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太后》 第一章 长乐宫的内寝殿中,摆着一张雕龙凤呈祥紫檀大床。肖容就躺在这张床上看着床顶吊着的汉白玉玉如意。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 肖容撸了撸额角的发丝,看着水葱一般的纤手,叹了口气,哎,谁能知道这个身体已经是太字辈的了。 “伺候哀家起身吧。” “诺。”一个比现在的肖容稍微年轻一点的老嬷嬷轻声走了过劳,慢慢的扶起肖容。 据前身留下的记忆,这老嬷嬷是她的贴身大宫女,一直从年轻的时候到现在,前身称她称心,旁的宫女称她崔嬷嬷,是个还是比较和气的,当然,等后面肖容见识过她的办事能力后,完全不敢这么想了。等肖容做起来,旁边的宫女们将洗漱用品准备好,洗脸的洗脸,漱口的漱口,肖容觉得这放在现代,就是一支专业的团队了,当崔嬷嬷给肖容带上最后的一直赤金景福长锦凤钗后,肖容摆着从现代的电视剧里看到的那些姿态,仪态万千的见自己的便宜儿媳去也。 不管你身份多么尊贵,只要你上面有婆婆,你都有吃苦受气的时候,这句话在眼前的皇后的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验证。此时皇后头戴凤凰展翅钗,身穿正红色拖地长袍,眉目含笑,端庄秀丽,还真看不出来,她已经在这里等了肖容一个时辰了,肖容来到长生殿看到自家儿媳这个样子,心里感慨万千,这才是真的儿媳啊,看看现代哪里找得到这么恭顺的媳妇,肖容是自愧不如的。 “臣妾给母后请安,母后长乐未央。”看到肖容走进来,皇后马上踏着小碎步迎上去,肖容请了安,立马扶着肖容坐上剔红夔龙捧寿纹宝座。 肖容自然也顺着自家儿媳的手坐好,看着皇后恭顺的摸样,心里也挺满意,能有这么一个儿媳妇,也算是一种福分了。 皇后偷偷瞄了一眼肖容,看肖容面露喜色,一副慈祥摸样,心里也放松不少,眼前这位太后娘娘可是经过大风大浪走过来的,自己每次见到她,都分外紧张,万分小心,就生怕惹得她不开心了,不说今圣上可是有名的孝子,就说当年太后娘娘为皇上受了那么多的苦楚,自己作为儿媳,更是应该加倍的孝顺。 “哀家今儿个起晚了些,皇后等急了吧。”肖容说这句话可真是说的真心话,身为现代人,还真是不习惯自己不守时。 不过这可把皇后给唬了一下,马上俯下身子“臣妾不敢,能够给母后请安,这是臣妾的荣耀,哪会等急,请母后明鉴。” 肖容没有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引得皇后如此惊慌,不禁有些无奈,笑道:“你这傻孩子,赶快起来,哀家也是关心你,并无责怪之心,你每日来给哀家请安,哀家哪里还不知道你的孝心。称心,赶快扶皇后起来。” 崔嬷嬷忙上前扶起皇后,坐至一旁的软椅上。 皇后坐定,见肖容面色没有任何不愉,便放下心来,轻声道:“母后,三年一度的大选将至,皇上至登基以来,还未选秀,臣妾想这次想给皇上选几个如意的贴心人,特来请示母后。” 皇后一脸的端庄柔顺,毫无一丝一毫勉强的味道,这让肖容再一次感叹古代女人的大度啊,“嗯,这等事情都由你做主就好,哀家年纪大了,想清静清静,再说了最了解皇上的人莫过于你这个结发妻子了,你办事,哀家放心。不过现在后宫已经有几位宫妃,不宜增加太多人。”肖容担心到时候进来太多人,宫斗太厉害,就搅了她的好日子了。 “诺,臣妾谨记母后谕旨。”皇后微微颔首。 肖容端起案上的茶盏,轻轻抿了口,突然想到什么,问道:“贾妃如何了?” 这个贾贵妃正是贾元春。 当日肖容来到此间,试探之后,本以为这是个架空的皇朝,偏偏却遇到了贾元春,这无异于平地惊雷。 当日肖容刚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就想着到处走走,好熟悉一下自己以后的老巢,结果好巧不巧的正好碰到贾元春在放风筝。那风筝也好巧不巧的砸到她头上了。本来这也没什么,肖容脾气挺好,犯不着这么点小事就罚别人,但是这贾贵妃身边的丫头估摸着是新来的,有点狗仗人势,看肖容穿着朴素,又是孤身一人,就以为是个老嬷嬷,立马的责骂起来,还要拉肖容去贾元春面前,这肖容就忍不住了,自己是受害人,还要被罚,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肖容也不怕,跟着那个小宫女就去了贾元春面前,这贾元春刚升贵妃,有点不着边,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一声狗奴才就骂出了口,待看清楚肖容的摸样后,一口气顺不过来,直接晕了过去,旁的旧宫人们当然认得太后,一个个的跪倒在地直呼太后恕罪,肖容自然也不会砍人家脑袋之类的,就罚了闭门思过三个月,这个是以前电视剧里面常出现的处罚手段,肖容今天也尝试了一把。不过后来回来后,听着身边的人禀报,自己也清楚了贾贵妃的身份记忆她的那个娘家,特备是听说她有一个衔玉而生的弟弟名宝玉后,肖容就更加肯定自己是身在红楼梦中了,顿时觉得狗血无比,不过一想到里面有个林妹妹,肖容就淡定了,最起码以后可以见到自己偶像了。 “贾贵妃现在闭门思过,每日抄写女则女戒,皇上也下旨训斥了,还罚了加了三月的禁闭。” 冒犯太后之尊,这样的处罚还算是轻的。肖容自然知道皇帝不是对贾元春有情,而是因为她背后的王子腾。 “嗯,那就好,她从一个女官就直升为贵妃,难免不懂收敛,当初也是看皇上喜欢,哀家才没有拦住,好歹她娘家也是国公府,她祖上也是有功之臣 ,不过现在看来,这性子还真是要好好磨一下,皇后你以后要多费心了。” “臣妾定当好好管束,请母后放心。” “嗯,哀家也乏了,皇后你治理后宫,就早些回去吧。” “诺,臣妾告退。”皇后在自己贴身宫女的搀扶下慢慢后退至门口,然后转身出去,此时肖容也感觉轻松不少,要不是以前自己喜欢看古装片,还真是应付不来,这咬文嚼字的,可真是累啊。 现在贾元春刚刚封贵妃,按照剧情发展,林如海也要病逝了,那林妹妹马上就要成为人人欺负的孤女了。一想到贾家的那群不要脸的贪了林妹妹的财产,还骂林妹妹白吃住就觉得万分气愤。现在总算有机会可以破坏他们这家人的坏心思了,肖容当然不会坐视不管,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赶紧想办法帮助林妹妹保住财产,以后做嫁妆,虽然现在有自己给林妹妹撑腰,不愁她以后嫁的不好,但是女孩子的嫁妆还是不嫌少,再怎么也不能便宜了那家子不要脸的。想到这里,肖容就想起了自己那个便宜儿子,自己作为一个后宫的老太太,也接触不到太多外面的事情,要想帮助林妹妹,还是要靠这个儿子。 “称心,传哀家谕旨,让皇上下朝后来哀家宫里,就说哀家有事相商。” “诺。”称心听到吩咐后,马上出去,不多说一句话,肖容对此非常满意,身边有这个这么得力的助手,可以省很多麻烦啊。 于是肖容就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等着皇帝的到来,不过这皇帝听到自己老娘要见他,行动倒是挺快的,换了身便装就过来了,肖容听着门口的人禀报,马上坐直了身子,抹掉嘴上的点心碎末,端出皇太后的架势, “儿臣给母后请安”肖容趁着皇帝进来的时候仔细的打量着他,只见他一身龙纹明黄便装,头戴明黄金龙冠,五官刚毅,棱角分明,又有几分偏偏公子的摸样,最重要的是一身帝王气势是旁人学都学不出来的,总结就是中年帅哥一枚,肖容对自家这儿子挺满意的,总算长的不是脑满肥肠的。 “皇上辛苦了,还要抽时间见我这个老婆子,哀家真是不该啊。” “母后这么说真是折煞儿臣了,自古儿子孝顺娘亲都是天经地义的。” “嗯,若是天下人都像皇帝这么孝顺,还有何愁呢,哀家这个做娘的真是欣慰啊,想想你父皇要是还在,定然为皇上这份孝心龙颜大悦的。”其实肖容这句话说的倒是真假了,要是老皇帝还在,她儿子当不当的成皇帝就难说了,不过为了让自己儿子看重自己一些,这些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皇帝见肖容提起先皇,忙表态道:““母后,父皇虽然不在了,但儿臣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 “皇帝的孝心哀家自然不会怀疑了,说起来那些历经两朝的老臣也越来越少了,哀家记得之前有个探花郎林如海一直在姑苏那边,听说为官很是清廉,难得的是历经两朝了,这些老臣们也不容易啊。” 听到这里,皇帝也有些动容,“是啊,难得他们一生忠心为国。说起这林如海,前几日刚得了消息只怕是熬不了几天了,只可惜如此国之栋梁,却未能得继香火。” 肖容正色道“皇帝,哀家可是听说她还有一个女儿的,听说知书达理,很是讨人喜欢,林卿家一生为了朝廷,虽然没有儿子继承其志,但是也不能慢待了女儿,不能叫别人欺负了去啊,” 皇帝笑道:“母后心慈,只不过这林家的岳家乃是京都荣国府上的,日后也少不了人照顾。” 就是因为有了那群才狼虎豹,才更让人担心。肖容却未能这般说,只道:“只是这林卿家去了,只得这一个女儿,也没人料理后事什么的,少不得会被人欺负了去。皇上理当体恤老臣,料理其身后之事,也算是对得起你父皇留给你的这些老臣了。” “母后说的极是,儿臣这就让人去办。” “嗯,哀家倒是有人选,称心跟在哀家身边这么多年了,从未出宫,哀家想趁这个机会让她出去看看,况且林卿家只有女儿,称心去了还是方便些,另外皇帝再派个办事妥帖的在旁边帮衬一下就行了,皇帝觉得如何?” 皇帝当然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让自己老娘不开心了,连忙答道“母后的安排很是妥帖,一切就按照母后的吩咐办吧。” 肖容见自己儿子没有反驳,不禁感叹,摊上这么好的一对儿子儿媳,估摸着在现代都找不到这么孝顺的了,心里也越来越对自己的生活满意了。 见皇帝一副孝子模样的等自己发话,肖容又道:“那贾贵妃你也莫要太宠信了,封了贤德贵妃,还那么不懂规矩。这次关了禁闭后,希望她能有所改变。不管怎么说,皇后才是正宫,你莫要冷落了才好,不要学那些民间宠妾灭妻的。”肖容对自家儿媳妇还是挺满意的,所以忍不住打压了一下贾元春,抬了一下皇后。 皇帝见自家老娘连宠妾灭妻的事情都说出来了,不敢懈怠,连忙应道:“母后说的是,儿子定当谨记。” “哎,看你如今这样,母后真是别无所求了,当初吃的苦都是值得的了。”说着肖容抹起眼泪来。 皇帝见肖容如此,也想起当初那些苦楚来,想当初老皇帝最看重的可不是他,太后也只是一个出身不高的妃子。外无外祖家帮扶,他们母子处处受人打压,太后当时什么好的都省着给他,给那些宠妃赔笑脸,这才保住自己不再宫廷争斗中受害,最后更是在那些兄弟们斗的你死我活之后顺利登基。再想想当初自己和二皇子有了争执,母后为了救自己,在甄贵妃的殿前跪了一宿,硬是将腹中妹妹弄没了。想到这里,更加发誓要让太后舒舒服服的度过晚年。 肖容见戏演的差不多了,也就见好就收。又和皇帝说了几句贴心话,让他多注意身体,忙完政事后多陪陪皇后之类的,然后就打发他走了。肖容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很有做老太婆的天分了,说话是一套一套的,估摸着这也和这个身体本身有关吧,刚刚的那些情绪也不全是假的,竟是真的想流泪了。按着这个身体的记忆,以前也确实是苦过来的。又想着人家还没有享受什么,就被自己给顶替了,心里也挺愧疚的,只想着以后多关心关心她儿子,好好补偿一番了。想着想着肖容倒是真的有些累了,赶紧去睡个美容觉顺便敷个面膜。 第二章 虽然肖容的出现让贾元春关了禁闭,自然也没有后面的省亲一事,贾府自然也不需要修建省亲别墅了。但是王夫人和贾母可不会嫌弃银子多,待到林如海派人到贾府接林黛玉回家探父,贾家这边就知道定是林如海不行了,所以急着看自己女儿最后一面。为了林如海身后的财产,贾府派了向来听话又有点小聪明的贾琏送林妹妹回去探亲,名义上是帮衬亲家,实则想趁机把林家的巨额财产收入囊中,不过要是他们知道肖容早就在他们之前就有所行动,不知道他们会是怎样一副心情了。 宝玉听的林妹妹要回扬州了,自是不大愿,但是耐不过父女之情,也不好阻难,于是贾母匆忙打点黛玉起身,作速选了日期,贾母虽然贪那些银子,但是到底对着唯一的外孙女存了一丝真情,想着黛玉回去以后孤苦,令贾琏带去了,也要林妹妹安然带回来,贾琏自是连声承诺。于是贾琏与林黛玉辞别了贾母等,带领仆从登船往扬州去了。 一路上黛玉归心似箭,想到母亲早逝,自己已是比常人少份疼爱,如今父亲又病重,只盼着父亲能熬过这一次,不要让自己年纪轻轻就孤苦无依,想到这里,不禁泪流不止,紫鹃自是从旁小心安慰,无奈越是哄着越是哭泣不止。贾琏倒是没这么多心事,想着终于可以出来自由自在,不用天天看着自家母老虎了,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怎么也拉不回了,于是在半道上趁着补充粮草的机会,让心腹小斯买了几个漂亮的姑娘,整日在船上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船上行得一月有余终于到了扬州城,岸上早就有林家的管家带人等候着。只见岸上停了两翠盖珠缨八宝车,一众仆从具是穿着整齐,井然有序,不似寻常人家。就是贾琏见了这气派,也觉得不比自家那国公府差,不禁感叹果然是五代侯府的气势。 刚一上岸,管家林宗忙迎了上去,见男子穿着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长的粉面红唇,认出定是随信中所说的琏二爷了,忙道:“二爷一路辛苦了,林宗奉老爷之令特来相迎。府上早已准备好客房,二爷可稍作休息。” 贾琏也说了几句客套话,就随旁边的仆从指引上了马车。 那边黛玉见到许久未见的管家,也是激动十分,林宗一脸动容,“大小姐您可回来了,自您走走了之后,老爷日夜思念,本想着过得两年就接您回来,哪想到现在……” “林管家,我爹爹当真是情况不好了吗?”林黛玉眼泪跟着就流了下来。 林宗哪想到自己两句话就让自家大小姐落泪,慌忙道“老爷近来情况已经好转,只是想念姑娘了,姑娘别担心,还是赶紧回府吧。”旁边的嬷嬷和一众丫鬟忙扶着林黛玉上了马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林府。 一到林府,下了马车,贾琏本以为如今林如海病重,府上定是无人主事,只等着自己来料理事情。待看到仆役们各司其职,毫无懈怠,各项事情皆是妥帖,自己根本没有插手的地方,不禁有些疑惑,“莫不是林氏宗族来了人?” 贾琏忙让心腹去打听,无奈林府仆从们皆是守口如瓶,贾琏无法,只得认命回房间等待林如海召见。 林黛玉自是不用等父亲通传,待一进门,自由人引着去见林如海。待看到阔别多日的爹爹一脸病容,形容憔悴,忍不住哭着扑倒林如海的病床前,“爹爹,女儿不孝,未能侍奉在您身前。” 林如海见到亲女,心里也是悲从中来,伸手抚着林黛玉的墨发安慰道:“玉儿,莫哭,为父年事已高,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只是想到我家玉儿以后孤苦一人,无依无靠,心里总是放不下,你外祖家虽待你极好,但是还是隔了一些,再是他们家事众多,定然无暇顾及到你。如今为父急着让你回来,一是想见女儿最后一面,全了为父思念之情,而是想安排好我儿未来的路,你且不要哭,听为父给你说清楚。” 黛玉虽然是伤心异常,但是听得父亲有要事吩咐,只等止住了哭,听父亲交代。 林如海撑着坐了起来,虚弱道:“玉儿,若为父一走,以后你就无人可靠了。为父自是知道你那贾家表哥此次来,定是也是为了我林家财产的。若是之前,为父倒是宁愿他们将资产拿去,看在这些钱财的份上,以后也不好薄待了你。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为父现在得贵人指引,将我林家资产一律变卖换成银两交由贵人保管,日后我儿出嫁,也有这些丰厚的嫁妆做后盾。那贵人已经明言会保护我儿一生,为父也放心了。为父这有贵人亲笔书信,你好生收着,若是待你到了待嫁年龄,贵人还未给你安排,你就可以看此信。若是一切顺着,我儿就当这书信不存在吧,咳咳咳。”说完这话,林如海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林黛玉忙给父亲拍背顺气,小心结过书信。“父亲放心,女儿一定记着您的嘱托。” 林黛玉看着父亲如此时候还为自己打算,心中更是难过,只恨自己身为女儿身,无法为父亲延续香火,更何况自己身体太弱,也不知道能够过到几时。 父女两说的一会话,便听着崔嬷嬷在外面说话,忙令黛玉去将人引进来,黛玉见父亲对此人如此敬重,自是满心疑惑,但还是连忙去开门,将崔嬷嬷引了进来。只看崔嬷嬷五十来岁,容颜慈祥,眼中却不失精明之光,一身贵气,甚至可以比得上那些官家夫人了。心下便对着位陌生的嬷嬷有些好奇。 崔嬷嬷自是因为太后的嘱咐,也是好生打量了一下黛玉,只见黛玉容颜精致,气质出众,眉眼清澈,不禁感叹这官家女子真是生得好,竟是不比宫中的几位公主差了,又因为太后吩咐说此女子柔弱,不能欺负了去,要好生看顾,崔嬷嬷收起了平时的威严,将自己最是平和的一面表现出来,“想必这就是林家大小姐了,老身有礼了。” “嬷嬷不必多礼,快快请进。”黛玉忙侧身将崔嬷嬷引进屋内。 林如海见崔嬷嬷进来,忙要起身,被崔嬷急忙拦了回去,“林大人真是折煞老身了,还是养病要紧,老身前来也是听说林大小姐已经回府,便想着过来看看。” “嬷嬷说的哪里话,您是我林家的大恩人,林某自当敬重万分。”又招呼林黛玉道:“玉儿,还不见过崔嬷嬷,这是贵人身边倚重的人,你日后要好生听嬷嬷教导。” 黛玉听父亲如此说,连忙向崔嬷嬷行了礼。 “大小姐不必多礼,折煞老身啊,老身这也是听令办事,哪里是什么恩人,想必林大人已经向大小姐交代清楚了,日后只当是亲近之人就好,莫要生分了。” “适才已经和玉儿都说了,日后要麻烦嬷嬷了,只怪我这做父亲的无能……”林如海说道这里,已是忍不住动容。 崔嬷嬷自是一番劝慰,待到林如海累了休息,崔嬷嬷引着黛玉用膳,又吩咐了随行太医给黛玉把脉,开了养身的方子,方才去歇下。 这样过了十余日,贾琏一直无机会进内院去看林如海,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形如何,想到这巨额的财产可能会被林氏族人拿走,心里就止不住的担心。又想到林家那边比不上国公府的势力,自是不敢和自己争抢,也静下了心思,只等林如海咽气就去夺那钱财。 这边黛玉每日和崔嬷嬷相处,一道照顾林如海,也生了些情谊出来,只觉得这嬷嬷可亲,待自己竟如亲人一样,又听说还有更可亲的贵人盼着见自己,也待自己如亲人一样,心里那股孤苦无依的恐慌也去了一半。只是这林如海还是没能坚持几日就去了,黛玉伤心的晕了过去。崔嬷嬷和皇帝派来的陈大人开始着手身后之事,有着这两位精明能干人的主持,府上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贴贴。 贾琏竟是在林如海过世后才见着,见府上诸事都有人打点,便忙着寻那些房契和地契及那些值钱的东西,结果遍寻无果,想着自己来了这么久,都没有得到正经的对待,现在老祖宗交代的事情自己又会办不成,不禁怒火中烧,找了林宗就是一通痛骂,吵着要见主事的人。 林宗自是知道那两位主事的不是凡人,都是天子派来的近臣,自是不理会。 贾琏实在气不过,竟是跑到灵堂大闹起来,想着反正现在林氏无人,自己家中势力庞大,料想旁人也不敢将他如何。 “赶紧叫你们主事的出来,我乃是荣国府上的,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这里指手画脚。” 一通客人皆被吓住了,但无人敢吭声,只听见一个声音道:“我道是谁敢在这种日子闹事,原来是贾家的二爷,你和这林大人也是亲戚,怎跑到他灵堂之上大闹。” 贾琏见来人是一年轻后生,便以为是林如海那边的子侄,自是不放在心上,便道:“知道是我,还敢如此慢待,你一个后生晚辈,在我姑父灵堂上指手画脚,也不知谁给了你权利。” 陈之唐也是一个后起之辈、受皇帝器重,底气自然足了,“大胆贾琏,见到本官也不行礼,还敢出言不逊。本官乃是皇上御前参知,此次乃是受皇命来为林大人料理身后之事,倒是你敢在此大闹,且看在你是林大人亲戚的份上,也不好重罚,免得扰了他老人家清净。” 又对着一边的随从吩咐道:“来人将此人乱棍打出。” 旁边早有候着的仆人上前,毫不客气的将贾琏提出去。 贾琏刚一听到此人是皇帝身前之人,更是奉了皇命而来,自是吓得去了三魂七魄,此时才反应过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钱财,哭喊着告罪,陈之唐才不管他喊,只待贾琏身影不见了,便开始主持祭奠事宜。 “大小姐,莫要哭坏了身子,让林大人走的安心吧。”崔嬷嬷在黛玉房里安抚着黛玉。 黛玉靠在床头眼睛红肿,想到以后林家就剩下自己一人,宠爱自己的至亲之人都离自己而去。先是弟弟,后是母亲,现在又是爹爹。自己这破败的身子,也是坚持不了多久吧,哪里还能不伤心难过。 崔嬷嬷也知道劝是没有用的,这失去亲人之痛又哪是旁人几句话就能化解的,便让人去开几副安神药,好让黛玉晚上睡安心点,刚让黛玉下了,这边就有小丫鬟过来报告前面灵堂上的事情,崔嬷嬷脸色沉了下来。 “幸亏主子想的周到,要不然这孤苦一人的小姐还不让人欺负了,这贾家也太不厚道了,这种时候也敢乘火打劫,也不怕寒了人心,亏了还是外家人了。” 小丫鬟道:“嬷嬷说的极是,那自称贾家二爷的,态度不知道多嚣张呢,奴婢还听说他被轰出去之后就去了甄家,恐怕又没有什么好心思的。” 崔嬷嬷冷笑道:“哼,如今皇上出面,他还能翻什么浪,这也是主子不想在这种时候见血,要不然刚刚直接打杀了也没人敢说什么,待到林大人头七过了,我就带着林大小姐回宫复命了,以后看谁还能耍小心思。你去外面仔细看着,再有什么情况,马上来报。” “诺。”小丫鬟机灵的跑出去了。 崔嬷嬷看着睡着的黛玉,心里虽然不明白为何太后为如此关心这个姑娘,临行前千嘱咐让自己一定要好生照顾林姑娘,还把最好的御医也带过来,说是林姑娘身子不好,要时刻看顾,但是主子的心思哪是自己这个做奴才的能去探听的呢。如今看到这姑娘冰肌玉骨,聪敏灵气,模样倾城,难得的是一点娇气都没有。只是这身子也着实柔弱了些,自己也忍不住对她好起来,想到这里,上前去给黛玉掖掖被子,走出内室。 却说这边,贾琏被打出了门,想着这下子闯了大祸,又不知道怎么回去交差,就忙去找甄家,这甄家与荣国府自来交情匪浅,贾琏只好找他们商议事情,这甄宏盛也是个明白人,听了贾琏的话,也知道这事情没法子办,现在只能早日回去将事情禀报一番才行。贾琏无法,只得说老太君交代了,要将黛玉带回去,如今自己一个人回去,恐怕贾母要罚他。 甄宏盛道:“你糊涂了,这种时候还考虑这个做什么,最要紧的是莫惹怒了圣上。你之前大闹林府的事情,陈大人肯定会上报的,到时候,圣上怪罪下来,就是荣国府也不好担待。” “这不是还有娘娘吗,到时候在圣上面前说和一下,受罚的还不知道是谁。”贾琏想到宫里还有位贤德妃,心里恐慌便小了起来,底气一下子足了。 甄宏盛听了这话止不住摇头,“话虽如此,可是娘娘刚刚登位,根基未稳,此时还不宜出面,你还是早日回府,将这事禀报明白,早作打算。” 贾琏听了这话,觉得确实如此,便想着早日回去早作打算,便匆忙辞别的了甄府,往京城去了。 崔嬷嬷听了贾琏去向后,冷笑道:“跳梁小丑,现在主子还没有打算对他们怎么样,就吓得逃回去了,贾家这代人还真是没有什么可指望的了。”又吩咐丫鬟们收拾黛玉的贴身用品,准备七天后带着黛玉启程回京。 肖容这几天很不开心,非常不开心,日子过的太无聊了。好在皇后每天来聊天解闷,倒也缓解了一些。当然,皇帝也是每天必来的,总是带了好东西来孝顺自己老娘,要是平日还好,这两天肖容见到皇帝,心里就更加郁闷了。原因在于自己这个儿子这两天有点叛逆,那个贾元春才关了几天禁闭,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是哄的皇帝将她放了出来,虽然皇帝也说了好话哄肖容,但是心里就是生气,合着自己这个亲妈还是比不上他小老婆了。 昨天贾元春来请安,虽然态度上极其恭顺,但是还是不太喜欢她,还是自家儿媳妇好,贤惠孝顺。所以更加不想看到贾元春,直接让人通知贾元春这段时间不要来请安了。 虽然在民间,如果婆婆让儿媳妇不要请安,估计那些儿媳妇都要偷笑了,但是在皇宫里,给太后请安是一种荣耀,也是接近太后的机会。所以贾元春知道自己被取消了资格后,心里顿时觉得极为难看,马上召见自己的母亲王夫人,想要弄一笔银子好打点太后身边的关系。 王夫人接了折子,自然便急忙动身进了宫。 “母亲,你说我这如何是好,我才刚刚坐上这个位置,就让太后娘娘不喜,日后可怎么办,前段时间还被罚了禁闭,竟是一点消息也送不出去。” “娘娘不必担心,自古婆婆对儿媳都是有几分不喜的,况且娘娘刚升上去,未有机会讨太后欢心,这也是人之常理,到时候我们多弄点银子打点起来,弄清楚太后的喜好,让他们在太后面前多说说你的好话,自然就好了。”王夫人到底是深谙宅斗之道,不过这要是在平常也是很有用的一招,但是碰到肖容,就不好办了。 “如今父亲和大伯父在朝中皆无实权,我也没有可以依靠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说关禁闭就关了,只盼着宝玉能有出息,今后成为我的一大助力才好。”说到这里,元春不禁有些悲切。 王夫人见状,忙安抚道“娘娘放心,宝玉聪明好学,最是用功,以后一定可以让娘娘有依靠,娘娘先要保护好身子才好,等到他日生下小皇子,咱们才真是有指望了,银钱之事你也莫要急,你薛姨妈那边留着呢,且你林姑父那边刚刚去了,留下大笔的银子,娘娘用钱方面莫要紧着,打赏什么的,都要大方点,以后才好办事。” “听母亲这么说,我可就放心了,薛家表妹听说是个伶俐人,以后要多多和宝玉相处才好。” “我正有此意,老太君还想让你姑妈家的那个小丫头和宝玉一块,我是万万看不上的,那样的身子,现在还是个孤女,哪能配上你弟弟。”母女两个又说了一番应付之法,王夫人又留下了几万两银子,在宫门关闭前回府去了。 却说贾府一家子正在贾母这边说话哄着老人家开心,贾琏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进了门便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家子被怔住了。 贾母看着这样子,还以为黛玉出了什么事情,一边招呼着丫鬟们拉贾琏起来,一边哭喊着问是黛玉出了什么事情不成,怎的突然回来,黛玉在何处。 贾琏忙止住了哭。“老太君放心,林家表妹是无恙了,只是孙儿这里惹下了祸端了。” 贾母一听不是黛玉,马上冷静下来,又听是惹祸了,又问是什么事情。“何事闹成这样子,还吓得我老婆子了。” 旁边贾赦也气道:“逆子还不快道来,竟敢惊了老太太,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贾琏忙道“老太太,父亲大人莫要生气,我这是急出来了。之前奉命去给林姑父料理事情,不成想自从到了那林府后,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林姑父,直到林姑父走了,我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上。我实在是气不过,就去找他们理论,结果……” “结果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贾赦在旁急道 “结果一年轻后生出来说他是圣上派去扬州给林姑父料理后事的,还派人将我打了出来。” “什么,竟有这事情。”贾母也没有想到皇帝会派人去给一个官员料理后事,这也是头一遭。 “那官员姓什么,名什么?”还是贾政问到点子上了。 贾琏忙回道:“那官员自称是圣上面前的参知,叫做陈之唐的。” “这人我到是见过,是个有作为的后生,是圣上面前的红人,朝廷的后起之秀。这么说,这件事情倒是真的了。” “那这可怎么办啊,这出去一趟就得罪了圣上身边的人。”贾母一听,心里也急了。又道“要不请娘娘说和一下。” 王夫人听到这话,心里不舒服起来,什么事情都找自己女儿。现在女儿在宫里也是寸步难行的,家里没个帮衬的不说,还处处拉后腿。但是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女儿帮不了忙,担心丢了面子。还是贾政看事情比较清楚,连忙道:“不可,娘娘乃后宫之人,不宜扯上前朝的事情,到时候引得皇上不高兴,就得不偿失了。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圣上若是责怪起来,就说是年轻人不懂事,忧心姑父家事,才会一时冲动,我到时候再去好生和陈大人说和一下,怎么也要卖这个面子的。这段时间,家里人都要少到外面弄什么事情,免得到时会引起旁人注意,就不好了。” 贾母一听儿子这话,觉得很是有道理,这个儿子还是个有能力的,又想起黛玉来,“琏哥儿,你林表妹为何没有和你一块回来,当初老身可是交代过你的。” 贾琏急道:“老祖宗,不是孙儿不记得啊,自孙儿被打出来后,就进不了林府的门,又急着回来禀报此事,想着好歹是圣上的人,自是不会亏待了表妹,到时候等事情平静了,自可以去接妹妹回来。我已经留了人在那边守着,等那边陈大人离开了,就进府去接妹妹回来。” “嗯,眼下也只有这样了,可怜的孩子,现在还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子了。”又要抹眼泪,一干人等当然是说好话哄着。 第三章 这边贾府等着林黛玉回去,那边崔嬷嬷已经带着林黛玉入宫了。 知道肖容等着,所以在路上都不敢有一丝停留。路上崔嬷嬷也教了黛玉一些宫里的规矩,免得到时临时出乱子被人笑话。黛玉知道自己要进宫见太后,不免有些慌张,崔嬷嬷自然安抚她,告诉她,太后是个极为慈祥的人,更是非常关心她,让她莫要拘谨,只当是亲近的人那样处着就好。又讲了一些见面时的礼仪,黛玉趁着在路上的时候,练熟了,这才放心一点,心里任然有些忐忑。以前见到外祖母,已经觉得尊贵非常了,现在要见的人是当今圣上的生母,全天下最尊贵的太后娘娘,哪里又能真的安心呢。这样忐忑的日子里,终于还是到了京城。 肖容一早就接到了崔嬷嬷带着林黛玉回来的消息了,安排好人在宫门口等着,说是一到宫里,就直接到长乐宫来。然后又让人准备好吃食,茶点。宫女太监们看到这个阵势,还真是奇怪,平时皇后来的时候,也没见到这个样子,难不成这个人比皇后还尊贵,不禁更加好奇起来。 接近中午时分,终于听到小太监来报,说是人已经在殿外,等着召见。肖容一听顿时就郁闷了,不是说了直接带来吗,还召见什么,马上让太监去将人引进来。不到片刻,只见崔嬷嬷领在前面进了殿里,后面跟着个小姑娘,十二三岁的样子,摸样精致,眉目如画,头戴小珍珠串的一个花钗,秀丽无比,身穿浅色小短袄夹着紫色长裙,看上去煞是灵秀,像是画里的小仙女一般,肖容想着定是林黛玉无疑。 “老奴叩见太后娘娘,娘娘万安。”崔嬷嬷走上前去立马跪着行礼。 黛玉一直不敢抬头,看到崔嬷嬷跪着,也连忙学着给肖容请安,“民女林黛玉,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安。”说着磕了一个头。 肖容笑道:“不必多礼,一路上辛苦了,称心快扶林姑娘起来,到哀家面前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崔嬷嬷起身将黛玉扶起来,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黛玉垂着头,走到肖容面前。 “瞧瞧,多好看的姑娘啊,哀家还从未看到过呢,真是好看,一看这就觉得亲切,就像是认识一样。”肖容担心吓住林妹妹,尽量让自己显得非常的平和,拉着林妹妹的手,让她和自己坐在一起。“一路上辛苦了吧,称心,这回做的不错,哀家重重有赏。” “老奴不敢,林小姐知书达理,和她呆在一起,一点也不累,哪里还要什么赏赐啊。” 肖容笑道:“看来称心和哀家的眼光一样啊,这样吧,先记着,以后称心想要什么赏就提出来,哀家一定成全你。” “那奴才多谢太后赏赐了。” 肖容点点头,又道:“你们刚到,肯定还没有用膳,定是饿了吧,哀家已经准备好了膳食,黛玉和哀家一块去用膳吧。” “诺。”黛玉自然是乖巧的任由肖容拉着去吃饭。 肖容准备的都是林黛玉爱吃的东西,黛玉看着这些吃食是自己平日里爱吃的,心里就知道太后对自己是真的关心的,就是在外祖家也没有人关心自己喜欢什么。心里感动,在肖容面前又不敢哭,只能憋着。 肖容见林黛玉眼睛红红的,知道肯定是想哭了又不敢哭,安慰道:“傻孩子,想哭就哭,在哀家这没有什么顾忌的,哀家知道你失去亲人定是伤心,不过只一样,哭了就不许心里难过,以后哀家会好好照顾你,做你的亲人,好不好?” 看到尊贵的太后对自己这么好,这么慈祥,黛玉哪里还忍得住,扑到肖容怀里哭了起来 “太后……” 待黛玉哭了好一会,肖容道:“傻孩子,哭出来不是好过多了吗,有时候啊,哭泣也是一种坚强的表现,不过我们的黛玉哭花了脸,可真不好看哦。” 黛玉一听肖容是在笑她,便不好意思起来。 肖容拿着旁边的宫人递上来的帕子给黛玉擦眼泪,“好了,舒服了,就该吃饭了吧,菜都凉了,这些可都是你爱吃的呢。” 旁边崔嬷嬷看到太后对林黛玉这么好,也放心了,这可爱的姑娘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跟着就给黛玉布菜,一顿饭也吃的比较和乐融融了。 午膳后,崔嬷嬷带着林黛玉去偏殿休息。 肖容是想把林黛玉放在身边养着的,知道林黛玉要是回去贾府,那些人对她定是不好的,所以就算再生皇帝的气,也是要亲自见见皇帝了。打听到皇帝在皇后的寝宫,即使是万分不想打扰这两口子的,但是肖容向来是个急性子,说做就做的,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了皇后的凤仪宫。 话说这两口子正在想着如何讨太后开心呢,就听到外面喊太后驾到的声音。两人忙迎了上去,“給母后请安,母后万安。” 见皇帝陪着笑脸,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次是有事相求,肖容当然不会甩脸子,也给了皇帝几分面子。和蔼道:“没有打扰皇上和皇后吧,只是哀家性子急,所以还是厚着脸来了。” 皇帝见自家老娘有原谅自己的倾向,当然是开心的很,马上回道:“哪里有打扰,儿子盼着和您见面呢。” 皇后也很有眼色的上前去扶着肖容坐上软缎雕凤靠椅上。 “皇帝,哀家也不是真的生你气,只是想打压一下贾妃的气焰,你看她一得势,她身边的那些奴才还有她娘家那些人做的那些事,皇后母仪天下这么多年,你何时看她娘家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果然是小门户出来的人。” 皇帝忙应道:“母后教训的是,儿子以后一定好生管教,皇后,你也要多费心了” 肖容继续道:“皇帝,你应该也知道那贾家的人在林府大闹灵堂的事情了吧,亏的他们还是亲戚,这做的都是些什么事情啊,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亏的他们家先祖还是开国功臣呢,真是有辱名声了。” “儿臣已经听陈卿家禀报过了,这件事情,贾府确实做的太让人寒心了,儿臣准备明天早朝下旨贬了那贾琏的官位,至于贾府其他人,因为没有实质证据证明是他们也有份,所以就只是口头教育一番,不知道母后觉得如何。” “哀家一个老婆子哪管得了你们前朝的事情,只是皇帝不要让那些老臣们寒心才好,其他的哀家也不想管了。哀家今天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情,那林如海的女儿林黛玉,哀家见了很是喜欢,这孩子孤苦一人,那外租家也是些不着调的,哀家想把这孩子留在身边教养,所以来和皇上商量一下。” 说完后,肖容接过皇后端过来的茶喝了一口,皇后接过来放下。 皇帝闻言,为难道:“这,林如海虽然是两朝老臣,但是没有什么大的贡献,何况林黛玉还有外祖家,这样接到宫里,只怕……” 肖容一听皇帝不同意,就知道这事情不好办了,只好打起了亲情牌。“皇帝,哀家这么一个老婆子,现在想着终于有个可心的人能够陪着哀家解解闷了,你又阻拦,你还当哀家是你母后吗?” “母后息怒,非是儿子不同意,只是这般无名无分的待着宫中,倒是更惹人非议了。” “这……”肖容想到,如今黛玉也是十三了,若真是无名无分的放在宫里养着,倒是确实不合适。 皇后见肖容露出为难的模样,轻声道:“这林家曾经也是四世列侯,出生倒是极好,母后若是这般喜欢,加以恩典,封个郡主,也算是皇家莫大的恩典了。” 肖容一听,脸上立马开了花,一把拉过皇后的手,笑道:“还是儿媳妇有主意。”又从手上退下个蓝宝石祥云纹饰手镯套在皇后手上。“这是哀家平日里最是喜欢的,今日便给你了。” 皇后惊道:“母后,儿臣不敢夺母后所爱之物。”说着便要褪下。 肖容阻止道:“咱们娘俩还这般生分什么,你身为皇后,身上也不能太素净了,得让你夫君给你添置些才是。” “母后……”皇帝面色微微红了起来。 皇后偷偷瞄了一眼皇帝,见皇帝面色不自然,心里偷偷乐了起来。 肖容见着两口子眉目传情,心里偷笑了一下,便又道:“皇后,这个事情可就交给你打理了,你办事,哀家放心。” 皇后自然应道:“能被母后看上的人,自然是好的,臣妾一定好好打理妥当。” 肖容又接着和皇后两谈了谈后面几天的安排,并且连和黛玉一起逛御花园的事情都约好了。皇帝见自己被彻底无视了,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无奈又死要面子,假咳了几声。肖容和皇后这才注意到他,两人都是聪明人,自然是知道皇帝的小心思的。 肖容用帕子捂嘴偷笑了一下,“看,都这么晚了,哀家也累了,你们就早些歇息了吧,”帝后两人扶着肖容出了殿门上了步辇。 看着肖容的渐渐走远,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纷纷松了一口气,这年纪大的人啊,就得哄着。 第二天黛玉起来,陪着肖容用了早膳,皇后便过来请安,穿的还是正红色的凤袍,头上戴着一支凤凰展翅的金步摇,因为肖容特定嘱咐了莫要太庄严,所以穿的比平时简单多了。虽是妆容简单,但是那通身的尊贵之气,是黛玉见到的那些贾府太太们怎么也比不上的,而且皇后娘娘容颜秀丽温婉,看起来端庄大方,颇有母仪天下的气质,真不是凡人可比,黛玉不禁暗生好感。 黛玉见皇后进来,忙起身迎上去行礼道:“民女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不必多礼,这个妹妹就是母后您说的玉儿吧,真是人如其名,果真和玉人儿一般,晶莹剔透,玉雪伶俐。”皇后本就因为肖容对林黛玉的喜爱,便对黛玉有些偏心,现在见到真人,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肖容对皇后对待林黛玉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毕竟这后宫中,有了皇后的照顾,以后黛玉生活的才会好些,自己的这个身体的年龄也毕竟太大了些。 皇后拉着黛玉的手坐到肖容旁边,“说不得母后这么喜爱黛玉妹妹,我这一见,也喜爱的不得了,” “呵呵,皇后,你可不准和哀家这个老婆子抢人了。” 皇后笑道:“母后,看您说的,臣妾就是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胆啊,不过这妹妹以后总要说人家的,说不得就说到我娘家了,那以后啊,要是和臣妾亲了,太后您可不能吃醋了” “你娘家那几个小伙子还不错,若是真是说到你们家了,哀家倒也不吃醋,不过可不能让我们玉儿受委屈了。”肖容记忆中,皇后的娘家是名门大家,门风颇好,几个兄弟也是很争气,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总比那个石头强多了。 “太后……”黛玉见面前这两人都说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上了,到底年龄小,还是很不好意思的,不过又不敢阻拦,只好轻轻喊了声太后,以示抗议。 “太后,那这可就说定了,臣妾可就先把黛玉妹妹给定下了。”皇后说着便将自己腰间的玉羊脂玉佩解下,放到黛玉手上。 黛玉还要推辞,皇后拉着黛玉的手道“黛玉妹妹,太后都答应将你说给我那兄弟了,你可要相信太后娘娘的眼光了,这个玉佩是当年本宫进宫前,家母给本宫做嫁妆的,说是当年本宫的外祖母留给下的,现在本宫就用这个把你给定下了,日后你到了本宫娘家,这玉佩啊,还是回了本家了。” 黛玉听了这话,也不好推辞,只得任皇后放在到自己手上,谢了赏赐。 皇后看黛玉不好意思,便调侃道:“黛玉妹妹,这可不是赏赐啊,这是本宫替兄弟给你下的聘礼了。” 黛玉没想到皇后会调侃自己,一听这话,脸红的更是快滴出血来了。 肖容见黛玉不好意思,忍不住帮忙解解围,“玉儿年纪好小,况且又在丧期里,过个三年再结亲也未尝不可,皇后这心啊也特急了些。” 皇后笑道:“黛玉妹妹这么好,臣妾可要早点定下,迟了,可就轮不到臣妾家了,母后您就体谅一下臣妾的爱弟之心吧。” “瞧你这张嘴哦,什么都是你说的对了,看来哀家不同意了,还是哀家的不是了,罢了,玉儿啊,哀家也看她家兄弟不错,就先定下来吧。”肖容笑着看着林黛玉。 “玉儿听太后娘娘安排”林黛玉红着脸低着头道。 “今儿个这么开心,哀家也要热闹一下,玉儿,哀家做你的娘亲,好不好?”肖容微笑着用平静的语气说了这么一句重量级的话。 “母后……” “太后……” 皇后和林黛玉都被这么突然其来的一句话给怔住了。 “哀家知道你幼年失母,现在又丧父,哀家不想你这样一个好孩子受苦,且玉儿聪明伶俐,哀家心喜,玉儿,以后哀家做你的娘亲,你就有娘亲,也有了哥哥嫂子了,你可愿意?” “我,我……玉儿何德何能得您如此厚爱”林黛玉听到肖容这话,心里感动不已,又悲又喜,忍不住抽泣起来。 肖容站起来,走到林黛玉身旁,拉着黛玉的手,拍着她的后背,“傻孩子,只是做哀家的女儿,又谈什么何德何能呢,在哀家心里,玉儿什么都是好的,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 “太后……” 林黛玉抬头看着肖容和蔼可亲的脸,渐渐和自己记忆中娘亲的脸重叠,仿佛真是自己的娘亲了。 “黛玉妹妹,应该叫母后了。”皇后在一旁看着,也是感动不已,忍不住提醒道。 黛玉低着头,诺诺的叫道:“母……母后。” “哎。”肖容心里顿时激动不已。以后在自己的保护下,林妹妹终于可以改变孤苦伶仃的命运了。 第四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林氏女,黛玉,温正恭良,珩璜有则,礼教夙娴,慈心向善,谦虚恭顺,深得太后之心,今奉太后懿旨册为安平郡主,钦此。”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黛玉及众宫女们忙跪下谢恩。 李德海上前一步讲圣旨放在林黛玉手上,道:“杂家恭贺安平郡主了。” “李公公,这……”林黛玉似乎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自己一下子从一个孤女变成了尊贵的郡主了。 李德海笑道:“郡主,这可是太后娘娘亲自请封的,可见太后娘娘对您爱护之心啊。” “黛玉不敢忘太后娘娘之恩,只是黛玉何德何能?”林黛玉想到自己什么也没有为太后做过,却得太后如此照顾,不嫌弃自己孤女身份收自己为义女,如今更是给了自己尊贵的名分,日后自己只怕无论如何也还不了太后娘娘的恩典了。 荣国府 “老太太,大喜了,大喜了。”凤姐一路高兴的疾步小跑,向着贾母的院子跑去,边跑边喊着。 “瞧这凤辣子,总是咋咋呼呼的,呵呵呵。”贾母正和王夫人、薛姨妈并着薛宝钗一起聊家常,听到凤姐这喊声,忍不住揶揄道。 “老太太,真是大喜了。”凤姐一下子便跑了进来,激动不已,恨不得马上将好消息告诉贾母。 贾母见凤姐这幅摸样,倒是真是好奇有什么大喜事了,“我说凤辣子,有什么喜事你还是快点告诉我吧,这咋咋呼呼的,可不要闹虚的了。” “我说老祖宗,在您面前我哪敢闹虚的,只让我说一说,您看是虚不虚。” “好好,那赶紧着把你那个大喜事好好说说。:” 王夫人和薛姨妈也是很好奇有什么喜事,王夫人倒是想着是不是自己女儿又晋封了,还是说自己有了小皇子外孙了,心里想着,也激动起来,心也提了起来。 凤姐看一屋子人都好奇的等着自己,也不卖关子了,道:“老太太,前面来话了,说是我们林妹妹被太后老圣人收为义女了,今儿个都下了旨意封为安平郡主,老祖宗,您现在有个郡主孙女了,可不是喜事吗?” “大喜,这可真是大喜啊。”贾母一听完后,马上连呼大喜,脸上的皱纹都堆成了菊花,“凤辣子,传话,今儿个府里众人都赏两掉钱,给咱们郡主娘娘庆贺了。” “好,咱们府里有了娘娘,现在又有了郡主,可真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了。”凤姐趁势在旁说着讨喜的话哄着贾母 王夫人刚在一旁听了刚刚的消息,本就失望至极,没想到林黛玉那个丫头竟然如此好命,真是老天不长眼,又听到凤姐拿林黛玉和自己尊贵的贵妃女儿比,心里更气了,但是又不好在贾母面前表现出来,咬碎了一口银牙。但是嘴里还是要笑道:“说的真是,可见咱们家都是有福的。” 薛姨妈在一旁自然也不是十分痛快,不过一个孤女和自己也扯不上许多关系,倒也还算平静,但是也在一旁说话讨着贾母的开心,“还真是呢,林姑娘才到这府里没多久就当郡主娘娘了,日后啊,这府上的姑娘们可真是前途无量了。” 贾母听了自然乐呵呵的,免不了又夸了府上的其他丫头,又看到薛宝钗在一旁,也道宝钗日后也是有福之人。 薛宝钗本来听到林黛玉从一个孤女一下子就变成了皇家的郡主娘娘了,心里想着本来是不如自己的,现在竟然一下子比自己高了那么多,自己挤破了脑袋都进不了的皇宫,她就那样进去了,感叹着世间不公平,但听到贾母因为林黛玉当了郡主说自己有福之事,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苦闷,笑着乐呵呵的接了下去。 一下子,整个贾府热热闹闹的闹腾起来,贾政回府后便知道家中是知道了消息了,心上也有些计较,便到了贾母的院子中。 “儿子给母亲请安了,今日母亲真是大喜了。” 贾母乐呵呵道:“原想着找人告诉你的,想必你在早朝上应是比我们这些家中的女眷早些得到消息的,你看看,玉儿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不枉我疼她一场。” “母亲说的极是,难得小小年纪满腹诗书,也难怪太后娘娘宠爱了。”贾政也顺着老太太的话道,心里也开始活络起来,虽然自己并不是那种攀附权贵之人,但是对于自己的儿子,到底还是有些私心了,贾政慢慢走到下首的椅子上坐下,早有丫鬟端了茶水过来,贾政喝了一口,定了定道:“母亲,如今宝玉也大了,这婚姻大事也该提到上面了,不知道母亲有什么想法没有?” 贾政说了这话,贾母哪里还不明白,何况自己早就有这种想法了,如今儿子提出来,倒也是好事。“我原想着,玉儿这孩子心思剔透,到是个好孩子,和宝玉正好一块长大,这情分也有,倒不如这两个孩子的姻缘定下,可如今玉儿贵为郡主,这婚事还不知道太后娘娘如何想的,只怕还是要娘娘那边使使劲,探探口风了。” 贾政听了也觉得确实在理,便道:“母亲说的是,儿子回去便和王氏说说,让她不日便进宫拜见娘娘,早日将这事给定下来。” “这便好了,你妹妹在天之灵也该是高兴的了”贾母提起贾敏,又要抹起眼泪了,旁边的丫鬟婆子又是一阵好劝,贾政也在一旁劝着,见贾母好了,便也回去休息去了。 第五章 黛玉这几天是非常忙的,毕竟以后就是郡主了,自家皇兄那帮大小老婆必然是要认个遍的。皇后娘娘自是早就认下了,那是自己的正经嫂子。其他的就是贵妃,才人一类的了。宫中目前就只有一个吴贵妃和贾贵妃,其他的嫔妾也少,除了两位贵妃是单独见面的,其他的都是一起露个脸完事的,只需要让他们记住黛玉就可以了,黛玉可以不用急着这些位份低的人的。 “皇嫂,真的要见吗,玉儿不大自在。”黛玉在肖容和皇后的强烈要求下,一直称呼皇帝为皇兄,皇后为皇嫂,按照肖容的话来说,就是一家人要亲密些,黛玉自然是不会违抗的,这样称呼几天后,也觉得自在多了,但是一想到要见那些妃子娘娘的,总是不大自在,自己确实是有些孤僻了。 “玉儿,相信皇嫂,没事的,有皇嫂在,看谁敢为难你,你只需要在那里坐着,认认人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不用管,让皇嫂来应对。”皇后现在真是越来越有长嫂的样子,皇帝本来就没有亲妹子,倒是有一个公主是先皇宠妃所生,和皇帝的关系并不好,一早便嫁到别国了,而皇后娘家也只有一个小妹子,脾性却如一个小子,冷不丁多了个如花似玉,娇俏可人的妹子,胸中就燃起了一股长嫂如母之情,心里别提多舒坦了,而且黛玉喊自己皇嫂,喊皇帝皇兄,更是让自己觉得自己和皇帝是特殊的存在,其他妃子都是靠边站的。 “好吧,不过玉儿真的不说话哦。”黛玉嘟着小嘴,再次肯定的问道 。 今日黛玉穿的是一件藕色的长裙配上浅绿色的外卦,头上戴着小珍珠串成的头圈,看起来晶莹美丽,颇是不俗。皇后看了这幅摸样,忍不住牵着黛玉的手道:“好妹子,你放心,皇嫂什么时候骗你了,再说了,你以后可是我的娘家人呢,我不护着你,还护着谁啊。” 黛玉听了这话,心里一阵羞涩,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更是显得俏丽动人。皇后心里想着,真是便宜了家里的臭小子了,当初那小子可没少欺负自己,想到这里,更是气不过,便决定把黛玉培养成一个彪悍的女子,好好管管那个臭小子。于是皇后心中便策划了一套黛玉养成计划,这也为黛玉悍妻人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此时皇后娘家成安侯府内,一个俊俏的有些痞气的年轻小后生正在看着《天下杂谈》,冷不丁背后升起了一丝凉气,忍不住抖了两下,心里想到,难道是天气转凉了。 虽然黛玉还是有些抵抗,但是到底还是要见自己那些“小嫂子”的,要不然就像肖容说的那样,自己太失礼了。其实肖容让黛玉见这些妃子倒不是什么因为规矩什么的,而是想到林妹妹性格内向,自己要给她好好掰过来,免得自己哪天去了,林妹妹可又要被欺负了,所以就从这一步开始训练了,要知道,自己那些便宜儿媳妇可都不是省油的灯,黛玉多见识见识,没准还能够早些开窍呢。这看多了宫斗的把戏,宅斗什么的,就自然不在话下。 到了凤鸾殿,两位贵妃和其他嫔妃们早就等着了,不过倒是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不满来,毕竟一个是皇后,一个是深受自家婆婆喜爱的便宜小姑,都是不好得罪的对象,妃子们给皇后见了礼后,便安静坐下,位份低的都不大说话,吴贵妃看了一眼贾贵妃,心里想着,这郡主可是贾贵妃娘家人,日后指不定又是和自己对着干的,自己不好先开口,但是贾元春倒是也不开口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贾元春现在心中也有些纠结的,虽然是自家妹子,但是之前并没有见过面,听过几次名字,还是因为王夫人在自己面前对她的谩骂中听到的,如今一看,并没有像王夫人说的那般不堪,倒是觉得是神仙妃子一般的人物了,所以一下子没有转过来,况且如今皇后在场,自己也不好显得太过亲密了,便也没有开口。 皇后看到下座的妃子们都没有开口的意思,感觉有些冷场的,作为在座的最大领导人物,自己是有义务调节一下气氛的。“想必,你们都知道消息了,本宫旁边的这位就是太后娘娘认的义女安平郡主,今日让你们过来,也是想让她认认,免得日后见了面还不认识,可就说不过去了。” “皇后娘娘说的极是。”一众妃子赶紧接话。 “我道是哪位千金能得太后娘娘如此宠爱,原来是妹妹这般的人物,果真是看看就让人喜欢的姑娘,安平妹妹,我是吴贵妃,日后若是有时间,可以到我那芸临宫里坐坐。”吴贵妃见皇后娘娘说话了,便也和黛玉套着近乎。 “玉儿谢谢贵妃娘娘,日后定会经常叨扰了。”黛玉见到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明黄贵妃宫装的女子,头戴一顶紫金冠花,五官柔美,再加上眉间一颗美人痣,看起来颇是楚楚动人,见她特意和自己说话,忙不迭应下。 “安平妹妹真是客气了,呵呵呵。”吴贵妃也颇是笑容亲和的样子。 “玉儿可还认得我,我是你大姐姐,小时候姑母带着还是襁褓中的你回来省亲,我还抱过你呢,想不到一下子就这么大了。”贾元春见自己的死对头吴贵妃和林黛玉套近乎,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反正都知道自己和林黛玉亲近,想避嫌也是没用的,还不如好好和这位得势的表妹搞好关系,说不定还是自己以后的助力。 黛玉本来就对贾元春很是好奇,毕竟在贾府,这就是像神一样的存在,每次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老太太和王夫人便会提到贾元春,总是说,有娘娘在,没什么的。所以在黛玉心中一直想知道贾元春是怎样的奇人,刚刚吴贵妃自己介绍后,便猜到另外一位没有说话的贵妇人便是自己的大姐姐贾元春了,看起来也是一位端庄大方,圆润贵气的女子,只是到底是缺少了皇后娘娘身上的母仪之风,也不若吴贵妃那般楚楚动人,便心里有些失望,又看她对自己不是很亲近,心里还是有些伤感的,现在听到贾元春提到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心里的冷不丁升起了一股亲近之情,忍不住喊了一声“大姐姐……” 贾元春听林黛玉亲热的喊自己大姐姐,便知道这第一步算是成功了,日后想再找机会联络感情,就没有什么问题了,也回了声“哎,玉儿妹妹,日后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尽管在凤藻宫来找大姐姐,别和大姐姐生疏了。” “恩,玉儿知道了”黛玉也轻柔的回道。 吴贤妃看了这一幕,心里颇是看不过贾元春,心里鄙视了一番,不过还是心里气不过,谁让自己家里就没有出这么一个妹妹呢,小小的哼了一声。 皇后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小小的吃味,不过一想到以后还是自己的弟媳,跑不掉的,就想开了,玉儿能和这些妃子关系好些,日后也会舒心些的,便道:“今日都这么高兴,莫不如都留下来用膳吧。” “多谢皇后娘娘赐饭。”众人忙行礼谢恩, 皇后正要吩咐宫人去御膳房传话,便见肖容身边的大宫女紫燕从殿外慢步进来。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各宫娘娘,见过安平郡主。”紫燕进殿后便一一行礼。 “免礼,紫燕,今日过来所为何事?”皇后问道。 “启禀皇后娘娘,太后听说今日各宫娘娘齐聚一堂,便想着好久没有见过各宫娘娘了,所以便让奴婢过来传旨请各位娘娘过去共用午膳。” “赶巧了,刚想和众位妹妹一起用膳,正好一道去太后娘娘那里,倒也方便。”皇后最近和肖容相处的倒是非常亲近,说话方面也没有以前的战战兢兢了,倒是经常婆媳站在同一战线对抗皇帝了。 不过其他妃子一听太后赐饭,心里便有些诚惶诚恐了。特别是贾元春,一想到太后不大喜欢自己,连安都不让自己去请了,这次去了,还不知道会如何让自己难堪呢,只希望看在林家表妹的份上,不要为难自己才好,这么想着,还是和众人随着皇后一起往肖容宫中去了。 肖容为了见自己的一群儿媳妇,早就收拾妥当,在殿里坐着边喝茶边等着。皇后带着一群妃子进殿的时候,早有人在一旁候着请安,道不用通禀,直接入内即可。 黛玉紧随着皇后身边,对肖容宫中早就熟悉了,所以倒是没有什么不自在的,只是那群妃子倒是各个小声小气的,毕竟平日里很少见到太后,太后和自己也不大亲近。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长乐吉祥。”皇后和众妃子请安道 “免礼平身吧,今日一切随性,不必多礼了。” “谢太后娘娘。” “称心,赐坐”肖容吩咐着崔嬷嬷给众妃子安排座位,又对着皇后和林黛玉道:“皇后和玉儿,坐到我身边来。” 皇后和林黛玉自然是坐到了肖容的身边,肖容拉着林黛玉道:“玉儿今儿个的打扮倒是极为雅致。” “这都是皇嫂费心了,玉儿的东西都是皇嫂在准备呢。”林黛玉见肖容夸奖自己,便如实回道。 “恩,皇后倒是好眼光,年轻女孩便是该如此打扮,才显得朝气,可不要弄的胭脂味太重了,反而累赘。” 皇后见自己的手艺得到肖容的夸奖,也不免笑道:“多谢母后夸奖,也是玉儿本身生的好,儿媳可不敢居功。” “你们啊,现在是一条心了,都为着对方说话,人家都说小姑和嫂子不好相处,哀家看你们到完全没有这些事了。” “母后……”林黛玉听出肖容是在揶揄自己,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肖容拍拍林黛玉的手安抚道:“好了好了,哀家不说了。”又对着众妃子道“今日听说你们都在皇后那边,哀家想着好久没有见面了,倒是有些挂念,便想着一起过来热闹一下,也算是为了安平郡主庆贺一番,今日里都是我们这些亲近之人,都不必过于拘谨了。” 众妃子自然忙不迭应下。 肖容仔细看了看众妃子,凭着前身的记忆,倒是记得其中几个比较重要点的人物,比如吴贵妃是当朝右相长孙女吴暖儿,长的是花容月貌,才艺双绝,自己儿子倒是非常喜欢这位的,其中一位粉色宫装的娇俏女子是骠骑将军杨英的女儿杨雪。贾元春当然也是认得的,这里也不多说了,至于其他妃子位份不是很高,平日里都未关注,印象不是很深刻了。 “暖儿,你爷爷的身子可好些了,前儿个听皇帝说他似乎病了。”吴相是两朝元老人物了,平日里皇帝对他也非常敬重。 “多谢太后娘娘关心,听母亲说,爷爷吃了御医的药后,身子骨已经大好了,听爷爷自己说,还能为朝廷尽忠几十年呢。”吴贵妃柔柔的说道。 “恩,那就好。”肖容也笑着点头。又看了看贾元春,想着到底也是黛玉的亲戚,不好做的太难看了,虽然是不着调的,也要顾及着些,算是给黛玉面子了,便也问道:“贾妃最近也很是修身养性了,听说常常看佛经到深夜,研习佛法虽然是好事,不过也要多顾着身子些。” 贾元春没想到太后会特意关心自己,很是受宠若惊,心里定了定才道:“臣妾多谢太后娘娘关心,日后定会注意了。” “恩,你是玉儿的表姐,日后也可以多和玉儿处处。”肖容说这句话实在是一句客气话而已,不过贾元春显然当真可,受宠若惊道:“太后娘娘说的是,臣妾定会好好陪陪玉儿的。” 贾元春此时心里很是欢喜,也明白了太后如今对自己好脸色,完全是看在林黛玉的份上,想着日后一定要把林黛玉好好的抓在自己这一边。 众妃子陪着肖容说了一会话,崔嬷嬷便进来道午膳已备好,肖容便领着众人去用膳,黛玉见桌上大部分都是自个爱吃的食物,胃口也好了很多,稍微有些眼色的妃子自是看出来是特意准备的,都忍不住感叹,这安平郡主还真是不一般的受宠啊。 用完午膳后,肖容便吩咐了各位妃子退下,只留下皇后和林黛玉一旁说着话。 现在肖容心里很是开心,毕竟林妹妹现在在自己的保护下,那些人都要巴结着的,所以也不用担心日后着了谁的道,不过若要长久之计,还是要把林妹妹好生培养一番,这个艰巨的任务,当然又放在了皇后身上了。 “皇后,玉儿现在年纪虽小,也要为以后做打算了,日后嫁了人,当然是要做一家主母的,这料理家事的本事不能少,你最是贤惠能干,今后就带着玉儿一道,让玉儿从旁学习。” “母后,放心吧,儿臣一定好好教导,把咱们玉儿培养成合格的当家夫人。”其实皇后心里可不止这样想的,她还打算把林黛玉培养成一个强悍的妻子,日后可以好好j□j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弟弟了,某小弟冷不丁的又冒了一身冷汗,这段时间怎么总是冒汗呢? 黛玉听了这婆媳两的话,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又想到料理家事的事情,便道:“母后,姑娘们都要学这个吗,外祖母家的姐妹们都没有学这个呢,都是二嫂子在做。” 肖容听了便想,“你那外祖家都是些不着调的,能干什么好事,整日里把家里的那些姑娘们培养成什么样子了,又不是准备做花魁呢,平日里都不学学实际的东西,日后嫁人了就是被嫌弃的份子了。”但是嘴里还是道:“玉儿,咱们眼睛要放开阔些,这帝都可不止你认识的那几个姐妹呢,朝中许多重臣的小姐们可都是七岁就开始学些料理中馈,要知道,人若是五谷不分,还有何用?当然,琴棋书画咱们也不能落下,这叫j□j好。我们玉儿日后可是要做文武全才呢。” 黛玉听了这话,便也觉得有道理,往日里自己什么也不懂,但是这几天跟着皇嫂身边,确实见过很多和自己理解的不一样的东西,这让自己心里开始纠结起来了,不知道现在的是好的还是以前的好些。不过母后和皇嫂是不会害自己的,她们要自己学的东西,必定都是好的,自己也定要好好学着。 “母后,玉儿定会好好学习中馈,不让您和皇嫂失望。” 肖容点点头,表示认可。虽然在自己的改造下,书里面那个才气逼人的林妹妹可能不会出现了,可是如果要用幸福去换取那种不实际的东西,还是宁愿让林妹妹做个平凡贵女,日后能和自己的良人白头到老,就足以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便有太监来报说是皇帝处理完朝政后要来用膳,肖容便吩咐了御膳房加几个皇帝喜欢的菜式。皇后又要回去梳洗打扮一番,黛玉倒是颇为不自在的。虽然是自己的皇兄了,但是之前也没有见过面,况且这可是天下间最最尊贵的人了,哪里还能不忐忑的。 肖容自是看出了这姑娘的担心了,便道:“莫怕,你皇兄为人最是仁厚,对家里人尤为爱护,你是他唯一的妹子,更是要好好疼护着的。”看着黛玉脸上稍微好些了,又对着崔嬷嬷道:“称心,先带着玉儿去休息一 番,晚膳还早着呢。” “诺。”崔嬷嬷上前扶起黛玉往寝殿去了。 贾元春回自己宫里后,心里也很是不平静,太后娘娘一直不喜欢自己,这是有目共睹的。当今圣上又是出了名的孝子,若是一直这样下去,自己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和林黛玉弄好关系,日后在太后面前帮自己说说话,没准就能改变现在的局面了。听说皇后一早就定下林黛玉做自家的弟媳妇了,只是因为黛玉还小,没有放在明面上来。自己要趁这段时间先下手,将林黛玉配给宝玉,日后,可就不怕这丫头和自己不亲了。想着便让身边的小太监去贾府报信,让王夫人明儿个进宫。 王熙凤这几天心里一直装着事情。眼看着林妹妹当了郡主了,自己以前可是待她不错的,若是能够为自己说说好话,没准还能给贾琏弄个有实权的官当一下。毕竟贾琏现在这份差事实在是上不得台面的,整天在家里跑腿,还要两边受气,若是以后能够自立门户,自己也算是熬出头了。可是这么久了,一直未有机会见到林妹妹,这话也说不了了。 “我说你最近怎么了,整天魂不守舍的,以前不都是不蹦跶几下心里不痛快吗?”贾琏躺在躺椅上享受这难得的“假日”,看到王熙凤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的,便忍不住问道。 王熙凤啐了一口,“你懂什么,现如今还有谁能够安心了,没看见老太太那边,把林姑娘的院子一修再修的,连薛姨妈都弄了好些好东西放了进去,这人还没有在这呢,就这么殷勤了,心里想什么,你还不清楚?” “哎,你说这些干什么,人家干什么不关咱们的事情,天塌下来还有上面顶着呢,你莫不是也想往里面放什么东西?”贾琏吃了一颗花生,脚一蹬,椅子便自己前后摆动起来。 王熙凤看不得他这个不正经的样子,猛的站起来,用脚踩住椅子脚,椅子便停住了。 贾琏心里不好想了,“我说你这是干什么,心里有气也不能找你相公撒啊。” 王熙凤看着贾琏这个样子,心里更是火了,指着贾琏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我天天想着你那些事,你自个怎么就一点也不着急了,整日里就是为内宅里跑跑腿,就没有想过去找个一官半职的,日后也好自立门户?现在的形式你是最清楚的,日后当这荣国府的家的可不是你,难道日后你还想仰仗着你那兄弟过活?” 第六章 自从那日被王熙凤说了好一顿之后,贾琏的心思也活络起来,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便一天到晚的在街上瞎逛,按照王熙凤说的,便是出去探探消息,也比当人家跑腿的强。 “哎呦,这不是贾兄,快请进快请进。”户部侍郎家的公子马天金正和一群公子哥在酒楼里喝着酒,隔着栏杆看到贾琏在下面走过,便大声吆喝着贾琏。 贾琏已经晃了好一会了,正好听到狐朋狗友的呼唤,便毫不犹豫的提着袍子上了楼去。 按道理说,马天金作为兵部侍郎这样的有实权的大官的子弟,应该是没有什么机会和贾琏混在一块的,不过这个马天金是家中庶子,没有什么地位,便和一群同样没什么的公子哥整日里瞎胡闹了。“贾兄,几日不见了,今日又是在忙什么呢?” 贾琏笑道:“惭愧惭愧,这几日里家事烦扰,都抽不出时间和大家聚聚了,贾某自罚三杯。”说着便拿起酒杯灌了几杯酒下肚,便坐在位置上,叹了一口气,“哎,你们有所不知,如今我那个官位也是空悬着的,家中那位成天念叨着,我也只好出来转转了。” “各家都有各家的难事啊,我那个大哥,不是也成天的什么都和我比吗,本来就是嫡子,还什么都争强好胜,真是不给我活路了。”马天金气愤的一拳砸在桌上。灌了一口酒,缓下心情,又问道:“那贾兄为何在这大街上转呢,难不成是想找找什么门路不成?” 贾琏愁道:“哪里是有什么门路啊,我们家如今可都是二叔家的,本是想着我那表妹如今贵为郡主,到底可以帮扶一把的,可是连见个面的机会都没有,我也是烦闷无比啊。” “原来是为着这事,说起来,你那个表妹也是有造化了,前儿个我那大娘还说想给我大哥去求这门亲事,不过被皇后娘娘以年纪尚小给退回来了,听说太后娘娘还为此事发了火了,说是尚在孝期,不谈婚事,我那大娘可是碰到铁板了,哈哈哈。” 贾琏一听这事,便想着估摸着还有用的着的消息,便道:“哦,还有此事?我那表妹年纪尚小是真,你家大夫人,可真是不会挑时候了。” 马天金一听,冷笑一声,“哼,平日里倒是把自己看的很高,如今碰到尊贵的了,便心急了,担心去晚了便没戏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日后看她能不能求到安平郡主了。”又想到自己从别处听到的消息,便忍不住问道:“听说安平郡主还在贾家的时候,便和你那叔叔家的二公子处的极好,据说是要结亲的,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贾琏听到这话,心里一疙瘩,当然是不会承认的,便道:“两个都是小孩子,哪里知道那么多,只是若是能亲上加亲,倒是美事一桩,如今这郡主到了太后娘娘跟前,还不知道这事怎么样了。” “贾兄有所不知,我昨儿个听我那大娘的话里意思,似乎是安平郡主被内定了,我看这事可不会简单,你那兄弟只怕机会不大了。”马天金凉凉的说道,反正不管是谁娶了安平郡主,只要不是自家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哥娶了就好。 贾琏听了这话,心里一个咯噔,手上的酒杯差点就滑了下来,定了定心神,假装抿了口酒,便放下酒杯,站起身朝马天金道:“马兄,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就先回去了,日后有时间,咱们再好生喝几杯,如何?” “去去,你那点事情我还不知道啊,不就是你那外室尤氏吗,不过那小娘子长的可真够风流的,日后可不要忘了兄弟我啊。”马天金想起尤二姐那诱人的身子,便浮想联翩,若是在平时,贾琏定是要与他调笑几番的,不过今儿个却是没有这个心思,胡乱应付了一声,便下了酒楼往荣国府去了。 此时正值春日百花盛开之际,皇宫的御花园里也是争奇斗艳。黛玉身着一淡紫色的浣纱长裙,腰间系者缀着南海小珍珠的白腰带。因是在宫里呆熟悉了,也没有那么讲究,头发随意的挽着,插着个白玉簪子,整个人显得飘逸出尘,那动人的脸上正是一副恰意的表情。自己有多久没有如此随心所欲了,往日里在外祖母家虽是好的,但是总觉白吃住,到底也是要顾忌着些的,丫鬟婆子也偶尔会有一些无心之举,自己忍不住脸上不好了,也会很快被传到夫人太太们的耳朵里,便更加不敢什么随意之举了,现在有母后和嫂子对自己好,宫里的宫人们也没有乱嚼舌根子,这让自己觉得无比的安定祥和。不过这么久了都没有见到外祖母和家里的姐妹们,心里还是想念的。之前和母后提到此事,母后说刚册封,不宜出宫,这才一直没能出去见她们,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想到这里,黛玉悠悠的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就叹气,可见又是个老古板了。” 黛玉正要转身回去,便听到一个脆生生的男声响起,冷不丁的吓一跳,脚下一崴,正要摔倒,一个墨绿色的身影一晃而过,黛玉眼睛一闭,正准备承受疼痛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腰间一紧,背上一片温暖传来。慢慢的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是一张男人的脸,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张年轻男人的脸,十六七岁的样子,皮肤白皙,唇不点而朱,令人注意的是那双眼睛,微微眯着,却难掩其中的流光溢彩,林黛玉之前见过的男子不多,觉得宝玉已经是极为好看了,可是今天看了这张脸才知道那是无法可比的,虽然五官和宝玉一样都有些女儿家的摸样,偏生长在这人脸上,就是生生的多了英朗之气。 男子见黛玉痴痴的看着自己的脸,便知道又和那些丫头们一样了,忍不住揶揄道:“喂,小古板,看够了没有,爷的脸还中看吧?” 黛玉正在神游,听到这句话,猛然惊醒,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男子的怀里,猛的站直身子,一把推开男子。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男子虽是被黛玉推了一把,不过却没有被推动,反而心里感慨这个小丫头可真是够柔弱的。嘴巴却不饶人道:“真是个无情无义的,白救你了,倒还被推一把,哎,这年头真是世风日下了。”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捏捏自己的衣角, 黛玉本就不是很善言谈,更是没有和陌生男子说过话,心里极度不好意思,听了这话也觉得是自己错了,但是就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说了一句“我……”后便不知如何说下去,脸腾的一下子红了个遍,头越低越下。心里恼着自个太没用了,连这点事情都不知如何是好,真是白白的跟着嫂子学了那么久了,便深觉自己不中用,眼泪也滴了下来。 男子本想逗弄一下这看起来柔柔的小姑娘,没想到真被自己弄哭了。平日里自己接触的那些女子,可都没有这样的,那脸皮都是比城墙还厚,哪里想到还有这般皮薄的姑娘,也不禁有些慌乱了,“哎,你别哭啊,我这是闹着玩的,我错了还不行吗,要不你打我。”想起以前自己只要惹自家姐姐生气了,只要被打几下,便好了,现如今只好照搬经验了 ,岂料黛玉不吃这一套,还是兀自哭自己的,反而被这么一说,哭的更是自在了。男子顿时更加慌了神,急的围着黛玉转悠,又怕被人看到,毁了自己一世英名,那可就糟糕了,肯定要被那些家伙念叨了。想到这里,一双剑眉都皱成了一团,看起来还有些滑稽了。想了一下,猛的一拍脑袋,道:“好了,我错了,别哭了,我给你变戏法怎么样,那些姑娘们最喜欢看我变戏法了,爷可不是经常变的,你今儿个可有眼福了。” 黛玉本来哭了一会就好些了,又听到他要变戏法给自己看,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戏法了,也觉得稀奇,便抹了抹眼泪,顶着一双红嘟嘟的眼睛道:“可是真的,你真会戏法?” 男子看黛玉停住了哭,心里一松,又听到她质疑自己,便起了一股劲儿,“那是当然,我陈小爷几时说过假话,你看好了。”男子说着便从袖口掏出一条绳子。妆模作样的在黛玉眼前晃了两下,边晃动便道:“看看,这可是一条整的,我不用刀子,便能让它断成两截,你信是不信?” 黛玉看了看,确实是条整的,又忍不住伸手去扯了一下,确定道:“这么结实,哪里能行?” 那男子便摇了摇头,“你好好看着了。”说着便妆模作样的开始嘴里念念有词,装作发功的样子。 黛玉还真被这人唬住了,便认真的看着,只见男子将绳子的中间捏住,一顿,突然,绳子就断成两截掉到地上,接口处整整齐齐。 “啊。”黛玉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了,忍不住喊了出来,“真的断了,你真会变戏法啊!” 黛玉眼里的崇拜之情让男子感觉到深切的自豪感。嘴里却还是假装谦虚道:“哪里哪里,雕虫小计而已,上不得台面的。”心里却想着,这丫头真好糊弄,难不成还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内功吗。哎师傅啊师傅,若是被你知道你徒儿用你教的内功来哄女孩子,还不气的从棺材里跳出来啊。看到黛玉转涕为笑,男子彻底放下心来,道:“刚刚看到你一个人在这里叹气,你是哪个宫的,难不成受气了,给我说说,没准啊,我可以帮你的。” “我……”黛玉正要开口,便听到听到一边传来小太监的喊声,“侯爷,侯爷您在哪里啊?” 男子一听到这喊声,冷不丁的吓了一跳,“真是阴魂不散啊。”又对黛玉道:“别告诉别人说看到我了哦。”说完便一溜烟的往另一边跑去。 黛玉还未来得及说话, 便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心道:“可真是一个怪人。”见到地上断了的绳子,便弯下腰捡了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想着刚刚那人为了哄自己开心,竟然给自己变魔术了,以前自己哭的时候,大家都会一个劲的让自己不要哭,只有这个人却以这种奇特的方式让自己开心,便也觉得这个绳子对自己来说是有意义的,用帕子包起来,放进袖口中。 黛玉回到肖容的长乐宫的时候,里面正传出一阵阵笑声,听出是皇后和肖容的声音。平日里三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规矩,宫人们便没有拦着黛玉,黛玉自个进了门,便看到肖容捂着嘴笑个不停,皇后也忍俊不禁的摸样。 “母后,皇嫂,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啊?” “玉儿,你来的正好呢,正有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肖容见黛玉进来,便想着刚刚说的事情,不禁更加想笑了,不过知道这丫头心思重,可不能拿她调笑了,便道:“你封为郡主可有些时日了,整日的和你皇嫂身边学东西也不行,小孩子就该有玩伴,哀家想趁此机会,宴请文武大臣的亲眷们进宫,玉儿也可以趁这次机会多认识一些贵女们,日后也算是有闺中密友了。” 黛玉一想到要因为自己,就让宫人们受累,还要花费大量银钱,心中不忍。“母后,莫要为了玉儿大费周章。” 肖容知道黛玉心中定是顾忌许多,便笑道:“傻孩子,哪里是大费周章了,哀家是沾了你的光,可以好好热闹一番了,你可不许扫了我这个老人家的兴哦。” 黛玉一听肖容如此说,也知道这事情是没有转圜余地了,只好道:“一切听母后安排。” 第七章 自那日见了林黛玉后,贾元春便想着找王夫人进宫商量大事,这日王夫人进宫,自然母女两又是一番计较。 王夫人因为黛玉的事情,心里一直不愉。 “母亲,林家表妹被封为郡主,这是好事,为何如此颜色。”贾元春知道王夫人一向是不大喜欢林黛玉的,但是自己作为后宫贵妃,家中门第在京中权贵中也不算高的。如今有了一个地位高贵的郡主做表亲,也是自己今后的一大助力,而且听说太后娘娘非常喜欢林家表妹,日后自己在太后娘娘面前也好过许多了,可是看王夫人这样子,心里忍不住酸涩,母亲虽然说是疼爱自己,到底还是不如弟弟了。 “娘娘,那蹄子不就是个孤女吗,谈的上什么好事,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呢?”王夫人本就在自家夫君和婆婆面前忍够了,如今终于能在自己女儿面前发泄出自己对林黛玉的厌恶了。 “母亲,林家表妹如今可是太后娘娘义女,圣上义妹,母亲言语中还是多加注意的好,这毕竟是宫里。”贾元春忍不住提醒到,这若是被人听了去,自己日后的日子只怕是更难过了。 王夫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又道:“如今你祖母见她成了郡主,就更想将她配与宝玉了,我今日来也是想请娘娘下旨,将你表妹薛宝钗许配给宝玉,他二人才是良配。”王夫人心里总是看中薛宝钗的,对于林黛玉,那是从骨子里的不喜欢。 贾元春正准备喝茶,听到王夫人的话,手下一顿,心里也有些发凉,想在今日让母亲进宫也是想打听一下表妹的喜好,好投其所好,将两人的关系拉近,更是想让王夫人早日将林黛玉和贾宝玉的婚事定下来,日后自己弟弟再不济,也是个郡马爷了,也算是圣上的妹夫,可是自己那心思清明的母亲怎么到了这事上就范了混了,那薛家表妹再好,也只是个商人之后,而且听说家里还有个不成器的兄弟,日后若真是结亲了,少不得又要多出许多麻烦。 “母亲如今的心思怎么就不如从前那般了,林家表妹如今可是正儿八经的郡主娘娘,身份高贵。就算是个孤女,那也是侯门出身,怎么就配不得弟弟了,日后宝玉少不得要出仕,这以后都是宝玉的助力了,薛家表妹虽好,到底出身还是差了些。况且如今女儿在宫中也是举步维艰,太后娘娘也对我不待见,如今林家表妹深受太后宠爱,女儿也总算有了一个依仗,母亲还是想想如何将林家表妹定给宝玉吧,晚了,只怕还轮不到宝玉了。” “这……娘娘说的极是。”王夫人听了贾元春的话,心里也开始动摇了,但是要她接受贾敏的女儿做自己宝贝儿子的媳妇,那真是太委屈自己了。可是如今贵为贤德贵妃的女儿都这么说了,自己还能怎么办,只能咬着牙应下,只是自己姐姐那里倒是不好交代了,毕竟自己从她那里可是拿了不少好处。 “母亲能明白女儿的一片苦心就好。”贾元春听母亲虽然勉强应下了,也知道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到底是自己的母亲,也不好逼着太紧,只盼祖母能够成就此事,自己也就好了。 母女两人还要说些家常,便听到外面小太监传话,“启禀贵妃娘娘,太后娘娘传话明日为安平郡主举行册封仪式,宫中诸人及二品以上家眷皆要参加。” “知道了,下去吧。” 贾元春听了不禁感叹太后娘娘真是疼爱安平郡主。 “诺。”小太监应声退下。 贾元春不无心酸的说道:“母亲你看,太后娘娘果然是疼爱林表妹的,她倒是个有福的。”自己在宫中做了多年的宫女,才到了如今的位置,但是林黛玉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殊荣了。 “左右不过是个孤女,哪来的福气,日后成了我儿媳妇,也是要好好管教的,我今日就回去和老太太说早日将他们的婚事定下来,娘娘只管放宽心吧。”王夫人也有些愤愤不平,太后竟然专门为林黛玉办宴席,请的还都是二品以上的家眷,自个连参加宫宴的资格都没有。 母女两人又说了一会话,见天色不早了,王夫人便起身回去,想着回去了要如何和老太太说,如何应对自家姐姐,这一会儿,心乱糟糟的,都是那林黛玉惹的烦心事、日后定要好好管教,可不能给她好日子过! 王夫人回府的时候,家里的众人正忙前忙后的准备着找裁缝,量身做衣服什么的,王熙凤正要去寻制衣坊的大师傅过来给老太太制衣服,见王夫人回来了,便忙跑着过去“哎哟,姑妈可回来了,定是在宫里也得了这好消息吧。” 王夫人心里疑惑,心想,哪里来的好消息,没有一件事是称心的,“倒不知是什么好事,今日里府上如何这么忙碌?” “可不是好事吗,早些时候,宫里传了话了,明儿个宫里要给林妹妹办宴席,让咱们这些亲戚都去呢,听说明儿个可都是正二品以上的家眷,老太太说让家里的女眷们都制一套新衣裳,明儿个可不能失礼,现在京城里的大师傅可都在咱们府上呢。姑妈也赶紧去老太太那边去定一套吧,我还要去给老太太请制衣坊的大师傅,就先过去了。”王熙凤匆匆忙忙的又带着丫鬟婆子出了门。王夫人定了定,也往贾母的院子里去了。 贾母此时正乐呵呵的让裁缝大师傅们给自己量身定做衣服呢,其他夫人小姐们也齐聚一堂,好不热闹。 量好身,袭人扶着贾母在首位上做好,上了一杯八宝茶,贾母接过喝了一口感慨道:“当年,也只是在被册封诰命之后,去宫里给圣人谢恩时,见过一次老圣人,如今这把年纪了,没想到还有机会进宫见圣人,真是祖宗保佑啊。” “老祖宗,您是福泽深厚,这往后比这更好的还有呢,日后若是宝少爷取了郡主回来,咱们府上又和太后娘娘结亲了。”袭人见贾母正开心,赶忙说着贾母爱听的话。 薛姨妈在一旁听了,心里自然是不舒坦的,贾宝玉可是为自家姑娘留着的,哪里还能配给别人。就算要配给别人,那也是等自己姑娘成了宫里的娘娘后才行。 不过薛姨妈表面上还是表现出和众人一样喜庆,“老太君,这府上果然是有福气的,”突然话锋一转,“只是可惜我们家大姑娘没有机会热闹一下了,眼看着她的这些姐妹们明儿个都要去宫里见贵人了,这孩子也想着见识一下呢。” 贾母这个人精,哪里又听不出薛姨妈话里的意思,但是这次府上的姑娘们都有机会进宫面圣,若是多了个薛宝钗,难保不会被抢了风头了,哪里能带她进宫的,便道:“哎,说的也是,只是这宫里不比寻常人家,没有恩准,哪里能随意进出的。明儿个宴席结束了,就回来了,也不耽误她们姐妹们相处,宝钗向来是个大度的,哪里会在意这些。” 薛姨妈听了这话,便知道贾母是不愿意带自家女儿进宫的。想着又不想将宝玉留给自家女儿,又不让自家女儿进宫,这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留给自己了,心里气的不得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在袖子里捏紧了帕子,这是不能这么算了,还得找王夫人那边通通气,自己那些银钱可不是白花的。想着便笑呵呵道:“那孩子向来是个懂事的,自然是不会在意了,只是我这当娘的看着不忍心,不过您说的也是在理,我这先回去,和姑娘说说,免得孩子还是有疙瘩。” 旁边正在试戴头饰的惜春听了这话,停下动作,朝着薛姨妈道:“姨妈,您放心,我和姐妹们回来了,便和薛姐姐讲宫里的趣事,薛姐姐平日里待我们好,哪里会忘了她。” 旁边迎春和探春也符合道:“姨妈就放心吧,我们姐妹几个,哪里还能忘了谁呢。” 薛姨妈听了这些话,心里更气,这些人还真是在施舍自己和女儿了,心里想想就委屈,便道:“姨妈哪里有不放心的,姑娘们都好好择择衣裳头饰,姨妈啊,就不打扰你们了,就先回去了。”说着也朝贾母福了福身子。 贾母乐呵呵道:“就先忙你的去吧。” 薛姨妈转身走出们去,后面丫鬟婆子随后跟着。屋里传来贾母和三春乐呵呵的笑语,惹得薛姨妈心里更是不痛快,一离开贾母屋子的视线,脸色就沉了下来。 王夫人正往贾母院子里赶去,正进了院门,便看到自家薛姨妈黑着一张脸从院子里出来,知道定是在贾母那里受了气,忙迎上去,“妹妹这是怎么了?” 薛姨妈心里有气正要发作,又想到毕竟是在人家家里,日后还用的着的地方很多,便把准备发出的火气深深压了下去,走上去拉着王夫人的手道:“哪里受气了,只是近日身子不大爽利,姐姐进宫见了娘娘,想是要和老太君禀报一下的,待会得了闲,还请到我那院子里,咱们姐妹谈谈心。” 王夫人哪里不应的,便道:“说来也好久没有好好说话了,那妹妹你先回屋子休息片刻,我随后就来。” “也好。” 薛姨妈应下后,便带着丫鬟婆子往自个院子方向而去,留下王夫人站在原地,看了眼贾母的院子,脸上也不好起来,随后又定了定,脸上带笑的往屋子里走去。 第八章 “老太太,媳妇回来了。”王夫人进了屋子,便给贾母请了安,旁边的丫鬟婆子扶着在贾母的下首坐下,又上茶。 贾母问道:“今儿个去宫里,和娘娘说了吗?” 王夫人谦恭道:“说了,娘娘认为甚好,极为满意。” 贾母听了,高兴道:“那就好了,想必你也知道明儿个要进宫的事情了,这次见的可是皇太后娘娘,万事都要好生应付,凤辣子虽是个能干事的,到底这种场面也没有见过,明儿个这些丫头们,你可要看好了,可别出岔子了。” 王夫人应道:“媳妇知道了,明日定会谨慎。” 贾母又要说话,便听到外面丫鬟的喊道:“宝二爷好”便知道是自己那宝贝疙瘩来了,往门口看去,便看见一个身穿红锦衣,头戴八宝盖的身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你这孩子,何事如此匆忙,竟是不等着丫鬟打门帘了。” 贾宝玉一看到贾母,便跑到贾母跟前蹲下,在贾母怀里撒娇道:“老祖宗,您可得给孙儿做主了。” 贾母一听,心里急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快给祖母说说。” 宝玉踌躇了一下:道“就是老祖宗您” 王夫人斥道:“目无尊长了,还不给老祖宗赔礼。” 贾母又心疼道:“哪里需要呵斥他。” 又道:“宝玉,你说祖母哪里欺负你了。” 贾宝玉站起来道:“我知道明儿个家里的姐姐妹妹们都要进宫见林妹妹了,可是都没有知会我,听袭人说,明儿个都是女眷们去,您看,大家都要去见林妹妹了,就把我一个人丢下了,可不是欺负我了么?” 贾母一听竟是这事情,忍俊不禁道:“呵呵呵,原来是这事啊,宝玉,这可是你的不是了,明儿个都是各家的女眷去,你一个男子,哪里能随意进出呢,再说明儿晚上就回来了,也不妨事。” 贾宝玉可不依了,拉着贾母的袖口道:“老祖宗,不行,我好些日子都没有见着妹妹了,在宫里还不知道怎么被人欺负了,妹妹定是不开心的,您就带我去吧,我就是看看妹妹过的好不好,您就答应了吧,答应了吧。” 贾宝玉不停的拉扯着贾母的袖子,贾母无奈,一时没有应,贾宝玉见贾母还是没有同意,更加不乐意了,扯下脖子上的玉往地上又是一扔,“我不要这劳什子了,大伙都没有这个,便可以去宫里见妹妹,偏我有这个,便不能进宫,我以后都不要这个了。” 贾母和王夫人看宝玉又把玉给摔了,心急火燎道:“赶紧把这命根子给捡起来啊。” 旁边丫鬟婆子赶紧去寻,一个婆子找到了,便恭敬的捡起交到贾母手上,贾母用手仔细抚摸了一番,见没有破裂,便放下心来,忍不住斥责道:“不管什么气,你打人骂人都可,哪里能摔这命根子了。”说着便要给宝玉戴上。 宝玉自然不依,“我不要这劳什子,你不让我去见林妹妹,我就不要这个。” 贾母无奈,只好妥协道:“好好,就依你,只是明天可不能鲁莽冲撞宫里的贵人了。” 贾宝玉开心的抱着贾母道:“就知道祖母最好了,一切依祖母的。”由着贾母给他戴上玉佩,高高兴兴的回屋子准备明天见林妹妹的事情了。 “哎……这孩子。”贾母和王夫人相视一眼,不禁叹了口气。 王夫人出了贾母的屋子,便往薛姨妈的院子去了,进屋内的时候,宝钗正在屋里刺绣,绣布上一朵鲜红欲滴的牡丹,晃花了王夫人的眼。王夫人心里是满意这个侄女的,聪明伶俐,处事大方得体,只是现如今只能放弃了,整理了一下心思,轻声唤道:“宝钗。” 薛宝钗正一边刺绣,一边想着自己娘亲和自己说的那事,心里也乱了,冷不丁听到王夫人的声音,险些扎到了手。到底还是稳重的性子,反应过来,抬起头,站起来朝王夫人迎上去,“姨妈,您来了。” 王夫人握着薛宝钗的手,道:“这花可真好看,家里几个孩子,就只有你静的下来,那几个都是野丫头似的。” 薛宝钗笑容大方道:“姨妈,妹妹们年纪小,由您教导,日后定是各个都出类拔萃的。” “就你嘴甜,呵呵,你母亲呢,今日过来就是想和她说说话,”王夫人拉着宝钗的手,望了一眼屋内,没有发现薛姨妈的身影。 薛宝钗正要答话,便听到薛姨妈的声音从院子里慢慢传来,片刻便见薛姨妈进了屋子,“姐姐来了,还以为要有一会,便去厨房里看了看,姐姐莫要怪了。” 王夫人笑道:“妹妹说的哪里话,我这也是才来,看到宝钗侄女,便说了会话,才问起你呢,就回来了。” 薛姨妈挥挥手,丫鬟婆子们就都退了出去,走上前去拉着王夫人的手,朝着旁边的机案旁走去。两人一边坐下,旁边薛宝钗开始给两人倒茶,便坐在一边不说话。 薛姨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抹了抹嘴,便脸上带笑的对着王夫人道:“现在府上的喜事是一桩接一桩了,明儿个阖府的女眷可都要进宫了,这在帝都也是独一份的了,姐姐你真是有福气的。”突然语气一转,带有哀色,“姐姐你是从小就有福分的,当日爹爹给我们说亲的时候,也是给你赶着好的说,你如今是越来越福气了,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的,这……”边说着边要抹着眼泪。 王夫人当然是明白薛姨妈这一出是打的什么目的,心里虽然是不想被算计,不过到底日后是要对不住自家妹妹的,所以这次能够给她弥补一下,也算是自己仁义,便哄道:“妹妹莫要伤心,如今在我这里,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和我说,哪里又有什么区别的,便是明儿个阖府去宫里,宝钗也是不能拉下的,和那些姑娘们都是一样的。” 薛姨妈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开口呢,这准备好的一堆招数还没有使出来,王夫人直接给应下了,让自己有些措手不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一旁薛宝钗反应快,一脸动容的对着王夫人福了身子,道:“侄女多谢姨妈爱护之心。” 王夫人起身虚扶了一把,“客套这些做什,在我眼里,你和亲生女儿一般,哪里还分这些。” 薛姨妈在一旁道:“你姨妈说的对,日后你只当你姨妈是亲娘一样孝顺即可了。” 王夫人也笑道:“那我可真是多了个可心的姑娘疼了。” 几人又闲聊了一番,王夫人交代了一些宫里的规矩,见天色晚了,便往屋里去了。 不止贾府的人为了明天的宫宴忙碌着,肖容也早早的准备起来。这次宴请是为了让黛玉开始进入京中贵女的圈子,日后多几个闺阁姐妹。自己就一直纳闷了,难不成偌大的的帝都,还就只有贾府里的小姐出众,其他官家小姐就只配打酱油了吗? 晌午的时候崔嬷嬷禀报道:“太后,内务府那边已经将明天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按照您的吩咐,明天都摆在御花园。” “恩,我喜欢的那盆墨兰记得放在那里,还有,玉儿喜欢的糕点多准备一些,对了,玉儿明天要穿的衣服都备好了吗,可不能寒酸。” “太后放心,都准备好了,安平郡主的衣服按照您的要求,没有用大红色,用的是淡紫色绣金花的。”崔嬷嬷在一旁回道。 “玉儿还在守丧期,这些鲜艳的色彩自是不能穿了,日后她的衣服便都用淡雅一些的颜色。” “奴婢都谨记着呢。”崔嬷嬷边扶着肖容往榻上坐着,边应下。 旁边的宫女上了点心,瓜果,肖容随意的挑起一块看起来精致的,吃了两口,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便放下点心,喝了果茶,道:“玉儿前儿个在御花园碰到的是何人,你弄清楚了吗?” 这两天黛玉心里总是有心事的样子,肖容旁敲侧击一番,便轻松的从这个单纯的姑娘嘴里套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是不小心碰到了外男,小丫头正纠结呢,肖容听了一番两人遇到的经过后,便对这位会“变戏法”的小公子起了好奇心,无奈黛玉只知道这人被人称为侯爷,其他的一概不知,只好让崔嬷嬷去私下里去查探了一番。 “正准备向您禀报的,听神武门的侍卫说,那个时辰里进宫的只有北静王,尹将军,还有一位是武安侯。按照郡主形容的,最符合的便是这位武安侯了” “武安侯?”肖容脑袋里自动过滤了一下前辈留下记忆,发现没有关于这位武安侯的任何记忆,便道:“难不成哀家老糊涂了,这武安侯又是何人?” 崔嬷嬷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道:“您确实不识得武安侯的,这武安侯乃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如今的成安侯府世子,据说成安候待家中子弟很是严厉,所以三个儿子都很有主见,大儿子和二儿子早早的便自立门户,如今一个是骠骑校尉,一个是户部侍郎,只是这武安侯倒是最为奇妙的一个人了。” 肖容的八卦因素倒是被勾起来了,“哦,你倒是说说,有何奇妙之处。” “成安侯爷教导家中子弟,便是自力更生,日后各府开销都要自给自足,所以老大和老二早早便出府自力更生。成安候见了,便急了,硬是要将这三儿子留下来掌门户,可是武安侯当然是不依的,无奈族中早就把名字给记到族谱了,只能留在成安侯府了。只是想着日后成安候定是不舍得给自己花销的银子的,担心日后自己娶了娘子,让娘子和自己一块吃苦可不行。十一岁便开始在外面学人家做生意,没成想倒真有这天赋,在大大小小的地方可都有他的产业了,衣食住行可都有他的一份。后来成安候担心小儿子真的步入商人之流了,便教导这个三儿子,若是沦落为商人之流,日后媳妇也是商人妇,比不得京中的官家太太们。这老三便觉得是这个理,便又想着出仕,十六岁便参加科考,那年可是头名状元了。江南水患,他立下了大功,皇上便破格封为武安侯,便一直留在江南治理地方,今年才被皇上召回了帝都,如今是二十有一了。” “听起来倒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了,难不成这个便是皇后说给玉儿的那个兄弟了?若真是,也不失为一个好人选了。” “老大和老二皆已成家,皇后娘娘说的,定是武安侯了,听说这武安侯也容貌俊美,可是性子颇是古怪,成安侯和皇后娘娘为此费了许多心思。” “额,按着玉儿那个性子,日后若真成了,会不会被欺负?”肖容开始为着还没有边际的事情开始担心起来。 “太后倒是可以放心,听说这武安侯倒是个不滥情的,现如今房里连个通房都没有,实属难得了。” 肖容一听,心里乐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主角吗,找机会定要好好会会这个武安小侯爷。 此时正在自家哥哥们面前吹牛皮的武安小侯爷当然是不知道自己的一个无意之举,从此被肖容给牢牢盯上了。 第九章 第二天晌午,贾母见了薛宝钗也在众人之中站着,看了眼王夫人,便什么也没说,在王熙凤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王熙凤自然也是知道这中间的猫腻的,不过比起薛宝钗跟着进宫,让贾宝玉这样一个外男参加只有女眷的宴会,只怕更不合规矩了,王熙凤就知道精明如贾母,王夫人之流,碰到贾宝玉,就都脑抽了。又想到昨儿个贾琏回来跟自己说的事情,心道自己拿姑母向来是瞧不上郡主的,这下子估摸着要碰到钉子了。 待众人上了马车后,在丫鬟婆子护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向皇宫方向行去。 到了宫门处,因是黛玉的亲戚,便在其他官家夫人的马车前面进了宫里,看着贾府的丫鬟婆子们表现出的得意的样子,其他官家夫人都纷纷咬碎了牙,心道:“真是小门小户的。” 黛玉在宫里等着贾府众人的到来,想着待会便能见到外祖母和姐妹们,心里便觉得迫不及待。肖容也看出黛玉的心思了,也不点破,只要贾府那些人不影响到林黛玉,自个也不会阻止两边来往的。毕竟目前为止,林黛玉心里是真心把他们当亲人看待的,自己也不忍心打破她心里那些好念想。 过了一会儿,皇后倒是先过来了,等着待会和肖容一道到宴席上去。今日的场合也算正式,便穿上了皇后品级的正装礼服,明黄色的绣金凤凤袍,使得平日里温婉的皇后今日更添雍容高贵,看的肖容羡慕不已,再次感叹自己怎么就这么老呢,怎么打扮都是一副老样子。 皇后先是按照规矩给肖容规规矩矩的请了安,便坐到肖容的下首,挨着黛玉坐下。黛玉这段时间在肖容的调养下,身子骨越来越好了,脸上也多了几丝红润,眉如远山,目如晶玉,看起来很是美丽,再加上一身郡主正装,倒是显得几分明艳动人。肖容对此很是满意,虽然林妹妹再不是之前的病弱之美,但是自己更希望她能健健康康的如常人一般光彩照人。 皇后看着林妹妹越来越俊俏的一张脸,心里也是很喜爱,拍了拍林黛玉的手道:“如今气色越发好了,母后可真是会养人。” “哀家这把年纪了,养身之道自是要懂些的,也是玉儿懂事,平日里也不挑嘴,才有如今的这般模样。” 林黛玉本来就是早慧的,只是在贾府众人有意无意的造就下,便开始耍些小性子。这段时间在肖容和皇后娘娘的教养下,又慢慢恢复了之前懂事的性子,平日里肖容和皇后让她做的一些事情,虽是不懂,也知道是为自己好,便是有些不爱,也会去做。这段时间,肖容给自己吃的补品,虽不爱吃,也知道是世间难得的珍品,这些日子下来,身子竟是不像过去那般每日虚浮了。 三人又聊了一会,崔嬷嬷便进来道:“席上众人都到了。” 皇后和黛玉便上前一人一边扶着肖容往御撵上去,旁边宫人又引着皇后和黛玉往各自的御撵上坐好,引路太监一声“起驾”,宫人们便抬起御撵,往御花园行去。 御花园里,席位里里外外分为三层,每一层的外围上用了花卉围着。清风徐来,阵阵清香飘过,三边的席位已经坐满了两边,最上边正首的三个位置,自然是肖容他们的。此时各宫的娘娘和女眷们见主角还没有到,一些相熟的已经小声聊了起来。 贾元春是贵妃,碍于身份,自然是不能和坐在下首的贾府众人说话,此时只能和贾母王夫人遥遥相望。几人眼里都含着泪,贾元春看着贾母身边坐着的妹妹们,回忆起自己尚在家中的时候,也是如这般在祖母膝下环绕,受尽宠爱,自从在这宫里来了之后,便是如履薄冰,受尽人间冷暖,不禁面有凄色。 贾母那边也抹起了眼泪。 旁边的娘娘们和官家女眷们看了这两边人豪不掩饰的悲戚,心里嘀咕着,这喜庆的场合,这一家子人是演的哪出戏。薛宝钗虽是和三春小声说着话,眼睛也时不时的飘着各宫的妃子和官家小姐们,打量着自己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发现自己的容貌气度并不比这些人差,心里便落定下来,打算若是有机会,定要在贵人面前显露一番,也不枉自己来这里走一遭了。 此时宝玉倒是心思最单纯的一个,他的心思全都放在那些官家小姐和娘娘们身上了。以前自己见过的最多的也只有自家的几个姐妹和丫鬟们,已经觉得是世间少有的好女子了,没想到今日进宫见林妹妹,竟然见到这么多仙女般的姐姐们。各个容貌俏丽,婀罗多姿。贾宝玉平日里和家里的姐妹丫鬟胡闹惯了,冷不丁遇到这些仙子似的姐姐,自然不会老实的坐着。在仔细看了一圈后,突然发现一个穿绿色长裙,身材娇小,长得玉雪可亲的小姑娘,心里的不安因素顿时便被唤醒了,趁着王夫人和贾母伤心之际,便偷偷的往人家姑娘身边凑过去。 “这位妹妹看起来很是面善,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陈墨雪本来正在气自家三哥下午捉弄自己的事情,想着待会见到姐姐,定要好好告一状的,没成想耳边竟然冒出一个男声,惊了好大一下,也幸好自己多年的修养,要不然还真是要当众出丑了。定下心神后,往罪魁祸首望去,不看还好,一看更是火气往上腾腾的冒起来。眼前这个登徒子虽然相貌气质上完全比不上自家三哥的,但是竟然同样的一副男生女相,长的唇红齿白,看着便令人生厌。更让人受不的是长的女气罢了,好歹像自家哥哥那样把自己打扮的男人一些也行啊,偏偏还穿金戴玉一身大红色,晃得人眼花。 此时陈墨雪突然觉得自家三哥也不是那么差了。又看了看贾宝玉的脸,本想出口把人骂走,又想起这里是宫宴,若是出丑了,回去又要闭门思过了,便只好压下火气,把头扭到一边。 一般人当然是知道这是讨厌一个人的表现了,谁知道贾宝玉竟是以为人家姑娘害羞,又凑了上去,“妹妹,我是荣国府的贾宝玉,不知妹妹可否告知芳名,我们家里起了诗社,日后妹妹若是得了空也可以到府上来一起吟诗作对了。” 陈墨雪就是再泼辣,平日里也是受过正规侯门教养 ,这么明显的轻浮行为,当然是极为排斥的。多年来的好教养让她耐着性子对贾宝玉道:“贾公子,这边是女席位,公子在这边多有不便,还请速速离去,以免惹人闲话。”实际上今天全场都是女席位,这突然冒出来的男子也不知道是哪个不知事的给带过来的。 贾宝玉正要说话,一边马家的小姐马云音道:“哟,陈家妹妹这是在和哪家的小公子玩闹呢,可不要藏着掖着啊。”这马云音平日里最是看不惯陈墨雪有几个好哥哥疼爱,终于被找到错处了,自然抓着不放。 其他小姐们听到马云音的声音,自然往这边看,一些不明就里的,便猜想着陈墨雪真是胆大,这种场合也敢和男子公然调笑。 陈墨雪怒了,“马云音,闭紧你的马嘴,果真是马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错了,应该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旁边的贾宝玉搞不清状况的搭腔道。惹的马云音更是羞愤。回嘴道:“怎么了,就许你做了,还不许人说啊,当着这么多官家小姐的面和男子调笑,也只有这种泼辣的人做的出来的。” 这边的争吵显然引起了另外一边夫人席位,已经有几位官家夫人往这边望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一声威严的声音响起,一个头盘云髻,身姿优雅的中年妇人走了过来。 陈墨雪看着来人,嘴巴一瘪,委屈的走到来人身边,拉着妇人的手臂,委委屈屈喊了声,“娘亲……”笑话,狐狸三哥教导过,有时候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借力打力才是王道。 来人正是当今皇后的生母,成安侯府的侯夫人,先皇敕封的一品诰名夫人,如此身份地位,便是一般的王爷妃子见了,也是要敬几分的。 马云音本来也只是想耍耍小威风,没成想惊动了这位陈夫人,看着陈夫人虽然是一副优雅的样子望着自己,可是马云音就是能感觉到一阵阵凉风从自己身边吹过,终于在这种高压下,磕磕碰碰的说了句,“我……我是和……陈小姐闹着玩的。” 旁边赶过来的马夫人也道:“陈夫人,两个小辈之间闹着玩的,您别放在心上了。” 这边陈夫人还未说话,那边宝玉看见貌美的马云音一副害怕的样子恍若受伤的小猫,顿时便起了怜惜之情,出口相护道:“夫人,这位姐姐只是和那位妹妹闹着玩的,您不要吓着她了。” 陈夫人本也无意惩治马云音,只是平日里管教自己那几个不听话的儿子习惯了,身上便自然多了几分威严,此时听到贾宝玉一旁的控诉,便有些怒意,“这位小公子是哪个府上的,今日不是只请了女眷吗,你又是如何进来的?” 贾宝玉想也不想的答道:“我是来见我林妹妹的。” 陈夫人还未说话,旁边陈墨雪委屈道:“娘亲,刚刚我好生坐在这里,这位公子硬是凑过来,我赶他走,他却纠缠。女儿为了侯府的名声,不敢太过放肆,结果马小姐便出言侮辱女儿。”说完还假装哽咽了几下。 一旁的夫人小姐听了,纷纷对马云音侧目。 马云音心里想反驳,无奈陈夫人在此,而人家说的也是真话,便只好咬碎了牙接受众人异样的眼光。马夫人更是觉得无地自容了,怎么自家养的儿子女儿就是赶不上人家的。虽是这样想着,到底还是自家女儿,也是要护着的,便在一边给陈夫人赔不是。 陈夫人作为皇帝的岳母平日里自然是要表现的大度些的,只是陈氏祖训,内里怎么打都行,若是被外人欺负了,便要一致对外。在这京都里,陈家是出了名的护短了。更何况这受委屈的还是自家小千金,自然是不依了,“马夫人,这是什么场合,你女儿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一个大家闺秀,竟然能说出这么不干净的话,平日的教养可见一斑。” 这话作为一个有身份名望的长辈说出来,影响是极大的,日后这马云音想说亲,只怕也是有难度的了。马夫人自然是不敢还嘴的,但是有护花使者贾宝玉在,哪里还担心没人出头,只见贾宝玉走到马云音身前,挡住马云音的身子对着陈夫人道:“这位夫人说话也特重了些,这位姐姐只是性格直率,夫人怎能血口喷人。” 一向说一不二的陈夫人今天一下子在短短时间被一个年轻后生斥责了两次,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的,呵斥道:“放肆,还真当这宫里是你府上了不成。” 那边贾母和王夫人正和贾元春眼神交流的厉害,突然听到一声怒喝,惊了过来,又发现贾宝玉不在身边,忙招呼王熙凤去看何事,王熙凤领命去了,只见一个身穿一品诰命服的中年妇人正威严的斥责贾宝玉,便想事情不妙,赶紧跑回来和贾母说了这事。贾母和王夫人一听,心里大惊,这小祖宗怎么又闯祸了。贾母不放心,便站起来往宝玉那边去,便看到宝玉正被两个宫廷侍卫抓着,原来陈夫人见宝玉毫无服软之心,又想到就是因为这个登徒子使得自己女儿被人欺负,一气之下便找了守门侍卫要将宝玉扔出宫去。 “陈夫人高抬贵手。”贾母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一眼便认出了陈夫人,赶忙让王夫人和王熙凤扶着自己快步走去,“夫人请高抬贵手了,我这顽劣的孙儿哪里开罪了夫人,请夫人看在老身的面上莫要开罪于他了。” “原来是荣国府上的公子,也难怪如此胆大妄为。只是我倒是疑惑了,今儿个请了贵府上的男子了吗,怎么这位小公子能在这后宫之内出现?!”因为今天请的都是官家女眷,就连皇帝都是避开了的,这位荣国府上的少爷竟然敢公然出现在皇帝的内宫当中,不得不叫人疑惑啊。 陈夫人问的这句话算是问出了大多数夫人小姐的想问的了,大伙早就发现贾家这边竟然进了个男子,夫人们一早也关照过自家姑娘避着些,以免影像闺誉。 “夫人有所不知,我这孙儿平日里在内围厮混,与他那些姐妹们玩闹惯了,与安平郡主也是青梅竹马,今天也是为了见我那外孙女安平郡主,夫人还请见谅了。”贾母说的这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让旁边的夫人都觉得贾宝玉和安平郡主林黛玉的关系不一般了,这其中也不乏想为自家儿子求取林黛玉的夫人,一听到这话,心里都犯起了嘀咕,这郡主莫不是配给了荣国府上的公子? 陈夫人心里也嘀咕了,自己女儿可是说了那安平郡主是要说给自家小儿子的,连太后都是同意了的,怎么今天又闹出这么一出,正准备说话,便听到稍远传来一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安平郡主驾到。” 众人忙回到自己席位上,准备迎接肖荣凤驾,贾宝玉搞不清状况,愣愣的被王熙凤拖着往席位上走去。 片刻又听到近处传来一声“迎太后娘娘凤驾,皇后娘娘凤驾。” 众人便知道这是皇后和太后到了,忙跪下俯下身子齐声高呼,“太后娘娘长乐未央,皇后娘娘长乐未央。” 肖荣踩着高蹬鞋,穿着太后朝服,头戴九凤展翅帽,在皇后和林黛玉的服侍下坐上了主位,待皇后和林黛玉也坐好后,肖荣抬头望了望黑压压的跪了一片的人,便抬了抬手,旁边崔嬷嬷见了,便朝着众人道:“太后娘娘赐起。” 众人齐声谢恩道:“谢太后娘娘恩典。” 众人虽是坐起,并不敢抬眼看肖荣,肖荣大致看了一会,只认得上次进宫求亲的马夫人,以及记忆中自己的便宜亲家母陈夫人和自家儿子的小姨子陈墨雪,其他的倒不是很认得。 “今日哀家邀你们进宫一是为了哀家这义女安平郡主册封之喜,这第二也是为了和众位夫人们聚聚,你们的夫婿儿子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在座的各位夫人也堪称当今妇德之典范。” 众位官家夫人听肖荣这么说,心里都乐开了花 ,到底不敢太放肆,谢了恩,便不说话,肖荣觉得太过冷场了,便主动道:“今日权当家宴,没有那些规矩,不必太过拘谨。” 陈夫人自黛玉一进来,便一直观察着她,只见林黛玉容颜不俗,观之可亲。举止之间也自有气度,确实是个极为标致的人物,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对这个未来儿媳妇倒是十分的满意了。听到肖容的话,自然也是不客气,笑道:“臣妇早就听闻安平郡主气质不凡,今日见了,果真不俗,若不是太后您先认下了,只怕臣妇也要忍不住认这门亲了。” 肖容对这位陈夫人的第一映像是不错的。记忆中,两人的关系还行,如今见这陈夫人言行大方,倒不像其他人那般畏首畏尾的,心里也生出了几分好感,笑道:“成安侯夫人可是有了两个好女儿了。哀家只有这么一个乖女儿,倒也被夫人给惦记上了。” 旁边皇后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自家母亲明明就是看上了玉儿做媳妇了,倒也不掩饰一下。 林黛玉被这两人一番话,弄得羞涩万分。另一处,薛宝钗心里咬碎了牙,自己的容貌才气明明与林黛玉不相上下,为何众人只看得到林黛玉,却把自己当个透明人似的。 贾母见肖容言语中表现出对黛玉的喜爱,更是喜从心起,想着待会定要找个好时机和林黛玉说上几句话,便朝王夫人使了使眼色,王夫人自然明白意思,便往元春那边看了下。贾元春便点点头,趁着肖容和陈夫人说的开心,便起身朝肖容行了一礼,道:“太后娘娘,今日为着给黛玉妹妹庆贺,臣妾的祖母也来宫中了,祖母多日不见妹妹,甚为想念,臣妾请求太后娘娘恩准黛玉妹妹去席间与祖母一聚。” 肖容正开心,听到这话,心里一顿,看了看黛玉的期盼的样子,到底是至亲之人,哪能说放下便放下的,便点头道:“玉儿,你便去你外祖那边好生聚聚吧。” 林黛玉一听肖容的话,喜不自胜,站起来领了恩,便在宫人的服侍下往贾母那一席而去。 肖容顺着那边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衣饰华贵两鬓斑白的老太太,想着必是贾母无疑。身边那个一双丹凤眼,形态风流的应该是王熙凤了,另外几个年轻女子,自己倒是分不清谁是谁了,便没有理会。 宫人不断的上着吃食,众夫人小姐们在肖容的授意下开始用膳,场面倒是很是融洽。当然,总是有极品的出现的,林黛玉刚过来,挨着贾母坐下,贾母便老怀激动的抱着林黛玉,想要喊着心肝肉儿的,又想起这个场合实在不宜,便只好忍住,摸了摸林黛玉的脸道:“气色倒是好多了,宫里果然是养人的” 黛玉微微动容道:“都是太后娘娘恩典,每天用补品养着,倒是好多了,只是多日不见祖母,心下十分想念。”这句话要是以前的林黛玉,即使心里想着,也决计说不出口的,不过如今慢慢开朗的黛玉,自然也十分自然的说出了口。 贾母听了,又是一番欣喜,拉着黛玉的手,怎么也看不够似的,旁边三春也想和黛玉说话,但是看黛玉一身郡主朝服,颇是贵气,自觉很有差距,便不说话,黛玉看出姐妹们不大自然,劝慰道“姐妹们这些日子不见,玉儿也颇为挂念,只是前段时间学习礼仪,无暇去看姐妹们,不过太后娘娘已经恩准,过些日子,便可以邀姐们们入宫一块玩儿了”三春听了自然是一番喜形于色, 贾母听了也道,“那可真是好了,太后如此恩典,日后我也放心了” 旁边贾宝玉见林黛玉把所有人都顾及到了,就是没有顾及到自己,觉得自己受到忽视了,自然不依,串到林黛玉跟前道,“林妹妹,你和大伙都说话了,怎么就不和我说话呢,”贾宝玉一直坐在王夫人后面,林黛玉没有看到,也决计想不到这种场合上,贾宝玉会出现,这倒是让林黛玉大吃一惊,“宝玉,你怎的也来了,” 贾母安抚道,“他心中挂念,听着今日可以见到你,便央求我带他来了“ 黛玉虽然平日里与宝玉接触多了,但也知道这么多女子的场合,宝玉一个外男是不宜出现的,就连自己拿皇兄都是在前朝办理朝政,避开后宫的,“祖母,不是玉儿多言,只是这里官家小姐多,到底不方便,” 宝玉听了,心里更是不舒服了“妹妹如今坐了郡主,便看不起我了是吧” 旁边薛宝钗也道“林妹妹,宝玉也是为了见你才来的,莫要辜负了他一片真情实意才好” 黛玉见这两人都不理解自己的意思,急红了脸,又担心引起肖容的注意,便不敢再开口,肖容这边一直注意着林黛玉,这边的动静自然是看见了,当看到贾宝玉的时候,心里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唇红齿白的奶油小生必是贾宝玉无疑了,这贾家的人真是脑残到这种地步了吗,自己下旨意的时候,可是写清楚了带着女眷的,难不成这家人真把贾宝玉当男人养了,本想着担心林黛玉难做,便不想揭穿这事,没成想贾宝玉倒是先自己冒出来了“妹妹,你果真忘记了过去的情分吗,当日与众姐妹们一起作诗玩闹,也没有这样说过饿了”贾宝玉一激动,这声音还是有些大的,一些胆子大些的夫人已经开始小声议论了,肖容哪里容得下贾宝玉如此说话破坏林黛玉的名声,将桌上的茶碗重重一放,“哪里来的外男,在这里胡言乱语,” 元春和贾府众人一听,身子一抖,老太君自是首当其冲,站起来跪在中央道,“启禀太后娘娘,这是我那二儿子贾政之子名宝玉,平日里与安平郡主兄妹情深,今日便一起进宫为郡主庆贺了,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肖容怒道“大胆,宫中禁地,启能无召入内,况且还是这内宫之中,贾家敢这么做,依仗的是什么!?” 一旁元春听了这话,心里一跳,立马跪倒道“太后,臣妾那弟弟年幼不懂事,只是一片赤子之心,还请太后恕罪,日后决计不会再如此了” 肖容自然是不依“哼,擅闯内宫,对郡主出言不逊,该当何罪,看来,哀家真要让皇上问问你贾家的大人,是如何管教内眷了” 贾母听了暗恨自己怎么就一时心软了,就带宝玉来了呢,但是到底是自己的宝贝孙儿,哪里舍得他受委屈“太后,这都是臣妇一人之罪,还请太后娘娘饶了他人吧,”其他人看着这一出,都不敢说话,黛玉看着自家祖母那般,想着往日的好,也不忍心贾家任何人受罚,自己从未想过仰仗着母后对自己的好,就胡乱提要求,只是这次必然要让母后失望了,“母后,祖母年事已高,还请母后恕罪,表哥也是顾及兄妹之情,才会来看玉儿的,若是母后要罚,还是请罚玉儿吧,” 肖容看着黛玉柔弱的身子跪在地上,不禁心疼起来,又觉得黛玉不争气,皇后在一旁小声劝道“母后,贾府如今到底也是玉儿的亲戚,玉儿这般也是情理之中了,母后息怒” 肖容想了想,罢了,来日方长,今日这么多人看着,到底不能让玉儿难堪,便对崔嬷嬷道“称心,去扶玉儿起来”,崔嬷嬷忙走了过去将黛玉扶起来,黛玉本是不肯,又听肖容道“罢了,看在贾府公子尚且年幼无知,今日便罢了,望今后引以为戒” 贾母和府中众人又忙道“谢太后娘娘,日后定当谨记教诲” 肖容本事想和众人热闹一番,被这么一搅合,心里也没了心情,留下皇后主持宴席,便让崔嬷嬷服侍着回了长乐宫休息,待肖容走后,众人又恢复了平常,不过心里在想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第十章 自那日宴会上不欢而散后,肖容是越发不待见贾府那群人了,本来想着只要不伤害林黛玉,还是能让他们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的。毕竟自己也是接受了二十一世纪正规教育的大好青年,什么害人害己的事情,当然是做不出来的,对那些宫女太监最重的责罚便是不许吃晚饭了,但是经过上次的事情后,肖容觉得自己有必要改变一下观念了,再这么不管事,日后就越发苍狂了。 “太后,安平郡主求见。”崔嬷嬷小声传报。 “哎……”肖容心里是有些生林黛玉的气的,那种场合给贾府的人求情,不就是承认了和那贾宝玉真的有感情吗?哎,颇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无奈啊,只是林妹妹本就是个纯粹人,哪里会有什么弯弯道道呢? 幽幽叹了一口气,道:“让她进来吧,她心里想必也是不好受的。”自那日后,肖容已经有两天没有见林黛玉了。 “诺。”崔嬷嬷嘴角终于带笑的往外走去。 此时肖容正在吃着南国进贡的葡萄,人老了,手脚都不灵活,有心无力的看着葡萄掉在地上,心里一阵气啊,突然听到一个轻笑声,却原来是林黛玉进来了。肖容扭头不看林黛玉。 林黛玉看见平日里最爱对自己说教的太后做出如今一副孩子样子,觉得很是可爱,明白母后是没有真的对自己生气的,心里的不安也没有了。眉目含笑的给肖容行了礼,走过去拿起一个葡萄慢慢的剥了皮,递给肖容,“母后,玉儿知道自己惹母后生气了,玉儿来给您认错了。” 肖容冷言道:“现在知道错了,那之前怎么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那家人求情,哀家就是知道,你心里总是把哀家排在最后面的。” 林黛玉听了肖容的控诉,放下手中的葡萄,慢慢走到肖容跟前跪下。 肖容见这样,哪里还能淡定,“你这是干什么,哀家不是说过了吗,不许随便下跪。”说着便要拉黛玉起来 林黛玉自然不肯,“自爹爹去后,黛玉本应该沦为孤女,寄人篱下,拖着病弱的身子,常想着他日会有何人来葬我。可是母后您给予了黛玉最好的呵护恩宠,给了玉儿亲人,朋友,更教导玉儿。黛玉心中早已将您当亲娘一般爱戴,在黛玉心中,您比自己更加重要,黛玉怎忍心让您生气。可是外祖母养育黛玉多时,对黛玉也是千般爱护疼宠。贾府,更是我生母娘家,我哪里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罚,若真是那样,黛玉岂不是真正的无情无义之人吗?所以黛玉即使知道母后会生黛玉的气,也只能这样,方能回报外祖母养育之情,生母生养之恩。”黛玉说道这里,已经有些哽咽。 肖容听了黛玉的话,心里已经很是动容,其时自己哪里不知道黛玉的想法呢,只是自己一下子使小性子,才如此。罢了罢了,哪里又能真正的生她的气呢,“好了,哀家知道你的心意,不怪你了,玉儿快起来,莫要再跪着了。”说着便扶着林黛玉站起来,挨着自己坐下。 肖容拿着帕子给林黛玉搽着眼泪,“傻孩子,说了以后不许哭,不许跪的,你又忘了,下次再这般,哀家就真生气了。” 林黛玉小声应着,“玉儿记下了,日后定会注意。” 肖容点点头道:“玉儿,你知道你的封号安平是如何来的吗?” 林黛玉疑惑道:“这个玉儿倒是不知了” 肖容望着窗外,记忆似乎飘得很远,远的自己都有些记不清楚而来,只是那些记忆对这个身体来说太过深刻,所以才会一记就是几十年了,“当年,哀家只是先皇的一个普通的妃子,并不受宠,娘家也只是一般官宦人家,作为一个没有靠山的妃子,在宫中如履薄冰,所幸皇儿还算听话。可是宫中秘辛太多,哪里又能放着一个健康的皇子活着。当年先皇宠爱甄贵妃,皇儿与甄贵妃之子起了争执,哀家为了请求甄贵妃网开一面,便在宫门前跪了整整一天一夜。皇儿终是被救回来了,当时哀家已经怀有四个月的身孕,太医说是个公主,却因为……终是没有保住,那时哀家连名字都取号了,就叫‘安平’哀家希望她一生安乐平顺,哀家自见到你的第一眼,便想着,若是安平还在,定是也是这般标致好看,所以哀家便给你取名安平,把对小公主的期待全都放在你身上,在爱家心里,你早就和亲生女儿无二了。”肖容这话倒是不假,自己对林妹妹这般爱护,虽然一半原因是林妹妹是自己的偶像,但是内心深处潜藏的那个记忆,也让自己从内心深处,拿林黛玉当女儿一般疼爱了。 “母后……”黛玉此刻心中自是万般滋味,没想到尊贵无比的母后,竟然有着这样一段往事。 “玉儿,答应哀家,日后不要为了外人伤害自己,须得知道,你在哀家心里,比他们要重要许多许多。“ “恩,玉儿记下了。”林黛玉紧抿着嘴,一双含泪目此时依然红通,忍着哭,扑进肖容怀里。 自那日黛玉与肖容谈心之后,两人之间的相处更胜从前,也不想往日那般言语谨慎的样子,倒是和正在的母女之间一般,黛玉也时常显露一些小女儿脾气,让肖容很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眼见着天气越发好起来,春暖花开的,肖容觉得黛玉每天要么就是陪着自己这个老婆子,要么就是跟着皇后学管家,很是辜负这大好时光,便把黛玉的学习时间安排在了上午,又安排人去贾府宣三春进宫陪着黛玉解闷,黛玉知道这个安排后,很是高兴,上午下了学,用了午膳后,便等着三春进宫。 “郡主,贾家小姐们到了”雪雁在门外小声道。自从进宫后,肖容便让一直跟着林黛玉的雪雁留在了宫内,把紫鹃给送回了贾府。 黛玉一听,马上站起来往门外迎去,雪雁看黛玉出来,赶紧扶着“郡主,您慢着点,小心脚下” 黛玉笑道“哪里有那么娇弱,”又往外看了看,道:“不是说姐妹们到了吗,怎么不见她们” 雪雁回到“太后娘娘安排他们在拢翠庭里面,让奴婢来引您过去呢 三春屏住平声静气的坐在拢翠庭的椅子上,旁边宫人们来来去去的上着点心瓜果之后,便站在一边不动,饶是探春平日的一副精明相,此时也有些无措,虽然能够进宫来,这是多少人都羡慕的事情,只是真的来了,才知道走一步都难受, 等了一小会,便看见亭子的小道上走过来一个朦胧的身影,三春仔细一看,认出是林黛玉,惜春高兴道“是林姐姐来了”,探春拍了一下惜春的手,小声道“要叫郡主娘娘,” 惜春憋了一下嘴,道“知道啦” 待林黛玉走到亭子里,三春早已站起来,一并行礼道“给郡主请安,安平郡主吉祥” 林黛玉见这样,赶忙过去拦起来,“姐妹之间何须多礼,还当时在府上一般相处吧” 迎春此时显得有些木讷,倒是探春反应过来了,“宫里规矩多,凡是注意些总是好的,虽是变了个称呼,咱们姐妹间的情谊还是一样的” 黛玉也知道一下子改变不了他们,便只好作罢,引着三春围着桌子坐下,招呼着用了茶水,便说着些家常“好些日子没有见你们,心里好生挂念,今儿个终于见着了,不知道姐妹们这整日在家中做什” “还不是整天和宝哥哥一起玩呢,湘云姐姐和宝姐姐倒是每天儿和咱们一块说些词曲的,不过林姐姐你不在,大伙玩的总是不自在呢。”惜春心直口快,倒是一股脑的抢先说话了,迎春也弱弱道“妹妹你不在这段日子,大伙倒是不习惯的,日后若是得了空,也回府上聚聚吧。” 黛玉宛然一笑道“我也是想着回去,只是这段时间上学,总是有些不便罢了,” 探春在一旁并不说话,静静的看了一下林黛玉,心道“这做了郡主果然是不一样的,言语气度上便与旁人不同”,又想到进宫前薛家姐姐和自己说的事情,便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又想到平日里薛家姐姐待人也很是不错,这种忙还是要帮一下的,便道“林姐姐,其实今天我们来的时候,薛家姐姐也很是想来见见林姐姐你的,只是太后娘娘只召了我们三人,便未能来了,” 林黛玉对薛宝钗的感情是很微妙的,薛宝钗的人缘好自己是知道的,但是总是觉得她的行事作风总是不太光彩,倒不是讨厌她,只是觉得这样生活起来太累了,两人相处起来,也觉得太过不真实。偏偏两人才气相当,也算是引为知己了。 林黛玉歉然道“是我疏忽了,下次会请母后恩典,让湘云妹妹和薛姐姐一道来聚聚,大伙也可以像以前那般吟诗作对了。” 三人又聊了一下贾母近日的常态,当听到贾母因为上次宫宴一事后,身子便不大爽利,心里便有些自责,若不是自己引得宝玉说话,便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吧,想了想道“你们随我来,我给家中的长辈们和各位姐妹们都备下了礼物,你们稍后给我带回去吧。”说完便站了起来,旁边的宫人忙过来扶着,黛玉道“我还没有这么娇弱,你们便在这边吧,不用随着,”便领着三春往自己的寝宫里去了。 三人到了黛玉的寝宫,看见里面虽然不是金碧辉煌,但胜在雅致至极,里面的摆设比真金白银可珍贵多了,三人这才真的意识到曾经那个娇弱的林姑娘,已经是一位身份高贵的郡主娘娘了,三人到了进了内室,黛玉引着人坐下,又让雪雁把自己之前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这些东西都是经过肖容同意后,准备好的礼物,满满的摆了一桌子。一一告诉道“这个百年人参是给祖母补身子的,这两匹玉锦是给两位舅妈的,对了还有这些头饰,”说着便抱起旁边的一个大箱子,一打开,便晃花了三春的眼睛,三人饶是金尊玉贵的东西看到了,也知道这些东西是极好的。“这些头饰都是给姐妹们的,大嫂子不喜欢花哨的,这个紫玉簪子便给她了,其他的姐妹们自己去挑喜欢的便好。平日里肖容给黛玉准备的东西都是极好的,黛玉又从中挑了最好的出来送给姐妹们,当然都不是凡品了。 三春对这些礼物自然是极喜欢的,拿着爱不释手,探春看着其中一个墨绿色的头钗,想着赵姨娘没有一件好饰品,这钗倒是极配的,犹豫的一下,对着林黛玉道“林妹妹,姐姐有个不情之请,我的礼物倒是不用了,可以将这支钗送给我吗” 林黛玉看了一下钗,想着这钗倒不是很适合探春这个年纪的,便有些不解,迎春红着脸道“姨娘多年未添置东西了,我想将这个给她带回去。” 探春一直围着王夫人转,林黛玉对这个倒是清楚的,府上常常有人说探春是白眼狼,不认生母,自己当时也这么误会着,想到若是自己娘亲还在,管他是什么身份的人,自己都是不会不理她的,心里便还是有些怨探春身在福中不知福。没成想,探春心里还是记挂着赵姨娘的。可见她其实也是个真性情的人啊。黛玉拿起那个钗,放到迎探春手上道“妹妹说的哪里话,府上众人都是不落下的,这个钗便给赵姨娘带回去吧,你自己也是要挑礼。 探春没有想到林黛玉贵为郡主了,却还能这般待人,动容道“谢谢林姐姐” 姐妹几人便挑选着礼物,又让宫人将东西放在马上,一道游了院子,眼看着天色渐渐晚了,三春才依依不舍的坐上回去的马车,林黛玉一直送到可宫门口,看着车子渐行渐远,才往回走,肖容站着门口,看着黛玉一脸落寞的样子,知道林黛玉定是想念之前的生活了,心里想着是要找一天带黛玉出去逛逛了,也好散散心,这姑娘,别脱离了大观园那个牢笼,倒是困在了这皇宫里了。心里有了计划,便去找皇后商量去了。 第十一章 皇后此时看着上座的肖容,感到一阵阵头疼。看了眼旁边的崔嬷嬷,崔嬷嬷忙把头低下。皇后无奈,想了想,硬着头皮道“母后,这事情还是从长计议吧。” 肖容一听不乐意了,“哀家就知道,你们这些晚辈不靠谱,就想把哀家这个老婆子给闷死,是不是” 皇后听了这话,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这段时间婆媳关系难得和睦,自己是很乐意供着自己婆婆的,可是这样的事情,要是自己真的做主了,估计那位可饶不了自己,况且自来以夫为天,这事情要是不和皇上说,估摸着后面讨不了好。 皇后讨好道“母后,您出宫是件大事情,朝里朝外的要准备妥帖才行,要不然被一些不长眼的冲撞了,可不好了” “不必准备了,哀家就微服出访便可以了。儿媳啊,哀家自从进宫以来,几十年未曾出宫,眼看着两腿就要伸直的人了,你这个后宫之主,难道连这点事情都不能同意吗,若是惊动了皇上那边,肯定出不去了,哀家怎么这么命苦啊`````”肖容一边说着,一边装着抹眼泪的样子。 皇后见状不淡定了,踩着小碎步便到了肖容身边,安抚道“母后,儿臣````儿臣答应便是“ 肖容一听,立马又阴转晴,拉着皇后的手道“哀家的好儿媳啊,真不枉哀家这么看重你,果真是个好孩子,好了,你早点回去忙你的吧,哀家也要去准备准备了。“说着便冲冲忙忙的往内室里走去。 皇后看着肖容的背景,感觉背脊发凉,但愿没有事情才好。双手合十喃喃自语“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突然想到“不行,这事情还是要做的保险一些,便匆匆回到凤栖宫修书给自家小弟,那小子虽然不是个好的,可是做事倒是比较靠谱,待写完了信,又让心腹给送出去之后,皇后这才放下心来,就算皇上后来知道了又如何,只要婆婆没事,这做相公的,总不能事后追究自己的老娘和老婆吧,想开了之后,便轻松的干活去也。 一辆看起来很不显眼的马车行驶在京城的街道上,赶车的马夫是个看起来也是普通身材瘦小的中年人,所有的一切都显示,这个马车它真的很普通,而肖容和林妹妹,正坐在这辆普通的马车内,悠哉的透着窗帘缝隙看着外面的景致。 “玉儿你看,那个人在喷火啊,没想到这个年代的人技艺如此高超,啊,你看,那边还有走钢丝的,天啊,那上面可没有吊顶,都不怕摔下来的。”肖容自马车一出宫门,便好奇的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这是自己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真正的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不免有些激动。 林黛玉虽然长处深闺,不过也在京城与江南之间来来回回几次了,对这些外面的事情倒没有显得那么好奇,只是见肖容那样子,心底倒是有些同情起来。 “母后,我们这是往哪里去” 肖容正在京京有味的看着外面的趣事,被黛玉这么一问,倒是有些愣住了,自己一心想出来,倒是没个准处,皱着眉头往外瞄了瞄,最后一本正经的对着外面的车夫道“小福子,到这京都最热闹的地方去” “是的,老夫人”车夫扬起鞭子便调转了方向,往中心地带驶去。当然了,奔跑的不止这马车,还有我们众多的影卫大人了,一个个的又要赶上马车,还要不被人怀疑,纷纷表示压力很大,苦大愁深的陈墨阳小爷表示恨上了那个给自己找了苦差事的大姐姐。 车内肖容嘱咐黛玉道“玉儿,出了宫就不要喊母后了,今日咱们只是一对平凡的民间母女,是出来上香的,可要记住了” “恩,记住了,娘亲”待遇挽着肖容的胳膊,甜甜的答到,有娘亲真好! 要说这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当然是城隍庙了,这城隍庙可不是普通的庙,应该可以媲美现代的市中心,里面应有尽有,求签的有,拜菩萨的有,卖东西的有,当然卖身葬父这样狗血的事情是必不可少的。当肖容下车后看到的第一个场景便是一个年轻貌美女子头上插着一根草跪在那里,旁边一块板子上写着‘卖身葬父’几个大字时,不禁觉得天雷滚滚。 肖容不是圣母,更不爱管闲事,在她映像中两位卖身葬父的代表人物一个是《梅花烙》里的小白花,一个是《还珠格格》中被五阿哥救下的无名氏。对这两位被救后的行为颇为看不惯,所以眼前这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姑娘,你自求多福吧,肖容奶奶救不了你了。望着人来人往,好不人热闹的庙会,肖容觉得那位画清明上河图的古人诚不欺我,繁华热闹,虽比不上大都市,也是不可小觑的。拉着一脸呆愣的黛玉,后面带着车夫小福子、崔嬷嬷和雪雁便要往庙里去,不料袖子一紧,原来是黛玉拉住了肖容的袖子,“娘亲,那位姑娘太可怜了,咱们帮帮她吧。” 肖容觉得自己和谐了,这救人一般都是主角做的事情,难不成自己是穿越的,所以主角光环就必不可少了吗,“玉儿,我们此次微服私访,不宜太过惹人注目了, “可是那位姑娘小小年纪便卖身葬父,太可怜了”林黛玉想起自己也是幼年失去双亲,如果不是有祖母和太后的保护,自己也许还不知道沦落成什么样子了。 “玉儿,你知道她为何要卖身葬父吗?”肖容觉得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好好的教导教导林黛玉了,“她父亲过世了,其一,即使家中没有叔伯兄弟,也可以把自己买到大户人家做丫鬟,这钱也是够她葬父的,何苦又跑到街上来大庭广众之下卖身呢,其二,你看她旁边也有人想买她回去,她都没有应下,这说明什么?”肖容没有说下去,她觉得有必要让林黛玉思考思考世俗之事了,不食烟火的人哪里能够幸福到最后。 林黛玉本就是个聪慧至极的女子,又听了肖容的话,又细细观察了一下那个女子的形容举止,发现这个女子仔细观察了一番围观的人后,便低下头,眼角倒是流露出一丝失望,心下了然,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娘亲,我们去前边庙里吧”说着便拉着肖容的手往前走去,肖容看着黛玉一脸欣慰,孺子可教也。 肖容到底不是无知女子,人前倒是把自己的好奇心都给收了起来,端庄的像个平常人家的贵妇人,端正的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的摇着签筒,几根签挣扎了一番,终于有一只落败的从签桶里掉了出来,肖容好奇的拿起签,看了一下,下下签, “纵有名良医国手,淹淹未见退灾忧,若逢应位来生世,甲寅之日救星临。 ”女施主,这签文不吉利,只怕女施主近日有大劫,一个三羊胡子装模作样的说道。“额,你不是骗人的吧,” 三羊胡子又瞄了瞄肖容,神秘莫测道“女施主,我只收你解签文的钱,何必要骗你,我观女施主你面相尊贵至极,只是这富贵到底不是你的,大劫指日可到。” 肖容一听这话,便觉得有些靠谱,这富贵不正是自己捡来的吗,心里发虚道“可有解” “解与不解全在施主身上,将他人改变的命运转回正途,即可解”三羊胡子不待肖容说话便拿过肖容放在桌上的碎银子,,站起来,往外走去,肖容忙喊道“喂,我还没问完呢?” 只见三羊胡子一拐一拐的走着,便走边唱道“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liǎo)!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肖容本想再喊,又突然觉得这三羊胡子作风颇为熟悉,仔细一想,不就是红楼梦里面那个疯疯癫癫的跛足道人吗?又想到刚刚他给自己的破解之法,心里恨恨道“臭道士,怎么偏偏就见不得林妹妹过的好了,竟然想让我把林妹妹的命运掰回去,当老娘白活这一世了!” 气的跺了跺脚,崔嬷嬷一旁看了道“夫人,可要将人抓回来?” 肖容气道“一个疯子风言风语的,当不得真”转身就要寻黛玉,便看到黛玉痴痴的看着手里的签文,不知道在想什么,暗自庆幸刚刚没让臭道士给林妹妹解签,否侧不知道要说出什么伤人的话了。 “玉儿,求的什么签,给我也看看”肖容走到黛玉前,便要去拿签文,黛玉下意识的便收回了手,将签文藏起来,勉强笑着拉住肖容的手道“娘亲,没什么,我们去别处看看吧,待会还要早些回宫呢” 肖容心想这姑娘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便以一副过来人的心态道“好了,我不看便是,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也罢”,便顺着黛玉的手往外走去,行走间,黛玉袖间的签文飘然落在地上,也无人看到,过了半响,一直修长的手捡起地上的签纸, “薄命之身来问卜,谁知好事多反复,应来生世得成全,福禄优然终分宿。 ”嘴角轻轻勾了一下,只听温润的声音说道“看来和我是同命相连了” “阿朗,看什么呢?”一个威严的女声问道,男子悠悠的转过身,腰上的羊脂玉环与玉佩相撞的声音丁丁悦耳,看见一个穿着华贵的中年妇女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过来, “娘,您签文解完了吗”男子走过去,扶住母亲的手臂,轻声问道。 “恩,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要去城东灵隐寺去看看,若是无二,为娘便安心了。” “娘,子不言怪力神言,那和尚所说的也未必是真的,娘何须如此费心” “你是我和你父唯一的儿子,我不担心你,还能担心谁?那和尚看起来像是世外高人,还是注意些妥当。”秦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芝兰之资,朗月之容,翩翩浊世佳公子。上天又怎么忍心让他背负那样的命运。 秦朗不置可否道“孩儿明白娘的苦心,娘,您放心,孩儿肯定会没事”秦夫人看着自家的好儿子,又想到陈家那个气的陈夫人跳脚的小儿子,不禁满怀欣慰。“好了,我们回去吧,你爹也快到家了。”母子两相携出了门,后面丫鬟婆子自然一并跟上。到了马车旁,秦朗扶着秦夫人上了马车,便要上马,随即一辆马车从身前驶过,带过一阵淡淡的清香,秦朗下意识的看了眼马车,轻风吹起了窗帘的一角刚露出一个小缝隙,秦朗还未看清楚什么,便又垂下了,秦朗摇了摇头喃喃自语“没想到我也做了一回登徒子了,若是被阿阳那小子知道了,只怕又要调笑了”,便转身上马驶去。 马车里,肖容见林黛玉有些闷闷的样子,问道“玉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林黛玉回过神来“娘亲,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吧,”说完浅笑了一下,肖容知道定是瞒着什么事情,一时也不好逼问,只能安抚道“玉儿,凡是都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林黛玉搂着肖容的胳膊,把头放在肖容肩上“娘亲,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无私的对我好,让我能够这般无忧无虑,只盼上天能让我陪你久一些,能让我回报您的恩情。 看着马车渐渐驶进宫门,陈墨阳摸了一下冷汗,幸好这一老一小的安安分分的,要是惹出点事情来,只怕是要惊天动地的,看了眼身后一个个眼神平静的暗卫,殷红的嘴唇轻轻撇了一下,心里鄙视道,这会倒是平静的,刚刚跟着马车狂奔时的熊样哪去了,看来这些贵人不长出宫,这些暗卫身手也生疏了,找个时间给他们好好练练。摘下脸上的半掩面具,对着安慰们冷声道“还愣着干什么,一个个的给爷机灵点,回去好好练练,要是再有今天的熊样,爷把你们拴在马尾巴上。”“是”暗卫们恭敬的听了命令,瞬间便散的无踪无影。陈墨阳准备转身回府,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往另一个方向飞去。 今日因为黛玉心事重重的,肖容也没有玩闹的心情,所以早早的让回宫了,让雪雁服侍林黛玉去好好梳洗一番,便自己回寝宫了,刚一到寝宫,便听到大宫女翠云小声道“今儿个不知道是谁禀报了皇上您出宫的事情,皇上正在皇后娘娘那里发火呢。”肖容一听,不淡定了,衣服都不换的往凤栖宫赶去。 “皇后,你竟敢知情不报,还让母后出宫,你心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是谁给了你胆子。”皇帝愤怒的讲茶盏扫到地上,皇后在一边也不说话,心知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还是等皇帝气消了,再说。 “皇后,你告诉朕,到底是谁给了你胆子,让你敢这样做的” “是哀家给的”肖容适时的出现在宫门口,朝着里面的皇帝大声道。 “母后,您终于回来了,”皇帝见到自家老娘回来了,赶紧走到肖容面前,“母后,今日出去可有遇到什么事情,” 肖容本就心情不佳,看着自家儿子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更是不爽了“ 你看哀家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皇帝知道自家老娘心情不好,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的“母后,您贵为皇太后,怎能私自出宫,若是有什么事情,该如何是好,”又对着皇后道“皇后非但不劝阻,还知情不报,就闭门思过三个月,这三个月里,后宫诸事便由吴贵妃暂时代理” 皇后还未来的及说话,肖容便怒道“哀家看,你是想将哀家关禁闭吧,你宠爱吴贵妃便罢了,不用找着哀家这借口为难儿媳妇,” “母后,儿臣不敢”皇帝见肖容发怒,连忙低头安抚道 “哀家看你敢的很,如今你是皇帝了,不再是当初在娘怀里的那个孩子了,有主见了,” “母后````” 肖容偷偷给皇后使了个眼色,皇后了然,上前挨着肖容泣声道“母后,您别怪皇上,都是儿臣的错,儿臣愿意领罚” 肖容抱着皇后的肩膀,头靠着皇后肩上“就让我们娘两一起受罚吧,哀家和你一起禁闭” 皇帝看着眼前自家老娘和妻子抱头痛哭的样子,太阳穴一阵阵胀痛,硬着头皮道“母后,此事就作罢吧,儿臣不追究了。” 肖容立马抬头道“真的?”,皇帝看着自家老娘的变脸速度表示无可奈何“恩,君无戏言” 肖容立马眉开眼笑,拉着皇帝的手道“哀家的好皇儿,哀家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你前朝应该还有事要忙吧,这些后宫的事情交给皇后就行了,你先去忙活吧。”边说着,边把皇帝往外面引,皇帝看着自家老娘,无奈的往外面走去。 看到皇帝远去的背影,皇后立马跑到凑到肖容面前道“母后,刚吓死儿臣了,儿臣还是第一次看到皇上发这么大的火呢。”皇后心有戚戚焉。 肖容自信道“放心吧,以哀家对皇上的了解,只要不影响到国家大事,凡是都好商量”,又拍了拍皇后的肩膀道“皇后,今天辛苦了,以后再接再厉,哀家先回去歇息了,”不等皇后说话,便自顾自的去了,皇后看着自家婆婆,心道“摊上这么个婆婆,以后可有的忙了。” 第十二章 成安侯府,陈夫人院内,陈墨雪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规规矩矩的跪在蒲团上,心里无限鄙视了一番自己三哥,小人……真真的小人!膝盖有些酸了,本想微微捋一下,头顶立马传来威严声音“跪好了!” 陈墨雪嘴巴憋了憋,“娘,我都跪了好久了,再跪下去,这膝盖可就坏了,您忍心吗?”眼睛稍微红了红,“娘亲,都说女儿是娘的贴身小棉袄,您现在就我这一件棉袄,您舍得啊” 陈夫人淡定的喝了一口茶,鄙视的看了眼陈墨雪道:“每次都来这一招,你不烦,我都烦了,你说说你们兄妹几个哪个让我省心了,当初真不该把墨字放到你们名字里,果真都是黑心肝的。” 陈墨雪见自家老娘不中招,心里一凉,又讨不了好了,小声嘟嚷,“那你怎么不罚小哥……” “自言自语什么呢”“额,没什么,哪里有说什么”陈墨雪立马规规矩矩跪着动也不敢动。 乳娘从外面进来,见到这个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朝陈墨雪眨眨眼睛,又径直走到陈夫人跟前,恭恭敬敬的福了下身子道“夫人,宫里皇后娘娘着人传话,说让二小姐进宫里住两天,来人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噢耶,娘,姐姐让我入宫了,女儿不能跪了,得赶紧去收拾了。”陈墨雪欢呼的说着,便要站起来,陈夫人一个眼神扫过去,立马又跪好了。 陈夫人想了片刻,便对乳娘说:“你去帮小姐收拾下东西。” “是,夫人。”得令后便又慢慢走了出去,偷偷对陈墨雪使了个眼神,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了。 “娘,可不能让姐姐久等了。”陈墨雪吐了吐舌头, 陈夫人叹了口气,“起来吧”见陈墨雪站了起来,又把陈墨雪拉到身边坐下“为娘的不是喜欢处罚你,只是你作为一个女儿家,若是太过于离经叛道,日后定是苦果不断的,这回进宫去陪你姐姐,为娘的要嘱咐你,进宫后定要规规矩矩的,不可生事,知道了吗?” 陈墨雪乖乖的答道:“知道啦,娘亲,女儿定会很乖很乖的。” 陈夫人无奈点点头,拍了拍陈墨雪的手道:“去吧。” 陈墨雪得令后,欢呼雀跃的往门外奔去,陈夫人见这样,摇了摇头,日后这女婿可要受苦了。 肖容此时正坐在长乐宫的桂花树下,闻着徐徐而来的花香,吃着桂花糕,喝着桂花酿,深深的感叹一句,果真是人间美事啊, 崔默默慢慢走过来轻声道:“贾贵妃来给您请安了。” 肖容倒是有些吃惊,放下手中的桂花糕,旁边宫女端着水过来净了手,又拾掇了一番,“哀家不是说过不用请安了吗?” “说是有事要禀报。” 肖容憋了憋嘴,真是不想应付自家儿子的那些小老婆了,“好吧,让她到长乐殿候着吧。” 崔嬷嬷吩咐了旁边的小宫女,小宫女听了后,便匆匆往外去传话。看到肖容起身,崔嬷嬷忙上前扶着肖容,带着身边伺候的宫女,一道往长了殿方向去。 早已等候在长了殿的元春见肖容进来了,忙跪下请安,肖容免了礼,待坐下,便道:“往日里都说了不用请安的,哀家年纪大了,喜欢清净。” 元春有些忐忑道:“太后娘娘长乐无极,臣妾身为儿媳,不能随侍您左右,已经是大不该了,若是不来给您请安,臣妾寝食难安。” 肖容一听这些虚话,便有些不耐,道:“今日过来,说是有事,到底是何事?” “本不该为着旁的事情来烦扰您,只是这事需您做主才行,臣妾娘家那边的薛家表妹过生日,祖母想大办热闹一番,想着郡主之前和家里的姐妹们都处的极好,倒是可以趁此机会一同聚聚了,便拖臣妾来向您请这个恩典了。” 肖容一听,倒是想起了这么一出,原著里面贾母不就是为薛宝钗办了一场生辰吗,这场生辰宴上,史湘云还当众说一个戏子长的像林妹妹。当时看到这里的时候,自己可是实实在在的气了一把的。脑袋里面思索了一把,是时候让林妹妹慢慢了解到贾府的作风了。 “竟是如此,也可行,你就回去回了你娘家吧,就说哀家准了。” 元春本来准备好了一堆说辞,没想到肖容这么爽快的便答应了,便觉得有些意外,不过想想倒是省事,便是一番千恩万谢,肖容懒得应付,“若是没事,便早些退了吧,哀家乏了。” “诺,臣妾告退。”元春便慢慢的退到殿外。 “称心,你去和玉儿说说这件事情。”肖容对着旁边的崔嬷嬷道,又想起一件事情,“陈家的那个丫头今儿个也是要到宫里来的,赶巧了,让她也陪着玉儿一道吧,也好有个伴。” 崔嬷嬷应承了,便往黛玉那边回话了。 第十三章 黛玉听说明儿个便要回贾府去给薛宝钗庆贺生日,心里便有些酸涩,往日里自己在贾府里过生日,都是院子里几个人自个过的,薛宝钗过生日,外祖母便弄了这么排场,又突然觉得自己这般思想太过小气,压下了心里的酸气,让雪雁拿出自己平日的收藏,想要给薛宝钗挑个好礼物,外面便有人道成安侯府的二小姐到了,黛玉便有些惊讶,虽然是知道成安侯府是皇后嫂子的娘家,可是自己却是与这位二小姐毫无交集的,倒是怔了一瞬,便让人请陈墨雪进来。 这陈墨雪自小便是这宫里的小霸王,倒也不拘谨,礼貌性的让人通禀了一声得到允诺后,便自顾自的进了黛玉的闺房,一进来便被这房间的装饰给惊了一下“好雅致的房间!”自小看多了那些个金碧辉煌的各宫娘娘的寝宫,倒是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房间的雅致,不觉得对这房间的主人倒是有些好奇起来,虽然上次宫宴上也见过那位标致的安平郡主,只是离的太远,看的不真切,又被那贾府的那群人搅了兴致,到也没有仔细观察过. 本来今日进宫,便被自家姐姐告知是要陪着这个安平郡主好生耍耍的,又说明儿个还要去贾府,心里便有些不愿意,自家姐姐便说安平郡主性子弱,受气也不爱说,担心去了被人欺负了去,陈墨雪心里便觉得责任重大,欣欣然接受了自家姐姐交给自己的任务了。 看了一圈,便见一个淡绿色的身影站在桌旁看着自己,眉如柳烟,眸含秋水,陈墨雪见多了美人,倒是没有见过这般气质出众的精致人儿,“你便是安平郡主“语气是弩定的,黛玉微笑了一下,往前走了两步道“你便是墨雪妹妹了,我比你稍大些,称呼我林姐姐便是” 陈墨雪见林黛玉满脸真挚,语气真诚,又是自己姐姐喜欢的人,自然多了几分好感,便有些自来熟道“那我还是叫你玉姐姐吧,”林黛玉也破事喜欢这个浪漫可爱的陈墨雪,笑道“那便这般称呼吧,”两人倒是颇有些一见如故的感觉。“ 玉姐姐,你长的可真好看”陈墨雪本就为人直爽,想着什么就说了,到时候把林黛玉惹了个满脸通红,不过陈墨雪倒是没有注意,她又被说上对着的一些精巧玩意给吸引了,“玉姐姐把这些拾掇出来干什么“ 林黛玉愀然走到桌边道“明儿个外祖母家的薛姐姐要过生辰了,想给她挑个可心的礼物” 陈墨雪这才想起明天的任务,挽着林黛玉的手道“可巧了,姐姐让我明天和你一起去热闹一番了,明儿个咱们一起去吧,不过我可没有准备礼物,便沾了玉姐姐你的光了,”还未等林黛玉说话,便又自顾的去桌上挑礼物去了,林黛玉被这般没心没肺的样子惹的心情愉快,心里的那点子闷气也顿时没有了。 在陈墨雪的帮助下,林黛玉薛宝钗挑了一件白狐袍子,显得得体又不俗气,让宫人包装了一下,便准备着第二天带去贾府,晚上陈墨雪当然是赖着林黛玉这边吃饭睡觉了,免得去了自家姐姐那边又要说教一番,耳朵长茧子。 晚间两个女儿家在一起一道歇着,总免不了说些家常密事,不过当然是陈墨雪问,林黛玉答了, “玉姐姐,上次在宴会上,那个小公子便是贾府上的公子吗” 墨雪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其时心里好奇死了,自己到底也是知道林黛玉可能嫁给自家小哥的,自己见了林黛玉也是满意的,当然要替自家那无良的小哥扫清楚一切障碍了。 林黛玉听了这话,便怔了一下,“是我二舅舅的公子,名唤宝玉,平日里待姑娘家的倒是极好” 陈墨雪不乐意了“可是玉姐姐,我觉得他好生无礼,上次差点便坏了我的名声,可真是害人不浅了” 林黛玉解释道“他该不是故意的,平日里在家中便与姐妹之间处的好,出来了便当与家中一般了吧。” “玉姐姐,”陈墨雪有些小激动的拉拉着林黛玉的袖子道“他在家中也如此吗,听说贾府上可不止自家的那些姐妹们呢,不是说还有你薛姐姐,史家姑娘都在吗,他算起来可是外男,哪里能和未嫁的姑娘们待在一处,日后姑娘们可怎么说婆家,便是平常人家的丫鬟们,也要避着些少爷公子的,我家小哥便从来不与丫鬟们接触,更别说和外家的小姐们说话了。”陈墨雪适时的把自家哥哥给拉出来夸奖一番。 林黛玉听了,心头一跳,往日里祖母也没说这些,自己也经常与宝玉一块处着,心里正有些纠结,又听陈墨雪道“他若是真的为着姑娘们好,便不能坏了姑娘们的闺誉了,难不成他来负责吗,但凡家中有知礼些的长辈,便不会让男子和女子处在一块,要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便是这个理” “这,往日里读书,先生们倒是没有说过” “哎呀,姐姐,你那些先生都是府中请的,教的自然也要符合府上的规矩了,但是这可不符合世俗的规矩了,我娘常说,为人还是不能太过离经叛道了才好。”陈墨雪又丢下一句炸弹,把林黛玉炸的晕乎乎的,林黛玉弱弱道“似乎是这个理” 陈墨雪见有了些成效,偷偷笑了笑,又一本正经道“所以啊,姐姐日后便与那什么宝玉的远着些才行,如今姐姐可是郡主了,身后代表的是整个皇家,当做天下人之典范。” 林黛玉默然想了一番,觉得也确实是这个礼,觉得明天也应该和姐妹们说一番,以免日后被人说道了。 待又要和陈墨雪说话,便见陈墨雪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均匀的睡着了“墨雪”黛玉轻声试探的叫了一声,墨雪没有应道,黛玉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果然是孩子心性,便帮墨雪儒了儒被褥,自己也躺下闭上眼睛睡觉,只是脑袋里一直想着刚刚墨雪说的话,心里些微有些乱,翻了个身,这样纠缠了许久,直到大半夜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日晌午前,林黛玉和陈墨雪便到了贾府的门口,因为林黛玉到底是晚辈,便让王熙凤带着府上的年轻一辈在门口迎接林黛玉,平日里紧闭着的荣国府大门,此刻也打开着,护卫们站成了两排,倒是颇有些气势,黛玉下马车的时候,看到这个阵势,不知怎地倒不觉得欢喜,反而还有几分凄凉之感,当日自己初次来贾府的时候,走的是下人们进出的角门,如今成了郡主回来,便走的是中门,看来亲戚间也是分等级的了。 “给郡主娘娘请安了”王熙凤见林黛玉下了马车,带着府上的小姐们上前两步,规规矩矩的给林黛玉福了福身子,林黛玉赶忙道“嫂嫂和姐妹们不要多礼,快快请起,” 王熙凤笑道“这都是规矩,郡主可千万别惯着这些丫头们,”便亲热的走过来挽着林黛玉的手,又见到旁边的陈墨雪,倒是觉得颇有些眼熟便问道“只不知这位贵人如何称呼?”陈墨雪因为上次的事情,便有些不待见贾府的人,便不大想理会。 林黛玉笑着道“这是成安侯府的二小姐闺名唤作墨雪”。 王熙凤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陈二小姐,倒是有过一面之缘,难怪看着这般面善,难得今日来了两位贵客,快快请进,大伙都等着开戏了,旁边的陈墨雪不置可否,倒是贾府上的三春和薛宝钗倒是颇为热络, 薛宝钗走到林妹妹跟前笑容可亲道:“原想着上次便和其他妹妹们一道去看你的,没成想倒让你跑一趟了,今儿个可得好好聚聚,便拉着林黛玉的手往里面走去,陈墨雪跟着林黛玉后面,嘴巴轻轻憋了一下“虚伪”。 戏台子是搭载贾母院中的,也只是一个家常小巧戏台,定了一班新出小戏,昆弋两腔都有,因为请的是女眷,也没有请外客,便在贾母上房排了几桌家宴酒席,贾母王夫人和薛姨妈等也都在屋子里等着林黛玉过来,待听到丫鬟来道说人已经进来了,忙站起来往门口去,待刚要出门,林黛玉便进来了,两顾无言,贾母一把抱住林黛玉,“我的心肝啊,这么久都没见了,可让祖母惦念了啊”,林黛玉有些动容的回抱着贾母,王夫人倒是在一旁道“今儿个是个高兴的日子,老太太也欢喜些罢,累的郡主也伤心了。” 贾母抱住林黛玉心肝肉的喊了一圈,便放开林黛玉,拿着帕子给林黛玉擦了擦眼泪,“都是我这老婆子不好,好好的累了你也掉眼泪。”;林黛玉道“是女儿让外祖母挂念了,哪里怪祖母” 旁边陈墨雪实在是看不下了,这贾府的虚伪便罢了,这玉姐姐掉的可是真眼泪了,忍不住道“玉姐姐,说好了来热闹的,怎么还没有开戏啊,我要看《西游记》” 林黛玉歉意道“是我疏忽了” 又对着贾母道“外祖母,这位是成安侯府的陈二小姐,今天过来是一道给薛姐姐庆贺的” ,陈墨雪有些吐槽,哪里是来给她庆贺的,又不好驳了林黛玉的面子,便暗自吐了吐舌,只不说话。 贾母一听,便记起这便是上次害自家宝玉被骂的那位姑娘了,心里便有些不喜,但是又知道这成安侯府非一般的名门,那可是在整个京都数一数二的权贵了,也不好得罪,便笑道“原来是贵客临门,这可好了,今儿个都是些年轻的姑娘,待吃了饭,你们倒是可以一处儿玩了”,又吩咐王熙凤去传话准备开席了,便领着媳妇姑娘们去用饭那边去。 宝玉本就喜欢与姑娘们一道热闹,只是听说今日林黛玉要从宫里过来,上次在宫里生林黛玉的气,便拉不下脸往那边凑,待众人上席时,便不挨着林黛玉一桌坐着,史湘云见了,便出声喊道“二哥哥,怎么不和我们一道坐” 宝玉没好气道:“你们便坐那边吧,我自个这边坐着便好,免得又惹人嫌弃了” 林黛玉听了这话,便知道是说的她,心里便有些酸涩委屈,也不说话,陈墨雪倒是高兴不用和这个登徒子一道了,心下更是觉得这家子人真是没脑子,这一堂的女人,怎么就让个男人来了,偏偏大家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贾母笑道“这孩子,谁又嫌弃你了,赶快坐过来,平日里不总是念叨着你林妹妹吗,今日见着了,倒是避着了,没这个理” 史湘云也跑过去拉起贾宝玉,一边拉一边道:“二哥哥,走啦,你不过去,大伙都吃着也不开心呢” 贾宝玉便也任她拉着到了贾母这一席上,林黛玉本想说这不大方便,看着贾母和嫂子姐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现,将要说出口的话也吞了回去,想着这种花还是要私下里说的好,便安静的用膳。 吃了饭点戏时,贾母一定先叫林黛玉点。林黛玉道“今儿个是薛姐姐的好日子,理应薛姐姐点,宝钗推让一遍,无法,只得点了一折 >。贾母自是欢喜,然后便让林黛玉点。林黛玉便让贾母点,贾母道,你这孩子越发谦让了,;老婆子也不为难你了,便点了一出 >。再就是黛玉点。黛玉方点了一出。然后宝玉,史湘云,迎,探,惜,李纨等俱各点了,接出扮演。 至戏散了,贾母深爱那作小旦的与一个作小丑的,因命人带进来,细看时益发可怜见。因问年纪,那小旦才十一岁,小丑才九岁,大家叹息一回。贾母令人另拿些肉果与他两个,又另外赏钱两串。史湘云仔细看了看那小旦笑道:“这小旦倒象林妹妹的模样儿。”贾母心里一惊道“胡说八道”,众人却都听了这话,留神细看,也都不说话。陈墨雪怒斥道“哪里的丫头,倒是不知礼的,哪里能将戏子拿来比郡主娘娘的,” 史湘云自知自己说了话得罪了人,只是平日里颇是看不惯宝玉对林黛玉的好,自己又是说的实话,如今林黛玉当了郡主了,旁的人便把实话都噎着了,自己便是看不惯的,“不信你问问旁人,谁说不像的,难不成便不能说实话了吗?” 林黛玉听了史湘云的话,心里也是难过的,只是当着贾母和嫂子姐妹的面,倒是不好发作,心里忍气道“湘云妹妹也是年纪尚小,这次便罢了,往后注意些便好了” 陈墨雪倒是恨恨道“她年纪可比我的大,我都知道的事情,她能不知道,分明是故意的” 宝玉本就认出陈墨雪便是上次那个看起来可亲,实际上“狠毒”的姑娘,看着林黛玉和她一道,本就不高兴了,这会又看见陈墨雪和林黛玉一道欺负史湘云,心下更是气不过了“往日里都这么玩笑的,倒也没事了,难不成林妹妹当了郡主了,便端起郡主的架子了吗,难为了众姐妹们真心待你,” 林黛玉一听这话,心痛道“你那里看到我摆郡主架子了,” 泪水便委屈的往下流,贾母道,“好了好了,不许吵了,今日本事喜事,别因为一两句话便闹开了,又对林黛玉道,玉儿,你和我一道,我有话要和你说” 林黛玉轻轻点了点头,贾母便让众人散了去,陈墨雪本不愿意走,看到林黛玉的眼神,便无奈道“我在厅里等你,”便和众人一道出去了。 贾母拉着林黛玉的手到内屋里,一道坐在软榻上,抚着林黛玉的手“玉儿啊,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见着你,心里总是不踏实,难得今日可以好好见见了,有些话,总是想和你说了,今日便趁着这个机会和你说说,我和你二舅母一直都很心疼你,你也是知道的,原本你在府上的时候,便想着和你父亲说你和宝玉的婚事,只是没成想你父亲便这样去了,而你又去了宫里,便一直没有机会和你商量了,如今你的婚事是太后做主无疑了,只是若是玉儿你亲自去和太后娘娘说要将你许配给宝玉,那这是便是成了,日后玉儿你又可以回到这里,陪着外祖母了,便是你娘亲泉下有知,也该是安心了,” 黛玉听到这里,心下便开始有些发凉了,外祖母想要亲上加亲自己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让自己亲自去和母后说要嫁给宝玉,莫说自己现在还在守没有孝期且对宝玉还没有那种感情,便是两心相许,也万万没有女儿家去说亲的道理,外祖母这是把自己置于何地,贾母见林黛玉没有说话,便以为是不好意思了,又接着道“你也莫要不好意思,早晚的事了,还有你现在在宫里一个人,平日里还是多和你元春姐姐走动,多在太后面前说说你姐姐的好话,日后你姐姐位份高了,得宠了,你也有个照应不是,最好是太后这边有什么消息,一定要让人告诉你元春姐姐,知道吗?” “母后的事情,哪里能够随便和别人说道,外祖母,这可是使不得的”事关肖容的事情,林黛玉知道不能这么由着了, 贾母见林黛玉回绝, 便不悦道“这也不是为难的事情,你大姐姐好了,日后整个贾府也是好的,你日后当了贾府的家,那也是你受用了,还有那陈家的丫头,你也要少接触,便是接触,也要找着皇后娘娘的错处,让你大姐姐知道,可不能真的结交才好” 林黛玉此时感觉自己全身寒彻了,自己向来爱着敬着的外祖母,教自己的便是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吗,知道自己再怎么说,贾母也是听不进去的,便也不想再费口舌了,也不应下,便道“外祖母,玉儿出宫许久了,眼看天色便暗下了,恐太后挂念,玉儿这边回去了”说着便起身站起来,贾母拦道“那我和你说的事情?” 林黛玉看着贾母期盼的眼神,狠下心道“外祖母要先问问天上地下的神灵准不准吧”便匆匆的往外走去,外面陈墨雪见林黛玉出来了,忙迎上去“姐姐可出来了”又见林黛玉眼睛有些红,急道“是谁欺负你了”,林黛玉也不答话,拉着陈墨雪道“什么也不要问了,我们快点回宫吧” 陈墨雪见林黛玉不说话,便也只好跟着一道上了马车,往宫里去了。 第十四章 长乐宫里,肖容正慢慢的挑着灯芯,动作有些生疏,倒算得上是自得其乐,少顷,崔嬷嬷慢慢从门外进来,轻声道:“太后,郡主回来了,倒是看起来不大好。” 肖容没说话,继续挑着灯芯,待灯被挑的亮了许多后,便停下了动作,旁边的宫女端着托盘过来结果了灯刺,又给肖容擦了擦手,肖容看着崔嬷嬷,默然了一会道:“哀家大概知道是为了何事了,到底还是要经过这些的。” 崔嬷嬷不解道:“您竟是知道了这些,那怎么……”又觉得自己失言,便没有问下去 “哎……”肖容叹了口气,“玉儿性子太过重情义,为人良善,若是不经过这些子糟心事,恐怕一辈子都绕进了死胡同,有哀家护着还好,他日哀家不在了,她又能靠谁,人活一世,还是靠自己是最稳妥的。” “太后,您凤体康健,何必如此想。” “年纪大了,总有些事情不放心的,早做准备的还是好,为了玉儿尽快长大,哀家也要狠一狠心了,被自家人伤着,总比外人伤的好。” “太后……,”崔嬷嬷想到林黛玉娇弱的样子,心里便有些不忍心,这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亲近过的孩子了。 “你去吧,哀家有些乏了,这便歇下了。”崔嬷嬷应了声,便往门外退去,紫燕与翠烟忙上来伺候着肖容洗簌歇下。 黛玉自昨天从贾府回来,心中便总是闷闷不乐,心结不解,陈墨雪使出千般手段,也愣是没有套出一句话来,不得不佩服这位玉姐姐的超强定力。无奈只好拉着林黛玉逛御花园,黛玉虽是一道去了,也只是强颜欢笑罢了,陈墨雪正一筹莫展之际,小宫女道太后娘娘正往这边来,两人便急忙往肖容那边行了段,便见肖容领着宫人们正望这边来。 肖容见着两人,笑道:“正想寻你们呢,偏巧了,正好随哀家一道赏花吧。” 两人自是应下了,肖容又对着旁边的崔嬷嬷道:“你们便在这边等着吧,哀家和这两个小辈一道即可。”便留下崔嬷嬷领着宫女站在原地等候。 肖容看出林黛玉心事重重,且形容有些憔悴,也不说话,拉着林黛玉走到一个假山亭子里,陈墨雪在太后面前也不太说话,便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两人,肖容笑道:“在哀家面前不用拘谨,哀家还是喜欢小辈们活泼些的。” 陈墨雪听了这话,便松了心思,“太后,您不知道,昨儿个玉姐姐在贾府受了委屈了,昨儿个夜里好久才睡下呢。” “墨雪。” 林黛玉轻声呵斥道。 陈墨雪憋了憋嘴委屈道:“我就是见不得那伙子人欺负你嘛。” 肖容笑了笑,拍了拍陈墨雪的手,“昨儿个的事情,哀家都知晓了。”,陈墨雪和黛玉都显得些许惊讶,肖容又接着道:“玉儿,须知道,规矩就是规矩,贾府破坏了规矩,哀家看在你的面子上,便也只好罢了,只是莫要让奴才们太过放肆才行,你如今是皇家的郡主,代表的便是皇室,不在是你一个人了,便是为了皇家的尊荣,你也要硬气起来了,贾府是你的亲戚,哀家知道,只不过哀家也知道,你之前在府上生活的并不好,那些丫鬟婆子们说的那些话,哀家也略有所闻,你心软忍下了,但是你可知道旁的那些爱护你的人,心里作何想法吗,你当真要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伤神伤心,让爱护你的人为你担心受怕吗,若是必要时候,哀家也不介意用上一些铁血手段,只是玉儿,人活一世,便要有自己的风骨,你觉得你如今的风骨能够让你安稳一世吗?” “母后,玉儿……”林黛玉有些怔仲,愣愣的看着肖容,这些话以前从未有人交过自己,往日里在家中,母亲也是一贯的宠着护着,后来初次到贾府的时候,二舅妈便嘱咐自己有了什么不要外道,自己也便记下了,哪里想过要去反抗了。 “玉儿,有句话你需记着,女人的眼泪从来 便是不值钱的,只有你本身强大了,才无任何人敢欺辱你。” “可是那是玉儿的外祖母。”林黛玉犹豫道。 “那她伤害你的时候,却并没有把你当亲孙女,不是吗?”见林黛玉要解释,肖容接着道:“据哀家所知,贾府有两个庶出的女儿,可是你的吃穿用度,便是连他们的也是赶不上的,若不是你外祖母纵然,那些奴才们敢吗?过去的哀家便不管了,如今你是哀家的女儿,是天朝的郡主,哀家便不允许你这般懦弱下去。” “太后娘娘说的太对了。”陈墨雪听的两眼放光,忍不住喝彩道。 “玉儿,有些事情便是要你自己来看清楚的?”肖容突然神秘的说道。 林黛玉和陈墨雪有些听不懂了,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便又一起望着肖容。 肖容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海棠花,见有人影浮动,肖容略微思索,心思百转,终于狠下心,转身叱责道:“林氏黛玉,哀家念在你幼年丧亲,你父亲又是一代忠臣,收你为义女,岂料你如此冥顽不灵,偏听偏信,无视哀家的教养教导,愚不可及,从今日起,哀家除去你的郡主封号,即日送回贾府。”说完便怒气走出了凉亭。 林黛玉和陈墨雪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黛玉跑着追出去,“母后……” 眼看着便要追上肖容,后面便有太监宫女拦道:“林姑娘,太后说了,让您即刻便回贾府上去吧,日后也莫要称呼母后了。” “母后……太后娘娘。”林黛玉此时心酸至极,不知道平日里爱护自己母后如何一下子便变了颜色。 陈墨雪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拉着林黛玉道:“玉姐姐,莫要着急,太后娘娘应该是一时气头上了,我们先去找姐姐商量一番吧。” 林黛玉见肖容也走越远,心下无奈,“也只好如此了。” 两人便又往皇后的凤栖宫而去,还未进殿里,便被大宫女拦下,“二小姐,皇后娘娘说太后已经下旨了,任何宫里都不允许见林姑娘了,请二小姐莫要让皇后娘娘为难,另外皇后娘娘让奴婢和林姑娘说一句‘日后是福是祸,全凭姑娘了’。”说完便往殿里去了,只留下陈墨雪和林黛玉站在门口。 “连嫂子也不要我了吗?”林黛玉此时觉得自己万分凄苦,便真的成了这世间的孤独之人了。 “林姐姐。”陈墨雪看着林黛玉这般,心里发酸了,又不知如何劝慰,这时肖容身边的大宫女紫燕带着几个小宫女,拿着黛玉进宫时的物件缓缓而来。 “林姑娘,这些便是你进宫时带进来的,都帮您包好了,马车也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了,还请早些去了吧。” 林黛玉见到这副场景,心里更是难受,身子摇晃着险些晕过去,幸而陈墨雪拉了一把,“林姐姐,太后娘娘只是一时生气,日后会接你回来的,我送你回贾府吧。” 紫燕面无表情道:“太后娘娘有旨,任何人都不允许送林姑娘回去,”又对着林黛玉道:“雪雁已经在马车里候着了,还请林姑娘尽快动身。” 林黛玉看着平日里带自己温和爱护的紫燕如今也是如此冷漠,心里更是难过,便也默默的转身往宫门口走去。 凤仪宫里,肖容和皇后站在看着林黛玉远去的身影,悠悠的叹了口气,“母后竟然舍不得,又为何要这般,儿臣倒是不明白了。” 肖容转过身,揉了揉太阳穴,“有时候遇到死角的时候,必须破而后立,这孩子死心眼,重情义,哀家本不想伤害她,没想到还是得走这条路了。对了,让你安排在贾府的人,安排好了吗?” 皇后点头道:“已经安排好了,是个妥当的人。” 这边林黛玉坐在马车里,不停的摸着眼泪,雪雁在一旁不停的哄着也无济于事,待马车停下了,林黛玉才缓过来,擦了擦眼泪,雪雁打了门帘,扶着林黛玉下了马车,又接过车夫递过来的物件,扶着林黛玉往贾府大门走去。 贾府前一刻已经得到了消息,命了个老妈子在门口候着 ,“林姑娘,老太太让我来接你的。”也不接行礼,便在前面领着林黛玉主仆二人往角门那边去了,林黛玉看着狭小的角门,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来贾府的时候,也是从这个门进去的,不禁苦笑了一下,便也跟着进去了。 老嬷嬷把林黛玉带到往日里住的院子里便走了,院子里的物件倒是不剩许多,林黛玉也没说什么,只管让雪雁把东西收拾一下,见雪雁小小的身子一个人洗刷着家具物件,心里不忍,也便挽起袖子要帮忙。 雪雁忙道:“哎呀,小姐,您歇着吧,奴婢来就行了。” 林黛玉苦笑道:“天色也不早了,若是你一个人做,晚间定是不能歇着了,还是两个人一道的好”便自顾自的拿起抹布,虽然决心要做了,到底有些生疏,又想着如今的状况,便咬着牙和使劲擦着桌上的污渍。 贾母此时正和王夫人凤姐一道说着林黛玉被贬的事情。 “如今这都是些什么糟心事啊,昨儿个还好端端的,今天就回来了,媳妇,娘娘那边有消息吗?”贾母坐在暖榻上急道。 王夫人道:“倒是传话出来了,说是热的太后娘娘大怒,当场便下旨了,刚刚内务府又来传话了,这边不会有错的。” “凤辣子,你林妹妹的衣食住行,便交给你安排了,这两日也不要到我这来了,心里闹着慌。” “老太太放心,保管不让人挑出错来。” 王夫人迟疑道:“本是好的,只是内务府传消息说圣上准了娘娘回来省亲,这各府上有娘娘的省亲的必定是要盖省亲别墅的,咱们娘娘贵为贵妃娘娘,这别墅倒是不让人小瞧了去。” 王熙凤惊道:“这银子倒是怕不够的,府上现在统共也只有八十万两银子,只怕……” “正是这个理,之前林姑爷去了,林姑娘便进了宫里,便也罢了,如今这林姑娘日后可是要在这里住下了,这林姑爷留下的遗产自然是要府上管着的了,倒是不知到林姑娘那边是个什么想法。” 贾母想了想,正声道:“她一个小丫头的,还能怎么想,自然是要拿出来放在府上管着的。”又对着王熙凤道:“明儿个让她来我这里一趟吧。” 王熙凤忙应下了,王夫人也嘴角勾了一下,见贾母显得困乏,便相继告退了出来。 第十五章 第二日,雪雁便早早的服侍林黛玉起来,拾掇好了日常的一些小物件,便要去给贾母请安,刚走出院门,便看见凤姐带着丫鬟婆子迎面而来。黛玉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面走,到了凤姐跟前,便道“见过嫂嫂” 凤姐还当往日一般,亲热的拉着林黛玉的手“妹妹何须多礼,妹妹昨日回来,我诸事繁忙,到底也没有时间来看你,心里一直挂念着,便早早的过来了,可巧就看见你了。” 林黛玉心性本就敏感,见凤姐虽是笑着也知道这笑意不达眼底,微微笑道“哪里能劳烦嫂子来看,我正准备去见外祖母呢” 王熙凤本就是奉了贾母的令过来找林黛玉过去的,见林黛玉主动提出了,倒也省事,暗道果真是在宫里待过的,往日里可没这么主动,脸上笑的灿烂“果真是赶巧,我也正好要去老太太那呢,那咱俩便一道吧”便挽着林黛玉的手往贾母那边去,后面跟着雪雁和众丫头婆子。 待众人到了贾母的屋子,王夫人和邢夫人正伺候贾母用早茶,见凤姐和林黛玉来了,贾母放下茶盏,拉着林黛玉的手,眼泪便刷刷的流了下来“我可怜的心肝儿啊,怎的就这样遭罪了” 林黛玉本来以为昨天那般情景,外祖母必是不会爱护自己了,再加上上次不欢而散,故此今日来见贾母时,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哪里想到贾母这般激动,自己一时倒是有些无措,只能巴巴的喊着“外祖母``````” 旁边的王夫人邢夫人忙扶着贾母,又是一番劝慰,待贾母情绪稍好些了,众人便忙扶着贾母做到软榻上,又给林黛玉搬了个铺着软垫的凳子放在贾母面前,贾母拉着林黛玉的手,情绪依然有些激动,哀声道“昨儿个一听你的消息,我身子便不适了,到了今早方觉得好些,才急忙让你嫂子去寻你过来,往后便当这里便是家里了,宫里的便当是做了黄粱一梦吧,免得徒惹伤悲。” 林黛玉用帕子抹了抹眼泪,只是点头,也不答话,心里倒是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原来昨日外祖母是因为自己的事情伤了身子,才没有和自己见面,倒是自己误会了,只是又有一些东西在心里晃过,却又显不出什么来。 贾母见林黛玉信了自己的话,便给王熙凤使了个颜色,王熙凤会意,忙热络的走到林黛玉面前。亲热的抚着林黛玉的肩膀“我的好妹妹,往后便是和从前一般,还是好生住着,有什么吃的玩的,便和嫂子说,也别拘着,只是有一事倒是要和你商量一番,你如今也到了议婚的年纪了,嫂子想着还是要给你先办置点嫁妆备着,往日里听姑父说给你留一笔银子,日后便是要办这个的,你年纪尚小,不同俗物,嫂子便和长辈们商量着帮你去购置,你看怎么样?” 旁边贾母也慈爱道“你嫂子说的是这个理,嫁妆事宜由着家里的长辈给你置办了,也是好的,不管你父亲给你备下多少银钱,若是不够,我这里还能给你补补” 林黛玉听了这话,心里便有些不愈,父亲新丧不足一载,就算是为着自己好,也万不能在此时想着给自己办嫁妆了,况且父亲未曾给自己半点银钱,又哪里来的银子呢,想了想便如实说道“各位长辈们原是为着我好,只是玉儿年幼,尚未想过办这些,父亲过世时,也未曾给我银钱物拾,现如今哪里能让祖母给我破费。” 贾母等一听林黛玉这话,自然是不信的,笑道“莫要和外祖母计较这些,你是我的嫡亲外孙女,自然是要给你备着的,只是你那还有几个姐妹也要置办,所以外祖母这些银钱也是不够的,便想着把你父亲那些银钱放在一块置办,日后也好看些。” 旁边王熙凤也搂着林黛玉的肩膀道“莫不是信不过你嫂子我吗,” 林黛玉自然是忙道“自然不是,” 又看了看贾母,见贾母正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外祖母,玉儿说的是实话,哪里有半句虚言,当日父亲过世前并未交给我半点银钱,只是说将家产变卖交给了一位故人,却没有说是哪一位故人了”又想起父亲给自己留了一封信,不知怎的,就是不想让贾母他们知道这封信的存在,便把信的事情瞒下了。 贾母众人见黛玉言辞真诚,似没有假话,也知道林黛玉不是会说虚言的人,又听见不知道是给了谁,这银钱到了外人手里,自是没有拿回来的理了,众人脸上便有些不愈,贾母脸色也冷淡了一些,道“竟是如此,那这事情稍后再议,你先回去好生歇着吧,待安稳了些,便和你那些姐妹们一道玩,” 林黛玉明显的感觉到气氛有些不一样,虽是未完全明白,倒也猜到了三分,心里便觉得有些沉闷,起身告了退,由雪雁扶着出了屋子。 待黛玉出去了,贾母便重重的哼了声“哼,这林如海真是个糊涂人,把那么多的银子都给了外人。” 王夫人也急道“那娘娘的省亲别墅如何是好” 贾母仔细想了想,无奈道“总不能让娘娘失了面子,就在公帐里拿了银子,各房里再凑个几万两银子,若是不够,再找你姐姐那边拿些,倒是应该够了,只不过日后这用度方面倒是要紧着些了,”说完又想了想道“只是宝玉那边的还和从前一般,不可短了少了。” 凤姐忙应下了,其他人都各怀心思,纷纷向贾母告了退。 黛玉回到了贾府几日,自那日见了贾母后,便也没有任何人来见,院子里也只有一个洒扫的老妈子和雪雁,平日里倒也清净,中午用了饭,等日头渐渐下了些,便领着雪雁去园子里看书。 待雪雁给林黛玉收拾好了,又见园子里有些走风,便想着回去拿件袍子给林黛玉,林黛玉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后,便不说话,雪雁叹了口气,也就往屋子里去, 林黛玉这几天一直怏怏的,又思念肖容和皇后,又想着府上诸人的态度,心里一痛,书也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来望着园子里的花,想着终有一日这些鲜艳的花儿也会凋零,便如自己这般孤苦伶仃的人一般,母后也不要自己了,亲人也不要自己了,哪里真正的是自己的归处,又见地上有落花,走过去弯着腰,拿出袖中的绣帕将花一朵朵放在绣帕中,正入神,突然听见两个小丫鬟在花丛后面说着话,想着非礼勿听,便正要走开, “你说林姑娘回来了,这府上又有开销了,这些日子太太小姐们的分列都少了呢”林黛玉听出是贾母身边的小丫鬟杜鹃说话,心里一紧忍不住就站在那儿动不了了。手里的帕子捏在手里紧紧的。 “可不是,听说林姑娘可是一两银子都没拿出来呢,往后还要府上给她出嫁妆”另外一个便是王夫人身边的如意。 听到这里,林黛玉心里已经心如刀绞,身子摇摇晃晃,又听到杜鹃道“哎,不是听说要配给宝二爷吗,这往后嫁妆倒是省了。” “嘘,不要乱说,我可知道二太太中意的是薛姑娘,林姑娘一个孤女的,哪里能配的上宝二爷” “好了,我们快走吧,要是被主子们知道我们在这里闲聊,又要挨板子了”如意拉着杜鹃匆匆忙忙的离去。 林黛玉听到这里,哪里还能撑住,一口血气冲上来,嘴里便有了血腥味,五脏六腑都仿佛在翻滚一番,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冷风吹过,扬起地上的落红,在地面上打了几个转后,便又分散在地上,丝丝的花瓣零落在林黛玉苍白的脸上,显得满是凄凉之感,这冷清的园子里竟是连一个丫鬟婆子都没有,一小会儿,一个穿着碧绿色丫鬟服的女子,抱起地上的林黛玉,脚下生风的便往屋子里去了。 第十六章 晚间黛玉悠悠的醒过来,房间里昏昏暗暗的点着油灯,略一低头,便看见雪雁趴在床头,想要动动,倒觉得手脚无力,雪雁本就睡的不安稳,黛玉刚动,便惊醒了。 “小姐,您终于醒了,”雪雁忙站起来扶起林黛玉,拿了个软枕放在林黛玉的后背,扶着林黛玉坐好,“是渴了饿了吧,我刚在小厨房里煮了粥,这便端过来,说着便要往外走,手下一紧,原来是林黛玉拉住了她。 “雪雁,我是如何回来的”林黛玉脸色苍白,虚弱的问道, 雪雁听了这话,眼睛便红了,泣声道“小姐,那时候我刚给你拿了袍子便要去寻你,哪里知道竟是不见了你,也寻不到你,便准备回院子找老妈妈帮忙,可是一进房里,便见你躺在床上,嘴角还有血,我吓得不得了,赶紧去前面通知老太太找大夫,可是老太太不管不顾,便只让了个府上的行医来瞧了瞧,开了副药便走了。” 想起之前那般惊险,雪雁还觉得害怕,若是自家小姐不在了,自己也不活了。想着便抹着眼泪。 黛玉听了,也不说话,默默了半响,突然轻笑道“如此也好”便让雪雁去端粥过来,雪雁见自家小姐不像之前那般哀怨,反而还要吃东西,心里也欢喜起来,赶紧着便去小厨房里端粥,待回屋子的时候,林黛玉已经下了床,坐在桌子旁边。 “小姐,您身子虚弱,还是躺着的好”雪雁放下粥,便要扶着林黛玉到床上去,林黛玉拦着她的手“无妨,躺了一天,身子倒是有些乏,起来了倒是可以松松胫骨”便自己吃着粥,也不说话,雪雁在一旁看到自家姑娘虚弱苍白的样子,心里止不住发酸,又不敢在林黛玉面前显示出来,便转过身偷偷抹着泪。 林黛玉安静的吃着粥,虽然是放了糖的粥,吃在嘴里却是苦涩无比,只怪自己之前一直不听母后教导,错把豺狼当好人,如今落得这般地步,也是自己应得的,边吃着粥,眼泪也从眼里流出来,又突然想起肖容之前对自己说的“玉儿,女人的眼泪是最不值钱的”,又忙把眼泪擦干. 吃完了粥,林黛玉便坐到床上,想着过去的好些事情。想起父亲当日的无奈,母后和嫂子对自己的教导,还有墨雪说的那些事情,之前自己总是听完后便不放在心上,如今真到了这般田地,后悔也是无用。现在除了贾府,自己还有哪里能够容身,林黛玉突然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感到绝望,天下之大竟然是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了。 雪雁走过来,给林黛玉披上衣服,“小姐,更深露重,小心伤了风”又站在林黛玉床前也不说话,静静的陪着。 “雪雁,你说我们还能去哪里”林黛玉突然囔囔道,像是问雪雁,又像是问自己。 过了半响,林黛玉突然下床,雪雁忙扶着“雪雁,去把柜子里的那个盒子拿出来” 雪雁扶着林黛玉坐下,便去取出了东西,交给林黛玉。 这是爹爹在临终前给自己的东西,里面除了一封信之外,还有一张地契,是林家在京都的一个庄子,本是打算给自己日后陪嫁用的,一直找了人在打理,只是自己一直不通俗物,到底是没有关注过的。 林黛玉闭了闭眼睛,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把东西放下,似是想通了般“雪雁,今日早些歇着吧,明儿一早我们便收拾东西和外祖母辞行。” 雪雁一听,惊道“小姐,我们离了这里能到哪里去,雪雁虽是不懂,也知道我们两个女子,在外面定是难以生活。” “爹爹给我留下了一个庄子,我们搬过去便是,雪雁,我宁愿出去日子困难些,也不要在这里一年三百六十日忍受风刀霜剑。”林黛玉坚决道。 雪雁听了这话,自然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了,想着平日里听到的那些字难听话,便是自己今天给姑娘熬着粥,都被厨房的管事妈妈好生说了一顿了,若是能出去自己掌门户,倒是更加自在些。 “小姐,依您的,咱们就出府去,” 林黛玉苍白的嘴唇勾起好看的弧度,发出了轻轻的笑声,这是自出宫以来,自己唯一一次真心的笑了,“母后,玉儿不会让您失望了” 长乐宫里,肖容急的走来走去,皇后在一旁劝着“母后不用着急,儿臣找的那个人已经给玉儿吃过药了,这会儿已经没事了” 肖容气的将桌上的茶盏扫到地上,一屋子宫女们赶紧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皇后也从未见过肖容这般气愤,不敢说话。 肖容平复了好一会心情,便坐到凤椅上,拍了下旁边的桌子“大胆的贾府,再如何也是亲生的外孙女啊,玉儿生病了都无人管,服侍玉儿的竟然只有雪雁一个人,他贾府就是这般对待亲人吗?” “母后,那是不是要接玉儿进宫”皇后小声翼翼的问道。 肖容想了想,到底还是不忍心,“罢了,也是哀家狠心了,便接回宫里吧,日后哀家再慢慢教导便是,” 皇后安抚道“母后也是为了她好,想必日后她也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肖容摇了摇头“不管她明不明白,哀家只想让她日后能有自保的能力了。“ 婆媳两说了些明天接林黛玉的具体事宜,待到第二天,皇后带来的一个消息倒是让肖容又改了主意。 “你说玉儿要搬出贾府自己自立门户?”这个消息倒是大大的出乎了肖容的意料,倒是想象不出林黛玉柔柔弱弱的竟然会萌生出这般的想法。 皇后笑道“绿翘回信是这么说的,看来玉儿是真的长大了。” 肖容点了点头,心头有些欣慰,她本性便是个自立自强的,看来这次她是真的想明白了,日后哀家也放心了“ 皇后疑惑道“那后面该如何是好。” 肖容想了想,站起来看着笼中的百灵鸟在金丝笼中吱吱地叫着,伸手打开了笼子,鸟儿扑腾了几下,便往外飞去,肖容站在原地看着鸟儿飞到天上自由自在,心里叹了口气“便让她再看看外面的世界吧,到了宫里,到底是束缚住了,等她真正的了解了世间俗事,再回宫不迟,” 此时贾母正在气头上,平日里柔声柔气的外孙女,此刻竟然在自己面前提出要自立门户,这让贾母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你一个女儿家孤身出去,若是旁的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我们府上了,玉儿,你也太不懂事了”贾母坐在藤花大椅上,王熙凤在一旁给她顺着气。 王夫人哼了一声,倒是没说什么,旁边薛姨妈道“这性子也真是怪了,我们家姑娘倒是从没做出这般惊世骇俗的事情来了,女子还是安分些好,林姑娘,你莫要累了荣国府上的名声。” 林黛玉看着房内的外祖母,两位舅妈,嫂子们和众位姐妹们都用责备的眼光看着自己,心下痛了痛,又很快整理好心绪,走到贾母跟前,曲膝跪下,语气坚定道“外祖母,玉儿本是孤女,得到您的收养,已经万分感激,只是玉儿虽是女子,也万万不能长居他府的,况且玉儿每日吃穿用度皆是府上的,玉儿心下愧疚,父亲给我留下一个庄子,日后也算是我的安身立命之处,还请外祖母见谅,” 说完便要站起来,旁边雪雁赶紧上前扶着,林黛玉拉着雪雁的手,便往门外走去。贾母一听,更是火从心上来“你今日若是走了,日后便与我府上再无半点瓜葛,荣辱皆是你自己选的。” 林黛玉的脚步顿了顿,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待走到中门,贾宝玉闻声赶来,看到林黛玉带着雪雁,拿着包裹,便知道听到的定是真的了,急忙跑过去,拉着林黛玉的包裹,急声道“妹妹,为什么要走,是不是上次的是去还在生气,我道歉便是,莫要走” 林黛玉使劲将包裹拉出来,往后退了几步,冷声道“表哥,还是莫要再这样叫了,若是累了名声便不好了,我乃是一孤女,若是连名声都没有了,还怎么存活于世上。”旁边雪雁看到贾宝玉,心里也止不住的气道“宝二爷,奴婢求您放过我们家姑娘吧,您平日里的姐姐妹妹们也多了,犯不着害我们家姑娘。” 黛玉心里已经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片刻了,拉着雪雁道“走吧,晚了便不方便了,” 宝玉自然不答应,拉着林黛玉的手“妹妹,我不让你走,你若走,我也跟着。”旁边丫鬟婆子赶紧着过来拉着贾宝玉“哎哟,二爷,她要走便走了,您何必这般留她” 林黛玉趁势便拉着雪雁往大门外走去,听着后面的丫鬟婆子的喊声,贾宝玉的喊声渐渐远去,林黛玉心里倒是觉得畅快了好多,终于是要离开了,走到荣国府的大门外,让人雇的马车已经等着了,雪雁扶着林黛玉上了马车,把行李放好,林黛玉掀起马车的后帘,看着皇宫的方向,眼睛又要红肿,到底还是忍住了,喃喃自语道“母后,玉儿会学会照顾自己,会像你说的那样做个有风骨的女子。”待马车越行越远,终于放下帘子,任马车驶向那陌生的生活。 第十七章 林家的庄子位于京都城外的东山脚下,贾敏和林如海都是雅致十足的人物,购买的这个临时居住的屋子,倒是也有几分室外桃园的气息,不过也仅限于它的位置与周围的风景了,在长期的无主子管制的情况下,管家和管家娘子已经成了这个庄子的土霸王了,林黛玉的突然到来,倒是成了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雪雁嘟着嘴,边打扫着房间,边看着正默然坐在桌前的自家姑娘,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刚进庄子的时候,那管事的和管家娘子见自家姑娘后,便有些轻慢,这会儿又没让人好生伺候,明摆着是奴大欺主了,可是自家姑娘也只是看了看,便什么也没有说。 待过了半响,林黛玉站起身来,对着正一脸郁闷的雪雁道“雪雁,不要弄了,去宣所有的管事和工人们在院子里候着,若是有不来的,便告诉他直接打发了。” 雪雁听了林黛玉的话,便知道自家姑娘估摸着是要动作了,心里也硬气起来,乐呵呵的便跑了出去,林黛玉望着门口,看着简陋的房间,捏了捏袖口,从嫂子那边学的东西,总要用上一用了! 庄子里的管事工人得了消息,虽然迫于雪雁的那句‘直接打发了’,勉勉强强的都聚集在了院子里 ,但是到底都有些轻视,管家老陈和婆子李氏坐在厅里的主位上,像是平时自己训人那般,等着林黛玉的到来。 过了一小会便听到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大小姐到” 工人们便好奇的看过去,待看到一个穿着素白衣服,脸上蒙着半掩面纱的窈窕女子缓缓而来,身后跟这个绿色衣服的小丫头,便知道这个就是新来的大小姐了,众人看到林黛玉身材娇小,形容尚小,便有了轻视之意。 林黛玉跟在皇后身边学习管家也有些时日了,对于这些刁奴的态度自然清楚,缓缓的走过去,见管事和管事婆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不说话,一会儿,众人见黛玉还是不说话,便有有些不耐烦之意,黛玉正色道“众位莫急,还需等一位客人来” 一小会,便见一个守门的家丁领着一个牙婆子并一个魁梧的壮士走了进来,婆子进来了见院子里站了一群人,想着待会的买卖,心里便乐开了花,待见到黛玉后,便乐呵呵的走上去“我的林大小姐,老婆子我可没有来晚吧。” 林黛玉轻笑道“妈妈自是来的及时了,我这里的工人统共这么多了,待会便让妈妈你带几个回去,决不食言。” 牙婆子听了这话,脸上的菊花便开了,“大小姐说的话,老婆子哪有不信的,这不,外面车子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您吩咐了,” 黛玉点头道“那请妈妈稍等片刻了”便走到众人前面,雪雁走过来,捧着一个盒子,众人看了不解其意,林黛玉打开雪雁手上的盒子,拿出一张纸来,对着众人道“陈远,天朝十三年卖身林家,死契。”在众人还不解其意的时候,又掏出一张纸来“李春花,天朝十一年卖身林家,死契。”接着又连着念了几张卖身契后,便对着牙婆子道,这几个人便送给妈妈了,往后便由着妈妈处置了。” 管家老陈和婆子李氏本来以为林黛玉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翻不出什么浪,日后也是任自己拿捏的,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便没有当回事,待她开始念卖身契的时候,也以为这小姐是想吓唬人,没想到是要把自己和那些人送给牙婆子,这些便慌了。 “大小姐,你竟敢把我们送人,凭什么”管家老陈怒声对着林黛玉喊道,说着便要冲过来,牙婆子后面的壮年走上前去,一把将老陈推了回去,林黛玉平静道“你本就是卖身我林家的,是生是死皆由我定,莫说如今只是将你们送人,便是将你们打了杀了,官家也是管不着的。” 另外几个被点到名字的正要反抗,牙婆子见状倒是一脸淡定,这种事情遇到的多了去了,一群奴大欺主的,拍了两下手掌,外面便跑了一群灰衣服的汉子,把院子围住,众人见了这个仗势便不敢说话了。 林黛玉平静道“刚刚点到名字的,都和这位吴妈妈走吧,我林府的庙小,容不下各位,若是还有想走的,我也不拦着,卖身契都给这位妈妈了,日后你们是生是死都与林府无关,”又对着旁边的雪雁道“雪雁,将刚刚的卖身契给吴妈妈”, 雪雁点头应了,便将盒子中的卖身契交给了牙婆子,牙婆子高兴的接过了,这不要钱的买卖可是头一次遇到啊,这林小姐还真是大方,白送自己十来人,省下了几十两银子了。 众人见事情定下了,心里便慌了,李婆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便要抱着林黛玉的腿,林黛玉往后一避,李婆子无法,只能不住的磕头,求饶,额头 磕的肿起了大包。林黛玉眼睛闪了一下,终于还是挪开了眼光,下面那些刚刚被点到名的人也纷纷求情,顿时哀声一片。 牙婆子有些急了,担心林黛玉反悔,正要让人上前抓人,只见林黛玉冷声道“刚刚点到名的自己站出来,莫要让人以为我们府上的奴才没有规矩,若是再吵,便让吴妈妈将你们卖到黑矿里。没有点到名的,都安分些,若是被我知道有些不安分的,便自己跟着吴妈妈走吧。” 众人听了这话也不敢吵了,笑话,那吴牙婆子本就是最黑的牙婆了,人要是到了她的手上,都是卖到一些不好的雇主家里,若是再差些的,便要去黑矿里挖黑石了,到时候便真的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那些没有点到名的下人都心里发颤,担心下一个就是自己了,他们现在心里已经牢牢的记住了,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弱小,她是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林家大小姐。 待牙婆子千恩万谢的带着林府的十来个下人走了,林黛玉便对着剩下的二十多个下人开始分配任务。对照着记着这些下人基本资料的册子,吩咐了原来在厨房里管事的刘妈妈管理厨房和平日的府上闲杂事情,又让守门的张叔负责府上的工人管理,雪雁负责管理平常的内院丫鬟。众人恭敬的领了命令,林黛玉又让账房将平日的账本拿到书房里,便让人都退下。众人便战战兢兢的退了下去。林黛玉这才顺势坐到堂屋的椅子上,疲惫的揉了揉额头。 雪雁端了杯茶过来,放到林黛玉手边,心里犹犹豫豫的,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说,林黛玉看出来了,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你是想知道我为何一下子便打发那么多人走,是不是觉得我太狠心了” 雪雁小声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不像您往日````” 林黛玉嘲笑道“往日如何,往日里百般退让,万般着想又如何,母后说的对,人活在世上并不能什么也不懂,不能因为世俗的丑陋便去逃避,我们如今孤身在这里,府上的奴才们已然轻视至此,若是再忍让,便是真的没有我们容身之处了” 林黛玉站起身来看着门外飘渺的暮色,仿佛通过这暮色看向了未知的远方,悠悠道“就如皇嫂曾经教导的,世人皆是遇强则弱,遇弱则强。我不愿意做弱的,便只能变强” 雪雁见了自家小姐这般样子,心里心酸又欣慰,自家小姐想开了,日后也不会任人欺负了,只是这又付出了多少辛酸呢?” 接下来的日子,林黛玉开始关注庄子里的产物和产量了,由于是靠山的位置,土壤和气候都适合种植草药,庄子里便大部分都用来做药田,林黛玉平日里也是久病成医,倒是略通医理,便也关心起了草药的品种,庄子里的草药之前一直都是卖给城里的医馆,价钱也算合理,只是产量一直不够,加上草药的存活率不高,收入并不丰厚。 肖容在林黛玉打发下人的第二天便得了消息,当时的肖容正在趴在长乐宫的躺椅上看《天朝杂记》,听到暗卫的消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慢慢的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果然是孺子可教也,也是时候爆发了,吩咐了暗卫继续秘密保护林黛玉,又让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也要及时上报后,便乐呵呵往皇后宫里去了。 皇后得知肖容来的消息时,正在应付着自家妹子陈墨雪,对于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妹,皇后表示很头疼,待听到宫人道太后娘娘正往凤栖宫来后,便赶紧领着陈墨雪和宫人到门口迎接肖容。 见到肖容的凤撵停下,赶紧走过去,请了安,上前扶着肖容进了殿里“母后,若是有事让人和儿臣说一声便过去了,累的您还过来一趟。” 肖容拉着皇后的手笑道“有了好消息,便想着和你商量商量,”正准备接着说下去,便看到一旁的陈墨雪,赶紧禁了声,笑着对墨雪道“墨雪丫头也来了,怎么都不去哀家那长乐宫看哀家啊,就知道来缠着你姐姐,定时嫌弃哀家年纪大了,” 陈墨雪嘟着一下嘴,“哪有啊,太后娘娘才不老呢,您在墨雪心里永远都是年轻美丽的太后娘娘” 肖容被陈墨雪这马屁弄的晕乎乎的,还真是有些受用,打趣道“就你嘴甜” 陈墨雪见肖容此时的心情极好的样子,眼睛转了转,便笑嘻嘻的对着肖容道“太后,往日里玉姐姐还在宫里的时候,我们玩的多开心啊,您看现在玉姐姐不在,我都不知道找谁玩了,您什么时候会让玉姐姐回来啊” 肖容倒是没有想到陈墨雪突然提到林黛玉,怔了怔,便正声道“哀家都下旨了,就让她在贾府待着吧,莫要再提了,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找其他郡主们玩。” 陈墨雪待再要说些什么,皇后止住道“莫要惹母后生气了,你今儿个进来很久了,赶紧回去陪着母亲吧,莫要总是一天到晚的在外面打诨” 陈墨雪憋了憋嘴巴,委屈道“小哥这几天都不知道忙什么,都不和我玩。娘亲每日便是让我做女红,我根本就不喜欢这些。” 肖容见陈墨雪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忍笑教导“女儿家有自己的主见也是好的,只是莫要跳脱了,你娘也是为了你好,莫要惹她生气了。” 陈墨雪听出这两个大人物正赶自己走呢,心里便不高兴了,这两人真是不尊重自己,这么明显的赶人回去,没办法,只能下次找机会为玉姐姐求情了,无奈道“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日后再来看您和姐姐。”便行了礼后,往门外退去。 肖容待陈墨雪走出去了,便兴奋的拉着皇后道“皇后你果然是个会教人的,玉儿便是跟着你学了这些日子,都会管下人了,昨日便发卖了数个刁奴,如今那些奴才们对她是畏惧着呢” 皇后也颇为惊讶,“儿臣也是平日里教导一些,只是她之前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经过这些事情后,便还用上了,倒也是好事,日后嫁了人,做了主母,也不担心管不住下人了。” “是这个理,她能渐渐明白了,哀家也欣慰了”肖容此时是真心的高兴的,自己一直认为林黛玉之所以会又那样悲惨的命运,一是太过真实,而是太过软弱,真实的表现自己的不喜,软弱的不知道如何反抗,到最后便是失去了所有人的喜欢,更加让下人们也敢当面说三道四,现在她慢慢的变的坚强起来,日后自己便可以放心了。 皇后看着肖容的神情,突然明白了,太后对林黛玉不是一般的宠爱,而是真心的当做至亲之人的爱护,是不会因为一时的不喜或者是错误,便怪罪林黛玉的,因为没有一个人会为了没有任何关系的人这么‘为之长远计’,这般用心良苦。更何况眼前这个人是这个皇朝最尊贵的女人,皇太后! 第十八章 “白芷亩产五百斤,川牛膝亩产三百斤 ,重楼亩产五十斤……”黛玉一身素色棉纱衣服坐在书房中,看着今年的药材产量,旁边雪雁安静的磨着墨,看着自家小姐认真管家的摸样,心里止不住的高兴。 林黛玉看完了账册,又看了产量,放下了账本,站起来坐到床前的软榻旁,雪雁倒了杯八宝茶过来,林黛玉接过喝了一口,又揉揉眉头,缓解一天的疲劳。心里估摸了一下每年按照市价卖了药材之后庄子上的收入,虽然之前很少理事,但是也知道这些银钱并不是很大,况且若是遇到个天灾*的,庄子上便没有来源了,想到这里,心里便有些忧虑。 雪雁看到自家姑娘一脸疲惫的样子,心疼道:“姑娘,管家的事情慢慢来,您身子要紧。” 林黛玉轻轻的摇了摇头,“昨儿个看了账本,银钱不多了,若是再不想办法,恐怕今年冬天就不好过了。” 雪雁自然是不懂这些的,只是看到林黛玉的忧思,自己也跟着担忧起来,只叹自己虽然跟着姑娘学了几个字,到底不懂的什么大道理大学问,帮不了自家姑娘的忙。 林黛玉捏了捏手里的帕子,细细的思考了一番,似乎想到什么,嫣然一笑“雪雁,去请药田那边的林师傅过来”这位林师傅是庄子里的老人了,经过林黛玉的观察后发现此人颇识医理,便让他管理管理药田那边。 “是” 雪雁小跑着便出了门。 过了片刻,雪雁便领着一个身材矮小,穿着粗布衣裳,五十岁上下的老人家走了进来,“奴才见过小姐”林叔恭恭敬敬的给林黛玉行了礼。 林黛玉向前走了一步道“林叔不用多礼,今日找你过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药田的事情。”林黛玉转了身,将药田的药材种类册子拿了起来,对林叔道“林叔,我今儿个看了下册子,发现我们的药材种类都只是一些常见的品种,产量不大,在市场价格上也占不了优势,不知道林叔有什么办法?“ 林叔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大小姐,竟然还懂药材,虽是有些吃惊,还是恭敬道“咱们这个庄子虽是靠近东山脚下,但是土壤和气候却比不得山里,好些药材都不好种,而且这些土地都已经用了好些年,产量方面也是每年都在减产。” 林黛玉自然考虑到了这些问题,心思转了转“林叔,我们药田里可以种植灵芝吗?” 林叔心里一惊,“小姐,我们灵芝向来是药中圣品,都是长在野外,还没有哪家在药田里种。 听了林叔这话,林黛玉也不气妥,想到自己在医书上看到的关于灵芝的生长环境,倒觉得可行“林叔,凡事都可以尝试一下,我观东山的气候就和书上写的灵芝生长的环境很接近,况且附近不是也有药农曾经在山里采过灵芝吗,我们倒是可以让人在山里去看看。” 林叔听了林黛玉的话,佩服道“大小姐果然博学,老奴也曾想过山里有灵芝,只是却不敢想象自家里种植灵芝,如今听了大小姐说的,倒觉得可行,左右也不费工夫。” 主仆二人便商定好找几个办事能干的工人明日便跟着林叔一起上山去寻找灵芝,待定好后,林叔便向林黛玉告了退。 林黛玉看了看账本,觉得光靠这一点不太保险,自家种植的药材不多,倒是可以向附近的药农收购,然后再集中卖给城里的药馆,最好是能够培养几家长期种植药材的药农,专门种植庄子里指定的药材,到时候也可以抢占先机,便又让人找了管事的张叔过来。 看着见眼前这个穿着墨绿色的绸缎长衫,身型有些魁梧,五十岁上下的大叔,林黛玉并不很是信任,此人进庄子的时间并不久,而且册子里关于他的记录太少,无亲无故,却只有一个年岁和祖籍的记载。当初选他做管事,也是观察此人行事作风在众人中还算不错,加之又没有可用的人。 张叔一进屋子,便给林黛玉恭敬的行了礼,见林黛玉坐在书房的上座椅子上,也不说话,安静的等着主子吩咐事情。林黛玉观察了片刻便微笑道“张叔,你如今是庄子里的管事了,虽是来了没多久,但相比也对庄子里的事情都熟悉了,我现在想问你一些关于庄子的周围的事情” 张叔恭敬服了服身子,“大小姐请讲” 林黛玉点了点头“我想知道我们如今附近的药农有多少家,平日里是如何将药材卖出,那几家的药材种的最好的。” 张叔眼眸闪了闪,思虑了片刻回道“据奴才所知,这附近光是祖传的药农就有二十八家,近年才开始种植的有十五家,另外哪家种植的好些的,倒是没有打听过,因为之前庄子里也没有去买过他们的药材,便没有留意这些,只不过听城里的药馆说东村李家的和西村吴刘两家种的颇是不错。这些药农都是和和我们庄子一样将药材卖给医馆,只不过药农众多,这价钱自然也不会高了。 林黛玉了解到这些信息后,觉得和自己的想法很符合,倒是可以按照自己的计划来办,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与张叔,并让他尽快将消息弄清楚,联络药材售出和采买问题。 张叔倒是一脸平静的应下,见林黛玉没有其他事情,也便告了退。 林黛玉疲惫的揉了揉额头,着一整天下来着实很累,雪雁端了燕窝过来,放到林黛玉面前“小姐,先休息一会用点燕窝吧” “恩,还真是乏了”林黛玉边用着燕窝,便想着这两条线会出现的纰漏,心里也是不能放下心来。 雪雁见林黛玉一脸忧思的摸样,忍不住心疼道“姑娘该好生注意身子才行,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若是知道了,也不会让您这般不爱惜自己的” 林黛玉拿着汤匙的手顿了顿,突然觉得连嘴里的燕窝都没有了味道,微微苦笑了一下,放下汤匙,站起身子走到窗前,“雪雁,我现在只是孤女林黛玉,再不是母后和皇后宠爱的郡主了,日后这种话莫要提了,免得遭人话柄。” 雪雁也自觉说错了话,引得自家小姐伤心,伸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愧疚道“姑娘,都是雪雁的错,雪雁最笨,您不要生气了,日后再也不提了。” 林黛玉摇了摇头,勉强笑了一下“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些累了,雪雁,现在庄子才刚开始管理,很多事情都要我们去做,我身边信任的人也只有你了,你定要好生学习,管好院子里的事情,日后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你做呢,若是你一直这般没有心思,日后倒是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了。” 雪雁点头应下,恭敬的受了教,“姑娘,奴婢记住了”。过了一小会见林黛玉喝完了燕窝,便端着碗出去,准备去厨房吩咐晚膳的事宜。 成安侯府花厅内 “什么?你说玉姐姐搬出了贾府,住到了山脚下的庄子里?!”陈墨雪气急败坏的问着旁边的侍卫。 侍卫素来是知道自家小姐的火爆脾性的,担心自己撞到了枪口上,瑟瑟道“听贾府里面倒是这么说,而且奴才也让人去庄子里打听了,确实如此” “砰”的一声,一巴掌便拍在了桌案上,“可恶的贾府,竟然让玉姐姐一个人住在山里,真是太过分了,还有你,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 侍卫的身子瑟瑟的抖了抖,“贾府那边觉得这事情不太体面,便让下人门闭了嘴,奴才也是想办法从素来和贾二爷交好的人那里打听到的” 陈墨雪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贾府那种不要脸的东西做的事情,平复了下心情,怔怔道“好了,你下去吧,还有,今儿个的事情不许对任何人说,仔细你的皮!” “小人遵命,小人不敢”侍卫马上磕头表忠心,生怕得罪了这位姑奶奶。 “恩,下去吧,”陈墨雪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自然打发人走了,侍卫了的特赦令后,屁股着火似的便退了出去,陈墨雪见状,憋嘴“本小姐有那么可怕吗?!” 片刻后,陈墨雪便到了陈府后门外,准备偷跑出去找林黛玉,四处看了看,见没人,心里偷笑了一下,便利落的开了门。刚要出去,身后便传来一个讨厌又熟悉的声音“堂堂侯府的二小姐,出门也要做这种偷偷摸摸的动作了,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听到这声音,陈墨雪便跟炸了毛的母鸡一般“小哥,又是你!” 陈墨阳嘴里含了一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麦秆,躺在后院的屋顶上,悠哉的翘起了左脚,一脸慵懒的笑容让陈墨雪恨不得撕碎他。 “你从哪里死出来的,这么久不见,一见面就拆我的台”陈墨雪的脸气的通红。对着屋顶的陈墨阳骂道。 屋顶上的陈墨阳倒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嬉皮笑脸的露齿一笑,“小妹,你说你一个大姑娘家的,还是斯文些好” 陈墨雪见自己还是比不上自家小哥的定力,也明白自己斗不过这个狐狸,跺了跺脚,也不理他,径直往门外走去,刚要出门,之间一阵风扫过,门“拍”的一声,便在自己面前关上,险些拍到了陈墨雪可爱的小脸。 “小哥,你不要欺人太甚,小心我告诉娘你欺负我”陈墨雪怒了,叉着腰,便指着陈墨阳大声呵斥。 只见陈墨阳悠然翻了个身便站了起来,身子一腾空便落在了地上,淡然道“正好,我也想去找娘,告诉她,她的宝贝女儿准备私自出门,哎,养不教,兄之过也”一边说着,还准备往里走。 陈墨雪见状急了,一把上前拉住陈墨阳的袖子,脸上露出自认为最可爱的笑容“嘻嘻,小哥,凡事好商量嘛,你看你刚回来,咱们就闹开了,也不大好看吧,是不是?” 、 陈墨阳鄙视的看了眼自家小妹狗腿的摸样,嗤笑道“似乎是有理的,不过陈小姐可否告知在下,你刚刚准备出去干嘛呢?” “没```,没什么”陈墨雪假装镇定,讪讪一笑道。 对于自认为颇为了解自家小妹的陈墨阳,自然知道自己被欺骗了,也不急,嘴角一勾。“竟然如此,那我还是去见见母亲吧。”说着便要继续往里走。 陈墨雪这边不淡定了,拉住陈墨阳道“好啦好啦,我说,我是想去看玉姐姐,我听说她一个人从贾府出来了,现在止不定在受苦呢,我不放心” 陈墨阳微微惊讶,还以为这小妮子又要去哪里胡闹了,没想到倒是这般,悠悠道“是安平郡主?” 陈墨雪见自家小哥还记得玉姐姐便是安平郡主,心里兴奋道“对啊,就是要成为我小嫂子的安平```,哎哟”,陈墨雪还没有说完,头上便挨了一下,气道“你干嘛打我” 陈墨阳倒是一点愧疚之意都没有,正声道:“莫要瞎说,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本来就是嘛。”陈墨雪小声嘀咕。 陈墨阳倒是当做没有听见,心里动了动,突然就想起了皇宫里那个哭泣的小人儿,想不到那般柔软的女子,竟然敢一个人自立门户,倒是出乎自己的意料,倒是起了好奇之心。 “以后莫要再说了,郡主还在孝中,让人听了会坏了名声的。”又顿了顿,“去看郡主可以,莫要一个人出去,带着侍卫们一道吧。”便转身离去。 陈墨雪本来还在揉着被自家哥哥打过的额头,突然听见自家老哥这般说,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到自家小哥悠悠离去的背景,忍不住吐槽了一下,便笑着出了门。 , 第十九章 陈墨雪到庄子上的时候,黛玉正在药田中产看各类药材,待听到下人禀报时,先是一愣,随即吩咐道:“先将客人请到客厅,我随后便到。” = 对于陈墨雪的到来,黛玉是一种复杂的心情,欢喜,也惆怅。 此时庄子里的院子中,陈墨雪满眼好奇的满院子看着晒干的药材。虽知道林姐姐搬出来了,没想到还是种了这许多的药材。看着竟然和朗哥哥那里倒是很像。 林黛玉来到院中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鹅黄织锦木兰裙,单用一个玉簪挽了青丝。显得清灵独秀。 陈墨雪呆呆的看了片刻,方笑道:“玉姐姐,可真美。” 黛玉微微红了脸蛋,上前拉着陈墨雪的手,笑道:“怎么来了?可曾带着随从?” 陈墨雪嘟了嘟嘴,“本来想自己来的,结果被小哥给看到了,硬是要我带了人来,真是气死我了。” “你一女子,出门在外,自然要带着随从,日后可不要任性。” 陈墨雪拿着一支重楼,闻了闻,顿时被这药味熏到了,吐了吐舌头,笑道:“知道啦。” 随即拉着黛玉的手,缠着道:“姐姐,领我去庄子里看看吧,我好不容易才出来呢。” 黛玉看着陈墨雪玉雪可爱的摸样,忍不住心情也好了许多,笑道:“好,今儿个便陪着你了。” 长乐宫 雕凤软垫靠椅上,肖容斜斜的靠在椅背上,微微眯着眼睛,听着崔嬷嬷禀报着黛玉的境况,待崔嬷嬷禀完详情后,方才睁开眼睛,叹了口气:“难为她了。” 想到黛玉这般小的年纪便一个人顶门立户,肖容忍不住有些心酸,十三岁的年纪,自己还在学校里面和一群小屁孩整日里嬉闹呢。 崔嬷嬷犹豫了一下,便小声问道:“那郡主那边要如何是好,这般在外面也……” 肖容揉了揉额角,手上的鎏金戒指闪着微光。半响,才道:“看来,哀家要去见见她了,这么长时间,她也该明白了。” 崔嬷嬷惊道:“太后凤体,岂能……”见肖容摆了摆手,便只能住了嘴。 “哎,哀家这把年纪,也不知道还能护着她多久,如今一日是一日吧。” 肖容到底还是不忍心了。虽然希望黛玉能够坚强自立,却忘了这时代本身便是男尊女卑,便是王熙凤那般强势的性子,最后不也是哭向金陵事更哀吗?罢了,日后给她寻个好夫婿,待日后果真百年之际,再嘱咐皇上好生看顾,安稳一世倒是不难了。 这一次,肖容倒是找了皇帝,说了此事。 “母后,您凤体尊贵,岂能随意出宫?若要见安平妹妹,只需让人领了进宫便好了。”自从上次出宫之事,皇帝再不敢让自家老娘出宫了。这宫外有多少不安分的贼子,自己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肖容笑着摇了摇头,“当日便是哀家将她赶出宫的,这般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哪里是一家人的样子。哀家既然认了她做女儿,自然是当做亲女儿一样疼的。皇儿,为母之心,是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挡的。” 皇帝心里落了落,仿佛看到了当年不顾一切护着自己的母亲。当年那个拖着身孕,在甄贵妃殿前苦苦哀求的女子……母后…… “母后,那朕要多派些人跟着。” 肖容笑道:“哀家一个老婆子出宫,劳师动众作甚,累的劳民伤财的。便让暗卫们护着就行了左右也是在这天子皇城,哪里有那许多宵小之辈。” 皇帝只得道:“是,母后。”心里却计划着还是要让陈家的臭小子跟着才妥当。 林家的这庄子离山脉极近,比之城中的府邸,自然令陈墨雪流连忘返。 不过天色越晚,林黛玉不敢多留,只得道:“墨雪,天色太晚了,你还是早些回城吧,若是再晚些,只怕城门便要关上了。 陈墨雪正在研究一颗重楼,听到这话,闷闷不乐的站起身子,“怎么这般快,我还没有玩够呢。”随即想到什么,笑道:“不过,玉姐姐这里虽然也是种草药的,却比朗哥哥那里好玩多了。他那里冰冰冷冷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黛玉笑道:“日后有机会,再过来便是。只不过多带些人才是。” 陈墨雪还未说话,突然便涌进来许多下人,追着一个锦袍男子。 男子脚步极快,发丝已经稍显凌乱。 “小哥?!”陈墨雪看清来人,惊叫道。 只见陈墨阳见到林黛玉后,眼前一亮,一个纵身便跃至林黛玉身前,拉起林黛玉的手道:“郡主快随我走。” “放开我们家姑娘。”下人们纷纷围了上来。 陈墨雪喊道:“小哥,你干嘛欺负玉姐姐。” 陈墨阳见状,剑眉微皱,转头看着身侧的林黛玉。深邃的眼眸对着林黛玉稍显惊慌的眼神,随即道:“老夫人出事了。” “老夫人?”林黛玉疑惑道,随即突然眼眸大睁眼,“她出什么事了,快带我去。” 陈墨阳点了点头,随即拉着黛玉便往外走。下人们听到自家主人的话,便也让开路。 陈墨雪见两人走远,忙跟了上去,边喊道:“发生何事了,小哥,玉姐姐,等等我。” 肖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眼前雾蒙蒙的一片,只是感觉不停的飘荡,身体轻盈的仿若不存在。 随即眼前的迷雾慢慢散去,慢慢露出熟悉的景致。 那是自己的宫殿,只不过原本清净的殿中,如今黑压压的一片人影,有自己的便宜儿子和儿媳,还有一群穿着太医服的男子跪成一片。 “治不好母后,朕诛你九族。”皇帝暴怒的指着跪成一片的太医们。 太医们瑟瑟的发抖,颤抖道:“臣等一定……竭尽全力。” 皇后忙安抚道:“皇上,母后一定会没事的。” 皇帝仿若被抽光了力气一般,显出深深的自责,“都怪朕,若不是朕,母后也不会这样的。” 肖容看着自家儿子愤怒又自责的神色,一时搞不清状况,这是发生何事了?自家不是好好的和自家儿子一道说话吗,然后……然后好似进贡了新茶,自家儿子便拿来孝敬自己,然后便…… 皇后也红了眼眶,却忍着道:“皇上,您也是一片孝心,哪想到那些乱臣贼子这般胆大妄为。” “砰。”皇帝懊恼的甩袖打翻了几岸上的琉璃盏,咬牙切齿道:“一定是老二的人干的!” 肖容想要问问,这到底是何事,刚要走过去,便发现自己的內寝中人影晃动,不知不觉便穿过帘子走了进去。 往日里自己躺着的雕龙凤呈祥紫檀大床如今也躺着一个女子,秀眉紧蹙,脸色苍白,双眸紧闭。肖容认出,那是自己的第二张脸,那……那个人是自己? 这是怎么了,自己明明好好的在这里啊。仔细看着自己伸出的手,视线却穿透了手掌,看到了大理石地面。肖容惊道:“难道我死了?” 外面传来皇后的声音,“听说皇上派了人去寻安平了?” 皇帝点了点头,“母后之前最惦记她,朕不想让她失望。” 皇后担忧的看着帘内,心道:“太后本就身子越发不如以往了,如今又提替皇上挡了这一劫难,也不知道能不能挨过去。 陈墨阳有了皇帝的手谕,本身又是宫中的常客,自然便畅通无阻的入了宫。 来到长乐宫的时候,黛玉的眼睛已经通红通红的。 “先不要哭了,太医们正在里面呢。”陈墨阳看着这个娇小的人儿一双泪眼,晶莹剔透,心里仿若被刺了一下。 内殿中疾步走出一个绿衣宫装的宫女,“奴婢见过侯爷,见过郡主娘娘。” 陈墨阳微微抬了抬手,道:“皇上准郡主入内了吗?” 黛玉也一脸期待的看着小宫女。 宫女道:“皇上说让郡主娘娘进去了。” 黛玉闻言,急忙提着裙角便往长乐宫内跑去。留下陈墨阳站在原地默默的叹了口气,“上天真是薄待了这个女子了。 第二十章 黛玉进入殿中的时候,太医们已经诊好脉象,退至一旁开着方子。皇帝和皇后在肖容床前守候着。 “母后……”黛玉见到床上的肖容的那一刻,便激动的跪趴在床边。 皇帝叹了口气,站起身子对着皇后道:“朕先回前朝处理政务,你和安平好好照顾母后。” 皇后点了点头,回道:“皇上放心吧,臣妾一定照顾好母后,您也要注意休息,龙体重要。” “嗯。”皇帝看了一眼肖容和黛玉后,便往外走去。 外殿的贴身宫人们皆跟着出了长乐宫。 皇后坐至床边,轻声安抚道:“安平,你不要担心,母后定会没事的。母后之前最惦记的便是你了,若是她醒来看到你这般不爱护自己,定然又要担心了。“ 黛玉抹干眼泪,拉着肖容的手,哽咽道:“都是我不孝顺,惹的她老人家伤心生气。” 皇后摇了摇头,柔声道:“傻妹妹,太后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她那样做,都是为了你啊。”随即便将事情的经过一一道来。 黛玉得知实情,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只觉得自己真是最最不孝之人了。自己身为人女,未曾为母后做出一丁点的事情,凡儿累的她那般为自己操心。难怪当日自己在贾府中晕倒,会有人送自己回去,难怪自己一个孤女,独自支撑门户,都未有人来寻隙。原来都是母后在后面保护自己。 “母后……是玉儿不好,是玉儿不孝……母后……”黛玉难过的趴在肖容床边哭泣着。 肖容看到此情此景,也忍不住心酸难过,却哭不出来。 原本自己之前只是拿这个世外仙姝做偶像,想着这般才貌的女子,真是天下少有,自己一定要护好。可是渐渐的相处中,自己便真的将她当做亲人一般了。她这般小的年纪,却能明事理,懂人情,又从来不恃宠而骄。连贾家那群人,她都能真心相待,只因为贾母的几年养育之恩。这般好的孩子,应当得到最大的幸福。本以为自己能护到她嫁人生子,没成想竟然遭此一劫,日后她可怎么办? 皇后轻轻抚着黛玉的背,“安平,不要难过,太医会有办法的。”其实皇后自己也不知道肖容能不能撑过此劫。 晚间的时候,宫人们来寻黛玉去休息,黛玉却坚持要陪着肖容身边。皇后没法子,只得令人在内殿中又放了张罗汉床,又吩咐了身边的贴身大宫女过来照顾。 肖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到身子中,试过几次强行进入,都被弹了出来。难道可以回到二十一世纪了吗?可是这个世界的心愿还未了,黛玉还没有长大,还没有嫁人生子。皇上也还未添得皇子,外面又有那些虎视眈眈的人,自己就这么去了,怎么能放心呢? 肖容并不知道,此时朝廷之中也人心惶惶。 太后中毒一事本身便是大事,更牵扯出预谋行刺皇帝的阴谋,自然惊动朝野。 皇帝大怒,将牵扯其中之人一一押入大牢审问。更在朝堂之上对着满朝文武道:“朕之发肤受于国母,如今母后受此劫难,朕心何安?此次朕定要找出主谋,尔等也当尽心竭力,若是稍有异心,朕绝不轻饶。” 义忠王一党皆惶惶恐恐,唯恐此次被牵连进去。 北静王府 水溶一身五爪座龙蟒袍,斜靠在檀木雕花大椅上。手上拿着扇子轻轻的敲打着桌面,听着手下的人汇报着。 一个青衣小厮摸样的人跪在地上,道:“王爷,如今皇上已经在宫内彻查,这可如何是好?奴才只怕……” 水溶笑道:“你担心什么,左右还有老千岁呢?那位名不正言不顺的,虽是得了先皇传位,却不要忘了,老千岁才是正宫太子,皇室正统。” 青衣小厮道:“只是此次倒是白费了那些许心思。” 水溶冷笑道:“倒也没白费,当日若不是这厮发现了郡主下落,那贾府之人担心事情败落了,也不会下了狠手。王爷和王妃为了郡主之事,伤心不已,此次也是下了心思的。若是那老太婆死了,就让这厮也伤心难过一次。” “那贾府也是不着调的,怎么就这般下了手了,郡主下嫁到他府上已是极大地恩宠了。竟然敢……” “砰。”水溶一扇子狠狠的敲到桌上。 青衣小厮吓得趴在地上。偷偷抬头之时,只见自家王爷脸色发青,双手发抖。 “那些人……迟早,本王会……”水溶咬牙切齿道。当年若不是因为那事,郡主与自己早已结为夫妻,哪里会便宜了那府上的人,还让她被那父子二人糟蹋。 “可是他们四大家族根连着根,王子腾又手握重兵,只怕不是那般容易。” 水溶冷笑道:“自有人会代为收拾他们的。” 连续半个月来,黛玉都衣不解带的照顾在肖容榻前,肖容却依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太医们的神色也越发的慌张起来。 肖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这些人在榻前捣鼓,又看着大家着急的神色。也许,等这个身体真正消逝的那一天,自己就可以回去了,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便宜儿子、皇后儿媳妇,还有林黛玉,所有的人,都只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皇后为了照顾肖容,连日来也不穿正装,只穿着常服,轻挽发丝,就如平常人家的儿媳一般照料着自家婆婆。看着床上的肖容越发的虚弱下去,心急如焚。 亲手给肖容净身、洁面,又擦了手脚,方才唤太医入内诊脉。 太医隔着帘子在肖容伸出的手臂上搭上一层薄纱,待细细的诊断后,眉头越皱越紧。 皇后忙道:“可是有什么异常?” 太医忙跪伏着身子道:“皇后娘娘恕罪,微臣等已经尽力了,可是太后娘娘的毒蔓延的太快了,臣等实在无法……” “住嘴!”皇后怒道:“若是治不好母后,你们该知道如何下场的。”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啊。”太医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林黛玉闻言,早已惊的瘫倒在床前,看着床上脸色发青的肖容,慢慢陷入了绝望。难道连最后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都要离开自己了吗? “皇上驾到。”外面小太监突然喊道。 皇后忙擦干了眼泪,挥手让太医退下,方才往外殿走去。 皇帝进来的时候,依然是一身上朝时的龙袍,九龙冠顶还未摘下,显然来的非常紧急。 “皇后,母后如何了?”皇帝一见到皇后,便急忙问道。 皇后迟疑了一下,方道:“太医说……毒液一直在蔓延。” “一群庸医!” 皇帝走入疾步走入内殿中,众随从宫人只得静候宫外。 床上躺着的,是自己的母后,为自己受了无数苦难,保护自己在夺嫡战争中活下来,并登上皇位的娘亲。如今她本该颐养天年,过最好的生活,做全天下最尊贵的人,可是却因为自己,连人生这最后一点时光都要失去,皇帝只觉得自己枉为人子。天下人皆称道自己事母至孝,为天下孝子之典范,却不知母慈方有子孝。现在看来,自己才是这天下间最不孝之人了。 “砰。”只见皇帝重重的跪在肖容床前,语带哽咽道:“母后……你一定要醒来,儿子再也不会惹您生气了。您不是想去江南吗?等您身子好了,儿子亲自领着您去看江南风光。带上安平妹妹和皇后,一起坐龙舟沿河直下。每年都去一次,好不好?” 皇后跟着跪在皇帝身边,紧紧的握着皇帝的手掌,夫妻二人互相支撑。 肖容静静的看着自己的便宜儿子,还有儿媳妇,只觉得这老太太真是太幸福了,有这么好的儿子儿媳,如果自己走了,是不是老太后就能回到这个身子中了呢? “回不去了……”一个声音在肖容耳边响起,幽幽的,吓得肖容一个瑟缩。 肖容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门帘处,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对帝后。这人的脸和床上躺着的人脸一模一样。 “你……你是太后?”肖容惊的磕磕巴巴道。 那人转过头来,对着肖容笑着点了点头。 肖容向那人影飘去,待至那人面前,方问道:“你是要回去了吗?”这样也好,自己始终不是本尊,总比不得那亲娘的。“想到这里,心里有些心酸。 太后摇了摇头,道:“不,哀家只是来看皇儿最后一眼。他是哀家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了。如今他身边有了这般爱护他的妻子,哀家也放心了。”说完又转头看着皇帝和皇后,“哀家这一生为了活着,做了太多太多的恶事了,肖容,你我命格相通,也只有你能代替哀家继续守护着皇儿,守护着这个皇朝。” 肖容叹了口气,道:“可是如今我也快走了……” 太后笑道:“不会的,你既然来了,便不会这般离开。肖容,答应哀家,日后要好好保护皇儿,好好守护着他所爱的人。” 肖容郑重点头道:“好,如果我会继续留下来,一定会办到的。” 太后点了点头,又静静的看了看皇帝,才叹了口气,“哀家该走了。”人影慢慢的往门外飘去,越来越淡。 肖容忙追了过去,“喂,你别走这么快啊,喂……” “肖容,别忘记答应过哀家的话。” 待追到殿外的时候,肖容已经看不到太后的身影了。 天上的太阳毒辣辣的,照的肖容身上一阵刺痛。 第二十一章 一个月白锦袍的墨发男子拿着一条染血的帕子细细的用银针挑了一下,便将银针放入火中考着,待银针泛着金色的光后,终于挑起了唇角,“按照你的描述,太后娘娘中的应该是碧血。此毒无色无味,一般的试毒之物无法试出此毒。” 陈墨阳皱了皱眉,墨色的眸子闪过一丝郁色。“阿朗,你这几天找到解毒的办法了吗?” 修长白皙的手指捻起一根根银针,细细的擦拭干净,然后一一排放整齐。“放心吧,那些人到底顾忌了一些,毒量不大。” 陈墨阳面色转喜,“就知道没有什么毒能难倒大名鼎鼎的神医秦朗。” 秦朗手下一顿,俊逸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陈墨阳自觉失言,郑重道:“对不起……” 秦朗笑道:“无事。” 二人一时无话。 秦朗收拾好了东西,方道:“等这一味药配好了,便可以入宫去给太后解毒了。” 翌日午时,长乐宫内静悄悄的,连平日里守在长乐宫的太医都被撤了出来。皇帝领着皇后在侧殿静静的等着消息。连黛玉都离开了肖容的榻前,只因为有一个人能救母后,而那个人唯一的要求,便是有一个安静的环境。 日头慢慢从东边转向了西边。皇帝心急道:“墨阳,秦朗当真能治好太后吗?” 陈墨阳肯定道:“启禀皇上,秦朗师从天徐子神医,是神医唯一的衣钵传人。他既然说能治好,就决计能治好。” 皇帝点了点头,随即揉了揉眉心,坐在红木雕龙软椅上。皇后静静的走过去,伸手替皇帝揉了揉太阳穴,下手温柔适度,慢慢的,皇帝便显出了轻松的神色。 陈墨阳本着非礼勿视的宗旨,转过眼神,目不斜视的看着殿外。只可惜,偏偏看到殿门口的消瘦的背影。她……在拜天? 她真的很奇怪……一时脆弱的如琉璃一般哭泣,一时又能顶门立户。如今自己的亲近之人危在旦夕,她也能坚强的守候在一旁。似乎与娘亲对自己提过的那些世家女子不一样,甚至和其他人都不一样。陈墨阳心里忍不住便想知道,这个年纪小小的姑娘,到底还会展现出多少不同的面貌。 林黛玉并没有陈墨阳这么多的心思,她只是一心一意的祈求上天,一定不要再带走自己身边的人了,如果硬要带走,便带走自己吧,不要再让自己身边的人受到伤害了。先是弟弟、娘亲、爹爹,现在又是母后,难道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无法善终吗? “老天爷,若真的要让我受苦,便让我一个人受吧,莫要再牵连他人了,林黛玉求求您了。”春秋度 陈墨阳乃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好,自然能听到黛玉的祈求声,心道:“这傻女子,若求老天爷真的有用,世间上岂不是再无憾事?” 此时长乐宫中的肖容却只觉得身在水深火热当中,整个身体一时的冰冷,一时的如火烧一般。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刚刚只是睡了一觉,没想到醒来的时候就全身发烫,还未反应过来,又觉得全身发冷。肖容就在这样的水深火热的感觉中挣扎着。 突然,头上一阵刺痛,肖容感觉到有人在用针扎自己。心里恶道:“是哪个兔崽子敢扎我!” 一道清朗温厚的声音道:“太后,您放心,待会便好了。” 这声音……真好听…… 肖容看在这声音的份上,心里的气也消了些,慢慢的,只觉得身上的痛苦越来越少,整个人却越来越虚脱。 那声音又道:“太后,您好些了吗?” “嗯……”肖容轻轻点了点头。只觉得头越来越晕,身上却越来越舒服。 这人是谁?神仙吗?肖容挣扎着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模模糊糊的,隐隐约约的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慢慢的越来越清晰,待看清那人的摸样,肖容最后的意识便是……男仙。 “皇上,秦公子那边说一切安好。”大太监李德海拖着肥胖的身子忽悠悠的跑了过来。 皇帝面上一喜,笑道:“好,传朕旨意,今日宫中诸人皆有赏赐!”便率先往殿外走去。 众人忙下跪道:“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黛玉本就早已等不及要去看肖容了,又知道不能抢了皇上前面,见自家皇兄走出殿,忙跟着后面。 长乐宫的侧殿本就在一个宫苑内,众人穿过拱廊,便到了正殿门口。 崔嬷嬷从殿中跑了出来,请了安。 皇帝问道:“母后如何了?” “启禀陛下,秦公子说已经无碍了,奴婢刚刚也瞧过了,脸色确实恢复如常了,如今正在休息。” 皇帝大喜,道:“那秦朗呢,朕要好好赏赐他。”总裁爹地,买一送一 崔嬷嬷忙道:“那秦公子说已经回过皇上了,就不领赏了,又说不便冲撞了贵人,便先行告退了。” 皇帝闻言,便记起之前陈墨阳确实和自己说过,这秦朗不喜见人,便笑道:“如此,便罢了,朕稍后再行封赏。”便领着皇后往内殿走去。 黛玉此时只觉得这秦家公子真是天上来的神仙,替自己完成了愿望,满心的感谢起来。见自家皇兄皇嫂已经往内殿去了,忙要跟上。突然,眼角扫到一抹白色的身影,黛玉脚下一顿,透过窗花,看到远处的拱廊上,一个俊挺的白色身影站立在那里,因是隔着有些远,瞧不见颜面,只觉得那人似乎是往这边看了一眼,便又慢步离开了。黛玉心道:“这人莫不就是那救了母后的秦公子?”随即轻轻摇了摇头,踏着碎步往内殿而去。 此时正走在青石地板上的秦朗心里却有些恍惚,刚刚……自己似乎魔怔了,不由自主的便回头。窗户中的那抹身影是谁?算了,这世间其他本就与自己无关,何必苦恼? 太后娘娘终于逢凶化吉,凤体康愈,皇帝大喜之下,大肆封赏。只不过这位治好国母的圣手却未曾获得封赏,也无人知道这人的来历,只有宫里的探子传话,这位神医公子似乎姓秦。 “那位秦公子到底是何人?”肖容躺在红漆凤纹罗汉床上一边吃着苹果,一边问着一旁的崔嬷嬷道。 崔嬷嬷轻柔的给肖容按着腿部的穴道,一边笑道:“太后,皇上曾经吩咐了,所有人都不能过问他的身份,奴婢自然也不知道这人的来历了。” 肖容放下手中的竹签,一旁的大宫女紫燕忙拿了湿帕子帮肖容细细的净手。见微微有些凉了,忙拿了件竹叶青镶金丝飞凤纹大毛毯子给肖容盖上。 阳光正暖,晒的肖容暖洋洋的,这般的天气,合该去赏赏花,串串门的,这样憋屈着,可真是累啊。 “母后。”黛玉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宫装对襟长袍,提着一个食盒便踏着碎步走过来。后面跟着两个绿衣宫女。手上各自端了两个盒子。 见到自家宝贝女儿,肖容心情也自然好起来。自从自己上次清醒后,众人便越发的对自己好起来。本想好生和黛玉解释一番之前的事情,没想到黛玉早就知道了,只说着对不起自己这个母后。其实她却不知,是自己愧疚与她,让她去外面吃了这么多苦,见识世态炎凉。 不过日后,却不会再让她出宫去受苦了。幸而当日只是对外称削了封号,却没有去了皇家族谱,如今只说安平郡主事母至孝,恢复封号即可。 肖容暖洋洋的往上坐了坐,笑道:“又做了什么好吃的了?” 黛玉笑道:“您不是想吃七翠羹吗?玉儿这两天跟着大师傅倒是学着了做饭,您尝尝看?”说完,身后的两个宫女便将食盒中的点心一一在旁边的桌上。女法医穿越之夫君欠调教 看着色泽诱人的点心,还有那晚垂涎已久的七翠羹,肖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自从自己养病以来,太医便交代了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已经忌口好久了,馋虫都要跑出来了。 肖容迟疑道:“真的能让哀家吃?” 黛玉点了点头,笑道:“用料都是经过太医看过的,玉儿才敢做呢。” 旁边的大宫女紫燕拿着银针在各色食物中点了点,又拿了银质的器具将食物盛放好,放在肖容面前。 肖容忍不住流了两滴冷汗。自从上次那件事情后,自己便成了高度保护对象,什么东西都要验毒,好似自己身边的东西存在高度危险一般。 黛玉端起银质的蓝纹小碗,拿着小勺子舀了一勺羹汤,送至肖容面前道:“母后,您尝尝看。” 肖容点头,张嘴尝了一口,只觉得入嘴爽滑,滑而不腻,齿间留香。自己是有多久没尝到这个味道了。 “怎么样?”黛玉期待道。 肖容伸出大拇指。 黛玉疑惑的学着肖容的手势,伸出大拇指。 肖容见状,突然笑了起来,“这个是很好,很棒的意思。” 旁边的宫人也跟着捂着嘴笑了起来。黛玉见状,忍不住羞红了脸。“母后……” 崔嬷嬷看着这和乐融融的一幕,忍不住心中欣慰。太后娘娘一生都在隐忍,如今终于能够这般的颐养天年了,只愿老天爷能够多给些时日,让这样的日子一直都能继续下去。 外面一个拿着拂尘的小太监哈着腰一路小跑过来。远远的便跪着请了安。肖容认出,似乎是自己便宜儿子身边伺候的李德海的干儿子,叫什么来着……小……小桂子 肖容当时听到这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韦小宝也穿越了,吓了一跳,后来偷偷的让人确定了那厮确实是那啥之后,才放下心来。自己可不希望自家儿子被戴那啥帽子啊。 紫燕见状,走了过去。小桂子不知道说了什么,便见紫燕脸色有些古怪,片刻又恢复了神色,向着肖容这边走了过来。 肖容笑道:“可是皇上那边又有交代?”近日这皇帝越发的啰嗦了,大事小事都要管上又管。 紫燕回道:“回太后,忠顺王爷进宫了,说是要向您请安。” 第二十二章 肖容记忆中,是有忠顺这么一号人物的。倒不是因为《红楼梦》中的记载,而是这本尊的记忆中,忠顺王与自己是极为亲厚的,只不过,谁能告诉自己,眼前这耍泼卖萌的美男子,真的是那个原著中与贾府抢琪官的忠顺王? 一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勾得肖容心里一晃一晃的,这也便罢了,偏偏那嘴唇粉嫩粉嫩的,还有一条魅惑人心的美人裂。 肖容稳了稳心神,感叹道:“好美的……美人!”都怪自己没文化,形容不出这厮倾国倾城的美貌啊。 此时这美人正拿着帕子,趴在肖容的腿边,抱着肖容的小腿不停的抽搐着。那泪眼如花,看的肖容心里颤颤发抖,只不过那小帕子怎么便老是不往眼泪上擦呢? “母后……儿臣好想您啊……”这一声果然不负美人形象,娇滴滴的,如红了的殷桃一般腻人。 肖容咳嗽了一声,道:“忠顺啊,先起来,这般跪着成何体统。” 美男忠顺哭道:“母后,您都不疼儿臣了,您以前都呼儿臣臻儿的。” 肖容心里一恶,“珍儿?” 忠顺点了点头,这才乖乖的站了起来,小帕子轻轻点了点通红的眼眶。 旁边崔嬷嬷忙将团花锦绣凳放到忠顺旁边,又亲自扶着坐下,这厮才安安分分的坐了下来。 方才坐下,忠顺便又带着糯米般的腔调道:“母后,您可要给儿臣做主啊。” 肖容刚喝了一口茶,还未咽下,便被这声音给激的咳嗽起来。旁边大宫女紫燕忙要过去帮忙顺气抚背,却被美男捷足先登。 忠顺动作轻柔的给肖容顺了气,才一脸感动道:“母后,还是您最疼儿臣,听着儿臣受了委屈,这般的激动。” 肖容缓过气来,看着这美人的星星眼,忍不住泪流满面。 “你如今都是王爷了,还有什么委屈受的?” 忠顺哽咽了一下,便开始诉说自己这段日子所受的非人待遇,以及自己皇兄对自己的漠不关心,偏帮外人……一系列不忍直视的惨绝人寰的遭遇。 肖容通过自己的大脑好生梳理了一番,终于得出了结论。这厮在家里养了个男宠蒋玉菡,二人正是浓情蜜意,这蒋美人出门之际却被那贾府的贪色之辈给强抢了去。 这忠顺美人自然不舍得,便令了府上的长史去要人。岂料贾府仗势欺人,硬是不还,这厮想到自己势单力薄,便寻了他兄弟,也就是当今皇帝帮忙去要人,皇帝反倒训斥了他一顿,并将他贬去江南三月,这才刚回宫,便直奔长乐宫了。[韩娱]重生之我为维尼带盐 “母后,您可要给儿臣做主啊,儿臣没了那菡儿,便也不想活了。” 肖容忍不住激起鸡皮疙瘩。愣愣的盯着这撒娇的美人看了半响,心里冒出一个疑问,“这厮和那蒋美人,到底谁是攻,谁是受?”这如何看着,也是受的一方吧…… “忠顺……珍儿啊,你也是大人了,也是要成家立业的,这蒋美人再美,也是男子,到底不成体统的。”肖容偷偷看了看美人越嘟越高的红唇,继续道:“要不哀家给你选几个貌美如花、贤良淑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大家闺秀。你好生选一个做王妃,日后夫唱妇随,也是佳话。” “呜呜……”美男呜咽着哭了起来,拿着帕子又开始擦拭着一直没有滴出来的泪珠,哽咽道:“母……母后,儿臣与……菡儿已是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了。” “……”肖容一阵无语,经过反复琢磨,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谁是卿,谁是君?” “砰——”屏风后传来一阵重物落下的响声。 崔嬷嬷闻声,忙跑了进去。 忠顺红着脸,糯糯的问道:“母后,谁在里面啊?” 肖容轻轻咳嗽了两声,刚要说话,崔嬷嬷又跑了出来,附在肖容耳边轻声道:“是郡主把炕桌给弄倒了……” 忠顺这厮虽是不着调,武功底子却是极好的,崔嬷嬷声音虽小,却能隐约听到“郡主”两个字,眼珠子一亮,满脸期待道:“母后,可是儿臣新添的妹子在里面?” 肖容点了点头。 “啊……母后,快让她出来,儿臣要见见这妹妹。”随即妩媚的笑了一下,“看是儿臣美一点,还是她美一点。” 肖容顶着满身的鸡皮疙瘩,吩咐道:“去请安平出来吧,到底是兄妹,合该熟悉熟悉。” 紫燕踩着碎步便往里间走去,一晴方觉夏已深 忠顺看着紫燕那婀娜窈窕的身姿,忍不住叹道:“柔而不媚,纤腰款款。” “……”你丫的可别是双…… 黛玉本欲避开忠顺,想着到底是王爷,必是极威严的。岂料从进殿后,便完全出乎意料。透着屏风,隐隐约约见着是个穿着红色绣花锦袍的男子,因是隔着屏风,看不出什么花色。身材瘦削,体态看着也极为风流。待听其言语,简直是颠覆自己这十几年之所见所闻。男儿也有这般妖媚的吗?接着便是母后问的那句……让自己惊得身子不稳,竟是把炕桌都撞到地上去了,真是羞死人了。 紫燕眼中带着笑意道:“郡主,太后召见。” 黛玉微微愣了愣,随即从榻上下来,理了理衣襟,方才往外殿走去。 这厮穿的原来是牡丹…… 黛玉眼睛呆呆的盯着忠顺的锦袍,恨不得看出一个洞来。 忠顺早在见到黛玉的那刻,眼睛便直了,一把冲上去,拉着黛玉的小手,亲热道:“这是哪里来的神仙妹妹,长的可真是可人疼的。瞧瞧这小手,这小脸,这小模样……”噼里啪啦的好一顿夸。 “王……兄过奖了……”黛玉红着脸,往后退了一步,求助般的看着肖容。 肖容这才反应过来,威严道:“忠顺……珍儿!赶紧坐好,为人兄长的,可要有个兄长的样子,这般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忠顺随时平日里为人散漫,却是极为敬重肖容,哪里敢不听话。忙乖乖放手,又亲自把自己坐的团凳搬到肖容身边,拉着黛玉坐好。心里喜滋滋的,又仔细的瞧了好久,方才道:“虽是比儿臣差了一点点,但模样也是极好的。儿臣可是认下了。” 肖容忍不住心内暗道:“怪道美人都是以貌取人的,古人诚不欺我。” 崔嬷嬷又搬了个团凳放到忠顺旁边,服侍着忠顺坐下。 忠顺一脸热络的对着黛玉笑道:“早就在外间听说母后给为兄找了个妹子,没想到这般的好看,日后咱两走出去,也是像一家人的。”又伸手在袖子中捣鼓了一番,掏出一个牡丹纹圆形金色盒子,递给黛玉道:“为兄也没有准备什么好东西,这是为兄喜爱之物,你也用着,若是觉着好,日后再给你带。”女人,学聪明点 黛玉看了肖容一眼,见肖容点了点头,方才小心翼翼的接过。暗道,这般精致,也不只是什么宝物?自己又未曾准备什么回礼,可真真是失礼了。 肖容看着那盒子,倒是极为好奇,刚要问话,却又听忠顺道:“这可是江南流云坊制的上好的千娇媚。这胭脂用着极好,妹妹正是如花的年纪,更要好生打扮才是。” 肖容:“……” 黛玉:“……” 忠顺似是未看到两人呆愣的神色,又跪道肖容腿边,拉着肖容的手憋着嘴道:“母后,那儿臣与菡儿的事情,您看……” 肖容:“……” 黛玉:“……” 忠顺道:“母后,儿臣是真的爱菡儿的,恨不能与他天长地久。” 黛玉:“……” 忠顺哽咽着唤道:“母后……” 肖容含着泪花,反握着忠顺的手道:“珍儿啊,你如今大了,喜欢就去争取吧,哀家也管不了了。” 忠顺面色大喜,“母后,就知道你最疼臻儿了。” 好不容易将忠顺打发出了宫,肖容一身的鸡皮疙瘩,终于消退下去。正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说的便是这个吧。 第二日晌午,肖容正和黛玉用着膳。看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自己禁口这么多日了,终于能放开肚皮大吃大喝了。 夹起一道珍珠糯米团子,刚要放入嘴边,外间便有个拿着拂尘的小太监跑了进来。肖容认得,这是给自己看大门的小五子。 崔嬷嬷斥责道:“大胆奴才,太后正在用膳呢,有何事稍后再报。” 肖容将团子放入嘴边,软软糯糯的,吃着心情大好,摆了摆手,示意回话。 那小五子见状,忙回道:“回太后娘娘,贾妃娘娘在殿外求见,说是……昨日忠顺王爷去贾府,将娘娘的兄弟给抢走了。” “咳咳咳——”肖容顿时一个团子卡在了喉咙里。 第二十三章 当今皇帝的亲弟——忠顺亲王,这在京都也是仅次于皇帝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人物了。这么一个大人物,抢了五品工部员外郎的儿子,也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不过,这这工部员外郎有了位不得的舅父,一状告到了天子面前。又有一位新近‘得宠’的贵妃娘娘,哭到了太后宫前。这两厢加起来,便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这位当事人忠顺美人,此时却是一脸无辜的捏着小帕子,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家皇兄,瘪了瘪红润润的嘴唇。那眼眶中的泪水很有技术的在眼里打了几个美丽的圈圈,却迟迟不肯落下。 皇帝皱了皱眉,看了眼一脸怒气的王子腾,方才假咳了两声。 “忠顺,你行事怎能如此张狂,平日里花天酒地也便罢了,如何便把那荣国府的公子抢回府上了?” 王子腾穿着一身墨色的蟒袍,脸色绷得紧紧的,站在满身大红色的忠顺旁边,好一副美人英雄图。皇帝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王子腾瞪了眼忠顺美人,却被那厮一个媚眼惹得酥了三分,强忍着上前道:“皇上,微臣一生为国尽忠,报效朝廷,忠于陛下,可怜微臣的妹子早年失了长子,如今就这么一个独苗,却惨遭王爷……还请王爷替微臣做主啊。” 皇帝顿时头疼起来。揉了揉太阳穴,方道:“朕早让人传话去忠顺王府上了,那公子应是早已出府了,想必还未铸成大错。” 王子腾突然激动道:“皇上,我那外甥到现在都未未曾走出忠顺王府啊,如今已是一天一夜了。这如今,外间也不知道传成什么摸样了。忠顺王如此罔顾圣命,理当受罚。” “忠顺!”皇帝尽量让自己显得霸气威严。 “皇兄……”忠顺美人狐狸眼中的泪珠终于夺眶而出,晶莹剔透,那张笑脸顿时梨花带雨,惹人怜爱。“臣弟与宝儿是真心相爱,非卿不娶,非君不嫁,宝儿答应臣弟,要在臣弟身旁一辈子的。臣弟可并未拘着他。” “……”皇帝偶然记得,这句话异常的耳熟。 王子腾大怒,“忠顺王,我那外甥可是男儿身啊,哪里能和您……必是您强迫他的。” 忠顺美人擦了擦泪花,迷蒙着双眼道:“王大人,你未识得情之为物,自然不知道,这两人若是相爱,男女之别又有何惧。大人若是不信,只让宝儿来对峙便知道。” 王子腾脸色发青,对着皇帝扑通一声跪下,“皇上,可怜微臣那外甥祖上也是有功之臣啊,如今被忠顺王这般诋毁,日后辱了名声,还如何的顶门立户啊。”在涩之戒 忠顺美人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无辜道:“宝儿不是二房吗?有大房撑着呢,没事。” “忠顺王,你不要欺人太甚。” 皇帝忙笑道:“爱卿,朕明白你的心思,只不过,忠顺所言也未必是假,不如便宣你的外甥亲自上殿,当面对峙,不就清楚了。如果忠顺犯了欺君之罪,朕必不轻饶。” 忠顺美人对着满脸铁青的王子腾露出绝世风华的一笑,随即翘起兰花指,笑道:“王大人,便让宝儿亲自对峙吧,说不得日后都是一家人了。” 王子腾看着那双狐狸一样的眼中露出狡黠的神色,心里沉了沉,随即沉重的点了点头,“臣遵旨。” 此时王子腾心里犹如千军万马过境一般,悔的肠子都青了。早该知道的,这狐狸做事定然是害人利己,哪里会留下这般大的把柄,这下定然是入了他的套了。 宫人早已得令去宣在外等候的贾宝玉上殿。 肖容咬了口苹果,对着一旁的紫燕道:“后来呢,后来到底如何了?” 紫燕使劲憋了憋,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后,后来这贾府的公子果然上殿了,这接下来,奴婢看那王大人的神色,是恨不得将这小公子塞进他娘的肚子了。” 原来那宝玉早已随着忠顺王进宫,便在殿外的偏殿中候着,接了太监的传话,立马便跟着上了殿。想着待会便能见到那般风华绝代的人儿,心里便如吃了蜜一般甜滋滋的。 宝玉才进入殿中,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那穿着大红牡丹锦袍的绝代男子。“臻哥哥。”边叫了一声,便几步跑了过去,拉着忠顺的袍子。 忠顺亦是满脸欣喜的反握着宝玉白嫩的手,亲昵道:“才一会不见,便如隔三秋,宝儿。” 宝玉俊脸一红,低着头看着鞋尖。 “宝玉!”王子腾大喝一声,“你个逆子!” 不得不说,就连呆霸王薛蟠都极惧怕的人,对宝玉来说,那更是威严无比的存在。只见宝玉惊得跳了一下,随即躲在忠顺背后,露出怯怯的一张脸,红唇抖了抖,弱弱道:“舅舅。”悍妃:宠冠天下 王子腾努力的平复了自己的一腔怒火,控制了神色,方道:“皇上面前,岂能如此无礼,还不快行礼!” 宝玉这才意识到龙座之上的威严帝王一般,忙扑通跪在地上,“草民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随和的摆了摆手,笑道:“起吧。”心里却道,没想到王子腾这般摸样,倒是有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外甥。 王子腾大人自然是不知道皇帝用‘娇滴滴’几个字来形容自己的外甥了,否则,他就是没有胆子给皇帝使脸色,也要自己憋死的。 “宝玉,你快跟舅父说,是不是忠顺王强迫了你,将你囚禁在王府。” 宝玉偷偷看了眼王子腾,又瞄了瞄忠顺美人那张妖孽的脸,方才吞吞吐吐道:“我……我是情愿留在那里的,……臻哥哥没有强迫我。” 忠顺红润润的美人唇终于弯出一个妖媚的弧度,将宝玉迷得七荤八素,方才道:“王大人……不对,应该是舅父大人,宝儿都这般说了,您老,还是莫要再污蔑本王了,您这般生气,可是会老得快的。” 王子腾黑着一张脸,频临暴跳的临界点,“宝玉,你跟舅舅说实话,是不是这人强迫了你,你身为男儿,怎能跟着男人一道。” 宝玉怯怯的看了一眼,方才道:“可是,我与府里的姐妹们待在一起时,总没有和臻哥哥待在一起那般快活。” 王子腾瞪大了眼睛,直直的指着贾宝玉,“你……你……宝玉……” 王子腾自认自己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可是今日,实在是忍无可忍,恨这无耻下流的忠顺王,更恨这不争气的外甥。满腔的怒火腾腾的燃烧,整个人便开始七窍生烟,脸色忽明忽暗,随即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憋的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快传太医……” “哈哈哈哈哈……”一阵大笑声从长乐宫传了出来,接着便是“咳咳咳……”被咽住的咳嗽声。 “太后,您慢点。”崔嬷嬷着急的帮肖容顺着气。 “咳咳……”肖容使劲的咳嗽了几下,方才把喉咙中的苹果咳了出来。重生盛世荣华(清) 就着紫燕的手喝了口茶水,缓了缓气,却仍旧止不住心里的笑意。撸了撸衣裳的玉环佩,笑道:“这舅舅当的也算是劳心劳力了。” 紫燕捂着嘴笑道:“听说外边正在传呢,说荣国府上的公子是红妆,日后怕是王妃的命。” 肖容斜斜的靠在美人榻上,揉了揉老腰,笑道:“当个王妃也不错,咱们珍儿,那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儿。”随即身上抖了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御书房 一个穿着大红色牡丹纹绣花宽袖锦袍的黑发男子斜靠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杯清茶,茶沿轻点朱唇,好似蝴蝶落在花瓣上般美丽的近乎妖冶。 不远处的雕龙金檀木御案上,皇帝静静的批阅着奏章,待好不容易处理完挤压的事情后,便看见忠顺美人这副骚包的摸样,忍不住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皇弟,这次你这次实在是鲁莽了。” 忠顺王睁开眯着的双眼,轻轻抿了口茶水,狐狸眼中露出邪魅的神色。“谁让他们那般胆大,以为塞个那般姿色的人,便能迷倒我?” 皇帝道:“就算这次送走了蒋玉菡,他们定然还有下招。此次那王子腾气的不轻,只怕会有动作。” 忠顺王露出妩媚的一笑,“如今他们的命根子对我百依百顺,看他们谁敢?皇兄,那帮子人敢对母后下手,就必然会想到这般下场。这只是开始,日后,我要那几府之人来抵消母后所受的苦楚。” 皇帝紧紧握住了手掌,温润的眼中散发出冷冽的杀气,“你放心,早晚有一天,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忠顺王却未受影响,反而突然乐了起来。“不管日后如何对付,眼下我可做的太对不过了,这下安平妹妹还有什么闲言碎语让人说道。”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什么,急忙从踏上站了起来,“皇兄,小弟还有急事,先行告退了。” 皇帝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呆呆的问道:“何事这般惊慌?” “嘻嘻……”忠顺咧唇一笑,“小弟答应了要给安平妹子送胭脂的,若是晚了,她可要生气了。” 皇帝:“……” 忠顺不等皇帝说话,早已不顾形象的一溜烟跑出了殿外,只留下皇帝满额的冷汗,似落未落。 第二十四章 肖容最近心情极好,看着人都给一副慈爱的笑脸,连带着后宫的嫔妃们也过的异常的滋润。当然,凤藻宫的贾妃娘娘除外。 此时贾元春穿着淡黄色的流苏锦缎宫装,梳着贵妃髻,头戴嵌宝石云形金簪,满脸无奈的看着自家亲娘王夫人坐在面前的圆凳上摸着泪,听着她诉说这段日子宝玉所受的委屈。 “娘娘,宝玉可是你亲弟啊,如今这全城的人都在后面说闲话,日后连个亲事都不好提了。你若是不做主,我们娘俩还怎么活?” 贾元春抚了抚手上的金镯子,那是皇帝昨儿个晚上赏给自己的。想着昨天晚上皇上对自己的一番话语,又看着如今母亲口口声声皆是为了宝玉,半点不为自己,心中不免生了怨气。 自己在宫中苦熬了这么多年,为奴为婢,好不容易依仗着母舅的权势升了贵妃,却又不得太后娘娘的喜爱,在这宫中本就如履薄冰,可是母族却只一个劲的借着自己的名声去做些贪污受贿之事,如今又为了那不争气的弟弟,硬是要自己去和那圣宠正浓的忠顺王斗,这不是把自己往死里逼吗? 贾元春暗暗叹了口气,罢了,若是真的疼自己,也不会在自己那般的年纪,把自己送入这宫中来。当日那些闺中手帕,如今虽不如自个尊贵,却乐的家庭和美,夫贤子孝。不像自己年华早去,却无一儿半女在身。 王夫人见自家女儿无动于衷,更加激动起来,“娘娘,那可是你的亲弟弟啊,是咱们府上的命根子啊。当年出生之时,也是含玉而生,这天下哪里还有比他更有来历的,你便舍得让他受委屈?” “母亲!”贾元春大惊道。若不是早就挥退了宫人,只留下心腹之人在殿内,刚刚自己母亲那番言语,就能让圣上治一个大不敬之罪了。 挥退了身边的心腹宫人,贾元春站起身子,一步步的往王夫人走去,待走到王夫人面前,方才跪倒在地上,“母亲这是要将女儿往死里逼吗?” 王夫人惊的也跪倒在地,“娘娘,您这要折命妇的寿啊。您是君,命妇是臣,哪里有君跪臣之礼。” 贾元春拉着王夫人的手,捧腹而哭,“如今女儿寸步难行,宝玉又亲在陛下面前承认与忠顺王私情,女儿还如何给他做主,如今宫中妃嫔,暗地里还不知道如何的说道女儿呢,您如今这般逼着女儿,不是要让女儿去死吗?” 王夫人没想到被整个家族视为保护者的贵妃娘娘会有这般的想法,惊道:“可是娘娘如今是贵妃娘娘啊,这宫中唯二的贵妃之尊,还有谁人敢有言语?娘娘,你是阖府的依仗,若是你都这般服软,府上可怎么办啊?” 贾元春抬起头来,带着满脸的泪水,痛心道:“母亲好狠的心啊!”这般苦苦哀求,道明难处,自家母亲却只想着府上如何,却未曾心疼女儿在宫中如何自处,果真是狠心至极!想到这里,贾元春只觉得皇上昨日所说的再对不过了,为了那不争气的弟弟,得罪了王爷,也不会有人给自己落个好的。 拿着帕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脸上的哀色也被一种威严之色所代替。推开王夫人的手,起身站了起来,又转身往上座的金色靠椅走去。 王夫人见自家女儿突然的转变,一时竟是愣住了,片刻才道:“娘娘……”重生之如锦 贾元春端坐在大椅上,神色淡漠,举止威严,“本宫帮不了你,天色已晚,你还是回去吧。本宫劝你勿要多言,以免殃及阖府。” 王夫人打了个哆嗦,颤悠悠的指着贾元春道:“娘娘,你……” 贾元春再未理睬,对着外间吩咐道:“来人,送王夫人出宫吧。” 外间进来两个碧色宫装的宫女走了进来,正是贾元春的贴身大宫女 。 两人行至王夫人身边,伸手扶起,“夫人,奴婢送您出宫。” 肖容得到消息的时候,王夫人刚刚出了宫门。 肖容伸手在白玉盘中捻起一块香喷喷的枣泥糕,细细咀嚼,待吞下枣泥糕,方才状若无意的吩咐崔嬷嬷,道:“咱们宫里不是还有一块上好的云锦吗,那缎子哀家用着不合适,便送去凤藻宫吧。” 崔嬷嬷不解其意,却仍道:“诺,奴婢这就安排人送去。” 肖容喝了口香茶,方叹道:“这天下间为人子女,最好莫过于有父母之爱,最苦,莫过于失父母之爱。”这贾元春虽不是顶好,在原著中,也是苦命人。若是她能安分守己,宫中予她一席之地,也未尝不可。 宫人得了令,早已拿了赏赐往凤藻宫去了。待回来的时候,肖容正和皇后一道谈笑。二人具是明黄色的凤纹常服,只是肖容的花色上显得更加深沉。 “回太后娘娘,贾妃娘娘得了您的赏赐,当即对着长乐宫磕了三个响头,言语中尽 是对太后娘娘感恩戴德。” 肖容淡淡的笑了笑,随即挥退了来人。 皇后亲手给肖容斟了茶,又挑出茶叶末,笑道:“看来那贾妃倒是明白人。” 肖容斜斜的靠在凤椅上,挑了挑额发,道:“原就不是糊涂人,只是受一家子糊涂人给累着了,如今提点提点,日后也能省下不少事。” 皇后抿唇轻笑:“儿臣倒是有事要烦扰母后了,如今诸府中合适女子皆以入内务府提了名,留了册子,只待初选之后,便要扰母后过目了。” 肖容这才想起自家便宜儿子今年要添小老婆的事情。这选秀可是大事情,自古以来选秀就是充满硝烟的战场啊,这下子得有多少良家女子泥足深陷。 皇帝若是知道他老娘把他比喻成泥巴,铁定欲哭无泪。 肖容突然想到那薛宝钗在原著中,可是参加过选秀的,只不过后来落选了。以她那般的人品才貌,却没有被选上,倒是引起了无数的红学专家猜想连篇。 “那薛家的,也是有参选的吧。”肖容虽是问话,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论反派错误的重生方式 皇后倒是不惊讶,笑道:“那薛家的大姑娘薛宝钗倒是递了名牌,只不过,倒是有件奇事,那贾府是薛府的亲戚,理该拉扯这姑娘一把的,没成想那贾府倒是暗地里上报这薛宝钗生有隐疾,儿臣让人查了,果真如此。这身有恶疾之人,自然不能侍奉皇上的。儿臣已经让人去了名牌,算是落选。” 肖容暗道:“果然如此。真是那贾府所为。” 肖容细细的想了会,随即道:“听玉儿说那隐疾倒是无碍,只不过是些富贵病罢了。咱们皇家也不缺那点子药材,好生养着便是。” 皇后惊讶道:“母后的意思是?” “留牌。” 皇后见肖容胸有成竹之色,心思转了几圈,方才想通了三分,笑道:“倒是母后想的周到了。” 肖容撑着手柄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老骨头,笑道:“总要给点甜头,才能养出忠犬。” 话说王夫人自那日从宫中出来,心里便憋了郁气,这一下子,便缠绵病榻了。这日,薛姨妈领着宝钗去看了会,又说了会子贴心话,便又去了贾母的荣寿堂中。 母女二人到了这荣寿堂中的时候,李纨、凤姐、邢夫人及众媳妇们都围着贾母解闷。 薛姨妈领着宝钗见了礼,也跟着一旁说着闲话,不外乎是哪府上又出了什么奇事,哪府上的小姐出了阁,倒是无一人敢提到贾宝玉和王夫人。 贾母倒是围着绣花锦缎头巾,斜斜的靠在软榻上,对众人的笑闹显得无精打采一般。待过了一会,便又突然流起泪来。 府上的媳妇们只得都围在贾母周围,好生安抚着。贾母却只拉着王熙凤的手,流着老泪,“凤辣子,你这些日子可要顾着你婶子那边,她也是苦命人,偏偏宝玉还……” 王熙凤忙捏着帕子给贾母擦了眼泪,自己却又泪眼婆娑,竟是比贾母还要伤心几分。“老祖宗,您就放心吧,这几天我让平儿过去守夜,白日里便亲自去照看,婶子那边定然会没事的。” 贾母这才止了泪,“你做事是最稳妥的。对了,还有宝玉那边可有好些了?” 原来那日宝玉气坏了王子腾,皇帝便命忠顺美人将宝玉送回了贾府。二人自然又是一场难分难舍,暂且不说。待宝玉回了贾府后,只觉得茶饭不思,每日里昏昏度日,再加之身边之人更不及忠顺美人万分之一的风采,宝玉便更加思念起来,吵着闹着要出门去寻人。贾政一怒之下关了禁闭,没想到不到几日,宝玉便形容憔悴起来,贾母看了心疼的直抹眼泪。 王熙凤笑道:“宝兄弟好着呢,我才去瞧了,起色比前日子倒是好了几分,也不哭闹了。” 贾母这才放了心,叹道:“这么多孙辈,我最疼他,不料竟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若那人是平凡人家还好,买了来也未尝不可,可那人是什么身份地位,若宝玉真跟了他,我如何对得起老国公之灵……”王爷的鬼面魔妃 王熙凤又一个劲的宽慰着,旁边的媳妇们也忙上前端茶顺气。 众人正乱作一团,一个穿着深青色杭绸褂子的老妈子挑着门帘从外间跑了进来。 只见老妈子面带喜色道:“大喜了老太太。” 贾母正在抹泪,闻言,忙问道:“什么喜事,还不快点报来。” 老妈子忙道:“是薛姑娘大喜了,刚刚二老爷在前面接了内务府的帖子,薛大姑娘在内务府留了牌子了。” 旁边薛姨妈和薛宝钗具是一惊,继而又是一喜。 贾母忙问道:“可是真话?”心里暗想着,不是已经让人报上去了吗,如何又入了选。 老妈妈道:“二老爷亲自接的帖子呢,说是让今儿个好生备着,三日后便坐着内务府的轿子进宫去见圣人了。” 薛姨妈闻言,面露大喜,“果然是皇恩浩荡啊。”又忙拉着薛宝钗给贾母行了大礼,笑道:“这也是拖了老祖宗和府上的福分了。” 薛宝钗倒是比薛姨妈镇定些,只不过眼中那掩饰不掉的喜色也是让贾母如鲠在喉。 贾母心内恨的咬牙切齿,面上却笑道:“这也是大姑娘的造化了,早就说了,生的这般好,一见着便是有福气的。” 薛姨妈拉着薛宝钗的手,道:“老太太,姑娘三日后便要进去了,我这想着先回去早作安排了,以免在圣人面前失了礼了。” 贾母道:“便先回去吧,理当以圣人为先。这几日也莫要过来了,好生准备着。” 薛姨妈喜道:“哎,那我们这就先回去了。” 待母女二人面带喜色的出了荣寿堂。贾母便立马落了脸色,随即退散了众人。 到了晚间,梨香院那边便传出消息,说是府上众人都闪了一两银子,一时艳羡了贾府这边的下人们。 贾府的这些事情自然逃不过忠顺美人的狐狸眼。 此时忠顺美人一身海棠花春睡袍,散着如缎的墨发,躺在在美人榻上微微的眯着勾魂双目,只余下卷翘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暗影 。 一旁的心腹之人哪里敢看这样活色生香的场面,只低着头,报告着四王八公的一举一动。 忠顺美人眼眸未睁,只翘起了美人唇,“早该知道,母后那般的角色,哪里是让人随意欺负了去的,这下子,贾府那群人要好玩了。哎,也不知道我那宝儿还要受多少苦呢,真让本王心疼。” 心腹之人听了这话,浑身打了个颤,随即又道:“蒋公子想要见您。” 忠顺美人这才睁开了眼睛,亮晶晶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狡黠的暗光,“准了。” 第二十五章 忠顺王府本是齐王的府邸,后来齐王举家去了封地,将宅子还给了朝廷。当今皇帝登基之后,便将这宅子又赏赐给了忠顺王。这忠顺素来便是惯于享受的,刚得了府邸,便花了大笔的私银,找了能工巧匠将这府邸修的美轮美奂,金玉辉煌。就算是当初那堪称奢华的大观园都无法媲美。 忠顺人美,也惯爱美人,府上的下人也是俊仆美婢。当然也豢养了不少俊男美女,这蒋玉菡也是其中之一。 蒋玉菡来到漪澜阁的时候,忠顺正斜靠在软榻上,品着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赏着窗外的红霞晚落。微微的红晕透过窗户散落在软榻上,紫色的熏衣锦袍上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 素来便知这人是极美的,只是每见一次,就觉得更添几分。蒋玉菡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殷红色的玉绸袍子,这是这人最喜欢的。 忠顺轻轻抿了一口葡萄酒,脸上的神色极为醉人。 “不是想见本王吗?如何见了,倒是不敢进来了?” 蒋玉菡捏了捏手指,慢慢走了进去。“王爷……” 忠顺挑了挑唇,放下酒杯,挥了一下宽大的袖子便坐了起来。“贾府的人伺候的不好?” 蒋玉菡眼眸闪过受伤,嘴唇颤了颤,“王爷,外间传说您爱慕那贾府的二公子,可是当真?” 忠顺美人挑了挑眉,站起身子,宽大的袍角落在地上,划出优美的弧度。待走至蒋玉菡面前,伸手挑起蒋玉菡的脸庞,纤长的手指光滑的泛起柔光,竟是将蒋美人的一张脸给比了下去。“菡儿醋了?” 蒋玉菡偏开脸,“奴才不敢?” 忠顺美人突然笑了起来,转身走至玉案前,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饮入,几滴酒水顺着嘴角流入白皙的颈下。“怎么,你的主子没有满足你,倒是让你有这般心思来管本王的闲事?” 蒋玉菡心里一痛,紧紧咬了咬嘴唇,“奴才没有……” “没有?没有什么?不过水溶这厮倒是肯下血本,舍了你,他定然也是茶饭不思的。但是现在本王看上了那贾府的二公子,倒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本事将这个美人儿送到本王的府邸?” 蒋玉菡后退一步,喉咙发紧,“你想要他?” “窈窕美人,君子好逑,本王也是风雅之人,便要烦扰菡儿去带话了,若是能成事……”忠顺美人转过身子,对着蒋玉菡露出妖冶的一笑,接着道:“本王便让你也一起跟着回府。”摄政王,借个种 “奴才……遵命。” 三日后,宝钗便收拾妥当,上了内务府的马车。因是进宫,薛宝钗自然好生打扮了一番。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衬得脸色越发的红润,头发挽成飞云斜髻,露出姣好的脖颈。芊芊玉手紧紧的捏着帕子,缓解者心内的忐忑之情。薛姨妈好生嘱咐了一番,马车便缓缓的行驶起来。 薛姨妈跟在马车后面走了一小段路,直到马车消失在眼前,才终于靠在自家儿子怀里默默的流了泪。 薛蟠虽是呆霸王,但是对妹子和母亲的感情却不比一般人少。对于妹子进宫这件事,虽然颇有不舍,却也是乐见其成的。自家妹子生来便品貌不凡,自然要配世间最好的男子,再则以自家妹子的这般品貌,说不得日后便是贵妃的命了,那自己也是个国舅爷。光是想着,心里也痛快极了,忙安抚着自家娘亲,说了祖上积德,又说了皇恩浩荡,薛姨妈才缓过气来,对着皇宫的方向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 “望太后老圣人和陛下能够体恤小女。” 当今皇帝登基以来勤政爱民,从未选秀,如今的后宫诸人也是当年的潜邸老人。这几年国泰民安,皇后贤惠,便求了恩准,重新开始选秀,朝中上下自然都颇为重视。 肖容也特别重视。 这次肖容是准备给她的漂亮儿子——忠顺美人挑一个贤良淑德的王妃的。至于自己便宜儿子的小老婆什么的,都交给自己的贤惠儿媳妇去操心了。 坐在帘后的笑容,透过薄薄的纱布,便看到了前厅里那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儿,顿时大呼古代水土真是养人,竟然能养出这么多娇滴滴水嫩嫩的天然美人啊。 内务府的姚嬷嬷便是负责这次秀女的主事嬷嬷。这姚嬷嬷没想到这第一天,太后老人家就有了这兴致跑来看秀女们,只得手忙脚乱的一番安排伺候,这才让肖容看到了众美人齐聚一堂的盛况。 “姚嬷嬷,这薛宝钗是哪一位?” 姚嬷嬷一愣,立即回道:“回娘娘,那第二排左边第三位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的姑娘便是了。” 肖容不得不佩服,这才多大的功夫,这老嬷嬷就能将这人认的这么清楚。 透过纱窗,细细的看去,只见那宝钗生的肌如凝脂,眉眼极美。暗道,上次倒是未曾细看,如今才发现,曹公诚不欺我,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绝美人儿。只不过比我家玉儿还是少了分灵气,更比不得自家忠顺美人的妖艳。气功宗师在异世 一屋子的美人儿,倒是让肖容看花了眼。待瞧过一圈后,便又起驾往自己的长乐宫去了。她却未曾注意花厅外面的宫墙上,两个美人正趴在墙外,露出一个头来,细细的看着内间的美人们。 穿着散花如意云烟裙小美人皱了皱眉,对着一旁穿着大红色流沙长袍的大美人怯怯道:“被发现了可不好。” 美人伸出手指弹了弹小美人粉嫩的额头,“安平,放心吧,为兄可是干过很多次了,每次都好好的呢。”某只将自己的偷看行为说的正大光明。 小美人摸了摸额头,“可是王兄,我们若是想看,为何不直接和母后一道进去看。母后不是也问过我们吗?” 这两位美人真是忠顺美人和黛玉美人也。 只见忠顺美人露出妖媚的笑容,“这你可不懂了,这偷看和正大光明的看可是不一样的。这滋味可是……”说到一半,忠顺突然想起,自家母后和皇兄恶狠狠的警告过自己“不许带坏安平!”忠顺只得收住了嘴,嘻嘻笑道:“安平,你自个去感觉吧,为兄便不多言了。” 黛玉闻言,又仔细的瞧了瞧里间的美人儿,只觉得担心别人看见自己,又庆幸别人未曾发现,果真是又惊又喜,煞是有趣。 忠顺美人看着自家妹子那眼中的神色,摸了摸挺翘的鼻头,暗道:“母后啊,皇兄啊,这可不是我带坏的。” 二人趴在墙上看了一会,见肖容已经走了,众人散去,这才准备离开。 姚嬷嬷正从厅里走出,便扫到墙上又两个黑黑的头顶,便猜到是又人偷看。大喝一声,“哪个奴才在此放肆!”便吩咐了身边的宫人去追看。 忠顺闻声,对着黛玉道:“不好,被发现了。” 黛玉第一次碰到这种糗事,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忠顺只觉得满头冷汗,自己怎么有这般天真无邪的妹子,做了坏事,自然是要跑啊,难不成等着人来抓?伸手抓起黛玉的后衣领,两人跳下了墙外的石头,拉着自家妹子的手,便狂跑起来。 话说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激发的,平日里柔弱的黛玉在这种情形下,丝毫不拖忠顺美人的后退,健步如飞,两人一溜烟,就没了踪影,让姚嬷嬷咬碎了牙,暗道一定要加强这储秀宫的防卫工作,可不能让里面的秀女们出了漏子。光明纪元 待忠顺美人拉着黛玉跑了一段路,看后面无人追赶后,方才拉着黛玉在附近找了个亭子坐下。气也不喘一个,笑道:“安平,幸好跑得快,要不然你哥哥我的名声可就毁了。” 黛玉累的气喘嘘嘘,听到忠顺这话,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 未及黛玉说话,忠顺美人继续道:“不过这可是头一遭被发现了。安平啊,都怪你手生,下次咱们多练练。” 黛玉:“……” 待二人回到肖容的长乐宫的时候,肖容早已准备好了茶点,见黛玉脸色疲乏,忙问道:“玉儿这是怎么了?” 忠顺美人轻轻咬了一口芙蓉糕,舔了舔嘴唇,笑道:“无事,她身子虚,儿子便教了点功夫强身健体。” 肖容愣的张大了嘴,心道:“这丫的还会功夫?” 忠顺美人给肖容抛了个媚眼,迷得肖容晕头转向,肖容便又忘了接下来的话。 突然,崔嬷嬷走了进来,给三人行了礼,方才小声道:“太后娘娘,刚刚储秀宫传话,说是今儿个有人在外间偷看秀女们,也不知道是何心思?”崔嬷嬷是想着,肖容今日才去的储秀宫,便有了这宵小之辈,难不成是别有居心。 “咳咳咳……”肖容这边还未说话,便听到黛玉那边喝水呛到的声音。 肖容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喝的这般急?” 忠顺美人优雅的抿了一小口茶水,“真正的淑女便是渴死了,也要小口的轻抿,安平,日后为兄会好好教你的。” 肖容看着忠顺动作优雅,一举一动都颇为动人,忍不住点头道:“珍儿啊,你便好生教导玉儿吧。” 忠顺美人甜甜的回道:“母后放心,儿子一定会将安平教导成天下最优雅的美人。” 黛玉:“……” 关于储秀宫偷窥之事,因为查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皇帝便下令加强宫内戒备,便这般悄声无息的落下。 成安侯府,陈墨阳对月皱眉,颇为纠结的想着,“知情不报,这罪大不大?” 第二十六章 自那日储秀宫偷窥事件后,黛玉便开始和忠顺美人赌气,连着几日下了学,便直接回了长乐宫看书,再未理会忠顺美人的各种糖衣炮弹。 忠顺美人自小生的不如一般男子健壮,偏偏又是一副万年小受的形象,自然是被太后和皇帝百般疼爱着的。被当做弱者保护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有了个玉雪单纯的妹子,自然燃起了多年来隐藏的妹控情节。不料倒是被自家妹子嫌弃起来,一颗玻璃心被伤的粉碎。 肖容和皇后坐在御花园的琼楼亭中看着外间阳光普照衬着满院的奇花异草也似沾了仙气般,煞是好看。当然,这园中的美景与不远处的水榭中的两位美人比起来,自然又逊色不少。 “皇后,你说这兄妹俩闹的是什么别扭?” 皇后闻言,看了看不远处的某两只,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儿臣若是实话实说了,母后可不能怪儿臣瞒着您这么久了。” 肖容一听,这是有八卦的赶脚啊,两只耳朵立马竖起来,忙招呼道:“不怪不怪,快从实招来。” 皇后听了这保证,方才将某两只偷窥储秀宫,落荒而逃,后来以为瞒天过海,实则早已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的种种行为都一一招来。 肖容听了这话,忍不住微微张大了嘴巴,林妹妹=偷窥狂?“真的?” 皇后轻笑着点了点头。 婆媳两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的看向远处的某两只。 “安平……为兄错了……”声音拖的长长的,纤纤玉指的两个指尖轻轻的扯着自家妹子的氺纺流纱群。 黛玉斜睨了一眼,随即转了个身,继续靠在靠椅上看着书。 忠顺王忍着一颗脆弱的心脏,流下了两滴狐狸眼泪,滴答滴答的落在黛玉靠椅的手柄上。 瘪了瘪嘴巴,“安平……”声音煞是委屈。 黛玉瞪着眼睛,回头盯着眼眸通红的忠顺美人,“王兄哪里有错?” 忠顺:“……”在某人的心中,自己自然是天下无敌,完美无缺,人神共愤的绝世大美人。美人,怎么会有错?忠顺陷入了苦苦的纠结当中,都怪自己太完美了,现在找不到缺点了。 看着忠顺那副自得意满的摸样,黛玉娥眉紧紧的簇起,整个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忠顺看着自家妹子的脸,突然大叫一声,“哎呀,安平,万万不能这般脸色,会长皱纹的。” “……”黛玉第一次尝试到了抓狂的滋味,手中的书被捏的比自己的脸还扭曲。 不得不说,某三只大神的无限度宠爱,让黛玉妹妹的脾气见天的涨了起来。 黛玉突地站了起来,“砰”的一声,帅气的将手中的书往一旁的桌上一扔,“哼。”的一声,转身走出水榭。 忠顺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精灵可爱的妹子露出这般骇人的举动,手指打颤的指着黛玉的背影道:“安平……这,这……太粗鲁了!”叫完,又见黛玉并未理会自己,忙跟着追了上去。 肖容在亭中看的苦笑不得,“玉儿最是注重仪态,那日被忠顺说了不够淑女,自然起了气。” 皇后亦是捂着帕子轻笑。 肖容笑道:“你倒是笑的早,忠顺这般宠爱妹子,日后你那兄弟有得受了。” 皇后亲自给肖容甜了清茶,又夹了两块水晶糕放入肖容面前的白瓷碟中,笑道:“臣妾啊,就等着王爷日后好好管教那个小子。” 肖容笑着端起茶抿了一口,又用帕子点了点嘴角,道:“这几日选秀的事情如何了?” 皇后道:“储秀宫的姚嬷嬷今儿个将秀女们这几日的事情禀报了,规矩倒是学的不错。三日后的选秀应是没问题的。只是不知道母后这边有何示下。如今后宫中四妃之位尚空,嫔位还余三位,贵人还余下两位。这是皇上的第一次选秀,各家各族中,只怕都盯得紧。” 肖容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方道:“吴贵妃家的那位秀女,便在宗室中挑个体面的指婚吧。冯家的那位封个常在,至于薛家的,便……给个贵人之位吧。再挑几个本分的充盈后宫,位高不能过常在之位。其余的,便充入女史之位。” 皇后稍稍想了会,方才笑道:“果然还是母后想的周到。只不过吴家那边这次未能入宫,吴贵妃那边只怕心里不好受。” 肖容笑道:“哀家自会让她舒坦的。 越来越接近选秀之际,肖容的日子也越发的舒坦起来,原因无他,只因为自家儿子的漂亮二房夫人——吴贵妃如今是越发的孝顺自己了。这不,自己才稍微透露了点马吊的精髓,这姑娘便找了人专门定制了一整套玉制的“麻将”。 这日,吴贵妃抱着一盒子麻将,便来给肖容请安,顺便还带了牌友——贵妃娘娘的族妹,吴云儿。话说这吴云儿果然是不愧是艳压群芳的贵妃娘娘放到族妹,长的那是一个娇美动人。 “云儿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金安。”声音如出谷黄莺,婉转动人。 肖容笑嘻嘻的拉过这小姑娘水葱一般的嫩手,“哎哟,这娇滴滴的,可真是可人疼的。暖儿啊,你这族中怎么净出美人了。” 吴贵妃抿唇而笑,眉间的美人痣也越发的柔媚起来,“太后,臣妾这族中倒是比不得那贾妃娘娘,本来安平郡主便是清灵独秀了,如今这薛家姑娘听说也是个不俗的。” 肖容本是爱护年轻小姑娘的,待这吴贵妃和吴云儿也是几分真心,不想这吴贵妃竟然将黛玉扯了进来,倒是心里不快起来。随即板起脸,松开孙云儿的手,吩咐旁边的崔嬷嬷道:“去看看玉儿下学了没有,莫要让忠顺又领走了。” 崔嬷嬷忙领着命令出了长乐宫,往上书房去了。 吴贵妃见肖容变了脸色,便知自己一时多言,倒是犯了太后的忌讳。心里一番计量,忙笑道:“太后,臣妾那日听您说了那‘麻将’后,倒是觉得十分有趣,便吩咐了人按照您说的那样做了一套,您看看臣妾这做的如何?” “嗯。”肖容心里别扭的应了一声,随即想到,若是再心里记着,便显得自己小气了。 吴贵妃见肖容应了,忙吩咐宫人将早已准备好的麻将摆上了桌子,待打开箱子,差点晃花了肖容的老眼。那都是玉吧,没错吧!不得不说,这丫头果真是没吃过苦的,自己虽然做了这么久的太后,贪吃了点,穿的舒服了点,但是就这样做一整套的玉麻将的*思想,那可是从未想过的啊。 “太后娘娘可喜欢?” 肖容这才反应过来,接着喝茶的动作,掩饰了心里的浮动,随即轻轻点头,“嗯,尚可。” 吴贵妃娴雅的一笑,道:“不若臣妾陪着母后一道试试,若是顺手,日后臣妾每日都来陪着母后。” 吴云儿也跟着露出怯怯的小脸,婉转道:“若是太后娘娘不嫌弃,云儿也来陪着您。” 这是……糖衣炮弹? 肖容第一次真真实实的感觉到被贿赂的感觉。自己可没有忘记,这吴云儿可是此次的秀女。虽是本身家世不错,品貌也出众,不过若真是认真算起来,在这么多出挑的秀女中,可不是最出挑的。 肖容:“……这个是要四个人来的,三个人可玩不了。” 吴贵妃闻言一愣,暗道,自己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早知道就把自己母亲大人给叫进宫一起的。 几人正是不同心思,外间的守门太监便拿着拂尘颤幽幽的走了进来,“凤藻宫贾妃娘娘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肖容:“……”这是三缺一的赶脚吗? 第二十七章 黛玉快放学的时候,肖容正在大杀四方,赚的满堂金玉。就连头上的凤羽簪子也因为过于激动而歪了下来。 贾元春本是带了几根簪子的头上,此时已经只剩下黑漆漆的云髻,簪子都不翼而飞。暗道自己来的真是不是时候,之前与自家母亲闹翻了,这些日子也没了进项,今日输得这般惨,也不知道后面该如何是好。不过再看看吴贵妃姐妹俩亦是输的精光,心里也舒服了几分。 吴贵妃倒是心里乐滋滋的,输点钱不算什么,关键是哄得这尊大佛高兴,“太后,臣妾真是技不如人了,今日里一直不得要领。” 肖容倒是丝毫不觉得赢这些生手的钱很脸红,笑嘻嘻道:“没事,哀家第一次的时候,比你们输的还多呢,多玩几次便好了。” 吴贵妃见肖容这般开心,终于放下心来,笑道:“臣妾倒是盼着日后能经常陪着您打麻将,臣妾的这位妹妹也是颇为机灵,今日里倒是比臣妾的技艺好多了,太后您若是不嫌弃,日后让云儿经常来陪您可好?” 吴云儿亦是露出单纯可人的笑容,若隐若现的两个小酒窝更是让人添了几分好感。 只听肖容笑道:“……糊了。”随即两手将麻将一推,清一色的对子。 贾元春见状,立马满脸堆笑的将袖中的玉佩取下,“太后,您可要教教臣妾,臣妾今日里可输了不少了。” 吴贵妃心里一堵,暗自咬了咬牙,也笑着交了银子。 几人又开始搓牌,肖容心里在计算着进了多少银子,给自家儿子儿媳还有女儿买点什么好的。 待刚开了局,吴贵妃暗自逮了机会,刚要说话,便听到对面的贾元春刚打出一个西风,便开始道:“今日见到吴贵妃这妹子可人疼的,让臣妾也想起了家中的妹子,可怜臣妾多年未曾见面了,吴贵妃果然是个有福的。” 肖容眼角扫了一眼吴贵妃,又扫了一眼贾元春,随即眼观鼻鼻观心的打出一个东风。 贾元春继续道:“前几日母亲来宫里,说是姨母家的妹妹今年也参加了选秀,也不知道日后有没有机会能见上一面。”说完满脸渴望的看了眼肖容。 肖容摸了一个麻将,仔细瞧了瞧自己的牌,顿时喜形于色,道:“这有何难,暖儿不就带着自己的妹子了吗?你若是真是想念,便自行去召见了便是。只是莫要耽搁他们学规矩。” 贾元春没想到肖容这般爽快,满心大喜,起身给肖容行了礼,“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吴贵妃忙撒着娇道:“太后,那臣妾的妹子……” “自摸!”肖容拿着麻将乐的将一排麻将退倒,又是整齐对子。“你妹子也一样,你若是舍不得,多见几次便是,哀家不是那般不近人情。” 吴贵妃不死心道:“可是臣妾想……” “哎呀,玉儿回来了。”只见肖容站起了身子,理了理头山的簪子,便往殿门口走去。 黛玉穿着流纹白泽垂群,踩着绣着碧玉的小绣鞋站在长乐殿的门口,身后跟着的雪雁手上抱了几本今儿个学的书。 两位贵妃见肖容一门心思的放在黛玉身上,便也知情识趣的站起身子迎了上来。 吴贵妃首先展示自己的一张甜嘴,“几日不见安平妹子了,出落的越发的标致了。如今这一看啊,便道是母后的亲闺女了。” 这话虽说的太浮夸,不过到底是好听,肖容也免不了添了几分喜色,对着两个儿媳道:“今日你们陪了哀家这么久,想必也累了,便好生回去歇息吧,明日了也不用来请安了,年纪轻轻的,要好生顾着身子。” 贾元春和吴贵妃两人心思各异,见肖容如此说,也不敢反驳,忙了礼,双双离去。 肖容拉着黛玉走了进来,进了内殿的软榻上,问了今日上了什么学,太傅可曾交代什么? 黛玉一一作了回答,末了还道:“母后刚刚和两位娘娘在桌上摆弄的是什么物件?” 肖容忙板着脸道:“那是大人玩的,你还小,可别打听。” 黛玉素来乖巧,自然不会多问,心里却留了心思,等王兄回来了,问问自家王兄便是。 不得不说,忠顺美人已经将黛玉教导的有些变形了。 忠顺美人此时却没法顾到自己的妹子了,因为他……出差了。 东海之滨的茜香国数十年来和大元皇朝就有了贸易往来。东疆边境的经济发展与之有密切的关系,此次茜香国女皇流苏寿诞,特邀请大元皇朝派使臣参加。皇帝位表示两国之间的情谊,便派了忠顺王亲自前往。忠顺得到消息的时候,礼部官员已经将一应的礼物都以准备妥当,跟着出使大队一同到了忠顺王府。忠顺美人急急忙忙的进宫和自家母后妹子泪别之后,又去自家皇兄书房中苦闹了一阵子,才依依不舍的带着任务出发了。 通往东海之滨的官道上,一条长长的队伍护送着一辆超豪华型的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慢慢的行驶着。马车后面又拖着数十辆装着红木箱子的马车。 马车中,忠顺美人一身淡蓝色的宽袖大摆镂花锦袍斜斜的靠在软垫上,单手支着额,满脸享受的眯着眼睛假寐。想着自家皇兄交代的人物,顿时觉得累感不爱。自己这般的绝世美人,千里迢迢漂洋过海,这海风刮的,肯定得把皮肤给吹干了。都怪那可恶的废太子,竟然和茜香国勾搭上了,也不知道是许了那老女人什么? “哎……”忠顺美人幽幽的叹了口气,睁开眯着的狐狸眼,亮晶晶的眸子发出诱人的光泽。“母后,安平,我又想你们了……” 黛玉第一百零一次将信给撕碎了。看着窗台上那只肥肥的鸽子,想到自家皇兄临走时那惨兮兮的摸样对着自己说:“安平,为兄的又要孤苦伶仃的去外面漂泊了,那海上几千里,呜呜……安平……这只鸽子日行近千里,你要是想为兄了,就给为兄写信啊。” 肥肥的鸽子见到黛玉美人直直的盯着自己,忙扑通了两下翅膀,挺起了胸膛,露出自认为最英勇的一面。 黛玉:“……”这只胖子真的能日行千里?王兄没有骗自己吧? 第二十八章 凤羽宫中,吴贵妃一身与玉兰色的锦缎常服,在内殿中走了几圈,又停在殿中的楠木嵌云腿细牙桌旁。水葱般的玉指拿着一个芙蓉白玉杯在手中握了握。 想着离雀台选秀还剩一天的时间,吴贵妃的心更加急了。以太后对那贾妃的态度,那薛家的姑娘只怕是内定了的。日后那贾妃有了盟友,自己孤身一人,可讨不了好。想到这里,更加坚定了要将自己的表妹孙云儿弄进宫的决心。 “李嬷嬷,去将本宫前儿个绣好的靠枕装好,本宫要亲自送去给太后娘娘。” 这李嬷嬷乃是吴贵妃家中的奶嬷嬷,自贵妃襁褓中便照顾在身侧,不可谓不亲。此时听了吴贵妃的吩咐,便也猜到了其中缘由,不由得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方才小心翼翼道:“娘娘,您难道真想那云姑娘进宫吗?” 吴贵妃闻言,脸色暗了下来,“嬷嬷,这岂本宫想与不想的,如今皇后之位稳如泰山,统共还有一个皇贵妃之位能争争。那贾妃家中有个有兵权的舅舅,自己又是开国功臣之后,日后再有个得宠的妹子进来,本宫还有路可走吗?” 李嬷嬷摇了摇头,轻声道:“可是娘娘,如今老太爷也年事已高,日后这家也是那云姑娘那房的当了,若真有她进来,咱们吴家会帮着谁呢?” “这……”吴贵妃脸色变了变,心下顿时也是百感交集。这些事情,自己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是……自家人得势总比外人得势要好的多。 殿外走进一个妙龄女子穿着碧绿夹袄,身材丰润,正是重华宫的头号大宫女云雀。 云雀走进来,先是行了礼,随即道:“娘娘,长乐宫那边来人了,说太后娘娘召见。” 肖容召见,吴贵妃自然不敢耽搁,换上一身贵妃品级的金黄色绣凤宫群,挽了个垂髻,插上一根玳瑁镶红宝钗子,吩咐宫人拿了靠枕便跟出了门。 对于这次的突然召见,吴贵妃心里也猜不出所以然来。想到选秀将至,莫不是为了云儿的事情? 肖容此次召见吴贵妃,也确实是为了吴云儿的事情。 吴贵妃匆匆忙忙来到长乐宫的时候,肖容正坐在内殿的软榻上偏着头看书。在宫中出了吃喝逛园子,最能解闷的也只有看书了。好在这身子本身也是识字的,看着这些古文倒是不碍事。 外间守门的宫人走了进来。“太后,吴贵妃来了。” 肖容放下书,揉了揉眼睛,道:“宣进来吧。” 宫人忙引了贵妃进来,又添置着准备好的果茶,配着同色的果饼。 吴贵妃安耐着心内的不安,温温柔柔的请了安。 肖容笑道:“哀家这边的御厨新制了果茶和果饼,陪着倒是极好,哀家便想着让你过来尝尝。” “臣妾谢太后娘娘恩宠。”说着又起来行了礼。 肖容忙道:“哀家宫里,便莫要这么多虚礼了,今儿个天气极好,陪着哀家去偏殿里赏景吧。”说完对着吴贵妃伸出手臂。 吴贵妃见状,忙一脸喜色站了起来,伸手便扶起了肖容,两人一同往长乐宫赏花阁去行去。后面的宫人们忙准备着随身用的瓜果茶点。 赏花阁是肖容上次生病后,皇帝为了自家老娘在殿里也能将外面的美景尽收眼底,遍找了匠人在长乐宫东侧的侧殿进行了修正,好歹的给自家老娘倒腾除了一个室内赏景的位置。 肖容在吴贵妃的搀扶下坐在了靠栏边的檀木雕花大椅上坐下。见吴贵妃脸上有些忐忑,随即拉着吴贵妃坐到自己的身边。“暖儿,你入宫也有五年了,与哀家素来也亲厚。哀家也从未将你当外人看待的。在哀家面前莫要如此拘谨。” 吴贵妃闻言,眼睛有些泛酸。身为人媳,哪里有不希望自己婆婆喜欢的呢。“太后,臣妾惶恐。” 肖容拉着吴贵妃的小手,满脸慈爱道:“在哀家的心里,你和皇后都是哀家的儿媳妇。暖儿,你心里担心什么,哀家都清楚。只是你确定要让她抢夺你的一切吗?” 吴贵妃自如听出那个“她”是谁 ,心里叹道,不愧是太后娘娘,果然都是瞒不过她的。“太后,臣妾害怕。”害怕日后失了年华,就再也没有人爱自己了。 “暖儿,你如今已经是贵妃之尊,日后也不会改变。你出自丞相府,后宫中其他妃子哪个不高看几分。可若是你那族妹进宫,这后果,不用哀家提点,你应该知晓的。” 吴贵妃一愣神,随即道:“臣妾……” 肖容笑了笑,指着栏外的一丛花,笑道:“你看,这花虽然有开有谢,但是周而复始,年年不同。若是没了这土里的滋润,它便只有这一期花期了。” 吴贵妃顺着肖容的手指看去,只见一丛鲜妍的名花随风飘动,颜色无双。 “暖儿……一山岂能容二虎。” “这……”吴贵妃起身给肖容行了大礼,目中含泪道:“臣妾……多些太后娘娘。 皇宫的御书房中,皇帝一脸深沉的看着暗卫送来的密信。半响,方才深深吸了口气,“阿阳,江南的甄家那边动作要快,朕要将他们连根拔起。” 陈墨阳一身墨色的云纹蟒袍,脸色严肃,“此次若不是有王子腾的暗中示意,只怕甄家也不敢如此的。” “哼,仗着手上有点兵权,就如此罔顾国法,这四大家族,一个都不能放过。先从甄家那边入手,朕便不相信,他们有那个能耐能瞒天过海。且让他们猖狂几日,他日,这些所作所为,便是他们的罪由。” “臣遵旨。” 陈墨阳走后,皇帝静静的看着窗外,叹道:“皇弟,你可一定要办好此事啊。” 第二十九章 雀台选秀乃是大元皇朝开国之初为君王选得后宫选妃的仪式。一朝选中,就能成为帝王身侧之人,这是多少闺阁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对于薛宝钗来说,这就是一身的宏愿。如今终于能得见天颜,日后说不得能成为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光是想想便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 沸腾。 这一天,薛宝钗早早的便在教养嬷嬷的服侍下洗漱更衣,穿上一件烟紫色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碟锦衣,将如云的墨发挽成挽成一个云近香髻,又戴上出门那日自家母亲交给自己的一整套金丝镶红宝石首饰,显得美艳无双。教养嬷嬷看着镜中的美人,感慨道:“哎呀,老奴见过这般多的美人,姑娘能算是顶出挑的了。今儿个定能雀台中选。” 薛宝钗闻言,娴雅的一笑,眼中流露出万种风情。从桌上的荷包中取出一锭银子,晒到教养嬷嬷手中,道:“借嬷嬷吉言,这点银子给嬷嬷拿去买酒喝,这段日子也累着嬷嬷了。” 教养嬷嬷忙伸手接过,笑着道:“姑娘啊,您这般的品貌,哪里还要老婆子说的。再说这些都是王大人交代的,老奴哪里敢不尽心尽力的。” 宝钗抚了抚红宝石耳坠子,葱白的手在宝石的衬托下显得越发的水嫩。笑道:“日后若果真能得圣恩,也要累着嬷嬷费心了。” “呵呵,姑娘放心,老奴自当尽心竭力。” 经过层层的筛选,从全国各地的官家适龄女子中只余下了三十名女子以备后宫之选。这三十名女子,最好的便是一朝如龙门,其次便是指婚给宗室适龄子弟,最差的便是如当初贾元春一般,充为宫中女史,服侍在贵人身侧。只不过如贾元春这般熬了近十年后还能当上贵妃的,却是绝无仅有了。是以今日这些雀台之上的女子都怀着极为忐忑的心情,看着远处的华盖下坐着的贵人。 肖容今儿个倒是好生打扮了一下,一身明黄色金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百鸟朝凤金冠,显得庄严高贵。不过肖容此时的心却丝毫没有这般的庄严肃穆。只想着这么多的漂亮姑娘怎么就这么想往后宫去。哎,幸好自己一来就是人家婆婆,要不然等到多年的媳妇还没有熬成婆,自己就要被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给整挂了。 旁边的皇后也是一身明黄金丝五凤袍,头戴凤冠。那凤冠上展翅欲高飞的凤凰羡煞了下方的众位秀女。那是天下女子最显赫的身份,最至尊的荣耀。此时皇后倒是一脸平和,丝毫没有半点给自己老公选小老婆的觉悟,倒像是给自家选丫鬟似的。看着下方那些如半开的花骨朵似的妙龄女子们,满意的点了点头。“母后,您看哪个比较好,如今皇上国事繁忙,儿臣想着便选几个性子好的,最好是读过书的便更好了。” 肖容点头道:“嗯,哀家也喜欢静一点的姑娘。皇后,这些事情你做主吧。” 皇后笑着道:“儿臣遵旨。”随即站了起来。 旁边的贴身大宫女忙上前虚扶着皇后伸出的手,慢慢走至秀女前面。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身后的红衣太监端着的盘中放着十颗金豆子。这豆子倒是好寓意,种豆得果,开枝散叶。得了这金豆子,就代表有资格给皇室开枝散叶,延续血脉。 众位秀女们低着头,眼睛却带着渴望的眼神偷偷的看着那金灿灿的豆子。如看着世间最尊贵的宝物一般。 皇后一一看过,选了几个摸样清秀,家世清贵的女子赏了金豆子。几个女子激动的脸通红通红的。盘中的豆子越来越少,其他未曾得到豆子的心急如焚,原本红润的脸上越来越苍白起来。 薛宝钗此时紧紧的握着袖中的手指。眼看着皇后离自己越来越近,离自己最近的冯家姑娘都得了一颗豆子了,那盘中还剩下一颗了——最后一颗! “皇上驾到——”大太监拖着长长的音,唤出了惊动众人的一句话。 众女子不由自主的望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那是主宰天下的帝王,是天下所有女子梦寐以求的良人。 薛宝钗也忍不住偷偷的抬头瞄着来人的方向。那人身姿挺直,步伐沉稳,因是侧着身子,看不清楚相貌,只看到一身明黄的龙袍上,闪着丝丝的光芒。 皇帝首先往肖容的方向走去,待行至肖容面前,躬身行了一礼,道:“给母后请安。为了儿子的事情累了母后,儿子实在惶恐。” 肖容看着自家儿子一身朝服,又看了看现在的时辰,便知道定是刚下了朝便赶过来的。忍不住心中吐槽,男人果然是食色性也,还没进门呢,就急着过来瞧了。 其实肖容倒是真的错怪自己儿子了。这些日子皇帝忙着东疆和江南那边的事情,已是很久未曾在肖容跟前尽孝了。虽说肖容自己有几个大美人在身边陪着,自然不以为然。不过号称天下第一孝子的皇帝自然心中愧疚。今日正好处理好了政事,便想着去长乐宫孝敬自己的母后,结果身边的李大公公忙道:“今儿个雀台选秀,太后娘娘应是在那边了。”皇帝听了,自然又马不停蹄的往这边赶了。 肖容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脸色便有些古怪的看着自己的孝顺儿子,小声道:“皇儿啊,你看看这么多漂亮姑娘,喜欢哪一个,给哀家说,哀家给你做主。” 皇帝:“……” 肖容见皇帝面上僵硬了几分,以为是面皮薄了,又招了招手,将皇帝叫到身边,小声道:“没事,儿媳妇一点也不吃醋。哀家这边给你挑了几个性子好的,你若是不满意,自己去看看。都是陪着你过一辈子的,这点子自由还是有的。” 皇帝忍不住想吐出几口黑血。合着自己的一片孝心到了这里,倒是成了酒色之徒了。 此时,皇后端着最后一颗金豆子走了过来。给皇帝行了礼 ,请了安。 肖容忙问:“都选好了?” 皇后勾起红唇笑道:“没有,还剩下一颗。臣妾想着皇上竟然来了,便让皇上挑个可心的才好。” 皇帝:“……”这婆媳俩怎么都是一个德性。 肖容倒是站了起来,拿着盘中的金豆子,塞到自己的便宜儿子手中,促狭道:“皇儿啊,去吧。” 皇帝看着被塞到手中的豆子,又扫了一眼雀台上的众位女子,不禁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刚踏出一步,便停下了步子。 皇后见状,抿着红唇轻笑了一下,便轻轻走到皇帝身侧,小声道:“母后喜欢薛家的姑娘。第三排左边第三个。” 皇帝闻言,心思转了几下,随即轻声道:“娘子贤惠。”随即踏步往众位女子走去。 肖容看着这天下间最奇葩的一对夫妻,心里感慨道:“这两只能在选小老婆的地方打情骂俏,耳频斯磨,这境地,怎一个奇字了得。” 那边薛姑娘眼看着皇后娘娘端着最后一颗金豆子从自己身前走过,心也慢慢落入谷底。待看到皇帝与皇后一副恩爱夫妻的摸样,心里更加失落起来,想着自己日后要走贾元春的老路,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出头的机会。突然,身边的秀女发出低低的抽气声。 “这是谁家的姑娘?”声音温和沉稳。 薛宝钗心里一震,在这里能发出这般声音的,自然是那个人! 只听得旁边的太监答道:“金陵紫薇舍人之后,薛府的姑娘,年方十五,闺名唤作薛宝钗。” “嗯,留。” 随着一个‘留’字落下,薛宝钗高悬的心也重重的落下。还未来得及放心,只感觉自己握着的手背抬起,掌中一阵温暖的触感。待触感离开后,掌中便多了一颗明晃晃的金豆豆。 “这是……”薛宝钗微微的呆愣了一下,又不敢抬头,只盯着明黄色的龙纹袖口下,那只修长匀称的手指。刚刚是……那只手?薛宝钗顿时红了脸,心里脸上都火辣辣的,甚至于刚刚被碰触的手,都像是被火温着一般,越来越烫。 眼前的明黄又慢慢走开,薛宝钗心里一阵失落。 身前的红衣太监小声道:“奴才恭喜薛姑娘了。”便又跟着那明黄的身影一道走开。 对于这一幕,众位秀女们心思各异。旁边与薛宝钗还算亲厚的冯宝宜偷偷扯了扯帕子,眼中神色复杂。 这一日的选秀结果自然是早就定好的。冯家的冯宝宜封了常在,和另外几个新晋封的常在一同居在紫翠宫。唯一不一样的便是——薛宝钗被封了嫔位。对于一个刚刚入宫的秀女来说,封嫔就无异于一步登天了,一时间,薛家女儿受宠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京城。 薛姨妈在家中得了自家女儿的消息,一时激动的晕倒过去。醒来后,直呼着“全都有赏,全都有赏。” 薛蟠得了消息,也从斗鸡场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见着薛姨妈红肿的眼睛,激动道:“咱们家终于也出了个娘娘了,母亲,儿子也是国舅爷了,也是国舅爷了。” 薛姨妈抱着自家儿子又是一顿痛哭。 待娘儿俩终于平静了下来,薛蟠道:“母亲,如今咱们府上出了个娘娘,再这般借住,于娘娘面上也不体面,不如早点搬到自家的别院中,到底也是有门户的。” 薛姨妈一听给自家娘娘脸上不好看,自然连忙应道:“还是你想的周到,我这就去和你姨妈告别去。” 作者有话要说:当四大家族出了两个娘娘,王子腾的两个侄女都成了娘娘,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三十章 这一次的选秀,一共进了十位美人,虽不多,却也大大的充盈了后宫。由于这些美人位份较低,肖容也只在选秀那天顺便交待了几句诸如后宫和睦之类的话便罢了。自那日后,肖容已是好几日都未曾见到那些姑娘们了。 这才没几天的时间,便开始变天了。雷鸣电闪的,折腾的肖容半夜里也睡不着觉。看着窗户上的树影,倒像是妖魔鬼怪的影子一般,肖容惊的只得吩咐了崔嬷嬷在殿内加了张软榻,好歹才睡了半梦半醒的觉。白日里便挂着大大的黑眼圈,整个人昏昏欲睡。 崔嬷嬷给肖容梳着头,看着镜中无精打采的神色,担忧道:“太后,您要不要再去歇息一下。” 肖容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不要了,整日的睡,哀家的老骨头都酸了。” 崔嬷嬷无法,便只得帮肖容挽了个朝凰髻,因是在寝殿,便也只插了根七翅斜凤簪固住头发,又抹了少量的头油将额边的碎发抹平。这般打扮下来,倒是也多了几分精神气。 膳殿中早已备好了早膳,都是些肖容爱吃的。只不过今日肖容却是没有半点食欲,草草的用了点虾仁粥便再也吃不下。崔嬷嬷只得让御膳房中开着炉子,随时准备的着上些热食。 外面一直下着雨,担心受了凉气入殿,宫人们将殿内的窗户都关上,只留下一扇门露点气。 肖容坐在赏花阁里的软榻上,整个长乐宫外的景色尽收眼底。看着窗外沥沥的雨水,一张脸皱成了一团。最讨厌连日的下雨了,这人几日不晒太阳,浑身的骨头都发霉了。 此时殿外的宫门中出现一个青衣小太监,手上拿着拂尘,应该是哪个点的主事。许是要进长乐宫,又被门口的侍卫给拦住了。 肖容看见了,倒是没有精神理会,左右有人会报过来。 果然,过了一小会,便见到长乐宫的守门太监小苏子跑了过来,撑着一把油纸伞,打湿了半边身子。紫燕本在给宫内添着熏香,见状,忙走了过去。“小苏子,何事这么急,扰了太后娘娘,小心你的狗腿。” 小苏子一张圆圆的脸上立马堆起大大的笑容,“紫燕姐姐,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扰了太后娘娘啊,是钟翠宫的宝嫔娘娘在外面候着,想向太后娘娘请安呢。” 紫燕闻言,伸手敲了一下下苏子的脑袋,轻声斥道:“太后娘娘不是吩咐过吗?新进的娘娘都不用请安了了,你还敢拿这个事情扰太后。” “这……”小苏子苦着一张脸。那娘娘如今可是皇上跟前的新宠呢。自己一个做奴才的,哪里敢拦着啊。 肖容眯着眼睛靠在软榻上,轻声道:“让她回去,就说哀家乏了,今日不见了。” 两人一愣,紫燕忙拉着小苏子跪在地上,道:“太后,是奴婢们不懂规矩,扰了您清净了。” 肖容摆了摆手,“无碍,哀家也没睡着。去回了那宝嫔吧,哀家今日乏了,让她回去吧。” 小苏子忙应道:“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回话。”说完便狠狠的磕了几个头,便爬起来往殿外跑去。 肖容换了个姿势,继续眯着眼睛,听着雨声。对于薛宝钗,肖容心中不厌,却谈不上喜欢。这姑娘在曹公笔下也是摸样好、脾性好的姑娘,只不过心思太重,让人喜欢不起来。 听着雨声滴滴的,倒是让人生了困意。阁中倒是舒适,肖容索性便平躺在软榻上睡起觉来。这一觉却并不安稳。肖容作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到忠顺美人回来了,给自己带了很多很多茜香国的美食和胭脂。一个劲的把好东西往自己殿里搬,惹得自己喜滋滋的,刚要将这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子搂在怀里好好亲一顿,美人就不见了,然后眼前一黑,自己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肖容急得大喊着“珍儿、珍儿……” “太后……太后。”崔嬷嬷轻轻的喊着梦魔中的笑容。 肖容醒来的时候,已是满头大汗,内衫也被汗湿了。“珍儿去哪里了?” 崔嬷嬷扶起肖容,又拿了云丝帕子给肖容擦了擦汗水,回道:“王爷去了茜香国啊,那日还给您和郡主道别了呢,您不记得了?” 肖容一愣,拉着崔嬷嬷的手道:“珍儿没回来?” 崔嬷嬷端着一热茶递到肖容手上,笑道:“太后,那茜香国几千里之外,王爷这一去一来,怎么也得两个月的路程了,离回程还早着呢。” “什么?!这么长时间!”肖容苦着一张脸,可怜的忠顺美人,要怨就怨你没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啊,要不然这一去一来的,半天搞定了。可怜的美人儿,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肖容作了撑着站了起来,舒展了一□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玉儿回了吗?” “快到午时了,膳房那边都备好了,等着您传膳了。郡主还在皇后娘娘那边,说是今儿个就在那边上课了。” 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了,肖容显得有些吃惊,看来这几日睡眠质量太差了,还是要让太医开点安神的方子才行。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宫门口的小苏子在和一个青衣太监说着什么。 “那是何人,怎么看着眼熟?” 崔嬷嬷顺着肖容看着的方向望去,待见到宫门口的那两人,回道:“那是宝嫔身边的宫人,宝嫔今日一直在长乐宫外等着,现在都未回宫呢。” “还没回去?!”肖容表示对这姑娘的毅力很是佩服。看来这姑娘对于处理人际关系还真是有一套啊。“便没人劝劝?” 崔嬷嬷道:“皇后娘娘派人来劝了,宝嫔说入宫以来从未请安,乃是大不孝。” 肖容揉了揉额头,端起旁边桌子上的白瓷荷花茶盏,喝了口热茶。“去告诉她,哀家最不喜欢的便是别人受人威胁。” “诺。” 待过了一会,肖容坐在膳堂中的时候,紫燕便过来回了话,那钟翠宫的宝嫔娘娘终于回去了。 过了几日,天气终于好了起来,正是天气放晴、鸟语花香。肖容一时兴起,便带了宫人往御花园去了。这几日闷的,早该晒晒这身老骨头了。 随意的穿了件凤纹的墨色广绣长袍,披上一件五凤绣纹披风,便出了长乐宫。 这御花园向来是后宫女子们解闷的好去处,肖容也长长在御花园内碰到几个熟脸,只不过谁能告诉自己,这姑娘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七翠羹,还这般巧的就带上了? 薛宝钗早在见到肖容的那颗,便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这些日子在宫里终于体会到了金尊玉贵的生活,那是民间富贵人家如何也体会不到的。可是却并不如自己想象般的一朝得势便直上青云。在这宫里,有的是人比自己出身高贵,出了门,除了奴才给自己磕头,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低头。特别是皇上虽然赏赐不断,可是却总是匆匆来看上一眼便又走了,到如今都未曾得到恩宠。眼看着其他的几个常在陆陆续续的得了恩宠,薛宝钗心里更加急了起来。好不容易使了银子,好生言语的托人打听了太后的动向,打定主意,今日无论如何和要让太后娘娘对自己改观。 “太后,这是臣妾亲自做的,您尝尝看。”薛姑娘今日是特地好生打扮了一番。一身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显得艳而不俗,带着羊脂玉质的整套头面,更是多了几份娴雅,配上标准的宝钗势笑容,倒是让人面善。 “嗯。”肖容淡淡的点了点头。 旁边的紫燕一脸冷淡的借过薛宝钗手上的碎花小瓷碗,又从随身的盒子中掏出银针试了试,方才放到肖容面前。 肖容拿起银勺舀了一勺子,往嘴里送去。只觉得入口香滑,味道果然十分不错。 薛宝钗见肖容尝了一口,又见她脸色缓和了些,娴雅的笑道:“太后,不知道臣妾的手艺可还合您的胃口。” 肖容又尝了一口,却是笑而未语。半响,方才道:“味道极好,只不过……” 薛宝钗本是听了‘极好’二字,心里大喜,又听到‘只不过’,心里便打起鼓来。 肖容脸上冷了下来,“只不过……宝嫔,你的手太长了。”在人家府上借住,与人家主子仆人打好关系,便以为是手段圆滑。只不过到这宫里来了,还是改不了左右逢源的想法,姑娘啊,你还是太嫩了些。 第三十一章 钟翠宫中 薛宝钗对着镜子梳了妆,又抹了天宫巧胭脂,原本红润的脸上更添了几许风情。只是一双水杏眼中却是布满愁思。 贴身大丫鬟莺儿打开双开的红木芙蓉雕花衣柜,问道:“娘娘,今儿个穿哪件衣裳?” 薛宝钗闻言,叹了口气,“随便拿一件吧,左右穿的再好,也是没人看的。” 自那日与肖容在御花园中相遇后,当天晚上,薛宝钗便得了消息,长乐宫那边的小苏子被打了五十大板,整个后背被打的血肉模糊。听到这血淋淋的事情,薛宝钗心里心惊肉跳。这皇宫果然不是自己想的那般简单,自己这性命时时刻刻的在别人手上拿捏着,稍有不慎便能送了命,也不会又任何人敢过问的。 莺儿见薛宝钗愁眉苦脸,劝道:“娘娘,要不要和贵妃娘娘那边使使力。” 薛宝钗心里微动,在这宫中,若是有个人帮衬一下,便好过许多,可惜林妹妹那边被太后和皇后看得太紧,没有法子接近。若是能在大姐姐这边走通关系,倒是也不错。可是才刚进宫便和亲戚走动,会不会被看成有心人? 虽是这般担心着,考虑了一番,薛宝钗还是准备去拜见一下自己的大姐姐——贾贵妃。 待梳好妆,换上一件菊纹浅金色掐丝外袍后,便吩咐宫人准备礼物。 钟翠宫的大总管小喜子公公犹豫了一番,终于道:“娘娘,奴才有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薛宝钗道:“何事?” 小喜子躬了身子,小声道:“娘娘,奴才听在内务府那边的同乡说之前贾府那边有人上报说娘娘有隐疾,差点便下了娘娘的名帖,后来是皇后娘娘递了话才又放上去了。” “当真?!”薛宝钗大惊道,水杏眼中满是惊疑之色。 小喜子忙道:“奴才便是有一千个胆子,也万万不敢骗娘娘啊。奴才本也是不敢说的,只是见娘娘要去求贵妃娘娘,担心娘娘入了他们的套子,便只得如实上禀了。” 莺儿急道:“娘娘,这可如何是好,大爷的那事还拿捏在他们手上了。” 薛宝钗闻言,脸色煞白,手指紧紧的捏着帕子,似乎要将这蚕丝锦帕给捏成碎片。难怪当时让人打听,说是被下了帖子,后来又突然选上了,原来如此。姨妈,果真是好姨妈啊! “小喜子,你想办法带个口信给本宫宫外的哥哥。”薛宝钗眼中划过一丝狠厉。自从在那府上住着,自己府上可没少拿银子去补那个填不满的大洞。原本想着借了他府上说的势,给点银子也值当,如今——绝无可能! 小喜子道:“奴才遵旨。” 此时阳光普照,天气正好。肖容这样的懒人自然不会放过这般好的时光,早早的便邀了自家的儿媳妇和女儿一道偷懒。 一家三口在赏花阁中煮着茶,赏着景,吃着才进贡的橘子。 “嗯,酸,真酸。”肖容满脸纠结的嚼着橘子。 皇后捂着嘴笑道:“母后,如今这时候的橘子可都是这个味。”满脸享受的又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 黛玉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漂亮的黛眉中间簇成了一团。“母后,真的好酸。” “赶紧弄点蜜水。”肖容忙吩咐道。 紫燕忙端了蜜水过来,送至黛玉手上。 黛玉接过狠狠的喝了一口,方才缓解过来。“牙都要酸掉了,不能再吃了。” 肖容笑道:“酸到是酸,倒是极有味道。”又对着皇后吩咐道:“皇后,吩咐内务府那边,给各宫都送点过去。都是些时令水果,对身子好。” “儿臣遵旨。”皇后应道,随即又顺手拿起盘中的橘子往嘴中塞去,连着吃了几口。肖容见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道,这儿媳妇怎么这么能吃酸的。 三人又聊了会子家常,黛玉便先行去了学里。只余下太后和皇后两人进入长乐殿中。肖容坐在殿中央的金黄雕凤大椅上,捶了捶肩膀和关节,“这几日太阳极好,晒的人都有精神了。” 皇后亲手给添了八宝茶,放在肖容面前,笑道:“如今宝嫔都不敢来烦扰您了,您日后啊,可有时间好生晒太阳了。” “那姑娘倒是不坏,只不过小心思太多了。” 皇后端起茶抿了一口,方才笑道:“如今那贾府被他惦记上了,日后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肖容疑道:“她知道了?” “这宫里哪里还有什么秘密?” 肖容眼里一亮,“这下子可好玩了。” 过了几日,小喜子终于在某些人的特意纵容下,将消息传给了呆霸王薛蟠。薛蟠得了消息,惊得掉了手中的扇子,呼啦啦的便望着薛姨妈的院子跑去。 不一会,薛姨妈的屋子里便传出一声哭喊:“都是些杀千刀的啊!” 屋内,薛蟠旁阻道:“娘,可别在说了,这里毕竟是他们府上。如今娘娘那边位份还比不过那位。”不得不说,这薛蟠虽然混了点,脑子有时候还是能使唤的。 薛姨妈擦了眼泪,道:“都是为娘的一时气急了。咱们家虽说借住在这,可没花他们家一丁点银子啊,往日里也没少补贴那边,没想到都是一群白眼狼。”又拉着薛蟠的手道:“儿啊,为娘的那日去和你姨妈说要搬走,她苦苦挽留,连姐妹之情都搬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安的什么心思,我们还是早早的搬走吧。” 薛蟠忙道:“母亲,儿子这便去安排下人们收拾,明儿个便搬走。只是不知道这日后如何,妹妹可还在里头呢?” “这……”薛姨妈心里纠结起来,自家也只是皇商之家,空有个紫薇舍人的名头,却没有什么实权,如何斗得过这家大业大的国公府。 母子二人又苦思了片刻,薛姨妈终于坚定道:“我们去找你舅舅。” 薛蟠脸色变了变,“这……舅舅可一直偏着这边的。” “哼,左右都是他的妹子,他若是果真不帮衬着,我便去求你舅母。”这大姐可和大嫂子素来不和的,若不是自己多番好言语,又拿了许多钱财过去,大嫂子哪里会给大姐一丁点好脸色。 当天夜里,梨香院中的薛家下人们便开始收拾行当,等着第二天一大早便搬到薛家在京中的别庄里去。 王夫人得了消息,领着凤姐,带着一大堆婆子丫鬟们,便直接到了薛姨妈的屋子。看着这早屋中放着的一堆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王夫人心里急了起来。拉着薛姨妈的手,一道坐在炕桌的两边。 “妹妹,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怎么突然走的这般急。” 薛姨妈叹了口气:“哎,这如今姑娘都入了宫,左右也是一宫之主。我们这做娘家的,还是要顶门立户的体面些。正好京中的宅子也收拾出来了,蟠儿也通知了那边的下人过来帮忙搬东西了。” 王夫人急道:“可是,日后我们姐妹见面可就不容易了,我这做姐姐的着实不舍啊。” 薛姨妈道:“这离的也近,日后见面倒是容易。对了,姐姐,有些话虽然着实不好说,可是妹妹这也要候着脸皮子一回了。你也知道自从他爹爹去世后,这府上的生意大不如从前了,蟠儿也不是个争气的,如今这账上都是进的少,出的多。这一搬出去,日后花销也多了,所以便想和你说说,上次你从我这边拿的二十万两银子,可否挪出来给我了。毕竟宝钗在宫里花银子的地方也不少了。” 王夫人闻言,立马变了颜色。这二十万两银子早就补了账面上的缺口,这可如何是好?“妹妹……这银子,当时不是说不急吗?” 薛姨妈一脸难色,“蟠儿说宅子那边要添置些大件,再要给宫里的娘娘备些体己。姐姐也是清楚宫里的那些事情的,这没银子在身,也是万事难行。” 王夫人显出为难之色,还未说话,便又听薛姨妈道:“妹妹想着国公府这般大的家底,拿着这二十万两银子也没什么用处,倒不如早些给了妹妹,也好解了燃眉之急啊。” 王夫人心里几番纠结,只得硬着头皮道:“……这是自然。” 薛姨妈心里狠狠的吐了口气,有权有势又怎么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亲们喜欢的收藏啊,收藏啊。 第三十二章 忠顺美人已经走了一月有余,按着行程已经到了茜香国了。若是算上待在那边的时间加上回程的时间,也只需要月余便可。肖容掰了掰手指,“这再过月余便要入冬了,给珍儿添置点过冬的衣裳吧。” 崔嬷嬷帮躺在软榻上的肖容加了件毯子,笑道:“诺。” 肖容看了看外间越来越萧瑟的景物,心情也差了几分。“玉儿呢?” “郡主在寝殿里呢,好似在写信。” 自从忠顺美人出差后,便和自家妹子开始了胖鸽传信。那只鸽子胖嘟嘟的,倒是趾高气扬的,气的肖容连着喝了几天的鸽子汤,吓得那鸽子硬是憔悴的瘦了一圈。 此时黛玉一身素衣,墨发松松的半挽着,单用一个羊脂玉簪子簪住。手中拿着玉质毛笔,低着下巴思索着什么,又继续往纸上写了些什么。 “扑、扑”鸽子拍着翅膀的身影传来。 黛玉头也未转的边折了折信纸,边道:“小声点,待会母后知道了,小心她把你煮了。” 这个屡试不爽的办法,此次却失了灵,只听着鸽子不断的扑打着翅膀。 黛玉无法,拿着信纸转过身前,这一见,倒是吓了一跳。只见那原本白乎乎圆滚滚的鸽子大哥此时竟然满身是血,鸽子毛都掉了一半,正在窗台上死命的拍打着窗沿。 “你怎么了?”黛玉大惊得跑过去,捧起鸽子,只见鸽子使劲的踢着腿。黛玉忙解下鸽子腿上的信件,将鸽子轻轻放在床沿上,打开信件,“安平,我” 这是一封未写完的信,信上的字迹虽然潦草,但是那字里行间透露出的骚包风骨,黛玉是再熟悉不过了,不由得心中大骇,难道是王兄出事了?想到这里,黛玉急忙将信纸塞到袖口中,往殿外跑去。 此时肖容正端着一本民间杂谈看的不亦乐乎。这段时间的逍遥日子让肖容心里乐滋滋的,儿子媳妇孝顺,后宫安宁,每日里吃吃喝喝的,真是神仙也比不过啊,不由得感谢上苍让自己穿成了太后,不用经理残酷的宫斗就直接升级为最大的boss。 “母后,王兄……好像出事了!”黛玉疾步跑到肖容身边,喘着气道。 肖容惊得手上的书都落在了地上,目瞪口呆。 当天晚上,陈墨阳便领着一批暗卫连夜往东疆方向疾行而去。 肖容实在是担心忠顺美人,睡觉也睡不着,难怪自己前些日子总是做噩梦,还梦到美人,原来真的出事了。 太后失眠,皇帝和皇后只好跟着一道失眠。夫妻二人顶着黑眼圈围在自家老娘身边。 肖容劝道:“皇儿,你明天要早朝,还要处理政事,便不要陪着哀家了。皇后也是,这后宫诸多事情,都要你处理,别累坏了身子。” 皇帝扶着肖容坐下,顺势走在一旁,“母后,都是儿臣让皇弟去办事,才会让您如此担心。母后未歇下,儿臣哪里能安心歇息。” 皇后也坐在肖容另外一边,搂着肖容的胳膊道:“母后,您放心,皇弟不会有事的,这信上也未说什么啊。”虽是如此说,心中却也担忧,若真是无事,怎么会寄一封未写完的信。夫妻二人相视一眼,眼中的担忧不言而喻。 “母后放心吧,儿臣已经让武安侯去茜香国了,等有了消息,便会传回来的。” 肖容想着那日的噩梦,想到忠顺美人那娇滴滴弱不禁风的样子,又想到窗台上的那只伤痕累累的白鸽子,心里顿时酸起来,“哀家的美人啊……” 皇帝:“……” 皇后:“……” 一月后,陈墨阳终于传回了消息,茜香国女皇寿诞已过,忠顺王早已还朝。陈墨阳在询问了他国使臣后,也得到了同样的回答。也就是说,忠顺王一行人凭空失踪了。 御书房中,皇帝独坐在黄金龙椅上,满是愁思,忠顺到底去了哪里? 忠顺去了哪里,只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茜香国第十六代女皇——流苏。 茜香国四面环海,疆域只有天朝的一个省那般大。国内主要以产丝绸和水产为生,加上茜香国历来都是女皇,所以在胭脂水粉方面也是颇有盛名。 此时茜香国的皇宫流赟宫中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摆放着一扇紫檀木牙雕梅花凌寒的插屏。屏风后放着一张超级款大型的紫檀雕凤拔歩大房。床上趴着一个美人,冰肌玉骨,肤如凝脂。墨发散在背后,显得肌肤更加白嫩。 一双纤细的手伸在美人的背上,轻轻揉了几下,轻声问道:“舒服吗?” 美人眯着眼,嘟囔了一声,将头转过望着床里面。 来人眼眸暗了下来,憋着嘴,委屈道:“是你那日占了我的身子,呜呜……” 美人听着这如苍蝇一般的声音,只觉得心里的一把无名之火腾腾的烧了起来,撑着身子做了起来,挥掉身上的手,狐狸眼中浮上一层水雾。“你这是恶人先告状,那日明明是你约本王去品酒的,谁知道你那个酒那么烈,本王就喝了两杯,就不醒人事了。如今,你还硬是把本王强留在这,本王……本王要告诉皇兄!” “臻哥哥,苏儿不知道你不能喝酒。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给你喝那么多的。”此人正是茜香国的女皇流苏。此时流苏一张粉嫩的娃娃脸上满是委屈之色,比忠顺美人更加娇嫰三分。 忠顺看着流苏一张无辜的脸,心里更是恨了三分,这丫的这么蠢,是怎么当上女皇的?这要是在大元,早就被生吞活剥了。难怪差点被那废太子给利用了。 “哼,你答应本王的事情没忘吧?” 流苏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随即红润润的嘴唇弯出一个大大的弧度,“臻哥哥,你放心,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给那个大骗子回信了。” 忠顺看着那一张一合的水润润的红唇,喉咙里动了一下,随即慌张的趴在了床上,脸埋在被子中道:“本王的信传回去了吧?”那日自己正在给安平妹妹写信,结果这人醋意大起,自己一时慌乱竟然将未写完的信给塞到了鸽子腿上。可怜的小白被这女人打的血肉模糊,还不知道有没有活着飞回去? 流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别扭,“送了,臻哥哥你放心。” 忠顺苦逼的趴在枕头上,腿上的麻痹感越来越严重,心里的纠结也越来越厉害,这丫的到底给自己喝了什么?!“呜呜……母后、安平,我瘸了……” 第三十三章 忠顺美人失踪的这段日子,肖容食不下咽,睡不安稳,每次都会梦见忠顺美人以各种凄惨的摸样出现在自己面前。皇帝和皇后心里担忧,只好每日里抽出时间随身陪着,又宣了陈墨雪入宫和黛玉一道哄这位老祖宗开心。 陈墨雪一身天水碧丝绣宫装,齐齐的刘海遮住了刘海,显得小脸圆润可爱。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一脸愁思的肖容,心里犯了难,到底怎么才能让太后开心呢?转头看了看坐在身边的林黛玉,只见黛玉也是满脸担忧之色,心不在焉。陈墨雪心里更是打起鼓来,这可如何是好? 崔嬷嬷端了一碗七翠羹走了进来,见这屋内都形容不佳,心里叹了口气。“太后,您晌午未曾用膳,身子怎么熬得住,先用一点吧。” 肖容看了一眼碗里的羹汤,只觉得索然无味,摆了摆手,“待会再用吧,皇上那边有没有珍儿的消息?” “还没有王爷的消息。” 肖容心里发起酸来,那孩子小小年纪便没了娘,跟着自己这个不受宠的前身吃了不少苦。估摸着小时候心里对后宫女人有阴影,都二十好几的人了,都没成亲。现在又下落不明,长的那个妖孽样子,也不知道招了什么样的贼子惦记了。 此时千里之外的茜香国,某贼子在房间内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惊的床上的美人一愣。某贼子搓了搓红通通的脸,羞涩一笑,“呵呵,可能是着凉了,我不是故意的。” 某美人满脸黑线,到底是谁传言茜香国女皇风姿无双,气质如华,等自己回去了,定要将这个人找出来千刀万剐! 陈墨雪见肖容和黛玉没有心思,眼珠子转了两下,突然笑道:“太后,墨雪来给您和安平姐姐讲一些民间好玩的事情吧,最近京城的新鲜事情可多了。” 肖容给面子的点了点头。 陈墨雪立马来了精神,站了起来,笑道:“听说荣国府上的亲戚金陵薛家,把荣国府给告了。” 不得不说,这个八卦极有用处,一下子就吸引了两位主角的心思。 黛玉道:“薛家和贾家是亲戚,素来亲厚,怎么会打官司.” 肖容亦是一脸八卦的神色。 陈墨雪笑道:“这你们便不知道了吧。我也是找了好多人打听呢。这薛夫人自称给了贾府上的二夫人二十万两银子,因是顾着亲戚关系,便没有立字据。结果这王夫人倒是赖了帐,不愿意还钱了。薛夫人一怒之下,便将王夫人告上了京城府尹哪里。” 肖容一听,便明了其中缘由。这贾府素来便是亏空,原著中没少收薛姨妈的好处。之前是因为两家想要结亲,自然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知道自家女儿着了道,自然不愿让人家占一丁点便宜了。 黛玉皱了皱眉,叹道:“之前在府上时,便隐隐看出那是进的少,出的多。没想到已经亏空到这般地步了。” 陈墨雪神秘的一笑,随即道:“还有更奇的事情呢。” 见二人具是一副求知的脸色,陈墨雪喝了一口果茶,继续道:“这京城府尹大人自然不敢接着宗官司了,便请了一个大人物来。这大人物啊倒是和这两家关系极亲了。” 肖容猜道:“难不成是王子腾?” 陈墨雪瞪大眼睛,“太后娘娘,您怎么知道?” 肖容:“……除了王子腾,谁还会管这份闲事。” “这王大人倒是管了这份闲事,撤了这份官司,拉着两家的人去了王府。倒是无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不过听人说这王夫人出府的时候,那脸色可真是骇人。” 黛玉道:“那后来如何?” 陈墨雪顿时乐了,“后来便听说这贾府很多宝贝便出现在了京城各大当铺里了。” 对这个结果,肖容倒是不意外。原著中,若是没了林家那么一大笔巨额财产,贾府哪里还能撑那么久。那般的挥霍无度,就是金山银山也能用空了。那贾母虽是疼爱二房,可是也不会将自己的体己钱就这么拿出来补贴出去的。这人老了,都会留一手。 王家府邸 王家大嫂刘氏扯了扯自己的紫色绣花锦衣,端着茶轻轻抿了一口,又拿着帕子细细抹了抹嘴角。看着下首的王夫人一眼,眼中的厌恶之情油然而生。 “如今那老太太和老爷都不待见我,整日里怪我丢了府上的脸,还要请嫂子和兄长做主啊。”云香堂中,王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着自家嫂子刘氏哭诉着。 刘氏抚了抚发髻上的玳瑁簪子,随即啐了一口,“你一个国公府当家夫人,这般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那么多银子,又不是到了你一个人肚子里。府上哪一个没花那笔银子的。” 王夫人止了哭,随即肿着眼睛道:“可是妹妹也欺人太甚了。这般被她一搅合,宫里的娘娘还有什么颜面?” 一听这宫里的娘娘,刘氏心里就来了火了。当初若不是这厮挑唆着那贾家的臭小子来招惹凤姐儿,那入宫的名额,哪里能让她家顶上。如今出了娘娘,便开口闭口都是娘娘,实在可恨。只见刘氏冷笑道:“你若是顾念着娘娘的面子,早不该做出这种丑事。” 王夫人见刘氏脸色变了,只得收了嘴。这刘氏出生于京都贵族之后,出阁前,身上可还挂个县主的名号呢。 刘氏斜睨了一眼王夫人,“二妹这件事情做的也确实太过了,我和你兄长已经训过她了,只不过这也是起因于你。这赖账赖到自家人头上,可就不光彩了。” 王夫人点了点头。又道:“可是当初蟠儿那事情,也是我们府上出了大力气的。她怎么就不顾念着这点子情分。” “砰。”刘氏狠狠的拍了一下茶几。惊得王夫人心里一跳。 刘氏满脸肃然道:“蟠儿那事情已经过去了,谁也不许提!若真被有心人听去了,累了你自己府上不说,连你兄长于圣上面前也不好做。你给我好好的将这事情烂到肚子里去!” 王氏惊得拿着帕子半捂着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再也不提了,再也不提了。” 刘氏吩咐人送走了王夫人后,便径直往王子腾的书房走去。门口的小厮见到刘氏,忙行了礼,“见过夫人。” “老爷在里面吗?” 小厮忙道:“老爷晌午便进去了,一直未出。” 刘氏闻言,径直推门而入。 王子腾此时正坐在书桌前看着书,待听到推门声,便猜到自己那位性格刚烈的夫人了。这府上除了这位,还有谁敢随意进出这里。 “听下人说大妹妹来了?” 刘氏走到书桌前,边收拾散落在书桌上的书本,边道:“刚送走了。这大妹妹真是比不得二妹妹那般懂事。” 王子腾知道刘氏不喜王夫人,道:“都是自家妹子,你多担待。” 刘氏收拾好了书,行至书桌旁的软椅上坐好,“老爷,如今宫里有了两位娘娘了,若是两家和睦还好,可是如今这两府都闹得这般僵,只怕日后宫里也不安分。” 王子腾叹了口气,“哎,都是不省心的。” 刘氏道:“老爷,妾身这里也要说句心里话了,这么多年了,老爷对贾府可没有少帮衬,就连外人都知道宫里那位娘娘是借了您的势,偏偏就他们总是拿捏不清。前些日子那宝玉也是惹出那种丑事,还累的您病了一场。妾身这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如今又欺负到二妹妹身上了,可见是个白眼狼。现在二妹妹家的姑娘也入了宫,宝钗这孩子容貌好,性子好,倒不如日后好生帮扶一下,定然比那位懂事。” 王子腾闻言,心里也开始思量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也不是没有想过日后如何对待宫里的两位侄女。自己为官这么多年,又怎么会天真的以为一山能容二虎。只不过一个是培养了十年才有了今日的地位,一个又是厚积薄发,谁也不想舍下。如今听了刘氏这一席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刘氏见王子腾面色犹豫,小声问道:“老爷莫不是还顾念着凤姐儿?” 王子腾倒是未否认,只道:“当初兄长临终前,我曾发誓要照顾好他这唯一的独苗,自然不能看着她受苦了。” “凤姐儿也是不争气的。妾身当她是亲身女儿一般教导,原想着日后能有一番作为,她偏偏看上了贾家的那位。有你那狠心的二妹在,那贾琏还有什么出头之日!”刘氏想到这些,不免一脸愤慨。 “这……”王子腾陷入了难解的结中,随即叹了口气,“夫人,容为夫好生想想。” 第三十四章 抱琴拿着鸡毛掸子在凤藻宫里里外外的打了一圈 ,又给殿内的香炉添了沉香。元春本是不喜欢这种味道的,可是太后喜欢,便将原来的熏香改成了沉香。闻着这香味,眼中便开始发酸。自己随着主子快十年了,估摸着爹娘姐妹们都已不记得还有这样一个人日夜牵挂着了。偷偷的抹了抹眼泪,盖上了香炉的炉盖。便又往凤藻宫外的花圃走去。 已经入秋了,花圃中已经没了原来的艳色,只剩下萧条的残花枯叶。抱琴想着,自己和娘娘是不是终有一天会如这花一般枯萎凋谢。 花圃旁边的假山中,传来一阵阵低语,抱琴听出来是凤藻宫的两个二等宫女,冬至和夏至。本不欲听这些子宫女们的口角,只是隐隐约约中似乎听到了“娘娘、贾府”,便免不了凑了上去,想要听个明白。 只听得夏至道:“听说为了这事,王大人闹得很是不愉快。” 冬至小声道:“谁说不是,听出宫运水的小刘子说,拖欠了整整二十万两呢。” “难怪最近娘娘打赏都减免了许多,原来是因为这个。” “嘘,别说了,被听到了就完了。” 两人似乎谈完了话,正要出来,抱琴见状,忙要躲开。一转身,却发现元春正满脸苍白的站在身后。抱琴大惊道:“娘娘。” 假山的两个宫女听到这一声“娘娘”惊得愣在了原地,待听到山外传来元春的斥责声,“狗奴才,滚出来!”二人这才瑟瑟的往假山外走去,待看到贾元春一身明黄贵妃常服,脸色发青的站在面前,两人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死命的磕头求饶,“娘娘恕罪,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贾元春狠狠的握了握手指,眼中闪过寒芒,“去受刑司领罚!” 这受刑司乃是宫中宫女和太监们犯了错受罚的地方,凡是进了这些地方,出来的时候非死即伤。 两个宫女听了这话,心中大骇,趴着到贾元春脚边,哀求道:“娘娘,奴婢们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娘娘,饶了奴婢们这一次吧。” 贾元春后退一步,死死的盯着这二人,冷笑道:“本宫再如何,也轮不到两个奴才轻视,带走!” “是。”身后的两个青衣小太监忙跑了上来,一手压着一个,拖拽着往受刑司走去。 听着越来越远的求饶声,抱琴愣了愣,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闭了嘴。 贾元春转头看了一眼抱琴,便转身往凤藻宫行去。 荣国府上素来衣食住行都比一般的世家精贵讲究,这是京城众所周知的。贾元春尚在闺中时,便知道自己家与别家是不同的。这不仅仅是因为祖上留下的荣耀,更因为四大家族之间的根骨相连。从未想过四大家族有分崩离析的一天。更没有想过自己的家族会有这蒙上这样丑陋的名声。 抱琴见元春一人坐在内殿的软榻上,面含愁思,想了想还是劝道:“娘娘,您莫要伤心了,不是前日子才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吗,日后这宫里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元春摸了泪,语含哀思道:“抱琴,你与本宫在这宫中相依为命近十载,本宫的苦楚你是最清楚的。本想着终于登上高位,日后便能家族聚荣,哪成想会出这般的事情。越是高位,越是见不得天日。” 抱琴听了,心里也不免发酸,娘娘的难处自己是最清楚的,不得太后娘娘喜欢,又没了年华,皇上已经数月不曾临幸这凤藻宫了,日后…… “抱琴,你去把箱子里的银钱点一点,记了数。待会本宫亲自送去钟翠宫那里。” “娘娘……那是您唯一的体己了。”在宫中待了这么些年,最清楚的便是,这宫中比宫外更加的残酷,现实。没有银钱,是半步路都行不得的。 元春红着眼睛,又拿着帕子点了点眼角,眼中显现出朦胧的水雾。“那,也是本宫唯一的娘家。”心里再是怨,再是恨,哪里能真的舍了这生生父母。 抱琴偷偷抹了泪,方才应道:“奴婢遵旨,奴婢这就去。”随即便快步的望着内室行去。 凤藻宫的贾妃亲自去见钟翠宫的宝嫔,这件事情自然瞒不过肖容的耳目。只不过肖容对这些事情倒是不置可否。左右都是那些不着边的娘家人惹的祸事,只可惜了两个如花的女子,偏偏都成了家族的牺牲品。不过此时肖容却没有心思管这些杂事,因为肖容同志终于要升级做奶奶了。 坤宁宫中,皇后一身明黄的凤纹常服,半躺在软榻上,喜极而泣的看着肖容,“母后……” 原来这皇后已是高龄,原本想着定然是无福之人,对待后宫诸人也越发的亲厚,只盼着能给皇帝诞下一儿半女的,延续皇室血脉。没成想这皇帝快到而立之年了,竟然未能生下一子。好在皇帝勤勉,朝堂之上虽有言论,也不敢放在明面上。如今皇后突然发现有喜,不得不说乃是天下的一件顶大的事情了。 “哎呀,皇后,哀家这心里啊,真是喜极了,喜极了。”肖容一脸激动的拉着皇后的手,轻轻的碰了一下那平扁的肚子。拿出帕子给皇后擦了擦眼泪,笑道:“哭什么,这是多大的喜事啊。这么些日子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发现,太医说都两个月了。” 皇后红了脸,低着头扭捏道:“这么些年,儿臣也不敢奢望了。还是李嬷嬷发现哀家的月事晚了一月了,方才敢猜测,便请了御医过来诊脉了。” 肖容心中亦清楚皇后的顾虑,这延了月事,只说明是身子不适亦或者怀有身孕。若是前者,未免又要有许多顾忌,也难怪她了。随即对着一旁低眉顺眼的李嬷嬷笑道:“原来李嬷嬷才是大功臣啊,哀家定要重重的赏赐。” 李嬷嬷忙扑通一声跪下,道:“这都是奴才的本分,奴才不敢居功。都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福分。” 肖容道:“哀家这是要赏呢,又不是罚你。你忠心耿耿,对皇后细心细致,理当有赏。” 李嬷嬷只得磕了头,领了赏。“奴才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皇帝得了消息,衣服也未换下,便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坤宁宫。喜得直接忽略了自家老娘,进门便直奔皇后的榻前,紧紧握着皇后的手道:“可有哪里不适,御医怎么说?孩子如何?” 一连几个问题,问得皇后脸通红通红的。 肖容咳嗽了两声,这才引得皇帝的注意。皇帝忙站了起来,请了安。“儿臣见过母后。” “这有了媳妇,便忘了娘了。好了,哀家便不叨扰你们夫妻二人了,只不过顾着点哀家的小乖孙。”肖容在崔嬷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捏着帕子捂着嘴,偷笑了两下,惹得帝后二人都颇为不自在。 皇帝正要说话,便听得外间的贴身大总管李公公隔着帘子道:“皇上,忠顺王爷宫外觐见。” 帘内三人具是大惊之色。帝后二人相视一眼,又看向帘子前的肖容。 肖容一双凤眼瞪得圆圆的道:“真是珍儿回来了?!” 第三十五章 长乐宫中,肖容一身紫色的常服坐在镂花大窗户旁边的水滴雕花檀木软榻上,眼含热泪的看着眼前的美人。那嫩豆腐般的肌肤,那纤细的小蛮腰,那红润的小嘴。呜呜……还是那么美! 忠顺美人乖乖的坐在软榻前的软椅上,规矩的如同一个小学生一般。见自家母后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以为被发现了什么,随即扭捏道:“母后,你看什么?” 肖容捂着嘴假咳了两声,喝了口蜜茶,随即拉着忠顺美人纤长白皙的小手,拉至软榻上坐好,“珍儿,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母后真是望穿秋水,食不下咽,睡不安稳。如今你回来了,母后这颗心啊,才真正的定下来了。这些日子你到底上哪去了,连个信都没有?” 忠顺美人眼中闪过异色,随即露出勾人的笑容。“额……母后,儿臣刚刚不是和皇兄说过了吗,儿臣是在海上遇着了风暴,迷了方向。” “不对!”肖容道:“若是迷了方向,怎么还有这般神采,不说饿个半死,怎么着也得黑一圈,瘦个十斤八斤的。可是哀家看你这小脸圆润了,脸上的起色可是比哀家还好呢。” 忠顺心里一个咯噔,脑袋里激灵了一下,便伸手往袖子中掏出一个圆形的翠玉盒子,谄媚般的送到肖容面前,“母后,儿臣担心自己这副摸样让您看了不自在,特意抹了胭脂的,这胭脂是儿臣新得的,抹在脸上,能让人新春不老,容光焕发。” 肖容闻言,心中大喜,忙伸手接过,“哀家早就听闻那茜香国的胭脂天下闻名,这莫不是从那茜香国拿回来的?”边说,边将盖子打开,在手上试着抹了一点,果然发现成色极好,想香气宜人。 “……”忠顺脸色微微的变了一下,随即笑道:“母后喜欢就好。” 肖容一把抱住身边的美人,道:“乖儿子,就知道你孝顺。” 忠顺偷偷的抹了抹头上的冷汗。 崔嬷嬷踩着轻轻的步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轻声道:“太后,皇上命人来请忠顺王爷过去。” 肖容忙放开美人,又给美人顺了顺发丝,“珍儿,你皇兄估摸着要和你谈正事呢,你便先去吧。” 忠顺美人忙道:“那儿臣给安平的礼物,母后您便替儿臣转交吧。” “放心吧,母后定然帮你转交到玉儿的手上。” 忠顺这才起身行了礼,对肖容露出一个勾魂夺魄的美人笑,便转身离去。 看着忠顺美人越来越远的身影,肖容自言自语道:“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崔嬷嬷道:“太后,可是有何不对之处?” 肖容摇了摇头,“嗯……珍儿的电力没以前那么足了。” 崔嬷嬷:“……” 御书房中,皇帝久久的盯着御案上的地图,一脸肃然。半响,终于抬起头来,“皇弟,若是老二他们真的去了,你真有把握?” 台阶下的忠顺王正满脸享受的品着新进宫的梨花酿,听到问话,忙回道:“皇兄放心,臣弟回城的时候,便安排了人马去那边,再加上之前您交给臣弟的两万兵马,如今都埋伏在哪里,届时只要他们有动作,便能一句歼灭那些余孽。” “那边好,只要这次成功,日后那那些不安分的,倒是好收拾了。皇帝,那茜香国女皇可靠吗?” 忠顺心里一动,狐狸眼微微眯了眯,道:“她……臣弟有把握。何况臣弟还留了后招,若她有何轻举妄动……她亦是活不了命。” 皇帝点了点头,“此次若不是茜香国牵扯进来,老二他们也不敢如此嚣张。不过老二他们果真是狗急跳墙了,竟然想依赖一个小小的茜香国,便颠覆朝廷。” 忠顺抿唇露出一个冷笑,“他亲生子被贾府那群人害了性命,能忍到现在,已是比当年强过百倍了。只不过,当年老头子也真是的,死了还留下这些祸害。” 皇帝又仔细看了看东疆的区域图,待脑海中有了全盘的计划后,便将图纸慢慢的卷起,放入锦盒中。 当年先皇去世前,已经有了反悔之意。只不过此时皇帝皇位已稳,外加边境不平,擅自废帝只怕会引起天下大乱。所以在临死前将手中的一部分兵马和暗卫交给了废太子手中。又嘱咐了四王八公定要保住废太子的性命,引得这些人倒是以废太子为皇室正统。 皇后有了身孕的事情后宫皆知,为了让皇后安心养胎,肖容便让吴贵妃协理后宫事宜,只需每日里去向皇后禀报便是。皇后身怀嫡子,自然不担心大权被抢,倒是一心一意的养起胎儿来。 这日,肖容晌午用了膳食,午觉也不睡了,换了身明黄的凤纹常服便直接蹦到坤宁宫见自家儿媳妇和未来孙儿。到了坤宁宫,也未让人传话,便直接奔到了内室。 皇后一身素白的寝衣半靠在软榻上,见肖容来了,忙要起身相迎。肖容忙阻止道:“哎呀,歇着歇着。可别惊动了孩子。”便顺势坐在软榻上。 “怎么不见安平妹妹?” 肖容笑道:“那孩子一早便出宫了,去了珍儿府上。”自从上次的失踪事件后,这两只倒是越发的亲厚起来。 “哀家见你今儿个气色倒是极好,御医的方子倒是管用。“ 皇后笑道:“这孩子也不闹腾,儿臣这身子也是极好的,倒是比以往更加有精神了。” 肖容倒是知道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过也未说出,只道:“今儿个倒是有事要和你商量。你知道贾妃和宝嫔近日的事情吧。” 之前贾元春亲自去钟翠宫见薛宝钗的事情,肖容因为皇后身孕之事,倒是未放在心上。待此事平息后,便缓了过来,倒是有些担心起来。 这后宫有什么能瞒得住皇后的耳目,见肖容一脸深思,笑问道:“母后是担心那两人又合谋起来?” 肖容摇了摇头,转了转手上的红玉镯子,“哀家倒是不担心这个。他们二人如何不是关键,主要的是他们背后的薛家和贾家。只不过那薛王氏这一次的举动,倒是将这二人表面的和睦都给打散了。” 皇后吃了一口酸梅,只觉得香甜可口,道:“贾家得了她们家不少好处,却害的她家女儿差点断了青云路,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都是人的贪念所致。”肖容忍不住叹了口气。“如今四王八公的情况,你也是清楚的。哀家想下一剂猛药,让王子腾快点下决心。“ ? “猛药?”皇后摸了摸肚子,“母后的意思是?” 肖容揉了揉额际,指尖的黄金宝石套甲叮当作响。“若是薛宝钗再升一级呢?” 第三十六章 薛宝钗是注定无法升职了。就在肖容准备下一步动作的时候,朝廷上出了一件要紧的事情,倒是让王子腾提前改变了心意。 建元五年,甄太妃的母家——江南甄家私自与外族私通,私自将官盐运往茜香国,被江南总兵抓个现行。皇帝大怒,下令查抄甄家,以叛国之罪将甄家阖府下入天牢,令江南总兵将一干人等压入京都,听候发落。 当年甄太妃甚得先皇喜爱,甄家更是曾经四次接待圣驾,一时风头无二。如今落得叛国之罪下入大牢,不可谓不讽刺。不过稍微懂些风向的人便可以看出,这甄家一倒,这背后的势力只怕也不远已。 北静王府 “砰。”一个兰碎花花瓶被砸的粉碎,惊的旁边的绿衣小婢女瑟缩的往后退了一步。 北静王妃捏了捏竹叶花帕子,抹了一下额上的碎发,心里思量了一番,才走上前去。“王爷,甄家那边就算败了,也不会影响千岁这边的。” 水溶回过头来,平日里温润的脸上满是戾气,吓的北静王妃心里一跳。 “哼,你懂什么?此次那王子腾竟是留了一手,没有使出十分气力,才会被宫里那位给抓了现行。甄家本来还能给王爷倒腾点子银钱,如今就这么败了,日后倒是难上加难。” 王妃闻言,惊道:“那不是还有贾府吗?再不行,还有其他三大家族呢。” 不提这四大家族还好,一提到这,水溶气的血气上涌,一脚踢翻了六角红木桌子。桌上的茶盏、瓷杯摔了一地,砸的满地都是。绿衣小婢还未来的及捡起,便听的北静王大喝一声:“滚出去!” 绿衣小婢忙站起身子慌忙的跑了出去。 水溶握紧了拳头,脸上的神色忽明忽暗,咬牙切齿道:“那四大家族果真是后继无人了,如今是一代不如一代,每一个明白人。那贾府为了个不着调的贾宝玉,硬是累的王子腾和那忠顺王撕破了脸。如今那薛家的姑娘又入了宫,这王子腾只怕也不安分了。那个史家又是个光有名头,没有实权的。哎……当日先皇留下的遗诏,如今这些家族还有几家还记得!” 北静王妃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这北静王府本就是袭爵的异姓王,安安稳稳的,倒是还能够造福几代。如今偏偏要转入这夺嫡之争,还是和当今的天子抗衡,这结果想必也不会太好。可是如今王爷一门心思的想要重振门楣,只怕也不是那般容易听劝的。想到这里,北静王妃心里叹了口气,方才道:“王爷,那甄家就这般没了?不若和千岁那便商酌一下,否则日后只怕更难行了。 “自然不能便这般算了,此时只能找一个替罪羔羊出来了。” “王爷想的是哪一家?” 水溶突然笑道:“自然是抛掉最没用的一颗棋子了。” 此时,长乐宫中传出一阵阵的欢声笑语。 “哈哈哈哈,母后,这个真好看,给儿臣吧。”忠顺美人双眼发光的看着书桌上的一副‘丹青’画卷。 画卷上画着的是一个卡通型q版的红衣美人。那美人的造型自然和眼前的某个美人如出一辙。 肖容甩了甩手,抱怨道:“哀家才画好的,你就惦记了,这可是哀家的精神支柱啊。”自从见了忠顺美人后,肖容越发的觉得自家儿子后宫中的大小美人若是清汤小菜啊,这忠顺美人就绝壁是十全大补汤啊,补得肖容最近越发的滋润起来。不得不说,这人要是经常看见美的东西,果真是有益身心啊。 忠顺美人玉般的食指点了点朱唇,随即唇中间的美人裂越发的明显起来。那倾国倾城啊,迷的肖容恨不得献宝似的将这画亲手送到美人面前,就为了博得美人一笑了。只不过肖容还来不及狗腿献画,美人便先一步拿起一旁的狼毫笔在画纸上挥洒起来。 肖容一时不解其意,待细细看去,只见某美人几笔下来,又随手挥舞了几下,某个老太婆便以更加卡通的形象出现在纸上。那头比身子足足大了五倍有余。 “……”肖容一头黑线,自己试了足足有好几天了,这才画出一幅比较拿得出手的货色,没想到这厮就看了几眼,便画的比自己还像样,这不是欺负人吗? 美人画好后,很满意的端详起来,嘴里嘟嘟道:“这种画法果然别具一格,倒是极新鲜的,还是母后厉害啊。”随意的瞟了一眼旁边的画卷,突然眼睛瞪的老大,红唇吃惊的张开道:“母后……你怎么把儿臣画成这般摸样了?” 肖容回过头来,只见原本已经完工的画卷上硬是多了两撇大大的胡子,贯穿了整个画卷。 忠顺美人心疼道:“母后,儿臣不留胡子的。” 肖容:“……”你丫的千年小受啊! 黛玉下了学回到长乐宫的时候,忠顺美人已经被自家无良的皇兄给拉走做苦力了。看着寝殿中那幅奇怪的丹青图,太阳穴动了动。那个一身素衣,扎着芙蓉高髻,头比身子大了好几倍的人,应该不是自己吧…… 御书房中,皇帝轻轻点了点桌面,问道:“听说你这几日里哄着母后极为舒心。” 忠顺咧嘴一笑狐狸眼中光芒四射,“还不是皇兄您害的,母后见皇嫂有喜,倒是越发的催着臣弟了,臣弟只得转移她老人家的注意力了,要不然日子可过不快活了。” 其实肖容最关心的是这么一个妖孽美人若是有了孩子,是怎样的一个妖孽小孩。 皇帝闻言,心里也得意了很多,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摸样,气的忠顺拿笔的手差点抖了一下。 忠顺直接忽视掉自己皇兄骚包的摸样。低着头,一手捏着宽大的广袖,一手急速的在纸上挥舞着什么,待停下手后,只见宽大的纸张上赫然是一副地图。长长的突出一口香气,“好了!” 皇帝坐在御桌前,端起参茶轻轻抿了一口,随即站起身子走了过去。待见到纸上的地图后,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皇弟,亏得你还能过目不忘,将这复杂的地形记住。要不然想找到这群人的藏身之地,倒是难如登天了。” 忠顺王冷笑道:“臣弟既然出去了这一遭,自然不能空手而归。这一次臣弟就要让他人财两失。” 皇帝颔首,又想到江南甄家不日便要入京都,当年盛极一时的豪族终于要在自己手上消失了。“甄家这次的事情倒是借了茜香国的力,朕要好生感谢一番。皇弟,你去过茜香国,可对那茜香国女皇有所了解?” 忠顺王脸色变了变,随即笑道:“臣弟倒是不知。” 皇帝闻言,脸色微微失望。转身行至御桌前,拿起桌上的大红色文书看了一眼,便又转身递于忠顺。“这是今儿个早朝时传上来的,茜香国女皇大婚,递来国书,邀请使臣前去观礼。朕想着应该送些什么礼物才好呢。” “啪嗒”一声,狼毫笔掉落在地图上,刚刚画好的地图染上了一道厚重的痕迹。 第三十七章 “她果真要成婚了!”忠顺美人半靠在暖阁中的软塌下,衣裳半敞,一手端着酒壶,一手拿着鎏金的大红色请柬。 “砰。”的一声,手中的青花酒壶被扔在暖阁的墙角里,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后便瞬间粉碎。美酒的香气慢慢充盈了整个暖阁。 暖阁的窗边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暗卫。 “王爷,茜香国那边查清楚了,和女皇成亲的是宫廷侍卫长萧寻,据说茜香国女皇宠幸萧寻后,便有了身孕,这才急着大婚。” “咚。”又是一声巨响,暖阁中的圆桌被一脚踢个粉碎。 暗卫瑟缩了一下,随即又强制镇定的低着头等着命令。 忠顺美人黑着一张脸,寒声吩咐道:“日后不用再盯着那边了,以后茜香国女皇的所有消息,都不必禀报!” 暗卫应道:“是,属下遵令。”见忠顺美人挥了挥手,便自动的消失在暖阁中。 忠顺美人身子摇晃了一下,便瘫倒在软榻上,往日里流光溢彩的狐狸眼,此刻也盈满了狂风暴雨一般。 眼前要出现了那人无辜的摸样,圆润的小脸惨白惨白的解释着:“臻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你离开。你不要生我的气了,我这就给你解药。” 临走前,那人追着趴倒在地上,扯着自己的袍角,“呜呜,臻哥哥,不许你走。” “流苏,从此以后,本王再也不会想你了……”忠顺美人长长的睫毛上沾染了一层雾气,眼睛轻轻闭上,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下。 建元五年末,茜香国女皇流苏大婚。皇帝派使臣亲往,并准备了奇珍异宝以贺女皇大婚之喜。 同时,忠顺王元臻染病,皇帝体恤,准其府中养病。 肖容听到忠顺美人生病的消息后,一颗玻璃心又粉碎了,拾掇了一堆补品后,又压着自己的私人大夫——刘御医,带着林黛玉便浩浩荡荡的往忠顺王府去了。 太后亲临王府,这也是莫大的荣宠。不过忠顺美人是病人,自然不用亲自相迎,只是在病床上轻轻咳嗽了几声,连请安敬语都被肖容一概免了。 看着病床上美人一脸苍白,病若西子的摸样,肖容忍不住捧着心肝道:“珍儿,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一副憔悴的样子,母后这心里疼的扭成一团了。” 忠顺美人勾起苍白的美人唇,笑道:“母后,儿臣无碍,只不过是染了风寒而已。” 肖容心里更加担忧起来,想到这史书上,多少名将功臣都是死在了风寒之上啊。这眼前娇滴滴的绝世美人若是挂在了这风寒上,那可真是太不值了,最起码也要惊起天下英雄纷争,再不济也要来一段英雄美人的千古佳话才行啊。想到这里,肖容的整张脸皱成了一团。 崔嬷嬷踏着轻轻的步子走了进来,给肖容和忠顺行了礼,小声道:“郡主在外间念叨王爷的身子,让奴才进来传话,可否隔着帘子见见面。” 肖容:“……”这古人的规矩便是这般多啊,就算是兄妹关系,也不能直接进房见探视。 忠顺笑道:“那丫头倒是个有良心的,我这身上有病气,她身子弱,若是染上了可不好。你去回了她,便说待身子好了后,便亲自去看她。” 崔嬷嬷忙应了声,便退了出去。 肖容冒着星星眼道:“珍儿,没想到你对你妹子这般好。”又想到什么,问道:“那你怎么不担心你母后的身子不好?” 忠顺一脸无辜道:“母后,您身子看着可比儿臣还圆润呢。” 圆润=胖子!肖容闻言瞬间燃起了小宇宙,这些日子过的比猪还悠闲,自己的小蛮腰啊!心里发誓,回宫后一定要开始减肥大业。 待肖容带着黛玉出了忠顺王府,忠顺王这才掀起锦被下了床,□穿着的赫然是一身紧身武服。又拿出帕子抹了抹脸,刚刚还惨白的脸蛋又恢复了红润的神采。 暗卫从房檐上轻轻跳到地上,跪着道:“王爷,属下等已经准备妥当。” 忠顺拿起床侧的紧身上衣穿上,又将墨挽起。戴上一个银色的月牙形面具,遮住了半边如玉的容颜。从床边的褐色的雕花木盒中拿出一柄长剑,冷声道:“日落前定要赶到千石谷。” 肖容只和自家儿子请了两个时辰的假期,出了忠顺王府,立马便上了銮驾回了宫。 两人刚到长乐宫的时候,贾元春早已在长乐宫的门口候着了,红肿的眼睛显示了刚刚才哭过。 几人进了长乐宫,肖容便吩咐紫燕领着黛玉去梳洗,下午好去学里念书。“这无论如何,学业可不能有一刻的荒废了。” “诺。”紫燕忙应下。 黛玉自从看开了所谓的外家亲戚后,便也避着这府上的人和事,以免徒增伤感,便也听了肖容的话,跟着去了内室。 肖容刚刚在崔嬷嬷的搀扶下坐在的雕凤靠椅上,才抿了口果茶,下首坐着的贾元春便扑通一声跪在的地上。“太后,求求您救救臣妾的母家吧。” 肖容闻言,心中惊疑。按道理,这贾府这两年可不会出什么大事才对,就算是败落,那也是两年后的事情了。 只见贾元春抹着眼泪道:“今儿个臣妾才听了消息,说是今儿个一大早,皇上便将臣妾的爹爹和伯父下了大狱。” “知道是犯了何事吗?” 贾元春摇了摇头,哭道:“也不知何事,只说是和甄家的事情有关。” 肖容算了算日子,这甄家这两天也快到京都了,不知道皇帝儿子又发现了什么证据,竟然提前了两年就把贾府给搬到了,难不成是自己产生的蝴蝶效应? 第三十八章 贾府确实是犯了大事了。 江南总督押解甄府众人往京城的途中,甄家人说出了一件大事,这件事情和贾府有莫大的关系。 原来甄家只所以将官盐运往茜香国,乃是贾府从中牵的线。这根线拉的比较远,乃是贾府的旁支名贾友的任官盐盐库库官。这贾府便动了心思,偷偷的让甄家那边和贾友接了线,这便将盐出了官库。 利用族中关系私自动用官盐,运往他国,这件事非同小可,江南总督连夜便让人去查了这贾友,果然查出两家多封密信。又连夜命人将证据呈给皇帝。皇帝震怒,便命人将贾府里的两个当家的给下了大狱。 贾府出了事,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王子腾这个大靠山。王夫人在贾赦和贾政刚刚出了门后,便立马上了马车往王子腾的府邸赶去。结果还未进门,王家大嫂便让人传话说王子腾去了戍边了,只怕是年关的时候才回来。王夫人大惊之下慌了手脚,幸而又想到自己尚有一个在皇宫里当贵妃的娘娘,便又往内务府递了帖子,这才哭哭啼啼的跑到了自家女儿面前。 贾元春虽然深恨父母偏爱弟弟,却也不能舍下这母女天性,听到母家出了大事,也慌了神,安抚了王夫人后,便急急忙忙的往长乐宫来了。 肖容啃了两口红红的苹果,还未咽下,就听到一道尖尖的嗓音喊道:“皇上驾到。” “咳咳。”肖容噎了一下,忙将苹果吞了下去,用帕子抹了抹嘴。 皇帝一身明黄的龙纹锦绣常服,单手背在身后,踏着大步走进了长乐宫内殿。见到上座软椅上的肖容后,忙躬身请了安,“儿子给母后请安了。” 肖容忙笑道:“怎么突然过来了,早该让人传了话过来,哀家正好让御膳房多做点你爱吃的,咱们母子一道用晚膳的。” 皇帝笑道:“母后,儿臣听李德全说您今日命人去御书房了,儿臣不敢让母后久等,处理完事情便赶过来了,未来得及让人过来传话。” “嗯,这些日子国事繁忙,皇儿你也要顾惜点身子。” 崔嬷嬷给皇帝上了香茶,皇帝端起抿了一口,便放下。“为君者,自当尽心竭力,这也是母后您常常教导儿臣的,儿臣不敢有丝毫懈怠。只不知道母后今日里唤儿臣过来,所谓何事?” 肖容闻言,笑道:“也没什么事情,只是今儿个去看了珍儿,身子确实弱了些,你这做皇兄的也多照顾点。” 皇帝面上浮起愧疚之色,皱了眉头道:“这些日子皇弟他确实奔波了。只叹这朝廷上,也只有他是个可信的。” 肖容自然是知道在原著中,皇帝之所以能顺利扳倒根基深厚的四王八公,这忠顺王是起了极大的作用的,只不过看着那美人的妖孽形象,真是无法将之与原著中的腹黑王爷等同起来啊。 “听贾妃说贾府被抓了?” 皇帝顿住了喝茶的动作,轻轻将茶杯放在檀木几案上。“没想到朕之前的话,她都当做耳边风了。” “额……”这两只还说了私房话? 皇帝见到肖容愣住了,忙道:“母后,儿臣之前早就和这贾妃嘱咐过了,莫要管那贾府的事情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拿这些糟心事扰了您的清净。” 肖容这才放下心来,哎,人老了,总是担心被年轻人们嫌弃的。天可怜见,自己可真是没有想要多管一毛钱闲事的意思,只是真的好奇这贾府怎么突然倒了,说到底,还是八卦在作祟。忍不住抹了抹虚汗,笑道:“没事,哀家也只是随口问问,那贾妃也未多言。只不过这四大家族根基尚还深厚,皇儿事事都要谨慎。” 皇帝认真道:“母后放心,如今这都是明面上的案子,他们便是想抵赖都抵不了的。只不过朝廷上一干老臣念着父皇当年和甄家的情分,便想着让其将功赎罪,实在是气煞人了。” 肖容暗道,到底是吃人家奶长大的,能不念着吗?要怪也只能怪这皇家的祖制太坑爹了,偏偏不让龙子龙孙吃自己亲娘的奶,偏偏要去喝别人家的,这下好了,硬是弄得奶妈子一家倒是比自家老娘还亲了。幸好当年这副身子不受宠,生了孩子后,奶妈子不尽责,这原主人便偷偷的给喂了奶,又一心一意的养儿子,这才养出这么个孝顺儿子啊。这么一回忆,肖容身体里隐藏的母性又被激发了出来,对着皇帝一脸慈爱道:“皇儿啊,这朝堂上哪天没有什么糟心事,你莫要为了那些小人伤了神。” 皇帝气道:“儿臣明了,只不过想到母后当年受的罪,心里气不过。” 肖容:“……”这儿子真是孝顺啊,呜呜,太感动了。 肖容被自家儿子的孝心感动了,母子二人和乐融融的用了晚膳,又嘱咐了一番话,这才送走了自家儿子。待看到自家儿子远去的御驾后,肖容这才愣了愣,拍了下脑袋,“哎呀,哀家怎么还没问出来这贾府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啊。” 钟翠宫中,宝钗一身淡紫色的银线团福玉如意锦缎长袍,墨发如瀑般的散落在后背,芊芊玉指拿起梳妆台上的玉梳慢慢的梳理着身前的发梢。 身后莺儿端着一着一个铜盆走了进来,铜盆中盛满了热水。“娘娘,时辰不早了,不如梳洗了歇下吧。” 薛宝钗沉闷的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梳子,透过半掩的窗户看着钟翠宫的宫门处,却是宫门金锁,不免升起了失望之情。看着镜中的娇颜,颜色鲜妍,明眸皓齿,如一朵盛开的娇花,只可惜这花的主人却不屑一顾。 莺儿见状,忙走过去,接过了宝钗手中的梳子,细细的替她梳理着背上的墨发。“娘娘,皇后娘娘才有了身孕,皇上自然是多顾着些的,待过些日子,便会过来看您的。您可是皇上金口玉言留下的呢。” 薛宝钗闻言,不免红了脸。想到那日在众人面前,圣人亲自将金豆子放到了自己手中,还亲自吩咐将自己留下,这是别人羡慕不来的。这样一向想,薛宝钗心里也顺畅了许多。“吩咐守夜的都去歇下吧,本宫今日也要早些歇息,明日早点去给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请安。” “奴婢遵旨。”又想到什么,莺儿压低了声音道:“娘娘,那贾妃那边今儿个说的事情……” 薛宝钗冷笑道:“她一个贵妃娘娘都没有法子,我这个新进宫的嫔哪里来的本事。日后若是再有凤藻宫的人来,便说本宫身子不适,回绝了去。”左右不过是个过了气的贵妃。 第三十九章 自从皇后有孕在身,为了好生养胎,便将后宫的诸事都交给了吴贵妃打理,免了每日的请安之礼,只命后宫诸人每逢初一十五便请一次安。按照肖容的理解就是说,“同志们,由于领导身体不能起早了,所以以后晨会免了,每半个月开一次会吧。” 一大早,皇后便在宫人的服侍下早早的梳洗打扮,换上了一身暗红金线绣云纹蜀纱凤袍,如云墨发挽成一个凤尾髻,戴上金凤冠帽。这才往坤宁宫的凤仪殿中走去。 皇后到了风仪殿中的时候,众位妃嫔们早已站起了身子,一眼看去,整个殿中便充满了五颜六色。 众妃子见皇后娘娘坐上了正上方的凤座,忙齐齐欠身请安道:“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端坐着,抬了抬手,道:“免礼。” “谢皇后娘娘。”众人起身,纷纷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如今皇后怀胎四月,小腹已经微微的隆起了,众位妃子七嘴八舌的说着讨喜的话,那嘴都和抹了蜜糖似的。这种场合已经是薛宝钗第二次经历了,到底是比第一次放的开了,也跟着众人小心翼翼的说着好话。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而后宫无疑是女人最华丽的战场。 薛宝钗温婉的笑道:“常听人说这为母之时颜色最好,如今见了皇后娘娘,方才觉得果然如此。” 皇后闻言,露出了一个笑容,其他人见皇后笑了,自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原来宝嫔娘娘尚在闺中时便听了这些话了,吾等果然是见识浅薄了。” 这一句话引得众人纷纷面色变了变。 说话的正是神武将军冯唐的幼女——冯宝宜。 这冯宝宜与薛宝钗乃是同时入宫,如今却依然只是常在的封号,见薛宝钗身上的妃嫔级别的妆容,又想到自己的出身才华样样不输给她,怎么偏偏什么好的都被她给夺了,心里免不了生了不平。平日里在家中又是急受宠爱,性子难免便跳脱了几分。 皇后板着脸问道:“冯常在越礼了。” 冯宝宜见状,心里一跳,深知自己一时冲动,忙跪着道:“娘娘恕罪,嫔妾一时糊涂了。” 皇后抬了抬手,“罢了,今儿个本是好生聚聚的,便不要惹出糟心事了。只不过日后要注意分寸,宝嫔就算再不识礼,她的位份总是在你之上的。” 薛宝钗一听这话,不免变了色。 其余众人也颜色各异。只不过皇后这句话不是说明了认可了冯常在的话吗?如此下来,众人心里自然也明白饿了这宝嫔娘娘的地位了。 冯宝宜闻言,忙道:“嫔妾谢娘娘教导。” 皇后道:“起了吧。” 身后的贴身宫女忙上前扶起。 薛宝钗紧紧的捏着绣花锦缎帕子,脸上却仍然强颜欢笑。 莺儿在身后心疼的看着自家姑娘,却也无能为力,只想着自家姑娘为什么便要进这宫里,皇上不宠,如今又有这么多的豺狼虎豹,日后可怎生是好? 皇后瞟了一眼吴贵妃旁边的位置,只见位子上空空如也,便问道:“怎么不见贾妃?” 吴贵妃心里喜滋滋的,面上却还担忧的回道:“凤藻宫的抱琴刚刚倒是来禀报了,说是贾妃今儿个身子不适,如今正躺在床上呢。”心里却想着,幸好当日听了太后娘娘的话,要不然估摸着现在郁郁的躺在床上的,可就是自己了。 皇后闻言,吩咐道:“既是不舒服,吴贵妃你便多照看着些。” 吴贵妃忙道:“臣妾遵娘娘懿旨。” 众人坐了一会子,吴贵妃又汇报了下近日的工作状况,皇后便觉得身子又有些乏了,便遣散了众位妃子们。 薛宝钗刚和众人一齐走出坤宁宫的时候,便见到抱琴远远的小跑着过来,又见其面色急切,心道:“难道是贾妃哪里出事了?” 抱琴跑至坤宁宫门口时候,便见到众位妃子已经退了出来,便知道皇后娘娘定是不好见到了,又见到了薛宝钗,便如扯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道:“给娘娘请安了。宝嫔娘娘,皇后娘娘可还在风仪殿中?” 宝钗道:“皇后娘娘刚刚命众位妃子回宫了,想必也是乏了,你这般慌慌张张的可是有事?” 只见抱琴一脸喜色道:“刚刚御医诊断说贵妃娘娘有喜了,娘娘便命了奴婢来禀报皇后娘娘。” “有喜?!”薛宝钗惊道。 其余还未走远的妃子听到这话,纷纷大惊。 继皇后娘娘有孕后,贾妃娘娘又有身孕的事情便又传遍了整个皇宫。原先担心皇帝无子的大臣们纷纷放了心思,如今后宫中接二连三的传出好消息,这天下后继有人了。 肖容听到消息的时候,着实被一颗大枣给噎住了。 虽然知道原著中贾元春是有怀有身孕的时候难产而死的。只不过自己的蝴蝶效应怎么偏偏就这上面没有产生效应呢?虽然如此想的,不过到底是自家皇帝儿子的骨血,自然不会厚此薄彼,也命人送了大堆的补品过去,晚间的时候,又亲自去了凤藻宫探视。 贾元春此时只觉得真是上天厚待自己啊,这孩子来的太及时了。就凭着这腹中的皇子,皇上也要手下留情了吧。 肖容来道凤藻宫的时候,皇后吩咐来给贾妃送东西的人才刚刚走。 贾元春见到肖容亲自来看自己,心道:“果然是母凭子贵啊。”又忙坐了起来要给肖容请安行礼。 “你有孕在身,便没要起身了。”肖容坐到了贾元春床边的软椅上,见贾元春这些日子果然为了贾府的事情憔悴了不少。“你如今有了身孕在身,其他的事情莫要想了,养胎要紧。” 贾元春闻言,红了眼睛,“臣妾如今为人母了,方才知道父母养育的艰辛,如今臣妾有太后这般的疼爱,自然是好的,却只想着父亲尚在受苦,心里总是难受。” 肖容皱了皱眉,“朝堂上的事情,你便莫要掺合了,一心一意的养好身子方是正理。” “嗯。”贾元春见肖容不喜,也不敢造次,只得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想要什么,便和暖儿那边说,她如今管着这些呢。” 贾元春忙应下。 肖容看出贾元春心里不快,便也没有多留的意思,只是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又回了自己的长乐宫。 待肖容走了,抱琴才帮贾元春放□后的枕头,扶着贾元春躺下,又盖好了锦被。 贾元春突然睁开眼睛吩咐道:“抱琴,你去让人回了本宫的母亲,便说让她放心。” 抱琴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最终道:“诺。” 第四十章 荣国府 团花的软椅子哗啦啦的摆满了荣寿堂的内室。 贾母一身藏青色的折枝花卉锦袍,面上套着一件绛紫色的对襟立领缎褙子,一段玉带头套束在额上,脸色威严的端坐在内室正方的檀木软被靠椅上,全然不见往日的慈爱之色。 王夫人、邢夫人及一概媳妇姑娘们团团的坐在软椅子上,脸色皆是郁色。 贾母此时倒不是往日里那般恸哭,反而异常的镇定,对着一旁抹着眼泪的王夫人和邢夫人道:“你们都是当家的人了,莫要这般的哭哭啼啼的。你们的男人还好好地了,这要是被人看去了,不知道的还不知道如何想了。” 王夫人和邢夫人忙拿着帕子擦了眼角。 邢夫人带着哭腔道:“老太太,这可如何是好,老爷可还在里头受苦呢。” 贾母闭着眼睛,圈了圈手上的佛珠,静静的想了起来。 众人自然不敢打扰,皆屏声静气。 史湘云突然叫道:“老祖宗,莫不如叫叔父帮忙。” 贾母睁开眼睛,想了想,方才摇了摇头。如今这明摆着是老千岁那边是要让贾府顶了这罪,以他那般的势力,这无论如何也是逃不过的,若是将史家牵扯其中,反而是连累了。若是王家……想到这里,贾母像王夫人看去,“你兄长还是不在吗?” 王夫人低了头,“大嫂说兄长戍边去了,最快也要年节回来。” 戍边?贾母心里冷笑,这被封为九省统制也不是一天的事情了,前些日子倒是能在京中这般蹦跶,这下子出事了,便这么快就戍边去了,可真是巧啊。 王夫人见贾母一脸难色,忙道:“娘娘那边说是有办法的。如今娘娘身怀龙种,这看在皇子份上,圣人也不能下了狠心啊。” “住嘴!”贾母喝道。随即挣扎着从软椅上站了起来,在鸳鸯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指着王夫人道:“就算是要了我这条老命,也万万不能连累了娘娘。如今娘娘腹中的皇子是荣国府上最后的希望,你们若是敢起一丝心思,老身便将她赶出这府上!” 三春及史湘云被贾母这平日里见不到的厉色所威慑,愣愣的不敢动弹。 只听着贾母又道:“如今家族正逢大劫,尔等都是府上的一份子,老身也不瞒你们了,这劫难只怕在所难免,你们的一言一行皆要注意,莫要让人捉住了把柄。” 众位夫人和媳妇、姑娘们自然连声应下。 贾母自然知道这些小辈们不顶事,也只是借此机会敲到一番而已,见都知晓了,便退散了众人,只留下了王夫人一人。 待众人皆退散出去,贾母便挥退了内室的众丫鬟婆子们,又吩咐鸳鸯亲自去外面守着,不放任何一人靠近。 王夫人入府这么多年,第一次从贾母身上看到了一种杀伐果断的气势,心里难免忐忑起来。两只手捏着帕子,坐在团椅上静静的等着贾母示下。 贾母看了一眼王夫人,心里叹了口气。这王氏出身虽极好,却也不是个顶明白的。平日里虽然在内宅方面下了心思,却终究上不得台面。 “如今娘娘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出了这档子事情,你有何打算?” 王夫人一愣,绞了绞青花对襟褂子的衣角,才道:“媳妇想着,总不能让老爷在里面受苦吧,再如何,也是要想办法将人弄出来的。” 贾母冷笑了一下,方道:“如今是圣人和老千岁都下了狠手,你以为还能保全他们二人?” 王夫人闻言大惊,“老祖宗,大伯和老爷可是甚少参与这党派之争的,老爷更是一个五品工部员外郎,这如何的会惹来圣人和老千岁了?!” 贾母微微眯了眯眼,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哼,自古以来,怀璧其罪的人还少吗?老二媳妇,你出自王家,本以为你兄长还能支撑一二,如今看是指望不上了。你那薛家妹妹,又是一心一意的想着她宫中的女儿,不使绊子已是极好了。史家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只能……” “您的意思是……老祖宗,您可不能这般想啊,老爷可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贾母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厉色道:“你道老身难道是那般狠心的吗?如今娘娘好不容易有了皇子,若是日后能产下长子,凭着娘娘的品阶,说不得还能争一争那个位置。那就是我荣国府泼天的富贵。为了保全娘娘和整个荣国府的荣耀,便只能这般了。老身这超品诰命也是当年国公爷用命挣来的,如今便用这身诰命去换取两个不孝子的命,老圣人如何也要思量思量的。” 王夫人扯着帕子,松了口气。只要还有一条命留着便好,日后等娘娘产下皇子了,再大的富贵也是会有的。 二人又仔细的商议了一番如何的击鼓求鸣冤,如何的助娘娘与这些祸事划清界限后,王夫人方才怀着一颗绷紧的心离开了荣寿堂。 贾母双手合十,喃喃自语道:“国公爷,您在天有灵,定要保佑府上避开此劫。” 甄家的人终于在秋末的时候入了京城,被关押在大理寺。 作为本次私自倒卖官盐的从犯,甄家的罪名可大可小。皇帝素来不喜甄家,自然是想越大越好,只不过义忠王一党却极力保全甄家,便夸大了贾府的罪名,反而说甄家将功抵罪,可免受责罚。 早朝之上,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满面怒颜道:“甄家此次倒卖官盐虽是从犯,可是私通邻国,罪同叛国,此罪岂可免?!” 水溶一身红色的座龙蟒袍,顶着奏折上前一步道:“皇上,甄家虽是从犯,却也是受了贾府的蒙蔽,再加之也未曾作出实质性的罪名。且甄家乃是先皇的奉圣夫人母家,先皇在世时常言罪不及甄氏,臣恳请陛下顾及先皇遗旨。” 其他一众老臣念及当年先皇之德,纷纷下跪求道:“陛下,请陛下开恩。” 皇帝闻言,忍不住收拢了手指,身子绷得紧紧的。先皇、甄氏!为何明明都已经不在了,还留下这些乱臣贼子,让这朝廷不得安生! 水溶冷冷的勾起唇角,偷偷的看着龙座上的帝皇。 龙座一旁垂首站立的大太监李德海暗自抹了抹冷汗。心道,难为陛下要除掉四王八公了,哪个帝王能忍受不听话的臣子? “退朝。”皇帝的声音打破了李公公的思虑,李德海麻利的站直了身子,拂尘一甩搭在手臂上,扯着嗓子喊道:“退朝——”声音绵长尖细。 第四十一章 御书房 本该虚弱的躺在床上的忠顺美人,此时却是一身墨绿色劲装半靠在御书房的软榻上,享受的喝了一口新酿制的桂花酿。 御书房的门被推开,随即又被关上。 皇帝一身明黄的龙纹常服,背着手,踏着稳步走到御案后的椅子上坐下。“怎么又跑到朕的书房胡闹了,这次有何收获?” 忠顺美人邪魅的一笑,“皇兄,听说你今儿个在早朝上发火了?” 皇帝斜眼看了一眼忠顺,板着脸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忠顺美人一脸无辜道:“冤枉啊,皇兄,臣弟便是干这一行的,这要是连着都不知道,您日后也别交付什么大任务了。” 皇帝拿过一旁的奏折批复着,道:“好了,赶紧说说你那件事办的如何?” 忠顺美人这才收起了玩笑的面色,放下酒杯,端坐起来。一脸正色道:“老二果然在千石谷养了不少人,而且个个都是精兵强将,倒是不比咱们的人马差。” 皇帝顿下手中的笔,笔尖在奏折上滴下一滴黑墨,染了奏折。 “父皇倒是心疼他!” 忠顺美人冷笑道:“那老东西本来就是个偏心眼的,明眼人都知道,就皇兄你还总想着他的好。” 皇帝没在说话,只是紧紧捏了捏笔杆,又继续的开始批阅奏折。 忠顺美人见状,只得摸了摸鼻子,继续道:“臣弟已经派人混了进去了,待查出谁是里面的领头人,就知道如何对付了。只不过这老二被圈禁在王府,他倒是有本事找到人给他带兵。” 皇帝这才放下手中的笔,将奏折放置一边,紧紧咬牙道:“他哪里来的这个本事,还不都是老家伙给他留的人。那水溶堪堪只不过是个袭爵的纨绔子弟,这带兵之人自然不是他。若是朕猜测的没错,就只有那个人了。” 忠顺眯着狐狸眼,一脸肃然道:“皇兄说的是……冯唐?” 皇帝冷哼了一声,道:“除了他,谁还有这个练兵的能力和胆量。” “冯唐在边疆带兵多年,在军中极有威信。此人倒是不好对付。” 皇帝冷笑道:“自然,所以朕才留着这王子腾,要不然朕也不会花这么多心思在早已*的四大家族上了。” 忠顺美人闻言,弯起眼梢笑了起来,“这下子好玩了,老头子的两个心腹要是打起来了,你猜老家伙会不会气的从棺材里跑出来。” 皇帝:“……” 无奈的看了眼又变的不着边的某美人,皇帝问道:“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痊愈’?” 忠顺美人又倒在软榻上,单手支着额,芊芊玉指端起白玉杯,饮了一口桂花酿,一副风情万种的样子。“哎呀,臣弟好久没有打猎了,要是有秋祢,臣弟倒是愿意赶紧好起来。” 皇帝忍住满身的鸡皮疙瘩,外加满脸的冷汗。 “朕正有此意。”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不知名的笑意。引蛇出洞的什么的,最有意思了。 秋意飒爽,梧桐叶子纷纷坠落在地上,引起了无数的文人开始了伤春悲秋的诗意。肖容此时却是抱着一本民间杂谈躺在赏花阁的软榻上笑的浑身颤抖。“哈哈哈哈……” 崔嬷嬷:“……”将茶几上的新茶倒入旁边的白瓷茶盏中,涓涓有声,茶香四溢。 肖容顺手喝了一口茶,又拿着旁边的玫瑰糕吃了起来,脸色极是轻松愉悦。 外间施施然进来一个翠色宫服的女子,正是大宫女紫燕。 紫燕给肖容行了礼,轻声道:“太后娘娘,忠顺王给您请安来了。” 肖容耳朵一闪,放下手中的书,眨了眨眼道:“你刚刚说是谁来了?” “回太后娘娘,是忠顺王。” 珍儿?肖容反应过来,连忙将书甩在榻上,胡乱的套着鞋子。崔嬷嬷见状,忙上前去弓着身子帮忙将鞋子穿好。 肖容吩咐道:“快去请珍儿进来,他才刚刚痊愈呢,可别又累坏了。” 自从上次去府上见了忠顺美人后,皇帝便不再让自家老娘出宫了,肖容已是好久不曾见到美人,心中自然十分挂念。 紫燕行了一礼,忙转身退了出去。 待肖容梳理好仪容后,来到长乐殿的时候,忠顺美人一身蓝色的云纹团花大袍子,坐在团椅上, 拿着殿中的差点吃的不亦乐乎,见肖容进来了,忙站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亲这安,“母后吉……祥。” 肖容见到眼前的忠顺美人这般形象,心一下子酸了起来。往日的美人那是多么的注重仪态,一举一动又是如何的魅惑人心的。可如今这般的狼吞虎咽的,真是自家的那个倾国倾城的便宜儿子?“珍儿,你……这是怎么了?” 美人喝了一口茶,狠狠的将哽住的糕点吞了下去,伸出滑溜溜的小舌头舔了舔嘴角,又露出风情万种的摸样,惹的肖容身子一酥软,差点倒在软椅上。 肖容定了定小心肝,稳稳的坐在了紫檀雕凤大椅上,对着忠顺美人苦口婆心道:“你这些日子可苦了,便不要上朝了,让你皇兄给你放几天假。” 忠顺美人眉梢弯弯的,狐狸眼中露出晶莹的亮光,走到肖容的身边,坐在肖容右下方的团椅上,撒着娇道:“母后,就您疼儿臣。儿臣这些日子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好不容易才好了起来,皇兄就又让儿臣去做秋祢的事情,可真真是累坏了儿臣了。” “秋祢?”肖容敏感的觉得这是个好玩意。 果不其然,只见忠顺美人皱着柳叶眉道:“皇兄说今年还未打猎,如今秋末了,趁着那些崽子们还未归洞,咱们先去热闹热闹,这不,便又交给儿臣了。” 秋祢=围猎=大型娱乐活动!肖容很快的在脑海中做了一个等式,最后两眼放光的盯着自家便宜美人儿子,一脸巴结的笑道:“珍儿啊,这个秋祢什么的,有哪些人参加啊?” 美人思索了一下,道:“总归是那些王公子弟,武将大臣们。” 王公子弟=帅哥!肖容一颗老心肝又抖了一下,似乎已经见到了芳草连天的猎场中,一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儿郎们鲜衣怒马的恣意摸样。 肖容两手扯了扯帕子,眯着眼睛,一脸慈笑道:“还是年轻人好啊,热闹。”话才说完,又立刻变成一幅郁结的摸样,脸含凄色,“可惜哀家这把年纪了,儿子们也开始嫌弃了。这么多年都未曾出宫,如今儿子们去秋祢了,更是顾不上了,可怜哀家一生……”边说着,边抹了抹眼睛。 美人脸上的肌肉开始纠结颤抖起来。“母后……” 肖容继续道:“眼看着都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这还有多少日子能过了,珍儿,日后你到了哀家这个年纪就会知哀家现在的心情了。” 忠顺美人抹了抹冷汗,晒晒一笑,“呵呵,母后,儿臣没有嫌弃您……” 话未说完,便见肖容立马停了哀愁,脸含惊喜道:“这么说,你便是愿意带着哀家去秋祢了?珍儿,哀家就知道你最孝顺了。” “……”忠顺美人瞪大了狐狸眼,能这样理解吗? 此时黛玉一身素白的兰花绣纹宫装,梳着双垂坠髻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雪雁拿着两本装订精致的诗集。 黛玉见到忠顺美人后,满脸欣喜道:“王兄,你终于好了。” 忠顺美人见到自家妹子,满脸堆笑道:“安平……”话未说完,又被肖容抢先一步喊道:“玉儿,你皇兄是来邀咱们去秋祢的。” 忠顺美人小宇宙凌乱了。 “……” 母后,这就是传说中的代沟吗? 第四十二章 皇帝终于听取了大臣们的意见,免去了甄家的死罪,只是削了官职,成了平头老百姓。那些老大臣们自然又是一番歌功颂德,高呼万岁。 至于贾府这边,贾母倒是厉害,领着两个媳妇便跑到应天府门前击响了鸣天鼓。又往府尹那里递了鸣冤书。 当年开国之初,京都出了一件惊天冤案,惹得上天降灾,山神震怒。开国皇帝元辛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这种冤情,便设置了鸣天鼓,只要冤情极大,便可以击响鸣天鼓。 府尹将贾母的折子上呈给了皇帝。 皇帝思量再三,最终召见了贾母。贾母声泪俱下的陈述了贾家兄弟二人如何的忠君爱国,又将当年先皇赏赐的超品夫人的诰命服呈上,以品级换取儿子的性命。又说了一番当年荣宁二公的劳苦功高。 皇帝一番思量,终于下旨将贾赦贾政兄弟二人关押至大理寺,待秋后流放至塞外苦寒之地,终身不得回京。又念及荣宁二公当年的功劳,便免去了其余家眷刑罚,只是收回了荣国府的宅子,削去了贾母和邢王两夫人身上的诰命品级。 贾元春的凤藻宫中传来嘤嘤的哭泣声。 抱琴拿着热水打湿了帕子,又将扭干的帕子拿给正趴在床上哭泣的贾元春。 “娘娘,您如今有了皇子,莫要伤了身子。”抱琴虽是一脸担心,心里却也觉得这结局已是再好不过了。要不是老祖宗拿出先皇当年御封的诰命诏书,又哭诉着当年先祖们在开国之初的功劳,只怕大老爷和二老爷死罪是跑不掉的,其余府中的奶奶们,如今只怕也要入了贱籍了。 贾元春一身红色的寝衣侧趴在床上,素手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又继续的哭泣起来,声音磕磕巴巴道:“抱琴……祖母为何这般的狠心……父亲如何能受的了这般的苦楚。” 抱琴只得道:“老祖宗也是没办法了。” 贾元春摇了摇头,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不,为娘的若是爱护子女,又怎会让子女受那般的罪,那苦寒之地,有几人去了能活着回来的!” 抱琴犯了难,脸上现出难色,正待相劝,又听得帘外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青衣太监拿着拂尘走了进来,弓着身子,低声道:“娘娘,刘御医来给娘娘问诊了。” 贾元春闻言,听了哭泣,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又用热帕子擦了擦脸,方才道:“宣。” 一旁的抱琴忙扶着元春半躺在榻上,又放下厚重的帘子。 重华殿中,皇帝一身明黄的龙纹常服和一身宝蓝色后蟒袍的忠顺美人隔案而坐。青案上摆了几道精致可口的小菜,和一个青花瘦腰的酒壶。 “那些老东西果然越来越不听话了。”皇帝喝了一杯清酒,眼中露出寒芒。 对面的忠顺美人抿唇而笑,艳色四溢,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住小酒杯,一饮而尽。笑道:“放走了甄家,来了个贾家,不管是‘真’是‘假’,总归是一样的。不过那个老太太也真够狠心的,一个字都不提贾妃娘娘。” 皇帝斜睨了某美人一眼,“朕看起来像听枕头风的软耳朵吗?”饮下一口酒,冷笑道:“这贾府留着尚有些用处,倒不用置于死地。只不过经过这番,已是彻彻底底的脱去四大家族的荣光了。” 忠顺美人一脸怕怕的表情,“腹黑啊,腹黑啊。” “别告诉朕,你没有想到这一点,要不然那府尹敢参合这件事?” 忠顺美人呵呵一笑,脸上露出万种风情,素手握着青花瓷酒杯,慢慢送至唇边,轻轻品了一口清酒,露出的脖颈现出微微的粉红色。 皇帝突然想到什么,放下酒杯,皱眉问道:“秋祢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咳咳咳咳……”美人闻言,猛的咳嗽起来,一幅美人饮酒图的美感便消失殆尽。 皇帝眯了眯眼睛,眼带威胁道:“说吧,出了何事?” 忠顺美人放下酒杯,扯了扯宽大的牡丹花袖子,狐狸眼转了两圈,方才磕磕巴巴道:“昨日母后知道了秋祢之事,硬是吵着要去……” “你答应了?!”话中的威胁之意更重。 忠顺美人站了起来,后退了两步,然后满面含笑,面若桃花道:“皇兄,臣弟真的没有让母后去的,可是臣弟不敢不孝啊,臣弟还有事,这就先拜退了。”说完便一溜烟的往门口跑了出去,片刻便不见了人影。 皇帝面上青筋爆出,手上的酒杯中的清酒洒落了一地,终于气急败坏的吼道:“元臻!” 自开国以来,历朝历代皆有秋祢盛事。皇帝可带着皇后一齐参与秋祢大会,若是碰上皇帝偏爱宠妃,也会带着宠妃参加。前朝的甄贵妃当年盛宠之下,便年年都陪着先皇参加秋祢大会。只不过年事已高的老太后参加秋祢大会……这伤筋动骨的事情,只怕不适合吧。 长乐宫中,皇帝一脸愁色的看着吃着瓜子仁的皇太后,又瞧了瞧剥着瓜子壳的皇后娘娘,见皇后娘娘轻轻摇了摇头,顿时一张脸垮了下来。 这秋祢大会可是用来引出那些贼子的鱼饵,要是这么一老太太去了,磕着碰着了,这可如何是好? 皇帝硬着头皮,眼巴巴的喊道:“母后……秋祢大会都是些少年公子们参加的,没有什么好玩的,您若是喜欢,日后儿子亲自领着您去下江南,如何?” 正是有少年公子,哀家才想去嘛!肖容虽然心里这么想的,当日不会这么说出来。只是放下手中的瓜子仁,眼睛眨了眨,便微微的泛起红色。叹了口气道:“看来哀家真的老了,去哪里都不招人待见。”转头看向窗外,只见梧桐落叶,风景凄凉,脸上露出苦涩:“当年你父皇不待见哀家,只带着那甄贵妃去秋祢。哀家位份低,自然不敢奢望了。如今好不容易你出息了,哀家想要趁着眼睛还没有老眼昏花的时候去看看,没想到这做儿子的也不待见了。罢了……” “母后……”旁边剥着瓜子壳的皇后,一手扶着大肚子,一脸动容的看着对面的肖容。那一双明媚的眼睛闪着晶莹的光。 肖容亦是纠结着一张老脸,握着皇后的玉手,“儿媳妇,还是你孝顺,天天给我剥瓜子壳。” 皇帝:“……”这一对婆媳这般孤苦伶仃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这个做人儿子又做人相公的怎么样了呢。 皇后一脸祈求的神色看着皇帝,叫道:“皇上……” “皇儿……”肖容亦是满脸期待的神色。 哗哗哗,风吹动了窗外的落叶,时间仿若停止,一切静止不动,只余下风的声音。 半响,皇帝叹了口气,无奈道:“那只能母后您去,安平就不要去了,她年岁小,免得被冲撞了。” 肖容眼里冒着星星,激动道:“哀家省得啦,咱们家玉儿可不被人看了去。”哀家这张老脸就不用管了,哈哈哈,肖容心里乐乐的想着。 北静王府 一群翠衫小丫鬟们端着日常的用品静静的绕着回廊从书房外经过,好奇的瞄着书房的方向,却被大管家凶神恶煞的摸样给吓得赶紧走开了。 书房中的窗前站着一位紫衫青年男子,腰束玉带,一身英气。男子目视远方,剑眉下的星眼中露出焦急之色。 终于,远方的空中出现一只飞鸟。鸟儿越飞越近,男人的眼中也越来越急切。 “扑扑扑……”待飞到窗台上停住时,才知道竟是一只灰色的信鸽。 “终于来了”男子身后传来温厚的声音,仔细听来,却能从声音中听出几分寒意。 紫衫男子急忙取下鸽子脚上的信件,待看完信后,方才道:“王爷,那边说都准备好了。” 男子身后的书桌前坐着的一身月牙白坐龙蟒袍的男子正是北静王水溶。 水溶闻言,方才露出轻松之色,“紫英,七日后便由你亲自领着他们去了。” 这紫衫男子赫然是当今的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 冯紫英道:“王爷,您放心,为了老千岁,紫英甘愿肝脑涂地。” 水溶微微眯了眯眼,手中的玉石滚动了几番,方才道:“成败在此一举,紫英,老千岁日后绝不会亏待你的。” 冯紫英坚定道:“王爷,紫英誓死效忠皇室正统。” 第四十三章 建元五年的秋祢大会终于如期举行了。皇后娘娘有孕在身,自是不便参加。只不过少了皇后娘娘,却多了尊大佛参加,御林军守卫们自是将这安全防守宫中做的天衣无缝。 出行的大队一早便准备妥当了,齐齐的等在奉天殿外。 皇帝穿着明黄的龙纹劲装,腰间别着一把嵌了三颗菱形蓝宝石的天子剑,领着文武百官们从奉天殿走出。 肖容此时早已坐在銮驾上,哈欠连天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这热闹的场面。看着那些锦绣儿郎们排成排的站着,各个都英气十足。不禁感慨,自己这么一个大好青年,一下子就成了孩子他妈了,这儿子还要有儿子了,哎,合该自己和这些帅哥们无缘啊。 就在肖容浮想联翩的时候,銮驾外传来皇帝的声音,“今日秋祢大会,望众卿家切记万物生息之理,勿要猎杀幼灵。” 接着便是众人哗啦啦下跪的声音,然后便传来响天震地的声音:“臣等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肖容被这阵势震的心情激动,刚要掀起帘子看着这万人大会的场面,又听到李德全大公公特有的尖嗓子喊道:“皇上有旨,起驾——” 接着便是车轮滚动的声音,厚重的脚步声,还有马儿的蹄声 。 太后的銮驾自然是在皇帝后面的,身边围了一层又一层的御林军守卫们。 肖容掀起帘子的一角,偷偷的望着外面,第一个印入眼帘的竟然是自己拿便宜漂亮儿子——忠顺美人。 美人今儿个终于不再穿的那么骚包。一身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劲装锦衣。平日里如瀑的墨发用青玉发冠给牢牢的箍住,束成了高髻。腰间别着一把青色的剑,因是隔着远,倒是看不清纹路。这不过这厮这般打扮,再加上身下骑着的一批通体枣红色的坐骑,倒是显得颇为英气。不过,当小人细看那张脸时,忍不住心里吐槽——这是女扮男装的赶脚吧! 忠顺美人眼尖的看见自家母后正躲在銮驾中偷偷的看自己,随即摆出了自认为颇为帅气的姿势——抬头、挺胸、收腹,再加上倾国倾城的笑容一个。 肖容被电得歪倒在銮驾中。手捂着小心肝道,“这家伙真是男女通吃啊,他难道没看见后面那些锦衣儿郎们正脸红的盯着他瞧吗?” 邙山围场在京都城外的邙山脚下,路程倒是不远。京都府尹早就清了道,行程自然极是便利。只行了半个时辰,便到了围场中。 肖容昨儿个晚上兴奋的失眠,到了天将亮的时候才刚刚眯了眼,就被崔嬷嬷给叫起来梳洗更衣了。这路上又摊在软绵绵的銮驾中颠簸着,摇摇晃晃的竟然睡着了。 崔嬷嬷在銮驾外唤了几声都未得到回应,待进入銮驾中看到太后娘娘一脸口水的睡得东倒西歪后,忍不住一头冷汗,满脸纠结。 皇帝自然是不会吵醒自家老娘的美梦的,忙吩咐了人直接将銮驾抬入大帐中,命人好生伺候着,便开始了主持秋祢大会。 在皇帝刚刚结束了一场洋洋洒洒的拖稿开场白后,京都众儿郎们和武将们便哗啦啦的上了高头大马。皇帝一挥旗帜,万马齐开,惊天动地的响声终于将睡梦中肖容震醒。 “地震了吗?!”肖容惊得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还躺在銮驾中,只不过这銮驾竟是一动未动的。刚要掀起帘子看看查看,边见明黄的门帘没挑起,崔嬷嬷便出现在眼前。 “称心,这是哪里?” 崔嬷嬷回道:“太后娘娘,这里已经是邙山围场了,刚刚皇上见您正在歇息,便吩咐了奴婢们莫要吵醒您。” 肖容一脸黑线,从銮驾中走了出来,揉了揉乱糟糟的发型看,道:“刚刚是地震了吗?” 崔嬷嬷一脸疑惑,“地震?”脑袋里仔细的转了几圈,这才明白这地震的意思,忙道:“回太后,刚刚是在举行秋祢大会万马齐喑的仪式。” 肖容惊道:“啊,那哀家岂不是错过了,赶紧给哀家梳洗打扮去。” 大帐中的宫人又开始手忙脚乱的动了起来。 此时的秋祢大会已然开始。骏马疾驰在广阔的草地上,草长莺飞,旌旗招展。 皇帝骑在骏马上,对着一旁的忠顺美人道:“皇弟,不如今日和朕比试比试,看谁先猎到猎物。” 忠顺美人看着在远处四处奔行狩猎的众人,露出懒洋洋的笑意,“不知皇兄可有彩头?” “琉国新进贡的百花酿是你的了。” 忠顺美人狐狸眼立马变得亮晶晶的,精神抖擞起来,脸上开了花似的笑道:“君无戏言,那臣弟就等着品佳酿了。” 皇帝点了点头。 忠顺美人正要挥鞭打马,便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唤声。“皇儿、珍儿,你们还在就好。” 皇帝:“……” 忠顺美人:“……” 肖容此时一身明黄的凤纹常服,拿着一把做工精致的玉弓,腰间别着一把华丽丽的小匕首,满脸笑容的奔了过来。身后的崔嬷嬷和宫人们纷纷跟着一群气喘吁吁的宫人们。 一旁的文官大臣和守卫们忙齐齐的跪在地上,高呼:“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肖容这才惊觉失礼,忙定住了步子,一脸端庄道:“嗯,免礼平身吧。” 皇帝和忠顺美人一脸纠结的下了马,走了过来,对着肖容行了礼。 肖容挥了挥手中的玉弓,笑道:“哀家今儿个也作了准备了,待会便和你们一道去吧。” 皇帝心里纠结的想着,“这是哪个混蛋给自家老娘准备的弓箭,不知道这些危险物品不适合老人小孩吗?” 此时一旁的某人重重的打了个喷嚏,惊得文武百官一震。 忠顺摸了摸鼻子,尴尬笑道:“母后,您不是说就拿着这个赏玩吗?这个可不能猎东西的。” 肖容拿着玉弓比划了一下,笑道,“哀家试过了,挺顺手的。” 忠顺美人擦了擦冷汗,忍受着旁边传来的危险目光。就在美人以为要被道光线射死的时候,终于听到自家皇兄凉凉的说道:“母后,竟然如此,便让忠顺陪着您一道吧,他骑射功夫好。” 肖容满脸惊喜道:“皇儿最孝顺了。”又对着一脸纠结苦笑的忠顺美人道:“珍儿,母后就靠着你了。” 忠顺美人憋着嘴点了点头,心里呐呐道:“我的佳酿啊……” 皇帝带着大队的人马伴着惊天动地的马蹄声便迅速的跑进了围猎的大队中 肖容满脸兴奋的拉着欲哭无泪的忠顺美人,“儿子啊,我们快点走吧,要不然就猎不到东西了。” “ 哦——”忠顺美人拉着长长的音,暗暗催眠着,本王尊老爱幼,不能嫌弃老娘。 此时虽是秋末,不过早有人将猎物们抓起来,等到秋祢之日的时候再放出来,围场中倒是不缺猎物。 肖容拿着小玉弓,骑在一匹刚断了奶的枣红色小母马背上,慢悠悠的四处寻找着猎物, “砰——”一支箭射了出去,牢牢的将一头鹿定在树干上。 肖容被这血腥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珍儿,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忠顺美人指了指自己背上的弓箭,“母后,不是儿臣。” “那是谁?” “微臣中郎将冯紫英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一道英气的声音从外围传来。 肖容伸着脖子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紫色劲装的年轻人跪在地上,手上握着一个长长的大弓。 “冯紫英?”肖容疑惑的瞄了瞄忠顺美人一眼。这名字倒是很耳熟,只不过想不出是红楼中的哪号人物了。 忠顺眯了眯眼睛,神情莫测的笑道:“是神武将军冯唐的长子。” 肖容恍然大悟,貌似是有冯紫英在围猎中受伤这么一出戏的。心里疑惑道:“这么好的身手,怎么会受伤?” 冯紫英忙伏□子,急道:“微臣追了这头鹿半个时辰了,刚刚一时情急,未曾想扰了太后娘娘凤驾,请太后娘娘和王爷恕罪。” 肖容道:“今日秋祢,你身手倒是不错,不过年轻人莫要失了分寸,若是为了猎物受伤可就得不偿失了。” 冯紫英抬起头来,面色恳切道:“臣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好俊的后生!肖容忍不住赞道。剑眉入鬓、星目含锋,不愧是出身将门。 肖容点点头,刚要带着自家儿子继续寻找猎物,便听到一侍卫骑着马跑了过来。待马儿到了外围,忙下马跪道:“启禀太后娘娘,皇上猎了一只老虎。” “……”肖容愣愣的看着那个侍卫,老虎?! 老虎乃是兽王,这在围场中是根本不会出现的,御林军自然也不会让这种凶猛的猎物在围场中出没,如今竟然被皇上猎了一只老虎,这就令人深思了。 第四十四章 场中一片寂静。 若是在往日里,皇帝猎到这么一只兽中之王,那定是要歌功颂德,大章篇幅的去恭维一番的,不过此时……定是没人敢吭一声的。 负责围场安全守卫宫中的御林军副统领娄于谦此时正跪伏在地上,任额上的汗渍不停的从脸颊流下,滴在地上,也不敢稍微动一点. 肖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的看着场中央的那只血淋淋的兽中之王,又转头偷偷瞄了眼金龙大椅上,明黄华盖下坐着的自家儿子。看着那厮气定神闲的摸样,心里疑惑道,“真是这家伙给猎的,这怎么看也看不出自家儿子有这么大的本事啊。” 静默半响 ,只听皇帝肃然道:“这猎场中突现猛虎,娄于谦,你可知罪?” “微……微臣知罪。”豆大的汗珠掉落在地上。 “御林军副统领娄于谦失职,特免去其副统领一职,回宫后再另行发落。其邙山围猎职责由武安侯陈墨阳接替。” 一个墨绿锦衣劲装的年轻男子应声而出,单膝下跪,双手抱拳。“微臣领旨。” 皇帝抬了抬手,陈墨阳才起身行至一边。 肖容一听是皇后娘家的小弟,立马便来了兴致,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陈墨阳身材欣长,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眸色清明,面如桃瓣。虽容颜俊美,却丝毫不显得女气,倒是比传言中更出色几分。 右下方的忠顺王见自家母后盯着某个让人讨厌的臭小子看了良久,心里冒出了酸气,小声道:“母后,那小子一点也不好看,长的女里女气的,真难看!” 肖容:“……”女里女气?你在说你自己吗? 这母子二人还在说着悄悄话,那边,皇帝已经训完了话,将一众文臣武将们唬得一愣一愣的。接着便将那只猛虎的最终命运给决定了——给皇太后做成虎皮褥子。 虎皮!肖容心里冒出了泡泡。虽然自己平日里也有些貂皮狐皮的,可是这么一整只大虎皮,还真是没有过的事情啊。这要是放在现代,那可是传世珍宝啊。要知道在二十一世纪,虎皮什么的,可都是有价无市的。这儿子太孝顺了! 肖容得意洋洋的对着忠顺美人道:“珍儿,还是你皇兄孝顺。” 忠顺美人终于忍不住翻了一下自己的狐狸眼。“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肖容闻言,老脸一红,假咳嗽了两声,便掩了过去。 一场突发事件,倒是没有打断众人的狩猎热情。年轻的子弟们片刻便恢复了身材,打马疾驰。惊得围场中的猎物四处奔逃。 午膳时间,皇帝命人将上午所得的猎物作为食材,让众人尝尝鲜。 肖容倒是不爱吃这些油油腻腻的肉食,再加之过了新鲜劲后,身子也乏了,用了点点心后,便回了自己的大帐歇息,任那些年轻人们自己去疯狂去。 明黄大帐中 忠顺美人手上拿着一支透着寒气的寒铁羽箭,细细的看了半响,方才笑眯眯道:“皇兄,这只箭倒是极好的,您那里找来的这般好的工匠啊?” 皇帝半躺在软榻上,单手支着额头,“今天多亏了陈墨阳,他们也想得出来,利用老虎来行事。不过,那个虎皮倒是极好的,正好给母后做褥子御寒。” “……”忠顺美人又翻了一下狐狸眼,将羽箭放到桌上。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宽大的袖子,却抹了一个空,这才意识到今儿个穿的不是自己的广袖骚包袍子。抹了抹鼻子,笑道:“那皇兄还要引他们出来吗?” 皇帝眯了眯眼睛,静静了思量一番,“朕想知道,除了冯唐,还有谁是那边的人。” 肖容这一觉睡的极不好。 梦到了前世的办公室中的女巫婆拿着一堆的文件将自己压得牢牢实实的。然后一群人都满脸邪恶的笑容的围着自己。 接着,便是自家忠顺美人一身西装革履的从玻璃大门外走了进来。 肖容刚刚如见天神啊,心里一个激动,大喊道:“珍儿,母后在这里。” 只见美人斜睨了一眼,神色傲慢鄙夷的看了这边一眼,便径直往电梯走去。肖容认得,那是通往董事长办公室的vip电梯。这小子得势了就不管自己老娘了,是吧,不孝子! “珍儿,你这个不孝子!” “母后,儿臣哪里不想孝了?”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肖容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一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不过想起刚刚这张脸上的轻蔑,还有见死不救的行为,肖容忍不住伸手将这张粉嫩的脸紧紧的挤成了一团。 “呜……母……好(后)……”美人的一张粉脸被捏的变了形。吱吱呜呜的求饶。 肖容见自家儿子这副摸样,立马便松了手,心疼道:“珍儿,没事吧,哀家刚刚梦魔怔了。” 忠顺美人两手紧紧的护住脸部,猛的摇了摇头,“母后,您这是做了什么噩梦啊,儿臣差点便毁容了。” 肖容一想到刚才的梦境,就开始发酸起来。老眼一红,“珍儿啊,你以后会不会对母后见死不救啊?” 忠顺美人闻言,立马堆起了狗腿子般的笑容,一双狐狸眼闪啊闪的,“哎呀,母后,儿臣和皇兄不会让您身入险境的,您放心吧。” 肖容不依,问道:“那万一呢?” “这……”美人苦着脸想了一下,这要是让自家老娘入了险境,只怕自己更加危险吧。 “珍儿!!!”声音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忠顺美人忙收了心思,满脸堆笑道:“母后,儿臣一定拼死也要护着您的。” “那要是老巫婆带着人欺负哀家呢?” 老巫婆?那是个什么东东?奉行着一切母后不喜欢的东西,都是坏东西。忠顺美人自动的将某巫婆定义为坏东西,对于一切坏东西,自然是要消灭的。“儿臣把那个什么老巫婆给捆了喂狗。” 肖容见自家儿子一脸真诚,这才满意了的点了点头。 伸了个懒腰,往大帐周围看了看,只见外间已经点起了篝火。“现在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要回宫了?” 旁边崔嬷嬷道:“太后娘娘,皇上晌午后下了旨意,今儿个要大宴群臣,明日一早再回宫。” 肖容皱了皱眉,电视剧里,晚上的围场都是阴谋诡计横行的地方。 果不其然,肖容还在遐想中,便听到外间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将大帐围得严严实实的。 看着帐外人影浮动,惊觉的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忠顺美人笑道:“母后,没事,晚上加强防卫而已。” 肖容知道,忠顺美人撒谎的时候,眼睛就会发亮。所以这会子看着那双眼睛狐狸眼冒出星光的时候,肖容眯了眯眼,“珍儿——” 忠顺美人捂着脸,眼神无辜的看着自家的母后。 母子二人‘深情’对视,突然“锵锵”的声音传来。是刀剑相撞的声音。接着又是马蹄声传来。 肖容掀起了被子,下了软榻。 崔嬷嬷忙帮忙穿上了靴子,又劝道:“太后,外面危险。” 肖容冷笑道:“他们兄弟二人有自己的打算,哀家又怎会去捣乱。只不过哀家也不是那般等着别人来保护的。”说完,取过自己的那把玉弓,将箭矢放在弓上。 忠顺美人满脸纠结道:“母后,那都是小角色,您不用担心。” 肖容反问道:“担心?你们兄弟二人以身犯险,难道就是为了让哀家不用担心?晌午那只大老虎也是那些人的杰作吧。” 忠顺美人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到帐外传来打斗声。心里惊道,怎么惊扰道母后这边来了? 肖容心里也开始担心起来。这些刺客看来并没有忠顺说的那般好对付。他们能收买御林军副统领,又能神不知鬼不错的混进来,说明他们的党羽极多。 “母后,您在帐中待着,儿臣去去就来。”说完便急冲冲的取过桌上的佩剑走了出去。 肖容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弓箭。 一旁的宫人们也焦急起来。帐外的打斗声越来越重,时不时的有鲜血喷射到大帐上,形成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大帐的帘子被挑开,又被放了下去。 肖容紧紧的盯着大帐的门帘,那边的打斗声是最重的。 突然,哗啦一声,大帐被划破,露出一个大口子。肖容透过大口子,可以看到一群黑衣人正和御林军们打斗的异常激烈。 忠顺美人的身影也晃了过来,和一个看起来是为首的黑衣人正在纠缠。肖容心里一紧,这些人的来头看来不小。肖容拉紧了手中的弓箭,紧紧的盯着黑衣人后背。 “嘣”的一声,箭矢被射出,直直的对着黑衣人射去。 黑衣人似乎有了惊觉,微微闪了一下,箭矢便偏了过去,只射到黑衣人的肩膀。黑衣人回过头来,透过口子,对着肖容露出冷冽的眼神。 肖容被这寒气冻了一下,待看清那黑衣人的眉眼,惊的大睁双目,那不是…… 你丫的,你以为你蒙着块破布,哀家就认不出来你了吗?! 第四十五章 肖容一直很疑惑,电视剧中那些人只要蒙着半边脸,任是他亲爹亲妈都认不出来了。眉眼明明都很明显的,有没有,肖容定定的盯着那个黑衣人的背影,刚刚虽然一闪而过,但是那眉眼,明明就是那个上午才见过面的——冯紫英, 丫的,原来那些红楼专家们推测的果然没有错啊。那冯紫英果然是义忠王一党的,当日在围猎中受伤,也是因为行刺失败被伤到了。这么说来,那史湘云的短命老公卫若兰,不也是在参与了与了谋反一事后被处死了吗, 为首的黑衣人受了伤,再加上忠顺美人的重击,基本上是没了战斗力。接着皇帝那边的大部队也迅速的集合过来。 突然,斜刺里冲出一群马儿来,那是今日文武大臣们的坐骑。 千军万马嘶叫着奔了过来,声音震耳欲聋。 御林军们一部分包围黑衣人,一部分冲过去企图控制马儿。肖容吓的花容失色,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崔嬷嬷拉着从大帐的另外一边冲了出去。 平日里动作温吞的崔嬷嬷吗,此刻却是健步如飞。肖容忍不住赞道:“好一招‘草上飞’的功夫。”没想到称心也是个练家子啊。 两人跑出来的时候,大帐已经被冲破了,肖容在不远处看着自家皇帝儿子骑着马奔了过来,待看到大帐被冲破的那一刹那,眼中的惊慌之色甚为骇人。 黑衣人被歼灭,不过为首的黑衣人却无影无踪。 皇帝看着被马蹄踏平的大帐,眼睛通红的跪在地上,声音嘶哑的喊道:“母后……” 忠顺美人冲到大帐里使劲的翻找,一边喊着“母后。”一边撕扯着那些帐布。 御林军们急忙的去倒下的大帐里寻找着太后。其余文官大臣们则纷纷跪在地上哭哭啼啼。 “哀家还没死呢,你们这一群人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如平地惊雷。惊的众人愣愣的一动不动的盯着声音的来源处。只见威严的皇太后正直直的站在皇帝面前,眼神威慑四方,剖皮睥睨天下的气势。 皇帝呆呆的喊了声,“母后……” 肖容板着脸,弯腰扶起皇帝,随即道:“皇儿,你和忠顺总要给哀家一个明白了吧。”随即转身往皇帝的大帐中走去。 皇帝微微一愣,随即对着众人道:“今日围场行刺之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武安侯,你身为御林军统领,今日之事罪责难逃,朕允你戴罪立功,定要找到幕后指使者!” 陈墨阳一身玄色的御林军铠甲,端正的跪在地上,朗声道:“微臣领旨,定不复圣望。” 待皇帝和忠顺王走后,其余众人都带着惊慌之色,纷纷的回了自己的帐中。今日这事情太邪乎了,一下子老虎,一下子黑衣人的,这是明摆着的要谋朝篡位的节奏啊。一些大臣们对其中之缘由自然都心照不宣。 皇帝的明黄大帐中,肖容端坐在软榻上,手臂搁在炕桌上。喝了一口押惊茶,随即放到案上。看了眼帐中央站着的兄弟二人,又看了看着帐中的一片狼藉,随即冷笑道:“你们倒是好计谋啊,这是请君入瓮呢,还是引狼入室?” 忠顺美人抹了抹额上的香汗,眯着眼睛,勉强笑道:“母后,儿臣和皇兄只是来打猎的,哪里知道会被贼人惦记上了。” “贼人?哼,只怕没这么简单吧。” 肖容站起身来,行至兄弟二人面前,看了眼发丝微微凌乱的忠顺,又看了眼脸色深沉的皇帝。随即拿出帕子擦掉皇帝脸颊上的血渍,又抹了抹忠顺美人额头的灰尘。随即转过身去,声音沉重道:“罢了,你们都长大了,不再需要母后的保护了。母后如今也不想多管你们的事情,只不过,日后不要再以身犯险了。今日那些人,你们也看到了,若是没有内贼,如何能隐匿其中?这守卫森严的大帐都被踏平了,可见……他们极有势力!” 皇帝垂下了眼睑,跪在地上,低着头道:“母后,儿臣让您受惊了,实在不孝。” 忠顺美人也忙跪下,扯着肖容的衣摆,一脸愧色道:“母后,皇兄和儿臣都做了完全把握的,您不要担心了。” 肖容平日里虽是爱玩,对于这些阴谋阳谋什么的也不在行,可是到底是见多识广的现代人,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不再纠结在这些上面。叹了口气,转身扶起两人,“哀家并没有生你们的气,只是想着你们如此艰险,哀家却只能躲在羽翼之下安享太平,实在是心里有愧。” 皇帝愧色道:“母后,儿臣幼时得母后庇护,才能行至今日,如今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再不能让母后犯险。今日母后受惊,儿臣实在心里有愧,是为大不孝。若是母后再如是想,儿臣还有何面目面对天下子民。” 肖容闻言,心里泛酸。想到那抚养皇上的原主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投胎了,偏偏让自己捡了个大便宜,白得了这般孝顺的儿子。罢了,就算再不喜欢阴谋阳谋的,也要为自己的儿子争上一争了。“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好好的,还有那冯家和卫家的人,你们都要多注意点,他们和废太子来往密切的很。” 忠顺美人和皇帝对视一眼,眼中皆充满震惊,母后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圣驾围场遇刺的息一经传出,震惊朝野。皇上下令由武安侯陈墨阳彻查此事,务必要在半个月内查出幕后主使。 接下来的日子里,朝中内外人心惶惶,特别是平日里和义忠王来往密切的人,皆心惊胆战,生怕这次被查出什么来。 北静王府 厢房中,静怡无声,只偶尔从床幔中传出几道抽气声。 水溶站在帘外,拿着折扇走了两圈,方才站定,对着里间问道:“伤势如何?” 里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回道:“回王爷,那箭矢力道不足,只入里三分,皮外伤而已。只不过那心口的掌力倒是伤到了肺腑,需要调养一些时日方能康复。” 片刻,帘子被拉开,一个白发老人背着药箱从里间走了出来,给水溶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锦榻上的冯紫英穿着白色的单衣,半靠在床上,脸色苍白。 水溶行至榻前,脸上露出失望之色,“紫英,此次未能一举成功,实在是打草惊蛇了,我们的人暴露了不少。” 冯紫英咬着唇,手紧紧的抓住锦被,“没想到他们的早有防备,白费了那么多潜藏在御林军中的人马了。可恨的是那些人竟然未曾伤到分毫!” 水溶见冯紫英面上的愤慨之情,心里失望,这冯紫英到底是智谋不足,不如那卫若兰稳重。此次若不是卫若兰暗中相助,只怕这人就坏了大事了。不过念着还有些用处,也只得柔声安慰道:“无事,此次不行,日后谨慎些就好。不管如何,还是起了震慑的用处的。” 冯紫英撑着身子,弯下腰虚行了一礼,方道:“王爷放心,下次定取了那昏君的性命。” 待水溶走出厢房,回道自己寝殿时,北静王妃正静静的坐在殿中的六脚圆桌前。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歇下?”贴身伺候的丫鬟们早已上前来,帮着水溶去掉镶珠发箍,脱下坐龙蟒袍,伺候着梳洗更衣,这才退下。 寝殿中只余下夫妻二人。 水溶行至榻前坐下,刚抬脚上榻,北静王妃突然站了起来,行至榻前,定定的看着水溶。 半响,北静王妃终于幽幽的问道:“王爷,现在的生活不好吗?” 水溶闻言,面色一沉。拿起床边案几上的兵书,自顾自的看起书来。 北静王妃见状,坐至床边,素手扯着水溶的袍角,恳切道:“王爷您总是说要追随皇室正统,可是当今皇上也是祭告了列祖列宗的正统。是受了先皇传位旨意的天子。王爷,妾身这些日子总是心惊胆战,夜不能寐。就算是老千岁登了位,我们北静王府又能好多少?王爷已是郡王之尊,若是再高,就是亲王。自古以来异姓之王本就遭君王猜疑。” “闭嘴!”水溶将书猛的将书扔在案几上,发出砰的一声,惊得北静王妃猛的一震。 水溶眼含戾气的看着北静王妃,眼中全无在外人面前时的温润如玉,连那俊美的容颜,此刻也呈现出以为扭曲的神色。 伸手拉过北静王妃的手腕,将之拉近到身侧,恶狠狠道:“日后再敢口出此言,本王废了你!” 北静王妃满眼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良人,呐呐道:“你到底是为了皇室正统,还是为了那个女人?” 水溶眯着眼睛,寒声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妾身知道什么?妾身知道的,不都是王爷您允许妾身知道的吗?” 北静王妃扯过手腕,站起身来,满脸痛苦的哭道:“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她虽出身皇族,却是见不得光的。生的美貌又如何,水性杨花,和自己的公公做出那般苟且的事情,还值得王爷您念念不忘吗?您若真是喜欢,当日合该拒了妾身的这门婚事,名正言顺的娶了她!” 水溶已是忍得满脸青筋,处于暴露的边缘。 北静王妃却丝毫不顾及,继续道:“白白的看着她被人糟蹋,您如何受的了?如今把那贾宝玉关在府中糟蹋,便能解气了?”说罢便直直的走了出去,任是身后暴风雨般的狂吼,都未曾回头一眼。水溶,我所受的,你亦要承受! 第四十六章 长乐宫中,肖容静静的躺在躺椅上,身上盖着的是一件紫貂大氅。躺椅随着前腿的力度,慢慢的前后晃动。 此时的肖容却并没有感到闲逸舒适。 自从上次围场遇刺后,肖容便失去了玩闹的心思。这几日里,除了关系皇后和黛玉外,便是分析后宫的局势。 后宫中如今新近的妃子中,就只有薛宝钗位份最高,这也是当日为了牵制和笼络王子腾的打算,再则也是分散四大家族的第一步。如今这场朝局之战明显的已经不再仅限于四大家族了,更加牵涉到了边疆大臣、四王之流。而这其中最关键的便是两个人——冯唐和王子腾, 王子腾此人心性不坚定,左右摇摆,如今又有了薛宝钗的牵制,此时倒是不足为虑。 比较危险的是那如今正在边关戍边的神武将军冯唐。如今冯唐虽手上未能掌握兵符,可是在军中和武将中的影响极大。若是他明面上站到废太子一边,皇帝这边定是极为吃力的。若是能让此人倒戈,或是分散注意,倒是能缓解一下前朝的压力。 原著中,自己便宜儿子是最后的胜利者,不过现在自己来了这里,免不了扇动了蝴蝶翅膀,若是因为自己而改变了结局,这可是大大的不妙啊。只不过,这只老狐狸到底如何牵制呢? 肖容正在发愁,一身紫衣的大宫女紫燕低着头踏着小步子走了进来。 “太后娘娘,冯常在求见。” 冯常在=冯宝宜=冯唐他闺女!肖容心里感慨,真是老天保佑,缺什么来什么,忙坐了起来,吩咐道:“宣。” “诺。”得了吩咐,忙退了出去。 肖容站了起来,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明黄九凤常服,扶了扶头上的凤钗,往长乐殿走去。 冯宝宜入宫已数月了,虽也曾得过恩宠,却未能进些位份。和自己一同进宫的薛宝钗,出身上不得台面的商贾之家,却已是嫔妃之位。这些日子和父兄说道此事,他们竟然还让自己和那薛宝钗打好关系,真真是气人。想到这里,冯宝宜狠狠的扯了扯粉红色的兰花帕子。 “太后娘娘驾到。”一个尖尖的嗓音喊道。 冯宝宜闻言,立马站了起来,抚了抚鬓发,理了理身上的紫红色绣纹宫装。低着头,静候肖容的到来。 肖容进来的时候,便仔细的打量了这冯宝宜一番,见这女子生的珠圆玉润的,唇红齿白,倒是个好看的。 冯宝宜低着头,自是不知道肖容此刻的打量,只认认真真的行礼请安,“嫔妾见过太后娘娘。” 待肖容坐在长乐殿的主位上,方才道:“嗯,免礼。”又对着旁边的宫人吩咐道:“赐座。” 冯宝宜到了谢,顺着宫人的手坐在肖容右下手的朱红椅子上。 “给冯常在上一盏宫里新进的茶,哀家最喜欢那个香味了。” 冯宝宜受宠若惊,忙道:“嫔妾惶恐。” 肖容笑道:“你自入宫以来,谨守本分,是个好孩子。不像某些人,仗着皇上的喜欢,便三天两头的做出些不讨人喜欢的事情。” 冯宝宜自然听出这‘某些人’指的是何人,心里一喜,满脸堆笑道:“谨守宫中规矩,本事嫔妾的责任,嫔妾不敢忘。” “嗯,宝宜甚得哀家之心。如今玉儿学业也重了,皇后又身怀六甲,哀家这宫里也冷清了。日后你便常常来哀家宫里,也好给哀家解闷。” 冯宝宜忙站起来跪着磕了头,激动道:“蒙太后娘娘青睐,嫔妾受宠若惊,日后定常常来给您请安。” 肖容满意的点了点头,二人又吃了一些点心,聊了家常。冯宝宜见肖容面上显了乏色,便精明的请了安,告了退。 崔嬷嬷扶着肖容入了内殿。 肖容坐在软榻上,伸了个懒腰。“哎,这聊天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崔嬷嬷笑道:“奴婢见那冯常在比您还不轻松呢。” 肖容摇了摇头,自古以来,后宫的女人都是家族的牺牲品,无可避免。不是被皇室利用,便是被家族利用。叹道:“这孩子倒是个好孩子,只可惜摊上了不老实的父兄。日后有机会,便留她一片安宁吧。” 自从冯宝宜和肖容相谈甚欢后,便日日去给肖容请安。每次都给肖容讲一些民间时候听到的人情故事,惹的笑容笑颜常开。 后宫诸人得了消息,心思各异。 薛宝钗也只得面上含笑,一笑而过。心里却是恨也恨不起来。 至于贾元春,自从有了身孕后,又得了贾母的指点,再加之贾政和贾赦在边疆苦寒之地传来了消息,身子安好。贾元春更是定下心来,指望着日后生个长子,将伯父和父亲接回家中。倒是没了往日的那些心思,一心一意的闭门养胎起来。 其余诸嫔妃也只是感叹,这冯宝宜要得势了。 果不其然,在入冬前夕,皇太后亲自下旨,封冯宝宜为冯贵人,赐居蓝翠宫。 这蓝翠宫乃是之前长乐宫的偏殿所改动的。太祖皇帝孝顺,为了让自家那平民百姓出身的母后能享受人间富贵,便大兴土木,建造了长乐宫。这长乐宫的规模极大,竟是比得过两个乾清宫。后来第二任皇太后入住后,深觉这长乐宫太过奢华,便命人将这宫殿一分为二,分成了长乐宫和蓝翠宫。只不过蓝翠宫一般都是给宠妃住的,倒是没想到会赐给一个刚刚升起来的贵人。 钟翠宫中,莺儿端着汤药递给坐在半躺在软榻上的薛宝钗。劝道:“娘娘,您看着药还是皇上亲自下令给您配的呢,您还有何事不开心的?” 薛宝钗眼神黯淡了下来,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莺儿接过汤碗,又递过擦嘴的帕子。 “莺儿,如今皇后和贾妃都有孕在身,皇上又已经好久没有来这里了。太后娘娘又不待见本宫,这还有什么盼头?” 莺儿眼珠子转了两下,小声道:“奴婢听说……太后娘娘之所以喜欢冯宝宜,是因为冯宝宜的父兄……” 薛宝钗的的眼神更加暗淡,脸上露出苦涩。“是啊,她有能助她上青云的父兄,而本宫……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莺儿想到薛蟠那个摸样,便知道不能指望,心里也暗淡下来。突然,眼睛一亮,笑道:“娘娘,舅老爷也是您的助力啊。” 薛宝钗叹道:“如今贾妃有孕,舅舅只怕又有想法了。” 莺儿笑道:“娘娘难道忘了舅太太最疼您了?” “舅妈?”薛宝钗念道。心里通透起来,脸上露出喜色,指着莺儿笑道:“本宫这倒是被绕糊涂了,难得你清明!” 第四十七章 王府的书房,王子腾趴在靠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手中捏着刚刚写完的奏疏,半响,方才听到“嘶”的一声,奏疏被撕成了碎片。 王家大嫂刘氏推门而入,一身紫色的素面妆花长袍衬的面若桃花。虽是年过中年,却依然风姿独秀。 刘氏从丫鬟手中接过餐盘,便打发道,“都下去吧。” “诺。”下人应了声,忙退了出去,顺手关上门。 王子腾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迎上去,接过刘氏手中的餐盘,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刘氏将餐盘中的点心摆放好,抚了抚鬓发,娴雅笑道:“老爷今儿个晌午就进来了,这都几个时辰了,下人们又不敢进来。妾身担心老爷饿着,便只得自己过来了。”眼角扫到桌上的奏疏,隐隐从哪破碎的纸屑上看到‘外甥’二字,心里便明了了几分。 “老爷,今日二妹来过了。”刘氏试探的问道。 果然,只见王子腾皱了皱眉。转身走至书桌后,坐到椅子上,端过早已冷掉的茶盏,正准备饮下,便被一直软绵无骨的手给拦了下来。只见刘氏温柔的笑着,接过王子腾手中的茶盏,笑道:“冷茶伤身,容妾身为老爷添上新茶。” 边说完,边提起旁边的餐盘中的紫砂茶壶,端起胡柄,热腾腾的清茶从壶嘴中流出,整个书房中便茶香四溢。 王子腾的心神随着这茶香也轻缓下来。叹了口气,“她又说了些什么?” 刘氏素知王子腾最疼这二妹,当年定亲也是比小妹定的高,之后也是对贾府多加照拂,心里思量了一番,方笑道:“也只是说些家常而已,只不过偶然提到了宝玉哥儿。老爷可知道?” 王子腾心里一咯噔,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夫人有所不知,如今朝廷局势不明,我如今手中掌着京军,两边的人自然诸多顾忌。若是此时与那北静王撕破脸,只怕日后连着中立的局势也保不住了。” 刘氏面色担忧,“那老爷打算如何?是老千岁,还是……今上?” 王子腾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脸上露出疲惫之色。 最近确实有些纠结。 自从甄家一案后,千岁党的所作所为不能说不让人焦心。贾府虽是明面上两面派,可是内里也是老千岁的亲家,平日里也是帮着老千岁传递消息的,没成想关键时刻便得了这样的下场。如今外甥宝玉又被北静王给暗地里抓了去,也不知是个何种下场。想到这里,眉间的褶皱更加明显。 刘氏见状,便知道王子腾心里的动摇越来越大了。心里一转,便走了过去,素手抚上王子腾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揉动。“妾身倒是有些主意。” 王子腾眉峰舒缓下来,眯着眼睛道:“夫人但说无妨。” “老爷之前花费千辛万苦才将贵妃娘娘推上了贵妃之尊位,可是她如今虽有龙种,却不嫡不长,听说太后娘娘也不甚喜欢。小妹家的宝嫔虽入宫晚,却长的花容月貌,性子也好,这入宫也是今上钦点的。妾身以为,若是扶持宝嫔,日后凭着圣人的宠爱,倒是还有的一争。” 王子腾闻言,心里也开始动摇得更加厉害。却又想着义忠王一党,皱眉道:“如果这样,那老千岁那边……” 刘氏摇了摇头,叹道:“我的老爷,您如今对宝玉的这个态度,不就表明了心思吗?” 连亲生外甥都能舍了,这不就是表明忠心的最佳表现吗? 王子腾一下子醒悟过来,伸手握着刘氏的手,一脸欣慰道:“得贤妻如此,夫复何求。” 接下来的日子,刘氏便借机以探亲的缘由进宫拜见薛宝钗,却对凤藻宫的贾元春视而不见。 肖容得了消息,也只是轻轻笑道:“终于下了决心了,甚好。” 这一年的冬天来临之际,蓝翠宫也传来了喜讯。冯宝宜,如今的冯贵人终于母凭子贵,封了嫔位。成为了如今后宫中唯二的嫔。 肖容倒是真心欢喜,赏赐了一堆的东西,对着薛宝钗也不再那般的冷淡,偶尔也会召见,露出点喜色。 皇后吃着酸梅,手扶着大肚子,笑道:“母后怎么突然对那薛宝钗的态度变了?” 肖容抿了口茶,放下茶盏,看着宫外的万里无云,道:“这姑娘若是一开始对她好了,她反倒就只会使些讨好下人的小手段了。只有让她孤立无援,她才会想办法寻求新的出路。哀家等的就是她这条路走通的时候。” 此时皇后高高隆起的肚子上鼓出一个大包,皇后惊喜的道:“母后,动了。” 肖容一听,立马便换下了神秘莫测的神色,动作敏捷的扎了起来,一脸惊奇道:“在哪里,让哀家看看……” 建元五年的冬天终于来临了,除夕前的一晚上,肖容终于迎来了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场暴风雪。雪下了整个晚上,第二天一早起来,打开窗棂,才看到朱红的宫瓦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连长乐殿外的那棵梧桐树也成了火树银花。 因是年节,皇帝也按照惯例在宫中摆了宫宴,宴请了文武百官和世家大族后便彻底的放了半个月的假。平日里批完奏章后便领着皇后去长乐宫里聊天解闷。 此时的长乐宫倒是喜气温暖,地暖早早的就便烧了起来,温温暖暖的。 肖容坐在软椅上,腿上搭着一个白色的狐裘毯子,手上抱着暖炉,透过窗纸看着窗外的雪景,心道:“也只有这古代才能看到这般纯粹的雪了,只可惜这年岁又要冻死多少无辜老百姓了。” 黛玉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撒花袄,头上戴着同色的狐皮毡帽,衬得小脸粉嫩粉嫩的。趴在窗棂上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雪景,心里艳羡不已。朝着肖容看了一眼,见肖容摇了摇头,只得失望的转过头来继续望着外面。 肖容无奈的笑道:“这天正冷着呢,你身子再好,也受不得这样的寒气。”见黛玉脸上露出失望,又道:“若是想玩,便让人去取点雪进来,去赏花阁那边玩也可。” 黛玉惊喜的转过头来,甜甜道:“谢谢母后。” 肖容笑着摇了摇头,对着旁边的崔嬷嬷道:“去安排吧,再让小厨房弄点姜汤,回头好暖暖身子。” 崔嬷嬷应了吩咐,忙往外面走去。 黛玉蹭蹭的从软榻上爬了下来,扶了扶毡帽,刚要穿鞋子过去,便听到外面紫燕小步走了进来。 紫燕先是给二人行了礼,再轻声道:“禀太后娘娘,忠顺王爷殿外拜见。” 黛玉一听‘忠顺王’三字,立马小脸青了青,穿着鞋子的动作也快了起来,待穿好了鞋子,忙道:“母后,儿臣先去赏花阁了,要是王兄找儿臣,便说儿臣不在……”说完便跑了出去。 肖容愣愣的看着黛玉远去的背影,眨了眨眼睛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紫燕摇了摇头,又突然想起什么,回道:“奴婢听说是郡主前儿个把王爷关在笼子里的白鸽子给放跑了。” 肖容疑惑道:“一只鸽子而已,珍儿这么小气?” “这奴婢便不清楚了,只说是从茜香国带回来的。” 茜香国?肖容心里的八卦之火又腾腾的开始燃烧起来。 第四十八章 通过女人的第六感,肖容觉得这个茜香国很有问题, 忠顺美人进来的时候,黛玉已经躲进暖阁中。 肖容看着忠顺一脸着急的神色,心里虽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面上却强装镇定道,“珍儿,这么大的雪怎么过来了,快来暖暖身子。”说着又吩咐紫燕道,“快去给珍儿添点热汤来。” 紫燕忙福了身子,应声往殿外走去。 忠顺美人穿着一身修身的蓝色长袍,上面披着一身灰色的貂袍披风,头上落了几点白雪,墨发银花。一双狐狸眼在长乐殿中扫了几圈,问道:“母后,安平不在吗?” 肖容闻言,下意识的往赏花阁的地方瞄了一眼,正见黛玉伸出小脑袋摇了摇头。肖容收到示意,忙转过头来回道:“呵呵,这孩子又去你皇嫂那边了。”太后同志说起慌来是脸不红气不喘的。 “哦……是吗?”忠顺勾起美人唇,往赏花阁的地方妙过去,正看到一个带着毡帽的小脑袋快速的收了回去。狐狸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的光,“那儿臣去赏花阁等她便是。这么多日没见了,儿臣惦念着呢。” 肖容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眯着凤眼,“这……赏花阁这时候冷着呢,可别去冻坏了。” 忠顺拂袖往前走了几步,望着赏花阁的方向看去,朗声道:“安平,听到没有,母后说赏花阁冷着呢,还不快出来,你那小身板子可受不了。” 肖容:“……”这丫的不会真是狐狸精转世吧? 忠顺一脸狡猾的笑容,静静的盯着赏花阁的方向。片刻,一个素白是身影便慢慢吞吞的踱步而出。 黛玉扶了扶毡帽,两只小手躲在袖子中搓了搓,低着头往肖容的身边走去。扯着肖容的袖子,对着忠顺王行礼道:“玉儿见过王兄。” 忠顺挑了挑眉毛,这丫头只有在心虚的时候才会这么客气。 黛玉偷偷抬头看了忠顺一眼,见忠顺神色莫测,心里打起鼓来,又向着肖容的方向投去求助的目光。 “咳咳。”肖容假装咳嗽了两声,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时刻。“你们兄妹俩这是演的哪出戏啊?忠顺啊,对你妹子好点,她年岁小,可别吓着她。” 忠顺美人忍不住面容抽搐起来,自己才是受害人好不?这丫头把自己那只信鸽给放回去了,也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黛玉心里心虚,小声道:“王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鸽子会跑……”以前小胖都乖乖的停在窗台上的,谁知道这只鸽子这么狡猾,笼子一开就跑了。 忠顺美人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内心的纠结,放缓了语调道:“鸽子都是经过训练的,脚上没信的时候,都停着,有信的时候,都想着飞。安平,你没看见它脚上的信筒吗?” “它脚上有信筒?”黛玉抹了抹毡帽,望着肖容眨了眨明眸,脸上一脸深思,最后终于在忠顺和肖容满脸期盼的目光下,回答道:“没注意……不过王兄你都把信绑到鸽子腿上了,干嘛还关着它?” 肖容亦是转过头来,满脸疑惑的看着忠顺美人。 忠顺美人此刻真是悔青了肠子了,早知道就不那么纠结了,干嘛早早的把信给绑到鸽子腿上了。这下子好了,什么都成定局了。罢了,天意如此,两人的缘分早已在她嫁人为妻的那刻便断了,是自己还执迷不悟,合该如此。 “算了,没事了。”忠顺美人摇了摇头。随即露出往日里倾国倾城的笑容,“没什么大不了的。今日本就是来看看母后和安平的,既是如此,便告退了。” 说完便转身往殿外走去。灰色的大氅随着动作一摆一摆的,显得格外的落寞。 黛玉捏着小手,满脸愧色的看着那孤独的背影,转头问肖容道:“母后,儿臣是不是犯下大错了。” 肖容凤目微眯,左思右想,终于明白过来,一脸肯定道:“珍儿这是为情所伤的赶脚啊。” 茜香国皇宫 茜香国四面环海,在这寒冬中更加冷冽。女皇的寝宫早已烧起了地暖,就连柱子都烧的热乎乎的。此时女皇流苏正穿着金色的寝衣靠在床上假寐。右手轻轻的覆在隆起的腹部,形成一个保护的姿势。 寝宫的外室,穿着粉色短袄的宫人们轻手轻脚的将冷掉的汤药换了下去,又放上了新添的热汤,只待女皇醒来便可以随时饮用。女皇的贴身侍女莲谷又往炉子中添置了银丝炭,待炭火烧的红旺旺的,方才放下筒钳子。 这宁静温暖的时刻,却被一阵‘扑通扑通’的声音给打乱。 莲谷忙去推开窗户,只见一只白鸽正挥舞着翅膀,在窗台上啪嗒啪嗒的敲打着窗棂。正要去赶走那只突然出现的白鸽子,却听到内室传来一声轻轻的喝止声:“住手。” 待回过身来,只见一身单衣的女皇流苏赤着脚正掀起帘子走了出来。 “陛下,天凉,怎可赤着脚。”莲谷忙迎了过去。旁边的小宫女忙去拿了鞋子过来。 莲谷接过鞋子,正要替流苏穿上,女流苏却恍若未闻,伸手推开身前的人,径直往窗户走去。 那刚刚推开的窗户上,赫然是那只熟悉的白鸽子。这是当日那人临走时,自己拿给他的。只愿他回去后,不管结果如何,都要给自己回一封信,莫要……忘了自己。 流苏伸手抓过白鸽子,取下那鸽子脚上的信筒。指尖微微的颤抖起来,如同接受着未知的审判一般。心里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方才慢慢的展开那小小的信纸。信纸很小,纸上仅有四个字。女皇却觉得犹如千金之重,整个身子都被压迫的站立不稳。 一旁的莲谷担忧的看着脸色突然煞白的女皇,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果然,只见女皇突然身子战栗了一下,便歪倒下来。 莲谷眼疾手快的忙去扶住女皇倒下的身子,看着女皇咬紧了牙关,脸色苍白,心里大惊,惊叫道:“来人,陛下晕倒了。” 惊慌的宫人们忙围了过来,又匆忙的喊着御医。在这慌乱的时刻,无人注意到流苏脚边的那张小小的信纸,纸上四个龙飞凤舞的小字——‘缘尽于此’。 第四十九章 建元六年的春天缓缓而来,初春的太阳终于融化了厚厚的冰雪。御花园中又添了新的花种,嫩绿的芽儿和缤纷的花骨朵慢慢的生长起来,一片春意盎然。 一缕柔薄漂浮的白云轻轻抹于宫殿上方的空中,毫无规律的随着清风变化。 肖容坐在御花园中的亭子里,单手支着额头,瞭望着空中那朵变化无常的云,心里泛起淡淡的忧愁。 隔着圆桌坐下的冯嫔吃着新进贡的橘子,强忍着嘴里的一阵阵酸涩,满脸笑意道,“母后,这橘子真好吃。” 肖容缓过神来,看着盘中的句子,一阵阵酸涩的口水慢慢涌了起来。“太酸了。” 冯嫔笑道,“嫔妾倒是觉得很甜,大概是这这孩子爱吃。”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甜美起来。 肖容笑道:“俗话说酸儿辣女,估摸着便是个混小子了。皇后和贾妃都爱吃酸的,哀家本想着你这个总能给哀家添个粉粉嫩嫩的孙女了,没想到又是个小子。不过皇儿多一点,也是好事,兄弟之间也能互相扶持。” 冯嫔脸红了一下,又吃了一瓣橘子,“能为皇家开枝散叶,儿臣亦是欢喜。” “嗯。”肖容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喝了一口清茶,戴着镶金指套的手指微微的翘着。风目轻轻扫了一眼面色温顺的冯宝宜。 “哀家最近闲着无聊,翻了些史书,倒是颇有感触。” 冯宝宜虽是出身将门,却也读了些书,进宫后为了迎合皇帝和太后的喜好,也读了些书,听到这话,忙笑问道:“不知是太后娘娘读的是哪些书,嫔妾也拜读一番。” 肖容站起了身子,目视远方,仿若回道了久远的年代。“世人皆言陈朝之灭国乃是萧皇后之故,却不知萧皇后之苦。当年萧皇后之父萧潜通敌叛国,方才得陈朝天下,建立南朝。萧皇后虽为公主,却背负叛国之骂名,其后嫁人,也为人所不齿。可见男人犯错,总要女子承担。” 转过身子,看着冯嫔,问道:“你说,当年萧皇后是该助其父夺位,还是该揭发叛乱,保夫家皇室基业?” 冯嫔拿着橘子的手顿了一下,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装作若无其事的笑道:“一边是父族,一边是夫族,确实难以抉择。” 肖容摇了摇头,“当年萧皇后若是保皇室基业,她尚能安度余生。国破家亡后,随风飘零,亦是孤苦伶仃,可怜其幼子也惨遭杀害。” 冯嫔下意识的抚着腹部,心里一个咯噔,抬头看着肖容,却见肖容满脸感慨之色。 “罢了,总不会再有这般的傻人,硬是用自己的幸福去成全他人的狼子野心。” 冯嫔笑着接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 肖容回到长乐宫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在半山腰,淡淡的红光散落在朱红的宫墙上,显得相得益彰。 换上了一身黄色的凤纹常服,解下头上的凤钗首饰,只当用一根极细的凤钗固住发髻。 一身轻松的坐在软榻上喝着甜点,殿中只问得汤匙轻轻碰触碗沿的清脆声。 半响,肖容放下手中的汤碗。一旁的紫燕忙将空碗撤了下去,又递上温热的帕子给肖容擦了手。 肖容道:“这几日盯着蓝翠宫。” 崔嬷嬷应了声,“诺。”又道:“那宝嫔那边呢?” 肖容靠在软靠上,顺手拿起一旁的史书,舒服的叹了口气,“明日请安的时候,让她留下来吧。” “诺。” 此时的蓝翠宫中亦是一片寂静。 冯宝宜穿着宽松的长袍,坐在榻上轻轻抚着小腹。此时小腹只是微微的隆起,冯嫔却能感觉到里面是有一个小生命的。 俗话说,为母则强,只有到了此时此刻,才能真正的感觉到作为一个母亲的真正意义,那便是护佑孩儿平安长大。 父兄的一些动作,虽是故意的瞒着自己,可是这么长时间总是有察觉的。爹爹作为武将,驻守边关,为人忠义,对太上皇更是死忠。兄长亦是受了影响,自然偏向另外一边了。原本自己进宫,父兄也是反对的。可是不入宫,自己能嫁给谁,冯宝宜当要配着世间最出色的男子——谁又能比帝王还尊贵?!父兄考虑了一番,终于允许自己入宫了。他们心中的考量,自己又怎么会不清楚?当时想着便是帮他们也无妨,不过如今……若真是助那人得了天下,这孩子哪里能有好下场。 冯宝宜的眼中露出一丝狠厉,和平日单纯温顺的形象判若两人。 皇上是自己的夫君,是这腹中孩儿的爹爹。只有他好,自己和孩子才能好。至于其他人……都比不得这块肉。只不过若是没了父兄,自己在这后宫亦是寸步难行。 贴身宫女柳儿端着安胎药走了进来,见冯宝宜独自坐在榻上,忙将药碗放下,道:“娘娘,御医开的安胎药好了,您趁热喝吧。” 冯宝宜撑着腰部,站了起来。柳儿忙上前去扶着,劝道:“娘娘如今身子越发的重了,哪里能离了人。” “本宫自有孕以来,便爱静点的,他们在眼前晃动,倒是烦了。” 柳儿扶着冯宝宜坐在一桌前。见冯宝宜喝了汤药,突然道:“大公子命人送了好些物件过来,娘娘待会要不要过目?” 冯宝宜摇了摇头,抹了抹小腹,道:“今儿乏了,明日再看吧。” “可是大公子还让人带了话。” 冯宝宜心里一动,道:“什么话?” “说是过些日子将军便要回京了,届时向皇上请旨,接娘娘回府探亲。” 探亲?只怕没这般容易吧! 建元六年春,冯唐驻守边关多年,如今战事已停,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皇帝在接到冯唐入京探亲的折子后,思虑了一番,终于在奏折上批了一个大大的准字。 边疆是一片风平浪静,京都却是暗潮汹涌。冯唐的加入无疑是将这原本便混乱的局势搅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肖容听到消息后,只是轻轻的咬了口苹果,看着手中的书籍。 崔嬷嬷亦是一脸平淡,只不过眼中却仍有几分担忧。 肖容见崔嬷嬷欲言又止,笑道:“没事,前朝交给皇上,后宫——才是我们的天下。” 男人靠武功和智谋征服天下,女人靠征服男人征服天下。自己这个老女人就可以靠征服男人的女人——征服天下。 第五十章 每逢初一、十五,后宫的妃子们都要如临大敌一番,早早的便做好准备。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都要提前的心里转动一番。因为这一天,所有的人都要去长乐宫拜见太后老圣人了。 肖容一身正黄色的凤纹摆尾长袍,头上戴着九凤展翅的凤冠,手上戴着指套,端端正正的坐在长乐殿的正首凤座上。 下面的妃子们齐齐的行了礼请了安后,皆屏声静气的等着示下。 终于,这位老圣人开了尊口。 “哀家这些日子都幽居长乐宫,甚少管理后宫诸事,如今这般的平和,哀家心中甚慰。” 众妃子齐齐站起身子行礼,“都是嫔妾们的本分。” 肖容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吴贵妃道:“暖儿,自皇后有孕后,都是你来协理后宫,如今这般好,你亦有功劳。” 吴暖儿明媚的一笑,眉间的美人痣也异常的生动,“都是太后和皇后信任臣妾,臣妾实不敢居功。” 肖容笑道:“暖儿谦虚了。”又细细的瞧了眼吴贵妃,担忧道:“暖儿看起来消瘦了,定是为这些事情烦心不少。皇上前儿个才给哀家送了两颗人参过来,便拿一颗给暖儿吧。” “这,既是皇上的心意,臣妾岂敢……” 肖容摇了摇头,“哀家这么一把年纪了,哪里还吃得下这些。”说完又对着一旁的崔嬷嬷道:“称心,去取了吧。” “诺。”崔嬷嬷忙应了声。 肖容突然想到什么,忙叫住崔嬷嬷道:“称心,便将那两株都拿来吧。” 吴贵妃以为两株皆要赏赐给自己,刚要推迟,便听到肖容道:“听说宝嫔身子自来便不好,这人参虽不能根治,到底能管些用处。这另外一颗,便给宝嫔吧。” 薛宝钗一直以来便是所有人表现的最温顺的了。自知太后不喜欢自己,平日里自然也不找嫌弃,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总要心里转上几次后,方才敢说出口,以免又被人抓了把柄。是以在听到肖容这话后,吃了一大惊,慌忙站了起来道:“蒙太后娘娘慈爱,嫔妾谢太后娘娘赏赐。” 肖容慈爱道:“你身子骨弱,哀家还指望着你日后能给皇儿开枝散叶呢,自然要多顾着些了。” 薛宝钗闻言,瞬间红了脸,低着头,小声道:“嫔妾谨记太后娘娘教诲。” 坐在薛宝钗对面的冯宝宜暗暗抓紧了帕子。 对于神武将军冯唐的回京,最乐见其成的,莫过于义忠王一党。 如今虽然兵权归于当今圣上执掌,但是冯唐乃是先帝钦点的神武将军,驻守边关多年,在朝中武将和军队中颇有声望。冯唐的回京对于如今几次三番收到打击的义忠王一党来说,莫过于及时雨。 冯唐归京的第一天,便先入宫述职,又递了折子,想要接自家女儿,也就是蓝翠宫的冯嫔娘娘出宫一聚。 皇帝朱笔一挥,大大的准字便赫然纸上。 冯宝宜端坐在铜镜前,穿着一件宝石蓝百褶丝织宫装,披着一件平绣盘花四合如意云肩。墨发披散在背后。 贴身宫女柳儿帮忙梳着发丝,手巧的将乌丝挽成一个朝云髻。看着梳妆台上的首饰盒,问道:“不知娘娘今儿个想戴什么首饰?” 冯宝宜明眸扫了一眼,见满盒子的朱钗玉环,又扫到一旁盖着的四四方方的雕凤锦盒。淡然道:“就戴昨儿个太后赏的镶红首饰吧。” 想到昨日在长乐宫,太后对那薛宝钗的态度的转变,冯宝宜心里又紧了几分。看来父兄的动作已经让太后不喜了。而那薛宝钗的后台,估摸着也开始迎合圣意了。下意识的抹了抹小腹。若是不得太后和皇上喜欢,日后这孩子还如何出人头地。 柳儿灵巧的帮着冯宝宜带好了整套的头面首饰,看着镜中明艳动人的美人,笑道:“主子可真美。” 冯宝宜抬起头来,看着镜中光彩照人的脸庞,叹道:“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一个青衣小太监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行了个礼,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 冯宝宜头也未回的看着铜镜,冷声道:“昨儿个皇上去哪里了?” 小太监回道:“启禀娘娘,昨儿个皇上先是去了长乐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又去了坤宁宫和皇后娘娘一道用了晚膳。待掌灯时分,便去了宝嫔娘娘宫里。” “啪嗒”一声,妆台上的梳子掉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小太监吓得一个咯噔,低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冯宝宜站起身子,眼中透着狠厉,“该说的,不该说的,你都清楚了。兄长那边,你也不许多言。” 小太监急忙应道,声音微微的颤抖,“奴才遵旨,奴才绝不透露半个字。” “行了,退下吧。” 小太监如获大赦一般,站起身子打了个袖子便急匆匆的退了出去。 冯宝宜走至殿门口,看着乾清宫的方向。那个人是自己的夫君,是自己命运的主宰。而自己父兄的动作,便影响着他对自己的态度。到底该如何是好? 柳儿收拾好梳妆台,整理好一应头面首饰。转身见自家主子站在殿门口看着外间发呆,忙走了过去,轻声道:“娘娘,时辰快到了,是否要去长乐宫先给太后娘娘请安。待会銮驾就要启程了。” 冯宝宜这才收回心神,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一番,眼中神色坚定。对着柳儿道:“吩咐下去,启程吧。” 钟翠宫中的薛宝钗此时倒是一脸恣意。 看着桌上太后和皇帝的赏赐,脸上露出明艳的笑容。 看来这步棋自己果然没走错。如今舅父那边才露了心思,太后和皇上便开始转变了,昨天皇上……想到昨晚的事情,薛宝钗心里甜了甜。自己的夫君是世间最尊贵的男子,这个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莺儿小步走了进来,一脸喜色道:“娘娘,听说冯嫔娘娘今儿个脸色可不好。” 薛宝温婉的一笑,喝了口参汤,拿着帕子点了点朱唇,“太后娘娘不喜内宫之间互相打听,你日后莫要去打听这些事情了。” 莺儿忙道:“冯嫔那边的柳儿可没少使银子呢。” “银子是人家的,人家爱怎么花便怎么花。咱们只好管好自己宫里便行了。对了,去把昨儿个舅母带进宫的那方玉枕拿来,太后这几日看似凤体欠佳,这玉枕有安神之功效。” “诺。”莺儿听了吩咐,忙往内殿行去。 第五十一章 已经成为妃嫔的冯嫔娘娘回娘家省亲,本是件极为喜庆的事情。冯唐也早已安排了下人们早早的将将军府内外洒扫了一番,虽不如其他人家特意去修了园子,却显得更加亲近。不过此时神武将军府却并未如期待的那般喜乐融融。 神武将军府的后花园的暖阁中,父子女三人对立而坐。 冯唐一身灰色的武将常服,手上绑着紧紧的素带,已过中年的身体虽不再年轻,却仍然比一般人健壮许多。此时这位叱咤边疆的神武将军,面对自己幼女的质问,却显得苍白无力。 冯宝宜摸着泪,红肿着眼睛,看着圆桌对面的冯唐,声音越发哽咽起来,“爹爹,难道真要舍了女儿吗?便是不心疼女儿,总要顾忌您那未出世的外孙吧。若是当年母亲没有走的那般早,女儿如今也不会这般没人疼爱了。” 身后的冯紫英倒是满脸的郁气,“当初便让你不要进宫,如今又怨着我们没顾着你……”入目处却是冯宝宜充满委屈的眼神,冯紫英心里一软,声音柔和下来,“小妹,日后便是成事了,也万不会伤着你的。” “哼……”冯宝宜冷哼一声,冷笑道:“哥哥倒是说的好话,到时候做主的可不是兄长和爹爹了。如今你们既是决定了要把女儿给舍了,女儿也无话可说,只希望日后你们二位能顾惜着这孩子还有一半冯家的血脉,能留他一条性命。” 冯唐紧紧的握着拳头,布满风霜的脸上已是满脸煞白。 这朝堂之争,自然不如自家儿子想的那般简单。日后若是老千岁上了位置,只怕还真没有这女儿和外孙一条活路了,至于自己……只怕也万不会有好下场。可是当日老圣人临终前的托付,自己可是指天对地的发过誓的,做人岂能无信,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君主…… 冯宝宜趁着抹泪的空挡,偷偷瞄了瞄冯唐,果见其面色有变,自是看出情况有了转机,只得再接再厉道:“你们一心一意的为着人家,可不知道人家是不是一心一意的信着你们。如今女儿都进宫了,老千岁哪里便没有半点怀疑?” 冯紫英站了起来,抬起穿着金靴的脚,一脚将椅子踢个粉碎。 “小妹,你如今倒是张口闭口的都是为了他人了,难不成要为兄和爹爹都背信弃义吗?这可是大不忠!” 不忠?冯宝宜心内冷笑。自己的哥哥有几斤几两,自己难道不知道?不就是想着日后能有从龙之功,届时能混个前程。只不过爹爹这边……倒是真有难度了。 想到这里,冯宝宜面容委屈,声音哽咽的喊道:“爹爹……” 冯唐静默不语。 冯紫英虽心里不平,却也不敢在自家父亲面前造次。至于冯宝宜,自是不会多言。 半响,冯唐终于站起身子,双后背在身后,叹了口气,背对着二人道:“为父自有决断。” 此时的冯唐心里却是乱如麻。 此次回京,其一是义忠王老千岁的密信。其二便是听说自家女儿有了身孕,心里亦是激动。这其三……便是边疆局势不稳。看来圣上已经有所察觉了,这些日子军里的将领们慢慢的换的换,又涌入了不少新兵,自己在军中的威信也大不如前了,如实长此以往,只怕自己剩余的利用价值也没了…… 冯宝宜见冯唐深思之色,心里一喜。玉手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心思一转,眼睛也红了起来,“如今我的位份还不如那个商贾之家的薛宝钗,还不就是靠着她那舅父吗?兄长和父亲便真的忍心让女人屈居在一个商贾人家下面吗?” 王子腾? 冯唐眼中闪过寒芒。 冯紫英见冯唐面有异色,担心果真改了计划,一把站起身子,行至冯唐身前。面容急躁,一双剑眉紧紧蹙起。“爹爹,就算那王子腾背信弃义,爹爹乃是三军统帅,莫不是也要做那奸险小人?” 冯唐一双眼睛如鹰爪一般锋利起来。大喝一声:“住嘴。” 又见冯紫英面有不服之色,叹气道:“为父从未想过背弃上皇。英儿,日后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冯宝宜见状,紧紧的捏着绣帕。 看来,有必要亲自动手了…… 对于冯宝宜此次出宫的成效,肖容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毕竟对于冯唐这种征战沙场的铁汉子来说,一般的私情还真的无法一下子动摇。冯宝宜的作用,也只能让他顾虑三分而已,而后面,必须要下一剂猛药。 王子腾和冯唐,无疑是朝廷最好的平衡点。如今王子腾已经拿出了自己的诚意,自己自然也要还一颗甜枣了。 想清楚这一点,肖容也就放下了心思。 晚膳之前,冯宝宜便回了宫,来给肖容请了安。又侧面的表示父兄对朝廷的忠心耿耿。 肖容自是一顿夸赞安抚,“你父亲历经两朝,乃是朝中大将。你兄长亦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宝宜,你有如此父兄,乃是你之幸也。” 冯宝宜拿着帕子半遮面,脸红到:“多谢太后娘娘,父兄若是知道太后娘娘如此夸赞他们,定是三叩九拜亦无法表其心。” “呵呵呵,你这孩子,就是嘴甜。” 宫人们陆陆续续的上了晚膳。十几个绿衣宫装的宫女端着印花的瓷盘,鱼贯而入。 见肖容要用膳了,冯宝宜自是不敢再打扰,忙拜退。 肖容点了点头,笑道:“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冯宝宜行了礼,旁边的贴身宫女柳儿忙上前扶着,主仆二人一同出了长乐殿。殿外天阶处朦胧的颜色,昏昏暗暗的。冯宝宜在这微微的光线下,看到了不远处慢慢醒来的轿撵。碧色的帘子遮住了里面的人,可是冯宝宜认出了轿子旁边的粉衣宫女。那是钟翠宫的莺儿,这轿撵中的人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轿子越来越近,终于到了长乐宫的宫门处。守门的宫人行了礼后,上前撩起了轿帘。一身金丝孔雀翎大袖宫服的薛宝钗从轿子中走了出来,即使天色暗淡,也掩盖不了那明艳的姿容。薛宝钗一下轿撵,便看到了长乐宫门内的冯宝宜,点头露出笑意。 冯宝宜冷笑了一下,慢慢走了过去,右手扶着腰身,凸显出自己的小腹。 两边的宫人们互相行了礼。 薛宝钗娴雅的笑了起来,头上的镂丝金花簪子微微闪着亮光。“冯嫔今日省亲,这么快便回来了?” 冯宝宜伸手抚了抚肚子,皮笑肉不笑道:“本宫出宫省亲,也是皇恩浩荡,自是要知道尺度。不像有些人,得寸进尺。” 薛宝钗面色不便,依旧一脸笑容,笑道:“想必冯嫔也累了,本宫便不扰你了,可不能让太后娘娘久等了。” “宝嫔这是要去拜见太后娘娘?”冯宝宜捂着帕子笑了起来,”这可不巧了,太后娘娘可是在用膳了呢,只怕宝嫔娘娘要明日了。” 薛宝钗脸上笑的更加灿烂,抚了抚额上的碎发,“已经上膳了吗?那本宫便不能耽搁了,今日太后娘娘命人让本宫过来陪她一道用膳呢。”说完便对一旁的莺儿使了个眼色。莺儿立马会意的上前扶着薛宝钗。 主仆二人慢慢往长乐殿走去,后面跟着几个小宫女,端着给给肖容准备的礼物。 长乐宫门口,冯宝宜狠狠的撕碎了帕子,眼中露出狠厉之色,吓得一旁的柳儿瑟瑟一抖。“娘娘……天色不早了……” 冯宝宜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长乐殿,心里暗暗紧了紧,随即道:“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事终于忙的差不多了 第五十二章 夏日将至,皇后和贾妃即临盆,作为协理后宫的吴贵妃,自然忙的焦头烂额,连续几日的高压之下,竟是晕倒在了肖容的长乐宫,吓得肖容直接花容失色。宫里的宫人们自然又是一番手忙脚乱,直到御医宣布了喜讯后,所有人这才松了口气。 吴贵妃幽幽的醒来时,第一个看见的便是满面笑容的笑容。声音虚弱道:“太后……臣妾失礼了。” 肖容摇了摇头,笑道:“暖儿又要给哀家添孙儿了,哀家欢喜还来不及的。”伸手向后,接过崔嬷嬷手中的安胎药。 吴贵妃又惊又喜,美眸亮晶晶的,水润润的看着肖容,“太后,您的意思是……是?” “傻孩子,御医说你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都怪哀家,让你这般操劳,你这才挨不住晕倒的。”说完又端着手中的药,坐到的床边。崔嬷嬷受意,立马上前将吴贵妃扶起来,将背后垫了个云纹青黄的软枕。 吴贵妃心里大喜,仿若梦中一般,生怕一醒来,这般的美梦便又没了。自己进宫已久,一直未曾有孕。本来有皇后娘娘在前,自是不急。只不过自从皇后娘娘有孕后,贾妃和冯嫔接连有孕,心里自然也急躁起来。后宫的女人唯一能依仗的,便是自己的亲骨肉了……想到这里,吴贵妃将嫩葱一般的手指放到嘴边,重重的咬了一口,待感觉到一阵尖锐的疼痛,方才满脸动容的看着肖容,“太后,臣妾好欢喜,好欢喜。” 肖容见状,心里也开始酸起来。这就是后宫女人的悲哀了,无乱是貌美,还是娘家地位高,若是没有孩子傍身,日后只怕难有一席之地了。 伸手拂过吴贵妃耳边的碎发,慈爱道:“哀家也欢喜。你从今日起便将后宫诸事放下吧,好好的养胎,日后给哀家添的白白胖胖的孙子。” 吴贵妃脸红的点点头,乖巧道:“臣妾省得。”想了想,又抬头道:“那后宫的事情交给谁来管理呢,如今皇后和贾妃都要临盆了,其余妃子资历不够,只怕……” 肖容笑道:“你啊,好生养着吧,哀家自有安排。” “嗯。”吴贵妃闻言,也只得应下,不敢多言,以免太后会怀疑自己舍不得放权。如今对自己而言这腹中的胎儿才是最重要的。 吴贵妃有孕的消息传出,后宫便又开始暗潮汹涌起来。 如今后宫中一后二贵妃皆以有孕,这协理后宫的差事自然要落在其他人身上的,总不能让太后娘娘自己出来管吧。是以这后宫协理之职又被数双眼睛牢牢的盯住。 任她外面如何汹涌,肖容照样过着自己的安逸日子,时常去坤宁宫看看早已因肚子大而行动不便的皇后娘娘。 “哎呀,这孩子这般的脾气,日后也是个了不得的。”肖容伸手点了点皇后的肚子。 皇后啃着苹果,看着对面满脸纠结的皇帝,忍不住笑了起来。 皇帝见状,脸红了红,别扭道:“母后,您安安心心的坐着吧,这般蹲久了,对身子不好。” 肖容闻言,抬起来,眼睛斜睨了一下,道:“你是嫌弃哀家占了你的位置吧。” “……”被说中心事的某人满脸尴尬。 早已母性大发的皇后娘娘,自是看不得自己的亲亲相公被为难,忙打着圆场道:“母后,您说这后宫的事情,交给谁最妥当呢。” 说到正事,肖容自是不敢马虎,站起身子,安安稳稳的坐在软榻上,理了理自己的衣角。笑道:“放心,如今哀家还能暂时管理几日,后面自有人来管的。”随即斜眼看了眼正满眼亮晶晶的盯着皇后肚子的皇帝,“皇上,你说那人何时会出现呢?” 咋然听到肖容喊自己,皇帝假装咳嗽了几声,正色道:“这几日王子腾倒是提起千石山剿匪之事,只不过之前因为雨雪未融,不方便用兵,只不过这几日不知道如何了?至于那冯唐,如今正称病在府上,前几日上了折子,说是想等病养好了,再回边疆。” “哦……那就再等等吧。哀家这几日还抵得住。”肖容喝了口热茶,开始嗑着瓜子。 钟翠宫中,这几日里极为的宁静。 薛宝钗自从得了肖容的眼,日子过的越发的自在起来,美中不足的只有那平静的肚子。如今宫里的各宫娘娘都有了好消息,偏偏只有自己这钟翠宫如一潭死水一般,若不是有舅舅王子腾在后面支撑,只怕这日子也没有这般好过了。 莺儿端着热茶走了过来,给薛宝钗添了茶。 “莺儿,你说这协理后宫之事会交给谁?” 莺儿往周围扫了几眼,方才低头小声道:“娘娘,奴婢听说那冯嫔打着这个主意呢。” “冯嫔?”薛宝钗摇了摇头,“她如今正有着身孕呢,怎有心思管这个?便是太后那边也是不允的。” “听说冯嫔这几日去长乐宫那边挺勤的,她如今月子还未足,身上看着也精神足,以太后娘娘对她的心思,只怕便给了她呢。” 薛宝钗美眸一转,贝齿咬住红唇,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道:“莺儿,明日给太后那边递折子,便说想邀舅母进宫一叙。” “是,娘娘。” 御书房中,忠顺美人掰着凝脂般的手指,边数边笑。 御案上的帝王抬头翻了个白眼,继续疾书。 美人的狐狸眼弯成了一条闪闪发光的线条,笑道:“皇兄,你说你这么多年都未曾有一男半女的,这一下子像是生根发芽似的,各个宫里都有了好事,哎……” “啪嗒”笔杆子被摔在案上,“皇弟,你便不能有个正形吗?”皇帝的声音中已经带着微微的威胁之意。 忠顺美人似是受了惊吓一般,捂着嘴,摇了摇头。 皇帝终于满意的拾起笔,继续批阅奏折。微微低沉的声音问道:“那两个老家伙有什么动作了吗?” 忠顺美人这才放下手,露出一个狐狸般的笑容,顺了顺自己的宝蓝色的云纹大氅,笑道:“那两个老东西,都在等着对方动呢。” 皇帝冷笑道:“他们不动,朕便让他们动。如今江南那边也不太平,这边不能再耽搁了。朕派过去的人都没有回音,只怕那边的局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忠顺闻言,脸色肃然,眼中闪过寒意,连声音也透着几分寒冷,“老头子这招果然狠,当年故意留下这支余孽,如今牵制着我们。内有王子腾和冯唐,外有江南小朝廷,哼,算盘果然狠。” 皇帝叹了口气,眼中现出丝丝的疲惫之色。 “他的眼中,何曾当我们是他的儿子……” 若是顾念着哪怕一丁点骨肉之情,也万不会放任甄贵妃祸害宫中皇子,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母后腹中的孩子慢慢流逝。连这般无情的事情都作出来了,如今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皇弟,朕想让你去江南一趟,那边的势力,不能放任了。” 忠顺郑重的点了点头,道:“皇兄放心,臣弟必不辱使命。只不过……”话锋一转,笑道:“只不过,这回便赶不上看皇长子出世了。臣弟可盼着很久了。”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温暖,温润的脸上布满笑意,“朕,亦是期盼已久了。” 第五十三章 肖容近日因临近皇后产期了,心里更加期待起来,每日里待着最多的便是坤宁宫了。 近日春光明媚,肖容给黛玉放了一天假,领着黛玉去了坤宁宫看皇后。婆媳母女的聚在一起倒是热闹,让宫人将软榻搬到敞开的留阁中,又将四面的门窗打开,倒是敞亮。 皇后半靠在软榻上,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满脸的幸福之色。 “哎呀,这小乖孙终于要出来了,哀家可盼了九个多月了,这头发都白了几根了。”肖容边说着,便指了指自己黑漆漆的鬓发。 黛玉捂着小脸,笑道:“哪里哪里,要不要玉儿帮您找找?” 肖容伸出食指点了点黛玉的光洁的额头,笑骂道:“偏就你这个没良心的拆台。” 黛玉笑道:“玉儿可是诚心诚意的呢,难不成母后是在承认自己刚刚说谎了?” “额……”肖容瞬间噎住,心道,看来自己真的老了,被这个丫头给绕进去了。“等你王兄从江南回来了,让他来教导你。” “母后……”黛玉闻言,瞬间便想到绝世美人翘着兰花指数落自己不够端庄贤淑的样子,顿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皇后见黛玉小脸皱成一团的摸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怕了吧,哈哈哈哈。”肖容乐呵呵的笑了起来。阁中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肖容留在坤宁宫中用了午膳,正逢陈墨雪进宫看望皇后,便让黛玉领着小丫头去御花园里玩闹去了,自己便留在了坤宁宫中和皇后聊些私房话。 待两人离开坤宁宫宫殿后,肖容的脸也冷了下来。忠顺美人去了江南,明着说是去处置甄家之前遗留的盐政问题,实则是为了什么,自己自然知晓的。看来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更要糟糕,果真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想到这些,忍不住伸出带着镂丝金花指套的手指,揉了揉微微发胀的额头。 皇后抚着肚子,见肖容面有忧色,也顿住了手。“母后是在担心江南的事情?” 肖容摇了摇头,“江南的事情是前朝管的,哪里会让哀家操心,只不过……宝嫔和冯嫔如今都不温不火的,倒是让原本的计划停滞了。” “这……”皇后皱了皱黛眉,端庄的脸上也填了忧色。“臣妾认为,关键在于王子腾……” 肖容点头道:“看来咱们婆媳两都想到一块去了。既然皇儿那边也下了决心,哀家何不推波助澜一下,让这盘棋下的更快一点。” 皇后小声问道:“母后的意思是?” 肖容冷笑:“利诱。” 自从吴贵妃有孕后,后宫的治理大权便回到了肖容的手上,这是个烫手山芋,却又是个人人打主意的香饽饽。肖容相信,这个权利总是有人想要的,而薛宝钗是最想要的那一个。作为后宫协理,对于皇商世家可不是一点点好处了。 薛宝钗在后宫中虽然不是老资历,出身也不算好,不过重在特殊,进宫便是贵人,不久又升为嫔妃,对于一般人来说,都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只不过作为一个嫔,想要代理后宫大权,也只是异想天开,若是能进一步…… 莺儿端着滚滚的果茶放到桌上,笑道:“娘娘,这几日的御膳房那边又添了新菜,奴婢听说太后娘娘下旨,给各宫都尝尝鲜呢。” 太后……薛宝钗心里一动。太后的心思,自己不是不知道,只不过舅父那边,如今能这般支持自己,已是不易了。其他的又岂是自己能控制的,舅母也万不会让他为自己犯险。说到底,舅父心底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了——贾妃。只要有这个出自公侯之家,又在后宫多年的贾元春存在,舅父是不会彻彻底底的支持自己的。 莺儿见薛宝钗一脸的沉思,知是为了后宫里的那些弯弯道道在伤神。后宫的娘娘们,哪个不是家族支撑,偏偏苦了姑娘。想到这,心里也发起酸。端着热茶放到薛宝钗手边道:“娘娘,便先趁热用点吧,凉了伤身。” “嗯……”薛宝钗轻轻的应了声,便拿着汤匙,刚要喝,猛然想起一件事,道:“贾妃那边还差两月便临盆了吧?” “应是季末临盆了,听说宫里稳婆们每日里都守着呢。” “好,这便好……”‘好’字飘渺消散。 薛宝钗招了招手,莺儿忙低下头来。主仆两人一阵耳语。 莺儿忙听了命令,眼里一阵挣扎,见薛宝钗眼中的坚定,只得点了点头。随即踏着碎步跑了出去。 此时,长乐宫的内殿静悄悄的。 肖容独自坐在宽大的金漆雕凤镂花椅上,单手靠在扶手上,掌心支着额际。凤眼闭着,似在假寐。 崔嬷嬷拖着轻轻的步伐走了进来,行至肖容身边,轻声道:“太后,冯嫔娘娘来了。已经在外殿候着了。” 终于来了……肖容睁开眼睛,一丝不忍一闪而过。罢了……若是日后真要有报应,便让自己承担了吧。左右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肖容穿着凤袍来到长乐殿的时候,冯宝宜正规规矩矩的坐在右下方的梨花朱漆椅子上,低眉顺眼,很是温顺。见肖容来了,忙站起身子,行了礼。 “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长乐万安。” 肖容笑道:“你如今身子不便,便不要多礼了。快快做好,莫要让孩子跟着劳累了。” 冯宝宜红着脸,甜笑道:“如今身子还不重,给太后娘娘请安,还是省得的。” “你这孩子,怪不得皇儿常常夸赞你聪慧,果真是个讨喜的。” 冯宝宜闻言,心里一喜,“皇上果真……果真……” 肖容笑道:“哀家还骗你不成。” 宫内的宫女们端着各色的新鲜点心摆到了两人手边的几案上,五颜六色,煞是诱人。 肖容端着热茶喝了一口,指着其中的一盘枣红色的糕点道:“这红枣糕,哀家觉得甚好,你尝尝看。” 冯宝宜面色含笑的拿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小口,刚咽下,便笑道:“果真可口。” 肖容笑道:“你喜欢便好,哀家便让御膳房那边每日里给你备着,想吃了,便让奴才们去取。” 冯宝宜大喜,立马道:“嫔妾谢太后娘娘赏赐。” 手中的热茶在慢慢的冒着热气,肖容盖了盖茶盏,轻笑道:“哀家听说皇上近日很少到后宫,也难为你们了。他国事繁忙,无暇顾及你们、” 冯宝宜道:“皇上日理万机,嫔妾自自是不敢多想。” 肖容闻言,面露愁思。轻轻叹气,道:“后宫不得干政,哀家也只能心疼他了。只不过千石山那边的匪徒实在猖狂,若是一日不剿灭,百姓一日便不得安宁,哀家也跟着着急。” 千石山?冯宝宜闻言,心里一个咯噔,拿着糕点的手也下了力,将糕点捏碎的洒了一身。 肖容见状,忙吩咐道:“哎哟,赶紧去给宝嫔拾掇一下。” 旁边的宫女们忙上前去,拿着帕子一番清理。 待清理好了,冯宝宜尴尬的笑道:“嫔妾失礼了。” “呵呵,有了身孕的人都是这般,恍恍惚惚的。” 说完又仔细瞧了瞧冯宝宜的肚子,笑道:“哀家看这定是个皮小子,这个孙儿,哀家喜欢的紧,日后若是有机会,定要给他个好封号才行。” 冯宝宜心里一动,笑道:“这孩子还未出世便让太后娘娘如此疼宠,果真是他的造化了。” 肖容摇头笑道:“他的造化,可不都是你这个当娘的修来的。只不过这个机会也不知何时到来?你说若是千石山剿匪成功,皇上会不会大喜之下,便给了封号,也未可知了。” 冯宝宜手下一顿,心里开始发起紧。听到这里,又哪里听不出太后的意思?闺阁中时,便常听父兄提到千石山。那里哪是什么匪徒,可都是一批批精兵良将呢。只不过这批兵将听命的,却不是帝位上的帝王,而是那个被幽静在义忠王府的废太子。 肖容见冯宝宜面色有变,知是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接着道:“宝宜,如今这后宫还有两个妃位,哀家不瞒你,日后暖儿自是要更进一步的。这贵妃之位,总是要有人的,只不过这么多的妃嫔,只有一个贵妃之位,你说,哀家该给了谁?” 贵妃之位……冯宝宜心里开始动摇起来。 可是如今千石山那边,是哥哥在管,若是……哥哥的性命只怕不保了。 肖容笑道:“哀家便是再宠你,也要顾忌着其他妃嫔们,你说呢?” 冯宝宜面色慢慢变白,血色全无,咬了咬唇,方道:“太后娘娘说的极是,嫔妾明白了……”随即站起身子,行了行礼,道:“太后娘娘,过几日便是先母的忌日,嫔妾想请旨去庙里给她老人家祈福,也算是告慰她在天之灵。” 肖容点了点头,道:“你母亲是个好母亲,你便去吧,路上注意些便行。” “嫔妾多谢太后娘娘恩典。”拖着沉重的身子行了大礼。 肖容还没来得及得到冯宝宜的好消息,倒是等到了一个噩耗。凤藻宫的贾妃娘娘早产了…… 贾妃如今怀胎八月,按理就算早产,也该是还有月余的,这八月便产子,只怕这母子的安危便不得而知了。 肖容急急忙忙感到凤藻宫的时候,正在门口碰到了挺着大肚子刚下御撵的皇后。肖容急道:“你大着个肚子来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去,小心冲撞了。这里有哀家坐镇呢。”说完便让身边的人将皇后扶上的御撵。 皇后只得看了眼凤藻宫,告了退,又带着人回了坤宁宫。 肖容见皇后走了,这才赶紧带人往凤藻宫里去。 崔嬷嬷早就先一步过来打探消息,听肖容来了,忙迎了出来。 “如今情况如何,可有让人报给皇上。” 崔嬷嬷道:“稳婆正在里面,御医先前看了,说是吃了催产药,这才……” “什么?!”肖容大惊,喝道:“简直胡闹,这贾妃是糊涂了吗?”说完,大步往里间走去。 凤藻宫的产房里,正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喊声。没有人知道,这是预示着生命的到来,还是结束。 肖容从来都没有想过夺掉这些后宫女子的性命。他们再如何,都源于家族的使命和自身的荣宠。若是不入宫,他们又何尝不能做一个笑眸如花的纯粹女子。虽然利用,也有过不喜,可是却依然想给他们一个安宁的后半生。可是如今贾元春…… 罢了,看来这有些人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 产房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一阵一阵的,让肖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肖容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凤藻宫外,定定的看着产房里。跟着一扇门,似乎隔绝开了两个世界。一个世界宁静,好一个世界惊险。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一个满身是血的稳婆跑了出来,手上的血迹还在慢慢的滴在地上。血水将一身灰色的碎花衣裳染成了褐色。 稳婆急道:“禀报太后娘娘,这贾妃娘娘看着是不好了啊。” “什么!”肖容立马站了起来,往里间走去。身后的崔嬷嬷和紫燕紧跟其后。 产房中的人脸上都带着惊慌之色,地上是一滩滩血迹,桌子上的大铜盆中亦是红红的血水。 榻上,贾元春发出微弱的哼声,脸上的苍白与这屋中的红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个稳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肖容怒道:“你们都是干什么的,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接生,若是保不住贾妃,你们也跟着陪葬!” 稳婆大惊,忙爬了起来,又继续去接生,只不过却显得更加慌乱起来。 一个稍微年长的稳婆道:“太后,非是奴婢们不尽心,娘娘吃了催产之药,这本就是逆天之法,产道虽开了,皇子的位却是不对啊,若是保了大人,便保不了小的了。” 肖容一惊,这古代的医疗条件还是太差了。 “太后……”一声气若游丝的唤声传来。 肖容抬眼望去,只见榻上的贾元春已经睁开了眼睛,眼中的神色亦是开始涣散起来。抬脚走了过去,肖容坐在床边,拉着贾妃的手,道:“你莫要担心,哀家一定会让人救你们母子的。” 贾元春轻轻摇了摇头,“臣妾……自知死罪……只求救了皇儿……” 肖容只觉得掌心的手掌已经越发的冰凉起来。“没事,皇儿还能再有,哀家和皇上都不会怪你的。” “不……保皇儿……”贾元春美眸中流下泪来。“是臣妾……对不起他……为了……自己的私心……害了他……求太后……成全。” “贾妃……”肖容忍不住眼睛发酸,眼中亦是开始模糊起来。 “求……太后成全……” 肖容深深吸了口气,紧紧的握住贾元春的手,吩咐道:“保皇子……” 身后的稳婆们听了命令,忙麻利的动气手来。 贾元春听了肖容的话,终于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谢……太后……” 随着稳婆的动作,贾元春又开始发出微弱的喊声。肖容静静的坐在床边,握着这个即将逝去的女人的手。 “皇上……皇上……”贾元春的声音开始涣散起来。 肖容低头细细的听了片刻,方才听清楚,急忙问道:“皇上还没来吗?” 崔嬷嬷忙回道:“刚刚皇上来过了,可是听闻娘娘是吃了催产之药后,便气匆匆的走了。” 肖容怒道:“赶紧传哀家的口谕,请皇上赶紧过来,贾妃是在为他受苦呢!“ 崔嬷嬷听了命令,忙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房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房中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肖容这是第一次见到生产的场景。曾经无数次的在别人的口中听到生育是如何如何的惊险和痛苦,却也只是存在于想象中,没想到,真正经历了,才知道,人生最残酷最惊险,莫过于此。 握着的手掌越来越凉,一直凉到了肖容的心里。 一个如花的生命即将逝去。肖容后悔自己之前为何要将对贾家的讨厌延伸到这个无辜的女子身上。哪怕对她稍微慈祥点,和气点,如今也不会这般内疚了。也许她也不会铤而走险的服下催产药。 “出来了出来了。”稳婆们大喜道。“是个皇子。” 肖容大喜,忙对着贾元春道:“你看,孩子平安无事,贾妃,你生了个儿子。” “孩子……”贾元春轻轻喃道。眼神期待的看着稳婆手中满身是血迹的婴儿。 稳婆们手脚麻利的在婴儿口中一捞,倒提着孩子轻轻拍了拍小屁股。 “哇哇……”微弱的婴儿的啼哭声终于传来。 待给孩子清理好,穿上衣物后,终于抱到了肖容手边,肖容接过,放到贾元春面前,道:“你看,一个漂亮的孩子,像你和皇上。” 贾元春使劲的睁着眼睛,看着明黄的襁褓中那小小的一团,激动的留下泪来,“真好……” 肖容亦是心情复杂的流着泪,道:“你看,孩子很好,待会皇上便来了,你要撑住。” “皇上……”贾元春轻轻唤着,仿佛身上的痛楚已经不存在一般。眼神弥散,眸中一片水雾。“皇上……臣妾后悔了……”不该拿我们的皇儿去犯险。皇上,你生气了对吗?怪臣妾没有保护好我们的皇儿。皇上啊,臣妾其实恋着你好久好久了……你可还记得当年那个不小心用茶水烫到你的小小宫女。彼时臣妾刚刚入宫,你亦是一个普通的皇子。臣妾到现在都还记得,你温润的笑着,对臣妾说:“无碍。”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臣妾终于成为了你的妃子,名正言顺的女人……臣妾好欢喜好欢喜…… “皇上驾到——”产房外传来李德海的声音。 肖容终于松了口气。对着贾元春道:“皇儿来看你了,贾妃。” 贾元春紧紧闭着眼睛,早已没了声音。 肖容见状,伸出手去,贾妃的脸上已是一片冰凉,全无声息。 “贾妃……”肖容惊的呆住。手掌开始颤抖起来。 旁边的稳婆忙去查看,待手掌伸到贾元春鼻子下面一探,大惊的后退几步,急忙跪下道:“娘娘去了……” 产房内的宫人们纷纷跪下,哭着道:“娘娘……” 肖容抱着孩子站了起来,呆呆的看着房内的众人。真的就这么走了吗? 产房的门被推开,皇帝走了进来,待看到房内跪成后一片的宫人,再看看呆呆的抱着孩子的肖容,忙道:“母后,贾妃如何了?” 肖容抬头看着皇帝,愣愣的道:“她死了……” 建元六年春,凤藻宫贾氏产下皇长子,上赐名元祁。贵妃贾氏难产而亡。 一个妃子的逝去,惊不起丝毫的涟漪。后宫和朝堂只会记得如今皇上有了皇长子,哪里还记得有一个女人已经为此付出了自己如花的生命。 皇长子元祁早产体弱,肖容念其年幼失母,便放在身边抚养。 看着襁褓中的婴孩,肖容心里生了悲。待看到孩子睡熟了,方才吩咐身边的奶妈和宫人们好生照料。 崔嬷嬷踏着快步走了进来,见到肖容后,轻声道:“太后,查到了。” 肖容眼中露出一丝寒光。 待崔嬷嬷细细的道出了事情后。肖容终于一脸疲惫的靠在榻上。 果真是我不杀博仁,博仁却因我而死。 没想到自己对薛宝钗的施压,竟然…… 崔嬷嬷见肖容神色沉重,忙开解道:“贾妃娘娘也是想要救自家的兄弟,这才病急乱投医,太后,这与您无关。” 肖容摇了摇头,道:“若不是哀家给薛宝钗施压,薛宝钗便不会想到这个心思,将贾宝玉的消息传到了贾元春的耳中。这孩子也有犯傻的时候……哎……罢了。”肖容扶着把手做了起来,揉了揉太阳穴,“传哀家的旨意,召贾宝玉进宫送贾妃吧。” “这……”崔嬷嬷一惊,这般动作,便是与北静王那边对上了。 “不用担心,在哀家心里,水溶什么也不是!” 一个靠自己的王妃母家势力维持现状的王爷,偏偏还不安分,这样的人,还算不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在回家的火车上,突然来了灵感,哎,嫡子有为那篇还有一万五的榜单……鸭梨山大……我当初为什么一时冲动双开了…… 第五十四章 贾元春以贵妃之礼风光大葬。 对外只称宫人照顾不妥当,导致贵妃早产。赐死了几个宫人后,后宫又恢复了平静。 贾宝玉自参加完了贾元春的葬礼后,便被送回了贾府。 肖容远远的看过贾宝玉一眼,这孩子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早已没了当日那清秀如玉的摸样了。罢了,都是些不知世事的孩子,不该扯入这些朝廷恩怨中。如今贾元春也应该安心了吧。 皇后生产在即,肖容自是不敢大意。经历了贾元春难产的事情,肖容现在越发的胆颤心惊起来。每日里必定要过问几次,饮食起居,事无巨细,皆是亲力亲为。 “御医说就是这几日了,你总要好生照顾自己才行。” 皇后靠在床上,手掌轻轻放在肚子上,因为怀孕而圆润的脸上,满是笑意,“这几日里倒是动静越发的大了,估摸着也是等不及了。” 肖容亦是笑道:“皮小子,和皇上当年一样。” 皇后还未说话,便见到紫燕踩着步子走了进来,“冯嫔娘娘在到了长乐宫了。” 肖容收住肖容,拍了拍皇后的手,站起了身子,“哀家也该回宫了,明日再来看你。” 皇后欲言又止,终于点了点头。 长乐宫中,冯宝宜忐忑的坐在殿中。时不时的将手伸到袖口中,捏了捏那张羊皮布,又松开手。 “太后娘娘驾到——”尖细的嗓音传来,冯宝宜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待肖容走进了殿中,坐上的正中央的凤椅之上,冯宝宜忙行礼请安。 肖容笑道:“前些日子忙着凤藻宫的事情,倒是未曾顾及到你。前日子回去,可曾都好?” 冯宝宜忙道:“给母亲上了香后,也和父兄话了家常,晚间便回宫了,只不过这些日子太后一直不得闲,嫔妾不敢叨扰。” “这便好。”肖容笑道,“哀家昨儿个刚得了一匹杭州天蚕锦。这料子做衣服正好。你待会拿回去,让司衣坊那边给你做件衣裳,这马上要入夏天了,也凉爽。” 冯宝宜忙站起身子谢了恩,又坐下。 两人喝了茶,一时静默。冯宝宜这才咬了咬牙,拿出袖子中的羊皮布道:“太后,嫔妾前些日子新得了一副图,看着挺有意思的,欲呈给太后,也不知道太后娘娘是否喜欢这物件。” 肖容喝茶的动作一顿,眼眸微闪,笑着吩咐道:“哀家看看是个什么物件。” 旁边的紫燕忙去接过,又呈给肖容。 肖容伸手接过,打开细细看了一会,方才笑道:“果然是个好物件。冯嫔有心了。” 冯宝宜道:“为太后娘娘分忧,是嫔妾的福分。” 贾元春的去世,已经昭示着贾府这唯二能依仗的大树已经彻底倒下。加之贾府与薛府之间的矛盾已经上了明面上,王子腾已经用行动来表明了对薛府的支持,贾府更加举步维艰。即便王夫人几番走动,也独木难支。 “这日子可越发难过了。”王熙凤坐在靠椅上扇着扇子喝着茶,只觉得这茶越发的难以入口。 贾琏依然是在摇摇椅上前后摇动,一边哼着小曲儿。 王熙凤凤眼一横,柳眉一竖,站起身子用脚将那摇摇椅的犄角踩住,纤手指着贾琏道:“如今这都哪般的光景了,你还有这闲心思?” 贾琏面色含笑,站起身子一把抱住王熙凤。 “这青天白日的,像什么话?”王熙凤微微挣扎着。 “呵呵呵,这如今还有谁管咱们这边?娘子你消消气,如今老爷和二叔也被流放了,便是我们着急,又能如何?”贾琏边说着,便亲了一下王熙凤粉嫩的脸颊。 “呸。”王熙凤一把推开贾琏,伸手使劲的点着贾琏的衣襟,“难不成便坐着被人吃?告诉你,你肯,我还不肯呢!”说着便往内室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喊着:“平儿,平儿。” “在呢,奶奶。”平儿抱着一堆衣服小跑着进来。 贾琏见平儿抱着一堆衣裳,问道:“拿这些物件做什么,这不是要入夏了吗?” 平儿笑道:“奶奶一早便吩咐的,说把往日里用过的衣裳放着晒晒,好装箱里。” 凤姐正坐在梳妆台前抹着额发,吩咐道:“平儿,过来帮我梳梳头,趁着时间还早,赶紧着出门。” “是,奶奶。”平儿忙跑了过去。 贾琏满脸疑惑道,“出门?这如今外面没租子没铺子的,你出什么门?” 凤姐未回头,对着镜子道:“不是我,是我们。前日我给婶娘送了信,想回娘家住段时间,婶娘已经回信首肯了,今日我们便过去吧,带着平儿和用着顺手的几个丫头婆子们一道过去。你也去拾掇拾掇,待会可不能失礼了。” “你这是要,要……”贾琏平日里虽有些混,但是对于凤姐如今这般的做法倒是很清楚,这便是大摇大摆的背离家族了。 这边平儿已经帮凤姐梳好了头,刚插上一根金簪子,满意的看着镜中光泽依然的脸,随即站起身子,转过身来对着贾琏冷笑道:“若是往日里还好,便是没钱了,左右我还能从别处弄些银子来凑合着。可如今主事的都不在了,银钱也没了。上面有老的,下面又有个疯疯癫癫的小的,我便是卖了命,也养不活这么大一家子,你不想走,难不成你能拿出银子来?” 自从贾府落败后,府上便越发的艰难起来,如今宫里的娘娘也不在了,这唯一的依仗也没了。老太太自从娘娘去后,便一直病重不起,宝玉回来后,也一直精神恍惚,时而疯疯癫癫,时而哭哭啼啼的,闹得一家子都不消停。这般仔细想想,贾琏心里也如装了一块大石头般,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怎么样,去还是不去?” 贾琏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去。” 贾琏夫妇带着巧姐儿和众位婆子丫鬟们一齐离开荣国府的事情自是惊动了贾母和王夫人。贾母一头栽倒在枕头上,骂道:“不肖子孙啊,不肖子孙啊。” 众位下人们虽是一旁安抚着,心里却也在担心起来,如今这般情形,只怕是真的要倒了,这日后可如何是好? 贾府的愁云惨淡在这京都城中自是引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再过几日,正宫嫡子便要出世了。皇帝为了表示对嫡子的爱重,让护国寺开坛拜天,祭拜祖宗仙灵,愿天赐麟儿,康平一身。 京中的百姓为了沾染喜气,成群结队的往护国寺而去,纷纷围着护国寺外面行佛礼。护国寺的香火异常的鼎盛起来。 正在朝廷上下皆期待着中宫嫡子的出世时,王子腾突然自动请缨入千石山剿匪,作为迎接正宫皇子降临之贺礼。 千石山是什么来头,朝廷上下自然是多半都心知肚明的。虽明着说是一窝子匪徒,平日里也未曾打家劫舍,官府自然也不会主动去动那伙人,暗里也知道那些人的头目子姓“义忠”。这操练的人是谁,自然也只有拿几个知情人清楚了,其中便包括刚刚回京的冯唐。 冯唐回到家中后,便深觉如今这情形怕是越发的不好了,这王子腾一向都是保守党,如今这般拼命,只怕是已经站了边了。此次皇上准了京都的两万兵马,虽然比不得千石山的那些精兵们,但是若双反果真斗上一场,这损失也是极大的。 冯紫英推门走进书房的时候,便见到冯唐眉头紧锁的样子,“父亲,您找孩儿?” 冯唐回过头来,正见到自家儿子英气勃发的面容,心里也开始犹豫起来,这孩子这般年轻,正是前途无可限量之时,为了自己当日对先皇的承诺,便跟着自己与当今对抗,自己这做父亲的是否太狠心了…… “英儿,你最近莫要去千石山了,今日王子腾请缨剿匪,只怕要转移营地了。” 冯紫英闻言,俊逸的面容微微有些扭曲,“什么?那个老匹夫,果真是个背信弃义之徒!”转念又一想,心里又开始担忧起来,“可是父亲,这京都城方圆百里,也只有千石山能容下那么大的兵力,又能不引起他人注意,若是贸然弃之,只怕便要丢了这般好的地势了。” 冯唐叹了口气,眉间簇成一道道深沟,“为父要与老千岁商议一番。” “父亲,儿子愿传递消息。” “不可,”冯唐阻道,“英儿,日后你少参与此事!” “父亲——” “莫要再说!”未等冯紫英说话,冯唐便厉声阻止,一甩袖子,推门而出。 冯紫英愤愤的一拳敲到桌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响动。 暗夜中的天际一片沉闷。打更的鼓声一下一下的敲着。这几日为了迎接嫡子,京中各大钟楼也点起了亮晃晃的灯笼,隐隐的照亮了京都城。 此时一小对人马疾驰而过,穿过角门往城外而去。一瞬间,角门关上,形成了京都城不可逾越的屏障。 千石山地势险要,一般人难以入内,但是对于冯紫英这样来过千百次的人来说,简直是闭着眼睛都能爬上去了,更何况是在晚上入山。 今日午间听了冯唐的话后,冯紫英越发的觉得不能接受。眼看着大军一日胜过一日了,怎能在大功即将告成之际突然放弃。越想心里越乱,未免形式有变,便趁着夜黑之际上了千石山。 刚过了守备,便有带兵的人迎了上来,待见到冯紫英后,方才行礼道:“见过公子。” “免礼。”冯紫英抬手,走到前面,看着营帐整齐有序,心里越发的满意起来。 带头的守卫道:“公子,怎么这般晚了突然上山,可是有急事?” 冯紫英笑道:“无事,只是想看看众位将士们练的如何了,父亲自回来这几日时常问起,我便也有些担忧。” “原来如此,”带头守卫笑道:“公子放心,吾等自是不敢忘了冯将军教导,日夜操练,已有大成。明日天亮,便让公子看看众兵士们的士气如何?” “嗯,今日我便歇在这边了,明日一早再与兵士们一起练练。” “遵令。”守卫行了礼,又安排着身边的亲信领着冯紫英继续往中心营地而去。 神武将军府 主卧内,一片的黑暗,隐约可以听见粗重的喘息声,那是用武之人才有的雄厚的气息。 灰色的幔布后,冯唐躺在锦被中,额际亦是满头的大汗,“英儿,英儿……” “砰砰砰。”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冯唐终于被声音惊醒,一把坐了起来,沉声问道:“何事?” 门外传来大管事的声音,“大人,是二小姐来的急信。” 深夜从禁宫来信,冯唐自是意识到事态紧急,手脚麻利的下了床,开门接过官家手中的信件,急忙打开。 “夜攻千石山。”仅仅五个大字而已。 “不好,”冯唐心里一紧,下意识将信纸揉碎,紧张的问道:“英儿呢?” 大管家微微发愣,随即道:“晚间便入房了,应该是睡了吧。” “不行,快让人去看看……”话音未落,便见到冯紫英房中的贴身侍女慌慌忙忙的跑了过来,“老爷,大爷的房间里没人。” “英儿!”冯唐肝胆俱裂,外衣也顾不得穿上,直接奔向后院的马棚而去。 大管家忙跟着后面喊着,“老爷,您慢点。” 千石山此时确实深陷绝境之中,营地附近已是火海一片。乱世箭雨不断,将山间的营地焚烧的七零八落。营地中的兵士们四处的逃跑着,毫无还击之力。 “公子,如何是好,他们怎么会知道山后的密道。如今四处都是他们的人马,只怕逃不出去了。” “这,怎么会,怎么会?”冯紫英喃喃自语道。 这千石山布阵图只有自己和父亲二人所有,外人自是不知此物的,如何这些人对这里的布置这般清楚? “哥哥,你好生保重。”那日妹妹宝宜回宫时对着自己的耳语还犹如耳边一般,冯紫英终于慢慢意识起来。 “妹妹,哈哈哈,果真是我的好妹妹啊!”冯紫英对天大喊道,“冯宝宜,你好狠的心啊!“ “公子,快跑吧。”守卫首领拉着冯紫英劝道。 冯紫英回头对着箭雨来临的方向冷笑道:“跑?今日不是他们死便是我们亡,吾等岂能辱没义忠王之威名?!”说完对着旁边的亲信道:“拿我的剑来。” 接过亲信手中的剑,冯紫英眼中崩裂出一股深层的恨意,带着如火海般燃烧的愤怒向包围的士兵们冲了过去。 千石山的战役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附近的百姓们仿佛还能听到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如地狱中发出的绝望鸣声。 冯唐看着那火海中早已辨认不出摸样的尸首后,终于忍不住跪倒在地上,手掌颤抖的抚摸着那早已烧焦的尸首,那漆黑的手上依然紧握着的是自己送给儿子的佩剑。英雄当配宝剑,这是自己对儿子的期许,却没想到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英儿一一我的儿啊一一”声音沧桑凄厉,穿透过重重的黑云直奔天际,响彻整个千石山地。 第五十五章 千石山剿匪大获全胜,圣上大喜,特加封王子腾为辅国公。 “啊——”皇后终于忍不住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大喊出声,震得肖容心里一颤。 肖容捂着心肝,拉着皇后的手道:“皇后啊,别怕,你这个年龄生孩子是最好的时候,太早生了反而对身子不好。”虽如此说,但是肖容也明白这个时候生孩子就相当于一只脚迈入了鬼门关了。 “太后娘娘,皇上要往产房里来呢。”一个老嬷嬷哈着腰站到肖容的面前。 “来就来,这本就是他该担当的。” “额——”老嬷嬷愣了神。 这说话的功夫,又迎来皇后更高一声的尖叫。 “嘎吱。”门终于被推开,肖容回头看去,便见到自家便宜儿子青着脸走了进来。 肖容自是看得清形式,也不多话,自觉的站起来让了位置。哎,这皇家难得有真情在,何苦以礼法束缚着夫妻俩。 皇后泪眼婆娑的看着坐在一边的皇帝,痛的直打哆嗦,半天才颤抖着嘴唇道:“皇,皇上如何进来了……” 皇帝拉着皇后的手,掌间黏黏的,也不知道是谁的汗渍。勉强笑道:“朕想看着皇儿出世。你知道的,朕期盼他好久了。” 肖容在旁边听着,顿时一张老脸拉了下来,承认自己舍不得老婆很丢人吗?非要在这种煽情的时候说出这么不煽情的理由。果然不能指望自家便宜儿子说情话,这要是忠顺美人在,那张嘴绝对能让你跟喝了蜜似的。 皇后自然没有肖容要求那么高,皇帝能说出这句话,已是受宠若惊了,眼泪迷蒙的想要吐露心思,不料□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顿时直击心底,顾不得形象大声叫道:“啊——” 接生嬷嬷急的满头大汗,满手鲜血的指挥着旁边的宫女换热水。又继续低头在皇后身下一顿捣鼓。 肖容看着那血水一盆接着一盆的,心里也跟着颤抖起来,心里感激上天对自己太好了,没让自己经历这般的生死之痛,就有了这么孝顺的儿子儿媳妇。又祈祷上天保佑皇后母子平安,一家人平安喜乐。 “啊——”这一声尖叫比之前更加凄厉,肖容忍不住腿一软,幸好旁边的崔嬷嬷手快的扶住。还未站稳,就听见接生嬷嬷大叫道:“哎呀,生了生了,恭喜皇上皇后喜得皇子。” 一屋子呼啦啦啦的全都跪成一片。只有接生嬷嬷还在继续捣鼓着一团血红色,先是伸手往孩子嘴里一捞,然后在小屁股后拍了一下,便听到一阵响亮的啼哭声,“哇哇哇……” “哈哈哈哈……”皇帝终于乐得大笑起来,握着皇后的手激动道:“皇后,我们有皇儿了,朕有儿子了!” 皇后虽是经历了一番生死较量,幸而身子底子好,还能享受这般喜悦的时候,只是眼泪却不争气的一直往下落。 老嬷嬷忙劝道:“皇后娘娘,产后可不能落泪,会伤到眼睛的,忙拿着柔软的锦帕帮忙擦着眼泪。 肖容也忍不住落下老泪,拿着帕子抹了抹,忙伸手去抱接生嬷嬷手中包裹好的小东西,刚要抱到手中,只见旁边伸出一双手将婴儿接了过去。肖容横着眼看着让自己落了个空的‘不孝子’,果真是有了儿子忘了娘,也不想想当初是谁也是这般辛苦生下他的。 皇帝这时候哪顾得上自家老娘。看着襁褓中眯着眼的儿子,心里面沉寂多年的父爱之情终于慢慢苏醒过来,“哈哈哈,朕的嫡子,朕的嫡子……”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片贺喜声哗啦啦啦啦的铺了过来。 中宫产下嫡子,皇帝龙颜大悦,大赦天下。这次皇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大赦,天下臣民自是看出皇帝对这位嫡皇子的宠爱,纷纷猜测只怕太子人选、已在帝心。 皇后坐月子期间,肖容便让薛宝钗暂时管理后宫事宜,又提升冯宝宜为冯妃。可谓是一个给了权,一个给了名。处理完了这些事情,肖容一心一意的陪着自己的两个孙儿。只可惜皇长子身子不好,一直靠药养着,御医也道要慢慢将养着。肖容便又安排了两个得力的人贴身照看,只希望给这个可怜的孙儿留一条活路。 黛玉这些日子自是每日里往皇后的坤宁宫里去看小皇子,看着小家伙那原本毫无光泽的脸蛋慢慢变得白里透红起来,心里是越发的喜爱,时不时的要抱着闻闻奶香味。 “咯咯咯咯。”小家伙被斗得乐呵呵的笑着,引得一屋子的大人也跟着开怀起来。 “皇儿这些日子可是每日里都来呢,哀家还从未看过皇儿这般上心过。” 皇后被肖容这么一调侃,忍不住羞红了脸,借着喝汤药的机会遮着脸,心里却亦是欣喜。如今皇上对自己好,又有了健康可爱的皇儿,这真是再无所求了,只惟愿他们俩平平安安,便是最大的福分了。 嫡皇子出生后,朝廷果然一桩桩喜事接踵而来。 先是千石山剿匪成功,现如今又从江南传来捷报,江南余孽已被忠顺王清理干净,朝廷上下可谓是一片清明了。 就连肖容都忍不住感叹,“这孩子赶上好时候了,可见是个有福气的。” 肖容这是说的心里话。虽说平常百姓心中,生在皇家便是天大的福气了,殊不知若是不得宠的,还比不得平常世家子过的舒坦。这孩子生在中宫,又受自家儿子待见,不说日后是否荣登九五,这成长过程总能保证顺顺堂堂的。 “珍儿该回来了吧。”肖容看着昏暗的天际,开始想念忠顺美人了。 崔嬷嬷给肖容卸掉了头饰,理着一头依然乌黑的发丝,笑道:“昨日还送了信,说是这些日子便要回京了。” 肖容对着镜子笑道:“是啊,瞧我这记性。如今这一桩桩的喜事,哀家心里舒坦极了。待过些日子冯妃的孩子出世了,宫里可又要添丁了。” “咯吱,咯吱。”一阵冷风吹来,敞开的窗户也被吹的咯吱作响,晴好的天也慢慢的乌云蔽月。崔嬷嬷忙走过去将窗户关上。 肖容笑道:“估摸是要下雨了,百姓们刚刚播种,合该有场及时雨了。 整个大地都被雷雨所波及,便连远在海上的茜香国亦是不例外。 此刻的茜香国处在比雷雨更加紧张的气氛当中。皇宫中宫人脚步疾行,穿着白衣的御医一波一波的往茜香国女皇的寝宫而去。 “女皇陛下——”贴身的老宫人云母跪在女皇的床边,握着女皇那满是冷汗的纤手。 女皇流苏躺在御榻之上,往日里红润的唇此刻血色全无,脸色苍白如纸。发丝凌乱的黏在满是汗渍的额上。眼神迷蒙的看着旁边跪伏的云母,“云母,孩子出来了吗?” 云母强忍着泪意,捂着嘴摇头。 “孩子……”流苏轻轻喃道,又微弱的吩咐着云母道:“云母,要保护好孩子。”若是失了自己的庇护,如何经得起那些野心勃勃的皇室宗亲和大臣们阴谋诡计。 “陛下,您会好起来的,陛下,呜呜……”云母忍不住呜咽出声。 “送孩子去天朝找他。” 云母自是知道这个‘他’是谁。想着那位当初离开时的狠心,心里更加怨恨起来。若是早就注定不能相守,何苦又要有这段孽缘…… 流苏透着窗户纸,看着窗外的闪电一闪而过,听着震天的雷鸣,眼睛慢慢闭了起来。“元臻,元臻……”若有来世,我不再是女皇,你亦不是皇家的王爷,我们可能相守白头,恩爱不疑? 云母说你去了江南,那是个很美的地方。烟雨朦胧,柳叶翩翩…… 忠顺美人接到暗卫的消息的时候,正是江南烟雨朦胧之际。 “砰。”忠顺一个踉跄,撞翻了身旁的几案,茶水泼了一地,忠顺就这么倒在满地的狼藉中。 “王爷,这信是七日前发出的,茜香国国丧已过了。” 忠顺一把站了起来,一脚将暗卫踢到,眼中释放出杀气,抽出一旁侍卫手中的剑,指着暗卫道:“国丧?你说什么国丧!她还好好的,哪里来的国丧?!” 暗卫额上冒出冷汗,强作镇定的回道:“王爷,这是从茜香国皇宫来的信……” “闭嘴!” “砰”的一声,旁边的桌案被劈成两半。 “王爷——”亲信之人皆跪倒在地。 忠顺红着眼看着跪伏的诸人,半响,终于将剑扔在地上,往门外冲去。 城外的连山是最高的地方,可以看得很远很远。忠顺骑着马一路狂奔,马儿被鞭子抽的嘶鸣疾驰。 到达山顶的时候,忠顺是滚落在地上的,身上的宝蓝色袍子被树枝草木勾出一道道痕迹。 此时的连山周边是雾蒙蒙的,看着远方亦是灰蒙蒙的一片。忠顺站在熟悉的位置看着熟悉的方向,入目亦是一片苍茫。 “忠顺颓然的倒在山地上,眼睛红肿的看着灰蒙蒙的天。看不见了,再也看不见了……” 即便她已为人妇,两人今生再无法相守,只要知道她就在那个地方好好的待着,能从暗卫的口中听到她的消息,心中便已然满足了。可是如今再也见不着了,再也没有那个人了,再不会听到她软软的喊着“臻哥哥”,亦或是发怒时喊着“元臻”。 ”苏苏,我还未来得及告诉你一一我不怪你了。我知道你亦是真心,只不过我们终究隔着家国。皇室亲王,如何能迎娶邻国女皇?苏苏,苏苏……”茜香国使臣的来信到达夭朝京都的时候亦是一月之后了,国丧自是早已过。皇帝亲自书写文书表示对茜香国女皇的哀悼,另外又派了使臣前往茜香国参加新皇登基大典。 第五十六章 茜香国的前任女皇流苏乃是皇室嫡系的最后一支血脉,可惜未能给皇室留下延续的血脉便香消玉殒,茜香国便在皇室旁支中选了一位资质尚好的亲王郡主登记为帝。此女子虽不及流苏聪慧,却胜在稳重,很快便得到臣民的拥护。 邻国皇位交替于大元的君臣来说亦只是外交政策的微微转变而已,使臣参加完了新皇的登基大典,便是意味着大元对这位新皇的认可,两国之间未起一丝涟漪。唯一的异常便是大元的忠顺王爷在江南游玩之际染上重病,这一病便是月余。 “回禀太后娘娘,王爷这是心疾,尚需慢慢调理。” 肖容皱着眉头看着下方站着的白胡子太医,叹气道:“这到底是什么心病,那般活泼乱跳的去江南,回来的时候便卧床不起了……”想着忠顺美人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就连那原本微润的脸颊也消瘦了下来,心里更是酸涩。 吴太医眉头一跳,心里也烦了难,这若是体病,倒是可对症下药。可是王爷这心里有事,这便是再好的医术只怕也无法下手吧。 肖容见吴太医一脸难色,心里也落了下来,摆了摆手道:“罢了,你好生派了药,平日里需要注意的地方和紫燕说说。” “诺。” 一旁的紫燕忙领着吴太医去了外殿。 二人刚出去,崔嬷嬷便小步走了进来,脸色微微有些暗。“太后。” 肖容见状,拿着帕子抹了下眼角,担忧道:“可是查到了?” 崔嬷嬷点点头,“嗯,那边刚刚传来的消息。” 自忠顺生病,旁人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了,肖容便担心这其中藏着什么阴谋,便安排的了人去查明实情,只不过千想万想,都想不到是这么一出。 听完崔嬷嬷的禀报后,肖容忍不住叹了口气,感叹道:“情之一字,果然最是伤人。连珍儿那般玩世不恭的模样,却原来也是为情所困。”说完又看着窗外的沉沉天色,心里沉到谷底,“那女皇果真……” 崔嬷嬷点了点头。 若是尚在,纵然再大的困难,必定也是有办法相守,可这最无奈莫过于天人永隔。 崔嬷嬷见肖容满脸哀色,心里琢磨着该不该讲接下来的事情,若是不讲,日后自家主子知道真相,自己岂不是落下个不忠之名? “太后,奴才有事禀报。” 肖容点了点头,示意继续讲。 崔嬷嬷低着头轻声道:“那边说,发现皇上的人也在查这件事。” 肖容闻言惊讶,“皇儿?他如何也插手这事?” “奴才不知。” 忠顺和茜香国女皇的这段情,肖容原本也只是抱着玩笑的想法猜测过,却不想倒是一语成鉴。至于皇帝是否之前便清楚二人之间的关系,只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若是以往,肖容自己只怕也只是将这段感情看作是世间最普通不过的一对痴情男女而已,如今坐上这个位置,考虑的事情自是要加上一些顾虑了,更何况皇帝的位置又是最为敏感,他考虑的,只怕更多…… 忠顺的这场病一直时好时坏,好在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的时候,已经可以下床了。肖容听到消息的时候,乐的想立即跑出宫去亲眼看看,却又被禀报说忠顺美人已经进宫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顾及自个的身子。”肖容高兴的又红了眼睛,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众人迎着忠顺刚刚进门,肖容早已按捺不住的迎了过去。 忠顺美人穿着青色的坐龙蟒袍,显然是刚刚下了朝过来的。 看着忠顺苍白的脸色,心疼道:“你看你把自个的身子折腾的,你便是不想着自己,也要想想哀家担心,哀家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安稳,便是操心着你这身子骨了,可见着终于好些了。” 忠顺勉强笑着道:“儿子不孝,让母后担心了。” 肖容见这笑容,更心酸,伸手拉着忠顺的手臂往上座走去,边走边道:“你这身子还没有好,赶紧先坐着再说。” 二人刚坐好,紫燕便端着一盅汤药走了过来,迎面扑来的还有微微的甜意。 紫燕熟练的将汤药放到忠顺右手边的几案上。 忠顺皱了皱眉,“母后,儿臣这些日子便是喝多了汤药,现在闻着便难受了,可不要让儿臣再喝了。” 肖容眯着眼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汤药,是玉儿那药园子刚产的云丝草,太医都说这药活血养气,适合温补,最可贵的便是这草药没有一般汤药的苦味,倒是带着甜。” 忠顺这才皱着俊眉,伸手端起药碗,先是浅尝一口,发现果然清甜可口,便一口饮下。 “这倒是一口好药。安平倒是有心了。” 肖容笑道:“她最近倒是迷上了这个,整日里捣鼓这些,她那宫外的药园子现在被她种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用处。” “她那园子虽是适合种药,只不过到底离城远了,来来去去的倒是不便,儿臣城东有个园子,原本是种花的,如今给她种药,倒是正合适。” 肖容摆摆手,道:“你可别宠坏她了,她如今也不知道这兴致什么时候便去了,可别糟蹋了你那些花了。” “儿臣如今也无心于此道了,咳咳咳……”话未说完,便捂着帕子咳嗽起来。 肖容急道:“快传太医!” 忠顺忙阻道:“母后,儿臣无碍,只不过是小毛病而已。” 肖容心里难受,却又不知如何宽慰,忠顺这般看似游戏人间的模样,动情起来,却又不想最是决绝。“好,你若是不想见太医,哀家便不强求了,不过你可得应了哀家,要好生顾着身子,莫要让哀家担心受怕了。” 忠顺这才弯着美人唇,笑道:“母后,儿臣省得的。” 皇帝让人来请忠顺王的时候,肖容正乐呵呵的准备和美人一道用膳,没想到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日夜牵挂的美人就被她那无良的儿子给派人请走了,一口白牙差点咬碎,不过这顿饭倒是没有让肖容冷清——宝妃娘娘传出好消息了! “乖乖,薛宝钗有孩子了!” 肖容差点被一口汤给呛住。“咳咳咳,”肖容难受的咳嗽着,一旁传消息的小太监战战兢兢的打着抖,小太监第一次后悔怎么偏偏便和大伙抢了这么个烫手山芋,原本以为这等好消息,少不得打赏的,没成想倒是这番光景。看着长乐宫的首席女官和大宫女们忙前忙后的伺候着被自己带来的消息给惊到的太后娘娘,真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宫中接连添丁,自是喜事,只不过这添丁的是薛宝钗,肖容心里又是一番计较了。冯唐势力大损,江南那边又被忠顺给清理了,如今的朝堂自是一片清明。如今薛宝钗有孕,这必定让王子腾一方独大,日后便更加不好清理了,皇上如何也不会让薛宝钗有孕,难不成这其中又有一番计较? 虽然心中怀疑,这表面功夫却耽搁不得,肖容按照惯例给薛宝钗送了赏赐,又让崔嬷嬷代自己传了嘱咐的话。 稍晚黛玉回来的时候,随行的还有陈墨雪。 二人最近都迷上了草药,志趣相投,竟是一刻也分开不得。肖容倒是喜欢这些年轻孩子凑到一块,又加上陈墨雪天性纯善、性格活泼讨喜,黛玉每日和她待在一块,这性子也能开朗许多,自是更加同意两人这般亲密了。 “你们今儿个都弄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吴太医这些日子可说了,那太医院里的太医们这些日子可忙活着给郡主娘娘研究草药呢。”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调皮的吐了吐小舌头。陈墨雪笑道:“太后,我们可不是为了自个,您看这些草药种出来,日后也能于人有利呢。不是有句俗语吗‘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咱们这个就叫做‘前人栽药后人吃药。’” 陈墨雪一身绫罗散群,娇俏可爱,加上圆润的笑脸光泽红润,自是让肖容如何看如何高兴。又见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忍不住哭笑不得,“这听着怎么便有些怪了?” 林黛玉眉眼一弯,亦是忍俊不禁。 看着二人俱是一脸疲色,肖容也不打趣,只吩咐着众人伺候着两人好生歇息。二人行了礼告了退,刚要出门,肖容突然想道忠顺美人给黛玉送了个园子,忙道:“哀家这记性,差点忘了和你说了,珍儿今儿个来宫里了。” 黛玉闻言,满脸惊喜道:“王兄好了吗?几时来的,明日能来吗?” 肖容笑道:“身子已然好了许多,今日喝了你那草药,也夸赞你,还送了你一处城内的园子,专门给你种药呢,明日你去看看那园子合不合适。” 听闻忠顺已然康复,黛玉心里已然惊喜,又闻自家王兄给自己送了个园子种药,更是喜上加喜,小脸喜的红彤彤的,笑道:“明儿个边去看看,若是母后准了,还想去看看王兄。” “好,你们兄妹情深,哀家怎会拂了意,让侍卫们好生跟随便是。” 黛玉笑眸如花的行了礼,谢了恩,拉着陈墨雪往寝宫而去。 第五十七章 钟粹宫 莺儿领着宫女们进进出出的张罗,迎来送往那些来拜访的各宫娘娘们。刚刚送走了肖容派来的崔嬷嬷,众人这才消停下来。 寝宫内,薛宝钗一身明黄的紫色的寝衣靠在软榻上,墨发柔顺的散下,难得的恬静。 自查出有孕后,便欣喜不已。在这后宫里不管多得宠,若是没有儿子支撑,日后也难以巩固自己的地位。更何况若是没有孩子,舅父王子腾也不会这般支持自己了。如今可总算是如愿以偿了了。 “娘娘,崔嬷嬷已经回去了。”莺儿轻声慢步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个翠色的药碗。 薛宝钗闻言,美眸里便有些低落之意。 当初蓝翠宫那位有了身孕,太后可是亲自过去的,结果自己这里,便只派了个老嬷嬷过来。这亲疏之别也分得特清楚了。 莺儿看出自家主子心里不好受,心思转了一下,忙端着药碗走了过去,坐在矮凳上,笑道:“娘娘,这是补汤,太医说了,小皇子现在要好生补补,日后才长的结实。” 薛宝钗脸一红,“谁说便是皇子了,你呀,日后莫要这般说了。” “奴婢觉得就是皇子,娘娘这般好的主子,自然是要生皇子的。”莺儿故意调皮的说道。 薛宝钗眼眸微斜,道:“你在这宫里要注意,便是皇子,也不能到处说。” “哦,奴婢遵娘娘令。娘娘,先把这些药给喝掉吧,凉了就失了药效了。”说完便端起药碗汤勺开始喂药。 薛宝钗慢慢的喝着汤药,透过半开的玲花窗户看着外面,突然道:“蓝翠宫那位应该快了吧。” 莺儿闻言小声道:“娘娘,奴婢听说前儿个太医诊脉了,是个公主。” 薛宝钗冷笑道:“便是个皇子,她也莫要有其他指望了。” 自从千石山事件后,冯唐便一病不起。冯宝宜多次请命出宫探望都被拒之门外。冯宝宜自是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伤了兄长的性命,也伤了父亲的心,可是却也别无选择。在这后宫中,想要为自己和孩子求得一线生机,除了骨肉相残,再也别无他法了。 靠坐在蓝翠宫的软榻上,冯宝宜闭着眼睛,双手放在高高隆起的肚子,脸上却是一派痛苦纠结之色。豆大的冷汗伴随着一阵阵呓语,显然是困入噩梦当中。 梦中是自家兄长一身血衣的站在自己面前,眼中布满恨意的盯着自己,一阵阵凄寒的叫着:“妹妹,你好狠的心啊,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冯宝宜护着肚子不断的后退着,边退边哭喊道:“不要过来,兄长,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兄长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突然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后倒去,“啊——”伴随着一声尖叫声,冯宝宜终于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娘娘,您怎么了?”柳儿端着大铜盆跑了进来,满脸焦急担忧之色。 放下手中的铜盆,疾步行至榻前,见冯宝宜满脸的汗渍,担忧道:“娘娘,可是有何处不适,奴婢这就去叫太医过来。” 冯宝宜忙伸手阻道:“柳儿,莫要去了,本宫无碍,只是梦魔了。” 柳儿这才放下心来,走到桌面拿起铜盆中的毛巾扭干,又至榻前给冯宝宜擦了擦额前的汗渍。面色露出微微的忧色,“娘娘,您如今身子越发的重了,可是近日又总是睡不踏实,这样可对身子不好。要不让太医开点安神的药吧。” 冯宝宜摇了摇头,长舒一口气,轻声道:“是药三分毒,对孩子终归不好的。本宫无事,你先去小厨房把玉露给端进来,本宫待会要用。” “诺。”柳儿忙起身出去。 见柳儿出了门,冯宝宜这才撑着身子靠坐在湖蓝色的云纹大枕上,轻轻的抚摸着腹部。“乖女儿,你日后便是我们大元皇朝的尊贵的长公主了,你要什么就会有什么。日后你外公也会原谅我们的,对不对?”皇后和贾贵妃接连生了皇子,如今自己倒是无所谓生皇子还是公主了。只要这孩子平安出世,长大成人,便是这辈子最大的期盼了。只要孩子出世了,看着孩子的份上,父亲大人也不会再怪自己了的。 冯宝宜虽如此想着,心里却依然低沉沉的。自从千石山事件后,每日了都能梦到兄长满脸血污的来质问自己,来向自己索命。近日又时常忆起儿时兄长对自己的百般爱护,心里便越发的恨起自己来。慢慢的,这一股恨意又转接到了王子腾的身上。当日若不是王子腾带兵去剿灭千石山,兄长也不会死了,所以这罪魁祸首还是那王家老贼,只要除掉这王家老贼,兄长的大仇得报,他也能安息了…… 想到这里,冯宝宜终于露出一个凄厉的冷笑,声音寒冷道:“如今你亦是眼中钉,也休想善终!” 薛宝钗和冯宝宜的这些心思,肖容自是管不了了。如今压在她心上的有两件大事,其一是忠顺美人的心病未解开,其二便是黛玉守孝期将尽,即将及笄。这出孝是件大事,按理是要去祖祠参拜先人的,这几日里看着那姑娘欲言又止的神色,估摸着也是为了这件事了。 崔嬷嬷见肖容满脸纠结之色,也不过问,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随时候着听令。 果然,不到片刻,肖容便开口道:“称心,你说这再过几个月玉儿及笄,该如何安排啊。” 崔嬷嬷低眉顺首的回道:“回太后娘娘,皇室女子成年礼都由礼部来安排及笄礼。” 肖容忍不住流下一滴汗水,“哀家是想知道,玉儿这及笄之前就出孝了,是不是应该回她本家去拜拜祖祠了。” “这……”崔嬷嬷面露难色,这若是平常百姓家,子女出孝,必定要去先人墓前拜祭以示尊敬之意。可是安平郡主已经是皇室中人了,按理也不应该再去拜林家那边了。 肖容眉毛挑了一下,气定神闲的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笑道:“哀家知道你顾忌什么,可是百善孝为先。林如海是她生父,再如何也不及生养之恩。哀家想着是该让她回去一趟了。” 肖容这般安排,也是有自己的考虑。林黛玉自小便因那和尚和道士的言语,被林如海和贾敏关在府里,稍长后,又被送到贾府,继而入宫,甚少接触民间。等她及笄成人后,出行更加不易,更别提嫁为人妇之后了。所以肖容想趁着这段时间让黛玉可以多见见山河风景,看看人间百态。 黛玉听到江南之行的消息后,自是惊喜交加连连谢恩,惹得肖容一顿好说。“你若是再这般和哀家见外,哀家可要去你王兄那告状了。” “母后……玉儿是真高兴了。”黛玉眼眸红彤彤的,美眸中尽是感激之色。 肖容伸手抚着黛玉的额发,慈爱道:“哀家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此次回去,好生拜祭,让先人莫在忧心,你也好放下心中之结束。日后只能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不许再红眼睛了。” “嗯,玉儿遵母后旨意。”说完靠在肖容的手臂上,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考虑到路上的行程,这江南之行的出发之日自是要提前,也好赶在出孝前到达扬州。宫里的宫人们自是开始忙活着一应物件的准备和随行人员的安排。 黛玉身为当今太后的义女,尊为安平郡主,江南之行自是声势浩大。安平郡主的江南之行也成为京都城内的一桩大事! 肖容派了贴身的大宫女紫燕随行左右,又秘密安排了暗卫随行保护。皇帝这边也是护妹心切,调拨了大批的侍卫随行保护,并吩咐沿途的官员细心照料,母子二人这才放心让黛玉下江南。 长乐宫前,临行之际,众人相送。肖容自是依依不舍,拉着万般嘱咐。 “母后,玉儿这一去,少则两三月才能回来了,您要好生保重,莫要为玉儿担心。” 肖容拉着黛玉的小手,满脸不舍,“你去了扬州,拜祭了你先父母,记得一定要早些回来。哀家可还等着为你办及笄礼呢。” 忠顺见肖容眼睛又红了,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自家母后怎么就越发的感性了呢…… 眼见着时辰不早,这母女二人似乎有千言万语还未道完,皇后只得硬着头皮劝道:“母后,时辰不早了,若是耽搁了,玉儿还不知道能不能在晚间的时候到金陵府呢。”这一路行下,水路难行,都是晚间宿在沿途的城里。肖容自是也明白晚间行路不易,又不舍黛玉日夜奔波,只得放下不舍知心,又嘱咐了一番,吩咐了随行的人好生伺候,这才放着黛玉众人浩浩荡荡的离去。 肖容看着众人慢慢的离了视线,想着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黛玉小姑娘都不在身边,心里突然空落落起来。心酸的看着旁边的忠顺美人道:“珍儿,哀家怎么感觉心像缺了个口子似的。” 忠顺美人:“……” “算了算了,就知道你现在嘴也不甜了,一点也不可爱。”肖容瞥了一眼脸色纠结的美人,径直往宫内走去,行至一半,突然回过头来吩咐道:“对了,玉儿说你送她的药园子最近不错,之前的一些花种都开的甚好,你有时间去看看哪些好看的,给哀家移几株来重在园子里吧。” 忠顺哪里敢不听这尊大佛的吩咐,连忙答道:“明日儿臣便亲自去物色一下,让人给您弄过来。“ “嗯,真是乖儿子。“说完就乐颠颠的牵着自家皇后儿媳妇往内殿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加油加油,终于还要慢慢的完成了…… 第五十八章 自黛玉走后,肖容的生活前所未有的孤独,每日里缺少了那么个晶莹剔透的小姑娘说话,总是觉得好似生活中少了什么似的,特别是忠顺美人的病时好时坏,每日里都是汤药养着,颜色越发的苍白了,肖容想着以前小说上看的那些古人们经常油尽灯枯什么的,难道忠顺美人也难逃此下场吗? “珍儿这病何时能好啊?”真的很想念那个活泼乱跳的妖孽美人了啊。 忠顺的病何时能好,只怕忠顺美人自己都不知道了。 自从那人离开后,这世间似乎就失了颜色,红的绿的黄的都变成了苍白色,那些成双成对的蝴蝶更是惹人厌烦。 王府管家见自家王爷面色冰冷,心里提了起来,道:“王爷,马车备好了,那些工匠们也都候着了。” 忠顺嗯了一声,站起身子,理了理身上月白色长袍的袖子,忽觉内里一阵翻江倒海。嘴角溢出无奈的苦笑,何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这般羸弱的时候。 待忠顺上了马车,众人这才浩浩荡荡的往城东的园子而去。 自从那人离开后,忠顺更加珍惜亲爱之人。虽是身子不好,忠顺却不会疏忽了自家老娘,但凡肖容有何要求,都必定会做到尽善尽美,前儿个小人肖容随口说了句想要园子里的花种,忠顺便放在了心上,亲自过来择选。 园子虽是给了黛玉,不过黛玉也没有那么多闲心思来管理园子,如今这园子里负责管理的还是忠顺派过来的下人。这又送院子又帮忙打理的,不得不说忠顺是当之无愧的模范兄长了。 此时院中百花盛开才,姹紫嫣红。 花之芬香引来彩蝶停驻。 陈墨雪最近很是无聊,自从黛玉去了江南,自己便没了玩伴,其他的世家小姐们如今都是待嫁的年纪,家里的长辈们管的更加严格了,连出门都困难。思来想去,也只有和黛玉一起经营的这两个园子还能寻些乐趣。 先是看完了城郊的庄子里的药材,又来到城东的宅子看新种下的药材,不得不说这两个姑娘在这方面颇有天赋,两处的药材的长的不错,就连新寻来的品种也是形势一片大好。看着园中美景天然,陈墨雪心里乐滋滋的,日后只要这些经营的好,母亲便不能总是说自己懒散顽劣了。谁说女儿家偏偏要学花红的,学医种药亦是美事一件。 想到这些美事陈墨雪心里乐开了花,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连带着这跟前的花也芬芳迷人。 一直彩蝶从身前飞过,不禁激起小女儿的顽心。陈墨雪提着裙子便去追,刚抬脚,便被一股大力猛的往后一拉,“啊——”随着一身惊吓声,接着便跌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苏苏,不要走……” 声音轻柔缱绻,带着淡淡的哀求,如一汪柔柔的泉水注入心中。 身后的人收拢了手臂,带着一种惊喜的声音“苏苏,我就知道你没有死,我一直都知道。” “苏苏?”陈墨雪惊醒过来,使劲推动着身后的人,无奈身后的人力气出奇的打,竟是不能挣脱片刻。“放手,登徒子!” “苏苏,不许走了,不许再离开了。”便是皇兄容不下我们,我也不能再放开你的手了,天大地大,总有我们白首之地。 刚刚咋然见到那人静立在那里,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恣意笑容,她好好的在自己的面前,就像从未消失一般。突然那人提起裙角似乎要走,那种失去的痛苦袭来,止不住的便伸手将人牢牢的困在怀中。 陈墨雪吓得大惊,深悔刚刚不应该打发那些守卫们出去的,否则哪里还会着这个登徒子的道。 身上的束缚越来越紧,陈墨雪右手一抵,小脚狠狠的向后一踩,身后的人吃痛之下微微松开手臂,趁着这个档口,陈墨雪使劲挣脱出来。 回过头来想要看清楚这个登徒子的模样,才抬头,便被一片艳光惊的怔住。原以为男子中以自家小哥最为秀气好看,秦朗哥哥最为温润出尘,可是眼前的男子却只让陈墨雪想到一个词“国色天香”。没想到这世间真有长的这般的人物啊?!美色太惊人,陈墨雪被惊的忘了之这位美人的危险指数,愣愣的长大嘴巴看着对面的国色美人。 美人因为刚刚的疼痛微微蹙眉,连着蹙眉的动作都让陈墨雪心里一动。只见美人因为刚刚的推动晃动了一□子,突然又神色焦急的看着自己,接着编露出放心的神色。 “苏苏。”美人露出满意的笑容。 苏苏?陈墨雪这才意识到这位美人似乎是认错人了,退后一步,警惕的瞪大眼睛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那个苏苏!” 美人闻言怔住,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陈墨雪,任身侧微风浮动绕其青丝。半响,终于抿唇而笑,“是了,你不是苏苏。”苏苏从来没有笑的这般轻松恣意,哪怕是两人相伴最欢乐的那些日子,她也是眸中藏着忧色的。 身后的随从见自家王爷终于恢复了正常,忙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王爷,天色不早了,您看先移哪些?” 陈墨雪惊疑道:“你是王爷?便是送玉姐姐园子的那个忠顺王爷吗?” 忠顺抿唇而笑,轻轻点了点头,“正是,不知姑娘是哪家府上的?本王刚刚失礼了,还望姑娘莫怪。”恢复了正常的忠顺美人依然忍不住盯着那张熟悉的容颜,企图从这人身上找到那人的影子。 美丽的人脸儿总能得到很多优待,更不用说爱美之心极强的陈墨雪了。忠顺美人那微微一笑,立马将陈墨雪电的七荤八素,脸儿微微泛红,故作大方的笑道:“一场误会,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我出自成安侯府,与玉姐姐是玩伴。” 忠顺是听说过黛玉身边有位极好的闺中密友,便是当今皇后的亲妹子,成安侯府的小女儿。 “久闻芳名。” 肖容当天午间便收到了忠顺王府送来的两盆色彩绝佳的十八学士。肖容虽然不懂这些花花草擦,但是但看着这些这花的颜色,便知道是上品。 “这要是放在现在,可得卖多少钱啊?”肖容忍不住遗憾起来。 突然又想起今儿个说要来看自己的美人儿子居然没有出现,忍不住问一旁的宫人:“今儿个送花来的人有说其他事情吗?” 宫人忙回道:“禀太后娘娘,说是今儿个王爷身子又犯了,便回府了。” “又病了!”肖容心里一酸,这心病到底要何时才好啊…… 第五十九章 今年的夏天似乎比往日里要舒服许多,六月里肖容倒是不觉得热,再加上收到了黛玉从江南寄来的信件,已然平安抵达扬州城,而且忠顺美人最近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太医都说有大好之势,肖容心里边更加顺畅了。 肖容觉得自己是真的越来越像真正的老太婆了。哎,人老了,总是忍不住要操心下一辈的。 后宫各宫的娘娘都顾着生孩子和养孩子了,宫里倒是很是平静,宫妃们除了初一十五来看一次肖容,平日里是无招不得入长乐宫的。当日冯妃是除外的。 这宫里的妃子们中,除了皇后和吴贵妃得肖容的心外,便是这冯妃让她关心几分了。 肖容知道冯妃这些日子就要生产了,太医也说过这位估摸着就是个公主了。对于皇子还是公主,肖容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偏爱,况且现在宫中只有两位皇子,有一位公主倒是也不错,但是肖容明白这对于宫妃来说区别是很大的。况且冯妃已经失去了娘家的助力,如今若是只有一个公主,日后在宫里也不好过,想着这些,肖容心里也多顾念着些。 午膳过后,肖容便亲自领着宫人们去蓝翠宫看冯宝宜。 蓝翠宫内,冯宝宜一身蓝色的家常对襟长袍,青丝松松挽着,一脸淡然的坐在软椅上看书。 柳儿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喜道:“娘娘,太后娘娘往这咱们这边来了。” 冯宝宜喜的连忙站起身子,理了理身上的裙子,忙出门去迎。 才出了宫门,便见肖容的凤驾已经到了宫门口,崔嬷嬷正伺候着肖容下轿子。冯宝宜忙迎了过去。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肖容才下了轿子便见冯宝宜挺着个大肚子给自己行礼,忙伸手去扶,怪道:“你这孩子,身子都这般重了,这礼仪能免则免,哀家也不却你这一个行礼请安的。好好的照顾身子才是正理。” 冯宝宜忙笑道:“臣妾的身子倒是结实,不敢废礼。” 肖容知道这些宫妃们都把自己这些真心话当做客套话听了,哪里敢真的不给自己行礼,多说无益,肖容也不强迫他们,这封建社会总有各自的想法。就连皇后平日里也要顾忌自己三分,何况是其他宫妃。 “罢了,你身子重便别在外面久待了,先去里间吧。” “诺。” 众宫人簇拥着一大一小两个主子进了蓝翠宫正殿。 太后驾到,蓝翠宫的宫人们自是上最好的茶点。 肖容极少在宫妃们面前摆架子的,就连今日过来也只是穿一件双凤展翅的云纹常服,头上插着一根小指头粗的凤头钗。倒是像极了贵族的妇人。冯宝宜心里倒是没有了初时的那般敬畏,感觉平复下来,只当做日常的闲聊。 “这有些日子没来看你了,哀家心里惦记着哀家的乖孙女呢,今儿个看你这身子越发重了,估摸着就这些日子了,宫里的一应物件可都准备好了?”问的虽是冯宝宜,其实也是对其他宫人提了个醒。 冯宝宜笑道:“宫人们倒是细心,前儿个皇后娘娘也派了老嬷嬷过来帮衬着,物件倒是都齐全了,稳婆这两日也已经到了侧殿候着。” “嗯,凡是有备无患,这头一胎都得多加注意。” “太后娘娘说的极是。” 肖容微笑着点了点头,拨了拨头上的簪子,用了点茶点,二人倒是其乐融融。冯宝宜刚用了口八宝茶,便听到肖容道:“昨日冯将军向陛下请命回边疆,皇上没有准。冯将军为国尽鞠躬,戎马半生,如今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宝宜,你有时间也劝劝他。你兄弟又出游了,他一人在家想来也是寂寞了,你该多关心他。” 冯宝宜手下一抖,茶盏险些掉落,待稳定了心神,方才温温的点了点头。“臣妾遵旨。” 肖容对冯宝宜的表现很是满意,如今虽然废太子党的势力因为千石山之事已然大败,但是那些顽固势力非是一朝一夕所能清楚,冯唐若是任然固守,挑拨军中将领生事,亦是麻烦一件。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肖容是希望能免则免。再则冯宝宜已经失去了兄弟,若是再让她失去冯唐这么个亲爹,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所以有些时候,肖容是很乐意提点一下的。 临走前,肖容见了一下两个准备好的接生嬷嬷,一问之下才知道是皇后那边的,肖容心里放了心,皇后办事是稳妥的,这种事情倒是不用操心了。这才放心的离开了蓝翠宫。 送走了肖容,冯宝宜才算是彻底的泻下气来。脚下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柳儿忙过去扶住自家主子,担忧道:“娘娘,可是有何不适?” 冯宝宜摇了摇头,“本宫无碍,柳儿,你让人去探探父亲近日的动向,尽快回禀本宫。” “是,娘娘。奴婢先扶您进去歇息再去打探。”说着便伸手去扶,却被冯宝宜伸手拦开,只听冯宝宜催道:“不行,你现在便去。” 柳儿无法,只得吩咐了两个二等宫女伺候着,自己出去探听消息。 冯宝宜靠坐在椅子上,看着门外灰蒙蒙的天气,心里越发沉闷起来。“父亲,您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肖容不知道冯宝宜是如何和冯唐联系的,反正过了几日后,便听说冯唐身子不适,要在京中静养了。对于这个结果,肖容是很满意的。臣子和君王作对,大多都是你死我活的,血流成河的。君王当然不能由着臣子胡来,只能由做臣子的退一步了。冯唐若是能想清楚,日后安度晚年也不是不可能的,运气好的话还能看着自家女儿生下孙女,做个闲暇的外祖父。 不管如何,冯唐能消停点,那些残余势力也算不得什么了。接下来的日子,肖容便乐的在自己宫里闭门静养。 醉卧田间听蛙声,来年必定是丰年。 民间百姓喜欢听蝉鸣蛙叫,认为这是上天赐予的天籁。肖容却觉得白天听蝉鸣,晚间听蛙声一片,简直要折磨死人了。 特别夏天是最容易感觉到孤独的季节了,偶尔午间听到那一声声的蝉鸣,就更加孤寂了。天气热起来,肖容也懒得出门了,平日里宫妃们也都留在自己的宫里,甚少来长乐宫里见这位大佛。肖容越发的觉得冷清了。 如今薛宝钗身子还未臃肿起来,倒是偶尔来陪着肖容聊天解闷,只不过对着这位小心思极多的美丽半个儿媳妇,肖容总是提不起精神来,吴贵妃和冯妃都快临盆了,皇后要照顾嫡子又要分心照料这些有孕的宫妃们,也没有往日那些时间陪着肖容了。 “墨雪那丫头好似最近也很少来了。” 崔嬷嬷回道:“听闻墨雪小姐这些日子常常去园子里。” “园子?这么大热天的,去那里干嘛,哀家要好好说说她,这般的天气,若是晒到了可不好,那些药材自然有人打理的,何必让她去操心。” 崔嬷嬷刚要回话,便听到外面传报,“忠顺王宫外求见。” “珍儿来了?” 众人迎着忠顺进殿的时候,肖容正乐的合不拢嘴的看着眼前的自家儿子,“哎呀,气色果然好上许多了。” 宫人们伺候着这两母子坐好,上了新茶。 忠顺眉眼弯弯,从宽敞的袖口中掏出一个檀木小盒子,递给肖容。 肖容笑道:“莫不是又得了好胭脂?”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竟然装的是一盒种子。 “这是?” 忠顺抿嘴微笑,“母后之前说想种花,儿臣想着那些园子里的花都不是什么稀罕物,便让人从海外寻来了这种子,据说这种花四季不败,随着四季而变换颜色,很是奇特。” 肖容顿时被激起了兴趣,小心翼翼的看着手中的种子,嘴角的笑容越发舒畅起来。“嗯,若果真如此,倒果真是不得了的东西了。” “此花不仅颜色奇特,连花蕊亦是上好的药引子,日后放在药膳中,可保母后延年益寿。” 肖容大惊,“哎呀,这说来,可真是个真真的宝贝了。”忙嘱咐着崔嬷嬷收好,并寻些专职的匠人们好生种植。 崔嬷嬷领了吩咐,结果种子便出了殿。 “呵呵呵,这些日子都没有人来看哀家这个老人家了,你皇兄近日忙着前朝的事情,皇后又要管理后宫,连玉儿都去了扬州城,本想着还有墨雪丫头,没想到她近日也不入宫了。” “哐当。”茶盏的白瓷盖掉落在地上。忠顺忙伸手去捡。旁边的宫人早已眼疾手快的抢先拾起来交给忠顺。 忠顺伸手接过,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 肖容关心的问道:“珍儿你怎么了?” 忠顺借着喝茶的动作挡住了脸色的神色,再抬头时已是平日里那副魅惑众生的模样。 “儿臣无事,估摸着是病的时间长了,手软。” “天可怜见的,哀家这还有两棵人参,你待会带回去好好补补身子。” 忠顺无法,只得点头应了。 二人才聊了一会,便见到皇后身边的掌事嬷嬷跟着崔嬷嬷身后进了殿。 “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给忠顺王请安。” 肖容抬了抬手,笑道:“你怎么过来了,皇后可是有事?” 掌事嬷嬷回道:“启禀太后娘娘,墨雪小姐进宫来了,心里念着太后娘娘,想过来给您请安。皇后娘娘担心这天炎热,打扰您歇息,便让奴才过来请示。” 肖容面露喜色,“墨雪来了,呵呵呵,哀家刚刚才念叨着她呢,快去让她过来便是。” 掌事嬷嬷忙回了一声“诺,”便转身离去。 肖容刚要和忠顺继续叙话,便见忠顺已经站起了身子,行了礼。 “怎么这就要走了?” 忠顺眼眸子微眯,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眸色,脸上带着笑意道:“刚刚才从皇兄那边议事过来,待会还要继续过去呢,顾不便久留了,况且母后有新人陪伴,哪里还需要儿臣了。” 肖容自是不会耽误儿子们的正经事,也不阻拦,只笑骂道:“你这么一说,哀家倒是成了喜新厌旧之人了,罢了,你要去便去,何必扯这些歪理。只不过要好生顾着身子才是,你才刚好,不可太过劳累。” “诺,儿臣省得的。” 忠顺这才告了退。 走出长乐宫的时候,远远的便见到几个绿衣宫人簇拥着一个翠色宫装的女子走了过来。忠顺微微怔住,仿若果真是那人像自己一步步走来。 “王爷。”旁边的亲信小声提醒。 忠顺这才醒过神来,摇了摇头。那人不会穿翠色的衣裳,便是穿常服,也定要有女皇的威严。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正常更新,~~~~(>_<)~~~~ ,终于顺了 第六十章 陈墨雪进殿的时候,肖容已经歪歪的坐在躺椅上吃西瓜了。陈墨雪圆圆的眼眸往殿内扫了一圈,随即闪过失望的神色。 肖容打趣道:“怎么,看到哀家这个老太婆,是不是便失望了?” “太后,墨雪才没有呢。”圆润的小脸泛起一丝红晕。 肖容看着小姑娘穿着翠色的纺纱宫群,光是看着都凉爽爽的,心里也舒坦了几分。笑着招呼小姑娘,“哀家刚才还念叨着呢,快到哀家身边来。” “墨雪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金安。”陈墨雪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站起来便又是另外一副神色,“太后,墨雪也想您了,只不过这些日子园子里的新药有些问题,我每日里都要去看着呢。要是出了什么问题,玉姐姐可要饶不了我了。” 边说着边撩起裙子坐在肖容的腿边。 小宫女忙搬了矮桌放在一旁,上面摆着各色的瓜果。 肖容笑道:“你还偏怕她了,哀家还以为你们都嫌弃哀家这个老婆子了。” “咳咳咳。”陈墨雪一口西瓜卡在喉咙里,待吞下后,忙道:“墨雪向老天发誓,绝无此种想法。” 肖容神秘的笑道:“呵呵呵,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誓言是打过折的语言’。” “……” 见小姑娘的伶牙俐齿被被自己拦住,肖容也不忍心继续打趣,高兴的吃完一小块西瓜,在宫人的服侍下净了手,又拿着绣凤锦帕擦了擦嘴角。方才感叹道:“自玉儿去了扬州,哀家这边真真是冷清不少,今儿个倒好,忠顺来过了,你又来了,倒是热闹了许多。” 陈墨雪眸中闪过异色,试探性的问道:“忠顺王爷也来了吗?” “刚坐了一会,这会子又去前朝处理公事了。”说到这来,肖容心里又不是滋味了,自家这两个儿子,果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陈墨雪脸上现出失望之色,小声嘀咕,“原来如此,怪道没看见呢……” “你说什么?” “额,没,没什么。” 见肖容未继续追问,陈墨雪暗暗松了口气。 陈墨雪刚走,崔嬷嬷便回了内殿。见肖容伸了个懒腰,便知道定是乏了。忙上前去扶着肖容,伺候着进寝殿。“太后可是要歇歇?” 肖容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看来真是老了,每日里除了吃就是睡,果真乏了。” 众宫人赶紧按部就班的伺候着洗漱更衣。 才刚躺倒在凤榻上,崔嬷嬷刚要放下帘子,便被肖容拉住了手。 “太后有何吩咐?” 肖容无话,暗自思索了一番,才吩咐道:“今日珍儿有些反常,你去查查到底出了何事,这孩子总是有事藏在心里,哀家不放心。” “诺。” 心里有了牵挂,肖容自是睡不踏实,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直到了晚间的时候才困乏不止,连晚膳都未用便沉沉的睡了。 不得不说太后娘娘的暗卫精英都是很神速的,查事情的速度非常快。肖容在第二天早膳后便得到了回复。 墨雪经常去那个园子本也不是什么异常之事,珍儿也是雅兴之人,去园子里观景也是常事,但是肖容素来便知道崔嬷嬷一般不多言,若是言了,便必定有关联。难不成墨雪和珍儿有牵连? 崔嬷嬷继续道:“墨雪小姐神似前任茜香国女皇。” “你的意思是?”肖容心里开始乱了起来。“珍儿可是故意为之?!” 若是故意去引诱墨雪,这珍儿也着实太过分了。 崔嬷嬷摇了摇头,“忠顺王总是悄悄的在暗处看着,没有现身。其他人也不知道王爷去了。平日里若要跟踪王爷可不是一件易事,还是这几日王爷常常走了神,暗卫们才能近身。” 得知忠顺没有做出小人之事,肖容心里松了口气。不说墨雪的年纪,便是想想忠顺的心思,肖容也不觉得墨雪会幸福。以这些日子以来忠顺的情况来看,那位流苏女皇在他心里的地位可见一斑。肖容是不会相信忠顺会这么快移情别恋的,他多半是将小姑娘当做心上人的影子了。 “都道是情字误人,罢了,只要他不出格,便由着他吧。” 炎热的日子,京都的富贵人家总是有些好去处的。 京西的凉园便是颇受王公贵族钟爱的。园中奇石林立,竹茂树丰。每到夏日,总有徐徐的凉风从西湖上吹来,更有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在湖边的亭子里吟诗作对。 碍于男女大防,园子分为东西两边。东边是男子们谈论诗词歌赋,西边是女子们弹琴绣花。 陈墨雪是不喜欢这种场合的,倒不是不会那些诗词歌赋,而是这种时候,大家姑娘们都喜欢聚在一块聊些私房话。 虽说家里长辈们管的严实,却是好影响不了姑娘家门的私房话内容。无怪乎京东的哪家公子如何如何,京西的哪家姑娘如何如何。八卦总是无处不在的,不分老幼,不分场合。 礼部尚书家的小姐扭着帕子对着围成一圈的姑娘们道:“虽没见过,不过偶尔听家父提起来,倒是个神仙似的人物。” 韩侍郎家姑娘道:“我兄长倒是也提起过,风姿卓越,那风采倒是无一人能及的。” “听说还未娶亲。”一个粉红衣裳的姑娘红着脸。 另外一个黄裳女子心疼道:“听说是这段日子一直病着,估摸着便耽误了。” 陈墨雪在一边听的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说的是哪位有‘福’气的公子。她年岁未到出嫁的年纪,那些年岁长的也不会特意的和她聊这些东西,自然也不会避着她。 看着大家伙津津有味的聊着,陈墨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无聊啊,真不知道自家母亲大人干嘛非要自己来参加这些世家小姐们的聚会。 “只不过听说养了些许娈童。”礼部尚书的姑娘脸更红了。 粉红衣裳的姑娘立马反驳道:“贵族公子哪个没写嗜好,更何况忠顺王爷乃是皇族宗亲,便是有这些,那也是合乎立法的。”随即见众女子侧首捂帕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言语不当,一脸懊恼之色。 忠顺王?陈墨雪立马来了精神,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眼眸瞪得大大的问着众位官家小姐道:“你们刚刚可是说的忠顺王爷?” 众人似乎被陈墨雪的举动惊住了,不约而同的轻轻点了点头。 陈墨雪得到答案,小手使劲的撕扯着帕子。咬牙切齿道:“竟是个道貌岸绕的伪君子!” 第六十一章 群芳摇曳微风起,满园秀色一院香。 忠顺静静的站在园中,看着之前那人站过的地方,微微的抿了抿嘴角。 身后的亲信得了消息后,便马上上前一步,小声道:“王爷。” 忠顺头未回,“如何?” 亲信回道:“陈小姐去了凉园。” 忠顺未出声,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摆动两下,亲信便退了下去。 满园虽是艳色,忠顺却觉得心里苍白一片,自从流苏走了后,天下间所有的色彩便消失了一般。原不知情之一字,却不想到头来被情折磨。 “流苏,她是你派来陪着我的吗?否则怎么会如此相像,面容,神态,就连说话时的婉转的声音都是那般相似。” “王爷,陈家小姐来了。” 忠顺收了神色,吩咐道:“退下。” 很快,花园中便又没了人影,只有几个洒水的匠人们在花园中洒水。 陈墨雪进院子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满园春色惹人醉,只不过这次陈家小姐可没了赏花的心思了。 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养这些花只怕也是装君子装好人吧,哼,亏自己还当个宝似的天天照看着,现在开来,果真是月看越讨厌。 想到这些,越发觉得那满园的花便如忠顺那张漂亮的脸一般惹人烦闷。仿若看到那张脸正肚子和自己做各种勾人的神色,陈墨雪气的脸蛋通红,冲入花丛中动手将最近的一朵花给折了下来,“哼,伪君子,伪君子!”边骂着,边将花仍在地上,用脚踩了个稀巴烂。 “此花名为牟蝶花,不叫伪君子。”声音中带着戏谑之意。 陈墨雪浑身一震,动作顿停,随着声音处看去,果然见到那张让自己恨极了的漂亮脸蛋。 “哼,就是伪君子!”又加重了脚下的力度,漂亮的花被踩了个稀巴烂。 忠顺咬着折扇走了出来,于妖艳的美中平添了几分翩翩公子的气质,“倒是不知本王养的这些花如何惹得陈小姐不快了,本王兴许还能为陈姑娘做主呢。” “鲜花为美人,陈姑娘可没有惜花之心?” 陈墨雪抬头瞪着忠顺,圆溜溜的眼睛,黑亮亮的眸子,带着满脸的倔强。 “真像……”忠顺情不自禁呓语。 “像什么 ?” 忠顺恍然惊觉,笑道:“没什么,只不过觉得陈姑娘这般摸样,倒真是像挥爪子的小花猫。” “你说我像猫?”陈墨雪狠狠的跺了一脚。 忠顺弯着美人唇,倾国之色令满园春色瞬间黯淡下来,陈墨雪只觉得心跳加速,呼吸不畅,整个脸蛋便发烫起来,心里暗道,“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生病了吗?” 突然感觉到发髻上的触感,陈墨雪惊讶抬头,便见到眼前那张妖孽的脸蛋笑的温柔似水,瞬间融化了少女的懵懂之心,只觉得这周围的一切都听不见看不见了,唯有那张脸和那句,“鲜花配美人,本王倾慕此花。” 满园丽色,唯有清风徐来,暗香环绕。 天气越发的热起来,皇宫里各宫各殿都摆上了冰块,尤其是肖容的长乐宫里,连着摆了十几盆。 肖容躺在玉席上,看着那亮晶晶凉梭梭的冰块,直呼着,“*啊,*啊。” 这冰块在二十一世纪不算个什么东西。可是在古代的夏天,这冰块可是精贵着呢。一般的人家想要储存点冰块,可是要花费大把的财力物力的,像皇宫中位份不高的妃嫔们,能分到的分列也只有一小碟子而已。肖容虽然是皇宫中的超级大boss,可是份例分下来,也没有这么多,这其中还多亏了美人儿子忠顺从王府中送了过来。 那孩子如今府上就自己一个人平日里待的时间也不长,便想着来孝顺自家老娘了。 “哎,果然儿子多了就是好啊,若是靠着皇帝儿子,他那帮大小老婆们早就分的干干净净了,哪里还有自己这个老太婆的份。”语气中带着酸气。 哎,儿子这阵子可好久没给老娘请安了,这儿子,越发不孝顺了。 崔嬷嬷端着一个描金大盘走了进来,肖容被那上面的一汪红色给馋的吞口水,挣扎着从软榻上坐起来,一旁的宫女忙上前去扶着。 “称心,你果然是让哀家称心如意啊。”说着便伸手拿起一块冰镇西瓜。 崔嬷嬷在一旁用着竹签儿将西瓜一块块串起来,“太后,您这次可要紧着点了,要不然下次奴才可不敢给您拿这个了,您上次闹得着实吓着奴才了,” “放心啦,哀家有分寸的。” 肖容想起上次那事,脸上也有些微热。上次因为贪嘴多吃了两口进贡的水蜜桃,结果这不争气的身子竟然闹起了肚子了,连着拉了几天,整个人都许多了,连腰间的肉都松弛了些许。想到这个,肖容便忍不住感叹,还是以前那个身子好啊,一次性三大桶冰激凌也是打哈哈的事情,如今竟然被个水蜜桃给拦着了,若是被那群损友知道了,也不知道会如何笑话。 哎,他们大概也想不熬,自己现在在红楼梦里来了,还成了一个有权有势的……老太太。 再有权有势的,也还是老太太啊…… 崔嬷嬷见肖容咬了口西瓜便没了动静,轻声唤道:“太后,太后。” 肖容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看着咬过一口的西瓜,脸色微微沉了下来,这阵子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情,看来果真是一个人太孤独了,玉儿不在,连皇后都忙的不见人影,儿子们也自个忙着朝中之事。人老了,果真是老了啊…… “太后,太后,墨雪来看您了。” 外间传来陈墨雪清脆悦耳的声音,让肖容沉重的心瞬间鲜活了过来。忙放下手中的西瓜,招呼道,“快让墨雪进来凉快一下。” 一旁的宫女忙迎了出去。 片刻,便见陈墨雪一身翠色的烟笼纱裙,都上扎着一个双燕发髻,看着极为清爽秀丽。 肖容笑着将人招呼在近前坐下,“到哀家这里来,就别这般虚礼了。哀家正愁着一个人闷得慌呢,你便来了,果然是个可心的好孩子。” 陈墨雪笑的弯了眉眼,红嘟嘟的小嘴咧开,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我便知道这般热的天气,太后定然要想着玉姐姐的,虽然墨雪不及玉姐姐,太后您便将就将就吧。” “哈哈哈哈,”肖容听着,笑的弯了腰,“你这孩子,说话都这般精灵古怪的。一来便让哀家这般笑,你不知到笑多了要长皱纹的。” “非也非也,古人云,乐至心,心至容。只有心里开心了,容颜方才会美丽呢。墨雪便觉得太后您笑着的时候更好看了。” 肖容拿着帕子捂着嘴,眼中盈满笑意,“你这张小嘴,可和你姐姐那稳重的性子不一样了。” 陈墨雪笑道:“娘亲说了,这人之本性天生如此,姐姐的好性子,我这辈子可是学不了了。娘亲说只愿我日后莫要惹是生非即可。” “国公夫人倒是多虑了,年纪轻轻的,还是活泼些好。来,先吃点冰镇的西瓜解解暑。” 一旁的宫人忙拿着碟子给陈墨雪装了西瓜放在一旁的案上。 陈墨雪伸手去拿,露出手腕上的一串红色的珠子。 肖容看着那珠子,只觉得分外眼熟,“你手上戴的那是……” 陈墨雪急忙伸手将袖口拉上,掩饰的笑着道:“呃,没,没什么,太后,这西瓜真甜。” “哦……是吗,那你多吃点。这是南边刚来的,可新鲜着呢。” “嗯,谢太后。” 看着陈墨雪香甜的吃着西瓜,肖容心里生了疑惑,刚刚那串珠子……若是没记错,那是……那是忠顺的东西! 肖容试探的问道:“墨雪,你可好些日子没进宫了,可是在忙些何事?” 陈墨雪吞下口中的西瓜汁,净了手,方才回道:“这些日子眼瞧着热了,便在院子里看着那些药材呢。”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比如……” “没,没有,就是药材呢,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你慌什么,哀家只是想说,有没有好好养那些园子里的花,上次忠顺送了几株花过来,iaji极为喜欢,想着到了节气,便再去弄点呢。”肖容端起一杯果茶,轻轻抿了一口,缓解了几分气氛。 陈墨雪眼眸往旁边扫了一眼,方才低着头道:“每日里都有看着那些花,倒是长的极好的。” “好,哀家这就放心了。你也要顾及着身子,这般热的天气,可别热着了。” “嗯,墨雪谨记太后嘱咐。” 二人又聊了会黛玉在扬州的事情,期间吴贵妃那边的小太监又过来报道了那边太医诊脉的事情。 再过些日子吴贵妃就要临盆了,肖容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吴贵妃身子弱,可别在这上面出了问题了。 吩咐了小太监安排好贵妃宫中诸事后,便才让人退下。 陈墨雪知道肖容有午睡的习惯,也不多打扰,便起身跪安。 “也好,你长久未进宫,趁着时间还早,去看看你姐姐吧。” 看着陈墨雪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晚间的时候,肖容躺在玉席上,显得有些不安。翻来覆去睡不着,又想着白天的时候陈墨雪那满脸幸福的样子,看来果真是疏忽了,这二人已经暗生情愫了。墨雪丫头自然是情窦初开,只是不知道忠顺动了几分真心,或者只是把墨雪当成某人的影子了。 肖容不是圣人,若是这个影子是旁的人,自是不会多加理会。可是墨雪这孩子不是旁人,是玉儿的好朋友,皇后的亲妹子,亦是自己亲近之人。她天真浪漫,这般的年纪若是受到伤害,日后只怕心结难解。 珍儿啊珍儿,你真是太令哀家失望了…… 夏夜绵绵,又是未眠。 二第六十二章 `p`*wxc`p``p`*wxc`p`  第二日一大早,肖容便早早的醒了过来,顶着两个黑黑的眼圈,显得有些憔悴。 崔嬷嬷担忧的服侍着洗漱,边梳着头,边劝道:“太后凤体为重,不管为何,也要顾着身子啊。” 肖容看着镜子中显得苍老了几分的面容,心思更加重了,叹了口气,垂下眼睑,“称心,待会传令让忠顺来长乐宫一趟。” “您的意思是……”崔嬷嬷显得有些惊讶。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管如何,哀家总是要提点一下的,该如何选择,还是在他。” “这……诺。”那般明白的忠顺王,怎么也会做这般糊涂的事情呢,太后的身子最近越发不如从前了,这还有多少操心的事情啊。 肖容草草的用了早膳,便在长乐宫中等着忠顺美人。她在纠结该如何开口方能不伤害这个熊孩子,又能让他清楚他如今的做法是很不好的。 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忠顺,倒是等来了大着肚子的薛宝钗。 崔嬷嬷见肖容没动静,试探的问道:“太后,可是宝妃娘娘回去?” 肖容放下书,揉了揉太阳穴,“罢了,好些日子没见她了,让她进来坐坐吧。” 自从有了身孕后,肖容便带她宽厚了几分,倒不是母凭子贵,只是看着薛宝钗如今的模样,肖容便想到了贾妃。同样是薄命司中的薄命人,贾妃已经早早的去了,这薛宝钗日后也不知道是个如何的光景,此时何苦再为难她,何况她如今也算是自己的半个儿媳妇了,又是个孕妇,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只要她日后老老实实的,不要弄出许多幺蛾子,自己还是会像对待冯宝宜一般对待她的。 “你这几个月的身孕,合该在宫中好生歇息的,哀家让人送去的那些补品可有在用?” 薛宝钗抿着唇笑道:“太后恩赐之物自然都是极好的,臣妾每日里都在用着,身子倒是越发的好了。” “那便好。”肖容笑着点了点头,“你这些日子要注意些,若是有不懂的地方要问那些老嬷嬷,他们都是伺候了怀过龙嗣的妃嫔的,经验足。” 薛宝钗低下头,温顺道:“诺。”又抬头见肖容面色尚好,便想着套起近乎来,“林妹妹也该回来了吧。” 肖容接过崔嬷嬷递过来的解暑茶,笑道:“本该这个月回来的,只不过天气太热了,她在路上未免难受,便让她在那边的行宫里避了暑再回来,身边有紫燕照顾着,哀家也放心。” 薛宝钗亦娴雅的笑道:“妹妹这些日子不在,臣妾倒是也想念的紧,之前闺中之时,亦是闺中密友,臣妾常常仰慕妹妹咏絮之才。” “那便好,她惯来便是念旧的,你们二人若是处着好,也是极好的。” “臣妾……” “哇哇……” 薛宝钗话未说完,便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吓得一惊。旁边的莺儿忙帮着安抚心口。 肖容却早已担心的站了起来,对着旁边道:“去看看可是祁儿在哭。” 外间的奶嬷嬷听到肖容的声音,忙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一把跪伏在地上,显得惊慌失措。 崔嬷嬷见状,沉着脸问道:“还不快回禀太后。” 那奶嫫嫫神色显得很是慌张,“回……回太后娘娘……奴婢……”慌乱地说不出话来。 肖容早已现出怒容,“去找个能说话的奴才来!” 一旁的小宫女慌慌忙忙的跑了出去,片刻便见小宫女领着一个较年轻些的奶妈子进了来,那奶妈子亦是满脸惊吓,一进来便跪伏在地上磕头。 崔嬷嬷忙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二皇子呢?” 那奶妈子闻言,瑟瑟缩缩的拱起了身子,“刚刚李嬷嬷未注意,将,将二皇子给磕着了。” “什么?!”紧接着“砰“的一声,肖容手边的茶盏已经杂碎在奶嬷嬷跟前。 “还不快去把祁儿抱进来。” 崔嬷嬷早就领着小宫女去了外殿。 薛宝钗早已被眼前的境况弄的心神不安,因为贾元春的事情,她本就对那二皇子元祁多有顾忌,每每见到那孩子,便会想起贾元春午夜梦回中的追魂索命。想到这里,薛宝钗忙站起了身子,对着肖容道:“太后娘娘,臣妾便先跪安了,明日再来给您请安。” 肖容此时怒气冲天,哪里还顾忌那多,只点了点头,“你回去了要多加注意身子。” 薛宝钗屈膝行礼,“诺,臣妾谨记。” 莺儿忙上前扶着薛宝钗往殿外退去。 刚出了内殿便见到崔嬷嬷怀中抱着个满身明黄的奶娃子,那衣裳上绣满了小福字。孩子在崔嬷嬷怀中显得很安静,只是小手一下一下的揪着崔嬷嬷跟前的衣裳料子。 薛宝钗对着崔嬷嬷点了点头,便目不转睛的往前走去。只是袖子中的手指紧紧的握着,长长的指甲抵在掌心生疼生疼的。那孩子果然长的像贾妃…… 殿内,肖容面色气的通红,站起身子指着跪伏的二人,“祁儿如何好好的便摔倒了,你们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老人了,怎会如此不用心,还意图隐瞒,该当何罪?!” 二皇子元祁早产,身子便不足。平日里都是用药养着的,肖容自是看的比一般的孩子更加精贵些。可怜这孩子生来便失去了母亲,他那个爹又整日里朝政缠身的,倒是从未享受一天亲爹亲娘的爱护,便连这些伺候的宫人们也是惯会见风的。看着孩子母族没有势力,又不得皇帝喜欢,早就不把他当回事了,否则哪里会有今日之事。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便这样猖狂,这不在的时候,指不定孩子受了哪些罪呢?! 两个奶嬷嬷使劲的磕着头,直呼着:“奴婢们知罪了,求太后娘娘饶命啊,奴才们再也不敢了。” “哼,皇后忙于六宫之事,对你们惯来宽厚,你们便如此怠慢。哀家在时便如此疏忽,日后哀家若是不在了,你们岂不是要奴大欺主?!” 二人吓得眼泪鼻涕直流,哭着喊着道:“太后明鉴,奴婢们万死也不敢的啊,太后明鉴……”跪伏在地上的身子早已因为惊恐而瑟瑟发抖,打着冷颤。 肖容冷眼看着这二人,端坐在雕凤大椅上, 吩咐道:“称心,传哀家旨意,这两个奴才护主不力,让皇子受伤,将两人打入辛者库,永不赦免。” “太后恕罪啊,奴婢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呜呜……”后面已经被人堵住了嘴巴,两个身强体健的老嫫嫫拖着二人就往外走去。 崔嬷嬷抱着孩子便送到肖容面前。 肖容伸手接过孩子,抱在怀中,看着孩子纯洁无暇的笑容那个,心里顿时软成一滩水。 “称心,你去将祁儿身边原来照顾的人都换掉,亲自去挑选几个可靠的人照料着。” “是。” 肖容逗弄着笑呵呵的孩子,眼中含着怜惜之情,“这孩子如今唯一能依仗的便是哀家了,如今哀家年岁也不年轻了,还不知道能护他几时,称心,哀家须得给他寻个后路了。” 皇帝是靠不住的,皇后自己有了嫡子,自然也没有精力来照顾他,要想让这孩子好生成长下去,须得给他寻个可靠的母亲;只是如今后宫中能靠得住的都有了自己的骨血,其他的妃子要不就是母族太弱了,要么就是身份太低了,倒是一时间没个合适的人选。 怀中待会孩子哪里懂得这日后世道艰难之苦,此时他在自家祖母的怀里笑的阳光灿烂。“咯咯咯咯。” 孩子,这宫里如何能容得下一个失去母亲庇佑的皇子…… 忠顺是过了晌午才过来的。彼时肖容正在擦拭着一块看似手感温润的羊脂玉。动作很轻柔,模样确实异常的认真,放佛陷入了沉思。 崔嬷嬷踏着轻轻的步子走了进来,轻声道:“太后,忠顺王来了。” 肖容抬起眼睑,将玉佩好好的用帕子包裹起来,放在锦盒中,“让他进来吧。” 忠顺今日穿着的是一件紫色的宽袖云纹的锦袍,配着绝色的容颜更是妖孽了几分。进门的时候,肖容已经端坐在长乐殿里的凤椅上,旁边的几案上放着的锦盒正是刚刚装着羊脂玉的盒子。 按着惯例行了礼,肖容微笑道:“起来吧。” 忠顺这才站起身子,刚要说着好听话哄哄肖容,却见肖容脸上虽然带着笑意,眼眸却无以往的那般轻松自在的神色。 “母后可是有心事” 肖容脸上的笑意收了下来,“哀家刚刚整理旧日的东西,突然发现了你母妃的遗物,便想到了当年一块相处的情景了。” “母后极少提到母妃,如何今日……” 肖容淡笑,笑意未及眼底。“年纪大的人,总是喜欢回忆以前的事情的。你母妃走的时候,你年纪极小,怕是不记得她了。” “儿臣当时刚过周岁。” “也难怪你记不得她了。哀家记得当年你母妃的容貌之盛在这宫中无人能及,便是盛宠之下的甄氏也远不及的。珍儿,你很像你的母妃。” “听闻当年父皇便是对母妃一见倾心。” “倾心?珍儿,你母妃的苦楚便是因为这倾心二字。当年先皇带着甄贵妃巡视陇南,羡煞后宫诸人,却没想到回来的时候,便带回了你的母妃。旁人只道甄氏失宠,却不想只过了几天,你父皇便又重新宠爱甄氏,并且大肆封赏甄氏一族,你母亲却失了宠。你可知道其中之缘故?” “儿臣知道那甄贵妃容颜极好。” “哼,你错了。比起容颜,后宫佳丽三千,哪个敌得过你的母妃。你母妃当年容颜冠绝天下,端看你如今的模样,也是远不及她的,可想而知她当年的风采。” “那为何……?” “别人只道你母亲容颜绝色才会被先皇一眼看中,却不知道其中之缘故。当年甄氏跋扈,在先皇面前亦是从不收敛,二人年轻气盛,闹了个红脸。先皇一气之下便出了巡游的队伍去了陇南,在那里,他遇到了你的母妃。你母妃出自陇南贵族,性子温柔,怀有咏絮之才。但是先皇在意的并不是这些,他看中的是你母妃的眼睛。” “眼睛?” “你母妃的眼睛……极像甄氏。” “你母妃倾心先皇,可是先皇独爱甄氏。当年他宠幸你母妃,亦是一时之气,后来甄氏服软,他便又一头心思的宠着甄氏。只因为你母妃在他心里……”顿住话语,随即转过身来,看着忠顺,眼中带着痛惜之色,“你母妃终其一生也只是甄氏的影子而已。” 忠顺闻言,脸上血色顿失。难怪当年父皇常常抱着自己,看着自己的脸,那一向威严的人却含着思念之色看着自己,那时还以为父皇是在看着自己缅怀母妃,毕竟人人都说自己长的极像母妃,却原来……是在通过自己的眼睛看着甄氏…… 肖容叹了口气,走到大开的窗前,窗台上金丝鸟笼中的百灵鸟正一下一下拍打着小翅膀。 “案上那个盒子里装着的是你母妃的心爱之物,你拿走吧,那本该是你的。” 忠顺轻声喃道:“母后……“ 肖容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好生想想吧,想清楚你应该如何做,再来见本宫吧。” “儿臣……跪安。” 忠顺拿着那案上的锦盒,小小的锦盒却犹如千金在手,压得每一步都那般艰难。慢慢的行至门口处,却听到后面传来肖容的声音,“珍儿,你母妃是陇南贵族之后,盛名远扬,她本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的。”而不是作为他人的替代品,最后在这不见天日的深宫中抑郁而死。 `p`*wxc`p``p`*wxc`p` 三第六十三章 夏日的天总是亮的早,陈墨雪却起的更早。 天还未亮,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来来回回走了几圈。越想,心里越慌,忙一股脑的将柜子中的衣裙皆扯了出来。 守夜的丫鬟还在外检趴在桌子上睡觉,便被里间的声音给惊醒了,忙跑进里间,便见到陈墨雪边比划着衣服,边将衣服丢在地上,似乎急切的寻找着什么。 “二小姐,您要找什么便和奴婢说,奴婢来给您找。” 陈墨雪却恍若未闻,自顾自的给自己挑着衣服,选着选着,突然将床上的衣服都抛在地上,一下子坐到床上,“啊啊啊,怎么便连件好看的衣裳都没有?!” “……”小丫鬟在一旁面容纠结,也不知道小姐是怎么了?这些日子以来,每日里都要闹上这么一出。 “姑娘,这几件衣裳是前儿个才做好的呢,那件蓝色的衣裳是上个月皇后娘娘新赏赐的,你不是很喜欢的吗?” 明明这些衣裳都是极好的呢,这京城中哪家的小姐能有这般齐整的。 陈墨雪皱着眉,眼中显得有些懊恼,今儿个要去园子里的,若是,若是能碰着那人……想到这里,纠结的脸舒展开来,慢慢洋溢出一丝丝甜蜜的笑意,脸蛋儿也越来越红。 小丫头不懂事,见陈墨雪脸蛋红了,担忧的问道:“小姐,您可是热着了,奴婢去给您打扇子。” 刚说完便要去拿芭蕉扇。 “哎呀,你等等。”陈墨雪站了起来,叫住了小丫鬟,小脸通红的吩咐道:“你去找乳娘来。” 陈墨雪的乳娘是陈夫人的陪嫁丫鬟,惯会梳妆打扮,这么多年来,陈夫人的衣装打扮在这京都城里的贵族中依然是首屈一指。 乳娘来到房间的时候,便见到满地的绫罗绸缎,“我的姑娘,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这么糟蹋了,夫人若是知道了,可又要训您了。” “乳娘,”陈墨雪忙迎了过去,拉着乳娘的手臂,笑的古灵精怪,“乳娘,你快给我好好打扮打扮。” 乳娘将衣服都放到一旁的软榻上,回过头看着自家姑娘一脸期待的神色,心里免不了生了疑, “姑娘不是从来都不喜欢打扮吗?怎么今儿个天还未亮呢就折腾起来了。” “额,明儿个要去宫里给太后请安,自然要打扮的漂亮,她老人家才会高兴嘛。” “平日里也经常去宫里,也不见这样打扮的。” 陈墨雪闻言,红着脸道:“宫里的姑娘们都打扮的好看,我自然也不能落于人后了。” 乳娘笑着抚了抚陈墨雪的墨发,宠溺的笑道:“难得姑娘终于大了。知道要打扮打扮了,呵呵呵。” 乳娘的手艺自是极好的。挑了一件湖蓝色掐金色柳絮碎花长裙,腰间配上一条素白半月水波腰封。 乌黑的发髻一溜儿的梳了上去,扎成一个流云垂髻。两鬓旁边各留了几缕青丝垂下。 待仔仔细细瞧了瞧后,方才笑道:“如今天儿热了,便不要弄那些金银饰物了,便用上次那套羊脂玉水滴头面吧看着清爽和这衣裳配着也是极好看的,”随即从梳妆台上的盒子中挑了一整套的水滴簪子和耳坠子。 随着乳娘的一双巧手,一个俏丽动人的美佳人便出现在铜镜里面。 看着镜中的自己,陈墨雪幻想着待会见到那人的情景,又想到他长的那般好,自己穿如何模样都是配不上的,心里又有些懊恼起来。 乳娘慈笑道:“姑娘这般神色可是对老奴的手艺不满意?这都好多年没用上了,估摸着生疏了。” 陈墨雪摇了摇头,“乳娘的手艺自是极好的,只不过天热了,心里边有些躁动。” 这话倒是不假,自从和那人日渐亲近后,心里便被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便一直缠绕着,从来都目中无人的陈墨雪,如今满脑子便是自己哪里不好,会不会配不上他,他是喜欢还是讨厌? 园子里面此时借着晨光,朝霞展露,别有一番动人姿态。 忠顺站在满园的花丛前,看着清晨的彩蝶飘舞,花穗随风摇动,摇曳出清香四溢。 “臻,臻哥哥。”声音清脆如银铃,却又带着少女的含蓄。 忠顺心里一痛,转身回头,便见到那人窈窕的身姿不远不近的立在眼前。峨眉淡扫,螓首微低。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带着几分相似之处,可是终究却不是她。 母后说的对,以她人为影子,既是伤了他人,也对不起先者,看来果真是糊涂了。 陈墨雪见忠顺紧紧的盯着自己,一双狐狸眼中却带着淡淡的哀色。难道他不喜欢自己这般装扮?心里落了落,早知道便不这般打扮了…… 片刻,方才听到忠顺开口,“陈姑娘。” 陈姑娘……陈墨雪抬起头来,圆溜溜的双眸不解的看着眼前的忠顺美人。 “你……你唤我什么?” 忠顺心里一痛,眼睑微微垂着,遮住了眼中的神色,方才强撑着声音道:“今日约你过来,是有事要同你讲。” 陈墨雪心里沉了起来,那闷闷的感觉让人无法想到好的事情,“我,我还要去挑花给太后呢,我先走了。“说着便转身往外跑去。 “墨雪。” 手被拉住。回头看时,忠顺美人的眼中含着一丝歉意和痛惜。 “臻哥哥。” 忠顺闭上眼睛,将眼中的伤痛藏住,再睁开时,已经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紧紧的盯着陈墨雪慌张的眸子,一字一句道:“她也喜欢这般唤我?” “她?她是谁?” “苏苏……” 陈墨雪心里一惊,这名字并不陌生,当日这人第一次见自己时,便是唤的这个名字。只是多日以来却忘了问这人,那个苏苏究竟是谁,亦或是自己刻意的逃避这个问题,不愿知道那个被他无线缱绻的唤出名字的女子到底是谁。 紧紧捏着裙摆,陈墨雪故作镇定,笑着道:“臻哥哥,你怎么了,今儿个不是说好了教我识花吗?” 看着陈墨雪勉强的笑容,忠顺心里愧意更深,将头偏向了一遍紧紧闭着眼睛 ,握着陈墨雪手臂的那只手紧紧的收紧,直到手的主人轻轻呼疼后方才松开。 “墨雪”声音嘶哑,“你是玉儿的好友,算来亦是本王的妹妹,若是蒙你不弃,本王愿去请旨认你为义妹,你意下如何?” “妹妹……义妹?”陈墨雪退后了两步,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臻哥哥,你怎么了?明明昨儿个还好好的呢。”声音中带着强忍着的哽咽。 “之前那般对你,是因为——你同玉儿一般,都如妹妹一般可亲,全无其他想法。” “我不信,你骗我,呜呜……”终究是未经情事,忍不住哭泣出声。 忠顺转过身子,不去看少女梨花带泪的容颜。“墨雪,本王会认你为义妹,如护着玉儿那般护你一生。” “我才不要。”陈墨雪猛的推开忠顺,往后连连退步,“我已经有三个哥哥了,我才不稀罕你做我哥哥呢,我——我讨厌你!”说完便将手中的珠子退了下来扔在忠顺脚下,狠狠抹了一把泪水,转身往外跑去。 第四六十四章 “咳咳咳咳。”肖容捂着嘴急促的咳嗽起来。 旁边的紫衣宫女忙帮着顺着后背。手法轻柔,抚得肖容心里的郁气也散了不少。 这是肖容原来的二等宫女,自从紫燕随着黛玉去了扬州,肖容便将她调了过来伺候。这姑娘模样长的聪慧水灵,名字也好听——紫书。不过肖容第一次听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最喜欢吃的‘紫薯’,可闹了一顿笑话。 心里舒坦了许多,肖容摆了摆手,紫书便停下了动作。 崔嬷嬷忙端着茶水低了过去。肖容接过,喝了一口,便又递给崔嬷嬷,自己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顺势躺在软榻上的玉枕上,肖容挥了挥手,紫燕便领着一旁的小宫女退了出去,只留下崔嬷嬷一人在殿内伺候。 待众人出去,肖容方才开口问道:“可知道事情如何了?” 崔嬷嬷垂下眼睑,低眉顺首的回道:“说清楚了。” “嗯。”肖容点了点头,“珍儿是个明白人,若不是为情所困,也不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不说伤害了墨雪,便单单那成安侯府和皇后的关系,这事情也是万万不能做的。” 虽然如今自己还在,还能平衡其中的关系,可是若是日后自己走了,皇儿和忠顺之间难保不会出现嫌隙,若是又与皇后娘家有了这些隔阂,日后珍儿还如何立足? “太后圣明,王爷必定能明白您一片苦心的。” “他便是不明白,哀家也认了。他虽然不是哀家亲生的,却是哀家一手带大,又聪明孝顺,平日里比皇上还要亲近几分,哀家如何能不为他着想。”说着又坐了起来,揉了揉眉间,“称心,哀家这些日子感觉越来越不如从前了,也许没多少时间了,哀家最不放心的便是忠顺和玉儿,哀家须得给他们寻好后路。” 崔嬷嬷闻言,慌忙跪在地上,“太后,您圣体康健,莫要如此忧虑。” 肖容摇了摇头,“这些好话倒是听的多了,又有谁真能千秋万代。哀家想得开,这些顺其自然,待过些日子玉儿回来了,哀家便好好看看那陈小侯爷是何种人物,若是配得上,便让玉儿寻思一下,若是不行,还得另外再看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间传来一个大嗓子,“奴才刘福拜见太后娘娘。” 崔嬷嬷皱眉,只见紫书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外间发生了何事,惊的太后该如何是好?” 紫书跪在地上,面色显得很是慌张,“启禀太后娘娘,凤羽宫的刘福过来报信说是贵妃娘娘看着要早产了。” “什么?!”肖容惊的一把站了起来。 “快找人去禀告皇上,让他赶紧去凤羽宫,哀家这边先过去。”随即匆匆忙忙的往外走去。 宫人们疾步紧跟其后。 风羽宫里此时传出一阵阵凄厉的喊叫声,惊的宫人们手忙脚乱。 肖容刚进宫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里沉了沉,这个年代,早产便等于一只脚都迈进了地府了,吴贵妃身子本就纤弱,这次早产只怕更加凶险。 早已等候在外的太医们见到肖容的凤驾到了,赶紧迎了上去,“微臣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千岁千千岁。” “行了行了,”肖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里面情况到底如何?” “这……”太医们脸上有了难色。 肖容皱眉,指着其中一位白胡子太医道:“吴太医,平日里是你给贵妃请脉的,如何这般大的事情你却没有诊断出来,贵妃提早临盆不可能没有预兆!” “太后明鉴啊,”太医狠狠的磕了个头,“启禀太后娘娘,奴才前些日子便给贵妃请了脉,胎位不稳,有滑胎之嫌。奴才早已将其中利害关系给娘娘讲清楚,可是娘娘执意要保胎,微臣也没有办法啊。” “好,好!”肖容气的连连说了两个好字,冷声道:“这件事情如何不早禀明,你瞒而不报,等同欺君!” 欺君之罪,乃是要诛灭九族的。太医闻言,狠狠的在地上磕着头,“太后娘娘明鉴啊,微臣早已将此事报与皇上和皇后娘娘了,可是皇上和皇后皆未曾指示,微臣,微臣只得听令啊,太后娘娘明鉴——” “啊——”里间又传来凄厉的声音,肖容心里一颤,当日贾元春难产之时的阴影又出现在脑海中。 “皇后娘娘驾到。” 肖容回头看去,只见皇后一身明黄的凤纹常服,鬓发微乱,脸色极为慌张的走了进来。 皇后一见到肖容面色不佳的站在殿中,便赶紧过去行礼请安。 “不必多礼,你先去看看吴贵妃吧,她此时情况可不好!”肖容心里是有气的,皇帝和皇后明明知道这胎凶险了,竟然还任由着贵妃生产,还一起瞒着自己,难道果真是宫中凉薄吗,难道以前那和乐融融的日子都是假象吗? “儿臣见母后面色不佳,母后还是先坐下好好歇歇吧,儿臣必定好生看着,定要让吴贵妃安然无恙。”说着便要去扶着肖容。 “不必。”肖容退了一步,错开了皇后的手,眼睛看向产房的方向,“你先去忙你的吧,哀家要在这里守着。” “这……儿臣听母后的。” 随即镇定自若的吩咐身边的人准备养气的药材,负责供热水,负责报信,负责衣物的等等,待一切安排妥当了,便亲自进了产房。 听着里面的声音,肖容心里开始发慌,脸色也有些苍白。 崔嬷嬷劝道:“太后,这只怕还有些时候,您先好生坐着歇息歇息吧。” “哀家如何能放心?” 当日贾元春满身是血的样子还历历在眼前呢,如今吴贵妃那般纤弱,胎位又不好,这生产起来更是难上加难。只怨自己这些日子自己都没有关心凤羽宫这边,以至于让他们瞒天过海,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端,鲜红的颜色触目惊心。里面的声音也不如之前那般有气力,像是疲惫了一般。 皇帝来的时候,里面的声音已经很弱了。宫人们已经往里面送了人参了,说是要含着养气。 “儿子不孝,让母后受累了。”皇帝跪着给肖容请了安。 肖容低着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皇帝,扭开了头,淡淡道:“起来吧,难得皇帝日理万机的,还能赶过来。” 皇帝脸色有些纠结,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见皇帝脸色不好,肖容心里也有些悔意。皇帝与皇后是患难夫妻,对吴贵妃也曾有怜悯之心,只怕他此时心里也不好受吧,对一个帝王讨论感情,到底是强求了。 肖容叹了口气,“罢了,皇上先坐着吧,等里面的消息。” “是。”皇帝顺从的坐在了肖容的旁边。他低着头,两只手掌下意识的摩擦,显然心里亦是十分担忧。 肖容心里一软,一如儿时一般,拉着皇帝的手,面上满是慈爱之色,“皇帝莫要担忧。吴贵妃吉人天相,有列祖列宗保佑,必定会平安无事的。” “母后……儿臣不愿如此的。”皇帝此时显得有些脆弱,虽然已经中年,却依然露出孩童时的担忧无助,“她恳求儿臣,一定要留下孩子,儿臣不忍心……”对皇后是少年夫妻,患难之爱,对她何尝不是年少时候的懵懂心动。 “……”肖容动了动嘴唇,却最终未曾言语。 突然门开了,皇后面色铁青的从里面走了出来,直直的跪在肖容和皇帝面前。 肖容急道:“皇后,你这是为何?” 皇帝早已站起了身子,急忙去扶起皇后,“梓潼,暖儿到底如何了?” 皇后红着眼睛,眼泪哧溜溜的往下掉,声音哽咽道:“御医说胎位不好,怕是生不出来了。” “什么?!”肖容惊的站立不稳,摇晃了几下坐到了椅子上。 皇后和皇帝忙去搀扶。 肖容急忙问道:“御医还说什么了?” “御医说,便是大人留下了,日后也只怕难以有孕了。” “怎么会这样……”肖容闻言,眼睛亦是红了起来。不管在哪个时代,不能生育,都是令女子难以接受的一件事情,更何况在这皇家,没有孩子,也便是没了后半身的依仗,这吴贵妃日后可如何是好啊? “御,御医还说……”皇后哽咽着,显得有些吞吞吐吐。 皇帝追问道:“御医还说什么?” “若是要保胎儿,便要将腹部剖开,只不过于母体确实大伤,只怕难以存活。” “荒唐!”随着‘砰’的一声,御案上的茶盏器具被扫在地上,皇帝红着眼睛道:“谁若是再提如此荒唐的事情,朕诛他九族!” 肖容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开口道:“保大人!” 命令一下,说明一个鲜活的生命即将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消失,那个生命是自己孙儿,与自己有着血脉之亲,可是却因为自己而死,肖容心里在滴血。 大元皇朝备受期待的三皇子还未来得及见到这个世界,便消失了。只余下前朝后宫无限的低压之势。 吴贵妃产后虚弱,得知结果后,硬是扛不住打击,病倒在榻上。 这一连串的打击,让整个后宫都没了生气。肖容每日里也是病怏怏的,除了每日里去宽慰吴贵妃,便是回宫里躺着。 蓝翠宫的冯妃倒是挺着即将临盆的肚子来给肖容请了几次安,却闭口不提这件事情,连蓝翠宫里的奴才们都像得了嘱咐一般,没有一人议论此事。 薛宝钗看着凤羽宫的方向,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眼里也生了几分担忧。 莺儿见薛宝钗眼中不安,忙劝慰道:“娘娘莫要担心,那宫是因为身子不好,娘娘您身子一向好,这些日子又调理的极好,定然会顺利产下皇子的。” “但愿如此……” 后宫诸事未平,却又突然收到江南急报——“鼠疫,扬州封城。” 第五六十五章 扬州乃是江南烟雨之地,多年来以风景独秀而受到文人墨客的喜爱称赞。此地百姓崇文,大家族多为翰墨世家,民风极好,任是谁也无法将鼠疫与之相联系起来,可是这消息却确确实实的传到了京都皇宫。 御书房中各处都摆了冰块,凉爽之气溢满整个室内,可是在场的大臣们却都满头大汗。 皇帝紧急宣召六部大臣觐见,商讨解决之法。但是鼠疫向来便被认为是天灾,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大臣们多不敢言,言之也无可行之法。 “平日里你们倒是头头是道,今日怎么都成哑巴了?!” 见众人低头不语,皇帝怒火更盛,指着一个红服白须的官员道:“户部侍郎,你先告诉他们,扬州城内如今有多少民众?” 被点到名的户部侍郎头上冒出一滴汗水,上前一步,躬身回禀道:“回陛下,如今扬州城内在册民众六万三千一十三人,加上郡主随行人数一百六十二人,总共是六万三千一百 七十五人。” “六万三千一百七十五人,这还只是在册的,加上那些过往的商人、游子。还有那些未曾入册的老百姓,只怕远远超过这个数,这些都是我大元的百姓,难道要朕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百姓死吗?” “陛下息怒。”众位大臣跪伏在地上。 皇帝紧紧的握着拳头,站在台阶上看着这些处在朝堂高位的大臣们,心里更加失望了,这些大臣们多是出自世家,多年来的养尊处优已经让他们没有为国分忧的能力了,他们先祖留下的宝贵的财富,都已经被后世的子孙丢弃的一点都没有了。 这次扬州鼠疫,倒是真真实实的给自己提了醒,朝堂该要清洗清洗了。否则前朝的末世光景只怕要在自己手上出现了。 “爱卿都没有任何解决之法吗?” “陛下,”兵部侍郎陆元突然回道:“陛下,鼠疫难以控制,扬州城离附近的城镇都不远,未免灾情蔓延,臣建议清城。” 众大臣闻言,脸上纷纷露出骇颜。 清城便是要彻底的焚毁扬州城里的一切,一切的物和人都在这场烈火的清洗中一点不剩。六万余人,全部…… “砰”的一声,一个冒着热气的茶盏已经从陆元头上掉在地上,那茶水侵湿了陆元的发髻和颜面。 皇帝红着眼看着陆元,“陆元,你身为朝中大臣,不能为民解忧,却出此灭绝人性之法,该当何罪?!” 陆元虽深知惹怒了皇帝,却仍然纹丝未动,“便是一死,微臣也要进言。陛下难道忘了前朝的叶城鼠疫,险些灭国之事吗?当时死在瘟疫中的百姓又何止六万?若是此时不解扬州鼠疫,届时整个天下百姓都无安宁之日了。” “陆大人果真刚正不阿,哀家心服,只不过若陆大人的家室在城中,不知道陆大人会不会出此下策?”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肖容满脸冷笑的站在御书房的门口,面色虽有些苍白,却难掩凤仪天下的威严 皇帝走下台阶,迎了过去,众大臣也纷纷行礼,“臣等扣见太后娘娘,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走下台阶,迎了过去,“儿臣见过母后。” 众大臣也纷纷行礼,“臣等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肖容走了进来,对着跪伏的文武大臣道:“免礼平身。” “谢太后。” 肖容走到御案前面,“陆大人还未回答哀家刚刚的问话呢? ”陆元低着头,回道:“启禀太后娘娘,先祖祖训在上。” “好一个刚烈的兵部侍郎!”肖容突然高声道,惊的众大臣头低的更低。“后宫不得干政,哀家也从未干预朝堂之事,今日过来,也只是以一个为娘的身份来问问众位大臣,若是你们的子女亲人在扬州城里,众位大臣还能如此义正言辞的说出屠城之举吗?!” “启禀太后,即便是郡主在城中,也不能影响国之大事。” “你错了!哀家所说的不止是安平,还有那扬州城中的万千百姓们,哀家竟然母仪天下,他们便都是哀家的子民,看着这么多百姓活活死在陆大人的屠城之语中,岂不是比前朝庸帝更加残暴?!” 陆元面露惊色,低头道:“微臣不敢。” 肖容便转身跪在皇帝面前。 众大臣见状,又哗啦啦的跪倒一片。 皇帝大惊,急忙去扶,肖容却伸手相抵,“皇上,哀家今日别无他求,只希望皇上允许哀家去扬州城里,让哀家与安平还有那些百姓们共存亡,哀家便是去见了先皇,也能问心无愧,不辱没皇家尊严了。” “母后……”皇帝亦是跪在肖容面前,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 ,“母后放心,儿臣秉承先皇仁孝之训,实不敢做出伤害百姓之事,亦不辱没元氏先祖。” 肖容欣慰的点头,神色坚硬道:“皇上,实不辱没你父皇之英明。只要朝中上下同心协力,必定能将鼠疫之威化解。” 众大臣闻言,纷纷附和道:“臣等定当竭尽全力,以解扬州鼠疫。” 虽然说是要解决扬州鼠疫之事,可是谈何容易,这个时代没有药材,没有消毒水,想要化解瘟疫,实在难上加难。肖容便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可行之法,深恨自己当初在二十一世纪果真是白呆了,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学会,这要是自己重生在老百姓身上,只怕是要活活的饿死了。 等等,消毒水? 若是没记错,貌似以前看的一些书里面显示,石灰水也有杀 菌的功效的,只不过这时候好像没有石灰。 石灰、石灰,记得以前听一个装修工人说过石灰是要用石灰石经过烈火的燃烧之后,便可以得到最初的石灰了,虽不及后世的石灰洁白精细,但是想必杀菌的功效也是有的。 想到这里,肖容一拍大脑,忙将法子写了出来,又特别提出让扬州城中人首先进行隔离安置,瘟疫区与居住区一定要分开。对于已经病死的人的尸首要用火焚烧,还要那些病人用过的东西也要一并烧毁。 虽然不知道根治的方子,但是能抑制住病情也是好的。 肖容将写好的东西装在匣子中,交给紫书。“这个你亲自送去御书房给皇上。” “诺。”紫书接过东西,便急忙退了出去。 “哎……”肖容长长的舒了口气。 紫书刚出门,崔嬷嬷便神色沉重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肖容见状,急忙站了起来,迎了过去,神色急切的问道:“有查到玉儿的消息吗?” 崔嬷嬷点了点头,面色有些为难,“瘟疫发生的地方离郡主的行馆很近。现在都困在行馆出不来。” 肖容刚听完便急红了眼睛,“都是哀家害了她呀,我的玉儿……” “太后,您也是为了郡主好,谁曾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肖容摇着头,哽咽道:“你不知道,若是没有哀家,她还能多活几年的,现在因为哀家,就遇到这件事了,这些都是报应,应该报应在哀家身上的啊。” 崔嬷嬷忙拿着帕子给肖容拭泪,又小心宽慰。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太后原本乌青的发丝都出现了几缕银丝了,如今郡主又发生这样的事情,果真是上天不佑吗? 就在肖容最寝食难安的时候,又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忠顺亲王自动上折子请求去江南瘟疫灾区主持大局。 自古瘟疫发生的地方,都是让人唯恐不及的,便是连老百姓都情愿流离失所,也不愿意呆那种地方,更何况朝中大臣了,所以忠顺自动请缨前往扬州的消息传出,朝中文武莫不惊叹。 最惊的自然是肖容。 “哀家不管,不准你去那地方!” 看着一身墨色蟒袍跪伏在地上的忠顺,肖容心里酸了酸,已经有一个玉儿困在里面了,这珍儿又要去凑热闹,若真是有个三长两短,这日后自己可怎么活啊…… 忠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肖容如何责备,也丝毫未曾动摇。 “珍儿,你这是要伤哀家的心啊。”肖容说着,眼里已经有了泪意。 “母后……”忠顺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歉意,眼中却依然坚定。“母后,儿臣是安平的兄长,如今她孤身一人身在险境,儿臣这做哥哥的如何安心。再则,儿臣亦是皇室宗亲,在此时更不应该退缩。” 肖容泪眼看着忠顺脸色的坚定神色,静谧不语。 许久,肖容才深深叹了口气。若是自己能掌握自由,又何尝放心的下玉儿一人在那里。也罢…… “好,哀家答应你,但是你须得跟哀家许诺,要顾着好自己。你妹子已经身陷险境了,若是你再有什么,哀家也不活了 。” 忠顺闻言,跪着行至肖容脚边,将头靠在肖容的膝上,“母后放心,儿臣定会照顾好自己,也会救出安平。”远在扬州的黛玉自然看不见自己的母后和王兄对自己的担心。此时整个扬州城便如笼罩在地狱中一般,虽然未曾出行馆,但是看着馆里的那些陌生的面孔越来越少,宫人们每日里都神色紧张的样子,便能猜到灾情有多严重了。 在这瘟疫横行的扬州城,便如天上的月亮也没有了往日的光辉,被乌云笼罩的严严实实,所有的一切仿佛进入了黑暗中一般。 紫燕将茶具和食具用热水烧沸腾了好几次,方才好好用布包好。见待遇蹙着眉坐在窗前,忙上前去劝道:“郡主,您早点歇息吧,现在这种时候,更应该保重好身子。” 黛玉眉眼点了点头,褪下外裳,躺在榻上,只不过却未闭眼睛.只见她眼中带着愁色,担忧道:“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如何了?” 鼠疫,这是曾经只在史书中看到过的两个字,它所带来的巨大的伤害光是在书中都已经让后世看到的人骇然不已,如今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黛玉早就忧思加重,担心害怕。“公主放心,太后和皇上定然会救公主出去的。” “不是。”黛玉摇了摇头,含情眉目中盈满了忧色,“即便我能出去了,这满城的百姓可如何是好?你虽不告诉我,我亦是知道的,现如今官府还没有任何动静,百姓们现在每天都在自生自灭,你让我如何放心自己一人逃走?” 紫燕到底是在肖容身边的头等大宫女,虽然心里亦是害怕,却也能强忍着心里的惧意,只是如今情况越来越差,又想到当日出宫之时太后将安平郡主托付给自己照顾,如今若是保不了郡主性命,自己岂不是有愧太后的信任这样想着,心里也慢慢变得慌张忐忑.不行,一定不能这样坐以待毙,皇上和太后相隔尚远,现下只能自己想办法给郡主寻一条生路了. 瘟疫横行的扬州城中,一片死寂,连虫子的声音也突然消失了一般.夜静谧. 第六六十六章 这夜并没有紫燕想的这般宁静、死寂。冲天的火光和嘈杂的喊杀声已经慢慢盈满了整个扬州城。 “砰砰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将浅眠的主仆二人惊醒。 紫燕见黛玉下了床,忙去拿着披风给黛玉披上。敲门声还是急促的想着,传来一声声叫唤。 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模样俊秀的男子正是此次随行的侍卫统领肖铭,他出生寒门,却武艺出众,很得皇帝看重,此次黛玉来扬州,肖容特地让此人随行保护。 此时肖铭身穿铠甲,手中拿着剑柄,脸上难得的带了焦急之色。 “肖统领,你这是作甚?” 肖铭急声道:“紫燕姑娘,外面灾民暴乱,袭击了官府衙门,如今正在往行馆这边来,如今馆里的守卫也只有五十人,只怕难以抵挡他们,特来请郡主移驾避开。” “什么?!”紫燕大惊失色,急忙跑回了屋中。 屋中的黛玉已然听到消息,秀目中显出惊慌。见紫燕进屋,脸色沉重道:“我已经知晓了。” 绝望中的百姓行事最为过激,如今官府和贵族都成了他们憎恨的对象,若是闯了进来,馆里的众人都没有活命的机会了,就算他们毫无武力,可是他们身上所带的病毒亦是能传染到侍卫们身上。 “郡主,这可如何是好?” 黛玉透着窗户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远处似乎还隐约可见冲天的火光,那个方位应该是扬州知府的宅子。 下一个便是这里了! 想到这里,黛玉定了决心,“紫燕,你去和肖统领说,馆里的人都乔装城难民分散出去,不用再留在我身边了。” “这怎么行?”紫燕急忙道:“郡主身边怎可没人保护?” “如今这个时候,他们留在这里就是等死,分散出去了,我们尚有一线生机,况且人少了反而好掩人耳目。你去找两件下人的粗衣过来,这里面的金钱细软只拿些平日用的银子在身,其他的都不用了。快去!” 紫燕见形势紧急,别无她法,只得从命。 此时灾民们举着火把对着每一个看似富贵的大宅都点了火,看着那些大伙湮灭了富贵朱门,那冲天的火焰仿若是他们此时内心的怒火一般。 街上有些无辜百姓四处逃窜,有些亦是朱户中跑出来的富贵之人。暴民们见他们穿着锦绣,便一拥而上的将其乱棍打死,一时间分不清良民暴民。 肖铭穿着一身墨色的粗布长袍,护着穿着灰色粗布群的黛玉和紫燕从行馆的后门跑了出来。 街道上处处都是烧毁的残垣断壁,还有刚刚点起的宅子正火光冲天。路上横七竖八的倒了许多血肉模糊的人,不知道是死是活。 一片死亡和血腥的气息弥漫在扬州城中。 黛玉哪里经过这般的阵势,精致的小脸瞬间煞白,捂着嘴连连作呕。紫燕亦是强忍着害怕,扶着黛玉的手臂,互相支撑。 连肖铭这般的武将见到这般阵势都深深的皱了眉头。 周围的灾民越来越多,分不清敌友,见人便打。黛玉等人亦是不能幸免。肖铭不敢用剑,只能赤手推开一个有一个撞过来的人和那些挥舞过来的兵器,身上亦是添了伤。 边在前面挡着危险,便喊道:“紫燕姑娘快带着小姐往后面跑。” 紫燕亦是伸手护着黛玉往后面躲,后面是条临街小道,只要躲过这里,就能暂时安全了。 突然,一人拿着长长的木棍挥向黛玉二人,肖铭见状,纵身一跃,将人踢倒在地上。 “这人会武功,肯定是当兵的,快上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引来了成群灾民拥了上来。 一时间场面混乱,黛玉三人举步维艰。 双拳难敌四手,饶是肖铭武艺高强,也抵不住这么多的灾民,更何况还要护着两个弱女子,自然是腹背受敌。 “啊——”黛玉额头受了一击,吃痛的呼出声来。 紫燕急忙将黛玉抱在怀中挡着灾民的击打。 黛玉见状,忍着痛将紫燕推开,“你不要护着我。” “打死他们、打死他们。”喊杀声一阵又一阵充斥在黛玉的耳边,光听着便只觉得头晕目眩。 灾民们慢慢的挤成一团,黛玉和紫燕紧紧握着的手亦是被挤松了开来。“紫燕……紫燕你在哪里?”黛玉害怕得大声的喊叫着,声音却被一波一波的喊杀声压下。 突然被人用力一推,倒在地上,“啊——” 到底是未经事的小姑娘,这般场景竟是吓得哭了出来,“紫燕,紫燕,母后……王兄……呜呜呜……” 手掌上一阵尖锐的痛,竟是被人狠狠的踩了一脚,白嫩的小手被硬生生的踩的血肉模糊。 熟话说十指连心,这般疼痛哪里还经得住,痛楚一波一波的传到脑里,只觉得全身哪里都痛,头晕目眩,听不到声音了,看不清楚眼前了…… 黛玉做了一个梦,梦里有母后,有王兄,还有皇兄、皇嫂、侄儿,还有墨雪……大家在一起笑笑闹闹的过中秋节,王兄故意刁难自己,便问了自己一个刁难的问题,还说答不出来就不许过节,她想了许多答案,都答不上来,王兄立马变了嘴脸,神色恶狠狠的责骂自己,然后所有人都开始责骂自己,慢慢的他们都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没有了中秋的红灯笼,也没有了满桌子的瓜果月饼,四周围黑暗的一片,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原地。 “你们不要抛下玉儿,玉儿一定能想出答案的,不要抛下我……呜呜……” “姑娘,姑娘,你醒醒。”声音清朗温润。 接着头上的伤痛处一阵清凉的感觉,也不知道如何捣鼓了一番,痛楚减轻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黛玉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到自己在一个小木屋里,屋子虽然简陋,却异常的干净整洁,还有一股子的草药味。 撑着手坐了起来,受伤传来的剧痛让黛玉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是受了伤的,那之前的一切都不是梦,真的有暴民满城烧杀吗? “你醒了。”声音熟悉,依稀是之前昏睡时听过的一般。 黛玉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源头,只见木屋的门口背着光立着一个英挺的身子,形如芝兰,却看不清颜色,只觉得那身最简单的月牙白的长袍穿在他身上,平添了几分超脱尘世的气质。 待那人走往前走了几步,黛玉方才看看清了那人的模样,鬓若刀裁,眉若锋剑,眼眸温润如水,深邃如潭,面如冠玉。果真如书中的仙人那般,绝世出尘。 只见他轻轻提步走了过来,眉目含笑,若清风温玉一般。周围的景色也以为这人而变得不俗,又多了一种超脱尘世的梦幻。 “姑娘,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黛玉猛然惊觉自己刚刚的失礼,收回了目光低着头,暗自懊恼自己失了仪态规矩。 “这便好了,你受的原本便是外伤,倒是不妨事,自是会有皮肉之痛。” 黛玉闻言抬头,便一眼望到了那汪深邃的潭水中,心也慢慢的紧了起来。“我,我没事,不知恩人高姓大名,日后也好告知家人。” 那男子轻轻摇了摇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配着药粉,边道:“报答倒是不必了,在下姓秦,单名一个朗。” “秦朗……”黛玉喃喃出语,又觉得失态,慌忙改口道:“原来是秦公子。” 秦朗见黛玉懊恼的模样,眼中溢出笑意,笑道:“不知姑娘芳名,日后也好称呼。” “我……我叫林,平安。” “林姑娘。” 黛玉红着脸低下了头。 秦朗调好了药粉,将白色的缎带和药放在一边的小木桌上,对着黛玉道:“你的伤需要换药了,形势所迫,还请林姑娘莫要怪罪。” 黛玉抬头,见秦朗神色真诚,忙道:“我亦不是小气之人,秦公子救了我的性命,哪里还有怪罪之说。” 秦朗温笑着点了点头,伸手将黛玉额上的缎带拆下,动作轻柔细致,未曾添上一丝伤痛。又因为离得近,两人的呼吸相抵,气息相溶,黛玉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热气从心底上涌,只觉的脖子和两颊必定是如发烧了一般。 额上传来的清凉的触感和之前昏迷中的感觉一样,黛玉紧张的捏紧了裙摆,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救了我?” 明明那时候自己被挤在众人之间,差点便被人踩死了,如何便来到这明显安宁许多的小屋中呢? 秦朗眼眸专注的看着伤口,慢慢的添着药粉,听到黛玉的问话,唇角溢出笑意,“因为我听到一个小姑娘哭鼻子了,哭的很伤心。所以我便循着声音去了,便把你带了出来。不过救你的人可不止我一个,还有其他好多人,只不过你现在身子不好,还不便见他们。” “他们?” “他们是这附近的灾民。” 黛玉闻言脸色骇然,大惊失色,灾民这个词在她的心里已经是血腥和暴力的代表了。 “你放心,他们不是那些坏人。” 黛玉低下头,闷闷道:“可是之前那么残忍的人,也是灾民。” “那些人不是灾民。” 第六六十七章 “那些人不是灾民。” 黛玉闻言大惊,疑惑道,“不是灾民,那为何会在这瘟疫之地。” 秦朗道:“你可听说过死士?他们都是用命来执行任务的,所以即便这里瘟疫横行,他们亦是从未想过会活着出去。” “即便是死士,他们为何要在扬州里面烧杀其他人,他们有何所图?” 秦朗将缎带敷在黛玉的额头上,指尖轻轻的摩擦着额上光滑细腻的肌肤,带来了异样的触感。 “嘶——”黛玉小脸腾的一下变红透透的,颜色极不自在。 “弄疼你了吗?” “没有,你,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秦朗收回手,将药物收到药箱中,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他们所图的于你这个小姑娘来说,太庞大骇人了。” 黛玉秀眉微蹙,美眸中带着不满。“若不是这场天灾,我如今都举行及笄礼了,才不是小姑娘。” 秦朗闻言,温润如玉的颜上露出温柔的笑意。“如此倒是在下失礼了。”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绸布缎的小包来,伸手递给黛玉,“这是我前些日子在山上做的,如今既是有缘,便送给你做及笄礼礼物吧。” 黛玉伸手接过,慢慢打开绸布,之间里面躺着一个洁白无瑕的木簪子。腾的一下,脸瞬间红透了。 伸手还了过去,“贸然接受,难免有私相授受之嫌。” 秦朗见黛玉小脸红润,颜色不自在,轻声笑了起来,声音温润,如玉如风。 黛玉脸更红了. “姑娘多虑了,前几日在山上见梨木洁白,便顺手雕了一个簪子,家中没有姊妹,如今你错过了及笄礼,正好送与你,以免你添了那些遗憾。” 误会了人家的心思,黛玉心里又羞又恼,接过簪子转过身去,便不理人了。 家里没有年龄相仿的姊妹,丫鬟们也是谨守本分,秦朗倒是一时不知这姑娘的心事,只道是受了惊吓,不喜见生人。随即端着放好的药物站起了身子,“林姑娘先歇歇吧,有事便唤我即可。” “嗯。”黛玉闷闷的出声。 待那轻轻的脚步声消失不见,黛玉转过身来,偷偷的看着那青色的门帘,见果真无人了,方才轻轻拍了拍心口,“真是丢死人了,若是被王兄知道,指不定要笑话成什么样子呢。” 低着头摩挲着那根通体莹白的木簪,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收到的第一份及笄礼物竟然是一个陌生男子送的,现在这份光景,也许这是自己这辈子唯一一个及笄礼物了。 “母后……王兄,玉儿想你们了。” 天色渐暗,月却未明。 “玉儿也不知道怎么样?” 忠顺坐在驿站行馆的院中,看着扬州的方向,天色暗暗,连天际都是暗蒙蒙的一片。 这几日紧赶慢赶的,随行的士兵和医者们都经不住奔波,连赶路的速度都慢了许多。那扬州城如今定然是尸横遍野,想着黛玉那般受不得惊,也不知道吓着没有。况且她身子弱,若是不小心染上了,该如何是好? 旁边站着的青衣侍卫道:“王爷,郡主定会吉人天相的。” “希望如此……” “王爷,扬州急报。”一个侍卫装扮的年轻男子疾步走了进来,脸色极为难看。 忠顺见状,急忙接过信报,待看到信上的内容,面色大惊失色。 对着一旁的青衣侍卫道:“你即刻备马,本王现行动身去扬州。” “诺。”青衣领命而去。 又对着报信的侍卫吩咐道:“你传本王之令,令大队伍即刻启程,必定要在三日内赶至扬州城。” “诺。”侍卫赶紧转身去发令。 忠顺低头看着手中的信件,心急如焚,手指紧紧的捏着手中的信件,“玉儿,你一定要等为兄啊。” 扬州灾民暴乱,袭击了官府和安平郡主的行馆,此事经过急报传至京都,震惊朝野。部分开始支持救灾的大臣们也开始转变了心意,上折子恳请清城。 面对朝臣的压力,皇帝一时难以定夺,大怒之下退了朝。 肖容得到消息的时候,惊的差点晕了过去。坐在凤椅上哭喊着黛玉的名字,“玉儿啊,玉儿啊……”声声泪下,让宫人们也忍不住跟着抹泪。 崔嬷嬷低着头抹了泪,安抚道:“太后,奴婢已经让人去寻了。”虽说是去寻了,可是那天灾*加在一起,郡主只怕……崔嬷嬷不敢想,若是安平郡主真的没了,这太后娘娘如何受得了这般打击。 皇帝和皇后自然知道这事情瞒不住肖容,才下了朝便赶了过来,帝后二人才在长乐宫殿外,便听到里面的动静。 皇帝眼里透着无奈和担忧,拍了拍皇后的手掌,夫妻二人自是心意相通,皇后点了点头。 “皇上,进去吧。” “嗯。” 两人携手入内。 早有外面的奴才们进里间通报,肖容闻言,忙抹了眼泪,才整理好了衣冠端坐在凤椅上,便见到自家儿子和儿媳妇进来了。 肖容勉强的笑道:“你们来了。” 夫妻二人给肖容请了安。 “你们一个要操心国事,一个又要操劳后宫诸事,不要为了哀家这个老婆子耽误了。” 皇帝突然跪在肖容脚边,皇后见状,也跟着跪了下去。 “你们这是做什么?”肖容急忙去扶二人,“称心,快去扶皇后起来,莫要伤了膝盖。” 崔嬷嬷刚要去扶,便听到皇帝道:“母后,儿臣不孝,让你为了这些事情烦忧伤身了。安平她……” “安平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定会没事的。”肖容含泪笑着扶起皇帝,“皇儿,哀家知道你仁孝,亦知道如今外面那些大臣们的意思,是哀家让皇上为难了。” “母后,扬州那边只怕保不住了。否则其他地方的老百姓亦是不能幸免。” 肖容早就料到会听到这个结果,但是到底还是没用忍住,一下子老泪纵横起来,她不知道若是真的太后在此,听到这个结果会不会比自己表现的得体一点。但是那到底是几万人的性命啊,就这样活生生的…… 皇后忙拿着帕子给肖容抹眼泪,柔声劝慰道:“母后,皇上亦是有难处。此举也是利于百姓之举。” “皇后,哀家自是明白的。只是珍儿已经去了那边了,能不能等珍儿到了那边看了情形后再最后决定扬州的存亡。那毕竟也是皇上的子民,便是暴动,也只是一部分活不下去了的人所做的过激之事。只要将城门堵死,不放一个人出来,他们亦是不会危害其他百姓的。”也只有在此时,肖容才感觉到即便是作为皇家最尊贵的人,亦是有许多为难的事情。 皇后抬头看向皇帝,只见皇帝轻轻摇了摇头,“母后,如今文武百官皆跪于乾清宫外等着儿臣的旨意。儿臣——” “罢了……一切听皇帝的吧……”肖容站了起来,松开皇帝和皇后的手,一步一步往内殿走去。 六万多人的性命,便要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便泯灭于弹指之间了。玉儿,哀家对不住你,也对不起满城的扬州百姓,待你们去了,哀家定会跟着你们一起走的。 第八六十八章 皇帝最终还是顺应朝臣谏言,下了清城旨意。由振威将军李谋负责清城之事。 文武大臣登台祭拜仙灵后,李谋便捧着圣旨领着大队出发前往扬州。 肖容自那日之后,便一直精神怏怏不振,又听说旨意已下,经不住打击,竟然病倒在卧榻。 皇帝和皇后得了消息,急忙前往长乐宫,却被肖容拒之门外。 “朕和皇后只是来看一眼,不会叨扰她老人家的。” 崔嬷嬷为难道:“皇上,太后只见皇后娘娘。” 皇后闻言,看向皇帝,之间皇帝眼中闪过苦涩,“皇上……” “梓潼进去吧,好好照顾母后。” “嗯,臣妾会的。” 肖容心里虽然告诫自己不要怪皇帝,但是无奈管不住自己的心,原来到底还是怨他的。 现在午夜梦回,总是看到那么多血肉模糊的人向自己围过来索命。还有玉儿,若是当年自己没有去想着改变她的命运,她还能多活几年,即便死,也不会死的这般凄惨。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缘故,是自己的所作所为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老天啊,我何德何能,让我担如此重责。”肖容紧紧的闭着眼睛,泪珠随着眼角留下至枕间。 “母后。”是皇后的声音。 肖容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你来了。”声音嘶哑。 “母后,你的脸……”皇后不敢置信的看着坐在凤榻上面色苍老的肖容,那曾经最在乎的容颜已然有了老态,眼角的皱纹在那张端庄的容颜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便连两鬓也添了许多银丝。 看到眼前的肖容,皇后一下子扑倒在床边,拉着肖容的手,忍不住恸哭出声,“母后,呜呜呜……” 肖容伸手抚着皇后的发顶,笑道:“哭什么,都是做娘的人了,别给孙儿笑话。哀家本就老了,这样倒是符合老太婆的形象了。” 皇后抬起头来,眼眸红彤彤的,泪水未尽,“母后,这些都是天意,您莫要再为这些事情伤身自责了,臣媳看着您这般模样,心里如刀割一般。” 肖容做了个起身的动作,皇后和紫书便忙去搀扶。待终于靠坐在靠枕上,方才叹了口气,“不关你们的事情,是哀家自己想不开。皇后,你知道吗,若是没有哀家,这个世间会简单的多了。皇儿会按照他的计划完成那些政治目的,废太子一党也最终会在这个皇朝消失。玉儿也会开心的在大观园里过日子。可是自从有了哀家,这一切都不一样了。是哀家自以为事,上天也终于降罪了。” “母后何故出此言?既然这天下有了母后,自然也是上天注定的,又如何有降罪一说。”说完擦了擦眼睛,面色认真道:“母后,您放心,臣媳已经让三地陈墨阳带着人先行去了扬州了,他带了母后之前所说的石灰和方子。只要能在大队伍到达扬州之前稳定扬州的瘟疫,届时就能正大光明的请换上收回旨意了。” “皇后,这可是真的?” 皇后点了点头,“三弟已经去了好几日了。” 肖容听此消息,如绝境中又看到一抹希望,心里又惊又喜,欢喜的落了泪,又想到皇后和陈墨阳的关系,心酸的看着皇后,“那亦是你的亲弟,你必定也是万分不舍,却……” 皇后低着头,偷偷抹了眼泪,抬起头来时,面上已是端庄的浅笑,“他本就食君之禄,能为朝廷和百姓做事,那是他的福分。” “你母亲那里……” “母亲她……”想着那日送行时,向来强势的母亲亦是落了泪,皇后免不了心酸,“她亦是明白的。” 肖容含着泪点了点头,“皇上那里若是知道了,哀家给你顶着,左右不过是咱们娘儿俩一起去冷宫作伴。当年皇上也在那里待了几年呢。” 皇后破涕为笑,“母后放心,虽然未能明说,但是此事皇上必定是知晓的,他也有难处……” “哀家何尝不知道……” 母子连心,各有各的苦。 皇后见肖容面色又不太好,也不敢再提这些事情,便开导着讲了些后宫嫔妃们的日常之事。有了皇后带来的消息,肖容心里的郁气也散了不少,虽憔悴,精神却足了许多。就着皇后的手,用了一碗白米粥。 待服侍肖容净面洗手,皇后方才坐下陪着肖容继续聊家常。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踏着小步子走了进来,神色显得小心翼翼。 “奴婢永红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肖容又对着皇后笑道:“哀家身子也好了许多了,皇后你便去忙你的吧。” 皇后起了身,欠了欠身,“诺,那臣媳便先告退了,晚些时候再过来。” “不必了,你们忙的事情多,哀家这边有称心和宫人们顾着呢。” “诺,那臣媳便先过去了。” “去吧。”肖容摆了摆手,靠在靠枕上眯着眼睛。 皇后领着随行的宫人退了出来,待出了长乐宫,方才转身问一旁的永红,“刚刚发生何事了,这般慌张。” 永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刚刚蓝翠宫的派人来报信,说是冯妃娘娘见红了。” 皇后闻言大惊,“为何不早说?!” 永红为难道:“自上次吴贵妃的事情后,您便不让这些事情去扰太后娘娘了,奴婢便不敢说了。” “罢了,你去传本宫的旨意,让太医院的正医们都去蓝翠宫外候着。” “诺,奴婢这就去。”说完疾步往太医院跑去。 皇后赶到蓝翠宫的时候,产房里面正传来冯妃凄厉的喊声,一个胖胖的接生嬷嬷从产房中跑了出来,见到皇后,慌忙行礼。 “免了,冯妃情况如何?” “回禀娘娘,冯妃娘娘这胎是第一胎,生产时有些困难,好在娘娘底子好,胎位也正,必定会顺产。” “好,”皇后闻言,终于松了口气,道:“你快进去,若是有何事,必定要即刻出来禀报。” “诺。”接生嬷嬷忙又跑了进去。 虽有嬷嬷保证,可是皇后心里依然放松不下,想着若是这个也出问题,太后如何受得了打击。 里面传来传来喊叫,外面的皇后也坐立不安。 幸好那嬷嬷说的是实话,过了半个时辰,果然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嘹亮的啼哭声。 “哇哇哇……” 皇后惊的站了起来,便见到接生嬷嬷抱着一个用明黄的绸缎包裹着的婴儿。 “启禀皇后娘娘,冯妃娘娘此次大吉大利,母女平安,喜得帝姬。” “好,”皇后面露喜色,接过嬷嬷手中的孩子,笑道:“永红,去内务府传本宫旨意,蓝翠宫众人和接生嬷嬷们皆赏赐三个月的红例。” 众人闻言,纷纷跪在地上,“谢皇后娘娘赏赐。” 冯宝宜毕竟是出生武将世家,自小身子骨练的好,倒是比之前的贾妃和吴贵妃生产时顺利多了。这孩子又是足月的,生下来倒是比二皇子元祁圆润许多。 生产之后,冯妃便气力虚脱的昏睡过去,皇后急忙让太医问诊,待确定这是疲劳睡去了,才放下心来。 乾清宫中 皇后抱着刚刚出生的孩子,对着御案上的皇帝道:“是位帝姬。” 皇帝闻言,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走至皇后身前,看着正眯着小眼睛看着自己的婴儿。 “皇上准备给她取什么名号?” 皇帝看着襁褓中小脸皱巴巴,眼神怯怯的小家伙,心里软了软,“她降生在这动乱之际,希望她能给这个天下带来福气安宁,便取名——予宁,封号宁国公主。” “予宁,想必冯妃定会喜欢的。” 皇帝弯了弯唇角,伸手抚了一下孩子软绵绵的脸,“可曾抱给母后看过?她常常念叨着想要一个孙女。” “还没有,冯妃生产之事未曾禀告母后,刚刚让人去长乐宫,宫人说母后刚刚睡下了。臣妾想着她近日睡得不安稳,便没有去扰她。” “嗯,也好,明日待母后醒了再抱过去,让她老人家高兴一下。” “嗯。”皇后温笑着应了。看了看怀中的孩子,抬头问道:“皇上可要去看看冯妃?” “不了。”皇帝揉了揉太阳穴,满脸的疲惫。“朕宣了六部尚书待会过来商讨江南之事,明日再去吧。” 看着皇帝眼中明显的血丝,皇后心里一痛,劝道:“江山大事虽重,皇上也要顾及身子。” “梓潼,朕没有父皇和先祖的雄才大略,唯有比他们更用心,才能守住这个江山。” 皇后伸出纤手,轻柔的握着皇帝的手掌,柔声道:,“臣妾会一直陪着皇上的。”明眸中带着坚定和心疼之色。 皇帝看着眼前的皇后,仿若看到当年二人成亲之时互相盟誓,没想到如今一晃这么多年了。伸手将妻女拥到怀中,“懂朕者,唯有梓潼一人。” 第九六十九章 黛玉养了几日伤,倒是好了许多,手上的伤口也结了痂,偶尔有些痒,想要去抓两下,却被秦朗拦住,从药箱里掏出一个瓶子来,“刚调制好的玉露膏,可以止痒,日后也不会留下伤痕。” 将药递给黛玉,便在一旁配置着草药。 自从那日醒来后,出门看了一圈,才知道自己如今身处的是一个城西的小木屋,屋外是个栅栏围着的药田,里面种的草药黛玉有些认得,有些却又从未见过。那秦朗每日里皆要去附近的乱民区里面给那些百姓们检查身子,若是发现有人出现异常反应,便会将他们隔离出来,直到确定不是瘟疫了,方才让他回去。 此人凡事都亲力亲为…… “秦公子,你不怕吗?”瘟疫都是别人避之惟恐不及的,唯独这人似乎每日里云淡风轻,全无一丝惧意。 果然,那人恍若未闻一般,凝神的配着手中的草药。黛玉从侧面看去,可以看到他的半张棱角分明的脸在阳光下添了几分柔和的光。他眉目清朗,剑眉下一双深沉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温润得如沐春风,性子也是淡淡的,对所有人都是一般的态度,似乎无悲无喜。 “不好了!”外间突然传来一身大喊,惊的黛玉一下子站了起来。 片刻,只见栅栏外跑进来一个包着灰色头巾的年轻人,他深深凹进去的眼眸此刻带着惊恐,只见他满脸惊慌的拉着秦朗的衣裳,手指在那白色的袖子上留下了黑黑的指印,“秦公子,不好了,二虎子的瘟疫传出来了!” 秦朗闻言,眼中果然闪过一丝惊色,“不是让人看着的吗,如何会跑出来?!” 这个二虎子,黛玉是知道的,前两日跟着秦朗一道去灾民区的时候,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孩子跑出来跪在秦朗面前,求秦朗让人放了她的相公,也就是这个二虎子。只不过瘟疫这事太过骇人,便是这妇人哭瞎了眼,也没人会同意的。 那年轻人满脸愤恨道:“他家那婆娘不知道哪里弄了两包蒙汗药,药倒了守门的,现在里面关着的人都跑出来了。今儿早上的时候,才发现二虎子躺在他婆娘的床上,如今靠近的几个孩子和老人都染上了,这可如何是好啊,秦公子?!” 黛玉蹙着黛眉,眼中亦是担忧,还有一丝对着瘟疫的畏惧之前, 秦朗提起药箱,“先随我去吧。” 黛玉忙道:“秦公子,我陪你同去,我亦通医理。” 秦朗闻言回头,看了看娇小的黛玉,眼中带着犹豫。 “秦公子,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黛玉眼中透着坚定。 “好吧。”秦朗点了点头,最要溢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三人到达灾民区的时候,里面一片闹哄哄的,大家都围在一起,手中拿着武器,对着里面的一人。那人长的虎背熊腰,憨憨厚厚的模样。但是脸上的颜色已经白的和纸一般,眼眸深深凹陷下去。 “二虎子果然在里面,”报信的那人说道。 又对着里面喊道:“快让开,快让开,秦公子来了。” 众人一听秦朗来了,纷纷让出一条道,只留下中间拿着武器的几人指着二虎子不肯走。 旁人劝道:“秦公子莫要靠近,这家伙想要传给别人,秦公子莫要沾染了。” 里面那人见秦朗来了,突然放下武器,双膝通的一声便跪在地上,憨厚的脸上留下两行清泪,“秦公子,求你快救救我娘子吧,她,她快要死了,呜呜呜。” 旁边一个老者训道:“你婆娘本来身子就弱,你竟然传染给她了,还如何能活,你个遭雷劈的!” “你先回隔离屋去。”声音带着几丝清冷。 二虎子抹了一把泪,“那我娘子……” 秦朗抬起眼眸,原本温润的眸子中带着几丝寒气,“你若再不走,莫说你娘子,便是其他人都会有危险!” “好,我去。”二虎子自己站了起来,身子因为瘟疫显得摇摇晃晃的。众人不敢去扶,只有两个看守的人全身包得严严实实是的,远远的跟在后面。 黛玉随着秦朗去给几个被怀疑染病的百姓进行了检查,另外又安排了屋子让他们住进去。 待安排好了众人,秦朗未发一言的走了出去,黛玉紧随其后。 看着那张向来温和的脸上布满了冰霜,黛玉心里有些紧,小声问道:“秦公子,你在生气?” 秦朗站住身子,眼中的冰霜褪了些许,“只恨此身未能济人。” 黛玉心里一动,似乎有一股暖流划过,却又瞬间淹没,“这是天意。”瘟疫向来便是上天的处罚。没有人能够躲过上天的安排的。 “不是天命!”秦朗转过身子,黑眸深深的看着眼前的黛玉,“这是人心。” “人心?”黛玉有些不解。 秦朗转过身子,刚要说话,突然踉跄一下,捂着心口倒在地上。 “秦公子。“黛玉急忙过去扶着肩膀,满脸焦急。“秦公子,秦公子,你怎么了?” 秦朗紧紧的捂着心口,面色苍白,温润的眼眸紧闭,连那最清俊的眉都紧紧的皱着。 “秦公子,秦公子……” 忠顺的大队还未到达扬州,便被后面赶到的陈墨阳赶上了。 忠顺坐在马车中,看着车外这风尘仆仆的陈墨阳,心里带了三分纠结。 “你如何来了?”忠顺对于陈墨阳和黛玉之间的那点纠葛是知道的。每次只要一见到这长的唇红齿白的家伙,就会想到也许有一天自家妹子就被这人拐走了,心里边深深记恨上了,从未对陈墨阳有过好脸色。 陈墨阳抬了抬眸子,眼中亦是带着三分瞧不上。 忠顺瘪了瘪嘴,“狐狸眼中带了几分明显的嫌弃,“你那点子心思还是赶紧的收起来,本王的妹子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是吗?王爷难道不知道,微臣的妹子亦是掌中之宝?” “额……”忠顺美人脸瞬间纠结起来,怎么忘了这小子是那人的兄弟…… 陈墨阳翻了个白眼,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信封递了过去。 忠顺满脸尴尬的接过,“这是何物?”边问着,边从来里面拿出信纸,待看了信上的内容,面色瞬间大惊失色。 “清城?!” “如今人马已经在路上了,希望王爷早作决定。” 忠顺立马从车里钻了出来,对着外面的队伍大喊道:“快给本王跑起来,三日后若是到不了扬州城,都给本王发配边疆!” 天慢慢黑了起来,扬州的天这段日子总是黑的特别快,黛玉打了热水,将帕子扭干,轻轻的擦拭着秦朗温玉般的面颊。 这里如今是灾民区,外面一片死寂,黛玉本是心生畏惧,但是如今竟然感觉不到丝毫的惧意。心里有一种柔然的力量支撑着自己,这是一种被人需要的感觉。 从前都是被爹娘护着,后来有了母后和王兄、皇嫂,从来都是被人呵护爱护。但是如今在这座瘟疫横行的城中,有一个人需要着自己,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轻轻擦拭好了脸颊,黛玉方才犹犹豫豫的去卷起秦朗的袖口,他的手纤长,骨节分明。 黛玉突然想起诗中所说的“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一双秋水之目中,慢慢溢出温柔的笑意。 秦朗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黛玉端着一锅热腾腾的的汤药走了进来。 见秦朗醒来,黛玉眸中带着惊喜,“秦公子,你终于醒了。” 将手中的汤药放下,跑过去看着秦朗对面眉眼,问道:“还有不适吗?” 秦朗偏了头,眼眸垂下,“我没事,多谢姑娘。” 黛玉笑道:“你没事便好了,我给你熬了粥,你先用点吧。” 说着便要去端粥碗。 秦朗忙制止道:“林姑娘,不用了,我自己起来用。” 黛玉微微愣住,见秦朗已经起身下了床,方才将粥放在桌上。 粥的颜色有些偏黄,闻着问道也有些糊味,秦朗只是勾起唇角,带着柔和的神色。黛玉拿着勺子递了过去。手上那明显的一片红色的烫伤触目惊心。 “你的手……” 黛玉忙收回手,藏在身后,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我,我平日里没有做过,生疏了些。”平日里养尊处优,处处都有人照顾,自家母后更是担心自己伤了眼睛,竟是连绣针都不让自己拿的。生平第一次,黛玉为自己的无能赶到懊恼。 突然,手上受伤处一片清凉的感觉。 低头看去,只见秦朗正神色专注的拿着药膏涂着那片烫伤。 “以后别做了。”秦朗叹息了一声,将药膏收好。 黛玉红着脸,低着头,“嗯。” 秦朗舀起一勺粥,轻轻抿了一口,眉目舒朗,如三月阳光,舒适惬意。 “甚好。” 七第七十章 自那日后,黛玉每日便跟着秦朗一起给灾民们进行医治.秦朗配的药虽然不能完全根治瘟疫,但是对于那些未感染的人,却有一定的预防作用.但是城中的居民越来越多,药材却越来越少了,这座困城之中,是无法获取更多的药材了。 “秦公子,草药不够了。” 黛玉看着药箱中为数不多的草药,这些日子灾民越来也多了,官府那边经过上次的事情后,是再也没有能力帮助灾民了,而城中的药铺也早就被打砸干净,找不到可以使用的药材。 秦朗微微抬起头来,清朗的眉目中带着三分愁色。他站起身子,看着城西的方向。 “看来必须出去一次了。” “如何出去?”如今外围都被重重守卫,只怕是连一个苍蝇都飞不出去了,更何况还要去山上采药。 秦朗回过头来,清润的眸子看着黛玉,“我知道有一条路可以出去,但是此时不宜让其他人知道,否者若是疫病传出,就会危害其他百姓了。” “嗯。”黛玉点了点头,低头想了片刻,方才抬起头来,咬着唇道:“我可不可以和公子同去。我亦是识得草药。” 秦朗闻言,垂下眼睑,遮住了黑眸中的思绪。 黛玉显得有些紧张,咬了咬唇,虽然这些日子已经和灾民们生活了很长时间了,但是依然无法忘记那天的情景。只有眼前这个人在的时候,才会有安全感。 随即便见到秦朗抬起头来,温温一笑,“好。” 黛玉的心终于松了下来,脸上露出舒心的肖容,点了点头,“嗯。” 秦朗所说的这条路是当年城内的秦氏家族为了逃生所挖的一条地道。这条道路直接通往城西蒙山的山脚下。 二人解释轻装简行,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衣麻布衣服。背后背着个竹篓子用来装草药。 山路泥泞,二人行了一半,黛玉已经显得很是疲惫,脚下一歪,便摔倒在地上。 “哎呀。” “林姑娘。”秦朗慌忙去扶。 黛玉借着秦朗的力道,站了起来,两颊生绯。 “对不起,我……”黛玉第一次因为自己的身子怯弱而感到懊恼不已。 秦朗摇了摇头,将手边的木棍递了出去,轻声道:“你扶着这个,我带你走。” 黛玉愣愣的看着手边的棍子,棍子的那一头是那只修长白皙的手。 小心翼翼的伸手握着棍子,“好。” 山中潮湿,常有蛇虫鼠蚁出没。黛玉强忍着心里的害怕,紧紧的抓着棍子,一步一步的跟在秦朗的身后。 这种时候,软弱和胆怯都会成为自己倒下的原因。黛玉很庆幸之前自家母后有教导过自己面对困境时该有的心境和方式,在这次的危难中,能够冷静的做出判断并且脱困,这也是其中的原因。 “这个是什么?”一簇形状漂亮的三叶草出现在眼前,吸引了黛玉的目光。 “忘忧草。”秦朗回过头来,笑道。 黛玉伸手摘下一颗,眼中充满好奇,喃喃道:“忘忧草。” 秦朗拉着木棍继续前行,边走边道:“这种草没有药性,但是有一个古老的传说。” “传说?” “嗯,相传很久以前,世间疾苦,百姓忧愁。天上的仙子怜悯世人,便来到人间,想用爱来感化众生。但是人间疾苦者众多,仙子一人之力无能为之,便施法种下了这忘忧草,当世人看到它时,便能心情愉悦。” “那后来仙子回去了吗?” “没有,这忘忧草乃是神力为之,需仙子的法力才能维持,所以仙子幻化成一颗四片叶子的忘忧草,藏在了这千千万万的忘忧草中。传说若是找到了这可四叶的幸运草,便能心想事成,百年无忧。” 黛玉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伤感。“放弃真身,幻化为草,生生世世。这位仙子果真大义天下。” 秦朗未回头,只是轻笑,“只是一个传说,姑娘莫要多想。” 黛玉想到自家母后那满屋子的杂谈野记,便道:“这也未必,兴许多年前便真有其事呢。我母,母亲说过了,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真真假假都有其源头。 “你母亲倒是开明之人。” “自然。”黛玉脸上现出笑意。 二人行了半个时辰,方才找到了秦朗所说的草药。 黛玉虽然种植过草药,也有过研究,但是对于这些草药却从未见过,不禁感叹果真学无止境。 “秦公子,你的家族皆是习医吗?” 秦朗将草药捆好,放在篓子中,袖子上已经染了露水,便连额头上都染了尘埃,却未损其风华,“不是,我自小身体不好,师傅心善,便将我带回山中抚养,还将医术传授与我。” “秦公子医术这般好,你师父必定是个神人。” “他老人家确实医术高明。” 黛玉抬起头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渍,笑道:“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也要请教老神医。”她本就生的极美,虽衣着朴素却更显其天生丽质,言笑晏晏,一时让秦朗失了神, 秦朗慌忙低下头,将药篓子提了起来。“好了,现在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吧。”说完便拿起木棍向后面递去。 “额……”黛玉有些微愣,不知道这一时的变故,只得咬了咬唇,站了起来。 一路上二人再未说话,只闻虫鸟之声。 二人行到山脚下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才刚刚要进入密道,便见到城西城门方向火光冲天。 秦朗见状,眉头皱起,眼中闪过惊色。“他们要清城!” “清城?”黛玉有些不解。 “就是毁了这座城。” “什么?!”黛玉大惊,手中的棍子掉在地上,那城中可都是百姓啊,这些人怎么能如此狠心。“秦公子,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竟然果真如此残害百姓。” “秦公子……”黛玉回头看着秦朗,只见那俊朗的脸上现出愤怒,她是第一次看到这个风轻云淡的人这般模样。 那边的火光越来越盛,只怕是大军集结了。 黛玉咬咬牙,“我们去一试。” 秦朗看着黛玉颜色决绝,眼中神色莫测, “同去。” 此时城西那边已经集结了大军,主事的是城外的西林军主将连逊。此次他收到京都来的旨意,先行执行这清城活动。对于清城之事,他是乐见其成的,毕竟瘟疫横行,而他的大军就在这城外,若是果真传了出来,他手下的大军危矣,便连他自己也有危险。所以在接到旨意后,便立即命令大军将准备清城之物。此时大军集结,已经准备好清城,只待自己一声令下,便能将这瘟疫的源头消灭的无影无踪。 副将问道:“将军,何时开始?” 连逊略略沉吟,刚毅的脸上显得有些沉重。 突然,一个传令兵跑了过来,跪在地上,手上举着一个木质令牌。 “启禀将军,有一男子拿着这枚令牌求见将军。” 连逊伸手接过,那令牌上书着一个‘医’字。连逊脸色一变,忙道:“快请快请。” 传令兵忙起身跑了出去。 连逊下了马,整理了衣襟,望着来人的方向。只见一风姿卓越的年轻男子缓缓而来,后面跟着一个女子,蒙着面,看不出颜色。 见人走近,连逊迎了过去,微微鞠躬,“秦神医,别来无恙。” 秦朗微微点头,伸手相扶,“连将军,多年未见,竟然还认得秦某。” 连逊笑道;“神医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不敢相忘。没想到今日有缘,神医请稍作歇息,待我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再行款待。” 秦朗摇了摇头,“连将军客气了,此次并不是有缘,而是秦某特地赶来拜会将军。” “哦——不知何事,本将自当尽心竭力。” “此次清城之事,还请将军暂缓,秦某已经有了破解瘟疫之法了。” 连逊闻言,脸色大变。 “神医,这是皇命,恕本将不能答应。” “可是城中百姓无辜,若是能救下他们,圣上也不会出此圣旨的。” “神医素来便不管这些俗事,今日还是莫要管这些为好。本将念及将军恩情,却不能不顾大局。”说着便吩咐旁人道;’来人,带神医下去歇息,好生招待。” “是。”旁边上来两个武将。 “大胆。”黛玉怒斥道,“我乃当今太后的义女安平郡主,你们何人敢放肆。” 连逊闻言,面色板了起来,“小小女子,胆子不小,竟敢冒充郡主。安平郡主被困扬州城,天下皆知,又如何会出现在城外。” 黛玉从袖子中掏出一个龙纹玉佩来。上面刻着安平二字,这玉佩是当年受封时由宗室亲自督办制作的,乃是皇族身份的象征。 连逊结果,看了一眼,眼中露出惊疑之色。“你真是郡主?!” “正是。” 连逊眼眸一正,突然喊道:“来人,将此女子拿下,关入扬州城,令所有人准备清城。” “你敢,母后和王兄不会放过你的。” 黛玉眼中露出一丝怯意,却又强忍着喝道。 连逊轻哼一声,“世人皆知郡主被困扬州城中,本将虽不知你如何逃了出来,但是你身上必定有瘟疫之源,若是放你离去,必定危害百姓。既然圣上下令清城,就是默许了郡主与扬州城共存亡,便是太后也不能追究此事。” “来人,将这二人都关入城中,与扬州城一同清除。” “是。”旁边几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士兵走了过来,准备抓住这二人。 黛玉闻言,不禁后腿一步,伸手抓着秦朗的袖子,“对不起,秦公子,我骗了你,现在又连累了你。” 秦朗摇了摇头,挡在黛玉身前,刚要说话,便听到一声怒吼,“看看谁敢动本王的妹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遇到感情上的事情,突然失去了灵感,一直怏怏的过了几天,今日终于醒了一般,重新开始,重新努力,谢谢一直支持我的亲们,谢谢! 第七七十一章 众人闻声而看,只见一蟒袍加身的男子站立于一宝驹华盖的马车之上,容颜绝色,气质尊荣,令见者无不无地自容。 黛玉惊喜的喊道:“王兄。” 这一声王兄顿时让忠顺美人心里软了下来,刚才的怒火消了三分,终身一跃,便跃到了黛玉身前,拉着黛玉的手臂,将人饶了一圈,细细观察,“安平,让为兄看看可有伤着了?” “没有,王兄,我没事。”黛玉惊喜之余颇有些无奈,难道刚刚那个利于高处有万夫莫敌之勇的亲王千岁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吗? 忠顺眼见着黛玉瘦小的脸,心里一酸,伸手拍着黛玉的发顶,“安平,你瘦了,连手都粗糙了,也没有往日好看了,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 连逊见忠顺完全无视自己,只得重重咳嗽了几声,方才行了拜见之礼,“末将连逊见过王爷千岁。” 忠顺这才发现这人一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将黛玉拉到自己身后。 “不敢当,刚刚有人可是气势汹汹的要将本王的妹子给灭了呢,本王哪里敢受将军之礼,要不然还不知道本王有没有这命回去见皇兄呢。”美人脸上尽显高傲。 连逊忙低着头,哈着腰道:“末将不敢,求王爷明鉴。末将所作所为都是受陛下旨意,不敢私自决断。” 忠顺挑眉,一双狐狸眼中已经带了五分怒火,“不可能,即便圣上有旨意,也应当在本王身后才对,如何你到是先一步有了动作,难不成你还想骗本王?!” “王爷明鉴,末将有圣旨为证。”说着让左右随从拿出一个明黄的绸布来。亲自递交给忠顺,“这是京城八百里急行而来的,末将不敢耽搁。” 忠顺伸手接过,见果然是皇兄的字迹,且还加盖了玉玺。暗道不对,这圣旨明明是自己出发之后才下的,就算有此圣旨,也该是在那李谋的手中,如何在自己之前便到了这连逊的手中。 想到这里,忠顺神色一凛,“连逊,这圣旨是谁给你的?” 连逊闻言,抬起头来,道:“这是李——” “王爷小心。”陈墨阳刚挡开从暗处飞来的暗器,便听到“啊——”的一声,连逊已经手捂着心口,睁着眼睛倒在地上。 “啊——”黛玉发出惊叫声,下意识的抓着忠顺美人的衣襟,整个人缩在忠顺美人的后背。 忠顺忙转身安抚着,便拍着头,边哄道:“安平不怕,有哥哥在呢,不怕啊。” 陈墨阳探身去探了探连逊的脉搏,摇了摇头,“死了。”刚刚幸好在暗处一直戒备,否则这镖就直接中了这忠顺亲王身上了。想到这里,松了口气,若是这位难缠的王爷出事了,不止皇上那边交代不了,只怕自家妹子也要死要活了。 站起身子,看了眼惊吓过度的黛玉,又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对着一旁的秦朗道:“阿朗,多日不见。” 秦朗本一直看着黛玉,咋然听到陈墨阳的声音,方才回过头来,眼中毫无波浪,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黛玉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受了惊吓,稍微平静了下,又有自家看似无所不能的王兄安抚,自然便恢复了过来,见这二人似乎相识,又觉得这陈墨阳有些眼熟,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忠顺见自家妹子没有理会自己,美人唇憋了憋,对着一旁的副将喊道:“你们大胆,妄自有清城之举,还不快将这些东西给收起来,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许擅动。” 一旁的副将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呆住了,又听到忠顺的吼声,忙哈着腰,战战发抖,“诺,末,末将遵令。” 忠顺一言既出,众人自是听令从事,各归各位,谨守本分。 城中此时混乱,加上安危不保,忠顺自然不许黛玉再回到城内,就连秦朗也被留在一起,由同来的御医细细诊断,确认未曾染上瘟疫后,忠顺方才放下心来,直呼谢天谢地,又安排了随行的人细细的伺候黛玉去歇息。 只不过这位名满天下的神医秦朗却并不那么配合。 忠顺挥了挥手宽广的袖口,拿着扇子使劲的挥了挥,又觉得不够劲,狠狠的将扇子仍在旁边。旁边的随从见状忙又加派了伺候的人,几人拿着扇子给忠顺不停的扇风。 秦朗一身粗衣,站立于大帐正中央,脸上波澜未起,看不出其心思。 忠顺挑了挑眉,狐狸眼中露出一道精光,“你果真要去?那地方可不是好去处。你曾经医好了本王的母后,如今又救了本王的妹子,本王着实不能让你去犯险。” 秦朗微微握拳,低着头,却依旧挺拔俊秀,风姿卓越。 若说忠顺是妖孽的美,倾国倾城。那秦朗便是清风明月,不染尘世。此时这两人对起阵来,倒是丝毫都没有逊色。 秦朗抿了抿唇,“王爷,如今城内混乱,灾民需要人去医治和防患,哪怕是有一丝的几率。草民也不能放弃。” 忠顺细细看了看秦朗,发现这人除了说话的时候嘴巴会动之外,脸上其他的肌肉似乎都不动的,这人这副死摸样,亏了安平是如何和他待了这么长时间的,心里感叹了一下,嘴上却道:“你一人之力只怕也救不了城,何不与本王共商大计,方才是大义之举。” “王爷有心救扬州百姓?”一直以为这位王爷是为了救那位林姑娘而来。 “自然。”忠顺站了起来,走近了几步,眼中的神色也严谨起来,让人不敢轻视。“本王此次不仅是找安平,更重要的是解开此次瘟疫,并查清楚菏泽扬州之事,神医,本王知道你心中明了许多事情,还望知无不尽。”随即深深的鞠了个躬。 刚刚从外面进来的陈墨阳见到这一幕,微微惊了惊,没想到这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忠顺亲王,还能有这般沉重的一面,不过也难怪陛下如此疼爱这位亲王兄弟了,凡能者自然受喜。 秦朗平淡的脸上亦是露出一丝异色。他本游历天下,不欲卷入这朝廷纷争,两王之争,但是如今见这王爷神色严谨,体恤百姓,若真是相助这位王爷,兴许那城中的百姓尚有一线生机。 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几人在大帐之中围着桌子而坐,秦朗将之前在城中所见所闻,以及自己心中猜想之事一一说来。 忠顺早就怀疑之前灾民暴动之事有问题,如今听到秦朗也如此说,便更加肯定,如今这种动荡之时,能够有胆子有能力走这些事情的,只有自己那位“好兄弟”了。 陈墨阳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突然抬起头来,问道:“阿朗,你之前提到过瘟疫之源,是何故?” “此次瘟疫不是天意,是人为之。” 忠顺和陈墨阳闻言大惊失色,要知道此瘟疫若是没有好生控制,死去的百姓又何止千万。光是史书上有记载的,便也有一次瘟疫死难者数百万之多的,若是此次瘟疫果真是人为,那这主事之人可谓是丧心病狂,残忍至极。以一己之私,害数万百姓之命。 “可有证据?” 秦朗点了点头,“瘟疫的源头并不是在扬州城内,而是在孟山村。当时第一次出现瘟疫时,我尚在蒙山采药,回来后瘟疫已然蔓延,听当时的村民说,一夜之间突然冒出了许多老鼠来,咬了许多人,随后又有人说扬州城中有治病之药,村名门便都跑去了扬州城中。这才将瘟疫带了进去。” “果然好计策,知道带着那些活物入不了城,便让人将瘟疫带进去,这样一来,瘟疫传播的便比那老鼠更加可怕了。”忠顺眼中露出一丝寒意,若真是废太子所为,他如何有脸面对列祖列宗。 “后来我便跟着进了扬州城,但是瘟疫已经传了出去了。”秦朗温润的脸上显得几分自责。作为医者,不能治病救人,便是有愧于恩师的教诲。 “如今城中依然控制了,秦朗,你可有对策?”忠顺问道。 陈墨阳闻言,从袖子中掏出一张黄黄的信纸来。“这是出京前太后所书,上面有暂时缓解瘟疫之法。” 忠顺接过,看了看,“石灰?就是你之前拉的那一车东西?” “嗯。” 忠顺细细看了会,又递给了秦朗,“神医,你觉得如何?” 秦朗看完上面的法子,点了点头,“太后此法,倒是可以一试。若是再配上草药相互辅助,想必会更好。” “好,就依你所言,”忠顺拍板钉钉,吩咐着陈墨阳,“陈小侯爷,这件事情就由你去吩咐下去了,全力协助神医治理瘟疫。” 陈墨阳憋了一眼趾高气扬的忠顺,“王爷放心,出京之前,太后就吩咐此事由臣亲自督办,因为……” “因为什么?” “请恕臣不敢明言。” “本王恕你无罪。” 陈墨阳笑了笑,脸上露出无害的眼神,“因为太后说,‘美人办事不靠谱。’”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日工作繁忙,更新的有些吃力,不过我会努力的,坚决不坑文! 第七第十二章 忠顺美人如硬在喉一般,眼睛瞪着大大的,方才将嘴边那句准备脱口而出的叱责之话给咽了下去。很是大度的弯起美人唇,露出倾国倾城的妖孽笑容,那狐狸眼中更是盛满了笑意,星光璀璨。“母后说的没错,小侯爷唇红齿白,容颜娇嫩,确实当得‘美人’二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陈墨阳倒是不受影响,依然无视忠顺美人的反击,只是脸上的肌肉动了两下,“王爷,不知您准备如何行事,这扬州只怕不适合游玩了吧。” 忠顺挑了挑眉,狐狸眼中露出一丝不屑,“正事、保密。” 说完转身去找自己妹子玩去了。 忠顺倒真是没有说谎,他此次行事倒是极为机密。按照秦朗所说的,这暴乱和瘟疫都是人为引起,那么自己那个表面上被幽静的皇兄可是有很大的嫌疑的,而之前那个暗处之人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将连逊灭了口,足以说明这内部是有奸细的。如今手下之人皆不能尽信,忠顺决定亲自来查明此事,顺便将江南这边的残余势力消除干净。另外,姓李的那个老混蛋马上要领着清城大队到达扬州了,自己不去路上会会他,岂不是要坏了事? 为了控制好扬州城内的局面,陈墨阳领着一批心腹之人亲自进城驻扎,并按照肖容的法子将城内的人员进行分开安置,建立了隔离区域。将已经染病之人的一应物件皆焚烧殆尽,又在整个城镇的街道,房屋处都洒上了石灰水。随行的医者们又将一些强身健体的药分发给灾民,以提供他们防御瘟疫的能力。又在城中贴榜寻找之前黛玉身边伺候的人,一部分尚存的人倒是好好的回了了,可是另外一部分却失了踪影,其中包括紫燕和侍卫统领肖铭。 这样乱的局势消失的人,只怕凶多吉少。黛玉一想到紫燕有所不测,便心疼难耐。想到当初若不是随着自己来了这里,他如今还好好的在皇宫里待着呢。那眼泪也滴溜溜的往下落。 忠顺忙想法子安抚,“安平,放心吧,紫燕那丫头贼着呢,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还没有人能欺负到她头上呢,况且肖铭武艺高强,他们两人若是在一块,那简直是就是天下无敌,绝对不会有何不测的。” 黛玉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果真吗?” 忠顺见终于有了反应,使劲的点了点头,“嗯,真的。” “那,那他们会去哪里了呢?” “这……其实肖铭恋慕紫燕良久,一直苦无机会,兴许……”忠顺像黛玉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懂的’。 黛玉惊的张大嘴巴,难道是自己太迟钝了吗,怎么她没看出紫燕姐姐和肖统领之间有,有私情。想到这里,脸也羞红了。 忠顺见自家小妹脸红的模样,心里默默念叨:“紫燕啊,肖铭啊,不管你们是死是活,可不要怪本王污蔑你们啊……” 城中之事尽在掌握之中,忠顺将黛玉安置好后,便动身离开了扬州,至于去了何方,也无人知晓。 陈墨阳看着隔离区里面深受病痛折磨的灾民们,脸上显得很是沉重。 “阿朗,你可有把握根治?” “没有,”秦朗摇了摇头,“之前那般说只是想让连逊暂缓清城。这瘟疫来势汹涌,若不能及时配制出解药,只怕那些人……” 陈墨阳眼中带着三分怒意,“那些人果然歹毒,为了一己之私残害百姓,这样的人如何有资格登上那个位置?!” 秦朗面容淡淡,他向来不喜欢理会这些朝廷争斗。 “阿朗,你配置解药需要多久?” “不知,只能尽力而为。” 瘟疫之事谈和容易,自古以来多少名医都败在这瘟疫当中,就连师祖都是死于瘟疫当中。 暗夜中的医馆静悄悄的,只余下一盏灯忽明忽暗。 这是研究瘟疫解药的临时医馆,那些老臣们早已睡下,只留下秦朗依然在灯下写着药方。柔和的灯光洒落在周围,平添了几许温润的光, 那张如玉的脸上已经因为劳累而变的更加惨白。 突然,心内的一阵绞痛袭来,引发了五脏六腑的痛楚。秦朗一时不抵,痛的跪倒在地上,一手紧紧的抚着桌子,一手紧紧的捂住心口,只觉得全身的骨肉似乎都在烈火中烘烤一样。一丝丝鲜血从嘴角溢出来。 身上的疼痛越来越重,连头都在一阵一阵的发胀发痛,全身的意识在慢慢的消失。房间内的灯光似乎越来越暗,慢慢熄灭。 秦朗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房内。 旁边站着一位老者,是此次随行的御医。那老者见秦朗醒了,叹了口气,“哎,秦公子,你的病……” 秦朗坐了起来,唇和脸都是一片苍白,只有那双清澈的眸子依然明亮,他轻轻摇了摇头,“我知晓。” 那老者道:“这种病症老夫行医这么多年来,竟是闻所未闻。秦公子可有医治之法?”随即又想到医者难自医,这秦公子如今这般,只怕亦是未寻到医治药方。 秦朗低下头,这种病莫说自己,就连当年名满天下的师父,亦是素手无策,只能叹一声天命。虽然自己从来不信这是天命,但是这么多年来都未能找到破解之法,兴许便真的是天命吧。如今这般模样,已经是越发的严重了,就连发病的几率都比以前多了许多,这光景,也许…… 陈墨阳走进来的时候,便见到秦朗和御医皆是一脸郁色。他对秦朗的病亦是有所知,只是不知道已经到了这般严重的地步,昨日若不是临时去商讨瘟疫之事,正好看到他满身痉挛的倒在地上,只怕如今这人就是一句冰冷的尸体了,想到这里就有些后怕。和他这么多年的兄弟了,这人一直都是冷冷淡淡,云淡风轻,从未见到昨日那般的模样。就连御医都素手无策,还是自己无法,翻了他的药箱,才看到他之前配好的药丸的。只不过那药丸也不多了。 “阿朗,你需要回去了,你的身子已经不能再折腾了。” 秦朗垂下眼睑,靠在后壁上。“你心里更清楚,这里的百姓等不了了。” 陈墨阳无言,瘟疫区的百姓确实没有时间了,光这几日的光景,就从里面抬出了数百名百姓的尸体,眼看着他们的尸体在大货中烧的干干净净,尸骨无存,只觉得自己果真是无用之极,又深恨那些贼子们善尽天良,违逆天理。 “你须知你的病若是再这么折腾,后果会如何。” 秦朗突然轻笑,脸上却未现出对死亡的恐惧,他温温的抿唇,带着几分嘲笑,“我更知道,我这病便是不如此,后果依然不好。阿阳,人生谁无死,若能以一己之躯,救数万人性命,死亦何惧?” “……”陈墨阳低下头,亦是深深无力,秦朗说得对,若是换做自己,亦是会选择这般做法的。 突然,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宫人,是忠顺走时留下来照顾黛玉的。 那宫人哈着腰,“侯爷,郡主让奴才进来看看,神医可曾醒了,情况如何??” 秦朗闻言,下意识看向门的方向。 陈墨阳眼里现出一丝黯然,对着秦朗道:“她今儿个早上一听到你的消息便在门外等着了。” 秦朗收回视线,眼里波澜未起,看不清情绪。“是吗?替我多谢郡主的恩德了。” 那宫人忙道:“那奴才这便出去禀报郡主。”说着又退了出去。 “你须知,她想要的不是这句话。”从这次初次见面,就能看出那人看着阿朗的眼神,是和看别人时不一样的,她的心里有了阿朗…… 秦朗靠在后壁上闭着眼睛。 “哎……” 不知是谁叹息一声,紧接着房间的门被推开,又关上。房间内恢复了平静。 此时远在京都的皇宫亦是不平静。 凤羽宫的吴贵妃病重在榻。 听到消息后,肖容亲自坐镇在凤羽宫的正殿内,怒斥凤羽宫众人伺候不得当,未如实禀报主子的病体真实情况,又怪这些太医们未曾尽心尽力。 这后宫诸人,哪个不是捧高踩低的。吴贵妃日后终身无子之事早已不是秘密,再加上自从生产后,身子便一直不好,皇帝也因为江南之事未曾来此探望,以至于这些奴才们,太医们便以为这吴贵妃早已失势,而她的家族虽然乃是名门,却也不复当初,日后没有皇子撑腰,也要没落的。对于吴贵妃便更加不尽心了。 肖容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人们,又想到病榻上形容枯槁的吴贵妃,心里就一阵发疼。当初吴贵妃可是后宫中数一数二的美人,何曾有过如此模样,可见其身心所受之苦。说到底,都是皇家对不住她。 “你们都是服侍吴贵妃的老人了,哀家也一向看得上你们,没想到如今却做出如此欺主之事,果真是看哀家老了,不能管事了,是吗?!” “奴才们不敢啊,太后明鉴。”众人死劲的磕着头。 肖容凤目一寒,“李嬷嬷。” 一个老嬷嬷应声而出,“奴才在。” “你是吴贵妃的奶嬷嬷,平日里这般的事情,不早日来报,拖至今日,难持其咎。但念及你平日忠心耿耿,又来向哀家禀明实情,功过相抵,哀家暂时给你记了这一笔。如今这凤羽宫中的奴才,你看着谁平日里不尽心,有些什么歪门邪道的心思的,都给处理了,若是处理的不好,哀家连你一罪并罚。” “奴才遵旨。” “好了,都随李嬷嬷去吧。” “诺,诺。”众人瑟瑟发抖的站了起来,退散出去。 肖容叹了口气,慢慢走到内殿,看着榻上的吴贵妃,心里有些难受,她最疼的儿媳妇便是皇后,最怜的便是这吴贵妃。 当日皇帝为了让皇后产下嫡子,以至于她这么多年都未曾有孕,如今终于有孕,却又受此打击,如何能让人不怜? 坐在床边,拉着吴贵妃骨节突出的手,心里酸了酸,“暖儿,哀家来看你了。” 吴贵妃睁开眼睛,偏着头看向肖容,眼中落下一滴泪来,哽咽道:“母后,臣妾不行了。” “瞎说,太医说你会没事的。”容强忍着泪意。 “臣妾不能为皇上诞下子嗣,亦是没有活下的心思了,唯一觉得亏对的便是那个孩儿未能保住,母后,儿臣常常能感觉到她在肚子里的,为何便走了呢,呜呜……”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肖容心里深深叹了口气,莫说是在将子嗣看作是后半生依靠的古代后宫了,便是在二十一世纪,哪个女子若是不能有孩子了,亦是痛不欲生。她一时找不到话来宽慰。 吴贵妃哭的越发的伤心,到最后竟是晕厥过去,肖容吓得不轻,连忙喊了太医过来问诊,待确认只是身体虚弱晕厥后,方才轻轻松了口气。 倒是太医们皆提着一口气。皇帝的几个子嗣都来的极为不易,后宫娘娘们生产皆是凶险万分,若是吴贵妃再出什么事情,只怕整个太医院都要承受来自皇家的怒火了。 肖容回到长乐宫中,心里一直不痛快,感觉这个皇族似乎受到诅咒一般,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的出现?为什么这宫里就一刻都不能安宁呢,总是这么多灾多难,前朝内患又加上瘟疫,后宫要么娘娘难产,要么皇子没了,感觉似乎所有的不幸都聚在一起了。 “哎……”肖容揉了揉太阳穴。 见崔嬷嬷静静的在一边站着,也不说话,肖容心里憋得慌,忍不住道:“称心,你说列祖列宗怎么就是不保佑呢这些子孙后代呢?” 崔嬷嬷抬了下头,接着静默不语。 “哇哇……”偏殿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 “祁儿怎么哭了?”肖容听到孙儿的哭声,心都软了,立马站了起来,迎了过去。只见一个奶嬷嬷抱着已经被哄好的大皇子元祁来到了正殿。 肖容伸手接过,见孩子眼泪未干,心疼道:“谁惹我们家祁儿了?不哭不哭哈。” 那奶嬷嬷以为肖容怪罪,忙跪下扣头,“太后,奴才冤枉啊,大皇子是醒了想念您,这才哭的,奴才立马便抱过来了。” 肖容笑道:“你怕什么,哀家这是在哄他的话呢,你先下去吧,待会再传你。” “谢太后,谢太后。”那奶嬷嬷忙不迭的谢恩,站起来弓着腰退了出去 怀中的孩子见着肖容,满脸笑意,纯净的眼中含着水意,更让人怜惜。 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出生便没了娘,亲爹又不待见他,哎…… 对了! 肖容灵机一动,转身对着崔嬷嬷道:“称心,你说若是哀家将祁儿过继给暖儿,她是不是便心有寄托,病也会好起来。” 崔嬷嬷抬起头来,轻声道:“禀太后,这自古后宫皇子给其他品位高的妃子养着也是常事,但是吴贵妃和贾妃品级相当,没有先例。” “品级算什么,暖儿跟着皇帝这么多年,又因此劫难,日后养育皇子也是大功一件,当得起皇贵妃这个名分。” “这……”崔嬷嬷一时不敢言语。 皇贵妃是仅次于皇后之下的妃子,有协理六宫的权利,前朝几乎都是空悬之位。就连前朝的贵妃甄氏都没有得到这样的殊荣,只因为其品德不够,光有帝王的荣宠也是不行的。 肖容看着怀中的元祁,叹气道:“哀家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暖儿入宫德行举止,都是可堪典范的。她的家族亦是几朝元老,对朝廷忠心不二。皇儿对她亦是有情有义,相信给她这个名位,皇上亦是不会反对的。唯一委屈的便是皇后了……”此次若是给暖儿升了皇贵妃,又将元祁放在她的膝下抚养,日后嫡子的太子之位就没有这般牢靠了。” 可是如今在这深宫中呆久了,有些事情也不能不考虑了。皇上与皇后鹣鲽情深,对嫡子亦是宠爱,日后难保太子长大后能成为帝王之才。如今身为太后,自己不能不考虑一下未来江山社稷之事。 “哀家心意已决,今日便与皇帝商议此事。” 吴贵妃升为皇贵妃的事情并没有什么阻碍,皇帝本身就对其有情,加之吴贵妃德行出众,又是当年在府上的老人了,所以皇帝听了肖容的提议后,亦是点头认可。 随着册封旨意一同到达凤羽宫的,还有皇长子元祁。 看着那襁褓中的孩子,吴贵妃当场恸哭起来,忙挣扎着要下床去领旨谢恩。李嬷嬷好一番劝说,才让其打消了心思。 待宣旨的公公走后,李嬷嬷方才提吴贵妃擦了擦眼泪,安慰道:“娘娘,这是高兴的事情,您哭什么?” 吴贵妃含着泪笑道:“本宫这是喜极而泣啊,嬷嬷,从未想过还有今日,本宫以为日后便再也没有指望了。” “太后娘娘仁厚,对您一向疼爱,您啊,就好生养身子吧,日后还要照顾大皇子呢。” “嗯嗯,”吴贵妃连连点头,看着奶嬷嬷手中的孩子,心里一阵欢喜,一阵酸涩。 又想到自己一身病气,怕孩子过了病,忙吩咐道:“快,快把孩子跑去偏殿,别在这里被药味熏了,你们好生伺候着,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去拿,不要委屈了他。” “诺。”宫人们忙领命而出。 吴贵妃眼巴巴的看着孩子被抱走,心里又是一阵不舍。直到孩子出去了,仍然是痴痴的望着。 李嬷嬷拿了帕子替吴贵妃擦了擦脸颊,“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娘娘的气色都要了许多,娘娘可要快点好起来,还要参加册封大典呢。” “如今孩子都有了,那些虚的本宫都是不在意了,只希望日后能好好养他,才不负太后和皇上的大恩。” “您放心,奴才这可是几十年的经验了,绝对好好的照顾好大皇子。“ “嗯。”吴贵妃满脸的欣喜的点头。 第六十二章 `p`*wxc`p``p`*wxc`p`  第二日一大早,肖容便早早的醒了过来,顶着两个黑黑的眼圈,显得有些憔悴。 崔嬷嬷担忧的服侍着洗漱,边梳着头,边劝道:“太后凤体为重,不管为何,也要顾着身子啊。” 肖容看着镜子中显得苍老了几分的面容,心思更加重了,叹了口气,垂下眼睑,“称心,待会传令让忠顺来长乐宫一趟。” “您的意思是……”崔嬷嬷显得有些惊讶。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管如何,哀家总是要提点一下的,该如何选择,还是在他。” “这……诺。”那般明白的忠顺王,怎么也会做这般糊涂的事情呢,太后的身子最近越发不如从前了,这还有多少操心的事情啊。 肖容草草的用了早膳,便在长乐宫中等着忠顺美人。她在纠结该如何开口方能不伤害这个熊孩子,又能让他清楚他如今的做法是很不好的。 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忠顺,倒是等来了大着肚子的薛宝钗。 崔嬷嬷见肖容没动静,试探的问道:“太后,可是宝妃娘娘回去?” 肖容放下书,揉了揉太阳穴,“罢了,好些日子没见她了,让她进来坐坐吧。” 自从有了身孕后,肖容便带她宽厚了几分,倒不是母凭子贵,只是看着薛宝钗如今的模样,肖容便想到了贾妃。同样是薄命司中的薄命人,贾妃已经早早的去了,这薛宝钗日后也不知道是个如何的光景,此时何苦再为难她,何况她如今也算是自己的半个儿媳妇了,又是个孕妇,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只要她日后老老实实的,不要弄出许多幺蛾子,自己还是会像对待冯宝宜一般对待她的。 “你这几个月的身孕,合该在宫中好生歇息的,哀家让人送去的那些补品可有在用?” 薛宝钗抿着唇笑道:“太后恩赐之物自然都是极好的,臣妾每日里都在用着,身子倒是越发的好了。” “那便好。”肖容笑着点了点头,“你这些日子要注意些,若是有不懂的地方要问那些老嬷嬷,他们都是伺候了怀过龙嗣的妃嫔的,经验足。” 薛宝钗低下头,温顺道:“诺。”又抬头见肖容面色尚好,便想着套起近乎来,“林妹妹也该回来了吧。” 肖容接过崔嬷嬷递过来的解暑茶,笑道:“本该这个月回来的,只不过天气太热了,她在路上未免难受,便让她在那边的行宫里避了暑再回来,身边有紫燕照顾着,哀家也放心。” 薛宝钗亦娴雅的笑道:“妹妹这些日子不在,臣妾倒是也想念的紧,之前闺中之时,亦是闺中密友,臣妾常常仰慕妹妹咏絮之才。” “那便好,她惯来便是念旧的,你们二人若是处着好,也是极好的。” “臣妾……” “哇哇……” 薛宝钗话未说完,便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吓得一惊。旁边的莺儿忙帮着安抚心口。 肖容却早已担心的站了起来,对着旁边道:“去看看可是祁儿在哭。” 外间的奶嬷嬷听到肖容的声音,忙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一把跪伏在地上,显得惊慌失措。 崔嬷嬷见状,沉着脸问道:“还不快回禀太后。” 那奶嫫嫫神色显得很是慌张,“回……回太后娘娘……奴婢……”慌乱地说不出话来。 肖容早已现出怒容,“去找个能说话的奴才来!” 一旁的小宫女慌慌忙忙的跑了出去,片刻便见小宫女领着一个较年轻些的奶妈子进了来,那奶妈子亦是满脸惊吓,一进来便跪伏在地上磕头。 崔嬷嬷忙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二皇子呢?” 那奶妈子闻言,瑟瑟缩缩的拱起了身子,“刚刚李嬷嬷未注意,将,将二皇子给磕着了。” “什么?!”紧接着“砰“的一声,肖容手边的茶盏已经杂碎在奶嬷嬷跟前。 “还不快去把祁儿抱进来。” 崔嬷嬷早就领着小宫女去了外殿。 薛宝钗早已被眼前的境况弄的心神不安,因为贾元春的事情,她本就对那二皇子元祁多有顾忌,每每见到那孩子,便会想起贾元春午夜梦回中的追魂索命。想到这里,薛宝钗忙站起了身子,对着肖容道:“太后娘娘,臣妾便先跪安了,明日再来给您请安。” 肖容此时怒气冲天,哪里还顾忌那多,只点了点头,“你回去了要多加注意身子。” 薛宝钗屈膝行礼,“诺,臣妾谨记。” 莺儿忙上前扶着薛宝钗往殿外退去。 刚出了内殿便见到崔嬷嬷怀中抱着个满身明黄的奶娃子,那衣裳上绣满了小福字。孩子在崔嬷嬷怀中显得很安静,只是小手一下一下的揪着崔嬷嬷跟前的衣裳料子。 薛宝钗对着崔嬷嬷点了点头,便目不转睛的往前走去。只是袖子中的手指紧紧的握着,长长的指甲抵在掌心生疼生疼的。那孩子果然长的像贾妃…… 殿内,肖容面色气的通红,站起身子指着跪伏的二人,“祁儿如何好好的便摔倒了,你们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老人了,怎会如此不用心,还意图隐瞒,该当何罪?!” 二皇子元祁早产,身子便不足。平日里都是用药养着的,肖容自是看的比一般的孩子更加精贵些。可怜这孩子生来便失去了母亲,他那个爹又整日里朝政缠身的,倒是从未享受一天亲爹亲娘的爱护,便连这些伺候的宫人们也是惯会见风的。看着孩子母族没有势力,又不得皇帝喜欢,早就不把他当回事了,否则哪里会有今日之事。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便这样猖狂,这不在的时候,指不定孩子受了哪些罪呢?! 两个奶嬷嬷使劲的磕着头,直呼着:“奴婢们知罪了,求太后娘娘饶命啊,奴才们再也不敢了。” “哼,皇后忙于六宫之事,对你们惯来宽厚,你们便如此怠慢。哀家在时便如此疏忽,日后哀家若是不在了,你们岂不是要奴大欺主?!” 二人吓得眼泪鼻涕直流,哭着喊着道:“太后明鉴,奴婢们万死也不敢的啊,太后明鉴……”跪伏在地上的身子早已因为惊恐而瑟瑟发抖,打着冷颤。 肖容冷眼看着这二人,端坐在雕凤大椅上, 吩咐道:“称心,传哀家旨意,这两个奴才护主不力,让皇子受伤,将两人打入辛者库,永不赦免。” “太后恕罪啊,奴婢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呜呜……”后面已经被人堵住了嘴巴,两个身强体健的老嫫嫫拖着二人就往外走去。 崔嬷嬷抱着孩子便送到肖容面前。 肖容伸手接过孩子,抱在怀中,看着孩子纯洁无暇的笑容那个,心里顿时软成一滩水。 “称心,你去将祁儿身边原来照顾的人都换掉,亲自去挑选几个可靠的人照料着。” “是。” 肖容逗弄着笑呵呵的孩子,眼中含着怜惜之情,“这孩子如今唯一能依仗的便是哀家了,如今哀家年岁也不年轻了,还不知道能护他几时,称心,哀家须得给他寻个后路了。” 皇帝是靠不住的,皇后自己有了嫡子,自然也没有精力来照顾他,要想让这孩子好生成长下去,须得给他寻个可靠的母亲;只是如今后宫中能靠得住的都有了自己的骨血,其他的妃子要不就是母族太弱了,要么就是身份太低了,倒是一时间没个合适的人选。 怀中待会孩子哪里懂得这日后世道艰难之苦,此时他在自家祖母的怀里笑的阳光灿烂。“咯咯咯咯。” 孩子,这宫里如何能容得下一个失去母亲庇佑的皇子…… 忠顺是过了晌午才过来的。彼时肖容正在擦拭着一块看似手感温润的羊脂玉。动作很轻柔,模样确实异常的认真,放佛陷入了沉思。 崔嬷嬷踏着轻轻的步子走了进来,轻声道:“太后,忠顺王来了。” 肖容抬起眼睑,将玉佩好好的用帕子包裹起来,放在锦盒中,“让他进来吧。” 忠顺今日穿着的是一件紫色的宽袖云纹的锦袍,配着绝色的容颜更是妖孽了几分。进门的时候,肖容已经端坐在长乐殿里的凤椅上,旁边的几案上放着的锦盒正是刚刚装着羊脂玉的盒子。 按着惯例行了礼,肖容微笑道:“起来吧。” 忠顺这才站起身子,刚要说着好听话哄哄肖容,却见肖容脸上虽然带着笑意,眼眸却无以往的那般轻松自在的神色。 “母后可是有心事” 肖容脸上的笑意收了下来,“哀家刚刚整理旧日的东西,突然发现了你母妃的遗物,便想到了当年一块相处的情景了。” “母后极少提到母妃,如何今日……” 肖容淡笑,笑意未及眼底。“年纪大的人,总是喜欢回忆以前的事情的。你母妃走的时候,你年纪极小,怕是不记得她了。” “儿臣当时刚过周岁。” “也难怪你记不得她了。哀家记得当年你母妃的容貌之盛在这宫中无人能及,便是盛宠之下的甄氏也远不及的。珍儿,你很像你的母妃。” “听闻当年父皇便是对母妃一见倾心。” “倾心?珍儿,你母妃的苦楚便是因为这倾心二字。当年先皇带着甄贵妃巡视陇南,羡煞后宫诸人,却没想到回来的时候,便带回了你的母妃。旁人只道甄氏失宠,却不想只过了几天,你父皇便又重新宠爱甄氏,并且大肆封赏甄氏一族,你母亲却失了宠。你可知道其中之缘故?” “儿臣知道那甄贵妃容颜极好。” “哼,你错了。比起容颜,后宫佳丽三千,哪个敌得过你的母妃。你母妃当年容颜冠绝天下,端看你如今的模样,也是远不及她的,可想而知她当年的风采。” “那为何……?” “别人只道你母亲容颜绝色才会被先皇一眼看中,却不知道其中之缘故。当年甄氏跋扈,在先皇面前亦是从不收敛,二人年轻气盛,闹了个红脸。先皇一气之下便出了巡游的队伍去了陇南,在那里,他遇到了你的母妃。你母妃出自陇南贵族,性子温柔,怀有咏絮之才。但是先皇在意的并不是这些,他看中的是你母妃的眼睛。” “眼睛?” “你母妃的眼睛……极像甄氏。” “你母妃倾心先皇,可是先皇独爱甄氏。当年他宠幸你母妃,亦是一时之气,后来甄氏服软,他便又一头心思的宠着甄氏。只因为你母妃在他心里……”顿住话语,随即转过身来,看着忠顺,眼中带着痛惜之色,“你母妃终其一生也只是甄氏的影子而已。” 忠顺闻言,脸上血色顿失。难怪当年父皇常常抱着自己,看着自己的脸,那一向威严的人却含着思念之色看着自己,那时还以为父皇是在看着自己缅怀母妃,毕竟人人都说自己长的极像母妃,却原来……是在通过自己的眼睛看着甄氏…… 肖容叹了口气,走到大开的窗前,窗台上金丝鸟笼中的百灵鸟正一下一下拍打着小翅膀。 “案上那个盒子里装着的是你母妃的心爱之物,你拿走吧,那本该是你的。” 忠顺轻声喃道:“母后……“ 肖容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好生想想吧,想清楚你应该如何做,再来见本宫吧。” “儿臣……跪安。” 忠顺拿着那案上的锦盒,小小的锦盒却犹如千金在手,压得每一步都那般艰难。慢慢的行至门口处,却听到后面传来肖容的声音,“珍儿,你母妃是陇南贵族之后,盛名远扬,她本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的。”而不是作为他人的替代品,最后在这不见天日的深宫中抑郁而死。 `p`*wxc`p``p`*wxc`p` 第六十三章 夏日的天总是亮的早,陈墨雪却起的更早。 天还未亮,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来来回回走了几圈。越想,心里越慌,忙一股脑的将柜子中的衣裙皆扯了出来。 守夜的丫鬟还在外检趴在桌子上睡觉,便被里间的声音给惊醒了,忙跑进里间,便见到陈墨雪边比划着衣服,边将衣服丢在地上,似乎急切的寻找着什么。 “二小姐,您要找什么便和奴婢说,奴婢来给您找。” 陈墨雪却恍若未闻,自顾自的给自己挑着衣服,选着选着,突然将床上的衣服都抛在地上,一下子坐到床上,“啊啊啊,怎么便连件好看的衣裳都没有?!” “……”小丫鬟在一旁面容纠结,也不知道小姐是怎么了?这些日子以来,每日里都要闹上这么一出。 “姑娘,这几件衣裳是前儿个才做好的呢,那件蓝色的衣裳是上个月皇后娘娘新赏赐的,你不是很喜欢的吗?” 明明这些衣裳都是极好的呢,这京城中哪家的小姐能有这般齐整的。 陈墨雪皱着眉,眼中显得有些懊恼,今儿个要去园子里的,若是,若是能碰着那人……想到这里,纠结的脸舒展开来,慢慢洋溢出一丝丝甜蜜的笑意,脸蛋儿也越来越红。 小丫头不懂事,见陈墨雪脸蛋红了,担忧的问道:“小姐,您可是热着了,奴婢去给您打扇子。” 刚说完便要去拿芭蕉扇。 “哎呀,你等等。”陈墨雪站了起来,叫住了小丫鬟,小脸通红的吩咐道:“你去找乳娘来。” 陈墨雪的乳娘是陈夫人的陪嫁丫鬟,惯会梳妆打扮,这么多年来,陈夫人的衣装打扮在这京都城里的贵族中依然是首屈一指。 乳娘来到房间的时候,便见到满地的绫罗绸缎,“我的姑娘,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这么糟蹋了,夫人若是知道了,可又要训您了。” “乳娘,”陈墨雪忙迎了过去,拉着乳娘的手臂,笑的古灵精怪,“乳娘,你快给我好好打扮打扮。” 乳娘将衣服都放到一旁的软榻上,回过头看着自家姑娘一脸期待的神色,心里免不了生了疑, “姑娘不是从来都不喜欢打扮吗?怎么今儿个天还未亮呢就折腾起来了。” “额,明儿个要去宫里给太后请安,自然要打扮的漂亮,她老人家才会高兴嘛。” “平日里也经常去宫里,也不见这样打扮的。” 陈墨雪闻言,红着脸道:“宫里的姑娘们都打扮的好看,我自然也不能落于人后了。” 乳娘笑着抚了抚陈墨雪的墨发,宠溺的笑道:“难得姑娘终于大了。知道要打扮打扮了,呵呵呵。” 乳娘的手艺自是极好的。挑了一件湖蓝色掐金色柳絮碎花长裙,腰间配上一条素白半月水波腰封。 乌黑的发髻一溜儿的梳了上去,扎成一个流云垂髻。两鬓旁边各留了几缕青丝垂下。 待仔仔细细瞧了瞧后,方才笑道:“如今天儿热了,便不要弄那些金银饰物了,便用上次那套羊脂玉水滴头面吧看着清爽和这衣裳配着也是极好看的,”随即从梳妆台上的盒子中挑了一整套的水滴簪子和耳坠子。 随着乳娘的一双巧手,一个俏丽动人的美佳人便出现在铜镜里面。 看着镜中的自己,陈墨雪幻想着待会见到那人的情景,又想到他长的那般好,自己穿如何模样都是配不上的,心里又有些懊恼起来。 乳娘慈笑道:“姑娘这般神色可是对老奴的手艺不满意?这都好多年没用上了,估摸着生疏了。” 陈墨雪摇了摇头,“乳娘的手艺自是极好的,只不过天热了,心里边有些躁动。” 这话倒是不假,自从和那人日渐亲近后,心里便被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便一直缠绕着,从来都目中无人的陈墨雪,如今满脑子便是自己哪里不好,会不会配不上他,他是喜欢还是讨厌? 园子里面此时借着晨光,朝霞展露,别有一番动人姿态。 忠顺站在满园的花丛前,看着清晨的彩蝶飘舞,花穗随风摇动,摇曳出清香四溢。 “臻,臻哥哥。”声音清脆如银铃,却又带着少女的含蓄。 忠顺心里一痛,转身回头,便见到那人窈窕的身姿不远不近的立在眼前。峨眉淡扫,螓首微低。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带着几分相似之处,可是终究却不是她。 母后说的对,以她人为影子,既是伤了他人,也对不起先者,看来果真是糊涂了。 陈墨雪见忠顺紧紧的盯着自己,一双狐狸眼中却带着淡淡的哀色。难道他不喜欢自己这般装扮?心里落了落,早知道便不这般打扮了…… 片刻,方才听到忠顺开口,“陈姑娘。” 陈姑娘……陈墨雪抬起头来,圆溜溜的双眸不解的看着眼前的忠顺美人。 “你……你唤我什么?” 忠顺心里一痛,眼睑微微垂着,遮住了眼中的神色,方才强撑着声音道:“今日约你过来,是有事要同你讲。” 陈墨雪心里沉了起来,那闷闷的感觉让人无法想到好的事情,“我,我还要去挑花给太后呢,我先走了。“说着便转身往外跑去。 “墨雪。” 手被拉住。回头看时,忠顺美人的眼中含着一丝歉意和痛惜。 “臻哥哥。” 忠顺闭上眼睛,将眼中的伤痛藏住,再睁开时,已经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紧紧的盯着陈墨雪慌张的眸子,一字一句道:“她也喜欢这般唤我?” “她?她是谁?” “苏苏……” 陈墨雪心里一惊,这名字并不陌生,当日这人第一次见自己时,便是唤的这个名字。只是多日以来却忘了问这人,那个苏苏究竟是谁,亦或是自己刻意的逃避这个问题,不愿知道那个被他无线缱绻的唤出名字的女子到底是谁。 紧紧捏着裙摆,陈墨雪故作镇定,笑着道:“臻哥哥,你怎么了,今儿个不是说好了教我识花吗?” 看着陈墨雪勉强的笑容,忠顺心里愧意更深,将头偏向了一遍紧紧闭着眼睛 ,握着陈墨雪手臂的那只手紧紧的收紧,直到手的主人轻轻呼疼后方才松开。 “墨雪”声音嘶哑,“你是玉儿的好友,算来亦是本王的妹妹,若是蒙你不弃,本王愿去请旨认你为义妹,你意下如何?” “妹妹……义妹?”陈墨雪退后了两步,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臻哥哥,你怎么了?明明昨儿个还好好的呢。”声音中带着强忍着的哽咽。 “之前那般对你,是因为——你同玉儿一般,都如妹妹一般可亲,全无其他想法。” “我不信,你骗我,呜呜……”终究是未经情事,忍不住哭泣出声。 忠顺转过身子,不去看少女梨花带泪的容颜。“墨雪,本王会认你为义妹,如护着玉儿那般护你一生。” “我才不要。”陈墨雪猛的推开忠顺,往后连连退步,“我已经有三个哥哥了,我才不稀罕你做我哥哥呢,我——我讨厌你!”说完便将手中的珠子退了下来扔在忠顺脚下,狠狠抹了一把泪水,转身往外跑去。 第六十四章 “咳咳咳咳。”肖容捂着嘴急促的咳嗽起来。 旁边的紫衣宫女忙帮着顺着后背。手法轻柔,抚得肖容心里的郁气也散了不少。 这是肖容原来的二等宫女,自从紫燕随着黛玉去了扬州,肖容便将她调了过来伺候。这姑娘模样长的聪慧水灵,名字也好听——紫书。不过肖容第一次听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最喜欢吃的‘紫薯’,可闹了一顿笑话。 心里舒坦了许多,肖容摆了摆手,紫书便停下了动作。 崔嬷嬷忙端着茶水低了过去。肖容接过,喝了一口,便又递给崔嬷嬷,自己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顺势躺在软榻上的玉枕上,肖容挥了挥手,紫燕便领着一旁的小宫女退了出去,只留下崔嬷嬷一人在殿内伺候。 待众人出去,肖容方才开口问道:“可知道事情如何了?” 崔嬷嬷垂下眼睑,低眉顺首的回道:“说清楚了。” “嗯。”肖容点了点头,“珍儿是个明白人,若不是为情所困,也不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不说伤害了墨雪,便单单那成安侯府和皇后的关系,这事情也是万万不能做的。” 虽然如今自己还在,还能平衡其中的关系,可是若是日后自己走了,皇儿和忠顺之间难保不会出现嫌隙,若是又与皇后娘家有了这些隔阂,日后珍儿还如何立足? “太后圣明,王爷必定能明白您一片苦心的。” “他便是不明白,哀家也认了。他虽然不是哀家亲生的,却是哀家一手带大,又聪明孝顺,平日里比皇上还要亲近几分,哀家如何能不为他着想。”说着又坐了起来,揉了揉眉间,“称心,哀家这些日子感觉越来越不如从前了,也许没多少时间了,哀家最不放心的便是忠顺和玉儿,哀家须得给他们寻好后路。” 崔嬷嬷闻言,慌忙跪在地上,“太后,您圣体康健,莫要如此忧虑。” 肖容摇了摇头,“这些好话倒是听的多了,又有谁真能千秋万代。哀家想得开,这些顺其自然,待过些日子玉儿回来了,哀家便好好看看那陈小侯爷是何种人物,若是配得上,便让玉儿寻思一下,若是不行,还得另外再看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间传来一个大嗓子,“奴才刘福拜见太后娘娘。” 崔嬷嬷皱眉,只见紫书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外间发生了何事,惊的太后该如何是好?” 紫书跪在地上,面色显得很是慌张,“启禀太后娘娘,凤羽宫的刘福过来报信说是贵妃娘娘看着要早产了。” “什么?!”肖容惊的一把站了起来。 “快找人去禀告皇上,让他赶紧去凤羽宫,哀家这边先过去。”随即匆匆忙忙的往外走去。 宫人们疾步紧跟其后。 风羽宫里此时传出一阵阵凄厉的喊叫声,惊的宫人们手忙脚乱。 肖容刚进宫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里沉了沉,这个年代,早产便等于一只脚都迈进了地府了,吴贵妃身子本就纤弱,这次早产只怕更加凶险。 早已等候在外的太医们见到肖容的凤驾到了,赶紧迎了上去,“微臣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千岁千千岁。” “行了行了,”肖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里面情况到底如何?” “这……”太医们脸上有了难色。 肖容皱眉,指着其中一位白胡子太医道:“吴太医,平日里是你给贵妃请脉的,如何这般大的事情你却没有诊断出来,贵妃提早临盆不可能没有预兆!” “太后明鉴啊,”太医狠狠的磕了个头,“启禀太后娘娘,奴才前些日子便给贵妃请了脉,胎位不稳,有滑胎之嫌。奴才早已将其中利害关系给娘娘讲清楚,可是娘娘执意要保胎,微臣也没有办法啊。” “好,好!”肖容气的连连说了两个好字,冷声道:“这件事情如何不早禀明,你瞒而不报,等同欺君!” 欺君之罪,乃是要诛灭九族的。太医闻言,狠狠的在地上磕着头,“太后娘娘明鉴啊,微臣早已将此事报与皇上和皇后娘娘了,可是皇上和皇后皆未曾指示,微臣,微臣只得听令啊,太后娘娘明鉴——” “啊——”里间又传来凄厉的声音,肖容心里一颤,当日贾元春难产之时的阴影又出现在脑海中。 “皇后娘娘驾到。” 肖容回头看去,只见皇后一身明黄的凤纹常服,鬓发微乱,脸色极为慌张的走了进来。 皇后一见到肖容面色不佳的站在殿中,便赶紧过去行礼请安。 “不必多礼,你先去看看吴贵妃吧,她此时情况可不好!”肖容心里是有气的,皇帝和皇后明明知道这胎凶险了,竟然还任由着贵妃生产,还一起瞒着自己,难道果真是宫中凉薄吗,难道以前那和乐融融的日子都是假象吗? “儿臣见母后面色不佳,母后还是先坐下好好歇歇吧,儿臣必定好生看着,定要让吴贵妃安然无恙。”说着便要去扶着肖容。 “不必。”肖容退了一步,错开了皇后的手,眼睛看向产房的方向,“你先去忙你的吧,哀家要在这里守着。” “这……儿臣听母后的。” 随即镇定自若的吩咐身边的人准备养气的药材,负责供热水,负责报信,负责衣物的等等,待一切安排妥当了,便亲自进了产房。 听着里面的声音,肖容心里开始发慌,脸色也有些苍白。 崔嬷嬷劝道:“太后,这只怕还有些时候,您先好生坐着歇息歇息吧。” “哀家如何能放心?” 当日贾元春满身是血的样子还历历在眼前呢,如今吴贵妃那般纤弱,胎位又不好,这生产起来更是难上加难。只怨自己这些日子自己都没有关心凤羽宫这边,以至于让他们瞒天过海,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端,鲜红的颜色触目惊心。里面的声音也不如之前那般有气力,像是疲惫了一般。 皇帝来的时候,里面的声音已经很弱了。宫人们已经往里面送了人参了,说是要含着养气。 “儿子不孝,让母后受累了。”皇帝跪着给肖容请了安。 肖容低着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皇帝,扭开了头,淡淡道:“起来吧,难得皇帝日理万机的,还能赶过来。” 皇帝脸色有些纠结,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见皇帝脸色不好,肖容心里也有些悔意。皇帝与皇后是患难夫妻,对吴贵妃也曾有怜悯之心,只怕他此时心里也不好受吧,对一个帝王讨论感情,到底是强求了。 肖容叹了口气,“罢了,皇上先坐着吧,等里面的消息。” “是。”皇帝顺从的坐在了肖容的旁边。他低着头,两只手掌下意识的摩擦,显然心里亦是十分担忧。 肖容心里一软,一如儿时一般,拉着皇帝的手,面上满是慈爱之色,“皇帝莫要担忧。吴贵妃吉人天相,有列祖列宗保佑,必定会平安无事的。” “母后……儿臣不愿如此的。”皇帝此时显得有些脆弱,虽然已经中年,却依然露出孩童时的担忧无助,“她恳求儿臣,一定要留下孩子,儿臣不忍心……”对皇后是少年夫妻,患难之爱,对她何尝不是年少时候的懵懂心动。 “……”肖容动了动嘴唇,却最终未曾言语。 突然门开了,皇后面色铁青的从里面走了出来,直直的跪在肖容和皇帝面前。 肖容急道:“皇后,你这是为何?” 皇帝早已站起了身子,急忙去扶起皇后,“梓潼,暖儿到底如何了?” 皇后红着眼睛,眼泪哧溜溜的往下掉,声音哽咽道:“御医说胎位不好,怕是生不出来了。” “什么?!”肖容惊的站立不稳,摇晃了几下坐到了椅子上。 皇后和皇帝忙去搀扶。 肖容急忙问道:“御医还说什么了?” “御医说,便是大人留下了,日后也只怕难以有孕了。” “怎么会这样……”肖容闻言,眼睛亦是红了起来。不管在哪个时代,不能生育,都是令女子难以接受的一件事情,更何况在这皇家,没有孩子,也便是没了后半身的依仗,这吴贵妃日后可如何是好啊? “御,御医还说……”皇后哽咽着,显得有些吞吞吐吐。 皇帝追问道:“御医还说什么?” “若是要保胎儿,便要将腹部剖开,只不过于母体确实大伤,只怕难以存活。” “荒唐!”随着‘砰’的一声,御案上的茶盏器具被扫在地上,皇帝红着眼睛道:“谁若是再提如此荒唐的事情,朕诛他九族!” 肖容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开口道:“保大人!” 命令一下,说明一个鲜活的生命即将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消失,那个生命是自己孙儿,与自己有着血脉之亲,可是却因为自己而死,肖容心里在滴血。 大元皇朝备受期待的三皇子还未来得及见到这个世界,便消失了。只余下前朝后宫无限的低压之势。 吴贵妃产后虚弱,得知结果后,硬是扛不住打击,病倒在榻上。 这一连串的打击,让整个后宫都没了生气。肖容每日里也是病怏怏的,除了每日里去宽慰吴贵妃,便是回宫里躺着。 蓝翠宫的冯妃倒是挺着即将临盆的肚子来给肖容请了几次安,却闭口不提这件事情,连蓝翠宫里的奴才们都像得了嘱咐一般,没有一人议论此事。 薛宝钗看着凤羽宫的方向,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眼里也生了几分担忧。 莺儿见薛宝钗眼中不安,忙劝慰道:“娘娘莫要担心,那宫是因为身子不好,娘娘您身子一向好,这些日子又调理的极好,定然会顺利产下皇子的。” “但愿如此……” 后宫诸事未平,却又突然收到江南急报——“鼠疫,扬州封城。” 第六十五章 扬州乃是江南烟雨之地,多年来以风景独秀而受到文人墨客的喜爱称赞。此地百姓崇文,大家族多为翰墨世家,民风极好,任是谁也无法将鼠疫与之相联系起来,可是这消息却确确实实的传到了京都皇宫。 御书房中各处都摆了冰块,凉爽之气溢满整个室内,可是在场的大臣们却都满头大汗。 皇帝紧急宣召六部大臣觐见,商讨解决之法。但是鼠疫向来便被认为是天灾,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大臣们多不敢言,言之也无可行之法。 “平日里你们倒是头头是道,今日怎么都成哑巴了?!” 见众人低头不语,皇帝怒火更盛,指着一个红服白须的官员道:“户部侍郎,你先告诉他们,扬州城内如今有多少民众?” 被点到名的户部侍郎头上冒出一滴汗水,上前一步,躬身回禀道:“回陛下,如今扬州城内在册民众六万三千一十三人,加上郡主随行人数一百六十二人,总共是六万三千一百 七十五人。” “六万三千一百七十五人,这还只是在册的,加上那些过往的商人、游子。还有那些未曾入册的老百姓,只怕远远超过这个数,这些都是我大元的百姓,难道要朕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百姓死吗?” “陛下息怒。”众位大臣跪伏在地上。 皇帝紧紧的握着拳头,站在台阶上看着这些处在朝堂高位的大臣们,心里更加失望了,这些大臣们多是出自世家,多年来的养尊处优已经让他们没有为国分忧的能力了,他们先祖留下的宝贵的财富,都已经被后世的子孙丢弃的一点都没有了。 这次扬州鼠疫,倒是真真实实的给自己提了醒,朝堂该要清洗清洗了。否则前朝的末世光景只怕要在自己手上出现了。 “爱卿都没有任何解决之法吗?” “陛下,”兵部侍郎陆元突然回道:“陛下,鼠疫难以控制,扬州城离附近的城镇都不远,未免灾情蔓延,臣建议清城。” 众大臣闻言,脸上纷纷露出骇颜。 清城便是要彻底的焚毁扬州城里的一切,一切的物和人都在这场烈火的清洗中一点不剩。六万余人,全部…… “砰”的一声,一个冒着热气的茶盏已经从陆元头上掉在地上,那茶水侵湿了陆元的发髻和颜面。 皇帝红着眼看着陆元,“陆元,你身为朝中大臣,不能为民解忧,却出此灭绝人性之法,该当何罪?!” 陆元虽深知惹怒了皇帝,却仍然纹丝未动,“便是一死,微臣也要进言。陛下难道忘了前朝的叶城鼠疫,险些灭国之事吗?当时死在瘟疫中的百姓又何止六万?若是此时不解扬州鼠疫,届时整个天下百姓都无安宁之日了。” “陆大人果真刚正不阿,哀家心服,只不过若陆大人的家室在城中,不知道陆大人会不会出此下策?”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肖容满脸冷笑的站在御书房的门口,面色虽有些苍白,却难掩凤仪天下的威严 皇帝走下台阶,迎了过去,众大臣也纷纷行礼,“臣等扣见太后娘娘,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走下台阶,迎了过去,“儿臣见过母后。” 众大臣也纷纷行礼,“臣等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肖容走了进来,对着跪伏的文武大臣道:“免礼平身。” “谢太后。” 肖容走到御案前面,“陆大人还未回答哀家刚刚的问话呢? ”陆元低着头,回道:“启禀太后娘娘,先祖祖训在上。” “好一个刚烈的兵部侍郎!”肖容突然高声道,惊的众大臣头低的更低。“后宫不得干政,哀家也从未干预朝堂之事,今日过来,也只是以一个为娘的身份来问问众位大臣,若是你们的子女亲人在扬州城里,众位大臣还能如此义正言辞的说出屠城之举吗?!” “启禀太后,即便是郡主在城中,也不能影响国之大事。” “你错了!哀家所说的不止是安平,还有那扬州城中的万千百姓们,哀家竟然母仪天下,他们便都是哀家的子民,看着这么多百姓活活死在陆大人的屠城之语中,岂不是比前朝庸帝更加残暴?!” 陆元面露惊色,低头道:“微臣不敢。” 肖容便转身跪在皇帝面前。 众大臣见状,又哗啦啦的跪倒一片。 皇帝大惊,急忙去扶,肖容却伸手相抵,“皇上,哀家今日别无他求,只希望皇上允许哀家去扬州城里,让哀家与安平还有那些百姓们共存亡,哀家便是去见了先皇,也能问心无愧,不辱没皇家尊严了。” “母后……”皇帝亦是跪在肖容面前,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 ,“母后放心,儿臣秉承先皇仁孝之训,实不敢做出伤害百姓之事,亦不辱没元氏先祖。” 肖容欣慰的点头,神色坚硬道:“皇上,实不辱没你父皇之英明。只要朝中上下同心协力,必定能将鼠疫之威化解。” 众大臣闻言,纷纷附和道:“臣等定当竭尽全力,以解扬州鼠疫。” 虽然说是要解决扬州鼠疫之事,可是谈何容易,这个时代没有药材,没有消毒水,想要化解瘟疫,实在难上加难。肖容便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可行之法,深恨自己当初在二十一世纪果真是白呆了,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学会,这要是自己重生在老百姓身上,只怕是要活活的饿死了。 等等,消毒水? 若是没记错,貌似以前看的一些书里面显示,石灰水也有杀 菌的功效的,只不过这时候好像没有石灰。 石灰、石灰,记得以前听一个装修工人说过石灰是要用石灰石经过烈火的燃烧之后,便可以得到最初的石灰了,虽不及后世的石灰洁白精细,但是想必杀菌的功效也是有的。 想到这里,肖容一拍大脑,忙将法子写了出来,又特别提出让扬州城中人首先进行隔离安置,瘟疫区与居住区一定要分开。对于已经病死的人的尸首要用火焚烧,还要那些病人用过的东西也要一并烧毁。 虽然不知道根治的方子,但是能抑制住病情也是好的。 肖容将写好的东西装在匣子中,交给紫书。“这个你亲自送去御书房给皇上。” “诺。”紫书接过东西,便急忙退了出去。 “哎……”肖容长长的舒了口气。 紫书刚出门,崔嬷嬷便神色沉重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肖容见状,急忙站了起来,迎了过去,神色急切的问道:“有查到玉儿的消息吗?” 崔嬷嬷点了点头,面色有些为难,“瘟疫发生的地方离郡主的行馆很近。现在都困在行馆出不来。” 肖容刚听完便急红了眼睛,“都是哀家害了她呀,我的玉儿……” “太后,您也是为了郡主好,谁曾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肖容摇着头,哽咽道:“你不知道,若是没有哀家,她还能多活几年的,现在因为哀家,就遇到这件事了,这些都是报应,应该报应在哀家身上的啊。” 崔嬷嬷忙拿着帕子给肖容拭泪,又小心宽慰。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太后原本乌青的发丝都出现了几缕银丝了,如今郡主又发生这样的事情,果真是上天不佑吗? 就在肖容最寝食难安的时候,又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忠顺亲王自动上折子请求去江南瘟疫灾区主持大局。 自古瘟疫发生的地方,都是让人唯恐不及的,便是连老百姓都情愿流离失所,也不愿意呆那种地方,更何况朝中大臣了,所以忠顺自动请缨前往扬州的消息传出,朝中文武莫不惊叹。 最惊的自然是肖容。 “哀家不管,不准你去那地方!” 看着一身墨色蟒袍跪伏在地上的忠顺,肖容心里酸了酸,已经有一个玉儿困在里面了,这珍儿又要去凑热闹,若真是有个三长两短,这日后自己可怎么活啊…… 忠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肖容如何责备,也丝毫未曾动摇。 “珍儿,你这是要伤哀家的心啊。”肖容说着,眼里已经有了泪意。 “母后……”忠顺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歉意,眼中却依然坚定。“母后,儿臣是安平的兄长,如今她孤身一人身在险境,儿臣这做哥哥的如何安心。再则,儿臣亦是皇室宗亲,在此时更不应该退缩。” 肖容泪眼看着忠顺脸色的坚定神色,静谧不语。 许久,肖容才深深叹了口气。若是自己能掌握自由,又何尝放心的下玉儿一人在那里。也罢…… “好,哀家答应你,但是你须得跟哀家许诺,要顾着好自己。你妹子已经身陷险境了,若是你再有什么,哀家也不活了 。” 忠顺闻言,跪着行至肖容脚边,将头靠在肖容的膝上,“母后放心,儿臣定会照顾好自己,也会救出安平。”远在扬州的黛玉自然看不见自己的母后和王兄对自己的担心。此时整个扬州城便如笼罩在地狱中一般,虽然未曾出行馆,但是看着馆里的那些陌生的面孔越来越少,宫人们每日里都神色紧张的样子,便能猜到灾情有多严重了。 在这瘟疫横行的扬州城,便如天上的月亮也没有了往日的光辉,被乌云笼罩的严严实实,所有的一切仿佛进入了黑暗中一般。 紫燕将茶具和食具用热水烧沸腾了好几次,方才好好用布包好。见待遇蹙着眉坐在窗前,忙上前去劝道:“郡主,您早点歇息吧,现在这种时候,更应该保重好身子。” 黛玉眉眼点了点头,褪下外裳,躺在榻上,只不过却未闭眼睛.只见她眼中带着愁色,担忧道:“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如何了?” 鼠疫,这是曾经只在史书中看到过的两个字,它所带来的巨大的伤害光是在书中都已经让后世看到的人骇然不已,如今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黛玉早就忧思加重,担心害怕。“公主放心,太后和皇上定然会救公主出去的。” “不是。”黛玉摇了摇头,含情眉目中盈满了忧色,“即便我能出去了,这满城的百姓可如何是好?你虽不告诉我,我亦是知道的,现如今官府还没有任何动静,百姓们现在每天都在自生自灭,你让我如何放心自己一人逃走?” 紫燕到底是在肖容身边的头等大宫女,虽然心里亦是害怕,却也能强忍着心里的惧意,只是如今情况越来越差,又想到当日出宫之时太后将安平郡主托付给自己照顾,如今若是保不了郡主性命,自己岂不是有愧太后的信任这样想着,心里也慢慢变得慌张忐忑.不行,一定不能这样坐以待毙,皇上和太后相隔尚远,现下只能自己想办法给郡主寻一条生路了. 瘟疫横行的扬州城中,一片死寂,连虫子的声音也突然消失了一般.夜静谧. 第六十六章 这夜并没有紫燕想的这般宁静、死寂。冲天的火光和嘈杂的喊杀声已经慢慢盈满了整个扬州城。 “砰砰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将浅眠的主仆二人惊醒。 紫燕见黛玉下了床,忙去拿着披风给黛玉披上。敲门声还是急促的想着,传来一声声叫唤。 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模样俊秀的男子正是此次随行的侍卫统领肖铭,他出生寒门,却武艺出众,很得皇帝看重,此次黛玉来扬州,肖容特地让此人随行保护。 此时肖铭身穿铠甲,手中拿着剑柄,脸上难得的带了焦急之色。 “肖统领,你这是作甚?” 肖铭急声道:“紫燕姑娘,外面灾民暴乱,袭击了官府衙门,如今正在往行馆这边来,如今馆里的守卫也只有五十人,只怕难以抵挡他们,特来请郡主移驾避开。” “什么?!”紫燕大惊失色,急忙跑回了屋中。 屋中的黛玉已然听到消息,秀目中显出惊慌。见紫燕进屋,脸色沉重道:“我已经知晓了。” 绝望中的百姓行事最为过激,如今官府和贵族都成了他们憎恨的对象,若是闯了进来,馆里的众人都没有活命的机会了,就算他们毫无武力,可是他们身上所带的病毒亦是能传染到侍卫们身上。 “郡主,这可如何是好?” 黛玉透着窗户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远处似乎还隐约可见冲天的火光,那个方位应该是扬州知府的宅子。 下一个便是这里了! 想到这里,黛玉定了决心,“紫燕,你去和肖统领说,馆里的人都乔装城难民分散出去,不用再留在我身边了。” “这怎么行?”紫燕急忙道:“郡主身边怎可没人保护?” “如今这个时候,他们留在这里就是等死,分散出去了,我们尚有一线生机,况且人少了反而好掩人耳目。你去找两件下人的粗衣过来,这里面的金钱细软只拿些平日用的银子在身,其他的都不用了。快去!” 紫燕见形势紧急,别无她法,只得从命。 此时灾民们举着火把对着每一个看似富贵的大宅都点了火,看着那些大伙湮灭了富贵朱门,那冲天的火焰仿若是他们此时内心的怒火一般。 街上有些无辜百姓四处逃窜,有些亦是朱户中跑出来的富贵之人。暴民们见他们穿着锦绣,便一拥而上的将其乱棍打死,一时间分不清良民暴民。 肖铭穿着一身墨色的粗布长袍,护着穿着灰色粗布群的黛玉和紫燕从行馆的后门跑了出来。 街道上处处都是烧毁的残垣断壁,还有刚刚点起的宅子正火光冲天。路上横七竖八的倒了许多血肉模糊的人,不知道是死是活。 一片死亡和血腥的气息弥漫在扬州城中。 黛玉哪里经过这般的阵势,精致的小脸瞬间煞白,捂着嘴连连作呕。紫燕亦是强忍着害怕,扶着黛玉的手臂,互相支撑。 连肖铭这般的武将见到这般阵势都深深的皱了眉头。 周围的灾民越来越多,分不清敌友,见人便打。黛玉等人亦是不能幸免。肖铭不敢用剑,只能赤手推开一个有一个撞过来的人和那些挥舞过来的兵器,身上亦是添了伤。 边在前面挡着危险,便喊道:“紫燕姑娘快带着小姐往后面跑。” 紫燕亦是伸手护着黛玉往后面躲,后面是条临街小道,只要躲过这里,就能暂时安全了。 突然,一人拿着长长的木棍挥向黛玉二人,肖铭见状,纵身一跃,将人踢倒在地上。 “这人会武功,肯定是当兵的,快上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引来了成群灾民拥了上来。 一时间场面混乱,黛玉三人举步维艰。 双拳难敌四手,饶是肖铭武艺高强,也抵不住这么多的灾民,更何况还要护着两个弱女子,自然是腹背受敌。 “啊——”黛玉额头受了一击,吃痛的呼出声来。 紫燕急忙将黛玉抱在怀中挡着灾民的击打。 黛玉见状,忍着痛将紫燕推开,“你不要护着我。” “打死他们、打死他们。”喊杀声一阵又一阵充斥在黛玉的耳边,光听着便只觉得头晕目眩。 灾民们慢慢的挤成一团,黛玉和紫燕紧紧握着的手亦是被挤松了开来。“紫燕……紫燕你在哪里?”黛玉害怕得大声的喊叫着,声音却被一波一波的喊杀声压下。 突然被人用力一推,倒在地上,“啊——” 到底是未经事的小姑娘,这般场景竟是吓得哭了出来,“紫燕,紫燕,母后……王兄……呜呜呜……” 手掌上一阵尖锐的痛,竟是被人狠狠的踩了一脚,白嫩的小手被硬生生的踩的血肉模糊。 熟话说十指连心,这般疼痛哪里还经得住,痛楚一波一波的传到脑里,只觉得全身哪里都痛,头晕目眩,听不到声音了,看不清楚眼前了…… 黛玉做了一个梦,梦里有母后,有王兄,还有皇兄、皇嫂、侄儿,还有墨雪……大家在一起笑笑闹闹的过中秋节,王兄故意刁难自己,便问了自己一个刁难的问题,还说答不出来就不许过节,她想了许多答案,都答不上来,王兄立马变了嘴脸,神色恶狠狠的责骂自己,然后所有人都开始责骂自己,慢慢的他们都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没有了中秋的红灯笼,也没有了满桌子的瓜果月饼,四周围黑暗的一片,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原地。 “你们不要抛下玉儿,玉儿一定能想出答案的,不要抛下我……呜呜……” “姑娘,姑娘,你醒醒。”声音清朗温润。 接着头上的伤痛处一阵清凉的感觉,也不知道如何捣鼓了一番,痛楚减轻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黛玉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到自己在一个小木屋里,屋子虽然简陋,却异常的干净整洁,还有一股子的草药味。 撑着手坐了起来,受伤传来的剧痛让黛玉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是受了伤的,那之前的一切都不是梦,真的有暴民满城烧杀吗? “你醒了。”声音熟悉,依稀是之前昏睡时听过的一般。 黛玉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源头,只见木屋的门口背着光立着一个英挺的身子,形如芝兰,却看不清颜色,只觉得那身最简单的月牙白的长袍穿在他身上,平添了几分超脱尘世的气质。 待那人走往前走了几步,黛玉方才看看清了那人的模样,鬓若刀裁,眉若锋剑,眼眸温润如水,深邃如潭,面如冠玉。果真如书中的仙人那般,绝世出尘。 只见他轻轻提步走了过来,眉目含笑,若清风温玉一般。周围的景色也以为这人而变得不俗,又多了一种超脱尘世的梦幻。 “姑娘,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黛玉猛然惊觉自己刚刚的失礼,收回了目光低着头,暗自懊恼自己失了仪态规矩。 “这便好了,你受的原本便是外伤,倒是不妨事,自是会有皮肉之痛。” 黛玉闻言抬头,便一眼望到了那汪深邃的潭水中,心也慢慢的紧了起来。“我,我没事,不知恩人高姓大名,日后也好告知家人。” 那男子轻轻摇了摇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配着药粉,边道:“报答倒是不必了,在下姓秦,单名一个朗。” “秦朗……”黛玉喃喃出语,又觉得失态,慌忙改口道:“原来是秦公子。” 秦朗见黛玉懊恼的模样,眼中溢出笑意,笑道:“不知姑娘芳名,日后也好称呼。” “我……我叫林,平安。” “林姑娘。” 黛玉红着脸低下了头。 秦朗调好了药粉,将白色的缎带和药放在一边的小木桌上,对着黛玉道:“你的伤需要换药了,形势所迫,还请林姑娘莫要怪罪。” 黛玉抬头,见秦朗神色真诚,忙道:“我亦不是小气之人,秦公子救了我的性命,哪里还有怪罪之说。” 秦朗温笑着点了点头,伸手将黛玉额上的缎带拆下,动作轻柔细致,未曾添上一丝伤痛。又因为离得近,两人的呼吸相抵,气息相溶,黛玉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热气从心底上涌,只觉的脖子和两颊必定是如发烧了一般。 额上传来的清凉的触感和之前昏迷中的感觉一样,黛玉紧张的捏紧了裙摆,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救了我?” 明明那时候自己被挤在众人之间,差点便被人踩死了,如何便来到这明显安宁许多的小屋中呢? 秦朗眼眸专注的看着伤口,慢慢的添着药粉,听到黛玉的问话,唇角溢出笑意,“因为我听到一个小姑娘哭鼻子了,哭的很伤心。所以我便循着声音去了,便把你带了出来。不过救你的人可不止我一个,还有其他好多人,只不过你现在身子不好,还不便见他们。” “他们?” “他们是这附近的灾民。” 黛玉闻言脸色骇然,大惊失色,灾民这个词在她的心里已经是血腥和暴力的代表了。 “你放心,他们不是那些坏人。” 黛玉低下头,闷闷道:“可是之前那么残忍的人,也是灾民。” “那些人不是灾民。” 第六十七章 “那些人不是灾民。” 黛玉闻言大惊,疑惑道,“不是灾民,那为何会在这瘟疫之地。” 秦朗道:“你可听说过死士?他们都是用命来执行任务的,所以即便这里瘟疫横行,他们亦是从未想过会活着出去。” “即便是死士,他们为何要在扬州里面烧杀其他人,他们有何所图?” 秦朗将缎带敷在黛玉的额头上,指尖轻轻的摩擦着额上光滑细腻的肌肤,带来了异样的触感。 “嘶——”黛玉小脸腾的一下变红透透的,颜色极不自在。 “弄疼你了吗?” “没有,你,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秦朗收回手,将药物收到药箱中,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他们所图的于你这个小姑娘来说,太庞大骇人了。” 黛玉秀眉微蹙,美眸中带着不满。“若不是这场天灾,我如今都举行及笄礼了,才不是小姑娘。” 秦朗闻言,温润如玉的颜上露出温柔的笑意。“如此倒是在下失礼了。”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绸布缎的小包来,伸手递给黛玉,“这是我前些日子在山上做的,如今既是有缘,便送给你做及笄礼礼物吧。” 黛玉伸手接过,慢慢打开绸布,之间里面躺着一个洁白无瑕的木簪子。腾的一下,脸瞬间红透了。 伸手还了过去,“贸然接受,难免有私相授受之嫌。” 秦朗见黛玉小脸红润,颜色不自在,轻声笑了起来,声音温润,如玉如风。 黛玉脸更红了. “姑娘多虑了,前几日在山上见梨木洁白,便顺手雕了一个簪子,家中没有姊妹,如今你错过了及笄礼,正好送与你,以免你添了那些遗憾。” 误会了人家的心思,黛玉心里又羞又恼,接过簪子转过身去,便不理人了。 家里没有年龄相仿的姊妹,丫鬟们也是谨守本分,秦朗倒是一时不知这姑娘的心事,只道是受了惊吓,不喜见生人。随即端着放好的药物站起了身子,“林姑娘先歇歇吧,有事便唤我即可。” “嗯。”黛玉闷闷的出声。 待那轻轻的脚步声消失不见,黛玉转过身来,偷偷的看着那青色的门帘,见果真无人了,方才轻轻拍了拍心口,“真是丢死人了,若是被王兄知道,指不定要笑话成什么样子呢。” 低着头摩挲着那根通体莹白的木簪,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收到的第一份及笄礼物竟然是一个陌生男子送的,现在这份光景,也许这是自己这辈子唯一一个及笄礼物了。 “母后……王兄,玉儿想你们了。” 天色渐暗,月却未明。 “玉儿也不知道怎么样?” 忠顺坐在驿站行馆的院中,看着扬州的方向,天色暗暗,连天际都是暗蒙蒙的一片。 这几日紧赶慢赶的,随行的士兵和医者们都经不住奔波,连赶路的速度都慢了许多。那扬州城如今定然是尸横遍野,想着黛玉那般受不得惊,也不知道吓着没有。况且她身子弱,若是不小心染上了,该如何是好? 旁边站着的青衣侍卫道:“王爷,郡主定会吉人天相的。” “希望如此……” “王爷,扬州急报。”一个侍卫装扮的年轻男子疾步走了进来,脸色极为难看。 忠顺见状,急忙接过信报,待看到信上的内容,面色大惊失色。 对着一旁的青衣侍卫道:“你即刻备马,本王现行动身去扬州。” “诺。”青衣领命而去。 又对着报信的侍卫吩咐道:“你传本王之令,令大队伍即刻启程,必定要在三日内赶至扬州城。” “诺。”侍卫赶紧转身去发令。 忠顺低头看着手中的信件,心急如焚,手指紧紧的捏着手中的信件,“玉儿,你一定要等为兄啊。” 扬州灾民暴乱,袭击了官府和安平郡主的行馆,此事经过急报传至京都,震惊朝野。部分开始支持救灾的大臣们也开始转变了心意,上折子恳请清城。 面对朝臣的压力,皇帝一时难以定夺,大怒之下退了朝。 肖容得到消息的时候,惊的差点晕了过去。坐在凤椅上哭喊着黛玉的名字,“玉儿啊,玉儿啊……”声声泪下,让宫人们也忍不住跟着抹泪。 崔嬷嬷低着头抹了泪,安抚道:“太后,奴婢已经让人去寻了。”虽说是去寻了,可是那天灾*加在一起,郡主只怕……崔嬷嬷不敢想,若是安平郡主真的没了,这太后娘娘如何受得了这般打击。 皇帝和皇后自然知道这事情瞒不住肖容,才下了朝便赶了过来,帝后二人才在长乐宫殿外,便听到里面的动静。 皇帝眼里透着无奈和担忧,拍了拍皇后的手掌,夫妻二人自是心意相通,皇后点了点头。 “皇上,进去吧。” “嗯。” 两人携手入内。 早有外面的奴才们进里间通报,肖容闻言,忙抹了眼泪,才整理好了衣冠端坐在凤椅上,便见到自家儿子和儿媳妇进来了。 肖容勉强的笑道:“你们来了。” 夫妻二人给肖容请了安。 “你们一个要操心国事,一个又要操劳后宫诸事,不要为了哀家这个老婆子耽误了。” 皇帝突然跪在肖容脚边,皇后见状,也跟着跪了下去。 “你们这是做什么?”肖容急忙去扶二人,“称心,快去扶皇后起来,莫要伤了膝盖。” 崔嬷嬷刚要去扶,便听到皇帝道:“母后,儿臣不孝,让你为了这些事情烦忧伤身了。安平她……” “安平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定会没事的。”肖容含泪笑着扶起皇帝,“皇儿,哀家知道你仁孝,亦知道如今外面那些大臣们的意思,是哀家让皇上为难了。” “母后,扬州那边只怕保不住了。否则其他地方的老百姓亦是不能幸免。” 肖容早就料到会听到这个结果,但是到底还是没用忍住,一下子老泪纵横起来,她不知道若是真的太后在此,听到这个结果会不会比自己表现的得体一点。但是那到底是几万人的性命啊,就这样活生生的…… 皇后忙拿着帕子给肖容抹眼泪,柔声劝慰道:“母后,皇上亦是有难处。此举也是利于百姓之举。” “皇后,哀家自是明白的。只是珍儿已经去了那边了,能不能等珍儿到了那边看了情形后再最后决定扬州的存亡。那毕竟也是皇上的子民,便是暴动,也只是一部分活不下去了的人所做的过激之事。只要将城门堵死,不放一个人出来,他们亦是不会危害其他百姓的。”也只有在此时,肖容才感觉到即便是作为皇家最尊贵的人,亦是有许多为难的事情。 皇后抬头看向皇帝,只见皇帝轻轻摇了摇头,“母后,如今文武百官皆跪于乾清宫外等着儿臣的旨意。儿臣——” “罢了……一切听皇帝的吧……”肖容站了起来,松开皇帝和皇后的手,一步一步往内殿走去。 六万多人的性命,便要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便泯灭于弹指之间了。玉儿,哀家对不住你,也对不起满城的扬州百姓,待你们去了,哀家定会跟着你们一起走的。 第六十八章 皇帝最终还是顺应朝臣谏言,下了清城旨意。由振威将军李谋负责清城之事。 文武大臣登台祭拜仙灵后,李谋便捧着圣旨领着大队出发前往扬州。 肖容自那日之后,便一直精神怏怏不振,又听说旨意已下,经不住打击,竟然病倒在卧榻。 皇帝和皇后得了消息,急忙前往长乐宫,却被肖容拒之门外。 “朕和皇后只是来看一眼,不会叨扰她老人家的。” 崔嬷嬷为难道:“皇上,太后只见皇后娘娘。” 皇后闻言,看向皇帝,之间皇帝眼中闪过苦涩,“皇上……” “梓潼进去吧,好好照顾母后。” “嗯,臣妾会的。” 肖容心里虽然告诫自己不要怪皇帝,但是无奈管不住自己的心,原来到底还是怨他的。 现在午夜梦回,总是看到那么多血肉模糊的人向自己围过来索命。还有玉儿,若是当年自己没有去想着改变她的命运,她还能多活几年,即便死,也不会死的这般凄惨。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缘故,是自己的所作所为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老天啊,我何德何能,让我担如此重责。”肖容紧紧的闭着眼睛,泪珠随着眼角留下至枕间。 “母后。”是皇后的声音。 肖容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你来了。”声音嘶哑。 “母后,你的脸……”皇后不敢置信的看着坐在凤榻上面色苍老的肖容,那曾经最在乎的容颜已然有了老态,眼角的皱纹在那张端庄的容颜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便连两鬓也添了许多银丝。 看到眼前的肖容,皇后一下子扑倒在床边,拉着肖容的手,忍不住恸哭出声,“母后,呜呜呜……” 肖容伸手抚着皇后的发顶,笑道:“哭什么,都是做娘的人了,别给孙儿笑话。哀家本就老了,这样倒是符合老太婆的形象了。” 皇后抬起头来,眼眸红彤彤的,泪水未尽,“母后,这些都是天意,您莫要再为这些事情伤身自责了,臣媳看着您这般模样,心里如刀割一般。” 肖容做了个起身的动作,皇后和紫书便忙去搀扶。待终于靠坐在靠枕上,方才叹了口气,“不关你们的事情,是哀家自己想不开。皇后,你知道吗,若是没有哀家,这个世间会简单的多了。皇儿会按照他的计划完成那些政治目的,废太子一党也最终会在这个皇朝消失。玉儿也会开心的在大观园里过日子。可是自从有了哀家,这一切都不一样了。是哀家自以为事,上天也终于降罪了。” “母后何故出此言?既然这天下有了母后,自然也是上天注定的,又如何有降罪一说。”说完擦了擦眼睛,面色认真道:“母后,您放心,臣媳已经让三地陈墨阳带着人先行去了扬州了,他带了母后之前所说的石灰和方子。只要能在大队伍到达扬州之前稳定扬州的瘟疫,届时就能正大光明的请换上收回旨意了。” “皇后,这可是真的?” 皇后点了点头,“三弟已经去了好几日了。” 肖容听此消息,如绝境中又看到一抹希望,心里又惊又喜,欢喜的落了泪,又想到皇后和陈墨阳的关系,心酸的看着皇后,“那亦是你的亲弟,你必定也是万分不舍,却……” 皇后低着头,偷偷抹了眼泪,抬起头来时,面上已是端庄的浅笑,“他本就食君之禄,能为朝廷和百姓做事,那是他的福分。” “你母亲那里……” “母亲她……”想着那日送行时,向来强势的母亲亦是落了泪,皇后免不了心酸,“她亦是明白的。” 肖容含着泪点了点头,“皇上那里若是知道了,哀家给你顶着,左右不过是咱们娘儿俩一起去冷宫作伴。当年皇上也在那里待了几年呢。” 皇后破涕为笑,“母后放心,虽然未能明说,但是此事皇上必定是知晓的,他也有难处……” “哀家何尝不知道……” 母子连心,各有各的苦。 皇后见肖容面色又不太好,也不敢再提这些事情,便开导着讲了些后宫嫔妃们的日常之事。有了皇后带来的消息,肖容心里的郁气也散了不少,虽憔悴,精神却足了许多。就着皇后的手,用了一碗白米粥。 待服侍肖容净面洗手,皇后方才坐下陪着肖容继续聊家常。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踏着小步子走了进来,神色显得小心翼翼。 “奴婢永红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肖容又对着皇后笑道:“哀家身子也好了许多了,皇后你便去忙你的吧。” 皇后起了身,欠了欠身,“诺,那臣媳便先告退了,晚些时候再过来。” “不必了,你们忙的事情多,哀家这边有称心和宫人们顾着呢。” “诺,那臣媳便先过去了。” “去吧。”肖容摆了摆手,靠在靠枕上眯着眼睛。 皇后领着随行的宫人退了出来,待出了长乐宫,方才转身问一旁的永红,“刚刚发生何事了,这般慌张。” 永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刚刚蓝翠宫的派人来报信,说是冯妃娘娘见红了。” 皇后闻言大惊,“为何不早说?!” 永红为难道:“自上次吴贵妃的事情后,您便不让这些事情去扰太后娘娘了,奴婢便不敢说了。” “罢了,你去传本宫的旨意,让太医院的正医们都去蓝翠宫外候着。” “诺,奴婢这就去。”说完疾步往太医院跑去。 皇后赶到蓝翠宫的时候,产房里面正传来冯妃凄厉的喊声,一个胖胖的接生嬷嬷从产房中跑了出来,见到皇后,慌忙行礼。 “免了,冯妃情况如何?” “回禀娘娘,冯妃娘娘这胎是第一胎,生产时有些困难,好在娘娘底子好,胎位也正,必定会顺产。” “好,”皇后闻言,终于松了口气,道:“你快进去,若是有何事,必定要即刻出来禀报。” “诺。”接生嬷嬷忙又跑了进去。 虽有嬷嬷保证,可是皇后心里依然放松不下,想着若是这个也出问题,太后如何受得了打击。 里面传来传来喊叫,外面的皇后也坐立不安。 幸好那嬷嬷说的是实话,过了半个时辰,果然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嘹亮的啼哭声。 “哇哇哇……” 皇后惊的站了起来,便见到接生嬷嬷抱着一个用明黄的绸缎包裹着的婴儿。 “启禀皇后娘娘,冯妃娘娘此次大吉大利,母女平安,喜得帝姬。” “好,”皇后面露喜色,接过嬷嬷手中的孩子,笑道:“永红,去内务府传本宫旨意,蓝翠宫众人和接生嬷嬷们皆赏赐三个月的红例。” 众人闻言,纷纷跪在地上,“谢皇后娘娘赏赐。” 冯宝宜毕竟是出生武将世家,自小身子骨练的好,倒是比之前的贾妃和吴贵妃生产时顺利多了。这孩子又是足月的,生下来倒是比二皇子元祁圆润许多。 生产之后,冯妃便气力虚脱的昏睡过去,皇后急忙让太医问诊,待确定这是疲劳睡去了,才放下心来。 乾清宫中 皇后抱着刚刚出生的孩子,对着御案上的皇帝道:“是位帝姬。” 皇帝闻言,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走至皇后身前,看着正眯着小眼睛看着自己的婴儿。 “皇上准备给她取什么名号?” 皇帝看着襁褓中小脸皱巴巴,眼神怯怯的小家伙,心里软了软,“她降生在这动乱之际,希望她能给这个天下带来福气安宁,便取名——予宁,封号宁国公主。” “予宁,想必冯妃定会喜欢的。” 皇帝弯了弯唇角,伸手抚了一下孩子软绵绵的脸,“可曾抱给母后看过?她常常念叨着想要一个孙女。” “还没有,冯妃生产之事未曾禀告母后,刚刚让人去长乐宫,宫人说母后刚刚睡下了。臣妾想着她近日睡得不安稳,便没有去扰她。” “嗯,也好,明日待母后醒了再抱过去,让她老人家高兴一下。” “嗯。”皇后温笑着应了。看了看怀中的孩子,抬头问道:“皇上可要去看看冯妃?” “不了。”皇帝揉了揉太阳穴,满脸的疲惫。“朕宣了六部尚书待会过来商讨江南之事,明日再去吧。” 看着皇帝眼中明显的血丝,皇后心里一痛,劝道:“江山大事虽重,皇上也要顾及身子。” “梓潼,朕没有父皇和先祖的雄才大略,唯有比他们更用心,才能守住这个江山。” 皇后伸出纤手,轻柔的握着皇帝的手掌,柔声道:,“臣妾会一直陪着皇上的。”明眸中带着坚定和心疼之色。 皇帝看着眼前的皇后,仿若看到当年二人成亲之时互相盟誓,没想到如今一晃这么多年了。伸手将妻女拥到怀中,“懂朕者,唯有梓潼一人。” 第六十九章 黛玉养了几日伤,倒是好了许多,手上的伤口也结了痂,偶尔有些痒,想要去抓两下,却被秦朗拦住,从药箱里掏出一个瓶子来,“刚调制好的玉露膏,可以止痒,日后也不会留下伤痕。” 将药递给黛玉,便在一旁配置着草药。 自从那日醒来后,出门看了一圈,才知道自己如今身处的是一个城西的小木屋,屋外是个栅栏围着的药田,里面种的草药黛玉有些认得,有些却又从未见过。那秦朗每日里皆要去附近的乱民区里面给那些百姓们检查身子,若是发现有人出现异常反应,便会将他们隔离出来,直到确定不是瘟疫了,方才让他回去。 此人凡事都亲力亲为…… “秦公子,你不怕吗?”瘟疫都是别人避之惟恐不及的,唯独这人似乎每日里云淡风轻,全无一丝惧意。 果然,那人恍若未闻一般,凝神的配着手中的草药。黛玉从侧面看去,可以看到他的半张棱角分明的脸在阳光下添了几分柔和的光。他眉目清朗,剑眉下一双深沉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温润得如沐春风,性子也是淡淡的,对所有人都是一般的态度,似乎无悲无喜。 “不好了!”外间突然传来一身大喊,惊的黛玉一下子站了起来。 片刻,只见栅栏外跑进来一个包着灰色头巾的年轻人,他深深凹进去的眼眸此刻带着惊恐,只见他满脸惊慌的拉着秦朗的衣裳,手指在那白色的袖子上留下了黑黑的指印,“秦公子,不好了,二虎子的瘟疫传出来了!” 秦朗闻言,眼中果然闪过一丝惊色,“不是让人看着的吗,如何会跑出来?!” 这个二虎子,黛玉是知道的,前两日跟着秦朗一道去灾民区的时候,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孩子跑出来跪在秦朗面前,求秦朗让人放了她的相公,也就是这个二虎子。只不过瘟疫这事太过骇人,便是这妇人哭瞎了眼,也没人会同意的。 那年轻人满脸愤恨道:“他家那婆娘不知道哪里弄了两包蒙汗药,药倒了守门的,现在里面关着的人都跑出来了。今儿早上的时候,才发现二虎子躺在他婆娘的床上,如今靠近的几个孩子和老人都染上了,这可如何是好啊,秦公子?!” 黛玉蹙着黛眉,眼中亦是担忧,还有一丝对着瘟疫的畏惧之前, 秦朗提起药箱,“先随我去吧。” 黛玉忙道:“秦公子,我陪你同去,我亦通医理。” 秦朗闻言回头,看了看娇小的黛玉,眼中带着犹豫。 “秦公子,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黛玉眼中透着坚定。 “好吧。”秦朗点了点头,最要溢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三人到达灾民区的时候,里面一片闹哄哄的,大家都围在一起,手中拿着武器,对着里面的一人。那人长的虎背熊腰,憨憨厚厚的模样。但是脸上的颜色已经白的和纸一般,眼眸深深凹陷下去。 “二虎子果然在里面,”报信的那人说道。 又对着里面喊道:“快让开,快让开,秦公子来了。” 众人一听秦朗来了,纷纷让出一条道,只留下中间拿着武器的几人指着二虎子不肯走。 旁人劝道:“秦公子莫要靠近,这家伙想要传给别人,秦公子莫要沾染了。” 里面那人见秦朗来了,突然放下武器,双膝通的一声便跪在地上,憨厚的脸上留下两行清泪,“秦公子,求你快救救我娘子吧,她,她快要死了,呜呜呜。” 旁边一个老者训道:“你婆娘本来身子就弱,你竟然传染给她了,还如何能活,你个遭雷劈的!” “你先回隔离屋去。”声音带着几丝清冷。 二虎子抹了一把泪,“那我娘子……” 秦朗抬起眼眸,原本温润的眸子中带着几丝寒气,“你若再不走,莫说你娘子,便是其他人都会有危险!” “好,我去。”二虎子自己站了起来,身子因为瘟疫显得摇摇晃晃的。众人不敢去扶,只有两个看守的人全身包得严严实实是的,远远的跟在后面。 黛玉随着秦朗去给几个被怀疑染病的百姓进行了检查,另外又安排了屋子让他们住进去。 待安排好了众人,秦朗未发一言的走了出去,黛玉紧随其后。 看着那张向来温和的脸上布满了冰霜,黛玉心里有些紧,小声问道:“秦公子,你在生气?” 秦朗站住身子,眼中的冰霜褪了些许,“只恨此身未能济人。” 黛玉心里一动,似乎有一股暖流划过,却又瞬间淹没,“这是天意。”瘟疫向来便是上天的处罚。没有人能够躲过上天的安排的。 “不是天命!”秦朗转过身子,黑眸深深的看着眼前的黛玉,“这是人心。” “人心?”黛玉有些不解。 秦朗转过身子,刚要说话,突然踉跄一下,捂着心口倒在地上。 “秦公子。“黛玉急忙过去扶着肩膀,满脸焦急。“秦公子,秦公子,你怎么了?” 秦朗紧紧的捂着心口,面色苍白,温润的眼眸紧闭,连那最清俊的眉都紧紧的皱着。 “秦公子,秦公子……” 忠顺的大队还未到达扬州,便被后面赶到的陈墨阳赶上了。 忠顺坐在马车中,看着车外这风尘仆仆的陈墨阳,心里带了三分纠结。 “你如何来了?”忠顺对于陈墨阳和黛玉之间的那点纠葛是知道的。每次只要一见到这长的唇红齿白的家伙,就会想到也许有一天自家妹子就被这人拐走了,心里边深深记恨上了,从未对陈墨阳有过好脸色。 陈墨阳抬了抬眸子,眼中亦是带着三分瞧不上。 忠顺瘪了瘪嘴,“狐狸眼中带了几分明显的嫌弃,“你那点子心思还是赶紧的收起来,本王的妹子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是吗?王爷难道不知道,微臣的妹子亦是掌中之宝?” “额……”忠顺美人脸瞬间纠结起来,怎么忘了这小子是那人的兄弟…… 陈墨阳翻了个白眼,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信封递了过去。 忠顺满脸尴尬的接过,“这是何物?”边问着,边从来里面拿出信纸,待看了信上的内容,面色瞬间大惊失色。 “清城?!” “如今人马已经在路上了,希望王爷早作决定。” 忠顺立马从车里钻了出来,对着外面的队伍大喊道:“快给本王跑起来,三日后若是到不了扬州城,都给本王发配边疆!” 天慢慢黑了起来,扬州的天这段日子总是黑的特别快,黛玉打了热水,将帕子扭干,轻轻的擦拭着秦朗温玉般的面颊。 这里如今是灾民区,外面一片死寂,黛玉本是心生畏惧,但是如今竟然感觉不到丝毫的惧意。心里有一种柔然的力量支撑着自己,这是一种被人需要的感觉。 从前都是被爹娘护着,后来有了母后和王兄、皇嫂,从来都是被人呵护爱护。但是如今在这座瘟疫横行的城中,有一个人需要着自己,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轻轻擦拭好了脸颊,黛玉方才犹犹豫豫的去卷起秦朗的袖口,他的手纤长,骨节分明。 黛玉突然想起诗中所说的“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一双秋水之目中,慢慢溢出温柔的笑意。 秦朗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黛玉端着一锅热腾腾的的汤药走了进来。 见秦朗醒来,黛玉眸中带着惊喜,“秦公子,你终于醒了。” 将手中的汤药放下,跑过去看着秦朗对面眉眼,问道:“还有不适吗?” 秦朗偏了头,眼眸垂下,“我没事,多谢姑娘。” 黛玉笑道:“你没事便好了,我给你熬了粥,你先用点吧。” 说着便要去端粥碗。 秦朗忙制止道:“林姑娘,不用了,我自己起来用。” 黛玉微微愣住,见秦朗已经起身下了床,方才将粥放在桌上。 粥的颜色有些偏黄,闻着问道也有些糊味,秦朗只是勾起唇角,带着柔和的神色。黛玉拿着勺子递了过去。手上那明显的一片红色的烫伤触目惊心。 “你的手……” 黛玉忙收回手,藏在身后,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我,我平日里没有做过,生疏了些。”平日里养尊处优,处处都有人照顾,自家母后更是担心自己伤了眼睛,竟是连绣针都不让自己拿的。生平第一次,黛玉为自己的无能赶到懊恼。 突然,手上受伤处一片清凉的感觉。 低头看去,只见秦朗正神色专注的拿着药膏涂着那片烫伤。 “以后别做了。”秦朗叹息了一声,将药膏收好。 黛玉红着脸,低着头,“嗯。” 秦朗舀起一勺粥,轻轻抿了一口,眉目舒朗,如三月阳光,舒适惬意。 “甚好。” 第七十章 自那日后,黛玉每日便跟着秦朗一起给灾民们进行医治.秦朗配的药虽然不能完全根治瘟疫,但是对于那些未感染的人,却有一定的预防作用.但是城中的居民越来越多,药材却越来越少了,这座困城之中,是无法获取更多的药材了。 “秦公子,草药不够了。” 黛玉看着药箱中为数不多的草药,这些日子灾民越来也多了,官府那边经过上次的事情后,是再也没有能力帮助灾民了,而城中的药铺也早就被打砸干净,找不到可以使用的药材。 秦朗微微抬起头来,清朗的眉目中带着三分愁色。他站起身子,看着城西的方向。 “看来必须出去一次了。” “如何出去?”如今外围都被重重守卫,只怕是连一个苍蝇都飞不出去了,更何况还要去山上采药。 秦朗回过头来,清润的眸子看着黛玉,“我知道有一条路可以出去,但是此时不宜让其他人知道,否者若是疫病传出,就会危害其他百姓了。” “嗯。”黛玉点了点头,低头想了片刻,方才抬起头来,咬着唇道:“我可不可以和公子同去。我亦是识得草药。” 秦朗闻言,垂下眼睑,遮住了黑眸中的思绪。 黛玉显得有些紧张,咬了咬唇,虽然这些日子已经和灾民们生活了很长时间了,但是依然无法忘记那天的情景。只有眼前这个人在的时候,才会有安全感。 随即便见到秦朗抬起头来,温温一笑,“好。” 黛玉的心终于松了下来,脸上露出舒心的肖容,点了点头,“嗯。” 秦朗所说的这条路是当年城内的秦氏家族为了逃生所挖的一条地道。这条道路直接通往城西蒙山的山脚下。 二人解释轻装简行,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衣麻布衣服。背后背着个竹篓子用来装草药。 山路泥泞,二人行了一半,黛玉已经显得很是疲惫,脚下一歪,便摔倒在地上。 “哎呀。” “林姑娘。”秦朗慌忙去扶。 黛玉借着秦朗的力道,站了起来,两颊生绯。 “对不起,我……”黛玉第一次因为自己的身子怯弱而感到懊恼不已。 秦朗摇了摇头,将手边的木棍递了出去,轻声道:“你扶着这个,我带你走。” 黛玉愣愣的看着手边的棍子,棍子的那一头是那只修长白皙的手。 小心翼翼的伸手握着棍子,“好。” 山中潮湿,常有蛇虫鼠蚁出没。黛玉强忍着心里的害怕,紧紧的抓着棍子,一步一步的跟在秦朗的身后。 这种时候,软弱和胆怯都会成为自己倒下的原因。黛玉很庆幸之前自家母后有教导过自己面对困境时该有的心境和方式,在这次的危难中,能够冷静的做出判断并且脱困,这也是其中的原因。 “这个是什么?”一簇形状漂亮的三叶草出现在眼前,吸引了黛玉的目光。 “忘忧草。”秦朗回过头来,笑道。 黛玉伸手摘下一颗,眼中充满好奇,喃喃道:“忘忧草。” 秦朗拉着木棍继续前行,边走边道:“这种草没有药性,但是有一个古老的传说。” “传说?” “嗯,相传很久以前,世间疾苦,百姓忧愁。天上的仙子怜悯世人,便来到人间,想用爱来感化众生。但是人间疾苦者众多,仙子一人之力无能为之,便施法种下了这忘忧草,当世人看到它时,便能心情愉悦。” “那后来仙子回去了吗?” “没有,这忘忧草乃是神力为之,需仙子的法力才能维持,所以仙子幻化成一颗四片叶子的忘忧草,藏在了这千千万万的忘忧草中。传说若是找到了这可四叶的幸运草,便能心想事成,百年无忧。” 黛玉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伤感。“放弃真身,幻化为草,生生世世。这位仙子果真大义天下。” 秦朗未回头,只是轻笑,“只是一个传说,姑娘莫要多想。” 黛玉想到自家母后那满屋子的杂谈野记,便道:“这也未必,兴许多年前便真有其事呢。我母,母亲说过了,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真真假假都有其源头。 “你母亲倒是开明之人。” “自然。”黛玉脸上现出笑意。 二人行了半个时辰,方才找到了秦朗所说的草药。 黛玉虽然种植过草药,也有过研究,但是对于这些草药却从未见过,不禁感叹果真学无止境。 “秦公子,你的家族皆是习医吗?” 秦朗将草药捆好,放在篓子中,袖子上已经染了露水,便连额头上都染了尘埃,却未损其风华,“不是,我自小身体不好,师傅心善,便将我带回山中抚养,还将医术传授与我。” “秦公子医术这般好,你师父必定是个神人。” “他老人家确实医术高明。” 黛玉抬起头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渍,笑道:“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也要请教老神医。”她本就生的极美,虽衣着朴素却更显其天生丽质,言笑晏晏,一时让秦朗失了神, 秦朗慌忙低下头,将药篓子提了起来。“好了,现在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吧。”说完便拿起木棍向后面递去。 “额……”黛玉有些微愣,不知道这一时的变故,只得咬了咬唇,站了起来。 一路上二人再未说话,只闻虫鸟之声。 二人行到山脚下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才刚刚要进入密道,便见到城西城门方向火光冲天。 秦朗见状,眉头皱起,眼中闪过惊色。“他们要清城!” “清城?”黛玉有些不解。 “就是毁了这座城。” “什么?!”黛玉大惊,手中的棍子掉在地上,那城中可都是百姓啊,这些人怎么能如此狠心。“秦公子,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竟然果真如此残害百姓。” “秦公子……”黛玉回头看着秦朗,只见那俊朗的脸上现出愤怒,她是第一次看到这个风轻云淡的人这般模样。 那边的火光越来越盛,只怕是大军集结了。 黛玉咬咬牙,“我们去一试。” 秦朗看着黛玉颜色决绝,眼中神色莫测, “同去。” 此时城西那边已经集结了大军,主事的是城外的西林军主将连逊。此次他收到京都来的旨意,先行执行这清城活动。对于清城之事,他是乐见其成的,毕竟瘟疫横行,而他的大军就在这城外,若是果真传了出来,他手下的大军危矣,便连他自己也有危险。所以在接到旨意后,便立即命令大军将准备清城之物。此时大军集结,已经准备好清城,只待自己一声令下,便能将这瘟疫的源头消灭的无影无踪。 副将问道:“将军,何时开始?” 连逊略略沉吟,刚毅的脸上显得有些沉重。 突然,一个传令兵跑了过来,跪在地上,手上举着一个木质令牌。 “启禀将军,有一男子拿着这枚令牌求见将军。” 连逊伸手接过,那令牌上书着一个‘医’字。连逊脸色一变,忙道:“快请快请。” 传令兵忙起身跑了出去。 连逊下了马,整理了衣襟,望着来人的方向。只见一风姿卓越的年轻男子缓缓而来,后面跟着一个女子,蒙着面,看不出颜色。 见人走近,连逊迎了过去,微微鞠躬,“秦神医,别来无恙。” 秦朗微微点头,伸手相扶,“连将军,多年未见,竟然还认得秦某。” 连逊笑道;“神医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不敢相忘。没想到今日有缘,神医请稍作歇息,待我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再行款待。” 秦朗摇了摇头,“连将军客气了,此次并不是有缘,而是秦某特地赶来拜会将军。” “哦——不知何事,本将自当尽心竭力。” “此次清城之事,还请将军暂缓,秦某已经有了破解瘟疫之法了。” 连逊闻言,脸色大变。 “神医,这是皇命,恕本将不能答应。” “可是城中百姓无辜,若是能救下他们,圣上也不会出此圣旨的。” “神医素来便不管这些俗事,今日还是莫要管这些为好。本将念及将军恩情,却不能不顾大局。”说着便吩咐旁人道;’来人,带神医下去歇息,好生招待。” “是。”旁边上来两个武将。 “大胆。”黛玉怒斥道,“我乃当今太后的义女安平郡主,你们何人敢放肆。” 连逊闻言,面色板了起来,“小小女子,胆子不小,竟敢冒充郡主。安平郡主被困扬州城,天下皆知,又如何会出现在城外。” 黛玉从袖子中掏出一个龙纹玉佩来。上面刻着安平二字,这玉佩是当年受封时由宗室亲自督办制作的,乃是皇族身份的象征。 连逊结果,看了一眼,眼中露出惊疑之色。“你真是郡主?!” “正是。” 连逊眼眸一正,突然喊道:“来人,将此女子拿下,关入扬州城,令所有人准备清城。” “你敢,母后和王兄不会放过你的。” 黛玉眼中露出一丝怯意,却又强忍着喝道。 连逊轻哼一声,“世人皆知郡主被困扬州城中,本将虽不知你如何逃了出来,但是你身上必定有瘟疫之源,若是放你离去,必定危害百姓。既然圣上下令清城,就是默许了郡主与扬州城共存亡,便是太后也不能追究此事。” “来人,将这二人都关入城中,与扬州城一同清除。” “是。”旁边几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士兵走了过来,准备抓住这二人。 黛玉闻言,不禁后腿一步,伸手抓着秦朗的袖子,“对不起,秦公子,我骗了你,现在又连累了你。” 秦朗摇了摇头,挡在黛玉身前,刚要说话,便听到一声怒吼,“看看谁敢动本王的妹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遇到感情上的事情,突然失去了灵感,一直怏怏的过了几天,今日终于醒了一般,重新开始,重新努力,谢谢一直支持我的亲们,谢谢! 第七十一章 众人闻声而看,只见一蟒袍加身的男子站立于一宝驹华盖的马车之上,容颜绝色,气质尊荣,令见者无不无地自容。 黛玉惊喜的喊道:“王兄。” 这一声王兄顿时让忠顺美人心里软了下来,刚才的怒火消了三分,终身一跃,便跃到了黛玉身前,拉着黛玉的手臂,将人饶了一圈,细细观察,“安平,让为兄看看可有伤着了?” “没有,王兄,我没事。”黛玉惊喜之余颇有些无奈,难道刚刚那个利于高处有万夫莫敌之勇的亲王千岁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吗? 忠顺眼见着黛玉瘦小的脸,心里一酸,伸手拍着黛玉的发顶,“安平,你瘦了,连手都粗糙了,也没有往日好看了,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 连逊见忠顺完全无视自己,只得重重咳嗽了几声,方才行了拜见之礼,“末将连逊见过王爷千岁。” 忠顺这才发现这人一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将黛玉拉到自己身后。 “不敢当,刚刚有人可是气势汹汹的要将本王的妹子给灭了呢,本王哪里敢受将军之礼,要不然还不知道本王有没有这命回去见皇兄呢。”美人脸上尽显高傲。 连逊忙低着头,哈着腰道:“末将不敢,求王爷明鉴。末将所作所为都是受陛下旨意,不敢私自决断。” 忠顺挑眉,一双狐狸眼中已经带了五分怒火,“不可能,即便圣上有旨意,也应当在本王身后才对,如何你到是先一步有了动作,难不成你还想骗本王?!” “王爷明鉴,末将有圣旨为证。”说着让左右随从拿出一个明黄的绸布来。亲自递交给忠顺,“这是京城八百里急行而来的,末将不敢耽搁。” 忠顺伸手接过,见果然是皇兄的字迹,且还加盖了玉玺。暗道不对,这圣旨明明是自己出发之后才下的,就算有此圣旨,也该是在那李谋的手中,如何在自己之前便到了这连逊的手中。 想到这里,忠顺神色一凛,“连逊,这圣旨是谁给你的?” 连逊闻言,抬起头来,道:“这是李——” “王爷小心。”陈墨阳刚挡开从暗处飞来的暗器,便听到“啊——”的一声,连逊已经手捂着心口,睁着眼睛倒在地上。 “啊——”黛玉发出惊叫声,下意识的抓着忠顺美人的衣襟,整个人缩在忠顺美人的后背。 忠顺忙转身安抚着,便拍着头,边哄道:“安平不怕,有哥哥在呢,不怕啊。” 陈墨阳探身去探了探连逊的脉搏,摇了摇头,“死了。”刚刚幸好在暗处一直戒备,否则这镖就直接中了这忠顺亲王身上了。想到这里,松了口气,若是这位难缠的王爷出事了,不止皇上那边交代不了,只怕自家妹子也要死要活了。 站起身子,看了眼惊吓过度的黛玉,又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对着一旁的秦朗道:“阿朗,多日不见。” 秦朗本一直看着黛玉,咋然听到陈墨阳的声音,方才回过头来,眼中毫无波浪,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黛玉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受了惊吓,稍微平静了下,又有自家看似无所不能的王兄安抚,自然便恢复了过来,见这二人似乎相识,又觉得这陈墨阳有些眼熟,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忠顺见自家妹子没有理会自己,美人唇憋了憋,对着一旁的副将喊道:“你们大胆,妄自有清城之举,还不快将这些东西给收起来,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许擅动。” 一旁的副将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呆住了,又听到忠顺的吼声,忙哈着腰,战战发抖,“诺,末,末将遵令。” 忠顺一言既出,众人自是听令从事,各归各位,谨守本分。 城中此时混乱,加上安危不保,忠顺自然不许黛玉再回到城内,就连秦朗也被留在一起,由同来的御医细细诊断,确认未曾染上瘟疫后,忠顺方才放下心来,直呼谢天谢地,又安排了随行的人细细的伺候黛玉去歇息。 只不过这位名满天下的神医秦朗却并不那么配合。 忠顺挥了挥手宽广的袖口,拿着扇子使劲的挥了挥,又觉得不够劲,狠狠的将扇子仍在旁边。旁边的随从见状忙又加派了伺候的人,几人拿着扇子给忠顺不停的扇风。 秦朗一身粗衣,站立于大帐正中央,脸上波澜未起,看不出其心思。 忠顺挑了挑眉,狐狸眼中露出一道精光,“你果真要去?那地方可不是好去处。你曾经医好了本王的母后,如今又救了本王的妹子,本王着实不能让你去犯险。” 秦朗微微握拳,低着头,却依旧挺拔俊秀,风姿卓越。 若说忠顺是妖孽的美,倾国倾城。那秦朗便是清风明月,不染尘世。此时这两人对起阵来,倒是丝毫都没有逊色。 秦朗抿了抿唇,“王爷,如今城内混乱,灾民需要人去医治和防患,哪怕是有一丝的几率。草民也不能放弃。” 忠顺细细看了看秦朗,发现这人除了说话的时候嘴巴会动之外,脸上其他的肌肉似乎都不动的,这人这副死摸样,亏了安平是如何和他待了这么长时间的,心里感叹了一下,嘴上却道:“你一人之力只怕也救不了城,何不与本王共商大计,方才是大义之举。” “王爷有心救扬州百姓?”一直以为这位王爷是为了救那位林姑娘而来。 “自然。”忠顺站了起来,走近了几步,眼中的神色也严谨起来,让人不敢轻视。“本王此次不仅是找安平,更重要的是解开此次瘟疫,并查清楚菏泽扬州之事,神医,本王知道你心中明了许多事情,还望知无不尽。”随即深深的鞠了个躬。 刚刚从外面进来的陈墨阳见到这一幕,微微惊了惊,没想到这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忠顺亲王,还能有这般沉重的一面,不过也难怪陛下如此疼爱这位亲王兄弟了,凡能者自然受喜。 秦朗平淡的脸上亦是露出一丝异色。他本游历天下,不欲卷入这朝廷纷争,两王之争,但是如今见这王爷神色严谨,体恤百姓,若真是相助这位王爷,兴许那城中的百姓尚有一线生机。 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几人在大帐之中围着桌子而坐,秦朗将之前在城中所见所闻,以及自己心中猜想之事一一说来。 忠顺早就怀疑之前灾民暴动之事有问题,如今听到秦朗也如此说,便更加肯定,如今这种动荡之时,能够有胆子有能力走这些事情的,只有自己那位“好兄弟”了。 陈墨阳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突然抬起头来,问道:“阿朗,你之前提到过瘟疫之源,是何故?” “此次瘟疫不是天意,是人为之。” 忠顺和陈墨阳闻言大惊失色,要知道此瘟疫若是没有好生控制,死去的百姓又何止千万。光是史书上有记载的,便也有一次瘟疫死难者数百万之多的,若是此次瘟疫果真是人为,那这主事之人可谓是丧心病狂,残忍至极。以一己之私,害数万百姓之命。 “可有证据?” 秦朗点了点头,“瘟疫的源头并不是在扬州城内,而是在孟山村。当时第一次出现瘟疫时,我尚在蒙山采药,回来后瘟疫已然蔓延,听当时的村民说,一夜之间突然冒出了许多老鼠来,咬了许多人,随后又有人说扬州城中有治病之药,村名门便都跑去了扬州城中。这才将瘟疫带了进去。” “果然好计策,知道带着那些活物入不了城,便让人将瘟疫带进去,这样一来,瘟疫传播的便比那老鼠更加可怕了。”忠顺眼中露出一丝寒意,若真是废太子所为,他如何有脸面对列祖列宗。 “后来我便跟着进了扬州城,但是瘟疫已经传了出去了。”秦朗温润的脸上显得几分自责。作为医者,不能治病救人,便是有愧于恩师的教诲。 “如今城中依然控制了,秦朗,你可有对策?”忠顺问道。 陈墨阳闻言,从袖子中掏出一张黄黄的信纸来。“这是出京前太后所书,上面有暂时缓解瘟疫之法。” 忠顺接过,看了看,“石灰?就是你之前拉的那一车东西?” “嗯。” 忠顺细细看了会,又递给了秦朗,“神医,你觉得如何?” 秦朗看完上面的法子,点了点头,“太后此法,倒是可以一试。若是再配上草药相互辅助,想必会更好。” “好,就依你所言,”忠顺拍板钉钉,吩咐着陈墨阳,“陈小侯爷,这件事情就由你去吩咐下去了,全力协助神医治理瘟疫。” 陈墨阳憋了一眼趾高气扬的忠顺,“王爷放心,出京之前,太后就吩咐此事由臣亲自督办,因为……” “因为什么?” “请恕臣不敢明言。” “本王恕你无罪。” 陈墨阳笑了笑,脸上露出无害的眼神,“因为太后说,‘美人办事不靠谱。’”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日工作繁忙,更新的有些吃力,不过我会努力的,坚决不坑文! 第七十二章 忠顺美人如硬在喉一般,眼睛瞪着大大的,方才将嘴边那句准备脱口而出的叱责之话给咽了下去。很是大度的弯起美人唇,露出倾国倾城的妖孽笑容,那狐狸眼中更是盛满了笑意,星光璀璨。“母后说的没错,小侯爷唇红齿白,容颜娇嫩,确实当得‘美人’二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陈墨阳倒是不受影响,依然无视忠顺美人的反击,只是脸上的肌肉动了两下,“王爷,不知您准备如何行事,这扬州只怕不适合游玩了吧。” 忠顺挑了挑眉,狐狸眼中露出一丝不屑,“正事、保密。” 说完转身去找自己妹子玩去了。 忠顺倒真是没有说谎,他此次行事倒是极为机密。按照秦朗所说的,这暴乱和瘟疫都是人为引起,那么自己那个表面上被幽静的皇兄可是有很大的嫌疑的,而之前那个暗处之人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将连逊灭了口,足以说明这内部是有奸细的。如今手下之人皆不能尽信,忠顺决定亲自来查明此事,顺便将江南这边的残余势力消除干净。另外,姓李的那个老混蛋马上要领着清城大队到达扬州了,自己不去路上会会他,岂不是要坏了事? 为了控制好扬州城内的局面,陈墨阳领着一批心腹之人亲自进城驻扎,并按照肖容的法子将城内的人员进行分开安置,建立了隔离区域。将已经染病之人的一应物件皆焚烧殆尽,又在整个城镇的街道,房屋处都洒上了石灰水。随行的医者们又将一些强身健体的药分发给灾民,以提供他们防御瘟疫的能力。又在城中贴榜寻找之前黛玉身边伺候的人,一部分尚存的人倒是好好的回了了,可是另外一部分却失了踪影,其中包括紫燕和侍卫统领肖铭。 这样乱的局势消失的人,只怕凶多吉少。黛玉一想到紫燕有所不测,便心疼难耐。想到当初若不是随着自己来了这里,他如今还好好的在皇宫里待着呢。那眼泪也滴溜溜的往下落。 忠顺忙想法子安抚,“安平,放心吧,紫燕那丫头贼着呢,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还没有人能欺负到她头上呢,况且肖铭武艺高强,他们两人若是在一块,那简直是就是天下无敌,绝对不会有何不测的。” 黛玉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果真吗?” 忠顺见终于有了反应,使劲的点了点头,“嗯,真的。” “那,那他们会去哪里了呢?” “这……其实肖铭恋慕紫燕良久,一直苦无机会,兴许……”忠顺像黛玉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懂的’。 黛玉惊的张大嘴巴,难道是自己太迟钝了吗,怎么她没看出紫燕姐姐和肖统领之间有,有私情。想到这里,脸也羞红了。 忠顺见自家小妹脸红的模样,心里默默念叨:“紫燕啊,肖铭啊,不管你们是死是活,可不要怪本王污蔑你们啊……” 城中之事尽在掌握之中,忠顺将黛玉安置好后,便动身离开了扬州,至于去了何方,也无人知晓。 陈墨阳看着隔离区里面深受病痛折磨的灾民们,脸上显得很是沉重。 “阿朗,你可有把握根治?” “没有,”秦朗摇了摇头,“之前那般说只是想让连逊暂缓清城。这瘟疫来势汹涌,若不能及时配制出解药,只怕那些人……” 陈墨阳眼中带着三分怒意,“那些人果然歹毒,为了一己之私残害百姓,这样的人如何有资格登上那个位置?!” 秦朗面容淡淡,他向来不喜欢理会这些朝廷争斗。 “阿朗,你配置解药需要多久?” “不知,只能尽力而为。” 瘟疫之事谈和容易,自古以来多少名医都败在这瘟疫当中,就连师祖都是死于瘟疫当中。 暗夜中的医馆静悄悄的,只余下一盏灯忽明忽暗。 这是研究瘟疫解药的临时医馆,那些老臣们早已睡下,只留下秦朗依然在灯下写着药方。柔和的灯光洒落在周围,平添了几许温润的光, 那张如玉的脸上已经因为劳累而变的更加惨白。 突然,心内的一阵绞痛袭来,引发了五脏六腑的痛楚。秦朗一时不抵,痛的跪倒在地上,一手紧紧的抚着桌子,一手紧紧的捂住心口,只觉得全身的骨肉似乎都在烈火中烘烤一样。一丝丝鲜血从嘴角溢出来。 身上的疼痛越来越重,连头都在一阵一阵的发胀发痛,全身的意识在慢慢的消失。房间内的灯光似乎越来越暗,慢慢熄灭。 秦朗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房内。 旁边站着一位老者,是此次随行的御医。那老者见秦朗醒了,叹了口气,“哎,秦公子,你的病……” 秦朗坐了起来,唇和脸都是一片苍白,只有那双清澈的眸子依然明亮,他轻轻摇了摇头,“我知晓。” 那老者道:“这种病症老夫行医这么多年来,竟是闻所未闻。秦公子可有医治之法?”随即又想到医者难自医,这秦公子如今这般,只怕亦是未寻到医治药方。 秦朗低下头,这种病莫说自己,就连当年名满天下的师父,亦是素手无策,只能叹一声天命。虽然自己从来不信这是天命,但是这么多年来都未能找到破解之法,兴许便真的是天命吧。如今这般模样,已经是越发的严重了,就连发病的几率都比以前多了许多,这光景,也许…… 陈墨阳走进来的时候,便见到秦朗和御医皆是一脸郁色。他对秦朗的病亦是有所知,只是不知道已经到了这般严重的地步,昨日若不是临时去商讨瘟疫之事,正好看到他满身痉挛的倒在地上,只怕如今这人就是一句冰冷的尸体了,想到这里就有些后怕。和他这么多年的兄弟了,这人一直都是冷冷淡淡,云淡风轻,从未见到昨日那般的模样。就连御医都素手无策,还是自己无法,翻了他的药箱,才看到他之前配好的药丸的。只不过那药丸也不多了。 “阿朗,你需要回去了,你的身子已经不能再折腾了。” 秦朗垂下眼睑,靠在后壁上。“你心里更清楚,这里的百姓等不了了。” 陈墨阳无言,瘟疫区的百姓确实没有时间了,光这几日的光景,就从里面抬出了数百名百姓的尸体,眼看着他们的尸体在大货中烧的干干净净,尸骨无存,只觉得自己果真是无用之极,又深恨那些贼子们善尽天良,违逆天理。 “你须知你的病若是再这么折腾,后果会如何。” 秦朗突然轻笑,脸上却未现出对死亡的恐惧,他温温的抿唇,带着几分嘲笑,“我更知道,我这病便是不如此,后果依然不好。阿阳,人生谁无死,若能以一己之躯,救数万人性命,死亦何惧?” “……”陈墨阳低下头,亦是深深无力,秦朗说得对,若是换做自己,亦是会选择这般做法的。 突然,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宫人,是忠顺走时留下来照顾黛玉的。 那宫人哈着腰,“侯爷,郡主让奴才进来看看,神医可曾醒了,情况如何??” 秦朗闻言,下意识看向门的方向。 陈墨阳眼里现出一丝黯然,对着秦朗道:“她今儿个早上一听到你的消息便在门外等着了。” 秦朗收回视线,眼里波澜未起,看不清情绪。“是吗?替我多谢郡主的恩德了。” 那宫人忙道:“那奴才这便出去禀报郡主。”说着又退了出去。 “你须知,她想要的不是这句话。”从这次初次见面,就能看出那人看着阿朗的眼神,是和看别人时不一样的,她的心里有了阿朗…… 秦朗靠在后壁上闭着眼睛。 “哎……” 不知是谁叹息一声,紧接着房间的门被推开,又关上。房间内恢复了平静。 此时远在京都的皇宫亦是不平静。 凤羽宫的吴贵妃病重在榻。 听到消息后,肖容亲自坐镇在凤羽宫的正殿内,怒斥凤羽宫众人伺候不得当,未如实禀报主子的病体真实情况,又怪这些太医们未曾尽心尽力。 这后宫诸人,哪个不是捧高踩低的。吴贵妃日后终身无子之事早已不是秘密,再加上自从生产后,身子便一直不好,皇帝也因为江南之事未曾来此探望,以至于这些奴才们,太医们便以为这吴贵妃早已失势,而她的家族虽然乃是名门,却也不复当初,日后没有皇子撑腰,也要没落的。对于吴贵妃便更加不尽心了。 肖容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人们,又想到病榻上形容枯槁的吴贵妃,心里就一阵发疼。当初吴贵妃可是后宫中数一数二的美人,何曾有过如此模样,可见其身心所受之苦。说到底,都是皇家对不住她。 “你们都是服侍吴贵妃的老人了,哀家也一向看得上你们,没想到如今却做出如此欺主之事,果真是看哀家老了,不能管事了,是吗?!” “奴才们不敢啊,太后明鉴。”众人死劲的磕着头。 肖容凤目一寒,“李嬷嬷。” 一个老嬷嬷应声而出,“奴才在。” “你是吴贵妃的奶嬷嬷,平日里这般的事情,不早日来报,拖至今日,难持其咎。但念及你平日忠心耿耿,又来向哀家禀明实情,功过相抵,哀家暂时给你记了这一笔。如今这凤羽宫中的奴才,你看着谁平日里不尽心,有些什么歪门邪道的心思的,都给处理了,若是处理的不好,哀家连你一罪并罚。” “奴才遵旨。” “好了,都随李嬷嬷去吧。” “诺,诺。”众人瑟瑟发抖的站了起来,退散出去。 肖容叹了口气,慢慢走到内殿,看着榻上的吴贵妃,心里有些难受,她最疼的儿媳妇便是皇后,最怜的便是这吴贵妃。 当日皇帝为了让皇后产下嫡子,以至于她这么多年都未曾有孕,如今终于有孕,却又受此打击,如何能让人不怜? 坐在床边,拉着吴贵妃骨节突出的手,心里酸了酸,“暖儿,哀家来看你了。” 吴贵妃睁开眼睛,偏着头看向肖容,眼中落下一滴泪来,哽咽道:“母后,臣妾不行了。” “瞎说,太医说你会没事的。”容强忍着泪意。 “臣妾不能为皇上诞下子嗣,亦是没有活下的心思了,唯一觉得亏对的便是那个孩儿未能保住,母后,儿臣常常能感觉到她在肚子里的,为何便走了呢,呜呜……”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肖容心里深深叹了口气,莫说是在将子嗣看作是后半生依靠的古代后宫了,便是在二十一世纪,哪个女子若是不能有孩子了,亦是痛不欲生。她一时找不到话来宽慰。 吴贵妃哭的越发的伤心,到最后竟是晕厥过去,肖容吓得不轻,连忙喊了太医过来问诊,待确认只是身体虚弱晕厥后,方才轻轻松了口气。 倒是太医们皆提着一口气。皇帝的几个子嗣都来的极为不易,后宫娘娘们生产皆是凶险万分,若是吴贵妃再出什么事情,只怕整个太医院都要承受来自皇家的怒火了。 肖容回到长乐宫中,心里一直不痛快,感觉这个皇族似乎受到诅咒一般,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的出现?为什么这宫里就一刻都不能安宁呢,总是这么多灾多难,前朝内患又加上瘟疫,后宫要么娘娘难产,要么皇子没了,感觉似乎所有的不幸都聚在一起了。 “哎……”肖容揉了揉太阳穴。 见崔嬷嬷静静的在一边站着,也不说话,肖容心里憋得慌,忍不住道:“称心,你说列祖列宗怎么就是不保佑呢这些子孙后代呢?” 崔嬷嬷抬了下头,接着静默不语。 “哇哇……”偏殿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 “祁儿怎么哭了?”肖容听到孙儿的哭声,心都软了,立马站了起来,迎了过去。只见一个奶嬷嬷抱着已经被哄好的大皇子元祁来到了正殿。 肖容伸手接过,见孩子眼泪未干,心疼道:“谁惹我们家祁儿了?不哭不哭哈。” 那奶嬷嬷以为肖容怪罪,忙跪下扣头,“太后,奴才冤枉啊,大皇子是醒了想念您,这才哭的,奴才立马便抱过来了。” 肖容笑道:“你怕什么,哀家这是在哄他的话呢,你先下去吧,待会再传你。” “谢太后,谢太后。”那奶嬷嬷忙不迭的谢恩,站起来弓着腰退了出去 怀中的孩子见着肖容,满脸笑意,纯净的眼中含着水意,更让人怜惜。 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出生便没了娘,亲爹又不待见他,哎…… 对了! 肖容灵机一动,转身对着崔嬷嬷道:“称心,你说若是哀家将祁儿过继给暖儿,她是不是便心有寄托,病也会好起来。” 崔嬷嬷抬起头来,轻声道:“禀太后,这自古后宫皇子给其他品位高的妃子养着也是常事,但是吴贵妃和贾妃品级相当,没有先例。” “品级算什么,暖儿跟着皇帝这么多年,又因此劫难,日后养育皇子也是大功一件,当得起皇贵妃这个名分。” “这……”崔嬷嬷一时不敢言语。 皇贵妃是仅次于皇后之下的妃子,有协理六宫的权利,前朝几乎都是空悬之位。就连前朝的贵妃甄氏都没有得到这样的殊荣,只因为其品德不够,光有帝王的荣宠也是不行的。 肖容看着怀中的元祁,叹气道:“哀家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暖儿入宫德行举止,都是可堪典范的。她的家族亦是几朝元老,对朝廷忠心不二。皇儿对她亦是有情有义,相信给她这个名位,皇上亦是不会反对的。唯一委屈的便是皇后了……”此次若是给暖儿升了皇贵妃,又将元祁放在她的膝下抚养,日后嫡子的太子之位就没有这般牢靠了。” 可是如今在这深宫中呆久了,有些事情也不能不考虑了。皇上与皇后鹣鲽情深,对嫡子亦是宠爱,日后难保太子长大后能成为帝王之才。如今身为太后,自己不能不考虑一下未来江山社稷之事。 “哀家心意已决,今日便与皇帝商议此事。” 吴贵妃升为皇贵妃的事情并没有什么阻碍,皇帝本身就对其有情,加之吴贵妃德行出众,又是当年在府上的老人了,所以皇帝听了肖容的提议后,亦是点头认可。 随着册封旨意一同到达凤羽宫的,还有皇长子元祁。 看着那襁褓中的孩子,吴贵妃当场恸哭起来,忙挣扎着要下床去领旨谢恩。李嬷嬷好一番劝说,才让其打消了心思。 待宣旨的公公走后,李嬷嬷方才提吴贵妃擦了擦眼泪,安慰道:“娘娘,这是高兴的事情,您哭什么?” 吴贵妃含着泪笑道:“本宫这是喜极而泣啊,嬷嬷,从未想过还有今日,本宫以为日后便再也没有指望了。” “太后娘娘仁厚,对您一向疼爱,您啊,就好生养身子吧,日后还要照顾大皇子呢。” “嗯嗯,”吴贵妃连连点头,看着奶嬷嬷手中的孩子,心里一阵欢喜,一阵酸涩。 又想到自己一身病气,怕孩子过了病,忙吩咐道:“快,快把孩子跑去偏殿,别在这里被药味熏了,你们好生伺候着,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去拿,不要委屈了他。” “诺。”宫人们忙领命而出。 吴贵妃眼巴巴的看着孩子被抱走,心里又是一阵不舍。直到孩子出去了,仍然是痴痴的望着。 李嬷嬷拿了帕子替吴贵妃擦了擦脸颊,“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娘娘的气色都要了许多,娘娘可要快点好起来,还要参加册封大典呢。” “如今孩子都有了,那些虚的本宫都是不在意了,只希望日后能好好养他,才不负太后和皇上的大恩。” “您放心,奴才这可是几十年的经验了,绝对好好的照顾好大皇子。“ “嗯。”吴贵妃满脸的欣喜的点头。 第七十三章 宫中之事虽得以解决,可是扬州这边的瘟疫,却是越发的严重了。虽有有一部分未曾感染瘟疫的灾民已经生活在安全区域,可是一大部分灾民却依然染上瘟疫,如今病态越来越重,若是再不及时找到解除之法,只怕不等李谋的清城大军来,这些人都病死了。 当秦朗第二次在众人面前倒下时,陈墨阳终于决定不再让秦朗再理这些瘟疫之事了。 病榻上,秦朗一张温润的脸白的近乎透明,就连指尖都没有了血色。 “阿朗,你已经不能再拖了。” 秦朗摇了摇头“还差一味药,只要这味药配出来了,大家就都有救了。” “但是你会没命的。”陈墨阳皱着眉头,严重尽是担忧。他与秦朗多年交情,深知其个性执拗,若是决定了,全无更改之可能。 “早在三岁时,师父便断言我活不到成年,如今这多出的两年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咳咳,”话未说完,已经是揪心的痛。 “她会伤心。”紧紧四个字,确如尖刀一般扎在心上。 秦朗闭着眼睛,遮住了眼中的痛楚。若是自己身子无恙,自是期待能与她长相厮守,护她一世,可是……只叹有缘无分。 城中的瘟疫已然再显失控的现象,那些受病痛折磨的百姓和那些失去亲人的百姓们开始出现躁动,自古以来瘟疫皆是上天的惩罚,那么这瘟疫是否也如谣言中的今上无德导致的呢? 陈墨阳默默承受了灾民们的怒火,头上的血液顺着脸颊流下,这个曾经站在高处春风得意的少年郎在经历了这么多的生生死死面前,也变得更加坚韧。他用袖子抹掉脸上的血迹。眼中充满了血性,他一跃而上至高台之上,对着众人道:“我陈墨阳在此发誓,若是此次瘟疫未能治好,我与你们共存亡!” 当官的在百姓心中都是和自己不一样的,这样一个身在高位的贵族大官愿意以命相赌,百姓们的情绪也安抚了不少,再看看那额头上往外直流的鲜血,百姓们心里也信了几分,纷纷退散而去,有些甚至留下几句诅咒的话。 一旁的随从忿忿道:“侯爷,为何不严惩他们?” 陈墨阳擦了擦眼角的血,眼中带着几分低沉,“他们所受的苦比我们更大。” 突然,一个士兵模样的人匆匆忙忙的冲了过来,“启禀侯爷,药好了,药好了。”声音中带着急切的喜悦。 陈墨阳顾不得身上的伤,惊喜道:“果真?” 那人喜的眼中带泪,“侯爷,是真的!前两天喂给那个染了瘟疫的百姓喝了,如今他已经有好转的迹象了,秦公子说这药可以治好瘟疫了。” 经过秦朗和御医们数日的不眠不休,瘟疫之药终于配好了。陈墨阳下令城中各区域搭棚熬药,分配草药。 历经生死劫难的扬州城终于慢慢的恢复了生气。 秦朗这一次睡的时间比较长,长的他自己也记不清日期了。醒来的时候,城中的瘟疫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唯有他却更加消瘦憔悴。 陈墨阳静静的看着他,眼中带着伤痛。 “阿朗,你可要回京去?” 秦朗摇了摇头,“若是没有亲眼看着我死,他们会一直以为我在外游历,便不会平添伤痛了。 他掀起被子下了床,身上有些虚软,却强忍着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窗前,看着以往青翠的落叶已然发黄落下,“入秋了……” 陈墨阳垂下眼睑,嘴唇动了几下,方才道:“她在外面等着你的消息。” 这个她是谁,秦朗自然清楚。自幼便知道自己活不长,所以对人生的每一步都计划的很好,却唯一漏掉了人生中的这一‘劫难’,襄王有梦,神女有心,却奈何梦境太短,终究不能相守。竟是如此,何必强求? “罢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黛玉都没有机会见到秦朗。每每到了门口,却只能让人进去看看里面的人如何了,心里着急,这到底是何病,为何这般伤人。 奈何秦朗避不见客,黛玉每每皆是失望而归。 虽是入秋了,园子里倒是还有几分葱绿。秦朗伸手抚着一片绿叶,轻轻抿唇微笑。身上的月牙色绣纹长袍在随着风轻轻摆动。清俊的脸上虽带着病态的苍白,却丝毫不掩其风华,墨发长衫,遗世独立。 突然心口一阵剧烈的疼痛。 秦朗捂着心口,忍受着钻心之痛,只觉得口里的咸腥味越来越重,身子越发的站立不稳,慢慢靠在树身弯着身子。 心内苦涩,这副破败的身子终于要到极限了吗? “秦公子,原来你也在这里?”声音中带着一份惊喜。 秦朗忙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起身站了起来,转过身去,之间黛玉一身鹅黄绣白玉兰长裙,墨发轻挽,灵动绝美。 弯起唇角淡淡一笑,“郡主。” 黛玉皱了皱秀眉,想要说什么,又似乎说不出口,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有片刻的沉默,无一人再次开口。 黛玉侧着头看着一旁的秦朗,只见秦朗抬着头看向远方,眼神飘渺,似乎无意于尘世。不知怎么的,黛玉心里一痛,却又不知因何而痛,只得勉强笑道:“秦公子日后有何打算,之前听你讲过府上是在京城的,此次亦是同我们一同回京吗?”黛玉水润润的眼中带着期待。 秦朗摇了摇头,“我祖籍虽在京都,但是家父家母早已回了临安祖籍颐养天年,家中亦是有了婚配,不敢再耽搁。” 婚配?! 黛玉面色大惊,精致的脸上满是不信,咬牙摇着头,“你……”却又说不出话来,随即低下头,挡住眼中的失意。紧紧的握着手指,直到指尖生疼,方才苦涩道:“原来公子已经有了婚配,那,那恭喜秦公子了。” 秦朗转过身,轻声道:“多谢郡主,若是无事,在下便先告退了。” “嗯。”声音细若清风,微不可闻。 秦朗抬步走了出去,衣摆上的香囊中散发出一阵一阵的药香。那香囊绣花精致,模样别致,应该……是他的未婚妻子送给他的。 一滴晶莹的泪珠落了下来,滴在地上,砸出一道水纹来。 园子外面,秦朗强忍着没有回头,走到院墙边,紧紧的捂着心口,低着头忍受着噬心之痛。 一双黑色的竹纹长靴出现在眼前,紧接着上方传来一道质问声,“你为何如此狠心对她,阿朗,这不是你的行事作风。” 秦朗苦笑,“若是此时接受了,反而更加残忍。” 陈墨阳皱了皱眉眉头,“你是在意你的病?她不是那样的人。” 秦朗站直了身子,只是脸色依然苍白,他勉强的勾起唇角,溢出一丝苦笑。“我便是知道她的为人,才只能如此的。若是果真接受了,我若走了,她……阿阳,我怕她会承受不了,这么多年来清心寡欲,绝情绝爱,便是想的时候了无牵挂,没想到最后的时候却识得了她,情之一字深不可测,阿阳,我唯一能做的,便只能让她对我无牵无挂,我方能走的安心……” “我懂了。”那人虽看着柔弱似水,但是性子极强,若是对阿朗用情至深,必定会随着阿朗而去。 “阿阳,你对她的心意,我亦是明白。”秦朗突然道。 陈墨阳脸上带着三分愧色。 秦朗轻轻吐了口气,脸上换上云淡风轻的神色,轻声道:“阿阳,我不能保证她日后会不会对你有意,但是若是日后她未能寻到心仪之人,请你能依然对她好。” “这么多年的交情,你第一次拜托人。” “因为我相信你会对她好,真心待她。” 陈墨阳垂了垂眼睑,好看的脸上神色未定,他抬头看着园子的方向,心里的浮动越来越重,想着那人哭的时候,笑的时候,还有倔强的时候,心里漫出苦涩的味道,她到底心仪的不是自己…… 不过这又有何关系,能够照顾她,便足以。 “好。” 自从那日后,黛玉便总是心不在焉,精神郁郁,忠顺看着那模样,心里有些纳闷,难道自己不在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这些日子倒是没有白费,那些江南乱党企图最后一搏,被自己一网打尽,抓了那个头子,如今看那死不悔改的废太子还如何猖狂。至于那李谋,哼,自己丢了圣旨,竟然企图弄的假的来凑数,如今自身难保了,想到这些,忠顺心里就一阵畅快。只不过……谁来告诉自己,到底是谁欺负了安平妹子啊? 不过黛玉身边都是肖容支配的人,忠心耿耿,硬是忠顺软硬皆施,都问不出半点东西来。 如今扬州事情了了,忠顺自然是要带着黛玉归京的,但是路途遥远,想到自己妹子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精神明显不佳,面色也没有之前那般红润,心里不免担心起来。 “安平啊,你到底怎么了,和我说说,我给你做主。” 黛玉摇了摇头,磨着手上的药膏。 “王兄,我想母后了。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忠顺微微愣了愣,绝美的脸上抽搐了一下,合着自己顾念着妹子的身子没有启程,却原来害的妹子害了思念。 呵呵一笑,忠顺的美人唇弯弯,“既然安平玩够了,咱们就早点回去便是,现在天气也好了,路上倒是舒适,安平是想坐船,还是走陆路?” “随便。”说完后站起身子,将磨好的药膏倒入了桌上的小圆盒子中。 “……” 旁边的亲信抹了一把汗渍,心道,自家王爷可真是糊涂,郡主这模样,不就是和他当初那副要死不活的死样子一样吗?哎,果然都是为情所困啊。 这次回京,秦朗并没有跟随,亦是未能去给众人道别,只是留下书信,说是要继续去游历。 黛玉看了书信后,便头也不回的钻进了马车中。 第七十四章 皇宫中,肖容得知扬州的情况以及黛玉安好的消息,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身子也越发的好起来。 冯妃出了月子,有时间便抱着小公主予宁来长乐宫陪着肖容.肖容得了两个孙子,对这个唯一的孙女自然极为喜爱,再加上这孙女长的还软绵粉嫩,更是让肖容爱不释手.一刻也离不得。 吴皇贵妃因为得了皇长子,病也一天天好起来,又考虑到扬州之事,并没有大办册封典礼,她的这种大度很得皇后和肖容的赞赏。不过肖容也没有亏待她,硬是将自己的小金库里拿了几个像样的宝贝,随着册封的圣旨一同赐了过去。 所有不好的事情似乎都慢慢的消失了,日子倒是过的很是宁静。常常祖孙几人便在赏花阁里坐上一整天。 肖容抱着才足月的予宁,笑的很是开怀。想着自己生病的那几日,这孩子便这般悄声无息的出世了,真可谓是最让人省心的孩子啊。 “小予宁倒是长的像冯妃,好看。” 冯妃捂着帕子轻笑,“听说孩子都是一天一个样。” “就算是一天一个样,那也只是在你和皇儿两人之间变换,左右你们都是长的好看的,这孩子日后也是个美丽的公主。”想着日后小予宁长成傲娇公主,肖容心里就一阵激动。每个女人都有一个公主梦,更何况这可是真正的皇家公主啊。 这般想着,便怎么看怎么喜欢了。 崔嬷嬷走了进来,福了福身子,“皇贵妃和大皇子来了。” “宣他们进来吧。” “诺。”崔嬷嬷又紧着往外走去、 过了片刻,便见一身明黄皇贵妃凤纹常服的皇贵妃走了进来,明眸皓齿,妩媚动人。身后跟着个奶嬷嬷,嬷嬷手中抱着的正是皇长子元祁。 冯妃忙站了起来,行了礼。 吴皇贵妃虚扶了一下,又给肖容行了礼。 肖容见皇贵妃气色很好,也高兴起来,“今日气色倒是不错,看来你身边的人倒是得力了。” 皇贵妃闻言,脸上露出明媚喜悦的笑容,“都是太后的庇护。” 肖容笑着点头,招呼着母子二人坐在自己旁边的大椅上。 元祁之前都是由肖容一手带着的,如今虽然去了凤羽宫,却依然和肖容很是亲密,见着肖容了,小脸上亦是露出笑容。 “哎哟,我的乖孙孙。”肖容看着元祁那张清秀的小脸,心顿时心花怒放,伸手接过皇贵妃手中的元祁。 “嗯,压手了,还是皇贵妃会照顾孩子。” 皇贵妃忙道:“也都是这孩子乖巧,平日里都不挑食,倒是极好教养的。” “祁儿这孩子确实乖巧,往日里在哀家这边时,晚上从来不哭闹,便是不舒服了,也不吭声。真是个可人疼的宝贝哟。” 元祁此时却没有精力却和自家奶奶亲近,他的注意力全被旁边的冯妃手中的小不点给吸引了。估摸着头一次见到比自己还小的‘小人’,眼里充满了好奇,一双漆黑的眸子动都不动的盯着那小娃娃。 皇贵妃见状,慈爱的笑了起来, “祁儿这几日里亦是闹腾着要看妹妹呢,他惯来乖巧,偏偏这时倒是执拗,今日见到了,倒是乖了许多。” 冯妃捂着嘴笑道:“日后予宁倒是有福气了,有这么个好兄长护着,只怕要越发的娇惯了。” 肖容不以为然,“娇惯才好,女儿就是要贵养。” 几人热热闹闹的说了会子话,便听到北静王递了牌子给皇太后请安,正在宫外候着。 肖容心里疑惑,她怎么来了? 这北静王妃崔氏,闺名崔宛,乃是出自清河名门崔氏。如今朝堂上有许多要职都是出自清河崔氏。不过他们向来不参与任何的党派之争,所以与各派之间相安无事。唯一例外的就是这崔宛与北静王的一段姻亲。据说当年王宛对还是世子的水溶一见倾心,非君不嫁,崔氏当家人爱女心切,便允了这桩婚事。这水溶本是过了气的王爷,自从有了这崔氏当岳家,倒是涨了几分势力,便更加不安分了。 见到这位传闻中的北静王妃时,肖容第一反应便是,水溶当真配不上这等女子。 容貌虽称不上绝美,但是那从内而外散发的气质却是难得的清丽温婉。真正的美人是气质美人,肖容觉得用在这位王妃身上最是合适了。她衣着简单,单单一身红色的云纹郡王妃品服,头上戴着金步摇,没有其他多余的修饰. 北静王妃给肖容和其他几位娘娘行了礼。 “免礼吧。”肖容又对着宫人吩咐道:“赐座。” 宫人忙搬来了一个朱红的梨木大椅子,上面铺着绣团。 北静王妃却咬了咬唇,并没有坐下,她上前一步,通的一声跪倒在肖容面前。“太后,臣妾有事禀明太后。” 肖容微惊,对于眼前的这位王妃的作为有些意外。她左右看了看皇贵妃和冯妃,二人也极为有眼里,双双站了起来,“太后,臣妾等先行跪安了。” “嗯,去吧。”肖容点了点头。 崔嬷嬷亦是挥了挥手,将宫人们退了处于,只余下自己陪在肖容身侧。 见众人都走了,肖容方才道:“好了,起来说吧。” 北静王妃摇摇头,“臣妾有罪,不敢起身说话,便让臣妾跪伏在太后面前禀明实情吧。” “罢了,到底是何事?” 北静王妃狠狠的在地上磕了个头,光洁的额头上立马又红又肿。她眼里含着泪,却未曾落下,眼神坚毅,“此事无论太后如何责罚臣妾,求太后看在臣妾禀明实情的份上,莫要累及臣妾娘家人的性命,臣妾死不足惜,只恨当日有眼无珠!” 肖容闻言,便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了。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严肃道:“你先道明情况,哀家自会酌情处理。” “太后,请您为扬州城数万百姓做主,斩杀了北静王水溶!” “这是何意?!”声音里面满是震惊,难道说,竟是那些人…… 北静王妃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声音里的颤抖,“几月前,臣妾曾在王爷的书房发现一张烧了一半的信件,模模糊糊看到扬州鼠疫几个字。当时臣妾并未多想,结果没多久,便听到扬州传来鼠疫的事情。臣妾便怀疑怎会如此巧合,可是此事事关重大,臣妾并不敢确定,后来便多了几分心思,处处留意。结果那日果真在书房听到他们的谈话,才真正确定这场惨绝人寰的瘟疫竟然真的是他们的下的手。这几日臣妾备受折磨,只恨自己一时私心嫁了此人,又对他所作所为从未一味顺从,以至于残害那么多百姓的姓名。如今臣妾只求一死,只望太后莫要累及母家,他们对这些事情毫不知情,是臣妾一时糊涂才连累了他们。” 扬州数万百姓的性命竟然是因为这些人为了自己的狼子野心而一手策划的! 肖容一直以为,即便是皇权斗阵,最坏的也是兵戎相见,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有如此歹毒的谋划。瘟疫,前朝的瘟疫便死了数百万无辜百姓,若此次扬州瘟疫不是及时止住了,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这些人,这些人果真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心里已经被滔天的怒火充斥着,身体因为愤怒至极而发抖,肖容之觉得一口恶气在心口,无法言语,她想要哭泣,想要怒吼,想要撕裂那些狼子野心的禽兽们! 崔嬷嬷见肖容面色不对,忙低声安抚道:“太后,保重圣体,否则岂不是让这些邪魔之辈顺了心意?” 肖容紧紧的握着拳,尖锐的指甲刺进了掌心,生疼生疼的。 使劲的平复了一番,肖容终于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跪在地上的北静王妃,“你起身吧,暂时不要回府了,只要你届时能大义灭亲,哀家会求皇上酌情处理的。”这岂止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如何处理,要问问皇帝,问问文武百官,问问天下百姓。 北静王妃重重的磕了几个头,从地上爬了起来。 额头上的红肿未损其温婉的气质,平添了女子的柔韧与决绝。她紧紧的咬着唇,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洒脱和洽意。终于说出口了,即便是死都无法偿还的歉意,但终究是让那些无辜的百姓没有白死,该还的债,都逃不掉的。 第七十五章 北静王妃走后,肖容一直心绪不安。她单手指着额头,斜靠在凤椅上假寐。崔嬷嬷见状,便吩咐了宫人莫要进来打扰,自己静静的守在一旁。 肖容此时仍然无法平复心境。帝位朝堂之争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那些人为了一己之私,心狠手辣,罔顾千万百姓的性命,此次不除,只怕后患无穷。 这一次,肖容是真的狠下心来,要将那些本就该死的人一网打尽。如今唯一犯愁的是北静王妃虽能大义灭亲,可是没有实质证据,亦是不能让人信服。 此时,肖容并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忠顺美人,正在解决这一难题。 此时扬州城不远的秦州城行馆中,忠顺没人一身素色的宽大锦袍,斜靠在软榻的小桌上喝着美酒,袍上绣着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妖娆绚丽。 房中站着一个人,青衣玉立,清澈的眸子里带着几分黯然。 忠顺抿了口美酒,嘴角溢出冷笑。“你不是千里迢迢来见本王吗,如何见了倒是不说话?” 青衣人动了动嘴唇,却依然说不出话来,每次看着这人,都自惭形秽得不能言语。 忠顺放下杯子,狐狸眼微微眯着,带着几缕魅人诱惑。他轻笑,“蒋公子,本王知道你的主子对你不错,不过本王会给你更好的生活。” 蒋玉菡微微低下头,身侧的手在微微的发抖。 忠顺站了起来,慢慢走进几步。勾□子,笑道:“如何,本王的建议听从吗?” “王爷,”蒋玉菡终于开口,眼中带着痛楚和隐忍。“奴才愿意,只是求王爷能记住奴才这份情。” 忠顺微微一笑,美人唇弯弯,“涵儿,你还是这么贪心。” “求王爷成全。”蒋玉菡眼里带着视死如归的气魄。 “当初你在本王身边的时候,本王可对你以礼相待,从未越雷池。如今本王亦是如此,只要你办成此事,本王会帮助你摆脱他们,过上平静的生活。贾府的那个小丫头不是对你一直不错嘛?本王会成全你们的。” 蒋玉菡紧紧的握着拳,掌心湿热湿热的。他垂着眸子,掩盖住其中的酸涩。“好。” “本王等你的好消息。”随即端起桌上的酒杯放入蒋玉菡的手中。 蒋玉菡接过,颤抖着放在唇边,随即闭着眼睛,一饮而尽。 从忠顺的房中出来后,蒋玉菡捂着心口,紧紧的咬着牙。 这颗心不是早就千疮百孔了吗,为何还会这般痛楚?王爷,王爷,你可曾知道,你的不侵犯,便是最大的诱惑。曾经的那些人,哪个不把自己当做玩物一般?只有你,即便早已知道这是一颗棋子,依然以礼相待。 蒋玉菡紧紧的闭着眼睛,眼角留下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流到地上。“王爷……” 房内,忠顺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旁边的暗卫首领低首不语。 忠顺斜睨了一眼,随即冷笑道:“怎么,你觉得本王忒卑鄙了,是吗?” 那人不语。 忠顺再次一饮而尽,狐狸眼中带着冷飕飕的讥讽。不折手段如何,卑鄙又如何?自己从来便不是正人君子,这双手不管每日里洗了多少次,依然染满鲜血。这颗心不管如何去暖,都是冰冷刺骨。只要能达到目的,便是伤人心,又如何?自己竟然身在这皇家,便只能这么走下去了。否则那些如何去保护那些需要自己保护的人? 房间里一片静谧,忠顺一连喝了几杯,已经有了微微的醉意。他喜欢这种微醉的感觉。之前在京都的时候,不能让皇兄和母后担心,不能让对手有机可乘,他从不敢多饮。后来安平被困扬州,他心绪不宁,无心饮酒。如今事情都要了解了,终于可以饮酒了。等这次回去了,将那伙子都给灭了,然后向皇兄请旨回青州封地去,当个名副其实的闲散王爷。 “启禀王爷,属下有要是急报。” 忠顺正处在微醺的好梦中,被这声音吵醒,有些不悦。 他拿起一个酒杯往门口一摔,“哐当”一声,碎片四射。 门外安静了一下,突然又起了敲门声,“砰砰砰。” “王爷,陈候带着安平郡主走了。” “走就走了,关本王……”不对,安平被带走了?!刚刚还混混沌沌的脑袋迅速一转,突然反应过来,“陈家臭小子拐带了本王的妹子!”随即站起身子,抬脚将坐下的凳子踢的老远,“来人,拿本王的佩剑来,点齐人马!” 报信的人精神振奋,响亮的回道:“是!” 此时扬州通往扬州的官道上,一辆马车飞驰行驶着,赶车的车夫一身锦绣墨袍,乌发俊颜,正是陈墨阳。 他此时心里亦是心急如焚。 之前离开扬州的时候,留了亲信注意秦朗的情况,结果刚刚收到传书,秦朗如今情况很不好。他自然有私心,如今黛玉虽和秦朗感情未曾言明,但是两人有情,若是再经历生死,日后想要进入这个女子的心里便更加困难。 可是,若是此时隐瞒,日后两人又如何心无芥蒂的携手白头? 于是想清楚这一切,便拿着之前秦朗让自己回京后转交给黛玉的荷包,便去寻了她。 荷包很轻很轻,似乎是之前秦朗一直挂在腰间的那个,只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然后自己便由着心的指引,告诉了她实情,带着她去扬州寻阿朗。 马车急急的行着,车前的灯笼已经灭了,幸而天慢慢的亮了,倒是不影响行路。 黛玉坐在马车中,手中紧紧的握着那个荷包。她抹了抹眼泪,眼睛红肿的从里面拿出一个已经枯萎的四叶草来。 原来那人早已寻了这幸运草,“你真能让人如愿以偿吗?” 两人终于在城门刚刚打开的时候,进了扬州城。 马车一路疾驰,到了别院门口。陈墨阳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大门外的马车上。 此时别院中静悄悄的,朝阳冉冉升起,红光撒入了整个扬州城。院子里的那棵渐渐凋落大树也在这朝阳的光中染了几分生气。 树下放着一个靠椅,椅子上半躺着一个白衣男子,墨发垂肩,身上的毯子脱落在地上。 黛玉捂着嘴,强忍住泪意。她狠狠的擦掉眼中的湿润,深吸一口气,提步慢慢走了过去。 伸手捡起毯子,慢慢的盖在那人身上。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来,那人睁开慢慢睁开眼睛,眸中带着雾气,随即慢慢清明。待看清楚眼前的人,眼中闪过惊色。“林姑娘,你……” “我回来了。”声音轻喃。没有哭泣,没有质问,有的仅仅是这极为普通的四个字,却让秦朗心里莫名的一暖。 黛玉拿出手上的幸运草,露出甜甜一笑,容颜动人,胜过朝霞。 “是它带我回来的。” 秦朗看着那幸运草,心里叹了口气,也许果真是命中注定的劫数。 黛玉伸手抚着秦朗微微皱着的眉。 她知道这不合礼数,过于轻浮,可是她什么也不想管了。眼前这个让自己倾心的男子即将离开自己,不能再看到他温润的容颜,不能跟着他满山的寻草药,就连在千里之外听到他的行踪也成了奢望。 此时,只能抛去一切,随着本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指尖碰触的是一片冰凉,她恼恨自己体温偏低,无法去温暖他。 “秦公子,我心慕你。”声音带着几分羞涩。 秦朗闭着眼睛,偏了头,“对不起,我……无心于姑娘。” 黛玉闻言,知识轻轻笑了笑,伸手握住那人的手。修长,带着微微的茧。“秦公子,你知道吗,我很敬重我的母后。是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曾经我心里只有那些伤春悲秋的可怜感情,可是后来母后让我明白了,这世间除了感伤,还要许多重要的事情。没有了感情,我可以种草药,造福百姓。我可以独立管理一个庄子,养活庄子里的人。我可以画画,可以和墨雪出宫游玩,可以结交很多朋友,所以……我不会难过。”所以,请不要因为顾虑而放开我的手。 良久,二人未曾言语,只是静静的靠着。 “哎……”不知是谁轻叹了气,为这即将得到,却又立即失去的缘分。 秦朗终究是抵不住心里的最后一丝渴望,慢慢抬手,抚上那如云的秀发。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再争取来一更,↖(^w^)↗ 第七十六章 陈墨阳一直在坐在马车上,他静静的看着那行馆的大门,却不敢进去。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上心了呢,也许是第一次的不经意的见面,也许是曾无意中知道长姐为自己物色了一个极好的姑娘,也许,便是曾经晚霞中不经意的回眸……总之,自己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在自己的心里生根发芽,只是她还未及笄,尚在孝期,他想自己可以慢慢等。后来长姐告诉自己,以太后对她的宠爱,日后兴许会依着她的喜好择婿,头一次心里有了慌乱,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不够好,入不了她的眼。他想,自己还有时间去努力,让自己优秀的足以匹配她。 只是没想到,一场瘟疫,却让她和阿朗结了缘。 靠在车壁上,身上的雾气在这朝霞的光中慢慢消失。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剪影。 突然,几匹快马疾驰而来,打乱了这一时的宁静。 接着剑锋袭来。 陈墨阳侧身避开,挥着为出鞘的剑一挡,“锵”的一声,发出几点火花。 “臭小子,告诉本王你把安平藏在哪里去了,否则饶不了你!” 陈墨阳眯了眯眼,“是吗?下官正想与剑术超群的王爷切磋切磋呢。” “呸,”忠顺横眉,“谁有那个闲工夫和你切磋,赶紧把安平交出来,开玩笑不是这么开的,你不顾及你自己,也要顾及安平。”自家妹子可还未出阁了,不对,出阁了也不能这么干! 说着剑锋再次指着陈墨阳,“快点,本王没这个闲工夫!” 陈墨阳无视身前的剑尖,伸手挑开,“王爷,若你真疼爱安平郡主,便请王爷在这等着吧,她此时应该不希望有人打扰她。” “你这是何意?”忠顺挑眉。 “这是郡主之事,我无权相告。”说完继续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忠顺的妹控病再次犯了,瞬间炸毛道:“那是我妹子!”有什么事情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能知道,还让你这个外人在这里故作神秘的,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安平和自己可是有很多小秘密的! 忠顺四处看了看,近前就这么一处宅子,这小子在这门口守着,那么人没准就在这宅子里。想到这里,忠顺将剑放入鞘中,抬步就要进宅子。 后面的亲信立马跟着。 刚要踏入门槛,忠顺突然顿住脚。他回头看了眼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亲信们。 狐狸眼一横,惊的那些亲信守卫往后退了一步。 “本王去找妹子,你们跟着干嘛?” 亲信低头,“……”不是您让我们跟着的吗? 忠顺眉毛一挑,“本王的妹子是你们随便看的吗,都给本王退出去,没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跟着!” “诺。”身后的人赶紧退了出去。 忠顺这才满意的转身往屋内走去。 黛玉并不知道外面刚刚经过了一场小争斗。此时高阳升起,院子里添了许多暖意。她静静的靠在秦朗身边,挽着秦朗冰冷的手,讲着自己从小到大的有趣的事情。 “那次偷看秀女们,差点便被抓到了,幸好跑的快。连王兄都说我跑的比平时快多了。你知道吗,王兄他脸皮可厚了,这事没少做,偏偏还喜欢拉着我一起,说着是想带我见见世面,后来听崔嬷嬷说,他是担心母后罚他,这才拉我去挡罚呢。可惜那时候笨,什么都听王兄的。” “呵呵……”秦朗轻笑,脸上的肤色几近透白。他感觉到意识越来越模糊,仿若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面慢慢流失,他低头看着黛玉,那清丽的容颜也越来越远,远的自己看不见,摸不着。 “玉儿……你答应了……”以后也要好好的。 “嗯。” 手掌中的手越来越松,黛玉心里开始发慌,整颗心都被紧紧的勒着,喘不过气。 她故作镇定的继续讲着,“有次我和墨雪一起研制美颜草药,结果别人喝了没事,偏偏王兄闹肚子闹的厉害,足足追了我半个皇宫。还是后来崔嬷嬷将我藏了起来。秦朗,看来我在研制草药上真的没有天分,你说对不对?” 无人回应。 黛玉紧紧的握着那松开的手,死死的咬着唇,不敢哭出来。 她答应过他,会好好的生活,不能让他走的不安心。只是眼中的热流却越来越多,慢慢的挡住了眼睛,看不到了,什么都没有了…… 朦胧中,她看到眼前站着一个人,眸中满是关心。 她委委屈屈的喊了声,“王兄。”接着便毫无顾忌的哭了出来,“呜呜……” 忠顺蹲□子,帮黛玉擦了擦眼泪。“安平,没事了,他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在那里,他再也不会有病痛之苦。”就像流苏一样,她只是去了更好的地方。 他们都不在了,而我们要替他们活下去,活的更好。 从这一天起,忠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妹妹长大了,她日后也会有许多烦恼和心事,不再是躲在自己羽翼之下的小安平了。而自己能做的只能支持她,帮助她,护佑她。 回京的路途遥远,为了顾及着黛玉的心情,忠顺没有那么赶路,每到一处都会停下来带她到处去看看。 这么走走停停的,行了将近两月方才到达京都。 之前早已派人传了信,告知了到达的时间。肖容一大早的就开始盼着人回宫,又让崔嬷嬷亲自去宫门口接。 皇后一早便等在了长乐宫里,这些日子,她也念极了黛玉。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也不知道憔悴的如何模样了,这次回来定要好生补补。 因忠顺一行人此次解除了扬州瘟疫,圣心大悦,有功之臣一律给予奖赏。只不过最大的功臣秦朗已经不在,皇帝下令封秦朗为国医圣手,在秦氏族中建立祠堂供奉秦朗,并给以秦氏一族唯帝不跪的特权。 安平郡主黛玉在此次瘟疫中为百姓治病,德行受到百姓称赞,乃皇室子弟典范,封为安平长公主。 忠顺和陈墨阳都属于无官可封的类型,给两人又加封了两千户。 其余众人皆有封赏,一时间群臣大悦。 黛玉回到长乐宫后,肖容看到那小脸消瘦,眼眶都红了。忙让人上了各种补品。 看着宫里的亲人,这么长时间的压抑与苦楚终于得到释放,黛玉扑在肖容怀里恸哭起来。 肖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没事了,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再来一章,↖(^w^)↗ 第七十七章 接下来的日子,黛玉一直的闷闷不乐,足不出户,连人都不想见。肖容极为发愁,以为是在扬州见了那惨烈的景象,给吓到了。 “公主这些日子夜里还捂着被子哭。”崔嬷嬷担心道: 她晚上不放心,时常去看看黛玉睡的是否安稳,有几次便听到被窝里传来抽泣声。 肖容闻言,心里更加担心了,这孩子本身就身子不好,又去扬州折腾了一顿,如今还没有补回来,又晚上睡不好,这可如何是好? 索性白天什么也不干了,每日里都陪着黛玉解闷,开导她。只不过情况还是不见好转,人日渐消瘦,肖容没法子,只能听了太医的建议开了点宁神药,方才让她睡的安稳些。 忠顺倒是来了几次开导,可惜于事无补,他心中亦是懂的这份苦,只能默默的给自家妹子支持鼓励,希望她能够尽快的走出来。而且他这段时间有重要事情要办,也无暇□□,平日里只能让人寻些好东西往宫里送。 站在高台之上,忠顺远远的看着东边,那是茜香国的方向。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身后有了其他人的气息,“王爷,蒋公子那边办妥了。” 忠顺弯唇,“东西呢?” 暗卫将东西送上。 忠顺伸伸手接过。翻开看了看,方才满意的勾起唇角。 “他人呢?” “……未曾见到。” 暗夜深沉,隐秘的废太子行宫中,此时正传来不寻常的喘息声。带着几分魅惑的呻、吟,让人听了心慌。 蒋玉菡咬着布带,不让自己叫出声音来。地上冰凉刺骨,。却赶不上心如死灰的绝望。 身下的痛楚似乎也越来越遥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人终于消停下来,露出酒足饭饱之后的笑声。看着已经满身狼藉的蒋玉菡,纷纷露出嫌弃的神色。 厅中的高坐上坐着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看样子已经过了不惑之年,若是细看下来,他的神色有三分像当今的皇帝。 此人正是废太子行宫中的主人——义忠王。 只见他站了起来,眼中藏着杀气,他眯着眼睛,低下头,一脸嫌弃看着蒋玉菡,“菡儿,本王那么宠着你,你竟然还背叛本王,实在可恶,如今只要你将东西交出来,便饶你一命,否者你知道这些人的能耐的,他们可都是没有吃饱的恶狼。你长的这般勾人的样子,他们可忍不了多长时间的。” 蒋玉菡死死咬着唇,原本清澈的目光已经一片死灰。他只觉得眼前再也看不到任何人事了,只看到那人在远处站着,向他招手。 “真好,奴才终于为你做成了。”他自言自语的轻喃。 旁边的亲信见到这番模样,担心的问道:“王爷,看样子问不出什么,如何是好?” 义忠王看了一眼已经只剩下半口气的蒋玉菡,“哼,赏给后院的那群人,玩死了便去喂狗。” “诺。” 众人忙将人抬了出去,旁边的宫人又将地上清理干净。 “王爷,如今……”话还未说完,便听到门外传来骚乱。接着门被撞开,一群人穿着戎装,陪着刀剑,气势冲冲的跑了进来。 义忠王大惊,随即怒道:“你们大胆,敢擅闯本王的府邸,先皇可是有旨,任何人不能擅闯的!” 领头的正是陈墨阳,他轻蔑一笑,“是吗?”脸色瞬间又冰冷肃然,“来人,把嘴塞了,捆走!” 身后的武将忙上前去拿人。 “你——呜呜——”义忠王的嘴巴已经被塞住,整个人被捆得结结实实的。 一众人被兵士们捆好往门外押去。 陈墨阳看了眼奢华的义忠王行宫,心里更是生了厌恶。刚要出去,便见到去搜查的人跑了出来,“王爷,发现了可疑人物。” 陈墨阳回头,便见到几个人拖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走了出来,那人衣不蔽体,满身伤痕。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恶臭。陈墨阳不经人、事,不清楚这味道,其他几个兵士都是成了亲的人,倒是明白了几分,心里想着,好好一个男人,竟然弄的这般惨状,那些人也特狠毒了。 “王……爷……”那人轻轻喃道。 陈墨阳没听清楚,旁边的士兵自然不会让自家主子去听,自己忙抢着去干这让人嫌弃的工作,耳朵贴在那人嘴边,前忍着恶心,只听那人细若蚊音的喃语,“王……爷……” 那士兵听了一会飞,发现说来说去都是这两个字,连忙站起身子,禀报道:“统领,这人就是在喊‘王爷’。” “王爷?”陈墨阳挑眉,那废太子那般模样,还有人这般惦念,果真是天下奇闻,他问了问旁边的废太子府上的宫人,问道:“这是何人?” 那老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禀,禀大人,是蒋玉菡公子。” 蒋玉菡?若是别人,陈墨阳倒是不认识的。不过这蒋玉菡倒是有所耳闻,而且临行前那王爷还特地关照过让留意此人行踪呢,说这次能得到证据还是此人出了力,没想到此人竟然成了如此模样。 罢了,既然是有功之人,自当善待。 吩咐旁人道:“去找人来将他抬下去,好生治疗吧。” “诺。” 一群人忙找来了木板子,将人抬了下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很多人并不知道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有知情人士后来透露当夜皇城的御林军便突然集结,全城戒严,大街上连打更的人也没有,御林军直接冲到义忠王府和北静王府里,将人捆到了。 第二日的早朝之上,皇帝命人将两人押解到朝堂之上,当堂审理扬州瘟疫一事,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证据确凿,加之有北静王妃崔氏当朝大义灭亲,废太子和北静王一党百口莫 辩。 水溶看着自己的枕边人面无表情的将自己这么多年来所做之事公诸于众,终于不再伪装自己的温润恭谦的模样,他发着怒的大声吼着“崔宛,你这个贱人,贱人!” 北静王妃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自己当日的良人,突然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看着台阶下跪着的两个丧尽天良的无耻之辈,皇帝龙颜大怒,当朝下旨处死二人极其党羽,其余家眷皆贬为奴隶,流放岭南,永不许还朝。崔氏一族本在株连之内,不过年纪北静王妃大义灭亲,只是削去了崔氏一族世家的名头,同时将崔氏一族的族长削官免职。 北静王妃当堂叩谢大恩,并叩请去安国寺出家修行,为那些枉死的百姓祈福。 皇帝恩准。 文武百官纷纷称赞圣上贤明。 扬州瘟疫的始作俑者乃是当年的废太子一党及北静王等人的消息传遍了天下,天下震怒,百姓们纷纷自发的围着囚车,扔石头和烂叶子,恨不得啖其肉,噬其骨。 对于义忠王一党的死,简直大快人心,天下臣民莫不称道。 同时王子腾一党见有机可乘,对曾经的对头进行了干净利落的清理,义忠王一党终于消除干净。 肖容坐在赏花阁里,看着那日渐凋零的花叶,久久未曾说话。 如今很多时候心里总是不得劲,放佛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能说。她看了看旁边低眉顺眼的崔嬷嬷,叹了口气。伸手端起旁边的果茶,轻轻抿了口。 熟话说前狼后虎,如今走了老虎,还剩下一头正在茁壮成长的狼呢。若是之前两方势力平衡,倒是制约朝堂天下的好力量,只可惜其中一方太过强大,也太狠心了,所以只能早早的给灭掉了,要不然这头老虎可真要称王了。 又想到这里面牵连了那么多无辜之人,心里也感伤,这边是政治,即便是无辜,也必须要承担,毕竟扬州那么多的百姓亦是无辜 。只是可惜了崔宛,当年的识人不清,以至于这辈子都青灯古佛了。 肖容突然觉得,自己虽然来这世间不久,心却很老很老了,曾经的世界的一切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像一个梦一般,醒来了,却怎么也想不起之前梦过了什么,只是偶尔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还能回想起个一个片段。 “老了,果然老了。”肖容自嘲道。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奉上 第七十八章 在冬天来临之前,忠顺终于向皇帝请旨,想回青州封地。 肖容听了消息后,一整天吃饭,她心里实在舍不得,却又知道孩子大了,总要有他自己想过的生活,所以在晚上皇帝来请安的时候,她便允了这件事情。 临行前,忠顺来到长乐宫,叩了三个响头,纵然心里有万般不舍,却只能叩谢养育之恩。 肖容微微笑着扶起了忠顺,“珍儿,哀家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不管你身在何方,只要记得哀家还在京都牵挂你,你便要记得回来看哀家。” 忠顺忍了忍眼中的酸意,笑着点头,“母后放心,儿子每年都会回来看您的。” “哀家不喜欢离别的场面,便不去送你了。”说着已经有些哽咽。这个儿子虽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平日里很是孝顺,又总是想方设法的哄着自己开心,如今他也要走了,要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忠顺抹了抹眼睛,跪在地上,给肖容磕了一个头,“儿臣拜别母后,望母后保重圣体,长乐无极。” 肖容转过身子不去看他,强忍着泪意,深吸了口气,“你去吧……” 身后的脚步声慢慢的远了,消失不见。肖容终于一步一步的走到软榻前,踉跄着坐了下来。崔嬷嬷赶紧上前抚着,“太后。” 肖容拉着崔嬷嬷的手,靠在她的手臂上,终于呜咽出声,“呜呜……珍儿走了,他走了……” 通往宫门的宫道上,一辆马车换换行驶。 忠顺坐在马车里,抹了泪,平复了心情。他知道自己离开京都,最舍不得自己的定然是母后,看着母后日渐苍老的容颜,心里亦是不舍。若是能选择,他亦是想留在京都陪着母后颐养天年,可是……身在此位,太多的无可奈何了。 如今废太子党已经尘埃落定,皇兄的皇权已经紧紧的捏在手中,没有人再能撼动他的地位了,人一旦没有了对手,疑心反而更重。而首先猜疑的,必定是自己这个手握重权的亲王。不是不相信皇兄与自己的手足之情,而是帝王心,有时候真是猜不透。他不想和皇兄走到那一步,自己自幼便没有生母,又不受父皇待见,是母后和皇兄护卫自己,让自己平平安安的长大,如今,他什么也没有了,不想连最后的亲情也失去。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突然,马车停住。 忠顺正准备开口询问,便听到外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王爷。” 是……她的声音。 忠顺没有想到,会在临走之前见到她,他以为自从上次那样对她后,这人定会恨着自己,厌恶自己了。 他掀起车帘,看见了车前站立的那个人。她显得消瘦了,穿着一身淡雅的紫色长裙,挽着垂髻,与往日不同的是,头上扎着一个玉簪子,那是成人的象征。 猛然想起,她比玉儿只小了几个月,如今也已经及笄了。 “陈姑娘,真巧。” 陈墨雪本来今日是来找黛玉的,可是却从黛玉这里听到了忠顺王请旨回京都的事情,想到这件事情,她便坐立不安,匆匆忙忙的便往外赶,却听崔嬷嬷说他正在长了宫里和太后娘娘道别。便想着在这里等着,兴许能碰到。如今真的碰到了,看着那人一脸平静的神色,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呆了呆,继而傻傻的道:“很巧。” 两人一时无语,气氛有些尴尬。 忠顺定了定心神,故作轻松道:“本王正要出宫,姑娘是准备去找安平吗?” “我,我刚刚从那里出来,正准备回府上。” 忠顺点了点头,随即道:“哦,想必府上的马车已经在宫外候着了,那本王先行一步了。” 陈墨雪心里一紧,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仿佛之前准备好的那些都用不着了,只能顺着他的话道:“嗯。” 忠顺放下了车帘,车子慢慢的行驶起来。哒哒哒的声音,让陈墨雪心里也来越低落,越来越乱,终于在车子要远去的时候,陈墨雪对着那方向唤道:“王爷。” 车子再次停下。 陈墨雪提着裙子跑了过去,她跑的很急,差点踩到裙角。当跑到马车旁的时候,已经喘不过气来。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抬头望着着一脸担忧看着自己的人,“王爷,你还会回来吗?” 忠顺一愣,“你就是问这个问题?” “嗯。”陈墨雪点点头。 忠顺见状,浅浅一笑,风华绝代,让陈墨雪闪了心神。 “会的。” 陈墨雪闻言,终于笑了起来,笑的很纯粹很真实,“好,我在京城等你。” 有了归来,就有勇气继续等下去。 忠顺微微愣神,他没想到陈墨雪会突然说这句话,他刚想说不用等,却又觉得自己没有说这种话的资格。狐狸眼眨了一下,方才说道,“那,下次见。”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 这一次,陈墨雪没有再拦住马车,也没有再大声唤他回来。她只知道,如今自己有了期盼,有了等待,有了可以思慕的人。 臻哥哥,我等你。 自从忠顺去了青州后,肖容心里一直空落落的。黛玉见肖容不开心,也慢慢放开了心里的心结,秦朗已经走了,而活着的人,还需要自己。 如今王兄走了,自己就更加要加份的孝顺母后。 黛玉的这种担心并没有多长时间,宫里便发生了一件喜事,让肖容忽略了心里的那些郁气,薛宝钗在年前临盆了。 自从肖容的身子骨越来越差后,皇帝便再也不让自己老娘去看着自己那些妃子们生孩子了。所以这次薛宝钗生孩子,是由皇后坐镇钟粹宫的。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折腾,这位颇为折腾人的四皇子终于出生了。在新年来临之前,皇室添了定,确实是一件大喜事。 皇帝亲自取名元信。 信也,不疑。这也算是安了王子腾的心。 因为多了几个孩子,这一年的新年尤其热闹。肖容学着现代的那些长辈们,给每个孩子都封了红包,说了些吉利话。虽然这些孩子们听不懂,不过他们的母亲都是受宠若惊,拿着红包听了肖容的建议,回去后便给孩子们做了一个收纳盒,专门存放孩子的红包。看看这孩子成年后,能攒下多少银子。 有了这个先例,整个后宫都形成了一种风气。过年见面就说吉利话,长辈都要给晚辈们发红包,多少不管,讲究的就是这个心意。 后来肖容担心会有攀比现象,就下了规定,让个各宫妃子们按照自己的品级来发红包,不能越了那个级别。 这样一来,倒是省去了很多分例不高的嫔妃们的难处。 忠顺也从青州寄来了很多年节礼物,不过因为才刚刚去青州,很多事物都需要处理,所以这一年并没有回京过年。 看了满屋子的胭脂水粉和一年四季的衣服,肖容感叹,看来玉儿出嫁之前是不用再另外置办这些东西了。 新年转瞬即逝,喜悦也慢慢的褪去,肖容慢慢感觉到每个人的气氛越来越不一样了。 似乎又是一次山雨欲来的征兆。 这些日子皇帝很少去长乐宫,便是去了,眉宇间也未曾放松。母子二人谈话,字里行间也避免谈朝政之事。 皇帝不想说,肖容也不想问。 在原著中,王子腾本就是突然暴毙的。如今他一人独大,便开始结党营私,培养自己的门了。这种明目张胆的挑战皇权的事情,已经让皇帝动了杀心了。 皇权之上,本就容不下沙子,看来新一轮的朝堂之争,终于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想写的轻松一点的, 结果感觉越到后面,写的越来越沉重了。 第七十九章 当人的权利达到了一定的程度的时候,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野心了。 王子腾此时就面临着这样的抉择。因为和废太子一党的斗争,积累了更大的势力。后来废太子一党被清除,自己利用了这段时间插入了很多自己的人进入朝堂之中。如今朝中坐在高位上的那个人,再没有人能和自己抗争了。 这种时候,就总是忍不住想,是不是还能再进一步,自古王侯将相,不都是这么来的吗?别人能坐,为何自己就不能?这样的想法一旦产生,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些日子动作大了点,上面的那位似乎已经有动作了,这种时候,王子腾知道自己需要找一个盟友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同时让这条通天之路走的更加名正言顺。所以下了孤注一掷的决定后,他便以薛姨妈的名义递了帖子,请旨让薛宝钗省亲。 薛宝钗自从有了儿子后,便是有子万事足。况且太后对信儿很是疼爱,自己和太后之间关系也越来越好了,宫里妃嫔之间也很是和睦,总之过的很好。 这次皇帝恩准省亲,也让薛宝钗很是高兴。她一大早给肖容和皇后请安后,便领着二人给母亲兄长的赏赐,踏上了回家的仪驾。 薛姨妈和薛蟠天未亮就起来准备了,家里的奴仆们都穿上了过年时才穿的新衣裳,一派的喜庆气象。 母子二人领着家里的奴仆们早早的就在大门口眼巴巴的望着街头的方向。此次娘娘省亲,乃是莫大的恩赐,许多百姓们也远远的看着。 在薛家母子望眼欲穿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仪仗队的影子了。 薛姨妈已经好久不曾见到自家女儿,看着那皇家的仪驾慢慢行来,她激动的差点落泪。眼睛红肿的看着那仪驾停在了大门口,她领着众人跪下。 “命妇领阖府恭请娘娘圣安。” 薛宝钗在轿子里看着跪成一排的家人,心里有些无可奈何,这便是皇家的规矩,是君臣之礼。 旁边的随行的大太监喊道:“请娘娘仪驾入中门。” 众人忙起身,将薛宝钗的仪驾迎了进去。 进了内府,隔着帘子,一家人互相诉了思念之情。随行的大太监是内务府专门负责随娘娘省亲的,知道这些娘娘回娘家都有些体己话要说,等这些见礼请安都完成了,便领着随行的宫人们出去了。 薛姨妈赶紧让薛蟠出去招待。 待这些人都出去了,薛姨妈方才抱着自己女儿动情的哭了起来。自从女儿进宫后,自己心里一直不得安生,一方面享受着女儿带给家族的荣耀和权势,另一方面又担心女儿势单力薄,在那如狼似虎的后宫难以生存。如今自家女儿平安产下了皇子,薛家和皇家有了共同的血脉,这真是祖宗保佑的事情了,今日见到女儿,难免心里激动,又加之思念之情,这眼泪珠子更是一颗一颗往下落。 薛宝钗心里亦是酸涩,自从在那后宫中待了之后,才知道这世间只有自家亲娘对自己是真真儿的好的。 待哭了一会儿,薛宝钗方才扶起薛姨妈,擦了擦眼泪,“母亲,今日大喜,合该和女儿热热闹闹的叙叙的,若是这么哭着,倒是白费了。” “嗯,为娘的失礼了。”薛姨妈抹着泪。 看着自家女儿穿着一身明黄的皇家礼服,高贵威严,心里有与荣焉。 她抚着薛宝钗和自己挨着坐在大椅上,关切的问道:“娘娘在宫中可安好?” 薛宝钗拉着薛姨妈的手,笑道:“女儿一切安好,在宫里什么也不缺,平日里嫔妃之间相处着也好。” “那就好,之前听你舅舅说圣人对你稍有不待,为娘寝食难安。”说到这,又想起了那些日子的提心吊胆了。 “太后娘娘待后宫嫔妃们都很宽厚,自女儿产下皇子后,更是厚待了,母亲莫要担忧。” 薛姨妈点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真好,可惜未曾见过皇子殿下。” 薛宝钗笑道:“这有何难,待过些日子暖和了,女儿便向太后娘娘请旨让母亲进宫探亲,届时便能看到皇子了。” 薛姨妈惊喜,“如此甚好。” 母女二人稍稍叙了会家常,薛姨妈便有些吞吞吐吐了。 薛宝钗看出薛姨妈有心事,便问道:“母亲可是有何难言之隐?” 薛姨妈偏了头,“倒不是难言之隐,只不过这次你舅父知道你今日回来,便也来了府上,想要见娘娘。” “舅父?”薛宝钗疑惑。 虽有些不合礼数,不过薛宝钗知道自己在宫中的地位与王子腾关系甚大,自然不会拂了他的面子。 好在薛姨妈提前有了准备,在房中开了扇通道,直接通往书房,倒是能掩人耳目的见上一面。 书房中,王子腾早已等候已久。他穿着一件常服,显得威严中带着几分慈祥。 见薛宝钗和薛姨妈进了书房,他连忙行礼,“臣见过娘娘。” 薛宝钗连忙去扶,“舅父大人何必多礼,快快请起。” 王子腾顺势站了起来,看着旁边的薛姨妈一眼,薛姨妈连忙道:“我先去外间守着。”随即又顺着通道去了之前的房间。 薛宝钗见二人似乎有些神秘,便知道定然有内情,知识王子腾不说看,她自然不会主动点破。 “舅父大人请坐。” 二人隔着桌子坐了下来。 “娘娘可知今日臣来此的目的?” “本宫倒是不甚明了。” 王子腾道:“娘娘如今有了四皇子,便看不到其他事情了,合该臣这个做舅父的来操心。” 薛宝钗皱眉,“舅舅这是何意?” “娘娘可还记得当日进宫的宏愿?” 当日薛宝钗进宫之前,为了得到王子腾的帮助,曾经发下豪言,日后若是能够随侍帝王身侧,定然为家族争取无上荣耀。而如今以自己的地位以及四皇子的出生,薛宝钗觉得自己已经达到了当日的誓言了。 “自然记得,如今已然圆满。” 王子腾闻言,眉峰一皱,冷笑道:“娘娘难不成单单一个妃位便满足于此了吗?” “如今宫中除了妃位,还空着两个贵妃之位,日后说不得还有进一步的时候。” “娘娘。”王子腾语气有些重了,带着几分压迫,“娘娘难道只为自己想着,便不替四皇子想了吗?” 薛宝钗心里有了一丝压迫感,她怔怔的问道:“舅父的意思是?” “皇位。” 单单两个字,砰的一声,如雷一般击中了薛宝钗的心,她直直的看着王子腾的眼睛,那种坚定的,带着势在必得的眼神,让她知道,自己的舅父大人不是在开玩笑。 王子腾见薛宝钗已经有了一丝动容,继续道:“即便娘娘日后仍然有进位的机会,可是四皇子顶了天的便只能是个亲王了,况且依着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受宠,日后四皇子也分不到好的封底,最重要的是,若是日后其中一位登上了那个位置,这些其他兄弟便都成了绊脚石了。娘娘,你不担心吗?” 薛宝钗心里一震,靠在后靠上,手微微的颤抖着。 “娘娘如今的一念之差,日后四皇子的命运便大不相同了。” “娘娘如今有了皇子了,我亦是兵权在握,只要稍微动作,整个天下就是四皇子的了。”王子腾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娘娘难道不想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薛宝钗低下头,她想着孩子的脸,纯净无邪。孩子长的多像皇上啊,合该是继承皇位的,日后自己便是太后,薛家就能脱离商人的地位,成为世家高门之首。只要日后自己控制得当,甚至日后世世代代的皇后都能出自薛家,成就真正的百年显赫世家。想到这些,薛宝钗心里就充满了激荡,这是一种对至高荣耀的渴望。 “娘娘。” 薛宝钗抬起头来,脸上满是坚定,“舅父,本宫该如何做?” 王子腾闻言,嘴角勾起,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意,“再过几天便是四皇子三月之喜,我会在宫外安排兵马,届时娘娘只要将皇上引到寝宫中,对其下入毒药……” “弑君?!”薛宝钗惊道,突然又意识到什么,忙捂住嘴,一脸惊色。 “若是不如此做,皇位如何传给四皇子。” “可是,可是……”薛宝钗想起当日选秀时掌中的温柔,心里一时不忍心。再如何,那也是自己今生今世的夫君,是孩子的亲生爹爹,况且那人……自己心里亦是有他的…… 王子腾自然看出薛宝钗的这点子小心思,心道到底是没出息的。嘴上却道:“娘娘可要想清楚了,是亲生骨肉重要,还是一个对自己无情无义的皇帝重要。皇上偏宠皇后和吴贵妃,太后娘娘又对娘娘不待见,若是此次不狠心,日后失了机会,四皇子就等着被其他皇子排挤的无立足之地吧。自古以来,多少皇子皇孙都在这条路上丢掉性命,娘娘若是为母不强,日后就是让四皇子去送死!” “不,我不要我的信儿死。”薛宝钗死劲的摇着头。这是自己的宝贝,是自己往后的依仗,自己再如何,也万不能让这孩子受一丝委屈的。 “那娘娘的决定?” “可,可是都要试毒太监,这根本便到不了皇上那。” “娘娘放心,这药无色无味,皇上吃了也不会立即驾崩,只是会昏睡过去,届时微臣领兵入宫清君侧。把皇上之事推到陈皇后那边,届时陈氏一族都清除掉,皇贵妃的娘家已经过了气,这天下就是我们王薛两家独大了。” 薛宝钗想了想襁褓中的孩子,终于狠下心来,点了点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奉上 第八十章 虽是探亲,却没有皇妃在母家过夜的规矩。薛宝钗自这席话后,便起驾回了宫。 晚上的时候,皇帝便到了钟粹宫看四皇子元信。 皇帝来的时候,薛宝钗已经换了一身日常穿的紫色常服,头饰都卸下了,只单单留下一只金簪固着发髻。简简单单,朴朴素素。正抱着四皇子元信在榻上玩闹。 听外间喊皇上驾到,薛宝钗忙抱着孩子下了榻,去门口接驾。 “臣妾见过皇上。” 皇帝伸手虚扶,笑道:“宝妃不必多礼。” 待薛宝钗站直了身子,皇帝细细一瞧,笑道:“爱妃今日探亲回来,怎么脸色不大好。要不要传御医看看?” 薛宝钗慌忙掩饰道:“许是今日路上奔波,有些乏了。” “嗯,”皇帝牵着薛宝钗的手,往殿内走去,“若是有什么不适之处,定要找御医瞧瞧。” “臣妾遵旨。”薛宝钗心里有些软意。 二人相携坐在殿内的软榻上,早有人过来给皇帝换了鞋子。皇帝倒是惬意的斜躺在软榻上,手撑着软枕,显得有些乏意。见薛宝钗仍然抱着孩子站在塔前,他招了招手,“宝妃抱着信儿坐在这,朕许久没有来看你们了。” 薛宝钗受宠若惊,忙抱着孩子坐到榻上。 孩子倒是很乖,不吵不闹,睁着眼睛溜溜的四处看着。 虽说孩子模样变化快,可是不可否认在如今的存活的三位皇子中,唯有这四皇子长的肖似皇上,就连微微皱眉时候眉宇间的神色都极为相像。 皇帝细细的看着自己儿子,突然伸手过来,“给朕抱抱。” 薛宝钗挨近了把孩子递了过去,皇帝轻轻的伸手接过,孩子依然乖乖顺顺的,滴溜溜的看着自己的父皇。 皇帝看着这孩子乖巧的模样,笑了起来,“这孩子长的果然像朕,就连着性子也像。” 薛宝钗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夫君抱着孩子开怀笑着,自己心里也跟着愉悦起来,这便是老百姓所说的天伦之乐吧。只是一想到这夫君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夫君,这种百姓间最平常的天伦之乐在这里也这般精贵,便又觉得心酸。 她看着皇帝脸上的笑意,想着白天商议的事情,心里有了几分不忍。待看到元信那纯净的小脸,她心里又狠了狠心,“陛下,过几日便是信儿的三月之喜了,臣妾听说民间都有给孩子过三月的习俗,臣妾想着也给信儿热闹热闹。” 皇帝闻言,边伸着手指逗弄着孩子的小脸,边笑道:“嗯,是该热闹热闹。不过却不能像满月时那般大闹了,朕明日和皇后说说,让她负责在后宫里面庆祝庆祝,宝妃觉得如何?” “皇上,臣妾不敢这般铺张了,臣妾想……想像民间那样,由孩子的爹娘陪着一道过。”说完,她低下了头,显得很不好意思。 皇帝见她一副小女儿娇羞模样,笑着摇了摇头,“想不到向来娴雅淡然的宝妃做了母亲后,也有了这些小女儿的心思。好吧,不过还是不能这么冷冷清清的过。等那一天朕单独来钟粹宫陪着宝妃和信儿,让皇后领着其他人去母后那边热闹热闹。可不能单单咱们热闹,却让他们冷落了。” 薛宝钗听到皇帝那句单独过来陪着自己和孩子,心里一动,有些酸涩。她抬着头看着皇帝温润的眼眸,心里暖了起来,温柔的笑着点了点头,“一切听凭皇上安排。” 皇帝的办事效率还是蛮高的,第二日便派了身边的亲信给皇后递了口谕,皇后便开始为了四皇子元信的事情忙活起来。幸好皇贵妃的身子如今大好,皇长子也不需要人时时刻刻的跟着,倒是能抽出时间帮皇后分担些事情。 宫里自年前四皇子满月闹了一次,倒是一直没有再热闹过了,如今又要为这位皇子办三月之喜,宫里众人纷纷猜测皇帝对这位长的像自己的皇子倒是上心了。 肖容倒是没有考虑其他的,反正儿子媳妇决定好的事情,自己跟着凑热闹就行了。早早的便让长乐宫的人将长乐宫后面的大园子给整了一番,又配合着皇后的人过来一起布置聚会的场地。 到了元信三月这日,皇后早早的便来了长乐宫里给肖容请安。 肖容嗑着瓜子喝着早茶,见皇后来了,高兴的拉着自家儿媳妇陪着自己一起喝茶聊天。 “这几日辛苦你了,哀家刚刚去看过了,布置的很好,晚上再摆些明灯,就更好看了。” 皇后笑道:“这也是母后前几日指导了, 儿臣才有了这些思路。母后喜欢便好。” “哀家喜欢。”肖容笑着喝了口茶,笑道:“你今咱们就关上长乐宫的宫门,热闹一次,到时候各宫那边都要让她们来,对了,那些小的也抱过来,小孩子就喜欢这些个玩意。” “诺。”皇后温顺的应了。 婆媳二人唠了会家常,肖容留着皇后一道用了午膳,到了晌午后,皇后方才出了长乐宫。 肖容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沉沉了。 崔嬷嬷服侍着坐了起来,帮肖容更衣梳头,看着那头上的几许银丝,心里酸涩。 “人老了,就贪睡,往日里可没有睡这么久的。”说到这,肖容突然想起崔嬷嬷和自己一般大,难不成她不睡觉? “称心,你平日里可曾午睡?” 崔嬷嬷边梳着头发,边勉强笑道:“奴婢从未有午睡的习性,况且奴婢还要侍候太后您呢。” “不行,称心啊,日后晌午后就让紫书来侍候。你跟了哀家这么久,也该享享清福了。随即笑道:“要不哀家在宫外给你赐个宅子,安排些人伺候着。再让你族里给你过继个孩子,日后也算儿孙满堂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扑的一声,崔嬷嬷已经手忙脚乱的跪在地上。 肖容惊的转过头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崔嬷嬷,“称心,你这是作甚?” 崔嬷嬷低着头,惊慌道:“求太后娘娘别赶奴婢出宫,奴婢在这里待了四十年了,早已将这里当做家了,而且奴婢伺候您三十多年了,舍不得您。” “好了好了,哀家不让你出宫便是了,你快点起来。”肖容忙伸手去扶着。 “奴婢谢太后恩典。”崔嬷嬷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脸上还是有些沉重。 肖容笑道:“哀家也是随口一说,顺便听听你的意愿。你跟着哀家这么多年,哀家自然不会让你委屈的。” 其实自己又何尝希望称心出宫,只不过日后自己百年之后,皇儿们未必有这个心思去安排她,她在这后宫多年,无儿无女,族里也疏远了。若不早做安排,日后也只能落得个孤单零落,连个送灵摔盆子的也没有。罢了,既然不想走,日后自己走之前留下懿旨让皇后来安排此事吧。 晚间的时候各宫的娘娘倒是早早的来了,加上宫里的几个小子和一位公主,倒是极为热闹。皇后安排了歌舞表演,又加上民间的杂技,园子里众人倒是其乐融融。 此时园子里的众人并不知道,整个长乐宫外已经里里外外的围住三层黑甲精兵,如铜墙铁壁一般。 钟粹宫中,精致的佳肴上了满桌,香味四溢,还掺着酒香。数十只宫灯摇曳,让殿内通明如昼。 薛宝钗给皇帝斟酒,布菜。她穿着最朴素的衫裙,只用一支荆钗插着如云般的乌发。 皇帝拿着酒杯把玩,眼中有着戏谑的看着旁边温柔似水的薛宝钗,“宝妃今日的打扮倒是很特别,像是民间妇人。” 薛宝钗笑着放下酒壶,素手站在桌旁,脸上透着红晕。“陛下,臣妾听闻民间百姓家日出而作,日暮而息。男耕女织,闲话桑拿。想来别有一番滋味。今日乃是皇上恩典,臣妾也想尝试一次那民间最质朴的感觉。” “哈哈哈,宝妃倒是别有情致。”皇帝爽朗的笑了起来,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信儿呢,今日可是他的日子,如何不见他?” 薛宝钗眼芒微闪,随即轻轻笑道:“臣妾想……单独和皇上待待。” 皇帝温柔笑道:“你乃是他生母,今日你最大。” “臣妾谢皇上。”薛宝钗红着脸,低着头给皇帝斟酒布菜。二人俨然如平常的夫妻一般。 长乐宫里此时已经停了歌舞,肖容兴致来了,邀着宫妃们讲故事。可惜这些妃子讲来讲去,都是列女传。肖容觉得无聊,便准备给他们来段刺激的,便准备给他们讲一段和皇宫有关系的“鹿鼎记”。 当讲到康熙擒鳌拜时,“康王将手中的茶盏往地上一扔。“肖容突然将杯子往地上一扔,发出“砰”的一声,惊的沉浸在故事中的宫妃们心里一跳。 皇贵妃催道:“那接着呢?” “接着就是主角登场的时候了,只见数十个布库少年冲了过去,死死的抱住那鳌拜老贼……” 皇后听着听着,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担忧的看了眼钟粹宫的方向。 “砰——”钟粹宫中发出重重的声响。 放着美味佳肴的桌子已经翻了过去,满桌的饭菜洒了一地,满目狼藉。 皇帝站在殿的台阶上,看着倒在下方,被数十名黑甲侍卫用刀困住的王子腾,“王爱卿算无遗策,可惜当日扬州之事,肖铭便查出你的行迹。他与紫燕乔装入你府中良久,早已知悉你谋朝串位的野心。” 王子腾已经被打的满嘴呕血,他睁大了眼睛,怒目而视,愤怒道:“昏君,你莫要说我谋朝串位,便是我老老实实给你做棋子,最后也必定落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如今功败垂成,我王子腾何惧一死!” 皇帝冷笑,“可惜你一人之罪,你王氏一族日后再无出头之日。王子腾,念及你当日劳苦功高,朕免去你族中子弟死罪,可是王氏一族世世代代为奴为婢,永不赦免。” 随即冷眸一寒,“带下去。” “诺。”黑甲精卫们齐应一声,将王子腾拖了下去。 殿内躺着数十具侍卫的尸体,其中大半都是王子腾的京军。血肉模糊,残肢断体,薛宝钗就在这入地狱般的殿内趴着,瑟瑟发抖。 皇帝冷冷的看着地上的薛宝钗。即便当年为了笼络王子腾,后来有心除掉王子腾,他都没有想过去除掉这个女人。毕竟她为自己诞下麟儿,他可以在后宫给她一片安身之处。可惜……终究免不了权欲。 “你放心,日后我会善待信儿,不会让他知道有你这般的母亲。” 薛宝钗趴在地上,一身的狼狈。她抬着头,一双美目怔怔的看着自己这一生的良人。 “陛下可曾对臣妾有心?” 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背叛自己的女子,眼里早已生了厌恶,听了这个问题,他难得的露出一丝冷笑,“宝妃你当日进宫时,难道是因为情爱吗?亦或是你如今企图谋反,也是因为对朕有心?居心叵测,竟然还想要朕的心,简直痴心妄想!” 薛宝钗心里一痛,早就料到如此,何必生这么多痴心妄想。“哈哈哈,臣妾痴心妄想,痴心妄想……哈哈哈……” 突然,肖铭领着侍卫走了进来,低着头道:“皇上,找不到四皇子。” 皇帝凝眸看向薛宝钗,寒声道:“信儿呢?” “信儿,我的信儿……”薛宝钗已经有些痴了,她红着眼睛,苦笑着,“我送他去了安全的位置,他再也不用在这如狼似虎的地方呆着了。皇上,你找不到他的,你们都别想伤害他!” 皇帝见薛宝钗已经痴了般的模样,再无心情应付,转身往殿外走。一旁的大总管李公公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小心翼翼道:“陛下,这……” “赐死。” 第八十一章 建元七年,王子腾勾结宫妃薛氏霍乱朝政,企图谋逆造反,此事震惊朝野。皇上下旨对一干乱臣子贼子加以治罪。 宝妃薛氏贬为庶民,处死。王氏和薛氏一族三族之内男子皆问斩,女子充为官奴。九族以内皆发配边疆苦寒之地,世世代代为奴为婢。 建元八年的新年,忠顺依旧没有回来。倒是让人送了好些青州的特产给肖容。 肖容叹了口气,让人将那些特产收了起来。 黛玉扶着肖容坐在赏花阁的靠椅上,给她搭了件狐裘。这赏花阁有地暖,倒是不冷,只是肖容心里却一直不得劲。 从忠顺走的那天算起,他已经足足有一年多没有回来了。 肖容知道他忌讳什么。之前还有个王子腾在,倒是能分点视线。如今朝中都被皇帝清理干净了,亲王与皇帝之间就越发的如履薄冰了。 现在的皇帝刚刚清理完脚下的绊脚石,最是多疑。兴许避过这段敏感的时期就好了。 她偏着头,问道:“墨雪今儿个不是要来吗?”、 黛玉摇了摇头,眼里有些担忧,“她以为皇兄要回来,今儿个一大早便去王府外面等着了,这会儿,兴许还在那呢,刚刚我已经让人去告诉她了。” “难为她如此真心,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珍儿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放下心结。 黛玉倒是十分理解陈墨雪的心思,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墨雪比自己幸运。最起码她倾心相恋的人尚在人世,即便不能相守,亦能时时听到他的消息。 肖容看着黛玉眼中的哀色,以为她是替陈墨雪担忧,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这种事旁人是没法子帮忙的。” 突然又想到前几日皇后提过的事情,如今玉儿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孝期已过,是该考虑这个事情了,“玉儿,你有没有想过日后选个怎样的良人?” “母后,”黛玉低下了头。自从那人走后,便再也没有这样的心思了。 肖容笑道:“傻丫头,和母后便莫要不好意思了。母后这些年身子越发不好了,你们的终身大事是哀家最牵挂的。之前和你说过陈家那小子,哀家也打听过了,似乎不错。你兴许也认识,便是之前接你回京的那个。只是这种事情你要自己看中眼了,若是不中意,哀家也不会强求的。” 黛玉摇了摇头,“暂时还不想想这些。” 肖容听这话,便知道黛玉心里还没有定,便也不强硬,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慢慢留意。不管如何,在自己尚在这人世的时候,尽量的不让玉儿盲婚哑嫁。 外面此时冬景萧条,寒风阵阵。街上的行人百姓都比往日里少了许多。忠顺王府的门外也没有了往日里侍卫林立的威严壮观。金漆边的朱红大门紧紧的闭着,只有一个佝偻的老者拿着大扫帚在扫着平整的青石板地面。 陈墨雪站在青漆马车前,呆呆的看着那紧闭的大门。 何谓一眼误终身,便是如今自己这般模样吧。当年若是没有遇着他,念着他,现在又哪里来着苦苦等待。只是若果真没有遇着他,自己这辈子还能圆满吗? “姑娘,回去吧。刚刚公主派来的人不是说了吗,王爷今年不回来了。”身后的丫鬟催促道。 陈墨雪低着头,半响,方才转过身来,准备上车。 “陛下……”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声音中带着些许激动隐忍的情绪。 陈墨雪转过身来,只见到一个青衣妇人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正热泪盈眶的看着自己。她左右看了看,见着街上就自己和两个仆人,眼里满是疑惑。 那妇人却是忍不住,突然扑过来跪在墨雪脚下,“陛下,您真的没死,呜呜……” “这位夫人,你认错人了。”墨雪惊慌的退后一步,却推到车子旁,身边的丫鬟喊道:“哪里来的无礼妇人,这位是我们成安侯府的大小姐,休得无礼。” 那妇人闻言,停住了哭声,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陈墨雪。 陈墨雪被看的全身毛毛的,正要说话,便听到这妇人喃喃道:“果真不是,只是太像了,太像了。” “这位夫人,你快点起来吧,地上凉。”陈墨雪忙弯腰去扶,却突然看见妇人怀中孩子的脸,只觉得异常眼熟,很像,像……臻哥哥! 又想到刚刚这位妇人喊自己陛下,她知道忠顺之前所钦慕的女子便是茜香国的流苏女皇,那这孩子…… 陈墨雪试探的问道:“你可是把我误认为流苏?” 那妇人闻言,忙警觉的避开几步,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孩子。那孩子怯怯的看着陈墨雪,似乎也在研究眼前这个人。 “你莫怕,”陈墨雪往前走了一步,那妇人又退后了一步。陈墨雪只好站定,“我和忠顺王相识,我知道流苏,我可以帮你。” 妇人尤不信,眼中带着疑虑,半响她终于道:“你如何帮我?” 陈墨雪放下心来,“你莫怕,我和忠顺王乃是相识,他如今不在府上,去了青州封地。你若是信我,可随我去府上安顿下来,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寒风阵阵,几人就这样站在风中。妇人的孩子显得瑟瑟发抖。 似乎是心疼孩子了,那妇人方才轻轻点了点头,带着戒备的随着陈墨雪上车。 两人上了车,那妇人犹坐在离陈墨雪较远的地方。 车里一片安静。 陈墨雪笑着问道:“夫人如何称呼?” “云母。” 云母愣愣的看着陈墨雪,再一次晃神。她如何也想不明白,竟然在中原里有一个女子长的这般像女皇陛下,简直是一模一样。 陈墨雪看出云母并无意讲话,也不强求,只是看着那怀中的孩子。那还孩子开始还怯怯的,慢慢的,眼里又带着疑惑。陈墨雪朝他笑了一下,他便更加疑惑了。 一路上,马车里再未说话。哒哒哒的马车顺着青石道路回到了成安侯府。 成安侯和侯夫人都去了老家祭祖,陈墨阳每日里去京军里任职,府上倒是只有陈墨雪一人。她安顿好了云母二人,便琢磨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她心里想的很简单,如今忠顺和流苏的孩子来京城寻父了,那么必然是要帮他们的。只是如今忠顺王远在青州,这如何去,倒是成了问题。思来想去,她决定带着云母去皇宫里找肖容。忠顺曾经说过,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便是太后,他最相信的也是太后,所以太后必定会想法子帮她的。这样一来,便减少了许多困难了。 所以她过了等云母用了膳,换了干净的衣服,便告诉了他这件事情。 云母倒是很是惊讶,她没想到眼前这个姑娘真的能帮助自己寻忠顺王,还能见到中原的太后。可是……皇室中也许更加危险,就比如这一路上遇到的刺客,很多便是王亲派来的。她不得不防。 陈墨雪见云母眼中仍然有防备,忙道:“太后是忠顺亲王的母亲,她自然不会害自己的孙儿的,你放心。” 云母经过一番考虑,她明白自己在这中原是很难生存的,小主子跟着自己定然要受苦。而那太后是小主子的祖母,是他的亲人,应该不会伤害他的。这么一想,云母也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当然,虽说要进宫,可是像云母这样来历不明的人自然是不能随意进出皇宫的。她让人驾着马车在皇城外等候,自己驾着另外一辆马车现行进了宫像肖容禀明情况。 陈墨雪来的时候,肖容正在软榻上看着书,看的是本杂技《三姐寻亲记》。 听说陈墨雪来了,她忙让人传进来。 “这么冷的天,难为你了。快来暖暖。” 陈墨雪挨着肖容坐下,她咬了咬嘴唇,看着肖容,小心翼翼道:“太后,墨雪有事情要禀明。” “额……”肖容没想到陈墨雪会和自己时候悄悄话,微微一愣,随即挥了挥手,宫人们便鱼贯而出。 墨雪见众人都出去了,方才将此事一一道来。 待听完陈墨雪的叙述后,肖容冷静的思索了一下,方才认真道:“你确定是珍儿的孩子?”毕竟是皇宫内院,肖容不敢马虎。 “嗯,他长的很像王爷,几乎一模一样。” 乖乖,和绝色美人长的一模一样的,这简直是比中□□的几率还小啊。此时她已经有八分相信了。 崔嬷嬷在外面站了很久,她不知道陈家姑娘和太后说了什么,只是过了一段时间,陈姑娘终于带着笑意出来了,接着自己便被太后唤了进去,让自己去接宫外的两个人进来。 当崔嬷嬷领着云母和孩子进来的时候,肖容看着那孩子,便惊讶的忍不住长大了嘴巴。听人说是一回事,看着便是另外一回事了。这么晶莹剔透的孩子,这上下两辈子,果真是第一次才见到啊。 “这孩子是珍儿的?!”难怪那么相像啊! 肖容幻想过无数次忠顺美人的小孩该是如何的倾国倾城,所以当陈墨雪抱着孩子来到自己身前的时候,只有一个感觉——幻想成真了!这活脱脱的就是自己幻想时候的孩子啊。 瞧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虽然怯怯的,却也潋滟生光。那小脸粉嫩粉嫩的,小嘴红嘟嘟的,连弧度就和他爹亲的美人唇一样。看着就垂涎欲滴,很是可口的样子啊。 “这小姑娘长的可真像他爹,日后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可把你们都给比下去了。” “……”陈墨雪:“太后,他是个哥儿。” “额……”肖容一阵尴尬,忙笑道:“哥儿好,这么俊俏的哥儿,连他爹爹都比不上呢。” 她看向下方站着的云母,笑道:“你是个忠心的,流苏她也是好的。云母,日后你便一直照顾着孩子吧。日后等他长大了,让他给你养老。”肖容这说的是真心话。茜香国在海上,这妇人能从千里之外的海中之国将这孩子带来中原,还送到了京都,没有勇气和忠心,如何能坚持下来。 云母跪在地上,红着眼,“只求小主子日后平安喜乐,奴婢便知足了。只求太后能为小主子做主,日后也好长大成人。” “嗯,”肖容点头,她明白云母的话中之意,流苏虽然是茜香国女皇,可是到底和忠顺无名无分。这孩子日后的身份自然就尴尬,不过孩子的母亲受了这么多委屈,肖容不管如何,都是要顾着的。“你放心,哀家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得了肖容的许诺,云母方才激动的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红肿了。 肖容忙让崔嬷嬷领着云母出去歇息,上点药膏。 待二人出去了,肖容才看着陈墨雪,认真道:“墨雪,你可当真想清楚了?” 陈墨雪郑重的点了头,那看似稚嫩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太后,我想的很清楚了,相对于那些顾忌和所谓的委屈,我更看重的是臻哥哥。 “那这个孩子……”肖容看着怀中熟睡的小元宝,心里有些酸涩。这孩子的父母都是世间极为尊贵的人儿,可是偏偏这孩子一出生便没了亲娘,找亲爹的途中又历经了千辛万苦。按着私心里,她也想有一个像墨雪这般心地善良的姑娘陪着忠顺,视元宝如亲生。可是理智上来说,她又不忍心看着墨雪这般年纪,就成为牺牲品。 “墨雪,你要知道,如今有了这个孩子,珍儿便永生永世都忘不了流苏了。” 陈墨雪看着孩子,脸上露出洒脱的笑意,“既然臻哥哥将我当做流苏,那我亦是流苏。况且这孩子亦是与我投缘,日后他便是我的亲生孩子。” 看着陈墨雪眼中不可更改般的坚定,肖容垂下了眼睑。世间最难参透的便是情字。兴许作为旁人的自己来说,墨雪这个决定是非常错误的,可是作为她来说,亦或是如饮甘露。罢了,这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要他们自己幸福便好,自己这做长辈的,能做的便是好好支持他们了。 “墨雪,你去青州吧,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哀家替你们主婚。” “墨雪叩谢太后恩典。”陈墨雪一双眼睛红润润的,带着泪意。 作者有话要说:顶着锅盖躲过去…… 第八十二章 青州位于王朝的中部,这里气候宜人,百姓富足,民风极好。这里因为四通八达,来往的商人走夫很多,平日里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繁华程度不亚于京都。 忠顺坐在马车中,感受着封地上的这些百姓的喜悦,莫怪古代圣贤皆说百姓是最容易满足的,他们只要有饭吃,有衣穿,便能从心底溢出幸福来。 青州的忠顺王府已经修建了很多年了,不过忠顺却极少回来住,平日里倒是只让人守着。刚来的那一天,忠顺便嫌弃大门上的朱红色不够鲜艳,硬是让人拆了重新弄了扇更加骚包的大门。 “王爷,到府上了。” 车外传来管事的声音。 忠顺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这几日为了处理事情,已经好几日未曾好眠了。 踩着马凳下了马车,忠顺抬头看了看那扇大门,心里也亮堂了。住的地方本来就该弄的鲜艳点,要不然得多膈应人啊。哎,这日后估摸着要在这里长住了,这样子还是不甚满意,回头得让他们再好生休整休整,最好把京里的那些东西拿过来。 府上的长史早就迎了过来,“王爷,您回来了。” “嗯。”忠顺从鼻子里冒出一声。便直直的往大门走去。 长史跟在后面,动了动嘴唇,几番欲言又止,却又想到那张明晃晃的太后令牌,心里边便打消了心思。反正自己就是个奴才,哪里能去违逆太后娘娘的旨意。 王府内的结构和京都的忠顺王府倒是很相似,只不过范围要更加宽敞些。早年才分了地盘的时候,这座青州内是没有亲王府的。先皇没有几个兄弟活下来了,所以很地方都没有分配给亲王作为封底。青州这块肥肉,自然也被先皇紧紧的含在嘴里了。皇帝疼爱这个弟弟,太后又宠爱,所以修建青州忠顺王府的时候,便更加下了心思。忠顺也不是个节约的主儿,凡是都要用最好的,还硬生生的在后面的大院里修建了一个十几亩大的小湖泊来,上面又修建了亭子、大桥,湖的周围种植了许多名贵树种,看起来颇为壮观。 忠顺最喜欢的便是坐在这亭子中吹着湖风,感受着这人工湖泊上的美丽。 亭子中放着一个靠椅,忠顺斜躺在上面,轻轻的摇晃着椅子,迷迷糊糊的睡着。 半睡半醒间,他似乎做了个梦,梦见流苏来了,还带着他们的孩子。孩子啊,当年那个孩子真的是他的,可是自己却误会了她的一片真心,硬是没能见着她最后一面。现在好了,她和孩子都来了,以后一家三口都能好好过日子了。再也不去管那些朝中的事情了,不管政治,不管阴谋,只要两人好好的守着。 “臻哥哥……臻哥哥……” 是流苏的声音。 忠顺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朦胧,似乎有个人坐在自己旁边。慢慢的,眼前清明起来,旁边坐着一个女子,发髻高挽,巧笑倩兮。 “流苏!”忠顺惊喜的坐了起来,紧紧的抓着女子的手。 “臻哥哥,我是墨雪。” 墨雪…… 忠顺眼中露出几分暗淡,他慢慢松开陈墨雪的手,“原来……我还以为……”一样的装扮,一样的模样,甚至是一样的眼神…… “你如何会她的装扮?”忠顺站了起来,走到亭子边上,看着远方。 陈墨雪亦是站了起来,走到忠顺的身边,眼中满是轻松。原来只要想开了,自己真的可以承受被当做影子的,只因为身边站着的是这个人。 “是云母教我的。” “云母?!”忠顺惊的转过头,直直的看着陈墨雪。云母和流苏的关系多么亲密,忠顺自然是清楚的,他以为当日流苏走了,以云母的个性如何都不会离开茜香国的,如今又如何会来到京城,还遇到墨雪。 “云母她来京都找你,却将我误认为了流苏。”说着回头向后看去,只见一个灰衣中年妇人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娃娃。那孩子怯生生的模样。 “奴婢见过王爷。”云母屈身行礼。 忠顺连忙伸手相扶,惊讶道:“云母,真的是你!”乍然见到流苏身边的人,忠顺心里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云母紧紧的抱着孩子,心里也有些酸涩,总算不负女皇陛下所托了。 “王爷,奴婢此次是奉了女皇临终之令,带小主子来寻您的。女皇陛下拼死方才护住了这个孩子……” 忠顺闻言,脸上血色全无,他低下头,看着云母手中的孩子,嘴唇动了动,“孩子,这是流苏留给我的孩子……” “王爷,陛下当年成亲,是为了保护这个孩子。她从未背叛过您。” 忠顺惊的退后一步,嘴唇颤抖着,他想要伸手,却觉得连手指都抖动得麻木了。 “苏苏……”此时只觉得心都被挖的鲜血淋淋,深埋在心底的记忆慢慢涌现,当日自己那般对流苏,却原来自己深深辜负了她。“苏苏。” 云母抱着孩子,走进一步,“女皇陛下给他取了小名——元宝。” 元宝…… 那时候自己还瘸了腿,躺在床上,那人趾高气扬的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的自己,然后指着自己的肚子笑的格外得意。 “呵呵呵,姓元的最好取名字了,要是以后有了孩子,我要给他取名元宝。” 当时也只是翻了翻白眼,只觉得这女子枉费了女皇的一世英名,取名都取的这么没品。没想到,她真的给自己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孩子,元宝,元宝…… 看着云母手中显得有些怯生生的孩子,忠顺心里柔软成了一滩温水,温温热热的。他颤抖着双臂,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云母手中的孩子。当碰到那柔软的身子时,忠顺只觉得心里的某根弦端了,砰地一声,心重重的一条,有些喘不过气来。眼睛热热的,似乎有什么液体流了出来。 孩子虽然有些怕生,却并不排斥自己亲爹的拥抱。他滴溜溜的一双眼睛,偷偷的打量着这个紧紧抱着自己的美人。 “元宝。”忠顺轻声唤道,声音哽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可惜元宝却像是未曾听到一般,怯怯的不说话。 云母见状,眼中带着愧疚,突然跪在地上,哽咽道:“王爷,是奴婢不好,没有照顾好小主人。 当日女皇让奴婢带着小主人和几个暗人偷偷的出了皇宫,没想到出了内鬼,将我们的行踪告知了贼人,一路上奴婢们带着小主人东藏西躲,小主人是早产,身子本就不好,再加上连日的奔波和惊吓,到了如今,都,都未曾发出过声音。” “什么?!”……没有声音!忠顺惊的退后一步。 看着怀中一脸沉静的元宝,只觉得心被深深挖去了一块。自己不止辜负了流苏,还亏欠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若不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尽责,那些人又岂能伤害到他?! 收紧手臂,将儿子紧紧的抱在怀中,这个柔软脆弱的生命是流苏拼了命留给自己的骨血,“元宝,爹爹日后再也不让你受人欺负了,再也没有人敢动你分毫!” 元宝被抱的紧了,不舒服的扭动着身子,突然发现了站在旁边的陈墨雪,圆圆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伸出两只小胳膊,拼命的挣扎。 陈墨雪见状,忙伸手去抱孩子,“臻哥哥,你抱疼他了。” 孩子的动作越来越大,忠顺心疼的松开手,任由陈墨雪抱过孩子。原本流光溢彩的狐狸眼中满是暗淡。 元宝,爹爹会为你出这口气的! 虽然这孩子与忠顺有些生硬,但是到底是血脉相连,处了几天后,倒是能够亲近亲近。书房里,忠顺靠在桌案后的椅子上,拿着流苏的丹青图,那画中女子笑眸如花,眼中却依然带着一丝愁色。 “苏苏,我会好好照顾元宝的。” 突然,忠顺眼眸由柔转寒,全身释放出的杀气溢满了整个书房。他抬起眼来,看着桌案的那头,原来房内悄声无息的多出一个黑衣人跪在案前。 “王爷。” 忠顺无言,未曾说话,只是放下丹青,站了起来。宽大的袍脚随着一步一步的动作轻轻摆动,紫色的袍子在这杀气森寒的房内,显出一种妖异的美。 “砰”的一声重响,黑衣暗人倒在地上,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显然伤的极重。 他奋力的爬了起来,继续规规矩矩的跪着。 忠顺走进了一步,又是一脚正中那人的心口,声音森寒道:“你为何不报?!” 暗人躬身低着头,紧紧咬着牙,“奴才并不知那孩子是小主人,奴才以为她辜负了王爷,再不配得到王爷的庇护。” “砰”又是一脚,暗人重重的撞到门上,又落在地上。 忠顺从未如此动手,但是今日他已然怒火中烧,若不是这些人瞒而不报,元宝又如何会变成今日的样子。所以,他们该死! 忠顺提起那暗人的衣襟,眼含杀气。随即脸色一变,重重的将人摔在地上。 那人趴在地上,再没有站起来的气力。知识从嘴里不停的涌出血来。 “高齐,你跟着本王这么多年了,但是却忘了身为一个暗人的基本。私自做决定,违逆本王之令,实在该死!念及你多年效忠,本王给你个痛快。”说着丢下一枚深寒的匕首。拂袖提步走了出去。 外间早有新的暗人首领候着。 忠顺抬头看了看远处的方向。“查明那些人,格杀勿论。” “诺。”新任的暗人首领迅速隐没而去。 王府的长史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王爷,您之前吩咐的匠人们都找齐全了,明日就能动工了。” “嗯,”忠顺轻轻点头,随即又问道:“元宝呢?” “启禀王爷,小公子和墨雪姑娘去了后面的园子去玩了。” 忠顺的园子里面的珍惜品种虽比不上御花园,但是比之其他王公贵族的府上来说,也算是一绝。天南地北的奇花异草可谓是被搜罗了个遍,有些硬是栽不活的,也想方设法的找了人来种活。若是肖容那日来看到这园子,肯定要咂舌,然后大骂一句“败家子!” 此时虽然入秋,可是园子里却丝毫没有萧条的落败之景,鲜花绿草犹如初春之盛景。 假山上的亭子里,陈墨雪抱着元宝,脸上布着温柔的笑意。 桌子上放着一张丹青画,画中一男一女,男子风华绝代,女子清秀可人。 陈墨雪伸手指着画中的男女,“元宝看,这是爹爹,这是娘亲。” 元宝骨溜溜的睁着眼睛看着画中人,却如何也不愿意开口。 “元宝,你下次见了爹爹,一定要喊他哦,要不然爹爹会伤心的。” 元宝依然不说话。 忠顺怔怔的站在亭外,如魔怔了一般看着亭子里的二人。他仿佛看到了流苏抱着他们二人的孩子,笑的那般开心恣意。 一旁的云母见到忠顺,连忙站了起来,“王爷。” 陈墨雪回过头来,见到忠顺来了,亦是笑着道:“臻哥哥,你快来,我正教元宝喊人呢。” 忠顺从魔怔中清醒过来,心底慢慢的失落。他勉强一笑,绝色的脸上带着几分无奈。提步轻轻走了过去。 元宝这几日和忠顺相处的多了,也没有了怯意,只是依然喜欢赖在陈墨雪的怀里。 陈墨雪哄着小元宝:“元宝,爹爹来了哦。” 忠顺亦是弯着腰,伸手抚着小元宝的发顶,动作轻柔,嘴角含着最温柔的笑意。 亭子里一时无语,只是静静的享受着这温馨的时刻。 半响,忠顺终于放下手来,背过身子。 “墨雪,你回京城去吧。这里不适合你待。” 墨雪闻言,面色突然惨白,她站起身子,咬了咬唇,“为什么我不能待在这里,这几日不是很好吗?” 忠顺没有回头,眼睛依然看着远方,那里是东方。“你尚未出阁,这里不是你能待的。” “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 “……我给不了你什么承诺,你走吧。” “我不走。”陈墨雪倔强的偏过头。 忠顺深深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道:“墨雪,你还小,尚不知情爱,日后你便会想清楚的,你此时的奋不顾身,只是你青春萌动时的一场梦,梦醒了,你便再也不会这般了。” 陈墨雪抱着孩子,紧紧的咬着唇,“不,我已经懂了,臻哥哥,不管如何,你日后都要娶妻,我亦是要嫁人,为何我们便不能在一起。我不管我是谁的影子,我只知道我要做你元臻的妻子,日后和你白头到老的人亦是我陈墨雪。” 忠顺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一无反顾的女子,“你……” 陈墨雪走进一步,眼神坚定,“我从不爱自寻烦恼,我只认定我想要的。臻哥哥,便是你不爱我,只要成为你的妻子,我亦是欣喜的。” “墨雪……”他已经辜负了一个女子了,如何还能再伤害眼前这个女子。这一生一世,自己都不可能忘了流苏,对眼前这个年轻的姑娘来说,太不公平了。 “娘。”怀中的孩子突然喊了一声。 二人闻声微惊,陈墨雪一脸惊喜的抱着孩子走进忠顺身前,“臻哥哥你看,元宝竟然会喊人了。” 怀中的小元宝似乎倍受鼓舞,拉着陈墨雪的发丝,格格格的笑了起来。“咯咯咯咯,娘。” 忠顺颤抖的伸出手,摸着元宝嫩嫩的脸颊。轻柔的,小心的。这个孩子长的很像自己,竟然丝毫找不到流苏的影子。流苏,流苏,我该怎么办? “娘,娘。”元宝竟然叫的异常欢乐起来。 陈墨雪欣喜的抱着孩子,忍不住亲了亲小脸,“元宝你看,这是你爹爹,快叫爹。” 兴许是父子天性,这几日里又混的熟悉了。元宝竟然没有丝毫的怯意,伸出两只小胳膊,笑咯咯道:“爹爹。” 忠顺紧张的伸手抱过软绵绵的孩子,看着这孩子纯真的眼神,心里的一腔父子之情便慢慢的流露出来。 似乎极为喜欢美人的怀抱,元宝乐呵呵的自娱自乐,“爹,娘,咯咯咯。” 退至亭外的云母看着为情所困的二人,叹了口气,“王爷,小主人之前从未开口说话,今日这般,想必也是女皇陛下在天之灵。女皇对王爷和小主人都放心不下,想必她也不希望日后王爷孤独终老,小主人没有母亲爱护。墨雪姑娘与女皇模样神似,必定是上天冥冥之中注定,王爷何不顺应天理,以免两人日后生了遗憾。” 再一次听到流苏,忠顺眼中露出痛楚。 墨雪看着忠顺痛苦的神色,心里亦是酸涩,可是到底如何,自己想要的就是和这个人白头偕老,其他的还能在乎什么? “臻哥哥。” “也许这一生一世,你也只是一个影子而已。” “我早就想到这个了。” 忠顺抬头看着眼前神色坚定的女子,半响,终于启唇道:“墨雪,我也是自私之人。今日你承诺了,我终身都不会放手,你可想清楚了。” “臻哥哥,墨雪终身无悔。”声音坚定。 “好,我亦是承诺你。” 云母含着泪微笑的看着三人,心里默道:“女皇陛下,如今您最爱的两个人都获得幸福了,奴才也会一辈子守着小主人,您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 建元八年,忠顺亲王立长子为王世子,名元殊 同年,忠顺亲王迎娶成安侯府的嫡次女为王妃。 建元十年,忠顺王妃陈氏产下长女,取名元熹。 作者有话要说:顶着锅盖躲过……这是我能想的最好的结局了,实在不忍心让忠顺美人单着…… 第八十三章 黛玉愣愣的看着窗外,下着细雨,润润的,有些许凉意从窗户里穿了进来。 墨雪自从嫁人后,便极少回京。特别是新添了一个可爱的小郡主,便更加难见上一面了。身边的人都在变。嫁人、生子,似乎都逃脱不了这一条路。 紫燕给黛玉披上了一件披风,“公主,天凉了。” “嗯。”黛玉慢慢转过身来,两年的时光,已经让这个稚嫩的女子变得明媚。她的身上如今洋溢的是作为长公主的尊荣。 她偏着额头,看着窗外,眼里由着淡淡的愁色。那一年的江南,也是这般的景致。 此时的江南正是烟雨朦胧的时候,虽经历过当年的那场浩劫,却丝毫影响不了文人墨客对这个地方的情有独钟。每到了这个时候大批的文人墨客门都从四面八方涌来,泛舟湖上,对饮吟诗。 位于临湖上的九州楼中,一身墨袍的年轻男子英姿挺立,修长白皙的手中拿着一个白瓷青花的小酒杯。 身后跪着一个侍卫模样的年轻人。 “启禀侯爷,公主已经在行馆中安定好了。” 男子闻言,墨色的眸子闪了闪,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红唇轻轻抿着,带着几分无奈。 “嗯,你去吧。” “是。” 见男子挥了挥手,年轻侍卫起身退了出去。 安平公主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下江南来,而陈侯亦是每次必定随行其后,此事这般明显,众人也自然知道这陈侯必定是心仪安平长公主了。只不过襄王有梦,却不知神女是否有心了。 烟雨朦胧,来往的船只却越来越多,好一幅才子泛舟烟雨图。但是陈墨阳此时的心境却并没有这般恣意和轻松。 这三年来,黛玉一直都没有从失去秦朗的悲痛中走出来,她虽不再哭泣,不再面露哀伤,但是陈墨阳却知道,她已经关闭了自己的心房,再也不会有任何的人能进驻进去了,哪怕是一点点位置。她在秦朗长眠的留山修了房舍,每次来必定住上月余。 “阿朗,若是你知道她如今的模样,当初是否就不会对她那么残忍了。” 明日又是那一天了。 天上下着朦胧的细雨,整个留山都被笼罩在烟雾当中。 黛玉一早便起来梳妆,亲自准备好了点心,拿着篮子撑着伞,一步步的往半山上的青丘走去。 两年前种的小树也已经长的极高了,将旁边的墓给遮住,挡住了风风雨雨。墓地的四周都很整洁干净,看不到一丝杂草,可见经常有人来打理。 将伞放在一边,蹲在地上,轻轻的将篮子中的糕点拿了出来,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墓前。 黛玉伸手抚了抚耳边的碎发,温柔道:“秦朗,我来看你了。我给你带了点心来了。亲手做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她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面上没有悲伤,只是轻轻咬了咬唇角,“这几天药材都送到城中了,都是我自己打理的。你之前说的没错,这山上果然适合种药材。” 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凉凉的。 身后站着一个墨绿色衣袍的男子,撑着一把油布伞,他眼眸无波的看着那人痴痴的低语。 半响,黛玉站起身子,转过身来,方才看见他。 眼眸只看了一眼,便偏过头来,捡起伞往山下走去。 那人亦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二人一路无语,似乎已经这般相处了千百次。 到了山脚下,黛玉方才站定了身子,转过头去,她眼里带着几分坚定,“陈侯,你不要再如此了。” 陈墨阳心里一紧,抓着伞的手亦是紧紧的握着,骨节分明。 “我只是想送你回去。” “有暗卫。” “你会孤独。”便是不说话也行,只要在彼此的视线章便满足了。 黛玉下意识的摸着腰间的荷包,“不会。” 说着便又往前走去。 山间的路在雨天显得有些泥泞,她走的很小心翼翼。身后的陈墨阳亦是提着一颗心,视线随着她的动作而动。 突然,黛玉脚下一滑,“啊——” 腰身被搂住,一股熟悉的味道盈满鼻尖。这两年身边总是会出现这个味道,如何挥也挥不去。 睁开眼睛,两人似乎都回到了最初相见的时候。 黛玉心里微慌,挣扎着从陈墨阳怀里站了起来,只说了句“多谢”便又继续往下走去。 陈墨阳看了看空荡荡的手臂,心里有些失落,随即提起唇角,微微一笑,急忙跟了上去。 黛玉每年都要在这里呆上月余,今年她准备从这里直接去青州看陈墨雪和那刚刚出生的小郡主。 一连几日里,每天都将药材送到城中的行善堂里,然后去陪着秦朗说说话。每次都会很巧的碰到那个人。黛玉知道,这并不是巧合。这两年里,只要自己出宫,那人都会远远的跟着。只是像昨天那样露面,倒是第一次。她知道他的心思,墨雪的信中也曾提到过,可是……关闭了这么长时间的心门,如何能轻易开启。秦朗在自己的心底,永远也走不出来。那种刚刚得到,却又立即失去的感觉,如何能轻易忘记。也许有些人注定了埋在心底,有些人注定要相忘于江湖。 紫燕收拾好了随身的物件,又严肃的嘱咐了一番守着宅子的人。 公主的仪仗马车已经在门外候着了。黛玉看了看这里的一切,又望着墓地的方向好一会儿,方才登上了马车。 此次领队的是肖铭 。 当年倒是被忠顺歪打正着的说中了,这二人当日失踪后,数日相处,又一同潜入王子腾的府里,多番磨难,倒是互相倾慕起来。肖容看出其中的意味,便做主将紫燕许配给了肖铭。只不过紫燕仍然坚持在宫中服侍黛玉。如今这夫妻二人一同随着黛玉身侧,倒是极好。 扬州离青州倒是比京都近多了。中间隔着的几个州县也是很有名的富裕之地。黛玉不想惊动当地的官员,每到一地皆是在行馆里住着,虽然有官员闻讯而来,派了家中的妇人和姑娘前来伺候,不过黛玉每次皆是随意说了几句家常,便让人回去了。后来官员们都知道这位长公主喜欢清静,也便极少打扰,只是每日里照常要来请安便是。 “公主,再过两日就到青州了,要不要让马车行慢点?”紫燕收拾着行装,这几日里黛玉太过奔波,身子疲惫了,在这南郡待了好几日了。今日终于决定动身,却忍不了担心起来。 黛玉看着书,闻言抬起头来,“不必了,这几日歇息的很好。” “还是侯爷送来的西域补品管用,倒是极好的。公主用了几日便气色好多了。” 说这无意,听者有心。黛玉微微愣神,看着窗外的细雨。天色如此暗淡,她知道那人在附近不远的地方,他说如今虽天下大定,可是免不了有些余孽未除,他希望能将自己安全送到青州便走。 还有几日便到青州了,到时候便都好了。 歇息了几日,公主的銮驾再次启程。南郡的官员们不知道从哪里得的消息,早已开了城门相送,百姓们沿着街道想要瞻仰皇家长公主的尊容。这里虽然是富裕的地方,可是到底离着京都远了,皇家的人是很难看到的,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皇族宗室中人,在他们心里,这些人都是很神圣的。 车驾终于出了城,行上了官道。 这日的路程要经过一条山道。虽然这条山道亦是被修的很是宽整的官道,但是行程上面依然要困难些,而且那沿途都没有歇脚的地方,若是慢了,免不了要歇在野外。 山间经过细雨,空气中都弥漫着新泥和青草的香味,还有微微的水雾,从窗户中溜进来。 紫燕笑着道:“公主,这山间的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呢。” 黛玉点头,脸上带着笑意,“怪道这般多的文人墨士喜好隐居山中,想来着田园乡野间最是怡情。” 紫燕笑着伸出头去,往后面看了一眼,只看到长长的队伍后面留下的水雾。“侯爷好似没有跟来了。” 黛玉面上一怔,脸上的笑容僵住。“侯爷公务繁重,哪里如我们一般游山玩水。” “侯爷倒是极好的人了,奴婢在宫中这么多年,听到那些宫人说他为人和善吗,极易相处。” “莫要提了。”黛玉掀起帘子看着窗外的山景。 “诺。”紫燕只好收住了嘴。 此次倒是果真被黛玉说中了,陈墨阳果真公务繁杂。他本已经随着黛玉到了南郡,可是刚入城,便收到探子来的密保,当年潜藏的废太子逆党如今在南郡一带,陈墨阳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连夜便出了城去寻着这些人的蛛丝马迹。 一连几日,终于在南郡外的一个镇上发现了这些人的窝点,可惜已经人去楼空。 “侯爷,在屋里发现这张图。”一个黑衣人拿着一张羊皮地图递给了陈墨阳。 陈墨阳接过,只见上面画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线条,每到一个城镇,便打上了一个记号,直到南郡外的易林山上,方才打上一个叉。 黑眸一闪,这条线路是……安平长公主出行路线图! 这些人打起了她的主意,陈墨阳眼中带着急切的担忧,“走!”他快速的出了屋子往门外跑去,一跃上了吗,急急忙忙的往南郡城赶去。 城里已经送走了安平长公主,百姓们已经散去,只留下几个看守城门的,和进进出出的行人。 陈墨阳赶着马到了城门口,指着一个守卫道:“安平长公主可还在城中?” 那人见陈墨阳一身贵气,器宇不凡,又见他身后跟着数十个穿着甲衣的官兵,便知不是凡人。忙道:“公主一早便出了城门,这会子只怕已经要过山头了。” “该死!”陈墨阳懊恼的调转马头,挥着鞭子赶着马又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 此时黛玉亦是在惊慌恐惧当中。 队伍行到山里面的时候,从四面八方的林中突然涌出了许多黑衣人,幸而肖铭反应快,挡住了从暗处射过来的箭雨。只是随行的侍卫却损失惨重。 那些人拿着刀剑蜂拥而上,已经有很多侍卫们倒在地上了。肖铭牢牢的守在车子周围,手臂上还插着一支箭。 黛玉和紫燕趴在车里,紫燕死死的用身子护住黛玉,生怕再有箭射进来,想着刚刚若不是凑效马车晃了一下,这箭便真要射中公主了。现在心里又后怕,又惊恐,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已经受了伤,外面的黑衣人看着并不好对付,这些侍卫又中了暗算,连暗处的暗卫们也加入了斗争,可是这场与生死的搏斗仍然未曾扭转局面。 “紫燕,你放开我。”黛玉挣扎着推开紫燕,“你不要再为了我以身犯险了。” 紫燕刚要说话,突然,“砰”的一声巨响,车顶已经被削了下去,两人惊吓的大喊出声,“啊——” 一柄刀斧看了过来,紫燕眼疾手快,将黛玉往旁边一推,躲过了刀锋。 从残破的车子缝隙可以看到,外面已经倒下了很多人,有黑衣人,也有很多侍卫宫人的。黛玉再一次被这种血腥的场面震惊。 她不知道这些人为何要对她痛下杀手,但是现在为了保护自己,这些人都死了,她的心越来越绝望。 “哒哒哒”沉重的马蹄声传来,透过逐渐消失的雾气,可以看到数十人骑着马往这边赶来,当先一人穿着玄色的袍子,墨色的发。 陈墨阳带着人一路狂奔,终于赶了过来,他远远的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还要女子的惊叫声,心一直提的紧紧的。他怨自己为何没有早点查到那些人的行迹,更怨自己为什么要离开她的身边。 地上躺了很多人,他骑着马在地上搜寻着,终于看到了马车中惊魂未定的那人。 所幸,她还平安。 有了陈墨阳的加入,之前胜败的局势渐渐发生了扭转。 黑衣人擅长暗算搏杀,而陈墨阳的人也都是经过训练的精卫,擅长暗杀。 双方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战斗,黑衣人终于被全部斩杀。他们已经知道这些人的来历了,没必要留下活口。 陈墨阳玄色的袍子上已经染了血迹,看到黑衣人已经再无反抗之力后,连忙跑到马车旁,焦急的问道:“公主,你有没有受伤?“ 黛玉摇了摇头,看着陈墨阳满身的血迹,“你流血了……“ 陈墨阳见状,终于松了口气,见黛玉担心自己,便准备说这血不是自己的,突然,身后传来破空一箭,疾风而来。他没有时间思考,转瞬间便挡了上去。 “刺溜。”箭没入了肩膀中。 “啊——”黛玉惊吓的哭了出来,她连忙爬出车子,去扶着扑在车上的陈墨阳,“陈公子,你怎么了,陈公子……” 肖铭从林子里跑了出来,手上的剑还滴着血,刚刚寻着箭发出来的地方,他迅速跳到里面去,斩杀了两个躲在暗处的杀手。看到陈墨阳身中箭伤,他忙道:“公主,先扶着侯爷去马车里,我们快去城里找大夫。” “嗯,”黛玉哭着点了点头。 众人连忙将人弄到马车上,扶着受伤的侍卫往城里赶去。 箭的力道很足,深深的没入肩膀里。 黛玉一直守在房外,她眼里一直回放着之前陈墨阳为她挡过来的样子,想着他脸上的痛苦还要那支带着血的箭。 她心里祈祷着:“不要死,求你不要死。”只要他不死,自己便远远的避开他,再也不会有别的心思了。 经过了一个时辰的处理,箭终于从陈墨阳的身体里拔了出来。听到大夫说陈墨阳没事后,黛玉终于全身软了下来,紫燕忙扶着她回房歇息。黛玉摇了摇头,进了陈墨阳的房间,看着床上沉睡着的陈墨阳,眼眶又红了起来。她不敢走近,只是远远的看着,然后慢慢转身出去。 紫燕迎了过来,“公主。” “不要告诉他我来看过他。”说着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黛玉的背影,紫燕心里心酸,公主,您这又是何苦。 陈墨阳醒来后,并没有看到黛玉,心里一阵失落。不过在知道黛玉没有受伤,只是受了惊吓后,方才放下心来。他身体底子好,向来伤好的便快,况且这箭伤虽深,但是没有伤及要害。所以休养两日,倒是能正常行走了。 下床后,去拜访了几次黛玉,却都被拒之门外。又听说黛玉这几日里有些食欲不正,夜不能寐,便想着应该是之前受了惊吓的缘故。如今身边随行照顾的丫鬟都是城里的太守派来的,未免不妥帖。陈墨阳决定及早启程去青州,到了那里有了亲人,兴许黛玉便能好起来了。 黛玉知道陈墨阳常常在院子外面等着自己,她索性不出门,就这样不再相见。大队启程之日,她也只是低着头,未曾看陈墨阳一眼。 一路上两人都未曾再有机会说一句话。 经过几日的行走,终于到了青州境内。 忠顺早已得了消息,亲自出城来接黛玉。兄妹二人已经有了一年未见了,难免想念。车驾一直行到了忠顺王府中。 陈墨雪领着孩子在王府内正厅等着,待看到了黛玉满身风尘仆仆,又听到之前那些凶险的事情,免不了抱着黛玉哭了起来。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如今虽做了母亲,仍然被忠顺宠的一点也没有长大般。 “好了,都是做娘的人了,当着孩子的面,也不怕元宝和熹儿笑话。” “你当着玉儿姐姐的面都欺负我,待会告你的状去。”说着斜眼睨了一下忠顺,拉着黛玉道:“走,先去我给你准备好的房间,咱们去里面聊。” 黛玉回头看了眼正看着她的陈墨阳,眼里纠结了一下,便随着陈墨雪进了里间。 忠顺看着陈墨阳,点了点头,“没想到你这小子倒是有毅力,被玉儿拒绝了这么久还能坚持?” 陈墨阳收回看着黛玉背影的眼光,看了眼正得意洋洋的忠顺,他眼神一正,“王爷就等着喝喜酒吧。“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独留忠顺和元宝站在原地。 “好小子,口气还挺狂妄的。“忠顺满脸气愤,随即他低头看了看刚到自己大腿的儿子,幸灾乐祸道:”元宝,看你姑姑现在的模样,这小子还有的苦头吃呢。“ 元宝似懂非懂的抹了抹脑袋。 在忠顺王府休养了几日,黛玉的精神倒是好多了。每日里和元宝元熹一道玩耍,陈墨雪也每日都陪着一道四处逛逛。只是却特意的避着陈墨阳。 “玉姐姐,你真的不能接受小哥吗?“陈墨雪知道自己兄长对黛玉心思,她实在是不忍心这两人这种你追我跑的感情之路了。 黛玉闻言,偏着头看向外面,她心里有过挣扎,但是还是沉下心,“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为何不可能?”说话的却是一道清朗的男声。 黛玉心里一动,回头看去,只见陈墨阳已经到了亭子外面。她以为他今日和王兄一起出去了。 陈墨雪看着这两个自己深爱的人,摇了摇头,“感情的事情还是说清楚吧,我先走了。”说着便抱着自家闺女走了出去。留下陈墨阳和林黛玉,一个在亭外,一个在亭内。 为何不能在一起?黛玉其实也曾想过,她心里一直有这个念头,很久很久了。后来终于想清楚了。 自己身边的人都会走,弟弟、娘亲、爹爹,还要秦朗。他们都一个个的走了,所以自己是不祥的人。黛玉心里揪着疼,她不想再有人因为自己受伤了,更何况,她对陈墨阳并没有情义,何苦再让人为了自己白白浪费时间。 陈墨阳走入亭中,“公主,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何不能在一起?” “陈公子,莫要再跟着我了。即便我对你心存愧疚,我也无法把你放在心里。我的心已经随着秦朗走了,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她抬着头,眼神坚定的看着陈墨阳,手却在袖子中紧紧的握着,让疼痛来支撑仅有的勇气。 “我并不像让公主心怀愧疚,一切都是我自愿的。“陈墨阳走进一步,”公主,这一生还有很长,公主为何便不能放开心扉重新开始生活。难道公主要一辈子生活在回忆中吗?” “是,我便是要生活在回忆中,你即便不是故意的,却已经让我困扰。陈公子,我只想要有秦朗的生活,不是你!“黛玉转过身子,紧紧的咬着牙,半响,方才一字一句道:“请你莫要再纠缠不清了!“ 陈墨阳只觉得这一字一句都入刀尖一般扎到心口上,生疼生疼的,他伸手抚着心口,紧紧的抓着衣襟,墨色的眸子里满是伤痛。他以为自己可以慢慢等,等到她敞开心口的时候,原来她连让自己等的机会都不给了。 莫要纠缠,莫要纠缠,却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在惹人厌烦的纠缠着。陈墨阳紧紧的闭着眼睛,挡住眼内的痛楚。 “微臣明白了,谨遵公主旨意。“说着转过身子,大步走了出去。 第二日,陈墨阳便一人一骑的离开了青州,说是要回京都去,只留下了自己带来的精卫保护黛玉。 黛玉听到消息后,脸色沉沉的,却未曾说话。墨雪也不敢再为自己的兄长多说什么了。 过了几日,黛玉也无心再游玩,决定回京都去陪着肖容。忠顺和墨雪虽舍不得这个妹子,但是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除了来的时候带的侍卫外,忠顺另外又派了封地上的一千士兵护送黛玉回京都。 路上耽误了半月时间,黛玉方才回到京都。 肖容从墨雪的来信中知道黛玉和陈墨阳之间的纠葛,她知道这两个人迟早会在一起的,只是时间还没有到。 自从黛玉回京后,除了每日里在长乐宫看看书,便去陪皇后聊天,定期也会去当年忠顺送的园子里看看草药长势。期间也曾偶遇到陈墨阳,但是两人都是点头问礼,进退有度。 陈墨阳老大不小了,陈夫人心里也开始着急了,“阳儿,你该娶妻了。” “娘,再等等吧,儿子还想再等等。“陈墨阳还想等着,他知道黛玉无心于她,可是她未曾嫁人,未曾倾心于人,他便无法将她真正放下。这辈子还很长,总有一段路会是两人共同走过的。 他没有等来黛玉想他敞开心口的机会,却等来了西疆来的急报。 作者有话要说:顶着锅盖走过,亲们,都大结局了,能留点言鼓励一下吗?~~~~(>_<)~~~~ ,我这两天日更上万啊,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啊 第八十四章 西边的州县时隔二十年,再次燃起了狼烟。黑烟升到空中,如一大片乌云压顶。压得百姓们、大臣们、乃至君王都喘不过气来。这场终究要来临的疾风暴雨终于还是来了。 “陛下,臣请求出征。”陈墨阳跪倒在御前。 皇帝皱着眉,如今义忠王一党的人都被清除了,在朝中他需要陈墨阳这样的人才来协助他。私心上,他是不想让陈墨阳去出征的。突厥人沉寂了二十年卷土重来,其势是凶猛的,这一战必定凶险万分。 他看着台阶下跪伏在地上的陈墨阳,叹了口气,“阿阳,你姐姐也不会舍得让你去的,况且你的两位哥哥都已经请求出征了,他们比你经验更丰富。” “陛下,微臣亦是有过战功之人,誓要踏破突厥铁骑,否则誓不还朝。”陈墨阳背脊坚硬,语言铿锵有力,透着决绝。 “兄长们都已成家立室,难免心中牵挂。微臣孑然一生,誓死将突厥人赶出大元的国土!” 这是第一次,皇帝发现这个自己一手栽培的舅弟真正的长大了。 “好吧,朕封你为西征将军,领兵平定突厥叛乱。”皇帝走下台阶,扶起地上的陈墨阳,认真嘱咐道:“阿阳,在疆场之上也莫要冒进。你做事一向妥善,可是到底年轻了,凡是要与军师和副将商议。” “微臣谢过陛下!”陈墨阳躬身叩谢皇恩。 陈墨阳出御书房后,便去与自己的姐姐辞行。这一战他并无十分把握,也许这一次是永远的离开这里。不过交谈之中,他并未表现出来,倒是让皇后安了心。 接受了皇后的一番嘱托,陈墨阳便出了坤宁宫。 此时上的艳阳已经慢慢的暗淡了,走在大理石的路面上,前方的宫门出便驶进来一辆华盖马车,车子的四边壁上都散着轻纱。他认得那是安平长公主的马车。 定定的站在路边上,他犹记得那日的言语,所以并未曾说话。 马车哒哒哒的慢慢行驶过来,陈墨阳觉得自己的心在剧烈的跳动着。终于,马车经过身边之时,他轻轻唤道:“公主。” 马车停了下来,里面的人却未曾说话。两人静静的这样隔着车窗。 半响,黛玉方才开口了,“侯爷出宫?” “嗯,刚刚来和皇后娘娘辞行。”顿了顿,又道:“公主,微臣要出征了,这几年都不会回来了,望公主保重凤体。” 马车中的黛玉心里一动,朝着车窗外看去,看着一层纱,可以看到那人的轮廊。出征?西突厥来犯,黛玉是知道的,只是却没有想到他会出征。她一直以为,他是一个闲散的侯爷,是皇嫂的弟弟,出征这般危险的事情自然不会落到他身上的。 一时间,黛玉心里闷闷的,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样怪异的宁静了片刻,陈墨阳嘴角含着苦涩的笑意,“那微臣告辞了。”随即提着袍脚,转身向宫门走去。 车中的黛玉紧紧的抓着裙摆,眼里一片挣扎。 良久,她终于掀起了轻纱,伸出头向后看去。那人的身影已经很远,模模糊糊的消失在宫门处。 建元十一年五月,西突厥来犯,圣上点陈候为西征大将军,领兵西上,抵御西突厥大军。 建元十一六月,西征大军初战告捷,捷报传入京都,朝野大悦。 七月,突厥大将领兵于邙野草原上与西征大军正面交锋,此战出动大批的兵将,双方损失惨重,纷纷退兵休整。两方主将受伤。 “砰,”茶盏落在地上,黛玉脸上有些楞住了,“受伤了?” 肖容点了点头,“受伤还算轻的呢,,战场上随时都是马革裹尸,好多人都是少年参军白发方归。所以战争带来的痛苦是很重的。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多少妻离子散,都是这战争惹的祸。” “那,陈侯爷还会回来吗?”黛玉问的有些小心翼翼,心揪得紧紧的。 “哀家不知,”肖容摇了摇头,“这些日子皇儿为了这事也烦恼,皇后也愁眉苦脸的,哀家便更加不敢过问了。如今哀家老了,能做的便是不给他们添麻烦了。” 黛玉低着头,心里一起一落,仿若找不到方向。一想到那人再也回不来了,便觉得自己当日太过无情,用那般言语伤人,如今兴许一辈子都不能给他道歉了。心里一阵阵的发紧,似是喘不过气来。 肖容看着黛玉的反应,便知道黛玉并不是完全对陈家那小子无意。没准人家小子早已进了她的心里,只是她自己未曾发觉,亦或是不敢承认罢了。只希望这次的事情能让她认清楚自己的心,日后陈佳那小子平安回来,二人修成正果,便了了自己最后这心事了。 这场战争持续了很久,战事起起落落,牵动着大元天下百姓的心,亦让黛玉整日里提着一颗心。 终于,在二人离别了一年后,黛玉终于决定写一封信过去,只有几个字“君若归来,妾便于归。” 信送出去了很久,黛玉每日里都在数着日子等着回信,可是等来的一封封战报中,并没有等来那人的回信。她想,兴许是战事太忙了,亦或是那封信根本没有到那人的手上,亦或是……他已经收回了那颗心。 虽然每日琢磨,日日担忧,黛玉却最终决定等陈墨阳回来。她想当面确定两人之间的这份感情,曾经失去过一次,这次,她不想再放弃了。 建元十二年的秋天,秋风起,百花谢。虫鸟归穴居,万物始凋零。 已经有三个月未曾受到战报了,连皇帝亲自派出去的使臣都没有回音。没有人知道前方的情况,只知道最后一封战报上写着,这将是最后一场征战,也是最壮烈的一场战斗。 “母后,他会回来的,是吗?” 黛玉靠在肖容的腿上,两人坐在花厅里看着外间。 肖容伸手抚着黛玉的发顶,眼中亦是带着担忧。古今多少名将都难道马革裹尸的下场,所以陈墨阳,她不敢确定。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玉儿,人这一生要经历很多人和事,这些都难逃一个缘字。所以若是无缘,便只能坦然放手。” 黛玉蒙着头,未曾说话。她知道,母后这意思便是要让自己准备好让那人成为自己生命中的过客。可是,可是谈何容易? 就在紧张的三月之后,西疆终于传来了捷报。最后一战,双方相战于蒙山脚下,以三十万精兵对西突厥三十万铁骑,一场恶战后,终于用滚石之计将突厥的大败。突厥人终于被赶出了大元的国土。 只不过随着捷报而来的还有一封信,是陈墨阳写给皇帝的。心中说明西突厥乃是西疆隐患,他希望能乘胜追击,直入突厥王庭,最起码要让突厥人在三十年以内再无力攻打大元。所以陈墨阳在蒙山一战后,便领着十万大军追击突厥人。而据西疆守将禀明,他们已经与陈墨阳失去联系半个月了,而此时西疆正是苦寒之时,到处一片白雪茫茫,很多地方积雪很深。他们派出去寻找的人很多迷了路,只好无功而返。 “胡闹,简直胡闹。他怎么便这般不稳重。“皇后哭红了眼。 皇帝坐在坤宁宫中,脸上已是愁色。浓黑的眉毛紧紧的皱着,原本墨黑的发已经染了几根银丝。他是明白陈墨阳的决定的,西突厥从太祖时候起一直便是心腹大患,这么多年来屡犯边境,烧杀抢掠,扰的名不聊生。若是能趁此机会重击突厥人,日后大元才有喘息的机会,才能让国力更加强盛。可是他也知道在这茫茫大雪的草原上,消失的军队只怕凶多吉少。 他伸手牵着爱妻的手,紧紧的握着,安抚着自己的妻子,“梓潼,放心吧,他一向都是有办法的。你要相信他。” 皇后靠在皇帝的肩膀上,脸上满是泪痕,“臣妾真的很害怕,皇上,臣妾怕见不到他了,呜呜……”前几日里母亲来看她时,那头发都已经花白了,从来都是精神饱满,举止高雅的母亲,那日里却那般憔悴,甚至连发都是随意的梳着,眼睛都肿了。可是母亲竟然还安慰自己“身为男子报效国家,这是他应该做的!” “会没事的,梓潼。”只是语气却显得很是苍白。 黛玉听到消息后,把自己关在殿内整整一天一夜,她没有哭,也没有想不好的地方。她只是在静静的回忆以前两人之间的一些事情,突然发现自己记得这般清楚,第一次的相见,后来总是如影随形,然后是她决绝的对他说着那些话,最后,都变成了那个消失在宫门的背影,模模糊糊的,再也看不清他的模样。 她不敢睡熟了甚至不敢睡觉,她真是怕应了那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她想着,只要自己没有梦到那人,那人便自然是活着的,他会平安的回来,现在只是风雪阻了路,等来年春天风雪化了,便会回来了。 肖容每日里除了劝慰,便再也不知道如何做了。她没有经历惊天动地的爱情,但是她想着,若是这些孩子有一个下落不明的,她必然也会这样的心情。 所有人都在来年春暖花开,柳暗花明。 建元十三年的新年,因为这场最终还没有结果的战争,都没有大闹,平平静静的,便过了这个年。 事实上,民间已经有百姓收拾了东西,准备去西疆去寻找亲人的尸体了。他们马革裹尸,他们的亲人却仍然希望他们接回故土,安置在祖坟里,世世代代受子孙的拜祭。他们是为国捐躯的英雄,不应该在荒野之上暴露。 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成群的往西边去了。 官府曾经出动了官兵前去阻拦,但是看着那些失去儿子或者丈夫的孤寡之人,他们最后都心软了。向朝中递了折子,皇帝看了折子后,沉思了半响,在上面批了一个朱红的准字。 所有人都开始绝望了。 就在春天即将离开的时候,边疆传来了急报。 西征大将军带领十万精兵穿越苦寒之地,一路追击到突厥腹地,活捉了突厥大将和突厥王,大军即刻还朝。 朝野震动,群臣和百姓都开始载歌载舞的庆祝这场大捷。准备着迎接他们的英雄回来。这场迟来的,压抑已久的欢喜终于爆发出来,商贾们,百姓们,官兵们都走在街上,脸上洋溢欣喜的笑容。 那日春暖花开,那日阳光明媚。 黛玉双手提着宫装的裙摆,拼命的往前跑着,跑过巷子,穿过一重重的宫门,连身后的太监宫女们都被远远的甩在后面。 她听不到身后的叫唤,顾不得路边的风景。只是一直奔跑,奔跑,她从未感觉到自己这般精力充沛过。 太阳已经高高的升起,金光洒在大理石的建筑上,显得温暖而璀璨。 黛玉一直跑到宫门的大道上,当日两人分别的地方。她站在那里,喘着气,心口剧烈的起伏,眼睛却仍然直直的看着前方。 终于,宫门处慢慢行来一个人影,迎着阳光走来。模模糊糊的,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还是那样的身姿,还是那样的轮廊。熟悉的眉眼,温柔的笑容。黛玉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一步步缓缓的向自己走来。 眼睛开始湿润了,脸上却洋溢出最欢喜的笑容。 母后曾经说过,每个人生命中会有许多过客。有些人来去匆匆,一旦离开,便再也不见。而有些人一旦留下,就永远都留在你的生命里。 幸好,这个人终究是留下了。 建元十三年,西征大将军陈墨阳放弃皇帝赏赐的国公封号,于太和殿内,文武百官面前,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求娶安平长公主为妻。 上准奏,亲自下旨赐婚。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这个结果大家能喜欢,后面还有一章是整个故事的大结局了。 第八十五章 建元十七年的冬天终于过去了。 此时正值初春,黛玉牵着一身喜庆金童小袄的小女儿一大早就到了长乐宫. 肖容前些日子身子不好,一直没有出门,今日一早起来,竟然精神出奇的好,连用了两碗米饭,喜的皇后立马便赏赐了膳房的厨子. 肖容靠在软榻上,怀中抱着黛玉的小女儿金陵县主。看着窗外的景色,嘴里不以为然道:“你皇嫂就是小题大做,后宫的事情都不够她忙的,天天担心我这个老婆子。” 黛玉给肖容递上一块芙蓉枣泥糕,岁月没有在她这张美丽的容颜上留下丝毫的印记,反而添了成熟女子动人妩媚的气质。她抿嘴笑道:“皇嫂倒是一片孝心呢,偏偏您还总是不听御医的嘱咐,上次偷偷吃了块雪花肉,是不是坏了肚子?” 上次因为肠胃突然不好,几日里没有沾荤腥,肖容实在忍不住,便背着皇后偷偷的传了雪花肉,没想到才吃了几口,就拉了一下午,整个人都虚脱了。每每想到这个,就觉得真是晚节不保啊,如今听到黛玉说起这个,脸上亦是颇为不自在。 “好了好了,你这做了母亲后,便越发啰嗦了,比哀家这个老婆子还啰嗦。还是哀家的金陵好,对不对啊,金陵?”说着亲了亲小金陵光滑白嫩的小额头。 小金陵点了点头,肖似她父亲的那张小脸布满了肖容,“是,外祖母。”声音甜糯糯的,嘴角还有一丝晶莹的口水。 听到这可爱孩子的应声,肖容心里软哒哒的,收手抱紧了孩子,“哎哟,我的小金陵,外祖母最疼你了。” “外祖母骗人!”小姑娘突然不乐意了。 肖容笑道:“哪里骗你了?” 小金陵歪着头,严肃道:“上次清远哥哥说外婆最疼的是他!” “……”肖容无语。清远是黛玉的长子,模样肖似其父,从小便极为伶俐,如今看来,聪明伶俐上能和他有的一拼的,便是忠顺没人家的小狐狸了。 “呵呵呵呵……”黛玉早已捂着帕子笑了起来。边笑着边又接过肖容手上的小金陵,“金陵,过来,别累着外祖母了。” “哦。”小姑娘乖乖的爬了下来,回到自家母亲怀里。 肖容哭笑不得,“现在的孩子也特聪明了,陈家那小子那么蠢,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孩子,肯定是随了你了。” 黛玉:“……”貌似只有母后您一人觉得鬼才陈候蠢笨吧…… 肖容吃了口枣泥糕,喝了口果茶,美滋滋道:“珍儿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哎,哀家可真想他们了。” 黛玉笑道:“前些日子收到墨雪的信,说是等暖和了,就带着孩子们进京来。当初便让他们不走了,偏偏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如今见上一面都难了。” 肖容眼内有些暗淡,“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当日成亲之后,忠顺就自请回青州封地了。肖容为了这事情难受了好久,却也无可奈何。亲王都有自己的封地,忠顺这么多年来亦是为了方便行事,一直待在京中。可是皇室之间关系复杂,此时珍儿虽然和皇帝手足情深,可是日后难免会有生嫌隙的一天。如今自己在还好,日后自己不在了,这两兄弟会不会闹矛盾,这个可真说不准。所幸那青州封地是亲王中最肥沃的地方,环境好,气候好,民风更好。他们小两口过去了,应该比京中更加舒服了。 轻轻叹了口气,万般不由人啊。 建元十八年春,皇太后病重,帝王急召忠顺王进京。 忠顺亲王得到消息后,连夜单骑奔袭千里赶往京都。王妃陈氏携世子和郡主乘马车随后。 亲王赶至京都时,皇太后已经陷入昏迷当中。亲王当场嚎啕大哭,并随侍于太后病榻前。及至三天后,太后方才隐隐苏醒。 来到这里十余年,历经风风雨雨,肖容终于明白——世间没有白来的福气。你得到了富贵和权势,必定要经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和磨难。事实上这具身体的身子一直不好,可能是年轻的时候没有修养好,再加上年老后又诸多事情,已然油尽灯枯。 肖容躺在长乐宫的凤榻上,两鬓的发丝已经银白。她艰难的偏着头,看着榻前围着的子子孙孙,皇帝儿子和皇后儿媳已经不年轻了,还好太子虽然年纪不大,却颇有他老子的风范。皇贵妃和元祁也来了,祁儿如今有这么个慈母教养着,长的极好,性子也淡淡的,倒是不像他亲娘。玉儿又在哭了,陈家那个臭小子怎么那么笨呢,就不会好好哄哄?所幸他家小子和闺女随了玉儿,一看就是个聪明的。清远怎么老是那副小大人的模样,不过今日倒是极好,知道哄着妹妹金陵了。唔,忠顺美人和墨雪也赶回来了呀,美人就是美人啊,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一副妖孽相,幸好墨雪长的娃娃脸,两夫妻一个显美,一个显年轻,倒也是绝配。元宝小子也开始妖孽相了,哎,日后也不知道要祸害谁家姑娘了。还有宝贝熹儿,怎么也随了她姑姑的爱哭毛病,一个劲的哭。 “宝宝——不哭……”紧紧四个字,说出来却仿若千金压体一般的沉重困难。 眼角滑下一滴泪,顺着眼角的皱纹流到枕头上,舍不得啊,这么多的可爱的孩子们,看着他们经历风风雨雨,看着他们一个个的获得幸福,自己还想看着那些孙子孙女们好好长大呢,唔,看来真的没有机会了。 “母后。”皇帝直直的跪在肖容的榻前,众人都跪倒在地上,神色悲痛。 “母后,儿子不孝,让您晚年操劳,是儿子不孝,呜呜……” 肖容含着泪笑了起来,谁说帝王无情,在母亲面前,他也只是一个可以随意哭泣的孩子。“皇儿,你,很好。”真的很好了,孝顺的儿子啊。 听着满屋子的抽泣声,看着自己曾经疼爱的孩子们悲痛的神情,肖容突然感觉神智越来越清醒了,似乎所有的精神都集中了。她伸出手拉着皇帝的手,慈爱的笑道:“皇儿,这么多年哀家过得很好。你们都是极孝顺的孩子,哀家觉得比历朝历代的太后都过的快活。皇儿,你答应哀家,待哀家死后,不要把哀家葬在你父皇的陵墓里,他和甄氏恩爱,我就不打扰他们了。就找个普通的位置埋了。不要任何陪葬品。只需要找条厚点的毯子把哀家包好,找个石头棺材封的严严实实的,最好弄点石灰给洒在里面。哀家怕死后被虫子和老鼠咬了。好不好?” “母后,呜呜呜……”听完这些,皇帝嚎啕大哭起来,其他人也是捂着嘴哭泣着。 肖容紧紧的抓住皇帝的手,嘱咐道:“皇儿,要善待你的兄弟和妹妹。在天下人面前你是君王,在他们面前你只是兄长。” 皇帝闭着眼睛,却仍然有眼泪溢了出来,他悲痛的点头,“儿子谨记。” 黛玉已经哭的泪眼模糊,跪着爬到肖容身前,“呜呜,母后,不要丢下玉儿,母后,求您了……” 肖容伸手怜爱的擦着黛玉脸颊上的眼泪,这孩子已经做了母亲了,眉间少了稚嫩,多了为母的坚韧。“傻孩子,人都有一死,这是迟早的。哀家如今没有受病痛折磨,已经是上天恩赐了。你日后不要总是欺负陈家小子,他笨,你要多让着他一点。” “呜呜……母后,呜呜……”黛玉早已泣不成声。 肖容看着一屋子的子孙,心里突然涌出好多话来,这么多年自己都宠着他们了,一直没有一次长辈该有的教育,她想趁着这个时候给每个人说些勉励的话,可是想着想着,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脑中的意识似乎又不见了,都走了,一点也不剩了。哦对了,珍儿,“珍儿……”声音细若蚊音,幸而皇帝耳朵好,忙喊道:“皇弟,快点过来。” 忠顺不顾形象的匆忙爬了过来,头上的墨发都散了下来,显得很是狼狈。他紧紧的抓着肖容苍老的手,“母后。” “珍儿,哀家——想告诉你,你……”日后见面,不许见死不救。这句简单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了,哎,当年那个梦还是耿耿于怀啊。还有宝妃的那个孩子,信儿,到底去哪里了,一定要找回来啊。 “母后——”一声嚎啕大哭,整个寝宫内顿时哭声一片。 建元十八年,皇太后殁于长乐宫。上恸哭不止,及至晕厥,休朝三日。后醒来,每每想起慈母,便号啕痛哭,犹如孩童。直到太后出殡,上亲自扶灵。尊母后皇太后谥号德天慧慈文贤皇后。 据史书记载,贤皇后死后并没有与先皇合葬,而是葬在了东陵,陵墓内没有任何陪葬品,唯有皇族子孙们亲自书写的孝经,以及皇帝亲笔绘画的一副母后仪容图。世人莫不以此为恭谦节俭的典范,后众多贵族长者殁后,皆引以为范。 建元十九年母后皇太后忌日,皇帝携皇后及众皇室后人,文武百官前往东陵祭拜,亲*烧祭文后,无视群臣,跪于陵前恸哭。 其后每年,帝必亲自前往拜祭,每每皆恸哭不止,天下臣民莫不奉为孝道之首。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了,亲们,有想看番外的吗?如果想看,请留言哦。我会视情况来写他们的番外的。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么么哒 第86章 番外 第一次恋上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会觉得这便是一生一世? 黛玉在后来的半生中,总是回想起很多事情,包括那第一次的倾心萌动。第一次遇到那个君子如玉般的人,她便觉得上天终于打开了一扇门,她从门中走过,遇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这个人。 那时候两人的感情没有明确,可是她却依然觉得,两人的缘分不会这般浅,相遇了,必定会有结果。 倾心的恋着一个人,即便没有得到回应,心里依旧是甜蜜的。如偷偷吃了一块蜜糖,别人不知其中滋味,自己甜在心中。 只是这份甜味慢慢淡去了,只余下满嘴的苦涩,一直苦到心里。 秦朗走了,在那个烟雨朦胧的时候。 她的心也死了,死在了那个朦胧冷清的早晨。 后来,又有一个执拗的人以一种强硬的姿态闯入了黛玉的心门。推不走,逃不掉,在她坚决拒绝时,他又以悲情而血腥的方式闯入她的心。 第二次的爱情开始了,刚开始,便相守,这便是缘分。 虽然在婚后的生活中,黛玉还是会想起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但是她知道,那些春心萌动的时候,已经留在了江南的烟雨中。留在了那个懵懂少女的心底最深处。 她有时候常常在想,如果没有陈小侯爷,自己会怎么样,是一辈子青灯古佛,还是会遇到另外一个人。不过陈小侯爷这人似乎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发挥其粘人贴心的手段,让她眼里只能看到他,心里只能想着他。 黛玉刚怀上第一胎的时候,孕妇的那股子刁钻的性子便展露无遗了。陈小侯爷每日里‘卑躬屈膝’各种迁就无下限。 突然,一日黛玉姑娘心血来潮,开始翻旧账本,翻着翻着,就想到了之前自己对这人表白没得到回应,然后自己糊里糊涂的就嫁过来的这件陈年老账了。 那日,陈小侯爷下朝便急匆匆的往家里赶,准备好好伺候家里的姑奶奶。没成想,进了门便感觉到各种怪异。下人们纷纷一副同情的神色看着自己,忐忑着进了房间,便被自家妻子那双凌厉的眼睛给镇住了。 他腆着脸,哄道:“呵呵,娘子,可是谁惹你生气了?你如今有着身孕呢,可别气坏了身子,有谁欺负你了,便告诉为夫,为夫替你出气。” 黛玉使了眼色,紫燕将房里的人都带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独留下陈小侯爷和黛玉在屋内。 黛玉眼睛一横,“哼,你老实交代,之前在战场上是不是有了新欢?” 啥?陈小侯爷一头雾水。 “还装,我那次给你写信,你都没有回我!” 信?陈小侯爷脑门子一热,突然想起来了那封自己当做宝贝收藏起来的信件。想到那封信上的内容,心里突然甜蜜蜜起来。他柔着声音道:“娘子,为夫当时在战场上,那男人堆里,哪里有新欢,这可是冤枉了。” 听了解释,黛玉心里才好受了点,“那为何未曾回信?” 小侯爷坐在床边,搂着自家小妻子,满脸的柔情似水,“那时候在战场上,我哪里敢回信。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在京中岂不是白白的等了。”他不敢告诉她,那封信还未来得及看的时候,便被一支箭穿了胸,那藏在胸口的信件也被鲜血给染了,只能看到后面几个字“妾便于归”。他当时只剩下半口气了,看了信后,硬是一口气憋过来了。 “哼,巧言狡辩。”虽这么说,黛玉眼里却藏着甜蜜的笑意。 第一胎出生的时候,黛玉在产房里哭的死去活来的。房外的陈夫人派人将陈小侯爷给捆了,原因是他沉不住气,差点把拿着剪刀的稳婆给踢出来了。 忠顺亲王正好带着自家媳妇回娘家来了。赶上了黛玉生孩子的时候,看着陈小侯爷被捆成粽子的狼狈模样,硬是笑裂了嘴巴。 他得意洋洋的走到陈小侯爷跟前,趁着自家媳妇和丈母娘不注意的时候,抬脚踢了一下小舅子的腿,“臭小子,你也有今天。”他可没忘记当初自己媳妇生孩子的时候,这小子是如何嘲笑自己的。 “啊——”产房里一阵凄厉的喊声,惊的忠顺一跳。 “这是怎么了?”忠顺急急忙忙的往产房那边看。 听着里面凄厉的声音,忠顺真是恨死了陈小侯爷,伸着脚又狠狠的踢了几脚,“臭小子,都是你害的。把我妹子害的这么惨!” 陈小侯爷自然不理他,他此时心里慌慌的,想着各种可能,直到最后最坏的可能出现的时候房间里传来孩子洪亮的啼哭声“哇哇……” 黛玉的长子终于出生了。 孩子的出生让两人之间的感情有了神奇的变化。这种变化说不上来是如何,只是觉得似乎比爱情更加真实,比亲情更加甜腻。 中间多了个孩子,两人之间再不是蜜里调油,不过小侯爷显然更加开心了。每日里上完朝后就抱着孩子不撒手,顺便伺候忙碌了一天的黛玉。 后来又有了女儿,儿女双全,孩子们都像父亲。黛玉觉得可能是因为孩子们还在襁褓中的时候,都是他们的父亲亲力亲为的照顾,所以孩子们都偏向于父亲。 孩子们慢慢的成长,可是母后也在老去。每次肖容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黛玉都很是着急忧心。她虽成亲了,可是私心里总是想要守着母后一辈子的。她无法想象再经历这种生离死别。 但是人生总是有这么多不可预测,肖容还是走了,走的那般安详。 头七那日,黛玉哭晕在了国丧的大典上,孩子们都扑在她的窗前无助的哭着。陈小侯爷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那几天,黛玉过的很绝望,觉得自己成了无根的浮尘了。但是那几日里,陈小侯爷哪里也不去,每日里陪他说话,从过去说到现在,又说到将来。孩子们亦是很懂事的不吵不闹,想着法子的哄着自己的娘亲开心。 从悲痛中醒来的那一刻,黛玉终于明白了为何当初母后一直担忧着自己的婚事。她想,若不是有了夫君和孩子们的安慰,绝望的自己只怕是真的要去了。 她心里很庆幸,当年没有一直封闭心门,虽然这个人并不是自己曾经最初想要的那个,可是他依然让自己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这个番外之后,心里有些感触,这个文最初的目的其实就是让林妹妹幸福,但是后来越写,里面牵扯出的人物越多,对他们也都有了感情。倾国倾城的忠顺美人、直率的墨雪、孝顺的皇帝和皇后、痴情的流苏,还有君子如玉的秦朗。写着写着,我就想让每个人都幸福了,可是当我继续写下去的时候,就不再是当做一个故事来写了,剧情的发展似乎也不受我控制了,所以有些人幸福了,有些人走了。这篇文作为我最先开的一篇文,是倾注了很多感情的,终于要彻底完结了。以后如果有番外,我会写在另外一篇专门开番外的文里面的,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