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名门毒后》 废后 “皇后楼氏,无淑无德,秽乱宫闱,有负天命,着废为庶人,打入冷宫。睍莼璩晓” 一道圣旨,将她由万人敬拜的皇后,变为人人践踏的废后。 而她,连一个辩驳伸冤的机会都没有。 ———————————— 天瑄三年,京都,皇宫。 晚秋,一连数天的阴霾天气让原本庄严的皇宫徒添一份苍凉。傍晚时分,积蓄已久的秋雨终于缠绵而降。 一场秋雨一场寒,冷宫的秋雨,更显淒凉。 楼心月独自坐在一间破旧不堪的屋子里,阴雨天特有的湿重,夹杂着寒意将她紧紧包裹。脱去凤冠的发髻早已松散凌乱,一簇长长的黑发垂自胸前,散落在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 她无意理会这一切,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目光阴郁的看着庭院秋雨沥沥,杂草丛生。 秋风卷起,一阵寒意袭来,楼心月冷不禁的打个了寒颤,忙伸手拢了拢身上脏污的衣裙。四处漏风的门窗,起不到一点御寒的作用,相反,这阴暗的天气,破旧的房屋,更给她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腹中“咕哝”一声提醒她,她需要用膳了。被打入这冷宫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些日子,她每日只能吃一餐饭。只是,今日突然下起雨来,她想,送饭的宫人应该不会为了她这个被废的皇后而多淋一滴雨。 废后。 她还记得,那日,大殿之上,只有她与他,他背她而立,她跪于他身后。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请皇上明查。” 她声声苦求,只望他能看她一眼,相信她的清白。 “楼心月,朕一眼也不想再见到你。带着你肚子里的孽种,滚出朕的书房。” 他丝毫不理会她的冤屈,更全然不顾她肚子里正怀着他的龙嗣。 她看着他的背影,伤心,绝望。 他终是不肯相信她,连看她一眼都不愿。 低头看了看肚子,手指温柔的抚过。现在,她只有她的孩子了。 原本妃嫔有孕应该是宫里的大喜事,她贵为皇后,怀了龙胎,更应是举国欢庆。只是,她却被冠以秽乱宫闱的罪名,肚子里的龙胎也被冠上‘孽种’的称号。 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她的妹妹,欧阳墨轩的宠妃——楼心然。 “姐姐为后,妹妹为妃,入宫后,妹妹一定唯姐姐马首是瞻,万死不辞。” 她还记得,入宫前一夜,楼心然是如何拉着她的手,向她诉说情深的。 她信了,她是她的妹妹,尽管非并亲姐妹,但是她们自小一起长大,她一向信她。 只是,她没想到,正是她的妹妹,亲手策划,一手将她送入这冷宫。 “贵妃娘娘驾到!” 一声高唱,拉回楼心月的思绪。 她抬头看向庭院,她,终于来了。 自她被打入冷宫以来,这已经是冷宫里迎来的第七位妃嫔了,这些日子,萧妃、静妃、梦妃、甚至凝嫔都不至一次的来对她讥讽嘲笑,故意刁难。而今日,她终于自己来了。 微微雨雾中,楼心然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缓缓而来,朱红的轿辇上,锦衣华服,珠玉满头,妆容绝艳,一派金荣华贵,与这荒芜苍凉的冷宫格格不入。 ~新人,新文,求收,求评,求咖~ 灭门 楼心月看着眼前气势十足的仪仗,想当初,她皇后的仪仗都没她这般前呼后拥,声势浩荡。睍莼璩晓 而楼心然今日这贵妃之位,还是她当日一手提拔起来的。 她冷冷的看着轿辇上那一张气势十足的脸,想起曾经同样是这一张脸,是如何在她面前谄媚讨好。 “大胆,见了贵妃娘娘还不行礼。” 内监上前就是一脚,只听“咚”的一声,楼心月应声跪地。 “啊!” 她低呼一声,忙用手护着肚子,因事出突然,她来不及防备,而这内监也着实用了狠力,她只觉得小腹传来一阵疼痛。 “放誓,竟敢对皇后娘娘如此无礼。”楼心然看向那内监,假意的喝斥了句,忙上前去扶楼心月,故作关心道:“姐姐,你可还好?” 楼心月身子微微一斜,避开她的搀扶,冷冷道:“楼心然,事到如今,你大可不必再假仁假义。” 楼心然嫣然一笑,直起身,娇嗔道:“看来姐姐是在生妹妹的气了。姐姐莫要生气,妹妹今日前来,可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姐姐的。” “我不想听,你走罢。” 楼心月低下头,不再理会她。 “姐姐一定想听,是关于父亲……不,应该说是楼将军的。” 楼心月忙抬头看向楼心然,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父亲他怎么了?” 自她入冷宫后,她便一直担心会牵连家人,所幸一直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她还庆幸的以为楼家会逃过这一劫,难道? “楼将军通敌卖-国,罪证确凿,楼府上下,已于三日前被皇上关入大牢,下人变卖为奴,楼氏一门,明日午时,京都西街刑场……问斩。” 楼心然一字一字的说着,看着楼心月那由担忧变为恐慌的表情,眼中满是得意。这个向来以端庄贤惠著称的贤良皇后,终于也有这惊容失色,恐慌无力的时侯。 “不……我不相信,你骗我的。父亲乃是两朝元老,立功无数,他怎么会通敌卖-国,我不相信。” 楼心月只觉得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在心底蔓延开来,疼得她不能呼吸,小腹突然也传来一阵剧痛。 她忙伸手抱着小腹,又道:“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是你,是你对不对?这一切又是你的阴谋对不对?” “姐姐的话,妹妹怎么听不懂。”楼心然敛起笑颜,故作无辜。 “一定是你。” 楼心月看着眼前那张极会演戏的脸,简直恨到了骨子里。一直以来,她就是用她这一张脸欺骗了她,欺骗了所有人。 “我要见皇上,我不相信皇上会如此无情。” 楼心然的表情突然冷了下来,“我劝姐姐还是省省罢,你以为皇上现在还想见你么,你以为楼家还是昔日的楼家么。姐姐如此聪明,应该不会不知道功高盖主这一说。楼将军坐拥军权,皇上早有灭他之心,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而已。否则,你以为你今日为何会在这里?” ~看文之余,别忘了收、收、收~ 弑子 楼心月看着楼心然,抑制不住满心的绝望。睍莼璩晓 原来,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冤屈,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他用来除去她楼家的计谋,原来,自始至终,她于他而言,都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 这一生,到底是她错了,错在爱上一个帝王。 孰不知,他根本是个无情之人。在他心里,天下,权力,远比任何人,任何情都来的重要。 欧阳墨轩,今生来世,她都会记住他对她所做的一切,所有的一切。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姐姐,昨夜,我做了个噩梦,梦到楼将军说就算变为厉鬼,也会让皇上的江山做的不安稳。所以,今晨皇上便将楼将军的斩首改为凌迟了。” “你……” 楼心月心下一悸,满眼憎恨,“楼心然,你到底为何要这样做,当年若不是楼家收养你,你早已饿死街头,你难道就一点感恩之情也没有?” “感恩?感什么恩?” 楼心然突然狠狠的看向楼心月,面容狰狞怨恨,“你以为你们的假仁假义就是恩情么。我告诉你,我对你们楼家只有恨,要不是……” 她突然不再说下去,眸光一转,又道:“楼心月,凭什么你可以做皇后,而我却不能?我什么都胜过你,姿色,容貌,才艺。可我偏偏只能活在你的阴影下,你为皇后,我只能为妃,而且还是为了帮你才得以做上这妃位。我不甘,我不服,我发誓有一天我一定要做皇后,谁挡我的路,都得死。” “就因为这个?” 楼心月看着眼前那狰狞可怖的面容,原来,这才是楼心然真正的面目,这才是她心里真正的想法。曾经那所谓的姐妹情深,温柔可人都是假的。 “是。而且,你还有孕了。楼心月,你知道我有多恨我吗,我恨你,更恨你肚子里的孩子。”楼心然说着,突然转身向外面叫道:“来人。” “娘娘。”忙有两个宫女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 楼心月看到那碗药,一脸惊愕的看向楼心然。她,不会是…… 楼心然显然也看出了她的恐惧,表情更是得意,冷冷道:“将这祸乱宫闱的女人肚子里的孽种打下来。本宫听闻食人肉可以除百病,正好,听说楼将军在狱中得了痨病,就当是本宫报答他的养育之恩了。” 楼心月原本听到前面的话已是惊恐万分,待听到后面的话,已无力去恐惧什么,剩下的只有无法言语的惧愕。 楼心然是有多狠,是有多恨,才会想到这天理不容泯灭人性,恶毒到了极致的主意。 “不……不准伤害我的孩子。”她忙护着肚子,看向楼心然道:“楼心然,就算我求你,求你放过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 她还没说完,那两宫女便已走上前,一人将她行制住,一人端起药,强行灌入她的嘴里。 “不,楼心然,我求你了,放过我的孩子……” 她拼命的挣扎,苦求,而楼心然却完全置之不理,只是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重生 不出半柱香的工夫,她的肚子便开始绞痛起来。睍莼璩晓身下一热,她感觉有东西从下身掉了出来,一片鲜血顺着裙摆流了满地,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她的双眼。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她的孩子,她最终连他都失去了。 “还是个男婴呢。” 宫女看了眼,向楼心然回道。楼心然厌恶的瞥了眼,冷冷道:“快把这孽畜拿走,别污本宫的眼。”想了想又道:“对了,楼将军喜欢吃狮子头,最后一餐饭,可别坏了他的胃口。” “是。”宫女点头应道,“奴婢这就拿去让厨房做。”说着,便将那一团血肉拿了出去。 “我的孩子……”楼心月匍匐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她的孩子拿走,眼睁睁的看着楼心然一脸得意居高临下的鄙夷着她。 “楼心然……” 她用力的喘着气息,恨毒的看着那张狠绝的脸。 “楼心然,你心如蛇蝎,必遭天谴!” 她发誓她要报仇,若有来生,她必要变本加利的报回来。 外面,雨越下越大,喧哗吵杂的雨声充斥着整个京都。天空突然划过闪电,一道紫光乍现,照亮阴暗的冷宫,也照亮了楼心月丝毫没有血色的脸。雷声轰隆,似她的呐喊。 她恨,死不瞑目的恨。 灭门之仇,弑子之恨,她誓要将她千刀万剐。 “小姐,小姐,快醒醒。” 睡梦中的楼心月被人推醒,她猛的睁开眼,一脸恐慌的粗chuan着气息,心里惊恐万分。 又是那个梦,那个场景,那个她永生难忘电闪雷鸣,风雨交夹的夜晚。 叫醒她的是她的贴身侍女初夏,楼心月看了一眼她,深深的叹了声息,转脸看向窗外。 窗外,春寒陡峭,风雨凄凄。电闪雷鸣,一如那一夜。 “小姐,你又作噩梦了,奴婢扶你起来喝口水罢。”初夏将楼心月扶着坐起,转身去倒水。 楼心月的呼吸仍有些沉重,每到这样的夜晚她都会做噩梦,同一个噩梦。但与其说是噩梦,倒不如说是她的前世。 前世。 那夜,她以为她就那样的芳魂永逝,正当她满心怨恨的咒怪着老天无眼时,不想,她却又活了过来,不是活在当下,而是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她不慎跌入湖里,高热不退的夜晚。 她记得那个夜晚,就在那晚,她差点丢了小命。深冬冰雪后的湖水总是极寒的,而她,就那样被一只手推入了湖里,毫不留情。 当年,她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掉入湖里的,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失足滑入。而就在她重生时,她看到了真相。 大雪刚停,她和楼心然一起踏雪,在湖边的梅树下赏梅。 “姐姐快看,那支梅花好漂亮,把它摘回去插瓶一定很好看。”楼心然指着靠近湖边的一支梅花说道。 “是很好看,姐姐把它摘给你。”她说着,已走到湖边。那时的她,总是极其疼爱楼心然,不管她想要什么,她都尽可能的满足她。 “姐姐小心,我扶着你。”楼心然说话间已经伸手向她,却不是扶着她,而是在她背上用力一推。 “啊!”她惊叫一声,跌入湖里。 楼心然就这样站在岸边看着她在湖里垂死挣扎。一直过了好一会,才向院外跑去,喊道:“不好了,姐姐落水了,快来人啊。” 而她,分明看到她一边假装惊慌,一边满含阴冷的笑意。 ~亲们,记得收藏噢,你们的支持就是十枂最大的动力~ 群芳宴 这样的楼心然,她再不会看错。睍莼璩晓 她重生了,不管这是否是个奇迹,也不管那是否是个噩梦,她都再次活了过来。 一晃,又快到她入宫之日了。这三年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仇。 她每日都看着楼心然在她面前假心假意的装副作样。她并不拆穿她,她爱演戏,她就让她演着够。她知道,没有什么比一个人在自己憎恨的人面前想方设法的假装亲近更折磨人的。她既已知道了楼心然的真正面,又何苦不慢慢的看着这场戏。 她暂时还不会杀了她,尽管要她死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但是,死对于楼心然来说,顶多只是恐惧一时的解脱。她会慢慢的看着她怎么受尽折磨,怎么自掘坟墓,怎么生不如死的在她面前苦苦哀求。 总之,前世,她受到怎样的痛苦,今生,她就怎样还给她,连本带利。 “小姐,在想什么呢?” 初夏将杯盏递到楼心月手里,又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坐在床边,一脸关心的看着她。 楼心月捧着杯盏,浅浅的呷了口,“在想院子里的玉兰可经受得住这风雨的摧残?” 初夏笑了笑,说道:“小姐不是说了么,只有经得住摧残,剩下的才是应该留下的。” “是啊。”楼心月喃喃的应了声。 初夏看着楼心月心事满腹的表情,忙说道:“小姐别再多想了,再睡会罢,这才四更天。明日就是群芳宴了,小姐这两日可得好好养养精神。” “你还打算我会入选?” 楼心月笑着看向初夏,将手里的杯子递给她。 群芳宴,顾名思义就是一场群芳争艳之宴,最初只是一些文人雅士聚交会友,联诗作对举办的宴会,直至先帝时期,一个女子无意闯入,因才情惊人而吸引了众多名门贵胄,甚至惊动了先帝。 先帝对其一见钟情,欲封其为妃,却被那女子婉绝。即便如此,先帝对其仍是念念不忘,后来,便将群芳宴改为选妃宴,更为此特别修建行宫群芳园。从那以后,群芳宴便成了天子选妃之宴,每三年一次,在群芳园举行。 只是,谁都没想到她会入选,更没想到,她会做上后位。 曾经,她也满心欢喜,一心以为他是真心待她,孰不知,那不过是他利用她的计谋。 而如今,那也不过是她的复仇工具。 楼心然想得到,后宫的妃嫔也想得到,但她偏偏不让,因为,那只能是她的,那更是她们欠她的。 初夏柔声宽慰道:“小姐乃是护国将军的女儿,必然会入选。何况,小姐文采出众,奴婢相信,皇上必会发现小姐的好。” 楼心月看向初夏,浅浅一笑,倒真难为这小丫头了,要从她这其貌不扬的身上找出皇上会喜欢的优点,还真是困难。 初夏想了想,又问:“只是小姐,奴婢有一事不明,你为何要劝老爷同意让二小姐参宴?” “怎么,你担心以二小姐的姿色,必会将我的风头抢去?” 初夏如实的点了点头。 楼心月看着她,不答反问:“你知道后宫最不缺的是什么吗?” 姐妹情深 “奴婢不知。睍莼璩晓”初夏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的看着楼心月。 “后宫最不缺的就是有姿色的女人,到了后宫,你便会发现,这普天之下的美人都跟约好了似的,全聚到那里。个个姿色出众,个个仪态万千。那你又知不知道,身在后宫最需要的是什么?” 初夏还是摇了摇头。 “一个可以控制的有姿色的女人。” “小姐是意思是?”初夏有些不明白的看着楼心月。 “在后宫,姿色越出众,越会成为众矢之的。” “奴婢还是不懂。”初夏仍是一副茫然不解的表情。 楼心月微微一笑,“日后你就会懂的。”想了想又问:“对了,二小姐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 “自打老爷同意她去参宴后,二小姐这些日子便一直在勤练舞艺。奴婢还听说,二小姐这些日子和寻梦楼的花魁千梦姑娘走的特别近,那千梦姑娘更是经常出入府内。” “寻梦楼?”楼心月“嗤”之一笑,“她也真是想极了方法了,堂堂将军府二小姐竟然出入那烟花之地。想来,她这些日子一定学到了不少怎么迷惑圣心的本领。” “是啊,奴婢听说,那千梦姑娘可不是个简单之人,听闻她极会迷惑男人,不仅能歌善舞,且棋书画样样精通,琴艺更是超凡,就连一向逍遥随心,从不留恋花丛的睿王爷也是她的入幕之宾。” 楼心月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看来,楼心然为了赢得欧阳墨轩的欢心,可真是下狠劲了。她倒很想知道,她这些日子都跟千梦学到了什么? 一夜潇雨,清晨,天空放晴。 楼心月还在梳妆,就听到庭院里传来了轻快的叫唤声:“姐姐,姐姐。” 她心里一阵反胃,眉头微微一蹙,转脸看向门口时,却是一脸笑意。 “二小姐好早,小姐正在梳妆。”初晴端着洗脸水出去,笑着向进门的楼心然说道。 一阵异香飘来,楼心然笑着走入寝厅,打趣道:“姐姐如今越发会偷懒了,日后进了宫,看还能这样偷懒不成。” 楼心月轻掩起内心的憎恶,仔细的闻了闻那香味,笑说道:“好些日子没见妹妹了,妹妹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拾翠轩?” “这不是想姐姐了么,前些日子忙,一直不得空来看姐姐,姐姐近日可好?” 楼心然仍是那一贯娇嗔的语气,娇而不腻,总让人忍不住的疼爱。若是前世,楼心月一定会相信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但是今生,见过了她那丑恶的嘴脸后,她只觉得恶心。 初夏一边将一支碧玉簪子插入楼心月的发髻,一边笑着说道:“小姐昨夜还问起二小姐呢,听说二小姐在勤练舞艺,担心二小姐辛苦,还说让奴婢今日送些补品过去呢。这不,二小姐就来了。” “多谢姐姐记挂。”楼心然亲呢的拉起楼心月的手,那香味越发明显,“姐姐待我这样好,妹妹都不知要怎么感激了。” 楼心月微微一笑,抽出被她握住的手,顺势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和的说道:“那就一定要入选,替我们楼家长长脸面。我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只能指望妹妹了。” ~求收,求收,么么~ 醉入君怀 楼心然娇笑的低下头,娇嗔道:“姐姐惯会取笑妹妹的,姐姐乃楼家长女,就算入选,自然也选姐姐。睍莼璩晓妹妹此生别无他求,只愿陪在姐姐身边,为奴为婢,便已知足。” “看妹妹说的,妹妹这样绝色容颜,为奴为婢岂不委屈了。妹妹舍得,我还舍不得呢。依我看,以妹妹的姿色,贵妃之位非妹妹莫属。” “姐姐再取笑我,妹妹不理你了。”楼心然说着,扭头跑了出去。 楼心月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重生后,她便一直在寻思,楼心然到底是何时开始恨她,恨楼家的?又是因何而恨?而前世那一夜她的那句“要不是……”后面想说的又是什么? 会不会,她的恨别有由来? 陪母亲用了早饭,刚回到院子,初晴便迎了上来,“小姐,方才有人送了封信来。” “信?”楼心月接过一看,是‘天下第一楼’的信笺。进屋打开,信上只写道:“速来!” 将信收起,楼心月起身便走向外面道:“我出去一下,你们不用跟着,夫人或是二小姐若问起,就说我去玄音阁练琴了。” “是,小姐。”初夏和初晴恭敬的应了句,也不多问。 天下第一楼,乃是京都最好的酒楼,常有王公贵爵前来吃饭。此时,因不是吃饭时,所以,酒楼并无客人。 帐台后,天下第一楼掌柜何道远抬眼看了看走进来的楼心月,又看了眼旁边正燃的香,慢声慢气道:“你的速度慢了。” “一柱香,刚好。” 楼心月说着,伸手将那信向何道远扔过去,何道远一时没反应过来,忙抬手接了住。然后便放于旁边的烛火上,燃了。 “你的反应也慢了。” 楼心月笑了笑,转身走向楼上。 来到名为‘随心居’的雅间,一个女子正一副静心宁神的在品着茶。见楼心月进来,纤指一挥,便将手里的杯子扔了过来。 楼心月忙伸手,接了住。“谢了!” 女子微微一笑,花容娇艳,媚眼如丝,声如莺啼:“尝尝,这可是睿王爷特别从南玥国带回来的。” 楼心月看着那茶,浅浅一笑,“他的茶自然不错。”坐下又道:“看来,他果真对你念念不忘。现在,整个京都的人,谁人不知堂堂逍遥王爷,对寻梦楼的花魁情有独钟。” “他是不是对我念念不忘,我想你比谁都清楚。”千梦又倒了杯茶,端起,放于鼻下轻轻一嗅,“嗯,清香四溢,一如当日。” “好了。”楼心月眼神闪躲的低下头,再抬头时,已是满脸淡漠,“你这么急着找我来,应该不是只为让我品一杯茶罢?” 千梦放下手里的杯子,说道:“楼心然来找我了。” “我知道,我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了。”楼心月浅呷了口茶,道:“真香!” 千梦笑了笑,“我给那药起名为醉入君怀,它可以让人体态轻盈,身带异香,唯一的缺陷就是,女子一旦用多了,便再无法生养。即便有了身孕,也生不下来。” 唯一,才是最好的 “如此最好!” 楼心月看着手里的白玉杯盏,轻轻一捏,只听“咔嚓”一声响,杯子应声而碎。睍莼璩晓 千梦看了看桌上的碎片,惋惜道:“可惜了,只剩这么两只了。” “唯一,才是最好的。”楼心月说完,起身走向外面,“那只送你了。” “谢了!” 千梦笑了笑,端起杯盏,动作优雅的品着香茶。 回到府里,悠扬的琴声自玄音阁传来,楼心月直接向玄音阁而去。刚到玄音阁外面,就听初夏的声音传来:“二小姐,您怎么来了?” “姐姐呢?”楼心然看了眼初夏,转身就向楼上走去。 “小姐在楼上练琴啊。”初夏忙上前拦住,“二小姐,小姐吩咐了,任何人都不准打扰。” “母亲担心姐姐练琴累了,让我给她送碗参茶。”楼心然绕开初夏,继续向楼上走去。 “怎好劳二小姐动手,让奴婢来罢。”初夏忙追了上去,伸手就要去接。 “不用。”楼心然轻轻一躲,便避开了。 初夏见没办法,只好跟在后面,眉头紧蹙,在心里盘算着待会要怎么解释在楼上弹琴的是初晴,而非她家小姐。 “妹妹怎么来了?” 琴声嘎然而止,楼心月笑着从琴前起身,看着楼心然,浅浅一笑。 “小姐。”初夏看到楼心月,暗暗的松了口气,回道:“二小姐是奉夫人之命给小姐送参茶的。” “有劳妹妹了。”楼心月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浅笑道:“只是妹妹自己练舞也辛苦了,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让下人送来就是了。” “妹妹也是想来看看姐姐。”楼心然将参茶递于楼心月,笑着问道:“这些日子妹妹一直忙于练舞,也不曾关心姐姐,不知姐姐明日打算献何艺?” 原来是来探底的? 楼心月笑着接过参茶,放于旁边的紫檀木几上,并不饮用。 “我既不能歌也不擅舞,唯有琴艺还算尚可,自然只有献上一曲了。” 楼心然看向案上的琴,说道:“姐姐琴艺甚好,这‘独秀’又是仅次于凤哕琴的天下第二琴,必能让姐姐在群芳宴中一展风华。” 楼心月莞尔一笑,“若说琴艺,我的琴艺又怎及妹妹。” 楼心然笑了笑,低头不语。 是夜,凉风飕飕,玉兰浮香,楼心月在门前的回廊下依阑而坐,抬头,一弯明月高悬。 心月,我心向明月,可不知,明月是否知我心? 明日就是群芳宴了,不知三日后的结果,是否还会和前世一样? “小姐,老爷和夫人来了。” 初夏的声音拉回楼心月的思绪,抬眼看去,楼将军与楼夫人已到跟前。 “父亲,母亲。”楼心月起身迎了上去,“这么晚了,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看看你。”楼夫人笑着拉起楼心月的手,只觉得一阵寒意,疼惜道:“看你,手这么冰,还坐在这风口里,万一吹伤了怎么办。” “女儿没事。” 楼心月笑了笑,陪着他们进屋。 入了坐又上了茶后,楼将军便让初夏和初晴都退了下去。楼心月见他一副沉重谨慎的表情,心知他是有事要与她说。 果然,他说道:“月儿,为父今夜过来,是有一件事要与你说。” 心如止水,只为复仇 “父亲请讲,女儿定当谨记。睍莼璩晓” 楼将军看了眼楼夫人,这才说道:“此事我与你母亲商量了很久,觉得还是要你从旁协助才行,是关于心然参选之事。” 楼心月见父亲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想起前世。问:“父亲的意思是,要我助她入选?” “不,恰恰相反,你一定要阻止她入选。” “女儿可有听错?” 楼心月表情有些错愕,如果她没有记错,前世,他们可是希望楼心然入选的。 楼将军轻叹一声,道:“这几年,我与你母亲一直暗中观察她,心然的性子面柔内阴。为父担心,万一她要是真的入选,只怕会给后宫带来一场祸乱。” 楼心月没想到原来父亲也将楼心然的性子看的清清楚楚,确实,以楼心然的心性和手段,一旦她入选为妃,确实会给后宫带来祸乱。 只是,这正是她想要的。她正想看看楼心然与梦妃,静妃等人狗咬狗。她也正想看看欧阳墨轩要怎么应付这一场为他而起的争风吃醋。所以,她是不会阻止楼心然入宫的。 楼心月微微一笑,劝道:“父亲放心,心然她不过是任性了些,其实本质还是不坏的。何况,她一心想入宫,又怎是女儿可以阻止得了的。” “唉……” 楼将军深深的叹了口气,无奈道:“一切都是为父的错啊。” “父亲无须自责,您当年也是出于善心。换作是谁,看到那么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坐在自家门外,都会起恻隐之心的。” 楼将军没有说话,眼中却满是感伤。 过了好一会,他才起身道:“好了,你早些歇着罢,明日还要早起。”楼夫人也跟着起身,看向楼心月,嘱咐道:“月儿,答应为娘,万事小心!” 楼心月忙笑说道:“母亲放心,明日只是群芳宴,女儿只去三日,三日后便回来。女儿答应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会保自身周全。” 楼将军又看了一眼楼心月,这才和楼夫人一起离开。 夜,静静的,一如前世。楼心月躺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入睡,亦如前世。只是,前世她是因为悸动,因为兴奋,而今夜,她心如止水,只为复仇。 次日,春光无限好。但早春的天气仍有寒意,楼心月着了件松花色衣裙,再配以桃红色披肩,倒显得几分娇艳。 用了早饭,拜别了父母,楼心月与楼心然便同乘一辆马车,往行宫而去。楼心月带了初夏与初晴,楼心然带了玉书与玉乔,外加十几个护卫。 从小到大,不管楼心月去哪,都会有武艺不凡的护卫跟着。所以,对于路上的安全,她丝毫不用担心。 其实,就算没有这些护卫,她也丝毫不用担心,因为重生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求父亲让她习武,从小到大,父亲对于她的任何请求从来没有否决过,那次也不例外。 而后,她便以大病初愈,需要静养为由,被送到父亲的一个知交那里秘密习武一年。 ~走过的路过的,别忘了收了,谢了~ 美人见面,分外眼红 一年的时间,对于常人来说只多习个基本功,但她偏偏不是常人,她重生的身体有很深的武学基底,甚至,她的体内一直暗藏着一股高深的内力。睍莼璩晓只是一直无人发掘而已。 她记得,那是一个风景极美的地方,山谷里种满桃花。而教她武功的人,更是天下数一的风流之人。 直到如今,她依然清晰的记得他白衣飞袂,在万簇桃花中舞剑的画面,是那样的俊逸潇洒,强劲有力而又不失柔美,就连那一向艳媚、绚烂、轻灵的桃花都失了颜色。 “月儿。” 他总是这样唤她,如一抹春风,温暖她刚刚历经折磨,千疮百孔的心。 “姐姐,你在想什么?”楼心然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她的思绪,楼心月抬头看向她,淡淡道:“没什么。” 自她重生后,楼心然最爱问她的便是,她在想什么?她知道,前世的自己就是太过容易被人看透,所以才会输的那么惨。 而今生,她再不会让任何人轻易的将她看透。 楼心然也不再问下去,动作优雅的撂开车窗上的布帘,看向外面。晨曦阳光下,她又着了湘妃色衣裙,更显娇媚。 楼心月从不否认楼心然的美貌,她娇艳妩媚,仪态万千,特别是,她十分善于运用她的美貌,并将她的心计与美貌用的恰到好处。 她常在想,如楼心然这般的女人,一般男人还真配不上她。像她这样的人,就得要天底下最高高在上,最狠戾无情,最善于心计的男人来配。所以,她不会阻止她入宫。 前世,他们合力让她含冤而死,让她满门抄斩,让她失去最心爱的孩子,而今生,她要看着他们相互算计,相互猜疑,相互争斗。 她想,那一定很有看头。 她,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一个时辰后,她们终于到了行宫。只见群芳园门前车马攒动,人-流如织。放眼望去,娇颜瑟瑟,倩影簇簇。 楼心月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行宫,眼含笑意。就是这里了,改变她一生两世的地方。 “姐姐快看,那里就是皇宫。” 楼心然指着远处形影隐约的高檐飞角,时值辰时,早春的晨雾还未散去,但即便这样,仍无法掩盖专属于皇城的繁华巍峨。 楼心月看着那座庄严气派的皇城,内心原本的沉重,豁然开阔。仿佛,她就该去那里,而那里,就是她的归宿。 “看什么看,就凭你这姿色,也想进宫?” 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楼心月转身看去,眼前这锦衣华服,一脸傲慢的女子,不是上官云梦又是谁。 “你是谁啊?” 美人见面,分外眼红,楼心然一见到上官云梦,表情顿时警觉起来。 “我们小姐乃是上官美人。” 上官云梦身边的侍女也是一副傲然自得的表情。 “原来是上官美人。”楼心月故作恍然的应了句,又一副恭敬的说道:“是我们姐妹失敬了。” “知道就好。” 上官云梦高傲的扬起嘴角,抬手抚上发髻,指上,寇丹鲜红,鬓间,一支金凤步摇于点点红艳中分外璀璨。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眼波流转,唇色鲜红,妩媚风情。 冤家路窄 “好了,我还得向太后请安呢。睍莼璩晓”上官云梦说完,一脸炫耀的离开了。 看着上官云梦的背影,楼心然一脸恼怒道:“哼,不就是太后是她姑姑么,有什么好炫耀的。” 楼心月却只是一脸浅笑,“她自她炫耀的本钱,毕竟,不是谁的姑姑都可以做上太后的。更何况,皇上还是她的表哥。” 楼心然没再说话,眼中却满是嫉恨。 “好了,我们也进去罢。” 楼心月领着众人往登记处而去,初夏和玉书拿着当日颁旨时下发的名帖去换了名牌。 “好精致的名牌。”初晴接过名牌子看了看,递到楼心月面前,又道:“小姐快看,反面还有生辰八字呢。” 楼心月淡淡的瞥了眼那白玉的牌子,重生归来,很多事都变了,但这名牌却丝毫未变。半个手掌大小,由白玉所制,顶端系有黄色缎带,正面用鎏金刻着名字,底端以花作饰,反面则刻有生辰八字。 “你要是喜欢,就由你收着。” 楼心月看着初晴那兴奋的表情笑了笑,又提醒道:但是记住,这牌子可是代表着每个人的身份,千万要小心保管着。若是不小心弄丢了,不但说不清身份,甚至还会犯下欺君之罪。” “啊!” 初晴面色一怔,忙将名牌紧紧的攥在手里,“那奴婢一定要小心仔细的收好才是。” 楼心然看初晴的表情,笑说道:“看把初晴吓的,姐姐快别吓她了。” “我可不是吓她。”楼心月看了眼楼心然手里的名牌,也说道:“你的也是,一定要让人小心仔细的收着。” 楼心然本以为楼心月是在唬初晴玩,再一听这话,心里也不得不重视起来,握着名牌的手越发紧了紧。 正说话间,一群宫人迎了上来,“奴才给两位美人请安!” 楼心月看了看跟前行礼的人,带头的是掌领内监福安,前世,他倒没少帮她的忙,便笑着应道:“公公不必多礼。” 这边的礼刚一受完,那边一位姑姑又领着一群宫女迎了上来。 “奴婢给两位美人请安!” 楼心月见来人是领侍姑姑锦秀,此人乃是太后跟前的人,忙又说道:“姑姑免礼。” “谢美人!”锦秀谢了礼,又道:“两位美人一路辛苦,请随奴婢到两位美人的别院暂且歇息。” “有劳姑姑了。” 一行人在锦秀的带领下往别院而去。 时值初春,虽还没到百花绽放之时,但为了这群芳宴,宫里的花房早已培育出各式花种。所以,此时的群芳园里真可谓是百花竞放,香气扑鼻,一派春意盎然。 正走着,前面一群人迎面而来,阵势十足。楼心月抬眼看去,是南宫静。 果真是冤家路窄,她这刚一来,就一连遇到两个仇人。 “南宫美人!”锦秀上前,恭敬的施了礼。 南宫静淡淡的瞥了锦秀一眼,将目光转到了楼心月与楼心然身上,一副傲视一切的表情。 旁边的侍女见她这副表情,忙上前向楼心月等人呵斥道:“大胆,见了美人还不行礼。” 牡丹苑 楼心月知道南宫静是在故意装糊涂,立威信,并不理会,冷冷一笑。睍莼璩晓 “你……”那侍女说着就要上前。 “哎。”锦秀忙出手拦住,道:“这两位是楼美人。” “我当是谁呢。”南宫静仍是那副傲慢不屑的表情,“原来是楼将军的女儿,也不 过如此。” 说完又睨了眼楼心月,这才领着众人离去。 上官云梦也就算了,没想到南宫静也是这般,楼心然越发恼火,“她不就是丞相的妹妹,有什么好得意的,三日后谁入选还不一定呢。” 楼心月微微一笑,劝道:“算了,你自知如此,又何必与她一般计较。” 锦秀没想到楼心月竟这般宽容大度,沉着稳重,心里不禁对她有了几分喜爱。 又走了约一柱香的工夫,终于来到一处别院,楼心月抬头一看,是她的牡丹苑。 “就是这里了。” 锦秀领着她们走了进去,只见庭院打扫的十分干净,院子里摆满了各式品种的牡丹。显然,这又是宫里花房的杰作。 “哇,好美啊!” 初晴高兴的跑到一盆花开正艳的深紫红的牡丹前,欣喜道:“小姐快看,这牡丹的花型好是新奇,竟不似平常我们所见的。” 楼心月走近看了看,说道:“此花名曰首案红,花成皇冠型,乃牡丹中少有的奇品,又怎是我们平常可以见到的。” 锦秀笑着说道:“美人果然见识广博,此花只有宫里才有。此乃宫里花房特别为此次群芳宴培育的,宫里也只有皇上的万承宫和太后的祥福宫各有两盆,其他的全都在这里了。” “倒真是难为他们了,这个时节便培育了出来。” 锦秀看着楼心月,又道:“这里是太后特别命人布置的,美人可还满意?” “十分满意。”楼心月放眼打量了一番,向锦秀说道:“有劳姑姑替我向太后谢恩。” “美人喜欢就好。” 锦秀又指了身后的两个宫女道:“这是兰儿和秀儿,她们这几日便在这里当差,美人有何吩咐,可直接指派她们。” “多谢姑姑!”楼心月向锦秀微微颌首,又看了看那两个宫女,长的倒是眉清目秀。 “那美人就稍歇片刻,半个时辰后要去百叶园面圣。” “今日就要面圣?”楼心然一脸紧张的问。 “是,午前所有美人向皇上和太后请安,午后是诗咏会,是各位美人展现诗词才华的时侯,明日便是献艺。因此次乃新帝首次大选,参选美人众多,怕是要多耽搁两日。” 楼心月记得没错的话,这一次参选的美人确实不少,而欧阳墨轩选的妃嫔也是不少。如果和前世没有差的话,此次,他应该会选出十二人。 后宫一次进如此多的妃嫔,可是一件大事。 当然,这也会是斗争的开始。 锦秀向楼心然说道:“好了,美人请跟奴婢去您的别院罢。” 楼心然一脸疑惑道:“怎么,我不与姐姐同住这吗?” 锦秀笑了笑,说:“群芳园里有几十座别院,每个美人都可独自居住,自然不用委屈了两位美人。” ~求收,求评,求咖~ 残暴!狠戾! “可是,我喜欢这里。睍莼璩晓”楼心然看了看牡丹苑,又一脸不舍的看向楼心月。 “要不,我这院子让给妹妹罢。”楼心月看向锦秀问道。 锦秀却是一副无能为力道:“每个院子都是分好的,也都是经过皇上和太后过目的,请美人不要为难奴婢。” 楼心月见楼心然一脸失望的表情,柔声劝道:“既然这样,那我陪妹妹一起去看罢。” 走了约一盏茶的工夫,这才到楼心然的别院。楼心然抬头一看,蔷薇苑,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美人请罢。” 锦秀领着她们进了院子,只见院子里除了几株正在复苏的蔷薇花枝外,竟无一点花红绿意,楼心然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这里怎么一点花也没有。”玉乔看着空落落的庭院问。 “因此时还不到蔷薇开花之时,所以,院子里并无花。”锦秀回道。 “那牡丹苑……”玉乔刚要说,见楼心月在旁边,又没有说出来。 “这是菊儿和翠儿,是伺候美人的。” 锦秀又指了两名宫女给楼心然,刚欲离开,又道:“对了,奴婢忘了提醒两位美人,这群芳园里哪都可以去,唯独桃源居不可,请美人切记。” “有劳姑姑提醒。”楼心月笑着道了谢。 楼源居,乃是先帝特别为那个女子所建,尽管那女子从未住过,但是先帝一直为其保留着。直至先帝临终前,下旨将桃源居封锁,后来便成了禁宫。 锦秀走后,楼心然越看这院子,心里越是恼怒,“姐姐看看,这院子哪是能住人的样子。与姐姐我是不能比,但凭什么她们都能住好院子,偏我只能住这院子。” “看妹妹说的,我那院子不过是太后做给父亲看的罢了。妹妹若是不喜欢这院子,便常去我那就是了。又何必为此置气,气坏了身子是小,若再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指不定又惹来什么麻烦。” 楼心然听此一说,这才慢慢的将怒火压了下来,但仍说道:“我就是不服。” 楼心月柔声劝道:“就算再不服,也要先忍了,何必争在这一时,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楼心然不再言语,小心的将眼中的那一份狠戾隐藏起来。 从蔷薇苑出来,楼心月独自走在行宫里。对于这里她并不陌生,前世,欧阳墨轩经常携后宫来这里夜宴、赏花。 说起欧阳墨轩,百姓们通常会想到明君两字。自他继位后,广纳贤良,体察民情,轻徭薄税,政治清明,四方平乱。如今天盛朝乃是国泰民安,一片祥和繁华之景。 但熟悉他的朝臣们,则会想到:残暴!狠辣! 传言,两年前明王欧阳墨明挟持欧阳墨轩最宠爱的云贵妃,意欲谋反。云贵妃为不让他受人挟制,自刎而死。欧阳墨轩一怒之下,手刃明王,并下旨将王府上下百余人满门抄斩,甚至连那仍在襁褓之中,他的亲侄儿也不放过。 从那以后,欧阳墨轩便性情大变,嗜血成性,对于窥视其皇位和权力之人,分外憎恨,弄得满朝文武个个提心吊胆。 正思绪间,一个黑影突然从眼前跃过,楼心月忙停下脚步,闪身躲到一旁的树丛后。 不小心路过 “主子。睍莼璩晓” 那黑影很快落在不远的长芳亭里,恭敬的跪在一个男子身后。楼心月看向那男子,只见他身着一件靛青色锦袍,背她而立,身影挺拔,气宇轩昂。 看着那背影,她眉头微蹙,这背影,为何会有几分眼熟? “怎么样了?” 锦袍男子低声问道,声音一出,楼心月的心里也顿时一悸。这个背影,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不是欧阳墨轩又是谁。神思恍惚间,手上猛的用力,攥在手里的树枝“咔嚓”一声,断了。 “属……” 那黑衣男子正要回话,突然听到一丝声响,忙停了下来,眼神警觉的向楼心月所躲的树丛看了过来。 楼心月忙禁声,小心的隐藏起来。过了好一会,也没听到声音,再探头一看,亭子里早已空无一人。她忙走出来,四下看了看,仍不见人影。 “人呢?” 她眉头紧蹙,目光落在那亭子里,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再次面对欧阳墨轩,不得不承认,她心里还是会紧张。 算了。 她转身正欲离开,突然发现,一个靛青色身影正立在她面前。 “啊!” 她惊呼一声,忙向后退了步,再一看,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容,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怎么,我吓到你了?”他微带笑意的问道。 “没……没有。” 楼心月看着眼前的欧阳墨轩,是他没错,面容,声音,所有的一切都如前世一样。只是,这笑容却不似前世。前世,他从不曾用这样的笑容和语气与她说话,每一次,总有一种冷淡的距离感。 “我并非有意偷听,只是不小心路过。” 她看向他,试图解释她刚才‘不小心’之举。确实,她只是路过。 “你应该是哪位美人罢,叫什么名字?”欧阳墨轩似乎并不打算追究她的偷听之罪。 “楼心月。” “好,我记住你了。”他仍是那一脸温和的笑意。 看着这样的欧阳墨轩,楼心月直觉不习惯,这真的是前世那个亲口下旨废了她,并将她楼家灭门的,残暴,狠戾,让文武百官提心吊胆的皇上么? 为何她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我出来久了,该回去了,告辞!” 楼心月也不等他回应,向他微微颌首后,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楼心月的背影,欧阳墨轩的表情也慢慢的冷了下来,脸上,笑意尽失。 楼心月。 他记住了。 回到牡丹苑,初夏正在院子里给牡丹浇水,见楼心月进来,一脸惊愕道:“小姐,您怎么回来了?您不是去百叶园接驾了么?” “接驾?” “是啊,方才一位公公来传旨,让所有美人去百叶园接驾,如今各位美人都已去了。” 求收藏看文的亲们,别忘了动动你们的玉手,收一下,谢了! 欧阳睿之,他怎么来了? “好,我知道了。睍莼璩晓”楼心月一边走向屋子,一边道:“初晴呢,将我的名牌拿来。” “初晴被二小姐一起叫走了,二小姐说正好顺道去找-小姐,省得再回来,误了接驾。所以,奴婢才觉得奇怪,小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算了。” 楼心月转身就向院外走去。 她千防万防,竟疏忽了楼心然还有这么一招。不用猜也知道,初晴一定被她带进百叶园了。此时百叶园门口都有侍卫把守,没有名牌是无法进去的。 “站住。” 果然,一到百叶园门口,楼心月便被拦了下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敢乱闯。” “我是来参选的美人。”楼心月看向那侍卫说道。 若在平时,她只要稍施轻功便可,只是,今日的百叶园周围都有重兵把守,且,欧阳墨轩武功高强,若是她施展武功,必会被他察觉。所以,为了不显露武功,她不得不用正常方法进去。 “你说你是参选的美人,那你的名牌呢?”侍卫一脸不相信将楼心月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楼心月正欲解释,忽见福安从里面走了出来,忙叫道:“福公公。” 福安抬眼见是她,忙走了出来,埋怨道:“哎呦,美人,你怎么还在这啊,皇上和太后眼看着就要到了。” 楼心月无奈的看了侍卫一眼,“我的名牌被侍女带进去了,我没有名牌,侍卫不让进。” 福安看向侍卫道:“她是楼美人,我带她进去。” 侍卫这才放行,“进去罢。” 跟着福安进了百叶园,眼前一片万紫千红,百花齐放,竟一点都不输那春暖花开时。 到了百翠亭前,只见所有美人皆已侯在那里,有的正独自坐在那里,有的则在相互认识,而楼心然正与几位美人在相谈甚欢。 “小姐。”初晴见楼心月,忙迎了上来,一脸苦色道:“奴婢……” 楼心月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什么都不必说,我都知道。” 正说着,锦秀也走了过来,说道:“美人,你怎么才来,快些入宴罢。” “是,姑姑。” 楼心月向锦秀点了点头,转身走入宴席。 她的位置在右边首位,其后是楼心然,与她们对面而座的是上官云梦与南宫静。 楼心然一见楼心月,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忙又一脸关心道:“姐姐,你可来了,妹妹正担心你呢。” “谢妹妹关心了。” 楼心月向楼心然微微一笑,转身入了座。抬头看向对面,上官云梦与南宫静正冷冷的向她看来,南宫静的表情仍是一如既往的傲慢,上官云梦亦是满满的不屑。 楼心月只作视而不见,微扬起嘴角,一脸端庄娴静,眼中却暗藏狠戾。 这些个人,这些笔账,她会一笔也不落的和她们慢慢算清楚。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一声高唱,让在座的每个人都顿时紧张起来,众人忙起身,跪于两旁,垂首侯驾。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楼心月偷偷抬眼看去,此时的欧阳墨轩已换上龙袍,一脸君威不可冒犯的威严冷漠,旁边的太后则是一脸慈眉善目的笑意。正欲收回目光,却见一个身影紧随其后。 楼心月看到那人,表情一怔,忙低下头。 欧阳睿之,他怎么来了? 今日乃是皇上的选妃宴,他一皇叔,为何会出现? 一同选妃 “给皇上请安!给太后请安!”众人忙请安。睍莼璩晓 “都起来罢。”太后看着众人,眉眼含笑,一派雍容华贵。 “谢太后!谢皇上!” 众人谢了恩,各自回座。 入座后,楼心月再次抬眼看去,见太后正和欧阳墨轩在低语着什么,疑惑间,欧阳墨轩的目光突然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她心里顿时一慌,忙低下头。 太后见楼心月的表情,笑了笑问:“楼美人,那牡丹苑住的可还满意?” 楼心月忙起身,跪下回道:“有劳太后费心,臣女很喜欢。” “喜欢就好!”太后和悦的笑了笑,“起来罢。” “谢太后!” 起身,坐回座位,楼心月顿时觉得那几十双眼睛仿若千万支冷箭一样,向她射来。 她抬首端坐,表情依旧,心里却是冷冷一笑。现在就嫉恨,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偏巧欧阳睿之正向她看来,巧妙的捕捉到她眼底的那一抹笑意,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太后又看向众人,端起面前的酒杯,说道:“此次只是接驾请安,大家可不必拘束,哀家先敬各位美人一杯。” “臣女不敢!” 众人惶恐,执杯相祝。 一杯饮完,太后又打量了眼众人,向欧阳墨轩问:“皇上看看,今日这么多美人中,可有中意的?” 欧阳墨轩目光淡漠的扫过众人,语气似笑非笑道:“此次只是请安,太后未免太心急了些。” “也是,不急。” 太后和悦的笑了笑,又看向欧阳睿之,道:“睿王爷,此次你也来选选,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身边总是没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怎么行。先帝在天有灵,若是知道了,定会认为是哀家这个做皇嫂的失督促之职。” 太后的一句话,让众美人为之一惊,更让楼心月为之一惊,难道欧阳睿之要一同选妃? 这,不太好罢。 欧阳睿之微扬嘴角,淡然一笑,“太后日夜料理后宫之事,又要操心皇上选妃之事,臣弟这等小事怎好再劳太后费心。况且,臣弟素来自由随心惯了,身边若真有个人管着,反倒觉得约束。” 欧阳墨轩也笑了笑,道:“皇叔这逍遥王爷的称号当真是名不虚传,有时侯,朕真是羡慕的紧啊。” “皇上说笑了,我一闲人,怎可与皇上相比,这万里的江山,可不能没有皇上。”欧阳睿之说着,突然看向席下,又道:“太后若是真想找个人来管着臣弟,那臣弟当真要好好看看了。” 欧阳墨轩也跟着看向众人,“皇叔素喜音律,最擅箫,又最爱琴,何不看看众美人中,谁的琴艺最佳。” 太后又说道:“是啊,哀家听说,你最近正和一个女子很是亲近,听闻,此人不但艳冠群芳,能歌善舞。尤其是琴艺,更是京都首屈一指。” 太后本是有意不将那女子的身份说出来,谁知欧阳睿之却根本不介意。 “太后说的可是寻梦楼的花魁,千梦姑娘。她的容貌确实可称绝色,只是琴艺却也只是颇佳而已。臣弟曾有幸听过一人琴音,琴艺才情都堪称天下第一,一直令臣弟念念不忘。” 求收,求评,亲们的支持就是十枂最大的动力,么…… 终有一日会找到她 “噢,竟有此人?”太后娥眉微蹙,似在思绪,“哀家倒知这天下曾有一人琴艺超凡,堪称天外来音,只是她已……”转而又问:“不知你说的又是何方佳人,哀家也真想见上一见。睍莼璩晓” 欧阳睿之轻叹一声,道:“臣弟也正在找她,我相信,终有一日会找到她的。” 楼心月心下一悸,叠于腿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欧阳睿之的到来是她没想到的,如今,倒让她乱了计划。 从百叶园回来,楼心月便一直心神不宁。 初晴见她一回来便闷闷不乐,以为她在生她的气,垂头低气道:“小姐,奴婢知道错了,奴婢是要去找您的,可二小姐……” 楼心月抬眼看向她,浅笑道:“我没有生你的气,你本也是为我着想,只是不小心被人利用了而已。” “小姐,二小姐她……”初晴正要说,初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二小姐来啦。” 楼心月忙看了眼初晴,小声道:“有些事,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姐姐。” 楼心然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初晴正低头站在楼心月跟前,面色一愣,忙又扬起笑脸问:“怎么,初晴犯错了?” 楼心月看了眼初晴,抬手握上左手腕,一脸无奈道:“她啊,做事越发不当心,我还没说她呢,自己倒先委屈起来了。你看,好好的玉镯被她摔成这样。” 说着,伸出右手,只见掌心里正放着一只断成三节的玉镯。 楼心然看着那玉镯,笑了笑道:“不过是一只玉镯,也值得姐姐动气。姐姐向来疼惜下人,今日怎么倒严厉起来了。” “旁的都无事,偏这玉镯是去年生辰时妹妹送我的,玉镯有价,情无价,我是不忍枉费了妹妹对我的一片心意。” 楼心然一听,笑意更深,“姐姐知道妹妹对姐姐的这片心意就好了,姐姐若是喜欢,妹妹改日再送姐姐一只便是。” 楼心月笑了笑,看向初晴道:“还不快去上二小姐最爱喝的碧螺春,给二小姐陪个罪。日后做事,还不仔细些。” “是,奴婢知道了。”初晴点了点头,低头退了下去。 楼心然看了看初晴的背影,又转脸看向楼心月,说道:“姐姐还记得妹妹爱喝碧螺春,妹妹还正担心姐姐在我的气呢。” “妹妹何出此言?” “姐姐不怪妹妹方才没有等姐姐一起接驾?” “怎么会呢。我生谁的气,也不能生妹妹的气啊。”楼心月笑着握了握楼心然的手,又道:“如今到了这里,就咱们姐妹最亲了,咱们若是再互生嫌疑,岂不叫人看了笑话。” “姐姐说的是。”楼心然笑着看向楼心月,想了想又说:“今日见太后问姐姐话,似乎很是喜欢姐姐,看来,姐姐是入宫有望了。” 楼心月浅浅一笑,“太后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我倒看到,方才皇上多看了妹妹好几眼呢。” “真的吗?”楼心然的表情顿时欣喜起来。 “当然!”楼心月笑着点了点头。 吃了茶,又聊了一会,楼心然便离开了。 楼心月看了眼桌子上那断掉的玉镯,向初晴道:“拿去扔了。” 画个圈圈求收藏………… 睿王爷召见 用了午膳,又在院子里赏了会花,楼心月正打算稍作小歇,忽见门外一个公公走了进来。睍莼璩晓 “奴才给美人请安,请美人到玉临轩见驾。” “玉临轩?” 楼心月眉头微蹙,欧阳墨轩不是住在琼华殿吗,为何却要在玉临轩见她? 初夏却是一脸欣喜道:“是皇上要见我们家小姐吗?” “美人去了便知。” 那公公低头侯在那里,并不多言。楼心月看了看他,记忆中她并未见过他。由此可见,他并非欧阳墨轩近身侍奉之人。 “公公请稍后,我更衣就去。” 楼心月起身走向寝厅,初夏和初晴忙跟了进来,高兴的为她更衣。 跟着那公公来到玉临轩外,他便不再进去,恭敬道:“美人请!” 楼心月尽管心中疑惑,但还是走了进去。进了正厅,却并不见欧阳墨轩的身影。 “皇上,皇上,皇……” 她轻唤了两声,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忙转身看去,却见那人并不是欧阳墨轩,而是欧阳睿之。 “王爷!” 楼心月忙退后一步,低头行礼道:“臣女不知是王爷,惊扰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起来罢。” 欧阳睿之在她两步远的地方站定,看着她问:“怎么,楼美人似乎很怕本王?” “王爷威严,臣女不敢不尊。” 楼心月低着头,表面冷静,心里却早已起伏不定。欧阳睿之为何要见她?难道,他已发现了什么? 她定了定神,这才抬头问:“不知王爷要见臣女,所谓何事?” “本王听说你擅长琴艺?”欧阳睿之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眼神静静的打量着楼心月。 楼心月恭敬的回道:“劳王爷垂询,只是,臣女拙技,怕入不了王爷尊耳。” “噢?” 欧阳睿之似并不信,又或许,以为她这只是谦虚之词。 慢慢的,楼心月的心也平静了下来,说道:“今日听王爷所言,千梦姑娘的琴艺对于王爷来说亦不过是颇佳,那么臣女便只能算是雕虫小技了。” “你又如何知道千梦的琴艺,你认识她?”欧阳睿之语气淡淡道,看着楼心月的眼神却异常犀利。 楼心月心下一怔,自知失言,忙说道:“王爷说笑了,千梦姑娘乃红尘女子,而臣女久居深闺,怎么会有幸认识她。臣女不过是听人说千梦姑娘的琴艺堪称京都第一,想来,定非常人可及。臣女自知技拙,更不敢相比。” “但本王却听说,千梦最近常出入将军府,难道是本王听错了?” “王爷是如何知道此事的?”楼心月一脸惊愕的看着欧阳睿之。 “如此说来,确有此事?” 欧阳睿之并不解释,表情冷静的看着楼心月,眼中充满着洞察一切的锐利。 楼心月略作思绪,想到,这也正好是个机会,她何不将欧阳睿之的目光引到楼心然身上。 想着,便低头回道:“此事本不应该有他人知晓,即便是臣女的父母也都不知。既然王爷已经知晓,臣女也不敢再瞒。没错,千梦姑娘近来是常出入将军府,不过,臣女却从未见过她。臣女只是听闻,她与臣女的小妹心然来往密切。此事臣女亦曾劝过小妹多次,因怕误了她的名声,所以,一直不敢外传。” 每日一念:求收,求评,求咖…… 也太过阴晴不定了 “楼心然?”欧阳睿之想了想,问:“就是今日坐于你后面,容貌娇艳的那个?” “看来王爷也注意到她了,正是她。睍莼璩晓小妹不仅才貌兼备,更是能歌善舞,琴艺亦在臣女之上。” “楼心然。”欧阳睿之轻声念了句,峰眉微蹙,若有所思。 楼心月看着他的表情,低头,暗暗的松了口气。 从玉临轩出来,楼心月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看来,欧阳睿之不追查到那日的琴声是不会死心的。 如此,倒麻烦了。 “哟,这不是楼美人嘛。” 一个声音挡住了她的去路,楼心月抬眼看去,竟是上官云梦。 “原来是上官美人。” 楼心月浅浅一笑,抬头一看,她竟不自不觉走到了琼华殿附近。 上官云梦看着她,一脸不屑道:“楼美人想来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这里可是琼华殿,皇上住的地方。” “我只是散步,无意走到这里,竟不知这是皇上住的地方,还要多谢上官美人提醒。”楼心月微微颌首,一副恭敬谦虚的态度。 上官云梦见楼心月的态度,自是受用,便也懒得再故意刁难,语气高傲道:“罢了,以你的身份,不知道也很正常。如今知道了,就赶快离开罢。” “是。” “好了,我们走。”上官云梦又看了楼心月一眼,这才领着众人大步而去。 楼心月看着上官云梦的背影,原本恭敬的表情,顿时冷了下来,微扬起嘴角,冷冷一笑。 转身正要离开,却见不远处,一个明黄的身影正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她暗暗叹了口气,只得走上前。 “臣女给皇上请安!” 他已表明了身份,她也就不得不恭敬的行礼。 “起来罢。”欧阳墨轩语气淡淡的应了句,目光仍在打量着楼心月。 因上午已经见过两次,此时再见,楼心月的心里反而异常平静。抬眼看向欧阳默轩,见他的表情,疑惑道:“皇上为何这样看着臣女?” “好奇。” 欧阳墨轩冷冷的扔下两个字,便转身离开。 楼心月一脸疑惑的看着那背影,也顾不得行礼。不是不知道他阴晴不定,难以揣测,只是,这样的阴晴不定也太过阴晴不定了。 回到牡丹苑,楼心月的心里还在想着欧阳墨轩方才的话,好奇?她有什么让他好奇的? 下午的咏诗会由太后命题,要求各人以各自居住的别院花名为题,作诗一首。优者留用,劣者淘汰。留用者,可继续参选。淘汰者,则交还名牌,遣回本家。 因参选的美人大多都是名仕之女,即便诗词欠缺的,也大多在来前做了淮备。所以,一轮下来,三十九位美人中,只淘汰了八人,剩余三十一人留用,并得了不同赏赐。 散宴时,太后特当着众人之面,留上官云梦到她的太合殿用膳,上官云梦自是欢喜,惹得众人羡慕不已。 上官云梦是太后的侄女,众人早已知晓,如今,太后又当着众人的面留她用膳,无疑是有意而为之。 楼心月面带微笑,冷眼相看。 求收啊,各位,收了十枂吧。 又去惹他了? 恭送皇上,太后,和睿王爷离宴后,众人便也各自离去。睍莼璩晓 “姐姐。” 楼心月刚走到百叶园外,便被楼心然叫住了。 “妹妹有事?” 楼心月看了看楼心然,又看了看其他几位美人。 楼心然忙上前挽上她胳膊,一脸讨好道:“姐姐,她们听说姐姐苑里牡丹盛开,都想去赏花,不知姐姐是否同意?” 楼心月心知这是楼心然用来拉笼人心的计谋,只是,她若不答应,倒显得她小气了,便说道:“花不让人赏,开着有何意。” “姐姐同意了。” 楼心然高兴的说道,“谢姐姐!” “多谢楼美人。” 其他人也忙笑着道谢。 楼心月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晚膳后,众人都往牡丹苑而来,只是,楼心月没想到,来的人数远远超出她所想。她粗略的数了一下,近有二十几个美人都来了,外加侍女宫女。不一会工夫,庭院里便挤满了赏花的人。 楼心月无奈,既然来了,她也不好拒之门外,只得陪同赏花。 一直赏了近一个时辰,一行人离去时,已是戌时。累了一天,楼心月只觉得困乏。 夜风微凉,华灯初上,京都的夜晚依旧喧闹繁华,安定无乱的太平盛世,一片歌舞升平。 走在这样的街道,眼见处处繁华似锦,楼心月的脸上却依旧平静如水。如此盛世只能说明一点,欧阳墨轩确实是位治国有方的明君。 只是,就是这样的一位明君,却对她,对他们的孩子,对她的家人,心狠手辣。 寻梦楼,位于京都城西,每到夜晚,这里就会成为京都最热闹之地。寻梦楼后有一处亭台楼阁,此时正琴音寥寥,酒香四溢。依稀可见美人如玉,醉人心怀。 “王爷今夜似有心事?” 千梦坐于琴前,纤指轻抚,目光却一直看着坐于她面前的欧阳睿之。他已经来了一个多时辰了,除了喝酒,一句话也没讲过。 欧阳睿之仍不言语,执杯,一饮而尽,目光落在眼前,不知何处。 美酒当前,美人相伴,而他,却满心寂寥。 千梦知道他在与她置气,在怨她,怨她不肯说出那夜的弹琴之人。只是,她不能说。 她不再问下去,低头,用心弹奏。一曲凤求凰,轻灵,高远,寂寞,寥怅。这是她唯一可以为他做的,重复的弹着那首曲子。 一曲弹完,欧阳睿之放下手里的杯盏,终于开口说道:“好了,你下去罢,本王想静一静。” “是,千梦告退!” 千梦起身行了礼,转身步下石阶。 刚走到一处假山旁,一只手突然将她拉了进去,她心下一惊,再一看,竟是楼心月,只见她正身披一件黑色斗篷。 千梦松了口气,问:“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群芳园吗?” 楼心月抬头看了眼凌音阁方向,问:“我方才听到琴声了,可是睿王爷在?” “是。”千梦轻叹一声道:“正在凌音阁借酒浇愁呢。”看向楼心月又问:“可是你又去惹他了?” ~~可怜的睿之,求收~~ 你就这么想做皇后? 楼心月轻叹一声道:“我正为此事而来,他今日竟然去了群芳宴。睍莼璩晓看样子,不查到那日弹琴之人,他是不会死心的。” “群芳宴?”千梦面色一惊,“那不是皇上的选妃宴,他一皇叔去那做什么?” “这也正是我所疑虑的,听太后今日之言,他似乎也要选妃。只是,我担心的是,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否则以他素日性情,又如何肯去那里。” 千梦眸光一沉,忙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万一他要是发现那日弹琴之人是你,要选你做他的王妃,你要如何应对?” 楼心月思虑道:“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所以,我想将他的视线引到楼心然身上。否则,他一直查下去,必会查到我身上。若是这样,所有的计划将会功亏一篑。” “可是……”千梦却是一脸担忧,“你别忘了,他可是睿王爷,这世上最难骗的人。即便你用楼心然骗得了他一时,也骗不过许久,终有一日,他还是会查到你身上。若是那时,你当真做了皇后,岂不更加麻烦。况且,如果宫主知道,他是绝对不会同意你去招惹睿王爷的。” 楼心月当然知道,欧阳睿之不仅在朝中颇有声望,在江湖中亦是颇富盛名,江湖中一直暗传一句话:宁惹帝王,不惹睿王。 欧阳睿之至所以如此受人敬仰,除了因为他品性高远外,还有另一原因。当年先祖皇帝本是打算将皇位传于他,奈何他却是出了名的向往自由,无心朝政之人。先祖皇帝无奈,才不得不将皇位传于了先帝,并要求他,辅助朝政。 所以,欧阳睿之一直也算是半个皇帝,坐拥半壁江山。且,他又深得人心,因此,他的名望曾一度高于先帝,随时有覆手江山之力。 这样的局势,一直持续到欧阳墨轩登基。欧阳睿之深知欧阳墨轩不论野心或是谋略都胜过先帝,便以新帝登基为由,抽身离开,再不过问朝政。 因此,楼心月深知,这样的欧阳睿之,根本不是她可以骗的,只是,她不这么做又什么办法? “如今也别无他法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她狠了狠心,只有赌一次了。“对了,我让你淮备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千梦也不再多劝,说道:“已经按你说的,放在桃源居了。” “好。” 楼心月轻叹一声,抬头看了眼凌音阁方向,便转身离开。 千梦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问道:“你就这么想做皇后?” 黑暗中,楼心月的背影微微一顿,半晌,答道:“是。” 说完,没入夜色中。 “我想,他一定后悔当年没有做那皇位。”千梦对着楼心月消失的方向轻声说道。 如今,只能怨一句,造化弄人。 返回凌音阁,欧阳睿之早已不见踪影。桌上,酒冷,琴闲,唯有空气中那淡淡的寂寥,证明他曾来过。 千梦坐于桌前,拿起那白玉壶,为自己斟了杯酒。执杯,一饮而尽。 琴弦被割 次日一早,楼心月正在用膳,初夏一脸慌张的从寝厅跑了出来。睍莼璩晓 “小姐,不好了,‘独秀’琴弦断了。” “什么!”楼心月面色一惊,起身问:“来前不是还好好的么?” “是啊,奴婢昨日看时还好好的,可方才去拿时,却发现中间的琴弦断了,像是……被人割断的。” “割断?” 楼心月跟着初夏走入寝厅,果然,原本被绯色锦缎包裹着的‘独秀’,此时中间的那根弦已断。楼心月拿起那根断弦看了看,断口整齐,确实像是被人用刀割断。 她又看了眼放在旁边的锦缎问:“你方才拿时,这锦缎可有异样?” “没有,仍像之前一样,包裹的好好的。”初夏想了想又突然说道:“对了,奴婢在布里发现了一根头发。奴婢以为是小姐的,没有在意,就随手扔了。”说着,忙低头在地上找了起来。 初晴眼神好,一眼就看到了,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长发问:“可是这根?” 初夏接过看了看,确认道:“对,就是这根。” 楼心月伸手接了过去,仔细的看了看,说道:“不是我的,我的发丝没这么粗,也没有这么硬,这根头发又粗又硬,且不是很长,更像是一根男人的头发。” “男人?!”初夏与初晴都是一惊,初夏道:“可是,从来没有男人接触过这琴,更没有男人进来过这里。” 初晴看向初夏问:“姐姐可有看错,或许不是这根头发。这里是行宫,兴许之前打扫布置时有内监进来,掉了根头发在这地上也说不定啊。” 初夏却是一脸确定道:“我认得,是这根。这屋里我昨日都打扫过,而且,早起时兰儿也打扫了一遍。要不,你再在地上找找看,可能再找到第二根?” 初晴低头又在地上找了会,甚至连案桌下和木几下都找了遍,最后摇了摇头。“没有。” “不用找了。”楼心月看着那根头发道:“这应该是割琴弦的人不小心留下来的。是我们大意了。” “可是。”初夏看着‘独秀’,很是不解道:“昨日奴婢一直留在院子里,且琴又一直放在小姐的寝厅,奴婢可以确定,昨日绝对没有人进来过这屋里。除了……” ”除了什么?” 楼心月微带笑意的看向初夏,看来,初夏也想到了。 初夏思绪着道:“除了昨晚赏花的时侯。” 楼心月点了点头,“对,就是那个时侯,那时我们三人都在院子里,至少有半个时辰不曾进屋过。所以,只要身手稍微敏捷的人,都可以从后窗进来,而不被人发现。” 初晴猜测道:“会不会是二小姐?” “你怀疑她?” 楼心月看向初睛,经过昨日的那件事后,初晴如今也多了个心眼了。这样很好,在她身边的人,不能太单纯。 “奴婢只是猜测,知道小姐今日要献曲的只有二小姐。而昨晚赏花也是二小姐提出来的,想来,此事必和她脱不了干系。” 楼心月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正愁没混乱,这不,就来了 这一次,楼心月倒不是十分怀疑楼心然,毕竟,楼心然是初来行宫,想要在这里一时半会找到可用之人还是很困难的。睍莼璩晓不过,初晴说的对,即便不是她所为,此事和她也脱不了完全的干系。 想来,她要献曲之事,必是她故意泄露出去的。 但此时并不是她深思此事的时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初夏一脸担忧道:“这可怎么办,如今琴坏了,小姐拿什么弹奏啊?” “我本就没打算弹它。” 楼心月微扬起嘴角,浅浅一笑,若是谁以为割断她的琴弦就能阻止她入选的话,那真是打错了如意算盘了。 初夏面色一愣,不解道:“小姐这些日子一直在练琴,难道不就是为了今日献曲吗?” 楼心月看向初晴说道:“我何曾练了,一直在练的不都是初晴么。” 初晴看着楼心月,也是不解,“可,奴婢一直以为小姐是不想让人知道小姐的琴艺,所以才让奴婢……” 楼心月点了点头,“倒是也有这个原因。” 其实她原本是真打算献曲的,只是没想到,欧阳睿之会突然出现,所以,她只好取消那个计划。 正说着,兰儿从外面走了进来,回道:“美人,楼美人与肖美人方美人她们正往百叶园去了。” “我知道了,那我们也去罢。”楼心月从椅子上起身,又向初晴初夏吩咐道:“你们都留下,一会玉乔会过来,你们依她的话去做就好了。” 尽管初夏与初晴满是不解,但还是点头应道:“是,小姐。” 一路往百叶园而去,忽然,前面传来一阵吵闹声,楼心月抬眼看去,只见楼心然一行人正和南宫静一行人在静沁桥头遇个正着。如今谁也不让谁,正上演着狭路相逢的戏码。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要本小姐让你先过。”南宫静一副誓不退让的语气。 “本来就是我们先到的,是你故意拦着不让我们过去。”楼心然也是一副绝不让步的看着南宫静。 楼心月暗暗一笑,正愁没混乱,这不,就来了。 “凭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走在我前面。”南宫静原是嚣张惯了的,伸手就去推了楼心然一下。 楼心然正站在一层石阶上,没想到南宫静会推她,一个仓猝,摔向地上。 “二小姐。”玉书玉乔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妹妹。”楼心月叫了句,忙走上前扶过楼心然,关心道:“你怎么样,伤着没有?” 南宫静原本只是轻轻一推,没想到楼心然会摔倒,面色一惊,推脱道:“我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是她自己摔倒的,不关我的事。” 正在这时,锦秀从桥那边走了过来,见众人都围在桥头,急切道:“我说各位美人,你们怎么都还在这里,这眼看着皇上和太后都快到了。” 众美人一听,早已顾不得其他,纷纷离开。楼心然见势,也想跟上,只是,刚走一步便吃痛的叫道:“啊,我的脚。” 楼心月见她一脸吃痛的表情,问:“怎么了?” 献艺 楼心然伸手摸向她的右脚踝,一脸着急道:“姐姐,我有脚好像扭伤了,怎么办,我跳不了舞了。睍莼璩晓我练了这么久的舞,就是为了今日。如今我跳不了舞了,我定要落选了。” 楼心月见楼心然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柔声劝道:“妹妹别急,我们再想办法。” 楼心然却是一副伤心绝望道:“还有什么办法,这些日子我一直勤练舞艺,如今,全白费了。” “为今之计,看来,妹妹也只能献其他的艺了。” “我还能献什么?”楼心然忙拉住楼心月的衣袖,乞求道:“姐姐,我求你,你帮帮我,我不想落选。” “我自然是要帮妹妹的。”楼心月作思一想,道:“要不,妹妹改献曲罢,妹妹嗓子也不错,我想,定能打动皇上的心。” “可是,献曲要有琴伴奏,妹妹没有带琴。” “妹妹忘了,我有带。” “可姐姐不是也要献曲吗?” “妹妹就别可是了,我们姐妹俩不能连一个都没选上。我的琴艺本就不如妹妹,即便弹了也不会选上,倒是妹妹的机会比我的大。”楼心月想了想又道:“偏巧,我昨夜无事,作了幅画,为今之计,我便只有献画了。反正,凭我的姿色,皇上也定是瞧不上的。” “姐姐。”楼心然看着楼心月,一副热泪盈眶,感激涕零的表情。 楼心月向她笑了笑,又转脸向玉乔吩咐道:“玉乔,你去牡丹苑催催初夏,怎么去我床头取个琴也这么慢。另外,再让初晴将我书桌上的那卷画取来。” “是,小姐。” 玉乔一刻也不敢怠慢,忙小跑着离开了。 扶着楼心然走了约一盏茶的工夫,她们这才走到百叶园。众人见楼心然的样子,皆是一惊。 还未入座,便听到一声高唱传来:“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楼心月忙将楼心然扶到一边,跪下行礼。 “给皇上请安!给太后请安!” 太后看向众人,说道:“今日是献艺,众美人有何绝艺,就别藏着掖着了,都献上来罢。” “谨尊太后圣命!” 众人应了,起身,各自入座。 为示公正,献艺以拈签为序,楼心月抽到了“十七”,居中,而楼心然则抽到了“三”,居前,其后是南宫静。抽得头签的是是上官云梦。显然,这让她很是高兴。 “臣女为皇上献上一舞。” 上官云梦恭敬的行了礼,起身,长袖一挥,舞了起来。 楼心月看着场中那翩翩舞姿,上官云梦在众多美人中也算是姿色出众的了,美貌自不必说,身姿也很出挑。可谓是,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说一句婀娜多姿,毫不为过。 更何况,她向来擅舞。只见她长绸飘飘,衣袂款款,舞步盈盈,柳腰轻轻,真叫一个,轻盈绿腰舞,飞袂拂*。 一舞舞毕,赢得满堂喝彩,太后更是欢喜,笑着赞道:“好舞艺,云梦这是开了个好彩头。” 皇叔喜欢? 欧阳墨轩没有应会,只是静静的看着。睍莼璩晓倒是旁边的欧阳睿之说道:“是啊,当真是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 楼心月抬头看向欧阳睿之,也难得他会去夸赞谁。 “皇叔喜欢?”欧阳墨轩突然笑着看向欧阳睿之,一副你若喜欢,便让于你的表情。 太后和上官云梦的表情皆是一怔,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欧阳睿之却是一副不甚在意道:“我与上官大人素有交情,云梦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论辈论也该叫我一声皇叔。” 上官云梦见势,忙行礼道:“臣女谢皇叔缪赞。” 欧阳睿之浅浅一笑,“诶,你该谢皇上才是,皇上的喜欢,才是你的福份。” 上官云梦也算机灵,忙又向欧阳墨轩道:“臣女谢皇上!” “好了,起来罢。”欧阳墨轩说着,看了眼身边的公公王禄,王禄会意,上前宣道:“上官美人,登簿。” “谢皇上!” 上官云梦再次谢恩,瑞珠忙将她的名牌交于掖廷司公公登簿,凡一登簿,便就入选了。 第二位是礼部侍郎杜大人之女杜若馨,她唱了一支曲子,尽管嗓音婉转轻盈,却也只是平平,但也还是入选了。 眼看着已到楼心然,玉乔已将琴取来,楼心然尽管行动不便,但还是强撑着行了礼,因杜若馨是已献过唱,为不让欧阳墨轩连续听着生厌,她便临时起议,直接献奏。 玉书和玉乔将琴抬了上去,看着那琴被一块绯色锦缎蒙着,楼心然却是一脸平静。 这倒让楼心月疑惑,若是楼心然知道琴弦被人割断了,甚至,哪怕她知道琴弦有被人割断的可能,她都不会如此平静。如今看来,她似乎连知情都不知。 也就是说,此事另有他人。 会是谁? 楼心月抬头,眸光仔细的打量着对面每个人的表情,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收回眸光,再抬头,看向主宴上,却见欧阳墨轩的目光正向她看来,似在打量。 想起昨日他那句“好奇”,楼心月心下一悸,忙又垂下眼睑。 抬眼看向席中准备献艺的楼心然,她已坐于琴前。玉书伸手将覆于琴上的锦缎揭了下来,楼心然看着那琴,面色一惊,只是瞬间,又平静了下来。因她低着头,旁人并没有注意到她方才那一惊的神色。 楼心月偷偷的用目光打量了欧阳睿之,只见他看着楼心然的眼神更是加重了几分。 “如果朕没看错,此琴乃是凤哕琴罢。” 欧阳墨轩看了看那琴,又转眼打量了眼楼心月。 众人闻言,忙议论纷纷。难道这就是爱琴之人无不想得到的天下第一琴——凤哕琴。只是,此琴不是在十几年前就消失了吗?为何却突然出在这里,在楼心然的手里? 楼心然自己也没想到,原本只是看到不是‘独秀’,却没想到,就这是传说中的凤哕琴。 她忙转脸看了向楼心月,只见楼心月也是一脸毫不知情的表情。 太后听着众议不绝,出言道:“凤哕琴,因琴音清灵悦耳,上面又雕有一对鸾凤而得名,比之凤鸣之声,而天下能与之相配的只有龙吟箫。龙吟箫也是这世上唯一可以与凤哕琴合奏之器。只是,据哀家所知,此琴早在十七年前便消失了。没想到,原来在楼美人手里。” 计策失败 楼心然见众人都在关注她,心里自是欢喜,本想告诉太后此琴非她所有,但是看到皇上那一副惊讶在意的表情,又不舍。睍莼璩晓想了想,还是没将实话说出来。 “回太后,此琴也是臣女无意所得。” “此琴向来只识有缘人,看来,也是你与她有缘。”太后看着楼心然,一脸笑意。 一直没有说话的欧阳睿之,终于开口道:“不知楼美人是如何得到此琴的?” “这……”楼心然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欧阳墨轩忙说道:“诶,既然楼美人不愿说,皇叔又何必强人所难。”说话时,却用目光瞥了瞥楼心月。 楼心月原本正看着眼前这场她一手筹划的好戏,没想到欧阳墨轩一个眼神飞了过来,忙低下头,心中不禁疑惑,从凤哕琴出现的第一眼,欧阳墨轩便看了她。方才有意为楼心然解围,眼神却又看了她。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太后见众人的心思都放在琴上,笑说道:“好了,既得如此好琴,那就让楼美人为大家献上一曲。” “是,臣女遵命!” 楼心然行了礼,又坐回到琴前,抬手,纤指轻拂,琴声而起。 欧阳睿之原本正一副聚精凝神的表情,待琴声一起,表情却突然松弛了下来。伸手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满脸失望。 楼心月看着他那副表情,心中的侥幸顿时荡然无存,千梦说的没错,他可是睿王爷,这个世上最难骗的人。 她千考虑万考虑,却偏偏忽略的最重要的一点,欧阳睿之对她的琴声太过记忆深刻。即便模仿的有八分像的千梦,也骗不过他,更何况是楼心然。 楼心然的琴声不知何时结束的,楼心月无心去听,后面众人的表演,她亦无心去看。如今,她唯一担忧的是,凤哕琴已出,只要楼心然将琴还于她,欧阳睿之便会知道此琴是她所有。 他已经怀疑她了,她不能再让他将目光转回她身上。否则,以他那可以左右天下之力,又如何不能左右她。 这是她最不愿发生的。 “小姐。” 初晴的声音突然响起,楼心月忙醒神看去。 欧阳墨轩见她的表情,似笑非笑道:“想必是前面的表演太过无趣,朕看楼美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楼心月忙起身行礼道:“臣女失礼,请皇上恕罪!” “罢了,今日时间也不早了,朕也乏了,都散了罢,明日再继续。” 明日?楼心月抬头看向天边,可不是,太阳都已西沉了。 回到牡丹苑,初晴说道:“小姐,您今日是怎么了?这一整日都是心神不宁的样子。” 楼心月轻叹一声道:“没事。”想了想又问:“对了,没见到二小姐,她可是入选了?” “小姐还问呢,二小姐如今怕是正愁眉不展呢。” “为何?” 楼心月疑惑,欧阳睿之不是没有看上她么? “今日二小姐一曲弹完,皇上没说登簿,也没说落选。而睿王爷似乎又对二小姐有意的样子,弄得二姐正为此事犯愁。” “睿王爷?” 楼心月眉头顿蹙,怎么会这样,欧阳睿之明明知道楼心然并非他要找的人,又为何会对她有意? 血海深仇,不可不报 “是啊,依奴婢之见,能嫁于睿王爷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尽管皇上是天子,可皇上后宫的女人也太多了。睍莼璩晓倒不如嫁于睿王爷,至少,听说他是一个专情之人。” 楼心月没想到初晴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娇笑道:“怎么,初晴可是有思慕君子之心了?” “小姐惯会取笑奴婢,奴婢去打水,伺候小姐净手。”话一说完,初睛便低着头,一脸羞涩的跑了出去。 初夏迎面走了进来,看了眼初晴的背影,疑惑道:“这丫头是怎么了?” 楼心月微微一笑,没的说话。 低下头,一抹愁绪,袭上心头。 连初晴都知道嫁于睿王爷比嫁于皇上好,她又如何不知。只是,前世的血海深仇,她不可不报。 用完晚膳,天色渐沉,夜色下的牡丹,浓艳中透着一份神秘。楼心月独自一人走在庭院里,说是赏花,心绪却早已飞远。 她不知道她将楼心然推给欧阳睿之是对是错?楼心然生性狷狂、阴狠,而欧阳睿之俊逸潇洒,爽朗清高,他向来是不被任何人左右之人,即便是太后,或是贵为皇上的欧阳墨轩,也不敢对他强加硬塞。 可偏偏,她却将他置于这种地步。而且,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为何他明知楼心然不是他要找之人,却还会对她有意? “楼美人。” 一个声音自她身后响起,楼心月转身看去,竟是太后的贴身宫女季月。 “季姑姑,您怎么来了?”楼心月笑着招呼道。 “奴婢是奉太后之命,请楼美人至太合殿说话。” “太后要见我?”楼心月眉头微蹙,“不知所为何事?”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楼美人去了便知,请罢!”季月伸手示意,表情尽管恭敬,但态度却有些强硬。 楼心月看了看她,也不再多问,跟她走向外面。 太合殿富丽繁华,虽不及祥福宫,却也足以体现出居住者的身份地位。楼心月跟着季月走进院内,正要进正殿,偏巧上官云梦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遇个正着。 上官云梦表情有些隐忍的不悦,看到楼心月时,表现的越发明显,拿眼神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才甩袖离开。 楼心月看着上官云梦的背影,心知太后见她一定并非只是说说闲话而已。 季月回头见楼心月正站在那里发愣,催道:“楼美人,请罢!” 楼心月点了点头,跟了进去。进了里厅,太后正斜卧在锦榻上闭目养神,锦秀正在给她捶腿。 “太后,楼美人到了。”季月轻声的回了话,太后这才缓缓睁开眼晴,看向楼心月。 楼心忙跪下行礼:“臣女给太后请安!” “好了,起来罢。”太后慢声慢气的应了声,看向季月道:“赐座。” 季月忙从旁边搬了张梨花绣凳过来,放于楼心月身后,楼心月看了眼,低头惶恐道:“臣女不敢!” “哀家让你坐,你就坐罢。”太后和气的看了她一眼,又向季月和锦秀道:“你们都退下罢。” “奴婢告退。” 季月和锦秀行了礼便退了下去,楼心月这才坐下。 太后的交易 太后看了看她,说道:“哀家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也不和你兜圈子,哀家问你,那凤哕琴是如何到楼心然手里的?” 楼心月心下一怔,面色却依然平静,“请恕臣女愚昧,不知太后娘娘何出此言?” “哀家说了,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不需要在哀家面前装糊涂。睍莼璩晓”太后的目光凌厉的看了过来。 “臣女不敢!”楼心月忙起身跪地,一副惶恐恭敬的低着头。 太后仔细的端详着楼心月,似在踹测,过了好一会,才慢悠悠道:“好了,你起来罢。” “谢太后!” 楼心月起身,重新坐回凳子上。 太后也不再问她,直接说道:“那凤哕琴曾是一个女子所有,直到十七年前,那女子和琴突然离奇消失了。哀家今日问你,也不过是想知道,楼心然是如何得到那琴的?哀家与那女子还有一段夙愿未了,若是能因此而找到她,也算是了了哀家平生一大憾了。” 楼心月静静的听着,心里疑惑,那琴是她三年前重生后,天安寺的无言方丈送她的,她当时也曾问他,为何会送于她?他只说了因为有缘。 而如今,怎么又扯出了那个女子? 那个女子,如今所有人提起她都会这样称呼,她并非无名无姓,只是,她的名字似乎成了人们心中一大禁忌,尤其是在皇宫里,更是无人敢提。因为她曾让当时的天子、王爷、大侠、宫主等众多男人为之倾狂。 她成了传奇,也成了禁忌。 “臣女只知那琴是父亲三年前送于小妹的,其他并不知。” 楼心月低头恭敬的回道,她不能说出无言方丈,否则,太后只要一查,就能查出那琴并非楼心然所有,而是她所有。 “你父亲?”太后眉头微蹙,似有疑惑,想了半晌,才说道:“或许罢,他与她当年也算是有些交情的。只是,哀家不明白,既如此,他又为何不送给你,而是送给我楼心然?” “这个,臣女不知。兴许是臣女小妹的琴艺比臣女的好,父亲不想枉费了这么一把好琴。” “也有些道理。”太后微微颌首,想了想又说:“哀家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做个交易。” 楼心月忙低头回道:“臣女不敢,太后有事尽管吩咐,臣女定当竭尽全力为太后分忧。” “好,哀家就说哀家没有看错人。”太后看着楼心月笑了笑,说道:“此事是关于你妹妹楼心然的。如今睿王爷对她有意,此事你定也知晓了。” “睿王爷如此垂爱,也是臣女小妹之福。” “但是,哀家不希望她嫁于睿王爷,哀家要你劝服她,入宫为妃。” “这……” 楼心月面色一惊,心中疑惑,太后为何不让楼心然嫁于欧阳睿之,而一定要她入宫为妃呢? 不过,这倒正合她意了,她也正愁着要找什么样的理由不让楼心然嫁于欧阳睿之而又不让旁人起疑心呢。 尽管样这想着,但楼心月还是一副无能为力道:“太后,这恐怕不是臣女能力所及,以睿王爷的身份,若是他心意已决,定然不是臣女可以改变的。况且,入宫为妃,也得要皇上的主意。臣女实在无能。” 一门双姝 “哀家知道你劝服不了睿王爷,哀家只要你劝服楼心然,至于皇上那边,哀家自会做主。睍莼璩晓” “可是太后……” “好了,你只说答不答应?哀家的交换条件是,若是你帮哀家做成此事,哀家同样也会让你入宫为妃。你应该知道,在宫里,有哀家的恩宠,也就等于有了皇上的恩宠。你自己思量思量,否则,以你的姿色,想入宫,怕是很难。” 太后说完便看着楼心月,见她一副左右为难,犹豫不决的表情,又道:“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该为楼氏一门想想。你应该知道,如今朝中,你父亲的势力已大不如前。若是哀家让你楼氏一门双姝,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楼心月低头故作思索,最终点了点头,“是,臣女定会竭尽所能为太后分忧。” “哀家要的是一定。” “是,臣女告退!” 楼心月行了礼,退了下去。 从太合殿出来,她便一直在思索,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让欧阳睿之放弃楼心然。对于楼心然那边,她丝毫不用担心,因为,入宫一直就是楼心然的梦想。 “小姐,小姐不好了。” 初夏惊慌的从远处跑了过来,楼心月知道初夏向来稳重,让她如此惊慌的必是有事发生。迎了上去问:“发生什么事了?” “是二小姐,她……她自缢了。” “什么?” 楼心月面色一怔,忙领着初夏向蔷薇苑而去。 进了院子,只见初晴和蔷薇苑的所有下人都守在院子里,楼心月进门问:“初晴,二小姐怎么样了?” “幸好,玉乔发现的及时,只是昏了过去。御医也来诊过了,说是休息一下便会没事。”初晴看了眼屋子又说:“不过,此时睿王爷正在里面。” “睿王爷,他怎么来了?” “是翠儿,她见二小姐出事,便去回禀了皇上,不想睿王爷偏巧也在琼华殿,便过来看看。” 楼心月想了想,又问:“那他可有说什么?” 初晴摇了摇头,“没有。” “我进去看看,你们在外守着。” 走进寝厅,欧阳睿之正站在凤哕琴前,低头静静的看着,听到有人进来,也不抬头。 “臣女给王爷请安!”楼心月走上前,恭敬的行了礼。 “起来罢。” 欧阳睿之抬头看了她一眼,长指轻抚,拨动一根琴弦,琴声泛然而起。 楼心月心下一悸,抬头时,已是一脸平静,“小妹任性,臣女代小妹向王爷请罪,还请王爷不要记怪。” “罢了,既然她心意已决,本王也勉强不得。” 欧阳睿之转身走向楼心月,看着她,又缓缓道:“本王向来不喜强人所难。” 楼心月忙低下头,“是小妹无福,枉费王爷错爱。臣女只望王爷,可以寻得今生所爱,相知相伴一生。” 欧阳睿之看着楼心月,嘴角微扬,“相知相伴一生。本王承你吉言。”话一说完,便转身走向外面。 “王爷。” 楼心月突然叫住了他,话一出口,便后悔了,但想了想,还是说道:“臣女想问王爷一句,王爷中意臣女小妹,是否只是因这凤哕琴。” ~求收~ 你仰慕朕? 欧阳睿之站在那里,并不回头,“也是,也不是。睍莼璩晓”说完,长指一弹,一根银针稳稳的打入楼心月身边的木案上。 看着那根银针,楼心月的表情顿时一怔,再抬头时,欧阳睿之已经离开。她忙将那根银针拔出来,仔细的看了看,确定这正是今日她打入楼心月脚踝的那根,心下更是一怔。 他发现了,他是如何发现的?他还知道些什么? 从蔷薇苑回来,路过长芳亭,忽见一个身影从夜色中闪过,楼心月忙停了脚步。 初夏见了,不解道:“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楼心月定了心神,看向初夏道:“你与初晴先回去,我想一个人走走。” “可是小姐,如今夜已深了。”初夏向四周看了看又说:“而且,奴婢总觉得这园子里阴森森的,要不,小姐还是先回去罢,若是小姐想清静,奴婢们不打扰便是。” 楼心月笑了笑,“没事,我一会就回去,你们先走罢。” 初夏见劝不住,只得和初晴先行离开。 见她们都离开,楼心月又向四下看了看,这才转身走向长芳亭,只见亭子里早有一人等在那里,身着月白锦袍,背手而立,正抬头看着茫茫夜色。 “臣女给皇上请安!” 楼心月走到他身后,恭敬的行了礼。 “起来罢。”欧阳墨轩转身看向她,面容一如既往的冷峻,“朕听闻方才太后召见了你。” “是。” 楼心月并不否认,因为她知道,以欧阳墨轩的心思,这点小事根本骗不了他。 “所谓何事?” “为了臣女的小妹楼心然。” 楼心月见欧阳墨轩正看着她,似在等她继续说下去,便又说道:“太后希望臣女劝小妹入宫为妃。” 欧阳墨轩勾了勾嘴角,似乎并不意外,“她可是跟你做了何交易了?” “只要臣女劝服小妹,臣女便也可以入宫。” “一门双姝。”欧阳墨轩笑了笑,看向楼心月问:“你想入宫?” “是。” “为何?” “这是臣女毕生所求。” “毕生所求?”欧阳墨轩浓眉微蹙,“朕还以为你并不是那贪图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之人。” “还是说……”他忽然走近,低头贴在她耳边,语中带笑道:“你仰慕朕?” 楼心月没想到欧阳墨轩会突然走近,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只觉得耳畔一阵酥麻湿re,心中一悸,忙后退一大步。只是,她忘了,她本已站在离台阶不远的地方,这么一退,一脚便踩了空,顿时向后摔去。 正当她暗叹不妙,又不敢施展武功时,欧阳墨轩忙一步上前,伸手便将她抱了住。旋身一转,她已踏踏实实的站在地上。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且分外熟悉的脸,楼心月的心里更是乱成一团。打从计划复仇开始,她便知道她和他少不得要近亲,只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还是让她顿时乱了方寸。 “怎么,朕的一句话竟将楼美人吓成这样?” ~求收~ 又是交易 欧阳墨轩看着楼心月那惊慌失色的表情,眼中暗藏笑意。睍莼璩晓 楼心月这才如梦初配,忙挣开他的怀抱,又后退一步,低头道:“谢皇上相救之恩。” “那你打算拿什么报答朕?”欧阳墨轩看着楼心月,语气平和的问道,眼神似笑非笑。 “我……我……” 楼心月低着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欧阳墨轩却替她说道:“这样罢,朕替你想到一个办法,朕也与你做个交易,既然你想入宫,那朕便让你入宫。只是,你要替朕办件事。” “什么事?” 楼心月抬头,恰好迎上欧阳墨轩看向她的目光,四目相对时,她忙又低下头,心中疑惑,他该不会是想要她亲自除去楼家罢?不行,她绝不能答应。 欧阳墨轩巧妙的捕捉到楼心月那略显慌乱,却仍透着谨慎的眼神,表情微慎。 “到时你自会知晓。” 话一说完,也不管楼心月是否答应,他便转身走向亭外。 楼心月看着他那渐行渐远,到完全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重重的叹了口气。她越发觉得,欧阳墨轩是那么的深不可测。似乎没有人能猜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即便是再次重生,她仍无法将他看透。 “谁?” 树丛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楼心月忙警觉的看了过去,只见一个黑影从树后快速闪过,她纵身一跃便追了上去。 一直追了半柱香的工夫,那个身影却突然消失不见了,楼心月抬头一看,眼前却是桃源居。 夜色苍凉,月色如水,楼心月独自坐于窗前,心里满是疑惑。 从断了的琴弦再到方才的黑影,她总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似乎正慢慢的脱离她原本的计划,而这一切,都是前世不曾发生的。 她的武功自不必说,轻功更是了得,而方才那人竟然可以那么轻易的甩掉她,足以说明,他的功夫定是在她之上。 这样的人,据她所知,天下找不出几个。 还有,那人为何偏偏在桃源居附近突然消失了,难道,他是故意将她引到那里的,还是,只是巧合? 楼心然醒来时,已是深夜丑时。睁开眼,便见楼心月正坐在她床边。 “妹妹可算是醒了。”楼心月笑着说道,一脸松了口气的表情,“妹妹可把我吓坏了,以后,可不准再做这傻事了。” 楼心然看着她,没有说话,表情似在生气。 “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楼心月明知楼心然是为凤哕琴之事和她生气,却故作不知。 “妹妹怎么了,姐姐会不知道么。”楼心然看着楼心月,一脸气恼,“姐姐不要告诉我,这件事你完全不知情。” “妹妹说的可是凤哕琴之事?”楼心月看着楼心然,一脸冷静,解释道:“如果我说,这件事我真的不知情,妹妹是否相信?” 楼心然没有说话,但眼神已有动摇,楼心月又接着说道:“此琴是临行前父亲交给我的,并叮嘱我,不到弹奏前不准拿出来。我原本也是满心不解,本打算一到行宫便拿出来看看的,不想,这两日一连发生这么多事,便一下子给忘了。若不是今日听皇上与太后说,我也不知道这就是凤哕琴。” ~求收,亲们,包yǎng罢~ 献画 “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楼心然看着楼心月,表情仍有几分不信,但心里的猜疑已少了几分。睍莼璩晓 “妹妹若是不信我,等回了府,自然可以问父亲。况且,我也实在不知,睿王爷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群芳宴上,更没想到,他会执意想娶妹妹。”楼心月看着楼心然,突然举右手的食指与中指,起誓道:“妹妹若是还不信,我可对天起誓……” “好了。” 楼心然看着楼心月,伸手将她的手压下,“我信姐姐便是。”重重的叹了口气,又道:“只是,如今,妹妹已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妹妹当真不想嫁于睿王爷?”尽管早已知道答案,楼心月还是故意问之。楼心然极其郑重的摇了摇头,“不想。” 楼心月微扬起嘴角笑了笑,心中有一种释然的感觉,“既如此,那妹妹如今大可放心了。” “姐姐此话何意?” 楼心然不解的看向楼心月。 “睿王爷见妹妹心意已决,答应不会强求,且,皇上已知妹妹的心思,也已同意妹妹入宫为妃。所以,妹妹如今大可放心了。” “真的?” 楼心然一听到此消息,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楼心月笑着点了点头。 “只是,事到如今,有件事,还需妹妹配合。” 楼心楼的表情突然松了下来,不解的看着楼心月。 楼心月看着她道:“是关于凤哕琴。今日太后召见我问凤哕琴之事,我想着妹妹今日在宴上已向皇上与太后说了凤哕琴是妹妹所有,为了不让太后疑心,便说这凤哕琴乃是三年前父亲送于妹妹的,所以,妹妹可千万别说错了。否则,一旦太后知道此琴并非妹妹所有,只怕少不得要治妹妹一个欺君之罪。” “姐姐放心,此事攸关性命,妹妹自然会万分谨慎。” 楼心然抬头看了看桌不远处桌子上那凤哕琴,眼中透着隐隐的喜色。这凤哕琴乃是天下第一琴,况且,皇上又十分在意,若是能用它来栓住皇上的心,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楼心月自然知道楼心然想将凤哕琴占为己有的心思,眼中暗藏笑意,这凤哕琴迟早一日还是她的,既然她得到了,她就不会让于任何人。但此时,为了不让欧阳睿之疑心她,她就暂且将琴放于楼心然这里。 “好了,御医说妹妹虽无生命之忧,但元气受损,需要好好静养。今日也实在太晚了,我就不打扰妹妹了,我明日再来看你。” 楼心月说完,起身向侯在外面的玉书说道:“好好伺候着。”而后又向楼心然道:“妹妹此时大可安心了,好好将养着罢。” 想着终于可以入宫,楼心然的心里也确实高兴,一脸笑意道:“姐姐慢走。” 楼心月又向她笑了笑,这才转身走向外面。出了屋子,她的笑容便冷了下来。如今楼心然已顺利入选,而她能否得到后位,就要看明日了。 次日,献艺继续,楼心月首个表演,依原先计划,她仍是献画。 想必欧阳睿之决定不娶楼心然的事不太后已经知晓,所以,今日她看着楼心月时,眼神是总暗藏笑意。 ~求收~ 江山如画 “臣女才疏学浅,实在没有什么出色之技,仅作了一幅画,献于皇上,还望皇上,太后多多海涵。睍莼璩晓”楼心月双手捧画,恭敬的献上。 太后没想到楼心月仅是献画,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之色。从来献画都是名家所作,作为皇上,更是见识过天下之作,而楼心月偏偏要献画,若是不得圣心,想入宫怕是很难。 欧阳墨轩对此也是颇感意外,不过,他却并不甚在意,看了眼王禄,表示愿意一看。 王禄行了礼,走下来,接过楼心月手里的画,逞与欧阳墨轩面前,缓缓打开。当画打开到一半时,欧阳墨轩的眸光顿时为之一亮,忙抬眼看向楼心月。楼心月也正看着他,表情平静。 她还记得,前世,她曾经问过他的一个问题:“皇上此生最想得到什么?” “万世江山。”他不假思索道。 “皇上不是已经得到了么?”她不解。 “还不够。” 他当时只答了这么一句,目光深邃,望不到底,那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抱负与野心。她知道,如今的天下,早已不能满足他的野心。更何况,他还处处受制于人。 所以,献什么,也不如献他万世江山来的好。而她所献的这幅画,正是:江山如画。 她要告诉他,尽管她没有那绝色的容颜,倾城的美貌,但是她却是最懂君心之人。作为一个皇上,最需要的不是倾城绝色的美人,而是一个懂他之人,因为,这天下,能懂他的人,实在太少。 这样的人,最好是他的人,盟友也好,朋友也好,女人也好,但绝以不能是敌人。 欧阳墨轩将画一合,并不言语。 太后见此,眉头微蹙,笑问道:“怎么,楼美人的丹青之作,皇上不喜欢?” “不。”欧阳墨轩浅浅一笑,看向楼心月,“甚得朕心。” 太后看着欧阳墨轩突然改变的表情,越发不解,楼心月到底献的是何画,竟如此深得圣心? 欧阳睿之一直看着楼心月,特别是她那充满信心的眼神,满怀思绪。 “皇上喜欢就好。” 楼心月低头,微微一笑。 太后也不再多问,如此,倒也省得她再费心思的想办法让楼心月入宫了。看向王禄道:“既如此,那就登簿罢。” “嗻。” 王禄应了,走下来索要名牌。楼心月忙伸手向袖袋里拿名牌,只是摸索了半天,却怎么也拿不出来。 奇怪,她记得昨日明明还在的,为何突然不见了。因为那日名牌之事,后来她便一直将名牌收在自己身上的,只是,怎么会不见了?她暗叫不好,如果不将名牌交上,也就意味着她拒绝入宫,这不仅是欺君,更是抗旨。 太后见楼心月久久不将名牌交上,问道:“怎么,楼美人不愿入宫?” “不,只是……”楼心月抬头看向欧阳墨轩,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这突发状况。“只是,臣女的名牌……” “楼美人可是在找这个?” 欧阳墨轩突然说道,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名牌来,楼心月忙抬头看去,正是她的名牌,只是,为何会在他那? ~求……收~ 送她手钏 “楼美人想是忘了,昨夜,可是你亲手将这名牌交于朕的。睍莼璩晓” 欧阳墨轩语气淡淡的说道,仿佛在说一件事实似的。众人闻得‘昨夜’二字,无不面露惊愕。楼心月无心去理会众人心里的猜想,只在心里暗暗肯定,她绝对没有将名牌交给过他,她……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突然一悸,难道是在…… “想必,楼美人已经记起来了。” 欧阳墨轩看着楼心月的表情,眼中暗藏笑意,甚至有些为他引起这不小波动而暗自得意。 “是臣女一时忘了。” 楼心月只得低头应道。一定是的,一定是昨夜他在抱她之时,顺手将她的名牌拿走的。如今却又以一副模糊不清的语气在众美人面前说出来,他这明摆着是想将她置入众矢之的。 显然,欧阳墨轩对于她的附和很是满意,微扬起嘴角笑了笑。王禄见名牌已在皇上手里,并不敢去要,便让人直接登了簿。 “臣女谢皇上!” 楼心月又谢了恩,这才回到了座席,低下头,不再言语。隐约中,她感到一双目光正看着她,抬头看去,不偏不倚,正好对上欧阳睿之的目光,心下一悸,忙又低下头。 自昨夜的那根银针后,她便一直在疑惑,欧阳睿之到底已经知道多少事情? 而后的献艺楼心月无心去看,这几日,有太多的事压在她的心头,她必须一一理顺,否则,一旦入了宫,将会是如履薄冰。 果然如锦秀所言,此次群芳宴,因参选人众多需多耽搁两日,一直到傍晚时人,献艺还未全部结束。楼心月也无心去管,回院用了晚膳后,便早早歇了。 她知道她此时切不可轻举妄动,她还不知道昨夜那个黑影是谁,她更不知道欧阳睿之如今已知道了多少事情,还有欧阳墨轩,他所说的交易交件又是什么? 一夜好眠,醒来时,已是次日辰时,初夏端着洗脸水从外面走进来,笑道:“小姐昨夜睡的可沉了,奴婢难得看到小姐睡的如此香甜。” 楼心月向她笑了笑,的确,她倒真是难得睡一个如此安稳的觉。想来是心中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用早膳时,一个内监突然自门外而来。“奴才给美人请安!“ “起来罢。” 楼心月认得他,是那日领他去玉临轩是公公。 “恭喜美人入选,王爷特命奴才将此物交于美人。” 内监说着,逞上一只赭色锦盒。初晴忙上前将锦盒接过,交于楼心月。那内监也不等楼心月打开,便又说道:“既然东西已交给了美人,奴才便告退了。” 打开锦盒,却见里面是一串乌色手钏。楼心月忙将手钏取出来,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只见它似石非石,似玉非玉,色泽温润,触及清凉。 “小姐,睿王爷为何突然送这手钏给小姐?” 初夏不解的看着楼心月拿在手里把玩的手钏,据她所知,她家小姐和睿王爷并不相熟。 “想是恭贺我入选的贺礼。” 楼心月随口编了个理由,将手钏戴于左手腕上,大小刚好合适。 ~求收~ 群芳宴结束 “可是,入选的人并非小姐一人,他为何偏偏送小姐贺礼?” 初夏越发不解,楼心月也不再多解释,只是看着那手钏,刚戴到手上一会,那手钏的温度便已不再冰凉,温如她的体温。睍莼璩晓 而后的宴席再没看到欧阳睿之的身影,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即便是太后与欧阳墨轩也不知道。 “看来,他这逍遥王爷当真是来去无影踪,这世上怕真无人能留得住他的心了。这不,又让他给逃了。” 太后在说这话时,语气似真似假,似慎似嗔。楼心月从她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她对欧阳睿之有着一种特别的宽容。 当然,这世上无人不对他宽容,因为,他根本不给任何人苛责他的机会。他这逍遥王爷的大名,可谓是无人不知,亦是无人不敬。敬重到,不管他做任何事,都可以被原谅。 他走了,楼心月伸手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钏,原来,这是他送给她的临别之礼。只是,此时冷静下来,她不得不深思,他为何要送这手钏给她?难道他已知道那凤哕琴乃是她所有,且,那日弹琴之人是她。 献艺总算是结束了,如前世一样,欧阳墨轩此次共选了十二位美人,将会立出一后,三妃,四嫔,四芳仪。 天盛朝的后宫,废除了前朝那繁琐的等级划分,只留下贵妃、妃、嫔、芳仪四个等位。初次入宫的美人最高只能做上妃位,贵妃之位只能由妃位晋升,且必须德才兼备者方可,旦凡德才有欠者,皆坐不上贵妃之位。 其他楼心月皆不关心,唯一关心的便是那后位。她誓必要坐上那后位,但如今,却也只能听天由命。 次日辰时,众美人开始陆续离开行宫,各自回府。三日后册封的圣旨将会传至每一位入选美人的府邸,而后众美人便要依圣旨上的吉日入宫。 楼心月与楼心然回到将军府时已近午时,楼将军与楼夫人正领着众人在门口相迎。 “臣携家眷及家仆,恭迎两位娘娘回府!” 楼心月刚从马车上下来,还未站迭,楼将军便领着众人行礼迎驾。 “父亲,母亲,快快起来。如今册封的圣旨还未下来,你们大可不必行此大礼。” 楼心月忙伸手将楼将军扶起,又将楼夫人扶起,眼中微有湿润。此时,是她最不愿呆在家里的时侯,一旦入了选,父母见她,便要行君臣之礼。 又寒暄几句,一行人这才进府,府里早已备下丰盛的菜肴,为她们接风。 用了午饭,楼心月想着关于凤哕琴的事,最好还是和父亲先对好说词比较好,否则,一旦楼心然或是太后问起,必是隐患。 于是,她便以多日不见,想念母亲为由,去了父母所住的宁和苑。 “月儿,你可是有事要与为父说?” 一进屋子,楼将军便说道。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楼心月不是那么一个多愁善感之人,短短的几日离家,还不足以让她如此急切的寻求温亲。 “是的。”楼心月向楼将军微微一笑,对于父亲对她的了解,她觉得十分高兴。“是关于凤哕琴的。” “凤哕琴?”楼将军面色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求收!~ 关于凤哕琴 “跟我到书房。睍莼璩晓” 楼将军不再多言,转身便走出了屋子。楼心月不解,看向一旁的母亲,就见她向她点了点头,便也转身走向屋外。 到了书房,楼将军忙伸手关上了房门。楼心月越发不解,要知道,楼府的书房可是整个府里最安全的地方。因为这里藏了众多机密文件,与重要军机图,旦凡出一点差错,都可能让整个天盛朝在朝夕之间毁于一旦。所以,且不说这里的守卫都是精挑细选的精兵捍将,旦说由凌云宫宫主亲自布在书房外的聆水阵,就是无人能破的。若是不知阵型,想要进这里,根本是自寻死路。 而这个阵型,除了布阵之人与楼将军,便也只有楼心月知道,就连楼夫人与楼心然也不知。 所以,若非极其机密之事,都不会来这里谈。 “你见过凤哕琴?” 还来不及坐下,楼将军忙问道。 楼心月点了点头,“是,而且,那凤哕琴如今还在我手里。” “什么?!”楼将军面色一镇,忙又问:“你是从何得来的?” 楼心月见父亲似乎十分重视此事,道:“此事说来话长,父亲先坐下来,待女慢慢说给你听。” 楼将军这才在身后的梨花木太师椅上坐下,楼心月也跟着坐下,这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事情是这样的,三年前我大病初愈,去天安寺祈福还愿,无言方丈送了我一尾琴。起初我也不知那是何琴,便将琴带去群芳宴,本想献艺时用的。不想心然不慎跌足,脚踝受伤,不能跳舞,我便将那琴借于她。而后在她献艺时被太后与皇上认出了那便是天下第一琴——凤哕琴。因无言方丈曾叮嘱我不可以将此事告诉任何人,而心然又和太后说那琴是她所有。所以,女儿没有办法,只能骗太后说,那琴是父亲三年前送于心然的,并和心然说,那琴是在去行宫前,父亲交于女儿的。” 楼心月并没有告诉楼将军,其实她早就知道那琴是凤哕琴了,因为那将关系到欧阳睿之,她暂时还不想让父亲知道她和欧阳睿之的事。 “你……” 楼将军目光紧紧的盯着楼心月,表情满是惊愕,楼心月以为他是因有她说谎而生气,忙说道:“父亲,女儿本不想说谎的,实在是心然已和太后说了那琴是她所有,女儿不得已才如此说的。而且答应了无言方丈的事,女儿又不好失言。若不是事关重大,女儿至今也不会将此事说出来的。” “你……”苏将军仍是紧紧的盯着楼心月,半晌才问道:“那凤哕琴现在何处?” “在心然那里,女儿怕太后起疑,便将琴暂时放在她那了。” “太后也看到凤哕琴了,太后可有问了什么?” 楼心月不知父亲为何这样问,但还是回道:“太后只问那琴是从何而来的,还说,那琴曾是一个女子所有,后来那女儿与琴突然离奇消失了,她与那个女子还有一段夙愿未了。” 楼将军闻言,表情突然紧张起来,忙又问:“太后有没有和你提起那女子什么?” “没有。”楼心月摇了摇头,看着楼将军那异于往常的表情,不解道:“父亲何以这样问?” ~求收,么么~ 三日专宠 “啊,没事,为父只是随便问问。睍莼璩晓” 楼将军暗暗的吁了口气,又问:“对了,无言方丈将琴交给你时,旁边可还有其他人在?” “没有,当时是在方丈的禅房内,并无其他人在场。” 楼将军点了点头,不再问下去。但楼心月此时却是满心疑惑,父亲为何会对凤哕琴之事如此紧张? 对了,她突然想起,太后那夜说过,父亲与那个女子当年也算是有些交情。想来,他也是想从凤哕琴中打听到更多关于那个女子的事。只是,很可惜,她也不知道。 楼将军自然是答应了楼心月帮她圆谎,正如她曾经说过,不如她提何种请求,父亲都没有不答应的时侯。 是夜,无风,一弯明月高悬,夜幕中繁星密布,这样的夜晚,分外宁静。楼心月坐在窗前,看着那月色,想着,若是和前世无误,再有半个月她将会入宫,她入宫的三日后,楼心然及其他美人也将接连入宫。 新后入宫,将享有三日专宠,皇上也会歇朝三日。如此规制无非就是想要皇后尽早的怀上龙嗣,为皇室延续血脉。身为正宫,怀有龙嗣,那可是举国欢庆的大事。 忽见一个身影从夜色中闪过。楼心月不假思索,忙起身追了上去。跟着那个身影一直出了府院,接着飞檐走壁,来到一处亭台楼阁里,那个黑影才停了下来。 楼心月也轻轻的落于阁楼里,看着眼前的背影道:“何事那么急着找我,不是说过,有事在天下第一楼见么。” 那身影缓缓的转过身,不是别人,正是千梦。她看着楼心月,问道:“睿王爷突然离开京都,我想你应该知道原因。他可是已经知道什么了?” 楼心月轻叹一声,在旁边的绣凳上坐下,“也许罢,他没有说,但是,我猜他应该是知道了一些。” “一些,哪一些?” “我也不知道。” 楼心月轻轻的摇了摇头,这也正是她所顾虑的,最关键的就是,她不知道欧阳睿之到底知道了哪些? “你可不像你。” 千梦在她的对面坐下,看着她的表情,满是疑惑。自她认识楼心月起,她就从来没有在她的脸上见过如此无奈却又无能为力的表情。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倒了杯茶,递给楼心月问。 “还不是因为凤哕琴,原本我想只要楼心然拿出凤哕琴,他便会以为那日弹琴之人是她。不想,他只需一听,便可以确定那日弹琴之人不是楼心然。这倒出乎我的意料,而更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明知楼心然不是他要找的人,却还执意要娶她。” “什么,你说睿王爷要娶楼心然,这怎么可以,你知道楼心然她已不能……”千梦没再说下去,看着楼心月,一脸惊愕。 楼心月当然知道千梦担心的是什么,说道:“我知道,你放心,他并没有娶楼心然。因楼心然一心想入宫,便以死表决心,所以,睿王爷便成全了她。” 千梦冷冷一笑,“如此说来,楼心然倒还算有自知之明。” ~求收~ 你方才梦到朕了 “这是我早就料定的,楼心然一心想入宫,定不会同意嫁于睿王爷,我只是没想到,她还真对自己下得了手。睍莼璩晓” 千梦笑了笑,突然问道:“说实话,若是楼心然真同意嫁给睿王爷,你会怎么办?你难道就当真看着她嫁给睿王爷?” “我……”楼心月思虑了好一会,才道:“我不知道。” 千梦看着楼心月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楼心月却不想再纠缠于此,道:“好了,这些都不重要,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去查。” “什么?” “是关于凤哕琴前任主人的,我想知道关于‘那个女子’的事。” “你……”千梦面色一怔,问:“你为何突然想知道她的事了?” “我觉得这凤哕琴似乎并不只是天下第一琴如此简单,它一出现,不仅引起了太后的重视,就连一向沉稳的父亲,也表现异常。所以我想……” “你别想了。”千梦突然打断她,答应道:“我帮你去查。” 楼心月看向千梦,表情疑惑,答应就答应,为何她的语气却不似往常了。 从凌音阁回来,楼心月一直在思虑一个问题。为何会这样,所有人一提到凤哕琴,都变了。 到底是因为琴本身,还是因为那个女子? 夜深人静,楼心月带着满腹心思,沉沉睡去。梦中,又是那个情景。 大殿之上,她跪于欧阳墨轩身后,声声请求:“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请皇上明查。” 而他,却丝毫不理会她的冤屈,更全然不顾她肚子里正怀着他的龙嗣,一脸冰冷。“楼心月,朕一眼也不想再见到你。带着你肚子里的孽种,滚出朕的书房。”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皇上,皇上……” 她被侍卫无情的拖出大殿,毫无昔日尊贵可言。那时的她是卑微的,卑微至连地上的尘埃都不如。而她,还一声声的喊着:“皇上……” “醒醒。” 突然一个声音从床边传来,伴着一张厚重的手掌,压在她的肩上,轻轻的推了推。 楼心月忙睁开双眼,却见房间微暗的烛火下,一个身影正立在她的床边。 “皇上!” 待她看清那张脸时,忙从床上坐了起来,慌忙的下了床,跪地行礼道:“臣女给皇上请安,臣女不知皇上深夜驾临,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好了,起来罢。” 欧阳墨轩淡淡的应了声,走到旁边的桌了旁,坐于绣凳上,道:“你也说是深夜了,何罪之有。” 楼心月不解的看着他,缓缓起身。从衣架上拿了外衣披上,这才走到桌子旁,站在那里。 “坐罢。” 欧阳墨轩指了指身边的凳子,看向楼心月道:“你方才梦到朕了?” “臣女……” 楼心月不知该如何回答,做梦梦到他,又被他听到她的梦呓,她该如何启齿。 “梦到朕怎么了?叫了那么厉害。”欧阳墨轩再次问道,一副很有兴趣的表情。 “没……没什么。” 楼心月低头回道,她怎么可以告诉他,她梦到了他们的前世,他将她废了,并且,杀了她全家。 ~求收,看文的亲们,别忘了收啊,十枂需要你们的支持~ 陪朕出去走走 “怎么,不能告诉朕?” 欧阳墨轩见楼心月支支吾吾的不肯说,也不再勉强,“算了,既然你不愿说,朕也不再追问。睍莼璩晓” 楼心月如蒙大赫,谢恩道:“谢皇上!” 一时,相对无言。楼心月这才想起,欧阳墨轩为何忽然来此?而且还是如此深夜。 “不知皇上深夜驾临,有何要事?” 她恭敬问道,语气轻缓,带有试探。在她认为,若非有极其重要之事,欧阳墨轩定不会深夜出宫。 欧阳墨轩看了看楼心月,语气淡淡道:“还记得你答应要替朕办件事么?” “是,但是……” 楼心月忙抬眼看向欧阳墨轩,她是答应了,不,准确的说,她并没有答应,只是,她也不得不答应。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难道他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要她替他完成那件事么?他该不会真的要她亲手除了自己的父母罢? 不行,她绝对不能答应。 “陪朕出去走走。” 就在楼心月正苦思冥想怎么拒绝时,欧阳墨轩突然说道。 “啊!”楼心月表情微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皇上要臣女办的事,就是陪皇上出去走走?” “不是。” 欧阳墨轩说着,已从绣凳上起身,道:“此事与那件事无关,只是朕出了宫才发现,无人相陪,所以,突然想起了你而已。” “而已?” 楼心月跟着起身,所以,他深更半夜将她从噩梦中吵醒,只是因为他出宫后,突然发现身边没人相陪,而恰巧他脑袋里又突然想起了她而已? “怎么,你不愿意?” 欧阳墨轩回头看向她问道,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却透着一种不容人抗拒的威严。 “臣女不敢。” 楼心月忙低头回道,不愿意,她敢吗? “如果你不愿意就不用勉强。” 说话间,已经走到门口,楼心月看了看那张看似冷淡,却暗藏笑意的脸,只得恭敬道:“能陪伴皇上左右,乃臣女之福。” 欧阳墨轩闻言,也不再暗藏笑意,而是直接笑了笑,毫不掩饰的得意。 楼心月低头,狠狠的想道:这就是帝王,即便明知他拿给你的是一杯毒酒,你也要装着一副恩戴德的含笑饮下。就因为他是帝王,就算他要了你的命,你也得含笑奉上,还得不忘谢主龙恩。因为他给你的一切都是恩赐,即便是死。 正思绪间,楼心月突然感到腰上一紧,一只长而有力的臂膀已将她的腰紧紧抱住,她刚反应过来,双脚已经离地,腾空而起。 “小姐……” 忽然,初夏的声音自西厢房门口传来,见楼心月被人拐走,她忙追上来叫道:“小姐你要去哪?” 楼心月回头看了看正站在庭院里,抬头看向他们的初夏,又转头看向欧阳墨轩道:“是……” “别说话。” 欧阳墨轩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她也只得闭嘴。低头看向脚下越来越远的地面。 她的轻功已算了得,但是欧阳墨轩却能带着她,瞬间飞的那么远,那么高,足以说明,他的轻功更是在她之上,而且,高的还不是一点两点。 ~亲们,求收,么么~ 你已是朕的人 落地时,已到城中的一条街上。睍莼璩晓楼心月是四下看了看,确认是在京都城西,与寻梦楼相邻的一条街。 此时已是深夜,街上人烟稀少,不远处打更的更夫正走上桥头,手里敲打着梆子:咚!——咚!咚!。嘴里念念有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听着更声,楼心月知道,已是子时夜半,三更天了。值此夜深人静时,人们都在安歇,她却不得不站在这冷凄凄的街头,吹着夜风。二月底的夜晚凉意还是重的,楼心月又衣着单薄,一阵夜风吹过,让她禁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正在此时,忽见一辆素朴的马车向他们驶来,车夫许是初次来京都,又见夜深,街上并无旁人,便向他们问道:“劳驾,请问天下第一楼怎么走?” 天下第一楼与寻梦楼相隔两条街,楼心月指向身后的路口道:“沿着这条道一直向前,再穿过一条街就是了。” “有劳小姐了。” 车夫向他们点头致谢,又忍不住的多看了一眼欧阳墨轩,这才驾车离去。马蹄声伴着车轮“咕噜”声,缓缓驶远,隐约中,听得车箱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罗一,我们到京都了么?” “小姐,你醒了。”马车夫的声音传来,“我们已经到了,马上就到天下第一楼了。” “好。” 那女子淡淡的应了声,便不再说话。欧阳墨轩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剑眉微蹙,眼中似有疑惑。 “皇上。” 楼心月看着欧阳墨轩,今夜的欧阳墨轩着了一身银白色锦袍,以一根同色的发带束着发冠,夜风吹过,袍角轻动,发带飞扬,十分俊逸不凡。也难怪就连方才的车夫,都会多看他几眼。 相比之下,身着素服,又未着一钗一簪的她明显失色。 欧阳墨轩看了眼楼心月,又看向不远处的小桥,此时更夫早已走远,夜晚的街道,分外静溢。 “难得朕可以亲眼见到如此宁静的京都,真是畅快。” 楼心月看了看欧阳墨轩,是啊,作为一代帝王,可以见得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确实是一件值得欣慰之事。 只是…… “皇上是畅快了,只怕此时的将军府却早已乱成一团。若是此事传扬出去,又不知百姓们该如何议论了。” “怎么,你很怕?”欧阳墨轩看向楼心月问。 “臣女是小,只是,臣女如今已入选,也就意味着是皇上的人了。此事一旦传入宫里,只怕会有辱皇家的颜面。那些无心的人自然不怕,怕只怕一些有心之人,还不知背地里会如何议论呢。” “你是担心这个。” 欧阳墨轩扬起嘴角笑了笑,“你放心,以楼将军的处事,他是绝对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的。再言之,你方才也说了,你如今已是朕的人,那么,陪朕出来走走,又有何不可。” 楼心月轻叹一声,此时再说这些,已于事无补,便问:“既然皇上如此说,臣女便也放心了。敢问皇上,接下来想去哪?” 欧阳墨轩不假思索道:“这城中此时最热闹的地方。” “最……” 楼心月面色一惊,忙道:“皇上,万万不可!” 此时最热闹的地方,除了烟花之地再无别处。 ~~求收~~ 三郎 “为何?” 欧阳墨轩却一副有何不可的表情。睍莼璩晓 楼心月低头思虑,道:“皇上,那不是皇上该去的地方,更不是臣女该去的地方。臣女恳请皇上,皇上想去其他地方都行,臣女都愿相陪,除了那个地方。” “那好罢。” 楼心月没想到欧阳墨轩如此好说话,只听他道:“那我们先去天下第一楼,朕听说那是京都最好的酒楼。” “是。” 楼心月自然是爽快的应了,陪着欧阳墨轩往天下第一楼而去。心里却在盘算着,待会要怎么告诉何道远,欧阳墨轩的身份。 如楼心月方才指给车夫的路线,他们很快便到了天下第一楼的门口。只见酒楼门口,正高高悬挂着两只大红灯笼,上面写着‘天下第一楼’几个大字。 欧阳墨轩抬头看了看那灯笼上的字,赞道:“嗯,不错。” 楼心月也抬头看了看,那字是出自何道远之手,字体遒劲有力,如金钩铁划。何道远写得一手好字,也江湖中也是出了名的。楼心月的那一手好字,正是出自他的教导。 酒楼的门还开着,店小二正坐在屋里正门中的一张桌子旁,以手撑头,打着盹。不远处的帐台后,何道远正在算着账。抬头见楼心月进来,他刚要说话,又见她的旁边跟了一人,而楼心月正向他使着眼色,忙又闭上了嘴,从帐台后走出来道:“两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打尖。”楼心月道。 “住店。”欧阳墨轩道。 楼心月转脸看向欧阳墨轩,住店,他开什么玩笑? 欧阳墨轩却自顾自的向何道远道:“掌柜的,给我们一间上房。” “皇……” 楼心月刚要说话,见欧阳墨轩看了她一眼,忙改口道:“三爷,这……” 这个称呼是方才在来的路上他们说好的,欧阳墨轩原本要楼心月唤他‘三郎’,怎奈楼心月始终唤不出口,便只得唤他‘三爷’。 何道远听楼心月说出那一个字,心里已有了几分数,又见楼心月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心里更是有了肯定。 只是,他实在不知,楼心月怎么会和皇上在一起,还是在这三更半夜的。 “客官,请罢。” 何道远从帐台上拿起烛台,便领着他们向后院走去。天下第一楼的前院为酒楼,后院则为客栈。 “就是这间了。” 何道远打开一间房门,领着他们走进去,说道:“这是小店最好的上房,客官可还满意?” 欧阳墨轩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道:“不错。”又向何道远道:“掌柜的,麻烦你再找一身男子的衣服过来。” “男子的衣服?” 何道远看了眼楼心月身上的衣裙,又向欧阳墨轩道:“此时已是深夜,卖衣服的店铺都已打烊,不知客官何时要?” “现在就要。” “这……”何道远有些为难的低下头,思索片刻,道:“那小的这就让人去找找看罢。” 说完将烛台放于桌子上,又客气了一番,便退了出去。 楼心月去关上-门,看向欧阳墨轩问:“敢问皇上要男子的衣服做什么?” “不是朕要,是你要。” “什么?”楼心月面色一愣,不解道:“臣女不知皇上是何意?” ~亲们,求收,么么~ 住霸王店 欧阳墨轩在凳子上坐下,道:“方才朕想过了,你这身衣服,去寻梦楼确是不合适。睍莼璩晓” “皇上的意思是,皇上还要去寻梦楼?” “是啊,朕总听说皇叔常去哪,朕难得出来一趟,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可是,那里真的不是皇上该去的地方。” 欧阳墨轩一副不赞同道:“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何处是朕不能去的。” “是,但是……” 楼心月有些急了,她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听劝的人,方才她还奇怪,他怎么那么容易被说服呢。 说话间,外面响起敲门声,楼心月走过去打开门,就见方才打盹的店小二站在门外,手里端着茶壶及杯盏。 见是楼心月开的门,忙向她微微颌首,将茶端进屋里,道:“不好意思,让二位客官久等了,二位客官请用茶。” 楼心月让他将茶放到桌子上,就让他出去了。 “好嘞,那二位客官有事就叫小的。” 小二点头哈腰的行了礼,便退了下去,关上了门。 楼心月走到桌子旁,为欧阳墨轩倒了杯茶,忽然想起什么,问:“对了,臣女敢问皇上一声,皇上出宫时带银子了么?” “银子?”欧阳墨轩摇了摇头,“朕身上从来不带那东西。” “那银票呢?” “自然也没有。” 楼心月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道:“所以,皇上是打算住霸王店?” 欧阳墨轩不解的看着楼心月。楼心月解释道:“吃饭不给钱,叫作吃霸王餐,所以,住店不给钱,臣女称为住霸王店。皇上可知,吃霸王餐是犯法的,要被关进大牢的,而住霸王店也是一样。” “用这个可以么?” 正当楼心月暗自高兴时,欧阳墨轩突然从袖袋里拿出一块玉牌。 “臣女的名牌。” 楼心月一看,竟是她的名牌。原来他一直将她的名牌带上身上,低头道:“皇上一直带着?” “是啊。” 欧阳墨轩把玩着手里的名牌,嘴角微带笑意,“朕本来想一直带着,不过现在看来,是不能了。” “皇上不会是想……” 他该不是要拿她的名牌去抵押罢? 在看到欧阳墨轩那肯定的眼神,楼心月忙道:“皇上万万不可。” 楼心月想了想,忽然想起她的手腕上戴着欧阳睿之送她的手钏,抬起手腕道:“既然这样,还是用臣女的手钏罢。” 楼心月努力的隐忍着心中的不舍,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了,压这手钏,总比压她的名牌要好,那名牌上可是连她的生辰八字都有的。而这手钏,她只多压一夜,明日再来取回便可。 欧阳墨轩看着那手钏,眼神微动,再看楼心月那一脸不舍的表情,点头道:“好罢。” 将名牌收入袖袋,他眼底笑意更深。 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楼心月走去开门,却是何道远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件折叠整齐的月白色锦袍。 楼心月接过衣服,道了谢。转身见欧阳墨轩正看着她,又向他行了礼,这才走向里厅。 同逛青楼 出来时,楼心月已换好衣服,月白锦袍,长身玉立,长发高绾,眉目含笑,倒也是别有一番风流之态。睍莼璩晓 其实,这并不是楼心月初次以男装示人,以前,为避人耳目,她也经常会着男装外出。而她身上这件锦袍,也正是她以前穿过的。 欧阳墨轩看着眼前完全不一样的楼心月,眼底含笑,微微颌首。 将手钏留下,他们便离开了。 此时的寻梦楼正灯光通明,亮如白昼,楼心月与欧阳墨轩站在门口看了看,便走了进去。尽管楼心月常来寻梦楼,但是,这样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进去,却还是第一次。 真是可笑,未来的皇后陪皇上逛青楼,此事若是传出去,真不知百姓们会如此议论。 “哟,两位公子。” 伴着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就见寻梦楼的老板花娘笑着从楼上走了下来,浓妆艳抹,携着一身刺鼻的香粉味。 楼心月微低着头,余光瞥向身边的欧阳墨轩,却见他倒是一脸泰然自若的表情。 花娘一见楼心月与欧阳墨轩两人锦衣华服,气宇轩昂,相貌不凡,便知定非凡人,笑容也越发热情。 “哟,两位公子来我们寻梦楼真是来对地方了,请问两位公子可有喜欢的姑娘?” 欧阳墨轩不假思索道:“千梦姑娘。” 花娘闻言,表情一愣,见欧阳墨轩正看着她,忙又扬起笑脸道:“哎呀,这位公子,真是不巧,我们千梦姑娘今日身子不适。要不,您看看别的姑娘,别的姑娘也都是很不错的。” “我只要千梦姑娘。” 欧阳墨轩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 花娘的表情再次愣住,一脸为难。千梦乃是睿王爷的人,这是众所周知的,所以,一般人也从来不敢要她,谁想,今日偏来一个认死理的。 “那个,公子,千梦今日身子真的不适,实在不便见客。要不,如梦姑娘怎么样,她也是我们这里的名牌……” “我再说最后一次,我只要千梦姑娘。” 欧阳墨轩开始不耐烦起来,要知道,从来他的话都是无人敢违的,更是从来没有商量的余地。而他那与生俱来的威严与霸气,更是让人见之胆怯。 花娘见欧阳墨轩表情不悦起来,心下一怔,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看向一旁的楼心月。而楼心月此时也正苦恼,她很奇怪,欧阳墨轩到底为何一定要见千梦,难道就因为千梦是睿王爷的人? “三爷,既然千梦姑娘身子不适,要不,我们改日再来。” 楼心月以商量的口吻向欧阳墨轩劝道,见他看了她一眼,忙又低下头,不再相劝。 就在局面陷入僵局时,就听楼上传来一句轻柔的声音:“不知是哪位公子,一定要见奴家。” 楼心月抬头看去,就见千梦正从楼上走下来。身着浅粉色云袖烟纱裙,臂挽一条白色罗翠软纱,胸前一点春光微露。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双眸婉转,清波微漾,顾盼生辉,发绾倭堕髻,斜插珠翠金凤钗。一颦一笑间,入艳七分,动人心魂。 自欧阳睿之看上千梦后,千梦便甚少在客楼出现,今日一现,顿时引得众人目光。一时间,原本喧闹的客楼,顷刻安静了下来。人们纷纷围向楼梯口,只为一睹绝色芳容。 “公子。” 千梦走到欧阳墨轩面前,盈盈的施了礼。抬头又看了眼旁边的楼心月,眼中笑意不减。 ~求收,评~ 求曲 “千梦姑娘果然不负寻梦楼花魁之名。睍莼璩晓” 欧阳墨轩看着眼前可谓美艳无瑕的千梦笑着说道,“也难怪连堂堂逍遥王爷都会为你倾慕。” “多谢公子谬赞。” 千梦又福了礼,看向欧阳墨轩道:“公子既然来了,请!” 欧阳墨轩微微颌首,和楼心月一起跟着千梦走向后院。 走在花园里,欧阳墨轩突然说道:“我听说寻梦楼有一处凌音阁,建于小山之巅,乃京都中最高之处。除了皇宫的揽月楼,便是这凌音阁建得最高,可一览京都之景。且,若能在凌音阁,听千梦姑娘高弹一曲,更是人生一大快事。不知在下今夜可否有幸?” 楼心月心下一怔,看向欧阳墨轩。她总觉得,欧阳墨轩今夜不只是为了显示他帝王那无处不能到的权力而来了。 千梦却是嫣然一笑:“公子真是神通广大,想必公子今夜是有备而来,奴家若是拒绝,岂不辜负了公子的一番诚意,自然是可以的。” 欧阳墨轩微颌了首:“多谢千梦姑娘成全。”又看了眼楼心月,楼心月忙扬起唇角,向他微微一笑。 一路往凌音阁而去,楼心月的心里却越发无法平静。欧阳墨轩心思深远,一向是旁人无法猜透的,就连欧阳睿之对他也是避让三分,而他今夜又到底是为何而来? 到了凌音阁,仍是有酒在桌,有琴在案。这是千梦特别为欧阳睿之而备的,欧阳睿之总是来无影无去踪,千梦摸不透他的行踪,不知他会在何时突然到来,便只能每日将酒和琴都备下,以备他的突然到访。 千梦恭敬的请了欧阳墨轩与楼心月入内,在看到案上所放的琴时,千梦和楼心月皆是一惊。 “这……” 千梦看了眼放于案上的凤哕琴,又看向楼心月,楼心月却忙看向欧阳墨轩。 “三爷,这琴……” 欧阳墨轩却是朗朗一笑,向千梦道:“在下听闻千梦姑娘的琴艺堪称京都第一,难得千梦姑娘如此肯赏脸,自然不能辜负了这么好的琴艺。” 千梦娇然一笑,自谦道:“公子过奖了,那些虚名不过是众人抬举罢了。”看向凤哕琴又道:“此琴可否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琴,凤哕琴?” “噢,你见过?” 欧阳墨轩面带笑意,眼神却深不见底。 千梦笑了笑,“公子真是太抬举奴家了,奴家一风尘中人,怎么会有如此荣幸。奴家不过是听说,凤哕琴因琴型似凤尾,琴音清灵悦耳,上面又雕有一对鸾凤而得名,比之凤鸣之声。而天下能与之相配的只有龙吟箫,龙吟箫也是这世上唯一可以与凤哕琴合奏之器。只是,据奴家所知,此琴早在十多年前便消失了。倒不知公子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个千梦姑娘就不必知道了,在下自有办法。” 欧阳墨轩说着,看了眼楼心月,见她正低头沉思,又道:“既然有如此好琴在手,就请千梦姑娘赏上一曲如何?” ~~求收,求评,求咖啡,么么~ 那一曲凤求凰 “真如公子所言,能得如此好琴,自然不能辜负。睍莼璩晓” 千梦微福了礼,走向琴案,在案前坐下。欧阳墨轩也与楼心月走到酒桌旁,在桌旁坐下。 楼心月为欧阳墨轩斟了杯酒,又为自己斟了一杯,然后便看向千梦,恰巧正迎上千梦看向她的目光。 她回避的低下头,端起杯盏,浅呷了口酒。 一定是楼心然,一定是她将凤哕琴送给欧阳墨轩,以示邀宠。她倒是忘了她会有此一出,如今看来,她日后若想再把凤哕琴要回来,就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了。 欧阳墨轩看着楼心月低头思索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杯盏放下,琴声而起。 楼心月心下一动,又是那首曲子。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兰堂,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相颉颃兮共翱翔! 听着那琴声,楼心月的心绪又仿佛回到了那一夜,她新谱了曲,便来凌音阁用凤哕琴弹奏。不想,曲到一半,突然被一道箫声和了进来。她的心便仿若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 她没想到,她谱的新曲,居然也有人能和得上,而且和得天衣无缝。一呼一应,一唱一答,相互痴缠,相依相随,仿佛真如一凤一凰在应和鸣叫。 真所谓,人生难求一知音,她自然不舍辜负。两人一直和完一首曲子,最后还是千梦提醒她,此地不宜久留,她这才匆忙离开。 也正是因此,欧阳睿之后来找到了千梦,为了不将她牵扯进来,千梦谎称那曲是她所奏,并一直强加练习,直到模仿的有七八分像。但是,即便那样,也没能骗得过欧阳睿之,他始终相信,那夜弹琴是另有其人。 一曲弹完,琴声停止,楼心月也忙收起思绪,看向千梦,笑道:“千梦姑娘果然好琴艺。” “多谢公子夸赞。” 千梦向楼心月笑了笑,起身走到欧阳墨轩的面前,“不知公子可还满意,但愿奴家没有辜负公子这么好的琴。” “千梦姑娘的琴音仿若天籁,怎会辜负。” 欧阳墨轩笑了笑,突然看向楼心月道:“我这朋友的琴艺也是不俗,不知千梦姑娘可愿鉴赏一番?” “三爷。” 楼心月面色一怔,忙看向欧阳墨轩,他…… 他不会是要她弹罢? “怎么,你不愿赏脸?” 欧阳墨轩似笑非笑,看向千梦又道:“看来,我这朋友是怕在姑娘面前现丑了。” 千梦只能陪笑的看向楼心月,巧言道:“想必公子是觉得奴家一风尘之人,不愿赏曲,这也不怪公子……” 楼心月看向千梦,见她双眸睇转,知道她也是不得不这样说。 算了,反正欧阳睿之也不在京都,弹了他也听不到,再说,她不弹凤求凰便是。 想着,楼心月便道:“既然千梦姑娘都如此说了,在下献上一曲便是。” “好。” 欧阳墨轩满意的笑了笑,“就弹方才千梦姑娘所奏之曲,我觉得那曲甚是入耳,只听一遍显然是不够的。” 【注:文中的是《凤求凰》的上半阙,出自西汉大辞赋家司马相如。他借琴表达自己对卓文君的爱慕之情。】 ~求收~ 睿王爷的突然出现 楼心月轻咬着唇,“好。睍莼璩晓” 起身,走向琴案,在案前缓缓落坐。 看着眼前的凤哕琴,楼心月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自那夜后,她便一直没再弹此琴,算算,有半年多的时间了。那曲凤求凰原是她为了群芳宴的献艺所备,本就是打算献给欧阳墨轩,还以为错过了,再也不用弹了,不想,到底还是献给他的。 抬手,抚上琴弦,纤指轻拂间,琴声而起,如一缕轻烟,伴着这无边无际幽深的黑夜,缭绕而上,时而轻灵清越,时而沉着浑厚。 欧阳墨轩听着琴音,眼中笑意越深。如此琴音,才真正叫不辜负这天下第一琴。再看楼心月,他的眼底更是荡起无限的深意。 也难怪皇叔那日会说出那样的一番话,这样的琴音,只听一遍,便叫人念念不忘。 看来,他是捡到宝了。 千梦见欧阳墨轩的表情,低头,暗暗的蹙了蹙眉。抬头看向楼心月,只见她只顾低头弹琴,并没有注意到欧阳墨轩此时看她的眼神。 曲到一半,突然一个身影落在凌音阁内。 楼心月惊的抬头,看到来人时,心下一怔。 “王爷!” “王爷!” 千梦看到欧阳睿之,亦是一脸无措的表情。他不是离开京都了么,安南特地送信过来,说他离开京都了。 楼心月见欧阳睿之正看着她,手指一顿,只觉指尖传来一丝疼意。抬手一看,只见食指指尖被琴弦割破,殷红的鲜血直流而下。 就在欧阳睿之刚要说话时,欧阳墨轩已几步上前,拉过楼心月受伤的手指,责备中带有心疼道:“怎么那么不小心。” 楼心月只觉心里一悸,忙抽回手,向欧阳睿之微福了礼道:“给王爷请安!” 欧阳墨轩看着楼心月故意回避的动手,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只是瞬间,又恢复了平静。看向欧阳睿之道:“皇叔怎么会突然出现?” 欧阳睿之的表情也早已恢复平静,面带浅笑道:“皇上应该知道,我是这里的常客。至于皇上为何会在这里,这倒让我很是奇怪。” 欧阳墨轩也笑了笑,“正如皇叔所见,朕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难得出来走走。皇叔不会责怪我不务朝政罢?” “不敢。” 欧阳睿之仍是那副浅笑的表情,转头又向千梦道:“千梦,带楼小姐下去包一下伤口。” “是。” 千梦上前应道,见欧阳墨轩正看向她,忙又向他福了礼,“民女不知是皇上驾临,礼数不周,还请皇上恕罪。” “不知者不罪。”欧阳墨轩看着她,淡淡道。 “谢皇上!” 千梦谢了恩平身,向楼心月道:“楼小姐,请跟我来!”又向欧阳睿之和欧阳墨轩福了福礼,“民女告退。” 楼心月也向欧阳睿之和欧阳墨轩福了福礼,“臣女告退。”这才跟着千梦走出凌音阁。 一直走到小山下,楼心月压在心里的那口气才算真的松了,忙向千梦问:“你不是说睿王爷离开京都了吗,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也正为此事纳闷呢。” 千梦也是一头雾水的表情。 ~加更求收,求包yǎng~ 棋-局 “是谁告诉你他离开的?” “是他身边的贴身侍卫安南。睍莼璩晓” “安南。” 楼心月微蹙眉头,她记得,安南是欧阳睿之身边的贴身随从,也是他最亲信之人。如此说来,安南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才对。 既如此,,这一切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到千梦的房里,千梦忙去衣柜里拿出药。“幸好,我这里一直备着伤药,敷上几日后就会痊愈。” 楼心月坐到桌子旁,任由千梦帮她上药,心里却是千头万绪。从欧阳墨轩突然出现在她床边,一直到她被迫弹那曲凤求凰,再到欧阳睿之的突然出现。这一切显然不只是巧合那么简单。 这一步一步,看似始料不及,却更像是早已布好的棋局一般,每一步,都在照着一个布局进行着。 难道,欧阳墨轩真的知道了什么? 但是,没道理啊,那夜弹琴之事除了她,便也只有千梦知道,再无第三人知晓。 想着,楼心月忙看向千梦,就见千梦正低头为她的伤口上药。她忙打消了那个念头,不可能是千梦,以千梦与她的关系,她是绝不可能出卖她的。 上好药后,千梦又拿起一条布,为她包扎伤口。一边问道:“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会突然陪着皇上来这里?还有,那凤哕琴又怎么会在他手里?” 楼心月轻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至于凤哕琴,原本是在楼心然那里的,我猜,一定是她为了博取皇上的欢心,所以,将琴送给他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如今睿王爷已然知道他一直在找的弹琴之人就是你,你要怎么跟他解释?”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自我入选那一刻起,我便已注定是皇上的人了。我与他,注定是没有可能的。” 千梦低下头,眼神似有闪躲,不再说话,默默的为她包着伤口。 伤口包好后,楼心月便换回了女妆,千梦为她重新梳了凌虚髻。看了看铜镜中自己那并不倾城,却也算眉目清秀的面容,她微扬起角,笑了笑。 “我们该回去了,否则,他们该起疑了。” 她起身便向厅外走去,却听千梦突然说道:“你是不是爱上皇上了?” 楼心月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她,“没有。” “我看不像,方才在凌音阁时我就注意到,你看他的眼神,明显带着情意。还有,你从来不在意自己的容貌,而刚刚,却突然在意起来了。人说,女为悦己者容,你若是不喜欢他,又为何会在意自己出现在他面前的模样。” 楼心月被千梦的一番话说愣住了,她刚才确实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脑海中也确实想到一会欧阳墨轩看到她这副妆容会是何表情,但是,这也不能说明她就爱上他了。 “你看错了。” 楼心月淡淡的说了句,便走向外面,表情平静的仿佛一池春水。 “你编得了别人,你骗得了自己吗?” 千梦却语气肯定道,眼中含有泪意。 她到底还是爱上他了。 ~~求收,求支持,群么~~ 为何你偏偏是皇上的女人 楼心月身影微动,继续向前走去。睍莼璩晓 她不会爱上欧阳墨轩的,绝对不会。 这一生,她不会再犯和前世一样的错误,爱上帝王。 回到凌音阁,欧阳墨轩已经离开,只剩欧阳睿之正坐在那里饮酒。千梦知道欧阳睿之必有话要对楼心月说,只好先行退下。 “王爷。” 楼心月上前低头行了礼。 欧阳睿之没有应礼,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似在思绪,又似在做某种决定。 楼心月也不再说话,只是蹲着礼在那。她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欧阳睿之会知道真相,但是,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欧阳墨轩也会在场。 “起来罢。” 过了许久,欧阳睿之终于说道,轻叹一声,又道:“本王曾想过会是你,却没想到,真的是你,竟然真的是你。” “王爷。” 楼心月跪下请罪道:“臣女并非有意欺瞒,实属无奈之举。臣女不奢望王爷能原谅臣女,臣女只希望王爷此生安乐。” “安乐?” 欧阳睿之突然笑了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楼心月看着他那带有自嘲的笑容,心里为之一疼,却又不能说什么。 “本王此生,还有什么安乐可言。”他看向楼心月又道:“你是谁的女人不好,为何你偏偏是皇上的女人?” “王爷……” 楼心月忙低下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如此直白却又无奈的情感。他是这天盛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敬的逍遥王爷,天下风云,亦只在他的翻手一念间,就连欧阳墨轩和太后,也对他礼让三分。而他,却偏偏被她弄得手足无措。 是她做错了么?她不该去改那首曲子,更不该与他琴箫合鸣。 “你起来,坐罢。” 欧阳睿之为自己添了杯酒,又为她斟了杯酒,“来,陪本王喝一杯。” 楼心月依礼而坐,端起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那冷冽的酒液,顺着她的喉咙,一路而下,透着刺骨却又火辣的凉意。 欧阳睿之看了看楼心月的表情,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放下杯盏,他看向案上的凤哕琴道:“皇上说,凤哕琴送于你了,你带回去罢。” 楼心月也看了看,“请王爷替臣女谢皇上美意。” “你自己亲自谢罢,本王相信你不日就会再见到他。本王要离开一段时间,短期之内,不会回来。” “王爷要去哪?” 楼心月刚一问完,就意识自己多嘴了,忙低下头,轻咬着唇,不再言语。 欧阳睿之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道:“还未确定,本王向来随心惯了,从来不会用计划来约束自己。” “那臣女预祝王爷一路顺风,游玩尽兴。” 欧阳睿之微颌了首,拿起酒壶,又为自己添了杯酒,道:“你不如弹首曲子送于本王,就当作是你最后一次为本王弹曲了。” 楼心月心头一阵感伤袭来,点头应了,“好。” 起身走向琴案,落座后,问:“不知王爷想听何曲?” 欧阳睿之看了她半晌,没有回答。 楼心月想了想,道:“方才那曲臣女只弹了一半,要不,就将剩下的半曲一并弹了如何?” “罢了,世间之事,本不如人意,就让它停留在那罢。” ~~亲们,看文之余别忘了收一下啊,谢了~ 雨伴琴愁 楼心月心下一悸,重又想了想,“那臣女就为王爷弹一新曲。睍莼璩晓” 欧阳睿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琴音刚起,夜空忽然落起雨来,雨滴不大,却细密如线。 天盛朝的春秋两季尤其多雨,如此上半夜还是明月高悬,繁星密布,下半夜却突然起雨的天气并不奇怪。 欧阳睿之抬头望向阁楼外,琴声入耳,伴着细细的雨声,更添了一份清愁入心。 雨雾乍起,烛光摇曳,坐于琴案前的楼心月却依然平静如水,低头抚琴,仿若这雨声,这喧闹的一切,都与她毫不相干一般。 这些年,她一直在让自己习惯这样的雨夜,习惯前世记忆带给她的心痛,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弹琴,久而久之,她的琴艺也越发精湛。 欧阳睿之看着楼心月,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若她这个人,她的存在就是不真实的。她就如这突然乍起的雨雾一般,朦胧的让人看不透,等雨一歇,她也会离开。 他又为自己添了杯酒,一饮而尽,却浇不灭那满心的寂寥。他不知道,他何以会有如此感觉,自从那夜听了她的琴声后,他总会有这种感觉。 他是天盛朝的睿王爷,若他愿意,这天下都是他的。但是,他偏偏得不到一个她。 慢慢的,雨声和琴声似合为了一体,已分不清到底是雨声打乱了琴声,还是琴声感染了雨声。雨起后清冽的空气中,酒香四溢,让这个雨夜变得越发不真实。 回到将军府时,已近凌晨,欧阳睿之特别让安南用王府的马车将她送了回来。临别时,她只求了他一件事,不要怪千梦。他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将军府一夜灯火通明,楼将军与楼夫人一直坐在前院的正厅里,一夜没有合眼。 “父亲,母亲,女儿不孝,让你们担心了。” 楼心月看着父母那一脸憔悴担心的面容,心里满是心疼。 “快起来。” 楼夫人伸手将她扶起,搂入怀里道:“你回来就好,没事就好。” “女儿没事。” 看着母亲那含泪的双眼,楼心月更是心疼,“母亲一夜未眠,赶快去歇会罢。” 楼夫人点了点头,又握了握楼心月的手,这才转身离开。 楼心月见父亲已换了朝服,问道:“父亲是要去上朝了吗?” “是,一会就要去。”楼将军看着楼心月,看了好一会,才问:“为父听说是一辆马车送你回来的。” “是。” “是谁的马车?初夏说的那个男子又是谁?” 楼将军一脸严肃的看着楼心月,他甚少用如此表情看着她。足以说明,此事对他来说很慎重。 楼心月看着父亲的表情,知道此事怕也瞒不了他,便道:“是皇上。” “皇上!” 楼将军面色一惊,不解道:“皇上为何会突然来府里,他深更半夜又将你带去了哪?” 楼心月不想把寻梦楼和欧阳睿之的事说出来,只道:“皇上说夜里难眠,出宫走走,但是对宫外又不熟悉,所以才来找女儿陪他出去走走的。另外,皇上将凤哕琴送于了女儿。” 别去招惹睿王爷 “凤哕琴?” 如楼心月所料,楼将军一听到凤哕琴,表情顿时惊愕起来,“你不是说那凤哕琴在心然那里吗,怎么又到皇上手里了?” “具体的女儿也不知,想来,应该是心然送于皇上的。睍莼璩晓” “那皇上又为何要将琴送给你?” “女儿今夜为皇上弹了首曲子,皇上听后,便将琴送给了女儿。” “只是这么简单?”楼将军有些不相信,又道:“那么那马车又是谁的,为父听说,并不是宫里的马车。” “是睿王府的。” “睿……” 楼将军表情顿时一怔,“你怎么又跟睿王爷扯上关系了?” 楼心月见父亲表情异常,忙解释道:“父亲,不关睿王爷的事,是皇上见下雨了,所以命睿王府的奴仆送女儿回来的,睿王爷并不在京都。” “是吗。” 楼将军这才松了口气。楼心月看着他的表情,心里疑惑,为何父亲提到睿王爷会是这种表情,难道,她不可以认识欧阳睿之吗? 楼将军静静的站了一会,突然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为父要上朝了,你也一夜没睡,快回房歇下罢。” “是。” 楼心月点头应了,刚要离开,却听楼将军又道:“月儿,从小到大,为父都没有干涉过你任何事。但是,有件事为父必须提醒你,如今你已入选,必是要入宫的。既然如此,便一心一意的入宫,安安心心的服侍皇上,切不可再去招惹其他人,特别是睿王爷,知道吗?” 楼心月尽管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说,但还是应了:“是,女儿定会谨记父亲教诲。” “嗯。”楼将军点了点头,又交待道:“这几日没事的话,你就不要再出府了。皇上的圣旨不日就会下来,你就安安心心的在府里,等着入宫罢。” “是。”楼心月又应了,“那女儿先回房了。” “去罢。” 楼将军看着楼心月的背影,突然重重的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忧愁。 希望,他们这些年的心血没有白费。 楼心月走到门外,突然回头,正好撞上楼将军看她的眼神,关心道:“下雨天,路上滑,父亲上朝时要小心。” 楼将军忙换上笑容,“好,为父自会小心。” 楼心月也浅浅一笑,这才顺着回廊走向后院。 初夏初晴一见楼心月回来,忙上前嘘寒问暖,又是倒茶,又是添衣。 “小姐,你去哪了,你吓死奴婢了。” 一通忙完,初夏这才问道。 “我这不是没事。” 楼心月喝了口热茶,身了也暖和了些,问:“对了,初夏,我昨夜出府的事,还有谁知道?” “就老爷、夫人、二小姐,还有前院里的下人。老爷说小姐如今身份不同了,怕惹出闲话,所以,让府里的人切不可到处宣扬。” 楼心月点了点头,如此,她就放心了。她就怕此事传宣出去,万一再传到宫里,太后的耳朵里,那她的后位,就难说了。 用了早饭后,楼心月便歇下了。别说,一夜未眠,再加上昨夜那些事,倒真让她有些心力交瘁。只是,想到欧阳睿之,还是让她的心里不免伤神。 ~~亲们,收啊~~ 流言四起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雨停,天晴,庭院里的玉兰花馨香馥郁。睍莼璩晓楼心月坐于妆台前,看着窗外那一树的白花,身后,初夏正为她梳着娇兰妆。 “小姐,不好了。” 楼心月见初晴一脸惊慌的跑了进来,问:“怎么了?何事如此慌张?” “小姐,大事不好了。” 初晴粗chuan了几口气,这才说道:“方才奴婢去天下第一楼取小姐的手钏时,听到城中到处在议论小姐昨夜被人虏走,一夜未归之事。如今,正传的沸沸扬扬,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宫中。” “什么!” 楼心月惊的起身,“是谁传出去的,父亲不是已吩咐不可到处宣扬么。” “不知道。”初晴摇了摇头,又道:“还有,手钏奴婢没有取到,何掌柜让奴婢转告小姐,手钏被昨夜和小姐一起的人取走了。他还留下一句话,说是等再见小姐时再还给小姐。” 楼心月眉头不悦的蹙了蹙,欧阳墨轩,他取走手钏做什么?莫不是他知道那手钏是欧阳睿之送她的?他到底还知道什么? 初夏见楼心月只顾那手钏,说道:“小姐,现在首要解决的是传言之事,若是小姐一夜未归之事传到宫里,还不知会惹来什么样的闲话。一旦那样,小姐日后还怎么在后宫立足。” 楼心月叹了口气,坐回凳子上,初夏说的对,且不管欧阳墨轩要那手钏做什么,也不管他是否知道那是欧阳睿之送她的,她现在首要解决的就是传言之事。 正如她先前所担心的,她如今已入选,此事一旦传出去,只怕会有损她的清誉。旁的她倒是不介意,她唯一担心的就是,此事一旦传入宫里,传入朝堂,那她的后位定会不保。 毕竟,没有谁会让一个清誉不白的女子来做皇后,就算欧阳墨说服了太后,也说服不了满朝文武百官。且不说他深夜出宫之事不便说出来,即便是他愿意说出来,只怕也只能向太后解释,向文武百官解释,却也无法向全天下的人解释。若是这样,就算她做了国母,日后在后宫,在朝堂,在天下人面前的声誉和威信也将不复存在。 还有父亲在朝堂的声誉和势力,也必定会被她连累。如今朝中早已势分两派,父亲的势力更是大不如前,如此一来,更会一落千丈。 “去将常管家找来。”楼心月看向初晴吩咐道。 向来,流言都如洪水猛兽,一旦出去,便是止也是止不住的。她现在唯有先查出是谁将此事传出去的,至少,她得知道,是谁在害她,害她楼家。 初晴刚走到外面,就听常管家的声音传来:“小姐在吗?老爷请小姐去前厅。” 楼心月忙梳好妆,领着初夏向前院而去,临行前吩咐初晴道:“你将昨日老爷送来的碧螺春给二小姐送些过去。” 初晴会意,忙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到了前厅,楼心然也在,正陪在一脸忧愁的楼夫人身边,见楼心月进来,忙起身,关心道:“姐姐,你可还好?” “妹妹放心,我没事。” 楼心月向楼心然微微一笑,又看向楼将军道:“父亲找女儿,不知所谓何事?” 禁她入宫 楼将军叹了口气,说道:“你还不知道,你昨夜出府之事,已传的沸沸扬扬,如今都已传到朝堂之上。睍莼璩晓今日早朝上,杜大人更是向皇上提出,说你如此行为有违淑德,更何况你已是入选的美人,所以……” 杜大人,礼部侍郎杜德光,杜若馨的父亲,他是怎么知道的?就算传言的速度再快,也不该这么快就传到他的耳朵里啊。 楼心月冷静的问道:“所以什么?” “所以,求皇上降旨,撤回你美人的封号。” “怎么会这样?” 楼心月还没说话,楼心然忙一脸错愕的问道。 楼将军再次叹了口气,看向楼心月,一脸无奈道:“如今,为父也无能为力。杜大人已联合其他众位大人进荐,禁止你入宫。” 楼心月看着楼将军的表情,她知道,此事定不只是她一人受到攻击,不用猜也知道,杜德光和其他大人定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来对付她父亲的。 尽管父亲知道那人是皇上,却也不能在朝堂之上说出来。 “所以,如今只能看皇上的决定了。” 楼将军点了点头。 楼夫人见此,一脸担心道:“老爷,这可如何是好,万一月儿真的因此而入不了宫,那她这一生的清誉都会因此而毁了的。” “母亲。” 楼心月忙走过去拍了拍楼夫人的背,笑着安慰道:“母亲不必担心,女儿想,以皇上英明,定不会被这传言所迷惑的。” 她倒不怕入不了宫了,既然欧阳墨轩答应了她,他定会让她入宫。她如今最想知道的则是,杜大人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知道此事的。 她看向楼将军问:“父亲可知,杜大人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楼将军摇了摇头,“他只说据他所知。” “据他所知。”楼心月突然笑了笑,“既如此,那就好办了。” 楼将军不解的看向楼心月,楼心月则只是微微一笑,道:“此事父亲大可不必担心,女儿自有办法。另外,女儿倒想知道,城中的传言是谁传出去的。据女儿所知,父亲早已吩咐下去,不准宣扬出去。” 楼心月看向常管家问:“常叔,今日有谁出过府?” 常管家回道:“小姐,此事老奴已经查过了,今日出府的一共有四人,门房的阿财,厨房的张祥和张嫂夫妇,还有二小姐院里的燕儿。除此以外,也只有早上跟老爷上朝的几个护卫。” “燕儿。”楼心然一脸疑惑的说道:“她是何时出的府,我怎么都不知道。” 楼心月看了眼楼心然,“妹妹放心,兴许她只是出去采办东西的也说不定。妹妹院子里的人最是谨慎了,我相信。” 楼心然忙笑着说道:“谢谢姐姐!” 楼心月笑了笑,看向常管家吩咐道:“常叔,那就请你将这几人出府后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盘问清楚,有消息就立刻来回我。” “是,老奴这就去办。” 常管家应了便退了下去。 楼心月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向楼将军道:“好了,父亲,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在此一味的担忧也是无用的,如今首要之事就是平息城中的传言。至于其他的事,就交给女儿罢。” “你打算怎么办?”楼将军一脸不解。 “父亲放心,女儿自有办法。” 楼心月微微一笑,看向外面的廷院。既然有人主动送上-门来,她何必不用呢。 ~~求收~ 将计就计 回到拾翠轩,初晴已经回来。睍莼璩晓 楼心月坐下问道:“怎么样?” 初晴回道:“奴婢方才在二小姐的院子里仔细的留意了,除了陪二小姐去前院的玉书和玉乔,唯独不见怜儿。奴婢便以借花样为由,问了可儿,可儿说,昨夜四更天怜儿就出府了,听说是她娘病重了,如今都还没有回来。” 楼心月疑惑道:“她在府里,怎么知道她娘病重的事,有人送信来吗?” “奴婢问了可儿,可儿说没有听说。” “这就对了。” 楼心月冷冷一笑,果然,燕儿出府只是一个幌子,真正重要的人是怜儿。四更天出府,正好可以赶在五更上朝前通知杜德光,所以才有了他在朝堂上那所谓的据他所知的说法。 想了想,她又问:“怜儿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奴婢问了,好像还有她哥哥,但是,听说她哥哥前两年因伤了人,被关进了大牢里,所以,现在家里就只有她娘一人。” 楼心月略作思绪,吩咐道:“你去找常管家问一下怜儿的家在哪,将她找来。记住,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特别是二小姐。” “是。” 初晴应了就匆忙去了。 楼心月看着初晴的背影,微扬起唇角,冷冷一笑,如今,她不妨就来个将计就计。 是夜,悠扬的琴声自玄音阁里传来。摇曳的烛光下,楼心月正静坐于琴前,低头,安静的抚着琴。窗外,微风轻拂着扬柳,发出“沙沙”的轻响。 终难忘,清酒香,琴音寥寥,细柳斜扬。春雨夜,风过往,轻摇烛光,不知所往。凝眉望,清颜芳,痴心难托,心思惆怅。酌一卮,缘来迟,一声轻叹,此生两茫茫。 一曲凤求凰方弹完,竟不知不觉弹起昨夜之曲,心里隐约被一枚细针轻刺了般,指间微微一颤,调子已然乱了。 这一曲终难忘,是她昨夜特为欧阳睿之新作的曲,此时再弹,竟有一种别样的感伤。 静了心神,她忙停了手,不行,这首曲子以后断不能再弹,否则只会自乱心神。 “怎么不弹了?” 一道轻浅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如此熟悉的声音,楼心月不用看也知道,是欧阳墨轩。 “皇上。” 她忙起身看向身后,行了礼。 “弹的好好的,怎么不弹了?” 欧阳墨轩走上前,伸手将她扶起。楼心月看向他,轻叹了口气,道:“心不静,曲也乱。” “怎么?在为传言之事烦心?” 楼心月轻咬着嘴唇,思绪片刻,道:“臣女相信皇上,定会还臣女一个清白。只是,有件事,臣女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罢。” 欧阳墨轩说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楼心月跟着走过去,回道:“臣女今日听父亲说了早朝上的事,臣女有一事不明,何以杜大人会如此清楚昨夜之事?” 欧阳墨轩看向她,问:“你想说什么?” “臣女只是觉得奇怪,此事除了皇上,睿王爷,也只有臣女的家人知道。而臣女回府后,便将事情告诉了父亲,父亲更已下令,此事不得宣扬出去。而偏偏杜大人却知道了,紧接着,城中便开始流言四起。臣女实在不明白,杜大人是从何得知的,除非……” ~~亲们,求收~~ 将计就计(二) 欧阳墨轩眼神一紧,问:“除非什么?” 楼心月略显犹豫道:“臣女也只是猜想……” “你说罢。睍莼璩晓” 楼心月这才说道:“臣女愚见,杜大人对将军府的动向十分清楚。臣女只是奇怪,何以他会对护国将军府的一切如此了如指掌?除非……” 欧阳墨轩看着楼心月,微蹙了眉,“朕明白你的意思,除非他派人在暗中监视着将军府的一举一动?” 楼心月低头道:“臣女惶恐,这也只是臣女的猜测,否则,臣女实在想不出他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知道昨夜之事,而今日城中的流言又是从何而来。只是,杜大人与父亲同朝为官,又是朝中重臣,臣女实在不知他此举是何目的?难道仅仅只是为了不让臣女入宫,臣女不解。” 楼心月故意点到为止,不再说下去,一来是,她不想过分的显露城俯,二来,有些事,不说清楚,比说清楚的更有效果。 欧阳墨轩的眉头更是紧了紧,楼心月此言就是想告诉他,杜德光借由昨夜之事,到处撒播流言,又联合众位大臣禁止她入宫,无非就是想借此事来打压楼将军在朝中的势力。如今,朝中的势力正两极分化,一派是由丞相南宫珏为首的文派,一派是由楼将军为首的武派。两派相当,方可相互制约,否则,一旦势力一边倒,那么,于君,于国,都将不利。 他看向楼心月,突然笑了笑。如此心思慎密的女人,他真不知道该不该将她放在身边。从她献上那副江山如画时,他便知道,她是一个特别的女人,至少,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只是,太过聪明的女人,都很危险。 就如那个女子,不正是因为她太过聪明,所以,才会让一个王朝差点因她而倾覆。 “你的话朕自会考虑,朕答应你的事,也绝不会食言。”欧阳墨轩起身,看向楼心月受伤的手指,只见鲜血已染红了她指尖包扎的布。 “你手指的伤还没好,别再弹了。” 楼心月心下一悸,忙低头道:“谢皇上!” 半晌没有回应,再抬起头,欧阳墨轩已经离开。楼心月轻叹一声,转身正要离开,却发现,木几上,一串乌色的手钏正放在那里。 回到拾翠轩,初晴忙迎了上来,道:“小姐的办法果然不错,跪了一个多时辰,她早就慌了神了。” 楼心月冷冷一笑,走进屋里,就见怜儿正跪在那里,神情明显慌张。 她在她面前的凳子上坐下,问:“怎么,你娘的病情很严重?” 怜儿身子一颤,忙看向楼心月,“小……小姐。” “怎么,很严重,可要府里的郎中去瞧瞧?” 楼心月的语气很是轻柔,透着关心,而越是这样的语气,越让怜儿慌了神,她忙磕头道:“小姐,奴婢对不起小姐,奴婢知错,求小姐饶了奴婢。” “饶了你,这话从何说起?” 楼心月伸手端起初夏奉上的茶,轻轻的拿起杯盖,慢不经心的荡着从杯沿徐徐升起的热气,眼神有意无意的打量着怜儿。 ~~求收~~ 同盟 怜儿见楼心月这副表情,心里更是没了底,一时竟愣了神。睍莼璩晓 “说罢。” 楼心月浅呷了口茶,将杯盏放下,看着怜儿,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怜儿低头想了想,这才说道:“是……是二小姐让奴婢将小姐昨夜被掳之事宣扬出去的,奴婢也只是听命行事,奴婢不是存心要害小姐的,求小姐饶了奴婢。” 楼心月看着怜儿那一脸胆怯的表情,并不理会,问:“你跟杜大人府上很熟?” “小姐,你怎么……” 怜儿表情一怔,一脸惊愕的看着楼心月。 “我怎么会知道?” 楼心月淡然一笑,语气平缓却透着清冷道:“怎么,你既然敢做,还怕我知道?昨夜之事除了府里的人,外人根本不知,可偏偏杜大人却能在上朝前就得到消息,若不是府里有人去告密,他又怎么会知道。我已让常管家查了,今日出府的共有四人,门房的阿财是回家送月钱给他母亲的,厨房的张嫂夫妇是出去采办食材的,燕儿是出去买绣线的,且,他们都是在巳时左右才出的府。唯有你,昨夜四更天就出了府,我想这个人,除了你,不会是别人。” “奴……奴婢……” 怜儿低下头,吞吞吐吐的不肯说,初晴见了,上前就是一个耳光,重重甩在怜儿的脸上,狠狠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老实交待,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可以瞒得了所有人,还不快说。” 怜儿本就胆怯,被初晴这么一个耳光打下去,更是懵了,也顾不得疼痛,忙点头道:“是,奴婢说,奴婢都说,是奴婢的哥哥,他在杜大人府上当差。” 楼心月不解,“你哥哥,他不是被关在大牢里了吗?” 经过这么一耳光,怜儿再不敢含糊,忙说道:“三天前,哥哥突然被放了出来,然后,便被安排在杜大人府上当差。奴婢也知道这些,其他的,奴婢就真的不知道了。” 楼心月没有说话,三天前,也就是群芳宴的时侯。如此说来,楼心然已然和杜若馨连成一线。如果她猜的没错,楼心然必定和杜若馨达成了某种同盟,否则,以杜大人的立场,杜若馨是坚决不会和楼心然同气连枝的。 只是,会是什么事?是什么事让杜德光愿意和敌派之首的女儿连成一线? 怜儿见楼心月一直不说话,心知自己所犯的罪责重大,忙求饶道:“小姐,求小姐饶过奴婢这一次罢,奴婢再也不敢了。是二小姐威胁奴婢,若是奴婢不听她的命令,她就会杀了奴婢和奴婢的娘亲,奴婢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会做出伤害小姐之事的。求小姐饶了奴婢。” 她一边求着,一边一连磕了好几个头。楼心月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饶了你也可以。” 过了好一会,楼心月终于说道:“不过,你得替我办件事。” 怜儿得此大赦,忙道:“小姐请说,只要是奴婢可以办到了,奴婢一定竭尽所能。” “现在还不需要,你先回去,若是二小姐问起,你只说你刚回来。今晚我们所谈之事,不可向任何人提起。若是你敢背叛我,下场,将会犹如此杯。” 楼心月说着,拿起桌子上的杯盏,轻轻一握,只听“咔嚓”一声,杯子应声而碎。怜儿看着那杯子,吓了浑身一颤,忙道:“小姐放心,奴婢绝对不会。” 怜儿走后,初夏忙问:“小姐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吗?若是小姐真因此而入不了宫,那真是杀了她都不为过。” 楼心月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片碎片,幽幽道:“她活着比死了更有利用价值,暂且就先留她一命。” 大封 次日午后,天气晴好,楼心月正坐在庭院里看书,就见初晴从院外走了进来,一脸气乎乎的表情。睍莼璩晓 “怎么了?” 楼心月看了她一眼,问。 初晴看着楼心月那一脸淡然平静的表情,急切道:“小姐,都这个时侯了,你怎么还有心思看书,你是没看到二小姐方才接旨时那一脸得意的表情。奴婢不明白,小姐既然已经知道城中的流言是二小姐一手策划的,为何不告诉老爷。” 楼心月放下书,却仍是一脸不急不燥,淡然平和的表情。 “告诉他又能如何,如今楼心然已然是妃了,若论君臣之礼,地位还在父亲之上,父亲根本奈何不了她。再者,我们无凭无据,她大可以说是怜儿诬蔑她的。她是妃,而怜儿只是婢,你说,人们会更相信谁?况且,此时还不到和她撕破脸的时侯,如今我们已知她的心思,她在明,我们在暗,我们只需静观其变,见招拆招便可。否则,一旦她知道我已知道她的心思,那她以后便会越发肆无忌惮,也会愈加小心,到时侯,我们愈难防范。” 初晴撇了撇嘴,一脸气愤道:“奴婢就是看不惯她那一副得意的样子。她也不想想她是什么身份,若是没有小姐,没有楼家,能有她的今日吗,孰不知,她竟是一个如此忘恩负义的人。” 楼心月知道初晴是个心直口快之人,心里最是受不得气,道:“你既不高兴,不去看便是,没的给自己找气受。她以前如何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如何,她如今是妃,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而你既已知道她是那样的人,小心防范着便是。” 初夏知道初晴心思,道:“小姐,奴婢们也是心疼小姐,如今二小姐的册封圣旨已经来了,可小姐的还迟迟没有音讯,奴婢们是担心……” “担心我会因为那些流言而入不了宫?” 楼心月微微一笑,一脸自信道:“你们大可放心,那宫我是必定会入的,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况且,入不入得了宫,得皇上说了算。” ““可是……”初晴有些心急道:“奴婢去打听了,如今除了上官美人的,其他各位美人册封的圣旨皆已下来。奴婢实在是担心,万一皇上真应了杜大人和那些大臣的进言,那小姐岂不是真的入不了宫。” “你既已打听了,那我问你,这其中有立后的圣旨吗?” 楼心月看着初晴,一脸意有所指。她当然知道众美人的册封圣旨都已下来。她至所以还会如此冷静,正是因为,这所有的册封圣旨里,都没有立后的圣旨。 尽管上官云梦的册封圣旨也没有下来,但楼心月却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如果欧阳墨轩正立了上官云梦为后,那以上官云梦和太后的关系,她必会第一个接到圣旨。而如今她们俩人的册封圣旨迟迟没下来,只能说明一点,欧阳墨轩正和太后在制衡着。 “小姐的意思该不会是……” 初夏和初晴皆是一脸惊愕的表情。 “我的意思只是,该来的总会来的。” 楼心月说完,重又拿起书,继续看了起来。 初夏和初晴越是惊愕的看着她。难道,她家小姐一直想坐的是那后位?只是,太后一直属于的不都是上官云梦吗? 立后 果然,正如楼心月所言,两日后,她的册封圣旨终于来了。睍莼璩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楼氏,祥钟华胄,秀毓名门,温惠秉心,贤良淑德,允合母仪于天下,立尔为后。钦此。” 一道圣旨,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臣女接旨。谢皇上隆恩!” 唯有楼心月仍是一脸平静的表情,接了旨,又磕头谢了恩。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奴才在这先给娘娘请安了。” 传旨的内监忙向楼心月磕头请安,一脸陪笑讨好的表情。 “公公快请起。” 楼心月笑了笑,看了眼楼将军,楼将军会意,向那内监道:“公公一路辛苦,请到里面吃盏茶稍歇片刻。” 那内监自是不敢,忙回礼道:“不敢,奴才还得回宫复命。” 楼将军也不再留,命人将备好的钱财谢礼奉上。这本是报喜钱,那内监自然不拘,高兴的收了,又向楼心月及楼将军道了回喜,这才恭恭敬敬的离开。 内监一走,楼将军忙领着一众人向楼心月行礼请安:“臣携府上一众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父亲,母亲,快起来罢。” 楼心月看着眼前的父母,想着再过半个月便要离开他们,心中顿时不舍,眼中一热,上前想要去扶他们。 “娘娘,万万不可。”楼将军忙出言制止她,“娘娘如今贵为国母,乃万金之躯,断然使不得。” 楼心月知道如今立后圣旨已下,她再不能不顾那君臣之礼,只得依了,向初夏初晴道:“还不快将老爷夫人扶起来。” 初夏初晴应了命,忙上前将楼将军楼夫人扶起。楼夫人看着楼心月,泪水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楼心月知道母亲是舍不得她,心里也忍不住的酸涩,脸上却依然微扬起笑意,道:“母亲这是怎么了,女儿如今做了皇后,母亲不高兴么?” “高兴,高兴。”楼夫人忙抬手试去眼角的泪意,含泪笑道:“妾身只是太高兴了,妾身……” “母亲。” 楼心月伸手拉住楼夫人的手,正欲说话,忽见楼心然从后院走了进来,想来是已得到消息,就见她走向楼心月,笑道:“恭喜姐姐!贺喜姐姐!” 楼心月浅浅一笑,道:“妹妹同喜,日后入了宫,我们姐妹便可做个伴了。” “姐姐如今是皇后了,妹妹以后少不得还要仰仗姐姐呢。”楼心然一脸巧笑的看着楼心月,又道:“妹妹就说姐姐是富贵命,如今这可真正是大富大贵,母仪天下了。” 楼心月笑了笑,没的说话。 是夜,天空突然飘起雨来,雨水拍打在窗梭上,滴答有声。楼心月坐于寝厅里,听着窗外的雨声,看着眼前跳跃的烛火,突然想起那个雨夜,同样突然飘起雨的雨夜。 终于坐上那后位,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现在心愿已了,而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本王此生还有什么安乐可言。” 记忆中的那句话突然响起,敲击着她的思绪。 楼心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手钏,自从那夜欧阳墨轩将手钏还于她后,她便再没有戴过,从今以后,她也不会再戴。 不为别的,就为了他的安乐。 话别 入宫前一夜,依规矩,家人可以见面话别。睍莼璩晓用了晚膳,楼将军和楼夫人便早早的过来了。 想到这一分别,从此便要宫墙相隔,想见一面又不知何年何月,楼夫人便越发不舍,那一双眼睛早已哭的红肿。 楼心月原本强忍的泪水终也是没有忍住,含泪道:“女儿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只愿父母大人千万要保重身子。” 楼夫人连连点头,忙用绢帕拭着脸上断续的泪水,紧握着楼心月的手,叮嘱道:“你自己也要当心,虽说你做了皇后,但是宫里人心叵测,后宫更是明争暗斗。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一定要处处谨慎,嫔妃间相处更要处处留意,千万要保全自己。为娘不求其他,只求你可以安乐一生。” 安乐一生。 楼心月听着这熟悉的几个字,心里突然生出几分无奈,安乐一生,谈何容易。且不说其他人,只楼心然就不会让她安乐。 但是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她还是应道:“母亲不必担心,女儿一定谨记。” 楼将军只静静的坐在那里,沉默不语,表情凝重。楼心月见他双眼泛红,似有湿意,想来他一定在努力的隐忍着眼泪,心里更有几分心疼。 记忆中,她从未见父亲落过泪,即便征战沙场身负重伤,他都不曾落过一滴泪,唯一听说的,也就是三年前她落水后,以为性命不保,父亲为此落过一次泪。 母亲常说,父亲这一生没有什么怕的,即便是死,他都不曾皱一下眉头,他唯一在乎的就是她,他在乎她超过他的生命。 想到这些,楼心月的泪水更是如蜿蜒的溪水般滚落而下,怎么也止不住。 楼将军的泪水终也是没有忍住,忙低头,偷偷的拭去眼角的泪,过了好一会,才道:“月儿,以后你一切荣辱皆在自身,为父和你母亲的想法一样,不求其他,只望你平平安安。” 楼心月忙用力点了点头,语气哽咽道:“是,女儿一定会的。” “还有,记住为父那日和你说的话,你如今既已做了皇后,便要一心一意的辅佐皇上,懂得怜惜天下苍生。” 楼心月不知父亲为何会如此说,但也无心细问,只是点头答应。 又再三叮嘱了一番,楼将军楼夫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他们刚走没一会,楼心然便也来了。 “姐姐。” 楼心然笑着走了进来,身着丁香色广袖襦裙,分外娇艳妩媚。 “妹妹来了。” 楼心月看向她,就见她上前就要行礼,楼心月忙一把拉住她道:“妹妹这是做什么?” “姐姐如今是皇后了,这是应该的。” 楼心然说着,依然行了礼。楼心月也不再多说什么,请了坐。 “姐姐,日后入了宫,我们姐妹便要相依为命了。” 坐下后,楼心然便拉着楼心月的手说道。楼心月笑了笑,并不多言,楼心然接下来要说什么,她早已知道。 果然,就听她道:“姐姐为后,妹妹为妃,入宫后,妹妹一定唯姐姐马首是瞻,万死不辞。” 大婚 楼心月看着楼心然那一副姐妹情深的表情,想着,若是没有前世后来的悲剧,她一定信她,如前世一般的信她。睍莼璩晓 只是,今生,她再不会信她,不再信任何人。 她曾无数次的想过,前世的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梦,一场她不小心误入的噩梦,但事实证明,那不是。今生的种种依然证明,楼心然害她之心从未变过。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前世,于她而言就是一次她永远无法忘怀的血的教训。 她仍是微笑着,将手从楼心然手里抽回,浅笑道:“你我姐妹本不分彼此,妹妹的荣宠自然也就是我的荣宠,又何必此言。” 楼心然闻言,一脸欣喜,“是啊,你我姐妹一荣俱荣,以后妹妹的荣宠,就全仰仗姐姐了。” 楼心月笑而不语,楼心然这演戏的工夫真是越发精湛了,前些天还在绞尽脑汁想方设法不让她入宫,而今天却又在这百般讨好,殷勤献媚。 又叙了一会,初夏便以次日需要早起为由,催着楼心月歇下,楼心然这才告辞离去。 三月十八,正值春暖花开,桃花盛开。 一早,楼心月便早早的起来梳妆。妆刚梳罢,宫中接她的人便也浩浩荡荡来了,手执仪仗,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她乃是新后入宫,仪仗排场自是盛大,只听锣鼓喧天,古乐长鸣,十里长街,红妆满铺,无不体现出她这新贵得宠的殊荣。 楼心月坐于镜前,听着外面热闹喧哗的声音,内心却异常平静。她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身着五彩霞帔,头戴八宝凤冠,冷艳中透着一份孤傲。 “小姐。” 初夏从外面走了进来,轻声唤了句。“吉时已到,该上轿了。” 楼心月点了点头,看了眼放于梳妆台上的大红喜帕。“盖上罢。” 初夏忙上前拿起喜帕,为楼心月盖上,又将楼夫人昨日送来的玉如意放在她的手里,这才和初晴一起扶着她走向外面。 花轿是由十六人抬的大红喜轿,十分宽敞气派。 轿帘放下的瞬间,楼心月的泪水终是忍不住的落了下来。隐约余光里,她似乎看到那远去的门口,父母正静静的立在那里,迎着阳光,目送着她缓缓离去。 她想,母亲一定又哭了。 花轿平稳的抬起,锣鼓声也跟着奏了起来。街道两旁,人头攒动,百姓们纷纷围上街头,观看这场声势浩大的大喜事。新后入宫,这样的场面可并不多见,况且,今日的排场也真可谓是极尽铺张。 对于这位新后,人们有太多的好奇,尤其是,前些天那被传的满城风雨的流言,更是给那份好奇增添了几分神秘莫测感。 楼心月坐在花轿里,紧握着手中的玉如意,心如止水。 终于入宫了,而这,只是开始。 因为队伍很长,所以,花轿走的极慢,原本只要一个时辰的路,硬是走了近两个时辰。 就在快到宫门口时,楼心月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句:“你终于还是如愿了,但是,你真的快乐吗?” ~~求收,求包yǎng,么么~~ 大婚(二) 楼心月听出那是千梦的声音,知道她正用内力传音给她,想来她就在外面的不远处,便掀起喜帕,也用内力回道:“快乐于我而言早已不重要。睍莼璩晓”想着她让她查的关于那个女子的事,又问:“我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千梦似思绪了好一会,才回道:“已经在查了,但还没有消息。” 楼心月微蹙了眉,似有狐疑,在她的记忆中,没有千梦查不到的事,或者说,没有凌云宫查不到的事,而这次,千梦为何却用了这么久? 尽管这样想着,但她却并没有说出来,只是说道:“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好。” 千梦愣了一会,又道:“你在宫里一切小心,有事就让人立刻通知我,只要你需要,我一定会立刻赶来。” “我知道,你自己也要小心,睿王爷那边……” 不等楼心月说完,千梦便道:“他去西楚国了,短期内应该不会回来。我听闻,西楚国的公主西风图娅一直仰慕于他,如今为了见他,更是闹的茶饭不思。西楚国王没办法,只得求睿王爷去见她一面,他原是不想理会,只是……” 千梦没有说下去,轻叹了声,似有无奈。 “西楚国的公主?” 楼心月轻咬着红艳的娇唇,想来,也只有西楚国公主如此高贵的身份,才能配得上欧阳睿之了。 “我知道了。” 她不愿多问,也不想再想,伸手放下喜帕,不再说话。 不一会,就听轿外初夏的声音传来:“小姐,已到九华门了。” 九华门是皇宫的南大门,也是最外层的大门,九华门外是一条很宽的护城河,堪称是皇宫的保护屏障。过了九华门,还要再过玄天门,和安德门,这才真正的入了内宫。 楼心月心想,以今日这速度,到内宫,再到她的千禧宫,怕是还得要走上一个多时辰,便也只好耐心的坐着。 果然,一直过了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听到一声尖锐腻耳的声音传来:“落轿!” 楼心月如释重负,暗暗了舒了口气,终于到了。 就听轿外又唱道:“恭请皇后娘娘下轿!” 话音刚落,就见轿帘被人掀开,接着两双手伸了进来,楼心月认得是初夏和初晴的手,便由着她们搀扶着下了轿。 楼心月出了轿子,刚一站定,就听身前齐刷刷的声音传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楼心月没的说话,只是由着初夏初晴将她扶着走入宫门。 又走了近一柱香的工夫,她们这才走进一间殿里。 “小姐先坐下歇会,奴婢们先退下了。” 初夏扶着楼心月在身后的龙凤喜床上坐下后,便和初晴退了下去。 楼心月从喜帕下看去,就见殿里红烛摇曳,别有一番喜庆之色。而她,却是一声轻叹。 “为何叹息?” 一道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楼心月心下一惊,忙抬头看向殿门口。 “臣妾给……” 她起身就要请安,却被一只手给拦了住。 “哎,今夜可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不必多礼。” 欧阳墨轩说着,将她扶着坐回床上。 ~~求收~~ 小产 今夜的千禧宫,红筹高挂,流光溢彩,白玉台阶,行切有声,御香缭绕,幽香四溢。睍莼璩晓廊檐下那随处可见的大红灯笼,更是一片喜庆。 寝殿里,龙凤喜床上挂着百子帐,床上铺着百子被,床头悬挂大红缎绣龙凤双喜的床幔,寓意多子多福。 桌案上,红烛摇曳,整个殿里,红光辉映,喜气盈盈。 楼心月坐于床沿,从喜帕下看向旁边,就见一双明黄的靴子正立于身旁,向上亦是明黄的冕服。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想了想后,又没有开口。 正在此时,她头上的喜帕忽然扬起,落于身后的床上。眼前,欧阳墨轩正看着她,一身明黄的冕服,气轩轩昂,映衬的那一张俊逸的容颜更是英气逼人 楼心月看着他,想起前世的今夜,他也是这样的看着她,这样的表情,仿若就在昨日一般。 “皇上。” 她轻唤一声,亦如前世,似有羞涩之意,但心里却别是一番感伤。 欧阳墨轩正欲说话,殿外忽然有人急切的回道:“皇上,不好了,宁妃娘娘小产了。” 楼心月面色一惊,看向欧阳墨轩,就见他的表情也是一冷。 “几时的事?” 欧阳墨轩向外面问道。 外面的人回道:“就在半个时辰前,宁妃娘娘从太后的凤宁宫回宫,谁想抬辇的宫人不小心踩了颗鹅卵石,不慎将娘娘摔了下来,御医诊治,说是龙胎保不住了。” 欧阳墨轩眼神微慎,似有疑色,但他却并没有多问,只是说道:“朕知道了,让人好生伺候着。” 那宫人却道:“宁妃娘娘如今昏迷不醒,太后说,无论如何,请皇上前去看上一眼。” 楼心月记得,前世,后宫里唯一待她好的人便就是宁妃了,她在冷宫时,若不是宁妃常让人偷送些东西进去给她,怕是,她早就死了。那份恩情,她一直铭记于心。如今宁妃小产,又昏迷不醒,她岂有不去探望之礼。 更何况,在这后宫里,若没一两个得心之人,当真是举步维艰。 “皇上。” 她看向欧阳墨轩,见他似并不愿去,劝道:“皇上就去看看宁妃罢,臣妾愿陪您一同去。” “你?” 欧阳墨轩没想到楼心月会如此说,表情犹豫。今夜毕竟是他们的大喜之日,宁妃又是小产,若是旁人一定会认为不详,不愿靠近。 楼心月却是一脸不介意道:“无妨,臣妾既身为皇后,宁妃小产,臣妾理应前去探望。” 欧阳墨轩见楼心月如此说,也不再说什么,点了点头道:“也好。” 取了凤冠后,楼心月便直接穿着大红喜服陪着欧阳墨轩一同向宁妃所居的朝华宫而去。 来到朝华宫,就见朝华宫里灯火通明,院子里,一众宫人正低头跪在那里,想是护主不周,被发落了。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一声高唱惊的众人忙抬头看去,在看到还身着大红喜服的楼心月,皆是一脸惊愕。 ~~求收~~ 洞房 楼心月只作未见,跟在欧阳墨轩身侧,走向屋里。睍莼璩晓 进了屋里,太后和淑妃都在。 楼心月打量了眼淑妃,只见她身着浅紫色锦服,珠玉满头,体态丰腴,肤白若雪,眉眼如丝,含笑风情。 一见欧阳墨轩,她忙起身,上前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抬头看了眼楼心月,又向她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罢。” 欧阳墨轩应了声,看向楼心月,就见她忙上前,恭恭敬敬的向太后行了大礼,道:“臣妾给太后请安!愿太后福体安康。” “你怎么也来了。” 太后看着楼心月,并不叫她起来,表情明显不悦,“今夜乃是你的大喜之日,依祖宗规矩可是不能出洞房的。你就算贵为皇后,也不该坏了祖宗的规矩。” 楼心月知道今夜不管她来或是不来,都会遭到非议,并不强辩。对于太后的态度,她也并不意外。太后原本一直属意上官云梦为后,不想却被她抢了后位,心里的不痛快可想而知。 她低头,一脸恭敬道:“臣妾听宫人说了宁妃的事,实在不放心,就陪皇上过来了。臣妾一时情急,坏了规矩,还请太后谅解。” 碍于皇上的面子,和楼将军的军权,太后也不好过分的将心里的不悦表露出来,只得淡淡道:“罢了,你如今贵为皇后,关心妃嫔也是应该的。不过,你有这份心就好了,看就不必了,宁妃乃是小产,毕竟晦气,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别沾了晦气。” “是。” 楼心月恭敬的应了。 太后又道:“今日你既然来了,那哀家也要提醒你几句,如今你已入了宫,贵为皇后,日后便要一心一意的辅佐皇上,管理后宫。之前的事哀家也不再追究,但是日后,哀家可见不得人污了皇室的清誉。” “是,臣妾定当谨记太后教诲。” 楼心月知道太后说的是前些天流言之事,又恭敬的应了。 太后这才说道:“好了,起来罢。正所谓*一刻值千金,哀家可不敢过多的耽搁。你们都回去罢,记得,多为皇室繁衍子嗣,延续血脉。” “臣妾告退。” 楼心月又行了礼,这才起身。看向太后,就见她也在看着她,表情淡漠。而太后旁边的淑妃则始终是一脸笑意。 回到千禧宫,已是戌时过半,果真到了洞房之时了。楼心月的心里却有些迟疑。 尽管前世她和欧阳墨轩早有过肌肤之亲,但是,今生再在一起,还是让她有些不安。她很想找什么借口不洞房,但是想着今夜本就是洞房之夜,不洞房又能做什么。 这样不安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她被欧阳墨轩重重的压在了身下。 “皇上!” 她惊呼一声,一脸惊愕的看着欧阳墨轩。 “怎么,可是害怕?” 说话间,欧阳墨轩已伸手去解她的衣带,伴着外袍一松,楼心月心里突然紧张起来。 “皇上。” 她忽然想起他们的合卺酒还未喝,忙道:“我们还没喝合卺酒呢。” 洞房(二) 取了合卺酒,饮下,楼心月再没有借口可言。睍莼璩晓 寝殿外朱红的鲛纱帷帐早已放下,宁静中透着喜气祥瑞。桌案上的烛火依然跳跃着,红色的烛泪缓缓流下,直到凝结,仿若一支红色的珊瑚树。 与烛案相对的,是一张紫檀木的高脚方形桌案,案上摆有一尊掐丝珐琅彩釉香炉,绘有鸾凤祥云图案,香炉里香气氤氲,徐徐升起,弥漫一殿。 百子帐内,欧阳墨轩看着身旁只着中衣,一谓垂眼不敢看他的楼心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你害怕?” 他语气轻柔的问着。 楼心月抬眸,对上那双深邃眼睛,心里顿时一悸,却仍是自持着镇静,缓缓道:“臣妾不怕。” “既然不怕,为何都不敢看朕。"欧阳墨轩说着,一只手轻轻的放在楼心月的肩上,只觉她的肩头微微一颤,又道:“你看,都吓得发颤了。”星际和亲之路 楼心月暗暗的舒了口气,怨恨自己的不争气。打从下定决心要复仇开始,她便知道,少不得要和欧阳墨轩亲近,如今,她终于如愿坐上这后位,却不能心如止水的面对他。 不行,她必须冷静,必须心如止水。想想前世的惨死,想想她的孩子,想想她的父母。 抬眸直视的欧阳墨轩,她娓娓道:"臣妾不是害怕,臣妾只是紧张。在皇上眼里,臣妾或许只是皇后,与皇上后宫的众多妃嫔没有不同,而在臣妾眼里,皇上则是臣妾的夫君,是臣妾这一生唯一的男人。入宫前,母亲曾教诲臣妾,自古夫为天,皇上不禁是天下万民的天,更是臣妾是天,所以臣妾紧张。” 欧阳墨轩的眼神微微一愣,似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片刻后,方道:“你是朕的皇后,是一国之母,与她们自是不同。”[网王]归之南国 楼心月看着欧阳墨轩,眼中三分情,三分意。“皇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轻柔的烛火照印在百子帐上,静静的燃着,偌大的寝殿里静得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一声一声,越来越重。 一吻落下,楼心月轻轻阖上双眼,心底也平静了下来。 该来的,终是来了。 身体慢慢的滚烫起来,仿佛一团烈火自心底燃烧开来,直达她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毛孔。记忆中,前世的一切再次跃然于眼前。 缠绵的吻越来越深,顺着她的脖劲一路而下,身上仅有的中衣,也早已不复存在。空气中的凉意与滚烫的身子撞击在一起,激起一层麻麻的粟粒。沈梅君传奇 楼心月情不自禁的从喉间逸出一声"嘤咛",痛得躬起身子。丝稠般的秀发如瀑般洒落身下,香汗淋漓。 “皇上。” 情到深处,她轻声唤道,声音很轻,因为疼痛,有些微微的颤抖,如一池碧波,在宽阔的帐内轻漾开来,直击欧阳墨轩的心底。 欧阳墨轩的身子似微微一颤,动作愈发猛烈,每一次索取,都带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皇上……” 她亦用情的回吻着他,似要将前世之情一并倾出。 眼角,两滴泪,悄悄滑落。 ~~求收,求包yǎng~~ 绾绾 夜半静谧的寝殿里,楼心月早已筋疲力尽,静静的躺在床上,双眸漠然的打量着帐顶,清丽的容颜,带着一份情-欲未褪的潮晕。睍莼璩晓 身旁,欧阳墨轩正沉沉的睡着,鼻翼间,他独用的青瑴香的香气传来。 帐外忽然传来“啪”的一声,隔着帐纱,看向床头那对红烛,就见烛心又接连爆了两声。 烛心爆,喜事到。她想起母亲曾经说过,这是一个好兆头。 阖眼正欲入睡,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唤:“绾绾。” 楼心月心下一悸,脑袋瞬间空白。 转头看向欧阳墨轩,就见他仍是沉睡。 绾绾,云绾君,那个愿为他舍弃生命的女人,他最爱的云贵妃,更是他此生最难以割舍的女人。 楼心月轻扬起嘴角,苦涩一笑。 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脑袋昏昏沉沉的难受,再一动身子,只感到浑身疼痛传来。 “嘶……” 轻嘤一声,睁开眼,就见欧阳墨轩已不在身旁。 “来人。” 向外面唤了声,片刻,便见初夏与初晴走了进来。两人浅笑盈盈,走到床边,向她拜了礼,“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罢。” 楼心月知道她们欢喜,浅浅一笑,道:“伺候我梳洗罢。” “娘娘。” 初晴忙叫住了,含笑道:“娘娘如今贵为皇后,再不可自称‘我’了,该改口称‘本宫’。” 楼心月笑了笑,问:“什么时辰了?皇上呢?” 初夏回道:“已是辰时,娘娘难得睡得沉,奴婢们没敢吵醒娘娘。皇上卯时便去御书房批折子了,说是会过来和娘娘一起用早膳。对了,太后宫里的季月姑姑来了,正在殿外侯着。” “季月,她来做什么?” 楼心月微蹙了眉,忽然想起昨夜乃是她与欧阳墨轩的新婚初yè,想来,太后定是派季月来查看喜帕上可有落红的。 从太后昨夜的那番话不难听出,她对于之前的流言是很在意的,既如此,她必会在意她可还是完璧之身。 却听初夏回道:“奴婢见她手里提了只食盒,想来是太后赏赐什么膳食给娘娘的罢。” “食盒?” 楼心月没再多问,不管是什么,一会儿就会知晓,便让初夏初晴服侍她梳洗。 今日乃是她大婚后初次给太后请安,还要敬茶,所以,需着朝服,梳正妆。昨夜已是坏了规矩,今日她断然不敢再怠慢,便着了皇后的金凤华服,戴上凤冠。如此,才算合礼。 一切穿戴完毕后,楼心月便唤了季月进来。 果见季月拎了只食盒,行礼道:“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金安!” 季月乃是太后当年的陪嫁丫头,跟了太后几十年,是太后跟前最得脸的人,就连欧阳墨轩对她亦是有几分敬重,楼心月自然也是敬重,含笑道:“姑姑快快请起。” “谢娘娘!”起身后,季月便从食盒里端出一盏汤药出来,道:“这是止痛安神的药,太后特命奴婢送来给娘娘的,娘娘先服了罢。” 楼心月微笑着看着青瓷碗里那褐色的汤药,脑海中恍然想起前世楼心然让人灌她的那碗堕胎药。 ~~求收~~ 请安 “有劳太后费心,请姑姑替本宫谢过太后恩典。睍莼璩晓” 她伸手接过,脸上笑意不减。 季月看着楼心月将汤药喝下,满意的笑了笑。 又取了喜帕,季月便回去复命了。 她刚一离开,楼心月便向初夏道:“快取只空瓶子来。” 初夏忙走到旁边的案桌上取了只珐琅彩釉长劲花樽,递到楼心月面前,楼心月低头,稍施内功,便将方才喝下去的汤药一并都倾吐了出来。 “娘娘,您这是……” 初夏与初晴皆是一脸不解的看着楼心月,不知她为何要将汤药吐出来。 楼心月并不多言,只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初夏与初晴也不再多问,便下去让人备早膳了。 早膳刚一备好,欧阳墨轩也来了。楼心月忙领着初夏初晴上前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快起来罢。” 欧阳墨轩虚扶了一把,坐到桌子旁,道:“你昨日饿了一日,想来是饿坏了,快坐下罢。” 一日滴水未进,楼心月当真是饿伤了,在欧阳墨轩对面入座。初夏初晴忙上前,又是盛粥,又是布菜。 欧阳墨轩看了看她们,语气平和道:“这俩丫头倒是机灵。”又道:“好生伺候你们娘娘,朕自有重赏。” 初夏初晴闻言,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 楼心月看了看她们,含笑道:“皇上快别吓她们,她们胆子小,不禁吓。”又向她们道:“你们俩傻丫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恩。” 初夏初晴这才反应过来,忙磕头谢恩:“奴婢谢皇上隆恩。” “好了,起来罢。” 又谢了恩,初夏初晴这才起身,侯在楼心月身后。 用完早膳,楼心月便与欧阳墨轩一道向太后请安。 太后的祥福宫座落于后宫的西南方,充满着富贵祥和之气,一进院子,便闻得满鼻的馥郁芬芳,让人如痴如醉,心旷神怡。 刚到祥福宫外,忙有人通传。欧阳墨轩携了楼心月的手走了进去,就见淑妃也在,正陪着太后在说什么,逗着太后一脸的笑意。 一进正殿,楼心月便将手从欧阳墨轩的手里抽回。淑妃一见他们,忙起身请安:“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淑妃的身量本就珠圆玉润,偏又着了件品红的襦裙,小半的酥-胸露在外面,再如此半屈的身子,更是将胸前的春光一展无余,一双媚眼,欲垂又抬,越显风情款款,摄人心魂。 欧阳墨轩只淡淡的瞧了她一眼,“起来罢。” “谢皇上!” 淑妃娇声谢了恩,起身,又看了欧阳墨轩一眼,这才回了座。 楼心月看着淑妃如此明目的意图,微扬着嘴角,只作视而不见。 欧阳墨轩并不多看淑妃,带着楼心月走向太后,行礼道:“儿臣给太后请安!”楼心月也跟着跪下行礼道:“臣妾给太后请安,愿太后福体安康!” 太后看向欧阳墨轩,满脸笑意,和悦道:“快起来,坐罢。” 欧阳墨轩谢了礼,起身,在一旁的花梨木交椅上坐下。楼心月只得继续跪在那里,好一会,才见锦秀端了茶水进来。 锦秀对楼心月本就喜欢,如今见她做了皇后,更是欢喜,恭敬的将茶水递于她。楼心月接过茶,敬于太后道:“太后请用茶。” 太后打量楼心月,并不接过茶水,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恶。楼心月也不心急,就这么双手举着茶,恭敬的跪在那里。 一直过了好一会,太后这才伸手接过茶,浅呷了小口,便放于旁边木几上。 用锦帕拭了拭嘴角后,终于道:“好了,你也起来罢。” 请安(二) “谢太后!” 楼心月盈盈一笑,谢了恩,起身,在欧阳墨轩身旁的交椅上坐下。睍莼璩晓 因心忧宁妃身子,又不好向太后询问,正焦心时,只听欧阳墨轩向淑妃问道:“宁妃如今可好些了?” “已苏醒了。” 淑妃见欧阳墨轩问她话,自是欢喜,又道:“臣妾因不放心,昨夜在宁妃姐姐榻边守了一夜,幸而姐姐没事,也总算可以安下心了。” 欧阳墨轩笑道:“难为你肯如此用心,倒是生累了你了。” 淑妃越发欢喜,谦和道:“臣妾与姐姐情同姐妹,这些都是臣妾应该的,臣妾不敢言累。” 欧阳墨轩点一点头,“嗯,你与她一同入府,本比旁人亲近些,这些日子倒要你多费心思,好好劝导劝导她,别一味的伤心,再伤坏了身子。” 淑妃点头应道:“是,臣妾定当尽心言劝。” 欧阳墨轩又道:“你自己也要当心身子,别累坏了。” 淑妃娇媚一笑,又低头应了,谢了恩。 太后闻言,向季月道:“去将旧年进贡的那支千年人参拿来,给宁妃送过去,让她好好补补身子。” 季月应了,转身退了下去。 太后又是伤心,轻叹一声,“唉,好好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楼心月见太后一脸甚是感伤的样子,劝道:“太后切莫伤坏了身子,千万保重凤体,您的福泽也是臣妾们之福。皇上正值盛年,孩子总会再有的。” “唉!” 太后又是一声叹息,拿出一块碧绿的玉佩,缓缓道:“哀家是舍不得啊,那毕竟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哀家原本还正欢喜着,说是终于要做皇祖母了,连这玉佩都备好了。” 淑妃也道:“可不是,臣妾也亲手绣了肚兜,只说这两日就给宁妃姐姐送去,谁想……”话未说完,便已凄凄咽咽的抽泣起来。 太后也是低头,似在垂泪的样子。 楼心月淡淡的看着她们,心下想到,这些个眼泪中,又不知有几滴是真,几滴是假? 又闲叙了一会,太后便以身子乏了为由,让众人都散了。 出了详福宫,欧阳墨轩交待两句,便去御书房批况奏折了。楼心月闲下无事,本想去朝华宫探望宁妃,刚欲上辇,不想被人叫了住。 “皇后娘娘。” 楼心月回头,见是淑妃,笑道:“原来是淑妃姐姐。” “娘娘折煞臣妾了,臣妾不敢。”淑妃喜笑盈盈的向楼心月福了礼,道:“不知娘娘现下是否得闲?” “姐姐可有何事?本宫正想去探望宁妃姐姐。” “臣妾也正想去宁妃姐姐处,不知娘娘可愿同行?” “自然愿意。” 两人说着,各自上了步辇,一路往宁妃的朝华宫而去。 到了朝华宫,不巧宁妃刚服了药睡下,宫人们见皇后娘娘前来探望,本欲叫醒,被楼心月拦了住,只向她们打听了几句,听了无事,便也回宫了。 刚回到宫里,就见内廷司总管内监章平早已侯在那里,一见她,忙上前磕头行礼:“奴才内廷司总管内监章平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求收,求支持~~ 训宫 楼心月看了章平一眼,内廷司,总管宫里日例开销,及内监宫女的调配,大到器具摆设,小到一针一线,无不从那里支配,权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便道:“章公公起来罢。睍莼璩晓” 章平谢了恩起身,回道:“奴才特挑了一批内监和宫女让皇后娘娘挑选,娘娘看着可还合意?” 说话间,已招了一群内监宫女进来。千禧宫乃六宫之主,依例,可得内监二十九人,宫女二十九人,另,领侍姑姑一人,内监总管一人,共合六十人。 众人一进来,忙向楼心月行了礼:“皇后娘娘金安。” 楼心月看向他们,人倒是还和前世一样,领侍宫女仍是袭若,掌事内监也还是李义。 前世,她被打入冷宫后,千禧宫的一干下人便都被罚去杂役司做了粗使,而袭若和李义,因是领侍和掌事,又为她求情,更是被楼心然给活活仗毙致死。 此时再看到他们,她的心里由然欣慰,只是,面上却并不表现出来。 “都起来罢。” “谢娘娘!” 众人谢了恩,起身。 看向章平,道,“嗯,本宫瞧着都还不错。” “娘娘合意就好。” 章平一脸陪笑表情,又道:“这些都是奴才特意为娘娘精挑细选的,娘娘若是有不合意的,尽管吩咐奴才,奴才再给您重新挑选。” 楼心月浅浅一笑,“不必了,既然是章公公亲自挑选的,自然都是最好的。” 章平闻言,满心欢喜,忙恭首道:“娘娘满意,那就是做奴才的当好差了,也不枉奴才伺候娘娘一场。” 楼心月含笑,向初夏看了眼,初夏忙从袖袋里拿出一小袋碎银,递给章平道:“这是娘娘打赏的,公公拿去喝茶罢。” “奴才谢娘娘恩典。” 章平万分喜悦,忙磕头谢恩,又道:“娘娘若没什么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 “嗯,你去罢。” 章平走后,楼心月故意问:“谁是领侍宫女和掌事内监?” 袭若和李义忙站了出来,行礼回道:“奴婢是千禧宫的领侍宫女袭若,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奴才是千禧宫的掌事内监李义,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楼心月着眼仔细的瞧了他们一回,袭若,年岁二十八,入宫已有十五年,从一个小宫女一步步走到今日这领侍宫女的位置,性子沉稳,处事机敏,一向最合她的心思。李义,三十,为人忠厚,勤恳,前世,只要是她的吩咐,他都会竭力去办。 她收回目光,语气五分凛冽,五分强硬,道:“以后,这千禧宫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可要替本宫好好打理。本宫没有多少规矩,只是一句,谨言慎行,不该说的别说,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做的别做。宫内的事宫内了,若是本宫知道谁在外面乱嚼宫里的是非,做了对不起本宫,对不起千禧宫之事,绝不轻饶。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闻训,顿时诚惶诚恐起来,忙跪下行礼道:“谨遵皇后娘娘警示!” 收心 千禧宫分为前后两院,前院是四进的院落,进门过了外仪门是正厅朝阳厅,是妃嫔每日请安议事之处。睍莼璩晓过了朝阳厅,再过内仪门,才是正殿荣禧堂。后院是一座花园,设有凉亭,假山,楼阁,荷池等,以供后妃聚宴时游玩。 春日午后的阳光分外明媚,明晃晃地打在荣禧堂门前的地上,铺了一地的金黄。堂前种有几株垂丝海棠,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满树的花朵,如一盏盏嫣红的小灯笼,垂挂一树,于点点绿叶的陪衬下,煞是喜人。 楼心月刚午睡醒来,就见袭若进来回道:“娘娘,朝华宫的春云求见娘娘。” 春云是宁妃的贴身侍女,想是宁妃让她来的,楼心月忙唤了她进来。 不一会,就见初夏领了一个眉目清秀,十分可人的宫女走了进来。 “奴婢春云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罢。” 楼心月含笑的看着春云,“你家娘娘可好些了?” 春云微低了头,恭敬的回道:“谢皇后娘娘关心,宁妃娘娘的身子已缓了些,午前皇上又指了华御医去瞧了,说是伤了元气,还需好好静养些时日。宁妃娘娘得知娘娘去探望之事,十分感激,奈何身子不便,不能亲自前来谢恩,特命了奴婢前来感谢娘娘记挂之恩。” 楼心月仔细打量了春云几眼,见她双眼微红,想是昨夜伤心流泪所致,她既如此,想来,宁妃定也好不到哪去。一时想起自己曾失去的孩子,心下顿时滚起浓浓的哀怨。 平了心绪,才道:“你且回去叫你家娘娘安心养着,若是缺了短了,尽管让人来回本宫。” 春云谢了恩,便退了下去。 一时无事,楼心月便遣退了众人,独自坐于东正间榻上,目光郁郁的看着眼前,前世的一切跃然脑海,心里霍然一痛,她忙抬手扶上胸口。 有多少日子了,她都快忘了这种感觉,撕心裂肺。今日若不是因为宁妃的孩子,她也许不会再想起。 “娘娘。” 袭若奉了盏茶进来,见楼心月面色有异,关心道:“娘娘面色不大好,可要奴婢传御医来瞧瞧?” 楼心月拜拜手,“不必了。”缓了口气,又道:“本宫只是想到宁妃的孩子,心有不忍。” 袭若将茶奉上,含笑道:“娘娘能有此心,当真是后宫之福。” 楼心月淡淡一笑,揭开杯盖,一缕热气伴着茶香飘荡升起。浅呷了口茶便放下杯盏,看向袭若问:“你可是以为,本宫不过是在说风凉话,兴许,这宫中最不巴望宁妃产下子嗣的就是本宫了。” “奴婢不敢,奴婢绝无此想。” 袭若说着,忙低头跪下,一脸诚惶诚恐的表情。 “起来罢。” 楼心月深知袭若待她之心,伸手将她扶起,“本宫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不必如此慌张,你我名分上虽是主仆,但你比本宫年长,在宫中时日又长,经得事也多。本宫虽是皇后,却也是初入宫中,日后还少不得要你多多提点。不怕和你说句交心的话,本宫私心里也只将你视为朋友一般。” ~~求收~~ 忠心 袭若自是满心感激,眼中依稀有泪意,恭敬道:“娘娘真是折煞奴婢了,侍奉娘娘乃是奴婢的本份,奴婢自当尽心尽力,绝无二心。睍莼璩晓” 楼心月含笑的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在这宫里,若是连身边的人都不可信,那才当真是悲哀。” 袭若闻言,跪下道:“娘娘尽管放心,奴婢虽只是一个下人,但忠心侍主的心还是有的,奴婢能有幸侍奉娘娘,也是奴婢此生之幸,奴婢必将忠心不二,尽心尽力的侍奉娘娘。” 楼心月忙从榻上起身,双手将袭若扶起,道:“快起来,你侍本宫之心,本宫自然懂得。” 袭若见楼心月面和心善,虽贵为皇后,却从不仗势压人,打心眼里喜欢,越发剖心置腹,想起她方才说的话,缓声道:“奴婢在宫中多年,人心凉薄反复无常的事也见得多了,从来后宫都是明争暗斗,机关算尽,没有谁会巴望着别的妃嫔产下子嗣,也唯有娘娘能有如此胸襟了。” 楼心月笑了笑,坐回榻上,稍思片刻,问:“你在宫中多年,对于宁妃,可作了解?” 袭若微微颌首,道:“若说了解,奴婢不敢有此言,毕竟她是主子,奴婢只是一个下人,不敢妄自揣测主子的心思。只是,奴婢在宫中多年,多少也有所耳闻。据奴婢所知,在皇上还是皇子时,宁妃娘娘便入府了,宁妃娘娘原是先帝的姐姐长萼公主夫家的外甥女。长萼公主与先帝乃是一母同胞,先帝对她一向娇宠,特许她自由出入宫中,每逢入宫请安,长萼公主便都将宁妃一起带来,久来久之,大家便也相熟了。听闻,当年长萼公主原本是打算将宁妃许给大皇子的,奈何她偏偏对沉默寡言的皇上芳心暗许,长萼公主几次劝说无果,只得同意,因此,才有了如今的宁妃娘娘。” 楼心月浅浅一笑,暗叹命运无常,只怕当年长萼公主是以为大皇子欧阳墨明会继承皇位罢,不想,不但皇位没继成,而后又弄得一个篡位谋反的罪名,落得满门抄斩。 此时看来,也是宁妃命不该绝。“倒也算她有眼光,否则,如今岂不早跟着明王府一起丧生了。” 袭若忙向殿外看了看,表情忌讳道:“娘娘切莫再提那事,这在宫中是大禁,奴婢本也不该提的,只是娘娘今日问起,奴婢才提了起来。自从云贵妃薨逝后,皇上性情大变,郁郁寡欢,此事便成了宫中的大禁,再也无人敢提起。” 楼心月会意不言,片刻后问:“那依你所见,宁妃在这后宫人心如何?” 袭若想了想,才道:“她素来喜静,是一个不善争宠之人,对宫人很是温和,对淑妃和贞嫔也极是谦让,若论人心,倒也无人不敬,只是,到底是性子太过平和了,所以,即便是有长萼公主为她撑腰,也不甚得宠。原本怀了龙胎,还有个依靠,如今又不幸小产,想来,往后的日子越发没了指望了。” “倒是可怜她了。” 楼心月轻叹一声,原本是想问袭若宁妃在后宫中可有不和之人,现如今听袭若如此一说,倒觉得,兴许是自己多虑了,或许当真是抬辇的宫人不小心而已。 让人给宁妃送了些补品,又命御药司好生为宁妃调养着,楼心月便也不再去想那事。 花嫁 晚膳前,楼心月知道欧阳墨轩会过来一同用膳,便捧了本书,坐于榻上侯着。睍莼璩晓不一会,果见王禄自殿外而来,满脸喜色的行了礼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罢。”楼心月看向王禄,将书放下,问:“怎么只有你来了,皇上呢?” 王禄欣喜的笑着,回道:“奴才是来传皇上旨意,今晚在千禧宫用膳,请娘娘先着人备下。” 楼心月微微一笑,应了,“本宫知道了,有劳公公了。” “不敢,奴才告退。” “奴才特奉皇上之命来接娘娘,请娘娘移驾,鸾轿已在宫门外侯着。” 楼心月微蹙了眉,看向袭若,就见袭若也是一脸疑惑的表情,与她相视一对。唯有王禄,依然扬着笑脸,却并不说明,显然,定是欧阳墨轩不让他说明的。 楼心月也不再多问,只道:“公公且略等片刻,本宫更了衣便去。” 王禄恭敬的应了,退身出去侯着。 进了寝殿,袭若初夏初晴忙赶着为楼心月又是换装又是梳髻。因还在吉日,衣着还需喜庆,初夏特挑了件大红织锦牡丹镂金华服,衣领袖口皆以金线绣就的牡丹,绣工极是灵巧,十分高贵雅致。青丝高绾成凌虚髻,饰有紫金攒珠钿子,又插了支紫金翟凤步摇,缀有细细长长的金丝串珠流苏,行动间,如水的流苏在耳侧轻轻的摆动着,平添几分风情妩媚。 楼心月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发现眉心多了几分娇媚之色,依稀记得母亲说过,女人若是可以嫁给自己喜爱的男子,便会变得越发娇艳。 “娘娘。”袭若在耳边轻声唤了句,提醒道:“别让皇上久等了。” 收起思绪,又看了眼镜中的自己,楼心月这才起身。到了外面,王禄忙恭敬的迎了上来,袭若搀扶着楼心月上了轿子,因不愿人多,而袭若又对宫中熟悉,楼心月便只带了她一人。 轿子是由八人抬的软轿,内外皆用明黄的锦缎铺就,说明这是帝后才可以用的鸾轿。每走一会,楼心月便伸手撂开小窗的锦帘看向外面,眼见着外面的天色越发黑沉,如泼散了墨般,渲染了整个皇宫,宁静中依然威严不减。 袭若一直紧跟在轿子旁,始终一副平和安宁的神情,楼心月的心里多少有了几分踏实。 她不怕面对任何危险,但她怕面对欧阳墨轩。 鸾轿不急不缓的走近半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楼心月正欲去看到了何处时,袭若已拉开轿帘,轻声唤了句:“娘娘,到了。” 伸手扶上袭若伸向她的手,弯身下了轿,就见眼前一片灯火莹亮,竟是由几百盏的大红灯笼组成的两弯长长的灯龙,一路通向远处,再细一看,眼前竟是一片桃林。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微红的灯光下,那本就娇媚的桃花越显妖娆。 她不由的扬起唇角,她素爱桃花,今午用膳时,欧阳墨轩也只是无意中问了句,没想到,他却记下了。 “娘娘,请!” 王禄恭敬的弯腰作了请状,楼心月扶了袭若的手,延着灯笼,一路前走,快走到尽头时,霍然看见一个身影正立在那里,不是旁人,正是欧阳墨轩。 同浴恩赏 “皇上万安!” 楼心月忙上前,恭敬的行了礼,抬头看向欧阳墨轩,就见他也正看着她。睍莼璩晓 “免礼。” 欧阳墨轩伸手将她扶起,嘴角扬着淡淡的笑意,“你说你喜欢桃花。”看了眼两旁的桃林又道:“这是宫里唯一一处种桃花的地方,朕特命人装扮了一番,看看,可喜欢?” 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拂过,伴着微冷的夜风,透人心脾。楼心月放眼看着周围的桃花,打心底喜欢,谢恩道:“难为皇上如此用心,臣妾喜欢。栎” 不知何时,袭若等人皆已退下,月色也慢慢的亮了起来,偌大的天地间,仿若只有他们俩人。头顶,是繁星密布月色倾泄的夜空,脚下,是松软厚实青翠葱郁的春草,身旁,是绚烂妖娆淡雅幽香的花海。 欧阳墨轩携了楼心月的手,默默的向前走着,一步一步没入桃林深处,及地的裙裾扫过脚下的草地,发出嗦嗦轻响。时有夜风吹过,花瓣随风轻扬飘落,轻轻的落在楼心月那曳地裙摆上,静谥芬芳。 她也不多问,只是静静的跟在欧阳墨轩身侧,由着他牵着,心里没由来的安宁浮。 记忆中,欧阳墨轩从不这样待她,前世的他们相敬如宾,一个是冷漠孤傲,君威不可冒犯的皇上,一个是端庄贤惠,处处守礼谦让的皇后。而今生,似乎一切都变了,她不再是前世那任人欺瞒的她,他亦不再是前世那冷言冷语的他。 不过是一柱香不到的工夫,却像是走了一世般,眼前是一处殿院,只见高悬的匾额上写着‘清泉宫’三字。 楼心月心下一动,不由得想起昨夜欧阳墨轩睡梦中的那一声轻唤:“绾绾。” 清泉宫是宫里唯一一处温池,乃是两年前欧阳墨轩特为云贵妃云绾君所建,泉水引自皇宫后山上的一处名叫笼翠湖的天然温泉。 那个前世不曾出现的女子,那个集万千宠爱一身的女子,即便早已离开,却依然牵动着欧阳墨轩的心。有时,楼心月当真是羡慕她,记得曾经,她也执拗的想过,前世的她离开后,前世的欧阳墨轩有没有想过她,哪怕是偶尔的一刹那,哪怕是因为一丝的不忍与不舍。 这个答案,她也许永远不会知道。 停下脚步,已到了池边,偌大的池面上飘满桃花,一朵朵,一瓣瓣。滚滚的热气自水面升起,夹杂着花香,似一双无形的手,拍打着周围那一层层通天落地的白色鲛纱帷帐,如在仙境一般的不真实。 只是一会,手心便涔出汗来,欧阳墨轩的手心亦是。 他放开她,轻声道:“本来今晨就该带你过来的,只是要向太后请安,怕给耽搁了,身子还疼吗?” 楼心月没想到他会如此问,脑海中不禁想起昨夜之事,脸上一红,低了头,道:“晨起时喝了太后赐的汤药,已经好多了。” 欧阳墨轩峰眉顿蹙,“汤药,什么汤药?” “说是止痛安神的药,太后特命季月姑姑送来的。” 欧阳墨轩只轻轻的“噢”了声,便不再说什么。 不一会,就见一群宫女自殿外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万承宫的领待宫女晴烟。 “奴婢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 “起来罢。” 欧阳墨轩淡声应了句,又吩咐道:“带皇后去更衣。” 楼心月娓娓福了礼:“臣妾先行告退。” 欧阳墨轩微微点了头,今夜的他着了身浅金色的滚边烫金锦袍,袍身绣有双龙祥云图,头戴明珠翠冠,越显俊逸洒脱,气宇不凡。 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向外面的殿里更了衣,再回来时,却不见欧阳墨轩。看着那一汪仍在冒着热气,不知深浅的池水,楼心月的心里霍然出几分惧意。她是怕水的,自那次落入那寒湖后,她便十分的惧水。 “娘娘。” 晴烟在身旁轻声的唤了句。楼心月看了她一眼,慢慢的走向池边,伸手脱去身上那最后的纱衣,没入那浓浓的热气中。晴烟忙将纱衣拾起,挂于池边的花梨木衣架上,而后便领着众人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沿着石阶一层一层走向下面,暖暖的池水一寸一寸没过她的脚踝,膝盖,而后是腰际,胸口,越来越深。有花瓣撞在她光裸的肌肤上,带有淡淡的痒意,楼心月却顾不得这些,心里越发恐惧,额头早已汗水涔涔。 她忙停了脚步,向着池面上的热气重重的叹了口气。不见不惧,她干脆闭上眼睛,继续走下去。 “小心!” 欧阳墨轩的声音突然自身前传来,伸手将她抱入怀里,“你也真够胆大的,竟闭着眼睛就下来了,万一踩空,滑倒了怎么办。” “皇上。” 楼心月忙睁开眼,也顾不得其他,忙伸手环上他的脖劲,紧紧的抱住。 “怎么了?” 欧阳墨轩语气轻咛的问着,看着楼心月那一脸紧张的神色,含笑道:“可是一刻不见朕,便想的紧,都舍不得放开了。” 楼心月娇怒的看了他一眼,低头,想要推开他,但一想身处的地方,便继续抱着他。 欧阳墨轩恍然道:“你怕水?” 楼心月却嘴硬道:“谁说的,臣妾才不怕。” 欧阳墨轩笑了笑,道:“你不怕,你不怕你为何踩在朕的脚上,又紧紧的抱着朕的脖子。”伸手环上她的腰又道:“而且,还在发颤。” 腰上一紧,似抵上的某处,楼心月心下一悸,脸上如火烧了一般滚烫起来,头低得更低,只听得欧阳墨轩“嗤”的笑了起来。 长长的头发漂在水面上,有桃花点缀在上面,如漆黑夜空中的点点星辰。抬头,欧阳墨轩正轻握着她的一缕长发,手指轻饶,在指上绾了一圈又一圈。 楼心月想起那句话:素手结长发,丝丝绾君心。 她想起以前母亲总夸她的头发生的极好,如丝绸般柔滑,说,这是世间男子最爱的头发。 楼心月的心更是乱了,看向欧阳墨轩,见他眼底炽热,***已生。满池的桃花也变得妖艳起来,平添了几分春色。空空殿里安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越来越快,似要将这一池水沸腾了一般。 楼心月只觉得要窒息般,轻声唤道:“皇上。” 欧阳墨轩终是抑制不住,低头吻了下来,密密麻麻的吻伴着急促的喘息,漂浮在迷茫的热气中。 身后,是温冷如玉的白玉石,身前,是他那滚烫的身子,有异样的感觉在心里荡漾开来,说不清,道不明。 又是一次抵死缠绵。 也许是水的缘故,楼心月的身子没有一丝的疼痛,反而别是一番异样的舒爽。 次日醒来,是在清泉宫的寝殿里,欧阳墨轩仍在身旁,抬头便对上他那一双含笑的双眸。 “皇上。” 楼心月轻唤一声,想起昨夜之事,心头依有羞涩之意。 “身子还痛吗?” 欧阳墨轩问着,双臂紧紧的抱着她,隔着中衣,有一丝麻麻的感觉。楼心月轻轻的摇了摇,“不疼。” 欧阳墨轩没再说话,隔着帐幔向外面唤道:“来人。” 一群宫女自殿外而来,捧着洗漱用具和衣物,齐齐行礼道:“奴婢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楼心月听得中间有袭若的声音,心头一喜。 “起来罢。” 欧阳墨轩淡淡了应了声,众人忙起身,有两人走到床边,拉开帐幔,正是晴烟和袭若。 楼心月看向袭若,就见她也向她微微一笑。 洗漱更衣完毕,又用了早膳,楼心月这才和欧阳墨轩一道坐着鸾轿回了千禧宫。欧阳墨轩依然忙于政务,尽管新后入宫,可免朝三日,但是他却依然每日去御书房批拆,或是去议政厅和众臣议事。 而后,流水般的赏赐,贺礼,流进千禧宫。 先是太后的赏赐,接着又是宁妃,淑妃贞嫔和各芳仪的贺礼,左不过都是些绫罗绸缎、首饰,和参茸补品等,将千禧宫正殿堆得满满的。 千禧宫的一众宫人自是欢喜,楼心月却无心去看,定是众人听说了昨夜之事,赶着来锦上添花了。便让袭若都登记清楚,一并放入库房,留备后用。 这边还没点清收迭,那边欧阳墨轩的赏赐又来了。 就见王禄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院外而来,手里捧着各式赏赐。 袭若在旁笑着说道:“奴婢正想说就差皇上的赏赐了,这不,想着就来了。” 楼心月浅浅一笑,未作他语。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王禄进门就行礼道。 “公公快起来罢。” 楼心月看了看那些赏赐,又是各式绫罗绸缎、绣品、脂粉、首饰,玩器等。唯一引起她注意的便是王禄身后那小内监手里的一瓶桃花,青玉的瓶子,和着一水粉红的桃花,别是雅致。 王禄起身后回道:“这些都是皇上赏给娘娘的,旁的都不说,皇上知道娘娘喜爱桃花,这瓶桃花是皇上特让人去清泉宫外采摘的,上面还垂着露水,甚是艳丽。” 楼心月自是欢喜,忙让人收了,道:“请公公代本宫谢过皇上了。” 立威(5000求订) 王禄忙恭敬的应了,楼心月看了看满屋子的赏赐,又向袭若道:“袭若,你帮本宫挑件谢礼给公公罢。睍莼璩晓” 王禄心下惶恐,忙谢了恩,“奴才不敢,奴才谢皇后娘娘。” 说话间,袭若已拿了一只精致的小香炉递了上去,“奴婢素闻公公喜爱收集各式各炉,不知可否合公公的意?” “合意合意,奴才谢娘娘赏赐。” 王禄高兴的收了下又谢了回恩,指了其中两匹宫缎道:“这两件是皇上答应赏给初夏初晴两位姑娘的,嘱咐两位姑娘好生伺候着娘娘。栎” 初夏初晴闻言,忙一脸欢喜的跪下谢恩:“奴婢谢皇上隆恩。”起身后,跑去各接下一匹,欢喜的瞧着。 楼心月见初夏初晴有了赏赐,便向袭若和李义道:“你们俩也挑一件自己喜欢的,再挑些拿去分给其他人,剩下的都登记起来,收入库房。” 两人高兴的磕头谢恩,各自挑选去了,又拿了几样小玩艺分给下面的人浮。 清点登记时,袭若突然拿了匹罗缎,喜道:“旁的都不说,单这匹可是最稀贵的冰烟罗,质地冰滑如丝,轻柔如烟,十分稀罕。待到夏日炎炎的时侯,裁制睡袍,或是中衣,穿在身上,那是极凉爽的。” 李义也上前说道:“正是呢,奴才也曾听说过这冰烟罗,听说是冰蚕丝所织,每年最多只能织出十二匹,再剔除有瑕疵的颜色不正的,最后进贡的不过数匹。而就算是有瑕疵的,都是捧着银子都买不来的。” 楼心月伸手摸了摸,确实很滑,而且很软,很轻薄,便道:“既如此,那便另外存放了,待日后裁衣罢。” “是。” 袭若应了,又继续整理去了。 而后的两日,欧阳墨轩依然宿在千禧宫,倒真应了那句三日专宠的话。 三日后,天还未明,流水的花轿从皇宫东门出去,按封位不同,往各美人的府邸而去。 今日,众美人将会一同入宫,后宫又将多出三妃四嫔四芳仪,再加之宁妃,淑妃,贞嫔,何芳仪、纪芳仪,从今以后,后宫便热闹了。 天盛朝祖制,新后入宫三日为喜日,众妃嫔可不必请安,三日后,各宫妃嫔无故必须依例请安听训。新妃嫔入宫,也需要先向皇后请安听训后,方才安排侍寝。 按规矩,今日就该是众妃嫔请安的日子。一早,用了早膳后,袭若便来回禀:“娘娘,各宫嫔妃都已在朝华厅侯着了。” “知道了。” 楼心月淡淡的应了,便领着众人向朝华厅而去。 到了朝华厅,果见妃嫔皆已到齐,一见她来,忙起身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坐罢。” 楼心月含笑的扫过众人,在主位上落座。因是第一次妃嫔请安,特着了朝服与凤冠,更显雍容华贵,威严不可侵犯。 “谢皇后娘娘!” 众人谢了恩,这才起身,接各自的位份入了座。 楼心月放眼看向众人,唇畔扬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右手第一位的是淑妃,今日的她着了身朱砂红的银纹绣百蝶度花裙,相比那日在祥福宫时见到时收敛了几分,脸上扬着得体的笑意,依然风情不减。 她的下手依次是何芳仪和纪芳仪,何芳仪着了件粉色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梳了朝云髻,斜插错金芙蓉簪子,当真如出水芙蓉般。 纪芳仪则着了件淡绿色宫缎素雪绢裙,袖口上绣着淡粉色的牡丹,胸前是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纤细轻盈,举手投足间,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左手边的第一个位子是空着,原是宁妃所坐,如今她仍在静养,欧阳墨轩特赦她不必前来请安,让她安心养好身子。 其后是贞嫔,相比旁人,贞嫔的姿色略逊一些,却也是个眉目清丽,别是一番雅致。她的穿着亦是淡雅,着了件湖水绿色撒花烟罗裙,梳着堕马髻,斜插一支珍珠碧玉簪子。 第一次训话,楼心月有意将姿态放低,语气和缓道:“今日是各位姐姐初次请安,本宫也无别话可说,只望日后各位姐妹间相处和睦,各宫恪尽职守,不要让皇上烦忧。” 众人忙又起身,行礼道:“谨尊皇后娘娘教诲!” “起来罢。” 楼心月看了看众人,从此次请安来看,众人对她倒还有几分敬意。如此看来,欧阳墨轩这几夜倒是没有白来,只是,这敬意背后的敌意又有几分,怕就难以猜测了。 无话再训,便向众人道:“好了,本宫还要去向太后请安,大家就都散了罢。” 众人忙起身,行礼告退:“臣妾告退!” 看着一干人退下后,楼心月这才从椅子上起身,望向厅外,轻轻的叹了口气。 初晴见了,却是笑道:“娘娘怎么好端端的叹起气来了,奴婢瞧着娘娘今日表现的十分威严却又不失宽厚。” 楼心月微扬起嘴角笑了笑,并不言语。 来到详福宫,却听说太后凤体欠安,吩咐免了各宫请安。楼心月心下疑惑,按理,今日是太后移交掌管后宫之权的日子,如今她却躲着不见她,看来,这掌管六宫之权,怕是没那么容易得到了。 回了宫里,一时无事,楼心月便捧了本书,坐于西窗暖阁上看着。眼睛看着书,心里却无端的乱了起来。 重重的叹了口气,放下书。一直以来她不都在等着这一天么,为何如今心里却是如此的乱呢? “娘娘。” 袭若奉了盏茶进来,劝道:“娘娘看了一上午的书了,喝口茶歇会罢,奴婢让人备些点心。” 楼心月拜了拜手,“不必了,本宫吃不下。” 抬头看向窗外,就见春风拂过,吹落了树上的花朵,花掰在空中轻盈的打着转,而后落入地上的草丛。 心里忽然无端的生出几缕怨气,看着花也不顺眼起来,道:“这花开的也不好,这才几月的天,便落了。” 初夏忙道:“起风了,奴婢把窗子关上罢。” “不用了,关上了屋里又怪闷的。” 初夏只得不再说话,明知她家娘娘是心里烦闷所致,又不知从何劝起。 袭若见此,微微含笑,缓声道:“坐了这么久,娘娘想是闷了,不如奴婢们陪娘娘出去走走,透透气也好。” 初晴闻言,忙也道:“是啊,奴婢听闻御花园的花开的极好,很多都是常人不能见到的品种,奴婢真想去看看呢。” 楼心月知道她们是有心想宽慰她,不好薄了她们的心,便道:“好罢。” 一行人往御花园去,一路遇到的宫人无不行礼回避。来到御花园,果见满园春色,百花齐放,好不艳丽多彩。 初晴自是欢喜,如见了花的蝴蝶般,满园子跑着,楼心月却无心去赏,前世,这些花她都赏遍了,如今,于她毫无新意可言。 袭若本是性子沉稳的,只静静的搀着楼心月,正走着,就听花丛后有人在说话:“今日各宫妃嫔就都入宫了,以后后宫可有得热闹了。” “是啊,如今皇后正春风得意着,我倒要看看,过了今日,她还怎么得意。等各宫的新人都到了,皇上岂不捡着新鲜的采。再说了,她的姿色也真算是一般,真不知皇上为何会立她为后。” 楼心月听出是何芳仪和纪芳仪的声音,只静静的听着。初夏初晴却是一脸的恼火,袭若见了,刚要出声制止,却被楼心月拦住。 却听何芳仪又道:“还不是看在楼将军的面子上,楼将军坐拥军权,皇上自是要给几分面子的。我听说,太后其实一直属意的都是上官云梦,只是,不知为何,却被皇上说动了。” “还能是因为什么,太后无非也是顾忌楼将军的军权。”纪芳仪说着,忽又压低声音道:“我听说皇后入宫前曾被人掳走过,一夜未归,那一夜到底发生什么事,谁知道啊。说好听的是被掳走,其实,指不定是和哪个野汉子幽会呢,是不是清白之身,都很难说。” 旁的楼心月都可以不在意,唯独关于那夜的事,她心里一直憋着气,听到这里,脸色已冷到的极点。 袭若也再听不下去,厉声道:“谁在胡说?”说话间已走了出去。 何芳仪和纪芳仪一见是楼心月等人,脸色顿时如中了寒毒般,铁青一片。楼心月看着她们,冷冷一笑:“两位芳仪当真是闲的紧啊,只是,再闲也该知道,背后莫论他人非这句话。” 何芳仪和纪芳仪早已慌了神,扑通一声,双双跪地,连连磕头道:“嫔妾该死,求皇后恕罪,嫔妾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次。” 楼心月冷冷的看着她们二人,笑容中别是一番冰冷,“你们以为还有下次么。”说着向身后道:“全都给我带走。” 话音一落,忙有几个侍卫上前,将何芳仪和纪芳仪押了起来,二人只吓得双腿发颤,站都站不住,任由着侍卫在地上拖着离开。 回到朝华厅,侍卫将二人往地上一扔,便退了下去。楼心月坐于主位上,冷冷的看着她们,只见她们的发髻早已松散,衣裙也甚是凌乱,再不复请安时的貌美如花。 见楼心月看着她们,二人忙又磕头求饶道:“嫔妾该死,嫔妾一时鬼迷了心窍,胡言乱语,还请皇后娘娘饶了嫔妾这一回,嫔妾发誓,日后必定誓死孝忠皇后娘娘。” “孝忠?” 楼心月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们,“本宫可受不起二位姐姐的孝忠,二位姐姐方才不是说了么,过了今日,看本宫还怎么得意。这句话倒是警醒了本宫,既然如此,本宫何不趁着今日好好立立规矩,也好让后宫的其他姐妹知道,什么叫敬重二字。” 二人见楼心月心意已决,知道她们这次怕是逃不过一劫了,也不再求饶,只是一脸惧怕的看着楼心月。 正在这时,忽然门外传来了声高唱:“皇上驾到。” 二人心里顿时燃起希望,忙回头看向门外,就见欧阳墨轩从门外走了进来。 楼心月见了,从座位上起身,迎了上去,行礼道:“皇上万安!” “起来罢。” 欧阳墨轩伸手扶起她,走到主位上坐下,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何纪二人。楼心月在他的旁边坐下,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说罢,怎么回事?” 欧阳墨轩语气平淡的问着,表情亦是平静,看不出喜怒。楼心月知道他是在问何纪二人,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们。 “嫔妾……嫔妾……” 二人自知理亏,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欧阳墨轩也不着急,只静静的等着。 “嫔妾……” 纪芳仪终于慢慢的说了起来:“嫔妾和何芳仪方才在御花园里赏花……” 欧阳墨轩不悦的蹙了眉,冷冷道:“朕要听的不是这些。” 纪芳仪顿时吓的不敢再说下去,欧阳墨轩又看向何芳仪,道:“你来说。” 何芳仪心下一惊,半晌,才继继续续道:“嫔妾……不是有心……要议论皇后娘娘的,嫔妾只是……只是……” “好了。” 欧阳墨轩不再听下去,冷冷道:“背后非议一国之母,不敬,皇后是后宫主位,是你们的主子,你们却在背后议论她,不忠,乱传谣言,扰乱宫闱,不义。如此不敬不忠不义之人,朕还留你们在后宫,岂不祸乱朕的后宫。” “皇上……” 何纪二人闻言,顿时面如死灰,一脸恐惧的看着欧阳墨轩。 欧阳墨轩却并不理会,向外面吩咐道:“来人,何氏纪氏背后妄议皇后,扰乱宫闱,着废为庶人,打入冷宫,非死不得出冷宫。” 何芳仪闻言,一条命已死一半,顿时瘫倒在地。纪芳仪则忙跪爬着上前,拉着欧阳墨轩的袍裾求道:“皇上,皇上,嫔妾知错了,求皇上饶了嫔妾,嫔妾再也不敢了。” 欧阳墨轩冷冷的看着她,眼中没有一丝怜惜,抬脚一踢,便将她踢了开去。抖了抖锦袍,起身道:“朕倒要看看,以后,谁还敢妄议主上。” “皇上……皇上,求皇上饶了嫔妾……” 纪芳仪仍在叫着,却已被侍卫连拖带拽的押了出去。 楼心月冷眼看着,不说一句话,心底亦是异常平静。 以德服人在后宫到底是行不通的,她错了一辈子,这一辈子,她再不会犯同样的错。 欧阳墨轩看向她,嘴角微含着笑意:“皇后对朕的处罚可还满意?” 楼心月起身谢恩道:“谢皇上为臣妾做主。” “起来罢。” 欧阳墨轩笑着将她扶起,道:“也到了午膳时了,朕便陪你一起用膳罢。” “是。” 楼心月应了,向袭若吩咐道:“快去让厨房准备着。” 却听袭若笑着回道:“厨房才刚来回了,早已备下了。” 欧阳墨轩朗朗一笑,“看来朕不想来用膳都不行了。”说着,便与楼心月一道走向外面。 听着那笑声,楼心月的心里却生出几分凉意,就是这样的欧阳墨轩,前世,他便是如何纪二人一般,被他无情的打入冷宫,毫无怜悯可言。 她真想知道他的心是什么做的,她们到底是他的妃妾,即便不是夫妻,也同床共枕过,而他,为何连一丝的同情都没有。 用了午膳,欧阳墨轩又在千禧宫歇了午觉,临起时,楼心月只推说身子不适,懒懒的赖在床上不愿起来。 欧阳墨轩见她面色不佳,忙命人去请了御医,是他的御用御医华向生。只见他品貌非凡神采风逸,年仅三十,便已是御药司的首座御医。 诊了脉了,华向生只道:“娘娘是气郁攻心所致,微臣开两服药,娘娘按剂服下便是。切记,放宽心,切莫忧心伤神。” 楼心月点头应了,让袭若派人跟去取药。 欧阳墨轩见楼心月并无大碍,嘱咐她安心歇着,便也离开了。 待众人都离开后,楼心月便独自躺在床上,眼神无意的打量着帐内挂的香囊和玉坠。 “娘娘。” 袭若走了上前,轻声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楼心月转眼看向她,眼神漠然。 却听袭若又道:“娘娘既入了宫,便要学着做这后宫之人。” 楼心月自然知道袭若话中的意思,轻叹一声,道:“本宫累了,想歇会,你也下去罢。” “是。” 袭若应了,放下帐幔,便退下去。 寝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有安神香的味道传来。 楼心月轻轻的闭上眼睛,心也跟着平静下来。旁人都以为她是为何纪二人伤神,其实,她不过是对前世的自己可怜而已。 她多傻,还奢望着前世的自己死后,欧阳墨轩会多少有些不忍,岂不知,他根本不在乎。后宫有那么多的妃嫔,少了哪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总会有人的,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年轻貌美的女人。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 梳妆时,想起今日是宫中的大日子,便问了句:“各宫的妃嫔都入宫了吗?” 袭若回道:“才刚内廷司的章公公来回来,都已安排住进各自的宫苑了。” “他倒乖觉。” ~~十枂的文终于上架了,求支持,求订阅,求月票~~ 催情药(三更) 袭若一边为楼心月插上发簪,一边缓缓道:“他当差这些年,若是连这后宫之主都分不清,那才叫该死。睍莼璩晓” 楼心月伸手扶了扶那发簪,从镜中看向袭若,微微一笑。 晚膳时,欧阳墨轩没再来千禧宫,听李义打听了说,他被太后叫去祥福宫了。楼心月不用猜也知道,上官云梦定是也去了。 她并不意外,用了晚膳无事,忽然想起,一直说要去看看宁妃,倒是一直也没看成,便吩咐袭若带上些补品,往朝华宫而去。 到了朝华宫外,忙有人通传。待走到院子里,只见宁妃已由侍女扶着迎了出来栎。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楼心月忙上前,双手将她扶起:“快快起来,你身子还没好利索,何苦还要迎出来,白白的吹了风。” 宁妃浅浅一笑,道:“这是臣妾应该的,皇后娘娘大驾,这礼数不能废。浮” “进去说罢,晚上风凉。” 楼心月说着,将宁妃交给侍女,由着她们扶了进去。 进了殿坐下,宁妃又让人奉了茶,这才道:“臣妾上次听春云说了娘娘来探视臣妾,怎奈臣妾服了药歇下,倒让娘娘白跑了一趟,一直还没有寻个机会向娘娘请罪,本想着等这身子好了些,再去给娘娘请安请罪,不想,娘娘今日就来了。” 楼心月见宁妃一副娴静沉着,笑了笑,道:“你养好身子要紧,什么请罪不请罪的,那日是本宫来的不巧,本想着等你好些了再来看你的。怎么样,这几日可好些了?” “有劳皇后娘娘挂念,臣妾无碍,已好了许多了。皇上也每日派御医来瞧着,药也天天吃着。” 楼心月笑了笑,道:“皇上也很是挂念你呢。” 宁妃微微一笑,低头不语。 楼心月仔细的打量了她一会,见她似比记忆中清减了不少,想来,这失子之痛对她的打击很大。 想起带来的补品,又道:“本宫特命人带了支山参,补身子是再好不过了,你让人熬了汤,好好补补,身子要紧。” 宁妃浅浅一笑,似有落漠之意,“这几日,各式补药也吃了不少,只是,吃的再多又有何用。” 楼心月知道她还在为失子伤痛,宽慰道:“快别如此说,不管怎样,身子还是得好好爱惜的,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宁妃低垂着头,抬手试去眼角的泪水,感伤道:“也是臣妾命苦,那条路不知走了上千回了,去也是,回也是,竟也能摔下来。” “娘娘……” 春云警觉的唤了句,偷偷的打量了楼心月一眼。 楼心月听出宁妃话中有话,慎慎的看着她,却见她抬头道:“看我,都说些什么呢,没得让娘娘添忧。” 楼心月笑了笑,没有说话。 又闲叙了会,楼心月便离开了。宁妃执意要将她送到门口,楼心月无法,只得依她。 临别前,宁妃突然说道:“夜晚路黑,娘娘千万当心。” 楼心月看了看她,没有说话,转身上了步辇。 回去的路上,楼心月一直在想着宁妃最后的那番话,她那一句话,听着只是一句关心,却别有深意。 回到宫里,袭若见楼心月一脸思绪,关心道:“娘娘这是怎么了,自打宁妃宫里回来,便一直心神不宁的。” 楼心月看向她道:“方才临别时,宁妃的话你可听到了?” 袭若点了点头。 “你怎么看?” 袭若想了会,道:“只是一句话,却也不足以说明什么,夜晚路黑,抬辇的宫人不小心也是有的。” “可是,宫里每条道每日都有人清理,为何会突然出现鹅卵石呢?” 袭若没再说什么,想了半晌,道:“奴婢想问娘娘一句,娘娘为何会如此在意此事?” 楼心月不能将前世之事道出,只道:“若是真是人为,宁妃的孩子岂不怨。” “可这样的怨,在后宫中每日都有。” 楼心月看着袭若,见她表情平静,也不再说什么。是啊,袭若说的没错,这样的怨,在后宫中是最常见不过的。 本以为欧阳墨轩不会来了,不想,快歇下时,他却突然来了,一脸绯红,一看就是饮多了酒。 “皇上。” 楼心月忙扶着他坐于榻上,又向袭若吩咐道:“快去让小厨房煮碗醒酒汤来。” 欧阳墨轩转头看向她,轻轻一笑,唤了句:“月儿。” 楼心月心下一悸,忙低头,扶着他道:“皇上坐到,醒酒汤马上来。” “没用的。” 欧阳墨轩说着,目光静静的看着她,楼心月发现他的目光越发炽热,心下一惊,忙向守在门外的李义道:“快去传华御医来。” 李义不敢耽搁,应了声便忙跑着去了。楼心月又让人将欧阳墨轩扶到寝殿的床上躺下。 不一会,袭若端着醒酒的汤来,楼心月不敢让他喝,只等着华向生来。 一直过了好一会,华向来才自殿外匆匆而来,向楼心月行礼道:“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免礼,快去看看皇上。” 华向生应了,忙走向寝殿。 不一会,就见他走了出来,楼心月忙问:“怎么样了,皇上如何了?” 华向生低了头,表情似有异色,半会才道:“皇上是中了催情的药了。” “催情的药。”楼心月眉头一蹙,道:“谁这么大胆?” 华向生并不言语,楼心月恍然道:“太后?” 是啊,这宫里,除了太后,还有谁敢在皇上喝的酒里下手脚。想来,太后定是想成全上官云梦和欧阳墨轩的好事。 只是,太后未免也太心急了,上官云梦已经入宫,还担心没有侍寝的一日吗? 华向生低声道:“这药本是成全两好的药,在宫里唯有太后可以用。” 楼心月淡淡的点了头,“本宫知道了,下去罢。” “微臣告退。” 华向生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楼心月看向袭若,吩咐道:“伺候本宫洗漱罢。” 袭若点了点头,唤了初夏初晴进来梳洗。 次日醒来,欧阳墨轩已上朝去了,楼心月只觉得全身乏力。袭若见她面色有异,关心道:“娘娘。” 楼心月强撑着起身,道:“本宫没事,让人进来给本宫梳洗更衣罢。” “是。” 袭若应了,唤了人进来。 依例合宫请安训话,新人加老人,将朝阳厅坐的满满的。 楼心月淡淡的看着众人,特别是楼心然与上官云梦。楼心然的脸上带着她独有的笑意,上官云梦则是一脸冰冷,想来是在为昨夜之事记恨她。 第一次合宫请安,宁妃也来了,楼心月见她气色依然憔悴,关心道:“宁妃身子不爽,可不必来请安,等身子养好了再来也不迟。” 宁妃浅浅的笑了笑,谢恩道:“臣妾谢皇后娘娘体恤,今日听说是合宫姐妹第一次向皇后娘娘请安,臣妾想来瞧瞧各位妹妹,免得日后见了面也不认识。” 楼心月笑了笑,众人闻言,也都应景的笑了笑。 一时请了安,又训了话,便往太后的祥福宫去,偏巧欧阳墨轩也在。 太后见众人都在,说道:“如今,皇后和各宫妃嫔都入宫了,哀家也老了,也是把掌管后宫之权交出来的时侯了。” 欧阳墨轩浅浅一笑,表情自责道:“倒是朕疏忽了,往前见人不多,便没有去在意此事,如今既然太后提出来了,也是时侯了。”看向楼心月又道:“如今,皇后也入宫了,也是该学着掌管六宫事宜了。” 楼心月会意,起身行礼道:“臣妾愿为皇上分担此任,只是,臣妾入宫时日尚浅,怕是还是要多向太后请教。” 欧阳墨轩仍是笑着:“只要你有这份心就好了,有什么不懂的,只管向太后请教,朕相信太后一定很高兴教导你的。” 说完看向太后,太后忙说道:“是啊,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你只管来问哀家。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何况,这件大任迟早都要你担起的。” “谢太后恩典。” 楼心月忙谢了恩,却听太后话锋一转,道:“只是……” 欧阳墨轩知道太后定是有什么话要说,问:“太后认为还有何不妥?” 太后看向他,笑道:“哀家是担心皇后毕竟初入宫,让她一人担此大任必是有些吃力,不如找个人从旁协助。这样一来可以分担些,二来,遇到什么事也有个人可以商量。” 欧阳墨轩知道太后既然提出,必定早有人选,明知故问道:“那太后属意谁?” 太后略作思绪,这才说道:“哀家想着贤妃不错,不如就让她从旁协助。贤妃尽管入宫时间不如宁妃和淑妃,但是她对宫里的一切却是熟悉。有她从旁协理,也就不怕有人不服了。” 贤妃乃是上官云梦的封号,楼心月在心里冷冷一笑,不怕有人不服?敢情,太后是怕她不能服众。 “皇后,你意下如何?”欧阳墨轩没有直接回答太后,而是先问了楼心月的意见。 ~~好吧,迟来的三更,求收,求订,求月票~~ 雨露均沾 楼心月看向他,她能如何,太后都已发话,她若反对,岂不成了不敬了。睍莼璩晓想来,太后昨日避着不见她,便就等着今日这一出了罢。 她微扬起唇角,笑着说道:“太后所言极是,那就辛苦贤妃了。” 上官云梦自是欢喜,忙高兴的应道:“皇后言重了,大家同是侍奉皇上,能为皇上分忧,乃就臣妾的本份。” 楼心月向上官云梦笑了笑,不再言语。 一时间,皇后掌管后宫之事传遍皇宫的每个角落。自然,贤妃协理后宫的消息也传的沸沸扬扬栎。 从祥福宫回来时,众人早已闻讯,早早便侯在了院子里,一见楼心月进来,齐齐行礼道:“皇后娘娘金安!” “起来罢。”楼心月知道众人是想讨喜,向袭若道:“赏。” “是。袱” 袭若笑着应了,便扶着楼心月走进屋里。 在榻上坐下,楼心月便让袭若和初夏初晴都退了下去。今日之事,众人都认为是她楼心月大喜,获得大权,其实,真正大喜的应该是上官云梦才对。 皇后掌管后宫,此乃天经地义之事,偏太后非得让上官云梦协理。这岂不是存心让她处处受她限制么。 “娘娘。” 袭若奉了安神茶进来,见她面色不好,问:“娘娘可是在为贤妃协理后宫之事烦忧?” 楼心月知道袭若心思敏锐,看向她道:“你认为呢?” “奴婢认为,娘娘大可不必为此烦忧,二人同管总比众矢之的好,更何况,她到底只是妃。娘娘掌管后宫,那是师出有名,而她,不过是仗着太后的宠爱。她若想管便让她管,这后宫的嫔妃,有的是空闲和精力,不怕没处使。” 楼心月看着袭若,会意一笑,伸手端起茶盏,浅浅呷了口。 刚用了午膳,内廷司章平便将后宫开支用度的相关账册送了过来,又是道喜了一番。 紧接着,液廷司又将承幸簿送了过来,并且,回了昨日入宫各嫔妃的封号。 天盛朝后宫设有皇后一人,位居正宫,有掌管后宫之权,贵妃两名,低于后位,有协理后宫之权。另有妃位八人,取贤、淑、庄、敬、惠、顺、康、宁为号,闺房雍肃,旨寓深远。妃以下,则设嫔,共九人,取德、贤、庄、丽、惠、安、和、僖、康为号,而芳仪则不立封号。 此次入宫的众位嫔妃,除上官云梦被封为贤妃外,南宫静封为敬妃,而楼心然则封为惠妃。看着那个惠字,楼心月心下忍不住冷冷一笑,惠字,贤惠,意指柔和顺从,仁心爱德之意,只是,偏这些个德性,楼心然都没有。 四嫔分别是,杜若馨,康嫔,肖凝芳,丽嫔,方珺瑶,安嫔,夏玉雪,和嫔。 另四芳仪分别是,秦玉雪,秦芳仪,孙芸慧,孙芳仪,李玉彤,李芳仪,尤若翩,尤芳仪。 今日新入宫的嫔妃皆已请安听训,于今夜便会安排持寝。 楼心月冷冷的打量着承幸薄,随意的翻了两下,就见这几日上面皆登记着她的名号。向前翻去,倒是空了许多日子,由此可见,欧阳墨轩倒是清心寡欲之人。 随手将簿册扔于一旁,她索性不去看了,心下隐隐的翻起一股子酸涩的味道。 傍晚时分,一连晴了多日的天气忽然阴了下来,暗沉的天空,乌云滚滚。晚膳后,一场春雨便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雨水顺着殿檐飞溅下来,打在地面上,丁当作响。庭院里灰蒙蒙的升起雨雾,草木清新的味道被雨水冲得弥漫一院,一股子清冽冷香。 楼心月坐于窗下,冷眼看向窗外,树上的海棠已零零落落的落了不少,一树的凌乱。初夏见势,怕楼心月见了又要心烦,忙道:“雨水大了,奴婢将窗子关上罢。” 楼心月知道她的用心,收回目光,微微点了头。 袭若从殿外走了进来,扑打了身上的水滴,回道:“娘娘不必等了,皇上今夜宿在贤妃的长乐宫了。” 楼心月心下没由来的一空,轻叹一声道:“歇了罢。” “是。” 袭若应了,忙和初夏初晴一道伺候楼心月梳洗歇下。 是夜,雨势愈下愈大,渐成倾盆之势,雨水如柱,紧接着,雷声滚滚而来,听着那雷声,楼心月忽然惊醒,忙向外面唤道:“初夏,初夏。” “娘娘。” 初夏闻着声便忙跑了进来,道:“娘娘又做噩梦了?” 楼心月向外面看了看,问:“几更天了?” “已经四更天了。” 初夏扶着楼心月坐起,宽慰道:“奴婢去给娘娘倒杯安神茶来,娘娘喝了茶再睡会罢,时辰还早。” 楼心月点了头,初夏便出去倒了茶进来。 喝了茶后,楼心月却怎么也睡不着,向初夏道:“去将本宫的凤哕琴取来。” 初夏应了,取了琴来。 坐于琴前,信手一拨,却是那曲终难忘,心下一顿,忙停了手。恍然想起欧阳睿之,不知他如今在西楚国如何了? 初夏见楼心月停下不弹,问道:“娘娘怎么好好的不弹了?” “算了,收起来罢。” 将琴推开,楼心月起身走到旁边的榻上坐下,初夏不解,将琴抱去收了起来。回来时,就见楼心月正低头看着手里的手钏。 “这不是睿王爷送给娘娘的手钏么,这些日子倒没见娘娘戴过。” 楼心月将手钏握于手心,向初夏道:”你下去歇了罢,不必陪本宫了。” 初夏知道楼心月向来怕这样的电闪雷鸣的雨夜,道:“奴婢不困,奴婢陪陪娘娘罢。” “不用了,本宫也歇了,你去罢。” 楼心月说着,起身走向床边,初夏无奈,只得退了下去。 次日,雨已停,合宫请安,上官云梦难掩那一脸得意的神色,眉宇间更是多了几分初经人事的娇媚,身着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头梳芙蓉归云髻,在一众妃嫔中,亦是佼佼。 楼心月冷眼看着,抬眼看向楼心然与南宫静,就见她们皆是一脸不悦的神色,心下冷冷一笑。 向上官云梦道:“贤妃昨夜侍奉皇上辛苦,就早些回去歇着罢。如今侍奉圣驾,这身子最要好好将养,如此,才能上慰天颜,下承子嗣,为皇室开枝散叶。” 上官云梦本是个喜听奉承之人,听得楼心月如此说,自是欣喜,道:“臣妾定会谨记。” 楼心月微微一笑,又向众人道:“你们也要向贤妃多多学习,侍奉皇上定要尽心尽力,小心谨慎,切莫给皇上添忧。日后,大家就是姐妹了,定要和睦共处,后宫各嫔妃间切不可争风吃醋,坏了宫闱祥和。” 因众人皆听闻了昨日何芳仪与纪芳仪的事,心中有了几分畏惧,即便心里不服,也不敢表现出来,忙应道:“是,臣妾悉尊皇后娘娘教诲。” 楼心月放眼打量了众人,嘴角微带笑意,如今看来,这威,她算是立起来了。只是,真正心服的不知又有几个。 让众人散了时,楼心月特当着众人的面,将楼心然留了下来。对于这几日宫中之事,楼心然早有耳闻,况且,楼心月如今又掌管后宫,能有这样的姐姐做依靠,楼心然自是欢喜。 待众人走后,便欣喜的唤道:“姐姐。” 楼心月笑了笑,关切道:“妹妹入宫可还适应,若是有什么短的缺的,千万要告诉姐姐。”又向初夏道:“快去上惠妃最爱喝的茶。” 楼心然闻言,越发欣喜,忙道:“姐姐放心,妹妹一切都好,只是,好些日子不见姐姐,很是想念。” “我也想念妹妹。” 楼心月笑了笑,又向袭若道:“去将前两日皇上赏的冰烟罗拿来送给惠妃,本宫见那颜色是再适合惠妃不过了。” “是。” 袭若浅笑着应了,便退下去取。楼心然忙有连连谢了几声。 又闲叙了会,楼心然便离开了,楼心月又吩咐袭若按各宫妃嫔位份不同,分别送了赏赐,自然是人人有份。 她知道,掌管后宫,光是立威是不够的,必须得恩威并施才可。 皇后的赏赐一下,其他妃嫔的赏赐也接连下来,一时间,各宫妃嫔都在忙着接赏,自然又是感恩戴德了一番。 一连几日,欧阳墨轩都没来千禧宫,而是去不同的宫里留宿,楼心月看了承幸簿,上官云梦过后便是南宫静,而后便是楼心然,接着又是各嫔位,如此一来,倒也是雨露均沾,没人偏宠。 今日一早,正准备用膳时,王禄突然来传:“皇上说过来和娘娘一起用膳,请娘娘略等等。” 果然,不一会,欧阳墨轩自殿外而来,身着朝服,显然是刚下了朝,楼心月忙领着众人行了礼。 “坐罢。” 欧阳墨轩在桌子旁坐下,看着楼心月,道:“几日不见,皇后似乎清减了些,可是身子不安?” 楼心月心下微动,她这几日确实有些不适,初夏也说她清瘦了些,只是,她自己却没发现,不想,欧阳墨轩却一眼便发现了,道:“谢皇上关心,无碍的,只是近日来身子恹恹的,不想吃东西。” 奸细 欧阳墨轩眼神微动,“可传御医来瞧了?” 楼心月只道:“没什么要紧的。睍莼璩晓” “这怎么可以,你贵为皇后,这身子是顶要紧的。” 欧阳墨轩说着,向侯在外面的王禄道:“去传何向生来。” 楼心月低头不语,初夏奉了茶上来,道:“娘娘一向食欲都浅,前几日夜里电闪雷鸣的又受了惊,便越发没了胃口,每餐只吃两三口就再吃不下了。栎” 楼心月忙看向初夏,呵斥道:“多嘴。” 初夏只得低下头,不再言语。 欧阳墨轩见了,道:“她也是关心你。也到底是你的陪嫁丫头才有这份心,若是换成了旁人,哪里会用如此细心。”又向初夏道:“以后你家娘娘有什么事,要第一时间回朕。俘” 初夏忙行礼应了,“是。” 楼心月并不多言,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她承认,这几日欧阳墨轩没有来,她的心里是有失落,但是,她宁愿这样的失落着,总比失心好。前世,她便是失了心,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今生,她再不会。 不一会,王禄进来回何向生已到,欧阳墨轩忙将他宣了进来。 “微臣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华向生进殿,恭敬行了礼。 “起来罢。”欧阳墨轩看着华向生,道:“皇后近日身子欠安,你替她看看。” “是。” 华向生应了起身,从医箱里取出一块极轻薄的丝巾覆于楼心月腕上,这才伸手为她请脉。 楼心月静静的看着华向生,就见一会,他便将手撤了回去,低头向欧阳墨轩回道:“回禀皇上,娘娘应是近日劳心伤神所致,没什么大碍,微臣开几服安神的药,娘娘用着便可。” 欧阳墨轩轻“嗯”了声,点了点头。 华向生又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用了早膳,欧阳墨轩便离开了。楼心月坐于榻上,手里捧了本书,却是怎么也看不进去,心里总是没由来的烦燥。 不一会,就见宫女翠云端着药进来回道:“娘娘,该吃药了。” 楼心月看也不看,淡淡道:“放那罢。” 翠云应了将药放于小几上,却并不离开,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楼心月。 楼心月抬眼瞄了她一眼,缓缓道:“怎么,还有何事?” 翠云忙摇了摇头,道:“没,奴婢只是想说,药要趁热喝,冷了就不好了。” 楼心月浅浅一笑,将药端起,放于唇边轻轻一嗅,只闻得一阵酸涩的味道传来,忙用斜光看了袭若一眼,袭若会意,向翠云道:“你下去罢,这里有我们伺候就行了。” “是,姑姑。” 翠云应了,抬头见楼心月正在吃药,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翠云出去后,楼心月忙将喝到嘴里的药吐了出来,将药碗放回几上,向袭若道:“着人仔细盯着她,另外,给本宫去查查她。” 袭若看向那药,低声道:“娘娘怀疑她……” 楼心月只淡淡道:“她这些日子对本宫吃药之事未免也太尽心了些。” “是。” 袭若应了,便退了出去。楼心月又向初夏道:“去把华御医找来,就说本宫近日老爱犯困,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初夏忙应了,跑了出去。 不一会,袭若进来,回道:“娘娘,暂且还看不出什么,不过,奴婢查了,原来,翠云曾在祥福宫当过差。” “祥福宫,太后?” 楼心月冷冷一笑,太后。 好啊,做奸细做到她千禧宫来了。 正想着,就见初夏领着华向生走了进来。华向生忙向她行了礼:“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罢。” 楼心月看了眼华向生,又向袭若初夏等人道:“你们都下去罢,没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 “是。” 众人应了,齐齐退了下去。 待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楼心月突然向华向生笑了笑,道:“一向可好?” 华向生恭敬的应了道:“劳娘娘关心,一切都好。” 楼心月见华向生的礼数,表情一冷,道:“怎的,久日不见,华大哥对月儿生疏了吗?” 华向生抬头看向楼心月,霍然一笑,眼中满是喜悦之情,唤道:“月儿。” 楼心月这才重拾笑容,“月儿以为华大哥不认月儿了呢。” “怎么会。” 华向生向窗外看了看,道:“只是,身在皇宫,为谨慎起见,不得不处处小心才好。” 楼心月点了点头,又问:“西门大哥可好?” “都好,宫主也常问起你,知道你一切都好,他也放心了,他让我好好保护你,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嗯。”楼心月应着,将那碗药推上前,道:“谢谢你提醒我有人在我的药中做了手脚。” 华向生笑了笑,“你还记得。” “是啊,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你最不喜酸味,所以,你也从来不开酸涩的药。” 华向生点了点头,道:“方才皇上在,我不好说。不过,所幸你所中的毒并不深,只要稍施内力便可驱除。” “是啊,没想到,已经有人开始等不及了。” 楼心月冷冷一笑,眼神顿时阴冷了下来。 她说过,若有来生,她必要变本加利的报回来。她知道,前世害她之人并不是只有楼心然一人,以她一人之力还不足以将她害的那么惨。 所以,她会慢慢等,等着将前世的账一笔一笔的算清楚。 一个也别想跑。 而后,楼心月便让袭若传令六宫,因她凤体欠安,免了每日请安,后宫一切大小事务,皆由贤妃上官云梦处理。起先,各宫妃嫔还会来问安,后来,渐渐的也就不再来了,就连楼心然来的次数也是越发稀少。楼心月索性闭门谢客,只管安心养她的‘病’,同时,借此机会,好好清理清理她千禧宫的宫人。 上官云梦自是得意,如此,她的权力便等同皇后了。一时间,巴结奉承的人几乎要将永乐宫的门槛踏破。 欧阳墨轩倒是日日来千禧宫,不是陪同楼心月用膳,就是留宿。楼心月原本用身子不适为由推了几次,奈何推不过去,便也只能由着他。不过,他倒也安生,尽尽每次都宿在一床,却也不对她如何。 倒是太后,三番几次的劝道:皇后身子不适,皇上就不要总去千禧宫了,要多到旁的宫里走动走动,让皇后安心静养。 一日,天气晴好,庭院里的牡丹盛开,晨起清冽的空气中,飘满馥郁的香气。楼心月坐于窗下的梳妆台前,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身后,袭若与初夏正为她梳妆。 忽听厅外“咣当”一声脆响传来,接着便听到初晴的训斥声接踵而来:“翠云,你怎么如此不小心,你可知道,这是小姐最爱的琉璃花尊。” 翠云忙道:“奴婢不是故意的。” 楼心月微蹙了眉,起身走到厅外,就见地上摔了一地的琉璃碎片。翠云正站在碎片中间,一脸担心的看着。 “一大清早的,怎么回事?” 楼心月语气不悦的问道,目光冷冷的看向翠云,翠云见势,忙跪了下来,解释道:“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不小心手滑了一下,奴婢……” 楼心月看着翠云,缓步上前,看了眼她膝盖下的碎片,淡淡道:“翠云,你如今做事怎么越发不当心了,你可知这琉璃花尊可是前些天皇上刚赏的。” 翠云的表情更显惊慌,忙又道:“娘娘,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求娘娘饶了奴婢这一次罢。” 楼心月没有说话,看了眼初晴。初晴会意,训斥道:“不是故意,你一句不是故意就完了,你可知道,摔了皇上的赏赐,那可是大不敬之罪,是要杀头的。” 翠云表情一惊,一脸恐慌的看向楼心月,求饶道:“娘娘,求娘娘饶了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愿受一切责罚,娘娘,求您了,奴婢不想死。” 楼心月垂眼看向翠云,冷冷的语气中透着几分不可饶恕的威严:“你平日里做事不当心也就算了,但是今日,本宫若再不罚你,岂不让人以为本宫是个任人欺瞒的主子,日后又怎么管束其他人。”说着,向外面命令道:“来人,拖去刑役司,重打五十大板。打完了后,扔进杂役司,本宫不想再看到她。” 翠云倒吸一口冷气,还没缓过劲,已被人从地上拽了起来,拖向外面,嘴里仍在喊着:“求娘娘饶了奴婢,求娘娘饶了奴婢。” 楼心月冷眼看着,面无表情。走到门外,看了看院子里纷纷低头,不敢直视她的其他宫人,语气平淡,却又声声逆耳道:“都看到了罢,以后谁若是做事再不当心,就不只是翠云今日这下场,日后,都给本宫警醒着点,都把脑袋给本宫端稳了。” 众人忙跪下应道:“是。” 楼心月又看了眼众人,这才转身进了屋里。 回到屋里,初夏问道:“娘娘,这样发落了翠云,会不会不好,毕竟她是太后的人,若是太后知道了,会不会怪罪于娘娘?” “你放心,本宫只是让人将她拉去刑役司仗责,而不是处死,所以,即便太后知道了,也不能说本宫什么。” 袭若浅浅一笑,道:“娘娘这法子果然不错,奴才做错事,主子本有权责罚,就算是太后知道了,也是无话可说的,只多会以为,娘娘是在管教宫人。” 心计(亲们,十月回来了) 楼心月倒并不担心太后会不会怪罪,反正自她坐上这后位,太后对她便心生了怨意。悫鹉琻浪她所担心的是,让翠云下药之的会不会察觉到她已发现了此事?如今她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太后所为,暂且还不想打草惊蛇。 想着,便向袭若道:“对了,让你查的事查的如何了?” 袭若回道:“奴婢和李义暗中查了,除了翠云外,还有一个如儿,原是淑妃宫里的,现在小厨房做些粗使的活,奴婢想着随便找个做事不利落的由头将她打发出去。” “淑妃。” 楼心月记得,前世淑妃和她倒也没什么大的恩怨。只是,以淑妃如今在后宫的地位,不难看出,她绝对不是一个简单之人。否则以她当初一个小小的待妾,且无家世背景,又如何能做上这妃位,并在后宫占有一席之地旄。 “既找由头,便多找几个平日里干活偷懒的宫女内监,一并打发了。就说是本宫整顿宫闱,切莫让人发现端倪。记住,千禧宫的人,必须是底子清白的,旦凡有一点不清不楚的,都给本宫打发了。” 袭若恭敬的应道:“是。” 楼心月看了看袭若,又看向初夏初晴,语气三分凛冽道:“日后本宫近身的事,都由你们几个负责。这一次药的事,本宫就不再和你们追究,但是,本宫不希望再有第二次,否则,我们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嶝” 袭若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身在后宫,必须步步小心,事事谨慎,否则一旦有任何差池,都将会成为别人扳倒你的工具。初夏初晴即便是新入宫,但对于胜败兴衰的道理也还是懂得,齐齐应道:“是,奴婢谨记。” 方说完,李义从殿外进来,回道:“娘娘,小和子来了。” 初晴闻言,笑道:“想来又是皇上让给娘娘送桃花的,想咱们皇上对娘娘还真是用心,每日都让人送桃花来,可见娘娘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众人听了,皆低头笑了笑。 “多嘴。” 楼心月看了初晴一眼,又向李义道:“让他进来罢。” “嗻。” 李义应了出去,不一会,果见小和子捧了瓶桃花进来,行礼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起来罢。” “谢娘娘!” 小和子起身,将桃花交于袭若,“这是今日的桃花,请娘娘赏观!” 楼心月看了眼瓶中的桃花,向小和子道:“本宫身子欠安不宜面圣,就劳你代本宫谢过皇上恩典,就说待本宫身子缓了些再去亲自谢恩。” 小和子笑着回道:“今个就是十五了,娘娘还怕没机会向皇上亲自谢恩么。” 楼心月看向小和子,没有说话,小和子自知失言,忙跪下请罪道:“奴才失言,还请娘娘恕罪。” “起来罢。” “谢娘娘!” 小和又谢了恩,这才起身,道:“娘娘若没有其他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 “去罢。” 小和子又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楼心月看了眼小和子离开的方向,又看向瓶中的桃花,心里想着小和子方才之言。是啊,又到十五了。每逢初一、十五,是欧阳墨轩特定歇在千禧宫的日子。这些日子,她总以身子欠安为由,拒绝与他亲近,而今夜,怕是不能了。 早膳后,楼心月正坐在榻上看书,就见袭若进来回道:“娘娘,淑妃娘娘来了,正在西厅侯着。” 楼心月放下书,冷冷一笑,“正想着她,她就来了。”看向袭若又问:“如儿的事都办妥了吗?” “早膳时奴婢便按娘娘的吩咐打发了,想来,淑妃已经知道了。” “她的速度倒快。走罢。” 来到西厅,就见淑妃正坐在榻上,眼睛瞧着面前案几上的桃花,似在出神。 “让淑妃久等了。” 楼心月笑着走上前。淑妃闻声,忙从榻上起身,行礼道:“给皇后娘娘请安。臣妾不请自来,扰了娘娘清静,还望娘娘不要见怪。” “淑妃不必多礼。” 楼心月伸手将她扶起,笑道:“淑妃能来看本宫,本宫高兴还来不及,何来打扰之说,坐罢。” “谢娘娘!” 两人说着坐下,楼心月又让人上了茶。 淑妃道:“娘娘凤体欠安,臣妾理应早来探望。奈何这几日太后贵体也不适,要人侍疾。娘娘也是知道的,这后宫的妃嫔看似不少,但却都是刚入宫的,如今又都圣眷正浓,谁有这份心思。况且,太后又不惯她们服侍,臣妾便只能一直守着。好在太后今日总算是缓了些,臣妾这才得闲,便忙赶着来看看娘娘,不知娘娘现下可好些了?” 楼心月听着淑妃一席话,在心中暗暗一笑。好一个淑妃,果然不简单,这一番话听似解释,却明着暗着藏了多少个意思。 便故作讶异道:“怎么,太后贵体也欠安么,怎么一直没人来回本宫?如今可大好了?另外,贤妃没有在侍疾么?” 淑妃浅笑着道:“娘娘切莫忧心,御医说是感了风寒,不碍的。服了几服药,如今已大好了。至于贤妃……” 淑妃突然不再说下去,语气似有隐晦,楼心月看着她,道:“淑妃有话不妨直说。”又向袭若道:“你们都下去罢。” “是。” 袭若会意,领着众人退了下去。 淑妃这才道:“娘娘凤体欠安,久不出宫,想来还不知道,如今娘娘放权让贤妃执掌后宫,可是弄得后宫个个怨声载道。如今她哪还有心思去服侍太后,一味想着怎么专宠呢。” “噢,竟有此事?” 楼心月嘴上如此说,其实心里早已知数。虽说她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千禧宫,但是,后宫的大小事务,她却无所不知。上官云梦原本仗着太后的关系,就自视高人一等。如今有了协理后宫之权,更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即便是淑妃和宁妃这样的老人,她亦从不留情面。 而这,也正是她将执掌后宫之权交给上官云梦的目的。她就是要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让她和南宫静、楼心然相互争风吃醋,心生怨恨。 想要让后宫中的女人自相残杀,还有什么比圣宠更好的工具呢。 抬眼看向淑妃,果见她的眼中暗藏怨恨,道:“娘娘应该知道贤妃的性子,她这个人向来好胜心强,原本仗着和太后的关系,便自视高人一等。如今有了执掌后宫之权,更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明着暗着不知抢了旁人多少恩宠。” 楼心月将淑妃的怨恨看在眼里,却并不说破,只道:“太后和皇上也不管吗?” “皇上整日忙于朝政,哪有这心思。况且,皇上向来讨厌后宫的争风吃醋,更是无心理会。至于太后,她就更不会管了。” 楼心月浅浅一笑,宽慰道:“倒让姐姐这些日子受委屈了。” 淑妃忙笑了笑,道:“娘娘说笑了,臣妾哪有什么委屈可言。常言道,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臣妾早已是开败的残花,哪还有资格奢望皇上的再度垂怜。臣妾不过是替那些妹妹们心疼,她们可都还是新鲜的花朵呢,若是就这么老死宫中,岂不可惜了。” 楼心月浅呷了口茶,放下杯盏,浅笑道:“难为淑妃如此有惜花之心,只是,我们再心疼又有何用,最重要的还是皇上的心疼。至于淑妃说的什么残花新花的,本宫倒不认同。本宫以为,以淑妃和皇上的感情,你这朵花怕是正开得艳呢。” 淑妃闻言,自是欢喜,笑道:“娘娘真会说笑,在娘娘面前,臣妾可万万不敢提及和皇上的感情。要说这后宫之中,皇上对谁的感情都不如对娘娘的深。”转眼看向案几上的桃花,又道:“单看这瓶桃花就知道了。如今整个宫中谁人不知,皇上怕娘娘在宫里闲闷,便每日的让人送瓶桃花过来,这一连十几日,不管刮风下雨,从不曾断过。 楼心月也看了眼那瓶桃花,浅浅一笑道:“皇上不过是看本宫在宫里养病,拿些小东西哄骗着罢了,不过是些寻常的东西,倒叫淑妃见笑了。” “唉,东西虽是寻常的,却是皇上的心意。只要是皇上赏的,别说是瓶花,就是一针一线,一尘一土,那都是旁人求不来的。况且,也要看送给谁的。臣妾听闻娘娘素爱桃花,如此,这桃花便是送到娘娘心坎上了。再说,这花可不是出自别处,而是出自惜绾林的。” “惜绾林?” 楼心月不解的看向淑妃,这是哪,她怎么从未听说过。 “娘娘不知道?” 淑妃见楼心月的表情,忙笑了笑,道:“也难怪娘娘不知道,娘娘刚入宫,对宫中之事不了解也是有的。何况,这件事如今宫中也甚少有人再提起了。要说这惜绾林,那就不得不提先贵妃——云贵妃了。娘娘想是听说过先贵妃,那可是一个绝色的佳人,更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这惜绾林便是皇上为了她特别修建的。如今想想,娘娘和她倒还有几分相似之处,她也是独爱桃花,说什么牡丹太过华贵,梅花太过冷艳,不如桃花,轻灵,明媚,绚烂,花期亦是最舒适温暖的春日里。” 心计(二)(好吧,日更开始) 楼心月笑了笑,“淑妃说笑了,本宫又怎可与已故的先贵妃相比。悫鹉琻浪淑妃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此话以后断不可再说,否则让有心的人听去,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淑妃表情一愣,不想楼心月只是这个反应。忙道:“是臣妾失言了,实在是臣妾记起今日是先贵妃的忌日,所以才不自觉的说起了她。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楼心月微微一笑,眼中波澜不起,平和道:“淑妃言重了,你与先贵妃到底是相处过些时日,有些念想也是无可厚非的。只是,此话你在本宫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千万别在皇上跟前再说了,没得惹得皇上不痛快。” “是,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淑妃恭敬的应了。又闲叙旧了一会,便以伺候太后用药为由告退了恁。 楼心月看着淑妃的背影,眼中的笑意渐退。好一个淑妃,竟想以云贵妃来挑拨她与欧阳墨轩之间的关系。若在放在前世,她还会着了她的道,不过,今生的她再不会那么傻。 不在乎,便也就不在意了。 袭若和初夏进来收拾茶盏,见楼心月面色沉着,心知她在想事,不敢作声,只顾低头收拾待。 楼心月看了看袭若,缓声叫道:“袭若。” 袭若忙将手是的茶盏递于初夏,应道:“娘娘。”初夏知道楼心月有事和袭若说,便端着茶盏出去了。 楼心月看了看案桌上的桃花,道:“你去宫里的小佛堂,替本宫给云贵妃上柱香罢。” 袭若不解,疑惑道:“娘娘怎么突然想起给云贵妃上香了?” “今日不是她的忌日吗。” 袭若想了想,“哟,还真是。”又道:“可娘娘也不必给她上香啊,娘娘与她素未谋面,又无情份可言。况且,她到底也只是个贵妃,而娘娘您贵为皇后。” “贵妃与皇后又有何区别,本宫只知她是皇上最在意的人。况且,本宫又一直沾着她的光,享了这么些天的恩宠,本宫应该给她上柱香,以示感激。” “娘娘!” 袭若看向楼心月,眉头微蹙,问:“可是淑妃和娘娘说了什么?奴婢只劝娘娘,不管淑妃和娘娘说了什么,娘娘都别往心里去。她这么做,便只是想让娘娘您心里不痛快而已。” 楼心月低头摸着袖口上绣工精致的牡丹,绣线是上等的蚕丝线,摸在指间,触及生凉,十分细滑。衣料亦是极上等的蜀锦,图案与袖口上的花样相互辉映,是极富贵的凤穿牡丹。 这件衣服是欧阳墨轩送给她的,花样也是他命人绣的,绣院的宫人赶制了三天三夜,这才赶好。所以,从衣料,绣线,到绣工,无不是最好的。 听说,为了这件衣服,上官云梦没少找绣院的麻烦。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根本与绣院无关。 想着好笑,抬头道:“她不曾与本宫说什么,本宫也没得往心里去,自然也就没什么不痛快。本宫要你去上香,不过是聊表本宫的一份心意,你去便是。” 袭若见楼心月面含笑意,倒真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便放下心来,点头应道:“是,那奴婢一会就去。” 楼心月想了想,道:“也不必那么急,等午后再去罢。你顺道去趟万承宫,去回皇上,就说本宫今日身子不适,不宜侍驾,请他今夜就不必过来了。” “可是娘娘,今夜是十五啊。” “是不是十五又有什么关系,本宫只知道今日是云贵妃的忌日。想来皇上心里定是不痛快,本宫又何必自寻没趣。你去回了就是。” “是。” 袭若见楼心月这般坚决,又深知皇上对云贵妃的感情,也不再相劝。 午后,袭若依命去宫里的静安寺给云贵妃上了香,又去了万承宫向欧阳墨轩回了楼心月的话。欧阳墨轩倒也没有多问,只说知道了,让楼心月安心将养着。 晚膳前,天空渐渐阴沉下来,紧接着,便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楼心月坐于窗前,看向窗外的庭院。四月中旬的天气,院子里的海棠渐渐开败,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一些花朵,如今被雨水一淋,更是只剩零星几朵。 相比海棠的零落,院中新添的牡丹倒是分外艳丽,有雨水打在花瓣上面,落成一颗颗的小雨珠,十分晶莹。 初夏奉了茶进来,看了眼案桌上的棋盘,又看向正看着窗外不语的楼心月,关心道:“娘娘,您下了一下午的棋了,起来走动走动罢。别坐坏了身子,到了夜里又该腰酸了。奴婢见今日这春雨不错,淅淅沥沥的,又没有风。娘娘不如到廊檐下走动走动,随便看看花卉司新送来的牡丹。奴婢瞧着那花开的极是不错。” 一旁的初晴也忙道:“是啊,还有好几种是奴婢见也不曾见过的,娘娘何不出去看看,也让奴婢长长见识。” 楼心月笑着看了看她们,知道她是怕她坐坏了身子,便点了点头,由着她们扶了起来。 来到廊檐下,果见廊下的牡丹又添了许多新的品种。有假葛巾紫、状元红、雪映朝霞、玉美人等,倒真是平日里不常见过的。楼心月一边看着,一边向初晴介绍。 初晴一一应会了,忽又跑到一盘黑紫色的牡丹旁问:“娘娘快看,这又叫什么?这花不仅颜色奇怪,怎么花心是青色的?” 楼心月看了看,原来是一盆青龙卧墨池,道:“这叫青龙卧墨池,你看它花瓣似锦,花心青翠,像不像一条小青龙卧在墨池里。” 初晴笑道:“原来是这么个名字,这花名也好生奇怪,难怪奴婢不曾听闻。”看向楼心月又道:“想来也只有如娘娘这样见识广博的人才会知晓。” 初夏闻言,掩面而笑。楼心月心知初晴是在哄她开心,便也笑了笑。一时袭若来回,晚膳已备。楼心月应了,便回了厅里用膳。 不知是雨天的原因,还是之前药的原因,看着满桌的饭菜,楼心月却是无半点胃口,只寥寥吃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 初夏见了,心疼道:“娘娘您多少再吃点,这几日您的胃口越发不好。如今食量都不及在府里的一半,如此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 楼心月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只觉心里一阵反胃,忙拜了拜手道:“算了,本宫实在吃不下。撤了罢。” 袭若见势,担心是不是又被谁做了手脚,或是,那下药之人并不是翠云,而是另有其人,便道:“要不奴婢去请华御医来瞧瞧罢。” 楼心月知道她的顾虑,但是她知道自己并没有中毒,否则她定是可以感觉到。起身道:“不必了,本宫无碍,只是身子泛了些,歇一下便会没事。” 袭若见此,也不再相劝,让人收了饭菜,便与初晴初夏一并跟着楼心月进了里厅暖阁。 晚膳后,雨水越发急促,渐又起了风。 楼心月换了华服,又卸了髻簪,便在暖阁榻上歪着歇息。欧阳墨轩还未让人来传口喻,她还不能歇下,免得他突然驾临,失了分寸。 看着眼前摇曳的烛火,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寂寥。欧阳墨轩有些日子没来了,上次来还是初一罢,转眼间已有半个月了。自她称病,每回他来,她都以身子不适为由,拒绝与他亲近,想来,他是生气了罢。否则,为何他每日的让人送桃花来,却从不曾亲自过来看上一眼。 原以为不在乎,到底,心里还是会有所期待的。 正愁绪间,就见李义领着王禄进来。行礼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罢。”楼心月心想王禄定是来传欧阳墨轩口喻的,便道:“这阴雨的天,公公怎么亲自过来了,让底下的人来回了便是。” 却见王禄一脸焦虑,恭敬道:“实在是事情紧急,奴才才不得不来打扰了娘娘清静。还请娘娘发发慈悲,可怜奴才这条贱命罢。” 楼心月见王禄表情,忙道:“发生什么事了,公公何出此言?” “娘娘请快去议政殿看看皇上罢。奴才的贱命不要紧,可是皇上的龙体要紧啊。万一要是有个差错,奴才就是死一百次也担待不起啊。” 楼心月心下一怔,道:“你且好好说,皇上怎么了?” 王禄这才回道:“皇上今夜本该歇在娘娘这里的,谁想午后袭若去回了娘娘身子不适,不宜侍驾。皇上便一直闷闷不乐,连晚膳都没用。就这么着,奴才小心应付着也就好了。可谁知,贤妃得知皇上今夜不来娘娘宫里,便去缠着皇上去她的长乐宫。皇上以身子乏了为由,将她打发了。可这贤妃刚要离去,又遇上了前来请皇上惠妃,弄得两人在殿外争了起来。皇上心烦,一气之下,将两人都禁了足。” 楼心月听罢,不解道:“那这和皇上的龙体有什么关系?” 王禄道:“娘娘有所不知,皇上本欲回寝宫的。由她二人一闹,便淋着雨又回了议政殿。如今将自己关了殿里,谁也不让进去,身上的衣服还湿着呢。奴才担心,这样下去,会损害龙体啊。” ~~亲们,抱歉了。从今日开始,保证日更~~ 明争 楼心月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本宫随你去看看便是。悫鹉琻浪只是,本宫也不敢保证皇上就肯听本宫的劝。” 王禄忙道:“只要娘娘肯劝,皇上一定会听的。” “好了,你且去罢。本宫更衣便去。” “嗻,奴才告退。” 王禄恭敬的行了礼,退了下去。楼心月这才从榻上起身,向初夏道:“替本宫梳妆罢。”又向袭若道:“你去衣柜里,将本宫那件青白的禙衣拿来。碛” 袭若会意,应了就去了。 一切就罢,便坐着鸾轿往议政殿去。议政殿是帝王处理政务之所,分为东西两殿。东殿为御书房,是帝王平日批阅奏折之处。西殿便是议政殿,是帝王与百官议事之处。 因是雨天,宫人多不出来,一路上倒是安静。耳边只听得淅淅的雨声,和风吹打着树枝的声音。四月的天气,春意正浓,就连风也是暖暖的,从轿帘下方卷入,带着雨天独有的湿意,倒也清凉侏。 因雨天路滑,抬轿的宫人不敢大意,走了近小半个时辰才到议政殿。一下鸾轿,王禄忙撑着伞迎了上来,急切道:“娘娘您总算来了,快请进去看看罢。” “你且不必担心,让人沏盏热热的茶来,本宫这就进去。” “奴才早已让人备好了,就算着娘娘这会该过来了。” 王禄说着,忙命人请沏好的茶端了上来,亲手奉于楼心月,又让人将殿门打开。楼心月接过茶,却并不急着进去,而是转身走到廊外,站到了雨里。 “娘娘!” 王禄和袭若皆是一惊,袭若忙撑着伞跟了出来,想要替她挡雨。楼心月却伸手推开道:“不必了。” 袭若无法,只得退下。一直淋到衣服湿了一半,楼心月这才从雨中走出,走进殿里。 刚进书房,就听欧阳墨轩的声音冷冷传来:“朕说过不许任何人打扰。” 楼心月也不理会,径直走向书案。欧阳墨轩听得脚步声,越发不悦,抬头道:“朕……”见是楼心月,忙又道:“你怎么来了?” 楼心月恭敬的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快起来。” 欧阳墨轩说着已从书案前起身,走上前扶起楼心月,触及她衣服上的湿意,忙道:“怎么都湿了,跟来的宫人都怎么伺候的。” 楼心月浅浅一笑,缓声道:“皇上此刻担心臣妾,臣妾却还担心皇上呢。皇上生再大的气,也不该拿自己的龙体出气。” 欧阳墨轩知道楼心月已知道方才之事,面容微动,道:“朕不碍的,如今已经干了。你却不同,你身子本就不适。”将楼心月手中的茶盏接过,放于案上,又向外面道:“来人。” 王禄闻声进来,应道:“皇上。” 欧阳墨轩吩咐道:“让人去将皇后的衣物取来,再传初夏初晴过来服侍。”看向楼心月又道:“你今夜就歇在朕宫里罢,下雨的天,就不必来回跑了,当心再淋出病来。” 楼心月知道自己无法回绝,且也不想回绝,便点头应了。 王禄见此,忙高兴的应了,退了下去。 一时初夏初晴取了衣服来过,楼心月换了衣服,这才和欧阳墨轩往万承宫去。 万承宫乃帝王所居,自是有其他地方无法相比的高大威严。这里的一切仿佛都带着帝王那与生俱来的威严霸气,一切都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威严不可侵犯,让人忍不住的自惭形秽。 这里是皇上的寝宫,尽管前世也是为后,但是,楼心月却从未在这里留宿过,所以,对于这里并不熟悉。唯一熟悉的便是,前世,她就在这里被打入了冷宫。 “来,坐下。” 欧阳墨轩拉着楼心月坐于床边,她也只由他拉着,依言坐下。仿佛仍是新婚初-夜,心里没由来的恐慌。前世之事,依稀浮于脑海。 欧阳墨轩见她一直不语,关切道:“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楼心月摇了摇头,浅笑道:“臣妾没事。” 一时唤了宫人进来梳洗更衣。一切完事,众人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明黄的幔帐静静的垂地,殿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只听得窗外的雨声淅淅传来。鼻翼间有好闻的香味,是欧阳墨轩身上清瑴香的味道,渗着淡淡的薄荷香和专属于男子的阳刚气息。 缠绵的吻如窗外的雨点般密密落下,带着滚烫的气息,似要将她点燃一般。 “皇上。” 楼心月轻嘤一声,双臂紧紧的缠上欧阳墨轩的脖颈。只是半个多月没有亲近,却像是初次相识的一般,那股紧张的感觉重重的压在心底,让人喘不过气。 欧阳墨轩并未应会,动作却愈发强劲,似在惩罚她之前回避。 缠绵过后,一切归于平静,唯有窗外春雨还在缠绵不绝。 夜半入梦,忽听天外一声响雷。由梦惊醒,楼心月忙向帐外叫道:“初夏。” “别怕。” 一双有力的臂弯自身后环了上来,楼心月这才记起,身边还有欧阳墨轩,却听他缓声道:“有朕在。” “皇上。” 转身看向他,见他满眼关切,楼心月的心这才慢慢平静下来,依进他的怀里。 欧阳墨轩拥着她,下颌微微抬起,抵在她的头顶。声音低沉道:“你为何如此害怕这样的雨夜?” 楼心月心下一沉,缓声道:“每到这样的雨夜,臣妾总是做噩梦。那梦太真实,臣妾怎么也醒不过来。” 欧阳墨轩臂弯的力道紧了紧,柔声道:“傻瓜,只是梦而已。” 楼心月也浅浅一笑,幽幽道:“是啊,幸好只是梦。” 欧阳墨轩感觉到楼心月的异常,问:“怎么了,你有心事?” “臣妾没有。” 楼心月摇了摇头,语气却有些哀怨。 “你可知道,不与朕说实话是欺君。” 欧阳墨轩的语气尽管轻缓,却透着威严。楼心月这才道:“臣妾想求皇上一件事。”欧阳墨轩“嗯”了声,算是回答。 楼心月缓声道:“臣妾想求皇上饶了惠妃与贤妃。” 欧阳墨轩没有回答,楼心月继续道:“她们二人皆是初次入宫,又都对皇上用情甚深,难免过于急切,一时失了分寸也是有的。请皇上念在她们是初犯,就饶了她们这一次罢。臣妾答应皇上,日后定会好好规束就是。” 欧阳墨轩闭着双眼道:“嗯,你是该好好规束规束朕的后宫了。” 楼心月不知他这话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抬头看向他,“皇上。” 欧阳墨轩这才睁开双眼,看着她道:“好,朕明日就命人撤了她们的禁足。只是,你这病也养的够久了,是不是也该替朕分忧了。” 楼心月知道他的话意,低头应道:“是。” “睡罢。” 欧阳墨轩说完,便阖上眼睛,不再言语。楼心月也不再说话,轻轻的依在他的怀里,听着窗外雨声漫漫。 次日一早,皇后重掌后宫的消息便传遍皇宫的各宫各苑。众妃嫔闻讯,忙早早的赶到朝阳厅请安。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看着恭恭敬敬行礼的众人,楼心月面含浅笑,应道:“都起来罢。” “谢皇后娘娘!” 众人谢恩起身,楼心月见宁妃也来了,气色倒比先前好了许多,关心道:“宁妃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宁妃笑道:“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已大好了。倒是皇后娘娘近日凤体欠安,臣妾也不曾过来问安,还望皇后娘娘恕罪才是。” 楼心月淡淡的扫了眼众人,就见个个低头不语,浅浅一笑道:“你有此心便够了,你自己的身子也不痛快,又何必拘这个礼。本宫这新得了些上好的参茸,补身子是再好不过的,待会你拿些回去。” 宁妃忙感激道:“谢娘娘,让娘娘费心了。” 正说着,就见淑妃在一旁掩面笑了起来。楼心月不解,看向她问:“淑妃,你笑什么?” 淑妃放下绢帕,巧笑道:“臣妾见娘娘对宁妃姐姐如此关心,臣妾真是羡慕的紧呢。能得娘娘如此关心,当真连生病都是种福气呢。” 楼心月笑了笑,正欲说话,却听上官云梦突然冷笑一声,语气嘲讽道:“淑妃这溜须拍马的本事真是越发见长了。感情,你也想小产?你以为什么人都有福气怀上龙胎吗?”说着,又不忘冷冷的扫了眼楼心然。 淑妃面上挂不住,顿时又羞又恼,无奈上官云梦的位份,一时又不好反唇相讥,只得受着。 上官云梦本是嚣张惯了的,自知这后宫无人敢与其违拗,便越显得意,不屑的看了看淑妃。 楼心月看了眼上官云梦,又看了看一脸恼怒的楼心然,知道她们还在为昨夜的事彼此怨恨。浅笑道:“好了,大家同是侍奉皇上的姐妹,何必伤了和气。怀上龙胎自是福气,没怀上的也不必气馁。好好侍奉皇上才是要事,皇上去的多了,自然有好事近的一天。” 上官云梦又是冷冷一笑,“皇后这话说的是,只是,有些人承宠再多,也不见得能有此福气。你说是吗,皇后娘娘?” 和亲 楼心月心下一动,面上却波澜不惊。悫鹉琻浪众人皆知新入宫的一众人中,数她承宠最多。上官云梦此话无非是在讥讽她无福,到现在都没怀上龙胎。 正思忖时,宁妃道:“臣妾听闻,新入宫的众位姐妹中,就数贤妃妹妹承宠最多。想来,自是最有福气之人了。” 宁妃这一番话,听着恭维,实则暗讽。在座的众位嫔妃中,大多被上官云梦抢过恩宠,如今得以出这口恶气,自是痛快。有低头偷笑的,有暗自高兴的,也有一些敢怒不敢言的。 上官云梦原本还得意,见到一些人的表情,方知宁妃话中之意,恼怒的瞪向她,“你……”话未说完,就听得门外传来一声高唱:“皇上驾到!” 众人闻讯,自是欢喜,忙起身相迎。上官云梦也忙住了嘴,跟着众人起身。就见欧阳墨轩阔步流星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身着朝服,想是刚下了早朝便过来的碛。 众人忙行礼:“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罢。” 欧阳墨轩穿过众人,径直走向楼心月,伸手将她扶起,在主位上入了座。这才向众人道:“都坐罢。侏” “谢皇上!” 见众人入了座,又道:“朕今日来是有一事要与皇后相商,正好大家都在,也一起听听。”说罢,看向楼心月道:“早朝时收到皇叔的千里传书,这才记起下月十六便是太后的寿辰。往年你没入宫,这事一向都是由宁妃与淑妃共同操办的。如今你已入宫,宁妃身子又没好利索,因此,此事便交给你一手操办罢。” 楼心月应了:“是。” 欧阳墨轩微颌了首,又看向宁妃道:“太后因为芊儿小产一事,一直郁郁寡欢,身子也一直欠安。朕想借此次寿辰好好热闹一番,也冲冲喜。” 宁妃闻得欧阳墨轩唤她小名,心下欢喜。但一想到自己那还未出世的孩子,又不觉感伤起来,低头哀伤道:“是臣妾无福,没能保住那孩子。倒害得太后凤体欠安,当真是罪过。” 楼心月看了看宁妃,又看向欧阳墨轩,就见他眼神哀默,似有心事。向宁妃道:“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如今你也不必太过感伤,养好身子要紧。” 宁妃垂头应道:“是。” 上官云梦听到太后的寿宴,而自己又是太后的亲侄女,自然想表现一番,娇声道:“皇上,臣妾也想为太后尽一份孝心。” 欧阳墨轩点了点头,“嗯,太后一向最疼你,也是应该的。你便协助皇后一同操办。” 上官云梦自是欢喜,忙高兴的应道:“是,臣妾定不负皇上所托。” 欧阳墨轩轻“嗯”了一声。一时无事,便遣了众人,“好了,没什么事,都散了罢。” 上官云梦还想说话,却见众人皆起身行礼,便也只好跟着行礼告退:“臣妾告退!” 礼毕,依序退了下去。 回到荣禧堂,楼心月见欧阳墨轩一直低头不语,表情郁郁,问:“皇上有心事?” 欧阳墨轩看向她,缓缓道:“皇叔这次来信,除了说太后的寿辰,还说了一件事。” 听到是关于欧阳睿之的,楼心月心下一动,脱口道:“睿王爷还说了什么?” 欧阳墨轩冷冷的看向她,眼神探究,“皇后这是怎么了,何以一提到皇叔就这般的紧张?” 楼心月忙起身施礼,“臣妾失仪了。”想了又道:“臣妾不过是见皇上心情不快,一时关心则乱。” 身后的袭若与初夏 欧阳墨轩没有说话,眼神淡淡的打量着她,表情平静,看不出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楼心月见他不言,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柔声唤了句:“皇上。” “好了,起来罢。” 欧阳墨轩这才收起打量她的眼神,伸手将她扶起,语气似真似切道:“别动不动就跪,身子才好,也不怕再跪出病来。” “谢皇上!” 谢了恩,就着他的搀扶起身,款款入了座。眼神却不敢看他,怕露出眼底那一丝慌张。 正思绪着,只听得他道:“西楚国欲与我朝修好,愿将公主远嫁和亲。” “和亲?!” 面色一惊,已然忘了遮掩情绪。忙又低头,暗怪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一听到关于欧阳睿之的事,便乱了分寸。 据她所知,西楚国王膝下只有一女,西风图娅,那个为了欧阳睿之茶饭不思之人。如今要和亲,难道,她真的要嫁给欧阳睿之了? 欧阳墨轩看着楼心月那低头锁眉的表情,依稀记得当日群芳宴时,她也是这个表情。 她在想什么?他想知道。当众人都在拼命的表现自己,以赢得他的注意时,她却总是低头锁眉,似乎并不在意。 所以,他立她为后。 “是啊。西楚国与北池国都处我朝边关要塞,与我朝相邻。这些年,北池国一直对我朝虎视眈眈,常有侵犯。如今,若是可以与西楚国修好,倒也可以制约北池来犯。” 他轻声说着,注意着的她的每一个神情。 “那皇上同意了?” 楼心月抬头看向他,眼神已恢复了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欧阳墨轩看了看她,道:“两国和亲在先祖皇帝时便有,先帝时,更有墩王爷娶了当时正在交战的伊兰国公主。自此,天盛朝和伊兰国便永修和好。朕以为,于国于民,这都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楼心月默默不语。所以,他还是同意了。 那欧阳睿之呢,他是不是也同意了?是了,她真傻,他自然是同意的,否则,也不会千里传书过来。况且,以他睿王爷的性子,他若不愿意了,谁又勉强得了。 也是,一个是风流潇逸的王爷,一个是万尊千贵的公主,谁会不同意呢。岂不是天作之合。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去想,她如今是皇后了。自打她决定复仇,打算入宫开始,这一切便已注定,再无法改变。 “皇上决定便是,事关朝政,臣妾实在不宜言论。” 暗舒了口气,她是该放下了。她又为何放下不,他不过只是一个知音。 “嗯。” 欧阳墨轩轻轻应了声,起身道:“好了,用膳罢。听了一早上的奏折,当真饿了。” “是。” 楼心月起身应了,陪着他走向厅外。 用了早膳,要去向太后请安。因太后身子欠安,楼心月特让袭若将进宫时带来的天山雪莲带了去。 到了祥福宫门口,依旧有人通传,“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进了里厅,上官云梦也在,正服侍太后用药,见他们进来,忙向欧阳墨轩行礼,“给皇上请安!”又一副很不情愿的向楼心月行了礼:“给皇后请安!” “起来罢。” 欧阳墨轩受了礼,方和楼心月一道向太后请安。太后垂眼看了看他们,悠悠道:“起来罢。看座。” “谢太后!” 起身入了座,太后又看向楼心月。“久日不见,皇后的身子可大好了?” 太后语气慢悠轻缓,这话听似一句关心,但心明之人一听便知,其中怨多忧少。 楼心月自然也听了出来,恭敬道:“谢太后关心,臣妾已无虞。臣妾听闻太后凤体不适,未能早些来给太后请安,实在是臣妾失礼。”示意袭若上前,又道:“臣妾得了朵天山雪莲,补身子是再好不过的。今日特拿来献给太后,望太后凤体康健。” “罢了。” 太的吁了口气,语气仍是缓慢,“哀家这御医开了许多,这些日子皇上也送了许多,怕是有些日子才能吃完。你自个的身子也不好,就留着自己吃罢。” 楼心月笑道:“臣妾听闻,这雪莲只开在极北的雪山之颠,五年方开一次花。又处于极陡峭的悬崖之边,十分难得,被当地人称为仙物。如此名贵之物臣妾实在不敢私享,思来想去,便也只有太后能有此福了。” 欧阳墨轩也道:“这也是皇后的一份心意,太后就收了罢。” 太后见欧阳墨轩都说话了,不好再拒绝,这才让季月收了下来。 一时又道:“哀家听说,皇上让皇后给哀家操办寿宴?” 欧阳墨轩道:“是,朕见您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适,想着热闹热闹,也冲冲喜。况且,宫里也许久不曾这样热闹一番了。” 太后扯了扯嘴角,轻笑道:“难为皇上有此心了。只是,别太铺张浪费了。”想了又道:“哀家听说睿王爷来信了,信上可说了什么?” “倒不曾说什么,只说让朕好好为太后庆祝一番。另外,西楚国有和亲之意。” “和亲?” 太后作思想了,方问:“皇上意下如何?” “朕尚在考虑当中。”欧阳墨轩说着,看向太后,问:“太后可有何妙见?” 太后笑了笑,道:“朝政之事哀家不宜插手,皇上自己做主便可。”看了眼上官云梦又道:“只是,哀家要提醒皇上,朝政之事固然重要,可这国本也不可忘了。皇上如今的后宫也充实了,到如今,也只有宁妃怀了龙胎,且还不小心小产了。如今,也该为皇嗣之事多费费心。” 龙嗣 欧阳墨轩眼神微动,应了,“是。悫鹉琻浪” 太后见他表情淡淡,知他未入心,又道:“皇上也别嫌哀家唠叨,实在是皇室血脉,不可不重视。”看向楼心月又道:“皇后,你也该多劝劝皇上,得空多到后宫走动走动。哀家听说,皇上这半个月来,只去过后宫几次。这各宫各苑的妃嫔个个都在眼巴巴的盼着皇上的恩泽降临呢。” 楼心月浅浅一笑,并不多语,也低头应了:“是。臣妾谨遵太后教诲” 太后见楼心月态度恭敬,礼数周全,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说要歇了,便让众人都散了。 回到千禧宫,初晴自院中迎了出来,表情透着不快,回道:“惠妃来了。龛” 楼心月见她表情,知她一直对楼心然心存怨恨,便道:“你去忙罢,不必跟进来了。” 进了里厅,就闻得淡淡的香气传来,是楼心然身上那醉入君怀的香气。很淡,却只往人心里钻。不禁感佩,千梦制香的本事当真是精妙。 扬了笑脸,唤道:“妹妹。轻” 楼心然忙从榻上起身,笑着叫道:“姐姐。”又要行礼。被楼心月伸手拦了住,“哎,此刻没有外人,免了罢。” “谢姐姐!” 楼心然高兴的应了,起身入了座。见楼心月一脸浅笑盈盈,道:“妹妹今日来,是特来感谢姐姐的。” 楼心月故作不解,“妹妹何出此言?” “姐姐以为妹妹不知道,昨日之事,是姐姐为我求的情。否则,妹妹此刻定然还被禁足在宫里。”低头又道:“也是我自己无能,没人家有权有势。” 楼心月知道,昨夜欧阳墨轩将上官云梦禁足,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以上官云梦的身份,不肖一夜,太后便会为她求情。因此,她才故意向他求了这顺水人情。一是不想上官云梦太过得意。二来,这些日子也由着上官云梦闹够了,她也是时侯收回掌管六宫之权了。 自然,这些话要从欧阳墨轩嘴里说出来。如此,才能让众人心悦诚服。 如此一来,楼心然与上官云梦的怨恨也会越积越深,就如现在。便故作劝解道:“我知你与她素日便不和,只是,如今入了宫,万事都要收敛几分,得让且让了罢。毕竟,她有太后为她撑腰。” 楼心然眼底尽是怨恨,心里自然是不服的,道:“姐姐这些日子不曾出宫,不知我受了她多少怨气。每每皇上要去我宫里,她都在半路拦下。奈何她掌管六宫,总以议事为名,硬生生的将皇上拉了去。我能如何,我只恨我没有一个做太后的姑姑,权位又低她一等。否则,岂容她在我头上撤野。” 楼心月自然知道楼心然的心性,她生性阴狠,爱攀比,又素来见不得别人比她高上一等。 苦苦一笑,道:“我又如何不知,今晨请安时你也看到了,她又何曾将我放在眼里。” “姐姐不同,姐姐是皇后,是这后宫的六宫主位,又深得皇上恩宠。凭她什么,也要顾虑几分。” 眼见楼心然眼底那掩藏不住的妒意,楼心月轻扯了嘴角,笑了笑,“皇后如何,妃子又如何,都不过是这后宫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我如今,也不过是仗着父亲还有几分权力罢了。至于皇上,今日宠了你,明日宠了她,又哪来的定数。” 楼心然低头不语。楼心月悄悄的打量了她,见她眉头暗蹙,似在筹谋着什么。 暗暗一笑,似作无意道:“对了,方才在太后宫里,太后说了龙嗣之事。皇上如今虽嫔妃众多,却膝下无裔。”看向楼心然又道:“妹妹如今也深得皇上宠爱,且要仔细留了心。要知道,在这宫里,有了孩子,才是有了一生的依靠。” 楼心然眉目一亮,眼中顿燃希望。随即又低头道:“就算有,也该是姐姐先有,妹妹不敢逾越。况且,姐姐比我先入宫,所承雨露也比我多。” 楼心月笑了笑,“此事可不兴什么先来后道。且你是知道的,我身子向来孱弱,前些日子又一直病着,只怕短期内还是很难的。” “可我……” 楼心然欲言又止,半晌才道:“皇上去我那也不过廖廖两三次,况且,此事也是要看天意的。” “虽说要看天意,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妹妹且要用些心才是。” “姐姐的意思是……” 楼心然看向她,楼心月并不多言,只道:“事在人为。” 她相信,以楼心然的聪明,她自然会明白她的话意。果见她低下头,犹自在心里盘算了起来。 浅浅一笑,亦不再多语。 一时送走了楼心然,独自坐于榻上。 “娘娘。” 初夏唤了,换了茶上来,却并不退下。楼心月见她神情闪烁,知道她有话想说,道:“有什么话就说罢。” 初夏想了,才道:“奴婢不明白,她那样待您,您为何还要帮她。” 楼心月看向她,“你以为本宫是在帮她?” “难道不是。如今皇上膝下无裔,不管是谁生下子嗣都会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若是公主便罢,若是皇子,那就有可能成为太子。” 楼心月并不担心,幽幽道:“你忘了,天盛朝向来是不立太子的。” “可是。” 初夏还是担心,“即便不是太子,但母凭子贵,她岂不越发……” 正说着,就见袭若自殿外而来,初夏忙住了嘴。楼心月看向袭若,问:“她走了?” “是。一直到宫门外还是一脸欢喜,想来,正想着娘娘方才之言。” 楼心月笑了笑,见初夏正看着她,道:“好了,你且不必担心,本宫心里有数。”又道:“另外,你去御药司吩咐下去,不管惠妃想要什么药,都尽数给她。” 初夏尽管不解,但见她家娘娘如此胸有成竹,也只得应了,“是。”说完便转身退了下去。 袭若看了眼初夏的背影,收回目光道:“初夏姑娘也是太在意娘娘了。” “本宫知道。” 端了茶,浅呷了口,看向袭若问:“你似乎并不担心?” 袭若笑了笑,“奴婢相信娘娘这么做必有娘娘的道理。何况,想在这后宫生下孩子,岂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果然是个心思聪慧之人。楼心月浅浅一笑,放下手里的茶盏。 是啊,想在后宫生个孩子,岂是那么容易的。 “对了,娘娘让奴婢派人暗中盯着杂役司的翠云,果然有所发现。” 楼心月忙看向袭若,“噢,是谁?” “是一个咱们都没想到之人,敬妃。” “南宫静。”楼心月想道:“本宫还说,怎么一进宫,她倒安份了呢。却不想,她倒是一只黄雀。” 袭若微微颌首,眼神深远,“螳螂也好,黄雀也罢。如今既然咱们知道了,定要小心防范着才是,定不能做了那蝉。” “嗯。” 点头应了,细想之下又觉事有蹊跷。“你那日查了,翠云原是在太后宫里当差。而南宫静乃初次入宫,与她素无交织,又如何用得了她?” 袭若也警觉了起来,“娘娘是怀疑?” 楼心月抬手一扬,阻止道:“且先别乱猜想,最好还是去查清楚。别再先入为主,乱了思绪。” “是。奴婢这就去。” 看着袭若出去,楼心月的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总感觉似乎有件事情正在悄然发生,而她却一直不曾察觉。 思绪正深,初晴自殿外进来,脸上扬着笑意。楼心月看了她,道:“怎么方才还是一副恹恹不快的表情,这会就高兴成这样了?” 初晴笑着回道:“奴婢方才听他们说,睿王爷要回来了。” 心下一动,已然乱了。忙平复了心情,才淡淡道:“是么。” 初晴自顾欢喜,并不曾察觉她的异样,轻快道:“是啊。” 楼心月淡淡一笑,看向初晴,故作玩笑道:“他回来,你如何高兴成这样?” 初晴忙低下头,羞涩道:“哪有,奴婢不过是方才听他们说,每次睿王爷回来,大家都很高兴。所以,才……” 记忆乍现,恍然想起那个雨夜,那曲琴音,那双自嘲又无奈的眼神。还有临别时,他那依依不舍的神情。心底顿时翻起无限惆怅,已无心再听。 “好了,本宫累了,想歇一歇。你下去罢。” 初晴面色一顿,慎慎的看了一会,才应了“是”,退了下去。 独自回到床边,合衣躺下。伸手从枕下摸出那串手钏,握在手心,感受着那股清凉,慢慢的由掌心传入心底。 高绾的发髻枕在头下,硌的难受。却无心理会,只握着手钏,轻轻的阖上眼睛。耳畔依稀响起了雨声,睡意朦胧间,又回到那个雨夜。她抚琴,他饮酒。 他走了。他又回来了。 一觉醒来,不知时辰。 “娘娘可算是醒了。”袭若笑着上前,扶着她起来,“娘娘这一觉睡的可真沉。” 看向窗外,天色已暗沉,问:“什么时辰了,本宫睡了多久了?” “刚入酉时,娘娘睡了近四个时辰。” 袭若一边回着,一边替她将凌乱的发髻散下。及腰的青丝似终于挣脱束缚般,顿时滚滚滑下。 袭若又道:“午膳时皇上来过,原是要陪娘娘用膳的。奈何娘娘一直睡着,便只好走了。” “怎么不叫醒本宫。” 伸手揉了揉额头,想是睡多了,竟有些晕沉。 袭若见了,抬手替她揉了起来。“皇上见娘娘睡的沉,想是昨夜睡的不好,不让叫醒。” 楼心月淡淡的应了声,听得窗外有雨声。原来,果真是起雨了,她还以为是做梦。想到此,恍然记起临睡前手里曾握着手钏,忙问:“本宫的手钏呢?” “娘娘说的可是这个?” 袭若自袖袋里拿出手钏。楼心月忙接了过去。“正是。”想起欧阳墨轩曾来过,又问:“皇上可有看到?” 见袭若轻轻的摇了摇头,这才暗暗的的松了口气。 “对了,初晴初夏呢?” “初夏姑娘说娘娘近来食欲不好,亲自去小厨房给娘娘准备晚膳了。初晴姑娘方才见娘娘似要睡醒,便出去端水来给娘娘盥洗了。” 正说着,就见初晴领着一群宫女走了进来,手里捧着洗漱用具。见楼心月起了,笑道:“娘娘果然醒了。” 袭若也笑道:“是啊,初晴姑娘果然说中了。见娘娘睫毛动了两下,就说娘娘一会便会醒来。果不其然。” 初晴低头笑了笑,“奴婢服侍娘娘这么久,娘娘一个眼神,奴婢就知道娘娘想要做什么,何况如此。” 楼心月也笑了笑,道:“也是你们肯费心。” 因夜晚不用出门,便换了身素淡的衣裙。头发也不让绾起,只作了零星几点素净珠钿,倒也别是一番清丽。 初晴自镜中端详了一会,笑道:“娘娘这样的打扮真好看。” 袭若也道:“是啊。都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果然,素也有素的妙处。” “就知道哄本宫开心。” 楼心月笑了笑,也看向镜中的自己。肤色净白,淡扫娥眉,眼角依稀有几分韵味,脸也不似之前那珠圆玉润。倒比入宫前更显娇色。 不一会,晚膳也已备好。皆是素日里她爱吃的,想来初夏定是费了一番心思。 怕薄了她的心,特别多吃了些,但食欲却依然不大好。 初夏的眼中隐约含着泪意,道:“娘娘,这些日子您都瘦了一圈了,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楼心月知道她是担心,放下银筷道:“先别撤了,留着本宫饿时再吃罢。想是睡得多了,食欲不大好。” 初夏忙应了,抬手拭去眼角的泪迹。 坐于窗下看书,雨夜微凉,着的衣裙竟显轻薄。一丝夜风从窗下吹入,有些清瑟的凉意。 “起风了,娘娘当心些。” 一件湘妃色披风恰时落入肩上,抬头一看,竟是袭若。 放下书,伸手拢了拢肩上的披风,问:“回来了,打听到了?” “是。听王禄说,惠妃晚膳前早早就送了参汤去御书房请了,皇上也已应允夜上去她的永和宫了。” 浅然一笑,“她的速度倒是快。”又问:“那御药司那边怎么说?” “也都按娘娘的吩咐,将坐胎药尽数给了。” “那咱们就等着听好消息罢。” 拿起书,复又看了起来。 起风 入夜,遣了众人,独自坐于榻上。悫鹉琻浪窗外的雨依然淅淅沥沥,漫不经心的下着。庭院里雨雾迷离,廊檐下的牡丹,在烟雨的浸润下,越发娇艳。 翻着书,无意读到一句:隐思君兮悱恻。心里刹时一沉,手中的书已然拿不稳。只得放下,看向窗外。 窗外雨声漫漫。 曾经,她是最惧怕这样的雨夜的,前世的记忆总会跟着雨水涌上心头,仿若一个巨大的黑洞,将她带入无底的深渊。 而此时,却多了一份缠绵悱恻的意味。缠绵如昨夜,听着雨声,安睡于欧阳墨轩那温暖宽广的怀里龛。 只是,他的怀抱终不属于她一人。 悱恻的却是那个雨夜,那个只能在心底暗暗想起的他。他原是这天底下最逍遥快活的一个人,却因她而羁绊了一颗心。 她知道她不该再想,她已是皇后,她该唤他皇叔。而他,亦将和西楚公主和亲卿。 只是,放下,谈何容易。 自榻上下来,犹自走到琴案前。凤哕琴,天下最一琴,只与天下第一箫,龙吟箫相匹配。而箫在他手上。 这是他当年的选择,抛却皇位,只要一箫。他原想要的是快意一生的洒脱,却不想,也成了羁绊一生的纠缠。 信手一拨,又是那首曲子,终难记。也许,当日她不该作这曲子的,名字便不好,叫他听了去,心里定也是乱的。 何不如作一首两相忘,也好相忘于彼此,了却一份不可能的宿缘。 曲到一半,窗外隐约有人。忙停手,看向窗外。 “谁?” “是我。” 轩窗一开一阖,一个身影已立在眼前。夹带着雨滴,和窗外那丝丝的寒意。禁不住浑身一栗。 “王爷!” 看清眼前的人,楼心月的一颗心已不能自已,忙从琴前起身,。欧阳睿之伸手欲扶,却在半空停了住,犹豫了一会,终是只能放下。 他清减了许多,满脸沧桑之色,想是异国他乡,奔波所致。 “王爷瘦了。” 楼心月看着他,就见他身上衣物尽乎湿透,头发上垂着水滴,显然曾在雨中久站。 “你也是。” 欧阳睿之微扬了嘴角,似有欢色,半晌又道:“不过,却比之前更显娇色了。显然,在宫里过的不错。” “是。” 垂下头,十指在袖中紧握,不愿让他看到眼底那因欢喜而溢出的泪水。他回来了,想不到如此之快。 过了一会,又听他道:“他待你可好?” “好。” 楼心月点了点头,这才抬起,恰好对上欧阳睿之看向她的目光。忙又移开目光,这才想起礼数二字。 “对了,还不曾请王爷坐,王爷请坐。王爷雨中而来想是受了寒,我去给王爷倒杯茶来。” 刚欲转身离开,却被一只手拉了住,“不必了,我只是来看看。” 是,他只是来看看。从西楚到京都,原需一个多月的路途,他却只用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来,他饿食马背,夜宿荒野,连换十多匹马,只是为了早点回来,看看她。 看她可好? 一别月余,他度日如年。虽身在西楚,心却一直在这里。从不曾离开。 楼心月低头,从他掌中抽出胳膊。想是在雨中久站,他的掌心极冷,那股寒意深深的钻进她的骨子里。 “多谢王爷记挂。”抬头看向他又道:“王爷可好?”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形容他这月余所过的生活。怎是一个好与不好便可诉之。 楼心月也不再问,想起和亲之事,又道:“西楚公主没和王爷一起回来么?” 欧阳睿之并不诧异她已知道和亲之事,应道:“她随后就到,我先回来。有些事需要筹备。” 原已知道了,以为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了。却不想,听他亲口道来,心底依然会痛。如被一根针轻轻的挑拨着。 平了心绪才道:“是该好好筹备的,公主身份尊贵,切不可失了我朝体面。” “嗯。” 欧阳睿之轻声应了,并不多言。转尔看向凤哕琴,低头不语。楼心月看向他,见他眼底隐约透着忧色,本想开口询问,却还是闭了口,亦不再言语。 何必问,不过是徒添忧愁。 转头之际,忽见窗外一抹身影闪过。忙警觉道:“是谁?” 欧阳睿之也忙看向窗外,却见人影早已消失。转身便从厅外追了出去。 楼心月也跟着追到窗边,打开轩窗,却只见满眼的雨丝,而那身影早已无形无踪。正欲阖上轩窗,鼻翼间忽然闻得一阵淡淡的香味,依稀是清瑴香的味道。 清瑴香,这世上独有一人用。 难道是他? 只是,他不是在楼心然那里吗,为何会深夜突然来此? 他可有听到什么? 想着这些,楼心月只觉得一颗心再也安定不了。 欧阳墨轩向来多疑,如今被他看到她深夜与欧阳睿之在屋里,岂不知他会如何猜想。 “娘娘。” 袭若自厅外走了进来,关切道:“奴婢听到这里有动惊,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楼心月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本宫方才觉得屋里闷,打开窗子,不想有只猫躲在这里。” 袭若浅浅一笑,道:“宫里的宫人常有养猫的,这皇宫之大,又常有野猫出没。想是雨天在廊下躲雨,倒不想惊到了娘娘。” 楼心月故作无碍,“本宫无事,倒是它,受了惊,一溜烟冲进了雨中。” 袭若笑笑不语,伸手将窗阖上,道:“夜深了,奴婢服侍娘娘歇下罢。好歹躺在床上,也养养神。” 想着方才之事,楼心月也无心再去扶琴,点头应了:“嗯。” 因白日睡的多,如此夜深却毫无睡意。加之方才之事,心头那股子思绪总是扰的心底不安。如此,一直到黎明时分方才郁郁不安的入睡。睡梦依然不平,仿若走进了时光的隧道,时而在前世,时而又飞越到了今生。而欧阳墨轩的身影更是在梦中穿梭着,时而冷漠无情,时而柔情似水。更有欧阳睿之的身影,总是远远的站着,任她如何,都无法走近。 一梦惊醒,只见初夏正立在床头,表情关切,“娘娘又做噩梦了?” 深深的舒了口气,由着初夏扶起,心底却始终不得安宁。 初夏一边拿出丝帕替她试去额头的泪水,一边忧心道:“娘娘到底梦到了什么,一直在说糊话。奴婢怎么叫也叫不醒,幸而皇上没有听到。” 昨夜之事浮上心头,楼心月忙拉着初夏问:“皇上。皇上来了?” “是啊,一早来了又走了。见娘娘睡的沉,还让请安的嫔妃都回去了。” 楼心月心下更是不定,又问:“皇上可有说什么?” “皇上说下了早朝过来和娘娘一道用膳。还有,皇上见娘娘睡的不安,问了奴婢可是娘娘经常这样夜不能安?”“那你怎么说?” “奴婢如实回了,每到雨夜,娘娘都会心神不宁,做噩梦,有时还会在梦中落泪。” 初夏见楼心月面色有异,以为自己回错话了,小心道:“娘娘怎么了,可是奴婢回错话了?” 楼心月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听着窗外有风声,又道:“雨停了吗?可是起风了?” “是啊,今早雨一停就起了好大的风。初晴一早起了,又回去加了件衣裳。袭若方才看了西边的云头,说这雨怕是停不了。” 楼心月喃喃念道:“风雨欲来。” 初夏听的不真切,问:“娘娘说什么?” “没什么,叫她们进来,服侍本宫起来罢。” 初夏也不再多问,出去传了人进来。 洗漱穿戴完毕,出了屋子,果见外面起了大风,风势之大,竟是从不曾遇见过的。衣裙被风吹的紧贴着身体,透着刺骨的寒意。庭院里原本娇艳的牡丹,更是被吹的叶倦花残,落了满院的花瓣。袭若正指派着宫人将花挪入廊下避风。 见楼心月出来,袭若忙跑了上前,劝道:“外面风大,娘娘还是进屋罢。”伸手压下被风撩起的裙裾,又道:“这风起的也邪乎,奴婢入宫这么多年,从不曾见过如此大的风。只往人骨子里钻。” 因为风大,袭若的声音有些飘渺,仿佛一出口便被风吹散了一般。楼心月无心去听,只是慎慎的看着庭院,似可以看到风吹过的足迹。 起风了。 回了屋里,袭若将刚收起的冬日用的锦垫都拿了出来,铺于榻上。 楼心月坐下,想起欧阳墨轩说要一道用早膳,问:“早膳都备好了吗?” 袭若回道:“都备好了,奴婢让李义去看皇上可有下朝了。” 楼心月看了看窗外,道:“外面风大,皇上来去怕伤了龙体。你去让人将膳食装好,本宫一会给皇上送去。” “是。” 袭若应了,正欲退下,就见李义从厅外走了进来。回道:“回娘娘,皇上让娘娘不必等他了。睿王爷回来了,皇上此刻正在御书房与王爷议事,怕是一时半会还不会出来。” 楼心月心下一怔,手指紧扣着案角,一会才道:“你可知皇上与王爷在议何事?” 李义低头回道:“奴才不敢打听。不过,奴才听王公公略说了句,好像是说什么和亲。” 是了,定是在说和亲之事。 到底昨夜窗外之人是不是欧阳墨轩?若是,他何以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若不是,那又会是谁? 那清瑴香的味道,她不可能闻错。 云涌(5000+窗外神秘人) 重生之名门毒后,云涌(5000+窗外神秘人) 果如袭若所言,刚用了早膳,那雨便又下了起来,且不再如之前那般的淅淅沥沥,而成倾盆之势。ai悫鹉琻如柱的雨水直敲着瓦檐地面叮当作响。和着那狂风,似要将这殿宇都吹倒一般。整个皇堂,浸满在这磅礴的暴风雨中。 时有窗子和门扉被风吹开,豆大的雨滴狂卷而入,直吹得落地的帷幔哗哗作响。堂中香鼎里的灰,也被吹的迷了满屋。袭若忙命宫人将每扇窗子和门都上了闩,屋子里这才有了片刻的安静。 一时命袭若去吩咐宫人无事不要外出,在屋里待着,只等这风雨停歇。 天空突然划过闪电,紧接着便是滚滚而来的雷声,轰隆之声似要压上头来。楼心月心下顿时怔了起来,这样的天气她见过,前世她失去孩,失去生命时,便是这样的天气。 初夏知道楼心月最是怕这样的天气,劝道:“娘娘还是别坐在这窗下了,进里厅歇会罢。眭” 初晴也道:“是啊,奴婢去将凤哕琴拿来,要不娘娘抚琴罢。” 楼心月点点头,由着初夏扶着下了榻。 坐于琴前,信手一拨,悠悠的琴声刹然而来。随手一拨却是早前作的《思》。此曲还是两年前,她习武时在那片桃林所作炸。 为思子所作。 西门云天当时听了只问,她的心底到底有多少怨恨?她没有回答,她相信他定是知道的。向来曲由心生,那曲,便表露了她的心。 他也不追问,只道:习武如同弹曲,亦同做人,有些事不可放在表面上,任人所知。深藏不露的,往往才是最厉害的。 她懂了,从此,她不叫任何人将她看透。 但是,如今她却将自己置于如此两难的境地。她不该的,不该忘了前世的仇恨,更不该忘了她今生而来的目的。 指尖顿转,曲调已然不同。是那曲《凤求凰》,不再哀怨,不再忧思。她相信欧阳墨轩可以听懂。她求他,她需要他的恩宠,如此,才可以将前世之仇尽报。 午膳前,狂风终于停歇,雨却依然下着,只是慢慢小了下来。袭若命宫人将门窗上的闩都取了下来,又将庭院重新打扫一翻。 楼心月自琴前起身,渡步至窗下,推开窗子,只见窗外的庭院一片凌乱。廊下的牡丹也都被风吹的凋零不堪,再不复往日国色。 心下一凉,向初晴道:“将这些花都退回花卉司,让他们好生养护着。” 初晴应了“是”,退了出去。走到廊下,命宫人将花搬了去。 心底无端烦闷,随手将窗阖上,坐于榻上。 又向初夏道:“去将本宫的檀香熏上。” 初夏关切道:“娘娘可是有心事?自入宫后,娘娘许久都不曾熏檀香了。” 楼心月轻声一叹,只道:“去罢。” 初夏不再多言,依命去了。不一会,便将檀香熏了上。淡薄的轻烟自金银错青铜镂空八宝香鼎中缓缓升起,至半空,便慢慢散去,不见踪影。一次一次,周而复始。 她素爱用檀香,因为檀香可以使人心静。不悲不喜。 而这檀香还是天安寺的无言方丈送于她的。每每她去进香,他都会送些檀香于她。要她日日点着,静心宁神。 午膳时,让李义去打听了,欧阳睿之仍在宫里。想来欧阳墨轩是不会过来用膳的,便命袭若传了午膳。 胃口依然不好。 正味同嚼醋般的吃着,忽听院外传道:“皇上驾到!” 楼心月忙放下手中的银筷,领着众人起身迎了出去。就见欧阳墨轩自雨中快步而来,步履生风,袍裾轻扬。身后王禄撑着伞,近乎小跑的跟着。 行至廊下,欧阳墨轩也恰好到了廊下。王禄这才得以轻松,收了伞,轻轻的喘着粗气。 楼心月娓娓施了礼,“给皇上请安!” “起来罢。” 欧阳墨轩伸手将她扶起。 楼心月见他外袍有湿意,关心道:“下着雨,皇上怎么就过来了?有什么吩咐,叫宫人传一声便是。何苦淋了雨,再伤了龙体。” 欧阳墨轩眼神微动,只道:“一直担心你,过来看看。”走进屋里,又道:“知道你害怕这样的天气,本该早些过来的。奈何皇叔突然回来了,与他议事,便耽搁了。” 听到欧阳睿之,楼心月心下一动,想起昨夜之事,忙低了头,回道:“皇上国事要紧,臣妾无碍的。” “嗯。” 欧阳墨轩轻应了声,走进里厅,见桌上正摆着午膳,道:“在用膳。正好,朕也还未用膳,就一起用了罢。” 楼心月应了,忙命初夏添了碗筷。扶着欧阳墨轩坐下,又在他对面坐下。不敢多言,怕说错了话,只道:“皇上国事再忙,也该注意龙体。” “也没什么事,只是不想皇叔会这么快回来,令朕很是诧异。”看向楼心月,又道:“倒是你……” 楼心月心下一惊,不解道:“臣妾不知皇上何意?” “皇后这是怎么了?” 欧阳墨轩轻扬起嘴角,浅浅一笑,“朕不过是想说,听说你近来胃口一向不好。你看,人的瘦了一圈了,如此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 楼心月自知自己反应过度,忙抬手抚上面颊,低头道:“臣妾姿色本就平平,如今定是越发入不得皇上的眼了。皇上还是别看了,臣妾自渐形秽。”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近乎撤娇,只听得欧阳墨轩忍不住“嗤”的一笑。看向她,似嗔非嗔道:“那么大的人,说的话却那么孩子气。要朕说啊,你如今倒是比先前更显姿色了。人一瘦,倒突显的那一张眼晴越发明亮水灵,还有鼻子,也越发立挺了。当真的是‘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皇上。” 楼心月娇嗔的睨了他一眼,又斜眼看了旁边的其他人。只见初夏初晴都在低头偷笑。 欧阳墨轩只是看着她笑,夹了块菜放于她碗里道:“来,今日朕陪你用膳,多吃些。” 楼心月浅浅一笑,拿起筷子夹了放于嘴里。低头吃了起来,心里却在疑惑。欧阳墨轩方才的话到底是何意,虽说是关心,却暗透着试探。 是她多疑了么? 只是,昨夜窗外之人若不是他,那又会是谁? 谁会用只有他才能用的清瑴香? 还是,她闻错了? 带着满腹心思用了膳,外面的雨也停了。因欧阳睿之还在宫里,欧阳墨轩用了膳便离开了。 楼心月站在廊下,静静的看着欧阳墨轩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化为平静。 这个男人,她做了他两世的皇后,却依然一点也猜不透他。 他于她,可动了一分真心? “娘娘。” 袭若在旁唤了声。 楼心月看向她,又转脸看向花阶下的一片落花,喃喃道:“你说,草木可有情呢?” 袭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淡淡道:“奴婢虽不知草木是否有情,但奴婢知道,人是有情的。” 楼心月看向袭若,浅浅一笑,转身进了屋里。 午后,太阳竟出来了,雨后的阳光分外明媚,如一颗璀璨夺目的宝石,挂在雨洗过后,碧蓝的天空。 正无事,初夏进来回道:“娘娘,惠妃来了。” 还未说话,就见初晴在一旁不悦道:“她倒来的勤,昨日刚来过,今日又来。怎么,她是来向咱们炫耀皇上昨夜歇在她宫里的吗?” “初晴。” 楼心月抬眼冷冷的看向她,语气三分凛冽道:“你如今说话怎么越发没了分寸了。入宫这些日子,规矩没学会,倒是学了一腔的心直嘴快。” “我……” 初晴憋了一脸的怨气,正欲说,见初夏向她使了眼色,便又咽了回去。跪下道:“奴婢知错了。” 楼心月自然知道初晴也是为了她才会如此怨恨楼心然。只是,身在皇宫,定要谨言慎行,否则,只怕怎么死都不知道。 “好了,起来罢。知道错了就要改,本宫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皇宫不比其他地方,切记要谨言慎行。否则,依你这性情,必会祸从口出。” 初晴点了点头,低头应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以后不会了。” 楼心月看着她,见她似有心事,问道:“你这两日是怎么了,总是这么暴躁,可是有什么心事?” 初晴轻咬着嘴唇道:“奴婢没有。” 楼心月也不再追问,只道:“既然如此,你就去沏杯惠妃最爱喝的碧螺春来罢。”看向初夏又道:“请她进来。” “是。” 两人皆应了,退了出去。 不一会,就见楼心然翩然而入,着了身镂金丝钮芍药彩蝶蜀锦裙,扬着一脸的喜色。身后跟着玉乔,手里拿着一只锦盒。 “给姐姐请安。” 经过昨日之事,楼心然对楼心月更是越发热络亲近。 楼心月浅浅一笑,伸手道:“妹妹快起来罢。”看着她那一脸欢色的表情又笑道:“妹妹今日好生娇艳,真当连窗外的阳光都失了光彩。” 楼心然低头一笑,越发欢喜,嘴上却道:“妹妹蒲柳之质,怎敢与姐姐国色争辉。” “妹妹何必自谦,你这样若还叫浦柳之质,后宫众人岂不都成了东施一流了。谁人不知妹妹绝色是这后宫数一数二的,细数这后宫之中,也唯有贤妃可与妹妹一博了。否则,皇上也不会如此偏宠你们二人了。” 提起上官云梦,楼心然的眼中怨气顿生,语气不悦道:“凭她什么,也不过是仗着太后的宠爱。” 楼心月看着楼心然的表情,看来,她与上官云梦之间的怨恨算是结深了。暗暗一笑,岔然道:“看我,好端端的提起她作什么,没得坏了妹妹今日这好心情。” 恰好初晴奉了茶,楼心月见她表情平静,倒也安心几分。指了茶道:“妹妹快喝口茶消消气。” 楼心然表情依然不悦,端起茶,浅浅呷了口,便放了下来。 楼心月看向她身上的衣服,笑道:“我见妹妹身上的衣服倒是不错,早前倒不曾见妹妹穿过。” 楼心然闻言,眼中忙扬起喜悦,一脸高兴道:“这是皇上昨夜新赏的,我觉得不错,便穿了。只想着,不能在姐姐面前失了分寸。” 楼心月笑了笑,只怕是分寸是假,炫耀才是真。禁足次日就得了宠幸,恩宠不减却胜,岂不知要羡煞多少嫔妃。 “皇上赏的,自然都是极好的。” 楼心然抬手看了看身上的衣裙,故作不在意道:“旁的妹妹倒也不在意,只听说这蜀锦是极难得的。”又道:“妹妹听说,前些日子,皇上也赏了姐姐一件。只是,姐姐的绣的是牡丹,而妹妹的绣的是芍药。” 楼心月浅笑道:“倒是。牡丹与芍药向来被称作姐妹花,倒也与你我姐妹情意相符。看来,皇上真是很用心呢。” “妹妹也是如此觉得。” 楼心然笑了笑,恍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上次群芳宴时,初晴不是将我送姐姐的那只镯子打碎了吗。一直答应要再送姐姐一只的,奈何一直未寻得合意的。如今倒得了一只,是皇上前些日子刚赏的,玉质极好,便一直藏着,不舍得戴。今日特拿来送于姐姐,还望姐姐不弃。”说着,从玉乔手里接过锦盒,笑着打开。 楼心月低头一瞧,是一只翠绿的玉镯,玉质通透,映着窗外雨后干净的阳光,泛着幽润的光。 拿起来瞧了瞧,道:“倒真是极好的镯子,如今算是很难得的了。” “姐姐能瞧得上,也是这只镯子的福气,便收下罢。” 楼心月也不推脱,“妹妹既如此说了,我便收下了。” 吩咐初晴收下,一时又想到昨夜窗外的身影,便问:“对了,午膳时我见皇上腰上那块玉佩不见了,不知妹妹今晨伺候皇上更衣时可见着了?” 楼心然顿显茫然,想了好一会,才道:“妹妹倒不曾注意。” “就是系于皇上鞶带上的那块凤翎血玉,听说极是名贵,还是先祖皇帝曾传于先帝,后又由先帝传于皇上的。皇上一直戴在身上,妹妹想必也见过的。” 楼心然犹豫了半会,终于道:“只是,我不曾伺候皇上更衣,所以……” 楼心月心底一惊,面上却依然端着平静,不解道:“向来嫔妃侍寝都是由嫔妃侍奉更衣的,妹妹怎么?” 楼心然低头道:“妹妹也不瞒姐姐,皇上只在妹妹那歇了半宿。半夜时听到一声响雷,皇上不知怎的,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便叫人更衣离开了。” 听到这里,楼心月的面上已不能平静,忙问:“那妹妹可知皇上去了哪里?” 楼心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皇上吩咐了谁都不准跟着。” 所以,昨夜之人定是欧阳墨轩无疑了? 是了,定是他怕她害怕昨夜那雷雨交加的夜晚,特来陪她。不想,却遇到了欧阳睿之正与她在屋里,所以悄悄的站在的窗外。 既然如此,又为何他今日丝毫不表现出来? 如今看来,只能等找个机会问问欧阳睿之了,不知他昨夜可否追到那人。 送走了楼心然,楼心月的心里一直惶惶不安。 “娘娘。”初晴拿着楼心然刚送的镯子,问:“娘娘要戴这镯子吗?” 楼心月抬头看了眼,喃喃道:“放于库房收起来罢,本宫不想戴。” “是。” 初晴应了,转身去了。 初夏看向楼心月,关心道:“娘娘今日是怎么了,一直惶惶不安的,可是有何心事?” 楼心月想了想道:“初夏,你去打听一下,睿王爷今夜可歇在宫里?” “娘娘。”初夏面露难色,劝道:“娘娘,请恕奴婢多言,娘娘如今已是皇后了,而他是王爷,娘娘实在不该与他有太多的牵扯。” “本宫知道,本宫并无他意,只是有件事想向他问清楚。你去罢。” 初夏不好再劝,只得应了。转身刚欲离开,却听楼心月又突然问道:“对了,怎么一直不见袭若,她去哪了?” 初夏转身回道:“奴婢也不知道,想是出去办差事了罢。” “本宫知道了,你去罢。记住,千万不要让人发现。” “是。” 初夏再次应了,这才退了下去。 经过一番打听,欧阳睿之并未歇在宫里,而是回了他在京都的府邸——睿王府。 这倒让楼心月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如此,她只要趁着深夜出宫一趟便可。而欧阳睿之若是歇在宫里,反而会引人耳目。如今欧阳墨轩已对她有所猜疑,她切不能再让他生疑。 作为一个帝王,她不得不承认,欧阳墨轩的城府实在够深,心思实在慎密。只怕,这世上无人能真正将他看透。 幸好,今夜欧阳墨轩歇在了上官云梦的长乐宫了。楼心然与上官云梦的这场争宠,倒是让她省了不少心。 是夜,命人早早洗漱妥当,便遣了众人。说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却是在等着深夜来临。 夜深人静,换了便衣,独自来到后院,见四下无人,楼心月纵身一跃,便消失在院子里。而她不曾想到,黑暗处,一直身影正在悄悄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见他一身靛青色锦袍,黑暗中,一脸冷俊,眼神锐力,仿佛可以穿透黑暗。 信她 重生之名门毒后,信她 睿王府,位于京都城东,与将军府、尚书府、丞相府分别位于皇宫的东南西北方位。ai悫鹉琻从外看,睿王府不过是一座普通的王府,但在世人眼中,却比皇宫更具威严。 睿王府的后院中,欧阳睿之正坐于石亭里,手执玉盏,眼神却看着眼前,一脸茫然迷惑。 春雨过后的夜晚,别显一番寂寥惆怅。 “王爷。” 安南恭敬的唤了声。欧阳睿之并不看他,只道:“有事?睃” 安南面露难色,他知道他家王爷独处时一向不喜欢人打扰,但是,他却不得不说。“王爷自宫里回来后,便一直坐在这里。属下只是想提醒王爷一声,夜深了,王爷又连续赶了这么多天的路,该歇下了。” 欧阳睿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抬手将杯中的酒送入嘴里,又伸手斟了一杯,淡淡道:“你如今胆子倒大了,竟连本王都敢管。” “属下不敢。鸾” 安南单膝跪下,低头道:“属下只是担心王爷的身体,王爷为了早日赶回来,这半个月来马不停蹄,连一个安稳的觉都没睡过,人也憔悴的许多,属下是担心……” 不等安南说完,欧阳睿之便冷冷的打断道:“本王不需要你的担心,下去。” 安南面色一惊,抬头看向他,原还想说什么,却也只能低头应了:“是,属下告退!” 院子里顿时静了下来,只有风拂过的声音,轻轻的划过耳畔,透着春夜雨后的清凉。 欧阳睿之抬手,再次将杯中的酒送入嘴里,放下杯子,看向不远处的花丛,淡淡道:“出来罢,夜里风大。” 有风拂过,吹的花丛微微一动,就见一个身影从花丛后走了出来,不是旁人,正是楼心月。 看着不远处正看着她的欧阳睿之,楼心月微微一笑,表情有些羞涩,“王爷什么时侯发现的?” “从你一来。” 欧阳睿之再次为自己斟了杯酒,道:“进来坐罢。站了这么久,也该累了。” “谢王爷!” 楼心月恭敬的道了谢,走入亭里,在石桌旁坐下,石凳的冰冷顿袭全身,心底禁不住一颤。 原是想来问他事的,却不想,一见到他,便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远远的躲在花丛后看着。到底,还是被他发现了。 “我不是有意要打扰王爷的。” 努力的找着话说,却不想,一出口竟只是这句。 欧阳睿之轻扬了嘴角,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定是来问昨夜窗外那个身影的罢?” 楼心月心下一紧,忙问:“王爷追到了?” “没有。” “连王爷都没有追到。” 楼心月娥眉顿锁,心里更是担忧。难道真的是欧阳墨轩? 众人皆知,睿王爷武艺超群,虽称不上天下第一,但是,高过他的人却也寥寥无几。如今这天下能超过他的只有两人,一是威震武林的凌云宫宫主西门云天,第二个,便就是当今天子,欧阳墨轩了。 西门云天自是不可能,他一向都在凌云宫,甚少出现在江湖。所以,有可能出现在皇宫,时间又对得上的,便也只有欧阳墨轩了。 欧阳睿之看着楼心问:“你担心是他?” “我……” 楼心月抬头,看向他,半晌方道:“我只是想不出除了他,还会有谁?” 欧阳睿之突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你的武功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能破我迷心阵而不被发觉,天下怕是不出三人。”看着她又道:“你到底还有多少本王不知道的本事?” 被他那眼光一看,楼心月忙低下头,道:“我并非有意的,还望王爷见谅。” “无妨。阵摆着便是让人破的,若是旁人破的,本王倒宁愿是你破的。”笑了笑又道:“本王对你真是越发好奇了。” “王爷。” 楼心月惊的从石凳上起身,不安道:“我出来久了,该回宫了。” 欧阳睿之并不挽留,盯着手里的酒杯,提醒道:“皇宫不比其他地方,连地上的砖都长着耳朵,在那里要处处小心。” “谢王爷提醒。”楼心月停下脚步应了,刚欲离开,又道:“夜深了,王爷也早些歇了罢。” 欧阳睿之眼神一动,抬头看向她,却见她的身影已消失在眼前。若一阵风,不留一点痕迹。 回到宫里,已是子时。白日里繁华巍峨的皇宫,在夜色下,别显一番安宁。仿佛它一直是如此的安静宁和,从不曾经过任何的狂风暴雨,明枪暗箭。 信步走了一会,竟连一个值守的侍卫都不见,这倒让楼心月很是疑惑。按理,此时不是都会有侍卫在到处巡逻的么,怎么今夜却不见一人。 回到千禧宫,就见千禧宫里灯火通明,宫门大开。 楼心月顿感不妙,忙闪身进了后院。从后院悄悄看去,就见前院的地上跪了一片人,正是千禧宫的下人。再看正堂门口的花梨木交椅上,欧阳墨轩在一脸冰冷的坐在那里。他的身旁,上官云梦正一脸笑意的站在那里。 “说,皇后去哪了?” 欧阳墨轩语气冷冷的问着,眼神更是犹如千年寒冰一般,似可以瞬间将人冰冻。 堂下众人皆是战战兢兢的跪着,听着他的语气,更是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袭若回道:“回皇上,娘娘想是睡不着,出去走了走,想来,一会就会回来的。” “是么?” 欧阳墨轩冷冷的看向袭若,“睡不着,朕倒想知道,她为何睡不着?而这深夜又去了哪里?” “这个……”袭若想了会,“奴婢就不知了。想来,定然在这皇宫里的,请皇上容奴婢等人去四处找找。” “朕看不必了罢,好好一个人突然不见了,你身为领侍宫女敢当何罚?” 话刚说迭,忽见一个待卫从院外跑了进来,回道:“启禀皇上,找到皇后娘娘了。” 欧阳墨轩眼神一动,问:“在哪?” “回皇上,在揽月楼,奴才们找到时,娘娘已经睡着了,奴才不敢惊动,只得回来禀告皇上。” 上官云梦闻言,忙斥道:“一派胡言,明明有人看到皇后出宫了。” “这个……”侍卫低头道:“奴才就不知了。”王禄见了,笑着道:“想是有人看错眼了也说不定,这黑灯瞎夜的,想来侍卫眼花也是有的。” 欧阳墨轩并不多言,只道:“走。”便起身走向院外。 上官云梦无奈,只得快步跟上,脸上一改方才那得意的表情。 来到揽月楼,果见楼心月坐在石阶上,依着栏杆而眠。身上的衣服也早已换上了白日穿的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裙。 欧阳墨轩放轻脚步,慢慢走近,轻声唤了句:“皇后。” 楼心月的睫毛动了动,朦胧间呢喃道:“三郎。” 一声叫唤,仿佛一阵春风,欧阳墨轩的眼神一动,心底没由来的欢喜。“月儿,是我。” 上官云梦表情一惊,一脸诧异的看向欧阳墨轩。楼心月唤他三郎,而他竟也答应了。 这个一向高高在上的君主,他从不曾如此待过她。 楼心月慢慢睁开眼晴,看清眼前的人时,忙惊呼道:“皇上。”说着就要起身行礼:“臣妾……” “免了。” 欧阳墨轩伸手扶住她,触及她指尖冰凉,顺势包里掌心取暖。道:“夜里凉,你怎么在这睡着了,也不怕冻坏了身子。” “臣妾睡不着,便出来走走,不想就走到了这里。坐在这里看着星星,就睡着了。叫皇上担心,是臣妾的不是。”想了又道:“对了,皇上不是在长乐宫吗,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欧阳墨轩看了眼旁边的上官云梦,道:“朕突然想起你,便去看看。不想,你不在宫里,便叫人四处寻了。好了,既然你没事,朕就放心了。外面夜凉,朕陪你一起回宫罢。” “嗯。” 楼心月点头应了,顺势依进欧阳墨轩的臂弯。嘴角扬着淡淡的笑意,无意的看向上官云梦,就见她正一脸怨恨的看着她。 故作不见,收回目光,脸上笑意更深。 回到千禧宫,欧阳墨轩便派人送上官云梦回宫,上官云梦自然是不愿意的,一脸不情愿道:“皇上……” 欧阳墨轩看向她道:“好了,你先回去,朕明日再去看你。” “可是……” 上官云梦仍是不乐意,看向楼心月又道:“臣妾实在不明白,皇后为何半夜三更跑去揽月楼?” 楼心月浅浅一笑,道:“此事本宫不是已经向皇上说了么,本宫睡不着,便出来走走,不想就走到了揽月楼。” 上官云梦却并不相信,道:“众所周知,揽月楼是皇宫最高之处,皇后若是去了那,不可能没人看到。既然如此,为何问了宫里的侍卫,个个都说没看到皇后。再有,为何连皇后自己宫里的人都不知你的去向。皇后不觉得方才说词太过牵强了么?” 楼心月并不生气,仍是一脸浅笑,看向上官云梦道:“本宫实在不知贤妃这话中之意。那么,以贤妃的意思呢?” “方才明明有人看到你出宫了。” “噢,是么?敢问是何人所见,在何时何地看到的?贤妃不妨将那人叫出来对质一下,便可一辩黑白了。” “你……” 上官云梦怒了,一脸恼恨的看着楼心月,却又无可辩驳。那人,她叫不出。 “好了。” 就在这时,欧阳墨轩出声打断道:“今夜之事就到此为止。贤妃,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体息罢。朕也累了,不想再追究此事。”看向楼心月又道:“至于皇后,朕相信她。” 失宠 重生之名门毒后,失宠 “皇上……” 上官云梦仍是一脸不愿意的表情。ai悫鹉琻 “好了,朕叫你回去就回去,朕累了,不想再听。” 上官云梦见欧阳墨轩的表情冷了下来,也不敢再说,只得应了:“是,臣妾告退。” 欧阳墨轩看了眼她,向外面道:“来人,好生送贤妃回宫。睃” 忙有侍卫应了,护送着上官云梦离去。 看着上官云梦的身影走出庭院,楼心月这才看向欧阳墨轩,就见他正看着她,似在打量什么。 “皇上……鸲” 正欲说话,欧阳墨轩却突然自榻上起身,淡淡道:“皇后也累了,早些歇着罢,朕回去了。” 楼心月忙跟着站了起来,看着他的侧影问:“皇上不在这歇吗?” 欧阳墨轩看也不看她,语气一改往常的冷淡,“不了,朕还些事需要处理,你早点歇着罢。” 话一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皇……” 还想叫,却终还是没有叫出口,只能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心里一沉,仿若一块大石重重的压了下来。 他生气了。 这么多天,他何尝对她生过气。 “娘娘。”袭若轻声唤了句,道:“夜深了,奴婢服侍娘娘歇下罢。” 楼心月哪还有心情歇下,看向袭若问:“你说,皇上他真的相信本宫吗?” 袭若微微一愣,思绪片刻方道:“贤妃一口咬定娘娘出宫了,奴婢看得出来,皇上今夜真的很生气。” 心中冷冷一笑,道:“是啊,你也说皇上是生气,而不是担心。” 他只是生气,生气她竟不受他的控制。这天下都是他的,都得受制于他,何况是她。 “娘娘。”袭若表情谨慎的看着楼心月,小声道:“皇上毕竟是皇上。” 一旁的初夏闻言,劝道:“娘娘别再多想了,至少,皇上还是在意娘娘的,否则方才也不会当着贤妃的面那样护着娘娘。” 初晴也道:“是啊,奴婢从未见过皇上对哪个妃子像对娘娘这样的。想是娘娘想多了罢。” 楼心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淡淡道:“罢了,本宫累了,想歇了。你们也都去歇了罢,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袭若表情犹豫,想要留下,想了想,终还是和初夏初晴一道退了出去。“奴婢告退。” 犹自走进寝宫,心里冷的如同外面的夜。 到底是她奢望了,以为今生不同。总以为他对她终究是有几分情意的,原来,不过是自己在骗自己。连自己都差点被自己的痴念迷惑住了。 该醒悟了。他是皇上,前世今生,都是。 一连多日,欧阳墨轩没再踏进千禧宫一步。那夜之事,亦没再多问一句。他说他信她,信吗? 眼见着太后的寿宴越来越近,楼心月也无心去理会其他。每日除了晨起请安,吩咐太后寿宴要准备的事宜,便日日待在宫里,甚少出门。 这一日,到太后的祥福宫请安,恰好上官云梦,楼心然与欧阳墨轩都在,上官云梦正挨坐在欧阳墨轩身侧。 近半个月不曾见到欧阳墨轩,忽然再见,心里竟忍不住一阵悸动。忙平复了心情,缓缓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给太后请安!” 欧阳墨轩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太后应道:“起来,坐罢。” “谢太后!” 起身入座,楼心然忙起身向她福了礼,“给姐姐请安!”上官云梦却只是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也不起身。 楼心月只作未见,伸手虚扶了把,“妹妹快免礼罢。” 太后看着她们姐妹二人,笑道:“如今看到你们姐妹二人,倒让哀家想起曾经和温惠太后一起入宫的情景。也是如你们一般,相敬相爱。那时哀家就常对温惠太后说,在宫里有个亲姐姐,当真是一件幸福的事。”看向楼心然又道:“惠妃,你说是吗?” 楼心然忙迎合的笑了笑,道:“太后说的自然是对的。”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眼神却若有似无的打量着欧阳墨轩,就见他仍低着头,并不言语,似并未听见她们的话。这才收回目光,端起案几上的茶盏,吃起茶来。 欧阳墨轩眼神微紧,收在袖袍下的手指慢慢蜷入掌心,直至指甲陷入肉里,才缓缓松开,恢复常态。 楼心月巧妙的捕捉到他眼底的变化,抬头看向太后,谦和道:“太后谬赞了,臣妾怎么敢与太后和温惠太后相提并论。” 太后笑了笑,放下杯盏,“皇后一向都这么谦逊。”看着她又道:“哀家见皇后近日来清减了不少,可是因为哀家的寿宴太过操劳了。” 楼心月微笑道:“谢太后关心,想是近来总爱犯懒,胃口也不佳,无碍的。” 太后面色一愣,“噢,皇后近日总是犯懒么,可有传御医瞧过?” 欧阳墨轩也忙抬头看向楼心月,就见她浅浅一笑,道:“太后也是知道的,臣妾自入宫后,身子便一直不大好。前些日子叫御医瞧了,只说春日里人爱犯懒也是有的,开了些清补的药,让先调养着。想来,过些时日就会好的。” “噢,那就好。” 太后笑了笑,似松了口气。楼心月也不再言语,抬头看向欧阳墨轩,正撞上他看过来的目光。见她看过去,他忙冷冷的移开目光,不再看她。 他还在生气。上官云梦见此,自是欢喜,侧身靠了过去,娇笑道:“皇上,臣妾想在太后寿宴之时,为太后献舞一支,皇上觉得如何?” 欧阳墨轩抬头看向她,笑了笑道:“梦儿舞姿超群,就连皇叔都是赞不绝口。朕也许久不曾看你跳舞了,自然是极好的。” 上官云梦更是欢喜,笑靥如花,婉转莺啼,“皇上若是喜欢,臣妾愿日日舞给您看。” “那朕今夜就去你那好好欣赏。” 上官云梦笑着低下头,娇羞之情不言于色。 楼心月冷眼看着,在心底暗暗一笑,多么明显的郎有情,妾有意。 太后看着也是欢喜,笑道:“云梦的舞姿确实超群,倒让哀家想起这后宫还有一人的舞姿也是不俗。旧年哀家寿辰时,她也曾献过一支舞,当真是妙曼多姿。” 楼心然道:“不知太后所说的是哪位姐姐,臣妾真是好奇的紧呢。” 楼心月淡然不语,太后所说之人她知道,正是前些日子因为妄议她而被欧阳墨轩废除位份,打入冷宫的纪芳仪——纪晚晴。 太后看了眼楼心月,幽幽道:“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上官云梦却道:“太后怎么不说了,臣妾也很想知道。难得太后喜欢,再让她为太后献上一舞便是。” 太后看了眼欧阳墨轩,见他没有阻止之意,这才道:“是如今被关在冷宫的纪庶人。” 上官云梦与楼心然皆是一个转眸,眼神颇显隐晦的看了眼楼心月。纪晚晴是在她们入宫那日被废的,被废的原因她们自然也都清楚。 楼心月并不在意,面无表情的看着脚下三尺远的地面。地上铺着厚厚的地衣,织就着细密繁复的花样。花样繁琐却粗略,花连叶,叶缠枝,端看了半日,也看不出是何花。 一时想起自己寝宫的地衣,仿若是合欢花花样的。合欢花,是恩爱合好,忠贞不渝的象征。 相传虞舜南巡仓梧而死,其妃娥皇、女英遍寻湘江,终未寻见。二妃终日恸哭,泪尽滴血,血尽而死,逐为其神。后来,人们发现她们的精灵与虞舜的精灵合二为一,变成了合欢树。合欢树叶,昼开夜合,相亲相爱。自此,人们常以合欢表示忠贞不渝的爱情。 忠贞不渝的爱情,多么讽刺,这天下处处皆有爱情,偏偏就是皇宫没有。那高高在上的帝王,那争风吃醋的妃嫔。无不在为权力,地位,荣华富贵而斗的你死我活。 “姐姐以为如何?” 楼心然突然转脸问了过来,忙收了思索,不解道:“嗯?” 楼心然笑了笑,端庄而又不失妩媚,“妹妹想向姐姐求个人情。”她笑着说着,笑容温和的仿若印在门外地面上的那抹阳光,总叫人不忍忽视。 楼心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只听她继续道:“请姐姐念在太后大寿的份上,给纪庶人一个赎罪的机会,就当是为太后积福积德。” 楼心月看向太后,就见太后也正看着她,似在等着她的回答。看来,她若是不给这个机会,便是叫太后削福减德了。这样的大罪,她担待不起。浅浅一笑,看向欧阳墨轩,“旨意是皇上下的,臣妾不敢逾越,皇上意下如何?” 欧阳墨轩抬眼端睨着她,眼底似带着笑意,片刻道:“既然皇后如此说了,好,朕准了。” “谢皇上!” 楼心月微微一笑,心里却是冷笑。看向楼心然道:“妹妹仁心德惠,定能为太后积福积德。臣妾也愿太后福荫如日,长远不息。” 太后一脸喜色,应道:“难得你们都有如此孝心。” 楼心月笑而不语,眸光再次投向地面,那繁复的花样越显繁乱,仿若无数条错综复杂的线,穿梭于她的眼前。 如同人心,亦如这后宫。 帝情薄 重生之名门毒后,帝情薄 从祥福宫出来,已近日中,阳光明晃晃打在地上,只照的人眼晕。ai悫鹉琻身上的银丝瑞草云雁广袖双绣绫鸾服,在日头低下分外夺目。袭若看着那银光闪闪的丝线,笑道:“这衣服在屋子里还不觉得,到这日头下一看,当真是好看的紧呢。” 楼心月并不言语,亦无心去欣赏,眸光静静的跟着走在她前面的欧阳墨轩与上官云梦的背影。只是几步之遥,她却觉得他离她好远。 触手可及的距离,却隔着远远的两颗心。 袭若看了眼楼心月,也不再言语。她知道她心里不快,皇上近日对她的冷淡疏离,谁都看在眼里。只是,有些事,强求不得。尤其是,他是皇上。 “姐姐。睃” 楼心然在后面紧跟了上来。方才离开时,太后独留了她,说是有事相问。 “妹妹。” 楼心月停下脚步看向她。近来楼心然来祥福宫的次数也太过于频繁,至于原因,她不用猜也知道。否则,方才她又如何会为了一个不相识的废妃而向她求情。又如何,她竟和上官云梦配合的这般默契鸺。 一唱一和,一问一答。这样的默契,怕不是一两日可以练就的罢。若不是早已策划好,又如何演的这般真实。 只是,她们忘了,越过真实的表象,越会让人觉得虚假。 楼心然悄悄的打量着楼心月,“姐姐不会生妹妹的气罢?” 楼心月笑了笑,不解道:“妹妹何出此言,我为何要生妹妹的气呢?”想了又道:“妹妹不过是想为太后祈福,我与妹妹心意相同,何来生气之说。” 楼心然这才欢喜,拉着楼心月的衣袖,亲呢道:“姐姐不生妹妹的气就好。” 笑了笑,不再言语。从此以后,她在这后宫将会又多出一个仇人。纪晚晴,一定恨她入骨罢。 不肖多时,纪晚晴被赦的消息便传遍后宫。欧阳墨轩并没有恢复她的名位,只让她以官女子的身份暂居别院。但即便这样,却依然有许多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等着看楼心月如何收拾这个残局。 “娘娘打算如何应对?” 袭若小声谨慎的问着。近日,上官云梦与楼心然平分圣宠,一时风光之盛无人能及。 楼心月坐于榻上,午后的阳光斜斜的洒在案几一角。伸手触及那暖暖的光,竟有些灼人的感觉。将手收回,喃喃道:“再灼热的阳光,也总有落下去的时侯。不急,慢慢等着便是。” 袭若表情一愣,似未懂其意,沉思半会,方微微一笑。 初晴却是气不过,道:“可是,如今皇上连来都不来咱们宫里。想想之前,皇上是最爱来咱们宫里的。” 初晴的话正说在楼心月的心坎上,初夏忙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别再说下去。笑着道:“娘娘若觉得这阳光灼热,奴婢将窗子关上罢。” 楼心月看着她不语,由着她将窗子阖上。 袭若又道:“那娘娘打算如何操办太后的寿宴?如今贤妃与纪晚晴都要献舞,总不能由着她们二人将风光占尽。” 楼心月浅浅一笑,并不介意,“既然她们想利用这个机会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本宫又何必吝啬给她们这个机会。皇上不是说想借此次寿宴好好热闹一番么,本宫便叫这后宫也好好热闹一番。” “娘娘是打算……” “她们想献本宫便让她们献。不止她们,本宫还要给后宫所有人这个机会。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袭若会意,笑了笑道:“到时侯,就不怕不热闹了。” 初夏也道:“是啊,奴婢猜想,这后宫除了贤妃,只怕还有一人也想借这个机会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初晴道:“上一次没献成,这一次,便叫她好好献上一支。” 袭若并不知初夏初晴说的是谁,但也没有多问,只是会意的笑了笑。 楼心月看了眼众人,道:“纪晚晴以为她出了冷宫,就能够再获圣宠。她未免也太小瞧这后宫的女人了,本宫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能耐。” 次日请安,众妃嫔皆到,独不见上官云梦。直到众妃嫔都请了安,才见她姗姗来迟。端着一脸的高傲不屑,懒懒的行礼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臣妾请安来迟,皇后娘娘不会怪罪罢。” 楼心月见她只是微福了礼,并不与她计较,浅笑道:“平身罢。贤妃服侍皇上辛苦,本臣何来怪罪之说。” 上官云梦闻言,越发得意,扬起嘴角,抬手抚了抚髻间的一颗璀璨夺目的红宝石。喃喃道:“难为皇后娘娘体谅,不过,这也不能怪臣妾,实在是皇上昨夜非得要看臣妾跳舞,这才弄得臣妾今晨起的晚了。” 楼心月笑了笑,道:“贤妃舞姿艳压群芳,自然不可辜负。” 康嫔瞧着那红宝石,羡慕道:“贤妃姐姐髻间这红宝石好生璀璨,我竟从未见过如此大又如此晶透的红宝石。” 宁妃瞧了眼,道:“这颗红宝石怕还是先帝时东庭国进贡而来的罢,温惠太后在世时,本宫曾见她戴过一次。听闻,这颗宝石十分稀罕,世间亦不过寥寥几颗。却不想,皇上竟赏给了妹妹,可见皇上待妹妹之心是旁人不能比的。” 淑妃也道:“是啊,先前我想向皇上借来瞧上一瞧,皇上都不肯呢。可见我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遥遥不及妹妹分毫啊。” 上官云梦笑了笑,故作不在意道:“皇上不过是瞧着这宝石的颜色和本宫匹配,便赏给了本宫。倒叫众位姐姐见笑了。” 上官云梦这话听着是自谦,话意却是告诉众人,合宫中,唯有她能配上这颗宝石,也唯有她当得起欧阳墨轩这般的宠爱。 楼心月瞧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十分热络,道:“好了,本宫今日叫大家来,是为了太后寿宴之事。皇上的意思大家也知道,想要寿宴办的热热闹闹的。本宫思来想去,既是晚宴,免不得要献艺。宫里舞坊的歌舞又未免太过刻板,想来大家也多看腻了,没得坏了赏宴兴致。倒不如各宫嫔妃自个献艺,如此一来,既可以各显其长,让皇上更深的认识众位姐妹。又可以以示孝心,为太后祈福。不知众位姐妹意下如何?” 众人闻言,自是欢喜,忙相互讨论了起来。要知道,这可是一个难得在皇上面前表现的机会,失去这一次,下一次将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上官云梦却是一脸不悦的看向楼心月,她昨日刚说要献舞,楼心月今日便让众人皆献艺,岂不是存心不让她独占风光。 宁妃看了眼众人,笑了笑道:“臣妾以为,皇后娘娘这个办法甚是不错。臣妾记得,先帝时,庄太妃便是在献艺时,以一支百花争艳舞而博得先帝的宠爱,从原本的芳仪一跃晋为妃位。而温惠太后,更是因一支飞天舞,舞动天下,而与先帝结缘,做上了后位。可见,天下女子的荣宠与所怀的绝艺也是息息相关的。” 众人闻得宁妃之言,更是欣喜万分,个个都想成为第二个庄太妃。纷纷赞同道:“皇后娘娘仁心德惠,臣妾等万分荣幸。” 楼心月看向众人浅浅一笑,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本宫便将此事向皇上提了。众位姐妹这些日子便好好准备,有什么好的才艺,都别藏着掖着。” 众人纷纷应道:“是。” 楼心月笑着点了点头,道:“好了,本宫也没别的吩咐了,大家就都散了罢。” “臣妾告退!” 一时众人散去。楼心月见宁妃走在最后,叫道:“姐姐留步。” 宁妃驻步回头,“皇后娘娘还有吩咐?” 楼心月自座上起身,上前道:“姐姐近日气色好多了,留姐姐下来喝杯茶,顺道,谢姐姐方才相助之恩。” 宁妃笑了笑,“娘娘言重了,臣妾也不过是就事说事。” “是就事说事也好,是好意相助也罢,妹妹许久没和姐姐坐下喝杯茶了。今日这茶,姐姐是喝定了。”笑了笑,又道:“况且,关于寿宴之事,妹妹还要请教姐姐。” 宁妃不再推托,点头应了:“那臣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说着,来到荣禧堂,进了西间厅,初夏早已备好茶点。 入了座,楼心月便道:“久日不去姐姐宫里看望,每日请安又都匆匆,昨日见姐姐咳了两声,可是身子有何不适?” 宁妃笑的温和,笑容纯粹,让人看着舒服,语气轻缓道:“谢娘娘关心,臣妾无碍的,想时前些日子那起狂风,受了风寒,吃了药,如今已好多了。” “那就好。我这有几罐上好的蜜炼枇杷露,润肺止咳是再好不过的,待会叫人给姐姐送些过去。” 宁妃并不知前世之事,亦不知楼心月为何侍她如此好,心里自有几分不安,忙恭敬道:“娘娘待臣妾这样好,臣妾怎么受得起。” 楼心月知道宁妃心里的不安和猜疑。毕竟,身在后宫,最难见到的便是真心。何况,她与她又素无交情。 她忽然道:“姐姐一定很奇怪,我为何待姐姐这样好。姐姐相信缘份吗?” 宁妃表情一愣,不解的看着她。楼心月又道:“我记得,初入宫时,因我资历浅,无人敬我,但姐姐却十分敬我。后来我抱病闭居幽宫,亦只有姐姐常来看我,陪我说话解闷。姐姐待我之心,妹妹铭记于心。” 宁妃并不言语,似在想着当日之事,半晌方道:“谁不是由一开始的什么都不懂,到最后活的明白。娘娘待我之心,恰如我待娘娘之心。我信。” 楼心月笑着点了点头,手指紧紧的握了握宁妃的手,“谢姐姐!” 宁妃笑了笑,亦反手握了握她的手,两人笑而不语。 一时送走宁妃,独自坐于榻上。叫袭若拿了本书,还未打开,就见初晴一脸惊慌的跑了进来,“娘娘,不好了。” “怎么了?” 初晴向来性急,楼心月只当是小事,并未放在心上,依然翻开书。 初晴道:“府里来的消息,昨夜将军府走水了。” “什么?” 楼心月面色一惊,忙将手上的书放下,问:“好好的怎么会走水,是哪里?父亲母亲可还安好?” 袭若忙上前扶住楼心月,小声的劝慰着。初晴道:“老爷夫人都没事,是书房。听送信的人说,因火势过猛,昨夜又起了风,待火救下来时,书房被已被烧了大半。里面的东西,也近乎毁了。” “书房。”楼心月看着眼前,手指紧握着案几一角。谁都知道,将军府的书房存放了大量的机要军机图。 想了又问:“皇上知道了吗?” 初晴秀眉紧拧,小声道:“早朝时已经知道了,听说,龙颜大怒。” 楼心月心下一沉,抓住案角的手越发用力,“龙颜大怒。”是啊,他岂不是要怒的,那些可都是关乎国运安危的。 走水,哪里不走水,便便是书房,这个最不可能走水的地方。看来,定然是有人故意纵意,是有人铁了心想制楼家于死地啊。 抬头看向初晴,吩咐道:“你速去朝堂外打听看看,有什么消息,速速来回本宫。” “是,奴婢这就去。” 初晴应了转身忙跑了出去。 初夏看了眼初晴的背影,道:“娘娘要不要去求求皇上,好歹,请皇上看在老爷立功无数的份上,从轻发落。” 楼心月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发生这种事,皇上又怎么会肯见本宫。况且,皇上暂且还未发落父亲,本宫便急着求情,反而会使得其反。” “那怎么办,万一皇上要是……” 初夏不再说下去,表情满是担忧。 “怎么办,能只静观其变。本宫只愿那帮大臣不要借题发挥才好。” 袭若道:“是啊,后宫一向不得干政,只怕此事,娘娘还是越少过问的越好,免得连累了娘娘。” “本宫何尝担心的是连累本宫,本宫只怕连累了他们。皇上如今对本宫已不复先前那般恩宠,若本宫此时贸然去求情,只怕皇上一怒之下会重判了父亲。” 从来帝王都是薄情寡幸的。 帝情薄(二) 重生之名门毒后,帝情薄(二) 冷冷一笑,心里亦冷不禁的打了个激灵。ai悫鹉琻这就是后宫女人的悲哀,一切荣辱皆来自那张睡榻。帝王宠你时,两情缱绻间,便定了荣华富贵。帝王厌你时,便视如瘟疫一般,旦凡沾惹一点关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更何况,这后宫中,又有多少双眼晴在盯着她的后位看。只巴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一天。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心焦如火,坐立不安。十指紧紧的纠-缠在一起,只恨不得拧成麻花。早知今日,只恨这些日子应该主动些,向欧阳墨轩低个头,认个错。如此,即便是看在他们稀薄的情份上,他也会从轻发落的。 而现在,生生的将自己,将楼家置于这种境地。都是她的错,将入宫前父亲的嘱咐都抛于脑后了。 等了近半个时辰,初晴终于回来了。还未站迭,楼心月忙问道:“快说,怎么样?睃” 初晴缓了缓气,低声道:“听说,群臣进谏,说老爷护国不力,要皇上褫夺老爷的兵权,还要……削去老爷‘镇远大将军’的封号。” 尽管最后,初晴的声音已小如蚊咽,但楼心月仍是听的真切,听的惊心。 褫夺兵权,削去封号鸺! 初夏恼怒道:“什么叫护国不力,只是书房被烧,怎么就扯上护国不力了。我看他们根本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初晴也道:“可不是,还有老爷‘镇远大将军’的封号,那可是先帝赐封的。即便是皇上,也不能说削就削的。” 袭若不言,只是看着楼心月。就见她静静的看着眼前,一双明眸里,满是隐忍。 “群臣,谁?” 初晴回道:“好像是吏部尚书夏大人,礼部侍郎杜大人,还有刑部尚书肖大人等一些人。” “杜德光,真是何处没有他啊。” 楼心月冷冷一笑,上次禁她入宫,亦是他从中作的梗。 还有吏部尚书夏之章,和嫔,夏玉雪的父亲。刑部尚书肖万申,丽嫔,肖凝芳的父亲。 袭若见楼心月表情沉着,眼神深远。轻声问:“娘娘可有什么打算?” 楼心月轻轻的吁了口气,无奈道:“打算?后宫不得干政,本宫能有什么打算,无非是去求皇上。希望皇上不会绝情至此。” 初晴低下头,不忍道:“皇上已经下旨,革了老爷的官职,暂禁于府中,非召,不得离府。” “什么!” 初夏一脸惊愕,道:“皇上还真听信那帮大臣的谗言啊,皇上这不是昏君吗。” “初夏!” 楼心月忙呵斥了句,向厅外看了眼,道:“你一向沉着谨慎,今日怎么这般口无遮拦。说话如此没有分寸,若是让人听了去,你的命还要不要了?” 初夏忙闭上嘴,低头道:“奴婢知道错了。” 袭若见了,柔声道:“初夏姑娘也是一时心急,才会失了分寸,娘娘就别怪她了。” 楼心月看了她一眼,道:“本宫不是怪她,本宫是不想身边再有一人出事。” 初夏闻言,早已垂下泪来,含泣道:“娘娘放心,奴婢以后再也不会了。”初晴也道:“是啊,奴婢以后也再不会那和心直口快了。” 楼心月看着她们点了点头,道:“好了,你们都退下罢。本宫想静一静。” “是。” 三人应了,悄悄的退了下去。 起身自榻上起来,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心里不住的在想,到底是谁,一定要置楼家于死地? 为今之计,看来,只能先回府一趟,一定要问清楚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火起了实在蹊跷。 只是,经过上次一事后,欧阳墨轩便一直生着气。此时出宫,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 打住主意,便向外唤到:“袭若。” 袭若应了进来,问:“娘娘有何吩咐?” “叫李义去打听了,看皇上下朝了没有,现在何处?再叫小厨房速速熬一碗杏仁川贝百合羹来。另外,让初夏初晴进来服侍本宫梳妆更衣。” 袭若尽管不解,但还是应了,去吩咐了。 坐于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一双沉静无比的眼晴,在心里对自己说:从此,再不能只为自己打算了。 换上欧阳墨轩特赏的那件盘金彩绣凤穿牡丹蜀锦裙,又让初夏梳了回首同心髻。 一切备妥,李义也打听回来了,回道:“皇上下了朝就去了御书房。” “知道了。”楼心月应了,又向袭若问:“杏仁川贝百合羹好了吗?” “已经好了。” “带上,随本宫去御书房。” 袭若忙应了,叫人拿了食盒装上。 坐于鸾轿上,看着袖口上绣工精致的牡丹,心里忍不住苦涩一笑。同一件衣裙,上一次看和这一次看,竟有如此不同的感觉。上一次,心里是欢喜的,因为,有他的宠爱。而这一次,心里却是苦涩的,因为,她要利用他曾经的宠爱。 到了御书房外,王禄忙迎了上来,眼神闪烁,“娘娘,您怎么来了?” 楼心月看了眼王禄,直接向门口走去道:“本宫有事,要见皇上。” “娘娘。”王禄忙上前拦下,道:“娘娘请留步。” 楼心月停下脚步,看向王禄,“怎么,谁在里面吗?” 王禄低下头,恭敬道:“回娘娘,没有。只是,奴才斗胆,大该猜到娘娘所谓何事。奴才只想劝娘娘,姑且还是别进去了,省得再……” 楼心月知道王禄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欧阳墨轩此时正在气头上,怕她此时进去,只会让他更加生气。 浅浅一笑,道:“公公一定猜错了,本宫所为之事,并非公公所猜之事。” 王禄表情一愣,不解的看着她。楼心月却并不言语,从袭若手里接过羹汤,走进殿里。 依旧和上一次,尽管关着殿门,但大殿里依然十分敞亮。 楼心月脚步轻轻的走在殿里,看着不远处的窗下,欧阳墨轩那背她而立的身影。 “臣妾给皇上请安!” 她恭敬的行了礼,抬头,看向他的背影。心里仿佛有一种触动,划动一种悲伤的感觉。 不知为何,她竟从他的背影中看到一种孤独的感觉。 他是皇上,拥有后宫嫔妃无数,坐拥整个江山,而她,却从他的背影看到了孤单。 低下头,忙打消了心中这谎缪的想法。 欧阳墨轩转过身看着楼心月,她今日特别装扮了一番,亦梳了新髻,他知道这是什么髻,回首同心髻。她的心意明了。 “起来罢。” “谢皇上!” 谢了恩起身,迎上他的目光,里面有探究。而她,浅浅一笑,“臣妾为何这样看着臣妾?” 欧阳墨轩移开目光,语气仍是淡然,“你怎么来了?” 楼心月走到御案旁,将手里的羹汤放下,柔声道:“臣妾昨日见皇上嗓子似乎有些不舒服,特命人备了这杏仁川贝百合羹,清热润肺是再好不过的,特拿来给皇上一尝。” 欧阳墨轩轻扯了嘴角,走到御案前坐下,看了眼那羹汤道:“你倒细心。” 楼心月笑了笑,端起羹汤,语气恭顺道:“服侍皇上是臣妾本份,臣妾不敢不细心。”垂下眼眸,又三分娇柔,七分真心道:“何况,关乎皇上的,臣妾又怎么会不细心。” 欧阳墨轩眼神微动,看向她,轻笑道:“好,既然皇后如此说了,朕定然不能辜负你这份心意。” 话说着,却并不接过羹汤,只是看着她。 楼心月见他并没有接过的意思,只得亲自舀了勺,递到他的嘴边。他这才张口,吃了进去。 “嗯,不错。甜而不腻。” 楼心月笑了笑,“朕上喜欢就好。臣妾知道皇上不受吃甜食,特吩咐少放了糖。皇上喜欢就多吃几口。”说着,又舀了一勺递于他嘴边。 欧阳墨轩看了她一眼,这才吃下。楼心月笑了笑,不再多言,静静的一勺一勺递上去,他便一勺一勺的吃下。 直到一碗都吃完了,楼心月这才放下碗,从袖袋里拿出绢帕,替他拭了拭嘴角。 绢帕上是清瑴香的味道,是他那夜为她拭汗后留下的。她一直带着身上,只为可以时时闻到他的味道。 欧阳墨轩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目光牢牢的盯着她。楼心月只觉得心下一动,已被一道力拉进了怀里,紧接着,他的唇便覆了上来。那熟悉的气息瞬间充斥着满口,舌尖已不由自动的缠上的他的。 欧阳墨轩的吻很深,带着霸道的占有欲,似要将她融化一般。她的身子已经没了力气,整个人瘫软在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的勾着她的脖颈,用情的回应着他。 “皇上。” 她轻唤着,是她心底的声音。 有多久了,她没有这样好好的吻他,呼吸着他的气息。 原来,还是渴望的,比她想像中更渴望。渴望他的怀抱,渴望他的吻,渴望被他拥有。 思绪间,已被他抱至窗下榻上。窗外的阳光分外明媚,照的她睁不开眼晴。迷眼朦胧间,是他的俊颜,近在咫尺。鼻翼间全是清瑴香的味道,他的味道,她熟悉的味道。 帝情薄(三) 重生之名门毒后,帝情薄(三) 欧阳墨轩的吻始终没的停止,似积压了很久,又似发泄他这半月来的怒火,只吻的她娇-喘吟吟,仍不肯罢手。ai悫鹉琻 娇唇传来深深的痛意,让楼心月忍不住嘤咛出来。许是阳光太暖,汗水湿透了背上的衣物,沾在身上,絮絮痒痒叫人难受。她知道他在生气,气她这半月来的不肯低头。心里征服不了她,他便在身体上折磨她。 “皇上。” 她轻唤着,似在叫他,又似只是呢喃。 他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冷冷的看着她,再不复方才的意乱-情迷睃。 “皇上……” 楼心月一脸不解,双眼眐眐着看着他。他的目光叫她不安,冷到心里。仿佛有风拂过,叫她冷不禁的打了个寒颤。 他仍是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深远,望不见底。她早已衣衫不整,双肩裸露在外,发簪脱落,发髻凌乱,而他,却依然衣冠楚楚,纹丝不乱鸺。 这样的落差叫她不悦,一种卑微的屈辱感油然而生。她想将他推开,起身离开。但是,她如今有求于他,她再不能由着性子,将他惹恼。 “皇上。” 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庞,他似乎清瘦了,面容有些疲倦。听说他近日夜夜留宿后宫,大幸妃嫔。连刚出冷宫的纪晚晴都宠幸了,却唯独,不去她宫里。 “说罢,见朕到底何事?” 他突然自她身上起开,伸手理了理身上的锦袍,坐于一旁,不去看她。 楼心月面色一愣,隐隐的忍下心中的屈辱。起身,将身上的衣物穿好,方道:“今日是初一,皇上有半个月没去臣妾宫里了。” 欧阳墨轩转脸看了过来,似不相信她会主动邀宠。 楼心月笑了笑,又缓声道:“再过半个月就是太后的寿宴,臣妾想着,既是晚宴,免不得要献艺。宫里舞坊的歌舞又未免太过刻板,想来大家也多看腻了。不若就请各宫妃嫔献艺,大家各显其长,倒也热闹。”抬眸看向他,问:“皇上的意思呢?” 欧阳墨轩并不回答,只是看着她问:“你来就是为了太后寿宴之事?” 楼心月浅浅一笑,道:“是啊。臣妾初入宫,虽是皇后,但对宫里的事务难免生疏。何况太后寿宴如此重大的事,臣妾不敢私自作主,还望皇上指点一二。才不至于落人话柄。” 欧阳墨轩笃然出声,“好。” 楼心月表情微愣,不解的看向他。好,什么好? “就按你说的办罢。” 欧阳墨轩说完,便起身走向御案,再不言语。 看着他那硕长的身影,楼心月暗暗的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在等她开口,开口求他。 见他在御案前坐下,她才自榻上起身,拾起脱落的发簪,整了整凌乱的发髻。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狼狈,到底还是放不下那点尊严。 头发太长,又太过顺滑,竟怎么也绾不上去。那支赤金凤穿牡丹步摇总也插不好,一时心急如麻,直急的手心生出汗来。 “朕来。” 不知何时,欧阳墨轩已走至身前,接过她手里的步摇,伸手握住她那如丝的长发,仔细的绾了起来。 楼心月抬头看向他,就见他一脸认真,似在对待一件极重要之事。因怕弄疼她,他的动作十分小心。 心里一热,她突然上前,主动吻上他的唇,双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脖颈。这么久,若说不想他是假的,每每看着他宠幸嫔妃的承幸薄,若说不吃醋,也是假的。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逼着她放下那自以为是的骄傲。他在告诉她,若是没有他,她何来骄傲可言。 “三郎。” 或许那一夜,她的叫唤只是为了获取他的信任,但是这一次,她是真心在唤他。“三郎。”这个她一直想唤,却不敢唤的称呼。 曾经,她怕自己陷进去。如今,终还是陷了进去,陷入他为她布的柔情的网里。 这个称呼,似一根刺,深深的刺进彼此的心里。她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一颤,然后,便伸手紧紧的抱住她,用力的回吻着她。 意欲迷离间,两人皆是忘我。身子一歪,倒向身后的榻上。刚绾好的发髻再次松散,及腰的青丝似瀑布般滚滚而来,压在身下。他的吻缠绵而深刻,如雨点般砸来,顺着她的唇,下巴,脖颈,锁骨,一路而下。她的双手亦是不肯停歇,一件一件去解他的衣带。 她再不要她衣衫凌乱,而他却衣冠楚楚。 他的身子重重压下,一手枕在她脑后,一手紧握着她那纤细的腰,修长的指腹带着独有的温热,掠过她的每一寸肌肤。 痴吻,缠-绵,不知疲惫。 “月儿。” 他轻声唤着,透着一种让人沉迷的魔力。 他终于唤她月儿,而不只是皇后。 她亦回应,“三郎。” 窗外的阳光很暖,隔着窗纸,直照入她的心里,那般的暖。 醒来时,已是晌午。没了阳光的软榻有些凉意。睁开眼,就见身上正盖着衣服,是欧阳墨轩的锦袍。满室寻去,却并不见他的身影。 “来人。” 裹着锦袍起身,向殿外唤了声。不一会,便见袭若自殿外而来,笑意盈盈道:“娘娘,您醒了。” 楼心月轻“嗯”了声,问:“皇上呢?” “皇上去议政殿了,正与丞相在议事。” 楼心月眉头顿蹙,“南宫珏?” 袭若点了点头,“是啊,正是南宫丞相。” “可知道在议何事?” 南宫珏向来和她父亲不和,但愿他不是也来参劾此次大火一事的。 袭若惶恐道:“事关朝政,奴婢不敢打听。只听来报的宫人说,好像是南方来了急奏。” “急奏,什么事?” “奴婢隐约听见,好像是说通州发了洪灾。” 楼心月面色一惊,“洪灾!” 袭若点了点头,表情有些沉重,“是啊,南方向来多雨。听说,今年的雨水又十分频繁,连月来降雨不断。前些日子又刮飓风,现已造成山崩,数百户山民都遭了殃。现如今山路被封,村子被淹,山民们都被困在了山里,至今还无法出来。” “通州。” 楼心月想了想,道:“本宫记得,通州的知州仿若是李莽,吏部尚书夏之章的舅老爷,和嫔的舅舅。而李莽的夫人和康嫔的母亲又是亲姐妹。” 袭若表情一愣,十分不解,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楼心月笑了笑,她当然不知道,但是,她却了如指掌。入宫前她早已叫千梦将朝中官员查的清清楚楚。 袭若见楼心月不说话,柔声道:“奴婢服侍娘娘更衣罢。” “嗯。” 楼心月点了点头,心里犹自盘算了起来。 回到千禧宫,初晴忙迎了出来,眼神闪烁。楼心月知道她有事要回,向袭若道:“你去看看午膳备好了吗?” “是。” 袭若应了退了下去。 回到屋里,问:“什么事?” 初晴道:“府里来了消息,夫人病了。” 楼心月心下一沉,忙问道:“严不严重?” 初晴低了头,声音有些哽咽,“说是卧病在床,昨夜里受了惊吓,今日为了老爷一事,又一时气血攻心。如今府外都是御卫军守着,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得出入。到现在,还不得医治。” 初夏忙道:“娘娘你快想想办法罢,夫人向来体弱,奴婢实在担心啊。” 楼心月想了想,道:“你速去御药司,请华御医过来。” 初夏忙应了,跑了出去。 华向生很快就到了,楼心月忙遣了众人,向他道:“月儿有一事想求华大哥帮忙。” 华向生早已知道楼将军的事,道:“可是关于楼将军的?” 楼心月点了点头,“我如今出宫不方便,只能求你帮忙了。” 华向生温和一笑,道:“你我之间,谈什么求不求的,只要你需要,我自当拼尽全力。何况,宫主早已吩咐过,你的事,就是凌云宫的事。” 楼心月顿时放下心来,只要他出手,母亲的病便不用担心。“那就有劳华大哥了。我听说,母亲病了。现在将军府外都是把守的御卫军,郎中根本进不去,所以,想请华大哥去府中走一趟。” 华向生爽快应道:“放心,我即刻就去。” 楼心月想了想,道:“还是等到入夜再去罢,此次府中大火起的蹊跷,我担心是府里人所为。所以,为隐人耳目,还是小心些为妙。” 华向生眉头微蹙,小声道:“月儿是怀疑将军府里有奸细?” “是,而且,此人应该熟知将军府的很多事情,更熟知书房外布阵之事。否则,不会是走水,而是失窃。” 华向生微微颌首,道:“你的想法和宫主一样,他也正在暗查此事。” 楼心月心中一喜,忙道:“西门大哥出关了吗?他也知道了此事?” 华向生微微一笑,道:“看你,提到宫主就如此高兴,倒也不枉他一直惦念着你。宫主已于半个月前出关了,原本正打算来看你,不想教里出了些事,处理了些时日。昨夜将军府的事他已知晓,如今正派人在暗中调查。” 帝情薄(四) 重生之名门毒后,帝情薄(四) 楼心月心里顿时松快了,道:“太好了,只要西门大哥出手,我就放心了。ai悫鹉琻”忽又想起一事,又道:“对了,还有一事,请华大哥帮我转告西门大哥,请他帮我查一下通州知州李莽,吏部尚书夏之章,和礼部侍郎杜德光。” 华向生不解道:“怎么,月儿怀疑他们和此事有关?” “和此事有没有关系我还不知道,但是,父亲此次被革职,他们却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此仇,我必要报。” 朝堂上的事,华向生也略听说了些,便不再追问,答应了她。 怕父母担心,楼心月又亲手写了封家书请华向生带去,这才放下心来睃。 因失了荣宠,宫里早已明着暗着多了不少闲话。今日楼将军被软禁之事一出,大家更是纷纷揣测连连,一时宫里流言四起。 午后,袭若见天气渐热,殿里的帷幔显热,便叫烟儿去内廷司领些珠帘来换上。不想,烟儿珠帘没有领到,却白受了一肚子的怨气。 袭若见她两手空空,问道:“怎么了,内廷司不给?鸷” 烟儿气的一脸子通红,道:“倒不是内廷司不给,是奴婢去领珠帘时,恰好碰到了贤妃身边的玉珠。谁想她一听说奴婢要领珠帘,便赶着将奴婢的珠帘抢走了。还说皇上如今日日去长乐宫,自然要紧长乐宫先来。至于娘娘……” 烟儿表情隐晦的看了眼正坐于榻上静静看书的楼心月,低下头,不再说下去。 楼心月抬手翻开下一页,淡淡道:“至于本宫,皇上如今来不来千禧宫还是两回事。要了又有何用,何必浪费。” “娘娘。”烟儿面色一惊,忙跪了下来,道:“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 楼心月看了她一眼,道:“罢了。又不是你的错,下去罢。” “是,奴婢告退!” 烟儿应了,低着头退了下去。 初晴最是受不得气的,向地上“啐“了口,狠狠道:“这起子拜高踩低的东西,竟然欺到千禧宫来了。她算什么东西,我倒在看看,她能猖狂到几时。” 初夏怕楼心月听了心里不快,忙拦住了道:“好了,你且少说几句,没得给娘娘添堵。” 袭若赔着笑,柔声道:“是啊,娘娘且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少顷奴婢再去内廷司瞧瞧。” 楼心月看向她们,浅浅一笑,不在意道:“宫中之人向来都是趋炎附势,拜高踩低的,本宫没得跟他们见识。你且也不必去,一会自会有人送来。” 三人皆是不解,一脸疑惑的看着楼心月。 楼心月不再多言,拿起书复又看了起来,道:“好了,你们也都下去罢。一会章平来了告诉他,本宫只要蓝田翠玉,其他一概不要。” 三人也不再多问,忙应了退了下去。 果如楼心月所言,不多时,就见章平领着宫人浩浩荡荡而来。楼心月无心理会,只叫袭若应付了去。 章平赔着笑,向袭若道:“奴才一个不留神便叫这起子没长眼的东西惹恼了娘娘,实在是奴才失职,还请娘娘千万莫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袭若笑了笑,一副不解道:“公公此话奴婢有些听不明白了,怎么和奴婢听到的不是一样呢?公公可不要回错了话。” “这……” 章平表情一愣,脸上岔岔的难看。方才之事他也听说了,左不过是后宫嫔妃间的相争,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只是,左是皇后,右是贤妃,这二人都是他不能开罪的。 又赔了笑脸,道:“奴才一听说娘娘需要,赶着忙就过来了。还请娘娘看看,可否合意?” 说着,忙有几人捧着盘子上前,袭若将上面盖的锦布打开,一脸不在意的看了看。一边章平忙道:“这些珠子都是上好的蓝田翠玉,珠圆玉润,触及生凉,天热了挂在殿里是再好不过的。且玉质通透,声音清脆,一阵风拂过,亦是十分悦耳。” 袭若微微一笑,“倒是难为公公有心了。奴婢必向娘娘回了,请娘娘好好赏赐公公一番。” “奴才不敢。”章平低了头,又道:“只望娘娘莫要记怪就好。” 袭若示意宫人将珠帘收下,道:“公公言重了,只是,奴婢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章平抬头看向她,道:“姑姑请讲。” 袭若走近他,压低声音道:“奴婢只是想提醒公公一句,公公当差也不是一两天了,应该知道,这天下,这后宫,皇后娘娘只有一个。” 章平面色一怔,心里已有了清楚,忙低下头,应道:“奴才谢姑姑提点。奴才告退!” 袭若浅浅一笑,扬了声音道:“公公好走!” 看了眼章平的背影,便叫了几个宫人进殿将珠帘挂上。 楼心月仍在看书,方才章平和袭若的话她亦全都听到。袭若处事沉稳,审时夺度,她向来不用担心。而章平此次亦是表明了立场。 蓝田翠玉的珠帘如今宫里只有两套,欧阳墨轩的万承宫自不必说,自是要一套的。另一套他既然送来,足以说明,他心里记下了她是皇后。 在这宫里,位份高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别人承认你的高低。 珠帘方挂好,初夏进来回道:“宁妃来了。” 自楼府出事,她是第一个到访的妃嫔。看来,她没有交错人。心中暗暗一喜,放下书,道:“快请进来。” 不一会,便见宁妃领着春云走了进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快起来。” 楼心月伸手将她扶起,道:“外头日头还高,姐姐怎么过来了。白遭了热,再伤了身子。”又向袭若道:“快上茶。” 宁妃温和的笑了笑,道:“在宫里闲着也是闲着,想着来给娘娘请安!” “姐姐真是太多礼了。”楼心月说着,知道宁妃此时过来必是有话要说,便向其他人道:“你们都下去罢。” 众人闻言皆退了下去,只留袭若和春云侯在一旁。 楼心月才道:“姐姐此时前来,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宁妃仍是面带笑意,“皇后娘娘心思敏锐,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娘娘。” 楼心月笑了笑,不语。宁妃这一番话虽是夸赞,却叫人听着并不生厌。 只听她道:“臣妾虽是久居深宫,不问世事。但是,哪有宫门不漏风,这耳朵里难免听到一些不愿听到的。” 楼心月知道她说的是关于她父亲被禁之事,微微一笑,道:“难为姐姐有心记挂,我也正为此事犯愁。如今初夏的风吹的劲,难免散落一些火种。” “火种事小,灭了就行。别等着火势大了,那就麻烦了。” 都是明白人,话不说白,各自清楚。 楼心月浅浅一笑,看向宁妃道:“是啊,正想向姐姐借杯水呢。只是,不知姐姐肯不肯借。” 宁妃抬手,将她的杯盏推向楼向月,柔声道:“臣妾的,便是娘娘的。” “有姐姐这句话,妹妹就放心了。” 宁妃亦不再多言,起身道:“臣妾该回去吃药了,先行告退!” “姐姐慢走!” 楼心月起身,目送着宁妃离开。扬起嘴角,心下欢喜。袭若见了,不解道:“娘娘何事高兴?” 楼心月坐回榻上,看了看那盏茶,道:“如今看来,父亲应该无碍了。” 袭若不解,低头道:“奴婢愚昧。” “不是你愚昧,而是你已猜到,却不愿说出来。今日宁妃过来,便是叫本宫宽心,她已修书于司马尚书。如今朝中势分三派,丞相的文派,父亲的武派,和司马尚书的皇亲一派。依如今情势看,且不管此次走水是否是父亲的过错,他都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而朝中势力借机倒压,必会给他造成一定的迫-害。如今只要司马尚书肯开口为父亲辩驳,这份迫-害便会小几分。暂且将形势压下,父亲的胜算也就大几分。” “可是……”袭若表情担忧,“娘娘就那么相信宁妃,或是司马尚书。” 楼心月眼神深远,语气笃定道:“司马清扬乃兵部尚书,宁妃的表兄,长萼公主的独子,亦是皇上的亲表兄。长萼公主向来对上官一族,及南宫一族心有不满。如今上官云梦宠冠后宫,而南宫珏势压朝野,这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所以,他们也是最不愿看到父亲倒下的人。”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所以,他们也是最不愿看到父亲倒下的人。” 袭若似明白了,缓缓点了点头。 楼心月亦不再多言,如今,她只等着西门云天及司马清扬的好消息了。 晚膳前,因今日是初一,便吩咐李义去万承宫打听欧阳墨轩是否要一同用晚膳。却得知,他被太后请去了详福宫。 太后此时要见欧阳墨轩,只怕没什么好事。 正用晚膳,忽听院外传道:“皇上驾到!” 本以为他不会来了,却不想这会子来,楼心月忙放下碗快,放起身迎了出去,“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罢。” 许是习惯,欧阳墨轩伸手将她扶起,一道进了屋里。见桌上已摆了饭菜,道:“都吃上了。” “是,原以为皇上不会来了。” “今个是初一。”他说着,在桌边落了座,又道:“何况,今早吃你宫里的杏仁川贝百合羹不错,想着再来吃上一碗。” 帝情薄(五) 重生之名门毒后,帝情薄(五) 楼心月浅浅一笑,在他对面落了座,婉声道:“想着皇上爱吃,一早便叫小厨房备下了。舒悫鹉琻”说着,亲手为他装了一碗,递去。 欧阳墨轩伸手接过,语气幽幽道:“你疑朕不来,却还备上。” 楼心月嘴角一扬,略显娇嗔道:“皇上不来,就不许臣妾送去吗?” 欧阳墨轩见她表情少有的娇嗔,禁不住一笑,拿起勺子,低头吃了起来。方才在太后宫里,太后已留了晚膳,却被他软软的推了去,只说今日是初一。太后自然会意,这才不再挽留。 见他吃着,想起洪灾之事,问:“臣妾听闻通州洪灾,可如何了?瞑” 他只说了句,“朕已命人彻查。” “那灾区的百姓呢,臣妾听闻,如今还困在山里,不得出来。” 欧阳墨轩抬头看了她一眼,将碗放下,淡淡道:“也已派人前去搜救。珥” 楼心月见他似并不想谈此事,便不再相问,只静静的陪他用膳。 欧阳墨轩却忽然道:“对了,你有时间派人将重华宫收拾出来,再拨些宫女内监过去。” “重华宫?”楼心月想了道:“臣妾记得,重华宫并无嫔妃居住。不知皇上……” 欧阳墨轩只道:“不日就会有了,你且先收拾出来。” “是。” 楼心月不再相问,心里却仿佛被人浇了一盆冷水般。 他又要纳妃了。 用完膳,已近亥时,欧阳墨轩自然是留宿千禧宫。楼心月的心底却无半分喜悦,只想着他方才之言。 不是不知道他后宫嫔妃无数,但是,每每想着,还是会心生感伤。他的心,可有一分落在她的身上。 夜静静的,唯有殿里的烛火还在跳跃。偶有夜风自窗外吹入,轻卷着明黄的帐幔,如一只无形的手。香炉里焚着安神香,有淡淡的香气。 楼心月静静的躺在床上,闭着双眼,假装熟睡。身后,欧阳墨轩亦是闭着双眼。但她知道,他并没有入睡,如她一般。这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就寝,却没有抱在一起。以前,哪怕是她生病时,他都会抱着她入睡。可如今…… 是回不去了吗?那样的日子,没有猜疑,只有明朗的两颗心。 身子禁不住一颤,那夜风仿佛吹进了骨子里。轻轻的起身,走至窗下,将窗阖紧,烛火顿时安静了下来。 回到床边,却见欧阳墨轩也睁开的双眼,正瞧着她。 “冷了?”他问。 “是啊,这风白日觉得清凉,入了夜,竟有些刺骨。” 她轻轻的在他身边躺下,问道:“皇上怎么还没睡?” 他没有回答,只问:“你呢?又为何夜不能寐?” 她浅浅一笑,原来他发现了。“皇上是知道的,臣妾向来睡眠轻浅。” “可与朕在一起,你夜夜睡的安宁。” 楼心月不再说话。是啊,与他在一起,她夜夜睡的安宁。那是因为,有他的怀抱。而如今,没有了。 欧阳墨轩似想了一会,淡淡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朕说?” “有。”楼心月想了想,道:“臣妾一直在想,不知哪位妹妹有幸入住重华宫。” 欧阳墨轩眼神一动,似没想到她说的竟是此事。转脸看向她,“你在意的只是此事,就没有旁的?” 楼心月亦转脸面对着他,莞尔一笑,“臣妾不知皇上所说的是何事?” “关于你父亲的,你就没什么想与朕说的?” 他知道她早已知道此事,他以为她会向他求情,只要她开口,他必定答应。这半月来,他故意冷落她,不来看她。每每鸾轿已经到她宫外,却又叫人抬向别处。他知道她亦过的不舒坦,宫中流言四起,无不是对她的。 他可以遏制此事,但他没有。他想要她低头,只要低一下头,她就会再获荣宠,如从前一般。 他生气,不是因为她出宫,而是因为,他竟利用他对她的感情。他一直以为她不会利用他的感情,即便全后宫的女人都在利用,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她。 那夜的那一句“三郎”他知道是她故意叫的,他也知道她是在装睡。正如她说的,她向来睡眠轻浅,唯有在他怀里,她才会睡的安稳。又如何会在那冰冷的石阶上睡着。 今日她终于向他低头,尽管她拿着送汤议事的幌子。他不在乎,只要她肯低头,哪怕只是为了替她父亲求情。 记得方才太后的话,“楼将军犯下如此重大的过错,给江山王朝造成重大危机。皇上打算如何处置皇后?” 他只道:“皇后是皇后,楼将军是楼将军,二人不可混为一谈。况且,此次走水事件朕还在查。在没有查出结果前,朕不想牵连任何人。” 他知道太后一向不喜欢楼心月,自她做了皇后,她没有一日不想将她拉下后位。只因这份荣宠,本该是属于上官家的。 楼心月低垂了眼睑,语气平淡道:“皇上既然已有决断,臣妾再多说无益。况且,此次走水事件虽说不是父亲的过错,但终是他保护不力,理应受到处罚。虽说如今众臣奏表,但皇上心明睿智,臣妾亦相信皇上,定会还父亲一个公正的决断。” 欧阳墨轩低头看向她,“你如此相信朕?” 楼心月抬头对上他的双眸,眼神笃定,语气轻柔:“皇上是一国之君,亦是臣妾的夫君,更是臣妾此生唯一的依附。臣妾若连这唯一的依附都不相信,臣妾还能信谁呢。” 欧阳墨轩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眼中情意顿生,伸手紧紧的抱她入怀,语气柔情,“月儿,朕必不负你。” 这是他第一次向她承诺,如此沉重的承诺。仿佛一块千斤的巨石,重重的压在心头。 楼心月笑了笑,眼中泪意顿生。怕他察觉,将脸紧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那用力而沉重的心跳,她知道,他此时说都是真话,出自真心的真话。 平复了心情,方缓缓道:“有皇上这句话,臣妾此生无遗了。” 他自是听出她言语中的泪意,却并不说破。手上的力道更是紧了紧,让她紧紧的贴在怀里。抬头,下颌轻轻的放在她的头顶。 次日请安,众人的态度已有不同,虽知欧阳墨轩昨夜歇在千禧宫,但只多以为,那不过是祖上规矩,他的无奈之举。 楼心月对于她们的态度只作未闻,有些事,不需要人人都知道,亦不需要人人都明白。 看向楼心然,见她表情不如往前那般骄傲,想来,楼府的事,她多少受到了牵连。关心道:“妹妹今日面色不佳,可是身子不适?” 楼心然眼神闪躲,微垂着头,轻声道:“谢娘娘关怀,臣妾无碍。想是昨夜歇的晚,晨起时有些不适而已。” 上官云梦忙掩唇笑了笑,语气高傲道:“哟,怎么,皇上昨夜没歇在惠妹妹那里,惠妹妹就夜不能寐了吗?”看了眼楼心月又道:“本宫记得,惠妹妹往日一向称呼皇后姐姐的。今日怎么倒改口了,听的本宫都好生不习惯。”冷冷一笑,又道:“也是,皇后到底是皇后,这位份还是分清的比较好。虽说是亲姐妹,却到底还是有差的。再怎么不受宠,每月那几日皇上还是要来的,做做表面文章也好。” 上官云梦的一番话,既嘲讽楼心然留不住圣心,又是嘲讽楼心月失了宠,却还霸占着皇上。听着众人纷纷低头暗笑了起来。 楼心然自然不甘示弱,看向上官云梦,冷冷道:“妹妹倒听闻,昨夜太后召了贤姐姐陪同用膳。听说,当时皇上也在。怎么,姐姐既然留得住圣心,又为何没能留住皇上的脚步呢。” 上官云梦刚要发怒,忙又平息了下来,冷笑道:“你如今也就逞这口舌之快罢,本宫且不与你一般见识。如今楼将军已被皇上革职,软禁府中。听说,还要褫夺兵权。咱们且等着,看看皇上要如何处置楼家的人。” “你……” 楼心然刚要发怒,楼心月忙喝止道:“够了。”看向上官云梦,又道:“贤妃,此乃朝政之事,怕不是咱们可以妄议的罢。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你就不怕皇上生气。” 上官云梦没想到楼心月会搬出皇上,尽管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低下头,一脸的怨气。 楼心月甚少发怒,一向是平和温顺的,众嫔妃也一直以为她就是那样的人。至所以礼让几分,亦不过是看在她皇后的权位。今日见她发怒,自也不敢再多言,纷纷低头不语。 突然传来一声冷冷的“嗤”笑,在安静的殿里十分刺耳。楼心月抬眼看去,却是南宫静。自入宫后,南宫静便一向少言寡语,永远一副安静无害的坐在那里。有妃嫔私底议论,说她傻,哥哥是当朝丞相,有如此强硬的家族靠山,却不去争宠。 但楼心月知道,她可并不傻,且聪明的很,她一直在坐山观虎斗。 南宫静抬头看了看上官云梦与楼心然,喃喃道:“人家到底是亲姐妹,自然要帮的。贤妃,你何必呢。” 帝情薄(六) 重生之名门毒后,帝情薄(六) 旁边康嫔也道:“是啊,皇后娘娘如今倒是爱时时搬出皇上呢。舒悫鹉琻只怪我们这些人,位份低下,不如皇后娘娘能时时见到皇上。交头并膝间,情话绵长。” 和嫔夏玉雪又接道:“姐姐何必自讨没趣,皇后就是皇后,又怎是咱们这是嫔妃可以比的。且不说其他,每月的初一,十五,每年的立春,上元,二月二,三月三,寒食,端阳,乞巧,中元,中秋,腊八,除夕,皇上便必定歇这里。” 宁妃禁不住一笑,看向和嫔道:“也多亏妹妹记得清这些节日,本宫是断记不住这些的。” 和嫔面色一诧,低头不语。 上官云梦却道:“宁妃姐姐贵人多忘事,自然是记不住的。怕是,姐姐连皇上上一次来看姐姐的时间都不记得了罢。也难怪,换作是本宫,皇上这么久不来看本宫,本宫定也记不住。瞑” 上官云梦的话直戳宁妃的心窝,宁妃的表情顿时暗了下来,低下头不再言语,眼中满是感伤。 南宫静见了,暗暗一笑,向上官云梦道:“也对,论荣宠,咱们这群人中,谁能与贤妃相比。怕是咱们统共加起来,也不如姐姐见皇上的时间多罢。” 楼心月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只觉头疼。“好了,大家都是自家姐妹,共同服侍皇上的人。皇上喜欢谁,对谁便偏爱一点。你们在这争来争去又有何用,有这会子工夫,不如多花些心思在皇上身上。玺” 这才纷纷不语。 轻叹一声道:“罢了,既然没事,大家都散了罢。寿宴献艺之事,本宫已向皇上回了,皇上十分赞可,大家便都准备起来罢。身怀绝艺的,还怕没有皇上的宠爱吗。” “谢皇后娘娘!臣妾告退。” 众人自是欢喜,纷纷在心里盘算起来。行礼退了出去。 楼心月看了看众人,又看向宁妃,只见她表情沉重,知她定是被方才上官云梦的的话刺到了。原想唤住她,又怕这样越会显得她可怜无助,便打消了念头,转而唤道:“惠妃。” 楼心然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唤了声:“娘娘。” 楼心月自主位上起身,走上前道:“妹妹近日不适,可是心忧父亲所致?” 楼心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了下去,“是啊,父亲一向忠心护国,不想却发生这种事,实在叫人担忧。” “妹妹且放宽心,此次走水事件颇为蹊跷,皇上还在查。我相信,终会还父亲一个清白。” 楼心然眼神一闪,忙疑惑道:“蹊跷,姐姐说的蹊跷是指什么?姐姐可是有何发现?” 楼心月仔细的看着楼心然的眼神,道:“我身居后宫,怎会有所发现。只是昨夜无意听皇上提了句,想来,定是发现了什么可疑线索罢。”浅浅一笑,又道:“好了,妹妹身子不适,就早些回宫歇着罢,且放宽心了。” 楼心然也不好再问,只得行礼道:“那妹妹先行告退。”转身离开,眼神顿显阴沉。 楼心月看着她的背影,冷冷一笑,亦转身离开。 早膳时,欧阳墨轩过来陪她一道用膳。楼心月知道他近日心事烦多,便遣了众人退下,只静静的陪他用膳。 正吃着,欧阳墨轩突然道:“今日早朝,司马清扬为你父亲求情了。” 楼心月没想到他会主动与她说此事,表情一愣,看着他不语。 只听他又道:“朕倒奇怪,司马清扬与你父亲向来素无交情,此次倒怎么开口为他求起情来了?” 楼心月浅浅一笑,伸手为他夹了块菜,放入他碗里道:“此乃朝政之事,臣妾不敢妄议。” 欧阳墨轩见她表情平淡,亦不再多言。道:“罢了,不说此事。昨日你不是问朕通州灾区之事么,朕早朝时将工部侍郎和河道巡督使都下狱了。” 楼心月面色一惊,“河道巡督使,那不是安嫔的父亲么。” 他微微颌首,语气薄怒道:“此次洪灾,主要责任就在工部水利失职,巡督使失察。朕旧年就让他们注意防洪防险,他们倒好,拿着百姓的税银,全放进自己的袖袋,以至于如今成千山民流离失所,生死不明。” 说到最后,他近乎咬牙切齿。楼心月知道,他此次是真的动怒了。他向来是个忧国忧民之君,一向将百姓放于首位,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定然是要生气的。 看着他那紧握的拳头,柔声劝道:“皇上息怒,小心气坏了龙体。此乃天灾,毕竟不是人力可以避免的。”见他表情略缓了些,问:“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理?” “朕已派皇叔亲自前往通州灾区,想来,不日就会有消息传来。” “睿王爷!” 楼心月心下一沉,灾区向来多噩,役疾繁衍,条件艰辛。且如今山路都已被封,他千万要无事才好。 欧阳墨轩眼神探究的看着楼心月,语气淡淡道:“怎么,为何皇后一听到皇叔就如此紧张?” 楼心月自知失仪,忙缓了表情,笑了笑道“臣妾只是在想,有王爷处理此事,皇上便可以安心了。” 欧阳墨轩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是啊,有皇叔在,朕总是可以安心!” 楼心月听出他话中的言不由衷。低头不语,安静而无味的用着膳。 一时想起宁妃,细算,自宁妃小产后,欧阳墨轩只去看过她一次,便道:“对了,臣妾想请皇上,得空就去看看宁妃罢。” 用了膳,欧阳墨轩便离开了。因洪灾之事,群臣一时无暇顾及其他,楼将军的事倒也被暂且搁置了一旁。 午膳后,华向生来了。楼心月忙问:“我母样如何了?” 华向生浅浅一笑,道:“月儿放心,楼夫人已无虞,只是受了惊而已。” “那父亲呢,你可有见到他,他如今可好?” “他亦无事。我将你的信交于了他,他看后只叫我转告你,叫你不必担忧。另外,叫你不必为他过多求情,他已如此,不愿你再因此而受牵连。” 楼心月心底一酸,泪水已在眼中打转,“他如今自己还身陷困顿之中,却还不忘为我打算。” “是啊,看得出来,楼将军很在意你。楼夫的听了你的消息,亦是很欢喜。只说,知道你没因此事受到牵连,一切安好,她便放心了。” 那泪水终是没有忍住,楼心月忙低头拭了拭眼角。方道:“对了,走水的事呢,父亲可说了有何疑点?” 华向生点了点头,道:“正如你所言,听楼将军说,那夜府中曾有刺客潜入。就在众人忙有搜寻刺客,一时疏于防犯时,才让人有机可逞。” “那刺客呢?” “逃了,众人忙着救火,便叫他逃了。” “能在将军府重重护卫下逃脱的人,看来,此人定不是泛泛之辈。” “是,听说楼将军与他交过手,他的武艺极高,远在他之上。” 楼心月想道:“这样的人,于寻常护卫武夫中必是少的,唯有江湖中人了。” “所以,宫主如今正在查此事。只怕是江湖中有人暗中与朝中官员有往来。” 楼心月轻叹一声,缓缓道:“此事只怕没那么简单。” 华向生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这一夜,欧阳墨轩没来千禧宫,而是去了朝华宫。宁妃自是欢喜,楼心月也替她欢喜,只是,心里总不免有几分失落与酸楚。 这是第一次,她亲手将他推上别的女人的床榻。 “娘娘。”袭若看着一直站在廊下,默默不语的楼心月,劝道:“夜深了,娘娘该歇下了。” 楼心月并不理会,看着眼前的庭院,喃喃道:“袭若,本宫可是做错了?” 袭若缓缓道:“奴婢只知,没有宁妃,还有旁人。若是旁人,宁愿是宁妃。” 楼心月看了她一眼,无奈一笑,“是啊,本宫差点忘了,这里是后宫,有得是数不尽的旁人。” 这不,不日又要添一新人了。 正欲歇下,却听门外李义来回:“娘娘,安嫔在门外求见娘娘。” 楼心月知道安嫔定是为了她的父亲之事来的,却故意问道:“有说什么事么?” 李义回道:“没说,不过看样子像是很急。” “告诉她,本宫歇了,有什么事,明日再来回。” 李义无奈道:“奴才跟她说了,可她说有急事,一定要现在就见娘娘。否则她就长跪宫门外不起,直到娘娘见她为止。” “噢。”楼心月淡淡的应了声,向袭若道:“让她进来罢。” “是。” 袭若应了出去,不一会,便领着安嫔走了进来。安嫔一见楼心月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梨花带雨道:“娘娘,求娘娘帮帮臣妾。” 楼心月忙向袭若说:“快扶起来,赐座。” 袭若将她扶起坐下,她忙又道:“娘娘,臣妾实在没办法了,这才不得不来求娘娘。” 袭若见安嫔一副急切的样子,柔声劝道:“娘娘有什么话不妨慢慢说,皇后娘娘定会为娘娘做主的。” 楼心月也道:“是啊,你有事且慢慢说于本宫,你这样不清不楚的,本宫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啊。” 帝情薄(七) 重生之名门毒后,帝情薄(七) 安嫔这才慢慢的缓了缓情绪,含泣道:“娘娘,臣妾方才听闻臣妾的父亲被皇上下了狱。舒悫鹉琻臣妾知道娘娘的话皇上尚肯听一两句,求娘娘替臣妾向皇上求求情。臣妾日后定当万死不辞的报答娘娘。” 说着,忙又跪了下来。 “你先起来。” 楼心月再次让袭若将她扶起,问:“此乃朝政之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安嫔低头,低声嗫嚅道:“是臣妾的待女燕儿无意中听到敬妃的宫女碧儿和内监小和子在悄悄议论的。臣妾原是想请敬妃帮忙的,只是她说她也难得见到皇上。所以,叫臣妾来求娘娘。瞑” 楼心月顿时明白,原来如此。南宫静这哪里是无意中让安嫔听到的,她这分明就是有意而为之。 后宫不得干政,以南宫静的聪明,她自然不会往这刀刃上撞。 况且,因楼府的走水事件,此时她本已自顾不暇。而此次通州灾情又十分严重,欧阳墨轩一直在气头上,若她此时贸然求情,只会惹得他更加不快。到那时,她想再获圣宠,怕就更难了瑛。 而若她不答应,那安嫔又势必记恼她。从今以后,她将又多了一个敌人,而南宫静,却多了一个帮手。 这一计不管成功与否,对于南宫静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娘娘?” 安嫔见楼心月久久不语,以为她是不愿帮忙,表情更是担忧了起来。 楼心月抬头看向她,缓声道:“你且别急,本宫问你,你可知皇上为何将你父亲关起来?” 安嫔想了道:“臣妾听说,仿佛是与此次通洲洪灾有关,说是失察之罪。” “即是失察之罪,那罪定也不大,你就更不必担心了。” “可是……”安嫔仍是不放心,“臣妾听闻,皇上龙颜大怒。况且,听说此次受灾百姓颇多,万一皇上若是……” 楼心月轻轻一笑,温和道:“你自己也说万一了,既然是万一,那就是还没定的事。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若是你此时冒冒失失的求情,岂不是火上浇油。倒不如等洪灾的事过了,到时侯皇上心里的气也慢慢消了,再求情也不迟啊。再说,你父亲现在究竟也没有定罪呢,一时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皇上兴许只是一时之气,本宫若此时为你求情,只会让皇上以为后宫干预朝政。到时侯,别说是求情,只怕还会连累了你父亲。” 安嫔一听,顿时吓住了,一脸惶恐不安的看着楼心月。 楼心月见她终于冷静了下来,道:“你且听本宫一言,先回宫去,只装着什么都不知。不要向任何人说起,亦不要过多打听。等本宫寻着机会,自然会为你父亲说情的。” 安嫔闻言,忙又跪了下来,一脸感怀道:“臣妾谢娘娘救命之恩,臣妾日后定当回报。” 楼心月仍是浅笑,“好了,什么恩不恩的,你且回去歇着罢。看你,眼睛都哭肿了,明日若是见了皇上,可怎么好呢。”想了又道:“记住,日后行事切不可再像今日这般鲁莽,否则,只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安嫔忙低头,拭了拭脸上的泪,应道:“是,臣妾告退!” 楼心月看了看她,向袭若道:“袭若,送送安嫔。” “是。”袭若应了,向安嫔道:“娘娘请!” 安嫔又向楼心月微福了礼,这才转身退了下去。 不一会,袭若便回来了,楼心月看向她道:“都和她说了?” 袭若道:“奴婢把该说的都说了,相信她是个明白人。” “希望罢。本宫只是见她是个心性单纯之人,不想她被人利用。她若是个聪明人,自会明白,若不是,也只能随她去了。”看向窗外又道:“谁让这后宫,最容不得的便就太过单纯之人。” 袭若浅浅一笑,“奴婢倒觉得她是个明白人。” “噢?” 冷月不解的看向袭若。只听她道:“方才奴婢打听了,听说她在来求娘娘前,去求了素日里与她交好的淑妃和丽嫔,都被软软的挡了回来。想来,她心里定是明白的。” “那就好。所谓日久见人心,患难见真情,她此时明白,倒也不算晚。” 袭若点了点头,想了道:“不过,敬妃,娘娘日后怕是要多多提防才是。”一时想起上次让她查的事,又道:“娘娘上次让奴婢去查的事,如今已有了结果。原来,翠云与敬妃的贴身侍女碧儿相识,更甚至,曾有人偷听到碧儿唤翠云姐姐。” “姐姐?”楼心月娥眉顿蹙,道:“她们即便相识,但碧儿刚入宫,而翠云一直在千禧宫,两人从无交织,也不会熟悉到以姐妹相称罢。”想了又道:“难道,她们早就相识?” 袭若道:“奴婢倒有个更大胆的怀疑。” 楼心月看向她。 只听袭若道:“奴婢怀疑,她们根本就是姐妹。近日奴婢曾仔细的观察过碧儿,奴婢发现,她们二人的容貌有几分相似。” 楼心月想了想,道:“你这么一说,本宫倒想起来了。尤其是眉眼,更有七八分相像。” “是啊,奴婢还听说,自翠云被打入杂役司后,碧儿便时常去看她,且每每都会带上很多吃食和日常的用度。” 楼心月微微颌首,“若是如此,便极有这个可能。只是,既是姐妹,为何一个在宫里,一个却在丞相府?” 袭若向窗外看了看,压低声道:“奴婢多方打听了,听说,三年前太后身边曾有一个叫烟云的宫女,后来,就再没人没见到过。” “你是说……” 尽管没有说明,但袭若已会示的点了点头。 “太后。” 楼心月冷冷一笑,再次看向窗外。 初夏的夜晚,月色苍凉,仿若一汪泉水,透着淡淡的怡神的清凉。空气中有清冽的香气飘来,似荷叶的清香。 这样的夜晚真静啊,长夜漫漫,风剪残烛,何等的宁静,何等的安逸。可有谁知道,这宁静之下,又有多少阴谋与诡计正在上演。 后宫,这没有硝烟的战场。 五月,又为恶月,要除阴,辟邪。 虽是恶月,端阳这一日,人们却也是欢喜的,因要食角黍,插艾草,系百索,还可以观看龙舟赛。 端阳前一日,各宫各苑便都纷纷插起艾草,菖蒲,用以除阴、辟邪,赶走不祥之气,免除病害。 端阳,是宫里十分重视的几大节日之一。又因近日将军府走水事件,通州水患噩耗,便越发显得重视。在端阳这一日,帝王不仅要赏赐群臣,还要宴请群臣,表示君臣同乐。而后宫,亦是上至妃嫔芳仪,下至宫女内监,无一不得到赏赐。或是夏季服装,或是珠串,宫扇,或是长命缕。 长命楼,亦叫百索,是以五色丝线编就而成,或配以珠子点缀。可挂于门上,亦可系于臂上。 初夏向来心灵手巧,往年府中的百索几乎都是她编就的。花样繁多,精巧雅致,再以浮香熏就,系于臂上,暗香浮动,清雅怡神。一时宫人纷纷向她讨要。 “系上这长命缕,从此以后,娘娘便可消灾避祸,福泽万年了。” 袭若一边将百索系于楼心月腕上,一边笑盈盈说道。 楼心月抬手看了看,五色的丝线,灿烂明快,映衬着皮肤越发白皙,宛如凝脂。有淡淡的香气袭来,是她素爱的檀香的味道。到底还是初夏知她喜好,懂她心。 一时想起前人描写端阳的诗句,吟道:“绣额朱门插艾人,羞将角黍近香唇。平明朝下夸宣赐,五色香丝系臂新。” 袭若笑了笑,谦和道:“论说诗词,奴婢不懂,但这大致的景象却可想像出来。说的,不正是此时此景么。” 楼心月微微颌首,“是啊,这正是描写端阳的诗句。朱门插艾,香丝系臂。” 袭若看向她腕上的百索,赞道:“要说,初夏姑娘的手艺真是灵巧,简单的几根丝线,到她手里竟变得如此精巧,换作奴婢,是万万不能的。”笑了笑又道:“如今,宫里的宫人都围在她的屋门外,等着向她讨要积福呢。也多亏,她先将娘娘的编好了。” 楼心月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道:“是啊,她倒一向是心灵手巧的。本宫年年都戴她编的百索,如今旁人编的,也真是瞧不上眼。” 袭若笑道:“正是呢,虽说内廷司也分发了百索到各宫,可终究都是千律一遍的,且都是赶工所制,未免有些粗简。与初夏姑娘的手艺相比,自是比不上的。” 正说着,就见李义自外面进来回道:“娘娘,王公公来了。” 楼心月抬眸看了眼门外,道:“让他进来罢。” 不一会,王禄便进来了,手里捧着一只精致的檀木香盒。行礼道:“奴才给娘娘请安。” 楼心月看向他道:“公公快起来罢。”想了又道:“皇上此时正在前朝遍赏群臣,公公不在圣前候着,怎么过来了?” 王禄笑着起身,回道:“奴才是特奉皇上旨意,来给娘娘送这个了。”说着,将那檀木盒子交于袭若。 袭若接过,打开一看,脸上顿时欢喜,忙递于楼心月,笑道:“娘娘快看,皇上和娘娘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帝情薄(八) 重生之名门毒后,帝情薄(八) 楼心月低头一瞧,盒子里竟是一枚由红绳编就的同心结,配以小巧精致的玉饰点缀,十分别致喜人。舒悫鹉琻 “腰中双绮带,梦为同心结。” 指尖轻轻拂过,红绳是冷的,玉佩亦是冷的,但心底却是暖的。 王禄道:“娘娘可别小瞧了这枚同心结,这枚同心结看似简单,这红绳却是用最上等的冰蚕丝缠绕而成,坚韧无比,又柔软如丝,听说,可千年不化。” 袭若在一旁只是笑着,道:“所以奴婢说皇上与娘娘是心有灵犀呢。瞑” 王禄不解,面露疑惑的看向她。只见她笑道:“娘娘方才亲手编了一枚同心佩,正打算送于皇上呢。这不,皇上的同心结就来了。此事何至一个‘巧合’可以言说的。” 王禄闻言,也是满脸欢喜,道:“果真有此事。足以可见,皇上与娘娘心意相通呢。” 楼心月笑了笑,向袭若道:“将那枚同心佩拿来。”又向王禄道:“公公既然来了,便请公公顺道带给皇上。只说是本宫的一点心思,愿皇上福泽万年。琰” 王禄忙接过同心佩,连连应道:“是,奴才一定带到。”又道:“对了,皇上还叫奴才告诉娘娘,大将军的那份恩赏,皇上已叫人送去,让娘娘不必忧心。” 楼心月眼睑一扬,心底生出无限欢喜。欧阳墨轩的这番行为,比这同心结更叫她欢愉。如此,便是在告诉她,她父亲可安然无虞了。 “请公公替本宫谢过皇上恩典。” 王禄垂首应道:“奴才一定转达娘娘的谢恩。”抬头又道:“皇上知道这几日娘娘受了委屈,其实,皇上亦过的不舒坦。连日来,百官日日向皇上参奏此事,弄得皇上也没有退路。好在睿王爷与马司尚书都开口为大将军求情,此事才可从中轻缓。” 楼心月不觉一震,忙问:“王爷也会父亲求情了?” 王禄点了点头,“是啊,要说睿王爷,他自皇上登基后,便不再过问朝政。如今开口为大将军求情,当真是稀罕。此事若不是他从中斡旋,只怕大将军也不能那么安然无虞的待在将军府了。”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因为王爷的缘故?” “可不是。为此,王爷还主动请命前往通州赈灾,这才压住了悠悠众口。” 楼心月只是听着,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一句话来。一直以来,她都还在感念欧阳墨轩,只道是他看在他们昔日的情份上,才只禁足了她父亲。却不想,真正的原因却是欧阳睿之。 她真不知该欢喜,还是该担忧。这些年,他好不容易才淡出朝政,为了不就是那一心向往的自由与随心所欲的安乐么。如今,他却为了她,再次踏入朝政,饱受政权夺斗之苦。 若是可以,她宁愿他没有开这个口,求这个情。她宁愿他仍在西楚,与西风图娅只淡风月,不闻朝政。至少,那是他想过的生活。 王禄见楼心月一直不语,也不再多说,只道:“娘娘若没旁的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朝宴之事还有许多要准备的工夫。” 楼心月喃喃的应了声“去罢”便不再多言,只是淡淡的看着眼前地面上的合欢花样。 向道相思,无路莫相思。 他明知没有结果,不该,如此执着。 “娘娘。”袭若轻声唤了,道:“太后宫宴,娘娘也该准备着了,去晚了,只怕太后等急了。” 楼心月轻叹一声,问:“蓄兰浴汤准备好了吗?” “都备好了。” “走罢。” 起身走向外面,夏日早晨的阳光,暖暖的打在身上。时有暖风吹来,吹得鬓间那支金凤步摇的穗子轻轻的晃在耳畔。搅碎了一脸浮光,亦搅碎了心底那一池春水。 沐了浴,又更了衣,便领着众人往太后的祥福宫去。今日欧阳墨轩在前朝赏宴群臣,太后亦在后宫遍宴妃嫔。宴后,便是人们期盼已久的龙舟赛演。 龙舟赛是宫里十分重视的活动,每年端阳节,宫里都会举行龙舟赛演,用以祈求国运昌隆,风调雨顺。 楼心月到祥福宫时,已有不少妃嫔先到,正陪着太后在说话。面带微笑的走了进去,行礼道:“臣妾给太后请安,愿太后凤体安康,福泽万年。” 太后垂眼看了看她,声音轻缓道:“起来坐罢。看茶。” “谢太后!” 谢了恩起身,依礼入座。众妃嫔也忙起身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罢。”楼心月看向众人笑了笑,又道:“众位姐妹来的好早,坐罢。” 众人谢了恩起身入座。 上官云梦看了眼楼心月,一边坐下,一边慢声慢气道:“皇后娘娘要统驭六宫,又要侍奉皇上,自然来的晚些。臣妾等不敢与皇后娘娘相比,理应要早些。” 楼心月知道上官云梦在为前两日欧阳墨轩宿在宁妃宫里的事生气。那日她刚讥讽过宁妃久日无宠,当晚欧阳墨轩就宿在了朝华宫。这对上官云梦而言无疑如一根厉刺般,狠狠的刺进她那一向孤傲的心里。 至于欧阳墨轩为何会突然去朝华宫,众人不用猜也知道,定是她从中劝和的。所以,上官云梦便索性将这怨气一并记在了她头上。 想来不觉好笑,看向上官云梦道:“贤妃妹妹此言差矣,如今谁不知,这后宫最忙之人,非妹妹莫属。本宫可不敢自居。” 上官云梦无言以对,挑眉狠狠的扫了一眼,不再言语。 太后只顾埋头吃着茶,并不理会。楼心月亦不再多言,端起手边的茶,浅呷了口。 南宫静忽然道:“臣妾见皇后娘娘手腕上那同心结倒是别致。” 楼心月抬手瞧了瞧,浅笑道:“不过是寻常玩艺,也难得妹妹瞧得上眼。” 南宫静也是浅浅一笑,道:“虽说寻常,听说却是皇上送的,便也不再寻常了。何况,物件是小,皇上待娘娘的那份深情才最可贵,自是旁人不能比的。” 话言一落,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有羡慕,亦有妒忌。楼心月只是笑着,看了眼南宫静,她亦是看着她,扬着笑脸。 二人皆是不言,但心意却十分明了。 正在这时,宁妃自外面走了进来。众人一见,目光又齐齐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却并不慌张,只是扬着一如往昔的平和的笑,行礼道:“臣妾给太后请安,给皇后请安,愿太后皇后万福金安!” 太后看向她,笑了笑道:“快起来罢。自你小产后,哀家一直不曾见你,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宁妃表情平静,起身回道:“谢太后关心,臣妾已无大碍。本该早些来向太后请安,奈何有病之身,怕染了太后凤体,便一直不得前来,还望太后恕罪。” “罢了,你也是有心为哀家着想,哀家又怎么会怪你,见你大好哀家也就放心了。听说皇上前两日去了你那,哀家还等着再听你的喜讯呢。” 宁妃低头浅笑,应道:“借太后吉言。” 太后亦不再多说,道:“好了,你身子刚好,别站着了,坐罢。” “谢太后!” 宁妃应了,起身入了座,抬头看向楼心月笑了笑。 上官云梦却是一脸的不悦,冷冷道:“怎么,宁妃可是这两日伺候皇上辛苦,起得晚了,倒比皇后来的还迟。” 宁妃正欲回话,楼心月忙道:“听说宁妃宫里酿的玫瑰酿最是甘醇,芳香馥郁,不知今日可带了来?” 宁妃知道她是在为她解围,向她笑道:“臣妾正是去取了酒,所以来晚了。”看向太后又道:“还望太后恕罪。” “罢了,你也有心了。哀家记得,皇上最爱喝你酿的玫瑰酿了。” 宁妃笑了笑,低头不语。眼底闪着嫣然幸福的笑意。 这是第一次,楼心月从宁妃的眼中看到这样的笑意。看来,那一日,她到底没有做错。 一时锦秀来回,宴已备妥,众人便起身往宴厅而去。 宁妃带了两坛玫瑰酿,坛封一开,果真芳香四溢,未饮便已叫人醉了。一时众人纷纷讨要,每人分得一盏。 用罢宴膳,有内监来回:“回太后,皇上已与百官用完宴,如今正往太液湖去。请太后与众位娘娘前往。” 太后看向楼心月,道:“哀家方才饮了酒,略有薄醉,就不去了。皇后,你且带各宫妃嫔去罢。” 楼心月关心道:“太后可还好,可要传御医来瞧瞧?” 太后拜了拜手,道:“不必了,哀家没事,喝碗醒酒汤歇会就好了。你们且去罢,别扫了你们的兴致。” 话已至此,楼心月也不好再说,向季月道:“那就请姑姑好生伺候着,有事就差人来回本宫。” 季月忙应了:“娘娘且放心去罢,奴婢一定好生伺候。” 楼心月笑着点了点头,向太后道:“那臣妾就先告退了。”众妃嫔也忙跟着行礼:“臣妾告退!” 太后看着众人,应了:“去罢。”便由季月扶着出了宴厅。楼心月亦领着众妃嫔向太液湖去。 帝情薄(九) 重生之名门毒后,帝情薄(九) 太液湖,位于皇宫北角,与护城河相通,每年龙舟赛便是在太液湖上举行。舒悫鹉琻届时,帝王会率领后宫及众臣共同观赛。 龙舟赛,虽说只是端阳习俗之一,但皇宫的龙舟赛却别有不同,这更是一个选拔人才的机会。首先,两舟相争,先到岸者为胜。其次,岸上竖有高达十丈的木桩,优胜方将上岸,将挂于木桩顶端的百草香囊取下,取到者不仅可以获得重赏,亦可得到帝王提拔。所以说,这也是一次平步青云的机会。 太液湖上修有披风亭与晚月亭,虽是君臣同乐,但因有后妃在,大臣却并不和帝王同处观赛。帝王与后妃将在披风亭观赛,而大臣与皇亲则在晚月亭观赛。 当楼心月领着一众妃嫔到达披风亭时,欧阳墨轩早已入座,正低头浅尝中杯中香茶。隅午的阳光明晃晃的打在他身上,更显得他一身君威不可侵犯的天子威仪。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畛” 行至跟前,楼心月忙领着众人行礼请安。抬头,那熟悉的同心佩正系于他腰间,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一如他脸上此时的表情,眼底含笑,温和而柔情。 “起来罢。” 欧阳墨轩说着,伸手向她,楼心月忙道了句“谢皇上!”这才就着他的手搀扶起身。身后众人自有嫉妒不快的,却也不敢多于言表,低头谢了恩,各自起身钤。 搀着她站于身侧,欧阳墨轩这才看向一众妃嫔,朗朗道:“好了,都坐罢。今日君臣同乐,可不必拘泥。” “谢皇上!” 众人谢了恩,依礼入座。 太液湖畔的垂柳已经长成,碧绿的柳丝,如少女纤柔的青丝,安静而温婉的垂浮于湖面。微风吹过,柳丝轻轻的荡漾开来,将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波光敛滟,摇曳生辉,倒真应了那句“水光潋滟晴方好”的诗句。 桌案上供着各式新鲜水果,甘甜的果香,如这初夏的暖风一般,暖暖的直扑人的心底。 “你方才饮酒了?”欧阳墨轩突然问道,轻嗅着空气中那淡淡的香气,“仿若是玫瑰酿的香气。” 楼心月轻轻一笑,语气微带醋意,“方才听太后说起,皇上最爱喝宁姐姐酿的玫瑰酿。果然,念念不忘呢。” 欧阳墨轩“嗤”一笑,端睨着她道:“若不是闻着酒气,朕只当芊儿给你喝的是玫瑰醋呢。朕的皇后,何时变得醋劲这样大了?” “罢了。”楼心月轻叹一声,拂了拂衣袖,故作忧伤道:“皇上既嫌弃臣妾,臣妾便另择他处而席,没得扰了皇上观赛的雅兴。” 欧阳墨轩轻笑着,拉了拉她的衣袖,温和道:“朕不过是与你说笑,你竟当起真来了。” 楼心月忙“嗤”的笑了出来,转头看向她,表情略带几分顽皮道:“臣妾也与皇上说笑呢,皇上竟也当真了。” 不想一向端庄娴熟的她竟也有这副娇色可人的一面,欧阳墨轩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紧握住她的手。楼心月亦是低头笑着,绣帕轻掩着唇畔,眼神却偷偷的打量着他。 这熟悉的笑脸,这温暖的掌心,曾是她一生的守侯。 只是那一生,太过匆匆,她甚至来不及将他看清。 因帝后的席位与妃嫔的有些差距,众人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二人软言细语,满面笑意。那含笑的眼神,是那样的情深意切,深情款款。 众人自是嫉妒的,一向冷峻严谨的皇上,何尝这样待过她们。哪怕是眼底的那片刻的柔情,亦是少见。 上官云梦更是恨的牙关紧咬,葱玉的指甲狠狠的攥着垂于桌下的帷幔,似要将它撕碎了一般。她不服。 楼心然亦是一脸妒恨的看着。同样的楼家的女儿,为何,只有她因楼将军之事受到牵连,而楼心月非旦没有受到过牵连,相反,皇上却更宠她了。她不甘。 相比她们二人的不服与不甘,南宫静则只是一脸冷漠的看着,眼底略带一份不屑的冷笑。 其他妃嫔自不必说,就算心有不甘,亦不敢表露出来。只能低头暗暗的咽下那满心的酸涩。 楼心月自知众人的面色定不好看,即便不看,她亦能感受到那一道道冷冷的目光,仿若一支支厉箭向她射来。 将脊背挺起,坐直了身子。抬眼看向晚风亭,就见众臣皆已入席。前排为首的是南宫珏,与司马清扬。那里,本该有属于她父亲的座席,如今,她却看不到那熟悉的身影。 转眼看向南宫珏,就见他也正看着她。四目相对,她轻轻的扬起嘴角。 对于南宫珏,楼心月并不陌生。他是天盛朝最年轻,且最有声望的丞相,年仅二十六便已是百官之首,撑握一朝命脉。他俊逸,睿智,能谋、善策,是欧阳墨轩最器重的股肱之臣。与司马清扬一文一武,同佐天盛朝天下,堪称欧阳墨轩的左膀右臂。 传言,他与欧阳墨轩关系极好,自小便常入宫伴其左右。一起习文,一起练武,更是共食同桌,共歇同榻,可谓形影不离。欧阳墨轩还未登基时,他们便常一同微服出行,游览群山,参禅悟道,论阔天下。因此,常有一些爱无事生非之人,喜欢用一种暧昧不清的眼光去看他们。 听闻,当年先帝欲传位于欧阳墨轩时,皇长子欧阳墨明就曾以此事向先帝告发。幸而先帝英明,并未听信那些谣言。因此,才有了后来明王谋反一事。 想到这里,楼心月禁不住在心底冷冷一笑。欧阳墨轩与南宫珏是否暧昧不清她不清楚,她唯一清楚的便是,南宫珏于欧阳墨轩,比她这位皇后于他更为重要。 前世,她便是被指与他有染,才蒙上了*后宫的罪名。原因只是,在她的寝宫发现了他的发带,且还一个长相与他有几分相似的侍卫。而那待卫,她之前从不曾见过。 那样的冤屈,她永生不忘。 转眸间,就见司马清扬也正打量着她。想着他为她父亲求情一事,楼心月忙向他微微一笑,以示感谢。 忽听号角声起,紧接着,鼓声擂起,时辰已到,龙舟赛开始了。 楼心月忙转眸看向湖面,就见两只龙舟已停于湖边,侯命即发。 一个内监匆匆跑来,请命道:“启禀皇上,龙舟皆是备齐,请皇上下令。” 欧阳墨轩看了看湖面,道:“开始罢。” “嗻。” 那人应了,忙起身跑了回去,跑到发号台上,拿起木槌,重重的敲了下铜锣。一声翠响,龙舟闻声而发,争勇向前。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胜负已分。 有妃嫔并不知这龙舟赛的真正用意,咋舌道:“啊,就如此结束了?” 淑妃轻轻一笑,道:“如此,才刚刚开始。”见众人不解的看向她,又道:“我朝龙舟赛,赛舟只是其次,真正的重头戏,是那悬挂于木桩顶端的香囊。那木桩高达十丈,旁边又毫无攀爬借力之物。所以,能到达顶端,将那香囊取下之人,必是武艺高强,轻功了得之人。” 忙有人诧异道:“如此说来,岂不是很难。” 淑妃笑了笑,道:“听闻,先帝时期,也只有三人曾取下香囊。而本朝,自皇上登基以来,这香囊还从没有人取下来过。所以,今年的龙舟赛才越发惹人注目,扣人心弦。” 楼心月静静的听着,眸光却紧紧的看着远处的木桩。其实这木桩于她而言并不算高,只需稍施轻功,便可取得。只是,这世上能有此轻功的人必定少数,而想在一众侍卫中调选,更是不易。 再看木桩下,此时只剩两人还在较量,其中一人已占了上风。想来,不肖多时,便会分出胜负。 果不其然,就在众人正悬着一颗心时,就见那人纵身一跃,便顺着木桩飞了上去。席间已有人禁不住低呼出声,只等着拍手叫好的一刻。 楼心月却蹙了蹙眉,由方才的比武看来,此人武功十分了得。 “好。” 伴着众人惊呼,那人已顺利的将香囊取下。楼心月转脸看向欧阳墨轩,就见他嘴角噙笑,显然,也是十分高兴。 楼心月笑了笑,道:“恭喜皇上,喜得将才。” 欧阳墨轩看向她,朗朗一笑,“这香囊挂了三年,今日终于有人能将它取下。” 从他的表情中,楼心月不难看出他那求才若渴的心情,亦是替他高兴。众妃嫔闻言,也纷纷道喜。 不一会,内监便将那人领了前来,恭敬的行礼道:“卑职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欧阳墨轩看向那人,道:“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现在何处当职?” 那人回道:“卑职罗一,现在守卫军看守城门。” “罗一。”欧阳墨轩喃喃的念了句,道:“你如此武艺,看守城门岂非大才小用。朕的御卫军还缺个副统领,便晋你为御卫军副统领,即日就到朕的御书房来当差罢。” 众人闻言,无不惊愕。御卫军副统领,位从三品,又是帝王近身侍卫,更显荣宠。一个小小的侍卫,突然升为从三品官职,未免太过青云直上了。 楼心月却并不惊讶,向来取下香囊者都会平步青云。先帝时期,更是有人因取下香囊而晋为副将,如今区区副统领,又何足道矣。 只是,欧阳墨轩将他放于御书房,却未免过于草率,欠缺思虑。毕竟,他还并不了解他。 帝情薄(十) 重生之名门毒后,帝情薄(十) 五日后,通州传来捷报,在欧阳睿之的调遣下,通州水患已基本控制,受灾百姓也已脱离危险。舒悫鹉琻 楼心月闻讯,重重的舒了口气,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 初晴也是一脸欢喜,道:“奴婢听说,灾民们都很感念皇恩浩荡,皇上心系万民,纷纷加入到救灾中。如今官民齐心,开渠排水,大水已基本排出。想来再过数日,王爷便可回京了。” 楼心月笑了笑,道:“如此,皇上也不必再忧心了。” “可不是,奴婢还听说,皇上闻讯后,亦是龙颜大悦,当朝对王爷赞不绝口。只等着王爷回京,大大嘉奖一番呢。畛” 楼心月浅浅一笑,他堂堂睿王爷,连这天下都不放在眼里,又如何需要他的嘉奖。欧阳墨轩此举,不过是锦上添花,做个样子罢了。 心里担忧,终是忍不住问:“那王爷呢,他一切可好?” 初晴回道:“听说很好,只是因为赈灾彻夜劳累,怕是要多耽搁两日才会回京。不过,听回京送信的人说,太后寿辰那日,他定会参宴。钤” “送信的是何人?” “好像是王爷的近身随从,名叫安南的。” 袭若闻言,道:“睿王爷确定有个近身随从叫安南的,另外还有一个叫安北的。听闻,他们二人武艺极高,是一般侍卫不能比的。一直跟在睿王爷左右,可谓是他的心腹。” 初晴笑道:“我也听他这么说的。”想了又道:“对了,奴婢还听说,睿王爷将通州知州李莽下了狱,如今只等着皇上下旨处置呢。” 袭若表情一愣,不解道:“好端端的,怎么忽然下狱了?” “听说是有人告发李莽这些年欺压百姓,贪污纳贿,行事不仁,买卖官员等罪。甚至连受卖官员的名册都有,罪证确凿。” “噢。”袭若淡淡的应了,转眼看向楼心月,却见她只是一脸平静的听着,并不言语。 笑了笑,道:“如此,倒也是他罪有应得。此次水患,焉知不是他贪污纳贿所致。”看向初晴又道:“不过,初晴姑娘这打探消息的本事真是了得,当真是如顺风耳一般呢。” 楼心月也道:“可不是,这丫头以前在府里时,就总爱出去打听小道消息,每每还当笑话回来讲给大家听。本宫以前还只当她是玩心不改,由着她去。不想,到了宫里,却也是派上了用场。” 袭若笑道:“正是呢,要说,身在后宫,正需要一双这样的顺风耳呢。” 初晴闻言,满是欢喜,道:“那奴婢就永远给娘娘做一双顺风耳。” 楼心月笑着看向她,应道:“好。”又看向袭若和初夏道:“你们三人,各有各的长处,都是本宫最贴心的人。” 三人闻言,皆是欢喜,相视一笑。 正说着,就听外面传来一声:“皇上驾到。”楼心月忙起身,迎了出去:“给皇上请安!” “快起来罢。” 欧阳墨轩伸手将她扶起,脸上扬着俊逸爽朗的笑。楼心月甚少见到他有如此笑容,心知,他今日心情大好。 进了里厅入了座,又让人上了茶。明知他因何高兴,却佯装作不知,道:“臣妾见皇上心情大好,可是有何喜事?不妨说于臣妾也一起高兴高兴。” 欧阳墨轩仍是笑着,端起茶盏呷了口茶,方道:“今日早朝通州来了捷报,如今水患已除,受灾的百姓也已无虞。皇叔当真没叫朕失望。” 楼心月嘴角噙着笑,心下却隐隐生出一丝不安。从欧阳墨轩的这番话不难听出,他心底那满满的专属于帝王的自傲。 众人皆知睿王爷品性高远,心性孤傲,一向连先帝都不敢将其左右。而如今,他却为他所用。可以想见他的心里是高傲的。 陪着笑,道:“那臣妾就恭喜皇上了,如此一来,皇上便再不必为灾区的百姓劳神操心了。” “是啊,如今君民同心,当真是社稷之福。” 楼心月见他高兴,一时想起安嫔的父亲,便小心的问道:“如今水患已除,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工部侍郎常德,和河道巡督使方云忠呢?” 欧阳墨轩并未因她探听朝政而生气,只道:“朕已命人彻查,方云忠并无贪污受贿,但确有失察之罪。故念及他尚有反悟思过之心,又是安嫔的父亲,只将他官降一级,罚其俸禄半年,以示惩戒。至于常德,贪污纳贿,私扣公银,视百姓之命如草芥,是断然不可轻饶的。朕已下旨,将其秋后问斩,其家产充入国库,其家人发往漠北边疆,终身不得入京。”眼神一冷,又道:“朕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既在其位,必谋其职,否则,朕必将严惩不怠。” 楼心月只觉心下一凉,暗自庆幸,幸好方云忠没有参与此事,否则,安嫔定也不能善终。 见他生气,忙起身将杯盏端于他,柔声劝道:“他们也是罪有应得,皇上切莫因此气坏了身子才是。” 欧阳墨轩伸手接过,并不饮用,将杯盏重重一搁,道:“最可气的是,如今竟又查出通州知州李莽与数名官员等各种罪行,其中更是不乏朝中重臣。历数其罪,真叫人闻知心寒。” 楼心月静静的听着,并不言语。看来,西门云天已经按她说的着手操办了,如今再有欧阳睿之从旁协助,事情倒比她想像中更加顺利。 “向来贪官污吏都如蛀虫一般,叫人防不胜防,皇上又何必为了他们置气。” 欧阳墨轩没有说话,抬眼看了看她,道:“不过,你父亲之事,倒有些眉目了。” “是么?”楼心月眼神一亮,忙问:“可是查出走水的原因了?” 欧阳墨轩点了点头,道:“你想来也知道了,事发当夜,曾有刺客潜入将军府,这才引发了那场大火。经过多日查探,终于查得,那名刺客竟是礼部侍郎杜德光府的一个护卫。今日早朝,朕已将杜德光下狱,并彻查此事。” “又是他。”楼心月故作惊愕,不解道:“臣妾不明白,他与父亲同朝为官,就算没有交情,亦有幕僚之份,却为何一次又一次……” 她不愿再说下去,秀眉紧锁,一脸无可奈何的悲哀。 欧阳墨轩看向她,目光轻浅柔和,带着几分怜惜,道:“朕知道你说的是上次流言之事。你放心,朕定会还你父亲一个清白,也必不叫你受了委屈。” 楼心月忙从榻上起身,目光紧紧的看着他,感激的似要凝出水来,盈盈行礼道:“有皇上这句话,臣妾与臣妾父亲这些日子所受的冤屈,也就没有白受了。” “好了,快起来罢。” 欧阳墨轩伸手将她扶起,拉着她坐于身侧,拥入怀里,喃喃道:“朕知你这些日子受了委屈,朕必不叫你白受。” “臣妾谢皇上!” 楼心月轻声说着,身子娇柔的依进他怀里,脸上含笑,眼底却淡淡的没有神采 这场积蓄已经的仇怨,终于要暂且告一段落了。 一连几天,前朝不住传来消息,先是欧阳墨轩定罪了李莽,接着又牵扯出吏部尚书夏知章。 李莽,欺压百姓,贪污纳贿,行事不仁,买卖官员等各式罪名确凿。判其秋后问斩,其家产充入国库,家人,流放。 夏之章,玩忽职守,知情不报,且以自身官职之便,与李莽相互勾结,共同参与官职买卖。着革去吏部尚书一职,判以监禁终身,其家产充入国库,其家人迁出尚书府,非召不得入京。和嫔,褫夺封号,降为芳仪。 杜德光,勾结大臣,残害忠良,毁坏机要军机图,并有散播谣言,诋毁皇后等罪。判以监禁终身,家产充入国库,家人发配边疆。康嫔,以卑犯尊,忤逆皇后,扰乱宫闱,着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欧阳墨轩这一次实施的是严惩,大有斩草除根,断其根基之意。且以雷霆之势而下,直叫人措手不及。 细想来,自欧阳墨明谋反一案后,欧阳墨轩已多年不曾这样大开‘杀’戒。一时间,前朝后宫人心惶惶,个个心惊胆战,纷纷思其己过,只愿自己没有犯下一点过错。 楼心月只是冷冷的听着,经过前世与今生的种种之事,她如今仿佛不知什么叫作‘可怜’二字。只知一句:人欺我之,我必还之。 “听说,传旨的内监去宣读圣旨时,康嫔正在屋里练嗓子。听了旨意,顿时就傻了,一直到被拖出宫门时,嘴里还吵着嚷着要为皇上献艺,求皇上饶了她。” 袭若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支芙蓉穿花镶珠步摇插于楼心月发间,乌黑的青丝衬托的那颗明珠越发璀璨。 楼心月只管瞧着那珠子,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只当她是个厉害的主,没想到,却也只是这般外厉内荏,倒真辜负了她往日那嚣张的劲。” 袭若表情微愣,似没想到楼心月只是这般说,片刻后方缓过神来,浅浅一笑,道:“她为何嚣张,奴婢想,她比谁都清楚。” 帝情薄(十一) 重生之名门毒后,帝情薄(十一) 袭若笑了笑,赞道:“甚好,很合娘娘的气质,与这步摇上的明珠也甚是相配。舒悫鹉琻” 楼心月也上下瞧了瞧,这才满意一笑,道:“好了,皇上也该来了。” 袭若轻轻的将她扶起,走向厅外。声音轻缓道:“要说皇上待娘娘,也当真是用心了。这几日,前朝后宫风波不断,唯有娘娘,各种赏赐不断。如今皇上一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往娘娘这送。旁的且不说,旦看这步摇上了珍珠,硕大饱满,晶莹凝重,圆润多彩,一看就是极难得的珍品。” 楼心月浅浅一笑,不作欢喜,淡然道:“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皇上这是在抚慰本宫呢。” 袭若哑然,一时无话来回,便不再多语,只静静的侍在一侧畛。 刚到殿外,欧阳墨轩也来了,未及见礼,他便伸手搀起她的手,一脸笑意道:“等急了罢,外面日头大,随朕进去。” 夏日晨曦的阳光分外明媚,黄灿灿的打在欧阳墨轩身上,将他周身渲染了一圈黄晕。楼心月看着他,浅浅一笑,转身随着他走向殿里。一束光阴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浅浅的印在堂中地上,紧紧的相依着。 在榻上坐下,欧阳墨轩便道:“你父亲之事已真相大白,朕已下令撤了他的禁足,官复原职。”看向楼心月又道:“此次走水事件让他受了冤屈,朕会补偿他的。钚” 楼心月轻浅一笑,低头幽幽道:“此事错不在皇上,况且,此次事件确实给皇上造成了一定的困扰,皇上无需补偿。皇上只要知道父亲的忠心,那便够了。” 欧阳墨轩点了点头,“嗯,朕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此次事件也是朕失察,才让你们父女受了委屈。所以,朕决定封你父亲为一等护国公,官位仅次于王爷,享终身尊位,你觉得可还满意?” 袭若等人闻讯,顿时欢喜,忙看向楼心月。不想,楼心月却忙从榻上起身,跪下道:“皇上,臣妾求皇上收回隆恩。” 欧阳墨轩眉头轻蹙,不解道:“怎么,你不喜欢?” 楼心月只觉心下惶惶不安,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胆怯,低头道:“皇上的心意臣妾及父亲心领了,只是,护国公必须是对国有恩之臣,且尊位崇高,父亲他实在不敢承受。况且,我朝自开国以来,还从未设过护国公这个尊位。皇上若是破例赐封,只怕会让朝中百官心生不平。如此一来,亦不利于朝堂祥和。” 欧阳墨轩却道:“你父亲自先帝时期便一直辅佐先帝,亦是战功无数。护国公这个尊位,他当之无愧。何况,从未设过并不表示就不能有。自古以来,亦有不少王朝设有护国公这一尊位,朕也不算是开例先河。” “话虽如此,只是,父亲他何德何能,要让皇上破此先例。虽说父亲曾多次立下战功,但那都是他为臣子该尽的责任。他既为大将军,守护天盛朝江山便是他的责任。况且,先帝已封他为镇远大将军,这对他已是最大的褒奖。记得入宫前,父亲曾与臣妾讲过,他这一生并无太大的报复,只愿用尽一生来守护天盛朝江山。这是他的责任,亦是先帝临终前交于他的托付。所以,请皇上只让他尽了这份责任,完成先帝的托付便可。” 讲到此处,楼心月眼中已泛了泪意。前世之事,历历在目。她自然知道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殊荣,只是,她更知道功高盖主这一说法。欧阳墨轩今日宠她,所以,想集万千宠爱于她一身。只是,帝王之情又何来的长久,若是哪一日他不再宠她,只怕这也会成为他除去楼家的心刺。 与其这样,倒不如安稳一生。 欧阳墨轩没想到楼心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更没想到,原本好好的赐封竟会变成这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伸手将她扶起,“好了,你先起来。此事或许真是朕欠缺考虑。既然你如此反对,罢了,朕便另想其他的方法抚慰你父亲罢。” 楼心月扶着他的手款款起身,谢恩道:“谢皇上,只是一点,皇上别给父亲太高的封赏。” 欧阳墨轩轻轻一笑,道:“旁人都是向朕求封求赏,唯独你,却是求朕不要封赏。朕的皇后,当真是与众不同。” 楼心月低头温婉一笑,语气中透着几分苍凉,“此次走水事情,当真叫臣妾害怕了,臣妾实在不想家人再受如此惊吓。” 欧阳墨轩轻轻的将她拥入怀里,温情款款道:“朕知道,朕向你保证,以后不会了。”想了又道:“朕知这些日子你为他们担心了,明日就特许他们进宫来探你。可好?” 楼心月心下欢喜,忙含笑道:“谢皇上!”说着,依进他的怀里。 这一刻的她是欢喜的,仿若那一次他牵着她的手走进桃花深处。是那样的静谥,那样的欢喜。仿若那一刻,便是天荒地老。 她亦相信,此刻的他是真心的,真心的想宠她,待她好。 次日,各式赏赐便源源不断的抬进将军府。接着,欧阳墨轩的册封圣旨也到了,却不是册封楼将军的,而是册封楼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 虽说诰命夫人只是一个虚衔,只有俸禄,并无实权。但却是帝王对于大臣的一份恩荣,亦是十分风光荣耀之事。况且,楼夫人是天盛朝第一个受此殊荣之人,便更显荣宠。 初晴闻讯后,几乎是乐上了半日,不停的念道:“诰命夫人哎,现在夫人也有官职了。” 楼心月只是笑着,解释道:“诰命夫人只是一个称谓,位从夫职,只享俸禄,并无实权的。” 初晴却依然高兴,“那也很好啊,咱们朝如今可还没有人得此殊荣呢,我们夫人是第一个得此殊荣之人。” 袭若也道:“是啊,且不管其他,只说从此事,便可看出皇上待娘娘之心,是其他所不能比的。况且,一品诰命夫人在重大节庆日子还有进宫之权。如此一来,娘娘日后若是想见夫人,便可直接召见了,不需要再经过皇上的恩准。” 楼心月笑了笑,“是啊,这也正是本宫最高兴的事。”想了又道:“对了,午后父母进宫晋见之事准备的怎么样了,可千万要细心打点。” 袭若笑道:“娘娘从一早便一直记挂此事,娘娘放心,一切皆是准备妥了,只等着大将军与夫人到来。” 楼心月重重的舒了口气,“本宫自入宫以来,近有两个月不曾见到他们了,也不知他们如今怎么样了。母亲前些日子身子一直不适,也不知如今可有大好了?父亲又经历了那番事,想来定也憔悴了许多。” 想着,心里不禁泛起一阵酸楚,那浓浓的思亲之情,顿时染上心头。 袭若见了,忙上前劝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好好欢喜的日子,怎么倒落起泪来了。” 楼心月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抬头笑道:“袭若,本宫高兴,本宫真的高兴。” 袭若也是笑着欢喜,眼中隐约含着泪意,“奴婢知道。”轻叹一声,又道:“奴婢也是为人子女的,又怎会不知这种思亲之情。” 楼心月看着袭若,想来自己勾起她思亲之情了,忙道:“看我,只顾着自己高兴了,竟忘了你入宫多年,定也许久不见你的父母了罢。” 袭若低头一笑,极力的隐去眼中那一片湿润,须臾方道:“他们早已不在了。” 楼心月表情一愣,不想触及她的伤心事,一时不知该如何宽慰她,只道:“本宫不是有意提起你的伤心事的。” 袭若笑了笑,佯装一副无所谓道:“娘娘不必自责,是奴婢失礼了。”想了又道:“他们在奴婢入宫前便已不在了,死于十六年前那场洪灾。也多亏奴婢后来入了宫,否则,只怕早已饿死路边了。这些年,奴婢也早已习惯,不过是今日见娘娘要见父母,这才一时失了礼数。还请娘娘恕罪。”说着,忙跪了下来。 楼心月伸手将她扶起,柔声道:“好了,快起来罢。正如你方才说的,谁不是为人子女的,又怎会不知这种思亲之痛呢。”握了握她的手又道:“以后,这千禧宫便是你的家,本宫便是你的家人。” 初夏初晴也忙道:“还有我们,我们姐妹俩也是自幼失去双亲。以后,我们便都是你的家人。” 袭若闻言,满是感激,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终是没再忍住,含泪的点了点头,“好。” 主仆四人,皆是相视含笑。 午后,楼将军楼夫人依旨前来,楼心月在朝阳厅接见了他们。远远望见便已激动的双眼含泪,说不出话来。 楼将军忙携了楼夫人请安:“臣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楼心月见他们二人皆显憔悴,只觉心底一酸,忙伸手将他们扶起:“父亲母亲快快起来。”示意了旁边的座椅道:“坐罢。” 楼将军却依然拘着礼,谢恩道:“谢皇后娘娘!” 帝情薄(十二) 重生之名门毒后,帝情薄(十二) 楼心月看着他们,泪水禁不住的涌了下来,含泪笑道:“久日不见,父母大人可都还好?”看着楼夫人又道:“母亲憔悴了许多,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已大好了,娘娘放心。舒悫鹉琻”楼夫人紧握着楼心月的手,眼中亦是含着泪水,“倒是娘娘,清减了许多。在宫里一切可好?” “好,很好。”楼心月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又转眼看向楼将军,心疼道:“让父亲受委屈了。” 楼将军看着她笑了笑,“老臣没事,娘娘切莫担心。此次事件,也是老臣失职,皇上已算是开恩了。” 楼心月见楼将军眼神似有不定,似在隐瞒什么,便向袭若等人道:“你们都下去罢,本宫想和家人说些体己话。盥” “是,奴婢告退。” 袭若应了,忙领着众人静静退了下去。 楼心月这才看向楼将军,道:“父亲,那夜的刺客真的是杜府里的护卫吗?泷” 楼将军眼神一诧,微低了头,道:“娘娘为何突然这样问?” “女儿只是觉得奇怪,以父亲的武功,一般人根本不是对手。而那刺客竟然能从父样手上逃脱,足以说明,此人武功高强。此等高人只怕皇上的御卫军中亦找不出几人,又怎么会是杜府一个小小的护卫呢?” “这……”楼将军略显惊愕的看着楼心月,徐徐道:“兴许杜府卧虎藏龙也未可知。” 楼心月轻轻一笑,并不认可,“卧虎藏龙?若真是卧虎藏龙,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让皇上查到了呢。况且,杜德光是一直针对父亲,更是有意拉笼群臣。只是,你我都知道,他敢如此做的原因是什么,还不是有南宫珏做他靠山。而他,亦不过是南宫珏的一颗棋子而已。” “月儿……”楼将军忽然叫了住,一脸警觉的向殿外看了看,这才又看向楼心月道:“此乃朝政之事,你切勿过多过问。” 楼心月仍是浅笑,“父亲以为前朝是前朝,后宫是后宫,就真的可以一分两清吗?父亲为官这么多年,应该知道,前朝与后宫本就是息息相关的,向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否则,今日的和嫔也不会被降为芳仪,康嫔更不会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了。” 楼将军看着楼心月,久久不语,眼中透着几分担忧。这样的表情,楼心月并不陌生,那夜她被欧阳墨轩带出府,回来后,当她提起睿王爷时,他便也是这个表情。 担忧,他在担忧什么? 楼夫人见他们父女二人相看不语,终是忍不住道:“老爷,你就告诉月儿罢。否则,她只会更加担心的。” 楼心月忙看向楼夫人,只见她一脸急切,心里便越发肯定了她的猜想。又向楼将军道:“从小到大,父亲不管什么事都会告诉女儿,为何这一次却不肯了呢。是在担心女儿吗?只是,父亲想过没有,女儿知道了,才好预加提防,小心谨慎。否则,哪一日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楼将军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才缓缓道:“如今你身在后宫,本已是如履薄冰,为父实在不想再让你多添烦忧。只是,正如你所说,此事确实不像咱们想像中那般简单。”顿了一会,又道:“你说的没错,那夜那刺客的武艺极高,远在为父之上。所以,为父可以断定,此人定不是杜府护卫。只是,此事皇上结的匆忙,为父也不好过多过问。况且,杜德光也已认罪。” 楼心月听了,只是不语。欧阳墨轩,难道是欧阳墨轩?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猜测。欧阳墨轩若是真想除去楼家,当初就不会只将她父亲禁足,更对她百般宠爱。况且,烧掉的可是他天盛朝的机要军机图。 但若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呢?谁有这么大的能力,请得了如此高手?又有谁有如此大的权力,能左右得了欧阳墨轩的决定?此事既然她都看出其中疑点丛丛,心思缜密如欧阳墨轩,他又怎么会看不出。 还有杜德光,他又为何会突然认罪? 楼将军见楼心月一脸沉思,道:“月儿,不管如何,此事已过,你也不必过多追查。何况,连皇上都不去查了,你若再查下去,只怕会引火烧身。” 楼心月知道她父亲在担心什么,笑了笑,道:“父亲放心,女儿不会去查的。正如父亲所说,连皇上都不去查了,女儿又何从查起。况且,如今父亲已官复原职,母亲又是一品诰命夫人,女儿高兴还不及呢。” 楼将军看着楼心月,并不言语。说实话,他不太相信她的话。以她的性格,只怕她不查个水落石出,她是不会罢手的。只是,他也知道此乃她的本性,只怕他说再多也是无用的, 一时想起李莽一事,又道:“对了,此次通州知州李莽,和吏部尚书夏之章买卖官员,贪污纳贿之事,可是你一手安排的?” “啊?” 楼心月故作一副不知道的表情。 楼将军却道:“你别以为为父不知道,此次李莽与夏之章等人的罪证皆是出自凌云宫之手。否则,只怕是皇上,也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查出这么多罪证。而若不是因为你,西门宫主又怎么会插手此事,他可是向来不问朝政之事的。” 楼心月知道瞒不过他,只得承认,“女儿只是担心父亲。况且,他们也是罪有应得。” “那睿王爷呢?” 楼心月没想到楼将军会突然问起这个,面色一沉,低头不语。 “为父听说了,此次事件睿王爷为为父求了不少情,甚至主动请命前往通州灾区。睿王爷不问朝政多年了,与为父又素无交情,他又为何会突然开口为为父求情?” “这……女儿不知。” 楼将军看着楼心月,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唉,或许这就是命罢,是人力无法改变的。”看向楼心月又道:“月儿,为父不是责怪你。只是,有些事,为父劝你还是不要参与为好。否则,只会使得其反。另外,为父还是那句话,你如今既然入了宫,做了皇后,便一心一意,安安心心的服侍皇上,切不可再想其他。” 楼心月不解,抬眼慎慎的看着楼将军。他这话到底是何意,他为何一再的提醒她要一心一意的服侍欧阳墨轩? 还有,他说的命又是什么意思? 送走了父母,楼心月便独自一人坐于榻上,心里思绪凌乱。 次日去向太后请安,太后只寥寥问了几句便以身子不安,想要歇息为由,让跪安了。 楼心月知道太后因为此次后宫风波,一直心有不悦,便也不再多言,恭敬的跪了安。 季月见太后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低声问:“太后可是在担心什么?” 太后冷冷的看向殿门外,幽幽道:“哀家在想,可是就这样任由她日益强大?” 季月道:“太后那日就应该劝劝皇上,不该让和嫔与康嫔之事,涨了她的气焰。” 太后冷“哼”一声,不悦道:“哀家怎么没劝,可皇上摆明了就是想偏袒她。当日楼府出事,皇上说楼将军是楼将军,皇后是皇后,二者不可混为一谈。可到了和嫔与康嫔这里,便又是另一番说法。”轻叹一声,又道:“皇上如今登基久了,越发有自己的想法,不再似以前了。否则,哀家执意要立云梦为皇后,他为何偏立了她。” “那太后难道就任由其这样日益强大下去?” 太后抬眼看向远处案桌上那花开正艳的牡丹道:“花无百日红,这花开的再好,也总有落的时侯。” 自详福宫出来,因心情烦闷,楼心月便遣了众人,独自向皇宫北角走去。 向北宫苑稀少,一路上并不见太多宫人,只有绿树成荫,花香蝶绻,风和日丽,倒是极幽静的所在。 自入了宫,便日日将自己关在宫里,不是强颜欢笑,就是筹谋划策,连后苑都甚少去。今日一见这番幽静之景,顿觉身心轻松,心也不自觉静了下来。 正走着,忽见前面花丛中一只硕大的蓝色蝴蝶,正歇在花间采粉。一时玩心大起,便悄悄的走了上前。 那蝴蝶似并未察觉,只顾低头采粉,硕大明艳的蝶翅于明媚的阳光下分外耀眼。楼心月静静的靠近它,眼底那小心翼翼的神情叫人怜人。抬手正要去抓时,那蝴蝶竟灵巧的飞了去。 “真是……” 她看向那蝴蝶,撇了撇嘴。是她武功退步了吗,竟连一只蝴蝶都抓不住了。 转身正要离开,却见一个身影突然落在了跟前。抬头一看,楼心月的眼神顿时一亮,忙唤了声:“王爷。” 欧阳睿之浅笑的看着她,伸手,那只蓝色的蝴蝶正静静的落于他掌心。 “王爷都看到了。” 楼心月笑看着向那蝴蝶,伸手正要去摸它,却不想,它再次飞了去。手指一顿,已触及到那温暖的掌心。心下***动,忙想将手收回。不想,欧阳睿之却突然伸手一握,将她的手握于掌心。 “王爷!” 楼心月忙一脸慌张的看向他,想要将手抽回。奈何欧阳睿之却是一个用力,将她拉入怀里。 相见欢(一) 重生之名门毒后,相见欢(一) 是夜,起了大风。舒悫鹉琻没有月色,亦看不到一点星辰,只有那滚滚的黑云残卷密布。 西窗烛下,楼心月正眉目含笑,静静的看着面前棋盘。对面,欧阳墨轩亦是嘴角轻扬,手执黑子,一脸认真的思考着。 连续三夜,他连输她三盘,这在他的人生中可是少有的败笔。 楼心月看着他那不肯服输的表情,禁不住一笑,伸手拿了颗葡萄,剥了皮,递到他嘴边,道:“皇上吃颗葡萄,慢慢想。” 欧阳墨轩抬头看了她一眼,就着她的手将葡萄含入嘴里,眉头顿时一拧,道:“嗯,真酸!”看向楼心月又道:“你近来倒是爱吃酸的。盥” “酸么。”楼心月也剥了颗放入嘴里,道:“可能是臣妾向来爱吃酸食。” 欧阳墨轩笑了笑,将手中棋子往青瓷的瓮中一掷,拍了拍手,泄气道:“罢了,不想了,再想也是输。” 楼心月笑道:“皇上这是君子风范,故意让臣妾呢。泷” “算了,你也别给朕争这面子了。你的棋艺,朕自愧不如。”想了又道:“细想来,朕长这么大,也就曾经输给皇叔两盘,这一说还是几年前的事呢。如今这连输三盘,倒真是稀罕。特别是,还是输给了一个小女子。” 楼心月秀眉一扬,含笑不服道:“怎么,听皇上这话意,倒像是瞧不上臣妾这小女子。” 欧阳墨轩“嗤”的一笑,道:“岂敢,你这小女子可是一国之母,朕最在意的人呢。朕就算瞧不上天下人,也断不会瞧不上你的。”握起她的手,轻轻一拉,将她拉入怀里,又道:“朕喜欢还来不及。” 楼心月见一旁袭若等人皆是低头含笑,不由耳根一热,忙道:“皇上如今越发没个正经了,堂堂一国之君,也不怕下人看了笑话去。” 欧阳墨轩抬头看了眼,袭若等人立即会意,忙悄悄了退了下去,一时厅里只剩他们二人。红烛倩影,温怀缱绻。 他轻笑着,静静的拥着她,缓缓道:“朝堂之上,朕是万人之上的皇上,但到了你这,朕便只是你的夫君。夫君与娘子说两句温柔绻语,有何不可。” 楼心月心头一热,忙抬头对上他的双眸,眼中满是欢喜,软言唤道:“三郎。” 他亦是欢喜,唤了声“月儿”,低头吻了下来。 后夜,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轻拍在窗梭上,却是那样的轻柔悦耳,别是一番缠-绵之味。 楼心月静静的躺在欧阳墨轩怀里,脸上睡容安宁,仿佛窗外的风声雨声,皆于她无关。欧阳墨轩低头看了看她,忽然伸手在她胸前点了两下,她便睡的越发深沉。 见她无恙,欧阳墨轩便起身下了床,伸手拿起衣架上的衣服穿上,又掀起帐幔看了看她,这才轻轻走出寝殿。殿外,袭若正侯在那里,手里拿着披风,见他出来,忙为他披上。 伸手系上披风,看向袭若道:“进去守着。” 袭若低头应了“是”,进向殿里,掀开帐幔见楼心月一脸熟睡,复又放下,静静的守在帐外。 雨水停歇,庭院里,浓雾渐起,弥漫了一院。欧阳墨轩的身影,亦在那迷雾中,乍然消失。 殿里,楼心月仍是熟睡,一梦幽深。 次日,五月十六,太后寿辰。 众人皆知,太后上官氏,虽贵为太后,却并非皇上生母,而是他的亲姨娘。当年上官皇后有孕,先帝特许其家人进宫侍伴,因上官皇后自幼便与妹妹感情深厚,便接她入宫陪伴。不想,先帝对其一见倾心,当即宠幸了她,并封其为惠妃。 一门双姝本已大喜,喜上加喜的是,不久,惠妃也传来喜讯。先帝对其便越发宠爱,一时姐妹二人宠冠后宫,无人能及。谁料,好景不长,惠妃宠极遭妒,受人陷害不幸早产,公主夭折。而不日后,上官皇后因产后血崩,又不幸薨逝。先帝大受冲击,伤心不已,下令厚葬上官皇后。又怜惠妃失子失姐之痛,便将刚出生的欧阳墨轩交于她抚养,并晋其为惠贵妃。母凭子贵,欧阳墨轩一朝为帝,她便自然为太后。上官皇后,则追封为温惠太后。 虽说并非生母,但欧阳墨轩对太后却一向孝敬有加,每每寿宴,都办得极其热闹。除了宫中妃嫔,皇亲国戚,更是遍邀群臣,为其祝寿祈福。 今年亦不例外。因今年参宴人数众多,一早,楼心月便让人准备下去,又特别选了位于太液湖不远处的听风阁。入夜,湖面凉风袭来,湖水的清凉之气,缠卷着新荷独有的清冽香气,当真叫人心旷神怡。 原本这样的夜宴,嫔位以下的人是没有资格入宴的,只是,今年楼心月安排了献艺,旦凡献艺者,皆可入宴。如此一来,除去被废已殁的杜氏,带罪的夏芳仪,与冷宫已疯的何氏。妃、嫔、芳仪加起来也有十二人入宴,桌椅一溜排开,也是长长的一排。外加皇亲国戚,朝中重臣,如此一来,整个听风阁可谓是济济一堂,座无虚席。 千禧宫里,楼心月正坐于梳妆桌前,静静的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心底,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叫她心生不安。 袭若轻轻的将她最后一束秀发绾起,低声问道:“娘娘今日似有心事?” 楼心月轻叹一声,想要将心里那沉沉的感觉叹去,不想,却是越发凝重。随手拿起案桌上那支芙蓉穿花镶珠步摇把玩,幽幽道:“不知怎么,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 袭若微微浅笑,劝慰道:“想必是因为前些日子大将军之事,外加近日来太后寿宴之事,娘娘太过忧劳所致。所幸的是,大将军如今已安然无事,而今日便是太后的千秋日。等忙完了今夜,娘娘便可安心歇上一歇。” “或许罢。” 幽叹了一声,将步摇往桌上一掷,不想那珍珠忽然脱落,幽幽的滚下桌面,落入地上,弹了一下,便滚远了。 楼心月只觉心头一紧,忙看向袭若。只见袭若也是一脸错愕,片刻方缓了神,向她微微一笑,走过去将珍珠拣起道:“想是工匠们没镶牢,奴婢明日拿去让人修补下就没事了。” 楼心月蹙了眉,看向那步摇道:“别叫皇上知道,省得皇上怪罪他们。” “是。” 袭若应了,将步摇及珍珠一并放入锦盒,轻轻的阖上,眼底却有一丝忧虑。 正在此时,初夏走了进来,捧着皇后朝服道:“娘娘,衣服熏好了,奴婢服侍娘娘穿上罢。” 楼心月点了点头,起身,由着她们服侍穿着,袭若又重新拿了支金凤步摇为她插上。 一切妥当,欧阳墨轩也来了,进门道:“就猜你没走,过来陪你一起去。” 楼心月莞尔一笑,打趣道:“臣妾正担心皇宫太大,不小心迷路呢。这不,皇上就来了。” 欧阳墨轩“呵呵”一笑,“你如今倒是越发爱玩笑了。”携了她的手,又道:“不怕,朕牵着你。” 楼心月亦是笑着,跟着他走向门外。 到了听风阁外,恰好太后与上官云梦也刚到。楼心月忙上前礼:“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福寿天齐!” 太后温和的笑着:“起来罢。”又向欧阳墨轩道:“进去罢,别让大家久等了。” 欧阳墨轩应了,扶着太后走向里面,上官云梦见了,也忙跟上扶着太后。三人并肩同行,楼心月只得跟在后面。 王禄见此情景,看了眼楼心月,向她笑了笑。高唱道:“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贤妃娘娘驾到!” 众人闻讯,忙起身请安。 太后看向众人,含笑道:“都起来罢。” 众人谢了恩起身,各自入座。上官云梦亦回席入座,经过楼心月身边时,冷冷瞟了她一眼。楼心月并不在意,面含浅笑的目送着她入席就座,复又看向席下众人。嫔妃自不必多说,以位份排开,各自端坐。 嫔妃对面,便就是皇亲国戚与众位大臣。因皇叔一辈多居于封地王府,甚少入京,唯一在京的便就是欧阳睿之,所以,为首的位置自然是他的。只是,此时却是空着。 随后是几位王爷,再后便是南宫珏,楼将军,司马清扬等一品重臣等。 楼将军的气色比前些日子明显精神了许多,楼心月看向他,微微一笑。他亦向她笑了笑,表示无虞。 欧阳墨轩看向众人,朗朗道:“今日是太后寿宴,只为太后祝寿,大家可不必拘礼。”见欧阳睿之的座位空着,又问:“皇叔怎么还没到?” 王禄忙回道:“奴才方才派人去看了,想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 太后笑道:“这睿王爷向来自由随心惯了,想来是怕给拘着,亏得哀家前几日还千嘱万咐的叫他一定不要缺席呢。” 众人闻言,纷纷笑着应场。欧阳墨轩又看向司马清扬,道:“姑姑今日怎么也没来,可也是有事给耽搁了?” 相见欢(二) 重生之名门毒后,相见欢(二) 司马清扬起身回道:“劳皇上记挂,家母近日身子抱恙,御医嘱咐了需要静养,所以不能前来。舒悫鹉琻这不,特命臣带来贺礼,恭祝太后千秋安康!还望太后不要怪罪。” 太后与长萼公主向来交情浅薄,先帝在时,尚还能说上两句话,如今先帝不在了,便更加寡淡。况且,长萼公主向来对上官家素有不满,即便来了,也不过是顾虑她这太后的身份,不得不来。如今不来,倒也省了她去强颜以对。道:“罢了,她如今年岁也大了,身子不适也是常有的。能有这份心,哀家已是心满意足了,何来怪罪之说。只是,等她身子大好了,叫她多进宫来陪哀家说说话。自先帝走后,她许久不曾进宫了。倒不似从前,时常见着。” 司马清扬自然也知道自己母亲与太后的交情,尽管不知道原因,但是母亲一向不喜欢太后。之前,即便是当着先帝的面,母亲也毫不遮掩对太后的厌恶与不屑,每每都要先帝在中间做调解。如今先帝不在了,俩人更干脆都不再遮掩,而太后也不似之前那般对母亲百般忍让。记得入宫前母样还和他说,太后这个人,太过阴狠,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不放过。这样虚伪阴狠的人,她不喜欢。 这倒是符合母亲的性格,向来是喜欢就就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且十分疾恶如仇。外人都道她是被先祖皇帝及先帝宠坏的,因为先祖皇帝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又和先帝是一母同胞,自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大家对她也都多加忍让些。 只是,他却知道,母亲的性格是再好不过的,只要你心性纯正,她便没有不喜欢的。就如曾经的上官皇后,已逝的温惠太后,母亲便十分喜爱她,时常进宫陪她说话盥。 他亦知太后此番话不过是故作客气罢了,并不多言,只轻轻一笑,眼底笑意明快,如初春午后那明媚的阳光,暖而不炽,叫人心生暖意。应道:“是,臣一定将太后懿旨带到。” 太后亦是含着笑,命了坐下。向欧阳墨轩道:“开宴罢。” 欧阳墨轩点了点头,看向王禄。王禄会意,上前宣道:“开宴。泸” 一时丝竹管弦之乐奏起,舞伎们踩着曼妙的步伐入场,身姿轻柔,如湖边垂柳,随风摇摆。 楼心月看着歌舞,余光却打量着那张空空的位席,心底隐隐的有些担忧。欧阳睿之今日应该不会来了罢,经过那日的事后,不见也许对于他们而言是最好的。 想的入心,忽听旁边传来一声:“真酸!”转头看向欧阳墨轩,就见他正将嘴里的酸葡萄吐入旁边的碗里。拿起锦帕拭了拭嘴,拧眉道:“今年这葡萄怎么都这么酸。” 王禄忙将那盘葡萄拿开,回道:“想是哪个奴才不知皇上不爱吃酸的,以为是新进的贡品就是好的,奴才这就叫人拿走。” 欧阳墨轩却道:“别端走,拿给皇后。”看向楼心月又道:“她爱吃酸食。” 楼心月向他笑了笑,以示谢恩,向王禄道:“将本宫桌上的蜜瓜拿给皇上罢,本宫尝了,甜而不腻,正合皇上的口味。” 王禄忙笑着应了,将蜜瓜端了去。欧阳墨轩亦向楼心月笑了笑,这才拿起一片蜜瓜吃了起来。 众人见此情景,无不面露诧色,不是不知皇后得宠,却不想,竟是如此宠爱。皇上连一盘水果都要与她分着吃,且,对她的喜好如此了解。 如今后宫前朝,无不传的沸沸扬扬,楼将军此次脱险,便是因为皇后的原因。走水事件时,皇后非旦没有受到牵连,反而是越发得宠。而事件一过,皇上便立刻复了楼将军的官职,恢复了兵权,更是封楼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这样的殊荣,在天盛朝,楼家还是第一个。 宠极遭妒,此时的楼家自然是人人嫉妒的。是问,谁不想得此殊荣?只恨没有一个如皇后一般得皇上宠爱的女儿。否则,又何苦整日提心吊胆,梦不安枕。 楼心月知道众人正看着她,并不在意,拿了颗葡萄,慢慢剥着,脸上扬着轻浅得体的笑。欧阳墨轩亦是不理会后宫众人的目光,只管看着歌舞,吃着蜜瓜。时不时,还和楼心月低语玩笑几句,那柔情含笑的眼神,只看的众妃嫔满心嫉妒。 一舞刚毕,忽见一个明艳的身影自厅外快步滑入厅内舞群中。舞伎们忙围成一个圆,将她围在了中间。众人皆是诧异,唯有楼心月始终扬着一脸浅笑。她原以为第一个出场的定是上官云梦,她向来喜欢拔头彩,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不想,竟是纪晚晴。看来,太后是想多花些心思在纪晚晴身上啊。 她知道纪晚晴极善舞艺,其舞姿轻盈灵动更是不输上官云梦。况且,自入宫后上官云梦便一直养尊处,身量体态早已不复在群芳宴时那般纤细,婀娜多姿。而纪晚晴不同,她的身量本就纤细,如今又是刚从冷宫出来不久,且一直为了今夜的寿宴苦练舞艺,体态比之前越发轻盈,柔若无骨。 伴着舞伎们轻轻散开,纪晚晴的身影也慢慢的舒展开来,仿佛一朵雨过天晴后初绽的莲花,清新醉人,叫人一见之下,便心生爱怜。 看向欧阳墨轩,他也正看着纪晚晴,表情专注,双眼含笑。看得出来,他对她今夜的表现十分合意。 楼心月浅浅一笑,这个纪晚晴,她倒是低估了她。 正看着,忽听欧阳墨轩向她说道:“皇后今夜要献何艺,朕许久不曾听皇后抚琴了,真是想的紧呢。” 楼心月心下一动,面上却莞尔一笑,谦和道:“臣妾还怕臣妾的拙技辱了皇上的尊耳呢。臣妾琴艺不如妹妹,不如叫惠妃替臣妾抚琴一曲如何?” 欧阳墨轩看向坐于席下的楼心然,恰好迎上她看向他的目光。四目相对,楼心然自是欢喜,忙扬起笑容。不想欧阳墨轩却只是淡淡的看了眼,便收回目光。又看向楼心月,缓缓道:“自古情曲相通,唯有用情用心者,方能弹出曲之精妙。惠妃的琴声太过呆板,完全是照谱就搬,到底失了曲中真意。不如你,曲中有情,情中有曲,只听一遍,便叫人念念不忘。” 楼心月低头浅笑,心里却是隐隐的忐忑。欧阳墨轩最后那句话,和群芳宴时欧阳睿之的话颇为相似。尽管是在夸赞,却叫她听了心生不安。 他都说到这份上,她自然不好拒绝,抬头笑道:“既然皇上不嫌臣妾技拙,臣妾便为皇上献上一曲。只是一点,臣妾弹的不好,皇上可不许笑话臣妾。” 欧阳墨轩笑着,眼中满是宠爱,“定不会。” 楼心月笑了笑,抬眸间看向楼心然,就见她也正看着她,表情失落,哀怜,眼底却是一份努力隐忍的怨恨。 故作没有看透,向她浅浅一笑。忽然起想父亲也在,忙又看向他。只见他正看着她们姐妹俩,表情中满是疑惑。她不想在父亲面前太过表露出和楼心然之间的怨恨。倒不是想隐藏,只是不想让父亲在她们姐妹二人中为难。 正欲收回目光,却恰好碰到了另一双凌厉的目光,来自南宫珏。他的目光看似平和,却透着满满的探究。南宫珏的城府是满朝文武公认的,其心思缜密更是无人能及,只怕她与楼心然的对视全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这样的人,最好不要惹,否则必将惹来大祸。只是,他们的仇恨,却在前世便结了下来。今生,她必要向他报前世诬陷之仇。 思绪间,纪晚晴的一支舞已跳完,正向欧阳墨轩谢恩。欧阳墨轩只是看了眼她,并不多言。倒是太后,一脸和悦的笑道:“久日不见,晚晴的舞艺越发精湛了,这后宫,只怕也唯有贤妃的舞姿可与之一比了。” 上官云梦没想到太后会如此夸赞纪晚晴,并且,竟拿她与之相比,心里十分不悦。她可是众妃之首,太后的亲侄女,皇上的宠妃,且有协理六宫之权。而纪晚晴不过只是一个被废的官女子,竟然也敢与她相提并论。越想,心里越是恼火,拿眼狠狠了瞟了纪晚情一眼,只恨不得那目光是把利刃才好。 纪晚晴听了太后的夸赞自是欢喜,倒也不谦虚,恭敬的应道:“谢太后娘娘夸赞,臣妾愿太后娘娘福体安康,福泽万年。” 听了纪晚晴这一番话,楼心月却顿时放下心来。原本还以为纪晚晴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如今看来,倒是她高估了她了。如此一个不知谦逊,不分尊卑的人,想要在这后宫立足,只怕很难。如今看来,倒不用麻烦她再出手了。 太后笑着,看向欧阳墨轩又道:“哀家觉得晚晴如今住的宫苑有些远了,不如还是将她挪回原来的苑子住罢,一来也是住惯了,二来,也省得皇上每回去多跑那么些路了。皇上以为呢?” 相见欢(三) 重生之名门毒后,相见欢(三) 楼心月看向欧阳墨轩,当初纪晚晴是因为得罪了她才被欧阳墨轩废了位份,打入冷宫。舒悫鹉琻后来虽说是出了冷宫,但欧阳墨轩却始终没有复她的位份,只以官女子身份暂居别院。这个中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她皇后的面子。而太后如今竟然要欧阳墨轩将她挪回宫苑,也就是说,想要复她的位份了。 欧阳墨轩自然也知道太后的用意,向来,太后的话他都很少违背,何况今日又是她的寿辰,且她说的又句句在理,便就更加不好违背。况且,这些日子他为了楼心月,及康嫔,和嫔的事,已经多番惹的太后不满,只怕这次不答应是不行的。 笑着应了,“一切就按太后的意思罢。” 纪晚晴闻言,顿时喜上眉梢,忙谢恩道:“谢皇上恩典,谢太后娘娘恩典!” 欧阳墨轩看向她,道:“罢了,起来罢。”看着她起身,又道:“朕知道你近日为了太后的寿宴辛苦了,难得太后今夜如此高兴。既然太后开口了,朕便一并将你的位份晋一晋。虽说你曾经犯了过错,但念在你虚心改过,且对太后又十分孝敬有加的份上,便晋封你为贤嫔罢。记住,日后定要好好替朕侍奉太后。罘” 纪晚晴原本想着挪回原来的宫苑已属大恩,而皇上最多也就是恢复她原本芳仪的位份。不想,却是晋了嫔位,更是万分喜悦,忙又跪下谢恩:“谢皇上恩典,臣妾定当尽心尽力侍奉太后,定不负皇上恩典。” 后宫众人也皆是惊诧,纪晚晴不过是跳了一支舞罢了,皇上只多恢复她芳仪的位份已属大恩,竟然还晋为嫔位。 一时间,暗怨顿生飙。 楼心月却只是含笑看着,原本她还以为欧阳墨轩对纪晚晴有几分情份,如今看来,倒是她想多了。 以纪晚晴如今的情况来看,过高的位份对她来说并非是件好事,只会是件祸事。且不说其他,就说后宫那些芳仪,就不会容忍她一个进过冷宫的人凌驾于她们头上。更别说‘贤’字这个与上官云梦同样的封号了。 看向上官云梦,果然,她正一脸恼恨的看着纪晚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只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才甘心。 欧阳墨轩只是浅笑,执起酒杯,向太后道:“朕敬太后一杯,祝太后凤体安康,福寿万年!” 众人见势,忙跟着起身,举杯祝道:“祝太后凤体安康,福寿万年!” 太后自是高兴,端起酒杯,与众人共饮了一杯。道:“好了,都坐下罢。” “谢太后!” 众人谢了恩纷纷入座,忽听一个声音,朗朗道:“臣弟还要恭喜皇兄复得佳人,臣弟先干为敬。” 众人忙看向说话之人,楼心月认得他,是八王爷欧阳墨璃。听闻此人十骁勇善战,武艺非凡,且,城府极深,是众位王爷中最负盛名之人。因此,常有人拿他与当年的欧阳睿之相比,说他极有可能成为第二个‘睿王爷’。 听说,自他做了漠北王后,漠北边关便频频传来捷报,节节击败北池国来犯。因此,人们敬畏的称他为:战神。 欧阳墨轩笑着看向欧阳墨璃,赞道:“老八,这次回来又给朕带来了好消息。将北池那帮蛮人收拾的服服帖帖,如今,再不敢随意侵犯我天朝领土。你这个‘战神’真是当之无愧。” 举杯向他,又道:“来,这杯,朕敬你!”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见势,忙笑着附会,一时赞声不断。欧阳墨璃垂眼扫了眼众人,一脸宠辱不惊,只淡淡笑道:“臣弟不敢,此乃臣弟应尽的职责。至于‘战神’二字,不过是人们妄加的虚名罢了,臣弟断当不起这二字。” “哎,你自然当得起。”欧阳墨轩说着,看向楼将军,问:“楼爱卿,你说呢?” 楼将军没想到欧阳墨轩会有些一问,忙起身站了起来,却不知该如何作答。这‘战神’二字本就是人们随意叫起的,并没有皇上的正式赐封。若是他说当得起,便是对皇上的不敬,若是他说当不起,便是对王爷的不敬。真正是左右为难。 楼心月见父亲面色为难,知道此事根本无法回答。浅浅一笑,缓声道:“王爷盛名,本宫身在后宫,亦是有所耳闻。如今天下人皆道:皇上英明睿智,知人善用。王爷有勇有谋,骁勇善战。这‘战神’二字赐于王爷,当真是实至名归。” 欧阳墨璃眼神一诧,忙抬头看向楼心月。这个如今风光正劲的皇后,他在边关亦是早有耳闻。听闻她宠冠六宫,是皇上最在意的心尖宠,其荣宠更是不输当年的云贵妃。云贵妃他是见过,当真称得上是绝色。不禁容貌倾国倾城,才情文采亦是佼佼,更是弹得一手好琵琶。 所以,他对这位皇后一直很是好奇,只是,回来后一看,原来,不过如此。容貌自不必说,在这美人如云的后宫,且不说毫无惊艳可言,更可以说是姿色平平。至于才情,他虽还未见识,不过,可想而知,应该如其容貌一般,也是平平罢了。 但,她方才的一番话,却叫他对她另眼相看。且不说这样的回答,滴水不漏。旦看她那一脸冷静,轻缓的语气,便知她是一个遇事冷静,聪明睿智之人。想来,也唯有她,才能有这样的回答。 欧阳墨轩自然将欧阳墨璃的眼神收入眼底,淡淡一笑,看向楼心月,道:“皇后所言极是。”又向欧阳墨璃道:“好,朕便将‘战神’二字赐于你。望你日后百战百胜,守我天朝国泰民安。” 欧阳墨璃忙谢恩道:“谢皇上恩典,臣弟定不负皇上所托。” 欧阳墨轩笑了笑,看向一旁仍站在那里的楼将军,道:“好了,楼爱卿快坐下罢。今日是太后寿宴,可不必拘理。”看了眼楼心月又道:“何况,论理,朕还应该叫你一声岳丈大人。” 楼将军面色一愣,刚坐下,忙又起身,惶恐道:“臣万万不敢。” 楼心月见此情形,也不知欧阳墨轩到底想干嘛,这一会冷一会热的,只叫人摸不清头绪。这寿宴看似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实则波涛暗涌,各怀心思。 暗舒一口气,向楼将军笑道:“皇上和您玩笑呢,父亲快坐下罢。” “谢皇上!谢娘娘!” 楼将军微微福了礼,这才坐下,手心却是捏了一把的汗。倒不是他胆小,只是,如今他肩上担的可不是他一人的荣辱,他还必须得思虑着楼心月。为了她,他也得事事小心,步步谨慎才行。 而后,是贞嫔献的筝表演,弹的是一曲《出水莲》。音调古朴淡雅、优美抒情。只叫人心情顿时舒畅了起来,好似那出水的莲花般,清新素雅,让整个空气都清静了下来。 楼心月一直很少注意贞嫔,因为她实在寡言少语。每日请安,也皆是静静的坐在一旁听着,从不多言一句,安静的仿若她并不存在一般。但她没想到,原来,她的筝弹得如此之好,只怕这后宫,或是这整个京都,都无人可以胜其左右。 其实,她也一直很奇怪,贞嫔容貌并不出众,且生性安静,孤僻,当初是如今获得欧阳墨轩宠爱的。且,她的封号也不在九嫔封号之列。如今看来,原因便在这筝上了。‘贞’音同‘筝’。 看来,后宫的女人,当真是个个都不简单。 一曲弹毕,众人并未缓过神,仍沉浸在那悠扬的乐声中,只觉那乐声仍萦绕在耳边一般。 欧阳墨轩看向贞嫔,眼神柔和的许多,“你许久不弹筝了,今日倒是难得。” 贞嫔缓缓起身,微低着头,语气轻柔的仿若湖畔夜风,有几许温婉,又有几许苍凉:“这尾玉合筝本是姐姐的爱物,自姐姐走后,臣妾原是再不想碰的。” 欧阳墨轩似乎很有兴趣,耐心的问:“那为何又弹了呢?” 贞嫔看了眼欧阳墨轩,又看向楼心月,“这是臣妾特别献给皇后娘娘的。” 楼心月面色一愣,不解的看着贞嫔。据她所知,自她入宫后,贞嫔甚至都未和她说过一句私心的话,为何突然弹了首曲子送她? 欧阳墨轩也是面露疑惑,贞嫔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一向安静,不爱与人交往。当初入宫也是因为她姐姐惠嫔,在宫里,也只与惠嫔交好。只是,两年前,惠嫔不幸落水身亡。从那以后,贞嫔的性子便越发冷漠,孤僻,不再与任何人来往。只是,她为何突然弹了首曲子送给楼心月,据他所知,她敢并未与她交好。甚至,都未说过一句私心的话。 楼心月说欧阳墨轩相视一看,皆是不解。楼心月看向贞嫔道:“本宫想问,你为何突然要献本宫曲子,今日可是太后的寿宴。而且,为何是这曲《出水莲》?” 贞嫔的语气仍是轻柔:“莲花,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臣妾以为,恰如娘娘。” 相见欢(四) 重生之名门毒后,相见欢(四) 楼心月轻轻一笑:“尽管是句恭维的话,却被你说的不卑不亢,倒叫本宫不好婉拒。舒悫鹉琻”看了眼太后,又道:“你的心意本宫心领了,只是,今夜乃是太后的寿宴,本宫便借花献佛,替你将此曲转献于太后罢。众人皆知,莲,百节疏通,万窍玲珑,亭亭物华,出淤泥而不染,花中之君子也。佛教中亦有莲花座、莲花台等。太后向来理佛,又一心向彿,此曲献于太后是再好不过的。” 贞嫔微低了头,自知自己失了礼,原本今夜是太后的寿宴,她却献曲于皇后,确是有失分寸。跪下道:“是臣妾失礼了,还望太后恕罪。” 楼心月已将话说到这份上,太后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含笑道:“罢了,哀家知道你与惠嫔姐妹情深。自她走后,你便向少出宫。今夜能来,已属难得。起来入座罢。” “谢太后!” 贞嫔应了起身,看了眼楼心月,这才转身入了座盥。 太后笑了笑,看向楼心月道:“方才听皇上说皇后要献曲,哀家还从未听过皇后琴艺,今夜可真是有福了。” 楼心月谦逊道:“臣妾艺拙,自知琴艺不如惠妃,还望太后不要嫌弃才好。” 太后附会一笑,没有说话。看向席下,只见宫人们已将琴抬了上来,却是那尾凤哕琴。太后表情一诧,忙看向楼心月,“哀家记得,这凤哕琴应是惠妃所有。怎么,惠妃将此琴送于皇后了?泸” 楼心月正欲回话,欧阳墨轩却道:“是朕送于皇后的。” “噢?” 太后淡淡的应了声,看向楼心然,就见她正看着欧阳墨轩,一脸委屈不悦。当下明白,想来,定是楼心然为了讨好皇上,将凤哕琴送于皇上的。不想,皇上却转手送给了楼心月。 楼心月起身,向欧阳墨轩娓娓施了礼,转身步下席位。就听身后太后道:“可惜,今夜睿王爷没来,否则,有他的龙吟箫在,便可听一曲龙凤合鸣了。”轻叹一声又道:“天下人皆知龙吟箫是唯一可与凤哕琴合奏之器,二者相互呼应,仿如一对有情人在一唱一答,相互痴缠,是这天下最动人之曲。可惜啊!” 太后的语气十分惋惜,仿佛是一件多年的宿愿无法了却似的。楼心月的心里却是一沉,身影微微一颤。幸而欧阳睿之没来,否则,以欧阳墨轩的心思,定会听出那曲中之意。 坐于琴前,信手一拨,悠扬的琴音顿时泛起。 南宫珏表情一震,目光紧紧的落于楼心月身上。据他所知,天下第一琴凤哕琴乃是‘那个女子’所有。只是此琴早在十七年前便随着‘那个女子’一起消失了。而楼心月是怎么得到此琴的?对了,方才他好像听太后说,此琴乃是楼心然所有。只是,他看了楼心然,却觉得,她根本不像是拥有此琴的人。否则,她又怎么会为了讨好皇上,便轻易的将此琴送于他人。 要知道,此琴在爱琴者眼中,那可是远胜于性命的,更何况是那一时的荣宠。 而方才楼心月那信手一拨,就好像,她与这琴是多年的朋友一般,竟毫无生疏感。 由此,他可以断定,此琴定不是楼心然所有,而是楼心月所有。只是,她是怎么得到此琴的,她与‘那个女子’又有什么关系? 楼将军亦是看着楼心月,表情却是担忧。这些年,他一直努力的想要改变,想要躲过那一劫。却发现,原来,很多事早已注定,是人力无法改变的。 “此女命带煞气,却又命硬过天,必将引起一场纷争。” 当年占卜师的一句话,难道真的要应验了? 也许,一开始他们便错了。错在他们以人力做了取舍,以为人力是可以改变命运的。却不想,命运至所以叫命运,便是因为它是无法改变的。 与二人不同,司马清扬的表情却略带笑意。坐于琴前的楼心月,沉静内敛,月色下还隐约透着一种神秘。仿佛那一池湖水,清澈安静,却深不见底,叫人看不透,猜不透。 其实,早在宁妃写信请他为楼将军求情时,他便对这位相貌平平,却十分得宠的皇后产生了好奇。宁妃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一向安静,很少与人深交,更不喜欢后宫与前朝的尔虞我诈。可这一次,她却肯为了楼心月而请他求情,可想而知,她与楼心月的交情一定不浅。 可以让一向安静不问事的宁妃出面,这个楼心月,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他很想知道。 楼心月正想着弹一曲寻常的曲子应付过去,不想欧阳墨轩却道:“就弹那曲《凤求凰》罢,上次只听你弹了半曲,一直意犹未尽。” 楼心月指尖一顿,低头应了,“是。”心里却怎么也无法平静。 抬手,抚上琴弦,纤指灵动,琴声而起。因心思不静,琴音也有些空洞,空有琴音,却并无情意。 太后冷冷一笑,幽幽道:“皇后所言果然不假,她的琴艺确实不如惠妃,倒辜负了这么好的琴了。” 欧阳墨轩并未回应,眉头微蹙,目光锐利的看着楼心月。她并没有用心在弹,她有心事,她在想什么? 其他人有失望的,也有兴灾乐祸的,原以为皇后的琴艺多么了得,可配得上这天下第一琴,却不想,不过如此。 忽然,空中传来一曲箫声。楼心月心下一沉,指尖微微一顿。是欧阳睿之,他在宫里,他什么时侯来的? 众人也皆是惊愕,这箫声正和楼心月的琴声,且和得天衣无缝。是谁? 欧阳墨轩浅浅一笑,眼中却划过一丝阴冷。他这个皇叔真是有趣,来了宫里却一直不肯露面。 再看向楼心月,就见她正用心弹着,再不是方才那空洞的琴音。如今这一萧一琴,正如那一凤一凰,在一呼一应,委婉缠绵。是那般深情缱绻,不离不弃。仿若一缕似断似续的烟,想要连在一起,却已不能,叫人心痛。 他在求她? 一个皇叔,一个皇后。 是他多想了么?还是,眼前的便是事实? 一曲弹完,箫声也嘎然而止,而那声音却一直回旋在大厅里,久久不肯散去。众人无心回味,只好奇那箫声是来自哪里?天下能吹得如此箫声的,只有一人,但是,却无人敢往他身上想。何况,方才那箫声也太过飘渺,仿佛并不真实,却又声声回荡在人的耳畔。 楼心月的心也久久不能平静,他来了,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那箫声如果她没听错,应该是来自揽月楼方向。 就在众人正疑惑不定时,忽听欧阳墨轩道:“皇叔既然来了,不如出来喝两杯罢。”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似只在说一句平常的话。但是楼心月却知道,他是在用内力传音,这声音足以让欧阳睿之听到。 众人皆是一惊,睿王爷来了吗?在哪?难道方才那箫声真是出自睿王爷? 楼心月没有过多理会,自琴前缓缓起身,故作平静的行了礼:“臣妾拙技,献丑了。” 欧阳墨轩朗朗一笑,和悦道:“诶,皇后不必自谦。如此琴音堪称天下第一,何来献丑之说。朕以为,也唯有皇后的琴艺可配得上这天下第一琴了。”顿了顿又道:“只是不知为何开始时,琴音会有些空洞?可是许久不弹,生疏了。” 楼心月浅浅一笑,回道:“是啊,臣妾许久未弹了,略有些生疏。幸而得这箫声相救,倒还要感谢这吹箫之人。” 欧阳墨轩眉头微蹙,故作疑惑道:“皇后不知他是何人?” 楼心月摇了摇头,“臣妾第一次听到这箫声,如何得知。若是皇上知道,还请皇上相告,臣妾也好当面言谢。” “哈哈哈。好,朕自会让你有言谢的机会。” 欧阳墨轩笑了笑,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别的原因。只是笑。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声:“睿王爷到!” 楼心月心下一动,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步履轻缓的走回席回,缓缓入座。这才看向走进来的欧阳睿之。 “给太后请安!臣弟贺寿来迟,还望太后恕罪。” 今夜的欧阳睿之只着了一件素蓝的锦袍,发束亦无冠冕,不过,却依然遮不住那一身的华贵英气,和专属于他的那份洒脱与不羁。 他的手里拿着一支箫,由黑玉所制,色泽沉重。箫如其他,给人一种沉稳神秘的感觉。而此箫便是与凤哕琴一同闻名天下的龙吟箫。 太后温和一笑,并不怪罪,只是笑道:“你向来自由随心惯了,又一向不爱这种场合。能来已属不易,哀家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快些入座罢。” “谢太后!” 欧阳睿之抬头,似看了眼楼心月的方向,又似看了眼欧阳墨轩,向其微微点头,转身入了座。 欧阳墨轩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箫,笑道:“都说这龙吟箫天下唯此一支,是由十分稀有的黑玉所制。皇叔当年舍弃江山,只要这一箫。可见皇叔爱箫胜过江山美人。”浅浅一笑,又道:“不知方才的箫声可是皇叔所奏?” 相见欢(五) 重生之名门毒后,相见欢(五) 欧阳睿之也不隐瞒,抬头看向楼心月,道:“正是。舒悫鹉琻” 众人皆是一惊,原来真的是他。 欧阳墨轩也是一愣,他没想到欧阳睿之会如此坦然的承认。尽管他不知道,他为何不能坦然承认。 楼心月忙低下头,极力避开欧阳睿之的目光。她自然知道是他,只是,听他此时回答的语气,怎么多少有点赌气的味道。 他在生气钋? 欧阳墨轩朗朗一笑,看了眼正低着头,假意剥葡萄的楼心月,道:“皇后方才还说要当面言谢,看来,皇叔今夜这杯酒是注定逃不了了。” 楼心月忙抬头看向欧阳墨轩,却听欧阳睿之道:“皇后的酒,我自然是要喝的。”说话间,已端了杯酒在手里,看了眼夜空那一轮明月,朗朗道:“愿花好月圆人长久!”说完,一饮而尽。 楼心月只看着欧阳睿之,竟忘了要去端杯。袭若见了,忙端起她面前的酒杯,递于她道:“娘娘。罴” 楼心月这才缓过神,接过酒杯,浅笑道:“谢王爷!还未谢王爷方才相助之恩。这杯,我敬王爷。”说完,也是一杯见底。 欧阳墨轩看着楼心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她很少这样喝酒,除了新婚夜的那杯合卺酒,她一向很少喝酒。平日里陪他喝酒,她也多里浅酌小口。她说她不喜欢喝酒,因为她不喜欢醉。 “好一个花好月圆人长久!”欧阳墨轩朗朗一笑,执杯向众人道:“今夜花香满园,月圆如环,应时应景。好,就祝花好月圆人长久!” 众人忙起身,执杯相祝:“祝花好月圆人长久!” 说完,共饮了此杯。 一时乐声再起,楼心月看向席下,就见上官云梦已换了舞衣,一身素白的舞衣。因为,她今夜要作的正是那曲让先帝与温惠太后结缘,而轰动天下的飞天舞。 楼心月目光一沉,忙看向欧阳墨轩,就见他的面色顿时阴沉下来。上官云梦这一招走的可是险棋,她这一舞,不管舞的好与不好,只怕都不会讨得欧阳墨轩的好。要知道,此舞可是欧阳墨轩的生母温惠太后曾经所作,自温惠太后仙逝后,再无人敢作此舞,更何况是当着欧阳墨轩的面作,她这岂不是存心勾起他那失母之痛么。 再有,这飞天舞极是难作。为了表现出九天仙女的感觉,作此舞时要求水袖长达三米。且对每一个出袖,收袖,扬袖,冲袖,搭袖,饶袖,和撇花的动作,都要求极严,若没有七年八年的功底,很难舞得好。不过,此舞若是舞好了当真是极美的。西门云天就曾经夸赞此舞,如梦似幻,如彩蝶舞动,如风戏白练,如银蛇腾空。 可见此舞至难至美。 只是,上官云梦要作此舞,却未免太欠缺思虑。她这一舞,若是舞的不好,便是东施效颦,只怕要遭人话柄,贻笑大方。而即便是舞得好,也会被人扣上一对惠温太后的不敬罪名。 楼心月实在不明白,上官云梦为何要作此舞。以她的舞艺,不管作什么舞都好过作此舞。 “你说你要作飞天舞?” 欧阳墨轩看着上官云梦,冷冷的问。表情中没有一丝期待的神色。 上官云梦似也愣了一下,看了眼太后,方低头回道:“是,臣妾要作的正是当年温惠太后一舞动天下的飞天舞。” 楼心月看了眼上官云梦,又看了看太后。若说上官云梦不懂得此舞对于欧阳墨轩的意义,难道太后也不懂?温惠太后可是她的亲姐姐,她怎么会不懂。 难道……? 看向太后,就见她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一脸平静。 难道,她是故意而为之? 只是,为什么?上官云梦可是她的亲侄女,而且,她不是一向都很喜欢上官云梦的么,而且,一心想要将她扶上后位。 欧阳墨轩沉默了许久,似在思绪。楼心月看着他,看出他眼底那努力隐藏的悲伤。她知道他心里难过,看着他这样,她的心里亦不好过。这个一向高高在上的帝王,可到底也只是一个寻常之人,血肉之身,亦是有感情的。只是,他的感情从不轻易示人罢了。 看向上官云梦,劝道:“本宫知道贤妃舞艺一向精湛,只是,这飞天舞极是难舞。不如,贤妃还是另作他舞罢。” 楼心月本是好意相劝,一是不想让欧阳墨轩观舞伤情,二来,她不知太后此举是何目的。 不想,上官云梦却并不领情,秀眉一拧,不悦道:“皇后娘娘是说臣妾学艺不精,舞不好吗?”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 楼心月看着上官云梦,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清楚。 上官云梦却是认定是楼心月是瞧不起她,冷冷道:“皇后娘娘不必解释,臣妾知道臣妾的琴艺不如皇后娘娘琴,但是臣妾对于自己的舞艺还是有信心的。不就是一支飞天舞,当年的温惠太后能作好,此时的臣妾定然也能作好。皇后娘娘认为臣妾是东施效颦也好,是邯郸学步也罢。” 楼心月看着上官云梦,心里一阵气极。这上官云梦当真是不可理喻,她怎么就不明白她的苦心。若不是为了欧阳墨轩,她才懒得理会她。 宁妃见楼心月气的不再言语,微微一笑,道:“贤妃错怪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不是不相信妹妹的舞艺。只是,此舞乃是先帝与温惠太后结缘之舞,所以,自温惠太后一舞动天下后,便一直无人再敢作此舞。” 自上次欧阳墨轩去朝华宫一事后,上官云梦便一直记恨着宁妃。此时听她一语,认定是宁妃是在帮皇后。表情更是不悦,心里也越发不甘。 “无人再敢作此舞,那是因为她们舞不好。”上官云梦冷冷的说着,看了眼纪晚晴,含沙射影道:“本宫可是那些人。” 楼心月听着上官云梦的语气是铁了心的要作飞天舞,也不好再劝,只得由她。只见她忽然跪下,向欧阳墨轩道:“皇上,臣妾不过是想作此舞逗太后欢心罢了。今日是太后的寿辰,这些年太后一直思念着温惠太后。臣妾不过是想聊表一份对两位姑姑的孝心。臣妾这么做,难道错了吗?” 说到后面,上官云梦已是满眼含泪,一副梨花带雨,好不惹人怜爱。 太后见此,一脸疼惜道:“罢了,你有这份孝心,哀家就心满意足了。还是不要作了罢,既然故人已去,何必再去惊扰。只怨,哀家与温惠太后姐妹情份太短。” 太后说到后面,也是潸然泪下,那一副感怀之情,叫人观之动容。 欧阳墨轩却始终低着头,不去看任何人。放于腿上的双拳紧握,似在努力的隐忍着某种愤怒,或者,是恨。 恨? 楼心月心下一怔,她怎么会想到这个字?据她所知,温惠太后是产后血崩而死,那么,他在恨什么?又是在恨谁? 原来热热闹闹的晚宴,突然陷入僵局。所有人都不敢言语,只是看着欧阳墨轩,只等着他的一声示下。 上官云梦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弄面如此境地,她不过是听太后说,皇上这些年一直思念着温惠太后,若是她能作温惠太后当年的飞天舞,也可解皇上这些年的思念之痛,皇上一定会高兴。 可是,为何,她看着皇上一点也不高兴。她为了学这飞天舞,这半个月来,滴荤不沾,日夜苦练,就是为了能作好此舞,让他欢心。可是,他为何不高兴? 就在众人正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时,欧阳墨轩突然道:“舞罢。” 楼心月一怔,忙看向欧阳墨轩,他的手掌已经舒展开来,轻轻的放在膝头。表情也已恢复平静,眼神淡然。“朕还从未见过此舞,想来,一定很美。” 上官云梦如获大赦,顿显欢喜,忙谢恩道:“谢皇上。” 乐声再次奏起,先是丝竹管弦之音,慢慢的换了其他乐声。隐隐约约,似幻似真,听的不真切,却十分悦耳。 这乐声,叫楼心月想起乐府中一名句: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让人有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仿佛是两个分别已久的有情人,终得重逢一日。 如果她没听出,这声音是琵琶声,只是,是谁弹的琵琶?她记得后宫似乎没有哪个嫔妃擅长琵琶。 众人闻得琵琶声已无心云看上官云梦的舞姿,纷纷猜测这是谁弹的琵琶。而欧阳墨轩的眼神更是一沉,心底似被什么击中的了般,“嚯”的从席位上起身,纵身一跃,已不见他的身影。 楼心月心下一紧,忙跟着起身,刚要追出去,却见楼将军一脸紧张的看着她,示意她不要显露武功。只得放弃那个念头,眼睁睁的看着欧阳墨轩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再次出现那隐隐的不安感,越来越沉。 上官云梦也已停了下来,一脸惊愕的看着欧阳墨轩消失的方向。 “娘娘。”王禄看着楼心月,一脸不安,看向那夜色,不知该如何是好,“这……” 楼心月暗暗的舒了口气,表情也平静了下来,吩咐道:“让人寻着琵琶声跟去。” 王禄面露疑惑,不解的看着楼心月,“琵琶声?” 楼心月知道他没听出这声音,看向夜空道:“就是这声音,皇上去寻弹琵琶的人了。你让人寻着声跟过去,切不出任何差错。” “是。” 王禄应了,忙退了下去,心里却仍是疑惑。这是琵琶声吗?好像是的,而且,好像还有几分熟悉。他也曾听过一人弹琵琶,和这声音似有几分相似。 想到这里,他的表情顿时一怔,低呼一声,忙加快了脚步,领着人小跑着去了。 怎么可能,不可能是那人,她不是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么? 相见欢(六) 重生之名门毒后,相见欢(六) 一直等了近半个时辰也不见欧阳墨轩回来,而空中的琵琶声早已停歇。舒悫鹉琻 显然,欧阳墨轩找到那人了。 楼心月心里想着,静静的打量着在座的每个人,参宴的嫔妃都在,可以断定这弹琵琶之人定不是后宫之人。再看王爷大臣,个个面容沉静,不作一语。 到底是谁,将那人带进了宫里? 她可以断定,一定是有人故意将此人带进宫的,且,故意上演了这一出罘。 太后? 楼心月忙抬头看向太后,难道是她?也是,没有飞天舞,就没有这首飞天曲,众人皆知,飞天舞必配飞天曲。而温惠太后当年便是用琵琶作了飞天曲。 只是,太后为何要这么做?到底是何人,需要她花此心思,连她一向疼爱的上官云梦都利用上了。从上官云梦方才的表情看,显然,她并不知道此事飚。 “娘娘。” 王禄从厅外匆匆而来,一脸焦虑的回道:“回皇后娘娘,奴才无能,到处寻了,也没有寻到皇上,那琵琶声也断了,奴才……” 楼心月看着王禄,依欧阳墨轩的武艺,王禄找不到也是再正常不过的。那琵琶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皇宫如此之大,岂是那么好找的。 轻叹一声,道:“罢了,由他去罢,皇上一会自会回来。只要皇上在这宫里,应该无碍的。你且派人继续去寻。”看向太后又道:“今夜乃是太后的寿宴,一切以为太后贺寿为主。好了,歌舞继续。” 太后看着楼心月,有些错愕,似没想到她会如此平静。 其他人也皆是看着楼心月,一直以来只知道皇后得宠,却没想到,她竟是如此沉着冷静。这弹琵琶之人不必想也知道,定是个女子。 一时乐声再起,因为欧阳墨轩不在,其他献艺的嫔妃也都无心再献,只静静的坐着观看,目光时不时的看向楼心月。 楼心月只作未见,眸光淡淡的扫过众人,只见宁妃正一脸担心的看着她,似在顾虑什么。淑妃则是微低着头吃着水果,眉梢隐约含着笑意。其他嫔妃皆是一脸疑惑,显然,她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再看王爷大臣,欧阳睿之与欧阳墨璃皆看着她,眉目间有几分忧色。看来,他们也听出了什么。司马清扬却是低头蹙眉,似在思虑。楼将军自然是担心的,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而南宫珏正喝着杯中酒,表情平静的仿若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 楼心月收回眸光,眼神无意间瞥了眼站于身侧的袭若,见她正低着头,两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她有心事。 想了想,向太后道:“臣妾不胜酒力,微有薄醉,为免失了分寸,暂去更衣醒酒。” 太后眼神一抬,略作思绪,片刻点了点头,“去罢。” 谢了恩,便起身携了袭若从席后悄悄退了下去。本不想惊扰众人,但是,众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想避开怕也是不能的,便也由不得多想,自持镇定的退了出去。 外面的夜空豁然开朗,仿若空气也变得清新。抬头,一轮明月高悬,静静的笼罩着整个皇宫,莹白的月色,如一汪清泉般,叫人心生宁静。就连一向凛冽的高檐飞角也仿佛变得柔和,沉浸在这银色的光晕中。 初夏的夜晚,空气中都飘着花香,静谥着芳芬。晚风已有了暖意,吹在人身上,有一股暖暖的温柔。 这样的夜晚,叫人忍不住想要放下心中那浓浓的仇恨,只享受在这片刻的安宁中。月光如水,而她,却做不到心如止水。 “娘娘。” 袭若在身后轻声的唤了声,看着一直抬头看向夜空的楼心月,眼底透着担忧。 “你也听出来了罢?” 楼心月淡淡的问着,仍是看着夜空,仿若只是在问‘这月色美不美’一般的平静。 袭若愣了下,片刻后方道,“奴婢不明白娘娘在说什么?” “你明白。”楼心月静静的说着,低下头,看向袭若,“你方才犹豫了,说明你知道本宫在说什么。方才宁妃看本宫的眼神很是担忧,淑妃则有些暗自得意,说明她们都听出来了。你在宫中这些年,后宫的事也多知道,不可能没有听出来。皇上一向冷静沉着,若不是一个对他特别的人,他不会如此急切的离开。本宫若是没有猜错,此人定是个女子。告诉我,她是谁?曾经弹得如此好的琵琶声?” “奴婢……” 袭若有些犹豫,看着楼心月。那个人她也不确实。 “你不要告诉本宫你不知道,你方才在厅里的动作已经出卖了你。而且,如此琵琶声,很难叫人记不住。你虽从未学过乐器,但是耳力一向很好,不可能记不住。” 袭若这才低下头,轻声道:“是云贵妃,她弹得一手好琵琶。和今夜这琵琶声很相似。” “云贵妃!”楼心月面色一沉,“她不是在两年前明王事件时就……” 袭若点了点头,语气冷静,“所以,奴婢也在疑惑,两年前明明所有人都看着她坠入悬崖的。” “坠崖?!”楼心月娥眉顿蹙,“你的意思是,并没有人看着她死去?” 袭若表情一怔,似没想到楼心月会如此问,坠崖和死去,难道有何差别么?那悬崖高达千丈,任谁掉下去都无生还的可能。 楼心月知道袭若心里的疑惑,看了看后面的人,向袭若道:“你跟我来。” 袭若应了跟着楼心月走向太液湖,太液湖上建有碧波亭,离岸十多丈,四周空阔,无物遮掩,在亭里谈话是十分隐秘的。若非内功极高之人,根本无法听到。 走到湖边,楼心月便让跟来的人都守在了那里,只以醒酒为由领了袭若走向亭子。 月色下的湖面分外宁静,如一面巨大的镜子,照印着夜空那满天的繁星,与皎洁的明月。偶有微风拂过,在湖面泛起一***细浪,仿若轻薄的绸缎在风中轻扬,搅碎了一池月光。夜晚湖面的夜风有些淡淡的凉意,青郁的水气夹杂着远处荷叶清冷的香气,徐徐扑在人身上,如置身朝露薄雾间,十分的清凉。 许是喝了酒的原故,身上原有些微热,此时被风一吹,竟冷不禁的打了个寒颤。袭若忙伸手扶着,关切道:“娘娘小心。” “无事。”楼心月淡淡的应了声,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方道:“你且将云贵妃坠崖之事好好说与本宫,越仔细越好。” 袭若知道楼心月定是在怀疑什么,不敢隐瞒,仔细的回道:“此事要说到两年前了,当时,皇上刚登基不久,朝中局势还未稳定。明王原是先帝的长子,在朝中亦有一定的党派势力,对于皇上继续皇位本就心有不满,便想逞此机会谋朝篡位。只是,他又找不到任何对皇上不利证剧,情急之下,便剑走偏锋,挟持了云贵妃,想要以此要挟皇上让出皇位。云贵妃不愿看到皇上因自己而受到威胁,便自己跳下了悬崖。” 袭若说的冷静,楼心月亦听的冷静。只道:“然后呢,皇上可派人去悬崖下找了?” “自然有的,后来皇上派人多方寻找,花了近三个月的时间,却什么也没找到。听找寻的宫人回来说,那悬崖下乃是急流,河中又多有礁石,任谁摔下去都必死无疑。所以,所有人都断定,云贵妃定是坠入河中,被急流冲到了别的地方,也许早已尸骨无存了。” 楼心月依然冷静,看着眼前的湖面,淡淡道:“所以,没有人看到云贵妃死去,也没有人见到云贵妃的的尸首。” 袭若不语,只是看着楼心月,她知道她的话中之意,她怀疑云贵妃并没有死。 远远的见有人跑了过来,是李义,只见他快步的跑进亭里,尽管自持着镇定,但是楼心月还是看出他眼底那掩饰不住的愕然。定是欧阳墨轩回来了,楼心月在心里想到,而且,还带了那弹琵琶之人。 果然,李义回道:“娘娘,皇上回来了,命奴才来请娘娘回席。另外……” 楼心月看着他,缓缓起身,语气极是平静,仿佛一切皆在她的意料之中。“皇上可是还带了一个人?” 李义忙惊愕的看着她,“娘娘怎么知道?”说着,看向袭若,袭若只是一脸平静的看了看他,并不言语。 楼心月并不看他们,走向亭外,徐徐道:“皇上既然去寻了,必定是不寻到人不会回来。而既然寻到了人,必定是要带回来的,” 李义跟着后面,略松了口气。原来如此,他还以为皇后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想来,她定是想不到的。 所有人都没想到,当皇上带着她出现时,所有人都惊呆了,以为自己看错了。 “是故人罢。” 楼心月淡淡的问着,似只是随意问了句,却让李义呆了住。“娘……娘娘怎么知道?” 楼心月浅浅一笑,笑容中略有些苦涩的味道,“看你方才惊犹未定的表情便知道了。你定是还沉浸在方才的惊愕中,又犹豫着要怎么来回本宫。所以,表情有些举措不定。若是常人,你不会如此惊愕,也不用犹豫要怎么回本宫。” 李义面露赧色,低头道:“是奴才失态了。” 相见欢(七) 重生之名门毒后,相见欢(七) 楼心月只管向前走着,不再言语,平静的表情看不出一丝波澜。舒悫鹉琻该面对的终是要面对的,既然无法逃避,不如冷静面对。 由李义方才的一番话,她已可以断定那人正是云贵妃。且不管她是大难不死也好,死而复生也罢。她回来了,在消失了两年之后。 曾经,有人说她不过是仗着与云贵妃有几分相似才如此得欧阳墨轩宠爱,当时她并不排斥这几分相似,也不觉得这有何不妥,甚至还有些自持得意。但是现在不同,她回来了,那个她曾经依仗着与她有几分相似才得到宠爱的那个女人回来了。 而这个女人才是欧阳墨轩心里真正在意的人,是他朝思暮想,从未忘记的人。 这就像一个自欺欺人的谎言当面被人揭穿,那是一种掺杂着羞辱,与无地自容的尴尬钏。 回到厅里,众人的目光纷纷看了过来,有担忧的,有看好戏的,也有想看她如何自处的?她统统不去理会,自顾自的走向席位。 “皇上。” 上前微微施了礼,抬头看向欧阳墨轩,他的身旁正坐着一个女子。只见她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水,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糅。 好一个绝色美人。 楼心月在心里想到,饶是她是个女人,亦不可否认她的美。可想而知,如欧阳墨轩这般的男人,更是无法忽视。原本后宫之中,数上官云梦与楼心然姿色拔尖,如今和她一比,竟也失了几分颜色。 她仔细的打量着云绾君,她们并不像,至少,容貌不像。一个倾国倾城,一个姿色平平,何来的相像?如此想着,心里倒也松快了许多,如一阵迷雾轻轻散去,抬头,是暖暖的阳光。 楼心月心里想着,却并不表露出来,只故作一脸疑惑,看向欧阳墨轩,“这位是……” 欧阳墨轩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忧色,又似诧异。似在想着如何向她解释,又似在诧异她竟如此平静。她的平静,叫他心生不悦。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他的身边出现别的女子。 云绾君看着欧阳墨轩看楼心月的表情,眼神微动,莞尔一笑,起身向楼心月行礼道:“臣妾云绾君,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定是不认识臣妾,不过,臣妾对皇后娘娘却是有所耳闻,且一直心生仰慕。今日得见娘娘芳华,乃是臣妾三生之福。” 楼心月亦是浅笑着看着她,美人就是美人,这一抬首一投足间皆是动人心魂,眉眼含笑,叫人不忍苛责。且这话说的,也叫人找不出一处不是。 “原来是贵妃姐姐。” 楼心月伸手将云绾君扶起,端详着她笑道:“常听人说贵妃姐姐倾国倾城,绝色冠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看向欧阳墨轩又道:“臣妾恭喜皇上,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也不妄皇上日思夜想。” 欧阳墨轩只是看着她,并不言语。她如此高兴,竟没有一丝的不悦。 其他人也纷纷看着楼心月,只见她扬着一脸得体的笑意,和一种发自真心的喜悦。这是众人没有想到的,皇后的大度,超出所有人的想像。 云绾君见欧阳墨轩只是看着楼心月不语,笑了笑,一脸谦虚恭和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愧不敢当。” 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想道:这个皇后,果然不简单,难道如此得皇上宠爱,当真是不容小觑。 太后也没想到楼心月只是这个反应,笑道:“好了,你们二人别只顾着说话了,日后见面的时日还长着,有的是说话的机会。” 楼心月看向太后,“太后说的是。”又向云绾君道:“姐姐快坐罢。” “谢娘娘。” 云绾君恭敬的谢了恩,一身浅蓝色长裙,腰不盈一握,叫人见之生怜。 正在此时,忽听席下传来一阵作呕声,一时,众人纷纷看了过去,却是楼心然。 欧阳墨轩微蹙了眉,明显不悦,看向她问:“惠妃这是怎么了?” 楼心然忙起身,面色有些苍白,嗫嚅道:“臣妾失仪,臣妾不是有心的,臣妾只是忽然觉得有些恶心。” “恶心?”楼心月见楼心然的表情不像是装的,倒像是……脑中灵光一现,恍然想起什么,问:“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恶心了,可是吃错了东西?” 楼心然摇了摇头,“谢娘娘关心,臣妾无事,只是近日总觉得身子懒懒的,想是天气炎热的关系。” 太后闻言,面色一沉,似也想到了什么,道:“既然身子不适,可有传御医瞧了?” 其他人也似猜到了什么,纷纷看着楼心然,只见她又是摇了摇头,“臣妾一向惧热,想是没什么大碍。” 欧阳墨轩见太后的表情,心里也有了几分清楚,道:“既然不适,便传御医瞧瞧。”说着,便向王禄道:“去御药司看看华向生可在。” 王禄回道:“今夜太后寿宴,吩咐所有御医都要留守,皇上可要奴才传华御医来。” “传。” 欧阳墨轩看着楼心然,眼中似有几分疑惑,仿佛不相信事情会如他所想的那样。 王禄应了,忙退了下去。 因有外臣在,楼心月便陪着楼心然去了偏殿。过了近一盏茶的工夫,就见华向生从殿外走了进来。行礼道:“微臣给两位娘娘请安。” 楼心月看着华向生,浅笑道:“华御医不必多礼,快帮忙瞧瞧惠妃罢。” “是。” 华向生应了,取了帕子覆于楼心然腕上,为她诊脉。楼心然看着他,面容沉静,仿佛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楼心月却只是含笑的看着,依用坐胎药的时间来算,也差不多是时侯见效了。 不一会,华向生便收回了手,取下帕子,含笑回道:“恭喜娘娘,娘娘此乃喜脉。” “当真?” 楼心然一脸紧张的问着,表情又惊又喜。 华向生道:“微臣从医十余年,虽不敢说是妙手回春,但这喜脉还是知道的。” 楼心月笑道:“惠妃只是太高兴了,并非不相信华御医。” 华向生看了眼楼心月,低头道:“那臣出去回皇上了。”说完便行礼退了出去。 楼心月看了看华向生的背影,又看向楼心然,只见她正欢喜着,双手轻轻的覆于小腹上,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轻轻的笑了笑,道:“恭喜妹妹了,妹妹会是第一个生下皇嗣的人。” 楼心然抬头,眼中满是欣喜,一改往日那心计沉重的眼神,笑道:“姐姐,这是真的吗?” “华御医是御药司的首座御医,又是皇上的御用御医,既然他说是真的,那自然是真的。怎么,妹妹不希望是真的么?” “不是,我只是不敢相信。”楼心然低头看向仍是平坦的小腹,难掩满心的欢喜,“这里面竟然有一个小生命。” 看着楼心然的表情,楼心月只觉心底隐隐一痛。记得前世,她也是这般,不敢相信,生命竟是如此神奇。 正说着,就见欧阳墨轩与云绾君自厅外走了进来,身后太后与众妃嫔亦跟了进来。欧阳墨轩的表情只是平静,倒是云绾君,扬着一脸笑意。而太后与上官云梦的表情皆是冷淡,尤其是上官云梦,就差将心中的嫉恨写在脸上了。其他人皆是面带浅笑,一副陪笑的神色。 楼心然见欧阳墨轩,忙要起身行礼,被他一把拦住,道:“你如今有了身孕,何必拘这虚礼。快坐罢。” “谢皇上!” 楼心然低头含羞,坐回了椅子上。 太后道:“你竟也糊涂,连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道,万一伤了龙胎可怎么是好。” 楼心然只是低头道:“是,臣妾知错。“ 楼心月道:“惠妃年轻,又不曾经过此事,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的。幸而如今知道了,日后小心着便是。” 宁妃也道:“是啊,妹妹日后可得万事小心,特别是乘辇时,定要抬辇的宫人小心着,尤其是当心那鹅卵石。” 楼心月知道宁妃是故意说的,浅浅一笑,道:“宫中的道路一向平整,吩咐宫人打扫时仔细了便是。”又向楼心然道:“不管如何,日后定是处处谨慎才好。” 楼心然皆点头应了,一时众人纷纷道贺。 就这样,原本热热闹闹的寿宴以云绾君回宫,与楼心然有孕告终。众人皆表现的欢喜,只是,各自的心思,各自心里也都明白。 楼心月独自回到宫苑,心底压着的那口气也终地得以松了。 袭若见她表情凝重,道:“娘娘今日想必是累坏了,奴婢伺候娘娘歇下罢。” 楼心月淡淡了叹了口气,问:“皇上回哪了?” 袭若表情犹豫,回道:“回万承宫了,说是云贵妃暂无宫苑,所以让她暂住绾承宫。” “暂住。” 楼心月冷冷一笑,这后宫之中,怕是唯有云绾君有此殊荣了。 “娘娘。”袭若有些心疼的看着楼心月,劝道:“娘娘,请恕奴婢多嘴,娘娘得想开点。” “本宫没有什么想不开的。”楼心月说着自榻上起身,道:“本宫累了,想歇了。” 斗百花(一) 重生之名门毒后,斗百花(一) 自云绾君回宫,欧阳墨轩便越发少来后宫,每日下了朝便回万承宫,一时春风得意,风光无两。舒悫鹉琻 众人无法奉承至万承宫,便纷纷转至同样风光得意的楼心然。一连多日,永和宫的门槛几乎要被传赏的宫人踩平了。欧阳墨轩的赏赐自不必说,太后亦是赏了许多,加外楼心月的赏赐,和后宫各个妃嫔贺礼。一时间,永和宫的正殿交阑殿几乎是被塞得满满的。 “奴婢去送赏时,看到太后拨了两个姑姑去永和宫,说是永和宫的宫人资历浅,怕照料不周。” 袭若仔细的回着,眼神打量着正低头看书的楼心月。如今宫里纷纷揣测云贵妃回宫,皇后必定失宠。而楼心月却只作未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每日不是看书,就是抄写诗词。 楼心月依然看着书,眼睛也不抬一下,淡淡道:“不奇怪,皇上如今已有二十六了,娶亲纳妃也有七八年了,但膝下一直无一子嗣,太后难免欢喜,多用些心也是有的。钏” 袭若却道:“按理说,此事是无不妥。只是,这倒让奴婢想起宁妃娘娘有孕时,太后也是拨了人过去。” 楼心月抬眼看向袭若,“你的意思是,此事其中必有蹊跷?” 袭若微低了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过是一时想起娘娘曾经问过奴婢关于宁妃小产之事罢了。糅” “你怕太后对惠妃不利?” 袭若稍作思虑道:“要说这后宫,也并不只有宁妃与惠妃有过身孕,其实早之前,惠嫔也曾有过身孕,只可惜,因一时失足,不慎跌入湖里,母子俱损。” “你说的惠嫔,可是贞嫔的姐姐?” 袭若摇了摇头,道:“惠嫔与贞嫔也是入宫后才相识的,因两人同是爱筝,便比旁人更加亲近些,以姐妹相称。惠嫔弹得一手好筝,贞嫔的筝也多是出自她的教导。早之前她也是颇得皇上宠爱的,只说待她产下龙裔便晋封为妃。只可惜,好景不长,那年夏夜,她一时贪凉,去湖过纳凉,却不慎落入湖中,待晨起宫人才发现,早已是香消玉损。自那以后,贞嫔便再不弹筝,一直郁郁寡欢,只将自己关在宫苑里,不愿出来。” “难怪本宫每次见她都是淡淡的性子,原来如此。” “是啊,要说后宫之中能有像她们二人的情谊也属难得,因此,皇上便也放任她不管,只随她去了。” 楼心月微微颌首,心里却是疑惑。既然贞嫔避世已久,又为何突然决定走出宫门? 正想着,忽见初夏走了进来,欢喜道:“娘娘,夫人来了。” 楼心月一喜,忙起身迎了出去,就见楼夫人已从厅外走了进来,也是一脸欢喜,行礼道:“妾身给娘娘请安!” “母亲快快起来。”楼心月急忙将她扶起,道:“这里没有外人,母亲不必拘礼。” 楼夫人笑着起身,嘴上仍谢道:“谢娘娘!” “快坐。”请了座,又向袭若道:“快去上杯君山银针来,母亲最爱喝这茶了。” 初夏道:“姑姑不必麻烦了,初晴一早就去泡了,只怕说着就来了。” 楼心月笑了笑,“这丫头倒是机灵。”看向楼夫人又道:“母亲此次进宫,可是来看心然的?” “是啊,一听说她有孕,我就想入宫的,奈何你父亲说,只怕各宫嫔妃正忙着道贺,叫我稍等等。这不,今日就来了。”看着楼心月又道:“而且,为娘也担心你,寿宴之事你父亲都与为娘说了,听说云贵妃回宫了,所以,一进宫便先到了你这里。” 楼夫人看出了她眼底极力隐藏的忧伤,却并不多言,接过茶,浅浅的呷了口。 用了茶,楼心月便陪着楼夫人一同往楼心然的永和宫而去。一路上,楼心月始终不语,看得出来,母亲对于楼心然有孕之事十分欢喜,只是,她若是知道真相,不知会不会伤心。 楼夫人见楼心月始终低着头,忽然道:“你与心然没事罢?” “啊?”楼心月抬头,不解的看着她,“没事。” 楼夫人看着楼心月,道:“为娘今日进宫,你父亲特让为娘问你,你可是与心然生了嫌隙。你们本是姐妹,虽说不是亲生姐妹,但是你们自小一起长大,情份自比旁人要深些,如今身在后宫,不比其他,为娘只望你们姐妹二人可以相互扶持,也好有个照应。” 楼心月笑了笑,道:“母亲放心,我们没事。” 楼夫人见楼心月如此说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着。 一行人来到永和宫,楼心然正小歇醒来,脸上倦容未裉,看到楼心月,忙要起身行礼,被楼心月拦了住,道:“快快躺下,你如今有了身孕,连皇上太后都免了你的行礼,怎么对我反倒是拘礼了。” 楼心然轻扬了嘴角笑了笑,看向旁边的楼夫人,唤了声:“母亲。” 楼夫人笑着应了,一时下人搬来绣凳,坐下方道:“妾身听说娘娘有了身孕,特带了些补身安胎的药,虽不及宫里,倒也妾身的一份心意,只望娘娘平安产下皇子。”看了眼楼心月又道:“如今你们姐妹二人各有福份,妾身看着也开心。” 楼心然浅浅一笑,道:“姐姐乃万尊之躯的皇后,女儿怎可与姐姐相比。” 楼夫人面色一诧,有些吃心,却依然扬着笑意。楼心月见了,笑道:“妹妹何出此言,妹妹此刻可是最有福之人了。等肚子里这皇子生下来,妹妹还怕没有晋封贵妃的一日么。到那时,妹妹可就是皇长子的母妃了,这福泽又怎是旁人可比的。” 楼心然闻言,自是高兴,忙笑了笑,道:“借姐姐吉言。” 楼心月见她似有憔悴之色,倒不似往日那神采奕奕,关切道:“妹妹今日怎得面露倦容,可是害喜害的厉害?” 楼心然缓缓一笑,似有些心不从心之势,“想是夜里睡的不安所致。” 楼心月四下看了看,见殿里正焚着香,香郁扑鼻,道:“妹妹如今有了身孕,怎么还焚这么重的香呢。妹妹素来爱香,只是此刻也该小心着些,别冲了胎气。” 楼心然看向那香,道:“那是太后赏的凝怡香,说有安胎宁神之效,无碍的。” “原来是太后赏的,那我便放心了。”楼心月笑了笑,道:“这香我闻着喜欢,不知妹妹可否送于我一些。” “难得姐姐喜欢,自然可以。”楼心然说着,便向玉书吩咐道:“玉书,去将凝怡香包一些来,送于皇后娘娘。” 玉书忙应了,去了。 楼心月笑了笑,指了袭若手里的玉枕道:“我也有没什么好东西送于妹妹,这玉枕触及清凉,又可安神,夏夜里枕是再好不过了,妹妹素来惧热,如此便可睡的安稳了。” 楼心然看向那玉枕,道:“这玉枕还是皇上赐于姐姐的,姐姐怎么送于妹妹了,如此贵重之礼,妹妹定不敢受。何况,姐姐这些日子已送了许多东西过来了。” “诶,妹妹如今可是后宫最金贵之人,只要妹妹需要,莫说是我的,就是皇上的,太后的,只要妹妹一声,也无人敢说半句。妹妹且放心用罢,我已找御医瞧过了,说是对妹妹有助才送来的。” 楼心然不好推辞,这才叫人收了下去。 正说着话,忽听门外传到:“太后驾到。” 楼夫人面色一怔,忙起身看向门外。就听太后的声音自厅外传来,问:“惠妃胎象可安好?” 有下人回道:“回太后,一切都好。” “嗯。” 太后轻轻的应了声,走了进来,楼心月忙上前行礼道:“臣妾给太后请安。”楼夫人也跟着道:“妾身叶氏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闻声,看向正低着头的楼夫人,道:“这位是?” 楼心月回道:“这是臣妾的家母,听闻惠妃有孕,特进宫请安。” “噢,起来罢。” 太后淡淡的应了声,在旁边的绣凳上坐下,见楼夫人抬起头,目光忽然一振,深深的看着楼夫人道:“哀家可是在哪见过你?” 楼夫人忙低下头,惶恐道:“妾身虽是第二次入宫,却是第一次有幸得见太后,先前并不曾有些荣幸。” 太后似迟疑的片刻,方吁了口气道:“唉,哀家如今年岁大了,这记性也不太好了,只怕是哀家记错了。你且坐罢,你是皇后的母亲,于公是皇上的丈母,于私是哀家的亲家,不必拘礼。” 楼夫人忙谢了恩,在宫人刚搬上来的绣凳落了座,表情却仍显慌张,始终低着头,不敢抬起。 太后又细看了她一会,才看向楼心然,问道:“你今日感觉如何,伺候的姑姑可还尽心?” 楼心然一脸温和的笑道:“谢太后关心,太后挑选的人自是尽心尽力的。” 太后微微颌首,道:“那就好,你如今怀有龙嗣,又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定要万事小心。” 楼心然恭敬的应了,“是,皇后娘娘也多番提点,臣妾定会小心的。” 太后看向楼心月,道:“你们姐妹二人,感情自是比旁人深厚,相互提点也是应该的。”忽然又向楼夫人道:“话说,她们二人可是自小就这般感情深厚?” ~第一更,今天还有一更,希望审核能快些~ 斗百花(二) 重生之名门毒后,斗百花(二) 楼夫人忙低头回道:“两位娘娘自小便感情深厚,姐妹情深。舒悫鹉琻” “噢。” 太后又是淡淡的应了声,眉头微蹙,仍在思绪。 又闲叙了一会,大家便各自散去。临别前,楼夫人又再三叮嘱了一些注意事宜,楼心然只连连点头应了。 坐在回宫的轿辇上,太后始终眉头紧锁。想了半晌,忽然道:“哀家记起来了,她是那个侍女。罘” 季月不解,道:“太后指的是?” “楼夫人。哀家记得,十七年前,那个女人入宫时,身边跟的侍女正是她。时隔十七年,尽管她容颜改了许多,但哀家依然记得她眉梢那点痣。原来,她竟然许给了楼修之,难道哀家到处寻不到,竟原来在眼皮子底下。” “太后是说月倾城?殳” 季月小声的问着,语气隐晦。时隔这么多年,当她再次提起这个名字的时侯,仍有余悸之感。当年,若不是她主动消失,只怕这天盛朝早已不是此时的面目。 后来,所有人提起她,都用‘那个女子’为称。慢慢的,这四个字也成了最据传奇色彩,也是最神秘的四个字。没有人知道她来自哪里,更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一时,朝野,江湖,人人都在寻她,而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没有出现。唯一留下的便是那号称天下第一琴的凤哕琴。 也难怪太后会如此惊愕,毕竟,楼夫人的出现是继凤哕琴后,又一个与月倾城有关的事物。她的出现也在提醒众人,‘那个女子’并不只是个传奇,她曾经那么真实的存在过。甚至,差点让一个王朝因她而倾覆。 “你说,她是不是回来复仇的。当年,她受了那样的冤屈,又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死在面前,她一定的充满了仇恨。你还记得她当时的眼神么,仇视着在场的每个人。就连先帝,她亦不放在眼里。” 一直到回了宫里,太后依然在想着关于月倾城的事情。“哀家记得她曾说过,那日之仇,她总有一日会讨回来。既然天下容不得她一个月倾城,她也不必再去在意天下人。” 季月冷冷的打了个寒颤,那日之事她自然记得。那日,她就站在她身后,尽管距离很远,尽管她只是看到她的背影,但是,她依然可清楚的感受到她当时的绝望与恸恨。她是那样一个性格刚烈的女子,清丽,干净,纯粹,说一不二,是这天下许多男子都不及的性格。只是,这天下容得了所有,却偏偏容不下一个她。天下人皆道她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其实,她不过只是想与自己心爱的人相守一生,只是那么简单。 事到如今,她依然记得她一身素白的衣裙,在风中飞扬的画面。那日的风很大,她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风里,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去。她没有掉一滴泪,她说,她不想让这肮脏的空气污染她对他的爱。她就那样消失了,带着心爱的人的尸首,在众目睽睽这下,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尽管心有余悸,但季月还是轻声劝慰道:“时情都过去这么多年,她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太后不必自己吓自己。” 太后却依然执着道:“否则,为何时隔十七年,那凤哕琴会突然出现,还有她的侍女。楼修之知道那么多事,她一定会从他那里知道些什么的。”咬了咬牙,又狠狠的说道:“哀家当年便说,楼修之留不得,他知道了太多的事。可先帝便便不舍得除去他,如今可好,放虎归山,想要除去他越发困难了。” 季月侧头想了想,道:“说到底,如今最主要的还是皇后。只要有她在一日,怕是楼府就没那么容易除去。只是,如今连皇上都护着她,咱们实在没什么办法。” 太后眼神顿时冷了下来,如腊月寒冰般,冷冷道:“这个楼心月,看似简单,实则是最难对付之人。哀家当初真是错看了她了,同意让她入宫,以为她不过是个仗个楼修之的军权,才哄得皇上立她为后。本想着只让她徒有一个皇后的虚名,不想,她却是扶摇直上,不仅在后宫站稳的脚跟,还捕获的皇上的宠爱。如今,哀家连云贵妃都找了回来,再加上楼心然有孕。本以为她会慌了阵脚,却不想,她倒成了后宫最安静沉默之人。别人尚且还想方设法的争宠,她倒好,干脆置身事外的将自己关在宫里,以不变应万变。” 季月低眉思绪,问道,“那惠妃的身孕呢,太后打算留多久?” “暂且留着她,她于我们还有些用处。要说楼心然,她倒比云梦有用得多,云梦太过心高气傲,又娇蛮任性,行事冲动,心里更是藏不住事。倒不如楼心然,够阴够狠,也够有贪心。俗话说的好:贪心不足蛇吞象。她的贪心正是咱们所需要的。” 季月微微颌首,看着眼前,不再言语。 是夜,起了大风,没有月色,亦看不到一点星辰,只有那滚滚的乌云残卷密布。楼心月坐于窗下,看着黑夜下深沉的庭院。 空气中有清幽的香气传来,自来窗边小几上那盆兰花,是午后花卉司新送来的。翠绿的叶子间,花朵含苞待放,犹是青白的,却已是十分幽香。 袭若自厅外走了进来,回道:“娘娘,那香料已请华御医察看过了,说是并无损伤胎气之物,且有安神之效,叫惠妃娘娘安心使用。” “噢?”楼心月秀眉微蹙,似有不解,“果真,难道太后是真心想帮楼心然安胎?” 袭若也甚是疑惑,猜测道:“或许罢,奴婢听闻,近日来,惠妃时常出入太后的祥福宫,倒比贤妃还要勤勉。太后对她也十分宠爱,旦从此次有孕一事便可看出,太后去探望惠妃的次数,甚至比皇上还要多。想当初宁妃有孕时,太后也只多差人送些补品,叮嘱了几句,可从来没有亲自去探望的。可见太后对惠妃此胎的重视。” 说起欧阳墨轩,楼心月不免有几分埋怨之色。他倒真是得了‘新欢’忘了‘旧爱’,自云绾君回宫,他可一次都不曾过来看她。 已经七日了,他已有整整七日不曾来看她。 “皇上如今正忙于与云贵妃破镜重圆,重温旧梦,自然无心顾虑其他。有太后照应着,他倒乐的逍遥自在。” 袭若听出了楼心月话语间那浓浓的酸意,忙掩嘴轻轻的笑了笑。众人皆以为皇后沉稳大度,从不争宠夺爱,只是谁又知道她心里的苦。既用了心了,哪有不在意的,不过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不让旁人知晓罢了。 不过,皇上此次也太过绝情了,太后寿宴那日还与皇后感情深厚,你侬我侬。如今云贵妃一回宫,便将皇后抛于脑后,不问不闻,这健忘的本事也太过强大了。 心下不忍,劝道:“话说,娘娘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 楼心月抬头看了袭若一眼,“什么?” 袭若道:“如今云贵妃回宫,惠妃又有了身孕,娘娘总得为自己打算一番。自云贵妃回宫,皇上可就再没来咱们宫里,娘娘总得想想办法。” “办法。” 楼心月无奈一笑,道:“皇上如今正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本宫能为自己打算的便是不去打扰他。若是本宫此时跑去邀宠,岂不如贤妃一般不识实务,没得遭人嘲讽。再说,即便本宫把皇上给请来,他心不在这,来了也不过是应个脸面而已,不见也罢。至于惠妃,她怀有龙嗣,正是全后宫嫔妃的焦点,又有太后为她安胎,不必本宫打算,只看她自己的造化。” “可是……” 袭若还想说什么,被楼心月打断道:“好了,本宫累了,想歇了,你也早些去歇着罢。” 袭若见楼心月心意已决,亦知道她是个不肯听劝之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犹自坐于榻上,抬手,腕上的同心结还在,仿若往日那些软言细语,犹在耳畔。只是,那呢喃之人早已不在。或许,他们从未同心,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帝王对皇后的应尽之情罢了。他宠她,连带着她的家人一起,他让天下都知道她是他最宠爱的皇后。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万分的宠里面,何尝有一分爱。 有时侯,她真是羡慕云绾君,至少她得到了欧阳墨轩的心,他对她的爱是真的,对她的思念是真的,对她那万般的宠爱亦是真的。 思绪渐浓,慢慢的与这夜色混为一体。夜风中的烛火亦如她此刻的心一般,飘忽不定,仿若随时都有被扑灭的可能。 烛火忽然一晃,似一阵风吹了进来,火苗跳跃的几下,终又安静了下来。楼心月知道有人进来,如此轻功,这世间只有一人。 “一出关便显摆你的武功,只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楼心月一脸娇嗔,抬眼看向正立于身前的白衣男子。只见他眉目疏朗丰采高雅,一身素白的衣衫更是将他那超凡脱俗的风雅气韵表现的淋漓尽致。 斗百花(三) 重生之名门毒后,斗百花(三) 他总是如此,一身白衣飞袂,是那样的俊逸潇洒,仿佛与这灰暗的尘世格格不入。舒悫鹉琻记忆中,他永远是那个在万簇桃花中舞剑的男子,干净到只存在他自己的世界中。 “月儿,可好?” 他轻轻的笑着,眼神温柔,如三月桃花,静静的开在世外桃源。他总是对她有太多的包容,包容到不愿看她蹙一下眉头。 楼心月忙扬起嘴角,笑的坦率。此时的她,不再是平日里那满怀心计的皇后,只是一个纯真如清泉的妙龄女子。“正如西门大哥所见,很好。” 西门云天依然轻笑着,其实她过的好与不好,他十分清楚。只是,她不想说,他也不会去问钕。 “听说西门大哥出关了,月儿还一直在想,西门大哥怎么不来看我,当真是将月儿给忘了呢。” 楼心月一边为西门云天倒了杯茶,一边说道。那娇嗔中略带埋怨的语气仿佛是个索要怀抱的小孩子,叫人心软,不忍拒绝。 西门云天眼神微动,在软榻的另一边坐下,轻柔道:“教里出了些事,处理了些时日,这不,事情一处理完,便赶来见你了。”看向楼心月又道:“月儿如今是皇后了,果然不同了。凄” 在他的记忆中,她永远是那个在桃林练武的小丫头,带着一脸不符合她年纪的稳沉与煞气,心中似乎藏满了仇恨。她一向不怕吃苦,有一次,她因一时心急差点让剑气误了自己,他一怒之下,罚她一天不许吃饭,并在桃林站上一天。那是一个冬天,又恰逢暴雨,她就那样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目空一切,果真站了一天,任谁去劝说也不肯回来。等他将她抱回去的时侯,她已经失去的所有知觉。 他知道她心里有恨,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便从她的眼中看到的那满满的恨意。他曾经问过她,她的心底到底有多少怨恨?她没有回答,但是他却知道。她不想说,他也不再追问,只是告诉她:习武如同弹曲,亦同做人,有些事不可放在表面上,任人所知。深藏不露的,往往才是最厉害的。 她懂了,她的悟性一向很高,仿佛什么事都容易看开,唯独她心里的那股恨意。也是从那时起,她开始学着隐忍,学着将什么都放在心里,不叫任何人将她看透。 楼心月见西门云天打量着她,伸手抚上脸颊,娇笑道:“有何不同,不过是日渐苍老了罢了。”一时想起走水事件,又道:“对了,上次的事还没谢谢西门大哥呢,若不是你出手相助,只怕父亲不会那么快沉怨得雪,李莽,杜德光等人也不会那么快被绳之以法。 “月儿不必谢我,那件事我也没出多少力,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我与楼将军多年交情,他有难,我理应相助。你若真要谢,不如去谢谢睿王爷与皇上。他们才是你真正应该感谢之人。” “皇上?” 楼心月满脸不解,若说欧阳睿之,她还明白。可是欧阳墨轩,她为何要谢他? 西门云天看出了她心里的疑惑,解释道:“月儿可曾想过,若不是皇上有心为楼将军开脱,他为何只罚他禁足。损毁机要军机图之罪可大可小,毕竟这是关乎国运安危的。大可以满门抄斩,小可以削官降爵,而皇上偏偏选了最小的罪,且不是关入大牢,而只是暂禁府中。如此便可以说明,皇上是有心想为楼将军开脱。否则,他又何必日日面对朝臣的悠悠众口。” 西门云天见楼心月一脸沉思,知道她听进去了,又道:“不过,此事睿王爷也帮了大忙,若不是有他为楼将军求情,又主动请命前往通州赈灾,只怕这些朝臣是不会善罢甘休。说到底,朝臣们看的都是睿王爷的面子。” 楼心月重重的吁了口气,道:“此事我知道,这一次睿王爷确实帮了大忙,我会感谢他。至于皇上……” “月儿对皇上别太苛刻了,他首先是一国之君,然后才能是他自己。很多事情,他也有他的身不由己,高处不胜寒这句话月儿应该懂的。何况,他要面对上百个朝臣,与上千万的百姓。” 楼心月只是沉思着,是啊,她从来没有想过欧阳墨轩的处境,总以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有着最至高无上的权力。只是,他的权力,却也恰恰是他的束缚。他有三宫六院,嫔妃无数,可是,这些三宫六院中又几个是他真心想要的。前朝与后宫向来盘根交错,即便不喜欢,即便不爱,他也依然要去顾及到每个人。他要顾全天下,却偏偏不能顾全他自己。 心里一阵酸楚,这些天的怨气也少了许多。楼心月忙扬起笑脸,道:“好了,我们不说他了。说说西门大哥吧,此次闭关,西门大哥的武艺定是越发精湛了,从方西门大哥进来时,烛火动而不灭便可看出,大哥的内功又高深了。” 西门云天轻轻一笑,道:“月儿知道的,我本不在意这些,只是师父临终的遗愿不得不完成罢了。玄清剑法的内功,师父只练到了第七层,所以,他要我一定要完成他的遗愿,练到最高境界。” “玄清剑法,我听说这是当今武林最高武学,常人若能练到两三层便已属不易,且可以称上是高手。若是西门大哥练到最高境界,那且不成了高人了。” “玄清剑法极其难练,尤其是第八层移形幻影与第九层轻尘功更是不易练,动辄便会走火入魔,修练者若不是十分会控制情绪之人根本不行。即便是生气,动怒,甚至是动情,都有可能会走火入魔。所以,至今只有一人练成了全套剑法,其他人也不过是学个皮毛而已。” “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就是十八年前那个曾令一代帝王、王爷、大侠、宫主等众多男人为之倾狂的女子。只可惜,她只出现了一年,便突然消失了,从那以后,再没有出现。” 说起‘那个女子’楼心月想起她让千梦去查她的消息,可事到如今,不旦消息没有查到,连千梦也消失了。她曾出宫让何道远带信给千梦,叫她来见她,可她却一直没有出现。 “我听说你在查她?”西门云天突然问道:“你为何突然想起去查她了?” 楼心月并不奇怪西门云天知道此事,千梦有什么事都会向他汇报。说道:“也没什么,只是突然对她好奇了。千梦应该和你说了,她的凤哕琴如今在我手上。” 西门云天微微颌首:“这事我知道,是无言方丈送于你的。” “你怎么知道?” 楼心月记得,她并没有告诉千梦那凤哕琴她是从何得来的。 “你且别管我是如何知道的,我只问你,你为何突然对她产生了好奇。时隔十七年,如今江湖上几乎没人再提起她了。” “还不是因为凤哕琴,自它出现,太后也紧张,父亲也紧张,对了,就连千梦的语气都不对了。所以,我觉得此事其中必有蹊跷,定是与她有关。” “确是与她与关。”西门云天并不隐瞒,道:“我曾听师父说过,十七年前,她消失时,也带走了一件万分重要的东西。所以,一直以来,有许多人都想找到她而得到那个东西。” “什么?” 这是楼心月第一次听人提起关于‘那个女子’的当年之事,尽管她以前也曾听过很多关于‘那个女子’的事,但是,众人皆说的神秘,仿佛她只是一个传说一般。而今日,听了西门云天如此说,让她觉得,她是那样真实的存在过。 “当年,先帝十分迷恋她,为表真心,不惜将皇室世代相传,象征着帝王身份的紫龙玉送于了她。那日她入宫,便是为还紫龙玉,却不想,被人指为祸水,更是污蔑她所爱的男子有篡位之心,被御卫军所围困。那个男子更是不幸被一支毒箭所杀。她一气之下,带着那男子的尸首一同消失,也带走了那块紫龙玉。” “所以,人们想通过她,找到那块紫龙玉。” “是,紫龙玉不仅象征着帝王身份,亦有调兵召令之权,一直为历代帝王所有。若是谁得到了紫龙玉,便有了谋朝篡位之力。”看向楼心月又道:“所以,我今日来,除了想看看你,也是希望你不要再去查探关于她的事,否则,必会引起一场战乱。” 楼心月深深的叹了口气,她原本只是好奇,却不想,看以简单的事情背后竟会牵扯出如此沉重的事。 “好了,我不会再去查了。” 西门云天笑着点了点头,又道:“我听说你一直在找千梦。你不必找了,她去了西楚,此刻正在回京的途中,想来,再过数日便会抵京。” “西楚?”楼心月不解道:“她为何要去西楚?” “此事我就不知道了,待她回来,你可直接问她。我只知道,是睿王爷叫她去的。” “睿王爷?” 欧阳睿之,他为何叫千梦去西楚? ~~亲们,求收,求订,求评~~ 斗百花(四) 重生之名门毒后,斗百花(四) “月儿,答应我,不管发生何事,一定要保自身周全。舒悫鹉琻” 西门云天语气轻缓的说,却多了几分请求的味道。楼心月抬眼看向他,只见他眼中一片温情。 他待她一向很好,自她出现在他眼前那一刻开始,他便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她还记得有一次她因为心急求成差点让剑气伤到自己,那一刻一向性子平和,从未动过怒的他是真的动了大怒。罚她一天不准吃饭,并在桃林站上了一天。她知道他是为她好,他怕她出一丁点的意外。学武之人贵在心态平和,细心钻研,若了装了太多的煞气只会害人害己。他不想她出事,所以才会动那么大的气。 扬起嘴角笑了笑,故作轻松无事,骄傲道:“西门大哥放心,月儿如今可是皇后,又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后,自然无虞的。况且,又有西门大哥与华大哥的保护,更加不用担心。” “如此,我便也放心了。”西门云天也轻轻的笑了笑,眼中忽然多出几分疏落:“或许,也是我多虑了,你如今是皇后,自有皇上保护你。只要有他在,便无人可以伤你。钕” 楼心月本是想宽慰他,叫他不必担心,却不想一句无心的话却让他吃了心,忙想再说什么,启了启唇,又不知该如何说。只得诧诧的笑道:“以月儿的武功,又何须旁人的保护。西门大哥别忘了,月儿可是你一手教出来的,这便是西门大哥对月儿最好的保护了。” 西门云天看着她笑了笑,知道她是有心在宽慰他。向来后宫争宠夺斗的手段都是层出不穷,只怕纵然是她武艺高强,也躲不过那些有心之人的算计。不过,庆幸的是,有华向生在宫里,如此,至少可以保她性命无虞。 因这毕竟是宫里,虽说此刻夜深人静,可也难免隔墙有耳,西门云天并未多待,又交待了几句,便离开了。楼心月亦没有多留她,虽说以西门云天的武艺可保来去无影,只是,自上次欧阳睿之来后,她便总叫觉得这暗处有人在监视着自己一般凄。 西门云天走后,楼心月便也起身回到寝殿宽衣歇下了。 一夜无事。 次日,众嫔妃依例来请安。云绾君虽说初回宫里,可她一向是谦卑温顺之人,虽然欧阳墨轩赫了她可不必日日请安,可每日依然都会过来。 楼心月放眼看向众人,今日楼心然也来了,自她有了身孕,太后便下旨,特赦她可不必日日请安,只在宫里安歇养胎便可。 隧笑道:“妹妹今日怎么也来了,太后不是已下了懿旨,叫你安心养胎,不必拘这礼么。”顿了又道:“如今,害喜还厉害么?” 楼心然的脸色比之先前红润了许多,想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姿态也高了许多,笑道:“谢姐姐关心,已比先前好了许多,不过是用完膳后时常会有恶心不安的感觉,其他一切无虞。” 楼心月浅浅一笑,道:“如此,本宫便也放心了。哪有十月怀胎不辛苦的,想来,定是个活泼好动的小皇子。” 楼心然闻言,自是欢喜,“借姐姐吉言。如今在宫里呆着也是烦闷,想着不如出来走动走动,与众位姐妹聚聚,说说话,倒也好了许多。御医也说了,多出来走走,心情开朗对胎儿也有好处。” 楼心然的这番话不知触动了多少人的痛处,众人纷纷表示侧目。就连一向心态平和的宁妃,也是黯然的低下头,想是勾起了她那失子之痛。 唯有云绾君,却是面带笑意,温和道:“惠妃妹妹此言甚是,本宫见妹妹近日面色红润,可见心情很重要。皇上如今膝下无裔,难得宫中有添丁之喜,若是个皇子,便是皇长子了,可见惠妃妹妹是个有福之人。日后,定要时常走动走动,也让本宫沾沾惠妃妹妹的喜气呢。” 这二人皆是此时正得宠的人,一个重回宫中,圣眷不哀,一个怀有龙嗣,金娇玉贵,叫多少人心生妒意。 楼心月看着二人,笑了笑,道:“听云姐姐与妹妹这样说,本宫心里也甚是安慰。确实,这后宫虽大,可每日都是那四方的天空,确实乏味。幸好有众姐妹陪伴,相互走动,才不至寂寞空庭。” 话刚说完,就听上官云梦冷冷一笑,语带嘲讽道:“皇后娘娘如今也寂寞空庭了么。想当初,皇后娘娘可是咱们一众人中最得圣宠的,皇上就差没将千禧宫的门槛给踩破了。”瞥了眼云绾君又道:“可见,即便再得宠爱之人,也有这落寞凄凉之时。” 楼心月知道上官云梦是有意针对云绾君,只是笑笑,并不多言。只见云绾君却也是轻笑,道:“贤妃妹妹此言差矣,向来帝王宠爱都是一朝一夕的,唯一多的也就是那几分真心。皇上宠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心在谁身上。”看向楼心月又道:“皇上心里装着皇后娘娘,即便不来看娘娘,可心却一直都在娘娘这里。本宫虽陪伴圣驾,却到底不过是陪在圣驾身边而已。” 众人纷纷看向楼心月,不解云绾君此话是何意。难道,皇上虽然日日宠着云贵妃,可心里却一起想着皇后? 楼心月知道云绾君这是有意将她推至众人跟前,轻轻一笑,道:“众人都道云姐姐最得圣心,也最谦和恭逊,今日听云姐姐一番话,果见众人所言不假。云姐姐这番话虽是宽慰本宫,却叫人听的舒服。” 静肃片刻,看了眼众人,又道:“好了,不说本宫了。若说皇上心意之人,如今除了云姐姐,自然就是非贤嫔莫属了。本宫听闻,近日皇上时常招贤嫔去万承宫作舞,可见皇上对贤嫔的舞姿青睐有加,念念不忘呢。”看向纪晚晴道:“贤嫔,你虽刚晋封为嫔,却也是伺候皇上的老人了,千万要小心伺候着。皇上一直忙于朝政,难得有心想舒畅一下心情,你定要好生伺候着,千万别辜负了皇上对你的喜爱。” 自上次被废冷宫后,纪晚晴对楼心月一直有所忌惮。如今虽是出了冷宫,但心里却一起记着教训。且,她本是出自小门小户,是个十分浅薄之人,如今一夜飞上枝头,自是得意,忙笑着道:“是,臣妾定当尽心尽力侍奉皇上。” 上官云梦一直没忘记太后寿宴那夜所受的羞辱,尽管那夜之事并非苏晚晴的过错,但是,她却一直记恨着是她抢了她的头风。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从鼻腔里冷“哼”一声,道:“唉,小门小户就是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连人情世故也不懂。别以为皇上是因为喜欢你才看你作舞的,皇上不过是觉得你比宫里的舞伎舞的好那么一点而已。” 苏晚晴不想被这样羞辱,面色一沉,看向上官云梦,委屈的眼泪在眼框打着转:“娘娘,嫔妾自知自己是小门小户,不及娘娘身份高贵,可娘娘没必要这样羞辱嫔妾。皇上就算不喜欢嫔妾,可娘娘也不能将嫔妾比作舞伎。就算皇上只是喜欢嫔妾的舞姿,在这嫔妾看来,已经心满意足了。” “是啊。”南宫静忽然开口,揶揄道:“贤妃,看你把贤嫔气的,就算不看在你们同是擅舞的份上,也该看在你们同一个封号的份上,何必相煎太急。” “你……” 上官云梦狠狠的瞪向南宫静,一众嫔妃中,唯一敢与她唱反调的只有南宫静。可偏偏太后还要她与她和睦共处,当真是气死她了。 云绾君见此情景,又见楼心月一副想要制止,却又无奈的表情,忙笑道:“好了,惠妃妹妹不过是一时无趣,玩笑几句而已,贤妃妹妹千万别往心里去。” 南宫敬看了眼云绾君,不再言语,上官云梦亦是冷哼一声,不再多言。楼心月看向云绾君微微一笑,依上官云梦的性格,一向是除了皇上与太后的面子,其他谁的账都不买了,今日却是怎么了,竟如此听云绾君的话? 一时无事,便向众人道:“好了,本宫也没什么要交待的。如今惠妃有孕,皇上与太后都十分重视龙胎,本宫希望各宫也都留心着,千万别错了主意,冲撞了龙胎。” 众嫔妃忙起身,应道:“是,谨尊皇后娘娘教诲。” 正欲叫众人跪安时,就听门外传道:“皇上驾到。” 楼心月眸光一抬,看向门外,领着众人行礼道:“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罢。” 欧阳墨轩大步越过众人,径直走到楼心月跟前,伸手将她扶起,这才转身看向众人道:“都平身罢。” 众人谢了恩起身,云绾君忙抬眼看向欧阳墨轩。他进来只顾着扶起皇后,竟没有多看她一眼。 楼心月亦是看了看欧阳墨轩与云绾君,问道:“皇上今日怎么过来了?” 欧阳墨轩在主位上坐下,方才看了眼云绾君,向她笑了笑。又看向楼心月,道:“过来陪你用早膳,听说各宫在请安,就过来看看。怎么样,可都训完了?” 楼心月浅浅一笑,道:“不过是众位姐妹话话家常,臣妾正打算让跪安。皇上可有话要交待的?” 斗百花(五) 重生之名门毒后,斗百花(五) “没了。舒悫鹉琻” 欧阳墨轩淡淡的应了,看向众人又道:“既然没事,那就都散了罢。” 众妃嫔也是很难得见欧阳墨轩,本想多留一会,不想他已下令,只得起身行礼,念念不舍的退了下去。 楼心月微微浅笑着,目送着众人离开,方才向欧阳墨轩道:“不知皇上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想你了,来看看你。钚” 欧阳墨轩面带笑意的说道,叫人看不出是真心,或只是一句玩笑话。就在楼心月正心疑时,一只手已被他牵着,搀着起身,一边向外走去一边道:“听了一早的奏折,饿的很,先陪朕用膳。” 楼心月只由他搀着,跟在他身侧。清晨的日光打在身上,连带着心里也是暖暖的,如太液湖畔轻盈的柳梢拂在心尖,絮絮痒痒,却又叫人不不忍拂去。原以为再见面多少会有些尴尬,或是不再如从前那般随意。不想,他却一点也没变。来了便是来了,从不需要理由。 朝阳厅前那两株合欢花也已盛开,粉色如绒团一般的花朵,开在阳光下,分外明媚。偶有暖风吹过,吹落了花朵,如粉色的小伞一般,轻轻的飞在庭院里荬。 一直回到了荣禧堂,欧阳墨轩才松开楼心月的手,于桌前坐下。楼心月也不多言,跟着坐下。初夏初晴忙上前又是盛粥,又是布菜,脸上扬着欢喜的神色。 一切妥当,欧阳墨轩便让众人都退下了。楼心月看了看他,夹了块他平日里爱吃的小菜,放入他碗里,“皇上饿了,多吃点罢。” 他淡淡的“嗯”了声,就着小菜吃了口粥,方才道:“几日没来看你,一切可好?” “诚如皇上所见,一切都好。” 想着这几日他的不理不睬,心里难免会有几许怨气。 欧阳墨轩轻轻一笑,并未因此生气,相反,还有几分窃喜。“听这话,怎么都有几分怨气,可是怪朕几日没来看你了?” “臣妾不敢。”轻抿了娇唇,低了眼眉,又道:“皇上如今新欢旧爱,左右逢源,难免应顾不暇。无心顾及臣妾也是有的,臣妾不敢有任何的埋怨。” 如此口是心非的语气,欧阳墨轩自是听得出,朗朗一笑,高兴道:“不管如何,今日听你一番话,朕真是欢喜的很。” 楼心月不解,抬头看向他,“皇上欢喜什么,欢喜臣妾不是那爱拈酸吃醋之人?” “朕欢喜你适才说话那酸溜溜的语气。” “谁酸溜溜了?” 楼心月忙想反驳,忽听欧阳墨轩道:“朕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低头嘀咕一声道:“臣妾才没有吃醋。” 欧阳墨轩看着她,嘴角依然噙着笑,道:“好了,朕今日来是要问你,前些日子朕叫你命人收拾重华宫,可收拾出来了?” 心里隐隐一沉,道:“已经收拾妥了。”想了又道:“皇上可是打算叫云贵妃入居重华宫?” “不。”欧阳墨轩淡淡道:“她先前住的是纤云宫,朕怕她换了地方住的不惯,已命人收拾了,不日就会挪进去。” 楼心月心下疑惑,“那重华宫?” “朕另有打算。” 欧阳墨轩只言到此,便不再多言。楼心月也不好再问,只得不语,低头安静的用着膳,食不知味。 用了膳,欧阳墨轩便回御书房处理政务了。楼心月静静的坐于窗下,看着窗外满院繁花,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日,阳光正好,楼心月一时兴起,叫人在后院的碧波池上摆了茶点,一边赏着‘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景,一边吃着茶点,看着书。 一旁,袭若轻摇着扇子回道:“娘娘前几日叫奴婢查的将云贵妃带入宫之人,奴婢已经查到了。” 楼心月从书中抬起眼,看向她问:“是谁?” “是南宫丞相。” “是他。”楼心月微蹙了眉头,道:“怎么会是他?” 袭若却道:“此事奴婢倒不觉得奇怪,南宫臣相本就是云贵妃的表兄,或许云绾妃遇难后找到了他,也并可知。” “他们是表兄妹?” 这倒是楼心月没有想到的,如今便可说明,为何云绾君忽然出现,欧阳墨轩没有一丝怀疑,甚至连查都没有去查。而一向不将任何人放入眼里的南宫静又会听云绾君的话,就连上官云梦也对她有几分忌惮。 袭若道:“是啊,云贵妃乃是南宫丞相的远房表妹。说起此事,便要说到三年前。那时皇上刚登基不久,一日皇上与南宫丞相微服出巡,不想在丞相府巧遇了当时远来探亲的云贵妃。一眼之下,惊为天人,便带回了宫,封了妃。不到半年又封了贵妃,可谓是圣宠不衰。” “巧遇?” “是啊,当年皇上常和南宫丞相一起微服出巡,那日回宫前皇上不知因何去了丞相府,不想在花园巧遇当时正在荡秋千的云贵妃。听说,二人一见倾心,皇上当即便向南宫丞询问了云贵妃的事情,三日后便接进了宫里。” 楼心月微微颌首:“原来如此,依她那倾城绝色,倒不难叫男人一见倾心。”想了又道:“那当时云贵妃的性子如何?本宫的意思是,她和其他妃嫔相处的如何?还有太后?” 袭若细想下道:“云贵妃的性子一向平和,甚少责罚下人,但却也是个极不喜欢与人相处之人。除了皇上,她甚少与人亲近,与各宫嫔妃就更无交情。至于太后,因皇上十分宠爱云贵妃,太后一度担心皇上会立她为后,所以,不甚喜欢。只是碍于南宫丞相的面子,不好太过表露出来罢了。” “如此说来,在云贵妃失踪之前,太后并不喜欢她。” 袭若点了点头。 “那就奇怪了。” 楼心月眉头微蹙,若是太后并不喜欢云绾君,又何苦为了让她再度得宠,而不惜利用上官云梦,甚至不惜勾起欧阳墨轩的伤心事。太后此举到底是何目的? 另外,云绾君与欧阳墨轩的巧遇,只怕也没那么简单。要知道,向来官宦家的小姐都甚少出闺阁,平日里嬉闹也多在后院的花园里。更何况,云绾君又是远来丞相府作客,更越发的避不见人才是。而欧阳墨轩贵为皇上,即便微服,定也是护卫严谨,所到之处更会事先让人回避,又何来‘巧遇’可言。 此事若是放在南宫静头上,那自有另一番说法,毕竟南宫静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刁蛮任性,闯入圣驾也是有的。而若以云绾君当时性子,是委实做不出此举来的。 袭若见楼心月一脸忧绪,问:“娘娘可是怀疑什么?” 楼心月轻轻的摇了摇头,“本宫还不能确定,只是觉得事有蹊跷罢了。” 正说着,忽见淑妃远远的走了来,行礼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快免礼罢。”楼心月看向她,笑道:“淑妃姐姐今日可赶巧了,难得本宫来这后院坐坐,一起坐下喝杯茶罢。许久不来,竟不知这荷花早已开了。” 淑妃看着楼心月一副乐得自在的表情,道:“此时后宫,只怕也只有皇后娘娘能有此雅兴,安心赏花了。” 楼心月轻轻一笑,道:“淑妃姐姐何出此言?” 淑妃轻叹一声,落了座道:“娘娘可知,后宫又要进新人了?” 楼心月眼神一抬,想起重华宫一直无主,复又淡淡道:“这里是后宫,不奇怪。” 淑妃见楼心月一副了无兴趣的样子,道:“话是没错,只是,娘娘猜猜此次要进的新人是谁?” “谁?”楼心月略作思绪,道:“莫不是又是哪位大臣的女儿?”想了又道:“只是,如今刚选完秀,似乎没有哪位大臣家还有适龄的女子罢。” 淑妃直接道:“是西楚国公主。听说,不日就要入京了。” 楼心月面色一惊,道:“你是说西楚公主,西风图娅?” 宁妃点了点头,“好像是叫这个名字,臣妾听闻,她是西楚国王唯一的公主。自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养就了她一身刁蛮任性的脾气。打小便是说一不二的主,任谁的话都不听。您说,以她这样的脾气进了宫,岂不要将这后宫闹翻了不可。况且,她是以和亲的名义而来,身份又是如此尊贵。如今各宫为此,正焦心不宁呢。” “怎么是她?” 楼心月似并未听到淑妃的话,只喃喃的看着眼前。她不是和欧阳睿之和亲的么,怎么又要入宫了? 难道…… 西风图娅要和亲的根本不是欧阳睿之,而是欧阳墨轩。可欧阳墨轩为何要骗她? 还有,为何她没有一丝高兴释怀的感觉,心情反而越发沉重?后宫进新人从来都不是什么稀罕之事,她该学着习惯。 “娘娘。” 淑妃见楼心月表情沉重,轻声唤了声。 楼心月看向她,笑了笑,问:“淑妃姐姐也为此焦心么?” “臣妾……” 淑妃一时无语。若说焦心,她自然是焦心的,旦凡后宫进任何一个人,她都焦心的,毕竟,这关系到她的恩宠荣华。自两个月前后宫突然进了那么多新人,皇上便只去过她那两次,其中一次还被上官云梦半路抢了去。空闺寂寞的感觉,她比谁都深有体会。只是,这么些年,她也习惯了,正如皇后方才所言,这里是后宫,永远不缺新人,且一个赛一个的年轻,一个赛一个的貌美,越发显得她容颜苍老,黯淡无光了。 斗百花(六) 重生之名门毒后,斗百花(六) 楼心月见淑妃低头不语,心知她的心思,笑道:“淑妃姐姐大可安心,你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就算功劳没有,这苦劳也还是有的。舒悫鹉琻再者,皇上又不是那薄情之人,谁对他用心,他自会记在心里的。” 淑妃轻扯了嘴角,笑容中却有几分苦涩的味道。 楼心月想了想又道:“不过,说到底没有子嗣可以依靠,这恩宠终究也是不长远的。身在后宫,即便眼前再怎么得宠,等皇上的新鲜劲一过,也皆是抛于脑后的。到底咱们这些人不如惠妃有福,有了龙嗣,皇上再怎么不宠爱,看在皇子的面子上,终究也要顾惜几分的。只怕等她的孩子一出生,便要晋封为贵妃了罢。到那时,咱们后宫就有两位贵妃了。” 淑妃低着头,默默不语,紧攥着手里的绣帕,直至十指关节处乏着森森青白,心中似有莫大的怨恨。 楼心月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想从她的眼底看出些什么。就见她忽然起身,行礼道:“臣妾想起宫里还炖着要给皇上送去的参汤,只怕那些个奴才偷懒忘了看。臣妾告退。钚” 楼心月浅浅一笑,微微颌首道:“去罢。皇上最爱喝淑妃姐姐炖的汤,本宫改日定去淑妃宫里讨要些尝尝才好。” 淑妃闻言,略显欣喜,应道:“难得皇后娘娘不嫌弃,娘娘若是喜欢,臣妾让人给娘娘送些来便是。” “不必了,还是改日去淑妃姐姐宫里再尝罢。也顺道跟姐姐学学,是如何抓住皇上的胃口的。荬” 淑妃见楼心月话虽说的风趣,表情却是真诚,也笑了笑,复又行了礼,退了下去。袭若看着她的背影,道:“倒难得看到淑妃如此沉不住气。” 楼心月浅浅一笑,并不言语,拿起书,继续看了起来。心里,却一直在想着西风图娅入宫之事。 三日后,云绾君终于从万承宫挪了出来,迁入了她的纤云宫。这让后宫多少嫔妃心里着实暗喜了一回,想她独占圣宠多日,众人看在她乃是重回宫中,又曾救驾有功,皆不敢多言。直到此时,那一颗嫉妒之心也终于可以稍稍落来。 楼心月每日仍居于宫里,静享她那片刻的安宁。对于云绾君此次回宫,她心里有太多的疑惑。似乎很多事情,正在慢慢的浮出水面。太后,南宫珏,这看似毫不相干的两个人,突然有了交织。 而云绾君此次回来后的性格大变,也是她一直疑心之事。一个先前极不喜欢与人相处之人,忽然变得八面玲珑起来,这样的改变,着实叫人疑惑。 是夜,起了大雨,欧阳墨轩知她害怕这样的雨夜,特过来陪她。楼心月想着西风图娅之事,本欲问他,又想他既不愿说,便又忍了下来。 夜深歇下,忽听门外有人匆匆而来,正和王禄小声说着什么,仿若是小和子的声音,和着雨声听的不真切。片刻后,只听小和子轻声回道:“皇上,奴才有急事回禀皇上。” 欧阳墨轩双手紧拥着楼心月,眼帘微抬,不悦的瞥了眼厅外,冷冷道:“你如今越发没眼色了。” 小和子闻言,显然一怔,声音有些颤抖,请罪道:“奴……奴才该死。” 楼心月抬头轻轻一笑,劝道:“皇上切莫动怒,想来定是万分紧急之事,否则小和子也不会深夜冒雨来此。”遂向外道:“何事,进来回罢。” 小和子如蒙大赦,忙谢了恩,推门轻步的走了过来,隔着厅外的帷幔,小心的回道:“是云贵妃,娘娘似乎有些不安。” 欧阳墨轩忽然睁开双眸,怒道:“什么叫似乎有些不安,如今连话也不会回了。快说,云贵妃到底怎么了?” 小和子忙跪了下来,低头回道:“回皇上,贵妃娘娘忽然梦魇,身上盗汗不止,一直在呼救命,像是……掉入了河里一般。” “什么?” 欧阳墨轩惊呼一声,脑海中突然浮现两年前,云绾君掉下悬崖的那个画面,那悬崖下面,正是一条急流。想着,已从榻上起身,拿过挂于屏风架上的衣袍,一边穿着一边道:“糊涂的东西,怎么不早些来回朕,可传御医了?” 小和子低着头,不敢伸冤,只道:“晴烟姑姑已着人传了,只是,贵妃娘娘嘴里一直喊着皇上。晴烟姑姑实在是没办法,才不得不叫奴才来惊忧皇上与皇后娘娘的。” 楼心月看着欧阳墨轩急切的表情,也从榻上起身,帮他整理着衣袍,又向帷幔外的小和子道:“好了,你且出去侯着罢。” 小和子忙磕头谢恩,起身退了出去。 欧阳墨轩这才想起楼心月,抬眼看着她,眼底似有歉意。楼心月只向他浅浅一笑,轻缓道:“臣妾也时常噩梦缠身,知道这梦魇的痛苦。皇上不必在意臣妾,快去看看云姐姐罢。云姐姐大难逃生,在宫外这两年定是吃尽了苦头,能回宫实属不易,皇上应该好好补偿她。” “可是你……”欧阳墨轩抬手握着楼心月的手,向窗外看了看,“你一向害怕这样的雨夜。” 楼心月亦是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满足的笑了笑,道:“有皇上的心陪伴着,臣妾便什么都不怕了。” 欧阳墨轩微微一笑,这才转身走了出去。看着他的背影,楼心月的笑容慢慢的冷了下来。到底,他还是在乎云绾君多一些的。 “娘娘。”袭若从厅外走了进来,夹带着屋外雨夜的清冷,问:“娘娘就这样让皇上走了?” 楼心月抬眼看向她,无奈道:“你难道要本宫拦着?”叹了口气,又道:“只是,拦得住人,拦得住心么?” 袭若哑然,低头不语。 楼心月想了想,吩咐道:“你跟去看看,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本宫不放心云贵妃。” 袭若会意,微微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一时,殿里寂寂的没有一丝声响,唯有一声轻叹,和着窗外的雨声连绵不绝。楼心月看着不远处高脚案上那只青玉的瓶子,这还是欧阳墨轩第一次送她桃花时所插的瓶子,只是,此时早已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了。 翌日,宫里到处流传着皇上夜歇千禧宫,被云贵妃夜半叫走之事。一时间,皇后失宠,云贵妃争宠的流言此起彼伏。 早膳后,雨势渐起,雨水越发急促,正懒散无事时,就见袭若自厅外走了进来,回道:“娘娘,宁妃娘娘来了。” 楼心月忙道:“快请进来罢。” 说着话,宁妃已从厅外走了进来,身上的烟笼梅花百水裙已有了湿意,脚上的绣鞋更是湿了大半。楼心月忙起身迎了上去,道:“此时雨势正大,姐姐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宁妃轻笑着,道:“在宫里闷的慌,便出来走走。”在软榻上坐下,又看着楼心月道:“倒是娘娘,近日不爱出门。” 楼心月低眉浅笑,“姐姐是知道我的,一向不爱出门。” 宁妃不语,只是看着楼心月,仔细的端详着她。楼心月抬头撞上她的目光,笑道:“姐姐为何这样看着我?” 只听宁妃道:“娘娘变了。” 楼心月眸光一诧,满脸不解,“姐姐此话怎讲?” 就见宁妃浅浅一笑,缓缓道:“臣妾还记得娘娘刚入宫那会,不管什么事都动不了娘娘的心。恩宠不喜,冷落不怨。不管面对什么,都是一脸平静的笑意,仿若是个局外人,静静的看着所有人,将自己置身事外。可如今,娘娘却将自己也置入了世俗之中。娘娘的脸上,也有怨色了。” 怨色?楼心月没有说话,她的脸上有怨色了吗? 宁妃又道:“不怕与娘娘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后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深闺怨妇。娘娘没必要将自己置入俗流,成为这其中之一。这后宫不比其他地方,皇上只有一个,而嫔妃却有那么多,一个男人与一群女人,难免厚此薄彼。更何况,帝王的宠爱本就是一朝一夕的,今个是你,明个是她,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若看淡了,心也就淡了,而若是认真计较了,只怕这心要日日活在寒潭之中了。娘娘是个聪明人,不必臣妾多说,心里自会明白。臣妾自知臣妾此生只能如此了,自己作的选择,是好是坏都得要自己承受,怨不得谁,也怪不得谁。如今也不作奢望,只愿了却一份心愿便可。而娘娘不同,娘娘还年轻,贵为皇后,又深得皇上的心,掌管整个后宫,说句不敬的话,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娘娘还有什么可怨的。” 楼心月看着宁妃,这是她第一次听她说这些话。先前,她总以为她是因失子之痛忧郁寡欢,而有了避世之心。却没想到,她不过是看开了,想透了而已。 宁妃见楼心月看着自己,又道:“娘娘听臣妾一句,别再将自己闷在这宫里了。您是皇后,是这后宫的主子,就得要拿出做主子的姿态来。如今云贵妃回宫,惠妃有孕,这后宫有的是需要娘娘操心的事。” 斗百花(七) 重生之名门毒后,斗百花(七) 宁妃一番话,大有醍醐灌顶之效,楼心月只觉心下豁然苏朗。舒悫鹉琻突然意识到,她差点又一次将自己迷失在对欧阳墨轩的幻想里。她确实变了,自云绾回宫,或是,自欧阳墨轩赦了她父亲之罪,又大大封赏了她的母亲,她便沉迷在他对她的宠爱之中。 对于云绾君的回宫,她更是日渐消沉,日日将自己关在宫里,对于一切都不闻不问。她是皇后,她此生唯一的目的就是复仇。这后位亦不过是她用来复仇的工具,可她呢,竟沉迷于此,差点忘了她此生的目的。 伸手握住宁妃的手,感激之情洋溢于表,“谢姐姐提醒,姐姐放心,姐姐的心愿,妹妹必为姐姐达成。” 宁妃表情微愣,慎慎的看着楼心月,她并没有向她说过她是何心愿。却见楼心月向她微微一笑,似早已明了于心。 从千禧宫出来,宁妃一直沉默不语。今日劝楼心月的那番话,她又何尝不是在劝自己。该放下了,尽管不舍钕。 记忆中,她永远无法忘记十年前初次见欧阳墨轩的那一刻。那日,她跟着舅母长萼公主来宫里参加先帝的寿宴。就见月色下,他一身月白锦袍,头戴玉冠,长身而立,笑容中有着淡淡的苦涩,眼底似有化不开的忧伤。 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皇子,一个在众皇子中并不起眼的皇子,尽管他是先皇后所生,但是,天盛朝一向不立太子。他于众皇子中并不算出色,甚至有些逊色,但她却一眼看到了他,从此再忘不了。 舅母跟她说,已向先帝请命,将她许给当时正春风得意的大皇子。他是先帝的长子,已帮着先帝参朝务政。众人皆道,先帝早已有心让他继承大统,将皇位传于他。而她却拒绝了,在院子里跪了整整三日,只求先帝收回成命桥。 舅母说她傻,三皇子自幼便身体孱弱,且性格孤僻,沉默寡言,除了与他一起长大的南宫珏,他几乎不与人交往,绝无继承大统之日。她却不理,只道:此生,非三皇子不嫁。舅母拗不过她的倔强,又可怜她用情至深,只得去求先帝收回成命,又求先帝将她许给三皇子。 她就那样如愿嫁给了他,尽管只是侧妃,她却心满意足。成亲后,他们一直相敬如宾,他对她不算宠爱,却还算礼待。不想,阴差阳错,他竟成了皇位继承人。从那以后,他开始慢慢变了,身体越发强壮,眼神越发深沉。她开始看不透他,而他身边的女人也越来越多,一个接一个。 他是皇上,他有他的身不由己,她知道,有些女人并非是他自己想纳,只是,朝臣进献了,他不得不收下。为笼络人心,为坐稳龙椅,他只能将自己当作棋子,一步一步与这天下周-旋。 人人都说她有福,他故了皇上,她就算不是皇后,也是妃子。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她宁愿他永远只是三皇子,永远是她的三皇子。 回到朝华宫时,她的鞋袜早已湿透,她却毫无感觉。春云忙拿了鞋袜为她换上,一边道:“奴婢敢问娘娘一句,娘娘为何如此相信皇后?” 她笑笑,笑容苦涩,“在后宫,不是皇后就是太后,既然不是太后,本宫只能选择皇后。” “可是,娘娘与她毕竟相识不久,且,奴婢看皇后并不如她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只怕比太后更难对付。娘娘这么做,就不担心,万一以后……” “她这一点正是本宫所需要的,在这后宫,唯一敢与太后抗衡的只有皇后。你没看到,太后如今连云贵妃都寻了回来,可见太后已有力不能敌之态。” 春云仍是担忧道:“可奴婢还是担心,皇后娘娘虽说与娘娘一向交好,可是,她也绝非善类。奴婢见她,自入宫以来,虽说是不动声色,却是恩宠不断,且,皇上对她明显比对旁人不同。还有,奴婢总觉得,她的一双眼晴,仿佛可以将人看穿一般。” 宁妃微微颌首,想起那一双黑白分明,如水一般纯净清明,却又叫人看不到底的双眸,那里面似乎隐藏了太多故事。叫人莫明的好奇,却又不敢随意探听。正如她那个人,看似平静淡然,面含笑意,却叫人不敢随意靠近。 “后宫最容不得的就是善类,这也正是她与众不同的地方。” 春云看着宁妃,谨慎道:“请恕奴婢多嘴,娘娘似乎太过相信皇后了。娘娘一向不是个随意与人交心之人,可对于皇后,娘娘却像是交了心一般。” “也许,正如皇后那日所言,这就是所谓的缘分罢。或许,本宫与她,上辈子就相识了。” 春云面色微怔,不再多言。话已止此,她也无需再多言。 宁妃亦不再言语,转头看向窗外,朝华宫的庭院里种了许多芭蕉,此时,雨打芭蕉,叶带新愁。 一连三日,雨水终于停歇。雨水过后,花红叶绿,仲夏的天气也越发炎热。 晚膳后,闲来无事,携了袭若初夏初晴到后院散步消食,忽见李义匆匆而来,回道:“娘娘,不好了,贤妃娘娘小产了。” 楼心月只以为是李义回错了,停下脚步道:“说清楚,到底是贤妃还是惠妃?” 李义低头道:“是贤妃娘娘。” “贤妃?”楼心月眉头顿蹙,看向袭若:“贤妃几时有的身孕,本宫为何闻所未闻?” 袭若摇了摇头:“奴婢也从未听说。” 李义回道:“说是连贤妃自己都不知道,若不是因为今日在御花园被贤嫔撞了,回宫后见了红,传了御医诊脉,到如今都还不知道呢。如今已经惊动了太后,各宫娘娘也都去了。” “那皇上呢,这么大的事,竟没有人去回皇上吗?” 李义道:“听说皇上正在御书房与睿王爷议事,所以,太后叫先不要去回。” “议事,再大的事能有皇嗣重要。”楼心月说着,向李义道:“你速去御书房将此事回禀皇上,本宫这就去长乐宫。” 李义应了,忙小跑着去了。楼心月也领着众人往长乐宫而去。 一路上,楼心月始终眉头紧蹙。袭若知道她心有疑惑,道:“娘娘可是在疑心什么?” 楼心月看了眼袭若,道:“宁妃小产那日,正是本宫与皇上的大婚之夜,太后还特差人来请皇上前去。而今日小产的是贤妃,太后竟突然顾及起皇上与睿王爷议事。当真叫本宫不解。” “娘娘是说,太后是有意不想让皇上知道此事?” 楼心月摇了摇头,“只怕不是不想让皇上知道,而是不想让皇上此刻知道。” 袭若想了想,道:“奴婢也觉得疑惑,以贤妃的心思,她怎么可能有了身孕而不自知。何况,如今惠妃有孕,贤妃定是将此事看作十分要紧,只怕早请了太后前去诊脉了。” 楼心月微微颌首,道:“且不管贤妃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咱们且去看看再说。” 袭若笑着点了点头。 一行人来到长乐宫,此时的长乐宫正灯火通明。院子里,就见纪晚晴正跪在那里。见楼心月来,忙上前求道:“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救救臣妾。臣妾真的不是有意去撞贤妃娘娘的,臣妾并不知道她怀有身孕,嫔妾是无心之过啊。” 楼心月看了眼纪晚晴,就见她哭的一脸的梨花带雨。询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冲撞了贤妃?” 纪晚晴哽咽了几声,方道:“嫔妾也不知道,今日午后,嫔妾在御花园作舞,不想就撞到了贤妃。嫔妾是真的没有看到贤妃过来,嫔妾真的不是有心的。” 楼心月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始末,道:“好了,事到如今,本宫也没有办法,你如今只能乞求贤妃肚子里的龙嗣平安无事。” “娘娘。” 纪晚晴看着楼心月,一脸绝望。里面那么大的阵势,龙嗣怎么可能没事。 楼心月不再多言,走向正殿。袭若小声道:“娘娘会救她吗?” 楼心月只道:“上官云梦恨她入骨,如今有意将事情闹大,必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本宫就是想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袭若似没想到楼心月会有救纪晚晴之心,道:“奴婢还以为,娘娘还记恨着那日之事呢。” “那件事过去那么久,她也算是吃了教训了,本宫没这工夫与她记这份仇。不过,话又说回来,此事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她也太不知道遮掩锋芒了。她本是破例晋封,已叫多少人侧目,可她偏偏还不知道收敛些,如今落得这般下场,焉知不是她咎由自取的结果。” 袭若轻叹一声道:“是啊,这宫里最容不得的便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说着话,已到了殿外,两人不再言语,走了进去。只见太后,云绾君,宁妃,淑妃,敬妃,还有楼心然,与几个嫔位都在。太后与云绾君正坐于榻上,楼心然正坐于太后身旁的绣凳上。 斗百花(八) 重生之名门毒后,斗百花(八) “臣妾给太后请安!” 楼心月上前恭敬的行了礼,太后只冷冷的瞧了她一眼,淡淡道:“起来罢。舒悫鹉琻” “谢太后!” 谢了恩,起身。一时众妃嫔纷纷行礼,楼心然也要跟着起身,被楼心月拦了住,道:“你且安心坐着罢,你如今的身子比什么都金贵。”又向其他人道:“都起来罢。” 众人谢了恩起身,云绾君自然不能再坐,只静静的立于榻下,让于她坐。楼心月坐下,看向宁妃问:“贤妃怎么样了?钚” “娘娘请看。” 宁妃指了指正端着铜盆快步而过的宫女,就见那铜盆里尽是鲜红的血水,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之味。 楼心月只觉一阵反胃,忙抬手,用绣帕掩上口鼻,稍作呼吸,才又道:“御医怎么说?龙胎可能保住?荬” 宁妃道:“如今御医还在里面诊治,只是看此情景……” 宁妃没再说下去,看了眼太后。 就在这时,只见上官云梦的贴身待女玉珠从里面走了出来,太后忙问:“怎么样了?” 玉珠跪下道:“回太后,御医说,龙胎月份太小,娘娘的身子又虚,他们已经尽力,实在是……保不住了。” “什么!”太后闻言,顿显悲恸,训道:“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贤妃怀了身孕,你们也都不知道吗?” 玉珠忙道:“回太后,娘娘身子一向虚,月信时常不准,所以,奴婢们才不知情,还请太后恕罪。” 正说着,忽听门外传道:“皇上驾到!” 太后眼神一沉,看了眼楼心月,又看向门外,就见欧阳墨轩正从门外走了进来。 一时众人请了安,欧阳墨轩坐下便问:“谁来告诉朕到底是怎么回事?贤妃好好的怎么会小产?她几时有的身孕,怎么一直没人回禀?” 太后见欧阳墨轩表情冰冷,刚欲说话,楼心月忙指了指跪于地上的玉珠道:“这是贤妃的贴身侍女。”又向玉珠道:“还不快如实回皇上。” 欧阳墨轩闻言,冷冷的逼视着玉珠,道:“说。” 玉珠身子一颤,忙低头应了“是”,喏喏道:“回……回皇上,娘娘今日午后去御花园散步,不想被贤嫔撞倒,回宫后身子便一直不适,后来又见了红。奴婢去请了御医诊脉才知道,娘娘有了身孕。” 欧阳墨轩的表情越发冰冷,只看着玉珠头也不敢抬起,怒道:“午后的事,怎么到现在才回,朕看你们是越来越不中用了。主子有了身孕这么大的事,竟毫不知情,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阳墨轩甚少在下人面前发这样的怒,只叫玉珠的心里也没了底,只顾低着头,身子微微有些颤抖,道:“回皇上,娘娘的身子一向虚,月信又时常不准。且,娘娘一直也没有恶心呕吐之状,所以,奴婢们才不知情啊,还请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说罢,连连磕了好几个头。 欧阳墨轩看着玉珠,面无表情,冷戾道:“如此说来,倒是主子的不是了。” 玉珠更是慌了,顿时六神无主,忙又磕了几个响头,道:“奴婢不敢,奴婢该死。” “你是该死。”欧阳黑轩说着,向门外道:“来人,长乐宫下人护主不力,错后不思己过,拉入刑役司,杖毙。”一时,殿里的下人个个慌了神,纷纷跪下请罪。 忙有侍卫应声进来,将地上的玉珠拖了下去。玉珠也不敢多言,只一味哭着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楼心月甚少见到欧阳墨轩如此厉罚下人,正疑惑他此举可是有意试探,也不劝阻。其他妃嫔往日多多少少受到过上官云梦的欺压,自然皆不愿开口求情,只冷眼旁观。一时间,大殿里寂寂的无人敢言。 太后自然是想开口,只是,碍于她与上官云梦的关系,此时反而越发不好开口,便飞快的扫了眼云绾君。 云绾君会意,忙劝道:“皇上,贤妃此时正昏迷不醒,身边正需得力之人服侍,这玉珠是贤妃的陪嫁丫头,自幼服侍贤妃,自比旁人细心些。皇上不如等贤妃渡过此难,再行责罚也不迟啊。” 欧阳墨轩看向云绾君,只不说话。太后见连云绾君也劝不动,只好道:“是啊,云贵妃的话在理,虽说云梦小产是因这些奴才护主不力,到可底,这件事错不在她们。皇上与其责罚,不如给她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叫她们好好服侍云梦。一来,玉珠自幼服侍云梦,毕竟贴心些。二来,如今惠妃还有着身孕,也唯恐再冲撞了。” 欧阳墨轩见太后也经开口,也不好再坚持,只道:“既然太后开口了,朕便暂且饶了你们一条小命。日后当差都给朕警醒着点,否则朕绝不轻饶。” 众人闻言,忙磕头谢恩。 正说着,上官云梦的另一个贴身侍女瑞珠又跑了出来,跪下回道:“回皇上,娘娘醒了,一直喊着要见皇上,求皇上进去看看娘娘罢。” 太后闻言,劝道:“皇上就进去看看罢,只当是宽慰她这失子之心了。” 楼心月也正想进去一看究竟,也道:“是啊,贤妃妹妹此时定是伤心欲绝,臣妾陪皇上一起进去罢。” 欧阳墨轩点了点头,起身,携了楼心月的手一同向寝殿走去。进了寝殿,就见上官云梦正躺在床上,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嘴里声声唤道:“皇上,皇上……” 楼心月看着上官云梦的面色,倒不像是装的。心下正疑惑着,瑞珠忙跑到床边,小声道:“娘娘,娘娘,皇上来看您了。” 上官云梦闻言,转头看了过来,眼中倏然含着泪意,当看到欧阳墨璃身边的楼心月时,表情却是沉了下来。 楼心月故作不见,走近床边,关心道:“贤妃,如今一切都要以身子为重,你还年轻,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上官云梦恨恨的看着她,咬牙切齿,仿若是楼心月害得她小产一般。幽怨道:“不是你的孩子,你自然不伤心。”说罢又向欧阳墨轩,泪声俱下道:“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您要为咱们的孩子作主啊。” 欧阳墨轩着她,轻轻的吁了口气,道:“你想要朕怎么做主?” “都是纪晚晴那个贱人,若不是她们故意撞到臣妾,臣妾又怎么会失去我们的孩子,皇上……”上官云梦说着,又开始哭起来。 楼心月看着上官云梦这伤心的表情,一时真不知她这小产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的,正如袭若所言,以上官云梦的心思,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而若是假的,她这眼泪却未免太真了。 只是,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了,如今的上官云梦已不同往日,至少,她已经开始学会用计害人。而她这作戏的工夫,也着实到家。 欧阳墨轩看着上官云梦,似在思考,又似在端详什么。稍许,方道:“好,你想要朕怎么处决她?” 他说这些话的时侯完全不带任何感情,仿若只是在处理一件稀疏平常之事,无关他,无关性命,无关任何人。 楼心月看着他,前些日子通州洪灾,他为了那些受灾的百姓,尚且都会恼成那样。而今日,这些人可都是他的后宫之人,虽说称不上‘一日夫妻,百日恩’,可到底也都是他最亲近之人。难不成,他心里,这些人竟连那些普通的百姓都不如? 不过,自欧阳墨轩赐于纪晚晴‘贤’字封号时,他应该就想到了这一日。以他对上官云梦的了解,他应该知道,上官云梦是不会容忍纪晚晴活在这个世上的。不为别的,就为她的舞跳的比她好,而且,有着和她一样的封号。 上官云梦似也没想到欧阳墨轩会如此干脆的答应,稍愣了片刻,方道:“臣妾要杀了那个贱人,为臣妾的孩子报仇。” 欧阳墨轩并不意外,点了点头,并不多想,道:“好。” “皇上。”楼心月看向欧阳墨轩,道:“方才太后说了,如今惠妃怀着身孕,唯恐冲撞了龙胎,只怕宫里暂且不能有杀生之事。” 欧阳墨轩看向楼心月,想了想道:“那就先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待日后惠妃产下龙嗣再行处决。” 上官云梦自然不愿意,忙道:“皇上……”欧阳墨轩看向她道:“此事太后确实已下了令,你就暂且让她多活几日。朕答应你,将她交由你处置,可以了罢?” 上官云梦见欧阳墨轩搬出太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应了。 “那你好好歇着罢,朕改日再来看你。”欧阳墨轩说着,拉起楼心月的手就要离开,上官云梦忙叫住道:“皇上……” 楼心月看着上官云梦那一脸不舍的表情,道:“不如,皇上就在这多陪陪贤妃罢。她刚失去孩子,定是伤心万分,有皇上陪着,也可抚慰她这失子之痛。” 欧阳墨轩看着她,似没想到她会劝他留下。楼心月浅浅一笑,又道:“只是一点,皇上得空也该多去看看惠妃,她如今怀着身孕,自是辛苦。皇上要多陪陪她,来日生下皇子,必定活泼聪慧。” 上官云梦听到楼心然,表情顿时冷了下来,眼中满是恨意。 斗百花(九) 重生之名门毒后,斗百花(九) 楼心月也不等欧阳墨轩回答,忙恭敬的行了礼:“臣妾告退。舒悫鹉琻”说罢,便转身退了下去,笑容也慢慢的冷了下来。 她说过,不能再迷失在对他的幻想里,若要如此,她唯一可做的便是尽可能的不与他亲近。他是皇上,她今生再不会犯和前世一样的错误,让自己爱上他。否则,她必得前世一般的下场。 而他若曾有半分在意她,那夜离开后,就不会一直不来看来,视宫里的流言于不闻不顾。 出了寝殿,众人听闻欧阳墨轩今夜留下陪上官云梦,自是不再抱有期望,一时恭送了太后,便也各自离去。 回宫的路上,袭若小声问:“娘娘方才进去,可察觉出什么了?钚” 楼心月轻轻的摇了摇头,“看贤妃伤心的样子,倒不像是假的。只是,本宫总觉得此事必有蹊跷。以方才纪晚晴所言,她是跳舞时不小心撞了贤妃,她跳舞没有看到情有可原。但那么大一人在跳舞,贤妃却不可能没有看到她,非得巴巴的让她撞上。” 初晴回道:“奴婢方才也向午后跟在纪氏身边的宫女打听了,听那宫女所言,确实是贤妃故意撞上纪氏的,且,还叫玉珠扇了她两个耳光。可见贤妃是有意而为之。” 袭若轻声道:“若是如此,贤妃此次若小产是假,那纪氏只能自认倒霉,中了她的计。而若她小产是真,那就只能说她自己倒霉,害人害己。”轻吁一声又道:“只可怜了纪氏了,刚重获圣宠,如今又被打入了冷宫。此次她若再想出冷宫,怕就没那么容易了。荬” 楼心月并不关心纪晚晴,只幽幽道:“以上官云梦恨她之心,此次她必是生不如死。只是可惜了,太后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才将她弄出冷宫,原是想为上官云梦多找几个帮手,笼络圣心,与本宫抗衡。却不想,如今却让上官云梦自己给弄进去了,真不知太后此时是何感想。” 袭若道:“太后心思慎密,一心想让贤妃做上后位,只是奈何,贤妃的性子太过浮躁,且无容人之心。只怕长此以往下去,太后的心思终要破灭了。” 楼心月轻轻一笑,不再言语。忽听身后有人叫道:“皇后娘娘。” 回头看去,却是云绾君,正快步走了上来,向她微微福了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楼心月看着云绾君,夜色朦胧月光下的她越显娇艳妩媚,光彩夺目。笑道:“云姐姐快快免礼。”想起她那夜梦魇之事,又道:“听闻云姐姐前两日身子不适,如今可大好了?” 云绾君知道楼心月说的是她那夜梦魇之事,面含歉意道:“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正为此事向来皇后娘娘请罪的。臣妾那夜梦魇,睡的糊涂,实在不知他们竟去将皇上请了来,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楼心月微微一笑,并不在意道:“无事,你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宫人们一时忧心也是有的。况且,你又难得回宫,皇上自然在意。” 云绾君道:“其实,臣妾也无要紧,只不过是每逢雨夜总会恶梦不止,所以,皇上这三日才一直陪着臣妾。原本,臣妾已经劝皇上今夜去娘娘宫里,不想却发了贤妃小产之事。” 楼心月暗暗一笑,好一个云绾君,如此说来,欧阳墨轩今夜若是歇在她的宫里,岂不全是因她的功劳了。而此事若是传出去,众人也会说,她这所谓的恩宠,不过是她一时怜悯她罢了。 另外,云绾君为何会有和她一样的症状,这世间竟有如此巧合? “娘娘。”云绾君见楼心月不语,轻声唤了。 楼心月抬头看向她,问道:“那姐姐可让御医瞧了,可说是何原故了?” 云绾君柔声道:“瞧是瞧了,只说是心疾引起,想是与之前在宫外所受之苦有关,非药力可以根除,只能自己将心放宽。” 楼心月笑了笑,“如今姐姐已经回宫,那便好好将心放宽。如此,皇上才可安心。” 云绾君笑着应道:“娘娘所言极是。”看了看夜色又道:“夜深了,臣妾就不打扰娘娘回宫,臣妾告退。” 楼心月微微颌首,“嗯,姐姐也早些歇着罢。” 云绾君笑着福了礼,便领着众人而去。看着她的背影,楼心月的眼神慢慢变得深邃。 这云绾君看着谦和恭顺,却处处抢占先机。此时宫里人人皆知她有雨夜梦魇之症。而若她日后也叫人知道她每逢雨夜总会恶梦不止,只怕会让人说她是有意争宠,而故意学样。 心绪正深,抬眸间,忽见一个身影正立在远处的一座小亭里。她认得那身影,是欧阳睿之。因距离有些远,又在黑夜,旁人并未发现。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在等她? 想着,便向袭若道:“本宫见今夜月色不错,想一个人走走。你们先回去罢。” “娘娘。”初晴向四周看了看,担忧道:“夜深了,娘娘一个人奴婢不放心,要不,奴婢陪娘娘走走罢。” 楼心月知道初晴是担心她,微微一笑,道:“没事,本宫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况且,这宫里又有守卫巡夜,不会有事的。你们都先回去罢,本宫一会就会回去。” 初晴只得应了,和袭若等人一同离开。 楼心月目送着她们离去,方转身走向那亭子。如今正值月底,天亮一弯弦月高悬。楼心月看着欧阳睿之,就见他正抬头看向夜空,似在赏月。寂静的月光下,那背影,透着浓浓的孤寂。叫人心生不舍。 “王爷。” 走进亭子,她轻声唤了声。 “来了。” 欧阳睿之淡淡的应了声,低下头看向她,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 楼心月忙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不知王爷为何深夜在此?” 欧阳睿之看着她极力回避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忧伤,道:“你为何总是躲着我?” “我没有。”楼心月抬头看向他,自持着镇定,“只是我与王爷身份有别,还有保持着分寸比较好。”想起她父亲一事一直还未谢他,又道:“对了,一直还没谢王爷相助之恩,今日在些谢过了。” 欧阳睿之轻轻一笑,“你要谢我,我却是来向你道歉的,那日之事,是我太过鲁莽。我不该让你陷入那两难的境地,是我有失顾虑。” 他如此说,倒让楼心月有些不知所措。堂堂睿王爷向她道歉,普天之下,只怕她还是第一人。 “不关王爷的事。怪我,明知不可为,却偏偏扰乱了王爷原本逍遥自在的生活。” “不怪你。” 欧阳睿之看着楼心月,字字情切,“月儿,你知道吗?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世上到底有何意义,而你的出现,恰好给了我答案。在众人眼里,我是逍遥快活的睿王爷,有着与帝王同样尊贵的身份,只要我愿意,就没有我得不到的。只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活的是那样的寂寥,无味。直到那夜听到你的琴声,你的琴声里有太多的深情和忧伤,叫我一下子便陷了进去。那时我便发誓,一定要找到那个弹琴之人,并且好好保护她,再不让她受一点伤。” 见楼心月只是看着他不语,又道:“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成了皇上的女人,而且还是皇后。我曾经甚至想过要将他带走,但我知道我不能。只要你不愿意,我就不能逼你做任何事。我告诉自己,只要可以看着你,只要你过的幸福,我便满足。只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并不是这样。当我听说你受宠时,我伤心,我恨那个宠你的人不是我。而当我听说你失宠时,我又心疼,我恨我自己没有好好保护。月儿,直到此时我才知道,这世间若是没有你,天下于我,亦不过是形同虚设。” 楼心月看着欧阳睿之,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她知道他喜欢她,却没想到他竟爱她如此至深,他爱到完全忘了自己。她突然怀疑自己曾经所做的决定是否错了,她这样伤害他,伤害一个爱她如此至深之人。这样的感情,是她一直渴望乞求的,如今得到了,而她却错过了。 “对不起!”这是她如今唯一可以对他说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知该如何告诉他,是她伤害了他,她明知他喜欢,却故意不去承认。她明知他放不下,却固执的不肯回头。她是个自私的人,为了复仇,狠心的伤害了他。而现在,她知道她错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错。 “月儿。” 欧阳睿之轻轻的将她拥入怀里,语气轻喃道:“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希望你难受。我只是想告诉你,若是哪一天,你想走了,想要离开这里,我一定带你离开。就算皇上不肯,就算与这天下为敌,我也在所不惜。” “不。”楼心月趴在他怀里,轻轻的摇着头,“我不想看到你因为我而与这天下为敌,我宁愿你永远是那个逍遥快活的睿王爷。”深吸了口气又道:“王爷,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做个逍遥快活之人。你是这天下我最不想伤害的人,答应我。” 欧阳睿之轻轻的点了点头,“好了,我答应你,只要你高兴,我都答应你。” 斗百花(十) 重生之名门毒后,斗百花(十) 回到宫里时,袭若等人正等在庭院里翘首以盼。舒悫鹉琻见她回来,忙迎了上来,道:“娘娘可算回来了,奴婢正想要派人出去寻呢。” 楼心月浅浅一笑,走进殿里,“怎么,你还怕皇上再突然寻来。”在榻上坐下,又道:“你且放心罢,皇上正陪着贤妃,是没有心思顾及本宫的。何况,如今云贵妃也回宫了,他就更加无心想到本宫了。” “娘娘。”初夏奉了茶上来。 她知道她家娘娘心里有怨气。自那夜皇上去了纤云宫后,宫里便流言大起,她家娘娘虽说表面不去理会,可是心里到底还是在意的。而皇上自走后就再没来过,哪怕是过来陪着用膳或是说句抚慰的话也不曾。 曾经那样的荣宠,如今却突然如此冷落,仿佛一夜之间,从云端落入谷底,也不怪她家娘娘生气。就是她们做下人的,也是心有怨气的。皇上如此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完全不在意她家娘娘心里的感受钫。 袭若劝道:“娘娘也别太意了,皇上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罢了。”楼心月浅呷了口茶,从榻上起身,道:“本宫没得在意的,本宫累了,叫她们进来伺候本宫梳洗罢。” 袭若不再多言,出去唤了人进来。楼心月只表情淡然的走向寝殿,方才与欧阳睿之分开时,他叮嘱她,一定要小心云贵妃,他怀疑她此次回宫的目的并不单纯翰。 一夜无话。翌日,刚用了早膳,就见王禄匆匆而来,回道:“皇上请娘娘速去颐和殿。” 颐和殿乃欧阳墨轩与群臣们上朝的地方,隶属前朝。而皇室祖制一向十分严谨,为后宫不得干政,曾明令禁止,后宫中人无召是不得踏入。 楼心月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解道:“皇上为何突然要本宫去颐和殿?” 王禄回道:“回娘娘,西楚公主和亲的队伍马上就要入宫了,皇上请娘娘前去一同接见。鸾轿已在宫外侯着了。” 原来是西风图娅到了。她倒真想见见这个对欧阳睿之倾慕至深,却又与欧阳墨轩和亲的女子。 既是接见外国使臣,自然要着她皇后的金凤朝服,便向王禄道:“公公且小等片刻,本宫更衣便去。” 王禄恭敬的应了,退到外面侯着。 着了朝服,又戴了凤冠,楼心月这才领着袭若往颐和殿去。虽时值仲夏,但抬轿的宫人特捡了古柏夹道走,倒也不觉炎热。相反,夹道两旁花木繁盛,绿树成荫,遮去了大半日光,甚是荫凉。 楼心月端坐于轿内,静静的听着鸾轿行走时发出的“唧唧“的声音,伴有节奏的上下起伏的频率,令人十分惬意。 一直走了近半个时辰,鸾轿终于停了下来。袭若掀开轿帘,小心的将她扶了出来。楼心月抬眼看去,眼前,便是这天下最具权位象征的颐和殿了。这里的一切皆不似后宫那般,更显庄严,巍峨,叫人望而生畏。 颐和殿也是皇宫建筑最高的殿宇,殿前有三层台基,台基上刻有大量的龙凤石雕。殿顶正脊两端的螭吻是宫内最大的,垂脊上所有琉璃所制的仙人走兽也是宫内所有宫殿中最多的。 跟着王禄的指引一步步走上台阶,这是楼心月第一次来这里。这里对于后宫的女人而言是禁地,即便是太后,也唯有先帝驾崩,与皇上登基时才有机会来这里。 隅午的阳光自头顶洒下,照在颐和殿前那金碧辉煌的雕梁画栋上,让人睁不开眼。楼心月微垂下眼帘,看着脚下那一层层白玉台砎。有阳光照在上面,如撤了一地的碎银,十分耀眼。 待走到上面时,已有几分累意。许是面对这样的地方,心情不敢不沉重。明明只是几十层台砎,却像是走了几百层一般。回头看去,台基下是一片空阔的广场,上面,是湛蓝的如一汪碧泉的天空。看着那片广场,不知为何,楼心月的心底突然生出几分忧伤的味道,淡淡的,如此次吹过的和暖的微风。 “娘娘。”王禄轻声唤了声,恭敬的屈着腰,作出请的姿势,“皇上正在等着呢。” 楼心月收回目光,抬步走向里面。这里是皇权的象征,是这天下最高权力的象征。 大殿里林林立立站满了人,却并不吵闹,十分寂静。王禄通传的声音十分清晰的回荡在大殿里,众人闻讯,纷纷侧头看了过来。楼心月却不去看任何人,只静静的走至殿下,恭敬的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罢。” 欧阳墨轩的声音自高高的金銮宝座上传来。他坐的是雕有九条金龙的楠木宝座,外面以金漆粉就,就是人们口中那最具权力的龙椅。龙椅设在一个高约两米的朱漆方台上,正面和左右各有七层台阶。龙椅后面是雕着金龙的金漆屏风。六根沥粉蟠龙金柱上的龙,龙头皆望向宝座。宝座四周有象、鹤、香炉等摆设。四根通天的金色柱子连接着高高的殿顶,上面雕有栩栩如生的蟠龙祥云图。 “谢皇上。” 楼心月恭敬的谢了恩起身,抬头看向欧阳墨轩。只见他头戴通天冠,白玉珠十二旒,垂在面前,遮住他俊秀的龙颜。这是楼心月第一次面对如此高高在上,且如此冷漠威严的欧阳墨轩。此时的他是那样的遥不可及,再不似平日那温柔含情的样子。 在为首的下方站侯,旁边便是欧阳睿之,其次是楼将军,再下手便是司马清扬。一向逍遥自在的睿王爷向来甚少参朝议政,今日的倒是难得会出现在这里。 见她看向他,他向她微微一笑。 再抬眼看向对面,为首的是欧阳墨璃,藩王有辅政权,他此次回京,一来是为太后祝寿,二来,便是回京辅政。立于他下手的便是南宫珏,朝堂上的南宫珏,一惯的严谨沉稳,叫人不易看透。此时二人也正抬眼打量着她。 一时群臣忙向她行礼:“臣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楼心月笑着应道:“诸位大人不必多礼,都起来罢。” “谢皇后娘娘!” 众人谢了恩,起身。刚一站迭,就见外面有内监来回:“启禀皇上,西楚国公主与来使已到殿外,正在殿外求见皇上。” 欧阳墨轩笃定有声的回了句:“宣。” “嗻。” 那内监应了便快步退了下去,接着就听殿外一声接着一声传道:“宣西楚国公主晋见。” 须臾,方见自殿外进来两人。首先印入眼帘的一个年轻曼妙的女子,以轻纱遮面,看不清容颜,不过,那一双明亮而灵动的眼晴却叫人过目不忘。只见她身着异域奇装,很鲜艳的品红色,十分惹眼。头发一缕一缕辫成很多根细细长长的辫子,垂于身后,头上和衣服上配很多珠饰,轻轻一动,便叮当作响。 她的身旁,是一个年约二十有余的男子,亦作异域奇装,只是稍简单些。似一件长袍,束以动物皮毛而制的腰带,脚上蹬着一双长筒皮靴。头戴一顶深褐色礼帽,以金银点缀其上,十分俊雅不凡。 只见他取下礼帽,恭敬的弯腰行礼道:“在下西楚国王子西风云烈,参见君主陛下。” 楼心月看着西风云烈,原来他是西楚王子,难怪一身贵气,英勇不凡。再看西风图娅,只见她一双眼晴皆在欧阳睿之身上,眼中含满深情与眷恋。听到她哥哥行礼,方才恭恭敬敬的行了跪礼:“臣女西楚国公主西风图娅,参见皇上陛下。” 欧阳墨轩朗朗笑着,道:“二位免礼。”见二人起身,又道:“二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西风云烈温和笑道:“在下此次前来,是特奉我国国君之命,护送我国公主前来和亲,愿我西楚与天盛朝永修于好。” 欧阳墨轩亦是笑着,道:“两国交战,必生灵涂炭,我朝也正有此意。请王子回去转告西楚国君,我朝愿与西楚修好,和平共处。”又向王禄道:“传朕旨意,封西楚公主西风图娅为禧妃,赐住重华宫。” “谢君主陛下!” 西风云烈恭敬的谢了恩,抬头看向欧阳睿之,却无意中看到了旁边的楼心月。眸光一诧,慎慎的看着她。 欧阳睿之见他表情诧异,道:“此乃我朝皇后。” 西风云烈这才自觉失礼,忙转开目光,低头行礼道:“在下参见皇后娘娘。” 楼心月轻轻一笑,“王子免礼罢。”转眼看向西风图娅,就见她也正看着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晴,不住的在她与欧阳睿之之间流转。 眉头微蹙,又向她微微一笑,道:“禧妃一路辛苦,本宫已命人将重华宫收拾妥当,禧妃即可便可入居。” 西风图娅并没欢喜的神色,眸光最终落在欧阳睿之身上,淡淡道:“有劳皇后娘娘。” 楼心月笑道:“日后大家就同是侍奉皇上的姐妹了,禧妃不必与本宫客气。有什么不惯的地方,尽管叫人来回本宫。” 杀机现(一) 重生之名门毒后,杀机现(一) “那臣妾就先谢过皇后娘娘了。舒悫鹉琻” 西风图娅忽然变得有礼,轻步上前,眼含笑意的看着楼心月。 楼心月只闻得鼻翼间突然传来一阵香味,淡淡的,仿若是一种花的香味,却并不是她熟悉的味道。正欲细闻,欧阳睿之突然一步上前,挡在了她与西风图娅的中间。与此同时,司马清扬忙伸手在她胸前点了两下。楼心月只觉得思绪一振,这才发现,她方才似乎有些神智不清,脚步仓猝的向后退了两步。 也是同时,对面的欧阳墨璃与南宫珏也是快步上前,一人一个制住了西风云烈及西风图娅。 一时之间,原本肃静的朝堂突然起了***乱。群臣们顿时惊慌,一脸不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钫。 楼将军忙上前,扶住了楼心月,关心道:“月儿,你没事罢?” 楼心月摇了摇头,只觉脑袋一阵眩晕,深呼了口气,才道:“女儿没事。”看向欧阳睿之,就见他正一脸恼恨的看着西风图娅,冷冷道:“这里是天盛朝,你最好忌讳着点。否则,本王即刻踏平你西楚国。” 楼心月面色一怔,看着欧阳睿之与西风图娅,这才意识到她方才的反应,像是,中了毒翰。 难道是方才的香味? 西楚国盛产香料她是知道的,却不想,竟可以将香料用的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西风图娅正被南宫珏控制着,她却并不在乎,只怔怔的看着欧阳睿之,一双眼晴里顿时有了泪意,委屈而倔强道:“我不喜欢她站在你身边。” 西风云烈面容一沉,显然没想到他妹妹会做出这等不要命的事,说出这般不要命的话,喝斥道:“阿娅,休得无礼。” 南宫珏正抓住西风图娅的脖颈,微微用力道:“还不快把解药拿出来。” 西风图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楼心月,一双眼晴里满是不屈。西风云烈深知他这妹妹的性子,一向吃软不吃硬的。也是他与他父王自小太过宠爱她了,才会惯出她这一身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来。 劝道:“阿娅,还不快把解药交给皇后娘娘,若是她有个不测,你想拿全西楚的命来陪葬吗?” 西风图娅眼神微动,这才一副不情愿的说道:“只需喝一杯水就好了,不过是一点很普通的迷-药,只是会叫人神智暂时不清而已,不会造成什么伤害的。” 欧阳墨轩的声音这才传来:“快去拿水。” 王禄应了,忙快步走向后堂。不一会便奉了一杯水走了来,递于楼心月:“娘娘请!” 楼心月接了水,咕噜咕噜喝了几口,顿时觉得整个身子轻松了许多。向众人道:“好了,本宫没事了。” 欧阳墨璃与南宫珏这才放开西风云烈与西风图娅,退了回去,站好。欧阳睿之又看了一眼西风图娅,警告道:“这一次本王姑且饶了你,若是再有下一次,本宫立刻一掌了结了你的性命。本王说到做到,就算你是西楚国公主,即便你是皇上的妃子,本王也绝不轻饶。” 西风图娅面纱下的表情一愣,满眼胆怯的看着欧阳睿之。她自然知道他是个说一不二之人。只是,她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护着皇后,皇后是皇上的女人,又不是他的。他为什么那么在意她,却那么凶她。她不过是不喜欢别的女人站在他的身边而已,她就是不喜欢皇后站在他身边。不喜欢他看皇后时的眼神。让她嫉妒。 欧阳墨轩冷冷的看着殿下,面前冕旒的遮挡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大殿里的空气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他没想到会发生方才那一幕,他察觉到西风图娅向楼心月下毒,就在他正要起身时,他的皇叔已经先他一步挡在了楼心月与西风图娅之间。 他知道他的皇叔对楼心月有一份特殊之情,却没想到,他竟会如此毫不遮掩的表现出来,毫无避嫌之意。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司马清扬,欧阳墨璃,和南宫珏的反应。他们的反应之快叫他测目,而在这份侧目之下,他还有着担忧。 经此一事,他突然发现,原来有这么多人在意楼心月的安危。这件事远远超出他的预料。他看着楼心月,眼神突然变得深沉。 楼心月看着众人神色沉重的表情,突然轻轻一笑,道:“好了,禧妃初来宫中,显然还不熟悉宫中的规矩。无碍的,慢慢就习惯了。” 众人皆是诧异的看向她,经过方才一事,她竟还能如此轻松的笑得出来,当真叫人佩服。 楼心月并不理会众人的目光,其他她很能理解西风图娅的心情,看着别的女人站在自己喜欢的人的身旁,任谁都会心生怨气的。说真的,也还挺喜欢西风图娅这敢爱敢恨,敢想敢为的性子,明刀明枪的,倒也省得她用心提防了。 她并不与她计较,相反,她还觉得她挺可怜。她知道,这便是生为一个女子最大的悲哀,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与选择。尤其是她这皇族女子,看似万分尊贵,实则最是无奈。她们的命运总是与一个国家的安危相连,只要国家需要,便要无条件的服从命运的安排,那怕是放弃她最爱的人。 远嫁和亲是一个她们最悲凉的命运,远里国土,亲人,嫁到异国。说好听的是和亲,说不好听的,不过只是一个送于他人手里的人质,一枚保全国家安危的棋子。 楼心月看向欧阳墨轩道:“皇上,禧妃一路车马劳顿也辛苦了,臣妾先陪她回宫罢。” 欧阳墨轩点了点头,面前的冕旒轻轻晃动着,珠玉相撞,发出细细清脆的声音。轻应了声“嗯。”又向西风图娅道:“禧妃,切不可再任意妄为。若是皇后有丝毫不测,朕绝不轻饶任何人。” 欧阳墨轩的话很明确,他所说的任何人自然是指和西风图娅有关的任何人,包括西楚国。 西风图娅没想到一个皇后竟叫这么多人在意,亦不敢再放肆,恭敬的应道:“是,臣妾适才鲁莽,绝不再犯。” 欧阳墨轩显然对她的态度很是满意,微微颌首,又看了眼楼心月,道:“有什么事即刻叫人来回朕。” 楼心月笑着点了点头,“臣妾知道。”行礼道:“臣妾告退!” 西风图娅也忙恭敬了行了礼:“臣妾告退!” 一时二人退下。 出了朝堂,袭若忙迎了上来,方才朝堂之上发生的事她已有所耳闻,关切道:“娘娘没事罢?” 楼心月轻轻的摇了摇头,“没事了。”示意了旁边的西风图娅,道:“这是禧妃。” 袭若忙恭敬的行了礼:“奴婢给禧妃娘娘请安!” 西风图娅冷冷的看了袭若一眼,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径直向台砎走去,并不应礼。袭若没想到她竟如此嚣张无礼,抬头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起身,忽然轻轻一笑。 楼心月的脸上亦带着笑意,看向袭若道:“你也喜欢她这性格?” 袭若轻轻的点了点头,“若是后宫中个个如此,娘娘便不用忧心提防了。” 楼心月浅浅一笑,也跟着走向台阶。正欲步下台阶,忽见台基下,和亲的队伍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站在最前面,看到她,忙向她笑了笑。 千梦。楼心月亦向她浅浅一笑,两个多月没见,千梦似清瘦了些,不过,却依然娇艳妩媚,风情不减。 “你没事罢?”千梦用内功传音问她。 楼心月亦用内功传音回道:“没事。”想起她去西楚之事,又道:“我有事问你。” 千梦轻轻的点了点头,应了:“是。” 送了西风图娅回到重华宫,又向宫人交待了一番,楼心月便也回宫了。一回到宫里,她便以歇息为由将众人打发了,只留初夏陪在屋里。 来到揽月楼时,千梦正等在那里。见她来了,忙行礼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楼心月伸手将她扶起,“你我之间,何必闹这虚礼。”看着千梦又道:“若不是西门大哥说起,我还不知道你去了西楚。” 千梦低头道:“因为睿王爷忽然传令,没来得及向你回禀。” 楼心月轻叹一声“罢了。”在绣凳上坐下,道:“既是睿王爷的命令,你也不必向我回禀。” 千梦却是疑惑:“你们……” “我们没事。” 千梦看着楼心月道:“我听说了方才朝堂上的事,他如此无心遮掩,就不怕皇上怀疑吗?” 楼心月眼神一动,看向千梦。忽然想起,方才她中了西风图娅的迷-药时,欧阳墨轩一直一言不发。她不知道他当时心里要想什么?或是,他看出了什么? 方才欧阳睿之的反应也是她没想到的,还有司马清扬,欧阳墨璃,和南宫珏。旁人她倒可以接受,只是这南宫珏却叫她疑惑,他和她父亲可是一向不和的。 想到这里,楼心月突然想到前世她含冤之事。难道,他这么做是别有用心?是了,定是如此,否则她实在想不到他为何要救她。 杀机现(二) 重生之名门毒后,杀机现(二) 千梦见楼心月沉默不语,不再多问,只道:“不管如何,我只希望你们可以多少避讳些。舒悫鹉琻以皇上的心思,他不可能没有察觉。睿王爷我自知劝不了他,而你,应该懂得个中利害。你如今是皇后,若是他执意如此,只会犯天下之大不违。以皇上的作风,他不可能放过他的。” 楼心月只是看着千梦,她自然知道此事个中利害,她之前一直回避便是因此。只是,经过今日朝堂之事后,只怕,欧阳墨轩已经有所察觉。 “另外。”千梦自袖袋里拿出一只精致的青花小瓶,递给她道:“这是宫主让我交给你的。他知道西楚国一向擅用毒药,西风图娅是西楚公主,更是精通此术。此药是宫主特叫百毒门弟子收集西楚各种毒药研制所配的解药,可解百毒。你拿着,用于防身。” 楼心月伸手接过小瓶,是凌云宫百毒门特用的青花瓶。“替我谢谢西门大哥。” 见楼心月将瓶子收入袖袋,千梦又道:“你自己在宫中要万事小心,这西风图娅一向娇蛮任性惯了,性情反复无常。又仗着自己是公主身份,只怕不会叫人省心。你虽武功极好,却难敌她用毒如神,今日朝堂一事便可看出。钯” 楼心月轻轻一笑,“本宫知道,今日之毒只多算是警示,只怕下次便不会如此简单。”想了又道:“你跟了她这么久,可发现她有何软肋?” “睿王爷。”千梦不假思索道:“睿王爷是她唯一的软肋。她虽对旁人娇蛮任性,但对他却是用了真心。也唯有他才能让她变成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楼心月不解伴。 “是,她在睿王爷面前完全是另一个人,低眉,顺眼,软言,细语,完全一改往日性情。连西楚国王都拿她没办法,否则,也不会派西楚王子西风云烈亲自前来。此次若不是因为睿王爷在京,只怕她是不会同意和亲。” 楼心月笑了笑,不语。以西风图娅的性情,她相信她能如此。 千梦也不再多言,宫中不宜久待。她也算是完成了欧阳睿之的嘱托,又叮嘱了一番便离开了。 走在回宫的路上,楼心月一直低头思绪。以西风图娅的性情,在后宫绝对算是异类。虽说上官云梦也娇蛮,但她多少还是有所顾忌,亦不敢太过放肆,而这西风图娅,却完全是不管不顾的性情。 正走着,忽觉有人接近,忙抬头看去,却是南宫珏,正迎面而来。他怎么会来后宫?外臣一向不得入后宫,即便他是皇上的最宠信的大臣亦不例外。 “给皇后娘娘请安!” 南宫珏恭敬的说道,却只是低头见了礼,并不是大臣见皇后该行的大礼。 楼心月冷冷一笑,知道他得欧阳墨轩宠信,却不想竟是如此无礼,淡淡道:“南宫丞相有礼了。” 南宫珏听出她语气中的嘲讽,并不生气,浅浅一笑,“微臣失礼,只是听闻皇后娘娘一向平和近人,想来定是不会拘于这些俗礼。” “南宫丞相倒是了解本宫。”楼心月冷冷一笑,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声道:“罢了,还未谢南宫丞相方才相救之恩。本宫在此谢过了。” “微臣不敢,娘娘无需客气,此乃微臣应尽本份。”南宫珏看了眼楼心月身后的花径夹道,又道:“不知娘娘从何处而来?” “本宫闲来无事,见天气晴好,便随处走了走。”眉眼一扬,又道:“怎么,本宫之事还要向南宫丞相回禀么?” 南宫珏忙低头道:“微臣不敢。”抬头看向她又道:“只是,微臣不知,娘娘为何对微臣充满敌意。微臣敢问,可是何处得罪了娘娘而不自知?” 楼心月眼神一沉,忙将眼中的敌意收起,浅笑道:“南宫丞相说笑了,丞相乃我朝重臣,又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本宫何来敌意。倒是不知,丞相为何会在后宫走动?” 南宫珏见楼心月面含浅笑,随也笑了笑,道:“微臣听闻敬妃贵体抱恙,皇上心忧娘娘是思亲所致,特准许微臣前来请安。未向娘娘通禀,还请娘娘恕罪。” 敬妃病了么?她怎么没有听说。“罢了,既然是皇上准许的,本宫又何来怪罪之说。既然如此,南宫丞相便去罢。” 南宫珏恭敬的应了,“是,微臣告退。”正欲离开,忽又停步道:“对了,微臣想提醒娘娘一句,西楚国擅用毒药,娘娘日后要小心为妙。为了娘娘的凤体,请娘娘尽可能的少与禧妃接近。” 楼心月心下一动,不想南宫珏会说出此话,浅笑着点了点头,“有劳丞相提醒,本宫自会小心。” “微臣告退!” 南宫珏不再多言,又看了楼心月一眼便离开了。楼心月回头看了看他的背影,轻蹙着眉头,满是不解。 难道,今生之事与前世并不相同? 回到寝殿,初夏正在殿里踱着步,见她回来,忙迎上来道:“娘娘可算是回来了,太后请娘娘去永和宫。” “永和宫?”楼心月看向初夏,问“可说了何事?” “说是惠妃动了胎气。” “她不是一向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动了胎气?” “好像说是禧妃方才去过永和宫,然后惠妃便突然觉得腹痛不止,还见了红。如今太后正心急万分,已传了御医诊治。” “禧妃。”楼心月轻叹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她倒果真不叫人省心。” 初夏担忧道:“娘娘,现在怎么办?” “有何怎么办,若是禧妃下了药,便叫她交出解药。若是惠妃果真因此小产,本宫又有什么办法。” “可是……”初夏眉头紧锁,道:“听方才传话之人的意思是,太后听说娘娘方才一直与禧妃在一起,所以,太后怀疑此事是娘娘幕后指使的。如今宫人们纷纷在传,娘娘嫉妒惠妃有孕,怕她生下皇长子会动摇娘娘的后位,所以……” “所以是本宫便指使禧妃对惠妃下毒,让她小产,而保全本宫的后位。” 楼心月冷“哼”一声,她不是不知道这后宫的流言蜚语一向都是见风传,只是,此次传的未免也太快了些。 初夏看了眼楼心月的表情,低头不语。她自然知道她家娘娘是冤枉的,虽说她家娘娘一回宫便出去了,但是,以她对她家娘娘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不过,这惠妃也算是罪有应得,谁叫她总是暗中给她家娘娘使绊子。 “好了,走罢。若是本宫迟迟不去,太后只怕要怀疑本宫是畏罪,不敢去了。” 走到殿外,轿辇已经备下。楼心月扶着袭若的手坐上轿辇,问:“禧妃如今何在?” 袭若回道:“已回了重华宫。说是一路车马劳顿,歇下了。吩咐了任何人也不见,太后派去传话的人也被拒之门外了。听说,太后正生着气呢。” 楼心月轻轻一笑,“太后自然要生气的,一向连皇上都对她毕恭毕敬,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妃子。”想起西风图娅又道:“这个时侯她倒还能睡得着,一入宫就闹出这等子事,日后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袭若轻声道:“只是,奴婢不明白的是,禧妃为何一入宫便去招惹惠妃?要知道,自惠妃怀了龙胎后,后宫妃嫔们一向是敬而远之的。只怕万一有个差池,受其连累。而禧妃与惠妃又不相识,一无怨,二无仇,可她为何偏偏要去招惹她?” 楼心月并不深究,只道:“她的心思本宫怎会知道,她可不一向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就连在朝堂上,众目睽睽之下,都敢对本宫下药,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想了又道:“本宫如今疑惑的却是,太后为何将此事嫁祸到本宫头上?” 袭若点了点头,“是啊,这也是奴婢所疑惑的。虽说太后的心思,咱们一向是知道的。只是,嫁祸皇后可不是一件小事,若是太后没有七八分的把握,只怕也是不敢的。” 楼心月眉头紧蹙,“只是,她到底有何把握?” 带着满腹的思绪来到永和宫,宫人们正进进出出的忙里忙外,如此情形倒和那日上官云梦小产时十分相似。走进交阑殿,就见太后及一众妃嫔都在。南宫静并不在此,想来正在见南宫珏。 众人向她请了安。楼心月见太后正看着她,忙上前恭敬的行了礼:“给太后请安!” 太后只冷冷的剐了她一眼,语气嘲讽道:“皇后可真忙,哀家请了这么久才来。哀家只道如今连皇后也请不动了。” 楼心月知道太后正在为西风图娅的事生气,低声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一时贪睡,来迟了,还望太后恕罪。” “罢了。”太后的语气轻缓了道:“云梦如今小月,六宫之事皆要你一人打理,难免生累了你。”看了眼云绾君道:“幸好,如今云贵妃回宫了,有她协助你打理,你也会轻闲不少。” 杀机现(三) 重生之名门毒后,杀机现(三) 楼心月默默不语,内心却是波动。舒悫鹉琻贵妃有协理后宫之权,之前因云绾君初回宫,身子又一直欠安,欧阳墨轩并未交于她协理后宫之权。而太后此番说法,只怕是想消减她掌宫权。如今已有上官云梦协理后宫,再有云绾君,如此,她的皇后之权岂不是要被架空了一般。 抬头看向太后,笑道:“有云姐姐相助自然最好,只是,云姐姐身子孱弱,只怕皇上舍不得让云姐姐操劳。要不,等改日向皇上请示了再作打算。” 太后却道:“不必向皇上请示,皇上日日忙于朝政,哪有这心思理会后宫之事。就依哀家所言,如今云梦正在养身子,只怕要有些时日才能见好。便让云贵妃协助你打理后宫。贵妃本有协理后宫之权,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皇上自会明白。” 楼心月知道太后心意已决,不好再多言,只得应道:“是,一切全凭太后做主。”看向云绾君又道:“日后就要劳烦云姐姐了。” 云绾君向她浅浅一笑,道:“臣妾自知资历有限,只怕是不能为皇后娘娘分忧,日后还请娘娘多多教导才是。钚” 太后这才说道:“好了,你起来罢。” 谢了恩起身,因跪的过久,膝盖有些微微的痛意,却不敢表露出来,只静静的走到一旁站定。复才问道:“惠妃怎么样了?” 宁妃道:“御医正在里面诊治,只是见了红,想来用些安胎的药,便没什么大碍了。荬” “那就好。” 楼心月无声的叹了声,此时,她倒真希望楼心然有龙胎无事。 太后冷冷的看了过来,道:“此事哀家倒是一直想问皇后,为何惠妃好端端的会突然惊了胎气?” 楼心月愕然抬头,满是不解道:“臣妾不知太后为何如此问。臣妾一直在宫里,近日也一直未曾来见过惠妃,臣妾实在不知。” “你没见过,但禧妃见过。”太后字字针对楼心月,“哀家听闻,禧妃在来永和宫之前,是一直和皇后在一起的。哀家一直很奇怪,禧妃乃初次入宫,又是初来我天盛朝,与惠妃并不相识,为何谁都不见,偏偏突然跑来见惠妃。她入宫尚不足二个时辰,她又是怎么知道惠妃怀了龙胎。哀家思来想去,此事必定是有人故意透露给禧妃的。皇后,你要做何解释?” 楼心月缓缓跪下,仰头看着太后,面容平静道:“臣妾不知太后为何会疑心臣妾,但臣妾并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惠妃,伤害龙胎之事。且不说其他,臣妾与惠妃自小一起长大,姐妹情深,惠妃怀了龙胎,臣妾比谁都高兴。三不五时的便着人来问安,且吩咐了各司,只要是惠妃宫里需要的,一定要系数给了,不准有任何短缺。再者,龙胎是国本大事,臣妾就是有十万分的胆子,也断不敢做出如此忤逆天意之事。况且,不管惠妃诞下是公主还是皇子,臣妾都是母后,更是姨娘,臣妾实在没必要冒此大不为违之险。臣妾句句属实,还望太后明察。” 太后仔细端详着她,并不言语,似在证实她的话是否属实,但楼心月却知道,太后不过是在想着怎么反驳她的话而已。 正当众人沉默不语时,云绾君忽然道:“皇后与惠妃感情深厚,是宫中人尽皆知的。只是,臣妾有一事不明,为何自惠妃有了身孕后,皇后便很少来永和宫,每次只差宫人来问侯一声。皇后是在避讳什么,还是,不知该以何种心情面对有孕的惠妃?” 见楼心月抬头静静的看着她,又道:“皇后娘娘不要怪臣妾多嘴,太后既然交于臣妾协理后宫之权,臣妾便有责任将此事查的明白。毕竟,此事关乎龙嗣国本,臣妾不敢疏忽。得罪之处,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楼心月只浅浅一笑,轻缓道:“贵妃是为龙嗣着想,若是这样也算是得罪本宫,岂不落本宫于不忠不孝之地。”移开目光,又道:“惠妃有孕,并不是本宫不愿来看她,只是惠妃太过拘礼,每回本宫来,她都要起身请安。本宫怕伤着龙胎,只好尽量少来,每日只派人来问安,知道她母子平安,本宫便就放心了。” 宁妃也道:“正是呢,前几日臣妾与皇后娘娘闲聊时,还听娘娘说起此事。只说惠妃也忒守规矩了,娘娘几次叫她免了行礼,她都不肯,依然守着礼数,每每都叫娘娘担忧。”看了眼楼心月又道:“皇后娘娘待惠妃之心,旁人不知,臣妾还是知道的,那日娘娘还特向臣妾垂问了,想亲手给惠妃肚子里的龙嗣绣个肚兜,却不知绣什么花样好呢。可见娘娘待惠妃之心,真真是姐妹情深。” “是么?”太后冷冷的看向宁妃,“宁妃这些日子倒和皇后走的近。想来,宁妃最能体会惠妃有孕之心。” 宁妃微微低首,略显悲哀道:“臣妾自知无福,不能与惠妃相提并论,但是,身为人母的心都是相同的。臣妾无福为皇上生下皇嗣,只希望惠妃能为皇上诞下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皇子。” 太后不语,看了眼宁妃,又看向正端跪在地上,表情平静的楼心月。伴着一声“皇上驾到。”就见欧阳墨轩已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袭若。 众妃嫔忙转身请安。 “都起来罢。” 欧阳墨轩在锦榻上坐下,看向正跪在地上的楼心月道:“皇后也起来罢。”说着,伸手将她扶起。 “谢皇上。” 楼心月恭敬的谢了恩,就着他的搀扶起身,因跪的时间太长,双腿已经麻木,一时没有站稳,作势就要摔了下去。 “小心!” 幸而欧阳墨轩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拦腰抱了住,将她放于锦榻上,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膝盖,关心道:“可好些了?” 楼心月见众人正在看着他们,忙伸手推开他帮她揉膝盖的手,低头道:“谢皇上关心,臣妾没事了。想来是方才的药性还没有完全散掉。”说着就要起身,被欧阳墨轩拦了住,道:“你坐着罢。” 楼心月点了点头,看着欧阳墨轩在她身旁坐下,向太后道:“来的路上,朕已经听说了这里的事。惠妃如今怎么样了?” 太后道:“御医还在里面诊治。” 欧阳墨轩轻“嗯“了声,道:“朕听说,太后怀疑是皇后指使禧妃惊了惠妃的胎气的?” 太后看了眼楼心月,“此事哀家也只是怀疑,毕竟,禧妃刚入宫,唯有皇后曾与她接触过。除了皇后,哀家实在想不出别人来。” 欧阳墨轩却道:“太后想必听说了朝堂上的事,禧妃初见皇后,便当着朕,当着众目睽睽之下给皇后下药,可见她是个任性妄为,不听任何人话的人。方才西楚王子也说了,禧妃自小娇蛮任性,做事冲动,不问后果。只是,她是西楚公主,又是远来和亲,朕不能过分苛责她。何况,朕倒觉得,她的性格不失率真可爱,只是初来我朝,难免对我朝的规矩不甚熟悉。” 楼心月看着欧阳墨轩,没想到他竟如此看待西风图娅,率真可爱?他就不怕她闹得他后宫鸡犬不宁? 他这一袭话不仅为她开了脱,更为西风图娅开了脱。 云绾君看了眼太后,向欧阳墨轩道:“皇上,禧妃方才连太后派去传话的人都拒之门外了,更是对太后的懿旨充耳不闻。” 太后冷冷道:“是啊,皇上的禧妃可不只是对我朝的规矩不甚熟悉那么简单,只怕她根本是目中无哀家这个太后。” 欧阳墨轩朗朗一笑,“太后宽宏仁厚,何必与她计较。朕也正打算找个人好好教她规矩呢。” 众人见皇上如此纵容禧妃,皆是诧异。要知道,皇上向来是最恨不守规矩,目无尊卑之人。不过话又说回来,禧妃的身份毕竟不同,她是西楚公主,关系着两国修好,邻邦之交。只怕,就算皇上心里再不悦,也不会轻易的表现出为。 正说着,就见玉书自殿内走了出来,回道:“回太后,皇上,娘娘醒了,御医说可以进去瞧娘娘了。” 楼心月忙道:“玉书,你家娘娘怎么样了?” 玉书回道:“御医说,龙胎已暂且保住,只需再开些安胎的药,娘娘按时服用便可。” “太好了。”楼心月高兴了笑了笑,看向欧阳墨轩道:“皇上,妹妹受了惊吓,定是心犹不安,皇上快进去瞧瞧妹妹罢。” 欧阳墨轩点了点头,领着一众人往寝殿走去。一时间,原本空阔的寝殿顿时被塞的满满的。 楼心月见楼心然正躺在床上看着他们,走上前,笑着道:“妹妹,你感觉怎么样?” 楼心然只是看着她,眼框里慢慢的溢出泪来,娇弱道:“姐姐,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楼心月木然的看着她,不解道:“妹妹何出此言?” 楼心然抽咽了一声,语气尽显卑微:“妹妹不知 杀机现(四) 重生之名门毒后,杀机现(四) 楼心月面容沉静的看着楼心然,看来,她是不想再装下去了,想就此撕破了脸?也好,省得彼此演戏也惯累的。舒悫鹉琻 况且,这也确实不失为一个撕破脸的好机会。到时,不管楼心然如何恨她,众人也皆会道,是她楼心月不顾姐妹情意,负她在先。而她楼心然,只多算是受害不成,力求自保的可怜之人。 很好,她这个时机找的非常好。既明正言顺,又博得了众人同情。 语气极力保持着平静,看着她道:“妹妹此话我就听不明白了,妹妹并不曾得罪于我,我也从未恼恨过妹妹。我只想问妹妹一句,妹妹何以如此肯定此事就与我有关?” 楼心然面色一愣,瞬间又恢复了悲伤,“妹妹与禧妃并不相识,妹妹实在不知,她为何要害我的孩子。在此之前,唯有姐姐见过她,难道不是姐姐么。”眼角缓缓流着泪,又道:“只是,妹妹不明白的是,姐姐为何如此做。妹妹知道,自妹妹有了身孕,皇上便很少去姐姐那,可是妹妹敢对天发誓,妹妹并非有意与姐姐争宠。若是姐姐因此而怨恨妹妹,妹妹可以向姐姐保证,以后再不见皇上。只求姐姐不要迁怒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钯” 众人见楼心然如此卑微求全,皆是一副可怜同情的表情。只楼心月知道,这不过是楼心然一惯骗人的把戏罢了。 “好了。”欧阳墨轩淡淡的看了楼心然一眼,有些不耐烦道:“惠妃,此事还未查明,你这般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正如皇后所言,你何以如此肯定此事就与皇后有关?” 楼心然忙收住了哭声,却依然难掩委屈之情,道:“若不是她,难道还有旁人么?禧妃乃是初入宫,臣妾自认与她并不相识,更谈不上仇怨,她何苦要来害臣妾。况且,她又是如何知道臣妾怀有龙胎之事的,想必,定是有人存心透露给她的。此人心肠歹毒何以想见,皇上,您要为臣妾和咱们有孩子做主啊。伴” 说罢,又哭了起来。楼心月只是看着楼心然,她们这是想上演一出三人为虎的戏码,想以此动摇欧阳墨轩及众人的心啊。 正当楼心然哭的起劲,楼心月忽然道:“皇上,此事臣妾自知百口莫辩,为今之计,只有请禧妃前来一辩黑白。”看向楼心然又道:“臣妾不知禧妃来时,惠妃与她说了什么,才会让她做出这等任性妄为之事。但是,臣妾发誓,臣妾绝对没有做过任何伤害龙胎之事。更无此心。” 楼心然表情一怔,看向欧阳墨轩,就见他点了点头,不知是相信楼心月,还是赞同她的提议。 “来人。”他向殿外唤了句,王禄忙应了进来,“皇上。” “去将禧妃请来,就说是朕的旨意。若是她有任何违逆,就叫御卫军将她强行挟来。”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皇上方才还对禧妃百般纵容,可见皇上是动了大怒了。于是又纷纷看向楼心月与楼心然,想到昔日姐妹,如今落得这般,可见这后宫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姐妹情深的。 等待的时间,早有人搬了椅子让欧阳墨轩与太后坐下。楼心月只静静的站着,看着躺在床上,终于安静的楼心然。她该知道,此事一出,她们便再没有回头的可能,以后,便是桥归桥,路归路,再没有任何情份可言。 等了近一盏茶的工夫,终听到外面传道:“禧妃到。” 众人纷纷抬眼看去,这个一入宫便闹得后宫不得安宁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有宫人自外面拉开帷幔,就见一个穿着异服的女子走了进来,身段曼妙妖娆。楼心月也忙看了过去,此时的西风图娅已换了身衣服,不过,却仍是她西楚的服饰。一身桃红的颜色,如三月桃花,甚是妖艳。面纱也已摘了去,露出高贵挺立的鼻子,和一张红艳如樱桃一般的娇唇,合着那一双明亮水灵的大眼晴,别是一番异域风情的野性之美。 这后宫向来不缺美人,苏绾君倾国倾城且不必说,楼心然娇媚,上官云梦精致,南宫静冷艳,淑妃风情,宁妃沉静,其他众妃嫔也皆是各有所长,堪称姿色。而这西风图娅,便是这众多姿色中的异数。她独有的异域风情之美,是其他众人皆无法匹及的。正如她所穿的衣服,总是那般浓艳,于万紫千红中亦分外耀眼。 众人看着她的表情皆是惊艳,并不是因为她有多美,只是她那异于常人的冷冷的目空一切的高傲,是旁人想学也学不来的。 就见她抬眼冷冷的扫过众人,目光中满是不屑的神情,即便是太后,亦没有半分温热,最后落在了欧阳墨轩身上。 “皇上找我?” 她就这样淡淡的问了句,并不行礼,亦不用谦称。 云绾君道:“见了皇上要行礼,与皇上说话时,应自称臣妾,方不算失礼。” 西风图娅冷冷的看向云绾君,“你是谁?” “我……”云绾君的表情有些僵硬,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西风图娅的无礼。 太后冷冷道:“她是云贵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你该尊称她一声贵妃娘娘。” 西风图娅只漠然的看了太后一眼,并不理会。一旁丽嫔看不过去,出言道:“你怎么如此无礼,太后教导你,你该谢太后教诲。” 西风图娅眼神一冷,扫向丽嫔:“你又是谁?” “我……”丽嫔见太后皇上皆在场,不敢失了分寸,道:“嫔妾是丽嫔方氏。” 西风图娅看着她,忽然上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扇在了丽嫔脸上,只唬得众人皆是一惊,一脸惶恐的看着她,却见她道:“你既只是一个小小的嫔位,也敢来训斥我。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位份?” “你……” 丽嫔抬手捂着红肿的侧脸,一脸恼怒的看着西风图娅,却也是敢怒不敢言。她自知自己的位分,是不该出言教训她的。只是,她也不能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打她。抬眼看向欧阳墨轩,见他并无理会之意。再看太后,也是一副无可奈何之态。求助无门,只得压下满心怒火,忍气吞声道:“嫔妾失言,还请禧妃娘娘恕罪。” 西风图娅不屑一笑,移开目光,不去看丽嫔。 楼心月只默默看着,也不去理会。以西风图娅的性子,做出这等事并不奇怪。而她,可无心去招惹她。何况,也唯有西风图娅有能力让一向沉稳睿智的云绾君失了分寸。这于她而言,是件幸事。 就在众人皆为西风图娅的无礼妄为义愤填膺时,欧阳墨轩只淡淡道:“好了。朕叫你来,是为惠妃惊了胎气之事。” 西风图娅转眼看向躺在床上的楼心然,毫无悔过之意道:“她不是好好的么?” “否则,禧妃以为呢?”云绾君逼视着西风图娅,大有一副咄咄逼人之势,“禧妃可是想惠妃的龙胎已经不在了?” 西风图娅转眼看向云绾君,这个容貌倾国倾城的女子,在来京的路上她已有耳闻。听说,她极得皇上宠爱,在失踪了两年后,突然回宫,荣宠不输当年。 顶着她的目光,回逼回去,“只怕,那是贵妃娘娘你的心思罢,而不是我的。以我的身份,惠妃有没有身孕,于我而言都毫无关系。而这,和贵妃娘娘似乎关系极大。听说,贵妃娘娘出身微寒,又是离宫两年后初回宫中,想来,想要在这后宫中站稳脚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如果惠妃生下皇嗣,只怕这后宫中便不只是你一个贵妃了,难道贵妃娘娘不担心?” 云绾君显然没有想到西风图娅会说出这番话,顿是大惊失色,向欧阳墨轩道:“皇上,她污蔑臣妾?” “我不过随口一说,贵妃娘娘何需如此紧张?”西风图娅戏谑一笑,扫了眼众人道:“难道这后宫之中不都是这样子虚乌有,以讹传讹的么?” 众人见她语气揶揄,纷纷低头不语。 看向欧阳墨轩,又道:“好了,我只能告诉皇上,我没有伤害惠妃的龙胎。皇上若是不信,何不传给惠妃安胎的御医前来问问,惠妃的身子可有用过药的迹象。” 欧阳墨轩看了看她,向王禄道:“传。” 王禄应了“嗻”,忙退了出去。不一会,便领着一位御医走了进来,正是为楼心然安胎的胡安胡御医,此人在千金一科中颇有微名。 见众人正看着他,胡安很是惶恐,忙跪下行礼道:“微臣给皇上请安!给太后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欧阳墨轩见他面色紧张,道:“你起来回话。” 胡安忙谢了恩,起身. 欧阳墨轩道:“朕问你,经你方才诊治,惠妃是因何惊了胎气?” 胡安表情一怔,忙低了头,迟疑了许久,不肯回话。楼心月打量着他的表情,道:“胡御医无需紧张,依事实回话便是。” “是。”胡安抬袖拭去额上的汗意,道:“回皇上,惠妃娘娘是因食了过寒之物,这才导致了腹痛不止,见红等症状。” 一语既出,众人皆惊。楼心月亦是冷冷一笑,原来,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杀机现(五) 重生之名门毒后,杀机现(五) “怎么会?”楼心然错愕的看着胡安,轻咬着娇唇,面色又羞又恼。舒悫鹉琻太后与云绾君,也皆是看着胡安,似没想到他会如此回话。 “吃了过寒之物?”欧阳墨轩字字声声道:“你确定?” 胡安忙跪下道:“回皇上,微臣虽不是华佗在世,但这点脉象微臣还是诊得出的。皇上若不信,可请华御医一同审定。” 欧阳墨轩面色平静,看了眼太后与云绾君,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去请!” 王禄忙应了跑了去钫。 只一柱香的工夫,华向生便来了。刚欲行礼,欧阳墨轩直接道:“免礼了,去看看惠妃。” 华向生应了,走到床边,覆上薄纱,为楼心然诊脉,只稍许,便回道:“回皇上,从微臣诊脉来看,惠妃娘娘早前定是食用了过寒之物。一般,有孕之人不宜食用过寒过物,否则轻则会出现腹痛不止,见红,重则,则有小产的危险。 楼心然面色一怔,忙抬手覆上小腹,似在保护腹中胎儿一般旱。 欧阳墨轩点了点头,轻轻的叹了口气,“好,既然事情的真相已经察明,皇后也不必含冤了。”看向太后又道:“太后可还有何疑问的?” 太后面有窘色,道:“哀家也只是担心皇嗣,既然事情已经查明,那哀家也就放心了。” 欧阳墨轩微微颌首,转眼看向云绾君,就见她面有愧色的低下头,便又看向楼心然,道:“以后,自个的饮食要仔细些,别再徒添这些是非了。” 楼心然见欧阳墨轩并无安慰之意,反而是责备,忙垂下眼帘,低声委屈道:“是,臣妾日后一定小心。” 欧阳墨轩又看向殿外道:“伺候惠妃的宫人何在?” 玉书玉乔及永和宫的领侍宫女忙走了进来,行礼应了。欧阳墨轩看着她们道:“日后伺候惠妃要格外小心,若是再发生今日之事,朕绝不轻饶。” 三人不敢多言,连连磕头应了是。 楼心月看着众人面面相觑,微带浅笑道:“可还有谁疑心本宫与禧妃的,当着皇上与太后的面,问清楚了也好。” 众人惶恐,忙低头应道:“臣妾不敢!” 楼心月点了点头,面色陡然冷了下来,凌历道:“好,既然众位姐妹没有疑问,今日当作皇上与太后的面,本宫便把话给说清楚。本宫不希望日后宫里再有关于此事的流言。各位姐妹回去,也请好好管束管束各自宫里的宫人,否则,本宫只当是各位姐妹纵着下面的宫人胡作非为,扰乱宫闱。如今纪氏在冷宫只有一个疯了的何氏相伴,想来也怪寂寞的,若是哪位姐妹谁想去与她作伴,大可试试本宫所言是否虚实。” 众人闻言早已吓得面色俱变,大气也不敢出,纷纷跪下应道:“谢皇后娘娘教诲,臣妾等定加强管束。” 楼心月冷冷的扫了眼跪了一地,乌泱泱的一群人,又看了眼正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西风图娅,道:“另外,禧妃初来宫中,如今各位也算是见过了。禧妃初来我朝,对宫中规矩难免生疏,本宫不希望有人因为今日之事去猜测或是为难禧妃,否则,本宫一样不会轻饶。”说罢,特别多看了一眼丽嫔,丽嫔正抬眼看过来,见势,忙又低下头去,与众人一道应道:“是,臣妾等谨尊皇后娘娘教诲。” 如此一番训完后,楼心月才道:“好了,都起来罢。” 众人不敢失礼,忙恭敬的谢了恩,起身。 楼心月不再看众人,转而看向楼心然,此时的楼心然再不是那副哭哭啼啼状,泪水早已干涸,在脸上留下一条脂粉冲刷过的痕迹。 她轻扯了嘴角,面露浅笑道:“既然妹妹没事了,那就安心养胎罢。”看向玉书玉乔又道:“玉书玉乔,好好伺候你家娘娘。” 玉书玉乔忙低头应了,“是。” 楼心然只是不语,目光眐眐的望着她。想必她也意识到,经此一事后,以后,她们的情份也算是到头了。 日后,各自为安,再不论昔日所谓的‘姐妹深情’。 众人皆是看着她,太后,欧阳墨轩,云绾君,及一众妃嫔。想必,她们都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从此刻起,皇后将再不是昔日的皇后。从此以后,她再不会去迁就任何人,连表面维持的笑脸也省了去。 看向欧阳墨轩,娓娓施了礼:“既然没事,臣妾就先告退了。” 欧阳墨轩看着她,目光深邃,似想将她看穿一般。他自然察觉到了她的转变,而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好了,既然惠妃无事,大家也都散了罢,让惠妃好好安胎。” 欧阳墨轩说着起身,根本不去看楼心然一眼。 一时众人行礼跪安,季月扶着太后起身。一行人向殿外走去。 走到屋外,晌午的阳光正是毒辣,火辣辣的迎头打了下来。楼心月只觉一阵眼晕,忙伸手抓住身旁袭若的手。 袭若见她面色煞白,呼吸沉重,知道定是方才一直压着怒气所致。柔声唤了声:“娘娘。” “本宫没事。” 楼心月只管低头走着,不想让人察觉。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软弱,那对于她将是致命的软肋。 欧阳墨轩见她面色有异,正欲询问,忽听身后传来“哎呀”一声,回头看去,就见云绾君正向地上倒去,幸而身旁的宫女及时扶住。 一时众人皆慌了,一边惊呼着“娘娘”一边帮忙去扶。 欧阳墨轩见此,脸色徒然变了,伴着一声“绾绾”的惊呼,人也已经到了跟前。从宫女手中接过云绾君,抱在怀中,迭声唤道:“绾绾,绾绾。”又向旁边人道:“快叫华向生。” 华向生与胡安早他们之前已经离开,想来已走到半路。王禄不敢怠慢,忙应了,小跑了去了。 小跑了去了。 楼心月看着欧阳墨轩万分紧张的神色,只觉心底一紧,但碍于皇后的身份,却也不能表露出来。只得转身走了回去,向正站在那里,束手无策的宫女吩咐道:“还愣着作什么,还不快扶进偏殿。” 宫女们连连低头应了“是”正要去扶,却被欧阳墨轩挡开。自顾自的将云绾君抱起,快步走向偏殿。 众人也忙跟了进去,就见欧阳墨轩小心翼翼的将云绾君放在偏殿床上,一双眼中满是急切的关心。 太后道:“想必是中了暑热,快去拿些冰块进来,再拿条凉凉的布巾进来好好擦拭。” 楼心然一向惧热,自怀了龙胎后,永和宫便一直供奉着冰块。只一会便有人抬了一缸冰块进来,又搬了张矮几,放于离床不远的地方,冰块的凉意瞬间传来。此时正值暑热的天气,又是晌午最热的时侯,众人在外皆受了惊吓,正是心浮气燥时,难得得享片刻的清凉,纷纷松了口气,以绣帕轻散的那凉气。 有宫女端了凉水进来,打湿了布巾,正欲为云绾君擦拭,却被欧阳墨轩接了去。“朕来。” 众人皆是看着他,又看向正阖眼躺在床上的云绾君,自有心生羡慕的。难得见皇上为谁这般用心,凡事皆要亲力亲为的。 宁妃站于楼心月身侧,与她面面相觑一番,嘴角含着隐隐的苦涩的笑。楼心月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向她微微一笑,以示安慰。若说这一众妃嫔中谁的心里最难受,那便是宁妃了,毕竟,她曾经是那样真挚的付出了真心。她也是这所有妃嫔中,唯一一个以最真的爱,跟了欧阳墨轩的。 须臾,云绾君便醒了,缓缓睁开眼睛,欧阳墨轩忙唤了声:“绾绾。” 云绾君亦是看着他,向他微微一笑,唤了声:“三郎。” “朕在这。” 欧阳墨轩忙握着她的手,目光聚焦的瞧着她,满脸欢喜的神色,仿若这殿里再无旁人,这天地间也只余他们二人一般。是那样的情深意切,深情款款。 楼心月只觉得心底一震,一只手忙抓着袭若的手,另一只手紧紧的攥着手里的绣帕。 三郎。 原来如此。原来,她在他心里真的只是别人的一个替代而已。 三郎,曾经,她以为洋洋得意的称呼,却原来,是别人的,一切皆不过是她自作多情而已。 心底一阵酸楚,眼中隐隐有些湿意,却倔强的微仰着头,不让泪水流下。 一会,华向生便来了,行了礼为云绾君诊了脉,只道是:“贵妃娘娘中了暑热,稍作歇息便可。” 欧阳墨轩这才放下心来,命人将云绾君抬回她的纤云宫,又命内廷司速送去清热消暑之物。 走在回宫的路上,楼心月一直低头走着,也不去乘轿辇,只让众人跟在后面。袭若也不敢多语,撑着油伞,静静的随侍一旁,神情有些担忧。 “你早就知道了罢。” 楼心月忽然开口,并不去看袭若。仍是向前走着,身后宫人始终保持着距离跟着,不敢靠近。 袭若低着头,缓缓点了点头,表情有些为难,“是,奴婢知道。”想了又道:“那日听娘娘那样唤皇上,奴婢也很诧异,这个称呼,是皇上特许云贵妃唤的,后宫之中再无第二人。奴婢当时很奇怪娘娘为何这样唤皇上,可听到皇上答应了,想来,定是皇上应允的,便没向娘娘说起此事。” “你们一定都在看着本宫的笑话罢,一直以来,本宫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让所有人看着笑话。” 杀机现(六)(5000+) 重生之名门毒后,杀机现(六)(5000+) 袭若忙跪下道:“奴婢不敢,奴婢绝无此心,还请娘娘明鉴。舒悫鹉琻” 楼心月低头看向袭若,“本宫知道你无此心,自有旁人有此心。那日本宫是当着贤妃的面唤的,想必贤妃定会学于太后。想来,太后正是想抓住这一点,想挫本宫一个防不胜防。” 说罢,弯腰将袭若扶起,“好了,你起来罢,本宫也没有怪罪的意思,不过是随口一问。” “谢娘娘!” 袭若忙谢了恩,不敢要楼心月扶,伸手反扶了回去。二人一同起身,袭若思绪着道:“今日之事,确实蹊跷。云贵妃虽说体弱,但也不至于晒一下太阳就会中了暑热。想必,定是有人存心想让娘娘知道此事。钰” 楼心月喃喃一笑,“自然是了,太后如今让云贵妃协助后宫,目的就是想瓜分本宫掌管后宫之权。当日虽说贤妃也协助后宫,可她到底不如云贵妃。心思谋略自不必说,皇上的恩宠更是没得比。如今皇上一门心思全在云贵妃身上,只怕她就是想要本宫这后位,皇上都无不依的可能。” 袭若面色忧思道:“皇上倒也不会如此绝情,况且,就算是皇上愿意,太后也不会同意。娘娘别看太后现在是宠信云贵妃,可是对于后位,太后一直属意的都是上官家的人。如今,她也不过是想利用一下云贵妃而已。” 想了又道:“不过,话说回来,自此次回宫后,云贵妃当真是变了,和以前简直是判若两人。若不是奴婢曾经见过她,而她那张绝色容颜也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奴婢当真不会相信眼前之人就是当年的云贵妃。咬” 楼心月慢慢向前走着,看着夹道两旁葱郁的树木,淡淡道:“两年的时侯,确是可以改变一个人。何况,她此次回宫,后宫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人,她又怎么可能还如之前那般的心性去面对。如今后宫中,谁不是一门心思的盼着圣宠,想尽方法,明争暗斗,弱者强食的道理,想必这两年她在宫外定是深有体会。” 袭若点了点头,“是啊,单看今日禧妃讥讽她时,她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如今的云贵妃当真是变了。” “她以前不在乎是因为当时的其他妃嫔皆是同等出身,淑妃,贞嫔,纪氏,何氏自不必说。就是宁妃,亦不过是仗着长萼公主的关系。而现在不同了,上官云梦是太后的嫡亲侄女,南宫静是南宫丞相的亲妹妹,本宫与惠妃更是系出名门。即便是丽嫔,安嫔,与其他芳仪,也皆是出自高门贵户,这样的家世落差,怎能叫她心甘平静。” “是啊,虽说她与南宫丞相是远房表亲,可奴婢听说,她母家却只是一个极偏远镇上的小户人家。若不是那年来京探亲,巧遇了皇上,只怕如今也只是配个市井之徒,或是小门小户家的公子哥罢了。” 楼心月喃喃道:“这就是她的命,都说造化弄人,她有这好命,否则,又怎能大难不死,再次回宫。”想了又道:“只是,偏是她这种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子更知道隐忍,也更知道荣华富贵得来不易,所以,也就更会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袭若点头附合,“所以,娘娘才更要小心应付。” 楼心月抬头望向遥远的天际,好一个晴空万里,雨后的天空总是这般干净,明朗。似一块未经渲染的湛蓝的素锦一般,叫人的心也跟着高远起来。 “是啊,何况她身后还有一个太后,一个连皇上都会敬让三分的人。” 袭若也跟着望向天空,只道:“皇上对太后一向孝敬有加。” 楼心月忙看向袭若,她这一句话虽只是一句普通的话,可此时听来,却是别具深意。 欧阳墨轩虽一直对太后孝敬有加,但依她入宫后这些日子的观察,她从未听欧阳墨轩叫过太后一声‘母后’,所以,说到底,他的这份孝敬也只是一个侄儿对姨娘的孝敬,一个养子对养母的孝敬。 而这一份孝敬也只是孝敬。 袭若见楼心月看着她,知她明白了她的话意,朝她会心一笑,道:“该是用午膳的时侯了,娘娘回宫罢。” 楼心月点了点头,袭若正欲唤轿辇上前,忽见从树木后走出一人,却是西风图娅。袭若忙警觉的看向她,经过今日一事后,她对这位新入宫的禧妃可是心有余悸,不敢不防。 楼心月向她笑笑,表示无事。看向西风图娅道:“禧妃可是迷路了?” 西风图娅看了看身后的花园,意味深长道:“是啊,这后宫太大,难免叫人迷失方向。” 楼心月面露愕色,西风图娅这分明是话中有话,不过,却也是实话。初见她时只以为她是一个被众人娇宠坏了的公主,性子直率,任性。却不想,她竟是如此心明之人,明明初入深宫,却像是早已将这一切看透一般。 面带浅笑道:“本宫叫人送禧妃回宫罢。” 西风图娅却道:“不必了,总不能回回都叫人送。既然我来了这后宫,便要学会熟悉这里的一切,包括这里的每一条路。否则,指不定哪日就会在这后宫走丢了。” 楼心月笑笑,这西风图娅说话一向是这么冷嘲暗讽的,并不奇怪。只道:“也是,走的多了自然会熟悉的。”想起方才一事,又道:“对了,还未谢谢方才禧妃辩白之恩,本宫在此谢过了。” 西风图娅眉眼一挑,一脸不屑道:“你不必谢我,我也并非是有心想帮你,我不过是不想成为别人利用的一颗棋子而已。她们想算计,那是她们的事,但是,别掺合上我,我觉得脏。” 楼心月与袭若皆是禁不住一笑,她是越来越喜欢西风图娅这直来直往的性子了,说话够直接,也够犀利。 看向她道:“那不知,禧妃想见本宫,是为何事?” 这一次,换西风图娅面露愕色,似没想到她会如此问。楼心月解释道:“禧妃若不是有心想见本宫,只怕就算是迎面遇上,也只会视而不见,又怎会的意等在这里。” 西风图娅勾了勾嘴角,冷冷一笑:“皇后娘娘果然聪明,难怪能在这后宫立足。也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保护着。” 楼心月面色一怔,冷冷的看向她,紧张道:“你想说什么?” 西风图娅笑了笑,显然,对于楼心月此时的紧张很是满意。“我不想说什么,今日朝堂上的事,我想,绝不会只是我一个人有所察觉。娘娘说,心思缜密如皇上,会不会也有所察觉?娘娘猜猜,皇上的女人,却这么多人紧张,皇上的心里又会怎么想?” 楼心月忙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西风图娅一步上前,袭若见势,忙要上前拦住,却被楼心月用眼神制止了,只得向后退了几步,低头侯着。 西风图娅轻轻一笑,那笑意颇具玩味。“看来娘娘不仅聪明,胆子还很大。一般中过我一次毒的人,三月之内,都会对我敬而远之。” 楼心月也笑了笑,并不在意道:“我想,以公主的聪明自然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否则,害了自己不要紧,连累整个西楚国,那才是最不值的。以本宫一人之命,换西楚一国人的性命,这笔账,公主应该比我更会算。” 楼心月故意将称呼由‘禧妃’改成‘公主’就是想提醒西风图娅,不管她有多么不管不顾,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但是,那西楚几十万的国民,和她的亲人她还是要顾忌的。 西风图娅闻言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冷冷的瞥了楼心月一眼,低声道:“好,娘娘放心,我自然不会拿西楚几十万的性命开玩笑。我今日来,只是想提醒皇后娘娘,最好看紧了皇上,千万别让他有机会亲近我。否则,我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动摇了皇上的君心,我可是万万担待不起的。还有,万一我一时手痒,不小心在皇上身上种了毒,害了整个后宫的人,也害了娘娘,到时娘娘可别后悔。” “你……”楼心月看着西风图娅,蹙眉道:“你不想承宠?你可知道,这可是后宫妃嫔求也求不来的恩宠。” 西风图娅只道:“那是她们所求,却并不是我所求。对于我而言,那不是恩宠,只是一件让我觉得恶心之事。” “可是,你既然入了宫,就必是要承宠的。否则,宫中不知又会有怎样的流言蜚语了。” “她们爱说什么那是她们的事,我不管,也懒得管。我这人就是眼睛里揉不进沙子,我不喜欢皇上,我也不会承欢在他身-下。那些对于别人是千求万求的恩宠,对于我却只是一种折磨。” 楼心月看着西风图娅,忽然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他罢?” 西风图娅面色突变,目光眐眐的看着楼心月,“你怎么知道?” “今日朝堂上你看他的眼神,那么明显,那里面充满情意与不舍。” 西风图娅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略带一些忧伤,低下头,柔弱道:“可是,他并不喜欢我。不管我用什么条件和他谈,他都不肯多看我一眼。”看向楼心月又道:“今日若不是因为你,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所以,你就在我身上下毒?” 楼心月笑了笑,笑的有些无奈。爱情这种事,当真叫人无所不能。 西风图娅点了点头,“是,我见他看你的眼神,我知道他对你和对旁人不同。所以,我就在你身上下毒,我只是想让他多看我一眼。我眼看着就是皇上的人了,我想让他最后再多看看我,记住我的样子。” “那你又为何去看惠妃?你与她并不相识,更谈不上交情。” “因为我听说,她是唯一一个他曾经想要娶的女人。”嗤之一笑,又道:“不过,我看了,她也不过如此。以她那样的人,怎能配得上他。我看她不过只是空有一副皮囊罢了,真不知他当初为何会动了想娶她的念头。” 楼心月低头不语,她怎能告诉她,那一切都是因为她,因为她曾经自以为是的计谋,而他,不过是想成全她的计谋罢了。 西风图娅见楼心月不语,又道:“再说,惠妃的龙胎根本生不下来,我何必多此一举,枉作了这小人。” 楼心月面色一怔,故作不解道:“生不下来?为何?” 西风图娅只道:“总之就是生不下来,她身上被人下了毒,即便有了身孕也生不下来的。” 楼心月没想到西风图娅对毒药竟这般了解。以千梦下毒的手段,除了西门云天,和凌云宫百毒门功夫上层之人,一般人是很难察觉出来的。即便是宫里的御医,也不会察觉,否则,此事早已会是人尽皆知了。 当然,她所说的御医中,并不包含华向生。 看向西风图娅问:“这毒你能解吗?” “我为何要解,下毒之人必然有下毒的道理。正如你所说,我与她素无交情,我自然也没有必要帮她。况且,我不喜欢她,谁叫她敢拒绝睿王爷。在我心里,这天下只有睿王爷能拒绝别人,别人却不能拒绝他。” 楼心月轻轻一笑,这西风图娅当真对欧阳睿之用情至深。她不仅性子直来直往,对于感情也是直来直往。 只是,这样的性子在宫里最是要不得,这样的感情,也同样要不得。向四下看了看,低声道:“我知你对他有情,只是,我必须得醒你,就算你再不舍,再对他有情,你都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表露出来。否则,你的这份情,只会成为害死他的利刃。正如你所言,皇上是何等的心思缜密,旦凡你稍有一点不慎,他都会察觉。所以,为了你自己,为了西楚,也为了他,请你将你的这份情好好收好,藏好,永远的埋在心底,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西风图娅抬头看着楼心月,目光里满是愕然,“你就是这样做的么?” 楼心月忙低头,躲开她的目光,冷冷道:“本宫与你不同,本宫是皇上的人,此生注定是皇上的人。”看向西风图娅又道:“好了,你的话本宫自会考虑,你如今新入宫,车马劳顿,皇上暂且还不会宠幸你。至于本宫方才的话,也希望你记在心里,别有朝一日,害人害己。” 西风图娅只是看着她,并不言语。但楼心月知道,她已经听进去了。以她对欧阳睿之的情意,就算她不顾虑自己,也不会不顾虑他的。 说罢,向袭若道:“回宫。” 袭若闻言,忙唤了轿辇上前,扶着她上了轿辇,一行人往千禧宫而去。 西风图娅并不离去,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轿辇上楼心月的背影。她说的话虽是字字钻心,却也句句警醒。她如今不是在西楚国了,没有父王的宠爱与照拂,不能再由着性子了,任意妄为了。 这不仅关系她,关系整个西楚,还关系着他。 回到宫里,初夏早已备下午膳。这半日一直不曾消停,楼心月也着实饿了,胃口大开,初夏在一旁见了,很是欢喜。 用了膳,又歇了午觉。午后,亦是闲得无事,带着袭若等人在后院赏了一回荷。 用了膳,又歇了午觉。午后,亦是闲得无事,独自一人在后院湖中泛起舟来,小舟是她前两日特吩咐人备下的,只想着闲来无事,偷得浮生半日闲。 况且,近日宫中多事,她也正需要独自一人静一静。 如今太后和楼心月的心思已明显暴露,日后再不需要遮掩和隐藏。正如她曾经所说,从此,她们只怕会越发肆无忌惮。也就是说,从此,她的后宫生活注定要不太平了。 随着心,将小舟泛至湖中央,停于一片碧叶芳红之中,满天的清香,让人闻之心静。放下桨,倚着船板,半坐半躺的靠在那里,头顶上,几片硕大的荷叶正为她遮住那毒辣的太阳。 一声长叹由心而发,这样的清闲自在的生活,一直是她所追求的。可偏偏,也是她此生最难求的。 正感惬意,忽觉小舟轻轻一晃,移开遮于头顶荷叶,只见一个身影正负手立于舟上,正面含笑着的看着她。 “皇上!” 惊呼一声,忙坐起身来,看着眼前身穿一件天蓝色锦袍的欧阳墨轩。明媚的阳光自他头顶洒下,仿若给他披了一件金色的薄纱。而他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更显他那一身浑然天成的霸气。 “皇后好生惬意。” 欧阳墨轩浅笑的看着她,嘴角扬着一抹略带玩味的弧度,“朕竟从未发现宫中还有这幽静之处。” 楼心月也是浅浅一笑,道:“皇上日日心于朝政,自然不会发现。”又道:“皇上是怎么知道臣妾在此的?” 欧阳墨轩亦在舟上坐下,道:“问了你宫里的人,自然就知道了。原只以为你在湖边,竟不想你藏的这样深。” 楼心月看了他一眼,想起这几日的冷落,微带怨气道:“皇上不是正在纤云宫陪着云贵妃么,怎的又突然想起臣妾了,当真难得。” 杀机现(七)(5000+) 重生之名门毒后,杀机现(七)(5000+) 欧阳墨轩“呵呵”一笑,并不介意,笑着道:“皇后这是在吃醋么?” 楼心月轻咬着下唇,道:“谁说臣妾吃醋了,臣妾不过是想告诉皇上,既然云贵妃回来了,皇上也大可不必再在臣妾身上寻找她的影子了。舒悫鹉琻况且,臣妾自知容颜姿色皆不如她,也没得与她相像之处。” 欧阳墨轩看着她,满是不解道:“皇后今日是怎么了?” 楼心月有些赌气的说道:“臣妾今日都听到了,那一声‘三郎’臣妾日后断不会再唤。臣妾知道,那本是专属于云贵妃的称呼,臣妾虽不是君子,却也没有占用他人之物的喜好。” 欧阳墨轩眼神微愣,似在思绪,片刻后又笑了笑道:“皇后是在介意这个,那若是我告诉你,在我的心里,你从来都不是谁的替代,皇后信么?钰” 楼心月面色一诧,抬头看向他。却见欧阳墨轩又笑了笑,道:“在我心里,你便是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也不是任何人可以替代的。” 楼心月只是愣愣的看着他。“那为何……” 一句话还没问完,欧阳墨轩却突然欺身上前,吻上了她的唇。楼心月只觉心下一惊,忙想推开他,奈何,却被他紧紧抱住咬。 不知为何,心里却有种异样的感觉,不似往常的熟悉。不知是近日事多,经历了太多变迁,还是心里一直记着今日云绾君的那声‘三郎’,让她心里有了介怀。总之,此时的他让她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让她不安。 “皇上。” 终于用力挣开了他的怀抱,看着他,有些气恼。他怎么可以这样,强行吻她。想着,心里竟没由来的委屈了起来,泪水也在眼框中盈盈欲出。 欧阳墨轩也愣住了,目光眐眐的看着她,眼中依稀有炽热之意。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看着她,突然就想吻她,想要他。 楼心月努力的平复了心情,方道:“皇上将臣妾当作什么人了,就这样不管不顾。也不管何时何地,皇上有考虑过臣妾的感受么?” 欧阳墨轩向四周看了看,是啊,现在是白天,烈日当头,他们又正在湖中央,虽说隐蔽,也难免有人发现。 见她那委屈的表情,心里禁不住的自责起来,“月儿,对不起,朕……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说着,伸手向她,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泪。 楼心月忙低头避了开,抬手将眼角的泪拭去,深吸了口气,道:“皇上请回罢,臣妾想一个人静一静。” 欧阳墨轩看着她,以为他听错了,她这是在赶他走么?却见楼心月只是低着头,再不去看他。心里突然有些恼怒起来,夹杂着隐隐的愤愤不平。置于身侧的手慢慢的紧握成拳,眼神也慢慢的变得阴沉。 为何,她可以对他投怀送抱,对他却不能。 “好,那你就一个人好好静一静罢。” 说罢,身影一跃,已消失在舟上。楼心月感觉到舟身轻轻一晃,这才抬眼看去。 泪水终是不争气的流下,她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介怀,不过只是一个吻而已,又不是没与他亲近过,竟会如此委屈。 难道她真的在吃云绾君的醋,恨他昔日的宠爱都不过是别人的替身? 宁妃的话还清晰的响在耳边:若看淡了,心也就淡了,而若是认真计较了,只怕这心要日日活在寒潭之中了。 她知道宁妃的话意,也明白其中道理,可是,她就是看不淡。他曾经那样真实的宠爱过她,如今,亦是如此真实的冷落了她。而直到今日,她又那么真实的知道,他那昔日的宠爱,都不过是将她视作别人的替身罢了。 替身,她堂堂皇后竟落的这般。而他,也着实用了心了,竟将一个替身置于如此高的位置。他是在向全天下表明他的心里云绾君是多么重要么? 今日是初一,本该是欧阳墨轩歇在千禧宫的日子,却在晚膳后,王禄来回话:“云贵妃身子不适,皇上今夜歇在纤云宫了,叫娘娘不必等了。” “本宫知道了。” 楼心月笑着道,欧阳墨轩不来,她并不奇怪,想来他定还在为午后的事生她的气呢。 “娘娘!” 初晴有些心疼的看着她,她只对她笑笑:“本宫没事。” 初晴道:“每逢初一十五的日子,皇上必会歇在咱们宫里的,如此歇在别宫的可是头一回。” 楼心月只浅浅一笑,“是头一回,却不会是最后一回。习惯了就好。” 初晴还想说什么,却被初夏拉了住,向她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别再徒添感伤。楼心月看了看她们,知道她们是在为她担心,向她们笑了笑,起身走向厅外。 夏夜的庭院,百花盛开,芳香馥郁,连夜风中都夹着花香。有夜风自后院吹来,夹带着荷叶的清香,清爽宜人。 这样的夜晚,她早已习惯。心都不在了,又何必在乎是初一还是十五。 从来君恩如流水,一去不回头。 如此也好,既然他无情,那她便也只好无义了。从此以后,他只管宠他的后宫佳丽三千,而她,只一心复仇。 就这样独自一人立在庭院中,任夜风轻拂着薄纱,身体与心皆慢慢的冷静了下来。袭若等人不敢靠近,只立在廊下,静静的侯着。 这日,正懒懒的靠在榻上看书,就见袭若进来,低声道:“娘娘,冷宫那边来人回话,说是纪氏晕厥了过去。” 楼心月“噢”了声,坐起身子道:“她好好的怎么突然晕厥了?” 袭若道:“自纪氏被打入冷宫起,贤妃便每日叫她在院里跪上两三个时辰,不管刮风下雨,还是烈日当头,皆不例外。今日她依命又去跪了,不想,只跪了小半个时辰,就晕厥了过去。若不是看刑的宫人怕担出人命,还不敢来回呢。” 楼心月冷叹一声,“也活该她命苦,本以为出了冷宫,再获圣宠,却不想,竟是落入更深的深渊。” 袭若微微颌头,道:“是啊,奴婢听闻,自纪氏入了冷宫,贤妃便叫人百般刁难,例行的铺盖都没有,所居的屋舍也是最破的,就连每日膳食也皆是送一些奴才吃剩的,冷的馊的过去。看来,是想活活折磨死她。” 冷宫的情況,楼心月自然清楚。旦凡进了那里的人,皆是命如草芥一般。不管你昔日是如何的风光无限,到了那里,便是连奴才都不如。那是她永生不忘的地方。 淡淡道:“不奇怪,以贤妃恨她之心,既然杀不了她,必是要活活折磨她。皇上既然已经将她交给贤妃处治,本宫也没有办法。” “那娘娘打算派御医去瞧吗?” 楼心月想了想道:“自然要瞧的,她虽已被废,却依然是皇上的女人,难保哪天不会再次翻身。况且,太后有命,在惠妃没有诞下皇子之前,宫中不得有杀生。本宫就算是万般的胆子,也断不敢冲撞了龙胎。”又道:“对了,回皇上了吗?” 袭若道:“说是皇上正在御书房和众臣议事,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况且,这等小事,皇上一向不欲理会。” “那云贵妃呢,她如今可是有协理后宫之权。让人去回她,让她处理罢,否则,太后只怕要怪本宫专权呢。” 袭若知道楼心月的意思。此事,一方面太后不准有杀生,另一方面,贤妃又一心想杀了纪氏。虽说太后当初那番话不过是为玉珠求情,可到底,话已说出口。如此,她若是不救纪氏,太后必然会说她忤逆她的懿旨。而若她救纪氏,贤妃又必然会说她存心与她作对。如此两头不讨好,不如独善其身。 袭若会意一笑,“是,奴婢这就叫来人去回她。” 楼心月点了点头,又继续看起书来。她如今倒要看看,云绾君会怎样协理后宫。 不一会,袭若便进来,回道:“奴婢已按娘娘的意思吩咐了,就说娘娘近日劳累,正在歇午觉,无心过问此事,只叫云贵妃处理便可。” 果然,不一会,初晴就来回道:“娘娘,云贵妃指了御医去冷宫了。不过,只吩咐了随便瞧瞧便可,不过太过用心医治,保住纪氏的命就行。” 楼心月点了点头,“很好,本宫就猜到她会如此。”又道:“你再继续叫人盯着。另外,想办法将消息传入长乐宫。既然皇上已将纪氏交给上官云梦处置,自然要让她知道她一切情况。” 初晴笑着应了“是”退了出去。 袭若看着楼心月道:“娘娘是想让云贵妃和贤妃来个窝里斗?” 楼心月只冷冷一笑,“太后不是一向宠信她们么,本宫便帮她们俩人投石问路,看看太后到底更宠信哪一个。”看向袭若又道:“你猜呢?” 袭若低头道:“主子的心思,做奴才的可不敢妄加揣测。” 楼心月又看向初夏道:“初夏,你说。” 初夏想了想,道:“以奴婢之见,必然是贤妃了,毕竟,她是太后的亲侄女,又是太后一心想要扶上后位之人。” “后位?”楼心月笑了笑,“只怕这后宫之中,打量着本宫后位的可远不止贤妃一人。” 很好,她曾经视为复仇工具的后位,如今终于发挥其效了,她便要好好用用这块试金石。 一直过了近半个时辰,终于见初晴回来,回道:“一切皆在娘娘的意料之中,贤妃已在宫中闹开了。只怕不肖一会,便会传到太后耳朵里。”面色一沉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只怕是娘娘没有想到的。” “什么?” “纪氏是因为有了身孕才晕厥了过去的,现已小产。听前去诊治的御医说,龙胎只有月余,所以,只怕连纪氏自己都没有发现。” “又是小产。”楼心月重重的吁了口气道:“近日后宫是怎么了,不是这个小产就是那个小产。看来,本宫真得叫御医们好好去各宫请请脉,看一下还有多少明珠暗怀的。” 袭若笑道:“恐怕不要娘娘吩咐,各宫娘娘早已传御医诊脉了。” 楼心月道:“此事太后与云贵妃知道了吗?” 初晴回道:“御医还未去回,先来回了娘娘。不过,纪氏见红之事在旁的宫女皆看到了,只怕不一会,合宫之人便都会知道。” “很好。”楼心月说着从榻上起身,向袭若道:“走罢,陪本宫去见皇上,看来,本宫此时就是不想帮纪氏求情都不行了。” 袭若笑着应了,出去传了轿辇。 来到议政殿,恰好欧阳墨轩已与众臣议完事。王禄忙通传了,领了她进去。 “你怎么来了?”欧阳墨轩将手里的折奏放下,指了指御榻道:“坐。” “谢皇上!” 楼心月笑着道了谢,依礼坐下。抬头见欧阳墨轩的面容似有倦色,不知是刚议完事的原因,还是近日宠信过度的原因。却也并不多问,只道:“臣妾是为冷宫的纪氏而来。” 欧阳墨轩眉头微蹙,“纪氏?朕不是已将她交给贤妃处治了么,皇后怎么突然提起她了?” “方才冷宫那边来回,纪氏晕厥了过去,经御医诊治,原来,纪氏怀了龙胎,现已不幸小产。” “小产?” 欧阳墨轩与王禄皆是一脸诧异,“纪氏何时有的身孕?” 楼心月道:“说是才月余,纪氏自己也不知道。” “那皇后的意思呢?” 欧阳墨轩淡淡的问着,脸上没有丝毫的关心,更没有一丝伤心。 楼心月看着他的表情,满心不解,为何,不管是楼心然有孕,还是贤妃小产,到如今纪氏小产,他都没有一丝欢喜或是伤心。 那些可都是他的孩子,他就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这让她想起前世,他也是这般的不在意,仿若这一切皆与他无关。 “臣妾是意思是,纪氏纵然有错,但念在她曾为皇上孕育龙嗣的份上,如今又失去了孩子,可否免了她的责罚。冷宫毕竟太过简陋,且吃住皆是万分艰辛,实在不宜小月。况且,纪氏当日冲撞了贤妃也并非她有意之举,如今她也失去了孩子,这对于她而言,也算是受到最大的责罚了。” 欧阳墨轩看着楼心月,须臾方道:“好,朕就依了皇后所言,将纪氏挪出冷宫。”说罢,看向王禄道:“传朕旨意,即日将纪氏挪出冷宫,另外,为了让她安心小月,就复她芳仪的位份,还是让住在流华宫罢。” 王禄忙应了,退下去传旨去了。 楼心月低头道:“谢皇上!” 欧阳墨轩却是笑了笑,道:“皇后为何要谢朕?” 楼心月看向她道:“后宫安宁,便是臣妾的福份。皇上如此,便是成全臣妾的福份。” 欧阳墨轩只浅浅一笑,“朕的皇后当真母仪天下。”看着她又道:“皇后今日来,就没有旁的话想与朕说吗?” 楼心月抬头看了看他,“臣妾见皇上面容似有倦色,想是近日太过操劳之故,皇上也该注意龙体。” 欧阳墨轩眼底似有笑意,道:“皇后是在关心朕?” “皇上龙体安康关乎天下苍生,也关系后宫众位姐妹,臣妾身为皇后,自然是要关心的。” 欧阳墨轩的眼神顿时黯淡的下来,“你关心朕,只是因为你是皇后?” 楼心月看向他微微一笑,“是啊,否则呢?” 欧阳墨轩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目光深邃,似想将她看穿。楼心月却只是满眼含笑的让他看着。 半晌,他忽然道:“初一那夜,朕不是有意不去你宫里的,实在是云贵妃身子不适,一定要朕陪着。” 楼心月暗暗吁了口气道:“臣妾知道,想必,她又梦魇了罢。” 欧阳墨轩看着她道:“你还在生气?” “怎么会,皇上知道的,臣妾也时常梦魇,知道这梦魇的痛苦。就如那夜皇上走后,臣妾再没能入睡。臣妾以为皇上会回来的,第二夜,第三夜,臣妾等了三夜。一连三夜,臣妾夜夜喝安神汤,只望能睡一个安稳觉,却发现一点用也没有。皇上一定不知道罢,夜夜坐等天明的滋味,。听着外面的雨声,不敢入睡。就那样守着黑夜,慢慢的盼啊,等啊。” 欧阳墨轩看着楼心月,知道她心里一直在怨恨着他,道:“你这何不让人去回朕。你知道的,只要你说一声,朕一定立刻就去。而且,若是你那晚留朕,朕也不会离开。” 楼心月看向欧阳墨轩:“留皇上,臣妾怎么留?皇上已经起身更衣了,臣妾还要强留么。皇上的心都走了,臣妾还强留皇上的脚步又何用。另外,皇上要臣妾怎么去回皇上,告诉皇上,臣妾也梦魇?让合宫所有人都以为,臣妾是在有意和云贵妃争宠?皇上不是不知道那几日宫里针对臣妾的流言,皇上还要她们传的更难听一些么?” 欧阳墨轩不语,那几日他一直忙于西楚和亲之事,倒真忽略了宫中流言一事。况且,他一向忌讳宫中流言,因此王禄怕他听后发怒,总会叫身边的人尽量避着,不让传入他的耳朵里。 楼心月也不等欧阳墨轩说话,起身道:“好了,臣妾要去看看纪芳仪了,想必她还不知道失去孩子,不知又要怎么闹了。” “等一下。”欧阳墨轩忙拉住她的手腕,道:“朕有些累了,你留下来陪陪朕罢。有你陪着,朕安心些。” 破阵子(一)(6000+) 重生之名门毒后,破阵子(一)(6000+) 楼心月转头看向他,他确实一脸倦容,她从不曾在他脸上看到这般倦容。舒悫鹉琻正要心软,忽听厅外小和子回道:“皇上,云贵妃送参汤来了。” 欧阳墨轩看了看楼心月,又看向厅外,正欲说话,楼心月忙道:“云贵妃与皇上当真心有灵犀,皇上累了,参汤便来了。”说罢向厅外小和子道:“让她进来罢。” 小和子忙应了“嗻”,传话去了。 楼心月复又看向欧阳墨轩抓住她的手道:“臣妾不打扰皇上享用参汤了,臣妾告退。” 欧阳墨轩看了看她,终是不得不将手放开,轻叹一声,尽显无奈。楼心月也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厅外钶。 走至外厅,云绾君也进来了,手里端着参汤,看到楼心月,忙笑着道:“原来皇后娘娘来了,臣妾给娘娘请安。” “免礼罢。”楼心月看着云绾君一脸恭敬的表情,道:“本宫午觉醒来,便听说了纪氏小产之事,特来向皇上请示。” “原来娘娘也听说了,臣妾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来向皇上请示的。闽” “是么?”楼心月轻轻一笑,“本宫和贵妃真是心有灵犀呢。”又问:“不知贵妃是想怎样安顿纪氏。” “臣妾觉得,纪氏纵然有罪,但毕竟曾为皇上孕育龙嗣,虽说如今小产,可到底也是可怜之人。冷宫太过简陋,实在不宜小月,臣妾想求皇上请纪氏挪出冷宫,让她安心小月。” 楼心月笑着看着云绾君,“常听人说贵妃宅心仁厚,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贵妃放心,皇上已下旨将纪氏挪出冷宫,并复了她芳仪的位份。” 云绾君笑了笑,“既然如此,臣妾便也放心了。” 楼心月看了看云绾君手里的参烫道:“好了,贵妃快进去罢,否则参汤冷了就不好喝了。皇上正在里面等着贵妃呢。” 云绾君闻言,忙微微福了礼:“臣妾告退。”说罢便走向里厅。 楼心月也径直走向殿外,心里却在疑惑,云绾君也想帮纪氏求情,她倒当真不怕得罪上官云梦。 还是,她压根没将上官云梦放在眼里? 正低头想着,忽见一个人影自眼前闪过,唬的她一怔,忙抬头看去,却是欧阳墨轩刚晋升的御卫军副统领罗一。此时的他身着统领服制,倒和那日身着守卫服制时明显不同 罗一见惊到了她,忙跪下行礼道:“卑职该死,卑职不是有心惊到皇后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楼心月缓缓舒了口气,道:“罢了,你既是无心之举,本宫何来怪罪之说。你且起来罢。” “谢娘娘!” 罗一恭敬的谢了思,方才起身,却一直低垂着头,不敢抬起。 楼心月仔细的打量了他一会,总觉得曾在哪见过他一般,道:“本宫可是在哪见过你?” 罗一闻言面色一诧,目光略显闪躲,将头低的更低,道:“卑职曾在端阳节的龙舟赛上面见皇上,娘娘当时也在场。” 楼心月摇了摇头,“本宫说的不是那一次,本宫是说在那之前。” 罗一忙道:“在那之前卑职并无幸得见娘娘,想必娘娘是错记了旁人。” 楼心月眉头紧蹙,似在思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难道真是她记错了? “罢了,或许真是本宫记错了。”楼心月看向罗一,见他始终低着头,不敢抬起,又道:“罗副统领是皇上跟前的人,在御前行走切记要小心谨慎,不可再像今日这般莽撞,惊了本宫事小,若是惊了圣驾却事大。” 罗一忙谢恩道:“谢皇后娘娘教诲,卑职必当谨记。” 楼心月又看了他一眼,这才领着袭若离开。 直接往冷宫而去,尽管袭若百般劝说,那不是她该去的地方,但楼心月却执意要去。袭若见实在劝不住,也只得由她。 冷宫,名曰:寒月宫,位于皇宫西北角上,坐落于悬崖之边。听说还是先祖皇帝时,为惩戒一个性子倔强的妃子专设的地方。原只是禁足她的地方,后来慢慢的,便将犯了错了妃嫔关到这里,久而久之,便称了人们口中的:冷宫。 其实最初,这里也曾繁华巍峨,金碧辉煌,不输后宫任何宫苑。因为那个妃子曾是先祖皇帝最心爱的女子,只因她性子倔强,一心想离宫而去,先祖皇帝怕因此失去她,只得将她囚禁起来。 直至后来,身心的囚困让她郁郁而终,先祖皇帝悲恸不已,便将寒月宫封了。一直到先帝时期,寒月宫早已没有昔日繁华,因久经风霜,又无人修葺,早已是破烂不堪,杂草丛生。更有人称,曾在半夜听到从这里发出哭声,皆传是那妃子阴魂不散,更道,这是一个被下了诅咒的地方。 久而久之,谣言越传越盛,人们便越发对这里敬而远之。 到这里时已近日落,落日的余辉已移至皇宫的东部,没了阳光的冷宫更显凄凉。 楼心月在袭若的搀扶下下了轿辇,抬头看向眼前的宫苑,眼前是两扇陈旧的朱红色大门,门上颜色早已斑驳,门把也是锈迹斑斑,门框的四周结满了陈旧的蜘蛛网,墙角下,亦爬满翠绿的青苔。再看向门的上方,悬着的匾额上写着‘寒月宫’三字,原是鎏金的字体,如今也早已斑驳,没了昔日的流光溢彩。 早有宫人推开大门,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走了进去,只见庭院里长满杂草,就连小径的砖缝里也长着不高的野草,许是因人踩踏的原因,有些已恹恹的成垂死状,未经踩踏的地方则也是爬满青苔。 静静蹀躞于小径上,迤俪华贵的的裙裾轻扫在阴暗潮湿的砖面上,于苍茂的杂草间,于斑驳的青苔上,似一片开不尽的绚烂的花朵,突兀中尽显一份异样凄凉之美。 这样的画面叫她想起前世楼心然来向她示威的那一日,那时的楼心然是那样的华贵高雅,就那样出现在荒芜苍凉的冷宫中,那个画面,她永世不忘。 思绪正深,犹不及脚下,只觉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幸而袭若及初夏及时的扶住了她,道:“娘娘小心脚下,这青苔滑。” 楼心月站好的身子,却觉得脚下似踩着了什么东西,移开脚步一看,竟是只死了的老鼠。初夏“呀”的惊呼一声,忙伸手捂住口鼻,一脸晦气样。楼心月也顿觉一阵恶心,扶着胸口就要作呕。其他人也皆是一惊,忙后退几步,犹恐避之不及。就连一向镇静稳重的袭若也是一脸惊愕,忙将楼心月扶向旁边。 烟儿念道:“真是晦气,踩了这么个脏东西。娘娘回去且要将这双鞋扔了,别沾了晦气才好。” 袭若已恢复了平静,道:“这里是冷宫,长久无人修葺打理,难免有这些东西出没。”看向楼心月又道:“不过,娘娘也要小心些,这东西身上不干净,一旦沾染的鼠疫,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袭若的一番话叫楼心月心里更是恶心,心底起伏不平的看向那老鼠,忽然发现,那老鼠的嘴角似有白色的粉沫。一时好奇心战胜了恶心,忙上前走了一步。 “娘娘。” 袭若一惊,想要拉住,但看她一直盯着那只老鼠,也跟着走近了一步。 “你看。”楼心月指着那老鼠道:“它是被毒死的。” 袭若表情一怔,与楼心月相视一眼,低头仔细的瞧了瞧,确实那老鼠的嘴上有白色的粉沫,像是曾经口吐白沫干掉后的样子。 “倒真像是的。”袭若轻掩了口鼻道:“要说,宫里灭鼠倒也常用鼠药,只是,这里是冷宫,并不曾有人到这里灭鼠呀。” “所以……” 楼心月看了袭若一眼,二人便已心知肚明,初夏在一旁见了,也是一脸谨慎的表情。 抬头间,忽见墙角一个粉色身影躲了进去,楼心月忙向袭若看了眼。袭若会意的点了点头,与初夏扶着楼心月走向纪晚晴所居的屋舍。 早有人迎了出来,是一个眉目清秀小宫女,见了她忙行礼:“奴婢给……”看了看她,似不敢确定她的身份,不知该如何称呼。旁边袭若在一旁道:“是皇后娘娘。” 闻言,只见她面色一震,忙磕头道:“奴婢不知是皇后娘娘驾到,失礼之处,还望娘娘恕罪!” 楼心月见她年纪不大,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像是刚入宫不久,眉宇间依然存有那份不经世事的天真烂漫的灵气,十分招人喜欢,笑着道:“好了,不知者不罪,你起来罢。”又问:“纪芳仪呢?” 她忙磕头谢了恩,起身恭敬的回道:“回皇后娘娘,纪芳仪还在昏迷中,御医说她身子太虚弱,还不能挪动,特命奴婢在此伺侯。” 楼心月见她小小年纪,回话倒是回的很是有条不紊,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当差?” 那宫女忙道:“奴婢素云,是两个月前刚入宫的宫女,现在杂役司当差。” “素云。”楼心月轻轻一念,道:“以后,你便跟在纪芳仪身边伺候罢,不必再回杂役司了。” 素云闻言,忙欣喜的跪下,连连磕头道:“谢皇后娘娘!谢皇后娘娘!” 楼心月看着她轻轻一笑,当真是初入宫的小宫女,以为跟了多大的主子似的,竟这般欢喜。不过,相比杂役司,这也算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好了,你起来罢,本宫进去看看你家主子。” 说着,携了初夏走了进去。袭若并不跟进去,待她们进去后,便向方才那个身影所在的方向走去。 进了屋里,满天的灰尘迎面扑来,只呛得人不敢呼吸,初夏忙拿了绣帕在楼心月前面轻轻的挥了挥,轻咳了两声道:“这地方怎么住人啊。”抬头,亦是大片大片的蜘蛛网,上面积满了尘埃,仿佛随时都会坠落一般。 楼心月不语,只以绣帕轻掩着口鼻,空气中有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腐臭和潮湿的霉味,想是前些日子漏雨所致。 初夏一步步小心的护在她身前,似深怕那屋梁上的蜘蛛网会随时坠下一般。到了床边,那刺鼻的霉味越发明显,来自纪晚晴身上所盖的棉被。看着眼前的情景,楼心月不禁感叹,上官云梦也着实狠了心了,这样的铺盖,就是宫里的奴才都不用。 素云见楼心月的目光落在那棉被上,忙道:“奴婢该死,实在找不到好的棉被,只能拿奴婢的给芳仪有。” “你的?”楼心月看着素云道,“即便是杂役司的奴才,也不该用这等差的棉被。” 素云低头道:“奴婢刚入宫时,她们说没有新的棉被了,便给了条旧的。不过还好,后来天气便暖了,也就不需要了。奴婢那日来给芳仪送饭时,见她没有铺盖,所以才将自己的被子拿来给她,不过,似乎……太差了。” 素云说着,有些怯生生的拉着裙边,一脸羞涩态。 楼心月看着她的表情笑了笑,道:“你有此心,便是最好的了。” 素云闻言一脸欢喜道:“谢娘娘!” 正说着,忽听床上传来一丝嗫嚅之声,素云忙欣喜的看向正慢慢睁开眼的纪晚晴,轻声唤道:“芳仪,您醒了?” 纪晚晴看着素云,表情一愣,不知是因为她的笑脸,还是因为她的称呼,半晌方喃喃道:“芳仪?” “是啊。”楼心月笑着道:“皇上已恢复你芳仪的位份。” 纪晚晴一见楼心月,也顾不得她说了什么,表情一震,眼中就要溢下泪来,道:“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救救嫔妾。之前是嫔妾太过失德,妄议了皇后娘娘,嫔妾再也不敢了。贤妃她想折磨死嫔妾,求皇后娘娘救救嫔妾,嫔妾不想死。” 楼心月向她微微一笑,道:“你放心,贤妃再不会为难你了,皇上已已恢复你芳仪的位份,又许你挪回流华宫居住。以后,你再不必受这番罪了。” “真的?”纪晚晴似不敢相信,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 楼心月点了点头,道:“是啊,只是,你也要节哀,御医说,你的孩子没有了。” “孩……孩子?”纪纪晴一脸震惊,忙伸手摸向小腹,“我的孩子?” “是啊,御医说,才月余大,想来你还不知情。是久跪导致的小产,皇上顾念你小月需要静养,特复了你芳仪的位份,好叫你安心养身子。” “孩子,我的孩子……” 纪晚晴忽然哭了起来,抱着小腹道:“孩子没了,我要那芳仪有什么用,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 楼心月见纪晚晴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心下一愣,她没想到纪晚晴会如此在意这个孩子。不过,为人母的心大抵都是如此罢。 向初夏看了眼,示意众人退下。初夏知道她有话要对纪晚晴说,点了点头,忙领着众人退了出去。一时屋里只剩她们二人,楼心月道:“纪芳仪,事已至此,你再伤心也无济于事。” 纪晚晴转头看向她,抽咽着道:“难道,嫔妾连悲伤的权力都没有吗?” 楼心月只道:“是伤心要紧,还是为你的孩子报仇要紧?” 纪晚晴忽然愣住了,目光眐眐的看着楼心月。报仇,她也想,只是,她拿什么与贤妃抗衡? 楼心月又道:“你如此自哀自怜下去,只会让人更加践踏在你的背上,今日是贤妃,明日还有其他的妃嫔。你在后宫数年,不知不知道这后宫中一向都是拜高踩底的。你想让人敬你畏你,你就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否则,即便你今日将孩子生下来,他也不过是顶着罪女之名的孽子,只会被人嘲讽,受人唾弃。这后宫虽说是母凭子贵,但也子凭母贵,你的位份也决定了你孩子将来的成就。”见她不语,又道:“本宫今之言,你好好想想罢。是在这一直伤心,还是,为你失去的孩子报仇?” 纪晚晴看着眼前,语气笃定道:“报仇。我再也不要任人利用,任人欺辱,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 楼心月点了点头,“好,既然你决定了,就拿出报仇的样子来。仇人不会主动送上门让你欲剐欲杀,以泄心头这恨的。” 纪晚晴看向楼心月,表情冷静道:“嫔妾日后旦凭皇后娘娘吩咐,嫔妾必当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楼心月只冷冷道:“本宫上刀山下火海做什么,本宫更不要你死。本宫今日与你说这些,不过看你是个可怜之人,就如本宫当下一样。惠妃有孕,云贵妃回宫,本宫也正处于四面受敌之时。本宫今日来劝你,也并不是想你为本宫做什么,本宫为你求情,亦不过是看在那孩子的份上。” 纪晚晴抽咽一声,道:“嫔妾知道,以嫔妾微薄之力,确实也帮不了娘娘什么。娘娘于嫔妾,更像是嫔妾可以依靠的大树,这后宫太大,嫔妾地位太低,若想在这后宫生活下去,必然是依仗着娘娘这棵大树。而嫔妾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心去对抗那些想要砍掉大树的人,因为,那是嫔妾唯一的依靠。” 楼心月笑着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身在后宫,最怕的就是糊涂。”又道:“既然你无事了,本宫也不便久留,本宫会派人将你接回流华宫。还有素云,本宫见她心思聪惠,对你又极其关心,倒是个可靠之人,本宫已将她指给你,日后有事,你尽可以差她办。” 纪晚晴微低了头,道:“谢娘娘,她今日于危难之中帮了嫔妾,嫔妾也必不会亏待了她。” “那就好。”楼心月说罢,便走向屋外,道:“你暂且还可以伤心,但是,人前,切记要收起自己的软弱。这后宫,从来都容不下软弱之人。” 纪晚晴不语,只是看着楼心月的背影,眼中,泪水溢出。 走到外面,袭若已回来,正侯在那里。楼心月知道她事情已经办妥,看向素云道:“好生伺候你家主子。” 素云忙恭敬的应了,又恭送着她离去。 是夜,乌云密布,这样的夜晚,分外阴沉。楼心月坐于西间榻上,静静的对着一局残棋。 如今她棋子已布,只待破这残局。 这些日子,她一再的迷失自己,前世的痴恋与不甘让她一度沉迷于欧阳墨轩的温情之中,不能自拔。 也是她有了太多的顾虑,父亲一再要她安心辅助皇上,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但父亲的眼神告诉她,这似乎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就连西门云天也是,不何她的何种要求都能答应的他,唯一不答应的就是:与欧阳墨轩,或是皇室为敌。 他曾说过:“月儿,尽管我不知道你为何一心想要入宫,我也不知道你为何搜集这么多关于朝政之事,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说明,凌云宫永远不会干涉皇室之事,也永远不会做与皇室为敌之事,这是凌云宫的祖训,也是凌云宫欠欧阳家的。所以,若是哪一日,你与皇上为敌,我便也不得不与你为敌了。” 她曾玩笑的问他:“那若是有一日月儿真的和皇上为敌,西门大哥会杀了月儿吗?” 她得到的答案,是点头。 他的答案叫她震惊,却并不意外。尽管西门云天的眼中充满不舍,尽管他的表情充满不忍。但是作为江湖顶顶有名的大侠,作为江湖第一教的凌云宫宫主,他始终不能违背的便是祖训。 低头看向棋局,这局残棋是天安寺的无言方丈布给她的,只说等她入了宫方可开始破局。 只是无方方丈一直没有告诉她,这局残棋叫什么? 正举棋不定间,袭若自厅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人,低着头,身披色黑色斗篷。 “来了。” 楼心月淡淡了问了声,看向来人。 “是,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那人说着,将斗帽脱下,却是昔日的何芳仪,何雅云。此时的她早已不复昔日出水芙蓉般的娇艳,一双眼晴里满是冷戾之色。 楼心月看着她笑了笑,“何芳仪这一招装疯卖傻演的当真是不错,瞒过了多少人。” 破阵子(二) 重生之名门毒后,破阵子(二) 何雅云只道:“却还是没有瞒过皇后娘娘。舒悫鹉琻”又道:“为了活命,这是嫔妾唯一可以想到的方法。嫔妾自知人微言轻,在这后宫中,嫔妾的命连一只蝼蚁都不如。唯有如此,尚有苟且一日。” 楼心月轻轻一笑,“你又何必妄自菲薄,你的命重不重要,取决于你自己。” “所以,嫔妾此时来见娘娘了,因为嫔妾知道,唯有在娘娘这里,嫔妾的命才尚有几分价值。” “噢?”楼心月将手里棋子一握,看向她道:“有没有价值,要视你所说的话而定。你费尽心机的想见本宫,想必,定不负此行。” 何雅云向四下看了看,道:“这件事嫔妾只能和娘娘一人说,此事知道的人越多,嫔妾活命的机会越小。钶” 楼心月看着何雅云,见她表情慎重,倒真像是极重要的事,向袭若看了眼,示意她们都退下。袭若忙领着众人悄声退了下去。 听着厅外关门的声音,楼心月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罢。” 只见何雅云“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看着楼心月道:“嫔妾只求娘娘答应嫔妾,这件事娘娘千万不要和别人说起,否则,嫔妾的性命不保,娘娘的性命也会堪忧。闽” “到底是什么事?” 楼心月眉头紧蹙,何雅云的表情不像在装腔作势,这让她的心里无端的一沉。 何雅云看着楼心月,沉默了许久,似在做最后的犹豫。她的沉墨叫楼心月的心里越发不安,只见她半晌方道:“有人要谋反。” “谋……”楼心月心下一惊,忙警觉的向窗外瞧了瞧,沉声道:“你是说谋反?” 何雅云笃定的点了点头,眼中却是恐慌,显然,这件事困扰了她许久。“是,谋反篡位。” “这话可不能乱说。”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已信了几分,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雅云低声道:“这种灭九族之事嫔妾怎么敢乱说,嫔妾是亲耳听到的。这些日子,嫔妾一直装疯卖傻,就是因为此事。只是,嫔妾知道,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些日子,嫔妾见惯了后宫的起落与生死,嫔妾知道,后宫女人的命运从来由不得自己撑握。嫔妾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平安到老。” 楼心月看着何雅云,如此,她也算是活的明白了。轻声道:“你且将你知道的细细说于本宫,本宫若能帮的自会帮你。” 何雅云缓缓的点了点头,思绪着道:“嫔妾首先要告诉娘娘的是,杜氏并非死于天命,而是被人推下井的。” 楼心月不语,此事她早有怀疑,并不意外。何雅云又继续道:“那是半个多月前的夜里,嫔妾因热睡不着,想到院子里纳凉。不想刚要开门,就听院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细听之下,才听出是杜氏的,她正在向人求饶。嫔妾便偷偷的从门缝里看向院子,只见杜氏的面前正站着一个黑衣人,那人穿着黑色斗篷。” 楼心月忙道:“你可看清他的容貌了?” 何雅摇了摇头,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重重的缓了口气,方又道:“他戴着帽了,嫔妾看不到他的容貌,只看到杜氏面对他时一脸恐惧的表情。杜氏求他,救救她的家人,并且答应她什么都不会说的。那人却只冷冷道: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他的声音很冷,很阴沉,让人听了不寒而栗。杜氏被他的话吓住了,说什么,他曾答应她的父亲,等他夺得皇位后会给他高官俸禄,他不能言而无信之类的话。那人见她开始胡言乱语起来,抬手就将她打晕了过去,然后便将她扔进了院子里的井里。” 听以这里,楼心月的心也跟着一沉。她当初怀疑杜若馨并非自己跌入井里,也只是以为,是有人不想让她继续查下去。她始终相信走水事件杜德光只是一枚被弃的棋子,背后定是另有高人指使。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原来那件事比她想像中更要复杂,他们想针对的并不只是她,只是她楼家,而是这天下。 到底是谁,有如此大的胆子与筹谋? 只听何雅云接着道:“嫔妾当时吓坏了,怕他发现,杀人灭口,忙跑回床上假装入睡。他真的进来了,嫔妾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他在嫔妾的床边站了好一会,嫔妾感觉到,他曾用匕首抵在嫔妾的脖子上,幸好嫔妾忍住了才留下一条小命。第二日,宫女来送饭,到处找不到杜氏,问嫔妾嫔妾也不敢说,只是装作不知道。直到她在井里发现杜氏的尸首,嫔妾担心那人还存有疑心,便顺势装疯,说是怨魂索命,让所有人都以为,嫔妾是因为看到杜氏尸首被吓疯的。” 楼心月重重的叹了口气,一颗心起伏不定。会是谁?与杜德光有关系的人。 难道是南宫珏?杜德光不正是南宫一派的人么? 但又不可能啊,南宫珏虽说权倾朝野,可自小和欧阳墨轩一同长大,是他最宠信之人,且,他在朝在外都极具声望,似乎也从未表现出这样的野心。况且,欧阳墨轩可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人的人。 看向何雅云问:“你可有看到那黑衣人有什么体貌特征?” 何雅云摇了摇头,“他靠近嫔妾时,嫔妾一直闭着眼睛,不敢睁开。”想了一会,忽然又道:“对了,他打晕杜氏时,嫔妾仿佛看到他的右手断了一指,是拇指。” “拇指。” 楼心月眉头紧蹙,如么说来,她只要让人暗中查探这宫中谁断了右手拇指便可找到那人。 又问:“可是内监的声音?” 何雅云摇了摇头,“嫔妾听不出来,他只说了一句话。像,又不像。” 楼心月低头思索,若不是宫中之人,那么,此人的武艺定是十分了得,可以出入宫里而不被守卫发现,且是个惯用左手之人。 她忽然想起一事,群芳宴时,她在群芳园也曾遇到一黑衣人,那人的武艺也是十分了得。还有前些日子窗外的那个身影,连欧阳睿之都没追上他,足见他的武艺极高。 她曾怀疑那人是欧阳墨轩,因为她闻到了清瑴香的味道,只是后为她才想起,她身上曾一直带着欧阳墨轩的绢帕,那香味或许只是来自那方绢帕。 抬头看向何雅云又道:“你告诉本宫这些,想要本宫怎么帮你?” “嫔妾想出宫,嫔妾再不想过这提心吊胆的日子,求皇后娘娘成全。” 楼心月微微颌首:“好,本宫答应你,近日会想办法让你出宫。” 何雅云闻言,满心欢喜,一扫方才恐惧之情,忙磕头道:“谢皇后娘娘!谢皇后娘娘!” 楼心月看着她,忽然觉得悲凉。“好了,你起来罢。” “谢娘娘!” 何雅云谢了恩,恭敬的起身。楼心月看了看她,向外面道:“来人。” 袭若推门走了进来,应道:“娘娘!” 楼心月吩咐道:“多派几个人送何氏回去,要他们注意,掩人耳目,千万别让人发现。” 袭若忙应了“是”领着何雅云退了下去。 看着她们离去,楼心月再次重重的叹了口气。她要不要先告诉欧阳墨轩,让他引起警惕?只是,她还不能确定何雅云所言是否属实,或是,杜若馨当时是否只是胡言乱语? 况且,此事关系重大,若有一丝不慎,只怕会让对方察觉。 “娘娘。” 袭若走了进来,见楼心月正以手扶额,知道她在烦忧,却也不敢多问,只道:“已派人送走了。” 楼心月轻轻的点了点头,问:“袭若,你可知宫中可有断指之人?” 袭若想了道:“奴婢只知道刑役司有个内监,曾因做错事,被断了左手小指,其他的就没有了。”又道:“娘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楼心月还不想将事情告诉袭若,一来,知道的人越多越麻烦,二来,知道此事并非好事,只会招来性命之忧。只道:“前几日看书上说,本宫近日和断指的人犯克,所以问一下。你明日叫人暗中查探,看一下宫中还有多少断指。记住,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就连初夏初晴也不可。” 袭若见楼心月连初夏初晴都要瞒着,知道事情的严重,忙低应了,“是。” 楼心月想了想又道:“另外,明日叫李义派人去天牢打听打听,近日可有人探视杜德光。” 袭若问道:“娘娘还在查那日楼府书房走水事件?” 楼心月点了点头,“今日何氏的一番话叫本宫更加确实,杜氏并非死于天命。如此说来,那日走水事件确实有人指使,而杜德光不过只是一个替罪羊。想到那人还逍遥法外,不知何时又会对本宫,对楼家不利,本宫的这颗心始终不安。” 好,她便以追查走水事件为由,暗中查探此事。一是,掩人耳目,二来,也让对方分散注意。 袭若不再多问,只低头应了。 一夜,反覆难眠,这些日子所发的事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重现。谋反,这两个字就如千万斤重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 ~今日还有一更,下午奉上。会告诉大家,女主对男主情起何时~ 破阵子(三) 重生之名门毒后,破阵子(三) 前世之仇让她来到今生,只是到了今生她才发现,原来,复仇比她想像中更要困难。舒悫鹉琻 她不知前世楼心然的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是什么让她对楼家如此仇恨?而设计陷害她,陷害她楼家的幕后主使又到底是谁? 是太后,为夺她后位? 是南宫珏,为振其权势,一统朝野? 还是欧阳墨轩,为惧其楼家功高盖主钹? 前世临死前,楼心然曾说,欧阳墨轩是惧她楼家功高盖主,她父亲坐拥军权,这才有了灭他之心。只是,她始终不相信,欧阳墨轩对她父亲虽说不上宠信,却一直敬重,且视为尊长。 她还记得当年,她父亲征战沙场,不幸中了敌人埋伏,九死一生。欧阳墨轩为救她父亲,亲自带了三千精锐,日夜兼程,杀入重围,最后救下了性命奄奄一息的父亲。 当看着他战袍破败,满身伤痕的出现在将军府时,那一刻,正值豆蔻之年的她对他心生了爱意。从此以后,她的心便只为他而在。后来,她如愿的做了他的女人,而且还是皇后,尽管她一直不明白,他为何会立她为后。她的姿色并不出色,甚至在一众美人中甚显逊色,可他就是立了她为后银。 成亲后的他们,虽谈不上情深意浓,却一直相濡以沫。他给她最高的尊宠,她辅助他安定天下。 直到后来,所有的一切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她被指与人有染,移乱宫闱,且那人还是他一向最为宠信的丞相。他忽然变了,变得冷漠,无情,变得不再信她,变得叫她不认识。 他从不曾那样待她。 是,他从不曾那样待她,他怎么就忽然变了? 楼心月手抚胸口,眉头紧蹙。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欧阳墨轩一夕之间忽然改变。 翌日,合宫请安,难得西风图娅也来了,虽然仍是一副冷冷的,不爱搭理人的表情,却已属不易。 众人闻得纪晚晴小产,一时议论纷纷,自然,也皆是些贬薄之词。 丽嫔冷言冷语的说道:“哼,这个时侯小产,谁知道是真是假。说不定只是为了博得皇上同情,想免去责罚的计谋罢了。” 秦芳仪道:“是啊,一看就是个狐媚样子,一味装弱扮怜的博得皇上同情,仗着会跳一点舞,日日的在御花园里跳舞,想引得皇上注意。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复她位份,还让她挪回了流华宫,那流华宫可是嫔位才可以住的地方,她又不是贤嫔了。” 楼心月冷冷的看了她们一眼,“好了,她小产是经御医证实的,难道还会有假。何况,她如今已经小产,大家同是服侍皇上的姐妹,你们不去探视,宽慰几句也就罢了,竟还在这里说这些风凉话。将她挪回流华宫是皇上的主意,你们若是有什么不满,大可向皇上说去。” 二人闻言,皆不敢多言,忙低下头,犹自坐着。 南宫敬看了眼楼心月,冷笑着道:“皇后娘娘如今惯会关心纪芳仪的,据臣妾所知,纪芳仪至所以会被关于冷宫,还是拜皇后娘娘所赐呢。若是没有第一次,想来也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更不会有小产之事。皇后娘娘,您说是罢?” 楼心月看着南宫静,静默不语。她不知道一向沉默寡言的南宫静,今日为何如此出言不逊。 却听宁妃道:“纪芳仪与何氏当初背后非议皇后,散播谣言,扰乱宫闱,本是大不敬之罪。何况,将她们二人打入冷宫是皇上。” “谣言?”南宫静冷冷的看向宁妃,“宁妃何不问问皇后娘娘,到底是谣言,还是事实?” 宁妃被问的无话可说,看了眼楼心月,眼中满是歉意。楼心月向她微微一笑,看向南宫静道:“是谣言也好,是事实也罢,只要皇上肯相信本宫,其他人,又有何要紧的。”浅浅一笑,又道:“敬妃,你说呢?” 南宫静秀眉一拧,一脸恼怒道:“那夜到底发生何事,皇后娘娘比谁都清楚。皇上信你,皇上信你一时,臣妾就不信皇上能永远信你。终有一日,皇上会不再信你。” 楼心月只觉心底微微一痛,如被人用针尖轻刺了一般。是,终有一日,欧阳墨轩会不再信她,就如前世。 “好了敬妃。”云绾君终于出声,看了眼南宫静,道:“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怎么可以这样和皇后娘娘说话。”看向楼心月又道:“皇后娘娘千万别动怒,敬妃这几日身子抱恙,想是心情淤积,这才出言莽撞了。” “无事,本宫又怎会与她计较。”楼心月微微一笑,又道:“本宫前几日听说了敬妃身子不适。敬妃,你身子不适,就不必过来请安了,安心在宫是养好身子才是大事。” 不知为何,南宫静今日看她的眼神充满仇视。看向她,冷冷道:“既然如此,臣妾便先行告退了。”说罢,便起身行了礼,转身离开。 楼心月看着南宫静,心里满是疑惑。不是不知道南宫静一向对她不满,只是,如此强烈的表现出来,还是头一回。 她到底怎么了?为何忽然变成这样? 云绾君忙又向楼心月笑道:“她这两日总是这样,皇后娘娘别理会她就是。” 楼心月也向她笑了笑,不语。 正在此时,西风图娅也忽然起身道:“既然皇后娘娘没有别的吩咐,臣妾也先告退了。” 楼心月知道她的性子,能来应个脸已是不错,并不与她计较,道:“好了,本宫也没什么吩咐了,大家就都跪安罢。” 众人忙起身行礼,缓缓退了出去。 看着她们离去后,袭若方道:“这敬妃今日是怎么了,先前看她不爱说话的,可今日怎么说话总是这么呛?” 楼心月只笑笑,“如今天气炎热,大家难免火气大。况且,与她一同入宫的,惠妃有了身孕,贤妃有了身孕,如今连纪晚晴也有了身孕,虽说后者二人都不幸小产,可毕竟曾有过。而她,却一直没有动惊,想她可是当朝丞相的妹妹,多么风光尊崇的身份,可却一向不得皇上宠爱,难免心生怨气。” 初晴怨道:“可她也不能向娘娘发啊。还说什么,皇上会不再信娘娘的话。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娘娘真该治她一个出言不逊之罪。” “在她心里,始终是本宫抢了她的宠爱,她不向本宫发,又向谁发去。”楼心月说着,起身道:“好了,不说她了,人已经走远了,如今再说,岂不是自寻烦恼。本宫没必要让她影响本宫一整日的心情。” 袭若笑道:“是啊,不去在意,便不生气。让她怨她的,咱们且乐咱们的。” 楼心月向袭若笑了笑,走向厅外。 用了早膳,正想着如何将何雅云送出宫而不被人察觉。就见李义匆匆走了进来,想是刚从外面回来,夹带着一身热气,额头上亦满是汗水。袭若见了,训道:“看看你这一脑门子的汗,怎么也不知道擦擦,就这样来见娘娘,也不怕冲撞了娘娘。” 李义忙抬袖胡乱了擦了两下,这才沉声道:“娘娘,杜德光畏罪自杀了。” “什么?”楼心月只觉一惊,忙道:“何时的事?” 李义回道:“据推断,应该是昨夜。一早奴才便依娘娘之命去天牢打听杜德光近日可有见过何人,不想就听到狱卒来回,说他畏罪自杀了。听那狱卒说,昨夜他巡察时杜德光还好好的,而今早再去已经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 “服毒。” “服毒?他一直在天牢里,怎么会有毒药的?” 李义摇了摇头,“奴才不知,奴才问了狱卒,他们也皆不知情。” 楼心月看着眼前,不再言语。好啊,服毒,这哪是畏罪自杀啊,她看这分明更像是杀人灭口。 只是,为何杜德光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昨夜突然死了。 昨夜。楼心月心下一怔,忙向袭若道:“快派人去冷宫看看何氏。” 袭若见她表情急切,忙应了,快步退了出去。李义见楼心月没有吩咐,也退了出去。 独自坐在那里,楼心月的心里却怎么也无法平静。昨夜何雅云刚见过她,夜里杜德光就死了,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合? 难道,只是巧合? 过了半个多时辰,袭若终于进来,回道:“何氏殁了。派去查看的宫人在冷宫的井里发现了她,已经淹死。尸首已经开始浮肿,看样子,死了有些时辰了。” “果然。” 楼心月冷冷的叹了口气。何雅云还一心等着出宫呢,等着过她安稳的生活,再不必经受这些提心吊胆。 终究是她害了她啊。 “都是本宫的错,本宫就不该让她回去,本宫怎么不将她留在宫里呢。” “娘娘。” 袭若忙扶住她,劝道:“娘娘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的。况且,她本是有罪之人,娘娘也不便将她留在宫里。” 缓缓的舒出一口气,虽说袭若所言在理,可终究,何雅云是因她而死。她并非一个善于怜悯之人,更不是一个惧怕生死之人。只是,此事的发生,让她突然有一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好吧,迟来的二更~~ 破阵子(四) 重生之名门毒后,破阵子(四) 何雅云前脚刚见过她,后脚便被杀了,这只能说明,暗中一个有人在监视着她,或是她。舒悫鹉琻 是谁? 他猛然抬头看向袭若,是她吗?只有她知道她昨夜见何雅云,且又让人去查杜德光的事,而今日一早,这两人便都死了。 袭若见她看着她,一脸疑惑不安道:“娘娘为何如此看着奴婢?” 楼心月缓缓的收回目光。不,不可能是袭若,前世袭若便是因她而死,她对她的忠心是不容质疑的钹。 幽叹一声:“袭若,咱们糊涂呀。” 袭若眼神一怔,“娘娘的意思是……”说罢向窗外瞧了瞧,眼里透着洞悉。 楼心月只道:“咱们这么多双眼晴,竟暗中被人盯着而不知道,可想而知,当真是糊涂。银” 袭若忙道:“奴婢立即去查,这宫里想还有鱼目混珠之人。” 楼心月摇了摇头,“没用的,依此次情况来看,此人定不是普通的内监宫女,只怕你也查不出什么来。”又道:“本宫让你查的断指之人,你查得如何了?” 袭若回道:“目前只有奴婢昨夜和娘娘说的那个断了小指的小内监,暂时还没有查到有其他人。娘娘要暗查,奴婢怕让人察觉,也只能悄悄的查。不过宫中向来对宫人的肢体方面要求严谨,招用宫人时也都十分严格,想来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人了。那小内监还是因为当初手脚不干净,偷拿了主子的东西,夹带私逃未果被发现了,才断了一根手指以示警示。”看向楼心月又道:“娘娘若是怕他冲撞了娘娘,奴婢便叫人将他打发了。” 楼心月抬手一扬,“不必了,他在刑役司当差,与本宫相距甚远,也冲撞不到本宫。别而反弄的人尽皆知,以为本宫听信那些乱怪之说。”又道:“你叫人去内廷司拿件好的衣服给何氏换上,将她体体面面的安葬。到底,她也服侍过皇上一场,不能失了体面。” 袭若低头应了,又劝道:“娘娘也别再为她的死自责了,说到底,也这只能怨她命不该活。” 楼心月轻叹一声道:“罢了,此时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人已死了,就让她好好安息罢,只愿她转世投胎再别做后宫的女人了。” “娘娘。”袭若还欲劝,楼心月只拜拜手道:“本宫近日总睡的不踏实,你去将华御医请来,为本宫开些安神助眠的药。另外,叫初夏进来。” 袭若忙应了,转身退了出去。 不一会,初夏便进来了。楼心月看向她道:“本宫头有些疼,你帮本宫揉揉罢。” 初夏忙应了,走上前,轻轻的为她揉着,见她面色哀思,心疼道:“娘娘近日越来越不似以前开心了。自娘娘进了宫,做了皇后,奴婢见皇上待娘娘宠爱有加,一心为娘娘欢喜。可自府里走水事件后,娘娘便与皇上有些嫌隙似的,再不如往前了,奴婢也很少再见到娘娘真心的笑了。” 楼心月抬手将初夏的手握住,拉她至跟前,看着她,语气沉静道:“初夏,本宫是不是真的变的?” 初夏看着楼心月,轻轻的点了点头,“娘娘近来越来越爱把心事放在心里,不愿让人知道,眼睛里也多了许多愁思。” 楼心月轻轻的叹了一声,“或许罢,很多事情一旦发生了,就再回不到从前了。很多决择,一旦做了决定,也就再改变不了了。初夏,人的心是会变的,尤其在这后宫,很容易冷却。” 初夏忙道:“可娘娘还有奴婢啊,奴婢与初晴,会一直孝忠娘娘,绝不变心。” 楼心月向她笑了笑,“我相信。”犹豫半晌,终是说道:“初夏,你这几日帮我好好注意一下袭若。” “娘娘您怀疑……”初夏向窗外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您怀疑她有外心?” 楼心月垂眼看向眼前,“也不是,本宫只是怕她动错了心思,或是,遭了旁人利用。她是本宫近身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本宫始终不愿去猜疑的,只是,她与你和初晴不同,难免需要多留一份心思。若是没有更好,本宫便也可以安心了。” 初夏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一会,袭若便领着华向生来了,行了礼,请安道:“微臣听说娘娘凤体欠安!” 楼心月将众人都打发了下去,方道:“华大哥,杜德光的事你听说了吗?” 华向生点了点头,“听说了,一早在皇上那里,正好听到天牢来人回了此事。” 楼心月起想谋反之事,忙问:“皇上可怎么说?” “皇上的意思是,不再追查,以畏罪自杀处理。” “他是中毒死的,皇上难道不想查明原因吗?” “杜德光的罪是皇上亲自定的,此事确实可以以畏罪自杀定论。我看皇上并没有查下去的意思,况且,若真要查下去,势必会再次牵引起将军府走水事件。我猜皇上是想息事宁人,不想再旧案重提。” “可是……” 楼心月却是一脸不情愿的表情,若是欧阳墨轩继续查下去,或许就可以查到谋反之事,也可早做防范。她实在不知,一向处事严谨的他,为何就这件事却如此松懈,听信片面之词。 不行,欧阳墨轩不查,她却要去查,此事不仅关系到他的皇位,关系江山天下,更可能关系到她的前世之仇。 “华大哥,我请你帮我去查查杜德光中的是何毒,看一下可否从中查到些线索。” 华向生看着楼心月,不解道:“月儿,皇上都不查了,你还要追查下去又有何意义。我知道你一直想查清楚当日走水事件的幕后主谋?只是,此事宫主都无计可施了,只怕凭你一人之力,也是没办法的。” “我知道。”楼心月看着华向生,不知该不该告诉他谋反之事,只是,此事她还没有确实,若是此时告诉了太多人,只怕会打草惊蛇。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要和告诉任何人。道:“但是,此事我一定要查清楚,想到有人一直在暗中算计着楼家,算计着我,我始终无法安心。” 华向生看着楼心月,她的表情有些犹豫,眼神中充满抉择。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他知道她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不愿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点了点头,终是答应好:“好,我帮你去查。只是,月儿,答应我,万事小心,我不想看到你出事。” 楼心月看着华向生,微微一笑,“华大哥放心,我会小心。”想起那断指之人,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请华大哥帮我转告西门大哥,请他帮我查一下,江湖中有没有一个断了右手拇指之人。” “右手拇指?”华向生眉头一拧,道:“你怎么忽然要找他?” 楼心月忙看向华向生,“华大哥知道这个人?” 华向生点了点头,“七年前江湖上曾出现一个冷血杀手,无名无姓,此人生性残暴,仗着武艺极高,在江湖上为非作歹,滥杀无辜,因此得罪了众多江湖帮派。后来,此事终于惊动了整个江湖,为了报仇,众多帮派聚集在一起,却始终没有找到他。直到有一天,我陪宫主出教办事,在路上无意中遇到了他。他虽得罪了众多帮派,却从不曾得罪凌云宫,而凌云宫一向与江湖帮派素无往来,所以,宫主本不打算理会。只是,此人生性涓狂,非要与宫主一较高下,几番出言不逊,又拦住我们的去路。最后宫主逼于无奈,只好出手,想着他并没有得罪凌云宫,便没有取他性命,只断了他右手拇指,让他以后再不能拿刀杀人。后来,此事便在江湖中传开了,此人也因此得名为:残指。” “残指?” 难道何雅云所看到的那个黑衣人就是他? 华向生见楼心月低头思绪,不解道:“只是,他自从断指后,便彻底在江湖上消失了,再没有出现过。所以,月儿怎么突然问起他了?” 楼心月看着华向生,犹豫了一会,终是道:“华大哥,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月儿有何事尽管说。” “昨夜,何氏来见过我,说是杜若馨便是被一个断了右手拇之人推下井的。另外,昨夜她见过我后杜德光便在天牢中被人毒死了,因为我正让人去查他。而何氏,也在方才被人发现淹死在冷宫的井里。所以,我怀疑暗中一直有人在监视我。否则,怎么会知道我的一举一动,而事事赶在我之前。” 华向生眼神凝重,一脸谨慎,道:“你怀疑是残指?” “我不知道,在很早前我便总是隐约察觉到经常被人在暗中盯着一样。先前,我曾一直以为是太后派人在暗中监视我,因为,她一直不满上官云梦的皇后之位被我抢了。直到今日,我突然发现,此事并非我想像中那般简单。此事既然关系到杜德光,我想必也牵连到楼府走水事件。所以,我怀疑……” “你怀疑是那走水事件的幕后主使?” 楼心月点了点头,“此时看来,只怕楼府的走水事件也比我们想像中更要复杂。我之前曾一直在想,即便杜德光是受人指使,也不过只是有人想陷害我父亲。我之前曾一度怀疑这幕后主使是南宫珏,因为他的文派与父亲的武派,一向是明争暗斗。只是,我突然发现,此事已远远超出了朝堂政见之争。” 华向生看着楼心月,“所以,你怀疑此事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是。只怕是,有人在打这江山的主意了。” 楼心月小心谨慎的看着华向生,只见他表情顿变,眼神一沉,道:“月儿,此事可是你想多了,或许,并没有你想像中这么复杂。太后想夺你后位,南宫珏想势倾朝野,这都可以说得通,而谋反,只怕牵连太大。况且,皇上登基已有五年,臣心也已稳固,谁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楼心月觉得华向生说的也有道理,自欧阳墨轩登基后,唯有明王曾因妒成恨,欲图谋反,遭到扼杀。后来,再无人敢有此心。而各位王爷也一向是兄友弟恭,君安臣乐。如今天下太平,盛世如锦,更是看不到一点波澜。 那么,便是雅云在骗她了。还是,有人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向华向生笑笑,故作无事道:“所以,我也只是怀疑。” 华向生忙道:“此事你与我说说也就罢了,断不可再向旁人说了。月儿,我知你心思细腻,聪明睿智,并非一般女子可比。只是,你也终究只是个女子。所以,答应我,别再想那些事了,也不要再去查,若是真有什么事,自有皇上。” 楼心月看着华向生一脸关心的表情,点了点头,“嗯,我答应你。” 华向生这才放心的笑了笑,抬手在她的鼻尖上轻轻一剐,道:“你啊,从在凌云宫第一眼见到你,便不让人省心。” 这是华向生以前惯有的动作,楼心月伸手摸了摸鼻尖,娇嗔道:“人家如今可是皇后了,华大哥怎么还喜欢剐人家鼻子。” 华向生看着她那副娇嗔含怨的表情,笑意更深,只道:“不管你是谁,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在桃林罚站,性子倔强的小月儿。” 楼心月笑而不语,表情率真,再不复方才的阴沉。也许,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仍是那个两年前的楼心月,积了满心的仇恨,却依然性子单纯。 “皇后。” 突然的声音,叫楼心月心下了怔,忙转头看向厅外,只见厅门帷幔外正站着一人,不是欧阳墨轩又是谁。 “皇上!” 她忙转身行礼,心里顿觉大事不妙。欧阳墨轩是几时来的?她怎么一直没有察觉。他可有听到什么?不,是他看到了什么?他定是看到她与华向生说笑。 一时,楼心月的只觉心里百转千回。 华向生也忙行跪下礼道:“微臣给皇上请安!” 说罢,眼神悄悄的瞥了楼心月一眼,眼中似闪过一丝歉意。 破阵子(五) 重生之名门毒后,破阵子(五) 欧阳墨轩负手而立,冷冷的看着,身后王禄一味低着头不敢看他们,而袭若则是一脸歉意的看着楼心月,似在为没有通传而自责。舒悫鹉琻一室静谥,仿若可以听到窗外微风吹过的声音,和着各人的气息,沉重而萧肃的响在厅里。 “朕听闻皇后身子不适,特来瞧瞧。” 过了半晌,欧阳墨轩终于开口,步履沉重的走向她,也不叫她起身,目光阴冷如腊月寒冰。径直从她身旁走过,袍裾如风扬起,在榻上坐下,方又道:“只是,朕似乎来错了时间。” “皇上。”楼心月心下一怔,忙转身看向欧阳墨轩,道:“事情并非皇上所想的那样。” 欧阳墨轩看着她,目光阴沉,冷冷道:“朕之所想正是朕之所见,皇后的意思是,是朕眼花了,错怪了你们?”看向华向生又道:“朕竟从不知华御医与朕的皇后竟这般熟络。难怪皇后近日总是避着朕不见,不与朕亲近,原来竟是如此。钹” 华向生忙道:“皇上,一切都是微臣的错,不关皇后娘娘的事。皇上要罚,便只罚微臣一人罢,千万别迁怒娘娘。” 楼心月只觉脑袋“嗡”的一沉,忙扭头看向华向生,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这话岂不是明摆着告诉欧阳墨轩,他们关系不清。 华向生啊华向生,妄她一向信他,视他如兄长一般。而他却…银… 心里似被人***一把匕首一般,那样的疼,疼的她不愿去想。她又一次信错人了么? 犹记得那年桃林罚站,漂泊暴雨中,他陪她站着。劝说未果,他便陪她一起承受。她当时不是没有动摇,即便再冰冷强硬的心,见他那般,也是感动的。所以,后来的他们便成了朋友,如兄妹一般亲密的朋友。 她跟他说:“我总有一晶会入宫的。” 他便说:“我还没从来没做过御医,想来也不错。” 她以为他只是一说,因为,他生性不喜拘束,而皇宫偏偏是天下规矩最大的地方。不想,他当真言出必行,不但做了御医,还做了御医司的首座御医。 他曾说,“月儿,我答应过会保护你,便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一直是个言出必行之人,她信他。 而如今,却是他伤她最深。 心底暗暗一叹,罢了,就当是她欠他的,从今以后,她再不欠他。 抬头看向欧阳墨轩,道:“不,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与华御医确实在未入宫前便已相识。一直没有告诉皇上,是臣妾的错。不过,华御医自知臣妾与他身份有别,一直守着规矩,不敢有所逾越,。至于今日,也只是臣妾想请他为臣妾办事而已。” 众人皆是一惊,华向生忙看向她道:“娘娘……” “闭嘴。”楼心月冷冷瞪向他,喝斥道:“本宫在与皇上说话,几时轮到你插嘴。”再次看向欧阳墨轩又道:“是臣妾,臣妾嫉恨云贵妃得宠,自她回宫后,皇上便越来越少来看臣妾。昨日见皇上龙体微恙,便想请华御医诬陷云贵妃在皇上的饮食中下毒,以此争宠。一切皆是臣妾的错,臣妾甘愿受罚。” 欧阳墨轩的表情也是一诧,眼底隐约中带着迟疑,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道:“他可有答应?” 楼心月摇了摇头,“他说此事有违医德,恕他不能答应,并且,还说教了臣妾一番。说臣妾不应该因为争宠而蒙蔽良心,还说,臣妾性子太过倔强,不如云贵妃温柔婉顺,会讨皇上欢心。”轻叹一声又道:“不想,便被皇上看到了。” “当真?” 欧阳墨轩看向华向生,就见他慢慢的从楼心月脸上移开目光,低头回道:“是,微臣该死,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该说教娘娘,旦凭皇上责罚。” “什么责罚。”楼心月忙接住他的话,道:“皇上有此忠心之臣,怕是嘉奖还来不及呢,何来责罚。”看向欧阳墨轩又道:“皇上说是罢?” 华向生只是看着她,眼底尽是懊恼与歉意,渗杂着不忍与心疼。她如此做是不肯原谅他了,他深知她的心性,一旦对谁伤透了心,便不想欠别人一丝一毫,她是在还他之前待她的好。 她定是伤透了心了。 欧阳墨轩的表情也是错综复杂,悄悄隐去的眼神中似划过那么一点不舍与柔情。他知道她在说谎,自她入了宫,她从来都无心争宠 ,且昨日他那般留她,她都倔强的不 肯留下。 只是,偏偏是她的这一份倔强与不屈让他担心。她太过聪明,也太过有自己的想法,这是他最喜欢她的地方,却也是最担心她的地方。这样的她,让他越来越无法掌控。 “好。”欧阳墨轩收回目光,眼神顿时变的凛戾,再不复方才的柔情,道:“既然如此,朕便罚你在千禧宫好好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千禧宫一步。掌理六宫之权,便暂时交由云贵妃,你就安心在宫里思过罢。” “皇上……”袭若忙抬头看向欧阳墨轩,意欲求情,王禄也忙说道:“皇上……” 不等他们说下去,欧阳墨轩便又冷冷道:“若谁敢求情,拉入刑役司,仗毙。” “皇上……”袭若不死心,仍想求情。楼心月忙回头看向她,喝斥道,“袭若,闭嘴!没听到皇上已经下令了么。” 袭若看了看她,这才低头不语。 楼心月收回目光,仍是看着欧阳墨轩,恭敬道:“臣妾遵旨!臣妾谢主隆恩。” 欧阳墨轩也是看着她,忽然一笑,风清云淡道:“朕知道这宫墙困不住你,若你敢抗旨,朕便杀尽千禧宫众人。”说罢,便从榻上起身,袍裾轻扬,已到她跟前,低下头在她耳畔冷冷道:“只要皇后舍得,朕会一个不留。” 楼心月抬头对上他那凛戾的目光,并不言语。她知道, 他绝对是个言出必行之人,而在耍狠这一方面,她确实不如他 。 “谢皇上!” 恭敬的磕了头,不再看他,只看到那明黄的袍裾,在她跟前停留片刻,方转身离开,很快,便消失在她的余光里。 “娘娘!” 袭若忙上前将她扶起,初夏初晴也忙从厅外跑了进来,想是听到了欧阳墨轩的旨意,眼中含着热切的泪。 楼心月只向她们浅浅一笑,转眼看向华向生,他也正看着她,眼中满是歉意。 “袭若,替本宫送华御医。” 不再看他,她不需要他的歉意。既然他选择弃她而去,她便也不需要留恋。 “月儿……” 华向生轻唤一声,似想解释,却被楼心月冷冷打断:“你我身份有别,大人还是唤个称呼罢,免得徒惹事非。” 他就知道,以她的性子,必是不肯原谅他的。低头道:“对不起!” 楼心月并不看他,只冷冷的看着眼前。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么、她此刻的心痛,她从前的深信,都在他这一句对不起中完了。 他也不再多言,起身,缓缓走向厅外,他的身影有些微微的颤抖,如被轻风拂过的残柳。垂立于身侧的手掌紧紧握成一圈,慢慢的又松了开来。 楼心月终是忍不住的看向他的背影。华大哥,你我情份,就此断了。 送走了华向生,袭若便走进来,“噗通”一声跪于她跟前,“娘娘,对不起,奴婢原要通传的,可是皇上……” “本宫知道,定是皇上不让你通传的。”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罢了,事已至此,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们都下去罢,本宫想独立待会。” 初夏初晴见她面色沉重,意欲留下宽慰,但见她表情冷淡,便也只好退下。 一时,厅里只剩她一人。这个,如今困住她的牢笼。 八月的天气,已有了凉意,秋风乍起,伴着秋雨沥沥,这一切多像是前世。只是,前世她是被废皇后,囚于冷宫,而今生,她仍是皇后,被困自己的宫里。 被禁足已有两个多月,这期间,宁妃曾多次来看她,不是劝她看开些,就是与她默默的坐着。云贵妃也曾来过,名义上是劝慰,其实她知道,她不过是想炫耀罢了。 纪晚晴的身子已渐渐好了起来,也曾来看了她几次,如今的纪晚晴,再不复从前那般,轻狂,不知遮掩。如今的她,沉着,冷静,眼睛是总透着一投淡淡的哀思,与深深的仇怨。 自她被禁足后,上官云梦似乎忽然开恩了一般,并不再与纪晚晴计较那日小产之仇,每天一门心思的只想着怎么哄欧阳墨轩开心,怎样争得更多恩宠。如今后宫,云绾君,上官云梦,南宫静,三人平分恩宠。一时,太后权势大涨,无人敢违拗其意。 除了宁妃,云绾君,纪晚晴。淑妃与贞嫔,安嫔,甚至是西风图娅也曾来看过她。 淑妃不过是宽慰几句,看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贞嫔则总是带着一副担忧的神情看着她,不过,依她的性子,却也并不十分明显的表露出来。安嫔则是十分明显的表现关心,她是个知恩图报之人,自那次她父亲脱罪后,她便一直对她心存感激,只待一日可报达她昔日之恩。 至于西风图娅,仍是那副漠视一切的样子。只是,此时的她对她似乎多了几分关心。 “你知道我父王为何给我取名图娅吗?”她曾问她。 她看着她,不语。 “图娅,在我们那里是光芒的意思,他希望我永远做他掌心的小太阳。” 她只是看着她,不知她为何会与她讲这些。却听她又道:“只是,我再也做不了他的小太阳了。来天盛朝前一晚,他在我的门外站了整整一夜。我知在众多子女中,他最爱我也最宠我,他从不勉强我做任何我不愿意的事,除了这一次。和亲,是他最无奈,也是最心痛的选择。西楚现在正面临内忧外患,为了西楚的人民,他只能放弃他的女儿,寻得外援。” 她看着她,不解:“你为何与我说这些,这可是你们西楚的机密。”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西风图娅忽然向她笑了笑,笑容如她的名字一般,如阳光灿烂,“你与我同样身处困境,我信你。” 她也看着她,笑而不语。 是,她与她同样身处困境。自她被禁足后,华向生曾多次来看她,都被她拒之门外。她不愿再见他,因为,她不愿去面对今非昔比,尤其是人心。 倒是西门云天常在夜里来看她,时常带来她父母的问侯与关心。却决口不提华向生,仿佛那个人无他毫无关系一般。 “月儿。”他说,“很多事情,或许并不如你表面看起来那般,有些事,你需要用心去看。” 她只是茫然的看着他,他话中有话,却并不说明,“西门大哥是说皇上?” 他也只是看着她,不点头,也不摇头。他知道她心时有怨,对皇上,对华向生,或许,还有些是对他的。 他曾对她说过,不会与皇室与欧阳墨轩为敌。 她曾玩笑的问他:“那若是有一日月儿真的和皇上为敌,西门大哥会杀了月儿吗?” 他点了点头。 他看到了她眼中震惊,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知道,她定以为他是因为侠义,因为祖训。只是,他不能告诉她,有些事,是他必须去做的,为了她。 很多事情,她并不知道,华向生曾与他说:“我知道,月儿如今定是恨死我了。但是我没有办法,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出一点差错,否则,只怕要前功尽弃,功亏一篑了。”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太聪明,她竟这么快就查到了谋反之事,这是她不该知道的,也是她不该插手的。否则,只会给她带来危险。 何况,她如今已不同往日,那日朝堂上的事,他已听说了。欧阳睿之,司马清扬,欧阳墨璃,南宫珏,这四人竟同时保护她。为了她,甚至不顾两国邦交。 这样的局面,和十七年前真是太像了。 破阵子(六) 秋雨潇潇的下着,似忘切了年月,漫不经心。这样的日子,亦漫不经心。 洗漱后,钗簪尽脱,只余及腰的青丝,不着一点珠饰,于明亮的烛光中,透着黝黑乌亮的光泽。雨夜的空气有些微薄的凉意,如她此时的心,那一份微薄的思念,一点一点随着这空气慢慢淡了下来。禁足两个多月,欧阳墨轩不曾来看过她一次,或许,他早已忘了她。一个被囚的皇后,没有什么好记挂的,何况,他还有那么多的女人相伴。 独自坐于琴前,信手胡乱的拨动琴弦,无曲无调无情意,只这么弹着。这样的雨夜,她实在找不出其他任何可以打发时光的事情,那盘残棋,她竟落不下一子。 幽叹一声,指停音断,忽听窗外传来一阵箫声,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隐隐约约,听得不太真切。但她却听得明白,正是方才她所弹之曲。那箫音婉转哀伤,空旷悠远,此时听来,却是别有一番凄婉苍凉之意。 苍凉,她的心有苍凉之意了么钽? 很快,那箫声便停了,似淹没在这无边无际的雨声中一般。再抬头,只见轩窗下的锦榻上已坐着一人,空气里霍然多了一份雨中残荷独有的清冽的味道。 想必他定是从后院的碧波池而来。 浅笑着看向他,“我都不知自己弹了什么,难为王爷竟还能听出曲中之意。抉” 欧阳睿之亦微含浅笑,只道:“龙吟箫一向听懂凤哕琴。” “是啊。”垂头看着指下琴弦,“难懂的是人心,琴心一向易懂。” 欧阳睿之听出她语中那落廖之意,眼神有一瞬的黯然之色,握着龙吟箫的手紧了紧,很快又恢复如常,道:“自古情曲相通,曲中有情,情中有曲。你又怎知,那琴心不是人心呢。你虽指走无心,却偏偏是这等无心,将你心里的心事给流露了出来。” 楼心月眼神一顿,抬头看向他,“让王爷见笑了。” 欧阳睿之看着她,没有说话。目光静谥,如此时殿里的烛光,静静徜徉着一种温温的暖意。 楼心月低下头,不去看他,她知道他是向她来要答案的。两个月前,她刚被禁足时他曾问了她一个问题,只说让她考虑两个月,若是两个月后,她已不再禁足,便不会再问。而若是两个月后,她仍是禁足,便要给他一个答案。 在这两个月期间,他也常来看她,却绝口不提那事,而今日,便是他说的两个月的期限。 “对不起!”她轻声说着,“我不能置千禧宫这几十人的性命于不顾。” 他眼神一沉,很快又恢复了笑意,“你在乎的只是这几十人的性命?还是,另有原因呢?” 楼心月轻轻的闭上眼睛,缓缓的吁了口气,“是,我不想离开这里。” “即便如此,也不想离开?” “是。” 欧阳睿之不再多问,他曾说过,他不会勉强她。忽尔一笑,“罢了,我说过不会勉强你。”又道:“不过,那句话你可以一直留着,不管什么时侯你跟我说,都作数。” 楼心月看着他,心里微微有些动容。不是没想过离开这里,正如欧阳墨轩所说,这样的宫墙如何能困住她。也不是在意那几十人的性命,若她真想走,自然有办法将所有人都安顿好。 只是不知道,离开这里她还能去哪。楼府,她自然是不能回的。而与他一起,也只会连累他一起受苦,背上一世骂名,同时也会连累她的父母,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事。 “王爷,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么?”她看着他,轻声的问着。 “嗯。”他微微颌首。“答应你的,我自然不会忘。” “那就好。” 她向他浅浅一笑,那就好。 “月儿。”他看着她,眼神深邃,“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便是没有应了父皇之命,继承皇位。若知今日会遇到你,当日,我就算拼了性命,也会坐上那龙椅,只为你。” 楼心月莞尔一笑,眼中却有几分凄婉的味道。若知今日遇到,前世,她便不会轻易将那真心交付出去,不会让前世的悲剧发生,也就不会有了今生复仇之恨,与这般的无可奈何。 只是,谁又知道,他们今生会遇。谁又知道,那颗交付的真心得来的却是那样的结果。又或许,若没有前世的悲剧,也没有他们今生的相遇。就如前世,他只是他的逍遥王爷,而她只是她的当朝皇后,他们二人只多在家宴上遥遥一望,便再没有其他。 或许,这就是宿命罢,前世的错过,今生的相遇,皆是宿命。 “王爷,这样已经够了。遇到你,很好!” 是啊,能遇到他,就已经够了。他们是彼此的知音,亦是彼此的知心。他们心里装着彼此,亦守护着彼此。这样的感情,不能厮守,却可默默相守一辈子。 “是啊,遇到你,很好!” 欧阳睿之喃喃的念着,亦是明白她心中所想。 有些事情注定了便无法改变,这世间更没有‘若知’。 八月十四,天气晴朗,闲来无事,行至朝阳厅。此时的朝阳厅空阔寂寥,再不复当日合宫请安时那兴盛朝贺的画面。屋后植了两株梧桐,已结了许多果子,只见它,蒂长三寸许,五稜合成,子缀其上,多者五、六,少者二、三,大如黄豆。 《诗经·大雅·卷阿》里曾有云: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朝阳厅的得名,便是因这两株梧桐而来。而这里,也是宫里唯一一处种植梧桐的地方。因为,梧桐是凤凰栖息之树。 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 高贵如凤凰,只栖于高贵的梧桐。如今,梧桐依旧高贵,‘一株青玉立,千叶绿云委’的气势依然不减。而她,却将自己弄成这般,前世之仇还未报,她难道就想这样自我沉沦下去么。 “娘娘。”初夏走至身后,轻声回道:“宁妃娘娘来了。” 楼心月回头看去,就见宁妃一脸沉重的走了进来,笑了笑,问:“姐姐这是怎么了,谁给姐姐气受了?” 宁妃看着她,表情依然沉重,眼神中透着些许无奈,“娘娘就打算一直如此下去了么?” 楼心月眼神微愕,愣了片刻,复又笑道:“姐姐今日是怎么了,常日里不都是姐姐劝我看开些么。” 宁妃幽叹一声,缓缓道:“安嫔为了替你求情,得罪了贤妃,被拉去刑役司了。” “什么?”楼心月低呼一声,刑役司是专门处罚犯了错的宫人和嫔妃的地方,宫人自然是各宫主子便可以责罚,而嫔妃,则要皇上、皇后,或是太后才有权处罚。道:“贤妃她即便有协理后宫之权,也无权处罚安嫔罢。” “可如今她还有何不敢的。”宁妃说着,眼中满是无奈之色,想来,这些日子,她定也受了上官云梦不少闲气。“自她小产后,皇上便一味纵着她,太后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的她真可谓是权同副后了,如今这后宫,岂不是她说了算。” “皇上也不管么?” “皇上。” 提起皇上,宁妃只觉寒心,如今的他竟像变了个人似的,之前,她即便再不受宠,但皇上对她却也算是礼遇,而现在,“皇上如今每日只知道沉迷于云贵妃的温柔乡中,那还有心思管这些。” 楼心月低头不语,这些日子她虽禁足,却也没少听到那些风言风语。听闻欧阳墨轩如今夜夜流连于后宫,每日下了朝不是听云绾君弹曲,就是看上官云梦作梦,或是,与南宫静饮酒作欢。再不复往日那日日忙于朝政之景。 宁妃见楼心月不语,又道:“我本想借着此次中秋家宴的机会向皇上求情,撤了娘娘的禁足。只是……” 楼心月看向她,无奈一笑,“想必皇上定是没有答应罢。” 尽管想过会是这个结果,不过依然有些意外。欧阳墨轩竟怨她至此,已个两个多月了,竟还是不肯放过她。 宁妃见楼心月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道:“其实臣妾看得出来,皇上待娘娘还是有情的。娘娘与臣妾不同,臣妾当年完全是一厢情愿。而自从娘娘进了宫,臣妾看得出来,皇上是用了真心在待娘娘。” “真心。”楼心月喃喃道:“姐姐所说的真心,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 宁妃眼神微愕,不语。她刚入宫时的流言她也曾听说过,说她像云贵妃,皇上对她的一切宠爱也不过是缅怀失去的云贵妃。有时她也会有这样的错觉,总觉得她身上的某些特性与云贵妃相似,只是,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何处相似。其实,她们二人的相貌毫无相像之处,性格也完全不同。唯一的相同,大概就是都爱桃花,也都得皇上宠爱。 “娘娘。”宁妃看着她,道:“臣妾如今已经这样了,也不求其他,可娘娘到底和臣妾不同,娘娘还年轻,即便不为自己打算,也该为楼家,为楼将军打算。” 楼家,楼心月忙看向宁妃:“父亲怎么了?” 宁妃道:“自娘娘被禁足后,敬妃得宠,皇上便越来越宠信南宫珏了,如今他真可谓是势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虽说皇上待楼将军一如往昔,只是,前朝后宫向来错纵相连,娘娘已然如今,楼将军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破阵子(七) 重生之名门毒后,破阵子(七) 南宫珏。舒悫鹉琻 楼心月隐约记起,那日与他在御花园偶遇,他待她的态度,是她不曾想到的。还有那日在朝堂上他的表现,也是她没有料到的。 世人皆道,南宫丞相有着俊逸的外表与剔透的玲珑心,是京都闺秀最想嫁的如意郎。 而她只知道,这个温文尔雅的的丞相,与楼府的走水事件有关,与前世陷害她有关。 时值隅午,虽是八月的天气,却依然热气不减,回到荣禧堂,背上已浸出汗来。初夏忙奉了茶来,方坐下端起杯盏,就见一人从院里而来,却是锦秀钿。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锦秀规规整整的行了礼,表情亦是恭敬。 楼心月一边喝着茶,一边留心打量着她,自群芳宴初次相见后,锦秀一向对她恭敬有加。只是,她到底是太后身边的人,也不敢尽信匝。 心里思忖着,面上却依然笑道:“姑姑快起来罢。” “谢娘娘!” 锦秀忙谢了恩起身。楼心月看向她,问道:“难得姑姑来,可是太后有何吩咐?” 锦秀回道:“回娘娘,太后请娘娘去趟祥福宫。” 楼心月眼神微顿,道:“不知太后此时召见本宫所为何事?”说罢,又为难道:“只是,皇上有旨,没有皇上的命令,本宫不得踏出宫门一步,否则……”说着向厅内的众人瞧了瞧。 锦秀会意,笑道:“娘娘放心,有太后在,皇上自然不会怪罪。” 楼心月也笑了笑,“可不是,有太后在,本宫有何担心的。”复又玩笑道:“回头皇上若是怪罪了,姑姑可得替本宫作证才是。” 锦秀低头应了“是”,笑了笑。虽说禁足两个月,可这皇后竟一点也不像旁人那样一脸愁怨之态,倒比往前更加开朗了似的。 楼心月也不再多言,起身道:“那本宫这就随姑姑前去走一趟。” 脸上笑着,心里却在猜想,不知太后的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只怕是想向她示威罢,这两个月来,虽说太后对她不闻不问,但是,一直徘徊于千禧宫外的宫人却是不少,明着暗着的。说是禁足,却也没有一日消停过。这也是她为何这两个月那么乖乖就犯的原因,他们不是想看她日渐消沉么,她便日浙消沉给他们看。她倒要看看,这场戏他们要怎么唱下去? 来到详福宫,由袭若扶着下了轿辇,只闻一阵芳香溢来,并不真切,似桂花的香气。时值中秋,正是‘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的季节呢。进了仪门,抬头,果见一棵桂树正屹立庭院,却是满树的橙红,于阳光下,十分耀眼。 袭若见了,笑道:“奴婢还以为是桂香呢,竟不是。” 楼心月笑了笑,道:“你闻的不错,这就是桂花,只不过是桂花中极名贵的朱砂丹桂。是嫁接法改良后的品种,因色似朱砂而得名,初花期花色红橙,盛花期则转为橙红色。”看向锦秀道:“想不到,太后也是爱桂之人,尽能寻得这么好的花来。” 锦秀笑道:“这花一般人都不识得,想不到娘娘竟识得。不错,太后一向喜爱桂花,这花还南宫丞相特寻来教敬太后的,太后很是欢喜呢。” 楼心月笑笑,并不是她识得,只不过是前世也在这里见过而已。笑道:“倒难为南宫丞相有此孝心,这花可不好寻呢,只怕大费了一番周折呢。” “可不是,听说寻了许多才寻到的。” 楼心月微微“噢”了声,道:“想不到南宫丞相竟对太后如此孝心,当真叫人感佩。” 锦秀并未多想,只道:“是啊,南宫丞相自小便常入宫与皇上为伴,太后对他也一向疼爱,比之皇上都丝毫不差。幸而,南宫丞相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这些年,也时常入后宫来探望太后,每每都哄得太后很是高兴。” 楼心月微微一笑,不语。锦秀这才想起太后还在等着,忙道:“娘娘快进去罢,别让太后久等了。” 楼心月点了点头,跟着她走向正殿。忙有人通传:“皇后娘娘到。” 进了里厅,就见太后正斜靠于榻上,单手支着头,似在闭目养神,听到通传,也不睁开眼。 楼心月知道她是有意而为之,忙恭敬的行礼道:“臣妾给太后请安,愿太后福体安康,福寿昌隆!” 许久没听到回应,抬头看去,就见太后仍阖着双眼,似睡着了一般。楼心月也不语,低头,静静的跪着。旁边锦秀见了,想出言提醒,见季月看了她一眼,也只得低头不语。 过了近半柱香的工夫,仍不见回应,这才听到季月小声提醒道:“太后,太后,皇后娘娘到了。” “嗯。”太后幽幽的应了声,这才睁开眼,看了眼正跪在地上的楼心月,道:“来了。”轻叹一声又道:“年纪大了,竟这般没精神,等着等着竟等睡着了。” 楼心月知道,太后这是在怪她让她久等了,忙又请了回安,“臣妾给太后请安,愿太后福体安康,福寿昌隆!”直起身又道:“是臣妾不好,让太后久等了,惊扰了太后安睡,还望太后恕罪。” “罢了,起来罢。”太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许久没听皇后请安了,皇后倒是越发礼数周全了。”看向锦秀又道:“赐座。” 锦秀忙应了,搬了张绣凳上前,楼心月又道了回谢,这才坐下。 太后看了看她,又看向其他人道:“你们都下去罢。”众人忙行了礼,退了下去。 楼心月知道太后是有话要与她说,只低头不语,静静的侯着。只听她说道:“许些日子没见皇后,皇后似乎又清瘦了。可是这些日子过的不好?” 楼心月低头回道:“劳太后关心,许是前些日子酷暑的缘故,如今入了秋,倒也好了。” 太后见她语气轻缓,一脸平静,毫无怨色,心下不禁纳闷,不是听说,一直怨愁满面的么,怎么却不是他们回的那样。 看着她,忽然道:“还记得那日在群芳园时哀家与你说的话么?” 楼心月抬头看向她,不解道:“请恕臣妾愚钝,不知太后所说的是哪一句?” 太后只看着她,似要将她看穿一般,道:“哀家说过,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不需要在哀家面前装糊涂。哀家那日也说过,会准许你入宫为妃。只是,哀家没想到,当日真是错看了你了,以为凭你的姿色,能入宫已属不易,竟没想到,你不旦入了宫,还做了皇后。”冷“哼”一声又道:“哀家实在奇怪,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皇上执意立你为后?” 楼心月低头,不解道:“臣妾不知太后所言何意,此事臣妾并不清楚。”想了又道:“兴许,是因为臣妾的父亲罢。” “兴许。”太后冷冷的看着她,道:“皇后,事到如今,你还要在哀家面前装糊涂么。你以为,你还能骗得了哀家?” 楼心月忙从绣凳上起身,行礼道:“臣妾实在不知太后何意,还望太后明示。臣妾入宫时日尚浅,若先前有得罪太后之处,还望太后恕罪。”抬头看向太后又道:“只是,臣妾实在不知何事得罪了太后,让太后如此恼怒臣妾。” 太后看着她,表情阴沉。确实,自她入宫以来,她从不曾得罪于她,而且对她也一向是恭敬有加,只是,她却知道,那一切都不过是她的表面而已。 沉思稍许,方道:“好了,你起来罢。”见她起身又道:“哀家知道,你如今被禁宫苑,日子也不过好。哀家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一件要与你说。当日在群芳园哀家曾与你做了个交易,今日哀家还想与你做个交易。”语气冷了下来,道:“你应该知道,如今你被囚宫苑,形同废后一般。若你同意与哀家合作,哀家可保你重获恩宠。” 楼心月抬头看向太后,似在思虑。太后见她表情似有动容,又道:“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近日北池国频频来犯我边境,如今边关告急,朝堂主战、议和各有其声,如今皇上正犹豫到底是应战,还是议和?” “北池?” 楼心月知道,这些年北池国对天盛朝屡有进犯之心,几十年来战事不断。只是,如今西楚刚与天盛朝修好,北池国为何会选在此时来犯?这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还有,太后为何要与她说这个,此乃朝政大事。况且,不管是主战还是主和,似乎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罢。 抬头看向太后,故作无意道:“此乃国事,实在不是臣妾可以议论的。” 太后只道:“虽是国事,也是家事。哀家闻言,此次北池可是派了轩辕聿桀亲领二十万大军,只怕是带着必胜的信心。” 楼心月低头不语。对于北池国二王子轩辕聿桀她也略有耳闻,听闻,此人能谋善算,骁勇善战,比之欧阳墨璃更不输半分,号称是北池的不败战神。且,此人狠毒无情,嗜血成性,又诡计多端,是北池国王最器重之人,也是其他国家最惧怕之人。 而她父亲四年前便也是在与北池一战中了轩辕聿桀的埋伏,才会有了后来死里逃生之事。也因此,轩辕聿桀一直视欧阳墨轩为心中最大的敌人,常有想与他一较高下之心。 楼心月看着太后,直接道:“太后想要臣妾做什么?” 太后笑笑,“哀家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复又道:“哀家要你劝皇上主战,并且,让你父亲出征。” 楼心月眉头顿蹙,不解其意,“太后为何要父亲出战,太后应该知道,父亲此生唯一的败仗便是吃在轩辕聿桀之手。如此,岂不是胜算极小,自寻死路。” 太后只道:“你别管哀家为何如此,你只管按照哀家说的办,哀家必保你父亲无虞,否则……”看着楼心月浅浅一笑,又道:“你若不想帮也行,哀家自有旁的办法。只是,到那时,哀家就不敢保证什么了,而你,就继续囚在你的宫里,永无出头之日罢。” 楼心月目光眐眐的看着太后,太后此话到底是何意,她为何想要主战?又为何一定要她父亲出征?而她又怎么能保证她父亲无虞? 太后见她眉头紧锁,一脸疑惑不解,道:“你不必猜了,你只告诉哀家,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楼心月沉思稍许,道:“此事事关国之社稷,只怕不是臣妾可以做主的。况且,一旦战起,势必又要生灵涂炭,百姓遭殃,实非天下之福。若是可以和平解决,双方议和,也未免不是上上之策。” 太后看着她,眼神阴沉,似有不悦,“皇后的见解倒是独到。依皇后的意思是,即便北池要我们割地相让,皇后也同意了?” 楼心月看着太后,思绪百结。太后此言到底是为国之社稷着想,还是另有谋算?若为江山社稷着想,她又为何执意要她劝欧阳墨轩主战,又一定要她父亲出征。而若是另人谋算,又是什么?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楼心月想了想,道:“臣妾不过是一介妇人,哪里懂得这些大事,不过是不喜打打杀杀罢了。若北池国果真执迷不悟,自然是要迎战的。”看着太后又道:“只是,如今臣妾根本见不到皇上,实在不知该如何完成太后所咐。” 太后只是道:“明日便是中秋佳节,哀家会以中秋团圆节为由,准你参加夜宴,并且,叫皇上撤了你的禁足。” 楼心月看着太后,终是点了点头,“好,臣妾答应太后。只是,太后别忘了答应臣妾的,定要保臣妾父亲无虞。” 若是此事势在必行,那便不如让她亲自参与,她倒要看看,太后到底想做什么? 太后点了点头,“自然。” 从祥福宫出来,楼心月一直不语,静静的坐于轿辇上。袭若见她面容沉重,也不敢多问,只是静静的跟着。 “站住。”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主仆二人忙抬头看去,却是上官云梦,正挡着她们的去路。 破阵子(八)(5000+) 重生之名门毒后,破阵子(八)(5000+) 袭若忙行了礼,“给贤妃娘娘请安!” 上官云梦只是淡淡的瞥了她眼,并不应礼,也不叫起身,目光落在楼心月身上,“本宫当是自己眼花呢,原来真的是皇后娘娘。舒悫鹉琻” 楼心月只是端坐于辇上,并不理会上官云梦言语间的不敬。单手支头,纤长白皙的指尖轻轻的敲击着髻间那支华光溢彩的赤金合和如意镶红宝石簪子,脸上带着淡然轻浅的笑容,“久日不见,贤妃的身子大好了。本宫听闻贤妃如今正值盛宠,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人越发娇艳了,礼数也越发见长了。” 上官云梦并未听出楼心月言语间的讽刺之意,只得意道:“有皇上的恩宠,本宫自然好的快。不比皇后娘娘,倒有未老先衰之色了呢。”说罢,便与旁边的侍女笑了起来。 楼心月看了眼袭若示意她起身,复又冷眼看向上官云梦等人,脸上并无恼色,也并不言语。只见上官云梦忙又抬头道:“只是,皇后娘娘容色衰老也就罢了,可这记心似乎也不大好。皇后娘娘怕是忘了,皇上不让你踏出宫门半步的。钿” “是噢。”楼心月故作一脸恍悟道:“贤妃不提醒,本宫还当真忘了。”看向上官云梦笑了笑,又道:“这可怎么好呢,本宫已然出来了,而且,正打算在这御花园逛逛。贤妃可是要到皇上那里去告本宫的状呢?” “你……” 上官云梦原以为,禁足两个月,楼心月的气焰多少会削减些,却不想,竟丝毫不减。心里顿时恼火万分,冷冷道:“别以为你是皇后,我就不敢拿你怎么办。”冷笑一声又道:“你以为你还是昔日的皇后么,我告诉你,你这个皇后如今不过只是徒有一个空名罢了。哪日我想要了,你便也只能双手捧上。匝” 楼心月仍是面含浅笑,“若真有那一日,便到那一日再说。而此时,贤妃说这些,就不怕本宫治你一个公然造反,犯上忤逆之罪么。” 上官云梦却并不害怕,一脸临危不惧道:“你敢!” 楼心月“嗤”的一笑,将眉一挑,眼中闪过几分凌戾,只道:“敢不敢不是你说了算,是由本宫说了算。”说罢,向随行的侍卫道:“来人,贤妃以下犯上,公然忤逆本宫。传本宫懿旨,拉入刑役司,掌嘴三十,直到她懂得什么叫恭尊谦卑为止。” 上官云梦面色一怔,忙向那些侍卫道:“我看今日谁敢动本宫。” 这些侍卫本是欧阳墨轩派去看守楼心月的,如今跟来,也是职责所在。却不想竟遇上这事,一时犹豫不决,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皆站着不敢动,目光在楼心月与上官云梦之间游移不定。 上官云梦看着侍卫的反应,自是得意,看向楼心月笑道:“看来,皇后娘娘的旨意没人听了呢。” “是么?”楼心月冷眼扫过众人,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凡抗旨不遵者,全部拉到刑役司,杖毙。” 众人闻言,皆是慌了。虽说皇后被禁足,只是她到底也还是皇后,她的话仍是有一定的威信可言。上官云梦也是一惊,这楼心月禁足两个多月,气焰不旦丝毫不减,反之更胜了,而且,也越发狠毒了。 袭若见众人已有动摇,道:“皇后娘娘的话都听到了罢,还愣着干什么。你们难道真想抗旨不成?” 侍卫们再不敢犹豫,忙上前,将上官云梦押了住。上官云梦原只当楼心月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还真敢,忙道:“楼心月,你等着,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楼心月只看着她,浅浅一笑道:“本宫等着呢。”说罢,便叫侍卫将上官云梦押了去。 上官云梦的侍女宫人见主子被押走,一时皆愣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楼心月。却见楼心月一个眼神飞了过来,冷冷道:“长乐宫宫人,目无尊上,主子犯上不知劝谏,亦跟随主子以下犯上,全部拉入刑役司,各打五十大板,罚俸三个月。” 众人闻言,顿时恐慌不已,纷纷跪地求饶道:“皇后娘娘饶命!” 楼心月只冷眼瞧着,旁边的侍卫再不敢怠慢,忙上前,将一众人押了下去。 袭若瞧着楼心月今日是彻底与上官云梦结下了梁子,有些担忧道:“娘娘一向不是不知道贤妃的性子,今日怎么突然与她计较起来了?” 楼心月只道:“本宫就是知道她的性子,这才与她计较的。只怪本宫先前太纵着她了,才让她越发不将本宫放在眼里。如今只当是杀鸡儆猴了,本宫倒要看看,以后,谁还敢。” 袭若看着楼心月那略显戾气的眼神,心底却是疑惑,不是不知道她一向都不是一个可欺之人,只是,先前一直藏的好好的,为何突然又不再隐藏了。而且,她所说的‘先前太纵着她’,她怎么觉得完全是她有意而为之呢。 轻叹一声道:“只怕要不了多久,皇上便会知道了。” 楼心月只冷冷一笑,“本宫要的就是皇上知道,否则,岂不白忙活了。” 回到千禧宫,袭若仍是不放心,道:“娘娘还是尽快想个对策,若皇上问起,也好有个应对。” 楼心月却并不在意,只道:“本宫饿了,传膳罢。” 袭若见劝不动,只得让人传膳,心里却仍是担忧。上官云梦的性子是宫里无人不知的,况且,又有太后和整个上官一族为她撑腰。即便是皇上,也是对她忍让三分。而皇后却将偏偏她关于刑役司,如此,岂不是公然与太后和整个上官一族为敌。 楼心月知道袭若在担心什么,却并不言语,只管安心用膳。她知道她今日之举意味着什么,从今日起,她与上官云梦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只怕此事早已传入太后的耳朵里,而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入上官一族的耳朵呢。而到那时,她必然会成为整个上官一族的眼中钉,个个除之而后快的心头刺。 祥福宫里,太后正坐于榻上,看着低着头跪于地上的宫女,“你说皇后将贤妃打入刑役司了?” 那宫女忙道:“是啊,不仅是娘娘,跟着娘娘去的一众下人,也一并被打入刑役司了。听说,皇后娘娘说他们目无尊上,以下犯上,所以,全部拉入刑役司,各打五十大板,还罚俸三个月。” “目无尊上。”太后淡淡应了声,道:“可是云梦又说了什么犯上之言了?” 那宫女忙将头低下,唯唯喏喏的只是不敢说。一旁季月道:“太后问你话呢,有什么话直管回。” 那宫女这才道:“是。奴婢仿若听说,娘娘说皇后娘娘未老先衰。还说……还说……皇后娘娘如今的后位不过只是徒有一个空名罢了。哪日娘娘若想要了,皇后娘娘便也只能双手捧上。” 太后闻言,轻叹一声,无奈道:“哀家平日里就让她谨言慎行谨言慎行,如今看来,哀家平日跟她说的话都白说了,她竟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季月见太后动了气,小心劝道:“太后莫要气坏了身子,贤妃娘娘一向心性直率,太后也是知道的。以奴婢之见,想来,定是皇后说了什么,惹恼了娘娘,这才让她口无遮拦的。为今之计,还是先放出娘娘要紧,刑役司那种地方,哪是娘娘能去的,只怕冲撞娘娘的贵体。” 太后一脸恨铁不成钢道:“别人一句话就能轻易惹恼她,可见她是个成不了大事之人。来日若真让她做了后位,岂不知要如何呢。” 季月笑着劝道:“这不有太后您嘛。” 太后只叹了口气道:“哀家这才刚欲拉笼皇后,她便给哀家弄出这等子事。若是哀家此时出手,岂不薄了皇后的脸面。只怕,皇后是故意弄出这一出,只等着看哀家如何处理呢。” 季月担忧道:“难道太后就打算放手不管了?只是,以贤妃娘娘的身子,只怕受不得这些苦,更受不得这委屈。” “倒让她受这一次苦也好,也让她知道收敛收敛。”看向那宫女又道:“你且将此事向皇上回了去,只说哀家身子不适,求皇上主持公道。” 那宫女闻言,只得点头应了,忙起身退了下去。 季月却是不解,“太后此时将此事告诉皇上,岂不是帮着皇后见到皇上。” “终是要见的,不如帮皇上找个由头。若是皇上心里还是记怪皇后,此事只会火上浇油。而若皇上心里还记着皇后,便也做个顺水人情。至于云梦,若是皇上对她有情,必会起怜惜之心,这于她将来也有好处。而若是皇上对她无情,皇后此次责罚倒是帮了她。” 季月看着太后,却是不解。皇后如此,倒还成帮贤妃了。 只听太后道:“在皇上眼里,后宫妃嫔代表的可不仅仅是她们自己,更代表其整个家族,而云梦便代表着整个上官一族。皇上一向多疑,对上官一族一直存有戒心。而楼心月这番责罚,倒让云梦多了一份委屈,也给上官一族添了一份羞辱,若是上官一族因此有所不满,也显得事出有因。如此,皇上也无话可说。何况,明日就是中秋了,皇上必不会让云梦在刑役司过中秋的。” 季月这才恍然大悟,会意的点了点头。“所以,如今咱们只等着看皇上如何处理了。若是皇上偏向皇后,便是偏向整个楼家,便是对上官一族理亏在先。而若是偏向贤妃娘娘,皇后便是得罪了整个上官一族,楼家与上官一族也就从此结下仇怨,往后皇后的日子,定要更难过了。” “是啊。”太后浅浅一笑,“皇后这一次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用了膳,楼心月终是安心不下,向初夏道:“初夏,替本宫研磨。” 初夏一愣,忙缓了神应道:“是。” 回了里厅,初夏已备妥笔墨,取了平日无事所作的花笺,是桃花的图案,一如那夜,那百盏华灯下无尽的桃花,似开不到尽头一般。 缓缓坐下,从初夏手中接过笔,以娟秀的小字写道:长信宫中芳草生,晚风独立正含情。时颦柳叶听龙驾,谁隔桃花吸凤笙。金屋半开春寂寞,珠帘不动月分明。烧残蜡炬虚长夜,遮莫同心结未成。 写罢,拿起来细细的端详了一番,想来如此,欧阳墨轩定能明白她的心思。将笺放下,又脱下手腕上的那日他送她的同心结,一并复于笺上,交于袭若道:“你不是要本宫想对策么,将这个送于皇上。” 袭若接过,握在手里,却不懂其意。楼心月知道她不解,只道:“你交给皇上就行了,他自会明白。” 袭若也不再多言,点头应了,转身退了出去。 初夏看着袭若出去的身影,方道:“娘娘是在向皇上求和?” 楼心月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是啊,总是这么针锋相对也不是办法。眼看着大势已去,本宫再不能坐以待毙了。何况,皇上此时定也知道了本宫处罚上官云梦之事,只怕也正想着要以什么由头来见本宫。” 初夏笑道:“娘娘想通了就好,其实,皇上待娘娘还是有心的,就如那花笺上的桃花,那千古不化的同心结,不正能说明皇上待娘娘的心意么。” 楼心月只看着眼前,幽幽道:“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时值今日,有些事,再回不去了。”想起袭若之事,又问:“对了,那日让你观察的事,观察的怎么样了?” 初夏看着她摇了摇头,“这些日子奴婢仔细的观察了,她每日除了服侍娘娘左右,就是呆了宫里查看下人做事,并看不到她与其他人接触。想来,她并无二心。” 楼心月微微颌首,在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如此,她便放心了。 万承宫里,欧阳墨轩正立于窗前,眉头微蹙,似在为何事烦忧。不一会,就见王禄走了进来,道:“皇上还在为贤妃之事烦忧呢?” 欧阳墨轩轻叹一声,道:“皇后这一次,真是给朕出了个大难题啊。” 王禄只无奈一笑,道:“要奴才说,此事倒不怪娘娘,谁叫皇上关了她两个多月禁足呢。想必,皇后娘娘心里正怨着呢。” “朕倒不怕她怨。”欧阳墨轩走到御案前坐下,道:“朕只担心她,给自己找了一个强大的敌人。往后的日子,怕是更难了。” 王禄会意的点了点头。“皇上一心为娘娘着想,只是,有些事是避免不了的。皇上想让娘娘置身事外,可奴才却觉得,若让娘娘参与其中也未必是件坏事。毕竟,据奴才观察,娘娘并非寻常女子可比。” “就是因为她不是寻常女子,朕这才担心。她心思太细腻,城府又深,心里装着事又不愿与朕说。看着平凡不起眼,却处处惹人注目。这样的人,才最叫人担心。” 王禄知道,皇上是在担心前些日子朝堂上发生的事。确实,那一幕与十七年前真是太像了。那是他永生难忘的一幕,风云变测只在一瞬间,只是一念,便可改变天下。 正说着,就见小和子进来回道:“回皇上,千禧宫的袭若求见。” “她来做什么?”欧阳墨轩了眼王禄,道:“让她进来。” 小和子忙应了“嗻”退了出去,不一会,就见袭若走了进来,行礼道:“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欧阳墨轩看了看她道:“起来罢。”见她起身,又道:“你怎么来了,皇后近日可好?” 袭若只低头回道:“诚如皇上所见,很好!”从袖袋里拿出花笺递上,又道:“奴婢是奉娘娘之命,将这个交于皇上的。” 王禄忙接过,承于欧阳墨轩,只见他接过,打开一看,脸上顿时浮起笑意。“可是皇后亲手写的?” 袭若点了点头,道:“正是。” “好,朕知道了。”欧阳墨轩将花笺合上,看向袭若又道:“你且回去好生伺候着罢,就说,朕已明白她的心意了。” 袭若忙应了,又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王禄见欧阳墨轩又拿着花笺看了起来,笑道:“旁的奴才不懂,这可花笺上的图案,和这枚同心结,奴才却还懂得。娘娘可是向皇上求和了?” 欧阳墨轩只看着花笺上的诗,笑道:“倒难得她肯低头。” 王禄笑道:“皇上这不正愁找不到由头去见娘娘么,这不,娘娘就给皇上送来了。可见皇上与娘娘是心意相通,就如这枚同心结一般。” 欧阳墨轩只将那枚同心结拿在手里,轻轻的握于掌心。嘴角扬着轻浅,却十分愉悦的笑。 是夜,楼心月早早用了晚膳,又叫人将凤哕琴抬到后院的碧波亭里,沏了新茶,摆上糕点。既是求和,她自要拿出求和的样子来。 袭若回来的话意已经说明,欧阳墨轩今夜定是会来的。 抬向看向夜空,一轮明月高悬,幸好,至少,这样的月色是美的,衬得她身上那件月白的云纹双蝶如意千水裙十分淡雅清逸。 雨霖铃(一)(5000+) 重生之名门毒后,雨霖铃(一)(5000+) 时值仲秋,碧波池里仍有晚开的荷花,寥寥落落散布于一片残荷之中。舒悫鹉琻‘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的惬意,她近日倒时常领略。禁足宫中的日子让她的心性慢慢淡了下来,少了往日的算计城府,勾心斗角,难得的清静。 石桌上茶盏中的清茶拂着淡淡的清香,与空气中荷叶的香气合二为一,烹茶的水是她从晨间荷花花瓣上采集来的。 禁足宫中的日子,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平日没能去做的事。天不亮,她便泛着小舟,独自穿行了这片荷叶深深处,一个花瓣一个花瓣的采集,不想,也让她收集了一瓮子露水。也是欧阳墨轩今日有口福,才能喝到如斯好茶。连千梦向她讨要了几回,她都没肯呢。 独自穿行于这片莲叶深深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旁人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或是见了什么人,甚至是,去过哪里? 她说过,她不是一个那么听话之人,即便欧阳墨轩的威胁仍清晰的响在耳畔,她亦有她有办法。这些日子,天下第一楼,与寻梦楼她都未少去。而关于谋反之事,她亦从没忘记过。否则,她今日又何苦去惹恼上官云梦,而得罪整个上官一族钿。 嘴角莞尔一笑,抬手,指尖轻轻拂过琴弦,信手一拨,却是柳三变的那首《雨霖铃》: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待与何人说! 都说曲由心生,人心可以骗人,琴心却骗不得人。她知道,她有离去之心了。 这原是一曲惜别之曲,而此时于她而言,却只有苍凉寥落之意匝。 琴声嘎然而止,因听到有轻浅的脚步声自前院而来,她知道是他来了。指尖顿挫,已换了一曲: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既写了《春宫词》于他表白心迹,她自然不能让他再听到那曲《雨霖铃》。唯有这曲《山之高》可表相思之意,正如词中所言: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闻着那熟悉的清瑴香越来越近,她知道他已走近,尽管他刻意放轻脚步,却依然遮挡不了他身上那独有的气息。知他故意如此,她便只作未闻,只专心弹着,一遍一遍,翻来覆去却只是上半阙。 他轻轻的站定,在她身后一步之遥,听着琴音,忍不住开口:“怎么只弹上半阙?” 楼心月这才恍如初醒般,忙起身行礼:“皇上。” 欧阳墨轩伸手将她扶起,一如曾经,“起来罢。”看了眼凤哕琴又道:“你怎么翻来覆去却只弹上半阙?” 楼心月亦看了眼那琴,浅浅一笑,“因为只喜欢上半阙。” 欧阳墨轩轻轻点了点头,并不多问,似已明白,走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下。楼心月忙伸手为她倒了杯茶,清冽的茶水冲入白玉的杯盏,于银白月光下,如一缕浅碧的烟霞,煞是好看。袅袅升起的热气,微带着清淡的茶香,沁人心脾。欧阳墨轩只轻轻一嗅,便道:“是荷叶加雨前龙井。” 楼心月笑了笑,也为自己倒了杯,坐下道:“皇上好灵的鼻子,不过,却只猜对了一半,是荷花的香气。烹茶的水是采集荷花花瓣上的露珠,而烹茶的茶盏则是用第二道荷花烹煮的水浸泡过,如此反覆三次,再以荷叶覆盖晾干,如此,便可茶盏无茶自香。” 欧阳墨轩笑了笑,端起杯盏,浅浅呷了一小口,见楼心月正看着她,复了呷了一小口,这才将杯盏放下,道:“皇后何时有如此灵巧的心思。” 楼心月也浅浅呷了口,道:“有足够的时间,便有足够的心思。”话一说完,又怕他吃心,忙又为他倒了杯,笑道:“皇上只说好喝不好喝?” “嗯。”欧阳墨轩郑重的点了点头,眼中似有一丝愧疚闪过,只是瞬间,又恢复如常,道:“难为你有这心思。” 楼心月只浅浅一笑,低头不语。欧阳墨轩看着她那越显清瘦的面容,有些心疼道:“皇后似乎又清瘦了。” 楼心月伸手抚上脸颊,面容三分羞涩三分哀伤道:“皇上别看,臣妾未老色衰,别辱了皇上的眼晴。” 欧阳墨轩知道她还在为今日上官云梦的话生气,宽慰道:“云梦一向说话不经大脑,你别往心里去。在朕看来,你却是极好的。” “真的。”楼心月顿露欣喜,看着他道:“皇上别哄臣妾,臣妾可是会当真的。” 欧阳墨轩微微颌着,眼神却是十分笃定,道:“云梦一向如此,说话没个分寸,也怪朕与太后一直惯的,你别与她一般计较。” 楼心月知道欧阳墨轩这是在为上官云梦求情,原已想到他此来必会为她求情。却不想,他竟如此放低姿态,若她不网开一面,倒显得她得理不饶人了。 “原也是臣妾的不是,违了皇上的旨意,私自出宫。”想了又道:“臣妾也并非有意与贤妃计较,不过是听说,安嫔只因为臣妾求了一句情,便被贤妃打发去了刑役司。所以,想着叫她自己去那里遭一番罪,下次便也知道对别人手下留情。” 行啊,他不是为上官云梦求情么,她便为自己和安嫔一起求情,如此一对二,也是她赚了。 欧阳墨轩暗暗一笑,自然明白她的心思。想她自入宫后,何时吃过亏。便道:“好了,你私自出宫也是因着太后旨意,朕自然不会怪你。至于安嫔,朕马上命人去将她放了,再赏些物件,好好抚慰一番。如此,皇后觉得可好?” 听他如此说了,楼心月自然不好再说什么,笑道:“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看着她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欧阳墨轩只轻轻一笑,无奈中透着几分宠溺。明知她那点小心思,却不想说明。 罢了,谁叫他欠她的呢,关了她两个多月,就当是补偿她的罢。 说罢,便传了王禄来,连夜去刑役司将上官云梦及安嫔放了出来。至于长乐宫的一干下人,惩罚依旧,各打五十大板,罚奉三个月。如此,一来算是给了楼心月这个皇后的面子,二来,也算是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了。 今夜,欧阳墨轩自然是歇在千禧宫的,弄的千禧宫的一干下人是手忙脚乱,深怕有一丝的伺候不周。 禁足两个多月,加之先前一直与欧阳墨轩闹性子,楼心月细算了下,前前后后加起来,她竟有近三个月没与欧阳墨轩亲近了。她进宫亦不过只近五个月的时间。 又是折腾了一宿,楼心月只觉得精疲力竭,很快,便在欧阳墨轩的怀里睡着了。欧阳墨轩只紧紧的抱着她,低头看着怀中熟睡如婴儿的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这两个月来,他知道她从未睡过一次安稳觉,尤其是每逢雨夜的时侯。想到她的不安,他的心里亦是不安,几次走到她的宫门外,想要进来,最终还是忍了住。只那样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那宫门,却没有勇气推开。每每都要王禄再三催促,他才会离开。 他知道她这两个月也未闲过一日,皇叔便时常来看她,有几次,他就站在她的门外,只是,只顾心用相谈的他们一直没有发觉而已。 皇叔啊,那个人人敬仰,最精明睿智,自由随心的逍遥王爷,终于也有他放不下的人了。只是,却也是他不得不放下的人。 楼心月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这样一个安稳的觉,她似乎好久没有睡过了。抬头看向窗外,秋高气爽,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 “来人。” 轻声向殿外唤了声,忙有人应了进来,拉开帐幔,却是袭若,一见她醒来,便笑着道:“哟,娘娘总算是醒了。” 楼心月见她一脸喜色,问:“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醒本宫。” 袭若笑道:“已经巳时过半了。皇上临行前特别交待,不让叫醒娘娘,说是让娘娘好好睡着。”说着,又跪下道:“恭喜娘娘,皇上一早已经撤了娘娘的禁足,还恢复了娘娘掌管六宫之权。” 楼心月只淡淡一笑,并未显得多么高兴,意料之中而已。看向袭若道:“你起来罢。” 袭若应了,起身,又道:“今日是中秋,皇上说下了朝过来陪娘娘用早膳,小厨房又准备差不多了,娘娘起来就能吃了。” 楼心月点了点头,道:“让人服侍本宫起来罢。” 袭若应了,转头向外面唤了声,忙有宫女端着盥洗用具进来。 梳妆时,楼心月问:“长乐宫那边怎么样了?” 袭若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稍许又恢复了笑意,“已经回来了。” 楼心又巧妙的捕捉到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担忧,道:“本宫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袭若这才黯淡了表情,道:“说是被掌了几个耳光,闹了一夜,一直没有消停过。一早,便叫人将掌耳光的那个小太监仗毙了,连带着昨日押她去的侍卫,各打一百大板,如今还在受刑呢。” “以她的性子,也是意料之中。” 楼心月看了看袭若,知道她在为那个内监和那些侍卫叫冤,毕竟,他们也只是受命于她。 “叫人好好将那个内监安葬了罢,到底他是受本宫连累。” 袭若忙跪下道:“奴婢并不是怪娘娘,只是……”想了道:“只是想到他们也是爹娘生的,也是有家人的,如此白白一条性命。” 楼心月不语,是啊,如此白白一条性命,只是,这宫里白白送掉性命的还少么,何雅云,杜若馨,那不都是白白一条性命么。 在这宫里,生命一向轻如草芥。 她若不对人狠,别人就会对她狠。那么,这些白白送掉的性命就会是她,是她身边的人。就如前世一般,那些她曾经最为在乎的人,一个个在她眼前死去。 “起来罢。”楼心月伸手将袭若扶起,道:“本宫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你在宫中那么多年也该看惯了,今日你为他们叫冤,来日,旁人却不一定会为你叫冤。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全自己这条命,在拼尽一切办法的情况下。” 袭若点了点头。是啊,她不该有那份怜悯之心的,身在后宫多年,她早不该再存那份怜悯之心了。何况,此事是因楼心月而起,她如此,只会叫她心里不安。 笑了笑,继续替她梳妆道:“不过,安嫔放出来了,听说,皇上一早便赏了许多赏赐,算是抚慰了。” 楼心月也笑了笑,轻轻的应了声。如此,也算是对她的一点补偿了。经过这件事,也让她发现,安嫔,确实是一个可信可用之人。 一切收拾妥当,欧阳墨轩也来了。嘴角扬着轻浅的笑意,仿若一抹阳光,将千禧宫这两个多月的阴霉一扫而光。 在桌边落了座,桌上罢上一桌子糕点小菜,无不精致之极,都是小厨房的拿手绝活。 楼心月的目光却落在桌上的一壶酒上,她一向很少饮酒,更不会在早膳饮酒,便道:“这酒怎么摆上来了?” 初夏笑道:“回娘娘,这是宁妃娘娘一早特让人送来的桂花酒,说是特别送给皇上与娘娘品尝的。” 听说是宁妃送来了,楼心月不禁浅浅一笑,“倒难为姐姐有心,心里一直记着皇上爱喝她酿的花酒。” “嗯。”欧阳墨轩轻轻应了声,伸手拿起酒瓶,各斟了一杯,道:“芊儿酿的花酒倒真是一绝,不过,朕还是最喜欢她酿的玫瑰酿。”放下酒壶,端起酒杯轻轻一嗅,又道:“嗯,也很香。” 楼心月笑了笑,想来宁妃送来这壶酒是为了庆祝她与欧阳墨轩和好之酒,端起酒杯道:“来,臣妾便借着姐姐的好酒,敬皇上一杯。” 欧阳墨轩只看着她道:“得说个说法,否则,白喝了酒又有何意思。” 楼心月作思一想,忽然想到太后寿宴那夜欧阳睿之说过的话,道:“就祝花好月圆人长久!” 欧阳墨轩的眼中似的异色闪过,很快又恢复笑意,快到楼心月来不及察觉,“好,就祝花好月圆人长久!” 放下酒杯,楼心月忙夹了块月饼放入欧阳墨轩碗里,道:“玫瑰酿没有,皇上便尝尝初夏亲手制的玫瑰月饼,也十分香甜可口呢。” “初夏制的。” 欧阳墨轩向初夏笑了笑,夹起来轻轻咬了口,细品了会,这才点头道:“嗯,果然香甜可口。”又向初夏道:“看在这么好吃的月饼的份上,朕若不赏你,岂不辜负了你这么好的手艺了。”说罢,向一旁的王禄道:“千禧宫下人,伺候皇后有功,合宫众赏。” 初夏闻言,早已欣喜的跪了下来,袭若等人也忙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谢恩。楼心月只看着她们,浅浅的笑着。 就这样,欧阳墨轩用他的赏赐,将千禧宫上下这两个多月禁足带来的落寞与灰暗一扫而光。 而就在两个月前,他还拿着这几十人的性命,威胁她不准踏出宫门一步。 这便帝王罢,宠你时,可以将你宠上天际,而厌你时,也可以将你捻入土里。那么的明显,极至。 吃着精致的糕点,喝着干醇的桂花酒,楼心月忽然想到太后院里的那株朱砂丹桂。故作无意道:“说起桂花,臣妾倒想起昨日在太后宫里见到的那株朱砂丹桂,当真是桂花中的极品,臣妾竟是头一回见到。” 欧阳墨轩眼神微动,复又笑道:“那是丞相特别寻来孝敬太后的,朕都甚少见过,不过是儿时在丞相的府上见过一株,却没有这株漂亮。听说是极难得的品种,十分稀罕。” “噢,难怪丞相能寻得如此好花,却原来是早就识得。倒是臣妾孤陋寡闻了。” 欧阳墨轩抬眼看着楼心月,眼底似有探究,道:“你若喜欢,朕便叫丞相再寻一株来。” 楼心月只笑道:“谢皇上好意,只是,臣妾更喜欢桃花。至于桂花,臣妾更喜欢宁妃姐姐酿的这桂花酒。”说罢,端起酒杯,与欧阳墨轩手里的杯子碰了下,道:“臣妾敬皇上!” 欧阳墨轩的表情这才松了下来,笑了笑,与她一同敬尽一杯。 很快,楼心月撤了禁足与重掌六宫的消息便在后宫传扬开了。而昨夜欧阳墨轩歇在千禧宫的消息也跟着传开,一时间,众人纷纷聊以测目,一时不敢轻怠。 自然,上官云梦被楼心月打入刑役司,又因皇上求情,放出刑役司的消息也跟着传来。于此,楼心月在后宫的威信便更上一层。 楼心月撤了禁足,最最高兴的当属宁妃与安嫔,欧阳墨轩刚走不久,她们便接连前来。宁妃自然是欢喜的,说了好多‘娘娘终于想通了’的话。而安嫔却不十分敢亲近,连连谢了她的相救之恩。 雨霖铃(二) 重生之名门毒后,雨霖铃(二) 用了午膳,正闲来无事,忽见李义进来回道:“娘娘,长萼公主来了。舒悫鹉琻” “长萼公主。” 楼心月心下疑惑,这个先帝最宠爱的姐姐,就连太后都要看她几分颜色的长公主,她来做什么?心里想着,却不敢怠慢,忙应道:“快请进来。” “嗻。” 李义应了声,忙退出去请了,在宫里当差多年,他自然也是知道这位有名的长公主是怠慢不得了钿。 不一会,就见一位穿着十分贵重的妇人走了进来。楼心月看着她,以年龄算,长萼公主今年应已年过六十了,只是保养十分得宜的她,却仍是风韵犹存,毫无半分苍老之色。再看她的表情,似傲慢惯了的,一副来势汹汹的气势。 不敢怠慢,忙从榻上起身,迎上去,行了礼道:“给姑姑请安!” 依礼,她贵为皇后,可不用向长萼公主请安,只是,念及她到底是长辈,又是宁妃的舅母,更是欧阳墨轩的姑姑,先帝的姐姐,便对她更添几分敬意杂。 长萼公主没想到楼心月对她竟是这般恭敬,礼数周全,心里无端的添了几分喜欢,气势也顿时松下几分,看向楼心月道:“皇后不必多礼。” 说罢,便自行走到榻上坐了下来,眼晴打量着殿内。虽说这里是皇后的宫苑,不过却十分素雅,毫无铺张奢靡之态,一应摆设也都符合规制。如此想着,心里不禁对楼心月又多了几分欢喜。早听说她得圣宠,皇上赏了她许多奇珍异宝,却不见她摆出来炫耀恩宠,可见她是一个不喜炫耀,心性淳厚淡然之人。这样的人最适合身居高位,深藏不露,不显山露水。 长萼公主本是先帝的亲姐姐,先帝对她一向娇宠惯了,也就造就了她如今高人一等的气势,楼心月并不介意,浅浅一笑,跟着坐了下来,向袭若道:“快去上茶。” 看向长萼公主,就见她正打量着自己,眼神中满是探究,楼心月只是微微一笑,一副从容大方的让她打量。 “你果然非同寻常女子。”长萼公主忽然说道,“难道皇上会立你为后,也难怪扬儿一直对你夸个不停。” 楼心月轻轻一笑,“谢姑姑谬赞了。”接过袭若奉上来的茶,亲自奉于长萼公主,又道:“姑姑抬举了,我也不过只是个寻常女子罢了,左不过是经历的沉沉浮浮比旁人多一些。” “也不是谁都可以经得住那些沉沉浮浮的。”长萼公主对楼心月很是满意,又道:“嗯,有你在皇上身边,我也就放心了。” “谢姑姑!” 楼心月恭敬的应着,不卑不亢。其实前世她也和长萼公主有过几面接触,对她的性格也是略知一二。说真的,她倒是挺喜欢长萼公主的性格,很是直接,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众人都道她是被先祖皇帝及先帝宠坏的,而她却觉得,她不过是疾恶如仇罢了。 长萼公主笑着看着楼心月,微微颌首,对于她这不卑不亢的态度很是满意。先前,她曾一直担心皇后之位会落入上官一族之手,曾多次从皇上那旁敲侧击的问着,好在后来做上这后位的不是上官家的人,这可着实让她欣喜了一回。 不过,后来她却又担心,这个新皇后会不会太过懦弱,屈服于太后的权威之下。好在,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和诸多的言论,让她知道,这个新皇后可比她想像中要强的多。有这样的人在皇上身边,她终于可以放心了,否则,只怕这天下就要是他上官家的了。 只闲叙了一会,楼心月已然成了长萼公主怜惜之人,只拉着她的手道:“以后啊,有什么委屈只管跟姑姑说,有什么事,姑姑替你做主。我看皇上还敢欺负你不敢?” 楼心月只是笑着,感谢道:“有姑姑这句话,月儿就放心了,从今以后看谁还敢欺负月儿不敢。”说罢,两人都笑了起来。 又说了会,长萼公主道:“好了,我好久没见芊儿了,那丫头心实,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楼心月笑道:“难得月儿与姑姑如此投缘,正想多叙会,不过,想来姑姑长久不见宁妃姐姐也定是想念,便不多作挽留。日后姑姑无事定要常常入宫,月儿和宁妃姐姐可都念着姑姑呢。” 长萼公主连连应道:“嗯,有你们在啊,姑姑日后定会常入宫的。” 送走了长萼公主,楼心月一直面含笑意,初夏见了道:“要说这长公主,奴婢以前总听人说她是被圣祖皇帝及先帝宠坏的,今日一见,却觉得是个极好说话之人,倒比那些表面笑脸,背地里使坏的人好多了。” 楼心月点了点头,道:“是啊,本宫也很喜欢她这性格。” 袭若道:“正如初夏姑娘所言,其实长公主一向是极好的,待下人也是极好的。只是,她这个人一向性子直率些,有什么说什么,喜欢不喜欢也都放在脸上。所以,才会给人一种刁蛮任性的感觉。要说长公主也就是与太后不合些,她似乎一向不喜欢太后。先前,即便是当着先帝的面,也毫不遮掩对太后的厌恶与不屑。但是,她对温惠太后却是极好的,奴婢听说,温惠太后刚入宫那会,因对宫里的规矩不甚熟悉,便是长公主一点一点教她的,后来更是时常入宫陪她说话。奴婢还听说,当年温惠太后有身孕时害喜十分厉害,便是长公主天天陪着,寻着各种方法宽慰她。即便是温惠太后生产那会,长主也是毫不避讳,寸步不离的陪着。” 初晴不解,忙问:“那她为何不喜欢太后?太后与温惠太后不是亲姐妹么,没道理只喜欢姐姐,却不喜欢妹妹的呀?” 袭若摇了摇头,“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只是私下里曾听宫里的那些老姑姑议论,曾在无意中听到长公主向先帝告状,说是太后害死了温惠太后。” “太……”初晴初夏皆是一脸惊愕,忙四下看了看,小声道:“太后害死温惠太后,太后与温惠太后不是亲姐妹么?”袭若道:“虽说是亲姐妹,却非并一母同胞。温惠太后乃是上官家的嫡长女,是由上官夫人所出,而太后则是出自偏房,是庶出。听说当年太后的母亲在生下太后不久后便病逝了,上官夫人念及幼婴可怜,便将她收入房下,亲自抚养。更是视如己出,疼爱有加。也是因此,温惠太后与太后也一直如亲姐妹般。” 楼心月原本只是随意听着,并不多问,而听到这里,却不仅生出一份心思。以她对长萼公主的了解,她绝不是那信口雌黄,胡乱冤枉人的人。而太后寿宴那夜,当上官云梦要作飞天舞时,她又分明从欧阳墨轩的眼中看到一丝恨意,那样的恨意,似乎每在太后提到温惠太后时,她都会从欧阳墨轩的眼底看到。 难道,温惠太后的死真的另有蹊跷? 还是,这其中另有何阴谋? 想着,不禁问道:“长公主为何要说是太后害死了温惠太后呢?” 袭若没想到楼心月也会问这事,表情一顿,道:“这也只是下人们之间的胡乱踹测,娘娘不必当真。” 楼心月只道:“即便是踹测,却是空穴不来风,定也有何原由罢。” “这个……”袭若犹豫的低下头,一副欲言又止状。楼心月看着她道:“你跟了本宫也不是一两日了,难道这宫里还有何事是本宫不该知道的么?” 袭若忙道:“不是。”又道:“只是,奴婢也不确定,怕说出来扰了娘娘清静。彼竟这宫里人多嘴杂,难免有着各种讹传。” 楼心月却是入了心,道:“你直管说来与本宫听听。” 袭若这才应了“是”道:“这些奴婢也只是听说,娘娘便也只是听听罢了。这话一说便要说到二十六年前了,那是个极其阴寒的夜晚,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听说温惠太后生下皇上后,突然血崩不止,无论御医们如何抢救,都无力回天,最后不幸薨逝。而当时陪着温惠太后一起在寝殿的只有太后与长公主。事后,长公主便一直怪是太后害得温惠太后血崩。不过,因长公主一向不喜欢太后,所以先帝并未在意,此事后来便也不了了之了。” 初夏猜道:“或许是温惠太后身子较弱才导致的血崩也未可知啊,长公主为何执意认为是太后呢?” 初晴也道:“是啊,又或许,是温惠太后先前胎象便不稳呢,或是,受过什么惊吓或刺激。” 袭若摇了摇头,“事情怪就怪在这里,温惠太后虽说先前害喜厉害,但是,胎象却一直很稳,而且,自她有孕后,宫里上上下下便都小心翼翼,从不敢拿任何事烦她,所以,一直到临盆前她都是好好的。只是不知为何,会在产下孩子后突然血崩。” 楼心月忽然道:“如果是有人在她生产过程中,或是刚生下孩子时刺激她便有可能。”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袭若更是一脸茫然,“娘娘的意思是……” 楼心月只轻轻一笑,道:“本宫也只是胡乱猜测罢了。”又道:“好了,这些事也只在这里说说便罢,千万别传出去,没得惹祸上身。” 众人忙应了是,遵旨之言,便都不再言语。 一时遣退了众人,只留袭若一人,楼心月忽然问:“袭若,你可知上官家与南宫家的关系如何?” 袭若表情一愣,不解道:“娘娘为何如此问?” 楼心月只道:“本宫只是好奇罢了。” 袭若道:“要说上官家与南宫家的关系,似乎也没什么关系。娘娘是知道的,在我朝欧阳是国姓,其后的南宫、司马、慕容亦是贵姓,南宫家与司马家世代为官,慕容家则世代为商。南宫家到南宫老爷更是位居丞相,而长公主的驸马亦是将军,只是不幸战死沙场,为国捐躯。至于上官家,原只是在圣祖皇帝时出了一位妃子,却也并不十分得宠。直到后来温惠太后,也就是当时的上官皇后入宫,上官一族这才一耀门楣,成了真正的皇亲国戚,门户地位亦是遥遥直上,一下子位居四大家族之首。而当时的上官家与南宫家并不十分往来,若一定要说出一从关系,那便是,奴婢曾听宫里一位与温惠太后的陪嫁姑姑相熟的老姑姑说过,太后的生母好像是南宫丞相祖父的表妹,两人曾经似乎还有一段感有纠葛,只是不知因何分离,又因何做了上官老爷的妾室。” “如此说来,太后与南宫家倒还有一段渊源,倒也难怪太后对南宫丞相偏爱一些。” 袭若笑了笑,道:“是啊,要说太后对南宫丞相倒也真是十分偏爱。奴婢记得曾听侍奉皇上的老姑姑提起,说是南宫丞相年少时,有一次与皇上一起骑马,不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太后闻言后大怒,将侍奉左右的下人全部杖毙,更是将南南宫丞相接进宫来医治。也是从那时起,南宫丞相便越发经常入宫,陪伴皇上左右。” 楼心月微微颌首,却是不语。太后爱护重臣之子也是在理,何况,南宫珏又一直陪伴欧阳墨轩左右,算是一直长大。只是,太后的爱护未免也太爱护了些。 若说是爱屋及乌,只怕是此屋非彼屋。 因楼心月先前一直在禁足,今年的中秋团圆宴便交由云绾君一手操办,淑妃协理。而云绾君为着赏月方便,特将晚宴设在离揽月楼最近的清风阁。如此,晚宴过后,便可登高赏月,别是风雅。 所幸,今日天公作美,白日艳阳高照,秋高气爽,到了夜里更是繁星满空,月圆如环。 酉时不到,袭若便开始伺候楼心月沐浴更衣,待盥洗装扮一应妥当时已是酉时过半,而晚宴则于戌时开宴。中秋晚宴本是家宴,并非宴请群臣,不过,楼心月却得知,南宫珏却在宴请之列。 另外,藩王除了漠北王欧阳墨璃外,云东王欧阳墨瑞,宁西王欧阳墨辰,秦南王欧阳墨玄,也皆会出席。天盛朝祖制,每年中秋佳节,各地藩王无特殊例状,必须回京叙职。此举一来为阖家团圆,二来,是防止各地藩王拥兵自重,自立为王,从而生出忤逆谋反之心。另外,藩王除了漠北王欧阳墨璃外,云东王欧阳墨瑞,宁西王欧阳墨辰,秦南王欧阳墨玄,也皆会出席。天盛朝祖制,每年中秋佳节,各地藩王无特殊例状,必须回京叙职。此举一来为阖家团圆,二来,是防止各地藩王拥兵自重,自立为王,从而生出忤逆谋反之心。 再者,如今又正逢北池来犯,必也要商议各地出兵之计,也好做好未雨绸缪,一旦开战,才不计手忙脚乱,失了先机。 说到北池之战,楼心月却在思虑,要如何让欧阳墨轩同意应战,并且让他父亲出征。而最最主要的是,她要如何在保她父亲无虞的同时,得知太后的计谋。 雨霖铃(三) 重生之名门毒后,雨霖铃(三) 戌时不到,众人已陆续到达清风阁。舒悫鹉琻这一次,欧阳墨轩并没有亲自去接楼心月共同前往。听李义打听了说,欧阳墨轩正在御书房接见各地藩王。 天盛朝祖制,藩王享封地特权,握有一方兵权,常年驻守藩地,无召不得擅自离藩。而每一朝藩王皆是从当朝君王的兄弟中选出,皆是贤能之才,意在举贤纳才,共守天下。若当朝帝王兄弟不足,或是无才能者,便由上一任藩王继续沿袭。 另外,藩王除了享有封地特权,亦有弹劾君王之权。若君王无德,四王联合,便可弹劾之。如此,是要帝王时刻注意自身修养,德性,不可得天下而忘民生。 清风阁位于清风苑内,地如其名,取之云淡风清之意,位于皇宫之东,四周树木葱郁,绿荫环绕,是个清雅幽静的极佳之处。身入其中,似叫人暂且放下心中纷争烦忧,享片刻清风。 而这清风苑,原是当年圣祖皇帝特赐给欧阳睿之的宫苑,因他不喜烦扰,便独劈了这么一处幽静之所于他。这些年,欧阳睿之早已有了自己的王府宅院,已不在宫中居住,于是,这清风苑慢慢的便成了景致之处,供佳节夜宴时使用铋。 因时辰还早,一入清风苑,楼心月便摒退轿辇,安步当车,只信步走着,静静的看着周遭景致,只见夹道两旁另摆了许多非此季节的鲜花,想是花卉司为此中秋佳节特别培育的。 轻叹一声道:“唉,好好的景致,却叫这些花给毁了。” 袭若一愕,抬头看向楼心月。一旁初晴道:“娘娘何以如此说,娘娘难道觉得这些花不好看?”看着那些花笑了笑,又道:“奴婢倒觉得挺好看的。南” 楼心月只道:“花是好看,只是,再好看的花若摆错了位置,都会显得突兀,失了美感。清风苑至所以叫清风苑,便是想要人抛却红尘纷忧,花红柳绿,只在这一片绿意中寻找片刻沉静。”向四周看了看,又道:“你仔细瞧瞧,这清风苑外有绿树丛荫,内有竹林森森,却独不如姹紫嫣红,这是为何呢?” 初晴摇了摇头道:“这个,奴婢不知。” 一旁袭若却道:“初晴姑娘有所不知,其实这清风苑说起来还是有个典故的。奴婢听说,这苑子原是睿王爷为皇子时圣祖爷特赐于他的。赐王爷这处苑子时,王爷已经帮着圣祖爷打理朝政,当时,朝中百官无不附庸攀和,皆以为圣祖爷有意将皇位传于王爷,皆想抢占近水楼台之势。不想王爷为人清明,一不好钱财,二不好美色。唯一的兴致便是无事时,于花下吟诗吹箫,或于竹林舞剑。百官便以为王爷或许喜欢喜奇花异草,便又到处寻了来,想献于王爷。王爷十分恼怒,又碍于个个都是朝中元老,不好斥责,于是,便命人将园内所有花都移了去,又将苑名改为清风二字。一来是告诉百官们,他是个云淡风清,两袖清风之人。二来,也是想借机告诉圣祖爷,他无心百花,更无心天下。只愿寻得一处幽静,抛却红尘纷忧,寻求内心的一片沉静。此事,后来成了宫中的一段佳话,亦成了天下的一段佳话。也是从那时起天下人开始知道了这位一心向往自由的睿王爷。” 楼心月听袭若讲着,脸上微带笑意。前世,她也是从袭若嘴里听说此事的,当时只觉得,这位睿王爷当真非同凡人。天下竟有如此爱自由而不爱江山美人之人。 初晴听后,却是满眼敬畏,仿佛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让她肃然起敬的一般,道:“原来这里是睿王爷的旧居啊,难怪呢,奴婢就觉得,这宫里怎么会有如此幽静之所呢。”向四周看了看,又道:“嗯,倒是很符睿王爷的气度。” 袭若轻轻一笑道:“初晴姑娘请看前面的竹林,睿王爷以前最爱在这片竹舞剑。当时的王爷可是京都闺阁小姐们最仰慕之人呢,人人皆以能嫁于王爷而为毕生所求。” 楼心月抬眼看向那片竹林,仿若可以看到当年欧阳睿之在此舞剑的画面。长剑在手,一身素袍,两袖生风,时有清风拂过,竹叶在清风中簌簌作响,在夜月下疏朗而立,是何等风雅。 这便是他了,她所认识的睿王爷,那个天下最自由随心之人。 初晴亦是看着那片竹林,眼中仿佛有一丝痴迷之意,只看着发呆。 不自不觉,竟已走到了清风阁。清风阁位于清风苑外院,过了清风阁,再过一座小桥,这才到清风苑的内院,也就是当年欧阳睿之居住之所。虽说这里已改作景致之处,供佳节夜宴时使用。不过,却也只是外院,内院一直到如今依然无人可以居住。甚至,若无允许,旁人也甚少敢入内。 其实当楼心月听说中秋晚宴在此设宴时,她一直很是奇怪。众人皆知这里是欧阳睿之曾经所居之处,即便他如今早已不再居住,但是,也没有理由在此设宴。 走到清风阁外,正欲进去,就见南宫珏从另一条道上也走了过来,身旁跟着南宫静。 二人见她,皆是一惊。南宫珏似没想到会在此遇到她一般,眼神一惊,忙扬着一丝笑意。南宫静则是一惊,眼神顿时阴冷了下来,随即瞥了眼她旁边的南宫珏。 楼心月只看着他们,脸上带着轻浅的笑意,如这秋风一般,亦如这苑名一般,云淡风清。 “怎么,敬妃久日不见皇后娘娘,如今连礼数也忘了吗?” 听着声音就见西风图娅从他们身后走了上来,带着一脸嘲讽的笑意,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尽管说着,自己却也不行礼,只走到楼心月身旁,向她笑了笑,便又看向南宫敬。 南宫静显然心有不服,冷冷道:“禧妃说我,你自己又为何不行礼?” “我啊。”西风图娅得意的笑了笑,“这宫里谁人不知,我西风图娅是出了名的不讲礼数之人,敬妃难道也想跟我学么?”转眼看向旁边的南宫珏又道:“原来是南宫丞相,一别数日,丞相一切可好?本宫可日日记着丞相那日是怎么抓住本宫的脖子,威胁本宫呢。这笔账,本宫可是一直给丞相记着呢。” “你……” 南宫静刚要再说话,却见南宫珏忙看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看了眼楼心月,复又笑道:“微臣那日也是形势所逼,这才得罪了禧妃娘娘,还请禧妃娘娘恕罪。”忙又行礼道:“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给禧妃娘娘请安!” 南宫静这才跟着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楼心月只是淡淡的看着南宫珏,没错,他那日确实是为了救她才挟持了西风图娅。只是,她却并不会感激她。她可没有忘了前世他是怎么伙同楼心然一起陷害她的。 “都起来罢。” 楼心月说着,看了眼西风图娅,以眼神告诉她,不必看她面子,她爱怎么闹怎么闹。 西风图娅会意,只轻轻一笑,横眼看向南宫珏。 正在这时,只见又有人走了过来,却是楼心然,只见她正端坐于轿辇之上。已有四个月身孕的她身形体态明显发福,面容也比之前更加丰盈,越发显得面色红润,风韵十足。 见楼心月正看着她,她忙唤了声:“姐姐。”又向抬辇的宫人道:“还不快落轿。”抬辇的宫人忙小心仔细的将轿辇放下。 楼心月只向她微微一笑,她应该知道,自那日她伙同太后意欲陷害她开始,她们之间那微薄的情分便就断了。 “妹妹给姐姐请安!” 楼心然却仍然笑着,似当那日之事没有发生一般。 楼心月看着她,并不伸手扶她,只向玉书道:“玉书,快将你家娘娘扶起来。” 她此时可是不会再轻易去碰楼心然,千梦前几日特别叮嘱了她,楼心然的胎气从四个月后便会开始不稳,最多六个月,必会小产。 所以,她如今只管对她敬而远之。 玉书忙上前将楼心然扶了起来。楼心然没想到楼心月如今连扶她都不扶,忙抬头看向她,表情似有错愕,眼神中又似带着一丝伤心与歉意。 缓缓站了起来,语气歉意道:“姐姐还在为那日之事生妹妹的气么,妹妹不是有意的。妹妹当时也是一时爱子心切,担心糊涂了,才会说出那些话,还请姐姐不要记怪妹妹的浅薄无知。” 楼心月只看着她,向她笑了笑,道:“妹妹说什么话呢,妹妹爱子心切我自然明白,又怎么会与妹妹生气。妹妹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我生谁的气,也不能生妹妹的气啊。” “真的?”楼心然忙上前拉住楼心月的手,一脸真切唤了声:“姐姐。” 楼心月笑了笑,正欲说话,却听身后传来:“皇上驾到!” 楼心然闻言,手上顿时一紧,忙向欧阳墨轩的方向看去,复又瞥了眼楼心月,撒手就向地上摔去。 雨霖铃(四) 重生之名门毒后,雨霖铃(四) 楼心月看出了楼心然的心思,眼明手快,伸手一抓,将楼心然扶了住。舒悫鹉琻因动作过快,不小心踩了裙角,自己却差点摔倒。 “妹妹没事罢?” 楼心然没想楼心月反应竟是如此快,一脸惊愕的看着她,半会才回了神,“噢,我没事,许是站的久了,脚有些酸了。谢姐姐!” 而此时,欧阳墨轩早已几步上前,将楼心月扶了住,拉入怀里,仔细的瞧了瞧,“你没事罢?” 楼心月只轻轻一笑,“多谢皇上相救,臣妾无事。”看向楼心然又道:“倒是妹妹似乎有些累了,不如叫妹妹先进去入座罢。钿” 欧阳墨轩只淡淡的瞥了楼心然一眼,向一旁的玉书吩咐道:“还不快好生扶着惠妃进去坐下。” 玉书忙应了,上前扶着楼心然,“娘娘,奴婢扶您进去罢。” 楼心然见欧阳墨轩竟全然不关心自己可好,眼中满是失望。看了眼仍被他抱在怀里的楼心月,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恨,行了礼道:“臣妾先行告退。杂” 欧阳墨轩只轻轻应了声,并不去看她。方才的一切他又怎么会没有看到,他分明看到楼心然故意撤开楼心月的手,向地上摔去。她那点小心思他何尝不知,自那次她与太后一起诬蔑是楼心月指使禧妃向她下药开始,她便知道这个外表娇柔的女子,其实心里藏着怎样的心思。 待楼心然离去后,众人这才醒了神过来,忙行礼道:“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好了。”欧阳墨轩将楼心月放开,看向众人道:“都起来罢。” “谢皇上!”众人齐齐谢了恩,这才起身。 楼心月亦看向众人,就见与欧阳墨轩一起来的除欧阳墨璃,还有三人,正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她认得他们,他们便是另外三位藩王了。 身着一身黑色莽袍的是云东王欧阳墨瑞,乃先帝的次子,人称瑞王,今年应是三十有三了。相比欧阳墨轩的俊逸,欧阳墨璃的英朗,他的皮肤略显黝黑,更具一副大将风范。这一点或许遗传自他的生母敦惠太妃,听闻敦惠太妃便是出自将门。 常言道:将门无犬子。虽说他是外孙,却也是有勇有谋。而且,听闻他更是位经商能手。与云东比邻的东庭国盛产珠玉、布匹、俊马等。自他驻守后,边关安宁不说,云东一块更是成了天盛朝商业最繁华之地,且天盛朝的战马,亦多是来自东庭国。 站于欧阳墨瑞旁边,身着宝蓝色莽袍,眉宇间与欧阳墨璃有几分相似的是宁西王欧阳墨辰,乃先帝第四子,欧阳墨璃一母同胞的哥哥,由孝惠太妃所生。人们喜欢称他为四爷,仅比欧阳墨轩小一岁。 虽说与欧阳墨璃一母同胞,两人性格却不尽相同。听闻他十分沉默寡言,不过,却也是个精明睿智,不可小觑之人。至少,在他驻守西宁期间,除了偶尔的小争小战,西宁是一片祥和之气。 再后那身着紫黛色莽袍,正一脸笑意看着楼心月的便是秦南王欧阳墨玄了,他乃先帝第六子,人称六爷。相比于他的其他兄弟,他的身上却多了一份阴柔之美,不知是不是在江南那温柔乡里泡久了,总给人一种柔情似水的感觉。前世四藩中,就数他与楼心月关系最为亲密,因知她常年困在宫里无趣,便常常从江南给她捎些小玩艺过来,逗她一笑。 虽说他比欧阳墨璃年长一岁,不过,四藩中,却是他看起来年纪最小。实在是因为他的皮肤太过细滑白皙,看起来竟比女人的皮肤还要好。前世楼心月便常打趣他说,都怪江南的水太过养人,直嚷着,该日也要去住上一段时间。 但是,楼心月也知道,这一切不过只是他的表象。若是谁认为有着这样一副外表的人内心定也娇柔似水,那真是错看了他了。既然能入四藩,必定说明他有他的无人可及之处,旦说城俯,他便是四藩中数一数二的。而他的外表,不过是用来迷惑人的工具罢了。 欧阳墨轩见楼心月正打量着他们,笑道:“噢,朕还未向你介绍,这是皇兄云东王,这是老四宁西王,这是老六秦南王。至于老八,你已见过了。” 楼心月闻言一一看了过去,向他们点头示意,脸上扬着得体温和的笑。 藩王位同亲王,比一般王爷高上一等,所以,并不需要向皇后与妃嫔行礼,见了面也只要问安便可。所以,他们四人也只是向楼心月微微颌首即可。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嫂。” 说这话的自然是欧阳墨玄,只见他上下将楼心月打量了一遍道:“臣弟在外常听人说皇兄新立的皇嫂为人亲近,心性淳厚,且温柔贤惠,柔嘉表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楼心月听着这一连串的夸赞之词只是莞尔一笑,想来,这些话也唯有从欧阳墨玄的嘴里说出,才不会让人觉得有任何的不合规矩罢。 果然,只见欧阳墨轩并不介意,哈哈一笑道:“老六说的正是。” 楼心月见欧阳墨轩今日心情似乎很好,想来,方才在书房里议事的结果应该让他很是满意。忙看了他一眼,面露娇羞道:“皇上。”看向欧阳墨玄又道:“王爷谬赞了,本宫可愧不敢当呢。” “敢当敢当。” 欧阳墨玄说着上前,看了看站于楼心月旁边的西风图娅又道:“这位想必就是西楚公主禧妃娘娘罢。” 西风图娅原本正看着宁西王欧阳墨辰,闻言极快看了欧阳墨玄一眼,“正是。” 楼心月看了看西风图娅,虽说她已换成了本朝服侍,不过却依然难掩她那一张异域风情的脸,所以,欧阳墨玄能一下子就猜出她的身份并不奇怪。倒是让她奇怪的是,西风图娅似乎和欧阳墨辰相识。 他们之前见过? 虽说欧阳墨辰驻守的西宁边境与西楚国比邻,只是,祖制早有令言,藩王不可私下与邻国相交。所以,依理,他们二人应该是不相识才对。 欧阳墨辰原本正低垂着眼帘,似感觉到见楼心月在打量着他,忽然抬头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眼神顿显一震。倒是楼心月,只是浅浅一笑。欧阳墨玄的目光又转到了南宫静上身,道:“这位如果臣弟没有猜错,应该就是敬妃娘娘了罢。丞相的妹妹。” 欧阳墨玄说话一向随性,似没有什么规矩。南宫静只当他有轻视之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略显不悦道:“正是本宫。” 欧阳墨玄只笑了笑,不再多言。 正在此时,就见又有人来了,正是长萼公主携同宁妃与司马清扬走了过来。见众人皆站在门外,长萼公主只是奇怪道:“都站在这里做什么,怎么都不进去?” 欧阳墨瑞等人见是长萼公主,忙行礼道:“姑姑。” 长萼公主看着他们,眼神顿时变得柔和,一脸慈爱道:“嗯,都回来了。在边关一切可好?” 四人皆道:“谢姑姑挂念,一切都好。” “那就好。” 长萼公主笑了笑,仿若慈母一般,眼神中满是欣慰。 就听欧阳墨玄忽然道:“一年不见,姑姑真是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长萼公主闻言,笑意更深,道:“你啊,你们几个兄弟中就数你嘴最甜,跟抹了蜜似的,打小就会哄姑姑高兴。” “侄儿说的可都是实话。”欧阳墨玄说着,忙看向宁妃道:“宁妃嫂嫂,你说臣弟说的可是事实?” 宁妃忙笑道:“自然是的,王爷所言句句都是大实话。” “你也哄我高兴。” 长萼公主看了宁妃一眼,呵呵的笑着,众人也都附会着笑。 楼心月看着众人的笑脸,也不禁由心一笑。如此一团和气之象,是她入宫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 而她不会想到,这也是最后一次。 看着这样的情景,她忽然想起未入宫前,每年中秋团圆夜,她都会与父母围坐在一起,吃着月饼赏着月,是那样的温馨幸福。 只是,那样的日子再不会有了。 众人依礼入内,忙有内监一一通传。 因长萼公主是长辈,欧阳墨轩便请她先进,然后才携了楼心月一同进去,其后是嫔妃,再然后是藩王,最后才是南宫珏与司马清扬。 待欧阳墨轩入了座,众人才依礼入座。楼心月的席位依然在欧阳墨轩旁边,另一边是太后的席位。长萼公主因为长辈,又是皇亲,席位安排在了楼心月旁边。其余人座席如同上次太后寿宴时无异。 坐下没一会,就听门外传道:“太后娘娘到!云贵妃到!贤妃娘娘到!” 众人忙起身,只见太后携了云绾君与上官云梦走了进来。欧阳墨瑞等人虽已听说了云贵妃回宫之事,只是,如此真实的见到她站在眼前,还是很是诧异。 要知道,当年可是他们亲眼看着她中了一剑后落下悬崖的。那样的伤,那样高的悬崖,如何还能生还? ~~好吧,又有一帮帅哥粉墨登场了,十枂只能说,都有戏,绝不是打酱油的~~ 秋心浓(一) 重生之名门毒后,秋心浓(一) 楼心月看向云绾君,就见她始终扬着得体皆宜,婉转妩媚的笑。舒悫鹉琻一袭镂金丝钮牡丹飞蝶蜀锦裙,长裾曳地,腰间以浅金色丝绦束之,越发显得身姿婀娜,玲珑浮凸,艳丽又不失她贵妃高贵的身份,华贵无比。轻盈缓步间,顾盼流连,低眉婉转处,流韵芳华。 众人看着她,皆是看呆了一般,如此倾城绝色,直叫这芳华绮艳的后宫都失了颜色,很难叫人不为之心动。 正浅笑的看着,就觉一道凌厉的目光看了过来,转首寻去,不是上官云梦又是谁。只见她正一脸阴狠的看着她,脸上尽管用胭脂水粉尽量遮盖了,却依然遮不住两颊那微微的浮肿,想来,昨夜受的刑还未消下去。如此与云绾君站于一处,越发显得她容颜失色。 遥想之前,就数她与楼心然姿容艳冠后宫,不想,如今云绾君一来,顿时抢去了她的风头,只怕她的心里也正怨着呢。 楼心月浅浅一笑,对上官云梦那怨恨的目光只作未见,正欲收回目光,却无意中看到太后瞥了眼上官云梦,示意她收敛些。低头笑了笑,这才随着众人行礼:“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行至席位上,看向众人道:“好了,都起来罢,今日是家宴,大家可不必拘礼。铍” 众人却是不敢失礼,忙又谢了恩,缓缓起身。一时,众人又向帝后行了礼,这才依礼入座。 太后见长萼公主来了,想起寿宴那夜司马清扬说她身子抱恙之事,自是要客套一番,一脸含笑道:“前些日子听清扬说,长公主身子抱恙,如今可都大好了?” 长愕公主也是一脸笑意,起身道:“劳太后记挂,已经大好了。” 众人见此,大有一副一笑泯恩仇之态。只是,楼心月却清楚的很,她们这不过只是应个面子而已。果见当二人仰杯喝下杯中的桂花酒时,眼底的笑容顿时不见。 “这桂花酒甚是不错。”太后放下杯盏,看向宁妃道:“宁妃,可是出自你的手?” 宁妃忙起身回道:“太后喜欢就好,正是臣妾特为此次中秋晚宴准备的。” “嗯。”太后轻轻应了声,向众人道:“宁妃酿酒的手艺堪称后宫一绝,大家也都尝尝。”说罢举杯向众人道:“来,哀家先敬大家一杯。” 众人忙执杯起身,举杯相祝道:“臣(妾)等不敢,臣(妾)等敬太后,祝太后福寿安康!” 说罢,众人一同饮了一杯,复才各自坐下。 楼心月放下杯盏,目光轻淡的看向席下,就见皇亲一排为首之席仍是空的,那席位乃是欧阳睿之所坐,看来,他今夜又迟到了。 正想着,就听身边长萼公主道:“咦,老十一弟怎么还没来?”叹了口气又道:“唉,当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如此家宴,竟也迟到。” 太后闻言,笑了笑道:“长公主有所不知,咱们这逍遥王爷从来就没准时过。” 长萼公主也是笑笑,一半无奈一半宠溺道:“这老十一,也是父皇当初太宠了,才会纵得他如此没有规矩。回头来了,定是好好说说他才是。” 众人不敢多言,只是含笑的听着。却听门外忽然传来道:“长姐怎么只怪父皇了,难道长姐就没责任。臣弟可记得,当年父皇处罚臣弟时,是谁一味护着臣弟呢。” 说着话,就见欧阳睿之自门外走了进来,仍是一袭素锦长袍,不着冠饰,一副无拘无束,自由洒脱之色。 楼心月看着他,会心一笑。很好,他仍是原来的他。或者说,他又回到了原来的他,她已许久不曾在他脸上看到如此洒脱之色了。这才是他,那个人人敬仰,品性高远,却无心天下的逍遥王爷。 长萼公主也是笑着,欧阳睿之的一番话显然勾起了她对曾经的回忆,笑道:“早知如此,当日便不该那般处处护着你了,纵得你越发没了规矩,弄得父皇总是为你头疼。” “长姐怎么舍得。”欧阳睿之说着话,已走到席下,向太后行礼道:“臣弟来迟,还望太后恕罪。” “罢了。” 太后也是笑着,道:“今日是家宴,没那么多规矩。你能来已属不易,快些入宴罢。难得长公主今日也来了,你们姐弟二人,也正好借此机会好好团聚一番。” “谢太后!” 欧阳睿之谢了恩入席,执起案上酒盏道:“长姐可还在悔当年不该护着臣弟,臣弟这杯敬长姐。” 长萼公主看着他,满脸笑意道:“你啊,这张嘴总是饶不得人。”执杯共饮一一杯。放下杯盏,看着他又道:“如今也老大不小了,怎得能永远就这么一个人。好歹也该找个人伺候着,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也好。总是这么一个人,时间长了,心都散了。” 欧阳睿之只笑笑道:“长姐怎么一见臣弟就说这个话,难得今夜是中秋团圆夜,别说这些扫兴的话。咱们今夜只喝酒,不说其他。” “你呀。”长萼公无一脸无奈,道:“真不知哪家小姐能入得了你的法眼,到时,且叫她好好管教管教才好。”知道他的性子,多说无益,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楼心月低下头,眼神无意的瞥向西风图娅,就见她也正看向她,眼中似有痴色。她没想到,西风图娅对欧阳睿这倒是用情至深。入宫这些日子,也当真没让欧阳墨轩碰一下。 再看欧阳睿之,只见他只是淡淡一笑,道了声:“谢长姐!”便坐了下来。一时,又举杯道:“这杯敬太后,祝太后凤体安康,福泽万年!” 太后笑笑,举杯道:“长公主的话也正是哀家的心思,上次群芳宴时,哀家便叫你仔细留意着,怎奈,竟一个也入不得你的眼。” 欧阳睿之仍是笑着,道:“臣弟谢太后用心,只是,臣弟无心于此,倒宁愿做一悠哉闲人。” 太后也不再多言,目光却有意无意的看向楼心然。她可是唯一欧阳睿之曾经说过想娶的人。 为什么?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疑惑,据她所知,楼心然并非欧阳睿之喜欢的那一类型,可他为何会突然想娶她呢?难道仅仅是因为凤哕琴? 长萼公主见太后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去。在看到楼心然后,却是眉心顿蹙。她曾听说过群芳宴之事,更听说了欧阳睿之与楼心然之事。说真的,她实在不懂,欧阳睿之为何会想娶楼心然,她怎么看不出她有任何的好。 楼心然似察觉到她们的目光,忙低下头。对于欧阳睿之曾经的钟情,不得不说,还是让她很是高兴。毕竟,他可是睿王爷,这天下,无人不敬的睿王爷,更是万千闺秀一想思慕的睿王爷。 若是能嫁于他,也算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只是,她却不能嫁他,她必须嫁给帝王,因为,她是必定要做皇后的。 欧阳睿之并不在意众人的目光,更无心去看楼心然一眼。当日之事,他何故如此,他心里清楚的很。 复又举杯道:“这一杯,敬皇上,皇后,祝皇上皇后鹣鲽情深百年琴瑟。”看着楼心月,轻轻一笑,眼神柔情顿生。 欧阳墨轩与楼心月忙执杯,相祝道:“谢皇叔!”“谢王爷!”说罢一起共饮了一杯。 正欲放下杯盏,却听太后道:“唉,皇后也太拘着礼了,如今已是皇后了,就是睿王爷的侄儿媳妇,怎么还王爷王爷的叫,也该叫一声皇叔了。” 楼心月闻言,只觉心下一沉,抬眼看向欧阳睿之,就见他的眼神也是一闪,只是瞬间又恢复了平静。这是她最不愿面对之事,这一声皇叔,仿佛就像一记警钟,是在时时警醒着她,别忘了他们之间的身份。 他是她的皇叔,而她是他的侄媳。 正欲说话,就听欧阳睿之先她一步道:“太后一向知道的,臣弟一向不拘这些礼节,只是一个称呼,叫着顺口就行。” 楼心月也笑笑道:“是啊,也是王爷的声名太过远播了,臣妾心心念念总想着您是世人敬仰的睿王爷,久而久之,便不敢放肆了。如今乍然要改口,当真有些不习惯呢。” 欧阳墨轩看了眼楼心月,道:“罢了,正如皇叔所说,不过只是个称呼罢了,皇后叫得顺口就行,也不急在这一时。”看向欧阳睿之又道:“只要皇叔不怪朕的皇后太过拘礼便好。” 欧阳睿之笑了笑,没有说话。欧阳墨轩说话时故意用了‘朕的皇后’是在有意向他声明他的拥有权。 如此,这一场称呼风波且算过了。楼心月不禁在心里暗暗的舒了口气,只怕日后她要越发当心了。 欧阳睿之敬了酒后,欧阳墨瑞,欧阳墨辰,欧阳墨玄,也纷纷向太后,帝后,长萼公主及欧阳睿之敬酒。 一时众人纷纷敬酒,此乃家宴,本没有多少规矩。 楼心月正随意看向席下,就见南宫珏起身,道:“微臣也借此机会敬皇上皇后,愿皇上皇后伉俪情深,恩爱绵长!” 欧阳墨轩自是高兴,朗朗笑道:“子卿有礼。” 子卿是欧阳墨轩赐于南宫珏的小字,他也是普天之下,唯一得欧阳墨轩赐字的人,可见宠信之盛是旁人不能比的。 秋心浓(二) 重生之名门毒后,秋心浓(二) “臣弟此次回来,特为皇嫂准备了一份礼物。舒悫鹉琻” 欧阳墨玄起身说道,看向楼心月,明明只是一脸浅笑,却硬生生被他笑出一种邪魅的味道。 “噢。”欧阳墨轩颇有兴趣的看向他,略有几分玩味道:“朕只知江南出美女,却不知皇弟为皇后准备了什么大礼?” 楼心月也是笑着看向欧阳墨玄,若是和前世无误,她倒知道。 欧阳墨玄仍是一脸邪魅的笑,“素闻皇嫂聪惠过人,心明睿智,又熟通诗词,不如,就由臣弟出一诗,请皇嫂猜上一猜如何。就当作是玩一个小游戏,博得众人一笑也罢。” 楼心月见他兴致极高,倒不好拒绝,笑道:“好,那就请六爷出题罢。铍” 众人闻言,忙看向欧阳墨玄,欧阳墨轩也是含笑的看着他。他这个六弟,在众多兄弟中一向有‘鬼才’之称,脑袋里总是有数不尽的刁钻想法,只怕皇后没那么容易猜到。 不过,楼心月的聪明机智他也是有所见闻,如此两人,倒叫他颇感兴趣。 “皇嫂听好了。”欧阳墨玄看着楼心月,作思一想,道:“金鼎香销浓麝,碧梧影转阑干。可庭明月绮窗闲。帘幕低垂不卷。” 楼心月见他只吟了上半阙,知道他是有意省去下半阙,以迷惑她,接下去道:“一自高唐人去,秋风几许摧残。拂檐修竹韵珊珊。梦断山长水远。这是宋人侯置的一首《西江月》” 众人见楼心月如此熟通诗律,甚是侧目。欧阳墨玄却不甚在意,只道:“臣弟素闻皇兄后宫多诗才,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又道:“那好,皇嫂便猜猜,臣弟所言是何物?”看向众人又道:“大家也可跟着一起猜猜。” 楼心月看着他,轻轻一笑。心下想道,好一个刁钻油滑的家伙,此诗中他提到香鼎,香料等物,却独没有他所送之物。若不是前世早已得知,她还真不会猜到。 一时,众人也纷纷猜测,云绾君思道:“金鼎香销浓麝,莫不是金鼎?” 欧阳墨玄摇了摇头,看向楼心月道:“皇嫂可也是如此答案?” 楼心月笑笑不语,只听宁妃又猜道:“既不是金鼎,难道是极名贵的香料?” 却见欧阳墨玄仍是摇了摇头,“也不是。” “啊,还不是啊。” 已有人按捺不住,胡乱猜道:“既不是金鼎,又不是香料,难不成是竹子,或是江水?”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楼心月只是不语。就见欧阳睿之与四位藩王皆是望着她,一脸迷茫,似也没有猜到。 欧阳墨轩也看向她,说真的,只是半阙诗,当真是叫人很难猜出来。道:“皇后可猜到是何物了?” 楼心月笑笑,故作谦和道:“六爷真是难为本宫呢,诸位姐妹都猜不出来,本宫又怎会知晓。”想了又道:“既然王爷执意要本宫猜,那本宫便也只好勉为其难的猜上一猜了。本宫想着,既然众位姐妹猜的都不对,那么玄机便在‘拂檐修竹韵珊珊’了。” “噢。”长萼公主看向她,疑惑道:“可是,玄儿已说,并非竹子。” 楼心月笑了笑,道:“姑姑所言极是,只是,此句并非说的是竹子,而是风吹竹子发出的声音。”看向欧阳墨玄问:“不知本宫说的可对?” 欧阳墨玄似没想到她会联想到这一层,微微点头,眼中透着敬佩,道:“都明皇嫂聪惠过人,能察旁人之不能察,臣弟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楼心月仍只是微含浅笑,他这奉承倒是不错,不过,却有些过了,她不过是根据前世之物推断罢了。 而前世他送她的是一支笛子。 笑着又道:“敢问世间何物如‘风吹竹子’?” 楼心月说着看向众人,就见欧阳墨轩轻扬了唇角,浅浅一笑,表情已是明了,想来,他已猜到七八分了。再看欧阳睿之,欧阳墨璃,与南宫珏等人也皆是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显然,他们也皆是猜到了几分。 正要说下去,就听欧阳墨轩忽然道:“若说此物,问丞相是再好不过的了。他这‘玉笛公子’的名号可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 说到这里,众人皆是明了七八。只听长萼公主“嗤”的一笑,道:“风吹竹子,那不正是笛子么。嗯,果真是内有玄机啊。”看向欧阳墨玄又道:“你这孩子,打小便一肚子刁钻心思,事事皆与旁人所想不同。如今越大,这刁钻心思却越多了。难怪众人称你为‘鬼才’二字,当真叫姑姑一顿好猜。” 欧阳墨玄忙笑了笑,一张嘴如抹了蜜般,道:“姑姑那是故意不道破,给侄儿留脸面呢。以姑姑的聪明睿智,又怎么侄儿可以难倒的。” 长萼公主只是笑着,连连道好。看向楼心月又道:“普天之下只怕也唯有你能猜出他这刁钻的心思了,真真是心细敏锐。” 楼心月忙谦和道:“姑姑谬赞了,不过是月儿一时幸运罢了。胡乱猜了个,不想竟瞎猫碰了死耗子,纯属侥幸而已。” 欧阳墨玄见她如此说,好奇道:“不过,臣弟也很想知道,皇嫂是如何猜到的?” 楼心月看向他道:“本宫是这样想的,首先,六爷是说此物是送于本宫的。所了,本宫首先排除了金鼎这一物。众人皆知,鼎,有四平八稳之意,又是立国的重器,是权力政权的象征。国之盛,为鼎盛,国之运,为鼎祚。亦有鼎彝,问鼎,一言九鼎之说。何况金鼎,更是历来帝王专用之物。所以,若六爷说是送于皇上的,本宫定猜它而无疑了。” 欧阳墨玄点了点头,“皇嫂高见。” 楼心月只浅浅一笑,又道:“至于香料,看看在座的禧妃便可知道,西楚盛产香料,若说这天下最好的香料,定是出自西楚。所以,若是四爷,本宫便可能猜是香料。” 顿了顿又道:“至于竹子与江水,其中江水自然不用本宫多说,而若说竹子。”看了看欧阳睿之,“这清风苑里怕是最多的便是竹子了,六爷又何必多此一举。” 打着‘既然猜了,便干脆猜到底’的心思,楼心月又道:“且,若是本宫没有猜错,六爷所送之笛定非寻常的笛子。” “噢?”欧阳默玄故作不解,“臣弟不知皇嫂所言何意?” “众所周知,天下有二笛,其中数一的便是那素有‘清风玉露一相逢’之名的青音。此笛是由翠玉所制,质地通透,音色清亮。可低沉如清风拂过,亦可脆雅如水滴激荡。而此笛早在数年前,便由皇上赠于了丞相大人。” 欧阳墨轩道:“不错,丞相素来擅笛,那支青音确实在八年前被朕赠于了丞相,而他这‘玉笛公子’的美名,便也因此而起。” 楼心月笑道:“皇上待丞相知己之心,令臣妾感佩。”看向欧阳默玄又道:“其二,便是有着‘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之称的雅韵。此笛为白玉所制,通体润白,如月下梨花。且,此笛轻雅之音最妙,犹如天籁,堪称天外之音。” 话一说完,忽听从旁边传来几声掌声,寻声看去,就见欧阳墨轩轻轻的击了几掌。看向她的眼神满是万分柔情,喜悦中透着几许怜爱,“皇后今日真叫朕大开眼界,当真可称是才冠六宫。” 他的眼神直白,当着众人之面也毫不掩饰,似深怕旁人不知他对她的宠爱一般。楼心月看着他,竟有几分痴了,忙移开目光,不去看他,怕自己再次陷了进去。 低头道:“皇上谬赞了,臣妾愧不敢当。不过是平日无事时,白翻了书籍罢了,也只是借了古人之才而已。” 他只轻笑着,仍然看着她,完全视众人不存在一般。打趣着道:“皇后此话可是怪朕近日冷落了你?” “皇上。” 原只是随口一说,不想他竟故意曲解。忙抬头睨了他一眼,示意底下还有这么多人在呢。更何况,旁边的太后表情早已不悦。 只是,她这一表情,落在旁人眼里,却更像是眉目传情,多了一份娇嗔及刻意扭捏之作。 幸好,欧阳墨玄此时已命人取了玉笛上来,上前道:“皇嫂之才实叫臣弟心生佩服,这支‘雅韵’能得皇嫂这样的主人,也是它的福气。” “那本宫便在此谢过六爷了。” 楼心月说着,忙向袭若看了眼,示意她去收下。袭若应了,走下去接过锦盒,又捧了上来。 长萼公主道:“皇后不如拿出来,叫老生也开开眼界,见见这传说中的东西。” 楼心月笑道:“姑姑说笑了,姑姑身份尊贵,普天之下什么是姑姑没有见过的,难得此物得姑姑青眼,这才是它的福气呢。” 说罢,打开锦盒,从中取出一支白玉的玉笛,递了上去。 长萼公主接过,仔细了瞧了瞧道:“嗯,果真是极好的东西。”看向楼心月又道:“不知老生今夜可否有幸,得皇后赐曲?” 楼心月忙道:“难得今夜丞相大人在,姑姑何苦叫臣妾的拙技辱了尊耳。不如,就请丞相大人吹上一曲。”说罢看向欧阳墨轩道:“皇上以为如何?” 欧阳墨轩笑着点了点头,道:“也罢,朕也许久没听过丞相吹笛了,倒也十分想念。”看向南宫珏道:“子卿,你便随便吹上一曲罢。” 鹧鸪天(一) 重生之名门毒后,鹧鸪天(一) 南宫珏倒也不婉拒,缓缓起身,俯首应了:“是。舒悫鹉琻” 说罢,抬头看向欧阳墨轩,又轻浅的将目光移到楼心月身上,嘴角轻轻扬起,微带浅笑的看着她。如那日在御花园偶遇一般,那样自然而然的笑意,叫人说不出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因是家宴,他今夜并未着朝服,只着一袭青白底暗银纹锦袍,头戴青玉发冠。长身玉立,气宇不凡,少了朝堂时的严谨与冷傲,多了一份温文儒雅,倜傥风-流。 楼心月看着她,亦是微含浅笑,心下叹道:好一个‘玉笛公子’,当真不负这一玉字之名,当真是美如冠玉,玉树临风。 看向袭若,示意她将‘雅韵’送下去交于南宫珏。袭若点头应了,转身下去梵。 “谢娘娘!” 南宫珏恭敬的谢了恩,从锦盒中取出‘雅韵’,仔细了的端详了一番,这才端起,横于嘴边铌。 是一曲《鹧鸪天》。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这是一首咏桂花的词,曲调悠扬,流畅,笛音醇厚圆润、悠扬委婉。以群花作衬,以梅花,菊花作比,赞美桂花貌不出众,色不诱人,但却暗淡轻黄,情疏迹远而又馥香自芳和高远品格。 一曲吹罢,众人无不赞叹。南宫珏的笛音确实堪数一二,至少,这一曲《鹧鸪天》在他的吹奏下,别具清淡高远,叫人听罢仿若那一树桂花就在眼前,那浓郁的香气就胡鼻畔一般。 桂花,楼心月轻轻一笑,轻抿了口杯中的桂花酒,放下杯盏。只听欧阳墨轩赞道:“画栏开处冠中秋。嗯,不错,子卿的一曲《鹧鸪天》应时应景,此时,不正是桂花盛放的季节么。” 楼心月也道:“是啊,自是花中第一流,原来丞相喜欢桂花?” 南宫珏温和一笑,恭谦道:“谢皇上夸赞。”又向楼心月,不答反问道:“娘娘似乎不喜欢桂花?” “怎么会。”楼心月微笑的看着他,笑容极其清雅,似那枝头一缕清香,“各花入各眼,本宫谈不上不喜欢,不过是,桂花的香气太过浓郁,本宫更喜欢远远的闻着。本宫想,也许这也是桂花另一个叫人称赞的地方罢,正如词中所云:情疏迹远。亦如这世间许多事,只可远观,而不可近亵。” 南宫珏似没想到楼心月会有这番言论,道:“娘娘妙思,微臣自叹不如。” 楼心月笑道:“丞相谬赞了,本宫不过是以己度人罢了,倒叫丞相见笑了。”说罢,举起杯盏道:“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本宫便借这一杯桂花酒,敬丞相方才的桂花曲。” 南宫珏忙弯腰端起杯盏,举杯应道:“谢娘娘!” 说罢,两人同饮了一杯。 欧阳墨轩在旁瞧着,笑着道:“哎,怎么撇下我们,你们俩自己倒喝起来了。” 楼心月忙月举杯向他,“臣妾敬皇上,愿皇上福寿无疆,江山太平,盛世长乐。”又向席下道:“也敬太后,姑姑,各位王爷,大人,与各位姐妹。原我们都能如此夜的明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好一个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欧阳墨轩轻念了句,仰头便一饮而尽。众人见皇上喝了,也不好推脱,即便是怀有身孕的楼心然都一起饮了。 一时,丝竹管弦之乐大起,有舞伎踩着舞步进来。众人便借着歌舞,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一番敬下来,楼心月竟已喝了十余杯。 她本不胜酒力,这桂花酒虽说味道香醇,饮时不易察觉,可后劲却还是有的。十余杯下肚,她早已有了醉意。相比而言,欧阳墨轩却似千杯不醉一般,仍是一副冷静如常的表情,目光含笑的看着席下。 见无人注意,楼心月便向欧阳墨轩悄悄说了声,微有薄醉,出去醒酒。 欧阳墨轩见她脸色绯红,知她一向不胜酒力,便嘱咐一切小心,早点回来。又叫袭若小心的伺候着,多叫些人跟着,这才准她离席。 走到外面,一阵夜风袭来,伴着树叶“簌簌”轻响,倒真叫人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心里也豁然开朗了一般。 楼心月轻轻一笑,抬头看向头顶那轮明月,忽然想起入宫前与父母一起赏月的情景,喃喃道:“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袭若笑了笑,道:“娘娘怎会生出如此感慨,这京都不也正是娘娘的故乡么。” 楼心月看向她,微微一笑,笑容中却颇多无奈之色,“虽说如此,也明明是同一轮明月,却也是不同的感觉。” 袭若会意,道:“娘娘可是思念家人了。” 楼心月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重重的叹了口气,才道:“不知父亲母亲如今可安好?” 袭若道:“娘娘撤了禁足的消息前朝后宫皆已知晓,楼将军与楼夫人定也已经知晓。娘娘若是实在不放心,等明日了差人请夫人请宫便可。” 楼心月微微颌着,看着那轮明月没的说话。 将跟来的宫人都打发了下去,只搀着袭若的手,走向小桥。桥是一曲三回的回廊桥,提曰“静心”。湖面静谥宁和,倒映着空中那一轮明月,十分安详,如这桥名一般,叫人见之‘静心’。 袭若小心的搀扶着她,时而听到桥上木板发出的“吱吱”声,在这宁静夜里分外明显。这清风苑一向少有人来,今夜设宴于此,也只在清风阁周围设了御卫军看守,其余地方,并无人看守。如此,倒是清静不少。 袭若见她神色幽思,道:“娘娘有心事?” 楼心月没有说话。 袭若又道:“请恕奴婢多嘴,娘娘自此次禁足后,似乎变了。” “有么。” 楼心月看了袭若一眼。是她变了么,还是,这才是她最本来的样子。她不过是将心沉淀了下来罢了,将那颗曾经迷失的,还抱有奢望的心沉淀了下来。一如未入宫前。 道:“或许,这才是本宫本来的样子,而如今,不过是寻回那个曾经迷失的自己罢了。” 袭若道:“是啊,这宫里的浮华最容易叫人迷失,多少人将自己迷失在了这里。”笑了笑,又道:“若说起来,唯有禧妃娘娘,倒还如初入宫一般,一点也没变。” “她是个明白人,心不在这里,自然就不会迷失。” 袭若笑笑,忽然来了句:“要说变化最大的,当属云贵妃了。” 楼心月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只是向她笑了笑。 收回目光,道:“你是明白人,眼明,心也明。只是,不知还有多少人被蒙在鼓里。” 袭若忙道:“娘娘也察觉到了?” 自她一回宫本宫便有所怀疑,只是苦于没有确实的证据。一个人变化再大,其原本的心性却是变不了的,但是,如今的云贵妃却和两年前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真可谓是八面玲珑,心计深藏,和你所说的不爱与人交往,不争不斗完全是天壤之别。” “若说之前,本宫只是怀疑,而今晚她的表现,却让本宫更加肯定。试问,一个熟读诗书,通古博今的贵妃,怎么会猜出金鼎来。只怕,即便是上官云梦都不会去猜金鼎。” 袭若笑道:“是啊,奴婢当时也很讶异。” 楼心月却道:“但皇上却很平静。” 袭若不解,忙看向楼心月,“娘娘的意思是?” “娘娘的意思是?”袭若一脸恍悟,道:“难道皇上已经……” 楼心月并没有多大的把快握,只道:“本宫也只是猜测,还不能确定。只是,自云绾君回宫后,皇上的一些表现,也着实叫人怀疑。还有太后,如你所说,太后先前是最不待见云绾君的,可如今,却为她百般筹谋,待她甚至比上官云梦还要好。” 袭若点了点头,“是啊,这件事奴婢也一直很是疑惑。太后不喜欢云绾妃是奴婢亲眼所见,可自打此次回宫,对她的态度却是完全变了。先前奴婢也只是以为太后想借机拉笼云贵妃,可是,细想一下,若依云贵妃先前的性子,又是最不受人拉笼的。” 楼心月想了,道:“你可知道,云贵妃的母家在哪?” 袭若想了想,道:“听说是在一个小县城里,奴婢先前仿若听人说起来,叫什么松成县。” 楼心月点了点头,袭若知道她的心里已有了打算,也不再多言。 湖的对岸是一片竹林,便是袭若先前指给初晴看的那片竹林。时有夜风吹过,竹叶随风拂动,月色下夜影疏朗。楼心月看向那片竹林,只见竹林深处一人正背手而立,于夜色下看的不真切。 停下脚步,向袭若道:“本宫身上的衣服沾了酒气,你去叫人取件衣服来于本宫更换罢。” 袭若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道:“此处无人值守,怕是不安全,要不,娘娘还是换个地方罢,奴婢这就去。” 楼心月只笑了笑,道:“无事,现下太后正需要本宫,本宫是断不会有事的。你且去罢,回来在此侯着,本宫随处处走走便来。” 袭若见只得应了,“是。”又叮嘱道:“娘娘可千万小心。” 楼心月笑着点了点头,看着袭若离开,这才向竹林深处走去。 明月如霜,夜风如水,清凉夜空下,翠竹挺拔劲节,清翠欲滴,当真不负他那君子之风。 鹧鸪天(二) 重生之名门毒后,鹧鸪天(二) 行至竹林深处,竟发现是一处空地。ai緷赟騋地上凌乱的摆放了些大小不一的碎石,中间设有石桌石凳,却是未经雕琢的样子,只将桌面与凳面打磨的十分平滑,略可让人坐下,倒不负自然之气梵。 地面上铺满了凋落的竹叶,似一层碧色的软毯,踩在上面,有轻簌的响声。楼心月步伐轻浅的走向里面,看似无意的步伐,每一步却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因为,这里摆了乱石阵,这就是方才袭若为何没有看到这里有人的原因。 走到那素锦长袍的背影身后,楼心月见桌子上正放着茶盏,已倒了两杯清茶,正徐徐冒着热气,有清淡的香气袭若,仿若是竹叶的清香。 “王爷好雅性。” 走到石桌旁坐下,端起一杯茶轻轻一嗅,真是竹叶的香气,与四周的竹林混为一体,让人闻之惬意。 “见你似有醉意,让人备了茶,尝尝。” 欧阳睿之转身看向她,月光下的楼心月有着一份淡然的风情,让人见之动容。仿若夜空那一汪轻浅的月光,虽没有阳光那般刺眼,却有着自己的光辉。 他一直很奇怪,世间怎会有如此女子,她似能融入到世间万物中,静静的立于其中,不惊不艳,却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她没有绝色的容颜,没有妖艳的妩媚,没有惊世骇俗的举动,只是那般安静的存在着,自信着,胸有成竹着,仿若世间的一切问题都难不倒她一般。 甚至,连这安静都被她赋上了味道。 楼心月浅浅一笑,“王爷有心了。”说罢浅浅的尝了口,“嗯,果然不错,很是清香。”放下杯子,又道:“王爷不在晚宴与他们一道饮酒,怎么自个出来了。难得中秋佳节,众位藩王回京叙职。” 欧阳睿之也在石凳上坐下,才道:“我一向不喜那样的场面,你是知道的。”抬头看向夜空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又道:“再说,如此好的月色,若是辜负了,岂不可惜。铌” 楼心月也抬头看向那轮明月,一起想起自己离去之心,心里突然生出无限感慨。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看了看欧阳睿之,今夜还能与他一同赏月,明年,却不知要身在何处,又要与谁共看这一轮明月了。 想想无趣,如此良辰美景,何必徒惹感伤。想罢,举杯道:“来,让我们以茶代酒,敬这月色。” 说着,便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欧阳睿之端起杯子,却并不饮下,只是看着她,从她方才的诗中可以看出,她似乎有离去之心了。 离去? 她想去哪? 楼心月见他不喝,只是看着自己,笑着道:“王爷怎么不喝?” 欧阳睿之放下杯子,紧紧的看着她道:“月儿,你别瞒我,你想去哪?” “我没有要去哪啊。”楼心月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有意回避的低下头,“王爷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伸手去拿茶壶,却被欧阳睿之握了住。 “我说过,你别瞒我。从你方才的诗里,我分明可以听出,你有离去之心了。你想离开,你要去哪?” “我……” 楼心月没想到欧阳睿之竟如此心细,暗怪自己一时失言,怎么竟吟出那么一首诗来,没得叫他心生不安。 “我只是一时兴起,想起东坡居士的这首诗应时应景,便随口吟了来,当真没有他意。”将手抽回,又道:“王爷多心了。” “当真?” 欧阳睿之目光探究的看着她,是他多心了么? “自然。” 尽管如此说着,楼心月却不敢看他,只顾低头为自己倒了杯茶,脸上依然带着笑意,心里却是愁肠百结。 欧阳睿之也不再多问,只道:“月儿,我知道我不能要求你什么,我只希望,你有事一定要告诉我。”眸光深邃的看着她,“我不希望你有事,我不知道。更不想有一天你突然消失不见,而我却不知道要去哪找你。” “看 不见你,我会不安。” 楼心月抬眼看着欧阳睿之,一口茶含在嘴里,竟也忘了吞下。他用情如此至深,若到那一日,真不知他会如何面对。她是必定会离去的,虽说不是现在,但是,却总有那么一日。 “我答应你。” 如他答应她一般,她也答应他。虽是抱着走一步算一步的心态,但是,若能将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她愿意尽可能的做到。 欧阳睿之轻轻一笑,他相信她。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二人只对坐饮茶,时而吟诗作赋。时而谈风论月,却也别是自在风雅。 一时想起欧阳墨玄送她玉笛的事,欧阳睿之道:“你与玄儿倒很是相熟的样子。” “怎么会,我与他不过是初次相见,只是六爷的性子随和,又爱玩笑,所以多说的几句罢了。” 欧阳睿之却道:“那‘雅韵’可不是寻常物。” “噢?”楼心月不解的看向他,“月儿愿闻其详。” 欧阳睿之起身,背手而立,目光看向竹林深外,缓缓道:“那‘雅韵’乃是淑仁太妃所有,也就是欧阳墨玄的生母。当年,淑仁太妃初入宫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芳仪,但她却十分擅通音律,很快便得到先帝的注意,宠爱有加,晋为宁嫔。只是,好景不长,就在宁嫔刚怀有身孕没多久,突然有人向皇上告发,说是发现宁嫔暗中与宫中乐师私-通。” “私-通,这在后宫可是大罪,也是莫大的羞辱。”楼心月一时想起自己前世,不正是受着那样的羞辱,含冤而死的么。甚至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保住。 “那后来呢?” “先帝自然龙颜大怒,命人彻查此事。谁想,这不查不要紧,一查之下竟发现,原来,那乐师竟是宁嫔入宫前的情郎。二人自小相识,青梅竹马,本有私定终身之意,而‘雅韵’便是那乐师送于宁嫔的定情之物。奈何一朝选秀,硬生生和将一对有情人拆散。那乐师因实在割舍不下这断感情,便寻了多层关系,入了宫。原只是为了与心爱之人相守一生,不想,竟遭遇后宫百般算计,硬生生的被作了棋子,害的还是自己最心爱的人。” “那后来呢,先帝如何处置此事的?” 楼心月一脸好奇的问着,此时的她,就像一个等待听故事的孩子,面容天真,还带着一丝无邪的神情。 欧阳睿之看着轻轻一笑,如何处置?以她身为皇后,又经历了这些磨练,应该可以猜到七八分罢。 “如此丑闻先帝自然不能忍受,身为妃嫔,却另有心上人,这对于男人而来是莫大的羞辱,何况那人还是帝王。先帝一怒之下囚禁了宁嫔,那乐师知道自己受人利用,害了心爱之人,伤心之下以死明志。从此,宁嫔便一直郁郁寡欢,食欲不济,直到临盆,因心有郁结,难产而死,幸而孩子是保往了。” 闻此结果,楼心月只觉得心底一沉,这便是身为后宫女子的悲哀。 “难怪六爷的性格异有常人,想必,儿时定是受到不少非议罢。” 欧阳睿之点了点头,“是啊,尽管他是活了下来,却不免被人非议血统不正。随着非议声越来越大,先帝也有了疑心,便采用了滴血认亲。幸而,滴血认亲的结果证明了他皇子的身份,也证明的宁妃的清白。为堵悠悠众口,先帝便追封宁嫔为淑妃,自至,人们才不再妄议血统之事。” 楼心月却道:“一个被疑过血统的皇子,即便证实了清白又如何,却也不免遭人诟病,对于他的后世前途也有了一重羁绊。更何况,后宫从来就不是一个省事的地方,想必淑妃与那乐师之事会永远成为他人生中一道抹灭不去的伤口。也难得他如今还能如此开朗随和,却不知,这些笑容背后,要承担怎样的痛苦。” 欧阳睿之看着楼心月,“你似乎对欧阳墨玄很是关心同情?” 楼心月幽叹一声道:“谈不上关心,也称不上同情,不过是为世间那一点不平之事发出一些感慨而已。感慨过后,日子依然继续。” 欧阳睿之只道:“我只提醒你,你无需对他关心,也不要对他同情。他能有今日的成就便说明他有着异用常人的能力,不管是心计还是城俯,他都是绝不输于旁人的。生于困境中的孩子,总比在顺境中成长的孩子多一份坚韧与不屈,他便是那样的人。” &nb sp;楼心月笑了笑,“王爷似对后宫之事颇有微词,难不成这便是王爷当初拒绝先祖爷的原因?” 欧阳睿之只笑笑道:“我本闲人,无心天下,自然也担不起这天下大任。”想了又道:“若说起,如今的皇上倒是十分适合做此位之人。他心怀天下,也具备帝王该有的性情与谋略,这一点,他更像先祖爷,倒不像先帝。” 楼心月没有说话,心里却十分肯定欧阳睿之此番说法。正如她曾经所言,欧阳墨轩足够心思缜密,动心忍性,也最是善于心计,狠戾无情。这样的人,若不为天下,当真可惜。 正说着,忽听竹林外传来一声惊呼:“什么人?” 风波起(一) 重生之名门毒后,风波起(一) 是安南的声音,楼心月忙与欧阳睿之起身看向竹林外,就见安南正追着一道黑影而去。ai緷赟騋 黑影。 看着那个黑影,楼心月只觉心下一沉。记忆中她已多次看到这个黑影,却一直不得追到。心下不禁怀疑,这个黑影似一直埋伏在她左右似的。最初在群芳宴时,上次的雨夜,和今夜。其中还有多次,她没有发现,却察觉到的数次。 “怎么了?” 欧阳睿之见她神色凝重,关心的看着她梵。 楼心月眉头紧拧,思绪着道:“我总觉得一直有人在暗外盯着我似的,这个黑影,我曾多次看到。只是,此人武艺极高,却从来没有追上,更无从追查。” 欧阳睿之的表情也凝重的起来,问:“是从什么时侯开始的?铌” “从群芳宴时便开始了,那夜我一直追着他到桃源居,然后他便突然消失不见了。” 听楼心月如此说,欧阳睿之也恍然想起道:“这话我倒想起,那夜在你窗外的那个黑影,我也是追了许多,却突然消失不见了。我发现他似乎对这宫里很熟,甚至比我还熟。” 说到对宫里驾轻就熟,倒让楼心月想起残指一事,“对了,我还想起一事……”话没说完,就听湖对岸传来阵阵吵杂声,仿佛是在叫:“有刺客。” “刺客?” 楼心月心下一紧,与欧阳睿之相看一眼,就见他也是一脸狐疑。 眼看着大批御卫军已向这边涌来,手里提着灯笼,沿着回廊桥,一曲三回,仿佛山中萤火一般,将整个桥面照着明亮。借着灯火就见御卫军后面紧跟着的竟是欧阳墨轩等人,正往竹林而来。 不好。 楼心月暗叹不妙,只怕此事又是冲着她来的。 “请王爷速速离开罢,否则,只怕事情要麻烦了。” 欧阳睿之知道她的话意,想来,定是有人故意将欧阳墨轩引到这里的,嘱咐道:“你自己多加小心。” “王爷放心。” 楼心月点了点头,看着欧阳睿之身影一跃,消失在竹林中。又看了看桌上的茶盏,拿手拿起,全部扔到了竹林深处。只听一阵锒铛脆响,是瓷器击碎的声音。 她又起身向摆放在四周的乱石看了看,只见其中一块看着大一些的石头,猜想这便是阵心石了,只要移开,阵法即可破了。想着,伸出手掌,以内力将那石头轻轻移开,果然,乱石阵瞬间即破。 “娘娘,娘娘。” 袭若听着声响,深怕出事,忙进了竹林来寻,奈何寻了半日竟如迷路了一般,总是在原地打转,怎么也寻不到楼心月的身影。 “本宫在这。” 楼心月从乱石中走出来,就见袭若一直在转圈的找她,想来是迷了阵法。 袭若回头,见楼心月竟只站在离她数丈之外,忙跑了上前,担心道:“娘娘,您没事罢?” “本宫没事。”楼心月伸手整了整身上的衣裙,故作无意道:“本宫方才在林间散步,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袭若忙道:“娘娘没事就好。奴婢方才吩咐了人去取娘娘的衣服,不想一回来就见一个黑影闪过,接着又见一个黑影追了出去。随后就听对岸传来‘有刺客’的呼叫,正担心娘娘会出事呢。” 说着话,就见欧阳墨轩等人已到了桥头,正往竹林而来。 “本宫没事。”楼心月看了眼蜂拥而来的人群,又向袭若吩咐道:“记住,你方才一直陪着本宫在林间散步。” 袭若表情一愣,随即忙又点了点头,跟着楼心月向竹林外面走去。 刚走到竹林外面,欧阳墨轩等人也已到了,御卫军听到声响忙喝斥道:“什么人在哪?” “是本宫。” 楼心月缓步走上前,看了眼喝斥之人,是御卫军副统领罗一。罗一一见是她,忙跪下请罪道:“卑职该死,不知是皇后娘娘在此。” 楼心月看了看伏地请罪的罗一,并不与他计较, 只道:“不知者不罪,你起来罢。”见欧阳墨轩正看着她,忙又向他道:“臣妾正在林间散步,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声响,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欧阳墨轩道:“方才朕跟众人正要往揽月楼赏月,就听侍卫惊呼有刺客,说是朝着这个方向来了,又听侍卫说看到你先前也朝这里过来,怕你出事,特来看看。”又道:“你没事罢?” 楼心月浅浅一笑,“谢皇上关心,臣妾没事。臣妾与袭若在林间散步,正淮备回宴呢。” 云绾君见楼心月神色从容,语气轻缓,问道:“众人都在夜宴,不知娘娘怎么出来了?” 楼心月看向云绾君,仍是含着笑意,“噢,本宫不胜酒力,有些薄醉,便出来吹风醒酒。” 云绾君又道:“那娘娘可有见到什么人向这边来过?” “人?”楼心月微微蹙眉,“这里只有本宫与袭若,倒没有看到什么人来过。”作思一想又道:“若说还有其他人,本宫方才倒看到有个黑影闪过,只是速度极快,本宫看的不真切,还以为是风吹了竹影呢,不会就是刺客罢?” “你也看到了?”欧阳墨轩忙问。 楼心月点了点头,又道:“若说这个黑影,臣妾似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臣妾禁足宫中是,也曾多次看到,当时只当是皇上派去的暗哨,并不曾在意,难道不是皇上的主意?” 欧阳墨轩只道:“朕从没派过暗哨。” 楼心月面色一愣,错愕道:“那就奇怪了,那臣妾宫外那个一直暗中监视臣妾的黑影又是谁派来的?”看向欧阳墨轩又道:“不会那刺客竟一直埋伏在臣妾身边罢?” 说着,一脸后怕的吁了口气。 宁妃闻言,说道:“皇上,您定要彻查此事啊,若真如娘娘所言,那这刺客胆也忒大了,竟可在宫中来去自如,以后这宫中岂不要人人自卫了。” 西风图娅也道:“是啊,都说皇宫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守卫森严,连只鸟也飞不进来。如今看来,竟是处处暗藏危机,若不早已查出那刺客,臣妾日后怕是连觉都不敢睡了。” 欧阳墨轩看了看她们,上前一步,握起楼心月的双手,宽慰道:“你不必害怕,朕定会彻查此事。”说罢向罗一道:“传朕旨意,全宫追查刺客,朕倒要看看,谁敢在朕的眼皮底下耍手段。” 罗一忙领命道:“是,卑职领命。”说罢,便带着几队人马四处收罗开来。 楼心月看了看欧阳墨轩,又看了看云绾君。今夜不管是谁,也不管有何目的,她便先来个打草惊蛇,她倒要看看,那个黑影还有多大的能耐,也顺便给他幕后操纵之人一个小小的警示。 众人正心思百结,忽闻身后传来道:“怎么回事?” 纷纷转身看去,却是欧阳睿之,正从竹林外面走过来。 云绾君眼睛一亮,忙道:“王爷怎么也在此?” 欧阳睿之眼神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语气冷冷道:“怎么,这里是本王的旧居,本宫在自己的旧居里也要向贵妃娘娘请示?” 欧阳睿之虽只是王爷,但一向受人敬仰,况他又是那从不在意名利权位之人,别说是各位王爷藩王,即便是欧阳墨轩亦是敬让三分。何况云绾君只是区区一个贵妃,自然不在他眼里。 云绾君自知失言,竟无意中得罪了这天盛朝最不能得罪之人,顿感窘迫,忙低头道:“臣妾不敢,臣妾也只是一时心急,出言莽撞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罢了。”欧阳睿之目光轻浅的看了她一眼,故作无意道:“本王见你从前倒是温顺恭谨,从不生事,却不知怎么此次回宫竟变了一人似的。” 众人皆是不语,欧阳睿之的威名众人皆是知晓的,也知他从不是一个爱计较,无中生有之人,只是安静的听着。 却见云绾君表情一怔,忙将头垂的低低的道:“是,臣妾知错,定当改正。” “人性天定,只怕有些事是改不了的。”欧阳睿之说完,便不再看她,向欧阳墨轩道:“我方才听搜查的御卫军说发现了刺客?” “是,正向此处而来,不知皇叔可有看到?” “倒是看到一个黑影,安南已去追了。只是那人速度极快, 怕不是寻常人,皇上自己还要小心些。” 欧阳墨轩应道:“谢皇叔提醒,朕定会小心。” 正说着,就见安南回来了,看他表情,想是没有追上。回道:“属下无能,让那黑影给跑了。” 欧阳墨轩道:“众人皆知皇叔身边的安南安北武艺极高,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想不到连你也没有追到。可想而知,那人武艺确实高。” 楼心月道:“如此,倒难怪他可以在皇宫来去自如。”看向欧阳墨轩又道:“由此可见,此人实在危险,皇上定要当心才是。” 安南道:“此人不仅武艺极高,而且对宫中地型了如指掌,属下也曾在宫中生活数年,竟也不如他那般熟悉。” 欧阳墨轩微微颌首道:“由此可见,他定不是第一次潜入宫里了。” 风波起(二) 欧阳墨璃闻言,道:“正如皇后娘娘所言,由此可见,此人实在危险。皇上定要彻查出此人,并且加强宫中守卫,否则只怕会合宫不宁。” 欧阳墨轩看向司马清扬,道:“清扬,你明日速加派人手,加强宫中守卫,尤其是后宫。”想了又道:“对了,还有太后宫里,太后年岁大了,受不得惊吓,尤要多加守卫,严密守护,定不要让她老人家有一丝伤害。毂” 司马清扬忙俯首应了:“是,微臣遵命。” 随后,欧阳墨轩又吩咐了一番,这才命众人散去,原定的赏月,也因这一场刺客风波而取消。又命了御卫军护送每一位妃嫔回宫,嘱咐了各人安心待在宫里,无事不得随意外出。 众人自也不敢大意,纷纷告退,在御卫军的护送下离开。 今日是十五月圆夜,依例欧阳墨轩是要歇在千禧宫的,便与楼心月一道回了千禧宫。 祥福宫里,太后看着正坐于旁边榻上的云绾君,一脸气极道:“瞧瞧你干的好事。” 云绾君自知自己此行欠缺顾虑,只得低下头,道:“臣妾没想到皇后会有此一招。” “你没想到?在你进宫前哀家就再三提醒你,不要小瞧了她。她若是那么一个好对付的人,哀家还要你做什么。如今你可看到了,你的计划没有得逞,却害得宫中一下子多出这么多守卫。皇上又势必要追查到那个刺客,如今哀家看你倒要如何收场。” 云绾君看向太后问:“要不,随便找个人出来顶替?铨” “顶替,你说的倒轻巧。你以为皇上是那么好糊弄的,何况还有一个睿王爷。” 太后看着云绾君,失望道:“原本哀家还只当你是个聪明人,不想,你竟也这般糊涂。她就算此时得皇上宠爱又能怎么样,你就这般坐不住了。”轻叹一声又道:“若不是那人武艺了得,又对宫中地型了如指掌,只怕此时早已被安南擒了住。单一个皇上就不是好惹的主,你却偏偏又牵扯进睿王爷,万一他若是掺合进来,再查出点什么来,别说是哀家,就是皇上也救不了你。” 云绾君道:“臣妾只是听人说看到睿王爷进了竹林,又看到皇后独自一人进了竹林,所以才……” 太后却是不以为是,“就算看到又怎么样,你以为皇上就会相信你的片面之词?且不说皇上对皇后一向袒护,旦说睿王爷,就以他的声望,你以为你能利用得了他。再说,那片竹林那么大,就算她二人都进了竹林,这又能说明什么。退一万步讲,就算皇上亲眼看到他们二人一起进了竹林又能怎么样。” “可是明明有人看到他们在一起的,而且,不止一次。臣妾听闻,在皇后禁足期间,睿王爷就曾多次去看她。难道这……” “够了。”太后表情不悦的看向云绾君,“哀家必须提醒你,不管你听闻了什么,或是怀疑什么,都不准再把睿王爷牵扯进来。你以为,就以你的这点小计量就能斗得过他,他当年在朝政翻雨覆雨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哀家可都听说了,方才在竹林外,他话中的意思似对你的身份有所怀疑。你最好万般小心,否则,即便他查不出什么,而若是让他查到两年前的事,那也麻烦了。” 云绾君低头道:“臣妾也不知睿王爷为何会突然怀疑起臣妾的身份。” 太后却冷冷道:“你还说,还不是因为你方才所猜的迷。哀家不明白,你怎么会猜出金鼎来,你难道不知道,金鼎是只可以献给皇上的吗?” “臣妾一时失言,也只是随口一说,臣妾没想那么多。” 太后看着她道:“罢了,已经如此了,再说这些也于事无补。哀家只告诉你,这些日子,你最好不要和皇后作对,好好做你的贵妃,哀家此时正需要她,不想再出什么岔子。” “太后是说与北池交战之事。”云绾君看向太后,又道:“臣妾不明白,太后为何一定要让皇后劝皇上,臣妾也可以啊。” 太后却是不屑,“你以为皇上宠你,他就会听信于你。后宫不得干政,而皇上又一向最讨厌后宫干政。所以,你最好别往那刀尖上撞,况且,此事非要楼心月出面才好。” 云绾君思绪道:“太后是想借机让皇上彻底断了对皇后的情意?” “这是其一,另外,还有其他原因。总之,你别再给哀家添乱就成。难得皇上现在正宠你,哀家只要你好好抓住皇上的心,别让他有太多精力去想其他。况且,现在四藩又都在京中,不说那欧阳墨璃,旦说那欧阳墨瑞,欧阳墨辰,欧阳墨玄,这其中那个都不是好惹的主。” 云绾君忙点头应了,“是。”又道:“另外有一事臣妾一直不明。” “什么?” 云绾君想了想,道:“那北池选在此时来犯,可是与漠北王欧阳墨璃此时回京铺政有所关系。否则,谅那北池有多大的胆子,也不敢选在此时来犯,毕竟,西楚刚与天盛朝修好,而西楚又与北池交界,他就不怕天盛朝与西楚联手,攻他个措手不及?” 太后只道:“西楚是不会与天盛朝联手的。” 云绾君不解,“为什么,那他们为何把公主远送千里来和亲?”猜想之下,又恍然道:“难道他们只是想以公主做为幌子?” 太后忙道:“好了,这些事不必你操心,你只管按哀家说的做,其他的事你就不要多问了。已经很晚了,哀家也乏了,你也回去早些歇了吧。明天合宫请安时最好备份厚礼给皇后,以赔今晚的不是,哀家要你与她好好相处。” 云绾君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应了,起身跪安。 看着云绾君离开,太后重重的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阖上眼睛。 季月从外面走进来,劝道:“太后累了,奴婢服侍您歇下罢,别再想那些烦心事了。” 太后却只道:“哀家只恨,这一个个怎么会如此之笨,单一个小小的皇后便让他们都乱了阵脚,差点将哀家的计划毁于一旦。” “不怪他们,是皇后太过狡猾。不说其他,旦说今晚的夜宴,她便独领风华,弄得其他的妃嫔只能甘作陪衬。” 太后却是恨恨道:“也是她们无能,一个个白长了那一副国色天香的容貌了,竟输给一个其貌不扬的皇后。”想了又道:“楼心然那边怎么样了,胎像可还稳?” 季月回道:“听胡御医说,这几天胎像似有不稳的迹象。” 太后抬头,蹙眉道:“怎么好好的又胎像不稳了,她这些天没有按御医的嘱咐好好安胎吗?皇上有去过她那吗,可是她又耐不住寂寞,与皇上同房了?” “皇上倒是去过几次,不过,听伺候的宫人说,也只一同用了膳,便就离开了,并没有同房。听说,为此,惠妃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太后哀叹一声,“也是个成不了大事的。”又吩咐道:“吩咐胡安,好生给她安胎,且稳住这些日子,等楼将军出了征便可。” 季月忙应了,“是。”扶起太后道:“奴婢扶您进去罢。” 太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在季月的搀扶下走向寝殿,又道:“让人送话出去,让他这些日子小心行事,切不可自乱阵脚。另外,明日让皇后来见哀家。” 月圆如环,月光倾注,此时的千禧宫后院碧波亭里,楼心月特命人备了各式月饼,与清香的茶水。月饼都是初夏亲手制的,各式口味,只看着人眼花撩乱。 楼心月拿了一块,递于欧阳墨轩面前,笑道:“皇上猜猜,这是什么馅的?” 欧阳墨轩凝神看了一会,又蹙眉想了一会,见楼心月正看着他,忽然低头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笑道:“八宝什锦馅。” 楼心见他一副高兴的表情,娇怒道:“皇上耍赖,说好的,皇上若猜到了臣妾便抚琴一曲,皇上若猜不到,便得吟诵一首关于中秋月圆的诗。” 欧阳忙笑道:“好啦好啦,朕吟便是。”说罢起身,举头看向夜空圆月,略思片刻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心中恍然一沉,似一层离愁染上心头。此乃一首月夜怀念远人的诗,不知欧阳墨轩为何竟会吟诵这一首,不觉道:“臣妾就在皇上眼前,皇上好端端的怎么吟起这首诗了,不好,该罚。” 欧阳墨轩也似恍然醒悟,转身笑道:“是不好,好,朕认罚。”端起一杯清茶,看向楼心月道:“朕说喝酒,你不让。那便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看着欧阳墨轩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楼心月笑了笑道:“皇上今夜已经饮了太多酒了,实在不宜再饮酒,如此以茶代酒,既可醒酒,又不负风雅,岂不两全其美。”说着,也端起一杯茶,道:“臣妾愿与皇上同饮一杯。” 欧阳墨轩看着她,道:“那你可否再为朕抚琴一曲?” 楼心月将手中杯子放下,嗔怪道:“皇上怪会得寸进尺的,说好了,皇上猜到了臣妾才抚琴一曲。堂堂一国之君,怎可在臣妾这小女子面前失了言信。” “既如此,今日朕便就言而无信一回了。可好?” “好。” 楼心月笑着起身,走到凤哕琴前坐下道:“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抬手放于琴上,轻轻一拨,又问:“皇上想听什么?” “便就弹你昨夜弹的那曲《山之高》罢,朕也甚是喜欢那上半阙,你便仍只弹上半阙罢。” 楼心月浅浅一笑,心里却隐隐有些苦涩的味道。她至所以只喜欢上半阙是因为,上半阙是表达相思之情,情志不渝,而下半阕则是写离别变故,相逢难期,忧思难解。 那他又为何只喜欢上半阙呢,也是因此吗? 风波起(三) 皓月清波。 月色下的碧波池分外宁静,唯有袅袅悠悠的琴声飘拂其上。岸边植满茂盛的垂柳,迎风飒飒,湖边生有芦荻与菖蒲,杂夹于荷叶之间。 远处湖中有几只水鸟正嬉戏其间,只听得水声哗啦作响,在湖面荡起一圈圈波纹,将月影荡散复聚,如此来回一次又一次。 明明是一个让人欢喜的团圆夜,却莫名的生出几缕忧思清愁。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楼心月只记得回到寝殿时已近子夜。袭若等人皆是自觉的回避开去,并不敢跟进来叨扰这***一梦的时刻铨。 不知是她多疑,还是她太过敏锐,她总觉得欧阳墨轩似乎知道什么。从他方才的一首诗,到他所要听的曲,皆让她有一种‘他已知道所有’的感觉。 一番缠-绵过后,她并未如往常那样就此睡去,只是静静的趴在他怀里,默默的一言不语毂。 “许久不曾听你唤朕三郎了?” 欧阳墨轩轻轻的拥着她,语气平静的仿若此时窗外的月光。 她不语,她告诉过他原因。 “可是因为那日听到云贵妃唤的缘故。”他臂上的力道紧了紧,又道:“朕并不知道她会如此唤朕。” 楼心月心下一紧,抬头看向他,“她以前不是如此唤皇上的吗?” 欧阳墨轩轻轻一笑,亦低头看向她,原来她真的在意此事,笑道:“这个称呼朕只叫你一人唤过,再没有旁人,你是唯一一人。” 楼心月笑了笑,低下头,将头埋时他的胸前。那他那日为何不说,那日午后在船上。 “子瑄。”欧阳墨轩突然说道。 “嗯?”楼心月不解,抬头看向他。 “是朕的小字,子瑄。听锦秀说,这名字是母后临终前为朕起的。只是,后来父皇觉得不太吉利,便没有用,只用作了小字。这个名字很少有人知道,除了锦秀,便也只有太后和她身边的季月,还有姑姑和皇叔知道了。” “可是如今的国号?” “正是,当初他们问朕选什么当作国号时,朕便毫不犹豫的用了这个。这是母后能留给朕的唯一念想了,朕不愿辜负她最后的期望。” 楼心月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他的手臂微微的用了用力,似在给他力量。她很少听到欧阳墨轩提起他的生母温惠太后,即便是前世,他也从不曾向她提过一次。她知道,这对他而言需要多大的勇气。 他笑了笑,也用力的抱了抱她,将下颚抵在她的头顶,“以后,你便唤朕子瑄罢,如此,你便不用再担心旁人与你唤作一样的了。” “子瑄。” 楼心月笑着唤了声,原来他还有这么一个名字,她从不知道他有这样的一个名字。 子瑄。只是,不知道,她还有多少次如此唤他的机会。 “嗯。” 他微扬起嘴角,笑着应了,从喉咙发出低沉的回音。楼心月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闭上眼睛。 关于与北池的战事,他一直不提,她亦不好主动提出来,深恐他会疑她有干预朝政之心。况且,如今她也实在不知太后此举到底有何目的? “月儿有心事?” 欧阳墨轩敏锐的察觉到她心里的犹豫和不安,轻声问道。 楼心月没有说话,他一向心思敏锐,即便她否定,亦是瞒不过他的,便索性不说。 “朕说过,你有事不许瞒着朕,说罢。” 楼心月想了想,终是说道:“臣妾听闻近日北池国频频来犯我边境。” 事关战事,如今朝中宫中人尽皆知,欧阳墨轩并不疑心楼心月是如何知晓的,应道:“是啊,边关告急,朝堂亦不得安宁,如今朝中主战、议和各持己见,直叫人听的头疼。” “那皇上的意思呢?” 楼心月并不敢一次说的太多,只能故作无意的,缓缓的问。 欧阳墨轩沉思须臾,仿佛心意难决,半晌才道:“战事一起,势必又要生灵涂炭,百姓遭殃,实非朕之所愿。只是,那北池对我朝屡有进犯之心,近百年来战事不断。近些年虽有收敛之象,却仍是明里暗里挑衅不断,常在边境扰我游民,弄的人心惶惶,民不聊生,游民四处逃窜。朕便有息事宁人之心,却也不能任他肆意妄为。否则,岂不助了他的气焰,灭了自己的威风。” 欧阳墨轩此话倒是当真,近年来,自欧阳墨璃做了漠北王,数次击退进犯之敌后,北池也确实收敛了很多,不过,依然是挑衅不断。如此,便是他也有主战之心了。 不过也是,如今朝中骁勇善战之人颇多,北池虽有轩辕聿桀,我朝也是欧阳墨璃,欧阳墨瑞,司马清扬等人,这其中不管哪一个都非泛泛之辈。想她父亲曾亲也是位屡战屡胜之能将,只是,如今到底是年纪大了,况有受过重创,再不复当年。 如此,倒省得她去劝说,道:“如此,皇上便也是主战了。” 欧阳墨轩却不答反问,低头看向她,“月儿可有何高见?” 楼心月微微一笑,“臣妾一介女子,能有何高见,有的也不过是妇人之见。”又道:“皇上乃一国之君,睿智圣明,又深谋远略,自是早已有了决策,如何还来问臣妾。况且,此乃国事,又怎是臣妾可以妄议的,臣妾不敢僭越。” 欧阳墨轩却道:“虽是国事,但你是朕的皇后,一国之母,便不算僭越。况且,此事是国事也是家事,朕许你议,你便说说看,朕想听听。” 楼心月沉思片刻,道:“臣妾听闻此次是轩辕聿桀亲自领兵,想来便是不抱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若想议和怕是不行。既然此战势在必行,臣妾只想请皇上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臣妾听闻轩辕聿桀这人能谋善算,嗜血成性,且又诡计多端。善用毒药与迷阵,而且,十分善于偷袭,所以,想来定不是好应付之人。皇上不管派谁前去,都请皇上做好一切应对的措施。” 欧阳墨轩笑了笑,“难得你对那轩辕聿桀打听的如此详细。” 楼心月微微离开他的身边,语气一沉,道:“臣妾不敢不详细,皇上别忘了,当年,便是他差点要了父亲的命,此事臣妾一直铭记于心。当年若不是皇上不顾群臣反对,冒着生命危险前去营救,只怕父亲早已身首异处,死于他的手里。所以,这个人,这件事,臣妾一辈子也不会忘。” “好了,是朕不好,叫你提起当年伤心事。” 欧阳墨轩又将她拥入怀里,时值中秋,夜里微凉,伸手摸了摸她裸-露在外的肩头,已有了凉意,便随手将锦被向上拉了拉。 “朕记得当年你才不过十三岁的样子,犹记得当朕将楼将军带回来的那一刻,你那满脸泪水的样子,直叫人看着心疼。” “皇上注意到臣妾了?” 楼心月抬头看向他,心底略有些窃喜。没想到当年他曾有注意到她,她只记得他将父亲送了回来,然后便一刻不歇的离开了,甚至连茶水也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她只当他并没注意到她,即便注意到的也应该是楼心然,毕竟,无论何时,她们俩站在一起,惹人注目的永远是楼心然。 欧阳墨轩低头看向她笑了笑,抬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自然,哭的跟小花猫似的,想不叫人注意怕是很难。”又道:“说实话,朕从没见过那个女孩子会哭成那样的,竟毫无形象可言。” 楼心月将嘴一嘟,不满道:“皇上取笑臣妾?” 欧阳墨轩轻轻一笑,“朕是觉得那份真情可贵,当时情况,你若哭的梨花带雨,却还顾忌形象,只怕朕也不会记到如今,朕是被你的真情流露所感念。” 楼心月低头笑了笑,不语。却听欧阳墨轩又道:“你方才说到轩辕聿桀善用毒药一事倒是提醒了朕,朕必要提醒行军大将万分小心才是。” “关于此事,臣妾倒可以向皇上举荐一人。” “举荐,谁?” 楼心月笑道:“此人远在天边,而如今就在皇上的后宫。” 欧阳墨轩恍悟道:“你是说禧妃?” 楼心月点了点头,“是啊,西楚最闻名的便是药材,所以善作香料,而与香料齐名的莫过于毒药。而禧妃更是一位用毒高手,皇上不如请她配上一些常用的解药,让大军带上,也好以防万一。不过,此事皇上一定要秘密进行,除了领军大将说军中将领,切莫让更多的人知晓,否则只怕走露了风声。” “这是自然。”欧阳墨轩应了,看向楼心月又道:“看来,朕得了一个好皇后啊。当真是有卿如此,夫复何求。” “皇上别夸臣妾,臣妾愧不敢当。”又道:“既然战事已定,那主帅皇上可定了?” 欧阳墨轩轻叹一声,颇有难决之色,“这便是朕如今最头疼之事,眼看着出兵在即,这主帅却迟迟拿不定主意。如今朝中人人自持已见,皆为自己的党派推荐主将,闹得不可交。” 楼心月道:“如今朝中能战之人颇多,皇上就没有属意之人?” “能战之人是不少,只是,少不得各为其主。老八原是最合适人选,漠北又本是他的封地,朕倒是最属意他的。只是他如今正处辅政期间,我朝祖制,藩王辅政期间不可手握重兵,所以,朝臣们纷纷反对。朕若真定了他,少不得又被指不遵祖例,藐视先祖的罪名。而漠北地型险峻,行军不易,旁人又不甚熟悉,稍有差池便会全军覆没。细数下来,也唯有你父亲熟悉那里的地型,但是,朕又念他年迈,且受过重伤,实在怕他难担此任。” 关于藩王辅政期间不得手握重兵的规定楼心月也曾听说过,此规定是为防藩王辅政期间拉党结派,起谋逆之心。 “那边关那边是不能再等了吗?” 欧阳墨轩道:“于半月前两军已开始交战,北池便正是想抓住这个时机,杀朕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又怎么会放弃这么绝佳的机会。如今北池大军在轩辕聿桀的带领下势气大增,我军已渐渐有些抵抗不住,出兵迫在眉睫。” 楼心月没再说话,沉思了许久,半晌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皇上,臣妾许久不见父母,甚是相念。想明见请他们入宫相见一面,可好?” 欧阳墨轩低头看了看她,道:“朕封你母亲为一品诰命夫人,便是让她可以随时入宫与你相见,自然可以。” “谢皇上!”楼心月笑着谢了恩,又道:“夜深了,皇上早些歇了罢,明日还要早朝。” 欧阳墨轩没有说话,拥着她,轻轻阖上双眼,不再言语。 翌日,欧阳墨轩已去上朝,楼心月在袭若的叫唤身中醒来。“娘娘,各宫妃嫔已在朝阳厅侯着了。” 楼心月睁开眼,想着许久没有合宫请安,竟有些不习惯,起身道:“叫人先上茶罢。” 袭若一边叫人进来伺候梳洗,一边回道:“奴婢已叫人上了。一早花卉司送来了许多菊花,奴婢见花开正好,已请各们娘娘先赏会花。” 楼心月向袭若笑了笑,坐于铜镜前。一夜没睡好,加之愁绪满心,面容竟有憔悴之色。袭若看了看她眼底的乌青,道:“娘娘昨夜没睡好?” 楼心月轻叹一声,道:“与皇上说话,说的晚了。” 初晴轻轻一笑道:“难怪奴婢一早见皇上也是一面倦容。” 袭若见楼心月眼底愁绪,便挥了挥手,叫其他人下去,只留下初夏初晴,方道:“娘娘似有心事?” “昨夜听皇上说了,如今北池来犯,两军交战迫在眉睫。” 袭若轻叹一声道:“此事如今已传的沸沸扬扬,听说那北池国二王子轩辕聿桀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大家纷纷猜测,此战只怕是场恶战。” “是啊,太后要本宫向皇上举荐,让父亲出征。” “老爷?” 初夏与初晴皆是一惊,初晴道:“老爷已许久不出征了,况且,老爷年事已高,又受过重伤,身子骨早已不复当年。而若真如袭若姑姑所言,那轩辕聿桀是个很厉害的角色,那老爷岂不是凶多吉少。” 风波起(四) 说些不吉利的话。” 初晴闻言,一连“呸”了几声,道:“对不起,娘娘,都是奴婢不好,一时嘴快。”又道:“娘娘放心,以老爷的英勇善战,老爷定不会有事的。” 楼心月看了看她,“你说的是实话,何错之有。本宫若连这些话都听不得,那便是自欺欺人。”看向袭若,见她一直不语,问道:“你似有什么话想说?” 袭若想了想,道:“娘娘可知道,太后为何一定要楼将军出征?且,一定要娘娘向皇上举荐?” 楼心月轻轻的摇了摇头,“这便是本宫所担心的,本宫实在不知太后此举意欲何为?”略愣一下,忙又看向袭若,“你为何要特别指出,且,一定要本宫向皇上举荐?铪” 袭若扬了扬嘴角,略带笑意,“娘娘入宫这些日子,应该知道,以太后在宫中的势力和上官家在朝的势力,若是想叫楼将军出征,太后大可不必一定要劳烦娘娘。旦叫朝中大臣一致举荐便可,何苦还要将正在禁足的娘娘牵扯进来。太后此行娘娘难道不觉得是多此一举,甚至说是有意而为之?” 楼心月微微颌首:“你说的有道理,太后应该是最不愿看到本宫再获圣宠之人,而此次……骟” 她不再说下去,太后对她一向不满,她自然是知道的,虽说她此次许下让她重获圣宠的诺言,但是,她却并不相信她。而且,上官家在朝也一直与他父亲政见不和,这也是众人皆知的。 按理说,每逢战况,是各大派别争夺权势的最好机会,挂帅出征,势必手握重兵,若是能凯旋而归,更是无上的荣耀,加官进爵自不在话下。而太后为何愿意放弃如此好的机会?要知道上官一族并不乏能人将士,不说别人,旦说上官侯,在上官一族排行第二,上官云梦的亲叔叔,不仅是先帝亲封的侯爵,更是护卫军大都督,手握重兵。而上官云梦的兄长,上官云飞,亦在军中担任副将要职,若是此次战役当真有功可得,他们又怎么会错过如此好的机会。 初夏猜道:“会不会是太后想借机挑起皇上对娘娘的不满,不是说后宫不得干政么,而且奴婢听闻,皇上又最是忌讳此事的。” 袭若道:“初夏姑娘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奴婢想着怕是没那么简单。”又道:“对了,奴婢听闻,太后前几日召见了护卫军大都督上官侯家的三小姐上官诗音,听说皇上也见了。” “上官诗音。” 楼心月眉头微蹙,难道太后是又想让上官诗音入宫了? 到了朝阳厅时,众人皆已赏花回来,等在了那里。楼心月忙扬了笑脸,走进去道:“叫众位姐妹久等了。” 众人忙起身,请安道:“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楼心月见今日人来的倒是齐整,就连楼心然也来了,正由着玉书扶着行礼。在主位上坐下,笑着应了礼道:“好了,都起来罢。” “谢皇后娘娘!” 众人谢了恩起身。楼心月看向楼心然,笑道:“妹妹今日也来了,快坐罢,你身子不便,别再累着了。”又向其他人道:“你们也都坐罢,等以这么久,定是等急了罢。” 楼心然笑着谢了恩,在玉书的搀扶下入座。 淑妃笑道:“皇后娘娘宫里的菊花开的真好,臣妾们看的十分欢喜呢。” 楼心月向她笑了笑,“早听闻淑妃姐姐喜爱菊花。”看向袭若道:“袭若,你命人挑几盆花色好的给淑妃姐姐送去。” 淑妃十分欢喜,忙谢恩道:“臣妾谢皇后娘娘。” “姐姐不必客气,难得姐姐喜爱,便是那花的福气了。”又故作无意道:“如今正是菊花盛开的季节呢。” 淑妃面色一诧,只是片刻,又恢复如常,面带笑意的入了座。 一时又看向楼心然,问道:“如今秋高气爽,妹妹的胎象可还安稳?” 楼心然笑道:“谢姐姐关心,御医说了,很是安稳。” 楼心月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 端起茶盏,故作低头喝茶,眼神却有意无意的打量着楼心然。看她倒不像是说慌的样子,看来,她还并不知道自己孩子保不住的事情。 放下茶盏,却听宁妃说道:“其实娘娘不用问,单看惠妃妹妹的气色便可看得出来了,惠妃妹妹的面色很是红润呢。可见妹妹肚子里的皇子是有多体贴懂事,想来,定是位乖巧可爱的小皇子。” 楼心然自是一脸欢喜,笑道:“谢宁妃姐姐吉言。” 一旁上官云梦却是不悦,冷冷道:“宁妃怎知就一定是个皇子,这才几个月大,便一口一个皇子的叫着,若到时生个也皇子便罢,若只是个公主,岂不枉费了惠妃这些日子的得意了。” 宁妃与楼心然皆是面色一沉,一时无言以对。楼心月忙笑了笑道:“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皇上的孩子,皆是万分尊贵的。”看向其他人又道:“皇上膝下无子,众位姐妹也要努努力了,龙嗣苍盛也是后宫的福气。” 转眼看向妃晚晴,就见她正一脸羡慕的看着楼心然,再看向上官云梦时,却是一脸恨意。 笑了笑,又向楼心然道:“如今天气凉了,妹妹又一向贪凉,可要万般注意身子。” 楼心然忙又笑了笑,应道:“谢姐姐关心。” 云绾君见了,道:“皇后娘娘与惠妃妹妹真是姐妹情深,叫臣妾深是感动呢。” 南宫静看了看上官云梦道:“臣妾听闻太后前几日召见了护卫军大都督上官侯家的三小姐上官诗音。听闻上官三小姐不仅貌美如花,更是人如其名,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而且十分温婉柔情,比之贤妃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呢,就连皇上见了都一连称赞不绝。想来,贤妃很快也会有人相伴了,倒叫臣妾等这些没有姐妹的人羡慕不已呢。” 难得上官云梦并不生气,看向南宫静,冷笑一声,得意道:“难得静妃对本宫的堂妹如此喜爱,本宫在此倒要先恭喜静妃了,将要得到一个好嫂子。” 上官云梦的话音一落,南宫静的表情顿时冷了下来,与此同时,楼心月见云绾君的表情也顿时冷了下来,忙看向上官云梦。 而楼心月的心里也顿时千头万绪起来。 只听南宫静道:“你什么意思?” 上官云梦笑道:“看你这表情,南宫丞相显然还没有和你说过此事。那本宫今日便告诉你,太后是想将本宫的堂妹是要许给南宫丞相的,也就是你的兄长,如此,她岂不是你的嫂子了。” 南宫静没再说话,低头思绪着,她昨日怎么没听哥哥提起过? 云绾君也是不语,低下头,垂眼看着地面。 楼心月却笑着道:“这是好事。”心里却在想道,太后为何偏偏选在此时要将上官诗音许给南宫珏,她相信,此事定非只是巧合那般简单。 战事在即,原驻守在京的大军势必会随军出征,到那时,便是京都守卫最弱的时侯,京都便只剩下守卫军和宫中的御卫军了。 太后此举无疑于拉笼南宫珏,只是,她到底有何目的? 如今前朝上官一族势成一派,后宫,太后又手握重权,如此下去,上官一族只怕是要独掌天下了。 独掌天下? 楼心月的心里顿时一沉,难道何雅云当日所说的谋反是指太后?这些日子,她将众位藩王,王爷皆疑心的一遍,却独独没有去疑心太后。 若是如此,当日那种种的疑惑便可都解开了。西门云天说线索查到宫中便断了,而欧阳墨轩一反常态的不再追查,匆忙结案。杜若馨与何雅云又皆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冷宫,还有天牢里的杜德光,若是没有足够大的权力,那天牢岂是谁都可进了,且,欧阳墨轩又再一次的没再深究此事。 太后。 楼心月的心冷冷一沉,如此,她父亲此次出征,势必是凶多吉少。 怎么办她不能将父亲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她甚至怀疑,此次北池来犯,说不定也与太后有关,定是暗藏玄机。 可是不出征,她便永远不会知道太后到底有何目的,也就更加无法确实谋反之事到底与太后有没有关系。 如今,她与太后只等着谁先走出这一步了。是永远蒙在鼓里,找不到答案,还是揭开阴谋? 前者,她与楼家将永远活在别人的算计中,后者,她父亲或许会有生命危险。 只看她的选择了。 “娘娘。” 袭若的轻唤拉回楼心月的思绪。 “嗯?” 抬头看向她,就见她忙向堂下看看了,这才想起,众妃嫔还在,便道:“好了,本宫没什么事了,大家就都跪安罢。” 众人忙起身,行了礼,退了下去。 袭若这才问道:“娘娘方才是怎么了,云贵妃与娘娘说话,娘娘也没听到。” “噢,她说什么了?” “倒也没有什么。奴婢看她,似有意想与娘娘亲近。” 楼心月轻轻一笑道:“倒难为她了,前些日子,她可是没少在皇上面前为本宫说‘好话’。” 袭若笑了笑,道:“依奴婢之见,娘娘倒不如便隧了她的心愿。” “你的意思是?” 楼心月看向袭若,就见她微含笑意的点了点头,心下明白她的话意,便也笑了笑,道:“将皇上早前赏给本宫那块红宝石给她送过去。” 风波起(五) 如此也好,云绾君不是太后的人么,想来,也定是太后的主意,她便要看看太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特命初晴将那块艳红似血的红宝石给云绾君送了过去,不一会,便见初晴带着一副笑容回来了。 “怎么样,她可喜欢?骟” 楼心月明知结果,却仍是问了句。 初晴笑道:“回娘娘,云贵妃很是喜欢呢,直嚷着谢娘娘的恩典,说是一会亲自过来谢恩。” 一旁袭若道:“那红玉血石艳红如血,不含一点杂质,万般珍贵,又极其稀罕,想来是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楼心月浅浅一笑道:“是啊,虽说她一向得宠,这些日子也是赏赐不断。只是那红玉血石还是早年前东庭国进贡来的,听闻几十年也不见得能得一块,甚是稀有。莫说宫中,就是整个天盛朝也唯此一块。任她宫中奇珍异宝再多,也不及这个稀罕,任谁都会爱不释手的。” 初晴闻言,惋惜道:“啊,既然那么稀罕,娘娘为何赏给她啊,岂不可惜了。” 楼心月与袭若皆是一笑,道:“有些东西,再珍贵,而若是体现不出它的价值,便也形同废材一般。而有些东西,即便一文不值,而若是它有足够的利用价值,便也是价值连城。所以,东西在于可用之处,而不在于本身价值。她当得起那块红宝石。铪” 初晴不解,蹙着眉头,不明所以。袭若却是一脸会意的笑着。 果如初晴所言,楼心月刚用罢早膳,就见云绾君一脸笑意的自院中而来。 秋日的阳光分外高艳,时有秋风拂过,吹的庭院中落叶一片,落在地上,发现轻微的不易察觉的声响。今日的云绾君着了一袭黛粉色百花曳地长裙,被风一吹,顿时飘逸如仙。 此时,百花凋零,草木萧疏,庭院中只剩秋残的绿叶迎风招展,而她似带了一身的春花满园,美艳不可芳物,与这庭院中的秋风落叶,形成鲜明对比。 “姐姐来了。” 楼心月笑着迎了上去,一脸亲络却又不失本真的笑容,叫人挑不出半分不是。 云绾君似没想到她会如此亲络,面色稍愣,即刻又恢复如常那娇艳如花的笑容,“给娘娘请安!” 楼心月忙伸手将她扶起,“姐姐快快免礼。”说罢,与她一同走向屋里,那亲呢的举动多似多年不见的好姐妹一般。 云绾君本擅于此,很快便已应对的得心应手,在榻上坐下,笑道:“娘娘宽待后宫,仁心仁德,臣妾深感佩服。”指了指侍女焉儿手里的捧的锦盒又道:“臣妾见娘娘近日消瘦了许多,特带了支雪参过来,补身子是再好不过的,还请娘娘笑纳。” “姐姐真是太客气了。”楼心月笑了笑,命了袭若收下,又道:“姐姐宫里的东西自然是旁人宫里不能比的,什么都是最好的。” “也是托娘娘的福,臣妾方能在这后宫享有一分荣宠,臣妾不敢忘恩。”想起自己曾经的针对楼心月的事,又道:“先前得罪娘娘之处,还望娘娘大人有大量,不与臣妾一般见识才好。” “姐姐也是一心为着后宫,为着皇上着想,本宫又怎么会有怪罪之意。所谓:后宫宁,则皇上宁,皇上宁,则天下宁。这个道理,本宫还是懂的。” 云绾君自是恭维了一番,道:“娘娘德行天下,臣妾望尘莫及。” 楼心月也是一脸谦和,“姐姐谬赞了,本宫不过是以一妇人之心看待这后宫罢了。说白了,这后宫与大户人家的后院也是大抵相同的,不过是人多了些,且各人身份都尊贵些罢了。而太后,本宫更愿意将她视为婆婆一般的敬重。”轻叹一声又道:“只是,太后似乎一直都不喜欢本宫,本宫便是想尽一份孝心,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见云绾君正看着她,似在静静聆听,便又道:“幸好,有姐姐与各位姐妹在太后跟前尽孝,也算是替本宫尽了一份孝心了。” “娘娘有这份孝心,太后知道定是万分欣慰。娘娘要掌管六宫,难免分身乏术,臣妾们理应为娘娘分忧。” 楼心月笑了笑道:“说到分忧,本宫禁足这些日子,还要多亏了姐姐了。将这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皇上很是赞不绝口呢。” 云绾君微有愕色,稍许复又笑道:“臣妾身为贵妃,为娘娘分忧,是臣妾的本份。” 楼心月笑了笑,不再说话。 一时初夏进来回道:“回娘娘,才刚皇上身边的小和子来传皇上旨意,老爷与夫人将于半个时辰后来向娘娘请安,叫娘娘做好淮备。” 楼心月自是欢喜,一脸欣喜道:“好,本宫知道了,你去好好安排一下。” 初夏应了,便去了。 云绾君见势,笑道:“皇上待娘娘当真用心,知道娘娘思念家人。” 楼心月也笑道:“是啊,昨夜才刚与皇上提了,不想皇上今日便安排了。”忽想起什么似的,看向云绾君道:“倒一直不曾听说过姐姐的家人,不知姐姐的家人现在何处?若是姐姐思念家人,本宫也可向皇上请求,以皇上对姐姐的宠爱,定愿一解姐姐相思之苦。” 云绾君忙低了头,似在回避,道:“臣妾自知没有娘娘的好福气,娘娘的父亲是大将军,母亲亦是一品诰命夫人,这样的殊荣哪里是人人可以得来的。臣妾出身寒微,的父母皆是凡人,亦身在偏远,只怕不宜入宫 楼心月见云绾君故意回避,不愿回答,也不再追问,只道:“自古英雄不问出路,姐姐又何必妄自菲薄。本宫只知,姐姐是当朝贵妃,更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如此恩宠便是所有人求也求不来的。” 云绾君神色一定,似被说中了她的某个心思,脸上扬起愉悦的笑。“谢娘娘!”说罢便起身告辞道:“娘娘还要见家人,臣妾便不打扰了,臣妾告退!” 楼心月也不挽留,起身相送:“姐姐慢走。” 送走了云绾君,回到屋里,袭若跟进来道:“娘娘打算怎么办,当真要举荐楼将军出征么?” 楼心月坐于榻上,轻叹一声道:“否则呢,本宫还有别的选择么。正如你所言,即便本宫不举荐,太后若真想叫父亲出征,也自会有她的办法。与其如此,倒不如本宫亲自举荐。” 袭若静默不语,稍作思绪,又道:“娘娘方才与云贵妃的那一番话,似有想与太后修好的意思,只是不知太后……” 楼心月看着眼前,目光已不复刚才那般无奈,神色肃峻道:“如今本宫在明,太后在暗,若非如此,本宫将永远无法知道本宫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太后无非是想要一个可以控制的人,本宫便暂且任她摆步。” 袭若面色担忧道:“只是,奴婢只怕太后不是那么一个好唬的人,娘娘还要小心为妙。” “本宫心中有数。”想起云绾君父母一事,又道:“对了,叫你安排人去查云绾君的母家,可有安排人去了?” 袭若回道:“奴婢已派人去了,想来,不出数日,便会有消息。” “好,本宫且要看看这个云绾君到底是真是假?” 半个时辰后,楼心月依旧在朝阳厅接见了她的父母。经过禁足一事,楼夫人显然憔悴了许多,一见到她,两行泪水顿时噙然而下。 二人一见她,忙跪下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楼心月快步上前,伸手将他扶起,“父亲,母亲,快快请起。” 原是最不愿叫父母向自己行礼的,奈何礼数不能废,此时又是在宫里,许多双眼晴看着,只能忍着心中的愧疚与不知,受了礼。 其实禁足期间,她也曾悄悄的回过府,只是,因怕人看到,会给父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一直没让他们发现而已。 “娘娘,你可还好?” 刚一起身,楼夫人便连忙问道。尽管知道了她已撤了禁足,也知道她又恢复了恩宠,但是心里却是疼惜不止。 “女儿很好,叫父母大人担心了,是女儿的不是。”楼心月说罢,向袭若道:“本宫有些体己话要与母亲说,你带着他们都下去罢,初夏初晴留下。” 袭若会意,忙领着众人退下,只留下初夏初晴两人伺候。 看着众人都退下,楼心月忙从榻上起身,跪于父母跟前道:“父母大人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楼将军与楼夫人显然没想到楼心月会行此大礼,惊的从榻上起身,上前去扶楼心月,“娘娘,您这是做什么?老臣可是万万受不起啊。” 楼心月却是坚持,“父亲,母亲,且受女儿一拜罢,否则女儿心里永远不得安宁。” 楼将军无法,只得由她,受了一拜后,忙将她扶起,道:“娘娘,此事,日后可万万不可了,若是叫外人看了去,岂不是要治老臣一个尊卑不分,欺君罔上的罪名” 楼心月点了点头,在一旁的榻上坐下,又叫了她的父母坐下,方道:“女儿进宫这些日子,叫父母大人担心了,女儿不孝。” 楼夫人道:“月儿,你切莫如此说,只要你没事,为娘的便也放心了。” “母亲。” 楼心月看着眼前的父母,一想到年迈的父亲马上就要上战场,且此行疑险重重,心里更是隐隐作痛。 风波起(六) 她怎能忍心,看着父亲身处险境,而且是由她亲手送上那条险境。 看向楼将军问:“父亲,你身上的旧伤如今可还发作?” 楼将军以为她是担心他,笑道:“无碍,只是阴雨天会发作,其他时侯都还好,月儿不必担心。” 一旁楼夫人道:“是啊,多亏了华御医的药,这两年你父亲的旧伤明显好了许多。否则,那阴与天当真难熬。” 楼心月笑了笑,却有些牵强的味道:“那就好。骟” 她总是如此,面对最亲的人,总是学不会伪装。 这两年,华向生确实帮了她许多,许多。若不是因为发生上次的事,她原还是需要他的帮忙的。只是…铪… 心中千头万绪,一下子喷涌而出,似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 她到底该怎么办? 楼将军与楼夫人却只沉浸在一家团圆的喜悦中,并未察觉。只听楼夫人道:“你父亲昨日还在自责,说是如今北池战事在即,他眼看着空着急,却不能为国,为皇上效一份力。” 楼将军道:“可不是,想当年,每每战事,先帝必是派为父出征,而此次……”说罢垂低着头,大有一副遗憾万分的感觉。 楼心月道:“父亲年迈,且身体受过重创,皇上也是体恤父亲。” 楼将军却道:“身为一名将领,若是不能上战场杀敌,守护国家安危,为父还要这军权做什么。与其坐以待毙,看着敌人扰我边境,侵我领土,倒不如在战场上与敌人一拼高下,即便是死,也是死得其所。” “父亲。” 楼心月忙叫住了他,兴许是心有忧思,此时听这话,更加叫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似被一块巨石压着一般,叫她喘不过气。 楼将军知道楼心月是担心他,不再说下去,只道:“好了,为父也只是随便说说,皇上如今并不同意让为父领兵出征。” 楼心月看着楼将军,“父亲当真想出征,父亲可知,此次北池领兵的是谁?” “自然,便是当年设阵困住为父,害得为父全军覆没,并差点要了为父一条命的轩辕聿桀。” “那若是此次让父亲出征,父亲可有赢的把握?” 楼将军想起当年之事,便心有余恨。他的八万大军,就那样全军覆没,最后仅剩他一人。那些死去的,可都是曾经与他一同出生入死,一同浴血奋战的将士。这些年,每每想到那一战,每每想到那些死去的将士他们,他的心里就充满自责。与其独自苟活,他倒宁愿自己当初也死要那里才好。 “轩辕聿桀善用阵法与偷袭,这些年,为父对他颇有了解。战争之事,变化无常,为父如今并不敢保征就一定会赢他。不过,为父敢说,整个朝堂,没有人比为父更了解他。 楼心月轻叹一声,终于不得不说出实话,“这也是女儿今日请父亲前来的原因所在。如今战事在即,但主帅却一直未定,皇上为此很是苦恼,漠北地型险峻,行军不易,稍有差池便会全军覆没,何况对方是那轩辕聿桀。而细数朝中,唯有八爷与父亲熟悉那里的地型。只可惜八爷如今正处于辅政期间,不宜领兵出征,如此,便也只剩父亲了。只是,皇上又感念父亲年迈,且受过重伤,所以,不敢托以重任。” 楼将军知道楼心月的意思,忙起身,行礼道:“只要皇上需要,老臣定当拼尽全力。” “父亲快起来罢。”楼心月起身将他扶起,方道:“此事女儿也做过慎重的考虑,若论身强体壮,父亲是不及八爷,只是,父亲行军打仗多年,熟悉阵法,又颇有谋略。且,父亲熟悉漠北地型,更熟悉轩辕聿桀用兵,相比而言,理应是最佳人选。只是,女儿担心的是,此时北池出战蹊跷,女儿担心其中必定隐情,实在不敢叫父亲冒此大险。” “噢?”楼将军知道楼心月一向心思敏锐,疑惑道:“月儿所说的隐情是?” 楼心月摇了摇头,“这便是女儿所担心的,此次北池来犯,选的时机实在叫人不得不多一重疑心。如今我天盛朝兵强马壮,又是刚与西楚修好,按理,西楚与北池交界,他们应当稍作收敛才对,至少,不会选在此时出兵才对,可偏偏他们便就是选在了此机出兵,可见,他们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楼将军与楼夫人面面相视,皆是一脸疑惑。 楼夫人猜道:“会不会与漠北王此时回京铺政有所关系,妾身不是听说,那北池近年来一直忌讳漠北王么。难得他此时回京,不在封地,便抓住这个机会。” 楼心月点了点头,“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女儿相信,绝对不是完全因为如此。北池此次出兵,至少可以知道一点,那便是,他们完全熟知我朝祖训,并知道,皇上是绝对不会派八爷出征。” “你是意思是?” 楼将军面色一沉,看着楼心月。 楼心月点了点头,“是,如果女儿猜的没错,咱们中间有内奸。” “你是说朝中?” “不完全是朝中,或许还有宫里。一个熟悉皇上一举一动,并且,熟知我朝很多事情的人。” “这……”楼将军向窗外看了看,小声道:“月儿可知是何人?” 楼心月摇了摇头,“这个女儿暂时还不能确定,所以,女儿想请父亲挂帅出征。” “可是……” 楼夫人却是担心,“若是正如你所言,如今朝中有内奸,那你父亲岂不凶多吉少。” 楼心月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她又何尝不担心。“可如今怕是已由不得父亲的选择,因为,这是太后的主意。” “太后!” 楼夫人惊叹一声,跌坐于身后的榻上,初夏初晴忙上前将她扶稳坐好。 一直过了好一会,楼夫人才回了神,抬头看向楼将军,一脸凝重道:“老爷,她还是不肯放过你,不肯放过我们。” 楼将军没有说话,只是垂下头不语。 楼心月却是满心好奇,眸光探究的在楼将军与楼夫人之间流转,最后落在楼夫人身上,“母亲,您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还是不肯放过你们’,她是谁?是太后?” 楼夫人面色一诧,忙低下头,道:“为娘一时担心糊涂了,只是胡言乱语。” 楼心月却是不信,看向初夏初晴道:“你们俩都下去,守在门外,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初夏初晴忙应了,又向楼将军楼夫人行了礼,便一起退了下去。 楼心月再次看向楼夫人,又道:“母亲,事到如今,您还有什么要瞒女儿的么。自女儿入宫后,太后便一直不喜欢女儿,起初,女儿只当她是因为女儿抢了上官云梦的后位,只是,今日看来,却并非如此。”说罢又看向楼将军,唤了声:“父亲。” 楼将军面色一怔,微微抬起头,看着楼心月,“月儿,有些事,你还早不知道比较好。” 楼心月的心里却是一沉,这么说来是真的了,太后果然与他们楼家有何过节。 若是如此,那么,前世的种种呢,也是因为如此吗? 她真正的仇人,那个害她楼家满门抄轩,害她失去孩子,害死她的人难道便是她了? 那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在谋后主使的吗? 看向楼将军,字字恳切道:“父亲,女儿不知道并不代表就不存在。到底,太后与我们楼家有着怎样的过节,为何,她处处要与女儿,与我们楼家作对?”想起楼府走水事件,又道:“当日走水事件,我听说查到宫里便断了,可见,此事定是与宫中之人有关。” 楼将军看着她,似在仔细端详,好一会,才移到目光,轻叹一声,低下头道:“月儿,有些事,为父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不能告诉你。为父只能答应你,总有一天,会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的。” 楼夫人也道:“是啊,月儿,你不要逼你父亲了,他也有他的难处。” 楼心月不语,到底是什么事,连告诉她都不行,而她父亲又到底有何难处? “对不起,父亲,我不该逼问您的。” 低下头,心里千愁百结。 “月儿。”楼将军看着她,“为父知道你是个聪明睿智的孩子,只是,有些事你不该参与太多。关于出征之事,为父会主动向皇上请愿。你放心,为父定会万分小心。” 楼心月点了点头。如今已由不得她能不能参与,她早已掺合进来了。从一开始,从她入了宫,从她做上后位,或者是更早前,她早已参与进来了。 很多事,由不得她选择。 命运早已为她做好的选择,而她今生的重生,只怕,也是为此而来。 “那父亲一切小心,女儿已请皇上配了解药让大军带上,那轩辕聿桀不仅善于阵法与偷袭,还善用毒药,父亲此行定要万分小心才是。”想了想又道:“另外,关于漠北险要地势军机图,因为上次走水事件已被大烧了,父亲可找西门大哥,女儿在两年前将全部军机图复绘了一份,就藏在凌云宫。” 前世怨(一)(4000+) “这……”楼将军一脸惊愕的看着楼心月,“你是什么时侯复绘的?” “就在女儿从凌云宫回来后不久,女儿想着,既然那些图那么重要,不应该只有一份,万一有着差池,岂不求路无门了。便自作主张,趁父亲不在时,偷偷复绘了一份。此事只有西门大哥与女儿知道,父亲尽管可以放心。” 楼将军真不知道该感到庆幸,还是害怕?楼心月的心思太过出乎寻常,这样的女子,注定不会甘于平凡,但同时,这也正是他所害怕的。他不知道,她还有多少事是他所不知道的。 “难怪……”楼将军思绪着道:“难怪为父说,那些日子,你为何总是待在书房,且一待就是一天。” 楼心月知道她这么做是有违国法的,私绘军机图,可是杀头的大罪,若是再被有心的人拿来大作文章,更有可能落的满门抄斩。 “女儿擅作主张,没有及时禀明父亲,还望父亲不要记怪。铪” 楼夫人见楼心月一脸歉疚的表情,有些心疼,道:“老爷,你就别怪月儿了。她这么做虽说于法不合,却也算是无意中做了件好事。老爷这些日子不是一直为着此事忧心么,如今战事在即,却没有军机图,无疑于雪中迷途。如今倒好了,至少,胜算也大了几分。” “罢了。” 楼将军轻叹一声,“说到底,还要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擅作主张,只怕那军机图早跟着那场大火一起葬身火海了。想想,那可是从先祖皇帝时起便开始绘制的,为了那几张军机图,不知付出了多少将士的生命。” 楼心月见父亲不怪她,笑道:“父亲不怪女儿就好了。” “此事为父就当不知道,你也不要再与旁人说起。若是皇上问起,为父只道是正好那日拿出来看,所以,留了下来。” “是,女儿知道。” 楼心月点头应了。 又叮嘱了几句,楼将军与楼夫人便要告辞,楼心月却是不舍,道:“父亲母亲 刚入宫,就要回去了,也不多坐一会” 楼夫人道:“宫中规矩严谨,人多嘴杂,再待下去恐生了是非,叫人非议。” 楼心月知道父母也是为她着想,也不好再多挽留。想着楼将军将要出征之事,又叮咛道:“那父亲可要一切小心,定要平安归来。” 楼将军点了点头,“月儿放心,为父自会小心。” 说罢,便告辞离开了。楼心月本想相送,只是,于礼不合,便只好叫初夏初晴代为相送。 一时袭若进来,见楼心月正坐于榻上,低头沉思,一脸凝重,小心的唤了声:“娘娘,您没事罢?” 楼心月轻叹一声,抬起头,目光阴沉的看着门外庭院深深,幽幽道:“袭若,本宫这么做可错了?本宫是否太自私了。” “娘娘。”袭若看着她,轻缓着道:“娘娘也是身不由己。” “太后答应本宫,只要本宫答应她的条件,便可保本宫重获恩宠,本宫是个不孝女,将自己的恩宠建立在父亲的生死之上。” “娘娘不必如此自责,奴婢只知道,此事即便不是娘娘,还会有别人做。与其如此,不如娘娘亲自去做,至少,娘娘已知太后的用意,若是真有什么事,也好提早做好应对。” “可本宫到现在都不知太后到底有何目的,如此,岂不将父亲置于险境。万一父亲有个三长两短,本宫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袭若不再言语,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是,眼前一片迷茫,要向哪里发,却还是个迷。 正说着,就见李义进来回道:“回娘娘,太后身边的锦秀姑姑来了。” 虽说锦秀是太后身边的人,但是,楼心月对她并不像对季月那般充满敌意,忙道:“快叫她进来罢。” 李义应了去了,不一会,就见锦秀走了进了,面带笑意,行礼道:“奴婢给娘娘请安!” “姑姑快快请起。” 锦秀谢了恩起身,回道:“奴婢是奉太后旨意,请娘娘前去祥福宫一趟。” 楼心月微微颌首,“姑姑请先回去复命,本宫就这更衣前去。” “是,奴婢告退!” 又谢了恩,锦秀便退下去。 楼心月看向袭若,道:“你猜,太后此时要见本宫是为何事?” “想来,定是说楼将军出征之事有关。” 楼心月赞同的点了点头,起身走向门外。 来到祥福宫时,正欲进去,偏巧与一女子迎面撞上,二人皆是唬了一跳,忙停下脚步。 抬眼看去,只见并不是后宫中人,只听那人身后的侍女关切道:“三小姐,您没事罢?” “没事。” 那女子笑了笑,抬头看向楼心月,“真是不好意思,走的太急,没有注意到你,没有撞到你罢?” 楼心月轻轻一笑,道:“没事。” 说着,便打量起她来,只见她一身淡黄色烟云蝴蝶裙,十分轻逸娇艳,一双水眸里溢满笑意,一脸纯净无邪,未经世事沾染的样子。 听着方才那侍女的称唤,想来,她就是护卫军大都督上官侯家的三小姐上官诗音了。 倒是一个极好的女子。这是楼心月对上官诗音的第一印象。当真是一个极好的女子,不似宫中的女子,眼中早已没有了纯净。 只是,这样的女子与南宫珏当真相配么? 上官诗音见楼心月一直打量着她,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宫人。在宫中能有这么多宫人跟着,想来定是位娘娘,便道:“你是?” 袭若道:“这位是皇后娘娘。” 上官诗音面色一惊,“原来是皇后娘娘。”说罢,忙跪下行礼道:“臣女甚少入宫,不知是皇后娘娘,有失礼数,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罢了,不知者不罪,你起来罢。”楼心月看了眼袭若,示意她扶她起来,又道:“你叫什么名字,本宫从前似乎没见过你。” 上官诗音在袭若的搀扶下起身,恭敬的回道:“臣女上官诗音,谢皇后娘娘垂询。” 楼心月笑道:“噢,原来你就是上官家的三小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生的娇艳无比,而且,恭谦有礼,难怪本宫听说连皇上都对你赞不绝口呢。” 上官诗音笑了笑,仍是一副谦卑有礼的样子,“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女愧不敢当。” 楼心月看了看她,她像是不大的样子,想来未满十六,便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果然,只听她道:“回皇后娘娘,臣女今年十五了。” 上官诗音回答着,也在打量着楼心月,前些天入宫时,她听说这位皇后娘娘正被她的皇上表兄禁足在宫中。不想这次再来时,她已经被放出来了。不过,她看着眼前的皇后,好像并不像她梦姐姐说的那般不堪,倒十分平和可亲呢。 楼心月笑了笑,“十五及笄,刚刚好的年纪。” 上官诗音闻言,面色顿时羞红到耳根,低下头道:“娘娘说笑了,臣妾还小,父亲说,要多留臣女在身边几年。” 楼心月看着上官诗音的表情像是并不知道太后有意将她许给南宫珏的事,笑了笑道:“上官大人爱女心切,乃人之常情。” 正说着,就见季月自院子里迎了出来,一见上官诗音正与楼心月在说话,忙道:“三小姐走的好快,太后正叫奴婢送送三小姐,不想,一转身,就不见三小姐的身影了。” 说罢,才向楼心月行礼道:“皇后娘娘也来了,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太后正在殿中等侯,娘娘请罢。” “有劳姑姑。” 楼心月点了点头,又看了眼上官诗音,这才抬步走了进去。只听身后上官诗音道:“有劳姑母挂心了,姑姑去姑母身边伺候着罢,不用管我。我和姑母说了,去御花园逛逛,一会就回来。” 季月道:“那三小姐自己小心。” “嗯,姑姑去罢。” 上官诗音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楼心月听着,忙向袭若看了眼,袭若会意,悄悄的点了点头。 走到门口,楼心月道:“好了,你就在外面侯着罢,不必跟进来了。”进了门,又回头道:“这天气虽说是仲秋了,到了午时却未免仍有些炎热。本宫出来的急,将扇子落在妆台上了,你去替本宫取来罢,本宫待会回去时要用。” 袭若忙应了,“是,奴婢这就去。”便转身离开了。 由季月陪着进了西间暖阁,太后正坐于榻上,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两盏茶,显然是上官诗音刚刚用的。 楼心月忙上前行礼道:“臣妾给太后请安,恭祝太后福体安康,福泽万年!” “皇后起来罢。”太后看了看她,指了指锦榻的另一边道:“坐罢。” “谢太后!” 楼心月谢了恩,缓缓走上前,动行轻盈的落了座。 一时,锦秀将上官诗音的茶盏撤了下去,又换了杯新茶上来,说了句:“娘娘请用茶。”然后便退了下去。 尽管锦秀自始至终一直低着头,而楼心月却分明看到她说话时,有意无意的看了她一眼,不知是她眼花了,还是她多心了。 依旧将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太后方道:“哀家听说方才你父母入宫请安了。” 楼心月微垂着头,恭敬的回道:“太后虽身居深宫,却什么事也瞒不过太后的耳目。是的,父母大人刚刚离去。” 太后倒也直接,不作多言,只道:“哀家交待你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楼心月应道:“一切如太后娘娘所愿,臣妾已言劝了父亲。只是,昨夜臣妾探了皇上的口风,似乎皇上并无意派父亲出征。” 太后只道:“皇上若是有意,哀家又何必让你再去劝。” 楼心月低头道:“是。皇上中午应会过来与臣妾一道用膳,臣妾会再设法举荐,定不负太后所愿。” 太后点了点头,“好,哀家相信你。” 楼心月抬起头,看向太后,“那么,太后答应臣妾的事,不知还作不作数?” 太后笑了笑,道:“你放心,哀家说过会保你父亲无虞,自然就会保你父亲无虞。” 却听楼心月道:“臣妾说的不是这个,臣妾是说,太后答应会让臣妾重获恩宠。” 太后表情一愣,似没想到她说的竟是此事,打量了她片刻,道:“哀家一直以为你并不在意皇上的恩宠,怎么,难道是哀家看错了。” 楼心月浅浅一笑道:“身在后宫,有哪个女人不奢望自己恩宠不断。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后宫中的女人,唯一能指望的便是那比别人多一点点的宠爱。臣妾自认为是个寻常人,更是个寻常女人,所想所求自然与后宫中的其他女人无异。” 顿了顿,又道:“或许之前,臣妾还不觉得皇上的恩宠有多重要。只是,经过上次禁足一事,让臣妾深刻的明白到,在这后宫,若是没有恩宠,那便活的连只蝼蚁都不如。臣妾不愿再过那样的日子。” 说着,忽然起身,在榻前跪下道:“臣妾先前或许有得罪太后的地方,还请太后谅在臣妾年少无知,好胜心强,不要与臣妾一般见识。如今臣妾的恩宠,与父亲的性命都握在太后手中,日后,定当谨遵太后的圣命,为太后排忧解难。” 太后看着楼心月,似在思虚,好一会才道:“你当真是如此想的?” “是。臣妾知道臣妾先前太过自以为是,自认为做了皇后,又有些小聪明,便不知天高地厚。经过这些日子,臣妾也想清楚了。俗话说的好,树高高不过天,放眼后宫,一切皆掌握在太后手中,臣妾权力再大也大不过太后。日后,一切还要仰仗太后恩典。” 太后笑道:“好,难得你想明白了,倒也为时不晚。” “当真?”楼心月一脸欣喜的看着太后,“这么说,太后是肯原谅臣妾了?” “自然。”太后笑了笑,“你是皇后,虽说哀家一直以来都想要云梦做皇后,只是,这些日子哀家也想明白了,云梦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做皇后。说到底,还是你适合些。” 楼心月忙谢恩道:“承蒙太后错爱,日后,臣妾定为太后排忧解难” 太后看着她,思绪着道:“要说哀家之忧,眼下便有一个。” 楼心月抬头看着太后,知道她是有意试探她,便道:“不知太后何忧?” 只听太后哀叹一声,道:“惠妃的孩子,来得不是时侯啊。” 前世怨(二) 从祥福宫出来,楼心月一直凝神屏气。外头艳阳高照,很暖,而她心里,却沉如冰窖,阴冷。 太后的目的很简单,将她变成她的棋子,杀人工具。小试牛刀,便是楼心然肚子里的孩子骟。 她想获得她的信任,就必须做出证明给她看。 她并不怜惜楼心然与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是,那个孩子对她,还有另外的用处。但是,太后却走到了她的前面。 她和太后现在比的,不是谁更比谁聪明,还是谁更比谁狠。 狠,她冷冷一笑,她从来不怕狠。 “娘娘。” 袭若上前扶住她,递上宫扇。扇面上绘有蝶恋牡丹,两只彩蝶正翩然于牡丹丛中,十分精致,栩栩如生。 “现在不需要了。”她伸手推开。 袭若也不多言,收了回去,扶着她走向外面。她看了看袭若,她见她一脸的笑意,知道定是有什么好消息铪。 坐于轿辇上,这才问道:“打听的怎么样了?” 只见袭若微带浅笑着道:“娘娘猜猜奴婢方才跟到御花园看到了谁与上官诗音在一起?” “谁?” 袭若悄悄的靠近,小声道:“漠北王。” “你是说八爷?” 袭若点了点头,“奴婢方才还特别打听了一下,原来,早朝后漠北王来向太后请安时,碰巧上官诗音也入宫来向太后请安。闲叙了几句,漠北王就离开了,而后上官诗音也急急的离开了。方才奴婢跟到御花园时,发现上官诗音正在寻找什么,正自奇怪,不想就看到漠北王的身影。奴婢看得出来,上官诗音看到漠北王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上官诗音爱慕八爷?” 袭若笑着点了点头,“奴婢在宫中这么久,虽没经历过,却也见惯的男女情爱。这世间,也唯有情爱才会使一个女子流露出那般羞涩却有欢喜的神态。” 听着袭若的话,楼心月恍然明白,如此说来,上官诗音方才就是为了追欧阳墨璃,才会走的那般着急,与她撞了个正着。难怪她方才提到十五及笄时,她会是那一副羞涩的表情。 却原来,她是情愫暗生,心有思慕了。 很好,太后不是想将上官诗音许给南宫珏的么,看来,又有一场好戏要看了。 回到千禧宫,只见初夏匆匆迎了上来,道:“娘娘,皇上来了。” 楼心月并不奇怪,只道:“知道了,午膳备了么?” 初夏回道:“已命小厨房备了,很快就好。” “好。”楼心月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殿里道:“你去盯着,做几道皇上爱吃的菜。” 初夏应了,便去了。 进了西间厅,只见欧阳墨轩正坐于榻上,手里拿着她早时看的书。 “皇上。”她唤了声,走近他。 “回来了。”欧阳墨轩放下书,抬头看了过来,伸手向她。 “皇上来了多久了?”伸出手由他搀着,在旁边的榻上落了座,道:“怎么也不叫人去通报臣妾一声,叫皇上白白等着。” “朕也是刚到不久,听说你去太后那了,便没叫人去叫。”端起几上的茶盏,递给她道:“外面正热,别只顾着说话了,这是朕特命人沏的新茶,快尝尝看。” 楼心月接过杯盏,道了谢,掀起杯盖,顿时一阵清香拂来。不觉好奇,看向欧阳墨轩道:“好香啊,这是什么茶?” 欧阳墨轩轻轻一笑,“是老六特别从江南带回来的,说是由茶花提炼而成的。名字起的好,叫琼浆玉露。朕觉得你爱喝,就给你带了过来。怎么样,可还喜欢?” “当真是好名字。”楼心月笑了笑,低头浅呷了口,道:“嗯,喜欢。” “你喜欢就好。” 欧阳墨轩笑看着她,没再说话,楼心月也不再多言。一时初夏来回午膳已备好,俩人便向厅外走去。 桌上摆的皆是他们二人爱吃的菜,碗碗碟碟近十余道,道道精致,秀色可餐。 坐于桌旁,夹了块翡翠笋丝给他,是他爱吃的菜。他也夹了块清溜冬菇放于她碗里,是她爱吃的。 正吃着菜,只听他忽然道:“见过你父母了,现下可安心了?” 楼心月笑了笑,道:“臣妾还未谢皇上恩典。”端起手边的紫参乌鸡汤,举向他道:“臣妾便以汤代酒,谢过皇上。” 欧阳墨轩“嗤”的一笑,看着她手中高高举起的汤碗,道:“你又想逃过喝酒。” 楼心月灿然一笑,双眸狡黠,“皇上知道的,臣妾不胜酒力,如今昨夜的酒还没醒呢。” “罢了,朕午后也还有许多奏折要批,不宜饮酒,今日便饶了你。” 欧阳墨轩说罢,便也端起手边的汤,两个汤碗相碰了下,两人便各自用汤勺喝着汤。 嘴里喝着汤,心里却是千思百结,想着要以怎样的方式将父亲举荐给他,却又不易遭他多思。 其实她也知道,欧阳墨轩也在等着她的举荐,不过是都在寻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既能说服他,又能说服众人的时机与理由。 放下汤盏,问道:“皇上还在为主帅的事烦忧?” “是啊,主帅未定,粮草也不得先动。今日早朝,漠北再次传来战报,北池士气大增,大有一鼓作气之势。如今已是时不我待了。” “皇上。”楼心月突然起身,行礼道:“臣妾冒死进荐。” 欧阳墨轩表情一愣,似没想到她会如此,忙伸手去扶她道:“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跪下了,有什么事你起来说罢。” 楼心月并不起来,抬头看向他,“皇上,臣妾知道臣妾所言有违祖训。只是,眼下情况紧急,臣妾顾不得太多,臣妾请求皇上让臣妾的父亲出征。” “你……”欧阳墨轩看着她,目光慎重,“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父亲的想法?” “既是臣妾的想法,亦是臣妾父亲的想法。”对上他探究的目光,又道:“臣妾知道皇上顾虑父亲的身体,说实话臣妾也有所顾虑,父亲毕竟年迈。只是,眼下战况紧急,父亲无疑是最佳人选了。” 欧阳墨轩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说来听听。” “其一,皇上也知道,漠北地势险峻,行军不易,稍有差池便会全军覆没。于这一点,父亲曾多次征战漠北,对那里的地势了如指掌。其二,此次北池派出的是有着‘不败战神’之称的轩辕聿桀,此人阴险狡诈,又善用阵法与偷袭。这一点,父亲行军打仗多年,熟悉阵法,又颇有谋略。且因父亲曾败在轩辕聿桀手下,所以,这些年,父亲一直在研究他的战术,如今也颇有了解。其三,便也是如今我们不得不面对的一点,除了父亲,咱们再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了。” 楼心月说完,便看着欧阳墨轩。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虽说如今这是最好的办法,只是,欧阳墨轩的心思一向难猜,所以,她当真不敢有十二分的信心。 “好了,你先起来罢。此事,朕还需再和众臣议议,毕竟,事关国运安危,不可妄下定论。” 果然,他并不给她答案,伸手将她扶起。 该说的话也都说完,楼心月也不再多言,谢了恩,便就着他的搀扶起身,坐到绣凳上。 欧阳墨轩看了看她,起身,弹了弹锦袍上的褶皱,道:“好了,朕吃饱了。你慢慢用,朕还在奏折要批,晚上再过来看你。” 楼心月也不挽留,起身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再抬头时,欧阳墨轩已出了门外,有灿烂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为他那冷俊的背影添上一丝暖意。 看的呆了,竟忘了起身。袭若上前将她扶起,“娘娘。” 坐回到凳子上,袭若又问:“娘娘说皇上这样拂袖而去是什么意思?” 楼心月长长的吁了口气,看着庭院中一片暖阳,“皇上一向心思难测,本宫哪里晓得。” 袭若知她话意,不再多问,转而问道:“那太后那边?” 想起临别前太后的话,楼心月冷冷道:“太后要本宫除去楼心然肚子里的孩子。” “啊!” 袭若倒吸了一口气,一脸惊愕,“那娘娘?” 楼心月只淡淡道:“这种事,本宫自然不能亲自动手。” 袭若却是疑惑,“可惠妃毕竟是娘娘的妹妹,如此……” 楼心月抬眼看向她,“入宫这些日子,你应该也看得清楚,她哪里将本宫当作姐姐了,而她其实也并不本宫的亲妹妹。” 袭若知道她的意思,自上次的禧妃事件,她便看出来了,惠妃不过只是嘴上将皇后唤作姐姐罢了,实则私下里,却没少便绊子。 不过,话说在这后宫,莫说其他,就是亲姐妹,又何尝不是斗的你死我活。身在后宫,哪里还有所谓的‘姐妹情深’,一切都不过是表现文章罢了。 皆是见面笑脸相迎,背后机关算尽。 “那娘娘打算怎么办?” 楼心月收回目光,低下头,双眸一转,已是计上心来,“你猜,若是楼心然一旦生下皇子便要封为贵妃,会有多少人按耐不住?” “娘娘的意思是……” 袭若看着她,已是明了几分。 前世怨(三) “女人的嫉妒可以毁了一切。” 袭若看着楼心月,此时的楼心月正面含浅笑,那笑意,一直笑到眼底,如春风中那三月桃花,轻灵,妩媚,竟一点都没有阴狠的感觉。而她此时在说的,正是如何将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扼杀在娘胎中。 身在宫中多年,虽说这样的事情见的并不少,只是,如楼心月这般想着害人时,却还能如此坦然明媚的却是第一个。 有时侯,她当真是看不懂她,或许,她从来就没将她看懂。她的双眸,她的心,仿佛都蒙上了一层薄雾一般,不让任何人看透。 自她入宫的第一天,她便没让任何人将她看透。她总是一副面带浅笑的样子,却又并不真的在笑,仿佛只是一个主宰者一样看着所有人铪。 她的喜,她的怒,她的哀,她的乐,从来就不是她真正的喜怒哀乐。甚至,她承宠时的欣喜,她失宠时的失落都并非全是发自真心的。 她想她也曾经挣扎过,曾经犹豫过,甚至曾经沦陷过。因为,她又分明从她的眼底看到过那一丝真心,看到过那一缕真情,只是,她都很快的走了出去。就像她身在后宫,却从未真正将自己融入后宫一般骟。 她只是一个过客。 楼心月见袭若只顾看着自己,并不说话,轻蹙的眉头,道:“为何这样看着本宫?可是觉得本宫太过阴狠?” 袭若忙笑了笑,“奴婢相信娘娘,不管娘娘做什么都自有娘娘的道理。奴婢唯有誓死追随。” 楼心月轻轻一笑,显然对于她的回答很是满意。 袭若又道:“如今,咱们必须找到一个向皇上请封的由头才行。” 楼心月早已想好,“这个好办,就说惠妃胎象不稳,为求龙胎稳固,请皇上晋惠妃为惠贵妃,待龙胎产下后即刻册封。” 袭若赞同的点了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后宫晋妃与贵妃,都需行晋封大典,惠妃有孕在身不宜劳累,便也只能等到产下皇嗣才能正式行册封礼了。” “只是……”袭若又看向楼心月,“据奴婢所知,惠妃的胎象却是一向稳固的很。” 楼心月只道:“人食五谷杂粮,难免有个小病小痛的。何况,惠妃一向贪凉,有过第一次,难免会有第二次。” 袭若知道楼心月指的是上次楼心然假借动了胎气,想嫁祸于她之事,原本是为害她,却不想,现在倒被她所用。 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报应不爽。 正说着,楼心月忽然打了个哈气,顿觉一阵困意袭来。 袭若忙道:“娘娘这几日也乏了,奴婢扶您去歇会罢。” “是啊,今日不知是怎么了,总是觉得困倦。” 袭若扶着她走向寝殿,道:“娘娘这两日心事沉重,难免劳心伤神。”微微一笑,又道:“况且,夜里还要侍驾,自然就更累了。” 楼心月顿时心下一羞,道:“你如今怎么也学初晴了,这般口无遮拦了,沉着稳重才是你的长处。” 袭若忙低头请罪:“是,奴婢再不敢了。” 扶于床榻上歇下,临睡前,特别吩咐袭若:“对了,你去花卉司,命他们将宫中上好的菊花,多送些去春华宫。淑妃爱菊,便让他们日日送着。叫淑妃不必来谢恩了,就说本宫午后会亲自去陪她赏菊。” 袭若忙应了“是”便放下帐幔退下了。 一觉深长,醒来时已近申时。秋日午后的阳光明媚却不失温柔,那般轻浅的洒在廊下,温暖而又惬意。堂前那几株垂丝海棠已结了果,青黄色的果实,形圆柄长,一绺绺垂于绿叶之中,晶莹剔透。 初夏对它们可是垂涎欲滴已久,只等它红如樱桃一般,便采了制成蜜饯。 坐于窗前,看着窗外的庭院,忽然有一种宁静的感觉,那是一种极简单的宁静,唯有秋日才有的宁静。 只是,这样的宁静总是短暂的。 梳着妆,问身后的袭若:“春华宫的菊花都送去了吗?” 袭若正将一枝并蒂海棠镶珍珠步摇插于她发髻,回道:“已照娘娘的吩咐,捡最好的送去了,淑妃很是欢喜呢。” “欢喜就好。如今,她也该知道,在这后宫,谁会对她好,谁又是可以依仗的人。” 袭若笑道:“是啊,想来淑妃入宫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自己宫里有那么多的菊花呢。何况,又都是些珍贵稀罕的品种,常人连见都很难见到。” 楼心月从镜中看向袭若,“也多亏你早上提醒了本宫一句,说淑妃爱菊。” 袭若不敢居功,忙道:“都是娘娘心思聪慧,奴婢不过是看到院中的菊花,无意想起罢了。” “好了,你也不必谦虚。”楼心月说着,打量着那枝海棠步摇,赞道:“你这枝步摇倒是挑的好,花开并蒂是寓意男女欢好,比翼双飞之意,海棠又素有花中神仙、花贵妃、花尊贵之称。本宫倒记得,惠妃素爱海棠呢。” 袭若会意,将其取下,道:“奴婢突然觉得这步摇的花色与娘娘的衣服不搭,奴婢重新给娘娘换枝步摇罢。”说罢,寻了支凤穿牡丹的给她换上。 楼心月将那并蒂海棠镶珍珠步摇拿在手里,瞧着说道:“将这枝步摇收起来,来日还要贺惠妃晋升贵妃之喜呢。” 袭若笑着应了,寻了只极精致华贵的锦盒,将其收了起来。 梳罢了妆,便领着袭若,初晴,李义等人往淑妃的春华宫去。到了门口,特命人不要通传,直接走了进去。进了前院,果见淑妃正于院中赏菊,那神态,可不是万分欢喜。 “秋霜造就菊城花,不尽风流写晚霞。”楼心月笑着走了进去,盈盈笑道:“姐姐真是好雅的兴致,今日也叫妹妹领略了一回古人的雅韵。” 淑妃闻言,忙转身迎了上来,欢喜的行了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不知娘娘驾临,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说罢,抬头看向宫人,愠怒道:“皇后娘娘来了怎么与不通传一声,当真是越发会当差了。” 楼心月忙拦住道:“哎,是妹妹不叫通传的,想着姐姐应该在赏菊,不愿扰了姐姐的兴致。” 淑妃这才恢复笑意,笑着看向她,道:“还未谢娘娘赏花之恩,臣妾在此谢过了。” 楼心月紧忙将她扶起,道:“姐姐客气了,你我姐妹二人,还需要这虚礼么。”说罢看向那些菊花道:“倒是难为花房,这么早就将这些菊花培育了出来,当真难得呢。” 淑妃见楼心月有意与她拉近关系,心里自也有了几分清楚。到底是拿人的手短,如今她已没得选择了。身在后宫多年,她早已看出太后与皇后面和心不和。而这后宫不是太后就是皇后,她自知自己出身寒微,从来都做不得自己。 况且,跟了太后这些年,她表面看起来是风光一时,只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过是太后手中的一枚棋子,别说这些名贵的菊花了,就是一盆普通的菊花,太后也从未赏过于她。 现在,她仍只是一枚棋子,却是可以得到更多的棋子,她何乐而不为。 抬头看向楼心月,忙扬起一脸妩媚的笑,于花簇花丛中,甚是风情万种。 楼心月也向她笑了笑,便转身去赏菊了。她已知她心思,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清楚。 淑妃跟了上去,问:“娘娘也爱菊花?” 楼心月看向她,“本宫更爱它的气节,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不正如后宫的生存之道,独立秋风,不与百花争艳,耐得住寂寞,才能享得了长远。” “娘娘心思深远,聪明睿智,不过几句话,便将菊花的气节表露的淋漓尽致。臣妾自愧不如。” 楼心月轻轻一笑,“哪里是本宫心思深远,不过是将姐姐的想法说了出来而已。本宫再聪明睿智,也不过只是懂得看花而已,哪里如姐姐,身体力行,这才叫本宫佩服呢。” 淑妃忙低下头,谦虚道:“臣妾愚昧,不解娘娘之意。” 楼心月也不多说,只道:“姐姐知花惜花,更爱花,可不叫本宫佩服么。” 淑妃笑笑,不语。 二人正说着,就听门外传道:“宁妃娘娘到。” 楼心月与淑妃相视一笑,已见宁妃自院外走了进来,身后只带了贴身侍女春云与秋桐。 “听说妹妹宫里得了许多菊花,便忙赶着过来了,不想皇后娘娘也在。”宁妃说着,娓娓施了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姐姐快起来罢。”楼心月忙伸手将她扶起,“我只道姐姐素爱合欢花,竟不知姐姐原来也喜爱菊花。” 宁妃笑道:“臣妾哪里有淑妃妹妹这么好的气节,不过是想来看看,附庸风雅一回罢了。” 淑妃笑道:“姐姐笑话了,妹妹又何尝不是附庸风雅,瞧这日子整日的也无趣,便寻着由头打发打发时光罢了。正所谓: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楼心月道:“好,咱们今日便都附庸风雅一回罢。” 三人说着,便都笑了起来,似久日长处感情极深的好姐妹一般。只是,各自的心思,却也只有各自懂得。 前世怨(四) 自那日赏了花,淑妃便已归于楼心月的人了,如今算来,楼心月手中已有宁妃,淑妃,贞嫔,安嫔与纪晚晴骟。 而太后手中则有云绾君,上官云梦,南宫静,楼心然。其中,南宫静手中还有由嫔位降为芳仪的夏玉雪,和丽嫔肖凝芳。 至于西风图娅,以她的性格,自然是不会归于任何人,孑然一身,只以观望状。而其他几位芳仪,因品位低,无足轻重,便也只是漠漠一身,正反,皇上对她们的宠爱也宠不到哪里去,冷落便也就那样了。 翌日早朝,楼将军主动请命,率兵出征,朝堂一片附和。往日里一向与他政见对立的,也皆纷纷赞道:楼将军征战无数,为朝立下众多汉马功劳,乃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好。”欧阳墨轩终于恩准,“如此,朕便任命爱卿为镇北大元帅,于八月底领兵十万,出征北下,一应粮草,于五日后先行北下。爱卿还有何需求只管提出来。” 楼将军甚是感恩,“臣谢主隆恩,臣别无需求。” 于是,后来的几夜,欧阳墨轩夜夜歇在千禧宫,对此,前朝后宫却也不敢多加言论,倒也十分安宁。如今皇后重获恩宠,楼将军挂帅出征,多么圣宠优渥,所有人皆道,楼家圣眷正浓。 只是,只有楼心月知道,或是,很多人心里明白的人皆知道,这样的圣眷是建立在什么样的基础上的。 是夜,月明如镜,如水一般的光华笼罩着整座皇宫,那般皎洁的月光,仿若春日被风吹过的太液湖面,尽洒温柔的浮光。楼心月静静的看着窗外,身后,欧阳墨轩早已熟睡。又是一夜的连绵缱绻,让他的脸上添了几分倦色,却十分安宁,少了平日的严谨冷峻,像个熟睡的孩子。 均匀平缓的呼吸自身后传来,轻轻的拍在打她的脖颈间,他正低头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一脸愉悦过后的安详。 兴许是白日睡的多了,此时,楼心月竟反而睡不着。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静静的感受着拍打在她脖颈间的热气,和欧阳墨轩身上那熟悉的,让她着迷的味道铪。 想转身看着他,又怕将他吵醒,他的睡眠一向轻浅,像个时刻提防一切危险雄狮,任何一点的声响都会令他惊醒。这是他做为帝王的代价,永远不能沉沉的睡一个安稳的觉,要时刻警惕一切危险的气息,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气息都要小心,否则,足可以将他推下万丈深渊。 “子瑄。”她在心里问着,“前世的事你可记得,又是否真的因你一手造就?你可否回答我?” 只是她知道,他无法回答他,因为,那只是她的前世,不是其他任何人的。 将放于她腰上的手臂拿开,轻轻的下了床,披上外衣,楼心月的动作极其轻浅,没有一丝声响。难得他睡的安稳,她不想将他惊醒。 走到窗前,仰头看向夜空,多么明亮的月色,已近月底,是一弯下弦月,如银钩一般,静静的悬于夜空,那银白的光晕,一层一层,层层淡去。 不日就是出征的日子了,她愿,父亲一切平安,只要平安,平安就好。 回了床边,欧阳墨轩依旧在熟睡,她又轻轻的躺了回去,将他的手放回腰上。这一次,是面向他,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胸膛。他似感觉到了似的,长长的舒了口气,将头向上抬了抬,下颚抵在她的头顶,放于她腰上的手臂也紧紧了。 醒来时是翌日凌晨,秋日清晨特有的凉爽弥漫一殿。睁开眼,透过帐幔看到欧阳墨轩正在离床不远的地方更衣,内监宫女围了一圈。难得她醒来的早,以往每日,她醒来时他都已经上朝去了。 欧阳墨轩似听到了声响,转头看了过来,“醒了?” “嗯。” 她轻轻的应了声,语气中带着还未完全清醒的慵懒之色,拖的很长,在偌大的寝殿里荡漾开来。如秋日里的一片落叶轻轻的落于湖面,在湖面激起一圈圈波纹,一圈一圈,慢慢散开。 她在回答的时侯,已掀起帐幔看了出去,只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颇有几分调皮之色。 “皇上要去上朝了?” 原只是一句简单的问话,甚至是有些漫不经心没话找话说的意思,却不知为何,硬是被她说出几分缠-绵不舍的味道。 “是啊。” 欧阳墨轩笑着看着她,那笑容十分明亮,不是往日里那总是隐含深意的笑,也不是那种探究虚假的笑,更不是他最常用的那种冷冷的笑。是那种很纯粹的笑,极少在他脸上出现的笑。 说着话,他已经走了过来,朝服与冕冠也已着好,宫们人皆识趣的退了下去。他在她床边站定,明晃晃的犹如一缕朝阳笼罩着她。 “怎么,舍不得朕走?” 他果然将她的话听成了不舍之意,低头打量着她,眼底藏尽笑意。冕冠上的旒轻轻的垂在她脸颊,带着珠玉独有的温润的凉意。 楼心月抬头对上他的双眸,伸手握住垂于脸上的几根旒,一边轻轻的把玩着,一边故作顽皮道:“是啊,可怎么办?” 欧阳墨轩笑了笑,任由她把玩着象征他帝王身份的旒,说道:“要不,朕不去早朝了?就让那些大臣在那等着。”又道:“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么,***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楼心月将手中的旒放开,浅笑着道:“皇上想学唐玄宗,臣妾可万万不敢学杨贵妃呢。” “这么说来,月儿是想做一位贤后了?” “自然。入宫前父亲便时常教导臣妾,要一心一意辅佐皇上。父亲教导,臣妾不敢忘怀。” 欧阳墨轩似颇为动容,道:“楼爱卿是个好父亲,也是个好将臣。” “是啊,父亲-日日不忘报效朝朝廷,报效皇上。父亲常说,只要为国分忧,就是拼上性命又有何惧。所以……”楼心月看向欧阳墨轩,“臣妾希望父亲此行能凯旋而归。” 欧阳墨轩微微颌首,“是,朝廷不能少了这样的将领,朕也不能没有这样的大臣。四年前他能,如今更是可以。” 楼心月点了点头,“臣妾相信皇上。” 欧阳墨轩笑了笑,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正逢王禄在外催道:“皇上,时辰不早了,大臣们都在侯着了。” 欧阳墨轩没有应话,只是向楼心月说道:“朕向你保证。”又道:“时辰还早,你再多睡一会,朕下了早朝过来陪你用早膳。” 楼心月点了点头,道:“臣妾恭送皇上。” 欧阳墨轩又在她额头吻了下,这才起身,走向殿外。楼心月看着他的背影,一缕晨光从窗外透进,照在他身后,有一种迷离的不真实的感觉。 躺回到床上,却再无法入睡。他向她保证,他要如何保证,他自己连日后将要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 合宫请了安,又与欧阳墨轩一道用了早膳,楼心月便被召到了太后的祥福宫。战事在即,欧阳墨轩自然十分忙碌,一用了早膳便回议政殿商议应战之事。这些日子,除了千禧宫,他再没踏入其他宫里一步。 到了祥福宫,上官云梦也在,正一脸怨恨的看着楼心月,从她的表情不难看出,她已经开始按耐不住了。 自漠北传来战况开始,欧阳墨轩便极少入后宫,自七月下旬到如今,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一个多月,他没有踏入长乐宫一步,若是各个宫都是如此也就罢了。可偏偏,这连着八-九日,他又日日歇在千禧宫,这叫她怎么不生气。 太后倒是并不在意,看着楼心月时一脸笑意,自然,她的目的达到了,她如何会不高兴。 “臣妾给太后请安。” 楼心月恭敬的行了礼,尽可能的表现的温顺而恭和,而且,她的姿态拿捏的很好,又丝毫没有谄媚与奉承之色。 “起来,坐罢。” 显然,太后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不管是她如今的态度,还是她对于她旨意的完成。 “谢太后!” 依旧恭敬的谢了恩,规规矩矩的在一旁入了座。 太后看向上官云梦道:“哀家与皇后有事相商,你先退下罢。” “太后……” 上官云梦有些不乐意,看了看楼心月,又看向太后,一副早已将楼心月视作死敌般的眼神。 “去罢。” 太后并不理会她,或者说,对于上官云梦的小性子,她早已有些腻烦。 上官云梦见太后有些不耐烦的,只得起身,行了礼退了下去。临别前,还不忘眄睨了楼心月一眼。 楼心月只报以浅笑,看着她那气极的背影。 太后看着楼心月道:“她就这脾气,皇后不要与她一般计较。” 楼心月收回目光,低头回道:“是。” 太后又道:“哀家今日叫你来,是想问你,哀家叫你办的另一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楼心月抬头看向太后,“太后是说惠妃肚子里的龙嗣?”垂下眼睑,又道:“说实话,臣妾与惠妃到底是多年的姐妹,臣妾实在不愿……” 太后冷冷一笑,“皇后倒挺有怜悯之心的。” 前世怨(五) 太后目光锐利的看了过来,“不过,皇后应该知道,身在后宫,最要不得的就是这怜悯之心。今日你怜悯了她,来日她便可能将你踩在脚下。别怪哀家没提醒你,他日惠妃一旦产下皇子,只怕你这后位,便要岌岌可危了。” 怜悯之心,楼心月心中冷笑,她早在前世就没有怜悯之心了。怜悯,就是这两个字害得前世她楼氏一门被满门抄斩,失去了最心爱的孩子,还有她自己的性命和初夏初晴的性命。 尽管心里如此想,表情却并不能表露出来,低头应道:“是,臣妾谨记太后教诲。” 太后看着眼前这态度乖觉,表情恭敬的楼心月,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怀疑,这真的是那个她视为眼中盯的皇后么? 是她之前看错了,高估了她的能力?还是她太会演戏,蒙蔽的她的双眼? 但同时,她又在心里提醒自己,小心便得万年船,不管如何,她都不能轻看了楼心月。正所谓,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于她而言,则是宁可错防三千,不可漏防一个。而楼心月绝对是她需要防范的众多人选中最不可小觑的一个。 她,太过能忍。 这世间所成大事之人,无不是能忍天下人之不能忍,得天下人之不能得,能屈能伸之人。 收起那警惕探究的眼神,冷冷道:“好了,哀家说的话你最好记住,旁的话哀家也不愿多说。哀家只要你记住一句话,你父亲的性命不是掌握在哀家手里,而是掌握在你手里。” 楼心月心下一沉,“嚯”的抬头看向太后,她是在威胁她。 太后没再说话,只是目光强势的看着她。确实,她是在威胁她,打从一开始,她便在威胁她。 “太后放心,臣妾定不会拿父亲的性命开玩笑。” “那就好。锎” 太后幽幽应了声,端起茶盏浅浅的喝着茶。 楼心月知道她这是有逐客之意了,起身道:“臣妾告退!” 太后仍旧喝着茶,若有似无的应了声,微垂着头,余光却一直目送着楼心月离去。在听到门外季月与锦秀道:“奴婢恭送皇后娘娘!”这才将手中的杯盏放下。 “出来罢。” 放下杯盏的同时,她忽然向身后的帷幔说道。 话音一落,只见一个宝蓝色身影从帷幔后走了出来,长身玉立,眉目冷峻,却是宁西王欧阳墨辰。 欧阳墨辰是几位藩王中最沉默寡言的一个,加之性格并不突出,也是几位藩王中最不引人注目的一个。 只见他并不言语,甚至并不去看太后,只是看着楼心月离开的方向。时值秋艳高照,有日光投射在堂内三尺长的地面,正落在一处繁华似锦的地衣上,异常耀眼。 他静静的看着,漠然而又执着,似那片繁华正在盛开一般。 太后看着他的表情,目光有一瞬间的迟疑,不知他在看什么,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却发现,他目光所及之处,正值合欢花盛开。那地衣是前些天刚换的,合欢花的图案。 看来,他还未放下。 太后看着他,幽幽道:“好了,你回去罢。”想了又道:“难得回京,你便自己到处走走罢。” 欧阳墨辰看了看太后,行了礼:“儿臣告退!”便走向外面,目光却依然看着那片合欢花。 回去的路上,楼心月一直不语,袭若看了看她,也是不语。正行至御花园处,忽见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紫黛色的锦袍,在阳光下分外明艳妖媚。而更妖媚的却是锦袍上的那张含笑的脸,粉雕玉琢一般,一双勾魂的桃花眼,比之女人更不输半分,长眉入鬓,唇角微扬,一张脸上说不出的风情妖治。 众人忙住了脚步,竟被眼前这一张脸给看呆了,只叹,这多亏不是女人,否则真不知要如何的倾国倾城,祸国怏民。 楼心月也正饶有兴致的看着欧阳墨玄,叹道,多亏他是身在帝王家,否则,真不知如何的高门贵户之家才能养得起如此妖孽一般的人。 如欧阳墨玄这样的人,仿若与生俱生便带着一股子的荣华富贵,任何清寒贫苦似乎都与他沾不边一般。别说是普通的大富大贵之家,就是王侯将相之家,只怕也装不下这样一个他。 袭若沉着,一直醒着神,恭敬的行了礼:“奴婢给秦南王请安!” “起来罢。” 欧阳墨玄勾了勾嘴欠,浅浅一笑,似对袭若的表情很是满意。看向楼心月,这才道:“臣弟见过皇嫂。” 楼心月笑了笑,示意宫人将转轿辇放下,从轿辇上下来,道:“好巧,六爷今日怎么有空来御花园逛逛?” 欧阳墨玄依然含笑,“刚在御书房与皇兄商议漠北战事,这会二哥与老八正在里面,我便偷个闲出来逛逛。不想竟遇到皇嫂,不知皇嫂从何处来?” “刚在祥福宫给太后请安回来。” “祥福宫,那不知皇嫂可有看到四哥,方才从御书房出来后,他也说去给太后请安了。” “四爷,倒不曾见过。想来,本宫去了晚,错过了。” 欧阳墨玄似无意一说,“噢,也有可能,他去了许久了。” 楼心月笑笑不语,各位皇子难得回宫,去向太后请安也是很正常的,看向欧阳墨玄,倒是他,怎么不去请安? 不想她的心思却被欧阳墨玄看了出来,道:“皇嫂可别以为臣弟不孝,臣弟昨日刚去请过安,臣弟以为,去了太频繁了也是不好。” 楼心月依然笑笑,不语。 却听欧阳墨玄忽然道:“臣弟特从江南带了些茶花回来,不知皇嫂有没有兴趣前去一观?” “难得六爷有此雅兴,本宫当不辜负六爷盛情。” 楼心月说着看领着袭若,与欧阳墨玄一同向御花园内走去。走了一会,果见园中一处摆满了各式茶花。一些是她在前世曾见过的,还有一些,却是她今生第一次见到。 楼心月看着花道:“似有浓妆出绛纱,行光一道映朝霞。飘香送艳春多少,犹如真红耐久花。说的大抵就是此时光景了。” 欧阳墨玄笑道:“皇嫂文采总是叫臣弟佩服。皇嫂若是喜欢,便叫宫人挪去一些在你宫里。” 楼心月道:“罢了,你带回来也不易,便留给大家一起共赏罢。你若有心,下次回京给本宫带些种子或是根技,叫花房培育出来,倒也不枉费你的一番心思。” 欧阳墨玄道:“皇嫂所言极是,臣弟竟从未想过。”看向那些茶花,似在想像那番情景道:“不知京中开满茶花会是何种景象?” 看着他的表情,不知为何,楼心月所想到了竟不是茶花,而是菊花。那是她早前在书上看到的一首关于咏菊的诗,诗的内容是: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写下这首诗的人甚至称不上是诗人,却可称为枭雄,因他是唐朝末年的起义首领,或者说是反贼,曾一度称帝。不过是,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昙花一现罢了。而他起义造反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一次科举的失败。 楼心月不知自己为何会想到这首诗,更不知自己为何会想到那个人? “皇嫂在想什么?” 欧阳墨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楼心月抬头看去,一张明媚妖艳的笑脸正印入眼前。 笑了笑,道:“只是在想那样的景象。”又问道:“六爷喜欢茶花?” 欧阳墨玄伸手摸上一朵花瓣,纤纤玉手,落于一朵洁白的花朵上,竟如无物。看着那只手,楼心月真的很想知道,他是如何养成这样一双让女人都会嫉妒的手的。难道是江南的水竟是如此养人。 “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他淡淡的说道:“不过是瞧着好看。” 楼心月笑笑不语,忽然想起前几天欧阳墨轩送于她的琼浆玉液,道:“对了,前几天见皇上拿了一瓶琼浆玉液,当真是极香的好东西。” 欧阳墨玄转头看向她,“皇兄送于你了?”又笑道:“难怪人们都道皇兄对皇嫂是宠爱至极,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啊。” 楼心月笑道:“不过都是人们的讹传罢了,若真论宠爱,本宫又怎及云贵妃与惠妃呢,她们二人此时才是皇上的心头宠。” “说到云贵妃,两年不见,她倒是一如往昔的倾国倾城。不过,眉宇间却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六爷以前与云贵妃很熟识吗?” “倒也不怎么熟识,不过是说上几次话而已。这一说还是她刚入宫那会,那时正逢我回京辅政。她时常出入皇兄的御书房与议政殿,所以见的多一些。” 欧阳墨玄说着,突然转开话题,问:“臣弟听闻,此次楼将军至所以能领兵出征是皇嫂向皇兄举荐的?” 楼心月抬眼看了一下欧阳墨玄,便又继续看着眼前的花,道:“是么,不知六爷从来听来的讹传。本宫是有关心过漠北战事,只是后宫不得干政,所以本宫并不敢干预朝政。至于父亲出征,本宫倒听闻是父亲主动请命,且,朝堂应和之声一片,皇上这才准许父亲出征的。” 欧阳墨玄闻得此言,忙笑道:“如此说来,倒真是臣弟错听谣言了。” 楼心月没有答话,欧阳墨玄等在此处,难道就是为了问此事的?只是,她父亲出征已成事实,他又为何如此关心此事? 前世怨(六) 欧阳墨轩突然决定在群芳园举办夜宴,命楼心月全权操办,并且特别要求越隆重越好。 他的这一举动令楼心月很是费解,边关战事正紧,主帅出征在即,以他一向忧国忧民的心性怎么还有心思举办夜宴? 不过,欧阳墨轩的理由却很充分,藩王即将离京,出帅即将出征,一为兄弟情深,二为君臣恩重,特设宴饯行,以示皇恩浩荡。 但楼心月却更愿意接受他的另外一个理由:八月二十六,云贵妃生辰。 后宫女子的一切皆与恩宠息息相关,生辰自然也是一样,圣宠者生辰自然是过的热热闹闹,要多铺张有多铺张。而无宠者,几乎无人记得她的生辰,即便是自己和身边最贴心最贴身的侍女都会有意无意装着忘记郎。 何必记得,过一次老一次,不过是提醒自己容颜弹指老罢了,不如不记得,糊里糊涂的过,就当自己依然是那个未入宫前天真烂漫的年妃,天真烂漫的不知天日时长,不知暗夜无方。 何必巴巴的提醒自己这四方的墙四方的天空无宠的日子就是自己的一生锎。 云绾君自然不属于这一类,她宠眷正浓圣宠优渥,又是死里逃生再次回宫,自然有旁人不能比的恩荣。 自她回宫,一直到楼心月禁足期间,她的恩宠都是后宫无人能及的。不过,自从漠北传来战况,欧阳墨轩却突然一改常态,再不进后宫一步。 直到中秋前夕,因上官云梦出言不逊得罪了楼心月,被楼心月打入刑役司,他才再次踏入后宫,皇后的千禧宫,然后再没去过旁人的宫里。 这番情景自然引起了后宫众妃嫔的嫉妒之心,皇后撤了禁足已属不易,尽管所有人都不知道当初皇后为何会被禁足。此事皇上没向任何人提起,不管上官云梦、云绾君、南宫静、楼心然或是其他人如何的旁敲侧击如何的温文软语如何的献媚娇嗔,欧阳墨轩始终只字不提,只字不说,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皇后为何会被禁足。 自然,他不说,众人也就无从查证,无从查证的结果就是众人纷纷发挥想像力,接着便是各种猜测揣测胡编乱造。 得知当时部分情况的人说,皇后与华御医暗度陈仓被皇上抓着正着,有说皇后不甘惠妃有孕怕后位不保,想请华御医在惠妃的安胎药中做手脚,这件事自禧妃初入宫那一日已见端倪,尽管皇后失口否定,禧妃也为其脱罪,但是人心里认定的事情向来很难改正,还有说,皇后见云绾君倾国倾城之貌,欲想求美颜换肤之术,总之,各种猜测数不胜数。 不过,这些所有的猜测在楼心月被撤了禁足后便彻底消失了,如苍穹沙漠中一阵呼啸而过的狂风,风起时飞沙走石,风过后,一切如常。 八月二十六前一日,纤云宫便被各宫道贺之人和贺礼塞的满满的,门庭如市。除了后宫妃嫔,朝中百官,各府王爷,就连宫中稍有地位的宫官都纷纷前来道贺,送上自己的一份祝福。 当然,祝福是假,攀附才是真。 众人皆知云贵妃如今正得圣宠,又有太后为其撑腰,况且她又是南宫珏的表亲。如今南宫珏权倾朝野,是皇上跟前最得意之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能攀附上他,将来便可荣耀一生了。 楼心月自然也在这送礼道贺之列,欧阳墨轩既然特别指出要为云绾君庆生,她贵为皇后,又是亲手操办夜宴之人,自然不甘落后,特别叫袭若挑了件十分贵重之礼,一尊她入宫后太后亲赐的白玉观音,送子的。 云绾君坐在正殿,喜笑颜开的看着迎来送往之人,那张脸笑了一天,早已僵了。想来,这张脸皮即便是揭下来,也依然在笑。 “来给姐姐道贺,不想,本宫竟是来迟了呢。”楼心月笑着从院中而来,看着院中忙忙碌碌脚不着地的众人,扬着最真挚灿烂的笑容。 自那日她与云绾君交好后,二人便来往密切,直叫后宫众人愕然。云贵妃与皇后一个得圣宠一个得圣心,二人如今交好,不知羡煞的多少人的心。 云绾君忙从椅子上起身,自然是十分欢喜的,不过欢喜之余仍不忘礼数,恭敬的迎了上来,“皇后娘娘驾临,臣妾有失远迎。” “诶,姐姐快快免礼。”楼心月笑着将她扶起,“姐姐可是寿星,本宫怎好叫寿星行此大礼。” 云绾君笑了笑,二人相互搀扶着走进正殿,众人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 二人一起入了座,云绾君忙命人上茶上点心,楼心月仍然是一脸同喜同乐的表情。 楼心月看着殿内不远处的一堆贺礼,各式绫罗绸缎、绣品、脂粉、首饰,玩器等,一看就知道是欧阳墨轩赏的。 不禁想起自己初入宫那会,与欧阳墨轩从清泉宫回来,他也是赏了这些赏赐。记忆中最清晰的还是那一瓶从清泉宫外思绾林中新采的桃花,上面还垂着露珠,甚是清丽,艳媚,美到极致,那是她今生见过最美的桃花。 只是,此时想起,却有种苍凉的感觉。 一种美到极致的苍凉。 倒不似那一年她在漫天桃林中所见到的那一份灿烂,轻灵,简静之美,有一种淡淡的温暖的感觉。 那日欧阳墨轩不叫人说出思绾林三个字,只说是从清泉宫外采摘而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云绾君见她思默不语,只看着欧阳墨轩赏赐的贺礼发呆,笑道:“姐姐在想什么?” 楼心月收回目光,轻浅的看了她一眼,也轻浅的向她笑了笑,忽然转开话道:“姐姐喜欢什么花?” 她问的随意,似只随意一问。 “……” 云绾君没想到楼心月会有如此一问,愣了半晌,方笑笑道:“娘娘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楼心月见她笑容中隐有几分错愕与猜疑之色,明朗的笑笑道:“不过是想着明日夜宴的装扮,不知该用什么花插瓶。明日的夜宴乃是特为姐姐办的,自然要遵求姐姐的意愿。” “噢,臣妾的喜好和娘娘一样,都是桃花。” 云绾君的笑容也恢复如初,不知楼心月到底是真为夜宴插瓶之事,还是有意在试探她。 又笑道:“不过,此时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只怕娘娘也无从寻去。一切还是遵从娘娘的意愿罢。” 楼心月原也只是想到桃花,想到思绾林,所以随口一问,不想她竟是这般回答。和她的喜好一样,看来,她早就将她的喜好打听的一清二楚了。 也是,想来她回宫前便有人将这宫里,这她的一切都事先详详细细的告诉她了,否则,为何连她雨夜梦魇之事她都知晓。 她可不相信那只是一个巧合,世间很多事都有巧合,但是关于心,关于梦,却是最无法巧合的。尤其是,这颗心,这个梦,源自于心魔。 她太过在意欧阳墨轩的恩宠,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是,是下策没错,以曾经云绾君的心性作风,她是绝对不会做出争宠之事,而她做了。 前夜,前去松成县打探的人已经回来,打听的结果却是:“云府上下连主带仆十六口于四个月前离奇失踪。” “失踪!”当她听到这个结果时,不可谓是不震惊的。 四个月前,正是云绾君回宫前夕。 打探的人回道:“奴才寻访周边的相邻得知,云家是在天瑄元年初春由松成县下一个小镇平远镇迁入松成县的,当时当地知县县丞特亲自登门拜访,当时可谓是惊动全县呢。” “直到初夏,众人闻得云家小姐云绾君得蒙圣恩,被封为妃,无不惊愕万分,纷纷前去道贺。从此,云家在松成县便开始风光得意风生水起起来。只是,好景不长,仅一年的光影,京都突然传来云贵妃薨世的消息。云家闻此噩耗,开始萎靡不振,关门谢客。从先前的门庭如市,变成门可罗雀。” 楼心月估计算了下时间,天瑄元年初春,那时正是云绾君在丞相府偶欧阳墨轩前夕,也就是云绾君进京前夕。想来,定是南宫珏出手相助,将云家一家从平远镇迁到了松成县。否则,以云家当时的状况,又如何会让当地知县县丞特亲自登门拜访,定是看在了南宫珏的面子上。 只是,南宫珏为何不直接将云家接到京都来住,那样不是显得更加荣耀么。以他当时之力,完全可以做到此事。 这其中有太多的事情让她想不通。 为何云绾君一死,云家便开始委靡不振,关门谢客?即便是云绾君死了,云家依然是皇亲,更何况,云绾君对江山社稷有功,又不是因过被废,为何云家的转变会这么突然? 还有一点,欧阳墨轩如此宠爱云绾君,为何在云绾君死后并不施恩赏于云家,以慰云绾君在天之灵和忠君护主之德。而只是痛杀了明王府上下?甚至性情大变? 直到四个月前,也就是云绾君回宫前夕,云府竟突然离奇失踪! 这实在令人费解,尤其是,云绾君竟还不知此事。 她记得几天前,她刚问了有关她父母之事,她当时的回答只是:臣妾出身寒微,臣妾的父母皆是凡人,亦身在偏远,只怕不宜入宫。 从她当时的表情与说话的语气可以听出,她全然不知云府上下全部失踪之事。如此只能说明两点,一,她回宫前并没有回过家,二,她心里根本没有那个家。 为何? 云府的离奇失踪? 云绾君对云府的态度?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欧阳墨轩对此事的态度? 她不信他全然不知云府之事,以他的行事作风,他定是一早就派人前去查过了。而且,她派去查探的人也听说了,这三个月来,经常有人去打探云府的事情。 所以说,除了她,还有很多人在查此事,其中一个她可以确定是欧阳睿之,因为他曾提醒过她小心云绾君。而另外的那些人中,定有欧阳墨轩。 楼心月笑了笑,看向云绾君,“谢姐姐体谅,那便由本宫做主了。” 前世怨(七) 面上互不往来,但私下的定也相互了解些,特别是两国都是善用毒药之国,西楚至所以到现在都没被北池吞并,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娘娘怎么突然想去禧妃娘娘那了?”袭若尽管问着,却依然吩咐抬辇的宫人向重华宫去,嘴上说道:“虽说娘娘被禁足时禧妃也曾来看过娘娘几次,只是,那禧善于用毒,娘娘还是离她远些为好。” 袭若并不知道西风图娅配解药之事,此事如今只有他们三人知晓,连她父亲到现在都还不知晓。为防有人窥知,她特别请求欧阳墨轩,此事由她在父亲出征前一日入宫请安时再相告。 楼心月笑了笑,“她不敢的。” 就算敢,她也有办法,那日西风图娅一来,西门云天便叫千梦给了她一瓶解药,她至今还未用呢。 袭若也不再劝,倒也是,这禧妃虽然毫无规矩,也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但对她家娘娘还是相对恭敬的。至少,除了那日朝堂上,和那日御花园中,后来禧妃便再没有为难过她家娘娘。 不一会便到了重华宫外,忙有宫人想要通报,被楼心月拦了下来。 在淑妃那不要通报,是想看看她在干什么,出其不意。在云绾君那不要通报,是为了表示两人交往亲密。而在西风图娅这不要通报则是因为不想闹这虚礼,而且对西风图娅也并没有用处。 她只多会坐在殿里,微微的抬下眼皮看一眼,然后仍是自顾自的该做什么做什么。 她从不想着她会迎出来,或是向她行个大礼。 果然,重华宫下人见楼心月进来,慌忙的跑去通报的,只站在西偏殿门外,小声的回禀道:“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而里面只冷冷的传出一声:“来就来呗,你慌什么。” 那语气,分外淡漠。 那宫人十分惊慌的,忙又跑了回来,向楼心月行礼道:“奴婢弄巧给皇后娘娘请安,我家娘娘正在偏殿……” 其实弄巧也不知她家娘娘在忙什么,自中秋后皇上来过一次后便一直忙到现在,每日的都将自己关在西偏殿,除了用膳睡觉,便一刻也不离开西偏殿。 不过,她家娘娘一向性子孤僻,她不说她们也不敢多问。况且,那西偏殿又是她们宫里的禁地,只有她家娘娘可以进去,其他人都不得靠近一分。前些日子有些不知好歹的内监好奇,当值夜里偷偷进去看了,然后第二天就死了,死时还面带微笑。 而这也已经是自她家娘娘入住以来死的第五个人了。 想想,她都脸露惧危之色。 楼心月也不责怪,知道连弄巧自己都不知道西风图娅在忙什么,只是笑道:“你起来罢。” 弄巧和纤云还是她特别指来伺候西风图娅的,当时只觉两人都稳定大方,也知进退。伺候西风图娅的人必须得知进退,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当时因为纤云的名字和云绾君的纤云宫犯忌,差点改成流云了,还是西风图娅坚持不淮改,说是要改便叫云绾君改宫名去,宫名可以随便改,哪有叫人随便改名字的道理。 其实一开始西风图娅并不喜欢她们,故意找茬说她们的名字难听,直到楼心月告诉了她这两个名字的出处,她才接纳了下来,并且,也一直倚重着,不曾伤害半分。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其他西风图娅没只懂,但是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却是她喜欢的,正应对她心里那一份得不到回应的爱慕。 “进来罢。” 西偏殿里传来一声,惹得人人侧目,面露担忧。随即又传来一声道:“只许皇后一个人。” 袭若本欲陪着楼心月一起进去,万一禧妃胡来也可挡住一二,不想她竟只让楼心月一人进去,忙一脸担忧的看向她,“娘娘。” “没事。”楼心月向她笑了笑,低声道:“还记得本宫刚才的话吗?” 千机变(一) 她不敢。 袭若想着这句话,却仍是放心不下,万一皇后有什么差错,她便只能提头去见皇上了。 并不是她胆心,过分谨慎,实在是自从这重华宫里连续死了五个宫人,将众人都死怕了。原以为此事一出,皇上多少会处以责罚,即便不废妃,至少也是关个禁足,而禧妃也多少会收敛些。 谁想,皇上却只说了句:再拨几个过去。 此话一出,宫中之人无不傻眼,皇上这摆明了是偏袒禧妃,偏偏却是谁都不敢说出一个不好来锎。 谁叫她是西楚公主,关系两国邦交的大事,谁也担不起这责任。 于是乎,众人唯有避的远远的,以一副‘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的心理,甚至是出门需要路过重华宫,都尽量改绕旁道,或是远远的躲开郎。 袭若在这里担心的紧,楼心月却已在众人的侧目中走向西偏殿。没人知道西偏殿里有什么,因为看到的人都已死了,除了此时正在里面的禧妃娘娘。 楼心月却并不担心,西风图娅如此故弄玄虚,无非就是想叫人害怕,对她产生惧怕心理,这是给下人看的,也是给后宫其他妃嫔看的。叫所有人知道,没事最好别得罪她。 而早前死的人那几个人她也查过了,一个是太后派来的人,一个是云绾君派来的人,一个是南宫静派来的人,一个是上官云梦派来的人,还有一个是被好奇心害死的,不能怪别人。 这宫里最要不得的便是好奇心,这么大的皇宫,几百年下来,每一个角落每一块地砖,都藏着一个秘密,若人人都怀有那么一颗好奇心,这皇宫便不叫皇宫了。 走到门口,推了门进去,扑鼻而来的便是一阵阵各式各样的药粉味,有清香的,浓香的,刺鼻的,还有恶臭的让人作呕的味道。 楼心月忙拿了绣帕遮住鼻子,绣帕上有她进来前洒的解药,微蹙了眉问:“你整日里就待在这样的地方?” “是啊。” 西风图娅笑着看了过来,手里正忙着将几种粉末兑在一起,一脸十分享受的道:“皇后娘娘不喜欢么?我倒喜欢这里。” “也不是不喜欢。” 楼心月放下绣帕,慢慢竟觉得味道没那么明显了,不知是解药的缘故,还是已经适应了的缘故。 “现在是不是觉得好多了。” 西风图娅又向她笑了笑,“这里面有毒药,有解药,你一进来正好吸了毒药,又吸了解药,所以便不觉得了。” 原来如此。 楼心月走近看了看桌案上那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这样的情景她在凌云宫见过很多次,并不觉得有何新奇,只是随手拿起其中一瓶,道:“你倒配了不少。” “在宫里用的着。” 西风图娅倒是一点也不知避讳,仍是一脸光明正大的笑意,“不叫她们尝尝厉害,她们怎么会知道本公主是不好惹的。” 她说着,从旁边拿起一只小瓶递给楼心月,“你看,这是我用来杀太后的人用的。”又指了另一瓶,“这是杀云贵妃的人用的。”一排指下去,“这是杀贤妃和敬妃的人用的。不同的死法告诉他们,小心点,别哪一天自己莫名其妙的死了都不知道。” 楼心月轻轻一笑,无半点畏惧之色,懒懒道:“你倒不怕得罪了她们。” “得罪也不怕,只要我西楚存在一天,她们便不敢对我怎么样。再说,是她们先得罪我的。”西风图娅一脸无所谓的道,看向楼心月又道:“这还得要谢谢皇后,是你提醒我要清肃宫闱的。” 楼心月笑而不语。 她是提醒她要注意身边的人,却没想到,她竟是这般注意的。 阴狠,毒辣。 犹自想着,西风图娅突然道:“看看你想要什么,我配点给你,就当是感谢你的提醒了。” 她说的轻巧,仿佛她面前摆了一桌子的金银珠宝,大方的供人挑选。孰不知,她这里的哪样东西拿出去都会瞬间要人性命,杀人于无形。 楼心月笑笑,一副‘谢你好意,我暂时还不需要’的表情。 西风图娅却突然拿起一瓶递了上来道:“这个,可以让人莫名其妙的小产,而事后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楼心月看了看她,她指的是楼心然的胎。 正考虑要不要接过,西风图娅却突然收了回去,道:“不过,你暂时也不需要这个,楼心然的胎要不了多久就会自动滑落,没必要浪费这药。” “你怎么知道楼心然的胎会自动滑落?” 楼心月无心去理会在西风图娅心里一条生命竟比不上一点毒药,更多的心思在关于楼心然的龙胎上。她一直知道西风图娅的用毒,却不想竟是如此精湛,她也是听千梦提醒才有意注意起楼心然的龙胎,而楼心然一直表现的并无异样,甚至连她自己都并未发觉。 “我早就说过她这胎保不住的。” 西风图娅说的轻描淡写,没有欣喜也没有同情,就好像在说一紧无关紧要的事。 不过,也确实与她无关。 正如她曾经说过,以她的身份,不管后宫谁诞下龙嗣都与她无关。因为不管如何,她依然是她的禧妃,欧阳墨轩永远都不会晋升她,也不会无故降贬她。 只要西楚存在一日。 只要西楚安稳平静的存在一日。 “不过,这个你倒是用得到。” 西风图娅又拿起一个小瓶递上来,“这是叫人暂时迷失心智的药,不过,却也不是完全迷失,只是会激发人心里的怨恨或是嫉妒,做出她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醒来后该记住的事情一件也忘不了,完全没有用药的痕迹。” 楼心月看着那琳琅满目的毒药,又听了这么一般的介绍叙说,突然觉得还是不要得罪眼前的女人为好。这么一般用毒于无形,只怕哪一天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伸手接过了那瓶药,这正是她此行的目的。 西门云天一般只给她解药,不太喜欢给她毒药,即便是给,也会问出一堆问题,又是各种劝说,深怕她一失足成千古恨,一错足走上一杀人如麻的不归路。 否则,早在她一从凌云宫回来,怕是就不露痕迹的将楼心然杀了。 过了稍许,西风图娅终于将最后一点药也配完,满意的笑了笑,拿过稍大一些的红花瓷瓶,小心的装了起来。一边装还不忘一边嘀咕道:“若不是皇上那家伙威胁我,我才不会给他配这东西。” 楼心月笑笑不语,她没有告诉她,这其实是她的主意。 “好了。” 终于将所有药都装了起来,西风图娅这才松了口气的拍了拍手,指间药末横飞,她却并不介意的吹了吹,道:“旦是这点药便可要了一百个人的命。” 楼心月闻言忙后退几步。 看来确实需要远离这个女人,保不齐她身上都是沾着毒的。 似乎看出的楼心月的担忧,西风图娅忙笑了笑道:“不过你放心,你已经服过解药了。” 楼心月面色微怔,不知她说的是她这殿里原有的解药,还是她看出了她绣帕上洒了解药。 却也并不问,只道:“皇上拿什么威胁你了?” “还有什么。” 她不满的瞥了瞥嘴,颇有几分率真可爱,本就圆圆的双眸,瞪的更圆,如两颗闪闪明亮的琥珀色的宝石,一副天地不怕,山河不惊的神色,很难让人联想到她是个下毒于无形的狠毒的角色。 楼心月笑笑,看来是被她猜对了。 西风图娅入宫到现在都还未被临幸,起初欧阳墨轩以她长途跋涉车马劳顿为由,说是叫她安心休息些时日,后又说她初入皇宫还不懂宫中规矩,又叫她学习些时日,后来漠北传来战况,便也不需要他再找理由,直接连后宫都不入,一直到中秋前一夜去了千禧宫。 所以,如今宫中人人都在揣测,或许是皇上根本不喜欢这个异域公主,至所以收入后宫不过是为了两国交好,一半显示天恩皇宠,一半做为人质。 楼心月也不再多问,道:“本宫今日来是要告诉你,明日是云贵妃的生辰,皇上打算在群芳园为她庆生,同时为月初藩王离京饯行。本宫已向皇上请示,你自入了宫便一直困在宫里怕是闷坏了,所以让你随行。” “睿王爷也会去吗?” 西风图娅根本不并心其他,只关心欧阳睿之会不会出席。自中秋晚宴后,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她并未发现,她以为的许久,不过是短短十日而已。 楼心月看着她,她倒是一点也不知道避嫌,又想想,若要她学会避嫌怕是很难,便道:“几位藩王都去,他应该会去。” 其实,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这样的夜宴,欧阳睿之向来甚少参宴。 “什么叫应该,他若不去,我去做什么。”西风图娅一副无趣的从桌案上拿起一只七彩的小瓶看了看,道:“不如在宫里,看看谁不顺眼,正好试试我新研制出来的毒药。” 楼心月看了看她手里的小瓶,一脸哑然。敢情公主是将杀人当成一种人生乐趣了。 算了,为了避免更多无辜的宫人受难,她忙道:“去,他肯定去。” 千机变(二) “因为你会去?” 西风图娅突然看了过来,指尖轻轻的摩蹭着手中的小瓶,似乎一个不高兴就会将瓶中的毒药洒向她。 呃,楼心月不语。 这个可能性很大,正如西风图娅不会错过任何一次见欧阳睿之的机会,欧阳睿之也不会错过任何一次见她的机会。 不愿再与她探讨这个话题,有意转开话题道:“各宫妃嫔都送了贺礼了,唯有你还未送,你若不想成为宫中的异类,遭人诟病,最好送份贺礼过去。锎” “难道我不早就是宫中的异类了么。”西风图娅无所谓的道,看到楼心月向她看来,忙又道:“娘娘放心,臣妾定会送份大礼去的。” 楼心月看着她,每次她用上敬称都是不怀好意郎。 已到了用晚膳时,西风图娅突然好心的留楼心月一道用膳,却被楼心月婉言谢绝。虽说她有解药在身,但西风图娅的晚膳她还是存有几分戒心的。谁知道她会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她菜里下毒。 西门云天给她的解药虽说可解百毒,却保不齐西风图娅研制了新的毒药出来,还没有被百毒门知晓。 这种事大有可能,因为西风图娅在宫里实在闲的没事。 她如今每日的乐趣便是研制新毒药,然后拿宫中宫人来试,心情不好就叫他们多受几天罪,心情好了,见到效果便给解药。 所以,如今重华宫的宫人尽量躲她躲的远远的,唯有弄巧和纤云敢靠近她。也幸好,她并未对她们二人下毒,又或是,她下了,而她们根本还没有察觉便被解了。 从西风图娅一起从西偏殿出来,袭若便忙迎了上来,看了眼西风图娅,这才低声关切道:“娘娘没事罢?” 进去这么久,袭若早已在外面急的团团转,几次想进去,却都被弄巧拦了下来。 “娘娘是不会伤害皇后娘娘的,但是你却不一定。” 她不怕死,她只是怕给皇后惹来麻烦。若是她出事,皇后定然是不会饶了西风图娅的。 “没事。” 楼心月向她轻轻一笑,由她搀扶着出了重华宫,其他宫人皆在宫外侯着,因知道他们心里害怕,楼心月便也没叫他们跟着。 一行人看到楼心月,纷纷露出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楼心月向众人笑了笑,坐上轿辇,吩咐回宫。 一回到宫里,初夏初晴紧忙的迎了出来,将她从上到下打量遍,看到她无恙,这才放下心来,显然她们也知道她去了重华宫。 唯有楼心月自己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她知道西风图娅是不会伤害她的,否则欧阳睿之不会放过她,她不想成为欧阳睿之的敌人。 用了晚膳,正坐于榻上看书,却见李义进来回道:“娘娘,华御医求见。” “不见。” 楼心月看着书,眼皮也不抬一下。 李义应了出去,不一会又进来道:“华御医说他担心娘娘的凤体,想为娘娘请个脉。” “不必。” 楼心月仍是看着书,眼皮也不抬一下。 李义应了又出去,不一会再次进来,“娘娘,华御医跪在外面了,说是娘娘不见,便不起来。” 楼心月终于放下书,自榻上起身,李义与袭若忙看向她,以为她是心软了,李义已做好转身出去的准备。 “本宫乏了,要歇了,服侍本宫梳洗。” 说罢,人已经转身进了寝殿,完全置跪在殿外的华向生于不顾。 昔日他背叛她时,就应该知道,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再没有回头路。 袭若与李义相视一眼,只得一个跟了进来,一个退了出去。皇后的脾气宫中上下都是知道的,一旦说定了的事,谁的劝不动。 坐于梳妆台前,隔着微开的轩窗,果见院中正跪着一个人,脊背挺直,面色从容。蒙蒙月色下,藏蓝色专属于御医院首座的正五品官袍被涂上一层淡淡的月白色的光晕。 楼心月看着那一脸淡定从容却透着倔强的表情,心里隐隐的似被什么东西刺了下。 犹记得那年暴雨之中,他也是这副表情,任谁也劝不动,只静静的陪着她立于暴雨之中。 他是倔强的,从来都是。 一向连西门云天都不去约束他,就如那一日,他们俩人在桃林中站着,西门云天则在不远处的云亭下站着,三个人各自站着,谁也不理谁,却都心系着彼此。 后来她再也不急功近利,不心浮气燥,因为她知道,旦凡自己出一点事,他们二人都会处于深深的自责当中。 可是呢,西门云天说了,他可以帮她做任何事,但却绝对不会与皇室为敌。华向生更是不知什么原因,干脆和欧阳墨轩串通一气来陷害她。 不管他有什么原因,那怕是欧阳墨轩逼着他来害她,她都可以理解,可以接受,可以原谅,只唯独不可以骗她,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让她想起前世的种种。 “其实华御医待娘娘倒是挺用心,娘娘何必……” 袭若一边梳着那长及细腰的如丝绸般的秀发,一边轻声劝着。她自然也看到了院子里华向生的表情,那表情与皇后几乎如出一辄,只怕也是个难劝的主。 “好了,你们都退下罢。” 楼心月说着已从绣凳上起身,走向床榻,再不理任何人。此时的她已换了天青色睡袍,袍上绣有浅粉色桃花,如那年春色妖娆下那碧蓝天空下尽情绽放的桃花。 那是个桃花盛放的春天,她于林中练剑,他一边在旁看着,一边寻思着怎样研制出一种可以增强人内力的药来,好叫她不必那般辛苦。 自然,他的想法被西门云天否决了,习武本无捷径可走,需要靠的是自身修为,若是一味使用药物,来的快必也去的快。 他也只好打消那个念头,转而配制了许多补药,叫她每日都吃,早上,中午,晚上,一日三次。他知道她大病初愈,身质弱,不敢以猛药相补,只能配些极温和的补药,循序渐进。 那些日子她每天都在华向生目不转睛的监督下,在西门云天淡定却紧蹙的眉头中,吃下那些褐色的药丸。 此时想想,竟觉得那苦腥味的药丸竟是甜的一般。 犹自想的出神,锦榻上已有一人坐在那里,正气定神闲的在喝着她刚刚泡好的茶。 一身素白的衣衫,一张俊逸得如天外来客的容颜,和那一身超凡脱俗的风雅极致的气韵。 “西门大哥。” 楼心月笑了笑,走过去,想着外面跪着的华向生,不知他是不是被拉来劝和的。 转念一想,西门云天又似乎从来不管她与华向生之间的事,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西门云天抬眼看向她,一双明亮的双眸透着淡定从容,好像世间一切皆与他无关一般。 每次看着西门云天,楼心月都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他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表情,淡定从容的仿若谁都动不了他的心思。 “坐罢。” 他拿起茶盏,动作轻雅的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楼心月笑着坐了下来,端起他为她倒了茶浅浅的呷了口。 见他不再多语,便问:“不知西门大哥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你还在生他的气?” 这却是令楼心月没有想到的,西门云天真是来劝和的。这可不是他一惯的做事风格。 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他又道:“你放心,我今日来不是想劝和,你与他之间的事我从来不会管。我只是觉得,你至少该听他一句解释。” 楼心月不语,看着他。 “这些日子他像丢了魂似的,求过我几次,要我劝劝你。我没有答应,他也不死心,终于,他今日直接来求你了。” “他不该来的。” 楼心月瞥了一眼窗外,语气淡定,“这样一来,他的身份迟早露馅,欧阳墨轩是不会容忍身边有一个有外心的人存在的。” “也不一定。”西门云天却是一副很放心的表情,“自先祖皇帝起宫中便不乏凌云宫的人,不管是御医还是护卫,他的身份并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楼心月转眼看向西门云天,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皇宫与凌云宫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对于凌云宫与皇室的关系,她也一直很是疑惑。凌云宫在江湖势力宠大,五湖四海无不散布着宫中弟子,可称为江湖的皇宫。 这样两个,一个在江湖,一个在朝野的两大势力之间到底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你不必猜了,有些事我可以告诉你,有些事却是你不知道最好。” 西门云天再次看出了她的想法。 楼心月收回目光,“我只是奇怪,到底凌云宫与皇室有着怎样的牵连,为何凌云宫会有祖训,不得与皇室为敌。而皇室竟也会允许这么一个宠大的随时可以推翻自己的组织存在?” “凌云宫是不会推翻皇室的,或者说是欧阳家的天下的。” “欧阳家,也就是凌云宫其实并不是与皇室有关系,而是与欧阳家有关系?” 西门云天点了点头,“别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凌云宫创教始祖与天盛朝开国始皇乃是莫逆之交,两人曾经立下互不侵犯盟誓。这样的誓言一直延续到子孙万代,任何人不得违背。” 千机变(三) 楼心月终于明白,原来是这样,祖宗基业,祖宗规矩。 西门云天看着她不语,其实他还是没有告诉她实情,其实真正与凌云宫创教始祖有莫逆之交的并不是开国始皇,而是开国皇后。 那个有着传奇之称的女子。 “那若不是欧阳家的人呢?郎” 楼心月突然问道,她不想杀欧阳家的人,这样一来,西门云天便无法阻止她了。 呃…… 西门云天表情微愣一下,他甚少有这种表情,看得楼心月禁不住一笑,目光紧紧的看着他。 “如果月儿不与欧阳家为敌,西门大哥可愿帮我?锎” 西门云天收回目光,思索着她此话何意? 她真的有仇人? 楼心月乘胜追击,“西门大哥说过只要月儿需要,什么都肯帮,但是却绝不与欧阳家为敌。而若是现在有人想撼动欧阳家的天下,窥视欧阳家的皇位,西门大哥是要守护,还只是冷眼旁观呢?” “你要守护吗?” 西门云天突然看了过来,眼神里似有微光闪过。 “谈不上,只是碰巧那些人正是我的仇人,我想报仇而已。” 其实还有几个不是,但是,既然出手,自然要一并报了才好。 西门云天看到她眼神闪躲,知道她有事瞒着他,看着她道:“月儿,自从三年前我见你时我便发现你心中有恨,只是,我查过关于楼家的一切,却并没发现这些年楼家曾与谁结下深仇大恨。你所谓的仇,到底从何而来?” 上辈子。 楼心月在心里想着,却并不会说出来,只道:“有些恨不是你结下才有的,而是有些人就是想至你于死地。西门大哥既然查过楼家的一切,那不知西门大哥可有查过四年前父亲生平第一次战败,可有查过轩辕聿桀为何会知道父亲的作战计划,而事先步下埋伏?可有查过父亲这几年在朝中为何会连遭排挤,手中兵权岌岌可危?可有查过四个月前楼府书房为何会突遭横祸,一场大火差点害得父亲失去兵权?还有现在,父亲为何会临危受命,赴一场没有把握的战争?” 西门云天被她这一连四个“为何”问的哑口无言。 确实,这些他都查过,四年前的那场战役确实军中出了奸细,将作战计划透露给了轩辕聿桀。而这些年朝中的势力排挤也都是事事针对楼家,至于四个月前的大火,一切线索都指向宫里。 只是,关于此次楼将军临危受命,他却还不知道实情。 “我听说是你向皇上请荐,让楼将军挂帅出征的,我以为……” “父亲的身子西门大哥清楚,若不是被逼无奈,我何苦叫他冒这个险。” “那是?” “是太后。” 楼心月知道如今也不必再隐瞒下去,“太后用父亲的性命威胁我,要我劝皇上主战,并且要父亲亲自挂帅出征。我若不答应,她也自然有办法让父亲出征,只是父亲的性命却不敢保证。” “我如今已是进退两难,父亲出征在即,我却不放心太后,我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也不敢贸然与她作对,否则,只怕父亲当真是有去无回。” 西门云天表情一怔,“太后当真这样威胁你?” 楼心月抬眼看向他,眼中已是泪意朦胧,“月儿何时骗过西门大哥?” “月儿。” 西门云天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他的手指一向带着独有的凉意,似山中清泉,沁心的凉,身上也总带着一种晨曦深山,清冽舒爽的气味,叫人闻着总是很舒服。 因为伤心,情绪激动,楼心月的脸上有些微热,此时被他清凉指腹一摸,甚是舒服。忙低下头,自己拭了拭眼角的泪。 “我自然相信你。” 他收回手,目光静静的落在她脸上,如刀锋的眉头微微蹙了蹙,明亮如皓月的双眸透着担忧。 他以为他在宫里活的很好,至少,有欧阳墨轩的保护,她活的不会差,却不想,她竟默默的忍受着这些痛苦。 “你放心,楼将军那边我会派人跟着,暗中保护他。至于太后这边……” 楼心月知道他的难处,以他为人品性是绝不会违背祖训的。 “西门大哥,月儿并不需要你为月儿做什么,关于宫里的事,月儿会自己应付,绝不会为难西门大哥。何况现在太后正需要月儿,我想她也不会对月儿怎么样的。即便是到了鱼死网破的那一日,西门大哥别忘了月儿还有武功在身,这宫里没有几个人可以近得了月儿的身的。” 西门云天点了点头,以楼心月的机敏睿智,他相信她。不过,身在后宫还是不能大意,毕竟太后手中势力宠大。 想了道:“月儿,我觉得你还是将向生带在身边,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有他在你就不必担心有人向你下毒。另外,我要想办法让千梦入宫,有他们二人在你身边我也就更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