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人歌(gl)》 2盛世 周朝末年,中土大地,一分为四,燕,宇,楚,景,四国自立政权,割据百年。 楚弘业二十八年,燕楚联姻,燕长公主慕容锦与楚太子楚天于正月大婚,自此结成联盟,稳固中原。 “朕的孩儿,当君子之风,锦儿,这孩子肤色如你一般白皙剔透,将来定是翩翩君子啊,咱们唤她子晳可好”楚皇小心翼翼的抱着刚诞生的小皇子极为温柔的询问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子,“皇上费心了,就唤作子晳吧。”女子微皱细长清秀的眉,满脸疲态,楚皇心下叹了一声,终究还是不爱我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有了我的孩子,你还是如此疏离。“锦儿也累了,朕已吩咐送了些补身子的汤药来,记得趁热喝了,早些休息,朕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语罢轻轻摇了摇怀中已熟睡的小儿子,“父皇明日再来看你。”宫婢接过小皇子,楚皇望了望床上半闭着眼眸的美丽女子,转身离去,背后小太监赶紧提灯跟了上去。 身着青色长裙的宫婢匆匆关上房门,转身来到床前,从床边的婢子手上抱过小皇子,对床上女子说道“锦儿,他果然丝毫没有怀疑,可是,你真要让这孩子背着皇子的名头吗?将来一旦败露,便是欺君之罪,饶是皇上再宠爱你,恐怕也会动怒吧,到时岂不是毁了这孩子也毁了你”“雨栀,我自己的孩儿,怎会不考虑,这孩子若生作公主,就算受尽宠爱,一朝国家有难,必定是政治的牺牲品,联姻等事,我不想自己的孩子再遇到,我不要我的孩子如我这般受尽皇家的束缚,是个皇子,却还自由些,为了我的孩子,就让我任性一次,不再是燕国的公主,只是孩子的娘亲。”床上秀美女子一脸哀伤。 青色长裙的宫婢有些悲戚的扭了扭头:“锦儿,既然你笃定应如此,我自然尽力帮你,可是皇上有这般易瞒过么。”床上的女子轻轻抚了抚额:“我知道该如何,雨栀不必担忧,今夜累了,你也去休息吧,小荷,把皇上送来的药悄悄处理掉,不可让外人知道。”“是,皇后娘娘。”青色长裙的宫婢摇了摇头,扶了床上女子睡下,细致的掖了被角,缓缓说:“你这又是何必,身子本来就不好,明儿个我给你煎些药来,一定得喝了。”说罢吹熄了灯,关上房门离开了,空阔的寝宫里只响起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锦昌十二年,皇后慕容锦诞下皇四子,楚皇欣喜之极,特在齐云山建皇家别院以供皇后休养,四皇子年幼,遂随其母入住别院。 “皙儿,又去哪里调皮去了,看你脸脏得,还不快去洗洗,今日你父皇来了,正和你母后一起等你去用膳呢,快别磨蹭了。”顾雨栀逮住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小孩蹦了几下挣脱不开无奈说道:“知道了姨娘,皙儿这就去。”一颗小脑袋耷拉着随一个婢子去了。顾雨栀轻捂了嘴笑起来,这孩子长得愈发可爱,如今十岁不到,竟已隐隐有倾国倾城之色,却如此顽劣,着实好玩。顾雨栀摇摇头,微笑着走开了。 “皙儿,可让父皇好等啊,又去何处玩耍了,竟不理会父皇。”身着黄色便衫的中年男子语带责备的说,棱角分明的脸上却满是笑意,可见是极喜爱这个孩子的。“孩儿来晚了,还请父皇母后恕罪。”堂下小小的身躯躬着,白色的衣角微微向后翘起,一派聪慧识理的模样,眼睛更是黑亮,灵气十足,哪还见得先前的顽劣,楚皇哈哈一笑,“皙儿可真是长进不少啊,父皇母后未曾怪你,过来父皇看看,朕的孩儿几月不见可曾长高一些。”楚子晳抬眼望了望坐在父皇左首微微颔首喝茶的母后,缓缓走向自己的父皇。 正值深秋,齐云山漫山红叶,清风扫过,便见红叶纷飞直铺满林间小道,别院的青灰色瓦片上,点缀着几片灿烂的红色枫叶,齐云秋景,乃京城八景之一,崖壁边一座飞檐小亭正是最佳的观景之处,亭中端坐两人,正是楚皇楚阳及楚后慕容锦。“锦儿,这遍山红叶我们一起赏过多少回了?” 楚皇端起茶杯用杯盖挡了挡茶水表面漂浮的茶叶,普洱的茶香顿时四溢,楚皇却没有喝,静静的等着答案。“回陛下,这是第九个秋天了”素衫的皇后微微蜷了蜷手指,心里有些烦乱,聪明如她,怎会不知楚皇容她这堂堂国母,不理后宫诸事,在外闲居九年是费了多大心力,如今,恐怕连楚皇也挡不住众多流言了吧,该来的,总会来。 楚皇放下茶杯望着脚下嫣红的漫山枫叶,蹙眉说道:“是啊,转眼便是九个春秋了,皙儿也快十岁了,皙儿出生之时,你请求朕让你独居教养皙儿,这些年,朕遵守对你的承诺,容你带皙儿在此久居,免受那宫廷之乱,可是皙儿毕竟是朕的孩儿,你也是一国之母,朕虽宠爱,不愿你们受扰。可是,既然是生于皇家,就必定得知道一些手段,但求自保,如今皙儿依然天真之极,朕虽心喜,可是也不能时刻护着他,况宫廷内外流言颇多,唉…” 皇后随着楚皇的视线望去,似是在悠闲的赏景,半晌,才缓缓说道:“陛下,臣妾知晓了,皙儿长大,也该是回宫的时候了,还请陛下容我在此整理几日,下月初一,臣妾便带皙儿回宫。”楚皇转头望向皇后,眼神中有一丝歉疚,楚子晳是他的爱子,他也早看到这个孩子异于常人的聪慧,如今大楚有异,邻国与大楚交往态度日趋强势,这孩子如此有灵气,稍加雕琢,定是治国安邦之才,自己虽封明妃之子即长子楚轩为太子,可这太子稳重有余,却欠些机智。为了这祖先打下的江山,饶是自己最喜爱的儿子,他也不得不将他放入宫廷受些历练。 齐云山,碧水潭。一挂瀑布倾泻而下,直冲击得谭中白浪翻滚,甚为壮观,在北方,这已入深秋水量仍不见减少的瀑布,总引得人啧啧称奇。却无人知晓,在这水幕之后,却是别有洞天。 只见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速度极快移至瀑布前,灵动的双眼左右环顾,见四下无人,便三两步蹿上水面,足尖点水,刹那便消失在水幕之后。“师父,徒儿来了,今日父皇来看望母后与我,便迟了些。”消失在瀑布之中的正是楚子晳,但见她一屁股坐在一张石凳上,抓起桌上的梨花糕便往嘴里塞。一青衫男子于桌旁的石洞中不急不缓的迈步而出:“皙儿父皇又来了?”言罢似是思考了一阵,转首又进了石洞,过了一会儿,手捧了一个纯黑色毫不起眼的盒子出来,此时秋阳正盛,金色的光洒在青衫男子精致的面容上,再配上这入秋了仍满布青藤风景奇异的水幕之后的地界,真像入了仙境。 楚子晳愣了愣神,在四岁那年她甩掉别院中的婢子,独自溜到后山来玩,彼时年纪尚幼,独自一人笑闹着竟忘了时间,夜幕降临四下一黑,便忘了归路,因曾听闻雨栀姨娘说,山中夜里多野兽,便费尽力气爬到树上,以免被野兽袭击,然后准备乖乖等别院中的侍卫来寻她。不想,等爬到树干上,却摸到一滑滑腻腻带着斑纹的东西,顿时一惊,正准备悄声逃离,那巨蟒却感应到有人来扰,她黑夜之中只感到巨蛇转首扑面而来,一时风声呼啸,小手一松,便从树干上摔了下来,正当她害怕的掂量着从这么高摔下来会怎样时,却感觉有人轻轻接住了她,耳边温和沉静的声音响起:“别怕。”她的一颗心顿时安稳下来,直觉这是来救她的人。 五年了,她拜眼前这人为师,她却觉得自己这师傅像一个谜,师傅不让她告诉任何人这师徒关系,也要求她隐瞒这别有洞天的地方,只作她习武之所,师父不说,自己也不问,只觉得莫名的信任他。“皙儿…”“嗯?”楚子晳回了神,“师父,什么事?”青衫男子撩起衣摆坐在了石凳上:“为师教你武功也快五年了,你天资聪颖,任督二脉自通,乃是习武奇才,可是生性过于懒散,轻功修为虽为上乘,其他功夫却还不到家啊,如今这局势下你父皇前来,恐怕是接你回宫,为师也得离开了……”“什么!?师父你要走!徒儿不要回宫。”“皙儿稍安勿躁,听为师说完,为师这些年也将各种招式全数教予你了,内功心法,皙儿你记得时常修炼,终会大成,为师不会看错,也没什么要教的了。既要分别,为师赠与你一份薄礼。”说着打开石桌上的黑色盒子,一把金黄色折扇赫然入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此物名为紫金扇,乃紫金打造,刀枪不入,却又轻便无比,不足一把寻常纸扇的重量,为师使剑,也用不上它,如今给你,不必与我退却什么,好好收着,将来勤练武功,皇宫不比此处单纯,皙儿要时时警惕,保护好自己~~~~还有~~~~你的母后,这是你的责任,明白吗?”楚子晳伸出一双白净的小手接过折扇,眼里已泛起泪花:“谢师父,徒儿明白,徒儿会好好练武,保护好母后和自己的………师父,你真的要走吗?跟徒儿一起回宫可以吗?”青衫男子站了起来,轻轻摸了摸楚子晳的头,“皇宫内苑,为师不愿去也没那个能力去,再说为师现下也有些事要处理,有机会了自会来寻你的,皙儿不必如此伤感。”说着望了望天,“天色也不早了,恐怕你的父皇母后又在等你了,别让他们担心,快些回去吧,为师今日便会离开,不必再来了。” 楚子晳点点头,把折扇小心的放入衣内,自然知道这折扇是不可随意泄露的。“师父,那我~~”“好了,为师一定会去看你的,快回去吧。”“是,师父。”楚子晳一张精致绝伦的脸上挂着丝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向洞口走去。青衫男子则一直立在桌旁,微微笑着,似是鼓励,直至那小小身影消失在洞口。男子收起笑容,眼神有些迷离:“锦儿,我悉心教导你的孩子,只希望你们都可以保护好自己,如今回宫去,千万万事小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章,试了下感觉,不知道有人看没,觉得写的有点慢 3暗箭 几辆金顶飞角的朱红色辇车行在宽阔的官道上,前后整齐的排列着身着黑色铠甲的皇室护卫,一时烟尘四起,官道上的百姓远远的站着,不敢惊扰了这达官贵人。 辇车行至京城之内,四周顿时热闹起来,护卫们一边开路一边警惕的注意着四周是否有异常情况,若惊扰了皇后皇子,那是万万担当不起的。一只粉嫩的小手掀起辇车镶着金线的帘子,楚子晳微微探头望着窗外喧嚣的街市,这便是京城啊,以前虽每年父皇和皇奶奶大寿都会回来,却也待不了几日,便又回了京郊的别院,从未仔细看过这京城的街景,这便是此后我要生活的地方了,没有红叶,也没有碧水潭后微笑着等我的师父了,想到此处一阵失落。 小贩们一边吆喝一边用眼睛扫着这辆华贵的辇车,街边酒楼店铺中的人纷纷伸出头来,或羡艳或畏惧的目光顿时集中在一处。“皙儿。”楚子晳放下帘子,微微回神:“娘,唤孩儿何事。”“不出半个时辰便到皇城了,今后在宫中恐不似以往清闲平静,皙儿你虽年幼,却也不可顽皮放肆,.娘.便在无外人时叫吧,皇宫之中,当叫我母后。”楚后温柔的拉过楚子晳软软的小手,“皙儿,娘知你聪慧,皇室礼仪,姨娘也曾教过你,要时时记住。”楚后顿了顿,轻轻抱住自己的孩子,“还有,皙儿,切莫泄露你的女子身份,娘在你出生之时骗了天下人,也与你父皇约定不束缚你于宫廷,只为你今后可借着这皇子的身份做个闲散王爷,远离皇宫,找个由头消失,便可寻你自己的人生,如今~~~如今,唉,楚国渐有由盛转衰之势,看你父皇的态度,似乎想要栽培你,恐是不易放你离开了,娘~,真不知当年做的是对是错。”楚子晳窝在母亲温暖的怀里,牵住母亲的衣角,“娘,孩儿明白娘是为了我好,孩儿会小心的,孩儿还要保护娘呢。”楚后用脸侧轻轻挨了挨楚子晳的脸,不再言语。 勤政殿,楚皇放下奏折,“皇后和四皇子还没到么?”“回皇上,皇后娘娘戌时便到,这会儿应该已入皇城了。”楚皇点了点头,攥起拳头揉了揉太阳穴,起身道:“朕去锦仁宫候着,传膳过去吧。”一旁的小太监深躬着腰,尖细的应诺,心中暗暗吃惊,素来知道皇上宠爱皇后,却没想到竟要去皇后寝宫亲自等候用膳,脸上却保持着波澜不惊的摸样,宫中之人,谁都知道,一个眼神用错,也会招来杀身之祸。 ****************分割线,啦啦啦啦啦,分割线************ 楚子晳望着满桌的山珍海味却没动下碗筷,毕竟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带着如此忧烦的面色坐在桌边,小小的眉头堆在一处,颇为滑稽。楚皇见她这模样忍俊不禁:“皙儿,父皇不过是要你明日入承恩殿和众皇子一同学习,何至于如此不满。”楚子晳在别院之时,楚后仅教她识文认字,见她喜爱笛音,又教授了她吹笛,各类书籍,是随她自行挑选的,况她聪慧异常,学得快了,便有大把时间玩耍,间或溜去师父那练功,想如今,却要成天困在承恩殿,这自由天性,又怎么受得了,当下便生起闷气来。“父皇,孩儿不要去承恩殿。”“众皇子都在承恩殿学习,如今你已回宫,怎可例外。”楚皇脸色微肃,楚后夹起一小块珍珠鱼丸放在楚子晳碗中,“皙儿,明日开始,同各位皇子去学习,也好亲近亲近,与母后一起如此之久,怕是疏淡了些手足之情。”楚子晳望着碗里的鱼丸,很是无奈,母后明知自己不喜鱼丸,却还夹给自己,是在提醒自己不可任性吗?不喜欢也得藏着?默默的夹起鱼丸塞进嘴里,含混不清的应了一声:“是。” “看,大哥,他也来了,听说今后便都在宫中了,父皇怕他们劳顿,竟特许不用先拜见皇奶奶。哼!明明你才是太子,凭什么一个多年在外的小毛孩一回来就如此受父皇宠爱,我定要和他较量较量,看看他哪来的本事赢父皇宠爱。”坐在殿中第一排书案前的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撇撇嘴很是不屑的望着正从殿外走来,身着白底金龙龙褂,稍显瘦削的楚子晳。在宫中,除皇帝穿的五爪金龙服称为龙袍外,亲王与众皇子皆着四爪金龙的龙褂,官位显赫的大臣则是着三爪龙的蟒袍,如今又回来个皇子争宠,且楚子晳还如此受优待,那身龙褂这二皇子见着显然觉得很是不顺眼。 “二弟,不得胡言,四弟当初是身体不好,才多年与皇后娘娘在外休养,调理心性,如今回来甚好,也算家人团聚了,你若再如此胡言乱语,父皇知晓了,恐怕会不悦。”说话的正是面色严肃的楚国太子楚轩,这二皇子与他年龄相差三岁,自小便在一处玩耍,一起长大,兄弟二人感情也深厚,他深知这二弟楚逸性格急躁,又有些许刻薄,实在容易闯祸,不得不多费唇舌时常劝导。楚逸听到父皇二字,瞬间气势散尽,沉默下来,眼睛却是不着痕迹的瞟了眼已经在走到跟前的楚子晳,厌恶的皱了皱鼻子。 楚子晳瞧了瞧面前的两个少年,左边的少年面色沉静,五官端正,身材英挺,嘴角微挑,带着一丝笑意,极有涵养,给人稳重之感,正是大皇子。右边这少年瞧着年龄略小,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对着一侧,下巴微昂,一派高傲的模样,是二皇子。楚子晳躬身作揖“大皇兄,二皇兄。”“四弟不必多礼,昨日为兄怕扰你休息,所以没去看你,今日见到,比去年父皇寿辰之时挺拔不少啊,你久居别院,回宫长住若有什么不适应的便告诉为兄。”“谢谢大皇兄。”楚子晳直起身来望着自己的大哥“诶,四弟,都说不必多礼了,都是自家兄弟,何来谢字,今后不必一口一个皇兄,唤我大哥便好。”楚子晳心中顿觉温暖,望着两个哥哥笑了起来,“大哥,二哥,我知道了,我先回座了。”“谁要你叫我二哥了~~”楚逸小声嘀咕着,楚子晳有些尴尬,楚轩眉头一挑,拍了拍楚子晳的肩说:“四弟,你去吧,待会教授我们的常侑斌常大人就要来了,坐在你右首的是太傅二子安衍之,他长你一岁,在此伴读,后首的是几位大臣之子,今后你慢慢认识吧,“是。”楚子晳走到第一排右边的书案前坐下。 第一排右边书案边的小孩神色中带些戏谑,显然是看见了二皇子的不满,见楚子晳迎面走来,才一跃而起,凑到楚子晳耳边说:“我叫安衍之,四皇子你称我衍之即可,适才我见二皇子有些不悦啊,四皇子~~子晳兄~~,今天安分一点,哪也别去,不然今晚睡不好啊。”安衍之一脸诚挚,却又似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言辞竟是毫不客气。楚子晳怔了怔,虽见他笑得邪气,却不知为何并无厌恶之感,或许直觉那份真实的关切是藏在这邪气的面容下的。“哦?既然如此,那就谢谢衍之提醒了。”说罢提起前襟盘坐下来,开始昏昏沉沉的约起周公~~~~~~~~~ 到午时三刻散学之时,楚子晳直觉得魂魄全然离体。学堂上只和安衍之猜拳,画乌龟,故意叫着夫子常侑斌为“常有病”,偷拿掉后桌的砚台,直急得不知道哪位大臣的儿子抓耳挠腮。折腾了一上午,倒是和安衍之臭味相投,却是再也没什么可玩的了。众人都直奔颐和斋,学堂中的学子,不论皇子或是大臣之子,无有尊卑,皆在颐和斋用膳,以示学无高下。楚子晳故意落在两位哥哥之后,和安衍之并排走着,耷着脑袋,显然是无聊之极。 两人正凑在一处密谋着要怎么溜掉,忽然一只白皙的小手伸到安衍之手膀上,狠狠一捏,顿时惊得安衍之皱着清秀的脸惨叫出声。只见一个约莫十岁身着黄色宫装的可爱小女孩两手叉腰,摆着一副悍妇模样冲安衍之大叫道:“好你个安衍之,上次弄坏了我最喜欢的簪子,放走了我养了好久的小兔子不说,这次居然还想教坏我弟弟,四弟,别跟他待在一起,他可不是什么好人。”说完扯着楚子晳的袖子拽到自己跟前,“四弟,昨天听说你到了,我想跑去看你却被母妃拦下来了。我可想你了,本还打算今天拉着你出来玩耍,却没想你也被送来承恩殿学习了,,唉~~~我听说申时(下午三点至五点)开始便是骑射课,你可要好好学啊,三姐可是求了父皇好久,父皇都不答应让我去学,今后你可得偷偷教我。”楚子晳看见这三公主很是开心,过去每次回宫,都是这个小姐姐带他四处玩耍,对他也很是照顾,见姐姐想学骑射,便一口应诺下来要去学,直接忽略掉一旁气急败坏的安衍之。“好,不碍着你俩姐弟重逢,哼!”很是孩子气的一甩头走开了。 “诶,衍之~”楚子晳望着安衍之的背影唤了一声,姐姐在这,却又不好去追,想想觉得不如下午习课之时见了他再解释解释好了,便和姐姐一路笑闹着去颐和斋了。 用过午膳之后,几个小太监便领着一行人来到马厩边,楚子晳却未见到安衍之,问过几个人也都没见他,难道是真生气了?无奈,只得随众人进了马厩挑选今天要用的马匹,此时二皇子楚逸竟停了下来,站在一侧候着,待楚子晳走过来立即唤了他停下,一言不发的拉着楚子晳的袖子走向右边的马廊尽头,只见廊中尽头处一匹极为高大健硕的骏马,高高的昂着头,马槽中的秸秆似乎是丝毫未动,四肢匀称,毛色纯黑,极有光泽,除从两耳一直延伸到两眼之间的犹如闪电的白色长条,周身无一丝杂色,就算是楚子晳这只略微懂些马术的不识货的人,也知道这是极好的马,很是喜爱,脸上不禁流露出欣赏之色来。 楚逸见他如此反应,很是得意的开口:“这匹便是这马厩里最好的马了,恐怕天下间也没几匹马能赶得上它,今晨我对四弟的态度有些不妥,现在把这最好的马告诉于你,四弟若是喜欢,以后便可以要求收此马为自己的坐骑,还望四弟莫要在意之前的事。”楚子晳觉得事有蹊跷,二哥明明之前还如此厌恶他,怎的忽然转变如此之大,于是一面不动声色的的检查黑马,一面回道“二哥客气了,我哪有在意什么,还要多谢二哥的照顾呢。”打量一阵之后见这马除了眼神极其闪亮,甚至有些犀利之外,并未发现有何异常,才稍稍安心了,看来二哥是真心致歉的。“二哥,我今日便可用这匹马么?”“当然可以啊,我去叫马夫过来帮四弟你把马牵出去,四弟,你等着。”楚逸说罢笑意涔涔的去叫马夫了。 申时一刻,马场。几个少年皆骑在马背上,骑射骑射,便是先习骑术,再习弓箭,今日在场的人皆是达官贵人之子,皇子更不必说,多有机会骑马,这骑术是都知道一些的,便没再详细教授,只需每人骑马在马场中绕完一圈便可。太子为先,其次是二皇子,马术都不错,第三个便轮到楚子晳了,她拍马出列之时,只听身后一片抽气声,顿时有些得意,她的这匹可是最好的马,必定引得众人羡艳之极,随后很干脆的一夹马身就冲了出去。 “朕只是来看看,不必多礼了。”正当管理马场的官员要跪下请安时一身明黄龙袍的楚天出言阻止了他,眼睛定定的望着那个飞驰出去的背影。“那匹便是前些天西域进贡的名马吗?如此桀骜不驯的马王,前几日还弄伤了不少驯马师,今日你们竟驯好了,看来朕要好好赏赐你们啊。”一侧的马场官员远远一瞧,果然像是那匹烈马,脸色顿时煞白,那马没人可驯服,明明是关在马厩中饿着去它脾性的,如今怎会牵出来了,正在心中求神告佛的希望别是那匹烈马之时,只见远远的那匹黑马前肢上扬,飞腾而起,发出一声狂躁的嘶鸣,楚天顿时脸色一沉,那马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那马尚未驯服,臣也不知为何会被四皇子牵出来了啊。”“混账!还不快叫人去止住那马!”马官连滚带爬的跑开叫人去了,马场上众人也发现了异象,只见马厩里冲出一个身影,拍马直奔楚子晳而去,在场上众人有些忧虑的窃窃私语之时,二皇子楚逸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随即消失无痕。 再说正骑在马背上的楚子晳,本来正得意之极的享受着这风驰电掣的感觉,马儿却忽的止住,向上跃起,楚子晳受惊之下立刻紧紧抓住缰绳,人却不由自主的向后仰了过去,只得死命抓紧,以免被摔下马,马儿却是接连不断的跃起,楚子晳这才明了,这马是好马无疑,只是~~恐怕还未驯服啊。手上再也无力抓紧,被狠狠的甩到空中,楚子晳暗暗运气,脚底走起轻功的路数,尽量缓冲着冲击力,却无奈这马儿力大惊人,这是那匹自马厩中冲出的人已到楚子晳身边,他抬手一拉,将楚子晳带到自己的马上,楚子晳定了定神抬眼一看,正是消失了一中午的安衍之。“衍之,谢谢你。”没想安衍之却轻哼一声,看也不看她“哎哟,尊贵的四皇子,和您的公主姐姐说话的时候您可没记得我啊。”楚子晳有些尴尬的准备解释,却见安衍之大笑出声:“开玩笑呢。”楚子晳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思考啥时候把女主砸出来呢 4秋狩(一) 楚宫御花园的湖心小岛上,只见一个白衣少年头枕着双手躺在草地上,初秋的阳光照着少年柔和的面庞,脸上一层细细的绒毛被染成金色,细长笔直的眉,微颤着的浓密睫毛,挺秀的鼻梁,微露笑意的薄唇,俊秀得让人眩晕。“衍之兄,来了就一起晒晒太阳吧,干嘛藏在亭子后面,难不成还想像上次那样被我当做刺客丢进湖中去游泳?。”果真,一副书生打扮的安衍之从亭子后移步而来,“你哪次让我赢了你会死吗?”脸上却未见任何气急败坏的神色,神态颇为悠闲,显然并不在意。“衍之兄~~~,自己学艺不精,竟还怪起我来了,果真是厚颜无耻的京城第一少啊。”楚子晳深吸一口气,完成一周天的吐纳,原来方才看似悠闲晒太阳的楚子晳,却是在修炼当初师父授予的内功心法,快七年了,师父却还是没来找她,这也成了她的心结。 “京城第一少不敢当不敢当,子晳兄若是出宫,恐怕宫外女子个个投怀送抱啊。”七年前,安衍之识破二皇子诡计,故意趁楚子晳与三公主见面时离开并跟踪二皇子,及时救了楚子晳,又因二人同样聪慧过人,志趣相投,很快便成了至交。平时较量来较量去安衍之在武功上始终难敌楚子晳,自然就只能靠着你来我往的拌嘴挽回点局势。果然这句话十分凑效,楚子晳顿时哑口无言,想她本身就是女子,虽做男子养,对其他玩笑都还吃得住,这个玩笑虽然不存在什么害羞的问题,可难免觉得有些尴尬。安衍之见楚子晳这幅模样哈哈大笑,哪有半点儒雅书生的模样:“楚子晳,哈哈哈哈,果然,哈哈,果然你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啊,看来我这做兄弟的什么时候得把你带出去见见世面了,好歹再过几个月就十六岁要行冠礼的人了,竟提起女人还这幅模样,哈哈哈哈。” 楚子晳站起来整了整衣服,一边拈着身上的草叶一边很淡定的说:“我可不如衍之你这么风流,不过~~衍之兄也要多注意身体啊,听说昨晚又夜宿花影楼,你这夜夜笙歌的,难保哪天就英年早逝啊。”安衍之脸色一黑,这花影楼的幕后老板乃是他的父亲安太傅,以作收集情报之用,所谓伴君如伴虎,消息灵通点总是有好处的,可是这事关家族安危,若让皇上知道了,必定会以为安太傅有异心,因此这时楚子晳提起他也不便解释,只轻咳一声,“其实今天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今天皇上早朝时说五日后要启程去北海猎场秋狩,众皇子及大臣之子凡有能力参与者,无特殊情况皆需参与,昨日,咳,昨日我在花影楼与晗烟姑娘谈话之时,无意中听她提起二皇子是早就知晓此事细节流程,他如此之早就挖到这个消息,恐怕是有所图谋啊。” 七年前那烈马事件之后楚子晳自然知道二皇子是存心害他,可是那马本不在那个马槽,之前本就在那个马槽的的确又是良驹,只是被偷换了位置,无法证明就是二皇子所为,为了不惹麻烦,楚子晳选择了隐瞒,心里却对二皇子加强了防备。这时听到安衍之如此说,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仅仅一场狩猎,怎值得他如此提前就打听好做准备呢?习惯性的伸出手指戳起自己的眉尾。 农历八月初一,楚国秋狩,北海猎场的边缘扎满了大大小小的帐篷。北海猎场处于楚国最北端,宇国与楚国交界处,东邻北海,由此得名。此处地形平坦,森林茂密,多野兽出没,是以楚国在此圈定皇家猎场。 此时楚子晳颇为悠闲的坐在马上,眼睛四处扫着,这马正是当年那匹出名的烈马,楚子晳花费一年时间,每日与它说话,给它喂食,终于将之驯服,名为魅影。夕阳还挂在地平线上,天渐渐显出墨蓝色来,枯黄的草深深浅浅的立着,塞外的风呼啸而过,带着京城里还感受不到的秋意。楚子晳甩甩袖子,眼睛轻轻一转,此处是猎场西侧,空旷而少树木,视野开阔,若是有什么埋伏,应该不易隐蔽,她的帐篷又处于营寨的中心,四周多守卫,那么,如果~~~,就只能是在猎场东侧的密林之中了。 楚子晳微微一笑,侧过脸对着在马上一脸陶醉的望着落日的三公主楚,:“三姐,待会天就要黑了,我们也早些回去吧,今日在猎场逛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再说,你看后面那群护卫都~~~。”“诶,知道了,就他们催得紧,我们这就回去吧,子晳过几日还得陪我再多逛逛啊。”随后又压低了声音:“偷偷的。”一面说一面对着楚子晳做了一个鬼脸。楚子晳眼睛弯弯的笑了,在夕阳余晖之下愈显柔和,三公主楚青晗刹那间望着弟弟失神了,这等容貌,又如此温柔的男子,这天下恐怕也只有她这弟弟了,不知道今后什么样的女子能有幸被他爱护。两人将马调了个头,背对着夕阳,渐渐往回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擂鼓的声音就响彻云霄,楚皇坐在高台上,锐利的目光扫着整齐的跪在阶下的年轻人,每年秋狩,其实都是为了青年才俊能展现自己的实力,狩猎,不仅需要武力,还要反应敏捷,更要足够聪明,知道如何与狡猾的动物周旋。通过秋狩了解到个人的实力,今后也方便人才的选拔。“今年的规则有所变化,不久前朕听说在北海猎场有一对灵兽银狐出现,此乃祥瑞之物,给大家五天时间,若是谁先活捉银狐,谁就胜了,朕在此强调,一定要活捉,若是这等瑞兽死了,必定影响国运啊。若五日之后无人捉住银狐,便按照以前的规则,谁的猎物更加珍贵或数量更多,那么谁就胜了,朕静候众位青年才俊的佳音。”楚皇微微一顿,“那么,开始!”顿时猎场上充满的马的嘶鸣声。楚子晳冲着一旁的安衍之轻点下头,一夹马身,向东侧的密林跑去。 林中参天的古树遮挡了大部分光线,林中显得有些阴森,一阵窸窣的声音传来,楚子晳取出弓箭搭好,随时准备攻击。“四弟 ,你也在此处啊。”楚轩骑马越过几丛灌木过来,楚子晳收起弓箭,有些惊讶的望着看样子根本没打算用弓箭的楚轩:“大哥为何还不去寻猎物?” “大哥已参加秋狩多次,拿过魁首不少,亦无甚争强好胜之心,顺其自然吧,我倒是有很多机会受父皇提点,其他才俊却机会甚少,多多让他们表现一下,选出真正的人才,也是对社稷有益的。”楚轩勒了勒马停了下来,“方才我来之时见灌丛中白色一闪而过,速度极快,也不知是不是银狐,只信马而来,没有追踪。四弟你初次参加秋狩,身手更是皇室子弟中最好的,父皇对你甚为看重,而你却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为此父皇也多次询问皇后娘娘,大哥在这里也是私下说与你听,只希望你今次秋狩能够争个魁首。” 楚子晳暗暗吃惊,父皇常询问母后,莫不是怀疑母后故意教她如此吧,当初入宫,她只一味低调行事,处处不冒头,只求被当做无足轻重之人,没想到父皇还是如此重视。多年来父皇与母后似有难解的结,他偶尔问起母后,母后却从来也不愿提起,大哥说是询问,恐怕是质问罢,毕竟父皇再怎么宠爱母后,也不会容许她一直如此教导他——一个骄傲的帝王所看重的儿子,事关母后,今后恐怕不可再如此藏躲了。“谢谢大哥相告,我这就去看看,密林之中,大哥要小心啊。”“去吧,大哥也去四处找找,有没有什么小的猎物,你也小心。”楚子晳扯扯缰绳朝楚轩来的方向去了。 越往深处走,树林越发茂密,光线也越发黯淡,途中甚为安静,竟然一只野兽也没见到,不知是什么缘故,马蹄踏在堆得厚厚的正在腐朽的树叶上,带出一阵湿气。楚子晳抬头看看,外面天色昏暗,恐怕已近酉时,便下了马,在一旁的树上像先前那样用箭头留了个记号,回身在马儿的褡裢袋里摸出点干粮,四下打量着,何处可找到个像样的山洞,以夜宿一晚。楚子晳忽的顿住,屏息凝神,前方隐隐有响动,似乎还混杂了动物的嘶鸣,楚子晳背着弓箭,运用轻功悄无声息的向声音的源头靠近,天色越来越暗,在声音越来越近之时,却戛然而止。 楚子晳前方一个极深捕兽坑赫然在目,声音似乎就是在此处传出来的,却因天色太暗,打了火折子也看不清是何物在坑底,贸然跃下恐有危险。于是回到魅影旁,取出对付走兽的绊兽索,将一侧捆在坑边的树干上,另一侧丢入坑内,从怀中抽出短刀,顺着绳索缓缓滑了下去,滑了约莫三丈,楚子晳掏出父皇临行前赏赐的夜明珠,顺着幽幽的绿光,只见一只全身雪白,和小狗差不多大的狐狸伏在一个人影前,后腿蹬地,张嘴露出白森森的獠牙,似乎是怕楚子晳伤害身后的人。楚子晳见这小狐狸甚有灵性,于是收起短刀,让自己显得没有攻击性,试探的上前一步,小白狐见她似乎没有伤害的意思,便放松下来,收起獠牙,轻轻呜咽,似是求救。 楚子晳见它放松,几步上前来到人影前蹲下,只见一个白衣女子静静躺着,全身被笼罩在一张银色的网中,小腿处已被染红,衣裙上沾着不少草叶,看来是不慎摔入这捕兽坑,已经晕了过去,楚子晳拉了拉网,似乎不是寻常材质,便取出腰侧的紫金扇展开,微积内力,轻喝一声,划向银网,居然只留下一条不深不浅的痕迹,楚子晳有些惊愕,这网还真不是寻常物件,便使足内力一割,网终于开了一条口子。楚子晳动作轻柔的扶起女子,小声唤了一声:“姑娘,姑娘。”女子峨眉微蹙,有痛苦之色,却并未醒来,白皙的皮肤的夜明灯的绿光下显得有些病态,或许是在地上躺了太久,受寒气侵扰,嘴唇轻轻抿着有些发青,看起来脆弱无比,竟有一碰即碎之感。楚子晳赶紧脱下黑色的外袍,将女子裹在衣内,取下她周身材质特别的银网,别在腰侧,手臂扶住女子的腰,女子的头轻轻靠在她的肩头,幽幽的香气袭来,直走到绳索旁,小白狐见状急忙跃上楚子晳肩头。楚子晳顿觉好笑:“小东西,还怕我丢了你不成。”说罢右手一拽绳子,脚底瞪着坑壁运着轻功直向坑顶。 来到坑外楚子晳赶紧抱起白衣女子到一旁的大树上靠着,微微运气给女子祛除身上的湿寒之气。运气之时竟发现这女子无丝毫武功,怎会只身一人来着深林之中,正疑惑之时,女子缓缓睁开眼来,墨色的眸子干净无比,看见半抱着自己的楚子晳露出小鹿一般的受惊神色。楚子晳有些尴尬的笑笑,松开送气的手:“姑娘不要误会,我只是方才见你受寒,运气帮你祛除湿寒之气,并无它意。”女子紧张的神色这才松了下来,好似完全相信了,却没有言语,楚子晳竟有些莫名的感动,在皇宫中也有多年,虽有大哥三姐等人的照顾,可是到底也是充满了尔虞我诈,哪来什么信任可言,而眼前的女子竟仅凭自己一句话就相信了自己。 “姑娘为何孤身一人来到深林之中呢?可有人同行?又是如何落入这坑中的?”楚子晳一连问了三个问题,那只小白狐静静的钻入女子怀里,很是惬意的望着楚子晳,谁知女子只是微张了张嘴,又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有说。“姑娘既不愿说那就算了,只是我要知道姑娘家住何处才方便把你送回去啊。” 女子出尘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似是想辩解,只低头四处看,似乎在寻找什么,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松软的泥土上划起来。楚子晳疑惑的凑过去一看,地上是一行娟秀的小楷——我不会说话,并非存心不告诉你,不要误会。楚子晳看着女子着急的样子微笑道:“姑娘不用着急,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此时已经天黑,送你出去恐怕不太安全,不如先找一个山洞,到时姑娘你再慢慢告诉我可好。”女子淡然一笑,竟是犹如谪仙一般飘逸出尘。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很勇敢很坚定很毅然的决定晚上更文,查了一下午天干地支,古代轿子,皇宫宫殿名,热血澎湃要更文时,部长一个电话把我拽出去了,11点才被放回来,怕大家以为我弃坑,火速赶文一小段后,准备发上去,结果悲催的发现断网了,就差一点点啊,一点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怨念啊啊啊,再早2分钟昨晚就成功更文了~~~~~~ 5秋狩(二) 楚子晳一时竟没了言语,直愣愣的盯着女子的脸,此时女子微微气喘着轻笑,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楚子晳忽的醒悟过来自己的行为太过无礼,只得轻咳一声扭头四下望望,装作在寻找山洞的样子,心里却突突跳着,暗自责备自己怎么如此没定力,平素一副温文有礼的模样,今日却尴尬连连。“姑娘,你先起来吧,我们去前方寻寻山洞。”楚子晳眼睛偏向一侧不敢直视,只一边牵过魅影一边温言说着。 只听见身侧传来轻微的树叶碎裂的身影,却没了动静,楚子晳摸了摸魅影的头,疑惑的转过身,白衣女子只移动了一点点,细长白皙的手指托着小腿渗出血迹的地方,看来伤得颇重,试图站起来却也不行了,楚子晳竟因尴尬一时忘记了她的腿伤,急忙来到白衣女子面前蹲下,“姑娘骑我的马,待会找到歇息的地方我再帮你上药。”左手避过女子小腿处的伤穿过双腿,右手托住女子背部,将她打横抱起,小白狐跳到地上,乖巧的跟在楚子晳脚后走向魅影。月光深深浅浅的漫入夜色,女子双手轻轻抵着楚子晳的手臂,眼微眯着,似乎并未觉得如此亲近的姿势有何不妥之处。 楚子晳将女子扶上马,摸摸魅影的鬃毛,凑近它耳边:“小伙子,走平稳些,不要摔着人了,跟紧我。”魅影撅了撅蹄子,鼻子里哧了一声,头一扬,明显蔑视自己的主人,楚子晳用手摩挲了两下,也并未再与它说,将马的缰绳递给马上的女子,“姑娘将缰绳拿稳,它虽听话不会乱跑,但是还是抓紧了稳妥些。”女子摇了摇头,并没有接缰绳,反而拉住楚子晳握着缰绳的手,轻拽了楚子晳的食指到自己身前,用另一只手掰开楚子晳的手掌,细细软软的在手掌上划拉起来,很是专注的样子,楚子晳明白她或许是想说什么,便任她在自己手掌上轻轻痒痒的写着字——叶紫宸,叫我紫宸。 白衣女子显然不喜欢楚子晳一口一个姑娘,写毕清澈的眼带着一丝疑惑直望着楚子晳的双眼,是想确定楚子晳是否明白了。“我叫楚,呃,慕容子晳,紫宸拉好缰绳,我在前方开路,若有什么事拍拍手我就知晓了,现在得快些寻找,待会夜深了碰到野兽恐怕更不好对付了。”叶紫宸,楚子晳把名字印入脑海,虽然直觉她是一个完全单纯无害的女子,却也带些疑虑,为何她会孤身出现在这皇家猎场?恰好在二皇子最可能设伏的地方。为何他会和这只看来就是银狐的小狐狸如此亲近?为何她会落入捕兽坑?为何遇此险境还毫无畏惧的模样?看她极为脱俗的气质,简约却质地上乘的白衣都不似寻常人,疑虑未消,自己的身份还是不要随意泄露的好,思虑再三之后只报上一个半真半假的名字,心里微微有些歉疚。 叶紫宸颔首低眉,牵了缰绳,抱过爬上楚子晳肩头的小白狐,安静坐着。楚子晳便抽出金色龙纹柄镶着蓝宝石的精致短刀朝树林深处走去。 半个时辰之后,楚子晳有些丧气的停了下来,在这密林之中往来穿梭,竟回到方才做标记的地方,正紧皱着眉在回想何处走错了方向之时,身后传来“啪啪”的拍掌之声,叶紫宸有些疲倦的向前微倾着单手撑着马颈。楚子晳伸出食指戳在眉尾上走至叶紫宸身边,“紫宸不要着急,我在进入树林之前看过地图,顺着此处往西应该会有一条小河,河边便有许多山崖滚落的巨石堆砌,那里定有山洞的,只是~~只是不知为何却绕回原处了,真是奇怪。”叶紫宸表情严肃的拍拍马背,示意楚子晳上马,楚子晳本就有些累了,看见叶紫宸的表情忽然如此严肃,心里更是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于是翻身上马坐在叶紫宸身后,“紫宸可是发现了什么?”叶紫宸从身后拽过楚子晳的手,只写了一个字——阵。 “紫宸的意思是~~有人在这里布了阵法,我们出不去?!”叶紫宸似乎很是疲倦,倚在楚子晳身上,全身散发着凉意,抬头望着月亮的方位点了点头。楚子晳心一沉,她曾经听说过一些上古阵法能困住阵内之人,只是到如今已大部分失传,勉强继承下来的一些小的阵法也威力不大,能布阵的范围仅仅方圆两三丈以内,何人居然能够在如此大的一片林子里布阵,处于北方的宇国巫师众多,其中除开一些个坑蒙拐骗的方士,也不乏精于布阵的高手,说不定也有可布此阵的人,但是这等人在楚国是定然寻不到的,难不成二皇子还勾结了宇国的高人来害她,这次还真是大手笔啊。 “紫宸知道此阵是何阵么。”叶紫宸低下头,神色凝重写下——煞。“煞阵,上古八阵之一,只可入而无路可出,直至将目标之人困死,阵破,而非此阵目标之人无法入阵。”楚子晳嘴里念着记忆中的内容,有些懊悔,只怪之前自己想的太过简单,本计划自己只身入陷阱,安衍之与朝中德安将军之子苏营志带护卫随她之后,在她遇伏之后发出信号便可通知他们前来救援,纵使抓不到二皇子,也可抓住几个党羽拷问出实情,不用像过去那样无凭无据的吃了哑巴亏,可如今竟遇到这煞阵。此时叶紫宸竖起食指示意楚子晳定神安静,扭头望着楚子晳,青白色的嘴唇动了动,嘴型竟是“我会破阵”,咬了咬唇,抓起缰绳,驱赶着魅影向东走去。楚子晳感觉到叶紫宸靠着自己的身体似乎愈加冰凉虚弱,抬手拢了拢披在叶紫宸身上的外袍,将叶紫宸扣在自己怀里为她保暖,心内也很是焦急,这谜一样的女子,明明只见小腿上的一处伤,却像整个生命力都在点滴流逝一般,怎么会这样? “殿下真是才智过人啊,居然想到以银狐诱四皇子入阵,前方布阵法师回信说四皇子已入煞阵,煞阵耗人体力及灵力,待五日之后定被困死阵中,阵破后不会留下丝毫痕迹,到时殿下再带着另一只银狐回去领命,与那没用丧命的四皇子高下立现,陛下定然会更加看重啊。”楚逸望着一旁报告情况的褐衣的文士,表情未见欣喜,“是否确定老四已经入阵?”“殿下不必担心此事,法师亲眼见他听到银狐嘶鸣声就进去了。”楚逸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老四自以为聪明,听到我之前故意放出的预备秋狩之事的消息,果然以身犯险,联合了安衍之,想抓我的现行,可惜啊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次安衍之就算来了,也入不了这煞阵,救得了一次,可不是救得了每一次啊。”说完嗤笑一声,“父皇如此苦心栽培的人,恐怕是白白浪费了,我就要父皇知晓,谁才是他最好的儿子,谁的母亲才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褐衣的文士在一旁捋着胡须微笑着点头,“殿下,还有一事。”“说。”“宇皇方才传信说宇国六公主昨夜从别院出逃,至今仍未寻到,那六公主与那自小便喂养的银狐感情极深,可能是寻银狐来了,此女乃宇国之前长白山圣女萱妃的女儿,是现任的圣女,灵力很强,若是入了楚国找到银狐,恐怕会坏事,便托殿下代为找寻。”“哦?圣女?这次宇国很是配合,帮了不少忙啊,你派些精锐赶紧去帮着寻吧,找到尽快回报。”楚逸指尖刮了刮下颌的胡茬,眼神有些深,圣女么?有意思。“殿下,有位自称占星知天命的老者急着求见,还说殿下若不尽快接见他殿下便再无机会坐想坐的位置了。”“天命?请他进来吧。” “紫宸是要我搬开这块巨石?”叶紫宸艰难的点点头,小白狐抬着头轻轻的蹭着叶紫宸似乎是在提醒她不可睡过去了,楚子晳担忧的看了一眼身躯有些摇晃的的叶紫宸,开始摒除杂念运起功来,“喝!”巨石一下被震到两米开外,楚子晳手臂微麻,心内明白这煞阵恐怕已经消耗了她的体力,不然以师父教与她的上乘心法怎会只挪动了一块石头就如此不济,恐怕得快些破阵,若时间过长,只怕有破阵之法也无能为力,可是紫宸这身体好像~~。“紫宸还好么,你如此虚弱先休息一下吧,我帮你把伤口先包扎下。”叶紫宸只咬着毫无血色的唇抬头凝视头顶的月亮,观察着第二个阵眼在何处,纤细的颈脖迎着银色的月光,搭在她身上的楚子晳宽大的黑色外袍已滑落了一半,憔悴的面容,疲惫的神色,如同小动物一般清澈到让人愧疚的眼睛,楚子晳心里浮起一个强烈的念头,一定要带这个精灵一样的女子离开这个圈套,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一点点的尘埃污浊了她的眼睛,她的世界,永远。 叶紫宸知道这阵法自然更加明白这时间不可再拖,半闭了眼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不必休息,抬起已经有些颤抖的手指向另一个方向,楚子晳见叶紫宸快坚持不住,只想赶紧破了阵为她疗伤,赶紧上马,驱马而去。 大概三刻钟后,楚子晳站在了最后一块巨石前,原来这煞阵的阵眼乃是呈三角形镇守整个阵的三个物件,三角形最为稳定,懂阵之人通过月亮的方向才能找到隐蔽的阵眼,极为难破。楚子晳一提气将最后一个阵眼移位,心下松了一口气,快速跳上马准备带叶紫宸先回皇家猎场的营地疗养,免得留在此处再横生枝节。这时叶紫宸却脱力了一般向后仰着直撞在楚子晳怀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反手摸出楚子晳怀中的精致短刀,划向自己的手腕,楚子晳惊愕之极,竟一时没了反应,只看见一串血珠从叶紫宸白皙的手腕上源源不断的涌出,红得触目惊心,叶紫宸也直直的栽下马去,楚子晳心跳都快停滞了,慌乱无措的想要跳下马去接住叶紫宸,却忽觉脑后一阵钝痛,心里直喊糟糕,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哥哥,子晳哥哥,你醒了?!!!!!!!快来人啊,子晳哥哥醒了。”床边一个眼圈红红的十一二岁的小女孩高声叫喊起来,只见以一身朝服的太医为首的一大堆侍女婆子从帐篷外涌了进来,帐篷里一时喧闹起来,倒茶的倒茶,诊脉的诊脉,抹眼泪的抹眼泪,楚子晳头疼不已,“你们安静些,子晳哥哥刚醒,待会非得被你们闹腾晕了去。”帐篷内众人一时安静下来,楚子晳欣慰的看着床边的小女孩,当初还真不枉自己背着好色的名声将这个精致的小孩收留。 “你们是否在树林中发现我的?”“是啊,衍之哥哥说你晕倒在树林中,便将你带回来了。”楚子晳沉吟一会,叶紫宸坠马之时,自己受重击晕倒,却又没有人对自己不利,恐怕是冲着叶紫宸来的,“在我身边可有发现其他人?”“没有,只你一人。”这时安衍之正掀开帘子跨了进来顺口答道,太医抬起头说:“殿下并无大碍,只是后脑受重击血液有些瘀滞,且身体疲乏,我已开了些活血安神的药,殿下好好休息几日就成了。”“多谢刘太医了,馨予,送刘太医。”小女孩擦擦洋娃娃一样的脸颊,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其他人先出去吧。”楚子晳挥了挥手,脑子里在回忆晕倒之前的状况,那串红色的血痕让楚子晳胆战心惊,她为何会忽然抽刀自尽?现在是否落入什么人手里?情况又是如何?心里竟是乱成一团,担心无比。“说罢,到底当时是何情形?”安衍之脸色有些凝重:“我与营志及一干精锐一直尾随你,但蹊跷的是我们跟到应该是你做的最后一个记号后就开始迷路,一直回到先前走过的地方,我们担心你遇险,在树林里绕了许久,却不得其法,大概凌晨之时,我们又忽然走了出来,发现你晕倒在魅影之侧,你身边还有~~”“还有什么?”楚子晳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叶紫宸也得救。 安衍之却叹了一口气:“还有已经死去的银狐,银狐身上插着刻有你的名字的箭,皇上似乎非常不悦啊,在你昏睡这段时间,不少迂腐的礼部大臣说你对神灵不敬,要求皇上重罚你,以免神灵降灾难于国家。”“哦?难道这就是二皇子的目的,让父皇厌恶我?他何时如此心慈手软了。”楚子晳一想起那只白色灵气十足的小狐狸,心里有些难过,她本来并不在意父皇对自己的态度,甚至说对她不重视正是她想要的,可是那日在树林大哥那番话却提醒了她,如此躲避隐藏下去,恐怕只会令父皇对母后不悦,本来二人关系就有些诡异,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也觉得奇怪,若是二皇子的人设伏,没理由只是敲晕你就离开了啊,难道还有另外的势力存在?”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楚子晳又开始思绪游离的想起那个夜色下精灵一般的女子。 “皙儿,你虽对诸事不上心,过去却从未犯过什么过错,朕知你为人机敏,这次秋狩却为何做出这等事来。”安衍之走后楚皇便亲自来探望,“唉,现在可觉得身子好些了?”楚子晳听父皇这语气似乎并未气恼,而是想询问此事的缘由,楚子晳便稍稍定神,便将事情始末省去叶紫宸那一段全盘托出,楚皇听毕握着案上的茶杯,面色不改,问道:“皙儿是说,有人故意将此事嫁祸于你,可有什么证据?”“孩儿愚笨,并未找到任何证据。”楚子晳埋了头有些失落。 楚皇依旧面色如常,说道:“既是如此,父皇定会信你,大臣那边恐怕不好应付,此事父皇会派人查清楚的,但是过几日回京之后也要给大臣们一个交代,到时免不了要皙儿你受些委屈了。”楚子晳也早就料到如此结果,况且这次是自己太过鲁莽,受些惩戒也算长长记性。便答道:“多谢父皇信任,这次是我自己太过不小心,理应受罚。”楚皇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皙儿不埋怨父皇就好,你好生调养,父皇先走了,朕,不会让自己的孩儿白白吃亏的~~” 八月初八,秋狩结束,二皇子楚逸活捉银狐争得魁首,德安将军之子苏营志猎到速度极快极为稀有的金钱豹,兵部尚书之子仲昀智擒马熊,新科武考榜眼侯方梧猎到最为凶猛的马狼,皆受到皇帝嘉奖。 楚宫文英殿中,众臣皆垂首恭敬的听着楚皇对四皇子猎杀圣物一事的决断,楚皇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朗声说道:“此次四皇子失手猎杀圣物,确实有违天道,但属无心之失,今次朕便将四皇子送入南方鄂军军营之中任副参将,以磨砺其意志,同时经历军中之苦,以示惩戒。众卿可有意见?”这副参将乃是军中小的不能再小的职务,如此惩戒确实严厉,众臣自然没什么意见,堂下众人皆跪倒高呼:“皇上圣明~~”待众位大臣说完,楚皇又开口道:“此次秋狩,苏营志,仲昀,侯方梧三位青年才俊表现极佳,朕打算将三位人才同四皇子一起送入鄂军之中,以锻炼能力,今后为国家所用,众卿以为如何?”刚站起来的众人便又整齐划一的跪倒高呼起来,楚皇捋了捋胡须,暗中思量着,皙儿,父皇已将上佳的人才送到你身侧,创造机会让你们从底层开始并肩作战,荣辱与共,你有足够的机会赢得他们的忠诚,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去组建你的势力核心了。 “子晳哥哥,还有五日便是中秋了,为何不可过完节再走呢?”满脸泪痕的馨予摆出最最可怜的表情,望着楚子晳。楚子晳无奈的抬起头,她也不想离开,几天前留在北海猎场暗中查探叶紫宸下落的暗卫仍未有任何消息,如今要去南方,这得到消息的速度便更慢了,心里着急不已,时刻牵念着叶紫宸的安危。更何况,如今这当初在宫外捡回来的无父无母的小妹妹的泪眼攻势着实让人招架不住,。“唉,我也不想走啊,可是哥哥的父皇要哥哥明日启程,我有什么办法呢?馨予好好呆在宫中,帮我照顾好母后,以后我还会回来的。” 楚子晳安抚着江馨予一面回忆着父皇方才把她单独招入勤政殿说的话,父皇竟给了她两支暗卫队的令牌,这两支队伍从此只听命于她,并要求她暗中查探近几年江湖动荡多事起于南方的缘由,是否与南方邻国越国有关。楚子晳理了理思路,轻易便猜出了父皇派遣那三人一同前去的的目的,看来,是时候露些锋芒了。 安衍之锦袍玉佩,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拐进楚子晳的书房之中,见馨予泪眼汪汪,楚子晳无可奈何的样子打趣道:“哟,子晳在和家中的小美人告别啊,衍之打扰了,实在失礼实在失礼。”一面说一面还装模作样的抱拳羞愧状,楚子晳瞧了一眼她这难得有正形的损友更是深深无奈:“衍之何事啊?”“明日子晳便要启程去南方,再见不知何时了,今日我与各位朋友设了告别宴,不知子晳赏不赏脸啊。”“既然衍之设宴,怎有不去之理。”楚子晳即刻就应了下来,心中却还狐疑着安衍之脸上诡异异常的表情,“子晳哥哥,我要去,我也要去。”馨予在一旁不满意了,自从楚子晳收留她后,对她极为宠爱,食宿都在一处,如今不知要分隔多久,当然想抓住一切机会和楚子晳多待会。安衍之却嘿嘿一笑:“馨予妹妹,有些地方,小姑娘可是不能去的哦~~~”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建议,我要评论,我要花花,顺便~~~~~~~~~·我是个慢热的人,大家会不会觉得我的文进度太慢呢?,,咳,,不是说更文的频率啊,,我是问文情节的进度 6南下 “咳,咳……”楚子晳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快速的拨开直向她颈脖伸来的一只艳红指甲的手,“安~衍~之~!!!”楚子晳脸上淡淡的没有表情,她楚子晳不是什么规矩人,这些个事情倒也了解,平素在家也乐得常常逗馨予看她脸红,厚着脸皮喝喝花酒不是什么问题,可是,这些女人未免太过分了!素来听闻这花影楼女子个个才情了得,修养极佳,不似寻常的风尘女子,正是如此才受王孙贵族青睐,今日若不是安衍之授意,怎会一个两个全围着她动手动脚,如此放肆。 酒杯朝桌上一跺,轻纱环绕的典雅的包厢内一众人全望向楚子晳,安衍之一张俊脸笑得快变了形,“慕容公子,你这是怎么了,阴着一张脸的,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可别吓坏了各位美人。”桌上苏营志,仲昀及一些相熟的大臣之子纷纷一副不知道什么情况的的模样,心中憋笑几近内伤,敢和四皇子这么开玩笑的人也就他安衍之了,楚子晳轻咳一声,控制了一下情绪。“各位姑娘敬敬众位的酒吧,我一人消受如此多的美人恩,实在是糟蹋了糟蹋了。”安衍之也见好就收,待会把楚子晳惹急了恐怕自己就凶多吉少了,“来来,诸位兄弟,当然还有各位美人,我们多谢慕容公子的好意,干一杯。”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桌边的几个美丽女子掩口轻笑起来,“衍之的朋友还真是有意思,果真如你所说,俊逸非凡,却又像女子一般羞怯啊,我们几个姐妹这次陪你演了这一出,你可得想法子报答我们。”楚子晳眼神寒冷得彻骨,果然~~。安衍之嘴角一抽,这群女人居然这么快就把自己出卖了,只得硬着头皮转移话题,“衍之下次一定好好报答各位美人,咳,单单有酒实在无趣,不知众位美人可否请出晗烟姑娘共同为我等跳上一曲。”“衍之明知晗烟妹妹忙着打理我们花影楼的事务,哪会自己轻易见客,还却把这等难事拿来故意刁难我们啊。”“唉,各位姐姐就行行好吧,我这几个朋友可是就奔着这个来的啊。” 几个穿着各色纱衣,活泼娇俏的女子正待接着与安衍之调侃,楼下忽然传来打闹声,“给本大人狠狠的打,一个小小的混迹青楼的奴才,居然敢辱骂朝廷命官,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只见几个身著灰色家丁服的壮汉一拥而上,楼下顿时乱作一团,却未闻被殴打的人丝毫的叫喊声。 包厢内的楚子晳等人皱着眉,这么快没了人声,难道闹出人命了?安衍之收了嬉皮笑脸的神色:“各位姐姐去通知一声晗烟姑娘吧。”转头盯着楼下,只见一个长相尚算周正表情却异常猥琐的的中年男子极为嚣张的站在一侧看着自己的随从打人,大概是听见没听到惨叫觉得不太满意,便挥挥手要几个壮汉停下来,几个壮汉立马停了手撤到一边,中间一个穿深蓝色长衫的青年勉强撑着地半坐起来,头发在一阵闹腾以后乱糟糟的散着,一副潦倒模样,“呸”一声从嘴里吐出一口血:“大爷我就骂你,你个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狗官。”旁边长相猥琐的男子顿时跳脚:“我看你是嫌命长!!!狠狠的打!!!” 蓝衫男子哈哈一笑,索性又躺倒到地上头枕着双臂,一派随你便的无赖样子:“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会围棋,会蹴踘,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 楼上包厢中的楚子晳顿时来了兴趣,这人甚有意思,一面讽着这猥琐之人庸俗不堪,一面又有自嘲之意,虽瞧着无赖,但却是洒脱异常,自比铜豌豆,犟得命都想拿来耍弄,钱权是个什么东西!! 众人听这青年如此有骨气的曲,纷纷喝彩,直觉得这公子是个骨头硬的不羁之人,心里多少有些敬佩,几个壮汉又挽着袖子气势汹汹的就要上前帮自己的主人出气,楚子晳自己自然不便出面调解,况且这偌大的花影楼不会连个管事的都没有,于是也不着急。这时楼上传来一个不急不缓的悦耳女声:“这位大人,既光顾花影楼那都是贵客,没个谁尊谁卑的,大人既然嫌弃童公子是个混迹青楼的东西,您又何必纡尊降贵的来此呢,若是好好的听听曲,喝喝酒倒也罢了,却偏要在此教训人,这就是扰了贵客~~们的雅兴了。” 这番话看似客气,却马上点醒了那中年男子,来这花影楼多为王孙贵族,京城富户,他在自己的辖地跋扈惯了,如今自己上京面圣听闻这花影楼的名气特来玩玩,这里恐怕多的是“贵客~”啊,自己万万惹不起的。中年男子隐隐冒了些冷汗,面子上却还下不来,只冷哼一声,像个土财主似的领着一干壮汉离去,几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旁边的龟公却拦住了他,“这位大人,损坏了这众多桌椅,恐怕得给个交代吧。”中年男子男色很是难看,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砸在地上,快速走出门去。 “多谢晗烟姑娘。”地上蓝衫青年望着楼上栏杆旁的晗烟,毫不在意的用袖口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晗烟略点了下头,对一旁的侍女说了几句,便转身进了房去,众人惊艳半晌之后这才反应过来,忙围上前去看这蓝衫公子,谁知这蓝衫青年在众人扶持下起身到一半竟呆住了,眼睛直直望着站在二楼包厢窗边看热闹的楚子晳,眼里神色更是狂热,楚子晳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纳闷这疯疯癫癫的人为何如此望着自己。 旁边安衍之见事情了结又挂起一副嬉皮相,凑到楚子晳耳侧说道:“子晳啊,你说你长着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把这天下女子的魂勾走了也就罢了,如今竟连男人都被你迷住了,唉,古人云红颜祸水,你不是红颜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祸水啊。”楚子晳脸色铁青,一听男人二字心里一阵不舒服,就像雨栀姨娘偶尔私下跟自己说起今后嫁人的事一样,自己也奇怪为何对此如此反感。“你给我闭嘴,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从这儿丢出去在这整个花满楼的人面前出出风头。”安衍之面色阴沉的看着那个蓝衫青年却也不闪避。 蓝衫青年挣扎着站直了对着楼上楚子晳作了一个揖,收敛了眼里的神色,直截了当的说道:“楼上的这位白衣公子可否赏脸与我一见。”楚子晳站了一会儿,说道:“上来吧。”便转身回了桌边,她倒要看看,这怪人找她何事。 楼下玩乐的众人窥不到这包厢里的境况,觉得没趣,便又纷纷恢复常态自己寻乐子去了。“在下童元诺,参见四皇子。”说罢深鞠一躬,包厢内气氛顿时诡异起来,楚子晳极少来着烟花场所,先前每次出宫都掩了真面目,只是今次想着要离开了也懒得再遮掩,却也是装作普通富户,这怪人怎会一眼就认出她是四皇子,安衍之迅速闪到童元诺身后,伸出一只手作锁喉装:“你是何人。”这童元诺依然毫不惊慌,神色平平的看了众人一眼,稳稳的说道:“此事我只可向四皇子单独交待,”楚子晳端起茶杯悠闲的喝了一口,心里盘算着这男子是想干什么,“童公子凭什么认为我会单独听你交待,你是刺客那岂不是便宜了你。”童元诺右手一摊,一块鹤纹青色玉牌赫然入目,“就凭这玉佩的主人要在下如此,四皇子殿下可否满意啊。”师父!在齐云山跟着师父习武之时常见他用手轻抚这块玉牌,显然极为珍惜!如今竟在这人手上!楚子晳站起来示意安衍之放手,“你怎么会有这块玉牌!”“在下会单独告诉四皇子的。”楚子晳来回踱了几步回身对众人说道:“各位先玩儿着,我去去就来,衍之,替我叫人安排一间空房。”“子晳,你···”安衍之显然不赞成这样做,“衍之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说罢,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四皇子的?这给你玉牌之人如今可好?他为何要你来找我?”“在下凌霄门门主大弟子童元诺参见殿下。”说完跪倒在地,“前不久师父夜观天象,说帝星已成,乃是楚国四皇子,登位过程中恐怕多有劫难,特派我来辅佐殿下,在下方才观殿下面相,是师父所说帝星之相,这才认出来。”楚子晳双眼一瞪,全身散出寒意:“帝星!?你这般胡言乱语不怕惹来杀身之祸么?说!你把这玉牌的主人怎么了?”童元诺自怀中摸出一封信,“殿下看看这个吧。”楚子晳接过信,信封上果然是师父的字迹,急忙掏出信纸来看,反复看了几遍之后,将信纸举到一旁的烛台上烧掉了,低头想了一阵子,对童元诺说:“你先起来吧,明日我便要出发去南方,你随我一道前往。” 江风飘散于船尾,少年衣角轻扬,眼中像镜子一般只映出天的湛蓝色,眉毛轻轻挑起,想起女子那小鹿一般清澈的可以看见天空和海洋颜色的眼睛,蜷起双掌,细长的指尖触到她曾经轻轻划过的手心,温温凉凉的触感,紫宸,你在哪里,我竟是要肩负天下的帝星,未知又危险的未来里,我是否还能遇见你,再见我绝不欺骗,我只是想告诉紫宸,我叫,楚子晳。楚子晳站在一艘大船的船头迎着京杭大运河入秋已然凉掉的风在心底说。 苏营志:“你昨日对四皇子说过什么,为何今早启程以来她就一直立在船头。”童元诺望着运河河岸边的屋舍:“殿下是在思考江山社稷的大事,待他想得明白清楚了,自然就回我们中间来了,只是,恐怕会有些不一样了。”苏营志有些恼火,楚子晳也算得她从小就识得的朋友,两人交情甚好,这姓童的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真想不明白四皇子是怎么了居然要带他上路,况且昨晚四皇子从房中出来后便一副恍惚的样子,之后不过是强颜欢笑着陪众人笑闹了一会,人都散去之后又是一阵恍惚,苏营志自然就把这笔账全算在童元诺头上。浪潮在船板上的呼啸淹没了楚子晳身后的担忧或坦然的目光,只有一个人,一个人,背负着一个谎言,一份责任的一个人而已,楚子晳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未知的前路里投下一片阴霾。 顺着京杭大运河南下再以马代步,大大缩短了南下的时间,半个月便到了湖北,一行人极为低调的入了鄂军,镇守南方边界的鄂军将军在楚子晳初到之日便私下找到楚子晳密谈了好一阵子,才给楚子晳等人安排了独立的食宿之所,也并未有何优待,便离去了。 楚子晳坐在副参将的府邸中,此处比之皇宫自然差了不止千倍万倍,只两三个小院落,几件还算宽敞的陋室,唯一的好处便是这宅子在长江边上,时时可以眺望长江的景色,楚子晳本来就不怎么讲究这些,反倒喜欢这简单的地方。“殿下。”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从窗外闪了进来单膝跪地唤了一声。“找到了么?”“殿下,秋狩之后有人见几个壮汉护送着一辆马车直往宇国去了,我等经过一番追踪,竟见马车中途转了一趟去了宇国边境的皇家别院,马车中正是殿下要找的人。” 楚子晳用指尖划了划书案,“宇国皇宫,你是说紫宸被宇国皇室带走了。”“殿下,不仅如此,殿下要寻之人,正是宇国三公主——叶紫宸。”“什么,紫宸是宇国公主!”“殿下,此次秋狩布阵之事也确实是有宇国皇室参与,布阵法师皆为宇国人,只是不知是否与二皇子有关。”楚子晳攥紧了双手,公主,宇国,忽然头上冒出冷汗,非煞阵针对之人是入不了煞阵的,宇国没有道理会布阵困住自己国家的公主,那么,紫宸怎会出现在煞阵之内,除非,她原本就在阵内,和宇国共同布置这一个陷阱,可是为何她又费尽心力的破阵,为何他又会告诉自己真实的姓名,紫宸,你是这场阴谋中怎样的一支——暗箭。堂下的黑衣人见主子无意再问,瞬间消失在窗后。 楚子晳一夜难眠,天将亮时才小小的打了个盹儿,不一会儿便被唤醒了,“殿下,该起了,今日是你入军营第一日,得早些收拾妥当。”楚子晳自床上坐了起来,伸出双手搓了搓脸,一旁的雪莹赶紧把衣衫拿到床前细致的给无精打采的楚子晳穿上,“今儿天没亮就有人把你的铠甲头盔送了过来,说是练兵之时要穿的,我看着可是重的很呢。”楚子晳斜睨了眼一旁架子上的铠甲也不大在意,自己多年来习练师父教给她的武功心法,平时虽遮掩了些,真实的实力恐怕这世上顶尖的高手也不敢掉以轻心,这小小的铠甲又怎会有负重之感,不过也明白这从小的贴身侍婢是在担心她受苦。“雪莹不必担忧,我是什么个样子你还不了解么,虽从小锦衣玉食,但也不是娇生惯养的主,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这军中多为粗鄙之人,殿下又一副文秀模样,雪莹能不担心。”楚子晳站了起来任雪莹给自己穿戴,“不必担忧,我自然制得住这些人。”温温的说话调子里透出一丝——霸气。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要被拉去参加感恩节party,就只写了一小段先发上来,明天会补上的 7越人歌 楚子晳穿着厚重的铠甲站在校场的高台上,台下是列好队的士兵,右手边上是苏营志,仲昀,侯方梧等人,天尚未亮透,参将“恰巧”另有事务,并未出现,只楚子晳这副参将沉默的站在高台,望着台下士兵。队列虽严整,士兵们却只是短暂的打量了面色白皙的楚子晳,便转移了目光,在军营这种只崇尚实力的地方,楚子晳这唇红齿白一派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模样,士兵管你天王老子,心里就是较劲,没在尸体堆里打过滚,没拿着卷刃的刀在战场上冲过锋,没在身上留过米粒大的疤,你楚子晳也就是个长得不错的废物。 楚子晳嘴角一挑,心里自然亮堂,吩咐人搬了椅子毛毯来,懒懒的在高台上坐下,挑衅的望了眼台下,眯着眼斜靠在椅子上,手撑着头,裹起毯子,竟打起盹来。一旁仲昀,苏营志等人都有些惊讶,但因了解楚子晳平时的为人,知道他并非不识轻重的人,也没做声,只是带着些许疑惑站在一旁,心里估量着楚子晳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高台下的兵士本就有些瞧不起楚子晳,如今见这新来的副参将仗着自己是皇子居然公然在校场之上打盹,把他们晾在这里,顿时火气就上来了,只因着平时管教,暂时压制着。时间一刻一刻过去,天渐渐清朗起来,兵士未得令也只能定定的站着看楚子晳一脸舒适的靠在台上的座椅上,大概过了过了两个时辰,太阳也高高挂起了,台下士兵终于忍不住,小声叫骂起来,人群里只传来阵阵嘀咕声。楚子晳眉头一挑,懒洋洋的睁开眼,一脸被吵醒的不悦神色,“精锐之师,怎么~忍不住了,本参将叫你们说话了么,你们可知军规二字怎么写。”台下一众为着国家出生入死的硬汉子何时受过这等气,但听楚子晳提着军规要挟,隐忍的脸都黑了。 楚子晳扫了一眼全场:“各自回营,每个人穿上最重的一套盔甲,回来时在校场左口处领四个沙包,两麻袋粮食,唉~竟睡了这么久啊,时间可是紧迫了,一炷香之内回到校场,耽误了训练,中午就不用吃饭了。”说毕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看着台下呆立的兵士,“看来都想节约军粮啊~”兵士这才气闷的快速跑开了。 见士兵都离开得差不多了,楚子晳才从椅子上站起来,转首来到仲昀等人面前,“各位,实在抱歉,让你们在这陪站如此之久。”苏营志终于憋不住:“我们倒没什么,只是子晳为何如此行事,现在看起来,士兵颇为不满啊。”楚子晳含笑望向仲昀:“仲昀可知为何?”仲昀远望着急速奔跑的士兵,“昨日来时林将军告知我们鄂军为楚国精锐之师,不免骄横,新到将领,恐怕难以管教他们,南方久无战事,军队各方技能又有所衰退,将来上了战场,谁能断定是不是新任将领带兵,士兵如此骄横不配合,战场之上必会吃大亏,四皇子是想让他们明白,什么是绝对服从,杀杀他们的骄横之气吧。” 楚子晳笑着点头:“仲昀果然懂我,昨日听林将军描述后,我立刻悄悄来了校场查看,发现士兵们虽在原来参将带领下尚还严守军纪,可是体能却远远不够,必是久无战事有所懈怠,且各营没有特别精锐出众之人可做榜样,士兵思想亦不上进,对提升军队战力是很大的障碍。于是我昨日与参将商讨,今日只让我一人练兵,便于视察士兵的骄横之气是否严重,从今晨的状况看来,是需要挫挫他们的锐气,再好好的加强他们的体能了,只是昨日做此决定之时时候已晚,便没有通知大家,还请见谅。”楚子晳说着低头很是诚恳的作了个揖以示歉意。 侯方梧身材魁梧,是几人当中最为豪爽直率的人,听几人如此分析,也明白了情况,心里佩服,毫不顾忌的伸手直接拍了拍楚子晳的肩:“四皇子不必如此,既是为了军队之建设,没什么抱歉不抱歉的,只要是能加强战力,巩固边防,我等站上个十天半月的又有什么关系。”楚子晳微微一愣,心里有些喜欢这个直爽的大汉,“各位不责怪子晳就好,今晚子晳在江边设宴向各位赔罪。”几人都不是拖沓之人,也不推辞,只点点头谢过。 此时已有士兵跑回来了,几小队士兵冲在最前面,背上捆了两袋每袋大约十五公斤的粮食,两条腿上各绑了两个大约每个五公斤的沙袋,且不论那身盔甲,士兵累得够呛,跑到高台下时已直不起腰了,楚子晳皱眉看着快要燃尽的香,校场入口离此处尚有一段距离,她倒是估计到不是所有人都能负重在短时间内跑回来,可是回来的人竟如此至少,这恐怕不是骄横之气,久无战事有所懈怠这么简单,好歹也算楚国精锐之师,如今怎会这般不堪,恐怕,这军营之中,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需要清理清理了。 等到一炷香燃尽,楚子晳运了内劲,声音远远传到校场之外:“今日在一炷香之内回来的人,可以去吃饭了,场外之人,回营自省,今日的训练就到此,以后每日集合训练都必须如此装备,再延迟者,重罚!” “难怪四皇子要在这江边设宴,原来今日是鄂州的花灯节,四处灯火辉明,江景确实值得一看。”仲昀抿了抿杯中的酒,很是惬意的望着回望楼外平静的江水。“我也是今早去军营之时才听几个下人说起,这花灯节也算着鄂州的盛会,办得极为隆重,年轻男女都会上街来猜灯谜,放花灯,年年热闹非凡,便想着晚上出来看看这盛会。” 楚子晳看着江漂过的忽明忽暗的花灯。“哈哈,四皇子,我可听说花灯会不只如此,这还是年轻女子挑选情郎的好时机,女子看见心仪之人就会亲手递上绣过自己闺名的手帕,男子若是买了花灯和女子同放,便是两情相悦,佳偶即成。”苏营志有些开怀。“哦~,那我们就下去看看,待在这酒楼上也是无趣。”楚子晳扬起笑容,她可把侯方梧有些猴急的表情收进了眼里,“还有,各位,既然是一处行止的朋友,日后就不要叫我四皇子了,唤我子晳就好。”楚子晳掸了掸月白色平襟长袍,头戴青白色剔透的玉冠将头发简单束起,脚上踏着银白色步靴,双颊泛笑,面色柔和,竟像是画中之人。 “诶,姑娘,你的手绢。”苏营志无奈的叫道,楚子晳早早躲到房顶,笑而不语,仲昀潇洒,苏营志刚硬,侯方梧魁梧,被花灯会一众女子生生围在了中间,她早料到这结果,看了会好戏,一个人离开了,越过几个屋檐,迎着江风来到江岸边的柳树下,柳树只剩枯枝空垂,与这满江的华彩一比照更显黯淡,竟是透出几分凄冷,这个江岸甚为偏僻,放灯之人都集中在回望楼脚下的长桥边上,情景甚为热闹,却只远远传来几声恍若在天外的喧腾,堤岸边更显安静。 楚子晳沿着堤岸走了几步,摸出怀里纯白色的玉笛,轻轻摩挲着笛身,这是母后赠与的玉笛,如今自己远离京城,连个中秋也没能陪着她过,局势不明,重心不稳,自己还得更加小心,利用父皇的支持积蓄力量,完成使命,终究还是混进这些个争斗里,笛声悄然扬起,月明却照不进人的心。 远远的一只小船飘了过来,船头只挂了一盏小小的渔灯,昏黄的光晕散在江风里,忽明忽暗,似寒却挂着暖意,小船看似渔船,却明显精致不少,也没有渔具摆放,小小的只容得下两三人的一叶筏子上,铺着一层看不清材质的毯子,船头一个纤细的身影半跪在船板上,似乎是小船的主人,只看见手上似乎正在做着花灯的模糊侧影,在蒙昧不清的光里,船主宽大的红色长袍叫人看着生出暖意,长袍罩住半跪的双膝,深秋的江风随意翻动着袍子,袍下露出一双洁白如玉的赤足。这段偏僻的支流上,漂着这样一只筏子,况且从服饰看,船主还是个女子,楚子晳心里冒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气氛有些诡异却又不会让人害怕,场景有些反常但又让人觉得异常和谐,不由自主的停了笛声。 笛声一止,似乎有些安静的过头,船上的女子停下手中的花灯,半跪着转身望向堤岸边半倚着柳树的楚子晳,昏黄的光浸染到两人的视线之间,小船漂近,迎面竟是不合时节的淡淡梨花香,“公子怎么不吹了,我这花灯还没做好呢?”靠近的人眉头像是被抢了糖果的小女孩一般委屈的绞着,嘴唇轻轻动了几下,语调里透出丝丝的埋怨,这场景竟似两人认识多年。楚子晳听了这有些莫名的控诉温柔的看着红袍女子的赤足,也莫名其妙的开口:“不怕着凉么?”红袍的女子像是听见什么开心事一样,也不矜持什么,眼角弯弯,脸颊边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光洁的额角一朵拇指大的银白色梨花图纹竟似绽放了一般在渔灯下泛着柔和的光,“公子上船来给我吹笛。”楚子晳听到了这明显不是询问的语句,还从未见过这般霸道的女子,自己却丝毫不反感,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直露出尖尖的虎牙,后脚轻轻一蹬地,跃到小船边上,抽出玉笛吹了起来,嘴角残留着笑意。 红袍的女子很满意楚子晳如此“识抬举”,像奖励一般举了举手上娇小的花灯说道:“公子的笛声会让我的花灯更漂亮,不会白白要你吹笛的,花灯做好后可以和我一起放哦。”楚子晳也没停顿,微笑望着活泼的女子轻轻点头算是做了这笔交易。红袍女子安静下来,露出纤细的手腕,认真的做着手上的花灯,手灵巧的穿梭者编织着花灯的支架,楚子晳的笛声越发轻柔,全无先前的凄清之意。“花灯可是做好了?”楚子晳从小船的篷子里找出一条小毯搭上女子的赤足,随后端详着船头散落的几盏纯白色花瓣,黄色花蕊的精致花灯,红袍女子眨眨眼,像是在犹豫什么,最终挑出一个花灯递给楚子晳“过来放灯吧,喏,这个给你。”见楚子晳接了花灯红袍女子便自顾自的移到小船边缘,上半身长长的探出去,宽大的袖子有一小截已浸入水里,女子却丝毫不在意,指尖抚了抚水面,送出一只点亮的花灯,“我的花灯是最漂亮的。”语气笃定。楚子晳也学着女子的样子,半跪在船舷上,再怎么像男子,却也是有些小女子的心性,喜欢这漂亮精巧的东西,轻轻一推,也送出自己那盏花灯。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红袍女子清悦的歌声响起,唱着楚子晳听不懂的语言,柔柔的嗓音像是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花灯映着一红一白两道相互贴近却依然孤单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清悦出场~当当当当~ 8梨花香 “姑娘唱的这是哪里的曲子,可是方言?如此悦耳动听,可惜我却听不懂意思,还望姑娘告知此曲何意。”楚子晳颇为惊诧的望着红袍女子含笑的脸颊,被这歌声深深震撼了,如此轻柔又悲伤,心酸又喜悦,卑微又矛盾的歌声,曲调里的每一个折转,都像深藏了一份呼之欲出旋即又压抑下来的渴望。 红袍女子却并没有答话,静悄悄的挪到船舷上,把一双赤足浸入刺骨的河水中看着放完的花灯飘远,灯光逐渐稀薄。楚子晳也安静的蹲在她的身后,可以看见她瘦削的肩膀在宽大的袍子下微微耸着,显然是畏寒,既然如此的害怕寒冷,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更加寒冷呢?楚子晳心里一叹,也不再追问这曲子,这个有些奇异的女子定然也在心里藏了不少事,看她年纪,也不过和自己一般大小,难道也同自己一般扛着沉重的秘密,顿时有些心疼眼前孤单的身影。 “姑娘叫什么名字。”“清悦。”“清悦~一如你的歌声,在下慕容子晳。”“歌再美,也只是个曲调,虽可传情达意,却没有天长地久,今日可以唱相逢,明日可以唱离殇,风过无痕,雁过无声,人生底事,往来如梭,不过相遇一场,各自悲凉,歌声清悦又如何,无非美艳的花,枯萎得让人更加惋惜而已。”清悦低头盯着浸在水里的双足,表情云淡风轻,似乎从来没有开口。楚子晳定在原地,无言以对,竟想上前抱抱这个越来越冰凉的人,却强行忍住了. “清悦要去看花灯会么,有杂耍有灯谜,街市可是热闹得很呢。”清悦抬起头来:“花灯会?”语调里似乎有些为难难,眼睛不着痕迹的扫过对岸的柳树,问道:“好玩么?”楚子晳看着一幅好奇小女孩表情的清悦禁不住站了起来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却被清悦微微一闪身躲了过去,这女子竟连花灯会都不太了解。“好玩啊,很多人聚在一起呢,很是热闹的。”清悦点点头,像是做了决定,倏地站了起来,抬脚便往岸上跨去“走吧,我们去看看花灯会。”,楚子晳却忽然一把拉住她的袖子,惯性之下,清悦直直朝后撞了过来,楚子晳本就站在船舷边上,一时没注意竟被生生撞下船去,顿时水花四溅,清悦也跌倒在船上。清悦正想责问楚子晳为何害她跌倒,却见楚子晳一身白衣都湿透了,一张俊脸挂满了水珠趴在船舷上,一时也忘了责问,只看楚子晳那一副落汤鸡的模样,毫无同情心的大笑起来,“哈哈~看吧,干嘛忽然拉住我,~害我跌倒不说,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哈哈。”双肩忍不住的抖动起来,带着浅浅酒窝的笑脸刹那间像阳光一般明媚。 楚子晳见清悦如此开心的样子一边乐呵一边有些恼,很是委屈的爬上船:“你还没有穿上鞋,如何上岸,这么凉的天,也不怕冻着,好心提醒你却被当做驴肝肺了。”清悦止住了大笑,只留下双颊浅浅的酒窝,语气变得轻柔又局促:“对不起,我,我没有鞋。”说完轻轻绞起手指,有些紧张的样子。楚子晳拧了拧湿透的衣服,有些惊讶:“没有鞋?”清悦点点头:“我从不穿鞋的。”楚子晳更加惊讶的看了一眼清悦的赤足,南方的冬天湿冷,不穿鞋怎么耐得住冻,顿时有些焦急,也没追问清悦为何不穿鞋,急急的朝岸上跨去:“这怎么行,你在此处等我,我去给你买鞋。”拖着一身湿衣,三两下就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小船上一双神情复杂的眼睛望着已经消失的背影。 “老板,把你们店里最好的男子穿的白色锦袍和女子穿的鞋袜拿出来,鞋袜一定要最暖最好的。”老板见楚子晳浑身湿透当然明了这白色锦袍是楚子晳要穿,马上拿出一套,又问楚子晳:“公子要什么尺码的鞋袜。”楚子晳顿时愣住,自己倒是看到了清悦纤瘦的双足,可是那是什么尺码自己就不知道了,“把最小的三个尺码的鞋子每个尺码给我一双吧。”老板顿时笑逐颜开,接过楚子晳递过来的一锭大大的银子,还没来得及找补,就只见楚子晳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楚子晳很快回到岸边,只见清悦双手抱膝,脑袋斜斜的靠在膝盖上,朝着楚子晳先前离开的方向,紧闭着眼,似乎在思考什么。 楚子晳抱着几双鞋子跑了过去,把鞋子全部摊在清悦面前,有些尴尬的挠挠头:“我,我不知道你是哪个尺码,就叫老板各拿了一双,你看看哪双合适。”清悦睁开眼,愣愣的盯着眼前的一堆鞋袜,有些不知所措。定了半晌,方才有些艰难的挑了一双鞋朝脚上套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像她所说的从不穿鞋,清悦穿这冬日的鞋子异常笨拙,楚子晳在一旁直挠头,实在忍不住,躬□轻轻跪在清悦面前,从清悦手上拿过鞋子:“我来吧,等你穿好了鞋,怕是花灯会都散了。”手轻轻握住清悦冰凉的脚踝拉到自己膝头,拿起鞋子仔细的穿起来,完全忘了自己作为男子的身份这样做是多么奇怪,楚子晳完全忽视了身份,一边专注的摆弄着鞋子,一面说着:“看你的脚凉得,我与清悦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难得投缘,因此多絮叨些,南方秋冬天气湿冷,我看你体质也弱,冻着恐怕容易生病,自己也多注意些,鞋子是一定得穿的。” 清悦出神的望着低头忙活的楚子晳,微微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楚子晳细致的帮清悦穿上鞋,很是得意的拍拍手:“哈,大功告成。”抬头之时满脸笑意,全然忘记自己还浑身湿透。清悦没有再言语,很认真的望着楚子晳的含笑的眼睛,似乎在寻找什么。楚子晳见清悦这个表情,有些迷惑,担心是鞋穿着不合脚,眉头一皱,“清悦可是觉得这鞋穿着~~~~~~~”话未说完,就只见一角鲜红的袖子飘到眼前,眼睛被一只微凉的手掩住了,楚子晳正纳闷,忽然问到一股淡淡梨花香,唇上一阵冰凉柔软的触感,凉得楚子晳心跳停了一拍,只轻啄一下,梨花香气又渐渐远去。“谢谢,子晳。” 楚子晳愕然,呆立原处,手还在清悦的脚边,竟像一尊石像一般,心中却是波涛汹涌,这是女子,这是一个女子,这个女子竟然吻了她,自己的唇上还有像飞虫爬过的酥麻感,这,这是什么个状况!清悦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伸出纤细的手指,戳戳楚子晳的一身白衣,“还不快去换下来,我还要看花灯会呢。”楚子晳回过神后的脸竟有些红,只是隐藏在昏暗的光晕里,抱起衣服进了小船的棚子里,此时清悦从袖子里抖出一粒白色的小丸儿,迅速喂进嘴里,眼底划过一丝凄凉。 “皇上。”楚皇翻了翻手中的奏折,也没抬头,“皇儿到了鄂州之后情况如何。”“臣今晨收到飞鸽传书,四皇子已安全抵达鄂州,不出陛下所料,鄂军果然骄横,四皇子初到就已发现端倪,便严加管理,假意在校场之上睡眠,大大的挫了士兵的锐气,只是,这样恐怕也激起些怨气。”太傅安钧垂手立在殿下,脸色平静,叙述着所得情报。“这孩子果然不负我一片苦心,初到便能找出鄂军问题之所在,军队的管理,必须宽严适度,恩威并施,方能得人心,皇儿已出强硬之策,接下来,就看他如何收人心了,太傅继续暗中照顾着这孩子。” 楚皇将奏折丢到案上,“对了,宇国要求联姻之事太傅如何看。”“自叶云启登基之后,事必躬亲,励精图治,聚集一批宇国之能人,国势日渐强盛,近几年对我大楚虎视眈眈,如今忽然提出和亲,恐怕是有阴谋。只是宇国如今态度的确极好,如果我大楚公然拒绝,必定落下把柄,成为宇国挑起战事的借口,战事一起,必定连累百姓,到时百姓只会看到当初大楚不愿与邻国交好导致祸端,怪责与朝廷,内忧外患啊。” 楚皇点点头,“太傅与朕想到一处了,这联姻之事看似简单,却是无进无退的一条路,不如先答应此事,等宇国公主来楚国之后再派人暗中监视,看看有何不妥之处,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子晳这孩子,就得辛苦些了,开春也就十六岁,行了冠礼便得考虑婚事,大皇子二皇子已有妻室,如今适婚之人便只有这孩子了。”“四皇子自幼聪慧,只是缺些历练,宇国公主放在四皇子之侧,陛下可以放心。”“嗯,开春之前便把皇儿召回来,行冠礼之后便大婚吧。你遣人通知皇儿一声,不过~~~不要太早,除夕前后在让他知道,我怕这孩子多想。”“是,陛下。” “一朵芙蓉头上戴,战衣不用剪刀裁.虽然难比英雄将,一唱千门万户开。”清悦瘪瘪嘴,“公鸡嘛。这些灯谜都这么简单,真没意思。”楚子晳右手握紫金扇,轻敲着左手手掌,满眼笑意“清悦倒还怪责起花灯会,谁叫你什么谜题都会,子晳在一旁看着也汗颜啊。”清悦听着这似褒似贬的话只抖了抖红袍,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有些娇嗔的扫了一眼楚子晳,喧闹的大街上男男女女顿时有些站立不稳,楚子晳的容貌可说世间难得一见,看着又是温柔儒雅之人,周身又散着不可忽视的高贵气质,自然夺人眼球,男子女子都为之折服,可是一众女子也都不敢上前送上自己的手绢。 因为一袭白衣的楚子晳身侧,站着一个红袍女子,身姿婀娜,眼角带笑,眉眼细长,神态娇柔,语气颇为活泼,再是淡淡梨花妆,竟是美艳无双,无人敢去惊扰了这对璧人。“天色已晚,我要回去了,子晳~~。”清悦忽然说道。“噢,糟了,今日只记着带你逛逛,却忘了你一个姑娘家应该早些回去,都是我的错,清悦家住何处,我送你回去。”清悦摇摇头:“不用了,我家人已派了人来接我,就在前方街角,今日谢谢子晳相陪,告辞。”楚子晳顺着清悦的视线望去,果然几个家丁模样的人站在街角,只是表情形态颇为怪异,有些不放心,“清悦真的不用我送,反正我也闲来无事~~”清悦打断楚子晳的话:“你一个男子,怎好深夜送我回去,那是我家中派来的人,没关系的。”楚子晳皱眉,“那好吧,清悦家住何处,子晳改日登门拜访。”“不必了,有缘再见。”清悦展颜,楚子晳也淡淡一笑,看到清悦极不明显的微蹙的眉尖,心里开始盘算。 待清悦走远,楚子晳有些失神的走在灯火通明的街上,刚刚清悦离开时,那几个家丁走在后方,楚子晳见他们脚步轻而稳,显然是内力不差。清悦在花灯会上虽叫嚷着无趣,却也是玩得很开心的,似乎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场面,但看见那几个家丁忽然就说要回去,神色有些厌烦。明明是接自家小姐回家的家丁,眼神中却毫无谦卑之色,毫不顾忌的在二人告别的时候直视过来,若不是管教不严便是——假扮。 楚子晳越想越不对劲,当即转身想去看看情况,却被几个女子迎头堵住,心里一声哀叹。只见几个少女微低了头,表情甚为娇羞,根本不敢看楚子晳,几双纤柔的手捧着手绢递了过来,手绢花色各异,都极为精美,显然这些女子为了寻得如意郎君下了不少功夫。楚子晳焦急着想快些婉拒了这些女子跟上去查看清悦是否安全,无奈清悦一走,众女子见没了对手纷纷上前,楚子晳快要招架不住,这时,只见一个极为美艳的少女走进人群,雪白的肤色,嘴角微微上翘,一番天然的妩媚姿态,直看得人心神摇荡。 少女几步挤开人群来到楚子晳面前,伸手便挽住楚子晳的隔壁,“不是说陪我逛逛吗,怎的走散了也不回来寻我,竟还在此处与其他女子风流快活。”说罢风情万种的白了楚子晳一眼,嗓音软软糯糯,竟是在对楚子晳撒娇。楚子晳有些不自然的躲开了一点,“方才被人群挤散了,我正在寻你呢,现在陪你去望江楼吃些东西吧,你一天也没好好吃些,要是饿坏了我可会心疼。”美艳女子有些雀跃的拉住楚子晳的手:“好啊,我要去吃望江楼的桂花酥。”说罢拖着楚子晳走出一时间全愣住的人群,待楚子晳二人走远,人群里竟还传出少女茵茵的哭泣声。 作者有话要说:清悦出现 9死士 “殿下。”黄衫的美艳女子躬身站在一侧,“好了,你先坐下。云寂,你去跟着方才和我在一起的那位姑娘,如果发现什么蹊跷,立刻将她救出带到我这里,活捉那几个家丁,好好审问,看他们身手极有可能是江湖人士,但是~一切以那位姑娘的安全为重,记住了吗?”“属下明白。”一个黑影倏忽消失。楚子晳安排完事务稍稍放心,云寂的的能力她还是信得过的。 “杞洛,你怎会在此处,我不是安排你留在京城看着局势么。”楚子晳慢悠悠的端起一杯烫过的酒贴到唇边,语气平静无波。杞洛却是心里一颤,楚子晳不悦的表现——把手中的物品贴到唇边,却没有下一个动作。“殿下,云默前些天已经从北海猎场回京,他管理京城事务多年,比我更加了情况,我担心殿下在鄂州只云寂一支暗卫队人手不够,便把京城事务交代给了他。方才在街上见到几个行踪诡异之人,才巧遇了殿下,属下私自南下,还请殿下降罪。” 楚子晳握着热的酒杯在唇上滚了滚,她自然知道杞洛是担心她的安危,父皇虽赐予她两支暗卫,却终究不是完全效忠于她的,心腹之事,也只能交给自己多年来暗中聚集起的人,任务一多肯定不便,且杞洛这个临行前的安排也十分合理,顿时气消了一半。但如此没有接到命令就擅自南下,也太过鲁莽,楚子晳抬头一双幽黑的眼深深望着杞洛:“撤消领头职务,你手下几人归入云寂,可有意见?”“属下领罚。”楚子晳看着杞洛丝毫没有怨言的样子,点了点头,杞洛既然是跟踪几个行踪诡异的人时遇到了她那应该是跟丢了,便不追问下落“你先下去吧,那几个人叫父皇的人去查,明日禀报。”杞洛听了这话方才起身,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何事?”杞洛顿了片刻摇摇头:“属下没事了,殿下早些休息吧。”转身走了出去,掩上楚子晳的房门,一阵风从门外漂过。 “雪莹~”“殿下何事。”雪莹从外推门进来,看到楚子晳一脸疲态坐在书案边,“去打些热水来,我要沐浴。”“我这就去,殿下先在躺椅上歇会儿,雪莹把水打来了再叫醒你,看你累得。”“我知道了,你叫杞洛暗中守着房门,还是老样子,谁都不许靠近,你去吧?”楚子晳歪歪头,示意雪莹快些。雪莹看着她也心疼,赶紧出了门张罗热水去了。 浴桶里灌得满满的,雾气在整间屋子里流窜,楚子晳安静的听了听四周动静,才把衣服一件一件褪下,跨入浴桶里。头发长而散乱的搭在颈脖和背上,雾气里飘渺模糊的绝世容貌像是远在天边一般的不真实。楚子晳蜷在浴桶里,轻轻嗅着,感受着水汽一点一点打湿她的脸颊,长长的睫毛上已经挂起一串晶莹的小珠子,这场角逐才刚刚开始,就已经觉得累了,她想要的不是天下也不是相夫教子,可是一边是师父的委托,一边是母后的期望,不明白自己要什么,不明白,楚子晳在浴桶中缓缓闭上眼,沉入水中。浴桶的水面稀稀落落的冒着泡,楚子晳强睁开眼,花瓣覆盖的水面下隐约出现一双纯净的眼睛,一轮北方的月,楚子晳伸手要去触碰,却又散去了,继而缓缓浮出一盏昏黄的渔灯,一个红袍的身影跪坐在前方。“噗~”楚子晳从水底冒了出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此时窗外传来三下轻微的敲击声,楚子晳迅速出了浴桶,随手扯了一件袍子盖在身上,松松的系了带子,绕过屏风走到房间的椅子边坐上,“杞洛,进来吧。”杞洛推门进来,楚子晳低头理了理湿湿的头发,“何事?”杞洛却没有出声,楚子晳有些疑惑,抬起头来,一瞬间僵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很是狼狈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向上拉了拉露出大片肌肤的领口。除了母后,雨栀姨娘和第一次就识破她女子身份的师父,就只有杞洛知道她是女子,因此在杞洛面前楚子晳也颇为随意,可是~~今日杞洛身旁竟然还有一人——清悦。怎叫楚子晳不尴尬,可是待楚子晳仔细一看,眉头一皱,顾不得自己当下这状况,几步冲了过去。 清悦脸色苍白的靠在杞洛的肩上,膝盖弯着似乎站立不稳,眼睛似闭未闭,嘴角点点红色的血液,杞洛伸出左手紧紧搀着清悦,脸色严肃,“少爷,她中了毒,寂说少爷要亲自见她,我才打断殿下沐浴。”在有外人之时,所有手下均称楚子晳为少爷,以免不必要的暴露身份。楚子晳神色复杂的望了杞洛一眼,从杞洛手上接过清悦,打横抱过走到床前扶着清悦躺下,“什么毒?现在状况如何?”望着已经昏睡过去的清悦紧皱着眉。“少爷放心,这位姑娘中的毒虽然厉害但并不难解,我已经给她服过解药了,过一阵就没事了,还有就是她受了内伤,要好好调理才行。”楚子晳看了一眼安静的清悦,眼神有些愤怒,“你在这儿给她调理调理,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起身走到屏风之后整理了衣衫,风一般的出了门。 书房中,楚子晳依旧伸出手指戳着眉尾,“属下一直跟在他们后面,发现几个家丁将那位小姐带至偏僻之处,似乎是挟持了她的家人,要她交出什么东西,她不愿答应,家丁就要硬抢,几人便打了起来,属下立刻开始对付几个家丁,那几人见不敌便趁着混乱对那位姑娘用了淬毒的铜针,打伤了她便逃之夭夭了,属下只抓住一个人,见那位姑娘情况不妙也没敢再追,就把她带回来了。属下失职。” “抓住那人在哪儿。”云寂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楚子晳:“那人咬破舌根下的毒囊自尽了,似乎是经过训练的死士。”“死士?还查出什么没。”“属下检查尸身的时候发现他右臂上有云彩的图腾,南方景国人崇尚云,图腾盛行,应该是景国人。”楚子晳点头,只有名门大阀才会暗地培养死士,以保证家族的安全,如今竟有死士出现要挟清悦,清悦到底是藏匿了什么?这群死士竟威胁不成最后还要打伤下毒!看来一切都只有等清悦醒来才知道了,暗叹一声,心里有些不舒服。 “怎么样了?”“还在昏迷,属下方才替她把脉,毒已经对她的身体没什么大的影响了,连续五日在傍晚之时药浴就可以将毒素完全清除,内伤还需一段时间调理,每日用药,大概一个月左右会有所恢复。”楚子晳松了口气,“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这毒有些麻痹的作用,算算时辰,大约明日未时会醒,殿下不必担心,也早些去休息吧,明日还需去军营里。” 楚子晳踱到床前看着清悦的脸,那张安静的脸在她的一身红袍映衬下更显苍白。楚子晳俯身拉起清悦的手放进被子里,眉头又皱了起来,掖了掖被角,转身问道:“为何清悦的身体如此之凉?”“清悦姑娘本身就体质阴寒,且现在还身体虚弱,气血不足,自然就凉,属下会配好药方为她调理的。”“好,你去多弄些补身体的药来,要是鄂州没有,便派人去京城取,今天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楚子晳挥挥手,“少爷你?还不去休息?”杞洛隐约猜到什么有些惊讶的问,“我就在此处休息,夜间也好看着点。”“可是少爷,你是男子身份,这~~。”“她明日未时才醒,我明日很早就会去校场,这内苑只有雪莹能进来,告诉雪莹保密,那就没人知道了。” 杞洛也不好再说,反正殿下也是女子,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除了前一段时间那忽然消失的叶紫宸,殿下好像还未对谁如此上心过,可这两个女子,一个是宇国公主,一个来历不明,唉~正要转身出门,身后却传来楚子晳平稳的嗓音:“杞洛是为我好,我心里明白,自我第一次见杞洛,就没和杞洛有什么主仆之分,只把杞洛当做姐姐,平日里公事公办的,难免伤了感情,只希望姐姐不要挂在心上。”杞洛一时间有些开心,继而情绪又低落了下去,轻轻“嗯。”了一声,关上了房门。 楚子晳轻叹一声,脱了外衣钻进锦被里,只感觉身边像是躺了一个雪人,悠悠的散着寒气,忽然间脑海里闪现出那双浸在冰凉的河水中的赤足,又想起杞洛方才说起的“体质阴寒”,更觉疑点重重,伸出手臂将清悦小心的揽进自己温暖的怀里,渐渐变浓梨花香气都泛着冷意,楚子晳紧了紧手臂,有些疲惫的睡了过去。 依旧天还未亮,楚子晳穿了铠甲站在高台上看着香渐渐燃尽,表情冷酷的转头:“号角之后半柱香内未到场之人,未穿最重的铠甲之人,少拿了米袋沙袋之人,在场外列队,绕鄂州外城急行军一日,不得停下休息。其余人等,场内列队,不得喧哗。”场下甚至有些衣衫不整的士兵愤然出列,扭头向校场外走去,场上只剩下了一半的人。“侯方梧,仲昀,苏营志,听命!”“在!”三人一起应道,“从今日起,你们按照我昨日给你们的名单分管军营三支小队,不得懈怠!严加管理!若一月之后还达不到我的要求,同士兵一同受罚。明白了吗?”“明白。”三人声音更加坚定——展现才能的机会来了。 “那你们就照昨日商讨之法练兵,我去看看急行军的队伍,随时~~回来。”明显告诉所有士兵,如果在回来的时候看见什么不好的地方,那就只有等着挨罚,说完大步向校场外走去。楚子晳拐至校场大门的右边,走到一个当值的士兵面前。“给我八个沙袋,四袋大米。”当值的士兵一愣,急忙应了跑到旁边的帐篷里找了几个人抬出几袋大米沙子放在楚子晳面前,就见楚子晳很迅速的取出一根绳索开始朝身上绑缚,楚子晳比平常女子高出不少,所以才一直没人怀疑这张如此惊艳的脸不属于一个男子,她甚至比军营中许多士兵要高出少许,但身体看着却有些单薄,虽是常年练武,可是修的均是内家功夫,不显于外。几个当值士兵在前一天也见识了楚子晳的嚣张,心里不舒服那是一定的,可是看着相对一般军人来说有些瘦弱的楚子晳把平常士兵两倍重的东西朝身上绑,顿时没了脾气,一个胆大的趁楚子晳还在绑沙袋的当忍不住开口问道:“副参将这是要干什么?”楚子晳眼也没抬,拍拍绑上的沙袋,简短地吐出三个字:“急行军。”说罢快步跟着前方急行军队伍去了。 “诶,你看,后面那是副参将。”负重疾走的士兵捅了捅左右两边的人,“怎么可能,就他那细皮嫩肉的样,背这么多东西还不得累得回那金银窝里去睡三天。”顿时传出几人的低笑声,先前那士兵又仔细瞧了瞧,用手肘再捅了捅左右:“我的眼力在军营里可是数一数二,那真是副参将,我跟你们赌半年的军饷,不信待会他跑近了你们自己看。”几人这才的扭头去看,脸上神色有些复杂。此时楚子晳身负重物跟在行军队伍之后,默默观察着,她需要几个来自军营里的榜样式可以服众的人,鼻尖渐渐渗出汗来,也没在意。 大约疾走了三个时辰,正午已过,士兵显然有些体力不支,疾走的速度越来越慢,楚子晳依然吊在队伍的最后一列,有些士兵手叉着腰明显快走不动了。看着有些散乱的队伍里,楚子晳却发现在前列的一个人依然向前疾走,脚步未凌乱,也没有和左右的人窃窃私语,虽然很艰难地喘着粗气,任凭两道揪着的眉宇之间汗一滴一滴不断的滑下来,眼望着前方,似乎是在注意估测路程。楚子晳暗暗记下这个人的模样,有些艰难的朝前迈开步子,楚子晳虽内力深厚,这皇宫里养出来的细皮嫩肉却是真的,虽然她自己不是什么骄纵之人,这百来斤的东西勒在身上,又走了这么远,皮肉早不知道磨破了多少,昨晚又常常醒来看清悦身体状况,精力有些不足,况今晨起来,一直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了,苦苦坚持,姿势和表情却晃都没晃一下,是心里不断对自己重复:不可以停下,要树立威信,就要比所有人都强! 作者有话要说:唉,点击好少啊,霸王好多啊,有点小难过 10立威 等到太阳快要下山之时,一众士兵终于绕回了营地,几乎连滚带爬,相互拖拽着,脸色发青,又累又饿,情形之狼狈,唉声一片。楚子晳见差不多了,整了整有些凌乱的盔甲,走到最前面,“把重物卸下,休息一下吧!”一群人顿时啪嗒啪嗒的跌坐在地上,直弄得烟尘四起,楚子晳笑笑,招来营地上当值的士兵,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当值的士兵便一溜小跑去了。 楚子晳交代完也走到士兵中间,看着一众人急匆匆解沙袋的模样,缓缓开口:“大家觉得今日这训练如何?”士兵顿时安静下来,没一个吭声,本来军人骨子里就少不了些争强好胜,昨日楚子晳的嚣张加上他们本身对楚子晳身份的偏见,自然对楚子晳很是蔑视,但是今日这看着细皮嫩肉的堂堂皇子竟然背着比他们重一倍的东西完成强度如此之高的急行军吭都没吭一声,心里一面不服气一面又有些敬佩,原有的想法开始有些微妙的转变。 楚子晳见大家不接话,像众士兵一样噗通一声坐在地上,慢慢开始解沙袋,补充道:“大家也不用拘谨,有话直说就好,今天我穿了和你们一样的盔甲,就不是什么副参将,更不是什么皇子。”士兵对这楚子晳有些突然的变化适应了一小会儿,才有几个大大咧咧的小声嘀咕:“我们是楚国的士兵,保家卫国,平时训练艰苦些也就认了,可是干嘛这么折腾我们。”楚子晳解下几个沙袋,也没生气,只问了一个问题:“战场之上,敌人可会担心累着你们就放慢速度?”一句话顿时噎得众人说不出话来,楚子晳语气轻柔,完全没之前跋扈的模样,“你们都是我大楚的长城,抵御外敌,你们也是大楚的子民,家有老小,人人当惜命如金。战场永远是残酷的,平日多一份残酷,战场上就多一份生的希望,我要你们既可在沙场之上保家卫国,又可在屋檐之下一家团圆!”众士兵都停下了手中的事,这么多人里不乏老兵,上过战场,也见过平日的兄弟倒在别人的刀下,看望过逝者哭得撕心裂肺的家人,心里感触良多,心里微微有些歉疚。 楚子晳见众人神色凝重,挥挥手似乎想要驱散这种气氛:“我知道大家有对我不满,觉得我嚣张跋扈,管理严苛,凭着身份压制你们,不配管你们。但是无论我有多严苛,都不会自毁长城,无论我是多跋扈,目地都不是要取你们性命。军队需要绝对的服从,才能在战场上发挥最大的作用,我们都有着同样的目地。”大多士兵都认真盯着楚子晳,在心里慢慢消化这些话。 楚子晳看看远处,几辆大推车朝这边移动,拍拍手一跃而起,打破了沉默“好啦,饭菜过来了,饿了一整天,快起来吃饭。”径自走到停下的推车前,拿起一只陶碗,在大大的木桶里盛了一碗饭,递到离得最近的士兵手里:“怎么,还要我一个一个盛?我可是副参将啊,还要我伺候你们不成?统统起来,当兵的人没你们这么拖拉,我自己吃了。”假装严肃的开着玩笑,又拿起一只陶碗给自己盛了一碗饭,就着菜开始吃起来,众兵士对望几眼见楚子晳不摆架子陪他们在这吃这对于皇子来说极粗陋的饭菜,纷纷站起来老实不客气的抢起饭来。楚子晳咽下菜笑道:“本参将不说还没人知道饿呢!”士兵也都咧嘴笑起来,颇为不好意思。过了一会儿见众人吃得差不多,楚子晳搁下碗说:“大家吃完饭就回去休息吧,今晚就不训练了,但是今日的辛苦只是一个开始,以后我不会再如此宽限。最后,我也同大家做一个约定,战场无情,全给我从战场上活着回来,我楚子晳指天发誓,定不亏待英雄!”“是!”这虽不是命令,士兵却回应的震山响。 楚子晳回到府邸之时天边只剩一抹红霞,雪莹在楚子晳跨进内院的一刻就迎了上来,“殿下,你回来了,脸色怎么如此差。”“没事,是天色不好,清悦姑娘怎么样了。”“清悦姑娘正在泡药浴呢。今日未时醒来喝了些粥,气色好了些,说是要见殿下。殿下先把这身盔甲换下去用膳,然后再去看看清悦姑娘吧。”楚子晳点点头:“雪莹要叫我少爷哦~。”雪莹吐了吐舌头捂起嘴表示自己明白了,楚子晳温和的笑笑,“去取一件长衫来,我先换上,我用过晚膳了,就不必麻烦了,对了,清悦姑娘可用过晚膳了。”“说是泡过药浴之后才能用膳呢。”楚子晳长长的“哦”了一声,“那待会你去叫厨房做些清淡爽口的菜来。清悦姑娘药浴完把膳食送去房里,然后来书房唤我一声,我去看看。”雪莹点头应了。 楚子晳穿了一身白色银纹交襟儒衫坐在书房里,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也没有点灯,疼痛的肩背斜靠在竹椅上,望着窗外竹林外的江水,安静的等着,不一会儿一个黑影闪了进来。“查到什么?”“属下查证后问过云寂,那几个可疑之人正是先前云寂跟踪过的几个家丁,是南方景国人,却查不出是哪家的死士,背后之人隐藏极好。属下还查出清悦姑娘是鄂州相邻的枝州一富户家的小姐,父亲清远,对清悦姑娘管教极严,几乎没人见过清悦姑娘。清家不知因何事招惹到景国的势力,全家皆被挟持,只清悦姑娘在花灯会之时偷跑出来才躲过一劫。”楚子晳低头沉吟了一阵:“罗盛辛苦了,下去吧,再查查看这些死士后是什么人。”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少爷,你在么,清悦姑娘已经泡完药浴了,正等你一起过去用膳呢。”黑影从窗口掠出。楚子晳站了起来:“这就来。” 楚子晳撩起袍子跨进房间里,清悦已换了一身红色衣袍坐在桌前,由于刚刚药浴过脸颊微红,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脸色却是平静无波,一双眼望着走进的楚子晳,安静的有些沉郁。楚子晳心内稍定,看来清悦身体已经好些了,却还是开口问道:“清悦觉得身体好些了没?”“好些了,谢子晳照料。”清悦低低的回话。楚子晳走到清悦对面坐下,“未时才醒还没好好吃东西吧,这都是些清淡菜式,清悦多吃一点。”清悦伸手握住筷子却没动,开口说道:“我~有些事想问问子晳。”清悦被那几个死士带走要挟必然已经知道家中出事,如今醒来肯定会担忧家人,楚子晳也明白她想知道什么,正了正神色:“清悦可知道那几个人的身份?花灯会上为何要跟他们走?”“那几个人我也不认识,昨日我和子晳同行之时忽然见到街角挂着我母亲身上的香囊,那个香囊是我亲手所绣,母亲十分珍视,不会轻易给人,我就注意了一下,发现几个家丁模样的人站在街角,见我看见他们,竟拿出我父亲的玉佩故意引起我的注意,我担忧家中出事,看那几个大汉不是好相与之人,只好随他们去,静观其变了。” 楚子晳心里有些生气:“当时我就在清悦身边,为何清悦不告诉我一声,若不是我看到那几个家丁不太对劲,你恐怕就落入他们手里了!”清悦低了头微蹙着眉没有吭声,楚子晳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重,轻咳一声:“咳,我知道清悦你是担心家人,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你也不必太担心,有什么信儿了我马上告诉你,你就暂时住在我这里安心养伤。下次有什么事就告诉我一声,子晳再不济也是一份力量,除非清悦根本不当子晳是朋友。”“子晳不要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昨晚那几人~,唉,我只是不想把子晳也搭进来,况且我一人前往,也更多机会可以知道他们的目的,子晳~我的家人现在怎样了,有消息么?”楚子晳平静了些:“清悦可知道那些人为何要挟持你的家人。”清悦摇摇头,表情无奈,手指轻轻搭在精致的圆桌边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父亲一向和善,应该没有招惹过谁,昨晚的几人好像是认为我父亲私藏了什么东西,在我家中没有找到,就要我交出来。” 楚子晳手指戳着眉尾想了一会儿:“那些人没找到东西,你的家人应该暂时性命无忧,清悦知道他们要的东西在哪儿么?要是让他们先找到恐怕你的家人就危险了。”“他们要父亲多年前收藏的一把黑色折扇,可是我从未见过,更不用说知道在何处了。我想回家看看家中情况。父亲母亲忽然失踪家里必然大乱,今日想回去,雪莹姑娘又说子晳你不许我走出内院。”语气有些低落。楚子晳长出一口气,幸好今晨有告诉雪莹不可让清悦出去,要不然清悦还真的跑回去,把自己暴露在那些人眼皮下了。 “清悦不必担忧,我已经派人去你家安排妥当了,如今那些人恐怕还会再来找你,你绝对不可以随意外出,如果非要出去,就告诉雪莹一声,她知道安排人陪你出去,保证你的安全。还有就是,不要再多想家中的事,你如今内伤未愈,少些思虑,多做休息,清悦如果信得过我,就全交给我来办,子晳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楚子晳目光坚定的望着清悦浅浅琥珀色的眼睛,清悦一怔,楚子晳认真的表情让她微微有些不知所措,楚子晳墨色的眸子异常闪亮,似乎在等一句相信的话,那目光让人不忍心移开。清悦纤细的手交叉在一起,放在了膝头,狠狠心低下头不敢再直视楚子晳的眼睛,“我会好好呆在这里的,有劳子晳了。” 楚子晳咧开嘴很是开心,完全忽视了清悦有些异样的神情,拿起筷子夹了几片清煮的萝卜放在清悦的碗里,“好了,不说了,菜都凉了,一天没吃东西,别饿着了。”清悦握了筷子,挑起一角慢慢的放进嘴里,楚子晳在一旁坐了半天,清悦一夹菜竟还没吃完,见心里开始哀叹。无奈的再次提起筷子,“清悦可是不喜欢这些菜?你要吃什么告诉我,我再叫厨房去做。” 清悦搁了筷子,像只小猫一样有些心虚的看着楚子晳:“没有不喜欢,子晳~我~吃好了。”楚子晳瞬间呆住,“你,一共就吃了几片萝卜?”说罢不由分说的在每个盘子里挑了菜夹进清悦碗里,“快入冬了,天气寒冷,杞洛说你体质阴寒,身体虚弱,你还不好好吃东西?!”清悦朝后挪了挪显然不肯配合,楚子晳见没有成效,剑眉一挑,语气一硬,眼中却无半丝凶相:“不好好吃东西养好身体怎么去救家人,我就算知道消息也不告诉你,反正清悦你也不在意。”沉默一阵儿,就见清悦乖乖端起碗来很是艰难的往嘴里塞东西,一副被欺负的模样,直叫楚子晳哭笑不得。菜也热了好几次,清悦总算吃得让楚子晳满意了,看看月亮早已高挂了。 唤人来收过碗碟之后,清悦手捂了嘴轻轻打了一个哈欠,楚子晳想起杞洛说毒药及药浴中分别有麻痹和安眠的效果,“天色不早了,快去休息吧。”清悦似乎确实睡意来袭,有些晕晕的点了点头,扶着桌子起身往后退了一步。这圆桌的格局特别,,桌底为一个交叉的底座,坐在桌子对面就只能看见清悦上半身,可是清悦这一退,楚子晳顿时又难以平静,一身红袍在室内微亮的光下显得异常惹眼,红袍之下,依然是一双洁白如玉的赤足。 楚子晳对着校场之上成千上万的士兵都没有感觉如此无力过,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伤未愈,且快入冬了,居然赤足!!!!!楚子晳唰地站了起来,几步跨到清悦面前,药香混着淡淡的梨花香气扑面而来,楚子晳比清悦高了大半个头居高临下的望着清悦,表情显然已经无法形容的纠结:“你~鞋呢?”清悦似乎困得厉害,不知是真是假,直接忽视了楚子晳临近崩溃的声调,挥挥手,红袍的袖口直挥到楚子晳肩侧,拖着长长的声音:“子晳也早些休息吧,我先睡了。”脚踩在房间里才换上的柔软洁白的的地毯上向床边走去,楚子晳被噎得呆立着,努力调了调内息,朝门外走去,换来雪莹“你去打些热水来,送去清悦姑娘房里,伺候她泡泡脚先睡了。动作快些,药效上来,她有些困了。唔~还有,明日在房里换上最厚最软的地毯,不要弄脏了。”吩咐完无奈伸手揉揉眉尾,朝书房走去,她明白这女子绝对不会乖乖穿鞋了。 作者有话要说:俺左边咖啡右边凉茶,咖啡提神,凉茶降降熬夜的火,就这么华丽丽的通宵了,坐在我的小板凳上,我忽然觉得我太敬业了,由于今天,,哦不,,昨天忙得焦头烂额所以没来得及更,今天通宵补上,霸王俺的童鞋们,你们对得起我不,,呜呜,,求花求安慰 11紫宸星 “少爷,芸山的梅花开了,今日隔壁赵府的丫鬟周姐姐去芸山折了些腊梅,也给参将府捎上了几支,你闻闻这院子里是不是有梅花香,听说那芸山此时下了些雪,雪底红花,风景极美。”雪莹手捧着一大束梅枝,很雀跃的给楚子晳说着。如今已入冬,几月过去,通知了官府彻查清家之事,也派了暗卫私下调查,那些死士的背后之人却依然没有消息,暗地里似乎总是有人在参将府附近窥视,却未有任何举动,似乎是不敢轻举妄动,事情变得更加蹊跷,难道是那些人已经找到东西了?楚子晳摇摇头,如果那些人找到了东西就不会再纠缠清悦之所在,可这极为隐秘的监视明显是在等待什么。 楚子晳恍惚间听见雪莹开心的音调,挑起嘴角笑了笑:“得空带你去芸山看看吧,来了几个月,也还没出去游玩过,我自小挑剔,生活一直只有你一个人里里外外打理,最近还得照顾着清悦,着实累着你了。”雪莹有些不好意思:“少爷说什么呢,这是雪莹应该做的,况且,我也很喜欢清悦姑娘的。”楚子晳见雪莹害羞也不多言语,心里计划着把在内院闷了几个月的清悦也带出去透透气。 “清悦今日做了些什么?”楚子晳跨进门内,一股子暖风迎来,屋子的四角摆着几个大大的炉子,是楚子晳特意派人打造来的,屋内全无寒冷之意,清悦坐在纱帘后的书案前,没有应声。楚子晳撩开帘子,清悦竟趴在几册书上侧头睡着了,手背交叠在一起随意的垫在脸颊下,还斜斜的握着一本书,或许是屋内太暖,露在发丝之间的小小的耳垂都微微发红,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红袍。楚子晳轻手轻脚的走到书案边,自清悦留在参将府以来,楚子晳每天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来看看她的状况,斗智斗勇的监督着清悦用完晚膳,才安心去书房处理些事务。 这几个月确实快闷坏了清悦,楚子晳白天必须在军中,晚上事务少些,才可交给旁人,楚子晳不喜人多,皇宫之中难以避免,在鄂州自然就一切从简,正和了她意。因此内院之中,平日里就杞洛与雪莹二人进出,陪着说说话下下棋,几个女孩儿家说说私房话,日子也就过了,可时间一长,难免无趣。加上家人又几个月没消息,清悦担忧,便想偷偷溜回家看看,楚子晳想到此处看着清悦熟睡的样子忍不住笑。 前几日忽然得暗卫信号赶回府里,却不见清悦踪影,雪莹过来把她引至书房,楚子晳才看见杞洛站在书房的窗外,似笑非笑,清悦却是坐在窗框之上,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双赤足悬在半空,红袍松松的垂着,两个女子就这么诡异的对峙着,楚子晳还未开口,清悦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瞪了她一眼撒气似的扭过头去,楚子晳更是不解,哄了整整一天,之后才听杞洛说起,清悦趁着用了午膳雪莹收拾的当儿偷跑来书房,想偷偷从窗口溜回家去,几队暗卫却早派人通知了楚子晳。楚子晳上前几步,小心的把书从清悦手中抽了出来,冬日里天黑得早,外面早已一片冷清。 楚子晳取了沾了寒气的披风,轻轻抱起睡着的清悦,心里有些歉疚,这么久了,自己也还没查到她家人的消息,也难怪她着急,想着把清悦极轻柔的放在床上,正想拉过被子来,清悦却朝怀里缩了过来,扭扭头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梨花香气像是气味又像是实体,和着屋内炉子带来的温暖,熏得人脑袋有些晕乎。此时楚子晳动也不敢动,因为清悦完全把她的肩膀当了枕头靠着,几乎就在眼前,几小撮不听话的头发已经触到楚子晳的脸颊,楚子晳毫无节奏的呼吸愈加纷乱,忽然回忆起那个夜里小船上微凉的嘴唇,鬼使神差的向前凑,挺直的鼻梁触到清悦的鼻尖,吻了上去,梨花香气像是钻进脑子里,楚子晳嘴里都是香甜的梨花糕的味道,软软糯糯,入口即化,却不似记忆里的凉。 清悦轻轻动了一下,楚子晳赶紧离开她的唇,门外一个身影一闪而过。杞洛低头走在长廊上,一排居室内透出的光照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这时雪莹端着盘子从走廊另一头走来,“杞洛,少爷她们可是等急了?昨日一个厨娘告了假,饭菜就慢了些。”杞洛见雪莹要朝厅里去,拦了下来,“这些我去送吧,雪莹你去端其他的。” 楚子晳坐在书房里,单手持着《般若波罗蜜心经》,虽不信佛,佛经之中许多教义还是相当有意义的,教人为善,教人静心。楚子晳拨了几下灯,靠在椅背上,颓然的放下书来,心内依旧纷乱。她是女子,上次被清悦吻了自己虽然有些异样的感觉,却也只是觉得同为女子,也没有什么关系,并未放在心上,可是,可是如今自己偷偷的~~。楚子晳摸着眉毛,她自小便是“皇子”身份,调皮捣蛋,从来没什么顾忌,雨栀姨娘便私下里与母后玩笑说这小家伙如此调皮恐怕是嫁不出去,楚子晳暗地里听到却十分开心。现在这个状况~,某些思绪逐渐清晰,楚子晳定了神,摸了摸嘴唇,喜欢女子就喜欢女子,她倒要看看世间的这些个条框枷锁锁不锁得住她。此时清悦也在雕花的大床中睁开眼,触了触嘴唇。 “明日我去芸山一趟,杞洛你去通知一下营志等人,帮我~,诶,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说,你去陪清悦用晚膳吧,我出去一趟。”杞洛点头,楚子晳从书房的架子上取下一件银色披风,顶着朔风向外走去,杞洛担忧的望着楚子晳的背影。 “殿下!”“子晳~”几个坐在一起喝着酒的人惊喜的看着楚子晳,“稀客稀客啊,子晳你白天说不来喝酒,咱们几个就先喝上了,来来来,快坐下。”楚子晳脱了披风递给一旁的侍者,顽笑道“奈何我在书房中都闻到仲昀这陈年女儿红的香气,只得赶来了。” 几人畅饮到三更之后,酒桌上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还爽快的说了些军中乐事,酒后几人更是毫无顾忌,借着酒劲一述自己胸中抱负,安邦定国之策,一起开怀而笑,渐有惺惺相惜之意,仲昀酒力最弱,最先倒下,楚子晳这才交代了些事务,走到门口与众人做了别,往回走去。南方冬季湿冷,家家户户都闭了门,少有在外走动的,楚子晳挥退了轿子,一个人在街上漫步,阴阴冷冷的风刺着脸颊,酒气在风中慢慢散去。 只听更夫在另一条街巷,已经敲响了四更的锣。“铿~铿~铿~铿~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楚子晳慢慢走着,正想着这童元诺自来到鄂州之后说此地会出现辅佐帝星之人,便不见了踪影,除了偶尔得他几封书信,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了,也不知道他要找的是什么人,心里不禁开始怀疑师父是不是所托非人。银色的披风在风中烈烈作响,月黑风高,楚子晳脑袋里冒出一个词来,摇头笑笑,适合干坏事呢。 正想着,前方的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脚步声有些急促,听声音有好几个人。楚子晳下意识站在靠墙的位置,因为前方出现了一顶轿子,瞧不清颜色,在夜色下只看见些模糊的轮廓,几个健壮的轿夫抬着匆忙的走着,轿子有些摇晃。楚子晳皱皱眉,看轿子走近,两步跨到路中央,双手抱拳“几位大哥请留步,在下刚到此处,今日在外游玩得太晚天黑不认得了路,可否告诉在下花影楼在何处?” 几个轿夫显然没想到前面会忽然跳出一个人来,还挡在路中央,急忙停下,轿子一阵摇晃,“你这小子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们不知道什么花影楼,快闪一边去,别挡了我家主人道。”楚子晳却动也不动,接着问道:“实在抱歉,真是冒犯了,你家主人可知路怎么走么?在下迷了路确实很着急啊。”轿子内的人似乎无意搭理楚子晳,依旧沉默着。几个轿夫很不耐烦的瞪了楚子晳一眼:“我家主人也不知道,快快让开。”楚子晳眉头皱得更深:“打扰了。”说完退到一旁。几个轿夫又急匆匆地抬着轿子去了。 楚子晳尾随其后而去,跟了一段儿,见轿子要到在一座大宅的门前时放慢了速度,楚子晳顿时明了,也不再隐藏,一个飞身落在轿子前,用轻功围着轿子转完一圈,几个轿夫还未看清来者何人,早已瘫在轿子下面晕了过去,楚子晳撩开轿帘,果然不出所料,轿内是一个昏睡的用纱巾绑缚起来的白衣女子,天色太暗,楚子晳也看不清面目,上前解下了纱巾,抱起白衣女子飞身上了屋顶,向参将府赶去。 到了参将府内,楚子晳就着走廊上悬挂的灯笼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子,一看之下~,摇了摇头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再看时,白皙的皮肤,微蹙的眉,抿着的薄唇,似乎是不太舒服,又似乎是倔强,这,竟是——叶紫宸!本应远在北方宇国皇宫的叶紫宸! 楚子晳压制了自己心情,将叶紫宸抱入书房的躺椅上放下,关紧门,跃至窗外的竹林里,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你赶快传信给云默,叫他派些人手,看看二皇子最近和宇国又有些什么动作,最重要的是,查查宇国公主叶紫宸最近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去调查下鄂州的赵知州平时有什么喜好,和景国又有什么关联。噢,对了,赵知州居所的后门右侧有几个小贼,去捉了来暗中交予官府~严惩!”说完踱回屋里,屋顶寒风被搅乱,早没了人影。楚子晳在架子上取下一件披风搭在叶紫宸身上,闻到叶紫宸衣衫上淡淡迷香的味道,忽然传来一阵叩门声“殿下,殿下是你回来了吗?”,楚子晳将屏风移到躺椅前遮住叶紫宸。 走了几步,将门打开了,“童元诺?!”今日还真是惊人之事一件接着一件,“你何时回来的?”童元诺看了一眼天空,“殿下容我进去再说。”楚子晳和童元诺走进了书房。“我是昨日启程从景国匆匆赶回的。”“找到辅佐之人了?”“殿下别急,先听我说完,南下之初我观天象,辅佐之人应该是要到景国的,可是昨日观星,惊见紫宸星北起,在帝星之侧,紫宸星自古就是帝星之佐,紫宸北起,天佑帝星啊!”“紫宸北起,天佑帝星?这是何意?”楚子晳心中一跳,“殿下这几日可有碰到什么特别的人,星象之人已到你的周围,要赶紧寻到好好笼络才是,它可助你完成统一之大业。”楚子晳忘了一眼屏风,紫宸星——紫宸?北起——宇国?神情严肃,童元诺以为她在回忆最近所遇之人,也没打扰。 楚子晳的思绪却逐渐飘远,想起师父穿着干净的长衫站在阳光下笑着叫自己:“皙儿。”师父,为何是你要我去取这个天下?为何是你要相信这个帝星之说?是任何其他的人,我都可以干脆的拒绝掉,把紫宸护在一片净土里,如今,我却要亲手将她拖进这片尔虞我诈的泥沼。楚子晳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先生跟我来。”这是她第一次称童元诺先生,以前一直对他有些抵触,如今被他看得如此之准,也就服了。楚子晳领着童元诺走到屏风之后,“这可是先生所寻之人?”童元诺还没来得及消化楚子晳这两声先生,看见叶紫宸面相,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殿下原来已经找到星象之人了!”楚子晳无奈,心里还带着一丝侥幸:“我也是今日回府时偶然救下的,先生确定她就是紫宸星星象之人么?”童元诺又仔细看了看,点头说道:“确实就是此人,我可以肯定,殿下刚才说救了她,便可以凭此将她笼络过来,只是没想到,紫宸星竟是女子。”楚子晳心狠狠一沉,“确实就是此人,我可以肯定”“我可以肯定”几句话冲撞得楚子晳心口发疼,紫宸——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俺先道个歉,本来说好基本两天一更的,可是因为昨天发烧了在那更文迷迷糊糊的把存稿删了,俺真的欲哭无泪啊,没有存稿的话今后要是瓶颈了就会很影响文章质量,加上生病了头特别疼,今天坚持着还是只写了一点点,所以想了想决定停更一周,先积累些存稿,对不起各位了,还有,天气越来越冷,大家都注意身体昂,别像俺一样悲催。 12芸山 楚子晳表情沉静的站在竹林的阴影中看着江水缓缓而过,冬季已是枯水之时,江面显得很平静,偶尔几个浮出的漩涡在低调的出卖了江面下的滚滚暗流。“殿下一定要把此人留在身边,天命所归,将有大任。”童元诺的话久久难以消散,楚子晳手紧紧捏着师父给的玉佩,以她的功力只要稍一用力,这块玉佩便会灰飞烟灭,只当一切从未发生,可是,不可以,师命与苍生,“帝星偏则天下乱,生灵涂炭,殿下三思。” 楚子晳最终只有放开手,玉佩落在铺了层叠碎叶的地上,楚子晳蹲□,捡起一块石头,在竹林下挖出一个小坑,把玉佩埋了进去——把今生的束缚,交付于尘土,倘有生之年我为这世间做完了所有该做的,便回到这里,望江以终老。 杞洛从后面轻柔的走了过来,“少爷,人已经醒了。”楚子晳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半蹲在地上,“麻烦杞洛现在去告诉童先生一声,我要见玉佩的主人。”站起来向屋内走去。 叶紫宸半坐在躺椅上,搭着楚子晳之前取下的披风,手指紧攥着躺椅的边缘,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是药力未过,终究没能成功。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叶紫宸停止了挣扎,表情平静,只是躺椅边缘捏得已经有些发白的指节出卖了她的戒备。看到是楚子晳从屏风后走出来,叶紫宸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因为紧张而挺直的脊背这才靠在背后的垫子上,望着楚子晳走近,眼里一丝光线晕散开来,叶紫宸依然平静的脸表情并没有变化,楚子晳却分明看见了她的笑意。紫宸,还是那个紫宸,即使没有月光,眼神也一样宁静而明亮的紫宸。 楚子晳笑笑,搬来椅子坐到躺椅边:“我们又见面了。”叶紫宸轻轻点点头,似乎毫不惊讶,长长的发丝散在肩上,安静得楚子晳有些痛恨自己。楚子晳有些玩笑的说道:“紫宸不想问我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不是我把你绑来这里?”叶紫宸又摇摇头,眼睛一直坦然的望着楚子晳,好像事情本该如此,楚子晳本该出现,而楚子晳——绝不会伤害她。楚子晳看着叶紫宸,心一分一分软下去,伸出自己在江边已经冻得冰凉的手摊开在叶紫宸面前。“紫宸怎么会在这里?”叶紫宸轻轻拉过楚子晳的手,依旧是温温凉凉的指尖,一触到冰块似的手掌,眉头轻蹙,本来要写字的手却伸展开轻轻覆在楚子晳摊开的手掌上。不暖,也不冷的温度,楚子晳身体的凉意却渐渐散去了,飘忽的眼神渐渐锁在叶紫宸纯净的双眸里。 叶紫宸似乎精神很好,楚子晳劝她休息她也只静坐在躺椅上不愿睡去,无奈,楚子晳就一直坐在椅子上询问。天将亮时,叶紫宸才在躺椅上睡去,楚子晳起身,把杞洛送过来的棉被仔细的盖上,在把叶紫宸的手臂轻放进被子里时,停住了——一条一指长的粉色的伤痕在手腕处蜿蜒而出,虽然浅淡,在叶紫宸异常白皙的皮肤上仍然显得触目惊心,一如那个血珠滴落的月夜。楚子晳在到达鄂州之后才知晓,煞阵只是针对自己的,因为破阵后周围只有被方士拿去下阵用的自己的几件寻常用品,而并没有其他人的物件,那么煞阵针对之人就并未包括叶紫宸,她本可不损分毫独自出阵,叶紫宸,景宸帝姬,宇国圣女,这等尊贵,这等灵力的人,在那么虚弱的状况下以血耗灵五成,破煞阵,紫宸必定与这场阴谋无关。楚子晳叹了口气,把被子盖好,叶紫宸睡得异常恬静。 “院内没有叶紫宸这个人,也不要让人靠近书房,知道了么?”杞洛点点头“少爷你去吧,这里交给我,清悦姑娘已经起身了。”“嗯。好好照顾她,她要是询问什么关于我个人的事,都告诉她,不必隐瞒。本来想带你一同去芸山,可是~~,辛苦你了。”杞洛行了个礼,表示不在意,转身进了书房。 “清悦喜欢这里的梅花么?”楚子晳撩起银色的斗篷蹲下捻起一片花瓣,花瓣有些脏了,粉色的的花瓣划着些褐色的伤痕,清悦凑近一支梅花轻嗅:“雪攀上梅枝,花香早已消弥,花瓣冻入透明的冰层里,看似无开无败的永恒,其实早在寒冷中死去,子晳,为何带我来看梅花呢?”楚子晳捏着花瓣,“看来清悦不喜欢梅花,我只是想带你出来透透气,是我自作主张了。”清悦放开梅枝,看着芸山红白相间的梅花,雪铺满路,也掩住了盛开的梅花的香气,无香的花海,“不过这里的景色的确很美呢。” 清悦小声说的一句话也钻入楚子晳耳中,楚子晳这才觉得眼前明亮了些,问道:“梅花自古便博人喜爱,清悦你竟不喜欢,子晳好奇清悦喜欢的是什么花。”清悦放下怀里抱着保暖的陶炉,捧起一撮雪,“子晳想知道?那得交换才行,就我告诉你那多吃亏啊。”楚子晳莞尔,“子晳喜欢桃花,花开繁盛,最美却是落花之时,一场花雨,最绚丽的结局。”清悦已经搓圆了一个小雪球,手冻得通红,淡淡的说:“绚丽~~清悦喜欢荼靡花,荼靡花开春事了,花期中的万般生气也打扰不到它的盛开。”楚子晳低头望着专注的搓着雪球的清悦,红袍的清悦像是一朵颜色深浓的荼靡花盛开在雪地里,近在眼前的绚丽,看起来却那样遥不可及。 雪地上的荼靡花缓缓开口:“子晳,我的家人可有下落了?”楚子晳抿抿嘴:“那些人并没有明显的出现过,没能找到他们,几个月来一直有人在附近监视,应该是还未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必定不会动你的家人,清悦的父母应该没事,子晳会尽快找到他们的。”“子晳,我想回家看看。”楚子晳皱皱眉:“好,但是我要陪你去。” “这位公子,要梅花酿么,前几日刚摘的梅花做的,虽然比不得那些上了年头的好酒,却清香又不易醉,别有一番滋味,可以暖暖身子,还适合这位姑娘喝呢。”雪地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佝偻着身子担了挑子到两人面前,还笑眯眯的瞄了清悦一眼,楚子晳见这冰天雪地的老人还如此辛苦的担着挑子出来卖梅花酿,对清悦说道:“咱们要一些梅花酿吧。”转过头来:“老人家,要一壶梅花酿。” 说完从腰间掏出钱袋拿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放进老人的挑子里,“老人家,外面天寒地冻的,收下这些银子好好过个新年,早些回家吧。”老人看见这么大一锭银子先是一阵惊喜,随后却又从挑子里把那锭银子取了出来,“一壶梅花酿十文钱,公子多给了,老头子我买东西可从来都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今日不可破了这例。”老人颤巍巍的手伸到楚子晳面前,楚子晳见老人倔强,正要把钱推给老人,却见寒光一闪,楚子晳下意识往左侧一退避开,从抽出怀里的紫金扇,喝了一声:“清悦小心!” 清悦一跃而起撤到一旁,神情有些慌乱,手里还握着捏好的雪球。小径边的桃花林内跃出戴了面罩的几个白衣人,刀剑呼啸而来,楚子晳一个转身避开刺过来的一剑站在清悦身侧,那卖酒的老叟吓得丢了担子瘫坐在地上,这时四个黑色衣袍之人不知从哪里跃出挡在楚子晳前面,刀势凌厉直劈过去,前方的白衣人对着突如其来的攻击出现了小小的混乱,顿时被劈砍得退了几步。 楚子晳见暗卫已到,松了口气,这几个白衣人在她的附近隐藏得如此之好,必定不是寻常之辈,自己解决他们虽然绰绰有余,可是清悦内伤未愈,恐怕是抵不住这些人,要同时护住清悦那就难了。“清悦你就待在此处,唔,看看梅花。”说罢一个飞身进了战圈,紫金扇一摇展了开来,手腕微翻用扇面抵住几人的剑势朝后一拨,几个白衣人剑偏离了方向,楚子晳手向下一沉横扫而过,只听几声惨叫,滚倒在地,血液把纯白的雪染红了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清悦,紫宸 13师父 楚子晳正准备去护送那老叟离开,却见那老叟不见了踪影,四处张望着,却见那老叟已经在清悦身边,清悦皱着眉似乎有些不悦,楚子晳见老人没事,准备协助解决剩下的几个白衣人,却听清悦一声惊呼,扭头一看,刚刚还佝偻着身子病怏怏的老头子,一下子直起身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包粉末撒了出去,楚子晳立刻调头回去,清悦一边躲闪一边将手中雪球一压,竟成了圆盘形的冰片,清悦将手中几个冰片飞了出去,冰片破空之声极为尖锐,显然力道不小。 楚子晳吃了一惊,她先前已经知道清悦有武功,大户人家的子女拜了江湖人士学武防身是极为寻常之事,可是没想到清悦的武功竟如此之高,可运用冰片做暗器。那老叟显然也不是好对付的人,左右踏着步伐,险险闪过,又从袖中掏出一枚圆珠朝地上一甩,冷冷的空气顿时一片白茫,楚子晳暗道不好,一阵风过,几个白衣人全都倒在雪地上,但清悦和那老人竟一起消失了!两个暗卫见状迅速追了出去,留下其余几个收拾残局。楚子晳正要去追,桃花林中却走出一人,“皙儿。” “师父?!”青衫男子立在一片梅花林中,脸上依旧是温淡的笑容,纯白的雪映着更显得儒雅,楚子晳看着那熟悉的微挑起的嘴角,顿时有种安心的感觉,恍若时光倒流,师父还是在水幕之后安静的望着她微笑的师父。楚子晳匆匆几步跨到秦宇凡面前,神色间竟难得的露出些撒娇的情态来,秦宇凡笑笑,有些费劲的摸摸楚子晳的头,“皙儿这些年长高了不少呢,都长成翩翩少年了,师父都老了。” 楚子晳的高度已经比秦宇凡差不了多少,秦宇凡却还是像楚子晳幼年时一般亲昵的摸摸她的头。楚子晳安下心来:“师父永远不会老的,皙儿还是那个皙儿,师父你等一等。”说罢转首,刚刚还一派狼籍的争斗之地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了,就连雪地上的鲜红的血色都消失得一干二尽,暗卫显然手脚极快,只剩下云寂一人半跪在雪地中待命。“云寂,留下两人护卫即可,其余人赶快去寻清悦姑娘,有消息速速回报;那几个刺客句交给罗桓,好好审问,看看他们与那老翁有什么关系;最后就是支会杞洛一声,我可能会回去晚些,要照顾好该照顾的人。”“是,殿下。” 云寂头也没抬,仿佛这个忽然出现的青衫男子不存在一样,任何情况都只有一个反应,安静听命,安静离开,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什么都可以,只为——她。 楚子晳三言两语安排完又像个小孩一般窜到秦宇凡面前,挠挠头道:“让师父久等了,师父七年没来找皙儿,今次怎么忽然又想起皙儿了?”言语间似有埋怨,秦宇凡沉默的看着楚子晳有条不紊的安排完,有些心酸,这个孩子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却已经心思细密,沉稳如斯,自己却还要劝说她取天下,这副担子,太过沉重,沉重可能让人失去一切,可是,自己却还是要这样残忍的去做。“元诺那孩子传信给我说你要见我,我便来了,七年了,我也该来看看我的皙儿了。”楚子晳一听到童元诺的名字,脸色暗了暗,随即又笑起来:“此地不宜久留,那些个刺客也许会有同党,皙儿还有好多话想告诉师父,师父先随我回府去吧。”秦宇凡看着眼前这孩子成长好几年,一瞬间黯淡的表情怎么逃得过他的眼。收敛了笑容:“皙儿,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不必隐藏,你有权利知道。先别急着回府,跟我来,师父带你去一个地方。” 楚子晳跟在秦宇凡身后,渐渐消失在一片梅花林里。“师父要带我去哪里?”秦宇凡没有回答,认真的看着前方梅林的排列,“皙儿,一定要跟紧我,不可偏离我走的线路,到了你就知道了。”楚子晳发现师父似乎在仔细观察什么,只低低应了一声,不敢打扰。秦宇凡快步向前走去,楚子晳紧跟在秦宇凡身后,成片的梅树竟移动起来,淡红色,白色的花瓣快速晃动,看得楚子晳有些眩晕,脚步不由得慢下来,“不要看一旁的树,跟上。”楚子晳听师父一声喊叫,头脑清明了些,心中暗想:这是个什么阵法,如此厉害,竟惑人至此。眼睛定在前方不敢再张望,急忙跟了上去。 一盏茶的时间后,秦宇凡和楚子晳终于踏出梅林,视野顿时开阔起来,楚子晳有些震惊,这里竟像是一个世外桃源。百步之外,有几间简单精致的小屋,脚下的青石板路一直延伸到小院的门前。小屋背靠着山,院子周围还有几棵秃枝的桃花树,更远处还能隐约看见溪流,而身后的一大片梅林将这片山谷很好的隐藏起来。 “师父这些年来一直住在这里?”秦宇凡摇摇头:“为师也是最近才发现这处安静隐蔽的地方,便在山谷前布了阵,独占了这一片风景,说起来实在惭愧呢。”楚子晳眼角弯弯:“要是被皙儿发现这处,恐怕也会藏着呢,师父既然是今年才到此地,那这些年又去了哪里?”“这些年,为师去见了些老朋友,会了会故人,唉~皙儿,听元诺说,你对帝星之事……”楚子晳有些沮丧的低了低头,又抬起头来坚定的望着秦宇凡:“师父,皙儿永远不会怀疑师父,可是皙儿想知道,师父你是如何得知帝星之说?又为何如此相信帝星之事?” 秦宇凡迈开步子向小屋走去,竟不忍心看着楚子晳的眼睛:“为师有以为旧友,乃是钦天阁阁主俞致,今年为师去探望他时,谈论起天下之势,他告诉为师他日间占卜夜间观星,终于寻得帝星,天下即将一统,若帝星不出,必会陷入乱世,到时定会征战四起,生灵涂炭。”秦宇凡顿了顿:“他还告诉为师,帝星是楚国四皇子——楚子晳。”楚子晳沉默不语。 秦宇凡停了下来,转身拍拍楚子晳的肩:“皙儿,为师知道你在想什么,俞致与为师相交多年,绝非寻常之辈,当年你父皇也是得他指引才登上帝位,他不会胡说的。帝星之责,关乎天下,为师知你脾性,不喜争斗,可是人生于世上,就不可能仅仅为自己而活,除开幸福,人还有责任。”楚子晳脚轻轻的碾压着地上的泥土,钦天阁因其卦术闻名于中原四国,俞致她更是早在幼年回宫之时就有所耳闻,上次在花影楼听童元诺说起,心里还有几分疑虑,如今,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挣扎的理由了,楚子晳将双手覆在身后,“师父,皙儿会好好去做的。” “宫主醒了吗?”一个蓝衫的清秀男子站在一间暖阁外,有些焦急的问从屋内出来的侍女。“商左使,宫主已经醒了,说现在有些疲惫,需要休息,请您明日再来。”商起凡到门侧,手攥了攥,显然有些失望,宫主还是那个样子,淡妆红袍,看似温暖,却永远拒人于千里,少有笑容。商起凡虽然失望,任然轻轻做了个揖,“谢谢施琦传话,那在下就明日再来探望宫主,请宫主好好休息。”说罢顺着长廊走开了。 施琦望着商起凡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回到屋内,端了一旁桌子上的药递到清悦面前:“宫主,他走了,你快些把这御寒的药喝了,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尊者会生这么大的气?还~还这样对宫主?”清悦坐在暖炉前铺了纯白色兽皮的椅子上,裹着浅粉色的锦被,眉毛上一层薄薄的白霜,指甲已呈青紫色,明明在温暖的屋内,却像在冰洞里。清悦脸色平静,接过施琦递来的药,小口小口的咽了下去,并没有说话,眼神有些空洞。 施琦看着宫主这般模样,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宫主平日待人虽冷冰冰的,却也从来没有亏待过谁,做事从来都是细心周到,偶尔也露出没有什么真实含义的笑容,却也足够让人开心了,如今,如今不过离开几个月,被尊者带回来就已经是这般模样。“宫主,尊主说了什么时候给你玄冰散的解药么?”清悦放下药碗,看到施琦眼泪都掉下来轻轻的勾了勾嘴角:“哭什么,我都习惯了,没什么关系的,不过冷一点而已。”施琦听到这句话哭得更厉害了:“宫主你还说没关系,你当真以为我不知这玄冰散厉害么,我也是宫中之人,圣药还是知晓的,玄冰散寒入肺腑,奇痛无比,你还~~你还说~~呜呜~~。” 清悦一双赤足搭在一起,望着暖炉中的火花,脸颊也被火光照成了红色,“施琦,别哭了,我体质纯阴,寒毒极易消散,不必担心,过几日尊主自会把解药给我的。”施琦停了哭声依然小心抽泣着,“尊,尊主从未如此生气过,宫主到底~到底怎么了?”清悦无奈的拉了拉下坠的锦被,只好对施琦道:“去厨房替我端碗热的粥来吧,我有些饿了。”施琦这才抽搭这摸出手绢擦擦眼角,“施琦这就去。” 在施琦细心的关上房门之后,清悦的平和的神情瞬间垮塌,红袍的袖口无力的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身子蜷缩在一起,眼中甚至可以看见因为强忍而窜出的细细血丝,她不知道反抗尊主值不值得,她不知道挡住尊主的暗器值不值得,极度冰寒的疼痛让她无法思考,她只知道,无论怎样,她都不愿那个抱着一堆鞋子傻笑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不愿他脸上的笑意出现任何的裂痕。施琦急急的廊外走过,听不见寒风从门外卷过时,吞咽掉的暖阁内极为隐忍的一丝□:“娘,悦儿好冷。” 作者有话要说:一周回来,出现了新面孔俺开心死了,但是之前的孩子们都跑哪去了,对了下集预告,俺的清悦啊,清悦啊,清悦啊,两个女主到齐之后,感情戏就会增多了。 14罂粟 “师父真的不随皙儿回去么?这么多年了,皙儿好不容易才见到师父一面,师父你却不愿意好好聚聚。”楚子晳脸色失望的站在秃枝的桃树下,“皙儿,师父想一个人安静平淡的生活,好好的想些事,况且为师也不会在此久留,天下将有大动,为师想多少为百姓做些事,江山一统,总是少不了付出生命,现在能救得几个就算几个吧。这个地方极为隐秘,是为师用独门阵法封闭起来的,每次的阵法皆有变动,不易闯入,最重要的是要找到此阵的阵眼,为师现在教给你,今后若遇到什么危险,可到此处避一阵子。” 楚子晳虽不舍,却也知道师父乃是不羁之人,劝不动也只好作罢。“师父,那~那什么时候皙儿才能再见到你?”秦宇凡依旧摸摸楚子晳的头:“皙儿需要师父的时候,师父就会回来。你天资聪颖,现在武学造诣也与为师相差无几,不出几年,必定在为师之上,师父相信你,可以担起这天下。元诺这孩子是值得信任的,有什么事可以问问他,切记,不可冲动鲁莽。”楚子晳心内一阵莫名的难受,老老实实记了破阵之法,在梅花林中与秦宇凡分别,梅林之中,依旧是那张含笑望着她走远的眼睛。 “紫宸姑娘,这药你趁热喝了吧,南方湿冷,你中迷药虚耗了身体,容易沾染寒气着凉的。”叶紫宸放下手里的书,礼貌的冲着杞洛点点头,接过药碗,修长的手指捻起勺子轻搅了几下,几缕烟气在外飘散,安静的喝起药来。看着叶紫宸喝药的杞洛不由得疑惑:本以为叶紫宸会问许多关于楚子晳的事,虽早上得楚子晳嘱咐什么都告诉她,自己却还盘算着真是极为隐秘的事还是得保密,没想到叶紫宸除了醒来后问了一句楚子晳去哪里之后就什么都没问过,只一个人在楚子晳的书房里挑了几本棋谱慢慢看起来,一看就是一整天,安静自然得仿佛空气一般。 喝完药叶紫宸双手捏着碗沿儿,把碗递还到杞洛手中,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极有涵养的对杞洛的照顾表示谢意。杞洛看着眼前烛火照耀下仿佛全身都散着微光的女子,不由得一愣:景宸帝姬果真人如其名,惊采绝艳,如此完美的人,只可惜~~不能言语,恐怕是上天给她太多,才夺走一样东西。忽然脑中闪现出那日不小心在门前撞破的吻~殿下,殿下难道~~那景宸帝姬又是什么呢?待杞洛回过神来,只看见叶紫宸一双无比清澈的眸子含着笑意望着她,似乎是在询问,杞洛不好意思的接过药碗放在盘子里端了出去。叶紫宸安静的低下头翻看棋谱,看不出丝毫的急躁。 杞洛端着药碗在长廊上匆匆走着,心里透着丝丝忧虑,景宸帝姬,清悦。殿下容易心软,又太容易相信别人,这恐怕会成为殿下的软肋,这样太过危险,需要找个时间和殿下谈谈了。杞洛想得太过入神,匆匆行走在长廊上,也没注意对面走来的人,端着药碗直直的撞了上去,楚子晳赶紧扶住杞洛,稳住药碗,“怎么这么不小心,摔碎了碗在地上划到自己怎么办?”杞洛站直了身子看着楚子晳关切的表情,心中微暖,“谢谢少爷,我会小心的,清悦姑娘找到了么?”楚子晳吐了口气,一层白雾漂在寒冷的空气里:“清悦被那个乔装的老头带走了,那个老头轻功极佳,没能追上,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楚子晳偏偏头,有些烦躁。杞洛见她这幅模样,轻点了下头:“少爷,我有话想对你说。”“哦?杞洛何事?”“这里不方便,少爷您先去看看紫宸姑娘,我去厨房放了药碗,稍后来找你。”“好,那你先去吧,小心点,别魂不守舍的。”楚子晳放开杞洛的的手臂,朝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虚掩着,刚好挡住了门外的寒风,几对暗卫在周围守卫着,也不必担心有什么闲杂人等靠近,楚子晳轻轻敲了几下门,听见门内也没什么动静,便推门走了进去。叶紫宸把书平放在手里,显然是极爱书之人,一双眼睛却没盯着书本,只是静静的看着门的方向,是在等楚子晳进来。“我这主人当真不像样,也没好好招待贵宾,紫宸今日可是觉得无趣了?”叶紫宸放下书从椅子里站起来,手指了指书,微笑着摇摇头,一副安然的样子。楚子晳走到书案边拿起书:“紫宸喜欢下棋?”叶紫宸拉过楚子晳拿书的手,抽出书来,伸长手指轻轻划动——不会下棋。楚子晳惊愕的看着桌子上的几本棋谱道:“那紫宸还……”叶紫宸耸耸肩,看着楚子晳惊奇的样子,笑意慢慢溢了出来,一双眼睛越发明亮,又划动手指——看子晳的字。 原来棋谱下全是楚子晳的标注,楚子晳自小便有看棋谱标注的习惯,师父说棋局如战场,便常常要她在棋局中领悟学习谋略。楚子晳蜷了蜷痒痒的手掌,“我的字有什么好看的,倒让紫宸见笑了,对了,紫宸,你~为什么会在鄂州。”楚子晳前一晚见紫宸身体状态不太好,并未问到想知道的事,但这些事实必须弄清楚。 叶紫宸放开捏着楚子晳指尖的手,眼神有些忧虑的端详了楚子晳一阵,坐回椅子上,把一旁温热的茶水倒了些进砚台里,提起毛笔轻轻搅了几下,抽出一张宣纸,开始写字。楚子晳也不做声,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候,屋内静得只剩下两人细弱的呼吸声,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清悦才搁了笔,仰起头看了一眼楚子晳,将手中的宣纸递了出去。 楚子晳接过布满字迹的宣纸,认真看了起来,看了一阵子,忽的抬起头:“紫宸是宇国公主?宇皇要你开春之时与楚国联姻?!”楚子晳早知叶紫宸是宇国公主,却从未听人说起这联姻之事,恐怕联姻的对象不是大哥就是二皇子楚逸,望了一眼叶紫宸半耷着的眼帘,心里有些不舒服。“紫宸不想联姻想逃去最南方的景国,就不怕被抓住么?你一个女子怎可孤身一人跑来这么远!昨日若不是被我撞见,你就~!”叶紫宸往椅子里挪了挪便没了动作。 楚子晳长长出了口气:“那紫宸现在准备怎么办?”叶紫宸又提起笔——不要联姻。楚子晳用手掌轻按了下额头,大哥虽然为人不错,长相也英俊,可是也是有妻室的人。二皇子却是个一肚子坏水儿的人。确实都配不上紫宸,楚子晳也没注意自己心里那微微的不悦,只想若是叶紫宸想要逃,自己定不会让她陷入这场政治婚姻,“紫宸觉得自己躲得过么?”叶紫宸垂了头。屋外忽然传来叩门的声音,楚子晳踱了过去拉开了门,“少爷,有客人。”“好,你等等,我马上就来。”楚子晳转了头:“紫宸你再好好想想,我稍后回来,到时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子晳定会全力帮你,还有,子晳有一件小事想告诉紫宸。”说罢和杞洛走出了书房。 “杞洛有何要事?”“京城来的使者正在前厅等你。”“京城的使者,难道是父皇有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少爷你去了就知道了。” “在下参见四皇子。”堂下一个穿了淡青色袍子的人跪拜行礼。“起来吧,一路辛苦了,杞洛,去叫人换盏热茶来给使者。”“是。”“谢殿下。”说完坐回了堂下的椅子上。楚子晳一身白衣,挺直了脊背坐在椅子上,表情淡然,双手放在膝头,自有一番气势。“使者有何事要传达?”“回殿下,陛下召您在您的生辰之前回京,完成冠礼,并举行大婚。”“大婚?为何父皇没有提起过?”楚子晳心中一凉,这时杞洛带着一个下人端了茶过来。“陛下让我把这封信交给殿下,说是看过就明白了。” 楚子晳接过呈上来的信,展了开来,一颗心直直的沉入冰窖里,放下信,脑海里只剩一串串的字符在漂浮纠缠——景宸帝姬~联姻~阴谋~冠礼~看重~楚国大势~权衡~。楚子晳折好信纸放进捏在手中:“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先下去休息吧。”使者作揖谢过径自退了下去。楚子晳手肘撑在椅子上,伸出食指戳着眉尾。这俨然已成忧虑时的固定姿势,杞洛怎会看不出来。“少爷,出什么事了。”楚子晳有些艰难的抬头,把手中的信递给了杞洛,说道:“今晨我对你说的话全当我没说过,若是紫宸问起我的身份万万不可告诉她,我必须~必须把她带回京城。”楚子晳声音竟有一丝颤抖,她差一点就告诉叶紫宸她真实的名字;而叶紫宸只需在她见到这个使者之前问杞洛一句,就可以知道她是楚国的皇子,是她想要逃开的人。但是谁也没有做——只因为两个人,是楚子晳,是叶紫宸,一个不会多说,一个不会多问,便注定了,在就要走到坦诚的门前时,选择种下欺骗的罂粟。 作者有话要说:咳,,针对童鞋们的提问,,俺要说,,,此文女主,,俩我都爱,,,会不会有人pia死我 15回京(一) “子晳昨日外出游玩得可好啊,我可听说是有美人相伴啊。”苏营志挑着眉打趣的笑道。楚子晳手持着弓箭,端坐在马上,偏头没好气的看了苏营志一眼,清悦极可能是被那群死士背后的主人找到了,自己心下正担忧,偏偏苏营志还来招惹她。“骑兵确实要娴熟多了,但射箭却还是少些准头。骑射先分开来教习,两样都娴熟了再让士兵慢慢结合,要快准狠,让对手无招架之力。”苏营志见楚子晳面色严肃也不再开玩笑,专注着校场上士兵的表现。 “过几日我需回京一趟,就劳烦你和仲昀,侯方梧在鄂州替我好好训练这支军队了。”“子晳放心吧,哪来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自从你管理鄂军以来,做了几项改革,挑选个别人才文武并习,以作将才,有以对战之法训练激励大家的斗志,时时以身作则,现在还有那个士兵不服你这个文武双全的四皇子,我们定会尽力帮你保住这份成果的。”“营志过奖了,没有你们三人助我,军队怎能如此之快的提升战力,你们也不必自谦,功便是功,过便是过,我会如实向父皇禀报的。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信你们,能让我回来之时看到一个真正的精锐之师。”苏营志笑笑:“到你了。”楚子晳抽出箭筒中的箭,策马奔了出去。 楚子晳坐在书房,手中握着早已凉掉的茶,明日就要启程回京,雪莹正在外面张罗着路上要用的东西,这几日她一直躲着叶紫宸,没有勇气在欺骗她说带她离开保护她之后还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殿下,属下得到清悦姑娘的消息了。”“说。”“清悦姑娘一家人已经回到枝州,没有什么异常。”“哦?已经回去了?那你看见清悦了么?”“清悦姑娘虽然只出现了一次,但是属下真真切切的看见了。”楚子晳松了口气,“奇怪,为何他们会忽然被放回来,难道是清悦说起的那把黑色折扇找到了?此事与景国关系密切,那把黑色折扇又是什么东西?竟要一个家中养了死士的大家族,以一个好歹有些声望的地方富户的性命明目张胆的要挟。” “殿下,属下倒是知道一些关于黑色折扇的事,也不知道和他们要找的是不是同一把。”“说吧。”“属下打听到,中原四国过去本为一体,在四国分裂之前,历代帝皇都会继承一把黑色折扇,扇上有一幅江山雪域图,图中暗藏了开国时埋下的最大的宝藏的位置。得宝藏则富甲天下,传说宝藏中还有不少神兵利器。这把折扇在四国分裂之后消失了,多年来许多有野心的人一直在寻找,想要借着宝藏,夺天下。”“此事是真是假?”“此事属下也只是零散的得来些消息,无法考证,殿下可以问问童先生,他或许知道。”“我知道了,先退下吧。”楚子晳靠在椅背上,望着头顶的木梁出神,如果事情真是这样,恐怕就得尽快找到这折扇的下落——在别人找到宝藏之前。 “少爷,少爷。”“雪莹何事?”楚子晳打开书房的门,“我已经把东西备齐了,少爷要不要看看还缺些什么。”“雪莹办事我自然放心,不必再看了,干粮和银两多带些就好,其他的东西就一切从简。”“是,少爷,您今天也早些休息吧,明日开始赶路恐怕会很劳累。”楚子晳摸了摸手腕:“我知道了,紫宸休息了么?”“紫宸姑娘已经休息了。”“好,那我一会儿就去休息。”心中一阵无力,袖子一扬,熄灭了蜡烛。 灯笼的暖光将楚子晳的身影拉得很长,雪花一片一片飘下来,院子里的黄桷树枝桠上堆满了雪,楚子晳缓缓走到一间屋子的门前停下,房内一片漆黑,楚子晳抖抖袖子想要敲门,犹豫了一会儿,又把手放了下来,在门口站了一阵子,摇摇头走开了,屋内的阴影中,白衣的女子绞着手指,看着门外的影子渐渐消失。 “少爷?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哦~我来看看你收拾好了没。”楚子晳明显言不由衷的说,杞洛停了手上的事,奇怪的看着楚子晳,这等小事何时会需要楚子晳来关心了,直截了当的问道:“少爷,你是有什么话要说么?”楚子晳站在门口踌躇了一阵,杞洛看她模样大概猜到几分,起身到门前将楚子晳拉了进来,关上了房门。“少爷,有什么事就说吧。” 楚子晳伸出手指戳了戳眉尾,坐到圆桌边:“杞洛,你对今日父皇给我的那封信怎么看?”杞洛倒了杯茶递到楚子晳手里:“少爷是想问景宸帝姬怎么办吧?”楚子晳脸色一黯:“那杞洛觉得,我应该这样做么?”“少爷是指带她回京?”“我,是个骗子吧。”杞洛敛了神色:“少爷,如果不带景宸帝姬回京你打算怎么办,放她走?她也迟早会被宇皇派出的人抓回去,你能保证景宸帝姬不会再孤身一人逃走?你能保证景宸帝姬下次还能遇上少爷你救她?”“可是我没有告诉她我就是她要嫁的人~,为了她的身份把她留在身边~还要将她骗回京城~还要骗她嫁给一个——女子。”“少爷!你也听过童先生说过的话,你也知道景宸帝姬有多重要,如果你不带她回京,如果你不娶她,你打算怎么把她留下?紫宸北起,天佑帝星,那日你走后童先生告诉我,你与景宸帝姬相遇,乃是天助,请你理智一点。宇国近年来势力愈发强大,忽有联姻之意必有图谋,就算宇皇不把景宸帝姬不嫁与你一样会想办法将她嫁与楚国王孙贵族,景宸帝姬若是遇到少爷你还可以保她周全,待你大业成时,放她离开,还有另寻佳婿的机会。”楚子晳慢慢的喝着茶,杞洛坐到一侧:“少爷,杞洛知道你难受,可是,这是最好的选择。”楚子皙沉默不语,神色并未轻松一些。 “紫宸昨晚没有休息好?”叶紫宸轻轻摇摇头,眼角下一圈淡淡的黑迹,左肩轻轻靠着车厢,脊背却因为修养直直的挺着,原本出尘的姿容竟现出几分慵懒的魅惑。“紫宸你睡一会儿吧,现在天色还早,还要赶很长时间的路呢,我~出去透透气。”楚子晳怕自己待在车厢内叶紫宸休息觉得尴尬,也没等叶紫宸回应,就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叶紫宸闭上双眼。 一个呼哨,一个黑色的影子闪电般飞驰而来,魅影直冲到楚子晳跟前停了下来,撅了撅蹄子,掀起几片泥土。楚子晳顺了顺马颈的一撮白毛,翻身坐了上去,朔风吹得银灰色柳枝暗纹的披风猎猎作响。“少爷,外边这么冷,你~”杞洛从后面的一辆稍小的马车里伸出头来,楚子晳回道:“我坐不惯马车,骑马倒还好些,你好好坐回去,不必担心。” 楚子晳骑着马四处观察,到了鄂州几个月,二皇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未免有些蹊跷。马蹄在雪地里深深浅浅的踩着,三辆马车前后寥寥无几的几个侍卫骑在马上,个个皆是精锐之士。 “你确定帝姬和这个人在一起?”“属下可以确定,景宸帝姬就在马车中。”一旁的中年人眯了眯狭长的双眼,颇为愉悦的捋了捋胡须:“哈哈,耗了灵力封了整个行宫的人,逃了这么久,居然落回了自己的夫君手中,真是天助我也,你们暗中跟踪就好,不必将帝姬带出来了。”“是。” 雪花一片一片飘在楚子晳的脸上,融化,消失,化为寒风里更刺骨的武器。天气太过寒冷,在中途只短暂的休息了几次,便加紧赶路,尽量在天黑前到中转处的客栈。 天色渐暗,马蹄声慢了下来,一众人在一间大客栈的前院聚集,楚子晳下了马,没有使内功御寒,手脚早就麻木,雕塑般立在雪地里。雪莹从最前边的马车中走了出来站在车的前垣上,扶着走在后方的叶紫宸,楚子晳僵硬着走近马车。小二见有客人来,殷勤的跑到店门口候着,大声吆喝着:“几位客官里面请。” 楚子晳怕自己冰凉的手凉到叶紫宸,把极冷的手拢进袖子里,扶了叶紫宸下车,朝店内走去。“小二,要四间上房,在包间里准备一桌上好的饭菜,再烫些酒来。”雪莹掏出一大锭银子递给小二说道,小二点头哈腰的接过银子,脸上笑开了话:“客官放心,咱们福源客栈是镇子里最大的客栈,厨子也是远近闻名的,里面请。”楚子晳一众人一踏入,原本喧闹的客栈顿时安静了不少,桌边上的目光都转移到楚子晳一众人身上。 且不说一个精致得不像话的男子,身侧还站着三个美貌女子,其中一个白衣女子更是宛若仙子,眼角眉梢尽是出尘之色,这样的几个人走到哪里都是惹眼的。或嫉妒或羡慕或垂涎的目光遮遮掩掩或是直愣愣的望了过来,小二一副得意之色躬身站在楚子晳前边引了众人到桌边,可以站在如此惹眼的几位贵客边上,可是一件招人妒忌的事儿。楚子晳携了叶紫宸走过大堂,心里有些懊恼,真想一扇子扫过去晃掉那些个紧盯着叶紫宸的贼眼,脸上神色未变,手却自然的隔着衣物握住叶紫宸的手腕,快步向包间内走去,急急的想把叶紫宸带离众人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又华丽丽熬夜了,,白天事情太多没有按时更实在抱歉,,连夜补上啊,,哦呵呵呵呵呵,,, 16回京(二) 叶紫宸侧过头有些惊异的看看楚子晳,也没有挣开,顺从的随着楚子晳加快了脚步,纯白的衣角轻轻的飘起。客栈里吃喝的客人此刻心下明白,这千年难得一见的美人恐怕是名花有主了,跃跃欲试的青年也只得垂了头百无聊赖的挑剔碗中的米粒,只靠窗的一个锦衣男子饶有兴致的握着酒杯注视着叶紫宸,薄唇边现出一丝笑意。楚子晳踏上木质的楼道,眼神冷冷的扫了一眼靠窗的位置。 几人进了二楼雅间,楚子晳才察觉自己一直紧紧握着叶紫宸,讪讪的放下手,“紫宸,我~失礼了。”楚子晳开口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叶紫宸似乎并不在意,拉了拉楚子晳的袖角,示意先坐下,不着痕迹的化解了楚子晳的尴尬。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天将黑,街上只剩下些担着挑子回家的小贩,寒风中少有行人走动,小二殷勤的上前关了窗,“几位客官稍等,酒菜马上就到。”躬着身子退出了雅间。围坐于红木圆桌边上的几人神色都有些疲惫,为了赶在天黑之前到客栈,几乎在马车上颠簸了一整天。楚子晳偷偷注意叶紫宸脸色似乎更差了,有些担忧。待酒菜上来,楚子晳挑了些清爽可口的多夹了些给叶紫宸,心中谋划着事,自己却只草草吃了些东西,送叶紫宸回了房。 楚子晳屏息端坐在床上,听到客栈内渐渐静了下来,窗外更夫敲了锣走过,在异常寒冷的夜里也显得有些无力,楚子晳长长呼出一口气,完成内息的运转,端了一旁的两盏烛台,,悄悄出了房门。门廊上一片漆黑,楚子晳轻手轻脚下了楼,只见一个伙计穿着件破旧的厚棉袄趴在大堂的柜台边儿上打着盹儿。楚子晳绕到停放马车的棚子下,掏出一把铜钥匙,打开了载着路上需用物件的马车车厢的长锁。 蜡烛早已燃尽,雪花已不再飘飞,只剩下寒风肆虐,楚子晳借着月色从没了脚踝的雪中回了客栈大堂,门前的小伙计已经醒了,瞪大了眼睛盯着半夜三更出现在眼前的楚子晳,“客官怎么还不休息?”心里打着小鼓,担心自己打盹儿给人发现了,神色间有些不自然。楚子晳脚上早被雪水浸染透,拍拍手上的冰渣木屑:“打些热水到天字一号房来,以后警醒些便是,我不会告诉掌柜的。”“天,天字一号房?”小伙计有些犹豫的问,“这些银子拿去,快些送来。”“谢谢客官,我这就去。”小伙计脸上满是感激之色,正了正睡歪的帽子急匆匆往后堂去了。楚子晳有些疲倦的用手背压了压眉心朝楼上走去,门廊中依旧漆黑一片,楚子晳摸到门把手忽听见隔壁房间里一阵风声,楚子晳皱了眉,这么冷的天气怎么会没有关窗,难道~?果然,风声骤停,微不可闻的脚步声隐约传入楚子晳耳中,若不是楚子晳刻意去听,恐怕谁也不会察觉到。楚子晳摸出袖内的紫金扇,提气跨到叶紫宸门前,察觉门廊方向的窗纸上有一个小小的孔,凑近轻轻一嗅,眼神一凛——又是*香。 侧耳听着估摸了大概位置,当即破门而入,紫金扇横扫而去,黑暗中响起金属碰撞之声,楚子晳听风声判断着方位,一边躲闪闯入者的的剑势,一边试图制住闯入之人,两人十几回合下来楚子晳已占了上风,闯入之人一路闪避至窗边,回转身拉开窗门想要逃离,楚子晳识破他意图,一扇锁喉,闯入者才不敢再轻举妄动,借着月色,楚子晳看清闯入者戴了面罩,身着黑色男子锦袍,眼神中没有丝毫慌乱,“你是谁,到此处想干什么?”楚子晳低低的问道,黑衣男子哈哈大笑:“在下陆云浩,闻香而来,采花归去,美人如玉,真是不虚此行啊。这位公子还是快些去看看你的美人吧,此刻娇俏无比,就是没了衣物被褥怕是容易着凉啊,哈哈哈哈哈哈。”黑衣男子笑声震得窗户都震颤起来。 临近的客房里传出叫骂声,灯一盏盏亮了起来,甚至已经传出吱呀的开门声,“公子不怕美人被所有人都看了去?”眼中尽是戏谑,此时已有人走近,楚子晳指节咔哒一响,显然暴怒,收扇跨到门边,黑衣人嗤笑一声趁机跃出窗外“后会有期,曲某还会再来的。”“砰~”楚子晳关上房门,冲到床前撩开床幔,伸手拉开床侧备用的被褥搭在叶紫宸身上,屋内响起敲门声,楚子晳强忍住翻腾的怒气,点燃烛台开了门。“这位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一个中年男子本是怒气冲冲的来敲门,看到是位温文尔雅的俊朗公子,语气顿时弱了下来,“实在抱歉,方才半夜读书到精彩处,激动了些,打扰到各位了。”楚子晳抱拳鞠了一躬算是道歉。 从各自房内出来的众人见楚子晳诚恳,也不再多问,嘱咐了几句年轻人注意休息之类的话便回了房。楚子晳急急关上房门,退到床前,叶紫宸安静的睡着,睫毛长长的耷着,楚子晳手有些颤抖的掀开被子的一角,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叶紫宸穿着月白色的丝质里衣,虽算不得衣着整齐,却也是睡眠之时寻常的穿着,回想起方才听到的一阵风声之后又停歇了,必定是那采花贼刚刚入得房中来,看来并未得手,这该死的贼子,竟故意扰乱她逃掉了。 “少爷?少爷?”门外传来雪莹的声音,“是紫宸姑娘出什么事了么?”“没什么大事,我在此处照看一下便可,你去休息吧。”“可是~。”“走吧,少爷自有分寸。”门外传来杞洛的声音。“杞洛,通知人好好审问今夜大堂内看班的伙计,信儿带到就去休息吧。”“是,少爷,您也早些回房休息。”雪莹托着烛台离开了,房内又安静下来。楚子晳也不敢再留叶紫宸单独一人,关紧了窗坐到客房内的桌前,恍惚的睡了过去。 寂静之中,窗户又一次开了,吱呀一声,一束光泄入房中,照在正在沉睡的楚子晳身上,一只周身雪白的小狐狸轻灵的从窗框上跃到桌上,伸出尖尖的小鼻子嗅了嗅楚子晳,调皮的立起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扫着楚子晳的脸颊上,楚子晳觉得痒痒的,无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小狐狸更加嚣张,露出尖尖的牙咬着楚子晳的袖口向后拖拽,楚子晳猛的醒来,坐得笔直,只觉得身上什么东西掉落了下去。 朦胧中叶紫宸似笑非笑的眼睛却分外清晰,楚子晳揉揉脸,原来天已大亮,一床棉被掉落在地上,楼下早就喧闹起来,“紫,紫宸,你醒了。”叶紫宸松了轻轻拽着楚子晳袖口的手,头向着楚子晳身后微微一扬。“少爷,该启程了。”楚子晳望望天色:“为何不早些叫醒我?”雪莹低着头瞄了一眼叶紫宸没有说话,楚子晳顿时明了,连扭了一整晚的脖子的酸痛都没注意到,有些愉快的从木凳上站起身来,“在楼下用些点心便出发吧。” 雪飘了半夜已止住,阳光虽不甚温暖,却带着些明朗的味道,天色好了不少,楚子晳骑在马上,故意落在后面与叶紫宸的马车平行,小心观察着马车的轮子,“少爷。”雪莹忽然掀开马车的帘子,“啊。”楚子晳回过神来,“何事?”,“少爷你还是进马车休息一会吧,昨日骑了一整天的马,今日不知是因为雪化了还是其他缘故,马车平稳了许多,座下的软垫似乎也被那些侍卫加厚了,定比骑马好过许多。”楚子晳心中暗喜,却不露声色的摆摆手,“不用,你服侍着紫宸姑娘在马车上多休息休息就好,她不惯车马,若是身体不适,就把座椅下食盒中的乌梅果脯给她用些。”雪莹不满意的皱皱鼻子,她跟了楚子晳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他那身体也金贵得很,只是看着楚子晳认真的表情也没了主意,缩了头坐回马车里。楚子晳嘴角轻轻勾着,左手按压着后颈,望着官道旁的景色。 叶紫宸见雪莹闷闷的坐了回来,纤手指了指马车一角的红色匣子,匣子里装的是些旅途上解闷的东西,“姑娘要做什么?”雪莹蹲下开了匣子,叶紫宸伸手取出围棋,指了指轿外,雪莹眼睛一亮:“还是姑娘您聪明。”一把掀开了帘子“少爷少爷。”楚子晳正有些困,被雪莹聒噪的叫嚷吵醒,耐着性子问道:“又有何事?”“紫宸姑娘觉着无趣,想请少爷您进来下棋解解闷。”楚子晳脸色微微有些动摇。 “紫宸,你真的不会下棋?”半个时辰之后,楚子晳够了够发烫的耳廓,棋盘之上,自己的黑子已被叶紫宸的白子围得四面楚歌,处境堪忧,虽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但是一个初学之人可以把自己逼到如此地步,着实让楚子晳吃惊。 作者有话要说:写感情戏有些吃力啊 17回京(三) 叶紫宸眨眨眼,眉梢略微上扬,眼眸灿若星辰,一副无辜模样,楚子晳即刻败下阵来,有些颓丧的弯了腰:“子晳学艺不精,紫宸真是天赋过人,初学便有如此谋略。”叶紫宸偏偏头,掩口轻笑。 此时坐在一旁的雪莹极为抑制的打了一个哈欠,却还是被两人发现了。雪莹不懂围棋,两人在这下得入神她一个人枯坐着自然无趣,坚持了一阵子终于还是没忍住这个哈欠。楚子晳扬扬手:“你去后面马车陪杞洛说说话罢,这有事我再唤你。”雪莹如蒙大赦,生怕自己当着主子面不小心睡了过去,“谢谢少爷。”立即叫停了车夫,拈着裙角便下了马车。楚子晳见她急切模样觉得好笑,“紫宸,再来一局?”叶紫宸向上轻柔的提了提袖子,捻起白子放了下去。 车厢中弥漫着气味清淡的香气,似是花香,却又未有花香浓郁,清净之感仿若秋天的竹叶,楚子晳鼻息之间尽是安神的气息,叶紫宸还在拈着棋子凝神思考,楚子晳眼前的黑白棋子逐渐模糊,坐在柔软的垫子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楚子晳于恍惚中已经回到楚宫,她着实疲惫,前一日在马上颠了一整天不说,因着担心叶紫宸乘车不适,夜间不眠在雪地中改造了马车,回房又遇采花贼,只在桌上趴了些时候,此刻混混沌沌的见到自己寝宫中的玉枕,伸手便圈入怀里,钻进锦被之中,温暖柔软,轻轻蹭了几下,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睡了过去。 “咳咳,咳咳咳。”雪莹站在马车外东张西望的咳嗽,脸颊微红,她刚掀开马车的帘子就看见少爷~~,赶紧退了出来,“少,少爷,紫宸姑娘~,下车用餐了。”杞洛同童元诺从后面踱了过来,“怎么了?”雪莹见杞洛走来,忙道:“杞洛姐姐,你去叫少爷,我去瞧瞧酒楼的饭菜准备的怎样。”说罢三步并作两步逃走了。 杞洛见雪莹神色有些奇怪,上前几步:“少爷,少爷?”无人应声,只传出些窸窣的轻响,杞洛掀开帘子,有些呆愣,马车车厢很宽敞,因此有一半车厢是做了榻供人休息,楚子晳此刻正侧搂着叶紫宸的纤腰,头埋在叶紫宸胸前,睡得正酣,而叶紫宸白衣已经有些凌乱,指畔隔着楚子晳的额头,似乎是想要把楚子晳推开,不过——显然没有成功,也许是挣扎得累了,竟被楚子晳这样紧紧搂着睡了过去。 杞洛合上帘子,嘴角掩不住的一丝笑意,“童先生,您先进去吧,少爷这儿还得拾掇一会儿,我们稍后进来。”童元诺点点头朝酒楼中走去。 夜间天气不错,客栈外围便是京杭大运河,冬日中可见得依稀星光,月色姣好,楚子晳抿了几口茶,觉得有些憋闷,推门而出,踱步到栏杆边上,却见月色下早已有了一个月白色的身影,双手的指尖搭在木栏之上,宽大的袖角垂了下来,微仰的头,修长纤细的颈脖,仍然像是飘然于世外。楚子晳停在黑暗中,手心传来轻轻痒痒似幻似真的触觉。 不久之前北方猎场的月光下,眼前的女子毫无戒备的的望着自己写下——叶紫宸,叫我紫宸。楚子晳站在阴影中,忽然生出一种窥视他人的负罪感,就在自己午时在马车上被杞洛叫醒时如此尴尬的场面,叶紫宸也只是伸出手来遮住了楚子晳的视线,不曾怀疑楚子晳有甚邪念,有些羞怯的下车去,从未并无丝毫怪责之意。 楚子晳明了自己乃是女子,可是叶紫宸并不知晓,这份信任让人如何承受。楚子晳握了握拳,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时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叶紫宸回过头来认真的看着楚子晳,眼神并不如之前亮丽,是分了神在暗自思考。 “紫宸喜欢月亮?”叶紫宸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眼神有些迷离了,第一次,楚子晳从她的眼中看到倦意,楚子晳剑眉微挑,轻轻拉过叶紫宸发凉的手“紫宸,有件事我一直想对你说,不论你听完之后怎样想,我都决定告诉你,我叫——楚子晳,楚国四皇子——楚子晳。”叶紫宸手轻轻的挣开,眉脚微垂着,直视着楚子晳的眼睛,眼神似是询问,似是疑惑,似是责怪,似是——失望. 楚子晳看到那一丝失望顿时有些慌乱:“紫宸,对不起,子晳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我~我~”楚子晳苦笑,这又要如何解释起,“江月年年只相似,月还是那轮月,人事已易,罢了,子晳只能抱歉,无从解释,现在,紫宸只需知道,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紫宸你对我都很重要,因此,无论怎样,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若你对子晳太过厌恶,紫宸请尽快离开,子晳只会给你一次离开的机会。”楚子晳黯然的转过身,却觉得袖子被轻轻的拽住了,有些疑惑的转回去望着叶紫宸,叶紫宸月色下的侧脸,竟带着分明的笑意,方才的失望疑惑似乎只是一个错觉。 叶紫宸双手穿过楚子晳的腰,楚子晳有些僵,不知道叶紫宸的意图,叶紫宸轻轻抱住楚子晳,侧过脸扑在了楚子晳的怀里,清香的气息,楚子晳惊愕的呆在原地,双手有些颤的轻轻放在叶紫宸背上,只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急促,莫名的悸动,这算什么?原谅?楚子晳心内长吁一口气,总算不用再欺骗,不用再玷染洁净无瑕的叶紫宸。静静抱着叶紫宸,楚子晳心中某些隐约的感觉加深,仿佛冰山,逐渐在浮出水面。 “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昨天还好好的,今日景宸帝姬会忽然失踪?殿下你说话啊!”楚子晳手指手指狠狠的戳着眉尾,将剑眉的末梢都掀得有些凌乱,叶紫宸昨晚那个拥抱不是原谅,是告别么?这个拥抱的意味分明不对,明明看到紫宸释然的表情。“殿下,您不是不知道景宸帝姬的重要性。”“先生,我知道了,让她走吧,没有她我也可以收服天下。”几对暗卫都没有任何回报,叶紫宸必定又使用了灵力。童元诺胸脯剧烈起伏,显然怒极,一甩袖子走开了。 “大人,景宸帝姬又离开往南去了。”“为何会忽然离开?”“属下不知,楚国四皇子暗卫极为厉害,太过靠近恐怕会被发现,因此属下只在外围跟踪,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知道昨晚四更之时,景宸帝姬独自离开,似乎灵力耗尽,属下才开始追踪。”中年男子用手指绕了绕胡须,“帝姬还真是让人伤神,乖乖跟了自家夫君回去岂不省事?偏还得我们出手,将帝姬拦截带回宇国,不可再有任何差池了,大婚之日,她必须出现在楚宫。”“是。” “子晳哥哥,子晳哥哥。”身著紫色罗裙,头戴素色暗纹发簪的江馨予提着裙角跨过门槛,直扑在还在由着雪莹整理玉冠的楚子晳身上,白皙的脸蛋透出一层薄红,小嘴微微张开喘着气,楚子晳生怕她一个不稳摔倒,忙伸出双手架住这莽撞的小妮子,方才换上的龙褂袖角又起了几分潜纹,待江馨予站直了身子,才摇着头好笑的捏捏她滑腻的脸蛋,“我在这又不会跑掉,慢着点不行?几个月没见,还是这么横冲直撞的,也不怕伤着自己。” 江馨予哪管楚子晳是褒是贬,黏上去紧紧抱着一只胳膊,一心就是高兴,“子晳哥哥你终于回来了,馨予在宫中一直很乖的,母后都夸奖馨予,馨予是大人了。”楚子晳抿着的薄唇却泄露了笑意,江馨予几月不见个子高了些,已到楚子晳肩头. 楚子晳佯装出严肃的样子,低下头仔细瞧了江馨予的脸,手摸摸头牵起江馨予罗裙一角端详一阵,“转一圈看看?”江馨予听话的原地转了一圈,紫色罗裙都微微飘起,颇有几分蝴蝶翩飞的味道。楚子晳认真的摸摸下颌:“嗯,不错,我家小馨予个子高了,脸蛋更漂亮了,确实长大了呢,该寻个好婆家了。”江馨予一听楚子晳调笑,方才给寒风吹得薄红的脸更透出一层粉色,含羞带怯的掐着楚子晳的手臂,“你胡说你胡说,我才不要嫁人。”楚子晳受着江馨予不痛不痒的反抗,终是忍不住低笑出声,心中一阵熟悉的温暖,伸出手摸摸江馨予飘着细碎刘海的前额,“我家小馨予害羞了?哈哈哈哈。” 江馨予摇着楚子晳袖子:“子晳哥哥你欺负人,我告诉母后去。”楚子晳正待调侃江馨予,门外宫女小心提醒道:“殿下,时辰快到了。”楚子晳才勉强停了捉弄的心思,轻轻拍拍江馨予纤瘦挺直的背,“我先去拜见父皇,待会儿再回来看馨予,好不好?”江馨予见楚子晳有正事,亦不纠缠,乖乖的松了手:“那我等着子晳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啊哦,,,开始咯,,,敲锣打鼓撒花,,,哦也,,,亲们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哦,,我记性不好,,,,说不定写到后面就忘了什么,,,弄错名字什么的,,,,多多提醒啊 18回京(四) “儿臣参见父皇。”楚子晳合手长鞠一躬,修长的身影投在纯黑色的御窑金砖之上,楚皇搁了奏章,从宽大的书案之后踱步上前扶起楚子晳,神色似寻常人家的父亲一般温情,“皙儿此去黑瘦不少,必然辛苦,可有怪父皇?”楚子晳虽自幼随母后长大,感情比对楚皇深厚许多,却也时时能感受到这个父亲对自己的疼爱,一国之君,看似万人之上,却受尽束缚,皇家亦有皇家的责任,这个怪不得谁去,楚子晳这点还是清楚的。 楚子晳站直了身子,身姿挺拔,隐约间透出些许武将之风,“父皇多想了,儿臣此去收获甚丰,比十几年待在京城学得多,还未谢过父皇呢,哪来怪责之说。”楚皇朗声一笑,英挺的面容因着眼角些许岁月的痕迹显得温和不少。 “好男儿志在四方,父皇送你去军队历练,是为你好,皙儿能明白就好。”楚子晳抿唇温和的笑着,楚皇拉了楚子晳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黑色胡茬下掩着的嘴唇轻吹茶面,氤氲的烟气中缓缓吐出一句话:“皙儿已经知道父皇为何召你回来了吧?”楚子晳自然的抬起手臂轻搭在桌角,“父皇的信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皙儿对宇国景宸帝姬有甚了解?” 楚子晳蜷起食指指尖触在冰凉的桌面上,怀中一丝清凉的气息划过,记忆中的拥抱。“儿臣只听说景宸帝姬乃宇国圣女,在宇国极受尊崇,宇国人尊为国之独秀。” 楚皇透着氤氲的烟气看不明了楚子晳的表情:“虽然从国之大体出发,皙儿你应接受这次联姻,可是作为一个父亲,父皇还是像知道,皙儿心里可有不满?这景宸帝姬虽说容貌无双,却为天生哑女,因着圣女身份,自小受尽宇国皇室宠爱,也许难免有些骄纵脾性,却也难得的心性单纯,皙儿你~”楚子晳眼前闪过一双纯净的眸子,嘴角难抑一丝微笑:“父皇不必担心,可以娶到景宸帝姬是儿臣之福,儿臣知道该怎么做。”心中却暗道:紫宸已离去,这福恐怕是难享了。 楚皇心中稍安:“下月初八便是皙儿的生辰,朕已派人建造了新的府邸,行过冠礼之后,十五便是吉日,举行婚典可好?”楚子晳点点头:“父皇费心了。”心中飘过一丝疑虑——难道景宸帝姬失踪之事,宇国还一直瞒着父皇?婚礼之日交不出人来,对宇国恐怕不利了,这,是个机会。 出了勤政殿时天已漆黑,时辰已晚,楚子晳便打算着改日再哄江馨予,一个小太监在前方躬身提着灯笼引路,楚子晳直接回了寝殿,照例挥退一众宫人,只留了雪莹在侧屋。偌大的寝殿只留着床边两座灯台,楚子晳随意的穿着银色丝衣侧卧在花色繁复的沉香木大床上,沉香木散着幽幽安神之气。楚子晳视线渐暗,朦胧中正要睡去,忽听殿门吱呀一声轻响,在空旷的寝殿中显得异常突兀。 楚子晳眼都没有睁开,只用手肘撑着床面稍稍向外挪了挪,腾出床里面的位置,寝殿之外且不说暗卫,值夜的侍卫宫人都是好几队,能在夜间随意进入她寝殿又无人通告的,除了一直与她同吃同住的江馨予还有何人。“子晳哥哥。”馨予蹑手蹑脚的溜到床边小声唤道,楚子晳假寐着没有做声,馨予也不再喊,将披在身上的外衣轻车熟路的搭在床侧的木架上,脱了鞋子跨过楚子晳想要进去。 江馨予一直修长细腻的腿正抬到楚子晳正上方,楚子晳恶作剧的忽的伸出手拉住馨予的脚踝,江馨予一时受惊站立不稳,直直面门朝下倒进了床铺内侧,还激起一声惊呼“啊!”。“殿下,出什么事了?”雪莹在寝殿的侧屋中疑惑的问道,“没事没事,馨予过来就寝,不小心摔了鼻子。”言语中满是调侃,江馨予皱皱微红的鼻子从床内跪坐起来,眼角微微垂着,一副委屈模样,“子晳哥哥你个大坏道!疼死了”门外一阵脚步声,显然是侍卫闻声前来,听见没有异常又离开了,楚子晳托起馨予的脸看看,除了挺秀的鼻子顶端有些红,没有异常之处,便放下心来。 想起明日还得整日打理冠礼之事,便不再多逗江馨予,“馨予,哥哥累了,改日再好好陪你说话可好?”馨予乖巧的点点头,指尖一圈一圈极轻柔的按摩着鼻子,全然忘了照楚子晳算账这回事,平躺下来,背轻抵着温暖的床面,头枕进楚子晳肩窝里,闭眼不语,老老实实睡了。 清晨微光带着严霜,雪积在明黄色的屋顶,楚子晳脚尖垫出门槛,悄无声息的掩上殿门。“殿下。”打着昏黄的灯笼靠着火炉昏昏然的宫人见楚子晳忽然出现,赶紧的睁了眼,就要请安,楚子晳摆摆手,压低声线,“免礼,别吵醒了馨予。”宫人快快闭了嘴,偷眼瞧着楚子晳,表明自己不会吵闹了。“殿下,皇后娘娘叫你过去一趟。”“哦?母后找我,我正要去请安呢。”楚子晳扶了扶束发的玉冠,小心的离开了寝殿。 “儿臣参见母后。”楚子晳微提起银色的衣角恭敬的鞠躬。“你们先退下。”慕容锦端坐于殿上,手肘抬起,稍有些慵懒的靠住椅子的扶手,身子却依然挺拔,丝毫未影响端庄的气质。锦仁宫中的宫女快速而安静的如流水般退出大殿,宫殿里顿时空旷,只留下顾雨栀端茶过来轻柔的脚步声。“皙儿过来,让娘看看。” 慕容锦褪尽一身雍容冰寒的气息,唇角泛出笑意,轻拍了自己身侧的空出的座椅。楚子晳见无人打扰,哪还有那装模作样的礼数,三两步窜到慕容锦身侧坐下,长长的手臂环住自己娘亲的背就不肯放下,慕容锦被她小猫儿似的举动逗笑,“这么大个人了,还一派小孩儿模样。” 楚子晳哪管她说什么,咬定自己娘亲宠溺自己,赖着不动,嘴上还无赖道:“就小孩儿就小孩儿。皙儿想念娘了,娘亲过得好么。”慕容锦揉揉楚子晳的头,端起楚子晳的脸细细看着,“娘很好,也想皙儿了。”楚子晳任慕容锦端详,也不乱动弹,慕容锦轻轻抚着自己的孩子,轻叹了一口气。“皙儿就要成亲了,娘~。”楚子晳自然知道母亲担忧何事,也不等慕容锦说完,便轻轻抱抱自己的娘亲:“娘,皙儿知道怎么做,我与景宸帝姬有些交情,她会帮我的,况且,婚典是否能顺利结束,都不一定呢,下月就行冠礼了,皙儿也是大人了,不用娘这般操心。” 慕容锦垂下眼帘,皙儿是她养大的,她的聪慧她的稳重自己心知肚明,慕容锦不是不了解她在外面偷偷聚集了多少势力,甚至自己还暗中帮助过她,想尽办法提拔刘太医,笼络过来以免暴露皙儿身份,若不是刘太医,去年在北海猎场皙儿的身份就必定暴露。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孩子,看着她如此周旋,岂有不担心不心疼之理。“皙儿既然已有对策,娘亲便不多说,万事小心细致些,别被人抓了把柄,如今馨予也大了,快十三岁的人儿了,你虽是女子,但旁人不知,再睡在一处恐招人闲话,你自己想法子解决吧。”楚子晳心中考量些许,也知道这不和礼数,年幼时旁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如今她也快行冠礼,再如此恐怕招来麻烦,点点头算是应了娘亲。 巳时,楚子晳站直了纤长的身子,想飞鸟一样张着双臂,宫中的女官手持木尺,专注的量着臂长,旁边候着的宫女羞涩的偷眼瞧着的极为配合的转着身的楚子晳,面上出现了可疑的红晕。从锦仁宫拜见了楚后楚子晳就径自回了南薰殿,御衣坊的女官果然早已候着了,由于冠礼之后就是婚典,典礼众多,衣物也自然是不同制式,冬日衣物又繁复,足足折腾到临近正午还未完工,也亏得楚子晳好脾性,一众女官心中戚戚然,唯恐皇子不耐发了脾气,垂了首紧锣密鼓的干着活,楚子晳却始终面色温和,偶尔侧首调侃几句,化开有些紧张的气氛。 一旁的安衍之可就有得受了,一壶龙井又热转冷最后几乎快结了冰,他就手撑着下巴看着一众人忙活来忙活去,心里腹诽楚子晳一大早就把他招进宫来,枯坐着看她在这裁衣,眼睛下方还有一圈淡淡的青黑。楚子晳眼神一溜斜扫到一副缺觉相的安衍之,顿时心情有些明亮,眼角生出笑意来,有些愉快的气息纷纷扬扬散开来,几个宫女脸上可疑的红晕更深了。 安衍之顿时有些郁闷,心中琢磨着扳回一局:“子晳啊~宫中的嬷嬷什么时候带你看合欢图啊?”楚子晳周围的空气一滞,合欢图即婚典前需要看的春宫图,由嬷嬷教了如何洞房,主要被教导的是出嫁女子,但男子娶妻前也须略微知晓,只是不需像女子般“深入”了解。几个女官及一旁的宫女怎会不知合欢图为何物,把头垂得更低了,一副恨不能把头脚互换的架势。楚子晳脸上亦出现可以的红晕,更多是因为气急败坏,安衍之见目的达到,悠闲的倒了一杯冷掉的龙井,美滋滋的灌进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自从有了亲们,,,俺就从来没有早睡过 19婚典 文华殿坐北朝南,殿内北向的阶梯上摆了一张铺了红绸的宽大书案,一鼎金色的香炉置于书案正中,殿内东侧摆放了四盏梅兰竹菊的屏风,西侧是一张暗红色酒桌,摆放了儒巾,襆头,两只黄铜酒盏,一只盛酒的深红色琉璃葫芦罐。 司仪上前,将三炷香插入香炉,一礼三拜,高声唱喏:“日中已至,吉时矣,兹有徒楚子晳,年十六矣,将以今日加冠於其首,乃速賔某以始卒冠事,庶几临之,谨告。”楚子晳跪于东侧,身着肉色长衫,头发由灰色丝带简单束于脑后,双掌铺地,行大礼。另一司仪上前将黑色幅巾加于楚子晳头顶:“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徳,夀考维祺,介尔景福。”楚子晳起身着深衣,跪坐与蒲垫之上,神色肃穆,眉眼中满是睿气,在殿门外观礼的大臣见到纷纷点头,暗中赞叹这四皇子好气度,站在队列后方的楚逸不满的皱了皱眉。 冠礼本就程序繁琐,更莫说这皇家,楚子晳直从午时跪到申时,深觉无趣却还得注意听着司仪指示,不能乱了礼数,申时三刻终于听司仪持酒而来高唱:“尔酒既清,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夀考不忘。”楚子晳接过酒饮尽,起身谢礼,冠礼才有条不紊的结束了,司仪平板的声音直搅得楚子晳一辈子不想再听到,奈何还有婚典,楚子晳心里一阵叹息,没有新娘还得受累?这宇国怎么都临近婚期了还不肯说实话。 “诶,那些是什么人?”楚子晳捏着肩膀从文华殿出来,忽见不远处一群戴了纱巾的红衣女子,约莫五六十个,正由几个侍卫引路似乎是去什么地方。安衍之顺着楚子晳视线看去,嗤笑道:“大概是要给你纳的侧妃,还真是身姿婀娜,你看看那皮肤白皙剔透的,虽看不到脸,绝对个个都是美人,哎,你快看最右侧那个,啧啧,看看那眼睛,人间绝色啊,你艳福不浅啊四皇子殿下。”楚子晳瞪都懒得瞪安衍之,平日少不了被他调侃,今天累了,哪天精力好再来慢慢翻旧账,随意望了一眼那安衍之所言女子,那女子琥珀色的眸子也恰好扫了过来,却又飞快的移开了,楚子晳站定了痴痴望着,这女子的确气质上佳,可是,为何这双眸子如此熟悉? “累坏了吧。”楚青晗坐在桌边一面打开食盒一面对从殿外走来的楚子晳说道,“姐姐怎么来了?”楚子晳揉着泛酸的脖子,有些惊喜的来到桌前。“我怎么来了,还不是你忙着也没什么机会来看我,我反正也是闲着,带些你喜欢吃的过来瞧瞧你。”楚子晳有些羞赧的挠挠头,“回来就被这些个琐事缠住了,只得机会看过姐姐一两次,是我不对。”楚青晗温柔的笑笑:“我又没怪你,看看你什么眼色,快来吃些东西,饿了一整天了吧。”楚子晳点点头,开心的夹了点心往嘴里送,这可是真饿了。 安衍之站在楚子晳身后,桌边俩人在这姐弟情深,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更没人注意他的存在,顿时无比泄气,这三公主铁定故意的,就没一次不针对他。楚青晗挑挑眼皮撂了吃瘪的安衍之一眼,抑制不住的偷笑,赶紧端起一杯茶封了嘴以免被发现。 “殿下今日好神气啊。”雪莹望着楚子晳说道,楚子晳平日只穿素色衣物,无外黑白银三种,今日婚典,穿了闽红色交襟喜袍,红色耀而不俗,领子处一溜金色镶边,内衬银白色中衣,红袍之上是金色龙凤图,寓意龙凤呈祥,贵气四溢,衬得棱角分明的脸庞有些微红,温文儒雅,反透出强烈的柔和之气来,御衣坊果然是不同凡响。“殿下,时辰到了,该到城门口迎亲了。”楚子晳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溢出一丝苦笑,好戏要开场了么? 烈烈寒风划过,楚子晳高高的坐在魅影健壮宽阔的背上,发丝随风而扬,脸上带着温和却又呆板的笑容,两旁的乐声聒噪的响着,在城门口围观的百姓如潮水般一波一波涌来,几乎要冲破侍卫横着长矛架起的防线。楚子晳只觉得自己的心很安静,不论百姓对她容貌的窃窃私语,不论女子对她含羞带怯的眼神,她双眸锁着城门,等待,好像在等一个承诺一样,所谓承诺,就是说出口之人亦不知道它是否会实现,楚子晳带着看戏的心情,心底却还有一丝丝缱绻又温柔的期待,宇国直至今日仍未通告景宸帝姬的失踪,那么今天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 “景宸帝姬到~~~”一个穿了红色外袍,带着黑色尖角帽的滑稽人儿从城门外拖长声音飞奔而来。楚子晳昂昂头,看到城门外出现一辆宽大的,顶棚为红色缎带搭起的朱红色辇车,翻身下马,姿势潇洒利落顿时又引起一阵惊叹。辇车入了城门,缓缓停了下来,两个宫装女子拉开辇车的门,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光线有些暗的辇车内,顿时安静了。 楚子晳视线不曾移开,只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辇车内伸了出来,纤细的手腕从宽大喜服的袖口中滑出一小段,指尖细长,指甲显然精心修剪过,整洁而干净,泛着柔和的光,楚子晳走到辇车边,伸出手礼节性的托住车内人的手臂,辇车内的人缓缓走了出来,世界自此窒息。 这~竟是叶紫宸,穿着与楚子晳身上质地花纹一致的红色裙袍,繁复的腰结系在一侧,眼廓轻轻勾勒过,墨色的眸子却清澈不改,一张红色的纱帘从头顶金色雍容的头饰上垂下来,遮住倾国倾城的脸庞,透过纱帘隐隐可见迷人的轮廓,却别有一番欲拒还休的意味,楚子晳望着那双眼睛,心内翻腾不止,叶紫宸,竟然真是紫宸,两人视线汇于一处,沉默,对视间千万思绪浮起,也是无言。 围观的百姓被叶紫宸的容貌震慑了一阵,像忽然回过神般,爆发出叫好声来,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谁不希望自己国家的皇子可以抱的美人归。楚子晳听到喧闹声才不再呆立,小心扶了叶紫宸下了辇车,两人行至迎亲的轿子前,楚子晳托了叶紫宸的手上轿,在叶紫宸就要入轿的一刹那,缓缓吐出几个字来:“我说过,只给紫宸一次机会离开。”红色的轿帘在说完的一刻搭了下来,淹没了叶紫宸的表情。 “恭喜四弟,成家之后便是立业,人稳重些,国有大任啊,哎呀,今日四弟大喜,大哥又扫兴了,还是不多说了,大哥敬你一杯。”楚轩端着酒杯道,楚子晳举杯饮尽:“谢过大哥。”“诶,这就是那景国献礼?听说这舞蹈惊艳得很呐。”“哦?那我好好瞧瞧。”旁边几位大臣谈论着,楚子晳楚轩二人都往场下铺了红毯的石台望去,只见那日在文华殿外见到的那些红袍女子从露天的广场两边小跑过来,面上蒙着淡粉色的纱巾,几队女子纤手托起几根竹竿,竟抬上一只足有一间房大的鼓来,众人议论声更大了,不知这是要做什么。 “嘘~”忽然悠长的声音响起,似是带了内力,偌大一个广场,处处皆可听到这声刻意拉长的惑人的声音,像是从天外而来,叫人找不到声音的根源,直撩得人心中痒痒,场内外安静下来。“小女子水青,逢楚国四皇子大喜,特献舞一曲,还望笑纳。”声音软得惊人,促使台下众人联想起那身姿该是如何惑人。“咚!”鼓声一响,抬鼓的女子四散开去,不知从何处窜出一个戴着面纱的红袍女子已经立于鼓面之上,额角一朵嫣红的三瓣莲花,那声响竟是她赤足敲击鼓面发出的。红袍女子长长的水袖垂在鼓面上,红色的袖口与微黄的鼓面形成鲜明的对比,竟像是沙砾之上开出的一朵妖艳的花,带着高傲倔强的意味。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红衣女子妙曼的身姿在鼓面移动,几个柔韧的转身,红色的水袖随之飞舞,敲击出极富节奏的鼓声,又是一阵停顿,台下之人早被摄了心神,乐声四起,在空阔的广场上汇聚成欢腾之声,红衣女子开始随着乐声起舞,脚下咚咚的鼓点声却恰好是敲击在乐声的节奏之上,使丝竹之声更加明快起来,相得益彰之美,巨鼓周围的红衣女子抬上几个盛了墨的巨大砚台摆在鼓的四放,鼓上的红衣女子几个漂亮的侧身直踩到鼓边,身子忽然像失控一般向后仰去,高高的扬起水袖,台下一片抽气声,生怕女子摔下去。 红衣女子往后倒仰,水袖的抬起左腿,水袖轻沾了砚台,有奇迹般的一个旋身回到鼓的中央,风轻轻扬起面巾一角,露出一个惹人遐想的细致圆润的下巴,鼓点声越来越快,丝竹声亦越加欢腾,只见红色水袖不断起伏,飘荡,像是一片云般不可捉摸。“咚。”乐声戛然而止,女子轻跃下鼓面,四周的红衣女子快速揭下鼓面,呈到席前,“好!”楚皇欣喜的叫了一声,这鼓面之上竟是一幅鸳鸯戏水图,笔法极为细腻,甚至鸳鸯身上的羽毛都能看出湿意来。 女子端了一旁太监递上的酒走到楚子晳面前,将酒杯举到楚子晳跟前:“祝四皇子新婚大吉,百年好合。”或许因为方才跳舞太过消耗,声音竟有些颤抖。楚子晳端了酒杯,望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这就是那日安衍之指给她看的女子,为何如此熟悉,楚子晳饮了酒,“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女子低头鞠了一躬“小女子怎会认识殿下这般人物,是殿下认错了。”说完也不多作停留,退了下去,只留下楚子晳端了酒杯愣在原处,场下一片赞叹之声。 宴过群臣之后被一堆嬷嬷送入洞房已是亥时,洞房门口吊着一盏双喜字大红宫灯,推门进去只见一盏贴了粘金沥粉双喜字的屏风,寓意开门见喜,房内大红色与明亮宫灯交相辉映,床前挂着百子帐,靠着鎏金的柱子上摆了红烛,只见叶紫宸端坐在床前,已换了一套简约些的喜服,红色喜帕完全遮住面颊,双手交叠放在膝头,指尖有些不安的动着,楚子晳取了一旁盘子上的秤杆,挑起喜帕,叶紫宸微微垂着首,第一次未直视她的眼睛。嬷嬷扶了叶紫宸到桌前行同牢礼,两人象征性吃了些东西,总算是捱了过去。 “合卺礼~。”宫女端上两只青色的瓢来,盛着剔透的酒液,楚子晳接过瓢,两只出于同一只卺的瓢轻轻一碰,酒液流进喉咙,楚子晳有些晕眩。嬷嬷从两人发间各剪下一绺青丝,绾成一个精致的同心结,放入朱红色的锦盒里,两人的视线终于交汇——在那个青丝挽起的同心结上。不知折腾了多久,嬷嬷宫女才尽数退了出去,房门吱呀一声,留下两人无言。 叶紫宸坐在床前,轻轻绞着手指,楚子晳脸色微红,带着些许醉意,脑子却是清醒无比,楚子晳打量着叶紫宸——白天在城门口繁复的发饰已被撤去,妆容稍稍淡了些,交襟的红色喜袍有些宽大,露出叶紫宸精致的锁骨,修长的颈项有些紧张的僵着。楚子晳伸手,覆上叶紫宸的发丝,叶紫宸转首望着楚子晳,双眸框住的情感让人说不清楚,反而更加迷乱,“紫宸不必紧张,我只是要把簪子取下来,这些东西戴了这么久,恐怕你也累了。”楚子晳温柔的拔出簪子,嘴唇就靠在叶紫宸的耳廓,言语间透着薄薄的酒气。 簪子一除,青丝沿着楚子晳的手散落,叶紫宸认真的看着楚子晳的一举一动,身体放松了些,耳廓泛起意味不明的粉色。楚子晳扬起衣袖一扇,灯台只留下床前的两盏还亮着,暧昧不明的光线里,漂浮着若有似无的情愫。楚子晳褪了外袍,银色的中衣泛着光,叶紫宸轻柔的转身,像是鼓足勇气般,靠在楚子晳的肩头,闭上双眼,挽住楚子晳的手臂,一如离开时的拥抱,楚子晳鼻翼间又泛起那股安神的香气,手顺着叶紫宸的腰搭上喜袍外的衣带轻轻一拉,叶紫宸握住楚子晳的手紧了紧,又放松下来,宽大的喜袍滑落到肩头,月白色中衣薄薄的覆在叶紫宸身上,锁骨的轮廓更加明晰。 楚子晳抬头深吸一口气,叶紫宸已睁开了双眼,有些迷离的望着楚子晳,还是那个小鹿一般的眼神,紫宸啊紫宸,楚子晳忽的打横抱起叶紫宸平放于床榻之上,引起叶紫宸一阵喘息,指尖深深的扣着楚子晳肩头,楚子晳温柔的笑笑,像是把初识那晚的月光放进了眼里,抬手熄灭了最后的两盏灯,俯□去,轻轻的一吻烙在叶紫宸紧闭的眸子上,嘴唇甚至可以感觉到那浓密的睫毛微微的颤抖,楚子晳像是对着珍宝般把叶紫宸轻轻往怀里拢了拢,“睡吧。”叶紫宸挣扎几下,贴近楚子晳微微发烫的怀里,纤手在黑暗中寻到楚子晳的手掌,轻轻扣了上去,十指交握,才安心般缓缓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加油加油写 20秋千 “如今皙儿已加冠,轩儿逸儿也早已成婚,是时候承封地了,逸儿承地西南,封谨安王,皙儿承地东南,封清宁王,圣旨不日就会到你们宫中,王府父皇已派人为你们建好,轩儿你是太子,封王之事本不必召你来,但父皇今日召齐你们三兄弟,你们可知为何?” 楚子晳三人都没有吭声,知道楚阳是有话要说,果然,沉默了一阵,楚阳在龙案上挑了一支最粗大的毛笔,放在两指间轻轻一夹,毛笔应声而断,咔哒的声音直绷紧了人的神经,本是用作朱批的毛笔摔在玄色的地板上,烙下一点醒目的朱红色痕迹,宫殿里静得惊人,三人俱感到无形的压抑。 “独木难支,再厚实的笔亦是如此,明白了吗?”三人各怀心思,齐声答道:“儿臣明白。”楚皇手扶额头,点点头道:“好了,下去吧。”待三人都退下,楚皇看着手中密报,逸儿的翅膀长硬啦,能做得这许多事了,谨安王——谨守本分,安分守己,若是仍不收敛,莫怪父皇未提醒你。 “累了?”叶紫宸窝在铺了白色毛皮的宽椅上,手中的书已经滑到细细的指尖,摇摇欲坠,楚子晳走过去抽了叶紫宸手中的书坐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叶紫宸摇摇头,有气无力的样子,慵懒的仰头望了一眼窗外,赌气似的往椅背里缩了缩,一动也不动了。楚子晳见叶紫宸别扭样,心知是闷得慌了,这楚宫又不比在宇国,去封地又还得过些日子,自己离开之前也得抓紧处理安排些事务,除了让叶紫宸去陪陪母后,哪敢教她随意在这宫中转悠,楚宫之中,居心叵测者大有人在,叶紫宸又口不能言,遇到些个故意刁难的人就麻烦了,唉,也不知道吩咐杞洛去寻的药怎么样了。 “王爷,王妃已经在屋内呆了快一整天了。”一旁穿着粉色宫裙的鸢喜小声说道,谨慎的望了望楚子晳,鸢喜是叶紫宸从宇国带来的贴身丫鬟,打小便伺候着,心中自是心疼自家主子,看着这足不出户的叶紫宸,忍不住丢开那些个尊卑插了嘴。 楚子晳丝毫没有不悦,捏了捏叶紫宸的手:“要出去走走么?”叶紫宸依旧一动不动的靠在椅子上,干脆闭了眼,假装睡着了。楚子晳难得见她这副小孩儿模样,心里既心疼又好笑,迅速俯身,“恩~”叶紫宸一声闷哼,睁大了眼望着忽然将她打横抱起的楚子晳,双手紧张的攥住楚子晳的衣领,眉梢向上扬着,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显然是被楚子晳忽然的动作吓到了。 “王妃不肯陪本王出去走走,本王只得自己动手了,唉~,这王爷当着着实没意思,鸢喜,把我和王妃的裘皮披风拿着跟我来。”也不等叶紫宸反应过来,便抱着她跨出了殿门,脸上是挥之不去的使坏成功的笑容。“王爷吉祥。”宫女太监们远远瞧见这个架势,纷纷垂首,口中请着安,眼睛却在偷偷瞄着,在宫中谁见过这阵仗啊——堂堂王爷竟抱了王妃在宫中转悠。 叶紫宸见被旁人看见,一双纤手推着楚子晳的肩,脚也胡乱晃着想要下来,只可惜一个毫无武功的弱女子又怎么挣得过楚子晳,全当挠了痒痒,楚子晳把叶紫宸牢牢抱着硬是纹丝未动,坏心眼儿的还朝怀里箍了箍,姿势更加暧昧。“免礼。”楚子晳语气轻快,从众宫女让出的路中走了过去。叶紫宸无奈,就不明白楚子晳哪来恁大的蛮力,来楚京之时在马车上如此,现在亦如此,只得认命的放弃抵抗,红着脸温顺把脑袋埋进楚子晳怀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叶紫宸拽着楚子晳衣襟躲在楚子晳温暖的怀里,楚子晳步调沉稳,也不颠人,倒是异常舒适,几乎快要睡着,才听楚子晳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到了~,我的王妃。”这下可好,刚还挣扎着下去的人像窝在椅子上那般窝在怀里一动不动,整个就是一只冬眠的小动物。楚子晳也没着急把叶紫宸放下——天然的香薰暖炉抱着也好,“鸢喜,把我的披风铺在那秋千上去.”只见一片草地之上立着一座粗壮圆木架起的秋千,草地已是一片枯黄,却有别样的美,秋千的藤椅由铁链捆在原木上,在风中轻颤,鸢喜一溜小跑利索的铺好了候在一旁,楚子晳把叶紫宸轻轻放在由手指粗的枯藤做成的秋千上,确定叶紫宸坐稳了,想要站起来,却被叶紫宸揪住衣领,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紫宸~,我的衣服~”——叶紫宸望着清朗的天空,手松了松,楚子晳正打算站直,没想叶紫宸却只是将手调整好位置,攥得更紧了,楚子晳呆住,只能弯着腰保持累人的姿势——这是在报仇么?楚子晳为难的抬头望向鸢喜,鸢喜和自家主子很是默契的一起抬头看着这万里无云的清朗天空一脸陶醉。楚子晳低头叹息,人不可有恶念啊,佛祖果然是有大智慧的。“紫宸,你不放开我怎么推秋千啊?”天上一片白云漂过,叶紫宸很专注的看着。“紫宸,我腰疼~”又一片白云漂过~。“紫宸,本王要如厕。”白云越飘越远~,楚子晳泄气的弯着腰,伸出手指开始狠狠的戳起自己的眉尾,自作孽啊自作孽。 “王爷,您在这儿啊?”雪莹快步过来,楚子晳听见人声,又怎能让他人见了自己出丑,条件反射般抱起叶紫宸拢在怀里潇洒的转了半圈坐上微荡的秋千做出一副悠闲模样,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丝毫未有停顿,仿佛本来就是如此,叶紫宸瞬间又落入劣势。“何事?”楚子晳平静的问道。“皇后娘娘刚传了信儿来,说明晚有家宴,叫王爷王妃先准备着,莫要误了时辰。”“恩,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雪莹奇怪的望了两人一眼,福了一福走开了。 楚子晳望着雪莹背影凑到叶紫宸耳边调侃道:“紫宸既然舍不得放开本王,本王就和你一起好了。”说罢脚一蹬地,秋千毫无征兆的飞了起来,叶紫宸几乎就要掉下去,楚子晳只若有似无的用手护着她,让人极度缺乏安全感。冬天的风被素色的秋千带起,因着晴好的天气,拍在脸上亦不觉得寒冷,楚子晳非常满意的在秋千飞到最高处时,看到看到叶紫宸紧闭了眼睛扑到自己身上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王妃可满意这秋千啊?”语罢肆无忌惮的笑起来,叶紫宸抓着楚子晳的肩没有紧张的没有回应,楚子晳见叶紫宸害怕,也不再吓她,手臂圈着叶紫宸的背让她稳稳坐着,叶紫宸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安心靠着楚子晳凝望着天空。“紫宸看见远处那座山了么?”楚子晳微微抬了手臂让叶紫宸身子直起来一点,叶紫宸轻轻点点头,“那座山名为齐云山,是我长大的地方,齐云秋景为京城八景之一,满山红叶是我最喜欢的,每到枫叶泛红的时候,我都会一个人溜出去挑选些色泽形状漂亮的红叶带回别院,缠着雨栀姨娘给我缝在衣服上,姨娘拗不过我,只得连夜用丝线包裹了枫叶做出枫叶的形状缝在我的衣角,说起来雨栀姨娘的女红真是精致绝伦呢,哈哈,我那时还真是不懂事。”楚子晳望着齐云山的方向,语气温和的缓缓揭开自己温暖的回忆。叶紫宸轻轻握住楚子晳的手掌,看着她异常温柔的神色——楚子晳在给她看心中最柔软的一处。 “齐云山冬日景色也不赖呢,虽未有秋景这般有名气,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子晳不知这楚京城比之宇国都城如何,但也是有许多好去处的,我的事务也安排得差不多了,明日既有晚宴,那我后日带紫宸去看看楚京可好?”楚子晳低头询问窝在怀里的叶紫宸,叶紫宸无声微笑,算是同意,素色的秋千仍在飘荡,衣角纷飞在风中,玉冠银袍的少年眼角眉梢难抑的温和淡然之气,掩唇轻笑的女子将风都染上一分绝色之美,无比晴好的天气,无忧无灾的的傍晚,山河之事尚远,琐碎之物未至,鸢喜站在秋千架下仰头看着,这多年后仍难以忘怀的美好画面。 带着面纱的红袍女子纤瘦的背轻轻抵着雕花的窗棂,有些痛苦的闭了双眼,从红袍宽大的袖口中颤抖着摸出一粒白色的小药丸放进嘴里,骨节分明的手撑着身后的墙,指尖几乎陷入墙体之中,灰色的墙面上已有些许深浅不一的痕迹,一双洁白如玉的赤足脚尖紧紧靠拢勉强支撑着站直了身子,发丝凌乱在风里,面纱下的脸平静得没有含义,屋檐下的光线一寸一寸的黯淡下去,黄昏之后便是夜晚,清悦靠着墙面没有动,脸色苍白的用一双平静无波的琥珀色的眸子,有些失神望着不远处从光明一直飘荡至黑暗的秋千。 作者有话要说:所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各位亲啊,,清悦和紫宸我都很爱啊,不会偏心的,要我舍弃哪一个都很难,虽然结局不一定会是两个都在,但是希望大家也做好可能不专一的准备,,,要是实在无法接受,,,俺只能道歉了,紫宸会是正室,,,大家先安个心昂 21晚宴 “父皇只得你们三子,你们年幼时,父皇都曾抱过哄过,生于帝王家便有诸多无奈,父皇未曾多关怀照料过谁,今日这是家宴,只家中人聚一聚,算是为长大的儿子践行,举杯吧。”坐于上首的中年男子穿着黑底银纹的真龙锦袍,装束随意,不似在朝堂之上时的冷峻。 右侧是素色丝衣的楚后,静若风止时的花海,不显呆板,宁静中自有超然之气。下首依次是明妃,贤妃,淑妃。明妃乃是太子之母身著浅绿色宫装,罗裙却比寻常简洁了些,面貌端庄,极有大家之气;楚逸生母贤妃,一头青丝光泽照人,纵然已为人母多年,眉梢眼角依然透出一股青涩之气,着实惹人怜爱;楚青晗生性活泼随意,甚少顾忌礼数,只因着是公主,楚阳也甚少束缚她,楚青晗便依了性子亲热的挽着淑妃的手臂,一副撒娇小女孩儿的情态,淑妃脸色慈爱,眼神中透着丝丝宠溺。 楚轩,楚逸,楚子晳皆携了妻子于左侧并排而坐。雕刻精致的烛台拖着红色蜡烛,暖色的光晕一层层渗进圆桌之内,颇有些和睦的意味。“谢过父皇。”三人左手皆捋了长长的袖角,端了酒同时举杯,桌上各人也举了杯,宫中之人,随口拈来几句吉祥话儿自是不成问题,众人皆谈了几句,饮尽了杯中的酒。楚皇起箸,“开席吧。” 殿外已飘雪,却丝毫未影响殿内的气氛,宽大的墨绿色圆桌上摆满珍馐,桌边各人笑谈随意,让人看不出丝毫的逢场作戏。“宸儿,筷子是用来夹菜的,可不是用来衬碗底的。”楚子晳趁着众人谈论,微笑着凑到叶紫宸的耳边小声说道,叶紫宸长长的睫毛扑闪几下,向一侧微微躲了躲,避开楚子晳温热的鼻息,抬了头环顾桌边,众人似乎并未注意到小两口的小动作,叶紫宸才放心的搁了筷子。 她本为宇国圣女,虽说不用尽用素食,却也吃得异常清淡,这皇室的宴席,如何能合得她的胃口,看着眼前人一双乌黑的眼问询着自己,剑眉难以察觉的微微皱着,唇角虽有笑意,却明显有些担忧模样。她偷偷扯过楚子晳修长温暖的手掌,温温的指尖滑过——不饿。楚子晳看了一眼桌上菜式,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轻轻捏了捏叶紫宸的指尖,“多少吃些,回去我再吩咐做些清淡的来。”这人有时愚笨,有时心思又细得很,叶紫宸点点头,忍不住笑意。三道视线从两人身上滑过。“四弟和紫宸果然是新婚燕尔,饭桌上也甜蜜得很啊。” 楚子晳抬了头,楚青晗正眼神戏谑的望着两人,明显是故意引起众人注意要开楚子晳的玩笑。楚子晳何许人也,脸皮厚薄自然是视情况而定的,不慌不忙的夹了几片裴翠白菜到叶紫宸的青花小碗中,“三姐若是羡慕,也招个驸马啊,如今小弟竟先成了婚,实在惶恐得很。”楚青晗瞠目结舌回不出话来,反被楚子晳戏弄了一把,全楚宫谁不知楚皇多次想要选婿都被这楚三公主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的推掉了。 叶紫宸轻轻摇摇楚子晳的衣袖,示意她莫要戏弄人,楚子晳笑着拍拍叶紫宸手背要她安心,毕竟是对自己的姐姐,哪会不知分寸。楚皇哈哈笑了起来,桌上长辈亦觉得这对姐弟有趣得紧,“晗儿你看看,不是父皇啰嗦,如今就连你弟弟也看不下去了,你堂堂一国公主,连弟弟都成了亲,你还不招个夫婿,这恐怕说不过去吧。”“父皇~,晗儿不想出嫁~”楚青晗脸上现出些许红色,语气娇嗔,谁都看得出是难为情了。 叶紫宸也默然笑着,安静的感受着楚子晳的家——一点一点在心中勾画楚子晳温暖的来源,楚子晳正与楚青晗斗嘴斗得激烈,叶紫宸却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视线沿着桌边扫去,竟是二皇子楚逸眼神奇怪的望着自己,脸上虽带着笑,却隐约让人觉得寒冷,未曾有一丁点儿笑容的本意,叶紫宸点头轻笑算是打过招呼,急忙侧过头来,手指轻轻缩进楚子晳的掌心里,才觉得安心了些。 楚逸轻哼一声,果然是天人之姿,只可惜又让这楚子晳白白占了便宜去,宇国圣女那又如何,大事成时,我就让她成为你的死穴,楚子晳,我要你——生,不如死。楚子晳感觉到叶紫宸轻微的瑟缩,以为她不适,轻抚下叶紫宸的肩膀,笑容轻易融化了所有不安。 “父皇觉得丞相之子安衍之是个人才,模样俊朗,又文武双全,招来做驸马甚好啊,晗儿觉得如何?”“才~才不要呢,谁喜欢哪个浪荡子!”楚青晗脸上的红晕加深,有些反常的低了头眼睑都不敢抬起,楚子晳最常见两人,哪会不知其中缘故,故意提了嗓子道:“皇姐,那德安将军之子苏营志你见过吧,此人俊朗绝不输于安衍之那小子,比之安衍之还要英气许多,皇姐不如招了他做驸马吧,我想父皇也可安心。”“苏营志儿臣也见过,确实是英气逼人,在北海猎场之时,身手矫健反应迅速,绝对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啊。”楚轩不明楚子晳目,语气温和的说着,反倒帮衬了楚子晳一把。楚逸带了笑:“三妹莫要害羞,说说看到底是喜欢谁,告诉二哥,二哥抢也抢给你来。楚青晗哪受得住他们这轮番攻击,脸直红得要滴血,叶紫宸虽说看着觉得心中温暖,却也不忍心,拽了楚子晳的手,冲她摇摇头示意莫再胡闹,楚子晳才不再火上浇油。楚青晗见状道:“还是紫宸会心疼人,子晳你自小没人管得住,如今也有个管教,叫你还没大没小的。”一桌人才哄笑开来。“好了好了,也不再玩笑,父皇是真的喜欢安衍之这孩子,晗儿你多想想,想通了尽快给父皇个答复。”“知道了,父皇。”声音犹如蚊蚋。 “明儿我们就出宫去看看,安衍之那家伙,平日里没少给我添乱,他对姐姐那点心思,我可是看得清楚得很,这下可以好好戏弄他一次了。宸儿坐好,起轿了。”楚子晳放了暖炉在叶紫宸手中,撩起帘子看见外边雪花飘得肆虐,高高的宫巷中只剩些侍卫立着,已无宫人走动。叶紫宸眼中只剩楚子晳探头看雪的侧脸,模糊不清的光,蒙昧的影,弯曲细密的睫毛,凌厉的眉锋依然化不开温软的气息,叶紫宸竟有一瞬的错觉,子晳,这张脸若是女子的,必定容颜绝世,世间怎会有男子,温柔如你。 白皙的手离开铜质的暖炉,轻而小心的,触到眼前人的眉梢,眼角,像是在触碰长白上天池无波的水面,生怕一碰,温柔就泛起波澜而散。楚子晳感到叶紫宸的指尖,也没有动,放下帘子转了脸一双深邃的眸子一圈一圈把叶紫宸框了进去,四周安静得只剩下轿夫的脚踏在雪底上的声音,楚子晳的眸色太深,深的让人靠得再近似乎也看不到尽头,叶紫宸像受了蛊惑般靠近那双眼,鼻息轻响,掩盖了轿外的声响。 楚子晳手臂轻轻揽住叶紫宸的腰,叶紫宸双手搭上楚子晳的肩,一阵热气缓缓靠近,弯曲的睫毛痒痒的刮到自己的皮肤,还不待伸手驱散那股痒意,叶紫宸的唇被温热的唇覆上,那唇却只轻轻沾了一下,便微微拉开距离,呼吸一声一声回荡在轿内,楚子晳停住,是在等待,焦急的等待允许,好似得了陌生人糖果等着母亲同意便要品尝的孩子。 叶紫宸被楚子晳的热气喷得有些颤抖,放在楚子晳肩头的手指向前移动圈住楚子晳的脖子,心中有些恼,这榆木疙瘩,为何霸道有时,此刻又如此瑟缩,叶紫宸闭上被楚子晳双眸拉近的眼,顺着鼻息剪断了微微拉开的距离,唇轻贴。楚子晳得了允许,放在叶紫宸腰侧的手箍紧,舌尖微触有些叶紫宸已有些湿意的唇瓣,叶紫宸轻轻倚到楚子晳身上,任楚子晳温柔的撬开她的唇,缓慢的吮吸她温凉的气息,楚子晳左手捧起叶紫宸脸颊,右手顺着肩膀缓缓下滑,叶紫宸最外层的嫩黄色宫装顺着肩线滑下,月白色的亵衣亦有些散乱,叶紫宸呼吸急促,几乎要喘不过气,楚子晳托了叶紫宸纤瘦的背,止住她无力的下滑。“王爷,王妃,南薰殿到了。”轿子一顿,楚子晳惊醒般坐直,叶紫宸倒在楚子晳肩头无力的大口喘着气。 “你接近了四皇子了么?”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献舞之时四皇子似乎对我有些记忆,下次再出现我便表露身份。”“哼!这次你若再敢擅自改动计划,就不是玄冰散这么简单了,我定不饶你,你要知道,是谁将你养大,是谁让你当上一宫之主,你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给的,你必须拿到我要的东西。”红袍女子略显卑微的跪在地上,膝盖弯下,曲解的不是尊严,而是亲情,没有眼泪,再痛亦没有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略微解释下,,,嘿嘿,,,,楚子晳其实是个天生的~~所有可以转变得特别快,, 22面具 “衍之可知,我姐姐就要出嫁了。”楚子晳一副忧虑模样,手指戳着眉尾,懒懒的抱着叶紫宸,斜倚在叶紫宸身上,我的宸儿真香,“哦?那谁这么倒霉去当这个受气驸马啊。”安衍之眼神飘忽在马车的车顶,语气平静,仔细了却听得出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楚子晳坏笑着紧了紧手臂,叶紫宸红着脸望着两人,自然知道楚子晳在开心自己奸计得逞。 “人还未定,父皇似乎很欣赏营志,这营志虽长得~比你英俊,武功~比你高,心眼儿~也没你坏,却远在鄂州,置身军队,必然少不了行军打仗,难免让姐姐独守空房,徒生闺怨啊,我倒是觉得,衍之你还凑合些,反正你与姐姐相熟,也好说话。”安衍之依旧端详着车顶,没有看楚子晳戏谑的眼神,“你那母老虎一般的姐姐,小生可受不起。” 楚子晳抽出紫金扇手轻轻一摇展开来,转动手腕给安衍之扇起风来,北方冬日寒冷尽人皆知,这楚子晳一扇,安衍之立刻收了盯着车顶的眼睛对着楚子晳怒目而视,手臂一挡推开楚子晳的扇子,扇子就歪歪的挂在楚子晳手上,楚子晳也不急着收:“这天寒地冻的你是美人在怀热血沸腾了还是怎么?要扇给自己扇去,少在这儿耍弄我。” “啧啧,啧啧啧啧,我是看着衍之你面色血红,担心这马车里闷着太热。才好心给你扇扇,没想却白白做了回吕洞宾,罢了罢了,我也懒得管你,今日回去我便回了父皇,这安衍之不想当驸马,也免得难为了你,叫父皇也做了吕洞宾。”叶紫宸此时已忍不住笑,把脸悄悄埋在楚子晳怀里,肩膀微微抽动着,这两人着实孩子气,叶紫宸看着楚子晳坏心的笑得开怀,叶紫宸藏了私心袒护自家相公也未去阻止,安衍之便成了这对鸳鸯的手下亡魂。 “你,你~”“我如何啊衍之,我可对得起你了,我去帮你和父皇说,还免了你抗命了,做朋友做到我这份上,真是老天对你开了眼。”“你是说!皇上要我当驸马!?”“我可没说,诶,宸儿,你听外面有叫卖糖葫芦的,宸儿喜欢吃糖葫芦么,待会儿下了马车我去买些”楚子晳直接揽了叶紫宸温柔问道,完全不理一旁的安衍之。 安衍之自小与楚青晗楚子晳一处长大,也算得青梅竹马,虽处处与楚青晗针尖对麦芒,可是这冤家冤家到最后却生出些别样的感情来,安衍之再按捺不住,身子前倾凑到楚子晳面前问道:“你快些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哈哈哈哈,宸~宸儿,你看看,我告诉你这安衍之最后定沉不住气吧~,如今让你看了这出好戏,待会儿可得奖励我。”叶紫宸纤长的手指掩了唇,眼睛早已弯成了上弦月,安衍之看着两人笑得开心,知道自己受了戏弄,却又被楚子晳这半真半假的话弄迷糊了。 “楚…子…皙,到底怎么回事!”楚子晳隐约见到安衍之额角青筋跳动,也不敢再招惹他,若搁在平时,自然抓住机会多欺负欺负,就是马车打翻了也不怕,可是现在叶紫宸就在怀里,又怕伤到又怕吓到,暗自闭了闭气忍了笑意抬了眼认真道:“姐姐要招驸马是真,父皇似乎很看的起你,要姐姐尽快给个答复,你对姐姐有意就快些争取争取,这苏营志我大哥也是十分看好的。”“谁~”安衍之正要争辩,就被楚子晳打断。 “诶!衍之,狡辩就不必了,你对姐姐那点儿心思我还能不明白~从小到大,只要有姐姐的地方你必定跟我去,每年姐姐生辰礼物最是特别的也是你的,没什么好说的了,作为朋友就劝你一句~机会就一次,错过了一辈子也不会再有了,自己想清楚了。”安衍之身上风流倜傥的气息消散殆尽,认真的掰着手指的指节,眼睛锁在黑色的靴子上似乎在思考什么,低低的嗯了一声。 楚子晳见安衍之低落反而有些不习惯:“衍之不用担心,姐姐的心意你心里明白的。” 正待再开导几句,马儿忽然一阵嘶鸣,只听前方赶车的马夫哎哟叫唤之后传来了坠地声,马车开始快速移动,这马车本已到了闹市,如此快速的横冲直撞十分危险,楚子晳一转身站了起来:“宸儿抓紧。”一个箭步冲了出去,马夫果然已经坠下车,楚子晳跳上左侧棕红色马的马背,身体右倾,抓住右侧马匹的缰绳,街巷两侧已经撞翻了不少摊子,因这马车亦不太大,路人倒是堪堪闪过,楚子晳两手抓住缰绳朝后紧紧勒住,马儿一阵长嘶,速度稍慢了些却还没停下来,风声呼啸而过,楚子晳直觉得脸颊都没了知觉,双手发力,缰绳往后一勒,马才掀了掀蹄子,似乎就要停下来了。 马随着弯曲的街巷奔驰,转角处忽现一群聚拢的人,楚子晳使出千斤坠,强行压制马身:“快闪开!”前方看杂耍的百姓慌忙的一哄而散,却见一女子被一旁匆忙逃开的大汉撞到在地,“衍之驾车!”楚子晳跃下马背使出轻功奔到马车前方,手臂圈起被撞倒的女子闪电般侧身,马车擦着银色的衣角而去,马车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楚子晳心内稍安,看来安衍之已经把受惊的马制服了。 “你没事吧?”楚子晳这才回头看救下的女子,皱眉问道:“你是~水青?没事吧?”眼前正是那日戴了红色面纱身著红袍的跳舞的女子,楚子晳低头,眸色一深——竟是赤足,那日观舞之时,所有跳舞之人都是红袍赤足,这尚可理解是跳舞之需,可是,此刻若还是赤足,那就难以理解了。楚子晳脑中电光一闪,自己怎会这般糊涂,难怪自己会有强烈的熟悉之感,琥珀色的眸子,赤足,红袍,水青,水青——清。“清悦!?真的是你?”楚子晳小声问道。“子晳?”清悦轻撇了一眼不远处的人群,小声道:“丑时,绿腰阁。”此时安衍之已携了叶紫宸从马车处走了过来,围在马车旁的人群也散了,看安衍之不满神色必定是赔了不少银两。 清悦看着叶紫宸心口微微发紧,抿了有些苍白的唇低头不敢再看楚子晳柔和的脸,故意提高声调道:“谢过公子,小女子无事,还得去采买些东西,冒昧先行一步了。”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清悦冰凉的手隐没在长长的袖口中,依旧穿得单薄,宽大的红袍扬起,赤足洁白如玉,乌黑的发丝与红色的轻纱在风中纠缠,鲜明的颜色反衬出异样的矛盾,街巷边的人逐渐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喧闹声起,开始各自继续自己的营生,一抹红色的单薄背影,散着暖光,无比孤单的淹没在川流不息的人海,了无,痕迹。 楚子晳手上忽然一阵凉意,下意识一缩手,却被一只温软的手轻轻拽住,“宸儿有没有伤到?”叶紫宸皱眉,没有理睬楚子晳的询问,小心的托起楚子晳的手,手背上一大片红色的血迹,灰色的地面也沾染了些血滴,必定是方才马车擦过时刮伤的,叶紫宸从袖口掏出月白色的丝质手帕,轻柔的贴着伤口绕过楚子晳的手心将手帕缠了上去,眼神略有怨艾的瞪了一眼楚子晳。楚子晳抽出手用未伤到的手握住叶紫宸,“只是小小擦伤,明日就好了,别被这扰了兴致,我们今日好好逛逛楚京。” 安衍之风月场也混得多了,自然见惯了腻味场面,看着楚子晳二人腻味倒是无所谓,只是身处楚京闹市之中,街边百姓皆好奇的伸长脖子望着这对行为暧昧的金童玉女,安衍之站在一旁伸手握拳掩了嘴干咳几声,实在受不了这众目睽睽之下还安然的两人。楚子晳听闻安衍之咳嗽,才撤了温柔的眼神,抬起头来,看清楚了四周环境挑眉一笑,将叶紫宸的手握进掌心,“咱们走吧。” 叶紫宸在宫中憋了许久,一时间走进如此热闹的街市,明显有些雀跃,安衍之亦是识趣之人,对楚子晳道:“子晳你就带弟妹多逛逛,我去安排酒宴,待会儿你们饿了直接过来便可。”楚子晳也未挽留,点头随他去了,心中暗想,这安衍之必定是有些花花肠子,就等着看好戏了。转过头见叶紫宸已进了一家铺子,急忙跟了上去。 铺子铺面很大,却只有四列雕花木架,巷道之间十分宽敞,店内别无装饰,只屋角摆了一盆看不出品种的植物,散着幽幽香气,整个店铺的架子亦不寻常,只有个木架的外框,几根藤条从架顶垂下来,每根藤条上都看似随意的打着绳结,没个绳结上都挂着一幅精致的面具。叶紫宸饶有兴致的绕到最后一排的架子后取下一幅金丝镂空的面具,面具只有半面,金丝巧妙的绾出精致的花纹。 “宸儿,你在哪儿?”楚子晳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止住了步子,叶紫宸穿过架子来到楚子晳眼前,举起面具扣在楚子晳脸上,金丝与银纹相互交错,一半邪魅一办温柔,被面具生生切割开来,面具的眼洞中看见的眸子都有些许不似往日的光芒,矛盾而和谐。“宸儿喜欢我戴这个面具?”叶紫宸看着不同的的楚子晳没有回应,心中微微有些不安,无端的预感,楚子晳取下面具温和的笑道:“宸儿喜欢那就买回去吧。” 买回去吧,这是你半生的假面。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圣诞节多更,merrychrismas!算是送给大家的礼物啦,,哈哈,,俺出去买个泡面,,回来继续更,,先发这一段儿 23烟花 “姐姐怎么在这?”楚子晳的表情丝毫不像说话的语气般讶异,叶紫宸温婉的向楚青晗行礼,楚青晗坐在阁楼临窗的位置,穿了一袭素雅的草绿色衣服,守着一杯热气袅袅的清茶皱眉,“紫宸为何这么多礼数,这又不是在宫中,都是一家人了便随意些,紫宸就是我的妹妹了。”转首又对楚子晳道:“不是你叫我来的么?” 阁楼处于楚京西南角,在纷繁交错的小巷深处,民宅纵横,阁楼为纯木质结构,却异常牢固,上楼亦不会踩出吱呀的木声,二楼安静的挂着一面酒旗,毫不起眼甚至有些寒酸的立在城边,像普通民宅多过像酒楼。外围是护城河潺潺而过,安静得似乎可以听见水滴跃起之声。楚子晳沉默一瞬,一拍额头道:“看我这记性,特地叫衍之约了姐姐来此处却又忘了,弟弟赔罪。” 楚青晗心思玲珑,哪会漏掉她话语前那片刻停顿:“听起来皙儿并不知道此事啊,你别替他掩饰,这安衍之搞什么鬼。”楚子晳挠挠头,轻咳一声,偏偏头拉开长凳扶了叶紫宸坐下,一只手轻搭在叶紫宸肩上,四处张望“对了,衍之说在这儿候着,怎么不见他人影?”“谁知道啊,整天神神秘秘的,定没什么好事。”楚青晗不耐烦的捋了捋耳边的发丝,叶紫宸抬头嗔了楚子晳一眼,一眼便看穿她的心思,楚子晳忍不住笑意,坐到叶紫宸身边。 本来就是奔着这家小店整洁安静来的,刚进门楚子晳便把小二使唤到楼下去,只为安然自在,径自取了桌上两只杯子,提起深红色的茶壶,不再言语。 三人沉默下来,各自玩着手中的茶杯,几样简单的小菜也端了上来,安衍之却丝毫没有要出现的意思,楚子晳左手握拳抵着额头,微微出神,心口传来一阵抽痛感,用掌心试着揉了揉,身体一僵,竟像一团钢针四散开去,口中隐隐有些腥气,叶紫宸手臂紧靠着楚子晳,感到轻轻的震动,干净的眸子里有些许疑问,些许担忧,端详楚子晳的脸,显然是感觉到楚子晳的不对劲。 楚子晳侧头闪避开,捏了茶杯往口中灌了一口茶水,将口中的腥气冲淡了些,故作轻松的看了眼已经逐渐暗淡的天色,“这衍之定然又玩儿得不知归路了,我们先吃着,不要等他了。”说罢径自提起木箸,淡笑着夹了些菜在叶紫宸碗中:“今日我特意嘱咐衍之要些清淡的菜式,宸儿可以放心吃,这家小酒楼虽然偏僻,素菜却是极有特色的,这还是我与衍之无意之中发现的,姐姐你别发呆啊,这么晚定是饿了,多吃些。”楚子晳一面说话一面调理内息压制泛向全身的疼痛,以免血气翻涌,被桌上其他二人看了出来。 叶紫宸见楚子晳与平时无异,才向上提了提月白色的袖角握了筷子,最后还不放心的看了一眼,亦没有发现有何不妥,心中却仍感疑惑。楚子晳瞒过叶紫宸后提起内息检视身体,并未感到有何不对,痛感也在气息调适之中渐渐淡去。 楚子晳袖中的手握紧拳,自去了鄂州之后,身体便时常有不适之感,回京前后才缓和了些,本以为是在鄂州水土不服,如今竟又忽然剧烈起来,这是怎么回事?笔直浓密的的眉只淡淡的纠了一下便松了开来,并未被人发现什么。 “有了夫人就忘了姐姐啊,唉。”楚青晗轻轻敲击瓷碗边缘,剔透的指尖支着脸颊,与楚子晳有些相似的精致脸庞上挂起假意的愤懑。 叶紫宸闻言从满满的一碗中抬起头,颇为无辜的眨眨眼,眼神中是分明的无奈意味,眼底深处却也藏着温柔笑意,楚子晳根本就没给她将木箸伸出青花碗范围的机会,碗中的食物,消去一堆又添上两叠,生生被当做了小孩子,这姐姐却又不明所以的吃起自家弟弟的醋来,叶紫宸微张了嘴,却是真真的有口说不出,叶紫宸少有的对自己口不能言有些怨艾。“姐姐这是什么话,这是你爱吃的枸杞冬瓜,来,皙儿哪敢忘了。”楚子晳听姐姐埋怨,也未辩解,不慌不忙夹了菜过去。 楚子晳筷子还未伸远,忽听一阵风声,“子晳莫拦。”楚子晳分辨出是安衍之声音,坐在原处未动,颇悠闲的将一片冬瓜放回自己碗里,耳边传来楚青晗一声惊呼,只一眨眼间,对面的木凳上空空如也,楚青晗已不知去向。叶紫宸下意识侧身闪开,微有些错愕,楚子晳揽了叶紫宸的腰,“宸儿不必紧张,是衍之,随他们去吧。” 酒楼的瓦顶传来几声细微响动,窗外忽然一阵光芒染红了叶紫宸的脸颊,小楼西侧一朵橙色的烟花绽放。烟火轰鸣声顿时淹没了小店的安静,楚子晳笑笑:“看来果真是有好戏看。”凑到叶紫宸耳边道:“紫宸抱紧。”拉了叶紫宸握箸的左手指尖轻轻一划拉,筷子便应声而落,叶紫宸尚未明白楚子晳意思,已觉寒风扑面,早已被楚子晳搂了腰跃出窗外,叶紫宸丝毫不会武功,身上上好的锦缎微皱,被动的倚着楚子晳,心中有些懊恼,每次都被楚子晳坏心的戏弄,却也无能为力。 烟花接连绽放,空气中漂浮着轻微的硫磺味,整个京城都喧腾起来,甚至借着灯笼的光可远远见到城中央的洛桥挤满了欣喜笑闹的百姓,老者孩童,恋人亲友,皆看了同一片天空的烟火,繁忙的夜市在浅粉或深紫变换的光芒下依旧经过着川流不息的人群。酒楼是建在城边,站在屋顶可将几乎可将城中夜景尽收眼底,楚子晳特地抱了叶紫宸上来,怀中人粉嫩白皙的的手指透着凉意,心中稍一忖度,瓦地甚凉,便自己坐到屋顶,丝毫没在意身上珍贵的银色流云锦,抱了叶紫宸坐在怀里,看着城西北的烟花。 “这是今年的江南贡品烟花,衍之千方百计从我手里骗去,原来是为了姐姐,不过,好在我们可以同乐。”楚子晳的脸在光芒下明明暗暗,叶紫宸亦安静的窝在温暖的怀里。“烟花虽好,却消逝太快,古言岁月催人老,烟火亦催人。我们看它绚丽,它反而笑我们短暂,只在它命中一刹那。人说光阴似箭,却是人生似箭一般短,我们一如烟火,时光看我们哭笑唱恼有趣得紧,我们只曲曲几十年便了无痕迹,偏还冤枉光阴短,光阴绵长,短的是我们自己,宸儿,楚子晳的一场短暂烟花里有你,何其幸也。”楚子晳眼神像要散开来一般,丝毫不可聚集,遂无任何可以扎伤人的东西流露,生于帝王家,却从不愿伤害,温柔如斯,叶紫宸看得清楚。 烛火,灯火,烟火,人或许生来便是爱光明的,极尽所能造了漫天的光华,却又难以忍受烟花散尽后的凄然,楚子晳的眼神始终在最绚丽的瞬间透着冷漠,越是热闹,她身上的疏离的气息便愈发强烈,像是一个旁观者,命运乃是强加与她的,前路亦不由她自己定夺,这却丝毫未影响她笑得温和,纵然她比烟花寂寞。 至少她可以抱着几分自己的心思,怀中的人体温虽淡却异常真实,她是丝毫不会让人摆布叶紫宸了去的,这,是她难得的自由,即使太过天真。 叶紫宸抿唇,粉黛未施的面容依旧足以让烟火哀愁,自己天生便不能言语,与人交流比常人困难许多,十多年习惯了用眼睛来表达,心性本淡,想说的甚少,亦未觉不妥,自遇到楚子晳,却逐渐隐恨自己唇舌不便,楚子晳的心内封存了冷意,她想将冰雪融化尽,遇见,爱上,似乎只在一瞬,皇兄的逼迫好像还在昨日,自己耗尽灵力冰封行宫出逃,是不想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隐约中还带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心内还惦记月色下的温柔男子。今日,终还是坐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楚子晳,慕容子晳,宠溺自己的皇兄不会平白无故逼我嫁与你,我的眼睛里却不能透露忧虑,我明了皇兄的野心,此举定有它意,幸福是否下一秒就会崩塌,无从知晓,我如此无力。 烟花妖娆 清影如歌 院墙七分斑驳 亭台三分寂寞 玉阶贪恋处 亦飞絮如雨 空余人蹉跎 草叶纷飞时 纵花开成海 只看鹤归去 瓦顶凉 红烛泪 灯笼残 衣袂碎 红妆最易惹人哭 更哪堪帝王眷属 一场贪欢一场醉 高台处 自有人痴舞 谁叹 水袖长长不过愁绪 粉黛薄薄不过幸福 宫墙巍巍 龙袍凤冠金迷纸醉 寺院深深 青灯佛卷晨钟暮鼓 纤指柔 秋瞳澈 月影泪 黛眉蹙 西风乘醉归 不知花何处 烟花雨 却是一场绚丽 一场落寞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最近要考试了,很多东西要看,所以能写文的时间很少,有时候可能会断断续续发上来,实在抱歉。 还有哦~~o(n_n)o~~大家去知道荼靡花和桃花的花语不,,,有潜台词哦~~ 24绿腰 丑时,南薰殿 烟花气息早已散尽,叶紫宸穿着月白色中衣,手指轻轻扣在楚子晳的掌心里,光洁的额头抵在楚子晳的肩上,呼吸悠长,白天逛得颇为劳累,如今早已熟睡。殿外月明如洗,楚子晳小心的脱开交缠的十指,掀开锦被一角,殿门的烛台还远远的亮着,借着微光,无声无息的跃到床下,弯下腰为叶紫宸揶好被角,叶紫宸睡梦中似乎感觉到手心空了,颇不自在的轻哼了一声,无意识的蹙了蹙眉,楚子晳降低力度点了叶紫宸睡穴,凑到叶紫宸额头落下一吻:“紫宸好好睡。” 殿门传来轻微的吱呀声,空阔的殿内只剩下一人。 从此金屋娇,六宫羡绿腰。 沉鱼落雁少,君王不早朝。绿腰阁,位于在皇城西北角,乃是专供宫内舞姬乐师等人居住的地方,每次宫中有祭祀婚庆丧礼等事,各方绝色舞姬都会聚集于此,格外热闹。清悦坐在绿腰阁东面的窗沿上,手撑着台子,双腿悬在窗外,脚踝处随意的交叉着,红袍在夜色下近于黑,琥珀色的眼睛无意的扫视着,约好丑时,自己子时便已守在这里,等待,就像在鄂州时一样。 子晳,一定会来的。像是笃定,像是安慰。 远远见了一个黑影闪了进来,楚子晳只知道是在绿腰阁,却不知具体在何处,只好从屋顶跃下,闪过一队卫兵到了园中搜寻清悦可能留下的记号,正围着园子检视,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西风急促,空气里飘起极淡薄的梨花香气,循了香,一路到源头处,果真见了清悦,以极危险的姿势坐在二楼的窗沿,小巧的赤足忽快忽慢的晃着,像是孩童戏水,楚子晳躲在柱子后,探头未见宫人侍卫,一个转身使了梯云纵,只一刹便消失在园中,二楼窗口上的清悦亦消失,窗门随之而闭。 “原来子晳真是皇子。”清悦并未等楚子晳先开口,她知道楚子晳会想问什么,黑暗的房间内没有点灯,正好可以掩盖两人的表情。“清悦就是为此,婚典那日才没有告知我真实身份?”“总是谨慎些好,子晳从未告诉过我你就是四皇子,若是清悦认错,便是祸事。”毕竟皇族不是可以随意说道的,清悦谨慎亦属寻常,楚子晳也不做多想,便不再追问这处,轻叹一口气,语气颇为无奈,“依旧赤足,唉,绿腰阁的暖器比不得在鄂州时特制的,你体质阴寒亦从不在意,叫人如何放心,去榻上暖着吧,我就在此处,你慢慢说与我听便可。” 清悦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一怔,指尖搅皱了腰间的袍带,本来心里正揣测着楚子晳会不会问些她难以说清的问题,让她无法消除楚子晳疑虑,等待半晌,楚子晳开口,竟是在担忧她凉着,一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默默顺着厚实的毛毯走到榻上,钻进锦被里,直到把头都掩住,掩饰她眼角无法克制的的酸意。 楚子晳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清悦已躺好,才幽幽开口:“清悦为何~为何会成了水青?”楚子晳本想问清悦为何成了景国带来的舞姬,可清悦毕竟也是富户家的小姐,心知这般境况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怕这舞姬二字伤了清悦,口中顿了顿,才换了说法。 “呵~”清悦在锦被里闷闷的一声轻笑,虽不甚明晰,却是任谁也听得出的无奈。“清家已经没有了,我又何必还姓清呢,小女子现在姓水,单名一个青,如水般形状任意变换,只为苟活于世。”楚子晳皱眉:“子晳心中只记得清悦,没有什么水青,清悦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使得你如此颓丧。” “清家一夜之间尽灭,我却偏偏在那日偷偷出门想给你报个平安,侥幸逃过,却不想,那日,连你也走了。”锦被内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句尾时,竟生生将几个字化为叹息的调子。灭门,楚子晳心惊,为何没人告知此事?眸子瞬间暗了几分,脸色沉了下来。“我未寻到你,回家时,已是修罗地狱,无一幸免,猜想灭门之人可能会追杀我,方才逃去景国,好在爹在景国有位至交,却也无力藏我,便保了我进景国宫中,做了宫中的舞姬,以掩人耳目,恰逢~子晳婚典~便来了此处。” 楚子晳张张口,脑中盘旋的却尽是些无力的话语,清悦述说的调子比先前平稳,颇有些波澜不惊的味道。 灭门,逃离,藏匿,艰辛尽数收进心内,清悦吐出不过这短短几个语句,楚子晳木讷的站着,心口未散去的抽痛加深了些,咬牙问道:“清悦得了些什么线索么?”清悦在锦被中慢慢的翻了身,蜷在榻上,“逃去景国路上,我扮作男子,倒是险险被追杀之人撞见过,偶然知道些缘由,还是因为那把黑色折扇,他们说爹爹给了假的,竟清家上下一人不放过。我,一定要找到那把黑色折扇,我要看那背后之人,跪在地上哀求。” 是恨,是怨,是无助,清悦的语音已复杂,楚子晳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却没发出丝毫声响,走到床前,“这样吧,下月我就会去永安,清悦你也不可一直做舞姬藏匿,不如就像你逃往景国时一般,扮作男子与我同去,一者,可掩你身份,二者,清悦想要追查此事,子晳可尽绵薄之力。可好?” 清悦从锦被中探出头来,手脚任是冰冷,未有丝毫暖意,“如今我已经是舞姬,又如何脱得开身。”楚子晳傲气的挑了挑眉:“清悦不必担忧,此事由我来想办法,若是你答应和我同去,倒是配合我便可。”清悦听楚子晳话语,松了一口气,看来可以留下了,黑暗中的脸却是苦笑,“谢谢。”“对不起。”前者从口中吐出,后者在心内响起。 一句谢谢之后两人便陷入沉默,楚子晳的木讷,总是那么不是时候,毕竟是血仇,伤口不是三言两语便能使之愈合,说多了,反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楚子晳就只站在床头,黑暗中视线依旧锁在清悦身上,静静陪着,陪着就好吧。 思绪各自纷繁纠缠。 楚子晳在床边站了一个多时辰,一直等到清悦睡去,才偷偷离开,已是寅时。 冬日间天亮的晚,楚子晳倒也不担心暴露了行踪,闪闪避避的回了南薰殿,却未睡下,假意睡不着,又从殿门内披了衣物走出,殿外值夜的宫人颇诧异的望着楚子晳,但亦不可多问什么,这宫中的主子各有各的嗜好,斗胆问了亦无甚用处不说,遭了嫌恶可就没有活路了。“掌灯,本王要去弘义轩。”楚子晳抬头望了一眼对面明黄色的瓦顶,抽出紫金扇,轻轻摇了三下,又忽然想起什么般,骤然收了扇子,放入左侧的袖内,面色未改,随提灯的太监迈开步子。 紫金扇,三摇入左袖——当值暗卫领头来见。 楚子晳遣退了宫人,拉下屏风后的的江山图,细看这鄂州相邻一带,心中郁结。“殿下。”楚子晳虽已封王,手下之人却仍由着习惯称为殿下,楚子晳亦觉得无足轻重,没有必要更改,便由着去了。“云默,最近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么,二哥有没有什么动作?”“回殿下,最近二皇子无甚动向,只是前一段与宇国似乎有些交往,却未有什么异动。” 在北海猎场之时她就明了楚逸与宇国必有勾结,倒不惊奇,只是叫人盯紧楚逸,看他想耍什么花样。“那鄂州方面呢?”楚子晳并没有直接问清家之事,鄂州是留有人手的,邻近的枝州清家灭门绝不算小事,不可能无人禀报,定是暗卫出了些问题。“鄂州?”云默抬起头,心中忐忑,鄂州乃是云寂打理,殿下的暗卫分队虽遍及各处,最精锐的三支却由云寂,云默,杞洛三人统领留在身边,三人亦是总管,总理各地传回的消息,挑出重要的信息禀报,殿下今日语气,显然不对。“鄂州太平。”“太平!?”楚子晳一转身将手中白玉茶杯掷到地上,声音虽细,茶杯却瞬间化为粉末,可见用力之狠,只剩未凉的茶水破在名贵的地毯上,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枝州清家,满门被灭,你告诉我太平!云默,我需要一个完美的解释。”云默从未见过楚子晳如此大的怒气,暗卫虽是精锐中的精锐,难免有失手之时,楚子晳态度亦相当宽容,奖惩相携,公平处置了便是,并不流露多的私人情绪。“清家灭门之事,对大局无甚影响,遂属下没有禀报。”云默低头,清家之事早已传回,杞洛已经知晓叶紫宸是紫宸星,清悦之事再牵扯进来必会影响楚子晳与叶紫宸关系,才强行压下,如今事发,云默心中暗叹,想一人扛下。 “会不会影响大局何时由你们来定夺了,云默,你是沉稳之人,必不会做这等事,是不是杞洛压下此事,说实话,不得欺瞒,若是叫我发现你包庇,必定严惩!”“回殿下,却是如此。杞洛是担心殿下担忧此事,与清悦姑娘过多牵扯,导致与王妃关系受影响,才出此下策,还望殿下从轻处理。”云默叹气,殿下定然已经猜到了,若继续包庇,结果定是二人皆受更重的惩罚,不如说实话。 楚子晳脸色不佳:“近段时间,朝堂内外静得不太寻常,正是需要人手之时,此事待之后再问罪,云默传话回去,若是再有人擅作主张,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作者有话要说:诶,,没人知道花语啊,,,,,大家再猜猜嘛~~~ 25嫁祸 云默心内稍安,若可缓些时日,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云默,查清了回京路上出现的那个采花贼的来路了么。”“属下已经查明,此人当日逃过云寂追捕,是江湖上轻功绝顶的采花贼陆云浩。”“嗯,云默的轻功比之那陆云浩如何?”楚子晳淡淡问道,“不相伯仲。”云默无丝毫推搪,语气中亦并无自夸之意,只是照实说来,只有最真实的情况才能让楚子晳做出最准确的判断,这是楚子晳一直重视的,所以暗卫之中,从未有自谦之人,自谦,即是引人犯错。 “那你能认出婚典那日献舞的女子么?”“殿下可是说的名为水青的那个舞姬?”“不错,就是她,云默。”“属下在。”楚子晳走近,“你扮作陆云浩,明日动手将那女子劫出来,在城外找个隐蔽之所安置好,待我启程之日,再让她在城外与我会合,明白了吗?”“属下明白了。”楚子晳眸子此时有些暗,“去吧。” 待楚子晳走出弘义轩,天已微明,天空无阴郁之色,定然又是难得的好天气,楚子晳满心郁结才稍舒缓了些。西风寒冷是寒冷了些,却也让人没了困意,不出几日便要去封地,楚子晳细细思量着时局,一双郁郁发黑的眸子有些游离。“子晳哥哥!”楚子晳肩头一沉,几缕乌黑的发丝拂到耳畔,江馨予稳稳跳到楚子晳在男子中稍显清瘦的背上,楚子晳熟练的捞住江馨予下落的身子,晃也没晃一下继续往前走去:“馨予都这么大了,还是这般顽皮。”江馨予趴在楚子晳背上,“子晳哥哥成亲之后都不理睬馨予了。” 楚子晳无奈的笑笑,江馨予渐渐长大,虽还是小孩儿心性,却也是个快及笄的女子了,且不是亲生的妹妹,小时候的亲密举动若是还留存在今日,就是只手遮天的人亦掩不住旁人的闲言碎语,这个领回来的妹妹,她确是真心疼爱的,可是,这般举动,却再不可有下次。“哥哥近日忙碌,待空闲些再陪你好不好?”江馨予伸长双臂圈住楚子晳的脖子,眉头轻轻揪着,“哥哥今后不会再背我了吧?”与其说在询问,不如听作一声叹息。楚子晳的脚步被这句轻轻的话生生拉扯住,停在巨大的假山旁,脚步再也迈不开去,江馨予从来都是冰雪聪明的。 “子晳哥哥,不会再背馨予,不会再喂馨予喝粥,不会再抱着馨予就寝,不会再牵着馨予的手偷偷溜出宫去玩了,是吗?”楚子晳低下头,望着被脚上的踏云靴踩得倾倒在地的细草,“馨予,再过两年你便要及笄,也是大姑娘了,作为兄长我永远疼爱你,只是,行为上却不得再如此随意,你好好的女孩儿家,若是声名被那些个闲言碎语污了,我怎么向你失散的双亲交代。” “子晳哥哥,放我下来吧,馨予明白了。”江馨予略微挣扎几下,从楚子晳背上跳了下来,顿时感到一阵凉意,楚子晳转身低头对着有些沉默的江馨予,伸出手摸摸江馨予的头顶,“馨予~。”江馨予未等楚子晳说完,扑进楚子晳怀里,生生憋着的眼泪却再也禁不住悲伤的催促,决堤。“馨予最后一次抱抱子晳哥哥,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子晳哥哥放心。”声音有些颤抖,楚子晳心中亦有些不忍,只是人生于世,必定诸多束缚,而现在她还没有碾碎束缚的力量,楚子晳轻拍着江馨予的背,太多人需要安慰。 江馨予年龄虽小,却也不是胡闹的孩子,狠狠哭过一场之后,便不再闹腾,抹了眼泪跟在楚子晳身边,说要去看看嫂嫂,两人便一路随意谈着回了南薰殿,天色已大亮。 “王妃呢?”楚子晳见一众宫人仍整齐的立在殿门前有些诧异,平日里这时辰哪还容得这些宫人如此清闲,“回王爷,王妃还未起。”一个小宫女脸红红的望了楚子晳一眼毕恭毕敬的回道。楚子晳指尖揉了揉眉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大步走进殿内,打开殿门之时嘱咐道:“馨予先在偏殿等等,我们一会儿就来,你们也不必跟来。”挥退了正要一同进入伺候的宫人。 楚子晳踏到床边,见叶紫宸果然还极安静的侧躺着,白皙的手指揪住锦被边缘,呼吸声微不可闻,轻得好似她颇为单薄的身体。楚子晳伸出二指在叶紫宸肩侧轻轻一点,暗中责怪自己竟大意得忘了给叶紫宸解穴。 “宸儿。”楚子晳轻声唤道,气息仅够吹起一片羽毛,叶紫宸在锦被中动了几下,“嗯,”含混不清的声音顺着鼻息流淌出来,眼睛却还未睁开,青丝颇凌乱的散了些在脸颊,像只眯了眼躺在阳光下的猫儿。 楚子晳去一旁取了衣物坐到床边:“宸儿,馨予在偏殿等着见嫂嫂呢。”叶紫宸睡穴凝滞太久,一时间清醒不过来,只听耳边有人在轻声说话,才有些艰难的睁开眼,微微眯着,却见殿外天色大亮,心内有些讶异,平素早起已成习惯,今日怎会睡得如此之晚,双手撑了床底想要坐起来却听一声轻响又躺了回去,不知为何全身虚软得很,难道是睡得太久?抬了眼的望了一眼候在床边的楚子晳。 楚子晳坐在床头,什么境况自然看的是一清二楚,“我来吧。”叶紫宸眼神中些许窘迫她自然明了,搁了手中叶紫宸的衣衫,搓热了双掌才双臂伸进锦被中,抱了叶紫宸坐在腿上背靠在自己怀里,颇为做贼心虚的隔绝了叶紫宸的一双无辜的眼睛。叶紫宸亦不惊讶,安然的靠在熟悉的位置,脑海里还有些残存的困意,闭了眼由着楚子晳为她穿衣。楚子晳取了外袍,轻轻托起叶紫宸的手臂慢慢穿过柔软的衣料,像是在擦拭名贵的花,叶紫宸只觉得背上一阵暖意流向全身。 若是世人知晓若干年前威震江湖的烈焰诀用于此处,不知会作何感想。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哈哈~~~愿望都实现~~~祝俺自己更文飞速~~~~~ 嘿嘿,现在揭晓上期答案:桃花——爱情俘虏 荼靡花——末路之美 咱们小宸宸也有花语哦,嘿嘿,这个以后再说昂 这次答对的亲,,俺亲手撒花~~~~哈哈 26劫持 楚子晳二人出现在偏殿时,木几上的贡品滇红已凉了多时,江馨予百无聊赖的用指尖敲着桌面,见叶紫宸出现,眼中的黯淡之色才被开怀的表情掩去,“嫂嫂来了。”颇为亲热的挽了叶紫宸坐到蒲团上。婚典之日楚子晳忙着在外做全礼数,只留下叶紫宸一人在新房之中,江馨予便偷偷窜到新房去陪着,甚为体贴,对这美貌温婉的嫂嫂也尤为喜爱。 楚子晳苦笑着摇摇头,江馨予此刻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必然是心中还有些不快,才撒撒小气,因此不打算再在此处碍眼,正琢磨着如何找个由头先走开,雪莹便走了进来。“王爷,杞洛有事禀报。正在弘义阁等您。”“知道了,我这就去。”楚子晳感激的看了雪莹一眼,雪莹有些奇怪,伺候了这么些年,楚子晳在成婚后却是越发让人摸不着头脑了。“馨予,你就在这多陪陪嫂嫂,我去去就来,午间就留在此处用膳吧,若是我还没回来,就不必等了。宸儿,记得好生吃饭。我先走了。” 楚子晳匆匆赶到弘义阁,不过两三个时辰,又回到了此处,绕过屏风,杞洛正跪在地上,粉色的宫装铺在纯色的毛毯之上,垂首不知在想着什么。 楚子晳心中亦有些郁郁,“杞洛。”“殿下,杞洛请罪。”楚子晳拂拂袖子,“你先起来,此事容后再说,今日有何事禀报。”“属下已经找到可以医治王妃哑病的方子了,只是~。”“哦?这么快?只是什么?若是缺些什么珍贵的药材,尽管告诉我,我去寻来便是。”杞洛缓缓站直了身子,脸色有些为难,眼神忧虑的望着楚子晳道:“殿下,王妃的哑病并非天生,属下得知宇国圣女出生之时都要献祭一种能力以获取灵力,王妃的母亲,献祭了听力,而王妃,则献祭了言语能力,所以,若要治好王妃的哑病,找齐了药材只是一小步,须得找到灵医穆天河。” 楚子晳来回踱了几步:“穆天河?为何要找到此人?”“穆天河是宇国人,父亲是个术士,从小灵力超群,且热衷医术,遂得灵医之名,只有他才可在用药之时辅之以灵力,治好王妃哑病。”楚子晳停了脚步,银色的衣衫陡然一顿,“看杞洛如此为难的样子,必然是此人不好请了。”杞洛点点头,“此人性情怪异,从不轻易救人,已消失多年了。”楚子晳捏了捏拳,在宇国的暗卫早已传回密报,宇国圣女以己之能力交换灵力是极其危险的,历任圣女,在二十岁经天劫,躲过天劫则灵力永存,若是不幸,性命难保,而天劫是极难度的,只有找回献祭的身体能力,灵力才会解除。“杞洛,你再仔细打听打听,此人,我势在必得。” 宸儿,我势在必得。 偏殿内苑的桃花开得妩媚,整座绿腰阁困在一夜春风吹来的花海中,风已然轻弱了下去,桃花花瓣只零散了飘落几片,夜深人静,歌姬艺人早已睡去,清悦轻轻的跃到桃花遍布的院子里,子晳最喜欢的花,开了。 桃花媚颜,花香却是清淡得很,几日来白天皆天气清朗,夜晚已依稀可见星辰,春寒未过,清悦却是薄衫依旧,额角的梨花纹路在月色下隐隐的有些光亮。 一道黑色的身影倏忽滑至清悦身后,勾手往清悦扑来,清悦眉头轻蹙,手中拾起的落花刹那化作冰片,一眨眼已直朝黑衣人飞去,黑衣人眼中一丝惊愕,一面躲闪一面蓄满真气,以免难以躲过伤得太重。 “且慢。”云默低声斥道,“你是何人?”清悦转身,左手食指与中指之间极优雅的夹着三片已结冰的花瓣,脸色不善,眼神中透着丝丝缕缕的杀气,唇角微挑,似笑非笑,红袍在月色下明处鲜艳,暗处阴翳,惑人的面容,却是慑人的妖异。“受桃花林主人之托,得罪了。”云默摸出一张浅绿色的手帕轻轻一晃,清悦一怔,指尖桃花的花瓣瞬时又化作原来娇艳欲滴的模样。 云默上前一手虚虚的锁住清悦颈脖,一手将清悦红袍宽大双袖中的手反剪于身后,见宫廷内巡夜侍卫的火光靠近,将预先准备好的瓷瓶灌了内劲丢入清悦房间半开的窗内,顿时一阵剧烈的破碎声穿透了静谧的夜空,“哈哈哈哈哈。”云默喉间发出一串怪异的笑声,竟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侍卫队的火光顿时急促起来,嘈杂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前方何人?”火光已照亮庭院,云默已抱起清悦纵身而起,又是一阵怪笑,“小生采花而已,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长长的尾音拖在庭院之中,几道破空之声,侍卫追去,只是,已然没了云默的踪影。 “有刺客~!”殿外嘈杂的走动声极毫无章法的火光渗入南薰殿内,时辰已近四更,楚子晳并未合眼,几条浅淡的血丝在幽黑的瞳孔四周散布着,叶紫宸微微动了几下,慢慢睁开眼,对殿外的吵闹声不明所以,一双眸子在有些微光的床内有些微微的红芒,迷蒙之色尽显。楚子晳轻轻呼了一口气,看来已近得手了,轻轻拍拍叶紫宸的背“宸儿睡吧,我在呢。”叶紫宸瞥了一眼殿外的火光,耳边楚子晳的轻语让她绷起的脊背松了下来,合上眼,默然。 “放肆!太过放肆!竟如此随意出入皇宫,视朕为何物!?”楚皇坐在龙椅上,双掌覆在膝头,膝盖上的明黄锦缎几乎快要被攥得破碎,对于一个帝王,一个人能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是一种巨大的侮辱,就算绿腰阁只是艺人居住,守卫寻常,而其他宫殿守卫的能力高了不止三等——亦不容侵犯。侍卫总管披着黑甲跪在大殿之上,头几乎垂到地面,帽檐侧渗出冷汗来,“将那陆云浩速速缉拿,一月之内,若是能抓到他,朕可以免你死罪。”“谢皇上恩典,臣一定将他捉拿归案。”侍卫总管说完已是满头大汗。 此刻楚子晳颇悠闲的坐在花园的凉亭内品着茶,左手执黑子落下,风已微微有些暖意,撩起凉亭边的纯白色纱帘,“宸儿,该你了。”桃花纷飞几片,香气沾衣,温言笑语之时,那陆云浩已是大难临头,楚子晳挑了嘴角——叫你还敢看上我的宸儿。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考试了~~~~呜呜呜~~~~~~~不要挂科啊~~~要是挂科俺就可能写得很虐~~~ 补充:今儿本来打算二更的,结果大家貌似都不在~~于是决定留着以后用~~~~ 27承诺 锦昌二十八年,楚国二皇子楚逸,四皇子楚子晳离京,各承封地。 朱红色的辇车在官道上徐徐而进,楚子晳双掌垫在脑后,闲散的横卧于辇车内的软榻之上,身上银色龙褂已起了褶子,四爪金龙的样式都有些模糊,纤长的小腿摇摇晃晃的搭在榻外,一双青色流云纹理的官靴都快滑落下来,巨大的车辕咔哒的响着,尘土扬起又落下,亦是无趣得很。楚子晳此番去封地自然与暗中奔赴鄂州之时不可相比,出行之日,单单父皇赏下的珍奇之物就列了一条街去,前后侍卫进千人,声势甚为浩大,相应,也未得从前随意。 “宸儿。”叶紫宸放下手中的书,静待楚子晳下文,辇车有些颠簸,楚子晳向下滑了一小截,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骨头,动也没动一下,眼皮依然耷拉着“宸儿。”声音都有些沙哑,“宸儿~” 叶紫宸听着楚子晳半死不活的叫声,知道这是犯了脾气,一四处活泛惯了的主儿,被这近千的卫队护送加看管的生生憋在这辇车内,怎么还会有好情绪。 叶紫宸在一旁静看楚子晳,无甚回应,楚子晳勉强张了眼,从细长的夹缝中见叶紫宸淡然神态,手指又习惯性的抬到眉侧,狠狠的揉着眉尾,黑而长的眉凌乱不堪,叶紫宸微微前倾,将手中的书敲在楚子晳额上,有些嗔怒模样,抿了稍有些发白的唇,细嫩温凉的掌心捉了楚子晳死劲儿揉眉的手轻轻拽离了脸颊,纤长的手指浅按在楚子晳眉宇之上,缓缓抚了几下,捋顺了凌乱的眉。 楚子晳伸手扣住叶紫宸的手心,侧了侧身,顺势将叶紫宸拉近怀里,叶紫宸的颈脖稳稳落在肩膀之上。叶紫宸早已惯了楚子晳的偷袭,只是偶尔轻呼,此刻已淡然的在怀中寻了个合适之处,陪着她瘫在榻上。“宸儿。”楚子晳顿了顿,温暖柔和的气息萦绕在二人身侧,狂风吹来都无法散去,“宸儿可喜欢听曲?”叶紫宸眯着眼,长长的睫毛已扫到楚子晳下颌处,微有些痒意。叶紫宸不知楚子晳意思,依旧温顺的点点头,“那,宸儿想唱曲么?”楚子晳喉间的声音已低得有些喑哑,语气比桃花花萼还要软上几分,生怕刺伤了怀中人。 叶紫宸睫毛颤了几下,并未有过多动作,在楚子晳身边安静了半晌,忽的抬起头,本是清澈的眸子里映着楚子晳有些紧张的脸颊,轻轻,点头,动作虽是轻柔,眸色中那一抹浓黑却是透着无法改变的坚定。楚子晳抱紧叶紫宸,方才还紧张的神色早已被笑颜挤了开去,楚子晳虽希望能帮紫宸避了劫难,却又怕自己擅作主张让紫宸多想,遂小心问了,紫宸既然也是希望言语的,就不必担忧什么了,“只要是宸儿要的,我都给。” 寥寥数字,是给你的承诺。 承诺不是此刻给你的,是北方的星夜下,你睁眼,一束月光璀璨了你的双眸,我的影子就在你的眼里,那时,我便给你了。 树林中闪耀着丛丛火焰,楚子晳一众人数过多,夜间进入城内住宿太过扰民,便在城外生了营火休憩。楚子晳靠在火堆旁,燃烧的火焰映红了柔和的脸庞,一双幽黑的眼睛看似不经意的轮转着,却是注意着不远处的一簇火光。“宸儿,先吃些东西,我去去就来。” 清悦扶了扶头盔,猝不及防的肩膀向下一沉,银牙轻咬,控制好内息,生怕自己体内的反抗之气伤到人,“小兄弟,你这副瘦弱模样,是怎么进了卫队的?”旁边体格健壮的卫兵拍了拍清悦明显瘦削的肩,清悦正待将准备好的说辞搬出,却听身后一个平稳的声音响起:“你,跟我来。” 篝火旁的几个卫兵的视线落在清悦身上,显然是有些吃惊,清悦见几人目光,明了是在叫自己,便起身来拍拍手,转身只见楚子晳并不明晰的背影,匆匆跟了上去。 “清悦,一切听我安排,可好。”清悦蹙了蹙眉,闪着冷光的铁盔将清悦的面容拢在一片阴影之中,低低应了一声。“让你留在卫兵之中确实不妥,你随我来。”楚子晳从树林的阴影之中走出来,身后跟着低垂着头的清悦, 火堆上的火焰微微荡了几下,叶紫宸转首,果真是楚子晳回来了。“宸儿,这是吴艾,我卫队营中的精英,莫看她生的单薄,武功却是一流的,让她随你做贴身侍卫,也好让我放心些。”清悦眼皮微微震颤几下,弯腰道:“参见王妃。”眼神却依然不动声色的锁在叶紫宸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叶紫宸,洁白无瑕的肤色,纤长的眉毛,那双眼睛,认真的看着自己,眼神无害,散发着温柔之气,火光亦比不上她的眼清透明亮,这就是子晳爱的人,清悦闭上眼。 叶紫宸知道楚子晳是担心自己安全,见卫兵斯文清秀的模样,亦不排斥,鼻间有丝丝梨花香气,望了望清悦高耸的硬甲衣领,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点点头,望着楚子晳的眼睛闪着微光。楚子晳偏偏头对清悦眨眨眼:“吴艾,那就留在此处。”“谢王爷。”清悦行礼,楚子晳上前一步将她扶起:“不必多礼。”再压低了声音:“你好生休息,安全自有人护卫,做做样子便可。”清悦点点头,叶紫宸举着树枝,微微拨了拨火堆,似乎并未注意二人的私语。 夜间四处寂静,只火堆还有些荜拨的爆响,卫兵的身影被晃动的烟火拉长,营帐早已搭起。中央最大的灰色圆顶营帐内透出少许光亮。 纱质屏风的背后,氤氲的烟气升腾到帐顶又缓缓散去,浴桶中的花瓣散着幽香,漂浮在微漾的水面,帐内暖意熏人,叶紫宸在屏风后掀起细碎的水声。楚子晳在屏风之外,端坐在简单的书案前,翻看着一本足有两拳高的地方志,在外营宿,自然不比在宫内,随行亦只带了些简单的物件,楚子晳却也不甚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终于不抽了,明天还有添加,,,现在俺要提高每章的字数 28识破 楚子晳指尖拈着已有些泛黄的纸页,书案上的烛泪堆砌了一沓,轻叹口气,东南临海,多江河湖泊,虽然是土地富饶,地势平坦,却也多水患,沿海多海贼,武林人士又远离朝廷,主要聚集在南方,常有争斗,又身手极好,十分难以管辖,看来这清宁王也不是好当的。楚子晳搁了勾划的毛笔,指尖轻刮眉尾,歪了头一手支着下颌靠在书案上,闭了眼默默想着。要统一天下必先安一方,争权须有兵权,父皇既然给了自己统领鄂军的机会,必然要好好利用,武林不统便犹如水患,二者都需治理,安民心以安内,修养生息得兵源,方可图外,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思虑间眉头紧蹙,头脑内翻腾起来,忽觉一双微有湿意的手带着温热拂到额头两侧,带着不明晰的香气。 楚子晳浅浅一笑,已有些僵的脊背轻靠在椅背上,眯着眼感受两边太阳穴的暖而细腻的触感,叶紫宸粉嫩的指尖将先前的忧虑都驱散。 “王爷,您的茶来了。”楚子晳眼睛都未睁开,舒展了身体靠着椅背,“进来吧。”鸢喜端了茶放在案上,头上按摩的手指顿了顿,随即又开始缓缓摇动。“雪莹呢?”楚子晳眼睛开了一条细缝,身体却未移开,似乎是舍不得身后让人舒适的浅淡气息。鸢喜虽是叶紫宸的贴身侍女,随之入楚,却也只需服侍叶紫宸起居,并非普通侍女,楚子晳的日常事务依旧是雪莹亲自或是安排了侍女料理着,极少假手于人,如今送茶来的竟是鸢喜,楚子晳方才有此一问。 “我方才去取些水喝,恰遇到雪莹姐姐,她一个不小心将茶水撒了在衣裙上,又怕王爷您的茶晚了,我才沏了茶先送来,让雪莹姐姐先回去换衣物了。”楚子晳伸手端了茶杯,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几片漂浮的茶叶随着皱起的水纹散开,“辛苦鸢喜了,你也早些休息吧,这边不必侍候了。”“谢王爷。”鸢喜看了一眼正准备喝茶的楚子晳,似乎是担心自己的手艺不好招楚子晳不悦,可是主上发话自己亦不可久留,只拖沓一刻,转了身往帐外去了。 “唔,西湖龙井,很是清香,这丫头还有些手艺。”楚子晳笑道,放了手中的青瓷杯盖就要饮茶,叶紫宸的手却忽然顺着楚子晳的脸颊滑了下来,勾住楚子晳的脖子,从椅子后一旋身到前方坐在了楚子晳的腿上,楚子晳有些错愕的将手中的茶杯居高,以免滚烫茶水洒出来伤到叶紫宸,姿势僵硬的坐着,“宸,宸儿。”楚子晳眼神怪异竟有些口齿不灵。 叶紫宸方沐浴过,衣物上都是浅浅湿意的香气,有些花瓣的清郁,有些若有似无的淡淡体香,与清悦时深时浅的梨花香气不同,叶紫宸身上的香气向来浅淡却长久萦绕在鼻息之间,带着舒神的味道,如其人,淡如泉水,却让人欲罢不能。一件轻薄的月白色中衣清晰的勾勒出叶紫宸身体的弧线,中衣的衣带只是松松的束着,前襟略开,楚子晳低头轻易便看见叶紫宸纯白色的肚兜。 叶紫宸手指轻抚着楚子晳的脸颊,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像是困惑的忧伤,“宸,宸儿,怎么了?”楚子晳手难抑的有些颤抖,小心又艰难的将茶杯搁在了书案上,从未见过叶紫宸如此反常,叶紫宸亦没有回应,指尖轻划着楚子晳的颈脖,帐内的气氛顿时有些诡异。楚子晳努力控制着气息,竟还是不规律的细细喘着气,从侧脸到颈脖间叶紫宸指尖划过的地方泛起微红,一阵阵的酥麻之意,体内血液就像是孩童时贪多练功差点走火入魔时的一般,不受控制的像是要跃出身体。 叶紫宸似乎是全然未注意楚子晳的难耐,手指已经不依不饶的向下滑落,领口,前襟,楚子晳有些紧张的一把将停留在自己胸口的手按住,叶紫宸抬头,像是有些迷离的失落,楚子晳脑中一阵混乱,握紧叶紫宸温热的手,“宸儿,我爱你。”猝不及防的扶了叶紫宸站起来,将叶紫宸打横抱起,匆匆走到床边将锦被扯过盖在叶紫宸身上,动作因为急促少了平素的温柔,楚子晳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吐出一个字来,转身冲出了营帐。 子晳,果然,是女子呵,喉间光滑如镜面,那个温暖的怀抱,也是虚假的,一滴眼泪垂落,叶紫宸的手紧紧抓着锦被,甚至失去了松开的勇气,好像什么都无法再握紧。 大大小小的营帐立在山脚下的树林边上,楚子晳思绪纷乱的一路飞奔,营寨中风声一响,人影尚未被认清,已没了踪迹。待被夜间的凉风吹得清醒些许,楚子晳已身处山峰之巅,星辰密布,月色不明,山脚已成视线中一片巨大的阴霾。楚子晳嗤笑出声,心中郁积之事太过沉重,喷薄而出,笑声越来越大,在陡峭的山崖上撞击出自嘲的回声。 原本以为自己并不在乎这女儿身,原本以为自己纵然是女子亦敢爱敢恨,原来事到临头,还是怯懦。被山风吹僵的手指在怀里掏出翠玉短笛,凭着感觉搁在唇边,一阵乐声悠扬,和着风声回旋在巨大的的空洞山谷里,找不到——归宿。 一盏红色的松油灯在初春尚萧瑟的山中小径上亮着,暖芒只轻轻包裹了一人之地,照不开夜色,清悦将提灯安放在一旁,借着光展开手中压平的素白的灯,灯上只一枚浅浅的字,念。看不清的山崖里飘起雾气,似乎有人会缓缓拂开飘渺而来,那个曾经感到过幸福的温柔女子,那个最终毫无怨尤的离去的美丽身影。 清悦抖抖袖口,抽出火折子,就要点燃灯火,一阵笛声响起,熟悉的缓慢节奏,像是走在路途中的人跋涉在没有驿站的荒漠,一丝一丝希望,一缕一缕绝望,一寸一寸断肠。清悦吹熄手中的火折子,望着烟雾掩盖的山巅,是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不能再熬夜了 ,,白天得复习,,,见谅啊 29血魄 楚子晳盘坐在冰凉的石上,身后窸窣的轻响。“谁?”楚子晳警觉的握着玉笛,清悦依旧整齐的穿戴着那套玄色的盔甲,手中红色的松油灯微弱的亮着,恍然间,还是船头那个红袍宽大遮掩了一切的女子,只存在于模糊的光影里,看不清面容。 “是我。”是我——不是伪装在你身边的谁,不是因为心中恍惚的不愿伤害挣扎的谁,是我,而已。楚子晳小心的将玉笛收入怀里,脑中清醒了些,收了收神,默然掩去了忧虑的神色,语气如常,“这么晚了~。” 话虽只有一半,言外之意却是明了,这个时辰,为何还在深山之中游荡。“子晳不也在此么,此山非你开,此树非你栽,还不许我一个弱女子来了不成,子晳莫不是要落草为寇了。”清悦抬手递过一个火折子,没给楚子晳争辩的机会,“过来帮我点灯。”楚子晳虽随了母亲,温和敦厚,全无皇子骄矜脾性,却也从来是制人的主,绝不会一点皇家气势也无,若是常人哪来这份胆色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支使她。 清悦却是说得风轻云淡,像是掸去肩头的尘土一般寻常,若是不知楚子晳是皇子时尚可理解,如今已知道楚子晳身份,却没丝毫的胆怯,楚子晳轻笑,老实取了火折子,又是那样相识多年的错觉“子晳若是要在此落草为寇,必定抢了你这般的妙龄少女去做压寨夫人,今后莫在深夜出来,一个女孩子家,不是在哪里都能遇见子晳这般的正人君子。” 说话间火折子已燃了起来,清悦轻轻斜了楚子晳一眼,楚子晳挑了眉一副桀骜模样,心中却安定了些,素白的孔明灯里有了光晕。楚子晳眼中映着灯上小小的字迹,偷偷望了清悦,轻轻孔明灯多用于祈福或悼念,红色为祈福,那么此刻的素白孔明灯就是~,灯摇晃着从两人手中升起,风轻声呼啸,使之不平稳的飘入萦绕的雾气。 楚子晳望着飘远的光,细细思量片刻,小心开口,“清悦还在挂怀枝州之事吧,子晳虽未经历过,必然也知道是切肤之痛,子晳无力多说什么,劝清悦莫要难过,才是子晳太过天真,只是逝者已矣,难过须得发泄,好好珍重自己才是。” 清悦楞了楞,看来子晳误会她是难过清家灭门之事,视线还在素色的灯盏上,楚子晳这般以为正好可证明枝州之事的真实性,消除楚子晳疑虑,若是顺水推舟便是一举两得了,可是~,这是给娘亲的灯,稍停顿一阵,却还是轻轻摇头. “子晳多想了,这盏灯,是为清悦的姨娘放的,今日是姨娘的忌日。”“清悦的姨娘?”楚子晳拉了拉被山风搅乱的外袍,心中掠过一丝凉意。 清悦浅琥珀色的眸子扫过楚子晳黯淡光晕中的脸颊,捕捉了那丝一闪即逝的疑虑,心内一阵灰暗,咬了唇,将红色的松油灯搁在了石头顶上,沉默的坐下,身上的盔甲在石头上敲击出不深不浅的白色痕迹。“楚国与景国是隔了鄂水相望的,两国交往频繁,鄂水之上亦多渔船,闲暇时也做些渡人的营生。渔人中有位渔家女,样貌非凡,歌喉亦是吸引了不少渡河的人,不知得了多少人青睐。” 清悦曲起双腿,将下巴轻轻的搁在了膝头,手臂环住腿侧,微微垂了头,揪着细细的眉,好像在回忆,楚子晳见清悦神情,微微有些不忍,心中知晓这必定和清悦口中的姨娘有关,一手撑在石上,安静的坐到清悦的身边,耐心的等待。“又是一个寻常的傍晚,渔家女渡完最后一船人便要回家,鄂水之上却有不寻常之人渡河,渔家女就没能再回去过。”清悦停了下来,两人耳畔只剩下呜呜的风声,“为何?”清悦静静的往楚子晳身边靠了靠,一阵梨花香气幽幽而散, “渔家女爱上了要过河的少年,用越地方言编了一首动听的歌,悄悄表达了对少年的爱意,而那个少年,正是景国的皇子,少年的随从听懂了渔家女的歌,少年明白了渔家女的心意,便将她带回了宫里,一如侯门深似海,景国皇子带她回去不过是一时感动,只几日,便忘记了她,深宫之中,每日响起渔家女唱给少年的歌,渔家女终究因着思念,郁郁死在了少年的宫殿里。” 清悦攥紧了双手,脑海中是那个脸色苍白的绝色女子,冰凉的指尖摸着她幼嫩的脸颊,温柔的告诉她,悦儿,真心待你之人,方知你冷暖,你的父皇离开我,但是他曾经爱过我,娘亲无悔,你将来也莫要忤逆了他。娘亲,娘亲,你真…傻。“渔家女,便是清悦的姨娘?”楚子晳放缓了语气,轻声问道。清悦没有应声,脸埋入双腿,悄悄蹭干了眼角的湿迹。楚子晳虽未得回应,哪还会不知这渔家女是谁呢,看清悦境况,必定与她这姨娘感情匪浅,心底叹了一声,如今又遇到这灭门之事,逃亡的事虽被清悦三言两语带过,谁又能体会得这一路担忧奔逃的辛酸,楚子晳皱了眉,已然忘却了自己满腔的郁郁之气。 清悦并未带着卫兵的头盔,发丝早已在风中凌乱了,楚子晳小心的将手搭在清悦瘦削的肩侧,轻轻一用力,让清悦靠着自己,清悦亦没有反抗,只是眼角湿意更甚。“必定会有人懂得珍惜你,若是~,咳。”楚子晳一句话未了,顿时又有气血上涌之感,今次来的突然,未得及时控制,暗红的血液顿时从嘴角涌了出来,空气中飘起一股血腥气,几滴血液滴落在胸口,楚子晳心口一阵紧缩,额头上挂起一层薄汗。 楚子晳僵直了背,咬紧牙抑制着口中的血腥气,血液已经在银色的袍子上晕开一大片去,像是盛开的血莲。 清悦倚着楚子晳,自然感觉出楚子晳有些异样的颤抖,清悦抬头,着眼处只见一片血迹,楚子晳早已面如死灰,嘴唇咬出血印,和着不断往外涌出的暗红血液滴落。清悦脑中一阵轰鸣,两手扶住楚子晳有些摇晃的身体:“子晳,子晳,你怎么了?!”神情早已不复往昔的风轻云淡,浅琥珀色的眸子有些无措的睁着,满是惊惧之色。 楚子晳脑中一片迷蒙,视线逐渐模糊起来,耳内嗡嗡的杂音,已听不清话语,愈加粗重的呼吸声在耳侧无限放大,渐渐没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庆祝考试完毕,,咩哈哈哈哈哈,,,,俺回来啦~~~~~~~~~~~ 30冰冷 “起凡,此事做得甚好,若不快些给她提提醒,恐怕她还要拖沓在那四皇子之侧,误了大事。只是现在还不可取那四皇子性命,须得先取到我想要的东西,你对悦儿有意我看得出,此事一了,我必会为你做主将悦儿嫁与你的,稍安勿躁。”“谢尊者。”堂下蓝衫男子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宫主此次有何反应?”蓝衫男子敛去笑意,透出些许忧虑之色来,“回尊者,宫主此次怒极,虽是答应会尽快取得,但是必定心有怨愤。”“怨愤?她屡次坏我之事,护着那楚国四皇子,果真就如她那浪荡的母亲,哼,上几次若不是你苦苦为她求情我又怎会如此快就解去玄冰散之毒,她若再敢放肆,我定不饶她。”中年男子鹰隼一般的锐目直视前方,脸颊瘦削异常,身材却颇高大,宽阔的骨架撑起玄色的锦衣,眉眼间尽是阴狠之色,商起凡动了动膝头,皱起眉来。 “殿下!”“王爷?”几个值夜的卫兵见楚子晳满身血迹的由白天的瘦弱小兵架着,脸色苍白的紧闭着眼,似乎没了知觉,营房顿时炸开了锅。杞洛推开一众卫兵冲到前方,紧皱眉头扫了一眼神情紧张的清悦,叹了一口气,轻轻架住楚子晳,“你们回各自岗位,此事不要声张,夜间也莫要再喧哗,加派些人手值夜,去吧。” 众卫兵的铁甲之上散着寒光,听闻杞洛之言面面相觑,虽然心有疑虑,因着知晓杞洛是楚子晳身边之人,平日也十分信任,便听了吩咐,安静的散去。 楚子晳身材修长,却是十分瘦削,杞洛与清悦二人并未费多大劲便将楚子晳架入了杞洛的营帐。 营地上最大的灰色营帐内一片漆黑,初春时节,野外依稀可听闻虫鸣,叶紫宸辗转于床榻之上,已是深夜,双眼却无法阖上,最初的伤怀在夜色中渐渐隐去,身边没有熟悉的柔和气息,熟悉的温暖肩膀,春天竟也是凉得惊人,指尖都透着冰寒的气息,帐外传出喧闹声,叶紫宸蜷起纤长的手指拭去眼角的湿迹,耳侧是几个卫兵有意压低几声惊呼。 叶紫宸放慢的呼吸,细细听着帐外的动静,微微有些紧张的捏着被角,是子晳回来了,一阵骚动之后帐外又安静下来,虫鸣又掩去人声,似乎什么都未发生过。寂静本是安宁的底色,叶紫宸却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明净的眸子里挂着浅淡的血丝,有些憔悴的脸颊透出忧虑来,直觉间,这个夜晚似乎——太过寂静,仿佛溺死之人沉入江底,水面依旧轻缓。 杞洛将楚子晳放平在榻上,神色凝重的支起楚子晳的手腕开始把脉,雪莹已经闻讯而来守在床侧。清悦站在营帐的阴影之中,双眸凄然的望着在榻上木偶一般的人,手指绞在一起,咬唇克制着就要溢出的眼泪。 “雪莹,去烧些热水来,越热越好,尽快!”杞洛迅速的一面吩咐雪莹一面抽出药箱中的针囊,抽出两根细长的银针缓缓插入楚子晳太阳穴两边,杞洛动作极为小心,手指稳稳的未颤抖一下,直至将两根银针都插入大半,额头上已起了汗。 雪莹已匆匆出了营帐,杞洛站直了身子,望着阴影之中的清悦,沉默半晌,却是一言未发,直至楚子晳在榻上传出一声极为痛苦的低吟,“你先出去吧。”杞洛顿了顿,“好自为之。”清悦攥着手指,心中一叹,却是无力多说,眼神深深的望着楚子晳,退出了营帐。 营火颤动,清悦在半明半暗的营帐中穿行,右手埋在袖中,不动声色的捋开一枚细小的纸团,微低了头,小纸团上赫然几个朱红小楷——速取折扇,迟则取命,此为戒。清悦咬了牙,脚步未曾停顿,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只是纸团却瞬间冰冻,轻轻一摁,就化作冰渣散去。风过无痕,谁也不会再知晓它的存在。清悦快步走入楚子晳以贴身卫兵之名赐给她的单独营帐之中,营帐的灰色门帘一垂下,身体便好似虚脱一般,此为戒——那么此次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雪莹,你去门外守着,我要给殿下去毒,任何人不得进入。”雪莹点点头,迟疑一阵:“杞洛姐姐可需要帮忙?”楚子晳私密之事虽一向是杞洛经手,无甚可担忧的,但此次楚子晳境况着实吓到了雪莹,因而多此一问。杞洛皱皱眉,殿下的女儿身只有她知晓,万不可泄露,但殿下已失去知觉,去毒之时,楚子晳极有可能滑入水中,此毒非同寻常,出了差错必定性命堪忧,“你去请王妃来。”看着楚子晳苍白的脸颊,神色肃穆,情之一字,不由得你优柔寡断,今次若是王妃还能与你相守,便是因祸得福了。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雪莹轻推叶紫宸的肩,语气有些焦急,叶紫宸本就一直注意着帐外动静,听雪莹急促的喊声,心中一阵阴霾,印证了强烈的不安预感,掀开锦被坐了起来,“王爷出事了,在杞洛姐姐帐内。”叶紫宸闻言从床上跃下,拾起一件外袍披在纤弱的背上,趿拉着鞋出了营帐。 杞洛小心的褪去楚子晳沾满血迹的外袍,只听门外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叶紫宸散乱了发丝,倾城的脸上满是苍白之色,怔怔的望着杞洛手中的血衣,跌跌撞撞来到床边,楚子晳安静的躺着,没有丝毫反应。杞洛退到一旁,“请王妃,帮杞洛替殿下去毒。”叶紫宸的一切思绪都化为乌有,手脚凉得惊人,像是所有温暖,都已随着榻上躺卧之人而去。 烛火抖动了几下,越发微弱,帐内的光又暗了几许,楚子晳脸颊先前已擦拭过,早没了狰狞的血渍,面容沉静,泛着青色的寒气,烛台只映着脸颊一侧,明暗交汇在挺直的鼻梁之上,勾勒出一条淡金色的细长光线,像带着一张金色的面具。叶紫宸指尖控制不住的轻颤,难道那日楚京的店铺内,看见楚子晳罩上金丝勾勒的面具,心内的惶惑不安是预感到今日?掌心里楚子晳的手,尽是凉意。平素里楚子晳担心凉着叶紫宸,终日运气,以内力驱寒,无论是掌心,怀抱甚而浅淡的笑容,都是温淡而柔和的,就如南薰殿后整片的桃花海,叶紫宸何曾在她身上,触碰到过哪怕是一丁点的凉意。 作者有话要说:明儿个大婚罗~~~~也!! 31寂识 叶紫宸清亮的眼在垂下头的瞬间,晦暗在烛火之中,紧紧攥着楚子晳的手,王兄,这就是你要的?迫我嫁,迫我爱,迫我恨,迫我仇,迫我为你除却眼前之人,迫我为你得这——天下。“宸儿,别怕,有王兄在呢,王兄护着你。”多年前顽皮出宫,两兄妹走失在密林深处,叶紫宸记得皇兄曾经牵着她的手如是说。彼时月色惨淡,身侧蛇行兽走,阴森可怖,但皇兄的眼睛,却是坚定又疼爱的。 叶紫宸又何以相信楚子晳是女子,又何以忍心布下蛊毒,虽素来心性纯净,却并非天真愚笨,见鸢喜贸然进入帐内,便知道她必有所图,自己明明已经故意阻了楚子晳饮茶,为何结果仍是如此。 帐内一片死寂,楚子晳的气息亦微不可闻,杞洛蹙眉,轻咳一声压下心内的焦急,“娘娘,王爷的毒不可拖延。”叶紫宸闻言站直了身子,却没有转身,视线依然融在楚子晳周身的光晕里,眸子,恢复了往昔泉水一般的澄澈,倏忽侧身,轻点下头,不见了初入帐内的慌张。 杞洛快步上前,抽出楚子晳太阳穴中的银针,一线黑红色血液顺着针口蜿蜒而下,“杞洛姐姐,热水打好了。”“雪莹,守着帐外吧。”杞洛言罢转身步入屏风之后伸手试了试水温,从一旁的檀木雕花匣子取出三个青色瓷瓶,依次倒入水中,洒下沉香木屑,水雾之中皆是安然之气。屏风另一侧,叶紫宸轻柔的托着楚子晳的肩背,小心的扶了楚子晳坐了起来。杞洛绕过屏风,叶紫宸目光投往杞洛处,发丝凌乱却丝毫未凌乱得了恬然的神色,杞洛心内稍安,慌乱免不了出差错,短短一刻,娘娘就已经理清了头绪,于去毒大有益处,若非为你,受惯宠爱,事不挂心之人,何以至此。殿下,或许能渡此情劫。 两人扶了楚子晳入浴桶之中,脸上已泛起薄汗,“烦请娘娘扶住王爷,切勿滑入水中。”杞洛瞥了一眼开始泛红的水,“毒素尽入水中,入了口鼻后果不堪设想。”语罢转首娴熟的取出各色瓷瓶开始调制药物,忽听身后一声水响,骇得急忙回头,生怕楚子晳出了差错。见楚子晳仍身着白衣端坐于水中,却不见了浴桶之侧叶紫宸身影。木桶中水为去毒之用,为辅助毒素外行,温度甚高,一大片白茫茫的雾气里,浴桶中隐约出现了第二个身影,与楚子晳并肩而坐。杞洛张口欲劝阻,却顿了顿,进入木桶之内确是最佳方式,既可保障殿下不入水里,又可最短时间之内检视殿下状况,终究未发一言,继续调制。 叶紫宸托了楚子晳靠在自己身侧,原本白皙的皮肤被药水烫得通红,却未流露丝毫不适,只全心注视楚子晳神色。楚子晳毫无知觉的倚着叶紫宸,头微偏,向下垂着,脸颊在水汽蒸腾之下露出些许血色,纤长的睫毛上已经结起了细小的水珠,看不见纯黑的双眸,就像一个寻常少年,纯净而天真的年纪。叶紫宸轻轻抱住好像睡着了一般安静的楚子晳,往怀里拢了拢,确保她坐稳,眼里也升起雾气,拨开楚子晳额前几绺垂下的发丝,总是以为你无所不能,总是以为你永远温暖,在你的身边,我就是安宁的,原来会有这么一个时候,你也只是一个没有防护的脆弱——女子。你的眼神流转得像泉水一般温婉,为何我却从未察觉。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盛。 生老病死者: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 爱别离者: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如心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时间诸般痛苦。 怨憎会者:无妄念,一心是一佛国,有妄念,一心是一地狱。 求不得者: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五阴盛者:色受想行识,障蔽吾人本具妙觉真心,如火炽盛,尽夜焚众生。 爱别离,爱别离,求不得,求不得,众生皆苦啊。 楚子晳跪坐在青灰色蒲团之上,心中一痛,却并未流露,禅房中佛灯轻摆,一个身着粗布袈裟的和尚安静的擦拭着佛台。 “寂识,为何你入寺多年,却是寺内辈分最低的。”楚子晳翻了一页佛经,抬头望着打扫佛龛的和尚。和尚未忙着回答,细细的擦完佛台,抖抖手中的布条,方才开口:“福慧智子觉,了本圆可悟。 周洪普广宗,道庆同玄祖。 清净真如海,湛寂淳贞素。 德行永延恒,妙本常坚固。 心朗照幽深,性明鉴崇祚。 衷正善禧禅,谨悫原济度。 雪庭为导师,引汝归铉路。 此乃七十裔辈,小僧六岁入寺,修法十八年,却无心佛语,是以佛法并无长进,故每有新入寺者,小僧都自削辈分,以示懈怠之罪。” “既无心佛语,为何还留于寺中。”“小僧心中有法,却非佛法,修佛只为修心,舍于懈怠,离诸愦闹,寂静知足。”“哦?寂识心有何法。”“小僧。”寂识擦干手中水渍,神色庄重的盘腿坐下,手指苍穹,“心有天下。” 楚子晳合上佛经,扫了一眼禅房的案台上摆放的兵书,饶有兴致的望着端坐在自己面前的寂识,露出一丝笑意,“佛门弟子,四大皆空,不知寂识所谓天下,何物?寂识心中之法,何法?”寂识听出楚子晳言语中怀疑意味,不以为意,哈哈一笑,宁谧的禅房里顿时散出一股英气:“天下者,普度众生,寂识心中之法,乃是家国之法,诸邦一统于大道,佛法师自然,小僧师众生,佛择居西天,小僧留于凡尘,各有所向,却无对错之分,是法平等,无有高下。”禅房中没了声响,大悟无言,两人在烛火之下对视良久,各自露出笑意。 “王爷,天色已晚,该回房了。”门外卫兵恭敬的喊道。楚子晳撑着蒲团站了起来,略微整了整衣冠,往屋外夜色之中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不是普通的和尚 3二百合 山中月色明朗,楚子晳迎着夜间的凉风,慢慢的踱着步子走向寺院西侧的客房,卫兵亦一声不响的尾随着,不敢扰了清净。楚子晳去毒第二日便秘密转入这寺中,大队人马却并未停留,一是楚子晳情况尚不稳定,静养些时日最为妥当;二是寺庙清净,闲杂人等不易混入,便于保障安全;三自然是为掩人耳目,既然有人敢投毒,难保还会做出什么事来,偷偷转移可让居心叵测之人无从下手,谁会知道,王爷并未在车队之中呢? “殿下,该喝药了”杞洛跨出门槛叫住楚子晳,此次为了不引人怀疑,人手不敢撤下太多,陪着楚子晳留下的,除却暗卫和几名卫兵,就只有负责医治的杞洛了。楚子晳醒来之时,叶紫宸早已随车队离去,已然半月没有音信。楚子晳接过寺内僧侣用的陶碗,一口喝完药汁,口中尽是苦涩,心中还想着佛经的字句,呵,爱别离,生作女子,便求不得么?抚了抚额,想要挥去脑中的念头。 “杞洛,我的身体进来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过几日,便启程吧。”杞洛拉了楚子晳手臂搭了二指在手腕上,细查脉象,“车马劳顿应该不会有太大拖累了,殿下自己定下启程时日吧。”楚子晳点了点头,望着山间的明月:宸儿,我终归要面对你,难测是缘是劫。 夜了,楚子晳住的禅房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月光投到凹凸不平的地上,有些落魄。“殿下喝过药,已经睡了,进去吧。”杞洛小声对身边之人说道,月色下,一道纤瘦的黑色影子往屋内移去,杞洛忽然伸手拉住黑影,手触之处皆是冰凉:“你……。”黑影停了下来,回头望着杞洛,声调极低,强撑起来说道:“放心,我没事。”不小心颤抖的语调却出卖了虚弱的真实。 杞洛松手,心内一声叹息,殿下所中之毒实在诡异,并无前例可循,只可凭医理暂行压制,争取时日,并无根除之法。那日殿下外出便出了意外,身边又只清悦一人,再想到之前种种,无不离奇,自然怀疑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留在殿□边是有所图谋,便将她一同带入寺中悄悄软禁,为防她通报外人,暴露了行踪。 不想入寺第二日明明已经压制的毒素忽然蔓延,正当杞洛焦急之时,清悦硬闯进来,不知给殿下服用了什么,竟然毒素立消,情况才稳定下来,可是清悦却什么都不愿吐露,杞洛本还有些怒意,可眼下只剩下隐隐的自责,垂首闭了双眼,脑中全是清悦日间藏在房内,安静得没有半点生气样子,心里清楚,这中毒的人,恐怕不止殿下一个,而解药,清悅那却只有一份而已,想到此处再说不出话来,自己不能眼睁睁看着殿下有事,自私也好,冷漠也罢,殿下终究比清悅重要,只好默然离去。 楚子晳每夜所服药物中,都有安神草,是以有人靠近,却仍在睡梦之中,浑然不觉,这也是清悦要求的,她并不想楚子晳,见到她虚弱的样子。黑色人影走到寺庙客房简陋的榻前,缓缓蹲下,瘦削的下巴轻轻抵着床面,望着楚子晳安然的睡颜,“子晳,清悦又来看你了,杞洛说,今日你已觉身体大好,气色也好多了。” 清悦苍白的脸上露出与体温截然不同的温和笑容,从腰间取下一只小巧的锦囊,摊开掌心抖落了一粒赤红的药丸,伸手抚了抚楚子晳的脸颊,将药丸小心的喂进楚子晳口中,红丸入口即溶去。“这是最后一丸药,子晳的毒已无碍,清悦,无心害你。” 楚子晳依然沉睡,黑暗中只依稀分辨出熟悉的轮廓,像是在安静的倾听。“娘去世之时,仍嘱咐我不可忤逆父亲之意,呵,几日恩宠换取一生孤独,子晳,你说娘亲她是不是很傻,最爱的男子,却只是把她当做玩物而已,甚至对自己的女儿,也用毒药牵制,子晳,为何还会有人爱他?”并没有人回答,虚空的夜里,两个人在甚至可以感觉到彼此体温的距离里,却只有自言自语,和无法解释的伤口,“尊主交予的事,清悦必须做到,否则会牵连无辜之人,得到所需之物清悦就会离开,绝不会再让人伤到你,绝不会。” 清悦冰凉的指尖抚过楚子晳眼廓“子晳,信我。” 既纯洁如百合,何苦背负罂粟的毒。 “陛下,臣有本奏。”“所奏何事?”龙椅之上的中年男人身体微向前倾,两眼直射玉阶之下,如利刃出鞘,削得殿下一干臣子无处可遁,站在大殿中央的臣子却并未受其影响,谨慎的躬着腰,“如今楚国皇子各承封地,而又各有私心,楚国实已成三足鼎立之势,看似稳固,却是各行其是,一触即溃。而我景国得陛下圣明,兵强马壮,民富廪足,蒸蒸日上。楚国边军久未逢战,疏于操练,大不如前,此乃陛下完成一统大业的最佳时机,臣望陛下圣明,一统河山。”话音一落,朝堂上议论之声哄然而起 景皇却并未有多大反应,一双大手搭上膝头挺直了腰背,并不表态:“众卿有何见解,切切私语不如说与朕听听。”左列中走出一人,稳稳一鞠躬,平静的说道:“陛下,臣以为,方将军所言甚是,楚国太子尚未登基,其余两个皇子又各至封地,必有大权之争,却是薄弱。但臣以为,不可贸然出兵,时机虽好,却算不过天意,楚国割据中原多年,实力不可小觑,三子夺权乃是内乱,外有所犯难保他们不会联合抵抗,到时我景国多年经营就毁之一旦。”方赫在旁听着话头不对,此语显然是先扬后抑,问道“首辅大人的意思是,要眼睁睁错过此次大好的机会?”严廷和摇摇头,放缓语调“陛下,天下虽大,亦可,分而食之。”景皇冷峻的脸上浮出笑意,向堂下严廷和点点头:“今日就到此吧。”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说什么好,语言匮乏了,为你而活是我的许诺,不知道各位看官有没有听见清悦的声音在说,这是清悦对楚子晳的诺言 ************************ 许诺(歌词) 等待缘份需要千百年 爱一个人就在一瞬间 对你迷恋是一场冒险 我心甘情愿在红尘搁浅 你的叹息拨动我的心弦 为你受苦眼泪都是甜 人世间沧海变桑田 我的心 不会变 只要你 再出现 为你而活是我的许诺 失去你还怕失去什么 只要快乐 爱就没有错 岁月的枷锁比我们脆弱你的黑发拨动我的心弦 想念你瞳孔的深浅 为你受苦眼泪都是甜 爱默默感动天地间 一年又一年 我的心 你的心 不会变 不能变 只要你 为了你 再出现 再出现 为你而活是我的许诺 失去你还怕失去什么 只要快乐 爱就没有错 岁月的枷锁 比我们脆弱 为你而活是我的许诺 生生世世的承诺 失去你还怕失去什么 为了你快乐受折磨 爱就没有错 岁月的枷锁 比我们脆弱 请在来生等我 33清悅 初春的晨曦,难得的温暖了一次,寒冬的尾音渐隐,就算是在清冷的寺庙里,不知名的花也一夜绽放,把庭院衬得更加像山下平凡人家的院子,多了些烟火气。楚子皙双手枕着头,仰卧在床上,睁着眼,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天色已经大亮,橙黄色的光在地上印出了窗棂的影子。一小块阳光投射在右侧的脸颊,拧在一起的眉毛也在微微闪耀着。她安静的安静的,躺着,心里却是万分的焦急,终于一跃而起,拿起凳子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口中叫道“唤杞诺来。” 杞诺推开门时,楚子皙已经穿好了常服坐在书案前,书案上的镇纸下压着一张暗黄色布满小楷的信纸。楚子皙抬起头望着杞诺,微一侧头把毛笔笔尖轻轻搭在砚台上,手却并没有拿开,而是转着笔身反复的蘸墨,似乎很专注。 “你坐吧。”半晌楚子皙才开口,语气轻的像一声叹息。杞诺细细打量,楚子皙脸色依旧苍白,瞧不出什么血色,但嘴唇上的青乌已经完全消退了,看来已无大碍,听楚子皙语气,心里早猜到她想说什么,于是顺从的转过身去合上房门,把一院子的□堵在了门外。而后朝着楚子皙微一颔首,示意她可以说了,从容的坐到了楚子皙床边的椅子上。 “近日你也操劳,待到鄂州后多休息几日把,今日特意叫你过来是有三件事,其一,我们在此处拖延了些时日,鄂州久无消息必然生乱,故今日未时(即下午1~3点)就动身,你吩咐打点好。其二,我想知道此次中毒的具体状况和来龙去脉。其三……”楚子皙顿了顿,又提起笔心不在焉的蘸了几下墨汁,虽是初春渐暖,屋内还是偏凉,浓稠的墨汁已开始凝结,可见楚子皙根本就没打算再用笔,只是反反复复的做着一个动作,显得有些迟疑。 杞诺无奈的摇摇头,憋了这么些天,也难为楚子皙一个字也没问到叶紫宸,醒来之后便一反常态的什么事都交给杞诺打理,既不插手也不过问,身体不适也就任由杞诺对付,自己反而丝毫不挂心的样子,整日到后院的禅房里找僧人谈佛法,更无半分心绪流露,必然是心里压得久了,心切,却也,情怯,杞诺陪伴她多年,多少了解楚子皙脾性,也不提起,随她自己想开了好。 “其三,王妃此刻如何。”杞诺清清喉咙补充道,楚子皙望着砚台,嗯了一声示意杞诺回话。“昨日听殿下提起回鄂州之事后,杞诺已然打点好,随时可以出发。”“至于第二件,殿下此次所中之毒,乃是楚国以南之地失传已久的一种蛊毒,唤作血魄,中蛊者并无明显表现,初始只是偶感气血不畅,三至五月触发,即内息紊乱,血越过玉枕上行,初发几次为晕厥或渗血,而后失聪,失明,齿发脱落,头颅溃烂而死。” 楚子皙眼里闪过一丝寒光,这血魄竟如此歹毒,到底是何人所为!“殿下不必担心,杞诺替殿下检视过,殿□内蛊毒已清,只需要修养一段时日方可。殿下你多知晓药理并无甚益处,杞诺希望殿下可以仔细想想,是如何被下的蛊,今后才能有所防范。布蛊仅有两法,一是切开皮肤,将蛊虫放置于创处,使蛊虫随血液指引进入人体血脉之中。二是,施蛊之人自种蛊虫,再涉出血液,涂抹于人眼角唇面,遇生人肌肤即渗入不留痕迹,但这种做法施蛊之人本身也有危险。” 楚子皙终于松开了毛笔,笔筒坠到桌面啪的一声闷响,冰凉的指尖扶了扶唇角,眼神逐渐有些散乱,不知是失神还是迷茫。 “第三件事。”杞诺任由楚子皙回想,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王妃五日前已抵达鄂州,一切安好,说殿下您途中伤寒,需要闭门歇息些时日,暂时挡住些人。”楚子皙收起茫然的目光点点头,扬起细长笔直的眉毛,“还有呢?”杞诺站起来,拂了拂袖子,抖落的尘埃在几丝漏进屋里的光线中翻飞起来“剩下的事,就只有殿下自己问了。”一边言语一边跨到了门外。楚子皙有些颓丧的倒在灰色的陈旧竹椅里,一下又一下的揉着眉角。 吱呀一声,禅房老旧的木门缓缓开来,“殿下,车已备好,可以启程了。”杞诺步入禅房低头说道,楚子皙颔首,向着眼前的白须老者深深一揖“此次多谢方丈相助。”方丈盘坐在榻上,微微一点头礼貌的回应,“王爷的母后乃是老衲的故人,此次王爷从京都启程之前,老衲便已得嘱托,路途之中若有不便须略尽绵薄之力。”“方丈过谦,子皙此番扰了佛门清净,实在有愧,当日事发突然,入寺时仅携了些寻常衣物,子皙无以答谢,唯有将此物赠与方丈以抒谢意。” 楚子皙语气平和,声调略微低沉,听起来让人安宁,说着从银边的宽大袖子里摸出一把金色的折扇,双手递给方丈,杞诺看到那把折扇微微一怔,紫金扇,殿下平日爱惜之极,从不经手他人,练武之时也常以紫金扇为武器,当下居然将它赠与方丈,难道……。此时楚子皙已经站了起来,整了整前襟,银色的长袍在光线下熠熠生辉,方丈精瘦的双手托着紫金扇端详了一阵,深深的看了一眼楚子皙,心中一动,没有拒绝也没有感谢,只是默默将折扇放在床榻内侧,“老衲定然好好珍藏这把折扇,老衲腿脚不便,就不远送了,王爷一路小心”楚子皙见方丈没有拒绝,满意的扬起嘴角,整个人似乎都随着这丝笑意飞扬起来,“方丈告辞。”转身走出了房门,禅房中还留存着方才那片飞转的衣角的幻影。 “此次回鄂州须日夜兼程,尽早抵达,路途中自是一切从简,以免引起人注意。”楚子皙眼光撇向杞诺,“为何还备了两辆马车。”杞诺瞧了一眼位于后方的马车答道:“殿下,后面的车里是储放的一些药材,殿下您初愈,启程后舟车劳顿,仍需调理。有些草药气味会影响内息平顺,故杞诺另备了马车。” 套了鞍子的马在庭院里翻了翻蹄子,鼻子里喷出几口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楚子皙又望了一眼杞诺身后的马车,黑色的略小的车厢,并不起眼,也确实有一股草药的气息,却隐隐还有些其他的气味。虽然需要一路从简,但两辆马车也算不得找人注意,实在无甚大碍,但是楚子皙心里却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不再言语,就着前辕踏上了车厢。 车辕转动起来,杞诺匆匆掀开黑色马车的帘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瓷瓶抖出药丸塞进清悅口中,清悅的手指紧紧攥着马车的横椅,指甲边缘隐隐约约渗出一些红色的血迹,眼睛费力的睁开来,眨了几下,似乎是想驱散眼眶里泪水引起的模糊,杞诺晃了晃清悅的肩,“你,还能坚持住么。” 清悅有些迷惘的望着杞诺的嘴唇,似乎听不懂她的话语,很艰难的开口,却似乎疼痛得说不下去。杞诺有些急了,她料定清悅的背后,必有不可告人之事,与此番的阴谋脱不了干系,殿下或许已经隐隐有些疑虑,但是并没有多问,自己也顺着清悅的意思没有告诉殿下清悅也在这里,杞诺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看着眼前这个极有可能是敌人的女子,心里泛起了丝丝的心疼,或许因为,她倔强的神情,或许因为,她破门要杞诺给楚子皙下安神药时眼里的坚定。清悅又动了动唇瓣,蓦的一缕鲜红的血液沿着晶莹圆润的左耳耳淌出,“我…我听不见了。”杞诺眼神被那丝血迹刺得晃动了好几下,心里涌上一股焦虑。 马车还在官道上行进,难以察觉的慢了一刻,又继续快速向前,帘子忽然被掀开来,杞诺一惊回过头去,楚子皙仍保持着掀开帘子的姿势,瘦长的身体背着光,挡去了车外的光线,独独漏掉一缕,刚好投在几近昏迷的清悅脸上,那丝刺眼的红,还在顺流而下,沿着鬓角,脸侧,颈脖,在清悅白皙的肌肤上拉出一条触目惊心的红痕。 楚子皙呆了半晌,终于放下了帘子走进车厢,车厢一下又暗了下来,楚子皙嘴唇紧紧抿着,细看甚至有些颤抖,一言不发的掏出一张纯白色的丝绢手帕,手帕一角还绣着一枚红色的“皙”字,右手揽过清悅的肩头极其小心的靠在自己身上,细细的帮她拭去脸颊上的血痕。杞诺不敢言语,手僵硬的攥着另外一个青色瓷瓶,楚子皙伸出手,“给我。”身体没有丝毫晃动,稳稳的托着清悅,一双浓黑的眼镜,却紧紧的攥着杞诺,楚子皙的语调依旧很平和,眼里波澜不惊,眼眸却似乎比平日还黑了百倍,透出一股深沉的寒意,杞诺闻言递上手中的药丸,楚子皙接过轻轻的掰开清悅的唇瓣,送入她的口中,指尖却迟迟不肯离去,抚了抚清悅额角那枚银色的梨花,“你知道么,这里除了药,还有梨花的味道。”杞诺叹息一声垂、低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俺终于抱着电脑逃到了姐姐家里蹭网上~~~呜呜呜~~~终于更文了~~~ 34归途 漫漫长路,沙尘四起 明枪,暗箭,阴谋,阳谋,楚子皙从来也没有过多忧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齐云山的青山绿水不但养出她骨子里的自在天性,也养出她贴近天地的纯真淡然,现在看着怀里已然了无生气的人,她却有些不知所措。杞洛在一旁握住清悦已经瘦弱得不能再瘦的手腕,默默的诊脉,不敢再多言,她能感觉到楚子皙眼神里透出的焦灼。心里隐隐担忧楚子皙不会原谅自己的此番欺瞒。楚子皙腾出一只手来拿起座旁的素色的软垫,另一只手小心的托着清悦的后脑,将软垫摆好,起身托着清悦躺下,扶着她躺下时,楚子皙靠得很近,清悦额角的那朵精巧的梨花花瓣,依旧如常的闪着些许温润的光泽,苍白的皮肤下,丝丝缕缕青色的血管纵横,眉毛那么长,阳光偶尔从马车颠簸开来的布帘中抖进来几许,让细细长长蔓延向鬓角的眉显出浅浅的棕色,更像是异域之人。楚子皙动作很轻,有些心疼的望着这张脸,她能在清悦精致的容颜上,看到疼痛,看到忍耐,看到寂寞。 ? ? 今日的情形,聪明如楚子皙,又怎么会猜不到,对杞洛寥寥几句质问,便可以补全心中的猜想得出全部真相。清悦为何会有此症状?蛊毒。为何把清悦扣押下来却没有禀报?清悦不肯。血魄不是奇毒么,如何这般迅速的找到了解药?属下并未找到解药。几问几答,简单之极,也清楚明晰。 我为何从未认真端详过你的神情,楚子皙问自己,而你心里又到底深藏了怎样的秘密,千方百计接近我,费尽心机向我施蛊,却又舍生忘死救下我。你所追思的姨娘既然少女时已然入了景国皇宫,你若真是楚国一介平民,又怎会与她有如此之深的感情,这个故事,也是你的谎言,抑或是你原本就与景国宫廷有所牵连。漫天的阴谋欺骗,从在意之人手中插在背后的剑,除了疼痛,更多的是酸涩。 楚子皙心中已经了然,毒,必定是清悦所布,初遇的夜晚,过于偶然的相遇,突然的一吻,楚子皙脑海里回响着杞洛平稳的声音"布蛊仅有两法,一是切开皮肤将蛊虫放置于患处使蛊虫受血液指引进入人体血脉。二是,施蛊之人自种蛊虫,再涉出血液,涂抹于人眼角唇梢,欲生人肌肤立即渗入不留痕迹,但这种做法施蛊之人本身也会中毒。"清悦,是这样的对么,彼时,月光轻柔,楚水依依,你蒙上我的眼睛,轻轻一吻,用你的性命向我布下了致命的蛊。我是幸还是不幸,得以与你相遇,你究竟想得到什么呢,那把折扇么? ? ? 楚子皙思绪回到几日前,为了避人耳目,雪莹随大队人马先行去了封地,楚子皙起居自然没平日里那么方便,闲居寺中左右无事,准备自己研了墨抄抄佛经安安心神,却不慎打翻了砚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墨汁泼洒了一身,别在腰间的折扇亦是墨迹斑斑,楚子皙倒也不慌,紫金扇并非寻常材质,自然是污不了的,只平静的抖开折扇欲放进水中洗涤,却发现墨汁覆盖之处出现了纵横交错的纹路,竟像是,地图! 寺庙安静,整日晨钟暮鼓,楚子皙黄昏时常顺着山间的泉水散步,难得的清净,像回到了孩童时,回忆如山间的云雾,缠绕在心里,孤寂,令人性灵洁净,也引人感伤。齐云山的枫叶,师傅的严厉与慈爱,母后的温婉忧郁,杞洛的安静细致,一个个人影顺着时间的转轴滑过,楚子皙在初春的微凉和寂静里,找到了命运的蛛丝马迹。 楚子皙自嘲的轻嗤一声,紫金扇,师父,原来你早已将天下交给我了,江山雪域图,你也将我推至风口浪尖。一旦一个人拥有了可以翻云覆雨的力量,身边的一切人事都变得不再单纯。 清悦忽然蹙着眉微微动了动瘦削的肩,似乎是睡得不安稳,楚子皙恍然惊醒,此次的马车不似以往出行的马车那般精致豪华,车厢内只简单的搭了几块硬木板,随意的布置了些棉垫,虽然也算不得简陋,身体康健的人乘坐是无甚大碍的,偏清悦这般虚弱,怕是受不起颠簸,正待查看,但清悦又安静下来没了动静,楚子皙阖上了眼坐直身子定了定神方才睁眼:"如何?"杞洛诊完脉,一双纤细的手交迭着着放在膝头静候良久,见楚子皙终于恢复了平静,心里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殿下,杞洛根据清悦姑娘所持的解药调制多次,方才配出几粒微有疗效,可暂时压制毒素,但听觉恐怕一时难以恢复,至于此等药力可压制毒素多久。"杞洛轻轻一叹"杞洛也无把握,请殿下恕罪。"杞洛的声音拘谨,有些不安的等待楚子皙的反应。 楚子皙有些失神的望着暗红色的车厢布帘,眼睛眨了眨,透着倦意,并未责问什么,重又将清悦扶起圈入怀里,身子侧向清悦的一边调整着姿势,尽量让清悦睡得舒服些。"先想办法稳住她体内的蛊毒,帮我争取些时日,剩下的便交给我来处理,要她来对我下蛊之人想要的东西还未拿到,必然不会放弃了清悦,我们唯一需要的就是有时机让他们把人救走。"杞洛恭敬的点点头,心里有些担忧,寺庙中的这段时日,她白日里寻找药材调试药性,兼之需要照料日渐虚弱的清悦,极少与楚子皙交谈,偶然几次黄昏寻药材归来时,远远看见楚子皙穿了一身白衫站在山崖边上,脸色苍白,神情恍惚,顿时觉得她已经失去了那个腆着笑颜逗自己的小子皙,放在膝头的双手不觉紧了紧。 楚子皙将这小小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中也烦乱非常,不愿多言,右手重重的抚着额头,长长的指节一如往日,拨乱了挺直的眉。车厢内一时间又安静下来,只听马蹄声锝嗒锝嗒的响着,气氛有些僵硬,楚子皙瞥见杞洛神情,又低头端详了一阵已然熟睡的清悦,似乎疼痛减轻了些,清悦的呼吸声均匀起来,细细的眉毛也没有再拧在一起,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原本就尖尖的下巴更是尖了几分,像一把刀刃插在楚子皙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俺被亲们关于要不要俩一起收的问题纠结到了~~~不要清悦~~俺会被谋杀~~不要紫宸~~俺会被谋杀~~俩都要~~~俺还会被谋杀~~~俩都不要~~~俺不用你们动手~~直接自杀~~~我的个神诶~~俺这一分析~~~只剩死路一条了昂~~呜呜呜呜 35忆旧 "姐姐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的情景么?"楚子皙转过脸,一双深深的眼眸望着杞洛,嗓音低低的响起。杞洛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楚子皙会对自己问这句话,没有责问,亦没有惩戒。"姐姐?"楚子皙声音竟难得的清脆起来,像当年那个初识的孩童。杞洛浅浅一笑,抬起眼来迎上楚子皙清澈的眼:"当然记得,当日我缠着爹爹带我一同上山采药,却自顾自追着蝴蝶玩耍,跑得迷了路,才偶遇了殿下."楚子皙嘴角一勾,"齐云山的秋景,确实很美阿,子皙记得姐姐当时就坐在一棵好大的枫树下不停的哭,哭得树上的红叶漱漱的往下掉,子皙儿时听姨娘说山中有妖精,不可一个人跑去玩,见到姐姐,还以为见着了深山里的妖精,吓得爬到树上不敢吱声。"楚子皙回忆着往事,神色也柔和下来,想起当年的情景,不禁勾起了嘴角。 杞洛跟随楚子皙多年,算是一起长大,看着楚子皙从一个鬼灵精的孩童长成了今日性格沉稳的清宁王,情感自是常人不可比的,如今听着楚子皙提起往事,心里似是有丝丝缕缕的绸缎滑过,留下轻柔的触感\"你才是小妖精呢"杞洛佯装嗔怒的表情,心里似乎放开了这些时日来二人之间逐渐出现的隔阂,"子皙你躲在树上也就罢了,偏还学狼叫来吓唬我。"楚子皙眼睛弯弯道"我不也是怕被山里的妖精吃了么,才想吓走姐姐的,最后给姐姐赔礼道歉了呀,还请姐姐吃了梨花糕呢。"杞洛移开了眼,双手撑在身侧,指尖扣着椅子薄薄的木板,双肩微微耸起,显出小女孩的娇态来,像是陷入了回忆,记忆里楚子皙穿着白色的小小套衫,套衫的下摆还缝着几片漂亮的红叶,忽的从树上跳下来,摔得一身泥,慌慌忙忙跑到自己的面前,杞洛看到她的眼睛亮亮的,映着枫叶的火红,映着自己哭花的脸"姐姐不哭,不哭了,皙儿请姐姐吃娘做的梨花糕,可好吃了。"杞洛呆呆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孩童,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却被惊得忘了哭,楚子皙见"小妖"没反应,不着痕迹的往后一缩:"姐姐,你,你,你是山里的小妖么?"一脸惧怕的神色,却又带着真诚的关心,在两种心情中犹豫着要不要逃之夭夭,小小的脸上竟挂起一个不尴不尬的笑容,杞洛见眼前脏兮兮的孩子有些纠结的神情,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才是妖精呢!"楚子皙憋着小脸也憨憨的跟着笑出声, 杞洛笑容里泛起哀伤:"那时的子皙,还真是淘气呢,那次若不是我乱跑迷了路,爹爹也不会着急四处寻我,也不会~""姐姐不是还有子皙么。"楚子皙顿了一顿,"子皙也还有洛姐姐,子皙就是姐姐的家人。"杞洛眼睛有些红,别过头望着车顶,强撑着不想失态,杞洛从未见过自己的娘亲,从小只跟着父亲长大,那日之后,她的爹爹就再也没有回过山脚下的小茅屋,开始时,杞洛哭闹,不肯离开茅屋半步,整日守着堆草药的库房里等着爹爹回来,楚子皙便每天来陪她,给她讲故事,给她耍剑,陪了整整半年,搜山的人没有给出半点音信,自己才带上爹爹留下的书籍笔记,随着楚子皙住进了齐云山上的行宫。 "姐姐多年来付出了很多,子皙心里明白,姐姐的担忧,关心,爱护,子皙都明白,只是这段时日以来,局势不明,子皙待人也有些冷硬了,我们多日未谈心,倒是疏远了,多了公事,少了交心,还请姐姐原谅。"楚子皙撇了撇薄薄的唇,一字一句说得认真,也透出些无奈。杞洛虽然心中早有隔阂之感,但更多的还是关切,多年来的感情,杞洛看待楚子皙更像是对着亲妹妹,在开始协助楚子皙游走于各个破庙弃室施粥布药收养孤儿培养卫士时,便决心要守着楚子皙的这份赤诚,纵然有不解有委屈,又怎会有丝毫的责怪。 杞洛摇摇头,"我从未怪过子皙,又何来原谅"楚子皙这才放心的绽出一个浅笑,信任的笑,怀中的清悦依然沉沉睡着,楚子皙解释不清自己面对这个女子的心动,也说不清自己的珍视和袒护,那么宸儿呢,楚子皙算不出每一天累积了多少思念,多少关切,却又闭口不言,只字不提自己的宸儿,叶紫宸当日惊慌的眼神透着失望,叶紫宸的眼睛最是明净,因而也最能表达心境,那种失望让自己不敢面对,她至今仍疑虑叶紫宸突然间的识破,两人朝夕相对,楚子皙早已计划着寻个时机告诉叶紫宸自己身份的真相,在自己坦白之前定然是相当谨慎,却不知道哪一步出了问题,让叶紫宸有些刻意的试探,又或许自己根本就是错漏百出,无从想起。怀疑,背叛,试探,楚子皙能得到的绝对信任只能来自于杞洛,情同手足的杞洛。 马车一路南下,楚子皙已许久未像儿时那般与杞洛谈过,回忆中,两人回到往昔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ing~~~话说啊,杞洛的背景还是要交待下 36回府 鄂州的清陵王府是楚皇一早便敕令修建的,但为了不过早泄露封王事宜,整个建造过程都是秘密进行,清陵王府位于楚水支流以北,安静清幽,再往北几条街巷,便是市集,人潮涌动,热闹非凡。王府的位置既安静又不偏僻,选址定然是下了一番功夫。 王府中亭台楼阁尚存者些新居味道,碉楼画栋美轮美奂,壁画雕刻亦是清晰明艳,府中奴仆婢女来来往往,井然有序,充满生气,任谁也看不出王府的主人根本不在此处。叶紫宸身着白衣一往往昔,沉静内敛,温柔知礼,丝毫没有皇族的傲气,府中人都上至管家下至粗役,无不在心里暗赞王妃好脾性。然而从王妃同王爷一同回府至今,却鲜有得见王妃的笑颜,王妃论人品相貌的确是一等一的好,遗憾的是显得郁郁寡欢了些。 叶紫宸一躬身向眼前的"楚子皙"行了礼,为了掩人耳目自然表面功夫是要做全的,行礼之时却秀眉微蹙,虽然知道只是做戏,她仍旧不愿听到别人唤她宸儿。 叶紫宸不愿看到那假作的容颜,只如往常那般转过身去,等着这个乔装的暗卫报告给自己楚子皙的消息。楚子皙毒发那日,叶紫宸心内虽焦急万分,却仍然听从杞洛的安排先行前往王府,叶紫宸知道自己若是强行留下必然只会多添麻烦,为了楚子皙行踪不被泄露可以安静祛毒,她及其顺从地坐上了南行的马车,但内心却无时无刻不在忧虑楚子皙的状况,每日都从暗卫处听取新传来的消息,找到解药,渐有好转,余毒已清,每天叶紫宸都只能从这些传来的信息中得到些许安慰,等着楚子皙回来。叶紫宸在凉亭的石桌前站了小会儿,却没听见暗卫像往常那般报告楚子皙的情形,正有些疑惑,却忽然感觉身后的人贴近了自己,手臂竟环上了自己的腰,将自己的双手也轻轻握住圈在了身前,叶紫宸一时有些惊愕,正欲挣开这个放肆的暗卫,却听身后人缓缓的说"宸儿莫动,让我抱抱你"熟悉的语调,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叶紫宸瞬间安静下来,有些生硬的僵立在原地,任由身后的人紧紧抱着自己,楚子皙的脸轻贴在叶紫宸洁白的耳廓边,指尖摩挲着叶紫宸泛着凉的手心,楚子皙不知道此刻叶紫宸究竟对她是怎样的态度,厌恶,疏离,憎恨,或是淡漠,楚子皙在寺中时未从暗卫处得到叶紫宸捎来的只言片语,回程途中心里也是惴惴不安,忐忑的设想着两人的结局,然而风尘仆仆赶到王府,一口茶水也没顾得上喝,看到叶紫宸那一刻,她不想再去理会叶紫宸对她有多少责怪怨憎,也抛开自己决定的相敬如宾,看着那个清减不少的身影,她只想抱一抱她而已。 "宸儿画的是我?"叶紫宸并未挣开自己,楚子皙安心了些,叶紫宸身上依然是那股让人安定的花草清香,再一眼瞥见桌上的画像,看身形相貌,不是自己又是谁,心愈加柔和,看来事情尚有转机。叶紫宸闻言不著痕迹的推开楚子皙握着自己的双手,向前微倾身子欲收起石桌上的画像,显然并不想楚子皙看到,楚子皙也不恼,重又抓住叶紫宸挣脱的双手,在叶紫宸耳边低声说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声音极轻极柔,带着些长途跋涉后疲惫的沙哑,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叶紫宸听得楚子皙言语,早在眼睛里蓄着的泪顺着脸颊滑落,红豆本就是相思子,骰子又通常用骨制作,七巧玲珑的骰子里装下一颗红豆,不是相思入骨又是什么?她的心思,楚子皙一看便已了然。 转身搂住楚子皙把头抵在楚子皙肩头,鼻息之间带着尘土的气味,怎么也不愿抬头让眼前的人看见自己悲泣的面容,楚子皙慌乱的拍着叶紫宸的背,相识至今,楚子皙从未见叶紫宸哭过,这等有灵性的女子,从来都是清淡雅致,处处透着月光的明亮纯净,自己竟惹哭了她,楚子皙急得想用烈焰诀把自己燃尽来赎罪,"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瞒你,宸儿怪我怨我都是应该的,若是无法接受真实的楚子皙,我也绝不强求,要我做什么来弥补都可以,"楚子皙有些艰难的说出这番话,叶紫宸的善良天性楚子皙是清楚的,伤人的事叶紫宸必然很难做出来,倒不如自己提出来也免了叶紫宸的挣扎。 叶紫宸听着楚子皙如此说,抬起头来,眼泪非但没有止住,反而变本加厉,眼神因着眼泪的缘故显得楚楚可怜,楚子皙看着叶紫宸,清澈的眼睛可以让人将情绪一望到底,依然是小动物一般天真的眼,带着失落,委屈,责备,显然是被楚子皙这话逗得越发伤感,楚子皙早被叶紫宸哭得六神无主心疼不已,抚着叶紫宸清瘦的背,"宸儿不哭,我错了我不乱说话了,宸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哭了好吗?"楚子皙无比笨拙的劝解着,温暖的手指滑入叶紫宸乌黑的发丝里,心里有些闷,像被塞入了一地的落叶,带着秋天的冰寒和萧瑟。 欺骗是毒药,毒害的只能是相敬相爱的人,一个江湖骗子巧舌如簧机关算尽能骗走的不过是钱财身家,而一个爱人能骗走的往往是整个曾经,欺骗,就是给未来下毒,毒发早晚,早已不重要,毒发轻重,不过是看谎言的剂量。 叶紫宸的的眼泪渐渐止住,在楚子皙怀里轻轻的抽泣,楚子皙温柔的将叶紫宸被风吹乱的发丝拢了拢,"亭子里风大,我们进屋去吧。"王府里的管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候在亭外不远处,距离很微妙,既不会打搅到主子,又能让主子知道自己的存在,楚子皙瞄了眼低眉颔首的管家,此时雪莹也从远处匆匆走来,裙角也颇为活泼的在春风里飘荡起来,楚子皙淡淡一笑,雪莹远远就唤了一声王爷,面露喜色,距上次见着楚子皙已有数月,对于一直贴身伺候楚子皙的雪莹来说,这段时日实在太长太难熬,作为一个侍女,雪莹一直都很庆幸,能遇到楚子皙这样的主子,温和体贴,并不似其他的达官贵人那般刁钻傲气,她总能在楚子皙温文尔雅的语句里读出对一个小小侍女的尊重。"雪莹,外边冷,你也进来吧。""雪莹,这茶你喝喝看如何,衍之偏说不如他府上的茶好。""雪莹你脸上这是什么?""哈哈哈,我骗你呢。"谁会像楚子皙这般和自家侍女说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顺一点了~~ 37思念 雪莹连日来的担忧在看见楚子皙这一刻消去大半,"王爷你总算回来了。"雪莹眼眶都有些红了,楚子皙心里一动,这个小丫头是真心实意的在担忧自己,楚子皙低下头,把脸凑到雪莹的高度,表情忽然有些忧郁,伸出纤长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里满是惆怅"哎,本王这些日子竟丑陋了这么多么,一回府上先是吓哭了自家王妃,又是吓哭了自家侍女,真是难过。"身边的叶紫宸见楚子皙装模作样的一系列动作,忍不住笑了出来,脸颊上未干的眼泪还微微泛着光,雪莹也给这句玩笑逗得一肚子忧心委屈没了踪影,眼圈还红着,眼泪却没再掉下来,楚子皙牵起叶紫宸冰凉的手,"雪莹丫头,本王已经好好的回来了,可不准哭了,本王颠簸数日,想回房歇息一会儿。"。 雪莹眨了眨兔子眼睛望向楚子皙,见她柔和的神情里难掩倦色,心中懊恼,自己竟一点也没体谅到殿下多日奔波的劳累,当下一脸愧色,楚子皙温和道:"吩咐人烧些热水送到我房里来。"雪莹点点头,快速的离开了。楚子皙扣紧叶紫宸的指节,"我听云默说,你总是睡得不安稳,夜半了还在院子里坐着。"叶紫宸蹙眉,没有任何动作,楚子皙叹了口气"宸儿,我们回房吧。"叶紫宸闻言微微一怔,楚子皙心里亦不好受,当下的情形看来叶紫宸似乎是原谅自己了,姑且不论对于叶紫宸来说原谅和接受这件事是多么困难的事,要面对这件事却是一个更实际的问题。回房,这个词以前说得自然而然,现在却引起现下这尴尬的气氛。"宸儿?"楚子皙低低的唤了一声,有些没底气,,声音也有些虚浮,轻飘飘的传进叶紫宸的耳朵里,竟让人听着有些许撒娇的意味。叶紫宸无奈的领着楚子皙绕过大堂,向卧房走去。 楚子皙一路南下,本就在寺中待了数十日,路上自然不敢再耽误,又因着清悦身体越来越虚弱,更是快马加鞭往回赶,心里忧虑加上一路奔波,的的确确是疲惫不堪。在浴池中闭目养神,竟差点睡了过去,待醒来时水已凉了,楚子皙穿好银色的常服走到房门外时,天早已黑了,楚子皙轻手轻脚推门而入,叶紫宸安安静静的躺在床的里端,紫红的锦被凸起很不明显的一块,那么瘦的样子,楚子皙掀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一点点凑近叶紫宸,睡了好一会的被窝里依然很凉,"宸儿,睡了么?"叶紫宸纹丝未动,依旧背对着自己,似乎已经睡着了,楚子皙小心的用手臂从叶紫宸优美纤长的颈脖下穿过去,抱着叶紫宸的肩,将她小心的拢进自己怀里,叶紫宸真的睡着了,沉静的面容,细细的呼吸声,对楚子皙的动作没有半点知觉。是太疲倦了吧,不过才天黑就睡着了,宸儿,你在那张冰冷的石凳上难过了多少个晚上呢?书房里的画像怎么会有那么厚厚一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有那么多种笑容,那么多种思虑,你的眼睛里究竟藏着什么宝物,竟然可以记住我的每一种样子。 楚子皙叹了一声,低头吻上叶紫宸的唇,凉凉的,像是才化开的雪,楚子皙动作很轻,舌尖抵着叶紫宸的唇,并没有深入,也不想弄醒已经熟睡的的叶紫宸,薄薄的香气,如果柔和的月亮是有气味的,就应该是这种气味,没有太阳那般灼人的明媚之感,也不像普通的星辰那般暗淡,月光一样的柔和温暖,照彻了整个黑暗,穿过夜晚,直达楚子皙的心。楚子皙正要结束这个小心翼翼的吻,却忽然舌头一疼,传出一声含混不清的惊呼,"宸儿!"叶紫宸在黑夜里微弱的光线下睁开眼。楚子皙直道是自己大意弄醒了叶紫宸,心下有些歉疚,轻叹一声,将叶紫宸朝怀里拢了拢,叶紫宸纤细的身子顺从的未有反抗,却也没有任何反应,楚子皙想起自己一直以来对叶紫宸的欺骗,心情低落了几分,也不敢去看叶紫宸的眼睛。她知道叶紫宸依然没有原谅自己,原本这些事就该早些解决,若是自己早些下定决心告诉叶紫宸真相,也不会让叶紫宸偶然撞破自己身份落得如此伤心,也怪自己怀着一丝侥幸,怕说破了便再无以后,便迟迟不愿开口。 楚子皙心里百转千回,整个卧房里都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叶紫宸虽没怎么抗拒自己,却也没有像以前那般亲近,只是应付着相处而已,楚子皙看到那些画生出的希望顿时又削减了下去,一时环着叶紫宸的手也僵硬了,有些不知所措。正在楚子皙犹豫着该如何是好,一直细腻干燥的手覆上了自己的脸颊,动作很温柔,楚子皙有些惊喜的看向叶紫宸,叶紫宸用手在黑夜里温柔的描画了一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这是自己钟情的人,也是欺骗自己的人,她是自己的夫君,却也是一个女子,但不论有多少气恼,她始终无法去恨,她只知道楚子皙的气息柔和安全,她是帝姬,亦是圣女,所遇之人无不是有权势有才智之人,其中不乏奇人异士,她的心境也未受那世俗之念多少影响,她只是气恼楚子皙的欺骗,也不安这原本的政治婚姻中,楚子皙是否也只是逢场作戏。叶紫宸用指尖感受着楚子皙精致的轮廓,不是女子,又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的气息,这么柔和美好的轮廓,她感觉到楚子皙的僵硬,心里一酸,既然自己是想念了,那便想念吧,不论楚子皙是真情是假意,她既已沦陷,不若就一沉到底,是假意便是毁灭,是真情尚可重生。 作者有话要说:我胡汉三又跑回来啦~~~~~不容易啊蹭网上~~~~~~~ 38疏离 楚子皙伸手握住叶紫宸在自己脸颊上游离的手,轻轻的在耳廓旁蹭了蹭,低低的唤了一声"宸儿。"再没犹豫,吻上了自己怀里的人,楚子皙手中依然紧握着叶紫宸纤细的手,生怕叶紫宸反悔又恢复那不冷不热的态度,舌尖已触到叶紫宸温软的舌,成亲这么久,楚子皙因着没有坦白身份,甚少有过于亲密的举动,一者心里有歉疚,,二者,楚子皙也怕自己一时难忍,暴露了身份。最最过火的一次,不过是在宫中的暖轿内,一个亲吻差点让楚子皙情难自禁,此后楚子皙都只敢亲亲叶紫宸的脸颊而已,今时非同往日,楚子皙身份即已暴露,心里反而放下了包袱,只觉得自己爱叶紫宸,就该顺应内心的意愿,便有些急切的吻着叶紫宸,叶紫宸虽未抗拒,但十分生涩,软软的舌只任凭楚子皙带动,手有些紧张的扣紧了楚子皙的指尖,呼吸越来越急促,面对楚子皙如此缠绵的一个深吻,一时难以适应,脸颊泛红,眼见就要喘不过气来,楚子皙正沉湎在叶紫宸口中独特的清香甜蜜中,忽觉被叶紫宸轻轻推了一把,楚子皙这才放开纠缠在一处的唇,有些忐忑的望着叶紫宸,心道难道宸儿真是恨自己了,根本不愿再与她亲密,心里隐隐泛起酸涩。 此时却见叶紫宸非常急促的呼吸着,刻意别开脸不想楚子皙发现自己的窘迫,楚子皙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太着急,叶紫宸不像她那般从小习武,自己有内息调理这般吻着根本无碍,却苦了叶紫宸本就生涩还遇上楚子皙这般长时间的吻,一时气短。楚子皙弄明原委一时责怪自己竟如此粗心,但看到微弱的月光下叶紫宸大口喘气的可爱模样,一时没忍住发出低低的笑声,叶紫宸听到楚子皙取笑自己,耳根都红了起来,别扭的翻过身去,索性不再理睬楚子皙,楚子皙无奈的一笑,掀开了被子走下床,拿出一旁的火折点亮了卧房中的灯台,叶紫宸依旧面朝里侧躺在床上丝毫未动,楚子皙重又回到榻上,轻轻环过叶紫宸的腰:"宸儿,我想你了。"楚子皙将下巴搁在叶紫宸肩头,声音里透着疲倦,叶紫宸心顿时软了下来,不再僵硬的别开身子,而是放松了身体窝进熟悉的怀抱里,楚子皙感觉到叶紫宸态度软化不由露出一个微笑,趁着叶紫宸已没了戒备,扶着叶紫宸肩膀将她背对自己的身子扭了回来,灯光下,还可以看清叶紫宸双颊上留着些许红晕,肌肤胜雪,绝色倾城,楚子皙呆楞了一下,心跳有些快,叶紫宸眼神有些嗔怒的望着楚子皙,楚子皙嘴角挂起一丝微笑,竟让叶紫宸觉得这笑容透着邪气。"宸儿,我是女子,你,还愿意做我的王妃么。"楚子皙依然挂着笑容,语气里却也透出些局促不安,眼里难得透出几许青涩的怯意,手紧张的扣紧叶紫宸细腻的手指,生怕叶紫宸会挣开自己。楚子皙虽对叶紫宸关怀备至,细致入微,任谁也看得出这份珍爱之心,楚子皙却从未说出口过,她习惯了将话放在心里,将真心放在手上,极少在口中流露情感,此番问叶紫宸愿不愿做自己的王妃,对楚子皙来说与初次告白无异,免不了紧张。 叶紫宸眼神闪烁了几下,眸子里印着楚子皙期待的脸,楚子皙也未再闪躲叶紫宸的眼,她希望自己的宸儿可以从自己的眼里,看到真。叶紫宸却忽的垂下眼睑,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回应。楚子皙心顿时发凉,自己第一次如此告白,叶紫宸却毫无反应,只得生硬的说道"宸儿,早些休息吧。"抬手熄了点亮的灯火。楚子皙听到叶紫宸的呼吸逐渐平稳,自己却是如何也难以入眠,"宸儿,还记得我迎娶你那日,在你的轿门前,说过什么吗?"叶紫宸的呼吸依旧均匀,"我说过,只给紫宸一次机会离开。"楚子皙又将那日的话复述一遍,"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30 第二日天未亮,楚子皙便醒了,一连奔忙数十日,虽说精力不济,却也无法安心休息。一看身旁叶紫宸,背对着自己蜷在精雕细琢的沉香木床的内侧,离自己远远的,其中的距离,恐怕是一时间难以逾越,楚子皙皱皱眉,此事自己着急也没用,只得今后一点一滴弥补起这份信任的裂痕,让叶紫宸接受自己。悄然撩起被子,取过屏风上的常服,简单束了头发,便出了卧房。两个当值的丫头趴在庭院的石桌子上睡得正香,楚子皙也没叫醒她们,灯都没有挑上一盏,便走进黑暗里。 楚子皙行至杞洛门前停下,一路上清悦只是暂时得以制住毒,状况却仍然危险,体内已经存在的毒极其厉害,每日清悦都只能清醒一小会儿时间,便陷入高烧和疼痛中无法醒来,杞洛为了方便照顾,便把清悦安排在了自己房里,现在已近五更,屋里还亮着灯,看来是一夜未眠,几个交错的人影映在窗门上,似乎很忙乱。 楚子皙正要抬手叩门,门却吱呀一声被大力拉开了,可见开门之人一定是极其匆忙。"王爷,您来了?"只见一个身着素色衣裙,一个侍女模样的人从房里猛地跨出来,差点撞到楚子皙身上,楚子皙见她脸上一层细汗,神情焦急,青色的袖口还沾着些血迹,心往下一沉,也没理会侍女的冒失,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去,见杞洛两指之间捏着一根细长的银针,正扎着清悦手臂上的穴位,,清悦床头一张细长脚的圆形木架上搁着一个铜盆,盆中的水已近呈现出红色,。楚子皙在一旁注视着杞洛施针,没有多言,怕扰着杞洛没找准穴位反而误事。过了半晌,杞洛才抬起头看着楚子皙,眼圈青黑,眼里细小的血丝蔓延,铺在床边的黑色锦袋里针已全数用完。楚子皙心里一阵歉疚,本想叫杞洛去休息,却又怕杞洛一走清悦出什么状况,只得木讷的说出一句"辛苦了。" 杞洛脸色有些发白,只是微微一笑,"殿下。"身子竟有些摇晃,楚子皙忙扶住杞洛将她引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一直在便上候着的另两名侍女模样的人利索的行至床前给清悦拭去额头上的汗珠,从一个棕色陶罐里抽出一张浸满了酒液的麻质的布条,搭在清悦额头,看样子已经十分熟练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很凄凉,~~陪吃,,陪玩~~陪住~~这章比较短~~ 39无序 楚子皙惯性的伸出手指抚着眉,这些时日杞洛连日照顾自己和清悦,随行之人中虽也留下几名医师协助,但终究不若杞洛叫人放心,关键之时仍需杞洛亲自完成,这着实累坏了杞洛。楚子皙看了一眼在榻上仍然双眼紧闭的清悦,知道事情不能再拖,自己早已放出消息府内擒住一个奸细,再加上清悦近些时日一直昏迷,也断了与外界的联系,若是清悦真与楚国有什么牵连,她背后的势力必然会设法营救,而那些人定然不会料到,清悦竟把解药给了自己。自己就只需要将错就错,封锁消息假作中毒等着对方来谈条件了,清悦楚子皙是必然要救,不管她是怀着怎样的目的接近自己,终究是为了自己放弃了这所有的算计,甚至把命都换给了自己,楚子皙心里满是感动,并无半点责怪,但是绝不能再让清悦落回那帮人手上,若是让他们知道是清悦坏了他们好事,清悦恐怕也祸福难测。江山雪域图,自己早已拓下一份差了云寂去寻找途中标注的地域,紫金扇也秘密托付给了寺中的主持,一座小庙极不起眼,扇中的秘密也无他人知晓,存放着应该是安全的。 但是让楚子皙不解的是,紫金扇伴随自己多年,自己也一直不知道其中奥妙,为什么几股来路不明的争夺者似乎是知道她身上有这个重要物件?清悦曾试探过自己是否知晓一把黑色折扇的下落,自己那时并未联想到金色的紫金扇,却不想黑色的折扇却是指泼墨之后的样子。紫金扇虽然制作材料珍贵,却也不是独一无二的,据楚子皙所知楚国的国库中就藏有一把,而独有玄机却是自己手上这把,外人又是如何确定自己手中这把折扇便是江山雪域图呢?紫金扇是数年前师父交托于自己的,这事师父是否知晓犹未可知?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场角逐之中,必然有一个人知晓这把紫金扇秘密,同时也知道紫金扇就在自己手上的人,并且放出消息,自己就这样成为众矢之的。 楚子皙的眉头深锁,心里满是疑问,早就走了神,杞洛接连唤了几声:"殿下,殿下。"楚子皙方才回过神来,顺口应道:"何事?"杞洛便把方才说的话又复述一遍:"清悦姑娘毒素又在体内冲撞了一次,若是再耽误,我也无力控制,今日施针之后,可安生十来日,时日再长些,恐怕"楚子皙点点头,听到清悦至少暂时无碍心里安定了些,十来日?恐怕有人比自己还着急要来做这笔交易了,自己消失这段时间以来,早已得府内留守暗卫通报王府附近似乎有人在刺探情况,但隐蔽极深,要寻找又让人不得要领,府中的暗卫也只能有些许怀疑,不敢确定,若是真有其事,恐怕来头也不小。因而楚子皙特地传书单独留出内院来,严格筛选些侍女进入伺候,这些侍女不得与内院之外甚至府上的人接触,一来可以保证叶紫宸安全,二来可以掩盖自己不在府内的事实,三者,自然是方便了今日的情况,清悦中毒而自己痊愈的事,是绝对不可让外人知晓的,自己可在内院行走,也不必担心泄露了自己的布置。 "杞洛,隔壁的屋子方才我进来之前已经差人布置好,这里既已暂时无事,你先去休息,让侍女照顾着,连日来你也劳累,要顾着自己身体。"杞洛此时也不过是在硬撑,早就头脑发晕,额头沁出冷汗来,故也没有反对"那我先回房歇着,若是有事殿下便差人来唤我罢。"楚子皙点点头,目送这杞洛脚步有些虚浮的走出门外,伸手招来一个侍女,:"你去吩咐厨房炖些提神补气的汤,待杞洛醒了便送去她房里。"顿了顿"再做些清淡爽口的小食,炖些药味轻些的补品送去王妃处,蜂蜜多加些,王妃喜甜,瞧着王妃好好喝下了再来这回话。"侍女恭敬的听着,心里暗暗想着这王爷不仅仪表堂堂,竟还如此细心体贴,王妃真是幸福,心里揣着一番感慨去了。 方才莽莽撞撞出门的侍女此刻已经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手中提着慢慢一桶清水,将铜盆里的血红的水换了出来。此时天边泛起了浅红色的霞光,清悦才总算彻底安静下来,没有再不停的扭动,容颜憔悴的躺在床上,眼眶发黑,面色惨白,根本就瞧不出一点生气来。楚子皙坐到床前,伸手探了探清悦的额头,烧似乎退了些。清悦昏睡数日,听力已相当的微弱,每次醒来,总能看到楚子皙守在自己身边,心里便是一甜。血魄本就是掌管清悦的景皇用来牵制属下所用的药物,她怎会不知功效,清悦曾多次目睹妄图脱离景皇的人逃命数月又奄奄一息的回来讨解药,景皇又怎么会赐药,不过任他们慢慢死去,痛苦不堪。 清悦脑袋一片空白的睁开眼,直觉得耳内一阵刺痛,却连□一声的气力都没了,她艰难的侧过头,看到楚子皙果然就在身边。"你醒了。"楚子皙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些惊喜。清悦虚弱的眨眼算是回应。 40交易 商起凡焦急的站在殿门外等候召见,一双大手在宽大的袖中捏成拳,看着眼前直挺挺站着,纹丝不动的两个卫兵,恨不能直接闯进去。宫殿高约一丈的大门开了,几名身着紫袍,身佩金鱼袋的大臣从殿内鱼贯而出,一看便知在三品之上,官员脸上似有兴奋之色,由于仍在天子殿前,也不敢高声议论,只几个同僚之间低声言语。朱雀宫直属景皇管制,宫主便是清悦,商起凡身为朱雀宫左使,说起来也是为景皇办事,但是朱雀宫内之人并无任何品级,只算是朝廷之外皇帝组织的一个特殊机构而已,因而商起凡看见几位大臣走近也不敢怠慢,恭敬的让当长廊一侧低头行礼,几名大臣似乎正在兴头上,也并未在意身边行礼之人,便谈论着走远了,商起凡也为在意,论实权,恐怕自己也不见得比他们差得了多少,不过是个做做样子,又有何难。 很快殿内走出一位头发花白的公公,尖着嗓子说:"陛下召您进去。"商起凡一得召见,赶紧冲着公公一揖,便大步跨了进去。此刻景皇手执毛笔,正在批阅摊在龙案的奏折,听得商起凡进来,只略一停笔,也未抬头,殿门又吱呀一声合上了,"属下参见尊主。"商起凡行了礼跪拜在地,"免礼,你今日忽然求见所为何事?"端坐在龙椅之上的景皇开门见山的问道。商起凡起身抖了抖袖回道:"尊主,属下已失去宫主消息有些时日,进来清宁王府中忽传闻捉了一个奸细,恐怕是宫主身份已经暴露,若不及时营救,恐怕宫主会有危险啊。""哼!"景皇丢了毛笔冷哼一声,终于抬头打量了下跪在书案前的商起凡。"发现了又如何?现下那清宁王早已毒入骨髓,不论我们提出何等条件,为了他那条小命,还不得千依百顺?莫说换回一个清悦,换回江山雪域图,换他几座城池,他也得一一从命!"商起凡垂首立着,心中暗骂你个老狐狸,送了自己女儿入虎口,如意算盘打得还真响。脸上却不动声色:"尊主,那现在应当如何应对?"景皇摸了摸下巴,从一方镇纸下抽出一封信,"将这个送到那小儿手中,他自会寻你,剩下的事你随机应变即可。"商起凡弯腰双手举过头顶接过了书信。 却说这边清宁王府,清悦醒了不过一盏茶的,又昏睡过去,楚子皙回府之后自有些积压的事务需处理,也没有久留,唤来侍女守着便离开了。进了书房,却见仲昀正随意的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楚子皙也不惊讶,是自己今晨召了他来的,只是这也来得太快了些。仲昀与楚子皙在军中相处本也熟悉,多少对楚子皙脾性了解几分,也不多拘礼数,只起身迎了下便又坐下了,放下茶盏上上下下瞅了楚子皙几眼,似乎是想看出点什么来,楚子皙被他盯的不自在笑骂道:"你当是看杂耍呢这么看着本王,当心命人废了你这双招子。"仲昀却严肃的摇摇头:"还好没事,看着只是气色差些。"楚子皙心中一暖,军中结交的这几个好友,性格各异,却都是真性情的人,楚子皙诚心相待,这几人也都真把楚子皙当了兄弟。 楚子皙也取了桌上的茶盏笑道:"现下已经无碍了,放心吧。"仲昀听楚子皙这么一说才完全放下心来,"他们几个要留在军中处理军务,便只我一个人抽身来了,替大家来看看你。你回京这些时日,军中风气已有起色,哪日得空便来看看。"楚子皙点点头,"当下还有些事要处理,再过几日我便会回到军中,毕竟父皇嘱咐我用心治军,我也不敢怠慢。"楚子皙顿了顿,又问道:"仲昀可知.....""王爷"楚子皙话语被打断了,府上的管家恭敬的等在门外似乎有事禀报。楚子皙招招手示意管家进屋来,"王爷,门外送来一封书信,送信人说是一定要王爷亲启。"楚子皙噢了一声,从管家手中接过信拆了开来,信上并无署名,楚子皙看着信沉默一阵,脸色一黯,不自觉的皱了眉。 一旁的仲昀见楚子皙面色不对问道:"出了什么事?"楚子皙摆摆手示意仲昀暂时不要多问,问管家道:"送信来的人形貌如何,还说过什么?""回王爷,送信的是个小厮模样的人,说是王爷若想见他家主人,自然知道他们在哪。"楚子皙略一沉吟,抬头说道:"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待管家退出了房间楚子皙还在沉默着,仲昀也不扰她,安静的在一旁喝着茶,大概枯坐了一炷香上下,楚子皙把信塞到了仲昀手中。 夕阳下,鄂州城外的曲觞亭显得尤为落寞,周遭一片荒凉,草木不生,不知为何还得了个曲水流觞如此诗意又引人遐想的名字。亭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攥着马鞭斜倚在车厢上休息,马匹在撂着蹄子,有些烦躁的待在这片没有绿草的地界。亭中一个少年病恹恹的撑着下巴坐在石桌边上,脸色惨白,丝毫没有血色,嘴唇有些发灰,神色极为疲惫,似乎有些体力不支,周遭几个身材高大的侍卫正在警觉的四处打量。忽的旷野中传出一个声音"看来王爷早到了。"继而从远处出现几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朝亭子这边移来,一看便知功夫不差。 楚子皙做出一幅胆小怯懦的模样,虚弱的打量了下已经走到眼前来的人:"你就是送信来的人?"来人正是商起凡,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楚子皙对面,看到楚子皙这副窝囊模样,心里一阵鄙夷:宫中竟传闻宫中为了这人才惹怒了尊主,我还道是何等人物,除了身尚好的皮囊,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十有□是宫里人乱嚼舌根。心里莫名的放心了些,四处扫了一眼轻蔑的说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王爷您只需知道,您要的解药就在我手上即可,王爷带来的人呢?"楚子皙也没理会商起凡的无礼,指了指亭外的马车,车夫得到示意掀开了帘子,马车里一个红袍女子靠在车厢的窗檐上睡的安详,头低垂着,额角的梨花花瓣隐约可见,正是清悦。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清悦~ 41问策 商起凡看到清悦心里一阵激动,但尚有要事在身,也不便表露自己太过在意,只是见清悦昏睡有些疑惑的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楚子皙无力的晃晃手:"不过是迷药,而已,这女人武功不差,若是不好好制住跑了可怎么办?"实际上清悦此时仍处于毒发昏迷状态,楚子皙才刻意将她安置在轿中,以免这些人看出什么。商起凡半信半疑的收回目光,似笑非笑的问道:"王爷已经清楚我们的交易了吧,考虑得如何了?"楚子皙心中冷哼一声,狼子野心。面上却怯怯的看着商起凡,敛去了眼中得厉芒,对身后的侍卫道:"把东西拿上来。" 侍卫从马车里取出一个长条形的黑色木匣,木匣上刻着梅兰竹菊,样式精巧,似乎是个盛放用以赏玩的雅物的物件儿。侍卫双手托着木匣,充满戒备的看了一眼商起凡,紧邻楚子皙站着,未得楚子皙命令,并不着急打开。楚子皙慵懒的伸出手,拍了怕木匣,道:"你要的东西就在这儿,解药呢。"商起凡见到匣子,也从袖中摸出一个白色瓷瓶,直接递给了楚子皙,瓷瓶中只一丸解药,商起凡倒丝毫不担心楚子皙得了药出尔反尔,这一丸药不过能又缓解的作用,若是楚子皙今日反悔,只靠这一丸不过能多活几天而已,"今日只带来一丸,足够王爷安度一月,若想完全祛毒,须得三日内服下三丸解药,不然仅能续命而已,王爷的承诺兑现之后,我们自会把解药给王爷送来。" 楚子皙心里早就知道这些人决不会轻易的就给了自己解药,把瓷瓶交到一旁的侍卫手上,另一只手取过木匣推到商起凡眼前,,商起凡见东西到手,连忙打开检视,木匣中躺着一把纯黑的折扇,扇骨泛着金属光泽。此时日暮西垂,晚风已灌满寒意,微弱的夕照下,几人身影斜长的拉在东面寸草不生的沙石路上,显得有些诡谲。商起凡正要打开折扇,楚子皙忽然道:"不用看了,这江山雪域图假不了。"随即讥讽的看了一眼侍卫手中的瓷瓶道:"只有一丸药,本王也不会拿着自己的命来开玩笑,只是你我素未谋面,相互信不过倒也是情理之中,你既牵制本王,本王定然也不可如此任人宰割,这扇中我已裁下埋藏宝藏的一块烧毁,只有本王知道最终的埋藏地点,你们只能寻到大致区域,若你们要和本王耍花样,便只能白忙一场了。" 商起凡听完眯起眼再次打量了楚子皙,脸色苍白虚弱不堪,身著锦衣,头戴金镂冠,额前还束着白玉抹额,极为讲究,再加上细皮嫩肉容貌如画,神色中还透着懦弱,怎么看也只是个风流惯了的王孙贵族而已,没想心机却也不浅,如此一来楚子皙便从被胁迫的劣势中转为对等之势,商起凡既动不得她又不敢将条件提的太过分,面露愠色:"哼,王爷倒还和我讲上条件了。"楚子皙嘴角挂起一抹讥笑,看商起凡神情变化知他奈何不了自己,道:"本王的命可金贵得很,自然不可就如此轻易的交与你们手上,这解药本王收下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啊,对了,至于这女人,暂时留在本王这里,他日待本王痊愈,再完璧归赵。"脸上还故作一副急色模样,商起凡见楚子皙神色一阵火起,失声道:"不可!"商起凡此番来除了奉尊主之命来做这笔交易,出于私心,只是想亲自出马保的清悦周全,交与其他人商起凡定然是放心不下的,没想这楚子皙竟然想要扣着人不放。 楚子皙方才见他看清悦眼神温柔,还有惊喜之色,心里早就打起了小算盘,便故意试探,没想这商起凡果然对清悦别有用心,楚子皙默默记下,心道他日也许能用得上,面上却仍是那副无赖神情:"这个女人,本王留定了,不留个人质在手中,本王可是坐卧难安呢?你若不愿意,那此事作罢,本王性命虽贵,但于你们来说不过草芥,但是那宝藏若是找不到,小小景国,哼,凭什么妄图一统天下。"楚子皙一语道破商起凡的背景和目的,商起凡心内也有些犹豫,知道若是坏了尊主大事后果不堪设想,只得狠狠的瞪了一眼楚子皙,眼中像要放出利剑来,一拳砸在石桌上,石桌顿时裂开一道细纹,楚子皙依然笑着,也不看商起凡气急败坏的样子,只悠闲望着晚霞,商起凡无奈,也不再装模作样的尊称什么王爷,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若是敢动这个女子一根手指头,我要你生不如死,我们走!"倏的站起来像来时那般飞快的离开了,楚子皙望着那几人背影,笑意更浓,虽然自己是被卷入了这场纷争,但看似平静的几国早已暗流汹涌,自己就算不是天定的帝星,生在帝王家,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倒不如用心跟这个世界,玩一玩游戏。 楚子皙赶回永安城内时已是戌时,天早已黑了。永安乃是东南地域中难得的繁华之地,江南本就是鱼米之乡,物产丰富,又处于两江交汇处,交通便捷,往来商旅甚多,竟是比楚京看起来还要热闹几分。楚子皙初到永安,前一日抵达之时由于行程秘密也并为一睹这永安城之貌,此时一看之下觉得心里泛起了一丝暖意,街边的客栈酒楼灯火通明,夜市早已搭了起来,在外游玩饮酒之人也甚多,偶尔还飘来阵阵当地特色小食的香气,小贩吆喝之声不绝于耳,吆喝声中的谄媚之情都透着俗世间的人情味。 楚子皙早已嘱咐了车夫送了清悦回府,和仲昀在城门口碰了头,一同游走在热闹的街道上,今日已得了一丸解药,清悦之事也算有了些起色,楚子皙心里轻松许多,便也难得悠闲。街边商贩见楚子皙衣饰华贵,便吆喝得更卖力了,楚子皙见他们如此觉得有趣,左右无事,也挨着这些铺子摊位一个个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忽然问道:"仲昀,你说,咳,你说,女子都喜欢什么呢。"仲昀一副儒生打扮,像是楚子皙家中的幕僚,有些好笑的看着楚子皙,轻佻的说:"呵,怪哉怪哉,这天下间竟还有王爷取不来的女子的心?哪个女子劳烦王爷如此思虑啊?"楚子皙见他拿自己打趣,也不恼,这仲昀外貌清秀文雅,却是文武兼修,不少女子倾心于他,他在京城之时也是常与安衍之一同混迹于风月场所,楚子皙知他有些小手段,为了能讨叶紫宸欢心,她也只好不耻下问了。楚子皙有些尴尬的挠挠头道:"除了我家王妃还能有谁,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她,一直没给我好脸色看呢。你若不帮我,这日子还如何过得。" 楚子皙一番话半真半假,却生生的说出一股子"怨夫"之气。仲昀哈哈大笑:"堂堂王爷竟是惧内之人。"调笑完倒也真的传授起来:"这女子的心,都是糖做的,须得时常暖着,捂化了才有甜头,像王妃这样身份尊贵,品貌俱佳的女子,必然不是寻常人寻常事可以轻易打动的,所谓水滴石穿,王爷与王妃想必只是有些小芥蒂,王爷心里有王妃便时时处处为她着想,王妃总会心软的。"楚子皙听他这么说表情有些楞,这不是说了和没说一般么,仲昀见楚子皙依旧不懂又说道:"这呢是治本之策,若想快些见效,定要标本兼治,是女子都爱装扮,我今日在王府有幸见得王妃,真真不似凡尘之人,装扮也是极为简洁素雅。"说完竟有些出神。 楚子皙头上青筋一跳,这小子莫不是在打叶紫宸主意,嘴角含笑一掌拍在早已魂飞天外的仲昀肩上,外人看来不过不过是轻轻一拍,乃是朋友间亲昵举动,却只有仲昀知道这掌的力道,被楚子皙拍得哎哟一声,脑中的念头更是被拍得魂飞魄散,连忙解释:"子,子皙你听我说,我不过是景仰王妃而已,实在是为你高兴啊,我绝没有旁的意思。"楚子皙收回手满意的看了仲昀一眼:"说到标本兼治了,你接着说。"仲昀灰头土脸的揉着肩道:"所以王妃是与这些女子不同的,论饰物,凡物入不得眼,珍品又见过无数,所以子皙你就只能另辟蹊径了。"楚子皙还在惯性的点着头,却发现仲昀停了下来:"没了?"仲昀轻咳一声道:"没了"楚子皙扶额半晌抬起头来,"仲昀,京城里那些风花雪月你都白混了。"说完丢下愣在原地的仲昀,径自超前走去。看来还是得靠自己啊,楚子皙摇头晃脑,眼珠直转,透着狡黠,终于显出了一个少年该有的天真来。 作者有话要说:虐还是不虐 42关心 叶紫宸一身月白色的烟萝纱衣,青丝三千光可鉴人,只随意的挽了一个堕马髻,神色平和,双眸如星,正立在厨房的圆台前,往上挽了挽轻纱袖口,露出一段雪白的皓腕,有条不紊的从一边的茶罂里取了一小撮深绿色茶叶放进白瓷杯里,开始取用圆台上的茶具,雪莹熟练的拿了热水来,协助叶紫宸沏茶,叶紫宸神情专注,一举一动既流畅又谨慎,除却瓷杯偶尔传出些轻微的碰撞声,四下一片安静,过了半晌,叶紫宸终于停下了动作,双手扶着茶杯静立了片刻,杯中的茶水忽然想才烧沸了一般翻滚了几下,一缕蓝色从叶紫宸手腕上游走到茶水里随即又消失了,茶水恢复了淡淡琥珀色,十分清透,是上等好茶无疑。雪莹一直站在叶紫宸身后,并未察觉什么异样,叶紫宸把沏好的茶交到雪莹手中,温婉一笑,有些疲惫。 雪莹怕茶水凉了,便急急赶到书房,"王爷,起了么?"雪莹在站在书房门外问道,白净的手上托着茶盏,茶杯沿儿由于雪莹敲门的的动作斜出一道缝来,顿时普洱的香气四溢。楚子皙此时迷糊的躺在床上,随口应道:"起了,起了。"才慢腾腾滑下架子床,从一边的漆轩上取了白色的长衫批在肩上,揉揉眼绕过绣了山水的屏风,脚步声踢踢踏踏,一听便知是整个身子都在拖着走。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外阳光一下刺得楚子皙眯了眼,伸出左手来挡在额前,挺直的眉皱了起来,嘴里还不满的嘟囔了一声。雪莹早已习惯了她这幅模样,一手小心的托着茶盏,一手拖着楚子皙往房里搀,"哎哟,我的爷,您哪日能早些歇息啊。" 距楚子皙安全抵达已有几月,天儿也从春日近初夏,白日蝉叫夜间蛙鸣,很是有生气,这楚子皙却恰好相反,自打回了王府,不是赶去军营就是找来幕僚议事,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没一日清闲,每日起身时便是这幅疲累模样。几月来,叶紫宸一直没怎么搭理楚子皙,楚子皙知自己有错,也不敢强求,为免去夜间休息的尴尬,二者也是初到封地着实事务繁多,怕自己扰了叶紫宸休息,便默默搬入了书房住着,平日里处理公事也便利。楚子皙每日不管自己多碍眼,定要腆着脸去陪着自家王妃用膳,叶紫宸既不恼也无反应,这让楚子皙很是头疼,她隔几日便要去鄂州军营查看,整日里往返两地之间,得空楚子皙便上街转悠,指着合叶紫宸口味的精美小食,特色风味,皆搬回王府里,只为叶紫宸能丰润些,却不想每日盯着她用餐也只能见叶紫宸消瘦的脸颊。 楚子皙此时已接过雪莹手里的茶坐在了书案前,小心的端着茶抿了一口,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问道:"这是什么时辰了?""已是辰时三刻了,一大早便有几个家丁送了帖来,是知州府上的,说是今晚在什么青山舫有个宴会,邀王爷您和王妃一同参加。"楚子皙轻恩了一声,指尖对准太阳穴揉捏了几下:"普洱味道越发好了,可是有哪家商户又送了新茶来?"雪莹刚拾掇完楚子皙的床直起腰来,脸上滑过一丝笑意,王妃嘱咐过自己不可告诉王爷这茶是她沏的,楚子皙这段时日忙碌,精力不济,早上起来总要先饮茶,叶紫宸便亲手从那一大柜子各家官员商户送来的茶里挑选了些,每日早起为楚子皙沏茶,雪莹也觉得奇怪,自打王妃开始沏茶之后,这王爷每日的精神明显比自己沏茶来时好了许多,脸色也不似最初的那般憔悴,自己也瞧着王妃沏茶好长一段时间来,学着做了却怎么也沏不出这香气来。雪莹一面取了叠放好的天蚕丝银袍向楚子皙这边走来,一面不紧不慢的回道:"茶还是那些茶,只是雪莹有高人指点,这茶道钻研得深了。"心里却说,茶好哪好得过王妃一片心意啊,这王爷怎的如此呆头呆脑,这书房是当真住着舒适么?楚子皙却还饶有兴致的问:"神神秘秘的,什么高人,介绍给本王认识认识?"雪莹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还不是就是你家夫人么,嘴上却说:"想认识便认识的还算高人么?快些更衣吧,杞洛姐姐方才还嘱咐我叫王爷您拾掇完了过去一趟呢。"楚子皙听说杞洛有事也不再追问雪莹,让雪莹侍候着换了衣服,便径直去了。 楚子皙刚穿过东边庭院的洞门,就瞧见了杞洛,杞洛手上捧着一个青瓷碗,和一个红衣女子并排倚在长廊的横栏上,上身向栏外倾着,看样子是在喂池子里的锦鲤,阳光下两人一红一蓝,格外耀眼,红衣女子扬了扬手,手中散出些鱼食随着风斜斜的落入水里,廊下的鱼儿顿时抢作一团,红衣女子好奇的又往前又探了探,像个孩童一般,整个身体都趴在了横栏上,看着鱼群争抢的样子脸上的神情动了动,眼睛未弯嘴角未翘,却叫人看得出分明的笑意来,那笑意像水的波纹一般漾了开来,让站在池塘对面的楚子皙也微微笑了起来,忽然想起去年清悦俯在船舷上放花灯的模样,竟不忍打扰。清悦在王府住了好些日子,商起凡倒也守信,每月定期送来一丸解药,并未要楚子皙离开去什么地方,看来这地图他们还未找到是哪在哪一处,清悦的身体将养着也渐渐好起来,偶尔也在庭院中走走,却未曾出府去。 清悦偶然间一抬头,刚巧瞥见楚子皙站在池子对面笑盈盈的望着这边发呆,便把手里的鱼食都洒进了水里,轻轻拍净了手,"子皙怎么不过来。?"楚子皙回过神来,脸竟红了,杞洛此时也抬起头来:"殿下。"楚子皙抬手到嘴唇上掩着轻咳一声,侧过身步入长廊。楚子皙走到两人近前:"今日好雅兴啊。"清悦有些欢快的扯了楚子皙的袖子:"子皙你看这些锦鲤,前些日子才不过四五寸长,才半月就长了这许多。"楚子皙自小顽皮,楚宫御花园的锦鲤都被她折腾了个遍,见多了自然也没那么多兴趣了,不过见清悦高兴也很是配合的低头看了看正在散去的锦鲤,"果真被你们喂养得胖了不少。"清悦手仍轻轻拉着楚子皙衣袂,不肯放开,楚子皙事务繁多,用膳时又总和叶紫宸在一处,只得空才过来看看清悦是否安好,清悦也很少见她,清悦的存在在府里是个秘密,被安置与杞洛住在东南角的院子里,除了侍候的几人也并无外人知晓,以免多生事端。楚子皙看过锦鲤回了身来,清悦仍是一双赤足,洁白如玉,纤尘不染,一双手已收了回来藏在袖口里轻轻交握着,嘴角含笑,额角的梨花又如往常那般在阳光下泛着银光,状似盛开,琥珀色的眼睛想宝石一般剔透,望着楚子皙时有着浅浅的期盼,周身环着淡淡梨花香气。楚子皙有些不忍,她能感觉到清悦对自己若有似无的依赖,除开清悦被卷入的阴谋,她也是非常喜欢清悦本性的率真,所有才相识时就处处照顾,总是在她一个坐着的时候,想去陪陪她,也怪自己却是没那个空闲。想到此处楚子皙便索性坐在的长廊的凳子上,抛开公事,和杞洛清悦谈笑。 作者有话要说:子晳回来了,更得很慢,时间也没法定下来,能写就写 自食其言,道歉我都不期待有人谅解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这篇文意义特殊,我会写完 一定会写完 43夜宴 快到正午时楚子皙才匆匆离开去了膳厅,膳厅里叶紫宸双手叠放在膝头,腰背挺直坐姿十分优雅,也透出几分疏离,已是在等着在等楚子皙了,桌上菜式简单,却搭配得益,十分精致,全是楚子皙挖来了各个酒楼的厨艺好手细细嘱咐多次□出来的,只为能和叶紫宸胃口。"宸儿。"楚子皙撩了袍子坐到叶紫宸右首,语气温和的唤了一声,"菜都齐了怎的还不开始用膳。"叶紫宸淡淡的看了楚子皙一眼,拿起了搁放在银质筷枕上的三金象牙箸,楚子皙心里一阵低落,都好几个月了,由春入了夏,叶紫宸仍是不愿理睬自己,楚子皙从回府当日叶紫宸的表现看,本是笃定叶紫宸必然还是喜欢自己的,因此不论叶紫宸有多冷淡自己也不在意,依然每日嘘寒问暖,怕叶紫宸久居府内无趣还常说写坊间趣闻与她听,眼下这情况却超乎了预料,叶紫宸似乎已经和自己划清了界限,之所以还顺自己的意思大抵是碍着联姻这层关系。楚子皙想到此处有些灰心,话也没往常那么多了,默然的握着象牙箸,心情有些烦乱,叶紫宸坐得离楚子皙并不远,楚子皙鼻息之间还有叶紫宸身上熟悉的清香,楚子皙很想像以前那般抱一抱她,握着箸翻了几颗米粒后却又忍住了,若是这样做了,怕是会叶紫宸厌恶自己。 心里一叹,早没了胃口,忽然想起早上的帖子。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宸儿,今晚知州邀我们一同去青山舫的宴会,会有一些地方官员和商会首脑出席,宸儿可愿意同去?"叶紫宸顿了顿,眼神有些疑惑,楚子皙看叶紫宸神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今次的宴会不同,算是把各个官员和大商贾正式引见给我,都会有女眷同往的。"叶紫宸眼神这才清明起来,但并未马上答应,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去,楚子皙见状以为叶紫宸不愿,有些丧气的说:"宸儿若不愿去,我便回他们话说你有些不适在家歇息便可。"失望的眼神却都落进了叶紫宸眼里,叶紫宸低低叹了口气,拉过楚子皙的手轻轻握住,用指尖写下个去字,这还是几月来叶紫宸第一次愿意主动接触楚子皙,楚子皙眼神即刻亮了起来,反手握住了叶紫宸的手,双手拉了叶紫宸的手捧在自己手心里,"宸儿你终于肯理睬我了。" 叶紫宸心里一软,每日面对楚子皙软磨硬泡的,怎的会看不出楚子皙是真心珍视,心中纵使有怨气也早被楚子皙的关心融化了。但是自从皇兄传信告诉自己楚子皙是女子并暗地里指使了鸢喜向楚子皙下毒后,自己的心绪一直都未曾安宁过,那日若不是自己偶然撞破鸢喜与皇兄的联系,自己故意阻止楚子皙饮茶,那杯毒药就进了楚子皙腹中了,但之后的楚子皙却还是中了毒,叶紫宸也百思不得其解。到了王府后叶紫宸便渐渐疏远了鸢喜,想来皇兄把自己远嫁来楚国,又密信告知楚子皙女子身份,却并没有将这件足够楚子皙论上欺君大罪的事公之于众,这也十分古怪,难道皇兄是希望自己由爱成恨,为他暗地里做些什么,利用楚子皙的的感情为宇国谋利?这虽很难说通,却也不无可能,自己的皇兄,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亲情最后也只能沦为权力的棋子。叶紫宸时常感到自己已坠入一层一层的漩涡里,在事情明晰之前,她不愿意成为楚子皙的牵绊,牵绊越深,若事实真如自己所料,皇兄要利用自己来牵制楚子皙,那么楚子皙便会落入危险的境地。 楚子皙携叶紫宸出门时天已黑了,永安城街巷间又喧闹起来,两顶深绿色的轿子从王府跟前出发不大一会儿就到了青山舫。青山舫是一家水上酒楼,乃是南方十分盛行的水上画舫,画舫之上既可饮宴,又有歌舞杂耍等助兴的节目,还可迎着凉爽的江风赏运河两岸灯景,在夏季里是富贵人家避暑玩乐的好去处。楚子皙正想着怎么笼络造船厂的几个商贾,就感觉轿子慢了下来,顿了一顿,落了轿,楚子皙扶了扶头上的紫金冠,提起银灰色长袍下摆跨出了轿门,回身走到叶紫宸轿门前十分自然的伸出一只手牵起正在起身的叶紫宸的手"宸儿,来。"叶紫宸一双干净的眸子淡淡扫了楚子皙一眼,垂下目光望向脚下,楚子皙小心的护着叶紫宸下了轿,一边的穿着褐色短衫的侍者殷勤的在旁立着撩着帘子,腰深深躬着,态度十分恭敬。 此时几位官员已经等在那了,见楚子皙到了连忙迎上行礼,寒暄几句便引着二人向青山舫走去。青山舫是永安最大的画舫,长约百尺,上有四层楼殿,每层都挂着红色的轻纱,透出几许暧昧的气息,灯火辉明,将岸上都照得亮堂堂的,不少小贩就着光摆摊招揽生意,丝竹管弦之声和着两岸水上市集的叫卖,别有一番市井风味。叶紫宸许久没有出过门,骤然见到如此热闹的场面有些不适应,一双眸子光晕流转,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形。楚子皙正与几个官员闲谈着往里走,手却一直不松不紧的牵着叶紫宸,不时回头来冲着叶紫宸笑笑,似是安抚,她知道叶紫宸不会喜欢这些应酬的场面,于是也格外注意叶紫宸的情绪,再者楚子皙知叶紫宸涵养,在众人面前,叶紫宸绝不会拂了自己面子,许久未能与叶紫宸亲近过,趁此机会能牵着叶紫宸手不必担忧被拒绝,自然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几位官员见楚子皙十分体贴的样子,暗想这王爷王妃感情如此深厚,待会定要嘱咐自家夫人多与王妃攀攀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会有转机了 44阴阳 今日牵头举办这场酒宴的正是赵知州,一年前楚子皙就是在他的府前撞见了迷晕了叶紫宸形迹可疑的几人,之后命人去查了赵玉树此人,却发现这人并非好色之徒,反而为人正直,清廉倒是算不上,这江南富庶之地,恐怕是找不出个官员不趁着官职之便捞上几笔的,再者上下打通关系,管理各行龙头也是需要些花费的,若是想要做些实事,也须得懂得着官场的规矩,这赵知州正是这样明白规矩之人,贪而不腐,对百姓之事也算得上是尽心尽力,因此在江南一带还是官声极好的,那几个假扮的因此楚子皙便认定那日的事应是巧合。这赵知州今日初见叶紫宸也并无什么异常的反应,只是连声称赞王妃好气质,全然是寻常的恭维话,若是事情与他有关他定然不会如此冷静,楚子皙心里便更笃定了自己先前的判断。几人领着楚子皙二人一路上了画舫顶层包厢,偌大的包厢里男男女女都站了起来满面笑意迎着楚子皙叶紫宸二人上座,楚子皙淡淡一笑让大家坐下,丝毫没有王爷架子,加上举止儒雅,谈吐间又十分温和,跟在军营中操练时的严厉苛刻全然不同,让有些许紧张的气氛平缓下来。 宴席之上宾主尽欢,楚子皙像平常那样在桌上挑挑拣拣选出些叶紫宸爱吃的菜夹到她碗中,嘴上却也没闲着,随和的与众人闲聊着,大家都在各自讲着听得的奇闻逸事,这时一个面色黝黑,大腹便便的商人粗声道:"你们说的这些都不算得稀奇,前几日我听说乐羽县抓了一批人,皆是问斩的重罪,你们可知是如何?"说罢面上一幅神秘模样,眼中有得意之色,似乎在说你们绝对猜不到。席上众人都来了兴趣,"哦?如此大案为何我从未听闻?"那黑脸商人端起酒杯抿了口卖了个小关子:"此事事关许多女子清白,自是被悄悄处置了的。我也是在衙门有个当班的侄儿才知晓此事。"众人已有些急切,席上一人笑骂道:"我说周黑面你倒是说呀,这是要急死人还是怎的。" 黑脸商人使分爽朗的哈哈一笑,也不计较那人唤自己黑面,开始说起来:"乐安县有一个叫翟昊的人,这个翟昊是个易容高手,门下收了许多弟子,皆是男子,却叫他们扮作女人,还教授这些男子女红,待到众弟子出师,就招收想要习手工的女子,白日里教授女子手工活,夜间须得在作坊住下,这些男弟子便趁机下了迷药,在夜间做些见不得人的事。那翟昊的易容术当真惑人,这些女子皆以为在作坊中只有女子,毫无戒心,就算第二日察觉有些不对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作坊开了半年之久也无人发现异样,不知糟踏了多少良家妇女。"这时席上一长相儒雅的年轻人,该是哪家公子,满面惊愕:"竟有此等事!?"那黑脸商人摇摇手示意年轻人莫急,接着说:"这个作坊被发现的缘故更奇,那翟昊手下一名弟子名曰桑冲,看上了一个官家女子,竟色胆包天专到那女子府上去行骗,却不想易容之后容貌清秀,叫那官家长子看上了,那长子也是个浪荡惯了的,夜间竟潜入桑冲卧房想要用强,却撞破了桑冲男儿身,这才牵出这些事来,事发后,那些送过妻女去作坊的家户皆被气得不轻,作坊中行骗之人也被抓住即刻请了重罪,只是那翟昊却是有些本事,衙门派了好几队人合围了作坊,却叫那翟昊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了,听说轻功十分了得。"楚子皙蹙了蹙眉,轻功了得?心中隐约感觉有些不对。 这时众人早憋得难受,高声议论起来,"这等良心败坏之人,斩首真是便宜了他们,祸害女子一生啊,他们如何偿得起,照我说就该凌迟了才好。"大家也都义愤填膺,纷纷点头赞同,这时坐在赵玉树边上一名清瘦的青年道:"这阴阳相生相克,必有其道理,若是阴阳不分必然生乱,这男作女子女作男子之事我也时有听闻,却没一个不是别有用心的,若非谋财便是谋色,如今这等事更是明证。"楚子皙背挺得笔直,有些发僵,脸上笑容掩去了不悦,伸手到桌子下轻轻握住叶紫宸的手,用拇指摩挲几下叶紫宸细腻的手背,像是在寻找依托,叶紫宸手有些凉意,此处说是包厢,却是整个开放的楼层,并无窗户,视野极好,江风也很大,初夏的夜间本就没有什么暑气,也难怪叶紫宸手这么凉,楚子皙关切的问:"宸儿,这风吹着可觉得冷?若是太凉我们就会早些回了"叶紫宸确实有些发冷,却不是这江风引得,连日来耗费灵气许多,恐怕是有些虚弱了,却也不想楚子皙多想,只是摇摇头。 此时席间另一人又顺着这阴阳之说道:"阴阳协调乃是正道,真不知道当下是怎么了,除去这为非作歹的不说,男有断袖,女有对食,当真是有悖伦常。如此一来香火断了后继无人,既对不起祖先又无人养老送终,终是落个凄凉下场,这便是乱了阴阳的报应了。"叶紫宸听席间说得越来越过火,忍不住有些担忧的看着楚子皙,楚子皙依旧笑而不语,手还是与叶紫宸扣在一处,没流露出半点情绪,叶紫宸轻叹一声,早就看见了楚子皙另一只手放在膝头握成了拳,其他人只看得见桌面之上自然是察觉不到楚子皙的异样,众人说了半天,见王爷一直干坐着未发话顿觉失礼,道:"王爷您怎么看?" 楚子皙看了一眼众人道:"至于这件奇事,案犯自是该严惩,无庸置疑,这污人清白的邪事,半点不可纵容,方可正法纪。但说到阴阳之说,本王倒有几句想说,易经有云,道法自然,一阴一阳谓之道,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协调不可分离万物方可生生不息,但这只是例行,凡事皆有例外,而阴阳平衡之说妙处就在既可包容例行也可包容例外,终使万物平衡。若一男子出生之时便有例外,导致乾卦与坤卦处于交融的中心,又好似分离,阴阳自然失衡,偏向阳极或是阴极,因而为了达到更新的平衡,势必会找寻平衡的对象,偏向阳极就找到偏向阴极的人,偏向阴极便找到偏向阳极的人,女子亦然,天为阳地为阴,人乃是阴阳相合之体,因此男子为阳女子为阴的说法有些谬误,因而虽男女结合乃是人之常情,断袖对食却也不可妄加评论,皆是阴阳之平衡。"众人听得楚子皙阴阳之说,皆是一愣,没想一个王爷竟对阴阳五行也如此有见地,但接受男女结合正统观念多年,岂是一席话可以改变的,心里都不太愿意接受楚子皙之说,却也想不出哪里不对来,再说这是王爷说的,难道还能跳出来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偶然看到这个阴阳学的解释觉得很有意思,跟读者君分享下 45酒筹 叶紫宸虽未深究过这阴阳,却也知晓楚子皙这话里意思,既是说与众人,也是说与她听,楚子皙虽声音平和温润,席上其余人等并无特别感觉,叶紫宸却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她能觉察到一丝怒气,一丝无奈,,一丝失望。显然是楚子皙也不指望这些人能有什么反应,只是说完心中气顺了些,却不知叶紫宸是否也是如席上其他人一般想,忽的抽回手,端起酒杯仰头喝下,几个月来累积的失望焦虑竟叫楚子皙鼻子有些发酸,便顺势低下头狠眨了几下眼,定了定情绪,才又满面笑容的抬起头来。 饮酒总少不了一些游戏,平民在酒肆之中大多是划拳掷骰,而贵族富商和文人饮酒往往喜爱以行酒筹助兴,当下最时兴的酒筹莫过于诗句作筹,将诗句书于不同材质的薄片上,每一句诗句含义不同,特指不同的人,将薄片放入圆筒之中,由席上之人轮流抽取,抽取的诗句符合何人的特征便由何人饮酒,既有雅趣,却也添了不少气氛。 "玉颜不及寒鸦色。"赵知州含笑环视一周:"哈,我这筹乃是面黑者饮,周兄,非你莫属啊。"赵知州手持一薄薄的木片,上题有朱红色的字,大家看清字迹皆是笑,那赵知州口中的周兄正是先前说故事的黑脸商人,姓周名誉,是江南一带著名的船商,手下有四家制船厂,这周誉为人慷慨大方,豪爽重义,在江湖上有些地位,手艺精湛的高级工匠多出自江湖门派,自然也愿意投个讲义气有钱财的主儿,因而周誉的船厂可说人才济济,造出来的船自然也优于其他,他家的船船身结实,结构精妙,行驶平稳,无论逆风顺风,速度都不会受到太大影响,是的的确确的上等货。但要定周誉的船,出得起钱还不够,买家还得对得了他的胃口,否则千金不换。南方江河纵横,船只买卖兴盛,周誉自不愁卖,亦是有资本端着这架子。 楚子皙近来一直在筹备着扩充水军,经过一段时间的巡查发现鄂军中水军一支几乎形同虚设,以至于楚子皙督军数月才知道有支水军存在。水军装备残旧不说,还几乎没有任何操练,一群士兵早混成了土匪样,成日里寻衅闹事,十分难对付。南方多水路,若是水军可以操练出来,不论是运输军需还是战中攻防都是十分有优势,但要建一直强大的水军,却是需要些时日,也必然少不了上好的战船,楚子皙盘算许久,准备找这些船商商议商议。 那周誉哈哈大笑:"这筹莫不是专针对我来的?"毫不犹豫一仰头豪爽的将杯中酒喝个干净。众人纷纷拍手赞他利落。轮到赵知州下首的青年人,名曰赵显,是赵知州侄儿,面白无须,面容清秀,但眼神里却总是透出一股子郁郁之气,看起来颇让人不舒服,他伸手从木桶里抽出一筹来,示与众人,几个朱红色的字是"无人不道看花回",满席人皆是默契的望向楚子皙,楚子皙有些讶异,问道:"这筹何解?"那青年人说道:"王爷,这筹乃是,妻美者饮。"说完一旁的侍酒给楚子皙满上了酒,楚子皙恍然大悟,侧头看了一眼叶紫宸,继而毫不推托端起酒杯说道:"诸位厚爱了。"一口饮尽,众人掩口直笑,这王妃是容颜绝世无疑,但寻常人得了此筹必然还会客套几句谬赞,这王爷倒是直接,看来是疼爱自家王妃的紧啊。在楚子皙仰头之时,却未注意到那青年人望向她的眼里,竟有一丝嫉妒,郁郁的眼神仍是让人不舒服,这时还多出了几分危险的味道,只是楚子皙放下酒杯时,那青年的眼神早已平静。 酒筹玩过几巡,楚子皙早已喝得面颊发红,叶紫宸丝毫不饮酒,若是对上了酒筹赖掉自是不好的,楚子皙便把两只酒杯都摆到自己跟前,跟众人说明代饮,饮宴众人都十分看好这小王爷洒脱之气,酒筹令行过又是劝又是敬,楚子皙心事重重,再者这席上之人不少是江南大商贾,初次见面,敬酒来自然也不可拂了面子,一杯连一杯往口中灌。宴席上的酒乃是江南的芙蓉酒,酒味薄,多清香,后劲却是不弱,待酒宴散时,楚子皙眼里已是迷朦一片,只是不论怎样都还记得死死扣着叶紫宸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来时的轿子虽不大,却也容得下两人,叶紫宸挣不过醉酒的楚子皙,便引着楚子皙上了自己那顶小轿。一上轿楚子皙便阖了眼倚在叶紫宸身上,满身酒气,因是从花中提炼的材料,这酒味却也清香,并不刺鼻。楚子皙很快睡了过去,身子不住往下滑,叶紫宸怕她坠下座椅去只得费力的将她扶着慢慢枕在腿上,楚子皙头一枕上柔软之物便像回了塌上一般,侧过身顺势搂住叶紫宸的腰,一张绯色的脸埋在叶紫宸身上,嘴里还含混不清的小声说着什么,连耳垂也被酒染了个通红。 叶紫宸猝不及防被楚子皙搂住有些无措,身子一僵,樱红色的双唇微抿,叶紫宸知自己刻意疏远她已好些日子,心中的界线自是不能轻易跨越的,楚子皙无意的举动让叶紫宸心里有些紧张,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楚子皙依然毫无知觉,只不安分的动了动,往叶紫宸月白色纱衣里又靠了几分,叶紫宸轻易便能感到她因饮酒而微微发烫的脸,定是极不舒服的,叶紫宸低低叹了口气,心道,反正也睡着了,倒也无妨,醒来也不会知道的,便也不纠缠于自己是否该容忍楚子皙踩过这条界线,伸手到楚子皙的眉间,一下一下将她皱着的眉头轻轻抚平,另一只手伸到楚子皙后颈,指尖按着几个穴位慢慢揉着,好让她酒醒后不那么难受。楚子皙虽是女子,眉毛却生的修长挺直,颇有几分英气,或许也正是楚子皙这股英气,掩盖了她女子的柔婉,旁人见楚子皙也只会认为是个俊俏公子,不做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持续抽风,连续发了两天终于发上来了 46醉酒 楚子皙睡梦中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触碰自己,鼻子皱了皱,像个熟睡的孩子那般毫无防备,双颊发烫,脸上都沁出了一层薄汗,叶紫宸一双纤手冰凉扶着楚子皙的眉,还带着丝丝缕缕安神的香气,楚子皙找到个泛者凉意的物件自然而然的伸手拿住贴在自己脸颊上,这才舒适的动了几下,眉头不再皱起。叶紫宸抬起头,腾出一只手里轻轻掀开了轿帘一角,帘外月色如洗,早已行至居住的区域,千门万户,只寥寥几间屋子里还有昏暗的光,怕也是十年寒窗的学子,万物沉静无言,只余下几个轿夫的脚步声,这个夜色多像北海猎场的夜色,只是没了白狐,没了树影。 35 "姐姐,王爷王妃已经回了,王爷今儿喝多了,发了好一身汗,王妃担心爷着凉,想让伺候着王爷早些沐浴休息,你知王爷沐浴一律不让他人靠近,我也帮不上忙,王妃请姐姐你过去一趟呢。"杞洛批了一件外衣立在房门外,听说楚子皙醉酒有些迷惑,楚子皙并非未不懂应酬,不足酒量之人,再加上一层女子身份更是谨慎,喝醉酒是绝不可犯的大忌,如果没有自己同行,楚子皙决不会到醉酒的地步,今日会如此大意? 杞洛微微一思索问道:"王妃现在在照顾王爷?"雪莹点点头:"哎你不知道,王爷睡过去了还拽着王妃不肯撒手,王妃只得坐在一旁陪着。"杞洛听完这句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忽然咬了咬嘴唇,眉头轻蹙,脸色有些疲倦,看起来憔悴不堪道:"雪莹妹妹,你也知道我这些时日都在照顾清悦姑娘,日夜劳碌,近日犹感身体不支,不瞒你说,今日我在配药时阵阵冷汗眼前发黑差点晕了过去,此时却是没有余力,若是侍候王爷沐浴恐怕会出差错,唉~。"雪莹见杞洛面色憔悴,说话时手还撑着门一幅站立不稳的样,心里焦急:"姐姐你要保重身体呀,王妃,王妃处,我就说姐姐身体不适。"杞洛面色忧虑的摇摇头:"王妃既然已经唤我去,这样推托自然不好,我看我还是去吧。"说完一步三摇,走了几步又忽的停下一脸痛苦,雪莹赶忙上前扶住,"姐姐你别逞强,你若是担心王妃责怪,我便回了王妃说姐姐白日出府去了,当下不在,你赶紧去歇着。""那,谢谢雪莹妹妹了。"杞洛在门前望着雪莹远去的背影,脸上透出一丝狡黠,竟和楚子皙狡黠的神色极像,只可怜了单纯善良的雪莹,却不知道这两人是狼狈为奸的。 楚子皙侧卧在主室的躺椅上睡得正沉,叶紫宸手依旧被她拽着不放,只得端坐在躺椅一角,面色平和的看着雪莹带了几个下人提了热水来倒进房的浴桶里,除了杞洛和自己,现下这些人里并无其他人知道楚子皙身份,这在楚子皙毒发那日杞洛就已坦言相告,意思再清楚不过,楚子皙的把柄就交待在面前,剩下的事便随叶紫宸决断。叶紫宸此时忧心的看了一眼楚子皙,醉酒本就会发汗,楚子皙背上都衣衫都透出湿意,不洗澡换掉必然难受,不留意还怕伤了身,平日里都是楚子皙自己沐浴更衣,谁也不可靠近,如今却是没法子,可方才雪莹去寻了回来说杞洛今日偏也不在王府中。叶紫宸心内虽然有些怀疑,却也不好再探,抬头挥挥手,微微一笑示意几人出去。雪莹放下一身干净的衣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叶紫宸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轻推了楚子皙几下,楚子皙只咕哝几声,叶紫宸只得又加重力气摇了摇楚子皙肩头,楚子皙终是有了反应,大大的翻了一个身,叶紫宸本以为她醒了,楚子皙却只是闭着眼反身又枕在了叶紫宸腿上,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倒有些过去的无赖模样。看着楚子皙粉红的脸颊,叶紫宸一阵好笑,伸手捏住楚子皙挺直的鼻子,楚子皙睡梦里呜呜了几声张开嘴,眉头又揪作一团,伸出手来凌空划了几下,想要挥去什么的样子,却依旧睡着,叶紫宸另一只手被紧紧握着,便正好抓住楚子皙自己的手捂住楚子皙的嘴,这下楚子皙脸憋得更红了,再也睡不下去,扭头躲开叶紫宸的恶作剧大口喘气,终于睁开了眼,脸色迷茫,不明就里。 平日里一双素黑的眸子,时而柔和时而威严,现下眼睛却亮的怕人,尽是无辜意味,叶紫宸见楚子皙醒了,赶紧收了笑意,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楚子皙握着叶紫宸手掌反扣过来放在了自己心口,"宸儿别走。"声音极小,显得有些卑微,夜里安静之极,叶紫宸听得分明,自己的手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楚子皙不紧不慢的心跳。楚子皙虽然醒来,却似乎并未清醒,神色也迷糊得很,与平日里大不相同。叶紫宸看她模样也没法一走了之,拿起放在一旁的干净衣物递给她,眼睛望向冒着热气的浴盆扬了扬头,示意楚子皙去沐浴。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了,不过还是慢慢更,时间过了这么久,先道歉,很多想法也改变了,当初卡着写不下去,就是觉得怎么写都是桥段,很难跳出去,现在想想,桥段就桥段吧,我尽力避免,但是爱情就是这么相似。 47融冰 楚子皙顺着叶紫宸目光看去,好像明白了叶紫宸意思,恍然大悟点头道:"噢~,沐浴啊。"说完扭过头来,却什么动作也没有,只那么一说而已,在躺椅上睡得四平八稳,眼帘搭着,看着又要睡过去。叶紫宸顿时气结,却又天生的好脾气,着实发不起火来,手上蓝芒一闪,楚子皙倒吸一口凉气跳将起来,左手紧握着右手手腕处,有些诧异的看着叶紫宸,若不是有这一出,楚子皙都忘记叶紫宸除了是宇国帝姬,还是那个盛行灵修方术的宇国的圣女,叶紫宸性情温和淡然,犹知体贴照顾他人,一直以来处处体谅顺从她,从来是惹人呵护疼爱的模样,也任由楚子皙处处护着她,未有泄露过半分的特殊能力,叶紫宸今日举动让楚子皙顿时恢复了记忆,想起与叶紫宸两次相遇都是因着叶紫宸以灵力封了宇国行宫出走才发生的,心里顿时有些难言滋味,原来是叶紫宸一直在让着自己,自己却还以为能护着她周全,楚子皙如今是第一次尝到厉害,虽然只是个小动作,却也被刺激得酒醒了大半。 叶紫宸看她吃痛模样有些后悔,但也未表露出来,想她应该不可能会有什么大碍,便硬起心肠起身整了整衣裙,就要离去,才走了几步,楚子皙声音在背后幽幽响起:"宸儿是打算,一辈子也不原谅我了么?"叶紫宸停了下来,右手牵着左手二指,都捏得有些发红"宸儿,你躲了我这么久,我只希望你认真听我解释一次,我是女子,我瞒了你,我一手造成现在的局面,你该恼我,可我并不是那么卑鄙想要骗你一生,我本打算到了这里,远离了京城那人多口杂之地,就把实情告诉你,可半路却~,你真在乎今日席上那些人所谓的天理伦常,所谓的报应么?" 楚子皙伸手到头顶,抽出固定紫金冠的头笄,慢慢的取下冠来随手丢在了地上,地面一声脆响:"宸儿,楚子皙,此刻就是自己,不是男子也不是女子,我爱你。"楚子皙又扯下束发的丝带,发髻散开,长发瞬间批散下来,带起一阵微微的风,烛台抖了抖"宸儿。"楚子皙声音有些哑,低低压在喉头。 叶紫宸终于转过身来看着楚子皙,神色依旧漠然,眼里的光却早就出卖了情绪,楚子皙露出一个笑容来,皓齿明眸,整个人都沐浴在满屋烛火金色柔和的光线里,轮廓分明,"宸儿,我珍惜爱你的机会,更珍惜你也爱我的时光,纵使如今你会弃这情如敝履,我也会蹲在地上小心将它拾起来,因为我珍惜,所以我霸道,我决不会让你离开我"说罢伸手扯着袖口,轻轻一拖,褪下半边外袍来"宸儿,你敢不敢,看看我的真心?"地上又多了一件华贵的外袍,楚子皙脸上依然带着笑意,眼里只有叶紫宸在烛火中的身影,眼神纯净无比,脸色平静,手移到腰间,镶玉的鱼纹腰带也落了地,交襟的内袍敞开,露出纯白色的里衣:"你若在意那些个世俗之见,那便是我爱你还不够,我会爱你到终有一日你视世俗为浮云。" 楚子皙除去内袍,纤长的颈脖完全现了出来,只剩下里衣,叶紫宸咬着唇,楚子皙身份未被识破之前,夜间休息都是着了里衣的,叶紫宸倒也习惯了,可眼下楚子皙如此缓慢的在她面前,一件件脱下衣袍,叶紫宸产生了错觉,她看到楚子皙是在一层一层剥开自己,剥去十几年小心翼翼的防护,剥去皇族金光闪闪的骄傲,眼神柔和得叫人只看一眼都忍不住伤感,楚子皙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一股坚定而又怯懦的矛盾里,看似刚强却又那么柔弱,男子,女子,这两个身份重叠在楚子皙掉落在衣袍边上的影子里。叶紫宸不忍再看楚子皙眼神,实情并非楚子皙以为的样子,可当下却的的确确是伤了楚子皙的心,自己却不可妄动,一股心酸翻涌上来。 楚子皙继续说着:"你若是怨我欺骗,我便日日赎罪,宸儿想要如何责罚便怎么责罚,到你愿意原谅我犯下的过错。"楚子皙慢慢走近叶紫宸,脸颊上的红还未褪去,烛火忽明忽暗,与叶紫宸只一拳之隔,清晰的呼吸声都穿进了两人耳朵里。 "你可以不爱我,但不可拒绝我爱你,我会呵护你一世,爱到终有一天你再爱上我。"楚子皙说完阖上眼,双臂揽过叶紫宸,轻轻吻了上去。 叶紫宸任由楚子皙的唇贴上来,并没有闪躲,她此刻明白,纵使自己把界限划得再清楚,楚子皙也定然会毫不犹豫的越界,自己担忧的那份伤害始终是会出现,自己逃,是楚子皙软肋,留,也是楚子皙软肋,这不是仅凭自己能够决定的,爱,果然是两个人的事,现在自己若还是回避不但已毫无意义,还伤人伤己,因为眼前的人太过倔强了,也不知这脾性是随了谁。 叶紫宸嗅到楚子皙身上有淡淡的酒气,清香却不辛辣,楚子皙的嘴唇柔软温热,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叶紫宸的鼻尖触到了楚子皙微烫的脸颊,心跳陡然快了些,楚子皙的唇角闪出一丝笑意,浅浅一吻终了,却并未分开,用额头抵着叶紫宸光洁的额,依旧闭着眼,彼此长长的睫毛都交缠在一起,烛台光线不弱,屋子中央的两人笼在一团明亮又温柔的光晕里,两条身影在地上斜拉成一道,叶紫宸被楚子皙搂着,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忽的笑了,两人的嘴角挂起相同的弧度,楚子皙安静了好一会,就这么轻轻的抱着叶紫宸,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这心却像被隔开了不知多少岁月,她想念叶紫宸身上让人安心的香气,想念叶紫宸在自己靠近时偶尔可爱的脸红,想念叶紫宸在入睡时总是和自己扣在一起的手指,想念叶紫宸总是站在自己身边,纵使不言不语,却胜过这世间所有的话语。 作者有话要说:不言不语 48原谅 "宸儿,所有的事我都告诉你,只要你给我时间,我会让你看到楚子皙所有真实的模样,只是,别被我吓到了。"楚子皙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口,所有事,并不是那么简单,怎样算是所有?师傅,母后,暗卫,银号,帝星,楚逸,清悦,江山雪域图,景国的交易,父皇的授意,鄂军的势力,楚子皙甚至不知从何说起,心里也是一阵紧张,她早就注意到叶紫宸对鸢喜的疏远,虽然她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却隐隐觉得这件事与叶紫宸忽然发现她是女子之事有关,鸢喜那日忽然代替雪莹到房里来为自己送茶,而叶紫宸忽然的主动想来像是在阻碍自己喝下那杯茶水,这其中必有蹊跷。父皇也隐晦的提醒过自己这场政治联姻一定是有目地的,不可掉以轻心,还有北海猎场叶紫宸为什么会在阵中出现,破阵后又消失,都让楚子皙不得不怀疑,楚子皙能感觉到叶紫宸的立场并不那么简单。但是,楚子皙依然决定告诉叶紫宸一切,这是一场豪赌,赌注甚至远远不止性命那么简单,她的手里握着的唯一筹码,就是笃定叶紫宸还有情。 叶紫宸呼出一口气,拉开了和楚子皙的距离,手放在楚子皙环在自己腰间的双臂上,稍稍一用力,将楚子皙的手臂从身后拉过来放在跟前,认真的拨平了楚子皙蜷曲的手掌,一字一字在楚子皙掌心写,楚子皙专注的看着叶紫宸,不敢漏掉一个字,过了大约半柱香时间,叶紫宸才收回了手,眼睛望向楚子皙,似乎是在询问她是否明白了。 楚子皙脸上满是欣喜之色,似乎有些不相信,唤道"宸儿。"叶紫宸看她如此开心知她看懂了,也没理会她,却抖抖袖口腾出手来探了楚子皙背上的衣衫,果然是湿了,眉头皱起有些责备的意味,走到躺椅边上双手托起干净的衣物,楚子皙见叶紫宸走开也赶紧跟了过来,叶紫宸转过身整好将衣服递的楚子皙手上,楚子皙一看当然明白叶紫宸是要自己赶紧去洗澡,扭头再看那水,早没了才打来时腾腾的热气。""我去叫雪莹重新打些热水来。"楚子皙顿了顿,望着叶紫宸,挑起眉毛道:"诶?今日宸儿不沐浴?不如热水多打些来?" 叶紫宸喜欢洁净,今日酒宴上虽说不上乌烟瘴气,却也是浊气混杂的地方,照常理叶紫宸是一定会洗澡的。楚子皙故意把这话问得暧昧,叶紫宸本来也才说服自己莫要闪躲,可毕竟疏远这么久,要恢复过去的心境也需时日,被楚子皙忽然这么一问,顿时警觉起来,多打些热水来,这是何意?叶紫宸避开楚子皙笑意盈盈的眼。楚子皙非常满意的看见自家王妃脸上浮出红晕,又怕叶紫宸脸皮太薄耐不住她调笑,补充道:"多打些热水来,以免水凉得太快,你也疲乏了,这样就可多泡会儿,我去浴房就成,宸儿,今后,我就不睡书房了,行么?"叶紫宸此时已暗自松了一口气,哪里还能不明白之前是楚子皙故意逗弄自己,也没给回应,即刻便把楚子皙"请"出了门去。被扫地出门的楚子皙抱着衣衫站在门外笑得却是格外开怀,丝毫没有不被待见的觉悟,不回答?那权当答应了。 房檐上的铜铃响了起来,是楚子皙为了叶紫宸特地在房檐上装的摇铃,以免叶紫宸要唤人来时不方便,很快几个下人从宅院旁值夜的住的偏房中过来了。楚子皙方才只顾着哄叶紫宸没甚感觉,此刻才觉着身上一层汗浆着极为不舒服,转身往浴房去了。 本是月色朗朗,不知何时夜空中飘来几朵乌云,将月光遮了个严实,夜色顿时沉闷。清悦直盯着乌云看了好一会儿,才拉上了窗,躺回到床上,将锦被抱成团拥在怀里,紧绷着的背才慢慢放松下来,时间一晃便是几个月,楚子皙却只字未提哪里得来的解药,自己一问楚子皙便用一句好好休养,莫要多想把自己搪塞回来,而杞洛明里是照顾自己,暗里不过是在监视。清悦闭上眼睛,头向锦被上靠了靠,眼前浮现了商起凡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说起的关于楚子皙的情报"楚子皙,楚国四皇子,生母乃楚后慕容锦,幼年居于齐云山皇家别苑,年十回宫,从小打大无甚特别之处,不及太子沉稳,不及二子聪慧,不知为何楚皇却十分看重。前不久在北海猎场误杀灵狐,楚皇视为不祥,派其南下督军以示惩戒,怕是这几日就要到鄂州了。主上已派了些人手去刺探,却发现这楚子皙远不止这么简单,身边有几队极厉害的暗卫,要想近身查探恐怕不易,但已收到确切消息说这楚子皙手中有江山雪域图,主上的意思,是让宫主你~。"清悦睫毛颤了几下,如今躲在楚子皙庇护下数月,外面的人定然沉不住气了,还不知道惩戒了多少人,是时候回去了。自由,是躲不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考研好心酸,周更两到三章,每章3000字左右 49随行 一大早,雪莹又端了热茶候着了,却不再是等书房门外,昨晚听说王爷终于回卧房睡心里也是替主子开心。只是今日是楚子皙去军营的日子,需得早起,雪莹虽是不愿打扰却还是狠了狠心敲了房门,"爷,今日要去鄂州营地,该起了。"叶紫宸听到有人敲门,悠悠醒来,睁眼却见楚子皙单手支着脑袋,正认真的看着自己,叶紫宸近日常感疲乏,昨日酒宴归来耽搁收拾一阵已是半夜,又有楚子皙在身边,故而睡得特别沉,醒来还不甚清醒,看见面前的楚子皙,也不知道被这么盯了多久了,楚子皙笑了笑:"宸儿,还困么?"叶紫宸伸出一只手推了锦被,看样子是打算起身了,楚子皙却一把把叶紫宸拖了回来:"等等。"一个挺身翻了起来,跳到床下,叶紫宸不知道楚子皙这演的是哪一出,也听话的没动。 楚子皙披了外袍去开了门,接了雪莹手上的茶盏又小声吩咐了几句什么,才转身来到床前:"宸儿,我既已答应要让你了解我的全部,那就自今日始如何?今日我去军营,你若愿意便和我同去,若是不愿也无妨,就在府中休息。待我回来再一件一件和你交待清楚。"叶紫宸看楚子皙说得认真,出于修养,也起身坐直,"去,还是不去?"楚子皙问道,叶紫宸点点头,楚子皙纯黑的眸子亮了亮,又忍不住担心道:"军营里宸儿扮作我的幕僚便可,他人若有质疑你无须理会,我自然会交待清楚,只是这日晒风吹的站好几个时辰,怕你累着。"叶紫宸见楚子皙简直把自己当作小孩儿一般护着有些无奈,却也不得不承认楚子皙对她的确是处处细致,拖过楚子皙的手来,楚子皙早就自觉的的摊开了手等着自家王妃指示,叶紫宸简单写下"毋需担心"。此时雪莹已送来两套男子衣物,一套儒生的长衫,一套武将的短袍,"雪莹,快替王妃更衣。" 校场上众将士早已列队完毕,悄无声息,与初见时散漫的鄂军已是大不相同。楚子皙一身素黑骑射袍,头上绑了一条青色丝带,负手而立,来回扫视着场下。场下士兵接触楚子皙已近一年,早已知晓了楚子皙并非是眼见的那般不济事。军人好斗,营房中常有比试,楚子皙当然也偶有参与,一则可与众兵士多接触以凝聚威信,二则也注意这些比试中是否会有可造之才,数次比试之后,论骑射论耐力,营中竟无人可与楚子皙匹敌。整个鄂军终于才回过味儿来,这过去的四皇子,当下的清宁王,绝不是个软柿子,下了校场虽是和颜悦色,校场之上却是非常强势,严于律己不说也不曾宽于待人,整个一玉面罗刹,这皇上当初哪里是贬这皇子来督军,根本就是专门为了整治他们派来的。而其下的仲昀,侯方梧,苏营志也身手极好且作风彪悍,训得一干兵士心服口服。 楚子皙满意的点点头,这鄂军照这般操练定然能起精锐之师,当下最大的隐患,当属水军了,将全军的操演都带入正途之后,便可以放手让他人去管理了,如此也便于培养将才,楚子皙还沉默着,众将士自然不敢乱动,只眼睛偷瞄着楚子皙身边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那少年唇红齿白,相貌有些阴柔,却是生得精致,白皙的肤色在阳光下甚至有些耀眼,一件银色的宽大儒衫套在身上,看得出身材十分纤瘦,举止文雅,姿态自然,自有一股子与世无争的超然气质。将士们心里都暗自揣摩着:"乖乖,这难不成是新来的军师,怎会如此年轻,这相貌生得可真是好。"除了仲昀在楚子皙府上见过叶紫宸,侯方梧与苏营志皆不知道楚子皙这身边带着的是何人,心里也好一阵揣测。 正当众人快神游天外之时,楚子皙忽的大喝一声:"走!"校场边的牛皮大鼓也咚咚咚咚随之擂响,兵士们猛然惊醒,拔腿就往较场外跑去,生怕慢了半分便要去领罚,楚子皙回头对仲昀道:"交给你了。"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叶紫宸的指尖,转身跑开了。叶紫宸望着校场上黄沙漫漫,楚子皙身影早已没入人群,叶紫宸也随仲昀上了随楚子皙操练队伍而行的马车。自辰时到午时,日照由弱至强,正午时已经俨然是夏日模样。楚子皙却一口水未曾喝过,背着沙袋领队绕城跑完,又是训练骑射,神情专注,只偶尔向叶紫宸马车这边看上几眼,见叶紫宸安静坐在马车里正望着自己,便笑一笑随手挽起袖口来擦一擦脸上的汗,而后又匆匆敛去笑意,一脸肃穆监督兵士骑射动作。 楚子皙平日里是什么模样,叶紫宸十分熟悉,眼神温和,不论与何人说话声调都不高却十分平稳,衣衫整洁,偶尔还有些惫懒。而现在的楚子皙,她会眼神凌厉负重疾走如此之远,她会高声喝斥落后的兵士,她会因为风尘滚滚而满身污迹,那是她还是不是她,叶紫宸开始有些心疼,烈日炎炎之下,自己在马车内都感到灼热,更何况毫无遮蔽的校场,自己过去看到的楚子皙生活得如此闲适优雅,以至于自己丝毫看不出她离开自己视线之后面对的都是什么,子皙,你怎么可以如此自然的掩饰去这一切,甚至一个字的怨言也不曾有过,是习惯了沉默,还是从来不愿意让别人忧心。 楚子皙封王之后虽然在军中的品级也升作镇南将军,在鄂州时却却依旧住在当初的参将府,也图个安静。楚子皙见天气炎热,因而叶紫宸在正午之后便被送回参将府休息,到天擦黑时,叶紫宸才听到院子里一阵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今日王妃午膳都用了些什么。""爷,有冰糖燕窝,枸杞青瓜,还有.....。"这不是楚子皙又是谁。楚子皙依旧是那身素黑骑射袍,头上的丝带已经取了下来,几绺头发不羁的散了下来,只是神色已经恢复往日那般温和了,若不是看着这身行头未变,叶紫宸真会怀疑自己今天所见只是梦了一场。 楚子皙跨进门,觉着自己身上太脏便没有走近叶紫宸,只远远说道:"宸儿,今日那几个小子都吵着要再见见我这幕僚,非要我带你去,现在正在望江楼等着咱们呢。今日赏脸会一会我的朋友如何?"叶紫宸身上依旧是那件儒衫,淡淡一点头,放下手里的书走到楚子皙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张锦帕擦去楚子皙两鬓的汗,收回一看,洁白的锦帕已变了颜色,楚子皙向后退了一步,有些窘迫的看着锦帕:"宸儿稍等片刻,待我沐浴之后便出门去。"话音未落就转身跑掉了,只留下叶紫宸站在门边,满面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看书到10点赶写了一段,最近理了理头绪,这争斗大概有思路了,路还很长啊,明天再来一段。 50面首 "子皙来了,这边坐。"等着的仲昀侯方梧苏营志三人站起身,楚子皙大步迈入包厢,叶紫宸随后也走了进来,苏营志和侯方梧眼神落在叶紫宸身上,眼里有些兴奋,却又不敢太失礼,显得很是鬼祟。这也难怪二人如此,楚子皙身边幕僚不少,但如此年少就得楚子皙看重的实属少见,再者叶紫宸虽男子装扮,身上幽香却是掩不住的,叶紫宸知这几人是楚子皙挚友,也更随意些,双眸含笑,清澈明亮,身着楚子皙的银色儒衫,头上一方普通书生样式的银白斜纹头巾,身上再无其他赘物,若是细看,衣物平整得连细细的褶子都难见,很是清爽,在初见还看不清面容时,便已让人感到纯净之气,是把寻常男子比下了几层楼去。现今已驻守军中粗豪惯了的几人,见这番气度也是暗自赞叹,心里油然生出想要亲近的念头。 楚子皙帮叶紫宸挪开了椅子,等着叶紫宸稳稳坐下自己才落了座,叶紫宸倒也习惯了,却忘了这在人前却是极为怪异的,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幕僚,王爷伺候幕僚入座?这可真是奇闻。侯方梧仲昀两人暗地里交换一个眼神,这人来头果真不小,真是不枉他二人纠缠楚子皙半天要他带幕僚一同来喝酒,只仲昀淡然坐着,盯着面前的茶水有些出神。 楚子皙怎会没看见他们眉来眼去,心里本就打算算计下这几人,也不说破,对几人道:"这是我府上幕僚,与我同姓,名七,字无碍。"叶紫宸礼貌的向几人微微点头算是见礼,嘴角不着痕迹的弯了弯,姓楚名妻字吾爱?眼神收回时微微向左边转了转,嗔怪的看了一眼楚子皙,这人怎的如此顽劣。楚子皙向叶紫宸眨眨眼,眼中满是得意,伸手抚了抚眉,又一本正经的指着对面三人一一介绍:"这是步兵校尉侯方梧,越骑校尉苏营志,射声校尉仲昀,这三人都年长于你,视作兄长即可。"三人一抱拳以武将之礼见过。侯方梧为人最是直爽,见人喜欢便是喜欢,厌恶便是厌恶,见着叶紫宸稀罕得很,抱拳的手还未落下就说道:"楚贤弟仪表堂堂,少年英才,年纪轻轻可得王爷如此看重,定然前途无量啊,我乃是一介武夫,说话不会兜圈子,子皙既也让我们担个兄长之名,贤弟日后若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 仲昀在一边神情有些古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楚子皙趁其他人没注意向他一挑眉,仲昀两眼一翻,只得望天不敢吱声,楚子皙继续道:"其实今日来,除了想和各位把酒言欢,是还有一事想告知,此事让我日夜难眠,心内十分苦闷,唉。"苏营志与侯方梧听说楚子皙这么说,都微微正色,腰板也不自觉的挺直了些,这时却见楚子皙扭头向叶紫宸温和一笑,身边几人顿觉气氛有异,这眼角含笑,这双目带怜,分明是男女之间的神情,可眼前这明明就是两个男子,心里开始打鼓,楚子皙忽略几人慢慢变化的脸色,缓缓拉过叶紫宸白皙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叶紫宸觉得不太妥当,不着痕迹的向后挣了挣,又哪扭得过楚子皙。 此时苏营志和侯方梧都一脸震惊的看着楚子皙"子皙,子皙你,你。"侯方梧憋得话也吐不全,再打量了叶紫宸,心想这少年柔柔弱弱,确实是生得女子见了也会赧颜,难道是楚子皙的面首?苏营志在几人中最年长,也是最成熟稳重,脸色变了变就恢复镇定,压低声音有些迟疑的问道:"子皙要说的事情是指?"眼睛一扫叶紫宸,楚子皙坚定的点点头,证明了大家的猜想。楚子皙虽然爱玩闹但并非没分寸的人,若非对亲近的人,楚子皙是决不会有丝毫失礼,叶紫宸倒也放心,平静的坐着,垂着眼帘,也不看正在惊讶的几人,任由他们闹去,苏营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求救的望着平日里反应最迅速的仲昀,仲昀却不慌不忙的喝着茶,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侯方梧片刻之后,面色严肃道:"子皙,你我是兄弟,你的为人大家心里也都清楚,一日兄弟一世兄弟,我是绝不会因为任何事背弃你的,只是,你好男色,这王妃知道么?"仲昀听到男色二字终于忍不住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咳嗽不停,楚子皙伸出手悠然的拍着仲昀的背道:"王妃当然知道。"苏营志和侯方梧再次震惊于楚子皙的明目张胆,这王妃乃是宇国帝姬,两人联姻事关国体,这不妥,十分不妥啊。楚子皙欣赏完几人表情后觉得差不多了,笔挺的眉刻意的扬着,眼里笑意散了一屋子,终于是玩够了,手揽过叶紫宸瘦削的肩说道:"是吧?王妃。"叶紫宸也觉得滑稽,轻轻用衣袖掩了口,眼里散出温婉的笑意,苏营志与侯方梧这才醒悟,楚妻,吾爱,早就听闻王妃不会说话,这幕僚至今也没说过一个字,年纪也是与楚子皙相仿,联想至此,这才十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匆忙站起来行礼,动作也是十分凌乱。楚子皙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笑道:"好啦,不过是弟媳,哪须如此客套。"苏营志恨恨道:"好你个子皙,竟这般耍我们。还有仲昀,你去过王府,该是早见过王妃,也不告诉我们!"仲昀耸耸肩很是不满的一瞥楚子皙揶揄道:"这可没我的事儿,王爷发话了我一介草民哪敢造次。"侯方梧一个直性子,十分憨厚,被耍了倒也不恼,还对叶紫宸道:"方才言语不当,王妃莫要放在心上。"几人也闹着要楚子皙多喝几杯赔罪,这时江堤上忽然传来吵闹声。 作者有话要说:偶尔搞个怪,小孩儿就是小孩儿,,幼稚 51争端 望江楼建在鄂水北岸,鄂水沿岸商铺酒肆林立,再往下走,便是那无数男人向往的烟花之地,因此此地人来人往,十分嘈杂,但那吵闹声竟盖过了喧闹的人声,也引起了楚子皙几人的注意。这吵闹中夹杂着女人孩子的哭喊之声和男人的大声呵斥声。楚子皙刚好坐在窗边,便顺势扭头往楼下看去,只见几个黑衣男子很是粗暴的拉扯着一个褐色衣衫的妇人,那妇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儿,那孩子好像受了惊吓,扑在那妇人怀里大声啼哭着,边上的人也越聚越多,将那几个黑衣男人和抱着婴孩儿的妇女围了起来,纷纷交头接耳谈论着,却无人敢上前去。 楚子皙皱了皱眉,在人群的边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仲昀几人也闻声过来看个究竟,苏营志道:"不如我们下去看看,这般闹法别出了什么事。"楚子皙点点头,几人下楼去递了些碎银给小二算是付了茶水钱,便匆匆赶到人群集中处,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这才看清了那妇人,这妇人衣着朴素,普通农村妇人的麻布粗衣,看样子三十岁上下,容貌端正,只是脸上已有些辛劳生活留下的疲态,她紧紧抱着那婴孩儿,身体使劲向后扯,想要挣脱几个黑衣男人的手。那几个黑衣人表情凶悍,眉头倒竖,十分跋扈,恶声恶气的训斥着妇人:"你相公可是签了卖身契了,白纸黑字,你和这孩子现在都是我们的人,别在这装可怜,这可不是强行掳你,你最好是乖乖跟我走,我们兄弟几个可不想跟个婆娘动手。"那妇人闻言哭得更加伤心,那孩子更是哭嚎得嗓子都哑了。 叶紫宸看那妇人哭得可怜,很是不忍,捏了捏楚子皙的手,楚子皙往后退了一步很自然的将叶紫宸拢在自己怀里,隔开了周围推推搡搡拥挤的人群,贴着叶紫宸耳边说道:"别急,先看清是怎么一回事。若是别人家事也不好多管。"这时边上一个一直沉默的低着头的男人忽然一下扑倒在地,跪着砰砰砰的忘地上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还喊着:"求你们再宽限几日,我一定想法子凑钱来。"楚子皙神情一动,这男子果然是那鄂军的水军混子头头郑全,那几个黑衣男人听见这话停了手,满脸鄙夷的望着那说话的男人:"凑?你知道自己欠了多少银两么,就凭你,把裤衩都卖了也凑不出个零头!一边呆着去。"说完一脚掀翻那跪在地上的男人,接着又是将那妇人使劲一拉,那妇人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连同孩子一起栽倒在地,楚子皙正要上前,忽然一个身着粉色衣衫的少女从人群里走出来扶住了那妇人。 此时楚子皙与苏营志几人也从人群里站了出来,那妇人看是个陌生人来搀扶自己,自己丈夫反而呆立在一边,一时气急,脸涨得通红,指着男人喊:"我无怨无悔跟你这么些年,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竟把我骗到这里来卖掉,你为何要这般对我,对自己的孩子。"围观的人闻言一阵唏嘘,这世间竟有如此无情的人。妇人说完显是太过激动,人往后一仰晕了过去,叶紫宸和那粉衣女子正好站在妇人两边,粉衣女子扶住妇人,叶紫宸怕婴孩摔着,从妇人怀里将孩子轻轻抱了过来,那孩子还在不停的哭着,叶紫宸动作十分小心,虽没有报过婴孩,却因着本就细心,很轻的将那婴孩儿抱在怀里,一手还护着孩子不过一拳大的头,楚子皙回头时,叶紫宸望着那孩子微笑,双眸中是楚子皙不曾见过的神情。 仲昀略通医术,布置众人将那妇人放平,弯□蹲在边上托起妇人的手腕诊脉。楚子皙望着几个黑衣人正待说话,那粉衣女子却又抢先一步:"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妇!"声音清脆悦耳,楚子皙这才细细打量她,这少女大概是和馨予同岁,脸上稚气未脱,身上的衣物用料上乘,身上的佩戴的玉器也是成色极好,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那几个黑衣人见个小丫头跳出来碍事不怒反笑:"我说小妹妹,这可是晚上,我们哪里光天化日强抢民妇了,况且这是她相公签字画押把人抵给我们的,这又哪里是抢了。天色已晚小女孩儿家就快些回家去,别在这多管闲事。"那粉衣女孩儿被黑衣男子一席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使劲一跺脚,十分气愤的样子,楚子皙此时正看着她,她倒也毫不吝啬的瞪了楚子皙一眼道:"你个大男人站着不帮忙光看着本小姐干嘛!"楚子皙无故被训斥十分茫然,也不好跟个小丫头计较什么,捂着嘴轻咳一声。 那先前耷拉着头的男人见自己妻子晕了过去也是十分着急的扑上来,脸色十分憔悴,抬头见是楚子皙,先是一愣,随后赶紧跪倒望了眼那几个黑衣人对楚子皙哀求道:"王爷,帮帮我,求您帮帮我。"楚子皙厌恶的扫他一眼,那几个黑衣人听郑全叫王爷,也不敢再乱来,小心试探道:"您是?"楚子皙并不想暴露身份:"我是王爷府上的幕僚,这郑全到底是因为何事招惹你们,你们要如此对他妻儿。"那几人一听说是王府上的人也不敢怠慢,收起了嚣张的嘴脸,道:"原来是王爷府上的先生,幸会幸会,先生你有所不知呀,这郑全自两年前不断到我们钱庄借债,陆续几年没一次还上的,我们掌柜是个善人,也一直宽限他,可时日一长他不但分毫未还却还想借债,是他自己把妻儿抵押给我们钱庄,当下这钱庄生意也不好做,亏本的买卖可做不起,我们也是万不得已才要带走他妻儿的。要说这卖身契还抵不过他的债呢,我们掌柜的见他可怜也就一笔勾销了。"楚子皙看着郑全那瑟缩模样心里一阵厌恶,"他欠了你们多少银两。"几个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纸来,答道:"连本带息是二百七十两银。"楚子皙脸色不善低头问道:"郑全,是这么多么?"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在这边吃早边发文,都快往嘴里塞完了才看到碗里有只苍!蝇!啊!苍蝇啊!你们要付全责!!! 52灵医 郑全赶紧答道:"是,是的。"楚子皙对黑衣人道:"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银两,给你立个字据,你改日到王府来取。"那黑衣人一听楚子皙也没钱,顿时傲慢神色又透了出来:"先生,这可不成,今日我们也是遵了掌柜的吩咐出门的,拿不到钱可没法交待啊。"楚子皙一眼便看穿几人在想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不快:"怎么,担心我没钱在这唬你们?"那粉衣女子一听下巴一扬,高声道:"我爹爹是船王周誉,有的是钱,你们今日先放过这妇人和小孩,我叫我爹爹派人把钱给你送来。"楚子皙暗想,今日可真是热闹,不但遇上这水军油子郑全,还冒出个周誉的女儿。那黑衣人哪会轻易信她,一脸不耐。楚子皙伸手从腰间解下一个挂件,那挂件质地细腻,色月白如素玉,微冻,通体密布血斑点,仅微露白底,色泽鲜艳夺目,楚子皙道:"你们若是识货,便把这块鸡血石拿去,算是当给你们,大可抵了今日的债,三日后将这石头送来王府,我再赎回来。"为首的黑衣人接过楚子皙手上的鸡血石,凑到身后人灯笼下一照,通体血斑,纹理活泼对称,光线下很是耀眼,黑衣人转过头来嘿嘿一笑,将那鸡血石收入了袖口中:"既然先生都这般有诚意了,我们再要带走人就是我等不懂事了,这是卖身契,先生您收好,这儿全由您定夺了,我等先行告辞。"楚子皙伸手接过卖身契,几个黑衣人拨开人群,匆匆走了,看样子确实是急着交差。 此时人群没了看头,目光都移到楚子皙身上,楚子皙有些不自在,苏营志便挥手驱散了看热闹的人。楚子皙转身问仲昀:"这妇人如何?"仲昀回道:"无甚大事,是生产不久,气虚体弱,再加上方才气急攻心,才一下晕了过去,醒来后多休息调理便可。""她躺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仲昀你先将她送去参将府上,那边自会有人照顾。我稍后再回。""谢王爷相救,谢王爷。"郑全不住谢恩,说完这几句有试探的问道:"王爷,这是我妻儿,为何不让我领回家去?怎好劳烦王爷。"楚子皙道:"不必谢本王,本王没打算帮你还债,卖身契在本王处,这妇人和孩子现已与你无关,若想要回自家妻儿,改过自新了再来谈。还有,明日辰时,召集水军南校场集合,若有迟者,按违军令处杖刑,滚。"那郑全看了叶紫宸怀里的孩子一眼,脸色有些难看,叹了一口气,眼里流露出些许悔恨之意,他知道自己债台高筑,已是家徒四壁,就算带走了妻儿也是无法给予照顾,只得作罢,默不作声的走了。 仲昀已从街边叫来一辆马车,苏营志和侯方梧也在旁帮着将妇人抬了上去,目送仲昀随车走了。"你是清宁王?"楚子皙闻声回头,这少女说话很是不客气,对楚子皙敬称也不用上,但明眼人看来就知道这与存心不敬是不同的,只是受了娇惯的小女孩儿心性单纯不知礼数罢了,因而楚子皙也为放在心上,走到叶紫宸身边,见那婴孩儿已经在叶紫宸怀中睡了过去,小嘴还在砸吧着,淡淡的眉毛间或一拧,微微动几下,又恢复平静,很舒服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对那女孩道:"正是本王,你叫什么名字?真是船王周誉的女儿?"那女孩儿眼睛放光的望着楚子皙道:"我姓周名珍,你真是清宁王?昨日还听爹爹提起你呢。"楚子皙一想,昨日宴席,这周南珍说的应当是实话,问道:"你个女孩儿家夜间只身外出不怕有危险么,你家住何处,我派人送你回去。"那女孩儿一听这话,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支吾道:"不,不用了,我只是出来逛逛,和几个家丁走散了,我待会儿自己回去便可。" 楚子皙见她眼神闪烁,背上还搭着一个小包袱,不禁好笑:"我看你是从家中偷跑出来的吧,也不怕你爹爹担心?"那女孩儿一下被戳穿有些着急,强词夺理道:"谁告诉你我是偷跑出来的,我,我现在就回去,哼!"楚子皙看她气急也觉得有意思,抱起双臂扭头对叶紫宸道:"宸儿,现在天色尚早,我们闲来无事回府上去也没意思,不如送周小姐一程?"叶紫宸将婴孩儿向上托了托,望了那周南珍点点头,周南珍这下可着急了,脸色也有些发红,终于说了实话:"不成!你们不能送我回去,我,我好不容易才甩开那些家丁跑出来的。"楚子皙嘴角一挑,一旁侯方梧忍不住问道:"你为何偷跑出来?你爹爹待你不好?"周南珍摸摸鼻子,脸上浮出一团红晕,嘴唇嗫嚅几下却没有说话。楚子皙看她那娇羞模样顿时明白了什么:"周小姐,是准备要去见什么人啊?"周南珍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我是出来找天河哥哥的!"楚子皙故意拖长音调道:"噢~还是个男子。" 周南珍一个娇惯小女孩哪禁得住楚子皙这般套话,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又没法子收回来,你了几声后只好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放我走吧,天河哥哥若是走远了就难寻了,方才若不是那个大婶出事,我现在说不定都已经追上天河哥哥了。"楚子皙心道这小女孩心底善良却着实莽撞,道:"你知道你的天河哥哥去哪儿么?东西南北?骑马还是步行?日夜兼程还是白日赶路?"周南珍想了片刻垂头丧气的说:"我只知道天河哥哥是往南去了。"楚子皙摇摇头,耐着性子道:"那你还想追上他,若是有一匹快马,就方才那一会儿就可奔出好几十里了。你先回去吧,若说找人,你爹爹交际广泛,哪有寻不到的。"那周南珍听楚子皙这么一说,顿觉无望,小小的包袱也滑倒了手腕处挂着,低声喃喃道:"天河哥哥带着小白狐,该是不会骑马的。"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语言交流的默契是很艰难的,特别是遇到阻碍的时候,你不说,我不懂,写叶紫宸越来越难,大家希望她能说话,还是不能说话?那只小白狐要出现了。 53伤口 楚子皙本来已在和苏营志商量着叫她府上人来接,听到这么一句忽然顿住,想起什么似的急急问道:"什么白狐?可是周身纯白没有杂色,眼睛是蓝色?"叶紫宸听到这里也走到近处,周身雪白,眼睛是蓝色的,只可能灵狐,叶紫宸还在宇国玉清峰上灵修时,便经常偷偷喂养在那里出现的两只灵狐,那两只小白狐也与她十分亲近,常与她玩耍,后来被楚皇叶云启发现,将灵狐强行捉了去,叶紫宸很是着急,到处打听才知道那两只白狐被送到了北海猎场,情急之下封了行宫到北海猎场想要将小狐狸救回来,才遇到了楚子皙,其中一只在北海狩猎时被射杀了,还剩下另外一只,叶紫宸在煞阵中见过只后便再也没有见到过,因此心中也一直十分担忧那只灵狐。 "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你是王爷还是神仙啊?"周南珍有些垂头丧气,楚子皙顾不得理会她这句话,眉头一蹙,想了想又问道:"你的天河哥哥姓什么?是哪里人士?多大年纪?"周南珍看楚子皙神色古怪,语气也十分严肃,也不敢不答:"天河哥哥姓穆,我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天河哥哥只说自己是北方来的,年纪该是有二十几岁。"楚子皙又问了几句穆天河穿着外貌,听了周南珍回答笃定的点点头:"是了,就是他。"脸上逐渐绽开一个笑容,眼里尽是喜色,这欣喜是很不寻常,既非楚子皙捉弄人时狡黠的开心,也非和叶紫宸呆在一起是温柔的悦然,而是一种看到希望的兴奋的喜悦:"宸儿,你先回去,我晚些回来,不必等我。" 叶紫宸本想同楚子皙一道去,看了眼睡着的婴儿又觉不妥,因而只是关切的看了楚子皙一眼,楚子皙抚着叶紫宸发丝笑道:"没事的,不用担心,不过是去寻个人。"说完又对侯方梧苏营志道:"方梧,营志,我有些急事要办,劳烦你们将周小姐和王妃送回府去。"侯方梧苏营志听楚子皙语气急切,便没有多问。楚子皙快步走近停在路边的马车,从腿侧抽出一柄龙纹短刀,用力向那缚马的绳索一划,在一旁的车夫一声大喊;"诶,你干什么!"楚子皙哪还理会他,伸手摸出一个钱袋丢给那车夫,一跃上了马,双腿一夹,策马而去,竟是一个字也没留下。那车夫手里捧着钱袋,傻愣愣的看着楚子皙绝尘而去。楚子皙一路出了南门,勒马停住,这时黑暗中闪出几道身影:"殿下这是要去哪。""穆天河就在附近,云寂,你立刻带人往南一路搜寻,你,和你,同我顺着官道去找,一定不能让他走掉。"楚子皙指了两个立在马下的黑衣人,云寂沉稳的一抱拳:"是,殿下!" 楚子皙简单交代了几句会合时间,那棕红色的马已经开始不耐烦的翻起了蹄子,楚子皙望着前路,官道两旁树影婆娑,此时天黑尽,无月,天边只挂着星辰几点,此时离城仅一里开外,人声却已显得十分微弱了,遥远的嘈杂已成天幕下呢喃之声,只让夜色更显孤寂,楚子皙又拉起了缰绳,呼哨一声,白色的身影隐没在无边的黑暗里,只余下嗒嗒的马蹄声。 39 仲昀做事周全,离开参将府之前已请了大夫在照顾那妇人,叶紫宸回府后确认了妇人无大碍,心里记挂着楚子皙去处,便无心多作停留,独自去了书房,抽出一本佛经来,静静坐在质地柔软的藤椅上翻看,书房中临着江,窗户大敞着,窗外竹林在江风中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显幽静。自叶紫宸疏远鸢喜以来,一直是雪莹兼顾着二人起居,叶紫宸为人随和,也没什么多余的要求,虽说是多了一人出来,雪莹也并不觉得辛苦。雪莹端了一壶花茶来,茶味不重,晚上喝了也不担心睡不着,动作很轻的放在叶紫宸手边,便静静的候在一旁。叶紫宸本是打算坐着等楚子皙,可现在也并不清楚楚子皙什么时候才回来,便伸手招来雪莹,抽出一张宣纸,提笔写了几行字递给雪莹,雪莹见字道:"那王妃您也早些休息。"躬身行了礼便离开了。叶紫宸一页一页翻着佛经,也不知坐了多久,楚子皙却还是没回来,望了望门外,倦意涌了上来,不知不觉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官道旁的密林中,一队黑衣人持刀而立,四周十分昏暗,看不清黑衣人面容,却能觉出一股如刀锋一般冷冽的杀意。楚子皙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将手上匕首丢给身后的人,低声道:"拿着防身,不要与他们正面交锋,你不是他们对手。"紫衫男子手捂着淌血的肩膀,接过匕首,疑惑的问楚子皙:"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楚子皙没有搭话,两名暗卫分别站在紫衫男子左右前方,楚子皙守在男子后方,呈三足之势,虽然这防护仍显得薄弱,这也是如今这情形下对紫衫男子来说最安全的阵势了。 那几个黑衣人行动无声无息,动作十分迅速,大概有六七人,两两错开,一前一后冲了过来,楚子皙借着对方武器的金属光泽判断着防守方向,不停有刀剑撞击之声在黑森森的林中响起,这几个黑衣人显然功夫不弱,楚子皙再能斗,仅凭一根木棍与两个暗卫,还得顾着背后毫无功夫的穆天河,不能轻易变动位置,渐渐落于下风,那几人明显是看出了楚子皙几人的顾忌,便千方百计直接攻击穆天河,楚子皙心里一叹,若是另几对人找不到这里来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楚子皙正皱眉定睛分辨眼前黑衣人方向,忽的背后一声惊呼,穆天河身前一名暗卫倏忽跪倒,嘴里一声低沉的痛哼,一个黑衣人作势拔刀直挥向穆天河胸前,眼见着就要一刀取了性命,楚子皙脚下步伐一移,一个转身闪到穆天河身侧伸出木棍挡了那刀,那黑衣人这一刀下手极狠,一刀销断了木棍,那木棍只稍稍减慢了速度便砍向穆天河,楚子皙眉头一皱,此时若是推开穆天河,那另一边的黑衣人必定趁势而上,穆天河哪还有命,那宸儿的天劫就无人可解了,电光火石之间楚子皙已作出决定,将穆天河向身前一拉,背上顿时传来刀的凉意,那刀刃必定锋利无比,划破皮肤之时只有一股凉意,楚子皙片刻之后才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在迅速浸湿自己的衣衫。 作者有话要说:试了试果然是木有写武侠的细胞 54秘密 "开门,快开门!"此时已是寅时,再有一两个时辰天都快亮了,府内一个仆从闻声哈欠连天的把门拖开一道缝隙问道:"谁啊?"却见楚子皙满身血迹的站在门外,怀里还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狐狸,脸色苍白,眉头紧皱,身边还有两名男子,其中一人似乎晕了过去,被人搀扶着。这仆从的瞌睡立马被吓醒了,赶紧把门打开,睁大挂满血丝的眼睛颤声道:"王,王爷,您怎么了。"楚子皙看了一眼身上的血迹,大多是那些黑衣人的,语气镇定"没事,你赶快去请个大夫来,。"那仆从见这阵势也是十分不安,一双粗砺的手不停拽着衣角,回道:"今儿正好有个大夫在府上,小的现在就去叫他。"楚子皙一想大概是照顾那妇人的大夫,多半是仲昀安排的,不会差到哪里去,遂点点头,吩咐了先把伤者扶去客房,便抱着小狐狸进了内院。 一进内院楚子皙就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肩上的小狐狸似乎有些兴奋,蓬松的尾巴在楚子皙脸上扫了扫,楚子皙轻轻打了个喷嚏,伸手拍了拍小狐狸的爪子示意它安静。书房中,叶紫宸左手握着一卷书,纤长的手指微微张着,眼看着书就要顺着滑落下来,长长的发丝披散在在椅背上,侧倚在藤制的座椅上,容颜隐在一片阴影里,已经睡着了,屋内的风灯快要燃尽,窗户还大开着,江风顺着窗户吹进房内,卷起几分潮气。楚子皙弓起身,将小狐狸从肩头抱下来放在地上,小声道:"不要出声。"那小狐狸乖巧的卧在门边,小脑袋动了动,伸出舌头舔了舔嘴,眼中灵光闪动。 楚子皙轻声来到叶紫宸身边,慢慢打开叶紫宸手指,取出书卷来搁在书案上,左手贴着椅背伸过去将叶紫宸揽到自己怀里,小心的把叶紫宸抱了起来,动作极轻的出了门向卧房走去,那小狐狸倒也不用招呼,自己便跟在了楚子皙身边,连蹦了好几下,见着叶紫宸十分雀跃。楚子皙拍马追了半夜穆天河,又与几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一场恶斗,也不知那小狐狸是太过聪明还是仅是凑巧,把另外一队暗卫迅速引来,才扭转了局势,背后刀伤虽深,却不是什么致命处,还拖不垮楚子皙多年习武的身体,只是疼痛却是真真切切,因而只能抱着叶紫宸小步的向前挪着,不敢动作太大,将叶紫宸往怀里紧了紧,明显有些体力不支。好不容易将叶紫宸放到了床上,细细搭好了锦被,脸色虽然疲倦却露出一丝笑意。转身抱起小狐狸,凑着一只纯白色尖尖的小耳朵说了几句什么,那小狐狸极通人性,机灵的咬了咬楚子皙的领口。楚子皙也放心的将它放在了床边上,随意换了一件外袍,掩盖住背上的伤口,轻声出了门去。 "大夫去了吗?"楚子皙一边往客房走一边问雪莹,楚子皙满身是血的回来,下人早就通知了雪莹。雪莹匆忙跟上楚子皙步伐道:"已经来了,正在客房呢,王爷您伤着哪儿没?怎的脸色这么差。"楚子皙有些无力的摆摆手示意她暂时不要多问,楚子皙女子身份是绝不能让外人知晓的,杞洛还在永安的王府内照料清悦,伤口只能寻个适当时机自己处理,以前在宫中有母后安排好的御医照顾,出了宫可不比从前,看来也得多给杞洛找几个帮手,若是再有今日这情形自己也不比强忍下来。雪莹从来善解人意,虽说着急,楚子皙不愿说,她也不再问了。 客房里大夫正坐在床边探着脉,床上的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衣服破损了好几处,那些血迹是从里沁出来的,看着十分渗人。楚子皙俯身到床前,后背一阵剧痛,咬了咬牙问道:"大夫,这人怎么样了?"大夫收回手道:"这年轻人大多是皮外伤,未损着心脉,只是伤口颇深失血过多,须立即包扎止血,否则亦有性命之虞。""那就劳烦您快些给他包扎,一定要保住他性命。"那大夫也不多说,救人要紧,转身打开药箱开始取药,楚子皙也唤来几个下人帮着褪去穆天河染红的衣物,当下人正拉开那人里衣的领口时,楚子皙忽然大喝一声:"慢!你们出去。大夫您先配药。"那大夫一脸奇怪的望着楚子皙,这刚刚还急着要救人,现在这当口居然叫所有人出去。下人鱼贯而出,大夫也一声不吭的在桌旁挑选着已经磨好的药粉,楚子皙有些不相信的用指尖挑开穆天河里衣领口,赫然可见已经染红的白色绵绸布条,这东西楚子皙是如此熟悉,愣了愣,又打量了穆天河容貌,心里有了底。除了肩胛那处贯穿的伤口,穆天河身上其他地方只是些小豁口,血已经慢慢止住了。 楚子皙拉过被子将人盖住,将衣物褪到肩部,对大夫道:"大夫,您就处理下他肩伤便可,之后留下些药,小伤我们自行处理。"大夫点点头,捋了捋胡须,这些官家人多提些奇怪的要求,他行医多年早已进见惯,他也瞧出那年轻人主要尚在肩部,其他无妨,遂了这要求倒也不伤医德,动作娴熟地擦去血污开始上药。这老大夫很快处理完伤口,在床边的铜盆里尽了手,坐到圆桌边写起药方,一面写一面道:"这年轻人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伤口不可沾水,这两日或许会有发热的症状,按寻常退烧之法控制即可。大人,看您脸色,该也是受了伤,血气已亏,须早些包扎。"楚子皙楞了楞,咳嗽几声,背部疼痛难忍,勉强的挺了挺腰背,那大夫头发花白,神情泰然自若,他早瞧出楚子皙脸色极差,主家没求自己医治,那必定是有不便,按理也不该多问,但医者父母心,老大夫仍是忍不住提了一句,楚子皙也坦诚,本来自己来这里就打算讨些药去,这大夫开口还省了麻烦:"那劳烦大夫您开些刀伤的药。"那大夫也没再出声,写好方子很快离开熬口服的汤药去了。楚子皙拿起药粉,给穆天河身上细小伤口仔细上了药,处置完拿起一卷纱布,走到屏风后,艰难的褪下衣物,正在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楚子皙眉头一皱,无奈的拉起外袍。 作者有话要说:守着秘密很辛苦 55包扎 "王爷,王爷。"雪莹声音从门外传来,楚子皙叹了口气拉开了门扇,眼前却是叶紫宸,那小狐狸正惬意的蜷缩在叶紫宸怀里,看到楚子皙抖了抖耳朵算是打了招呼。楚子皙一根手指戳在小狐狸脑门上:"你个小东西,不是告诉你不可吵醒她么?"小狐狸往后缩了缩,有些不满的龇了龇尖尖的牙。叶紫宸轻轻捏了捏小狐狸脖子,小狐狸重由温顺下来,叶紫宸眼里的惊喜之色还未褪去,定是找到了灵狐才如此愉悦,楚子皙看叶紫宸开心,自己也笑了起来,伸出手指挑了挑灵狐的小爪子,小狐狸反应奇快,一爪子抓了回来,楚子皙赶紧收手,却一下牵动了背上伤口,脸色变了变,嘴上却还调笑:"你这小东西,还出爪伤人啊。" 叶紫宸一眼看出楚子皙脸色不好,将小狐狸交给一边的雪莹,拉过楚子皙袖口,认真看了楚子皙脸,长廊上有些暗,却也可以轻易的辨出楚子皙苍白的脸色,楚子皙心知这是被叶紫宸看出来了,正打算将两人支走好早些上药,忽然想起什么,便轻轻握住叶紫宸的手,侧首道:"雪莹,布置几人来着照顾着,吩咐下去不要动这人身上的衣物。我先回房歇息,他若是醒了立即告诉我。"说完一脸坦然的直视叶紫宸携着担忧的眼睛,幽黑的眼里在印出叶紫宸面容:"宸儿,来,我还有些事要和你说呢。"嘴角笑意依旧,牵着叶紫宸顺着长廊一面走一面还在有些责怪道:"下次我若晚归不必等我,在书房就那么睡着了也不怕着凉么。"楚子皙声音越来越轻,两人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 "宸儿,宸儿?你在听我说么?"楚子皙已经解了外袍,背挺得很直,正在艰难的脱下已经被血液凝在背上的衣物"伤口不深,没什么大碍的。"叶紫宸在旁垂着头,动作小心的替楚子皙褪着衣物,不深怎会几乎染红了这么些衣服,想着竟有些生气。楚子皙望着叶紫宸安抚她一般浅浅一笑,毫不在乎的模样,若不是那脸色发白,哪里像是受伤的人。 此时楚子皙只剩下一件里衣,她手握着里衣的领口,侧身来看着叶紫宸,叶紫宸正着急她伤势,楚子皙自己却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问道:"宸儿,你爱我吗?"叶紫宸一愣,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心思问这些,顿时又急又气,当下不再理会楚子皙,低头解开楚子皙里衣衣带,皱眉将双手放在楚子皙手背上,移开了楚子皙拽着领口的手,楚子皙并没有动,还呆立在原地,看不清表情,里衣没有了束缚从左侧散了开来,露出层层浅灰色的棉质布料,从楚子皙腋下横穿过裹住胸前,绑得很紧的样子,周边白皙的皮肤都被勒得有些发红,楚子皙嘴唇发白,更虚弱了几分,仍是不死心,声音已经有些不安:"宸儿,你爱我吗?"叶紫宸也觉察到楚子皙的局促,当然也明白眼前已经有些虚脱的人的局促,现在的楚子皙没有盔甲,没有身份,没有秘密,这不安全,人天性中的不安全感,楚子皙只是想要抓到一丝可以依靠的东西。 叶紫宸望着楚子皙坚定的神情,知道她犯了倔脾气,若是不答,不知道还会怎么别扭,遂轻启樱唇,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唯一入耳的是屋外蛙鸣声声,楚子皙却可以清楚的听见叶紫宸的回应,带着些许无奈,些许担忧,些许责备,些许眷恋,像风一样轻的,我爱你。信任,不需要任何解释,甚至不需要任何声音,你开口,说或是不说,我都会相信。楚子皙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肩膀也由之前有些蜷缩的姿态放松下来,叶紫宸见她倔劲过去,担心她带着伤继续胡闹,赶紧将楚子皙按到塌上俯卧下,转身取了放在桌上的剪刀。 楚子皙背上深红的血已经将缠了数圈的布带凝在了伤口处,叶紫宸顺着血迹最深的布带边缘处剪开,狠下心一揭,楚子皙嘶的倒吸一口凉气,肩膀也随着抽动了一下,叶紫宸心里更是难受,那道刀痕很深,有四五寸长,从右肩胛以下斜拉过背部,皮肉都翻了出来,在白皙的背上看起来尤其狰狞。叶紫宸握着湿布轻柔的擦拭着那伤口,真不知道楚子皙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早知如此就不该随她去。叶紫宸很安静的忙碌了一阵,终于清理完将纱布裹好,取了一套干净的衣衫来,叹了口气看着剪下的血色布带。 楚子皙觉得安静的古怪,起身面朝里侧草草穿好了里衣,轻咳一声,从背后环着叶紫宸腰,下巴搁在叶紫宸后颈处,懒洋洋的喊:"宸儿。"叶紫宸忽然转过身抱住楚子皙,手小心的避开了伤口处,长及腰间的发丝铺了些在楚子皙身上,带着叶紫宸特有的香气,小狐狸卧在圆几上悠闲的看着两人,一副看好戏的小模样,楚子皙暗想难不成是伤口太瘆人让叶紫宸不舒服了,便贴着叶紫宸耳边,轻拍着叶紫宸背语调轻柔道:"宸儿,我自小习武,体质比寻常人好得多,这伤只划着皮肉,过些时日就好了,无妨的。"瞧见那小狐狸正望着自己,顿了顿又问:"这只灵狐你也担心了许久,现在找到了,开心吗?"叶紫宸松开了楚子皙坐直了身子,看了一眼灵狐,楚子皙多半是因着小狐狸受的伤,想到此处叶紫宸并未表现出丝毫喜色来。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啊 56决绝 第二日楚子皙便向营中告了假,将穆天河带回了王府,有杞洛在,楚子皙多少也放心些,清晨才到府上,杞洛便告诉楚子皙清悦想见她,楚子皙看杞洛神情不对,也没耽误,径直去了那间安静的小院。 跨进清悦房门,那门扇吱呀一声转开,声音颇沉闷,楚子皙甩了甩袖掸去衣摆处沾来的尘土,方才走到清悦面前,心中还拿不定清悦想说什么。"今日急着找我是有什么事么?"清悦深深看了楚子皙一眼,垂首望着自己□的双足,琥珀色的眼睛透出不舍来,楚子皙却半点没窥见。"子皙,这几月来,你一个字也没问过我,就不想知道我是谁?"楚子皙负起双手踱到窗边,望着园中绿树花草,满目幽静,终归还是要说清楚:"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是景国派来我身边,夺江山雪域图的人。"楚子皙说得直白,语气也冷淡了不少,清悦眉心一动:"子皙既然已经知道是我算计了你,为何还要救我。"几月来两人都各怀心思避开这件事,但无论多么完美的伪装,都终究成为不了现实。楚子皙回过身来面对着清悦,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你确实把我算计了进去,算计得我明知你有不妥也不愿怀疑,血魄,你也布得巧妙,但我也有疑问,你既是受命来暗算我的,我命悬一线不是正合你意,你为何把自己的解药给我?"楚子皙语气里竟少有的透出冷意,清悦摇摇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柔柔弱弱,白净清秀的女子。 楚子皙并未等清悦回答,有些无奈的看着清悦有些神思恍惚的模样,终究不忍,放软语气道:"你为何救我,我便缘何救你,你与景国的关联,我也不想再提,若是我没有看错,你并不情愿做这些事,因而我才千方百计将你与那些人隔开来,你若想摆脱他们控制,这是最好的时机,我必定助你。"清悦深吸一口气:"子皙,我要回去。"语气轻得伤感,楚子皙抿了嘴唇:"你知道回去会面对什么吗?"面对什么,清悦当然清楚,无非是被发现自己替楚子皙解了毒,坏了那人计划,又是一番折磨,那个男人还会继续利用自己,自己不会这么轻易的死去,不过是折磨罢了,清悦隐约还能听见那中年男人特有的浑厚又阴险的声音:"想死?没那么容易,你若是敢背叛我,不要忘记冷宫里还有一个人,我可以让她比你更痛苦。"清悦忍不住微微一颤。楚子皙眉头揪作一团:"我再问你一遍。你知道你会面对什么吗?"清悦并未在意楚子皙有些愤怒的语气,反而淡淡道:"子皙是在担心我么?"楚子皙心中一阵火起,一掌带风拍在几案上,砰的一声那木质的一角都被拍得斜塌下来,清悦面色更加从容,丝毫无惧,走到楚子皙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子皙,我要回去。"楚子皙咬咬牙,方才动气已牵动了昨日才包扎好的伤口,脸色有些阴沉:"这王府并非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景国的势力在几次交锋之后也渐渐浮出水面,楚子皙自然也看清这些人绝非善类,自己交出江山雪域图,一者是为了让清悦与他们撇清关系,二者也是将计就计动用景国势力一同寻找那地图标注之地,清悦若是回去,身上的蛊毒能不能解不说,自己的打算也落了空,还不知景国恼羞成怒之下会做出什么。清悦望着被楚子皙拍得裂开的桌角,手指随意的抚着那断裂处参差不齐的木料:"子皙莫要动气,你我当下亦算是两清,你当你的清宁王,我做我的景国人,子皙今后也不必再替我劳心,若是能念及我并无心伤你,便放我回去,他日再见,若是对峙,权当陌路,不必留情。"楚子皙沉默了许久,两人就这般对峙着,谁也没有吭声,清悦面色坚定,仿佛带着无法摧毁的盾,楚子皙眼神冷冽,好似持着无坚不摧的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过是两败俱伤。窗外阳光泛暖,铺了一地灿烂,却如何也融不去两人之间渐生的坚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然忧心一片,又怎会只有寸许真心。 楚子皙终于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再执着也挽不回心意已决,那些布置那些交易,不过是顺水推舟,重来便是,这些复杂的关系里,楚子皙最看重的不过是清悦而已。"还有几日,就是景国送解药来的日子,你就多留几日,到时我让你们一同离开。"说完也没看清悦一眼,拂袖而去。清悦听着楚子皙脚步渐远,楚子皙何曾对自己动过气,如今还是到了这步田地,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自己又在奢望什么,有生之年得以相逢,怕也是幸运了,况且在楚子皙的身边,还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妻子,货真价实的一国帝姬。清悦心口处传来一阵痛楚,却反而笑了起来,两枚浅浅的梨涡挂在脸颊,一阵悦耳的歌声响起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声婉转,有若青鸟啼鸣,依旧是楚子皙听不懂的语言,初见时,清悦也唱过这首歌谣,但从未告诉过楚子皙这首歌是在唱什么,而走到长廊尽头的楚子皙,此刻已无心去深究这歌声为何如此凄楚,脚步只微微停顿,捏了捏拳头,将那无穷的心思搁置在了身后,再没有停下脚步,情丝缕缕,随风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深水潜着霸王的孩纸容易呼吸不畅,偶尔也出来冒个泡啊,话说昨天很开心的和妹纸去湖边散了会儿步,表示被自己的情调感动到了,所以加班加点又来一章,各位笑纳 57怪人 永安城中炊烟升起,已是正午,楚子皙却在客房而非膳房,穆天河已经醒了,嘴唇苍白干裂,脸上仍然毫无血色,此刻正无力的躺在一张做工精细的红木大床里,眼中满是戒备,她醒来就发现自己的衣衫已被全数换过,眼睛打量着站在窗边的楚子皙,声音干哑而微弱的问道:"这是哪里?你是何人?为何救我?你都知道了什么?"楚子皙转过身来,看了杞洛一眼道:"你配的药果然有效,我看她精神不错,一醒来就可以问这许多问题。"说完才转过头来一一回答道:"这里是永安清宁王府,我是清宁王楚子皙,救你是因为我有一事相求,一直在派人寻你,昨晚碰巧得知了你去向,便将你救了下来,并无恶意,这里很安全,你可以放心养伤。至于最后一个问题,你若是指的你是女子这件事,那我已经知道了,你也不必紧张,是杞洛替你换的衣服,我会保守你的秘密。不过我倒是诧异,灵医穆天河会是个女子,穆氏一族世代灵医兼修,秘术从来是传男不传女,行迹亦是飘忽不定,一个女子竟是这一代的族长,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意思。"楚子皙神情很是诚恳,她确实是十分诧异穆天河的女子身份,芸芸众生,居然还能遇到与自己际遇相似的人,楚子皙心中也生出些亲近之意。穆天河听楚子皙说完,半信半疑,但在当下的处境纵然不信又能如何?这点她还是懂得的,因而也不多话,只沉默的望着楚子皙。 穆天河脸色苍白,更显得肤色如白玉一般耀目,双目狭长略微上扬,外眦随挺直的眉峰直指鬓角,瞳仁和叶紫宸的很像,在周遭都围着一圈浅浅的蓝色,层层淡入眼白之中,或许是宇国人的特质,穆天河眼神尤其清澈,如一泓清泉,对视则可见其中自己的倒影,那眼神像是可以将人摄进去一般,让人想一步一步靠近这双眼的主人,一点一点了解这双眼的主人,却又望而却步,因为若是再走近,便可见那眼里沾染的狂傲疏离,邪气逼人,亦是寒气逼人,若是再靠近分毫,似乎就会一步跨入深渊''。不看这双眼,穆天河也只算得上是个容貌绝世的公子,或许因着是女儿身,脸上还带着些恬静柔和,但若是瞥过一眼这双眼,任谁也不敢小觑穆天河身上睥睨苍生的锐气,这怎的也不像是个救死扶伤的医者,反倒像个亦正亦邪,玩弄凡尘中人的的散仙。 楚子皙都被穆天河看得生出些寒意,却并不厌恶,终于有些理解为什么周誉家的小妮子非要逃出来追这位"天河哥哥"了。穆天河沉吟片刻,不急不徐的问道:"方才你说,你一直在找我?"楚子皙轻轻一点头:"是,我找你是为了请你医治一个人。"穆天河一听这话来了兴趣,有些邪魅的双眼不经意的眯起,带伤的手臂往上抬了抬,掀开了碍事的锦被,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在她的眼中,人并无尊卑贵贱,只有生老病死而已,因而楚子皙的王爷身份与她并无多大影响,因而此刻她的的神色已流露出往日的张狂模样,伤痕累累也无损她天成的威慑力。楚子皙觉察出穆天河笑得怪异,问道:"你笑什么?"穆天河捏了捏拳头感觉了一下所牵动部位的伤势,将自己的右手搭在左手手腕处给自己诊着脉,淡淡答道:"你很了解我,那你应该知道寻常病症我一概不会医治。"楚子皙低头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袖口,依旧只让人觉出书生气,柔和温润,不会伤人分毫,深幽的瞳仁里波澜不惊,与穆天河的锋芒毕露反差极强,却隐隐显出分庭抗礼之势,并未被穆天河压住半分,楚子皙心里已经暗暗戒备,这人实在不寻常,知道自己的女子身份被识破丝毫也没有慌乱,居然还能摆出一副治或不治全看心情的模样,难道就不惧怕被拿住这把柄威胁,这种人,若不是蠢货就必定是精明无比,而躺在床上的穆天河,楚子皙更愿意相信她属于后者。 "这绝非寻常病症,与你们宇国的灵祭有关,你是宇国人,应当知道。"穆天河并未立即回应这句话,收了搭在手腕上的修长手指,对站在后方的杞洛道:"你身上有草药味,应该是医者,能替我找几味药来么?"说完认真的咂咂嘴,舌头在口中转了一圈,问杞洛:"喂我喝的这药是你配的?药方不错,只是性寒了些,待会我写个方子,你就照着替我熬药,不要再用以前的了。"杞洛自小钻研医道,幼时楚后慕容锦见她好学,还特意请来各方名医给杞洛传授医术,再加上杞洛本就聪慧,学医至今,恐怕也是没有多少医者可以随意评判她开出的药方。可这穆天河就这般云淡风轻的轻视了杞洛的医术,杞洛怎会有好脸色。楚子皙也听出这言语有些伤人,但现如今是有求于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向杞洛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计较。穆天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扶额道:"哎呀糟了,这位姑娘,敢问芳名是?"杞洛语气冷淡的答道:"杞洛。""杞洛姑娘,实在失礼,我爹从前告诉过我,医者忌评同业者药方,若有冒犯,还请原谅。"穆天河神色坦荡,看那眼神这句话倒是不似作假。杞洛被这么一说,反倒觉得自己小气了,露出笑容来:"无妨,灵医穆天河之名我早有耳闻,我只是寻常医者,自然是不能比的,能得指教也是我的荣幸。"穆天河这才放下心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到外边跟台风似的,一枚大花盆从楼上擦着我掉下来,阿弥陀佛,我还是活着回来发文了,接下来半个月要考试,字数可能会少一点,外加我对之前几章不太满意,暑假抽空修改下。 58偶遇 楚子皙在旁看着二人说话,忽然想起昨晚那些来路不明的黑衣人,虽然已全数处置掉,却难保会再有人被派出来,必须问问清楚才可有所防范,于是插话道:"昨日那些黑衣人,你可认识,为什么要置你于死地?"穆天河指尖敲了敲床沿,漫不经心道:"我哪知道是什么人,不过是到楚地来云游还遇上这等事。诶对了,我的狐狸呢?"穆天河鬼门关走了一遭,依旧毫不在意,楚子皙有些头疼,道:"灵狐在府中别处养着,不用担心。"穆天河忽又道:"你要我医治什么人,什么病症。"楚子皙心里又是一叹,这句话已经被岔开良久,这穆天河现在才忽然问起,真不知是在想什么。"宇国帝姬叶紫宸,也就是我的王妃,就是我要请你医治的人。"穆天河眨眨眼,浓密的睫毛忽闪几下,奇道:"帝姬?你就是那个娶了帝姬的楚国皇子?原来如此,先让我见见她吧。" 穆天河精神不错,但脸色依旧很差,楚子皙体谅她眼下伤情,也不急于要她医治,于是伸出细长的三指来轻轻一摆:"不急,待你伤养好了我再带你见她吧,眼下你就放心休养。"没想穆天河一口拒绝:"不,我现在就要见她。"楚子皙被穆天河这样一顶撞觉得奇怪,右手松松的一握拳在鼻尖上点了点略微一思考。这穆天河是唯一可能让叶紫宸避过天劫的人,她这要求虽是有些不领情却也没什么大不了,早些让穆天河看看还能早些知道叶紫宸是否能够医治,也好早些放心,既然穆天河自己也不担心伤势,楚子皙还有理由不同意她的要求,当下便答道:"好,我现在就带她过来,你等一等。"说罢掀开房门去了。 大约一盏茶时间,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楚子皙携着一身白衣的叶紫宸回来了,此时穆天河已经坐起身来斜倚在垫在身后砌好的锦被上,正和杞洛低声谈论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嘴角翘了翘,转瞬间收起笑意摆出一幅肃然的神情,楚子皙二人来到床前,穆天河先开了口:"这,就是帝姬?"楚子皙点点头:"是。"穆天河闪电般伸出手握住叶紫宸垂在身侧的手,叶紫宸手被紧紧握住,也是一惊,没想眼前的男子会如此失礼,自指端窜出一股蓝芒掠向穆天河,穆天河反应极快,脸上笑容大盛,一松手躲开了那道蓝芒。 楚子皙虽然知道穆天河是女子,但看到她这番举动也是十分不悦,身形一闪挡在叶紫宸身前,呵斥道:"你干什么!"穆天河摸了摸额头伸长脖子对楚子皙身后的叶紫宸道:"小宸儿,不记得我了?"语气很是熟稔,这下轮到楚子皙不明白了,叶紫宸闻言向楚子皙腰间推了推,楚子皙才退了开来,现出床上的穆天河,叶紫宸凝眉看向穆天河,穆天河眼睛亦是直直望着叶紫宸,口中念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叶紫宸双眼一亮,再细细打量了这个脸色苍白的男子,眉眼间确实是那熟悉的轮廓,脸上露出笑容,穆天河知道叶紫宸是认出了自己,朗声道:"一别五年,你长大了,都已嫁作人妇,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声音里有浅浅的落寞,楚子皙耳聪目明,自然也看出这两人有些关系非同寻常,警觉的看着穆天河,隔着茶白色的衣袖握住了叶紫宸纤细的手腕,满脸戒备,脊背有些发僵。穆天河看着神情各异的两人,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徒儿,你这夫君可是疼爱你得紧呢。""徒儿?你是宸儿的师父?"楚子皙惊讶道,穆天河看来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竟然在五年前就是一国帝姬的师父?穆天河一阵大笑牵动了伤口,捂着肩膀干咳了几声,不敢再动弹,待呼吸平顺了才道:"说起来我也算不上什么师父,只是虚长了辈分,教授过几日御气之术罢了。"叶紫宸十分乖巧的亲自从圆桌上倒了茶来送到穆天河手中,穆天河笑着接过,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入口回甘,真是好茶,我云游数年,好久没喝到过这么好的茶了。" 楚子皙依旧不放心,不动声色的向叶紫宸身边靠了靠:"你明明认识宸儿为何之前不告诉我?"穆天河盖上青瓷杯掩去了氤氲的热气,戏谑道:"多年未见,不敢肯定。"楚子皙没好气的甩甩袖子,这明显是搪塞之词,宇国名为叶紫宸的帝姬还能有两个不成。穆天河清清嗓子放下茶杯,不客气道:"你之前提到灵祭,我大概也能知道你到底是想做什么,这件事,你亥时初刻来这里,我再与你详谈,现在我要和我的徒儿叙叙旧,你可以走了。"楚子皙神情一滞,在自己府上被自己救回来的人下了逐客令,这还是头一遭,更何况这穆天河言辞暧昧,谁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说是师父,怎么看也是不像,楚子皙哪里肯让叶紫宸单独留下,正想反驳,叶紫宸却摇了摇她的手臂,嘴唇动了动,可以看出唇形是在说,先走,楚子皙眉峰一拧,叶紫宸竟然偏向穆天河,平日里叶紫宸从来是事事顺着自己的,楚子皙一言不发的看了穆天河一眼,穆天河也正一脸得瑟的望着她,楚子皙越发觉得这人不顺眼,当着叶紫宸却又不好再说什么,压下猛窜的火气,口中艰难挤出一个"好"字儿,满心幽怨的出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看的人真少,是因为写的有问题么。 59难安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黄袍男子拿起桌上砚台狠狠一摔,一方青紫色的端砚瞬时四分五裂,碎渣溅了一地,"陛下息怒,帝姬只是受了那王爷蛊惑,一时看不清局势,臣再另想对策,定能让帝姬回心转意。""对策!什么对策?若不是你当初信誓旦旦说此法可以让宸儿与朕里应外合,还搬出钦天阁的高人来说服朕,朕又怎会贸然将自己的妹妹嫁到楚国,现如今不但未得分毫好处,宸儿也没了消息,谁知道是不是那楚国王爷发现了什么,若是宸儿有三长两短,朕诛你九族!"叶云启端正的脸上布满可怖的怒气,青筋暴起,飞溅的墨迹污了明黄色龙袍下摆,他也未低头看上一眼,目光死死盯垂首立在一旁的国相,眼中满是厌恶,却并没有责罚,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发泄心中的不甘,而将叶紫宸嫁给楚子皙,不过是迟早的事,纵容没有国相出谋划策,自己也会这样做。 大殿之外碧空如洗,是北国难得的好天气,流云划过,拉出一层轻薄的云暮,更添了几分悠然祥和之气,京都中百姓在街巷间穿行,笑意盈盈的互相寒暄,叶云启却无心去看,不论是这方蓝天,还是这些子民,此刻他的心中,只剩下叶紫宸。他登基已有六年,先帝驾崩前曾将他叫到床前,留给他一个秘密,帝王的秘密,自此他背负的不再只是皇族的尊荣,还有一统天下的遗训,那是先皇未能实现的霸业,而自己打小最疼爱的妹妹,竟然就是这个秘密的关键,国丧期间他夜夜跪在皇家祠堂,双目赤红的看着祖宗牌位,他不明白,皇家给自己天下,却为何一定要用最珍惜的人来交换,何为天意,何为宿命,何为野心,国丧终了之日他终于做出了选择,而那时的叶紫宸并不知晓,自己的前路已经注定,而楚子皙正守在时间的边缘安静的等着她,相遇,相爱,携手,毁灭。 楚子皙单手支着下巴,无精打采垂着眼帘,两眼无神翻着面前的战船图考,指尖挑着薄薄的书页,迟迟未动,像是睡过去了一般,"雪莹,现在什么时辰了?"雪莹有些无奈,楚子皙已经问了六次了:"爷,申时了。"楚子皙抬起头望着书房外的时辰亭,这都快两个时辰了,叶紫宸还没回来,楚子皙前一晚受了伤,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心里想着叶紫宸正和那放肆的穆天河在一处,还一待就是两个时辰,心里总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脸色更差了几分,啪一声把书撂在了桌上,背上的伤口扯得生疼,楚子皙皱皱眉,同是受伤,叶紫宸一直陪着穆天河也未曾忧心下自己,想到此处有些委屈。 楚子皙神色不对雪莹也瞧了出来,问道:"爷,这府上住着的,到底是什么人啊?"楚子皙闷闷道:"是宸儿的师父。"雪莹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底,她就想着府上这青年人和王妃共处一室这么久,这王爷怎么还坐得住?原来是碍着师父这一层身份不好去打搅,灵机一动道:"爷,王妃前几日在搜寻几本前朝旧史,方才书斋的掌柜亲自送来了,不如你去同王妃说一声,这掌柜的现下还未走,若是要打赏或是再找什么书,让王妃吩咐一声。"这话看似合情合理,实则全无道理可言,这打赏一概是管家做的事儿,哪需要主子亲自出面理会,说是让叶紫宸给个吩咐都是牵强,可雪莹这么说就给了楚子皙一个台阶下,也免得楚子皙在这儿坐立不安。 楚子皙一听眼睛一亮,身子直了起来,一本正经道:"恩,这事儿还得告诉宸儿一声,不可失了礼数。"雪莹在一旁忍着笑道:"爷快去吧,待会儿那掌柜的走了就不好了,我去帮您留会儿人。"楚子皙唰的站起来,在房里踱了几步,犹豫道:"可是打断她们师徒俩叙旧,宸儿怕是不高兴。"雪莹挤挤眼道:"哎呀我的爷,您就快去吧,王妃这么好的脾气,怎会不高兴。"楚子皙捏了捏拳头,指节喀一声脆响,沉吟片刻,忽的又颓然坐回椅子里,烦躁的摇摇头,"不可不可,这样也显得我太过~太过~。"楚子皙指节扣着桌面,太过了好几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砚台中的墨汁都被她给愁得漾起了细纹,"唉,我还是等着吧,雪莹,去给我换盏茶来。"雪莹心里幽幽一叹,这就是惧内么?怎么一遇上宸王妃的事儿平日里英明无比的主子就这副没出息样,但也没有法子劝说楚子皙,只好有些失望的提着棕红色的陶壶出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楚子皙和叶紫宸是不是该更进一步了,为什么我每次一想到这里就会产生一种深深的罪恶感呢?我纠结了。还有哈,注意穆天河哦~ 60狂暴 庭院内几棵石榴树已到了花期,嫣红的花安静绽放,香溢满园,花香鸟语,春日虽尽,却很有花季的静谧与活气。楚子皙负手盯着那株石榴树看了良久,直到眼前只剩下一片晕开的艳红,才终于定了定神,挪开了步子向客房走去,临近时还特意停下来整了整衣袍,才放心的跨到门前,客房的门并未合上,叶紫宸坐在床侧一张精雕的红漆圆凳上,斜斜的背对着楚子皙,从门外刚巧可看见穆天河未受伤一边的手正托着叶紫宸精致的脸颊,那手还在顺着叶紫宸白皙的皮肤缓缓上移抚着叶紫宸侧脸,穆天河笑意盈盈,眼神没了锋芒,带着认真而又温柔的神情,嘴里还在低声说:"就是这样,记住了吗?"叶紫宸轻轻点头,好似倾听的很专注的,任谁也嗅得出丝丝缕缕蔓延在房中的暧昧气息。 这个场景让楚子皙的眼眸如墨入清茶一般骤然黑沉下去,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场喷涌而出瞬间湮没了往日的柔和气质,横冲直撞漫向了整间屋子,如宝刀出鞘,寒光立现,"咳。"楚子皙重重咳了一声,嘴唇紧紧抿着,穆天河闻声停了话语,朝门边望过来,楚子皙神色不善的站在门前,庭院中的阳光全数被楚子皙挡在了身后,一张俊脸显得十分阴沉,叶紫宸回头也看到了楚子皙,十分自然的从穆天河手边移了开来,神情与平日里并无差别,丝毫没有被撞破了暧昧的局促。"宸儿,知道你的师父是男子吧。"楚子皙一字一顿吐出这些字来,床上的穆天河闻言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叶紫宸回头看了穆天河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这边雪莹提了一壶热茶进了书房:"爷,茶来了。"屋里却无人回应,雪莹放下茶壶,环顾一周,哪还有楚子皙踪影,只几卷书整齐的摆放在案上,几页宣纸压在书脚下,楚子皙誊抄下来的战船特性墨迹还未干,雪莹手上收拾着楚子皙用过的毛笔,奇怪道:"上哪儿去了?"忽然恍然大悟般撮圆了嘴唇长长的的噢了一声:"还嘴硬说不去,现下溜得倒是快。" 杞洛领着一个端了汤药的侍女,打算给穆天河送药去,一转过回廊角,一个身影闪了出来,差点与杞洛迎面撞上,杞洛心道哪个下人如此莽撞,定睛一看却是楚子皙,杞洛讶异道:"王爷?"杞洛性子沉稳,大惊小怪从不曾有过,可这眼前场景着实古怪,因为出现的人不只楚子皙,还有被楚子皙紧紧横抱在怀里的叶紫宸,叶紫宸一身月白纱衣已经被楚子皙的横抱的姿势搅得有些凌乱,腰间的丝带凌空垂下,随微风轻轻摆动,青丝一袭散在楚子皙肩头,楚子皙背后几缕光芒正落在那发丝上,映出黑亮的光泽,有如泼墨洒就的美人图,淡雅中让人心中生出无与伦比的求之而不可得的渴望。 照理说这两人在府上这般亲近虽是有些露骨,但要是楚子皙乐意,谁敢多说一个不字,只是楚子皙的神情很是阴沉,周身都散着一股罕见的狂暴之气,而叶紫宸双手攥着楚子皙的回旋方纹衣襟,将楚子皙领子都拖下来了一小块,露出楚子皙茶白色的内衫,眼神无辜,明亮剔透的眸子闪动着迷茫,似乎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像一只受惊的小兽,看来楚子皙之前的动作决不会有多温柔。那端药的小侍女初入府中,年纪尚小阅历亦不深,战战兢兢一抬头刚好瞧见叶紫宸无措的眼神,登时手有些抖,药汁儿都险些洒出来,叶紫宸眼里蔓延开的无辜意味只让她觉得自己刚放火烧了别人家的房子,心不受控制的怦怦直跳,连忙垂下头不敢再看,使劲眨眨眼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楚子皙闻声并未停下,依旧抱着叶紫宸大步向前,声音低沉的说道:"我带王妃去见书斋掌柜,杞洛去送药吧。"潜台词无非要杞洛不要再问,很快长廊上只留下一个沁着寒意的背影。 楚子皙抱着叶紫宸一路穿过中庭,府上来来往往的侍女,家丁,侍卫,粗役,都偷偷撇着经过的楚子皙,这可是难得的新闻,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相互交换着眼神,各自心里揣测着两位主子的私事。叶紫宸注意到四周围偷偷摸摸的目光,面皮本就薄,记忆一下又回到了还在楚宫时,楚子皙非要抱着自己去御花园荡秋千,那时也是被太监宫女这般看着,有些隐隐的难堪,习惯性的低了低头,手臂已被楚子皙紧箍着有些生疼,便轻轻扯了扯楚子皙领口,楚子皙毫无反应的双眼直视前方,口中道:"怎么了?"脸上满是怒气,走路速度也是极快,叶紫宸耳边划过呼呼的风声,已没了主意,她平日里与楚子皙交流只四个法子,眼神,口型,手势,写字。叶紫宸不能言语,若是楚子皙再不看她,根本没办法让楚子皙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而楚子皙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当前一脑子都是方才那穆天河的手放在自家宸儿脸上,怒气就没法压下,她穆天河凭什么!若是女儿家的姐妹之情楚子皙还犯不着如此,可叶紫宸根本就不知道穆天河是女子!这可大大的惹恼了楚子皙。 叶紫宸别无他法,只好伸出手指在楚子皙锁骨处隔着衣物草草落下几笔,楚子皙觉出那几个字,是叶紫宸写下----怎么了,楚子皙眉头一拧,停了下来,低头深深望着叶紫宸,眼里的墨色一分一分深了,"呵,怎么了?没怎么,本王今天要让你明白该如何做好本王的王妃!"说罢抬腿"砰"的一声踹开了卧房的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绞尽脑汁思考两人进一步发展中~本皙不是一个邪恶的人,但邪恶起来不是人 61雪腻 门梁顶端的细灰被震下了一片,叶紫宸被楚子皙踹门的动作惊得一愣,心知楚子皙真动了气,回想起方才楚子皙立在门外的可怕模样心里隐约觉察到什么,挣了几下想要与楚子皙解释,生硬的说道:"我的伤已经撕裂,你再挣几下,以后就再也不用见到我了。"叶紫宸闻言有些气恼楚子皙的不讲道理,但终究还是不敢再乱动,楚子皙稳稳抱着叶紫宸进了屋子,腿往后一掀又合上了门扇。叶紫宸看着门被关上蹙起眉,看着脸色如阎罗一般的楚子皙,直觉有什么事就要发生,而心里窜出些难以言表的情绪,伸手欲推开楚子皙。 楚子皙也未再将叶紫宸禁锢在怀里,弯下腰双手一松,叶紫宸背已经触到了架子床上铺得平整的锦被。楚子皙的动作看似粗暴,实则掌握了力度,叶紫宸被放下的很轻,一点没磕着碰着。此时日已西斜,天虽然还亮着,但光已弱了许多,屋内的莲花灯盘并未点亮,因而光线有些昏暗,楚子皙整个人都背着光看不清神情,俯□,双臂撑在叶紫宸纤腰两侧,整个人贴到叶紫宸身前,温热的鼻息喷在叶紫宸耳侧,声明一般说道:"本王,才是你的夫君。"不容置疑的语气。叶紫宸被楚子皙双臂夹在中间,处境被动,头轻轻一侧避过楚子皙落下的吻,心说楚子皙这是犯了什么魔障,双手一曲抵在楚子皙肩头想要阻挠,楚子皙受阻怒气更盛,冷哼一声,拉开叶紫宸手腕死死扣在头的两侧,低头便寻着了叶紫宸樱红的唇吻了下去,霸道的撬开叶紫宸唇齿,哪还有半点小心温柔。叶紫宸本就有些紧张,这样一来更是周身都僵住了,楚子皙柔软的舌有些笨拙的闯入,叶紫宸能感觉到楚子皙的嘴唇的干涩,硬硬扎在了自己的唇上,叶紫宸心中猜测楚子皙是误会了师父的举动,可自己根本没机会解释半句,她方才只是试着反抗了下,惹得正在气头上的楚子皙越发恼了,想想倒不如等楚子皙结束这一吻怒气也消了再做打算,思及此处索性放松下来,闭上眼安静躺着,温顺的像只小猫,而叶紫宸这次,料想得并不正确。 楚子皙感觉到叶紫宸放软了身体,便不再囚着叶紫宸的纤细的手腕,湿漉漉的舌细细扫着叶紫宸带着清香的舌尖,脚也没有闲着,蹬着鞋底踢掉了皂色软靴横跨过叶紫宸修长的腿半跪到了床上,一下将叶紫宸完全置于她的掌控中,楚子皙手顺着叶紫宸腰间的弧线上行,拂过叶紫宸细腻的颈脖,捧住,拇指摩挲着叶紫宸白净的耳垂,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此时叶紫宸已经被楚子皙绵长的吻憋得有些受不住,双颊泛起红晕,楚子皙这才离开了叶紫宸薄薄的唇瓣,侧头沿着颈脖落下吻去,双手也顺势而下滑入叶紫宸里衣的领口,将那月白衣领向两旁一分再着力一推,生生把那外袍连带着亵衣一齐褪到了肩头,叶紫宸瘦削的肩和白皙的手臂袒露在外,肩上银色肚兜的挂绳也现了出来,衣衫半开,怎一个香艳了得。 叶紫宸骤然惊觉楚子皙的举动超出了自己预料,猛地睁开眼,她并不讨厌与楚子皙亲近,相反还常常因为楚子皙主动的亲近而感到安心和温暖,可楚子皙当下是因盛怒而做出这番举动,就让叶紫宸有些受了轻贱的难过,想也没想一把握住楚子皙肆意妄为的手,眼里聚起一层薄暮,剔透的眸子里被失落染上了杂色。楚子皙平日看似亲和,但真犯了倔是拉也拉不住的,暴戾之气一旦被激了出来便很难消退,因而并不理会叶紫宸的阻止,只顿了片刻,再次将叶紫宸手腕制住,叶紫宸被楚子皙弄得生疼,心一沉,颦眉,一道蓝光顺着自己的手腕流向楚子皙,楚子皙立即掌心一痛,整条手臂都发麻,口中闷哼一声,心中发苦,昨晚叶紫宸才承认了对自己的爱,今日就反悔了么?真的就这般不愿意自己碰她么?神色黯淡下来,咬着苍白的嘴唇硬扛着痛楚就是不肯撒手。 叶紫宸也才动用了灵气就后悔了,楚子皙伤势未愈,若是再添新伤心疼的还是自己,因而也不敢再随意用灵,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抬眼直视着楚子皙眼睛,希望楚子皙可以冷静下来。楚子皙吃痛之下眼中怒气已消散了些,目光里更多的是委屈,低声问道:"宸儿不愿意,是因为不喜欢我么?"语气里满是酸涩,让人听得不忍,不安的气息就萦绕在楚子皙周围无法散去,叶紫宸轻易就可以嗅出来,果然,不管在外人面前有多坚毅,多刚强,多果决,在楚子皙的心里终究还是会怕,而这惧怕自楚子皙向自己坦白了身份之后频频出现,叶紫宸不知道楚子皙的患得患失是源于楚子皙的本心,还是因着从小就要顶着欺君之罪掩饰身份而养成的习惯,但无论是什么原因,叶紫宸都认为自己应该成为那个可以抚平楚子皙心中波澜的人。 "他也真是重情,昨日冒死为我挡下一刀,我道是当初不知在何处救了这人性命他如今跑来报恩的,却原来是想要我帮你医治哑病,躲过天劫,只两三面我虽看不出他善恶,可是对你,确是真心,紫宸真是幸运"穆天河的话不停在叶紫宸耳边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这群色狼!一看到有肉一个个全跑出来了有木有!明天端午节,大家粽子节快乐!!!(人格分裂的某皙决不会告诉你最近为了写这杀千刀的玩意儿请教了不少人,形象尽毁不解释。恩,掩面跑过) 62酥香 叶紫宸刚出生不久风华正茂的母妃就因天劫去世了,这世上除了儿时的叶云启,再没有谁像楚子皙这般毫无保留的为自己想过,一人真心相待,二人两情相悦,还有什么事能比这更幸福。没有在意,又何来怒气,更何况之前师父的举动确实容易引人误会,自己一心要向师父学那醒灵的法子,也没想得周全,才让楚子皙这般恼,叶紫宸已经心软。楚子皙动也不动的等着叶紫宸答案,但手已经移开了,叶紫宸顺势抽出了被压得发红的手,深深看了楚子皙一眼,楚子皙额上挂着细汗,脸色苍白神情倔强,叶紫宸指尖触着楚子皙皱起的眉峰,像往日那般一下下将那漂亮的眉抚平后,收回手来放在身侧,抬头在楚子皙紧抿的唇上轻轻一吻,复又躺回了绣花枕上,神情温柔平静,简简单单几个动作已经将楚子皙的酸涩之气冲刷了干净,这是叶紫宸可以做到,也只有叶紫宸可以做到的事。而叶紫宸淡然的眼神,正是沉默的邀请。 楚子皙心中歉疚,她并非真的认为叶紫宸会与穆天河有什么关系,只是看到那般场景,怎么也忍不住自己的脾气,赎罪一般轻吻叶紫宸的眼睛,声音已经温柔了许多,口中喃喃唤者:"宸儿,宸儿。"带着无比的眷恋,手已落在叶紫宸腰间,手指灵巧的一挑,月白腰带便散了开来,楚子皙一手穿过衣物揽着叶紫宸纤柔的腰肢,一手扣着叶紫宸温暖的掌心,一借力将叶紫宸从床上带得坐立起来,自然而然的寻到叶紫宸凑到了眼前的嘴唇,抬手握着叶紫宸本已褪到肩头的衣物边缘,将那些衣衫向下褪去。 叶紫宸半坐在床上,身子被楚子皙的吻迫得向后倾斜,又没了楚子皙支撑,险些失了重心,忙伸出粉臂勾住楚子皙脖子,才堪堪稳住,却刚巧阻了楚子皙动作,将已褪下的衣衫又半拉了起来松松垮垮的搭在了手腕上,然而光滑的脊背已滑出一半,传来一阵凉意,叶紫宸不适应的耸了耸瘦削的肩,身上只剩下了一件月白色的肚兜,肚兜上没有任何图案,只边缘绣了些精巧的花纹,十分素净,物如其人,圆弧形的下沿盖住小腹,两侧露出叶紫宸雪白的纤腰,楚子皙抚着叶紫宸手臂上滑腻的肌肤,垂下头斜倚在叶紫宸如天鹅一般优雅的颈脖间轻轻一嗅,是楚子皙熟悉的清淡香气,此刻还多了几分肌肤的芬芳,十分好闻,楚子皙低语道:"宸儿真香。"叶紫宸被楚子皙呼出的气息撩得有些痒意,习惯性的向后躲了躲,楚子皙有些不满的腾出手臂穿过叶紫宸腋下,掌心搁在了叶紫宸光裸的脊背上向自己这边一推,堵住了叶紫宸的退路,细碎的吻印在了叶紫宸平直的锁骨上,叶紫宸呼吸已有些纷乱,楚子皙也全身发热,额上都出了一层薄汗,手护着叶紫宸后背将她压倒回床面,直起身来,端详叶紫宸模样,幽暗的光下,叶紫宸微眯着眼,眼神有些迷离,楚子皙一抽身下,叶紫宸身前骤然空出一片,将叶紫宸平日包裹在衣裙下玲珑有致的身形全显露出来,,纤腰盈盈,玉臂修长,楚子皙笑了,星眸耀目,灿烂得像是天上的银河,叶紫宸被楚子皙热切的目光看得有些无所适从,出尘的容貌中染了羞色,伸手想要拉过被子来遮住自己。 楚子皙自然不肯,伸手就压下了被子,声音轻柔道:"宸儿这么美,不让我看,岂不是暴殄天物,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儿,还是不做为好。"她爱叶紫宸,爱叶紫宸的一切,她想要把自己的宸儿看清楚,看进眼里,看进心里,永远记住宸儿属于自己时的模样。叶紫宸天性矜持,听到楚子皙这般直白的情话,很是难为情,雪白纤细的手臂虚虚的搭在小腹上,细长的手指绞在一起,头侧向一旁闭起眼不敢与楚子皙对视,精致的侧脸半明半暗,脸颊上挂着浅粉色,神态娇柔,实在可爱,不经意的流露出魅惑,好似欲拒还迎,又毫无妖媚之感,而是一种纯净无暇的吸引,就像一朵盛开在忘川边的雪白的曼陀罗花,任何途经的灵魂都愿意用今生来世去交换这份美丽。 楚子皙的耳朵里充斥着自己加速的心跳声,脑海中隐约还记得大婚时几个嬷嬷对着自己念叨了整整三个时辰的东西,只是这男女之间又和现状有些区别,唯恐叶紫宸感觉不适,干脆摇摇头挥去脑海里那些图画,道理总是一样的,手跟随着自己强烈的渴望从叶紫宸素雅的肚兜下滑入,她等了太久了,以前是不能暴露身份不可与叶紫宸太过亲近,凡事都点到为止,而后是叶紫宸知道真相后的冷漠让她无法靠近,而现在,楚子皙温暖的掌心覆住叶紫宸胸前的柔软之处,叶紫宸在楚子皙动作下轻轻一颤,第一次被人触碰的身体非常敏感,奇异的感觉让她不知所措,心里有些希望楚子皙不要再作怪,而楚子皙却并未听从她心里的话,手上温软细腻让楚子皙头脑有些发懵,恍然间以为是正在挑选上好的丝绸,手不自觉的轻轻揉捏起来,本能低下头,好似小狐狸附体,露出洁白的牙齿咬了下去,感觉到楚子皙这奇特的举动,叶紫宸脸上的红晕更深,条件反射的想要闪躲,头脑中迷乱一片,咬着嘴唇有些难受的攥紧了楚子皙的袖口,楚子皙觉察到叶紫宸的变化,嘴上更是变本加厉,挟着那顶端的小圆粒不肯放过,如同在品鉴珍馐,一只手在肚兜里缓缓移到小腹处,指尖在叶紫宸小巧的肚脐处暧昧得勾画了几圈。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收拾行李回天朝啦,最近忙着打包东西,白天还要看书没什么时间啊,回家后补一点,别抛弃我~~泪眼啊 63鸳鸯枕 叶紫宸性子本就清淡,少有特别浓烈的情绪,一举一动都有些不染凡尘,对外人更是举止得体,很有一国帝姬的大气典雅,而今被楚子皙压在身下,衣衫半褪,美目微张,双颊泛红,气息纷乱,连圆润的耳垂都因为充血而转红,一副动情模样,多沾染了些凡人之气,整个人更显得真实,楚子皙的手不规矩的四处游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叶紫宸衣衫褪尽丢到了一旁,自己的外袍和里衣也随意的抛在了床下,只留下圈圈缠绕在胸前的细布,是包扎伤口时叶紫宸替楚子皙缠上的,叶紫宸那件月白色的肚兜赫然在一堆衣物顶端,周身不着寸缕,身体在楚子皙肆虐的手中紧绷着微微蜷缩,有些发抖,楚子皙侧身安抚的把□的叶紫宸抱在自己怀里,如同护着一件易碎的瓷器,两人面对面侧躺在宽大的床上,肌肤相亲,摩挲之中,身体都有些发烫,楚子皙心中也十分紧张,但不想表现出来增添了叶紫宸的不安,因此努力稳住自己粗重的呼吸,故作镇定的用手轻捏着叶紫宸尖尖的下巴,尽量温柔的浅浅吻着叶紫宸的含香的嘴角,另一只手依旧圈圈划划挑逗着叶紫宸初次动情的身体,她记得嬷嬷说过,女子越是动情,进入时疼痛才会越少,因而强忍着心中的火焰不敢操之过急。 叶紫宸阖上眼,已然纷乱的呼吸呼在了楚子皙柔美的脸颊上,全身未着一物却身体滚烫,已经受不住楚子皙的全力撩拨,秀眉微蹙,好在楚子皙动作轻柔,带着女子特有的体贴细腻,身上的淡淡檀香味就在叶紫宸的唇边,隐隐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宸儿不要紧张,若是觉得不舒服就掐我的手,我马上停下。"叶紫宸犹如羽翼一般的睫毛微动了几下,轻呼了一口气,不敢睁眼,摸索着伸出手指勾住楚子皙正挑着自己下巴的左手小指,紧紧扣住,这还是儿时被兄长牵着时留下的小习惯。楚子皙趁着叶紫宸放松的当口,移开了唇,没有肚兜的阻碍,便直接低头品尝起红润的果实,另一只手托着叶紫宸的肩向上一翻变成了叶紫宸平躺在下的姿势,伸出一条腿抵在叶紫宸交叠的腿边,朝里一挤,分开了叶紫宸修长的双腿,手覆上了一片温热的湿润,叶紫宸私密处受了叨扰,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削尖的下巴忍不住上扬,心中更是羞赧,全身发烫像是要燃烧起来,双手紧紧捏着床上的锦被,原本整齐的床榻已是十分凌乱,楚子皙额上蒙了一层细汗,龇牙轻轻一咬那粒果实,叶紫宸又轻颤一下,已是意乱,楚子皙声音沙哑的低声唤道:"宸儿。"像是在请求,眼里有些焦急,脸色也一片潮红,却又隐忍着怕伤到叶紫宸,覆在下方的手指小心翼翼向前一送,尽管楚子皙已是尽力讨好着叶紫宸的身体,可手指不过才滑入了一个指节,叶紫宸就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吓得楚子皙眉头一皱不敢再乱动,着实进退两难,额上的汗珠更是大颗大颗冒了出来,关切的问道:"宸儿,疼?"心里直后悔过去没有和安衍之那小子一起多看看"闲书"。 楚子皙已经取掉了羽冠,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到了叶紫宸的胸前,没有厚重的男子的装束,一张俊俏的脸孔更显柔美,身子也更加单薄,双目含情,薄唇嫣红,白皙的皮肤在一头浓密的黑发映衬下显得纯净无暇,叶紫宸看着这样的楚子皙,心中一阵骚动,这份秘而不宣的美丽,势必惊艳天下,而现在这份缱绻美好却独属于她,叶紫宸莫名的有些感动,她愿意与楚子皙相守,亦不会后悔将自己托付给她,此时此刻,又怎会拒绝,叶紫宸已经被咬的血红的嘴唇动了动,是在说"没事",迁就,也会成为一种习惯。楚子皙看懂叶紫宸想说的话后迟疑了下,叶紫宸若是太难受,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继续的,而若是再忍下去,已经走到这一步再停下恐怕会憋出病来,必须想个两全之策,忽然眼中滑过一线光芒,发烫的手掌推开了叶紫宸的双腿跪倒在双腿之间,毫不犹豫的俯□,用柔软的舌代替了手指,温柔的抚慰着叶紫宸诱人的身体,叶紫宸吃惊的看到楚子皙举动,心中骇然,楚子皙竟如此,如此....伸手想要阻止,可楚子皙温热的舌已经不急不徐的缓缓动了起来,一阵酥麻传遍叶紫宸全身,叶紫宸抬到一半的手无力的垂到了床面,脚尖也紧紧绷了起来,秀眉已无法舒展,膝头在刺激之下向上抬起,小腹一阵紧缩。楚子皙专注的挑动着舌头,双手捧着叶紫宸已因着躁动不安不停扭动的双腿,楚子皙舌尖的每一个细小动作,都引得叶紫宸一阵颤栗,身体也越发的湿润滚烫,几乎要被奇异的感觉冲击得晕过去。 天终于黑透,黄昏的余色已被巨大的乌云吞没,一阵风起吹得窗门砰砰作响,暴雨倾盆而下,夏日的第一场雷雨来得猛烈,房中楚子皙逐渐加快了速度,叶紫宸好似庭院中的草木一般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檀口半开,急促的喘息声在床榻间响起,楚子皙舌已探入,调皮的勾挑着那片湿润,或浅或深,温柔之中忽的坏心眼的一用劲,叶紫宸已然溃不成军。楚子皙抬起头来,大口喘着气,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再次伏到叶紫宸头顶,慢慢的靠在了叶紫宸耳边,情意绵绵的舔咬着叶紫宸的耳廓,叶紫宸在一波接一波的刺激下已反应不过来,楚子皙在喘息声中坚定的吐出几个字:"宸儿,我爱你。"手指再次借着润滑进入了叶紫宸的身体,这次没有再停顿,叶紫宸瞬间弓起身,手指紧扣着楚子皙的肩头,在楚子皙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痕,不算太剧烈的疼痛让叶紫宸知道,爱已融合。意乱情迷,雨打纱帘,叶紫宸眼前一片黑暗,已经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有身体还在下意识的随着楚子皙纤长的手指摆动,不时还受到楚子皙指尖坏心的挑弄,芙蓉帐暖,金兽犹寒,楚子皙亦早已将穆天河约的时辰抛在了脑后,只听雨声如鼓,只闻情意渐浓。 眉黛羞频聚,唇朱暖更融。 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 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 留连时有限,缱绻意难终。 作者有话要说:脸红ing,这三章是王爷大人口述本写手记下的,王爷大人有暴露癖,与本写手木有半毛钱关系(掩面飘过,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不是我写的,不是我写的碎碎念一千遍~~~) 64爽约 穆天河听着窗外的雨声,皱了皱眉,过了亥时初刻许久,楚子皙还没有出现,心道难不成这人气量如此狭小,千方百计救自己回来就因为这点误会便放弃医治叶紫宸了,不禁摇了摇头。杞洛还在桌边称着草药,穆天河粗粗扫了几眼道:"两钱足矣,就这些药吧。"杞洛小心的将托盘上的药材倒进碗里,加盖放置好,才松了口气,掸了掸掌中的药渣,对床上的穆天河道:"药也备好了,明早熬了就送来,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且慢,我让你家主人亥时来此,为何现在还没来?"杞洛耸耸肩,回忆起下午在长廊上撞见楚子皙的情形,也觉得奇怪,穆天河对楚子皙有多重要自是不必说,楚子皙也不是这般轻率之人,爽了穆天河的约实在不合常理,担心穆天河多想,便替楚子皙开脱道:"王爷的事我也不清楚,不过王爷不是随意爽约之人,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耽搁了,您不要多心,我现在就去问一问。"杞洛心事不行于外,说得恳切,穆天河扬了扬眉毛,俊秀的脸上有一丝不悦:"那就有劳了。" 暴雨无休无止,灰色的屋檐下,雨水早挂成飞瀑,白日里还盛放的石榴花已被雨水拍的七零八落,落红满地,杞洛伴着扑上长廊来的湿意一路问来,下人都说楚子皙回了房,可房中明明漆黑一片,未透出半点光亮,楚子皙平日公务繁忙,就算处理完了公事也会阅读到深夜才会休息,决不会这个时辰就睡了,杞洛虽有些拿不准还是挽袖拍了拍门,试探的喊了声:"王爷,在么?"楚子皙此时面色惨白的的躺在床上,嘴角却留着一丝笑意,手臂里窝着已然熟睡的叶紫宸,叶紫宸呼吸均匀,脸颊红晕未褪,细长平整的眉极不明显的皱了一小点,若不细看压根瞧不出来,这些细微之处的神情变化却又刚好拼凑出一股慵懒的倦意,像极了沉沉睡去的小白狐。 楚子皙听见敲门声,支起耳朵听了听,想从四面八方密集的雨点声中分辨出门外之人说的话,却还是没听清楚,垂首借着廊外风灯投入的微光,看了一眼叶紫宸,叶紫宸睡态安和,一双玉手依旧柔柔的扣着楚子皙纤长的手指,叶紫宸虽不能说话,听觉却是比常人敏锐的,现下却并未被杂声惊扰,想必是真累着了。楚子皙将叶紫宸的手小心的一点一点拉开放在掌心里,再慢慢将自己的手腕下沉轻柔的将叶紫宸双手搁在了床面,这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返身替叶紫宸的盖好被子,拎起满地的衣衫随意套上,摸着黑开了门,杞洛见楚子皙披头散发的出现在门前时,眼里闪过一丝惊异,刚要开口就见楚子皙如临大敌一般伸出食指放在唇上,示意杞洛不要出声,转身用手指勾了房门一点一点合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又向长廊另外一头走了一段,估摸着不会吵到叶紫宸,才停下来开口问道:"怎么了?"杞洛下意识抬头望了一样楚子皙卧房的方向,转首答道:"王爷怎的忘了跟穆天河有约?"楚子皙拳头一紧,眉头也聚了起来:"糟了,忘了这回事了。"伸出手指用指腹顺了顺眉毛,侧头想了想问道:"穆天河休息了么?"杞洛有些嗔怪的看了楚子皙一眼:"这还是穆天河自己询问王爷为何还没到呢,王爷做什么去了?"楚子皙脸腾的红了,做贼心虚的避开了杞洛的眼睛,望着屋檐下下成串的雨水,故作镇定道:"咳,方才有点急事。"杞洛瞥了一眼黑洞洞的房间,再一脸狐疑的望着楚子皙,显然不会相信在黑漆漆的房间里会有什么急事,楚子皙说完也觉得不对,叶紫宸本就是自己名副其实的王妃,自己这是在害羞个什么劲?想到此处稍稍有了些底气,挺直了腰,脸上可疑的红色也消退了些,咬着牙低声道:"杞洛先帮我换下药吧,背上的伤口好像裂开了,现下疼得紧。"杞洛一听这话紧张的绕到楚子皙身后借着微光一瞧,果然已有暗红色的血迹正在一点一点侵染着银白色的衣料。杞洛声调忽的就高了几分,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王爷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刀虽未伤及要害,可伤口宽且深,极难愈合,我早就说过要小心养着,现在可好,看这么些血,怕是比开初的伤势还要重了。"楚子皙自知理亏,发青的嘴唇动了动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愁眉苦脸的挑了挑眉毛道:"都是我不小心,杞洛不要生气了,子皙实在疼痛,还是快些上药吧,穆天河那边就说我今日有事,明日再去好了。"杞洛也忧心她伤势,对楚子皙近日来的莽撞有些担心,叹了口气,转身张罗着取药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是我我也爽约,必须爽约 65摇光 雨下了一夜,气势将尽,只剩下些淅沥沥的余勇,天色被冲刷得剔透,光线也是明亮,将窗棂的格子一道一道细细描在了地上,眼见着将是一个艳阳天。楚子皙折腾之下伤口疼了一夜,整晚不敢翻身,只迷迷糊糊睡过去一会儿,清晨十分困倦,对此却没半点悔意,此时望着叶紫宸沉静的睡颜,伸出手指拨开了她散落在脸颊上的发丝,叶紫宸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好像感应到了楚子皙的注视,眼睛打开一条隙缝,不太适应过于明亮的光线,又懒洋洋的合上了,楚子皙忍不住轻笑,在叶紫宸唇边轻啄一下。 "宸儿,对不起,我昨日不该拿你发脾气的,以后再不会了。"楚子皙抱着正闭目养神的叶紫宸,语气小心的作着保证。叶紫宸并没有责怪,亦或是已经没有力气责怪,合上的眼微微张开一点,从锦被中伸出雪白的手臂捧着楚子皙低垂的下巴,动作缓慢而轻柔,有些乏力的样子,楚子皙感觉到叶紫宸的指尖有股奇异的暖流萦绕,接触到皮肤十分舒适,叶紫宸指尖沿着楚子皙脸颊上移到太阳穴,暖流也在随之移动,让楚子皙脑中一片清明,杂念也淡去许多,全身精气都像在随着叶紫宸手指一圈一圈循环,顿觉通体放松,没了疲惫之感。楚子皙舒服的长出一口气,忽然觉得这姿势有些眼熟,这不就是穆天河被自己撞见时在叶紫宸脸上比划的手势么,一下捉住叶紫宸放在自己太阳穴的手问道:"这是宸儿昨日从穆天河那儿学来的么?"叶紫宸天性单纯,不喜与人绕心思,通常别人的想法也不会太过在意,又因口不能言,更是极少与人交流或是解释什么,通常是简单几个动作表明自己的态度想法,若还是不明白便也不强求了,也幸得通常所有人都能很快领会她的意思,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身上有股难得的灵性。叶紫宸点了点头印证了楚子皙的猜想,清澈的眼睛完全睁了开来,楚子皙更是愧疚。叶紫宸根据楚子皙说的话大概能猜出楚子皙口中的穆天河是指师父,可师父并不叫穆天河,遂拉过楚子皙的手写道:"谁是穆天河?"楚子皙咦了一声,急忙问道:"宸儿的师父不就是穆天河么?"叶紫宸目光一侧,蹙眉思索半晌摇了摇头,写道:"摇光,师父叫作摇光。"楚子皙大奇,暗忖难不成找错了人,但看穆天河反应又不像是弄错了,问道:"摇光?宸儿是指北斗七星中,天枢,天璇,天矶,天权,玉衡,开阳,摇光的摇光?"叶紫宸点头肯定,楚子皙脑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灵光,还想再问什么,却瞥见叶紫宸困乏的样子,细心问道:"宸儿,还疼么?"天已透亮,跟夜晚蒙昧不清的感觉完全不同,在夜色掩饰下叶紫宸尚且羞涩不已,更不用说这青天白日下被楚子皙问起心中的难为情,再想起昨夜的缠绵,叶紫宸悄悄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身子轻轻一翻,把楚子皙的被子也裹在了自己身上,围了个严严实实,一副防狼的模样。楚子皙眼睛一张,被叶紫宸这模样逗乐了,却又不敢笑,她知道叶紫宸面皮儿薄,若是笑话了,下次指不定就打死不让碰了,这可事关重大,于是伸手把叶紫宸连带着一团锦被揽了过来,温声道:"你再休息会儿,昨夜累着了,待会我吩咐下人送些滋补的汤来,记得喝。"嘱咐完这才起了身,穿戴洗漱准备去会会穆天河,或者是,摇光。 "你到底是谁?"楚子皙坐在桌边,浅浅抿了一口琥珀色的茶水,穆天河不过一日的调养,已经能下床走动,让楚子皙十分惊奇。为了不捂住伤处,穆天河要了一身松散的苍蓝长衫穿着,十分轻便,右手握着小巧的青瓷杯,手腕轻轻晃动,饶有兴致的看着杯中清透的茶水泛起涟漪,对楚子皙这问题丝毫不感到奇怪:"喔?你听说了什么事么?怀疑我不是穆天河?"楚子皙放下茶杯郑重道:"这世上恐怕没几人能在一天之内就调养好如此重的伤,你若不是穆天河,我很难相信,现下我是想问,摇光,又是个什么身份。" 穆天河伸出食指刮了刮下颌,也不隐瞒,直言道:"摇光不过在下出生时的星位,我们宇国人以星位星名作姓名乃是常事,这是我的私事,与医治紫宸的哑症并无关联。"穆天河此话一出,堵得楚子皙不好多问,想想自然是宸儿的事最要紧,穆天河身份这事缓一缓再私下查探倒也无妨。穆天河在桌上瓜果盘中取了一块小点心放入口中,含混不清的赞道:"你府上的厨子倒是不错,小点做得别有一番风味。"说着还呷了一口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楚子皙竟有些习惯了她四处散乱的思维,自动绕回主题:"宸儿的哑症,你昨日该是诊过了,再者你又是她的师父,应该也是非常了解情形,这,可治么?"穆天河将吃了一半的点心一股脑塞入口中,拍了拍白净的手,拂去指尖上的碎屑,抬眼似笑非笑的望着楚子皙:"万物有其始便有其终,有其前途便有其归路,可顺者必可逆,可顺不可逆者只是世间还未曾有人想出合适的法子而已,紫宸哑症出于灵祭,灵修者有两类,一者是后天习得,二者是先天所承,而我宇国的圣女,正是后者,也称得上是灵最强的人,只是婴孩羸弱,先天所承的灵无法控制,极易反噬,因而圣女初诞都会有最强的灵修者出席,通过封印一项身体能力来暂时压制婴孩儿体内强大的灵气,只是这种封印,只能持续二十年,二十年一过,灵气便会再次聚集,力量惊人,若是灵气所有者足够幸运或者足够强大,便可渡此一劫,若是不幸,后果大概你也明白了,不然也不会来找我,不过这件事传到其他各国就已被渲染得神乎其神,说什么用身体能力换取灵力,简直一派胡言,这灵祭其实并非一种牺牲,而是为了保护圣女所进行的仪式。" 作者有话要说:打个哈欠,更完做数学去了 66北斗 穆天河的说法与打探来的消息略有出入,楚子皙自然更相信穆天河的说法,一者穆天河本就是宇国人,又是叶紫宸师父,灵医之名更是遍传天下,自然可信;二者自己派人打听来的消息大多是从民间得来,也就是穆天河口中的谣传,这皇室中的事,却也不能肯定。当下问道:"那这解决的法子?"穆天河摆摆手示意她不要着急,继续说道:"办法是有,但是只我一人是绝无可能的,你识得天象么?"楚子皙答道:"略懂一二。"穆天河细长的眼有些不相信的扫了楚子皙一眼:"那你该知道,紫宸亦是星位,紫宸星位于紫微垣内,东侧乃是北斗,北斗中天枢,天璇,天矶,天权为魁,玉衡,开阳,摇光为杓,天枢,天璇二星直指紫宸。我的星位,是最末端的摇光,你若是能找齐了北斗七星,我就有办法让紫宸渡过你们所谓的天劫。"楚子皙暗自思量,按穆天河的意思,北斗七星应该都有人可对应其星位,兴许是因为北斗魁指紫宸,因而按照他们的占星与灵修之法可以化解天劫,但宇国早有圣女之说,为何从未听说过有这种法子破解,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还有什么禁忌,想罢不放心,追问道:"据我所知,宇国圣女已历经数辈,此前有人用过这类方法化解天劫么?"穆天河轻笑一声:"呵,你倒是想得美,你当历任圣女都有如此明显且地位重要的星位么,天界繁星累累,能得一可见之星位已属不易,更不要说还要找出周遭的辅星来化解,宇国许多代圣女之中,所幸紫宸星位特殊,易得破解之法,只有紫宸有此运气而已。"楚子皙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本以为找到穆天河便可尽快了解这桩忧心事,没想到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伸出指尖敲了敲桌面:"北斗七星,该如何去寻呢。" 穆天河正了正身子,终于不再是一副悠然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愁色,难得的严肃起来:"这正是我数年来云游各国的缘由,我曾阅览过一本先人笔记,其中刚巧纪录了紫宸星位与北斗之关联,与帝姬现状可说是完全吻合,我早年遇见紫宸时也是十分惊讶,没想到先祖竟已预知后事,因此遍寻天下,想找出这几人来验证先人所记是否属实,我自小习医修灵,可解疑难之症乃是毕生所求,因此这次算不得是帮你,也是了我心愿。"穆天河说罢邪气的眼中浮现出一抹狂热之色,语气虽还算淡然,但语调早已不知不觉高了几分。楚子皙凝望了红漆桌上花纹许久,可解疑难杂症乃是毕生所求?心中一动,血魄失传已久眼下重现世间自然也算得疑难之症,清悅很快就要离开,与其期望她回景国那群虎狼会给她解药,倒不如让穆天河先看一看,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遂道:"如何寻北斗,我们从长计议,除此之外,今夜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应该会有兴趣。" 楚子皙信步走着,靴尖踢着江堤上的细草,微风习习,阳光柔和,垂柳飘摇,一群孩童在不远处的草地上追逐嬉戏,笑声清脆,楚子皙眯起眼,看着那群孩童,"杞洛,你说孩子为什么这么容易开心呢。""孩童单纯,有块黏土就能捏一天的泥人儿,想要的不多,自然开心,王爷不开心么?"楚子皙摇摇头,眼神有些迷离:"我也不知道,清悦要回去,你说,她开心吗?" 杞洛顺着楚子皙目光望去,淡淡答道:"王爷,清悦一定有自己的理由,谁又能随心所欲呢,随心需要牺牲太多,没多少人放得下的,杞洛要提醒殿下,若是让清悦离开,景国就会知晓我们交出江山雪域图是另有图谋,恐怕不会善罢甘休。""那又如何,将她继续软禁?她救过我,这次就当是我还给她的。""王爷可想过,这次若是心软,难保下次不会心软,清悦姑娘执意回去必定还是为他人所用,若是再利用她来胁迫王爷,王爷会怎么做。"楚子皙沉默不语,心软,是楚子皙最大的弱点,杞洛与她相伴多年,早已看得清楚,而现如今强敌环伺,各方势力虎视眈眈,被拿住一个小小的疏忽便会万劫不复,更何况是弱点,楚子皙不可以有弱点。"江山雪域图他们只得了半卷,如今我余毒已清,他们也奈何我不得,之前跟那些人这般周旋不过是想骗来解药让清悦脱身,她既然不愿,应该会有自己的后路,回去便回去吧,再者我已委托穆天河去替她诊治,若是能够去了蛊毒,我也放心些,如此便是两清了吧。"楚子皙一番话说下来却还是只在担心清悦安危,杞洛心中一叹,一路走来,清悦待楚子皙如何她也清楚,若是说心疼,她也是极其心疼这个女子,但杞洛最关心的终究还是楚子皙,而楚子皙这样做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清悦,赤红的衣裙,光洁的双足,额角含苞欲放的梨花纹路,还有相遇当夜在那叶小船上一起放过的花灯,带着梨花香气的嘴唇,楚子皙心里难过一丝丝蔓延,她已经有叶紫宸,而对清悦,是一种红尘中相遇投契的怜惜,她时时刻刻可以感受到清悦耀目的衣着与看似简单的笑容下埋藏的敏感与孤寂,清悦至今依旧对自己隐瞒了许多事,她苦苦隐藏的东西,似乎比她自己更加重要,这让楚子皙很难理解,亦很无力。"不过。"楚子皙忽然转过身望着杞洛,脸上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会有人陪着她的。"和煦的阳光下,杞洛感到一阵寒意,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这时柳树下出现几名男子,慢慢向楚子皙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吐血二升。。。。今天白天做数学脑子跟进了苍蝇似的,熬夜要命啊,日更神马的果然不适合我。。。 67画眉 楚子皙单膝跪在梳妆台前,黑色常服下摆打了卷儿草草捆在了腰侧,以免挨着地面沾了灰尘,右手纤长的的三指中握着一支细小的眉笔,左手持着一盒青色的眉黛,一双眸子微微上扬,慢慢勾勒着叶紫宸细长的眉,墨色的袖口也在空中微荡,每一笔都极为细致,像是在雕刻塑像的师傅,一笔也不敢疏忽,刀锋一般的眉毛因为专注与些许紧张轻皱着,身子一动不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描错了线,毁掉了自己手中绝美的塑像,屋内安静得很,同往日中楚子皙与叶紫宸的相处时一样,安静温暖,只需浅浅的呼吸声证明彼此的存在,而这气氛似乎又略微有些不一样,前一晚的缱绻缠绵还萦绕在两人之间,身心相属仿佛已经给两人嵌入了一种更深的默契,相望就是满足。叶紫宸含笑端坐在梨花木圆凳上,双手规规矩矩收在腿上,垂眼看着专心画眉的楚子皙,楚子皙觉察到叶紫宸的目光,嘴角一弯,却也没敢懈怠,并不回望。白首不离四字若是要作一幅画,便该是眼前这景象,楚子皙恍然间觉得自己一生都会在此处为叶紫宸画眉,而这一生,不够长。 "宸儿,好了,你看。"语毕笑意弥散,叶紫宸侧头对着台上的铜镜看了看,扬了扬眉毛,深浅适宜,粗细正巧,深入浅浅入无,倒是有些水准,脸上不经意露出一抹放心的神色。楚子皙本就像个等着赏糖吃的孩子一般时刻关注着叶紫宸的反应,叶紫宸这个表情自然落入她眼中,看了蹙眉道:"宸儿这是什么意思,先前还怕我把你化成丑八怪了不成。"转而又抿嘴笑了,脸上显出几分得色:"不过这下看到了吧,我功夫可是不差,这是寻专人讨教过的。"叶紫宸看她一时风一时雨,手上拿着黛盒眉笔,半跪在地上手舞足蹈,一幅自我陶醉的模样只觉得好笑,这哪还有半点王爷样子,拉了拉楚子皙袖口要她起身来。 楚子皙站起身搁了手上的物件儿,拍了拍膝头,站到了叶紫宸身后看着镜中的叶紫宸,淡淡说道:"楚国有个典故,说旧时有个京官,常为妻子画眉,画的极好,声名远播,其他官员认为这有失尊严,便上书弹劾他,皇帝得知后虽未责罚,却再也未与升迁过,这个京官却甘之如饴,依旧每日替妻子画眉。这个故事是母后告诉我的,当年母后替我梳头,一边梳一边告诉我,这才是好男子,情深者不求身外名利,只求一生画眉。"楚子皙说到母后语气柔和许多,叶紫宸听出想念的意味,一生画眉么,叶紫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再抬眼看着镜中面带笑意的楚子皙,伸手握住了楚子皙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楚子皙携着叶紫宸的手从后圈住了叶紫宸的肩,将那茶白色的衣物都带起几分褶皱,低下头,下颌轻轻的挨着叶紫宸的头顶,发丝沾香,开口:"年底回京述职时,宸儿便随我单独去见一见母后吧,我想让母后知道,宸儿就是我要一生画眉的人。"叶紫宸盈盈一笑,剪水双瞳一望而见底,面如芙蓉,略带羞意,轻轻点了点头。 "爷,马已经备好了。"雪莹从屋外进来,一看两位主子正搂搂抱抱,虽然平时楚子皙也是这样,可撞见了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轻咳了一声,楚子皙转身:"好,我知道了,雪莹,你来看看,王妃这眉画的怎样。"雪莹好奇的三两步凑到叶紫宸跟前,顺道瞥了一眼神情很是奇怪的楚子皙,细细盯着叶紫宸看了看:"王妃的眉生得又细又长,本就好看,描一描是更精神了些。"楚子皙满意的笑了,心想这小丫头越来越滑头了,若是赞了画的眉好看便多少有些先前眉毛不好看的意思,这样一答倒好,马屁拍足了劲儿,不愧是自己教导出来的。正想着忽听雪莹一声惊呼:"诶,王妃,您的脖子怎么红了好几块,是被蚊虫叮了么。"叶紫宸闻言转身看着楚子皙,眼里露出责备之色,腰还隐隐有些酸痛不说,这下可好,楚子皙肆意妄为留下的痕迹也让人瞧了出来,这叫叶紫宸如何解释得。楚子皙回过神来,老脸一红,推着雪莹后背将她向门外送去,口中同时念叨着:"没事没事,初夏时节,有蚊虫是寻常事。"雪莹莫名其妙被送到门外,还摸不清状况:"那今夜我送些薰香过来好了,爷,差点忘了,杞洛姐姐在书房等你呢。"楚子皙垂下手放在身侧,坐在窗边的叶紫宸说道:"宸儿,你先换换衣服,休息休息再前厅等我,我去去就来。"叶紫宸早已习惯楚子皙随时都有事务,点了点头。 "解药送过去给清悦了?"书房内,楚子皙一面对站在书案前的杞洛讲,一面横举着毛笔,认真的看着梢头,用拇指和食指从笔尖捻出细细的一根已松脱的狼毫来,洁净的指尖也沾上了墨色,又低下头继续一笔一笔用端正的小楷写着信。杞洛点点头:"送去了,顺道也已经告诉了她要再迟几日才能走,她没说什么。"楚子皙嗯了一声,接着说道"清悦离开后,你便好好休息休息,说来你时常如此身兼数务也不是办法,我打算再挑些医术上乘的人来协助你,日后你便主管医治,不用再理会其他事,这既可减轻你的负担又可避免人手不够事情太多生乱。"。 杞洛当然明白楚子皙口中的混乱是指什么,同时顾及几人确实也让她觉得精力不济,因而正有打算向楚子皙多要些人手 ,而恰巧楚子皙提出来自然没有反对之理,口中答道:"这样也好,王爷有合适的人选么。"楚子皙闻言露出一抹浅笑,似乎正在等杞洛这句话:"我要的人,只有两个,至于其他人手,杞洛便看着合适的挑选即可。"杞洛向前跨了一小步,缩短了与楚子皙的距离,想将楚子皙的意思听得更清楚些。楚子皙动作流畅的挽袖,搁笔,取了镇纸压好,两只手交叉在胸前舒适的向后靠在了藤椅的椅背上,:"我要翟昊,和穆天河。"杞洛视线随意落在那方砚台上,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是王爷前些日子提起的那个乐安县被追缉的逃犯翟昊?"楚子皙点点头:"此人易容之术十分了得,可调制与真人相仿的面具,必定懂得医理,轻功也是不弱,若是可以收为己用,对我们十分有利。"杞洛有些不解:"官府到现在也还未追到他,我们该怎么去找呢"楚子皙一下坐直了身子,有些兴奋的从一书案左上角一摞整齐的书卷中抽出一本,两指夹着书脊轻轻一抖,抖落下一封信来递给了杞洛,自得道:"这就叫得来全不费功夫。"。 杞洛接过看了,而后又顺手将信塞回了信封:"原来此人是童先生推荐给王爷的。"将近一年时间,楚子皙对童元诺已经是完全信任了,除开师父的举荐不说,童元诺对楚子皙可说是鞠躬尽瘁,奔忙在各地为楚子皙寻可造之才,时常半夜忽然回府亲自带来一些消息,第二日一大早又离开了,楚子皙自然也将这些事看在眼里,她知道童元诺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从属于自己,而是秉承了凌霄门历任弟子匡扶天下的责任,比起人对人的忠诚,楚子皙更愿意相信一个人对自己信念的坚守,因而童元诺是值得信任的。"童先生既然已经找到翟昊便不必再考虑,王爷说的想留下穆天河,有什么打算么?我这两日与她相处的确受益良多,从医术来看,此人绝对是不世出的天才,若是王爷可收了她,定然再无后顾之忧,但我看穆天河也不像是受得束缚之人。""她与我因着宸儿已暂时结为同盟,日后若是有机会再好生说服她。今日我就是将这事告诉你一声,至于剩下的人,杞洛便自己安排吧,选定后带过来我看看便可。"。 "王爷,王妃已经收拾妥当了,在前厅等您呢。"雪莹着一身颇为活泼的粉色纱裙,蹦蹦跳跳的到了门前,真是少有在皇宫中长大的还能如此天真。叶紫宸真真是静得下心来,日日待在府上都没个怨字儿,叶紫宸待得住,楚子皙可不乐意,她自己本就不是个受得约束的主儿,自然也见不得叶紫宸时常闷着,一直盘算着得空便带着叶紫宸出去溜达溜达,今日一早便与叶紫宸说好要出门走一走。楚子皙听见雪莹唤莞尔一笑,口中应道:"去回王妃,说我这就来。"言罢将镇纸下的书信叠好,递给杞洛,"将这封书信交给云寂,让他派人将这封信传到母后手中,我还有事,杞洛交完信就去休息吧。"杞洛一颔首,接过了信,叮嘱道:"王爷要出门还多注意不要碰着伤口,带几个侍卫同往最好。"楚子皙点点头直奔前厅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头鞋履窄衣裳,青黛点眉眉细长。 子皙有画眉情结,总觉得画眉是一件特别温柔美好的事儿,也可以说是一种浓烈情感的细化和延长,小叶小楚有了第一次的鸳鸯相对浴红衣,结束之后就应该是最绵长的相守相惜,画眉,就是这样一种意象。 这章里的典故是引自汉代"张敞画眉",这篇文主要是写成长篇,所以可能会特别长,谢谢各位有耐心的读者。 还有就是,子皙觉得,人生里除了爱情应该还有很多内容,所以一直希望可以更全面的来写几个主角的生活态度和性格,不会只是完全的写感情,大家应该也能感觉到很多笔墨耗在了非感情戏上,各位读者君有什么建议随时告诉我。新的群号和我的微博已经挂在了文案上,大家有兴趣可以加来聊聊天。 68瞋 古人云,一言而兴邦,一言而丧邦,言语之间,便是一国兴亡,因而楚子皙向来认为一人之言行也是很能看出实力与内涵的,可她怎的也没想到,堂堂灵医见着清悦吐出的第一句是:"花妖。"这句非但无礼还十分无理的话。清悦眼波一转,抬手扶了门框处,皱眉看着楚子皙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楚子皙心里虽也能解一二穆天河的想法,清悦红衣明丽,说得重些,也有了些穆天河身上的邪魅气,琥珀色眸子,不知道勾走了多少人的魂儿,额角那朵梨花点缀得亦是*得很,若是在山林里遇见,楚子皙头脑不清醒了大概也会以为撞见了小妖。但这是在王府上,穆天河头脑倒是清醒得很,初次见到清悦就冒冒失失吐出如此二字,让楚子皙很是怀疑自己对穆天河判断。 说来楚子皙倒是十分乐意看穆天河不受待见,只因心里多少还残存了些酸意,但毕竟还是正事儿要紧,终于还是不情不愿的开口解释:"这是我请来的医者,她或许能解你的血魄。"清悦玉指绞了一缕头发,神情平静无波,自那日不欢而散后后两人间有层砂纸隔着一般,总有些疏离,清悦淡淡开口:"你要我多留几日就是这个缘故?""是。"楚子皙言简意赅的应了话。穆天河立在二人之间,要嗅不出这微妙气息才是难事,暗忖这女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楚子皙既要救她,二人说话又这般冷淡。此时房中再无人说话,气氛凝滞,穆天河左右看了两眼,心中苦笑,看来还得自己来,打个哈哈开口道:"不如,先诊脉。" 清悦却看也没看穆天河一眼,迳自转身走开,丢下一句:"出去。"穆天河咬了咬嘴唇,心中一堵,长这么大,哪次不是别人呼天抢地的求着自己行医,可眼前这女子身中血魄,竟对着自己开口就是出去,这二字可真是掷地有声,声音虽不大,这效力却不弱。楚子皙担心穆天河翻脸,手背敲了敲穆天河低声道:"她近日不顺心,不是对你发的脾气,不如你先到院子里凉亭等一等,我来同她说。"穆天河脸上有些挂不住,楚子皙给了台阶自然顺着下了,扭头瞧了一眼清悦赤红的背影,轻哼一声,心中却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这背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楚子皙见穆天河望着清悦背影发愣,轻咳一声,穆天河这才回过神来,眉梢锁着疑惑,还是走了出去。 楚子皙回身虚掩上门,抬头问道:"为何这样做。"清悦轻笑一声,声音空洞得叫人生寒,为何?自己也不明白,只觉得时日无多,错过就是一生,而蛊毒已然成为与楚子皙之间唯一的联系,身体中痛苦的存在,也是楚子皙的存在,祛毒便是两清,却又如何能禁受两清,口中口口声声两不相欠,心中心心念念无从割舍,娘曾说,情之一字,最禁不起推敲,你若是非要寻个道理,实在全无道理可言,情便是执,守执得了良人,便可相约白首,守执得了落魄,孤独终老,也怨不得人。当年自己年幼无知只当是娘亲随口絮语,如今终是明白何为执念。执念并非求终生相守,执念是明知不可为,便不强人所难,却仍是放不过自己。 "待我回去自然会有解药,不劳子皙费心。"清悦言语中的冷意刺得楚子皙极不舒服,侧了侧头,负气道:"我既已答应让你走,便不会强人所难,绝不是故意拖延你,只是你中血魄因我而起,眼下既然有人可治,试一试何妨?你当我不知道要接你回去的都是些什么人么,我早派人查过,与景国皇室关系匪浅,景皇一向心狠手辣我早有耳闻,你身中蛊毒这般回去,如何解释?又如何应付?" 清悦脑中一片清明,她明白楚子皙待人的真心,却也清楚楚子皙并不简单,是典型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便不知道下场了,她知楚子皙被人如此暗算过,就算可原谅自己也绝不可能这般任他人宰割,自己被半幽禁在这间小院这么久,楚子皙定然有自己的打算和布置,如此想来,这毒解与不解,应该和其他事也有关系。清悦幽幽一叹:"之前,你到底是如何换来解药的?"清悦回了景国,迟早会知道原委,楚子皙也没有隐瞒的必要,直言道:"我给了他们江山雪域图的残卷。"清悦没想到楚子皙竟为了解药交出了江山雪域图,惊道:"你竟然把江山雪域图交出去了,你知道这幅图有多重要么?" 楚子皙淡淡一笑:"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再者,那只是残卷,还有半卷在我手中,景国若想找对地界,还得与我合作,当初他们仗着我身中蛊毒便以为有了把柄,放心做了这笔交易,如今若是叫他们知道中毒的是你不是我,那他们就会明白自己永远拿不到我手中这半卷了,而他们那儿的残卷也只是废纸 ,费尽心机毁在你手中,现在,你明白若是不解这毒,有多危险了么?"清悦背脊发凉,好像已经吞下了玄冰散,楚子皙伸手托起腰间的玉螭配环,随意擦抹几下,接着道:"这毒据我所知失传多年,若推说是旁的人给你下了蛊恐怕没人会相信,因而若是不解,你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责罚,反之若是解了,你不说,我不说,无人知晓其中缘故,让景国还以为自己拿着我的把柄,你也就安然无事,顶多算办事不力被人拿住了,我看来与我交易那人地位不低,对你还有些心思,这点小事怎的也能帮你顶下来。" 清悦眸子深沉,猜到楚子皙口中之人应该是商起凡,清亮的琥珀色也黯淡下去,楚子皙言辞并不激烈,但关系历害一针见血,叫清悦答不出话来,果然,楚子皙不可能平白无故拿着半卷残图假作中毒与人合作,其中蹊跷楚子皙并未提及,想来自己现在不过是敌对之人,楚子皙自然不会透露,而现在也已经别无选择,逃,还在宫中的姐姐就会受折磨,回,被发现自己把解药给了楚子皙坏了交易,必定重罚,姐姐同样受牵连,如今只能解了自己的蛊毒再回去,并对楚子皙毒素已清之事只字不提,才有一线生机,而楚子皙也可以继续布置陷阱,自己回景国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好深的心思。 清悦忽然觉得眼前的楚子皙,有些陌生,见惯了这生得比女子还精致的男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却忘了这是楚国皇后的儿子,是东南清宁王,是鄂军统帅,而不单单是那个落了水还跑去为自己买鞋的人。 世间真有单纯的情感么?再多的情里也包含着算计,不然不会有老者身未故,儿女便争夺家产;不会有为了奉承官员,卖友求荣;不会有男子寒窗数年,一朝及第,便抛弃糟糠之妻。世间悲欢每日重现,悲者悲矣,今日悲,明日悲;旁观者责之,今日责,明日责;却不知时间若水,湮没人心于无形,今日旁观者,明日争夺家产,明日卖友求荣,明日抛弃糟糠,将昨日责他人之时抛之脑后,人世便是一轮水车,往复循环,都会有浸没于水中之时,无可挣脱。 一念瞋心起,百万障门开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无厘头的摇光介绍给小悦了。 69虎符 六月十五,大暑,鄂水沿岸绿柳成荫,蝉鸣喁喁,蝉向来分四类,春末为蟪蛄,夏至为黑蚱蝉,中伏为蛁蟟,夏末为呜蜩,正值炎夏时节蛁蟟当道,约莫一寸的成虫密密麻麻附在柳树上,树干上遗留下许多蝉蜕,各家药铺的小学徒都身着粗布短衫,围着头巾顶着炎炎烈日循岸边捡拾蝉蜕,三五成群,忙活得大汗淋漓还不忘相互说说自家掌柜的闲话。。 岸边柳树下茶铺鳞次栉比,大多只是些粗布木架搭成的简易棚子,有不少百姓都在此乘凉饮茶,其间一个公子哥儿模样的人,一身紫衣,是夏季专用的上好冰蚕丝料子,腰间束了仙鹤碧玺,连鞋上的鞋扣都是羊脂白玉制的,面容也生得俊俏,只可惜脸色苍白得很,身上散着草药气味,坐在一架紫檀边座百宝嵌戏狮图轮椅上,看来像是个病弱的世家门阀子弟,这般贵气十足的人物出现在这里,倒是叫周遭平民好奇不已,谈笑间都偷眼打量这男子,这男子倒还坦然,大热的天气额上一丝汗也没有,手捧陶碗喝着寻常的大碗茶,眼睛望着停在对岸飘着粉色轻纱的花船,不知在想些什么,呆坐了一会儿伸手随意掏了些碎银搁在凹凸不平的木桌上,也没唤老板来收账,便自顾自摇着轮椅去了,掌柜匆匆赶到桌边点了点银子,心内一喜,这可够上平常半日的茶钱了,点头哈腰冲着那背影喊:"客官下次再来嘿!"。 楚子皙手扶着酒肆三楼露台的朱漆雕栏,眼睛紧锁着岸边一抹紫色的身影,口中喃喃道:"就是他?"一旁一个阔脸黑面的中年男子扯着袖口大剌剌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答道:"王爷,正是此人。""恩。"楚子皙低应了一声,回转身来,挥挥手,"进去坐罢。"周誉大汉一个,纵然只在露台上呆了不过半柱香不到,却早禁不住这炙烤,听到此话如蒙大赦,但船王毕竟是船王,怎会没与达官贵人结交过,性格是粗中有细,此刻也没忘了礼数,伸出一臂来向着隔间内,道:"王爷先请。"楚子皙也没推让,掀开紫竹帘坐回了包厢内。。 二人坐定,楚子皙开口问道:"周掌柜,此人什么来路可得您如此盛情举荐。"周誉声音沉稳,中气十足:"王爷今日若是不急,且听我细讲。"楚子皙双目一抬彬彬有礼道:"周掌柜请讲。"周誉得了这话不再啰嗦,细细叙述起来:"这人乃是在下亲侄周南亭,早年家贫,兄嫂为了供养全家,皆在那码头边上寻生计,白日劳作疲累,有时就歇在那儿了,在下这侄儿刚满两岁那年,兄嫂白天去做活了,夜间将孩子托给邻居照管,哪知年份不好,遇上大涝,那一夜之间不知卷走了多少人,在下兄嫂那日刚巧又歇在了码头,从此就没了踪影。在下当时也不过年十有八,在船厂当学徒,丝毫没有家底,还是将兄长的孩子带回来抚养,这孩子从小体弱,也是在下没钱买些好东西给他补身体,待我发家时,他病根已落下,现在王爷您也看到了,行动就只能在那轮椅之上,请了多少大夫也说无力回天。难得的是,这孩子自小聪慧,在下在船厂学徒六年,他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就能看懂那些个船只构架,还缠着我要学,我学成自立门户后赚了些小钱,常给他买书,他便没日没夜躲在屋子里看,最久的一次,竟是半年没有出过房门,我怎么劝他出来走走他也不听,唉,这般犟脾气我也只有顺着他了。" 说到此周誉眼中精光一闪,神情有些兴奋,"可是没想到,这孩子竟是天赋异禀,十二三岁的年纪已能自制船样,厂中师傅见了都说结构精妙,连连称奇,我曾按模子造了一艘,鄂水之上试行,真真是难得的快船!现如今船厂中许多的船只都是由他亲手设计建造,在下经营船厂多年,说得不谦逊些,门下也不乏巧匠,却无一人可超过在下这侄儿对船只之造诣,不但如此,他还通晓水文水利,引渠开流皆有些研究,在下说这么些,绝无半句虚言,也不是为自家侄儿牟利,只是这侄儿在下自小带大,只当是亲子,他这番才能,屈居于船厂着实可惜,自古父辈哪个不想儿鹏程万里,这也算在下一份私心,前些日子王爷您与在下商讨购进鄂军战船之事,在下才想到不如举荐与王爷。" 周誉一番话说得详尽,想必也是再三斟酌下才约了自己碰头的,这人为人仗义坦荡,也不乏精明谦逊,定然不是信口胡言之人,再者周南亭究竟有没有这般能耐,一试便知,当下重建水军正是用人之际,周南亭若是名副其实自然是如虎添翼,若是徒有虚名找个由头将他谴回来便是,也无甚损失。楚子皙剑眉入鬓,削出几分霸气,星眸若水,又晕出些许亲和,沉思间,隐隐透着股难以捉摸的威慑力,周誉望着楚子皙沉思模样,心中也是忐忑,想这皇族果真是气势天成,上次饮宴时怎的没有看出来,不自觉汗又一阵一阵淌了出来。 蝉鸣聒噪,贯满了隔间,直叫人心中烦躁,楚子皙却毫不受影响,郑重的点点头道:"好,既然周掌柜这般看好,本王自然是相信您眼光的,在此还要多谢周掌柜举荐人才了。"周誉如释重负呼了口气:"能得王爷信任,在下实在三生有幸。说句不客套的,在下也是心喜王爷为人,才会这般热忱,上次王爷送回了小女,在下还未来得及道谢,今后王爷若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尽管直言,我周誉力所能及之处决不推托。"楚子皙对这周誉好感更甚,滴水之恩尚且记得如此清楚,实在难得,心中也生出结交之意,笑着摆摆手:"承蒙谬赞,不过举手之劳,周掌柜言重了,不瞒您说,本王现下统辖东南,万事伊始,百业待兴,周掌柜您是一方巨贾,商界威望不低,今后本王恐怕还会多有麻烦周掌柜之处,有周掌柜这句话,本王可就不会客气了。""哈哈哈。"周誉闻言爽朗一笑,举杯道,"王爷自不必客气,来,在下敬王爷一杯,也请王爷今后对小侄多多关照。"楚子皙欣然举杯,拂袖掩面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一股辛辣直挂过喉,心中一阵爽快。 酒肆一楼,有两名男子坐在靠街的桌边,其中一人手扶着酒坛并没倒酒的动作,假作随意的左顾右盼后低声对坐在对面的男子道:"回去禀王爷,说四皇子就要整顿水军,已经勾结了东南大船商,还四处放消息说要重商强军,似乎有意向皇上提出盐铁私营,近日动作频繁,不知意欲何为,若是要有所行动,须得趁早。"对面那男子点点头,抱过酒坛畅饮一番,手背擦了擦带着胡茬的下巴,拿起筷子夹了几粒炒黄豆,二人谈笑风生,旁人看来,只是寻常老友叙旧,无丝毫破绽。 这边楚子皙谈妥,酒过三巡,楚子皙也挂着回府,随意叙了几句也就散了。才回到府中,就见前厅中一人正在侧椅上坐着等候,面生得很,应该不是府上的人。楚子皙脚跨过朱红色的门槛,那人听到声响赶忙放下茶杯起身行礼:"参见王爷,下官邱辅,是皇上派来传信的使者。"楚子皙进门长身而立,脸晒得微红,接了一边侍女递上来的浸过水的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道:"免礼,有印信吗。"使者躬身递上一块早备好的鱼形铜牌,正面是些祥瑞图案,背面工工整整篆写了使者生年户籍姓氏及官职,楚子皙细细看了交还给他:"坐。"自己也移步到堂屋上首坐下,"邱使者此番前来是传什么信。"邱辅看了四周的侍女一眼,神色有些不自然。官场宫廷,若是有人能不懂这个眼神的意思,大抵是一辈子也升迁不了,楚子皙当下会意这乃是密信,便道:"你们先退下。"几个侍女闻言鱼贯而出,很快厅中便只剩下两人。邱辅态度恭敬,但丝毫无谄媚之态,眼神里透着习武之人才会有的坚毅,动作干脆毫不拖延,身量虽不高大却看起来极有气势,一看便知不是那些个送了信便千方百计索贿的跑腿,这人定然是有些底子的。"王爷,这是皇上要王爷亲启的书信,王爷看过再说。"邱辅将信呈到楚子皙面前,楚子皙接过展开,才看了几列脸色一变,整个身子都从椅子里向前一倾,脸上满是震惊之色,那使节早就料到一般,略一弯腰,神情恭敬的从袖中摸出一枚半圆形玉牌,玉牌之上赫然刻着一只体型骠悍,蓄势待发就要扑咬的猛虎,神情狠戾无比。这竟是,虎符! 作者有话要说:呼,榜单终于赶完了,恢复每周二至三更模式,欢迎大家捧场。 70风起 所谓虎毒不食子,可皇家定然是没有这般温情的。书信洋洋洒洒一篇,楚子皙却只看到了寥寥数字------谨安王勾结敌国,妄图篡位,灭。收了信,心中亦是感叹,二皇子楚逸虽向来与自己不和,也曾多次暗算自己,但真到如此相煎之日,楚子皙还是不忍。信上说,闻楚逸与景国谋,欲借兵夺位,暂无实据,尚查证中,若是罪状属实,朝中便会遣使臣前往西南传召楚逸进京,楚逸若是不从,便由楚子皙自东南发兵诛之,若是楚逸肯奉旨进京,便由楚子皙突袭西南掌控局势,以免楚逸封地士兵哗变。 一字一句,莫不是制敌之策,不留半分余地,薄纸一片,寒若刀刃,楚子皙心口发凉,这封书信提笔之日,便是楚逸的命绝之时,而父皇既然可以如此对待楚逸,他日自己遭遇如此灭顶之灾也不无可能,皇权之下,果真是命如草芥,历代帝王,但凡得闻一个篡字,无不心狠手辣以保全地位,不论是恩师宠臣还是骨血。楚子皙闭眼沉思了片刻,并不想让使者看出自己的心寒,稳稳心神,再次开口,声音难免还是沉郁了些:"父皇还有什么嘱咐吗?"那使者道:"王爷,下官处还有第二封书信,圣上吩咐让下官留在王爷身边,待此事平息之后,再交与王爷。"楚子皙心中一叹,还有一封,又是什么,说不定就是召自己进京的书信了呢,眼中染上一份哀色,这使者说是留下,只怕是监视,父皇这是在担心自己不从,还是在担心自己亦借此机会发兵篡位呢,信中言楚逸之罪暂无实据尚且如此防范,自己这所辖鄂军乃是楚国上下皆知的精锐之师,父皇怎还会放心。 正心烦时,楚子皙忽觉不对,眉心一聚,再展开信看了看-----惜麾下将领,他日强国。这一句是何意?父皇明知楚国精锐在鄂军,在未承封地之前,就将自己与秋狩中出色几人一同下派入军,现今仲昀,侯方梧,苏营志实则已成军中挑梁之人,凭几人与自己这番交情,自然是信得过,当初倒像是父皇刻意将人才安排在自己身边以磨合,这究竟是什么用意?楚逸若是真坐实谋逆,其罪当诛无疑,鄂军虽是精锐,但京都并非无强兵,而朝中不发兵,反派自己发兵平乱且接管西南,如此一来楚国整个南方皆在自己手中,无异于坐拥可与皇权抗衡之力。再者自古军为将有,军队只听军令不尊皇命,因而虎符一分为二,一半在帝王手,一半在将手,以次牵制将领,而自己现在就得了全符,可随意指挥军队,何来牵制,楚子皙暗暗皱了皱眉,心中突突直跳,父皇这哪是不放心自己,分明是在放权与自己!这,置太子于何地? 楚子皙离开前厅后,一直未缓过神来,猜不透父皇举动,脑中回忆着近日京城传来的各类消息,大多是些朝中例行的升迁罢黜,满朝文武之间无失衡之相,举国上下未现大的天灾*,太子楚轩也依旧稳重自持辅佐政事,这局面还算得上安定,并无异样,楚子皙直走到后院依旧愁眉不展没有头绪,一路垂首望着脚下。正值申时,正午方过,暑气还浓,这后院里树木参天,一片绿荫下倒是泛着凉意,院子东南的一棵大榕树下落了凉亭,凉亭四角挂着风铃,微风下声韵清脆悠远,伴着一片青绿,很有些曲径通幽的意思。一身白衣的叶子宸正坐在凉亭里,一手捧了书卷,一手轻轻搭在趴伏在石桌上的小狐狸头顶,指尖顺着小狐狸驯白的绒毛梳理着,小狐狸脑袋耷拉在前爪上,毛发光洁发亮,雪白的肚皮鼓鼓囊囊,看样子刚吃了不少,细长的眼睛半眯着,尖尖的耳朵间或支起来抖一抖,倒是比谁都惬意。 叶紫宸手中书卷,正是那日书斋掌柜亲自送来的前朝古籍,着实是年头太远,纸页已色泽不均,散着股久未开合的霉气,这书页霉气却与其他不同,自绵延出丝丝缕缕甜腻味,一嗅便知是上了年岁的物件儿。叶紫宸正沉心翻着书,小狐狸忽的眼睛微微抬起一点,瞄了一眼叶紫宸身后,继而又懒洋洋眯上了,叶紫宸眼前景物忽不见了,一双温温的手挡住了视线,叶紫宸嘴角一弯,半点没觉得诧异,淡然搁了书卷,抬手将恶作剧的手从眼前拉了下来,除了楚子皙还能是谁?楚子皙反握了叶紫宸手坐到一边的石凳上,"宸儿最近怎么老在看这些古籍。"叶紫宸摇了摇头也没做回答,楚子皙本就是随口问问,并不太在意,也就不再追问,脸上愁色还未消去,心中记挂着虎符之事,须得派人去好生查一查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自己若是处境不妙,母后身为国母,若是自己出事,顶多也就是受些冷落,楚国建国至今暂无废后之传统,有那些个顽固守祖制的官员支持,怎么也不会危及母后性命,现下自己最担心的反倒是叶紫宸会受牵连,想到此处心思更重了几分,无论什么情况,也得保得叶紫宸周全才行。楚子皙正走神,小狐狸直起身借着石桌后腿一蹬蹦到了楚子皙胸前,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抓在外衫襟口处,就这般吊在了衣服上,后腿旋在了半空中,活像是个杂耍艺人,夏日里衣衫图个凉爽,本就轻薄,织得并不细密,它这一顽皮可好,楚子皙墨色丝袍当下被划拉开来十条均匀的口子来,露出缥色的里衣,楚子皙被小狐狸拉回神来,微张着口看着自己在庭院习习凉风中像流苏一般成条飘着的衣衫,又看了看作完恶还若无其事趴在了自己腿上舔着爪子的小狐狸,一时憋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跟一只狐狸动气。楚子皙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摇摇头笑了起来,训斥道:"你喝着我的水吃着我的肉占着我家的宸儿,你倒还欺负起我来了。"叶紫宸在旁掩口轻笑,宠溺的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似乎很是开心,小狐狸生活滋润得紧,才不管楚子皙在念叨什么,非常默契的抬头与叶紫宸对望一眼,得意洋洋的像在讨赏,这一人一狐会心的神情总让楚子皙觉得十分可疑,难不成这主狐二人早有预谋?可对着只狐狸也审不出个所以然来,楚子皙只得吃瘪穿着一件更加飘逸的外衫干坐着看叶紫宸同一只狐狸眉来眼去。 叶紫宸笑过见楚子皙神情有些可怜,也不再玩笑,里衣都露了出来,叫旁人看见了终究是不合礼数,遂朝着卧房扬了扬头示意楚子皙去换身衣服,这动作下随意束着的头发落下几缕来,轻轻覆在了唇边,面容娇柔,不似对外人时的庄重模样,多了几分随性自然,让楚子皙心中一暖。 这便是家之所在,也只有家人之间才有如此随心,体贴亦静默,玩笑亦静默,无花言巧语,无阿谀奉承,你愁我便分忧,你悦我便随喜,你若迷惘,我便执子之手,一路同行不问归路。付出不需邀功,被爱亦不必言谢,这便是爱了,谁也不能毁了它。 楚子皙抱起小狐狸放在了石桌上,扯了扯凌乱的前襟,捻下几根细长的狐狸毛来,一面整理一面对叶紫宸说:"宸儿,随我一同去趟芸山如何。"芸山,即是一年前楚子皙之师秦宇凡出现的地方,秦宇凡临走还将那片内有乾坤的梅花林交与楚子皙,如此隐秘之所,楚子皙哪有不用之理。秦宇凡离去后楚子皙专程登了芸山群峰最高处看过,那处梅花林不知怎的从哪个方向都看不见,一眼望去只是和周遭一般的密林,根本瞧不出什么来,也不知是使了什么障眼法。此后才放心带了暗卫中云寂,云寞等最信任的几人入了梅林之内,以作隐蔽之所,当下须留条后路,该是时候让叶紫宸知道自己手底下的势力了,自己若是有个差错,至少宸儿还能凭着这些力量逃脱才好。 叶紫宸并不知楚子皙心思,只以为楚子皙是打算出门游玩,平地暑气重,山间自是凉爽,是消夏的好去处,倒也乐得同往,轻轻点了点头。楚子皙伸手将叶紫宸散落下的发丝细心拢到了耳后,忍不住在叶紫宸唇上轻轻落下一吻,笑意满眼,愁绪都被叶紫宸身上的宁静气息冲淡不少,"那我先去换套衣服。"言罢出了凉亭。 只留下脸颊泛起粉色的叶紫宸和双目放光的小狐狸。 此时的楚子皙,尚脱不去一份纯良,不求进攻但求自保,天性里终究不愿伤人利己,少些狠厉,然古往今来,哪个恶人不是自天真幼童而来,哪个冷血之人不曾有过脉脉温情,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若生灵向来平等,家家母慈子孝,户户相敬相爱,处处夜不闭户,地地路不拾遗,又何须人变成虎狼以求天佑,但命运诡谲,私欲纵横,天下大同终究是一枕黄粱,因而万事皆在尘世里变幻,莫猜明日事。莫猜,莫猜。 作者有话要说:回家十几天瘦了五斤,这效果真心好。。。子皙身上都快宅出青苔了。 71樵夫 书房中铜质的瑞兽灯盘渗着均匀的光,书案上一个牡丹藤印花琉璃托盘放置了些糕点,整整齐齐砌在一起,看样子是纹丝未动,书案前楚子皙提笔,有些心不在焉,出了一会儿神,楚子皙眨眨眼,伸出二指揉了揉鼻梁,"云寂,近日特别查查宫中有何变动,小事也不可遗漏,特别是父皇身体状况和太子有何异常之处,若是宫里有什么变故,首要的便是保全母后,懂吗。"云寂套着一身黑色夜行衣,坚毅的脸埋在了面罩之后,答道:"属下明白。"声音受了面罩阻隔也有些瓮声瓮气。"我明日要带王妃去梅林,不能带侍卫同往,你今夜回去先安排安排,明日巳时找些人在碧溪滩往东一里处接应,不要出了差错。""属下定会小心安排。" 楚子皙点点头,皱眉看着手中的信件,又一把揉掉了方才写好的信,心乱得很。这封信,是对楚逸的警告,虽说楚子皙从未与楚逸交好过,可楚逸也没做过什么伤她性命的事,儿事驯烈马的事或许只是因为年少无知,分不清讨厌和恨,才让楚逸不知轻重的差点让自己摔死。北海猎场的煞阵,虽说是怀疑和楚逸有关系,但是终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就是楚逸所为,按说既然都布了如此厉害的阵,目的很明显便是取人性命,但自己仅仅莫名其妙被人敲晕收了些轻伤,这也蹊跷得很。总而言之自己现在是安然无恙地坐镇东南,楚子皙想想又展开来信纸,罢了,送去吧,再如何终究也是手足,眼见着楚逸就要大祸临头自己若是袖手旁观实在难向自己交待,况楚逸的命运多少也是与自己的命运相通,所谓唇亡齿寒,下一个要是就轮到了自己,保住楚逸还能拖延些时间。若是楚逸真是图谋不轨,得了警告能及时放弃安分守己最好,也免得真动了刀枪会局势动荡影响民生;若是不听劝阻,自己这样做也算仁至义尽,他日兵戎相见也免得心有芥蒂。楚子皙打定主意站起身捏了捏坐得发酸的腰,将信纸交给了云寂:"悄悄交给谨安王,绝不可走漏半点风声,一定要眼见他看完这封信就立即毁掉,务必谨慎。"若是这事传出去,恐怕在父皇的眼里就不止谨安王叛变这么简单了,楚子皙叹了口气。 次日,楚子皙早早就起了身,叶紫宸本也不是贪睡的人,还记挂着要去芸山,也很快起身洗漱用餐,临出门时,楚子皙忍不住看了叶紫宸好几眼,一根微有花饰的翡翠发笄将叶紫宸一瀑青丝绾在脑后,少了些沉静,多了些活泼,一身水绿纱裙,粉黛不施,正也合了夏日的生动清爽,这还是大婚以来楚子皙第一次见着叶紫宸穿其他颜色的衣物,真是一色一韵。二人上马车行了大约半个时辰便到了芸山脚下。正值盛夏,芸山风光自与冬日不同,没了雪景映衬,也别有一番夏日风味。漫山树木苍翠欲滴,视野之中一片柔和的绿色,山风拂面,清泉漱石,百鸟啼鸣,着实让人觉得清凉了不少。叶紫宸长成与长白山,对山林别有份感情,能重回自然顿觉亲近无比,站在飞瀑之下,静听着身边万物生灵。 楚子皙就少了这份闲情,下了马车后先环顾四周打量了大概位置,转身嘱咐几个随行的侍卫道:"你们就侯在此处,不必跟来,本王与王妃单独走一走。"几个侍卫脸色有些为难,这些使女侍卫皆是王府建成之日就已在府上了,大多是受的皇命,若是就这般随意任楚子皙去了偏僻的山里,出了什么事恐怕是难以交待,为首的侍卫道:"王爷,深山之中多猛兽,我等还是于王爷一同进山吧,若是有什么危险也好保护王爷王妃。"楚子皙看了一眼侍卫,衣袖一挥,佯怒道:"本王还不是那般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过是上山游玩,哪用得着如此防范,难不成区区飞禽走兽还能奈何得了本王?"那侍卫立刻便知自己说错了话,王爷是误会自己小瞧他,顿时心中叫苦,主子果然没一个好伺候的,你若是不诚心尽职,受罚不说,出了事儿更是小命堪忧,若是尽心尽力,反倒还嫌你罗嗦了,这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走也不是留也不成,处境有些尴尬。 楚子皙孩童时每日在别院都须临楷书,慕容锦就常教导她:"笔笔著力,字字异形,行行疏致,极其自然,乃为有法。仍需带逸气,令其萧散,又须骨涵于中,筋不外露。无垂不缩,无往不收,方是藏锋,方令人作字外之想。"因而因书见人,因人见品,楚子皙长这么大,被教导的最多的莫过于藏锋,锐气不可外露,心思不可多言,实才不可外显,是自保于宫廷的必要法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楚子皙脾性看起来是温和无比,毫无棱角,甚至对于有皇族尊荣的人来说这般作风显得太过懦弱,"藏锋"二字是纯熟无比,因而绝不是平白无故就发怒的主。侍卫的职责楚子皙再清楚不过,但是这次要去之处不可随意泄露,只有故意端了架子以身份压人,免得这些侍卫觉得自身未尽责不愿离去。那为首的侍卫终觉得不妥,衡量之下宁可得罪人也不愿意外发生,冒着被罚的风险道:"王爷多心了,王爷是镇南将军,身手自然比我等好上千百倍,属下是诚心担心王爷安危,并无他意,深山密林,若是有居心叵测之人藏匿,暗处出手实在难防范,多些人,也可多分保障,属下会尽量隔出一段距离跟随王爷,不会扰了王爷游玩。"楚子皙整日忙碌,还没怎么正眼瞧过府上侍卫,特意留心了这人相貌,这倒是个有原则之人,口中还是不依不饶蛮横道:"哪里这许多废话,本王之命也敢不遵?把你腰间的剑取下来给本王,本王用来防身便可,尔等不必多言。"叶紫宸听到楚子皙说话语气不善也走了过来,怎么出门时还好好的这时忽然就发了火?奇怪的看了楚子皙一眼,隐约感觉楚子皙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劲。那侍卫被斥了几句,只好解下腰间的黑色长剑,楚子皙也没再理会几个侍卫,握住叶紫宸手道,"宸儿,走吧。"空留下几个侍卫满心担忧的站在原地。 溪谷中的小径是青石铺制,选用的石材大小不一,幽幽散着凉意,更少了人工雕琢,一点也没破坏山间的自然平和,直循着溪水蜿蜒至深山里,楚子皙和叶紫宸才走了一小段,遇见一个背着一大捆柴的樵夫,肤色黝黑,身材高大,看起来十分健壮,大抵是山中多灌木枝蔓,勾得樵夫粗麻短衫破开几条口子,线滑了开来垂悬于风中,袖子半挽在小臂上,一边高一边地,十分不修边幅,着实就是个山中樵夫的模样。那樵夫走到楚子皙跟前停了下来,眼神锐利,扫了楚子皙和叶紫宸之后脸上露出会心的神情,"小人家在山中青云斋侧,两位不嫌弃来喝口茶。"叶紫宸本没注意这樵夫,一路望着溪水中游动的青色小鱼,听见一个陌生人忽然开口有些诧异的扭过头来,打量了樵夫几眼,这事虽怪,但别人终究是好意要请人饮茶,虽不知是真是假,叶紫宸还是客气的回了个笑容,奇怪的是楚子皙竟也毫不生分的回道:"劳烦大哥带路。"这下叶紫宸更加迷惑,拉过楚子皙手,楚子皙早已习惯叶紫宸在掌心写字,自然而然的摊开了手掌- -----是旧识么----几笔浅浅落下,触感如初。叶紫宸眼神有些微讶异,楚子皙当然看得出她在想什么,轻轻揽过叶紫宸肩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今日带宸儿去个特别的地方。这人知道路,宸儿放心走便是。"叶紫宸这才真正感觉到今日绝不是出来游玩的,因为楚子皙的眼底,分明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出门过生日去啦,晚上回来赶了一段,子皙隐约觉得要进入卡文期了。 72圣女 樵夫走在前方,不言不语,像不存在一般,楚子皙执着叶紫宸纤手,紧跟在樵夫身后进入了一片密林,光线被搁在了厚实的枝叶之外,趁着行走的空当楚子皙开口:"我幼年居于皇家别院时,曾得一人指点教导武功兵法与皇家之道,九岁回宫,那人就离去了。儿时还不知这些有何作用,没想初回宫就开始遭人算计。母后温婉贤良,不求我闻达,但求安定,但那时我丝毫无防范之力,时常让母后忧心。十三岁那年北方大旱,不少难民涌入京城,许多人逃荒途中与家人走散,或是饿死路旁,母后亲自出宫去城郊安置处督促京中官员施粥以安定民心,我与衍之也跟了去,其间识得许多孤儿浪子,馨予便是其中之一,她是与父母走散的,初见时她已奄奄一息,却十分乖巧善良,逃荒途中一直仰仗几个年长的孩子在照顾才活了下来,因而十分记恩,其余人得了粥饭都是狼吞虎咽,她却力撑着将饭带走去给依然病重无力起身的小哥哥,母后看中她乖顺将她带回宫中收为义女,皇室宗族中虽无馨予之名,但馨予也算是有公主的待遇,而那个病重的孩子名为云寂,他还有一个弟弟名为云默,是京都附近一个武学世家的孩子,因家里有些钱粮,粮荒之初便被饿昏了的百姓洗劫一空,家中也受了重创,父母皆在人群争抢中意外身故,当时我看他们可怜,常去看他们,又因年纪相仿,就此熟悉起来,宸儿恐怕并不知晓,其实我们附近时常都有人在暗中护卫。" 叶紫宸的兄长是现任宇皇叶云启,在叶云启还是太子时也专门挑了精锐暗中保护和通传消息,叶紫宸多少知道一些,楚子皙亦是生在皇家,有些自保的手段也无可厚非,只是叶紫宸是帝姬,与皇位争夺无关,叶云启又将她护得好好的,所以她甚少思及这些事罢了。楚子皙侧头看了看叶紫宸神情还算平静,眼神望向前方似乎没有尽头的树,越走越深,林子里泛起一股阴潮的气味,楚子皙接着说道:"如今云寂,云默就是我手中两队暗卫的首领,暗卫募得人手多是孤儿,我救济他们时,有天分者,若是愿意为我效力就收为己用,不愿者就交与银钱让他们得以谋生,所有暗卫都是自那时建立,假借武馆,商号,酒楼之名安置在宫外,此事母后也暗中助了我许多,她虽不说我也知道,我一个小孩子做的事若没有母后掩护,又怎会这般顺利。如今除却两队贴身暗卫,还有父皇临行前赐予的两队护卫,其余人皆是进入各地武馆商号酒楼,为我搜集消息探访局势。" 说到这时已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四周人迹罕至,早脱离了铺好的青石路,叶紫宸解开心结后不再终日郁郁,气色好了许多但终究是极少出门,话语之余楚子皙还是担心她累着:"宸儿累吗,不如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叶紫宸穿着软底的绣鞋,走路比楚子皙的麝皮硬靴容易不少,脚低还是隐隐有些疼,但叶紫宸是性子柔韧,可弯不可折,纵然是锦衣玉食养大,亦从未挑剔娇弱过,想一年多前硬是一个人出宫从宇国出到了楚景边界,一路的奔波躲藏自是少不了,些许疲惫又怎会喊累。看着前方樵夫走得稳健,叶紫宸笑着摇摇头,楚子皙这才放心的继续说道:"应该也快到了。我本以为就着这般布局如母后所愿守得一世安宁便可,却不曾想,世事不尽如人意。"樵夫忽然转过身来道:"要到了,莫要走错路。"打断了楚子皙正要说的话,楚子皙冲樵夫一点头,转身道:"宸儿,待会看着脚下走,不要看四周景物。"三人举步入阵。 叶紫宸站在一片屋子前,依然有些不敢相信,在这片密林之中竟藏着一个小村落,村落中除了接近林子边缘的地方呈三角矗立着三座较高的瞭望台以外,其余皆是平房,制式相仿,中规中矩,整个村落成半圆形,横线一面是靠着山崖而建的排成一字的一排房屋,长约数百尺,弧形一面则是对着进来的树林,有些像盾牌的形状,叶紫宸回首看了看来时的路,方才在林中并不是直走进来,而是不断在变幻方向,此时那条小径早隐匿在了林间,寻不见踪影,叶紫宸是宇国人,再了解不过阵法方术,一眼便知这片林子是布阵封起来了,再看这些屋子,似乎建成不久,青色的瓦片上还没有出现深浅不一的印记,显然还未经历多少风雨,心中暗想这是什么地方需要如此藏匿,叶紫宸感觉身边的楚子皙身上萦绕着深邃的寒意,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林间阴凉的缘故。 前方带路的樵夫此时已经将柴火堆置在屋檐下,擦了一把脸上的污迹,抱拳一揖,"参见王爷。"楚子皙伸手虚扶了一下樵夫:"在这不必如此多礼,你去换身衣服,我先到聚贤堂。"言罢望着叶紫宸,神色认真,解释道:"宸儿,待会到了聚贤堂,我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论是知道了什么事都要先听我解释清楚,定要相信我。"叶紫宸心里一紧,任何人听到这么含义不明的话都不会有什么好预感,更何况楚子皙说得如此认真,眼睛还微微垂着,不经意的避开了自己的目光。叶紫宸看这情形猜测或许今日要说的事与自己也有些关系。楚子皙和叶紫宸并排穿行在房屋之间,路上碰见的人都恭敬的让到路旁行礼,楚子皙只微微点点头,其余人又得了指示一般各自忙碌去了,村中人大多动作爽利,脚步轻而稳,踩在地面碎叶上也没有多少声响,虽穿着了各色衣物可总让人觉得是一类人,叶紫宸还注意到路过的屋子并无门锁,按理来讲都是大宅院才没有只设内门闩而不设外锁,因为大户人家都有侍卫和守宅子的人,而这等小屋舍顶多几人住,若是全出门去,没有门锁其他人便可随意出入,方便得很,但在这里好像根本不需要防备,处处透着不寻常。 靠崖壁一面最正中的屋子便是聚贤堂,地方不大,只是比周围的平房略微气派一些,大门顶上挂了黑色横匾,上用红漆写了隶书"聚贤"二字,右首题了"慧目识人,天下归心,四海栋梁擎北斗"左首对了"明心纳士,鄂州定鼎,八方龙凤聚东原。"传说夏禹曾收九牧之金筑九鼎于荆山之下,以象征九州,自此鼎便为历代传国重器,喻江山社稷,这对联好生霸气,竟敢用"天下归心,定鼎鄂州",这可是皇帝才可用的字眼,楚子皙莫不是要夺位?叶紫宸暗想着心中一寒,正思量着一旁传来声"王爷。"唤住了刚要跨进门槛的楚子皙,楚子皙收回腿站定:"童先生。"童元诺身着驼色麻质长衫,头发只加了深蓝布巾裹着,三分朴素,七分干练,眉骨高耸,脸颊瘦削,双眼明亮,灼灼而耀,腰直背挺,一身浩然之气,童元诺一笑做了回礼,不卑不亢,对楚子皙不似其他人那般恭敬,眼睛瞧向叶紫宸:"王妃也来了。"楚子皙扭头向叶紫宸:"这是幕僚童元诺童先生,一年前你在鄂州也见过,不知还有没有印象。"叶紫宸略一思索,脑中确有眼前这人形象,点点头,听楚子皙对此人以先生相称定然是身份不低,遂也识礼的简单行了一礼以示尊重。此时屋檐下走道上其余几人也行将过来,楚子皙抬眼看见便对两人道:"先进去吧,大家聚齐了就商量正事。"言罢先进了聚贤堂,童元诺目光在楚子皙背影停留了一阵,也跟随着进去了。 聚贤堂与王府上前厅的陈设大致相同,没有多余的装饰,上首两张主椅,左右两侧是一字排开的次椅茶几,简洁规整,可见主人无心他事,整个厅堂透着肃穆冷清,楚子皙带叶紫宸坐到了上首的位置,陆续又有两人入厅坐定,来人都是青壮年,精神奕奕,举止得体,进厅之后都默然行礼并不喧哗,楚子皙正襟危坐,手心朝下搭在膝头,目视堂下,开口打破了沉默,伸手摊掌指着右首第一人"童元诺,童先生,钦天阁主俞致大弟子。"童元诺起身弯了弯腰垂首又坐下了,叶紫宸心中一动,皇族无人不晓钦天阁,钦天阁延续数百年,阁中弟子向来只辅佐天定可左右天下大势之人,选定之人皆成为帝后良将贤臣,各国皇族为求昌盛时常问道钦天阁,对其莫不是尊崇备至,只是因四国分立日旧,阁中弟子已鲜有出山,如今居然出现在了楚子皙处,叶紫宸眼神落在楚子皙侧脸上又悄悄收了回来。楚子皙又依次介绍:"这就是我方才提到的云寂,云默,暗卫首领。"云寂云默也一同抱拳行礼,叶紫宸颔首回礼。楚子皙点点头:"我今日来此,是有两件事,其一,父皇交与我一封密信,内容昨日你们应该就已经知晓了,想问问你们有何见解。"楚子皙顿了顿,眼神在几人脸上逡巡一周,"其二,王妃自今日起,可自由出入梅林差遣人手,王妃之令即是我令,是梅林主人。"叶紫宸事前并不知道楚子皙意图,乍听见自己已成这里的主人心下有些暖意,心知楚子皙已打算将所有都交托出来了,这需要何等的信任。楚子皙说此话时平视前方,并没有看叶紫宸,眉头微皱,神色威严,叶紫宸依旧默然坐着,不急不躁,静待下文。"宸儿,方才我说世事不尽如人意,你知道为何吗?"叶紫宸了解的不多也猜不出什么来,楚子皙笑笑,"童先生,请。" 童元诺前一晚就得了楚子皙授意,闻言起身踱步到中央,朗声道:"童某受师父之托,身兼师门匡扶天下之训,为助王爷一统四国,周济苍生而来此。" 一统四国,四字一出犹如平地惊雷,震得叶紫宸平静的思绪飞脱到九霄云外。 叶紫宸不是没有设想过楚子皙掩盖了什么,女子身份她已然接受,栽培暗卫她亦可以理解,甚至看到这门前题的"天下归心"时都只是心突突跳了几下,便决定无论楚子皙选了皇权还是安宁都要陪她走下去,纵然是泥潭,也是一同湮没的好。却唯独没有想到,这秘密竟是一统四国,原来天下,并非指楚国天下,而是-----普天之下!而宇国,自然也在其中,如若真有这么一天,自己的兄长,宇国的子民,又会如何?子皙难道已经忘了自己宇国帝姬的身份?叶紫宸纤指不经意攥紧,修剪得精致的指尖狠狠划入掌心。 童元诺话未说完:"一年前恩师观天,见荧惑守心,天将大乱,大人易政,主去其宫,紫微垣内诸星晦暗,将有兵争,帝星终现,紫宸北起,耀帝星之侧,河山欲更替,大道一统者显。天命帝星,楚国庚寅年生皇嗣----子皙。"童元诺声音抑扬顿挫,像是在宣诏,双目留意着叶紫宸变化。叶紫宸指尖发凉,紫宸不就是自己的星位么,紫宸耀帝星侧,这是楚子皙何时知晓的呢,与自己相遇之前还是相遇之后?自己到底是怎样一个角色?所有事都来得突然,超出预想,回想之下只觉得楚子皙一言一行中似乎都有不妥,楚子皙一直极力挽留自己,难道和皇兄一般,最终只把自己当作了一枚棋子么?那往日种种,又算什么?叶紫宸心下憋闷,眼前蒙上一层灰色,看童元诺的模样都有些狰狞。 圣女,圣山之女,灵体佑国,国存人在,国灭,殉。 叶紫宸手指脱出楚子皙的手掌,动作虽轻,却是坚决。 一松手,便是一条多年以后才越过的河。尔之家国 作者有话要说:给个开虐的信号 73私心 楚子皙手心一空,蹙眉:"宸儿。"叶紫宸垂着眼帘,像没有听见楚子皙在说话一般,直望着前方的童元诺。童元诺请示地看了楚子皙一眼,楚子皙咬咬牙,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童元诺又开口道:"帝星未成,将有荒年,三年内,天灾*,事发不断,四国皆乱,民心鼎沸,义军揭竿,这些,童某都与王爷说过,若是不顺天命,乱世不知延续到几时,必定生灵涂炭,所以王爷之责,乃是决胜乱世,平复江山,童某希望王妃可助王爷一臂之力,莫要因此而生了嫌隙。"童元诺听说楚子皙打算将底细和盘托出时也是极力劝阻,毕竟叶紫宸是宇国人,虽然对于钦天阁来说,从来不曾有国界此物,哪里有重要的人,哪里就是效力之处,但他现在是楚子皙的幕僚,就须处处自楚子皙处境来看。 他不同意楚子皙这样做原因有二,其一,叶紫宸是宇国帝姬,二人联姻表面上是宇楚结盟,但背地里有何深意恐怕难说清楚,宇国日趋强盛,兵强马壮,若不是位置偏北气候寒冷,土地贫瘠,致使物产不丰,百业难兴,恐怕早已赶超楚国,且叶云启行事果断强硬,这般示好有违常理,不应如此不设防。其二,当初得知紫宸北起,天佑帝星之日,就已知叶紫宸必须要留在身边,可眼下若是告知真相,叶紫宸不愿接受亦是情理之中,关键之处在于,如此一来,叶紫宸会选择怎么做也是难料,事事本可皆在掌控之中,可楚子皙此举极有可能坏了全盘打算,童元诺劝阻不过也没了办法,心中暗叹楚子皙毕竟年纪太轻,只得答应楚子皙今日好好解释一番。 纵使童元诺真是钦天阁门下弟子,但片面之词,岂能就让叶紫宸相信宇国亡国亦是天命,换言之,叶紫宸根本不愿相信,若是楚子皙可以带着目的将她留下,那带着目的再骗她一次又有何难?叶紫宸手搭在木椅圆润的把手处,瞳仁外围亮起一周极淡的蓝光,自己此前回绝了皇兄的利用,疏远了鸢喜,不愿介入这些纷争,但可笑之处却是,原来自己早已置身其中,皇兄的野心,自己不需挂怀或许亦是因为若是不愿参与也不会改变什么,宇国依旧是宇国,而楚子皙依旧是楚子皙;而如今,自己若依然置身事外,宇国或将灰飞烟灭,而按皇兄的骄傲,决不会束手就擒,届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而自己在二人中间,该如何自处,如何抉择?如果说服楚子皙放弃,但若是童元诺所言属实,将来之事真的实现,天下千千万万普通人就会卷入祸乱,自己难辞其咎。叶紫宸失神坐着,没了动静,眼前像是悬着一根在烛火上炙烤的细线,一念间,就会毁去。 楚子皙摆摆手,"先下去吧,待会儿我到西厅找你们再商议虎符之事。"三人都瞧出了叶紫宸脸色不好,知趣的悄悄退下了,童元诺跨出门时还颇为忧虑的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楚子皙淡然摇摇头示意不必,童元诺才离去。厅中只剩下楚子皙,叶紫宸和几杯凉去的茶,楚子皙从怀中掏出一块黄金制的令牌,递到了叶紫宸面前:"宸儿,云寂云默认得你,不需这个东西,若是要差遣其他暗卫,示以令牌即可,待回了府上我在告诉你哪些是我手下的商铺产业。"叶紫宸淡淡看了一眼令牌,轻轻接过,楚子皙心里才稍稍有些安慰,可下一刻,叶紫宸又将那枚令牌放到了两人之间的茶几上,转身来神情复杂地望着楚子皙。楚子皙经此转折身子一僵,憋出一个笑来,自欺欺人的语气:"宸儿若是嫌带着不方便,要用的时候再拿也可,我先替你收者。"杀人的沉默,楚子皙是第一次觉得,这份安静会让自己溺死其中。 厅外正巧停了几只布谷鸟,山涧中啼鸣得正欢腾,那份欢快却怎么也透不进屋里来。楚子皙也明了这并非轻易就可接受的事,一朝一夕要改变一个人认定的道理,恐怕只有把记忆抹去,楚子皙缓缓站起身来,"我也是去年离京之前才得知此事,当时并不太相信,童先生带了师父亲笔信来,师父在信中说此事属实,我也十分震惊,自此童先生就跟在了我身边。后到了鄂州,那日我晚归刚巧救下你,童先生并不知晓此事,却忽然求见,说紫宸北起,已在帝星之侧,紫宸虽与宸儿你名字相应,但我还是心怀侥幸,没想他一眼便识出你的面相,我不得不信。" 楚子皙转身,蹲在了叶紫宸双腿之前,拉过叶紫宸的手安稳握着,抬头望着叶紫宸的脸:"宸儿,初见你时,我心中就闪过一个念头,这样洁净女子,应该远离世间污秽,我愿意用一切去交换,所以相信我,绝非刻意与你亲近,也从未有逢场作戏。还记得当初我带你回楚京途中,到了庆阳那日我要你离去,那晚你真的走了,童先生也与我发了大脾气,说我莽撞行事不顾大局,但是我真的不愿将你拉下水,就算生灵涂炭,就算战乱不息,就算永无宁日,就算我成了千古罪人,彼时我只希望让你逃离这片混沌,但是抛却责任的放肆,仅仅就只有那么一次,最终,你选择了来到我身边,成为了我的王妃,那你就永远走不掉了。"楚子皙顿了顿,手指划过叶紫宸滑腻的手背,叶紫宸眼神软了下来,却还是同样复杂,她明白了楚子皙的意思,是的,那次楚子皙下定决心要将自己推出这场乱局时,是自己选择了走回去,叶紫宸又怎会不知道楚子皙心地善良,心机不浅但不会害人,又怎会忤逆师父,眼见即将大乱而袖手旁观,像楚子皙这般性子,若再一次抛却责任来换自己周全,连自己都会觉得这太过自私冷血。 楚子皙牵起叶紫宸手挨在自己的侧脸,叶紫宸掌心一阵温热,"宸儿,可知为何就永远走不掉了?"叶紫宸心道,还能为何,因为你无法逃脱这份责任,不能再肆意妄为。楚子皙眼里聚起丝丝笑意,一字一顿道:"因为啊,我不想离开你,也再离不开你,所以你要一生都陪着我。" 这话真实,叶紫宸不知不觉已是楚子皙生命的一部分,这话也自私,明知叶紫宸位置尴尬却还要她留下,无半点羞涩腼腆,也无半点遮掩躲藏,就像把一颗心放在了口中说出来,这颗心里有几分红,几分白,几分黑,几分真心,几分算计,连其上自私的脉络可叫人看得清清楚楚,全交由对方决断,就是这样一句话,却生生叫楚子皙说得情谊绵绵无可挑剔,听在人耳中竟有些感动。放手是爱,是怜惜,是我爱你而你不爱我时的怜惜。而携手坠落,谁又可说不是爱呢?是你心甘我情愿,明明知晓结局也不放开。没有那些扰人的顾虑,没有那些所谓的为你着想,就只是简单的我离不开你,所以你不可以离去。 没有私心的爱是博爱,是佛家的无我舍己,慈悲助人,却不是爱情。 叶紫宸叹了口气,手指顺了顺楚子皙的眉,走一步,看一步吧。"宸儿,昨日父皇赐我虎符,要我伺机发兵铲除楚逸,这个举动并不简单,眼下宫内风云变幻,恐怕童先生说的乱世也快来了,若我不在身边时,定要好好利用这些暗卫,万事自保即可,不必理会其他,知道了吗?"虎符,意味着楚子皙会上战场,叶紫宸还未忧心完自己的处境,又被楚子皙的话惹得一阵紧张,抚着楚子皙眉宇的指尖不由得顿了顿,楚子皙亦觉察到了,有些心疼,自己终究还是将这堆乱麻摆到了叶紫宸的面前,可若是还让叶紫宸蒙在鼓里,万一有个意外那便是毫无准备,更加危险,相比之下,还是这般行事更稳妥,开口安慰道:"鄂军也算是精兵,军营中还有些资历颇高的人物,营志几人亦是强将,胜算很大,且父皇只是叫我要有此准备,并非一定会攻打,宸儿放心好了。"叶紫宸已被这一股脑的事冲击得有些麻木,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惊讶,反而渐渐平静下来,该来的总会来,自己要做的,就是静下心衡量清楚。 虚实之间,恍然若梦。 傍水依山,渔歌唱晚,红霞西扬,暮鼓声起,山中小庙静如往昔。庙中一间简陋的禅房里还未点灯,就着晚霞的红光还能看得清屋中情形,一个赤着上身的和尚从禅房里走出来,在院子的一根旧竹竿上取下一件刚晾晒干的发白僧衣,抬头望了一眼霞光,又低头将僧衣套在了身上,端正的眉眼里净是宁谧之色,如雪顶坚冰,万年不移,泰山崩塌于前亦不改色,大抵就是说的这样的人了。侧门中跌跌撞撞冲出一个青涩小和尚,脸都还未长开,带着孩童特有的混沌天真,口中嚷着:"寂识,寂识,前边儿有位施主在寻你,正在方丈处,你快过去吧。"寂识闻言淡然的整理着身上的僧袍,"知道了,你小心些,上次蹦跳着摔坏了胳膊现在还未好呢。"那小和尚跑到他跟前儿,笑眯眯道:"我知道啦,寂识你就不好奇是哪位施主找你吗?那位哥哥长得可好看了,是个大好人,还给我们带了糕饼,听说是要捐好多香油钱给寺里做功德呢。"寂识温温一笑打断他的絮叨:"待会见着就知道了,有什么好好奇的,你这般兴奋干什么。"小和尚毕竟还是个孩子,待在如此偏僻的寺庙里见着生人都会激动好些时候更何况还是个"大好人",寂识摸摸小和尚的光头,小和尚缩着细细的脖子向后一躲,寂识笑着摇摇头,手上挂着一串念珠向门边踱去。 :" 作者有话要说:把来龙去脉都交代了一遍,忘了前边的同学应该也记忆复苏了,编编通知我下周入v,我对此没神马概念,现在存稿中,据说可以作者送分,这是怎么操作的有人知道吗?到时候看条件也送些分给大家看啦,入v了有种莫名的内疚啊。 74中意 楚子皙几日前出门北上,童元诺也不再四处奔走,坐镇丹阳堂处理些地方事务,这丹阳堂是王府正对着的一座大宅,宅中虽既无巍巍画栋,曲曲雕栏,亦无瑶葩奇草,绕廊来往,但也干净雅致,摆设齐全。命名作丹阳阁乃是取丹凤朝阳之意,喻贤才得遇好年景,一看便知是聚贤纳才之所。宅子里平日住的都是些幕僚,大多是是熟稔本地状况的行者学者,楚子皙请来作问询之用,也免了整日翻找书卷之苦。而这一日,宅中忽添了两个生面孔。童元诺虽时常在外,但楚子皙对他的倚重,看不出来的人定是白生了一双眼,楚子皙一口一个先生不是寻常幕僚有的待遇,而童元诺的住所亦是与旁人不同,单独在宅中辟出了一间幽静的小院,外人不得入内,门前还有侍卫把手,着实神秘之极。若说待遇恐怕还难以服众,这童元诺又天文地理无一不通,寻常幕僚虽各有专长,有精通历史者,精通地理者,精通宗法者,精通商道者,但如童元诺一般面面俱到的着实没有,因而童元诺俨然已被奉为众才之首。 这日童元诺带回的两人其中一人身有残疾,面白如纸,另一人媚态横生,妖冶无比,在这尽是规规矩矩的读书人的地界出现显得颇为突兀。"童先生,这两位是?"一个精瘦的中年人捋着修得体面的胡须,颇诧异的问道,正在厅中饮茶的几人也被这边的景象吸引了过来。"这位是周南亭,精通船只构造,航运水利,是王爷特地请来兴水军的人才。"周南亭抬眼一笑谦和的做了个揖,虽坐在轮椅上,风度却是丝毫不差,如春风拂面,千阳化雪:"诸位有礼了,初来乍到,今后还请多多指教,在下腿脚不便,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谅解。"童元诺待周南亭与几人寒喧完又道:"这位嘛,名为翟锐,善医,是日后王府的大夫。" 翟锐之名不过是信口胡诌来的,这个面容妖冶之人,正是前些时候犯下大案被官府通缉的翟昊,童元诺早些时候看中她的易容之术,带了一队暗卫一路缀着将她拿下,一番谈判下,翟昊才不情不愿被带了回来,原来那易容术她不过教来玩玩,根本不知手下人有那些心思,她虽算不得好人,但她本身乃是女子,教唆男子去污了女子清白这事还是做不出的,但偏偏被那干忘恩负义的东西众口一辞供了出来,只得逃亡,童元诺截住她时背后还有官府之人,被扭送去官府怕是难办,又因师门有命,当下从了。由此亦可见童元诺此人决不同于寻常的酸儒书生,为达目的,过程之中使些手段在他看来不过是必要之事,无关于人品,用人上亦是丝毫不迂腐,只要翟昊今后可老老实实不去惹事,他便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不计前嫌。翟昊媚眼一翻,满腹牢骚无处发泄,只能轻哼一声,想她逍遥自在这么些年,若不是师门与钦天阁有些瓜葛,童元诺又怎么威胁得到她。童元诺料想翟昊也不敢兴风作浪,根本不理会翟昊这幅姿态,要说歉意更是分毫不曾有,想起楚子皙临走前还交代了些事,也不打算再多逗留,挥散众人领着周南亭与翟昊去了自己的居所,而那小院中,早有几个身着黑衣的暗卫在静静等候了。 王府西南院,穆天河瘦长的身子懒懒地斜倚在架在百子柜上的木梯上,口中不知在细细碎碎念叨着什么,眉头几乎绞成了疙瘩,飞快的翻找着百子柜中的药材,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阴恻恻的眯着,取了一小撮木槿,出气似的啪的一声合上了抽屉,她这一下动作太大,人顿时重心不稳,险些从高约六尺的梯子上翻了下去,为了稳住身子,手慌乱中抓住一个红木抽屉的把手想要止住这下落的趋势,只可惜这抽屉开开合合本就是活动的部件,抓了也是白费,反被连带着一起拖了出来同穆天河一道就往下翻去,药材在半空中四处飘洒,穆天河掉落时一脸悲愤,绝望的闭眼等着痛苦的着地。 一阵梨花香气,氤氤氲氲散了出来,穆天河落入一个柔软清凉的怀里,免了坠地的痛楚,穆天河心中咦了一声,觉得好生舒服,缓缓睁开眼,一抹绛红映入眼中,竟是清悦,自己正被清悦托着后背,整个身子都斜在了清悦的怀里,姿势既狼狈又暧昧,而清悦此时脸色却是没半点暧昧抑或羞涩,不悦的移开眼到一侧,淡淡说道:"还不起来?"惜字如金,冷若冰霜,穆天河闻言大窘,两腿一蹬站直了身子,扯了扯衣物抖去药屑,自觉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这已是这些时日与清悦相处形成的习惯,清悦不喜他人靠近,穆天河不经意越界总是被清悦几个字斥得颜面全无,也不敢再走近。退完心中又颇不是滋味,歪着嘴角思量为何自己就这么怕这个女人?说来穆天河着实委屈,辛辛苦苦找寻解毒的方子,清悦没个谢字儿也罢了,还总给她脸色看,想穆天河少年得志,名满天下,不然也不会才十几岁的年纪就被宇国皇家请去教导圣女,因而脾性高傲,从不会随意给人医治,照她以往的桀骜性子遇到这等态度早撒手走人了,这次却破天荒的忍气吞声留了下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为何对这红衣女子就是发不起怒来?她也好奇为何清悦对自己如此凶悍。 清悦看穆天河站在百子柜前发愣,斜睨了一眼落了满地的雪莲,提醒道:"这些可是杞洛珍藏的药材,你撒了这一地,还不快些拾捡好。待会儿杞洛回来看了不知会怎么心疼呢。"雪莲于对于高寒的宇国来说也说不上是多大的宝贝,但楚国鲜有这养得出雪莲的气候,那就是珍奇之物了。杞洛性格和顺,多年在楚子皙身边,替楚子皙打理些日常琐事,待人处事十分周到细致,穆天河整日与她待在一处探讨解毒的药物,关系也更亲近了些,穆天河还真不愿看杞洛心疼,只得讪讪的蹲□挽起袖口小心的收集药材,心中一阵憋屈。清悦居高临下站在穆天河身前,周身冷峻,而穆天河半蹲在地上,好似躲在田地边上玩儿泥巴的小孩儿,气势之上,高下立现。楚子皙初次见着穆天河一身男子装束,楞是整整矮了半头身着红袍状似娇柔的清悦压得唯唯诺诺没有半分狂傲是亦是啧啧称奇,还轻描淡写吐出句让穆天河很没颜面的话:"万物果真相生相克,人理如药理,总有一物降一物。"就差没再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补上一句"你也有今日。"了,直让穆天河有口难言。 穆天河把药材搁回了抽屉里扶着腰站了起来,清悦见事了,无意逗留,转身就要走,穆天河见状脱口而出:"且慢!"清悦微侧头皱着眉:"还有事吗?"穆天河轻咳一声,问道:"你是不是习过什么特别的功夫?"清悦回转身来,红袍映得穆天河瞳仁中一片艳色,直接了当道:"你指什么?"穆天河将手中抽屉搁在了称药的石台上,垂头看了一眼清悦洁白娇小的赤足,"这些日子我替你诊脉,你体质阴寒,本应气血不畅,但你体内气息却畅行无阻,楚子皙那家伙说你终年赤足,我猜测该是修了武功的缘故。"清悦并未正面答话,不解的看着穆天河:"修与不修有何重要干系么?"穆天河心想确实也与我没什么关系,伸出手挠了挠头,认真道:"你体内气息虽畅,但体质本身极寒,今日这么热的天儿,方才,方才靠在你身上亦是凉的,长此以往,身体必亏,你若真是修的什么短命功夫,早些别练了罢。我今日给你熬了四逆汤,可祛寒,但效力于你来说太弱,待会着人给你送去,明日我找齐了药材再熬其他药给你调养,眼下这般调理还可恢复,若是日子久了再想弥补可就难了。"清悦狐疑的瞧了穆天河一眼:"这些时日来我一直有件事想问你。"穆天河大大咧咧回道:"噢?何事?"丝毫没听出来是就要被揶揄了。"早听闻灵医穆天河生性傲慢,并非什么救死扶伤的大善人,不仅鲜有出手,还曾放出话说\''寻常医者医治伤病已是尽了善责,生死轮回乃是天道,重症难愈与吾何干,纵然吾可逆天,亦只择有趣者医治\'',我是想知道,如此冷血之人,觉得我哪里有趣了?连祛寒这等事也要劳烦灵医出手。"清悦一番话语气不轻不重,学着穆天河腔调说了一通,仿佛局外之人,心中却有微妙的变化,这些时日自己本就心事重重,一看见穆天河便想起楚子皙与自己的对话,心思更沉了几分,因而总是难有好脸色,对杞洛还好些,但凡见到穆天河那张脸不知怎的就想损上几句,可穆天河却大度得很,半点没计较,依旧整日与杞洛扎在一处炮制解药,清悦亦是看在心里,只是嘴上刁难刁难,并无敌意。 穆天河一听自己当初豪气冲天的话有些蔫儿了,单手抱起药屉开始爬梯子,正好避过清悦询问的目光,低声嘀咕道:"本灵医最近心情不错,顺道就做做善人。"清悦站在地面并未听清穆天河在唠叨些什么,问道:"你说什么?"穆天河将抽屉塞回了百子柜,拍拍手一幅大功告成的模样,长出口气,像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声音忽然稳了不少,语气也不如先前那般弱,退下梯子转身理了理下襟,站直了身子垂头望着清悦琥珀色的眼睛,气定神闲道:"我方才说,我就是对你感兴趣,如何?"目光炯炯,有若初旭,整个人威势渐起,生出邪气。 我就是对你感兴趣,如何?我好奇,你为何日日吟唱越人歌。 作者有话要说:呆萌傻缺加不含蓄的摇光vs腹黑闷骚有内涵的王爷,读者君比较喜欢谁 75哑症 叶紫宸纤指拨弄着小狐狸头顶的绒毛,手支着削尖的下巴,两眼望着厅外的垂门,有些出神,穆天河在她眼前挥挥手:"紫宸?在听我讲么?"叶紫宸一下回过神来坐直了身子,有些歉意的望着穆天河,穆天河也没责怪,只是关切的问:"这几天怎么总是魂不守舍的,可是夜间休息不好,要不我给你开个安神的方子。" 叶紫宸摇摇头,穆天河还是不放心,拾起叶紫宸白皙的手腕搭了二指诊了诊,的确无甚异样,这才放心下来。继续说道:"没事就好,方才我说你这封住的灵力暂时解不去,但哑症作为外显之症,我倒是相处个法子可解,只是于天劫来说依旧是治标不治本,紫宸若是愿意,不妨一试,若是不可行亦无损身体。"叶紫宸清澈的双眼亮了亮,穆天河会意,温和一笑,像是兄长一般:"那紫宸这是答应了,我近日有其他的事,等忙过这阵子,就来筹划这个治哑症的法子可好?"叶紫宸微一点头,心内还是有些激动的,这么多年来都未曾说过一个字,本也不在乎什么,可遇到楚子皙以来,总还是觉得自己少了什么,在楚子皙需要的时候,从未帮得上半点,反而让楚子皙处处替自己操心,大概也是因着自己与人交流不畅的缘故。再者年年岁岁接触的人越发多了,与过去单纯的环境已有些不同,处理起事来不便之处也渐多,而一个受宠爱之人,最不愿做的,就是给宠爱自己之人添半点麻烦,这便是叶紫宸的心思。 穆天河用指尖挑起小狐狸尾巴,小狐狸乖巧将尾巴扫了几下,看样子与穆天河亦是十分亲近,逗弄完颇为爽朗的道:"最近灵狐可是壮了不少,莫要整日让它吃完躺着,四处跑一跑才好,别积了食,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晚些时候再过来看你。楚子皙这几日该是要回来了,这事你也与她商量商量,定好了便告诉我,我也早做准备。"叶紫宸抱起灵狐放在了膝头,轻轻一点头。穆天河正起身要走,抬眼便看见门外走进一人来,白衣华冠,穆天河一拍手道:"诶哟,真是说不得。" 楚子皙跨进门来,两鬓都是汗,本是白若敷粉的脸颊都微微现出了小麦色,一双幽黑的眼似乎都被外边的日头灼得更黑亮深邃了几分,匆匆行走下,步履沉稳,身形挺拔,更显坚毅,只是神色中那股柔气依旧不改,生性若水,容万物于无形,没万物于无声,宛若暮春风来,虽暖意融融却可吹煞百花。叶紫宸起身,从怀里掏出月白色素底藕荷边儿的丝帕来,行至端起几上茶水就往口中灌的楚子皙身边,抬手便擦拭她两颊的汗,眼中尽是悦色,真是羡煞旁人,楚子皙嗅得身旁一阵浅浅香气,嘴角一弯搁下茶杯,也不管一旁有没有人在,就将叶紫宸轻轻搂进怀里,不见半点吃茶时的豪放,身上的檀香气与叶紫宸周身清香气交织在一处,虽只是淡淡一个拥抱,分分甜腻味却是溢了满室"宸儿,我回来了。"穆天河心中亦感安慰,不论如何自己这徒儿还是寻着了好归宿,可毕竟自己还在,这般卿卿我我的场面下终归不自在,这不过就大半个月没见,不知情的还道是牛郎织女见了面,一年得会一回,才有如此郎情妾意的样。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此时的穆天河,依旧不懂,孑然一身,心无所挂,求医道而不为救死,求自在并不因束缚,天性自然,生来如斯,不改分毫,一切顺意而为,如此一人,待到而后明了相思时,却也尝尽相思。 穆天河酸溜溜的道:"这么个大活人走进来,谁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啊,真是多此一举。"穆天河不积德的话一入耳楚子皙就蹙了眉,松开叶紫宸转身来,手臂还搭在叶紫宸腰间并未移开,道:"你又在这干什么?"话里说不出的敌意,这两人自打一遇上便是针尖对麦芒,若是照阴阳学来说那便是五行相斥,八字不合,整日你一言我一语没个消停,没谁看谁顺眼。叶紫宸知两人私底下都是不正经的性子,初时还有些担心,总是劝着楚子皙,日子一久发现两人也就斗斗嘴,平日该如何还是如何,楚子皙从未亏待过穆天河半分,衣食住行无一不精细,穆天河也没随意下个阴损的毒来拿楚子皙找乐子,倒也相安无事,叶紫宸也就不再操这份闲心,任两人唇枪舌战,乐得在一旁听。 穆天河提高了声调:"哼,我在此自然是有正事,有人若看不顺眼我走便是,后果自负。"楚子皙撇撇嘴,看穆天河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有些不放心,正打算说什么,余光中忽瞥见小狐狸高拱起身子似乎要一跃而起,眼疾手快拉住小狐狸前爪将它抱到手臂上,小狐狸又龇牙咧嘴一阵乱动,奈何楚子皙早有准备,根本脱不开,一对乌亮的小圆眼儿瞪着楚子皙,楚子皙嘿嘿一笑:"险些又让你偷袭了,本王可不能次次都着你的道儿。"这才有些得意的侧倾到叶紫宸耳边:"宸儿,她来做甚?"楚子皙才赶完数百里的路,人虽还精神奕奕,声音确实十分干哑难掩倦意,眉目间细瞧还是沾染着风尘之色,叶紫宸有心让楚子皙赶紧去歇会儿,自己一字一字着写太慢,便递了眼神与穆天河,穆天河这才不情不愿道坐回了椅子上:"我找到一法子可治哑症,但也仅可治哑症而已,与天劫无甚关联,我过来问问紫宸意思,你们若是赞同,我得空了便着手准备。"楚子皙也是心细,并没直接应了,叶紫宸真让她担心的是天劫,至于可不可说话,但楚子皙并不那般在意,虽然叶紫宸过去也表示过想要治这哑症,若眼下自己先开口应下来还是怕伤了叶紫宸心,因而轻声问道:"宸儿怎么想?" 叶紫宸也觉出楚子皙体贴处,微微一笑,颇郑重的点了点头,楚子皙得了示意,转首又向穆天河道:"宸儿说好,那便是好了,这法子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为何你前些日子未与我说起。"穆天河眼里闪过一抹玩笑之色:"这方子我也是受了他人启示这两日才琢磨出来,危险定然是有的。"说到此停了下来,有心卖个关子,楚子皙不满的瞧着她:"快说。"穆天河端起茶杯翘起二郎腿,"比如药汁烫到手啊,银针扎着疼,风险可是不小。"楚子皙指节响了响,敢情穆天河这是在那自己寻开心,还是压住火气,眼下可是有求于人,虽是叶紫宸的事穆天河也不会不管,但楚子皙也不好太过分:"那好,就劳烦你着手准备了,若是缺什么药材便告诉我,我派人取来。"说完心里有些许期待又有些许担忧,握了叶紫宸的温热的手,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边穆天河不客气道:"那是自然,待我厘清了再列个单子,不急不急,眼下我有一事想问你。"楚子皙看这一时半会儿也是讲不完的,就着叶紫宸身边的椅子也坐下了,"何事?"穆天河凝眉想了想,问道:"你见过杞洛双亲么?"楚子皙沉吟片刻,心疑穆天河怎么忽的问到这个,也未作答,看了叶紫宸一眼,叶紫宸显然也不知道穆天河为何有此一问,轻轻摇了摇头,楚子皙反问道:"问这做什么?"穆天河指尖敲着桌角:"你有所不知,我前几日与杞洛在一处探讨医理时,她拿出一本手记来,其中录了不少药理,观念独到,有些东西连我也不曾见过,这手札的主人绝非泛泛之辈,我问起时,杞洛说是她爹留下的东西便不再多言,我也十分好奇她爹又是何方高人,这解哑症的法子也是看了这手札才想明白,其中有提到用灵,我猜测杞洛父亲该是宇国人。杞洛既是打小就跟着你,你该是知道一些。" 穆天河早就知晓清悦是秘密安置在王府内,因此对于与杞洛在一处探讨药理一事只是点到即止,根本没提其中缘由,免得引起叶紫宸怀疑,楚子皙的事穆天河虽不清楚,但总觉得这事不可随意搅局,因而还算安分。楚子皙身子往前倾了倾手搭在扶手处坐正了身子,"宇国人?当初我也是在杞洛与她父亲在山林走散后才遇见她的,并未见过她父亲,只知道是个隐居在山中的医者,就住在楚京边上的齐云山脚下,那本手札我也听杞洛提起过,那的确是他父亲所有。其余的事,我也不清楚了。"穆天河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满脸黯然,像丢了魂儿一般:"这等高人若是能切磋一二该有多好。"楚子皙挑挑眉有些好笑,终于明白这人为何年纪轻轻道行如此之高,除却天分,这份狂热也是少见,忍不住说:"你也莫惦记了,那年他父亲走散后母后派人搜过整片山都没寻到人,他父亲也一直没回去,唉,大概是遇到山中野兽了,能得一本手札你也该知足。"穆天河并不死心,极力撺掇楚子皙:"兴许只是失踪了也说不定,此人若是找到,一者替杞洛找回了失散的亲人,二者得了个顶尖的医者,于你亦是百利而无一害啊。" 楚子皙摸摸鼻子忘了一眼屋外明晃晃的日头,微眯起眼,"若能寻到人你当我不愿么,且不说当初杞洛在旧居等了半年她爹爹也没回来,在世的可能已是微乎其微。纵然是还活着,时隔多年,早已物是人非,又从何找起,我看你也别费那心思了。"穆天河鼓动不成一幅对牛弹琴的表情冲楚子皙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也不明白,我先走了。"眼中还留着痛惜之色,若这时有人站出来说穆天河虚情假意故作姿态,恐怕连楚子皙都会站起来反驳,在穆天河心中这人地位应该不低,这让楚子皙也来了几分兴趣。穆天河似乎真是有些不高兴了,撑着桌角站起身,随意挥挥手算是打了招呼,自顾自走了,永远这孤傲性子。楚子皙望着她青绿色背影,心想这人还有几分真性情,相处着直来直去,也不费心思,世间沽名钓誉者比比皆是,也就穆天河担着灵医之盛名还敢坦言自己并非善类。天下人皆认为贤能者就该德厚流光,穆天河就偏不受众人这期望,楚子皙想到此处轻笑一声道:"真是天生反骨。"心内涌起一阵遗憾,自己是挣不脱桎梏了,能遇到如此一人,也是幸运吧。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啊哈哈哈,求花花~ 76第 75 章 所谓乱世藏金器,盛世兴文娱,安定之下虽是暗潮汹涌,却是鲜有人知,盛世之景依旧一片光鲜,处处歌舞升平,百姓手中有了钱粮,自然也多些消遣,勾栏酒肆,缺一不可,听戏遛鸟,乃是闲趣。 三伏未尽秋已来,整日热得茶饭不思的平民总算也松了一口气,初初感受到凉意已是欢呼不已,这日头才阴下来一些,不用再整日恹恹的躲着,便又兴致勃勃呼朋引伴出门喝酒寻乐子去了,酒酣饭饱之际自然是少不了闲话几句,坊间的流言在这口口相传之下扩散之迅疾怕是拍马也难追,城中很快便传开一件让男子都心驰神往的艳事-----传闻中貌绝天下的京城名妓之首,纪晗烟,就要南下永安城了。 这等艳事虽是为人所津津乐道,却没传入楚子皙耳中半句,若说这王府上人太过正经倒也太高估了这些个家丁侍女,真正的原因乃是楚子皙已忙得焦头烂额,从忧心就近穆天河制不制得出清悦解药到远些叶紫宸去天劫要找齐的北斗七星,再到日常须处理的军务与地方事务,虽有众官员幕僚帮衬着,主事的总还是楚子皙,须做好了决定才好交与他人去办,纵然时间空下来,脑中也不得闲,终归是劳神,睡得也是一日比一日少,叫叶紫宸很是担心。其中最最让人头疼的,还是眼下摆在楚子皙书案上厚厚的一摞册子。 楚子皙握拳虚掩在唇上咳嗽了几声,薄唇微抿,双眉之间因着时常蹙眉都折出了一道极浅的沟壑,望着面前泰然自若的周南亭。周南亭入住丹阳堂便没闲着,三日内便整理出多年积累的材料中精要之处,呈上了各项整治举措,楚子皙不看倒还罢了,一看之下额上尽是冷汗,从河堤高矮宽窄到战船尺寸功能,再到水患根源,无一遗漏,满纸大患小瑕,若是周南亭为了邀功特意跳出些无关紧要的事,楚子皙还不至于如此反应,只是这纸上之言,来历出处标得细致无比,一字一句无不严谨,要说是胡编来的,那一查便知,周南亭也没这个胆,换言之,与水挨边儿的事儿,是真真切切要彻底整治了。 楚子皙指尖点了点卷宗:"这项工程太过浩大,重新筑堤决非一日之功,恐劳民伤财,暂缓,眼下最紧要的,还是振水军,你列出的这几个法子可以试行,至于这类金甲楼船,可先造出一艘来,若是...""王爷。"门外一声喊打断了楚子皙。楚子皙有些不悦的侧过头,门外一个侍卫垂首端正立着。这间书房是设在童元诺居住的院内,不比在王府中的书房随意,闲杂人等是不得入内的,把手的侍卫皆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谁也不会来扰了楚子皙处理公务,因而楚子皙此时被打断着实有些奇怪。"何事?""王府那边说有急事,杞洛姑娘现下正在院外候着。"楚子皙将手中的毛笔搁在了案上红釉的笔架山上,"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右手拿起卷宗腾挪了椅子站起身,"要说的本王都已批在了上面,你先看一看,若有什么不妥咱们改日再谈,这份卷宗做得详细独到,不枉你的叔父全力相荐,你初到丹阳堂,就做这许多事,着实勤勉,辛苦了,平日也多注意休息,本王还有事,先走一步。" 周南亭也是不温不火的性子,倒是和楚子皙有些相似,听了楚子皙的赞扬也没沾沾自喜,只是谦道:"王爷谬赞,南亭只是做了分内之事,王爷事忙,慢走。"字句毫不拖沓,身体羸弱却自有一分洒脱,远不像那些因着小事不顺便整日自怨自艾的人。楚子皙淡淡一笑点点头,片刻没耽搁就出了门。 行至院外,杞洛正在一棵柳树下来回踱着步子,神情平静,却叫人看得着急,"出什么事了这般急着找我。"楚子皙负手问道,杞洛一见楚子皙眼神顿时明亮,三步作两步来到楚子皙身边,有些激动:"王爷,穆天河制出解药了。"楚子皙听完,眉眼间透出笑意,口中道了一声好,心内却无端泛起了一丝遗憾,这感觉转瞬即逝,待楚子皙再想细细思量时,已无迹可循了。楚子皙长出口气,繁忙中也不再多想,无论如何,清悦的蛊毒解了,总算了了一桩心事。 楚子皙抬眼看着辟出的一小块院中方开的木槿花,紫红,乳白,开得正盛,木槿花多是夏末到秋开放,色泽明艳活泼,花朵却是朝开夕落,荣辱只在朝昏之间,但这花不寻常之处便是,前一日谢尽的枝头,第二日还会开出新的花来,凋零之后更加绚烂,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矢志弥坚,是难得的花中烈女。楚子皙望了一阵:"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若真是有人如此花,那便是惊艳了。"杞落听楚子皙没来由一番话也不知该说什么,因而并不接话,楚子皙垂了眼帘。 此生一抹艳丽应从此淡去,纵然我还能清晰记得你唇角的凉意,纵然梨花的香气已藏在了心底,纵然你要我再选一回,我还会踏上你的竹筏为你吹笛,纵然我知道今日的结局,依旧会任你将蛊毒布入我的身体,可那又如何。 相遇不相知 相知不想思 相思不相恋 相恋不相守 一生一世一双人,相遇相知相思相恋相守便是缺一不可,宸儿已是今生唯一,你我,就相忘于江湖罢。 黄昏依旧,曲殇亭依旧,只是数月前的连天枯草,如今已是生机盎然,终是显出些曲水流觞的诗境。亭子旁停着一丹一碧两辆马车,车辕上满是碎裂的草叶,马匹也低头在地面寻着食。商起凡已经颇为体贴为清悦拉开了丹色马车的帘子,楚子皙负手安静站在亭子里,眼神冷漠,叫人看不透情绪,正好也避开了商起凡猜忌。清悦一步一步踏上马车,坐定,织锦的帘子垂落时,忽然抬头,夺着最后一个刹那,再望了一眼,琥珀色清透的眼里,是残阳若血,故人如新,熟悉又陌生的瘦长身影隐没在黄昏中,看不清面容,却能忆起那嘴角弯起的笑,眉梢挂起的痴,眼里透出的诚。"没想也有今日。""清悦怎么会没想过呢,我还记得初次见面我赞你名字时,你便说过''今日可唱相逢,明日可唱离殇,风过无痕,雁过无声,人生底事,往来如梭,不过相遇一场,各自悲凉。''现在看来,清悦是早就料到了,倒是我那时太愚钝了。"清悦回想间,帘子已经落下,车厢一暗,意料之外的世界,从此便落了幕。 楚子皙仰头看了一眼天边红透的云,心中轻轻道了一声,珍重。 马车踩着晚霞哒哒而去,草叶败了一地,楚子皙久久在亭子里站着,一袭白衣镀了金色,微光照着侧脸,纹丝未动的神情,直至黄昏入暮,红日西沉,"王爷,天黑了。" "走罢。"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木槿花花语,温柔的坚持。楚子皙和清悦的关系,这章各种描写请大家各自脑补,谢谢 77乞巧节 锵!锵锵锵!一快三慢的梆子声响起,更夫睡眼惺忪的提了灯笼持着锣鼓自墙外巡过,敲了四更,王府内楚子皙闻声抬起头,揉揉青黑的眼廓,皱起挺直的鼻梁打了个哈欠,左手端起桌角上缠枝青瓷茶杯,揭盖欲饮,却发现茶水尽了,又满面倦意的将杯子搁回了茶碟上。宽大的黄花梨木书案上摞了层层的书典,单宣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作的批注。楚子皙还是皇子时也被逼着看了不少书,可毕竟泛而不精,如今议事说到细处总是不得要领,虽有各精其道的幕僚可代为处理,可有些东西总还要自己看明白了才放心些,现在没人逼迫,反而看得比过去更勤了,书到用时方恨少,楚子皙如今才深会其意,仰起头后颈传来一阵酸痛,楚子皙伸出手托着颈脖,起身回房。 到了房门口,微光从窗户纸中透了出来,荧荧泛起暖意,推门而入,叶紫宸还坐在屏风一侧的贵妃椅上,右手捏着一根细细的针,针尖刚巧对着光,映着耀目的火花之色,左手托着一块银白色丝绸,认真缝着什么。楚子皙回身掩好门,走到叶紫宸身边坐下,浑身的骨节都在作响,闭着眼就环上叶紫宸纤腰,不用看,也能凭着习惯找到舒适的位置,头轻轻靠在了叶紫宸肩头,吁了口气,含混不清问了一声:"说过多少次不必等我,怎么从来都不听劝,以后若还这样,我怎能安心理事。"叶紫宸被抱着也不好动作,看了眼赖在自己身上的楚子皙,侧过身准备将针线搁在贵妃椅上,楚子皙却像额头也生了眼一般一把拉住了那银白丝绸拖到了自己面前,双眼打开少许,这丝绸触感柔滑,银色清而不耀,掂在手上仿若无物,轻薄无比,一眼便知材质极佳,但这形状楚子皙又瞧不出是个什么东西,说是手绢,怕是太大,说是衣物,那也太小,直起身来懒懒道:"宸儿,这是做的什么东西?"叶紫宸浅浅一笑从楚子皙手中夺过了菱形的银绸,并不作答,只嗔了楚子皙一眼,好像是嫌她太多嘴,唇微微动了动---睡吧,楚子皙狐疑的扬起眉,奈何天色已晚,倦意上涌,抚了抚额,终还是没追问:"那绣好了定要给我看看,夜了,休息吧。" 七月初七乞巧节,民间也过得精巧,有穿针乞巧,喜蛛应巧,投针验巧,种生求子,供奉磨喝乐,拜织女等等,城外的月老庙,城中的珠玉丝绸铺,都是人头涌动,人人都想争个好兆头,欲求段好姻缘。平日里足不出户的少女,也好好打扮了一番走上了街头,城内更热闹了些,也平添几分青涩之美。但大家若是以为这街巷铺面就是最热闹之处那边大错特错了,这城中顶顶热闹的,还要数鄂水岸边这家初开张的花影楼。 "王爷,有人送来一张帖。"楚子皙才用完早膳,正饮着漱口的花茶,"这么早,什么人送来的?"楚子皙搁了茶盏问道,那家丁有些踌躇的看了叶紫宸一眼:"是花影楼的人。"楚子皙顿时呛了一口,定了定气,赶紧侧头瞄了一眼叶紫宸,叶紫宸大概并不知道这花影楼是个什么地方,听了只抬了抬眼,神情淡然,依旧安静喝着自己的茶,楚子皙这才放下心来,皱着眉冲面前老实巴交的家丁使了个眼色,接过帖子,声音还稳稳的没半点破绽:"本王知道了,下去吧。"家丁被楚子皙眼神一威吓,紧张得迈步都分不清左右,慌忙就要退下。 眼见着就没事了,好巧不巧穆天河已到了门前,一面跨过朱红色的门槛一面高声说道:"花影楼?不就是近日盛传楚京名妓纪晗烟要落户的那个青楼么?这青楼送帖子来王府做什么?"叶紫宸闻言身子一顿,秀眉微蹙,将送到唇边的茶盏移了开来,楚子皙心中直叫糟糕,轻咳一声,依旧假作镇定解释道:"我也不知道这花影楼为何给我送帖子,容我先看看,先看看。"楚子皙结交的人多为商贾贵族,自然有些个纨绔子弟会去这烟花之地,因而忙过了一阵后出门会友,也听闻过这京都花影楼来永安开了分号,可说起来楚子皙确实也不清楚这与自己有什么干系,在楚京时,这花影楼也就是被安衍之带着去过一次而已。但毕竟戳破这是青楼的话是出自旁人之口,听起来多少有点自己在遮掩什么的意味,现下免不了有些没底气。 楚子皙打开帖子扫了几眼,面露难色。穆天河随意取了桌上点心塞入口中,扬了扬头,一脸邪笑道::"看完了么?"楚子皙此刻真想将穆天河拖出去缝了嘴,可当着叶紫宸的面被问到又不能不答,只好勉强回道:"这,我也不知怎么回事,邀我今夜去花影楼,说是有故友相候,并未说明白是什么人。这等无趣的帖子,回绝了便是。"穆天河不依不饶道:"这帖子落款是何人?"楚子皙低头扶额,知道今日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说话的语调直像一声叹息:"纪晗烟。"穆天河一脸会意的表情长长的噢了一声,挑了张椅子坐下,调侃道:"这还有何不明白的,纪晗烟是自楚京来的吧,这纪晗烟给的帖子,又说是故友,王爷您怕是应该比我清楚。" 叶紫宸此时心内一阵不悦,但因知道楚子皙本是女子,若是真有这些风流韵事恐怕早已惹来杀身之祸,倒也没有胡思乱想,只是所思与所感向来不同,心里虽懂得这一点却多少还是影响了情绪,只是品性向来温和,并未表露出来。楚子皙默不作声,总觉得哪里不对,再仔细看了遍帖子,几排小字忽让楚子皙笑了起来,抬头挑衅的看了穆天河一眼,眼中满是期待之色的对身边的叶紫宸道:"宸儿,今日七夕佳节,这花影楼不同于寻常的青楼,多为舞乐姬,并不是什么下三流的地方,今夜与我同去凑个热闹可好?"楚子皙这一转变让穆天河睁圆了眼,差点没把口中的酥饼吐出来,声调一高:"你要带着紫宸去青楼?"空阔的膳堂里都起了回声。 叶紫宸纤纤玉指相交叠在一处,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坐好,眼神在这两人身上巡了一遭,也摸不透楚子皙意思,楚子皙向来神神秘密,叶紫宸性子淡,并不急切,要知道的总会知道。楚子皙神情狡黠中透着得意,故意朝着叶紫宸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忽闪几下,眸子乌黑发亮,活泼生动,分明就是女儿家的姿态。叶紫宸最见不得楚子皙这顽皮模样,再低落的情绪也会被逗乐,青楼楚馆,自古是文人骚客青睐之所,若说丝毫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因着身份的重重限制,叶紫宸还从未想过自己真能去青楼瞧一瞧,一国帝姬说到底不过也是少女,猎奇之心总是有的,况且还有楚子皙陪着也无甚不放心,再者,若是楚子皙一个人去了那更加不放心,想一想勾起嘴角点头答应了。楚子皙将帖子叠好,回了穆天河一句:"怎么不可了?看吧,宸儿都答应了。"穆天河一脸不解的的看向叶紫宸,叶紫宸勾勾唇角垂首又悠然喝起了茶,显然是不打算给穆天河什么交待,穆天河这边受挫,一拍茶几愤然道,"不可,就是不可!"楚子皙看她气急败坏正待再讥笑她两句,听到穆天河这后半句话却已哭笑不得。 穆天河说的不是其他,而是句:"不可,我也要去!" 永安城华灯初上,正是诗中常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时机,街头巷尾男男女女,有一见如故亦有两小无猜,相携相伴在满街各式灯笼中游赏。花影楼前,也应景儿的挂了两串红绸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晃动,今日正是纪晗烟初次献艺的日子,门外几个公子哥儿模样的人正在大吵大闹着要进去,若不是有请帖的人才可入内,这一日慕名而来的人恐怕早就踏破了门槛。楚子皙交了帖,一个眉清目秀的青衣少年将三人领进了前院,前院中小桥流水,回廊假山,荷塘垂柳,极尽雅趣。 再穿过一道门,又是一个更开阔些的庭院,院中一座高约六七丈丈的五层飞檐攒尖顶的楼阁拔地而起,看那精雕过的半盖石圆木支柱和砌得齐齐整整的台基便知此处定然不是一般人消遣得起的。叶紫宸第一次来这烟花之地,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轻轻向楚子皙身边靠了靠,楚子皙微微一笑牵了叶紫宸的手,领路少年见眼前两位眉目如画的白衣公子十指相扣,眼神一动并未失态,十分有涵养的侧过身,低垂着眼帘,自顾自继续带路,这青楼中什么人没有,最好的应对之法便是视而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每天看完十几小时的书,最大乐趣就是来刷刷评,码码字,咋就是没几个人陪充实寂寞冷的作者君梭梭话,对,说的就是你们。小霸王潜水机.。。三更结束,做饭去鸟。(大家可以顺道猜测下咱们贤良淑德的宸王妃是变身手工小达人做的第一件东西是嘛) 78花酒 "相公,方才外边怎么那般喧闹,我好像听见刀剑之声,出什么事了。"一名容貌清丽的紫衣女子问道。楚逸颇为心烦的摆摆手,两指并着按压着太阳穴:"没事,不过是几个侍卫练练手,旭儿睡着了吗?"女子伸手盛了一杯茶递到楚逸面前:"方才被外边响动吵醒还在哭闹,折腾累了就睡过去了。"楚逸自然的接过茶杯却并没喝,顺着就搁在了几案上,抬手自颈脖间取下一个墨绿色貔貅挂件:"晴嬗,这墨翠是母妃交与我从小带着的,说是可解煞辟邪,旭儿才出生几月,时常哭闹,你将这物件给他戴上。"紫衣女子迟疑了一下接过貔貅,隐隐觉得不对劲:"方才外边真没事么?"如今距楚子皙初回楚宫时已有八年,楚逸也自一个瘦瘦弱弱的少年逐渐长成了颇有英武之气的青年,举手投足之间远不似当年那般骄横,身长八尺,窄腰阔肩,轻须浓眉,也有了为人父的稳重。楚逸抬眼笑了笑,神情里透着些许温情:"没事。晴嬗,成亲四年你把我照顾得很好,当初我不愿娶你,是年少不懂事,让你也受了不少委屈,如今看来,母妃倒是比我有远见多了。"紫衣女子含笑低了头:"相公这是什么话,你我既是夫妻,又何来照顾不照顾。"楚逸端起桌上茶水,眼中一抹忧色:"今后若我事忙,你要记得好好照顾旭儿。"楚逸的话越来越轻,尾音也给夜色湮没了去,恍若梦呓。 天涯共一月,乞巧观星河。数百里之外的楚子皙几人已被引至三楼靠里的房间中,这房间很是宽敞,西侧布了一面紫色轻纱,透过微微扬着的紫纱还能瞧见背后遮掩了一道垂了珠帘的门,将里外两间隔了开来,倒像是卧房。进门正前方,是并排三扇镂花窗,瞧出去刚好可看见大堂正中搭好的台子,视野极好,既不会像在四五层那般隔得过远,又不会如底下开敞着的两层那般吵闹,安排的人该是花了一番心思的。那白白净净的少年走到屋子一角,点燃了早备好的篆香,缕缕轻烟从铜质的双鱼耳炉中幽幽漫了出来,带着股醉人的香气。布置完恭敬的一鞠躬:"几位贵客在此稍等。"说罢便退下了。 穆天河待那少年出门后四处打量了一周,返身望着楚子皙,语气有些惊讶:"这就是青楼?怎么跟旁人说的这般不一样。"叶紫宸也侧头看了看周遭,黄花梨木的描金桌椅,窗户两头花几上搁了素白釉的典雅梅瓶,东侧靠墙的位置还立着一个嵌画云龙纹多宝格,置了些小巧精致的摆件儿,西侧轻纱掩过,纱后隐约可见长条形的琴台上有一驾暗红色的筝,西阔东窄,状若游鱼,窄的一头还坠着红缨,很是素雅,再配上这一室的香气,叶紫宸神色也放松了些,原来青楼也有如此雅致的,倒是之前听过的话太过火了。 楚子皙看清了叶紫宸神色笑道:"我早说这跟寻常寻欢作乐之所不同,这下可信我?"叶紫宸本也对此不怎抵触,可听楚子皙这般说来好似去过不少地方,眼里添了几分怀疑,心道回头须得好好问问去哪些地方厮混过。这楚子皙还丝毫不知情,神色颇得意的执着扇子捅了穆天河手臂,"还不谢谢我,没我你可进不来。"穆天河仰着头轻哼一声:"有本事你今后便什么事也别求我。"穆天河暗地里制出了清悦的解药,前前后后不过花了半月,楚子皙不得不服,况且自家宸儿的事还得指望着她办,当下也给回得说不出话来,装模作样踱步到窗边看着楼下的歌姬唱曲儿。穆天河赢了一回心情大好,又从斗彩的鱼藻纹盘中取了点心就往口中放,活像王府整日没有管三餐一般,走到哪里都不忘吃。 叶紫宸早习惯看着这没正形的师父与楚子皙斗嘴,权当屋外人在说话,自己安安静静落了座,这才开始思量楚子皙到底是要来此见什么人,看白日里她看帖子那神情里略有喜色,想必是交情不错的故友,说来楚子皙真友人也没几个,除开平日须得应酬的所谓友人,也就剩下楚京中的安衍之与现下军营之中这几人,叶紫宸微微一笑,心中有了底,她在楚宫之中也没少听到安衍之这京城第一少的风流事。这时,传来一阵叩门声,楚子皙有些兴奋的大步走到门前拉开了门扇,只见门外一个碧裳女子亭亭而立,青丝如瀑垂至腰间,纤腰素束,只堪一握,肤色白皙而莹亮,面上虽覆了一层碧绿的纱巾,却从一双勾魂夺魄的眼也能猜出这纱巾之下是何等容貌,楚子皙微一愣神,倒不是被这容貌所惑,而是奇怪来人是个女子,口中迟疑道:"敢问姑娘是?"这女子还未作答房门一侧忽传来一轻佻的男声:"纪晗烟。"楚子皙循声一望,一个着了黑白套衫的俊俏男子正吊儿郎当的倚在门后,眼里满是戏谑,还同儿时一样,正如叶紫宸所料,此人正是安衍之。 楚子皙毫不客气的一掌拍在安衍之肩头,难掩欣喜之色,"你个臭小子,还不快进来。"转头语调一变,又十分客气的对门前的纪晗烟道:"姑娘也请进来坐吧。"安衍之直起身,掀开楚子皙力道不小的手:"哟,还真懂怜香惜玉。"纪晗烟轻轻一行礼,口中道:"谢过公子。"声音软软糯糯,叫得坐在屋内的穆天河骨头都发了酥,偷眼往外看来者何人。安衍之领头进了屋子,叶紫宸出于礼节虽未相迎却已起身,安衍之一见一身素白男衫的叶紫宸眼前一亮,态度自然恭敬了许多,收起一脸轻佻,此时纪晗烟也行入屋内,微一侧头揭下了掩盖容颜的碧绿纱巾。 天下女子众多,容颜惊世者自然是有的,而惊才绝艳处却是各有不同。 如纪晗烟者,唇角笑意若有似无,双眸若水,媚而不俗,碧裳映身,朱唇不点自红,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直叫天下人争破头颅欲一吻香泽。 如叶紫宸者,眉眼含烟争若笑,皓齿逐唇笼清辉,如花开世外,独居幽谷,去而不争,神若月照松涛内,情若清泉枕顽石,所至之处,空山灵雨,秋意生凉,似佛堂幽径,踏之忘俗,如真似幻,叫人望而生惭不敢惊扰。 纪晗烟若是夜魅舞蛊惑,叶紫宸便如梵音授清心。 这怎叫安衍之不恭敬:"没想子皙还真能把弟妹请到这来,将近一年未见,弟妹越发明艳动人,从前只见弟妹一身衣裙可迷倒天下男子,如今作男子装束又让我等羞愧啊。"安衍之油嘴滑舌,这些话自然信手拈来,叶紫宸丝毫没当真,温婉一笑算是回应。与叶紫宸打过招呼安衍之看见一侧的穆天河,穆天河一身淡青衣衫,眉眼细长,薄唇小口,生得不比楚子皙逊色,只是与楚子皙表面上看来的温和守礼不同,这人一身邪气隐隐透着霸道,亦或许是气势过于外显,与容貌细处反差更大了些,不似楚子皙内外一体,柔性子柔貌,怎么看也只是谦谦君子之态,穆天河容貌清秀,这眉目之间的女儿气反给衬了出来,安衍之混迹青楼多年,也说得上阅人无数,当下笑了笑并不戳破还是作男子礼数问了好。 简单寒暄完终于坐定,纪晗烟独自一人进了里间,安衍之语气熟稔的代为解释道:"刚刚才从外面回来,过会儿还有一场歌舞,她须拾掇拾掇,我们先喝酒。"楚子皙望了一眼纱帘方向,再瞧了四周摆设,压低声音问道:"你小子,与纪晗烟到底什么关系,这里该不会是她闺房吧?"安衍之笑而不答,转头向穆天河:"这位兄台,在下安衍之,自楚京来,是楚子皙从小一处长大的朋友,兄台哪里人?"楚子皙见他不答心中已定下了这拈花惹草之罪,眉毛一拧,想到自己临走前父皇提起的皇姐的婚事,有些气恼,叶紫宸也注意到安衍之的闪躲,顿时与楚子皙想到了同一处,两人默然对视一眼。 有外人在,穆天河也不像平日那般没正形,似模似样的答道:"在下摇光,长白山来。"叶紫宸对自己师父多少还是有些了解,前些日子自己也才知道教导自己这人竟是灵医穆天河,心中也小有失落,虽不知是何缘故师父要隐瞒这层身份,但终究还是有受了防范之感,如今师父这言语更是明显,摇光,世上有几人知道穆天河星位乃是摇光,长白山,绵延千里纵贯宇楚两国,如此含混不清谁也猜不出是哪国人,这太极倒是推得好。安衍之看是楚子皙身边人,自然以为是楚境之人,也不作它想,笑着点点头。楚子皙肃了肃神色,又插话道:"衍之此番南下,我皇姐知晓么?"安衍之扯了扯衣襟脸上现出不耐烦的神色:"我去哪里,难不成还要她点头才成?"这句话说得凌厉,楚子皙心头一凉,看来是出了什么问题,再追问怕安衍之也不愿说起,暗想待会找个时机单独谈一谈才好,这时纪晗烟已换好衣衫掀了帘子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喔唷写完一章,接近魂飞魄散~这天气真是要热shi人了,看来我也得弄出个喜欢的人来想一想凉快一下身心~不然码字的时候想把平板折成两半啊有木有!!!摔!恩,其实我想说大家注意看文案,子皙很乐呵的加了一张。王爷vs宸王妃。的图,哈哈哈,脑补脑补。 79篆香 纪晗烟出门来已换了一身赤红纱衣,内里套了一件白色小衫,玉骨冰肌隐约可见,脸上依旧带了同色的面纱,只是这面纱更薄了些,透过去便可见精致的五官,仅是聊胜于无,还多了几分欲拒还迎的撩拨。穆天河见这一抹赤红愣了愣神,似乎想起什么,眼里划过一丝落寞,不自觉摇了摇头。纪晗烟向围坐在桌前的楚子皙几人施礼,安衍之放在桌下的手捏起了一片衣料,紧紧一攥又松了开来,神情温和的向纪晗烟点了点头。叶紫宸抬头刚巧迎上纪晗烟一双惑人的眸子,那双眸中竟流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叶紫宸也是一阵不解,初次见到的名扬楚京的纪晗烟,怎会对自己流露出这般神色,不过这目光并不长久,一愣神的功夫纪晗烟已转身默然出了门,叫叶紫宸也不敢确定方才是否只是幻觉。纪晗烟从出现到现在,说了只短短四个字,真真是惜字如金,奇怪之处是这般照面儿下来却并不让人觉得失礼,反倒似有某种微妙的默契,正当屋内几人还各怀心思时,门外一个绑了红头绳的可爱小丫头跌跌撞撞奔进来抱上纪晗烟搁在紫纱后的筝尾随而去,口中还在着急地唤着:"小姐,您等一等啊。" 此时屋角香炉内点燃的篆香香气渐浓,嗅着让人遍体生暖,舒适安和之感有内而外散了出来,真有些昏昏欲睡,穆天河身子向前一倾好奇问道:"这燃的是什么香,气味如此好闻。"安衍之呵呵一笑道:"这香是几种香料混合而制的,是晗烟自己配的,摇光兄弟若是喜欢这气味,回头我让晗烟取些给你带回去。"穆天河客气的摆摆手退回了身子:"不必不必,我只是好奇罢了,待会让我看看这香便可。"安衍之瞧了眼铜质的香炉又回转身来:"也可。"一语带过后取了酒壶起身就满了一圈酒:"楼下歌舞该是要开始了,在此以酒会友,一边饮一边欣赏歌舞,衍之先干为敬!"语毕双手持着酒杯阔袖上扬掩口一饮而尽,楚子皙和穆天河也一同举杯将酒倒入口中,待放下酒杯之时,安衍之已垂了眼帘,眉峰突起,满面郁郁之气,虽只有一瞬,却已全数落入楚子皙眼中,楚子皙心中暗暗担忧,安衍之今日远不如京城之时那般洒脱,怕是出了什么事了,不知是否是楚京有什么变故。 叶紫宸本就不会饮酒,想来安衍之也是知道的,因而只是随礼举了举杯,将敞口小杯凑到樱唇边沾了一丁点儿便习惯的搁在了楚子皙面前,纯白的袖口自楚子皙手边扫过,带起一阵痒意,楚子皙侧过头来看着叶紫宸,叶紫宸眼神淡然的瞥了一眼杯子,意思再明显不过,嘴皮都不必动也能明白是喝了二字,这一瞥时叶紫宸行止依旧温婉,但眼里流动着丝丝幽蓝,细一看还裹藏着柔柔的威慑,楚子皙背脊泛起一阵凉意,颈脖向后一闪,习惯的伸手抚眉,暗道宸儿自那夜后还真是与有些不同了,难不成是被自己教坏了?悄悄琢磨着还是得令一般端起了叶紫宸的酒。安衍之眼睛扫了扫,玩笑道:"弟妹若是要人代喝只饮一杯可不成。"楚子皙顿了顿眼睛一瞪:"明知宸儿不能喝你胡闹什么。" 安衍之解释道:"唉,饮酒须尽欢,此乃酒品,我们许久未见,弟妹也卖我几分面子勉强喝一杯吧,弟妹若是饮了这一杯,衍之也不会再劝酒,还附送三杯相陪,如何?"也不知是因为方才纪晗烟那眼神还是因着身处青楼,叶紫宸心中隐隐觉得今日氛围颇为怪异,却又说不清哪里出了问题,小指绕着腰间配环的璎珞,对安衍之也不好再推辞,想了想抬眼看了看坐在一侧的穆天河什么反应。穆天河由于与安衍之不相熟悉整个人并不活跃,叶紫宸目光落到她身上时她还在自顾自盯着杯中玉液出神,细长的手指在袖口边上不停的摩挲也不知在想什么。叶紫宸无奈,在穆天河手背轻拍一下她才猛然坐直回过神来,见一桌人都看着自己顿时有些尴尬道:"啊,干杯,干杯。"楚子皙斜睨一眼道:"干什么干,衍之在叫宸儿喝酒呢,你魂被迷走啦?"穆天河讪讪一笑,被楚子皙戳穿有些恼火,剑眉一竖狠狠瞪了楚子皙一眼,这些时日来,楚子皙早就吃准穆天河是个软柿子,看似狂傲实则热诚,不癫狂时脾气也是不赖的,既是软柿子哪有不捏之理,因而故意摆出一脸温情回望过去,看得穆天河汗毛直竖,对视半晌后终于先沉不住气扭过了头。 楚子皙纤瘦的手托着下巴毫不掩饰的就笑了起来,俊脸上满是揶揄,想起安衍之正在劝酒,收回目光吊儿郎当的掀了掀安衍之,声东击西欲转移安衍之注意力:"衍之这么当真做什么,杯酒罢了我代喝了也无妨,对了,今次你为何南下,我收到你帖子时还诧异了许久。"安衍之又给楚子皙和穆天河满上一杯,手拎着青花酒壶一面轻晃一面摆出深思的神情,这学得不比方才楚子皙温情脉脉的眼神差:"子皙你南下后我日思夜想,辗转反侧,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销得人憔悴,实在忍不住千里迢迢来找你了。"楚子皙抿着唇一副被酒噎了的样子,毅然决然啪的一掌拍开安衍之正在深情款款伸向自己的手,"满口胡言,当年我替你背了捉弄常大人的黑锅,被父皇关了一月禁闭时可没见你想我,快说,到底是为何,你在京中不也有自己的事么,该不会干了什么坏事被人追杀到此吧。"说完为免安衍之又犯病,特意朝叶紫宸身边挪了挪,手自然的扣在了叶紫宸微凉的掌心,说来楚子皙这习惯也真是特别,不管被穆天河那没心没肺的人嘲笑多少次都不愿意改,不牵着叶紫宸就不放心似的,叶紫宸也抿着笑斜了她一眼,手却安然的窝在了楚子皙总是温热的手心里。 安衍之见楚子皙对自己敬而远之这模样顿觉没趣,再者还真被这话戳中了心事,也不再玩笑,老老实实答道:"是父亲一位故人过世了,你也知道他成日忙着公事,最近太子又时常召见,也无闲暇,就遣了我来吊丧,昨日才把一切安顿好,这不就找你来了么,子皙你居然不相信我对你满腔兄弟情谊,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你我近十年……"这话中太子二字吸引了楚子皙注意,后面安衍之在哀怨什么楚子皙半点儿也没听进去,虽然也想探些消息,但穆天河还在这儿,楚国庙堂之事终是不好多谈,于是开口打断安衍之絮叨:"诶,得了得了,才数月未见你嘴上功夫越发了得了,要是武艺能有这长进还不打遍天下无敌手。衍之,不如待会儿切磋切磋。"安衍之闻言立马闭了嘴,从小打大,说是切磋,自己曾被被楚子皙丢到树上挂到天黑,扔到墙外歇了数日,拍进湖里饮了不少湖水,想想都是后怕,赶忙起身对着叶紫宸施了一礼:"弟妹还请管教好子皙,千万别让她为祸人间,这杯是衍之替天下人敬弟妹的。衍之先干为敬。"又用袖口掩了面一口喝完了杯中酒液。 这绕了半晌还是回到喝酒来,叶紫宸再拖拉反倒显得小气了,于是朝正期待的看着自己的安衍之展颜一笑,素手挽了袖从正要争辩的楚子皙手中取过酒杯,其间指尖不着痕迹的在楚子皙手心轻捏一下,拿过酒杯后微微向上抬了抬作敬酒状,举杯将饮。在这时穆天河冲楚子皙皱了皱眉,又摸着下巴刻意避开安衍之目光十分不明显的摇了摇头,随后作出四处打量的样子掩饰这个动作。楚子皙双眸一暗,忽的抽出折扇横在叶紫宸手边挡住了酒杯,紫金扇与酒杯相碰发出铿的一声轻响,楚子皙眉梢一挑声音骤然一寒:"等等。" 这声起得突然,音调也高了平日几分,屋内先前的欢愉之气荡然无存,安衍之手也伸到了腰间,眉头一紧,眼神不经意瞥了一眼紫纱的方向,叶紫宸眼中幽蓝的光又深了些许,额上开始微微冒起汗,被楚子皙阻了动作后顺势稳稳放下酒杯,向穆天河使了个眼色,尽力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神情。这时候刚巧楼下丝竹声起,将一室奇异的剑拔弩张掩盖了去,楚子皙撇了眼安衍之墨色的衣襟,看到一片不起眼的湿迹,眼中掠过一丝警惕,想到今日这花影楼中只有得了请帖的人才进得来,暗卫大多是守在外围,而自己想着是来见安衍之也并没有带侍卫,思量之下突然神色一松笑了起来:"歌舞开始了,酒,留着待会再饮,宸儿无酒量,若是醉了错过晗烟姑娘的献舞,实在可惜。"安衍之闻言似乎松了口气移开手亲热地拍拍楚子皙背:"也好也好,只要弟妹赏脸就行。我们去窗边看罢,今日是晗烟生辰,歌舞也会特别些。" 穆天河咦了一声问道:"今日生辰?晗烟姑娘生辰八字你可知道?"安衍之有些莫名其妙的回道:"八字?这…"楚子皙听穆天河问起八字脑中一转,回想起曾问过穆天河是如何寻找星位之人,穆天河只用了简单的四个字回答——摆摊,算命。因此楚子皙这些时日来也收买了不少媒婆,算命先生在各处搜集生辰八字,实在是如大海捞针,不过也确实找不出更好的计策了,眼下穆天河有此一问,该是与北斗七星有关联,心中一喜,于是张口就代为解释道:"摇光在长白山习的卦术,大概是觉得晗烟姑娘生辰特别才有此问,衍之若是知道不妨告知,生辰之际卜个前途命数也是不错。"安衍之轻笑一声看了眼楚子皙:"那这也该问晗烟不该问我啊?"穆天河起了身,兴致勃勃的挥了挥手:"那我这就下楼去问晗烟姑娘好了,我看那台子边上的位置倒也不错,热闹得紧,正好可在那观歌舞了,你们要同去么?"安衍之为难的向窗外看了一眼,台上已出现了那抹红色的身影。 80图谋 穆天河本就是随口一问,看安衍之似乎并不情愿就补充道:"这里视野好也清净,你们就好好待在这吧,我喜欢热闹,下楼看看就回,不必管我。"楚子皙经过一番观察后,料想穆天河这番举止定然是另有所图,眼下这房中恐怕并不只桌边的四个人。安衍之从前饮酒向来豪爽,在自己面前从来没这挥袖掩面才饮的酸儒习气,而今日两次都是掩了口才喝,那胸前的一片湿迹更是叫人起疑,若是因特别的缘故不能饮酒,凭着与自己的交情,说出来定然没人会强迫,可安衍之只字未提把酒悄悄洒了实在不合常理,这酒里,莫不是还有其他的东西。 楚子皙握了握拳,手心一颗小小的凸起没有半点作假,藏在掌中的这粒红丸真真切切提醒着自己——这里,有问题,不然宸儿不会借着取酒杯的机会塞过来这红丸,这红丸究竟是什么东西?宸儿又觉察到了什么?楚子皙食指指尖拨了拔药丸,也想不出个原委。再者穆天河自见了那纪晗烟后一直看着酒杯出神,回神来又朝自己使了如此怪异的眼色示意自己阻止宸儿喝下那杯酒,这又是哪里不对?更关键之处在于,不论是宸儿还是穆天河都有意无意避开了安衍之。本是愉快的相聚顿时疑云重重,叫人兴致全无。 安衍之虽未与楚子皙共过生死,但有些人就算毕生未共患难,你也能明白这是可以为你舍尽荣华抛开性命的朋友,而安衍之于楚子皙而言,就是如此一人,这份信任无庸置疑。穆天河和叶紫宸的反应要表达的意思若是正确,那现在已是身在险境无疑,楚子皙笃定了安衍之不会加害自己,照这个思路安衍之就只可能是受人胁迫,那么幕后的人必然就藏在可以监视这房内动静的地方,否则安衍之一个举动一句话语给了自己警示,这布下的局也破了。楚子皙想到此处暗责自己太过大意,将叶紫宸与穆天河也带入了困境之中。 楚子皙正想着安衍之已开口说话:"摇光兄若是喜欢就下楼去看吧,我叫人给你安置个位子,是衍之招待不周了。"楚子皙心中一合计,挤出笑颜对穆天河道:"宸儿也想去呢,不如你带了她一同下去,我与衍之在这叙叙旧。"转过头来又对安衍之道:"衍之,你看如何。"楚子皙上这三楼来途中还遇见了几个平日相熟的人,想来永安毕竟是自己坐镇的地方,就算哪方势力有什么动作必然也不敢太过张扬,如此判断这楼中不可能尽是敌对之人,若想不惊动其余人就撂倒自己,只在这房内布下陷阱的可能最大,摇光要离开房间安衍之既然可以松口答应,说明摇光并非暗中隐藏之人的目标,自己出言试探下,若是叶紫宸也可离去,一者可确定目标就是自己,二者可让叶紫宸脱离险境,三者,穆天河与叶紫宸早有所察觉,若是赶得上,离开这搬了救兵来自己也多分胜算。 此时叶紫宸额上沁出的汗越来越多,嘴唇也开始发白,屋角的篆香还在缭缭散着青烟,诱人的香气就像鬼魅一般缠绕在鼻间,叶紫宸双眸的幽蓝色浓得就要化不开,耳畔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远,桌边几人说话声逐渐模糊,而其余的杂音却逐渐清晰起来,头顶上的梁柱上,紫纱后的内间,都有绵长的呼吸声,听来像是习武之人的吐纳,叶紫宸隐约还是听清了楚子皙的话,知道这是要让自己脱身皱起了眉头,暗道你这呆子,纵然再厉害,房中若个个是高手,一个人也难招架,怎的只知道把我支走。 "弟妹不是一向好静么,还是留在这里吧,底层太过喧闹,又多登徒子,好男风的也不是没有,如弟妹这般容貌气质,下了楼去不被叨扰也难。"楚子皙心里咯噔一声,安衍之如此挽留,看来叶紫宸也在对方的计划之内,当下也不强求,怕说得太多把其余人激了出来穆天河也走不了了,楚子皙虽然心中清楚穆天河不可能就如此自由的走出这门,免不了还会有人监视,但凭着穆天河的机敏,再加上不亚于解毒之能的使毒功力,对付躲藏在拥挤人群中的寥寥几人应该是有胜算的,现在是能脱身一人是一人。楚子皙神色未变,自然的与叶紫宸对视一眼,转过头走到穆天河身边解下腰间的绣了竹节图案的素白钱袋丢了过去:"既如此那你就自己去吧,这里有些银两,我看你今日出门时也没带银钱,待会要打赏时可别跌了面子。"穆天河单手在空中一扬稳稳接住,拇指在钱袋外蹭了蹭估摸着银子也不少,看了眼楚子皙道:"还算大方。"返身跟安衍之打了个招呼就迫不及待的下楼去了。 楚子皙目送安衍之出了门,不紧不慢移步往回走,其间不动声色的留意着房中各个隐蔽之处,同时还在寻思怎么能为穆天河多拖些时间。楼下乐声渐渐高昂,筝的节奏更是如雨点般迅疾,随之响起一片男子的叫好声,楚子皙刚一坐下,叶紫宸忽然脸色一变,樱唇一张气息纷乱的咳嗽出声,安衍之与楚子皙都同时紧张的看了过来,不同处在于安衍之眼中关切之外还多了一分内疚。楚子皙伸手轻托住叶紫宸肩背,这才发现不过一会儿功夫叶紫宸脸色已是惨白,顿时有些着急。叶紫宸秀眉紧蹙趁势抓住楚子皙手掌拉到桌下匆匆划了几笔,还没写完楚子皙已觉察到背后一阵细微的风响,一时心内窜火,竟然敢暗地对宸儿下手!周身气息暴涨,平日柔和的脸庞登时溢出煞气,立时单手侧搂起叶紫宸将她护在身前,起身步法一踏几个旋身躲开了背后的寒光,唰唰唰几支黑柄虎纹飞镖擦着耳廓而过,齐整整钉在了圆桌之上,而这落镖之处——正是方才楚子皙落座的地方!细看下每只镖头都沾着朱红色的汁液,颜色还新鲜得很,在屋内灯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楚子皙抽出紫金扇,稳住身子静听,耳朵留意了身后人的动作,倏忽间手腕一抖摇开赤黑的紫金扇,猛地向后一划,传来呲的一声利器划破皮肤的声响,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应声倒地,手中带着倒钩的短刀也哐当一声摔落,颈脖间被拉出一条如同是用墨斗弹上的极为平直的细长血线,才一刹那鲜红的血液源源不断的从切口喷涌出来沾湿了楚子皙纯白的靴底,楚子皙神情冰冷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嫌恶的移开了脚。 叶紫宸从来都没有天真到以为楚子皙仅仅是凭借温和细心的性格和独一无二的容貌,就可以培育出涉及这一国重要行业的势力。但真的亲眼看见这个往日连责骂下人都不愿的人用如此简单的动作,如此血腥的方式,如此淡漠的表情将他人一招毙命,再淡然的人心中也不可能不起一丝波澜,更何况,这还是而今与自己最最亲近的人。叶紫宸放低目光扫了一眼地上越散越开的血迹,马上又抬眼不想再看,心里升起一股寒意,立即摇摇头散去心中杂念,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不能让楚子皙有任何事,自己虽不知是中了什么招,但房内这些人比起那半个行宫的侍卫人数差了太远,以现今力量勉力一搏应该还机会,当下攥紧楚子皙袖口尽力稳住发软的身体,闭目仔细一听,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拔出桌上插着的几枚飞镖递到楚子皙手边,楚子皙默契的反手就接过飞镖,中途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顺着叶紫宸手指的几个方向就将飞镖狠劲掷了出去,整个配合过程之中就连半个字,都是多余。安衍之看了那倒在楚子皙脚下的黑衣人一眼,立刻起身迅速聚到楚子皙身边满面焦急的问道:"没事吧?"脸上的关切没有半分作假,这时飞镖掷去的地方传来几声惨叫,随即便是沉闷的倒地声。 楚子皙扶住叶紫宸退到角落,毕竟不是一人独斗,还要顾及叶紫宸,灵活性就大大降低,两面都是厚实的墙可防止腹背受袭,楚子皙目光死死盯着紫纱之后看也没看安衍之一眼,紧咬着牙根狠狠吐出几个字:"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是什么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安衍之听到这话,忽然笑了起来。 81夺符 安衍之这一笑,眼底沁出的悲凉让楚子皙的心也猛地一坠,屋外和里间都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听便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楚子皙也来不及再和安衍之纠缠,躬身横跨几步移到门框处停下,小心的背贴着门框一个后弹腿踹开门扇再迅速收回,果不其然,四把闪着寒光的长剑随打开的门扇刺了进来,若是楚子皙方才正站在门前恐怕现在早已重伤,楚子皙眼睛微眯看准位置一个劈手撇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把剑紧握在手中,上身后仰避开迫近的剑锋,右手沉至腰间向前一刺拉出一个圆弧,屋外守的几人或许为不引起他人注意,并未隐藏相貌,都是普通侍卫打扮,楚子皙夺剑出剑只是一瞬,他们根本还来不及反应就已被击中要害,捂着腹部纷纷倒地,发出几声惨叫。 楚子皙在门边打开一个缺口,眼中杀气腾腾,回身对安衍之大喝:"还不带着宸儿走!"但安衍之闻言不但纹丝未动,反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横在了叶紫宸颈脖间,声音喑哑:"不,你走不了了。"楚子皙见状动作一顿,身形也迟缓下来,只片刻疏忽就被屋外破门的侍卫一剑刺中了手臂,纯白的衣袍豁开一个大口子,一片腥红刹那浸了出来,好似烈焰起舞。叶紫宸青白的嘴唇一张,神色是又惊又忧,心急如焚想要提醒楚子皙小心却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本就开始出现异样的身体气急之下更是招架不住,口中涌出一股腥气,叶紫宸紧咬着牙,未让这血气溢到唇外,怕再让楚子皙分神。 这边已错过强行突围的最佳时机,楚子皙匆匆退到安衍之身前,根本顾不得手臂的伤,一剑指在安衍之胸口,厉声道:"你疯了吗?"安衍之依旧没有回答,只是低垂着头盯着抵在自己胸口的剑。楚子皙背后几人又追着扑将上来,已形成合围之势,这情形胜负已分,倒不是楚子皙与安衍之无反手之力,而是当下楚子皙已是孤军奋战,更重要的是安衍之竟在这个节骨眼绑了叶紫宸。紫纱背后忽然传出一个浑厚的男声:"停。" 叶紫宸被安衍之短刀利刃锁住,心里不知为何没有一丝惧怕,反而对这声音,生出一种莫名的反感来。一个黑衣男子从纱帘后走了出来,身材异乎常人的高大健硕,光亮的头顶没有一缕头发,古铜色的肤色,露在面罩外宽而小的眼睛,都衬出一身的凶煞之气。合围楚子皙的几个侍卫模样的人闻言做好进攻的姿势停在了原地待命,楚子皙此时腹背受敌,安衍之如此莫名的举动更是让她怒火中烧,却不敢轻举妄动,缓缓垂下正对着安衍之胸口的剑锋,转过身来沉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一面说一面尖着耳朵听着楼下动静,楼下乐声还在继续,人群之中除了叫好,似乎还有了些杂声,楚子皙定了定神,扭头看了叶紫宸一眼轻轻一点头,持着长剑的手臂还在汩汩冒着血,眼神却是出乎寻常的平静坚定,刀剑一起一落,楚子皙就恢复了往日那般让人安心的模样。 叶紫宸视线已开始渐渐模糊,手指微微蜷着,掌心对着身后的安衍之,泛起一圈一圈的蓝光,安衍之馀光中出现一片蓝芒,却没有吱声,反而松了松刀口,似乎是怕误伤了叶紫宸。那说话的黑衣人悠闲的走到桌边坐下,直截了当道:"小人不拐弯抹角了,明人不做暗事,今日前来是专程请王爷借虎符一用。"楚子皙听到这话暗骂,黑衣面罩,暗中伤人,还有脸说明人不做暗事!心里反而松了口气,既然不是为了取人命,那就暂时没什么危险,现在若能拖上些时间,应该还能等到安衍之发现那钱袋里的东西。当下装傻道:"本王处这半枚虎符,你拿去又有何用?难不成想谋反!?"那大汉站起身来掀开两个侍卫走到楚子皙面前,嗤笑一声:"呵,王爷气势倒是不弱,这酒对王爷您效力似乎有些慢啊。王爷不必隐瞒,虎符全符就在您手中,小人若是没确切把握也不敢来求,王爷若是肯痛快交出来,小人最多也就请王爷王妃到小人陋室小住几日就痛快放人,若是不交,这…恐怕就要得罪了。"光头大汉语气笃定,在楚子皙眼前说到王妃二字时一双鬼祟的小眼还特地看了看闭著双眼好像已经晕过去的叶紫宸,示意楚子皙这里不只一条性命。 楚子皙得知那酒果然有问题,暗中舌头微卷,将舌下压的那枚红丸上翻咽了下去,默然思量,使者送虎符来时的是密令,决不会声张出去,京中除了父皇至多也就几名近臣知晓,而自己手下只云寂云默,杞洛与童元诺听闻过此事,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 "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刚巧本王也不喜拐弯抹角,要虎符,本王今日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了,你还装模作样还说什么借?给这虎符之前,本王有个条件。"光头的黑衣人宽大的手掌升到头顶摸了几圈,语气平淡:"王爷有何条件?"显然料到了楚子皙不会轻易就让他得手。"王妃中了你们什么毒,立刻交出解药让她离开,你若将她扣住出了什么差错,本王在此立誓将穷极毕生之力让你生不如死,虎符乃是重器,本王决不会随身携带,不答应这条件,你一辈子也别想拿到虎符。"叶紫宸在一片黑暗中洁净的指尖又动了动,心有些发酸,纤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忽然很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是楚子皙自然而然的挡在自己身前去和所有人周旋,不论是解决外患还是处理内忧,楚子皙从来不会让自己经手,而自己,真的就这般无用么?是自己一直本就在刻意逃开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还是依旧眷恋着冬日的氤氲雾气中满眼洁白的圣山。 子皙,哪怕只有一次,这一次,是你安心地站在我的身后,把一切交给我。 黑衣人哈哈大笑:"小人哪敢对王妃使毒,不过是用了些王妃家乡的香料罢了,王爷不必担心,王府是王爷您的宅邸,若是小人手中没有王妃,单单随您去取岂不是羊入虎口,王爷别动歪心思了,小人主子的性子比小人急多了,您这兄弟怕都要看不下去了,王爷还是快些决断,不然全带回去再问话可就没这么轻松了。"楚子皙闻言回想起穆天河问起那篆香材料时的话,这才明白凭着穆天河对药物的熟悉该是早就发现这香料不对了,所以才会向自己使眼色,心里又多了几分把握。作出一幅权衡的姿态,幽深的眸子失神地看着窗外,花台上那抹红色身影已经不见了,楚子皙紧了紧手中握得温热的剑,回身到安衍之身侧耳语了几句,光头见状粗喇喇的眉头一皱,看起来更是凶悍,手中一把阔身弯刀扬起不放心的想将叶紫宸从安衍之手中抓过来。 才一靠近,叶紫宸猛地睁开眼,光头一眼看到眼睛大睁着骇得倒退一步,倒不是这壮汉胆小,而是这时的叶紫宸的眼里已满是幽蓝,平日黑白分明小兽一般的清透眼眸已没入这片好似能吞噬魂魄的蓝色之中,绝世的容颜苍白得吓人,看见这般模样的心情,可比睡在自家床榻上忽然睁眼时,看到枕边有一匹眼睛黝亮专注望着自己的夜狼,那股寒意,已无半点人的气息,叶紫宸上前一步到光头面前,其间月白色的衣衫翻腾飘舞,脚步轻盈无比像是要飞天而去,那光头还没来得及呼叫一声脸上一阵蓝光掠过就软倒在地,楚子皙压根儿没想到叶紫宸会忽然出手,紧张的大喝一声:"宸儿!"换了没受伤的左手提剑就冲上前挡开了正要劈砍叶紫宸的几个黑衣人,还没等楚子皙再解决其他人,叶紫宸身前一丈以内七八个黑衣人都同那光头一般脸上蓝芒一过齐齐软倒在地,只剩下还守在稍远些地方的几队侍卫目瞪口呆的立在原处不敢上前。 叶紫宸再忍不住口中腥气,血迹缓缓从嘴角淌了出来,就要力竭,暗道这香料好厉害,可让自己如此虚弱,脚步不稳的挣开楚子皙刚刚拉住自己的手再向前行了几步,来不及后退的黑衣人登时又奇异的软倒在地,片刻间,屋内杀手已然倒下大半!安衍之握着短刀解决掉门口一个侍卫,也被叶紫宸惊得说不出话来。而与此同时,叶紫宸眼前一黑,血液沿着白皙的下颌坠落,一滴,两滴,洒在了素白衣襟上,晕染开来,像是桃花朵朵盛开,门廊上传来穆天河着急的声音:"就是此处!"叶紫宸带着血红的薄唇挂起一丝放心的浅笑,该是没事了吧,耳边的所有声音瞬间消散了。 "宸儿! 作者有话要说:子皙看到盗文咯,当然有人转走就说明还是入的了大家的眼,这是好事,子皙对此也不怎么抵触,但是子皙真心希望的是大家多来这里看可以和我有互动,就算是看了盗文来这留留言也是好的,这样子皙才有更多动力,读者君如果写过文的应该都知道评论对写手来说有多重要,应该算是唯一的支柱了,最近子皙考研复习遇到瓶颈,同时又在戒烟,心情比较down,但是还是会尽力多传达正能量,转载的读者君还是给点面子等子皙结文先好不好呢? 82梦境 一片浓的化不开的黑暗中,叶紫宸睁开眼,看不到一丝的光亮,四周没有丁点声响,寂静得可怕,叶紫宸尝试着站起来,蜷了蜷发凉的手指,自己竟然没事,子皙怎么样了?这是叶紫宸从昏沉中醒来的第一个念头,而下一刻才醒悟连这是哪里,都尚不清楚。叶紫宸起身小心的试探着的向侧面挪了挪,伸出手来盲目的期望可以摸到一个实物,如此一片空旷的黑暗,太过瘆人,明明没有任何光线,也就是没有出口的地方,却刮着阵阵沁入骨髓的冷风,而一走,再走,这片黑暗似乎无边无际,像是一个人的地狱,只带来无所依托的彻骨的恐惧。 前方很远的地方,忽然亮起一丛微弱的白光,那光源幽幽的射出惨白的光芒,并不停的跃动前行,看起来着实阴森可怖。叶紫宸紧攥着手,掌心已全是汗,这片黑暗中,不知道哪里才可以躲藏,只得皱着眉戒备的站在原地,那团白光步步跃进,叶紫宸吃惊的睁大了眼,乌黑的瞳仁映出一片银辉。 "宸儿,不怕,哥哥在呢。"四周瞬时被火光照亮,所有景物都现了出来,月亮忽然也被召唤了一般挂在了穹顶,叶紫宸环顾四周,这是一片树木参天的密林,地面的腐叶堆砌了绵软的一层,而那束白光,正是叶云启手中所持的火把,叶云启还是脸蛋圆圆的孩童模样,叶紫宸倒退几步,这不是儿时的场景么?小孩模样的叶云启上前几步,伸出一只惨白的小手,声音还是温厚而清脆:"来,宸儿,哥哥带你回家。"说话时乌青的嘴唇不断上下翻动,叶紫宸看着面无人色的叶云启几乎想转身逃离,可这时叶云启似乎看穿了叶紫宸心思,忽然轻柔而伤感地问道:"宸儿,不要哥哥了吗?" 叶紫宸心中一软,停下后退的脚步,没了动作,叶云启骤然仰起头厉声道:"宸儿不要哥哥了吗?不要哥哥了吗?"空洞的童音在深幽的密林中一遍一遍重复,回荡,声音一次比一次尖利,几乎要划破人的皮肤刺入身体。叶紫宸被叶云启凄厉的声音喊得鼻尖发酸,眼泪不可抑制的掉落下来,头疼欲裂紧闭双眼捂住了耳朵,不停摇头,这是自小不顾自己不受宠,还忤逆父皇一直疼爱自己的哥哥啊,这是怎么了?凄厉的声音一分一分逼近,叶紫宸甚至开始感觉得到身前彻骨的寒意,几乎就要扑上来。 就在这时声音却戛然而止,叶紫宸猛地一睁眼,眼前叶云启已是棱角分明的青年,一身明黄色的皇袍,脸色虽依旧惨白,但高耸的眉骨,舒展挺拔的身姿都宣示着帝王的威严,一双深不见底的眼正望过来。叶紫宸头顶传来一阵温热,是叶云启无奈又宠溺的在揉自己的头发,那笑容一如往昔:"宸儿,哥哥不怪你。只是你负了我大宇万千子民。"说罢忽然闷哼一声,胸口出现一把从背后贯穿而出的长剑,血迹晕散开来,像儿时叶云启摘给自己的血莲。 叶云启睁着深幽的眼直直倒下坠入腐臭的泥土,而那被拨乱的层层树叶之下,竟露出闪烁着磷光的累累白骨,叶紫宸大口喘着气,已是混乱不堪,鼻翼间萦绕起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这香气似乎在提醒自己什么,叶紫宸再也受不起惊吓,却还是缓缓抬头,叶云启的身后,立着一个白袍玉冠的纤长身影,半面脸颊隐没在金丝镂空的精致面具之下,倾世的容颜,一半邪魅,一半温柔,那红润得像是刚吮过血液的妖冶唇瓣轻轻一动,是温润而熟悉的的嗓音:"宸儿。"垂在身侧漂亮干净的手中还握着一把滴血的长剑,那血滴一滴一滴落入倒在地上的叶云启眼中,他深幽的眸子被染成嗜血的赤色。 叶紫宸心脏无法抑制的狂跳起来,身后一股力量将自己猛地拖拽着向后退去,叶紫宸身体一阵颤抖,眼前忽然明亮起来,被这突如其来的光刺得眯起了眼,楚子皙握着叶紫宸纤手对几个侍女大喝道:"还不快去把窗门拉上。"那侍女闻言忙不迭奔去收起窗门怕惹了现下正暴躁的楚子皙生气。叶紫宸虚弱的尝试着睁开眼,连动一动指尖也觉得乏力,额上的汗已经发凉,楚子皙接过侍女递来的棉巾细心的擦拭这叶紫宸光洁的额,棉巾微凉,在这炎热天气里让人舒适,柔柔的质地抚过皮肤让叶紫宸整颗心从惊惧中安定了下来。 银色的锦被,宽大的床榻,古朴的屏风,这是王府,而方才只是一场梦罢了,只是这梦境太过怪异。叶紫宸疲累的眯着眼,微翘的睫毛盖了下来,安心之后睡意又涌了上来,眼见着就要耷下眼帘,楚子皙急得趴在床沿上紧紧抓住叶紫宸冰凉的手着力晃了几下,"宸儿,千万不能再睡过去了。"一双好看的眉绞在了一处。叶紫宸最见不得的,便是楚子皙皱眉,楚子皙的眉眼是出奇的清秀干净,眉形好似一柄短刀,十分利落,眉虽不算浓密颜色却是若墨汁染过,且没有半分不平整,扬眉可说是楚子皙最蛊惑人的神态,那眉眼后三分自信,三分顽皮,三分霸道,而最深处还锁着一分最厚重亦最真实的温软。在叶紫宸走出花轿第一次见到楚子皙扬眉意气风发的模样后,就在心内认定,这么漂亮的眉毛,不该起一点点波澜,因而每每楚子皙皱眉,总是耐心的伸手抚平,绝无例外。 叶紫宸费力的睁了睁眼,手轻轻从楚子皙掌心脱了出来,缠绕着淡淡香气的清凉手指,触到了楚子皙揪起的眉心,失了血色的唇角这才挂起一丝笑意,这病容柔中带刚,让楚子皙心中一颤,禁不住想低头吻下去,一想到身后还有不少人,才暗骂自己一句没定力,忍着没有动弹。穆天河一直站在半蹲着的楚子皙身后,凝神观察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取了桌边的药碗,对毕恭毕敬垂首而立的几个侍女道:"你们去门外守着吧,有事会唤你们的,房内人太多不宜病体。"几个侍女相互间对视一眼,见楚子皙也没反对,就依言退下了。 穆天河手背在薄瓷碗外探了探温度,才端到床边:"这药搁了一会儿,还是温热的,你把紫宸扶起来,先把药喝了,喝了就不会犯困了。"楚子皙起身坐到床边,掀开有些碍手碍脚的长衫后摆,托住叶紫宸背让她坐了起来,穆天河也适时的将叠好的锦被垫在了叶紫宸后腰处,这时两人倒是和睦得很,一点也看不出平时争吵斗嘴的样子。叶紫宸耳边还余留着嘶鸣声,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方才的梦境,回想起叶云启那双眼,还心有余悸。楚子皙舀出一勺药汁来,本打算亲手喂叶紫宸喝药,叶紫宸眼神落在楚子皙右臂上,依稀记得楚子皙受了剑伤,伸出手拍拍楚子皙手背示意她松手,雪白细腻的手指取过了药碗,眼帘自然而然的垂下一些,慢慢小口小口喝了起来,尖尖的下巴也随之而动,这药汁的苦涩也漾不开叶紫宸惯有的淡然神情,方才一屋子的忧虑都已化作宁谧,药香裹挟着叶紫宸浅浅体香,她整个人像被包裹在一圈看不见的光晕之中,柔和而干净,这喝药的模样竟也让床边的两人心中杂念尽去,脑中一片清明。 "只要能醒来就没事了,紫宸是睡得太久现在应该全身乏力,这药有提神补气之功效,药效是十二个时辰,这中间都是睡不着的,可找些事来消遣消遣,我去叫些清淡的食物来,你让紫宸多吃一些,我还有几件事想去问问那个纪晗烟,就不留在这儿了。"穆天河吩咐完不太放心的问楚子皙:"你听明白了吗。"楚子皙点点头,第一次认真的说道:"这次多亏有你,谢谢。"穆天河也反常的没有嬉皮笑脸:"我帮得了你一次帮不了你第二次,你再有两日就要出发,剩下有什么事好好跟紫宸交代清楚,我先走了。"临出门前,还看了躺在捧着药碗正疑惑不解的叶紫宸一眼。碗里药汁见了底,楚子皙接过来放在了一边,叶紫宸脑中还回荡着穆天河的话,楚子皙也看出叶紫宸有话想问,蹬掉了靴子上床坐到叶紫宸身边,习惯的扣住叶紫宸软软的手掌,开始解释。 原来叶紫宸昏睡了整整两日,眼下已是七月初十。而安衍之在七夕当晚之所以举止反常,是因为在南下途中被那伙黑衣人截住,还以纪晗烟性命要挟安衍之邀楚子皙和叶紫宸二人到花影楼。说来纪晗烟虽是一代名妓,与安衍之关系亦是不错,但远未到安衍之以楚子皙和叶紫宸安全来交换的地步,坏就坏在,这伙贼人一路跟踪时发现了一个秘密,安衍之与纪晗烟竟是兄妹!安衍之再三要求黑衣人拿到东西不可伤人性命后,才无奈发了这张请帖。当晚穆天河一闻到香炉中气味就觉察到不对,但碍于是楚子皙好友又不好直接点破,再喝酒时,酒水里差点连穆天河都没觉察出的一丝丝异味让穆天河心中已经笃定这是一场鸿门宴,而叶紫宸在酒席间见穆天河出神的在袖口摸索正是在寻解药。 叶紫宸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接下来的事,因为是她去拍穆天河手背唤穆天河回神时,穆天河速度极快的在她手中塞入了一粒红丸,眼神警惕看了看酒杯,又斜睨了一眼楚子皙,而叶紫宸那时还没有饮酒,当下明了酒有问题才借机又将红丸转到楚子皙手中。 而纪晗烟下楼去是在另一队黑衣人监视之下,安衍之若是阳奉阴违,纪晗烟就会暴毙当场。穆天河猜测纪晗烟与安衍之一道定然也不安全,出门去后不动声色的解决了几个尾随的黑衣人,掏出楚子皙临出门时给的钱袋找到一枚金色令牌,这令牌形状很是特别,不像是中规中矩调兵的灵牌,穆天河琢磨之下冒险将令牌在花影楼外挥动,片刻间就有几个样貌极其普通的人围了过来,这几人不是楚子皙的暗卫又是谁!于是匆匆折返先救下纪晗烟免去后顾之忧又冲上楼来寻找楚子皙几人。而楚子皙与安衍之耳那句耳语是——纪晗烟已经被我的人救走了。安衍之看到楼下花台没了人影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即刻倒戈。 "宸儿。"楚子皙侧过头眼神认真的看着叶紫宸,眼睛眨也不眨,"除了你师父,你把所有人都吓倒了。我现在才明白穆天河口中所言圣女是灵气最强的人是何意,那一屋子人,根本敌不过你。"说完叹了口气:"那香料的作用和煞阵差不了多少,皆是让你虚弱,煞阵里你为救我割腕破阵,这次你又不顾及身体强行用气,若不是穆天河在,我真不知道谁还可将你救回来。" "我楚子皙死千百次,也不愿你冒一次险。" 83浅吻 楚子皙的神情,一直很认真,两人四目相对良久,看了半晌,不知为何目光渐渐从温柔化作了酸楚,叶紫宸耳边还环绕着楚子皙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楚子皙死千百次,也不要你冒一次险。"心中触动不已。 这世上谁人不求公平,我拉你一把你须记得回我一人情,我今日为你赴汤蹈火,你明日定然要为我两肋插刀,此乃常理,无可厚非。常理终归是理,当一个人将如此不对等的付出放在一处,还告诉别人自己心甘情愿时,这就非理之能言,是情。 楚子皙手轻轻抬了抬叶紫宸的手掌,像是在跟小孩做游戏,语气刻意放轻松了些:"宸儿,再有两日,我就要出征了。"叶紫宸本还在两人温存的气氛中,乍一听这话有些没缓过神来,出征?才安下的心霎时又悬了起来。楚子皙还没等叶紫宸给反应紧接着说道:"宸儿还记得上次跟你提过的虎符之事么,猜猜看这次暗算我们的人是谁派来的?"叶紫宸听闻此言第一个反应倒不是在思考,而是一阵宽慰,她或许坐得也有些疲了,向下缩了缩,纤瘦的手臂穿过楚子皙微曲着的手臂轻轻挽着,斜靠上楚子皙看起来并不宽阔的肩,因为昏迷两日,齐腰的长发自然的披散着并未梳理,乌黑的发丝顺着月白色的里衣直直垂了下来,漾起一床的发香。 归属,只一个动作就可以表达。 叶紫宸会觉得宽慰亦是有缘由的,楚子皙过去从不主动在她跟前提起过这些明枪暗箭的事,长久以来,楚子皙始终扮演着强势的角色,总凭一己之力对抗着千变万化的局势,而今有此转变说明楚子皙终于愿意卸下满身重担,来接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将来。 楚子皙歪了歪脑袋,挨着着叶紫宸落在自己脸颊一侧的发丝,手上的小动作还是没停下,尖起两根手指轻轻顺着叶紫宸纤指一根根从底端捋到指尖,指腹划过叶紫宸因为清瘦而突起的每一个指节,每一片修剪得干净整齐的指甲,口中慢慢说着:"此次父皇密令我擒住二哥,也是我太过天真,还顾念兄弟之情,特意派人送了密信提醒他悬崖勒马,没想他却反咬一口,不仅将我派去送信的暗卫当场拿下,还差人设下圈套抢夺虎符,那些人个个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他若真拿到了虎符,恐怕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走出花影楼。过去我还会怀疑自己错怪了这位二哥,如今倒是看清楚了。" 楚子皙在七夕当晚就已查明这件事,过了两日,心里早没了愤怒,因而语气十分平淡,只是略显阴沉,叶紫宸忆起楚宫中家宴时楚逸不怀好意的眼神,如今说是他出手倒也不奇怪。"宸儿,你昏睡这两日父皇圣旨已下,召二哥进京,后日该是要到他的封地了,按父皇旨意,他若不从我须出兵讨逆,他若奉旨进京,我须率军到西南接管军务政务,无论如何也要走这一趟,这两日你一直昏睡不醒,我本打算让仲昀几人先行奔赴西南,还好现在你没事了,若我迟迟不走,父皇那里恐怕又要怪罪了。" 叶紫宸靠着楚子皙一动不动,眼睛已经合上了,楚子皙坐了一会儿觉得不对,脑子里清楚记得方才叶紫宸手指还会偶尔拖拽几下回应自己,这下怎么完全没了动静?赶忙低下头一看,脑门噌的就窜出冷汗来,穆天河之前曾千叮呤万嘱咐十二个时辰内不能再让叶紫宸睡过去,而现在叶紫宸安静的闭着眼,发丝遮去了一半的脸颊,这睡颜楚子皙再熟悉不过。楚子皙一个挺身翻身下床,鞋子都顾不上穿,一面摇着叶紫宸的肩一面着急地对侯在屋外的侍女喊:"快去叫摇光来!快!"门外侍女听到楚子皙叫喊也被吓了一跳,其中一人径自离开找人去了,其余几人都急匆匆进了屋子,看到楚子皙光脚踩在地上衣衫还有些凌乱都不敢怠慢,小心翼翼问道:"王爷,出什么事了?"楚子皙没有回答,着急的自言自语道:"不是说这药喝了十二个时辰不会有睡意么,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此时从厨房端了几样清淡菜品的雪莹也到了门口,奇怪的看着屋子里乱作一团,利索的放下手中的木托,快而不急,比其他的侍女镇静许多,赶到床边正看到自家王爷一脸苦笑楞在了床前,而王妃则是睁大了眼一脸委屈窝在床上,这情景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雪莹试探着问了一句:"爷,怎么了?"楚子皙张了张嘴,无奈的叹了口气,直起身来对一脸好奇的雪莹道:"没事,告诉她们不用去找摇光了。你们先出去吧。"雪莹满脸狐疑的问道:"真没事?我远远就听见您在嚷着去找摇光来,还以为是王妃又出了什么差错。"楚子皙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缩在被子里的叶紫宸,又扫了扫自己的狼狈模样,调侃道:"王妃刚醒,心情不错,逗你家王爷我玩儿呢。你也别多嘴,带着她们下去吧。"雪莹摸摸头应了一声听话的走开了。 听到门吱呀一声合上后,楚子皙一个俯身欺到叶紫宸眼前,已经碰到叶紫宸温热的鼻尖,手臂轻轻圈住了叶紫宸只着了一层里衣的后背,神情放松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低声问道:"宸儿什么时候这么调皮了?"语气里丝毫没有被捉弄的气急败坏,反而满是怜爱之意。叶紫宸伸出食指抵着楚子皙额头将她推开了一些,心里也有些后悔,本来只是听到楚子皙说是因为自己昏迷才准备延迟与大军汇合的时间,所以不愿楚子皙启程,不知怎么就使了这小把戏,但见楚子皙这般着急还连带着一众侍女也提心吊胆终于还是打破了自己小小私心。 说来叶紫宸并不是不识大体之人,可出兵打仗是两军相争,与平日的小队人马偷袭暗算大有不同,所谓刀剑无眼,战场之上局势往往又变幻莫测,叶紫宸心中始终忐忑,虽明知这样做也无法改变什么,但就这般脑子一热就假装了一回。叶紫宸脸颊有些发红,眼神闪躲着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举动,楚子皙虽然也时常逗逗自家王妃找乐子,但从来都是适可而止,不愿意面皮儿薄的叶紫宸局促不安,站在床边单手撑着床沿,另一只手轻轻挑起叶紫宸细腻的下巴,又腆着脸凑到叶紫宸面前,活脱脱一个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楚子皙半开玩笑的宽慰道:"宸王妃,本王武功虽算不得天下第一,但轻功定然是数一数二的,打不过本王就跑,再者本王麾下还有几员将才,就算不可以一敌十,但拖住敌军让本王逃跑的能力还是有的,王妃怎可这般小瞧了本王。"叶紫宸听楚子皙说得有趣,心里的担忧也淡了些,楚子皙这话看似说笑,实际上是想告诉叶紫宸,鄂军之中多良将,而她本身也并非绣花枕头,是要叶紫宸安心。 "不过王妃方才捉弄本王,该罚。"叶紫宸还没来得及动作,就感觉嘴唇一阵温暖,楚子皙单膝跪上了咯人的木质床框,另一只光着的脚还踩在地面支撑着,只手微抬着叶紫宸削尖的下巴迎向自己,嘴角笑意始终未散,楚子皙的吻向来温柔而轻缓,带着女子特有的细腻,不急不燥,一如其人,叶紫宸脸还微微泛红,靠在枕头上闭上了眼,楚子皙的鼻尖轻蹭到叶紫宸的侧脸,她低头贴上前去,叶紫宸的唇就像泉水一样清凉而柔软,还有和唇瓣的清新香气相符的微润的甜味,随着动作的自然改变,楚子皙偶尔会触到叶紫宸光滑柔和的下巴,每一次触碰后她都会用食指勾勒叶紫宸仰起的下巴美妙的弧线,轻浅的鼻息交缠在略微变形的绣花枕上,楚子皙身上的檀香味就这般轻轻渡到叶紫宸的舌尖,也不知过了多久,楚子皙才拉开些距离,轻吻了下叶紫宸的鼻尖,说话的调子禁不住也软了下来:"宸儿放心,我会好好回来的。" 你就在这里,我自然会回来。 你若不在,我执谁的手,枕边有你沾了香的发,合眼可与你十指相扣,人云两情长久不在朝朝暮暮,那我许是太过儿女情长,只想夜夜与你携手同眠到白头。 84兵乱 "西南有正规军约莫十万,谨安王私自募兵多少数目不详,据探来的消息,在西南有数十活动异常的山寨,山寨中人看似土匪,实则极少为非作歹,真正的山贼若这般作为定然活不下去。再者这些山寨规模不小,又戒备森严,大多是谨安王到封地后才出现,末将猜测这些寨子极有可能就是军营,按每个寨子五千人的规模测算,谨安王屯兵亦是接近十万之众,力量不可小觑。没有圣上御赐虎符,西南正规军谨安王是调不动多少,若谨安王此次负隅顽抗,末将以为最该担心的,就是这支私募的军队。"眼下说话这人姓秦名康,五十有四。遇事沉着,对阵冷静,防守有余却杀气不足是童元诺给此人的评价。 楚子皙双掌坐在一顶不算太大的圆形营帐正中,营帐内椅子在楚子皙面前呈两列排开,依次坐了军中等级较高的将领,其中除了包括侯方梧在内的几名青年将领,其余几人都是鄂军中的元老,年纪虽然大些,却身形威武,目光如炬,一派龙精虎猛的模样,在军中历练多年,十分楚子皙对这几人也是十分敬重。但童元诺负手立在楚子皙椅子一侧,不着痕迹的观察着个人表现,默默听着并不多言,怎么说来这也是军中之事,虽然是襄助楚子皙完成一统,却并无正规名号,这种场合若是掺言反而会惹人反感,给楚子皙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无妨,鄂军拥兵二十万,十万戍守鄂州,余下十万对付这山野之间的杂牌军还绰绰有余,士兵今日操练与往日无差,军中虽说不是士气如虹,但十分平稳,若按先前计划那般攻守,不会出什么差错。"另一老将接话道,言语中有些轻视。 秦康近于愚忠,遵从旨意从不多问,楚子皙双掌着膝正襟危坐,眉头动了动,看出这几员老将并非人人都如此。武将不似文臣,多为沙场刀光剑影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不拘小节,心智沉稳性格坚毅,往往还少言寡语,最是看重忠义,也是最企盼国泰民安,忽然冒出道密旨要出兵西南,此乃一国内斗,谁知真是平乱还是因皇室龃龉自相残杀,心中多少有些怀疑,但虎符无假,又不得不从。 楚子皙心里有数也不着急,本来这次出兵也是出于敬重才问问几员老将意见,也好多了解各人排兵布阵的的特点,并不打算让他们到前线冲杀,倒还有时间多解释。仲昀已带领一万人马的先遣部队秘密越过封地边界布置,以防楚逸见势不妙伺机逃跑。其余九万鄂军驻扎在边界外,静待消息。 "王爷,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让他进来吧。"帘外躬身进来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人,四肢纤瘦,看起来十分灵活,长相再普通不过,不会引人注意。那中年人近了营帐后不疾不徐行了军中之理,"禀王爷,谨安王已奉旨入京了。"此言一出营帐中端坐的几人都有些不解,进京便是赴死,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明白这点,而谨安王手握十万军队就这般轻易的放弃抵抗了?楚子皙闻言却毫不惊讶,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抬头看了童元诺一眼,两人视线相交,童元诺嘴角挂起一丝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过了约半个时辰,主帐中几人都陆续退了出来各自离开了。白色营帐内一盏屏风后踱出一个身着僧衣手持佛珠的年轻僧人,神态祥和步履轻缓,走到楚子皙身侧。楚子皙笑道:"楚逸果然进京了。寂识,你可真是料事如神。" 方才一直站在屏风后这人正是楚子皙在南下途中中毒时,在寺中遇到的那无心佛法的和尚。楚子皙当初见他特别,又并非哗众取宠之辈,也乐得与他多聊几句。交谈下来才发现此人不显山不露水却是及其聪慧,不但对历史和兵法颇有研究,在谋略上亦是见解独到,最独特之处便是他虽有一身才华抱负,却可以安然居于清苦的佛门,心绪极静,恍若深潭,投石亦难知深浅,这叫楚子皙也有些猜不透他心内想法,因而离开时留下了一封书信,而在前些天,终于才等来了寂识回信,亲自北上接了寂识出山。 寂识从容一笑:"王爷早有准备了吧,此番战事不在西南,在京城。"楚子皙会意眼里露出赞许之色,"京城我已打点好了。"寂识不卑不亢点了点头,递过来一张地图,"这是小僧方才在后面对照西南地图画的战事简图,王爷若有闲暇可以看看,小僧先走了。"楚子皙站起身来伸手接过图卷点头应了,寂识才平静的颔首作别,指尖拨弄着乌黑的佛珠转身悄无声息的去了,好似处处都是佛堂。童元诺目送寂识走出营帐,低头看了一眼摊开在楚子皙手上的地图,若有所思道:"王爷,此人绝非凡品。" 十日,手巧的女子十日可缝好一件漂亮衣裳,麻利的农人十日便可做好春播,纨绔子弟十日可败尽家财,而国中十日,无人可测,楚子皙亦没有料到,这次平乱,竟真应了童元诺的天下大乱之辞,战火一路蔓延,从此再无安宁。 锦昌十九年,谨安王入京,西南草莽起义,一路北上,清宁王率军十万平定西南,西南未平,景国举兵来犯,楚国南线告急。 十日内,楚子皙抵达西南中心锦城,第一时间下令更改西南军事布防,却还是晚了一步。景国忽然举兵,兵分两路,一路近击西南,一路小股部队游击东南。西南布防显然是早已被楚逸泄露出去,景*队不费吹灰之力便攻占下西南好几个城池,势如破竹,楚国上万驻军折损,叫楚国措手不及,内乱已引致外祸。 "真不愧是朕的儿子,知道给自己留下这条后路。"楚逸盘腿坐在牢房一角的干草上,满不在乎的神色:"还要多谢父皇教导,若不是父皇苦苦相逼,儿臣又怎会出此下策。"楚阳怒极反笑:"朕在封王之时特意赐了你谨安王的封号,你却不知谨小慎微安守本分为何物,私自屯兵,勾结景国,朕倒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苦苦相逼。"楚逸嗤笑一声,到了这个份上也没必要还假装些劳什子礼数:"谨小慎微,安守本分?哼,父皇,若是我安分守己,您就真容得下我?我并非三岁孩童,东南封地,物资丰饶,可屯兵二十万,西南贫瘠,只准许屯兵十万,孰优孰劣,高下立现,为何父皇会如此偏心?北海猎场围猎之时,老四射杀灵狐,您说是惩罚,却把他同几个优胜的才俊一同派到鄂军之中,明眼人谁又看不出您这是想让他掌管鄂军。再说这次,父皇您倒是放心的将虎符交给了老四,您连儿臣这区区十万调不动的西南戍军都担心,竟然会放心老四手握二十万鄂军,就不怕他造反?同是您的儿子,儿臣恐怕在您心里,连个位子都排不上。" 楚阳冷冷一笑,幽深的双眼看着楚逸满是嘲讽的脸,没有答话。楚逸掸了掸袖口的稻草碎叶,"父皇不愿说?那儿臣斗胆替父皇说说看,老四私下培养暗卫,势力独大,父皇该是心里有数,不但未加阻挠恐怕还暗中相助,父皇既然一点也不担心老四坏了江山,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这江山本来就是老四的,其他人,不论是我还是大哥,都只是陪衬,只是您的棋子,当弃时便可弃了。您说儿臣若是安分了,您要弃了儿臣时,儿臣当如何自保?儿臣不服。"楚阳低头瞧了一眼牢门上挂的粗大的锁链,呼出口气,威严的神情丝毫未被楚逸的话撼动:"朕可以放了你,条件是你带着你那所谓的义军,从此消失,朕只当你死了,你的妻儿,朕会替你扶养。你若再敢添乱,朕不会再手下留情。"楚逸幽幽抬头,眼里射出一丝寒光:"父皇,您真的以为扣下我的妻儿,这局势就可安定了吗?" 85三峡 楚阳猛一拂袖背过身去,拳头紧握,不想再看自己的儿子用这般狠毒的眼神望着自己:"孽子!你到底和景国做了什么交易?你可知景*队已攻下西南四座城池!我大楚折损将士数万!别以为朕不知道近日各地忽然生出的几支义军就是你一手操控的,与景国里应外合,扰乱军心,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百年基业若毁于此,于你有何好处?" 楚逸静静的看着楚阳的背影,神情里带着孩子一般的委屈,眼里的怨气消失殆尽,楚逸三岁可诵诗书,五岁能读兵法,自小聪慧,因而此刻他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再荒唐的错他也犯过了,无法挽回也无意挽回。 若是人的心中总是燃烧着疯狂的念头,是没有什么可以阻挡的,忠义孝悌生死,都似一场毫无意义的梦,醉生梦死,飞蛾扑火,理由或许无以谈起,动机也不甚明晰,只是一丝感觉催生了一个念头,一个念头汇聚为一种态度,一种态度塑造了疯狂的举动,对死并不向往,对生亦并不留恋,或许在撞上南墙头破血流时,疼痛才会真的渗入骨髓,这样的人在一切结束的同时回想当初,认为自己或许不该这样做,而这仅仅也是或许而已,更多的人,死不悔改。 "父皇,儿臣,什么都不在乎。"楚逸的坦然的声音在阴森潮湿还带着腐朽之气的牢房里响起,惊走了才在草堆后伸出一个脏兮兮脑袋的硕鼠,一束光从高悬的窗口投了进来,空中无数翻腾的细小尘埃在缓缓浮动,最光明的东西,才能照彻每个人日日呼吸却无法察觉的肮脏。 时节已入初秋,夜色将尽,天还墨色一片,草叶上已结满晶莹剔透的寒露,凉意丝丝渗入秋夜里,冷了人心。叶紫宸批了一件纯白的外袍,推开了房门,因为扑面而来的凉意轻轻耸了耸瘦削的肩,将外袍向上拉了拉。还趴在床沿上的小狐狸在门扇吱呀一声响动后抖了抖耳朵,睁开一双澄蓝的眼,悄无声息的跃到床下乖顺地跟在了叶紫宸身后,像一个忠诚的护卫。叶紫宸侧头望看着长廊尽头的风灯,心口一阵一阵生疼,原本清澈的眸子生出些淡淡的血线。 城池连连失守,士气节节衰落,败讯屡屡传回,饶是叶紫宸心静若水也起了波澜,昏迷那日的怪异梦境这些天亦一遍遍重现,让叶紫宸夜夜辗转难眠,总担心出了事,好不容易太过疲累睡过去一会儿听得丁点儿响动就醒来了,总以为是传讯的人回来了,怕错过了消息。"王妃您怎么起来了,有什么吩咐吗?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院子里值夜的侍女见叶紫宸出现在门前匆忙提灯迎了上来。楚子皙临走前特意挑了几个最细心的侍女留下照顾,几个被选中的侍女自然知道这王妃就是王爷的命根,出不得半点差错,因而也格外上心。 叶紫宸只是心乱睡不着想到院子里随意走走,遂摆摆手挥退了侍女,脚边软绵绵散着热气的小狐狸蹭了上来,叶紫宸泛起一丝笑,这倒有些像楚子皙的无赖模样,温柔的蹲□子抱了像火炉子一般暖和的小狐狸在怀里,迎着模糊不清的长廊转角处刮来的微风,顺着长廊缓缓迈步,秋日着的长裙在脚踝边翻飞飘荡犹如落叶,夜里安静得只剩下树叶轻响,叶紫宸的存在,永远不会扰乱自然中本有的安宁。侍女还是不放心的提着灯笼远远跟着,几个身影逐渐消融在蒙昧的夜色中,待到秋霜起时,亦没有归来。 近日永安城中多了不少巡逻的士兵,城楼上守军也添了好几倍,出入城的人管制十分严格,是被景国派出的小股游兵扰怕了,这些游兵来去无踪,并不与人正面冲突,专挑了薄弱之处杀人放火,见势不妙立刻撤退,灵活至极,抓也抓不住,若是追踪又须耗费大量人力,眼下兵力不足亦不可冒险分散。 景国出兵已有月余,楚子皙领兵至西南捋清头绪后很是恼火,楚逸倒是一走了之爽快得很,西南封地却是该被出卖的都已卖了,徒留一堆烂摊子。征战讲求天时地利人,天时是老天爷的心思,祸福难测,还凭个运气。可说到地利人和,皆被景国占了去–––地利者,楚*队布防已然泄露,而调整布防绝非儿戏,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削弱整座城的守备,须好生斟酌之后再行更改,自然会慢个少许,景国出兵从速,抓住这机会突进,让守军措手不及。人和者,此境况楚国已属内外交困,内有义军,外逢强敌,起义军与景国似乎是约好的一般总在同时同地发难,两相夹击,结果让景国捞尽了好处。鄂军纵容英勇,却人数有限,攘外安内不可两全,眼见着景*队就一路杀到了长江南岸,与楚子皙所率鄂军隔江对峙。 "长江三峡乃长江中上游交接之地,东出有长江水道,顺流可至东南平原及江南大地,东北部有群山环绕,西部有川江,嘉陵之险,以及西南锦城平原之富,北有汉中,能通中原入关中。同时此处山高水险,河谷幽深,关隘丛生,可隔绝外敌,亦是一道天然屏障,若景国攻下了三峡,就如同开了北上的大门,破军如取水,若木桶自始至终浮于水面,便没有机会沉下,但凡有细流入桶中,水便会源源不断顺着缺口灌入,木桶终会沉没,届时楚国危矣。"寂识站在城墙之上,隔江望着对岸山水如画,指尖依旧拨着一串陈旧的佛珠。 楚子皙一身铠甲在秋阳之下泛着寒光,"三峡位置险要,易守难攻,若做好防范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怕就怕这义军又在背后偷袭,坏了我守军布置。""王爷,长江天险,还可延缓一时,后方不稳,乃是大患,小僧算过,依照景国战力,此番出兵有二十万之众,若毫无阻碍全力渡江亦须两日,更不必说此处还有十万守军,拖得这几日,王爷应该懂得如何使用。"楚子皙手扶在城楼饱经沧桑的青砖之上,身旁是岿然不动的守城将士,身后巍然屹立的大楚江山,她从未如此清晰的感觉到这份责任的重量,眼中一缕奇异的火光被点燃,摸着青砖的手指紧握成拳,利落的道:"西南驻军还余下八万,鄂军十万,各取五成做三峡守备,余下五成安内,与义军速战速决,东南调水军两万,做击破之用,则攻守皆备。"寂识点点头,"可也。" 楚子皙重甲在身,手握长枪,临风而立,背城而望,但见江中波涛滚滚,两岸落木萧萧,剑眉修长,星眸粲然,肩平背挺头颅高昂,烟波千里后,红尘万丈中,谁见长枪缨络处,一抹女儿红! 86时机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队过河,除却士兵还有辎重,不选择合适的位置渡江,船若吃水深则极难靠岸,辎重亦难以运送,速度减缓会延误军机。渡口地势开阔,军队上岸后可快速展开,组成军阵,为后续部队作好保护,若登陆地形不佳,反而容易被对垒的军队遏制,落入劣势。因而渡江之战,首争渡口。三峡一带只有一个大型渡口,正在楚子皙戍守的巫峡地段。 云锁巫峡枫叶丹,秋来巫峡两岸遍山红叶竟是比楚京齐云山的红枫还要艳丽几分,楚子皙长在齐云山,打小喜欢枫叶那抹红,记忆深锁在了童年里,因此眼见如此漂亮的枫叶,心中生出亲切,回想起当初在楚京时,自己在楚宫的秋千上答应叶紫宸,带她去看齐云山的红叶,眼下战事一起,几时才得见面都说不清,每隔几日才有一封王府来的书信,彼时的承诺简直遥遥无期,念及此处心里微有些失落,出神的看了一会儿城外一个山头上红得耀目的枫叶,山峦相接延绵而去,又转首望着过于安静的对岸,脑中灵光一现,伸出食指刮蹭着下巴,嘴角扬了起来。 午时例行巡视完下了城楼后,楚子皙匆匆回了营房,取出地方志和叶紫宸才寄来的书信,默默看了一会儿,眼中一亮,立刻唤来门口的士兵悄悄吩咐了几句,不多时营房内就聚了几个熟悉的面孔,一伙人一呆便是近三个时辰。天擦黑之时,高大的城门闷响着打开一个缝隙,城外的暮色中出现几个黑色的身影。 另一处,一张长约六尺的三峡全图平整的铺在童元诺桌面上,一侧摆放着另一张仅有一尺余长的地图,显然只是局部。童元诺伸出食指,顺着小图的沟壑比划了几下,又照旧在大图的西南比了比,激动的一拍哈哈大笑,桌面砚台里的墨都险些洒了出来,腾地起身及其兴奋的来回踱了几步,口中念道:"果然在这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王妃真乃福将也!紫宸北起,天佑帝星,师父此言果真非虚。"童元诺心情大为振奋,心道时机到了。 而百里之外的叶紫宸手中执着一枚金色的令牌正出神,楚子皙离开已有一段时日,叶紫宸虽时常担忧,但仍然安分的待在府中并不愿此时去添麻烦,一月来叶紫宸已将半年搜集来的所有古籍遍览,瞒着楚子皙一直在寻找江山雪域图的蛛丝马迹。 叶紫宸自知道楚子皙女子身份那日起,就已经知晓了江山雪域图的存在,这个秘密与楚子皙的身份一同出现在那封密信之中,成为不可明言的事。鸢喜因为下毒之事已遭软禁多时,只因着与叶紫宸关系亲密楚子皙才并未过多责罚,这件事也化作叶紫宸与楚子皙之间的禁忌,楚子皙不愿深究,而叶紫宸不愿解释,的禁忌。 事实,总是如何遮掩躲藏也避不开去的,禁忌终会划开一道缝隙,守着禁忌之人拖得一日便算一日。 叶紫宸前一夜破例去探视了鸢喜,秉烛夜谈良久,一夜未眠,清晨就到了书房坐到傍晚,此时忧虑更甚,一双眸子里尽是倦意,妥协一般搁下了令牌,心知自己寄出的信该是到了楚子皙手中了,长长叹了口气。 梦境已困扰了自己太久,那不就是最坏的结局?不论避开多远,这块心病永远存在,夜夜浮现在梦中,世事两难全,总要作出抉择。于私,一面是将自己视若生命的楚子皙,一面是从小疼爱自己的兄长,情永远禁不起比较;于公,楚子皙天命如此,而兄长只是野心勃勃,孰重孰轻一看便知。 叶紫宸算了算时日,那封书信大概已经在楚子皙手中了,自己已经选择了将可能与江山雪域图相符的地点都尽数交给了子皙,情分两处,那自己的将来,就该交还宇国。 叶紫宸十指扣着书案的边缘,心中隐隐有些内疚,眉头也不自觉皱了起来。 理智并不会令人舒适。 叶紫宸忽然感应到什么一般抬起头,只见穆天河双臂交叠在胸前,正斜倚在书房门框上,若有所思的望着叶紫宸,也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这药你也喝了将近一个月了,照理说应该有些起色,我诊脉时也发觉你的穴位已渐渐冲开,为何…为何你依旧一个字也说不出"迄今为止,穆天河单调的人生中最难接受的事大概就是自己亲手用的药没有成效,她的骄傲源自于绝对万无一失的药到病除,叶紫宸的情况虽然是复杂些,可遇到眼下这困境也让穆天河很是挫败。 恰巧这些日子杞洛又随楚子皙一同去了西南,连个可商量的人都没有,穆天河这心中就如同狐狸爪子在挠,因而呆立在门边上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半是疑惑半是沮丧,好似自己才是失了声的人。叶紫宸收了一脸迷茫笑了笑,纤手上未沾染半点墨迹,倒是趴在书桌上玩得正开心的小狐狸满头满脸的墨汁,洁白的绒毛也变作了黑色,皱巴巴的拧成了一股一股的小疙瘩,样子十分滑稽。 要搁在平时,穆天河少不得作弄作弄小狐狸,今日却是真没心思,七夕时她偶然从安衍之得知了纪晗烟生辰,心里隐隐生出希望,得闲后专程要了纪晗烟生辰八字,可谓无巧不成书,纪晗烟的星位,果真是北斗之中的开阳,寻了这么些年,总算也找到一人,这让穆天河激动不已。在这番刺激下立刻走火入魔,自那以后逢人便拉着要问生辰八字,吓得王府里的下人见着她都绕道走,最后落得日日形单影只在王府里晃悠,憋了一肚子火,见叶紫宸还是一幅淡然模样觉得自己似乎是太过着急了,赶忙又半是安慰地补上一句:"不过紫宸你近日休息不好,削减了药效,再有一月怎么也会有起色,待楚子皙那小子回来时,紫宸定然已无大碍了。" 若不是穆天河日日折腾着,叶紫宸早已忘了还有治哑症这回事,楚子皙不在身边,这要说话的念头反而淡了许多,并未放在心上,顺其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再有几章小宸宸大概就能说话了,大家有木有想过她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呢? 对了,作者君前几天写长篇写得此生不会再爱的感觉,淡定开了中篇故事,龟速更新,根据回忆来写,小伙伴们有兴趣可以看看,其中有叶紫宸的原型。 87等你 十月初十,两军对峙数月后,景国十万大军自长江上游渡江,同日楚国义军起,楚东南水军两万西进水上截击渡江部队,清宁王亲率鄂军守渡口,战场之上为景国弩兵所伤。仲昀率八万军队驱义军于锦城外。水军快船神兵奇袭,景国渡江之战,败,退守长江以南,楚国举国欢腾。 十月十四,西南暂安,上谕征兵,南方增兵二十万众,命清宁王统辖黄河以南。另瑾安王楚逸通敌叛国,罪该万死,得太子楚轩求情,从轻发落,削王爵位,流放北疆,永不可涉足中原。 "今晨上街去,我才听说楚子皙那小子前几天被人从兵车上给射下来了,模样定然滑稽得很,为何都没人告诉我一声?"穆天河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一脸的幸灾乐祸,半点不关心楚子皙生死的模样。 安衍之尴尬的看了穆天河一眼,楚子皙是他的至交,若是旁的谁,让这般风凉话落入他的耳朵里,不抓起来折腾个十天半个月是决不会收手的。但在王府中呆了几月,这穆天河是何等人物他也看明白了,心想这人明明不是冷血无情,为何说话总是这般恶毒,摇摇头也不多话,抬头刚巧看见叶紫宸正斯文的小口小口喝着枸杞甜酒酿,好似什么也没听见。安衍之心里更是不解,照理说楚子皙受伤,叶紫宸该是最紧张的人,可现在…安衍之莫名奇妙的看着这这师徒二人,怎么也瞧不出端倪来,只得低头心不在焉地喝自己碗里的清粥。殊不知楚子皙的境况,暗卫总是第一时间传到叶紫宸手里,这受伤之事,本就是为掩人耳目,叶紫宸在王府中也不必装出忧虑模样来。 "宸王妃,该回房用药了。"雪莹悄悄出现在膳房门前,看叶紫宸也差不多用完了晚膳,适时提醒道。叶紫宸搁了小匙,掂起手帕拭了拭嘴角,朝还在用餐的几人歉意的笑了笑,起身离席。穆天河忙不迭咽下口中的饭菜,"诶,等等,雪莹,水是五分热吧?"雪莹两眼透出一股浓浓的无奈:"雪莹若是死了都能被您唠叨活过来,奴婢虽不聪明,可摇光少爷您日日嘱付那还有记不住的道理啊。"穆天河给雪莹暗里奚落了也不觉得失礼,神情泰然自若,用药向来是小心为上,更何况还是叶紫宸的药浴,多嘱付几句穆天河才放心,至于别人怎么想,她并不在意。 只做分内事,罔顾他人言。 "一个时辰上下,莫要太久,你仔细着,我可是在替你家王爷照顾的,若是有个差错,待她缺胳膊少腿的回来了找我算帐,我可担不起。"穆天河唠叨着依旧不忘苦大仇深的诅咒楚子皙一把。 雪莹气哼哼的瞪她一眼,叶紫宸可不想穆天河嘴上不留情得罪了一屋子楚子皙亲近的人,冲着穆天河皱了皱眉头示意才随雪莹离开了,穆天河两眼一斜,又夹了一大块牛肉放进嘴里。 深秋之际,夜来得早,王府中长长的回廊上早点亮了灯笼,温吞的光晕中别有一分安宁,许是秋季本静,许是楚国局势也暂时安定了下来,王府内也少了交战时的浮躁气息。叶紫宸卧房的屏风后,是一个方形的浴池,浴池并不大,长约七尺,宽约四尺,底部有一条小槽,直通到隔壁的房间,方便注入热水,天凉时十分方便。一池琥珀色的药水腾着热气,像是才沏的普洱,叶紫宸眼前白茫一片,藻井上也扑了一层湿气,雪莹接过叶紫宸褪下的月白色外袍搭在了屏风上,静静退到了外间。 叶紫宸取下簪子,放下及腰的长发来,延着池边上的阶梯踏进药汤中坐定,水漫至肩头,也打湿了铺在光洁脊背上的头发。药浴须一个时辰,着实无趣得紧,叶紫宸像往常那般低垂下眼帘闭目养神,热水有雪莹理会着,也不必操心。 不大一会儿,外间传来轻微的响动,雪莹低低的"呀"了一声,叶紫宸本是在小憩,懒洋洋睁开眼来,以为雪莹有什么麻烦,伸出一直雪白的手臂来摇了摇浴池边备好的铜铃,铃铃铃几声脆响,雪莹赶紧回道:"是雪莹一个不小心拌着了,不妨事,王妃安心。"屋外又有轻微的门扇开合声,这阵声响后,一切归于寂静,叶紫宸听了一会儿,又阖上了眼。 源源不断注入替换的热水已经把叶紫宸的的皮肤烫得发红,叶紫宸坐在水中,周身也传来刺痛感,心知是药效上来了,脸颊越发红润,连唇瓣都沾了一分濡湿的殷红。 正当叶紫宸昏昏欲睡时,背后很近的地方忽然传来佩环的轻响,叶紫宸知道雪莹从来不会在自己沐浴时进里间来,叶紫宸警醒的往水下沉了沉,还未来得及回头看,眼前就蒙上了一双已稍稍有些粗砺的手,力道不轻不重,仅是轻掩,足见背后之人的小心。 叶紫宸笑弯了嘴角,这动作如此熟悉,还有谁会如此大胆,又如此幼稚,照例伸手推开覆在自己眼前的手心,一想到自己还在沐浴,羞赧的往水中又沉了沉,药水几乎没到了下颌,有些责怪的侧过头,刚好对上掀了衣衫下摆半蹲在池子边的楚子皙。片刻而已,楚子皙的眉端就凝了一串小水珠,黑亮的眼睛里亦是水汽氤氲,端详着叶紫宸素净的脸颊,像是在寻找什么,数月的失落,或是数月的相思。 "我不在时,宸儿都在做什么呢?又瘦了好些。"叶紫宸咬了咬嘴唇,一片宁谧的药香里,轻轻,浅浅,晕散开一个极低极低的声音,或许那并非是真正的声音,它只是一个乐石敲出的音律,并不连贯,它几乎微不可闻,它甚至被浴池中的湿气浸得有些温软,但它还是丝丝柔和地漫到楚子皙的耳边,成为楚子皙此生中再也难以忘记的字句。 "等,你。"叶紫宸安然的捋开一丝长发,好似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已放弃治疗,神经病频发,不定时失踪,外加看着收藏变少心里竟然隐隐松了口气,欲探病请来微博找我。。。(嗌?为什么有拉粉的嫌疑?) 88同心结 楚子皙的神情凝滞,两眼圆睁,嘴唇半张着显然被惊住了,一时有些没缓过神来,不可置信的问道:"宸,宸儿,你,你说什么。"激动得话语在口中打着转儿,膝盖直直跪在了湿漉漉的地上,白茫的热气把楚子皙一张惊喜的脸衬得格外柔美。 叶紫宸早料到楚子皙这反应,心里生出淡淡的暖意,终于等到这呆子回来了,温温一笑,没有再言语,腾着雾气的纤手掩了楚子皙直愣愣看着自己的眼,将她轻轻向后一推,显然是要她先出去。 楚子皙心里正如黄河入了汛,体内血液奔腾不下,又哪里肯走,不乐意的撇撇嘴,闪避开叶紫宸散着草木香的手指,顺势一把握住扣在心口,已然回过神来,倾□凑到叶紫宸的耳边,满脸悦色:"宸儿,来叫声夫君给本王听听。"说罢还侧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像极了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 药浴用的水本就比平时要烫些,再者天儿凉了,热气萦绕一室,叶紫宸躲在琥珀色的水里,楚子皙的位置倒也看不到什么,却还是让叶紫宸有些不适应。叶紫宸本就羞涩,楚子皙还得寸进尺,越发靠前来,只得无奈的轻咳了一声。 楚子皙全然不顾,还兴致盎然的等着叶紫宸,叶紫宸脸皮薄她怎么会不清楚,反正自己是全副武装穿的严实是不会吃亏,更何况调戏下自家王妃又不犯王法,数月不见,不补回来那可是大大的不划算。"宸儿害羞啦?我本来就是你如假包换的夫君,宸儿不叫,我这夫君做着多没意思。我在外几月,这战事一了,就巴巴的赶了回来,就为早些见你,部队都还未开拔呢,宸儿也不曾说过想我,为夫就这般不堪?"楚子皙尾音长长的拖了一地,声音还刻意软了几分,光明正大的撒上了娇,自打与叶紫宸赤诚相对后,私底下越发的女儿气了。 那"为夫"二字被楚子皙咬得清晰得很,叶紫宸看楚子皙这来劲样,直想亲自动手把她"送"出去,只可惜沐浴的人是自己,这一开始就落入了劣势,再者数月未见,的确,也思念眼前这张坏笑的脸了。 b叶紫宸已隐瞒了一个多月,从来没有说过只言片语,连穆天河也并不知道她的哑症已愈,叶紫宸这般做法只为楚子皙出征归来,在听到自己说的第一个字时,露出方才那个神情。叶紫宸虽计划了许久,可眼下说了又有些后悔,倒不是悔不该说,而是悔不该这时候说,惹得楚子皙非要在浴池边上死缠着不肯走。 说来叶紫宸这想法亦是天真,她何曾想过,就算她没说这二字,楚子皙也不会罢休。其实楚子皙午时上下就已经到了府上,处心积虑在王府里藏到天黑叶紫宸沐浴之时才溜进来,哪能只说几句话就乖乖出去了? 叶紫宸为难了好一会儿,心想药浴须一个时辰,总不能让楚子皙一直这般不安份,心中琢磨一番,忽而眉目流光,抬起头来坦然迎上楚子皙双眸,慢慢绽出一个笑来,这神情变换极缓,笑意淡淡晕开来,带着些狡黠,无形之间就将楚子皙吊儿郎当的气势碾得灰飞烟灭,楚子皙心口一热,神情瞬时老实下来。 叶紫宸纤细的颈脖和肩胛露在水面,长发湿而柔软的覆在身上,像是一件青色的袍子,衬得肤色更是雪白,氤氲雾气中别有一番诱惑,正当楚子皙出神时,叶紫宸勾了勾白净的手指示意楚子皙靠过来,楚子皙魂都被勾走了一半,呆楞楞身子顺着往前一倾,耳廓几乎擦到了叶紫宸的唇,叶紫宸腾出还滴着剔透水珠的右手抓住楚子皙白袍的领口向下一拉,楚子皙领子处的衣料上散开一块浅浅的水迹。 叶紫宸朱唇轻启,声音轻柔悦耳,言语不容辩驳。 "要么去睡书房。" "要么立刻出去。" 蛇打七寸,一语中地。 楚子皙整着衣领走向房门时,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一定是穆天河那为长不尊的家伙教的。 "爷,您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事先也不支会一声?您的伤怎么样了?"卧房的门砰一声被楚子皙打开了,之前被楚子皙支走一直守在房门外的雪莹终于把憋了许久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说完一脸舒畅,一看就是憋得慌了。楚子皙被雪莹迎头叽叽喳喳一通问弄得有些懵,回身关了房门,脸上不甘心的表情还没散去。 雪莹这才顿了顿,细细一看,从楚子皙脸上瞧出些端倪来:"爷,您被赶出来啦?"楚子皙被戳中痛处,脸上有些挂不住,昂头挺胸故作镇定道:"胡说八道,王妃药浴时须静心,本王是自己出来的。"雪莹才不信楚子皙这番说辞,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不置可否的一狎,口中附和着:"是了是了,爷您这是体贴。"说罢话头一转问道:"爷,内苑怎的又多了些侍卫,旁的侍女都进不来了,爷这次又有什么事儿要瞒着?"雪莹显然是回想起楚子皙中毒后在寺中将养时,王府中也是这般戒备。楚子皙若有所思的打量了雪莹一番:"丫头倒是越来越聪慧了,我在战场上受伤的事是假,不想外人知道,因而戒严了内苑,省得人多口杂惹了麻烦。"雪莹一下给勾起了好奇心:"诶?爷,你没受伤为何要放出受伤的消息来?"楚子皙扶了扶冠,一本正经四下看了看似乎是在确认有没有人偷听,打量完才神神秘秘地凑到雪莹耳边低声道:"本王饿了。"雪莹两眼一翻差点儿没给气死,敢情又是逗自己玩儿,愤愤跺了垛脚,却又不能拿楚子皙怎么样,心里明白这事儿是不该多问了,虚虚地哼了一声就风风火火奔厨房去了。 楚子皙望着雪莹走远,从怀里掏出来一对银扣冰玉,冰玉的璎是一个金丝与黑丝编成的同心结,十分小巧精致,与清透的冰玉配在一处,雅致非常,精细又不打眼。楚子皙回头看了一眼泛着微光的窗,将冰玉合在掌心,好似看到雾气中叶紫宸嘴角的笑意,舒畅的呼出口气来,正了正身子陪在房门前并没走开,安然凝视着月色,任凭萧瑟秋风翻动着自己的衣角。口中喃喃念道: 谁言生离久。 适意与君别。 衣上芳犹在。 握里书未灭。 腰中双绮带。 梦为同心结。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热爱南北朝那一众姓萧的皇帝!!!写出来的诗赋比女人还细致,深得吾心?(怪不得亡国这么快) 作者君敷个面膜去碎叫了,明天要去机场接妹纸,必须美容养颜,晚安那。 话说各位有木有期待咱家王妃腹黑一点点的? 89用膳 战事方休,景国虽不可渡江,但攻下长江南的几座城池也算是占了大大的便宜,楚国境内义军余波尚未平息,是时又有西南谨安王通敌被擒的大事,清宁王统辖南方,势力独大,一时间传太子式微之声渐起,局势不甚明朗,此等情形自然是安内为上,因而楚皇也暂未下令讨景夺回城池,疆土之心甚重的臣子对此颇有微词,朝臣除却明面上渐分主战主和两派外,暗地里一些人看准清宁王得势,揣度圣意觉出些味儿来,即刻打起了小算盘,小动作也是频繁得很,几封书信已是在南下的快马之上。而太子辅政多年,为人忠厚,行事仁义,又自有一众忠心的老臣拥戴。朝中形势,风云诡谲。 楚子皙远在南方,朝中暗流尚未波及至此,因而还一心参悟着初战之优劣以积累经验,利于治军。此番楚子皙亲见水军威猛,周南亭自然功不可没,从西南赶回才入永安还未进王府就特意到了对面的丹阳堂与周南亭密谈许久,直至近天黑时才又偷偷潜回了王府。 此刻雪莹手抬了乌木的雕花托盘,盛着几碟楚子皙爱吃的小菜,正中处还搁了一壶青瓷梅瓶装的花雕酒,楚子皙在外也等了好一会儿了,见雪莹端了吃的来,扭头又瞧了眼屋内却还没动静。楚子皙先前那句饿了虽是逗逗雪莹却也不是假话,赶回永安来本就是秘密行事,也没赶得及吃些什么。再者吃了几月军粮,楚子皙虽不挑剔,但优劣还是分得,那军营之中的食物哪里比得王府菜式的精致可口,楚子一看府上厨子烹的菜品,顿觉饥肠辘辘,伸手就接了托盘。 雪莹见楚子皙有些着急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慢着些,当心洒了,我把盘子端进屋里不就成了,"楚子皙在雪莹面前亦是随意,道:"没事,几步路而已,王妃药浴有多久了?"雪莹开口道:"我这正要说呢,这时辰也差不多了,王妃该起身了。常说是药三分毒,泡久了可不好。"楚子皙点点头:"王妃那儿我去唤一声便可,你先下去吧。"雪莹捂嘴打了个哈欠:"那爷您可记住了,别转身就给忘了,这几日不知秋乏还是怎的,老是困得很,先去歇了,爷您也注意着身体,这秋寒来得陡。"楚子皙应了几句打发了雪莹,推门进了屋子,把托盘搁在了桌上,提了些声道:"宸儿,方才雪莹说药浴已足一个时辰了。该起身了,这儿端来了些小菜来,过来同我一起用,我还不信就是养不好你了,次次出门你总要清减些。" 语毕内间也传出些水声,想是叶紫宸也起了身,楚子皙探了探头,只瞧见些雾气,又回转身坐了下来自顾自倒了杯温好的酒,仰头饮下遍体生暖,舒服的长叹了一声,放下酒杯就嗅到身后幽幽散开来的一阵药香。叶紫宸方沐浴完,双颊带着淡红,安然坐到楚子皙左首的圆凳上,发丝还沾着水珠。楚子皙嘿嘿一笑,伸手就揽了叶紫宸腰来,斜着身子靠了上去,右手夹了一片竹笋送到叶紫宸嘴边,叶紫宸本就吃得少,过了晚膳的时辰几乎从来不吃东西,这下自然是不愿意,秀眉微蹙转眼来瞧着楚子皙,清透的眸子里一丝责备,一丝怨色,看着楚楚可怜。 楚子皙看到这情形心中一跳,脑中闪过一抹赤红色的身影,象牙箸向下落了落,忽升起一股难言的失落,面上神色也由兴致勃勃平淡下来,开口道:"早听府上暗卫报告你一日三餐总是不用全,也不晓得你到底是什么体质,这样下去总不见得是好事,我曾听穆天河说你若用灵是极伤身子的,自今日起,你须得一日四餐好生补养身体,你若不听话我可就陪你饿肚子。"人言小别胜新婚,这女子的感情总是如水,缠绵辗转,多了琐碎中的细腻。 叶紫宸知道这是楚子皙一番好意,又见她神情有些微妙变化,心下明了这是有些心事,也不再拂她意思,张口咬住玉白的笋尖,略微嚼了嚼乖乖咽了下去。"子皙。""嗯?"楚子皙应了一声,笑意怎也收不去,听着这还有些生涩的吐字如同浸入了桌上温好的花雕酒里,听一听也醉了,无比受用。"在,想何事?"叶紫宸未免楚子皙又夹些菜来要自己吃,正好趁着说话的当口挑了几样楚子皙最爱吃的菜一块块送入楚子皙口中。楚子皙掌心全是叶紫宸腰间才沐浴完带着的温热,懒懒张口任由叶紫宸喂自己吃了东西,歪着头认真答道:"我在想,宸儿的声音真好听,穆天河还真有本事,自她来后,也不知帮了我们多少次,我要好生谢谢她才是。前些日子看她写来的书信,说纪晗烟乃是北斗开阳,剩下几人她似乎有些眉目了,但愿你身上因灵祭落下的劫也难快些解了,我才可安心。" 叶紫宸笑而不语,她自懂事起就知道母后死于天劫,自己或许也将死于天劫,倒不是不知珍惜性命,而是一件事思虑久了反而没了知觉,渐渐就觉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低头又挑了块红焖的小牛肉夹了过来。楚子皙抬手握住叶紫宸捏着象牙箸的纤手,皱了皱眉道:"别想哄我,你怎么又不吃了?"叶紫宸小心思被拆穿,脸上换了一幅天真表情,好似完全不明白楚子皙意思,手却不情不愿的把小牛肉搁在了自己碗里,"不饿。"楚子皙好笑道:"宸儿倒是说说你何时饿过。"叶紫宸张口想要辩解,细想之下似乎还真找不出证据来反驳,食指扯着楚子皙带着蓝色回纹的袖子绞了几圈,泄气地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楚子皙挑着眉毛看着叶紫宸这小动作,很难相信方才沐浴时那番气势也是眼前这柔柔弱弱的人散发出来的,曲着指节勾了勾叶紫宸下巴安抚道:"好了好了,我这又不是在责怪你,这民以食为天,天经地义的事怎的到了你这儿就是行不通,我自己夹菜,你好好吃饭便可。"叶紫宸虽已可言语,大抵是习惯了沉默,话并不多,此刻又安安静静挑拣着碗中青菜。楚子皙默默看着叶紫宸对着一桌美食如临大敌的模样一阵好笑,忍不住在叶紫宸光滑的侧脸偷香一回,顿时觉得没那么饿了,引得叶紫宸抬头嗔她一眼。"宸儿才可言语,有什么难处吗?需否喝些润喉的汤。"楚子皙还一心好奇叶紫宸初能言语的感觉。 叶紫宸摇摇头,放下双箸顺势拉开楚子皙搁在自己腰间的手用指尖写道——只可说只言片语。楚子皙蜷起微痒的手心,身子想前倾了倾问道:"宸儿的意思是说话还需慢慢来吗?宸儿竟开始就会叫我的名字么?"叶紫宸轻轻点头,楚子皙心中触动,神色又柔和了几分,而后眼眸转了转,忽的愤然道:"宸儿沐浴时说的那话竟一开始就学会了?!谁教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开学了,每天泡图书馆的节奏,下一步就是变泡菜,学校的网络有问题,以后估计都是周末回家更,今天属于特殊情况,因为作者君被一夜降十几度这种火星天气直接冻回家里抱被子了,下周见。 90担当 叶紫宸抿着嘴唇笑盈盈看了楚子皙一眼,也不接话,弯弯的眉毛学着楚子皙的模样挑起一边,双眸莹亮,满是"不告诉你,你奈我何"的神色。楚子皙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指尖触着叶紫宸带着湿气的柔顺发丝,嘴角略微一弯,眼帘耷拉下来眨了眨,似乎被这坦然的气氛荡出出几分温柔的真实来,深藏的倦意一下决了堤,伪装的面容再也收持不住。 能这样看着叶紫宸,已是幸运,脑中挥散不去的总是战场长枪上刺目的血迹,由惧到惊,由惊入定。性命并不珍贵,只是手起刀落的距离。楚子皙生在皇家,虽天性善良,终归不接地气,为形势所破逼出强硬来,那也只是行事风格罢了,并非本意。楚子皙自幼受教须从大局着眼,纵观南北,掌握始终,而一盘大棋之下终有弃子,终有牺牲,行军打仗,少不得伤亡,楚子皙马上挥枪之时,从不看人的眼,因为匆忙,匆忙要取人性命,更因为惧怕,惧怕那双眼里有仇恨,有惊慌,最怕的,是那双眼只是熟悉的一双眼,平凡以至于平庸,是在百姓之中随处可见的眼。一战之后,遍地残肢,江风猎猎,血凝如墨,楚子皙回营即刻便会将血浸的战袍换下,挂在书案边,任何人都不得靠近,灯火时常整夜不灭。 是罢,已是幸运,私心中以为,至少珍爱之人依旧在这里,便可逃开那些亡魂。楚子皙抬起眼,眼神难得地透出雾气一般的迷惘来,天下总需要人去设计,她心中清明,可为何这个手起刀落,摆布他人性命的人,必须是自己,嘴上说的折损几何,与战场上坑埋的裹挟这泥土的尸首,似乎并不是一回事,"折损三千,胜",言语间神情无须变换,可谓轻描淡写,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悲切,有人可以举杯庆功谈笑风生,那人却不是楚子皙,楚子皙虽处理诸事如常,毫不表露,却从未感到过如此力不从心。 这场战事,牵动了她的软肋。 叶紫宸侧头定定望着楚子皙,拿不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只是那从没见过的眼神却羸弱得让人心酸,只好搁了象牙箸,出于涵养而时刻挺直的后背,轻轻躬了下来,伸出纤柔的手掌来安抚一般托着楚子皙的脸,一个轻柔的拉动,把楚子皙迎面纳进了自己纯白的怀里来,楚子皙顺着力倒了过去,下巴搁在叶紫宸小小的肩头一言不发,眼神空茫,这次楚子皙并没有刻意运用内息暖和身体,身体由内至外散着惶然无措的凉意,叶紫宸小心的轻拍着楚子皙已可以数出骨节来的背,一拍,一顿,再一抚,对未知的悲戚,是无以用言语安慰的,唯有温暖的触碰,才可有安定人心的神力。 两个带着凉丝丝香气的身体依靠在一起,楚子皙伸手紧紧回抱住叶紫宸,好似怕她凭空消失。"怎么了?"叶紫宸的手并未停下,自楚子皙的后颈向下轻抚,有些心疼楚子皙的隐忍。楚子皙嘴唇轻碰到叶紫宸细润的耳垂:"宸儿,我不想要这天下。"语气平静。 叶紫宸闻言,想起童元诺所言后果,心中虽低低答了一句"好,你若不想,我们离开便是。"口中却迟迟没有回应,只浅浅叹息一声,沉默许久才开口:"子皙,逆天命而行,他日若真尸横遍野,你可视而不见么?我知你良善,只想安平一世。可事已至此,众生皆有其责,你若不担,可安心么?帝星已成,这也是为何我不顾兄长故土,依旧愿将图纸予你助你成事。你若是真爱安平,想要脱开束缚,待你尽责之后方可去寻,千难万险,我亦会一路陪你;若你只是逃不开自己的弱点,因一己之私想要退避,不愿承担,且不说天下人,连我,也会看轻你。" 叶紫宸语气轻缓,有些字音都还带着生涩的混沌,力度却穿透人心,让楚子皙猛然一惊,感觉与那日在花影楼见到叶紫宸身前一片黑衣人瞬间倒在蓝芒之下时一样,原来过去的叶紫宸只是不言语,并非无力的沉默,妥协的安静,一切判断早已在叶紫宸的心里——"不顾兄长故土"这寥寥数字,需要历经怎样的挣扎,叶紫宸却一句带过,需要何等坚忍,这纤瘦的身子里,究竟还藏了多少让人惊奇的东西,叫楚子皙头一次除了珍爱,还生出敬畏来。 "宸儿,对不起,是我让你为难了。"楚子皙轻吐一句。叶紫宸淡笑着一摇头:"子皙,还记得''君子远庖厨''何意么?"楚子皙低低应了一声:"记得,是说君子性仁,见活物便不忍它们死去,听其哀叫便不忍食其肉,因而总是远离厨房,不去见那些杀生的场景。"叶紫宸又问道:"子皙以为这话如何?"楚子皙皱了皱眉,"我曾在古书上读过这个典故,那个君主依旧食肉,只是避免亲见杀生,其实依旧是杀生了,他虽未杀牛,牛却因他而死,这君主若非伪善,便是懦弱,何以称之为仁?" 叶紫宸平日里常在书房阅览经史,几乎每一本书都有楚子皙的批注,自然也看到了楚子皙对这个典故的评论,此刻是特意提了出来。"子皙,你不愿直面血淋淋现实,因而不愿管虚无飘渺的天下事,但因你逆天命所生乱象依旧会让世人因你而死,何以称之为仁?"楚子皙嗅着叶紫宸耳边的草药香气,有若醍醐灌顶,换作他人来教导,楚子皙或许只是点头称是,心内依旧焦躁不安,可眼前这人却是叶紫宸,身心俱已交付与自己,身为宇国人还能毫不偏私评论此事的叶紫宸。楚子皙松了松手,叶紫宸呼吸也顺畅了些,抱着楚子皙的怀里有了暖意。 "宸儿,你会一直陪着我,对么。"楚子皙言语间少了分迷茫,多了些肯定,是了,她听明白了叶紫宸话中意思,人生总有责任,不可为一己而活,更不可因不忍而对即将发生的灾祸视而不见,其为不仁,为伪善。途经火海,只可越过,不能折返,千锤百炼方可铸就真性情。"自然。"叶紫宸感到楚子皙身体放松下来,也松了口气。 楚子皙终于露出笑意来,离开叶紫宸的肩头,自怀中掏出那对同心结摊在掌心:"宸儿,你看。"叶紫宸笑着取了一枚:"同心结?"楚子皙点点头:"这同心结是我们婚典那晚削下的发编织的,每一股中都有我们两人的发线,捆在一处,金丝绑缚,我让最有经验的红娘拿去求过神,月老也割不断这线的,就算轮回重生也只可与我绑在一起,怕不怕?七夕本就打算送你,可谁知那晚出了意外,你昏迷两日后我匆忙出征一下忘了这事。"叶紫宸没有答话,只是淡然揭开绳结,将同心结系在了腰间,抬首望着楚子皙,眼神更像是在挑衅:"那子皙怕么?"楚子皙直起身挠了挠头,解下束发冠的碧玉簪,又取下青玉冠放在了桌上,去除了珍贵之物的矫饰,面容更显平和,"我怕,当然怕。"叶紫宸一蹙眉,楚子皙挑眉披散下头发,适时添了一句:"我怕永世不够长。" 叶紫宸知道自己上当,舒展眉心温柔的手指顺了顺楚子皙的披散的头发,看那被发丝遮蔽了一半的精致脸颊,忍不住问道:"子皙是女子,来生做女子还是男子。"楚子皙握住叶紫宸的手反问道:"宸儿呢。"叶紫宸笑而不语,楚子皙眨眨眼:"不若我数三声,我们一同说吧。" "一"呼吸轻响 "二"烛火轻跃 "三"眼神轻扬 "女子。"相视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互相扶持,才是真意。这是叶紫宸所处地位的转折。 91述职 廊外梅花白粉皆放,满目风雪,有三两枝妨事儿的斜斜的横亘出来生出些俏皮意味,倒是没有那些个老学究非要给它套上的风骨,梅花花蕊色泽清灵粉嫩,不艳不俗,搭上这素白雪景,自有几分风姿。梅花虽美,可王府内却没人赏花,丫头下人三三两两聚在了府门前,或近或远站着,这日正是楚子皙北上述职的日子。 "都拾掇好了?"楚子皙站在王府的石狮子前,修长的手指藏在镶了一圈儿毛的袖筒中,"王爷放心,都已安排妥当,可以启程了。"楚子皙披一件厚实的纯白色裘皮大麾,剔透的玉冠上都落了一层薄雪,叶紫宸左手撑着一把浅粉色的油纸伞,伞面儿是寥寥几笔勾勒的锦鲤,神聚形异,叶紫宸窄袖向下滑落一截,现出细瘦白皙的手腕,安安静静与楚子皙并排站着,小心替她挡着风雪,并未让下人经手。 楚子皙听了下人回的话点点头,回身把叶紫宸怀里的小狐狸拎了起来,将暖手用的的黑陶炉放入叶紫宸掌心,"上车吧宸儿,这小家伙太沉,我来抱。"言语间嘴边都是一团白茫的雾气,把一张俊秀的脸都晕花,随着冷冽的西北风又散去了,小狐狸好似听懂了楚子皙的话,很是不满地张牙舞爪就要反击,楚子皙早伸直了胳膊提防着,奈何灵狐个头太小,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只得可怜兮兮的耷拉在寒风里,满眼惊惧的望着叶紫宸。 穆天河背着手站在台阶上,神色淡得看不清情绪,楚子皙余光瞥见她神色有些担忧:"你真不同我们一道么?宸儿此番随我到楚京正好要回宇国去探望兄长,若是你也想……。"穆天河摆摆手打断了楚子皙要说的话,把身上的披风向上拉了拉,眼神在楚子皙安衍之一行人脸上逡巡片刻,露出笑容来:"好歹也是个带兵打仗的王爷,怎的这般啰嗦,景国那边有消息说找到了星位之人,这两日我得启程亲自去看看,就不不与你们一道了。" 楚子皙皱了眉头,总觉得穆天河有什么事瞒着自己,看她几月来总落落寡欢的模样,忍不住多问几句,谁知这穆天河虽生性放荡不羁,遇到不想说的事儿还真是计较得很,一个字也不愿吐露,楚子皙与叶紫宸纵然不放心也爱莫能助。楚子皙这邀请被拒绝多次,眼看也没什么可能,只好扛着被讥讽的危险又叮嘱了几句,才扶着叶紫宸上了马车。穆天河只懒散的应了几声,却少有的没不识好人心的回嘴。 车队一行,缓缓北上,逆风而去,穆天河愣愣看了一会儿那几辆马车,心里开始默念:穆天河,纪晗烟,童元诺,周南亭,和尚。穆天河伸出手掌摊开来看看了看掌心纵横交错的纹路,眉心深锁,口中喃喃道:"爹,你说天下万物,交汇一处必有因果,北斗七星已现其五,似乎都与楚子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又是何故?" 寒风呼啸而过,卷起一地落雪。 路途之中颠簸半月,马车终于抵达楚京,眼见着将近年关,楚京大街小巷也格外热闹,青石铺就的街道打扫的干净敞亮,不见半点冰雪,卖年货的小摊上尽是艳红的春联,喜庆非常。楚子皙掀开暗紫色的锦帘向外看去,手背覆在唇边浅浅打了个哈欠,有些不耐烦地低声问边上骑马的侍卫:“父皇那边通传了么?”“那黑衣侍卫挺身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听楚子皙问起恭恭敬敬一低头:“回王爷,才入城时属下就已派了人先行入宫,眼下皇上应当已经知道您已抵达了。”楚子皙点点头,正要放下帘子,不经意间瞥见一个摆了脂粉的铺子边立着个熟悉的身影,缥色衣衫,长身玉立,手边还持了一柄长剑,楚子皙心中一喜,急忙道:“快停车!”坐在前头驭马的车夫虽不明就里,还是娴熟的将马车停了,楚子皙再定睛看那脂粉铺一侧,那人却已消失了,楚子皙眼神愣愣的看着往来的人流,有些不敢确定所见是否属实。 叶紫宸见楚子皙望着窗外出神,纤手轻拍了楚子皙肩头:“怎么了?“楚子皙这才回过神来,对外吩咐道:“继续走吧,没事了。“回身顺势握住叶紫宸的手温和道:“没事,大抵是赶路太久有些眼花了,对了宸儿,先前我已书信告知母后我要陪你回国省亲,母后那边没什么大碍,父皇处我会好生交代,在此之前你就莫要与他人提起了,免得从旁人那传进了父皇耳朵里,反倒惹他不高兴。“楚子皙现已统管南方,又率军平乱,击退进犯的景*队,深得民心,威势盛极,若不是楚子皙行事低调暗中回京,楚京百姓知道她的行踪恐怕会夹道欢迎,这时的楚子皙若搁下重责陪王妃回国省亲这事,放在民间说不定能传为一段佳话,但这庙堂之上就难说了。 叶紫宸自然也懂得这道理,楚子皙越是显眼,就越要多加小心,由此心中生出些疑惑,楚子皙并非莽撞之人,这般执意陪同自己少不了落了儿女情长的话柄,开口道:“自楚京到宇国都城,来回不过半月,我探望过兄长至多月余就回来了,你若是不好交代,我独自回去亦可,子皙不必陪同。”楚子皙温文一笑,侧头在叶紫宸侧脸上轻轻一吻似是安抚,玩笑道:“我既答应了让你回家见见兄长,若是让你只身回去后,我一人在楚京呆得生厌了,最后又忍不住修书告知宸儿''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那岂不是太过小家子气,实在有损本王威名,万不可如此。”叶紫宸笑嗔楚子皙一眼,又习惯的沉默下来。 楚子皙玩笑过也正了正神色:“宸儿,还记得我在西南之时,你着人送来的地图么?"叶紫宸虽不知楚子皙为何会忽然提起此事,却还是点点头表明记得。“其实在战后两日,我已在瞿塘峡的山涧之中,找到了地图标注所在,在那里却什么都没找到,除了另一卷地图。“叶紫宸略一皱眉,因为此事过去已有一两月,楚子皙竟从未提及,眼下谈论省亲的事却说起了,心中猜测二者之间必然有些关联。楚子皙顿了顿,接着说道:“见你送来的三峡图时我尚又疑虑,三峡地处南方,湿润多雨,雪天却是不多的,但从字面来看为何这折扇后藏的地图要叫做江山雪域图呢?而找到了这卷地图,我才知道,真正的江山雪域。”楚子皙语气缓了下来,眼睛深深看进叶紫宸澄澈的眼眸里,继续道:“是长白山。而地图中标注的地域,在宇国。” “此番我执意与你同去,其一,是不放心宸儿你一个人,自上次在花影楼的事后,我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你,万事小心为上。其二,我要借个由头亲自去探探江山雪域图。其三,宸儿兄长似乎知道我不少事,我需得与他好好谈谈。” 楚子皙说完顺了顺袖口纯白的兽毛,面上浮出一丝忧色来。 街巷中人声鼎沸,喧闹不已,满目和乐,却不知可维系几时。 l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学校的wifi出问题了,只有固定区域可以上网,现在正站在广场中间顶着烈日暴晒更文,诶嘛,我要shi了。 92昭妃 楚宫之中,朱墙矗立,高不可攀,除御花园外,无一处栽种了树木,以免刺客藏身其上。偌大的宫殿上空偶有寒鸦一二,正值红日西斜,浮光掠影,啼声悲戚,难见其详,冬日落雪染白了明黄瓦片,寒风扫雪,又是深宫清阔,已是鲜见人迹。 楚子皙挥停了正行进在甬道上的轿子,紧了紧银底金线织龙长袍外的流云纹披风,一双皂色厚底软靴踩到铺的规整的浅灰路面上,两个跟轿子的小太监急忙上前来,其中一人道:“大冷天儿的王爷怎的下来了,有什么吩咐奴才一声就是。”看不到尽头的甬道两旁每隔两三丈便用三角的木架支着一个火盆,在风中蹿动的火苗把本就冷寂的甬道照得更显阴森,楚子皙看着这处隐隐有些不舒服,却又想独自走走,听见小太监声音后低声说道:“本王想走走,掌灯,到锦仁宫。” 走在稍后面的小太监细眉细眼,身材瘦小,面容还有些没长开,顶多十三四岁模样,看着十分稚嫩,尖着嗓子应诺一声提了一盏朱红宫灯就随楚子皙往前走,就简单几个动作也带着紧张的神情。楚子皙侧头看见这小太监低垂着身子,腰都快弯到雪地里,心想这新来的小太监也不知是哪个公公带的,竟这般生涩。楚子皙还正看着他,那小太监小心翼翼的一抬头似乎是想偷眼打量楚子皙,没想一双灵动的眼睛刚巧对上楚子皙探寻的眼神,顿时吓得身子一抖猛地垂下头去。 楚子皙方才拜见了楚皇,今日楚皇言语总有些话里有话的意思,细细询问了楚子皙南方近况后,还特意提起了常年驻守北疆的德安将军和京都御林军统领,要楚子皙好生讨教治军之道,楚子皙诚恳的应了下来,出了宫殿却越来越不安,本是心内烦乱,眼下看到这小太监举动不禁好笑,宫中怕是少有这般不“聪明”的人了,于是和颜悦色道:“本王吓着你了?”那小太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宫灯都不小心脱手斜摔了出去:“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另外一个太监见他这副模样有些露出嫌恶的神情来,却也站着并未上前帮忙,摆出了一幅看好戏的姿态。 楚子皙一看有些急了:“本王也没说什么你要恕哪般罪,还不快起来,你叫什么名字,是何时入的宫,怎的这般胆小?”那小太监抖抖嗖嗖站起身来,一面鞠躬一面结结巴巴说着:“奴,奴才秦安,入宫已经一年了。”楚子皙有些奇怪,一年时间再不济也不会见个人还紧张成这样,但撇了一眼天色,今夜还要出宫去王府,不能久留,就催促小太监起身领路,一面走着一面闲问道:“你们为何如此惧怕本王。”稍稍年长那个答道:“奴才听说王爷在南方带兵杀敌,因而心中敬畏。”楚子皙不置可否的问略青涩的小太监:“你呢。”“奴才入宫后一直在西宫当差,前几日才调了出来,这还是头一遭,因而,因而…….”西宫,即是冷宫,只有最不受待见的太监宫女才会被送去,几乎与外界隔绝,这小太监何以一入宫就被如此对待,当下心中有些怜悯,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正当这时,楚子皙身后来了一顶紫色龙凤轿,白色流苏沿着轿子垂下一圈儿,随着轿夫的节奏轻轻抖动,那轿子行至楚子皙身侧时徐徐停了下来。楚子皙也转过身,那年长的太监打量了一眼轿子边儿的太监就认出了来人,提醒道:“王爷,这是皇上前几日才封的昭妃娘娘。”楚子皙心说父皇已多年未封妃子,现在竟突然冒出个昭妃来,心下好奇,礼数上丝毫未怠慢:“小王见过昭妃娘娘。”那紫色小轿的轿帘掀了开来,露出一张清丽的脸,粉黛不施,肤色如羊脂白玉,细腻剔透,眼角纤长,柳叶一般的眉斜飞入鬓,笑容中透着一丝暖意,不见得倾国倾城,却犹若寒冬之中一泓温泉,可融化人心内防备,与宫中整日争奇斗艳的女子很是不同。 “王爷是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么。”说话声十分温润,倒有些像叶紫宸的调子,让楚子皙心中生出些好感,笑答道:“正是,小王今日才回京,还未来得及一一拜见。”昭妃点点头,看了眼楚子皙落了雪的披风,眼里划过一丝惊异,楚子皙哪会不明白,自己解释道:“小王回京途中车马辗转有些厌了,眼下有机会吹吹风也是好的。”昭妃莞尔:“王爷好兴致。”侧身取出一把米色的伞来交给跟轿的太监,一双柔和若水的眸子望着楚子皙:“王爷喜欢吹风无碍,只是莫让落雪沾了身,易引伤寒。”颇有些意味深长,说罢放下轿帘,楚子皙接过伞,心中有些异样,那小太监也忙拍尽了膝头的脏污,喘着气对另一个太监道:“昭妃娘娘还真是一点也未变,在西宫时也是这般温和的。”楚子皙听见这话一皱眉:“西宫?”另一个太监远没小太监这么不懂事,看到楚子皙神情不对立即向那叫秦安的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却为时已晚。 “你是说,昭妃娘娘曾在西宫待过,为何我从未听说过她。”楚子皙追问,秦安看另外一个太监一个劲的使眼色,以为自己又闯了祸,顿时有些慌了,“奴才多嘴,奴才多嘴。”楚子皙没了耐性:“本王不是要责罚你,你快些说来。”“昭,昭妃娘娘十五岁进宫,当初还是婉仪,不知为何惹怒了皇上,进宫没几月就被贬入了西宫,一住便是八年,奴才听闻王爷是九岁才回宫的,那时昭妃娘娘应当已经入了西宫,因而王爷并不知晓。”楚子皙略一思量,八年,不正是自己回宫那年么,思量着眼神落在甬道尽头不急不缓移动的紫色小轿上,这女子在冷宫中住了八年,身上没有丝毫怨气戾气不说,似乎比寻常人还要乐观几分,与世无争的模样,倒真是难得,楚子皙指尖轻抚着腰间佩的同心结,直觉此事并不那么简单,皇宫之中总有些不成文的规则,入了冷宫若是一年还未出来,多是被世人遗忘,宫中新人换旧人,你方唱罢我登台,宫人的记忆时常都不甚清晰,宫墙皇城,男人只记得权势,女人只记得男人,一入冷宫八个春秋,几乎等于永无翻身之日。而这昭妃,又是如何在八年之后还可以被人记起,甚至从婉仪升作了昭妃,难不成还真是,夫唯不争,则天下莫能与之争? 北国飘雪,南国却是天朗气清,气候宜人。穆天河在景国都城云杭最豪华的隆源客栈里,裹着绛色锦被睡得正酣,却传来扰人清梦的敲门声:“客官,客官,楼下有人给您留了一封书信,要您尽快看。” 小二直提着调调喊了好几声,把木门都震得抖了起来,穆天河才迷迷糊糊翻身坐了起来,掌心摩挲着额头,口中含混不清的应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从门缝里塞进来吧。”门外的小二本是穆天河出手十分阔绰才如此殷勤,还指望着有些打赏,没想穆天河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有些不甘心的把信从木门下首送了进去,闷闷不乐的转身走了。穆天河云游途中落魄之时曾荒郊野外与狼同眠,从来不是个挥金如土的主,只是横竖现在的银两都有楚子皙给,她又哪有不享受的道理,只是打赏人这等阔绰人的习性,她还总是疏略。穆天河仅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就蹭下了床,长发松散的披在身上,睡眼惺忪,姿态慵懒,略微上扬的眼角透出的媚色若是叫旁人看见了恐怕路也走不动几步,穆天河却毫无自知,行至门边拾起信来,即刻就拆开扫了几眼,唇角含笑,哼着小曲儿转身换起了衣衫。 云杭的西侧一座灰色石墙围作的民宅之内,一个红袍女子,一个蓝衣道士,已经在等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摇光同学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楚子皙同学的麻烦也来了~ 93拜见 楚子皙行至景仁宫内时,宫女太监都已事先给打发走了,只顾雨栀着了一身藕荷色的素净衣裳,迎着寒风侯在门前,眼神慈爱,好似在盼游子归巢。楚子皙步上台阶甫一见着,心头一暖,含着笑走到顾雨栀跟前,像儿时那般低低的唤了一声:“姨娘。” 顾雨栀抬头看了看已比自己高了一头的楚子皙,这声姨娘一唤便是十几个春秋,韶华尽逝,顾雨栀看遍齐云山的红叶,也望断了楚宫的朱墙,更目睹慕容锦如何沉默寡言的在楚宫之中朝朝暮暮红颜淡去,慕容锦的人生,已成为她的一生,因而对楚子皙亦早已视作亲子,顾雨栀想起楚子皙儿时一双小手拉着自己裙摆要枫叶的模样,心中一酸,眼里含了泪,说不清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慕容锦,亦或是为了楚子皙,瞧见楚子皙正看着自己,顾雨栀急急抽出手帕来侧头拭干泪,伸手到楚子皙身前娴熟地解下了她的裘皮披风搭在小臂上,道:“快进来吧,外边冷,你母后和馨予那孩子,还有王妃已经等你半晌了。”顾雨栀说到王妃二字时忍不住眉头微蹙,心内一阵忧虑。楚子皙倒是未留意,点点头进入了屋内,一阵暖流扑面而来,身后传来支呀的闭门声。 屋内慕容锦与叶紫宸在紫檀小几两侧一左一右坐着,桌上摆放着一盘已沦为装饰的糕点,江馨予早已闲不住在屋内走来走去,一见楚子皙进来,开心的几步就蹦到楚子皙跟前,很是亲热的扑到了楚子皙怀里,带着少女活泼的香气,楚子皙哈哈一笑,诶哟一声稳住身子接住了江馨予,口中玩笑:“馨予,当心把我的腰给闪了。”江馨予撅着嘴,一脸不相信,声音清脆地道:“子皙哥哥武功这么好,要是抱一抱馨予就闪了腰,未免也太浪得虚名啦,哪里学的三脚猫功夫?”这话逗得一屋子都是一笑。 慕容锦一身素白窄袖常服,带着笑意的端庄脸颊上尽是柔和,眉眼之间便可看出楚子皙那份温软的源头,虽已年近四十,却瞧不出色衰之态,只神态之中藏匿了丝丝疲惫,少了青年人的活气,添了几分平和沉静。慕容锦搁下手中的茶,“皙儿。”江馨予听到慕容锦唤乖巧的放开手站到一旁,以免阻了楚子皙拜见,楚子皙嘉奖一般摸了摸江馨予的头顶,叶紫宸适时站了起来与楚子皙比肩而立,楚子皙与她对视一眼,叶紫宸神色依旧安定,一个眼神就已了然,两人同时踩到了小几前铺就的软毯上,双双跪了下来,楚子皙看着自己娘亲干净的裙角,躬身拜下:“儿臣参见母后。”以往并无外人时,楚子皙并不在意这些礼数,只是今时今日,自己已长年在封地,留下娘亲一人在楚宫之中,心下难过,却是真心实意想要跪谢养育之恩。 慕容锦只吃惊了片刻,就淡淡道:“起身吧,皙儿,走近来为娘看一看。”楚子皙双手撩了长袍下摆站了起来,坐到慕容锦身边,慕容锦伸出一双瘦长的手沿着楚子皙发际理了理,楚子皙纹丝未动的感觉着脸颊上熟悉的温暖触感,慕容锦收回手掌:“皙儿瘦了。”神色有些内疚,若无自己当年的决定,又怎会让楚子皙落入今日的奔波辛劳尔虞我诈,只道做个逍遥王爷,免去自己命途之中这远嫁他国之殇,可今日看来,楚阳似乎并不打算信守当年的承诺,反倒让楚子皙担起重责,如此一来,何处是尽头都无法估测,也是当年年轻气盛,思虑不周,心含怨气才做出这等决断来,而今再想回头,却已无从收手。“南方的吃食甚合孩儿胃口,孩儿还道胖了好些,娘却总觉得孩儿瘦。”楚子皙答话里不自觉带了些撒娇意味。 叶紫宸安静站在一边,眼里尽是这母女之间的温情场景,忽而有些伤感,垂首看着脚下用细绒精制的绛红毯子,脚尖无意轻触着红毯边缘,脑海中勉力搜寻着娘这个字眼,十数载光阴荏苒,再回首空余一纸画像,一段传言,几多惊才绝艳,纵使天赋红颜为人倾慕,却没给叶紫宸留下一丝一毫的回忆,叶紫宸只知道自己的母妃是因天劫而去,从此父皇便下令任何人不得提起她,自己也历经如此清冷的童年,此等温情,无以触及。叶紫宸定了定神,双眸随意的落在了江馨予身上,江馨予比前一年见到时又高了一些,眉眼渐渐长开,鼻梁挺翘,双目深隐入平直的眉骨之下,身姿纤长,不似中原人的长相,体态优雅,有了公主的气势,此时正出神的望着楚子皙在灯火中镶了金的侧脸,眼里有些迷蒙之色,双手十指紧紧交缠在一起,心事难猜,叶紫宸却唇角一勾,眼里透出一分了然。 慕容锦与楚子皙母女二人一年未见自是说不尽的话,一坐便是近一个时辰,慕容锦性子本就含蓄温婉,终年郁郁,话语更少,但对楚子皙也忍不住嘘寒问暖,临楚子皙出宫时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开口却又是沉默。 楚子皙知她是碍着江馨予与叶紫宸,许多细话不敢多问,于是张开手臂抱住慕容锦半明半暗地放软了声调说道:“孩儿知道应付,娘不必忧心。”慕容锦微微一笑佯做轻松,为人母之忧心有何尝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只低头细细理了楚子皙绣了腾龙的衣襟,道一声:“去吧。”小太监已经被从院外召了进来,楚子皙接过顾雨栀递来的披风,低低说了一句:“孩儿改日再来看娘,对了,娘替孩儿把这个叫秦安的小太监要到景仁宫来吧。”慕容锦扬了眼帘看着雪地里挎着灯的小太监,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问是何缘故。 大雪从墨色的夜空中纷纷扬扬散下,将多少青丝染作白发,慕容锦定定站在宫门前看着楚子皙跨入了轿门,梳得端庄的发髻上,谁道得清暗藏了多少隐忍,白发一丝一丝横亘过岁月,既无朝如青丝暮成雪的宣泄,亦永无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放纵,年少红尘多少事,皆作相思豆,春来生发,冬来败去,相约采撷之人永不归来。 夜色温柔,一顶低调的小轿还未抵达楚京中从未有主子入住过的王府,楚子皙就已侧倚在叶紫宸散着香气的肩头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同是车马劳顿,叶紫宸抵京后不用面见楚皇,只需去楚后处问安,慕容锦性格和气又是楚子皙的母后,闲聊之时可作安歇,楚子皙则不同,面见楚皇述职自然不可儿戏,言辞态度皆需谨慎,劳神费力不在”话下,眼下是累得狠了。 眼见着就要落轿,叶紫宸虽不忍吵醒她,却还是轻唤了一声:“子皙。”楚子皙扣着叶紫宸微凉的手心,口中含糊的应道:“嗯?”“到了,乏了就早些洗漱到床上歇息,别在这着了凉。”楚子皙依旧闭着眼,出言似乎太快了些:“有宸儿在何处不是床,就是荒郊野外只要有宸儿在我也能睡着。若是没有宸儿,赐我天上玉皇的神床,我也不愿躺。”叶紫宸听她说得正经非常不似戏谑,收起微嗔的神情流露出几分感动。 楚子皙握着叶紫宸的手贴到自己的喉间,道:“我听闻民间许多贫寒夫妻,一到寒天无银钱添置炭火时,二人中便有一人夜间先上塌,为对方暖床。此举虽算不得大事,但行微可见深情,今日见过母后,愈加沉郁,我自儿时起便知道母后并不爱父皇,无论父皇百般恩宠,母后从未真心展颜,可见华丽如楚宫也捂不热一颗心,要来何用,与不爱之人半生风花雪月不若与相爱之人一朝相濡以沫,宸儿,纵使我他日落魄,留我替你暖床可好?”楚子皙话语里无半分作伪,语气低沉好似裹挟着一声叹息,是由对自己母后的心疼牵出了这番感怀,如此多愁善感的一面,旁人恐怕毕生难见。轿子一震,随着轿夫一句低声的吆喝停了下来,叶紫宸捏了捏楚子皙笔挺的鼻梁,一时觉不出什么话才合适说,思量片刻,轻凑到楚子皙耳畔,只道出一个字:“好。”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身体粗了点故障,正在抢修,脑子糊成了米粉状,于是趁机偷懒旷工一周,想想还是受不鸟良心谴责滚回来更文了,诶,好冷啊,把小王爷托粗来暖床好了。 第93章 天璇 景国云杭东城,一个道士模样的人身穿一袭飘逸的碧蓝道袍,细长的手中握了一柄白色拂尘,悠然行走在安静的小巷里,步履轻而稳健,不急不燥,周身散者出世之气,连小院内的家犬都吐着舌头呆望着这身影,不敢乱吠。这人身形修长,肤色白净,脸上带了半盏面具,堪堪遮过了鼻梁,露出双唇来,想来在外如此遮遮掩掩的必然是怪象,可真将这人看进眼里却又有说不出的和谐之感,似乎那面具本该在那儿,神秘中蕴藏着威慑。 道士行至巷尾一个灰砖砌的小院儿前顿住,抖抖袖口伸出纤长的手指,叩响了破旧的门环,不一会儿,院内就传来脚步声,老旧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这宅子只是普通平民住家的模样,院子一角的房檐下堆放了些买来生火用的柴火,装潢也极其朴素,这道士不声不响的打量一番,冲着开门的老者微微一点头,老者上下看了他几回,颤声问道:“道长哪里来?”那道士自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老者:“贫道长白山来。”老者闻言心下已确定就是此人,以防万一还是抽出信来看了看,观毕一脸殷勤的让到一侧,单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老仆从。 蓝衣道士轻扬起拂尘随老者进了屋子正堂,堂上正坐这一名红衣女子与另外一名须发皆白的老道。那老道见人到了起身来介绍对正淡淡坐着的红袍女子说道:“小姐,这就是长白山的守一真人。”蓝袍道士眼神落在那女子宽大的红袍上略微一顿,又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红袍女子十分谨慎,头上佩着一顶幂篱,幂篱边缘散下半透明的红色轻纱,只隐约看到女子秀丽的轮廓,识不出容貌,女子客气道:“道长请坐。”蓝衣道士摇头道:“贫道不喜拖沓,姑娘是要贫道来做什么不妨直言。”红衣女子并不惊讶这人的开门见山,抬手打开一个红色的小匣子,匣子内柔软的织锦上搁了一丸黑色丹药,那女子指着丹药道:“道长识得这种丹药么?”老道取了盒子递给蓝袍道士,蓝袍道士老练的捏起丹丸到鼻间一嗅,一双眼微眯起来露出几分诧异,镇定地将丹药放回匣子道:“好厉害的方子。” 红衣女子本有些不信任地一直观察着蓝衣道士举动,听他这么回答来了几分兴趣,声音也稍稍柔和了些:“道长看出来了?”蓝衣道士右手持了拂尘斜搭在左侧臂弯处,举止庄重:“贫道从未见过这种丹药,但容贫道斗胆一猜,常年服用此种丹药之人,必定体寒气虚,四肢僵硬,无法动弹,每逢天寒却会高热难退,气血逆行,轻则昏睡,重则难耐自残。还请姑娘告知,是也不是?”红袍女子深藏在轻纱之后,神色虽不为外人所见,却漫出一股清冷的哀伤:“那道长有办法解么?”蓝袍道士见红袍女子如此回应知道自己是猜中了,道:“贫道虽没有十成的把握,但尚有一试之力,若姑娘信得过我,再给我些时间,贫道定不辜负姑娘期望。只是贫道之前提出的条件……”红袍女子站起身来,平静道:“你若是解了这药性,要我随你去做什么都可以。”话语间根本未将她自己放在心上,却又与自轻之人有所不同,她只是像根本就不存在一般轻灵。 蓝袍道士神情轻轻一动,眼神有些复杂。“为何要带面具?”红衣女子转眼已经来到道士身前,轻纱后的容颜更清晰了些,道士像是料到她会这样问一般,不慌不忙回答:“贫道幼年不慎跌入兽坑,留下狰狞面相,修行人自不可以这般容颜来扰了苍生安宁,因而寻来物件掩面,常年如此倒也成了贫道旧习。”红袍女子沉默片刻,依旧要求道:“不瞒道长,我身份特殊,若要带道长回去得处处小心,道长若是方便,不妨让我一睹真颜,日后便不会再强求道长。” 蓝衣道士十分爽快,听出红袍女子的提防之意亦没有愠怒,坦然揭下了脸上的面具,只见一条粗砺的深褐色伤疤自左眼眼角横亘过脸颊,面容真如他所言那般狰狞可怖,带了面具的部分由于常年被遮挡,显出病态的苍白,这等模样着实让人心头一寒。红袍女子却并没被这容颜吓到,反而在轻纱后看了蓝袍道士良久,即使并无眼神接触也足以让人觉察出压迫感,蓝袍道士却还是一动不动坦然立在屋子正中,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样。 红袍女子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再没看蓝袍道士一眼,带着一阵清风走出门去,“晚些时候韩伯会带你来找我,规矩韩伯也会告诉你,你仔细听了,要处处小心,若是出了差错,本宫也无力保你,本宫今夜会等你。”红袍女子似乎已经无意再隐瞒身份,单单本宫二字已可引出无限遐想,蓝衣道士转身目送那缕红芒消失在院门之后,有些不可置信的低声念道:“天璇竟是你?”——又是一个与楚子皙有脱不开关系的人。蓝衣道士一阵迷惑后,心内又浮起一阵浅浅的欣喜。 腊月初八,既是民间的腊八节,又是楚子皙的生辰。贺生辰这事若是说得不好听些多为溜须拍马者攀附权贵所走的捷径,真心贺寿者却是少有,这风头正盛的清宁王的生辰自然是吸引了不少别有用心之人。楚子皙难得清闲片刻,本无心应酬,还道就邀约二三旧友饮饮酒便罢,不想腊月初五楚皇却下了一道圣旨,要在宫中宴请群臣,替楚子皙庆这个生辰,以彰其平乱护国之功,朝野上下一片哗然,楚皇欲立清宁王为太子之言论甚嚣尘上,楚皇此番作为让楚子皙夜很是头疼,拜见兄长时都有些莫名的心虚,可奇怪的事楚轩事事如常,毫无动静,似乎并不打算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对楚子皙同样关爱有加。 “先生以为父皇近日举动有何深意。”楚子皙似乎有些苦恼,摆弄着书案上整齐搁置好的一排暗器,言语透出些许急躁,终究是太年轻,纵然可沉着应变,可面对自己敬爱的兄长和这种种传言,楚皇的恩宠俨然就是煎熬,怎的也缺些定力。 童元诺不答反问:“王爷以为,如何一统天下?”楚子皙有些奇怪,一统天下之道童元诺早已与自己商议过数次,自己恐怕连做梦也能一字不落的诵出来,童元诺又为何多此一问?童元诺见楚子皙手停顿下来解释道:“王爷,应变之策,在乎于以变制变,不可死守定策。我曾说过,燕国,景国,宇国,势单则力孤,若可牵制其二各个击破,阻其合纵,定然可行。燕国乃王爷母后故土,燕皇生性平和不喜争斗,年少时欲削发为僧为皇室中人极力阻挡才打消了念头,登基多年来确是与世无争的,王爷若能运用好这层关系,燕国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得。景国虽野心勃勃确地域狭小人力不足,但景皇阴险,暗处提防为首,明面上亦需不遗余力的打击。最堪忧的便是宇国,宇国地域宽广,地势险要,宇皇年富力强,精明勤政,北国人又好斗善战,军队绝不是好相与的,当倾尽全力,先战强而后战弱,若先弱而后强,期间国力折损,最后必让宇国坐收渔利。宇皇目光极远,明里与楚国交好,找不出半分破绽来,常胜当属正义之师,楚国若是对宇国用兵首先便输了正义之义,难得民心,眼下王爷是需要一个理由,让大楚愿举一国之力,攻打宇国。至于皇上的心思,王爷自己早已看清楚,只是不愿顶了骂名,我知王爷重情重义,但替太子坐这天下不过迟早的事,眼下既然时机已到王爷苦苦纠缠与忠义亦是无益,左右须得如此,逃也逃不去的。” 在童元诺一番点拨下,楚子皙心内渐渐清明了几分,但也有些无奈,说来楚轩忠厚本分,待楚子皙也是不差,身为兄长该做的可说是一件也未落下,而今要如此对他,确实让楚子皙有些难受。“先生的话我也明白,只是眼下战事方休,楚国本就有些损耗,这个节骨眼儿若是再有父皇改立太子之事我担心引起内乱反而让他国有机可乘。我的意思与先生相左,我以为应当以不变应万变,先像父皇说明我安守本分之意,稳定局势,这番作为后大哥定然也会更加信任我,至于要不要这个皇位,想法子收服了宇国之后再说也不迟。”童元诺默默听着楚子皙这番言论,知道楚子皙心内已有了计较,他的责任只在于辅佐而不是命令,听了楚子皙打算也没有反对,只道:“若是如此,我倒是有个办法既能让王爷免于这皇位之争,又能找出个由头来攻打宇国。”“哦?什么法子?”楚子皙好奇道,童元诺凑到楚子皙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楚子皙脸色一变,沉声道:“容我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天璇不知道读者君忘了木有,也是北斗七星之一哈,至于道士和红衣女子是谁大家十有*也猜出来了。 顺便说一句,古代女子出行带的类似于斗笠罩了一层纱的帽子,有顶的叫做帏帽,无顶的叫做幂篱。武侠片里的冰山美女一般会戴。。。。不要告诉我只有我一个人对幂篱加冰山没抵抗力。。。 第94章 试探 穆天河在小院中与韩伯说定接头的时辰后,自己先行回到了客栈,有些心不在焉的推开天字第一号房的门,外边儿天还大亮着,但穆天河出门时关了门窗,屋内依旧十分昏暗。穆天河一路上都在思量清悦真实身份,心中疑团交错纵横,因而并未十分在意周遭事物,甫一踏入房门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才顿时警觉起来,稳住脚步想要轻轻退出来,可惜为时已晚,屋内嗖的一声飞出的一枚梅花镖擦着穆天河右侧脸颊而过,干脆利落的没入了门框里,屋内的人一声嗤笑,“你若是敢再退一步,别怪我手下不留情。”穆天河看着那枚深陷入门框的铜质梅花镖惊出一声冷汗,这等力度,若是落在自己身上必定是穿肠破肚的下场。 穆天河徒有一身医术,却是个绣花枕头,自幼练功就落于人后,好在在医术上天赋异禀,族内人才未加强求,穆天河索性就放弃了习武,落得而今遇到稍有身手之人便是任人宰割的料,穆天河两眼发直望着梅花镖苦笑道:“姑娘若是喜欢这屋子,贫道让给你便是,何苦为难一个我一个道人呢?”门的两侧闪出两个黑影,将穆天河一把拉入房内关上了房门。穆天河被大力一拖险些摔倒,踉跄几步到了屋内的木桌前才堪堪稳住,抬头一看,见一个女子正气定神闲的坐在桌边,双手合握放在膝头,仿佛只是准备寒暄几句。 屋内一片阴暗,穆天河实在看不清女子容貌,也摸不准这些人是什么来路,只好装傻充愣。桌前的女子指尖轻轻一扬,丝毫没有理会穆天河的托词,直言道:“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若是有一个字作假,我就把你送去喂狼,听懂了吗?”穆天河感到颈脖一凉,一柄短刀已锁在了喉间,顿时眉头一拧,手腕翻动,不动声色的在袖中摸索起来,口中顺从的应道:“贫道不过寻常道士,姑娘有何事犯得着如此相问呢?唉,贫道定然知无不答言无不尽,还请姑娘请你这位朋友放下刀好好说可好?” 女子似乎也看出穆天河根本没有半点武功,于是挥退了持刀的男子,问道:“你姓甚名谁?师从何派?方才去见的是什么人?”穆天河捏了捏指节,想起韩伯说他家主人身份敏感,有许多双眼睛都紧锁在她身上,这次交易不能泄露半分,若是清悦有什么闪失,解开叶紫宸的天劫也再无希望,这女子的目的尚不明确,既然她知道自己方才出去赴约应该是一路跟踪过去的,而问起是赴何人的约,多半是不知道内情想来打探,不如唬她一唬。想到此处穆天河扑通一声伏倒在地,故作胆小道:“诶呀,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姑娘饶命啊!”喊得真真是声泪俱下,肝肠寸断,活脱脱一个贪生怕死的小杂碎。 这场面让桌边的女子看得一楞,尔后唇边又溢出一丝笑意来,嘴上依旧冷冷道:“你做了什么事要我饶命,还不从实招来。”穆天河这厮演得投入,浑身哆嗦着答道:“我,我不过是个道观里打杂的,几月前偷了道观里的道服丹药逃到云杭来,方才正是去见了一户有病人的人家,想卖丹药给他们挣些小钱,姑娘定是道观派来的人,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把钱全交出来,还请姑娘饶命啊!”女子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起身来到穆天河跟前,一只纤手搭在了穆天河头顶,倏忽一阵刺骨的寒冷从穆天河头顶倒灌下来,寒流所经之处一阵剧痛。 穆天河咬牙闷哼一声,趁此机会自袖中摸出一根银针大力拍向女子脚腕处,女子向后退了半步,但猝不及防下依旧被穆天河探入了半根银针,骤然瘫坐回长凳上,穆天河身后四人发觉不对还未来得及动作,穆天河捂住自己的口鼻撒出一手药粉,身后几人脸色一变还没哼上一句就倒在了地上,穆天河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潇洒的拍净了手掌,取出一个火折来到桌旁,一面点灯,一面意味深长的问道:“贫道的表现,可还让宫主满意?” 烛火轻轻抖动几下,屋内亮了起来,穆天河转过身望着眼前的红袍女子,那顶幂篱已经撤下了,一头黑亮的发垂至腰侧,烛火闪烁,红衣耀目,青丝鬼魅,琥珀色双眸似笑非笑,冰肌若白雪,樱唇如朱砂,梨花香气,虽刻意换了香料掩盖,细细分辨依旧能嗅出来,穆天河默然笑着蹲□子,单腿跪在了地上,小心的抬起清悦白净的脚放在自己另一侧膝头,取出一瓶药油手法纯熟的涂抹在脚踝的周围,穆天河的双眸躲在冰凉的面具后,泛出丝丝心疼来,细致地将药油一圈一圈缓缓揉开后,再利落的抽出了清悦脚踝处的银针。穆天河掌心十分温暖,温暖到清悦忆起另一个熟悉的温度,微抿了嘴唇,眼里映出另一个身影,一时竟忘了追究穆天河的失礼举动,口中喃喃问道:“你到底,是谁?”穆天河抬头爽朗一笑。 “宫主这么快就忘了?贫道是守一真人。” “子皙哥哥,子皙哥哥!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身。”这呼喊声,震得院子里的枯枝都在发颤。雪莹一直侍候楚子皙自然清楚她平日辛劳,回京来可好好休息休息实在是难得,因而雪莹从不打扰,可眼下江馨予这小姑奶奶在这嚷嚷还不算,三公主楚青晗还一脸坦然的站在江馨予身后鼓励小妮子叫门,这般强势的后台,雪莹实在不敢阻挠。 这时叶紫宸着了一身白衣,手中捧了一壶清茶自拐角处转了过来,看到楚青晗二人这阵势没露出丝毫诧异,行至房门前行过礼,也看明白了她俩是在做什么,温言道:“不如姐姐带着馨予先去膳房喝茶,子皙睡得沉,我进去唤她,稍后就过来与你们一道用早膳可好?”江馨予见自己这貌绝天下的嫂嫂这般温婉识礼,与自己这番鬼哭狼号一对比,登时有些不好意思,咬了咬嘴唇侧头看着楚青晗似乎是在询问该怎么做。 楚青晗看了一眼叶紫宸手中托着黑陶茶壶轻笑道:“紫宸也不怕把我这弟弟惯坏了,茶水也不知吩咐下人准备,还亲自取来。”叶紫宸摇摇头道:“子皙晨间爱喝普洱,我醒得早,反正也无事,就沏些来。”楚青晗看着这夫妻二人伉俪情深不免有些羡慕,转念又想起了安衍之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顿时就来了气,脸色变了变,对叶紫宸道:“你们这模样倒还像新婚燕尔,不知会招多少人妒忌,好了,你去叫子皙吧,我和馨予先去膳房了。”叶紫宸应了声好,江馨予才愣愣的跟在楚青晗身边离开了。 叶紫宸进屋将茶水搁在了圆桌上来到床边,楚子皙果真还赖在床上一副睡得正酣的模样,楚子皙时常早起,又是警惕性极高的人,要说有人在外这般叫嚷还没醒来,叶紫宸又怎会相信。叶紫宸见楚子皙装模作样的躺着不禁莞尔,凑到楚子皙耳边轻轻唤道:“子皙。”楚子皙纹丝不动,几缕发丝凌乱搭在脸颊上,睡颜宁静,犹若孩童。叶紫宸坐到床边轻声道:“知你早就醒了,还想唬我,你若再不起身,姐姐和馨予该等急了。”楚子皙闻言唇角一弯,一个挺身坐起将叶紫宸揽了过来一道又倒回了榻上,叶紫宸整洁的白衫也被楚子皙的偷袭搅乱了几分。 楚子皙嘿嘿一笑,“那就让她们等着,一大早便扰人清梦,馨予这么听话的孩子,若没有姐姐唆使定然不敢如此嚣张。”叶紫宸嗔她一眼:“现下也不早了,姐姐和馨予既然已经来了怎可怠慢,是我应了姐姐来唤你起身,你若这般耍无赖,这罪责可是落在我的头上了。”楚子皙眉头一挑,愁眉苦脸的想了片刻,一翻身压到叶紫宸身上,叶紫宸双眸闪过一丝慌乱,“你干什么”楚子皙邪邪一笑,双手扶在叶紫宸腰间,鼻尖几乎抵到叶紫宸脸颊,声音低沉:“不如宸儿猜猜看我要干什么?”叶紫宸矜持如斯,一下被这句话逗得脸颊微红,楚子皙心中却轻轻叹了口气,寻着叶紫宸湿润的唇轻轻触了触,就站起身来。 天色确实不早了,楚京冬日的阳光都已悄悄越过窗纸堆砌了一室光明,叶紫宸像寻常人家的妻子那般一粒一粒替楚子皙系上里衣斜襟上包了锦缎的纽扣,两人皆是一身白衣,在窗格的影子下靠得很近,相互间都能嗅到肌肤在冬天干燥温暖的香气。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好困,,,晚安。 zzzzzzzzzz......... 第95章 变 “子皙哥哥,嫂嫂,”江馨予本是百无聊赖的吹着青瓷杯内浮起的墨绿碎茶,一见着楚子皙与叶紫宸二人身影出现在门前便开心的一跃而起,纯真天性展露无遗。 “让皇姐和馨予久等了。”楚子皙还未走到桌前便歉颔首意道,转身吩咐侍立的婢女,“赶紧传膳来。”楚青晗闻声身子往后一让,抬眼看着长神而立的楚子皙,佯怒道,“叫我喝了半晌茶,还知道是久等了,”楚子皙摸着鼻尖垂头笑了,尖尖的虎牙都露了出来,急忙抱拳赔不是,“臣弟知罪,特意带了东西来赔罪呢。”楚青晗双手向膝头一放,做了个请的姿势,一副看你葫芦里买什么药的模样。 楚子皙早有准备,摸了摸馨予的头道:“馨予,你嫂嫂给你带了些礼物,上次入宫太急忘了给你,现下在房内搁着,你随嫂嫂去取可好?”馨予也未多想,一听是嫂嫂带的礼物,小孩儿心性上来便开心至极,也顾不得身后楚青晗有些狐疑的神色,很是亲热的挽着叶紫宸就去了。楚子皙颇满意的目送两人走远,才转首来对楚青晗道:“臣弟也有个东西要送给皇姐呢。”楚青晗柳叶般的眉挑起,眼中狐疑更甚,到底是同父的姐弟,这怀疑的神情都有七八分相似。 楚青晗贵为公主,又受楚皇宠爱,盛极荣宠者往往心智早熟,知讨人欢心,更知察言观色,再加上又年长于楚子皙,自然是瞧出楚子皙是刻意支走了江馨予,却不说破,反而装作好奇道:“哦?什么东西?”楚子皙终于等来这话,自袖口内掏出一只精致的湛蓝锦盒,小心的打开放在了楚青晗面前,楚青晗一看之下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眉头微蹙移开眼,有些恼火:“子皙难得回京,就莫要多管闲事了。”楚子皙似乎料到了一般,低低叹了口气,默然退到一侧双掌相击,啪啪两声后,安衍之有些尴尬的僵着身子立在了门前,纨绔子弟的风流气半分也见不着了:“青晗。” 楚青晗头也没抬,端了茶凑到唇边,好似根本没听见,依旧轻言细语的与楚子皙说话:“子皙还记得德安将军的女儿苏郁岑么?”安衍之见这情形赶紧向楚子皙使了个眼色,楚子皙摆摆手示意安衍之稍安勿燥。说来换作谁遇到自己未来夫君抛下自己一人领着貌若天仙的花魁南下这等事,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且不谈两人之间的龃龉,当下宫内稍有眼色的人都知晓这二人关系非同寻常,这等传言散出来,一国公主的颜面何存?楚子皙心内暗骂安衍之自讨苦吃,若不是花影楼中遇险连自己也还不知何时才能知道安衍之有这样一个妹妹。“营志的妹妹我当然记得,皇姐为何忽然提起她了。”楚青晗轻吹一口气,茶水泛起一阵涟漪:“前些日子我陪父皇下棋时,听父皇言辞,似乎有意将她指给你做侧妃。” 楚子皙这些年来早已习惯了做这二人和事佬,一心二用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心中还在思量着如何让安衍之有个说话的机会,口中只是随便应应楚青晗,顿了一瞬惊觉不对,眼眸里突的窜出几道血丝,两步跨到楚青晗身前,眉头一拧叫道:“什么?皇姐莫要拿这来开玩笑。”楚青晗好整以暇的抿了一口茶水:“所以我说子皙不如先管管自己的事,我也是听父皇无意间提起才特意提醒你的,我知道依你脾性恐怕对这事也是不愿,父皇还未下旨,你若有其他心思,好生打听打听也好有个应付的准备。”楚子皙双拳紧攥,她一直以来想到的不过是与叶紫宸相守白头,却忘记了自己皇子的身份,民间乡绅富贾尚三妻四妾,更何况帝王将相,她这一心一意的念头是左右不了他人的。若是父皇真下旨赐婚,自己抗旨不遵恐怕处境不妙;可若是真纳了侧妃,就算叶紫宸处能解释通,可女子身份又该如何掩盖? 楚子皙心乱如麻,再顾不得两人间这点误会,匆匆道:“此事除了皇姐还有谁知道么? ”楚青晗见楚子皙紧张神情暗责自己不该一气之下将这事说来叫楚子皙烦心,转念一想,又觉这不过早迟的事,心里稍稍好受了些,但也真替楚子皙忧心:“宫中尚无传言,父皇应该只与我提过,至于朝中大臣,既然对方是德安将军之女,德安将军应该会知道些消息,苏营志是你的好友,此事子皙要小心处理,莫伤了和气。”楚子皙若有所思道:“难怪那日面见父皇时,父皇要我多去拜见德安将军与御林军统领,我只知这二人手握重权治军有道,又是结义的兄弟,还道父皇是要我学习兵法,没想还有这层关系。”楚子皙脑中缓缓连出一道线——德安将军虽受勋返京,北疆军队却是他的亲兵,御林军统领率御林军护卫皇城,自己手握南方近四十万大军。若是自己没有意会错,父皇之所以安排这桩婚事是要北疆军队与御林军站在自己这边。楚子皙将指节捏得噼啪作响,再回想大哥一切如常的举止,顿时觉出不寻常的意味,心上好似悬了一柄利剑——身为太子,怎么也不会愚蠢到瞧不出自己地位不保,此等情形下还能如此安然的代理政事,实在难让人安心。安衍之见气氛不对,进屋凑到桌前插话道:“既如此,子皙你准备好了么?”楚子皙默然无语,这话问得隐晦,三人谁也没言语,却都心知肚明,这是在问楚子皙是否已备登临太子之位。安衍之为丞相之子,身后毕竟涉及家族利益,其他事上楚子皙若需要安衍之帮扶,安衍之定然眼也不会眨一下便答应下来,这皇位之争却不敢随意表态。而楚青晗虽和楚子皙姐弟情深,可常年待在宫内,太子对她这个妹妹亦是宠爱有加,手心手背,实在无以开口。楚子皙眸色渐深,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也想到了这敏感处,岔开话题道:“皇姐第一次来这儿看臣弟,就莫要说这些烦心事了,赐婚的事,皇姐暂且不要让宸儿知道了,我明日入宫拜见时再向父皇询问。”楚青晗轻咳一声望向门外,楚子皙回身看去,叶紫宸领着笑逐颜开的江馨予已经到了厅前,楚子皙也不能确定叶紫宸是否听见自己所言,心虚地唤:“宸儿。”叶紫宸神色如常,回了个浅浅的笑容。 这时楚青晗瞪了想趁机解释几句的安衍之一眼,拂袖将他扫在一侧,心绪已坏了大半,起身道:“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今日就先回宫了,对了,昭妃知我今日出宫,特意派人来传了口信,要我代邀紫宸明日入宫一道赏梅花,还请了几位大臣家眷,明日我在宫中等紫宸来,今儿实在失礼了,紫宸莫怪。”叶紫宸道:“姐姐身体不适好好休息为宜,雪天还特意出宫探望子皙与我,何来失礼。”楚子皙这边听完这话迟疑道:“昭妃?”刹那间脑中浮现了宫内那条幽暗的甬道。楚青晗看楚子皙神情有异问道:“昭妃怎么了。”楚子皙回过神来摆摆手道:“没事没事,只是听闻父皇最近才赐了她妃子封号,有些好奇罢了。”楚青晗闻言未做他想,因着安衍之狗皮膏眼一般缀在身旁实在心烦,匆匆道:“那我先走了,馨予若是还想多玩会儿晚些走也成,子皙莫忘在黄昏前送她回来。”“臣弟理得。”楚子皙当然知道楚青晗为何着急要走,一面答应一面悄悄提靴踢了安衍之一脚,安衍之闷哼一声会意,硬着头皮尾随楚青晗出了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好多事。。作者君考研一月五日考完。。。为了感谢小伙伴们不抛弃我,,,一月五日后如无特殊情况,日更十五天。。。寒假结文(还有人相信我吗。。。沉思) 第96章 太子 “听闻王妃精于此道。”昭妃优雅地坐在铺了白色兽皮的座椅上,对叶紫宸道,叶紫宸手中托着茶碟,全神贯注的望着缓缓沉底的舒展的茶叶,心内有些不安,屋内的谈话声渐渐远了。“紫宸。”楚青晗轻拍叶紫宸的手背,“昭妃娘娘在和你说话呢。 ”叶紫宸放下茶杯迷茫的抬头,“娘娘见谅,方才紫宸有些走神了,劳烦娘娘再说一次。”昭妃丝毫没有责怪之意,温和一笑,“许是我这番絮叨让王妃觉得无趣了,金铃,王妃的茶水凉了,换一盏来吧。”叶紫宸微微侧头避开昭妃的目光,“娘娘多心了,紫宸初次受邀入宫聚会,想着昨夜竟有些睡不着,今日精神才差了些,是紫宸失了。”在一众贵妇妃子的客套声中,金铃端了茶壶走到叶紫宸身侧,桌脚处突然蹿处一只雪白的猫儿来,金铃闪避不及一个趔趄,一壶茶水正正洒在了叶紫宸月白色的衣裙上,屋内霎时间安静下来。昭妃呵斥道:“金玲,怎么这般不小心!”金玲见自己闯祸眼泪都给吓了出来,扑通一声扑倒在地,叶紫宸赶紧起身拉了拉衣裙安慰道“无妨无妨,意外罢了,金玲你起来吧,娘娘也莫要怪罪于她。”茶水顺着叶紫宸衣料浸了进去,叶紫宸突然皱眉,要换下凉茶的茶水都是使了沸水现泡的,可这茶水怎会是温的?一开始就用了温水,难道为了避免烫伤自己准备的。叶紫宸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金玲,这时昭妃起身道:“是我照顾不周,王妃随我去卧房换身衣裳吧,这天寒地冻的若是因此着了凉我可怎么向王爷交代。”叶紫宸探寻的目光与昭妃关切的眼神相遇,“谢过娘娘。”“王妃随我来吧。” 帝姬,随我来吧。 “大哥。”楚子皙身着素黑金龙锦袍喊了一声,正襟立于殿外。太子所居乃启明殿,殿内装潢一如其人,儒雅大气,不露锋芒,太子坐于深褐色书案前,穿了明黄龙褂,头发束于冠冕之上,分毫不乱,右手持朱批毛笔,悬腕平肩,握笔的姿势可谓一丝不苟,兼之身型挺拔,一眼便知端正之风。楚轩的书案前已堆砌了厚厚一叠奏章,可见这太子做得并不轻松,楚轩闻言抬首看到楚子皙,也未顾及剩下奏章还有多少,当即就搁了笔,一举一动足见涵养。 “臣弟今日来的唐突,实在是因为心中有些疑问想要亲口向大哥问清楚,大哥莫怪,不知大哥眼下可有闲暇和臣弟谈上几句。”楚轩看楚子皙神情郑重,露出一个有些奇怪的笑容:“四弟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楚子皙有些不解:“大哥这话什么意思?”楚轩摇摇头并没解释,而是吩咐一旁研墨的小太监道:“沏一壶茶来吧。”小太监应诺一声“四弟过来坐。”楚轩亲手将奏章归置整齐,向楚子皙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楚子皙看楚轩模样,心内有些忐忑,心道难道楚轩早料到自己会来?轻咳一声掩盖了一瞬间的疑色,恭敬的挑了左侧的一张椅子坐下,还不忘道:“谢过大哥。” 楚轩看楚子皙坐定,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周,叹了口气,眼里是化不开的沉重,淡淡开口道:“四弟想知道皇位之事。”语气笃定如斯,让楚子皙骤然一惊,她今日来本来只是因为割舍不下兄弟情谊,想来探探楚轩态度,太子废立乃是大事,楚子皙并不想连累她敬重的兄长,引得兄弟反目,届时不仅伤了情谊,也给了图谋不轨之人可乘之机——可楚轩竟如此开门见山的点破,倒叫楚子皙有些不知所措。“大哥既然看得明白,臣弟也不拐弯抹角,臣弟自小得大哥关怀照料,一直把大哥视作至亲,心中更是万分敬重,近来父皇荣宠过甚,臣弟实在惶恐,坊间又流言四起,臣弟担心大哥因为这事与臣弟起了隔阂。”楚子皙斟酌字句,用词极为小心,这话若是一字用错恐怕就叫人听做了耀武扬威的意思。 楚轩看出了楚子皙的谨慎,开解道:“渥然丹者,终为槁木,黟然黑者,终成星星,盛衰有时,荣辱难测,但生与死却是定下了,我现在还年轻气盛,终有一日亦年老力衰,我已被困在这朱墙内二十余年,荣华恍若一梦,笑里藏刀,口蜜腹剑,阿谀奉承,上下其手,在宫中我已厌倦了,我本就不是太子之材,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亦不是,我只是担着母妃的厚望守了二十年,再把这河山交给你,父皇就可以放我离开了。”楚轩语气与平素并无二致,神情因宣泄了心中所想显得格外宁静。楚子皙捕捉到楚轩言辞中的疲惫与厌恶,终于明白为什么父皇如此意图明显的举动却没引起楚轩的半点反应。楚子皙凝神思索,父皇知道大哥的态度么?眼下大哥毫不掩饰自己的隐退之意,那么父皇明了大哥并无反抗之意,又何必处心积虑一步一步将权力移到自己手里,改立储君后自己自然可逐渐掌握权力,这么做是依旧不放心大哥还是另有缘由呢? “父皇知晓大哥的心思吗?”楚子皙皱眉问道,楚轩像看见无知幼童一般望着楚子皙,笑道:“父皇若是不知道我所思所想,又怎会放心让我替你守这位置二十余年。”楚子皙听楚轩说的越发蹊跷,一言不发的看着楚轩开阖的嘴唇,耳边竟嗡嗡作响。“在你回宫那年,父皇就告知我,我的责任,就是在你即位之前,护好这座容纳千万人的大宅,让你安心历练,大哥,不过是守门人而已。”楚子皙眉头紧锁,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一切都在父皇的计划中。楚轩从一叠奏章内抽出一把匕首,缓缓移到楚子皙心口道:“时候到了,四弟。” 穆天河沐浴后穿了一身白边蓝底道袍坐在圆桌前,一手举着铜镜一手轻触着脸颊上丑陋的伤疤,狰狞的面目上满是痛惜之色,自言自语道:“啧,易容让我换个面貌便是,这翟锐非要对我这张俊脸下如此毒手,我难不成曾抓过她的相好的来试药?”原来穆天河自永安出发到云杭前为了安全起见要求由翟锐帮助她易容,没想翟锐十分爽快就赐了她一张刀疤脸,穆天河第一次照镜子时差点没给气晕过去,吵着要翟锐换个外貌时,翟锐却悠闲的喝酒去了,死活不肯再改,穆天河只得要来一张面具将惨不忍睹的面容遮挡起来就此上路。 穆天河一面郁郁的看着几道短期内都不可能去除的疤痕,一面长长叹了口气,一想起清悦看到自己易容之后模样的冷冽神情,心下更是郁卒,烦躁之下啪的一声扣下了铜镜,显然是咽不下自己被毁容这口气,对着空气大喝一声:“你给我等着!”这时门外忽地传来一个充满寒意的声音:“夜半时分,道长这是要谁等着?”穆天河本是被安排在独门独院的一个小居所内,没想忽然冒出一个女声,惊得穆天河一个后仰翻倒在地,干净利落的一声哀嚎响彻了房间。门外清悦一听动静不对,以为出了意外,嘭的一声拍开门扇冲进屋内,指尖已凝了晶莹锋利的冰片,带出的寒气把躺倒在地的穆天河冻得一个哆嗦,穆天河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赶忙抓了面具扣在脸上,动作狼狈非常,清悦杀气凛凛的巡视一周后又看看穆天河,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握拳融掉了冰片,冷冷道:“道长怎么了。”穆天河目瞪口呆的望着地上被拍得四分五裂的门扇,深吸一口气抬头,发现清悦正脸色不善的看着自己,“贫道,不小心绊到桌脚了,宫主深夜来所为何事?”清悦双唇微抿,只是被桌脚绊了居然能叫成这样?心内有些懊恼却又不好发作,道:“我只是路过此处顺道看看道长起居是否习惯。”清悦移目到床头,竟挂好了一个靛蓝色香囊,“看来道长并不挑剔,那我先走了,明日会有人带你来临渊阁见我,你早些休息吧。” 穆天河心里还充斥着刀疤脸留下的阴影,闷闷的应了一声。清悦并不打算再留在这,转身欲走,穆天河忽然想起来问道:“宫主的脚好了吗。”清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纤瘦的脚,简单的嗯了一声,脑中闪过身后的这个道士指结清晰的手轻揉自己脚踝的情景,心里竟有些惊慌。一阵风吹过后,清悦便消失在了夜色里。穆天河愣愣的盯了院门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哎,宫主,我的门……”又是一阵寒风灌进了屋里,穆天河看着再也合不上的门,扶正脸上摇摇欲坠的面具,哭笑不得地坐在床沿儿上:“真是天凉好个冬。”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已经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不一定能完成周更了,现在到一月初作者君尽量每周出现,一月初考研完毕立马滚回来结文。。。 第97章 相煎 启明殿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合上了,被楚轩支走去沏茶的太监久久没有回来,殿门雕花的暗影斜亘在地面,多宝阁上摆设的沙钟低沉的窸窣声在搅动着殿内的空气。楚轩手中的短刃寒光凛凛,刀尖顶在楚子皙心口,将锦缎都压陷了一块,楚子皙端坐着没有动弹,太阳穴突突跃动几下,直视着楚轩的双眼,“大哥你,”。 楚轩将刀刃又向前推了寸许,刀锋如此犀利,已划破了素黑的锦袍,楚子皙感到一阵刺痛,依旧没有夺刀,亦没有避让,眼眸中像镶嵌了墨色的夜明珠,幽幽的在隔绝了太阳的启明殿内闪着柔和的光,露出一个幡然醒悟的苦笑:“大哥对我的体贴照料,子皙永生难忘。九岁回宫那年,那匹烈马不是二哥引给我,而是是大哥送给我的吧;去年围猎之时,天罗地网,是大哥为我准备下的吧,而今日,大哥又要将皇位拱手让我,大恩若此,子皙惶恐,不敢言谢。”楚轩勾起唇角,“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楚子皙一声嗤笑,“大哥高看我了,子皙驽钝,也是此刻看到这柄短刀才想起,当日在北海猎场,是大哥从树丛中出现,给我指了通向煞阵的路,呵,我一直以为对我不满的是二哥,可战场后这几月来我一直在想,我与二哥无冤无仇,二哥为何如此厌恶我,甚至不惜冒谋逆之名,也要伤我,原来是因为二哥记得的是大哥的情分,才甘愿为你冒死。” 楚轩眼眸一闪,“待我登上皇位,二弟就会回来了,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四弟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楚子皙颔首瞄了一眼刀刃,心道果然如此,大笑一声:“子皙还以为只有自己才是大哥算计的对象,没想到二哥一直以来不过也是大哥的傀儡,妙哉妙哉,如此一来我也没什么想不开了,子皙想问问,大哥是想在这启明殿内把我这块挡路石清除掉么?”楚子皙前几句故意试探楚轩北海猎场布阵之事,见楚轩并不否认煞阵是他的手笔,心下反而安定了,煞阵凶险,必定是意图夺命,当日要取自己性命不过手起刀落便可,自己却只是晕倒被人寻回,如此想来最大的可能便是这计划的中途出了变故,自己这条性命对楚轩还有用,如此一来今日应当性命无虞,再不济只要还留的一口气在,其余事务再做计较也无妨。 这时楚轩猛然发力举刀就刺,楚子皙速度极快,一握拳砸歪了短刀,但由于距离太近,刀虽没直接深扎入心口,却将楚子皙胸前的衣物划开,顺着楚子皙挡砸刀的方向拉出一道血痕,将暴露出的里衣迅速浸透了,楚子皙顾不得疼一个闪身从处于被动位置的座椅上移开,楚轩手中一滞,显然是没想到楚子皙速度如此之快竟然可以闪开自己已经戳到心口的刀。楚子皙趁势劈手向前斩在楚轩握刀的手腕处,楚轩只愣神了一刹,手臂一弯躲过了,步履十分灵活的移到安全的距离,左脚在前,右脚稍后,腰背微倾,摆出了防守的姿势,大殿的门忽然开了,亮光陡然射入让楚子皙的眼睛都眯了起来,门口出现了一队带刀侍卫。楚轩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四弟今日是走不出这里的,要怪就怪父皇,若不是他这些年来把我当作一条看门狗一样对待,我们大概还是表面和睦的兄弟,我为楚国尽心尽力,批阅奏章,下访灾民,惩戒贪官,主持修补一国律法,从来不曾懈怠,你做过什么,又凭什么让我拱手相让我亲手所建的一切,就因为你的母后是父皇一生都无法征服的女人?便牺牲我的未来去讨好你么?”楚轩说到此处眼中血丝都瞪了出来,一双通红的眼夹杂着愤怒与悲切。 之前楚轩支走的小太监探头向内张望一圈,躬着腰将大殿高高的门扇啪的合上了,楚子皙心中一沉。“我曾经以为如果我做得好,父皇迟早有一天会明白我不仅仅只能做你的垫脚石,可是不论我做到了什么地步,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自我幼时起,他给我的就只有永无止境的任务,和无穷无尽的警告,严苛至极,却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内疚。楚子皙,你何德何能,可以逍遥自在的在行宫中待九年,回首就受尽父皇宠爱,没错,我是要杀你,就在父皇的楚宫中杀了你!”楚子皙看着情绪近乎失控的楚轩,心中一阵酸楚,回想起以往楚轩温和的笑容,只觉得一切恍若隔世,一个恨自己入骨的人竟可以笑得如此真心,且一笑便是八场寒暑,笑到让自己在最后一刻都还不愿相信他眼里的仇恨是真实的,如此,那么天下间还有什么可以信任,楚子皙披着厚厚的袍子,却寒冷得快要颤抖。 几个神情冷峻的带刀侍卫不知何时已经将楚子皙团团围住,“子皙并不知道,父皇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从未想过要和大哥成为敌人,子皙一心只要做一个安闲王爷,却被形势左右,我从未做过对不起大哥的事,大哥竟为了他人强加于我的东西就要置我于死地吗?”楚轩丝毫未被楚子皙的话撼动,积蓄了十余年的不甘,屈辱早已蒙蔽了他的眼睛,再也没有一句话可以溶解他心中的恨意。“你以为你可以说服我放过你?我真放了你,且不说对不起二弟多年来的牺牲,你转眼间便会除掉我,我既然等了这么多年,出手便是覆水难收,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上。” 围在楚子皙周围的带刀侍卫一拥而上,明晃晃的白刃劈向楚子皙的要害,楚子皙自腰间抽出紫金扇挡在腰间,原地一个旋身挡开了劈来的刀,深蹲下一个扫腿踢倒几人,紫金扇已展开来,锋利的扇缘已沾了血迹,楚子皙一面对付这帮侍卫,一面还不愿放弃:“大哥在楚宫中如此明目张胆的加害于我,就不怕事情败露么!我今日出门时,不少人都知晓我今日是进宫来见大哥,我若是失踪,大哥定然脱不了干系,” 楚轩悠闲的退到打斗的圈外,走到墙边取下一把弯弓,“四弟不必操心,今日出门时,知道你行程的人早来向我传过信了,我得了消息后已经将皇城的侍卫特地安排过了,这楚宫中多多少少有些明眼人看得出你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废物,因而早就站在了我这一边,待我登基便会给他们加官晋爵,对你入宫之事不会提到半句,噢,对了,你府上的人现在大概都听说你是去了——齐云山。”楚子皙今日出门时本是与叶紫宸同行,但临行前一个端了茶水的小厮竟一下撞了上来,将她泼了满身,那小厮似乎吓得不轻,竟抓着楚子皙的长袍下摆大哭不止,叶紫宸本是第一次应邀与宫中妃子聚会,迟了自然有失礼仪,楚子皙只好让叶紫宸先行入宫,自己吩咐完下人换了一身衣裳才出了门。楚子皙回忆起泼茶的一幕恍然大悟,这新府邸中,早就埋下了楚轩的人。楚子皙暗道一声大意,没料想到竟有人敢在皇宫之内下手,一个挽手格开同时横过来的刀,心中掂量几许,忽然大喝一声:“等一等! ”楚轩已经亲手缠好了弓弦,自箭筒中抽出一支白羽箭,挥手示意一队侍卫停下,侍卫们警惕的退后几步,依旧将楚子皙团团围在中央。“大哥杀了我,虽无人有证据证明是你做的,王府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我手中有四十万大军的虎符,他们若是哗变,到时候大哥一样什么也得不到。” 楚轩将箭架在弓弦上,试探着拉了拉,眯着眼对准了楚子皙,“现在不杀你也可,上次二弟派出的那些废物没有拿到虎符,只有我亲自动手,虎符,江山雪域图,景宸帝姬,一件都不能少。”楚子皙听到叶紫宸时心中一颤,握着紫金扇的手攥得发红,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翳,声音阴沉得让人后背发凉:“你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但不要打她的主意,你若动她分毫,我必毁你一世。”楚轩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它?哼,你是指虎符,江山雪域图,还是你的景宸帝姬?”楚子皙胸前的血已冰冷地凝在了衣物上,心头一跳,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楚轩拉开弓箭道:“丢了你手上的东西,不要做任何反抗,我可以考虑考虑放过她。啊,对了,景宸帝姬此刻就在昭妃的玉林轩吧?” 楚子皙手指一松,紫金扇铿一声落在了冰凉的地上,弹起少许,敲击出低低的几声余音,殿内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楚子皙站得笔直的身子上,若不是身上的血迹和有些许凌乱的头发,这气势依旧是那个貌绝天下,横扫千军的王爷。楚轩挑眉:“跪下。”楚子皙咬牙,墨色眸子的深处一分一分沁出怒色,那股怒意像染料抖落在水中一般将楚子皙清泉一般的眼睛染得幽深可怖,一掌陷在离得最近的侍卫胸前,那侍卫顿时眼耳口鼻中血如泉涌,稳不住身子伏倒在地,哼都没哼上一声,其余侍卫见状惊得瞪大了眼,立刻抽刀要砍。楚轩看着倒地的侍卫眼中露出一丝惊异,随后又冷峻的挑起了眉,无疑是感觉的了楚子皙的威胁,陡然放开拉弦的手指,一支箭破风而出直直没入楚子皙膝头,传出噗的一声穿透冬日厚重衣物以及血肉的闷响,楚轩在历年的秋狩中都是魁首,拉弓的精准与力度自然不凡,听这声响便能判断出这一箭力度之强绝不是吓唬人而已。 楚子皙自鼻腔内发出一声闷哼,强忍着没有呼痛,箭头已贯穿过膝盖从后侧露了出来,右侧一个侍卫狠劲向她另一条腿一踢,楚子皙再也站不住,摇摆之下摔倒在地,有些发颤的手握住了膝头那支箭,如同冰雪雕琢的脸颊上布满了细汗,这支箭是罕有的十字头倒钩箭,并非普通的箭头那般直铸造为薄片状,而是呈十字形,有四面钩,一旦中箭伤口极大且十分难愈合,在战场上不少人腹部中箭想要直接拔出来,结果落得箭头倒钩划破内脏而死。楚子皙自然见识过这箭的厉害,不敢乱动,血汨汨的渗了出来,沿着箭身滑落,祭了这满室的冰寒,楚子皙抬起头,脸上失去了血色,惨然的面容上是无比失望的怒火,多少关切情谊都是虚假,血和疼痛才是真实。 作者有话要说:子皙考完归来,开始兑现日更承诺,孩子们!!!大宝天天见!!! 98临渊阁 叶紫宸随昭妃出了众人聚集的屋子,不经意间向昭妃面庞多看了几眼,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昭妃却毫无知觉的模样,十分得体的一面引路一面温言致歉,叶紫宸也只得强压住满腹狐疑应诺几句。走了约莫半柱香时间,昭妃停在一扇朱红的门前,先前那个洒了水的宫女金玲急忙推开了门,生怕慢了分毫又怠慢了王妃。昭妃转身来道,“就是这儿了,我瞧着王妃身量与我相仿,若不嫌弃便暂且穿一穿我的衣裳吧,来,快进来,莫让湿气久浸身。”“娘娘厚爱,紫宸谢过了。”叶紫宸白净的手虚握成拳,掌心隐约现出蓝芒,刚好掩在了冬日长而厚重的袖之中。 “四弟也真是倔强,照我说的好好做便了,何必逼迫为兄用强,时辰也差不多了,先把他带出宫去,此地不宜久留,千万小心莫让他人察觉了,我看二弟的兵马应该也快到了。”围住楚子皙的侍卫得令,一左一右各有两名抬步上前猛反折了楚子皙手臂将她牢牢按住,其间又牵动了射入膝头的箭,楚子皙疼得满头冷汗,额角磕在了玄色的地面上,咬着牙想纵使楚轩再胆大妄为,宫内终究人多眼杂,看来楚轩准备把自己转到宫外他认为安全的地方,自己在蜀地时灭楚逸私募的义军时,便发现义军向来多扰军而少交战,更像是要故意拖住自己的军队,其后更有探子来报,义军十分有组织的呈小股撤走,实在可疑,而寂识看完探子回信,便言此战在京城,看来所料不错,当初一心以为是楚逸布下的局,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最该小心的人是楚轩,更没料到楚轩竟明目张胆在宫内动手,败便败在自己不愿相信童元诺多次暗示楚轩动机难测的说辞,要赌这数年手足之情,呵,先是念及血缘通信与楚逸反被在花影楼暗算,后是自己真心实意敬重这么多年的大哥一朝就要置自己于死地,天下间还有多少人会变,情谊斩断也罢,谁的笑容下都可能是背叛,那入楚京那日在城中所见之人到底是不是师父,如果是,他为何在此处却不与自己相见,难道连师父也?在楚子皙想到此处,忽然被一张浸了药的粗麻手帕死死掩住口鼻,呜鸣着挣扎起来,奈何被死死锁住不得动弹,一双幽深的眼绷着血红的丝线,渐渐阖上,黑暗袭来,自此心门永闭,凡情谊种种,再难开启。 “道长,道长?”,穆天河从厚实的锦被中伸出头来,门外又是一阵风起,吹得穆天河一个寒颤往床榻里又缩了缩。冬日里白昼短夜间长,因而屋外天色浓黑一片,穆天河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时辰了。穆天河借着廊前点亮的风灯瞧了一眼外间的的圆桌,“谁在外面?”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立在外间,圆桌上的烛台随即亮了起来,“道长醒了,奴婢施琦,是贴身侍奉宫主的婢女,是宫主吩咐我来带您去临渊阁的。”穆天河听说是清悦吩咐,揉了揉眼不甘心道:“施琦姑娘可否告知贫道此刻是什么时辰了?”那传话的宫女轻声应道:“眼下约莫丑时一刻。”穆天河长叹一声,心道这就是清悦所说的明日?不过才四更天,这不是诚心扰人清梦么但转念一想到清悦清冽冰寒的眼神,登时又反应过来清悦是绝没有这份闲情故意来作弄人的,定在这个时候定然是有特别的缘故。 穆天河如此想着也不再耽搁,嘴上回了施琦道:”劳烦姑娘在外稍等片刻,贫道这就起身。”施琦也心知这些个修行之人自不必侍奉,施了礼便退了出去。穆天河三两下收拾利落便匆匆随施琦走了。夜间朔风刺骨,穆天河在一片黑暗中行进却觉得神清气爽,不一会儿便到了临渊阁。“道长,就是此处了。”穆天河止步打量,这临渊阁并不十分宽敞,只楚子皙王府中三两间卧房大小,统共三层,每层皆四角飞檐,外延处还挂了护花铃,微风拂过清幽的丁零声伴风而扬,自有几分摄人心神的清冷。“进来吧。”穆天河正出神,听见似乎是清悦声音回了神来,推门而入。 穆天河才推开门就被迎面而来的暖流冲得脑袋发晕,屋内亮如白昼,房间四角摆了足有一人高的铜炉,炉内正闪动着艳色的火苗,自向屋内两步出起就铺直了赤红的长绒软毯,清悦一袭宽散的红袍,腰间一条襟带松松束起,乌黑的长发并未梳妆,赤足莹白,没入了温暖的毛毯之下,这场景如此特别,就好似看见一片来自冰雪昆仑的剔透冰层完好无损地置身于赤练火海之中,冰火相斥,冰火相容,穆天河望着清悦被屋内火光映照得轮廓分明的绝美脸颊已经移不开眼去。清悦却毫不避讳穆天河眼神,似乎对这等事早已司空见惯,只是眼中如常的浮出一丝不快:“我要带你见一个人。”穆天河魂魄归来悠悠转醒,好不容易才听清清悦言语,顿觉失态,轻咳一声眼神恢复了平静,问道:“什么人?”清悦扬手指向身后放下了帷帐的床榻,“见到便知道了。”转身走到床边揭开了帷帐,穆天河亦紧随其后,正见一女子和衣仰躺在塌上,模样竟与清悦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却穿着素净的白衣,脸色苍白,形容消瘦,眼下有一层深深的黑迹。穆天河已猜到几分这女子身份,医治这人本就是交易因而并不多嘴问此人身份,只是递了一个眼色向清悦示意后便抬起沉睡女子的手腕搭了脉,眉头一皱正色起来:“她服用丹药多久了。”清悦垂下眼睑,神情中透着无奈:“该有十年了。”穆天河收回手,转身正对着清悦道:“我今日回去先配几副药来试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位姑娘痼疾已久,药到病除是不可能了,先疏通了血脉有所好转后再做他想。”清悦有些许失望移开了眼:“还请道长告知这般调理是否会有成效,大约要耗费多长时间,我的时间,并不多了。” 穆天河听到时间不多这句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尽力克制了声调道:“贫道从前并未试过解除此种毒药,因而无法估测病愈之期,只能尽力而为,不过贫道多嘴一问,宫主所言时日不多是何意?”清悦摇摇头并不回答,直起身子转过身去,看过方才那抹失望的神色,如此瘦削的背影更显落寞。穆天河心口处像被冰凌破开了一般难受,一跃而起拉过清悦手腕,脉象分明与在王府时一样,“宫主你,又是服了什么?”清悦默然无语,一个反手隔开穆天河手掌,又静立了半晌,终于低低叹了一声,随手在贵妃椅上拿起一件兽皮大麾丢到穆天河怀中:“穿上随我来” 何谓冰火两重天,当穆天河从炼丹炉一般的第一层顺着阶梯走入地底时霎那间明白了,阶梯向地底延伸了足有数丈,待到达时,纵然穆天河已老老实实披上了大麾仍绝冰寒无比,这地下室长宽与阁楼一层相当,摆设却全然不同,沿着开凿光滑的石壁整齐地堆砌了一圈冰砖,在微弱的光亮下散着瘆人的寒气,而这冰窖的中间竟同样搁着一张雕花的架子床,穆天河拢了拢身上大麾,侧头见清悦依旧一袭单薄红袍,神色淡然,额角的梨花花蕊银芒绽放,好似为这透骨切肤的寒冷而雀跃。穆天河借着光暗地里观了观清悦脸色,心中对清悦为何终年赤足多少有了些眉目。 山有木夕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99错过 如您已阅读到此章节,请移步到<阅读最新章节,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或者“”,敬请记住我们新的网址http://。 如您已阅读到此章节,请移步到 阅读最新章节,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 ,敬请记住我们新的网址 100锦囊 如您已阅读到此章节,请移步到<阅读最新章节,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或者“”,敬请记住我们新的网址http://。 如您已阅读到此章节,请移步到 阅读最新章节,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 ,敬请记住我们新的网址 101犯险 如您已阅读到此章节,请移步到<阅读最新章节,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或者“”,敬请记住我们新的网址http://。 如您已阅读到此章节,请移步到 阅读最新章节,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 ,敬请记住我们新的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