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谋妃:盛宠美人无双》 1.第1章 往事不堪 破旧的红衣已经沾染了太多的灰尘,如今又浸透了泼翻在地的毒酒,颜色愈发显得暗沉,仿佛如干涸后的血渍一般,随着女子的无力瘫倒而散乱一地,地上的青丝纠结散乱,一如可怖的蜘蛛张开的巨大蛛网,女子置身其中,仿若是被蜘蛛捕获的艳丽凤蝶,她无力地挣扎着,却始终逃不脱冰冷的地面…… 秦薇躺在冷宫的地面上慢慢地呼吸着,目光涣散,方才被宫人强迫灌下去的毒酒已经发挥了它该有的作用,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撕裂般的剧痛,好像快要窒息一般。 她禁不住张开嘴想要喘气,可是没过多一会儿就感觉到了唇角的温热,拼命侧过头去,她只看到青砖上是蜿蜒的血迹…… 秦薇又慢慢侧过头,死死盯紧了身侧女人华美的凤袍,那凤袍服帖地裹在一个贵妇身上,这个贵妇曾是她视以为亲姐姐的人,可如今这位姐姐却领了她夫君的命令,捧着毒酒来“送她最后一程”…… 她耳畔都是秦筝得意而放肆的话,那些夹杂着世上最恶毒的咒骂的耀武扬威…… 她已经无力去听,即使有力气恐怕也不会去在意,如果她还有最后一丝力气,她一定强撑着站起来把秦筝掐死! 她现在唯一想做的,掐死这个被自己从小当做亲姐姐,可是却抢了她的丈夫的儿子的恶毒女人! 眼前已经是光怪陆离的幻影,在临死前一刻,秦薇竟不自觉地去想起当年,想起在荣国公府的那些日子…… 她本是天顺朝大将秦时月嫡女,母亲秦连氏出身荣国公府,在她十二岁之前,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贵女,但一切的一切,都在十二岁那年被打破了…… 天顺十五年,她的父亲战死,被朝廷追封英烈王,她的母亲悲伤殉情而死,她带着堂姐堂妹与弟弟妹妹托身外祖父家,就这么过了几年除孝,虽然失怙失恃,但身为英烈公遗孤,荣国公外孙女和琢玉郡主的她仍旧是京中最受瞩目的贵女,她嫁给了当朝太子裴则俊,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太子妃。 当太子对她说甜言蜜语的时候,她曾经天真的以为自己会永远幸福,于是她用自己的能力,不遗余力地拉拢父亲留下的旧部,使他们成为裴则俊的心腹,她在自己怀孕的时候,将自己的表姐介绍给裴则俊,让秦筝成为太子侧妃,她甚至为了帮助裴则俊,将自己的孩子交给秦筝抚养,自己则一心一意地辅佐裴则俊…… 她以为自己对裴则俊掏心掏肺,后来才知道,所谓的掏心掏肺不过是一厢情愿。 她在给裴则俊当牛做马的时候,裴则俊背着她搂着秦筝声色犬马。 等到裴则俊终于登上了那个位置的时候,面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她,裴则俊撕下了伪装的面具,先以失德的罪名将她打入冷宫,继而想方设法对她极尽污蔑之能事,让她从忠良之后一转成为一个失德的人人不齿的废后! 她不明白,她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一直都不明白,直到今天秦筝捧着毒酒,得意洋洋地来到冷宫,向她宣读裴则俊的赐死诏书,而后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地揭开真相前的那一层层面纱…… 2.第2章 毒酒夺命 原来,裴则俊早在认识她之前就认识了秦筝,但那时候她是英烈王遗孤,秦筝却不过是英烈王的一个亲戚…… 原来,裴则俊娶她,不过是为了她父亲留下的那些势力,更是为了趁机接近秦筝…… 原来,她的孩子也是裴则俊有意交给秦筝抚养的,为的就是将来即使除去她,也不会在孩子心里留下芥蒂,因为一直都有人告诉孩子,秦筝才是他的生母,而她不过是个想要夺走秦筝孩子的恶毒女人! 秦薇蓦地瞪圆了眼睛,银牙仿若要咬碎一般,指甲在地砖上划出丝丝缕缕刺耳的声调,尖利得刻骨铭心。 她恨,她恨啊! 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对待?!她把秦筝当做自己的亲姐姐对待错了吗?她为自己的丈夫尽力错了吗?她让自己视为姐姐的人去照顾自己的孩子错了吗? 既然什么都没错,那么为什么最后的结果会变成这样?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想到这里,秦薇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一骨碌从地上翻了个身,她勉强抬起头看向满脸得意的秦筝,因为目光涣散,她不得不眯起自己的眼睛,才能勉强看清秦筝的模样。 她勾起淌血的唇角,冷冷道:“我没有……没有做错事情,可是却得到了这样的结果,咳咳……你们两个狗男女坏事做尽,最后………最后居然能够双宿双栖?!咳,可知老天爷是没眼的……秦筝,你给我记住!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后悔,你跟裴则俊,你们两个狗男女,一定会不得好死,我、我……” 说到这里,秦薇再也没有力气去吐出哪怕一个字,她的手臂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她软软跌在地上,眼睛瞪得浑圆,银牙暗咬,瞳孔却不甘心地慢慢扩散…… 在一旁的秦筝勾着唇角走过去,抬脚踹了踹秦薇的脸颊,微一冷哼:“活着讨厌,死了还要吓人?什么不得好死的?敢诅咒陛下,可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她扭过头,朝着身后的宫女吩咐:“传下去,就说废后不甘宫闱寂寞,饮鸩自尽了,把这尸体拖出去烧了!让这贱人挫骨扬灰!” 秦筝说罢,指甲深深陷进手心,殷红的唇畔浅浅勾起,眼中满是疯狂的快意,终于,终于……秦薇的一切终于都是她的了,都是她的了! …… 秦薇蓦地睁开了眼睛,触目所见是织锦的青色床幔顶,以及床畔垂落的缕缕流苏。 这是哪里……鬼门关? 秦薇蓦地翻身坐起,推开自己身上掩着的锦被,死都死了,还弄这些玩意做什么? 站起身来,她冷冷地打量四周,没想到这鬼门关还真有些意思,不像世人传言一般阴森恐怖,也没有牛头马面判官阎罗,反倒是颇似她儿时所居的幕烟阁?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骨纤细瘦小,倒真像个十二岁少女的手,从时间上来看倒是吻合的,看来此处确实是幕烟阁? 秦薇嗤笑了一声,若真是幕烟阁倒好了,她自十二岁时父母双亡起就搬去了荣国公府,若此处当真是幕烟阁,那她岂不是回到了十二岁?要真能回到十二岁,指不定多少事情能被扭转…… 只可惜,这世上再无后悔药可以吃! 上了黄泉路,还怎么回头? 3.第3章 被逼殉情 秦薇在屋子走了几圈,不由得起了兴致想要逛一逛黄泉,便推了门出去,门外静悄悄无一人,倒正合了她心意,她可不想在黄泉碰见熟人,堂堂英烈王遗孤荣国公外孙女竟死得这般窝囊,传出去她哪还有脸见人? 一路从幕烟阁行至前堂,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秦薇心里正在奇怪,突然想起这时候家中所有下人大概都应该在灵堂为父亲祈福,这么一想倒也释然。 她双脚踏上前堂后门的台阶,正待推门而入,却突然听见里头有人一声怒喝:“说了这么多,阿容你怎的就是不明白呢!” 秦薇吓了一跳,难道此处有牛头马面正在审案不成?仙人家家的,怎地审个案子还要占她秦家的地方?继而方想起母亲姓连讳容,那人喊的阿容,许是自己的母亲也说不定。 秦薇脸上一红,下意识地不愿去见自己的亡母,连容一生要强,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死得这般窝囊,只怕魂儿都要气飞了,当下便不敢则声,老老实实趴在墙角,听母亲与“判官”说些什么。 只听连容的声音传来:“我又何尝不想随时月去了,可是薇儿还小,关儿更是不过稚龄,就这么丢下他们,我可怎么过意得去呢?大哥,我知秦家想要个烈妇之名,可是我……” “阿容啊,我不过是要你殉个夫,须不是要时月绝后,你这么一个豪爽人,怎么还吞吞吐吐起来了?薇儿和关儿有我照应,大哥你还信不过吗?再不济送回连家去,总成了吧?时月死了,这世上哪还有你留恋的东西?既然生无可恋,那还活着干什么?难道你想改嫁,给我们秦家蒙羞吗!” 秦薇听到这里,心里登时“咯噔”一下,她知道屋子里的男人是谁了,这个正在屋子里大放厥词的男人,正是父亲的庶出大哥,也是秦筝的父亲,秦纵! 屋子里,连容似乎被秦纵的话说得无言以对,唯有流泪而已,少顷,秦纵又道:“阿容啊,择日不如撞日,你看大哥连鹤顶红都给你预备好了,你就随顺时月去了吧!” 秦薇听到这里,脸色登时变了,没想到当年母亲殉情,竟是秦纵逼迫的! 她登时心头冒出火来,活着的时候糊涂也就罢了,死了还要看着别人欺负母亲?她再怎么窝囊,也不能这么蠢吧? 秦薇怒不可遏,“咣啷”一声把门推开:“大伯父可真是说得好话,秦家想要个烈妇之名,着我母亲去死作甚?大伯父与我父情同亲兄弟,何不就自己殉去?” 秦纵被秦薇撞破,脸上不免难看起来,明仗着自己辈分高,竟公然斥责道:“薇儿休得胡言,岂能公然逼迫长辈去死!阿容,这就是你教的好闺女?简直给我秦家蒙羞!” “侄女公然逼迫伯父去死是罪过,大伯子逼迫弟妹去死就成了天经地义?自我天顺朝开国以来,未闻有此规矩!” 秦薇冷冷笑道:“父亲刚刚故去,大伯父便来逼迫母亲殉情,这知道的是大伯父越俎代庖觊觎我秦家家产,不知道的还当真以为大伯父食古不化呢!” 4.第4章 怒斥伯父 连容已然听傻了眼,秦纵怒道:“薇儿!你小小年纪怎么可以这么胡言乱语,妄自揣度!你……”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原本父亲去世,身为长辈的大伯父就该避讳着些,为了防止有人说您居心不良,就算我娘想要殉情,您也应该劝着些!如今您非但不劝,反倒助纣为虐!我说您觊觎我秦家家产还是轻的,我还没说您谋财害命呢!” “听听您刚才说的,那是人话吗?什么叫您来照顾我们?!我英烈王府死绝了,要个庶出的伯父来照顾我们?还想要把我们送回国公府,我父亲并未闭门绝户,我们秦家人偶尔去连家住住是亲戚情分,让连家养活算怎么回事?我秦家财产又由谁打理?大伯父一个庶出的奴才秧子,区区的从五品翰林院编休也想要插手我英烈王府之事?您仔细折了福!” 秦纵已经让秦薇连珠炮般的发问气得晕头转向,怒发冲冠:“薇丫头,你!你简直……” “我什么我?我是英烈王长女,我母亲便是英烈王妃!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身为忠臣妻女,我与母亲本该长命百岁和顺安康,才对得起父亲忠肝义胆!大伯父倒是有本事,张口闭口为了秦家,口口声声竟要逼死英烈王遗孀!我也不知您是哪里来的勇气跟脸面,敢开这个口!秦家嫡系不曾死绝,要个奴才秧子从五品小吏来我们家呼来喝去耀武扬威?我今儿就告诉您,我不管您算哪号人物,我也不想要什么贞洁烈妇,我就要我娘活着!大伯父您今儿若是夹着这个**嘴滚出门去自己销声匿迹还自罢了,若是再让我听见半分风吹草动,我就去皇上面前告御状,我父尸骨未寒就有人谋夺我秦家家产,你说皇上是会帮个居心不良的废物编休,还是会帮忠臣之后!” 秦薇说罢,兀自冷笑:“我父虽死,英烈王威名犹在,我父旧部仍旧镇守边境,可大伯父您呢?庶出的奴才子,花钱捐的官,一个闲散编休,那点子俸禄不够我一日零花,上无高官庇佑下无羽党羽辅佐……恕我直言,从五品翰林院编休秦纵秦大人,您现在想要动英烈王府的手,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秦纵被秦薇连珠炮一般的话逼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朝秦薇瞪着一双眼睛,他气急败坏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逞强般地撂下狠话:“薇丫头,你可真是被连氏给教坏了!连三纲五常都不懂得!哼,这等忤逆不孝之女,我秦家不敢高攀了!” 说罢,秦纵怒气冲冲,转身便要离开,却被秦薇淡淡一句话给阻止了:“大伯父这就要走了吗?” 秦纵耳朵一动,心思一转,莫不是秦薇听了他的话又改了主意?想想也是,秦薇不过是个丫头,如何能成家立业?虽说是什么英烈王遗孤,但家中唯剩孀母弱弟,不成气候,将来不还得靠着他这个大伯撑腰! 思及此处,秦纵不由心花怒放,但为了给秦薇一个下马威,他当即转过身来,故作不悦:“薇丫头还有何事?!” 秦薇嘲弄地扬起笑脸,冷冷道:“大伯父此来,不是为了给父亲吊唁的吗?连一炷香都不上,也叫吊唁吗?” 秦纵如意算盘彻底落了空,脸色霎时变得铁青,恨恨剜了秦薇一眼,也不说上不上香,直接拂袖而去。 秦薇站在门首,看着秦纵怒气冲冲绕过影壁出门去了,不由得嘲笑道:“自不量力。” 5.第5章 连家来信 连容抿了抿唇,看着自己的女儿,半晌方叹了口气,走过去搂住秦薇:“薇儿,若不是你,只怕娘此刻也活不得了……从今往后,咱们娘仨就得相依为命了,娘算看出来了,你这大伯根本没安好心眼,他不想让咱们好好活着,咱们就偏要活出个样来给他看!” 秦薇静静倚在母亲怀里,这些年来享受着难得的温存,但她旋即回过神来,挣开连容的手臂:“娘,你刚才说什么?你说咱们要……活下去?” 连容叹了口气:“不活下去还能怎的?若是只有娘一个人,死便死了,可你们姐弟俩还小,娘如何能放心得下?” 秦薇恍然,她猛地转身握住连容的手臂:“娘,如今是……是天顺十五年?” 连容茫然:“不然呢?薇儿你今天是怎么了?怎的奇奇怪怪的……” 秦薇这下可当真是惊到了,她以为自己是死后到了鬼门关,却没想到这里竟真的是十几年前的秦家! 她虽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既然重回十二岁,她自然不会傻到再走一次从前的老路,上辈子她被裴则俊和秦筝害到不得好死,这一次,她要这两个狼心狗肺的混账为此付出代价! 秦薇咬了咬下唇,蓦地一扬眉梢,伸手拂过鬓边碎发,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上一世,秦纵逼死母亲,又以秦家族长的身份霸占了秦家家产,她与秦关虽然是秦家嫡出,却不得不托身于外祖母家,而秦纵也借口照顾他们姐妹,让自己的女儿秦筝跟着他们姐弟两个一齐进了荣国公府…… 秦薇眯起眼睛,在心底算计起来,既然母亲的死是秦纵蓄意而为,秦筝又早已怀揣狼子野心,只怕两年后秦关的死,也未尝没有这父女二人的算计! 她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头,叹了口气:“母亲,如今父亲已去,咱们府上刚刚办完丧事,实在不宜再与人多来往,一则与人平添晦气,二来似大伯父这样不怀好意的人还不知有多少,横竖咱们如今也是热孝在身,干脆就闭门谢客,母亲以为如何?” 连容抿了抿唇:“这……娘倒也想如此,但若有你父亲生前故友旧交前来,怎好将其拒之门外?” 秦薇勉强笑了笑,眉心若蹙:“这不妨事的,母亲只要推病便是,再则咱们府上守孝的衣裳都还没有做好,若是穿着一身彩衣见客,未免对父亲太不恭些,母亲只捡着一些实在避不过的客见见也就罢了。” 连容拭泪:“也只好如此……对了,还有一事,方才在你大伯来之前,娘接到了连家的信,你外祖母的意思是让咱们娘仨回去住,也省得受人欺负,薇儿以为如何?” 秦薇心头一惊,母亲想要回连家?旁的地方都可以去,唯有这连家是万万回去不得的! 当年她回连家的时候,是在母亲被秦纵逼迫而死之后,也就是说,连容实际上并没怎么回过家。 所以,嫁入秦家已近十五年的连容根本不知道连家如今是个什么狗屁德行! 6.第6章 再见秦筝 秦薇当机立断,立刻决定要打消母亲这个想法,她握住连容的手臂,沉重地摇了摇头:“母亲,恕女儿直言,敢问您如今是想着秦家,还是想着连家?” 连容蹙眉:“薇儿这话是怎么说的?” 秦薇苦笑道:“母亲,如今英烈王府满打满算,主子不过咱们母子三人,父亲去了,家里正要靠咱们三人撑着,若咱们三人都回了连家,您叫外人怎么想?” 连容一怔,心里登时明白了过来。 世人可不会去想连家与秦家关系如何,他们只看到了秦时月去后,连容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出了嫁的女人对娘家而言永远是外人,况且以秦家英烈王府的门第,又实在不像是会被欺辱的样子。 若是在英烈王府无人敢染指的情况下,连容还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英烈王府岂不是半个主事的主子都没有了?这不就是代表,即使没有人敢动手,英烈王府一样是撑不下去了吗? 秦纵原本就对秦家的家产虎视眈眈,只不过是顾忌着英烈王府的威名所以才只敢使些阴谋诡计,但设若连容带着孩子离开秦家,那秦家嫡系不就只剩个空壳子? 连容越想越心惊,禁不住摇摇头叹了口气:“薇儿想得对,是娘见识短了,娘自嫁了你爹便是咱们秦家人,原就不该还拿连家不当外人才对,薇儿只管放心,娘便是再苦,也要带着你们姐弟在王府撑下去。” 就在母女两个相对叹息的时候,外头连容的陪嫁丫鬟秀娘走了进来:“夫人,筝小姐过来了。” 连容忙擦了擦眼角隐约的泪水:“筝儿?让她进来吧。” 秦薇一惊,刚才不是还商量好不见人的吗:“母亲,您这……” 连容摸摸秦薇的头:“筝儿这孩子从小善良,跟她爹不一样,况且自你爹去了以来,这孩子日日过来陪你,到底是自家亲戚,算不得外人,她既愿意来陪着你,你就随她玩去吧,十几岁的年纪,别太难过了,再伤了身子。” 秦薇无奈,现下里她没有证据,自然无法扭转连容心中秦筝的形象,不过却也无妨,来日方长,秦筝的狐狸尾巴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 她屈下身子朝连容施了一礼,走出门去回到幕烟阁,秦筝已经在这里等着她了。 秦筝比她大了两岁,现如今十四岁的少女已经隐隐有了些当年妖娆的韵味,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小衫,衬着银灰色的下裙,头上也只带了一支银钗,甫一见到秦薇便双眸含泪:“薇儿,你还好吗?” 秦薇一见秦筝便想起前世被她威逼而死的事情来,她实在觉得秦筝碍眼,便低下头去拂了拂袖口:“尚可,父亲虽去了,毕竟是为国尽忠死得其所,如今只要无人逼我母亲殉葬,我们全家便都还撑得住。” 秦筝拭泪的动作顿时僵住了,秦纵回家之后跟她说过了秦薇咄咄逼人的样子,但她根本不信,因为秦薇一直呆傻沉默,一个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傻妞,岂会如秦纵所言一般刻薄? 是以她才自告奋勇来英烈王府,想要从秦薇手里敲些值钱的东西回去,证明秦纵的话是错的,但如今看来…… 7.第7章 话里话外 秦筝放下了帕子,也顾不得眼角含着的泪,脸上讪讪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父亲他一向是古板的……薇儿千万莫放在心上,别坏了咱们的和气,我替爹爹赔个不是吧?” 她刚要屈膝,手便被秦薇扶住了,她疑惑抬头,正和秦薇冰冷的双眸对视,不由得一个激灵。 秦薇松开手,似笑非笑:“筝姐姐这话说的就过了,大伯父是你爹,却是我的伯父,你替大伯父向我赔礼,这礼我是受是不受?若我受了,身为晚辈又怎能受长辈的礼节?传出去没得叫人说嘴;若我不受,岂不又是不给你筝姐姐面子?筝姐姐倒是打得好算盘,这一下子便置薇儿于两难之地。” 秦筝愣住了,秦薇这是怎么了?昨日还是好好的,为何今天说话就这么夹枪带棒的?她是招谁惹谁了?还是说秦薇身边有人嚼舌? 她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泫然欲泣:“薇儿,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的,我只是不想因为父亲的原因和你生分了。” 秦薇垂眸,淡然道:“姐姐放心,你什么意思,我心里自是清楚得很。” 秦筝又哽住了,秦薇这话听起来倒也说得过去,但她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心头泛堵,几次三番碰了钉子,秦筝实在是没耐心再伺候这位喜怒无常的大小姐,便借故家里有事,带着人离开了。 秦薇送人到二门前,看着秦筝离去的背影,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仇一定要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秦筝当初害死她的时候,可是在让她成为天下人尽皆知的废后之后,她若是不让秦筝死得身败名裂,那就太便宜她了! 秦薇转身,微微冷笑,淡然回了幕烟阁。 这时候在灵堂里祈福的丫鬟下人们也都纷纷回到自己当值的位置上,幕烟阁的丫鬟们也都回来了,秦薇甫一踏入幕烟阁,便有两个丫鬟迎上来服侍:“小姐回来了!” 秦薇看着面前的垂杨和拂柳,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恍惚,自前世成为废后之后,她有多久没见这两个丫鬟了?时间太久,连她也记不清了。 垂杨上前呈上一条温水浸过的帕子供秦薇搽脸,拂柳端上了一杯热茶供秦薇润喉,又有小丫头铺好了床榻摆好了椅子,她的乳母孙姑姑已经在床榻边的小桌子上为她调好了加了砂糖的牛乳粥,还有各色时鲜果子。 秦薇接过帕子搽了脸,又喝了口茶,走到贵妃塌上坐下,接过孙姑姑递过来的牛乳粥喝了一口便放下了勺子:“我累了,想歇息一下,孙姑姑、垂杨、拂柳你们三个留下陪我说说话,剩下的人都出去吧。” 小丫鬟们应声放下手中的东西都出门去了,孙姑姑替她寻来一条薄被盖上:“小姐若要休息,便好好地睡吧,睡醒了咱们再说话,如今天气虽渐渐热起来,但也要当心着凉……” 秦薇抬手止住孙姑姑的话:“我不困,就是有些话想跟你们商量。你们这些日子以来,见伯父一家也见得多了,你们觉得,那一家子为人都如何?” 孙姑姑和垂杨拂柳几人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诧异,小姐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个? 8.第8章 玲珑心计 孙姑姑沉吟了一下,率先问道:“主子的事情,奴婢也不好胡乱开口。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秦薇仰面躺着,沉默片刻:“今儿你们去灵堂祈福的时候,我无聊去寻母亲,结果却发现大伯父在逼母亲给父亲殉情。” “什么?!”孙姑姑登时变色,气得直接站起身来:“还反了他了!个庶出的奴才子,要不是老爷去了,这族长之位轮得到他?敢对着夫人说这样的话,他是想要干什么?!” 秦薇冷笑:“他大略是觉着,逼死了母亲,剩下我与关儿便不足为惧了吧。” 垂杨气愤道:“这一家子俱都是一丘之貉!秦纵那个奴才子觊觎咱们家家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老爷在时,他便三天两头来游说老爷拿钱出来入他的生意,待年末给老爷分红,这年头人人都知道士农工商,他一个当官的自己去做生意也就算了,横竖也没人挑他毛病,他又何苦来带累老爷呢!何况他那文房铺子又不赚钱!” 拂柳噘嘴道:“若单是秦老爷如此也就罢了,那筝小姐也是一般如此!她倒是惯会做好人,每每哄得小姐晕头转脑,最后稀里糊涂的就这也送了她,那也送了她!就说前儿那一只点翠凤钗,小姐平日里自己都不舍得带一回,她来不过说了一句想要,小姐就巴巴地翻出来送了她!” 孙姑姑叹气道:“小姐,平日里您拿着他们当长辈当亲戚,故而奴婢们也不好开口说道些什么,但如今您也看到了,这些人哪里是您以为的好人?他们的心都黑着呢!” 秦薇一面听着孙姑姑等人的话,一面便不自觉地想到她从前所做的蠢事,越想越觉得自己从前简直是瞎了眼! 秦筝自小便一直惦记着她手中的东西,凡她喜欢的东西,秦筝不是要夺到手中,就是一定要弄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如此。 都做得这么明显了,她居然还一直不曾发觉!她是脑子进了水不成? 秦薇咬了咬下唇,眼中透出几分恨意来,这样下去可不行,她怎能再走上前世的老路? 叹了口气,秦薇扭头过去看向孙姑姑:“姑姑说的这些话,我元该早些明白才是,这些日子让姑姑费心了。” 孙姑姑一愣,继而笑着摇摇头:“现在明白也并不晚,只要小姐能看清楚这些人,比什么都强。” 秦薇垂眸:“只是看清还不够……这些人算计了我这么多年,难道便白让他算计去了?” 垂杨和拂柳对视一眼,俱都茫然,小姐说这话是想要做什么? 秦薇笑了笑,扭头看向孙姑姑:“姑姑等下去一趟连家,就说我想连翼姐姐了,明个儿若是得了空,请她过来一趟。” 连翼便是荣国公府大老爷,也就是她大舅舅连安的长女,今年一十有三,刚好比她大了一岁,平日里也很合得来。 不过正如秦筝一般,连翼对她的亲近,也更多地带着功利的色彩,只不过孙姑姑和垂杨拂柳因着荣国公府的门第和亲戚关系不曾防备罢了。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连安叫连容回家,便是觊觎秦家家产,至于连翼……她喜欢太子裴则俊! 秦薇悠悠地眯起眼睛,秦筝今儿空手而归,明儿定然耐不住性子,而连家自父亲去后,更是对秦家虎视眈眈,连翼本身亦是野心勃勃…… 秦筝不是想要秦家的东西吗?到时候就让她跟连翼撕去吧! 鹬蚌相争,得利的可是渔翁! 9.第9章 略施小计 头天晚上临睡前,秦薇想了想,把自己那些璀璨的首饰全都翻了出来,尤其是去年生日时外祖母送的一套十二支白玉响铃簪,更是早早地翻出来放在显眼的地方,面对孙姑姑和垂杨拂柳的不解,秦薇但笑不语。 秦筝和连翼都是野心勃勃的斗鸡,她需要做的只是偷偷地洒下一点米,引诱这两只鸡斗起来而已,就算被人发现,她也有自己的道理,她不过是不经意地将米漏在地上而已,又不是给鸡的,这两只鸡自己斗起来,关她什么事?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连翼就穿了一条月白的广袖流仙裙,匆匆从连家赶了过来,进门给连容见了礼,而后便奔了秦薇的幕烟阁。 她一进门,正瞧见秦薇斜坐在塌上,面前铺了一片簪钗玉环,正在整理那些华贵的首饰。 连翼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艳羡,虽然荣国公府家门也一样很煊赫,但若论起家产来,还是比不得秦家。 算起来,荣国公府连家不过是因为先祖救驾有功,所以才获封这个爵位罢了,这些年连家虽然也有些积蓄,却始终比不过身为世家大族的秦家,秦家本就是京中世族,家中读书入仕的人不知多少,秦家先祖又娶了大长公主,再加上秦时月为国捐躯……这一家子忠臣良将皇亲国戚竟都占全了,要名声有名声,要钱财有钱财,同样都是贵女,秦薇真不知甩出那些勋爵家的丫头几条街去。 不过仔细想想,若非如此,连家又岂会让自家嫡女嫁到秦家? 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要不是因为连容嫁得妙,如今这秦家家产,哪里轮得到连家肖想? 连翼尚显稚嫩的小脸上微微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只要她想办法劝秦薇秦关和连容回到连家,那秦家家产不就是唾手可得了? 想到这里,连翼心里愈发得意,好像秦家家产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一般,她慢慢走过去,坐到秦薇身侧:“薇儿在做什么呢?” 秦薇巴掌大的小脸上微显憔悴,抬起头朝连翼笑了笑:“连翼姐姐,我想把这些首饰整理一下,自父亲去后,便有三年不需要这些东西了,须得好好经管才是。” 连翼看着满榻累丝嵌宝点翠烧蓝的首饰,真恨不得统统抱回家去,她想了想,眼珠儿不由一转:“薇儿的首饰太多了,这么弄还不知要弄到何时,不如姐姐来帮你一起弄吧。” 秦薇抿着唇点点头,仍旧有些郁色:“多谢连翼姐姐。” 连翼便帮着秦薇将那些首饰一件一件放进首饰盒中,她的手指拂过那些碎玉的流苏、点翠的凤羽、嵌宝的蝶翼…… 每看到一件宝贝,连翼的神色便深一分,她微微眯起眼睛来,在心里算计着,倘若这些首饰都到了她的手里,她该打扮得多艳丽…… 连翼只顾着幻想,却忘了注意周围,她的神色被在一旁不动声色瞧着的秦薇尽收眼底,秦薇不着痕迹地转过眼,眼底透出几许冰冷。 不是想要争吗?那就让你们争个够!看你们到时候能咬成什么德行! 10.第10章 风波之始 连翼还没理顺几支步摇,便听见拂柳的声音:“大小姐,筝小姐又来了,您看?” 秦薇直起身子来扫了拂柳一眼:“让她进来吧。” 说罢,便若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 连翼眉尖一挑,已经感觉出秦薇的态度有些不对,便故意试探道:“薇儿,这筝小姐不知是哪位?我怎的没听说过?” 秦薇将一支红宝石雕琢的玫瑰簪放进盒子里,淡淡道:“她是我大伯父的女儿……哦,我大伯就是如今翰林院的从五品编修,姓秦讳纵,筝姐姐是伯父的大女儿,全名秦筝,自父亲去后,大伯父就往王府跑得勤,筝姐姐也连带着来得勤了些。” 说罢,秦薇又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孙姑姑在一旁见机道:“小姐,要不把这些先收起来吧,免得筝小姐见了……” “罢了,随她去吧,有这么多人在,她不敢的。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连翼姐姐说可是?”秦薇漠然道,最后还瞧着连翼笑了笑。 连翼心中一动,秦薇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个秦筝一来,孙姑姑就要把值钱的东西收起来,秦薇又说什么贼不贼的,莫非这个秦筝……手脚有些不干净? 想到这里,连翼的脸色可就垮了,她还等着父亲将秦家的家产收归己有呢,秦薇的东西以后说不准都是她的,她可得看好了,别让这小门小户的偷了去! 连翼毕竟年纪还小,想到这里当即便撇了撇嘴,将手里的盒子一关:“这盒子收拾完了,拿回去吧,别放在外头落灰。” 一面又叮嘱秦薇:“薇儿也是,首饰一次别拿出来太多,放在外头收拾不过来,岂不是白白落了灰?横竖又不带,慢慢收拾就好。” 秦薇笑了笑:“多谢连翼姐姐提醒。” 说话间秦筝已经走了进来,一瞧见满榻的首饰便直了眼,她在心里大略估算了一番首饰的价值,不免笑得更粲然了些,巧笑盈盈地走上前来:“薇儿,在做什么呢?” 秦薇还不及说话,连翼已经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没什么,收拾一下薇儿的首饰,有好些日子用不着,可得好好收着。” 秦筝心中一喜,秦薇有这么多漂亮首饰,平日里一定不会好好在意,再加上秦薇有三年用不着,一定更不把这些首饰放在心里,若是她现在开口讨要,以秦薇平时的性子,一定不会不给的! 思及此处,秦筝心头愈发得意了几分,她斟酌了一下措辞:“薇儿的这些好首饰,白放着岂不可惜了?也不瞒你说,姐姐平日里少见这么漂亮的首饰,薇儿若是不介意,能否将这些首饰借给姐姐一阵子?待薇儿除孝,姐姐一定原样奉还……” 秦薇还未搭话,连翼心中已经不满了起来,这小门小户出来的果然是没脸皮,这话都说得出口! 她当即翻了个白眼凉凉道:“秦姑娘,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咱们京城里头的贵女圈儿就这么大,薇儿一个大将军嫡女,平日里跟贵女之间的交际也不少,你没见过薇儿的首饰,人家可见过呢!旁的不说了,就这一套白玉响铃簪,全京城贵女都知道这是荣国公夫人送给将军府秦大小姐的生辰贺礼,若是你借去带上,这知道的是秦姑娘家里没钱要靠亲戚撑门面,不知道的还以为秦大人仗着亲戚的身份,派女儿来英烈王府做贼呢!” 11.第11章 唇枪舌剑 秦筝猝不及防被连翼一片抢白,不由得涨红了脸。 她出身五品小吏府中,虽然平日里自诩高贵,终究是不曾见过几个当朝权贵的女儿,此时瞧着连翼一席素服,又是年纪轻轻,一时也摸不透底细,但被连翼夹枪带棒地一顿暗讽,脸上实在下不来台,不免沉了脸色:“这位姑娘话说得倒是有趣,只是未免把我想得太不堪了,我与薇儿本是实在亲戚,情同姐妹,正所谓疏不间亲,外人不知就里,还是不要胡乱开口得好!” 连翼微一挑眉,没料到秦筝这小门小户出来的居然敢这么给她甩脸子,不由得冷哼了一声:“秦姑娘打量着谁是外人呢?我跟薇儿是正经儿的表姐妹,也是实在亲戚,可不是秦姑娘以为的什么外人。秦姑娘,就算是实在亲戚,也没个开口就管薇儿借东西的道理,你可别打量着薇儿小,就糊弄她啊!” 秦筝心头一惊,没想到连翼看着不起眼,竟还是荣国公府上的小姐,她心知凭自己的身份无法跟连翼比肩,但又不愿意服软,便梗着脖子硬道:“我又何曾糊弄薇儿了?我不过是、不过是怕薇儿年纪小,经管不过来这些贵重东西罢了!我又没说不还!” 连翼朝着秦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鼻子里逸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区区几件掐金嵌宝的首饰也称得上贵重了?秦姑娘家可不愧是翰林院出身,眼界清贫得很呢!” 她得意地弯起唇角:“这些东西虽然算是市面上难得的货色,但在我与薇儿眼里也算不得什么,可是秦姑娘刚才是怎么说的?平日里少见这些首饰!秦姑娘连见都没见过,怎么能好好照顾这些首饰?我看还是算了吧,别到时候好好的首饰让秦姑娘弄坏了,赔的时候弄得倾家荡产!” 连翼的话实在太过刻薄,秦筝一下子便红了眼圈儿,她知道自己论家世是绝对拼不过荣国公府的,便只好往秦薇身上打主意:“薇儿,你一向是最知道我的,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秦薇犹豫了一下,抬起头笑了笑:“筝姐姐的为人我是清楚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自己的东西,我还是经管得来的,就不劳筝姐姐费心了。” 秦筝的脸色当即便僵住了,连翼看在眼里,心头愈发得意起来,秦薇这一句话,谁亲谁疏高下立见,秦筝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想跟荣国公府斗,哪儿那么容易? 她故意举起一支流苏凤头钗理顺,放进红檀首饰盒里递给秦薇:“喏,薇儿快拿去收好,免得人家看见了没见过的,又开始眼热了,要我说啊,这人贵有自知之明,瞧见亲戚有好东西,在心里羡慕羡慕也就罢了,怎么能开口要呢?就算人家用不着,也轮不到你呀!人家是什么门第,你是什么门第?” 说到这儿,连翼不着痕迹地拢了下头发,露出手腕上一只光洁莹润的羊脂白玉镯,瞟一了眼眼圈儿泛红的秦筝,似笑非笑:“秦姑娘,你觉得我说的可是呀?” 12.第12章 出手挑拨 秦筝气得满脸通红,几乎想要拂袖而去,但就在这时,她却眼尖地看到秦薇收在袖子下的左手不着痕迹地挪到连翼看不见的地方,朝她挥了挥。 她怎么说也与秦薇从小玩到大,对秦薇的性子是太熟悉了,秦薇这手势的意思,分明是要让她稍安勿躁,这个认知又让她高兴了些。 就在这时候,秦薇抬起头看向连翼:“说起来,连翼姐姐这趟出门,可跟外祖母打过招呼了吗?” 一提及此事,连翼不由得吐了吐舌头:“薇儿你不提我还真忘了,眼瞧着便离祖母定下回家的时辰不远了,我可得赶紧回去,不然明个儿又出不来门了。” 说罢,连翼站起身来,瞟了秦筝一眼,复又回过头嘱咐秦薇:“我先走了,薇儿一个人可要小心,别让随便什么人给糊弄了去。” 又嘱咐孙姑姑:“收拾好的首饰就赶紧拿下去,别露在外头招贼。” 孙姑姑应了声,连翼高高仰着头,得意地哼了一声,出门去了。 秦薇且不忙着招待秦筝,而是将手中盒子递给孙姑姑:“把这些放到楼上去,小心收着。” 孙姑姑领命上楼去了,秦薇瞧她去得远了,便示意秦筝近前来,握着她的手叹了口气:“筝姐姐,我也是没有办法,方才委屈你了。” 秦筝心头一喜,看来秦薇果然还是信任她的,她故意做出委屈的神色:“可是既然如此,为何刚才那位荣国公府上的小姐说话的时候,薇儿你不替我说两句?你这可叫我怎么相信你呢!” 秦薇脸上表情有些局促和为难:“筝姐姐,你别生气,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害怕连翼姐姐她骂我……筝姐姐你也看到了,连翼姐姐的嘴最是不饶人的,而且她还是我的亲表姐,跟我娘和舅舅都是极好的,她说话我不敢不听,不然挨骂的便是我了……” 秦筝叹了口气,心里也知道秦薇虽是将军嫡女,却自小儿就是个软糯可欺的性子,连翼性子那般咄咄逼人,秦薇在她面前恐怕也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 她想来想去,只觉得这件事实在怨不得秦薇这丫头,但心里一肚子火儿又不知从何发泄起,眼珠儿转了几转,不免又打起了那些首饰的主意。 秦筝拍了拍秦薇的手,温声道:“筝姐姐也不是不知道,你是个厚道的姑娘,那连大小姐实在牙尖嘴利,不修口德,你平日里千万别跟着她学才是。” 秦薇乖巧地点点头:“筝姐姐,我记住了。” “薇儿,你可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话?”秦筝柔声哄道:“方才那连大小姐在,把咱们俩好一顿抢白,弄得咱们都没脸,如今此处没有外人,那筝姐姐刚才的话,薇儿你大可以重新考虑一下了。” 秦薇抬起头,眼神儿宛如一只小鹿,湿漉漉的,仿佛极其诚恳而又无辜:“论理筝姐姐开口,我不该不听的,但筝姐姐你也见识过了,荣国公府上把我的东西看得死紧,就怕给人诓了去……筝姐姐要是能想办法摆平了连翼姐姐,我便敢安心地考虑筝姐姐的话了。” 13.第13章 祸水东引 秦筝听着秦薇的话,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若说连翼是因为看她不顺眼所以才不许秦薇送东西给她还情有可原,为什么整个儿荣国公府都要看着秦薇的东西?还不许她随便送给别人…… 想到这里,秦筝不由得恍然,该不会这荣国公府也盯上了秦家的家产吧? 但仔细想想,这件事也不是不可能,荣国公府爵位虽高,但家产却并不如秦家这般丰厚,更别提现任荣国公连安还不曾出仕? 秦家本就家资颇丰,如今秦时月又战死沙场,连容本就是连家人自然向着娘家,也就是说,秦家的家产极有可能已经是荣国公府的囊中之物了! 怪不得连翼第一次见面就对她这么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原来…… 秦筝当即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想个办法摆平了荣国公府,否则以连家的势力,再加上连容的关系,这秦家的家产还不都落进连家了? 思及此处,秦筝再也没了啰嗦的心思,随便寻了个借口就离席而去。 待秦筝走后,孙姑姑从楼上下来,迟疑道:“小姐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哪里不合适?”秦薇拾起塌上一支珠钗,淡淡道。 “小姐这么做,不是祸水东引吗?虽然能保秦家无虞,但是让秦大老爷去对付荣国公府……” 秦薇将珠钗放回盒子里,淡淡道:“秦纵要是对咱们家家产没兴趣,自然也不会去跟荣国公府过不去,但他若是自己找死,也怨不到我头上。” 孙姑姑一愣,总觉得秦薇同从前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 秦薇也懒得解释,顺口唤道:“垂杨拂柳,陪我去看看关儿吧。” 重生一世,她在一开始的确是对秦筝和裴则俊有着最大的恨意,但当她彻底冷静下来,便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些她许久不曾见到因而倍感思念的人。 譬如说,她的亲弟弟秦关。 秦关比她小了两岁,今年还只有十岁,原本是个聪明活泼的孩子,但自从父亲去世之后,秦关便开始闷闷不乐,后来全家搬去荣国公府上之后,秦关便跟连安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开始一起胡混,渐渐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还在十四岁的时候染上了难以启齿的脏病,最终活活病死。 她那个时候已经嫁为太子妃,为秦关不知赔了多少眼泪进去却毫无办法,因为出了嫁的女人对娘家而言怎么说也是外人,就算她再怎么关心秦关,也不可能对他耳提面命…… 前一世她虽然难过,但从未想到过秦关好好地一个将军嫡子,皇上御赐的郡王爵位,到底是怎么变成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的,从前她只以为是自己教导无方,但此刻想来,却是说不出的讽刺。 她连自己都保护不好,那些心怀歹意的人怎么可能不去打她弟弟的主意? 秦薇蓦地握紧了拳头,眼里透出几分森冷。 前世她无力回天,但此生若是有人敢再挑衅她的底线,她定会让那人好好尝尝地狱的滋味! 14.第14章 幼弟秦关 她跟秦关的院子其实离得并不远,她住在英烈王府东侧的幕烟阁,秦关住在英烈王府东南角的浣阳轩,平日里无事的时候,姐弟两个也经常在一起玩,但自从秦时月战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秦家都是愁云惨淡,她自己尚且自顾不暇,更没想起来身为姐姐,她应该去照顾弟弟秦关。 一走进浣阳轩,秦薇便瞧见伺候秦关的丫鬟被关在房门外,正一脸焦急地往里瞅:“大少爷,您快把门开开吧!” “出什么事了?”秦薇一见这场景便不由自主地蹙了眉。 丫鬟轻雪一脸愁色地转过身来给秦薇见礼:“见过大小姐,回大小姐的话,今个儿奴婢给大少爷整理房间的时候不小心翻出来老爷送给大少爷的七星匕首,大少爷一见便变了脸色,摔杯砸盘地把奴婢给赶了出来……” 秦薇点了点头:“你先退下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轻雪见秦薇愿意接手这件事,自然是无有不应的,告了罪便匆匆下去了。 秦薇上前叩了叩门:“关儿,是我,快开门。” 门内没有回应。 秦薇沉了脸色,手下力气又重了些:“关儿,开门!” 门里终于传来了回应:“不用你管,滚开!” 秦薇一挑眉,从前她倒是真没在意,什么时候起这小子敢这么放肆了? 她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冷着脸开口:“垂杨拂柳,给我砸门!” 垂杨和拂柳都是秦家的家生子奴才,秦家出身乃是武将,垂杨和拂柳手上都有几分功夫,又一贯最听秦薇的话,当即便砰砰地砸起房门来。 秦关的房门再怎么结实,也经不起这么胡来,更何况这声音也实在太让人厌烦了,于是垂杨和拂柳还没砸几下,门便被秦关从里面拉开了:“你到底要干嘛!” 秦薇冷冷一笑:“问我要干嘛,倒不如说是你要干嘛!” 秦关咬了咬下唇,把放在门上的手松开:“我没事,就想一个人静静,你能不能不要烦我!” 秦薇嗤笑了一声:“一个人静静?现在父亲故去,翻遍了满府里也只有你一个能掌事的爷,你是秦家的大少爷,你想静静,我却找谁做主去?” 秦关一怔,小脸上满是不解:“怎么,这府里现下还有人敢欺负你不成?” “我问你,当大伯父逼母亲殉情的时候,你在何处?当秦筝想方设法从我手里掏咱们秦家的钱财的时候,你又在何处?当连家对着咱们家指手画脚,甚至想把咱俩与娘一并接过去的时候,你又在何处?” 秦薇厉声喝问道,继而又冷笑:“爹不在了,秦家全靠咱们娘仨支撑,外头一帮子狼心狗肺的亲戚虎视眈眈,你在这里想要静静,我跟娘却上哪里静静去?” 秦关大惊:“这、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的没人跟我说?” “跟你说?你不是要静静吗?跟你说了又有什么用!”秦薇冷然道,“你要是想像个男子汉一样堂堂正正地支撑起秦家,就别再耍什么你要静静的脾气,从父亲故去开始,我们就都长大了!” 15.第15章 提点幼弟 秦关愣了半天,终于低下头,委屈地抽泣道:“我、我知道爹去世之后,家里就只剩下我们了,可是……” “没有可是了!”秦薇冷然道,继而走到秦关面前,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跟我一起把这个家扛起来!母亲毕竟是连家出身,也许她足够爱我们,但一旦连家对她提出过分的要求,她很有可能碍着情分说不出拒绝的话,这个时候,就需要我们变得强大,从而从这一帮子亲戚手底下护住咱们秦家!” 秦关愣愣地抬起头:“可是姐姐,从前爹爹在的时候,咱们家的这些亲戚不是也经常走动吗?爹爹不是也没这么防备着他们……” 秦薇嗤笑一声:“爹在时,咱们家挂的是什么牌匾?是将军府!爹爹手握重兵,母亲出身国公府,那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圣上跟前红人的主意,可是咱们家现在呢?爹爹不在了,秦家嫡出的孩子不过你我,我本是个女子,断无出仕的可能,你觉得由你主事的秦家能跟爹在时比?” 秦关咬住了下唇,迟疑道:“可、可我也没办法,我毕竟不是爹……” “爹是睡一觉起来就变成大将军的?爹还不是数载寒窗苦读,苦练十八般武艺,熟读文韬武略,这才考中了武状元,一路高升成为大将军的?关儿,如果有可能,我当然不希望你像爹一样辛苦,可是咱们没有选择了!” 秦薇摸了摸秦关的头:“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信我的话,这些天,连家二少爷和秦家大公子也都跟你走得很近吧?” 秦关讷讷地低下了头:“是、是,可是……” “让我猜猜,他们应该是打着给你解闷的旗号,送来了不少好东西吧?来,让我找找……” 秦薇跟秦关毕竟是亲姐弟,就算再久没见面,她也不会忘记秦关藏东西的习惯,秦关的浣阳轩进门便是书房,书房西侧放了一个大书架,秦薇淡然走了过去,在书架左边格子中摆着的一个花瓶里,她翻出了一本卷成一卷的薄册子,打开来看时,全都是一些市井之中的杂记,虽不至于是春宫,但字里行间也有些不正经。 她将这些薄册子往地上一砸,兀自冷笑:“父亲故去才多久,他们就敢给你送这种东西,还说不是包藏祸心?他们是存心拐带着你玩物丧志!” 秦关有些底气不足地反驳:“这也没什么,他们都看来着,再说了,我好歹也是个男的……” “他们多大,你多大?再说了,他们是什么出身,你又是什么出身!” 秦薇怒道:“连家二少爷今年一十有四,眼瞧着就是个大人了,这也不提,你难道不知道,连家大少爷是个庶出,不能袭爵,这位连二爷将来就是实打实的荣国公世子,将来的国公爷!那秦大少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他们家未来的打算就是谋夺咱们英烈王府的财产!” 她转身走回秦关面前,正色道:“你一个将军嫡子,是将来有爵位可以继承,供你吃喝不愁?还是将来有一门子好亲戚,有无数家产供你谋求?你可别忘了,这英烈王乃是朝廷给父亲的追封,你我虽然住在王府之中,却不是正经的王爷儿女,将来更不能袭位!” 秦薇叹了口气,眸色深沉:“关儿,姐姐今儿必须把话给你说清楚,英烈王府这个名头可以护你一时,护不来你一世!如果你想要有出息,想要对得起父亲的英名,你就不能自甘堕落!” 16.第16章 读书之妙 秦薇说这话时,心里自然也不好受,但是她更不能让弟弟着了那些人的道,连家二少爷连城和秦家大少爷秦笙将来都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要不是他们把秦关带坏了,秦关绝不会小小年纪就死去的!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不论秦关此时此刻怎么想,她都必须把秦关的性子扳过来,绝对不能让他跟那些人沆瀣一气! 秦关扁扁嘴,不满地念叨:“文韬武略,有什么意思!” 秦薇笑了笑,刮了刮秦关的下巴:“你知道什么叫文韬武略,就敢说没意思?若是文韬武略当真如你所言一般没意思,那爹爹为何宁可寒窗苦读也一定要学这些东西?爹爹为何不出门撒欢?” 秦关一愣,听起来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他不由得犹豫了:“这么说,文韬武略也是很好玩的东西?” 秦薇心中一动,唤过垂杨拂柳来:“你们去前院,把父亲平时最侧重的那位杜陵杜子隐先生请过来。” 拂柳一愣:“小姐,这不合适吧?杜先生是个男子,平白无故把他请到后院里来……” “母亲居所在西侧的揽月楼,西侧与东侧隔着好远,杜先生进的不过是浣阳轩,料想不会有人无言乱语,我与关儿不过稚龄,更是不及于乱,况且我英烈王府也不是能够任人嚼舌的,你只管去,出事有我顶着。”秦薇敛袖淡淡道。 拂柳无奈之下应了声是,不多时,一席月白罩衫的杜陵就跟着拂柳进了浣阳轩:“大小姐,大少爷,不知叫在下有何要事?” 秦薇坦然给杜陵见礼:“见过杜先生。先生,关儿年幼,不知文韬武略妙在何处,请先生解惑。” 杜陵微怔,瞧了瞧一脸正经的秦薇,再瞧瞧满眼期待的秦关,闹不清这两姐弟是搞什么名堂,只得清了清嗓子:“这个文韬武略嘛,自是极好的东西,俗话说得好啊,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车马多如簇……” 还不等杜陵讲完,秦关已经苦了脸:“我要‘黄金屋’、‘千钟粟’做什么?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没意思,没意思!” 秦薇哭笑不得,只能斜了一眼杜陵:“要先生讲讲文韬武略的好处,先生且讲这些场面话做什么?还是说些正经的吧!” 杜陵一愣,这些场面话还不够正经?他一抬头,正好跟秦薇乌溜溜的眼睛对视,秦薇的眼中有期待但更多的是戏谑,登时便让杜陵明白了秦薇的意图。 他不免笑了笑,看来秦薇这小丫头虽然身在闺阁,但也从秦时月那里听说过他这个惯会胡说八道信口开河的谋士啊!现在看来,秦关是对读书习武没兴趣,所以秦薇才会让他讲讲读书的好处,既然如此…… 杜陵轻咳一声,装作严肃的模样:“既然小姐有命,那在下就认真说说读书的好处好了,其实简单归结一下,就是两句话。” 秦关扁着嘴,不耐烦地扫了杜陵一眼:“是哪两句?” 杜陵正色道:“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17.第17章 此生所求 秦关茫然地眨眨眼:“什么叫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杜陵笑笑:“所谓醉卧美人膝,便是指‘骑马过斜桥,满楼红袖招’,倘若一个人是天下闻名的大才子,他的才名定能传进千家万户,自然便有无数美人在闺阁之中便为他倾心,而且都是端庄自持的大家闺秀,发乎情止乎礼的同时又不失风雅,便称作‘醉卧美人膝’。” 秦关听得入了神,不由问道:“那‘醒掌天下权’?” “所谓醒掌天下权,乃是指一个人文韬武略烂熟于胸,官拜一品,权倾朝野,放眼江山不过是掌中之物,天下权谋不过是指尖把戏,这便是醒掌天下权了。” 杜陵老神在在地袖手,笑道:“书若读得好,人便能够成材,美人天下唾手可得,这好处还不够多?” 秦关听得兴奋了起来,顿时扯住杜陵的袖子:“我要学文韬武略,求先生教我!” 秦薇故意在一旁泼凉水:“文韬武略可不是一日之功,你若要认真学,便不可半途而废,一曝十寒。” 秦关扁了扁嘴,但想到将来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的胜景,不免又鼓起了雄心壮志:“苦些怕什么?爹爹说过,男子汉大丈夫,要想成材,怎么能够不吃苦!” 秦薇稍稍把心放下了一些,秦关既然心里头有了志向,应该不会再跟连城和秦笙混在一处了,她倒真不一定非逼着秦关学秦时月,只要秦关能有点正事,将来堂堂正正做个好人,她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 那边厢,秦关又开始扯着杜陵求他教文韬武略,杜陵看着这一言不合就撒泼打滚耍赖的熊孩子,心下不免无奈。 他虽是个谋士,但若论文韬武略,实在不算上乘,他所擅长的乃是权谋机锋,但是这种东西,教一个十岁出头四五六不懂的熊孩子,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了。 秦薇瞧秦关闹得有些不像,便微微笑了笑,走过去将秦关扯开:“杜先生志不在此,关儿就别闹他了,赶明儿我让人去京中搜罗名师来教授关儿。” 秦关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吧,一定要天下闻名的那种!” 秦薇笑着应了,见秦关不再闹别扭,她的心也就放下了,略坐了坐就带着垂杨拂柳出了门,杜陵也跟在她身后一道出了浣阳轩。 瞧着前头的背影,杜陵不由得皱起眉头来,秦关跟秦薇相差不过两岁,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秦关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熊孩子,秦薇却老成持重,全不像个十二岁的少女…… 他对秦薇产生了兴趣,不免快走几步追上秦薇,虽不曾与她面对面,但也能确保自己的声音可以被听到:“大少爷所求的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不知大小姐此生所求的又是什么呢?” 秦薇脚步一顿,墨色瞳仁往后一瞥,继而便盈盈笑开,唇角却染上了一丝冷意:“我么……自然是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前一生,她被那狼心狗肺的狗男女残害致死! 这一世,她发誓绝不重走从前的旧路! 至于一双人…… 就算用尽千般手段,她也要那一双狗男女不得好死! 18.第18章 前尘旧账 第二天,秦薇当真跟连容提了给秦关找师父的事情,连容虽不明白秦关为何突然哭着喊着要学什么文韬武略,但也就答应了。 彻底放下心中大患的秦薇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开始将目光着眼在自己身上,虽然父亲刚刚去世,她需要守孝三年,但这三年她绝不能坐以待毙,否则三年之后她仍旧会接到那一道赐婚的圣旨! 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甘心再嫁给太子! 秦薇深吸了一口气,推开手下的宣纸,放下手中为秦时月抄经的笔,松了松手腕,开始回忆了起来。 她虽然是英烈王的遗孤,过一阵子也将会被追封为琢玉郡主,但毕竟是一个丧父的孤女,京中与她身份相当而又父母双全的女子多得很,远了不说,连翼对裴则俊可是一片真心…… 等等,连翼? 秦薇一拍桌子,恍然大悟,她居然把这件事忘了?!就在前世她搬进连家不久之后,连翼就出事了! 她还记得那日连翼神秘兮兮地说接到了太子殿下的邀请,满心欢喜地去了京中最大的茶楼袅晴丝,但当晚就浑身凌乱地被人抬了回来,哭得不成样子,她有心想去看看,却被连家的人挡住了,又过了一阵子,连翼除孝,就直接嫁到皇后的娘家,国舅爷慕容府上去,给慕容家二少爷慕容玥做正妻去了。 秦薇还记得她当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翼是荣国公府嫡女,那慕容玥却不过是慕容家二少爷罢了,慕容家大少爷慕容瑾不曾出仕,家里头从是商贾起家,除了出了一位皇后之外简直毫无权势,连家是脑子进了水不成,居然要将自家嫡女嫁到慕容家去?连翼好歹是国公爷嫡女啊! 老实说来,这件事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她也从头到尾都没掺和其中,当年自然不放在心上,但重活一世,她却不觉得这件事很正常了。 若不是出了什么事,连家不会傻到把嫡女嫁到一个无权无势的慕容府上去的,那个时候连翼喜欢裴则俊,裴则俊为了荣国公府的支持,不能主动把连翼推开,但裴则俊那时候应该已经跟秦筝勾搭上了,而算算日子,那时候也恰好是自己搬到荣国公府,顺便把几乎全部的财物都交给了连安经管,而只给秦纵留下了一座空壳子王府…… 秦薇眯起眼睛,在心里盘算起来,裴则俊急于摆脱连翼,而秦筝极有可能对连家怀恨在心,这对狗男女的心思可以说是一拍即合,如此一来,他们会算计连翼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连翼出门的时候说是接了裴则俊的邀约,回来的时候却衣衫不整濒临崩溃,再过一阵子她就嫁给了家世远不如自家的慕容玥,这一桩桩一件件联系在一起,一个答案不由得呼之欲出…… 秦薇眉间一动,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前世她觉得事不关己自然高高挂起,但此生却并非如此了。 裴则俊和秦筝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好,她若是不去掺和一脚,都有些对不起他们这么步步为营的算计了! 19.第19章 守株待兔 带着重孝,秦薇自然不能随心所欲的出门,但不出门,不代表她就不能掌握与连翼有关的情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秦时月在世时的旧部都是甘心听从她的差遣的。 秦时月生前是辅国将军,手底下带出过不少亲信,秦薇幼时还曾缩在父亲怀里见过这些叔叔伯伯,虽然如今秦时月去了,但他的这些旧部仍在,而且对他的敬重也丝毫不曾减少,从前世起秦薇就清楚,父亲的旧部虽然平日里走动不多,但只要她有要求,这些重情义的汉子都会尽力去为她做到。 若非如此,前世区区一个商贾之女所生的裴则俊,又怎能斗得过那么多母族出身高贵的皇子? 秦薇冷笑,复又唤道:“来人!” 垂杨拂柳应声而入,双双施礼:“大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秦薇犹豫了一下,不免又犯了难。 若是按照前世的经历来看,连翼是会被裴则俊约到袅晴丝去的,但她知道这个又如何?裴则俊给连翼送信,她从何得知?她又不能把眼线安插进连家! “你们去连家后门儿盯着,如果发现连大小姐私自出门,就来向我知会一声。”最终,秦薇也只能先着人守株待兔了,法子虽然笨了一些,但好在她能够肯定,这兔子是一定会撞到树上的,仔细算算日子,大概也就在这几天,守株待兔虽然是个笨法子,好歹聊胜于无。 垂杨和拂柳一向是习惯于听从秦薇的命令的,自然也不会异议,至于孙姑姑,秦薇根本没打算告诉她,毕竟孙姑姑是从连家出来的,就算她是自己的奶娘,也不能保证她会不会胳膊肘往外拐。 疑人不用,总好过出了问题再去后悔吧? 吩咐下去之后,秦薇这几天就缩在幕烟阁看书,守孝不能看戏不能赴宴更不能婚嫁,基本杜绝了她一切出门的可能,也恰好给了她一个充实自己的机会,秦关在为撑起英烈王府而努力,她也不能守着自己现有的能耐故步自封,技多不压身,鬼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用上什么能耐!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天后,拂柳传来消息,道是有人神神秘秘地往连家送了一封信,过不了多一会儿,就瞧见穿着斗篷的连翼神神秘秘地出门叫了一辆马车,往御街方向去了。 收到消息,正在看书的秦薇不由得挑了挑眉,若她没记错的话,袅晴丝恰恰就是开在御街之上的…… 她勾了勾唇角,站起身子把书一摔:“终于让我等到了……垂杨拂柳,备车!” 等垂杨拂柳准备好了之后,秦薇往连容的揽月楼去了一趟,谎称自己为父亲抄经的笔墨都没了,要到秦纵的文房铺子去一趟。 连容问及为何不叫下人去,秦薇便称自己买的心才诚,连容也不疑有他,嘱咐了几句早去早回,便随她去了。 坐在马车上,秦薇淡然一笑,她出门是为了亲自去买为亡父抄经用的笔墨,既然是一片孝心,而且又在母亲跟前预先说过了,谁又能指责她孝期出门?这一路上一来一回脚程颇远,她在马车上颠簸的累了渴了,中间在茶楼歇歇脚,又有谁能苛责于她? 至于她到了袅晴丝之后搅黄了谁的好事自然也怨不得她,她不过是去歇歇脚,恰巧碰见了连翼罢了,见了亲戚打声招呼本是人之常情,谁又能料到有人居然居心不良,想要陷害国公府嫡女呢! 20.第20章 搅乱计划 出门前,秦薇换了一身月白衣裙,轻纱缚面,头上戴了一朵素色绢花,不施脂粉,不带首饰,她这幅打扮虽不似京中贵女平日里的豪奢贵气,但顾盼之间也自有自己的一番清丽。 到了袅晴丝,秦薇搭着拂柳的手下了车,进门便给了掌柜一锭银子,讲好自己只是在此歇脚,绝非是来喝茶散心的,掌柜的虽然有些忌讳,但想到秦薇只是在楼上单间里待着,不至于搅黄生意,看在银子的份上也就通融了。 垂杨在外头看着马车,秦薇在拂柳的陪伴下款款登上二楼,一抬头便瞧见了连翼的丫鬟美景守在天字一号房的门口四下里张望。 两人一对眼,秦薇便知自己来对了地方,当下跟身后的掌柜吩咐道:“这天字一号房里的姑娘是我的亲戚,她既然在,我也就不另开一间雅间了。” 说着便走到天字一号房门口,还不等美景开口阻拦,秦薇已经推门进去了:“连翼姐姐,你也在这里呀!” 屋子里的连翼吓了一跳,她本是收到了朝思暮想的太子爷的邀约,才偷偷跑到袅晴丝来的,没想到太子爷没等到,反倒等来了秦薇,不由吓得脸都变了色:“薇儿,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秦薇让拂柳关了门,坦然坐到桌边:“没人告诉我,我是出门给买给父亲抄经用的笔墨来着,路上累了就想着到这里来歇歇脚,结果一上楼就瞧见了姐姐的美景,我想美景在外头,那姐姐一定在房间里了,就进来了。” 连翼恨得牙直痒痒,瞧着秦薇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都说想要俏一身孝,秦薇虽然年纪小,但穿着一席月白衣裳便显得清纯可人,头上一朵素色绢花更是添了几分素净,轻纱下俏丽面容若隐若现,一双眸子更是若黑珍珠般温润生光…… 她虽然自诩生得不比谁差,但架不住秦薇打扮得出尘哪! 再说了,太子约她来此,可现在秦薇又好死不死地出现在这儿,到时候太子来了,发现秦薇居然也在,心里该怎么想? 连翼咬着牙扯出一抹笑容来:“薇儿出门多久了,现在还不回去,姑姑会担心的吧?” 秦薇装傻:“母亲?不会啊,我出门前告诉过母亲了,倒是连翼姐姐,这时候不回去,没事吗?” 连翼忍了又忍,见秦薇毫无离去之意,也不得不另想办法,她佯作恍然:“薇儿你不提我又忘了,险些又误了门禁……我先回家了,薇儿自便,切莫回去晚了,叫姑姑担心。” 说罢,连翼带着身边的良辰出了房门,到门口领上美景,却不曾下楼,而是悄悄拐到了二楼的另一侧,又单开了一间雅间,吩咐美景躲在门口,如果看见太子出现,就将他领到这一间来。 坐在新开的雅间里,连翼气得撅着嘴唇,好好地一个邀约,居然还被秦薇这死丫头给搅和了! 另一边,秦薇坐在天字一号房里,心里也是茫然的,连翼就这么……走了?那等下来的人该怎么应付? 想了想,她淡然决定留下来,不为别的,就想看看裴则俊计划泡汤后的懊恼! 21.第21章 轻狂少年 秦薇老神在在地坐在袅晴丝的天字第一号房内,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却不急着喝,只是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门口。 她可不想错过进门的那一瞬间,裴则俊错愕的表情! 照她的预估,等下极有可能是裴则俊先行到天字一号房来哄住连翼,然后暗中给连翼下药,等到连翼不省人事的时候,再让慕容玥进来轻薄连翼,到时候只要随便找个人来撞破这一幕…… 思及此处,秦薇默不作声地握紧了拳头,裴则俊,你以为事情能尽如你意?想的也太天真了! 就在秦薇几乎按捺不住的时候,天字一号房的门猛地被推开了,一个身着蓝色锦衣的少年公子翩然而入:“小生见过连大小……咦,你、你是连大小姐?” 秦薇额角猛地一跳,登时冷下脸来:“你是什么人,怎么胡乱闯进门来!还不退出去!” 怎么回事?来的不应该是裴则俊吗?这少年又是谁?为何他会知道这门中本该来的人是连翼? 少年直起身子,摸了摸下巴:“啧,连大小姐这一招欲擒故纵玩得可是有趣儿,这一身孝服装扮真是又冷又俏,倒让本公子起了兴致了!” 秦薇心中格外诧异,这人究竟是谁?为何话里话外对连翼这般轻慢? 她当即便蹙起眉头来:“这位公子,我不知您说的什么,我只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请公子自重!” 那少年一挑眉稍,上下打量了一番秦薇,蓦地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来:“连大小姐,手段玩过了可就没趣儿了,虽然我应了你的邀约,可并不代表我就真的喜欢你,若是你再弄这些手段,可别怪本公子生气了!” 秦薇气得脸色都变了,这算什么?她来这儿是为了看裴则俊吃瘪的,可不是为了被登徒子调戏的! 她登时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你这贼子,好生放肆!似你这等轻薄狂徒,也敢自称公子?也不知是京中哪家人上辈子造孽,养出你这么个玩意儿来!” 那少年公子显然也没遭过这样重话,气得话音里都带着颤音:“你……好你个连翼!你不过就是个国公府嫡女,你牛什么牛!告诉你,要不是你上赶着倒贴爷,爷看都懒得看你一眼!你敢跟爷说这样话,爷今儿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说罢,这少年便冲过桌子,一把攥住秦薇的胳膊,竟是要强行扒她衣服! 秦薇眸色一凛,她虽然年幼,毕竟是出身武将世家,些许功夫还是不在话下的,她轻巧地借着胳膊上的手用力一抽,同时膝盖向前一顶,一个闪身便将那少年推离身侧,她顺手操起桌上的茶壶往少年身上一砸:“大胆狂徒,瞎了你的狗眼!” “二少爷,怎么了?!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蓦地,天字一号房的房门被人一下子撞开,门外乱哄哄涌入一群家丁,待他们站定之后,不免都愣住了—— 上头不是吩咐他们在合适的时间进门捉奸的吗?这场景怎么和上头吩咐的不太一样啊! 22.第22章 慕容一家 秦薇实在没了周旋的心思,她来这儿是为了搅黄裴则俊的计划,可不是为了让人调戏的!管他是哪家公子,她都没有心思应付了! 她登时冷了脸,唤道:“垂杨拂柳!把这些人赶出去!” 垂杨和拂柳自然是最听她的话,二话不说便动起手来,这些奴才还没来得及发话就被撂倒在地四处翻滚,秦薇扫了眼地上呻吟的人,复又看向那少年公子,微微眯起眼睛,一字一顿:“还不快滚!” 少年显然也没想到秦薇看着柔弱,身边的丫鬟却这般实力超群,登时傻了眼:“你、你,这……” 秦薇拂袖,冷笑道:“是你自己滚出去,还是我让丫鬟送你出去?” “我……” “这位姑娘,不知这里出了什么事,为何你在此和舍弟口角,还将我慕容家的家丁打伤在地?” 就在秦薇几乎要不耐烦的时候,一道声音传入,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慕容家? 她霎时间回神,连翼当年不正是嫁入了当朝国舅府慕容家? 秦薇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后头进来的男子,只见他约有二十来岁,文质彬彬,恰巧能与国舅爷慕容瑾的年龄气质对上,再看方才那少年公子,大略也就十四五岁,也极像慕容家二少爷慕容玥。 她倒是真没想到一开始来的人就是慕容玥,这计划不是裴则俊定下的吗?他居然能够从头到尾都不出现? 秦薇冷笑了一声,挑眉看向慕容瑾:“国舅爷,我知道你们慕容家势力大,寻常百姓家惹不起,我们秦家小门小户的,又带着孝,当然更不想跟您过不去,可现在是您家二少爷欺到我头上来了!我不过是在茶楼歇脚片刻,您家二少爷竟敢这么闯进来要轻薄我?” 慕容瑾眉头微微一动,上下打量了一下秦薇身上的孝服,又看了看明显有些功夫的垂杨拂柳,心里头小算盘开始打起来了。 家里头丫鬟会武,估计是个武将之家,可着京城里头找,家里有丧事又不惧慕容家的武将府邸,能有几家? 慕容瑾脸色微沉,扫了眼身侧低着头一脸不爽的慕容玥,淡然的表情下是深深的厌恶,这小王八羔子平日里就惯会惹事,这次篓子捅得更大了,都闹到英烈王府去了! 他是慕容家嫡子,也是天顺朝国舅爷,但坐在凤位上的那位慕容皇后却是庶出,而慕容玥恰恰是慕容皇后同母的弟弟,因着这层关系,慕容皇后跟他不亲,反倒把慕容玥宠上了天! 若非如此,慕容家区区一个商贾门第,就算有个国舅的名号又如何?能让慕容玥放肆到这般地步?等慕容玥闯下祸来,擦屁股的是他这个嫡子不说,慕容皇后还要骂他没有管教好慕容玥! 慕容瑾嘴上不说,心里却早已把慕容玥恨了个底朝天,但无论如何,他都得先给慕容玥兜着错处,便笑着朝秦薇躬身一礼:“原来是秦大小姐,方才有眼不识泰山,失敬了。舍弟年幼不知深浅,想来他不过是想与您玩闹一会儿,也是孩子心性,就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当真了吧!” 秦薇挑眉,听慕容瑾话里的意思是想大事化小?如意算盘打得倒是美,只可惜,她可咽不下这口气!前世被慕容琉的儿子背叛也就算了,这辈子还要被慕容玥轻薄?她两辈子加起来受了这么多委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宣泄口,哪儿那么容易就算了! 她扫了一眼满脸丑事被人撞破的尴尬的慕容玥,冷笑:“失敬这话我可担不起,早知道您慕容家不是好惹的了,瞧您家二少爷,当街轻薄个姑娘跟闹着玩似的,可话说回来了,我英烈王府也没上赶着往上贴啊!二少爷胡闹论理我是不敢插嘴的,您家是什么门第呐,我们小门小户的可真不敢惹,可满大街姑娘家多了去了,怎么单捡着我欺负?!” 23.第23章 矛盾升级 慕容瑾完全没想到秦薇能这么不给他面子,话里话外完全不饶人,一张脸登时便沉了下来:“怎么,听秦大小姐这意思,是非要与我计较到底了?” 秦薇冷笑:“瞧您这话说的,我可不敢跟您计较,您慕容家什么门第?在您家二少爷眼里,我们英烈王府算什么呐?您家二少爷玩得可真是超凡脱俗,一会儿说我‘又冷又俏’,一会儿说我‘让他起了兴致’!我也不知您慕容家平日里玩的都是什么,能让二少爷说出这话来!” 慕容瑾肺都要气炸了,他一接到慕容玥闹事的消息就往袅晴丝赶,没想到还是拦不住慕容玥满嘴胡咧咧!这都是些什么话?慕容玥把这种登徒子的话挂在嘴上也就罢了,居然还对着英烈王府的大小姐说!这不是找死吗!人家是忠烈之后,父亲是为国捐躯,皇上面前排得上号的人家,怎么想也不是慕容家比得了的! 他牙咬得死紧,勉强笑了笑:“是子堇管教不周,让秦大小姐受委屈了,子堇在这儿给您赔礼,还请您高抬贵手,饶过舍弟这一遭吧!” 慕容瑾一面说,一面朝秦薇做了一揖,眼角扫到慕容玥还傻傻站在一旁,不由得冒出了一肚子火儿,他在这儿给人低声下气地赔礼道歉,慕容玥居然在一边没事人似的? 他二话不说伸出手去,直接压着慕容玥的脖子迫使他低头,一面看向秦薇:“秦大小姐,如此您可满意吗?” 秦薇当然不可能满意,她恨不得把慕容家都掀了,但慕容瑾已经做到如此,她也不能再作计较,便淡然点了点头:“也罢,既然慕容公子道了歉,我也就不追究了,只望以后慕容府高抬贵手,万勿再让慕容二少爷再跟我玩闹了!要是您家里平日都这么玩,传出去恐怕对慕容皇后的清誉也不大好吧?” 说罢,秦薇不在理会气红了脸的慕容兄弟,淡然领着人出了门。 等人出了门,慕容瑾方才方才慕容玥,失去了禁锢的慕容玥立即跳脚:“你有病啊!那小丫头片子算什么!要是刚才让我教训她一顿,她敢这么跟我说话?她就是给脸不要脸!” 慕容瑾脸色铁青:“给脸不要脸?你倒是好大的脸面!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是谁?那是英烈王的长女秦薇!秦家是什么门第,咱们家又拿什么跟人家比!” 慕容玥不服气地扭扭脖子,扫了慕容瑾一眼,怒上心头,话也开始口不择言起来:“哼,真他妈废物!她不就是个没爹的小丫头片子吗?有什么的?到时候等我进宫让姐姐做主去,把她赐给我当小妾,天天让她跪在脚底下让我踩!不就是个女的?有什么了不起!你就是个废物,自己没能耐出去做官,就天天看人家当官的眼热!哼……” 慕容瑾听着慕容玥的狂言,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慕容玥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如果真让他去找慕容皇后告状,到时候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情况?慕容皇后肯定是一面安抚住慕容玥,一面回头找他的麻烦,可事情都是慕容玥做下的,他凭什么给慕容玥背黑锅?! “刚才,秦大小姐拿这个茶壶砸你了?”眼角瞥到地上有一个茶壶,慕容瑾慢慢走过去捡起来,脸色无比阴沉。 24.第24章 栽赃嫁祸 慕容玥不明所以,不满道:“是啊!那丫头真是个泼妇,居然敢拿茶壶砸我!秦家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姐是皇后!别说我还没对她怎么样,就算我把她怎么样了,谁敢动我?******,这叫什么事?对了,约我来的不是连……啊!!” 他还在不满地絮絮叨叨,没成想慕容瑾突然走到他身后,二话不说举起茶壶,狠狠地照他后脑砸去,慕容玥猝不及防挨了这一下,登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慕容瑾沉着脸,立刻翻身骑了上去,举起茶壶又在慕容玥头上补了几下,眼瞧着慕容玥头上鲜血汩汩地流了一地,人也断了气,这才放下手中茶壶,长舒了一口气。 一旁的下人看傻了眼,呆愣着望着慕容瑾:“大、大少爷……” 慕容瑾看了看身上的鲜血,淡然拂了拂衣裳,眉宇间闪过一丝得色,秦薇那丫头原出身武将之家,下手没轻重也在情理之中,正巧今日许多下人都瞧见了秦薇与慕容玥发生争执,简直就是给他送来了一只完美的替罪羊啊! 他扫了一眼身侧的下人,蓦地换了脸色:“还愣着干什么!没瞧见二少爷被秦家大小姐打成这样了吗?还不快去请大夫!” 下人们如梦初醒,一窝蜂地窜出门去了,虽然慕容皇后最疼的是二少爷,但慕容家掌事的却是大少爷,现在大少爷发话了,他们哪里敢不听? 慕容瑾是存心下狠手,慕容玥当然没有活命的可能,当天下午,慕容家便挂出白灯笼,放出话来,说是慕容玥在茶楼被秦家大小姐秦薇活活打死了,而在宫里的慕容皇后听到这个消息,当场便昏过去了,醒来第一时间就去找了皇帝,不依不饶地非要秦薇给慕容玥偿命。 天顺帝裴铎烈犯了难,秦家乃是京中望族,秦时月又刚刚为国捐躯,秦薇是秦时月的长女,他前脚追封秦时月为英烈王,后脚就要杀了秦薇,这听起来颇有些不大像话,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要是秦薇真的杀了慕容玥,他堂堂一国皇帝也没有包庇一个杀人犯的道理,更何况慕容皇后还在旁边盯着呢? 皇帝想了想,看向一旁的太子裴则俊:“则俊,这件事你怎么看?” 裴则俊脸色也不好看,这件事虽然看起来跟他无关,但说到底源头还在他身上,若不是他想要摆脱连翼,也就不会听从秦筝的建议,他当初只是觉得如果能够成功固然是好,如果失败了,丢的是荣国公府的人,也与他无碍,但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最后居然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来! 现在天顺帝自己拿不定主意,转而来问他,可他又能怎么样?慕容皇后在一旁看着,他能狠下心来给秦薇求情?但若他说要严惩秦薇,那就是因慕容家一个商贾之家而得罪了京中望族秦家,这买卖怎么想怎么划不来啊! 裴则俊实在为此事头痛不已,他仔细想了想,决定和个稀泥,能两边都不得罪自是最好。 他拱手道:“回父皇,儿臣以为人命关天,人命大案自然不能囫囵而过,但若是不审便定罪,又似乎太草率了,两方一是皇亲贵胄,一是忠臣之后,父皇无论如何决定,都未免有偏帮之嫌。依儿臣愚见,父皇何不当廷御审此案,令秦大小姐与慕容国舅相互辩驳?到时有百官作陪,是非自然一了百了,也就无碍父皇清名了。” 天顺帝觉得此言甚合心意,这件事帮谁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名声,如今慕容皇后闹到他面前来,他照做也不是,不照做也不是,裴则俊的提议无疑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台阶,便欣然点头:“则俊所言甚是,明日早朝之时,宣秦大小姐与国舅爷上朝,当着百官的面,把事情一一盘剥清楚!” 25.第25章 当朝对峙 听说慕容玥的死讯,秦薇不由得大吃一惊,她那茶壶根本就没砸到慕容玥的要害,怎么可能打死人呢?她离开的时候,慕容玥还是好好的啊!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全京城的人都以为是她下的手,就连秦家人自己都这么以为,她早已出嫁到丞相王宽家的姑姑秦时雪还特意回了趟娘家,问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秦薇当真是无可奈何,事情不是她做的她自然有恃无恐,但她也知道,现在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她保住自己甚至是保住秦家的唯一办法,就是在朝堂上争取到众臣的支持! 是以第二天一早,秦薇换好了孝服,便堂堂正正坐着马车进了宫门,到了前朝,便有宫人引她直接前往上朝的銮仪殿,此时百官俱已到齐,慕容瑾更是一席素裳,早已站在廷中,慕容皇后虽然碍于身份不能戴孝,却也换了一身较为素淡的衣裳,此时正恶狠狠地盯着秦薇。 秦薇垂眸,淡然走至廷中,屈膝下跪:“臣女秦薇,参见吾皇万岁!” 天顺帝点点头:“起来吧!” 慕容皇后早已等得不耐烦,此时还不待秦薇反应,便厉声喝道:“秦氏!你小小年纪,竟敢行凶杀人,简直丧心病狂!还不乖乖认罪!” 秦薇刚要站起来就被慕容皇后尖利的声音吓了一跳,腿一抖又跪了下去,但这反应显然被慕容皇后当做是做贼心虚,不免又喝了一句:“若是你执迷不悔,那就别怪陛下心狠了!本宫真没有想到,秦家一门忠烈,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肖子孙!” 在一旁的慕容瑾微微皱眉,事到如今他虽然必须要让秦薇来当替罪羊,但事情毕竟是他做的,他让一个无辜的少女来定罪,心中那一点儿还没泯灭的天良终究是有些于心不忍,便拱手道:“陛下,娘娘,当时情况有些混乱,秦大小姐也许只是一时失手,若是她肯认罪的话,还请陛下娘娘看在功臣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说罢,慕容瑾垂下头,心里还暗自为自己的宽宏大量得意了一把。 秦薇愕然看着这慕容家姐弟俩做戏,心里怒火顿时燃了起来,她重生一世,早已将人情看透,如今瞧着慕容瑾这装模作样的求情简直欲呕! 她气红了脸,在一殿人诧异的目光中利索地站了起来,袖子一摔:“慕容公子,敢问您今日站在陛下面前,是来讲理的,是来讲情的?” 慕容瑾微一挑眉,似有些诧异,又似有些嘲讽,这秦薇一个娇娇弱女,果然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在皇上面前,当然是要见风使舵了,什么讲理讲情的?不过秦薇自己想要丢人,他也不会拦着:“子堇不明白秦姑娘的话,敢问讲理如何,讲情又如何?” 秦薇拂袖,哂然道:“若是讲理,那小女子敢问慕容公子,不杀不节,不节不杀,尔弟于茶楼见我便起色心,狗胆包天意图侮辱于我,我为求清白杀人何过之有?若我为求自保清白杀人有错,那日后纨袴子弟公然于街头强抢民女,这民女为了保命还要曲意逢迎不成?我倒不知这算是朝廷的王法,还是算慕容家的家规?难道为你慕容一家的委屈,皇上还要委屈了王法不成?!朝令夕改,何以立威!为你区区一个慕容家,动我大宁国威,慕容家是好大的脸面!” 一众哗然,朝堂之上议论之声四起,俱都猜是何人给这秦大小姐写的稿子。 慕容瑾陡然涨红了脸,没料到秦薇竟能如此言之凿凿,他微微冷笑:“我慕容一家当然不能与王法相抗衡,但我幼弟不过十五,秦大小姐对一个少年下此毒手,岂是人情!” 26.第26章 局势逆转 秦薇挑了挑眉梢,傲然道:“慕容公子这是讲理不过改讲情了?也罢,我就与你论个输赢!你只道幼弟不过十五,那敢问公子,薇如今年岁几何?慕容公子又是否知道,我秦家祖上曾尚大长公主!我父乃是辅国将军,为保家卫国战死沙场,得陛下钦赐谥号英烈王!秦家如今虽门衰祚薄,但我外祖荣国公勋爵犹在!我虽是秦姓,身体里却也有着皇家血脉,我父得陛下亲口称赞英烈,我外祖爵位仍存,我秦氏一门,论血统忠义勋爵俱都煊然!反观你慕容家,你家祖上出身如何?你家为大宁尽过多少心?你家爵位如何?” 慕容瑾被问得张口无言,秦薇却不放过他,冷笑道:“慕容家祖上出身商贾,遍观族中无一科举进身建功立业之人,一门白丁全无勋爵,不过仗着个国舅爷的虚名,就要横行霸道,目无王法?呵呵,好你个慕容家!我秦氏一门血统高贵、忠烈满门,如今家父战死沙场,只余我一个弱女与孀母幼弟支撑门户,家道虽是中落,毕竟是忠良之门!如今你慕容家不敬也就罢了,竟还肆意凌辱!我一个忠烈之后倒要被你家纨绔子弟侮辱,我为求自保杀人,还要为这个凶徒偿命?!慕容瑾,你扪心自问,难道真就问心无愧?你们家倒行逆施,安的又是什么心!” 她说到动情,前世今生所受委屈俱都涌上心头,禁不住一串珠泪滚落,复又怒道:“我秦家是何等门第,众位大人心知肚明,反观这慕容家,不过出了一任皇后便要作威作福横行天下!众位大人扪心自问,谁敢说血统贵过我大长公主后人?谁敢说功高过我父英烈公?谁敢说爵凌过我外祖荣国公?我秦氏一门煊赫至此,后人尚且要受此纨绔凌辱,不知列位大人致仕之后,家中又当如何?!话虽冒犯,却是实情!他慕容家何德何能何功何爵?不过是出了一任皇后!” “皇后族中纨袴膏粱子弟,竟要凌辱我这天家贵胄?!我为求自保不得已动手杀人,这养出了淫贼凶徒的慕容家还要迫我偿命!他慕容家凭何狂傲至此!众位大人哪,敢问今日之寓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秦薇说到此处,已是满面冷色,众臣纷纷思索秦薇话语,朝堂之上一时寂然。 慕容皇后一拍凤椅扶手,横眉怒目,红着眼怒道:“秦薇你好大胆!你分明草菅人命,却在这里信口雌黄——” “皇后说我信口雌黄,我倒要问问娘娘你是何居心!是谁给慕容家的特权,让你家子弟可以强抢民女毁人清白?!是谁给你慕容家的勇气,让你家敢公然凌辱陷害忠良之后?!是谁给你慕容皇后的勇气,让你立于朝堂之上牝鸡司晨?!难道就因为事情牵扯你慕容家?就因为你成了一朝皇后?呵呵,娘娘倒是好个母仪天下!历代皇后俱都立意母仪二字,偏你慕容家出来的皇后是意在天下!” 秦薇说罢,兀自冷笑不止,满庭朝臣俱是冷汗连连,一面怕这秦大小姐惹恼了天颜,一面又禁不住考虑着身后事,秦薇人虽放肆,但话没说错啊!满堂朝臣,谁敢自诩能与秦家相比?英烈公故去尚且不足一年,秦家便已如此受辱,待日后自己老去,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丞相王宽眯了眯眼睛,第一个表了态,毕竟秦薇是他故交之女,秦薇的姑姑秦时雪正是他的儿媳,于情于理他不能不帮一把,好在这丫头理直气壮条理清楚,明眼人一看就知谁理亏,他此时就算站出来,也不会被人说三道四。 因此王宽断然挪了一步,站出来朝皇上拱手:“陛下,秦大小姐本有天家血统,又是忠良之后,家中犹有爵位,遍观京中又有几家贵女能与之比肩?如此贵女受此侮辱还不算完,慕容公子竟还要秦大小姐与那淫贼抵命?老臣苟活尘世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若陛下执意遵慕容家之意,还请陛下准臣致仕,趁臣还活着,急流勇退,寻一乡野隐居避世,使子孙后代免此凌辱,请陛下开恩啊!” 27.第27章 琢玉郡主 王宽已经表态,方才沉默的众臣也纷纷站了出来,他们也不傻,秦薇方才说的话固然不能说是毫无私心,但却正好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秦家乃是京中大族,秦时月位高权重,又是为国捐躯,可慕容家却不过是个小小的商贾之家,难道就因为出了一任皇后,慕容家就能够压到秦家头上去? 倘若今日皇帝偏向慕容家,那要他们这些朝臣如何自处?他们再怎么为国尽忠,也越不过秦家去啊!煊赫如秦家,子孙后代居然还不如一个外戚,他们这些朝臣哪还敢留在京城之中?京里头向来是三品四品不如狗,皇亲国戚遍地走,万一以后自家子弟不小心得罪了一个皇亲,那就是杀头的罪过啊! 慕容皇后的指甲已经深深刺入掌心,眼中满是涌动的恨意:“你、你们……” 天顺帝在龙椅上看着下面这一幕幕,心里的诧异绝不比丹樨下的群臣要少,秦时月毕竟是他手下得用的重臣,是以对秦薇这丫头,他也是有些印象的,但印象里的秦薇绝非是如今在下头厉声厉色的少女,而是品行温顺恭良,大有其母之风。 他蹙起眉头,不大明白秦薇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成现在的样子,但毫无疑问,现如今秦薇是紧紧抓住了群臣的心理,他杀了一个秦薇事小,若是失去臣心,这事情可就大发了! 天顺帝几乎是转瞬之间就敲定了心思,慕容玥死活他没心思管,秦薇却是不能不抚恤的,否则今后哪有人敢给他卖命?好在他前些日子就有要晋封秦家两个孩子的意思,如今也不过是提前几日罢了。 他眯起眼睛,挥手示意身侧的慕容皇后坐下,一面淡淡道:“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朕已经知道了!慕容家虽是外戚,但慕容玥既先行轻薄之事,便应当作罪人看待,秦薇为保清白而杀人,亦不过是杀了个罪人罢了,依朕看来,非但不当罚,反而该赏她贞烈!” 说罢,天顺帝不顾慕容皇后和慕容瑾难看的脸色,断然道:“来啊,传朕旨意,慕容玥其人举止无状,乖张狂肆,见色起心,本属有罪;轻薄逾礼,何谈无辜?秦薇为保清白将其击毙,自是贞烈之女,更兼其忠良之后,双美齐聚一身,实为难得。朕向不曾料得忠良为国尽忠之后,其子嗣竟无枝可依,今有此事,实乃朕之罪也!秦家本乃王府,朕如今加封秦氏长女秦薇为琢玉郡主;长子秦关为继缨郡王,庶几可慰忠良之心!” 圣喻一出,这件事自然就盖棺定论了,慕容瑾浑不料自己弄巧成拙,非但没有让秦薇变成他的替罪羊,反倒让她因祸得福成了如今的琢玉郡主,就连秦家那个十岁的家主,也成了继缨郡王! 现在可好,这原本可欺的两姐弟,一下子就骑到他头上去了! 这下麻烦可惹大了…… 慕容瑾微微瞟了一眼叩谢皇恩的秦薇,心里暗暗苦笑,慕容皇后的怒火还是其次,他现在只希望,这位秦大小姐能看在因他得福的份儿上,别再跟他计较! 然而与此同时,伏在地上的秦薇眸子里却是无边的冷意,琢玉郡主这个封号她前世就得到过,自然不会将之记在慕容瑾的头上,反倒是慕容家的所作所为,彻底的惹怒了她—— 慕容瑾敢明目张胆的诬陷她,明显是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啊!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了?! 28.第28章 出宫之前 散朝后,百官自殿中退出,每人都各怀心思,慕容瑾颓然低下头,转身正想要离开之时,却突然听到秦薇的声音:“国舅爷,您请慢一步。” 慕容瑾脸色微变,眉尖一蹙:“秦……琢玉郡主,您有什么要事非要在此磋商不可吗?玥儿头七未过,我尚需回家操持丧事!” 此时殿中群臣已然散尽,四下无人,秦薇盯了他良久,方才冷道:“慕容公子,那日茶楼中情形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不管结果如何,今儿咱们这梁子算是结大了,慕容公子,来日方长,你可给我小心着!” 慕容瑾微一挑眉,似笑非笑:“琢玉郡主,恕我直言,就算您如今是二品郡主之尊,但以秦家如今的情况,想要与我慕容家为敌,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吧!恕我直言,您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英烈王的威名合计合计吧!” 秦薇淡然转过身去,甩下一句话:“慕容公子太自傲了!你以为,动你慕容家,需要秦家出手吗?!” 慕容瑾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秦薇已经径自出门去了,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 出了宫门,又有宫人迎上来给秦薇带路,但还没走出几步,秦薇就被慕容皇后身边的凤仪女官软香给拦住了:“琢玉郡主,皇后娘娘请您到未央宫一趟,请您随奴婢来吧!” 秦薇脚步一顿,瞧着面带寒色的软烟,蓦地一笑:“怎么,娘娘这是明的说不过,要来暗的了吗?” 软香眸色一利,复又笑开:“郡主说笑了,娘娘母仪天下,岂会动那些龌龊心思?郡主妄加猜测,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秦薇低下头,淡然道:“小人也好,君子也罢,琢玉生为女子,自是不在乎这小人与君子之别,至于娘娘的邀请,请恕琢玉失礼,方才在銮仪殿上,娘娘所作所为实在令琢玉失望,娘娘既不能大公无私,琢玉自不敢信娘娘能有君子行径,况且琢玉热孝在身,擅入后宫,亦是不祥。若娘娘愿在人前与琢玉公然相见,琢玉断无推拒之理,但若是入皇后之未央宫,那琢玉自认胆小,不敢前去。姑娘请回吧。” 软香冷下脸来:“怎么,听姑娘的意思,是想要违抗皇后娘娘的命令了?” 秦薇亦是冷笑:“我倒不知皇后娘娘什么时候下令了,敢问娘娘懿旨何处?方才还说娘娘是‘请’我去,转眼便翻脸说是娘娘下了令了,一个小小女官竟敢肆意篡改皇后娘娘的话,一会儿邀请一会儿召见的,可知你平日里根本不把娘娘的话放在眼里!你又把皇后娘娘当作什么?!我还没追究你对上不敬,你还敢编排我?” 软香气红了脸,愤愤道:“我何尝对娘娘不敬?娘娘虽无懿旨,却下了口谕——” “口谕也好,懿旨也罢,我是打定主意断然不去的了,你回去给娘娘带个话,请娘娘自己好好想一想,为了我一个弱女子,毁了太子殿下将来的前程,到底是划算不划算!” 秦薇挑眉,似笑非笑:“如今宫里头贵淑贤德四妃已存其三,至小的五皇子也有十三岁了,娘娘这时候不为自己和太子爷打算打算,且忙着作威作福挟私抱怨?这心也真是大得很呢!” 29.第29章 出手挑拨 出了宫门,步上马车的一瞬,秦薇的脸色霎时间便冷了下来,前世今生的帐算到一起,她跟慕容家的梁子算是结大了。 这笔账,可得好好算算才行! 回到秦家之后,秦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垂杨去请连翼过来一趟,从前世推断可知,连翼是被秦筝和裴则俊联手陷害的,如今她虽然没有实在证据证明裴则俊与秦筝勾结,但同时她也有自己的优势:若非她稀里糊涂撞破了慕容家的阴谋,那受害的可就是连翼了,也就是说,她是替连翼踏进了这个陷阱。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件事不动声色地透漏给连翼,连翼可是有野心坐上太子妃宝座的人,会允许有人想要毁她的清白?尤其当这个人还是跟荣国公府有矛盾的秦纵家的女儿! 连翼后来也从下人口中知道了她离开袅晴丝天字一号房之后发生的事情,心里头不免捏着一把冷汗,要是没有秦薇捣乱,这屋子里的少女可就是她了!她可不比秦薇,走到哪里都带着几个会武功的丫鬟,要是撞上这样的事,恐怕真会被贼子算计了去! 是以连翼来得很快,一进门便拉住秦薇的手上下打量:“薇儿,你没事吧?那慕容家的人没怎么你吧?” 秦薇摇头道:“没事,有皇上做主,慕容家没那么容易信口雌黄的,本来就是他们家二爷理亏,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来?” 连翼放下心来,秦薇既然无罪,那事情肯定就牵扯不到她身上来,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蹙眉:“话说回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二少爷怎么会到那里去的呢?” 秦薇反手握住连翼的手,拉着她到卧房内塌边坐下,慎重道:“连姐姐,你先告诉我,那日是不是有人约你去袅晴丝的?” 连翼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反问:“谁告诉你的?” “并不是谁告诉我,是我自己私心想着,那慕容二少爷进门便说是连大小姐约他前来,我想连翼姐姐是个有规矩的人,断不至于干这种事,况且这慕容二少爷实在不是个东西,连翼姐姐是绝不可能瞧上他的,但那慕容二少又言之凿凿,不似作假……”秦薇低着头,犹犹豫豫地说道。 连翼心思也很玲珑,一下子便想明白了事情的关节,她接到的是太子的邀约,但来的慕容玥却声称接到了她的邀请,如果秦薇没有说谎的话,那么这就明显是有人针对她做下的圈套啊!设若当时她真在屋子里被慕容玥轻薄了,事后慕容玥是被她约来的,她岂不是百口莫辩? 双手瞬间握紧,连翼沉下脸色:“薇儿,这事情是什么人设计的,你可有眉目吗?” 秦薇蹙起眉头来,犹豫片刻:“连翼姐姐,这件事我可能知道一点儿,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在我到袅晴丝之前,不是曾经去过大伯家的文房铺子吗?那个时候,秦筝姐姐偷偷告诉我,让我在袅晴丝停一会儿,说有好戏看……” 连翼瞳孔一缩,银牙顿时咬得死紧。 秦筝居然敢对她这个国公府嫡女动手,可真是胆大包天呐!不给她点颜色看看,秦筝恐怕就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30.第30章 荣国公府 连翼思及此处,心思转了一转,复又望向秦薇:“薇儿,这件事情真相如何,我想你心里大略也有个数吧?那秦筝能说出这话来,就说明她跟这事绝对脱不了干系!” 秦薇重重点头:“是啊!筝姐姐若不是知道些什么,断不会跟我这么说。连翼姐姐,约你出去那人你往后也要小心一些了,他也定然是脱不了干系的!” 连翼心头一紧,秦薇的意思她能懂,但却下意识地去不愿相信,裴则俊是她的心上人,她怎么可能愿意相信裴则俊与人勾结起来想要害她?但若说裴则俊不知情,那是断断不可能!来荣国公府传信的人分明是太子身边的下人,除了太子,谁敢支使太子身边的人做这样的事? 倒吸一口冷气,连翼勉强笑了笑:“薇儿莫要担心,姐姐断不会在同一处栽两次跟头的。” 秦薇闻言,放心地笑了笑。 从秦家告辞之后的连翼一阵风一样回了荣国公府,她迈进连老太太的顺颐堂的时候,正瞧见自己母亲带着父亲的妾侍和她的几个姐妹在陪连老太太说话。 见连翼回来,连老太太从卧榻上支起身子:“翼儿回来了,你姑姑那里怎么样?薇儿没吓着吧?” 连翼顺势坐到连老太太身侧,笑道:“老太太放心吧,薇儿好着呢,这一趟进宫不但没受什么委屈,倒还挣揣了个郡主头衔回来了,如今姑姑是王妃,薇儿是郡主,关弟是郡王,更是荣宠无双了。” 连翼的母亲,荣国公连安的正妻殷氏掩唇笑道:“依我说,老太太真是多余操这份心了,事情原本就是薇儿有理,那慕容皇后说破大天去又能如何?丢的还不是他慕容家的人?原本他们家若是不闹这一出,那慕容二爷的丧事说不准还有不少官宦人家过去,如今再看?啧啧,怕也只有几个商贾能过去撑撑场面了。” 连老太太“唔”了一声,复又皱起略显稀疏的淡眉道:“他慕容家如何我是不关心了,横竖也是咎由自取,只要咱们家的孩子没事就好了,薇儿是个好孩子,若是为这事儿赔上终身,倒是可惜了。” 听闻此话,坐在一旁的姨娘素秋心里不由一动。 虽然殷氏是连安的正室,但连安的长子连璧却是她生下来的,也正因如此,连璧虽是长子,但身份也很尴尬,高不成低不就的,不仅袭爵没份,就连亲事都难说了。 眼瞧着连璧就满了十七岁,殷氏却还没有为他说亲事的意思,素秋嘴上不说,心里却实在放心不下,不免时常在京里头的贵女之中拣择一番,若说京中贵女,秦家薇姐儿自然是头一份,虽然身份不是最显赫,但她的父亲却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况且又跟连家沾亲带故,若是能说亲事,便是亲上做亲,想来连老太太也会愿意的。 再者说了,秦家身为世家大族的底子在那里,就算地位不是最高,架不住家资大啊! 所以说,连老太太的话是正好碰在了素秋心上,想到了儿子的婚事,素秋不由得大着胆子插了句嘴:“薇姐儿自然是好孩子,就是不知道将来谁家哥儿有福消受了。” 31.第31章 鱼儿上钩 殷氏淡淡扫了一脸雀跃的素秋,也不答言,只是淡然低下了头去。 连老太太看了看素秋,笑笑:“薇儿今年才十二,还小呢,再说她还有三年的孝要守,等出了孝才是及笄,那时候说亲事才正合适,现下里想这个,还太早了。” 说完,连老太太又看向殷氏:“说起来,连璧今年也有十七了吧,你得多费心思了,咱们这样人家的大公子,十八岁还不成亲,可就太不像话了。” 殷氏笑着应了声是,复又扫了一眼素秋,眸色微沉。 素秋心内虽然大感失望,但想到连璧的婚事终究是由连老太太发了话,有这句话在,殷氏就不能再装着想不起来,事情总算还有个着落,心里也就平衡了。 离了顺颐堂之后,连翼陪着殷氏往殷氏的院子流芳轩走,母女二人并肩而行。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连翼见四下无人,不由得讥嘲地笑了笑:“就连璧那个奴才秧子,也敢肖想当朝二品郡主,他可真不怕折了福!” 殷氏淡淡笑了笑:“薇姐儿是你姑姑的亲闺女,老太太可不会舍得让她嫁个奴才子,再说了,素秋就是个没长脑子的,她单知道眼热秦家偌大的家私,就不知道想一想,眼热的人多了去了,能轮得上连璧这癞蛤蟆吃天鹅肉?” 连翼笑着往母亲身上一歪,复又想起来正事,忙直起身子:“母亲,有件事我得跟您知会一下,事情有变,咱们不能光这么坐以待毙了!” 殷氏蹙起两道画得又弯又细的柳叶眉,疑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那姓秦的丫头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提起此事,连翼就恨得牙痒痒:“娘,快别提了,要不是薇儿在,女儿差点就上了那丫头的当!昨儿女儿不是出门去了吗?娘当女儿去了哪?就是那袅晴丝!” 殷氏吓了一大跳,忙拉住连翼上下看了几番:“好好儿的去那里做什么!好死不死地还选在那天去!” 连翼咬着牙道:“娘,你可知道,我当初会去袅晴丝,是因为太子殿下身边的下人给我送了信,约我前去!我那时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想那么多?兴冲冲就过去了,谁知还没等一会儿,便碰上了薇儿,我瞧薇儿没有走的意思,只能自己换了间房,派美景在外头守着,没想到美景等了半日,太子没等到,倒等来了慕容二爷!” 殷氏瞳仁一缩:“这么说,是太子殿下伙同别人设套骗你?” 连翼摇摇头:“这个,我倒不这么觉得,本来我跟太子殿下也没什么交集,太子殿下犯不上这么对我,再者说了,这件事情太子殿下不是从头到尾没露面吗?只是他身边的一个小厮出来晃了一圈儿。” 她眯起眼睛,凑到殷氏耳边:“娘,还有一事,刚才在秦家,秦薇亲口对我说,她去秦纵家的铺子的时候,秦筝那个小贱人拉住她,要她在袅晴丝停一会儿,说是有好戏看!” 殷氏眸色一利:“秦筝?!她好大的胆子!” 32.第32章 又见太子 “娘,这事情可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当初在秦家的时候,秦筝就当着我的面儿算计秦薇的首饰财物,那小门小户出来的,眼眶子低不说,还没个家教,也不知怎么教养出来的!” 连翼撅着嘴唇,心里憋着气,京里头贵女多了去了,她可是数一数二的,秦筝算什么?家里要钱没钱要势没势,这样的人,居然也配跟她耍心眼? 殷氏低头琢磨了一会儿,蓦地展颜一笑,她安抚性地拍了拍连翼的手:“翼儿莫慌,娘自有办法让那秦筝再也算计不到你头上去!” 自那日秦薇进宫之后又过了两三日,这期间也有客人曾想要到秦府来拜访,却无一例外都被拦在了外面,连容如今也尝到了躲清闲的好处,不见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自然也就少废了不少心思,顶着英烈王府的名头,也没人敢来硬的,秦家如今倒真是难得的清静。 京城中总是不缺流言蜚语的,关于慕容家与秦家的官司的传言很快淹没尚书公子点了舞烟楼的花魁、户部侍郎嫡子与礼部员外郎长子当街大打出手之类的琐事之中。 于是,在事情差不多烟消云散的这一天清早,秦薇披了一件披风,坐着马车到了一处府邸的后门,她走到门首的时候,已经有人候在那里了:“秦大小姐,我们家殿下已经在正堂等您了。” “有劳了。”秦薇摸出一块银子递给那开门的下人,便随着他一路前往正堂。 太子府邸位于城中,毗邻皇宫,府中占地相当之大,建筑俱是由皇宫御用工匠所造,假山池塘,九曲回廊,无一不是精妙绝伦,秦薇从前刚嫁入太子府时,便每每喜欢与裴则俊在府中胜景之间流连,如今再次踏入太子妃,未免有物是人非之叹,但也不过是一瞬罢了。 走在下人身后,秦薇檀睫轻垂,唇畔冷笑森然,物是人非的遗憾,又怎比得过撕心裂肺的痛恨? 此时太子府的正堂之内,裴则俊已然端坐主位,脸色微沉,目光中有着淡淡的不解。 他不太明白,秦薇对慕容皇后的态度明明那么强硬,怎么转过头来就给他传话,希望能够见他一面? 还不待他想明白,秦薇已经随着下人走了进来,十二岁的少女虽然还未长开,但眉目之间已经依稀有了些许灵秀,看得出将来的相貌也绝不会差。 “臣女秦薇,见过太子殿下。” 直到听见了秦薇的请安声,裴则俊才发现他已经看着秦薇发呆好久了,不由得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郡主请起吧,赐坐。” 秦薇谢恩,而后在一旁的凳子上斜签着坐下了,她螓首微垂,眉尖若蹙,映衬着一身素衣,竟有些弱不胜风的楚楚之态,裴则俊平日里少见这幅打扮的女子,一时间不免又有些出神。 秦薇自己心里也并不很平静,再次见到裴则俊,她固然已经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却无法控制住自己对他的恨意。 怎么可能不恨?她为他付出了所有,她倾尽全力助他达到他想要的高度,为此甚至连孩子都无暇照顾,可是结果呢?他回报给她的是什么?是背叛!是绝情!是死亡! 深呼吸了一下,秦薇平静了一下心情,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已然变成了期期艾艾:“太子殿下,秦薇今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还请太子殿下能够应允。” 裴则俊微一挑眉,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郡主有什么话,不妨说来听听。” 秦薇低下头,仿佛再三踌躇过后才抬起头来,眉心带了几分忐忑:“殿下,连翼姐姐她并没有做什么伤害您的事,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罢了,能不能请您跟秦筝姐姐放过连翼姐姐,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33.第33章 再挖个坑 裴则俊几乎是一瞬之间就变了脸色:“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秦薇放在膝盖上的两只白腻小手一抖,旋即便握紧了裙子:“殿下息怒,话、话是筝姐姐说的……筝姐姐其实也没有明说,但那天、那天我正要离开大伯父家的时候,筝姐姐拉住我,让我在袅晴丝停一停,说她跟您一块儿安排了一场好戏,要给我瞧瞧,我实在好奇,就真去了,没想到在袅晴丝碰见了连翼姐姐,就一块儿坐了一会儿,后来连翼姐姐走了,我刚想跟着走,慕容二爷就进来了,后来……后来的事情,您都知道了……” 她说到此处,禁不住又是一阵颤抖,抬起头来,小脸上已经有了盈盈的泪意:“殿下,我实在不明白,连翼姐姐她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和筝姐姐的事情吗?为什么筝姐姐要这么害她?还是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筝姐姐要害我?可是我最近在孝期,没有出过门,连翼姐姐是有门禁的,而且她也很有分寸,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太子殿下,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裴则俊脸都青了,他根本没怀疑秦薇可能在说谎,因为若不是秦筝告诉了秦薇,那么秦薇根本没有任何途径知晓秦筝与他相识的事情! 他倒吸一口冷气,暂时压下对秦筝的强烈不满,温和地笑了笑:“琢玉郡主,本殿下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本殿下身为太子,没有必要也不必向两个贵女动手,不是吗?连大小姐也好,郡主你也罢,在今日之前都与本殿下毫无交集,至于你口中那位秦姑娘,本殿下更是连她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我想,这件事情恐怕是误会了吧?” 秦薇蓦地瞪大了眼睛:“诶?殿下不认识筝姐姐?可是筝姐姐她明明说,她很快就要做太子妃……殿下恕罪!” 她好似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般,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倒在裴则俊面前:“殿下,臣女一时失言,请殿下恕罪。” 裴则俊笑笑:“郡主太小心了,本殿下也不是那种锱铢必较的人,不会为一句误会就怪罪于郡主的,倒是郡主你,前些日子在朝上还伶牙俐齿,怎么如今见了本殿下就手足无措起来了?难道本殿下一个人,比文武百官还要可怕吗?” 秦薇自地上站起身来,抬眸朝裴则俊抱歉地笑笑:“当日在朝堂之上,虽然百官俱在,但那时薇问心无愧,漫说是百官,便是面对天下人,薇也不惧。如今虽然只面对太子殿下一人,但薇不知是否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惹怒了太子殿下,心里没底,自然也就没了气势……” 裴则俊了然地扬了扬眉头,心里却对这个理由不以为然。 秦薇今日表现与在朝上之日实在大相径庭,这话里的气势也丝毫不像,与其说什么问心无愧,倒不如说那日是有人预先给她写了稿子吧!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莫名其妙摊上这样的事情,居然还要在百官面前跟一个男子辩驳,若是没人帮忙,恐怕这丫头早就吓得腿软了吧。 比起这个,还是秦筝的所作所为更让他气愤!他的确是对秦筝有好感,但即使如此,他的太子妃之位也轮不到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来坐! 更何况,他现在对秦筝也只是停留在有好感的程度而已,既没有非她不可,也没有给过她什么承诺,只是受不住她的企求,替她写了一张纸条罢了! 可秦筝居然敢拿着鸡毛当令箭,满天下宣扬?这传出去还得了! 34.第34章 太子想法 裴则俊垂下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方笑着看向秦薇:“琢玉郡主若是信得过本殿下的话,便不要将那位秦姑娘的话放在心上,男婚女嫁,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断没有自己做主的道理。” 秦薇点点头,温婉一笑:“薇知道了,多谢殿下解惑,方才薇少不知事,在殿下面前口出狂言,实在该死,还请殿下见谅。” 裴则俊瞧着温婉乖巧的秦薇,不由得看直了眼,下意识在心里觉得,比起锱铢必较又狂妄自大的秦筝,秦薇可要乖巧可人得多了。 他从前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想要秦家的势力,为什么宁可从秦筝下手,也想不起秦薇来? “郡主不必在意。”思及此处,裴则俊不由得动了心思,上下打量了秦薇一番,复又笑道:“其实琢玉郡主能够亲自来问本殿下这件事,本殿下也很高兴,至少说明在郡主眼里,本殿下不是个不可与之共语的人呢。” 秦薇抿了抿唇,轻笑:“子曰:‘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薇正是因为觉得殿下是个君子,所以才敢在殿下面前直言,若是换了别人,薇也不说了。” 这话听得裴则俊非常高兴,对秦薇的好感不由得又多了几分,他笑着摇摇头:“某何德何能,得郡主如此赞誉,实在受之有愧。” 秦薇摇摇头,复又露出些关切来:“这个才是不要紧……比起这个,殿下最近要小心些才是,来前连翼姐姐嘱咐过了,说当初约她的人似乎是太子府的小厮,我想若不是太子殿下授意,那这下人是委实用不得的,殿下千万当心。” 她不提,裴则俊差点忘了这事,连忙点点头:“多谢郡主费心。” 秦薇笑笑,复又施了一礼:“事情已毕,既是误会一场,便就此罢了吧,薇有孝在身,不宜久留,先行告辞了。” 裴则俊委实对这温婉清丽的小女子有些好感,但又不好说什么来留人,只能点点头:“我送郡主。” “不敢劳动殿下。”秦薇笑着低了低身子,弓着身子慢慢退出房门,而后才转过身,随着一旁引路的下人出去了。 裴则俊有心跟出去,但秦薇既说了不必送,他也不好硬要跟出去,只能坐在原处目送秦薇消失在门后。 待秦薇离开之后,裴则俊脸色登时就变了,他的确是看上了秦筝的脸蛋儿没有错,但绝没有给秦筝胡作非为的权利,他也更没有给秦筝闯的祸收拾烂摊子的打算! 当初秦筝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可看不出如今的荒唐! 裴则俊右手猛地握拳砸了一下桌子,当初他觉得秦筝对他的胃口,而且这丫头还颇有些心计,所以才动了收她的心思,可是现在看来,他当初真是瞎了眼! 秦筝这是有心计吗?这根本就是没长脑子! 如今看来,漫说是秦薇,就是跟连翼相比,秦筝也不是对手啊!连翼虽然不及秦筝美貌,但好歹长脑子、有分寸啊!她怀疑自己被陷害的时候,就派出了温婉谨慎的秦薇来太子府,让他有气也发不出来,更借此让他明白了秦筝的荒唐。 裴则俊微微挑挑眉头,眸色渐深,说不准,这些贵女里头,连翼才是最有心计的那一个呢! 35.第35章 身败名裂 离开太子府之后,秦薇坐在马车之中,不由得眉梢一扬,似笑非笑。 今天过后,事情只怕就再也没办法向从前一样发展了吧! 裴则俊的为人她知道得比谁都清楚,他爱美人但更爱江山,一旦美人有可能妨碍到他夺取天下,那么就算他再怎么喜欢这个美人,也绝不会再碰这美人一分一毫! 而现在她所做的,就是让裴则俊在她的诱导下,觉得秦筝是个蠢货,一个会妨碍他夺取天下的人! 在慕容家的这件事上,秦筝固然没有漏出任何破绽,但这恰恰让秦薇捏住了她的死穴:既然她的计划那么完美无缺天衣无缝,那么,除了她自己开口这一种可能以外,还有什么途径能让这件事情的真相泄露? 秦薇捏住的,恰恰就是她这一条狐狸尾巴! 有了这条尾巴,她不需要任何其他的证据就能让秦筝在裴则俊面前失宠,而且永远无法翻身,她刻意在裴则俊面前塑造出天真无邪的形象,就是为了让事情更有真实性。 试想一下,一个颇有心计的女子和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子,在你面前说了相反的话,你会选择相信哪一个? 别人她不清楚,但裴则俊绝对会选择相信后者! 秦薇长舒一口气,惬意地往马车后头一靠,现在在裴则俊眼中,秦筝成了不长脑子的傻瓜,连翼则成了有心计的幕后黑手,而她秦薇则是连翼手中一枚天真无邪的棋子,为了天下,裴则俊的目标十有八九会从秦筝转向连翼,但这不过是为了争这天下罢了,而他心中真正装着的人,又是哪一个呢? 思及此处,她默默握紧了拳头,眸间透出几许恨意。 裴则俊前世让她一世痴心错付,重活一世,她岂能不从他身上一一讨还?! 回到秦家,秦薇安心地等待着陷阱静悄悄地捕获猎物。 果然,不出三天,她就听说了荣国公府为连家大公子向秦家提亲的消息,当然,提亲的对象不是她,而是秦筝。又过了没两天,她便又听说了秦筝乔装出门去太子府,却被太子爷命人当街扔出门外的消息。 一个未出阁的贵女私自造访太子府邸,却被太子当街扔了出来,这种事情实在是非常像戏台子上演的戏本,老百姓看热闹的同时自然也更愿意到处传播,没过多久,这件事就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秦筝也为了此事丢尽了脸面,更差点被连家退婚,秦纵好说歹说,最终答应嫁妆翻上一番,连家这才松口。 设下的陷阱收到了满意的效果,秦薇心里自然是高兴至极的,但她还没忘了自己最终的目的,秦筝固然是可恶,但从前害死关儿的连家,难道就可以被放过了吗? 换好了衣裳,她施施然坐车去了秦纵府上。 此时的秦纵家已经为了秦筝的事儿丢尽了脸面,秦纵原本不知秦筝与太子的事儿,只觉得自家这下子被秦筝丢尽了脸面,更别提还要付出双倍的嫁妆来了! 秦筝的哥哥秦笙原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如今知道自家妹妹不仅丢了人,还让家里平白损失了一大笔钱,心里头怎么想怎么添堵,更是没事就喜欢在秦筝面前刺她两句,秦筝百口莫辩,她闹不明白为什么太子的态度变得这么快,更不明白连家为什么会这样对她,她的计划明明没有泄露啊! 听说秦薇来的时候,秦筝立刻命人请进来,在她心里,秦薇如今是唯一的当事人,自然会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真相了! 36.第36章 继续挑拨 刚一进门,秦薇就被激动的秦筝拉住了手:“薇儿,你告诉我,那天在袅晴丝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在天字一号房里的人会是你呢?!” 秦薇将头垂下,犹犹豫豫道:“筝姐姐,我也不太清楚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想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所以我今天才会过来的。” 秦筝死死咬着下唇:“不对,绝对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太子会这么对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秦薇眨了眨眼睛,掩去了眸底一丝嘲讽,她伸手拉着秦筝到一旁坐下:“筝姐姐,其实我那日在袅晴丝的时候,碰到了连翼姐姐!” 秦筝心里早知道连翼会在那里,所以也并不意外,但她紧接着就听到了秦薇的下一句话:“而且她还跟太子殿下在一起!” “什么?!”秦筝一惊,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她跟……太子殿下在一起?!” “是啊,我那时从大伯家回去的时候,因为累了,所以就去了袅晴丝歇着,结果却在楼上碰到了太子爷和连翼姐姐,太子爷见到我的时候脸色还好,连翼姐姐的脸色就拉得老长,就在太子说想要留我喝茶的时候,连翼姐姐突然说筝姐姐你刚才派人来说要约我见面,就把我领到天字一号房去了,我还以为是自己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所以就乖乖过去了,结果就……” 说到这里,秦薇顿了顿,低下了头,眼里仿佛含着些泪花。 秦筝恨铁不成钢地戳戳秦薇的额头:“你这丫头,难道没长脑子不成!你都还没到袅晴丝,我的人怎么可能赶到你前头去到达袅晴丝,还去通知连翼那贱人!” 秦薇红了眼圈儿,讷讷道:“这个我也是后来才明白的,我明白了之后,就去找了一次太子殿下,结果太子殿下还气氛非常,说筝姐姐你骗了他,你根本不是要为他分忧,而是想要谋夺秦家家产,图一己私利,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但殿下根本不肯听我说话,直接命人请我出来了,我这两天刚想再过去劝劝殿下,就听说了筝姐姐你的事,我就赶紧过来了,筝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筝闭了闭眼睛,脸色铁青,真是没想到,她本来是想要算计连翼,结果却被连翼摆了一道儿! 太子只知道她想要设计连翼,并且为她写了一张字条,但却不知道她的具体计划,连翼却极有可能早就知道了她与慕容家勾结的事情,便在当天想办法将太子带到了袅晴丝,而后设计让秦薇顶替她进入天字一号房! 如此一来,被她陷害的人自然稀里糊涂地变成了秦薇,而太子见她利用字条设下的陷阱不是为了害连翼,而是秦薇,自然会以为她根本没打算为自己解忧,而只是单纯地想要秦家的家产罢了! 这时候,连翼再在一旁说些她的坏话,还怕太子不舍她而去吗? 秦筝气得银牙暗咬,眼底里透出几许疯狂来,连翼这个贱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对她冷嘲热讽还坏她的好事,如今更是得寸进尺了,居然敢这么算计她! 此仇不报,她秦筝枉为人! 37.第37章 秦筝报复 秦薇看着状若疯狂的秦筝,心里的嘲讽不由得更甚。 单只是这样还不够,裴则俊、连家、秦筝,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她将会亲手编织一张巨网,将他们所有人都网罗其中,让他们今生今生,永生永世都无法自拔! 眼下,她即将要为这张网添上一根细如发韧如钢的丝! 秦薇蹙起两道远山眉,状似无意地添了一句:“其实我想,太子殿下一定是误会了筝姐姐什么的,筝姐姐要想办法解开误会才行啊!这误会到底是从何而起,筝姐姐有头绪没有?” 一语惊醒梦中人,秦筝登时从疯狂的恨意中清醒,顺着秦薇的话考虑下去。 太子对她的误会从何而起?这还用问?!若不是连翼设计,她怎么会陷入现在的这个危机? 现在她已经与连家大公子连璧定亲,秦家付出了双倍的嫁妆才保住这门婚事,她没有办法将自己的终身再压在太子手里了! 不过虽然她动不了太子,这却不代表她无法为自己报仇! 动不了太子,她还动不了连翼?!她手里可是捏着连翼的一个死穴呢! 秦筝眯起眼睛,笑得冷冽而放肆。 连翼固然是已经害得她身败名裂,但是她所深爱的裴则俊又岂是一个省油的灯? 既然裴则俊以为秦薇是她约到袅晴丝的这个印象已经根深蒂固,那就干脆不要扭转好了,不过虽然如此,她也不是没有翻盘的余地! 无法逆转,何不将计就计? 秦筝二话不说,握住秦薇的手:“好薇儿,这件事里咱们现在都是苦主,太子殿下不知怎的误会了我,但他一定对你有愧,我想现在太子殿下应该还愿意见你吧!” 秦薇点点头:“大概是吧,我想殿下应该不会把我拒之门外的。” “那好,你可不可以替我带一封信给他?” === 接到秦薇捎来的信,裴则俊微感诧异:“琢玉郡主怎么替给秦姑娘捎信?你们不是……” 秦薇坐在裴则俊下首,仿佛手足无措地搓着手,嗫嚅道:“我、我本来是没打算见到筝姐姐的,但是筝姐姐出了事,我不去看看是不好的,我过去的时候她哭着求我把信送来,我没办法,就……” 裴则俊摇头扶额,秦薇这丫头说好听了是天真无邪,说难听了就是缺心眼,秦筝那么对她,她居然转脸就去安慰秦筝,也真是记吃不记打! 这样的小丫头,也就只能放在身边看看了,如果真进了后宫亦或是他的太子府,只怕根本活不过三天吧! 裴则俊没有意识到自己对秦薇的态度中似乎夹杂着一丝宠溺,但看着秦薇期待的眼神,他实在抹不下脸来拒绝打开这一封信,只得做做样子将信拆开,一目十行的看完,脸色却不由得更阴沉。 在信里,秦筝固然是承认了秦薇是她约到袅晴丝的,但更指出连翼也是她约到袅晴丝的,她原本的计划,是让秦薇与连翼为了太子大吵一架,最终两败俱伤,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连翼非但自己没有去约定好的地方,还将慕容家二少爷约到了天字一号房! 放下信,裴则俊眸中划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38.第38章 暂时收手 的确,依照秦薇所言,是秦筝让她去的袅晴丝,而她到达的时候,连翼也正坐在天字一号房里,一切都与秦筝信里所言吻合。 秦薇唯一隐瞒的,就是她去袅晴丝的真正理由,极有可能是因为她以为约她去袅晴丝的人其实是自己这个太子。不过这也情有可原,当着他的面,哪个姑娘好意思说这话?这跟表白心迹也差不了多少了。 而且这也恰巧佐证了为何秦薇与连翼会怀疑他和秦筝勾结陷害她们两个,因为表面上看起来,她们俩可都是被他这个太子约到袅晴丝的! 但连翼显然比秦薇更有心眼,发现秦薇也是被太子约来袅晴丝的,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如秦筝预料中一般和秦薇吵起来,而是立即找了个借口脱身,随后慕容家二少爷就去了袅晴丝…… 怎么会那么巧?连翼留在袅晴丝那么久,慕容二少都不来,偏偏等连翼离开了,秦薇坐在房间里,慕容二少才过来! 他可是听当时在场服侍的下人说过,慕容二少进门的时候,口口声声管坐在里头的秦薇叫“连大小姐”! 裴则俊眸色微冷,连翼的心计他两天前就已经见识过了,她能把秦薇这么个小丫头推在前头,就足可见其手段之高明狠辣。 这样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仔细想想,秦筝的确也不像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她想要的不过是秦家的家产与将来他登基之后宫闱中的一席之地罢了,虽然她曾在秦薇面前耀武扬威,但秦薇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性子闷嘴又严,一定不会到处乱传,否则还不等他动手,秦筝的名声早就臭了大街了。 秦筝的话,秦薇一定没有跟别人说,即使亲近如连翼也没告诉,否则连家肯定更对秦筝恨之入骨,绝不会向秦筝提亲。 裴则俊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错怪了秦筝,但如今秦筝与连璧的婚事板上钉钉,更别提他还当街羞辱过秦筝,整件事他已经无力扭转,但连翼那边,恐怕更是不能亲近。 这种为了嫁给他甚至可以不择手段的女子,他岂能留在身边?还没嫁给他就已经恨不得毁去所有对他有意的女子,若是纳进太子府亦或是后宫,将来一定永无宁日! 他叹了口气,心里也是少有的沮丧,秦薇天真懵懂,无力掌控宫廷;连翼心肠狠毒,手段刁钻毒辣;秦筝倒是有点心眼,可惜又已经定亲,这几个对他有意的女子,如今竟是一个都用不得了。 秦薇眼瞧着自己的计划已经全然成功,秦筝名声被毁了个彻底,连翼的形象也被她搅得一塌糊涂,对裴则俊能有助力的两个女子都被她狠狠打压了一把,而她自己的名声却没有丝毫损伤,看来这个陷阱成功了呢。 事情既已办妥,秦薇是一刻都不想再太子府多留,她站起身来,轻施一礼:“信既已带到,薇就不多打扰了,先行告退。” 裴则俊微微点点头:“郡主慢走。” === 城中某宅邸。 有身着黑衣的暗卫悄无声息地穿过门外回廊进门,单膝跪地,将手中的密信举过头顶,呈给坐在上首的少年。 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模样还未完全长开,却已有了几分倜傥的底子,他拆开密信,一目十行地看完,不由得微微一笑:“这个琢玉郡主倒真是有些手段,太子、连翼和秦筝被她耍的团团转,每个人都惹了一身骚,她倒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个小丫头,有机会可得会会!” 39.第39章 惊马之险 几日后便是秦时月的生祭,连容带着秦薇和秦关去山上为秦时月做了一场法事,一大早上出发,折腾下来一整天,到回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连容在最前头坐着一辆马车,秦关因为年纪太小,连容不放心他一个人跟在后头,就让他上了自己的车,秦薇则是带着垂杨和拂柳另外坐了一辆车慢慢跟在后头。 就在秦家的车马途经御街的时候,有几个原本坐在街边茶摊上的灰衣男子相互对视一眼,领头的大哥朝秦家的车马使了个眼色,一众人纷纷站起身来,沿着路边慢慢朝马车迎过去。 此时御街上人来人往,商旅小贩比比皆是,不远处有一身着锦缎的商人此时正站在街边,令从人牵着几匹马,向周围的人兜售。 “众位父老乡亲快来看看哪,这可是真正的汗血宝马,日行千里,价值千金!这是我辛辛苦苦把它们从西域带过来的!大家伙瞧瞧,正经儿的汗血宝马!只要八百两一匹!” 这商人身侧围了一圈儿百姓,大宁如今正在盛世,百姓丰衣足食,颇有些老百姓在弓马上有些研究,纷纷点评不已。 “这马膘肥体壮,看得出倒是好马!” “是啊!这马若说价值千金,怕是够不上,但八百两还是很值的!” “唉,不过值是值,要我一下子拿出八百两来,还是有点……”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方才领头的灰衣人自人群中钻出来:“这是汗血宝马?能不能让我上前看看?” 商人正巴不得有人买马,忙不迭地点头:“好的好的,您请看。” 灰衣人走上前去,装模作样地拍了拍马腹,又看了看马蹄,最后还掰开马嘴看了看牙齿,他眼角瞥见连容的马车过去,秦薇的马车恰好走到人群之外,手指间立刻一转,装作拍马屁股,却趁人不注意将一把钢针全部刺进了马屁股里! 那汗血宝马毫无防备乍然受惊,一下就发了狂,抬起前蹄一声长嘶,跨过人群狂奔了出去,把惊慌失措的老百姓和哭爹喊娘的主人都扔在了后头。 汗血宝马跨出人群之后,面前恰恰就是秦薇的马车,惊慌失措之下,汗血宝马竟不闪不避,直直撞上了拉车的两匹马,并对其又踩又踏! 这两批拉车的马一向温顺,也从没受过这样的惊吓,如今乍然受惊,一下子就发了狂,在御街之上开始狂奔! 车里的秦薇原本还在跟垂杨拂柳讨论些时兴的小玩意儿,没想到马车突然一阵颠簸,紧跟着就开始左摇右摆地向前急速奔驰! 秦薇瞳孔微缩,她立时看向垂杨:“发生了什么事,马车怎么了!” 垂杨勉强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脸色登时变了:“郡主,不好了,咱们的马受惊了!” 马车越来越颠簸,秦薇的脸色不免开始发白,但眼中却出奇的镇静:“不要慌,一定会有办法的!” 三匹发疯的马在混乱中搅成一团难解难分,拉着马车一路狂奔过市,车里的人早已东倒西歪,垂杨死死地将秦薇抱在怀里,拂柳再抱住垂杨,几个半大的少女搂抱成一团,勉强以支撑彼此。 40.第40章 化险为夷 与此同时,街边茶楼二楼上,有少年斜倚栏杆百无聊赖地啜饮着一杯茶,看到这一幕不免蹙了眉头,他纵身自栏杆边一跃而下,惹起一阵惊呼。 马车里,饶是秦薇自诩经过大风大浪,这时候也被吓白了脸,惊马这等事虽然不过是下等手段,但事情一旦发生,凭她有千万般智谋,这时候也没有一点儿用处,她所能做的,只有闭着眼睛祈祷能够有人救救自己,最好能在街上遇见爹爹的旧部……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震了一下,继而颠簸得平缓了一些,与此同时,随着外头的众人的齐声惊呼以及三匹马的夹杂不清的几声嘶鸣,马车的锦帘“嗤”的一声溅透了几道血痕! 秦薇脸色猛地一白,心思却出奇地镇定,她转头吩咐道:“把车帘撤了!” 垂杨抖着手掀开车帘,外头刺目的阳光一下子撒进马车,秦薇猛然缩紧了眼睛,抬手挡了一下,待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才往外看去,一眼便瞧见了那个救了自己的人。 那人身量不高,正背对马车而立,身上的绣着竹叶的银锦长衣已经被鲜血所浸透,他右手握着一柄长剑,剑尖上的血渍还在一点一点往下滴,流到剑下的马尸之上。 这时候,马的主人也追了上来,他倒不在乎其余两匹死马,但一瞧见自己的宝贝千里马被人当街斩杀,立即如丧考妣地哭喊着扑到男子身上:“哎呦呦,我的千里马欸!我这可是正宗的汗血宝马,价值千金不止,你居然把马杀了,你得赔我,你得赔我!” 那人转过身来,看面容竟是方才从茶楼一跃而下的少年,他身量虽然未足,却是风神玉立,逆着光的面容更是不胜清秀俊逸。 少年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盯着身侧的男子:“这样当街撒风的破马,我帮你杀了,还算是替你消灾!你也不想想,设若你的马伤了人家小姐,你拿什么赔!” 马的主人一扫身后的马车,复又哭嚎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达官贵人!就是几个小丫头片子,能值几个钱?!倚翠楼里五百两能买仨呀!我这可是汗血宝马,价值千金不止!我不管,你赔我的马,你陪我的马!若不然我就将这几个少女拉去卖了,赔我的损失!” 少年一脸不耐烦,蹙着眉往马车里扫了一眼,正巧与秦薇对视,秦薇发现这少年看她的第一眼便愣住了,回过神来便是冰消雪融:“咦,这不是……” 他话只说到一半就顿住了,继而便大步走上前去,不顾身侧马主人的诧异,向马车里的秦薇伸出手去:“没事吧?” 秦薇的目光落到他骨节分明的手上,犹豫了一下,慢慢伸出了自己如脂如玉的一只小手,顺势下了马车。 少年托着秦薇的手助她下了马车,复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无事方松了一口气,转眸望向马主人,一双星眸如箭:“你知道这是什么人,就敢大放厥词?瞎了你的狗眼!” 他微微勾起唇角,清冷的脸上有了丝丝笑意:“告诉你,这是大长公主的后人,英烈王的遗孤,荣国公的外孙女,朝廷钦封的琢玉郡主!你居然敢拿什么倚翠楼里的姑娘与她相比,真是狗胆包天!若是你那疯马伤了她一分一毫,只怕你拿命都赔不起!” 41.第41章 皇子则俞 马主人显然是被吓了一跳,有些忌惮又有些怀疑地看着秦薇:“这、这丫头那么大来头?!” 秦薇平复了一下心情,继而望向马的主人,蹙眉:“这马是你的?” 一提起马,马主人不禁悲从中来:“是啊,这可是价值千金的汗血宝马!” 秦薇冷哼一声,负手道:“既然如此,这马死得就不冤!你可知道,当街纵马狂奔是个什么罪名?!” 马主人一怔:“罪、罪名?!” 一旁少年勾起唇角:“御街乃京城之中的主干道,严禁纵马驰骋,搅扰民生,违者轻则罚银百两,重则杖责五十。” 他似笑非笑地将手里的剑挽了个剑花:“可别忘了,你这疯马惊扰了当朝二品郡主的车驾,此事追究起来绝不会善了,我看你也不像个结实的,这五十杖打下来,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命来讨这千两银子?” 马主人想到官衙的杖刑,不由得抖了一下,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要是真的追究起来,单药钱就够一大笔银子了! 这时,连容带着秦关也匆匆折返回来,秦关早已耐不住性子,拨开人群急道:“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关儿,姐姐没事!”秦薇扭过头招手让秦关过来,复又朝那少年施了一礼:“方才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公子名姓?” 少年歪了歪头,眉眼一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本是应该的,琢玉郡主不必挂心。” 说话间连容亦走了过来,正巧跟少年打了个照面,一见之下不由蹙眉:“咦,这不是……” “见过英烈王妃。”少年眉头一动,已赶在连容说话之前将之截断,“小侄此次出来本是为了散心,并不想为人所知,还请王妃体谅。” 连容了然般地笑着点点头:“原来如此。” “既然琢玉郡主已经没事了,我也就不再打扰了,告辞。”少年复又朝连容一拱手,转身出了人群。 秦薇带着下人跟秦关一起随着连容上了马车,刚一坐好,秦关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姐姐,刚才地上的马是那人杀的?” “是啊。”秦薇点点头。 秦关眼神陡然一亮:“我看他也没比我大多少,可是身手好厉害啊!” 秦薇笑道:“人家的身手也不是天生的,你若是努力,三年后许是比那人还厉害一些。” 秦关重重点头,复又道:“姐姐,那个人救了你,你是不是要报答他一下啊?” 秦薇一愣:“报恩是应该的,可茫茫人海,去哪找那人?再说了,就算找到了他,又能怎的?送他些银子?” 连容在一旁笑着摇头:“你们也把人家想得忒浅薄了,若是送银子,只怕把咱们家搬空了,也赶不上人家的身份哪!” 秦薇微讶,听连容的意思,竟是认识方才那出手的少年?她倒也觉得少年眉目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娘,你认识他?”秦关耐不住性子,直接问道。 连容摸摸秦关的头,笑笑:“其实你们也知道他的,只是没怎么见过罢了,那位就是宫里头慧昭仪所出的五皇子裴则俞啊!” 秦薇眸色一利,居然是他?! 42.第42章 幕后黑手 裴则俞……倒是好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啊。 秦薇垂眸微微一笑,虽然此世她与裴则俞尚未正式见过,但前世,她与裴则俞可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不是有那么句话吗?你的敌人才是最了解你的人! 秦薇会对裴则俞如此熟悉,正是因为当初在裴则俊登基的道路上,裴则俞是最大最硬的一块绊脚石! 五皇子裴则俞,年十三,封宸王,钟粹宫慧昭仪所出,年少华贵,智谋无双,是皇帝最宠爱的一个皇子。 当然,作为一个皇子,裴则俞也有着想要登临帝位的野心,但很可惜,他有着致命的一个缺点,秦薇最后也正是抓住他这个缺点,才将他一举击垮的! 这个缺点,就是裴则俞的出身。 虽然裴则俞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但即使如此,也无法掩盖他出身的卑微,慕容皇后出身商贾之家,身世已经够低了,而慧昭仪则更甚之。慧昭仪从前不过是一个宫女,得到了皇帝的宠幸晋封为从八品更衣,后来诊出喜脉,晋封为正七品常在,生下了裴则俞之后晋封为贵人,自此之后便一路青云直上,连连晋封,直到年前后宫大封,从正三品慧贵嫔晋封为从二品昭仪。 能够以常在之位平安生下皇子,而后十几年接连不断晋升,可见这位慧昭仪也不是省油的灯,但是再不省油又能如何呢?出身永远是慧昭仪的死穴。 也正因如此,前世秦薇在与裴则俞周旋不开的时候,一气之下干脆使阴招命人给慧昭仪下毒,令之暴毙宫中,骤然遭受丧母打击的裴则俞着实是元气大伤,而当他杀气腾腾地希望为母报仇时,才发现由于慧昭仪出身太低,直接导致没有任何人愿意为了她而跟身为英烈王遗孤,又是太子妃的秦薇作对,裴则俞由此心灰意冷,直接甩手走人,浪荡江湖去了。 若非如此,就算裴则俊和她加在一起,只怕也不是这位宸王殿下的对手! 不过,既然救她的人是裴则俞,那她遇险这件事,只怕不是单纯的意外吧?! 裴则俞这人她可太熟了,这人是典型的无利不起早,他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在那里! 秦薇轻挑黛眉,轻笑一声,裴则俞大概是不会想到,引起她怀疑的,居然是他的无故出手吧! 秦关还在连容身边兴奋地谈论着裴则俞高超的武艺,秦薇靠在马车壁上假寐,却在心里暗暗盘算着,究竟是谁会对她下手。 现在在她的安排下,秦筝会记恨连翼,也许还会对裴则俊有恨;连翼则是毫不知情,满心里只想着算计秦筝;裴则俊跟她没有恩怨纠葛,不会费这个力气;裴则俞应该不是主谋,但他一定预先知道了有人要害她的消息,这才在那里守株待兔;秦纵虽然跟她有怨,但绝不会有明目张胆向她下手的胆子…… 算起来,现下里跟她有怨,又有胆子和背景敢对她动手的,不就一人么? 皇后慕容琉! 秦薇蓦地睁开眼睛,眸色一凛。 慕容琉还真是好大胆子,明的来的不过,居然直接在暗地里算计她了,此仇不报,如何对得起慕容家苦苦算计她的一番心意?! 43.第43章 插手生意 虽然以秦薇目前的身份,她还无法扳倒慕容皇后,但这可并不代表,她就对慕容皇后毫无办法了! 正如她前些日子对慕容瑾说的,动区区一个慕容家,还需要秦家出手吗? 秦薇回到秦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命垂杨叫来了秦家的大总管秦风,秦风不知何事,匆匆而来:“大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秦薇此时正坐在桌边,闻言抬眸:“大总管,现下里咱们家我能动的银子有多少?” 秦风不知秦薇何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大小姐这些年攒下的银子约有千两,若是从家里再拨点儿的话,大约有三千两左右吧。” 秦薇低头算了算,觉得这些银子差不多,便朝秦风道:“大管家,先不要告诉母亲,支两千两银子给我,我有用处。” 秦风愕然:“大小姐,您一次支这么多银子,还不准告诉夫人?这……” “放心,我只是借用而已,用不上几天,一定原物奉还。”秦薇笑了笑,眸间划过一丝狡黠。 梁子既然已经结下,早晚都要有个结果,如今就看看到底是慕容琉本事高,还是她秦薇的手段辣吧! 慕容家出身商贾,具体而言,是经营丝绸布匹的,由于有皇后这一层关系在,慕容家虽无皇商之名,却有皇商之实,宫里几乎所有关于布帛的采买都从慕容家而来,而京中富户看皇家都从慕容家的布庄采买,自然更是趋之若鹜。 也正因如此,慕容皇后虽然出身低,但手里头却颇为阔绰,赏宫人银子那都是论两的,等闲的妃子还真不能与之相比。 秦薇前世嫁进太子府的时候,也曾从慕容家手里接过几个铺子经营,对慕容家的手段了如指掌,都说无奸不商,更何况慕容家的铺子上头还有那么大的一棵树给他们撑腰呢! 有恃便会无恐,就算慕容家的布庄从前还是一分钱一分货,这些年来也已经渐渐开始弄虚作假,待到她接手的时候,铺子里已经少见真货了,三年之后是那副模样,三年之前的如今,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些还不算她的制胜法宝,她真正打主意的,是前世一家与慕容家铺子分庭抗礼的布庄——彩绣坊。 这彩绣坊的老板原是京中第一绣娘,手艺出神入化,还曾经进宫给皇上绣过龙袍,后来攒够了银子,就开了这一家彩绣坊,彩绣坊从一开始就走的精品路线,由于布帛工艺精良,刺绣手艺高超,旁人莫能比肩,很快就成为了皇商。 不过与慕容家相比,彩绣坊就惨得多了,它虽有皇商之名,但皇家的采买都在慕容家,彩绣坊空挂了个皇商的招牌,却没从宫里多赚半分银子。 不赚钱也就罢了,凭彩绣坊的手艺,倒也不缺买主,但慕容家这些年早已发展成为京城第一布庄,卧榻之侧又岂容彩绣坊酣睡? 大概也就是在不久之后,彩绣坊突然被曝出使用劣质染料的消息,生意一落千丈,走投无路的第一绣娘不得不求助于慕容家,慕容瑾便出面收购了彩绣坊,条件则是让这位第一绣娘做他的妾侍。 第一绣娘无奈之下也只能同意,彩绣坊从此便被纳入慕容家的铺子之中,当时还引起了好一阵儿讨论声,秦薇从前一直以为事情真相便是如此,直到有一日裴则俊喝醉了酒,玩笑般地向她炫耀:“咱们这位国舅爷倒是打得好算盘,一百两银子买了一批劣质染料,二百两银子买通彩绣坊一个伙计,把染料给换掉,就出了这么三百两银子,把彩绣坊弄到手了不说,还得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妾,夜夜笙歌,啧啧……” 44.第44章 幕烟约见 秦薇手指懒懒敲着桌面,唇畔逸出一丝轻笑,慕容琉心狠手辣,这慕容瑾也不是个好鸟,好吧,那就看看谁本事高好了! 毕竟尚在孝期,她去亲戚家或许可以不顾忌,去太子府就必须遮遮掩掩,至于彩绣坊一类的店铺,只怕她一到门首就会被人指指点点,因而秦薇并未打算自己出门,而是命秦风将彩绣坊的那位第一绣娘请到府中来。 京城第一绣娘杜秋云接到秦风的话时还有些茫然,这英烈王府如今尚在孝期,根本用不到彩绣坊主打的这些花红柳绿的衣裳,秦大小姐怎的会请她这绣娘过去? 话虽如此说,秦薇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手阔绰,杜秋云自是不愿意平白失掉这单生意,便随着秦风去了英烈王府。 因着秦薇吩咐要瞒着连容,秦风便没有开正门,而从东侧的小门带杜秋云进府,幕烟阁离东门并不远,走几步路也就到了。 隔着几步路,杜秋云便能瞧见一座小阁楼,门首挂着的牌匾上书幕烟阁三个大字,她心里微微有些忐忑,不知这秦大小姐可是个好相与的…… 甫一进门,杜秋云便瞧见了一架云母神仙折花插屏,绕过屏风便是寻常待客的圆桌,桌子铺着银灰色弹墨福字桌布,上头摆着素面淡黄色琉璃茶盏,边上围着几个圆凳。 桌子西侧是一道落地罩,落地罩后面则是十二架绢纱绘仕女的围屏,隔绝了外头待客的地方与秦薇平时起居的地方,杜秋云随着秦风绕过围屏,才正式看到了秦薇的闺阁。 房间南侧窗户边放着一个半月桌,上头摆着冰梅蝶纹白瓷瓶,里头插着新鲜的白菊,半月桌西侧是一个博古架,上头放着几块奇石和淡色的各式花瓶,一眼望去,素淡之中又有几分雅趣。 房间西侧放着秦薇的梳妆台,因秦薇在孝期,上头并未放着胭脂水粉,镶金嵌宝的首饰也都被收了起来,几根银簪散落在梳妆镜前,又有几朵素色绢花,并几个白玉的耳坠子。 妆台旁摆着一架一人多高的穿衣镜,光可鉴人,引得杜秋云在心里赞叹不已,似这等玻璃镜子,怕是从番邦千里迢迢运过来的,恐怕出到几百两银子,还是有价无市! 房子北侧便是秦薇的架子床了,床头摆着一个花几,上头放着一盆昙花,架子床上悬着的连珠帐已经悬了起来,秦薇此时正歪在床上翻书,秦风贸然不敢上前,便请一旁服侍的拂柳告知秦薇,杜秋云已经到了。 秦薇稍稍向外一歪头,这才看见垂手立在屏风边的杜秋云,忙放下书笑了笑:“倒是怠慢杜掌柜了,请随我到外间坐吧。” 她一面说一面下了床,领着杜秋云到了外间,指着桌边圆凳:“杜掌柜自便,不需拘礼。” 杜秋云告罪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秦薇,只见秦薇身着一袭素色纱裙,月白披帛,冷艳不失端庄,再偷瞄秦薇容貌,只觉少女眉如远山,眸如点漆,虽不施粉黛,仍旧是脸如芙蓉,肤如凝脂,已然有了几分倾城的模样,不由在心里暗道这位秦大小姐真是生了副好模样。 秦薇敛裙在杜秋云身侧坐下,回头朝秦风笑笑:“我同杜掌柜有话说,秦总管先自便吧。” 秦风告罪退下,秦薇这才扭头看向杜秋云,开门见山:“杜掌柜,对于彩绣坊与慕容家的关系,您有什么想法?” 45.第45章 雪中送炭 杜秋云一惊,下意识地遮掩道:“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 秦薇笑笑,手指笼在袖中,淡淡道:“遍观京城中所有做布匹生意的,无非也就是慕容家的锦庄和杜掌柜的彩绣坊了,可如今锦庄分明不是皇商,却做着皇上家的生意,杜掌柜正经的皇商人家却分不到一杯羹,难道杜掌柜就甘心?” 杜秋云迟疑道:“这、这……慕容家毕竟是皇亲国戚,我们……” “慕容家是皇亲国戚又如何?我偏偏看不惯他们家那副狗仗人势的样子,实话说,若不是宫里头有慕容皇后在,就凭锦庄的工艺与货品,能够得上皇家用度?”秦薇淡淡道。 杜秋云蹙眉:“话虽如此说,但姑娘请恕我失礼,宫里头皇后娘娘尚在,我们小门小户的,怕是得罪不起啊!” 秦薇笑了笑:“杜掌柜想要息事宁人的心思我可以理解,设若锦庄不找茬,以杜掌柜的名气和彩绣坊的手艺,一定能够赚得盆满钵满,但问题是,彩绣坊有息事宁人之心,锦庄却不一定有相安无事的打算哪!” “姑娘这话从何说起?难道锦庄还想要对彩绣坊做些什么?”杜秋云大惊失色。 秦薇淡淡道:“其实这话我原本是不该说的,就像刚才杜掌柜所言,毕竟慕容家是皇亲国戚么,为着一个彩绣坊,得罪慕容家,我也是吃饱了撑的……说实在的,若是从前的我,倒真不会淌这趟浑水,但我想杜掌柜也知道,前些日子那慕容家二少爷色胆包天,竟敢轻薄于我,被我失手杀了,自此那慕容皇后便瞧我不顺眼,前两天还设计要害我,倒被我躲过去了,慕容家这么心狠手辣,我若是不还回去,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听姑娘话里的意思,是说慕容家要对彩绣坊动手?可彩绣坊一向奉行精工之策,慕容家又岂会这么轻易地便能扳倒彩绣坊呢?” 事关彩绣坊的存亡,杜秋云话里也不禁多了几分急切。 秦薇笑笑,淡淡道:“的确,彩绣坊最大的特点就是工艺精良,但这恰恰也是彩绣坊最大的弱点!” “何以见得?”杜秋云惊奇道。 秦薇挑眉,望向杜秋云,似笑非笑:“彩绣坊主打的便是精工细作的招牌,来彩绣坊的客人也都是为着这一点,但设若有一天,彩绣坊被人曝出在布料上使用劣质染料,不知杜掌柜又该如何应付?!” 杜秋云心头一惊,下意识地想起了前两天城中大户宋家订购的那一批浣花锦,熟丝已经染好,只等织成便要送到宋家去了,宋家可是大宁数一数二的富户,设若这批浣花锦被曝出使用了劣质染料,只怕彩绣坊的招牌就要砸了!但若是现在重新买丝买染料,不仅工期来不及,银子更是周转不开…… 秦薇见杜秋云面泛愁色,知道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便伸手取过桌子上一个拜匣,打开来放在杜秋云面前:“这盒子里头是一张两千两的银票,应该够解杜掌柜的燃眉之急了吧?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想来工期也不会那么赶不及的。” 杜秋云大喜过望,但旋即又迟疑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秦薇如今雪中送炭,会不会是对彩绣坊有所图谋? 46.第46章 借势撑腰 秦薇看着杜秋云迟疑的脸色,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杜掌柜不必生疑,我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我也没有瞒着杜掌柜的意思。第一,慕容家得罪过我,都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若是不还回去,他们还当我好欺负呢!第二,彩绣坊分明有皇商之名,却无皇商之实,我如今扶彩绣坊上位,也是想要分一杯羹,合则双利,分则两败,杜掌柜即使试试又有何妨?难道我拿银子给杜掌柜,还能害了您不成?” 杜秋云看着拜匣之中的银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秦薇这笔银子的确是可以解燃眉之急,而这丫头话里的道理也并不是说不通,她倒真是有些心动了。 权衡了一下利弊,杜秋云想通了,设若事情真如秦薇所说,那往近了看,好歹她能让彩绣坊应付过宋家的这场风波,往远了看,说不准她还能拿回皇商应有的权利呢! 若是她不答应秦薇的条件,彩绣坊马上就要陷入火坑,如果她答应了,至坏不也就是如此吗?说不准还有翻盘的可能呢! 想通了之后,杜秋云立即伸手将拜匣收进袖子里站起身来,朝秦薇施了一礼:“有秦大小姐的支持,秋云便有信心了,秋云现在必须要回去抢工,还请秦大小姐原谅秋云失礼,另外还有一事,秦大小姐方不方便透露一下,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秦薇挑眉,她知道杜秋云问这话是想要知道她背后还有没有分量更重的人撑腰,毕竟慕容家背后的人可是皇后娘娘,所以她就算是胡编乱造,也必须给杜秋云编出来一个靠山来! 想了想,她垂下眸眼,老神在在地说道:“这消息是五皇子告诉我的。” 反正以杜秋云的身份,应该这辈子都见不到裴则俞吧?横竖这件事也不会给裴则俞造成什么损失,那就让她偷偷拉大旗作虎皮吧! 杜秋云好歹是皇商,岂会不知道当朝皇姓是裴,皇子的名字中则是泛“则”字?当下心里便有了底,立时点点头:“多谢秦大小姐解惑,秋云这就先回去了。” “杜掌柜好走。”秦薇站起身来,笑着颔首示意。 等杜秋云走后,孙姑姑和垂杨拂柳这才从里屋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是惊讶的表情,其中以孙姑姑尤甚:“大小姐,您、您跟五皇子那么熟了?!” 秦薇摸摸鼻子,耸肩道:“五皇子跟我没关系,那是我胡编来骗杜秋云的。” 孙姑姑脸色一僵:“大小姐,恕老奴直言,您编这谎话,到底为的什么?” “自然是为了唬人了。”秦薇笑了笑,“杜秋云能从京中第一绣娘一直奋斗到成为彩绣坊的掌柜,就说明她肯定不是没有野心的,她不敢跟慕容家叫板,只是因为缺少一点底气罢了,我如今编个谎话给她,让她自以为有了仗腰子的人,自然就敢放手去做了。” 拂柳茫然道:“可是大小姐,您帮杜秋云,究竟是为的什么呢?” 秦薇淡笑,她理了理袖口,方抬起头来,眼中有着冷冽而不容置疑的神色:“为的什么?自然是为了毁掉慕容家!” 47.第47章 兴师问罪 有了钱,样样都是现成的,杜秋云很快换了一批上等的染料,重新染色,重新织锦,在银子的作用下,彩绣坊非但没有延误工期,甚至还提前了三天将货赶了出来,为免夜长梦多,杜秋云立刻命人将货送到了宋家,宋家检验无误,确定是上等的织锦,不由得大喜过望,宋家家主亲自送杜秋云出门,还特地多给了她五百两的赏钱。 杜秋云笑着带人出了宋家的门,回头就命人捆上了彩绣坊的小工阿福,一路带着去了慕容府。 慕容瑾原本还老神在在地等着彩绣坊出事的消息,没想到消息没等来,倒把彩绣坊的掌柜给等来了,他茫然的同时也不得不出面相见,便命人将杜秋云请到正堂去。 等他赶到正堂时,杜秋云已经先行在下首落座了,她身侧跪着的阿福一瞧见慕容瑾便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眼中也带着几丝恳求。 慕容瑾眉角一抽,心知杜秋云这次恐怕是来者不善,话虽如此,可人都已经进了正堂,他也没有再转回去说自己身体不适不宜见客的道理,只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上前:“原来是彩绣坊的杜掌柜,久仰久仰,不知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 杜秋云轻笑一声,站起身来给慕容瑾福了福身,身后一群彩衣斑斓的绣娘也都跟着福身:“见过慕容公子。” 慕容瑾看着面前一群红粉佳人,却不觉得轻松,只是淡淡笑了笑:“杜掌柜有礼。” 杜秋云重新落座,朝身后一招手,一群绣娘七手八脚地将五花大绑的阿福给推倒在地:“慕容公子,从前多承您的情了,让您慕容家的人在彩绣坊里帮了半年多的工,也不知您慕容家是怎的了,自家下人还要派到我们彩绣坊来混碗饭吃,不过您慕容家这尊大佛,我们彩绣坊是请不起的,您家的人,我们也是用不起的,还请您收回去吧!” 慕容瑾脸色一沉,他虽然不知道杜秋云到底是从何得知他在彩绣坊里安插了眼线这件事,但现在要紧的是决不能认了:“杜掌柜这话说的在下好生糊涂,敢问您究竟是拿到了什么证据,才敢来我们慕容家胡作非为?!慕容家虽不愿仗势欺人,可也不能任由别人骑到我们头上来!杜掌柜,难道因为您绣过龙袍,就敢不把凤印放在眼里了?” 杜秋云掩唇呵呵一笑:“慕容公子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我过来还您一个下人,怎么成了我仗势欺人了?难道名满天下的慕容家穷到这种地步,连个下人都养不起?其实如果您只是送来个吃白饭的下人,我们彩绣坊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可您家这下人,手脚也太不干净了吧?前两天把我们订购的上等染料换成了劣质的,害得我们重新破费购买了染料,还得几天几夜的拼命赶工,这也罢了,可这小子眼瞧着这次的染料是我亲自监督购买的,再作假不得,居然还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往染缸里倒白醋?慕容公子,这就过分了些吧?” 48.第48章 龙袍凤印 慕容瑾额角一抽:“杜掌柜,您好歹应该听人说话吧?我在问您,您到底有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事情是我们慕容家做的?” 杜秋云呵呵笑着起身:“慕容公子,您急什么呢,现在是我们彩绣坊到您家里来,又不是到公堂上去,您不必这么丁是丁卯是卯的,话我给您放在这儿,里头是真是假,真多少假多少,您心里还没数儿?至于证据么……慕容公子,恕我直言,您这个时候还想着耍手段,心是不是太大了些?还什么龙袍凤印的,慕容公子,您把这两件物事相提并论,可真是有趣的很呢。” 她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瞥了慕容瑾一眼:“这天下,从来都是铁打的龙袍,流水的凤印,只要有人接过那龙袍,你慕容家的凤印便早晚要易主,你现在作威作福,就真不顾及将来了?” 说罢,杜秋云也不给慕容瑾反应的时间,径自领着人往门外走,待走到慕容瑾身前时忽然脚步一顿:“别以为全天下只有你慕容瑾长了脑子,你做的事,有人比你做得更好!” 杜秋云带着人走了,剩下慕容瑾一个人在正堂里对着阿福咬牙切齿。 什么叫铁打的龙袍流水的凤印?什么叫他做的事有人比他做得更好? 慕容瑾猛然出手,揪住阿福的领子,拽开塞住他嘴的布团:“你是怎么暴露的,给我说实话!” 阿福发着抖:“大少爷,小的、小的冤枉哪!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杜掌柜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说要把染料全都换掉,还亲自监工,小的怎么也下不去手,好不容易有一天杜掌柜不在染缸前转悠,小的想着趁此机会下手,没想到杜掌柜带人埋伏着呢,小的一下子就被抓了个正着!” 慕容瑾咬牙切齿:“所以,你就把我的计划都招了?” 阿福叫苦不迭:“大少爷,不是啊!怎么可能是小的招了?杜掌柜她压根就没有问哪!” “没有问?!” “是啊!小的被抓之后,就被缩在彩绣坊的柴房里三天,等他们赶完工交完货才被放出来,直接把小的捆上就给带回来了!大少爷,您不信可以去问杜掌柜,小的是真什么都没说啊!” 慕容瑾咬着牙撒开了阿福的领子,觉得自己心都要气炸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阿福招供了,那为什么他的计划会莫名其妙地被杜秋云得知?他的计划明明没有告诉任何人,只告诉了…… 思及此处,慕容瑾心头一惊,不由自主地咬紧了下唇。 他的确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慕容皇后的儿子,当朝的太子裴则俊! 难道……裴则俊知道了慕容玥死亡的真相,想要替他报仇?亦或是慕容琉知道了慕容玥死亡的真相,指使裴则俊这么做的? 慕容瑾扶额,只觉得头都要炸了,这两个推测无论哪一个是真的,后果都非常可怕,慕容琉居然敢指使裴则俊坏他的计划?这是要彻底撕破脸皮不成?!就算只有裴则俊一个人掺和进来,这件事也没这么容易善了! 转瞬之间,慕容瑾已经敲定了主意,瞎猜是没用的,得想个办法,证明一下才行…… 49.第49章 各怀鬼胎 皇宫毕竟是皇宫,就算是身为国舅爷的慕容瑾也没有随意入宫的权利,所以权衡之下,慕容瑾决定从裴则俊身上着手,好好试探一番。 次日清晨,太子府。 裴则俊客气地将慕容瑾请到正堂,因着二人有亲戚,裴则俊对慕容瑾并不见外,笑道:“舅舅,今儿怎么想着过来了?” 慕容瑾不着痕迹地笑笑,掩去满腹心思:“没什么,主要就是来看看殿下,另外也是有点事情想跟殿下商量一下。” “舅舅遇上什么难题了不成?怎的这般吞吞吐吐,难道是彩绣坊的事情不顺?”裴则俊是知道慕容瑾吞并彩绣坊的野心的,便直言道。 慕容瑾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直说自己被杜秋云摆了一道儿,更不想打草惊蛇,便遮掩道:“那件事先不必再提,是我考虑不周贸然出手,功败垂成也是当然,比起这个,我今天来,想跟殿下说的,是另一件事,关于玥儿的。” 裴则俊心头忽地一跳,慕容瑾为什么会跟他提起慕容玥来?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慕容玥这事一直是裴则俊的一块心病,虽然事情是秦筝开的头,连翼在中间推波助澜,最后由秦薇稀里糊涂地行了凶,看起来好像与他没什么干系,但实际上若是追究起来,没有他的那张字条,恐怕慕容玥也就不会被杀了。 慕容瑾见裴则俊沉吟不语,心底不由得又沉了几分,他勉强笑道:“殿下不觉得,玥儿死得有些不明不白吗?那秦薇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杀了玥儿?就算是误杀,听着也不合理啊!” 裴则俊脸色愈发沉了,慕容瑾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慕容瑾知道了整件事的起因,故意在他面前提起这个话题,想要威胁亦或是敲诈他? 虽说事情是由他而起,但他从始至终也没有掺和进去,更没有对慕容玥动手的意思!慕容瑾若是仗着抓住了他的把柄便想要有所图谋,那可就打错了如意算盘! 裴则俊低着头不紧不慢地拨弄着茶碗,意有所指:“事情都过去了,再追究这个还有意思吗?当初母后去父皇面前闹,已经让慕容家颜面扫地了,舅舅若是觉得凶手不是秦大小姐,怎么不在当朝辩驳之前说明?现在已经把秦家得罪了个彻底,舅舅又开始觉着凶手不是秦大小姐了?您这是闹得哪一出?外甥我可看不懂了。” 说罢,裴则俊微微挑眉,扫了慕容瑾一眼,似笑非笑。 慕容瑾被裴则俊不冷不热的态度弄得心上没了主意,裴则俊的话说的实在是太模棱两可了,他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乱跳,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半晌,他才勉强笑了笑:“这么说,在殿下眼里,玥儿的死是没有什么疑点的了?” 慕容瑾因为心里太乱,所以笑得有些勉强,但映在裴则俊眼里,就像是慕容瑾因为没能从他这里敲到好处而不悦,所以才笑得这么意味深长…… 裴则俊心里暗暗冒了火,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可慕容瑾这么死咬着不放,难道真是要拼个鱼死网破不可?! 他豁然起身:“事情到底有没有疑点,舅舅这不是心知肚明吗?本殿下忙得很,就不陪您胡言乱语了,您自便吧!” 说罢,裴则俊冷着脸转身回了后堂,剩下慕容瑾一个人在正堂里脸色难看。 慕容瑾咬了咬下唇,眼里微微泛出一丝凉意来,他不过就是随便问了几句罢了,裴则俊居然发火了?如果裴则俊没有知道慕容玥死亡的真相,又怎么会因为他这简单的几句话而发火? 他这是笃定了我做贼心虚啊! 后堂里的裴则俊和慕容瑾愤愤地想。 50.第50章 连家请帖 秦府。 杜秋云笑着将在慕容府的遭遇跟秦薇说了,末了补上一句:“姑娘是没瞧见,那位慕容少爷嘴上虽然逞着强,脸色却绿得跟外头的树叶子有一拼了。” 秦薇嗤笑了一声:“那慕容瑾也就这点本事了,脑子明明不够用,他却偏要跟旁人比脑子,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杜秋云掩唇一笑:“往日不与慕容家打交道,只觉得这慕容少爷能撑起偌大个慕容家,定是个有心眼的,可如今看来竟是我走了眼,这慕容瑾根本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么!” 秦薇颔首,复又漫道:“虽说如此,不过杜掌柜还是要提防些,这慕容瑾脑子虽然不够用,却惯会做些狗急跳墙的事情,杜掌柜休让这跳墙的野狗伤着自己。” 杜秋云了然地点点头:“姑娘放心,秋云省得,所谓‘篱牢犬不入’么!” 说罢,杜秋云站起身来,整整衣裙:“时候不早了,秋云还需回坊里主持大局,姑娘请便。” 杜秋云走后,孙姑姑上前附耳:“姑娘,连家那边送帖子来了。” 秦薇耳朵登时竖了起来:“连家送的帖子?说的什么?” 孙姑姑低声道:“说过两天是二少爷的生日,小孩子家家不必大张旗鼓,便接了亲戚家的孩子过去玩玩也就罢了,国公爷想让夫人带着小姐和少爷过去坐坐。” 秦薇心下了然,连家这是又痴心妄想,打起秦家家产的主意了! 她想了想:“信在哪呢?母亲可回话了没有?” 孙姑姑摇头:“信在夫人那儿,夫人让我来问问小姐的意思。” 秦薇心里盘算了一番,连容本是连家嫁出来的姑奶奶,对娘家人少有防备,一不慎容易被连安所骗,秦关自是不必说,前两日还险些被秦笙和连城拐带成纨绔子弟,他们俩自是能不去最好不去,但秦家若是一个人都不去,传出去实在不像话…… 她抬眸看向孙姑姑:“姑姑请去回母亲的话,就说家里还靠母亲主事,实在离不得母亲,况且小辈过生日,母亲也没有特意为此去连家一趟的道理;关儿如今正在刻苦攻书,也不好让他看那些玩乐的东西,搅扰了他读书报国之志,不如就让我自己过去一趟吧。” 孙姑姑依样将话传了过去,连容一想也是,便依了秦薇,秦薇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免冷笑。 连安上一世成功将她骗回了连家,她也几乎将秦家所有家产都交给了连安,可连安呢? 在她出嫁的时候,连家出的嫁妆还不及她秦家家产的一半!面对她的质疑,连安竟敢对她说秦家家产看似丰厚,其实内里亏空不少?! 秦薇思及此处,默默握紧了拳头。 上一世,她就是因为太蠢,所以才会被连安蒙骗,将自家家产全权托付到外人手里,以至于到头来算账的时候,也只能任人贪墨秦家财物而无能为力…… 勾起唇角,秦薇笑得愈发森冷。连安,你不是觊觎秦家家产吗?放心,该看的,我一分不少地让你看到,但秦家的东西,一个子儿你都别想碰! 51.第51章 连家众人 连家。 连安看着手里的帖子,眉头深锁。 当初秦时月一死,他就预感到连家的机会来了,所以他开始频繁地跟连容提及回连家住的事情,连容一开始没有松口,时间长了也有些心动了。 他的计划本来是好好地,可连容怎么突然又变了卦?先是称病不见客,自然也就把他派去的人拦在了门外,紧跟着连城的生日,秦家居然只让秦薇那小丫头过来? 连安心里这个气啊!秦家现在唯一的男丁就是秦关,只要他想办法害死秦关,秦家家产自然就手到擒来,所以他才让连城下意识地去接近秦关并教坏他! 这计划本来也是好好地,可不知怎么,秦关突然开始发奋好学起来了,他自己想要读书习武,连城也不能硬拉着他去花天酒地啊! 接连两个计划都受了挫,连安心里愈发不痛快起来了,但他同时也有些担心,莫非是秦纵那边将他的计划对连容和盘托出,使连容对连家有了戒心? 因此他本打算借着连城的生日探探连容的口风,没想到连容居然压根就不打算过来! 这几件事接连撞到一起,让连安不得不怀疑有人在背后捣鬼了,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巧,他的三个计划一个也不能顺心?! 为着此事,连安好几天都坐卧不宁,待到连城生辰,他一早便去了连老太太的后院里,厚着脸皮赖在女眷中间,等着秦薇过来。 秦薇来得很早,因为尚在孝期,不方便大张旗鼓,故而她只带了孙姑姑和垂杨拂柳过来,连老太太只有连容一女,平时不说,但心里总是多疼一些的,如今见连容青年守寡,秦薇跟秦关更是年幼稚龄,未免多疼了几分。 连翼自不必说,更是早早等在门口,一见秦薇进门便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薇儿可终于来了,这些天不见,我心里想得很呢!” 秦薇笑了笑,眉眼弯弯:“我也想连翼姐姐啊,只是毕竟尚在孝期,总是出门,听起来不像话。” 二人一同行至屋子正中,秦薇扫了一眼屋中之人,一眼瞧见了连安,紧跟着便是连老太太,老太太身侧坐着的是殷红叶,连安的正妻,连翼连城之母,在殷氏身后,立着连安的两个妾侍,素秋和如汐,素秋便是大少爷连璧的生母,如汐则是连家二小姐连理和三小姐连华的生母。 殷氏身侧便是各位公子小姐的座位了,连璧如今年岁渐长,而且又订了亲,不便出现在女眷之中,因此便在外头陪着连城的狐朋狗友,而今天真正的主角连城却堂而皇之地坐在殷氏下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一席素裳的秦薇。 秦薇目光扫过连城,朝他微微笑了笑,便又看了下去,连城下首是个空座,料想应是连翼的位置,连翼下首依次是孪生姐妹连理和连华,两姐妹此时都老老实实坐着,只是连理低着头不发一语,连华脸上却颇有几分不耐和鄙夷。 秦薇也知道连华自小儿嫉妒她没脑子偏又家世煊赫,是以便处处针对她,前世她脾气好,从不与连华一般计较,但重活一世,她可不这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