟不到,电话就已经接通。 接过小彭手里的话筒,陈凡放在耳边说道,“何主席,我陈凡。” 何青生还在单位工作,接到电话有些懵,“你在文化宫招待所?怎么又跑省城来了?” 陈凡转着脑袋看了一圈,轻声说道,“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啊,你先来这里,我在302,见面再说。” 何青生满心奇怪,却也没多说,别说这小子深受巴金和茅盾两位老前辈的青睐,即便没有,那也是他最重视的晚辈,何况他心里也清楚陈凡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便挂断电话,随便收拾一下,骑着自行车赴约。 当何青生敲门的时候,陈凡正大口吃着面条。 桌子上还有一包鹿肉。 没办法,他早就做好了赶不上晚饭的准备,即便有这碗鸡蛋面,也不够填肚子,只能自己加餐。 何青生走进屋,将公文包放在一旁,看着桌上的碗皱了皱眉头,“你还没吃饭?” 陈凡坐到椅子上,将整包烟递过去,“这总不能是宵夜吧。” 何青生接过烟坐到窗边的沙发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就是个蹬鼻子上脸的家伙,混熟了就不会好好说话。” 陈凡三两口将面条吃完,连碗里的汤也喝干净,随后拿着鹿肉当零食,走到沙发上坐下,说道,“那不能,你看我跟巴老混熟了,也还是一直好好说话。” 何青生翻了个白眼,眼睛往他手里瞅了瞅,“这什么东西?” 陈凡递过去,“鹿肉,尝尝。” 何青生捏了一块丢嘴里,“你从哪弄来的?这东西可不好找。” 陈凡,“我自己打的呗。” 他又吃了一块,看何青生满脸不屑的表情,笑着说道,“上次开完会,不是有几个人来找我吗,他们是云湖机械厂的,当时的情况是……。” 简单解释了一遍,陈凡笑道,“这事儿曲波先生也知道,你找他打听一下就清楚了。” 何青生听得眼睛都直了,“真是你自己打的?” 连曲波都搬出来了,还有什么一机部、一汽,看来这事儿还真造不了假。 不等陈凡回答,他又赶紧问道,“你就没给我带点?” 陈凡满怀愧疚地看着他,又拿起一块鹿肉丢嘴里,“我都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见面,怎么给你带嘛?下次、下次一定。” 何青生当即脸色一黑,随后眼珠子下瞟,一把抢过陈凡手里的半包鹿肉,“别下次,这包归我了。” 陈凡看看空空如也的手掌,再看看他,将嘴里的鹿肉咽下,轻轻举起大拇指,“您可真行!” 随即拿毛巾擦了擦手,再点燃一支烟,靠在沙发上说道,“我今天过来呢,是这么个情况。” 何青生费力地嚼着鹿肉,小眼神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救了个小本子?” “他大爷爷找过来了,还是搞出版的资本家?” “要跟你签约,在小本子出版你的书?” “审批?审什么批?” 等陈凡说完,他起身就往外跑。 陈凡赶紧问道,“你干什么去?” 何青生扶着门把手回头,“给你拿审批公文去啊!” 陈凡,“你们还不知道有哪些文章呢。” 何青生拉开门就往外走,“你的文章我都看过,拿回来你自己填。” 然后嘭的一声,门被他从外面带上。 陈凡耸耸肩,坐下后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油纸包,不禁愣了愣。 我讲了很久吗? 这么大一块肉都吃完了? 唔,听说鹿肉很补,他不会流鼻血吧? 完成任务,何青生的态度也如他所料,陈凡便也放松下来,打开收音机、将茶杯倒满,再拿了份报纸在手里,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直到晚上8点多,何青生才满脸兴奋地回来。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秘书长许启珍,以及上次开会时见过的一位文化厅领导。 都算是熟人,也不需要特意介绍,简单寒暄过后,何青生先一屁股坐下,将两张纸拍在他面前,“审批公文。呐,作品那一栏,给你留得比较多,还有外商信息,回头你也自己填好,那什么,别乱填啊,小心我处分你。” 许启珍咧着嘴直笑,等他说完,才看着陈凡笑道,“陈主任,……” 陈凡赶紧摆手,“许姐,上次不是说了吗,我叫你姐,你叫我小凡、小陈、陈凡都行,这主任听着别扭。” 许启珍哈哈一笑,“好好好,是姐不对。咳咳,……” 她干咳了两声,继续说道,“小凡,能跟你商量个事儿吗?” 陈凡点点头,“你说。” 许启珍与文化厅的领导、还有何青生交换了一个眼神,轻声说道,“是这样,我听老何说了,知道你会日语,能自己翻译,不过看你要出版的作品挺多的,单靠你自己的话,应该要很久才能忙完吧,那不是耽误时间吗?” 陈凡眼珠转了一圈,“那你的意思是?” 许启珍笑了笑,“我是这么想的,作协里面也有几位很不错的翻译作家,其中有几位对日语很有研究,之前也有过翻译作品,所以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把翻译的任务交给他们?” 陈凡眨眨眼,心里还在猜测她这番话的用意,刚点燃一支烟的何青生便直接说道,“我直接跟你讲吧,就是你这次赚的外汇功劳太大,各方面都想分一杯,要不是这个事,我早回来了。” 啊? 陈凡转头看着他,“分一杯?” 你们想薅我的钱? 何青生还不知道他的想法,表情自如地说道,“简而言之,就是让几位翻译作家也能赚一分外汇。不过你放心,不影响你的稿费,他们的翻译费由他们自己的单位另外给付,你的稿费还是你的,不受影响。”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也就是说,那几位翻译作家的单位出钱,请他们翻译我的文章交稿?所以他们的稿费不用我出?” 还有这种好事儿? 许启珍在一旁笑道,“这事儿本来就是他们占便宜,哪还能让你吃亏。” 陈凡眨眨眼,心里有些纳闷,他们占便宜了吗? 随即问道,“那他们就图个名声?” 这时那位文化厅的干部笑道,“当然不只是名声,你的外汇稿酬留不住,但他们的单位可以。” 陈凡连连眨眼,原来还是为了外汇,只不过,这样也行? 第545章 能赚好多钱 其实在陈凡看来,他们这点要求挺卑微的。 别说不要求分稿费,就算要求分一点过去,他也不会有意见。 毕竟人家是真花了心力去工作,给他省了不少事,最重要的是节省了很多时间,否则这么多文字,单单去抄写就要花不少功夫,更别说还是相当于二次创作的翻译稿。 而他们能得到多少呢? 按照国内的标准,翻译稿的稿酬是最高千字6元,那么320万字的翻译稿,他们也不过能分走19200块而已。 再换算成美元,11400块? 给他们凑个整,12000? 能干什么? 买一辆价格为9495美元的保时捷924,剩下的交税? 更别说还几个单位一分,最后各自到手的、估计也就能买点资料,别的什么也干不了啊。 陈凡表示想不通。 不过通过今天这番折腾,从赵俊辉到朱公安、从姜恒到许启珍这些人的反应,他总算是明白了,外汇对现在国内单位的意义有多大。 得到满意的答复,文化厅的领导便告辞离开。 也不说留点纪念品。 好歹给两包烟也行啊。 何青生抽了口烟,眼里闪过几分犹豫、还有几分希冀,“你说,那个小本子出版商,有没有可能看上咱们其他作家的作品?” 陈凡对着他两手一摊,耸耸肩说道,“这个我可不敢保证,刚才我也说了,那个小本子就是抱着报答的心思,才来找我签约,他甚至都没仔细看过我的文章,只是让他助理简单读了几篇,等于是白送钱,只不过用了合理合法的方式而已。” 许启珍轻轻咬牙,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嫉妒。 可是这种方式还真模仿不来,首先你得会医术,然后还能碰巧救个有资本家亲戚的小本子,最后还必须有可以让人家名正言顺送钱的方式。 真是活该他赚钱。 何青生脸上也没有多少失望,只是苦笑着摇摇头,“是我想多了。” 国内和陈凡文章同类的作品可不少,如果能够走出去,将“文学创汇”这条路走通,于国于己,都是一件大好事。 其实早在50年代,我国就成规模地往国外推介我国优秀文学作品,从古典文学到现代佳作,经过精心挑选后,成规模地译出。 可惜,能走出国门的作家寥寥无几,除了李先生的著作能横扫世界各国,其他能在国外取得成绩的作家并不多。 也就是茅盾、巴金、沈从文等数位而已。 而且那都是上级行为,赚取的外汇跟作家本人并没多少关系,不像今天陈凡直接跟国外的出版公司签约、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只不过这也只是个例而已。 如果没有他当时救了那个小孩子,也不会有今天的因缘。 就在他暗自叹息的时候,陈凡想了想,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 何青生和许启珍齐齐抬头看向他,“怎么说?” 陈凡笑着说道,“资本家的本性是逐利,尽管高桥英夫是为了人情,才找我签约,可那些书他也是要印出来去卖的。 如果这些书好卖的话,他肯定会再来中国,寻找同类型的其他书,这样咱们所有同行就都有机会啰。” 听到这话,何青生和许启珍相视一眼。 很有可能哦! 对陈奇的文章,他们都很有信心,现在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小本子那边会不会爱看? 缺少调查数据,这种事也没办法去分析,只是听说他们也有反战文学,跟陈凡的作品很像。 两人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小本子就爱看打小本子,这样就有更多的打小本子的故事给他们看了! 陈凡也只是随口宽慰一句,喝了口茶,轻声说道,“何叔,上次作协会议有结果了吗?” 何青生回过神来,转头看着他,第一句话就是,“你喊我叔,喊小许姐,她可就小我两岁而已,差别就这么大?” 许启珍翻了个白眼,“你什么形象、我什么形象?你自己心里头没点数?” 随即对着陈凡笑道,“结果第二天就出来了,作协从5月1日开始正式恢复办公,之所以拖这么久,主要是文联那边还有不少事情,要先把大的架子搭起来,不过也没差几天。 还有鲁迅文学奖的评选,也会在作协恢复办公之后,正式组建评选委员会,到时候会挑选一批优秀作品出来参选,最终选择几部评奖。” 陈凡有些好奇,“具体的评奖机制定下来了吗?” 何青生靠在沙发背上,手里夹着烟,若无其事地说道,“这不是还没组建评选委员会吗,到时候他们会先拿出章程。 另外,作协理事会估计要等全国作家代表会议之后才能选出来,在此之前,先由临时党组代理各项工作,这个章程也要经过他们的审核之后,才会确定执行。 所以最快的话,估计也要等到5月底或6月份,才能评出第一批获奖作品名单。” 他抬起头干咳一声,淡然地抽了口烟,“小陈呐,你脑子灵活,这个评选章程,有什么想法没有哇?” 陈凡眉头微皱,想了一下,正准备开口,便听见许启珍说道,“小凡你别听他的,说可以,得拿点好处来!” 听到这话,陈凡抬起头看向她,轻轻眨了眨眼,随后迅速转头看向何青生。 只见何青生看着许启珍满脸无语,“不带你这样的啊。我是主席、你是秘书长,咱们得精诚合作,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嘛。” 陈凡呵呵直笑,“何叔,你也是评委?” 何青生老脸微微红了一下,“感谢各位同志厚爱,非得选我一个,其实这个评选委员会还是有不少人的,总共有6个人呢。” 陈凡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嚯,六分之一啊,厉害厉害!” 说着还鼓起了掌。 何青生故作羞赧地摆摆手,“没有没有,都是……” “都是因为老领导没参与。” 许启珍哈哈笑道,“茅盾先生、巴金先生、还有张光年先生,都没有参与进来,只有陈荒煤挑了个头,当评选委员会主席,剩下的5个都是从各省分会主席里挑选的。” 何青生黑着脸,“你不跟我作对难受是吧。” 随即转头看着陈凡,“你看看你,马上就有这么大一笔收入,一点小便宜有什么意思,对吧。说说说说。” 陈凡眨眨眼,看了一眼旁边呵呵直笑的许启珍,转过脸来说道,“那这样,二选一。你不是说我有一大笔收入吗,不过我这只是一次性的,说不定以后就没有了。 我给你出个点子,合理合法合规,还特别受广大读者欢迎,最重要的是,能够持续不断为单位增加收入,一年能赚几十万的那种,你看要哪个。” 何青生呆呆地看着他,过了两三秒,突然转头看着许启珍,“我有没有听错?” 许启珍这时候也不笑了,满脸狐疑地看着陈凡,“一年赚几十万?还源源不断?还合理合法合规?” 何青生迅速回过头,眼里满是希冀,“你没说错?真有这种办法?” 顿了一下,他又眉头微皱,“你该不会是想另外开一本新杂志吧?这样倒也是个办法,只不过,我跟你说,一本杂志可没那么好办……” 陈凡点燃一支烟,轻轻摇头,笑道,“不是办杂志,也没多少投入,就是需要一批有经验的老作家。” “一批有经验的老作家?” 何青生眉头又皱紧了几分,“要多少?” 陈凡想了想,“大概十几个吧,不过也可以由《江南文艺》杂志社的编辑们兼职,或者说,编辑还更合适些。” 何青生一听,眉头顿时松开,什么一批?他还以为要很多人呢,原来才十几个而已。 别说省城的作家,单单杂志社的编辑就有这么多,小事儿! 当即豪气顿生,“说来听听。” 陈凡揶揄地看着他,“就选这个?” 何青生撸起袖子,点了点他,“就选这个。” “好。” 陈凡干咳一声,说道,“其实很简单,作协以前不是经常举办文学创作学习会吗,你找人把以前的一些资料翻出来,剔除一些不必要的东西,挑选出真正的干货,哦,干货就是有用的意思。 然后改编成写作教材,做成可以函授教学的那种,课程名称就可以叫做‘文学创作函授班’。” “文学创作函授?” 何青生满脸古怪地看着他,“这样就能一年赚几十万?” 怎么没见其他哪个函授学校一年赚几十万? 陈凡笑了笑,“具体能赚多少,要看您这边准备安排多少人来干这个活儿。如果只有几个人,肯定只能赚得少,但是应该也能有个几万块。 要是安排的人多,十几万、几十万,绝对没问题!” 他这个主意可不是空穴来风。 80年代初,温州的《文学青年》杂志社,搞了一个文学函授创作中心。 这东西如果只在本地区办,是招收不了多少人的,能凑几百个就顶天了。 虽然当时心怀文学梦的很多,可绝大部分都是叶公好龙,或者说在当时的人看来,文学创作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许多人因为自卑、或者畏惧身边人的眼光,总不敢去追梦。 所以为了招生,当时这个函授中心就想了一个办法,在《文汇报》上面打一个招生广告。 文汇报那可是全国发行的大报,每日发行量都有好几百万,而且受众又正好将那些文学青年囊括在内。 结果怎么着? 爆了! 广告打出去,原本只计划招收2000名学员的函授中心,不到一个星期,便收到一万两千多封报名信。……信里还夹着10元的学费。 按照当时的寄信速度,估计这些全都是包邮区的文学爱好者。 随着时间延长,报名人数飞速涨到两万多人。 吓得函授中心紧急开会商量对策,一边再次打广告,宣布招生名额已满,求求不要再寄报名费啦。 另一边抓紧时间退钱,甚至将原定10元一年的学费退了一部分。 因为人太多,账上的20多万真的吓到他们。 就一个地级市的文学杂志,曾几何时见过这么多的钱?! 之后这个函授学校一连办了好多届,每年固定招生1万人,直到后来,文学梦退潮,经济大潮来临,才见好就收。 眼下虽然不是80年代初,少了恢复高考招生之后的几届大学新生,看上去似乎文学青年的数量比不得几年后。 可现实情况恰恰相反。 先是断了好几年的文学杂志纷纷复刊,引得渴望文学已久的知识分子争相购阅,促使销量月月走高。 接着恢复高考,极大激发了广大青年的学习热情。 最后一个,低到令人发指的高考录取率宛如一盆冰水,浇灭了许多人考学的激情。 如果这时候推出一个不需要考试、只要交点报名费就能学习一整年的文学创作函授班,……猜猜有多少人会疯?! 事实就是,几年后、温州的那个函授中心仅有一次面授班开课的时候,有一个内蒙的中学老师,不远千里去参加函授中心的面授之前,全村的老百姓都是敲锣打鼓、杀牛宰羊地为他送行。 因为村民们认为他能到南方参加学习文学创作,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那几年前的现在又如何?! 如今到处都缺人,同样的文职岗位,一个说自己高中毕业,另一个多拿出一本文学创作函授毕业证,谁机会更大?! 另一个,反观江南作协、《江南文学》杂志社,一个是省级作协分会,一个是省级文学刊物,能动用的资源远远不是《文学青年》所能比拟。 所以毫无疑问,陈凡口中的几十万,真不是瞎吹牛。 看着皱眉思索的何青生和许启珍,陈凡身体后仰,靠在沙发背上,笑道,“呐,何叔,要是你不做这个事的话,不如给我来做,作协成立一个文学函授学校,反正我的级别也够,就让我来当这个负责人。 然后这个函授学校的所有开支都由我来负责,亏了算我的,要是能赚钱,我也不多要,跟单位对半分,怎么样?” “不怎么样!” 何青生白了他一眼,“怎么着,你还想搞承包不成,想也别想。” 他说的可不是小刚那个村子,其实62年在山东、70年代上半期在福建部分地方,就短暂实行过这样的政策,只不过时机不对,他们都熄火了而已。 所以承包这个词不是之后才有,而是很早之前就有了。 顿了两秒,他仰起头笑道,“不就是个函授培训学校吗,这点责任我还担不起?行了,这个事我同意了,明天你拿个章程出来。” 陈凡黑着脸,“我可不参加,我就是提个建议。” 何青生沉吟两秒,“只要策划书,两条白金龙。” 陈凡一拍大腿,“成交。” 何青生抬起头,满脸微笑地看着他,“再加两条白金龙,顺便给我写个评奖规则?” 陈凡伸出一个巴掌,“一起五条包干。” 何青生:怎么还涨价了呢? 第546章 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第二天,陈凡将文学创作函授班的管理章程,以及文学奖评选方法、尤其是评选出获奖作品之后,要大力进行“先进作品”的宣传和推广等等要点全部写出来,跑到省作协机关,交给何青生。 何青生接过两份稿纸,当即埋头翻阅。 他也没忘了兑现承诺,随手指了指墙角,“烟在那个柜子里,自己拿。” 陈凡过去瞅了一眼,默默将角落一个矮柜里的一箱白金龙、一箱飞天茅台摞在一起,抱起来扎着脑袋就往外冲。 何青生只感觉一道黑影冲出去,愕然抬起头,看看空荡荡的门口,不禁撇撇嘴,“这小子,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莫非还怕我反悔不成?!” 摇头笑了笑,正准备继续看稿,又习惯性地回头看了一眼矮柜。 柜门敞开,里面空空如也??? 下一秒,何青生回过神,蹭地一下跳起来冲到窗边,正好看见陈凡将两个箱子放进后备箱,顿时气得跳脚大骂,“臭小子你给我留下,那都是有用的,诶诶诶,你还装?你有本事抢,有本事你就别回来!” 机关大院里,陈凡对着被惊动的众人微笑着挥挥手,一边拉门上车一边说话,“大家好啊,都在忙啊,那都忙着,回见啊。” 话音刚落,车子便嗖地一下窜了出去,后面带起一个叫骂的声音,还有一片大笑声。 …… 陈凡开着车往回赶,也没在地委停留,直接开到货运码头,换上小游艇回到卢家湾。 大队部里,他一身单衣,连外套都没穿,坐在窗边的条椅上,摆出一副死了没埋的样子,以表示这两天的奔波劳累。 可惜没人理他。 大家都围在办公桌边,看那个审批表呢。 杨书记拉着张文良的手臂,满眼希冀地问道,“有了这个,就能签约赚外汇啦?” 张文良半懂不懂,“应该是吧?” 他左张右望,“对了,老陈呢?” 然后就看见在条椅上装死的陈凡,当即拿起一包烟砸过去,“还不起来。” 陈凡一把将烟抓住,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掏出打火机点燃,“干嘛?” 从头到尾连眼睛都没睁开。 张文良,“去找那个小本子签约啊!要不然你跑省城去拿这东西有什么用?!” 陈凡纹丝不动,“没见我已经灯枯油尽了吗?大哥,这是跑省城啊,很累的……” 肖烈文直接打断他的话,“累个屁,你现在本事比你几个师父还大,尤其学了老张的道功,练那玩意儿,三天三夜不睡觉也不见得有多累。不就要好处么,等着。” 说完便大踏步走出去。 陈凡睁开一只眼看了看,眼珠子转过来,便看见四双眼睛盯着自己,又赶紧闭上。 可能是被人盯着不太舒服,下一秒,他终于睁开双眼,身体往上蹭了蹭坐正,干咳一声,“那什么,也没人倒杯水?” 张文良转身在柜子上取过一个搪瓷杯,往里倒了点茶叶,又拎着热水壶倒水,脸上笑得合不拢嘴,“你且慢慢作,签合同之前,你要什么,我都伺候着,等签完合同,咱们再算总账。” 陈凡脸色一板,很是不满,“小张同志,你这个态度就非常要不得,你现在服务的是我吗?不,你服务的是一位为国家创汇23万美元的功臣作家!你必须要摆正你的态度……” 杨书记拉开椅子坐下,跟看西洋镜似的,咧着嘴呵呵直笑。张队长和叶副队长也没好到哪里去,都是一手烟一手茶,就差在面前摆一盘瓜子。 张文良终究没读过多少书,在卢家湾又当了很长时间的民兵连长、治保主任,平时遇见有吵架的,他呵斥两声也就完了,哪跟人斗过嘴? 这不,才两句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也只能无语望屋顶,哈哈哈地笑个不停,最后丢出去一句,“我从未见过脸皮如此厚之人!” 这时肖队长提着个枪套走了进来,“说谁脸皮厚呢?小陈啊?那没事了。” 随即将枪套丢给陈凡,“拿着,麻利点办事。” 陈凡一把抄在手里,麻利地揭开枪套,握住枪柄拔出手枪,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嘿,竟然是二战期间生产的史密斯·韦森胜利型左轮手枪,还是比较少见的152毫米长枪管型号。 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他便将枪收起来,连着枪套一起缠在腰上,再用衣服遮住。 张文良眼里都漫着酸气,“这把枪我求了好久,肖师父都没给我,没想到被你捡了便宜。” 随即心里一动,“诶诶,你现在有两把长枪,三把短枪,我那把马牌撸子是不是可以还给我?” 陈凡毫不迟疑地说道,“行啊。” 张文良睁大眼睛,“真的?” 陈凡,“再比一次,赢了就给你。” 那把枪是他跟张文良丛林比武赢来的,凭本事赢来的东西,凭什么还回去?! 张文良黑着脸,跟着众人一起往外走,心里默默念叨,这小子不厚道。 …… 一行人出了大队部,有的骑车、有的骑马,……骑马的只有陈凡,因为只要坐着就好,不用动。 骑在马上居高临下,陈凡看看左右翠绿的稻田,不觉有些心旷神怡,笑着问道,“那小本子每天都去老高家?” 张文良踩着踏板不想说话,可是这里除了他、都是长辈,他不说谁说? 然后就听见杨书记长叹一口气,“哎哟,这事儿不好办咯。” 他头也不回地骑着自行车,目光注视着前方,感慨地说道,“那小本子的情况,我也听赵干部说了一些,老婆孩子都没了,家里头就他一个人,差不多算是个鳏夫。 然后呢,又打下一个偌大的家业,却落得没人继承。所以这次过来寻亲,就是要给家里继承香火,说起来,心还是蛮诚的。 这两天他也一直在老高家里待着,老高的本子话都快忘得差不多了,他老婆倒还是能说几句,磕磕绊绊的也聊了一些,都是早年的旧事。” 陈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他老婆应该是有心思跟他们回去?” 他又想起那个在地上打滚的小高,转头问道,“小高呢?态度有没有转变?” 杨书记抿着嘴摇头,“那孩子头铁得很,要不是白天还要上学,小本子都不敢去他家,听赵干部说,他们每次都是听见学校铃声就立马走,要是等小高见着,要拿菜刀打本子。” 陈凡眼角嘴角一起抽,高桥英夫要真被小高甩一刀,那可真是孝死人。 张队长接着杨书记的话,说道,“老高他老婆的态度,你倒是猜对了几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有些心动,可关键家里她做不了主。 而老高呢,态度不远也不近,白天正常上工,回到家里见到他大伯,也能打声招呼,偶尔说两句话,但就是不松口。 再这么下去,也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 陈凡看了看他们,“大队部就没点意见?” 杨书记哼了一声,“我们能有什么意见?是拉着他们不让他们一家人团聚、还是怂恿老高去加入小本子?” 陈凡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得嘞,正话反话都让您老说了,我还能说啥? 从5队到10队还是有些距离,骑着车紧赶慢赶,也差不多要半个钟头才到。 也就是高桥英夫他们带了汽车过来,要不然这每天见面都是个麻烦事。 终于赶到10队老高家,看见陈凡回来,赵俊辉第一个冲过来,仰望着陈凡,“办下来没有?” 陈凡指了指杨书记,“办下来了,在他包里。” 赵俊辉迅速闪现到杨书记身边,杨书记停好自行车,拿出审批公文递给他,“今天能签约么?” “能!” 丢下一个字,他再次闪现到高桥英夫旁边。 高桥英夫正和老高媳妇说话,经过这两天的锻炼,她已经能流利说一些日常语言。毕竟当年被俘时她已经16岁,都快成年了,不可能把母语忘掉。 倒是老高,那时候也有十来岁,照说没那么快忘掉母语,所以陈凡怀疑他是不想说。 语言这东西,当你不想说的时候,还真说不出来。 高桥英夫和赵俊辉简短交流过,再看了看他拿过来的公文,……其实也看不懂、而且他也不在意。 随即便让助理拿出几份合同,双手递给陈凡,“陈先生,这个是出版协议,请过目。” 陈凡接到手里,很认真地看了一遍。 没得说,就是一份普通出版协议书,除了之前高桥说的那些条件,也只注明了出版社只有日文版的出版权、发行范围也仅限于小本子地区等条款,比起他当年在网络平台写书时、看过的签约合同,简直良心一万倍。 当即接过张文良手里的笔,刷刷刷签上大名。 这还不够。 小本子的合同一般都要求用“印”,也就是个人印章,他们那边有的人甚至有十几个不同的印章,分别用于不同的场合,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如果没有印章,就要摁手印。 陈凡可不想摁手印,而且他的印章也拿去派出所备过案,便拿着自己的田黄石印章在上面戳了一个。 即便是身家有几亿日元的高桥英夫也看呆了,这方田黄石的质地,拿到小本少说也能卖500万日元,也就是两万多美元。 而且这种顶级田黄石完全可以上拍,碰上喜欢的豪客,说不定能卖出五万美元、甚至更高的高价。 这么贵的东西,就被带在身上做私印? 他一时间有些拿不准,是不是这边的作家都这么富有?! 如果陈凡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表示,京城荣宝斋里虽然没有这等品质的田黄石,但是普通品质的摆出来随便卖,只要30元左右一克,欢迎光临。 86年的时候,荣宝斋以13万5千元的高价、从福州寿山乡田黄石产地收购了一块“田黄王”,重达4275克,石呈菱形,枇杷黄色,晶莹灿烂,温润如玉。 如果换算成单价,每克为31.5元。这是收购价,如果要出售,一般就是40元每克。 但是人家不卖,留在店里当镇店之宝。 对比那时候的价格,现在的田黄石还没几年后那么贵,但也没有低太多,毕竟这玩意儿一直都是“价比黄金”,不可能卖便宜。 况且陈凡手里的这方印章是顶级纯黄冻石,比那块“田黄王”的质地高多了,别说以后,就是放在现在,这方差不多有188克的印章,即便在国内,没有两万,想都不要想。 所以高桥英夫的估价并没有太大的出入。 只不过少算了“实际汇率”。 如果按照黑市价格,这方田黄石,价值绝对在20万以上。 陈凡也是去了一趟荣宝斋,才对自己这方印章的价值有所了解,当然,他完全没有卖的念头,就等着以后人前装逼用。 嗯,上次在荣宝斋的时候,用这个东西盖章,就狠狠地装了一波,尤其是荣宝斋的侯经理,都要馋坏了。 在高桥英夫热切的目光中,陈凡慢条斯理地将印章放进小木盒、收在自己做的小皮兜里,然后揣进口袋,慢悠悠地说道,“高桥君,请原谅我的直接,不知道签约之后,什么时候可以打款?” 高桥英夫回过神来,立刻正色说道,“昨天我就往国内发了电报安排款项,等一下我再去邮局拍电报,将收款信息发过去,最快明天就可以打款。 但是具体什么时候能够到账,取决于银行和贵方的处理速度。” 陈凡看了一眼赵俊辉,见他轻轻点头,便满意地笑道,“感谢感谢,我相信这次合作会成为我们长期合作的开端。” 高桥英夫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脸上倒是笑容满面,微微鞠躬说道,“应该如此。” 随即便安排助理给国内拍电报,赵俊辉自然也跟着一起去,留下两个人。 眼看合同签完,杨书记他们也果断撤退,甚至都没有喊一声陈凡。 陈凡正想去牵马,这时高桥英夫走上前,满脸歉意地鞠了一躬,小声说道,“陈先生,非常冒昧,我想求您一件事。” 陈凡转过身来看着他,眼里浮现几分玩味。 这个小本子还是会做人的,在签合同、安排打款之前,不来求自己,而是等办完事之后,再提出私人请求,这样就避免了被误会是交换、甚至要挟。 高桥英夫见陈凡不吭声,略微显得有些局促,但还是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知道非常冒昧,但是我现在确实没有别的办法,洋一、哦,就是高洋,他虽然没有太过排斥、却始终不肯和我有任何交流。 还有建国……” 说到这个侄孙子的名字,高桥英夫总感觉有些拗口,不过他也知道这个名字在中国很普遍,便也没别的想法。 继续说道,“还有建国,连见我一面都不乐意。可他们毕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亲人。我知道我的弟弟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是请务必相信,他并没有亲手伤害任何一个人……” 陈凡摆摆手,“不用说那些,犯不着,你就直接说,是不是想要我替你劝他们两父子跟你回小本?” 高桥英夫低着的头又往下压了压,“不敢提出如此冒昧的要求,只是希望,陈先生能从中作和,让他们能坐下来,平和地听我说几句话,如此就万分感激了。” 陈凡诧异地看了看他,没想到还是个知进退的。 不过也对,如果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也不能将一家造纸小作坊,做成出版集团公司。 这个要求确实不过分。 陈凡便点了点头,“行,我答应了。” 高桥英夫顿时大喜过望,直接九十度鞠躬,“非常感谢。” …… 现在老高还在上工,陈凡可不想等,尽管队里没多久就要下工,他也还是请了邻居大婶帮忙,把老高叫回来。 再一个,他也不想直接去帮高桥英夫这个忙,而是要先问问老高自己的想法。 如果老高有回小本的念头,哪怕只是去看一眼,陈凡也不介意帮他推一把。 若是完全没有,那劝和这点忙他也不想帮,直接让老高说清楚了事,也断了高桥英夫的念想。 …… 等老高回来,陈凡直接说道,“他们总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没见别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啊,你一天不做决定,队里就有很多人认为你要去小本。” 本来低着头的老高立刻抬头,“那我不去了,我让他们都走。” 这句话声音说得挺大,不远处的高桥英夫顿时脸色大变,远处看热闹的村民也听得很清楚,都情不自禁地往这里看,还在小声讨论。 陈凡一把将要走的老高拉住,看着他问道,“我知道你不乐意去,但是你对你的家乡就真没有一点好奇?” 老高嘴唇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我5岁离开故乡,记忆已经很模糊,只记得外公外婆的小院子,还有陪我玩耍的小舅舅,现在连他们的脸都已经记不住了,所以大伯找来的时候,我确实很想回去看一看。 大伯说外公外婆都已经不在,我也想回去祭拜他们,再去看看曾经一家人生活的小屋。” 说到这里,老高深深叹了口气,“可是,小国不会去的。” 在大伯找来之前,他没有长辈亲人,只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就是他的命根子,哪怕再想回去,也不会让儿子失望。 陈凡眉头微皱,想了想说道,“如果小国没意见,你是不是就想在小本定居了?” 老高抬起头,难得扯着嘴角笑了笑,“那不会,因为我知道那里不适合我。” 他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我5岁就来到中国,8岁以后一直在这里,让我离开这里,去小本定居,不说别的,单单一个说话,我就适应不了。” 他转头看着陈凡,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都忘了日语怎么说,只会说云湖话,还能去小本定居吗?” 陈凡轻轻点头,深吸一口气,随即说道,“你的选择我很欣赏,可是有一个现实问题,……” 不等他说完,老高便点头说道,“我知道,大伯家没有别的人了,他想让小国继承高桥家,如果我要回来,他不会阻拦,可一定会想尽办法把小国留在小本。” 他说着抬起头看着陈凡,“但是这更不可能,因为小国根本不会答应,他甚至都不会过去。” 陈凡惊讶地打量他两眼,笑道,“苏队长他们说你憨憨的,我看你一点也不憨啊,反倒很聪明。” 老高笑了笑,又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他要是表现得很聪明,乡亲们还会亲切地叫他老高么? 妻子为了保护自己,明明有洁癖,却每天弄得自己满身泥,或许连她自己都忘了曾经干净的模样。 人在他乡、寄人篱下,不示人以弱,等着被排挤吗? 也只有在“公正、宽厚、善良”、且救了小国的陈老师面前,他才能露出几分真心,在别人面前,是真不敢。 陈凡自然也猜到他的用意,却只是轻轻摇头,没有说别的话。 老高固然不容易,可那些惨死的百姓又何尝容易? 又不是自己请他来的。 反正宽慰的话,他说不出口。 过了几秒,陈凡话风一转,“是不是只要让小国同意,你就愿意跟你大伯去一趟小本?” 老高想了想,轻轻点头,“是的。” 然后又赶紧说道,“但是我还会回来。” 陈凡摆摆手,“如果你大伯一定要小国留在那边,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这一次老高脸上满是纠结,过了好久,他才叹了口气,说道,“从感情上说,我不想同意,但是小本的生活和教育条件确实更好一些,而且大伯又是资本家,有足够的条件供他学习,为了小国的前途……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了他的话,陈凡对他的想法也算了解,顿了两秒,摆摆手说道,“你去学校,把小国接回来,我跟他说几句话。” 老高愣了愣,惊讶地看了看他,却没有多说,转身便往坡顶上的学校走去。 几分钟后,他便牵着儿子的手回来。 高建国看见陈凡,脸上满是笑容,开心地跑过来,“陈老师好。” 等他跑近,陈凡蹲下来看着他,随后挥手让老高离开。 再看了一眼周围,附近一个人都没有,看热闹的都在远处、最近的老高也在十几米开外,便对着高建国小声说道,“高建国同学,看过闪闪的红星吗?” 只有十岁的高建国脸色一变,不明白陈老师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乖乖点头,“看过。” 陈凡笑了笑,继续问道,“听说过王二小、张嘎子、潘冬子他们的名字,知道地下组织的故事吗?” 高建国满脸严肃地点头,“听说过,他们的故事我都知道,还有地下组织的故事我也看过很多,他们都是英雄。” 陈凡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正色说道,“没错,他们都是英雄。 现在,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如果你接受了任务,那就一定要保密,跟谁都不能说,直到任务完成,到时候你也是英雄。 你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吗?” 高建国瞬间瞪大眼睛,双眼里的光芒喷射而出,连连点头,“我愿意!” 陈凡欣慰地笑了笑,“好,我现在就交给你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你听好了……” 第547章 捐款 4月12日,农历戊午年三月初六,星期三。 卢家湾大队部院子里,高桥英夫手捧着发言稿,满脸诚恳地掏心掏肺,竟然讲得红了眼眶,不时摘下眼镜,拿着手绢擦拭。 张文良站在人群中,张大嘴巴、刚想打个哈欠,就被陈凡使出一阳指戳中京门穴,硬生生将哈欠憋了回去。 他转过头瞟了一眼,努力撑着眼睛皮,呢喃说道,“还要多久啊?” 陈凡嘴唇不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想想5000美元。” 张文良沉吟两秒,“想了,还是打不起精神。” 这5000美元又不是给他的,而是高桥英夫准备捐给卢家湾建设小学的钱,激动个啥子嘛。 如果是一年前,他肯定会激动得几天睡不着觉。 可现在卢家湾不是富了么,昨天杨书记还在提议,是不是等秋收之后,筹点钱把村道修一修,也算是响应上级号召,建设新农村嘛。 这区区5000美元,换成人民币还不到9000块,能修几里路? 当然了,人家的心意是好的,这笔钱用到小学上,也确实能再添两座教室,完了还能买点乐器、体育器材啥的,这样一来,也不用等以后有了“高小”学生,还要麻烦腾教室,直接就能用。 所以这不是生产队隆重以待,给他办了个捐赠仪式么。 这个仪式虽然很简陋,规格可不低。 不仅公社来了人,连县里也闻风而动,……据说钱书记在办公室拍了桌子,嚷嚷着要把通风报信的“叛徒”给抓出来,看看到底是谁,竟然敢把南湖公社的外汇捅给县里头?! 陈老师的稿费外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账。……据说这种国际汇款,10天半个月算快的,哪怕一个月也不稀奇。 现在我国金融系统还处于被欧美国家的“封锁”中。 虽说随着与很多西欧国家建交,与他们也签订了相关的银行结算协议,从实际意义上打破了这种封锁。 然而结算手段的落后却还是影响到国际汇款效率。 当前最“便捷”的国际汇款方式,就是先把钱汇入对外汇没有管制的香港的中银,中银会在一天内将到账信息传到广州,快的话甚至当天晚上就传过来。 账款信息到了广州,就不用再等资金,广州这边就可以直接发出汇单,通知收款人。 这个过程相当于国内汇款。 然后再等香港那边慢慢走流程到账。 其实也是记账而已,那时候大量的外汇都存在中银,要对外支付时,也是从香港拨款,省了内外交账的程序。 当前我国最大的外汇收入:“侨汇”,基本上就是这么个流程。 所以这时候的侨汇收入,一般华侨在国外汇款,国内的侨眷一周左右就能到账,算是很快的。 可陈凡这种“服务型贸易收入”,就有些拿不准了。 天知道银行和外汇局那一项项信息落实,要落实到什么时候去。 而高桥英夫随身携带的旅行支票又不一样,那几乎等于随时都能取现的“现金”,拿着支票就能将这笔外汇“解封”。 再加上这是高桥英夫直接给的不记名旅行支票,拿去地委的银行就能取现金,公社钱书记自然不想被分一杯羹。 旅行支票也分记名和不记名,记名的需要本人当面签章才能兑现,不记名的可以直接当大额现金用,主要用于特定交易或赠予。 高桥英夫就是考虑到,如果找到亲人,他们有可能不愿意跟自己回去,所以准备了两张不记名支票,准备留给侄子一家使用。 现在侄子既然答应跟他回去,哪怕只是说回去看一看,他也十分开心,这个支票就用不着了,便打算一张捐给村里建学校,算是感谢这些年卢家湾百姓对侄子一家的照顾。 还有一张打算委托给生产队,请他们帮侄子换个新房子。 所以这个支票到手之后,是可以直接兑现的。 钱书记也正是看中这一点,才特别不情愿县里跑过来插手。 可惜,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他想申请使用外汇,也得县里批准同意。 于是明明是碗里的肉,还非得给县里分一块。 想到这里,钱书记便忍不住红了眼眶。 高桥英夫抬头一看,连领导都被自己的情绪感染,不禁老怀大慰。 谁说世仇不能解?请看看、情感不都是共通的么?! 怀着激动的心绪,他还想再讲一段,但这时候演讲稿已经念完了,再讲别的也不合适,只能遗憾地留给下次。 然后转身交出支票。 杨书记作为受赠方代表,刷地一下把支票接过来,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谢谢谢谢,我们保证一定把学校建好,不会让你这钱白花。” 虽说卢家湾不缺钱,一天就能进账几万块,比这张支票多多了。 不过白给的钱为啥不要? 像某些瞧不上的,一看就没过惯苦日子,连精打细算都不懂,这种性格不改,以后坚决不能让这种人管钱! 他正准备把支票递给大队李会计,却被县里来的领导拦住。 这位跟陈凡一个级别的领导,倒是没有摆架子。 他也不敢摆,首先一个陈凡,那是能上达天听的,尤其听说他刚从京城开完会回来,关于他的各种小道消息乱飞,说什么的都有,总之供着最好。 一个肖烈文,到今天县里除了武装部曹部长,也没人搞明白他的来历,反正脾气挺倔,只能哄着。 还有一个省里宣传部来的干部……这个部门出来的都知道是些啥人。 面对这几个,他还摆得起架子来? 便和和气气地跟杨书记解释,“宣传需要,照个相吧?!” 杨书记瞟了他一眼,心里犯嘀咕。 宣传啥?小本子道歉赔款? 这也不是赔款啊。 不过毕竟是县里的领导,虽然不怵他,也犯不着得罪,便点点头,“行,照吧。” 于是一堆人聚拢,结果乱七八糟的站位都没眼看。 杨书记他们让钱书记站中间,钱书记虽然心里暗骂,面子上却请这个县领导站c位,县领导说还是赵干部来吧,赵俊辉一想,我一个副科哪敢冒头?便要去拉陈凡。 陈凡嗖地一下跳开,“你们就没照过这种活动集体相吗?当然要让主角站中间啊。” 随即跑到前面做指挥,“高桥君,站这里别动。杨书记,你站他旁边,支票呢?来,两人一起捧着。 好,就这样,县领导和钱书记站杨书记旁边,赵科长你们往那边站,张队长、肖队长、叶队长、张连长、兴秀姐、肖校长,站后面第二排,位置岔开一下,站两人中间,对咯,这样不遮脸。” 等他们站好,又左右跑动,“嗯,这样可以了,记者同志呢?哦,在后面,不好意思没看见,现在可以照了。” 县通讯社的记者满脸兴奋,原来还可以这样排位?心里大呼学到了、学到了! 然后举起照相机,咔嚓…… …… 捐款仪式之后,高桥英夫终于准备离开。 老高一家人也怀着忐忑的心情收拾行李。 高桥英夫一直在旁边喊着,“不用带太多东西,带几件路上用的换洗衣服就行,等到了小本,我再给你们买新的。” 老高有些纠结,主要不想欠大伯太多,还是陈凡在旁边说了一句,“你不是还要回来么,带来带去多累,随便带几件就行了。” 听到这话,老高终于不纠结了,然后将棉袄拿出来,只带了自己仅有的两件没补丁的单衣。 虽说去年分红很多,可他还是小心翼翼,除了给儿子做了两套新衣,给老婆做了一身新棉袄,别的钱都留着没花。 打包好行李,又在纠结要带多少钱。 他想回来的时候带点纪念品,就是不知道那边的东西贵不贵? 赵俊辉看他拿着一把零钱,不禁笑道,“国家有规定,不允许带人民币现钞出境,每人最多只能带5元钱。” 5元? 老高顿时懵了,“5块钱能干啥?去一趟省城还得10多块钱的路费呢。” 从公社到县里只要5毛,然后从县里到省城,坐船的船票就是10块零5毛,所以路费总共要11块。说10多块钱,没毛病。 陈凡在一旁也满脸好奇,只许带5块钱出境,能干啥? 当纪念币吗? 其实这是1957年出台的规定,要一直到1987年才做调整,却也只是调到200元。再到93年才提高到6000元,最后在05年提高到两万。 但这个只限现金,而出国的话,谁还带现金啊? 赵俊辉便耐心解释,“5块钱只是现金限额,你有海外关系,可以申请购买旅行支票。” 他自然不乐意外汇流出去,便故意看了一眼高桥英夫,“但是购买旅行支票的程序比较繁琐,时间也比较长,……”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高桥英夫就连连摇头,“不了不了,他们的费用我会负责。” 然后掏出一把美元现钞……现在还没有发行外汇券,所以外籍人士可以直接携带外币入境,但是也有限额。 高桥英夫将钞票塞到大侄子手里,和气地说道,“知道你第一次出远门,肯定很紧张,中国有句俗语,‘穷家富路’,这些钱你收好,留着应急。” 老高本能地转头看向陈凡,见陈老师轻轻点头,才僵硬地笑了笑,“谢谢。” 然后把钱收下。 等收拾好行李,老高一家才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往新租来的小轿车走去。 高桥英夫始终陪在他们身边,心里是既开心、又忐忑。 人没上车、或者说没上飞机,就有反悔的可能,他是真怕呀。 然后就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大侄孙子挣开母亲的手,往陈先生跑去。 高建国跑到陈凡面前,眼里带着几分惊慌,嘴唇动了动,想说些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陈凡蹲下身来,双手扶着他的胳膊,轻轻拍了拍,笑道,“你是个男子汉,要勇敢起来,更要多动脑筋,发挥自己的智慧。老师相信你,一定能成为可以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高建国深吸一口气,满脸严肃、用力点了点头,“是,老师,我一定完成任务!” 随后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跑过去、直接钻进汽车。 高桥英夫呼出一口长气,抬手摸了摸心脏,随后双手肃立,对着陈凡九十度鞠躬。 陈凡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多礼。 还好只躬了一下,这要躬三下,就该上桌了。 高桥英夫起身之后,又对着杨书记几人鞠了一躬,掏出一张支票奉上,“这个钱是想请你们帮忙,给高洋建个新房子,拜托了。” 听完翻译的话,杨书记拿着支票看了看,呵,又是5000美元。 他没客气,但也没隐瞒,直接说道,“我们这儿建房子,要不了这么多,你这钱多了。再说了,虽然小高说是要回来,可他万一不回来了呢?建了房那不是浪费?” 高桥英夫正色说道,“是这样,我也真心希望他能够留在故乡,但是我也要做好他回来的准备,只希望他们的生活能过得更好一些。 所以房子是一定要建的,而且要按贵地最好的标准来建,如果钱不够,您可以给我拍电报,我会补上,要是有多的,就都捐给小学吧。” 杨书记听完这话,即便心里对小本子有意见,也对这个小本子印象有所转变。 当即点了点头,“行,这事我应下了。” 高桥英夫再次鞠躬,这才转身上车。 赵俊辉等人也分别同杨书记他们和陈凡握手,随着一声声车门关上的声音,三辆车终于缓缓离开。 看着三辆车远去,杨书记心里不觉有几分怅然。 他拿起那张支票看了看,再转头看看远处围观的群众,抬起手挥了挥,“人都走了,还看个屁,都散了、散了。” 随后将支票收进公文包,推着自行车便准备离开。 而那些村民却没有就此散去。 有人远远地喊道,“书记,老高还回来么?” 杨书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沉默了两秒后,才大声说道,“没看他们厚衣服都没带?说了回来,就肯定回来。” 一听这话,刚才还有些凝重的气氛顿时一松。 “哎哟,我就知道老高要回来。” “还用你说,前天他就跟我说了要回来的。” “那你刚才还说老高走了就不回了。” “谁?谁说的?反正我没说。” “诶,等老高回来,到时候问哈他小本子那边是么情况哦。” “还能么情况?水深火热撒,报纸、广播都这么说。” “但是看老高他大伯,不像啊。” “他大伯是资本家,肯定不一样,水深火热的是老百姓,那些国家都一样。” “有道理、有道理!” …… 陈凡也骑着马往回走,张文良蹬着自行车跟在他旁边,好奇地问道,“哎哎,刚才小高说完成任务,什么任务?” “你怕是狗耳朵吧,隔大几米都能听见。” 陈凡瞟了他一眼,“都说了是任务,肯定不能随便说的啊。” “扯呢。” 张文良撇撇嘴,“我看你就是在骗小孩。本来小高死活不愿意去,被你骗两句,他乖乖跟着走。” 陈凡叹了口气,“能怎么办呢?要是老高不同意,我也不会管这摊子闲事。让他们去看看也好,有些事不去做,总归会有遗憾。” “这倒也是。” 张文良缓缓点头,过了两秒,又好奇地问道,“我只是奇怪,你是怎么说服小高的?” 陈凡,“哦,很简单啊,我是这么跟他说的……” 张文良,“嚯,这种办法你都能想出来,你脑子怎么想的?” 陈凡,“多看书就知道咯。诶,都说了是秘密任务,不要跟别人说啊。” “知道,我又不傻。” 张文良瞟了他一眼,笑道,“那你还跟我说。” 陈凡,“是你一直在问啊。再说了,我这也是双重保险,万一哪天我不在,不是还有你可以跟他接头呢。” 张文良嗤之以鼻,“嘿,玩笑话你还当真了。” 第548章 多赢 卢家湾村小。 陈凡的第二次公开课终于开讲。 除了学校里的学生和老师,还有闻讯而来的几个小队长,以及十六个知青。 这是陈凡和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第一次便是在油菜花田里,那次陈凡开着小游艇路过,看到的那群“游客”便是这些人。 竟然还有人带着照相机,果然这些知青没一个简单的。 陈凡也没管他们,自顾自地背着双手来回踱步,在课堂上开讲,“咱们生产队这几天发生了一件大事,小高的大爷爷来找他回去。同学们都看过小高的大爷爷吗?” 一群孩子们懵懵懂懂地或点头或摇头。 “看过了。” “没看见。” “我看见了小汽车。” 陈凡笑着压压手,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他双手扶着讲台,笑着问道,“那我就问问看过的同学们,你们看见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这下没人回答了。 陈凡环视一眼,启发道,“苏勇,你刚才说看见了,那你看见他穿的衣服,坐着小汽车,想的是什么?” 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站起来,眼神忐忑地四下乱飘,“emmm,他的衣服很好看,坐小汽车很威风。” 陈凡压压手,示意他坐下,“嗯,衣服好看,坐车很威风。好,这也是一种印象。” 随即又问道,“那么当你看见他穿着好看的衣服、威风地坐着小汽车的时候,会怎么去猜想其他小本子的样子?” 苏勇眼珠转了几圈,“就和他差不多吧。” 陈凡看向苏玉军,问道,“苏队长,你是怎么想的?” 苏玉军没想到会问到自己头上,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讪讪地笑了笑,“也、也差不多吧。” 陈凡点点头,再次看了一眼全场,正色说道,“看看,这就是通过一个人的形象,去联想到一个群体。但是,你们看到的好看的衣服、坐小汽车的威风,其实只是一种表象。 李先生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具体问题就要具体分析。 小高的大爷爷穿着好看的衣服、坐着小汽车,有很多人就会认为小本子都是这个样子。那么是不是呢?其实未必。 另一个,我们还要更深入一层去想,这些衣服是谁造出来的?小汽车又是怎么生产的? 这里又可以一分为二,第一,他们的技术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可以生产出这种好看的布料、舒适的汽车。我们国家能不能做到,能?可以做到哪几点?不能?差距在哪里? 第二,参与生产环节的工人,他们能不能享受到价值创造的过程中带来的福利,再往上去溯源,种地的农民、挖矿的工人,他们也能穿像小高大爷爷那样的衣服、威风地坐小汽车吗?” 话音落下,教室里立刻响起嗡嗡的讨论声。 “陈老师讲的有道理啊,一个人好,不代表个个都好。” “要我说肯定不一样啊,农民、工人创造的价值,都让资本家拿走了,要不然资本家凭什么威风?” “昨天我就说了,老高他大伯是资本家,日子肯定过的好啊,老百姓多半就水深火热了。” 话里话外,颇有“我与陈老师所见略同”的意思。 这些议论的自然是肖校长、苏队长他们这些成年人,十几个知青学生也在教室后面小声讨论。 倒是听课的学生,基本上都懵懵懂懂,不知道他们说的是啥。 不过也听出来一些陈凡话里的意思。 小高的大爷爷看上去日子过得很好,却不能代表所有的小本子日子都好过,说不定人家这时候正在受苦呢。 所以要谨记李先生的教导:解放全人类! 然后一下子就热血沸腾起来了。 这也是陈凡用高桥英夫举例的意义所在。 等再过几年,许多人争相往国外跑,那些人出国之后,看见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那种对心理的冲击,是两千年以后的年轻人根本无法想象的。 当时也因此产生了许多羡慕、向往国外的人,其中包括很大一部分公派留学生。 陈凡现在也做不了太多,但可以种下一粒种子,给卢家湾这片地方的学生们打个预防针。 这也是他讲这些公开课的本意之一。 至于能起多少作用? 总比一点都不讲的强吧。哪怕只有一个人在出国以后,因为他的话而不盲从,多思考一番,也不枉费他这番口舌。 陈凡吧啦吧啦讲了一通,抬手看看时间,一节课已经过去,……下课铃声就别想了,那个铁片正在肖校长手里提着呢,他自己都听得忘了神,哪还记得打铃。 便也只能将手一挥,宣布下课。 然后指着最后面的知青说道,“知青同学留一下。” 在许多好奇的目光中,十六个知青乖乖坐在原地,忐忑地看着陈凡。 来这里的知青,他们只知道陈老师本事很大。 懂医术、会写作,是省作家协会的干部,却又甘愿扎根农村,一方面带着卢家湾发展致富、建设新农村,另一方面还能培养人才,将基础薄弱的农村学子培养成大学生。 所以家里才想方设法送他们到这里下乡。 不管是跟着陈老师学习、考上好大学,还是能跟陈老师攀上关系,就像他的几个学生一样,无论去哪个单位,都有三分面子,如此便都能获得很大的好处。 却没想到,来了卢家湾,竟然连陈老师的面都没见到,甚至没几个人愿意搭理他们。 只有知青院里一间小小的学习室,让他们自己去看资料。 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是来自干部家庭,几时受过这种委屈? 当时便有不少人打了退堂鼓,纷纷给家里写信。 但是家里的回信,无一不是要求他们沉下心来、扎根农村,以陈老师为榜样,老老实实干活、勤奋努力学习。 甚至还有几位家长亲自跑过来面授机宜。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他们按照父母的意见,白天努力工作、晚上对着学习资料认真学习,很快便得到社员们的认可。 紧接着陈老师三位考上了重点大学的学生,也愿意过来指导他们功课。 当他们看见那三位比他们年纪还小的女生、竟然能轻松解答他们的所有问题,他们第一次认识到自身与考上重点大学的优秀学生的差距。 原来她们能考上重点大学,真的是靠真本事,而他们自己没考上,也确实是因为底子太弱。 如此一来,对杨菊三人口中推崇备至的陈老师,就更加敬畏和感兴趣。 同时也更加努力工作、认真学习。 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跟陈老师见面。 却没想到被留堂了,也不知陈老师要跟自己说点啥? 在十六双忐忑的目光中,陈凡径直走到教室后面,随意拉了张板凳坐下,看了他们一眼,笑道,“前些天去春游了?” 十六个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一个大姐大讪讪笑着,小声说道,“就、就是那天下午,杨队长宣布不用出工,我们就坐船去青山公社的油菜田玩了一会儿。” 然后小声问道,“您、看见啦?” 陈凡哈哈一笑,摆摆手说道,“不用这个样子,春游嘛,清明时节正是赏油菜花的时候,要不是我忙着工作,也一定要去看看的。” 不等知青们脸色好转,他便将口风一变,正色说道,“不过你们跟普通游客不一样,游客们玩了也就玩了,开心就好。你们却是准备要参加高考的学子,……” 他突然顿了两秒,两眼意味深长地打量众人,“别告诉我,你们没打算参加今年的高考?” 知青们面面相觑、呵呵干笑着不敢吱声。 陈凡笑了笑,“明白,都是为了理想嘛。不过,既然是为了理想,就不能轻易放松,这样,我给你们出道题目。 你们去了油菜田,看了油菜花,就以此为题,每人写一篇作文。” 他指了指众人,“各写各的,不许商量,更不许抄袭借鉴。题材不限,想写什么都行,但一定要认真写,字数不许低于500字,不能高于600字,有没有问题?” 知青们硬着头皮回答,“没问题!” 作文好写,可是以油菜花为题,还要能写得让陈老师满意,这可就有难度了。 陈凡微笑着点头,“好,明天晚上6点前交给杨梅。” 说完便挥挥手,起身离开。 出门的时候,还回头瞟了一眼。 哼哼,让你们去玩,还玩得这么开心。 玩完就要写作业,看你们以后还敢出去玩不?! 看着陈凡离开的背影,知青们不自觉地各自呼出一口长气,随后便小声议论。 “写油菜花?怎么写啊?” “喂,别说这个啊,陈老师刚才说了,不许商量。” “他又不知道。” “别。不管他知不知道,咱们自己知道,最好还是老实点。” 然后压低声音,“这个村里都是陈老师的眼线,你可别想瞒着。” “对,没听杨梅她们说吗,陈老师最厉害的还不是会的东西多,而是他教人的本事,你以为玩小心思能瞒得过他?” “行行行,那不聊这个了。……可是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写啊?!” “慢慢想吧,哎哟,头疼。” “唉,那天是谁提议去春游的?” “我!怎么啦?那天你不也玩得很开心吗。” “呃……,我的意思是,这是个好事。对,是好事,你们想想啊,陈老师给咱们布置作业,是不是准备教咱们学习知识了?” “哎哟,有道理哦。” “这么说,陈老师接纳我们啦?” “嗯嗯,应该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想什么想,你还是想想作文怎么写吧。” “啊……,头疼。” …… 今天已经是4月14日,陈凡回到家里便收拾行李,准备明天一早出发。 因为后天便是4月16日,他要去江南大学报到,到时候就可以知道自己的导师是谁了。 什么? 明天晚上知青们要交作文? 那跟他去大学报到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让知青们明天晚上前交作文,又没说自己什么时候审稿,完全不耽误啊。 此时他倒是满脑子想着,自己的导师到底是哪个? 根据目前江南大学的教授名单,他心里有三位猜测人选。 这种猜测并不是毫无由来,而是综合各种因素之后的结果。 首先他自己并不是素人一个,无论是“知名作家”的身份,还是省作协副处级干部的职位,都决定了能当他老师的,绝不会是普通人。 其次便是他的学识有目共睹,现在的老教授们都是要脸的,能够自认有本事教他的,恐怕也是寥寥无几。 最后便是能让何青生三缄其口的身份,绝对很不一般。 综合起来看,目前江南大学中文系里面,最德高望重、最合适的人选,无疑是“国学三老”(杜撰的)。 这三位都出生于清末,年长的已经近90岁,年纪最轻的也已经过了80,他们虽然不是出自什么豪门家庭,却也是殷实之家,否则可支撑不起他们的学业。 在他们的学习生涯中,都是各自拜得名师,哪怕在战乱时期,也始终苦心研读,钻研本国文化,早早地便在国学界成名。 尤其在五十年代,这三位几乎齐肩挑起江南地区文学重担,在全国国学界显赫一时。 如果要做个类比,便是每一位都可以稳稳压倒北大季老一头的那种。 不是季老不行,而是季老研究的主要方向在“梵文、吐火罗文、中亚古代语言、印度文学与印度学、佛教语言”等方面。 虽然他在国学上也有不俗的造诣,却算不得真正的顶尖。 而江南大学的国学三老,无一不是专研于中国历史和中国文学方向,在国学领域,几乎无出其右者。 就连他们的学术方式也与古代的大儒如出一辙,比如专精一本《礼记》、或者《春秋》,可以为这类经典重新注释的那种。 只是因为学术成就和著作太过专业,本身又没有“名人学生”,才在圈外声名不显。 其实这样的专业学者还挺多,几乎各个学术领域都有,就是“圈内无人不知、圈外无人知晓”。 目前江大能够堂而皇之指导陈凡的,估计也就是这三位,即便是北大或复旦中文系的顶级大佬,也最多与他们相当,绝不敢说超过。 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其中哪一位? …… 第二天,带着心里的疑惑,陈凡背着背包,踏上求(du)学(jin)之路。 可第一站,却落在了地委。 云湖棉纺厂,厂长办公室。 姜恒看着陈凡,感慨地说道,“你可真够累的,前几天来我这里,还是要去省城,这才过了几天,结果你又说要去省城,你这是跑了几趟啊?” 陈凡喝着茶,抬头笑道,“也没几趟,就是第二趟而已。” 顿了一下,他解释道,“小本子寻亲的事情已经结束,剩下的就是等外汇到账。我听省宣传部的赵科长说,他每天都在关注外汇动向,目前这笔钱已经到了香港中银,剩下的等外汇局和省外贸公司那边核实完相关信息、再走完流程,就能把汇款单发过来。 不过外汇已经被截留,发给我的汇款单也只是人民币,如果你们要申请外汇,就要抓紧时间了。” 旁边沈雪怡提着茶壶给他续水,笑道,“这事我们跟轻工处和省厅做了汇报,如果是小额外汇需求,省厅可以批准,如果要大额外汇,就需要经过纺织工业部同意。” 她说着看了看姜恒,再转头看向陈凡,“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目前还在梳理棉纺厂的工作,幸运的是,前几年的大风并没有影响到生产,需要矫正的问题不多,但机械老化、高级技工、高级机修工不足等问题越来越严重。 如果不着手进行改变,会对棉纺厂的生产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 再一个,现在棉纺厂承担着很大一部分棉纺任务,所以我们想申请外汇,购买一批现代化的生产线。” 她突然呵呵笑了几声,“只是这样一来,你赚的那点外汇就不够用了,这事儿急不来,还是要从长计议。” 陈凡缓缓点头,笑道,“我赚的那点外汇,也只是个添头,也就小单位看着眼红,想着能分点额度买点外国的资料或小型设备,像棉纺厂、机械厂这样的大型工厂,就几乎没用了。这事儿我都没跟机械厂那边说过。” 姜恒笑了笑,说道,“也不是说没用,还是有点用的。我也跟上级部门做了汇报和申请,他们听说是你赚回来的外汇,答应先给我们厂批5000美元,用于购买国外的图书资料。 技术科听到这个消息,一个个都开心得不得了,他们还嚷嚷着要请你吃饭呢。” 陈凡哈哈笑道,“吃饭就不用了,要是他们能多学点新技术,那这些外汇就没有白费。” 聊了几句,陈凡又问道,“姜叔,棉纺厂想要进口国外先进生产线,想好做什么样的产品没有?” 姜恒不假思索地说道,“棉纺厂承担着国家纺织任务,重中之重就是棉花,所以我们想的还是棉纺织这个方向。” 陈凡沉吟两秒,说道,“如果是棉纺织的话,其实我国的棉纺技术并不落后国外多少,丽丽现在在纺院上学,这点她应该比较清楚。” 姜恒心里微动,看着他问道,“听你的意思,似乎有其他方面的建议?” 现在云湖汽车厂已经正式挂牌成立,陈凡为机械厂设计了两款汽车的事情,也彻底在地委工业圈子里传开。 他倒是希望能从陈凡这里听到一些不一样的建议。 只不过,自己这个准女婿,还懂纺织方面的东西吗? 看着姜恒,陈凡笑了笑,说道,“建议算不上,只是一点想法吧。” 顿了一下,他将话风一转,问道,“姜叔,您对羽绒服有过了解吗?” “羽绒服?” 姜恒转头看了一眼沈雪怡,再回过头来看他,轻轻摇了摇头,“听说过,但是了解不多。” 这时沈雪怡突然说道,“我知道一点。” 陈凡和姜恒立刻将目光投向她。 沈雪怡边想边说,“羽绒服的特点是轻、软、暖,面料是‘涂层尼丝纺’,这种面料具有防水、透气、密度高等特点。 内里使用鹅绒、鸭绒这样的天然生物材料进行填充,然后用尼龙布做内里,将绒毛密封之后,就可以使用其他布料做里衬。 但是,尽管这样的布料密度很高,可想要完全不跑毛,还是比较困难,所以一般会采用两层、甚至多层布料,最多的好像是可以做到6层。” 姜恒边听边思考,等她说到这里,当即问道,“那这种服装对比传统棉衣有什么明显优势?” 沈雪怡立刻说道,“我看的资料上面说,200克的羽绒,相当于400克的丝绵、或者600克的棉花,衣服越大,优势越明显。而且羽绒面料可以防水防风,又很轻便透气,非常适合冰上运动员使用,包括登山运动员也是很好的选择。”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来什么,“哦,75年5月,女登山运动员潘多一行9人,就是穿着羽绒服,从北坡登上了珠穆朗玛峰。 为她们研制登山装备的,就是上海延吉服装厂,登山队员的装备,是他们工厂自行研制的羽绒服面料生产线生产出来的。 除此之外,江西的‘鸭鸭’公司也从72年开始生产羽绒服,最早的布料是从国外进口,现在就不清楚了。不过他们在72年就对外出口羽绒服创汇,生产的产品也主要面向国外,承担国内生产任务比较少,所以商场里的羽绒服一直都是紧俏货。” 姜恒听完之后,不禁摸了把脑袋,苦笑道,“烧了三四年锅炉,连这些‘前沿’科技都快脱节了,要不是今天小凡聊起来,我还真不太了解。” 沈雪怡笑着安慰道,“你是棉纺方面的专家,跟羽绒面料不是一个路数,不了解也很正常。我说的这些,也是这些天翻阅旧资料的时候看到的。” 她转头看了看陈凡,“要是小凡早两个月来,我也是两眼一抹黑。” 陈凡则满脸好奇,他只是想着建议棉纺厂引入一条羽绒服面料生产线,没想到如今国内已经有了,就是不知道上海那边卖不卖? 姜恒转头看着他,问道,“你是想让棉纺厂做羽绒服面料?” 陈凡点点头,笑道,“刚才阿姨解释得很详细,羽绒服对比棉衣,有很大的优势,现在只是受困于相关厂家产能不足,才使得羽绒服成为紧俏品。 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棉纺厂能够引进一条羽绒服面料生产线,卢家湾那边依靠丰富的鸡鸭鹅绒毛资源,就可以开办一家羽绒服装厂。 如此一来,棉纺厂拓宽了业务渠道、卢家湾多了一条财路,老百姓也有了更多的产品可供选择,岂不是多赢?!” 第549章 报到 多赢不多赢,陈凡做不了主,姜恒也不能独自拍板。 现在的企业单位还没有太多的自主权,在上级下达的任务范围内,单位领导班子可以全权决定。可是但凡超出一点点,就需要往上面打报告、发申请。 所以棉纺厂能否顺利增设一条羽绒服面料生产线,谁也不敢保证。 除非能再等几年,过了80年代初期之后,那时候企业的自主权就能大很多,而且上级对企业进口生产线的审批也会放很宽,后世很多耳熟能详的品牌,几乎都是这个阶段出现的。 不过陈凡没想等,要不了两三年,各种各样的民间经济就开始逐渐活跃,到那时候再上马,市场难度无疑要大许多倍。 何必放着空白市场不去占领,非得等几年后去跟别人竞争呢? 如果棉纺厂能申请下来自然最好,万一实在不行,他也有办法搞定一座羽绒服工厂。 不过那时候他可就有话说了。 改开初期的集体所有制企业,可不全都是“集体股份”,有许许多多胆子大、心眼子还多的人,打着集体企业的名号、行挂靠之实,给实际上的私营企业套了一层集体的壳子。 几乎要到80年代中期,上面发文对这种“伪”集体企业进行清理,才少了一大批名义上的乡镇企业。 可人家早就把钱赚到手,而且那时候的民营企业政策也宽松了不少,于是经过一番改头换面,便成了我国第一批民企。 然后就有了“84企业家元年”。 陈凡没想过当企业家,主要没那份心思去搞管理,不过往里参一股,然后拎着鞭子,站在旁边督促卢家湾的人才努力工作,还是没问题的吧。 怀着以后坐在家里等分红的美梦,陈凡开着车到了省城。 今天出发比较早,这时候还没有天黑,陈凡想了想,考虑到车子后备箱里的香烟还没拆箱,便果断决定暂时不去省作协分会,而是直接到学校报到。 作为成立了半个多世纪的老牌重点大学,省城地图上自然少不了江大的坐标。 拿着地图看了几眼,陈凡便开着车直奔江大。 十几分钟后,在省城东北角的位置,找到了学校。 陈凡将车停在校门前,弯腰往里面看,和复旦、北大的平坦不同,江南大学坐落在几座小山上,高大的梧桐树迎风挥舞,山林间碧绿色的琉璃瓦反射着太阳的光辉,显得巍峨大气。 看了几秒后,他便重新发动汽车,往校园里面开去。 然后很正常地被拦下。 “证件。” 陈凡看看站得笔直的战士,心里直犯嘀咕,北大复旦都没有战士站岗,这里竟然有? 其实除了各个大工厂的保卫部门,这年头很多单位门口都有战士站岗执勤,这些战士都是由当地武装部委派,只是后来上级出了新规定,大多单位都按规定撤勤,仅保留政府和司法等重要单位还有战士站岗守卫。 北大复旦没有,或许只是当地没有安排,而这里有,也只是当地做了安排,仅此而已。 面对战士,陈凡掏出自己的介绍信和录取通知书,“同志,我是来报到的。” 小战士接过证件仔细看了看,颇为古怪地看了一眼陈凡,随后将证件还给他,“请到传达室登记。” 这么年轻的研究生?比好多本科生都要小哦。 陈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校门旁边还有一间小房子。 所以传达室和门卫不是一个系统? 没办法,他只能下车,拿着证件颠颠地跑过去。 里面坐着一位老大爷,靠窗的桌子上堆满了信件,桌角放着一台收音机,老大爷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脑袋随着收音机里传出的京剧一摇一晃,手里的蒲扇还不忘时不时地扇两下。 看见陈凡进来,老大爷纹丝不动,只是下巴轻抬,“找谁?” 陈凡乖乖地奉上录取通知书,“大爷,我来报到的。” 老大爷,将蒲扇一扔,接过去还没看,便说道,“这都几月份了才来报到?你这上学都不积极啊。” 然后再一看,“哦,原来是研究生?” 他抬起头打量陈凡两眼,“年纪不大,就考上研究生,那你成绩一定很不错。” 顿了一下,老大爷咧着嘴笑道,“小伙子,你来早咯,明天才是研究生报到的日子,你今天过来,我都不知道该让你去找谁。” 陈凡张张嘴,正要说话,这时老大爷眉头微皱,想了想说道,“这样,你干脆就去找你们文学院的老师。” 他说着起身站起来,对着陈凡招招手、走出传达室,指着山间一座古式建筑说道,“看见那座房子了没有?” 陈凡走到他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轻轻点头,“看见了。” 老大爷将介绍信和录取通知书还给他,笑道,“那就是文学院的教学楼,现在学生少,全校还不到2000人,可校园地方大,可以死劲造,你们文学院就独占了一栋楼,你过去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 陈凡收好证件,掏出烟递过去一支,“谢谢您啊。” 老大爷也不客气,接过烟挥挥手,哈哈笑道,“别客气,你们都是知识分子,以后好好学习、建设祖国。” 陈凡笑着挥挥手,“是。再见。” 然后转身出校门,上车开着往里走。 老大爷目瞪口呆,嘴里叼着的烟都快掉下来,开吉普车上学?这是哪个单位的干部啊? 等等,刚才介绍信好像是一个什么生产队的? 现在的生产队都这么牛了吗? 陈凡开着车往上走,进到里面,更能领略校园之美。 此时正值傍晚,夕阳映照着校园,将满山的树叶涂上一层红色,学校的道路上空无一人,与后世大学里的喧嚣形成鲜明的对比。 转过几道弯,陈凡来到文学院的教学楼前。 停稳下车,驻足聆听,教学楼里传来一声声老师讲课的声音,除此之外,只有风声和树叶飒飒作响。 面对这种环境,他似乎有些不忍破坏。 不过想到自己也是来求学的,便理直气壮往里走。 现在的教学楼里还没有指示牌,暂时也没看到人可以问路,他便袖手闲逛。 不觉走到一间教室旁,透过玻璃窗,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人。 讲台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师正在讲文学概论。 这门课陈凡看过书。 或者说,文学类专业的相关课本,只要是能找得到的,他几乎都看过。 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他就听出来,现在这位老师讲的文学概论,用的是十几年前的课本。 我国的大学本科学制也经过多次调整,建国前和建国初期,有过一段时间的四年制,到了50年代中后期,本科改成了5年制。 70年很多大学复学以后,响应上级规定,将全部的5年制本科改成了3年制,而3年制或4年制专科也顺理成章变成了两年制。 据南湖水运公司的田书记所说,省城船舶修理厂的不少工程师,就是两年制大专毕业,而且两年的学习时间里,有几乎一半在开会和学习精神,剩下的还能学多少东西,可想而知。 这样的工程师修不好两套问题并不复杂的船舶推进器,也就不足为奇。 而现在恢复高考,本科又重新变回4年制,只有建筑、医学等极少数专业保留了5年,大专也改为3年制。 学习内容里面,除了有几门必修的公共课之外,再没有动辄开会、出游、学习精神等课程,基本以专业学习为主。 但是由于时间紧迫,暂时还没有适合4年制的教材,而3年制的教材又过于“低端”,没办法,很多老师只能翻出以前的课本、将就着给学生们上课。 尽管条件有限,可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几乎都是热情爆棚。 眼前就是最好的例子。 只能容纳三四十人的教室里,硬生生挤进去七八十人,而老师也不在意,全身心地沉浸在课本中,为学生们讲解“文学”这门课。 陈凡尽管学过这门课,甚至能将课本背下来,可此时听这位老师讲来,也别有一番体会。 果然文学这种东西就很主观,只要研究下去,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悟,多听一些别人的想法,也能触类旁通。 就在陈凡看得入神的时候,他耳朵微动,转头往楼门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急匆匆地跑进来。 那人见到陈凡,先是愣了愣,随即站在原地、用力吸气呼气。 这是在平复气息,要不然讲话都难受。 终究是年轻人,没过几秒,他便平复下来,随后悄咪咪走到陈凡身边,往里看了看,小声问道,“讲到哪里啦?” 陈凡歪着头看了看他,“你迟到了吗?” 结果那人瞟了他一眼,“兄弟,大哥别说二哥,你不也是来蹭课的吗,还说什么迟到?” 他说着从背着的挎包里翻出一个笔记本,直接按在墙上准备记录,同时瞄着往里看。 等听了一小段,竟然回过头来偷笑,“还好,才刚刚开始,这一段在复习上堂课的内容。” 话音刚落,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上下打量陈凡两眼,“你没带笔记本?那怎么做课堂笔记?” 陈凡眨眨眼,这年头蹭课都这么认真? 他眼珠微转,“哦,这段我学过,不用记。” “学过?” 青年再次打量他,“你是老生?” 然后又小声嘀咕,“这么年轻,看着不像啊?” 陈凡笑了笑,“你还没介绍你自己呢,为什么会来这里蹭课?” 青年“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打了个敬礼手势,“抱歉。认识一下,我叫路小华,计算机专业的,扶栏人,是今年的新生。” 他一边注意教室里老师的讲课,一边小声对着陈凡说道,“今年虽然顺利复学,不过许多学科和课程都被荒废了好多年,能开的课程有限,所以不管是哪个专业的学生,最喜欢的干的事,就是满校园的蹭课。 不管是什么专业,也不管能不能计入学分,只要是喜欢的课,我们都去蹭。 甚至不限于本校,附近其他几所重点大学,也在我们的蹭课范围之内。” 说到这个,路小华似乎颇为得意,“我就去蹭过师范大学和理工大学的课,他们有几门课跟我们不一样,听着就很有意思。” 话音刚落,他终于反应过来,转头看着陈凡,眼里满是好奇,“哎,你不是江大的学生?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陈凡耸耸肩,“我是啊,只不过今天才来报到。” 路小华一听,顿时满脸无语,“我说兄弟,你可真是心够大的,我们都开学快两个月了,结果你到今天才来。” 说话的时候,还忍不住摇脑袋,“恐怕你刚才说的学过这门课,也是自己在家里学的吧。我跟你说,不一样的,自己学只能学点课本上的皮毛,你得听老师讲,听他怎么举一反三、把知识点说透,这样才能真正学会并掌握这门课。” 陈凡也不反驳他,反而认同地轻轻点头,“嗯嗯,你说的有道理。” 顿了一下,他又转移话题,“诶,路同学,刚才听你说到学分,难道现在江大在实行学分制?” 听到这话,路小华脸上露出笑容,似乎颇为自豪,“我跟你说,你来江大是来着了,目前全国只有武大和我们江大在实行学分制。 武大是第一家,我们就是第二家。 (78年底光明日报刊登的新闻) 除了学分制,江大还打算施行转学制、插班生制、导师制、主辅修制、选修课制、双学位制等。 比如说你现在觉得江大的课不好,那你可以提出申请,转到其他学校去,只要能通过学校的考核就行。反过来也一样,外校的学生也能向我们江大提出申请,凡是考核合格的,就能被接纳进来,甚至可以插班。” 陈凡听得眼睛都瞪圆了,这年头的学校就已经如此开放了吗? 路小华还想再说什么,这时一位老人从走廊深处的一间办公室走了出来。 陈凡本能地往那边看了一眼,路小华也回头望去,下一秒,他似乎受到惊吓,赶紧靠着墙壁站好,等那位老人走近,才恭恭敬敬地鞠躬问候,“徐教授好!” 徐教授头发近乎全白,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显得很是和气。 他先对着路小华点点头,“同学你好。” 然后看向陈凡,仔细打量两眼,眼里闪过几分异彩,“这位同学,是哪个专业的?” 陈凡双手肃立,正色回答,“徐教授您好,我是文学专业中国现代文学研究方向的新生,今天过来报到的,我叫陈凡。” 旁边路小华一听,眼睛都直了,忍不住转头望去。 竟然是传说中的研究生? 而徐教授则满脸微笑,“嗯,不错。我就是你的导师,跟我来吧。” 第550章 计划跑偏 50年代,武汉大学中文系有一个“教师天团”,号称“五老八中”。 这十几位大佬一抱团,北大、复旦、南开、南大、江大等老牌文科强校统统不吱声,默认武大中文系为全国大学文学系之首。 这“五老八中”之所以能威压一代,依靠的可不只是人数多,而是他们在学术领域过硬的本事。 正所谓大学非大楼之谓、乃大师之谓,只要大师足够多,就可以这么牛。 其他大学虽然不缺大师,却没有可以团结起来的“天团。” 除了南大和江大。 南大有“三老”,分别是胡小石、陈中凡和汪辟疆。(真的) 江大也有“三老”:刘登卓、席天平和徐祖瑞。(编的) 南大和江大的三老,完全对标武大的五老,在学术界的地位相当、成就相当,就连年纪都差不多,大多都是1880到1900年左右生人。 只是可惜,从5、60年代开始,这些老一辈学者便陆续凋零,还在人世的寥寥无几,即便还健在,身体也大不如前。 徐祖瑞便是1898年的,今年正好80岁。 这么一大把年纪,竟然还能出来上课、教学生,陈凡除了一句“老当益壮”,也不知道用什么词去形容。 跟着徐教授身后,走到最里面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四张办公桌,此时并没有其他人在,徐教授虽然腿脚比较慢,走得却很稳。 他缓缓走到最里面一张办公桌后面、拉开椅子坐下,指了指墙角的几把椅子,“拉把椅子过来坐。” 陈凡拉过椅子坐好,随即将介绍信和录取通知书放到桌角,“徐教授您好,我今天是过来报到的。” 徐教授看了一眼录取通知书,轻轻点了点头,“这个不归我管,待会儿你直接去交到报名处。” 顿了一下,他转头看着陈凡,“你的文章我都看过,文笔比较新颖,文风比较活泼,透着一股新意,非常难得。 一般来说,年轻人学文,总是从模仿开始,但是这一点,在你的文章里面却看不到。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文的?” 陈凡嘴唇微张,“啊”了一声,才轻声说道,“应该是从学校开始吧,具体也没有特意去学过,就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然后有一段时间只有我一个人,没人可以问、也没有人教,……” 他呵呵笑着开了一句玩笑,“可能就跑偏了吧。” 徐教授却没当玩笑话听,他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你的悟性很不错,虽然文风上看不出师承,却能另辟蹊径、自成体系。”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看着陈凡,脸色异常认真,“徐天闵先生亦尝言及:‘文学之事,修养为难,技巧甚易。聪慧之士,用功不出五年可以完成矣’。何解?” 陈凡沉吟两秒,“技巧易得、修养难求。技巧说的是写作,是一种方法,而修养却是做学问的根本,或者说是‘道’,综合起来,应该是一个人求学的初衷、方式和目标等全方位的实现。” 徐教授点点头,“然也。你能从书中自悟技巧,可见聪慧,但是若有文人将你的写作技巧提炼出来,教与他人,不出一年,便能学得五六分相似,写写报刊文章、通俗足矣,最多五年,他就能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写书文人,成就不低于你。 可是文章不代表文气,成就也不代表修养。之前看你的文章,我就有一种感觉,你的文章,没有‘心’。” 陈凡眨眨眼,刚开始有点不太明白,可只过了两三秒,就领会到他的意思,便斟酌着说道,“您的意思是,我学文的初衷或目的不明确?或者文章的立意不清晰?” 徐教授缓缓点头,“可以这么说。” 顿了一下,他举了个栗子,“众所周知,鲁迅学文,是为了以文治人、进而救国,这便是‘文心’的体现。 但是并不是说,文心一定要体现在家国大义上。当然,以家国大义为核心的文人,立意肯定要高三分,可其他方式也能体现一个文人的文心。 比如中国现代文学有四大流派,分别是鸳鸯蝴蝶派、新月派、荷花淀派和山药蛋派。 鸳鸯蝴蝶派以张恨水为代表,《金粉世家》、《啼笑姻缘》都是其代表作。 新月派源于胡适、徐志摩、梁启超等人组建的一个俱乐部,他们谈风论月、突出消遣娱乐,因崇拜泰戈尔而以其《新月集》命名。你可以鄙视他们在国难当头时还歌舞升平,甚至于人品如何,却不能否认他们的才气横溢。 这样的文心、也是文心。 还有荷花淀派的浪漫主义和乐观精神,以及以赵树理为首的乡土文学作家,他们组建的山药蛋派。” 徐教授简单介绍一遍,看着陈凡说道,“你写过干部下乡、写过百姓抗战、写过知青的低沉与奋斗,也写过《疍家渔船》这种现实主义作品,哦,前些天还听小何说、你新写了一本《上海谍影》的。 那现在我问问你,你的文心是什么?” 陈凡抿着嘴眼睛狂眨,我的文心是什么? 毫无疑问,肯定是先赚稿费、后赚版税啊! 但是这话不能说,要不然不是自己被打死,就是老人家被气死……人一上了年纪,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还是稳健一点好。 然后就低头思索,该怎么回答。 随便糊弄一个肯定是不行的,人家从几岁就开始背“三百千”,十几岁便大学毕业,做了知名中学的国文老师,能自编古文讲义,30岁名传学术界、40岁成教授,之后辗转于北大、复旦、南大、武大、江大等名校任教,最后才在江大安稳下来。 就这样的老学者,他要是敢糊弄,分分钟给他拆穿。 徐教授看着陈凡,也不着急,靠在椅背上,拿起一本满是笔记的书阅读。 陈凡则在自我反省。 首先鲁迅的那种救国救民肯定不是,至于四大流派?好像都靠一点,然后又好像都不全是。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小声说道,“写读者喜欢的作品?” 这个初衷似乎也不算错。 读者喜欢才会买账,这样他才能有收入,与他最开始的初衷完美契合! 徐教授却笑着摇摇头,“顶多算沾了点边,哪个作者会不希望自己的作品让读者喜欢?这个当然不能算。” 他笑着说道,“刚才我说过,从你的文章里,我没有看到文心。你将文心理解为初衷和目的,不能说错,但也不全对。文心这个东西,类似于道,不可言传、只能意会。 比如你读鲁迅,能读出他对国人陋习的痛恨、对一切不道德、不合理现象的唾骂,意图以此来唤醒民众。 你再读赵树理,他朴实的文字里蕴藏着对故乡、对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人民的爱。 这些就是文心。你的文心,是一个文人的精神内涵和他的态度,这种东西不可假手他人,需要你自己去找,如果你自己找不到,就说明你的学问还没有成熟。 而我的责任,就是帮助你找到你的文心,你可以按照你刚才的理解,也就是什么是你学文的初衷、以及学文的目标去找,也可以推到重来、从头开始。” 说到这里,他忽然摆了摆手,“现在跟你说这些,只是让你明白你的学习目标是什么,跟着我学文学,你不能只图背书,更要有自己的思想,等你学到这一步,就可以毕业了。” 陈凡眨眨眼,不禁有些苦恼。 感觉计划严重跑偏啊。 真的,我写的初衷就是为了挣点钱,报名文科研究生,也是因为考试容易过,镀金的同时也不会给自己带来太多麻烦、耽误太多时间。 您现在非要我去找什么文心?搞得跟剑意似的,……还不如让我凝练剑意呢,至少张师父给的纯阳剑典上就有这些内容,直接照着练就完了,还没有那么多的弯弯道道。 这时徐教授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纸,放在陈凡面前,“这是你的学习计划。第一张是你读研期间需要考试通过的科目,你先看一眼,哪些是你学过的?” 陈凡扫了一眼,基本上就是语言学、文学创作、文学批评学、文学思潮研究、当代文学研究等等。 当即便说道,“全都看过课本,就是不知道跟学校的课本是不是一样。” 徐教授也不意外,笑着说道,“我特意找云湖函授点的同志们打听过,他们对你的评价很高,说你下笔如风,答题不假思索,对课本知识掌握非常牢固。 既然你都学过,那这些课程我可以特批你不用去上课,反正万变不离其宗,不管课本再怎么改,也只在难度和内容上有点差异,以现在的考试难度,几乎没什么影响。 再有两个多月就是期末考试,到时候我会给你把所有能报名的课程都报上,争取多拿一点学分,不影响后续的学习。” 不用上课? 陈凡顿时窃喜,他还在想怎么跟徐教授打申请,不去参加上课呢,没想到老人家主动批准?! 然后就听见徐教授说道,“这第二张纸是我给你列的书单,首批书有30本,都是课程上没有的。你先在图书馆借书,把这些书都通读一遍。” 陈凡看了一眼,好嘛,古今中外都有,这些书有得看了。 徐教授转头看着陈凡,笑意盈盈地说道,“每读完一本书,你就写一篇心得给我,另外,每周一、三、五的上午9点开始,我会给你留两个小时的时间,带你读书、或者听你读书。” 陈凡顿时傻眼。 每周一三五?那我不是回不去了? 卢家湾的人民还等着……好像不回去也没事? 陈凡努力回想,现在村里还有什么事是非他不可的? 种地?他就从来没种过。 养殖?有十几个兽医、以及二十几个学过的准兽医在,还有公社兽医站的支持,有他没他一个样。 副业? 各方面都已经进入正轨,所有副业单位按部就班就完了,他过去除了耽误别人时间陪他聊天,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 想到这里,陈凡遗憾地发现,自己好像对卢家湾已经没用了? 徐教授还在说着,“如果你选古典文学,倒是用不着这么麻烦,我在古典文学这一块还是有些发言权的,尤其是对《韩非子》、《墨子》、《庄子》这几本书颇有心得。 之前就想过选一本书作注,但是被耽搁下来,现在倒是可以重新开始,你也正好可以当我的助手。” 听到这话,陈凡不禁肃然起敬,80岁的人了,还想着重新给经典古籍作注,这个工程量可不小,恐怕只有真正做学问的人,才有这种精神和毅力。 徐教授说着轻轻摇了摇头,“可惜,你选的却是中国现代文学,这个助手是做不了啦。 不过还好,现代文学的起端源于20年代,正好与我的成长期重叠,虽然我的学术在古典文学方面,但指导你学这个现代文学,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抬起头看着陈凡,笑道,“不过,若是你想换方向,倒也来得及。” 陈凡呵呵尬笑,“不用,现代文学就挺好。” 选古典文学,他还不如走科学家路线呢,穷经皓首的事他可干不来。 徐教授遗憾地摆摆手,“行吧,去行政楼找报名处,他们会给你安排宿舍。明天是周日,你后天早上再来这里找我。” 陈凡拿起桌角的录取通知书和介绍信,麻溜地滚蛋。 …… 先去行政楼报到,办完入学手续,然后便去宿舍。 宿舍楼在一处幽静的山腰,距离教学楼和食堂都不远,而且研究生有优待,他作为徐教授今年唯一的学生更有优待,加上现在学校的人不多,房子却不少,陈凡很开森能分到一个小单间。 十几平的面积,两张单人床,窗前横着两张陈旧的书桌。 看来这里原来是个双人间。 陈凡原地转了两圈,沉默两秒后,果断决定摇人。 卢家湾可是有不少人在江南大学的哦,一大半是在学医,小半选了其他专业,但基本以理工科为主,男生女生都有,加起来是多少人来着? 陈凡也没太注意,好像是十个还是多少? 不管了,找人去。 正好这时候最后一堂课结束,学生们不是去食堂、图书馆,就是往宿舍里赶。 没怎么费功夫,陈凡就找到在江南大学医学院读书的杨志军。 看见陈凡出现在面前,杨志军眼睛都亮了,“陈老师,你也来上学啦?” 陈凡也不客气,拍拍他的肩膀,“找几个人,去青松楼宿舍302房,给我把卫生弄干净。我还得去买行李。” 杨志军立刻稍息立正站好,双手接过钥匙,“是,保证完成任务。” 等陈凡离开,周围的同学走过来,好奇地问道,“这是谁啊?好牛气啊。” 杨志军呵呵直笑,“我老师。他是来上研究生的,比我们高。” 然后转身就跑,“不跟你们说了,我要去干活啦。” 其他人面面相觑,干活还这么开心? 这时一个人突然说道,“老杨刚才说,那人是他的老师,他的老师不是陈凡吗?” 另一人看向人来人往的台阶,“所以,那人就是陈凡?” 第551章 好大的诱饵 陈凡开着车,去百货商店兜了一圈,买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 拉回宿舍后,这里已经挤得站不下人。 屋里站几个,屋外站几个,7个男生5个女生,卢家湾的人都到齐了。 在一声声“陈老师”的问候中,陈凡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 水泥地面油光锃亮,木架床和木桌也擦拭干净,玻璃窗清澈透明,伸手在木框上摸一下,没有一点灰尘。 推开窗户,一股山风吹来,心旷神怡。 这时女生中年纪最大、来自7队的唐丽走上前,小声说道,“陈老师,你新买的床单要洗过才能用,被单洗过后还要缝,待会儿我们带回去洗干净,明天应该可以干,今晚你先用我们的吧,都是新的,还没用过。” 陈凡转过身,摆了摆手,“不用,待会儿我去文化宫招待所住一晚,明天就在单位待一天,正好晚上回来可以用。” 唐丽轻轻呼了口气,“哦,那就好。” 后面几个女生也轻轻松了口气。 虽然是陈老师,不过把自己的东西给男生用,这些情窦初开的女生心里还是有些异样。 现在用不上,等异样的心思淡去,又隐隐有些失落。 旁边几个男生则在小声议论。 “差点忘了,陈老师现在的单位是省作协,来省城算是回单位了吧。” “你们说以后陈老师会不会长留省城?” “有可能哦。现在他既是江南大学的研究生,又是省作协的干部,留在省城很合理啊。” “那卢家湾不是损失惨重?” “损失什么呀?你得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陈老师已经给卢家湾打下这么好的基础,后面只要不乱来,按照现在的路走下去,卢家湾就能平平稳稳的发展好。难道你还想陈老师在卢家湾奉献一辈子啊?” “就是,卢家湾要发展,陈老师自己也要发展啊,怎么能把他套在一个地方呢?” “我说你们都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陈老师想去哪里、他就能去哪里,在不在卢家湾,也是看他自己的心意,难道他想在卢家湾,你们还不乐意?” “那不会、那不会……” 陈凡对那些蚊子叫一样的议论声充耳不闻,看了会儿风景,便转身将手一挥,“走着,晚饭我请。” 后面一群人大呼小叫地跟着,个个喜气洋洋。 卢家湾谁不知道,跟着陈老师做事,最少能混一顿好饭。 只可惜不是陈老师亲自动手,食堂的饭菜差很远呐! …… 在食堂混了个肚饱,陈凡开着车便去了省作协机关。 上次匆匆来、匆匆走,也没仔细看过这里,此时看来,颇有些闹中取静的悠然自得。 一个临街的院子,通过铁栅门进去是一个小院,里面有一栋三层红砖小楼,看上去颇有些年月,陈凡怀疑是50年代修建的苏式办公楼。 小楼较窄的一面向街,往里纵深很长,侧面还有一个更大的平地院子,靠墙栽种着高大的梧桐树,树枝一直延伸到红瓦屋顶,可以想见烈日当空的时候,这里只有斑驳的光影。 为什么只能想? 因为现在天黑了啊。 陈凡打下车窗,拿着工作证晃了晃,看门老大爷连看都懒得看,坐在门口端着大茶缸子,“陈主任嘛,不用检查。” 看了看老大爷,陈凡有些惊讶,“您认识我?” 他可是只来过一回啊,难道何青生给他看过自己的照片? 可是自己也没拍大照片啊? 老大爷仰着头哈哈直笑,“认识,怎么能不认识。前几天你过来,抢走小何一箱烟一箱酒,气得他三天没睡好觉,那时候我就记住你啦。” 陈凡眉头微皱,只有三天吗? 看来何主席血条很厚哇。 跟老大爷扯了两句,陈凡开着车进了院子,找了个角落将车子停稳,下车后便直奔二楼。 此时虽然已经下班,可小楼里还在办公的人却不少,几乎有一半的房间都还亮着灯,有的办公室里还传出来争吵的声音。 陈凡放慢脚步,转身便上了楼梯。 二楼第三间,便是何青生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门也开着,里面似乎人还不少,应该正在开会。 陈凡刚在门口露了个脸,就被坐在沙发上的何青生看见。 只见他蹭地一下站起来,“嘿,你小子还敢来?!” 说着便撸起袖子往门口冲。 陈凡一个闪避躲开,顺便冲进屋里,对着几人挥手打招呼,“许姐、谭副主席、熊主任、段主任,诶,郭哥你也在啊,什么时候过来的?” 郭哥便是云湖地区作协分会主席郭道荣,本职工作是云湖动物园副园长。 陈凡便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小声说道,“郭哥,求你个事儿。” 郭道荣满脸笑容看着他,“呵,你求我?可不敢当个求字,先说说什么事,难办的我可不办。” 其他人也是笑呵呵地看着他,江南文坛的后起之秀嘛,别说这个办公室,就是整个江南作协,那些老作家们哪一个不是把他当晚辈看待,相处起来自然没那么多规矩。 看看,这就是有组织的好处。 要是换成一个野蛮生长的“草根”,能不能得到这些组织内文人的认可,还是两码事,更别说视作晚辈。 那跟作品是否优秀无关,而是与“立场”有关。 自己人,什么都好说,不是自己人,什么都再说。 也就是陈凡第一篇稿便投在了《江南文艺》,否则后面的路不一定有这么顺。 当然,现在又多了一个重要的原因。 正式被徐祖瑞先生收为弟子。 有了这个牌面,别说江南文坛,便是全国各地,也大可去得! 陈凡抓起桌上的黄金龙散了一圈,最后一支递给何青生。 何青生黑着脸,一把抢过去,“尽拿我的烟做人情,你抢走的那箱烟呢?” 陈凡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燃,嘿嘿笑道,“不是抢,是预支。” 随后给自己点上,抽了一口,环视一眼众人,满脸傲然地说道,“真不是我针对谁,就在座的各位,写文章、做学问,都是一把好手,可是论俗务,那就得看我们这种从生产队里摸爬滚打过来的社员了。” 省作协副主席谭庸指着他笑骂道,“你这拍马屁的功夫还差了点。” 许启珍也抿着嘴点头,“不就是在农田里摸爬滚打吗,跟谁没做过似的。” 一时间“群情激奋”,对陈凡围而攻之。 陈凡吓得往后躲,“诶诶诶,再这么攻击我,函授培训中心的事儿我可不管了啊。” 旁边郭道荣摇头笑道,“你也就这点本事。” 顿了一下,他看着陈凡问道,“你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陈凡干咳一声,往前挪了一点坐正,正色说道,“是这么个情况,我在生产队那边弄了个养殖场,养了一点东西。” 郭道荣眉头微皱,“养殖场?那你应该找畜牧局啊,我那是动物园,野生动物跟养殖场可不是一码事。” 陈凡干笑两声,“我那儿也是野生动物。” 郭道荣眉角轻扬,“哦?是什么动物?” 陈凡伸手比划了一下,“三只大熊猫……” 这一开头就把郭道荣镇住了,满脸惊讶地看着他,“大熊猫?那东西可不好弄,也不好养,你从哪儿买的?” 不好弄吗? 陈凡眨眨眼,“就在云湖码头不远处买的,是四川那边来的驯兽卖艺人带过来的,本来只有一只,当时正好要生小宝宝,卖艺人怕养不活,就80块钱卖给了我。 然后我就把那只大熊猫,还有两只龙凤胎熊猫宝宝带回家养起来,现在两只小的都快一岁了。” 郭道荣张大个嘴巴,“你是怎么养活它们的?熊猫可能吃了!” 其他人也满脸好奇地看着陈凡,熊猫卖艺他们都见过,可身边有人养熊猫的,还是头一回见。 陈凡听到郭道荣的话,深以为然地点头,“确实很能吃,一个生产队的竹子还不够养他们娘仨的,要把整个公社的竹子都用上才够。” 这时何青生长叹一口气,指着陈凡、眼睛看着其他人说道,“这小子在他们生产队,就是个活祖宗。他们生产队办的养殖场,还有农户自家养的禽畜,都是靠他一手撑起来的。 后来又利用养殖的禽畜,办起了副业,有熟食作坊和熟食店,现在一天能收入几万块。” 许启珍一听,不禁更加惊讶,“一天收入几万?” 何青生点点头,“虽然是整个生产队的收入,回头还要分摊成本、给社员们分红,但这个收入在全国来说也是拔尖的了。” 顿了一下,他话风一转,“这还不算,去年高考的事你们都知道,一个卢家湾就飞出来23个大学生。” 他说着手指对着陈凡点了几下,“你们说说,干出来这样的事,卢家湾会不会把他当活祖宗供着?别说薅一点竹子喂熊猫,更出格的事人家也得捧着。” 陈凡靠在沙发上,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连连眨眼,心里怎么感觉怪怪的? “不是,谁是活祖宗啦?” 陈凡挺直腰杆,一本正经地解释,“我那是本事大、能力强,再加上卢家湾的大队领导们相信我,愿意配合,这样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才有现在的一点点成绩……” “嘚嘚嘚。” 郭道荣转身拦住他,满脸希冀地问道,“说回熊猫的事,是不是你们现在养着困难,想把它们送到动物园?” 说着便一拍胸口,“没问题啊,我来包办!” 陈凡赶紧拦住,“不不不,不是这么回事儿。” 郭道荣一愣,“不是?那是什么?” 陈凡嘿嘿笑了两声,“是这样,我那里除了三只熊猫,还有一只燕隼、一只八哥、两匹东洋马、两只绵羊、一条菜花蛇。” 他看了看目瞪口呆的郭道荣,小声问道,“这么些动物,能在云湖动物园下面挂个名,弄个卢家湾分园么?” 郭道荣咯噔一声把下巴合上,满脸古怪地打量他,“这么多动物,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陈凡眨眨眼,呵呵笑道,“买的呗,还能从哪儿弄?” 他拽着郭道荣的胳膊,“这点小忙不难办吧?” 郭道荣眉头紧锁,显然有些为难,“办分园?好像没有这个先例吧?而且你那里的动物也不够办个园子?” 陈凡立刻说道,“不够是吧?没事儿,我们那野生动物不少,回头我再弄两只狐狸、几只野兔,够不够?不够还有麂子、狍子、狗獾、刺猬……” 郭道荣举起右手,“停停停。” 他看着陈凡,眼里有些无奈,“我可以帮你跟园里打个申请,能不能通过我不敢保证。但是有一点,不管成不成,你都要去考个野生动物饲养员证,这个我们园里就可以考,回头我来安排。” 陈凡两手一拍,乐得合不拢嘴,“没问题,都听您的!” 何青生指着陈凡,转头对着其他人说道,“看看、看看,求人办事就是这副嘴脸,让他办点事,就要开条件。” 陈凡脸色变幻,对着何青生正色说道,“何叔,怎么能这么说呢。刚才不是说了么,我那是预支,以后函授培训中心建起来,我还能撒手不管不成?!” 一阵轻笑声中,许启珍立刻看着他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没人逼你!” 陈凡大义凛然点头,“我说的,一诺千金!” “好!” 何青生咧嘴笑道,“既然如此,那对你函授培训中心主任的任命,就通过啦!大家鼓掌。” 啪啪啪啪啪…… 掌声中,陈凡有些愕然,转头看了看几人,“什么主任?” 何青生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函授培训中心主任啊,就是你上次提建议的那个。” 他挺直腰杆,一手抽着烟烟,一手背在身后,在沙发旁来回踱步,“你不在的这几天,我们理事会已经通过决议,决定设立文学创作函授培训中心。 关于设立中心的申请,也已经得到文化厅的批准,下一步就是要组建班子、正式开始工作。” 他转身正对着陈凡,“刚才我们就是在讨论,由谁来担任这个函授中心的主任,最后我们一致认为,由你这个建议的提出者来负责,是最合适的选择!” 陈凡抿着嘴,“所以今天我是自投罗网?” 谭副主席摆摆手,“哎,怎么能这么说呢?应该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个位置,我看非你莫属!” 创作研究部熊主任也点头附和,“刚才我们也讨论过,要不要把这个函授中心交给创作研究部来负责,最后的讨论结果是不合适。 我们作协内部搞创作研究,针对的是有写作基础的作家,与零基础的文学爱好者有很大的区别。 函授中心面对的学员,可能并不需要太高深的文学理论,而是需要能让他们快速入门的写作技巧,这方面的资料,我们可以来提供,甚至包括给学员上课、回复学员的问题,我都可以来安排。 但是负责具体事务,就需要一个能把控全局的人。我还要负责作协会员的创作管理,实在是有心无力,而且对这种新事物也不熟悉,所以,你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陈凡嘴角微抽,说了一大通,还不是要栽到我头上?! 他沉吟两秒,抬头看向何青生,“呐,何主席,我现在算不算身兼两职?” 何青生轻轻点头,“算。” 陈凡瞪大眼睛,“那工资?” 何青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别想得太美。” 他指了一圈屋子里的人,“你问问他们,哪个不是身兼多职?” 随后话风一软,“年轻人不要太讲回报,应该多做贡献,这才是优秀青年应该有的态度!” 许启珍连连点头,“再说了,你那个外联部欧美分部主任的工作,不是个空壳子吗,正好把精力放到函授中心上面来,这才对得起你领的工资。” 陈凡幽幽叹了口气,“其实,欧美分部的主任我可以不做的。” 何青生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给许启珍使了个眼色,让她闭嘴。 开玩笑,之前这个位置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好不容易忽悠陈凡接手,哪能轻易让他撂挑子? 随即干咳一声,缓声说道,“既然总会设立了外联部,就一定有他的意义所在,这个担子还是要挑起来的。 当然了,我们也不能让努力的同志受委屈,只要工作做好了,福利、奖金,统统都会有滴!” 陈凡瞟了他一眼,没想到你也会画大饼?! 何青生见他没反应,只能出底牌。 转身坐到沙发上,抽出一支烟递给他,轻声笑道,“函授中心在你的管理下,如果真的和你预计的一样,能够产生很高的效益,那奖金福利还不是你说了算。” 陈凡眼睛一亮,“我打申请你就批?” 何青生干咳两声,“只要是合情合理,我们肯定都是会批准的嘛。” 陈凡扫了一眼众人,顿时心中了然。 这个函授中心本来不属于作协的责任范畴,加上作协本来就属于“耗钱户”,那么函授中心赚的钱,理所当然便是作协的小金库咯! 就在他准备答应的时候,谭副主席又加了一码,“小陈同志,好好做事,只要能做出成绩来,等今年年底正式选举理事会成员,我推荐你选副主席!” 陈凡一拍大腿,“干了。” 这个诱饵下得大哇。 副主席诶,那已经是副厅级。 当然这个不是重点,看看谭副主席就知道,这是一个“位高权重责任轻”的位置,平时屁事没有,但单位里的任何重要事件,都离不开他的一票。 不像自己现在担任的欧美分部主任,那是迟早都要忙得要死的。 副主席这样的清闲工作岗位,才是陈凡同志的最爱啊! 第552章 软文 他们今天聚在一起开会,就是为了讨论函授中心的事,现在既然已经引陈凡入坑,他们自然拍拍屁股走人。 不一会儿,屋里只剩下何青生和陈凡。 随着最后一个出去的许启珍把办公室门关上,何青生起身走到陈凡对面坐下,扔了一支烟过去,说道,“你的那笔稿费外汇,已经审查得差不多了,过几天应该就能收到汇款单。” 他身体后仰靠在沙发上,手里夹着烟,看着陈凡笑道,“好家伙,38万多,将近39万块钱,别说现在,就是五几年的时候,也只有寥寥几个大作家拿过这么高的稿费。而且还不是单笔,是慢慢累积起来的,这要让人知道,眼珠子都得红。” 陈凡笑了笑,将烟放在嘴里叼着,提起热水壶倒水,说道,“我这也不能算一笔啊,一整年的积累、不对,应该是之前所有写的,整个打包卖出去,才换来这么些钱。 这还是小本子给的高价,别的不说,就茅盾和巴金两位先生,要是翻译出版社肯按国外的标准给稿费,那不比我多得多?!” 对外翻译出版社才是白嫖,包括李先生的在内,国内的书几乎都没给版税,有些甚至连稿费都没给,作风大约与央妈类似,拿来就是我的,没少在国外赚外汇。 所以也就是规则不同,要不然陈凡哪能赚这么多钱。 何青生轻轻点头、没有吭声。 过了几秒,他话风一转,“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多钱进账,肯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现在虽说大方向已经确定,可不管是上面还是下面,那风一会儿往南一会儿往北,具体怎么弄,也没个实在的说法。 但不管怎么说,当了出头鸟,就要有被枪瞄准的心理准备。这么多钱,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透过烟雾看着陈凡,笑道,“你可别以为我在打你钱的主意,我是在提醒你,这个钱要是不处理好,有得你头疼。” 陈凡笑着摇摇头,掸掸烟灰,说道,“您当年也是阔过的,要不是稿费改革,区区三十几万,对您来说不是个事儿。再说您现在也是有家有房,多少风浪都看过,估计连生死都不在乎,哪里看得上这点钱。” 何青生一听,不禁仰头哈哈大笑,“虽然有拍马屁的嫌疑,不过说的倒是事实。” 他们这些省级作协分会的主席,哪个不是成名作家? 自古文人相轻,没有几分本事,又怎么能压得住其他作者呢?! 何青生自然也不例外,想当年他一篇文章也能换来上千块的稿费,加上那时候还算可观的印数稿酬,多年下来,早就在稿酬改革前攒够“养老金”。 如今身家虽然没有陈凡这笔收入高,却也相差不远。 只不过他为人低调,又出身根正苗红,后来身边的朋友落难时,还明里暗里都没少帮,便在江南文坛具有不小的声望。 所以《江南文艺》刚复刊,就被任命为主编,作协复建,也顺理成章被推选为首届主席。 如此一来,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不会对这点钱产生觊觎之心,对陈凡的提点,也是真心真意。 陈凡也不是傻子,他在卢家湾坚持只拿工分,半点生意利润都不沾手,就是知道财帛动人心的道理。 此时见何青生提醒,便笑着说道,“您放心,我早就考虑过了,等这笔钱一到账,我就转给我师父。他要建道观的事,几乎所有老领导都知道,钱在他手上,没人会乱来。” 听到这话,何青生也不禁一阵无语。 陈凡在京城拜了几个师父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别的不清楚,反正只知道是二野出来的就够了。 于是他便将话风一转,“你的《云湖恋》我已经看完了,在京城的时候,也请陈荒煤、茅盾和巴金几位过目,他们都表示可以出版。 我们这边出版社也已经开始校对、排版等工作,顺利的话,5月1日会正式出版发行。到时候《江南文艺》杂志会刊登出版信息,给你做做宣传。” 这就是内部广告了。 陈凡却笑着说道,“再怎么做宣传,也只有基础稿费啊,还能多给印数稿费不成。” 何青生翻了个白眼,“我还想呢!” 现在总会的领导都要低调行事,连机关办公室都要“寄人篱下”,这时候谁敢提恢复印数稿费的事?! 印数稿费与版税不同,版税是直接按比例计算,比如10%的版税,那么印刷多少册,就要付给作者相应比例的钱。 而印数稿费却是分阶段递减,而且比例非常低。 打个比方,首批发行10000册,假如版税比例是5%,那10001到30000册,就只有3%,30000册以上可能就只有1%,就是这么依次递减。 就算几年后恢复了印数稿费,比例也低得可怜,远远比不上50年代取消印数稿费之前的标准。 再加上国内的图书价格低,定价一般只有三五毛,哪怕一部能畅销百万册,可能作者到手的版税也只有几千块,与国外相比,确实有点惨不忍睹。 这里不得不提老王,是他首先对出版社开出版税条件,之后才迎来文人高收入的春天。 所以现在陈凡对作品销量确实不怎么关注,因为卖再多跟他也没关系啊。 真想赚钱的话,等明年跟何主席谈个挂靠,自己搞出版,那才是财源滚滚! 何青生看着陈凡,“虽然你拿的稿费固定,但是能多卖还是要尽量多卖,那代表……” 陈凡点着头插话,“出版社能赚得更多。” 何青生满脸无语地看着他,过了几秒,连连挥手赶人,“滚滚滚。” 陈凡,“别啊,函授中心的办公室你还没给我呢,我一三五上午要上课,徐教授还给我开了好大一张书单,学校的事都忙不完,我还想趁明天有空,顺便就把这事儿给办了。” 何青生想了想,“现在办公室比较紧张,你就先用外联部的办公室,然后人员随你调配,只要不进新人,就可以用他们原来的办公桌。” 说完抬起头,“你需要新人吗?” 陈凡眨眨眼,“合着就给我个皮包公司啊?” 皮包公司? 这个名词很好理解,何青生转念间便明白过来,随即脸色一板,“怎么能说是皮包公司呢?难道你们没有办公室、没有办公桌? 要开会的时候,你就用楼上的会议室不就行了?开完会让他们各自回去,到自己的办公室去忙,完全没有影响嘛!” 陈凡举起双手,“得,我算是服了。” 然后抬起头来,“那我申请一个助理,专门负责沟通信息和文件往来。” 何青生呵呵笑道,“那就是秘书嘛,没问题,反正你现在的级别也够得上配秘书,明天我跟他们商量一下,尽快给你安排、挑个好的。” 陈凡竖起一根手指,“最后一个问题。” 何青生,“讲。” 陈凡伸出手掌,“我今天没地方住,给开个证明,我要去住招待所。” 何青生二话不说,走到办公桌后面拉开抽屉,拿起一把钥匙扔给他,“作协在文化宫招待所有几间预留房间,这间房就归你了。” 陈凡一把将钥匙抄在手里,起身就走。 何青生在后面喊道,“要是函授中心赚不到钱,钥匙就要还回来。” 陈凡回转身,拿着钥匙晃了晃,笑道,“那这间房估计是还不回去咯!” …… 第二天一早,陈凡终于走进自己从来没来过的办公室。 省作协外联部欧美分部主任室。 然而光杆司令一个,这个部门除了他,连条狗都没有。 坐在办公室里,他在认真考虑,是不是把多多和球球带过来,好歹有个伴。 然后两道人影走到门口,一人轻轻敲响房门,“陈主任。” 陈凡抬起头,只见作协办公室庄主任站在门口,她身后还有一个个子不高、长相普通、年纪不大、眼神还透着满满清澈的女生,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眼神里还透着几分激动。 愣了两秒,陈凡回过神来,想到昨天晚上和何青生的谈话,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他站起来客气地说道,“庄主任,有什么事吗?” 庄主任走上前、笑着说道,“今天一大早,何主席就跟我说要给你安排一位秘书。” 她转身指了指身后的女生,“这位是在我们单位实习的大学生,名字叫边慧芳,是江南大学文学专业的大三学生,马上就要毕业了,被提前分配到我们单位实习,正式毕业后也会留下来。 正好你这里缺人,我就给你把人送过来了。” 陈凡一颗心沉到底。 女秘书? 就不怕有绯闻? 他抿着嘴,再仔细看看那张脸,好嘛,传绯闻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然后笑着点头,“那就谢谢庄主任了。” 等庄主任离开,陈凡让边慧芳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 不出所料,省城本地人士,父母都是干部,家里还有哥姐,在省城郊区做了半年知青,大学是推荐上去的,由于之前都是三年制,所以虽然她是大三,却也是本科即将毕业。 如今被安排来给自己,不用多问,绝对是为了过来刷资历。 领导们心里都清楚,函授中心办差了没责任,办好了容易刷成绩,这么好的机会,是随随便便一个普通办事员能争得到的么? 陈凡仔细打量她两眼,默默接受领导的安排。 不接受又怎么样?这点小事还要闹不成? 反正工作照常安排,如果连一点跑腿的小事都办不好,后面自然不用他去提,这个小姑娘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想通之后,他便开始安排工作,“把作协所有会员的资料、还有《江南文艺》杂志社那边的编辑资料都调过来,我要选人。” 边慧芳愣了愣,这就开始工作了吗? 不过她反应也快,立刻点头转身就跑。 …… 这天一整天,陈凡便将函授中心的事情安排妥当。 首先是函授老师和函授课程。 课程在创作中心就有,陈凡对着资料打勾,只不过创作中心的资料针对的是成熟作者,对新人不是很适用,他便又写了几条提纲,要求创作中心按照提纲编写教材。 至于函授老师,便从作家会员和《江南文艺》杂志社编辑中去挑选。 如今整个江南省作协分会共有会员219人,除了陈凡之外,基本上都是十几年前入会的老人。 这些人自然有资格给那些文学青年做老师。 陈凡便根据何青生的建议,从中挑选一部分人,作为各个地区“分校”的老师。 其实就是和江南大学在云湖地区的函授点差不多,区别在于他们函授点的老师是本校派过去的,而作协函授中心的老师是从本地挑选。 这样一来,便能将本省的学员分割到各个地区,包括省城地区的,也由省城分会去负责,省函授中心就可以专心接待外省学员,有力地减轻老师的负担。 有了老师和教材,下一步需要解决的便是“教室”。 还好,因为是函授教学方式,不需要准备常驻教室,一个学程为一年,一年安排一两次面授课程足矣。 就算人数多,也可以分批进行,一个月分四次,一次拉500人,一年就能搞定两万多人,而且还有各个地区分会也可以用起来嘛。 到时候文化宫、省城大礼堂都可以借用。 再不行去江南大学、江南师范大学等重点高校也能借用大教室或礼堂,所以教室这个问题也好解决。 最后便是招生和学员管理。 如果在后世,招生肯定要打广告,比如几年后的温州《文学青年》杂志,就是在文汇报上做了广告。 可是现在还没有广告这个东西,最早的商业广告,也要等到半年多以后,在79年1月28日,由上海电视台播出。 所以这时候直接打广告是行不通滴。 怎么办呢? 没关系,不能打广告,但是可以写新闻! 于是陈凡刷刷写了一篇新闻稿,大谈特谈江南省作协分会开设了“文学创作函授培训中心”,开设这个函授中心的意义是什么、为文学爱好者提供了什么样的便利,又有哪些知名作家会亲自授课。 然后便是报名方式、报名人数等等。 于是一篇既能挣稿费、又能做宣传的广告软文就此诞生! 第553章 文学青年 不得不说,何青生给陈凡安排的这个秘书还不错,办事从来没有多余的话,要做什么事情,一声吩咐下去,告诉需要的结果和标准,她很快就能执行到位。 虽说这些工作都不难,只是传递信息、追踪过程,但能有这么高的效率,对于一个新人来说,已经算不错了。 在边慧芳紧张的奔跑、作协相关部门的忙碌下,一个星期后,万事俱备、刮东风! …… 辽阔的大草原,一座座毡房宛如白云落在草地上,毡房远处则是一片片缓缓移动的牛羊。 在其中一座最大的毡房里,宁敬民手里捧着课本,一字一句地带着学生们读书。 这里是一所“马背小学”。 自古以来,大草原上的牧民都是逐草而居,很少有固定的场所,这种情况下,上级要求的“普及小学教育、扫除文盲”便成了一个大难题。 尤其是草原上的冬天会有连绵大雪,出行非常不便。 在46年的冬天,ksktq大雪封路,学生们连门都出不去,更别说上学。 为了不耽误孩子们的学业,当时ksktq的老师们便想了一个办法,让老师们各自认领定居点,然后骑着马儿、到学生家里去上课。 这种教学方法在当地默默实行了十几年后,终于得到地方上的重视,随后便向上级汇报、进行推广,这便是“马背小学”的由来。 到了60年代中后期,从内蒙到青海、再到新藏,这种“马背小学”或“帐篷小学”越来越多,基本能覆盖绝大部分牧区。 夏季的时候,在牧民们居住比较集中的地方,将生产队的蒙古包扎在那里,做为临时校舍。 对那些因转场而居住分散的牧民子女,老师们就骑马到学生家中上课,或将学生组成小组,托人代为管理与辅导,老师巡回面授。 巡回教学时间根据牧民居住情况而定,一般在7到8天左右可以巡回一次。 在春、秋、冬三季,牧民居住分散,也没有固定校舍,全靠老师们骑马教学,他们每到一个教学点便吹响螺号,附近的学生听到螺号声,就会聚集起来上课,通常每次授课时间在3到4小时。 宁敬民就是一位马背上的老师。 他本来是上海人,十年前随着浪潮下乡、到了内蒙古插队,凭着高中学历,顺利成为一名小学老师,负责这一片的学生教学。 之后结婚、生子,顺理成章地在大草原上安了家。 在这里,他没有寒暑假,只有一次次马背上的迁移,宛如一名草原上的老牧民,看着那群孩子们一点点长大。 但是,从小就喜欢文学的他,心里面始终还有一个文学梦。 去年的高考他也参加过,考试的时候自我感觉考得还可以,但是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直到现在,也没能等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哪怕一个大专也没有。 他只能按捺住躁动的心情,白天继续骑着马儿、捧着课本教学,晚上则回到家里埋头苦读,只希望今年再战考场,看看能不能考上。 哪怕考个中专,能多学一点文学知识也行。 一段课文读完,点了几个同学的名抽查,发现他们已经差不多掌握,便换了一本数学课本。 马背小学上一次课不容易,他希望能抓紧时间多教一些。 就在这时,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呼喊声。 宁敬民侧耳倾听,听着像是自己的妻子? 她怎么来了? 当即放下课本,吩咐同学们再读一遍刚才的课文,随后挑开门帘走出去。 刚出帐篷,便看见妻子骑着马狂奔而来,她手里似乎还拿着一份报纸? 宁敬民不自觉地往前快走几步,骏马也迅速跑到跟前。 不等马停稳,妻子便跳了下来,兴奋地将报纸递到他面前,“江南作协要办‘文学创作函授班’,面向全国招生,没有其他任何要求,只要求对文学感兴趣,有一定的写作基础,还有10块钱的报名费,就可以直接录取。” 宁敬民先是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一把将报纸抓在手里。 这是一份文汇报,作为上海知青,每天阅读文汇报已经成了他生活里的一部分。 但是此时他的心思完全不在往日挂念的新闻和文学作品上,抓着报纸快速翻看,两三秒的时间,他的视线便定在一个方格上。 “江南作协开设文学创作函授班,为广大文学爱好者圆创作梦!” 宁敬民捧着报纸认认真真读了一遍,等看到招生简章部分,嘴角不自觉地往两边咧开,“何、何青生、谭庸、郭道荣……,他们都是江南有名的作家,经常在《江南文艺》发表文章的,竟然是他们亲自上课?” 他说着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妻子两眼放光,“是真的,不需要考试、直接报名就可以录取,我也可以学文学啦?!” 妻子看着他的样子,不禁有些心酸,抬手捂了捂嘴,缓了口气,笑道,“有这些大作家教你,你一定也能成为作家!” 宁敬民咧着嘴哈哈大笑,“能不能当作家不一定,我就是想圆个梦。” 笑了一阵子,他突然反应过来,低头看向报纸,“不好,他们只招2000人?!” 此时他脸上满是焦急,“从内蒙寄信到江南,少说也要十来天,他们函授班肯定是按照收信的日期选人,怎么办、怎么办?” 一时间想不出办法,急得他原地打转。 妻子赶紧说道,“我来的路上已经想过了,待会儿我就去邮局拍电报报名,说明一下情况,报名费随后就寄过去,这样应该能抢时间。” 宁敬民连连点头,“好好,就按你说的办。” 这时候已经计较不了昂贵的电报费,抢到名额才最重要。 他咬着牙回头看了一眼毡房教室,“我还要上课,没时间过去,你赶紧去帮我报名。” 妻子笑了笑,“交给我了。” 说完便骑上马,对他挥了挥手,调转马头便策马狂奔。 宁敬民手捧着报纸,望着妻子远去的身影,眼里满是憧憬。 与此同时,无数的报名信从全国各地被寄往江南省城。 …… “为什么写的是限额2000人呢?” 何青生很不理解,拿着报纸问道,“你不是说要招20000人吗?” 陈凡已经带着他们模拟了一遍流程。 这种函授教学几乎不怎么耗费精力,学员报名之后,函授中心会邮寄一份学习资料过去,这也是学员们平时使用的“课本”。 课本内容包括写作技巧、新人常见问题分析、写作心态调整等等,满满的干货。 这些都是老作家们和杂志社的编辑们整理出来的,其中有不少是他们自己走过的弯路、踩过的坑,如今汇总起来,可以说能解决那些学员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 通过这份纯干货的课本,一个正常具有中学学历的“文学爱好者”,完全有可能写一篇模式化的文章出来。 虽说是模式化,却能够达到县级或地区刊物的收录标准,若是有天赋的人,或许能挑战一下省级刊物。 除此之外,每个学员还会有一到两次的面授机会。 之所以是一到两次,是为了分阶段。 在招生简章中只有一次机会,每个学员都可以来。 在完成首次面授之后,会有一次“结课考试”,从中会挑选一小部分优秀学员,进行第二次面授,算是“额外”奖励。 这部分优秀学员自然会成为函授班的活广告,为下一次招生打下坚实的基础。 而且面授也不太麻烦。 就以省城文化宫的大礼堂为例子,那里一次性可以容纳两千人上课,10次大课就可以将所有学员的基础课程讲完,更别说还有几个地区分校可以分担。 所以综合各种情况之后,陈凡定下来的招生总数就是2万人。 连温州《文学青年》杂志社都能一次拖1万人,江南作协这么大的资源砸下去,还教不了两万? 甚至在陈凡的计划中,两万人只是开始,经过第一期教学之后,再总结经验教训、优化教学流程,日后还要再增加招生人数。 至于为什么招生简章上只有2000人? 陈凡捧着一本中国通史,头也不抬地说道,“当然是要给那些想报名的人紧迫感啊。你要是写招20000人,这么多的数量,还有几个人急着报名的?” 何青生看了看他,忍不住咂咂嘴,“奸诈如狐!” 陈凡依然没抬头,“这叫合理运用策略。” 话音落下,终于抬起头来,同时举起手里的书,“都是跟老祖宗学的。” 谭庸在一旁坐着、翘着二郎腿在抽烟,好奇地问道,“通史里面没有这些东西吧?” 陈凡轻叹了口气,“老师说不能囫囵吞枣,要将历史读明白,所以看通史的时候,也要去看相关的史书和资料,要不然看了也等于白看。” 就算没有徐教授的吩咐,他之前也看过不少古文经典,这种小智慧的运用不过是随手为之而已,不值一提。 谭庸看着陈凡认真读书,不禁龇了龇牙,“徐老真严谨!” 顿了一下,又好奇地问道,“你看到哪里了?” 陈凡继续埋头阅读,“这才刚开始呢。先读中国通史,同时要翻阅相关史料,完了后面还有汉语史、文学史、音韵学、……好多好多。” 何青生在一旁感叹道,“徐老这是要把你培养成大儒啊!” 陈凡抬起头看了看他,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为什么听着感觉有点像幸灾乐祸呢? 然后继续埋头看书。 别说,这些书籍看上去很枯燥,但若是能读进去,其实也蛮精彩的。 至少比起要经常做试验的理工科,他还是更喜欢看书多一些。 起码不用动,如果没别的事,找个地方躺一天也行。 从这个角度来看,也算基本符合他的人生要求:躺平。 何青生放下报纸,又点燃一支烟,站起来走了几步,“你们猜猜,大概会有多少人报名?” 谭庸躺在沙发上纹丝不动,“这哪里能猜得到?咱们现在办的事,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他掸了掸烟灰,转头看了一眼陈凡,笑道,“早在民国时期,不少大学就开设有夜校班、函授班,不过大多都只针对于本地人员,就没有跨地区的。 包括以前全国各地的大学开设的函授教学,也几乎以本省范围招生为主。而这一次咱们是面向全国招生,即便一个省只有三五百人,那也有一万多人的规模。” 他说着转头看向谭庸,“就凭目前各个省文学刊物的发行量,你总不会认为、一个省连三五百人的文学爱好者都没有吧?!” 何青生抿着嘴轻轻点头,“有道理。” 随即抬起头来,笑道,“如果招生真的能够达到预期,20000名学员,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成材率,那也是200人。 若是我们真的能培养出两百名合格的作家,那能多出多少稿件啊?!” 一听这话,谭庸不禁笑道,“你这是当主编当怕了,就怕收不到合适的稿件。” 何青生哈哈笑道,“谁不是呢?除了我们《江南文艺》杂志社,哪家报刊不在为稿件发愁?” 他说着走到沙发前坐下,笑着叹了口气,“要说投稿,那是真不少,但是很可惜,几百篇来稿里面,能够挑出一篇不用怎么修改的稿子,我就谢天谢地咯。” 谭庸转头看向陈凡,笑道,“听见了没?所以老何才对你青眼有加,因为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新作者中,只有你的稿件不用修改、可以直接校对刊发。” 话音刚落,他便微微一愣,看着陈凡问道,“你想什么呢?” 陈凡此时正捧着书本出神,听到他的问话,才缓缓抬起头,看了看两人,说道,“刚才何叔一句话提醒了我。” 何青生眨眨眼,“什么话?” 陈凡放下书,抓起他面前的烟抽出一支,点燃后说道,“是这样啊,目前的情况是各个杂志社都缺少合适的稿件,对不对?” 他见何青生和谭庸两人都在点头,便继续说道,“但是这种情况是历史造成的,随着高考恢复、大学生走进校园,还有我们搞的这个文学函授中心开始招生,完全可以预见,无论是从大学里走出来的‘学院派’,还是参加函授培训的‘爱好派’,能够写文章、并且能写好文章的作者,一定会越来越多。” 何青生轻轻点头,对着谭庸笑道,“是这么回事,这么一来,估计要不了多久,咱们就不缺稿件啦。” 谭庸也哈哈直笑,“那时候不仅不缺稿件,好的稿子还多得让人挑花眼哦。” 何青生似乎看到了那一天,两眼放着光,“等到那个时候,可以算是文学振兴了吧?!” 陈凡看着两人越说越开心,不禁有些无语,“我说、两位领导,你们就没点别的想法吗?” 两人齐齐转头看着他,眼里满是迷惑,“什么想法?” 陈凡两手打着手势,“那么多的稿件,你们挑花了眼,然后优中选优,把最优秀的一部分刊登,之后呢?” 他看着两人,“要是真有文学作者越来越多、稿件越来越多的那天,那些被挑剩、却又达到了出版标准的文章,就那么平白浪费掉?” 这时何青生总算反应过来,猛地一拍大腿,“我们可以再搞一本刊物!” 谭庸也深以为然地点头,“我看可以。” 本来每个省级作协分会旗下,都会有一到几家杂志社,一般来说,文风越盛的地方、下属的杂志社就越多。 比如上海作协旗下就有《萌芽》、《收获》、《上海文艺》等等,眼下除了《上海文艺》正式复刊,其他两个也都在筹备当中。 既然他们可以有多家杂志社,那么江南作协当然也可以。 被陈凡捅破了窗户纸,何青生立刻清醒过来,边想边说道,“杂志社一般要有清晰的定位,《江南文艺》是作为作协内刊,主要是为了发表会员的文章,以及发掘文坛新人。 至于之前停刊的两本杂志,也各有各的目的。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复刊的意义不大。” 谭庸也点着头说道,“与其让那两本杂志复刊,不如以函授中心为契机,开设一本新的杂志。” 何青生敲敲脑袋,“从函授中心学员的文章里面,挑选一部分优秀作品,刊登在这本新杂志上,这个杂志可以直接挂在作协下面,也算是省级刊物。 自己的文章变成铅字,还被刊登在省级刊物上,对这些学员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荣耀和激励。” 谭庸直接将烟头扔掉,“学员的文章有了去处,咱们作协旗下多了一本刊物,包括《江南文艺》在内,也多了很多稿件可供选择。” 他说着抬起头,看了看陈凡和何青生,脸上满是笑意,“上面也能多一份收入,这件事对所有人都有利,完全可行!” 何青生走到陈凡身边坐下,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地点头笑道,“不错不错,我们作协就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以后有好多想法都提出来,我给你记功。” 陈凡撇撇嘴,“还不如多给几瓶好酒呢。” 何青生当即干咳一声,正色说道,“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觉得,这本新杂志、起个什么样的名字比较好?” 谭庸眨眨眼,看向陈凡。 陈凡再次拿起书,低着头说道,“函授中心的学员多半都是文学青年,干脆这本杂志就叫《文学青年》好了。” 何青生和谭庸相视一眼,心里默念了两遍,几乎同时点头,“我看可以。” 第554章 兑换 4月26日,星期三。 陈凡上午在徐教授的办公室里,跟着老师学了一上午的古文,……这位老爷子不讲武德,明明说好的聊中国通史,结果变成了春秋和史记,这也就罢了,到后来竟然还不知不觉聊上了论语、诗经和古文观止? 古文观止和通史有关系吗? 还好他之前练过,加上这段时间疯狂苦读,不敢说对历史钻研有多深,反正上下四千多年的编年史还是可以张口就来,加上以前的学习成果,才勉强应付下来。 然后喜提任务三篇。 徐教授要求他随意选择三个历史事件、并各写一篇论文。 我学文学的,为什么要学历史? 陈凡当即表示,本学期结束前,一定上交! 不就是三篇历史论文么,小意思。 央妈纪录片《中国通史》看过没?他看过! 整整100集,再现了从中华文明起源,到一把革命之火烧了大清,涵盖了古往今来众多历史事件。 开拍之前就从社科院、博物馆、史学会等单位请了数十位专家学者做顾问,里面的内容绝对靠谱。 到时候挑三集复制也就完了。 不过复制归复制,他还是得把这三个事件的相关历史资料搞清楚,要不然可撑不住徐教授的询问。 话说回来,跟着徐教授学了一个星期,他已经有点摸到老师给他安排学习过程的脉络。 以历史作为切入点,一方面可以学习古文、乃至于中国文学发展的规律,从中汲取营养,用以充实现代文学,另一方面也能沉淀自己。 历史最能沉淀人。 陈凡毕竟还是成名太早,趁着文坛青黄不接的空档,以几十篇对十几家复刊的省级文学杂志进行狂轰滥炸,在新人还没培养出来的时候,便在文坛中独占一档,比普通的年少成名还要更胜一筹。 再加上之前徐教授读他的文章,感觉有些散乱、缺少一个核心,因此才用这种方法,让他慢下来、静下来,好好沉淀、成长。 若是以后能顺利从徐教授手上毕业,那就不是在文学界立足的事儿,而是在整个文坛、文艺界,都将有足够的底气和声望。 徐祖瑞的真传弟子,必须有这样的地位和实力。 最重要的是,江大三老互为一体,他们几十年来所教育过、遍布全国各界的学生,都会是他坚实的后盾! …… 上午在学校上课,下午陈凡便出现在作协。 广告已经打出去三天,初步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 也就是早在报纸上和作协门口都做了声明,只接受邮寄报名,要不然省城和周边地区的文学青年,都要跑到现场报名。 因为快啊。 现在自然没有现场接待的烦恼。 陈凡走进一楼的一间大会议室,这里面正忙得热火朝天。 一包包的信件被堆在门口的墙角,十几个工作人员忙着拆信、登记、收钱。 有些人是寄汇款单,这部分自然还要去邮局取款,还有些人则是直接将钱夹在挂号信里邮寄过来。 寄平信的几乎没有,要么汇款单、要么挂号信,因为更快、而且更安全,一般不会寄丢。要是为了省几毛钱寄平信,丢了报名费是小事,没报上名才损失大。 边慧芳正捧着笔记本来回统计,看到陈凡进门,她立刻小跑着过去,满面红光地说道,“主任,截止到现在,我们已经收到报名信一万两千多封,其中一大半来自本省,其余的也来自周边省份。 我问过邮递员,他说更远地方的一般要一周左右才能寄到,所以现在应该还有很多信在路上,具体数量无法估计。” 陈凡轻轻点头,“跟何主席汇报过了吗?” 边慧芳,“何主席刚刚才来过,我跟他汇报过了。” “好。” 陈凡点点头,随即说道,“记住了,等收到两万封报名信,立刻用电话通知文汇报和江南日报,刊登报名截止通知。” 边慧芳赶紧记下,写完后顿了一下,她脸上不觉有几分犹豫。 陈凡看了看她,“是不是觉得,我们只招两万人,等收到两万封报名信的时候,路上还有很多报名信没有寄到,到时候人数肯定会超出?” 边慧芳立刻点头,不解地看着他,问道,“既然您想到这一点,为什么不提前通知他们刊登公告呢?” 她敢确定,明天这时候,收到的报名信一定会突破两万,如果再晚一天刊登,到时候不就有更多人的信寄到了么? 陈凡哈哈笑了笑,也不解释,只是说道,“你按照我说的去办就行,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经楼梯上二楼,何青生办公室里,许启珍和谭庸都在。 陈凡敲门进去,何青生立刻站起来,大笑着说道,“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报名?” “我刚去看过。” 陈凡走到沙发上坐下,“已经有一万两千多人报名。” 许启珍在一旁立刻笑道,“对,一万两千多,每人10元的报名费,那就是12万多。” 谭庸夹着烟哈哈大笑,“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信寄到,两万人的名额,半点问题都没有。” 他说着转头看向陈凡,“现在是不是可以通知文汇报和江南日报,明天刊登截止报名的公告?” 何青生也点点头,坐下后说道,“再多就超量了,第一次还是保守一点好。” 陈凡却摇摇头,“不着急,超一点也没事。” 何青生愣了一下,双眼打量着他,“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陈凡呵呵笑了笑,看着他说道,“何叔,这次咱们的函授班闹得这么大,还在文汇报上做了广告,你觉得,总会和其他省分会那边,他们会不会关心一下?” 响鼓不用重锤,一句话便让何青生三人醒悟过来。 谭庸咬着烟蒂,眉头紧紧皱起,说道,“有道理啊,这年头大家日子都难过,我们一下子进账十几万,关键来得还那么容易,他们不眼红才怪。” 许启珍皱着眉头说道,“按照以往的惯例,单位创造了额外收益,一定要给省内的领导单位上缴一部分,总会那边也要上缴一部分,这些都是应有之义,再扣掉各种费用支出,最后留给我们自己的其实并不多。 不过其他省的同行单位可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看见我们搞了一个并不复杂的函授中心,一下子就能赚20万,……” 她说着抬起头来,转头看了看三人,“搞不好,这次咱们江南作协要成出头鸟啊。” 何青生掏出一支烟点上,吐出一口烟雾,“出头鸟是肯定的,有样学样的也不会少。” 他转头看着陈凡,笑着问道,“你多预留的这部分学员,是打算送出去做人情?” 陈凡呵呵笑道,“反正咱们停止招生之后,也会有其他省的单位去招他们,还不如直接把这些多出来的学员给他们送过去。 到时候学员有了去处,那些单位落了实惠,咱们也避免成为出头鸟,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呢。” 这话一出,何青生几人都笑出声来。 倒是没人问为什么不干脆再延迟几天发布公告。 那样就显得太刻意了。 就以收到的报名信为准,截止到20000份,那时候发个截止报名的公告,完全合情合理。至于还在路上的报名信,那便是多出来的“人情费”,回头给学员自己省的作协分过去,好歹是个意思。 当然,如果该省的作协没有办函授中心的意图,那就与江南作协无关了。 大不了稍微扩招一点,将这部分没着落的学员收了便是,还能多赚点钱。 至于说大家都开函授班,学员够不够分,那更加不用担心。 韭菜是割不完的! 几年后全国各地那么多的文学培训班,累计下来少说也培养过上百万的学员,还不是照样做得风生水起。 再说了,就凭江南作协的金字招牌,除了京城、上海两个地方不敢比,其他诸如浙江、江苏、山西、河北、湖北、湖南、江西、福建、广东等几个老牌文学大省,顶多与江南作协相当,绝不敢说超过,有几个甚至还弱一些。 到时候还怕竞争不过?! 陈凡靠在沙发上,抓起何青生面前的黄金龙抽出一支,满脸嫌弃地说道,“好歹也是协会主席,刚刚赚了20万呐,就抽这个?” 何青生本来笑呵呵的,一听这话,脸都黑了,“你还好意思说,我那一箱白金龙都让你给抱走,你知不知道那是招待烟?还得我自己想办法补窟窿啊。 还有啊,……”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起身走到办公桌后面,拉开抽屉拿出三张纸,走过来拍在陈凡面前,“请客!” 陈凡拿起来看了看,分别是一张本地支票、一张汇款单,还有一张外汇单。 (73年老李给家乡亲戚汇款的外汇单,450港币,换成人民币有点少) 何青生坐下后给他解释,“呐,那张上海来的汇款单,是上海文艺出版社支付给你那本《上海谍影》的稿费,50万字、千字7元,总共3500元。” 陈凡抬起头,眼神有些愕然,“这本书还没誊抄完吧,这么快就出版?” 何青生耸耸肩,“那你得去问巴金先生,反正稿费是给到你了,你还能反悔不成。” 陈凡嘴角微抽,将汇款单放在一旁,再看第二张。 这张现金支票上,金额是2740元。 (73年现金支票,不过只能本地使用) 看到支票上面的金额,陈凡眉头微皱,“这个是《云湖恋》的稿费?怎么多了500块?” 《云湖恋》全篇32万字,按照千字7元的最高标准,稿费应该是2240元,多的500是什么? 旁边许启珍没好气地说道,“你的工资啊。一个月125,4个月不就正好500?!” 陈凡顿时反应过来,对哦,我堂堂一个副处级干部,竟然还没领过工资。 当即笑眯眯地将支票收好,“好好好,请客请客。” 谭庸眼睛一亮,看着他问道,“野味餐馆走起?” 陈凡脸色一垮,“奢侈浪费要不得,还是单位食堂吧!” 谭庸两眼一翻,“小气。” 何青生指着最后那张外汇单,“看看看看,23万美元啊,38万多的人民币,一顿野味餐馆都不请?!” 陈凡拿起支票看了看,根本不接他的话,而是好奇地问道,“领钱的时候就有侨汇券吗?” 何青生满脸无语,转头看向谭庸,“太抠!” 谭庸深以为然地点头,“同意。” 许启珍捂着嘴呵呵直笑。 陈凡站起来捂着口袋便往外走,“我去取钱。” …… 支票和外汇单在银行取,距离和高桥英夫签约才没几天,人民币又升了一点点,所以到手的钱正好是38万5千元,少了两千多块。 再加上工资和云湖恋的稿费,一共领了38万7740块。 以及57750元的侨汇券。 百分之十五的比例,还算不错。 领到钱之后,陈凡只给自己留了个零头,将38万换成支票,跑到邮局给张师父寄了过去,顺便取了上海寄来的稿费。 这年头就没有银行间异地汇款,因为缺少电子联网技术,大部分的异地款项基本上都是通过邮局支付。 对于大额资金转账,银行倒是有头寸拨付的业务。 可惜,只能公对公,比如上级对地方的拨款,或者单位与单位之间的大额交易,就可以通过银行跨区域转账支付,但私对私不在服务范围之内,所以陈凡只能去邮局。 这么大一笔资金,倒是把邮局的人吓了一大跳。 还好陈凡早有预料,带齐了作协和银行开具的证明,邮局又不厌其烦地给两个单位打电话,确认无误之后,才给陈凡办理了汇款手续。 陈凡也不担心会出问题。 收款人地址写的是张师父的单位,虽然他退休了,可单位还在啊,啥啥啥部队机关,又是这么大一笔款子,谁敢马虎?! 办好手续,陈凡回到作协,何青生三人竟然早已等在他的办公室。 陈凡看了看三人,绕到办公桌后面坐下,“你们在我这儿干嘛?” 许启珍笑得格外和气,“回来啦,取钱还顺利么?” 何青生竟然不抽黄金龙了,也没开白金龙,直接丢出一包过滤嘴中华,“抽这个。” 陈凡拿起来看了看,再抬头看看他,“怎么个意思?” 谭庸也走了过来,拉开椅子坐下,“咳咳,小陈同志,今晚有地方吃饭不?没有的话,咱就去野味饭馆,我请!” 陈凡看看他、看看桌上的过滤嘴中华,再看看笑得跟姨母似的许秘书长,不禁有些心里发毛,“你们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就行,这样子我害怕。” 三人相视一眼,最后何青生和谭庸的目光集中在许启珍脸上。 许启珍眼角微抽,转过头看向陈凡,笑容愈发夸张,“那个,小凡,我还是你姐不?” 陈凡呵呵干笑两声,“姐,你有事儿说事,再不说我走了啊。” “不许走!” 许启珍一拍桌子,顿时吓了陈凡一大跳。 她赶紧换了个笑容,“小弟别害怕,姐就有个事想问你一下。” 陈凡捂着心口,“你说。” 许启珍趴在办公桌上,看着他问道,“取钱的时候,领了多少侨汇券?” 一听这话,陈凡终于反应过来。 闹了半天,原来就是想要侨汇券啊?! 他当即换了个姿势坐好,干咳一声,看了看三人,脸上露出笑容,“怎么着,何叔、谭叔、许姐,你们都想要侨汇券?” 三人齐齐点头,“想!” 陈凡忍不住呵呵直笑,“何叔,之前你不是说作协买东西很容易么,怎么还要侨汇券呢?” 听到这话,何青生就忍不住黑了脸,“你还好意思说……” 刚开了个头,就想起自己还有事相求,便赶紧换了个脸色,满面笑容地说道,“小凡呐,上次你可把我和你许姐坑惨啦。我让你自己去买纪念品,好嘛,你在百货公司那不是买商品,是供销社进货啊! 你是便宜的不买、尽挑贵的,国产的不买、只要进口的!为了补这些票证,我是到处求爹爹告奶奶,好不容易才求到足够的侨汇券,好几百块啊!” 陈凡嗖地一下,从口袋掏出一把票子,看着他问道,“几百?” 何青生看着他手里的侨汇券,眼睛都直了,“不多,也就两千。” (侨汇券,按省发行。外汇券则是全国发行) 陈凡看着他满脸无语,“叔,我买了多少东西我自己知道,最贵的就是两块梅花表,带日历25钻的,430元一块,加起来只有860,再算上其他东西,也到不了一千块啊。” 何青生瞪大眼睛,“不用利息的吗?” 许启珍突然一拍桌子,“你怎么这么自私呢?” 陈凡转头看向她,正想说话感谢一下仗义执言,便听见这位姐姐继续说道,“你怎么只顾自己,不顾我们呢?” 谭庸也在一旁点头,“就是,你自己要2000,我们的不算吗?” 然后两人一起看向陈凡,“再加两个两千!” 何青生赶紧补救,“这就是利息!” 陈凡咂咂嘴,默默数了6000块的侨汇券,分成三份推到各自面前,抬起头叹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个侨汇券我给了,其他人还想要,你们得帮我挡回去!” 三人不禁面面相觑,这么容易就到手了么? 下一秒,许启珍一把将侨汇券抓在手里,看着陈凡说道,“好弟弟,再拿6000块的侨汇券出来,姐姐保证没人再找你!” 谭庸也二话不说,掏出两扎钞票扔到他面前,“不白要你的,按照一比一的价格跟你兑换。” 许启珍和何青生也同时掏钱,放在他面前。 陈凡眨眨眼,看了看桌上的6扎现金,心里暗想、还有这种好事? 当即把包里大部分侨汇券都拿出来,放在桌上按着,呵呵笑道,“我这里有50000块的券,还有谁要?!” 第555章 大家一起麻 说到年代文里的结婚套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三转一响”。 其实呢,三转一响也不是一开始就有。 最早在5、60年代,那时候就不讲究要这个,而是要“腿”。 28条腿:一张床、一张衣柜、一张桌子、四把椅子。 32条腿:多一张五屉柜。 36条腿:多个写字台。 后面还有42条腿、48条腿…… 腿越多,代表家具越多;家具越多,代表房子越大。 毕竟房子小了可放不了这么多家具。 以此类推,腿越多便可以证明这个家里的条件更好。 像结婚彩礼这种事,永远都是农村跟着城里跑。 当城里流行32条腿的时候,农村有12条腿就够了,也就是一张床、一张衣柜和一张方桌,低配版的甚至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等农村开始比拼谁家结婚腿更多,城里已经开始流行缝纫机、自行车和手表,等到70年代,才正式有了三转一响的口号。 而等农村将三转一响视为结婚标准时,城里已经开始流行起了“三大件”。 即:电视、冰箱、洗衣机! 那时候已经是80年代中后期。 到了90年代,三大件之外再加上“三金”,也就是金项链、金戒子、金耳环。以及“五金”……可不是五金交化,而是再多两样:金镯子和金吊坠。 诶,就是金项链下面还得挂个大的。 再往后大家都知道了,房子才是“正礼”,其他不过是房子里的东西、附加的彩头。 不过话说回来,虽说大趋势是农村跟着城里跑,但是在城里面,也要分个三六九等。 就70年代末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城市家庭,瞄准了“三大件”,早早地领先普通工人家庭。 可是如今商品供应紧张,这昂贵的三大件,真不是一般的难买。 就在78年,我国全年共生产家用电冰箱2.8万台、彩色电视机总共3800台。 对,就是3800,后面没有万。 黑白电视机倒是有不少,一年产量在50万台的样子,好歹也能供应上一些,也把价格打下来一点,400左右就能买一台九吋的黑白电视机。 再说到洗衣机,那就更加离谱。 这一年的全年产量仅仅只有400台! 所以之前云湖机械厂奖励给陈凡的洗衣机和空调是怎么弄来的,他是怎么想也不明白? 又不好问,要不然大家都尴尬怎么办? 需求大、产量低,便造成这些商品的紧俏。 于是理所当然,国产不足、进口来凑。 进口电器,便成了市场上的宠儿。 而且相比目前粗糙的国产电器,进口电器的质量更高、也更气派,尽管价格更贵,却更受欢迎,于是在市场上比国产电器更难买。 如果没有侨汇券或外汇,基本上别想买到进口货。 当时进口电器紧俏到什么程度呢? 李宗仁的亲戚想买一台彩电,还要西苑机关打报告特批。 (李宗仁亲属买彩电特批单) 就家庭条件来说,何青生、谭庸和许启珍都属于“先富起来”的那批人,估计家里最次也是个万元户。 要说有钱人的烦恼,那就是揣着钱却花不出去。 因为要票啊! 如果平时也就算了,没有进口的买国产的、没有电视买收音机,日子怎么不是过? 可遇到关键时刻,少了这些东西还真不行。 比如:结婚! 隔壁老王家娶儿媳妇买了台12吋的黑白电视机,咱儿子结婚,不买个14吋的大彩电,好意思出门跟人打招呼? 说到底,还是个攀比。 只要能把面子撑起来,用一比一的比例换侨汇券算得了什么? 不怕换得多,就怕没人换! 紧急时刻连1比2都有的是人愿意换。 于是顺理成章,陈凡手里的50000元侨汇券,还真就被包圆了,而且除了文化厅、宣传部这两个单位的主要领导捡了点便宜,其他都是被作协内部人换走的。 这一次也让陈凡见识了作协会员们的实力。 平时一个个看着不起眼,好多都抽着3、4毛一包的烟,穿着便宜的布鞋、棉布衣服,戴一块只要80块钱的老手表,没想到掏钱换侨汇券的时候贼利索。 差点连陈凡兜里仅剩的1750元都给掏走。 陈凡将全部钞票清点完毕,一扎扎的放进背包里,心里美滋滋。 寄出去38万,没想到手里还有7万7,哎呀,钱多了也是烦恼呀! 这些钱他就不准备给张师父寄过去了,之前的38万已经足够表态,应该不会有人再想打他的主意。 至于这点兑换侨汇券的钱,他准备留着以后办出版社用。 等到今年年底,开完会之后,他就可以用这个作为理由,提出挂靠办出版社的要求。 有条件就办杂志社,条件暂时不成熟的话,就办出版社,专门出版自己的书,那才是纯赚! 稿费? 算个屁。 …… 将钱收好,转头看了看眼睛都红了的许启珍,陈凡无奈地说道,“许姐,我这儿就剩1750的侨汇券了,你总得给我留点儿吧。” 许启珍叹了口气,“本来吧,我那表妹看中的是一台14吋日立彩电,价格是1200,可是后来不知怎么滴,她就想要另一台18吋的大彩电,那个就贵了400块,这不侨汇券就不够了吗。” 说话的时候,眼睛还盯着他的口袋。 至于何青生和谭庸,他俩早就跑了。 说不定现在就躲在家里看彩电呢。 陈凡将背包放在一旁,看着她说道,“你不是换了2000吗,1600还剩了400呢。” 说话的时候,心里不禁感叹这时候的电视机真不是一般的贵。 平均工资普遍只有35元的情况下,一台电视机竟然要3、4年的工资,离谱。 他还不知道,再过两年,也就是80年的时候,上级放开电视机价格,14吋进口彩电立马涨到2300,18吋彩电涨到3200元。 之后一路狂奔,等到80年代末,一台日立的大彩电竟然要一万多! 80年代啊,那可是“万元户”还很吃香的时代,全部身家竟然还不够买一台进口大彩电。 这种情况要等到90年以后,国产彩电大量上市,才将电视机的价格打下来。 陈凡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价格走势,却也知道80年代彩电的利润有多高。 除了彩电,冰箱和空调也是高价电器的代名词,可就算这样,也依然供不应求。 所以说,任何时候都不缺有钱人,区别只在于有钱的不是我而已。 想到这些,陈凡心里想着等什么时候搞几条进口生产线,也能为自己的钱包增加一点深度和厚度,努力做个不为人知的有钱人。 然后就听见许启珍说道,“刚才你是不是只顾着数钱,都没听我说话?” 陈凡面不改色心不跳,直接扯开话题,“我要是多换给你,何叔和谭叔那边怎么办?” 许启珍竟然没有发现,摆摆手说道,“他们你不用管,我还没跟他们算账呢。我是有正事儿,表妹要结婚,他们就是纯属享受,一点正事都不办。” 然后口风一转,“我也是没办法啊,就这么一个表妹,家里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那不是洗衣机和冰箱也买了进口商品吗,这就花了1000出头,还好之前他们想办法凑了点侨汇券,这才勉强够用,但是现在这一换,又不够了。” 她对着陈凡拱手笑道,“就当姐求你,帮帮忙,好不好。” 陈凡轻叹一口气,“我还想买台彩电,算了,谁让你这么照顾我呢。” 他从口袋里摸出侨汇券,数了4张递过去,“可不能再要了啊!” “那不能。” 许启珍拿过侨汇券,掏出一叠钞票拍在他手里,“姐记着你的好,咱们以后见真章!” 说完起身就跑。 陈凡看着她的背影呵呵直笑。 今天何青生和谭庸都没有出现,就足够说明问题,这是给许启珍创造机会啊。 不过,一个三十多岁的副厅级,还是女同志,以后前途完全可以预见。 这个姐认得不亏。 至于那点侨汇券,就更不值一提。 他在地委的老屋里还有一屋子的家电,连空调都有,电视机也是19吋的金星大彩电,还需要什么侨汇券? 最多也就是买点进口零食给小姜寄过去。 …… 先去百货商场扫货,把侨汇券350块的零头花掉,然后弄了个箱子打包,再给小姜写信。 办公室里,陈凡一手拿着笔,一手抓着脑袋,在信纸上抠文字,“丽丽、见字如面。” 然后就不知道怎么写了。 作为一个95后,陈凡就没写过情书,年少时不懂,成年后谁还写信? 聊微信都嫌慢,都是直接打电话好吧。 更何况他之前可没谈过恋爱。 呃,就算身边的同学朋友有谈恋爱的,也是三五句就勾搭在一起,然后电话撩骚。 情书? 抱歉,他只看过林觉民的“与妻书”,还有鲁迅的“广平兄”。 前者催人泪下,后者真挚笨拙。 都不符合陈大才子的现实情况啊。 可是不写又不行。 姜丽丽一个星期一封信,从京城到长春、从卢家湾到省城,就一封都没有断过,还不把钱当钱,每次用的都是挂号信。 之前的信都还没回呢,要不是中间打过两次电话、拍过电报,再不回信,那丫头能偷偷躲起来哭信不信?! 没办法,抓了两把头发之后,陈凡叹了口气,只能记流水账了。 “来信均已收到,只是俗事繁忙,无暇回信,直至今日稍有闲暇,心中思念无可抑制,方才提笔,倾诉衷肠。” 看着写出来的几行字,陈凡有种撕掉重写的冲动。 是不是太直接了? 要不要委婉一点? 可是那丫头写的比这个露骨多了……真不知道她平时看上去温柔内敛,怎么会写出那么热情奔放的文字? 什么“弟弟、想你”,哎哟,好肉麻。 陈凡咬咬牙,算了,就这么写吧,大家一起麻。 “在京城时买了一块地,就在什刹海的边上,我自己设计了一座房子,你见了一定会喜欢,那是与番禺路的小楼不一样的风景,正如我看你时,时时有不同的风情。…… 我现在已经在江南大学求学,追随徐祖瑞先生读书,江大的校园很美,让我时常想起你的容颜……” 咬文嚼字,好不容易写完一封不足600字的情书,陈凡感觉比写一篇60万字的还累。 倒不是说虚情假意,只不过身为新世纪的钢铁直男,写这种直抒心意的文字,确实有些脸皮发烫。 摸着脸搓了几下,陈凡将信纸折成一颗心型。 话说这是90年代中学校园里最流行的情书款式,有谁还记得怎么折么? 将信纸放进信封,再将信封放进零食箱。 封口的那一刻,陈凡停了下来。 他看着纸箱口,愣了好几秒,才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抱着箱子走了出去。 …… 带着箱子到邮局,有不少人正在排队寄包裹。 这年头可没有那么多的纸箱,主要是缺少透明胶带封口,而且纸箱邮寄也不安全,容易破损。 所以寄包裹一般有两种包装,如果是不容易损坏的,比如衣服被褥这种,就可以直接用布袋,邮局的工作人员会用牢固的针线把包裹缝紧实,除非是暴力拉扯,否则很难破坏。 而陈凡要的是另一种。 用一个小木箱,把零食箱子放进去,再用报纸填充有缝隙的地方,保证不会松动。 最后盖上木板,邮局办事员拿着钉子锤子,将木箱钉紧。 比后世的纸箱牢固多了。 (邮局寄包裹钉木箱) (邮递包装盒) 邮递费也不便宜,除了要收两毛钱的木箱钱,起始包裹邮递费就是5毛5,如果超重还要加钱。 陈凡给了足足9毛钱,才拿着邮递单走人。 走出邮局的大门,他回头看了一眼,心里隐隐有点后悔。 信写的是不是太肉麻了? 万一要是被别人看见,自己还有脸见人? …… 今天是4月27日,星期四。 尽管很开心今天没课,但陈凡还是要回学校苦读。 他不是没想过在学校附近买个房子,不过最后还是放弃。 省城又不是北上广深,买房干嘛? 再说了,买了房,以后单位要分房的时候,还有他的份吗?! 于是陈凡便老老实实在学校宿舍住了下来。 开着车回到学校,如今他在江大已经声名远播,几乎无人不知。 今年江大三老唯一收的学生,住在文学院宿舍楼,自己单一间,平时每天都要去作协工作,出入开着一辆嘎斯69吉普车。 再加上相貌英俊、身材挺拔、文才出众、收入颇丰……,不知道被多少女同学盯上。 别以为现在的女生就一定很矜持。 矜持倒是矜持,可发起花痴来,也比后世的恋爱脑更厉害。 这不,陈凡刚下车,便有几个女生快步跑过来,豪爽中带着三分羞涩,“陈同学你好,我是文学专业的新生,能请教你几个问题吗?” 现在轮到陈凡很矜持,他顺手将车门关上,一边往上走,一边微笑着说道,“我和你一样也是新生,可能回答不了你的问题,建议你可以去问问专业老师,他们一定能解答得更清楚。” 那几个女生不甘失败,快步跟上,“可是你不一样呀,你写过那么多的好文章……” 不等她们说完,另一群女生便挤了过来,将她们挡在身后,领头那人直接凑到陈凡身边,“陈同学你好,我是机械专业的学生,今天听我们专业老师说,你设计的两款汽车已经通过了一机部设计院的评估,并且作为……哎呀……” 陈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杨志军等卢家湾的一帮人“保护”着推进宿舍楼。 这年头的女生终究还是要面子,眼看目标消失,她们只能止步于宿舍楼门口,遗憾地叹气。 然后就听见后面一个声音,“这里是文学院,你们机械系的人跑来干什么?想战斗吗?” 都是从激情燃烧的年代过来的人,谁怕谁啊? 机械系的女生毫不迟疑地转身撸起袖子,“时间、地点,留下名来!” …… 听着外面的嘈杂声,陈凡不禁抹了把汗,随后对着杨志军等人挥挥手,“现在安全了,你们回去吧。” 杨志军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笑道,“陈老师,下午有你两个朋友找你。” “朋友?” 陈凡看着他问道,“叫什么名字?” 他朋友确实不少,不过要说真朋友,嘿嘿,五根手指头都用不完。 卢家湾的人不算,那叫乡亲们。 杨志军继续搓手,“她们叫林丽雯和夏玉萍,以前是云湖卫生处的,还有工作证,所以唐丽就带她们过来找你了。” 陈凡:嗯? 这两人也在江大? 哦,对了,想起来了,她们都考上了江南大学的专科班,所以也在这里读书。 自己到江南大学的消息传开,她们不来才怪。 一边想着一边推开房门,陈凡刚进门,就吓了一跳。 房间里有三个人,一个是经常过来给他打扫卫生的唐丽,另外两个,正是林丽雯和夏玉萍。 看见陈凡进来,唐丽果断扎着脑袋溜走。 至于林丽雯和夏玉萍两人,则手捧着一本书跳到他面前,眼里满是欣喜,“小凡,教我们练字吧!” 陈凡低头一看,好嘛,原来是自己写的《浅谈硬笔书法》。 第556章 开卖就断货 转眼便是五一。 自去年恢复春节和国庆之后,今年再进一步,五一劳动节也放假啦! 真是可喜可贺。 元旦1天、春节3天、劳动节1天、国庆节两天,全年公休节假日一共七天。再算上每周日休1天,一年下来,总共有59个公休日。 比后世少很多,优点是没有调休,不用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不过对于陈凡来说,今天却没得休。 倒不是学校不放假,也不是徐教授不给他休息,而是继《浅谈硬笔书法》之后,他的第一部独立出版的长篇《云湖恋》,在今天正式通过新华书店发行上市。 作为江南文艺出版单位的领导,何青生一大早便拉着他到省城新华书店观察情况。 距离作协机关不远,就有一家场地还算比较大的新华书店。 书店还没开门,门口就已经排了好长一条队伍,由于队伍太长,已经排到了其他商店的门口,甚至还拐了个弯,就要排到马路上。 这些都是等着书店开门、然后买书的顾客。 绝大部分是文学青年,中间夹杂着少部分上了年纪的人,他们不一定是要买文学书,也有可能是想买专业书籍。 对文学、对知识的渴望,使得“排队买书”这一景致持续了十几年,也因此维持了文学、图书市场十几年的繁荣,在这段时间里,不知道有多少作家靠着写作发家致富。 (排队买书) 这天大的富贵,……还是轮不到陈凡头上。 因为他只有稿费,卖多少都与他无关! 所以便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蹲在书店对面的马路牙子上,抱着一包包子啃。 何青生站在他旁边,一手环抱,撑着另一只手捏着下巴,“前天的时候,江南日报和文汇报就同时刊登了这本书即将发行的消息,我估计啊,这些人都是来排队买《云湖恋》的。” 陈凡咽下嘴里的包子,又拿起一个,“江南日报刊登可以理解,文汇报怎么也加入进来了?” 这可是纯广告,跟前些天刊登的文学创作函授中心招生新闻有不小的区别。 那个好歹有一定的新闻性,“为广大文学爱好者开启创作之路,培养更多的文学人才”,看看,立意多高。 这个呢? 《云湖恋》上市发行,欢迎购买? 就没有看点嘛! 何青生点燃一支烟,吐出一口烟雾,“我跟他们的主编打了个商量,《云湖恋》上市,他帮我宣传,等《上海谍影》上市,江南日报和《江南文艺》都帮他们宣传。” 陈凡眨眨眼,“利益交换啊?” 何青生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利益交换,顶多是合作共赢。” 他说着也蹲了下来,抽着烟说道,“新书上市之前,在相关报刊上刊登发行消息,那是传统,要不然能有几个人知道有新书上市? 文汇报发行量大,可以将消息覆盖全国大部分地区,不过江南日报也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在本地深耕,从省城到农村生产队,可以说无孔不入,双方合作,谈不上谁占谁的便宜,都有好处。” 陈凡嗯嗯嗯地点头,又吃了两个包子。 他之前以为这个时代没有广告,现实却有些出乎意料。 纯粹的商业广告没有,但是“伪商业广告”却层出不穷。 比如云湖汽车厂成立,云湖日报和江南日报都做了报道,连一机部的《工程机械》也转载了相关信息,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广告宣传,比商业广告还狠。 最起码想买车的单位,基本上都知道现在多了一家云湖汽车厂,而且还是得到一机部和一汽认可的车型,好多人都摩拳擦掌等着买呢。 图书出版也一样。 比如《文献》杂志1979年第一期,就提到了“新华书店京城发行所”发行了《图书馆专业英语选读》一书。各地的新华书店也会定期在店内的公告栏里公布新书发行的消息。 这一次《云湖恋》便得到这样的待遇。 只不过何青生更狠,直接拉云湖日报和文汇报下场摇旗,那可是几百万的受众。 这套书的销量要是低于20万套,只能算陈凡无能! 想到这里,陈凡转头看向何青生,“何叔,首印多少册?” 何青生头也不回,“20万套,40万本。” 《云湖恋》共32万字,分上下两册,每册16万字,定价0.55元。 这个价格算是比较中肯,等明年浙江出版《飘》,那才叫贵,整本书分三册发行,三本加起来要3块1毛5,而之前内容更充足的,定价到0.75元就算高的。 即便这样,还是在有不少批评的情况下,首版《飘》依然畅销60万册,上海新华书店发行经理跑到杭州,一开口就要5万套。 不仅如此,浙江人民出版社还出了一本《是怎样一本书》,定价0.26元,对里面的人物进行一番不伦不类的“本土时代化”的点评。 嗯,就是给他们划分阶层,竟然卖的还不错。 由此可见当前的文学市场有多大。 何青生给《云湖恋》定下首版20万套的数量,拍板的时候多少有些风险存在,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要不然他今天也不会拉着陈凡过来。 不过问题不大,陈凡觉得应该能稳住。 将最后一个大肉包子咽下,油纸揉成一团扔到几米外的垃圾桶,陈凡拿起背着的水壶灌了口水,问道,“何叔,你以前来过店里看新书上市吗?” 何青生转头看了看他,“没有啊,怎么啦?” 陈凡有些好奇,“那今天怎么就想来看了呢?” 何青生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虽然你没在函授中心担任授课老师,可你到底是函授中心的头牌,这函授中心马上就要开学,又恰逢你新书上市,要是遇冷卖不出去,那多尴尬?!” 陈凡笑了笑,“你都拉了文汇报做宣传,肯定没问题的啦。” 此时正好到了7点半,新华书店的大门从里面被打开。 外面排队的人群立刻蜂拥而入。 人群中,传来大妈粗犷的嗓音,“都排队、排队,我看谁不排队,今天不卖啦……” 陈凡和何青生相视一眼,同时起身横穿马路。(谨记交通规则、不要学他们) 穿过马路,两人没有去排队,而是凑到门口探头探脑。 门口的大妈还在大喊,“买文学书的继续排队,买其他书的可以进来,在里面排队买。” 队伍中许多人转着脑袋前后张望,很可惜,几乎没有人动。 看来都是冲着文学来的。 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是为了购买《云湖恋》。 陈凡靠在门口,伸着脑袋往里瞧。 省城的新华书店跟南湖公社的不一样。 南湖公社有点类似于90年代的书店布局,四周是一圈柜台,中间则是开放式书架,顾客可以自行选购。 陈凡也不知道为啥南湖新华书店这么“先进”,要知道新华书店的格局、从“封闭式”转变为“开放式”,是80年代中期以后的事,有些地方甚至到了90年代才开始转型。 之前都和百货商店差不多,销售员与顾客隔着柜台,你想要什么,只能让销售员给你拿,不存在自行选购。 眼前的这个书店就是如此。 四周一圈玻璃柜台,中间还有几个四四方方的小柜台,按照不同的书籍分类进行布置。 (新华书店内景) 文学柜台毫无疑问是最大的,区域便在正对着门口、靠墙的那个长条边。 队伍的头也在那里。 陈凡见书店的职工大妈还在喊,“买其他书的可以进来,在里面排队买。” 便直接从队伍的空档中钻了过去。 何青生一看,直接跟上。 其实他要是给省城新华书店领导打个电话,直接就可以在店里“巡视”,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到了书店里面,可以看见文学柜台后面的书架上,挂着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新书信息。 “今日新书:《云湖恋》,作者:陈凡” 陈凡远远看着,忍不住咧着嘴呵呵直笑。 就和自己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文字变成铅字一样,感觉就很神奇。 以前的文章都是发表在杂志社,跟别人的文章挤在一起,只能算是“集体宿舍”。 今天终于看见自己的独立出版,可以算是“独栋别墅”了吧?! 也就是现在工作人员都在忙着维持秩序、发书收款,没人管他们,否则看见店里有两个闲逛的,弄不好直接轰出去。 排队的人群中,早已有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讨论。 “《云湖恋》?有个恋字,所以这是一个爱情故事吗?” “估计错不了,就是不知道写的是什么爱情。” “之前陈凡的作品一直以农村题材居多,我猜很有可能是乡村爱情故事!” 陈凡在一旁听着,瞬间脸色发黑。 我才不是山哥! 然后就有人提出不同的看法,“不一定。陈凡的风格以多变著称,虽然只有一年的写作时长,可是作品内容丰富、数量也多。 从乡土风格的《在希望的田野上》,到纪实文学《疍家渔船》,从以抗战为主题的《芦苇荡》,到描写知青爱情的《摆渡人》,他的风格从来没有被限制过。” “对啊,我也想起来了,《摆渡人》不就是描写爱情吗,《云湖恋》会不会是一个类似的故事?” “要我说,现在猜也没用,等买到书看了就知道了。” 然后便看见一个女生两眼发亮的摆手,“同志同志,能不能看一下简介?” 刚买到书的男青年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面容娇好的女同志,终究还是小心翼翼翻开书,递到她面前,“只能看,不能碰。” “谢谢谢谢。” 女生赶紧谢过,随后几颗脑袋凑在一起,去看扉页的简介。 其他排队的人则尽数将目光投向这里,似乎也能看到书上的文字似的。 女生才刚看了个开头,便忍不住捂住惊呼,“呀,竟然是蓝党将军的女儿,而且是从美国回来的华侨?” 这话一出,刚安静了几秒的队伍瞬间喧哗起来。 “什么?蓝党?” “还是华侨?” “陈凡怎么敢写?” “出版社怎么敢印?” “书店怎么敢发?” “你们怎么敢买?哎哎哎,不敢买赶紧走,别占前面的位置!” “谁说不买?前面的快点啊!” “好想看!” 此时柜台里的工作人员忙成一团,却井然有序,只是没时间去管这些人。 反正每次有知名作家的新书上市,头一天都是这个鬼样子,早习惯了。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队伍能坚持几天? 所以书店里的人都淡定得很。 可是没过多久,他们就淡定不起来了。 “什么?库存完了?” 售货员大妈瞪大眼睛,“咱们今天可是要了1000套的货,刚才排队的有1000个人吗?” “1000人肯定没有!” 今年入职的小女生满脸紧张,“可是,大姨,三四百人肯定是有的。他们有的人一买三四套,1000套也不够他们买的呀。” 大妈瞪着眼睛,“说了多少次,在单位里不要喊大姨。” 然后将手一挥,“不要紧张,货卖完了,再让总店调货就是。” 排在最前面的男青年满脸希冀,“还有书是吧,大概要等多久?” 不等那位大妈发话,一道小门后面就传出来声音,“刚问了总店,库存全没了!” 大妈顿时愣住,“不是听说总店这次下了50000套的定吗?怎么都没了?” 一个带着袖套的中年男人从小门里钻出来,抬手抹了一把汗,苦笑着说道,“别说5万套,陈凡可是咱们江南人,咱们不支持、谁支持?省公司那边直接下了10万套的定,省城就占了一半。” 他说着将两手一摊,“可是挡不住买的人多啊,听说云湖那边要的两万本,还没开门,就被一些单位订完了,他们都是以单位的名义集体订货,卫生处要200套、机械厂要500套、棉纺厂要500套、南湖公社要1000套……,根本就不够卖,这时候好多人在店里闹事呢……” 大妈瞪着眼睛,“开卖就断货啊?” 不远处,陈凡给了何青生一个眼神,没有言语吱声,两人迅速走人。 第557章 搅浑他 “我们要买书、我们要买书……” 后面排队的人听见断货,不需要任何人指挥,齐齐挥舞着拳头高喊,“我们要买书、我们要买书……” 陈凡在前面挤,何青生在后面跟,不一会儿钻出人群,陈凡回头看了看,眼里满是惊奇,“咿呀,竟然都还排着队,一点都没乱?” 这时候不应该是一哄而上吗? 何青生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掏出烟抽出一支递给他,“一看你就没有排队买过新书。每次有新书上市,排队买书很常见,而且总会有人买不到,所以呢,对于经常买书的人来说,这种事都习惯啦。 你看他们,队伍不乱,口号震天,都等着书店的人来处理呢。这时候可不能闹事,谁要是敢闹事,派出所就在隔壁,只要一个电话,几分钟内公安就会到场,保证让闹事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他掏出火柴点燃,吐出一口烟雾,此时脸上可谓是满面红光,意气风发得很。 这里只是一家书店,而全省城有八十多家新华书店,窥一斑而见全豹,《云湖恋》绝对卖爆了。 这一把出版社净赚4、5万,回头继续加印,再印他个30万套,等于函授中心多招了1万多人,天降横财啊! 关键是周期更短、成本更低。 比起只能卖几万本,甚至几千本的“老家伙”,这小子果然是江南文化界的福星! 这么多钱,能办多少事?! 陈凡可不管何青生的骄傲自满,只是听着有些好奇,“书店一般会怎么处理?” 何青生耸耸肩,“有货就调货,没货就追订,排队的能劝则劝,人少就不用理,人多就给发个盖章的号码纸,等新书到货,可以优先购买。” 陈凡咧嘴直笑,“还挺人性化的哈。” 何青生紧抽了两口,将小半截还没抽完的扔地上碾熄,拍拍他的胳膊,“少废话,赶紧的,去出版社加印。” 陈凡被他推上车,发动汽车离开,心里还有些纳闷,“加印的事你去安排不就行了,我去干嘛?” 何青生安稳地坐在副驾驶上,“你有车啊,送我过去。” 陈凡,“……?哎,我说作协都这么有钱了,是不是可以买两辆汽车。” 何青生,“车谁不想买?问题是批文不好搞啊,这东西当然是工厂第一、公共单位第二,我们这种单位看着福利好,其实只能排最末、没地位的。” 陈凡,“这么惨?不过没关系,找我买车不用批文,小轿车、小客车都有,说想不想要就完了。” 何青生,“这么厉害?那可以搞两辆试试。不过多少钱啊,太贵了可买不起。” 陈凡,“说笑了何叔,刚进账二十多万啊,怎么会买不起呢。放心啦,自己人肯定是优惠价。” …… 上海,交大附近某新华书店。 安全从工作人员手中领了一张纸,挤出人群递给俞可盈,“呐,只有这个了。” 俞可盈转过身,毫不迟疑递给姜丽丽,笑道,“没办法,要怪就怪你男人本事大,听到他的新书上市,单单我们学校就有好几百人冲过来排队,结果没想到这家店只有300套,刚开门就被抢光了。” 说着将手里的号码纸往前一递,“拿着吧,等下批书到货,好歹还能保证优先购买。” 姜丽丽也没客气,双手接过去,“谢谢盈姐。” 俞可盈搂住她的肩膀,呵呵笑道,“谢什么呀,一点小事。小凡帮了我们那么多,我们可没把谢谢挂在嘴上。” 安全点点头,“就是。” 随即咂咂嘴说道,“要我说,你完全没必要自己跑过来买,回头写信的时候跟他提一下,他还能没有样书寄给你?” 姜丽丽咧嘴笑道,“不一样的,这是他第一部单独出版的,我想自己买一套收藏。” 安全一听,顿时打了个哆嗦,“咦,好肉麻。” 俞可盈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不会说话就别说。” 随后搂着姜丽丽,小声说道,“我支持你。他送是他的心意,你买是你的支持,哪能一样嘛。” 见盈姐支持自己,姜丽丽开心地咧嘴直笑。 人群散去的时候,他们三人也挥手道别。 今天难得放假,他们都要回家打扫卫生、收拾屋子。 姜丽丽骑着车回到番禺路的小院,掏出钥匙开门,把自行车推进院子,刚才坐在后座的半斤已经窜进院子,和八两互相嗅了两下,一转身便连蹦带跳不见了踪影。 她也不在意,只是一转头就看见一辆自行车挨着墙边停着,当即眼睛一亮,加快速度进门,将大门锁好后,推着车快步走过去,“姐,是你回来了吗。” 说着将自行车停好,便推门进屋。 屋子里面,姜甜甜穿着一身劳动服,手臂上戴着袖套,还用一块蓝色棉布将满头秀发包住,拿着拖把卖力拖地。 看见妹妹进来,她才杵着拖把,喘了两口气,笑着说道,“我一大早回来就没见你人,是去排队买书了吧。” 姜丽丽换好拖鞋,嘟着嘴走过去,“没买到。” 话音未落,她又展颜欢笑,“姐,你都没看见,小凡的书可受欢迎啦,好多人在书店门口排队,结果十分钟不到就卖完了!” 姜甜甜笑着瞪了她一眼,“是,就你的小凡最厉害,看把你能的。” 姜丽丽不好意思地皱皱鼻子,随即又嘟了嘟嘴,“也不知道书店是怎么想的,小凡的作品哪篇不受欢迎?结果他们只进了300套,当然不够卖了。” 姜甜甜抬手擦了擦汗,笑道,“这也不能怪书店,主要是谁也没想到这部书会这么受欢迎。” 顿了一下,她又解释道,“正常来说,有作家出版新书,首印一般在5000本,少的甚至只有3000本,知名作家也只在50000本左右,只有像茅盾先生、巴金先生这样的大作家,才会10万、20万的去印,可是你知道这次小凡的新书首印数是多少吗?” 姜丽丽眨眨眼,挽着姐姐的胳膊,“多少?” 姜甜甜伸出两根手指,“20万套!” 姜丽丽先是瞪大眼睛,顿了两秒,眼睛又完成两弯月牙,“出版社果然有眼光!” 姜甜甜无奈地看着她,抬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脸皮真厚。” 姜丽丽呵呵干笑两声,随即脑子转过弯来,“不对呀,既然印了这么多,书店怎么只有300套呢?” 姜甜甜笑了笑,“你也不想想,全国有多少家书店?而且20万套,江南本省就要走了一半。我听编辑部的老师说,这次上海新华书店的发行经理下了1万套的定,结果只发来8000套,这还是文汇报的领导跟他们何主席打了招呼,要不然顶多只有5000套,所以啊,你去的那家门店能有300套,已经算多的。” 姜丽丽幽幽叹了口气,“可是还是没能买到。” 姜甜甜看了看她,忍不住抿嘴微笑。 姜丽丽看着她,“你笑什么呀。幸灾乐祸?” “我有那么坏吗?” 姜甜甜瞪了她一眼,指着不远处的茶水柜,“咯,你要的书我给你买回来了,就在那儿。” 姜丽丽一听,迅速转身跑过去,之间茶水柜上果然放着两本崭新的图书,正是《云湖恋》上下册。 她捧着书笑得合不拢嘴,是看了又看,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转身跑到姐姐身边,吧唧亲了一口,“姐,你真好。” 姜甜甜看着她摇头直笑,“哦,现在就是姐真好,刚才还垮着脸、说我幸灾乐祸呢。” 姜丽丽呵呵干笑两声,将书抱在怀里,看着她问道,“姐,你一大早出去就是去买书了吗?” 姜甜甜笑了笑,“是买书,不过不是去新华书店,你要是想在书店里买书,除非半夜过去排队,否则别想占前排。” 半夜去排队自然是不可能。陈凡离开之前,反复交待过她们,要格外注意安全,绝对不允许晚上出去,哪怕是白天上街,也只走主干道,不要走偏僻的小路,而且尽量与人结伴同行。 现在虽然还没有太恶性的治安问题,可是各种“前潮”青年越来越多,社会上也渐渐出现一股明眼可见的“躁动”。 人都有一种思维惯性,合群的才是“好的”,那种奇装异服、“不守规矩”的另类,看着就让人排斥、甚至害怕。 对于这两姐妹来说,就是属于害怕的那一拨。 源于曾经那三四年的经历,她们都在努力装鹌鹑,也养成了万事小心的性格,别说陈凡有交代,就是没交代过,也绝对不敢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晚上出门。 即便如此,她们哪怕是白天出去上街,也习惯带着狸猫,心里才有几分安全感。 姜甜甜继续说道,“我就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拜托编辑部的老师帮忙,找新华书店的熟人朋友去买,这才买到两套。 没有提前跟你说,是编辑老师没有把话说死,所以干脆等买到书,回来再告诉你。” 在巴金先生的安排下,她现在只要没有课程安排,就会到上海文艺和文汇报两家单位编辑部学习,有时候周日也会参加,在编辑部里几乎人人都是她的老师,所以才会说编辑老师。 听完姐姐的解释,姜丽丽一把将她搂住,“姐姐我爱你。” 姜甜甜又戳了她一下,“你呀。跟着小凡没学会别的,就学会肉麻。” 姜丽丽搂着姐姐呵呵傻笑。 她以前可不敢说这种话,哪怕跟家里人也没说过,最近不是每周都在给小凡写信么,也不知道回事,平时不敢说的话,在信里什么都敢写,自己也没觉得肉麻。 只可惜,小凡太忙了,除了打过几个电话、拍过几封电报,还没给她写过信。不过没关系,只要继续写下去,他总会写信的。 不是亲笔写的信,怎么能叫“情书”呢?! 只是她自己不知道。也就是现在的车马太慢,从江南寄过来,少说也要一个星期,要不然这时候应该可以收到某人的第一封情书,比一比看谁更肉麻。 不过也快了,就这两天的事。 姜甜甜看了看傻妹妹,笑着摇摇头,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对了,《云湖恋》是你誊抄的吗?” 姜丽丽立刻摇头,“不是。” 随即解释道,“《云湖恋》是他去了省城以后才写的,那时候我们都在地委上班,还要忙着复习,哪有空帮他誊抄。这部书好像是小菊、小莺和小丹三人一起誊抄的,而且还不是全部,只有前面大半部分,后来她们去上学,也没能抄完。” “哦。” 姜甜甜恍然点点头,眼里流露出几分遗憾,“这可是小凡第一部爱情,可惜了。” 姜丽丽却笑了笑,“不是,小凡跟我说过,第一部爱情是《摆渡人》,那个是我誊抄的。” 姜甜甜眨眨眼,“《摆渡人》?嗯,那不是知青吗?” 不等姜丽丽说话,她终于反应过来,“对啊,虽然故事的主人翁是知青,里面也没有太多正面描写爱情的情节,不过内核讲的却是男女主人翁相识、相知、相爱的故事,说是爱情,确实没错。” 她转过脸笑道,“那小凡有没有跟你说过云湖恋的故事?” 姜丽丽遗憾地摇头,“没有。他创作的时候,我从来不主动打扰他。” 随后好奇地看着姐姐,“你还没看吗?” 姜甜甜举起手里的拖把,没好气地说道,“书刚买回来,你说我看了没有?” 姜丽丽立刻将书放下,跑回来拿起姐姐手里的拖把,“我们一起。” …… 何青生安排好加印,驱使陈凡开车回到作协,第一句话就是,“云湖恋这个故事啊,我让你做的功课做过没有?” 陈凡坐到沙发上,接过他扔来的烟,正色说道,“事关立场问题,肯定做好了啊。” 该说不说,就作协里面这些人,男的就没有不抽烟的,尤其是开创作会议的时候,那烟雾浓得能把人腌入味。 女的? 女的也有一大半在抽! 搞得现在陈凡都不爱往单位跑,虽然他不排斥抽烟,可是像那些老作家一样,一天两三包,他也受不了啊。 但是不得不来的时候,也就只能“入乡随俗”。 比起抽二手烟,还不如抽一手的呢。 点燃烟吐出一口烟雾,陈凡继续说道,“这个的创作核心,是根据去年年底政协会议主要思想来确定的,所以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从分歧走向融合的过程。……” 他写的这个《云湖恋》,大篇幅地“借鉴”了电影《庐山恋》,却又有很大的不同。 首先《庐山恋》是一部电影,从来没有改编成,而电影以“景美、人美、情美”著称。 “情美”还好,另外两个怎么用文字去体现? 书里带插图? 咦? 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陈凡摸了把脑袋,继续说道,“融合不能随便融,要有理有据,有人的因素,更要有历史文化渊源。 所以我在文中用了很大的篇幅,去描写人物的背景特征、心理变化,还有情感、观念的碰撞,也就是要多写‘情’,这样才能体现出那种从割裂到融合的不易,在这个过程中,也有我们自己的反思、对方的反思,最后终于走到了一起,这个统战的意义就出来了。 选择云湖这个地方,也是基于这个核心点。 云湖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不管是哪朝哪代,想争天下,就不能忽略云湖这个地方,所以红蓝两队曾以也在这里交过手,打得不可开交。 另一方面,红蓝两队又在这里合作过,共同抵御外辱,两边的队长也都到过云湖,这里面的恩怨纠缠,与文中两家的背景如出一辙。……” 当初决定写这个故事的时候,还是江南作协复建会议期间。 在会议上,本省就有不少作家代表对这个的部分设定提出了质疑,只不过鉴于陈凡本人信心十足,加上何青生的力挺,他们才转变态度,不再反对。 所以陈凡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出版以后,应对质疑的准备。 何青生要求他做的功课,也正是这方面的东西。 等陈凡讲完,何青生掸了掸烟灰,抬起头正色说道,“正所谓,不打无准备之仗。文坛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爱情,更别说还是背景设定如此复杂的爱情,来自各方面的争议注定无可避免。” 陈凡点点头,笑道,“我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另外,《上海谍影》也是准备工作的一部分。” 何青生微微一愣,“这个我倒是没想到。” 顿了两秒,他忽然反应过来,满脸古怪地看着陈凡,“你该不会是想做文坛革新的急先锋吧?” 陈凡连连摆手,“没这个意思,纯粹形势造就。” 他看着何青生笑道,“不管是《云湖恋》、还是《上海谍影》,都有别于传统的严肃文学,发出来都是要挨骂的。 如果我跟《故事会》的作者一样,一开始就写通俗文学,那也就罢了,反正都是个‘玩笑’,也没人把咱当回事。 可我一开始就是从严肃文学入手,突然转型去写‘爱情’、写‘谍战’,在某些人看来,那就是‘大逆不道’,反正都是要挨骂,那我干脆就搞大一点,直接扭转他们对我的印象。” 何青生看着他,过了好几秒,才突然一笑,呵呵说道,“可是你不转型又不行。原来太多的条条框框,终究是要人去打破的。谁能打破他,谁就是‘新文学’的‘领袖’,如果你不来,那么青年一代作家代表人的位置,你就要拱手让人。 早点打破也好,而且还是有准备的行动,这一次,就用你的两部作品,把沉寂了十几年的文坛狠狠地搅浑他!” 陈凡眨眨眼,啥?还有这种说法? 第558章 对手呢? 5月4日,青年节。 可惜不放假。 今天也不用去老师那里上课,陈凡便跑去找何青生。 何青生正在办公,看到他进来,只是瞟了一眼,“函授中心的招生工作结束没有?” 陈凡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满脸认真地说道,“我现在只想开战!” 何青生嘴角微抽,将文件夹合拢放到一旁,一边旋笔帽,一边看着他说道,“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找茬的确实有,可值得咱们动手的,还没有冒头。” 陈凡瞪大眼睛,“谁啊?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 何青生呵呵笑了两声,将钢笔放进笔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咧嘴笑道,“具体是谁就不说了,我收到的消息,大概有十几个吧,都是些没成名的小作家,连他们各自省的作协分会都没进,顶多只是个地区会员,有些甚至连会员都不是,不过仗着参加工作时间早,以老资格的态度教训你而已,这种人没必要去理他们。” 陈凡眉头紧皱,不解地问道,“怎么会这样?” 自己写这种“前卫”文章,不是应该会引起“众怒”吗? 什么时候文坛变得这么友好了? 何青生看着他,拿起烟扔了一支过去,笑道,“怎么感觉你有点失望?” 陈凡两根手指夹住烟,顺手丢进嘴里叼着,“从写这本书开始我就准备打笔战了好吧,结果现在你跟我说这个,我能不失望?!” 何青生摇摇头,没好气地说道,“我看你是皮子痒,没人骂你还不乐意。” 拿起火柴点燃,吐出一口烟雾,说道,“刚开始我也没弄明白,要不然之前也不会给咱们协会的同志们打招呼,该上的时候都别矜持,还让他们提前做准备。但是吧,怎么说呢,有份量骂你的人,都让你自己给弄没了啊。” 陈凡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何青生长叹一口气,看着他说道,“我问你,有资格批评你、还能让咱们出手回应的,都在哪里?” 陈凡眼珠微转,“各省作协吧。” 有资格跟陈凡打骂战、还需要江南作协同志们相助,也就只有那些老一辈的全国会员。 而全国作协更像一家集团的总公司,弄个理事会摆在那里,再放几个常驻人员在里面办公,也就这样。 会员本人一般不会在作协总会机关常待,这些人要么有自己的工作,常年待在自己的单位,比如曲波,要么呢,就和巴金先生一样,作为地方会员常驻本地分会主持工作。 至于总会的理事和工作人员,他们一般不会亲自下场,真要有下面的作家开战,他们也是充当调解员和裁判员的角色、一锤定音的那种。 所以陈凡才说对手在各省分会。 何青生点点头,随后抬手指着他,“还没想到?” 陈凡看着他眨眼,正想问想到什么? 这时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略带迟疑地说道,“省刊杂志?” 何青生一听,嘴角便往两边咧开,呵呵笑道,“对啊!” 他说着一拍桌子,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你呀,一下子在十几家省刊投稿,而且都合作半年以上,也算是他们半个‘自己人’,谁会无缘无故去得罪你?就不怕以后少了一个高质量的供稿人? 对,文坛里面是有不少死脑筋,有事没事都会找人骂几句,以批评家自居。 可他们只是死脑筋,不是傻,他们也知道骂人要分人,骂一个能稳定给省刊供稿的人有什么好处?凭白得罪本省作协的领导?” 省刊一般都隶属于省作协,有时候连领导班子都是共享,几乎不分家,得罪了省刊,就直接等于得罪了作协,谁会这么傻? 陈凡看着满面红光的何青生,情不自禁呵呵直笑,“我就投个稿,还有这种效果?” 他当初就是想多赚点稿费而已,没想到还有这种附加成就? 何青生吐出一口烟雾,摆摆手说道,“不止呢,我找的几个人都在他们省分会任职,我听他们说,现在他们都盯着《云湖恋》的销量,只等最后的结果出来,就打算跟你聊单独出版的事。” 陈凡眼珠微转,“以前刊载在他们杂志上的文章?” 何青生点点头,笑着解释道,“一般来说,连载单独发行,原来刊载的出版社有优先出版权,不过也要得到作者的同意才行。 一部《云湖恋》,能给江南文艺出版社带来十几万的收入,这可是真金白银,他们能不心动? 到时候把你刊载的文章都拿出来单独发行,你呢,再赚一点稿费,他们也能多赚一笔收入,谁不乐意? 这个时候,有哪个想不开的会公开批评你的文章?就不怕你掀桌子?或者连累单独发行版少卖很多?那不是断大家的财路吗?!” 陈凡呵呵直笑,想着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何青生指了指他,笑道,“他们也是吃了你的鱼饵,已经上了钩,除非不想赚钱,否则没有人会针对你。”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再说了,《云湖恋》这本书的立场是没有问题的,也符合上级指导精神。之前我们所担心的,不过是你在文章里面的一部分大胆的描写。 不过话说回来,……” 他忽然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伸头看了看,又将门关上,转回到陈凡身边,小声说道,“话说回来,这点描写放在20年前,算个什么事儿啊?!” 说完之后,他转身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手指头敲了敲桌子,继续压低声音,“跟那时候比起来,你这个只能算稚嫩。” 陈凡眨眨眼,这才叫稚嫩? 何青生继续说道,“还有那些手抄本,比你写得狂野多了。” 然后又赶紧叮嘱,“不过你可千万别学那些手抄本啊,底线还是要有,不能太过分。” 陈凡嗯嗯嗯地点头,“就算我写了,不是还有出版社审核吗,出不了问题。” 何青生额头一抬,“最好别写。” 陈凡,“不写不写。” 怎么说呢,他还真看不上那些。 众所周知,手抄本是什么东西,就不多解释。 倒不是说手抄本里面全都是不好的书,但是好的书占比确实低到离谱。 据不完全统计,就前面几年时间,流行过手抄本有300多本,而没能流行起来的,至少是这个数字的10倍以上。 即便是流行本,最后能够解禁公开出版的,也是寥寥无几。 除了极少数的精品,绝大部分手抄本都是在打擦边球。或是里面带点兽血沸腾的描写、或是屁股坐歪、又或者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 非常符合那些愤怒小青年的需求。 由于手抄本流传而引发的事故,在当年确实不少见。 所以就那种东西,陈凡是绝对看不上的。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正规军”,没必要从那里面取经。 何青生见陈凡从善如流,满意点了点头,随即说道,“还有啊,我这里收到消息,大部分省作协都已经准备动起来,学咱们搞文学创作函授班。” 陈凡眉头轻挑,“这么快?” 江南文学函授班还没正式开课呢,跟风的就已经准备开始行动? 何青生点点头,说道,“现在国家要搞大发展,各方面都要用钱,对文艺界虽然有所照顾,可资金方面确实远远不如以前。” 陈凡深以为然地点头,“以前你们都发甲级烟做福利品,现在都降到了乙级烟,确实困难多了。” 何青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阴阳怪气都跟谁学的?” 陈凡干咳一声,“您继续。” 何青生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咱们是有文化厅给了一些福利,日子还算过得去,有些省的分会,日子可就没这么好过。搞一个函授培训班也不复杂,他们的资源不见得比咱们少多少,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咱们能赚这一年十几万的学费钱,他们当然也能赚,哪怕少点也行啊。” 将烟头摁进烟灰缸,他看着陈凡笑了笑,“再算上这个原因,你说,还有哪个有份量的作家会出头批评你?” 收了陈凡的稿件、用了陈凡的创意,两头吃着赚钱,还敢出头去批评陈凡的文章? 脸皮再厚的人,也不敢这么干呐。 难怪只有一些小作者敢出风头,他们是无欲无求加无知者无畏,也就敢在那一亩三分地上充个地头蛇。 不过那些敢于批评的人,基本上也把自己在文坛上升的路给堵死了,只要陈凡还在文坛站立着,哪个省分会的领导会接纳他们成为会员? 想都别想! 聊了一大通,陈凡忽然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 对手呢? 没一个能打的! 何青生又扔了一支烟给他,说道,“这事就先这样吧,等真有哪个愣头青敢出头再说,不过我是觉得应该不会有。 完了你去多跟进一下函授中心的事,这可是第一届,咱不说办得多完美,但也争取搞好一点,为后面继续招生打下基础。” 陈凡点点头,“我知道,现在招生工作已经结束,两万个名额也全部确定下来,办公室的人正在准备邮寄教材,毕竟人数比较多,估计差不多要一个星期才能完成。 至于第一次当面授课,我看就定在下个月一号吧,一期办3天、500人,每个月办两期,算上各个地区的分会,差不多能正好轮一年。” 何青生见他有计划,便挥挥手,“好,忙你的去。” 陈凡嘴角微抽,抓起桌上价值7毛2的大中华,起身就往外走。 何青生满脸无语,轻轻抽了自己一巴掌,“让你不长记性。” 第559章 谁先谁后 陈凡溜达着回到自己办公室,在正对着门的窗边,多了一张办公桌和两只文件柜。 这里便是秘书边慧芳的办公位。 所以刚给单位赚了20万的陈主任连自己的独立办公室都没有。 见到陈凡进来,边慧芳立刻起立,“主任早上好。” 陈凡挥挥手,“早。” 走到她跟前看了看,“学员统计表做出来没有?” 边慧芳立刻拿起桌上的一叠纸、倒转过来递给他,“刚统计好。” 等陈凡接过去,她继续说道,“总共两万名学员,按照报名先后顺序,其中超过百分之四十五的是本省人。” 陈凡转过脸看向她,“9000多人呐,那么多?” 边慧芳咧嘴直笑,“全省12个地区,平均下来一个地区还不到1000人呢,不算多。”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最多的是省城地区,学员人数超过两千。” 她说着满脸古怪地笑了笑,“不过,大部分都是各个大学的学生。” 学生? 陈凡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很合理啊,本来学生就是文学爱好者的主力军,又是在‘家门口’,花10块钱报个名,一点都不亏。” 至于能不能学有所成,那已经不重要了。不是还有每年一次的面授课么,到时候参加面授班,说不定还能见到偶像作家、跟他们当面交流,不过10块钱而已,哪怕当做门票也值了啊。 再一个,省城的大中专学校最多,哪怕一个学校只有一两千人,加起来也有好几万人。方便、便宜,两千名学员确实不算多。 陈凡翻看了一下学员信息统计表,其中包括学员的常住地址、年龄、学历、工作单位、职务、工龄等信息。 别以为这些信息没用。 回头按照这些信息类别,就可以单独设计针对某个行业的课程,比如以钢铁工人为例,如何去写一篇文章,这样一来,这些学员就会更有代入感。 另外也是受到读者来信的启发,陈凡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价值”相对较高的学员,比如某个重要单位、或者重点工厂的领导,就很有交流价值嘛! 就好像表单最前面有几位来自“江南省计划委员会”,要问这个单位是干什么的? 嘿嘿,别问,问就是什么都能管,关键他还不担责,担责的都是执行单位! 位高权重责任轻,就是这个单位! 在这种单位工作的,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人。 目光在信息表上一扫而过,看到最后,陈凡视线停留在最后一行,不禁有些惊讶,“竟然还有3个内蒙的同学?” 周边几个省的也就算了,如果按照收信时间来安排,从内蒙寄信过来,少说也要10天左右,他们是怎么赶上的? 边慧芳立刻笑道,“哦,这三位、还有另外十几个距离比较远的省份的学员,他们都是先拍电报报名,然后到邮局汇款,因为走的是电汇,我们很快就收到报名费,所以就给他们都算上了。” (75年的电汇单。那时候也有快速汇款,因为需要对账,多几道流程,只比电报稍晚,大概两三天就能到) 陈凡听见边慧芳的话,再看看表格上的信息,忍不住感叹,“人才呐!” 他都没能想到这个办法,这些人却能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不错不错。 嗯,这样的人才就不给他们省新开的函授中心送过去了,自己留着培养就挺好。 若是能培养出来,以后也是函授中心的门面不是! 万一他们不来,转而去自己省的函授中心报名怎么办? 那随便,反正学费是不退滴! 在办公室里问了几个关键情况,陈凡叮嘱她继续保持项目跟踪,随后又到几个协助部门巡视了一番,拿着从何青生那里顺来的烟散了一圈,便准备走人。 他本来没想过在省城买房子,但是现在看来,不买是不行的了。 宿舍楼下每天都有人蹲守,只要他一过去,就免不了闹腾,再这么下去,就算他自己受得了,住一楼几个宿舍的同学也受不了啊。 所以还是在学校附近买个房吧。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 还好省城城市建设委员会有两位领导也是省作协会员,直接过去找他们帮忙,应该很快能搞定。 他边想边从小红楼里走出来,正准备上车,便听见门口传达室的大爷喊他,“陈主任,有你的信。” 陈凡立刻转身走过去,“来了。” 照旧烟搭桥,递上一支烟,换回来一封信。 拿着信封看了看,陈凡微微一愣。 他还以为是姜丽丽寄过来的,按照她的寄信规律,差不多也该收到信。 却没想到,是张玄松师父寄的信? 先走到车上坐好,随后撕开封口,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打开一看,内容更简单。 “乖徒儿:钱已收到,你能赚外汇,为师很欣慰。所以是不是可以修建朝阳观了?听京城建筑公司的老师傅说,你设计的房子很不错,道观的设计图就交给你啦,抓紧时间,咱先修这个小的,等以后有更大的院子买,再修个大的。” 陈凡摇着头呵呵笑了两声,顺手将信纸折好,塞回信封里面。 张师父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宗教可以公开活动了吗? 陈凡想了想,发动汽车开出去。 管他呢,反正万事有张师父顶在前头,他又有老帅和老政委做靠山,只要不是犯原则的大错,基本上出不了事。 不就是道观设计图吗,太简单了,全国各地的大型图书馆里几乎都能找到这东西,重点在于供奉的神灵和建筑规制。 回头找一些资料,确认规制准确无误,就能设计出来。 …… 与此同时,上海。 姜丽丽拿着刚收到的包裹单,从邮局取出好大一只木箱。 她看着这只堪比行李箱的木箱,心里直犯嘀咕,小凡寄了些什么东西呀,竟然用这么大的箱子? 抱起来试了试,还好,不是很重,还不如两把秧苗。 冷着脸拒绝两个想要献殷勤的年轻人,在一众诧异的目光中,姜丽丽扛起箱子走出邮局。 将箱子绑在自行车后座上,扶着车笼头蹬了几下,撩腿从前面上车,骑着车远去。 半斤在路边小跑一阵,接着腾空而起,轻盈地落在大木箱上,随即便趴好眯着眼睛打盹。 不一会儿回到小院,姜丽丽开锁进去,扛着箱子进屋,又找来工具,将木箱盖子撬开。 揭开盖子,便看见满满一箱子的高档食品。 好时巧克力、咖啡、奶酪、各种高档罐头……。 姜丽丽坐在地上,只是扫了一眼这些有钱都难买到的好东西,便被最上面的那个信封吸引住目光。 她赶紧拿起信封,看见上面几个字,“丽丽亲启”,嘴角便已经上翘。 信封没有封口,轻轻揭开纸盖,凑到眼前往里看,一只心型折纸赫然映入眼帘。 刹那间,姜丽丽感觉心跳突然加快,砰砰砰跳个不停。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将折纸倒出来,顺手把信封放到那堆食品上,双手捧着折纸,像是捧着什么珍宝,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就在她准备去拆折纸的时候,大门响起开锁的声音,她转头看去,只见姐姐拎着包走进来。 姜甜甜顺手将包放在鞋柜上,将大门关好,扶着门框换鞋,视线却看向妹妹,“今天上午没课?” 姜丽丽撑在地上站起来,笑道,“有啊,不过我都学过了,正好小凡寄了包裹过来,我就请假去取。” 她好奇地看了看姐姐,“我记得你今天上午有课的呀?” 姜甜甜,“今天不是青年节吗,学校有活动没上课,我就干脆回来看看。” 她走到箱子另一边,低头看了看,“小凡给你寄了什么东西呀?” 姜丽丽将折纸捂在胸口,笑道,“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买的进口食品,装了一大箱子。” 然后将手里的折纸瘫在手心给她看,“还有一封信。” 姜甜甜看看她手里的信,再看看满满一箱子食品,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突然黯淡下来。 但是她很快调整好心绪,抬起头时已经恢复如常,笑道,“给你寄这么多东西,小心养成小猪啊。” 尽管刚才她的情绪变化很短暂,却被注视着她的姜丽丽尽收眼底。 姜丽丽的笑容不自觉地淡了三分,眼里若有所思。 等听见姐姐的话,她赶紧仰头笑道,“怎么会。而且还有你呀,又不是我一个人吃。” 姜甜甜皱皱鼻子,伸手在妹妹脸上刮了一下,笑道,“小笨蛋,他要是送我一份,我还好意思收着,既然没有,那就说明这一大堆东西都是给你的,你男人专门送你的东西,哪能随便送人?你还是自己好好收着慢慢吃吧。” 说完便转身撸袖子,往厨房走,“我去做饭,今天早点吃饭,待会儿我还要去报社看看呢。” 看着姐姐的背影,再低头去看箱子里的礼物,姜丽丽眼里浮现几分了然。 刚才看到姐姐的眼神、再听那番话,她终于醒悟过来,以前小凡送自己礼物,一定有姐姐的一份,手表是、衣服是、大雁也是。 直到这次,信只有自己的,礼物也没有分开。 姜丽丽将折纸再次捂在心口,刚才的满心欢喜,不觉多了几分酸涩。 所以小凡心里也有过姐姐? 现在不送,是因为他猜想姐姐心里有个人? 此时她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先、谁后? 第560章 被一箭三雕 山外有山,楼外没楼。 江南大学坐落在省城不多的几个山头上,学校正门在南边,从正门进直走翻过三座小山头,便是北门。 北门外有一条存在了近百年的“环山”公路,正好将整座校园围住。 以这条公路为界限,公路以内算是城区,公路以外,便是行政意义上的郊区。 其实如果不是江南大学坐落在这里,就校园里的几个小山头,也应该是郊区的一部分。 在公路的另一面,是一座总面积500多公顷、呈不规则形状的湖泊,湖水清澈透底,在晴好的夜晚倒映夜空,似乎将漫天星辰都收入湖中,闪烁点点星光,是以名为“星湖”。 星湖的西半部分正好在江大的北面,西岸平坦无坡,没有村庄也没有工厂,只有一个“小角”深入湖中,这个小角面积大约四五亩,中间高、四周低,与陆地相连处仅十几米,宛如一个若即若离的迷你半岛。 陈凡站在半岛的最高处,看着不远处的江大校园,“这里确实够近的,走过去估计都要不了20分钟。” 随即转头看向黄天志,“可是这里没房子啊?!” 这位也是省作协的会员,在省城城市建设委员会工作,职位副主任。 黄天志与陈凡一样,靠写“纪实文学”起家,也就是专门写单位里值得歌颂的事,一个普普通通的自来水管道改造小工程,在他笔下能写成堪比红旗渠的人间奇迹。 虽说他写不了别的东西,但也够用了,凭着这支笔一路高升,不仅混到单位高层,还顺利加入省作协,堪称人生赢家。 城建委这个单位一直以来都不简单,哪怕在后世也是实权部门。如今更是下辖有房管局、建筑公司、规划院、建材公司等等重要单位,管着城市规划、住房分配、土地划拨、公共建设、房屋建造、房屋修缮等等一切与土木工程、住房福利相关的工作。 陈凡想买房,找这位肯定没错。 即便黄天志主管的是行政工作,但在一个系统内部,随便打声招呼也比去找街道办的房管局强。 黄天志已经40多岁,由于根正苗红,又是这种关键民生单位的领导,外面的疾风骤雨从来打不到他头上,便显得有些年轻,跟30多岁的人差不多。 如果是在生产队,这个年纪应该比较符合后世5、60岁的相貌特征,还是农民兄弟那种。一个年轻十几岁,一个苍老十几岁,同龄人站在一起,说是两代人都有人信。 黄天志掸掸烟灰,哈哈笑着说道,“你要买房,条件是距离江南大学或者作协近,最好还是独门独院、风景要好,周围没什么人家,那我只能带你来这里啦。 其他地方的房子,要么距离江大或单位太远、几乎远到乡下,要么是很老的老房子,屋挨着屋、墙挤着墙,前无场坪、后无院子,隔壁讲两句话都能听见。 而且还没有厕所,上茅房只能去公厕,有些地方还不通自来水,只能用拉水车的水。那样的房子,你要?” 陈凡忽然就想到自己第一次来省城,看过的那些老城居民区,当即连连摇头,“不要不要。” 黄天志哈哈一笑,“所以嘛,那些房子我都不带你去看。” 随即抬手指着周围,“看看这里,你自己刚才也说了,从这里走到江大北门,要不了20分钟,你开着车,一脚油门就到了,反倒是校园里面路更长。 再说环境,这里可是全省城自然风光最好的地方之一,在有些人眼里甚至没有之一,是不是非常符合你对风景好的要求?” 听到这话,陈凡不自觉地轻轻点头。 还真是。 几十年后,整个星湖周围的住户,能拆走的全都拆走,只保留极少数不知道什么人住在里面的老别墅和宿舍楼,然后将湖泊周边改造成环湖公园带,那环境条件真是要多好有多好。 就连脚下的这座“半岛”,也是一个网红打卡地。 尤其是每年冬天候鸟飞来的时候,简直就是最佳观测点。 所以如果自己提前买下来,到时候就是“私家风光”? 想到这里,陈凡心里一动,转头看着黄天志,“黄哥,这块地方,我能买多大面积?” 他想的是最好是能将整座半岛都买下来,然后将入口封住,就是个独立园区。 未来在省城的规划中,依托江南大学的人力资源、在星湖周边发展高科技产业,东边和北边以高新制造业为主,西边则是“总部区”,于是理所当然,这里几乎成了新的市中心,各种配套应有尽有。 住在这地方,用闹中取静都不足以形容这里的超然,估计到时候也是和那些老别墅的住户一起,成为被世人猜测的对象,还是最大的那个。 就在陈凡无限遐想的时候,却看见黄天志摇摇头,“你?一平米也别想买!” 啥意思??? 陈凡看着他眨眨眼,“不能买?” “当然不能。” 黄天志笑道,“私人可以买旧房子,买地?不可能!” 陈凡当即两手叉腰,没好气地说道,“黄哥,那你带我来这儿,就是让我看看的?” 不能买你带我来看个屁啊? 黄天志哈哈笑道,“老弟先别急。私人不能买,但是单位可以申请啊!” 陈凡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用作协的名义?” 黄天志点点头,又摇摇头,“作协看着级别高,真要算人数,其实也没几个。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找一下老何,用作协的名义牵头,联合江南文艺出版社,还有你的那个函授中心,用三家单位的名义,向省里申请一块地,建集体宿舍楼。” 他又掏出烟抽出两支,一支递给陈凡,一支塞自己嘴里,双手捧着陈凡递来的打火机点燃,吐出一口烟雾,继续说道,“你要说在城区申请地皮,那多半没戏,好多单位都挤在筒子楼里面,有的职工还被分配到老居民区,住房条件比文化系统的人差远了,平心而论,按照原则执行的话,你们肯定抢不过他们。” 随即指了指周围,“这种挨着城区、又不算城区的‘边缘地带’就不一样了,什么样的地皮都有,要建工厂,有大片的平地,要建宿舍,有依山傍水的地方,你们往上面打申请,省里一定会批,还要夸一声懂事。” 陈凡有些不明白,“怎么就没有单位申请这里的地皮?” 黄天志哼哼两声,叹着气说道,“老弟诶,你是不知道啊,除了那些天天烧高炉的工厂,哪个单位愿意把宿舍和单位隔太远?他们可不就一直盯着自己单位附近的空地吗,可建国都快30年了,城区哪还有地方给他们建楼哦。” 说着又指向周围,“其实你看这地方,要说远,也不算远。尤其紧挨着江大,从这里到作协机关,坐公汽20分钟、骑自行车半个小时。 我估计啊,再过一两年,应该就有单位等不下去,往这种城区周边的地方搬了。到时候等宿舍楼建好,有些住房条件比较差的家庭,应该很乐意搬过来。” “不是,黄哥?” 陈凡眉头紧皱,“我就想自己买个小院图清净,怎么变成建公房了?再说了,建公房可不是几百几千块的事儿,随随便便盖栋宿舍楼,怎么着也得几万块吧?” 黄天志眯着眼睛微微笑,终于露出狐狸尾巴,“陈老弟,格局小了不是。” 他掸了掸烟灰,嘿嘿笑道,“公房私房,只要分到你手里,还不就是你的房子?就算哪天你换了单位,只要不是调去外地,也不影响你这房子归属。” 他看了看陈凡有些不以为然,便说道,“你要真不想住公房,也简单啊,我教你个办法。” 说着转身画了个圆圈,“就凸出来的这块地,外加岸上几亩,给你们凑个十亩地,或者二十亩也行。回头你们把这块地建个围墙围起来,岸上就建筒子楼,楼房呢多建一两栋,这个是有用的,至于什么用,放在后面讲。 完了咱脚下这块地方好好规划一下,搞个职工活动中心什么的,反正就那么个意思。 到时候你分一小块地出去,建几个你想要的那种院子,等建好之后,……” 黄天志一拍巴掌,看着陈凡笑道,“诶,你猜怎么着?” 陈凡眼珠微转,“房子多了?” 黄天志一听,不禁咧着嘴哈哈直笑,“可不是吗,这年头哪个单位住房不紧张?咱们这里虽然比不上京城、上海那样的大城市,可也是全国数得上的大码头,住房问题就从来没有真正缓解过。 尤其是今年回城的知青越来越多,七八口人挤在一个屋檐下的也不在少数,要是有机会换个大点的房子,哪怕远一点也肯定有人接受。 再看看你们,建了新房、竟然还有多的,到时候你们文化系统的其他单位肯定看着眼红,”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着手势,跟策划什么阴谋诡计一样,“然后你们就可以顺水推舟,把多出来的房子有偿让一部分出去,你自己夹在里面、顺便买个‘没人要’的大院子,那是在给单位解决麻烦呢,谁能说什么?!” 陈凡看着他,轻轻咬咬牙、嘴角忍不住往两边咧开,“黄哥,你行啊!” 黄天志得意洋洋地昂起头,“常规操作,不值一提。” …… 作协,何青生办公室。 听完陈凡的话,何青生哼哼冷笑两声,斜眼瞄着他,“我就说你不适合混体制吧。” 陈凡当即垮着脸,“我是没想混啊,是你非要拉我进来的!” 何青生脸色微僵,下一秒笑容爬上脸,和声细语地说道,“我的意思是说,这回你是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呐!” 陈凡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何青生抓起桌上的“特制甲级品、优等过滤嘴”云烟,抽出一支扔给他,笑着说道,“这一次,黄天志是一箭三雕。” 他擦燃火柴点燃,顺便将烧了一截的火柴递给陈凡,解释道,“第一雕,现在各个单位都在打申请要地皮建宿舍,可是正如黄天志所说,除了不能挪作他用的公共地块,哪还有地皮批给他们? 城建委也多次提出,建议各个单位考虑把宿舍楼放在郊区,但是没人乐意啊。” 何青生呵呵笑道,“各个单位的领导、谁敢答应?他们虽说是领导,可越是领导,就越要考虑为职工谋福利,人家单位在城里,你给人往郊区赶,就不怕回单位被职工骂?” 陈凡听到这话,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小声说道,“不至于吧?” 何青生摇摇头,“至不至于的,先不说,但是只要咱们同意在‘城外’建宿舍区,就等于开了一个口子,到时候城建委就有足够的理由,让其他单位也考虑郊区。” 他竖起一根手指,嘴角带着一抹冷笑,“只要有一家、只需要一家单位跟风,这道口子就会被撕开、扩大,之后的事情,我不说你也应该能明白了吧?” 陈凡咬着烟蒂,轻轻点了点头,“有了先例,就可以变成惯例。” 何青生身体前倾、手肘撑在办公桌上,对着陈凡说道,“我再跟你讲这第二雕,射的就是咱们单位刚揣进兜里的钱!” 陈凡眼珠微转,“函授中心收到的学费?!” 何青生笑着点点头,叹口气说道,“20万的收入,给下面12个地区分3万6、教材和面授教室租赁费,加起来也要不了1万4,人工用的是现成的,回头顶多给他们发一个月10块钱的补贴,几十号人只要3000块。 算算,全部成本还不到5万5,净收入14万多,就算要往省里和主管单位上缴一部分,你们函授中心至少也能留10万在手上,这么大一笔钱,谁看了不眼红啊?!” 陈凡呵呵干笑,“弄了半天,黄哥是在给建筑公司揽活儿呢?” “不止呢。” 何青生看着他笑道,“他不是还建议你多修两栋楼吗,完了用不完的再让给其他单位,你觉得这里面,他能不能占点便宜?” 陈凡笑道,“那肯定能啊,不管哪个单位要房,也不能绕过房管局,他又是城建委的人,不管是单位还是个人,都能沾点好处。” 何青生哈哈一笑,“看看,这就是他射的第三只雕。” 陈凡抹了把脸,感觉有些郁闷。 好嘛,自己就想弄个房子躲清净,竟然就被一箭三雕了? 闷闷地抽了口烟,他抬头看向何青生,“那、这事儿不能做?” 何青生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可以做。” 他看着陈凡哈哈笑道,“他有他的算计,不等于我们就吃亏啊,而且我们不一定要按照他说的去做!” 随即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轻声说道,“说实话,正好我也在头疼,怎么用好这10多万,要不然肯定会被上级扣走很大一部分。 本来我还没想好怎么用这笔钱,现在看来,申请地皮建房子,就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陈凡有些犹疑,“十几万建宿舍楼,够不够用?” 何青生,“够啦。就比如一套50平米、带厕所厨房的两居室,建造价也就3500到4000,要是建筒子楼还更便宜。 咱们抢在上级抽款之前,把这个项目落实下来,单单套房就能建36到40套。 要是把出版社也算上,他们那里也还有十几万,凑到一起就是80多套房,建那种一梯两户的单元楼房,4层楼的能建10栋。” 说到这里,何青生身体后仰,脸上满是得意,“无论任何时候,房子就是资源,手里握着80套房,不管是给本单位没有房子的分配新房、还是老职工换房,那都是天大的福利。” 陈凡倒抽一口冷气,“有偿出让呢?不做啦?” 那他忙活什么劲?就图单位分他一套50平米的小两居室? 何青生呵呵笑道,“换啊,怎么不换。不过必须优先考虑咱们自己人,有多的才能拿出来让给别人。再说了,老职工腾出来的老房子,那也是咱们的资源啊,谁规定一定要用新房子去做交换?老房子不是房子啊?!” 陈凡默默竖起大拇指,“高、真高。” 他将烟头摁进烟灰缸,正色说道,“那我的小院子还有没有?” 何青生笑道,“你想住独院?那还不简单,到时候就多建几栋独门独院的房子,作为作协高级干部的住房,你喜欢住自己的房子,就匀一套给你。” 陈凡脸上立刻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何青生脸色微变,眼神里带着几分古怪,似乎还憋着笑,“确实有点小麻烦。” 陈凡眨眨眼,“什么麻烦?” 何青生干咳两声,“以后肯定会有人夸你大公无私,然后背地里骂你傻!” 他见陈凡似乎还没明白过来,忍不住呵呵笑道,“放着免费的公房不住,偏偏要自己掏钱把房子买下来,凭白多花几千块,你不傻谁傻?” 现在根本没人会想到,十几年后竟然会进行房产改革,逐渐用商品房全面取代福利分房。 如今大家都躺平享受着分房的福利,不花一分钱、住单位分的房子,干嘛要自己掏钱去买房? 只有那种没有正经工作,或者单位福利不好、家里住房条件又差的人,才会苦哈哈地自掏腰包去买房。! 等这个项目建起来,明明单位不缺房,陈凡还非要花钱买,不是傻子是什么? 陈凡搞明白里面的逻辑,默默将桌上的云烟抓进兜里,站起来说道,“一云二贵三中华,下次弄点贵烟尝尝。” 说完站起身挥挥手,轻飘飘地走了出去。 第561章 青莲道人 何青生嘴上挺嫌弃,什么一箭三雕、被算计,行动却很果断。 当天便拉着许启珍一起去打申请、跑手续。 而上级单位也很干脆。 和黄天志说的一样,只要他们打申请,上级就给批,一副生怕他们反悔的样子。 于是在你情我愿的情况下,短短两天时间,便将各种手续办下来。 地皮就在陈凡亲自考察过的那片地方,区别是何青生更狠,直接选中与江大北门只有一路之隔的位置作为起始点,然后沿着湖岸线往北推,直到将那片小半岛囊括在内,再以这条线为标准往西扩。 最终围起来一片纸面面积20亩,实际面积未知的地皮。 20亩是他们能申请的最大面积,没办法,尽管这里属于郊区,可他们单位的人数实在太少,作协机关48人、江南文艺出版社112人、文学创作函授中心1人! 对,函授中心只有1个,那就是边慧芳,陈凡是属于作协机关的,在函授中心那是兼职,义务干活儿没有工资只有奖金的那种。 反正3个单位加起来才161个人,还没有大工厂里一个车间的人多。 就这么点人,哪怕给所有人都分房,人均也有82.8平米的土地面积,何况这里面还有不少是“双职工”呢,盖的又是楼房,20亩地怎么算都够用了,要是再给多,上级单位也交代不过去。 只不过陈凡跟着勘探员过去看的时候,发现围起来的地方,怎么看都不止20亩。 虽说包括了那座四五亩的小岛,但沿湖岸弯弯曲曲的那条线,应该肯定没有算在内,而是取了个直线,似乎还留出一条双向车道? 车道作为公共用地,将与环山路相连,不占审批面积。 这是薅羊毛没够哇。 单位要建宿舍楼,这么重要的事,自然是第一时间传得人尽皆知,甚至连其他单位也都在议论纷纷。 城区地皮紧张,当下能建宿舍楼的,基本上都是早早就圈了一大片地皮、在内部就有空地的单位。 比如把厂区某个角落的树林子铲掉,就可以建两栋楼,顺便还解决了部分木材。 除此之外,需要新申请地皮的单位几乎都在等着。 现在听说作协竟然要了郊区的位置,他们也都起了心思,等着看职工反应。 只不过作协内部情况有点不太一样,坦白说,作协的干部职工几乎不怎么缺房,对房子的需求也就不是很大,最多房子旧一点、人多的时候挤一挤,都还能住得下去。 就连今年新分配过来的新人,也都是家里条件不差的,比如边慧芳这种。像那种等着单位分房才有地方生活的人,几乎没有。 所以单位在郊区拿地建房,上上下下的职工干部都睁眼看着,怪领导要郊区地皮的,一个都冇。 何况大家都已经打听清楚,首先宿舍区位置就在江大北门,说是郊区,离单位其实也不远。 有性子急的人还特意分别骑自行车和坐公汽跑了两遍,回来后与众人分享体验:能接受,比有些住江边老城区、住城市另一头的甚至还近很多。 那大家心里都有了底,建新房不会变差,只会更好。 其次呢,据说这次要建的房子,有3栋共24套是80平米的三房、一栋带卫生间和厨房共48间的单身宿舍,其他全都是50平米的小两居室。 这要是真的,放眼全省城,哪个单位能有这个条件? 另外,在那个伸入湖水里的小岛上,还要建一个职工文化活动中心,什么篮球、乒乓球、羽毛球都给安排上,……文体两开花嘛。 当然少不了图书馆、小电影院和内部供销门市部。 要是再弄个小诊所就更完美了,听说陈主任之前在卫生单位工作过,不知道能不能想办法把这个小诊所建起来? 陈凡坐在单位门口的收发室里,抽着烟跟守门老大爷扯淡,“这事儿说难挺难,毕竟除了西苑,就没听说哪个宿舍区还配小诊所的,人家单位都是建在厂区,为宿舍服务只是附带。 可要说简单,其实也简单,就看怎么去操作。但是靠我一个人可不成,需要广大干部职工共同努力,才能把咱们的‘文艺新村’建设得更加美好。” 老大爷一听,心思立刻活泛起来,“怎么说?” 陈凡嘿嘿笑道,“江南大学有个医务室,人不多,正式编制只有十几个人,但是坐诊的都是江大医学院的专家教授、打下手的也是高年级学生……” 老大爷瞬间了然,“你打上了他们的主意?” 陈凡摆摆手,“准确的说,应该是合作多赢!” 见老大爷还不明白,陈凡小声解释道,“江南大学好歹也是咱们全省最好的重点大学,却只有一个小小的医务室,放着医学院那么好的资源不用,岂不是浪费? 恰好,这事儿不用跟他们的直属单位教育部汇报,如果江大能向省卫生厅打个申请,将医务室升格成为校医院,医生都不用去外面找,学校里多的是,学生也能多个实习的地方。 至于医院地点,就不要放在校园里面了嘛,北门外那么多空地,批块地皮能有多难?” 老大爷两眼发亮,“就在文艺新村旁边弄块地建医院,建起来那就是大家的!” 陈凡眉角轻扬,“不止啊,那里是什么地方?郊区!不远处就有生产队,到时候医院建好,也对那些生产队开放,您想想,这算不算工农学紧密团结的典范?!” 老大爷巴掌一拍,“好主意!” 陈凡递了支烟过去,笑道,“所以难度就来了,这事儿必须是江大主导、卫生厅同意、市城建委配合,否则没戏!”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不跟您聊了,我去工作咯。” 说完转身就走。 老大爷也没在意,而是捏着下巴,默默盘算哪些人跟江大有关、哪些人是卫生厅的? …… 陈凡回到自己办公室,趴在用办公桌爆改的书画台上画设计图。 书画台其实就是一张建筑用的三合板,只是比较厚,也足够大,拉回来之后往办公桌上一搁,就是个不错的书画台。 至于设计图,当然不是宿舍楼的。 这种楼都不用设计,城建委设计院有大把的设计图,虽然绝大部分都有些老土,但绝对够用,他才懒得去搞特立独行。 反倒是朝阳观的设计图要特别上心,因为设计不好看,张师父会发飙的。 其实道教对建筑并没有统一的标准规划,只要遵守最基本的神仙图谱秩序,然后重点突出供奉的神灵,就算符合规制。 在建筑风格和形式上,也大体遵循中国传统的宫殿、坛庙体制,即建筑以殿堂、楼阁为主,依中轴作对称式布置。 陈凡这几天也看了不少古代建筑方面的书,心里便有了打算。 偌大的图纸铺在木板上,他没有用专门的画图铅笔,而是拿着一支毛笔,在图纸上作画。 两千平米的面积,被划分为四段,以南门牌楼为起点,依次有照壁、观门、前院、中院、后院,三院主殿依次供奉三清道祖、全真五祖和玉阳子王祖,主殿两旁的偏殿各有神灵供奉,后院厢房则是道士起居场所。 只不过这座院子实在太小,只有两千平米,对比白云观就知道有多迷你。 人家白云观占地面积近百亩,建筑面积1万3千平米,有十九座殿堂和百余间各种职能的房间。 难怪张师父一定要另外找地方新建朝阳观。 大家都是师兄弟,凭什么邱祖能占那么大地方,王祖就连人家一个零头都不到? 那肯定不服气啊。 不过想想张师父的身家,又不禁摇头。 就凭他那3万多块,要不是遇到自己,别说跟人家白云观比,恐怕连这个两千平的小道观都建不起来。 陈凡叹着气,果然没有自己不行。 同时手上不停,一座三进半的四合院跃然纸上? 之所以有半进,是将南边的院墙往里收了几米,进门后又有一个不带建筑的庭院,因此只能算半进。 看着桌上的画,陈凡提着笔眉头紧皱,为什么成了四合院? 然后脑子一转,这不能怪自己,只能怪地方太小,限制了发挥,如果能跟白云观一样,自己决定能画个新式园林出来,绝对出风头! 小心翼翼将画好的图纸放到后面的空地上,再拿出一张纸摊开,准备画细节图。 为什么宗教建筑经常一建就是好几年? 并不只是因为面积大、建筑多,而是需要抠细节! 比如在什么殿顶上用什么样的雕刻、墙壁上画什么样的图案,那都是有讲究的,所谓的规制,很大一部分也应在这个地方。 他将毛笔沾满墨,正准备落笔,办公室门便被敲响。 陈凡转头看了一眼,“进来。” 随后继续画图。 他准备按照从南到北的顺序,这样画过去,首先要画的自然是牌楼。 刚画了一条直线,办公室门就被推开,何青生进门后顺手将门关上,好奇地问道,“你跟门口传达室项大爷说了什么?” 陈凡抬起头,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啦?” “还怎么啦?” 何青生瞪大眼睛说道,“他刚才一直在打电话,把跟他当年那些一起上过战场的老战友都给吵了出来,说是江南大学医务室太小,放着医学院那么多的名医不用,是一种非常不好的浪费行为。 刚才江大纪书记给我打电话,他是哭不得、笑不得,说老同志对江大有意见吧,又是在帮江大争取福利,说是为了江大好吧,可这种事又几乎等于指着江大各个领导的鼻子骂。” 他说了两句,掏出烟扔给陈凡一支,没好气地继续说道,“你当江大不想建校医院?纪书记他们看着其他重点大学有自己的校医院,也羡慕得眼睛发红啊。 可是他们能怎么办?建医院要钱呐,他们上哪儿弄钱去? 学生交的那点学费,还不够给他们发一个月福利的,而且除了校医院,试验器材要不要更换、添加?最新的科技资料、社科图书要不要买?部分学生宿舍、教职工宿舍楼都快成了危房,要不要维修加固?钱从哪里来?” 他掏出打火机点燃,正准备继续说,就被陈凡推着走到边慧芳的办公桌前,拉过椅子请他坐下,“我那儿正画图呢,你一个烟灰掉上面,我就得重新画,就坐这儿,别过去!” 何青生瞪着眼睛,“我跟你说正事,你跟我说画图?” 陈凡转身往回走,“我张师父要的道观设计图,勒令我这个月内必须画好给他寄过去,要是没赶上我就赖你。” 何青生吓了个哆嗦,迅速起身拉着椅子靠墙坐,“那我离你远一点。” 陈凡拖着椅子过来,笑道,“不用离我远,离我的画远一点就行。” 坐下后点燃烟,再抬头看着何青生,“那不正好,项大爷在后面推动这个事,把所有手续上的问题都解决,至于修建新医院的资金,其实也很好说啊。” 他随即将刚才与项大爷闲扯的事情说出来,呵呵呵地笑个不停,“本来我是跟他瞎扯的,哪知道老大爷这么大本事,竟然真去做了。 不过做了也好,要是真能成,把这个校医院放在‘文艺新村’隔壁,对咱们上上下下的干部职工,不也是件大好事? 既然是好事,那就不能白占便宜。依我之见,咱们单位可以出一部分资金,然后是不是可以让医院所在的星湖公社也支持一点,毕竟医院开在他们的地头上,他们也算得了好处。 最后江大再喊喊苦,找上面伸手要一点,这样东拼西凑,建一座还算过得去的医院不算太难吧?!” 何青生眉头微皱,听着轻轻点头,“有道理!” 顿了一下,他又抬头看向陈凡,“但是事情不是这么办的,这事儿肯定得先跟江大打声招呼,你看看,现在弄得江大领导层措手不及。” 陈凡抽了口烟,很无辜地说道,“我哪知道一个门卫大爷有这么大本事?就没事吹吹牛,还真让他吹出牛来了。” 何青生一听也满脸无语,愣了好几秒,最后只能摆摆手,“反正啊,我跟你讲,以后千万不要在老同志面前吹牛,万一他们当真了,可能会当真事来办。” 陈凡点点头,“一定一定。” 随即好奇地问道,“项大爷怎么会想到推动建医院呢?” 何青生抿着嘴摇摇头,轻声说道,“这老爷子也是苦命人,从战场上下来的时候,身体里还有几块弹片没取出来,就因为这个,没少犯病,还是毫无征兆的那种,要不然他也不会到这里做个不用下力的门房大爷。 另外呢,他儿子儿媳都在工厂工作时,遭遇敌特搞破坏,为了保护公家财产牺牲了,就留下一个大孙子。可是这孩子早年营养不足,身体很虚弱,也是经常要往医院跑。 这不咱们单位要建新宿舍吗,老爷子一直都是积极响应单位号召,然后宿舍又在郊区,可能有人会有顾虑不乐意搬,我估计啊,他肯定会要求第一个搬过去,将市区原来的好房子上交。” 听到这里,陈凡恍然点了点头,“懂了。在市区去医院很方便,可是到了新宿舍那边,再跑医院就比较麻烦。我又跟他说了,建这个医院可以方便学生和附近公社的群众,一举多得的事,还能方便自己,他肯定会想办法去办成。” 何青生点了一下头,又轻轻摇头,“为了他这个大孙子,他也是操碎了心哦。” 沉默了两秒,他忽然抬起头来,看着陈凡说道,“老侯找过你没有?” 陈凡正想着老大爷的事,听到这话不禁愣了一下,“啊?” 老侯是谁? 何青生,“侯经理啊,荣宝斋的。” 陈凡眨眨眼,“哦哦,想起来了。” 随即眉头微皱,“他找我干嘛?” 何青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话还没说,竟然就先开口直笑,“哈哈哈哈……” 等笑了好一阵,才喘着气笑道,“诶,你知不知道你出名了?” 陈凡感觉莫名其妙,“我本来就很有名啊,全国知名青年作家,被万千文学青年奉为偶像,有什么问题?” 即便何青生见多识广,也不禁为他的厚脸皮所震惊,“这样的话,你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陈凡正色说道,“以事实为依据,我说这话怎么啦?” 何青生抹了把脸,感叹道,“我算是知道你这张厚脸皮是怎么练出来的,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啊!” 陈凡,“客气,我只是比较坦诚而已。” 何青生摆摆手,“我说的出名,不是说你的作者身份,而是画家身份!” 不等满脸疑问的陈凡发问,他便继续说道,“你留在荣宝斋的那副青莲图,被无数顾客看中、想要购买,尽管这副画旁边用大字写了‘非卖品’,也依然有许多外宾通过官方渠道询价,最高的一位是香港客商,直接出价20万港币。” 陈凡一听,直接站起来左右张望。 何青生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陈凡头也不回,“不是20万港币吗,我现在就画!” 何青生顿时目瞪口呆,这就是传说中的见钱眼开吗? 等他看见陈凡真的扯了一张宣纸,想要作画,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说道,“完啦,人家已经不买啦。” 陈凡抬起头,满脸愕然,“为什么?” 何青生站起来说道,“因为老侯跟他解释,这是一位道家高人所画,这位道长不图名利,只一心钻研学问,所以连落款都没有。 人家本来不信,可是看见那画上青莲超凡脱俗,仿佛仙莲,又确实没有落款,这才信了老侯的鬼话,也就不再提购买的话。 然后又找老侯打听你的道号,老侯当时找了个借口没答复他,等他离开后,便急急忙忙去找你张师父,你师父就给你起了个‘青莲’的道号。 所以现在‘青莲道人’几乎响彻画坛,认识你的、和不认识你的,都知道了你的这个道号。” 说着竟然突然拱起手,一本正经地说道,“如今京城文坛,还有香港方面的不少客商,都知道青莲道人‘性情高洁、不贪名利’的高贵品质,恭喜恭喜,青莲道长、你出名了!” 陈凡倒抽一口凉气,愣了好几秒,才一声长叹,“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老侯经理啊?!” 第562章 定价 本来今天陈凡还挺开心,他早就看出门房大爷不简单,身上那股子硝烟味儿跟肖师父他们如出一辙,到现在都没散干净,便故意起哄说要把江大的医院弄过来,还仔细分析利弊,果然老大爷自己跳进坑里,得偿所愿。 回头再想想办法,去百货公司那边扇扇风、点点火,说一些比如服务基层公社的话,在医院旁边弄个百货商店。完了再弄个果菜市场、专营肉鱼的食品站,诶,这个文艺新村的配套就算差不多了。 以后自己是要住那里的,这配套必须得完善点。 也算是利人利己了吧。 结果被何青生带来的消息给浇了一盆冷水。 青莲道人?性情高洁? tui,有20万一张的画香吗?! 虽然折算成人民币只有78000,那也是“天价”啊。 自认为俗人一个的陈凡感觉错失一个亿。 收拾好设计图纸,陈凡神情黯然地锁上办公室,有气无力地跟单位同事们打着招呼,垂头丧气下了楼。 许启珍满脸古怪地看着他的背影,推开何青生的办公室门,好奇地问道,“小凡今天怎么啦?” 何青生抬起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沉吟两秒,“大概是在为给江大和项大爷带来麻烦,而忏悔吧!” 许启珍,“???” …… 出了办公楼、拉门上车,开着车还没到门口,项大爷就已经叼着烟守在那里。 等陈凡开着车过来,他立刻抽了一支烟递过去,脸上笑开了花,“陈主任,你这个主意还真不错,我给他们几个单位的人打了电话,听了的都说好,还说要马上去办呢。我看这个医院很有戏!” 陈凡深吸一口气,跟变脸似的、转过头时,脸上已经充满了惊喜,“真的吗?要是这事儿真能办成,学校、当地公社和我们都能受益啊!” 项大爷笑得后牙槽都露出来,“这么好的事儿、谁都不吃亏,谁还能故意破坏不成?听说江大那边已经准备打申请,我看肯定能行!” 陈凡抿着嘴用力点头,“还是多亏了您啊,要不是您给朋友打电话,这事儿还不好办。” 项大爷摆摆手,“嗨,我也就是提醒他们一下,出主意的是你,办事的是他们,我就一个传话的。” 陈凡当即摆手,“别这么说,您居功至伟!” 项大爷还要跟他客气,这时一辆造型前所未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小轿车直不楞登地停在门口,差点就跟陈凡的小吉普碰上。 老人家一看,竟然敢在我的地盘上撞车? 知不知道省领导来了都要在这里停下来听我安排啊? 当即捏住嘴里没抽完的烟,用力摔在地上,瞪着眼睛便大步流星走过去,“你,哪个单位的?” 那辆轿车前面的两边的车窗早已被摇下来,左边探出一个脑袋,顺手一支烟递上,“大爷您好,请问这儿是作协机关吗?我们云湖汽车厂的,来找陈凡陈主任。” 同时另一边也伸出脑袋,竟然是杨厂长,他对着陈凡的车子挥手,“小凡、小凡。” 项大爷见陈凡对着这边挥手,便知道认识,飙没能发出来,只能意兴阑珊接过烟,塞到嘴里后退两步,对着两辆车指挥,“陈主任,现在是出还是进?” 陈凡打了个手势,“出去。” 项大爷立刻来劲了,对着轿车死劲推掌,“退、退、退……” 司机只能开着车倒退,等陈凡的车开出来,见他打了个跟上的手势,赶紧跟在后面。 陈凡本来想给自己放半天假,回文化宫招待所躺平。 不过现在杨厂长他们找上门来,肯定是有事,躺是躺不平了,那就吃点好的吧,顺便抚慰一下受伤的心灵。 于是他开着车一路狂飙,来到江边、停在“野味餐馆”前。 司机车技不错,加上现在路上车少,几秒种后,轿车也稳稳停在吉普车旁边。 这一停不得了。 眼下正是中午时分,吃饭的时候,餐馆里食客正多,还有一些人准备进门。 等他们看见这辆轿车,准备进门的很自然便顺拐着过来,连餐馆里面一些人也趴在窗户上看、甚至还有人连饭都不吃了,直接跑出来围观。 围观,尤其是围观一辆汽车,在后世已经不太常见,因为显得很没见识似的,大多都害怕被人笑话。 但是在现在,围观是一种很普通的社会现象。 因为大家都没见识,谁也别笑话谁。 (路边围观汽车) 杨厂长刚下车,便被一位干部模样打扮的中年男人拦住追问,“同志,你们哪个单位的?这车是哪个汽车厂的车?多少钱买的?好开不好开?” 旁边立刻有人说道,“应该是稳不稳当,你又不会开车!” 那人立刻点头,“对对对,稳不稳当啊?” 杨厂长也不含糊,转身将公文包往司机手里一塞,随后一手高举、一手叉腰,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满面红光地大声说道,“大家好,我们是云湖汽车厂的,这辆车就是我们云湖汽车厂的产品,是我们自己独立设计、自己生产、最新式的轿车。 要问这车怎么样?哈哈……” 他跟讲相声似的,笑得摇头晃脑,“那我肯定要说好啦!” 人群后面立刻响起一个声音,“王婆卖瓜啊!” 围观群众立刻发出善意的笑声。 无论如何,云湖汽车厂也是本省的单位,还设计、制造出这么漂亮的小轿车,都应该为之自豪,绝不会有人嘲笑。 相比这个时代的其他轿车,无论是进口的还是国产的,这辆车确实称得上“漂亮”。 流线型的车身干净利落,车体比普通轿车更加宽大厚重,看着就沉稳大气,在严格品控工艺下组装的车身,几乎没有明显的缝隙,…… 先不管质量怎么样,单单看这颜值,就足以“称霸全国”。 这一刻,在众人的眼里,连鼎鼎大名的国产轿车界“绝代双骄”红旗牌和上海牌都不香了,似乎连进口车也差了一等? 那位中年干部看了一会儿车,忽然抬起头看向杨厂长,伸出右手说道,“同志,认识一下,我是省城钢铁厂副厂长邱昌洋,您怎么称呼?” 杨厂长眼睛一亮,“邱副厂长你好,我是云湖机械厂主任兼书记兼厂长、云湖汽车厂书记,杨康年。” 省城钢铁厂虽然不如鞍钢、宝钢、首钢、武钢这些钢铁巨头,却也是钢铁行业的大单位,远远不是云湖钢铁厂那个小厂子能比的。 云湖汽车厂以后生产会需要大量的特殊钢材,如果能跟省城钢铁的领导打好关系,很多事情都会方便许多。 邱副厂长听见竟然是云湖汽车厂的一把手,也颇有些意外,但随即眼睛一亮,感觉更好,当即笑道,“原来是杨主任,你好你好。” 顿了一下,他又略显赧色地笑道,“杨主任,我有个不情之请。” 他转头看着这辆轿车,“是这样,我们厂正计划采购几辆轿车用于接待,我看你们这个车子就很不错,不知道方不方便坐上去体验几分钟?” 杨厂长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行啊,怎么不行?可太行了!” 当即便帮他拉开后座车门,“邱副厂长,请请请,我们现在就坐上去感受一下。” 虽说上级给云湖汽车厂下了两百辆的任务单,可辣么大一个汽车厂,不能跟江南汽车厂一样,就指着任务单过活吧?! 总得自己找点业务,而省城钢铁厂作为全省首屈一指的大户,几辆车只能算小意思。 回头拿下这个大客户,无论是回购、还是转介绍,这一笔笔的订单不就来了么。 心里算盘叮当作响,他说着便将邱副厂长和他的两个同伴请上车,然后自己转到副驾驶上坐好,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道,“我跟你们说,这车也是刚刚开到省城,我们今天是一大早从云湖出发,这一路过来,叫一个舒坦……” 在他的吹嘘中,司机按了两声喇叭,人群自动散开,注视着小轿车缓缓离开。 陈凡靠在车门上,默默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看着远去的小轿车,从内心深处发出疑问。 他们找我干啥来着? 一支烟抽完,车子还没回来,他也懒得等了,直接上二楼点了一桌子菜。 大约就是把上次来野味餐馆没吃过的那些,都给点了一遍,又叫了两瓶茅台。 话说回来,很多人以为茅台是开国大典宴会用酒,其实那是茅台后来编出来的。 茅台打广告,一下子碰瓷了两种酒,一种是开国大典国宴上用过的汾酒,据当年北京饭店负责上酒的工作人员回忆,当年宴会共有四种酒,分别是汾酒、竹叶青酒、绍兴黄酒和通化红葡萄酒,这里面就没有茅台的事儿。 恰好后来汾酒把自己给玩坏了,口碑差得要死,于是茅台便趁机上位,编故事挤了汾酒的位置。 另一种便是在巴拿马拿奖的老白干,老白干是浓香型白酒,开坛便酒香四溢,这方面酱香型的确实要稍逊一筹。可谁让老白干当时不打广告呢,这个奖便被茅台顶了。 虽说如此,却不代表茅台不行,恰恰相反,茅台曾经辉煌百年,很早就在香港开过专卖店。 只不过开国大典的时候,茅台还在蓝党手里呢,上哪儿运茅台去? 而且当时是茅台最衰落的时候,只有三个酒坊还在坚持酿酒,产量少得可怜,也没法供应那么大规模的宴会。 但就是在这三家小酒坊的基础上,将他们重组合并,这才有了后来的国营茅台酒厂,然后重新起步。 不过到底还是有底蕴在,没几年的时间,茅台便盖过了汾酒。 要问证据?嘿嘿,“汾酒老八大”之一,供出口的“古井亭”65度,零售价3块3。 茅台?8块! 对,这就是陈凡点茅台的理由。 不选对的,专点贵的! 虽然咱不爱喝酱香型,但就因为最贵,咱就点他! 等酒菜上桌,杨厂长他们终于回来。 在服务员的指点下进门,杨厂长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咧着嘴笑个不停,“哎呀呀,今天运气是真好啊,出门就遇贵人,我跟你说……” 正说得好好的呢,他突然停下,指了指桌上十几个菜,手指有些发抖,“小凡,还有其他人来?” 陈凡看看他,再看看门口,“你遇上的那个贵人,他不来?” 杨厂长抿抿嘴,无奈地拉开椅子坐下,“人家也是来应酬的,哪能凑一张桌子上吃饭?他们就在楼下坐,……” 说到这里,他又愣了一下,不解地问道,“哎,这楼上有包间,他们怎么不上来啊?” 陈凡一听没有客人过来,当即便拿起酒瓶拧开盖,一边倒酒一边说道,“哦,因为楼上贵啊。” “贵?” 杨厂长看看桌上的菜,看上去确实挺诱人的,熊掌、野鸡、鸽子……种类各不相同,不禁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有多贵?” 陈凡头也不回地说道,“这一桌,两百多吧。” 旁边正帮着倒酒的司机猛地抬头,拿着酒瓶的手瞬间抖了一下,赶紧双手捧好。 再转头去看桌上的菜,“额滴娘呢,一桌饭顶我三月工资?!” 就连杨厂长也赶紧双腿有些发软,视线从一道道菜上瞟过,“还、还能退么?” 陈凡当即正色说道,“当然不行,哪有上了桌的菜还要退的?再说了,这里可是涉外饭店,一般都是用来招待外宾的,要不是刚才我看你跟那位邱副厂长相谈甚欢,我还不敢上来点菜呢。” 随即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人家没来。” 心里却在暗喜,这个借口找得好,要不然还不好直接薅羊毛。 理所当然,这顿饭必须是杨厂长付账,他们明显是来找他办事的,那不得吃顿好的。 再说了,自己可是给机械厂做了不少贡献,就领了一点福利而已,吃顿大餐不过分吧。 杨厂长见事已至此,也只能摆摆手,“行吧,那就这样。” 陈凡将他面前的酒杯倒满,嘿嘿笑道,“对咯,上了酒桌,那就该吃吃、该喝喝。” 坐下后拿手巾擦了擦手,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个,问道,“你们这次过来是有重要的事要办?” 杨厂长抿了口酒,轻轻点头,“这次过来,主要是两件事。一个是汽车厂已经初具雏形,需要大量的工人、技术员和工程师,我们过来是要人的。 另一个,就是两款车型都已经下线,可是出厂价格却还没有定下来,我们也是要过来跟上级部门商量一样,听听他们的意见,这个价格还是需要他们同意才行。” 顿了一下,随即看向陈凡,笑着问道,“小凡,你也算是见多识广,有什么建议没有?” 第563章 “真不贵” 定价这种事,别说陈凡,就算是工厂自己,也做不了主。 甚至连地方都没有定价权,而是由部委统一进行管理。 比如之前提到的红旗轿车就是如此,尽管生产成本就达到了8万元,但在上级确定价格之后,销售价格只能按照4万去卖。 不过一汽跟云湖汽车厂的情况又有所不同,人家地位极高,直接归一机部管理,亏损缺口也有上级进行补贴,除非哪天上级取消补贴,并不再给他们下达生产任务,否则他们就不用担心生存问题。 咳咳,后来红旗就是这么停产的。没了补贴,普通车型又缺乏与进口汽车的竞争力,除了停产,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可云湖汽车厂又不一样,不一样的意思是远远比不上一汽。 云汽厂的上级管理单位是江南省机械工业局(厅级),同时又跟属地云湖地区有牵扯。 省机工局原本是50年代的省工业厅,大跨栏时期,将工业厅拆分为机械工业厅、化学工业厅、燃料工业厅、轻工业厅和冶金工业厅。 跨栏结束后,又将冶金、机械和后成立的农业机械三个厅,重新合并为工业厅。 到了71年,再次改组为机械工业局和冶金、电子三个工业局。化学、燃料和轻工三个厅倒是没怎么变。 然后由机工局来统筹管理全省范围内的机械相关单位,包括新产品研发、装备采购和储备、物资调配等等职能。 因此别看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定价,却需要由云湖汽车厂提出方案和理由、上报省机工局批准、并抄送云湖地区行政专署,由他们联名上报一机部和商业部,最后由商业部来敲定。 如果理由不够充分合理,商业部就会打回来、要求云汽厂重做,或者他们根据上报的成本资料、自己直接定价。 除非工厂生产的产品只在本地销售,产品定价也在同类产品价格范围之内,那样就可以由本地商业局审批上市,上面都懒得去管。 前几年云湖机械厂生产的那些诸如缝纫机、自行车等乱七八糟的产品就是如此。 陈凡听完杨厂长的话,忍不住抹了把脸,“这么麻烦?” 杨厂长端起酒杯一口干掉,自己拿着酒瓶倒酒,低着头说道,“说麻烦也麻烦,说简单,其实也简单。” 他放下酒瓶,转头看着陈凡,耐心解释道,“商业部有全国所有产品的价格目录,一般情况下,其实不管你的成本是多少,他们都会根据目录上的产品价格定价。 区别就在于,是否能争取到更多的政策补贴。” 陈凡瞬间瞪大眼睛,连熊掌都忘了吃,“那咱们在这里商量有个屁用?” 他之前还想着,轿车方面稍微亏点也没关系,大不了用面包车那边的收益做补贴。 现在看来,轿车和吉普车只能定在4万左右,大卡车不能超过两万,轻卡不能超过1万2。……难怪这年头所有车企都是严重亏损,就这个价格,不亏才有鬼! 杨厂长看着他,无奈地说道,“所以我才想跟你商量一下,请你提点建议嘛。” 陈凡比他还无奈,“成本就定死在这里,除非有足额的政策补贴,否则怎么样都是亏,我能提什么建议?” 杨厂长笑了笑,说道,“这你就不懂了。不仅仅是汽车,几乎所有的重工业单位,包括农业机械,几乎都是靠政策补贴生存。 上级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目的就是要通过重工业的装备,拉动民生和其他方面的建设、改善人民生活条件。 而重工业的亏损部分,就由集体来承担,这样一来,就能加快民生经济的发展。 但是呢,上级也不会不考虑生产单位的实际情况,所以重点就在政策补贴上,看看是直接给工厂补亏损,还是其他什么办法。” 陈凡抹了把脸,感觉很头疼,“可是杨叔,您想过没有,云湖汽车厂毕竟不是一机部的亲儿子,连一汽的境况都是如此,何况咱们呢? 再看看江南汽车厂,他们当初就是因为轻卡图纸,才临时组建起来的,后来没有上级的支持,只能沦落到在省内‘自产自销’。 现在这两款汽车的情况,跟北汽的轻卡车差不多,也是全行业公开,如果在价格上不能得到优待,那咱们卖力搞汽车,是为了什么?” 杨厂长笑了笑,耐心跟他解释,“当然是为了提升云湖机械厂的实力和地位,搞汽车可比搞机械受重视多了。你刚才也说了江南汽车厂,但是你看看,他们虽然一年只有一两百辆轻卡的产量,可人家却依然是机工局的‘亲儿子’,这就是重点。 况且刚才我说的是价格管控,但是价格范围并不是完全不能打破,关键就在于我们能不能将这两款车,作为一种新的产品列入商品价格目录中,这就是我希望你能提点建议的地方。” 陈凡眼珠微微转了两圈,看着杨厂长眨了眨眼,顿了两秒,终于反应过来,轻轻点头说道,“我懂了。” 申报价格不是关键,能不能跳出那本目录去申报,才是重点! 至于可行性有多高?陈凡觉得还是有一定操作空间。 这个可以从产品的功能和使用定位上去着手。 比如面包车,就是从来没有过的东西,后面拉货仓就是货车,里面装座椅就是客车,从某种程度上就能突破原有商品目录的范围,以新产品的名义加入进去。 而这个时候,价格就可以绕开管控范围重新制定。 轿车难一点,但也不是不能做,如果说红旗是政务车,那将这款新轿车定位为“商务用车”行不行? 心里有了主意,陈凡便说道,“杨叔,我的想法是,这里面主要有两个要素。” 杨厂长立刻放下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说。” 陈凡,“第一个,是要把所有的生产成本核算清楚,让上级看到实实在在的生产压力。” 杨厂长当即笑道,“这个我们早就核算过,微型货车的成本在9000到10000元之间,只要售价超过10000,工厂就有利润。” 随即眉头微皱,“就是轿车的生产成本居高不下,按照之前你的建议,我们将原来的机械厂进行改组,现在除了轮胎和部分橡胶件,其他包括车桥、万向节、发动机等所有零配件都实现了自产,但成本依然要60000元以上。” 如果说面包车是茅草棚,那他们对待轿车的态度,就是在建造别墅,可以说是精益求精,能将成本控制在6万多,已经是非常难得。 人家红旗轿车还要8万呢,这个都少多了。 陈凡却眉头紧皱,沉吟两秒,问道,“你们核算的这个成本,是内部成本,还是商业成本?” 杨厂长没听懂,当即问道,“什么意思?” 随后皱起眉头,“我是说,这两个成本有什么区别?” 陈凡举了个栗子,夹起一块野兔肉,说道,“比如说,这只野兔价值3块,经过厨师的烹饪之后,算上厨师的工资、奖金,还有这里的房租、水电等等开销,这盘兔肉最多也就值4块钱。 这个就是内部成本。 但是将它摆到桌上,食客吃完之后付账,却要18元一盘……” 他忽然想到东北狩猎园的兔子,好家伙,卖给外宾竟然要350一只,这刀挥舞得、比小胖家还狠! 这时杨厂长终于反应过来,“哦,你是说要按照出厂价算?” 陈凡点点头,笑道,“要不然你把机械厂拆分出去做汽配,还有什么意义?” 杨厂长眉头微皱,“言之有理。” 他想了想说道,“那微型货车的成本就要1万到1万1,售价必须达到1万2以上才行。轿车的话,……”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哈出一口酒气,苦笑道,“那成本价就跟红旗车差不多了,最少也要8万块。” 陈凡却笑道,“8万好啊,咱们就是要把成本做起来,甚至还要把运输和仓储算进去。” 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他抬头说道,“微货就算了,有轻卡车珠玉在前,生产成本基本透明,报个1万2也就到了顶。 不过轿车精益求精,稍微有点水分也看不出来什么,不如就往10万这个位置报。” 杨厂长转头看着他,“往高了报,是方便和上级讨价还价,这个道理我懂了,那另一个关键是什么?” 陈凡笑了笑,“当然是拉盟友。”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杨厂长,“这个车型是咱们研发出来的,价格也是咱们在申报,既然公开了图纸,那定价的时候,来要图纸的同行单位,不能一点力都不使吧,要是定价合理,他们也是有好处的哦。 到时候大家一起发力,跟商业部那边强调两种汽车的不同功用,尤其是微型客货两用车,这是一种全新的车型,很有可能单列,那样再谈定价就容易很多。 至于轿车,现在不是提倡搞活经济吗,还要扩大出口,不妨将这款车定位为专门服务经济的‘商务型轿车’,看看有没有机会单列。” 杨厂长抿着嘴轻轻点头,顿了两秒,才抬头笑道,“你提的这两点,我确实没想到。” 随即一拍桌子,“好,回头我就让人去办。” 办完正事,他呼出一口长气,看着陈凡笑道,“小凡,你觉得,这车卖多少合适?” 这就纯属闲聊了,跟后世在网上聊国际大事一样,干过嘴瘾。 陈凡笑道,“如果要我来定价,至少20万!” “20万?” 杨厂长哭笑不得,“我还想卖50万呢,可是谁来买啊?东西就值这么多!” 陈凡摇摇头,“您这个想法肯定是按照成本来定价的思路,对不对。” 杨厂长,“难道不应该是这样?” 陈凡解释道,“国外的汽车在定价时,他们会将研发成本,以‘知识产权专利费’的形式加上去,另外还有品牌附加费等,所以产品定价,应该用综合成本、参考市场同类产品进行核算,这样定价都会比单纯的成本核算更高。” 杨厂长眉头微皱,“可是进口汽车也不贵啊,差不多三万块一辆,比红旗还便宜。” 陈凡顿时有些无语,看着他小声说道,“杨叔,你在跟我讲笑话吧。三万块一辆的进口轿车,那都是用外汇换来的,而且还是按照官方汇率,您觉得,咱们真能用3万块钱的人民币,买到价值5000美元的进口车?” 不提关税。要到1980年1月1日,我国才恢复海关单独对外贸进出口货物征收关税的制度,也就是说,之前连关税都没有,国外卖多少的东西,拉回来按照官方汇率、再加点利润就直接开卖。 其实说“卖”也不对,因为现在的外贸基本上都是国家行为,买回来的汽车,也都是各有安排,所谓的卖,也只是一种清账手续。 比如73年的时候,我们就进口了200辆丰田皇冠轿车,划拨给广交会使用。 除此之外,部分东欧国家也是我们的汽车进口来源国,9000卢布一辆的波罗乃兹,就成为不少地方领导的座驾。 撇开汇率看表面,又没有关税,这些进口汽车“真不贵”。 一辆高档进口汽车,买回来只要2到3万一辆,甚至更低,造一辆红旗车,却要“十倍”的代价。 这让上级领导怎么选?! 看看,这就是“金融汇率”的魅力。 这时杨厂长也反应过来,眯着眼睛想了想,凑到陈凡跟前小声说道,“我听说有的单位愿意用5倍汇率换美元,那么,一辆进口车,其实能值15万以上?” 陈凡哼哼两声,瞟了一眼自觉醉倒的司机同志,对着杨厂长说道,“我看上面的意思,要扩大与国外的交流,到时候一定会引进一些国外的技术、生产线。 您想想,大家都在抢外汇,会不会有人愿意出更高的价格?比如,八倍、十倍,甚至更高?” 杨厂长一听,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喃喃念道,“好家伙,那外国的汽车得卖多贵啊?” 陈凡笑了笑,“外国的汽车真不贵,关键是外汇,有外汇就便宜,哪怕按照官方汇率,也能爆赚。” 84年的宝岛炒车,就是这么来滴。 只要拿到进口批文,能将手里的钱换成外汇,捣腾一批回来,即便这时候的关税高达120%-150%,并在这个基础上加收80%的进口调节税,他们依然有100%-200%的利润。 最疯狂的时候,全岛竟然有800多家汽车公司,上到直属机关、下到幼儿园,纷纷利用批文套利。 这场疯狂的“盛宴”中,几十亿美元的外汇被消耗一空,差点让“北汽吉普”项目没钱启动。 那啥后果就不提,反正钱也追不回来。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上面看到了全社会对汽车有多渴望,于是加快了合资车厂建设的步伐,同时放开对东欧汽车的进口,一大批伏尔加就是在那时候进来的。 陈凡完全可以预见,只要能保证质量,并且把控好价格,只要不比那些进口车贵太多,等熬过宝岛盛宴之后,云湖汽车厂完全可以在之后的“汽车狂欢”中分一杯羹。 不过,云湖汽车厂能不能申请到合适的定价,他就不知道了。要不然就只能等几年后,可以自主定价时,再去调整。 杨厂长此时想的却不是外汇的事,而是自家单位的汽车厂,是不是真的可以卖到20万呐? 第564章 治疗 野味餐厅二楼包厢。 杨厂长拿起酒瓶倒酒,最后用力晃了晃,只见一滴琼浆玉液落入七分满的酒杯。 他遗憾地放下酒瓶,“没了。” 陈凡立刻站起来,“没事,我再去要一瓶。” “算了算了算了。” 杨厂长赶紧将他拉住,按在椅子上,“要不起、实在要不起!” 满满一桌子菜,尽管已经敞开肚皮,依然剩了一多半,酒喝了、菜也吃了,杨厂长感觉能心疼3年。这顿饭严重超标,不可能报销,只能他自己掏钱,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亏大了! 以后坚决不能请这小子吃饭,最少不能让他选饭馆! 这时睡了一觉的司机也适时醒来,拿着杨厂长的公文包去付账。 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几个饭盒,将剩下的菜打包。 剩菜他们肯定带不走,只能给陈凡。 陈凡拎着装饭盒的网兜,跟在杨厂长旁边,一起往外走,问道,“今年毕业生还没分配完吗?” 刚才杨厂长说过,这次过来省城的目的之一,是找上级单位要编制。 这年头所有单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临时工就算了,凡是所有的正式岗位,包括工人岗、行政岗和干部岗,都会由上级部门核定多少人。 单位可以“缺编”,也就是空着岗位,但是不能“超编”,因为超编的岗位,上级是不认工资和福利待遇的,也不能用临时工的借口瞒天过海,因为无缘无故给人发高薪,首先财务关就过不去。 所以云汽厂想要多加人,就必须到机工局编制部门去要编制,没有编制,什么都免谈。 像云湖汽车厂这种还算好的,只需要来省城就可以,如果换成江南大学这种部属单位,要个编制还得跑去京城,麻烦得要死。 杨厂长已然有了几分醉意,走起路来一步一晃,哼哼两声说道,“去年才恢复高考呢,现在大中专院校里的那些学生,百分之七八十都是有‘来路’的,从哪儿来,就要回哪儿去。 只有少部分来自学校推荐,能拿到推荐的人,也基本上都有各自的关系背景,不用等毕业,早早地就定了单位。” 听到这话,陈凡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自家的小秘书不就是这样么,直接分到作协,只要她没太大的野心,完全可以平稳待到退休,福利高不说,走出去谁还不高看一眼?! 妥妥的关系户。 也就是她工作态度和能力都还可以,算是关系户里的“精品”。 杨厂长还在说着,“不过啊,虽说是定了去向,可只要人还没去报到,分配单位就能调整。再一个,也不只是大中专学生,熟练技工、技术员、工程师、车间干部,这些我都要!” 他说着还抖起来了,额头高高抬起,“咱们云湖汽车厂虽说不在省城,可距离省城也不算远,白天坐客车最多只要六七个小时,晚上坐船也只要一夜,又是部委认可的单位,前途那是肉眼可见。 回头只要我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再把福利待遇摆出来,你信不信,要求调换单位的人肯定不少,说不定还能吸引到江南汽车厂的工程师,反正他们在厂里也是混日子,还不如过来云汽厂发光发热。 当然,重点还是要靠机工部调配,以前咱是小三线,现在成了‘亲儿子’,总得给点家产吧,哈哈哈哈。” 每次陈凡来往省城和云湖之间,只要4个小时左右,那是他自己开车,如果换成长途客车,5个多小时算快的、正常情况下应该要6个小时左右、7个小时也不算晚。 如果遇上雨雪天……那就别想时间了,能到就行! 不过对于现在的工人来说,这个距离确实很近。 若是上级有调令,别说6、7个小时的距离,6、7天也得立刻打包动身。 比如当年建设武钢的时候,鞍钢一下子就送来了2900人,其中有近300人是7级和8级工,而这样的支援,鞍钢总共送出去12.5万人,分别支援了全国各地的300多家单位,可以说,全国各地的老钢铁厂,都有说鞍山话的人。 “共和国钢铁工业的长子”,可不仅仅在享受福利,付出的同样不少。 调人集中支援新厂生产,便是这个时代人力资源调配的老传统,云湖汽车厂想要尽快投入量产,还真离不开机工局的支持。 就是不知道杨厂长能“哭”来多少人? …… 将杨厂长他们送到机工局招待所,陈凡便调转车头回单位。 他手里还有6盒野味美食呢,得找个人分享一下。 虽说他自己一个人也能吃完,不过自从练了张师父给的道功之后,对食物的需求竟然开始逐渐减少,现在只需要和普通人一样正常吃饭就可以,既然如此,倒也没必要硬撑下去。 正好今天借了一把门卫项大爷的力,虽说是为了集体利益,不过坑是自己挖的,总归还是要认这个人情。 就请他吃个饭吧。……不是他故意请人吃剩菜,主要是弄得太正式,老人家不一定接受。而且现在的人也不在乎这个,只看菜式好不好,有肉就是好菜,何况这么多野味呢、比一大桌普通宴席还要贵了,拿出来绝对不丢人。 将车停在门口,陈凡拎着饭盒走进门卫室,提起来晃了晃,哈哈笑道,“项大爷,看看这是什么。” 项大爷正坐在椅子上看报,见陈凡进来,还拎着个装了饭盒的网兜,当即拿下老花镜,瞅着他问道,“什么东西?” 他说着耸了耸鼻子,深吸一口气,微微皱了皱眉头,“好像是野味?” 陈凡竖起大拇指,“好本事,正是野味餐馆的菜,还是二楼的。” 说着将饭盒放在桌上,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抽出一支烟递过去。 项大爷接过烟,眉头皱得更紧,看着他问道,“刚才来找你那人,请你去吃的?公款?” 陈凡脖子往后一仰,“项大爷,您还想当人民监督员?” 项大爷哼哼两声,重新将眼镜戴上,拿着报纸抖了抖,没好气地说道,“李先生当年无数次说过,群众要当好监督员,反对一切不正之风。” 陈凡嘴角微抽,“那是云湖汽车厂的杨书记,他们厂的车子是我设计的,他本人也是我长辈,所以这顿饭是他私人请。再说了,没有合适的理由,哪个单位也报销不了这么多钱啊,野味餐馆的价格您肯定也知道,一桌菜二百多呢。” 项大爷将视线从报纸上挪开,低着头透过眼镜上方的缝隙看他,“真的?” 陈凡脸色一垮,“他们过来省城公干,剩菜带着不方便,我就拿了。本来我还想把剩菜热一下,跟你喝顿酒,算是感谢您为单位宿舍解决了医院这个大难题。既然不信,那算了吧,我拎回家自己吃!” 说完就要去拿网兜。 项大爷赶紧将报纸一扔,双手抢过饭盒,咧嘴笑道,“你拎回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住招待所,哪来的炉子给你热?” 随即起身便往角落里走去,“正好,我这儿就有煤炉子,还有大砂锅,咱来个一锅炖,完了往里加点土豆,喷香。” 陈凡咧嘴直笑,“行啊,那什么,我再去弄瓶酒,就在这儿喝,还不耽误您工作。” 项大爷一边忙活,一边回头说道,“弄瓶酒?上哪儿去弄?又去何主席办公室顺手牵羊?” 陈凡立刻严正否认,“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项大爷将一个大砂锅用水涮干净,打开饭盒便往里倒,笑着问道,“那去哪里弄?” 陈凡干咳一声,“许姐负责对外接待,她那里应该有。” 项大爷不屑地“嘁”了一声,转过头继续倒菜,“就知道你小子没憋好屁。” 随后指了指窗台下的那张桌子,“下面柜子里有两瓶西凤酒,待会儿就喝那个。” 陈凡弯腰看了看,将下面的柜门拉开,里面何止有两瓶西凤酒,什么老白干、二锅头、汉汾酒、莲塘高粱酒……,甚至还有两瓶云湖大曲,加起来竟然有十几瓶各种白酒。 他不禁回过头问道,“项大爷,别人集邮,您集酒啊?” 项大爷将所有菜倒进锅里,把砂锅搁在煤炉上,再把炉门打开,转身从一个布袋里拿出几个土豆,拿起刀就要削皮。 听到陈凡的话,他头也不回地哈哈笑道,“集什么酒啊。这些都是当年几个老战友,有单位同事过来办事、托人顺便带过来的,他们在全国不同的地方,送来的酒也就五花八门,好多我都喝完了,就还剩这么些。” 慢悠悠地削着土豆,他转头看了一眼陈凡,笑道,“你要是想喝,随便拿。” 说着指了指煤炉上的大砂锅,“就这锅菜,比那几瓶酒可贵多了。” 陈凡拿出两瓶西凤酒,也是柜子里最贵的酒,笑着说道,“您这柜子里的酒,我可不敢拿。这哪是酒啊,满满的都是您战友的情谊。” 项大爷一听,猛然点了点头,“嗯,这话我爱听,当年我们都是一起出生入死,从战场上侥幸活下来的,那关系,比亲兄弟还亲,……” 说着便和肖队长、张师父、林师父他们一样,讲起当年战场上的故事,还声情并茂,那叫一个慷慨激昂。 陈凡听得也很认真,不时附和几句,让老大爷兴致更加高涨。 与此同时,他也在观察项大爷的脸色。 上午何青生就说过,项大爷的身体里还留着几块弹片,现在看来,确实对身体有很大的影响。 等项大爷讲完一段,陈凡照例恭维了几句,忽然将话风一转,“听说,您身上还有几块弹片没取出来?” 项大爷愣了愣,随即指着自己的身体笑道,“何主席跟你讲的吧?还有4块,都不大,还没指甲壳大,大夫说压着神经,不好取,取得好就没事,主要是背上那一块压着脊椎,弄不好有瘫痪的可能,就留着没动。” 他说着晃动双臂,哈哈笑道,“反正不影响活动,也就随他去了。” “医生说的有道理,涉及到神经系统,确实要慎重。” 陈凡笑道,“我也是医生,不如我来给您看看?” 别看老大爷说得轻松,如果真的没影响,刚刚那么一会儿功夫,就不会多次露出痛苦的表情。 身上背着弹片,怎么可能不难受,只不过老人家能忍而已。如果可以的话,他自然想帮这位功勋老兵解除痛苦。 项大爷一听,也不迟疑,哈哈笑道,“行啊,早就听说你医术不错,看看就看看。” 说着站起来,“怎么看?” 陈凡也跟着站起身,问道,“您还记得弹片在哪里吗?” 项大爷指着自己的后背,“背上有三块,都在脊椎附近。” 然后指向前胸,“挨着心脏还有一块。” 陈凡眼角微抽,好嘛,都在危险部位,难怪不敢取。 他也不多说,走过去将手放在项大爷指的地方、手指轻轻按动。 陈凡的医术自然不用多说,给姜甜甜看病的时候,复旦几位老医师都甘拜下风,寻脉问诊绝对不成问题。 另一方面,他还是劲力入微的国术高手,尤其是修炼道功之后,对气劲的把握更是细致入微。 手指在背上轻轻按压,借着肌肉的颤动,迅速锁定三块弹片的位置,过了几秒,不禁眉头微皱。 过了一会儿,他又检查前胸。 等检查完,项大爷淡然地笑着问道,“怎么样,你能治不?” 陈凡抬起头,正色说道,“能治,而且也必须要治。” 项大爷愣了愣,问道,“必须要治?” 陈凡点点头,“现在弹片的位置已经紧挨着脊椎,如果再不取出来,随时都有瘫痪的风险,倒是心脏附近的弹片有远离的迹象,正好方便一起取出来。” 项大爷感觉有些迷,“当年给我做检查的时候,可是用机器拍了片的。你就这么一摸,就能摸出来?” 我国早在19世纪末,就从德国引进第一台x光机,1952年,上海精密医疗器械厂、即原华东工业部器械二厂,就研发出第一台国产200毫安医用x光机,安装在中山医院试用。 所以这年头在大医院里面,一些后世常见的医疗器械已经被广泛使用。 项大爷当时作为受伤老兵,自然是被重点关照的对象,拍过x光也不奇怪。 陈凡看着他说道,“您要是不信,最好今天就去医院复查,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项大爷沉吟两秒,忽然抬起头笑道,“好,我听你的,明天就去医院检查。” 他回头看了一眼香气四溢的大砂锅,“这么好的菜可不能浪费,万事明天再说。” 陈凡哈哈一笑,“行,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而且动手术之前,还得给您调理一下,要不然危险太大,不好下手。” 项大爷好奇地看着他,“怎么调理?” 陈凡从兜里掏出一个薄薄的棉布包,放在桌子上摊开,笑道,“很简单,针灸。” 项大爷眨眨眼,看了看针囊里密密麻麻的银针,下一秒二话不说,将身上的汗衫脱掉,“扎吧。” 陈凡也不迟疑,拿起一根毫针,缓缓刺入他的背部。 这一次用针不多,只有三根,却用了足足半个多小时。 行针的时候,他还要用劲力透过毫针,将压住脊椎的弹片往外推开。这种行针要非常小心,稍有差池,就会对脊椎主神经造成影响,也就是陈凡艺高人胆大,仗着劲力入微,才敢动手施针,换成其他普通医生,估计没一个人敢动手。 等施针完毕,陈凡将针抽走,项大爷忍不住站起来活动了几下,脸上满是惊讶的神色,“哎?哎?竟然不疼了?” 他转头看向陈凡,“可以啊,你这手针灸、还真就神了!” 陈凡将针收好,呼出一口长气,摇头说道,“这才是第一次施针,所以感觉比较好,但也是治标不治本。至少要连续施针一个星期,将压迫脊椎的弹片逼开,给手术创造出足够的空间,然后再动手术将弹片取出来,那才是竟全功。” 项大爷将汗衫穿好,笑得合不拢嘴,“可以啦可以啦。你是不知道,这几块铁沫子,弄得我是一天到晚的难受,白天晚上的睡不好觉,之前也看了好多医生,他们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没想到在你手上,就这么扎了几针,竟然不疼了,厉害!你是真厉害!” 他站起身来往煤炉走去,“正好菜也炖好了,我一定要好好敬你两杯!” 陈凡赶紧说道,“那不行,今天起,你不能喝酒。” 项大爷转过身,眼里带着几分愕然,“可是我以前喝酒了才舒服点啊?” 陈凡耐心解释道,“以前没有其他治疗手段,通过酒精的麻醉可以减少痛感,另外喝酒之后血液加速、血脉膨胀,使得弹片活动空间变大、减少对神经的压迫,所以才会感觉舒服。 但是这种方法属于饮鸩止渴,弹片与脊椎的距离更近,就有喝酒的原因在里面。 我刚用针灸将弹片与脊椎隔开,如果这时候喝酒,极有可能会前功尽弃,所以在手术成功、伤口愈合之前,您只能暂停饮酒。” 项大爷满脸失望,“这样啊……?” 顿了两秒,他遗憾地摇摇头,“行吧。” 第565章 做好准备 一周时间、转眼即逝。 这时已经是5月下旬,21日、星期日、节气小满。 江南省军区总医院,手术室。 陈凡穿着手术服、戴着大口罩、手术帽,手里拿着手术刀,轻描淡写地在病人背上划开一道小口,他的动作很慢,手却很稳,从表皮层到真皮层,再到皮下组织,一股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总医院外科龚主任在一旁看得忍不住流冷汗。 虽说这几天每天都有照x光,可以确定弹片确实在远离脊椎,但是手术的风险依然很大,一方面是位置依然紧靠脊椎,如果主刀医生经验不足,稍有闪失,手术刀偏离一毫米,可能就会切到神经。 另一方面,弹片留在体内这么长时间,早已经被人体组织包裹,要将其分离就是一件大工程。 而且弹片在体内也会生锈,取出弹片主体之后,还要将残留在血肉组织上的铁锈清理干净,否则会造成术后感染,严重的话,不比弹片留在体内的危害小。 如果不是病人坚持要求由陈医生来主持手术,军区某位领导也签字同意,他是绝对不会让这么一个年轻人上手术台的。 即便是发明了云湖急救法,并且施针缓解病患疼痛、将体内异物推离脊椎的陈凡也不行。 那两个跟手术就不是一回事,他从来没听过陈凡主持过什么大型外科手术,当然不敢冒险。 可是病人就信他,陈凡也确实在云湖人民医院有过手术记录,虽然不复杂,但也代表不是纯粹的新人,便只能姑且让他试一试。 然后自己守在旁边,万一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还能及时补救。 在龚主任审视的目光中,陈凡将手术刀递给护士,轻声喊道,“镊子。” 另一边立刻有护士将镊子递过去。 他左手在创口附近轻轻按了按,镊子伸进去,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便夹出一块不到1厘米大小、满是血迹的铁片。 龚主任顿时眼睛发亮,嘿,有点东西啊,连异物还没看见,就能将其取出来,目前全医院只有自己有这个本事,没想到他也行?! 将铁片丢到专用托盘里,陈凡又开始清洗内部杂质。 那些锈迹已经成了粉末,与血肉混为一体,极难清除。 不过在他的稳定操作下,三两下功夫,所有的杂质都已经被清除干净。 转头看了一眼快要凑上来的龚主任,陈凡不禁笑道,“要不要再检查检查?” 龚主任转头看了他一眼,再看看创口,缓缓缩了回去,随即讪笑道,“不用,很干净。” 真是奇了怪了,自己也是30多年的老手,创口有没有清理干净还是能看出来的。 可是做这种手术的时候,他自己单单清创就可能要十几分钟,再看陈凡,就那么两三下,清理得比自己也不差,手法也没什么特别,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陈凡见他不再说话,便继续取第二块。 整台手术用了将近一个小时,取弹片、做清理,最后进行缝合。 在他高达lv5的裁缝技能下,伤口缝合得美观大方,让龚主任又开了回眼。 缝完最后一个伤口,后面自然有护士上药。 陈凡后退两步,在龚主任的示意下,跟着他走出手术室,摘掉口罩和手术帽,到洗漱间清洗。 龚主任站在他身旁,好奇地问道,“陈医生,你刚才清洗体内杂质的手法是跟谁学的?还有缝线手法,比我们自己研究的好多了。” 这家医院虽然不敢说是全国最好的医院,却可以毫不谦虚地说是全国第一流的医院,谅谁都不会否认。 而且作为业内专家,经常去协和、同济等顶级医院做学术交流,全国最好的手术手法他都知道。 可是今天陈凡的手术手法,却让他大开眼界,简直是闻所未闻,自然很好奇。 陈凡拿着肥皂洗手,转头看着他,笑道,“龚主任,您问了也没用,就算我愿意教,你们也学不会。” 他说着转身举起双手,动了动手指,“这种第一靠天赋、第二只能靠练习,即便是通用的手术和缝合技法,在不同的人用来,也是截然不同的效果,就是因为动手术的手不同,这个道理您肯定懂吧。” 这时龚主任也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并不是你的技术有多先进,完全是因为你的手法更稳?” 陈凡耸耸肩,“正是如此。” 龚主任遗憾地摇摇头,“那就没有推广价值了。” 他需要的是每个医生、至少是大部分医生都能学会的技术,而不是个例。 只有更好的技术才能服务好更多的群众,至于个例,除非是像今天这种超高难度手术,否则也没那么重要。 这并不是说个例不重要,只是没有推广价值的话,他就没必要去寻根究底。 想到这里,他便彻底死了心。 陈凡也表示很无奈。 他总不能说,手术做得好,是因为自己的屠宰技能也到了lv5吧,庖丁解牛都是小意思,在人身上开个口子取弹片算什么? 精美缝合自然也是靠的lv5缝纫技术。 如果只靠lv5的医术,还真的挺难办到。 或者说,手术效果不会像现在这么好。 当然,之所以能有现在的成绩,那都是靠他努力刷经验得来的,正所谓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陈凡同志能有目前的成就,就是努力的典范! 这时项大爷已经被推到病房,陈凡过来的时候,项红旗正陪在爷爷身边,脸上写满了紧张。 陈凡走到床另一边,笑道,“护士没跟你说,手术很成功?” 项红旗抬起头,腼腆地笑了笑,“说了,可是我心里还是有点紧张。” 陈凡坐到身后的空床上,点点头笑着说道,“也对,换成我、我也紧张,亲爷爷嘛。不过没事。” 他看了看麻药还没醒的项大爷,眼神中带着几分钦佩,轻声说道,“对你爷爷来说,这点手术伤口,恐怕还没有一次小规模战斗受的伤大,当年枪林弹雨都过来了,这个不算什么。” 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现在毕竟年纪大了些,身体机能不如以前,这几天吃点好的,肉蛋奶这样的东西可以多弄点,现在又不像以前物资不多,这些东西也不难买,完了多吃点水果,补充点维生素,估计一周左右就能愈合,然后就可以准备下一步手术。” 今天的手术只取了背部的3块弹片,前面胸口还有一块,只能等下次再做。 这老爷子打仗也真够猛的,身体前后伤疤无数。 有的电视或里,说伤疤在前面的才是真勇士,其实未必,现代战场上,一颗炮弹开花,弹片乱飞,你怎么知道炮弹是落在前面还是后面? 如果炮弹落在后面,离得稍微近一点,不仅会被无数弹片击中,在巨大的冲击波下,后背皮开肉绽都属正常。 即便在冷兵器时期,还有在背后偷袭的呢,就没有说背后有伤就不是勇士的道理。 陈凡将目光挪到项红旗脸上,轻声说道,“还有你啊,一定要按照我开的方子去调理。其实你本来没有什么大病,就是小时候营养不良引起的微量元素缺乏,像你这种情况的人很多,只不过你先天体质较弱,就更严重一些,但不是治不了。 以后要多注意饮食,同时要坚持运动。李先生也说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只有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健健康康的,你爷爷才会放心。” 项红旗脸色微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轻声说道,“嗯,我记住了。” 陈凡微微叹了口气,也有些无奈。 项大爷这个孙子,比自己也只小了两三岁,……当然是穿越后登记的出生日期,要是按照实际年龄,都不知道从哪里算起。 项红旗出生的时候,才刚刚摆脱灾荒没多久,城市居民的配额减下去之后,还没有完全恢复,只能勉强混个肚饱,营养什么的就别想了。 最后造成本来就先天体弱的项红旗,后面也没能及时补充营养,落下了体弱的病根。 这要是放在后世,其实也简单,趁着现在正是生长期,各种口服液、营养品喝着,要不了几年就能补回来。 现在嘛,也只能用汤药加食疗加运动的疗法,每天喝碗便宜的药汤,隔三差五吃点好的,最好是能每天都喝一杯牛奶,然后跟着大爷们去公园里打太极,一年半载也能恢复正常。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没过一会儿,陈凡便让项红旗给他爷爷翻身,“后背动手术比较麻烦,不能一个姿势躺太久,隔一会儿就要翻身,而且上半身要抬高30度左右,避免压迫伤口。 翻身的时候也要注意,动作要轻、要慢,尤其注意不要碰到伤口,否则会影响到愈合时间。” 项红旗很认真地点头,“我记住了。” 结果刚翻到一半,项大爷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两个人影,含含糊糊地说道,“陈主任,我怎么感觉头晕啊。” 陈凡,“您麻药都还没完全醒,当然晕啦。” 顿了一下,又说道,“放心,手术很成功,等过几天再给您把前面的弹片取出来,以后红旗身体也养好了,您还有得福享呢。” 项大爷闭着眼睛、笑得合不拢嘴,“托您鸿福、托您鸿福啊。” 陈凡帮他翻好身,见老大爷又沉沉睡去,便给项红旗打了个手势,让他照看好爷爷,随即摆摆手离开。 …… 他刚走出病房,又被龚主任拦住。 龚主任搓搓手,不好意思地说道,“陈医生,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 陈凡顺手把房门带上,笑道,“您说。” 龚主任,“是这样,其实像项大爷这样的病例,还有不少,仅仅在我们医院登记的,就有33例,都是当年医疗条件有限、手术风险高,这么遗留下来的……” 不等他说完,陈凡便打断他的话,边想边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沉吟两秒,他看着龚主任说道,“是这样,目前呢,我除了本单位的工作,还有学习任务在身,时间确实比较紧张。” 真的,他已经好久没有骑马遛狗放鹰打猎摸鱼了,尤其想念滚滚,还有家里的那张竹躺椅。 回忆了两秒,陈凡回过神来,继续说道,“像项大爷这种病例,最关键的还不是手术,而是手术前的针灸调理,只有调理出合适的条件,才能为手术创造空间。 这样,如果确实需要我出手,我可以每周为三位病患进行针灸治疗。这三位的数量,也是我目前能处理的极限,因为这种针灸一般需要7天左右,然后每次需要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而且非常消耗精力,再多的话,可能会出问题,所以最多只能一天三个人,然后一周轮换一批。 至于后续的手术治疗,完全可以由你们医院来做,这样效率更高,也可以及时处理更多的人。您觉得呢?” 一个星期处理3个人,33个人,就是十一个星期,不到3个月的时间,他还能接受。 当然,这也是看在这些病患都是老兵的份上,否则增加不了多少经验值的病例,他才懒得做。 别说他没觉悟,他要是有觉悟,估计现在骨头都被拆完了。还想好好生活?做梦呢! 听完陈凡的话,龚主任不禁大喜过望,双手紧握着、咧嘴笑道,“没问题没问题,就按你说的办!” 这些病例之所以留下来,就是因为缺少手术空间,只要陈凡能将弹片隔离开,就等于只是一台取体内异物的小手术,医院完全能承担。 这件事只是龚主任临时起意,事关荣誉老兵,他还要将事情详情向上汇报,等上级批准之后再执行。 而且陈凡虽然有医师资格证,却不是卫生系统的人,他还要通过医院给省作协发函,协调好各方面的关系之后,才会具体落实。 现在只不过是先跟当事人确认意向而已。 将陈凡送到医院门口,看着他上车离开,龚主任不禁叹了口气,不知道卫生厅是怎么想的,怎么能放这种临床技术超高的医学专家离开呢? 要是他还在卫生系统,哪怕在云湖卫生处,自己也能想办法把他调过来啊。 哪怕特招入伍、给个校官也值! 此时的他,完全忘了手术之前是怎么怀疑的。 …… 陈凡回到作协,尽管今天是休息日,依然有不少人在单位里上班。 至于是工作还是闲聊就不知道了。 他刚走进办公楼,就有人在问,“陈主任,项大爷怎么样?” 陈凡停下脚步,撇撇嘴说道,“不行啊你们,咱们单位有职工生病住院动手术,结果单位上连个陪同的人都没有,怎么回事啊?” 就在其他人哑口无言的时候,许启珍翻着白眼走过来,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你不是我们单位的?副处级领导亲自陪同、还是亲自上手,这还不够重视?” 陈凡瞪大眼睛,“我一个动刀的大夫,还要负责陪同慰问啊?” 许启珍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怎么?不行吗?不行你把从我办公室拿走的那箱茅台还回来!” 陈凡稍息立正站好,“坚决完成任务!” 许启珍忍不住抿嘴直笑,旁边更是笑声一片。 不等笑声停歇,许启珍才正色问道,“项大爷情况怎么样?” 陈凡笑道,“看我的样子,就知道手术很成功啦。” 许启珍呼出一口气,“那就好。” 随即左右看了看,拉着陈凡往楼上走。 等上了楼梯,才小声说道,“刚才省统战部那边来人,找你的,说是你舅舅从美国找你来了,明天早上到京城,就看他是明天下午直接坐飞机过来,还是后天过来,反正让你做好准备。” 陈凡顿时傻眼,“舅舅?” 做好准备?做什么样的准备? 偷龙转凤吗? 好像dna技术是1984年发明的,现在应该不会穿帮吧? 第571章 坐船 5月24日,周三,农历四月十八,宜祈福、祭祀,百无禁忌。 云湖青山公墓,陈凡父母墓地前,十几个人站成几排,完成祭祀仪式后,缓缓鞠躬,随后有序离开。 只有周正东一家和陈凡四人留在原地。 云湖一带祭祀并没有太大的规矩,一般来说,像清明、除夕这种特殊日子,随时都可以过来祭拜,尤其是除夕夜,连晚上都没有忌讳。 但是在平时的其他日子里,如果要去祭拜去世的亲人,最好是在下午3点前上坟,而最好的时间段却是早上太阳初升的那一段时间。 也就是现在。 陈凡等其他人都离开,才揭开篮子上盖着的土布,从里面拿出几捆黄纸和一挂鞭炮,淡定地准备重来一场。 他将黄纸解开,拆散后在墓碑前堆成一座小山,又将鞭炮放到坟头上绕了几圈,走回来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看了看有些惊讶的舅舅一家人,点燃后轻声说道,“不烧纸放鞭,总感觉好像没来。” 周正东哑然失笑,转头看了看墓碑,叹道,“听说这边一直在打击封建迷信,我还以为不能烧纸呢。” 说着也掏出一支烟点燃、吐出一口烟雾,蹲下来用打火机将纸引燃,转身对着女儿招招手,“过来给你姑姑、姑父烧点纸钱。” 他自己则蹲在墓前,小声说着什么。 周亚丽“哦”了一声,立刻上前,见篮子里还有两捆黄纸,便都拿了出来,和母亲一起烧纸。 这事儿她们在唐人街的祖宅里也做过,熟得很。 陈凡站在后面,轻声说道,“本来以前是不允许,不过从去年开始,老百姓自发上坟,也没人管,很快就在全国范围内恢复,现在烧纸、放鞭,都可以。” 说是这么说,可省里的陪同人员却肯定不能这么干,与他们的身份信仰不符啊。 这种事也只能自己家里人来干才合适。 所以陈凡才等他们离开之后,才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用上。 而已经快要走出陵园的那些人,回头看到这里在烧纸,也只当幻觉。 今天早上的雾有点大啊。 周正东也不回头,蹲在地上看着墓碑小声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转过身说道,“连这个都恢复了,我现在有点相信,政策不会再变回去。” 陈凡抿抿嘴,默然不语。 过了几秒,周正东对着他说道,“小凡,跟我们去美国吧。” 周亚丽也立刻回过头,咧嘴笑道,“老弟,虽然你在这里的日子过得不错,但是跟纽约比还是差很多哦。去了美国,你就和我们住在一起,那可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还有全套的家用电器,……” 陈凡眉头轻挑,笑着摇摇头,“别想诱惑我,这点诱惑我还是经得起考验的。” 周正东眉头微皱,“你不愿意?” 陈凡耸耸肩,笑道,“我现在过得挺好的,虽然说不上锦衣玉食,却也是衣食无忧,而且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被欺负。” 他故作坏笑地看向周亚丽,“这个在美国不可能吧。” 周亚丽顿时哑口无言。 她总不能自欺欺人吧。 周正东看着笑得欢畅的外甥,只能遗憾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按照你外公的遗愿,还有周家的规矩,周家现在的家产,有一成是你母亲的,现在自然是由你来继承。” 听到这里,陈凡立刻举起手打断,“谢谢舅舅好意,不过不用了,我不缺钱花。而且,” 他说着两手一摊,“在这里,至少是现在,钱太多了不是好事,反而是坏事,那部分家产您还是留在周家吧。” 周正东无奈地看着他,“你知道这一成家产,值多少钱吗?” 陈凡沉吟两秒,抬起头笑道,“比我设计的那套东西还值钱?” 继女儿之后,周正东也无话可说。 就在去年,一部《星球大战》横扫全球,揽收7.75亿美元的票房,震惊了全世界。 这可是1977年的7.75亿美元,当年我国外汇储备也只有9.52亿美元而已,嚇死个人! 以周正东的眼光来看,只要陈凡不发挥失常,按照他昨天设计的那套西幻设定,写一部水准以上的,有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可以畅销欧美,乃至全世界。 如今美国一本的平均定价在5美元左右。 (乔布斯演讲中提到的《wholeearthepilog》,封面上写着这是1974年9月印刷的第一版,售价4刀。另一本稍微厚一点的售价5刀,两本合起来是一套) 此时美国作家的稿费基本上是一个词1美元,……这也是杂志社撰稿人的收入标准,一个字一块钱。直到1984年,蒂娜成为了《名利场》的编辑,才将这一标准提高到了一个字2美元。 至于现在,参考这个标准,如果是一本30万字的,基本稿费就要30万美元。 而这个只是小钱。 真正的大头来自于版税。 美国的版税属实高得有些离谱,如果是一个新人,版税分成就在7.5%到15%之间,知名作家可以再谈。 另外,他们根据不同的印刷版本,也勘定了不同的版税,比如说精装版,一般是15%,看上去很合理。 可如果是平装书、图书俱乐部专供书,或者重印,版税还可以继续往上提。 针对这类书籍,后世最高甚至谈到了50%,也就是说,一本书定价多少,麻烦先拿一半给作家。 要不怎么说美国那么多的亿万富翁作家呢。 而这些都是“美国作家协会”向出版商争取来的。 对比一下咱们的作协,陈凡表示想哭。 再看看他这本还没影子的西幻,既然有了畅销书的潜质,又是自家的出版社,给个20%的版税不过分吧?! 按照一本书5美元算,那么每卖出去一本书,他就能拿到1美元,要是和云湖恋一样分上下册,就是2美元。 而美国畅销书的最低标准是精装版10万册,平装版30万册。 参考一个例子,《教父》的销量是2100万册,作为历史上第一部西幻,还能比这个数量低? 单单这一笔,就能拿到4千多万美元的稿费。 这还不止。 将畅销书改编成电影,有分成;改编成游戏,还有分成……。而且这种改编是有时间限制的,一般是5年,或者更短。 可以选择一次性买断、或者拿分成。 到期之后还能再卖出去。 源源不断啊。 而周家的财富是多少? 还不到1亿美元。 周正东怀疑,如果不是这本书是被自己攥在手里,单单靠一本书,陈凡就能在短时间内积累下比整个周家还要高昂的财富! 所以面对陈凡的问题,他只能无言以对。 顿了两秒,周正东叹了口气,说道,“小凡,你构想的那套东西,确实是个大宝藏,但是现在还没有实现,对不对? 再一个,这个东西不是说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你外公给周家定下来的规矩,儿子继承家业,但女儿出嫁,也一定要有一份嫁妆。 这是你母亲的家产,你不能不要。” 赵婉茹站起来,也走过来劝道,“无论如何,你母亲的遗产还是要继承的吧。如果你担心麻烦,那完全没有必要,我们可以在美国那边操作,把属于你的那部分单列出来,让你表姐代持,等时机成熟,再转让给你,这样绝对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陈凡呵呵一笑,转头看向周亚丽,“那就让表姐代持吧。” 反正他是不准备要这笔财富,让周亚丽拿着,跟在周家自己手里没区别。 而周亚丽听到他的话,蹭地一下蹦起来,跳到他身边搂住手臂,哈哈笑道,“爹地、妈咪,小凡叫我姐啦!” 陈凡三人顿时脸色一黑。 周正东伸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黑着脸说道,“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周亚丽吐吐舌头,立刻缩着脖子去继续烧纸。 没过多久,等所有黄纸烧完,陈凡从篮子里拿出一把香。 说到这个香,不得不佩服民间经济的韧性,这玩意儿都消失十几年了,可是在去年恢复上坟之后没多久,就有制香人偷偷在家里重新搞起了作坊。 做黄纸的也是同一个套路,而大家都是乡亲,完全不用打广告,几乎是一夜之间便能传遍十里八乡,所以这烧纸焚香的习俗才能顺利回来。 每人三支香,插在墓碑前的泥土里,又拜了拜,周家三人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陈凡落在最后,等他们走远,才抽出一支烟点上,走到坟头上,将刚才铺好的鞭炮点燃。 噼里啪啦声中,陈凡看了看停下来等自己的三人,加快脚步走过去。 …… 在地委待了三天,周正东也去了墓园三次,直到赵婉茹劝他,后面还要去东北老家看看,他才同意前往下一站。 5月27日,星期六。 清晨的江风吹在身上,颇有几分惬意。 周亚丽站在江边,用力张开双臂,开心地大喊,“长江好大啊!” 陈凡一口豆浆喷出来,连着咳嗽了几声。 周正东和赵婉茹则齐齐抬手捂脸,感觉没脸见人。 陪同过来的吕科长走到陈凡跟前,还没说话就先递过来一支烟,满脸和气地笑道,“陈主任,这么多车,卢家湾的货船真能装得下?” 对于这位吕科长,陈凡也很客气。 他也是省里宣传口的,跟上次过来的赵科长是同事,听说两人关系还不错,只不过赵科长主要负责对接亚非,这位吕科长对接的是欧美,所以这次老舅过来,就是他负责全程陪同。 而他的级别也比赵科长高一些,是正科。这里也体现了省里对周正东更加重视。 陈凡接过烟,凑到吕科长递来的打火机上点燃,笑道,“您尽管放心,今天来接我们的货船,除了卢家湾的大木船,南湖公社还找水运公司调了两条铁壳船,保证能把这些车都装下。” 吕科长哈哈笑着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说实话,他心里还真有点怕。 本来按照行程规划,他们应该是在长江渡口过江,先到孤峰县城,然后走陆路到南湖公社。 上次高桥英夫他们走的就是这条线。 虽说中间还要过两条河,可是相比一个多小时都在水上漂,还是要安心许多。 倒不是说他怕水,身为省城人,从小在水里泡到大,就没有怕水的道理。 只不过听陈凡说,要卢家湾开船过来接,他心里就打起了鼓。 卢家湾他知道啊,有三条木船跑水运,每天运货都是那三条船,其中一条还是用小舢板拼凑起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冲散架。 好吧,虽然那条船平时只跑村子附近,没怎么跑过远路,可另外两条木船也让人放心不下啊。 直到现在听陈凡说,找水运公司调了两条铁壳船,才将吊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一支烟还没抽完,陈凡便看见下游有三条船往这边开来,便将烟头扔掉,“船来了,准备上船。” 十几分钟后,三条船陆续靠岸。 两条铁壳船上的人也认识,开船的是之前帮卢家湾培养舵手的老师傅。 那边老司机们小心翼翼地将车开上跳板,这边陈凡在三条船上来回蹦跶,跟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散烟、打招呼。 一通寒暄下来,才对着早已守候半天的张文良挥挥手,“看着干嘛,过来搭把手啊。” 张文良脸色一黑,招呼几个民兵水手走过来,“把车上的东西搬上来。” 说的是陈凡那辆小吉普,这辆车他才懒得开回去,就在码头上放着。 随后张文良凑到陈凡跟前,暗戳戳地说道,“今天你亲戚在,给你面子。一顿饭!” 陈凡眉头微皱,“你什么时候这么斤斤计较啦?不大气。” 张文良气不打一处来,差点就要撸袖子,“嘿,那我对你呼来唤去,你不许生气。” 陈凡眉头皱得更紧,“小气了啊,这就叫呼来唤去啦?没点格局。” 张文良脸色垮下来,沉吟两秒,“还是兴秀说的对,我就不该跟你讲道理,最好直接动手。” 陈凡耸耸肩,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可是,三虎哥,动手你更不行啊。” 张文良顿时气结,差点憋出一口老血。 看着民兵把车上的行李搬上大船,周亚丽小心翼翼踏上跳板,大声喊道,“弟弟,我们是坐这条船吗?” 陈凡立刻顺着跳板走下来,“都行。” 随后往旁边被油布盖住的小游艇一指,“有大船,也有小船,大船稳、小船快,看你愿意坐哪个。” 第581章 谢谢,三台 今天时间紧张,陈凡还要趁早赶回去,要不然等周正东拜访完回来,没人开门那就搞笑了。 何况座谈会也不是说开就能开的,召集人员、敲定时间,都要提前处理。 不过考虑到陈凡还要回学校上课,巴老也没打算拖太久,直接定在明天下午,等陈凡送机之后,就可以过来开会。 陈凡则有些惊讶,“《上海谍影》这 “行了,不要再说这些话了,都好好的研究这些证据吧,我出转转。”林天阳说道。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就算一根针掉到地上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陈祎瞥了一眼格雷福斯后,眼眉低垂思考了一下,刚才他说帮安妮并不是信口胡诌。 雨一直下,红墙绿琉璃笼着一层重一层轻的银白雨雾,愈发显出皇宫独有的冷寂庄重,尤以乾清宫左近的隆宗门最为肃穆。 各自上传的照片和视频都是同样的背景,从满桌子配菜和一个大号鸳鸯火锅可以看出,他们刚在一起吃了火锅。 房章看着越来越近的裂痕绝望了,它没想到系统如此只能,公主他打不过。 “你不用完全研究出来,就是演出能够提升渡劫期成功率的丹药也行。”天仙宫主说道,然后就把陈素素给她的那颗渡劫丹递给了鬼医。 一个老太太躺在桌子旁,双眼突出,充满了恐惧,嘴里都是血,舌头应该是被割掉了。 高歌资看到陈沫三人被围起来以后更是猖狂,直接对陈沫他们三个攻击。 “对,他没事了,就是受了伤,你们都散了吧,就在附近巡逻吧,不准来打扰他,也不准打扰任何人。”陈统领也大声说道。 “那大梵天那,古佛还去拜访吗?”如来问道,他本来打算自己亲自拜访,可在参加瑶池宴前,燃灯提出替代自己去拜访,可迟迟没有动作。 听到这声音,众人连忙停止了议论,就算心里再不忿,也得听掌门把话说完。 “老不死的,你没事吧?”老猿担忧的问道,太阳太阴和老金乌的金乌吞日术融合这也是老金乌第一次使用,在莽荒死地上,老金乌最后也就是融合太阳太阴,哪像今日这般托大。 皇朝之内的每座城池,都有一张被通缉之人的悬赏令,虽是这样,但是一座城池只有一张可揭,所以有相同目标的赏金猎手,都会辗转不同城池,寻找还没被揭下,相同所被通缉之人的悬赏令。 待事情结束后,他得意地笑了笑,开始喊来管家:“去写一封邀请岳锦瑟等人过来的帖,送到他们那边。”他好不容易禁足,现在就想要变相惩罚其。 天界虚空中,天地乾坤震动,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磅礴大雨倾下,虚空中,悠悠呜咽声响起。闪电夹杂着一股凄凉的气息在天际一道又一道的炸裂。天地轰鸣,似乎在惋惜,哀叹。 然而,就在苏慕出去给元褚枫寻药的时候,竟是在这里迷路了,这地方四周看着都十分的相似,走了许久竟是没有从这里走出来,随后在草丛之中看到了一株药草,他将这药草给连根拔起拿了起来。 “呵呵,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做了,就不要拘泥于细节。 “妈,家里没米了……”懂事的老大李欣雨见外面已经掉了一边提把,用铁丝穿着的锑锅里水只翻腾,却没搭米,掀开米缸看,只有缸底还有几粒。 第582章 机场偶遇 6月5日,虹桥机场。 候机厅里面,周亚丽紧紧挽着陈凡的手臂,泪眼婆娑,“老弟,我舍不得你。” 姜丽丽和姜甜甜在一旁看着她,表情有些古怪。 就算是表姐弟,这样子是不是太亲密了些?还是说美国那边的风气就这样? 陈凡跟哄小孩儿似的,“分离是为了再次相聚,呐,再过不久就是暑假,等放暑假……” 然后便看见周亚丽忽然眼睛发亮,“对哦,美国跟国内不一样,我们是5月底6月初开始放暑假,现在学校已经放暑假了,我可以不用回去,而且要到9月初才开学,我有三个月的时间。” 她随即转身看向赵婉茹,“妈咪,我可以不回去吗?” 赵婉茹微微一笑,“不可以。” 顿了一下,又说道,“虽然现在学校开始放假,但是你还有很多功课要补习,要不然后果你是知道的。” 周亚丽脸色瞬间垮下来,“那好吧。” 赵婉茹又笑道,“如果你能把功课都补起来,并且顺利通过社会实践课,让妈咪满意的话,我答应你,在秋季开学之前,你还可以过来找小凡玩。” 在过来之前,她还担心这边的条件太艰苦,女儿不适应。 结果等来了一看,好嘛,外甥过的日子简直不要太逍遥,出门有车、吃饭有肉,到处都有小别墅,跟某些报纸上的宣传简直是天渊之别。 尤其是国内的治安,让她更加放心。 这么些天,她就没见过也没听过有什么治安案件,虽然很多民兵都有枪,可那也是用来抵御侵略者的,跟美国的枪支自由是两码事。 女儿单独过来找小凡,她是一点都不担心。 听到母亲的承诺,周亚丽当即满血复活,信心十足地举起拳头,“没问题!” 陈凡则咂咂嘴,默默感叹了一句真有钱。 从京城飞东京的固定航线,目前一周只飞两班,机票以外汇算,商务舱价格要8万7350日元,经济舱是6万2400日元。 然后从东京飞美国,机票价格又要3000美元左右。一个往返就是将近6000块人民币,国内普通工人不吃不喝也要攒15、6年,有钱人却想飞就飞,真让人羡慕。 哦,我也有钱?那没关系了。 陈凡转过身,见周正东还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不禁说道,“汉字系统其实并不复杂,当前最重要的是解决两个问题,一个是显示,另一个是检索。 检索我已经提供了思路,用拼音输入法就行,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您回去之后,要找到合适的研究人员,解决汉字如何显示出来的问题。” 中文打字机是一种东西,中文电脑又是另一种东西,除了最关键的汉字检索之外,电脑比打字机又多了一个显示器。 在最初的电脑中,文字显示使用的是字符集,每一个字符,用9*14像素点阵来显示,这些像素点阵出现在4kb大小的单色显卡中,颜色大小都固定。 然后给电脑插上一块16kb的彩色图形卡,这些字符的颜色大小就能改变,如此一来,原本单一的拉丁字母就能变换着组成不同单词,实现英文显示。 汉字的字形却各不相同,单单常用字就有几千个,却没办法像英文那样自由组合,否则出来的不一定是正常的字。 这一点,就决定了汉字存储容量是字符集的几百倍,并且需要更大的显存和内存。 而且如果显示汉字的话,原本的像素点阵肯定不够,至少要用到16*16的像素点阵,才能满足简单汉字的需求,复杂的汉字需要的点阵更大。 这还只是显示的问题。 至于输入,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准确地从字库中检索到所需要的汉字,这是一个持续了几十年的难题。 周正东合上笔记本,皱着眉头说道,“1919年,商务印书馆工程师舒震东,在基于前人的基础上进行研究创新、发明了第一台具有实际意义的中文打字机,但是因为效率不足、造价高昂,最后只能束之高阁。 1947年,林语堂宣布发明了中文打字机,并命名为‘明快打字机’,采用字根组合的方式,最快只需要按3个键就能打出一个字,可这台花费了林语堂三十年心血、12万美元经费的打字机,最后只能以2万美元的低价出售给美国摩根索拉排字机公司。 而摩根索拉排字机公司,又因为这台机器结构过于复杂、精密,造价太过高昂、使用时容易发生故障,便认定没有市场,买回来稍作研究之后就丢到一旁,显然这台打字机并不成熟。 之后艾森豪威尔发表声明,说要发布一台中文打字机献给所有的华人。可惜说完以后就没有了下文。 另外在1947年,ibm也发明了华文打字机,这台机器收录了5000个汉字,键盘是四排0-9的数字键,需要同时按下4个数字编码,才能调出对应的文字,可是记忆这些文字编码就是一个浩大的工程,虽然有些天才能记忆这么庞大的数字,却无法得以普及。” (ibm电华打字机,电华是电动华文的意思) 他转身看着陈凡,脸色满是不解,“历经半个多世纪,有多少人才、多少资本投入无数精力,都没能彻底解决汉字的输入问题,真就像你说的那么简单?” 陈凡笑道,“这不是简不简单的问题,而是思路不同。 前人研究汉字输入法,无一不是通过字根字形来进行检索,而汉字千变万化,与西式键盘有本质上的不同,如此一来,就算能发明出如‘明快打字机’这种非常接近实用的机器,也没有多少人愿意继续改进、推广它。 而我现在的思路,是利用已经非常成熟的‘拼音’,来进行汉字的检索。拼音字母与英文字母完全相同,这就意味着可以直接嫁接在已经逐渐成熟的微型电脑上面,不需要像从零开始那样投入巨资去研发。 另一个,微型电脑的扩展性,又为这种嫁接提供了可行性。 所以,只要能够解决汉字在屏幕上如何显示的问题,再研发出一种‘汉字扩展卡’,就能实现在电脑上打汉字。” 说完之后,他两手一摊,“但是我也只能提供思路,具体如何去解决,还需要您回美国之后,找人去研究。” 昨天他听说appleii可以扩展内存,还有8个扩展插槽,当时就想到了一个东西,汉卡! 汉卡这东西的出现,主要源于两点。一个是早期的电脑没有傻瓜式的操作系统,同时自带的程序只有英文,国人想要通过微机处理文档,几乎不可能,但是又有这方面的实际需求,怎么办呢? 那就自己做。 将汉字系统集中在一张扩展卡上,再连接上电脑,就可以使用汉字处理文档。 而这种扩展卡模式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尽量少占用电脑自身的内存空间,不影响电脑的使用性能和效率。 汉卡出现之后,在国内几乎成了电脑标配,谁要是买了电脑还不配个汉卡,那就跟买了锅却没买锅铲一样,只能对着电脑发呆。 直到90年代中期,486微机性能“飙升”,再加上windows3.2操作系统,就可以很好地支持汉字处理,完全不需要汉卡的辅助,更没有附加成本,汉卡这才退出历史舞台,成为老古董记忆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陈凡在大学里听老师讲古,说到过这个东西,他一个95后跟汉卡可以说毫不相干,更别说还能给出思路,让周正东回美国后找人研究。 现在自然是拿来主义,就看老舅给不给力。 周正东心里还是有些没底,虽说英文字母和拼音字母相同,可是拼音不代表英文,想要使用拼音输入法,也还是要重新学习拼音呐。 不过到底是外甥拜托他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事,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同时他心里也清楚,万一要是外甥的思路是对的,真的研究出了汉卡,那仅仅凭这一样东西,外甥就有可能成为亿万富翁。 除了内地之外,包括港澳台在内,海外华人数量高达四五千万,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人需要这个东西,那得是多高的价值?! 几亿美元有没有?! 何况这种电子产品属于消耗品,坏了之后就得换,钞票源源不断,就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哦,对了,外甥手里还有个西幻的创意,那又是一只金母鸡。 啧啧,这是要办养鸡场啊! 而陈凡对拼音输入法有很大的信心。 后世的五笔输入法是怎么被干没的?就是因为五笔要背字根,而只要是学过拼音的人,拿着键盘就能用拼音输入法。 况且学拼音很难吗?几岁大的小学生都能用几天时间学会,一个大人需要多久? 用一两天时间学一套拼音,就能使用简单便捷的电脑中文软件,还需要考虑什么? 周正东最后在笔记本上记录,同时说道,“既然是拼音输入法,那肯定需要一个懂拼音的人,这个我看看能不能在美国那边找到,不行的话,就只能对着新华字典研究。 再就是海外用的是繁体字,内地用的是简体字,到时候还要搞两个字库出来。” 陈凡点点头,又提醒了一句,“我给您的新华字典还是一简字,现在国内用的是二简字,二简字还不成熟,做字库的时候就不用考虑了,直接用一简字就行。” 周正东点点头,将笔记本合上,“我记住了。”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很快到了登机的时候。 陈凡挥手送别周正东和赵婉茹。 到了周亚丽时,这姑娘又眼泪汪汪地一把抱住他不撒手,“老弟,我舍不得你。” 陈凡老脸一黑,“唉,我说,你要再继续抱着,保卫员同志就要过来把咱俩带走了啊。” 这里可不是美国,大庭广众之下男女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周亚丽皱着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讨厌。” 不过倒是终于松开了手,随后小跑到两姐妹面前,分别给了一个拥抱。 这才一手拎着海东青的小笼子,瘪着嘴同他和姜家姐妹挥手道别。(之前查资料,有个70年代美国少女在飞机上抱着宠物狗的照片,当时忘了保存,现在找不到了。所以那时候应该可以随身携带宠物登机并进舱。)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登机口,陈凡才呼出一口长气,转身对着两姐妹摊了摊手,“终于送走了。” 姜丽丽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小声说道,“要是让表姐听到这句话,她又该折腾你了。” 姜甜甜也在一旁点头。 这两天她们也不好过,周亚丽太喜欢黏人,不止是对陈凡,对她们两个也一样。 周亚丽的性格就是在外人面前彬彬有礼、保持社交距离,私下里却对喜欢的人很亲密的那种。从来没有接触过华侨的她们,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陈凡无奈地耸耸肩,“所以才怕啊。” 随后将手一挥,“回家。” 两姐妹相视一笑,手牵手跟在他身后。 出了候机厅,站在门口,陈凡左右看了看,便准备去停车场找自己骑来的边三轮。 这时后面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陈老师?” 陈凡回首张望,顿时惊了,“老高?” 姜丽丽站在他身后,也不禁微微张嘴,老高怎么会在这里? 姜甜甜奇怪地看着那个飞快走来的人,小声问道,“这谁呀?” 看长相模样,分明是个老农,可穿着一身合体的衬衫西裤皮鞋,手腕上还戴着一只大金表,怎么看怎么像个暴发户? (《儒林外史》第五三回中有“也是那些暴发户人家,若是我家,他怎敢大胆!”的记载,所以暴发户是清朝就有的词,不是后来创造的) 姜丽丽握了握她的手,小声说道,“他是卢家湾9队的社员。” 姜甜甜歪着脑袋,“嗯?” 姜丽丽再次压低声音,“是小本子遗孤,上次听小凡说过,四月份的时候,他在小本子的大伯找过去,把他带去了小本,没想到又回来了。” 姜甜甜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 等老高走到面前,陈凡第一句话便是,“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老高不自在地扯了扯衬衫,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说道,“我也不想穿成这样,可我大伯母非要我这样穿,我就穿了。” 陈凡呵呵干笑两声,再看看紧跟着跑过来的老高老婆,抬手打了个招呼,然后往边上看了看,“小高呢?” 第583章 装电话 老高和陈凡聊了一阵,因为赶时间,只能先行离开。 他们将先坐车前往十六铺码头,然后乘船返回云湖,到了云湖之后,便可以搭乘卢家湾的运货船回家。 而且他们手里握着日元现金,完全有资格买二等甚至一等船票,就是不知道这俩口子舍不舍得。 目送着老高和老婆上车,陈凡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啊,小高同志竟然具有如此坚定的信仰,还真留在小本潜伏下来。 据老高所说,虽然他们两口子离开的时候,小高哭得稀里哗啦的,却始终没有说要跟着他们回来的话,反而说要在小本认真学习,长大以后要为社会做贡献。 他们两夫妻和高桥老俩口都不清楚、这个社会指的是中国还是小本,又或者全世界,可是陈凡明白啊。 但他也只能在心里感叹,小高是个好同志! 嗯,就是不知道这份信仰能坚持多久,可别被小本子的糖衣炮弹给腐蚀咯。 骑着车返回家里,陈凡简单洗漱一下,换了身衣服,等下楼来,便看见两姐妹也各自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坐在沙发上说着悄悄话。 他走过去问道,“你们下午是在家里休息,还是回学校上课?” 两姐妹相视一眼,顿了两秒,姜丽丽呵呵傻笑道,“我和姐姐因为提前预习,把这学期的课程都学完了,在家里又无聊。” 陈凡眉头微挑,走到她身边坐下,“所以呢?” 姜丽丽扯着他的衣角,小声问道,“我们能不能跟你去开会啊?” 开会? 陈凡眼珠微转,“你是说《上海谍影》作品座谈会?” 两姐妹齐齐点头。 陈凡毫不犹豫地点头笑道,“可以啊,有什么不可以的。” 说真的,他现在脑子里都还想着汉卡的事,要不是姜丽丽提醒,他几乎都要把这个临时座谈会给忘了。 现在嘛,自然是重新出发,3人一起前往作协。 急匆匆赶过去,正好赶上食堂开饭。 所以又省了两块钱。 打同样主意的显然不止他一个,一位四十多岁、穿着白衬衫黑裤子黑布鞋的男人端着饭盒坐到陈凡身边,笑着说道,“这里食堂的饭菜怎么样?” 陈凡转头看了看他,笑道,“还行,地道的本帮菜,浓油赤酱,没有放太多糖。” 随后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两姐妹。 结果姜甜甜和姜丽丽都两眼茫然,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 这位谁啊? 那人哈哈笑了笑,点着头说道,“一听你就吃不惯太甜的菜,我也不行,刚来上海的时候,我们单位食堂的大厨是无锡人,有事儿没事儿就爱给菜里加勺糖,我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然后自己又不会做菜,没办法,能怎么办呢?只能每天吃面条,一直到结婚,才总算告别一天三顿面条的日子,能够吃口热乎饭。” 陈凡咬了一大口猪大排,满脸同情地看着他,“那确实挺惨的。” 那人又是哈哈一笑,“惨?哈哈,惨倒不惨,反而还被人羡慕。” 他见陈凡和姜家两姐妹都满脸好奇的样子,便笑道,“面条也是细粮啊,那时候每天吃面条可不得了,要不是我工资高,同事们也乐意用细粮票换我的粗粮票,哪能天天吃得起面条? 而且面条也好吃,尤其是舀一勺子猪油搁里面,那叫一个香呢。” 随后他又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我跟你们说,我爱人就是看我天天吃面条,认为我经济条件好,才肯嫁给我的,你们说好不好笑。” 这话一出,陈凡与两姐妹相视一眼,都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不过话说回来,看这个人的年纪,结婚的时候应该恰逢60年代初,那时候竟然能天天吃面条,得是什么样的家庭条件?! 也难怪人家姑娘会嫁,这可是金龟婿啊! 那人这时候也吃得差不多了,将最后一点饭扒完,掏出手绢擦了擦嘴,双臂撑在饭桌上,对着陈凡笑道,“听巴老说,你想装家庭电话?” 陈凡瞬间明白这个人是谁了,当即掏出烟递过去一支,“您是张副总工吧?” 张醒打了个哈哈,“对,市长途电话局的。” 他先拍拍自己的脑袋,随后才接过烟,笑道,“忘了做自我介绍,还好你没轰人,要不然就尴尬了。” 说着凑到陈凡递来的打火机上点燃烟,抽了一口,继续说道,“安装电话没问题,我打个招呼就行,你待会儿把地址给我,什么时候有空,我叫人过去。” 陈凡咧着嘴笑道,“这个不麻烦吧?” 张醒笑着摇摇头,“低调处理,只要不在外面大喊大叫的,就不算个事儿。”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其实从来就没有不允许给个人安装电话的文件,但是之前十几年,你们也都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要讲究风格、要舍弃个人享受,全心全意忙工作。 当时有些人就把家庭电话跟个人享受联系起来,因为以前什么人家才能装电话? 不是干部就是资本家! 所以就弄得谁家要是装了电话,就是贪图享受的干部、资本家似的。这么一来,单位也怕惹上麻烦,干脆停了家庭电话安装申请。” 他说着摇了摇头,“其实那段时间也没人申请,一方面怕惹麻烦,另一方面费用太高,普通家庭承担不起。就算有给家庭装电话的,也都是级别挺高的领导干部,那费用都是单位承担。” 说到这里,他还开了个玩笑,“以你现在的级别,也就差了那么一两级,等你再往上升一升,就该轮到电话局主动给你装电话了。” 陈凡饭也不吃了,陪着他抽烟,笑道,“您这是捧我,有时候别看一两级,那也是天堑之别。” 他听出这位张副总工讲话带着几分京城口音,便也换成了偏京城的普通话。 张醒摆摆手,“你要说你还年轻,需要沉淀几年再往上走,我信。可你还没满18周岁,就已经是副处,你跟我谈天堑?” 他一脸荒唐的模样,“让我们这些老脸往哪儿搁?” 开了个小玩笑,张醒又聊回正事,“对了,你家在哪里?我看看是要牵长线,还是牵短线也行。” 陈凡,“就在番禺路。呃,长线短线有什么区别吗?” 张醒摆摆手,笑道,“当然是长线更贵、短线更便宜,而且如果涉及到交换机,也是一大笔费用。不过你在番禺路就好说了,这条路上有几个大单位,同时一些弄堂口的小卖部里也有电话机,那里就有一台小型交换机。 回头接一根线到你家里,……” 说到这里,他忽然问道,“我听说,你在海外有亲戚?” 陈凡点点头,“对,昨天他们还来过这里,跟巴老商谈对国外没有授权的海外出版图书、追讨稿费的事情。” 张醒笑了笑,“我就是听巴老说的。” 他说着口风一转,“这么说来,你也有海外联络工作的需要了。到时候我给你把国内长途和海外长途功能都开通,也好方便你的工作。” 陈凡眨眨眼,我这就有海外联络工作需要了吗? 不过能开通长途是好事,以后就可以在省城文化宫招待所,跟丽丽煲电话粥。 何主席那么好的人,应该不会计较一个月几百块的电话费吧? 聊到这里也就够了,几人收拾一下饭盒,便一起去会议室开会。 和上次《摆渡人》的座谈会一样,主要就是请陈凡讲一讲创作心路历程、背后的意义、希望能够对读者有什么样的启示等等。 大约就是阅读理解那一套,区别是阅读理解是给别人做,今天轮到作者自己做。 会议由巴老主持,参与的二十多位作协会员都很认真,每一位都做了笔记。 原定两个小时的会议,大约进行了一半,巴老便宣布上半段议程结束。 下半段议程便是请陈凡签名赠书、以作留恋。 当着这些会员的面,陈凡可不敢跟对着巴老一样耍赖皮,对每一位都很尊敬,认认真真地写下祝福留言,自然赢得一片掌声。 座谈会结束,陈凡心有不甘,拉着两姐妹挨到下班,想蹭巴老一顿饭。 结果又吃了一顿食堂。 小气。 …… 6月6日,星期二,芒种。 再过几天就是端午,天气也越来越热,热到一张床只能睡一个人。 姜甜甜和姜丽丽一大早就骑车去了学校。 本来按照陈凡的交代,让她们每个周末回来一趟就行,结果现在两姐妹几乎每天都往回跑。 我的二人世界啊! 陈凡在床上打了个滚,两眼无神望着天花板,已经无力呻吟。 片刻后,院门忽然传来动静。 陈凡眼珠微动,立刻爬起来趴到窗前,只见姜丽丽推着自行车进来,手里还拎着早点。 看到窗户里的陈凡,姜丽丽举起手里的早点,红着脸说道,“我怕你肚子饿,给你带早餐回来。” 陈凡深以为然地点头,“你回来得正好,确实是饿了。” 两个小时后,陈凡洗漱完,神清气爽地从卫生间出来,走到床前坐下,拍拍还在补觉的姜丽丽,笑道,“既然没睡好,那就多请一天假,明天再去学校。” 姜丽丽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就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陈凡也不在意,“你继续睡,我去买菜,咱们中午吃大餐。” 听到这话,姜丽丽脸色才好看了一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陈凡哈哈一笑,俯身亲了一口,起身便往外走。 午饭后,姜丽丽躺在贵妃椅上,捧着《上海谍影》看得入迷。 陈凡则以腿为枕,闭着眼睛打盹,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 可惜,难得的享受总容易被打破。 下午两点,门铃声准时响起,陈凡拍拍大腿,“不用你去,应该是安装电话的人来了,你去准备茶。” 随即起身往外走,打开院门,一老一年轻两位电话安装师傅站在门外。 他们挎着的电话局专用帆布包,便是最好的名片。 年轻师傅负责外面牵线,老师傅则在小院里转悠,见陈凡跟在身旁,便耐心解释,“这种民国时期建的小洋房,有些会留有电话线路,不仅电话,电线、煤气、水管这些都有。 只不过时间长了,有些房子还留着,有些房子却没了。不过没了也没关系,只要找到当年留下的线槽,把电话线穿过去,就能装得漂漂亮亮的,从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来。” 陈凡又递了一支烟,笑道,“师傅费心了。” 老师傅接过烟、夹在耳朵上,在房子角落的墙上拉开一个不明显的小铁门,转身笑道,“运气不错,找到了。只要再找到屋子里的出口,就能判断线槽走向。有了线槽,电话线就不用架飞线,走线槽会好看很多。” 陈凡再不懂这个,从两位师傅在线槽前卖力地拉扯、也该知道,走飞线比走线槽要简单许多倍,便拿出糖果、香烟在一旁伺候着,让两位师傅尽量满意。 满意的结果就是,好不容易花了一个多小时,把线槽走通,老师傅点燃烟,说了一句,“要装个分机么?就收个机子费。” 陈凡乐得合不拢嘴,“好啊。” 于是,等两位师傅离开的时候,家里便多了两部电话机。 一部在一楼客厅,摆在沙发旁的拐角茶几上,另一部装在二楼自己房间,即便晚上睡觉,也不耽误接电话。 而且今天安装的可不是手摇的磁石电话,而是带拨盘的电话机。 这种电话的好处,就是可以通过交换机直接“抢线”。 众所周知,由于交换机的缺失,如今电话局还在普遍使用人工接线员,打电话的时候,先拨通的是接线员,然后再由接线员转接。 而交换机则省略了这个步骤。 只要有空缺线路,电话信号就能直接接通,比人工接线效率高了无数倍。 那种打个电话、一等几个小时的日子,终于一去不复返啦!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个黑色的黑胶拨盘电话有点丑,要是弄个像民国时期的复古电话就好了。 他觉得丑,姜丽丽可不觉得,她趴在沙发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电话,“我能给爸妈打电话吗?” 陈凡,“你知道你爸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姜丽丽沉吟两秒,抬起头满脸迷茫,“我忘了。虽然记在本子上,可是本子在姐姐那里。” 陈凡两手一摊,“那没办法,只能等甜甜回来再说。” 随即搓了搓手,嘿嘿笑道,“我给卢家湾打个电话先,杨书记肯定吓一跳。” 说着便伸手去抓话筒。 可是没等他抓住,门铃声再次响起。 陈凡愕然抬起头,谁啊这是? 门外传来一道声音,“有人在家吗,我们景德镇瓷器厂的,送货来了。” 第584章 复核稿件 收完货,陈凡直奔巴老办公室。 看见陈凡,正在办公的巴老颇有些意外,“咦哟,你今天怎么又过来了?” 按照以往的规律,被薅了羊毛之后,这小子最少有三天不露面,最离谱的是第二天就落跑,一点都不大气。 难道现在变得大方啦? 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在这方面陈凡一直很有自觉。 就当昨天签字赠书的人不是他一样,镇定自如地坐在巴老对面,眯着眼睛微微一笑,“有个事儿想找您帮帮忙。” 巴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他说道,“装电话?我看昨天小张找过你啊,没办成?” 陈凡,“没有。都已经办好了,我今天说的是另一件,……” 然后就被巴老打断,他拿过笔和记事本,“你家里电话多少?以后再找你就方便多了。” 陈凡,“……,737775。” 现在上海的电话号码是6位数,第一个数字代表电话局,后面两个数字代表区域位置,最后3位是电话编号。775的数字是他自己选的,还不错。 反正每次丽丽念的时候,他都会满足她的愿望,弄得现在丽丽都不报电话号码,直接写纸上,随身带着,谁要问就给人看。 巴老记录下来,随即问道,“不是安装电话,那是什么事?” 陈凡干咳一声,“是这个样子滴,我有一批易碎品,想发到京城,担心走陆路翻车、走水路又颠簸摇晃,所以就想走铁路,您有没有这个路子?” “易碎品?” 巴老有些好奇,“什么样的易碎品,还要从这里走铁路发到京城?量很大吗?” 陈凡呵呵干笑,“量不大也不用找您帮忙啊,多垫点棉花,拎到邮局就寄了。唔……,其实也没多大,大概有一个四门衣柜那么大吧。” 1200件瓷器,按套计,5套多一点,6套又不够。 那多出来的就当做备份,又或者散用。 陈凡准备直接将5套整的寄走,……什么?老舅还有一套? 他不是不在么,等他回来再说。 万一要是他也在京城设置办事处,然后弄套院子,不就不用带去美国了么。 就算想带,从散件里面给他挑一套56头餐具就够了。 坦白说,这种东西,陈凡真舍不得送出国门,要是能留在国内,就尽量留下来,反正老舅又没有说一定要寄过去,只是让他收货处理,那他就留着不发。 除了留一些零散件放在这里用,陈凡想把成套的瓷器都送到京城去。 京城的房子大,底下还有好大一个地下室,完全可以容纳这些东西。 最重要的是,有张师父他们看着,这些瓷器必定稳如江山,谁都抢不走。 能抢走的不需要找他们讨要,想要的人没资格去找他们抢,就这么简单。 可是这些瓷器怎么运过去,却是个麻烦事,这不,他只能来找巴老,看看认不认识这方面的关系。 其实他自己去寄也可以,主要还是不放心,反正这种事也不违规,手续正常办、运费照付,就是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安排,而巴老人面广,当年文坛吵架站队闹得特别狠,他是唯一一个跟各方做朋友的人,找他准没错。 “那也不多啊。” 巴老看着他说道,“一个大衣柜的东西,你给它多裹几层不就完了么,你要说翻车,哪有那么巧的事。” 陈凡连连摇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巴老眉头轻挑,微笑地看着他,“坦白从宽,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凡咳咳两声,“呃……,就是一批瓷器。” 巴老眉头微皱,“古董?” 陈凡摇头,“保证不是,是前两年才造出来的。” 巴老满脸不解地看着他,前两年才造出来的,你搞得这么隆重? 还要万无一失,你以为是御瓷啊? 等等! 巴老瞬间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老实交代,到底是什么瓷器?” 陈凡呵呵笑了笑,“其实呢,这批瓷器不是我的,是我老舅找景德镇瓷器厂买的,这不他提前回美国,就交给我处理吗。我就想把货发到京城去,那里的房子大一点,方便保存,……” 巴老懒得听他鬼扯,眯着眼说道,“是7501瓷?” 陈凡脸色顿时僵住,“这都能猜出来?” “哼哼……嘿嘿……哈哈哈哈哈……” 巴老乐得开怀大笑,“还真是啊?” 他当即站起来,和颜悦色地说道,“这种瓷器确实应该小心谨慎,那什么,铁路运输是吧?没问题,我来帮你联系,保证万无一失。你要什么运走?” 陈凡眨眨眼,“明天行不?” 陶瓷厂送来的时候,就是6个包裹,其中5个是整套,剩下的百来件散货单独打包,零散件他已经拆包,其他的都还原封不动,随时可以拉走。 巴老二话不说,拿起电话便拨了出去。 不一会儿挂断电话,对着陈凡微微一笑,“明天上午9点,会有车去拉,你在家里等着就行。” 说完之后,他搓了搓手,对着陈凡笑道,“小陈啊,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陈凡眨眨眼,“呃,您有话直说就行,这样子我害怕。” 巴老脸色一黑,“我又不是土匪,有什么可怕的?” 他说着干咳一声,笑道,“是这样,对于7501瓷,我也是闻名已久,只可惜这种陶瓷不外卖,想买也买不到,既然你这里有,能不能跟你舅舅说一下,转让几件给我?我可以用追讨回来的美元稿费支付。” 陈凡眼睛狂眨,略带犹疑地问道,“您、想要几件?” 巴老当即说道,“不多,两只茶杯、两只饭碗,至于其他的,若是能匀几件,自然最好,万一不行,那也没关系。” 陈凡顿时松了口气,弄了半天,结果就这? 他当即一拍胸口,“没问题,也别说转让的话,明天我就给您送过来。” 多了他可舍不得,但是几只杯子、几只碗盘,还是可以给的,还可以多送一套酒具。 毕竟他也没少薅羊毛,就当有来有往了。不过敢和巴老这么玩的,好像就他一个,而且巴老也没薅过别人羊毛啊,谁让这小子顺了那支钢笔呢,到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有点上瘾。 顿了两秒,他又小声说道,“不过,巴老,这事儿您得保密,我怕别人找我要。” 巴老自然满口答应,“没问题,别人要是看到,我就说是一个读者送的,反正也没人追查。” 这一手他还是跟陈凡学的。 如此这般,双方愉快地达成合作。 …… 第二天上午9点,果然有人开着车过来拉货,陈凡仔细查验了工作证,确实是铁路局的人,于是这批瓷器刚到上海,又被送往京城。 此时周正东已经返回纽约家里,什么瓷器的事早已被他抛之脑后,一心去寻找开发汉卡的人员。 周亚丽也在第一时间买了三台appleii电脑,并立刻寄出。 按照陈凡的交代,一台寄往江南省城,直接由他自己收,另外两台寄往上海,由姜丽丽签收。 现在中美之间的邮件,还需要通过香港进行中转,并没有直接通邮。一方面是没有直航渠道,另一方面,也是两国之间还没有通邮方面的协议。 而两国居民互寄的邮件,均在香港进行交换。 至于邮路时间,如果走海路,那一个月都有可能,若是走航空件,最快8天就可以收到。 周亚丽不差钱,寄的自然是航空件。 这天已经是6月7日,也就是说,最快在6月15日,陈凡就能收到周亚丽寄来的电脑,开启电脑码字生涯。 想想就觉得心酸,码字多难受啊。 …… 目送着小货车离开,陈凡关上院门,转身看了看姜甜甜和姜丽丽,“你们还不去学校?” 姜甜甜看着他,“用完就扔,算不算过河拆桥?” 这两天她可没少帮忙,零散的瓷器要清洗、摆放,今天还没去学校,也是要留下来打个照应,没想到还被嫌弃了。 姜丽丽憋着笑,“他又不是第一次这样,最多和昨天一样,让他下厨做大餐咯。” 姜甜甜白了妹妹一眼,“你就护着他吧。” 不过已经对晚上的大餐充满了期待。虽然妹妹厨艺越来越好,可是相比小凡,还是差了一大截,真不知道他一个男生是怎么练出来的。 随后背上书包,跟两人挥了挥手,推着自行车出门,带着八两去上学。 确认姐姐已经走远,姜丽丽转过身来,迈着小碎步跑到陈凡跟前,轻轻抱住他,脑袋埋在他胸口,喃喃说道,“你是不是要走了啊。” 陈凡将她抱住,下巴顶着脑袋,笑道,“只有不到一个月就放暑假,到时候我再来看你呗。” 姜丽丽嘟着嘴,“你可一定要来啊。老师跟我说过,我的学习进度比同学快很多,基础也比他们扎实,所以决定利用暑假时间,带我进实验室。” 她说着抬起头,眼里有些纠结,“这个机会很难得,一般只有高年级学生或者研究生才有资格,能拿到这个推荐,老师也做了不少努力。 可是进实验室的话,以后空闲时间会少很多很多,暑假也不能回去了……” 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又将脸紧贴着他胸口,没有再出声。 陈凡双臂紧了紧,笑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姜丽丽嘴角微翘,不禁搂得更紧。 本来现在天气就热,两人搂搂抱抱、自然更热,没多久陈凡便火气暴涨,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往楼上走去。 对了,好像明年姜甜甜也要进学生会,还要继续在作协实习。 这两姐妹,倒是一个比一个忙。 好像显得自己特别闲似的。 …… “天呐,我就不应该坐飞机回来,坐船多好,四天四夜,轻轻松松。” 陈凡坐在何青生面前,看着几乎有一尺厚的稿件,“我写的文章有这么多吗?” 在上海逗留了两天,跟张师父打电话确认过,所有五套瓷器都安全抵达后海旁的家里,他才买机票返回省城。 当然,这两天某两人的蜜里调油,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却没想到,刚回作协报到,何青生便交给他厚厚一摞稿纸。 这些不是别的,正是他自己的作品,不过是被翻译成日文的作品。 何青生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抽着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道,“你自己写了多少,你心里没点数?” 他说着指了指稿件,“这些只有你作品的三分之一,看着很厚,那是因为都是稿纸,如果刊印出来,也就是两本杂志的份量,比全部任务还差得远。” 掸了掸烟灰,他身体前倾、双臂撑在书桌上,对着陈凡说道,“这一次,文化厅可是调集了全省所有懂日文翻译的专家,并请几位曾经在小本留过学的翻译家审稿,确保尽量准确之后,才交给你做最后的核验。” 陈凡一手按在稿纸上,正色说道,“其实不用,直接给高桥寄过去不就行了,何必让我复核呢。” 何青生放了白眼,“就知道你想偷懒。还不是那个小本子,说你懂日文,如果让别人翻译的话,最好是让你最后再复核一遍,尽量保证原滋原味。 否则的话,我们何必多此一举,等你回来检查?” 陈凡撇撇嘴,“那真是多此一举,反正他们又不知道我复核没有,到时候就说我复核过,他们还能知道真相不成?” 对于这批文稿,他确实没太放在心上。 总的来说,只要翻译的文稿能有七八分准确,也就差不多了,而小本子那边的销量,也并不会因为7分水准和10分味道而有太大的区别。 还是那句话,潜在阅读人群就在那里,这种严肃文学的销量,好、好不到哪里,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要不让高桥赔钱,最好是还能多多少少赚一些,也就差不多了。 真正赚钱的,还在后头呢。 不过话虽如此,陈凡还是捧起一叠文稿,一目十行地浏览。 他看的很快,差不多就过。 而这些稿件,也不出他所料,确确实实是差不多。 并不是说翻译家就一定很厉害,也不是说在小本生活过,就一定能掌握到翻译的精髓。 实事求是,这些翻译家所翻译出来的稿件,多少还带着一点国内的文风。 直白一点,就是“唱高调”。 除了这个毛病,还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落后”。 任何一个国家的文学风格,都会随着社会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小本子也是如此。 更别说从50年代到80年代,是小本子社会变化最迅速的时期,这一段时间的文学作品,风格也有很大的变化。 从50年代的相对严肃,越到后来就变得越轻松。 尤其是随着漫画的兴起,一些文学作品也受到影响,文风变得越来越轻松。 等到进入新世纪,那几乎是全小本子都“漫画化”,从上到下、各行各业都没有不能改造的东西。 现在虽然还远远没到那一步,却也远远不是国内的行文风格那么严肃。 偏偏我们的翻译家还保留着十几年前的行文风格,如此一来,便显得有些落伍。 陈凡翻看着稿件,在麻烦与躲懒之间反复衡量,最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那我就改一改吧。” 第585章 走自己的路 回来之后,陈凡又恢复了规律的生活。 逢一三五上午,去学校上课,其他时候要么在作协改稿,要么跟进函授中心的工作进度。 而每天下午,他都会留一段时间,去省军区医院给病人扎针。 这些病人都和项大爷差不多,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却因为伤患没办法正常工作,于是便被安排一些简单的工作养老。 比如只需要坐着的传达室守门员、偶尔出去溜一圈的居委会巡逻员,还有护林员、公墓守护员、……。不过最多的还是门卫。 33个病人,就有23个是门卫。 只可惜,大部分人都不在省城,否则的话,以后省城的大部分单位,陈凡都可以不用证件直接刷脸出入。 即便如此,陈凡、或者说文化新村也没少捞好处。 此时文化新村已经完成各项审批工作,即将进入施工阶段。 这一片区域的规划中,在文化新村外面紧挨着马路的那一条边,会起一座医院,以及一栋两层楼的建筑。 这是“各方”同志努力的结果,医院由江南大学和卫生厅共同出资兴建,文化厅赞助了一点点。 而另一栋房子则由作协负责出资,建成之后,会“转让”给供销社、菜市场公司、食品公司、糖烟酒公司、五交化公司、电子公司、布店、新华书店等单位。 这些公司会在这里开设供销社门市部、国营餐馆、副食品店、五交化店、电子器材店、布店、书店等。 有多少单位,就建多少套房,房子是内楼梯格局,上下两层为一套,每个单位认购一套,保证公平合理。 不过作为交换,如果文化新村有多余的新房,这些单位将有优先认购权。 公对公交易,任谁都挑不出刺来。 全部规划好之后,按照现在的施工进度,最晚年底就可以入住。 到时候陈凡就不用住招待所啦。 这天一大早,他在招待所的房间里醒来,默默计算什么时候能够收到电脑,觉得应该就在这一两天。 随后将修改过的一叠稿件放进背包,到招待所食堂吃了点早餐,便和前台接待员小彭挥手作别。 从头到尾都没付钱,所有费用都记在作协账上,签个字就行。 不是他爱占小便宜,而是这年头大家都这么做。 就在这间招待所里,就有至少5间住着被杂志社叫过来改稿的人,还有许启珍也是这里的常客。 正所谓公家人公家魂,有单位的都是人上人,别说吃公家住公家,等退了休还要公家养,死了还得公家葬。 要不怎么到了90年代,还有好多人削尖了脑袋往单位上钻呢。 住招待所吃喝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个事儿,非要装清高,人家还指不定在背后怎么骂你傻呢。 开车出门,没多久转进作协院子,下车上楼。 看门的依然是那个小年轻,项大爷前两天刚做了心脏附近的手术,取出最后一块弹片,要等过几天才会回来上班。 一路挥手打着招呼,上楼到了何青生办公室,陈凡敲门而入,将包里的稿件拿出来放到办公桌上,“呐,这是最后一批,修改完了。” 何青生拿起稿件看了看,眉头微微皱起,“你就不能勤快点,重新誊抄一下?” 陈凡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哈欠,伸手抓起桌上的云烟,抽出一支点燃,剩下的顺手揣进兜里,苦着脸说道, “抢时间啊,早一天改完,就能早一天寄过去、早一天出版。要是小本子很喜欢这样的,那我们其他会员也都有机会被选中、出口创汇嘛,您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何青生翻了几下,抬起头说道,“行吧,待会儿我安排人寄走。” 然后就要去拿烟,转头一看,咦,我的烟呢? 他瞟了一眼陈凡,“看见我的烟没?” 陈凡吐出一口烟雾,“没有啊。” 何青生看着他嘴里的烟,眼睛微眯,“嘶……,你这烟?” 陈凡拿下来看了一下,“哦,从你这儿拿的,忘了?” 何青生两眼茫然,喃喃念道,“我记错了?” 随即拉开抽屉,拿出一包烟,想了想,又多拿了一包扔给陈凡,“年轻人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陈凡嘴角微抽,“我要不来单位,我都不抽烟。” 你们这些老烟枪,还好意思劝我? 何青生全当没听见,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燃后说道,“你修改过的稿件我拿给翻译家们看了,他们表示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以后会按照你改过的文风去翻译。” 陈凡轻轻点头,“这样最好,省了麻烦,效率更高。” 顿了一下,他对着何青生笑道,“我建议,寄稿件的时候,顺便给高桥写封信,请他找几本目前小本子比较畅销的文学书,跟样书一起寄过来,信里面就写,我们是为了方便了解、现在小本子什么样的文风最受欢迎,也算是听李先生的话,先做调查再行动。” 何青生一听,心里也有些意动,但他还有些顾虑,“那我们是不是还要给他买书的钱?听说小本子那边的书都不便宜啊。” 一本书大约要800到1200日元,约合5美元左右,这种书不能只买几本吧,随随便便几十本,那就是几百美元不见了,可单位账上的外汇份额已经不多,再花的话,有点心疼。 陈凡却嘿嘿一笑,说道,“没事,你就在信里跟他说,买书的钱从我未来的稿费里面扣。” 何青生一愣,“你的稿费,不是都结清了吗?” 陈凡笑道,“那万一要是卖得好,加印呢,不就又有稿费啦。” 何青生眉头微皱,“那万一要是卖得不好呢?” 陈凡面无表情看着他,“那你打报告申请外汇经费?” 何青生当即下定决定,“就按你说的办。” 陈凡将烟头丢进烟灰缸,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我去上课。” 何青生赶紧喊道,“哎,下午江南大学大礼堂,别忘了啊。” 这已经是第三期函授中心面试班开课,第一期时陈凡不在,那时候陪着周正东一家到处飞,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第二期,何青生让他去给学生们讲一堂课,也算是激励一下人心,让他以改稿为由推了。 于是就给他安排了第三期。 作为江南文坛的头面人物之一,何青生和另外几位作家都已经露脸,怎么着也该轮到他了。 陈凡长叹一口气,转过身说道,“明知道我在学校里有很多人找,还给我安排在江大讲课,谁定的地方?” 何青生额头微抬,“你定的啊,忘了?什么文化宫、大学礼堂,都是你提的建议。” 陈凡呆立两秒,转过身挥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从作协出来,不远处的小学里面传来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音乐声,这是要举行升旗仪式了。 陈凡放缓车速,从校园旁慢慢开过,几秒后,熟悉加陌生的国歌声响起。 熟悉的是歌曲,陌生的是歌词。 “前进,各民族英雄的人民!伟大的……党,领导我们继续长征!万众一心奔向……主义明天!建设祖国保卫祖国英勇的斗争!前进!前进!前进!我们千秋万代,高举……旗帜,前进!高举……旗帜,前进,前进,前进进!” 这首歌的歌词是今年3月份新换的。 原来的为什么不用? 因为田先生被打倒在地,他的作品当然不能再用。 于是就写了这首新的。 后来田先生恢复名誉,所以在82年底会议时,又恢复了原歌词。 算一算,这首歌还得唱四年多。 车子远离小学之后,伴着高亢的音乐声,陈凡一脚油门踩到底,不一会儿便到了学校。 他是徐教授唯一的弟子,一直都是在徐教授的办公室学习,至于其他必修公共课,徐教授帮他申请了考试,早已全部过关,因此他从来没去过教室上课,一直都是在办公室里学习。 和往常一样的时间抵达,徐教授也如往常一样,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后看书,手里拿着一支钢笔,不时在书上写几笔。 陈凡走了进来,将背包卸下,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递过去,笑道,“老师,吃个肉包子。” 徐教授抬起头无奈地笑了笑,“都说了不用给我带。” 陈凡直接将包子放在他面前,“那下次带鸡蛋。” 他这是把张翠娥的那一套直接复制过来,想当初,他收张翠娥当学生,也不过是想还张家一个人情,毕竟刚到卢家湾的时候,张文良可没少照顾他,而且他也不会一直干那个广播员的工作,正好把张翠娥培养出来方便脱身。 结果被张翠娥用鸡蛋、红薯腐蚀了,最后收了她做徒弟,还一手送她进了北大。 上次去见巴老,连巴老都对徐教授赞不绝口,那他也想试试这一套,能不能多掏点好东西出来。 徐教授也没办法,只能将油纸包着的两个大肉包放进抽屉,不过脸上满是笑容,看着忙碌的陈凡,过了一会儿,轻声说道,“你现在基础已经打得差不多了,可以学一点更深入的东西。” 办公室角落里有个脸盆架,上下两个脸盆,一个是徐教授的,另一个是他的,拿出脸盆倒热水洗了个脸,又泡了一杯茶,正好听到徐教授的话,便端着茶杯走到他对面坐下,笑道,“要学什么?” 徐教授靠在椅背上,轻声说道,“古时文人读书,先以‘三百千’启蒙,之后进入基础学习阶段,需要学习《孝经》和‘四书’,也就是《大学》、《中庸》、《孟子》、《论语》。 这一阶段,学的是经义基础,不学这些,就不能读懂经义,同时也是强调修身、养德的阶段。 小有所成之后,就可以学习‘五经’,一般来说,《诗经》、《尚书》、《周易》、《礼记》、《春秋》这五本儒家核心经典,想要全部精通,哪怕是皓首穷经,也未必能成。 所以绝大部分情况下,学子会选择一部经典作为‘本经’,其余四部只需要略通即可。 充分掌握本经之后,也可以算是一方大儒,这时候就需要去研读更专业的书籍,比如《史记》、《资治通鉴》,这一阶段相当于我们现在所说的研究生。” 陈凡听着眨眨眼,“我?” 徐教授哈哈笑了笑,“只是打个比方,其实不可同日而语。除非你能放弃其他东西,专心研究国学,否则即便你聪慧过人,也未必能在经义上胜过古人。 你需要知道,研究经义,可不仅仅只是读书、背书,而是要弄明白其中的道理,并‘知行合一’,以此贯彻到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去,若是能牧守一方,还要能熟练运用经义之中的道理,立德、立功,便是如此。” 陈凡呵呵干笑两声,不敢吱声。 徐教授也不介意,继续说道,“若是单论读书,我写给你的上一张书单,已经包括了从启蒙到经典的十几本古籍,你不仅能倒背如流,还能站在前人的肩膀上阐述其中的道理,非常不错,若是放在古代,即便不成状元,也是‘进士及第’,自然有资格开启下一阶段的学习。” 陈凡听着两眼发亮,这么说,俺要是这时候穿回古代,也能当一当那“小陈探花”? 所谓进士及第,指的就是古代科举考试的终点殿试的优秀者。 殿试分三甲,一甲三名,为状元、榜眼、探花,御赐“进士及第”称号,并夸官游街,风头无两。 下面的二甲是合格者,赐“进士出身”的称号,也还行。 至于三甲,赐“同进士出身”的称号,意思就是你考的不怎么样,但是我看你哪里哪里还有一点点优点,比如字写得不错、马屁拍得不错,或者名声很好,文章也还看得过去,就当你考中了吧。 徐教授看见陈凡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现在可没有科举给你考,更没有进士及第,你还是老老实实看书吧。” 随即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这是第二张书单,知识更深、范围也更广。” 在陈凡拿着书单去看的时候,他对着陈凡说道,“我年轻的时候,正逢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也想过从书中寻求救国救民之道,东一鳞西一爪学了不少东西,直到中年,才沉下心来。 明白无论各行各业、各工各民,只要能踏踏实实的去努力,能为国家、为社会做贡献,就是爱国、爱民、爱己之道。 从那之后,便托身校园,根据自己的特长,潜心研究国学、以期传承我中华文明,不为西学所侵蚀,如此几十年,方才略有心得,也不负当年博览群书。 但这只是我的路,并不一定适合你。 正如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对你所说,我希望你能从书中领悟到自己的道路,并能践行之。” 陈凡轻轻点头,正色说道,“明白。” 第586章 你先顶上 美国,纽约。 一座小型庄园别墅内,周正东将佣人支走,和赵婉茹坐在书房里,小声谈论工作。 他手里夹着一支烟,将视线从不远处灯光照耀下的哈德逊河上收回来,轻声说道,“这几天我找了三位电脑专家,确定开发汉卡并不复杂,这件事不需要去找专业的电脑公司合作,我们自己出资,招募一批研究员就能完成研发工作。” 赵婉茹这几天忙着处理公司里因请假而积压的事务,直到今天才稍微有空,对具体情况还不太了解,便问道,“那三位电脑专家是否可靠?有没有签保密协议?如果说我们自己可以研发,倒不是不可以,但是目前在文字处理器方面一统天下的是王安电脑,我们研究出汉卡之后,不能不考虑他们的反应。” 王安电脑在后世几乎没什么人知道,但是在80年代之前,王安电脑在对数电脑、小型商用电脑、文字处理机以及其他办公室自动化设备上,几乎没有对手。 而王安本人也因此身价暴涨,83年时就有20亿美元的身价,稳居全球华人首富之位。 只可惜,在80年代个人电脑发展得如火如荼时,连ibm都放下身段投入到个人电脑领域,王安却对个人电脑不屑一顾,最终在短短三年之内,从80年代末年收入30亿美元,到92年申请破产,最后潦草收场。 但是在这个时间点,王安电脑是微机市场上绝对绕不开的庞然大物。 周正东抽了口烟,才回答妻子的问题,“三位电脑专家是分别来自于斯坦福大学、卡内基梅隆大学和麻省理工大学,是这几所学校的资深计算机教授,我和他们沟通之前,都按规矩签了保密协议,高昂的违约金会让他们守口如瓶,何况他们在业内的名声也不错,不会为了一项他们不感兴趣的专利而坏了规矩。” 听到这话,赵婉茹便放心下来。 这三所大学是目前全美计算机专业排名前列的学校,又是资深教授,专业性自然毋庸置疑。 于是她忍不住问道,“他们是怎么评价这项技术的研究难度?” 周正东听到这话,不禁哑然失笑,“他们说,只要有明确的思路,一个学业合格的大四学生都可以用不到一个学期的时间完成。” 所谓的汉卡,不过就是一张扩展卡,而扩展卡技术已经比较成熟,难的是如何编辑搭载的程序,也就是陈凡交代的汉字输入法和汉字显示技术。 这方面在有成熟思路的情况下,确实难度很低,否则陈凡也不会随便交给周正东去处理,最起码要弄个详细的研发说明文档出来。 至于说把这项技术交给国内的大学去研究,陈凡也认真思考过,然后用了两秒钟的时间否决掉。 首先这个技术确实是个可以下金蛋的母鸡,若是就这么凭白交出去,那以后就跟他没关系了。其次呢,研发难度不大,不像汽车行业那样,他拿着技术也没用,还不如给出去换点好处。 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国内没市场啊! 现在国内的计算机甚至可以说还没有起步,连信息输出还停留在卡纸上,对,就是一台机器咔嚓嚓嚓地吐出一长条纸,纸上打着孔,外行看了莫名其妙的那种。 弄个汉卡给谁玩? 最起码也要等到80年代中期左右,个人电脑已经有规模地进入国内,那才是汉卡立大功的时候。 搁现在还有好几年,这不耽误陈凡赚钱么。 顿了两秒,周正东接着刚才的话说道,“正是因为有了三位专家的建议,我才决定自己成立一家计算机公司,专门用于研发汉卡。等汉卡研发成功之后,这些员工还能继续做优化程序的工作,另外,也可以将目前的一些文字处理系统进行汉化,更方便利用电脑办公。” 他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一口烟雾,眉头微微皱起,又望向波光粼粼的河水,轻声说道,“我考虑过行业反应,王安电脑固然是庞然大物,但我们不是没有机会。” 他将烟头丢进烟灰缸,正色说道,“王安也是华人,祖籍江苏昆山、生于上海,1940年毕业于交通大学,45年赴美留学,说来也是从小在内地长大,有一份香火情在,总归不会像美国本土大资本那样巧取豪夺,最起码也会给个谈判的机会。 另一方面,汉卡主要用于微型电脑的外接使用,跟王安电脑不是直接竞争关系,只有当我们发布后续的汉化办公系统时,才会进入直接竞争赛道。 这里面有个时间差,若是汉卡市场销售情况还不错,我们完全可以与其他个人电脑公司达成合作关系,这样就有与王安电脑抗衡的底气。” 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一下,“再说了,现在只是我们关起门来杞人忧天,说不定人家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呢,直接忽视掉,那我们岂不是白担心一场。” 赵婉茹笑着呼出一口长气,轻声说道,“如果这是我们自己的生意,那什么都好说。周家这些年来能够在纽约这块地方立足,还能左右逢源、越来越壮大,除了自己掌握着一帮敢用命的人,最重要的就是肯‘分享’利润。 每年超过百分之四十的利润,都拿出去给了其他‘股东’,如此才能维持周家的生意不受影响,一个新的业务也未尝不可以。 不过这个却不是我们自己的,而是属于小凡的,这个就不好给别人分。” 周正东轻轻点头,“这也是我打算自己开一家公司,而不是与其他电脑公司合作的原因。市场合作没关系,专利一定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此才不辜负小凡的托付。” 赵婉茹抿抿嘴,转而说道,“那公司老板还是让小丽来挂名,让她替小凡持有全部股份?” 周正东忍不住咧嘴直笑,“我倒是没想到,小丽会这么喜欢这个表弟。” 赵婉茹也笑着说道,“可惜,小凡已经有了对象,否则和小丽结合,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什么表亲不能结婚这种事,根本不在他们老一辈华人的考虑中,好多海外华人当时还延续着亲上加亲的想法。 比如在香港,就有不少老人是表亲结婚,而那时候香港实行的还是大清律,娶几个都没关系,还有人同时娶几个表姐妹的。 至于说美国,那就更不是问题。 美国没有联邦层面的婚姻法,婚姻法是由各个州自己拟定,在50年代之前,几乎所有的州都没有禁止表亲结婚的法律。是60年代以后,才打出提高人口素质的口号,号召制定相关法律。 可初期明文禁止表亲结婚的州却不多,哪怕到了新世纪,依然有20个左右的州不禁止,这个数字还经常发生变化,时而多几个、时而少几个。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赵婉茹才有如此一说。 可惜现在陈凡已经有了对象,看上去好像还是两姐妹,那他们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掺和进去。 周家的唯一继承人,还不至于那么没谱。 想到这里,周正东心里一动,忽然想到了带回来的那几瓶酒,当即干咳一声,“你明天不用早起吧?” 赵婉茹正想着汉卡公司的事,闻言不禁抬起头,“啊?” 周正东脸色一正,“我想跟你彻夜讨论一下,增加周家继承人的事。” 赵婉茹眼珠微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彻夜?” 周正东当即眼睛一瞪,“不信?你给我等着!” 说完便往家里的酒窖走去。 …… 陈凡从徐教授办公室走出来,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即便以他的精力,跟着徐教授上一堂课,都忍不住头疼。 说到底还是知识储备不足,有些问题接不住,还是得看书啊。 不过这时候他却要去给别人讲课。 江南大学大礼堂距离这里不远,走路5分钟就到,他也没开车,直接走过去。 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座斜着的建筑前。 大礼堂依山势而建,正好坐落在一个小山坡上,在礼堂内部形成一个坡面,成了天然的阶梯教室。 沿着斜坡有四道门,上中下三道都是通往礼堂内部,最后一道小门,则是礼堂讲台后面的休息室。 陈凡沿着山坡走到小门前,悄咪咪地望了一眼旁边敞开的大门,里面近千个座位,满满当当全是人。 而这么多人的教室里,却只有老师的声音在回荡,当老师暂停时,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可见这些学生有多认真。 这些人,却不是江南大学的学子,而是不远千里过来上面授课的、“文学创作函授班”的学生们。 陈凡轻轻呼出一口气,伸手握住小门的把手,拧开后推门进去。 前面的大教室里,王子博抹了把汗,抬手看看时间,走到讲台旁,将粉笔丢进粉笔盒里,手扶着讲台,昂起头看着众多学子,和颜悦色地说道,“同学们,刚刚我给大家讲了文学创作的几个基本要素,这些问题在发给大家的学习手册上也有,这两天我和其他老师,也就这些学习要点做了讲解,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阶梯座位上,有的人翻看记录的笔记,有的人与左右两边的同学讨论,还有人皱眉思索。 这时一个人高高地举起手。 王子博立刻指向他,“这位同学请起立,请问有什么问题。” 那人站起来,先打了个招呼,“王老师您好。” 顿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说道,“文学创作的技巧您讲得很好,我都明白了。我想问一个其他方面的问题。” 王子博笑了笑,说道,“没关系,你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讨论。” 那人抿抿嘴,尴尬地笑了两声,才说道,“是这样,就是我每次想创作的时候,只能想到一个很小的片段,然后再往下就不知道怎么写了,所以我想向您请教一下,遇到这个问题该怎么办。” 他的话音未落,便有不少同学交头接耳,同时还在连连点头。 显然他们也有同样的问题。 王子博干咳一声,伸手往下压了压,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他扫视了一眼全场,才正色说道,“这位同学问的问题,其实在学习手册上就有,大家可以拿出课本,翻到第7页。” 课堂上立刻响起一片翻书的声音。 等声音稍微停歇,王子博才继续说道,“这一课的内容,是我们大家都很熟悉的一位青年作家,陈凡同志所编辑的,他在里面重点阐述了新人作者面临创作时会遇到的一些情况,其中就有这位同学的问题。 其实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积累不足。概括来说,就是缺乏灵感。 那么这个问题要怎么去解决呢?课本中也给出了答案。 首先就是要多观察、多记录,阅读广泛、观察生活中的细节,这是我们文学创作中最普遍的一种积累方式。要有积累,肚子里有货,这样在有需要的时候才能掏出来。 其次是要学会想象,比如说,这位同学后面的第三位同学,请起立。” 宁敬民正听得入神,突然发现周围的人都看向自己,顿时反应过来,立刻站起身,脸色变得通红,“王老师您好。” 可惜脸太黑,看不出来。 王子博对着他笑道,“同学你好,我想请你做个样板,你站在那里,不要说话。” 然后对着其他人说道,“大家都来想象一下,猜一猜这位同学的来历。啊,对了,认识这位同学的就不要说了啊,那是走捷径,不是想象。 或者你们也可以抛开对他的了解,重新给他安排一个合理的身份也行。” 等他话音落下,教室里顿时闹哄哄一片。 过了好一会儿,王子博才问道,“有人能站起来说一说吗?” 随后又看向最开始那位提问的同学,“或者,这位同学你来说一说?” 提问的同学不禁满脸纠结,不时转身看向宁敬民,“呃、嗯、呃……,他应该是农民,呃……” 王子博见他满脸为难,忍不住咬了咬牙。 基础太差了,不好教啊。 但是没办法,收了人家的学费,就得负责到底。 就在这时,他瞟了一眼通往后面休息室的小门,顿时眼睛一亮,猛地提高音量,说道,“同学们,我们江南作协非常优秀的青年作家陈凡同志,也来到了我们现场,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陈凡。” 陈凡靠在门框上,转头看看许启珍,满脸愕然地说道,“老王是不是在甩锅?” 边慧芳躲在角落里,扎着脑袋晃肩膀,然后干脆转身面壁,不敢吱声。 谭庸咂咂嘴,指了指外面,“这个小王忒不地道,待会儿我说他。” 许启珍推着陈凡出去,“我也说他,你先顶上。” 陈凡,??? 第587章 现编现讲 陈凡推开小门,在热烈的掌声中,迈着轻快的步伐登上讲台。 当他出现的那一刻,掌声又激烈了几分。 等他走上台,王子博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小声说道,“这里交给你了哈。” 陈凡面带微笑小声回应,“老王你不厚道,这是临时拉壮丁,待会儿我要怎么讲?” 王子博,“tui,还拉壮丁?我都替你多顶了十分钟,嗓子都哑了,这个问题本来就该是你的好吧。” 陈凡,“得嘞,一包中华,这事儿结了。” 王子博,“……成交。” 这时掌声渐渐停歇,陈凡却又举起双手拍着,“让我们用掌声感谢王老师的分享。” 掌声再次响起,王子博举着双手,哈哈笑着退下去。 等他进了休息室,陈凡才抬手往下压了压,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他先环视一眼,才笑着说道,“刚才这位同学的问题,还没有正式结束,那我就接着王老师往下讲。” 说着走下讲台,顺着台阶往宁敬民走去。 走到跟前,他仔细打量了宁敬民几眼,再往下走了两阶,对着那位发问的同学问道,“这位同学,你还有需要补充的吗?” 那人红着脸低下头,“没、没了。” 本来还有两句,但是想到这种几乎等同于看图作文的难度,自己却连一篇200字的作文都想不出来,索性干脆放弃。 陈凡笑着摆摆手,说道,“没关系,大家之所以坐在这间教室里,就是因为喜欢文学,而创作能力还有待提高,才不远千里聚在一起。都是为了文学理想而努力,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听到这话,全场绝大部分同学都轻轻点头,有些人还为刚才在心里嘲笑而感到羞愧。 那位同学固然水平不佳,可自己又能高到哪里去呢? 虚心学习、努力提高,才是正途! 陈凡又抬手压了压,现场立刻安静下来,“这样,我来给大家做个示范。” 他转身对着宁敬民看了看,随后便往下走。 边走边说道,“他是一名知青,姓梁,名字叫爱蒙,高中毕业后,他决定主动申请下乡,而目的地,则是‘三千孤儿入内蒙’的内蒙。” 一句话的功夫,陈凡回到讲台,双手撑在讲桌上,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20年前,“那时候,物资短缺,在上海、江苏、浙江、安徽,有3000多名孤儿生活困难,就在这时,内蒙敞开胸怀,接纳了他们。 也是那时,梁爱蒙还小,受到此事感染,父母便给他改名叫做爱蒙。 十年后,梁爱蒙高中毕业,他决定去那片从小听父母讲述的土地,并扎根在那里……” 讲台上,陈凡现编现讲。 下面同学们听得目不转睛。 就连宁敬民也瞪大眼睛,他讲的是我? 陈凡不动声色瞟了一眼手表,快到饭点了,得加快进度。 但是该有的内容不能少。 从梁爱蒙初到内蒙的不适应、到大草原上恶劣的自然环境,尤其是冬季来临,整个草原都被厚厚的大雪所覆盖,而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们,还要照顾羊群、储存饲料、建造保暖场所、收集燃料……。 被安排成为小学教师的梁爱蒙,不仅要跟着其他知青和牧民一起忙碌这些,另外还要骑着马儿去不同的定居点,为学生们上课。 但是在他将心血与爱播撒在大草原上的同时,也没有忘了自己的理想,那就是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作家。…… 短短半个小时,随着陈凡的讲述,同学们仿佛看见一个小青年从上海奔赴内蒙,白皙的皮肤变得干枯褐黄,日复一日地骑在马背上,播撒着知识、播种希望。 直到某一天,当他在报纸上看见江南作协函授中心正在招生的报道,毅然决定报名参加。 因为距离遥远,他选择先发电报报名,然后再写信、汇款,最后终于成功被录取,并幸运地被选中,成为第三期面授班的学生。 在他启程的时候,全生产队的牧民们都来相送,烹牛宰羊,好像在举行那达慕。 耳里听着讲述,眼里满是神往。 等陈凡连拍三个巴掌,宣布故事结束,几乎所有人都起立鼓掌。 宁敬民身边不少人还纷纷同他打招呼。 “老梁,没想到你的经历这么曲折,你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 “老梁好样的,我一定以你为榜样,努力学习、回报社会。” “老梁,你太不容易了,先骑马、后坐车,火车换汽车,多不容易啊。” “从内蒙过来很远吧,这一路辛苦了,……” 宁敬民面带惊恐,被人握了左手握右手,有心想解释却插不上话。 好不容易找个空档,赶紧大声喊道,“我不是梁爱蒙啊,我是宁敬民!” 休息室的门口,谭庸几人目瞪口呆,互相看了看,心里想着,文学创作课还能这么讲? 王子博倒抽一口凉气,“这篇很成熟啊。” 谭庸深以为然地点头,“首先以‘三千孤儿入内蒙’为背景,将其与知青下乡联系起来,构成了一个互为因果的闭环。 其次用知青初至的不适应,描写了内蒙恶劣的自然环境,又自然而然地让人联想到,当初他们也是在这种情况下、毅然选择了接纳孤儿的崇高品质、这样就升华了精神境界。……” 旁边几位江南大学中文系的老师也纷纷加入讨论,其中就有陈凡的老熟人、原来云湖函授点的郭怀民,他如今也是中文系的授课老师之一。 只不过他在讨论的同时,还想着其他事。 他们在这里探讨陈凡的临时作品,边慧芳赶紧将陈凡的水壶送上去。 陈凡站在讲台上,拧开瓶盖喝了口水,等宁敬民一声大喊,现场安静下来,他才笑着说道,“这位同学,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宁敬民咽了咽口水,看着陈凡,感觉心里有点发毛。 就刚才那个故事,除了那个大背景和一部分小细节,其他都跟自己的经历非常相似,陈凡是怎么知道的? 于是足足愣了两三秒,他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叫梁爱……啊不,我叫宁敬民。” 陈凡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哄笑,又笑着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呢?” 宁敬民眨眨眼,“内蒙,锡林郭勒。” 这话一出,现场又开始喧哗起来。 “还真是内蒙?” “我跟他聊过,他也是老知青,十年啦。” “还敢说你不是梁爱蒙?!” 陈凡赶紧抬手下压,等噪音消失,他才说道,“各位同学,刚才王老师让大家以这位同学为样本,为他编一个来历,我刚才说的,也是现编的,真实情况是,我与这位同学是第一次见面,对他的经历一无所知。” 话音落下,现场沉寂了两秒,随着第一道掌声响起,霎时间掌声如雷。 无数同学边鼓掌边交谈。 “太厉害了,只是看了两眼,就能编出这么长、这么好的一个故事出来,而且还跟老梁、啊不,老宁的情况那么像。” “嗯嗯,难怪陈凡年纪不大,却能写出那么多的优秀作品,这份本事真学不来。” “服了服了。我以前还怀疑过,陈凡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可能写出那么多好文章呢,今天这一幕,我五体投地!” “谁说不是啊!” 陈凡又压了压手,等安静下来,便继续说道,“虽然说是现编,但不能瞎编。” 他走下讲台,往宁敬民走去,众人的眼神随着他的步伐移动。 不一会儿走到宁敬民身边,陈凡开始现场教学,“大家请看,宁敬民同学的脸色偏黑,皮肤比较干燥,面部不同的地方,色素沉淀也不太均匀,这是典型西北或北方、光照特别充足地区群众的特点。 但是在高原的话,会有明显的高原红,而宁同学没有,所以我判断可能是在内蒙这一带。 当然,这个猜测不一定准确,但是没关系,我们是搞创作,只要从逻辑上能够说得通,设定背景符合该地区群众的形象特征就可以。” 他转身看了一圈,问道,“同学们,想到这一带,大家会想到什么呢?” 有人回答,“大草原。”、“蒙古人。”、“牧民。”、“骑马。”、“风吹草低见牛羊。”、“长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 等等不一而足。 等他们说得差不多,陈凡才说道,“没错,大家说的都很对,那么这些东西,就可以成为我们创作的元素。然后再根据这些元素,去构思一种剧情,把能够用得到的都纳入进来。 当我们把这些剧情用一种合理的逻辑组合起来,就能构成一篇完整的故事。我给宁敬民同学设定的身份就是知青,因为他的相貌与蒙古人并不相似,所以这样的设定是可以说得通的……” 何青生给陈凡定了一个小时的授课时间。 等陈凡宣布下课,正好一个小时,不多不少,完美。 与同学们挥手作别,回到休息室,陈凡立刻被人围住。 谭庸双手背在身后,满脸严肃地说道,“小陈同志虽然是第一次公开授课,但是他的表现可圈可点,依我之见,可以加加担子。” 许启珍立刻举手,“附议。” 王子博转头对着边慧芳说道,“小边啊,你编制课程表的时候,给你们陈主任开一节常设课。但是也不要让你们主任累着,一期开一节就可以了。” 还好边慧芳不傻,转头看向陈凡,见自家主任一个劲地翻白眼,便呵呵傻笑着当没听见。 自家主任是什么德性,她最清楚不过。那是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主,这次要不是何主席强行摊派,别指望他能过来讲课。 不过也是,函授中心是主任一手操办起来的,要是还让他去讲课,那不是跟校长去当老师是一个道理? 嗯,反正这事自己是不会接,谁要有本事,让他自己跟主任说去。 谭庸几人见陈凡油盐不进,也没办法。这小子立功太多,是打不得、骂不得,想要“利诱”?可人家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副处。 咳咳,说来这个副处还是何青生硬塞过去的,等有人愿意接手,就得立刻把陈凡解放出来。 到时候按照规矩,必须得升一级。 而且之前谭庸也口头承诺,等陈凡做出成绩,在年底选举理事会的时候,推荐他做副主席。 想到这里,谭庸忍不住从牙缝里龇出一口凉气,成绩这东西已经摆在明面上,年底真要送他上去啊? 年纪不年纪的都好说,早年还有20岁的正军级、正厅级干部呢。前几年更有不少一飞冲天的干部。 陈凡这种情况,只要有功劳在,没人会说闲话。 关键是外联部欧美分部还没找到人接手啊,要不然,让他继续兼着? 陈凡不想跟谭庸他们说话,但是江大的老师们不能不理。 尤其是郭怀民,那可是老熟人,当年没少受到他的关照。 所以看见郭怀民走过来,他赶紧上前两步迎过去,“郭老师,好久不见。” 郭怀民见陈凡还这么客气,顿时老怀大慰,伸出手握住,哈哈笑道,“可不是吗,算起来咱们是在一个学校,可这都两个月了,这还是头一次见面。” 说到这里,他拉着陈凡的手不放,正色说道,“难得咱们碰面,这样,中午我做东,还有作协的各位领导一起,咱们喝顿大的。” 陈凡一听,顿时苦笑着说道,“郭老师,不是我不给面子,是这样,每天下午我要去省军区医院,协助那里的医生为老战士治疗,不仅不能喝酒,待会儿还要马上走。” 郭怀民自然不会怀疑他的话,便脸色微变,“那这样,等你忙完,时间放在晚上,咱们一起聚聚。” 陈凡也立刻笑道,“那没问题,只要不耽误正事,时间、地点,您来定。” 郭怀民顿时大喜,“好好好,那就今天晚上,在咱们学校职工食堂。” 他拉着陈凡,小声说道,“别看是职工食堂,大厨手艺是真不错,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然后又对着谭庸他们说道,“几位领导也务必要赏光啊。” 谭庸拿着一张厚纸片当扇子,一摇一摇地说道,“职工食堂的大厨,还是以前的老何吧?” 见郭怀民点头,他便笑道,“有白吃白喝的好事,那肯定不能缺席啊。”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第588章 到货 一堂课,好似一颗小石子丢入水中,泛起阵阵涟漪,搅动了半个文学圈子。 之所以说圈子,是因为被搅动的基本上都是读者,真正的文坛作者们,对陈凡的来历底细都已经有所了解,还知道他在巴老、茅老、光未然、陈荒煤几位先生面前过了眼,那本事自然毋庸置疑。 此时听来,也只是会心一笑、感觉不出所料罢了,生不出其他心思。 而那些读者则不同。 以前陈凡的读者虽多,对他也很喜欢,可是在“信服”方面,还是有所欠缺。 主要还是他的年纪太小,不足十八岁,却佳作频出,很难让人不怀疑,他的背后是不是有高人指点。 但是这一次公开课之后,参与听讲的同学们都可以作证,陈凡只是看了一眼其中某位学员,就现编现讲、创作了一篇水准之上的。 这种即兴创作的能力,简直闻所未闻,更别说作品水平还不差。 这样的陈凡,凭什么写不出那么多的佳作?! 随着这些学生们的一封封信件、从省城发往全国各地,陈凡的口碑开始迅速发酵,所到之处,质疑尽消。 这也是他之前没想到的,一次简单的公开课,竟然消弭了大部分人对他的质疑,算是意外之喜。 转过来,大家又开始对另一件事感兴趣。 那就是陈凡即兴创作的,什么时候能够刊发? 也好让大家开开眼、学习学习啊。 为此学员们纷纷请愿,请求陈凡能够将文章写出来,尽快见报发行。 …… 晚上的聚餐,依然是上午上课时休息室的那几个人,郭怀民并没有多带人过来。 职工食堂房间就这么大,再多人的话,就不能好好吃饭了。 另一个,现在的大学老师还多少有些矜持在,像这种比较私密的聚会,如果不是接到邀请,很少会有人主动过去凑热闹(脸皮厚的除外)。不像以后,人带人几乎成了常态,美其名曰扩大人脉圈子,却将基本礼仪丢了个干净。 面对老熟人,陈凡也比较自在,明明年纪比他们小一轮、两轮、三轮,却处得跟哥们儿似的,递烟喝酒聊天三不误。 啥?真实年龄?那也是个弟弟。 哦,角落里的小秘书不算。 听到谭庸的话,陈凡放下酒杯,笑着说道,“行啊,既然大家呼声那么高,那我晚上回去就把文稿整理出来,正好白赚几块钱稿费。” 谭庸点点头,“现在还只是参加学习的函授学员、和小部分去蹭课的江大学子在呼吁,等消息传开,我想凡是对文学感兴趣的青年,都会想看到这篇你即兴创作的文章。” 旁边许启珍想了想说道,“可是江南文艺要月初才出版,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恐怕读者们等不及。” 谭庸想了想,转头看向陈凡,“上次我们商量,新增一本《文学青年》杂志,不如以此为契机,就用你这篇文章做主打,正式推出创刊号。” 这话一出,众人都情不自禁点头。 郭怀民放下酒杯,点燃一支烟,笑着说道,“到底还是谭老啊,就是会抓时机。趁着大家都对这篇文章感兴趣,推出新杂志上市,一定能吸引文学爱好者的注意力,这销量不就上去了么。” 许启珍在一旁说道,“现在已经是第三期面授班,前两期的结业考试,也出了几篇还不错的文章,要是这一期也能出几篇优秀作品,凑一凑应该可以够一本杂志的用稿量。” 她说着又笑了笑,“这些文章当然比不上《江南文艺》稿件的质量,所以《文学青年》只能定位为一本初级文学杂志,调子不能起太高。” 陈凡靠在椅背上,点燃一支烟,说道,“本来就是专门给学员展示成绩的一个平台,谁也没想用这本杂志拉格调。” 他左右看了看,“现在的问题是,当时我们给《文学青年》的定位,是只刊登学员作品,把我的文章放上去,合不合适?” 谭庸不假思索地摆摆手,“有什么不合适的?本身你这篇文章就是在面授课上诞生的,不能说跟函授班没关系。而且完全可以用‘教学文章’的名义发表。” 他说着转头看向许启珍,“至于你担心的学员稿件质量问题,也很好解决。不行就在学员文章结尾后面,续上老师点评,这内容量不就上来了么,说不定学员们还爱看。” 许启珍顿时眼睛一亮,不禁轻轻点头,“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而且加点评可以在每一期杂志上使用,不像小凡的文章,这期有,下期就没了。” 陈凡笑着说道,“既然谭副主席说可以用教学文章的名义上,那么以后也可以由其他老师来写嘛。” 这样的点子,他转个眼珠就能想到。但是最好还是让别人来说,否则用自己的作品当教学文章,显得他有多能似的,不符合他谦逊耿直的人设。 接下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不一会儿,便商量好章程。 谭庸抽着烟说道,“那就这样,回去之后让全省各个教学点、赶紧把优秀作品汇总过来,加上这里的,争取在一周之内,完成审稿、校对、和刊印工作。” 他转头看了看陈凡,“按照我的估计,你即兴创作这件事,应该在一周后掀起第一个小高峰,正好赶趟。 同时我们会在江南日报上刊登报道、宣布杂志正式发行,还可以跟文汇报谈一谈,他们的发行量大,给我们报道一下,肯定能增加不少订阅量。” 说着又转头看向许启珍,“上次他们不是也登了小陈写的开函授班的报道么,这次也加上,算是有个呼应嘛。” 也是上次文汇报帮忙刊登软广告,让他们尝到了甜头,这次发行新杂志,自然想再来一回。 陈凡在一旁坐着呵呵笑,心里却在感叹着,这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好处。 想想多少穿越前辈们,在这个时代为了办一本杂志、出一本书,那是历经千难万险,求爹爹告奶奶的。 而现在一本给学员练手的破杂志,甚至连刊号都还没申请,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没刊号怎么办? 咳咳,这年头就没有刊号! 在1988年之前,我国的报刊出版管理工作,主要由省级宣传部或文化厅进行管理,对报刊刊号没有统一规定,基本上打个申请,主管单位盖个章,就可以刊印出版啦。 要到1987年,撤销了成立还不到两年、归文化部管理的国家出版局,设立由总经理办公室直接管理的新闻出版署之后,才开始着手接入“国际连续出版物数据系统(isds)”,并设立isds中国中心。 之后才有了正式刊号。 倒是早在1967年,国家就设立了统一管理的书号系统,因此从67到88这段时间里,杂志上的编号,实际上是书号。 所以说,等开放以后,如果陈凡想办杂志,完全不用担心审批上的问题。 江南省宣传部就能给他把章给盖了。 或者上海也行、其实京城也可以,这几个地方的领导他都见过,熟得很。 到时候人过去,烟一递、喝杯茶,陪着人家聊几句,下面的办事员就能把手续全部办好,soeasy。 …… 第二天,6月17日,星期6。 这天不休息,但是陈凡不用上课、也不去上班。 他如往常一样早起,完成例行锻炼加进食之后,便坐在书桌前,百无聊赖地拿起笔写西幻大纲。 去单位是不可能去的,昨晚谭庸定下来要推出《文学青年》创刊号,还要在一周内完成刊印,单位里肯定忙得飞起,他才不去凑热闹。 这时候过去,那不是等着被拉壮丁么。 与其被拉去工作,还不如窝在房间里看看书、写写文。 写了几个字,陈凡便将纸一丢,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仰天长叹,我的电脑什么时候到啊? 没希望也就罢了,现在眼看着可以键盘码字,他就没了手写的动力。 就算老舅他们7号回到家,8号买电脑寄出来,今天也有9天了啊,说好的8天到货呢,航空件也这么慢的吗? 然后房门就被敲响。 陈凡转头看了一眼,起身过去开门。 小彭站在门口,双手递过来一张单据,“陈主任,有你的包裹单。” 等陈凡接过去,她还探头探脑地看着,“这个好像是从美国寄来的,是上次过来看你的美国亲戚吗?” 陈凡有美国亲戚的事情,早在周正东初临省城的时候,就已经传遍各个单位,不管背后有多少提心吊胆的、替人担心的、愤愤不平的、幸灾乐祸的、冷眼旁观的,反正现在很多人都知道这个事。 所以小彭收到邮局送来的包裹单,立马就给陈凡送过来。 否则这种事哪用得着她亲自出马,把信件丢在前台,让别人自取就行。 陈凡接过单子看了看,嘴角咧开,“对,表姐寄过来的。” 小彭现在跟陈凡混熟了,也就没那么多避讳,不禁好奇地问道,“是什么东西啊?” 陈凡眼珠微转,“打字机。” 说打字机也没错吧,这种微型电脑好像也干不了别的,只能处理一下表格、文档,再就是玩游戏。 说办公电脑不合适,难不成说是游戏机? 反正自己拿来也是用于打字,那就是打字机。 小彭连连眨眼,打字机? 是她想的那种打字机吗?她还想追问,陈凡已经迫不及待去邮局取包裹。 开着车呜地出去,半个小时不到,又呜地一下回来。 小彭站在柜台里,看着陈凡从车里扛出一个大纸箱子,她连工作都不顾了,跟着陈凡后面跑,“陈主任,你这个打字机怎么跟我见过的打字机形状不一样啊?” 陈凡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这个是外国的打字机,自然不一样。” 50年代的时候,上海从事生产计算机、打字机的多个小型工厂合并组建成上海打字机厂,当时都是机械打字机,也就是之前介绍过的“舒式打字机”那种。 虽说效率不高,可当时的气氛讲的是“国外有的我们也要有,而且还要更好”,上海打字机厂便承接了研究中文打字机的重任。 随后在前辈研究的基础上,终于研究出一款相对成熟的产品,“双鸽打字机”。 这款打字机一共有2170个铅字,大约六七十斤重。 至于最重要的打字效率,自己去想吧。 (双鸽打字机) 但是,在中文打字机普及之前,这款打字机在有条件的学校,几乎都有一台。78年改进了技术之后,到了80年代也逐渐得到普及,可以说是国产打字机里卖得最好的。 后来才被电脑给干趴下。 小彭虽说是个招待所职工,却也算是文化系统内部的人,看过这种打字机也不奇怪。 今天是工作日,大部分人都去了单位,招待所里几乎没人,陈凡一路畅通无阻,径直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然后扭胯往外一送,“小彭,帮我开门。” “好嘞。” 小彭从他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锁,顺手将门推开。 陈凡扛着大箱子进去,轻轻放在地上。 周亚丽很细心,不仅用胶带将封口封死,还用了自动打捆机将箱子捆扎紧实,保证不会轻易散开。 这两种东西在国内还没普及,在美国却已经被广泛应用。 有外人在,陈凡不好施展他的绝世神功,便在桌子上拿了把剪刀,嗖嗖两下拆开,揭开箱盖,依次拿出三只小一点的纸箱。 从包装看来,这个应该是周亚丽重新打包过的。 看不出这姑娘大大咧咧的样子,办起事来还挺谨慎。 appleii是一款很神奇的电脑,与后世常见的台式机几乎相差无几,正因为如此,appleii从78年推出市场之后,一直卖到93年,累积销售近600万台,除了里面的配件陆续升级,外观基本上没变过。 即便是现在,在某些大学校园里依然能找得这台电脑,甚至还能正常工作。 (appleii) 正因为这种一脉相承的结构设计,所以到了陈凡手里,一点组装难度都没有。 简单检查过主机箱里面的配件,发现所有扩展开槽都已经装满,性能开到最大,他忍不住又给周亚丽点了个赞。 三两下组装完成,陈凡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比较小的纸盒。 打开一看,里面正是他交代过的转换插头。 欧美各国的电压标准各不相同,有的是110v,有的是220v,此外还有120v、130v、230v、240v。 美国就是120v,而我国是220v,那边生产的电器,拿过来可不能直接插着用,否则铁定烧坏。 不过没关系,英、法、德也是220v,人家好得穿一条裤子,自然有专用的转换插头卖,让周亚丽买几个捎过来就行。 第589章 缺货 陈凡组装电脑的时候,小彭从头到尾在一旁看着,不敢吱声,生怕打扰到他。 等组装完毕,再接上一个奇奇怪怪的插头,插在电源插班上,按下一个按键,机器响起一阵轰鸣声,她才瞪大眼睛说道,“这不是电视机吗,你怎么说是打字机呢?” 那屏幕闪呀闪,比好多电视机还大。 陈凡迎着她不解的眼神,对着她笑了笑,“这个可不是电视机,也不能当电视机用,主要显示图像不一样,达不到观看效果。” 随即拉开椅子坐下,搓搓小手,输入一串指令符。 天可怜见,要不是他上大学的时候、在选修的计算机课程上学过计算机语言课程,还因为好奇摸过几次这种古董机,怕不是现在只能对着屏幕干瞪眼,然后等周亚丽给他寄几本电脑入门的书过来。 这年头的电脑可没有图形操作界面,一开机只有rom里内置的basic编程语言解释器可用,就这还是最先进的产品。而内地暂时也没有这类教材资料,想学也没地方找书去。 就跟去年参加高考的好多学生一样一样的。 陈凡一边回忆,一边对照说明书慢慢操作,终于摸清楚这台电脑的功能。 (1980年的appleii产品说明书,共113页) 感谢周大表姐寄来的扩展卡,他终于可以用电脑码字。 然后在小彭目不转睛的目光中,陈凡坐在椅子上,十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出无数幻影,屏幕中则嚓嚓嚓出现一行行英文字母。 那速度,几乎跟讲话一样快。 小彭眼睛越瞪越大,直到眼睛发干,才用力闭上眼睛揉了揉。 再次睁开眼,屏幕上已经刷起了字幕流。 这写的是什么玩意儿? 想问就问。 小彭好奇地看看屏幕,再看看陈凡,“陈主任,你是在用英语写作吗?” 陈凡转头看了她一眼,手指没有分毫停顿,笑道,“是英语,主要是在测试电脑性能,看看反应速度有多快。” “电脑?” 小彭注意力迅速转移,“电脑是什么?你不是说这个是打字机吗?” 陈凡也不仔细解释,主要没必要,便呵呵笑道,“电脑呢,其实就是电子计算机的意思,说是打字机没错,因为这个电脑主要就是用来打字的,另外还能处理一些表格文档,帮助办公。 不过区别是打字机需要纸,而且不方便修改。电脑是先将文字用电子信息的方式储存在电脑里面,通过显示器、哦,就是这个像电视机一样的东西,可以直接阅读。 如果有错误的话,也可以在上面直接修改、然后保存,再通过外接打印机……” 陈凡突然顿住,迅速起身走到箱子旁,在里面用力翻找。 直到把箱底刨穿,才对着偌大的洞口喃喃说道,“打印机呢?没打印机搞个屁啊?” 小彭看到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陈主任,怎么啦?” 陈凡两个肩膀垮了下来,有气无力地将纸箱子脱下来扔到一旁,木着脸说道,“我要打电话。” 小彭轻轻眨了眨眼,默默举起手,指了指桌上,“电话在你桌上。” 陈凡转身就往外走,“我要打海外电话。” 小彭迅速跟上,顺手还把门关上,“那要去通讯室。” 为了避免某些人使用电话时间过长,房间里的电话只能打内线,想打本地都只能去通讯室,更别说国际长途。 通讯室里,陈凡趴在桌子上,话筒放在耳边,安静地等着接通。 在国内,打电话难是常识,长途电话难十倍也是人所共知,至于国际长途? 等着吧。 陈凡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电话终于接通。 话筒一只靠在脸上,听筒里传来周亚丽的声音,“hello?” 陈凡立刻坐直,“hello,是我。” 周亚丽明显迟疑了一下,“老弟?” 陈凡干咳一声,“听不出声音?” “哈哈。” 周亚丽立刻兴奋起来,“真是你啊,几天没见,是不是想我了呀,当时让你跟我们一起过来,你还不乐意,怎么样,要不要我现在给你订机票? 哎,你钱够不够啊?不够我给你寄点路费过去,我问过,用电汇一周就能到。” 陈凡眯着眼睛,额头冒出几根黑线,“不用不用,我不是要过去,那什么,你寄的电脑收到了。” “啊?不过来啊?” 周亚丽兴致一下子就没了,身体往后一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但还是勉强提着声音说道,“收到了就行,有没有什么问题?你会不会组装啊?” 陈凡一听她情绪变化这么快,也不禁有些好笑,“舅妈不是说了吗,等你完成学业,她就允许你过来,你好好努力学习不就行了。” 随即干咳一声,“电脑组装好了,也试了一下,可以正常使用。但是没有打印机啊,而且软盘也没有。” 周亚丽撅了撅嘴,“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打电话啊。” 她翻身坐起来,认真解释道,“打印机因为缺货,所以这次就没给你寄。以前的老式打印机太模糊,不太好用,针式打印机又只适合打印票据,都不太好。 如果没有更好的打印机也就算了,但是去年西门子公司推出了一款喷墨打印机,这台打印机比老式电子计算机打印机要好太多,字迹清晰工整,纸面也很整洁,一经推出市场就供不应求。 我想给你买这种效果更好的新式打印机,但是要等半个月左右。” 她说着耸了耸肩,“这还是因为我们家有关系,代理商愿意给面子,否则的话,一个月也不一定能等到。” 说到这里,刚才的失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重新挂上笑容,“老弟,半个月而已,很快就到了啦。不要着急,等收到货,我立马就给你寄过来。” 陈凡恍然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能对电脑有所了解就不错了,谁没事会去关注打印机是什么时候发明的? 其实话说回来,打印机的出现,跟两个超级大国的竞争还有点关系。 二战以后,两国之间的对抗逐渐加剧,导致全球范围内的军事竞赛和军备扩张。对于能够输出计算机处理信息的设备需求,也在日益增长。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1953年,由remingtonrand公司为univac计算机系统,开发了一款真正意义上的电子计算机打印机。 然后在60年代末,日本oki公司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台针式打印机。 虽说这台打印机不方便用于文档打印,却正好适合票据打印的特定需求。 再到1969年,当时garystarkweather在施乐的parc研发部门,创新出将激光束直接投射在感光鼓上绘图的方式,激光打印时代自此开启。 但是这玩意儿体型太大,而且更适合作为图形打印,给陈凡的话,就有些不太合适。 直到1977年,西门子公司推出了按需喷墨(dod)技术的打印机pt-80,这是世界上第一部具有商业价值的喷墨打印机。 这个作为文档打印机就刚刚好了。 所以陈凡要是早两年认亲,恐怕周家还要想办法给他送一台激光打印机过来。 哦,两年前他还没来,那没事了。 搞清楚问题,陈凡也松了口气,笑道,“下次再有意外,能不能在箱子里放封信说明一下啊。” 周亚丽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写了啊,刚才我还准备问你呢,软盘也在箱子里。你没看见吗?” 陈凡沉吟两秒,“你放在哪个箱子里的?” 周亚丽沉默下来,过了好几秒,才吞吞吐吐地说道,“三个箱子,不都一样吗?” 陈凡忍不住视线上瞟,无语望天花板,“都一样的话,那我让你寄两个地址干嘛?” 周亚丽眼珠子乱转,“呃……、喂?喂?奇怪,怎么突然没声音了?老弟听得见吗?” 陈凡这回真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替我向舅舅舅妈问好。” 随即啪地一下挂断电话。 让你自己一个人喂去。 抓了抓脑袋,他再次拿起电话,……然后又放下。 让那个马大哈给气的,都忘了今天星期六,丽丽还在上课,要晚上才能接电话。 那就晚上再打。 从通讯室出来,陈凡转头瞟了两眼,便看见小彭探头探脑往这边张望。 看到陈凡,她立刻绕出柜台飞奔过来,“陈主任,怎么样了,电脑能修好吗?” 陈凡嘴角微抽,我什么时候说电脑坏了? 随后微微一笑,“没事,一点小问题。” 小彭呼出一口长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刚才我碰上江南大学的黄教授,跟他请教了什么是电脑,他说那是非常贵重的东西,而且对科学研究很有帮助,现在是国家非常需要的设备。 我还以为你的电脑坏了,担心了好久,要是真坏了,那可是非常大的损失。” 不得不说,这年头的公家人,虽然吃单位喝单位,但也是真拿单位当家,小问题可能没什么人管,但碰上大事,几乎是人人操心。 陈凡呵呵笑了笑,正准备说话,然后脸色微变,看着她问道,“江大的黄教授?他是教什么专业的?” 小彭摇摇头,“那我不知道,没问。他是市作协会员,市作协那边没场地的时候,偶尔也会过来这里安排一些会议,我是这么认识的。”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刚才他还说了,要急着赶回学校,待会儿再过来,还想看看你的电脑,让我问问你方不方便。” 说完之后,她歪着脑袋看了看陈凡,发现他脸色好像不太好,心里不禁有些忐忑,“陈、陈主任,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虽然两级作协都跟文化宫招待所有点关系,可要论起远近,明显省作协要更近一些,别说陈凡还是副处级主任。 要是因为这个黄教授,得罪了陈主任,那可就遭了。 陈凡回过神来,对着她摆摆手,笑道,“没事,我是在想其他事情。” 说完后想了想,又打个手势,“待会儿要是黄教授过来,你直接带他们去我那里就行。” 小彭眼珠微转,“真的没事?” 陈凡哈哈一笑,“真没事。” 随即两手往后面一背,微微弯腰,对着她笑道,“怎么,你就那么想请我吃饭赔罪啊?” 小彭猛地呼出一口长气,拍着胸口说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耽误你的事了呢。” 说着抬起头,呵呵笑道,“请吃饭没问题啊,你想吃什么?我知道前面建设大道有家国营饭店的厨师很不错,要不去那里?” 陈凡哈哈笑道,“还是算了吧,你一个月就那么点工资,要是一下子给你吃掉一半,我怕你回家躲在被窝里抹眼泪。” 说完摆摆手就走,“我回房间了,待会儿你直接带他们来就行。” 看着陈凡的背影,小彭幽幽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没机会。 怎么就那么能守身如玉呢? 一点机会都不给啊。 …… 陈凡回到房间,想了一下,将刚才写的那段东西全部删除,又将电脑拆散,放回盒子里装好。 如果他没有猜错,待会儿一定会来不少人,参观这台电脑。 没办法,谁让国内啥都缺呢。 江南大学是有计算机专业的,而且早在1958年就已经设立,是国内最早设立计算机专业的学校之一。 与清华大学、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几乎是同一时间,只比哈工大稍微晚一点点。 而且,如果他没有记错,就在今年,江大将成立计算机科学系。 也就是说,眼下正是在筹备组建计算机科学系的时候。 而我国正式进口的第一台微型机,却是1981年ibm推出的ibm-5150,距离现在还有三四年呢。 那么一台当前世界上最先进的微型计算机,对江大的计算机师生们有多大的吸引力,完全可想而知。 这种机器进了境内,就不可能不引起有关人士的注意。 陈凡为什么要周亚丽给他寄三台电脑过来,就是为这种时候准备的。 不过,准备归准备,除了自己必须保留的一台,剩下两台最后能够被谁拿走,这就与他无关了。 第590章 钥匙 陈凡坐在椅子上,左手一杯茶,抱着电脑说明书研究。 等他一目十行将整本说明书看完,外面院子里终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站起来走到门口看了看,只见小彭带着七八个人,急匆匆地往这边走。 陈凡干脆在门口等着,不一会儿,果然这群人被带到自己面前。 小彭很认真地介绍,“这位就是省作协外联部欧美分部陈主任。” 随后指了指那位头发花白、看面相却只有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主任,这位就是江大的黄教授了。” 从语气就能听出谁近谁远。 不过黄教授毫无所感,视线早已落在房间里的几个纸箱上。 等小彭介绍完,他立刻回过神来,对着陈凡伸出右手,“陈主任你好,久仰大名啊。” 陈凡笑着握了握手,“黄教授好。” 他转头看了一眼后面站着的几个人,轻声笑道,“事情小彭已经跟我说了,你们是想看看个人微型计算机?” 黄教授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脸上带着几分恭维的笑意,说道,“是这样,我们是江大计算机和电子工程专业的职工,目前江大正在筹备计算机科学系,主要是针对计算机这一块的教学和研究。 所以刚才我听小彭同志说,你有一台从美国寄过来的电脑,就非常好奇,想参观一下。” 他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同事,“他们也跟我一样,想看看当前美国最先进的个人计算机,不知道陈主任方不方便?” 陈凡耐心地听他说完,笑着点点头,“你们是江大的老师,我是江大的学生,说起来也不算是外人。” 话音刚落,他脸上又露出为难的神色,故作斟酌地说道,“本来嘛,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给你们参观研究一下,都不是什么问题。” 黄教授到底活了半个世纪,何况他既然加入了省城作协,便证明不是只会做学问的书呆子,此时看见陈凡的脸色,就知道还有下文。 等陈凡话音落下,他当即客气地问道,“如果有什么难处,还请直说,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陈凡打了个哈哈,“难处倒是没有,怎么说呢。” 他转身指了指那几个纸箱,回过头来说道,“这个电脑啊,是我老舅给寄过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方便我写作,我也是今天才收到,还没开始呢。” 写作? 黄教授疑惑地眨了眨眼,轻声问道,“是英文写作?” 总不会是美国研究出了汉字输入法吧? 以当前两国的关系,如果他们研究出了汉字输入法,肯定会向我方相关机构进行通报。 毕竟当年艾森豪威尔喊出过要送一台中文打字机给华人的大话,后来就再也没有消息,若是真的研究出来汉字输入法,一方面美国可以找回当年的面子,另一个,也是向我方示好的重要机会。 所以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 排除这个可能性极其微小的答案,那么只有一个结果,就是陈凡能够熟练使用英文。 陈凡笑着点点头,“我英文还行。” 这时后面一位老师笑道,“陈主任的英文何止还行,我听说你亲自教出来的学生,引得北大和外贸学院的老师抢人。连学生的英文都那么流利,自己肯定更高几筹。” 陈凡笑了笑,摆摆手说道,“过奖了,也就能说能写而已。” 所有人看着他,每个人都脸色微僵。 学外语不就是为了能说能写吗,你还想咋地? 陈凡看到他们这群人都站在走廊上,突然说道,“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咱们换个位置谈。” 他转头看向小彭,“还有会议室吗?” 小彭立刻点头,“有,四楼的会议室空着。” 陈凡当即转身抱起一个箱子,“那咱们去四楼。” 话音刚落,黄教授便将手一招,“来几个人,搬箱子。” 立刻有3个人跟着进门,两人抬一个,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陈凡嘴角微抽,刚准备出去,又进来两个人,将他手里的箱子也接过去。 一个还在说着,“慢点慢点,别摔着。” 他看着这几位大学老师,比扛大包的搬运工还用心的样子,忍不住咂咂嘴。 这是没见过好东西啊。 一行人上了四楼,小彭把吊扇打开,又帮忙拎来几瓶热水,这才悄悄出去。 黄教授揉了揉鼻子,抽出一支烟嗅了嗅,却没有点燃,而是放在耳朵上夹着,然后看着陈凡,“陈主任,你刚才还没说完吧?” 陈凡看了一眼他耳朵上的烟,眼里有几分不解。 黄教授看到他的眼神,立刻呵呵笑道,“这里不是有电脑吗,我怕烟灰吹进去。” 陈凡抿抿嘴,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我刚才说的意思,就是这台计算机其实功能并不多,也不强大,只能用于最基础的文字和表格处理,对于经常用到计算机的科研单位,意义并不大。” 说着将放在桌上的纸箱拆开,并进行组装,同时说道,“微型计算机,在美国又称为personaputer,就是个人计算机的意思。 个人这个词,就表明了这种电脑的使用人群和适用范围。” 黄教授轻轻点头,“这个我知道。前段时间我们想办法从美国购买了一批计算机杂志,其中就有对个人电脑的介绍。但是这种电脑我们从来没有见过,所以今天才想过来亲眼看看。” 陈凡熟练地将电脑组装起来,再用转接器插上电源、开机。 等系统启动,他便后退两步,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可以开始。 黄教授脸上顿时露出激动的神色,先对着陈凡表示谢意,随即对其他人打了个招呼,他们才一起围上去。 陈凡走到门口,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点燃一支烟,静静地坐着等。 黄教授他们围着电脑,手里拿着说明书,一起进行讨论。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询问了他们吃过午饭之后,陈凡自己到食堂简单吃了一点,然后回到会议室继续看着。 研究了整机,征询过陈凡意见后,他们又将机器拆开外壳,研究里面的构造。 直到接近傍晚,这场对电脑的研究才暂时结束。 把电脑复员,又启动了一次,确认完好无损,之后再关机重新装箱。 弄完之后,这些老师才宛如打了一场大仗,一个个喘着粗气、去外面走廊上抽烟。 黄教授也拉了把椅子,坐在陈凡旁边,不过是在门外。 他先递了一支烟给陈凡,随后自己也惬意地点燃一支,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笑着说道,“好久没动,差点没累死。” 不过他的表情却很兴奋,“计算机小型化,是计算机行业里的一个研究方向,今天这台电脑,给了我们很大的启发。丢掉一部分不必要的功能,将最核心的东西保留下来,从而达到计算机小型化的效果。这个就跟当年我们送第一颗卫星上天一样,思路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他话风随即一转,“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美国在计算机领域,已经远远走在我们的前面。这台电脑最核心的部分,是它的中央处理器,而这部分是没办法用肉眼看到的东西。 能够看到的,是他们可以用比我们小许多倍的载体,实现与国内计算机性能相当的效果。” 黄教授抽了口烟,这回吐出来的是郁气,“任重而道远啊。” 陈凡笑道,“不怕有差距,就怕看不到差距。只要有了目标,奋起直追,就有赶上的希望。” 黄教授深以为然地用力点头,“然也。” 顿了一下,他转头看着陈凡,正色说道,“陈主任,你不是搞计算机研究的人,不知道我们心里的耻辱。” 陈凡眉头轻挑,正要发问,就听见黄教授继续说道,“76年底,即将卸任的美国总统福特,签发了两台cyber172型超级计算机的对华出口协议。 是不是感觉很好?” 陈凡眨眨眼,不吭声。 黄教授黑着脸继续说道,“可是,美方对这两台计算机做了手脚,运算性能远非实际水平,而且美方还要求计算机只能用于地质勘探,不可以用于其他途径。”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望向遥远的天空,“这还不是最可耻的。最可耻的是,这两台计算机都被安置在专门的玻璃机房里面,钥匙却由美方管理,每次使用前,还必须有美国人批准同意。 我方人员操作完成后,美方会马上封锁玻璃房,操作日志还要定期上交给美方审查。” (玻璃房电脑) 他转头看着陈凡,声音很轻,话却很重,“这就是我们计算机界的‘玻璃房之耻’。” 陈凡抿着嘴用力点了点头,“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超过他们。” 黄教授握了握拳头,“对,我相信,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一定会有赶上、并超过他们的那天。” 陈凡深吸一口气,高高举起拳头,“加油!” 黄教授对着他笑了笑,欣慰地点点头,顿了两秒,他干咳一声,笑道,“陈主任,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陈凡微微一笑,掏出烟抽出一支递给他,笑着说道,“黄教授,是这样啊。这个电脑呢,其实我老舅一共给我寄了三台。” 黄教授顿时两眼放光,“真的?这么说……” 不等他说完,陈凡便摆摆手,继续说道,“这三台电脑,是我老舅担心只有一台电脑的话,容易出故障,所以特地多给了两台,作为备用。 所以啊,其实我自己用一台就够了,还有两台可以拿出来。 同时我也知道,这种国内还没有出现过的微型电脑,对搞计算机研究的,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说着他又打断黄教授想说的话,“但是呢,您也知道,国内情况是什么样子的。说起来我朋友也不少,今天您从我这里拿走一台,弄不好我就要再给十几台出去。 要不然给你不给他,人家还认为我这个人小气,……” 这回轮到黄教授打断他的话,“不不不,这个我们可以出面解释,谁要找你麻烦,你让他们来找我。再说了,我们不是要,只是暂时借用,或者直接购买也可以。” 他打了个哈哈,“当然,我们没有外汇配额,只能用人民币支付。” 陈凡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干脆不说话。 先用玻璃房刺激我,再大包大揽说什么借、买,还让别人去找他? 当我小孩子啊? 黄教授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顿了几秒,便讪笑着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陈凡这才换了个姿势,笑着说道,“那两台电脑,我会交给作协总会,后面的事,我就管不着了。”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的单位都是作协,哪有把好东西直接给外人、不给自己单位的道理? 之所以不给江南作协,那是为了不给何青生他们惹麻烦,真以为这两台电脑那么好拿啊? 这事儿何青生把握不住。 但是丢给巴老就不同了。 首先巴老可以直接代表作协处理,不会让其他分会有想法或意见,其次巴老的交际更广,能够从更高层面去处理这件事。 再不行他还可以拉着总会那几位大佬一起扛。 再说了,这两台电脑的事说小不小,但是说大也不算大。 毕竟就一千多美元一台的东西,进口十台也只要一万多美元。 重点在于谁能先认识到个人电脑的重要性,并写出一篇有理有据的报告给上面,只要上面同意申请,就可以大批量进口。 而这两台电脑,就是写出报告的钥匙。 这个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刚才黄教授他们研究的时候,就讨论过个人电脑和巨型计算机的问题,陈凡在门口坐着听得清清楚楚。 巨型计算机是各大科研院所和高校绝不动摇的研究方向,但是个人电脑的作用也不用忽视。 除了实用性之外,通过研发个人电脑,也能稍微弥补巨型计算机研发迟缓的问题。 大家都要拿出成绩,才能交差的啊,现在国内可没有单位在研究个人计算机,谁能喝到头啖汤,谁就能抢先一步! 黄教授郁闷地抽口烟,听陈凡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也只能轻轻点头,“那行,回头我再想办法。” 能提前知道消息,也是一种资本不是。 先把电脑送回房间,陈凡目送他们离开,也转身下楼。 丽丽应该回家了吧? 第591章 画饼 江大,徐教授办公室。 陈凡坐在椅子上,面对三位老教授侃侃而谈。 四个小时的时间,从最基础的汉语言文学研究生阶段专业课,到对四书五经的阐述,从《说文解字》、《尔雅》,到新文化运动对文学创作的影响。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算是“友好交流”,到了后来,三位老教授轮番发问,宛如重炮洗地。 陈凡全神贯注,搜肠刮肚回答完一篇“为何秦亡之后,楚神话一度成为汉文化的主流”,额头上已然冒出一层细汗,比跟张师父他们打一架还累。 然后眼巴巴地望着徐教授。 同样是期末考试,为何独独为难于我啊? 谁家期末考试连续提问4个小时? 而且主考官还是“江大三老”。 没这么欺负人的! “小凡呐。” 陈凡立刻抬头挺胸,“在呢。” 徐教授咧着嘴呵呵笑道,“今天的表现不错,算你合格了。” 陈凡顿时松了口气,随即赶紧起身微微鞠躬,“谢谢老师。” 然后转身对着另外两位也鞠躬道谢,“谢谢刘教授、席教授。” 白白胖胖的席天平靠在椅背上,对着陈凡打了个手势,笑道,“坐坐,这里又没外人,不用那么客套。” 他双手交叉,放在这年头少见的小肚腩上,对着陈凡说道,“搞文学的,阅读量很重要,听说你已经读完了老徐给你开的第一张书单,那可是一年的量,你能认真看完,还有所心得,可见是用了苦工的,而且证明你天赋不错,是个读书料子。……” 等他说完之后,旁边刘登卓默契十足,接着说道,“广泛地阅读古籍,只是搞文学研究的第一个阶段,后面还要去做深入的研究,同时兼顾国外的经典著作,包括文学作品、文学批评作品、哲学著作等等,扩大自己的眼界。 正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一本巨著,你能从中汲取到哪怕一两句精华,并能够收为己用,那这本书就没有白看。……” 最后徐教授做总结发言,“这一个学期,……” 陈凡在心里默默纠正,是两个半月! 4月15号来的,现在是6月的最后一天,可不就是正好两个半月么。 徐教授可不知道自己的得意弟子正在走神,计较这一月两月的,他还在认真点评,“主要以打根基为主,我对你的要求,也是看书学习、提交读书心得。现在通过考核,证明你对这些基础知识的掌握还算不错。 暑假两个月,我不对你做要求,写给你的书单,你看也好、休息也好,都行。” 陈凡心里:这里应该有“不过”了吧。 “不过,” 徐教授脸色一正,“正所谓学以致用、知行合一,下个学期开始,学习心得取消,但是我会给你布置课题,你要开始做课题研究,并形成论文。” 陈凡满脸严肃地点头,“明白。” 徐教授脸色稍缓,对着他摆摆手,“行了,走吧。” 看着陈凡走出去,刘登卓转过脸对着徐祖瑞说道,“小陈学习进度远超其他学生,不按原来的教学大纲走是对的。只不过,你给他设计的这套学习计划,会不会拔苗助长?” 席天平也点头说道,“这进度也太快了,两个半月时间,就学完了以前几乎全部的硕士阶段课程,你看要不要缓一缓?” 他说的硕士阶段,指的是民国时期的研究生教育制度。 1935年,当时的教育部仿效英美体制颁布了“学位授予法”,规定学位分学士、硕士、博士三级,部分特殊学科仅设两级或一级。 但是由于历史原因,当时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贯彻,到新中国成立,获得硕士学位的仅232人,博士更是凤毛麟角。 新中国成立之后,也认真讨论了研究生制度,并在建国之后的15年里,招收了22700多名研究生。 可惜,对于研究生的教育阶段和学位问题,一直没有确定下来。 针对这个问题,当年教育部先后开过两次扩大会议,讨论学位是参考苏联的“副博士”制度,还是沿用民国时期的学、硕、博制度。 刚开始的时候,咱跟老苏关系不是挺好么,部分高校就自己搞苏联那一套,也就是“科学副博士”,这个大约等于硕士,而科学博士自然就是博士。学士是没有滴。 然后没等讨论结果出炉,就遇到停办研究生教育,这一停就是12年。 所以陈凡说是在读研究生,却没人管到底是硕士还是博士? 咳咳,这么一来的话,等80年宣布实施学位制度、81年元旦开始实施,也就不好说拿的是硕士证还是博士证。 反正发个博士证也没什么,考核通过就行。 嗯,大概就是这样。 徐教授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对着两位老友说道,“不是我拔苗助长,是他自己学的太快,一本书几天就能背下来,还能理解透彻,虽说谈不上过目不忘,却也相差不多。 因材施教的道理你们也懂,我总不能为了顾忌教学大纲,就故意拖慢他的学习进度吧。”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而且,他的学习进度这么快,也跟他之前的基础不错有很大的关系,在来学校之前,他就已经自学完了大学本科阶段的绝大部分专业课程,对部分文学专著也有兼顾。 天赋好,基础好,那我当然要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更快一些成才。” 席天平深吸一口气,眉头微微皱起,“我收到消息,有人给副总提了建议,请他认真考虑建立学位制度的问题。副总当场表示要搞学位制度,他会在合适的时候,向组织提出来,并对外公布。” 说着转头看向徐祖瑞,“据我估计,这件事最快明年、最晚后年应该会有结果。如果小陈学习进度太快,你给他发毕业证,可能就赶不上趟。” 刘登卓一听,也轻轻点头,转身看着徐祖瑞。 徐教授沉吟两秒,抬起头笑道,“若是如此,那让他多写两篇论文,晚一两年毕业也就是了。反正通过权掌握在我手上,未必还有人提出质疑不成。” 刘登卓和席天平顿时表情凝固,下一秒,齐齐竖起大拇指,异口同声道,“果真是老奸巨猾。” …… 陈凡开着车从学校出来,一手搭在车窗上,心里很是开心,嘴里哼着歌,“嘻嘻嘻嘻、哈哈哈哈,放假啦、放假啦、放假啦,考完啦、考完啦、考完啦,暑假里我是一只快乐的小鸟、暑假里我是一只快乐的小鸟,飞呀飞、飞呀飞、愉快的飞吧……” 一路飞到单位,车子在门口刹了一脚,陈凡探出头喊道,“项大爷,吃了没。” 项大爷立刻走出来,一手叉着腰,一首摇着蒲扇,仰着头哈哈笑道,“这都12点半了,你还没吃呐?” 陈凡脸色一垮,“唉,今天上午考试,考完了就跑,现在还肚子空空呢。” 项大爷走到跟前,“哟,这么可怜?” 随后指了指办公楼,“不知道食堂还有没有,要不你先去看看?” 陈凡嘴角微抽,“我还以为你要请我吃,结果让我去食堂?” 项大爷扇着蒲扇,咧着嘴说道,“我倒是想请你,可你不是让我多买点好吃的,给小孙子补补么,我那点钱补他都不够,哪来的钱请你。” 说着脑袋一歪,凑到陈凡跟前,小声说道,“要不,还跟上次一样,你去野味食堂带几个饭盒回来,我给你弄个大炖锅?” 陈凡脸色微僵,“大爷,什么时候您怎么这么会盘算了啊?” 项大爷叹了口气,“不盘算不行啊,那小子眼看身体有些好转,可照你开的方子,少说还要进补三五年,这就算不是无底洞、也该差不多了。我可不得省省吗。” 陈凡,“要我说,你就该听你老首长的,给你换个工作,好歹工资也多点不是。” 项大爷当即笑骂道,“滚蛋,你这是教唆我占公家便宜。” 说着得意地摇着蒲扇,“你不知道,多少老伙计羡慕我这个工作,我不在这里看大门,怎么遇到你这个小神医?” 陈凡一听,不禁呵呵直笑,“哦,会扎针就小神医啦?我这顶多算程咬金,就三招半的本事,多一分没有。” 项大爷满脸嫌弃地看着他,“藏,死劲藏,显得人多稀罕你似的。” 陈凡嘴角微抽,“得嘞,我不跟你扯了,这肚子还饿着呢,先去食堂找吃的去。” 说着就要往前开。 这时项大爷一手扶着车窗,赶紧问道,“下午还去医院不?” 陈凡继续踩着刹车,摇了摇头,“不去了,全部都处理完了,待会儿跟何主席打个招呼,就回老家。” 项大爷脸色一变,“33个都弄完啦?” 陈凡点点头,“嗯,昨天下午弄完的,龚主任也安排做了检查,已经达到手术要求,后面就没我事了。” 为了不耽误放暑假,他也是拼了,提前完成治疗任务,绝不会拖延一天。 项大爷轻轻点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才后退两步,笑着挥挥手,“那你去吧,路上小心点啊。” “好嘞。” 陈凡挥了挥手,这才松开刹车,开进院子。 先去一楼的小食堂,因为工作性质原因,作协和几个杂志的职工不按时吃饭是常态,食堂也会留一口专用灶,备着一些热饭热菜,所以来了就有吃的。 刚才跟项大爷聊吃的,那纯属是逗乐子。 三两口吃了个囫囵饱,陈凡便回到办公室。 如果没有特别的安排,边慧芳一般都会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或者抱着一本书看。 见到陈凡进来,她立刻站起身打招呼,转身就要去倒茶。 陈凡摆摆手,示意她过来坐下,随后说道,“从今天开始,我要放暑假,……” 边慧芳顿时呆了,“放暑假?” 不是,到底您的主业是学生、还是作协干部啊? 陈凡神情自若地继续说道,“离开之前,我跟你简单交代一下工作。” 边慧芳回过神来,立刻跑去把笔记本拿过来,坐下后准备记录。 陈凡瞟了一眼,“主要就是两个,函授中心的工作目前已经步入正轨,按部就班去做就行,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你没办法解决的,就去找许秘书长,如果她解决不了,自然会去找何主席和谭副主席。” 边慧芳一边点头,一边记录。 等她写完,陈凡继续,“第二个就是外联部的事情。” 听到这话,边慧芳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又迅速低头准备记录。 心里却在奇怪,外联部要启动工作了吗? 没听说啊? 陈凡,“在以前,虽然没有外联部,但是有不少对外交流活动。虽说是以亚非方面为主,但并不代表没有欧美方面的交流。 据我所知,法国、德国、美国方面之前都和作协总会有相关的互访项目,尤其是美国,美国诗人保罗安格尔、与华裔家聂华苓,在美国爱荷华大学共同创立了一个‘国际写作计划’项目,有意邀请我国作家过去做驻站访问。 也就是互相交流学习。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可以搜集一下这方面的资料。” 顿了一下,他还是解释了一句,“既然作协总会成立了外联部,并将欧美地区也纳入进去、甚至单独设立分部,那就应该有这方面的计划,至少是有与欧美作家交流的意愿。 如此一来,我们省级分会跟着设立这个部门,就不能单纯地把它当做一个跟随总会的摆设,最好还是能做一些工作,为以后的国际交流做准备。” 当然,他也不会把话说死,便笑了笑,继续说道,“万一要是没有这方面的活动,甚至于取消我们欧美分部,也没有关系。你整理的这些资料不会白费,不仅可以扩展你自己的眼界,还可以将资料提交给总会,也算是我们的一点点贡献。” 边慧芳迅速记录完,正色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随即问道,“主任,还有什么事吗?” 陈凡想了想,说道,“多学、多看,不管是函授中心,还是欧美分部,以后都有可能扩大,我希望有机会的时候,你能顶上去。” 边慧芳一听,顿时满面红光,激动地点点头,“是,我一定会努力的。” 陈凡微微一笑,心里暗暗感叹,吃饼的终究成了画饼的人呐。 第592章 买车 办公室里,何青生正在审阅文件,听见敲门声,头也不抬地喊了一声,“进来。” 等门被推开,他转头看了一眼,第一反应就是将桌上的烟收进抽屉里,同时转头看了一眼柜门,见上面挂着锁,心里轻轻松了口气。 陈凡顺手把门关上,看到他的反应,不禁撇撇嘴,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没好气地说道,“至于吗,柜子上锁、桌上不放东西,防谁呢?” 随即掏出烟丢过去一支,“看看,这才叫大气。” 何青生接过烟举起来,“看着有点眼熟啊。” 陈凡,塞了一支到嘴里,掏出打火机递过去,“哦,上次在你桌上拿的。” 何青生翻了个白眼,凑到火焰上点燃,“医院不是管你饭吗?你能不能不要每次中午过来吃个饭、睡个觉,再去医院?” 陈凡抿嘴微微一笑,看着他说道,“咱这里是小食堂,味道比医院的大食堂要好很多,换你、你怎么选?” 何青生无语地摇摇头,“这年头谁家不是这么吃的?放着免费的不吃,非要回来吃要饭票的,也就你挑。” 他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今天什么情况,没去休息,下午还有精力治病?” 陈凡摇摇头,“都治完了,以后不用再去。” 他身体前倾、手臂撑在桌上,嘿嘿笑道,“学校考试完了,放暑假,待会儿我就回去。” 何青生一听,顿时瞪大眼睛,“不是,单位上这么多事,你回去过暑假?” 陈凡一本正经地说道,“什么放暑假,我是回家参加农活,这不马上就要双抢了么,按照李先生指示,粮食工作大过天,我也要回去参加双抢啊。” 何青生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个撮巴子,老子信了你的邪。” 陈凡咂咂嘴,“怎么长沙阀跟武汉阀拼凑到一起了呢。” 何青生懒得跟他扯,直接问道,“什么时候走?” 陈凡指了指窗外,“行李都收好了,待会儿去招待所把电脑收拾好就走。” 何青生眉头微皱,“今天能赶到?” 陈凡,“还行,上次回去,车子换了个发动机,我自己赶路可以开快点,说不定可以在云湖吃晚饭。” 听他说到车子,何青生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听云湖日报的主编老黎说,云湖汽车厂给他们发来一篇新闻报道,说是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两款新车要正式上市,时间就定在7月1号,算是为组织献礼。” 他正眼看着陈凡,“小轿车就算了,竟然要9万8一台,比红旗牌和上海牌还贵,再舒服也不如买红旗,不过那个客货两用的面包车不错,只要1万8一台,比一般的旅行车要便宜,还能坐7个人。 平时不拉人的时候,还可以把座椅拆了拉货,这款车很划算。 你不是跟云湖汽车厂的领导很熟悉吗,回头帮忙问问,看看这车要怎么买,需不需要商业厅的批文。” 面包车的名字是云湖汽车厂公布的,虽然不明白跟面包有什么关系,何青生也就这么跟着叫了。 不过随着新车上市,这个名字应该很快就能传遍全国吧。 陈凡倒是愣了一下,“7月1号上市?那不就是明天吗?” 何青生将烟头扔到烟灰缸里,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点头说道,“对啊,那篇新闻稿的题目就是‘我省自主研发的汽车今日上市,向组织献礼’,明天发布的话,就刚刚好嘛。” 点燃烟后,继续说道,“正好你今天回去,赶上明天新车上市。要是不需要批文,就帮单位买几台。” 陈凡眉角轻扬,“几台?” 何青生抽了口烟,不假思索地说道,“5台吧,正好9万。” 陈凡眨眨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下子要5台车,单位有这么多闲钱?” 何青生直愣愣地看着他,嘴角往两边咧开,呵呵笑道,“两台给《江南文艺》,两台给函授中心,作协自己只留一台,分一分就够了嘛。” 陈凡老脸一黑,“我这个中心主任怎么不知道,还要采购两台面包车?” 何青生打了个哈哈,“天上掉馅饼还不好?反正那车买了是挂在函授中心名下,你自己也可以用啊。” 陈凡满脸无语,“我自己有车,用什么用?” 何青生满脸微笑地说道,“你们用不着,那就借给作协,养护费我们出了。” 陈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挪用函授中心的款子就算了,反正我们也用不着,不过打着我们的名义买了车,最少留一台在我们手上,我用不上也不给你们用。” 何青生顿时一喜,一个劲地点头,“没问题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 陈凡也懒得跟他计较,主要是何青生既然开了这个口,那就说明这件事肯定是他们几个大佬已经私下里敲定的方案。 对于函授中心来说,赚到的钱既不能发太多奖金,也不能自己随意动用,那还不如拿去买车呢,好歹是个由头,自己部门也能享受到福利。 虽说他自己有车,可也不妨碍放一辆在边慧芳手上,万一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呢。 至于说能不能买到,这都不用问。 敲定这件事,何青生乐呵呵地抽出一支烟递过去,笑着说道,“对了,还有件事要通知你一下,你的那些稿件,已经寄出去第一批,走的特急挂号件,对面也回了电报,说是已经收到,高桥表示很满意,即将付印,这事儿就跟你说一下。” 早在72年的时候,我国就与小本子签订了直接通邮协议,不像美国,还需要从香港中转,而是可以直接通过海运或直航飞机送达对方境内,尤其是特急挂号件,速度比寄国内部分地区还快,能这么快寄出去、并收到回复电报,也很正常。 陈凡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即问道,“我记得当时签合同的时候,没有包括《云湖恋》和《上海谍影》,回头你帮我发个电报问问,看看他感不感兴趣。” 顿了一下,又说道,“当然,也不要太早,等他们印出第一批书、并上市之后,再说这个事也不迟。” 何青生嗯了一声,看着他笑道,“你小子果然心思不纯。如果书卖得好,就可以顺势提出两本新书,要是他们有意向,说不定还能提一提价格。 万一要是书的销售情况不理想,也可以把这两本书甩出去,就当是补偿的一种方式。 反正不管怎么样,都不耽误两本书出版。” 陈凡笑着摇摇头,“那你就是误会我了,我还真没想过坑那个小本子。你也知道,咱们搞文学创作的,与出版社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们能赚钱,我们的书才能值钱。 对于那些书的销售情况,我不敢保证一定很好,但也不会很差。 至于说提价更是无稽之谈,小本子的稿费是恒定的,能谈的只有版税比例,在这方面小本子已经给到相当高的数字,继续提高的空间很小,还不如不谈。” 何青生惊讶地看着他,“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陈凡耸耸肩,“很简单,就想赚点稿费而已。” 两本书加起来80多万字的篇幅,不说像上次那么多稿费,四五万美元应该还是有的,摆在面前的路不走,嫌钱不香吗? 听了陈凡的话,何青生抿嘴想了想,竟然深以为然地点头,“嗯,是你的风格。” 陈凡嘴角微抽,随即问道,“还有别的事没有,没有的话我放假了啊。” 何青生回过神来,赶紧说道,“哦,还有两个,一个是第一届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品公布,也是明天,将在作协下属的相关杂志和报刊进行公示。” 他说着指了指陈凡,笑道,“第一届没你的份,你的年纪太小,如果把第一届最高文学奖颁发给你,不合适。” 陈凡笑着轻轻点头,“理解。” 是真的理解,除了年纪太小,还因为评奖规则就是他自己草拟的,在里面明确了“候选作品必须最晚于上一年度完成创作并出版”的条件。 他从去年5月份才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只有《在希望的田野上》等几篇连载长篇,最早的都是今年才完结,自然不符合评选规则。 至于说下一届有没有他的份? 他自己估计,《上海谍影》没戏,太偏通俗,倒是《云湖恋》、《摆渡人》、《旧事》、《芦苇荡》这几篇可能会有机会。 不过都是明年的事,那就等明年再说。 何青生听到他的话,仔细看了看他,发现他脸色没有丝毫不豫,脸上也浮现笑容,“你这心态一点都不像年轻人。” 陈凡哈哈笑道,“年轻人也有少年老成的嘛。” 何青生摆摆手,将话题一转,“另一个,就是《文学青年》杂志的发行情况,资料刚刚汇总到我这里。” 他身体后仰靠着椅背,看着陈凡笑道,“你猜猜,这份杂志一个星期卖了多少份?” 6月16日的时候,谭庸拍板决定要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出版创刊号,在作协统筹、几个单位职工加班加点的忙碌下,准时完成任务,在6月23日正式发行。 到今天正好一个星期。 由于这本杂志没有预热,即便何青生搞定了邮局的发行渠道,直接邮订的人却不多,主要还是靠新华书店和汇款销售两种方式。 所以陈凡也没敢猜太高,给了一个保守的数字,“两万?” 何青生撇撇嘴,“你是看函授中心有两万学员,才猜的两万吧?” 不等陈凡说话,他便咧着嘴打了个手势,“翻一倍还多,5万,怎么样?” 陈凡愣了愣,“怎么这么多?” 别看现在的文学杂志动辄20万、50万的销量,可那都是老牌杂志社,有读者基础的。 这样一本试验性质的初级版本,还是创刊号,能够有个上万本就不错了。 就算有函授中心的学员基础,那也超不过3万,……用两万学员、再加上一万的常规销量,这个数字就是这么来的。 若是杂志质量能够引起读者的共鸣或兴趣,未来倒是有继续攀升的可能性。 但刚一发行,而且才一个星期,就能攀上5万本的销量,确实有些出乎陈凡的意料。 何青生看着他笑道,“我刚开始看到这个数字,也吓了一跳。不过仔细想一想,也很正常。首先就是你想的两万学员,这些人肯定是要购买的,其次是云湖日报和文汇报的宣传,至少能拿下两三万的销量。 再一个,报纸上宣传了这本杂志的内容,是以参加函授班的同学们自己的作品为主,如此一来,除了我们江南省的函授中心学员,其他省的学员自然也会感兴趣。 包括一些文学创作初学者,也希望能够通过这些他们认为和自己水平差不多的人的文章,来判断自己文章的水平高低。” 说到这里,何青生两手一摊,“5万还不是终点,只是阶段性的胜利,后续应该还有一大波订购单发过来,我们估计,最终数字,可能会定在10万左右。” 听完何青生的话,陈凡轻轻点头,“嗯,有道理。” 随即脑袋一转,站起来说道,“事情说完了吧,说完了我走了啊。” 何青生愣愣地看着他,“不是,这么大的喜事,你就这点反应?” 陈凡耸耸肩,“还要什么反应?难不成能多发一笔奖金?” 何青生,“奖金肯定有。” 陈凡眼睛一亮,“多少?” 何青生竖起一根手指头,“你的话,100块。” 陈凡两眼一翻,转身就走,临出门还挥挥手,“让小边替我领,别给我黑了啊。” 何青生抓起面前的烟就扔了过去,没好气地笑骂,“不是看不上吗,你还要?” 陈凡反手将烟抓住,呵呵笑道,“这可不是我拿的,是你自己给我的,谢啦。” 说完转身就走。 何青生,“……” 随着一声门响,他笑着连连摇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表格,赫然是作协全国会员推荐表。 何青生一边填表,一边嘀咕,“等总会理事会成立,通过他的全国会员申请,一定要让这小子请一回客。赚那么多钱还那么抠,肯定不能放过他。” 第593章 要专注一行 回招待所把电脑搬上车,跟小彭打了声招呼,陈凡便快车加油地往云湖赶去。 如他所料,这一路风驰电掣,还不到下午6点,就抵达陈家老宅。 这里有黄鹂她们定期过来打扫,屋里并不脏,陈凡简单收拾一下,到厨房点燃煤炉烧了壶水,等铺好床铺,水也开了,倒了一杯热茶休息一会儿,再看看时间,已经到了6点半,便起身往外走。 以前也就罢了,现在既然跟姜丽丽确定了关系,回来之后,如果没有特殊原因,第一站肯定要去姜家,否则就叫不知礼数。 挑挑拣拣拿了几样东西,塞进汽车副驾驶,陈凡便开着车去了棉纺厂。 对于陈凡的到来,姜恒和沈雪怡分外高兴,赶紧将他迎进去。 姜恒拿了一包烟递给陈凡,“你自己抽,不用管我。” 他从事的是纺织行业,以前在学校里学的也是纺织工程,因为经常与易燃物打交道,所以从不抽烟。 陈凡则摆摆手,“我也不常抽,也就平时应酬的时候抽一点。” 没办法,不管是生产队、机械厂、卫生处还是现在的作协,一个个都是老烟枪,想不被带坏都不行。 姜恒笑着点点头,“少抽是好事。虽然你还年轻,但也要注意身体。” 沈雪怡一边忙碌一边说道,“丽丽昨天还打过电话,说她们两个都有工作要忙,她要跟着老师进实验室,甜甜也要去杂志社学习,暑假都不回来。 我还想着你会不会回来一趟,结果你今天就来了。” 把一杯绿茶放在陈凡面前,又将电扇对着他吹,“你先坐会儿,我去做饭。” 说着便往厨房走去。 陈凡笑着说道,“我也是回来一趟,过两天就要去上海。” 他现在是啥事没有,索性去上海陪女朋友,顺便把西幻大纲弄出来。 另外还有十几本省级文学杂志的稿件,他也打算在这两个月内全部完结。 包括《江南文艺》在内,以后他会尽量减少给这些杂志社的供稿,尤其是长篇,不会再在杂志上连载。 当然,关系也不能彻底断掉,隔上几个月,给他们各写一篇中短篇就行,也算是维持一下香火情。 本来他给这些杂志投稿,就是为了赚稿费,感谢小本子的大方,他现在手头宽裕得很,除了放在张师父手里的38万,自己手上还有近8万块的现金,根本不缺钱。 再一个,等把西幻体系建立起来,通过周家的出版社在美国发行,那才是真正的爆赚。 这么简单的算计,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该怎么取舍,何况是他。 而姜恒听到陈凡要去上海,便知道他是要去陪女儿,顿时脸上笑开了花,“去上海也好,她们两姐妹都没出过远门,也不知道在外面习不习惯,有你过去陪着,我们也放心。” 陈凡咧嘴干笑,莫名有些心虚。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是怎么照顾丽丽的,不知道会不会发飙啊。 姜恒喝了口茶,将话风一转,“我听说,上个月你舅舅回来找你,怎么没在云湖落一下?” 陈凡脸色微僵,斟酌着说道,“落倒是落了一天,” 他手上打了个手势,脸色有些尴尬,“就是吧,可能我还没有准备好。” 正常来说,自己跟丽丽都已经那样了,是应该让老舅和姜家人见个面,不说讨论婚事吧,也是个亲家会面的礼节。 只不过他从小到大孤身一人,什么事都习惯了自己处理,下意识里会忘掉亲戚朋友之类的,便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一点。 而姜恒眨眨眼,恍然点了点头,感叹地说道,“也是。毕竟你长这么大,却从来没见过,一时间难以接受、也很正常。” 他抬头看向陈凡,眼里带着几分怜惜,笑道,“没事,来日方长,等你舅舅下次回国,我们再请他吃饭。” 没有说什么劝导的话,但这句话已经包含了所有意思。 陈凡诚恳地点点头,“好,等他下次回国,我再来安排。” 两人又聊了一些琐事,当姜恒听到陈凡说、已经完成了所有科目的考试,惊讶得无以复加,最后只能摇头感叹,“我听丽丽她们说过,你很早之前就带着她们预习大学里的课程,有天赋不可怕,关键是比旁人还努力,难怪你能取得今天的成就。” 这时沈雪怡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笑着喊道,“吃饭啦。” 姜恒站起身,对着陈凡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笑道,“我和你阿姨都已经吃过晚饭,我来陪你喝两杯。” 陈凡也不客套,走过去坐下,拎起酒瓶倒了两杯酒。 沈雪怡摘下围裙,坐在一旁陪着。 姜恒举起酒杯示意了一下,抿了口酒,说道,“上次你跟我提羽绒服面料生产线的事,报告已经送到了轻工业厅,只是事关重大,厅里还需要多方调研、认真研究,估计短时间内很难出结果。” 陈凡吃了口菜,正色说道,“我提议开一条羽绒服面料生产线,也是跟卢家湾有关。现在卢家湾的禽类养殖产业越做越大,除了自己,还带动了南湖公社的另外四个生产队,五个生产队一起做的话,这个量是很大的。 所以我就想由卢家湾牵头,在南湖办一家清洗羽绒的集体企业,这件事已经着手在做了。 等这家工厂办起来,我们手里就有大量可利用的成品羽绒。虽说直接卖羽绒也能挣钱,但到底还是不如自己开办一家羽绒服厂。 卢家湾不比普通的生产队,每天的净利润都有大几万,一年的利润总额保守估计在千万以上,……” 旁边沈雪怡不禁惊呼,“这么多?” 姜恒也很是惊讶,别看棉纺厂有近万名职工,下属十几个分厂,可真要算起来,一年的总利润甚至还不如卢家湾。 这就有点离谱。 陈凡转头笑道,“多是多,可这笔钱也不全由大队部支配。他们还要给下面的小队、生产队员分红,最后剩下来的,大概也就两三百万吧。” 姜恒叹道,“那也很不得了啊。” 对生产队他可不陌生,不管是以前,还是起复之后,他都没少往地委附近的生产队跑。 即便江南是鱼米之乡,水稻年年丰收,可分到社员手里的分红,一年下来也就只有一两百块而已,勉强与城里的普通正式工相当。 种植棉花或油菜籽的稍微高一点,却也有限。 像卢家湾这种,能够拿出6、7百万分红的,可谓是闻所未闻。 卢家湾总共有4千多不到5千人,扣除分给小队的,再把老弱妇孺算进去,七加八减下来,一个壮劳力怎么着也有3、4千块钱,那已经是其他生产队的十几、二十倍。 更别说跟自然条件恶劣的地方相比,那些地方一年能分几十块钱就不错了,甚至年年倒欠口粮的也不鲜见。 如此说来,卢家湾确实能算一个比较有实力的单位。 也就是时间比较短,要是时间再长一点,不出意外的话,说不定卢家湾比地委的几个大工厂还要强。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陈凡继续说道,“所以卢家湾完全有实力办一家规模不低的工厂。 但是卢家湾除了钱之外,技术、设备都一无所有,所以我才想着,最好是棉纺厂也能加入进来,由你们来办羽绒服面料生产厂,生产出布料之后,直接卖给卢家湾的服装厂,有了羽绒和面料,就可以生产羽绒服。 我找人打听过,目前羽绒服在南方部分地区很受欢迎,他们那里冬天很多人都不穿棉袄,而是买羽绒服。 至于北方市场,目前还是一片空白。但是羽绒服其实更适合北方,所以我们面对的是一片非常庞大的空白市场。” 这时沈雪怡在旁边说道,“上次你说过之后,我也去找人打听、查了资料,目前国内还是有几家羽绒服厂存在,他们为什么不把羽绒服卖到北方?” 陈凡转过身笑了笑,“因为他们承担了创汇任务,几乎所有的羽绒服都用来出口,只有极少数通过百货公司的渠道流入市场,也一直供不应求。” 沈雪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姜恒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放下后对着陈凡说道,“这事我心里有数,等我安排好厂里的工作,改天去一趟省城,亲自去跑这个事。” 说着突然笑了笑,“说不得,到时候我还要借一下你的名头。” 陈凡愣了一下,“我?” 关我何事? 沈雪怡在一旁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名字可好使了,现在江南省哪个单位系统没听过你的名字?先发明了一个新的急救法,对医术很熟悉,后来又在你父亲草稿的基础上,设计了两款汽车。 在有些人的嘴里,都把你描述成无所不能的天才,说你什么都会呢。” 陈凡故作汗颜地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那可就太冤枉我了。呃,该不会把我拉出去研究吧?” 姜恒哑然失笑,摇头说道,“你也不要太在意,没人相信会有无所不能的天才,不过你的口碑还是值得信任的。只要是你主动涉及的领域,一定是有的放矢,而不是信口开河。 拿你的名字去开路,还真不是玩笑话,至少轻工业厅的领导会多重视几分这个提案,也算是多加几颗砝码。” 话音落下,姜恒斟酌了两秒,还是犹豫着说道,“小凡呐,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叔叔想跟你说句心里话。” 陈凡放下筷子,转身正对着他,“您说。” 姜恒看着他笑道,“你很聪明,也有天赋,但是呢,涉及的行业还是广泛了一些。如果你能专注于某一行,一定能取得更大的成就。” 沈雪怡在一旁忍不住轻轻点头。 陈凡的故事不难打听,甚至会主动往耳朵里钻。 他精通机电,能够设计两款汽车,还得到了一机部专家的认可和赞扬。 可惜的是,他是在他父亲笔记本的基础上设计出来的,更多的功劳还是在他父亲身上。 说他能力强吧,确实强,但又没到无可取代的地步。 这也是一机部为什么没有坚持调他过去的主要原因。 既然拿到了陈凡父亲的笔记本,那他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医学也是。 创造了一种新的急救法、救人无数,然而也仅此而已。 他本人医术不错,但也只到中级,往上冲不上去,一个中级医师能顶什么大用? 也就是有那门急救法在,卫生系统才一直拿他当自己人,否则的话,连多看他几眼的人都没有。(复旦医学院秦忠贤和方元寿几人:谁说的?) 所以说,在上上下下很多人眼里,陈凡有才、精通多门技艺,却也仅此而已,远远没到无可取代的地步。 这才是陈凡可以从这个单位流浪到那个单位,还没什么人非要拉着他不放的主因。 面对姜恒的关心,陈凡自然不会自己揭底,当即摆出一副虚心听从的样子,“是是是,所以我现在专注在文学方面,其他事情关注不多。” 心里却在窃喜,藏拙成功。万幸成功,否则还不被拉壮丁、往死里用啊。 姜恒也不管是文学还是机械,反正陈凡又不懂纺织,那就跟他没关系。 见陈凡如此听话,他便欣慰地点点头,“好好好。咱不管干哪一行,只要能往精、往深里去做,就是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陈凡端起酒杯,“嗯嗯,记住了。叔,走一个。” …… 第二天一大早,陈凡起床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便算完成今天的晨练任务。 前几天他发现,自己每天的晨练好像没什么作用了,练不练都一样。 任何时候随便活动一下筋骨,都能达到晨练的效果,跟张师父说的“返璞归真”、“以养代练”有点像。 不过那不是上了年纪的武者才到的阶段么,我还这么年轻,怎么就可以养老了呢? 他摇了摇头,站在院子里做了个深呼吸,将一口浊气吐干净,随即打了个呼哨。 没几秒功夫,两只狸猫便从天而降,乖巧地坐在他面前。 陈凡点兵点将,“屋子里没有老鼠,工作完成得非常不错,今天多奖励两条小鱼干,自己去拿。” 两只狸猫立刻眉开眼笑,争先恐后往厨房跑去。 陈凡则拉门上车,准备去机械厂、不,应该是云湖汽车厂,买车。 第594章 先不说了 一家汽车厂占地面积不会太小,专区领导在机械厂的旁边,将一些小工厂搬走,给云湖汽车厂批了一块500亩的地皮。 当然汽车厂也不会一下子把500亩用完,第一期用了100亩,建了几个大厂房,再弄一栋后勤楼和机关楼,就可以开门营业。 陈凡开着车直接穿过机械厂的厂区,后面就是汽车厂。 这时候还没到上班点,厂区里没什么人,只有清洁工拿着大竹把在扫地。 门口执勤的保卫员看见他的车也没拦。 不管是老职工还是入职不久的新人,可能记不住机械总厂那十来辆公务车,但一定能记住这辆很特别的嘎斯车。 陈凡便这么堂而皇之穿过机械厂、开进了汽车厂的厂区,最后停在机关楼前。 开门下车,走进机关楼,这时候虽然没到上班时间,却已经有人上班,而且还是从机械厂调来的老职工。 看见陈凡,立刻上前打招呼,“陈顾问来啦。这时候杨厂长还没来上班,你先在这儿坐一坐、喝口茶,他应该很快就到。” 陈凡也不推辞,到角落里的等候区坐下,等那人送来一杯热茶,道了声谢谢,随即问道,“这个接待区是谁想出来的?” 这年头可很少有单位会设置接待区,要么是请进特别设置的会客室,要么在受访人员的办公室等。 除非是其他单位的领导干部,否则更多的则是在门口等着。 一个小小的接待区,就已经超过了这个时代绝大部分生产单位。 那人笑道,“这是杨厂长的安排。”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不过,听他的意思,是你给的建议。” 我? 陈凡眨眨眼,心里想着可能是哪天谈工作的时候、说漏了嘴,也不是没可能。 便轻轻点头,笑了笑说道,“哦,我忘了。” 那人笑道,“你给我们单位提了那么多的建议,一点细节想不起来也正常。” 陈凡笑笑没再说这个,转而问道,“今天不是你们新车上市的日子吗,怎么没看见有什么特殊的安排?” “安排了的呀。” 那人指着外面说道,“我们在厂门口、厂道,还有机关楼和仓库都吊了横幅,可能你开着车,没注意到。” 陈凡眨眨眼,心里想着,原来那些横幅就是新车上市的安排? 他刚才倒是注意到那些横幅,但是也没细看。毕竟这年头哪家单位里面不拉几条横幅的? 讲究一点的,用红布条做底,再用裁成正方形的红纸写字、贴在红布条上。简单一点的呢,随便找个布条,只要不是彩色,其他什么红黄蓝黑白都行,反正只是一条布底,重点还是在写字的红纸上。 这种横幅要更换的时候,直接换纸就行,方便省布料。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杨康年大踏步走了进来。 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约好的,陈凡刚站起身,后面便出现李副厂长、工会赵主席、团委张书记、妇联钱主任、财务科孙科长几人。 另外还有已经调任汽车厂生产副厂长的、原机械厂车间主任石铁柱,还有新任整车组装车间主任丁光生。 基本上都是原来机械厂的原班人马,用专业的话来说,这叫“一套班子、两块牌子”。 杨厂长一马当先,抬眼便看见站起身的陈凡,当即眼睛一亮,举起手打了声招呼,“我刚看见你的车,就知道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凡迈步迎上去,笑道,“昨天晚上,今天一早就过来了。” 不等其他人打招呼,陈凡便上前问道,“今天是汽车上市第一天,你们除了拉横幅,还有其他仪式活动没有?” 李副厂长走过来,哈哈笑道,“当然有啦。等下9点50分,全厂800多名干部职工都要在厂门口的广场上集合,举行盛大的欢庆仪式。 到时候还有省领导、省机械工业局和地委的领导,也会出席仪式并讲话,之后是职工代表和管理干部誓师表态,一定要造出质量过硬的汽车。 最后就是几家想要购买汽车的单位,现场购车。” 陈凡听着轻轻点头,等他说完,不禁抬头看着他,“然后呢?” 李副厂长愣了一下,转头看看杨厂长,再看看他,笑道,“就这样啊,还要什么?” 陈凡抹了一把额头,凑到两人跟前,小声说道,“这样,待会儿准备一个车队,前面是轿车,中间是面包微卡,车斗里装乐队,把会敲锣打鼓的都装上,锣鼓家伙事不要停,最后弄几辆面包车跟在后面,把座位全部坐满,每人手里拿一束花。 准备好之后,等你们的仪式一结束,立马把车队开出去,就在云湖城里打转转,哪里热闹去哪里。” 杨厂长眼睛一亮,不禁点点头,“这样一来肯定很热闹。” 下一秒,却又眉头微皱,“私人又不能买车,弄得这么热闹,也没什么用啊?” 这年头的汽车客户只有单位,私人不允许买车、也买不起。 而云湖市里哪个单位不知道汽车厂今天产品上市? 搞得那么热闹,除了劳民伤财,还有什么作用? 陈凡却咂咂嘴,解释道,“宣传的作用,不仅要对上、对内,同时也要对下,对外。对,谁都知道咱们云湖新办了一家汽车厂,但车是什么样子,却没几个人见过啊。 这样一来,除了机械厂的职工和家属之外,汽车厂对其他绝大部分群众而言,无非就是一个谈资而已,没什么其他意义。 可是,如果把咱们厂的宣传工作、做到群众中去,把汽车厂和云湖地区绑定在一起,让广大群众能有一种我以汽车厂为荣的自豪感,如此一来,以后他们去了外面,见到汽车,肯定会拿咱们的汽车跟别人的汽车做对比,也多半会向认识的人推荐咱们云湖人自己的车……” 陈凡好一通解释,让杨厂长几人恍然大悟,“原来还能这样?!” 他转头对着李副厂长几人说道,“上次我去省城、跟江南汽车厂的人见面,就感觉他们单位的人少了一股劲,现在听小凡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他们少的是‘以厂为荣’的心气。 要是咱们每一个干部职工都能有这股心气,还能让群众都尽可能地参与进来,这种精神财富也是非常宝贵的。” 李副厂长轻轻点头,随即正色说道,“这事我来安排。” 说完就急匆匆地离开。 其他人跟杨厂长简单交流之后,也各自分工去准备庆典仪式的事。 等所有人各自散去,杨厂长才带着陈凡去自己的办公室。 一边闲聊、一边往办公室走,不一会儿到了二楼,杨厂长走到最尽头,办公室门已经被秘书打开,他直接进去,让秘书泡了两杯茶,这才看向坐在对面的陈凡,笑道,“努力小半年,能不能打响第一炮,就看今天了,后面的就尽人事听天命咯。” 陈凡笑了笑,“那也要尽到人事才行啊。” 杨厂长微微一愣,看了看被秘书关上的房门,再回过来看着他,“怎么说?” 陈凡问道,“现在买车是个什么流程?” 杨厂长呵呵笑道,“还能有什么流程?单位先向商业局打申请,经审批同意之后,拿到买车配额,再带着审批单去汽车厂买车呗。” 陈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眉头微皱,“也就是说,如果我要买一辆红旗,还要去长春提车?” 杨厂长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拆开后丢了一根过去,“要不然能怎么办?买红旗车当然只能去长春,就像买上海牌轿车也只能去上海。总不能你跑去十堰买红旗和上海吧,那二汽也没有啊。” 陈凡拿起烟看了看,“咦,过滤嘴的?现在过滤嘴这么好买了吗?” 杨厂长点燃烟,将火柴甩灭、丢到烟灰缸,说道,“今年过滤嘴的烟确实好买很多,虽说还是要烟票,可烟票基本上不缺,有时候还会多发一点。” 他说着又拉开抽屉,拿出两条白金龙,放在陈凡面前,“这个拿去抽。” 陈凡也不客气,将其挪到一旁,掏出打火机点燃,继续刚才的话题,“今天云湖汽车上市,其他工厂呢?他们的车什么时候造出来?” 杨厂长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还什么时候造出来,我连定价都没跑下来,就有几家工厂在往外出货,基本上都是他们厂所在地区的,倒也没有往其他地方卖,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他抽了口烟,摇着头说道,“刚开始我还比较担心,后来特意跑了两家工厂去看,嘿,造的那叫什么玩意儿,跟咱们机械厂最初造的试制品差不多,跑起来四处漏风。” 他抬起头看向陈凡,感叹地说道,“直到看见他们的车,再看看我们造的车,我才明白你当初那番话的意思。” 说着打了个手势,“你放心,在你的建议下,云汽厂已经打出一个最好的开局,后面就绝对不会掉链子。同样的价格,我就不信还卖不过那些质量差的。” 陈凡靠在椅背上,抽着烟眨了眨眼,有些无言以对。 他算是有点理解,为什么改开初期,国外的产品进入国内,大部分会对国货造成冲击。 把产品放在一起,质量谁好谁差,一目了然。 有些东西,确实忒不用心了些。 过了几秒,陈凡决定暂时先不说了,就这么着吧。 既然人家乐意上门提车,那就这样卖呗,等卖不动了再说。 后世的汽车销售模式已经非常成熟,要高端的有4s店,要经济的有汽车城里的各个品牌的门店,连乡镇上都有扎堆的汽车门店。 可是在这个年代,想要买汽车,就只能像杨康年说的那样,自己拿着审批单去汽车厂买,完了再自己安排司机开回来。 一直到1986年,上级明确指示,要进一步缩小计划指令。 再加上在1984年,一个直接影响到国民经济、工商业发展的文件发布,即《关于农民个人或联户购置机动车船和拖拉机经营运输业的若干规定》。 这份文件第一次明确了私人购车的合法性。 正是有了这份文件,私人买的车才能去车管所上牌。 也是在这一年,京城和上海都有人买了私人汽车。 在这种背景下,同年、也就是1986年,上级决定成立两家汽车服务公司,一家是汽车贸易中心,另一家便是中国汽车贸易总公司。 这两家公司的成立,标志着汽车作为商品开始进入市场。 进入市场就要有门店。 所以说,从86年开始,汽车门店才真正开始扩散。 而在此之前,更多的还是城市销售处,汽车门店却是没有的。 本来今天陈凡想建议杨厂长在几个重点城市开店,可是见他信心十足,便将话咽了回去,等以后再说。 喝了口茶,陈凡抬起头说道,“江南作协要5辆面包车,另外上海作协可能也要3辆到5辆,有现货没有?” 杨厂长当即点头,“你都发话了,没有也必须有。” 他咧嘴笑道,“我让生产部准备了两百辆面包车和20辆轿车的现车,你要的话,随时可以拉走。” 陈凡想了想,“能送货吗?” 杨厂长顿时哭笑不得,“你还要送货?谁家汽车还送货啊?” 顿了一下,他将烟头丢掉,笑着呼出一口长气,“还好我们跟水运公司关系好,我可以找一下他们领导,请他们抽条船帮忙跑一趟。 但是呢,车子也只能送到省城码头和上海货运码头,而且费用不低,少说也要上千块。” 他想了想一下,摆摆手,“算了,运输费用我来想办法,今天也有省城的单位要买车,加起来数量还不少,回头我把运输费摊一部分到他们头上,他们肯定也很乐意。 你要是确定没有问题,再跟我说一声,我来安排发货时间。” 陈凡点点头,“省城的5辆可以确定,上海那边的、我要先给那边拍一封电报,等他们回电报再说。”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如果很急的话,就先按3辆发货,其他的以后再说。” 他说着嘿嘿笑了笑,“上海那边有一辆是我自己用的。” 杨厂长摆摆手,“急什么急,水运本来就慢,协调货船、尤其是能进黄浦江口的必须是大货船,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好的,你只管联系,等确定好之后,我再安排发货。” 第595章 火爆 刚过9点,秘书就来告知有客人到。 杨厂长也不耽搁,站起身收拾东西,同时看向陈凡,“一起去?” 陈凡立刻摆手,“免了,不习惯。” 顿了一下,又说道,“跟李副厂长他们说一下,别和人说我在这里。” 杨厂长呵呵笑了笑,对他打了个手势,“那你就安心在这里待着,中午吃饭直接去后面食堂,反正他们都认识你,你自己安排。” 陈凡,“不用管我,说不定待会儿我就走。” 杨厂长想了想,“也行,这两天都比较忙,等你再过来,请你下馆子,咱去望江楼。” 说完便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等他离开,陈凡走到窗前,看着不远处厂门口里面的那片空地,心里想着,难道望江楼名字改回来啦? 从去年开始,有些改名的老字号又逐渐改回来。比如鼎鼎大名的东来顺,69年时就被改名为民族饭庄,也跟来这里吃肉的回民比较多有关系,直到79年又恢复为东来顺饭庄。 望江楼也差不多,差不多的时候改名为工农饭店,听刚才杨厂长的意思,似乎今年改回为望江楼。 从这一点,便能看出云湖地区的领导是什么倾向。 好多类似的老字号,要等到八十年代,甚至九十年代才改名,由此可见一斑。 表面看,只是一个简简单单名字,反映出来的,却是当地领导的态度问题。 他在楼上窗户边旁观,厂区大门内空地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聚集。 不像后世还有大舞台,这年头的仪式、很有一种草台班子的味道。 职工们每人手里一个小马扎,到了指定位置,纷纷放好坐下。 男的女的一个样,屁股坐马扎上,两条腿张开,一个个咧着嘴交头接耳,笑得比中了奖还欢。 最前面摆了一条桌子,这里就是领导席。在领导席的后面再多摆一排椅子,这里便是机械厂和汽车厂出席仪式的干部们的座位。 等桌子、椅子摆好,杨厂长便带着一群人过去落座。 没有太多的会前扯淡,宣传部把一只拖着通讯线的广播话筒拿过来,就是带着底座的那种,放在最中间的位置上,杨厂长便开始发言,“同志们,今天是个好日子……”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陈凡拉了把椅子,反过来放着坐在椅背上,点燃一支烟,笑呵呵地看热闹。 这么隆重的开张仪式,感觉还没有卢家湾去年的国庆汇演热闹啊。 不过还是有点看头,这年头工人们的纪律性还是蛮强的。 陈凡瞟了一眼门口持枪站岗的守卫员们,还有对面整装车间顶上的四联机枪,想着这安保力量也很给力啊。 一个个的领导讲,一项项的流程过。 好不容易,终于轮到产品出场环节。 杨厂长当仁不让,站起来托着话筒的底座,大声喊道,“同志们,把汽车开出来!” 车间门打开,随着第一辆轿车缓缓驶出来,所有干部职工都翘首鼓掌。 在骄阳的照耀下,黑色的车身闪过一道流光,照得人眼睛发亮。 随着一辆接着一辆轿车开出来,掌声愈发热烈。 开出十辆轿车后,跟在后面的便是面包车。 十辆面包微卡,除了驾驶室,后面是一个开放式的车斗。再后面是十辆全封闭的微客,全封闭的车厢紧密严实,车身被擦得一尘不染,透过明亮的玻璃窗,能看见里面蒙着一层厚实布料的座椅。 等所有车开到旁边空地上停稳,这下子终于有人坐不住了,一边往那边眺望,一边往领导席那边瞟。 杨厂长红光满面,一手叉腰,一手托着话筒,“下面,有请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参观我们的云湖汽车!” 窗户里,陈凡脸色一垮。 直接叫云湖汽车?就不起个好听点的名字? 哪怕叫个长江汽车……哦,长江是50年代重庆长安汽车厂用过的牌子。后来的北汽212,就吸收了长江46型吉普的部分技术。 那长红? 算了,就云湖吧。 陈凡默默抽出一支烟,祝福云湖汽车能脱颖而出、活到下个世纪。 厂前广场上,各级领导、干部职工,还有特意今天过来买车的单位代表,一个个都围着车子打转。 今天省城甲单位冯副主任亲自过来,名义上是支持本土汽车工业发展,实际上就是来看热闹的。 为了看热闹,刚才他不动声色抢占了最边上那个座位,等杨厂长话音刚落,他便一马当先冲到轿车旁,拉开门便上车。 正在解安全带的司机吓了一跳,转头看了看他,才准备下车,却被冯副主任一把拉住,好奇地问道,“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司机愣了一下,随即脸色一转,干咳一声,摆出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呐,这个呢,叫做安全带,” 他说着拉了拉带子,“看看,这样轻轻拉,就可以拉出来,但是你要是用力拉,……” 话音落下,他猛地用力,“看看,拉不动吧。” 随后松开安全带,“这个呢,就是为了保护乘客用的,国内的汽车只在极少数红旗车上有装,你没见过也正常。” 我国强制汽车使用安全带,已经是1993年的事,而且只要求驾驶员和前排乘客必须使用,在此之前,并没有任何要求。 至于更早之前的70年代,汽车没有安全带才是正常,坐过老吉普212的人就知道,那个车就是没装安全带的。 只有红旗礼宾车才装了这东西,更多的也是为了方便外宾,普通红旗车上也没有。 所以冯副主任没见过这东西,也很正常。 不仅冯副主任,其他人也都差不多。 另一辆车上,b单位的韦科长好奇地拉了拉带子,发现果然慢慢拉就能拉动,用力拉就纹丝不动,顿时起了好奇心,跟安全带较起劲来。 在他旁边车上,e单位的马副局长咨询完各种功能之后,直接将司机请走,试着自己打火。 人家可是有驾驶证的,可没有乱来。 而且他也没有放手刹,只是试着体验了一下,不一会儿,便连连点头,“阔以阔以,这个车子阔以。” 地委领导仗着地利优势,早已看过成品车,此时便各自陪在省里来的领导身边,争先恐后给他们做介绍。 “领导,你看这个车的缝隙,是不是很严密?我让人把单位上的所有轿车都开过来、做过对比,不管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我们云湖轿车的质量都不输任何一辆车!” 省领导顿时兴致大增,“哦?快给我介绍介绍。” “好嘞。您再看这里,这个皮是水牛皮,柔软透气,再看这边,这个绒是那个什么绒,摸着就跟天鹅绒一样。哦哦,就是天鹅绒。” 杨厂长等人站在一旁、颇有些志得意满。 眼前这些人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不管是省里的还是本地区的,他们一个个都是跑过南、闯过北的干部,什么样的好车没见过? 今天却一个个跟土包子似的,看看那个,坐在后座沙发上还用屁股压。 嘿,竟然用屁股压?你还压? 杨厂长不高兴了。 然后便看见那位对着他挥挥手,“杨厂长,这辆车我们百货公司要了!” 唉呀妈呀,原来是省城百货公司采购科的任科长。 杨厂长立马跑过去,咧着嘴笑道,“任科长,大气,你们省城百货公司可是第一个买我们云湖轿车的单位,恐怕也就只有你们,才能那么顺利从商业厅搞到轿车批文。” 任科长咧着嘴哈哈大笑,“那是,我不是跟你吹,……” 这时旁边一位穿着白衬衫、黑裤子、黑皮鞋,手里拎着公文包的省城粮食局王副局长走了过来,淡定地将公文包拉开,一张审批单递过来,满脸和气地笑道,“杨厂长,这是批文,两辆云湖轿车,在哪里交款呐?” 如果那小眼神不斜瞟,就更加帅气了。 杨厂长倒抽一口凉气,赶紧一把拉过李副厂长,“老李,赶紧帮王局办理。” 任科长一听不乐意了,“诶诶诶,老王,你不厚道啊,这是不是得讲究个先来后到?” 你们粮食局是厉害,可咱们百货公司就差了吗? 王副局长嘿嘿笑道,“哎呀,不要这么说,买东西是要讲先来后到,可是我也没拦着你啊。呐,你不是要买车吗,批文拿出来,再带上钞票,钱货两清,这车子不就开走了吗。” 任科长还要说话,杨厂长赶紧拦住,“不用着急,货源充足,保证都有、都有!” 说话的时候,杨厂长笑得合不拢嘴。 瞧瞧,这位是粮食局的,那位是百货公司的,另一边还有邮电局、电话局、水运公司、客运公司……。 这些单位的领导,平时哪个不是用下巴看人? 今天呢,一个个都乖乖地在他老杨面前低下了头,这说明什么? 说明咱云湖汽车厂起来了啊! 几分钟后,这些各个单位的领导被带去机关楼办手续,众多职工也被带回车间,准备大干特干。 等人散得差不多,李副厂长将手一挥,“上。” 旁边机械总厂后勤科的人立刻一拥而上。 这三十辆汽车,每一辆都有人绑上条幅,然后从客运公司借来的司机纷纷上车,等“客满”之后,便齐齐按下喇叭,随后在震天的锣鼓声中,缓缓往外面开去。 喧闹过后,领导和宾客都被请去望江楼用餐。 杨厂长抽空回到自己办公室,见陈凡优哉游哉地躺在沙发上喝茶抽烟,顿时一股心酸涌上心头,“你小子就不能积极一点?” 陈凡将烟头扔掉,摇着头说道,“积极不了一点。” 杨厂长满脸无语,还想说些什么,这时房门被敲响,他转身喊了一声,“进来。” 李副厂长推门而入,满面红光晃了晃手里的几张纸,“老杨,猜一猜,刚才卖出去多少?” 不等杨厂长说话,他又兴奋地压低声音喊道,“轿车卖了36辆,面包车122辆,而且他们都说要向同系统的单位推荐,后面还有好多人要买啊!” 杨厂长一句话被憋回去,等听到他的话,也顾不得其他,当即咧嘴仰头,笑道,“这算什么,现在哪个单位不想买车?只要有条件的,都得巴结着汽车厂,指着他们能提前给批车开走。 也就是我们都在云湖,是一个地方的人,否则我都不稀罕搭理他们!” 陈凡窝在沙发上,看得呵呵直笑。 没想到啊,杨叔还有嘚瑟吹牛的时候啊。 也就是现在没有手机,否则肯定要给他录个视频,以作留恋。 这时李副厂长又说道,“不过,老杨,咱们的轿车不够啊。” 杨厂长顿时一愣。 面包车倒是准备了200辆,可是轿车却只准备了20辆,现在人家要36辆,多出来的订单肯定没法准时交货。 倒不是他不想多备货,这个数字,一方面是根据两款车不同的产能来定,面包车的生产工艺简单,下线快,而轿车的生产工艺更复杂,尤其是不少关键零部件,需要高级工用特殊钢材手搓,效率不是一般的低,产量自然高不起来。 另一方面,也是结合了当前其他小地方的汽车厂的实际销售情况。 虽说现在是卖方市场,但是不少地方的小厂,也有销量不佳的现状。 比如本省的江南汽车厂就是。 拿到了北汽130的图纸,却造不出跟人家一样好的车,故障率硬是比别人高,但凡有办法的单位都不乐意来买,结果只能靠本地输血养着,每年生产的汽车,都由本省各个县的小单位买走。 说白了,就是找下面单位养着这家汽车厂,也算是撑着江南省的面子,表示咱们省也有汽车厂。 所以杨厂长他们也谨慎了一次,并没有生产太多的轿车。 却没想到,今天一把火就点燃了,卖出去这么多轿车。 36辆,今天来的单位都没有这么多,也就是说,不少单位买了不止一辆。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产量。 他当即下令,“立刻命令车间,全力生产,保障供应!” 李副厂长也不多说,“好。” 立马转身就走。 事到这里,陈凡也不再多留,站起来拿着杨厂长送的两条烟,对着他挥挥手,“杨叔,我回卢家湾了啊。” 第596章 看热闹的 开着小游艇,第n次穿过流花河,顺风顺水回到卢家湾。 一般情况下,陈凡每次回来的时候,恰好错开卢家湾送货的往返时间,这条河都不会有发动机的声音。 所以每次不等他回到6队,就被燕隼和八哥半路拦截。 看着头顶盘旋的两只鸟,陈凡轻轻招手,又打了个手势,燕隼便乖乖地落在他肩膀上。 等到八哥落下来,他直接一把抓住塞进口袋。 八哥努力钻出一颗脑袋,看着他的眼神有点胆怯,“你要干嘛?” 陈凡看也不看它,只是拍拍口袋,“安分一点,闭上嘴,要不然今天晚上吃烤八哥。” 现在正是农忙时节,他可不想让这只鸟出去乱叫,耽误别人的工作。 八哥啾啾叫了两声,果断把头缩回去,只留下鸟嘴和鼻子上一撮乱毛。 小船靠岸,陈凡拉起缆绳跳下船,将绳圈套在码头木桩上,抖了抖肩膀,燕隼立刻冲天而起,啾啾叫着飞回家。 八哥也想跟上,却被陈凡捏在手里,跟核桃似的盘玩。 此时的水位已经很高,水面距离堤面只有十几米,沿着简易栈道往上,不一会便爬到河堤上。 站在堤上往前望,卢家湾6队所在的小土坡,宛如一只大乌龟趴在地上,龟背上、原来被林木掩映的土墙屋,已经尽数被两层高的红砖小楼所替代。 不,还有一间。 知青点依然是原来的样子。 陈凡看着只多了一间学习室的知青院子,脸上不觉露出微笑。 等过几年撤销知青点,自己就找队里把这个院子买过来,然后复原成原来的样子,把搬出来的动物们都迁回去。 至于说和某些地方一样,保留下来改造成知青纪念馆,这种事陈凡从来没考虑过。 没别的,既然那些知青大多都不喜欢丽丽,自然没有保留的必要,当成养殖场就挺好。 真要等几十年后,有知青跑回来找感觉,陈凡也不小气。 里面不是还有4间房的土墙屋么,弄几张竹床放里面,只要他们不嫌弃房前屋后的动物香,随便住。 陈凡想象着那时候的画面,忍不住呵呵笑出声。 等回过神来,立刻左右看了看,再抬起手,只有八哥满脸呆滞地看着自己。 它应该看到了吧?而且还会说话! 就在陈凡眼神逐渐冰冷的时候,八哥毫不犹豫脑袋一歪,晕死过去。 陈凡沉吟两秒,将鸟揣进口袋,大步往前走。 刚走下大堤,多多和球球两条狗子就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摇头摆尾围着他脚边打转。 陈凡笑呵呵地踢了两脚,两条狗子立刻稍微离开,跟在他脚边往家的方向走去。 这次回来,他没有提前告诉任何人,包括卢家湾在江大上学的也没有说。 而现在又是上工时间,绝大部分人都已经出去下地,小孩子则在学校上学,就连上了年纪的人,也都在家里默默忙碌着。 所以此时村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林子里的蝉鸣,和不时飞过的鸟发出的叫声。 不一会儿回到家门口,熊猫园里,三只滚滚都趴在树荫下的木桩睡觉,旁边的小池塘里注满了水,那里是滚滚过夏天时的游泳池。 陈凡没有惊动它们,继续往前走。 侧方餐厅、厨房和浴室的门都敞开着,里面没有人。 倒是正屋的大门紧闭。 这种情况在农村很罕见。 白天的时候,村里各家各户不管有人没人,一般都不会关门,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2042年,都还是这样。 之前陈凡也入乡随俗,这座房子建好后,除了冬天风大,否则白天一般也不会把门关上。 现在却大门紧闭,自然让他感觉有点古怪。 他也没多想,径直走过去掏出钥匙开门。 先到客厅把窗户打开,一股清爽的南风吹进来,屋子里的闷热立刻得以缓解。 他将钥匙丢到窗前的柜子上,刚转过身,准备去开北面的窗户,便明白了为什么会大门紧锁。 靠东墙的地方,多了一只电视柜,柜子里面的那台大彩电,赫然是老舅送给村里的那批电视机的样子。 角落里,留声机被移开,多了一台电冰箱。 陈凡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走过去拉开冰箱门。好嘛,是个空的,再往后看了看,电源都没插上。 不过也对,这年头的供电非常不稳定。尤其是白天,不是要优先工厂、就是要照顾农忙,关键时刻,只能把民生用电断掉。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的90年代末,直到下个世纪,才最终得以缓解。 所以上次杨书记还找陈凡问过,村里有没有可能自己建一个发电站,如果能建的话,大概要多少钱? 不过这种事陈凡也不清楚,直接让他去问公社或县里,反正他不懂。 原地转身看了一圈,陈凡又去了二楼。 自己房间里,床上虽然空着,可随手一抹,却一尘不染,显然三个丫头都没有偷懒,坚持每天打扫卫生。 先将背包放下,随后脱得光条条,进洗手间冲了个冷水澡。 停没停电都没关系,屋顶上有个小水箱,没电了也能顶一阵子。 本来这水箱,还是去年陈凡弄到第一台柴油机的时候,准备自己钻井弄个小水塔而准备的,结果柴油机贡献出去,便将这个水箱安置在屋顶上,当成了储水箱。 很快冲洗干净、擦干水珠,出来到柜子里找了一套粗布衣服换上。 到什么样的山就唱什么样的歌,回到卢家湾,陈凡很少会穿外面那些光鲜亮丽的衣服,一套粗布衣足以。 当然,自己打的铜扣皮带除外。 穿好衣服,将换下来的脏衣服卷成一团,准备拿下去丢到洗衣盆里,便听见一声惨叫,“要憋死啦。” 看着八哥从衣服堆里爬出来,满眼哀怨地望着自己,陈凡略带抱歉地笑了笑,“待会儿请你吃虫子。” 八哥默默低下脑袋,“我错了,放我走吧。” 不就是虫子吗,谁不会抓啊。关键是再跟着主人,保不齐鸟命都没了。 陈凡干咳一声,“知道错就对了,行,那你自己去玩吧。” 随后将八哥往窗外一扔。 窗户口一条菜花蛇探出脑袋,刚张开嘴准备打招呼,便看见一只鸟飞过来,它本能地张开嘴一把叼住,没等往下吞,便听见八哥气急败坏地大叫,“臭死啦臭死啦,还不松开,我让燕隼把你吃掉。” 菜花蛇眨眨眼,虽然听不懂这只鸟在叫什么,但也听出来是主人的那只啰嗦的鸟,便将嘴巴张开,八哥立刻扑腾着翅膀飞出去。 它转头看着八哥飞进树林,随后转过头来,吐了吐舌头,便看见主人潇洒离开的背影,一颗脑袋当即垂了下来。 为啥它们撒娇、主人都喜欢,我撒娇就不行呢? 陈凡下了楼,没拿钥匙,也没关门。 别人担心有人来偷他的电视机和电冰箱,他可不怕。现在多多和球球都已经长大,又接受过专业训练,不比一般的军犬差,谁要是敢来,用不着别的动物帮忙,两条狗就能让他们终身难忘。 走出屋子,正好看见滚滚醒来,他便笑着挥挥手,往熊猫园走去。 滚滚趴在原地没动,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确定没有看错,当即从木桩上滚下来,连滚带爬往小屋里跑。 两只小的听到动静,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只看见母亲的背影。 它们趴在木桩上纹丝不动,但也没有继续睡,而是瞪大眼睛,等着看母亲下一步要干嘛。 陈凡刚推开门,滚滚便扑上来。 他将滚滚抱起来掂了掂,“又长胖了啊。” 滚滚,“嗷呜。” 用脚把门关上,抱着滚滚往外面园子里走去。 还没走出大门,两只小的便嗷呜叫着往这边冲。 得嘞,又是半个多小时没了。 等玩出一身汗,三只熊猫也有点累了,纷纷跑进水塘里趴着,滚滚还冲着陈凡直叫唤。 陈凡老脸一黑,“这么大了还玩水,羞不羞。” 滚滚在水里打了个滚,羞羞是什么? 出了熊猫园,陈凡又去了后面牲口棚。 等他骑着小母马过来,半个小时又没了。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刚换上的干净衣服弄了不少皱褶,好像干了不少活儿一样。 骑着马往大队部走去,两旁的田地里,是正顶着烈阳干活的社员们。 小母马刚出现在路上,便有人看见,当即大声喊道,“队长,陈老师回来啦。” 一声呼喊,顿时惊动了散落在田地里的社员们。 他们纷纷从稻谷中直起身子,对着陈凡挥手打招呼,“陈老师。” 陈凡嘴角微抽,举起右手往两边挥动,感觉自己很像领导,“大家好啊。” 不远处的一块田里,三道身影迅速往这边跑来。 陈凡看见她们,赶紧挥挥手,“忙你们的,我去大队部。” 听到声音,刘璐和杨梅脚步缓了缓,可是当她们看见黄鹂丝毫不停往前奔跑,又重新加速。 陈凡只能拍拍马背,小母马立刻停下脚步,等她们过来。 黄鹂跑到跟前,抬起头来,红彤彤的脸上满是汗水,她顾不得去擦,便扬着笑脸说道,“老师,待会儿回来吃晚饭么?” 陈凡想了想,“不一定。” 如果不出意外,只要张文良他们在大队部,那肯定会邀请他回家吃饭。 但万一要是都不在,那他也只能回来吃自己的。 毕竟现在稻谷即将成熟,马上就是双抢,正是最忙碌的时候,他们不在队部的可能性也很大。 听到陈凡的话,黄鹂立刻笑道,“那我们先回去准备着,要是您回来,也有热饭吃。”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杨梅和刘璐都在后面,便说道,“我们先回去。” 三个丫头对着陈凡呵呵笑了笑,转身就往回跑。 这么一会儿功夫,杨队长也从远处走了过来。 陈凡干脆翻身下马,往他迎了过去。 等他走近,先递上一支烟,又帮他点上。 杨队长抽了一口,摘下草帽当扇子扇风,咧着嘴笑道,“刚回来?” 陈凡自己也点了一支陪着,笑着点点头,“放暑假了,就回来看看,过两天还要去上海。” 杨队长有些奇怪,“那杨志军他们怎么说还要过两天才放假?” 陈凡哈哈笑道,“不奇怪,他们是本科,我是研究生,考试时间不一样。而且各个专业的考试时间也有不同,放假时间不同也很正常。” 杨队长恍然点了点头,“我说呢。” 他又将话风一转,笑道,“怎么又要去上海呢?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多留几天?” 陈凡叼着烟、两手一摊,“我留这里也没事啊。现在都是农机化操作,你们自己就可以搞定,我留下来,看热闹啊。” 杨队长哈哈笑道,“看热闹也行啊,反正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看热闹。” 陈凡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他,“怎么说?” 杨队长掸了掸烟灰,转头看了一眼远处,再转回来,脸上满是骄傲的神色,“这两个月你不在,都不知道,有很多人跑到我们这里来学习、调研。” 学习调研? 陈凡眨眨眼,“都是些什么人?” “那可就多了。” 杨队长跟显摆似的,掰着手指头说道,“有些是跟我们一样的生产队,他们过来呢,就是想学习我们搞副业的先进经验。 就比如养殖,我们现在养殖的品种可多,除了早期的鸡鸭鹅和兔子,还养了不少马牛羊,但要说见效快,还得是鸡鸭鹅。 这种家禽类的,养殖也不复杂,只要能保证饲料供应,还有卫生状况,很快就能见效益。 所以最多人想学习我们是怎么养殖鸡鸭鹅的。” 抽了口烟,顺便喘了口气,杨队长接着说道,“除了生产队,还有不少公社或基层单位的人,他们过来呢,主要就是为了搞调研。 生产队能够办得红红火火,那肯定跟领导有关系啊,……” 说到这里,他突然呛了一口烟,乐得哈哈大笑。 陈凡也不禁哑然失笑,他当然知道杨队长在笑什么。 卢家湾能够发展起来,跟领导有关系吗? 嗯,倒也不能说没有,好歹公社还是给了一些支持,至少没有拖后腿,这个就很重要了。 第597章 别吹 和杨队长聊了一阵子,确认今天没有外面的人过来参观,陈凡才继续出发。 也对,双抢时节,哪个生产队不忙? 就算某些领导觉得自己可以丢下生产跑来参观,也要看人家乐不乐意啊。要是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迟早完蛋。 不过,这种事也不能完全杜绝。 据杨队长所说,等过几天抢收抢种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个联合代表团过来参观。 他们主要是想看看,农机操作和人工操作的区别。 陈凡也不在意,反正只要现在没有外人在就好。 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招来燕隼,进行了一番空中侦查,确定没有外人,才继续往大队部而去。 骑着小母马,不一会便到了5队。 和6队一样,绝大部分社员都在外面上工,村子里只有十几个留守的老幼。 和几位老人家挥手打了声招呼,陈凡先穿过两栋新建好不久的红砖小楼,去了卢四爷家里。 可惜也没在家。 虽说卢四爷年纪大了,腿脚还不便,却也要和其他人一样上工。 不上工的话,哪来的工分? 只不过分给他的工作都不太重,也算是照顾。 或许等过几年,卢家湾财大气粗,建一个自己的福利院,把村里的孤寡老人都养起来,那时候就可以彻底“退休”。 好像村里的孤老也没几个? 陈凡骑在马上,沿着小路出来,晃了晃脑袋,感觉现在卢家湾就能把这几位不多的孤老养起来。 只是以老一辈、只要能动就要下地的习惯,就怕他们不乐意被养着哦。 到了大队部,陈凡翻身下马,拍拍马屁股,让小母马自己去牲口棚里待着,自己转身进了大院。 今天是个好日子,院子里、房顶上都插满了红旗,正房上方还拉了一条横幅,热烈庆祝组织成立57周年。 陈凡转着脑袋看了一圈,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便看见肖烈文便凑到窗户前,对着他大声喊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凡咧着嘴笑道,“刚回来。这不,把东西放下就过来了。” 说话的时候,他加快速度走过去,没几步便进了办公室。 里面只有肖烈文一个人在,他掏出烟递过来一支,“也不说提前打个电话,他们都下地去巡查,有时候回来早一点,有时候要天挨黑才回来。” 话音刚落,远处隐隐传来一声爆响。 陈凡立刻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眉头微微皱起,“那是3队还是4队?” 肖烈文不为所动,拉开椅子坐下,划燃一根火柴点燃烟,又将火柴递过来,笑道,“没事,那是民兵在打野兽。” 陈凡捧着火点燃,闻言顿时恍然,“保粮食的?” 一年两次收粮,不仅要严防火灾、大雨等自然灾害,同时还要防备野兔、野猪、麂子等野兽偷吃、破坏。 可怜的小麻雀就是因为被视为偷吃粮食的最大魔头,才惨遭杀害,差点成了濒危保护动物。 吐出一口烟雾,陈凡呵呵笑道,“那待会儿不是有野味吃。” 这种打到的野味理所当然要上交,当然,队里也会给民兵记功,嗯,就是多几个工分。 至于说怎么处理,在以前,当然是扒皮腌制,卖钱冲账,等年底分红、人人有份。 现在自然不用那么麻烦。 一点小野兽而已,无非就是多卖两只鸡的事,吃了也就吃了,还能咋地? 肖烈文看着他笑道,“你不是喜欢打枪吗,要不要去玩玩?” 陈凡摇摇头,“算了。” 肖烈文顿时一愣,惊讶地看着他,“这么快就玩腻了?” 想当初,他用一杆枪就忽悠这小子进了民兵连免费干活,现在却有枪都不玩,这是转了性子? 陈凡摇头笑道,“没有。就是猎枪我带去了上海,没有带回来,手上就一把手枪,打着没意思。” 上次他本来打算去东北以后,带周亚丽去老林子里打猎,便把两杆猎枪都带上。但去了以后,周正东看到祖宅的变化,哪还有打猎的兴致。 那两杆枪便原封不动,被带去了上海。 后来他回省城也没带着,就放在小洋房家里。 而且在东北老林子里玩过之后,对这种小地方也看不上了。兜兜转转几圈,也就只能打点小东西,哪有在东北打大货来得过瘾。 见陈凡不感兴趣,肖烈文也没多说,转而问起他在省城的情况。 陈凡有的没的一顿乱侃,听得肖烈文直翻白眼。 他嘴里叼着烟,斜眼看着陈凡,“呵,那你本事不小啊。上学吧,两个半月就学完全部课程,要不是老师舍不得你,你就上天了。” 陈凡脸色微僵,倒水的手都停了一下,“怎么能说上天呢,应该是毕业,要不是我看时间太短、可能会引来外人的质疑,我早就拿到毕业证了好吧。” 肖烈文嘴角微抽,“那个函授中心,还有新杂志,也都是你一手操办起来的?厉害啊!” 陈凡嘿嘿笑道,“一般一般,我也就是提个建议,主要还是其他同志齐心协力,才能办成大事。” 肖烈文忍不住了,没好气地说道,“要说在卢家湾,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信。反正村里就没几个文化人,脑子都没你好使,听你的肯定没错。 可你要说在省作协,都跟在这里一样,你说什么、人家都听?咋地,当我没见过世面? 省作协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文曲星扎堆,尤其是能当上领导的,哪个不是聪明过人? 我看你啊,最多也就是敲敲边鼓,结果还吹上了。” 陈凡垮着脸,得,当我吹牛了。 他吹了几口气,喝了口热茶,放下茶杯,又叼起烟嘴,“爱信不信,反正我没吹。” 肖烈文,“嗯嗯嗯,你没吹。” 他随即眼珠一转,看着陈凡笑道,“咱们卢家湾,要建发电站,惊不惊喜?” 陈凡顿时愣住,转头看着他,“建发电站?水电?” 肖烈文干咳一声,双手比划着手势,“我们是这样想的,等冬天的时候,枯水期嘛,就在河上建个水坝,然后弄几台发电机组,这样我们自己就可以发电,再也不用一天停几回电,怎么样?” 陈凡眨眨眼,疑惑地问道,“这可是最窄处都有两三百米宽的大河,不是山区那种十几米宽的小河渠,卢家湾现在多少钱啊,就敢建这种水坝?” 从50年代到70年代,全国各地的小水电站建设,那叫一个风风火火。 尤其是有水资源的山区,在水沟上建个小水坝,再弄一两台微型发电机组,就能建成一个足以供应一个生产大队、甚至一个公社的小水电站。 可这种小水电站几乎没什么难度,但卢家湾不一样啊。 这几百米宽的大河,他们也敢建水坝? 几百米的河流截断建水坝,那怎么着都能算得上是国家级工程。 开玩笑都没这么开的! 肖烈文见陈凡满脸怀疑,不禁仰着头哈哈直笑,“果然骗不了你。” 陈凡脸色一垮。 你问我情况,我跟你说实话吧,结果说我是吹牛。 好嘛,然后你给我吹了个大的。 天都差点被吹破! 要不是看你是我师父,非得好好说道说道不可。 肖烈文笑过之后,才咧着嘴说道,“刚开始呢,我们确实是这么想的,这总是停电也太麻烦了,农活还好,那些农机基本上都是柴油机,用电的地方不多。 可是对副业生产的影响就大了去。那什么饲料机、养殖场的机器、熟食作坊的冷柜,想要开动就离不开电。 刚好队里也存了不少钱,老杨就提出来,能不能咱们自己建个水电站。” 他说着指了指远处河流的方向,“开始的时候,我们也想过就近建水电站,结果去公社一问,果然行不通。” 陈凡没好气地撇撇嘴,“能行得通才怪。” 他将烟头丢掉,吐了吐嘴里的烟丝沫,“肖师父,你怎么还抽这种没烟嘴的。” 肖烈文瞟了他一眼,“你还嫌弃上了,这可是牡丹烟。我看你啊,就是那个什么奢什么俭的。” 陈凡,“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肖烈文,“反正就这个意思。你这样可不行,那什么,等双抢过后,民兵连要搞集训,你也跟着,一起吃忆苦饭。” 一听这话,陈凡顿时打了个哆嗦。 集训什么的都是小意思,可那个忆苦饭就算了,他是真的不想再碰。 便赶紧转移话题,“水电站建不成怎么办?不能耽误生产啊。” 说实话,以前熟食坊哪有什么冷柜,饲料厂也是今年才建起来的,有电没电都没什么影响。 可是随着规模的扩大,有些必要的设备也逐渐被买回来,如果因为没电而用不了,那也太可惜了。 最关键的是,耽误赚钱啊! 肖烈文瞟了他一眼,“你小子果然变质,明天就让三虎给你做忆苦饭!” 陈凡顿时愁眉苦脸。 肖烈文掸掸烟灰,继续说道,“拦河建电站肯定不行,后来老杨就想办法去找了县电力局,想请教他们,看看能不能建个柴油发电站。” 听到这话,陈凡眼里闪过几分笑意。 可以啊,杨书记竟然都会自己去跑关系了,以前他在队里的时候,这种事基本上都是他和安全两人的,最多再加个张文良。 现在自己和安全都指望不上,杨书记却放着张文良不用,自己去找人。 看来他也在逐渐适应生产队的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薄脸皮,不好意思去跑关系。 肖烈文还在说着,“电力局当时就跟他掰开了讲,建个柴油发电站并不困难,发电机组也都是小事,可最关键的,是咱们生产队能不能搞到固定的柴油批文。 卢家湾本来就养着几条货船,靠着水运公司的帮衬,柴油还能勉强解决,可还想再建个柴油发电站,那几乎不可能。” 陈凡也轻轻点头,“柴油是重点管控物资,生产队也不是重点工业或运输单位,不可能给咱们批太多柴油。” 现在上级批给卢家湾的柴油,还是为了满足农机的使用需求,就这也是孤峰县独一份。 除了卢家湾,还没说有哪个生产队能有固定的柴油来源。 肖烈文点点头,“是啊,所以这一条路也断了。” 陈凡笑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微型柴油发电机也不算紧俏,多了买不了,一两台应该没问题。如果碰到停电,就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呗,好歹也能顶一顶。” 肖烈文却笑着摆摆手,“本来啊,我们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柳什么村?” 陈凡呵呵直笑,“柳暗花明又一村。” 肖烈文,“对对。” 他咧着嘴笑道,“老杨跑了公社跑县城,卢家湾想建发电站的事,也被传了出去,你猜怎么着,有人送上门来了!” 陈凡眉头微皱,眯着眼睛想了想,突然转身指着东边,“青山公社?他们有适合建小水电站的地方!” 肖烈文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他,“杨传福跟你说过?” 陈凡笑着摇头,“刚才来的时候,确实碰上杨队长,还聊了一阵子,但是他没提这件事。” 肖烈文咂咂嘴,“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都能想得到?” 陈凡笑道,“怎么样,现在相信我没吹牛了吧。” 肖烈文嘴巴一撇,“那就只有你自己知道。” 他将刚才扔掉的半截火柴棍捡起来,插在只剩一厘米的烟头上,咬着火柴棍继续抽,随即说道,“就在6队河对岸,那片小山包里,恰好有一条小水沟,不大,只有十来米宽,水流也不算急,而且冬天还有枯水期。但是建个小水电站也差不多够了。” 陈凡咂咂嘴,“那青山公社有什么条件?” 肖烈文耸耸肩,笑道,“还能是什么条件?不就是想让他们公社的几个生产队,也学卢家湾养鸡养鸭,然后跟着卢家湾一起赚钱呗。” 陈凡眉头微皱,问道,“如果再多一个公社,这么大的量,能够消化得掉?” 肖烈文哈哈笑道,“有机械厂、棉纺厂,还有地委那么多工厂在,别说多一个,再多两个公社,咱们都能卖得出去。” 第598章 快点回来 上次陈凡陪老舅一家回卢家湾,就听张文良他们说过,现在卢家湾的生意是越做越大。 倒不是说多开了几家门店,主要是他们通过陈凡的关系,搭上了机械厂和棉纺厂的线。 这两家工厂,可不是去年起步时、那些水运公司、卫生院等单位能比的。 一方面是人数多,都是万人大厂,另一方面,众所周知,越是大厂子,福利就越好。 卢家湾便给两家工厂后勤供货,熟食活禽都有,正是开辟了这两条渠道,才能顺利吃下白浪湖等四个生产队的禽畜。 也正因为如此,大队部的几个领导,听青山公社的要求就是带着他们一起发财,自然是满口答应。 陈凡看了看满脸笑容的肖烈文,掏出不知道从谁那里顺来的云烟,递过去一支,随后自己也点上。 吐出一口烟雾,他才满脸纠结地看着肖烈文,“队长,我记得朱师傅之前说过,曾经有一段时间,猪肉取消了票,还卖不出去,是有这回事吧?” 肖烈文刚拿起烟、凑到眼前看,发现竟然是过滤嘴的云烟,正要问他是从哪里来的。 这时听到陈凡的话,不禁愣了一下,转头看着他,想了想说道,“我记得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听说买猪肉不用票,我还让儿子到街上去买了半斤回来。” 他歪了歪脑袋,不解地看着陈凡,“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陈凡笑了笑,说道,“那时候,不要票的猪肉,你就买了半斤?” 肖烈文一听,不禁哑然失笑,“怎么,听你这意思,半斤太少?” 他呵呵笑道,“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那时候有几户人家天天吃肉的?逢年过节、称上二两肉就不错了。” 陈凡咂咂嘴,“那也太可惜了吧,猪肉都不要票了,还不多买点?” 肖烈文翻了个白眼,“谁不想天天吃肉?可也要兜里有钱才行啊!” 抽了口烟,他忽然反应过来,转头看着陈凡,“你这话里有话啊?” 陈凡嘿嘿笑了笑,说道,“队长,您刚才说,再多两个公社,也能都卖出去。我就想问问,真的能都卖出去吗?” 肖烈文眉头紧皱,目不转睛看着他,“有话你直说。” 陈凡点点头,“我是这么想的。整个云湖地区,福利好的单位就那么几个,机械厂,包括刚成立的云湖汽车厂,算一个,棉纺厂算一个,再就是咱们卢家湾算一个。 剩下的呢,不能说不好。比如日化厂、水运公司、客运公司、供销社、等等,这些个单位,哪个都可以算好福利。 可是呢。” 陈凡半靠在桌子上,对着肖烈文笑道,“就跟当年的猪肉不要票一样,难道就因为不要票,这些单位的职工就天天吃肉啦?” 肖烈文眉头紧皱低眉思索,一声不吭。 陈凡抽了口烟,继续说道,“再看现在,卢湾熟食店占着码头的便利,又有卫生系统、棉纺厂和机械厂几个大单位的客户,确实把生意做得是红红火火。 可是,然后呢?” 他看着肖烈文,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正色说道,“好单位就那么几个,更多的是普通单位。江南省是6类工资区,高级工就不说了,一个普通正式工的工资是30出头,除非是双职工家庭,否则一个工人要养3到5口人。 要是再有几个穷亲戚,东补一点、西借一点,用在吃上头、一个人一个月能有6、7块钱算是好的。 当年猪肉不要票,买猪肉的人却不多,为什么?普通人买不起,买得起的也不敢造。 指望其他单位、都像机械厂、棉纺厂的职工那样,天天吃鸡、吃鸭、吃肉,可能吗?” 改开以后,不再限制农村搞养殖,也确实有不少养殖户、种植户率先富起来。京城最早买私家车的那位,便是养鸡专业户,养殖场里每天能产几千枚鸡蛋,赚到钱之后,便花了一万多块钱,买了一辆二手丰田车。 可这毕竟是极少数。 在农村里面,更多的还是看天吃饭。 是他们不想多养鸡、拎到菜市场去卖?……小老百姓没人脉没渠道,也只能拎着去菜市场卖。 可是城里人也不是天天都吃肉啊。一只鸡拎进拎出半个月才卖出去,这种情况绝不鲜见。 需求不旺,供给自然萎缩。 即便是大名鼎鼎的菜篮子工程,那也是在80年代末,城镇居民收入大幅增长以后,才根据需求提出来的。 没有高收入、何谈高消费?! 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卢家湾带着南湖公社的另外四个生产队一起发财,在陈凡看来是刚刚好。 可要是再加上隔壁的青山公社,他就要持保留态度了。 听完陈凡的话,肖烈文不禁头皮发麻,刚才的得意洋洋早已丢到九霄云外。 他狠狠抽了两口烟,突然站起身,打开身后的柜子,拨开几把56半,从最里面拿出一只对讲机。 对讲机??? 陈凡看着跟砖头一样大的对讲机,眼睛眨也不眨,这玩意儿什么时候买的? 肖烈文拿着对讲机,先看了一下频道对不对,随即举到嘴边,脸色宛如正在战场上指挥打仗的将军,沉声喊道,“喂喂喂,我是肖烈文、我是肖烈文,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不一会儿,对讲机里便传来几道声音。 “我是老杨、我是老杨,在的在的。” “我是老张、我是老张,在的在的。” “我是老叶、我是老叶,在的在的。” “我是三虎、我是三虎,师父,咋地啦?我这儿正忙着呢,刚从阳山公社那边跑来几头野猪,从河里游过来的,正忙着打野猪呢。” 陈凡:竟然人手一台?阔气啊! 肖烈文黑着脸,“都什么时候啦,还在打野猪?我看你才是头猪。” 陈凡:憋笑。 下一秒,张队长的声音传出来,“咳咳,老肖,骂徒弟归骂徒弟,别扩大打击范围啊。” 肖烈文翻了个白眼,“少扯点有的没的。小陈回来了,你们一个个都赶紧回来。” 杨书记,“小陈回来了?那好啊,三虎子那边不是打了野猪吗,正好让他露一手。” 陈凡也顾不得偷笑了,赶紧说道,“我徒弟还没处理过野猪,拉到我家里,交给黄鹂处理。” 肖烈文也愣了,“那丫头会宰猪?” 陈凡嘿嘿笑道,“机会难得啊。又不是杀猪,让三虎哥打下手,她来操刀,我在旁边指点,保证没问题。” 肖烈文黑着脸,拿起对讲机说道,“三虎子,拉一头去小陈家,我们马上过去。” 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都别看了,出事了。青山公社那边的合同有问题,小陈刚跟我说的,都赶紧过来,我是说去小陈家,咱们一起商量商量。” 这话一出,杨书记他们也不再开玩笑,纷纷回复“收到”。 赶在肖烈文把对讲机收起来之前,陈凡凑到他跟前,“这个给我看看。” 肖烈文这时正烦着呢,当即说道,“不就是个对讲机吗,有什么好看的。” 说是这么说,还是递给陈凡。 陈凡拿着先掂了掂,“好家伙,可真够沉的。” (菊花牌对讲机,江南电子厂出品,跟大哥大一样大) 他研究了一下,把对讲机递给肖烈文,“这个不便宜吧?” 肖烈文把对讲机放好,再将柜子锁上,同时说道,“这个话机倒是不贵,贵的是电台,那电台能拖20个子机,花了大几千块钱。” 他把钥匙揣进兜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这玩意儿不买又不行,自打卢家湾出名以后,经常有人过来参观学习,有些还提前打声招呼,有的连招呼都不打,可人家拿着介绍信,又不好不管。 那时候最麻烦的就是找人,老杨他们一出去,就不知道在哪个小队,为了方便沟通,公社就建议我们弄个无线电台,再每人带一个对讲机。” 他对着陈凡打了个手势、便往外走,还嘿嘿笑道,“不过别说,这东西真管用,别说在卢家湾,就是整个南湖公社,包括东边的青山公社和西边的阳山公社部分地方,都能听得见。 刚才你也看见了,这东西拿着喊一声就行,比以前方便多了。” 陈凡跟在他旁边,好奇地问道,“那些参观的人,他们的吃住是咱们负责,还是他们自己负责?” 肖烈文脸色一僵,转头看了看他。 我跟你讲对讲机的事,你问我吃住归谁管? 牛头不对马嘴啊! 陈凡看着他的脸色,不禁呵呵笑道,“对讲机嘛,这玩意儿我懂,水运公司每条船上还装着短波电台呢。不过这东西确实好使,钱没白花。” 肖烈文嘴角微抽,你这话还敢再敷衍一点不? 他推了一辆自行车走出院子,正要说话,陈凡猛不丁地打了个呼哨。 下一秒,一阵嘶鸣声响起,远远地便听见小母马的马蹄声往这边而来。 肖烈文又不禁失笑,“你这匹马倒是灵性十足。也就是现在没打仗,不然到了战场上,肯定是一匹好马。” 陈凡先点点头、再摇摇头,“好马是好马,但是不适合当战马,主要胆子太小,而且速度也不算顶级。 倒是它儿子还不错,等过几年长大,肯定是一匹上好的战马。” 虽说战马一般要阉割,可那也要区分是什么情况。有陈凡亲自训练,小马自然不会像野马那样容易狂躁,不失烈性、还能听话,这才是最顶级的战马。 但是正如肖烈文所说,现在没有仗打,再好的马也只能关起来看着,驰骋沙场是别想咯。 等小母马过来,陈凡纵身一跃便坐到马上。 肖烈文看到他的姿势,不禁暗暗点头。 身手又见涨啊。 陈凡骑马,肖烈文骑车,又往6队而去。 等出了5队,肖烈文才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有人过来参观学习,我们还是招待了几顿饭。至于住宿,我们队里又没有招待所,住大队部更不合适,自然只能去镇上的招待所。 到了后来,参观的人越来越多,有的时候一天能有四五拨。 那时候我们几个就商量了一下,又找了公社钱书记,最后决定,不再招待这些来参观学习的人。” 他转头看了看陈凡,笑道,“花钱倒是小事,现在咱们队一天赚的钱,就够这些人好吃好喝一年的。主要是那些人看着有免费吃喝,有些竟然赖着不走,这不是耽误事吗。” 陈凡一听,忍不住呵呵直笑。 别说,这种人确实不少。 就比如出差,有些人特别不乐意出差,哪怕给补贴也不乐意。因为出差累啊,无论是火车汽车还是轮船,都叫一个慢,而且周而复始地转车,那叫一个折腾人。 所以但凡条件稍微好点的,都不乐意出去。 可有些人就特别想出差。 首先出差是有补助的,根据单位福利,一天从5毛到1块5不等,干部还要更高,两块5一天的都有。 国家只规定了工资等级标准,却没规定福利补贴具体多少,只要不是过于离谱,主管部门根本不会去管下面的单位是怎么定福利。 甚至反过来,主管部门还挺乐意下属单位的福利定高一点。毕竟这样一来,那就可以有操作空间了嘛。 另外除了出差补贴,还有一项福利是可以兑换全国粮票。 全国粮票除了不限使用地方,最关键的,便是没有“限期”。而本地粮票是有期限的,一般只限本月使用,过期便作废。 如此一来,便有不少家庭把全国粮票当钱一样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出差有好处拿,有些人就特别乐意往外跑,如果时间够长,补贴甚至比工资还高。 另外出差去外地,还能经常带回来一些本地买不到的特产,这又是一项福利。 那些到卢家湾来参观的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既然这里有好吃好喝,还免费供应,那人家当然不想走。 随便找个没学够的借口,赖上个三五天,能节省多少粮食和钱呐?! 肖烈文见陈凡明白了,便呵呵笑道,“别说,自打开始收费以后,那些原来少则3天,多则一个星期的学习团,现在大多都只待一两天就走,也算给咱们省事了。” 第599章 开个食堂 经过6队责任田的时候,陈凡跟杨队长打了声招呼,邀请他待会儿过来吃饭,当然也少不了黄保管员和刘会计。 不一会儿回到家里,杨梅立刻过来牵马、带去后面马厩。 黄鹂则跑过来问,“是坐里面还是外面?” 陈凡转身看向肖烈文,意思自然是让他拿主意。 肖烈文打了个手势,“屋里太热,正好你这儿 黑斗篷男子的声音非常冷,冰冷之中还带着一丝杀意,让陆方心中升起了一股滔天巨浪,因为这是他来到三千世界中,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浓郁的杀气,明明他不过是释放一丝杀气,却给一种脚踏万尸的感觉。 整个酒楼之中,也是布置了阵法,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无人敢在这里面惹事生非。 冰洁灵不是一个喜欢废话的人,这一刻直接挥动手中的冰剑,一股寒气因此出现在陆方身边,这时,陆方身体却突然闪过了一股极其强烈的红色光芒,这股寒气接触到那红色光芒的时候,竟然升华了。 季子言打出一个假动作龙辰挥剑,季子言伺机抓住龙辰的剑将他从龙辰的手中夺走,扔在一旁。 有的是因为元神还没有恢复,有的是因为雷劫还没有渡过,有的是因为闭关没有结束,有的是单纯因为没有合适的转世时机。 张晓的召唤已经结束,十二朱厌重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不过这次朱厌没有微笑色而是一脸严肃。不用张晓发动命令,朱厌已经冲向龙辰,朱厌手中拿着一根棒子。乌金色的光芒缓缓在棒子上散发。 穆弦断断续续的说完这些话,就昏了过去。岳初云,挣扎着想爬到他的身边去,没能做到,之前不断打出结界对肉体负担太大。 七染儿的身旁推了过来一辆银色的推车,推车上面放置着一块石头,这块石头和普通的石头没什么两样。 这不!在场的学员开始议论了起来,不过他们却纷纷摇头感叹,原本还以为陆方有什么样的势力,没想到转眼间,秦绍庆已经开始威胁他了。 蓝若依发现这一幕的时候,早已经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尖锐的尾巴往她的身体狂刺而来。 这种有离间嫌疑的话,就连诸葛亮、庞统都不会说,也就是吴懿仗着关系亲近敢言。 就没有继续赶路下去,而是选择来到了一处树荫下,开始休息起来。 苏念白化了个淡妆,穿了一身黑色的连衣裙,披着到胸口的波浪卷拿着包出门。 实际上,连李启自己都想象不出来,别说想象了,连记都记不下来。 赵影只要被定身术定住片刻,身体立时会被桃花法器锋利的花瓣搅碎!她不得不在地上连续翻滚躲避。 蓝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说你们竟然无师自通,劳动人民的智慧果然不一般。 他们之中实力最低的,也已经达到九品武者巅峰,厉害一些的甚至已经晋升到八品武者了。 在这量劫初期,双方都保持了一定的警惕性,暂时还未彻底进入战局,处于观望状态。 “师兄,我们为什么不跟着韩东一起进入剑符宫?”夏紫莹看着韩东迈步走向剑符宫,顿时有些焦急道。 可是一转身,身后已经有几个乞丐模样的人堵住了路,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那老五“哎”的一声答应了,从桌上拿起一本大字典,那另外的一个警察上前一把反背住秦扬的双手,将秦扬按在椅子上。 第600章 各有安排 得到解决办法,肖烈文几人都放下心来,站在一旁看陈凡教徒弟。 陈凡此时教学技能全开,却只针对黄鹂三人,效果好得惊人。 虽说杨梅主要学酿酒、刘璐主要学缝纫,其实陈凡教她们的时候,只要另外两人在旁边,也从来不会避讳。 所以实际上,她们除了自己的主业,其他两人的技能也都会一些,这样一来也方 “喂,我是徐明。”张伟接通电话之后,电话的另一端里传来了徐明的声音。 “你在这里干什么!”看着面前的江洋,艾席拉收回了自己的武器,对着江洋淡淡的说道。 高顺出身平民,家里境况也不好,至少现在不怎么样。高父死的早,留下高顺孤儿寡母,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高母好不容易把高顺拉扯大,近来日子刚好一点儿,高母就病倒了。 只不过,这里的留手也就是没有使用真正的杀气攻击而已,但杀神尊者的枪法可是十分的厉害的。 这时候,只见周围墙壁全部变成了肉肉的!倒下的佐助立即被吸到了肉里。 说起来也算不上掌法,‘翡翠鳞玉手’没有固定的招式,这其实就是一门毒功,具体修炼方法不得而知,对敌之时手掌会覆盖一层厚厚的毒层,仿佛玉质,坚硬无比,状似鳞片,‘翡翠鳞玉手’因此得名。 在萧诺登上这艘海贼船没多久的时候,萧诺就现这艘船储藏室的通道很是复杂,就像是迷宫一样。 “张伟,要不你先等我一会,我看完了这套房子,请你吃饭。”王敏眼闪过一丝狡黠之色,道。 燕赤霞一边跑一边取下身后弓箭,双腿驾驭这马屁,一手持弓,另外一只手抽出佛法加持过的破魔箭,口中高喝佛咒:“般若波罗蜜!”,他胯下马屁不停,弓箭连射,没射出一箭,便念一声法咒。 不过,杀天盟的轮回者们同样是强弩之末,他们的状态甚至比巅峰盟迷路还要差上一些。 紫霞仙子,说话之时,看见路砍草丛里面有一个瓶子,连忙捡起来,扔进袋子里面。 韩沐熹听到沈傲凝本要脱口而出的秦瑞霖的名字有突然停住,脸上的笑意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但是马上就恢复过来,回到原先的样子。 “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梁思琪偏头,望着萧若安冷冰冰的问道。 “卑职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要不我们派人到海底将他们海船给凿穿。”副将建议道。 众人看着北冥,此时却鸦雀无声,看着北冥的眼神也充满了希望,有期待,老辈人的眼中满是欣慰。 蛔蛔把手里的伏特加递给麦子,然后她到吧台那边去取另外一瓶,刚转身就看到众人吃惊的表情。定睛一看,麦子扒了伏特加的瓶盖直接对着瓶子喝了起来。 “战损达到了一比二,这才刚刚开始,损失有点太大了吧!”李武有些心痛的说道。 这两项灵魂辅助技能的修炼秘术虽然不能直接增加体系天选者的实力,但功效毋庸置疑的实用,极大的弥补了体系天选者灵魂方面的短板,不至于被灵魂大师一招摁死,面对灵魂强者也有了自保反击的资本。 但是北冥所做出来的举动可是真的,北冥的确给了自己一万块钱,然后就这样走了,还说不要自己任何的股份。 在椅子上劈叉本来就要承受重力的影响,身体会自然往下压,两只手按在一条腿上会比较省力,如果是两只手分别放在不同的腿上,那滋味不是用言语能形容的。 第601章 时尚 等三人进了餐厅,众人才正式开始吃饭喝酒。 几杯酒过喉,也没耽误扒两碗饭下肚。 等到吃了七八分饱,众人才放下速度,各自点燃一支烟,边吃边聊。 张文良看向陈凡,“老陈,刚才你说全国最好的裁缝师父在上海,还说什么他们做的衣服你没见过,这里面有什么说道?” 陈凡慢条斯理地捏了一团烟丝 他试图将那只施放零术的手捏成一个拳头,完成最后的爆裂式,却发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使他的手根本合不成拳头。 “我知道了。开始行动吧!”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分头开始行动了。 鲍邱杰接着说道:“陆山民肯定是在来东海之后偶然认识了陈然,但两人肯定交集不多,说不定两人也就见过一两次面,否则没有理由查不到,我想他不会是陈然的人”。 一开始,双方都是进行试探,并没有像遇到其他业余选手那样一上来就猛打猛冲。毕竟一个是职业选手,一个是准职业选手,双方都算是高手,稍微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给对方造成反攻的机会。 吴大壮、紫灵曦、唐炎、欧阳烈、虞鼎、狄罗、冯成、樊焦、袁罡等人都在,还有一人,正是在内门时,和吴大壮不打不相识的令狐燕,这次也提升到了魂君巅峰,看着屠明的眼神,满是敬佩和兴奋。 狰族的这一举动牵动了无数人的神经,直接或间接造成的影响不可估量,有的人唾弃不齿,有的人感慨惊叹,有的人认为是理所应当,更多的人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可笑的是,夜阳的两种猜测,最后纷纷以失败告终,他心惊胆颤的望着浓厚阴云,做好了不惜以命相搏的准备,到头来却惊讶的发现,头上的滚滚雷霆,其实只是幻象罢了。 雾海环境恶劣,帆船在浓雾之中艰难前进,刺骨的冰冷令人瑟瑟发抖,夜阳都被冻得满脸通红,可没有了鱼人的侵扰,一行人历经两个时辰,还是有惊无险地穿过雾海。 “加藤绘,你要这个孩子,究竟想用来做什么?”朔茂藐视地问道。 叶明净的曾祖父,成祖皇帝登基后。有三个弟弟活了下来。分别封了豫王、睿王和康王。传到承庆帝这一辈时,已降成了豫国公、睿国公、康国公。 “能有什么事?不还是你们现在所谈之事?”一脸的平静,麦克劳反问道。 “皇嫂且慢,依我看来她们的嫌疑确实很大。怎么可能会这么巧?”我深思过之后说道。 “你当真以为他是润顺的猫儿?他从来都是一只沉睡的雅狮。”火凤勾唇笑道。 双手紧捏拳头,蓦地,只见剑痴一脸血腥的擎拳朝那即将袭击过来的冰寒之力捶打过去,而天空中的剑影则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齐刷刷的朝那已经被陆明冰寒之力所禁锢的空间‘射’了过去。 罢了罢了,今日算是倒霉,赶巧了遇到的两个都是不能得罪的,那就只有得罪自己了。 听着他的话,我更是泪如泉涌,他会这么说,是因为他还没遇到他真正爱的人。 不料这信还未落地,那法龙便是一道金光将地面之上的信摄回了手中。 袁不破的眼光从我和顺治的身上扫过,刚想转头,却突然定住,又猛地回头,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虽然现在的日子从外面看起来并不算太难过,但叶睐娘并不想过这种有名无实的日子。弗洛伊德曾说过,性本能是人的一切本能中最基本的东西,它是维持个体生存和绵延种族所不可缺少的一种能量。 第602章 相聚 接下来几天,陈凡每天抽出两个小时给那些知青上课,帮他们查漏补缺。 公社南湖高中的校长听说陈凡回来了、还给知青们上课,便赶紧跑过来,希望陈凡也能去高中讲一讲。 今年的报考条件早就公布,确定的招生对象是“20岁左右的青年”,但26-30周岁的优秀青年、及1966-1968届高中毕业生仍可报考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话来。庄王都承诺不去郢都大街微服私访了,他们也不好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 最终牛头人和半人马们中的一部分清醒者联合起来,邀请草原上其他的各种种族,一起驱除了那些邪恶巫师,将和平带给了这一座大草原。 “我肯定是找不着,但不等于别人找不着,”韩朝阳越想越有道理,借口有件事儿忘了跟今晚值班的老谭说,硬是拉着黄莹来到警务室,让她在警务室里等,他却从后门跑到社区民警办公室拨通王队电话。 “屠苏,退下,怎可如此对待客人。”高弘毅看得出来,屠苏完全不是冯云展的对手。 高弘毅接到朴揆的军令之后,立即行动起来,先是派兵到四方去寻找散落金兵,将他们全部带到自己的大营,统一整合。 白落取出一瓶纯净水,递给水蓝,待水蓝将纯净水喝下,身形便拔高了几分。 他白丢了几万两银子,他一直都肉痛不已,现在看到李永贞丢了十万两银子,他心里才稍微舒服一点。何况有了李永贞的加入,这个骗局看起来似乎才更完善。 所以,这也让马琳娜变得谨慎起来,不论任何时候,都不会掉以轻心。 直至两个月前,玉环有一次主动拜访她的时候,告诉她自己已经怀上周末孩子的事情,才让她产生了一些别的想法。 由于突袭强调速度,第3分队的游击战士们轻装简从,只携带了少量能够威胁敌军战车的武器。那些诺曼战车搭载的武器,愣是把这些作战英勇的游击队战士们打得毫无脾气。 岳七不知道为什么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的随手把搭在肩膀上的西服仍在沙发上,回头摁下了墙壁上的开关。啪嗒一声响,整个屋子立即呈现出暖色调。 今天徐茂先家里难得热闹,大家都是几个熟人,卡秋莎与郁雅婧曾经联手过,两人算是第二次见面。 赶出来的张玲玲看到混混们将警察踩在脚下,当即怒了,忘记自己有伤在身,二话不说,冲了出去,和胡二战斗在一起。一交手,才记起,自己有伤的事实。 “真的,这么多年,我始终不敢忘记,你是个会闯大祸,也可以堪大用的人。我为你背那么多黑锅,是值得的。”江芸又柔声道。 木秋韵听到后,露出了极度反感的神色,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没本事又爱炫耀的花花公子。“请你出去,我很忙!另外再强调一下,秋韵不是你能叫的,请叫我木医生。”她懒得跟他再多说一句话,下了逐客令。 关于拉存款的话,王鹏是对每一个,和他亲口商谈的客户,都提了这么一嘴。 王鹏还想着,要周琳琳多待一阵,可是他那不是很老实的举动,让周琳琳通红着脸,甩手就走了。 大动脉受到专业手法压制,那个家伙慢慢感觉窒息,之后陷入了暂时的昏迷。 结果没过几天,这话传到李虹耳朵里。这位太子爷被她当众扇了几个耳光,跪在地上叫了三声姑奶奶,后来太子爷的老爸再亲自登门道歉,这件事才算完了。 第603章 很合理 7月10日,星期一,姜家两姐妹都去学校上课,陈凡也带着刘璐一起出了门。 先骑着边三轮去作协,刚进院子,便看见靠边停着的5辆云湖牌面包车。 他将三轮停在面包车旁边,下车走着看了一圈,不禁咧着嘴呵呵直笑。 待会儿就可以敞篷换轿厢,不用再风吹雨淋了。 他没让刘璐上去,就留在这里等着 那些恩,怨,情,仇,仿佛都和她无关似的被摒除在外。刚才她心中一动,如有所觉,拿出贴身的玉竹简。这块玉竹简已经被她穿了绳子挂在胸前。现在如温玉一般放在手心里暖暖的。 “你不是叫你们伟大的夜叉王三思吗?我帮他思得了,一思二思三思,好了,三思完毕,现在该你死了!”王逸天一脸无辜的说完,然后猛的提着匕首便朝着那个领头人冲了过去,直接爆发技能,打掉了对方三分之一的血。 “墨川,你可够贪心的。误了众生不算,还不忘算计我一个。”绮云戏谑道。 只是他们正讨论着的时候,刚刚离开的邱晨晨却是突然又回来了。 天天全身都笼罩在迷蒙的雾气中,那是天地灵气凝聚成的实体,可以让她时刻保持巅峰的状态,朦胧的娇躯若隐若现,展现出一种别样的美感。 至于千上殿处,虽然处境并没有贫僧是和尚这里那么严峻,但是惨烈程度却是这三线战场里面,当属第一。 “它们怎么会不要你呢?傻人自然有傻福。”李淳风淡淡一笑,话语里带着自己也觉察不到的宠溺。 而此时的夜寒,却是已经落进了地底魔渊的深处,而且还在不断下落着。 趁着夜寒攻击的间隙,孙飞扬打出了无华剑法中的至强一击,一剑平平淡淡地击出,而在他的背后,一片天地呈现,逐渐演化,变成了最开始的混沌状态,万事万物,全都回到了原点。 而前去刺杀她的人也以失败告终,因为来自大唐的将军实在是太厉害了,抓住一名探子之后硬是把他们的藏身之处给翻了出来,清缴了个遍。 “郭家屯的老三炮,是个游手好闲的败家子,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会选择的,这一点不用我多说了吧?”大山开口就给郭三炮家定了一‘性’,说的毫不客气,一点没有婉转的留出余地。 很多人甚至怀疑,哪怕是几个通灵境中期的人物联手,只怕都拿不下这位魏老太祖。 不但可以强行打断巨灵一族,幻化战斗状态,还可以剥夺巨灵一族,族长的尊贵地位。 “好了,我让开,曼儿你不要生气!”杜凌山伸手去拉楚雨曼的手,却被楚雨曼直接闪身躲开了。她双臂抱着她的图纸,也没空和他你侬我侬的。 对于菊大娘云芳有着一份特殊的情感,自从她顶着这张丑陋的脸出现在这个世上,她是第一个除了亲人之外对她和善的陌生人——在知道了她是个丑丫头以后,而且娘还有了让她认菊大娘做干娘的想法。 此时,“蒙”白虎之爪高高扬起,巨灵山脉空间都坍塌,一个黑黝黝的空间黑洞凭空生成。 一击道元击破混元大力符,顿时,混元大力,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威力大减。 甚至,病好后,自己的宦途之路也不受制忖,绝对能够平步青云,这才是让他大喜过望的喜悦。 他的性子其实很硬,是有过杀心,他便不会作态说不敢,即便他听出来了,墨白口中的称呼是王妃,而不是林素音,他也不在墨白面前隐瞒或者狡辩。 第604章 分步走 面包车在78年的上海街头龟速前进,也就比乌龟壳快了一点点。 没办法,满大街都是自行车,根本快不起来。 众所周知,我国在80年代成为“自行车王国”,保有量堪称世界第一。 其实早在5、60年代,京城和上海这样的几个主要大城市,就已经成了自行车的海洋。尤其是上海,永久和凤凰都在这里,每年 强兽人都很开心,却把夏洛看的难受。总觉得不自在,感觉自己这脸上有东西。 直接来到大殿上来见崇祯,崇祯的神色憔悴了许多,巨大的压力几乎将他压垮,前些天东南平定的好心情一扫而空,不用什么心理专家,就连秦浩也看得出来崇祯现在的状态明显已经不正常了。 浴~室内的炎大少爷在水声哗哗中喊了出来,显然,是让竹浅影送进去。 按理说,站队在那一方就要绝对的表现出强势和百分百的投靠。不过,朱子龙的分身后面还有本体出力不少,同时若合若分的童贯和蔡京也是好坏参半,就算真铁了心想当心腹,也不放心呀。 “起来!”宁尘突然一声重呵,不要说自己面前的廖如松了,就是身边的夏瑶也是微微的一震。 “你是应该欣慰呢,还是骂他们不成器呢?”宁尘再次踢了踢一动不动的王怀荡,颇有调笑的意味。 还有禁区的人马,深处的魔,无论是哪一方先动,必将发生连锁反应,席卷各地。 叼着一根狗尾草坐在马车上,沿途看着到处的风景,他感觉自己的心境正在缓缓提升着。 一阵咳嗽让他顿觉心口痛的要命,他立即召唤神之财宝,从中拿出治疗用的封魔水晶开始给自己使用。这是哪儿能料到的事儿去,没想到对方的反应竟然会这般的大,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虽说两族交好,有些许往来,可今时不同往日,巫神坐化,整个巫神族中再无第二尊神。 有个几回之后,岳仲尧便也接受了夏氏的一番好意。毕竟在他们岳家,是没有早饭这个概念的。 杨广北同样停下来,微微抿唇,看着她,像是等待她一个指示:到此为止,或者继续。 林宝淑故意装作完全都不懂的样子,她摇了摇头说:“我真的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情惹得郡主您生这么大的气,我愿意跟郡主您道歉,还请郡主不要这么生气才好。”她连忙跟郡主道歉。 这下父亲才算是相信大头的话,问这到底是咋回事,真有这回事?大头点点头说他真没骗人,刘叔也说可以给大头作证,村里之前真的也出现过类似的事。 便在此时,听得远处军中警报的号角声急速响起,声音万分急促。 那么,视而不见吗?还是……会委婉地表示称赞?就像从前,她总是能够得到他的那些称赞一样? 恐怕能强压下心中的震惊,镇定看着眼前白茫茫一片的,也只有凡人凤霏漓了。 但站在他身侧的君璃却分明自他脸上看到了一抹自嘲和满不在乎,也自他眼里看到了一抹伤心,只不过转瞬即逝。 蓬莱在疗伤期间十分虚弱,看浮黎常常不乏一言只是帮她疗伤的时候,还有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好像浮黎有什么企图,但她却无力阻挡一样。 灵犀在心里掐算着日子,把和李凌云见面的时间定在了十二月二十三。 那位同学抬起头,看见了一双手,他停顿了一下,但屁股那儿传来的疼意还是让他伸出了手。 第605章 卖情怀 接下来几天,陈凡都没空跟女朋友约会,先是带着刘璐到各个书店打转,一车车地往家里拉书。 幸亏买书不用票,要不然钱再多都没用。 他不仅将所能看到的裁缝书全都买了回来,还买了不少酿酒和烹饪方面的书。 毕竟三个学生,总不能偏爱某一个吧。这个已经单独拉出来到上海学习,另外两个也得买点书回去, 这明明就是她自己在昊天学院的房间,她怎么回来的?她不是在水晶宫吗? 崔耕这么说,无疑是暗讽,李隆基欲为李世民第二,要弑兄杀弟,逼老父让位。 雪月说的这都是真心话,说完之后,就豪爽的拎着酒杯一饮而尽。 “记住了么?”正当大尊者想要仔细凝听罗凌凝说什么的时候,就只听到这么一句话。 当年他就是栽在了这囚龙索上,吃了大亏,如今一见到这玩意,藤龙心中就寒气大冒,顾不得多想,抓着东方妃儿就走。 游魂并非完全在说谎,随着魔法造诣的提高,他的意识强度也在不断地增加,与此同时,每当意识强度有所提高时,一些新的记忆也会随之涌入,为他提供某些从没接触过的知识,包括一些和魔法相关的内容。 给病者体内灌输神农之气看似简单,但也不能不认真,必须要以意念控制神农之气的走向。 “我?我说什么了,什么也没有说,就是问问她师傅而已”在男子的面前,院长变得弱了很多。 ——作为一个占据人类外壳的游魂,没有人会真正把他当作朋友,而他也不需要任何朋友。 气质沉稳,目光温和,举止从容,眼前的男子,既陌生又熟悉。熟悉的事他看自己的眼神,陌生的是眉宇间流露出来的自信凝成的威严。 当初虽然能够有更多的青铜卡和白银卡,但是她就只要了这四张卡。剩下的那张青铜卡在荣琨那里,她可不相信拿到青铜卡之后荣琨没有动用过一次。 但是这个珠宝城珍贵的珠宝被打劫了,一些不值钱的还留在柜台里,如果他们不离开,用国庆节不开业的理由根本不可能成立。 骷髅兵:手执利刃冲入敌阵是它们的拿手好戏,地狱兵团主要的生力军。 闪电犬,夜叉鸟,黄泉虫族,多垩鼠,以及成千万的生物,都先后到此,并且有恶斗场面。 如今的汉军看似战意沸腾,实际上却是外强中干。他们的单兵素质自然是远远不如西凉铁骑,此刻虽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但是人所共知,这样的爆发,是不可能持久的。 “不会,既然他选择了来,在没看到你人出现之前,他是不会轻易离开的。”肖戈言摇摇头,表示白雪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那人转过身来,目中含光,额头中间稍偏的距离有颗浅浅的大痣极其显眼。 所以,他必须在此死战,不说粮在人在,粮无人亡,但是最起码,没有到最后一刻,是不能够轻易退却的。 叶阳辰明明一脸认真的征询这自己的意见,为何总感觉有一种浓浓的嘲讽意味呢? 它显得很激动,巨尾摆动,羽翼划动,引起一阵山崩地裂的动荡。 这时,后厨工作间开始忙碌起来,为整个星月学院近两千人准备丰盛的早餐。 “什么?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力量,怎么会一下子提升到中级神能者的水平!”佐格瞪大的眼睛展现着他此刻的震惊,这么一来,叶凌寒和他的差距就只剩下了一个层次了。 第606章 月薪三千 接下来几天,陈凡每天都往图书馆跑,欧洲历史、宗教、神学和社会风俗是他查阅的重点。 正好之前徐教授给他开的书单里面,有不少欧洲通史、哲学、文学以及语言方面的书,他便一起学了,充实西幻小说社会背景的大纲血肉。 来的时候是7月9日,给刘璐找师傅用了一个星期,再等他查完资料,不知不觉,已经到了7 “咦”龙无名神识无意扫到岩浆河流中时。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睁开了双眼,停止了修炼,因为他见到了一幕令他震惊的地方。 白色巨蛋里不时传出如浪般阵阵威压,一股强大的魔力从蛋壳上散发出来。 刘富贵点了点头,抽了口烟,然后看了看架在面前的那口行军锅。 名参谋从桌司衙门那边匆匆跑过来,在一名高级翠官耳边嘀咕了几句,那军官点了点头,参谋走到军乐队前吆喝一声,雄壮的军乐立即响了起来,虽然黑暗中不能进行指挥,但军乐手们的配合却相当默契。 赌魔依旧一副冷冷的模样,而赌王则是一副恬淡从容的样子,似乎丝毫没有受到方才失败的影响。 此时曹军追兵越来越近,威大声喊道:“赵子龙往东南跑了,大家跟着我,活捉赵子龙!”引开了追兵。 凌峰死死地捏紧了拳头一这韦笑了得,当为我鉴!他知道自己灭了夜昆吾的分身,抢了蝠宗密谋多年的龙族玉璧,这份仇恨哪怕倾尽三江五湖都是难以洗刷干净,所以他在内心深处做好了有朝一日对上韦笑的打算。 木船之上,一声大吼传入了魏炀的耳中,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可怜的青纹很想冲过来,给魏炀一个熊抱,却被一个大汉拍了回去。 当初,胡诡很清楚,傲晨就是来自炎黄帝国,所以就算是给他一百个豹子胆,他也不敢真正的侵略炎黄帝国。而且在制定这个欺天瞒地的计划时,他也提前告诉了傲晨。 放走了一条水系的海兽,魏炀无所谓地笑了笑,看着周围大部份的黑暗海兽,看来自己也只是当当黑暗海龙王了。 肖义又被迫过上了天天冲冷水澡的日子。只是最近天干日燥,他火气更重,一天至少得冲两回冷水。 不过曲华裳已经习惯了父母所教的笑不露齿,平时温婉宁静惯了,给人的感觉反而好像有点冷淡。 刑天独自沉吟,肚脐所化的嘴角含笑,面对四神真身包围,却丝毫不惧,浑身气势飙涨,土黄色的光芒直冲霄汉,让那被四神神气弄得乌烟瘴气的天空,再次染上一道绚丽的深黄。 “这里是征捷国的皇宫,现在是久兴七年。”那丫鬟恭敬地答道。 欧阳洛闻言抱着轻寒的手一紧,心中翻涌上无数的怒气,毁坏御赐之物是掉脑袋的大罪,轻寒的家人一定是拿轻寒去顶罪了。好在轻寒有福,命不该绝,否则,这世界上就不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出现了。 气劲四射,沼泽翻滚,强烈的气爆声不绝于耳,在这安静辽阔的落日渊之中,更是远远传开。 当观众们被她的说辞引动,在屏幕里刷出或是‘666’,或是怀疑言辞时,贾珑手里翻烤的蛇肉,也差不多烤好。 “噗”的一声,玄龟虚影破碎,可怕的劫灭天雷再无阻挡,轰然击在陈长老身上,瞬间将他轰飞。 段雄虽然大声询问,但是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坐在最末端的韦沙利,段可说的很清楚,是这两天利用做饭的名义下药的,除了这个韦沙利,还会有谁? 第607章 蝴蝶自来 安全有些好奇,“白领是什么东西?” 陈凡笑了笑,“白领是西方国家那边的说法,我也是听老舅他们说的。指的是收入较高的非体力劳动者,这些人穿着白衬衫、收入比普通工人更高,所以被称为白领,是构成西方中产阶层的主要力量之一。与之相对的是蓝领,也就是工人阶层。” 西方国家早在20年代就对白领和蓝领 在这安静之下,急促的喘息声便愈发清晰起来,整个大殿仿佛都只剩下她的声音。 哈维尔的第一次试跳失败了。可他并不灰心,于是,就又开始努力进行第二次试跳了。 她只想着老死不相往来,挨的打,也只当自己还了他以前的情义。以后再无瓜葛便罢了。 而冷玉,早就看到了这一点,从第一次见面时,他便看到了这点。 只可惜,对于这方面的事情,dk向来只字不提,偶尔透露的信息也让白森森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头白衣白发的妖圣白泽负手立足虚空,背后是奈亚拉托提普以外神之力打开的虚空通道。 唐稣不忍拂他好意,便应了,坐着阿大的马车,带了两个家丁,朝淳于府去。 他昨晚说会洗干净,虽然血本来就很容易洗干净,但他还是去浣衣房看了眼。 一剑之下,天河神砂,浩荡荡神砂竟然被这一剑将所有的灵性都斩落,化作寻常沙石泥土一般坠落到地面之上。 刀剑无恨的,若是伤到他的阿臻便不好了,还是等外面多打一阵,双方困乏之后,再露面吧。 这张照片,不正是那天她和街坊们,一起去参加抽奖活动的时候拍摄的吗? 刘母这话说出了以后,何春花便明白了这老婆子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平台上的并不是江白想象中的雷鸟,倒像是一个由雷电组成的魔物。 商诀一直很安静的听着杨星栎抱怨自己的心中所想,直到他抱怨完了,心里好受多了才安静下来,委屈巴巴的说。 白家的先祖全部修建了灵位,供奉在香堂里,而且这个香堂就在外面院子里,她让跪到院子里去,其实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 「陛下,按照微臣的估计,如果是使用甜火药的手榴弹,只要量够,在前面那块地上的敌军,只有死路一条!」此时,见到一众手榴弹炮炸的规模后,毕懋康对着朱由校说道。 “客气什么,再说都多长时间的事了,你还特意过来干什么。”向暖阳回身扶住下梯子的杨叔。 此刻的白家,白泠扔下的那句话犹如重磅炸弹,炸得大家都外酥里嫩的。 欧阳汐盘腿坐在地上,心里依旧在想着属性点的事情。刚刚那么多十年份的药材被他囫囵吞枣地吃了下去,虽然说这个过程一定存在着极大的浪费,但是仅仅涨了一点属性点也超出了他的预料。 “六哥,我得走了。”皮蛋做完这一切之后,转过头来看着我,表情中少了那些游戏人间,多了一些严肃认真。 梁浩原本,这第一次,没有想过自己要享受,只想给对方最好的体验。 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终于还是在卑微的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向他道歉。 此时,龙腾才意识到,似乎虎啸帝国和天狐帝国之间暗中达成了什么协议,或者是联合在一起了。 突然,三道人影从紫光中跌落出来,之间他们浑身冒烟,毛发都是发卷的,就像是从火窟里爬出来的一般。 第608章 团结友爱 看见安全颇为沮丧的样子,姜甜甜笑着解释道,“我这个成绩不算数的,如果只靠自己,多半没有你办的杂志销量高。” 安全不解地看着她,“怎么说?” 姜丽丽看了一眼陈凡,回过头来,轻声说道,“你忘了那句诗?” 安全视线上瞟,两秒后终于反应过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他寻找光明?” 3月份这句诗出来之后,不仅在上海各大高校引起极大的反响,还同时轰动全国,无数人给文汇报写信,畅谈自己的感想,听说还有不少人向姜甜甜同志表达爱意。 连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求爱,也只有那种上头的文青才干得出来。 不过据小道消息,姜甜甜多次公开表示不嫁人,对那些求爱信连看都不看,直接一把火烧成灰。 想到这里,安全又瞟了一眼埋头切菜的陈凡,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姜甜甜没看见安全的表情,只是轻轻点头,也没耽误手里清洗青菜,同时说道,“就是因为这句诗,有不少学校的文学社主动找上门来,还订阅了我们文学社办的校刊,所以一下子就有很多人知道并订阅我们的校刊。 后来小凡也帮忙写了几篇短文,这几篇文章广受好评,杂志的口碑就跟着立起来了,再之后迅速传开,这才有现在的销量。” 她又看向陈凡,“如果不是小凡,那句诗……” 陈凡转头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刀不停,笑道,“打住。跟你说过无数遍,你能把我的意思浓缩成一首诗,本来就是你的本事,不用把功劳推在我身上。” 姜丽丽嘴唇微动,想要说话,最后还是抿嘴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忙碌。 倒是安全故意做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那短文呢?开学前你跟我提办校刊杂志的时候、我就找你约稿,到现在你一篇都没给我,结果给你大姨子好几篇……” 不等他说完,陈凡就没好气地说道,“你也说了是我大姨子,我们是一家人,你是吗?” 姜甜甜听着不禁抿嘴轻笑、脸颊飞霞,可下一秒又迅速低下头,不敢让人看见。 安全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没办法,只能恨恨地轻骂了一声,“重色轻友。” 还不敢让人听见。 对陈凡自然无所谓,主要是怕姜甜甜听见,毕竟女孩子脸皮薄,哪能说这种话? 尤其还不是正牌对象。 于是只能在吃饭的时候,不吃饭只吃菜,还狠狠喝了陈凡一瓶好酒。 结果因为喝多了,又打着老婆怀孕不宜冒险的旗号,让陈凡开车送他们回家,这才心满意足消了气。 最后等陈凡刚离开,他又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 俞可盈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这是?” 安全幽幽叹了口气,“又忘了找他约稿。” 俞可盈翻了个白眼,“就算你和小凡关系好,也不能逮着他一个人薅羊毛啊。你几个项目的方案都是他给你出的,现在还想着找他约稿? 也就是现在稿费标准低,否则按照50年代的行情,他一篇短文,少说也要几千块,你这不是凭白占便宜么?” 50年代的时候,叶圣陶给某报的一篇文章,就收到3000多元的稿费,差不多相当于一字一元,不过那是新中国首次确定稿费标准之前的事,那时候也没有具体稿费标准,报社杂志都是按照作家名气付钱。 而那笔钱也被叶圣陶退了回去,并声明以后不再收稿费。之后才有制定稿费标准、并且隔几年降一点,到后来直接取消。 所以把陈凡放在50年代,一篇文章赚几千块的稿费,还真不是说笑。 安全打了个哈哈,扶着她到藤椅沙发上坐下,笑着说道,“你信不信,就算我找他要了,他也不会给,而且啊,说不定这时候正在偷笑,以为把我灌醉了,我忘了开口约稿、正在懊恼呢。” 俞可盈有点懵,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安全起身倒了两杯水,端过来放在茶几上,轻声说道,“这就是男人之间的友谊,互怼互骂、以占对方便宜为喜,但是关键时刻,一定倾力相助。老陈、老张和我就是这种关系。 我要是真跟他客客气气的,那就说明交情没处到位,等时间一长,真就变得疏远、客客气气的,关系反倒处没了。” 他坐在老婆旁边,伸手搂住她的肩膀,笑道,“总之呢,我不会真去占他的大便宜,这几个项目的人情,我也会记在心里,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就会用合适的方式还回去。 哪怕他用不上我,我也可以去帮帮他媳妇儿,再不行,帮他大姨子也是一种回报。” 说着拍拍俞可盈的肩膀,“总之,我跟他、跟老张,那关系跟别人不一样。跟别人结交,那叫拓展人脉,跟他们两个打交道,越真越好,也不在乎谁占了谁的便宜,因为各自心里都有数,迟早会还回去。 就跟明算账的自家兄弟差不多。” 俞可盈眼珠微转,最后摇摇头,“算了,搞不明白你们男人,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随后站起身,“这地方还是太小,一动就一身汗,你还是抓紧时间多赚点钱,换个大点的房子,不说像小凡那种小洋楼的院子,最起码也要一栋正儿八经的石库门吧。” 兜里有了钱,她的心气也变高了,以前是有个地方落脚就行,现在也开始仰望小洋楼。 安全立刻起身立正敬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 陈凡开着车回到家里,哼着歌走进大门。 顺手关上门,换了双拖鞋,同时左右看了看,“人呢?这么快就忙完上楼啦?” 这时姜甜甜从厨房出来,用手指勾了两下有些凌乱的头发,抬头便看见陈凡,“还哼歌,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陈凡打了个哈哈,“刚才老安不是催着我要稿子吗,结果几杯酒下肚,就忘得干干净净,估计这时候该扇自己巴掌了吧。” 姜甜甜顿时哭笑不得,“你故意的啊?” 陈凡走到沙发上坐下,“也不是什么故意不故意,就闹着玩呗。他跟你不一样,你是用心做事,把杂志当成事业来做,……” 这时姜甜甜给他倒了一杯蜂蜜水端过来,“晚上就不要喝茶了,喝点蜂蜜水,好睡觉。” 陈凡端起来喝了一口,“嗯,水温刚好。” 随即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姜甜甜,接着刚才的话说道,“你办杂志,打一个漂亮的开局,把杂志立起来,这样可以更好的为以后积累经验。 我看现在的社会管理是越来越松,说不定过两年,个人也可以办杂志,到时候你就出来自己办一个杂志社,把这段时间学到的、得到的和知道的都用上,如此水到渠成,才能把事业做大。 老安呢,他的专业和兴趣都不在这方面,杂志社只不过是他结交人脉、增加资历的平台,只要办得不是太差,能交代过去就行。 而且为了方便给后来人留出增长空间,他主办的杂志反而不能太出彩,否则被学校要求留下来继续主持,反倒限制了他的前途,所以我才不给他供稿。 要不然就凭他去年分文不取、忙前忙后帮我找建房子的材料,真有需要的话,用不着他开口,我就给他把稿子送过去。” 姜甜甜恍然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她还真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不过倒是看出来一点,这两个人都在逗乐子,是否真的有稿子,他们好像都不在意。 顿了两秒,她眼里带着几分疑惑,看着陈凡问道,“你刚才说,如果政策允许,让我出来办自己的杂志?” 陈凡笑了笑,说道,“跟别人我肯定扯一堆大道理,但是对你,我跟你讲实话。” 他故意压低声音、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就是嫌稿费太低,杂志社多赚钱啊,扣掉印刷成本和发行费用,一本杂志能赚一毛钱。 而且从去年开始,不少杂志都在涨价,以后说不定能赚更多。 只写能换几个大仔儿?自己办杂志就不一样了。 我自己写,放在自己的杂志上出版,那赚的钱不就都是自己的了么? 反正你也喜欢文学,干脆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杂志你来负责出面办,我就专门负责供稿,同时呢,杂志社还能对外收稿,回头赚了钱,咱们对半分。” 还别说,从70年代中期到80年代中期,这十年间杂志的定价是年年走高。75年的时候,一本文学杂志的定价是0.25元到0.3元,等到85年,杂志价格就涨到两块钱以上,画报的价格更高,3块、5块的都有。 这种情况下,作家的稿费却没有太高的增长,依然按照60年代的标准执行,虽然相比普通工人,作家的收入已经很高,却远远不如国际同行。所以才有了郑渊洁自己办《童话大王》,后来王朔又跟出版社谈版税。之后作家的收入才真正开始暴涨,而那时候已经是90年代。 听完陈凡的话,姜甜甜嘴唇微张,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心里想着,你还嫌稿费低?书都出版到了国外,这两年还有比你稿费更高的作家吗? 不过这种话她当然不会说,等回过神来,只是抿嘴微微笑了笑,“对半分就算了。如果真有私人也能办杂志社的那天,我一定帮你。” 陈凡满意地点点头,“好好干,努力学,以后争取把杂志社做大做强,作家都要争着抢着讨好你。” 姜甜甜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我可不敢想。” 她看着陈凡,过了好几秒,才猛地抬头看向二楼,当然只能看见天花板。 同时指着上面说道,“丽丽在上面帮你烧了洗澡水,你忙完了可以上去洗澡休息。” 陈凡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完,随即哈出一口热气,站起来笑道,“行,我先上去,你也早点上去洗洗睡。” 姜甜甜坐在原位,听着脚步声上楼,她才回头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深吸一口长气,捧起茶几上的水杯,转身走向厨房。 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陈凡的话,个人真的也可以办杂志社吗? …… 接下来几天,陈凡对着电脑疯狂输入。 语言、文字、宗教、政治结构、人文、地理、风俗、…… 陈凡一边码字一边在心里开骂,妹的,要整理的东西太多了,也不知道十天时间够不够。 不行的话,那就20天。 反正只有丽丽听过自己吹的牛,她总不会揭穿自己吧?! 其实他只需要对摘抄的资料稍作整理就行,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将其中某些东西,跟他设计的斗气和魔法结合起来,并做出符合逻辑的解释。 比如设计个星座战技、再弄个大地战士,我以阿尔卑斯山为武魂,一拳打碎你的银河星爆魔法。又或者以大西洋为师,创造出大海无量的斗气,能与沟通星辰的传奇魔法师相抗衡,威压一个时代。 大约就是这个样子。 不过哪怕只有这些,也够陈凡烦的。 每当他烦躁的时候,他就会想一想卡梅隆,那个老头子竟然花了15年的时间,给阿凡达们设计了一整套社会背景,真正的从语言到风俗、从服饰到社会结构,那才叫一个离谱。 然后很快就能平静下来,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片残影。 如此过了十来天,终于在8月8日准时完成背景整理,没在丽丽面前丢了面子。 下一步,就是编写大纲。 进入8月,天气愈发炎热。 而这时候的电脑功率又大,机器一开,不仅嗡嗡作响,那热气还连绵不断往外冒,弄得房间里像个蒸笼。 哪怕把窗户打开,电风扇对着吹也没用。 姜丽丽端着一盆冰冻过的绿豆汤进来,眉头微微皱起,等她走到桌子旁,把绿豆汤放在陈凡面前,“太热了,喝点这个降降温。” 陈凡没有作声,只是手指加速,噼里啪啦敲个不停。 等过了两分钟,他才停下来、身体后仰呼出一口长气,抬起头看着在一旁静静等着的姜丽丽,笑道,“搞定。” 这才端起汤盆,咕隆咕隆喝了几大口。 姜丽丽眼里满是惊喜,“写完了吗?” 陈凡点点头,将汤盆放在一旁,笑着说道,“社会背景刚刚整理完,下一步就是写大纲。顺利的话,暑假结束前应该能完成第一本西幻。” 姜丽丽弯腰凑到电脑前,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她面不改色,看了看文档下面的字数统计,瞳孔瞬间放大,“一百多万字?” 随即转头看着陈凡,“10天你写了一百多万字?” 陈凡摇头笑道,“不是写,是整理资料,很多都是以前查阅资料的时候摘抄下来的,只需要复制过来就行,真正需要打字的东西不多。” 姜丽丽感叹地说道,“那也很厉害了。” 顿了一下,她皱了皱鼻子,轻声说道,“这些天你在努力创作,姐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她中午还会回来吃饭,现在连中午都不回了,要不是晚上怕有危险,我看她连晚上都不肯按时回家,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陈凡眉头微皱,“这几天都是你给我送饭上来,我倒是没注意。嗯,这样肯定不行,必须批评。” 他当然能猜到姜甜甜为什么这么努力,不过只是办个杂志社而已,而且又不是现在就要急着办,不至于这么拼吧? 晚上等她回来,必须教育一下。 听到陈凡的话,姜丽丽笑着轻轻点头,“这个必须你来说,我的话她可不听。”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神里带着几分古怪,不过陈凡还坐在椅子上,看不见。 顿了一下,她嘟了嘟嘴,“你和姐姐都好努力,我是不是也要多花点时间在实验室?可是我又舍不得你。” 陈凡哈哈一笑,拉着她的手说道,“刚才我还说要批评甜甜呢,你就要加班,也想被批评吗?” 看着姜丽丽娇憨地傻笑,他又说道,“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步步的做。我忙是因为只忙这几天,等背景资料整理好,后面不管写多少都很简单。 甜甜呢,待会儿我会给她提意见,工作是忙不完的,再努力也要注意身体。” 他拉着姜丽丽的手说道,“等以后时机成熟,甜甜可以主办一家自己的出版社,我就在家里随便写写东西,你也可以像那些老裁缝一样,开一家自己的成衣店,专门做自己的衣服。你说好不好。” 姜丽丽眼珠微转,笑道,“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陈凡眨眨眼,差点以为她也是穿过来的,见她依然眼睛透亮,这才点头笑道,“对,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缓了口气,姜丽丽看了看电脑,突然将话风一转,“小凡,这样子太热了,我记得去年机械厂不是送了你一台空调吗,要不请他们帮忙寄过来?” 陈凡想了想,“算了,太麻烦。” 他抬起头笑道,“算一算时间,周亚丽应该快来了吧?” 听他提到周亚丽,姜丽丽脸上立刻满是笑意,“上次她发来电报,说8月上旬会过来,今天已经是8月8号,估计就是明后天的事。” 陈凡嘿嘿笑道,“等她过来,身上一定带着美元,上海冰箱厂就生产三相电源窗式空调,到时候直接花钱买就行。” 姜丽丽捂着嘴呵呵直笑,“你就会欺负她。” 陈凡晃晃脑袋,“怎么能说是欺负呢,团结友爱还差不多。再说了,” 他说着指了指电脑,“这本书可是要拿给他们家的出版社出版发行的,于公于私,让我这个表弟兼签约作家的生活条件提升一点,有毛病吗?” 姜丽丽仰着头咯咯笑出声来,“没毛病,一点毛病都没有。” 等陈凡喝完绿豆汤,她将汤盆拿下去,不一会儿又端上来一盆冰块。 将冰块放在桌子上,随后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旁边,拿着大蒲扇,将冰块的冷气往陈凡身上扇去。 陈凡对着她笑了笑,轻轻摸摸脑袋,随后将整理好的资料保存到软盘里,又重新建立一个新的文档,开始创作大纲。 由于这部是为欧美国家准备的,所以无论背景资料还是大纲,陈凡都是用英文写作。 之后创作的也是如此。 在他的培养下,姜丽丽的英文也不错,便坐在旁边看着,手上打着蒲扇,眼里不时流露出阵阵惊叹。 (本章完) 第609章 装空调 8月10日,星期四,七夕。 周亚丽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第一眼便看见不远处的陈凡三人,当即飞奔过去,等到跟前,连行李都不要了,张开双臂飞扑而来,“老弟,想死我了。” 陈凡临危不乱,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手按着后脑勺,转身前推,便将她送进后面车门敞开的面包车,“走你。” 随即打了个手势,姜甜甜和姜丽丽各自笑着上车,顺便把车门拉上。 陈凡先把行李箱拖到后面放到后备箱,随即绕到驾驶室拉门上车,系好安全带,开车走人。 周亚丽坐在椅子上,好奇地左右张望,“这是什么车,有点像大众汽车的t2微型巴士,但小了一圈,嗯……,倒是更像小本的工具车多一点。” 姜丽丽和她一起坐在中排,笑着介绍道,“这是面包车,小凡说是minibus的音译,而且样子也很像面包,就叫了这个名字。” 周亚丽眼珠微转,“他起的名字?” 姜丽丽点头笑道,“嗯,这款车是他设计的。” 一听这话,周亚丽瞬间瞪大眼睛,抓住前排座椅的靠背凑过去,“老弟,你会设计汽车?” 陈凡头也不回,一巴掌轻轻拍在她脑门上,“开着车呢,坐好。” 周亚丽立刻揉揉脑袋,转身又抓着姜丽丽的胳膊,“你肯定知道,快说给我听。” 姜丽丽拉着她的手,乐呵呵地跟她说起这款车的来历,“那是半年多以前的事了,当时机械厂的领导找到小凡……” 姜甜甜坐在最后排,听着妹妹给周亚丽介绍,嘴角忍不住浮现一抹笑意。表姐算是问对了人,或者说,问对了问题,如果是别的事,妹妹可没那积极,但说到小凡,她最爱的就是跟人介绍小凡的成绩。 估计这一路有得聊了。 半个多小时,车子开到家门口,姜丽丽才堪堪讲完陈凡同志一半的光辉事迹。 陈凡看了一眼后视镜,好嘛,三位女同志都没有下车的意思,他便自觉下车去开院门,再回来把车子开进去。 拉开车门,三人鱼贯下车。 周亚丽顾不得去拿行李,一把拉住刚刚下车的陈凡,跟看外星人似的打量他,“还不坦白,快说,你是哪个星球来的?” 姜家两姐妹站在一起,看着她的眼睛里满是茫然。 陈凡拖着某人走来走去,先关上院门,再从后备箱取了行李,随即往家里走去,同时对着两姐妹解释,“1947年,美国罗斯维尔有人宣称发现了飞碟,据说是外星人的飞行器,后来命名为ufo,也就是不明飞行物的意思。 从此以后,ufo热潮就一直长盛不衰,对外星人的猜想也从未间断。” 听到这里,两姐妹都明白周亚丽说的是什么意思,纷纷看着她发笑。 周亚丽却不以为意,干脆松开拉着他的手,感叹地说道,“本来我以为你会得够多了,没想到还懂设计汽车。” 她突然开心地笑起来,“现在我正式宣布你是非正常人类,这样我就不用自卑啦!” 陈凡转头看了看她,好奇地问道,“你还自卑过?真难得。” 周亚丽做了个鬼脸,懒得理他,拖着行李进了一楼的客房,同时喊道,“我就住这里,不用爬楼梯。” 随后走出来左右看了看,眉头微微皱起,“老弟,现在国内有空调卖没?” 陈凡与两姐妹相视一眼,得意地挑挑眉头,随即说道,“呐,空调这种家用电器又没什么难度,怎么可能没卖的,你想买空调?” 周亚丽连连点头,“我在家里没空调睡不着觉。” 陈凡打了个响指,“followme.” 屁股还没落座,几人又开着车颠颠地往外跑。 等回来的时候,后面还跟着一辆轻卡,以及几位安装师傅。 看着安装师傅分成两组忙碌,陈凡站在树荫下很是有些忿忿不平,“美元就是香,支票拿出来,要多少空调都有,不够还可以马上生产。连安装都比别人快,定好时间的单位都不去了,跑过来先给这里装,还两组。” 周亚丽在一旁喝着绿豆汤,看着他的眼里满是不解,“我加钱了的啊,5台空调,每台加100美元,加急安装又每台加了100美元。而且这是你家。” 陈凡沉默了,自己还是太激动、太森破,要改。 不一会儿有位老师傅走过来,陈凡立刻掏出烟迎上去,“师傅,有事?” 老师傅接过烟,拿起来一看,呵,竟然是过滤嘴中华,这个少见啊。 当即双手虚捧着陈凡伸过来的手,凑到打火机上点燃,咧着嘴笑道,“没别的,就是你家一下子装5台空调,电线肯定要换。” 陈凡眉头微皱,“那我现在约供电所也来不及啊。要不你们先……” 不等话说完,老师傅就摆摆手打断他,“这个不用你找他们,我们有经验,来之前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待会儿应该就有人到。 就改个线路,费不了多少功夫。我的意思是,你家里条件这么好,应该有冰箱吧?” 陈凡顿时明白过来,连连点头,“懂了,冰箱要断电,容易融化的东西要及时处理。” 老师傅呵呵笑着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陈凡转身对着周亚丽说道,“你去跟丽丽说一声,把绿豆汤都端出来,给师傅们消消暑。” “好嘞。” 周亚丽二话不说往外跑。 老师傅这才慢吞吞地摆手,“哎哎,不用不用,这个真不用。” 陈凡嘴角微抽,人都走了你还拉个啥? 客气了两句,老师傅见陈凡似乎挺好说话,便小声问道,“那姑娘,是你家海外的亲戚?” 陈凡笑着点点头,“您怎么知道她是海外回来的?” 老师傅一笑,“穿的衣服跟咱们的不一样,说话做事也不同,这么明显还能看不出来?” 顿了一下又说道,“干我们这行的,见过的海外侨胞还真不少,他们回来探亲,好多人都是大买特买,电视机洗衣机都不稀奇,买冰箱空调的也不少。” 说着嘿嘿笑了起来,“其中也有不少人,和你家这亲戚一样,不想等时间,就加钱提货、加钱安装。我们这经验,就是这么来的。” 陈凡故作恍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你们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我就不知道这些。”????老师傅似乎很是得意,抬头挺胸腆着肚子,一手叉腰,一手将烟举得老高,“其实也没什么,主要还是行业特点,你要在涉外商店工作,也就见怪不怪。” 这时三位女同志各自端着托盘出来,托盘里都是粗瓷大碗装着的绿豆汤,师傅们一看这么客气,都连忙表示感谢。 感谢归感谢,倒是没有那种受宠若惊的样子。现在他们依然是工人老大哥,胸中自有傲气在。 陈凡又给他们一人送了一包过滤嘴中华烟,老师傅立刻拍着胸口表示保质保量,一切都没问题。 没过多久,果然供电所也来了人。 两位电工师傅忙忙碌碌,更换部分线路。 等他们忙完,陈凡又赶紧把剩下的绿豆汤端上,同样每人一包烟。 两位师傅本来准备离开,见主人家这么客气,也就顺势留下来歇口气。 年纪大的老师傅先一口气喝完绿豆汤,舒服地打了个饱嗝,随后接过陈凡递来的烟,笑呵呵地道了谢,“其实去年这栋房子的电线,就是我和徒弟一起做的,没想到后来被卖给你,今天我们又过来改线路,也是巧了。” 陈凡哈哈笑道,“缘分,都是缘分。” 老师傅点点头,“那是那是。” 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小洋楼,说道,“同志,我看你人不错,给你提个醒。虽然你一下子安装了5台空调,但是呢,最好不要一下子全开,白天最多开一两台、晚上可以多开一两台,也就够了,全开的话,我怕换了线路也还是带不动,保险闸会跳。” 陈凡连连点头,“我懂我懂,保证不同时全开。” 周亚丽的房间肯定要开一台,白天自己房间也要开,两姐妹就不用了,等到晚上,干脆让她们睡一起,这样就平时最多只需要同时开三台空调。 也就是周亚丽钱多了烧得慌,陈凡也不在意,才让她一下子买了5台空调,一楼房间一台,二楼三个房间各一台,最后就是三楼的大书房和音乐室,看书的时候也可以享受冷气。 至于说一下子开5台,一般情况下也不可能啊。 见陈凡很好说话,老师傅又说道,“难得遇到像你这样明事理的人呐。” 他掸了掸烟灰,看着在外墙上忙碌的空调师傅,轻声说道,“上海是个大城市,从我干电工开始,就一直都缺电。刚建国的时候,上级给我们提出的要求是让老百姓‘能用电’,等到后来终于普及用电,又提出了新的要求,叫‘够用电’。” 说着抽了口烟,郁闷地吐出一口烟雾,“可是怎么够嘛,我们也只是送电的,没有发电站送来的电,我们上哪儿找电去给居民用? 所以啊,从开始到现在,那用电就没个够。况且生产用电要保证第一位,电力短缺的时候,能怎么办呢?也只能拉闸限电,今天这一片停电、明天那一片停电,大家都轮着来,将就着用呗。 能够保证晚上用电,那也是大部分工厂晚上机器都停了,这多出来的电,才能给居民供上。 就算这样,每次停电的时候,也免不了挨骂。” 陈凡很是好奇,问道,“当面骂?” 老师傅脖子一扬,满脸骄傲地说道,“谁敢?!” 陈凡脖子一缩,“这倒是。” 换他、他也不敢啊。 老师傅叹了口气,掸掸烟灰,“虽说没人敢当面骂,可是给报纸写信、给供电局写信,这些事情我们又不是不知道,难呐。” 陈凡对此也没辙,卢家湾为了解决用电难,跑去跟青山公社合作办小水电站,还差点捅了个大篓子呢,他能有什么办法给上海这么大的城市解决用电难题? 还是等师傅们安装好空调,先躲在家里冷静冷静吧。 窗式空调安装比较简单,就是要在窗户上开个孔,将空调嵌入进去就行,也没有外机。 但是同时要对窗户进行改装。 这年头的空调安装师傅自然明白这个流程,所以还带着会改窗户的木工师傅。 (窗机空调,到今天在香港还有很大的市场,因为不占地方、不需要外挂,缺点是费电、噪音大) 忙碌了大半天,空调终于装好,又分别测试过后,确认没问题,师傅们便准备撤离。 陈凡客气地留饭、师傅们知趣地婉拒,走过一套流程,才将他们都送出门。关上院门,陈凡两手叉腰,看着窗户上凸出来的大屁股,满意地点点头。 随即大手一挥,“走,去吹空调。” 周亚丽一马当先跑进房子大门,两姐妹则跟在陈凡身后,眼里满是期待。 陈凡在云湖的空调,她们都见过,可是没用过,还真有些好奇。 等走进一楼客房,周亚丽早已将空调打开。 嗡嗡的噪音中,没过一会儿,便有一股凌厉的冷风吹出来,屋子里的燥热迅速消退。 四人都搬了椅子进来坐着,姜丽丽感受着凉爽的空调风,眼里满是惊叹,“原来夏天也可以这么凉快。” 姜甜甜没有说话,可她已经在心里想着、怎么写一篇第一次吹空调的文章。 先不管能不能发出去,这种能够勾起人心思的事情,必须要记录下来。 嗯,这是陈某人教的。 陈凡则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心里默默想着,电脑空调都有了,也就差一条网络,就基本具备宅男避暑的条件。 对了,网络是什么时候诞生的? 好像是思科的创始人跟他老婆一起搞出了多协议路由器,组建了世界上第一个小型局域网,之后才有了思科和网络。 他们叫什么名字来着? 陈凡抓抓脑袋,穿越前他也用过思科的产品,但对他们的创始人还真没怎么关注过。 算了,不管了,回头跟老舅说一下,等中文输入法搞出来之后,让他去找一下斯坦福大学,看看能不能提前把这个东西弄出来。 哪怕以后保不住这家公司,至少也能赚一大笔,再留点股份在手上。在此之前,还能促成与国内大学的技术合作,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 就在他转头准备跟周亚丽说这个事的时候,周亚丽也同时转过头来,对着他说道,“老弟,我看这个空调的质量不怎么样啊,噪音太大了,而且也没有温度控制系统,都这么冷了还在呼呼的制冷,一点都不聪明。 你说我们在内地开个办事处,把美国的电器进口过来,有没有得搞头?” (本章完) 第610章 期待 陈凡看着周亚丽,顿了两三秒,才满脸古怪地说道,“你上次过来,还说知道国内是外贸专卖制度,怎么今天就说起了胡话呢?” 周亚丽脸色一僵,撇着嘴闷闷不乐,不说话了。 她刚才就忘了这一点,外贸专卖,自然是所有商品都要经过内地的进出口公司交易,哪怕她想把货卖进来,也只能跟外贸公司谈合作。 可是,人家外贸公司不会直接跟厂家谈吗?还让你在中间赚一手? 失策了。 陈凡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就当前来说,美国的电器确实要比国内的先进,不过相比小本子的产品,却有一个很大的劣势。” 周亚丽叹了口气,“明白,他们的更便宜嘛。” 她突然嘟了嘟嘴,“我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跟小本子和解了呢?每年还花那么多钱买他们的货,就因为便宜?” 陈凡干咳了一下,“这个就不是我们要考虑的问题。” 随即将话题一转,“不过,实话实话,小本子的产品对比美国,确实更有价格优势。尤其是电器、汽车这类大件,虽说他们的产品算不上一流,却也没比美国的差太多,而价格却便宜很多,论性价比,还真比不上他们。” 当前世界第一的电器企业,还是美国的惠而浦公司,不少家用电器就是他们发明的,比如世界上第一台洗衣机。 不过后来没在小本子的竞争中败下来,却败给了国内的家用电器公司,逐渐沦为二流企业。 周亚丽轻轻点头,又叹了一口气,“也对。就连惠而浦在美国本土市场,也被小本子的产品打得节节败退,福特、通用几家汽车公司也一直在推动,要对小本子的汽车征收高额关税,可惜他们的公关费没有小本子给的多,丰田在美国的汽车厂还是越来越多。 算起来,当年福特日产8000辆汽车的时候,丰田只能生产40辆,丰田还要去福特学习。如今是教会了徒弟、饿死老师父。总之乱七八糟的事一大堆。” 陈凡撇撇嘴,“你倒是操心的挺多。” 周亚丽嘿嘿一笑,“我们学国际贸易,肯定要搞明白这里面的东西嘛。” 姜丽丽和姜甜甜坐在一旁,听着他们两人聊天,感觉像在听天书,一句话只能听懂一两分,剩下的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 陈凡看了看她们一眼,咧嘴笑了笑,两姐妹也回以微笑,莫名的心情就平静下来。 周亚丽还在说着,“二战以后,世界经济格局发生了重大变化,尤其是产业转移,成为各个新老资本关注的重点。 其中亚洲的热点就在小本,当时为了重建小本,并降低生产成本,美国将大量生产线从本土转移到小本,从而直接推动了从40年代到现在的小本经济复兴,到了现在,甚至成为全世界最受青睐的投资目的地。 另一边的欧洲,联邦德国凭借雄厚的技术储备和来自欧美各方面的资本援助,与小本子一起,成为最闪耀的经济双子星之一,……” 陈凡听着周亚丽照本宣科搬运课本上的知识点,等她说完之后,便笑着问道,“那你说说,下一步产业承接地会是哪里?” 周亚丽毫不犹豫地说道,“亚洲的东南亚国家会是下一个产业承接地之一,理由就是距离小本很近,而且扼守重要的海上通道马六甲海峡,同时还具有非常充足的廉价劳动力,我比较看好马来西亚和新加坡。” 陈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真是你自己分析出来的?” 周亚丽脸色微僵,呵呵干笑两声,“虽然是老师教的,但是记住了,不就是我的了嘛。” 陈凡轻轻点头,笑道,“你们老师分析的差不多还算可以,只不过,他少算了一个因素。” 周亚丽不解地看着他,“什么因素?” 陈凡笑着摇摇头,“公民素质。” 周亚丽睁大眼睛,眼里满是不解,“啊?” 陈凡解释道,“公民素质包括几个方面,首先是受教育程度,其次是由宗教信仰、文化风俗等方面决定的个人习惯,最后则是当地的营商氛围。 刚才你说的很对,小本子经过30年高速发展,由于狭窄的地域限制,已经到了不得不进行产业外溢的地步,那就必须要考虑产业转移承接地区,而南洋可以通过海洋运输直达,还扼守海上交通要道,无疑是重点选择区域。 另外,从小本子到南洋,这一条线上的地区,应该都在他们的考察范围之内。 所以说你的老师分析并不算错,但是这个区域非常大,包括十几个国家和地区。 现在你再把公民素质这一项考虑进去,好好想一想,谁的机会最大?” 周亚丽眉头紧皱,默默思考这片区域有哪些国家和地区,各地的人文风俗、政府政策又有什么异同,不知不觉便入了神。 陈凡眉头轻挑,对着两姐妹打了个手势,三人各自拿着椅子,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晚饭是两姐妹一起做的,姜甜甜打下手,姜丽丽掌勺,陈凡在一旁做技术指导。 等到饭菜上桌,周亚丽才捂着脑袋走出来,“太难了,我对好多地方都不熟悉,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陈凡拉开椅子坐下,没好气地说道,“那你不早点出来,等开饭就出来了。” 周亚丽坐到他对面,嘿嘿笑道,“我又不会做饭,不给你们帮倒忙,不是挺好吗。” 姜甜甜忍不住咧着嘴呵呵直笑,将碗筷放在她面前,笑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虽然你不会做饭,可是你懂经济呀。就刚才你和小凡讨论的那些,我都听不懂。” 周亚丽握着她的手,拉到身边坐下,“还是甜甜姐懂我。” 陈凡接过丽丽递来的饭碗,拿起筷子看着她,“我也懂做饭啊,这东西就看你肯不肯学。” 周亚丽嘴巴一撅,“我不跟外星人说话。” 陈凡两眼一翻,等姜丽丽也坐下,才一声令下,“开饭。” 周亚丽端着饭碗,表现一点也不像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反而像是没吃过好饭似的,什么菜都想尝尝。 姜丽丽也很配合,不断给她夹菜,同时还介绍菜名和做法,听得周亚丽赞叹不已。 平时三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陈凡都会跟她们分别聊学习和工作上的事,今天有周亚丽在,便没有聊起这些话题,而是围着周亚丽转。 不过聊了一阵子之后,周亚丽还是惦记着刚才陈凡丢给她的问题。 等吃得七分饱,便抬头看向陈凡,“老弟,你的答案是什么?我是说产业转移那个。” 陈凡依然不紧不慢吃着饭,等把嘴里的咽下去,才看了她一眼,说道,“很简单,所谓的公民素质,无非就是一点,那就是重视教育和德行。 就那一条线上的国家和地区,你看哪个是儒家文化圈的,哪个就有机会成为最热门的产业承接地。” 听到这话,周亚丽立刻放下碗筷,掰着手指头说道,“南韩算一个、还飘着的台弯算一个,香港算一个、澳门?澳门太小,不合适。” 说到这里,她猛地抬起头,“最后只剩一个新加坡?”????除了这几个地方,其实还有一个越南也属于儒家文化圈,但是现在都知道越南紧跟着苏联走,自然不会跟小本子眉来眼去。 至于其他地区和国家,基本上都是当年西方遗留的殖民地,各自的情况都一言难尽,想要抓住这次机会,恐怕会有点难。 陈凡对她比了一个大拇指,“然也。” 随即说道,“这几个地方,最有自主性的应该是韩国,汉江奇迹已经打下来坚实的基础,也是基础最好的地方。 而最具前景的地方,你猜猜会是哪里?” 说这话的时候,他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再有一年老朴就该割了,否则后来的南韩会是什么样子,还真不好说。 周亚丽听到陈凡的话,不禁吐了个槽,“又来。” 但她还是用心想了想,台弯?新加坡?还是香港? 过了几秒,她转头看了看分别坐在两边的姜甜甜和姜丽丽,见两姐妹都是皱眉思索,便小声问道,“想到什么没有?” 姜甜甜秀眉微皱,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猜,会不会是香港?” 姜丽丽也轻轻点头,“我猜也是。” 周亚丽想了想,眼神里带着几分不解,“为什么不是新加坡?” 倒是没人猜台弯。都知道有个悬而未决的问题,指不定哪天就那啥了呢。 姜甜甜转头看了一眼陈凡,轻声说道,“小凡之前说过,香港的繁华,基本上都是靠内地撑起来的。现在政策有放松的趋势,如果内地专注于发展,那香港会不会更有前景?” 姜丽丽又点了点头,“嗯嗯,我也是因为这个。” 陈凡放下碗筷,拿起手绢擦了擦嘴,抬起头笑道,“对,就是这个原因。” 顿了一下,他看着周亚丽,笑道,“其实新加坡也不错,他们的政府政策具有很高的执行力和连贯性,这样的地方,不管基础有多弱,只要持之以恒,一定能发展得非常好。 但是他们有一个无法回避的缺点,那就是缺少战略纵深,作为一个港口城市国家,再强大也有限,说不定哪天就到了头,能够维持住就算不错了。 而香港背靠大陆,有庞大的人口和市场作为支撑,这种地理优势是其他任何地区都不具备的。” 说到这里,他便戛然而止。 后面的东西就不好多说了。 还好,周亚丽也不是穷根究底的人,她反倒想到另一个问题,“照你这么说,其实最合适发展的地方,应该是内地才对?” 陈凡哈哈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要不然你们上次过来,你老爸在干什么?” 周亚丽眼珠微转,“原来你们早就已经在谋划投资内地?” 陈凡指了指她,“回去后问问你老爸,等他启动投资的时候,你就可以把你刚才的想法付诸实践。” 周亚丽两眼茫然,“什么想法?” 陈凡眨眨眼,无言以对。 旁边姜丽丽笑道,“表姐,你忘啦,你刚才说要把美国的电器进口过来。虽然有外贸专卖,不方便做贸易,可是你可以在美国买生产线啊,然后到内地来投资办厂。 我们这里的工资特别低,平均一个月只有30多块钱,相当于不到20美元,而且大部分都是上过学、认识字的人,他们的学习能力很快,只要培训一两个月就能上岗。 到时候先不管你工厂的产品能不能在内地销售,哪怕是返销美国,就凭人力成本优势,就能占很大的便宜。” 周亚丽惊讶地看着她,“这是你想到的?” 姜丽丽在外人面前还是有些羞涩,当即俏脸微红,转头看向陈凡,小声说道,“我也是听小凡说的。” 陈凡面不改色心不跳,淡定地轻轻点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好像有一次做完运动之后,抱着丽丽聊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这一段。 还真是有点害羞呢。 周亚丽当然看不透他的内心,眯着眼想了想,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如果能够保证政策的稳定性和延续性,这个项目倒是很不错。” 只是在心里感叹,这边的工资是真低。 当前美国产业工人中位数收入约在17000美元每年,相当于每月约1400美元还多一点。 而国内却只有20美元,这个差距,啧啧,哪怕扣除运输费也爆赚啊。 真期待项目成功投资建厂的那一天! 吃完饭,周亚丽虽然不会做饭,但还是积极参与洗碗。 结果就是打碎了两只盘、三只碗,以及把自己的手指头扎了个口子。 看着她创造的伟大成就,陈凡很是庆幸,“幸好没用7501瓷,要不然肯定心疼死。” 听到这话,周亚丽当即昂起头,“对了,老弟,我爸要的陶瓷呢?” 陈凡干咳一声,“那什么,都准备好了,我先给你们准备了一套餐具和茶具,总共有5、60件,等你回去的时候带走。” 周亚丽哪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奥秘,也不明白为什么1200件只让自己带这么点回去,依然点点头,“好嘞,到时候我爸肯定会很喜欢。”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还有啊,老弟,明天陪我去房管局看看呗。” 陈凡眉头微皱,“怎么,上次老舅亲自过去,他们也不同意你们买房?” 周亚丽撇撇嘴,“倒不是没同意,但是也没有同意,只是说研究研究。这都过去一两个月了,也该研究出来了吧。” 陈凡咂咂嘴,这话听着怎么像托词呢?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只是点头笑道,“行,明天我陪你去问问。” (本章完) 第611章 合伙人 华山路,某庄园别墅。 在姜甜甜和姜丽丽的陪同下,周亚丽在一座破旧的老洋房里上下巡视。 洋房门口,陈凡和房管所的王干事、统战部的马干事一起抽着烟,王干事正是之前给他和安全介绍房子的那位。 王干事坐在檐廊的矮墙上,笑着说道,“我干了这么多年房屋管理,拢共就卖出过一套洋房,就是你那套,没想到这二套,又是你要买。” 陈凡立刻摇头否认,“不不不,这地方我可买不起,是我那亲戚要的。” 他转着脑袋环视一眼,即便以他的见多识广,也不禁有些咋舌。 这座民国老洋房,是他们看的第三套洋房。 前面两套就不说了,还是当初陈凡挑剩下的,这都半年多了也没卖出去。 而这一套是前段时间新腾出来的,人家房主在香港,听说现在政策变了,便委派了一个律师拿着房契过来处理老宅,其实就是一种试探。 上级经过研究,决定千金买马骨,腾退归还。 结果房主早已打定主意,你退我就卖,于是就这么挂了出来。 比起这个,位于宝庆路3号、曾经名震上海滩的“上海第一私人花园”,直到2002年,原业主周宗良的几个子孙,才拿着房契回来要求归还。 此前那里一直由周宗良的外孙徐元璋居住,即便是那十几年里,也一直以主人的身份住在那里,当时还有不少老克勒过去聚会,成为他们的避世天堂。 但是,当周家子孙拿着房契过来的时候,法院依然判了房契有效,徐元璋只能从这座住了大半辈子的老洋房里搬走。 那时都已经是新世纪,依然认定房契有效,更别说现在正是要搞统战的关键时期,腾退归还,也是理所应当。 这座洋房本身占地面积就有500多平米,楼高4层,顶上还有一个大露台,总建筑面积超过2000平米,还包含一个30多亩的大花园和两栋副楼。 虽说现在大花园被占了一部分,但保留下来的也还有18亩左右的地皮,两栋各占地80平米的副楼也在,前花园甚至还有一个大泳池。 真特么奢华! 连房子带花园,房管局报价50万,这是最低报价,一分都不能少。 嗯,这是人家房主要求的,倒也合情合理。 其实这本身就是房主给政府出的一道难题,说白了就是打算让政府买单。 可现在的政府也缺钱啊,尤其是住房紧缺的情况下,多少人等着分房呢,他们也只能挂牌出售。 而且这房子是从某个单位手中收回来的,里面很多设施都已经损坏,就连地板和墙皮也需要重新装修,这笔装修费也要自己掏。 此外游泳池也荒废了几十年,现在变成了一个大池塘,想要恢复原状,又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这么高的价格,国内有几个人买得起、或者敢买下来? 单单这笔房款,陈凡就掏不起,算上张师父手里的38万,和自己手里的7万多,全部加起来也还差5万,是真的贵。 何况他也不敢买。 花3万块买小洋楼还说得通,要是敢买这个,真以为现在就天下太平了啊?! 绝对试试就逝世。 也就只有那些有钱、又人在外的海外华侨或外宾,才有钱、也敢买这样的房子。 面对陈凡的连连摇头否认,王干事抽着烟,笑着说道,“这种海外亲戚我见多了,不少在国内买了房子的,有很大一部分其实是给亲戚在住。 你这亲戚还不是一样,难道他们会常年在国内定居不成?他们不在的时候,还不是随便你住。” 陈凡耸耸肩,“可是我也不在上海常住啊。再说了,我又不是没房,自己的房子还住不完呢。” 王干事与另一位同志对视一眼,都能看见对方眼里的无语。 他们都在心里感叹,这不就是和十几年前一样,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有钱人又卷土重来了么。 不过这话他们可不敢明说。 还想统战呐。 抽了两支烟,周亚丽三人终于从房子里面走了出来。 人还没到,她便喊道,“老弟,看完了。” 陈凡转过身,“怎么样?” 周亚丽呵呵笑了笑,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个人。 王干事和马干事立刻站起来,两人相视一眼,王干事说道,“你们聊,我们去边上抽支烟。” 说完两人便一起走开。 等他们走远,周亚丽才说道,“老弟,这里我觉得挺好的,虽然要全面翻修,但是地方够大,而且地段很好。如果买下来,以后不管是作为家庭住所,又或者公司驻地都不错。”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你不是说以后内地会逐渐放开、允许外资进入吗,而且这两年不断有准许外资进入的新闻传出来,前年露华浓还在广东开了内地第一家门店,我觉得你的判断应该没错。 我们周家虽说是做贸易起家的,但是后来在地产方面也经营了几十年,按照客观规律,一个地区经济开始发展之后,最先、也是最容易涨价的就是房产。 这套房子很大,又位于sh市中心,以后一定会有很大幅度的升值。” 说完之后,她才眨眨眼睛,小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陈凡哼哼两声,两手一摊,“你都说了这么多,我还能说什么?” 随即笑了笑,“何况要买房的人是你,当然以你的意见为主。” “呵呵呵呵。” 周亚丽傻笑了两声,转头看了看姜丽丽和姜甜甜,又看了一眼离得远远的王干事和马干事,这才小声说道,“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跟你说个事啊。” 陈凡眉头微皱,“什么事?” 周亚丽打了个手势,跑过去坐在他旁边,小声说道,“是这样,我爸把属于姑姑、现在属于你的那部分份额都转给了我,另外新成立的那家做汉字输入法的科技公司,也是我在持股,等于你的财产全部在我手上。” 陈凡咂了咂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却没有说话,而是等她说完。 旁边姜家两姐妹忍不住相视一眼,再将目光转向周亚丽。????两人都在心里猜想,这是要把陈凡变成资本家的意思? 见陈凡没吭声,周亚丽继续说道,“属于你的那部分,有股份也有现金,所以我想这套房子,就用这家公司的名义来买,好不好?这样以后房子就是你的,反正我家在美国,就算回来也可以住你家里。” 陈凡看着她,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 过了好几秒,他才摇头说道,“没这个必要,之前我就说的很清楚,周家的钱我不会要。至于那个科技公司,可以算我出创意,你们出钱出力,算我一半的股份就行。” 如果周亚丽不提这个,等汉卡研发成功之后,陈凡就决定以后减少跟周家的合作。 他可没忘记这个亲戚是捡来的,又不是真的,况且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让别人凭白占了便宜啊。 现在周家主动把这家公司都给他,他反倒觉得可以长期合作,将80年代的几个机会通过这家公司共享。 反正他只出项目建议,执行和投资都是周家,各占一半的股份也能说得过去。 可是他这个打算,周亚丽却很生气。 她当即瞪着眼睛,“你怎么能这样,是想和我们划清界限吗?” 陈凡很无奈,“姐啊,是你们硬要塞钱给我,要算也是你们要划清界限吧。” 周亚丽鼓着腮帮子,“那不一样,老话还说亲兄弟明算账呢,关系再好的亲戚也要把钱的事弄清楚,而且越亲就越是要明确,这样才不会出问题。你不接受就是你不对。” 陈凡抹了把脸,看着她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周亚丽哼了一声,“就按照我说的,你现在不方便,股份和财产由我替你代持,等以后时机成熟,我再还给你。就这样。” 陈凡摸了摸脑袋,想了一下,说道,“这样,你不是想以后投资内地吗,不如就用这家公司的名义,然后由你来运作。你也说了亲兄弟明算账,我只负责战略投资方向,其他的执行全部都交给你,然后股份咱们一人一半,怎么样?” 话音刚落,他又说道,“你要是不同意,那以后也不要跟我谈什么经济、投资的话题,咱们就做个普通亲戚,喝喝茶、打打牌就行,别的什么也不用说。” 周亚丽眉头紧皱,“用这家公司的名义投资?那我爸呢?” 陈凡笑道,“你爸是你爸,你是你。难道你就不想自己独立自主,做一番事业给你爸看看?” 听到这话,周亚丽当即两眼发亮,“嗯嗯,这个可以。” 她想了想,咧嘴笑道,“行,回头我让老爸再给我投点钱,这家公司咱俩一人一半。” 她伸手拍拍陈凡肩膀,哈哈笑道,“老弟,老姐下半辈子是吃香的喝辣的,还是啃馒头喝稀粥,就看你的啦!” 陈凡满脸无语,“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词?” 周亚丽笑道,“你书房里的故事会啊,上面有武打,虽然比金古还差了点,不过也挺有意思的。” 陈凡,“……” 顿了两秒,他说道,“既然你决定用公司的名义买下这里,干脆把之前看过的第一套洋房也买了算了。这里就给未来的公司办公,那边的洋房就自己住。” 周亚丽不假思索地点头,“行,你说了算。” 第一套洋房跟陈凡那座差不多的大小,连房子格局都有九成相似,而且地段也不错,就在湖南路上,等以后父母过来,可以住在那边,往来都很方便。 什么?她自己? 当然是住老弟家里啊,人多、多热闹,跟爸妈一起住有什么意思? 再说了,以后她都跟老弟是合伙人了,一起住也有利于沟通工作嘛。 两人讨论完毕,陈凡站起来拍拍屁股,带着她们往王干事那里走去,同时挥了挥手。 王干事看见他们过来,立刻丢掉烟头迎了过去。 等稍微走近一点,陈凡便说道,“这套,还有最先看的那套,都要了。” 王干事顿时眼睛一亮,赶紧快走两步,“真的?” 这时两边已经汇合,陈凡掏出烟散了两支,笑着说道,“当然是真的,这事总不好开玩笑吧。” 王干事哈哈笑道,“没有没有,是我不敢相信。” 这可是两套最难出手的老洋房啊,尤其是这个,他都不敢想,谁能掏出50万来? 即便是那些陆续回来的华侨,也没几个有这种实力。 华侨虽然比内地人有钱,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有钱人,更多的还是经营一家餐馆、或者商店的那种小业主,还有不少人以打工为生。 他也听一些脾气好的华侨说过,能够回国,其实都算经济条件还算不错的,很多人有心想回来,却凑不出路费,只能以信件联系。 难得碰到几个富豪,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在内地置业,哪怕想买,也是以常规住宅为主。 既有钱、还愿意买这么大的房子,这可真是撞了大运。 陈凡笑着道,“其实买这个院子,主要还是想以后为回国投资做准备。” 听到这话,另一位马干事也激动了,忍不住问道,“你们愿意回国投资?” 这话当然是对着周亚丽说的。 周亚丽笑着点点头,“是的。上次我父亲回国,也顺便考察了一下国内的环境,觉得很有投资前景。所以这次我再次回来,他就交给我几个任务,其中一个就是要物色几个合适的房子,有的是自己住,有的是作为公司驻地。 这个院子很大,房子虽然破旧了一点,但是面积还不错,正适合做为公司驻地。 之前看的那套洋房,作为住所就挺好,所以我决定两套都买。” 听完这话,马干事和王干事都喜出望外。 一个卖了房,一个成功得到投资内地承诺,等回去单位,在上级面前那么一汇报,都可以算是立下大功,他们当然开心。 接下来也不多说,一行人上了陈凡的面包车,迅速往房管所而去。 回到房管所,领导得知结果,自然大开绿灯,用最快的速度为他们办好手续。 不过因为周亚丽没有把公司资料带来,只能先用她自己的名义买房。 从房管所出来,拿着两张房产证,周亚丽忍不住哈哈大笑,“没想到我第一次买房是在国内,好奇妙啊。” (本章完) 第612章 截胡 在家里陪了两天之后,姜家两姐妹都各自去忙自己的事,家里只剩下陈凡陪着周亚丽。 虽说是孤男寡女,可也是表姐,在内地亲戚不通婚是常识,两姐妹便也放心得很。 何况每天中午她们都会回来一趟,更不用担心出什么事。 二楼房间里,空调呜呜呜地吹着,同电脑的噪音混在一起,此起彼伏,吵得人头疼。 陈凡倒是一无所觉,淡定自若地在电脑键盘上敲打,屏幕上显示出一行行英文。 周亚丽坐在他旁边,趴在桌子上,手指头捂着耳朵,眼睛死死盯着电脑,过好久才眨一下眼。 如此过了半天,陈凡突然说道,“记一下。” 周亚丽回过神来,转头看着他,“记什么?” 陈凡,“你回美国之后,找几个硬件工程师,设计个东西。” 周亚丽有气无力地拿过边上的笔记本,翻开后趴在桌上,“什么东西?” 陈凡放开键盘,打着手势说道,“是一种电脑外接配件,可以控制光标移动,……” 不等他说完,周亚丽就转过脸好奇地看着他,“你要鼠标?” “啊?” 陈凡顿时愣住,不解地看着她,“有这种东西?” 他怎么记得,鼠标是80年代初由苹果公司首次推出市场的? 难道记忆有误? 周亚丽见他满脸茫然的样子,脸上终于生动了一些,笑道,“你说的东西叫鼠标,是道格拉斯·恩格尔巴特博士,在64年发明第一只鼠标的原型,后来经过几年才终于研制成功,并在67年申请了专利,最终在70年获批,专利名就叫做‘计算机鼠标’。 只不过这个鼠标并没有得到市场的重视,我也是这段时间因为汉卡公司的事情,跑过去跟几个技术研究员聊天,才了解了一些计算机行业的东西。” 陈凡眨眨眼,是这样的吗? 那苹果呢? 他眯着眼睛想了想,猜到一种可能,那就是苹果购买了这个专利,经过改进后,移植到个人计算机上面,并在80年代初推出市场,从而大获成功。 嗯,这个确实没猜错,苹果公司在79年花了4万美元,从恩格尔巴特手中买下鼠标专利,并运用在自己的电脑上。 要是等明年,他就没这个机会了,现在下手,正好截胡。 沉吟两秒,陈凡抬头笑了笑,“那你给你爸拍个电报,让他查一下这个鼠标的专利还在不在那个什么博士手上,如果还在,看看有没有收购的可能。” 周亚丽打了个手势,“没问题。” 她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一边说道,“如果专利还在道格拉斯·恩格尔巴特博士手上,买下专利应该没有问题,因为这几年博士的事业好像不是很顺利,他的研究室陷入低谷并解散。 听我们汉卡公司的几个员工说,恩格尔巴特博士认为,未来应当是协作、连网、客户服务器的计算机,而年轻的程序员却拒绝支持个人计算机的发展。” 她说着转头看向陈凡,笑道,“这一点倒是跟你很像,认为未来是属于个人计算机的世界。” 此时陈凡两眼发亮,问道,“你是说,他认为未来的计算机会进行连网协作?” 周亚丽点点头,“我听说他的研究室解散之后、去了加州库比蒂诺的一家通信网公司工作,担任高级科学家职务,好像这家公司就是使用计算机进行通信网服务的。” 她说着耸了耸肩,“我不是计算机专业,只能记得这么多,再多就需要请专业人士跟你聊,但是那样你得去美国。” 陈凡微微一笑,“别想引诱我出国。” 他想了想,说道,“这样,在电报里再加一条,让你爸去接触一下这个巴特博士。” 周亚丽,“是‘恩格尔巴特’。” 陈凡,“嗯嗯,恩格尔巴特,看看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如果有可能,不妨跟他聊聊将不同局域网的计算机连起来的事。” 周亚丽不解地看着他,“不同局域网?” 陈凡哈哈笑了笑,说道,“你不是专业的,说了你也不懂,反正让你爸去找他聊聊就行。嗯,你爸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你也不是计算机专业的啊。算了,反正当你是外星人。” 周亚丽吐了句槽,随即挑挑眉头,“嗯,我发现你们两个很像,说话都喜欢只说一半,还说什么‘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她又趴着做记录,嘴里还在嘀咕,“难怪说外甥肖舅,还真是。” 陈凡面不改色,就当没听见。 等记录完,周亚丽又问道,“还有别的吗?” 陈凡随口说了一句,“最好再寄一台电脑和打印机过来,当备用。” 周亚丽轻轻点头,“没问题,等我回去前应该能寄到。嗯……” 她歪着头想了想,转身看着陈凡,“老弟,你知道电子游戏机吗?” 陈凡回头看着她,“书上看过报道,其他不太清楚。” 周亚丽立刻兴奋地手舞足蹈,“其实也是一种电子产品,可以连在电视机上,用手柄控制打游戏……” 不等她说完,陈凡便将手一挥,打断她的话,“废话少说,搞两台机子寄过来,看了就知道。” 周亚丽两手一拍,“正有此意!” 当即趴在笔记本上刷刷记录。 随后把笔记本合拢,脸上满是纠结。 陈凡看了看她,手指继续在键盘上敲打,“又怎么啦?” 她转过脸,呵呵笑了两声,“我想让你陪我去邮局拍电报,可是又想看你写的。” 陈凡沉吟两秒,转身指向角落里的电话机,“要不,你还是直接打电话算了。” 周亚丽眼睛一瞪,“这个电话能打国际长途?” 陈凡点点头,“嗯啊,上次给你打电话,就是在家里打的。” “你不早说。” 周亚丽站起来,气呼呼地走过去,“还让我去拍电报,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至于这时候美国还是半夜,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陈凡也起身走了过去,无奈地说道,“你以为这里是美国啊,基本上都换成程控电话,这里打国际长途麻烦得要死,一个电话打一天都是常事,如果不是必要,我是真不想打。” 得亏30年代国内就开通了与美国的直通电话线,还能直接拨通电话,换成澳大利亚这样的地方,还要从欧洲电话局中转,一个电话打两三天才接通都正常。 嗯,要不要通过汉卡公司弄个交换机工厂? 这件事肯定有搞头,改开初期,对国际贸易和外资进入最大的障碍,就是通信问题,甚至没有之一。 刚说的往澳大利亚打电话要两三天,就是一个真实的例子,人家外资公司的负责人在国内谈好了生意,要取得总部的同意,结果就这件事,硬生生等了三天,才打通电话得到回复,把人家整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当时不是国内不想把电信这块基础做好,主要是没钱啊! 在资金有限的情况下,当时邮电部做了个决定,那就是优先发展国际电报业务。 意思就是先别想着打电话,暂时用电报代替吧。 就算这样,也要到80年代中期,才基本完成国际电报对重点城市的覆盖。 难哦。 所以搞一家电讯设备公司,在国内绝对有前途,随着国内的发展,说不定有机会成为行业巨头。 摇着脑袋,陈凡按照程序拨出电话,然后对周亚丽打了个手势,“等着吧。” 周亚丽看看挂掉的电话,再看看他,“这样就行了吗?” 陈凡坐在电脑前,头也不回地说道,“如果接通了,电话局会打回来的。” 周亚丽感觉长见识了,“真神奇,还能这样?!” 她也回到陈凡身边坐下,继续盯着电脑,“老弟,这本书你打算写多少字啊?” 陈凡手指不停、在键盘上敲打,“不一定。参考魔戒,我想单本凑个36万字、最多40万字,应该就差不多了。至于写几部,等以后再说。”????周亚丽点着脑袋,“是不是成绩好就多几部,成绩差就少几部。” 她说着突然笑道,“我觉得吧,你肯定要往多了去写。我只看了一个开头就觉得很好看,后面的肯定更精彩。” 陈凡转头看了她一眼,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开玩笑,这本《龙战士传说》,他可是打算往超越《哈利波特》去写的。 《哈利波特》总共8部,我这不写个9部以上,对得起看的那么多网文?! 陈凡对着电脑码字,周亚丽就在旁边现场看文,看到精彩处,还忍不住大呼小叫。 此时多半会有一个脑瓜崩弹过来,可以让她稍微冷静一下,然后继续如此重复。 直到夕阳西下,大门处传来动静声,她才恍然醒悟,“啊,一天都过完了?” 陈凡伸了个懒腰,将今天码的三万多字保存好。(不知道老鹰怎么码字,听说老狼挂着耳机听音乐,一个小时能码五千字,还不用怎么改,叹为观止) 随后关掉电脑站起来,“走吧,下去歇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周亚丽紧跟在他身后,走的时候还看了一眼电话,“不用管电话吗?” 陈凡脚步不停,“一楼也有,不耽误接听。” 周亚丽“哦”了一声,“你们都累了一天,要不晚上我做饭?” 陈凡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会?” 周亚丽呵呵干笑,“不会。” 陈凡干脆果断调头就走。 她还快步跟在后面,“可是我可以学啊,就和丽丽一样,我动手,你在旁边指点。” 陈凡,“算了吧,我可不想拖到晚上看着星星吃饭。” 周亚丽,“……,没那么严重吧。” 等他们下楼,正好看见姜甜甜和姜丽丽换好拖鞋进来。 周亚丽立刻迎上去,“你们回来啦。” 她挥舞着双手,兴奋地说道,“待会儿你们一定要看看老弟写的,他今天写了3万多字,可好看了。” 姜丽丽抿嘴笑了笑,目光瞟向陈凡,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好啊。” 终究还是没能做小凡的第一个读者,看来只能等下本了。 姜甜甜也是点头微笑,随即说道,“你们稍等一下,我去做饭,很快就好。” 周亚丽脚步不停跟着她走,“我帮你呀。” 姜丽丽顾不得陈凡,赶紧快步走过去,“我来就行,你还是歇着吧。” 打碎几个碗盘是小事,要是割到手,她可不知道怎么跟舅舅舅妈交代。 最终还是两姐妹动的手,菜是早上买回来的,处理好之后放在冰箱里,拿出来就可以下锅。 陈凡一杯茶还没喝完,饭菜就已经上桌。 周亚丽端着饭碗,嘴里还在叽叽喳喳,化身说书人,分享着陈凡刚写的故事。 两姐妹也听得津津有味,不过这种二手书终究没有自己看来的过瘾,便又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陈凡很是无奈,“吃饭就好好吃,等一下我把写好的打印出来,你们拿着慢慢看,不耽误。” 两姐妹这才讪讪一笑,放慢了速度。 这时周亚丽突然说道,“老弟,你一天能写三万多字,那是不是只要10天就能写完第一部?” 陈凡看了她一眼,“差不多吧,怎么了?” 周亚丽放下碗筷,看着他呵呵干笑,“老弟,上次过来就是走马观花,也没怎么玩过,要不,等你写完以后,我们出去玩一玩?” 陈凡点点头,随即看着两姐妹,问道,“你们能抽出时间来吗?” 姜甜甜和姜丽丽相视一眼,都有些心动。 严格说来,她们还从来没有和陈凡一起出去玩过,如果非要算,也就只有今年过年那天,一起打猎玩了半天。 姜丽丽想了一下,说道,“我要明天问问老师,看看试验什么时候结束。” 陈凡看着她笑道,“别告诉我,你在这次试验中还是主力?” 姜丽丽赶紧摇头,干笑着说道,“怎么可能,我就是跟在老师后面学习。” 那位老师是纺织材料方面的专家,特别喜欢姜丽丽,才带着她一起做试验,研究新型纺织材料,还希望她往这个方向努力,甚至打算以后收她做研究生。 主要是这一届的学生文化素质普遍“较低”,缺乏大量的基础知识。而姜丽丽在班上几乎是一枝独秀,不仅基础扎实,还对专业方面的知识有足够的了解,显然提前做了不少功课。 她本来就冰雪聪明,还这么努力,自然由不得老师们不喜欢。 而陈凡却轻轻摇头,对着她说道,“你别忘了,自己的理想是服装设计,选择纺织工程是因为这个专业最接近。如果你总往实验室跑,可就容易跑偏。”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当然,多跑实验室对你也有好处,可以让你对纺织材料更加了解。但是你要分清楚主次,要不然真往材料方面跑,跟你的理想可就远了。” 姜丽丽若有所思、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愁眉苦脸地看着陈凡,“可是老师很喜欢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陈凡笑了笑,说道,“这个也简单。你自己私底下多去向她请教服装设计方面的东西,最好把你的理想跟她讲清楚,她自然就会明白你的意思。” 姜丽丽抿着嘴想了想,“嗯,明白了,我会注意的。” 陈凡又转头看向姜甜甜,“你那点事我都不想说你。这么拼命干嘛?重复劳动最没有意义,你的目的是学习,搞清楚出版社里面的门门道道、同时尽可能多结识一些人脉,为以后自己创业做准备。 还真的没日没夜泡在工作上,怎么,想做女强人,把《光华文艺》做大做强,与太阳肩并肩啊?” 姜甜甜气得鼓起腮帮子,“这里我年纪最大,你年纪最小,能不能给点面子,不要骂我啊。” 姜丽丽却胳膊肘往外拐,往陈凡身边挪了挪,很认真地说道,“姐,这次我支持小凡。” 就连周亚丽也放下碗筷、举起右手,“我给老弟投票。” 姜甜甜沮丧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 她转着脑袋看了看三人,最后视线落在陈凡脸上,“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陈凡脸色一松,点了点头,“嗯,孺子可教也。” 赶在姜甜甜瞪眼睛之前,他赶紧说道,“明天就去跟你们学校领导打声招呼,就说自己家里有事,过几天要离开一段时间,等开学再回来报到。” 等姜甜甜气消下去,陈凡又轻声说道,“在集体单位做事,跟学习还是有所区别,你在自己努力的同时,还要考虑别人的机会。虽说他们在能力方面可能不如你,可他们也想进步啊,再说了,你不给别人机会,别人怎么能证明自己呢?” 听到这话,姜甜甜连玩笑性质的生气都没了,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陈凡,笑道,“我明白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陈凡打了个哈哈,“明白就行,吃饭。” 周亚丽赶紧扒了几口,把饭吃完,拿着纸巾擦嘴,同时看着陈凡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陈凡想了一下,说道,“今天是12号,这几天我再加快一下进度,争取20号能出发。” 姜丽丽已经忍不住畅想出游的日子,眼里带着几分憧憬,问道,“那我们去哪里?” 陈凡想了想,这年头的景区是真的少,而且交通不便,除了少数大城市,去其他地方都不太方便。 过了几秒,他抬起头看了看三人,说道,“10天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丽丽和甜甜还没去过首都吧,不如我们先去京城待两天,再带你们去东北老林子里打猎,怎么样?” 三女相视一眼,脸上都忍不住露出笑容,齐齐拍手鼓掌,“好啊。” (本章完) 第613章 改编 上海作协,巴老办公室。 陈凡将几张稿纸放在巴老面前,说道,“上次我老舅过来,知道我是写书的,正好他的家族企业里面有出版社,就想让我给出版社投稿。 这个是我写的简介和大纲,您帮我把一下关,看看能不能投。” 巴老眉头紧皱,默默抽出一支烟点上,随后看着陈凡说道,“外国出版社直接找作家约稿,在国内还没有这个先例啊。” 陈凡耸耸肩,“所以我才过来找您咨询,万一要是不行,那就不写了呗。” 不写是不可能的,我第一部都写完了,只差拿去美国刊印发行,还能半途而废不成? 就算上级以没有先例的理由拒绝,大不了自己当个枪手,让周亚丽拿回去用她的名义发表。 反正都已经是合伙人,自己在海外的资产也是她在代持管理,不差这一趴。 巴老抽了口烟,没有说话,拿起桌上的稿纸来看,“《龙战士传说》?” (不是书友说的那个龙战士传说啊,要不是看评论,都忘了名字一模一样,那个水太深,把握不住) 他瞟了一眼陈凡,“该不会是《蜀山剑侠传》那种通俗吧?” 一部《蜀山剑侠传》,开创了仙侠和新派武侠的先河,尤其是开天辟地提出真气的概念,将从古至今流传千年的神话具体化,延伸出了内力、真元、仙气、神力等设定,影响经久不衰。 这部作品巴老自然也看过,所以一看到书名,就想到那部经典巨著。 陈凡轻轻点头,“差不多,不过是以西方历史为背景,完全虚构的。” 巴老闻言没有多问,继续看稿纸,“嗯。主角是处于社会底层的农奴家庭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承担繁重的劳动,由于无意中得罪了庄园主的儿子而遭受迫害,在父母亲以生命为代价的掩护下逃离,……黑龙?” 他抬起头看着陈凡,轻轻嘶了一口气,“你这是要写西方版的仙侠?” 陈凡干咳一声,“差不多,主要还是突出无产者对封建主压迫的反抗,还有对旧制度……” 巴老抬起手摆了摆,“既然你知道重点,那就不要这么写,重点应该突出在压迫和反抗上,那些什么黑龙狮鹫之类的东西尽量不要提。反正你这是大纲,粗略一点也没关系。” 陈凡故作恍然地点了点头,“明白,我这就修改。” 说着便扯过桌角的一叠稿纸,现场修改。 巴老挠挠头发,脸色有些纠结,“我这里的稿纸都有上海作协的台头,你又不是我们单位的人,我建议、最好还是回去找你们江南省文化厅申请,更加合乎情理和程序。” 陈凡头也不抬,继续伏案疾书,“没事,我先这么写着,回去再改。” 巴老感觉有点头疼,“我说,你自己本事也不小,老何前些天也把推荐你加入全国协会的推荐表寄到了总会,他们这点面子总会给的吧,就不要打我的幌子了行不行?” 陈凡抬起头,两眼充满了茫然无知,“我没有啊。” 巴老额头上的青筋直跳,“你拿个上海作协台头的稿纸过去,不是扯我的幌子是什么?” 陈凡果断将没写完的那页、连同底下几张稿纸撕下来,折吧折吧塞进兜里,正色说道,“您放心,等我回去了一定誊抄,不会扯上您!” 巴老将烟头摁进烟灰缸,揉了揉脑袋,“算了算了,不说这个。” 他抬起头看着陈凡,正色说道,“前几天老夏跟我说,《摆渡人》的剧本已经交给了上影厂,他们也开始着手筹备,快的话今年年底就可以拍完。” 陈凡无所鸟谓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一般情况下,原创剧本3000块,改编剧本2000,给原著作者1000,他撑死只能赚1000块,对比刚刚完稿、即将出版的《龙战士传说》,基本稿费就有40万美元,外加20%的版税,这个差距拿出来,让他说什么? 虽说巴老不知道陈凡老舅给他的稿费具体是多少,可显然也知道肯定不会低,便略过这一茬,直接扔了一个信封给他,还有一个签收单,“这是老夏给你的,签字。” 陈凡二话不说刷刷写上自己的大名,等名字写完,他才看清楚金额,不禁抬起头来,“怎么有3000?” 巴老又抽出一支烟,先扔给陈凡,再自己点上,吐出一口烟雾,看着陈凡笑道,“这是三个剧本的费用,《云湖恋》和《上海谍影》,他也看上了。上次我跟你说过的。” 陈凡想了想,确实有这回事,上次和老舅一起来上海的时候,巴老提过一嘴。 只不过…… 他脸色有些犹豫,“《上海谍影》没问题,我也没想过给别人拍。可是《云湖恋》,江南电影厂和云湖地委都表达过要拍电影的意思。” 毕竟是“发生”在本地的故事,还能便宜了外人不成? 巴老一听,不禁呲笑一声,“不是我说,就你们那个江南电影厂,除了拍过几部舞台剧,还拍过什么正规电影?” 陈凡很无奈地耸耸肩,“官大一级压死人呐,何况一直以来江南文化厅都对我很照顾,这事是他们在牵头,我怎么拒绝嘛?” 巴老想想也是。 他沉吟两秒,抬起头说道,“这样,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不管事成不成,著作费你都收着,大不了算1500一部。至于《云湖恋》改拍电影的事,我让老夏安排人,直接去跟江影厂和你们文化厅去谈。” 能让自己脱身,陈凡自然没有异议,当即表示同意。 话说自己还有《芦苇荡》、《大海》等几篇也比较适合改编,难道就没有心动的吗? …… 回到家里,姜甜甜三人已经整理好行李,随时都可以出发。 现在是夏天,只需要带几件换洗的单衣就行,所以各自都只背了个背包。 看见陈凡回来,姜丽丽拎着他的包说道,“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你回来。” 姜甜甜则比较关心工作上的事,“巴老同意了吗?” 陈凡从姜丽丽手里接过背包,反手背上,对着姜甜甜说道,“看他的意思应该没有问题。回头我回到江南,找文化厅走个流程就行。” 巴老还真没猜错,他就是要拿着带有上海作协台头的稿纸,送去江南文化厅审核。 毕竟这种事情没有先例,即便是陈凡,也不敢说文化厅一定会批准。 如果带上巴老就不一样了,虽然他没有身居要职,可名气、资历都摆在那里,甚至不需要他表态,只要把带有他单位台头的稿纸递上去,相关领导就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一个陈凡可能不行,加上巴老,肯定行。 原则上讲,陈凡还是希望能够正大光明的赚钱,而且若是这本能在西方国家畅销,绝对能抬升他的业内地位,怎么算都是利大于弊。 只要他的作品和名气能在国外传开,至于写的是通俗这种小事,谁在意?! 见陈凡这么说,姜甜甜和姜丽丽都松了口气。????而周亚丽更是开心不已,“那我等一下在路上就把软盘寄回去?” 陈凡摆摆手,“别,还是等你回去的时候带走,不差这几天。” 如果是寄回去,想都不用想,肯定会被截留检查,他的手续还没办好呢。 倒是现在对出入境的检查没那么严格,重点主要放在境外出版物的入境方面,这种东西是发现一起查处一起,绝不手软。 至于其他都不太严,尤其是外宾出境,有些甚至连行李都不会打开,周亚丽带着软盘,轻轻松松就能登上飞机。 而且那时候手续也办好了,被查到也不怕。 简单聊过几句,四人便准备出发。 这时姜丽丽从地上抱起半斤和八两,走过来说道,“它们怎么办?” 陈凡转过身,对着狸猫直瞪眼。 你们两个很没有存在感啊,还在关键时刻添乱,要不干脆送走? 可是看见两姐妹一人一只搂在怀里,只能抿嘴微笑,“找个帆布包装着,带上飞机。” 反正没有登机检查,只要不明目张胆,随便带。 再说了,这年头也没有规定说不允许带动物上飞机啊。 这个要到2017年1月1日才开始执行禁止带动物上飞机的规定,还有近40年呢。 听陈凡这么说,姜丽丽迅速找了个帆布包,打开盖头,让两只猫都跳进去,然后把盖头合上,只要两只猫不从边上的缝隙里探出头来,就不会被发现。 周亚丽见两只猫这么乖巧,不禁有些羡慕,跑过来拉住陈凡的衣襟,“老弟,这两只小猫都好乖哦,能不能给我也弄一只?” 刚才她找姜丽丽问过,知道两只猫都是陈凡训练出来的,当即就心动了。 陈凡自然大包大揽,“没问题,等你下次过来,我给你一对。” 一只猫有点孤单,两只猫最好。 周亚丽当即喜笑颜开,“谢谢老弟。你放心,美国那边的事我一定给你办好。” 这些天她和家里通了两次电话,一次是把陈凡的需求告诉老爸,就是买鼠标专利和询问恩格尔巴特博士工作的事,让老爸去跑腿。另一次自然是老爸回复结果。 经过接触,周正东发现恩格尔巴特现在的工作并不顺心,和原来的情况一样,公司里面很多研究员并不认同他的理念,觉得个人计算机这条路走不通。 事实上这才是当前计算机从业者的主流思想,觉得计算机就是用来做科研用的,个人商务计算机或许有一定的市场,但不会太大。 那种特定的公文处理机就能满足客户需求,个人计算机的终点也只在那里。 直到80年代中期,个人计算机的销量逐年上升,除了工作,还加入了游戏的功能,甚至催生出苹果这样的巨头,全世界的计算机研究员才开始转变思想,承认个人计算机的重要性,从而让许多公司重视个人计算机及相关周边应用的开发。 不过那时候恩格尔巴特已经过了搞研究的黄金时期,即便这时候开始受到重视,却无力再去主导个人计算机科技的技术研发。 最重要的是,那时候思科已经出现,并且迅速扩张,在商业方面,恩格尔巴特再也没有机会登堂入室。 由于是打电话,陈凡直接跟周正东说了自己的想法。 先买鼠标专利,然后跟恩格尔巴特聊一聊,看看他有没有兴趣研究多协议路由器技术。 几天后得到反馈,周正东已经成功将他挖到汉卡公司,担任首席科学家。 虽然汉卡公司只是一个刚刚成立不久的小公司,可是周家财大气粗,直接注资50万美元,足以支撑恩格尔巴特的前期研究。 一边是受到排挤的工作环境,一边是挥着支票邀请、并有明确研究方向的公司,恩格尔巴特几乎不用考虑,就跳槽过来。 而且恩格尔巴特表示,在有明确方向的情况下,用不了太长时间,这项技术就能面世,等到用新设备将不同的局域网连通,让世人看到效果,到时候这家公司绝对不是现在的规模。 将这件事搞定之后,陈凡心情更加轻松。 比起汉卡,多协议路由器面对的是一个拥有数千亿美元的市场,这家公司的前景肉眼可见。 而他付出的,不过是两通电话而已。 以后就等着数钱吧。 陈凡开着车,载着三女一起去机场。将面包车直接扔在机场,登上飞机,抵达后打了个出租车,赶在晚饭之前,便到了大栅栏三位师父家里。 依旧是小小的院子,院门敞开,陈凡带着她们穿过门道,往右一拐,便看见几位老人在小院里下棋,三位师父都在。 看见陈凡,林远祥立刻站起来,边走边笑道,“怎么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然后目光落在姜甜甜和姜丽丽两人脸上,打量了一眼,才转向陈凡,目光里探询的意味不言而喻。 陈凡呵呵干笑了一声,“张师父好。” 这时其他几位老人都站起身,打着招呼往外走,“来客人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们招呼着啊,有事儿说话。” 陈凡同他们一一挥手打招呼,目送他们离开。 张玄松也走了过来,等人都出门,便把院门关上。 随后转身看着陈凡,看他怎么解释。 周亚丽是见过的,重点就在那两个丫头身上。 陈凡干咳一声,笑道,“表姐你们都见过了。” 随后指向两姐妹,“这个是姜丽丽,已经见过了父母,我未婚妻。这是她姐姐,姜甜甜。” (本章完) 第614章 逆徒 小院客厅,罗汉床上,三位师父坐成一排。 两旁的椅子上,陈凡自己独坐一边,三个女生坐对面。 看看对面的三女,再看看坐成一排的三位师父,陈凡莫名有种三堂会审的感觉怎么肥四? “呃。” 见现场气氛有点沉闷,陈凡便主动开口,“那什么,……” 然后便听见张玄松说道,“那什么,有件事通知你一声。” 在陈凡疑惑的目光中,他指了指自己,再指指林远祥和李尚德,正色说道,“每次你喊张师父、林师父、李师父,听着感觉像工人同志,我和你两位师父商量了一下,决定按照年龄排个序。 你李师父年纪最大,以后就叫大师父,林师父年纪其次,你就叫他二师父,我稍微年弱一点,就是你三师父。还有老肖,他是你的领路人,武功根基这一块,你得感谢他帮伱打得牢固,就算他是四师父,以后就这么叫。” 陈凡很认真点点头,“明白了,三师父。” 然后站起来重新见礼,“大师父、二师父、三师父。” 李尚德三人满意地点点头,“嗯,好。” 等陈凡坐下,林远祥转过身子看向坐在末位的姜丽丽,“你叫丽丽?” 姜丽丽心里有些发慌,情不自禁看了一眼陈凡,见他眼里满是鼓励,才稍微心安一点。 随即站起来轻轻点头,“二师父,我叫丽丽,美丽的丽。” 林远祥哈哈笑着打了个手势,“坐坐坐,又不是外人,不用这么客气。” 顿了一下,又笑道,“这个名字好啊,人如其名,确实是清丽脱俗,一见不凡,小凡能与你在一起,有福气啊。” 听到这话,姜丽丽终于安心下来,转而是一阵欣喜。 小凡没有父母,舅舅和师父们就是他的家长,之前先是得到舅舅的认可,今天再得到师父的承认,家长这一关就算过了。 不过欣喜归欣喜,还没回二师父的话呢。 她当即深吸一口气,红着脸说道,“谢谢二师父,能遇到小凡,是我的幸运。” 说着还忍不住看了一眼陈凡,恰好与他的视线撞上,又羞得赶紧低头。 林远祥仰着头哈哈直笑,“佳儿佳妇,都好都好。” 这时李尚德收回仔细打量她的目光,先隐晦地瞪了陈凡一眼,随后对着姜丽丽问道,“你们定好婚期没有?” 姜丽丽俏脸更红,低着头不敢看人,小声说道,“之前小凡和我爸妈商量过,等、等我大学毕业,就领证结婚。” 旁边姜甜甜始终保持微笑,宠溺地看着妹妹,直到这时,才顺着妹妹的话说道,“是今年春节的时候定的,我爸妈都同意了。” 周亚丽作为表姐被推坐在上首,此时眼里也满是笑意,“要我说,还等什么毕业啊,反正我听说你们大学里很多学生都已经结了婚,有的还生了孩子,要不干脆你们也结婚得了。” 许久没说话的张玄松也连连点头,“有道理,我同意。” 陈凡被三位师父瞪了好几眼,心里明白估计被他们看出了什么,此时只能苦笑着说道,“国家规定男20、女18才能登记结婚。丽丽倒是够了,我还差两年呢。” 他这时候也有点后悔,干嘛要报60年呢?直接报個59……好吧,还是不行,必须要58。可是以他当时那张脸,报58也没人信呐。 太嫩了! 听到这话,姜丽丽轻轻鼓了鼓嘴,又低着头抿嘴微笑。 三位师父则面面相觑。 张玄松,“得,忘了这一茬。” 林远祥叹了口气,“就他办的那些事儿,也让人想不起来他才18呀。” 李尚德端起床几上的茶杯,“只能等着了。” 这三位都是老同志,不管心里怎么想,也只能支持遵纪守法,便没有提直接办酒席、等年纪到了再领证这回事。 会审完毕,张玄松将手一挥,“丫头们都歇着,小凡,去,晚饭归你了。” 陈凡当即站起来,撸了撸光秃秃的手臂就往外走,“义不容辞啊!” 等他走到厨房,张玄松也撑着拐杖跟进来。 他先回头瞟了一眼客厅,此时三个女生正陪着老林老李说话,没有注意这里,便小声说道,“既然你还没到年龄,就得悠着点,那姑娘让你破了身子,万一再怀了孩子,我看你怎么跟人父母交代。” 陈凡嘴角微抽,只能说道,“能不能留点面子,隔着辈呢。” 他倒是不怀疑三位师父能看出来,就是他自己也能看出云英未嫁还是少妇。 或者说绝大部分的合格中医都能看出来。 少女元阴未散,当血气浮于表面时,肌肤呈现的是大多是云絮状的红晕,破身之后就不会有这种形状。 此外其他几个方面也都有痕迹。 虽说不一定百分之百准确,可是当三个女生坐在一起时,互相比照,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 按照以前的老规矩,陈凡这是犯了大戒,师父要带着去女方家里赔礼认错、然后用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 所以三个师父才直接问婚期,若不是年龄还没达标,恐怕他们能直接押着陈凡去云湖提亲。 现在当然只能作罢。 看看厚着脸皮的陈凡,老思想的张玄松只能感叹一声,“逆徒啊!” 陈凡瘪着嘴,怎么就逆徒啦? 有了这一茬,张玄松三人已经完全拿姜丽丽当徒媳妇看待。 饭菜还没上桌,李尚德就拿出一对大玉镯,直接塞给姜丽丽,“老头子我无儿无女,就小凡这一个徒弟,这东西也只能给你啦,好好收着。” 姜丽丽看着那对深绿色的翡翠玉镯,有点不知所措,慌乱地看向姐姐。 姜甜甜瞪了她一眼,笑道,“大师父都说了,这是给小凡媳妇儿的,你不收,难道是不想嫁给小凡?” 姜丽丽羞涩地抿了抿嘴,这才站起身双手接到手里,鞠了一躬,“谢谢大师父。” 李尚德哈哈笑着摆摆手,又靠在罗汉床扶手上,斜眼瞟着林远祥。 林远祥也不含糊,掏出一个红木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对翡翠玉牌。 随后对着姜丽丽笑道,“这是一对凤凰玉佩,凤为雄、凰为雌。师父祝福你们凤凰于飞、鸾凤齐鸣。”????一个也是收,两个也是收。 姜丽丽这次便没有再客气,而是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去,又是鞠了一躬,“谢谢二师父。” 这时张玄松也杵着拐杖从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盒子,等走到跟前,顺手递给姜丽丽,笑道,“大师父、二师父都给了,这是三师父的,拿着。” 姜丽丽赶紧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姐姐,随后双手接过去,再次弯腰鞠躬,“谢谢三师父。” 周亚丽连蹦两下跳过来,眼里满是好奇,“快打开看看,是什么呀?” 姜丽丽有些迟疑,抬头看向张玄松。 张玄松当即哈哈一笑,指着盒子说道,“自从收了小凡这个徒弟,我们三个都给他准备了新媳妇儿的见面礼,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姜丽丽这才将盒子打开,里面却是一支红色的玉钗。 这支玉钗做工精美,钗头雕刻成凤凰的形状,嘴里还衔着一串玉珠,精巧灵动,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 张玄松笑道,“翡翠翡翠,说的是红翡绿翠,他们两个准备的是绿翠,我这个就是红翡,经过专门制作国礼的大师傅亲手雕刻,等你们成亲那天戴上,一定很好看。” 姜丽丽将盖子合拢,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谢谢三师父。” 好不好看是其次,重点是成亲。 旁边周亚丽脸上满是羡慕,“哇,三位师父对你好好哦。” 姜甜甜则挽着妹妹的手臂,“你以后可要好好孝顺三位师父。” 姜丽丽笑得合不拢嘴,看向三位师父,用力点头,“我一定会的。” 张玄松三人也是笑容满面。 不过听到姜丽丽的话,张玄松还是摆了摆手,“诶,我们几个老家伙可用不着你们孝顺,能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我们也就放心啦。” 确实用不着,哪怕有一天动不了了,也会有军医院将他们接走治疗,绝对不会无人问津。 看向在厨房里忙碌的陈凡,林远祥眼里是止不住的得意。 这个弟子收得好,能传承一身本事、当然足以让他们骄傲。但是最难得的,却是心性上佳,从来不惹是生非,连闲事也不管,这样就不会闯祸招灾。 而且他们也看出来了,姜丽丽虽然有一点点功夫底子,但最多也就是强身健体的程度,还远远够不上入门,可见陈凡并没有擅自传她真功夫。 这样的徒弟,最适合继承衣钵,将他们这一脉的功夫传承下去。 万一要是有人主动惹上门,他们也不是怕事的人,对那些为非作歹之辈,自然会有人去收拾。 他们在客厅聊得欢声笑语,陈凡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忙碌。 终究还是大厨,不一会儿,一桌菜便端上桌。 擦了擦手,陈凡拉开椅子坐下,对着三位师父笑道,“这儿的食材还是少了点,等明天我去菜场买菜,做得更丰盛些。” 张玄松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三个丫头忙着盛饭、拿碗筷,转过头对着他说道,“有肉有鱼就很不错了,还要怎么丰盛?” 陈凡拎起酒瓶给他们倒酒,嘿嘿笑道,“明天我们坐飞机去东北打猎,到时候带了猎物回来,那些山珍海味你们都不要?” 林远祥闻言一惊,“明天就走?” 李尚德眉头微皱,“不多待两天?” 陈凡点点头,指了指周亚丽,“这次主要是带她过来玩,上次就说要去打猎的,结果老舅心情不好,就没有去。” 周亚丽赶紧说道,“其实在这里多待两天也不错,上次你还说要带我去逛京城的胡同呢,要不就明天去逛逛?” 张玄松却摆了摆手,笑道,“既然是陪你表姐,那就好好陪陪她。我们几个老家伙也没什么事,你有空了来看看,没时间就忙你的,不用特意过来。” 陈凡看看他们,再看看周亚丽,“明天逛胡同?” 周亚丽连连点头,“嗯,上次你说过以后,我就惦记上了,就明天去逛逛。” 她又转头看着姜甜甜和姜丽丽,兴奋地说道,“你们还没来过京城,肯定也没有住过这里的家吧?” 见两女点头,周亚丽笑着说道,“我跟你们说,小凡在这里的家可好看了,虽然不是很大,但是里面的格局和装饰很有味道,我很喜欢,待会儿去了你们就知道。” 陈凡端着饭碗,看向张玄松,“三师父,上次你说请了专人打扫,那里今天可以去住吧?” “当然可以。” 张玄松喝了口酒,对他说道,“请了两个人,两个都是女孩子,是从东北回来的知青,在那边待了3年,好不容易才拿到回城指标。 不过这两年回城的知青特别多,现在上级也在讨论这个问题,估计以后都会回来,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街道办暂时安排不了工作,她们家里又比较困难,我就替你做主,找了她们过来帮忙打扫卫生。 两个丫头一个星期最少去3天,按天算钱,一次1块。不过这段时间风大、太阳也大,你那个玻璃顶窗户又要经常打扫通风,这个月起她们每天都去,我就给她们20块钱一个月的工资。” 陈凡听了轻轻点头,等他说完,不禁咂了咂嘴,说道,“20块钱是不是少了点,我那房子挺大的。” 张玄松轻轻摇了摇头,说道,“20块钱不算少咯,好多打临时工的,一个月也就能挣个15、6块,还是累得要死的重活。 你那个屋子虽然说大,外面还有那么大的园子,可也没有多少工作量,她们两个人分一分,其实也累不着。” 陈凡点点头,笑道,“既然这样,那就按照您说的办。” 张玄松笑了笑,突然又拍拍脑袋,放下酒杯看向陈凡,正色说道,“还有个事,我跟你商量一下,看看成不成。” 陈凡笑道,“您跟我还说什么商量啊,有事就直说呗,或者您直接自己做决定,我还能不同意?” 张玄松笑着摆摆手,随即解释道,“是这样,那两个姑娘家里比较困难,七八口人挤一间小屋子,连转个身都难。我在想啊,你那里不是房间多吗,尤其是后院还有一座小楼,要不,让她们借住在那里,等以后分配了工作再搬?”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这事儿啊,不是她们提的,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话不多、干活儿很利索,要不然我也不会找她们。 这就是我自己的想法,你看看成不成?” 陈凡毫不犹豫地说道,“成啊,这有什么不成的。” 也就是现在没有家政,否则他早就请人在那里常驻,现在三师父提出来,他还巴不得。 (本章完) 第615章 叫哥吧 夏天昼长夜短,吃完晚饭,距离天黑还有一个多小时。 张玄松也是个急性子,他便直接去找那两个小姑娘,想今天就把事情搞定。 那两家距离这里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 不一会儿,张玄松便走到地头。 这里一看就不是正儿八经的四合院,就是一个三面合围的小杂院,临街的一面只有一堵墙,中间开了两扇门。其他三面各有四间房,每间房面宽约3、4米,进深7、8米,面积二十多平。 可就这么一個院子,却住了7户人家,而且各家各户都正在门口简易厨房里做饭,小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玩耍。 锅铲声、笑闹声、大人呵斥的声音汇成一股,若是不习惯的人,多半得头疼。 张玄松在这种地方住了好几年,以前在部队的时候,训练起来比这里还吵,自然浑不在意。 天还没黑,院门自然也是敞开的,他杵着拐杖走了进去,院子里立刻此起彼伏响起打招呼的声音。 “张大爷来啦。” “张大爷,您吃了吗?没吃来我家对付一口,刚好今天买了猪头肉。” “老张,可有段时间没来了啊,来我家喝两盅。” 张玄松摆着手,“你们吃你们吃,我刚放下碗筷。” 说着原地停下脚步,哈哈笑道,“我徒弟来了,他那手厨艺,不比国宴大厨差,刚才可是一饱口福。” 有个老头儿拿着烟走过来,抽出一支递过去,好奇地问道,“就是你那个大作家徒弟?他还会做饭?” 张玄松也不嫌弃经济烟档次低,接过去凑到老头儿递来的烟锅上点燃,笑得合不拢嘴,“他会的东西可多,下厨是最不起眼的。” 说着还叹了口气,脸色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哎呀,也就是他学艺不专心,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什么都要抓一下,要不然啊,成就肯定要比现在高。” 似乎怕大家不信,他昂着头看了一眼围过来的人,“哎哎哎,这可不是我说的啊,是人家茅盾先生说的。” 倒是没有人怀疑他的话,这里就有几个老头儿去他家里看过,房间里挂满了文人送他的字画,其中确实有茅盾先生的墨宝。 只不过看着张老头的样子,怎么感觉有点欠呢? 递烟的老头儿就说了,“你看看、你看看,要不是你非要收他当徒弟、教他功夫,人家小伙子早成大文学家了。” 张玄松老脸一黑,这石头怎么砸自己脚上了? 他正要狡辩两句,一左一右两间不同屋子里,同时跑出来两个年轻姑娘,也同时在打招呼,“张大爷,您来啦。” 见到这两人出来,张玄松只能忍下这口气、待下次再与那老头儿分说。 随即对着两人挥挥手,“我给你们找了间宿舍,去,收拾收拾东西,今天就搬过去。” 顿了一下,又说道,“那里铺盖被单都有,带几件换洗衣服就行。” 话音未落,又有两对夫妻分别从那两间屋里走出来,远远的便跟张玄松打招呼。 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孩子,有大有小,大的十七八岁,小的只有十来岁。所有人都算上,一家总共6口,两个大人四个孩子,另一家7口人,孩子还多一个。 张玄松说7、8口人挤一间房,还真没怎么夸张。 不等他们走到跟前,便能看出两个男人都有些残疾,一个跛脚、另一个少了只手掌。 张玄松看了看两个当家男人,脸上露出几分微笑,“怎么样,都还好吧?” 跛脚的那个笑得露出后牙槽,“好好好,多亏您帮我们家娟子找了份工作,现在家里宽松多了,月底还能攒几块钱。” 断掌的那个也跟着点头笑道,“现在好多年轻人回来,连个临时工都找不到,马岚能够自己养活自己,还能给家里几个块钱家用,已经很好啦。” 顿了一下,他又问道,“老……、张大爷,您刚才说,给她们找了宿舍?这干临时工还能分宿舍?” 张玄松抽了口烟,转头看看满脸紧张看着自己的两个姑娘,再看看周围,其他人都已经散去。 这才回过头来、轻声笑道,“以前没告诉你们,那房子是我徒弟的。” 说话的时候,他隐晦地观察几人的脸色。 除了两个姑娘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其他人都只是略带了然地“哦”了一声。 张玄松不禁满意地暗暗点头,这两个丫头果然嘴严,跟家里人都没说那房子的情况,要不然不可能是这种表情。 顿了一下,他又轻声说道,“我看伱们家里人太多,就跟我徒弟提了一嘴,让两个丫头住那边去,以后干活方便不说,还能照看家,他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这不,反正天色还早,我就过来叫她们都带着行李搬过去,以后就住那边,平时没事也能回来看看、不耽误给家里帮帮手。” 两个当家男人顿时满脸激动,跛脚的那个一把拉住张玄松的手,“老首长,啊不,张大爷,我、我……” 张玄松甩手将他的手挣开,没好气地说道,“我要早知道你哭哭啼啼,才不要你给老子当通讯员。” 喘了两口气,又指着两人低声开骂,“你们两个跟老肖一个脾气,给你们安排工作不要,一个去当修鞋匠,一个去收破烂,自己过苦日子,还让老婆孩子跟着一起挨,显得你们能耐是吧。” 两人挨了骂也不生气,都呵呵呵地陪着笑。 断掌的那个笑道,“张大爷,我们跟您不同啊,您是懂带兵打仗的,上不了战场还能当参谋、当教员,我们废了就废了,国家能安排工作、给口饭吃就很好啦,让我们去干别的,我们也干不了啊。” 张玄松瞪着他,“那我给娟子、马岚安排工作,你们也不同意。” 这回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只是呵呵傻笑。 张玄松摇摇脑袋,看了一眼其他人。 娟子的母亲拉着她的手,用力捏了捏,脸上只有微笑,没有半点怨气。 马岚挽着母亲的手臂,看着张玄松,笑着说道,“张大爷,我们家是爸爸当家做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何况您不是让我们去干临时工、我们也都去了吗。” 张玄松叹了一口气,“你们啊,比老肖还倔。” 话音刚落,他突然抬起头,脸色变得有些复杂,“不对啊,现在老肖可是发了啊。” 他看了看两人,“老肖说他去年分红都有一万多,要不,你们找他吃大户去?”两个男人相视一眼,都不禁哈哈大笑,跛脚的更是笑道,“这个好,今年我们找个时间过去,非得吃他个三天三夜。” 张玄松翻了个白眼,“你要说写信让老肖过来,我还信你,你们过去?哼哼,我信你们才有鬼!” 随即对着两个姑娘挥挥手,“麻利的,收拾好东西跟我走。”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五分钟不到,刘娟和马岚就各自挽着一个包袱出来。 张玄松撑着拐杖站起来,跟一直陪在身边的两人挥挥手,“不用送了,走。” 刘娟和马岚赶紧跟在后面,两人的母亲快步跟上,又一次重复交代了无数遍的话,“到了那边一定要勤快,嘴巴要关紧,做事要懂分寸。人家是大作家,可别冲撞了。” 两人也不说话,只是连连点头。 她们看着张玄松的背影,心里还在暗乐,我们连大作家的房子有多大都没跟你们说过,还要怎么关紧嘴巴去? 等张玄松带着两人回来,刚进院门,便听见陈凡在说话,“刘爷爷的那个食谱啊,没必要改,那就是个调理的方子,治不了病、只能稍微改善身体。 他吃了几个月,身体有明显好转,这说明对症了,那就继续吃下去。 老话说得好,管住嘴、迈开腿,这身体就能好起来,刘爷爷就继续按照那个食谱吃,等过上一两年,彻底把身体养好,我再给他换个食谱,那时候就可以稍微进补,吃点好的了。” 林远祥啧啧两声,“本来我还打算明天带你去看看老帅,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等一两年再说。” 陈凡登时脸色一变,满脸严肃地说道,“我的意思是,医术讲究的是望闻问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当面诊断一下比较好。” 李尚德淡定地喝着茶,随后吐出一口碎末,“还是算了吧,难得你表姐来一趟,要把人陪好。” 周亚丽正准备说话,便看见老弟瞟了自己一眼,冷漠地说道,“她辣么大一个人还要怎么陪?让她自己玩儿去,咱不能耽误工作!” 正好这时候张玄松带着两个姑娘进了客厅,陈凡当即看着她们问道,“你们是老京城吗?” 刘娟和马岚相视一眼,心里略带忐忑地点了点头,“我们都是从小在京城里长大的。” 陈凡打了个响指,随即指着周亚丽,“她明天想逛胡同,你们带她去逛。” 周亚丽眼神涣散,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 刘娟和马岚更是不知所措,转头看向张玄松。 老张干咳一声,指了指陈凡,不情不愿地介绍,“他就是陈凡。” 甚至连“徒弟”这两个他每天挂在嘴边的字,都不肯说。 刘娟和马岚则好奇地看向陈凡。 这就是当今最负盛名的大作家? 果然精神状况很活跃啊! 林远祥看看满脸坚毅的陈凡,再看看精神涣散的周亚丽,和两脸莫名其妙兼几分好奇的姜丽丽、姜甜甜,最后只能轻叹一声,“行了行了,明天你早上去多买点菜,这三个丫头也一起去。” 陈凡顿时喜笑颜开,“好诶。” 简单交代过之后,收拾好东西,陈凡几人便和刘娟、马岚一起,往自家大院走去。 刚出院子,周亚丽便一个跳步来到陈凡身旁,拉着他的胳膊小声说道,“那个刘爷爷是谁?” 竟然连老姐都不要了,非要去见一个不认识的刘爷爷?脑子有病啊? 陈凡干咳一声,回头瞟了一眼,发现刘娟和马岚靠得比较后,才小声说了一个名字。 周亚丽先是眉头微皱,两秒不到,她脑子里咔嚓一声雷响,当即脱口而出,“刘……唔唔唔。” 陈凡早有预判,一巴掌按在她嘴上,谨慎地扫视一眼周围,没有发现异常,才松开手,“闭嘴。” 周亚丽赶紧用双手捂着嘴、连连点头,只是眼里满是兴奋。 由于他们两人声音太小,跟随其后的姜丽丽和姜甜甜都没有听清,两姐妹当即相视一眼,同时凑了过去,“你们在说什么?” 陈凡回头嘀咕一句,两姐妹瞬间瞪大眼睛,同时双手捂住嘴。 她们也知道了刘爷爷是谁。 只剩下刘娟和马岚两人在后面,感觉有点不知所措。 不过这个不重要,她们两人没有八卦的心思,此时满脑子里都是这个大作家好不好相处。 这年头的人脚板都比较快,半个小时不到,几人就走到后海旁的院子门口。 开门进去,直到这时,陈凡才看着两人笑道,“后面那栋楼本来是给客人准备的客房,你们去那里一人挑一间,杂物房里有被褥床单凉席,你们自己安排就行。” 两人听到这话,又互相看了看,随后刘娟小声说道,“陈、……”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陈凡。 叫老板肯定不可能,这年头就没人用这个称呼。叫同志吧,又显得不够尊重。叫先生?好像也不合适。 陈凡一看就明白她的意思,当即笑道,“你们叫我陈哥、或者直接喊名字,陈凡,都可以。” 顿了一下,他又问道,“对了,你们今年多大?” 刘娟,“我21,18岁高中毕业,下乡3年,今年回来的。” 马岚,“我22,高中毕业时刚好满19岁,也是下乡3年,和娟子一起回来。” 陈凡听着不禁脸色一黑,怎么都比我大啊? 不对,是比我登记的年纪大。 短短几个小时内,他第二次后悔把年纪登记小了。 可是“嫩”,依然无解。 为此,他只能轻叹一声,“那什么,你们就叫凡哥或陈哥吧,都行。这里你们应该也熟悉了,自己去找房子住,我就不带你们去了啊。” 旁边姜丽丽抿嘴微笑,娇嗔地瞪了一样陈凡。这个臭弟弟,当初也是这么骗自己的。 刘娟赶紧说道,“陈哥,我俩住一间房就行了。呃,你们刚来,应该还没铺床吧,我先给你们铺床。” 马岚,“嗯嗯,她说的对。” (本章完) 第616章 借车 第二天一大早,陈凡还没起床,房门就被哐哐哐敲响。 睁开眼睛,扭头看向窗外,好嘛,一抹朦胧笼罩大地,亮倒是亮了,可是太阳还没出来呢。 轻轻叹了口气,身体纹丝不动,闭着眼睛喊道,“别敲了,谁家这时候去窜门啊?” 下一秒,大门咔嚓一声被推开,周亚丽先透过镂空的屏风、偷偷瞄了一眼,见他穿着 炽热的散弹钢丸无情地钻入鬼子的身体,再透骨而出~坦克营在镇内横冲直撞,杀得烟尘四起,鬼哭狼嚎! 只不过现在没有开始以后也总会开始的,所以说,虽然用不了多长时间,但是他们也,反正等下去了。 在众人心中四艘的时候,一身黄色风炮的太后在身边太监的搀扶之下迈进了大殿。 不仅如此,在流火冲击方向,原本两个百人阵组成的战线之后,迅速涌来了无数骑兵。那些都是从两侧补充过来的,目的就是要顶住流火骑兵的压力,把他死死的圈在这个圆阵里。 最忙碌的,就是炊事连和特务营。特务营忙着砍竹子做柴火,炊事连则忙着挖“散烟灶”。 “景墨轩!景墨轩,你怎么了!”见景墨轩的力道消失后,还无力的挂在自己的身上,韩水儿不禁一惊。 “竟然可以双手剑?”就连‘浪’子都忍不住惊骇起来?龙之战魂更是眼前一亮,起码孤雨的力量再一次暴‘露’在了众人的眼前,但是仅仅片刻,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惊骇的事情? 李南已经大概的确定了对方的位置,而现在他倒是要来个捉贼拿脏。 叶思维的爸爸叶青山站起来看了看叶思维手中拉着的人,不禁让他大吃一惊。 可是这又能怎样?难道还让他屈服吗?就凭这些海兽吗?就凭他们想让自己屈服,又怎么可能? 对于林迪来说,俄罗斯方块太简单了,不过为了演示游戏,他没有直接将方块堆成很高的大楼,而是从一行到四行消除,都展示了一边。 在他做饭的时间里,我回房洗了个澡,这样一来,吃完饭就可以休息,不耽误时间。 而在亚瑟他们刚刚转身向大厦走去的时候,在不远处的地铁口,几道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也就得亏是演员的粉丝,比较理智。要换了流量idol们那些战斗力报表的战斗粉,那估计就是世界崩塌了。 当然,除了发行方以外,赞助商有的时候为了扩大影响力和自己的广告价值,也会给影片买一些票房。 洛兰,想起第一个副本里的投掷哥布林和牛头怪,林迪还真有点怀念那些现在看来笨笨的家伙们,林迪还记得当初,在前期蓝量不够充足的情况下,这副本就是拿个木棍一路敲过去,直到最后的boss,才舍得用几个技能。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决定权在你身上,我又不能把你囚禁在中国。”尤纳斯说道。 可作为奥委会的第一副主席,金云龙还是做出了战斗到最后的姿态。 瓦沙贝克的身体素质在这个防守中得到体现,他像猕猴一样劲爆地跳起来,送给皮尔斯一个难忘的排球帽。 宇宙另一边,破灭招来体也察觉到了来自反宇宙的恶意,安奇玛塔造成的空间波动让掌握了空间虫洞技术的根源性灭亡体也很奇怪,地球可没有这样的技术,仔细一查,发现了原因,这下它们也害怕了。 第617章 逛胡同 开着车来到大栅栏胡同,停在院子门口,陈凡推门下车。 现在正是工人们去上班的时候,见胡同里停着一辆模样古怪的汽车,有些人连上班都不管了,赶紧凑过来看热闹。 恰好院子里也出来几个人,他们是见过陈凡的,打头的那位姓闫,在附近一处门市部里做会计。 此时看见陈凡,先客客气气打了个招呼,再看向 开着车来到大栅栏胡同,挺在院子门口,陈凡推门下车。 现在正是工人们去上班的时候,见胡同里停着一辆模样古怪的汽车,有些人连上班都不管了,赶紧凑过来看热闹。 恰好院子里也出来几个人,他们是见过陈凡的,打头的那位姓闫,在附近一处门市部里做会计。 此时看见陈凡,先客客气气打了个招呼,再看向 其实若能进阶离合,那自己在清虚界不也是举手投足清虚界都要颤三颤的大人物了吗?是魔道是正道又有什么分别?谁还敢惹自己呢? 武器也换成了战斗型的,不然的话霞哥怎么可能有这么狂暴的战斗力。 等到大家都处于紧张的战斗的时候,这个时候就可以打boss了。 所以加入天火军团阵营的觉醒者,挂掉的觉醒者获得一百五十点觉醒之力,活下来的玩家获得两百点觉醒之力,另外根据玩家在战场上干掉的对手和辅助加血等还有着额外的加成。 听到天鬼这样奇怪的论调,所有的黑袍神色怪异的互相看了看,然后端起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 双手在空中轻轻的一抓,十个手指散发出刺眼的光芒,一股股滚滚的真气从指头中射了出去,迅速的笼罩在药山之上。 姜痕看的目瞪口呆,就算仅仅是天劫,别人也只恨躲之不及,世间能够将天罚之劫当成自己的打手之人,恐怕也就只有孤城无心一人而已,姜痕心中不由地佩服孤城无心的胆量,这种攻击当真疯狂。 那周媚怒目而视,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只能默默的看着这眼前的一切。 缓缓地睁开双眼,哭的眼睛红肿的二人,不安的看着他们眼前的慕鄢。然后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的坐起身来。 “滚!”柳红和媛媛一起说道,还多出了一个声音,是刚买早点回来的孙建说的。 在这个时代,一旦翻绳瘟疫便等同于一场灾难,动辄万余条性命。 杨戬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单打独斗的骑士精神,与天蓬合力,三尖两刃刀与九齿钉耙连翻进击,法天象地之下巨大的身形交错进攻,逼迫得大妖计蒙竟然也难以应付,一时支怵。 “竞拍开始……”香琴话音一落,平民座位上一个举着一百九十九号序号牌的中年人已经叫价了。 外国人在下午的晚高峰行走在首尔的街头上,心情和白天时应该是不太相同的。 紫罗兰之前并没有注意林山梅、李南山和秋香,直到此刻得知她们不是兰家的人,适才认真打量了她们一会。 等到扣子扣好了,她一抬头,才发现他正在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怎么了?”她问道。 云夕紧紧握着手机,张口,放弃,张口,又放弃,这些日子,她酝酿了许多心里话,原本是想一股脑说给他听的。 这货每天捡完灵芝捡人参,已经到了妖帅初期了,作为一只没有血统,没有灵根,纯靠运气的野豹子精,豹子头已经算是真主角了。 “夫君,不要,人家真的不行了,来了三个时晨,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黄蓉在刘圆怀里挣扎了一下,对着刘圆说道。 现在这些东西真的已经没了意义,并且看到就想到了四哥,导致肖红难免有些伤感。 柳二爷眼神一凝,然后突然抬手,一道白光就从他袖口射向了叶南天。 “三殿下,臣虽然是代理了一下工部水利,但是,实在没有做任何的违法的事儿!”王适立马磕头道。 第618章 买来好看 几人在胡同里转悠,刚开始刘娟和马岚还会讲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叫什么胡同,有些什么东西。 可是才讲了个开头,她们就乖乖闭上嘴。 没别的,主要是陈凡一路走过来,对每一种有规制的建筑都如数家珍,从四合院的门户来看里面的格局,到这片地方在历史上发生过什么事,从风俗习惯讲到这种文化流传下来的缘由 晴空见到的善,永远都是温和善良的,说每一句话的时候都很温柔。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不同的善。 如此一来,这两队人马先前出城时的紧张心情和提心吊胆的担忧,即时松懈了下来。 “你很好奇?”白夜难得见柳絮对婚礼的事宜有这么积极的态度,他当然乐于早点去看,早点回来分享,只是他始终有点不放心她,万一还有别的不舒服怎么办。 “那就好;可保险起见,那一定设计要把她们给支开。”盈盈垂首稍加思索后,又若有所思的道:“否则哪怕只是在准备工作环节,有半点风吹草动被她们知道,也是不好的。”。 此时,皇甫衡阳是面如死灰,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落到了龙炎的手中,他心中愤怒到了极点,但却不敢乱来,他的生死,就在龙炎的一念之间。 他们在酆都都做过统领阴兵的鬼将,而藤仙苗寨又是军事据点;以其舍近求远地从都城玉阙调鬼,还不如派正好合适的黑白无常哥俩去。 忽地,鬼王宫那边传来一阵阵毫不停息的急劲鼓声,一声比一声更急,使得桥上正在进攻的鬼王军们越战越勇。 万一这真的是叶澜呢?难道她真的有什么奇遇,大难不死,还从深渊世界里回到地表世界来了?? 那些佣兵、冒险者听到叶卓然的呵斥,都被吓了一跳,哭喊求饶的声音顿时减弱了几分。 “我能有什么心思,只不过是在想今晚的事情。”鉴于白夜之前的隐瞒,柳絮已经不敢将心里所想完全道出。 朱丹听完眼睛下意识就转向了东方辰,哪知东方辰倚着那里,看着外面走来走去的人发呆,压根就没听到她们在说什么。 东方辰是个疯子,他现在一定知道了他的背叛,那个疯子发起疯来,有一百种方法折磨他。 果然,不仅是记者,包括楚秀娜和她的经纪人都向洛琪投來诧异的目光,因为太过震惊甚至那些记者都忘记了拍照。 夏紫墨在打点滴,齐宇守着她,夏天不在,可能是被东方辰带走了,齐宇这么想,就没去找夏天了。 “呵呵,徐师弟,急什么,喝完这杯茶再走不迟!”那奉天宗师兄故意说道。 过了两天,在一个将要下雨的阴天,郑晓东下班回家后,又给自己简单乔装,打车出了家门。 林墨晗也已经注意到了即将撞上来的悍马,她的俏脸也变得煞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秋香对家丁使了个眼色,那家丁立即拿出块布来塞进唐伯虎嘴里。那块布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唐伯虎翻着白眼干呕了好几下,可惜布塞得太紧,他吐不出来,脸一下就白了,被两名家丁顺利地拖了出去。 杨伯看着萧阳,眼神里满是喜爱,忽然间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又黯淡了下来。 再说,酒吧一楼距离莫溪现在所处的地方也有四米,除非很用心很用心才能听见。 第619章 保镖 一万块对普通人确实是遥不可及,但对周亚丽来说,不过是几个月的零花钱而已。 既然她有心买来收藏,陈凡也没多劝。 反正这东西买了也不亏,她想买就让她买去。 买房这种事,一事不烦二主,还是去找市房管局的李副主任最合适。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便开着车去到市城建委单位大院,找到李副主任, 孟良十分有理的躬身说道,苏问扫了一眼,确认自己的记忆还算不错,那日前来的采气道弟子中并没有对方,但仍是不敢卸去所有的防备。 “凌兄弟,我们又见面了。”npc护卫队长楚生面带微笑的来到凌云身边,眼神之中充满了好奇,以及一丝恭敬。 这让方远想到了地球的传说,传说远古时代地球也有修真者,而修真者也需要渡劫。 对此方远虽然心机,却也只能等,等待的过程中他也没闲着,而是继续研究滚珠世界。 陆天宇没想到自己前二天才将外星生物的事情告诉周依灵,外星生物的事情就这样被曝光了,还正是有点滑稽。 只要盯紧了郓保四,不难破坏梁山强盗们的攻城计划。西门庆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乔郓哥。 这一届的kpl冠军杯究竟最终花落谁家?是所有关注这场比赛的人们最终的问题。 “他还真是什么都敢说,雷千山是那个地方的大统领,身经百战,现在是神将圆满,只差一步就登仙的存在。面对雷千山,能够活下来就不错,怎么可能把雷千山给打飞。”何晴的口中也满是嗤笑。 “怎么?难道你们还敢公然袭警!这事一级重罪!……”为首的肥胖警员对着叶尘说道。 “对面为什么还不投?是因为梦想吗?”秋云一句嘲讽顺带一招激将法,因为对面这样死撑着,他们也确实不好打进去。 多洛瑞斯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阿佩普会选择血族世界,同样的,血族厌恶阳光,于是自然会厌恶代表阳光的拉。 “这个对我来说很简单!”赵乾坤哈哈一笑,对着雪莲伸出一根手指。 有两人窃窃私语,实际上也是他们觉得是窃窃私语,因为这声音,苏世都很难假装自己听不见。 “主公,子龙将军与马邀约,各以三千精骑交战,吾江东军本就缺马,若是以此与马交战,折损过多,怕是……”堂下吕蒙略微皱眉道。 所谓鲛人,与美人鱼,海妖并称为三大人鱼种族,也是人鱼之中,外形与人类差别最大的,通常分布于大周南海。 高茹性格绝对算不上差,但情绪很慢热,并且还只会对熟悉的人有情绪,所以在外人看来就是冰山。 为了隐藏这处洞天,入口往往被设计得从外面看不到,但从里面看得见,可是现在身处洞天之内,也看不到那出口了。 杨戬和哪吒走到李靖身边,李靖和杨戬互相见了礼,便直接祭出三尖两刃刀前去叫阵孙悟空,二人相视一笑,也不愿再多言语,直接使出浑身解数斗起了法,七十二变运用的淋漓尽致。 李达恍惚间走在其中,他‘看’到了宛若实质的愤怒、怨妒、杀戮、疯狂,这些情绪几乎实质化,从大门中透体而出。 “是是是,还不将他们丢出去,丢的越远越好。”管家原本在一旁看戏,却不想被黑曜司点名了,顿时冷汗直冒,硬着头皮叫着人。 第620章 王府 8月23日,星期三,处暑。 还是很热。 不过有了昨天加急安装的空调,周亚丽倒是睡得神清气爽,要不是姜丽丽去叫她,还不想起床。 匆匆洗漱完、吃过早餐,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再次坐车来到房管局。 李副主任早已准备好资料,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位姓潘的副局长。 一番寒暄过后,李副主 一时间的冲动,一时间内心中的侥幸,成为了现在的自己,她们现在已经彻底脱离人类了。 大多数的球员和随队工作人员都登上了大巴,只有霍纳塞克和波神被守候在机场的记者们拦了下来。 “想必张海师弟已经领过俸禄了吧。”范山先是说了一句不着头脑的话语。 是吧,自从她进宫之后,锦夏就跟着自己,而且也从未出过宫,估计也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了。 这番话刚说出口,张睿明就暗骂自己真是太没骨气了,上次散步碰到时,不齿王麒麟他的嚣张跋扈,当时还口口声声要以危害公共安全罪把他送进去,结果今天一有求于他,态度就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 花前月下寄相思,边关烽火马蹄急。生死茫茫比翼鸟,涅槃重生火凤凰。 ‘夜枭’只是个中型规模的夜店,场子虽然不大,但里面五脏俱全。 不过事情不成,以他的手段只要注意些逃命应该不成问题,此地也并没有什么只进不出的规则,只要张海想的话随时都可以退出。 譬如,老蔡所在公会的财团和o,会偶尔到陈昊的直播间去刷礼物,可儿和晴天背后的公会也是一样,各位o老大都有自己的骄傲,你让谁先跟谁联系说谈合作,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都矜持着端着。 “那你就要杀掉我的师兄是吗?杀掉那么多人?”酒灵仙推开他,直直的问道。 叶芷看了一眼,觉得十分热闹,但是此时她到底是感觉自己就是个阶下囚,朝不保夕,心中正想着要怎么周旋。 “还看什么,赶紧过来帮忙!”绯色冲着从丛林深处大喊一声,显然是在找救命。 这一把菜刀,得将近二百个铜板,除了菜刀之外,叶芷还想买一些碗碟。 而此刻有许多打麻将的,的,看电影的,无聊的也都被自己的亲友给拉起来。 钟晴长出了一口气,开始加速跑动着,五十米的距离,他只花了两秒不到,随后,右手一捞,将魏老师揽到自己怀里,双腿一跃,朝对面跳出。 大花迅速的伸出筷子,朝桌上的饭菜夹中,刚夹起一块猪蹄,忽然把筷子往旁边一扔,直接双手出动,直接抓起猪蹄放在嘴里啃着。 她这封信足足写了半个时辰,待信写完,天色已然发白。秦桑若将信用布袋装了,交给扎钦。三人这才开门,来到房外。 人圈中央有一个身穿锦衣的男子正在指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怒骂,身旁两个随从听到他示下,立时抬脚往少年身上踹来。 “你好,请您留步,我叫贾斯汀,是他的父亲,刚刚实在是太感谢您了……”男孩儿的父亲追了上来,冲着刘清明说道。 可杀戮之后,不盗敌人的墓地,只是为了心中设立底线,在心中留下最后一丝善。 这些人虽然很懵懂,但是聪明的没有说话,底层的人有自己的生存哲学,虽然雷星峰很宽厚,不会随意惩罚人,可艾山尔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第621章 买了个锅 达成口头协定,还不急着签合同。 这么大的交易,最起码要去实地看一眼吧。 虽说公家单位不太可能坑他,可他也要表现出严谨的态度,否则人家一看、连房子都不看就签合同给钱,那不纯属冤大头吗。 回头再有大房子,还往他这边塞,岂不是很尴尬?! 那时候他是买呢、买呢,还是买呢? 带看 拥有着九条性命,纵然被绝灭八次也不会真的死亡,九尾灵猫的这一天赋简直就是作弊一般的操作。 “什么?你知道了?”白水蓝吃惊无比,难道江枫连设套的事情都知道? 窗帘被拉开,屋内顿时亮堂了不少,黄昏的日光,因着天边云彩遮蔽,显得更加明艳,陆凡心头的阴霾有些豁然一清,有些事想清楚了,或许做起来会有些难,但不过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放弃。 “各位也是前来帮助我们轩辕主城御敌的,来来来,我们不如坐下来一同商议商议如何迎接敌人的攻击。”轩辕神使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何熙身边,而后,已经带着众人重新回到了会议区域。 尽管他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凭着呈现在眼前的情形,已经是可以猜出个两三分。 砰!砰!砰!短短一秒钟时间内,两把兵器已经相互碰撞了不知多少次,恐怖的力量瞬间扩散开来。 巨大的手影席卷而过,地上的枯枝落叶随着猛烈的掌风飞溅起来,在空中旋转着跟随在掌影之后。无数的枯枝树叶渐渐凝聚,似乎凝聚出第二只手掌,跟随着掌影朝着袭来的万剑之势狂涌撞去。 几日后,军方派人寻至,将林晖运至战地医院疗伤。救林晖者姓谢名咸,乃谢彤之曾祖父也。 下一秒,一声刺耳的声音传来,宫殿大门缓缓被打开,仿佛好久没有开启过一样,金乌甚至感觉大门随时都会坏掉。随着大门缓缓开启,漏出了里面的情形。 “多谢!”此刻老人马也是微微走回了人马族的地域,却是看向羽落的面色有着几分感激,却是缓缓的也是收敛了气势,不见得丝毫方才那般的模样。 然后,他做出了人生中从来没有过的举动。在纪落笙得逞的笑意中,麻溜走出他的办公室,并关好门。 戴清煌在血盟里的地位并不低,他确实有很大的可能随身带着贴身高手,即使自己能成功击杀他,想要做到全身而退也是难同挟山超海。 团团好像是真的给气坏了,根本没有听进去的样子。口中的火焰光团极具的扩大,周围仿佛都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给禁锢了一样。 不过杰西卡却似乎对于那些温和的游乐设施一点都不感冒,反而是特别的喜欢那些十分刺激的游乐设施,看来她刚才跟我所说的关于童年的事情应该是真的,她完全就是那种越刺激就越兴奋的人,这一点应该是天生的吧。 叶陵实的话叶穆深信不疑,因为叶陵实对于叶穆而言是最亲的人了,他们彼此之间相互依靠,在没有什么比这更加重要的了。 叶穆顺手一握,摆出来了求教的姿势,看得叶风离心中都跟着笑了起来。 张炼根本不为所动,从腰间缓缓抽出来佩刀,刀光闪烁,直逼人眼。 徐威从灵戒里唤出了长剑,冰冷的长剑架在了脖颈处,事到如今与其含辱被杀,不如自行解决了好。 第622章 求上得中 吃完饭出来,钻进车里,两姐妹立刻掏出枪把玩。 瓦尔特ppk小巧玲珑,不说作为武器,哪怕看作艺术品,也说得过去。 周亚丽最后上车,坐在后排上,感叹地说道,“上次过来平安无事,我还以为内地治安特别好,没想到……” 她看了看两姐妹手里的枪,眼里满是遗憾,“原来也要带枪上街。” 陈凡 就在船只移动的时候,沈梦蝶正在船舱里任由化妆师在自己脸上涂涂画画。而她原本应该是双腿的地方,此刻已经被一条金色的鱼尾所代替。 随着马家军元帅的一声令下,马家军的三千核心,开始行动起来了。 可是乐音不知道,苏铭韩已经警告过林宛呓,不要随便来公司找他,没想到她今天又来了,无意间听见公司的风言风语,怕乐音误会,苏铭韩想告诉她原因,只是去找乐音的时候,问了所有人,都说没有见过她。 此时,那名华人后裔也看向了刘璘,在他的眼底,刘璘看到了感激,也看到了担忧。 几人看向虽然看着摇摇欲坠但依然坚固如初的大阵,纷纷表示还是让散修们消耗大阵的能量再出手,这大阵看起来很是不凡。 苏亭亭和苏玉立这对双生子。苏陌素见得亦不十分多。但有限的次数里。她们所展现出的并不是前世的聪慧。而是异于常人的迟钝。 碧湖湖底有一个宫殿,里面有一千多外星人。外星人神不知鬼不觉输送外星人至此,为的是让黄金地球三界人仙鬼一个无力回天的下场。这事,神秘人拉古却是不完全知情。 面对如此的郝校长,警察们微微一惊,拿出手铐缓缓的铐上,并且拿个头套套住,这是对师长最起码的尊重。 但他突然感觉不对劲,灵力感应告诉他,附近又多了一些实力极强的家伙,比如右侧天空中出现的朵朵乌云,比如左侧那万马奔腾的脚步声。 等司机找地方停好车,我仔细检查了一遍车内的情况,却没有什么发现,接着我又检查了一遍车外,也没什么发现,就在我怀疑自己判断能力的时候,我发现老陈的后车窗上,似乎有个什么符号,闪了一下,又消失了。 他正在跟一名同是西装革履的男人说着话,两人指着不远处的施工现场,讨论着什么。 “五天后,就是我鲛人族重新掌控灵虚之海的时候了!”施央陛下捏紧了拳头,喃喃自语着。 一颗颗炙热且带着仇恨的子弹纷纷射入侵略者的胸膛,然后东倒西歪的一个个死去。 梁承宇很清楚,梁海是神境的深渊强者,当时要跟凌风决斗也是梁海提出来的,梁承宇本以为神境强者的梁海收拾凌风还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么,但是没想到……梁海死了? “原来是这样的!”凌风的心中似乎有些明白了,难道西门齐是为了西门霜和左誉其之间的婚事而来的? “你这个混蛋,真不是人!我打死你!”马老爷子拿起他的手杖,就准备打乐凡。 累是累点儿,也苦了点儿,但每次想到父亲在世的时候对他说的那句恨铁不成钢的话,说他不趁着自己年轻多历练多总结,这一辈子也就虚度了。 试镜结束,上官彦是老手,演技得到了导演很高的认可。许蔷薇没有学过表演专业,系模特出生,在演技方面还需要提高。 第623章 终于来了 坐火车到了露水河,与狩猎队的人接上头,陈凡四人便跟着一头扎进深山老林里。 进山的这天是24号,在里面一共待了6天,再出来时,已经是30号。 除了第一天是和狩猎队的人一起行动,等稍微熟悉环境之后,陈凡便找他们借了两顶帐篷和一些必要物资,带着三女离队单独行动。 没办法,狩猎队的糙老爷们 随后李太朴端坐下来,他的心中有一种预兆越来越强烈,这个预兆几天前就有,是萌头秘术发动的效果,但是当时十分模糊,像是在极远之地有什么事与他有关。 她想要帮忙,坐下什么也不做,脑子里就会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充斥,每一个画面都让她难受。曾经熟悉的、亲密的人,转眼之间,全都远离了。 “马其顿人!为什么要撤退?你们忘记了加入军团时的忠诚誓言了吗?”骑兵们低下头,勒住缰绳,听将军讲话。 左边游走出了一条蛇头方如梭,两肋长满翅膀,伏在地上像是蜻蜓飞动一般的怪蛇。 这分明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有让唐浅瑜丢人现眼,反倒弄得自己狼狈不堪。 “交给你们了。”郑弘吉话音一落,掉头就走,而他离开的方向,正是太上皇的寝宫。 “才不好呢,我也要发朋友圈!”唐浅瑜撒娇地笑着凑到严墨风面前拍照,她也吻严墨风的脸。然后发朋友圈。 丁进心理颇不平静,将车子停在路边足有五六分钟,最后做出了一个决定,将车调转向机场方向急驰而去。 因此,除了领主以上的生灵,领主以下的生灵基本不会动用什么力量。像那火焰鹰骷髅则是先天的会释放地狱之火,每一次喷出的地域之火,都会将一头骷髅生灵焚灭,只剩下最精纯的神魂力量。 良久之后,李太朴气也消了,目光看向打赏里面的兔屎蛋蛋。顿时感觉到一阵牙酸,心中有一股无名业火窜了出来。 陆凡一声惨叫,身体重重的摔在了泰山之巅,只不过他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连惨叫都是在内心深处发出的。 这么大的战争没有情报机构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不是纯粹的扯淡吗,没有情报,两边巨无霸的势力乒乓一阵的乱打,这不是脑残这是什么呢,纯粹的就是脑残。 这片树林极其安静,没办法,这是那头逐日黑斑闪电豹的地盘,而妖兽又是一种领地意识极其强烈的物种,没有妖兽敢深入此地。 只是在那古树虚影下,一个少年却皱着眉头十分不满。两年前方辰突破到洞境第三层,但往后无论他怎么修行都无法往前一步,起初他以为是境界和灵力不够,可是后来无论他怎么努力,始终卡在了洞境第三层。 这近地轨道如今悬浮着大量的太空垃圾,都是从上个世纪开始的伴随着人类的太空活动而不断产生的。 这……乃是神姬一切传承武学都修炼到极限以后,方才可以更进一步修炼的东西。 当然了,也有一道硬菜,叫做红烧狮子头。不同于普通的红烧狮子头,这个狮子头是真正的狮子头。端到餐桌上有些吓人,但是有一点不可否认,味道极好。狮肉鲜嫩可口,入口即化,进入腹中让人感觉身体暖洋洋的。 乔治说了这么多,终于听到了几声共同的声音。其它人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第624章 还少年? 带着刘璐回家,做了一顿大餐,才把这小丫头安抚下来。 餐桌一角,一只小筲箕里,三只海东青窝在一团枯草中,张大嘴巴、争先恐后从姜丽丽和姜甜甜的筷子上抢肉吃。 旁边不远处,两只狸猫半蹲在椅子上,看着三只小家伙直流口水。 小小的,嫩嫩的,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陈凡瞟了一眼,决定将海东 就见修士一转手中的长枪,双手开始往长枪里输送灵力,随后一声大吼,就把手里的长枪甩了出去。 张扬说完,便让他把其余两件抱起来,准备现在就换上一身看看如何。 如果这是她要的幸福,那么他会放手,毕竟爱情有时很难抵得过现实和猜疑,他也不希望虞冰笙因为一时的沉迷而选择令她后悔的一条爱情道路。 眼看着姬宇晨就要被这个叫做陆浩的上古大神一掌击杀的同时,雍州城方向传来了一阵怒吼。 张扬见后,便缓缓落了下去,就算没有此事,张扬也b下来回复一下发力,毕竟上次受的伤调养好了。 “什么。”齐奕不满的叫着,我心里也不想事情变成这个样子,急的就差没跳墙了。 陈豪查看了一下,现在有着封号的人那还真不多,不过总数却也达到了好些人。就算是有着封号的人,却也可以参加百战堂的。各种玄妙,那是常人难以理解的,此次给出来的封号足有百名,完全不一样。 当陆风的煞气出现以后,竟然和他自己毁灭力量开始融合了,接着陆风怒吼一声,然后本来是白色的长发,竟然瞬间变成了血红色,同时他的眼睛也是变成了血红色,脸上的肌肉也开始有些扭曲。 他一身装备泛着淡淡光泽,一把亮眼的匕首不断的劈刺在白狼王的身上,期间,他不时和身旁的人调笑。而在外围,“月色怡人”不时举起魔法杖为傲天家族抗boss的战士加血加祝福之光。必杀的两人,全部都在。 他进门后先扫视了一圈,然后便将目光直直的盯着温蒂尼,径直的朝着温蒂尼身边留给厄洛斯的座位而去。 想要将圣龙军团化为己用,难度太大,简直就是要把其中绝大多数人都给筛选掉,重新选人培养。 他组织的科研团队,解析、仿制、改进了数千个异世界的掉落物,极大推进了九州国的科技发展。 一双大长腿不讲道理的霸占了陈放的双眼,看到这双腿,陈放就知道是谁了。 这个时候,双刀侍卫就地翻滚,来到僵尸身前,双刀猛地劈砍僵尸双腿。 童秦眼神震惊,看向陈放的双眸不再是看待晚辈的欣赏,更多的是敬佩和叹服。 害他二十多年的心血、骨肉分离的苦心都付之流水,只好硬着头皮前往徽春茶馆赴约。 谢香玉想到自己差点亲手将谢流筝送进秦家,与推她进火坑何异?越发对秦广进和秦婉母子恨之入骨。 算了,他不管了。反正他是受人胁迫,被逼无奈,也不是有意出卖狱友。 “永续魔法‘木乃伊的呼声’!一回合一次,自己场上没有怪兽存在的场合,可以从手牌特殊召唤不死族怪兽上场。 李管事和王静辉都是旱鸭子。根本对海运这一行是一窃不通,以为怀揣四十万贯巨资便可以买到足够数量的远航货船,结构碰了一个大钉子。 孙俪品着茶,听着悠扬的音乐,在这个安静的场所看这场年轻人的热闹,心中觉得好玩。 第625章 留学生 将文件夹递还回去,陈凡抽了口烟,看着两人呵呵笑道,“我记得第一部是个抗战故事吧。这么说,原来小本子真喜欢看打小本子的故事?” 何青生正准备开口,听到这话,忍不住被一口烟呛到,跑到一旁连着咳嗽十几声,又赶紧灌了两口茶,才喘着粗气笑骂道,“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你能不能说得好听点。” 许启 把那罐金子收拾好,二人坐下开始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听到外面喧哗。金翠莲慌忙跑了出去。 此时别墅里还亮着灯。白晃晃的灯光下,触目可及的都是扎眼的红‘色’。凌澜只是放眼扫了一圈,就被震撼到浑身发抖。只见地面上,茶几上,楼梯上是各种各样的血迹,有滴落的。飞溅的,静态流出来的,还有拖拽的。 陆平这才明白,刚才是用猪油或是其它的油浸湿这个爆竹,然后就可以点着了,他心中一笑,古人也有古人的办法。 当今的修真界,跟连海平交好的门派已经占据了绝大多数,就连天师正一教的张永昌跟他也称兄道弟了,仙剑宗的风凌霄也跟他修好,礼尚往来不断,以前的仇敌大部分已经化干戈为玉帛。 时迁带着二人,神秘兮兮的来到一座破庙。时迁和左顾右盼,好像生怕别人看到了自己藏宝贝的地方似的。这种神秘的气氛,让陆平和蓝灵儿兴奋不已。 “的确是王爷孜孜不倦的功劳。”说这句话时,楚云曦的神情不太好。但从他脸上的表情,李湛知道他没有说谎。 “主公,两军交战,不一定要拚个你死我活的!如果,我们只是剪除了贼首,其他贼众尽皆俘虏,或纳为民,或纳为奴,岂不是就能全了主公心意?就似循那云中城事一般,主公心结也可以就此打开了!”关羽缓缓开口说道。 党项人、契丹人、辽地汉人、室韦人、渤海人都乱成一团,各用听不懂的语言大声咒骂。 我和弟弟一商量,决定爬上墙去摘枣子吃,也忘了姥爷之前的警告:不许到这后院来。 顾涵浩本来是想工作为先的,可是想想这已经是凌澜第二次打过来了,自己如果再不接的话太说不过去,于是一边往审讯室走一边接听电话。 农官之所以来,也只是来走个过场,没人指望他们会对打仗出谋划策,所以,萧长翊他们一走过去,有些官员跟着萧长翊一起走了,但农官们却可以各回各家了。 就在众人品评争论的时候,刘昊天盛雪晴又交手数次,剑光在房间中飞舞,看上去有些像天空滑落的流星。 所以兑二姐功力最弱,却会排到第二位就是这个道理,因为她杀人的手段太多了。要不是乾大爷功力太高,兑二姐杀人的手段几乎能排到第一。 看到李凤鸣和陈如风斗嘴,不少人都忍不住轻声笑起来,不过笑得并不明显。 冰木在前面兴奋连连的说道,张玄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和宗门描述的一模一样,他从来没听过。 “你一定是一个无法寻找精神力量的人吗?”雪茄叔叔皱着眉头问:“这东西有什么用?”这是高科技,当它是不同的寻找灵性板块。 华飞携手紫苑进入到三星飞舟之中,两人始一进入,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兴洛外围地区存在以来,已经有无数的城南人接过了姚越的使命,其中包括一些领大人。然而,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落入了红大区域。 第626章 不去 徐祖瑞看着陈凡低头沉思,也不着急,端起茶杯,慢慢喝了几口茶。 也没过多久,陈凡抬起头说道,“老师,我想过了,这个机会还是留给别人吧。” 一听这话,徐祖瑞不禁满脸惊讶,“哦?你确定?” 不等陈凡说话,他又继续说道,“你可要明白,我国已经有十几年没有选派留学生出国,要学习先进技术的理工 牧歌想,要不是舰长公忠体国,这场仗不知道怎么才能打赢。郑玄安插在关键岗位上的人还是很可靠的。 第二个房间是大伯生前住的房间,生前之物已经大部分焚毁,只留下一些家具。方适拉开衣橱的门和班长钻了进去。 见闫思弦不答话,吴端向他的手机瞄了一眼,发现他正跟刚刚加的美甲师们聊得不亦乐乎。 恢复目田后的水野很慌乱的整理自己衣装,单手抓了领口,坐在椅子上介绍了情况。 “上仙,没有发现您所说的青年来嘉元城,属下正在拼命寻找之中。”孙二狗颤颤惊惊的道。 归云佑一走,几人都向李仙蕙围了过来,目光咄咄逼人,那意思也很明显了。李仙蕙吓了一跳,心中很是无奈,闪身躲到杨韶身后,紧紧地拉住了他衣袖。 借着光亮,他看到周围的空间已经十分开阔,仍是不敢多动,只伸手探了一下旁边陈水火的脉搏。 其余物品也都清理了一遍,法器都是一二级强化,相当于上品甚至略强一点,极品法器使用太吃力,有两件也足够了。一级强化相当于高阶阵法有三套,最好是再备一两套。 海绵,章鱼,恶魔,等五个,轮流在机器人的指导下,掌舵歼星舰。 “你这么说反而显得你心虚。”毕斯提醒,方适演技一般,毕斯都看出方适有所想。 不过今日自己来的目的并不是跟她生气,也不是跟她耀武扬威的,如果田雪对自己客客气气的,自己根本不会跟她说那些废话,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再说也没什么意义。 走过一家药店的时候,陈默菡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一会,她还是挽着杨雪柔走了进去。 徐志灵没有说话,脸上洋溢着一抹浅浅的微笑,只是将她端在手里的那盘菜递到了顾玲儿的面前,然后扭着她那丰满的臀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t“我倒相信你们有这个胆色,只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敢劫持江北省国安头子,必须得有大本事。就算是你们的风哥,也未必有这个手段。”蓝雪说道。 被霍青青看透了自己的心思,霍青松有些尴尬。不过他可是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曾改变过神色的霍将军。面对自己的妹妹,霍青松怎么可能让她看出什么。待自己的妹妹说完,霍青青便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大家将目光注视了天空之上,密密麻麻的要是不认真看,估摸着会被人当成了一抹黑云。 这一点,孙延龄也颇为赞同,换成是他,也不会让几大藩王走得太近。 出岫边往外走,边在心里转了千百个念头。她还没走到知言轩的垂花拱门处,就瞧见花舞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那哭喊。竹影和竹扬谨守职责将她拦着,前者一脸阴沉,后者一脸嫌恶。 我立即触技能,脚底荡起一阵旋风,猛然迈开步伐全奔跑,“呼呼!”像风一般的闪过,带起后面一层的火山岩烟灰,在场的众人看的虚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