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 设定说明 台版 转自 桜羽(makeinu.weclub.info) 「早安。」 司波达也 司波兄妹中的哥哥。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的新生,就读一年e班。被揶揄为「杂草」的二科生。擅长技术领域,例如魔法术式辅助演算机(cad)的设计。 「嗨!」 西城雷欧赫特 通称「雷欧」,与达也同样就读一年e班。父亲是混血儿,母亲是隔代混血儿。擅长「硬化魔法」。 「这个时间哥哥差不多要回来了……」 司波深雪 司波兄妹中的妹妹。就读一年a班,以首席成绩入学魔法科高中的高材生。是别名「花冠」的一科生,擅长领域为「冷却魔法」。唯一的可爱缺点就是「重度的恋兄情结」。 「……你看到了?」 「看到了,对不起。」 千叶艾莉卡 达也的同班同学。个性开朗,经常会连累到他人的闯祸大王。家里是剑与魔法之复合战斗术——「剑术」的名门。 「服部副会长,愿意和我进行模拟战吗?」 「……就这么做吧。人生在世必须拥有自知之明,我会好好传授你这个道理。」 服部刑部少丞范藏 二年级的学生会副会长。学籍登录姓名为「服部刑部」。对于自己身为「一科生」感到骄傲。 七草真由美 三年级。第一高中的学生会会长。 市原铃音 三年级。学生会会计。 渡边摩利 三年级。风纪委员会委员长。 中条梓 二年级。学生会书记。 所谓的魔法科高中—— 以培养现代「魔法师」为目标之国立高等学校的通称。 全国总共设立九所学校。 设立地点如下: 第一高中:八王子(关东·东京) 第二高中:西 宫(近畿·兵库) 第三高中:金 泽(北陆·石川) 第四高中:滨 松(东海·静冈) 第五高中:仙 台(东北·宫城) 第六高中:出 云(山阴·岛根) 第七高中:高 知(四国·高知) 第八高中:小 樽(北海道) 第九高中:熊 本(九州·熊本) 其中的第一至第三高中,每学年招收两百名学生,并且分为一科与二科(第三高中将一科称为「专科」,二科称为「普通科」)。一科与二科学生的差异在于指导教师的有无。除了无法受到教师进行个人课程之外,一科与二科修习的课程内容完全相同。第四至第九高中则是每学年招收一百名学生,而且所有学生都有指导教师。然而学生素质据说比起第一~第三高中略逊一筹。各校的课程内容,基本上遵守国立魔法大学订立的教学纲要,但也有学校秉持独特的校风。例如第三高中重视战斗方面的魔法实务,相较之下,第四高中重视的是在魔法工学具有高度意义,复杂并且较多程序的魔法。不只是魔法走向,也有些学校的特色来自于使用魔法的环境。像是第七高中,除了一般课程之外,还会教导在水面、海面非常实用的魔法。第八高中则是加入野外实习课程,教导在寒地或山区等严苛生活环境有所助益的魔法。 背负某项缺陷的劣等生哥哥。 一切完美无瑕的优等生妹妹。 从这对兄妹就读魔法科高中之后, 风波不断的每一天就此揭开序幕——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 1 入学篇 〈上〉 character 登场角色介绍 司波达也 就读于一年e班,被揶揄为「杂草」的二科生(劣等生)。 司波深雪 就读于一年a班。达也的妹妹。以首席成绩入学。 西城雷欧赫特 就读于一年e班,达也的同班同学。 千叶艾莉卡 就读于一年e班,达也的同班同学。 柴田美月 就读于一年e班,达也的同班同学。 光井穗香 就读于一年a班,深雪的同班同学。 北山雫 就读于一年a班,深雪的同班同学。 森崎骏 就读于一年a班,深雪的同班同学。 七草真由美 三年级,学生会会长。 服部刑部少丞范藏 二年级,学生会副会长。 市原铃音 三年级,学生会会计。 中条梓 二年级,学生会书记。 渡边摩利 三年级,风纪委员会委员长。 辰巳钢太郎 三年级,风纪委员。 泽木碧 二年级,风纪委员。 桐原武明 二年级,剑术社成员。 关东剑术大赛国中组冠军。 壬生纱耶香 二年级,剑道社成员。 剑道大赛国中女子组全国冠军。 十文字克人 三年级,管理所有社团活动的组织「社团联盟」总长。 小野遥 一年e班的辅导老师。 九重八云 擅长古式魔法「忍术」。达也的体术老师。 glossary 用语解说 魔法科高中 国立魔法大学附设高中的通称,全国总共设立九所学校。 其中的第一至第三高中,每学年招收两百名学生,并且分为一科生与二科生。 花冠、杂草 第一高中用来形容一科生与二科生阶级差异的隐语。 一科生制服的左胸口绣着以八枚花瓣组成的徽章, 不过二科生制服没有。 cad 简化魔法发动程序的装置,内部储存使用魔法所需的程式。 分成特化型与泛用型等,外形也是各有不同。 four leaves teology 〔flt〕 国内一家cad制造公司。原本该公司制造的魔法工学零件比成品有名, 但在开发「银式」之后,摇身一变成为知名的cad制造公司。 托拉斯·西尔弗 短短一年就让特化型cad的软体技术进步十年,而为人所称颂的天才技师。 eidos 〔个别情报体〕 原为希腊哲学用语。在现代魔法学,个别情报体指的是「伴随事物现象而来的情报」, 是「事象」曾经存在于「世界」的记录,可以说是「事象」留在「世界」的足迹。 依照现代魔法学的定义,「魔法」就是修改个别情报体, 借以改变个别情报体所代表的「事象」的技术。 idea 〔情报体次元〕 原为希腊哲学用语。在现代魔法学,情报体次元指的是「用来记录个别情报体的平台」。 魔法的原始形态,就是将魔法式输出至这个名为「情报体次元」的平台, 改写平台里「个别情报体」的技术。 启动式 为魔法的设计图,用来构筑魔法的程式。 启动式的资料档案,是以压缩形式储存在cad,魔法师输入想子波展开程式之后, 启动式会依照资料内容转换为讯号,并且回传给魔法师。 想子 位 于灵异现象次元的非物质粒子,记录认知与思考结果的情报元素。 成为现代魔法理论基础的「个别情报体」,以及成为现代魔法骨干的「启动式」和 「魔法式」技术,都是由想子建构而成。 灵子 位于灵异现象次元的非物质粒子。虽然已经确认其存在,但是形态与功能尚未解析成功。 一般的魔法师,顶多只能「感觉到」活化状态的灵子。 序章 魔法。 这已经不是传说或童话的产物,是不知何时已经成真的技术。 能够确认的最早记录,是在西元一九九九年。 当时有一群疯狂的信徒,为了实现人类灭亡的预言而策画核武恐怖攻击,却被拥有特殊能力的警官成功阻止。据称这就是近代首度确认魔法真实存在的案例。 刚开始,这种特异能力被称为「超能力」。纯粹是基于先天突变而得到的能力,被认为不可能成为众人皆可习得的普及技术。 然而这是错的。 在东西方各大强国研究「超能力」的过程中,传授「魔法」的人们逐渐现身浮上台面,「超能力」变得有可能以「魔法」重现。 当然,天分不可或缺,只有非常适合学习超能力的人,才能够熟练到足以称为专家的等级。以这个意义来说,超能力与艺术或科学领域的技能相同。 超能力以魔法建构成技术体系,使得魔法变成一种技能,于是「超能力者」便成为了「魔法技师」。 能力甚至足以压制核武的高明魔法技师,对于国家而言是一种兵器,也是一种力量。 二十一世纪末——即使进入西元二〇九五年,依然没有任何统一征兆的世界各国,竞相致力于培养魔法技师。 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 这里是每年有最多毕业生进入国立魔法大学就读,鼎鼎大名的高等魔法教育机构。 同时,这里也是培养出最多优秀魔法技师(简称「魔法师」)的菁英名校。 在魔法教育的范畴,没有「平等施教」这样的教育方针。 这个国家没有这种余力。 不只如此,「有用的人」与「没用的人」之间所存在的显而易见的差距,不允许任何天真理想论来干涉。 彻底的才华主义。 几近残酷的实力主义。 这就是魔法的世界。 能够进入这所学校就读,就已经证明自己是个中菁英,而且在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分成优等生与劣等生了。 即使同为新生,依然不平等。 就算是亲兄妹也不例外。 魔法。 这已经不是传说或童话的产物,是不知何时已经成真的技术。 能够确认的最早记录,是在西元一九九九年。 当时有一群疯狂的信徒,为了实现人类灭亡的预言而策画核武恐怖攻击,却被拥有特殊能力的警官成功阻止。据称这就是近代首度确认魔法真实存在的案例。 刚开始,这种特异能力被称为「超能力」。纯粹是基于先天突变而得到的能力,被认为不可能成为众人皆可习得的普及技术。 然而这是错的。 在东西方各大强国研究「超能力」的过程中,传授「魔法」的人们逐渐现身浮上台面,「超能力」变得有可能以「魔法」重现。 当然,天分不可或缺,只有非常适合学习超能力的人,才能够熟练到足以称为专家的等级。以这个意义来说,超能力与艺术或科学领域的技能相同。 超能力以魔法建构成技术体系,使得魔法变成一种技能,于是「超能力者」便成为了「魔法技师」。 能力甚至足以压制核武的高明魔法技师,对于国家而言是一种兵器,也是一种力量。 二十一世纪末——即使进入西元二〇九五年,依然没有任何统一征兆的世界各国,竞相致力于培养魔法技师。 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 这里是每年有最多毕业生进入国立魔法大学就读,鼎鼎大名的高等魔法教育机构。 同时,这里也是培养出最多优秀魔法技师(简称「魔法师」)的菁英名校。 在魔法教育的范畴,没有「平等施教」这样的教育方针。 这个国家没有这种余力。 不只如此,「有用的人」与「没用的人」之间所存在的显而易见的差距,不允许任何天真理想论来干涉。 彻底的才华主义。 几近残酷的实力主义。 这就是魔法的世界。 能够进入这所学校就读,就已经证明自己是个中菁英,而且在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分成优等生与劣等生了。 即使同为新生,依然不平等。 就算是亲兄妹也不例外。 魔法。 这已经不是传说或童话的产物,是不知何时已经成真的技术。 能够确认的最早记录,是在西元一九九九年。 当时有一群疯狂的信徒,为了实现人类灭亡的预言而策画核武恐怖攻击,却被拥有特殊能力的警官成功阻止。据称这就是近代首度确认魔法真实存在的案例。 刚开始,这种特异能力被称为「超能力」。纯粹是基于先天突变而得到的能力,被认为不可能成为众人皆可习得的普及技术。 然而这是错的。 在东西方各大强国研究「超能力」的过程中,传授「魔法」的人们逐渐现身浮上台面,「超能力」变得有可能以「魔法」重现。 当然,天分不可或缺,只有非常适合学习超能力的人,才能够熟练到足以称为专家的等级。以这个意义来说,超能力与艺术或科学领域的技能相同。 超能力以魔法建构成技术体系,使得魔法变成一种技能,于是「超能力者」便成为了「魔法技师」。 能力甚至足以压制核武的高明魔法技师,对于国家而言是一种兵器,也是一种力量。 二十一世纪末——即使进入西元二〇九五年,依然没有任何统一征兆的世界各国,竞相致力于培养魔法技师。 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 这里是每年有最多毕业生进入国立魔法大学就读,鼎鼎大名的高等魔法教育机构。 同时,这里也是培养出最多优秀魔法技师(简称「魔法师」)的菁英名校。 在魔法教育的范畴,没有「平等施教」这样的教育方针。 这个国家没有这种余力。 不只如此,「有用的人」与「没用的人」之间所存在的显而易见的差距,不允许任何天真理想论来干涉。 彻底的才华主义。 几近残酷的实力主义。 这就是魔法的世界。 能够进入这所学校就读,就已经证明自己是个中菁英,而且在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分成优等生与劣等生了。 即使同为新生,依然不平等。 就算是亲兄妹也不例外。 魔法。 这已经不是传说或童话的产物,是不知何时已经成真的技术。 能够确认的最早记录,是在西元一九九九年。 当时有一群疯狂的信徒,为了实现人类灭亡的预言而策画核武恐怖攻击,却被拥有特殊能力的警官成功阻止。据称这就是近代首度确认魔法真实存在的案例。 刚开始,这种特异能力被称为「超能力」。纯粹是基于先天突变而得到的能力,被认为不可能成为众人皆可习得的普及技术。 然而这是错的。 在东西方各大强国研究「超能力」的过程中,传授「魔法」的人们逐渐现身浮上台面,「超能力」变得有可能以「魔法」重现。 当然,天分不可或缺,只有非常适合学习超能力的人,才能够熟练到足以称为专家的等级。以这个意义来说,超能力与艺术或科学领域的技能相同。 超能力以魔法建构成技术体系,使得魔法变成一种技能,于是「超能力者」便成为了「魔法技师」。 能力甚至足以压制核武的高明魔法技师,对于国家而言是一种兵器,也是一种力量。 二十一世纪末——即使进入西元二〇九五年,依然没有任何统一征兆的世界各国,竞相致力于培养魔法技师。 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 这里是每年有最多毕业生进入国立魔法大学就读,鼎鼎大名的高等魔法教育机构。 同时,这里也是培养出最多优秀魔法技师(简称「魔法师」)的菁英名校。 在魔法教育的范畴,没有「平等施教」这样的教育方针。 这个国家没有这种余力。 不只如此,「有用的人」与「没用的人」之间所存在的显而易见的差距,不允许任何天真理想论来干涉。 彻底的才华主义。 几近残酷的实力主义。 这就是魔法的世界。 能够进入这所学校就读,就已经证明自己是个中菁英,而且在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分成优等生与劣等生了。 即使同为新生,依然不平等。 就算是亲兄妹也不例外。 魔法。 这已经不是传说或童话的产物,是不知何时已经成真的技术。 能够确认的最早记录,是在西元一九九九年。 当时有一群疯狂的信徒,为了实现人类灭亡的预言而策画核武恐怖攻击,却被拥有特殊能力的警官成功阻止。据称这就是近代首度确认魔法真实存在的案例。 刚开始,这种特异能力被称为「超能力」。纯粹是基于先天突变而得到的能力,被认为不可能成为众人皆可习得的普及技术。 然而这是错的。 在东西方各大强国研究「超能力」的过程中,传授「魔法」的人们逐渐现身浮上台面,「超能力」变得有可能以「魔法」重现。 当然,天分不可或缺,只有非常适合学习超能力的人,才能够熟练到足以称为专家的等级。以这个意义来说,超能力与艺术或科学领域的技能相同。 超能力以魔法建构成技术体系,使得魔法变成一种技能,于是「超能力者」便成为了「魔法技师」。 能力甚至足以压制核武的高明魔法技师,对于国家而言是一种兵器,也是一种力量。 二十一世纪末——即使进入西元二〇九五年,依然没有任何统一征兆的世界各国,竞相致力于培养魔法技师。 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 这里是每年有最多毕业生进入国立魔法大学就读,鼎鼎大名的高等魔法教育机构。 同时,这里也是培养出最多优秀魔法技师(简称「魔法师」)的菁英名校。 在魔法教育的范畴,没有「平等施教」这样的教育方针。 这个国家没有这种余力。 不只如此,「有用的人」与「没用的人」之间所存在的显而易见的差距,不允许任何天真理想论来干涉。 彻底的才华主义。 几近残酷的实力主义。 这就是魔法的世界。 能够进入这所学校就读,就已经证明自己是个中菁英,而且在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分成优等生与劣等生了。 即使同为新生,依然不平等。 就算是亲兄妹也不例外。 魔法。 这已经不是传说或童话的产物,是不知何时已经成真的技术。 能够确认的最早记录,是在西元一九九九年。 当时有一群疯狂的信徒,为了实现人类灭亡的预言而策画核武恐怖攻击,却被拥有特殊能力的警官成功阻止。据称这就是近代首度确认魔法真实存在的案例。 刚开始,这种特异能力被称为「超能力」。纯粹是基于先天突变而得到的能力,被认为不可能成为众人皆可习得的普及技术。 然而这是错的。 在东西方各大强国研究「超能力」的过程中,传授「魔法」的人们逐渐现身浮上台面,「超能力」变得有可能以「魔法」重现。 当然,天分不可或缺,只有非常适合学习超能力的人,才能够熟练到足以称为专家的等级。以这个意义来说,超能力与艺术或科学领域的技能相同。 超能力以魔法建构成技术体系,使得魔法变成一种技能,于是「超能力者」便成为了「魔法技师」。 能力甚至足以压制核武的高明魔法技师,对于国家而言是一种兵器,也是一种力量。 二十一世纪末——即使进入西元二〇九五年,依然没有任何统一征兆的世界各国,竞相致力于培养魔法技师。 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 这里是每年有最多毕业生进入国立魔法大学就读,鼎鼎大名的高等魔法教育机构。 同时,这里也是培养出最多优秀魔法技师(简称「魔法师」)的菁英名校。 在魔法教育的范畴,没有「平等施教」这样的教育方针。 这个国家没有这种余力。 不只如此,「有用的人」与「没用的人」之间所存在的显而易见的差距,不允许任何天真理想论来干涉。 彻底的才华主义。 几近残酷的实力主义。 这就是魔法的世界。 能够进入这所学校就读,就已经证明自己是个中菁英,而且在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分成优等生与劣等生了。 即使同为新生,依然不平等。 就算是亲兄妹也不例外。 魔法。 这已经不是传说或童话的产物,是不知何时已经成真的技术。 能够确认的最早记录,是在西元一九九九年。 当时有一群疯狂的信徒,为了实现人类灭亡的预言而策画核武恐怖攻击,却被拥有特殊能力的警官成功阻止。据称这就是近代首度确认魔法真实存在的案例。 刚开始,这种特异能力被称为「超能力」。纯粹是基于先天突变而得到的能力,被认为不可能成为众人皆可习得的普及技术。 然而这是错的。 在东西方各大强国研究「超能力」的过程中,传授「魔法」的人们逐渐现身浮上台面,「超能力」变得有可能以「魔法」重现。 当然,天分不可或缺,只有非常适合学习超能力的人,才能够熟练到足以称为专家的等级。以这个意义来说,超能力与艺术或科学领域的技能相同。 超能力以魔法建构成技术体系,使得魔法变成一种技能,于是「超能力者」便成为了「魔法技师」。 能力甚至足以压制核武的高明魔法技师,对于国家而言是一种兵器,也是一种力量。 二十一世纪末——即使进入西元二〇九五年,依然没有任何统一征兆的世界各国,竞相致力于培养魔法技师。 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 这里是每年有最多毕业生进入国立魔法大学就读,鼎鼎大名的高等魔法教育机构。 同时,这里也是培养出最多优秀魔法技师(简称「魔法师」)的菁英名校。 在魔法教育的范畴,没有「平等施教」这样的教育方针。 这个国家没有这种余力。 不只如此,「有用的人」与「没用的人」之间所存在的显而易见的差距,不允许任何天真理想论来干涉。 彻底的才华主义。 几近残酷的实力主义。 这就是魔法的世界。 能够进入这所学校就读,就已经证明自己是个中菁英,而且在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分成优等生与劣等生了。 即使同为新生,依然不平等。 就算是亲兄妹也不例外。 魔法。 这已经不是传说或童话的产物,是不知何时已经成真的技术。 能够确认的最早记录,是在西元一九九九年。 当时有一群疯狂的信徒,为了实现人类灭亡的预言而策画核武恐怖攻击,却被拥有特殊能力的警官成功阻止。据称这就是近代首度确认魔法真实存在的案例。 刚开始,这种特异能力被称为「超能力」。纯粹是基于先天突变而得到的能力,被认为不可能成为众人皆可习得的普及技术。 然而这是错的。 在东西方各大强国研究「超能力」的过程中,传授「魔法」的人们逐渐现身浮上台面,「超能力」变得有可能以「魔法」重现。 当然,天分不可或缺,只有非常适合学习超能力的人,才能够熟练到足以称为专家的等级。以这个意义来说,超能力与艺术或科学领域的技能相同。 超能力以魔法建构成技术体系,使得魔法变成一种技能,于是「超能力者」便成为了「魔法技师」。 能力甚至足以压制核武的高明魔法技师,对于国家而言是一种兵器,也是一种力量。 二十一世纪末——即使进入西元二〇九五年,依然没有任何统一征兆的世界各国,竞相致力于培养魔法技师。 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 这里是每年有最多毕业生进入国立魔法大学就读,鼎鼎大名的高等魔法教育机构。 同时,这里也是培养出最多优秀魔法技师(简称「魔法师」)的菁英名校。 在魔法教育的范畴,没有「平等施教」这样的教育方针。 这个国家没有这种余力。 不只如此,「有用的人」与「没用的人」之间所存在的显而易见的差距,不允许任何天真理想论来干涉。 彻底的才华主义。 几近残酷的实力主义。 这就是魔法的世界。 能够进入这所学校就读,就已经证明自己是个中菁英,而且在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分成优等生与劣等生了。 即使同为新生,依然不平等。 就算是亲兄妹也不例外。 魔法。 这已经不是传说或童话的产物,是不知何时已经成真的技术。 能够确认的最早记录,是在西元一九九九年。 当时有一群疯狂的信徒,为了实现人类灭亡的预言而策画核武恐怖攻击,却被拥有特殊能力的警官成功阻止。据称这就是近代首度确认魔法真实存在的案例。 刚开始,这种特异能力被称为「超能力」。纯粹是基于先天突变而得到的能力,被认为不可能成为众人皆可习得的普及技术。 然而这是错的。 在东西方各大强国研究「超能力」的过程中,传授「魔法」的人们逐渐现身浮上台面,「超能力」变得有可能以「魔法」重现。 当然,天分不可或缺,只有非常适合学习超能力的人,才能够熟练到足以称为专家的等级。以这个意义来说,超能力与艺术或科学领域的技能相同。 超能力以魔法建构成技术体系,使得魔法变成一种技能,于是「超能力者」便成为了「魔法技师」。 能力甚至足以压制核武的高明魔法技师,对于国家而言是一种兵器,也是一种力量。 二十一世纪末——即使进入西元二〇九五年,依然没有任何统一征兆的世界各国,竞相致力于培养魔法技师。 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 这里是每年有最多毕业生进入国立魔法大学就读,鼎鼎大名的高等魔法教育机构。 同时,这里也是培养出最多优秀魔法技师(简称「魔法师」)的菁英名校。 在魔法教育的范畴,没有「平等施教」这样的教育方针。 这个国家没有这种余力。 不只如此,「有用的人」与「没用的人」之间所存在的显而易见的差距,不允许任何天真理想论来干涉。 彻底的才华主义。 几近残酷的实力主义。 这就是魔法的世界。 能够进入这所学校就读,就已经证明自己是个中菁英,而且在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分成优等生与劣等生了。 即使同为新生,依然不平等。 就算是亲兄妹也不例外。 第一章 「我没办法接受。」 「你还在讲啊……?」 今天是第一高中的入学典礼,不过现在是举办典礼前两小时的清晨。 对于新生活以及随之而来的锦绣前程感到雀跃不已的新生,或是比新生们更加欣喜的家长,在这个时间终究还是寥寥可数。 即将成为入学典礼会场的讲堂前方,身穿全新制服的一对男女正在争论。 两人同样是新生,制服却有着细微但明确的不同之处。 并不是裙子与长裤,或是男装与女装的差异。 女学生的胸前,绣着以八枚花瓣为设计理念的第一高中徽章。 但男学生的制服没有这样的徽章。 「为什么哥哥是后备递补?您的入学考成绩不是第一名吗! 原本应该由哥哥担任新生代表,而不是由我担任吧!」 「先不追究你是从哪里弄到考试结果……不过既然是魔法科学校,魔法实技操作的成绩当然比笔试重要。 深雪应该也很清楚我的实技能力吧?虽然是二科生,但是能够考上这里,我自己都觉得相当惊讶了。」 女学生以气愤的语气逼问,男学生努力试着安抚,这就是目前的构图。既然女学生称呼对方是「哥哥」,两人应该是兄妹。但也有极低的机率可能是远房亲戚。 如果他们是兄妹—— 那还真是一对不太相似的兄妹。 妹妹无论如何都会吸引别人的目光。是十个人之中肯定有十个人认同,百人之中肯定有百人认同的娇怜美少女。 另一方面,哥哥除了站得笔直的身体和锐利的目光,容貌平凡得没有可取之处。 「怎么可以像这样毫无霸气!无论是学业或身手,明明没有人比得上哥哥啊!即使是魔法,其实……」 妹妹严厉斥责哥哥懦弱的发言。然而…… 「深雪!」 听到哥哥以更加严厉的语气呼唤名字,深雪露出惊觉的表情不再说话。 「你应该明白吧?这种事情说出来也没用。」 「……对不起。」 「深雪……」 身为哥哥的少年,将手轻轻放在她低下去的头上,温柔抚摸少女乌黑亮丽的柔顺长发,思考着「这下子要怎么逗她开心?」这种有点没出息的问题。 「……我很高兴你有这份心意。因为你会代替我生气,所以我总是能得到救赎。」 「骗人。」 「我没有骗你。」 「骗人。哥哥老是责备我……」 「就说没有骗你了。 不过,如同你总是把我放在心上,我也把你放在我的心里。」 「哥哥……怎么这样,居然说『放在心里』……」 (……咦?) 少女不知为何脸颊羞红。 总觉得两人之间产生某种不能忽视的误会,但少年为了解决当前面临的问题,决定将这份疑惑搁置下来。 「就算你拒绝代表新生致词,我也绝对不会被选上来代替你。要是在这节骨眼才拒绝上台,大家对你的评价难免会打折扣。 深雪,其实你明白吧?因为你是个聪明的女孩。」 「这……」 「而且深雪,我非常期待你的表现。 你是我引以为傲的妹妹。 就让我这个没用的哥哥,欣赏可爱妹妹的风光模样吧。」 「哥哥并不是什么没用的哥哥! ……不过,我明白了。非常抱歉,我刚才讲出那么任性的话。」 「你没必要道歉,我也不觉得这是任性。」 「那我先进去了。 ……哥哥,请欣赏我的表现喔。」 「嗯,去吧,期待你正式上台的那一刻。」 「好的,待会儿见。」确认少女行礼致意并走进讲堂后,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么……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陪着不想担任新生代表的妹妹,在排演之前就来到学校的这名少年,烦恼着入学典礼开始前 ◇ ◇ ◇ 校舍有三栋,依序是教学大楼、实技大楼以及实验大楼。 内部配置是机械式可动设计的讲堂兼体育馆;地上三层、地下两层的图书馆;两间小型体育馆;更衣室、淋浴室、仓库、社团教室所在的预备大楼;餐厅、咖啡厅暨福利社同样是独栋校舍,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附设建筑物林立。第二局中的校区与其说是高中,更像是远离尘嚣的大学校园。 等待典礼开始的这段时间,少年走在铺设软性材质的仿红砖道路上,环视四周寻找能够坐下休息的地方。 使用学校设施所需的学生证,按照程序是在入学典礼结束之后发放。 接待访客的露天咖啡厅,似乎也是为了避免混乱而在今天公休。 比对行动终端装置显示的校区地图四处行走五分钟之后,少年在设计得不会遮蔽视线的路树后方,发现一座设置长椅的中庭。 幸好没有下雨——少年思考着这种无益的事情,坐在三人宽的长椅上,打开行动终端装置,浏览自己爱看的书籍网站。 这座中庭,似乎是从预备大楼通往讲堂的捷径。 大概是负责举办入学典礼吧,一群在校生(对于少年来说是学长姐)在少年前方一段距离的位置经过。他们的左胸都绣着相同的八枚花瓣徽章。 经过而去的众人背影,透露出天真的恶意。 ——那个男生是杂草吧? ——这么早就来……明明是递补还这么努力。 ——不过只是备用品罢了。 不想听到的这段对话,自然流入少年的耳中。 这里提到的「杂草」是对二科生的称呼。 绿色制服左胸绣着八枚花瓣的学生,基于徽章的造型被称为「花冠」。没有徽章的二科生,则是被揶揄为不会开花的「杂草(weed)」。 这所学校每年固定招收两百名学生。 其中有一百名学生,是以二科生的身分入学。 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的教育机构——第一高中,是培养魔法技师的国立机构。 国家会编列预算给学校,相对的,学校有义务提供某种程度的成果作为回报。 这所学校的目标,是每年提供一百名以上的毕业学生,进入魔法科大学或是魔法技能专业高等训练机构。 很遗憾的,魔法教育免不了发生意外。无论是实习、实验或是魔法使用失败,都很容易演变成无法只以「出了点状况」解释的重大意外。学生们即使知道这样的危险性,也要把未来赌在名为「魔法」的己身天分和潜力,勇于踏上成为魔法师之路。 要是拥有罕见的天分,并且受到社会高度的评价,很少有人会抛弃这样的天分。如果是人格尚未成熟的少年少女更不用说。他们只会把自己的将来描绘成「闪亮的未来」。虽然这绝对不是一件坏事,不过这种制式化的价值观,如今已经确实害得不少孩子受到伤害了。 幸好随着知识及经验累积,现在几乎不会再度出现死亡或残障意外。 然而,魔法天分很容易因为心理因素而损毁。 每年都有不少学生,在经历意外受到打击之后,再也无法使用魔法而退学。 「二科生」就是用来递补这种空缺的学生。 他们获准拥有学生身分,可以上课、使用学校设备与资料,却没有权利接受最重要的「魔法实技个别指导」。 只能独力钻研,自行做出成果。 否则就只能得到普通科高中的毕业资格。 不会得到魔法科高中的毕业资格,无法升学就读魔法科大学。 在能够教导魔法的教师严重不足的现况,非得以拥有天分的人为优先。二科生从一开始就是以没人教导为前提获准入学。 表面上,校方禁止将二科生称为「杂草」。 然而,这已经是半公开的蔑称,二科生自己也接受这样的说法。二科生有所共识,自己只是一科生的备用品。 关于这一点,少年也是如此。 所以,那些人没必要刻意讲给少年听,令他有所体认。少年入学时早有心理准备了。 真的是多管闲事——少年如此心想,将注意力移向终端装置下载完成的书籍档案。 ◇ ◇ ◇ 开启的终端装置显示出时间。 专注于阅读的意识被拉回现实。 距离入学典礼还有三十分钟。 「你是新生吧?典礼要开始罗。」 少年从爱用的书籍网站登出,收起终端装置准备从长椅起身时,头顶传来声音。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制服裙子,以及左手所戴的宽手镯。 这是将普及款式进行大幅度的轻薄改造,并且考量到时尚要素的最新型cad。 cad——术式辅助演算机(casting assistant device)。 别名「演算装置」或「辅助元件」。 在这个国家,也有人称为「法机」。 cad会代替咒文、符咒、印契、魔法阵、魔法书等传统手法或道具,提供发动魔法所需的启动式,是现代魔法技师必备的工具。 以不同字句或短文使用魔法的咒文,目前已经没有继续开发了。即使并用符咒或魔法阵,使用魔法的时间再短也要十秒左右,长的话甚至需要超过一分钟的咏唱,但cad可以借由不到一秒的简易操作来取代。 并不是没有cad就不能发动魔法,然而大幅缩减魔法发动速度的cad,魔法技师几乎是人手一台以强化特定技能为代价,只以意念就能引发超自然现象的所谓「超能力者」,也有许多人为了启动式系统的速度和稳定性,成为cad的爱用者。这亦为超能力者中的主流。 然而,并不是任何人只要拥有cad就能使用魔法。 cad只提供启动式,发动魔法是魔法技师自己的能力。 换句话说,cad对于无法使用魔法的人是没用的累赘,拥有cad的人,几乎百分之百和魔法有关。 而且依照少年的记忆,获准在校内随身携带cad的学生,只有学生会以及某些特定委员会的成员而已。 「谢谢您,我立刻过去。」 对方的左胸,当然绣着八枚花瓣的徽章。 将制服上衣撑起来的胸前隆起,并没有映入少年的意识。 少年没有遮掩自己的左胸。 他没有这样的自卑感。 然而,并不是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对于足以担任学生会成员的优等生,少年从来没有积极套交情的念头。 「真令我佩服,是实体型萤幕吗?」 然而,对方似乎没有这种想法。对方看着少年手中折成三折的行动情报终端装置萤幕,笑咪咪地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到这个时候,少年才终于看见对方的脸。 对方脸部的高度,比起从长椅起身的少年矮了二十公分。 少年的身高是一七五公分,所以对方以女性来说也颇为娇小。 对方的视线高度,刚好可以确认少年是二科生。 然而对方的双眼丝毫没有鄙视少年的神色,而是单纯又或是纯真的感叹。 「本校禁止学生携带虚拟型萤幕的终端装置。但很遗憾,有很多学生使用虚拟型。 不过你从入学之前就是使用实体型吧?」 「因为虚拟型不适合用来阅读。」 任何人都可以一眼看出,他的终端装置已有一段历史,所以对方没有多问其他事。 少年会以这种类似辩解的方式回答,是因为他认为要是过于冷漠,比起自己,更容易对妹妹造成不利的影响。因为担任新生代表的妹妹,八成会受邀加入学生会。 基于这种考量的回答,使得这名学姐更加佩服了。 「不是看影片,而是阅读吗?那就更稀奇了。 我也是喜欢书籍资料更胜于影片资料,所以挺开心呢。」 现在这个时代,虚拟资料确实比实体资料更受欢迎,但喜欢阅读的人并没有很罕见。 看来这位学姐的个性亲和到稀奇的程度,从她的语气与用词逐渐变得轻松也看得出来。 「啊,还没自我介绍,我是第一高中的学生会长七草真由美。数字的七,花草的草。 请多指教罗。」 以她讲话时的语气,即使她在最后追加一个秋波也不奇怪。美少女的外型,加上娇小却窈窕有致的好身材,营造出一种刚升上高中的男学生会自作多情也不为过的魅力气息。 即使如此,听到她的自我介绍之后,少年不由得差点蹙眉。 (含数家系……而且是「七草」吗?) 魔法师的能力大幅受到遗传素质的影响。 关于魔法师的资质,家系占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且在这个国家,拥有优良魔法血统的家系,按照惯例都会在姓氏加入数字。 「姓氏带数字」就代表该家系拥有优秀的魔法师遗传素质。在这样的家系之中,七草家也是这个国家目前被视为首屈一指的两大家系之一。这名担任学生会长的少女应该拥有直系血统,换句话说是菁英中的菁英,或许可以说是与自己完全相反的人。 少年将伴随着苦涩的这段细语压抑在心里,努力露出平易近人的笑容进行自我介绍。 「我……更正,在下是司波达也。」 「司波达也……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个司波啊……」 学生会长瞪大眼睛表现惊讶之情,然后若有含意点了点头。 总之,司波深雪担任新生代表,又以首席成绩入学,自己身为她的哥哥,却是个无法使用魔法的吊车尾学生,这应该就是她强调「那个司波」的意义吧。 想到这里,达也选择以礼貌的态度保持沉默。 「老师们都在讨论你的事情。」 真由美对于沉默的达也毫不在意,发出开心的笑声之后如此说着。 应该是因为兄妹差距这么大也很稀奇吧。达也如此心想。 然而奇妙的是,达也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这种负面情感。她的笑声没有嘲笑的感觉。 真由美的笑容,只令达也感受到亲和的正面印象。 「入学测验满分是一百分,你的七科分数平均是九十六分。 魔法理论与魔法工学尤其令人叹为观止。合格学生的平均分数不到七十分,你在这两科却是包含申论题在内,拿下无可挑剔的满分。 听说是前所未有的好成绩喔。」 对方这番话听起来像是赞不绝口,达也认为肯定是自己误会了。因为…… 「这是笔试成绩,只限于情报系统的范畴。」 魔法科高中生的评价标准并不是以考试成绩为优先,而是实技的成绩。 达也勉强露出客套笑容,指着自己的左胸。 学生会长当然知道个中含意。 然而听到达也这番话,真由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点头,是摇头。 「这么高的分数,至少我学不来喔。 虽然我看起来这个样子,但我在理论科目 算是名列前茅。不过要是拿入学测验的题目考我,我肯定没办法拿到司波学弟这样的分数吧。」 「时间差不多了……恕我告辞。」 真由美还想继续说下去,但达也对她说出这句话之后,不等她回应就转过身去。 达也的内心某处畏惧着真由美的笑容,畏惧着自己就这样继续和她交谈。 而且,没有体认到畏惧的心情从何而来。 ◇ ◇ ◇ 因为和学生会长聊太久,达也进入讲堂的时候,已经有一半以上的人就座了。 由于没有指定座位,所以想坐最前面、最后面、正中央或是角落,都是个人自由。 即使是现在,有些学校也会维持复古风格,在入学典礼之前公布分班名单,再让学生依照班级整队,不过这所学校是在发放学生证的时候确认班别。 因此,并不会自然而然依照班别分开坐。 然而新生的分布,明显存在着某种规则。 前半是一科生,左胸有八枚花瓣徽章的学生,能够享受校内所有教学课程的新生。 后半是二科生,左胸口袋没有任何花纹的学生,以递补身分获准入学的新生。 同样是一年级新生,同样是从今天开始就读这所学校的学生,但却以徽章的有无,明显分为前后两组。 没人如此强迫,但是依然如此。 (歧视意识最为强烈的,就是受到歧视的人吗……) 这确实也是一种处世的智慧。 达也不想刻意违抗这种状况,因此在后方三分之一的中央附近,随便挑了空位坐下。 看向墙上的时钟。 还有二十分钟。 讲堂有通讯限制,无法连结文书网站,而且预先储存在终端装置的资料已经看过好几遍了。最重要的是,在这种地方开启终端装置很没礼貌。 妹妹现在应该在进行最后的排演。达也试着想像妹妹现在的模样……然后微微摇头。 那个妹妹不可能会在即将上台之前慌张失措。 结果达也无事可做,只好闭上眼睛,让身体重新坐稳在硬梆梆的椅子上,打算就这么任凭睡魔接管意识。 「请问,你旁边没人坐吗?」 不过,随即传来这样的声音。 达也睁开眼睛确认,这个声音果然是对他说的。 正如声音听起来的感觉,是一名女学生。 「请坐。」 明明还有不少空位,为什么要刻意坐在陌生男学生身旁?虽然达也难免感到疑惑,不过这里的椅子先不提舒适程度,只有尺寸打造得比较宽,加上对方的体型以少女来说比较纤细(补充一下,纯粹是指骨架宽度),所以即使相邻而坐,依然不会令达也感到不自在。而且总比酷热难耐的肌肉壮汉坐在旁边来得好。 考量之后,达也露出平易近人的表情点了点头。 少女低头道谢之后坐下了。 三名少女接连坐在她的身旁。 原来如此。达也理解了。 看来她们四人,是在寻找能够坐在一起的位置。 她们应该是朋友,不过能四人同时挤进这所学校的窄门,而且全都是二科生,达也觉得挺稀奇。四人之中,即使有一个成绩比较好的人也不奇怪——不过这种事一点都不重要。 「那个……」 对于偶然相邻而坐的同学,达也没有进一步的关心之意,将视线移回正前方。然而对方又主动搭话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确实不认识彼此,而且手肘或脚也没有碰触到对方。 虽然自己这么说有点奇怪,但达也的坐姿很端正。 应该没有做出什么会招致抱怨的事情才对—— 「我的名字是柴田美月,请多多指教。」 出乎预料,少女对暗自纳闷的达也进行自我介绍。她的语气和外表看似娇弱。虽然以貌取人或许很危险,但她不像是擅长表达自我的人。 大概是在勉强自己吧。达也做出这样的判断。或许是有人灌输她「二科生原本就已经背负沉重的包袱了,所以非得互助合作才行」这种无谓的观念吧。 「我是司波达也,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 想到这里,达也尽可能以温和的态度回以自我介绍。少女大大的眼镜后方的双眼,随即浮现出松一口气的神色。 戴眼镜的少女在这个时代可说是相当罕见。 从二十一世纪中叶,视力矫正治疗普及化之后,使得近视这样的症状,在这个国家已逐渐成为了历史。 除非是非常严重的先天视力障碍,否则就不需要矫正视力的器具。即使需要矫正视力,对人体无害,又能以年为单位持续戴着的隐形眼镜也已经普及了。 如今必须刻意戴眼镜的理由,就只是纯粹个人的兴趣、追求时尚,或者是—— (灵子放射光过敏症吗……) 稍微观察就知道,她的镜片并没有度数,至少她不是为了矫正视力戴眼镜。从少女给人的印象来看,达也自然认为,与其说她戴眼镜是为了追求时尚,更像是基于某种必要理由。 灵子放射光过敏症是一种又被称为「看过头症状」的「体质」。自发性看得见灵子放射光,而且没办法刻意不去看见灵子放射光,是一种知觉控制系统异常的症状。话虽如此,这种症状并不是疾病,也不是残障。 只是知觉过度敏锐罢了。 灵子与想子,两者都是在「超心理现象」——魔法也归类于其中——观测到的粒子,并不属于构成物质的费米子(fermion),也不是促使物质产生交互作用的玻色子(boson),是一种非物理性的粒子。依照推测,想子是让意念与思绪成型的粒子,灵子是将意念与思绪产生的情绪塑型的粒子(不过很遗憾,理论只处于假设阶段)。 一般来说,魔法会使用到的是想子。现代魔法的技术体系,把重心放在想子的操控。魔法师得先学习操控想子的技能。 然而罹患灵子放射光过敏症的人,天生会对灵子放射光——灵子运作产生的非物理性光线呈现过敏反应。 灵子放射光会令目视者的情绪受到影响,所以才会假设灵子是由情绪形成的粒子。而且正因如此,罹患灵子放射光过敏症的人,比较难以维持精神情绪的平衡。 若要预防此结果,根本方式就是控制自己对灵子的感受度。对于做不到这点的疾患,则会提供代用的科技道具。其中一种就是使用名为「抗灵光涂料镜片」这种特殊镜片的眼镜。 对于魔法师来说,灵子放射光过敏症其实并不是非常罕见的体质。对于灵子的感受度,大致上和想子的感受度成正比。所以能够认知并操控想子的魔法师,大多会烦恼于自己对灵子放射光过敏,这可说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不过,像这种必须随时以眼镜阻断灵子放射光的「症状」依然罕见。如果原因只是操控能力过低也就算了,但如果是因为她的感受度极端强烈,对于达也来说会是一件麻烦事(对她本人应该是相反)。 达也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个秘密一般来说看不出来,不用担心他人会发现这个秘密。但如果某人拥有特殊的双眼,能够将灵子或想子当成肉眼可视的光线看在眼里,这个秘密或许会因为某些差池被发现。 ——在她的面前,是不是得比平常还要谨慎行动才行呢? 「我是千叶艾莉卡,司波同学,请多指教!」 「我才要请多指教。」 达也的思绪被坐在美月另一边的少女声音打断。 不过,这也是来得正好的救 援。 刚才达也不经意一直凝视着美月,使得美月的害羞情绪差不多要达到极限了,不过达也没有察觉这一点。 「不过,这可以说是一次有趣的巧合吧?」 这名女孩和美月不同,似乎拥有不怕生的大胆个性。 亮色系短发与工整的五官,增加了活泼的印象。 「什么巧合?」 「因为司波、柴田加上千叶,总觉得听来像顺口溜。但还是有点不同就是了。」 「……原来如此。」 确实有点不同,但达也可以理解她的意思。 (不过话说回来,千叶吗……又是含数家系?记得那个千叶家没有叫做「艾莉卡」的女儿,不过也有可能是分支家系……) 在达也思考这种事情的时候,身旁响起「真的耶」或是「好好玩喔~」这种有些不符场合的笑声,但也没有达到引起旁人侧目的程度。 坐在艾莉卡另一侧的两人进行自我介绍之后,达也想要满足自己小小的好奇心。 「四位都是同一所国中毕业?」 艾莉卡的回答令人意外。 「不是,我们所有人都是刚才第一次见面。」 大概是倍感意外的达也的表情很有趣吧,艾莉卡发出清脆的笑声继续说明。 「我不知道讲堂在哪里,盯着导览板研究时,美月主动前来搭话,然后就认识了。」 「……导览板?」 达也觉得不太对劲。包含会场地点在内,入学典礼的相关资料已经预先发给所有新生了,只要使用行动终端装置基本搭载的lps(local positioning system),即使没有阅读典礼说明,甚至一无所知,应该都不会迷路才对。 「我们三人都没有带终端装置过来。」 「因为入学说明书有写,禁止带虚拟型萤幕的款式进来。」 「好不容易挤进这里的窄门,我不想在入学典礼当天就被盯上。」 「我只是单纯忘记带了。」 「原来是这样……」 其实达也并没有接受这种说法。既然是自己的入学典礼,好歹应该确认一下会场地点才对。虽然这才是真心话,但他没有说出口。 没必要引发无谓的风波——如此心想的达也决定自重。 ◇ ◇ ◇ 正如预料,深雪的致词非常完美。 达也丝毫没有想过,妹妹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受挫。 虽然致词内容包含「众人平等」、「团结一致」、「在魔法之外」或「综合来说」这种颇为敏感的字句,但她巧妙运用语气修饰,所以听起来一点都不刺耳。 态度落落大方但却生涩又有礼,配上她本人沉鱼落雁的娇怜美貌,使得男学生们不分年级为她而倾倒。 从明天开始,深雪身边将会很热闹吧。 这也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无论再怎么辩解,以世间的普通标准来看,达也宠妹妹的程度甚至足以形容为恋妹情结。虽然很想立刻慰劳妹妹,但是很可惜,在典礼结束后,还必须领取学生证才行。 学生证并没有预先制作所有学生的份,而是经过个人认证之后,当场把资料输入学校专用的卡片,所以柜台每个窗口都能办理这项手续。不过在这种时候,一样会自然分成两边。 深雪应该……应该说肯定不会在乎这样的隔阂,不过她已经以新生代表的身分,在台上领取学生证了。 而且如今的她,被来宾与学生会成员团团包围。 「司波同学,你在几班?」 一起移动到柜台窗口排队时,达也让四人排在前面,自己最后领取学生证(也就是试着女性优先)。达也接过学生证之后,艾莉卡以难掩期待的表情如此询问。 「e班。」 「太棒了!我们同班!」 听到达也的回答,艾莉卡开心地跳了起来。感觉她的动作夸张了些。 「我也同班。」 美月只是没有做出肢体动作,但脸上浮现着相似的神情。或许对于高一新生来说,这样的反应是理所当然吧。 「我是f班。」 「我在g班。」 虽然不同班,但是另外两人这种干脆的反应,并不代表她们冷漠无情。简单来说,高中入学这件事令她们的情绪开心浮躁。 这所学校每学年有八个班,每班二十五人。 这方面是平等的。 只不过,不被期待开花的杂草二科生,会被编入e班到h班,不会与期待绽放美丽花朵的花冠一科生待在同样的温室。 编入别班的两名女学生,在这时候自然就各自行动了,她们两人似乎都要前往自己的教室。a到d班和e到h班,光是使用的阶梯就不同,但她们的兴奋情绪没有因而打折扣。 并不是所有二科生都抱持着同样的矜持。 不少学生抱着「努力挤进名校窄门了」这样的想法。 因为这所学校除了魔法,普通科目方面受到的评价,在全国也是名列前茅。 她们两人应该是前往自己的班级,寻找能够共度一年的朋友了。 「接下来呢?我们也去教室看看吗?」 艾莉卡抬头看向达也如此询问。之所以没问美月,是因为美月也一样抬头看达也吧。 除了遵守古老传统至今的某些学校,目前的高中没有级任导师的制度。 不需要调派人手连络例行公事,没有几所学校有余力把人事费用浪费在这种地方,只要把资讯传送到连接校内网路的终端装置就行了。 大概在几十年前,人手一台校内终端装置的制度就已经底定了。 个别指导亦同。除非是实技指导,只要不是很重要的事,都是利用情报终端装置。 如果需要更进一步的协助,学校一定会聘请在各种领域拥有专业资格的辅导老师。 即使如此还需要班级教室的原因,在于方便进行实技与实验课。为了让实技或实验课在时间内结束,并且不会空出多余的时间,就必须确保某种程度的上课人数(不过即使如此,延后下课依然是家常便饭)。 而且,有一台自己专属的终端装置,在各方面都会很方便。这也是原因之一。 无论处于何种状况,在相同的教室相处久了,学生的交流程度自然会加深。 没有级任导师的制度之后,各班学生的向心力,反而有增强的趋势。 无论如何,如果要结交新的朋友,前往班级教室确实是最佳的捷径。但达也摇头婉拒了艾莉卡的邀请。 「抱歉,我和妹妹有约了。」 达也知道今天已经不用上课,也没有连络事项了。 他已经和深雪约好,完成各方面的手续之后要一起回家。 「哇……既然是司波同学的妹妹,想必很可爱吧?」 艾莉卡像是感想又像是询问的细语,令达也烦恼该如何回答。「既然是我的妹妹就很可爱」是什么意思?总觉得理由和结论无法顺利连起来。 幸好达也不需要勉强回答。 「你的妹妹难道是……担任新生代表的司波深雪同学?」 因为美月提出了这个最基本的询问。 这次就不用烦恼了。达也点了点头,回应这个比较像是确认的问题。 「咦,是吗?所以是双胞胎?」 艾莉卡会这么问也当然,对于达也来说,他很习惯别人提出这个问题。 「经常有人这么问,不过我们不是双胞胎。我是四月出生,妹妹三月出生。如果我早生一个月,或是妹妹晚生一个 月,我们就不会同年级了。」 「是喔……在这一方面,内心果然会很复杂吗?」 与优等生妹妹同年级,内心当然不可能不复杂。但艾莉卡这么问并没有恶意,所以达也以笑容带过这个问题。 「不过没想到你居然会知道。司波又不是什么稀奇的姓氏。」 达也的反问令两名少女轻声一笑。 「不不不,已经很稀奇了。」 但两人脸上的神色大为不同。相较于艾莉卡带着苦笑的笑容,美月的笑容比较客气,看起来没有自信。 「因为两位长得很像……」 「有像吗?」 美月的这番话使得达也不得不感到纳闷。虽然应该和艾莉卡的说法来自相同的依据,但是达也完全不觉得自己和妹妹很像。 应该说无法置信。 即使不站在亲人的偏袒角度,深雪依然是难得一见的美少女。即使除去她过人的天分,光是位于场中就会吸引众人的目光,可说是天生的偶像……不,是巨星。 看到这样的妹妹,就可以深切体认到「才貌难双全」这句谚语是错的。 反过来看,自己则是姑且超过平均标准,大概是中上吧?这是达也对自己的评价。 国中时代,达也看着妹妹几乎每天都会收到情书(就达也看来,比较像是崇拜者的信),自己则是从来没有收过这种东西。 虽说只有一部分,但两人照理说拥有相同基因。这让达也不禁多次怀疑自己和妹妹是否没有血缘关系。 「听你这么说……嗯,很像很像。毕竟司波同学称得上是个型男,而且相似的地方并不是长相。该怎么说,算是给人的感觉吧?」 不过艾莉卡对于达也的这个询问,应该说对于美月的那番话频频点头同意。 「居然用型男这种字眼,这是什么时代的落伍流行语啊……而且既然长相不一样,到头来我们还是不像吧?」 艾莉卡应该是指「给人的感觉」很像。虽然听起来有点难懂,但自己与妹妹的长相果然不一样。达也以这种方式解释之后,不由得做了个无聊的吐槽。 「不是那个意思啦,唔~该怎么说呢……」 艾莉卡自己似乎也不太会形容。 要是没有美月帮忙搭腔,或许她会沉吟苦思好一阵子。 「两位的气场有着英挺的面容,非常相似。真不愧是兄妹。」 「对!就是气场啦,气场!」 艾莉卡大大地点头,简直要伸手往大腿拍下去了。 这次轮到达也露出苦笑。 「千叶同学……你其实个性相当轻浮吧?」 「说我轻浮?好过分~!」对于美月的抗议,达也照例当作没听到。依照艾莉卡的语气,她并不是认真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过柴田同学,没想到你居然看得出气场的表情。 ……你的视力真的很好。」 达也以颇有感触的语气说出的这句话,反而引起艾莉卡的注意。 「咦?可是美月有戴眼镜耶。」 「我不是那个意思。何况柴田同学的眼镜没有度数吧?」 艾莉卡露出「嗯?」的表情,观察美月的眼镜。 美月位于眼镜后方的双眼睁大,并且动也不动。 不知道是惊讶于达也能够看穿这点,还是懊悔自己的秘密被发现,无论如何,达也认为这不是值得在意的事情。 不过,达也没有机会问她为何露出这样的表情。 交谈时间刚好在这时结束。以目前这种状况来说,应该称得上是和平收场吧。 ◇ ◇ ◇ 「哥哥,让您久等了。」 在讲堂出口附近一角交谈的达也等人身后,传来了会合对象的声音。 深雪走出层层包围的人墙了。 虽然觉得有点快,但达也换了个想法。考量到妹妹的性格,这时间前来应该差不多。 妹妹并不是缺乏社交手腕,但不否认她有点洁癖倾向,不喜欢说客套话或是迎合别人。虽然某方面来说是不够成熟的表现,但她从小总是不愁没机会受到他人赞美,也因此容易听到夹杂着嫉妒或挖苦的客套话。 考量到这一点,就觉得妹妹难免会对众人的阿谀奉承抱持怀疑的态度。今天的她已经算是很有耐心了。 「这么快啊?」达也转身回应,但即使说出的话语正如预定,语气却变成了疑问句。 预定前来会合的人身后,有一位预定之外的学生陪同。 「你好,司波学弟,我们又见面了。」 她平易近人的笑容与稍作修饰的话语,使得达也默默低头致意。 即使达也以这种不具亲和力的方式回应,学生会长七草真由美也不改脸上的笑容。或许这是一种应酬用的固定表情,也可能是这位学姐天生的个性,刚认识她的达也无从判断。 然而,比起哥哥对于学生会长的微妙反应,妹妹似乎更在意亲密依偎(?)在哥哥身旁的那群少女们。 「哥哥,这几位是……?」 比起说明自己身边为何有人陪同,深雪想要先知道达也身边为何有人陪同。虽然感到有些突兀,但是完全不需要隐瞒,因此达也毫不迟疑就开口回答: 「这位是柴田美月同学,而这位是千叶艾莉卡同学。 我们同班。」 「这样啊……这么快就在和同班同学约会了?」 深雪以可爱的动作歪过脑袋,以「绝对不是话中有话喔」这样的表情再度询问。她的嘴唇露出淑女的微笑,但是眼神没有在笑。 达也在心中叹了口气。 看来在典礼结束后,妹妹一直遭受肉麻客套话的交叉火力攻击,累积了不少压力。 「深雪,当然不可能是这么回事吧?只是在等你的这段时间和她们聊天而已。 你这种说法,反而对她们两位很失礼吧?」 对于达也来说,妹妹这种闹别扭的样子也很可爱,不过现在同学和学长姐都在看,要是受到引介却没有进行自我介绍,传出去就不太好听了。达也以眼神稍加怪罪之后,深雪一瞬间浮现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展露出比刚才更加文雅的笑容。 「初次见面,柴田同学、千叶同学,我的名字叫做司波深雪。 我也是新生,所以和哥哥一样,要请两位多多指教了。」 「我是柴田美月,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 「请多指教。直接叫我艾莉卡就可以了。我也可以叫你深雪吗?」 「好的,请自便。毕竟如果用姓氏称呼,就很难和哥哥区分了。」 三名少女如此重新进行自我介绍。 深雪和美月的问候语,以首度见面来说毫无不妥之处,不过艾莉卡从一开始就(讲好听一点的话是)非常友善。 然而,对于艾莉卡这种亲密的举动,感到困惑的反而是达也。 深雪对艾莉卡近乎装熟的轻松态度,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啊哈,原来深雪和外表给人的感觉不同,其实是很直爽的人吗?」 「你则是表里如一,有着大方的个性。请多指教,艾莉卡。」 深雪刚才被客套与奉承弄得心情烦躁,所以对于艾莉卡大而化之的态度特别有好感。虽然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两人似乎在某方面合得来,因此深雪与艾莉卡互相投以融洽的笑容。虽然达也难免感觉自己被扔在一旁,但他不能就这样杵在原地。即使因为学生会长他们陪同妹妹过来,众人不会被当成碍事的家伙,然而正因如此,更不能一直像这样聚在这里挡路。 「深雪,学生会学 长姐那边的事情办完了吗?还没的话,我就再去打发时间吧。」 「没关系。」 达也的询问与提议,是由深雪以外的人回覆。 「因为今天只是打声招呼而已。 深雪学妹……我也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啊,好的。」 听到真由美这番话,深雪将融洽的笑容转为正经的表情点头回应。 「那么深雪学妹,细节就改天再谈吧。」 真由美面带笑容简单致意之后,就这么准备离开讲堂。不过就在正后方待命的男学生叫住真由美。这名男学生的胸前有着八枚花瓣的徽章,理所当然似地骄傲绽放。 「不过会长,这样的话,预定行程就……」 「这不是预先确定的行程。所以如果有其他行程,就应该优先进行吧?」 男学生依然展露出执着的态度,但是真由美以目光制止,并且朝着深雪与达也投以一个暗藏玄机的微笑。 「那么深雪学妹,今天先这样了。司波学弟也是,改天再好好聊一聊吧。」 真由美再度点头致意并且离开了。跟在后面的男学生转过身来,以像是听得见咂嘴声的表情瞪着达也。 ◇ ◇ ◇ 「……那么,回去吧。」 看来刚开学就引起某位学长,而且还是学生会成员的反感了。不过刚才那种状况近乎是不可抗力。达也至今的人生,原本就不是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受挫般地一帆风顺。虽然自己的人生还不满十六年,不过达也的经历,已经足以令他坚强到对抗此等逆境了。 「哥哥,对不起,都是我害哥哥的形象……」 「你不需要道歉。」 达也没有让眉头深锁的深雪讲完这句话,摇摇头之后将手轻轻放在妹妹的头上。就这样像是梳理般抚摸她的头发,深雪消沉的表情随即出现陶醉神色。在旁人眼中,这对兄妹看起来有些禁忌的气息,不过或许是首度见面有所客气吧,美月与艾莉卡都没有特别追究这件事。 「难得有这个机会,要不要去喝杯茶?」 「这点子不错,赞成!附近好像有一间很好吃的蛋糕店!」 取而代之说出口的,是午茶的邀约。 达也不打算问她们两人是否有家人在等。既然会讲出这种提议,就代表这是无谓的关心了。真要说的话,达也与深雪也是如此。 比起此事,达也更想问另一件事。虽然不重要,却令达也在意到无法置之不理。 「没有预先确认入学典礼的会场位置,却知道蛋糕店在哪里?」 或许这是有点坏心眼的问题。 「那当然!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然而艾莉卡毫不犹豫就充满自信点了点头。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达也回应的话语,听起来就像是呻吟声。不过没人有资格指责这种事。达也宛如事不关己如此心想着。 「哥哥,您意下如何?」 不过,因为艾莉卡这番狂言(?)受到打击的,似乎只有达也一个人。 蛋糕店比典礼会场重要的这种反常观念,深雪没有表现出任何关心之意——但深雪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毕竟难得有缘相识,同年纪的同性朋友,结交再多也不嫌多。」 虽说如此,但刚才达也几乎是毫不考虑就如此回答。两人并没有什么要急着回家处理的事,而且达也原本就想找个地方庆祝妹妹入学,吃完午餐之后再回去。 由于不是深思熟虑之后说出的意见,因此自然透露出他的真心话。 艾莉卡与美月知道这是真心话,所以才会回以这样的感想吧。 「原来司波同学,只要是关于深雪的事情,就不会把自己考量在内了……」 「真是为妹妹着想……」 不知道是夸奖还是无奈,面对含意各有不同的两双视线,达也只能苦着脸保持沉默。 ◇ ◇ ◇ 艾莉卡带领众人来到的「蛋糕店」,其实是「甜点很好吃的法式料理自助餐厅」,所以大家在那里享用午餐,享受一段不算短的畅谈时光(畅谈的只有三名女性,达也几乎只当听众),返抵家门的时候,已经是接近黄昏的时间了。 没有任何人出来迎接。 比一般住家宽敞许多的这个家,几乎算是只有达也与深雪两人居住。 达也回到自己房间之后,首先脱下制服。 虽然不想认为自己受到这种敷衍的要素影响,但脱下这套像是刻意凸显出「差异」的制服之后,感觉心情稍微轻松点了。对于自己内心的这种动静,达也咂嘴一声,然后迅速换装。 在客厅休息一阵子之后,换上居家服的深雪下楼了。 虽然布料材质大幅进步,不过服装设计从一百年前就几乎没有变化。 深雪穿着这个世纪初流行的短裙,展露美丽的双腿曲线接近过来。 关于妹妹的穿着打扮,不知为何只要是在家里,她总是会穿得比较清凉。虽然事到如今也该习惯了,但她最近变得很有女人味,使得达也经常不知道眼睛该看哪里。 「哥哥,要帮您准备什么饮料吗?」 「也好,麻烦咖啡。」 「明白了。」 深雪前往厨房,简单绑成辫子的长发,在她纤瘦的背后微微摇曳。由于会碰到水,所以她绑起头发避免碍事。然而平常总是被长发遮掩的洁白颈子,在毛衣的宽松衣领后方若隐若现,营造出一股无可言喻的娇媚气息。 在家庭自动化机器人(har/home automation robot)普及的先进国家,会走进厨房的女性——男性当然也是——真要说的话是少数派。先不提道地的料理,只是烤面包或是泡咖啡这种程度的事情,如果不是基于兴趣,几乎不会有人自己动手。 而深雪属于这种屈指可数的少数派。 并不是因为她不擅长使用机器。 朋友来家里玩的时候,大多会交由har负责。 不过和达也独处的时候,她绝对不会嫌麻烦。 磨咖啡豆的声音以及开水沸腾的声音,隐约传入达也的耳中。 虽然是最简单的滤纸冲泡法,但深雪连旧型咖啡机都不用,或许是对于手工冲泡有某种执着才会如此吧。 达也曾经问过这个问题,深雪的回答是「因为想这么做」,所以应该是她个人的兴趣。不过达也记得,后来问她「是个人兴趣吗?」的时候,被她以闹别扭的表情狠狠瞪了一眼。 无论如何,深雪泡的咖啡最合达也的口味。 「哥哥,请用。」 深雪把咖啡杯放在边桌,然后绕过去坐在达也身旁。 桌上的咖啡是黑咖啡,深雪手上那杯咖啡加了牛奶。 「好喝。」 称赞不需要过多的字眼。 这两个字,使得深雪展露甜美的微笑。 窥视哥哥品尝第二口露出的满足表情之后,深雪脸上浮现安心的神色,将自己的咖啡杯送到嘴边——这就是深雪的日常生活。 两人就这样享用着咖啡。 彼此都没有硬是找话题聊。 不会在意对方位于自己的身旁。 「沉默过久而觉得尴尬」的状况,在这两人之间早已不存在了。 能聊的话题俯拾皆是。今天是入学典礼,不只结交新的朋友,也遇见令人在意的学姐,深雪则是正如预料受到学生会的延揽。今天的回忆或是要商量的事,多到一个晚上也讲不完。 然而这对兄妹, 在只有两人的家里面对着彼此,只是静静享用着咖啡。 「——我立刻去准备晚餐。」 深雪拿着空咖啡杯起身。达也把咖啡杯放在妹妹伸过来的手上,也站了起来。 兄妹两人一如往常的夜晚,越来越深了。 第二章 高中生活的第二天,醒来时也是一如往常。 即使已经升学进入高中,地球的自转周期也不会有所变化。 达也简单洗把脸之后——晚点会再仔细盥洗一次——换上一如往常的服装。 下楼来到餐厅,深雪已经在准备早餐了。 「早安,深雪,今天早上起得真早。」 天空只有微微泛白,春天的太阳还没露脸。 这个时间去学校当然太早了。上课时间是八点整,上学时间包含走路在内大约三十分钟,所以只要在七点半之前出门就行。做早餐、吃早餐、收拾餐具……即使将这些必要时间考量在内,也还有一个小时以上的空档。 「哥哥,早安……请用。」 「谢谢。」 递过来的杯子里装着新鲜果汁。 达也礼貌道谢之后将果汁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还给伸过来的手——深雪已经完全掌握了达也的身体节奏。 妹妹再度转身面对流理台。就在达也正要向她的背影说声「那我出门了」的时候,深雪停下手边的动作,整个人转过身来。 「哥哥,我希望今天早上可以和您一起去……」 深雪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抱起装满三明治的篮子给达也看。看来她并不是「正要开始」做早餐,正确来说是「快要完成了」。 「我不介意……但你要穿制服去吗?」 达也交互看着自己的运动服,以及深雪围裙底下的制服如此询问。 「我还没向老师报告我升学的消息…… 何况,我已经跟不上哥哥的训练了。」 这就是深雪的回答。 她这么早就换上制服,是为了要去展露自己的高中生模样。 「我明白了。虽然深雪不需要和我进行相同的晨练,不过如果是为了这件事而去,师父应该也会很开心吧。 ……只希望他不要开心过头失去自制力就好。」 「到时候就请哥哥保护深雪罗。」 看到妹妹投以一个可爱的秋波,达也的脸上自然而然浮现笑容。 ◇ ◇ ◇ 少女任凭长发与裙摆被清晨仍有凉意的清新空气吹拂,以直排轮鞋沿着坡道往上滑。 深雪一次也没有朝地面使力,在平缓漫长的坡道上,违抗着重力高速滑行。 时远将近六十公里。 达也与她并肩前进。 虽然达也是以慢跑方式前进,但每一步的幅度长达十公尺。 只是与深雪相较之下,他的表情并不从容。 「要稍微减速吗……?」 「不,这样就不叫做训练了。」 深雪轻盈转身,背对着前方单脚滑行并如此询问。隐约透露疲惫神色却没有气喘吁吁的达也如此回答。 他们两人并没有在鞋子安装任何外部动力。 不用说,这种速度来自于魔法。 深雪使用的魔法,是降低重力加速度的魔法,以及让自己身体沿着道路坡度,朝着目标方向移动的魔法。 达也使用的魔法,是强化踩踏路面产生的加速度与减速度的魔法,以及缩减垂直向量,避免身体过度离开路面的魔法。 两者都是移动与加速的单纯复合术式。因为单纯,所以深雪当然不用说,只能成为二科生的达也,同样能发动这个魔法并维持功效。 以这种状况来说,穿直排轮鞋的深雪,以及靠自己双脚跑步的达也,何者的难度较高,不能一概而论。 乍看之下,以直排轮减少运动负荷的深雪看起来比较轻松,不过既然没有使用自己的脚,就表示移动方向必须完全以魔法来控制。 相对的,达也是以跑步动作决定移动方向。 达也每跑一步就要启动术式,深雪必须持续控制术式不能松懈。 两人各自对自己课以不同性质的训练。 ◇ ◇ ◇ 两人的目的地在离家约十分钟路程——不过是以那种速度来计算——的小山丘上。 如果要以最简单的字词形容这里,就是「寺庙」。 然而,聚集在这里的人们,怎么看都不像是「僧侣」、「和尚」或是「(小)沙弥」。 如果刻意要以现有的名词来形容,「修行者」……不,「僧兵」应该比较适合吧。 在这股容易令女性却步,尤其令年轻女孩怕得不敢接近的气氛之中,深雪踩着直排轮鞋,毫不犹豫穿越大门。这种做法不像是平常礼数周到的她,不过屋主反覆强调「不用在意」,听到烦的她也已经习惯这种做法了。 至于说到这个时候的达也在做什么,他并不是跟不上速度尚未抵达,而是一穿过大门就受到粗鲁的款待。 这里所说的款待,说穿了就是对打过招。 刚开始来到这间寺庙习武的时候,是依序和每个人过招。如今则是中级以下的门徒,大约二十人进行围攻——不是车轮战,是一起上。 「深雪!好久不见了。」 哥哥被人群淹没,使得深雪在正殿前院转过身去担心地注视。此时忽然从死角传来了这个开朗的声音。 「老师……我明明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请不要消除气息悄悄接近……」 由于知觉相对敏锐,而且提高警戒避免重蹈覆辙,反而让深雪心脏受到的打击更加强烈。即使知道徒劳无功,她还是不得不如此抗议。 「禁止我悄悄接近?深雪这个要求真是强人所难。 我是『忍者』,所以悄悄接近的作风已经像是天性了。」 对方将头发剃得干干净净,高瘦的身躯穿着黑色袈裟,外型非常适合这间寺庙。不过先不提实际年龄,从他的外表和给人的感觉来看,年纪似乎不是很大。 即使看起来超脱尘世,却隐约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俗气。即使外型是僧侣,还是有些假惺惺的感觉。 「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忍者这样的职业了。希望您能够尽快矫正这样的天性。」 「啧啧啧,我不是世人总是有所误解的俗气忍者,而是渊源深远流长的道地忍者。 这不是职业,是一种传统。」 即使深雪严肃抗议,对方依然刻意咂嘴晃着手指如此回答——总之很俗气。 「我知道这是历史悠久的传统,所以并不会感到诧异。 但是老师为何如此……」 深雪没有刻意把「轻佻」两个字说出口。因为她早就知道说出来也没用了。 这名冒牌僧侣——不过确实拥有僧侣身分就是了——名为九重八云。正如他刚才的自称,是一名「忍者」。 更加普遍的称呼是「忍术师」。 如同他本人的坚持,和近代只有体术优异的谍报员有着明确的分别,是古式魔法的继承人其中之一。 魔法成为科学研究范畴,世间以为是虚构的魔法被认定实际存在时,忍术的秘密也被揭露出来了。忍术不只是体术与中世纪的谍报体系,归类于「奥义」的部分就是一种魔法。 原本认定是虚构,被塑造成虚构的诡异「法术」,才是最接近魔法本质的技术。 当然,忍术与其他魔法体系一样,并不是传承本身就代表着真相。 在文献之中称得上是忍术象征的「忍者变化」,已经证明是幻影加上高速移动的组合。不只是忍术,传统魔法里的变身系统法术,全部出自于这样的花招。变身、变化与元素变换,是在现代魔法学不可能踏入的领域。 深雪将之称为老师,达也形容为师父的九重八云,就是遵循古法习得这种忍术,古式魔法的继承人。 不过先不提僧 侣造型(连这种造型看起来都很假),无论是散发的气息和言行举止,怎么看都不觉得他和「渊源深远流长」这种字眼沾得上边—— 「那是第一高中的制服?」 「是的,昨天是入学典礼。」 「这样啊这样啊,唔~真不错。」 「……今天要向老师报告入学的消息……」 「全新的制服带着生涩感,清纯气息里蕴藏难以掩饰的魅力。」 「…………」 「简直是含苞待放的花蕾,翠绿萌发的嫩芽。 没错……萌!这就是萌!唔?」 情绪不断亢奋高涨,朝着频频后退的深雪缓缓接近的八云,忽然一个转身放低重心,把左手举到头上。 随着「啪」一声沉重的声响,手臂挡下了一记手刀。 「师父,深雪在害怕了,可以请您冷静一点吗?」 「……达也,不错喔,居然能进逼到我的背后,喝!」 八云以左手牵制达也的右手,并且挥出右直拳。 达也将右手斜挥挣脱束缚,宛如包覆般接住这一拳,就这么收进腋下。 八云顺势往前翻,抬腿踢向达也的后脑杓,达也则是扭动身体闪躲。 两人拉开间距。 旁观者不禁发出叹息。 不知何时,对峙的两人身边围着一群观众了。 达也与八云再度过招。 手心冒汗紧握拳头的人,并不是只有深雪而已。 ◇ ◇ ◇ 达也从国一开始,正确来说是从该年十月就持续至今,每天早上都会进行的这场例行骚动结束之后,境内再度恢复寂静。门徒们回到自己的岗位,留在正殿前院的人,只剩下达也与深雪这对兄妹和八云。 「老师请用。哥哥也需要吗?」 「喔喔,深雪,谢谢你。」 「……稍等一下。」 汗流浃背却依然维持从容表情的八云,露出笑容从深雪手中接过毛巾和杯子。相对的,在地上躺成大字型气喘吁吁的达也,则在举起单手回应后,才好不容易从地面坐起。 「哥哥,您不要紧吧……?」 达也虽然起身却依然坐着。露出担心表情的深雪,不在乎裙子会脏掉就跪在达也身旁,以手上的毛巾为他擦拭流下的汗水。 「嗯,我没事。」 虽然不是在意八云的消遗视线,但达也从深雪手中接过毛巾,一鼓作气振作起身。 「抱歉,害你裙子沾到泥巴了。」 说出这番话的达也,运动服已凄惨到不只是沾到泥巴的程度了,但深雪未指摘这点。 「这算不了什么。」 深雪以笑容如此回应,并不是伸手拍裙摆,而是从制服内袋取出长方形薄型行动终端装置。装置表面几乎整面都是触控式萤幕,深雪以熟练的动作,在萤幕输入简短的数列。 深雪手上所拿的,是行动终端装置形态的泛用型cad。相较于最普及的手镯形态,虽然有失手没抓稳就会掉落的风险,不过拥有只要习惯后就能单手操作的优点,是讨厌实作时双手受限的上级魔法师爱用的类型。 cad以非物理光线描绘出的复杂图样,被吸入握着cad的左手后,魔法发动了。 现代的魔法师使用魔法工学创造的电子机器——cad,取代既有的法杖、魔道书、咒文与印契来发动魔法。 cad内藏「感应石」,这是将想子讯号与电流讯号进行双向变换的合成物质,魔法师注入想子,让cad输出预先储存为电子资料的魔法阵——也就是启动式。 启动式是魔法的设计图,里头的情报量甚至超越了冗长的咒文、复杂的图样、忙碌变换的结印手势等的总和。 人类的身体就是想子的良导体。魔法师透过身体吸收cad输出的启动式,送入位于潜意识之中,魔法师之所以是魔法师的精神机构——魔法演算领域。魔法演算领域会依照启动式,构筑使用魔法的情报体和魔法式。 cad就像这样,能够瞬间提供构筑魔法的必要情报。 不知道从何处出现的无形云朵,附着在深雪的裙子、包覆双腿的黑色内搭裤、换穿凉鞋的双脚直到脚尖。 从空中涌现的微小粒子,从达也背上冲刷全身而去。 微光薄雾散去之后,两人身上的制服与运动服一尘不染。 「哥哥,要吃早餐吗?老师不介意的话也请一起享用。」 就像是理所当然,深雪以极为平凡的语气如此说着,轻轻举起手中的篮子。 达也很清楚,这种程度的魔法,其实对于妹妹来说「算不了什么」。 ◇ ◇ ◇ 达也与八云坐在缘廊享用三明治。 深雪只吃了一块,就忙着递茶或是把三明治分装在小盘子,将达也照顾得无微不至。 对于这幅光景会心一笑,表情却有些令人不敢领教的八云,接过光头(已剃度)徒弟递出的手帕擦拭双手和嘴角,合掌向深雪道谢之后,以深有所感的语气轻声说道: 「如果只比体术,我或许已经打不赢达也了……」 这是毋庸置疑的称赞。 若有其他门徒在场,应该无法回避他们羡慕的眼神吧。实际上,正在八云身边待命的徒弟,听到这样的称赞之后,就朝达也投以嫉妒与羡慕的视线。 深雪与有荣焉露出喜悦的神色。 然而如此单纯的称赞,并没有率直打动达也的心。 「体术不分轩轾,却单方面被修理到这种程度,我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达也听起来像是抱怨的这段反驳,使得八云无奈地轻声一笑。 「这是当然,达也。因为我是你的师父,刚才是以我擅长的领域过招。 你才十五岁,要是我输给还没出师的你,我的徒弟们都要跑掉了。」 「我认为哥哥可以再率直点。老师难得称赞您,我觉得您挺胸放声大笑也不为过。」 深雪也一样,虽然语气平淡不以为然,嘴角却浮现另一种意义的笑容。 「……就某方面来说,我这么做会变成一个讨人厌的家伙……」 八云与深雪都是面带笑容如此消遣,但他们是在安慰以及鼓励自己。达也可没有顽固到无法理解这一点。 达也脸上的苦笑,变成没有难受心情的普通苦笑了。 ◇ ◇ ◇ 上班上学的人群,接连整齐走进停下来的小型车厢。 客满电车这样的说法,如今已经走入历史了。 电车依然是主要的公共交通工具,不过形态在这一百年来大幅改变。 能够收容数十人的大型车辆,只用在某些指定座位的长程高速交通工具。 现代的主流名为「电动车厢」,是以中央系统控制的两人或四人小型轨道电车。 动力与能量都是由轨道提供,所以车厢体积是同级汽车的一半。 乘客依序搭乘并排于月台的电动车厢,车厢读取车票或月票目的地,再沿轨道前进。 轨道依照速度分成三条,由交通管制系统控制车厢间距,从低速轨道逐渐切换到高速轨道,快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再从高速轨道切换回低速轨道,进入目标车站的月台。 这样就像是在高速公路一边变换车道一边行驶,不过随着管制系统的进步,已经可以进行高密度的运作,运输量等同于连结几十个车厢的大型车辆。 如果是市区的中长程路线,车厢就会收纳在连结车里,并且使用第四条高速轨道,乘客可以走出车厢,利用大型连结车内部的设备稍做休息。不过 上班族或学生几乎用不到。 像是早期恋爱小说那种在电车里的邂逅,不可能发生在现代搭乘电车通学的过程。 虽然没办法当成与朋友会合的地点,但也不会受到色狼的骚扰。 电动车厢内部没有监视器或麦克风。 乘客在行进途中无法离席,而且座位之间也有设置着紧急隔离墙。因为必须以个人隐私为优先,这是社会的共识。 如今电车和自用车一样,成为一种私人空间了。 设置防范措施,只能单人依序搭乘的电动车厢,也可以单人搭乘一个两人车厢(四人车厢搭乘人数未满三人就会额外收费),不过达也与深雪当然并没有分开搭乘,今天也是并肩排队搭乘通学电车。 「哥哥,其实……」 打开终端装置萤幕阅览新闻的达也,听到妹妹有些犹豫的话语之后连忙抬头。 这个妹妹很难得像这样支吾其词。 大概是什么坏消息吧。 「昨天晚上,那些人打电话给我……」 「那些人?噢…… 所以,爸爸他们又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情?」 「不,并没有…… 好歹在祝贺女儿入学的时候要慎选话题,那些人似乎明白这一点。 所以……哥哥那边,果然……?」 「噢,是这个意思啊……他们和往常一样。」 哥哥的这句话,使得妹妹表情一沉低下头,下一瞬间,遮住表情的长发底下,洋溢出似乎听得到咬牙声音的怒气。 「这样啊……我原本抱持淡淡的期待,以为再怎么样都会祝贺一声,结果哥哥连一封邮件都没收到吗……那些人,那个……」 「冷静下来吧。」 深雪因为无法言喻的激烈情绪而颤抖,达也稍微用力握住相邻的手如此安抚。 室温忽然降低,车内温度低于规定温度,使得暖气不合时宜地立刻启动,吹出暖风的声音充斥于沉默的车厢。 「……非常抱歉,我一时失控了。」 确认魔力不再失控之后,达也放开深雪的手。 松手的时候,达也轻拍她的手,露出不以为意的笑容,与深雪四目相对。 「我无视于爸爸要我去公司帮忙的命令决定升学。 所以他当然不会向我祝贺。 你也很清楚爸爸的个性吧?」 「自己的父亲个性如此幼稚丢脸,我才会这么生气。何况如果是要逼哥哥离开我身边,照道理应该先知会我,然后再得到阿姨的允许才对,他却没这个胆量。 到头来,那些人到底要利用哥哥到什么程度才肯罢休?十五岁的少年就读高中,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吧?」 对于深雪「得到阿姨允许」的说法,达也感受到强烈的突兀感——因为无论是谁下令,达也都不打算让深雪孤单一人——但是达也没有将想法显露出来,而是刻意以明显是装出来的模样露出嘲弄的笑容。 「高中并不是义务教育,所以也不是天经地义。 爸爸和小百合阿姨是因为认同我能够独当一面,才会想要利用我吧? 只要解释成我很可靠,你就不会气成这样了。」 「……既然哥哥这么说了……」 虽然有点不甘愿,深雪还是点了点头。达也见状暗自松了口气。 两人的父亲在魔法工学机器制造公司「four leaves feology」的研究所担任开发总长。深雪并不知道,这样的父亲实际上要求达也担任什么职务,只误以为是把工作之余完成的小东西交给达也,做一些正常的工作。 其实达也只被当成研究测试品的修复装置。要是深雪知道这个事实,真的有可能气到导致交通系统瘫痪。 无视于达也内心的担忧,通学电车顺利切换到低速轨道。 ◇ ◇ ◇ 迎接开学第一天的一年e班教室,笼罩着杂乱的气氛。 其他教室应该也差不多吧。 昨天似乎就有许多学生打过照面,教室各处已经出现闲聊的小团体了。 总之也没有熟到能打招呼的对象,所以达也看向桌子上的编号,想要寻找自己的终端装置。不过出乎意料有人叫他的名字,使得他抬起头来。 「早安~」 声音来自一如往常充满开朗活力的艾莉卡。 「早安。」 她身旁的美月,低调露出卸下心防的笑容看过来。 两人似乎已经完全熟识,艾莉卡就这样轻轻靠坐在美月桌旁挥手示意。她们大概在看见达也之前都在聊天吧。 达也举手回以问候,并且走向两人。 司波与柴田,与其说巧合,更像是基于五十音的顺序吧,达也的座位就在美月旁边。 「我们又是邻居了,请多指教。」 「我才是,请多多指教。」 美月以笑容回应达也这句话。随即她旁边(要说在她上面也没错)的艾莉卡露出不满的表情——大概是故意的。 「总觉得我被排挤了。」 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捉弄人。 不过达也并没有可爱到会因而动摇, 「要排挤千叶同学应该很困难吧。」 达也这种干脆的声音和语气,使得艾莉卡眯着眼睛,给了他一个白眼。这次看起来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 「你交游广阔擅于社交的意思。」 即使承受艾莉卡的白眼,达也依然面不改色,表情依然是一派轻松。反倒是艾莉卡露出颇为不甘心的表情。 「……司波同学,你其实个性很差吧?」 美月忍不住笑出来了。达也以眼神余光看着这样的她,把学生证插入终端装置,开始检视内藏的资讯。 从修课规定、风纪规定、硬体设施的使用规定,还有入学相关活动、自治活动的说明、第一学期的科目,达也高速卷动翻页,将内容灌入脑中,只以键盘操作就完成选课程序。在抬起头想喘口气时,达也的视线与坐在前面座位,瞪大眼睛看着达也双手的男学生相对。 「……你要看也无妨,只是……」 「啊?噢,抱歉。 因为很稀奇,所以不小心看到入迷了。」 「会稀奇吗?」 「我觉得很稀奇啊。我第一次看到这个时代还只以键盘输入指令的人。」 「习惯之后用键盘输入比较快。视线定位和脑波指向的准确度还不够。」 「我就是想说这个。你打键盘的速度好快,光是这一招就不愁吃穿了吧?」 「不……顶多只能用来打工而已。」 「是吗……? 喔,忘记还没自我介绍。 我是西城雷欧赫特。爸爸是混血儿,妈妈是隔代混血儿,所以外表虽然是纯日式风格,名字却是西方风格。擅长的术式是聚合系的硬化魔法。将来志愿是从事身体劳动的工作,例如警察的机动部队或是山岳警备队。 叫我雷欧就好。」 以现代年轻人的角度来看,刚就读高中就决定未来志愿算是挺稀奇,但魔法科高中的状况就不一样了。魔法师(的种子,或者说嫩芽)的能力……更正,应该说素质,与未来出路有着密切关连。所以雷欧会在自我介绍时讲到将来想从事的职业,达也并不会感到意外。 「我是司波达也,一样叫我达也就好。」 「ok,达也。 所以你擅长什么魔法?」 「我不擅长实技,所以想成为魔工技师。」 「原来如此……毕竟你 看起来挺聪明。」 魔工技师又称为魔工师,是魔法工学技师的简称。辅助、增幅或强化魔法的机器,就是由这些技术人员进行制造、开发或调整。像是现在魔法师必备的工具cad,要是疏于让魔工技师进行调整,就会比积灰尘的魔法书还不如。 虽然在社会上的评价比魔法师低一级,但是在业界的需求比一般水准的魔法师还要高。一流魔工师的收入,甚至凌驾于一流魔法师。 基于此原因,对于不擅长实技的魔法科学生,魔工师并不是罕见的志愿,不过…… 「咦?怎么回事?司波同学想当魔工师?」 「达也,这家伙是谁?」 宛如听到独家新闻而亢奋探头过来的艾莉卡,雷欧以不太敢领教的态度指着她问道: 「唔哇,劈头就叫我『这家伙』?而且还用手指?没礼貌的家伙!没礼貌的家伙!没礼貌的家伙!不受女生欢迎的男生就是这点最讨厌!」 「什么?没礼貌的是你吧!别因为脸蛋长得颇正点就嚣张!」 「外表很重要吧?不过把邋遢错当成豪迈的臭男人应该不会懂。 何况你那种落后一个世纪的用词是怎样?现在已经不流行罗~」 「你…你…你……」 艾莉卡一本正经露出嘲笑,低头斜视。雷欧则是哑口无言到差点低声咆哮。 「……艾莉卡,别这样。你讲得有点过分了。」 「雷欧也别说了,你们以目前来说彼此彼此,而且你应该说不过她。」 在一触即发的气氛之中,达也和美月各自出面打圆场。 「……既然美月都这么说了……」 「……知道了。」 两人转头,但目光仍然放在对方身上。 同样倔强,不服输的个性也是半斤八两。达也不禁心想,这两人或许会意气相投。 ◇ ◇ ◇ 预备铃声响起,位于各处的学生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这方面的程序和上一个世纪相同,但是接下来就不一样了。 没有通电的终端装置自动开启,已经启动的终端装置则是萤幕重置,同时教室前方的投影幕显示一段讯息。 【——新生课程于五分钟之后进行,请回到座位待命。还没将学生证插入终端装置的学生,请尽快完成程序——一 这些讯息对于达也来说完全没有意义。既然已经完成选课程序,这种加入过度视觉效果的线上指引,只会令人觉得枯燥乏味。在达也打算跳过这些程序搜寻校内资料的时候,发生了出乎预料的状况。 随着上课声响起,教室前门开启了。 并不是迟到的学生。开门的人不是穿着制服,是身穿套装的年轻女性。 虽然不到众人公认的程度,不过是很标致的美女,而且娇怜的感觉比美貌更胜一筹。这名女性站在从地面升起的讲桌前面,把腋下的大型行动终端装置放在桌上,然后环视教室。 感到意外的似乎不只是达也,整间教室充斥着困惑的气息。 使用桌上终端装置进行线上教学的学校,不会有教师站在讲台上。既然课程都是透过终端襞置进行,优先顺位较低的例行公事连络,更不会刻意派职员来到教室传达。理论上只有发生某种异常状况,才会用到教室里的教职员专用终端机。 不过,这名女性毋庸置疑是教职员。 「好的,看来没人缺席。 那么各位,恭喜你们入学。」 好几名学生被引得行礼致意——像是达也刚认识的前座男生,就老实回应「啊,谢谢」并且低头致意——但是达也只有对这名女性的奇妙举止感到纳闷。 首先,只是确认出席状况的话,就不需要以肉眼环视教室。安装在终端装置的学生证,会及时反应学生的出席状况。 学校的相关人员,不需要扛着那种尺寸的终端装置到处跑。校内各处都有设置终端机,刚才从地面升起的讲桌,应该也有内建一台附设萤幕的终端机。 何况,到头来她到底是什么身分?入学说明书里,并没有提到这所学校有采用「级任导师」这种过时的系统—— 「初次见面,我是在这所学校担任综合辅导老师的小野遥。我们综合辅导老师的工作,就是担任各位的谘商对象,有必要的话,再为各位引介各专门领域的辅导老师。」 (……这么说来,确实有提到这方面的事情……) 缺乏「找人商量烦恼」这种念头的达也,在阅读学校简介的时候随意读过了这一段,不过拥有完善的辅导机制,也是这所学校的卖点之一。 「综合辅导老师共有十六位,以一男一女为搭档,在每个学年都会负责一个班。 本班由我和柳泽老师负责。」 女性讲到这里暂时停顿,操作讲台的终端机,随即教室前方的投影幕与学生桌上的萤幕,显示出一名男性的上半身。 「初次见面,我是辅导老师柳泽,和小野老师共为各位的辅导老师,请多指教。」 讲台上的「小野老师」——遥,就这么让柳泽老师显示在萤幕上继续说明。 「就像这样,辅导工作可以借由终端装置进行,直接前来商量事情也没问题。通讯过程会加上量子密码,谘商结果保存在独立的资料库,所以不会泄漏各位的隐私。」 遥说到这里,把达也误以为是大型行动终端装置的书本型资料库拿起来给大家看。 「本校会全力辅助各位度过充实的校园生活。 ……所以各位同学,请多多指教罗!」 至今的正经语气大幅改变,成为轻松又柔和的语气。 教室里充斥着松懈的气息。 紧张与放松,这是连自己的容貌也计算在内,颇为高明的情感操控。 令人感觉这名教师历练颇深,与她年轻——宛如大学刚毕业的外表并不符合。 如果一对一进行这样的对话,或许会连原本不想讲的事情都讲出来。 这是担任辅导老师很重要的资质,但这名教师即使担任女间谍应该也行得通。 不能对她轻忽大意——达也如此心想——她身后的投影幕上,被冷落的年长同事逐渐露出困惑的表情,察觉到这一点的她频频低头致歉并且切换画面。如果没有看到这一幕,达也对她的这种印象应该会更加强烈吧。 遥轻咳一声,重新露出职业笑容(?),若无其事继续说道: 「接下来会在各位的终端装置,播放关于本校课程与硬体设备的导览介绍,接下来进行选修科目的登录,新生说明就结束了。有不懂的地方请按下呼叫键。已经看过课程与硬体设备介绍的同学,可以跳过导览直接进入选课系统。」 在这个时候,看着讲台萤幕的遥露出「哎呀?」的表情。 「……已经完成选课程序的同学可以先离开。不过开始进行导览之后就禁止离开了,所以想离开的同学请趁现在。离开时请不要忘记学生证喔。」 就像是等这句话很久了,某人的椅子发出喀咚一声。 起身的人并不是达也。 是位于靠窗前排,与达也座位有段距离,看似神经质的纤瘦少年。 他朝着讲台行礼致意,随即绕到教室后门前往走廊。 他抬起头,完全不在乎两侧观察的视线,以高傲态度离开教室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在逞强而稍微引人感兴趣,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不只是达也,教室里大约一半学生的目光都落在少年的背影,不过很快就将视线移回桌面了。 看来没有其他人要先离开。达也并不想做出那么显眼的举动离开 这里。 达也将目光移回手边,思考着要查阅什么情报打发时间,并且将手放在键盘上,但他忽然察觉到某种视线而抬起头来。 遥在讲台后方看着他。 即使视线相对,她也没有移开目光,而是朝着达也嫣然一笑。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后来也一样,只要回过神来,就会发现遥向达也投以微笑。并不是一直如此,而是简短又低调,没有令其他学生有所质疑。但也因此更加营造出另有隐情的气氛。 达也可以断言,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她。 由于投以笑容的频率明显超过客套的程度,因此达也试着搜寻自己的记忆。 他也因此得以打发时间,不过…… (应该不是……要让我放松心情吧?毕竟那样反而会影响心情的平静…… 即使不是课程讲师,不过校方人员总不会在教室向学生搭讪吧。这应该不可能……) 能推测的可能性,就是达也明明和先行离开的学生一样完成选课程序,却依然留在座位上,所以引起对方的兴趣。不过即使如此——以好听一点的说法——感觉她也太亲切了。 「达也,中午之前有什么打算?」 在独自纳闷的时候,前方座位传来这样的声音。 雷欧就像是要当成招牌姿势,反过来跨坐在椅子上,把双手放在椅背再让下巴靠上去,以这种和刚才完全一样的姿势看向达也。 现在的国中与高中已经没有在教室吃饭的习惯了。虽然已经提高防水防尘功能,终端装置依然是精密机器。要是不小心洒到汤汁,无法保证不会导致悲惨的下场。 不是去餐厅,就是到中庭、楼顶或是社办,或是随便找个适当的地方。 而且,餐厅还有一个多小时才会开。 「我原本想留在这里看资料目录……ok,我奉陪吧。」 原本开心闪亮的双眼,因为达也的第一句话而略微失望。对于雷欧这种非常好懂的表情,达也露出苦笑点了点头。 「所以,要去哪里看看?」 公立学校直到国中都不会教导魔法。拥有魔法天分的孩子,是在放学之后,由公立补习班教导魔法的基础入门课程。在这个阶段,不会对孩子们的魔法技术进行优劣评比,纯粹让他们尽情发挥潜力,至于拥有的天分是否足以在将来从事魔法相关工作,是由本人以及监护人进行确认。部分私立学校会把魔法教育纳入课外活动的范畴,但是不会把魔法列入成绩计算,这一点做得非常彻底。 正式的魔法教育是从高中课程开始。虽然第一高中是魔法科高中里屈指可数的窄门,但还是有很多来自普通国中的学生。与魔法相关的专门课程,是这些学生从来没看过的内容。 对于不熟悉专门课程的新生们,为了尽可能减轻他们的困惑,今天与明天定为参观实际上课状况的日子。 「要去工房看看吗?」 这是雷欧对于达也这个问题的回答。 「不是去竞技场吗?」 出乎意料被如此回问,雷欧咧嘴一笑。 「我看起来果然是这种风格吗? 但也没错就是了。」 既然能考进这所学校,学业成绩当然不会差,不过这名少年充满活力,比较像是户外型,老实说有种调皮的感觉。比起在工房研究精密机械,他更适合在竞技场大显身手。有这种感想的肯定不只达也一个人。 不过听到雷欧接下来这段话,达也就承认自己的想法错了。 「硬化魔法要和武器完美组合,才能发挥最好的效果。 我好歹想学会如何保养自己使用的武器。」 「原来如此……」 雷欧说他想成为警察,而且是机动队员或是山岳警备队员。如果将来真是如此,那他使用警棍、盾牌、斧头、开山刀这种单纯武器的机会也很多。这些都是适合使用硬化魔法的道具,而且是否熟悉材料性质,将会大幅左右硬化魔法的效果。 看来这名同班同学,对于自己适性与生涯规画的考量程度,远超过外表给人的感觉。 「如果要去参观工作室,要不要一起去?」 在两人有所结论的时候,邻座传来这个有些客气的同行邀请。 「柴田同学也要去工房?」 「是的……因为我的志愿是魔工师。」 「啊,感觉我能理解。」 从美月后方加入话题的是艾莉卡。与刚才类似的这种模式,使得雷欧故意皱眉。 「你怎么看都适合干粗活吧?去竞技场吧。」 「我可不想被你这只野生动物讲这种话!」 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 「你说什么?居然大气不喘就擅自断言?」 艾莉卡与雷欧的拌嘴,有种你来我往的感觉。 「两位都别吵了……今天才第一天认识耶。」 其实他们果然很合吧?如此心想的达也叹口气出面打圆场,但两人可不会轻易罢休。 「哈,我们肯定从上辈子就是仇人了。」 「你是到田里作乱的熊,我则是受聘前来杀熊的猎人!」 「各位,我们走吧!不然没时间了。」 美月至今都是安分避免插嘴,但终于认定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所以硬是转移话题。 「一点都没错!再不快走,就只剩我们还在教室了。」 达也立刻如此搭腔。被两人连忙说出的这些话打断,雷欧与艾莉卡以不悦的眼神互瞪,然后立刻各自撇过头去。 ◇ ◇ ◇ 入学第二天,会共同行动的小团体就逐渐成形了。 这样该说快?该说慢?还是理所当然?达也并不清楚。 不过,如果说目前的组合是好是坏,达也认为十之八九是好的。 艾莉卡与雷欧开朗积极,美月虽然内向却率直纯真。 由于自觉到自己是容易冷眼旁观又消沉的个性,所以达也很庆幸高中生活首度结交的朋友,是他们这样的人。 不过,十之八九并不是百分之百。 还有百分之十到二十的担心要素。 不会感到卑微是件好事,不过这方面就没办法处理了吗?达也深刻如此认为。 「哥哥……」 另一方面,深雪以指尖捏着达也制服衣角,以困惑又不安的眼神仰望哥哥的脸。 「深雪,不用道歉。这丝毫不是你害的。」 为了帮妹妹打气,达也刻意以比较坚定的语气如此回应。 「好的,可是……要阻止吗?」 「……应该会造成反效果吧。」 「……说得也是。不过话说回来,先不提艾莉卡,没想到美月居然是那种个性……真是超乎预料。」 「……我也有同感。」 在一段距离外守护——或者说是观望——的兄妹,看向如今分成两边互瞪,气氛一触即发的一群新生。其中一边是深雪的同学,另一边的成员不用说,正是美月、艾莉卡与雷欧。 第一幕位于午餐时间的餐厅。 第二局中的餐厅以高中餐厅来说具备相当大的规模,但因为新生还不熟悉环境,每年的这个时期总是混乱又拥挤。 不过,提早结束专门课程的参观,先行来到餐厅的达也等四人,没花太大工夫就占一张四人坐的餐桌了。 虽说是四人桌,也只是相对而坐的长凳座位,若是窈窕的女学生,一边能坐三个人。 众人吃到一半的时候(雷欧已经吃完了),在男女同学环绕之下抵达餐厅的深雪,看到达也就快步走来。 此时发生了一次纠纷。 深雪想要和达也一起用餐。虽然她的个性并没有乖僻到拒绝与同学交流,不过达也在深雪心中是第一优先顺位。 这张餐桌只能再坐一个人。要选择同班同学还是达也?深雪甚至没有想过这种问题。 不过深雪的同班同学,尤其是男同学,当然希望能够和她共桌用餐。 刚开始只有委婉劝说「这么坐很挤」或是「打扰他们不太好」,不过看到深雪坚持的程度出乎意料,就出现「和二科生共桌不太恰当」或是「一科与二科要划清界线」这种说法,甚至有人要求已经吃完的雷欧让位。 对于一科生任性又傲慢的言辞,雷欧与艾莉卡的情绪几乎要爆发了。达也连忙吃完剩下的餐点,向还在用餐的艾莉卡与美月知会一声之后,就带着雷欧先行离席。 深雪以眼神向达也等四人道歉,没有坐在空出一边的餐桌座位,而是与达也走完全相反的方向离开。 第二幕是下午参观专门课程发生的事情。 通称「射击场」的远距离魔法实习教室,正在进行三年a班的实技课程。 学生会长七草真由美就在这一班。 虽然学生会成员并非依照成绩甄选,不过本届的学生会长,在远距离精密魔法领域,被称为十年只出一人的英才。而且她就像是在证实这样的才华,至今为第一高中夺下许多奖杯。 新生也有听到这样的传闻。 而且也在入学典礼,看到她更胜于传闻的美丽容貌。 许多新生涌入射击场想欣赏她的实技操作,不过能够参观的人数有限。既然如此,二科生大多会礼让一科生,不过达也他们却光明正大占据最前排的位子。 所以理所当然引人注目,而且是基于负面意义。 至于第三幕是现在进行式,美月正在大声放话。 「差不多也该死心了吧?深雪同学说她要和哥哥一起回家,别人没资格插嘴吧?」 对象是一年a班的学生,午休时间在餐厅看到的那些人。 现在的状况是这样的:放学之后,达也在等待深雪,不过跟着深雪前来的同学们,却有人以一点小事来找麻烦,这就是事件的开端。顺带一提,引发事端的是女生。男学生终究是在意周围(或是深雪)的目光,所以刚开始没有多说话,不过现在已经把这种客气心态,应该说把这种良知抛到脑后了。 「深雪同学并没有把各位当成碍事的人吧?如果想一起回去,跟着一起走不就好了?但是各位有什么权利拆散他们两人?」 对于一科生蛮横不讲理的行动,首先按捺不住的人,出乎意料居然是美月。 她以礼貌的语气,毫不留情提出中肯的论点。 而且至今也是丝毫不退让,朝着一科生大展辩才。 是的,她的论点刚开始非常中肯,不过…… 「讲『拆散』似乎不太对吧……」 达也在不远处轻声说着。他觉得这种说法似乎有种决定性的错误。 「美…美月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听到哥哥的细语,深雪不知为何慌了起来。 「深雪……为什么你会慌张?」 「啊?不,我没慌张吧?」 「而且为什么是疑问句?」 处于事件中心的兄妹也以耐人寻味的方式开始混乱时,贴心程度百分百(?)的朋友们,情绪越来越激动了。 「我们有事情要找她商量!」 与深雪同班的男同学之一如是说。 「没错!虽然会对不起司波同学,不过只是稍微借点时间罢了!」 与深雪同班的女同学之一如是说。 他们的任性说法,使得雷欧发出盛气凌人的笑声。 「哈!要商量就在自活(自治活动)的时候再说吧。应该有预留时间吧?」 艾莉卡也露出充满挖苦态度的笑容和语气回嘴。 「既然是商量事情,就先征得当事人的同意吧? 无视于深雪的意愿,哪叫做什么商量?这是原则问题。你们都已经是高中生了,却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艾莉卡像是故意要激怒对方的话语和态度,正如期望激怒刚才说话的男学生了。 「少罗唆!别班的家伙,何况还是杂草,没资格对我们花冠说三道四!」 因为带有歧视意义,所以校规禁止学生使用「杂草」这个词。虽然在大半场合已经成为有名无实的规定,不过即使如此,也不应该用在这种众目睽睽的场合。 该说不出所料还是出人意外(应该是前者吧),是美月率先对这句谩骂正面起反应。 「我们同样都是新生吧?在这个时间点,各位花冠到底在哪方面比我们优秀了?」 虽然这句话的音量绝对不大,不过美月的声音不可思议地响遍校庭。 「……哎呀呀。」 这下不妙了。达也的这个想法,化为简短的叹息轻声脱口而出。 他的轻声叹息,被一科生压抑情绪的咽息声盖过,只有身旁的深雪听见。 「……如果想知道我们多么优秀,那就告诉你们吧。」 依照校内的规章,美月的主张合情合理。不过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同时否定了这所学校的机制。 「哈,有意思!我务必要向各位讨教一下!」 对于一科生宛如威吓或最后通牒的这番话,雷欧拉高分贝挑衅回应。虽然事到如今有这种感想也没用,但现在完全是「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状态。 公理在美月这边。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安于现今体制的人们,无论师生都会在情感上有所抗拒。 即使在此明显违反校规,若不是美月他们这一边所为,大多数的人都会视而不见。 尽管这种行为不只是违反校规,甚至违反法律。 「那我就告诉你们吧!」 只有学生会以及部分委员会的成员,可以在校内携带cad。 在校外使用魔法会受到法令的详细管制。 然而,并没有限制学生在校外携带cad。 因为没有意义。 cad如今是魔法师的必备工具,但不是使用魔法时不可或缺的要素。即使没有cad也能使用魔法,所以法令没有禁止持有cad。 因此持有cad的学生,会在开始上课前将cad交给事务室保管,在放学时领回。 也因此,放学回家的学生持有cad,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特化型?」 然而,要是用在其他学生身上,就是一种异常事态……不,应该说紧急事态。 如果使用的cad是重视攻击力的特化型更不用说。 术式辅助演算机(cad)分成「泛用型」和「特化型」两种,泛用型最多可以储存九十九种启动式,因此对使用者造成的负担较大。特化型只能储存九种启动式,不过具备辅助系统减轻使用者负担,因此可以更快发动魔法。 依照这样的特质,特化型cad大多用来储存攻击魔法的启动式。 以旁观学生的尖叫声为背景音效,模拟手枪外型的特化型cad「枪口」瞄准雷欧。 这名学生并不是只有嘴里说得好听。 拔出cad的身手与瞄准的速度,明显都是惯于和其他魔法师交战的动作。 魔法实力大幅受到天分的影响。 同时也大幅受到血统的影响。 既然是以优秀成绩进入这所学校成为一科生,即使没有在学校受过魔法教育,肯定也有许多学生在帮忙家 人、家业或亲戚的过程中累积实战经验。 「哥哥!」 深雪还没说完,达也就已经伸出右手了。 朝着伸手构不到的距离伸出手。这是基于某种意义的动作吗?还是来自思绪之外,毫无意义的反射动作呢? 无论真相为何,这个动作没有对场中造成任何结果。 因为—— 「咿!」 发出尖叫的是以枪口瞄准的一科生。 手枪造型的cad从他的手中弹飞了。 艾莉卡手上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出现的伸缩警棍,维持着拔出来的姿势,面带笑容站在男学生面前。她的笑容没有丝毫动摇或焦虑。光是看到她甚至洋溢风范的犀利收招动作,就知道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样的情绪。即使同样的事情重复一百次,艾莉卡的警棍肯定会打掉一科生的cad一百次。这一幕足以令人确定她拥有这样的实力。 「以这种间距来说,动身体会比较快吧?」 「虽然我有同感,不过你这家伙,刚才原本想连我的手一起打下去吧?」 一解除收招状态,艾莉卡就恢复为原本轻浮的模样,得意洋洋如此说着。回应她的则是刚才伸手要抓对方的cad,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手抽回来的雷欧。 「哎呀~没这回事喔~!」 「不准故意笑成这样敷衍我!」 艾莉卡以握警棍的手抵着嘴角,发出「喔呵呵呵呵」这种搞不懂是不是想敷衍带过的笑声,使得雷欧的情绪几乎要容忍到极限。 「我是说真的。来不来得及闪躲,只要看身手就知道了。 你虽然看起来像是笨蛋,实力倒是很有水准。」 「……你在瞧不起我吧?你这家伙,从一开始就瞧不起我吧?」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你只是看起来像是笨蛋。」 两人忘了目前还在眼前的「敌人」,面对面大声地拌嘴。使得达也、深雪以及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不过最快回过神来的,是与他们对峙的深雪班上同学。 并不是特化型演算装置被打掉的男学生,而是他身后的一名女学生,以手指滑过手镯形状的泛用型cad。 内藏系统开始运作,并且展开启动式。 启动式是魔法的设计图,是用来直接构筑魔法式的程式。 启动式展开完成之后,位于潜意识的魔法演算领域会读取启动式,为座标、强度、持续时间之类的变数输入目的值,依照启动式记载的程序,构筑想子情报体与魔法式。 在人类内部世界的演算领域构筑完成的魔法式,传送到潜意识领域最上层暨意识领域最底层的「基干」,从意识与潜意识之间的「闸门」投射到外部情报世界。借此,使得魔法式对投射对象「伴随事物现象而来的情报体」——在现代魔法学,沿用希腊哲学用语称为「个别情报体」——进行干涉,暂时改写投射对象的情报。 有事象必有情报。 只要改写情报,就能改写事象。 记迤于想子情报体的事象定义,会暂时改写现实世界的事象。 这就是借由术式辅助演算机发动的魔法系统。 构筑想子情报体的速度,就是处理魔法的能力;能够构筑出来的情报体规模,就是演算魔法的极限;将魔法式改写成个别情报体的程度,就是干涉现实的强度。现在,这三个要素被统称为「魔法力」。 为魔法式设计图的「启动式」也是种想子情报体,但启动式本身无改变事象的效果。 是用来将使用者输入的想子,转变为讯号回传给使用者。 简单来说,这就是cad的功能,魔法师根据cad提供的想子情报体=启动式,构筑出能够改写事象的想子情报体=魔法式。 特化型cad大多制作为枪的外型,是要使用相当于枪身部分的瞄准辅助系统,在展开启动式时就预先写入座标情报,借以减轻使用者的演算负担,并不会从枪口射出想子波。 从魔法师到cad,再从cad到魔法师。 要是这样的想子流动受到阻碍,以cad发动的魔法就会失效。 比方说,要是启动式在展开或读取的时候,受到外部的想子聚合体撞击,形成启动式的想子型态就会被扰乱,无法构筑出有效的魔法式,使得魔法无法发动就烟消云散。 如同现在这样。 「住手!并非自卫却对他人使用魔法攻击,不只是违反校规,已经是犯罪行为了!」 女学生的cad正在展开的启动式,被想子的子弹粉碎了。 将想子直接当成子弹发射,这以魔法来说是最单纯的形态,只破坏启动式却完全没有伤害到术士本人,这种精密的瞄准和力道控制,显示射手的功力非比寻常。 原本想攻击艾莉卡他们的女学生,看到说出这句话的人之后,就基于魔法之外的打击而脸色苍白。身体无力摇晃,得由另一名女学生从后方搂住她。 发出警告,并且以想子弹阻止魔法发动的人,是学生会长七草真由美。 总是——至少就达也至今所见——挂着微笑的脸蛋,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也没有令人感到多少威严。 然而会使用魔法的人就清晰可见,规模与活性程度远超过普通魔法师的想子光,宛如灵光笼罩着她娇小的身体,赋予她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 「你们是一年a班和一年e班的学生吧? 解释一下吧,跟我走。」 以评为「冷酷」也不为过的坚定语气下令的人,是站在真由美身旁的女学生。依照入学典礼时的学生会成员介绍,她是风纪委员长,名为渡边摩利的三年级学生。 摩利的cad已经展开启动式了。 要是在这时候有所抵抗,将会立刻进行武力镇压。这一点不难想像。 包括雷欧、美月和深雪的同学们,都说不出话僵在原地。 不是基于反抗心而不想动,而是被场中气氛压得无法动弹。 达也无视于这些同学—— 并不是傲然虚张声势挺起胸膛—— 也不是悄然缩起胆量低着头—— 而是以泰然自若的脚步,和静静陪同在身后的深雪一起走到摩利面前。 对于忽然走过来的一年级学生,摩利投以疑惑的视线。 就摩利所见,达也与深雪不像是当事人。 达也不为所动承受这样的视线,在不失礼节的范围之内简单行礼致意。 「不好意思,我们胡闹过头了。」 「胡闹?」 听起来唐突的这番话,使得摩利微微蹙眉。 「是的。 森崎家代代相传的『迅发』非常有名,原本是请他示范作为参考,不过因为场面过度逼真,所以一不留神就出手了。」 刚才以cad指着雷欧的男学生,惊讶得瞪大眼睛。 其他一年级学生,也基于和刚才不同的另一种原因哑口无言。在这样的气氛之中,摩利朝着艾莉卡手中的警棍,以及掉到地上的手枪型演算装置看了一眼,再让视线扫向刚才想违法使用cad的男女两名新生令他们发抖,然后看向达也露出冷笑。 「那么,为什么后来会有一年a班的女生想要发动攻击型魔法?」 「应该是吓到了吧。光是反射动作就能进行启动程序,不愧是一科生。」 虽然回答时的表情看似认真,声音却有种睁眼说瞎话的感觉。 「你的朋友差点遭受魔法攻击,即使如此,你还是宣称这是胡闹?」 「虽说是攻击,但她想发动的是造成眩目的闪光魔法,而且并不是足以令人失明或 产生视力障碍的等级。」 再度有人暗自咽了口气。 冷笑转变成感叹。 「喔……看来你似乎可以解读展开的启动式。」 启动式是用来构筑魔法式的庞大资讯集合体。 对于魔法式拥有何种效果,魔法师可以经由直觉来理解。 魔法式干涉个别情报体的时候,个别情报体会抗拒改变而产生反作用力,由此可以解读魔法式会对现实世界造成何种改变。 然而启动式本身只是一个资讯集合体,因为情报量过于庞大,即使是发动的魔法师本人,也只能在潜意识领域进行半自动的处理。 要解读启动式,就像是要详读冗长的字串,在脑中重现字串所叙述的图像。 能够感受到启动式并且进行理解,一般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不擅长实技,不过擅长分析。」 然而达也若无其事,只以「分析」两个字,将这种超乎常理的技能带过。 「……看来你也擅长含糊其词。」 介于衡量斤两和怒目相视之间的视线。 深雪向前一步,像是要保护独自首当其冲的哥哥。 「如哥哥所说,真的是一点小误会。 抱歉劳烦到各位学姐了。」 深雪毫无心机地当面深深低头致歉,使得摩利露出魄力尽失的表情移开视线。 「摩利,这样应该就行了? 达也学弟真的只是见习吧?」 怎么不知不觉间改用名字称呼了?虽然达也如此心想,但是真由美难得伸出援手,他当然不能拒绝。 达也使用和刚才相同的正经表情点了点头,随即真由美不经意露出得意洋洋——就像是暗示「欠我一次」——的笑容。 「虽然没有禁止学生间相互交流,不过关于使用魔法,光是启动就有各种细部限制。 这部分是第一学期就会教到的内容。 在这之前,这种必须发动魔法的自习活动,还是节制一下比较好。」 真由美恢复为正经的表情如此训诫,站在前方的摩利,也以形式上的语气进行宣判。 「……既然会长这么说了,这次就不予过问。今后不准发生类似的状况。」 吴越同舟的众人连忙站直身体同时低头致意,摩利看也不看就转过身去。 然而,她在踏出脚步的时候停止动作,就这么以背对的姿势询问。 「你叫什么名字?」 只有把头转过来的摩利,细长眼睛的一角捕捉到达也的身影。 「我是一年e班的司波达也。」 「我会记得的。」 反射性地差点说出「不用了」这三个字的达也紧闭着嘴,把叹息吞回肚子里。 ◇ ◇ ◇ 「……我可不会当成是人情啊。」 看着学生会成员消失在校舍之后,最先动手——也就是受到达也庇护的a班男学生,向达也投以带刺的视线,以同样带刺的语气如此说着。 达也露出无奈的表情看向身后。 男学生的朋友们,脸上的表情都和他相似。 至少现场没有情绪激动过头的人物。对此感到安心的达也,将视线移回那名带刺的a班男学生身上。 「我没有当成要做人情给你,所以放心吧。 因为关键不是我的口才,而是深雪的诚意。」 「哥哥虽然擅长说赢别人,却不擅长说服别人。」 「一点都没错。」 对于深雪状似故意的怪罪眼神,达也以苦笑回应。 「……我的名字叫做森崎骏,正如你看穿的结论,是森崎家的直系后代。」 这对兄妹的对话,就某方面看来是一种温馨的互动。大概是被这种气氛挫了锐气,少年露出比较没有敌意的表情自报姓名。 「不要说『看穿』,不是这么夸张的事情。 我只是看过模范实技的影片资料罢了。」 「啊,这么说来,我好像也看过。」 「所以,你这家伙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想起来。你的脑袋果然和达也差太多了。」 「讲得这么嚣张是怎样啊?居然想空手抓住正在启动的法机,你这种笨蛋没资格讨论脑袋的好坏啦。」 「啊啊?说我是笨蛋是怎样?」 「那个……这样真的很危险。因为以其他魔法师的想子创造的启动式,可能会使得魔法演算领域出现排斥反应……」 「就是这么回事。明白了吗?」 「艾莉卡也一样喔。就算没有直接用手摸,也可能会受到干涉。」 「你放心,因为这个有进行防护加工。」 身后朋友们交谈的话题,朝着颇有意义的方向继续延伸,不过达也与森崎就这么四目相对,一动也不动。 「司波达也,我不会承认你这个人。我们班的司波同学,应该和我们在一起才对。」 森崎丢下这番话之后,不等达也回应就转过身去。之所以会使用这种语气放话,就是因为不需要对方的回应吧。但也是因为意识到对方,才会使用这样的语气放话。 「劈头就直呼全名,而且不加称谓?」 所以达也宛如自言自语,却以清楚听得见的音量说出来的这句话,使得森崎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就这么离开现场,这应该是某种赌气的情绪使然吧。 达也刻意把这句嘀咕讲给对方听之后,身旁的深雪露出困惑的表情。 明明拥有自省的个性,却会毫不犹豫为自己树敌。这种自我毁灭型的莽撞风格,是哥哥一项很大的缺点,也是深雪从以前就很担心的事情。 只不过,森崎的这种固执,就某方面来说更加令人不敢领教。 「哥哥,是不是该回去了?」 「说得也是。雷欧、千叶同学、柴田同学,回家吧。」 总之精神上很累了。同样体会到这点的两人,很有默契地相互点头,决定离开现场。 差点导致事态恶化的那名a班女学生,此时像是要挡住去路般站在前方。不过老实说,达也今天不想再和她有所牵扯了。 达也以眼神向深雪示意,打算从她的身旁经过。 深雪理解哥哥的用意,正要说声「明天见」道别的时候,对方却先开口了。 「我是光井穗香,抱歉刚才说了那么失礼的话。」 对方忽然低下头,老实说令达也倍感惊讶。 直到刚才,这名少女虽然作风低调,却没能掩饰自己高人一等的意识。如今她的这种态度,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 「谢谢你刚才袒护我们。虽然森崎同学那样讲,但多亏大哥才没有把事情闹大。」 「……不用客气。不过请不要叫我大哥,我们一样是一年级。」 「明白了。那么,请问我应该怎么称呼……」 从眼神看来,她似乎是个主观印象很重的人。 希望不要造成什么麻烦就好了。虽然如此心想,但达也注意不让语气变差,答道: 「叫我达也就可以了。」 「……明白了。 然后,那个……」 「……怎么了呢?」 迅速以眼神交流之后,深雪走到穗香的面前。 「……方便一起走到车站吗?」 穗香以战战兢兢却隐含某种决心的表情要求同行。 比起这番话,穗香的表情更令人感到意外,艾莉卡与美月不由得面面相䝼。 虽说如此,包含她们两人和雷欧,当然也包括达也、深雪兄妹在内,都没有 拒绝她的理由,也没有拒绝她的道理。 ◇ ◇ ◇ 到车站为止的返家路途,有一股微妙的气氛。 成员是达也、美月、艾莉卡、雷欧等e班四人,深雪、穗香、以及同为a班的北山雫。她就是刚才穗香看到真由美出现而站不稳时,帮忙搂住穗香的那名女学生。 达也的身旁是深雪,至于另外一边,不知为何是穗香占据。 「……那么,深雪同学的辅助元件,就是由达也同学调整的吗?」 「是的,因为交给哥哥最令我安心。」 对于穗香的询问,深雪宛如与有荣焉,得意洋洋如此回答。 「我只是稍微整理而已。因为深雪的处理能力很强,cad不用花太多工夫调校。」 「即使如此,也要具备足以理解演算装置os的知识才行。」 美月像是在窥视似的,从深雪身边采出头来加入对话。达也带着苦笑的这番解释,似乎没有造成什么效果。 「还要具备足以连结cad基础系统的技能才行,真了不起。」 「达也同学,可以帮忙看一下我的法机吗?」 雷欧与艾莉卡转过头来如此说着。 艾莉卡之所以从「司波同学」改以「达也同学」来称呼,是因为她单方面宣称「既然光井同学可以用名字称呼,那我也行」,而且附带「相对的,你也可以叫我艾莉卡就好」这个令人感谢的交换条件。美月当然也要求进行相同的交易,而且很快就付诸实行。 「不可能。我没自信调校形状那么特别的cad。」 「啊哈,达也同学果然厉害。」 虽然难以判断达也的回应是真心话还是谦虚,不过艾莉卡是打从心底如此称赞。 「哪里厉害?」 「你知道这是法机。」 听到达也的询问,艾莉卡拎着已缩短的警棍的挂环,转动警棍露出开朗的笑容。 不过她的眼睛深处,隐藏着不同于单纯笑容的光芒。 「咦?那根警棍是演算装置?」 或许这才是期待的反应吧,看到美月睁大眼睛的模样,艾莉卡满足地点了两次头。 「美月,谢谢你做出一般该有的反应。 要是大家都已经察觉,那我就没戏唱了。」 听到这样的对话,雷欧更加疑惑地问道: 「……系统安装在哪里?依照刚才的感觉,应该不是整根都空心吧?」 「错~除了握柄外全都空心,是以刻印型术式提高强度。你不是擅长硬化魔法吗?」 「……把术式化为几何学图样,刻在感应型的合金,注入想子就可以发动的那个?如果是使用那种玩意,消耗的想子量可不是开玩笑的耶。你居然不会精力透支?说起来,刻印型的术式过度耗能,现在应该很少使用了。」 雷欧的指摘使得艾莉卡微微睁大眼睛,展现惊讶又佩服的神情。 「喔,不愧是擅长的领域。 不过很可惜,还差了一点点。 只有挥动和打中的瞬间需要提升强度,只要抓准这刹那注入想子,就不会过度消耗。 这就和『斩盔』的原理相同……慢着,大家怎么了?」(注:以日本刀劈开硬度更高的金属头盔,是非常高等的技术) 反过来置身于佩服与惊叹混合而成的气氛之中,使得艾莉卡不自在地如此询问。 「艾莉卡……我觉得你说的『斩盔』,才应该是归类在秘传或奥义的技术。 比起单纯输入大量想子厉害太多了。」 深雪代表众人如此回答。 这段指摘没有其他的意思。 然而艾莉卡紧绷的表情,显示她打从心底感到慌张。 「达也同学和深雪同学都很厉害,不过原来艾莉卡也是很厉害的人…… 难道在我们高中,普通人比较稀奇吗?」 「我觉得魔法科高中不会有普通人。」 不过美月有些脱线的发言,以及至今沉默的北山雫轻声脱口而出的精准吐槽,使得隐藏各种隐情的这股气氛,还没厘清真相就烟消云散了。 第三章 第二局中学生通学的车站名称简洁易懂,就叫做「第一高中前」。 从车站几乎是一条路直通学校。 「共乘同一班电车再各自下车」这种状况,在电车形态改变之后已经不复见,不过「放学到车站的这段路一起走」的状况,在这所学校相当频繁。 入学第二天的昨天,就已经看到很多类似例子,今天早上也从刚才就目睹许多实例。 不过达也认为,忽然就这样也太突然了。 「达也同学……你认识会长吗?」 「是在前天的入学典礼首度见面……应该是这样没错。」 对于美月的疑问,达也自己也一起感到纳闷。 「不过看不出来就是了。」 「毕竟她还特地跑过来呢。」 达也对自己的记忆力颇有自信,可以断言自己和七草真由美是在前天初次见面。不过如同雷欧与艾莉卡所说,对方的态度实在不像是刚认识达也。 「……应该是来邀请深雪加入学生会吧?」 「……但她刚才是叫哥哥的名字。」 达也身边有美月、艾莉卡与雷欧,已经是称为「固定班底」也没有突兀感的组合了。 和昨天一样,而且至今总是与深雪一起上学的达也,会在车站里、车站外面以及来到道路的时候,接连看到他们前来打招呼会合,就像是预先等候似的。 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以一天的开始来说并不差。 然而,五人悠闲走在通往校门的短程道路时,随着身后传来「达也学弟~」这种客观来看肯定很令人害臊的呼唤声,一个娇小的人影轻盈奔跑而来。认出这个人是谁的瞬间,达也就抱持某种毫无根据的确信了。今天肯定也会是风波不断的一天。 「达也学弟早~ 深雪学妹也是,早安你好。」 和深雪相比,她对自己的问候方式挺随便的。虽然达也有这种感觉,但对方是三年级学姐,又是学生会长—— 「会长,早安您好。」 所以必须谨记要恭敬有礼。 继达也之后,深雪也恭敬行礼致意。另外三人姑且也是恭敬问候,但难免有些不敢领教的感觉。一般来说,敬畏才是正常的反应。 「会长是一个人上学?」 刻意询问这个看了就明白的问题,也是在询问她是否要一起走。 「嗯,早上没有特别和朋友约好一起上学。」 这个肯定,也是在肯定达也的言外之意。 不过即使如此……还是有点装熟的感觉。 「而且我有些话想和深雪学妹谈一谈……方便一起走吗?」 这番话是对深雪说的。虽然语气颇为轻松,但轻松的程度不一样。 看来不是达也多心了。 「好的,我不在意……」 「啊,不过并不是要讲什么悄悄话。 还是说晚点再谈?」 她说完之后露出微笑,看向保持距离僵在一起的另外三人。 「会长……总觉得只有一个人受到不同的待遇,是我误会了吗?」 三人以言语和动作表示「绝对没有这回事」,真由美以满满的笑容向他们三人致意。相对的,达也无法掩饰脸上的不悦神情。 「咦?有这么一回事吗?」 虽然像是事到如今才更改措辞,不过即使想佯装不知情,语气与表情就令她穿帮了。 「是要谈学生会的事情吗?」 达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生气,但是心情上难免受到影响。 深雪连忙把话题拉回自己身上。 「是的,我想要找个机会好好说明一次。 今天午餐有什么预定吗?」 「应该会在餐厅用餐。」 「和达也学弟一起?」 「不,毕竟我和哥哥不同班……」 大概是回想起昨天的事情吧。 对于微微低头回答的深雪,真由美露出知情的表情频频点头。 「毕竟有不少学生会计较一些奇怪的事情。」 达也悄悄看向旁边。 美月果然也频频点头。昨天的事件似乎仍令她相当在意。 不过会长,这种话从您口中说出来会有问题吧?达也在心中如此嘀咕。 「那么,要不要在学生会室一起用餐?不介意吃便当的话,那里有配膳机。」 「……学生会室有设置自动配膳机?」 总是凡事不为所动的深雪,无法掩饰惊讶的神情如此回问。 而且也带着无言以对的感觉。 会在机场无人餐厅,或是长程列车的餐厅车厢设置的自动配膳机,为什么会设置在高中的学生会室? 「虽然在你答应加入前,我不太希望先讲这件事,不过有时候工作会拖到很晚。」 真由美露出难为情的害羞笑容,继续邀请深雪。 「而且如果是在学生会室,达也学弟一起来也不成问题。」 在这时,真由美瞬间变成坏心眼,讲白了就是邪恶的笑容,难道是达也看错了? 不过即使是看错,这也无疑是一种令人头痛的说法。 「……应该会有问题吧?我可不想和副会长产生摩擦。」 虽然不打算干涉妹妹加入学生会的事情,但达也不得已插嘴了。 入学典礼当天,从真由美身后瞪着达也的男学生,应该是二年级的副会长。 那对视线只代表着一种无从误会的意思。 要是达也不以为意前往学生会室吃午餐,几乎可以肯定对方会主动找碴。 不过,真由美似乎没能立刻明白达也的话中含意。 「副会长……?」 真由美微微歪过脑袋,接着立刻以做作的模样轻拍手心。 「如果是在说范藏学弟,那你不用在意喔。」 「……难道说,您刚才是在讲服部副会长?」 「是啊,怎么了?」 达也在这一瞬间下定决心,一定要避免被真由美乱取称号。(注:日文「范藏」与「半藏」同音,达也误以为真由美以知名忍者「服部半藏」为副会长取昵称) 「因为范藏学弟中午都是在社办吃饭。」 无视于达也的想法——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真由美不改脸上的笑容继续邀请。 「不然的话,大家一起过来也没关系喔。因为让大家知道学生会的工作内容,也是我们的职责之一。」 不过,对于真由美的社交邀请,有一个人以完全相反的语气推辞了。 「虽然难得有这个机会,但还是请容我们委婉拒绝。」 即使用到「委婉」两个字,却是相当坚定的回应与拒绝。 艾莉卡展现的意外态度,使得场中出现尴尬的空气。 然而,既然没能得知她真正的想法,就没办法驳回她的意见,甚至也不能搭腔。 「这样啊?」 只有真由美的笑容依然没变。 与其说是迟钝,不如说是明白某些众人不知道的事情…… 虽然没有根据,但是达也有这种感觉。 「那么,至少请深雪学妹两位过来吧?」 深雪以眼神询问达也该怎么做。 若是直到刚才的状况,就还有拒绝余地。但考量到艾莉卡展现的态度就难以婉拒。 「……明白了,那就由我和深雪过去叨扰了。」 「这样啊,太好了。那么细节就到时候再谈。 等你们喔。」 不知道为何开心成这样的真由美轻盈转身 后,以几乎要踩起小跳步的脚步离开。 明明是前往同一所学校,目送她离去的五人脚步却很沉重。 达也叹了口气。 ◇ ◇ ◇ 然后很快就是午休时间了。 双脚好沉重。 锻链至今的身体,可没有柔弱到爬个两层楼就累瘫倒下。 真正沉重的是心情,双脚沉重只是一种比喻,但是不想前进的意义相同。 相较于达也,深雪的脚步很轻盈。 总之,达也并没有迟钝到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所以也没有刻意提问。 四楼走廊尽头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外表和其他教室一样是夹板拉门。 差别在于嵌在门板中央的木雕门牌、墙上的对讲机,以及巧妙伪装的各种保全设备。 门牌刻着「学生会室」四个字。 受邀的是深雪,达也只是顺便受邀,所以敲门的任务就让给深雪了(这当然只是譬喻,实际上不是敲门,是按铃)。 深雪以端庄的声音说出来意,对讲机传出开朗的欢迎话语回应。 门锁随着必须竖耳才听得到的细微声响解开了。 达也握住拉门把手,像是要保护妹妹般倾斜上半身开门。 他知道应该没有任何需要警戒的地方。 这是早已灌输在他们兄妹身上的习惯。 ——当然,并没有发生任何事。 「欢迎光临。不用客气,进来吧。」 正面深处的桌旁传来这样的声音。 真由美在向两人招手。她脸上的笑容,令人好想找机会问她为什么会如此开心。 深雪先进门,接着是达也。达也在距离门口一步,深雪在距离门口两步的位置停下。 深雪合起双手看向下方,展现出宛如可以当成礼法范本的鞠躬动作。 这种洗链的动作,达也实在学不来。 妹妹的礼法与用词遗字,是达也几乎没有接触过的已故生母所传授。 「那个……感谢你这么有礼貌。」 深雪展现即使在宫廷晚宴也通用的礼法,使得真由美也有些退缩。 还有另外两名学生会成员在场,却完全受制于这股气氛。 还有一个人,除了学生会成员之外唯一在场的风纪委员长,依然保持平静的表情。但是即使不是达也,也看得出来她是略微逞强摆出一张扑克脸。 我妹妹这次似乎挺认真——达也如此心想。 不过深雪为何做出这种近乎威吓的举动,达也无法理解。 「请坐,事情就边用餐边谈吧。」 或许是被深雪的先发攻击打乱了步调,真由美原先那种讲好听是和善,讲难听是装熟的语气消失了。 她伸手所指的位置,应该是开会用的长桌。 在这种时代,这张长桌却没有内藏情报终端装置,应该是考量到会当成餐桌使用吧。 无论如何,达也走向以学校器材来说挺罕见的沉重木制长桌,先拉椅子让深雪坐,自己再坐在她身旁的下位。 如果是平常,妹妹总是坚持要让哥哥坐上位,不过深雪她明白今天的主角是自己,所以勉强忍耐下来了。 「肉类、鱼类和素食,两位要哪一种?」 不只是设置自动配膳机,而且还可以选择种类,令人无言以对。 达也选择素食,深雪也跟进了。收到两人要求的二年级女学生——记得是担任书记的中条梓——操作着设置在墙边,大约日式衣柜那么大的机器。 再来只要等待就好。 真由美坐在主位,往旁边看去,坐在深雪正对面的是三年级女学生,再往旁边看去,坐在达也正对面的是风纪委员长,再旁边则是梓。众人依序就坐之后,稍微恢复个人步调的真由美打开了话匣子。 「虽然在入学典礼介绍过了,不过为求谨慎,我还是再介绍一次吧。 我旁边这位是会计市原铃音,通称铃妹。」 「……只有会长会这样称呼我。」 铃音五官工整却给人严厉的印象,加上身材高挑手脚修长,这样的容貌与其说美少女,更适合以美女来形容。 比起「铃妹」,「铃音小姐」比较符合她给人的形象。 「旁边这位应该认识吧?她是风纪委员长渡边摩利。」 对话没有成立,不过没有任何人在意,大概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接着是书记中条梓,通称小梓。」 「会长……求求你,请不要在学弟妹面前叫我『小梓』。我也有立场要顾。」 她比真由美还要娇小,而且又是娃娃脸,虽然她本人不是刻意这么做,不过微微上扬的湿润双眼,看起来就像是闹别扭快要掉泪的小女孩。 原来如此,所以叫做「小梓」——达也如此心想。对她本人有点过意不去就是了。 「再加上另一位,也就是副会长范藏学弟,就是本届的学生会成员。」 「我可不是。」 「没错,摩利不是学生会成员。 啊,餐点似乎准备好了。」 自动配膳机的面板开启,毫无个性却精准盛装的餐点,摆放在托盘上运送出来。 合计五份。 少一份……如此心想的达也,当然知道自己不应该讲这种话。在达也心想该怎么办的时候,摩利在他面前缓缓取出一个便当盒。 看到梓起身,深雪也站了起来。自动配膳机正如其名,拥有自动配膳的功能,但如果不是对应机器的餐桌,自己动手来还是比较快。 梓先把自己的份放在桌上,再以双手端起真由美和铃音的份。 接着深雪端来自己与达也的份,这场奇妙的餐会就开始了。 首先是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虽说如此,达也这边和真由美她们几乎没有共通的话题。 所以自然而然聊起现在所吃的料理。 因为是自动调理,所以在所难免只是冷冻食品,不过最近的加工食品和一般料理比起来并不逊色。但即使如此,也只是和「平均标准」做比较,依然欠缺了一些味道。 「请问那个便当是渡边学姐亲手做的吗?」 深雪这句话,单纯只是想让对话更加圆融,肯定没有其他的用意。 「没错……意外吗?」 但听到深雪如此询问,摩利点头后以颇为坏心眼的语气,给了这个难回答的询问。 并不是真的要挖苦,只是稍微捉弄这个过于成材的学妹。 「不,完全不会。」 不过在让深雪本人狼狈之前,她身旁就间不容发回以否定的话语了。 「……这样啊。」 达也的目光落在摩利手边——也就是手指。是交给机器,还是亲自下厨,厨艺有达到什么程度……摩利感觉像是一切都被看透,不禁有点难为情。 「我们明天也开始带便当吧?」 深雪随口说出的这句话,使得达也自然而然移开视线。 「深雪的便当很吸引我,不过吃的地方就……」 「啊,说得也是……得先找地方才行……」 两人的对话——与其说是对话内容,不如说对话时的气氛,以这个年纪的异性亲人来说,给人过于亲昵的感觉。 「……就像是情侣的对话耶。」 铃音面不改色就扔出这颗炸弹。 「是吗?不过我曾经想过,如果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会想和她交往。」 但是达也随口如此回应,使得这颗炸弹以未爆弹收场。 不对,以这种状 况应该是误爆。 「……我当然是开玩笑的。」 看到梓真的脸红,达也一脸正经淡然告知,丝毫没有慌张的神色。 「你真是个无趣的男人。」 「我有这样的自觉。」 达也以平板的语气,回应摩利一脸无趣的这句评语。 「好了好了,摩利,别再说了。虽然我能体会你不甘心的想法,不过达也学弟似乎没这么好应付喔。」 大概是觉得这样会没完没了吧,真由美露出苦笑打圆场。 「……也对。 我收回前言。达也学弟,你是个有趣的男人。」 摩利咧嘴一笑——明明是漂亮的女学生,笑容却挺有男子气概——修改评语。 继学生会长之后是风纪委员长。 感觉自己似乎快习惯他人以名字称呼了。 「差不多进入正题吧?」 虽然有点唐突,不过高中的午休时间并没有很长。 而且也用完餐了,因此对于真由美恢复制式语气的话语,达也和深雪一起点头回应。 「本校重视学生的自治,因此学生会在校内拥有很大的权限。 不只是本校,公立高中普遍都有这样的倾向。」 达也点头附和。重视管理或是重视自治,就像是反覆来回的潮汐,虽然程度略有差别,却是经常此消彼长的风潮。日本自从在三年前的冲绳防卫战获得完全胜利,因而提升在国际的发言份量之后,至今因为外交处于劣势影响内政,导致过度重视管理的社会倾向,形成一股反作用力,使得现在的社会变得过度重视自治。不过也基于这股反作用力,某些严格管理的私立高中受到家长们的欢迎,可见这个世界无法以单纯的方式来衡量。 「本校学生会沿袭传统,大权掌握在学生会长手中,或许可说是总统或是极权型。」 听到这番话而感到不安,对于真由美来说应该是很失礼的事情。 达也将内心的缰绳拉紧。 「学生会长是经由选举选出,不过其他成员由学生会长选任,是否解任也是基于学生会长的一己之见。各委员会的委员长除了少数例外,学生会长都拥有任免权。」 「我所担任的风纪委员长就是例外之一。 是由学生会、社团联盟、教职员会各指派三名风纪委员,再互选出委员长。」 「所以,摩利就某方面的意义来说,拥有和我同等级的权限。 基于这样的机制,学生会长有固定的任期,不过其他成员没有任期限制。 学生会长的任期是从十月一日到隔年的九月三十日为止。这段期间,学生会长可以自由任免前述成员。」 虽然差不多明白用意了,不过达也没有插嘴,只有再度点头表达理解之意。 「这是每年的惯例,担任新生代表的一年级学生,会受邀加入学生会,用意就是要培养继承人。至于成为学生会成员的一年级学生,虽然并不是将来肯定会获选为学生会长,不过这五年来一直是这样的模式。」 「会长也是以首席成绩入学吧?了不起。」 「啊~嗯,是的。」 真由美眼神乱飘羞红脸颊,支支吾吾如此回答。 达也的询问算是一种客套话。答案从一开始就显而易见,而且应该已经习惯别人这么说了,但真由美还是表现出害羞的模样。 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害羞,该说她一点都不世故吗……使她看起来顶多只像是同年纪的女孩——不过,或许「只因为这种事就真的表现出害羞模样」全都是她刻意装出来的。 「咳咳……深雪学妹,我希望你能进入学生会。」 以这种场合,「进入学生会」的意思不用多说,当然就是「成为学生会的成员」。 「愿意接受邀请吗?」 深雪将目光落在手边片刻,转头朝着达也投以询问的眼神。 达也微微点头。这个动作隐含着推她一把的意思。 深雪再度低着头,等到抬起头来时,不知为何露出一副钻牛角尖的眼神。 「请问会长知道哥哥的入学成绩吗?」 「——?」 完全超乎预料的演变,使得达也差点喊出声来。 妹妹为何忽然讲出这种话? 「嗯,我知道喔,真的很厉害…… 老实说,我请老师偷偷拿答案卷给我看的时候,我失去自信了。」 「……既然会长想邀请成绩优秀的精明人材加入学生会,我认为哥哥比我合适。」 「喂,深……」 「如果是文书工作,我认为与实技成绩无关,知识与判断力反而比较重要。」 对方还没说完就打断,并且陈述自己的意见,这种状况很少发生在深雪身上。 而且如果对象是达也,更可以说是几乎没发生过。 「关于您邀请我加入学生会,我感到十分荣幸,也非常乐意略尽棉薄之力,不过可以让哥哥也一同加入吗?」 达也好想掩面仰天长叹。 原来自己对妹妹造成如此不良的影响了。 内举不避亲到这种程度,只会令人感觉不悦。她应该是个明白这种道理的女孩才对。 这种做法与其说是盲目,更像是明知故犯。 「很遗憾,这一点办不到。」 这句回答并非来自受到询问的学生会长,而是来自邻座。 「学生会成员要从第一科的学生选出,这不是不成文规定,而是正式规定。 这项规定是学生会长享有之任免权的唯一限制,也是在学生会制度以现有形式定案时所订立的。如果要推翻这项规定,必须在全校学生参加的学生总会议做出决议,才能够修改制度。决议票数必须超过在校学生总数的三分之二,在一科生与二科生人数几乎相同的现状,要修改制度其实是无稽之谈。」 铃音以平淡又略感抱歉的语气如此告知。 听她的语气就能够明显体会到,对于把一科生与二科生分为花冠与杂草的现行歧视体制,她也抱持着反对的想法。 「……非常抱歉,请原谅我不懂分寸,在言语上有所冒犯。」 所以深雪也能如此率直致歉。 对于起身深深低头致歉的深雪,没有人加以责备。 「嗯~那么就请深雪学妹加入本届学生会担任书记,你愿意吗?」 「好的,我会尽力而为,请各位多多指教。」 深雪再度低下头,不过这次没有刚才那么隆重了。真由美露出满脸笑容点头回应。 「具体的工作内容就请你问小梓罗。」 「所以说会长……请不要叫我小梓……」 「如果不会造成困扰,方便从今天放学开始就过来吗?」 真由美无视于旁边几乎要哭出来的抗议,自顾自地进行着话题。 「深雪。」 在妹妹转头想说些什么前,达也就以简短两个字,加上略微强硬的语气劝她答应。 深雪以眼神示意,并且重新正对真由美。 「明白了。放学之后过来是吗?」 「是的,深雪学妹,我等你。」 「请问~为什么我是『小梓』,司波学妹就是『深雪学妹』呢……?」 这个问题就某方面来说理所当然,不过再度被无视了。 ……达也开始觉得梓挺可怜的。 「……距离午休时间结束还有一段时间。 方便我说几句话吗?」 不过梓的问题被无视,并不是基于恶整或是捉弄之类的原因,而是缓缓举手的摩利吸引 了众人的注意。 「风纪委员会里,由学生会指派的人选额度,还有一个去年毕业生的空缺没补。」 「你不是说正在物色人选吗?摩利,新学年开始还不到一个星期,不用这么急吧?」 真由美有些不满地安抚摩利的急性子举动,但是摩利不予理会。 「记得依照学生会成员的选任规定,学生会成员必须从学生会长以外的第一科学生选任,是这样没错吧?」 「是的。」 真由美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点了点头。 「限制得从一科生选任的职位,只有副会长、书记和会计吧?」 「是的,因为学生会固定由会长、副会长、书记与会计等职务组成。」 「换句话说,由学生会指派的风纪委员,即使挑选二科生也不会违反规定。」 「摩利,你……」 真由美将眼睛睁得老大,铃音和梓也露出哑口无言的表情。 这项提议似乎与深雪刚才的发言一样,令人倍感意外。 达也心想,这位叫做渡边摩利的三年级学姐,似乎有着相当爱乱来的个性。 然而—— 「非常好!」 「啊?」 真由美出乎预料的开心反应,使得达也不由得发出愚蠢的声音。 「没错,既然是风纪委员就没问题了。 摩利,学生会指派司波达也担任风纪委员。」 过于突然的演变造成的动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请等一下!那我自己的意愿呢? 何况我还没听各位说明风纪委员的工作内容吧?」 与其说是基于理性思考的发言,不如说达也是依照直觉感受到的危机如此抗议。 「关于学生会的工作内容,我们也还没向你妹妹具体说明吧?」 「……不,话是这么说没错……」 ——然而达也的抗议,因为铃音这番话而出师不利。 「没关系,铃妹,现在说明不就好了吗? 达也学弟,所谓的风纪委员,是负责维护学校风纪的委员。」 「…………」 「…………」 「……只有这样?」 「虽然只用听的似乎没什么,不过是很辛苦……更正,很有成就感的工作喔。」 总之,关于她笑着带过的部分暂时不追究。 重点在于两人的沟通失去了基本上的交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 看来似乎不是在装傻。 达也将视线往右移。 铃音的眼中有同情的神色。 不过,似乎没有帮忙的意思。 看向下一人。 摩利正在看好戏。 看向下一人。 视线一相对,梓的眼中就浮现狼狈的神色。 继续盯着看。 紧盯着她慌张左右犹疑的双眼,专注窥视。 「那…那个,本校的风纪委员会,是取缔违反校规学生的组织。」 ——她的个性和外表一样软弱。 「虽说是风纪,不过像是服装纠正或迟到监控,是由自治委员会每周轮班进行。」 在这个保守却个性强烈的学生会,她真的待得下去吗? 即使是自己要求说明,达也却稍微担心起她了。 「……请问,到目前为止有什么问题吗?」 「不,麻烦继续说明。」 「啊,好的。 风纪委员的主要任务,是举发违规使用魔法的学生,及取缔使用魔法的争斗行为。 风纪委员长有权对违反者决定罚则,并且会担任学生这边的代表,与学生会长一起出席惩戒委员会表达意见。 换句话说,风纪委员会是警察兼检察的组织。」 「哥哥,这不是很厉害吗!」 「不,深雪……拜托不要这么快就露出这种决议通过的眼神…… 为求谨慎,请容我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达也的视线不是对着进行说明的梓,而是对着摩利。 「依照刚才的说明,要是有人发生争斗,风纪委员就必须以实力阻止,是吧?」 「嗯,算是吧。即使对方没有用到魔法,这也是我们的任务。」 「而且要是对方使用了魔法,就必须要阻止不可。」 「可以的话,希望能在动用魔法之前阻止。」 「恕我冒昧说一句话!我就是因为实技成绩太差,才会是二科生啊!」 达也终于拉高音量了。 所以担任这项职务的前提,不就是要拥有足以用魔法制服对方的实力吗? 无论再怎么想,都不是魔法技能较差的二科生能胜任的职务。 然而受到诘问的摩利,以毫不在乎的表情,干净俐落回以一个简洁过头的答案。 「无妨。」 「为什么?」 「需要较量实力的时候,有我在……喔,午休时间快结束了。 我想在放学之后继续谈,可以吧?」 午休时间确实即将结束,而且这个话题确实不能不了了之。 「……我明白了。」 感觉要是再来这里,将会陷入进退维谷的状态,但是达也只能选择以这句话答覆。 「那么,晚点再来一趟吧。」 达也压抑着心中感受到的蛮横感点头允诺,他身旁的深雪虽然关心哥哥的情绪,却也无法掩饰喜悦之情。 ◇ ◇ ◇ 教学用的终端装置普及之后,废除学校的论点曾经成为热门话题。 因为能用网路进行教学,所以刻意花费长时间通学只是浪费光阴,也是浪费能源。 结果,废除学校的论点,并没有从热门话题进一步成真。 因为经过类似人体实验的学术研究之后,有两件事得以证实。第一,即使人机介面再怎么进步,虚拟体验终究不是现实。任何实习或实验,如果不是能够即时进行问答的现实体验,就无法产生足够的学习效果。第二,同年纪学生进行集团学习,能够促进学习的效果。 一年e班正在进行这样的实习课程。 虽说如此,但现场并没有能够即时进行问答的老师。学术研究的成果并不一定会合理受到采用,这就是浅显易懂的实例。 e班的学生们依照墙壁萤幕显示的操作手续,操作着固定式的教学用cad。今天的课程内容是入门中的入门,要学习如何操作这种上课会用到的机器。 虽然实际上只是导览介绍,但果然还是有作业要做。因为没有老师现场监督,所以作业是唯一的修课衡量标准。今天的作业是使用这种cad,让三十公分长的小型推车,沿着轨道在两端连续来回三次。不用说,当然不能用手碰触推车。 「达也,待在学生会室的感觉怎么样?」 达也排队等候使用cad时,雷欧忽然从身后戳了他几下,随即询问这样的问题。 他的表情没有暗藏心机,纯粹只是充满好奇。 「状况变得很奇妙……」 「奇妙?什么意思?」 排在达也前面的艾莉卡,轻盈转过身来歪过脑袋。 「对方居然要我担任风纪委员。 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达也和艾莉卡一起歪过脑袋。他真的满脑子只想问「为什么」。 「这样确实很突然耶。」 雷欧似乎也觉得很唐突。 「不过学生会居然主动 指派,这样不是很厉害吗?」 然而美月似乎有着不同的解释。为了再度挑战(虽说如此,但她刚才并没有失败)而走向队列最后面的她停下脚步,向达也投以佩服的目光。此时两边的队列出现些许的骚动,大概是其他同学也和美月有同感吧。 「会厉害吗?我只是沾了妹妹的光啊。」 不过,达也无法率直接受美月的称赞。 对于达也近乎顽固的质疑态度,艾莉卡微微露出苦笑。 「好了好了,用不着这么自虐。所以风纪委员是什么样的工作?」 听到艾莉卡的询问,达也将梓说明的内容简单扼要转述一遍。在转述的过程中,三人的眼睛越睁越大。 「这工作听起来真麻烦……」 雷欧如此叹息,他身旁的美月则是换了一个态度,露出担心的表情。 「这样不是很危险吗……艾莉卡,你怎么了?」 不知为何,艾莉卡露出不太高兴,甚至像是在生气的表情。 「……真是的,有够任性……」 艾莉卡的视线隐约错开。她看着半空轻声说出的句子,是在责备不在场的某人吗? 「艾莉卡?」 「咦?啊,抱歉,这真的很过分耶。达也同学,这么危险的工作,你还是推掉吧!」 艾莉卡让险恶的表情变成恶作剧的表情,刻意以开朗的口气如此劝说。 「咦咦,听起来不是很有趣吗!答应吧,达也,我会帮你加油。」 虽然知道艾莉卡在以玩笑话转移话题,但她是想隐瞒什么吗? 「可是,如果要介入他人的争执进行仲裁,可能会被攻击魔法波及耶。」 达也大致明白艾莉卡所说「任性的人」是谁。 「是啊,而且肯定也会有人因而迁怒。」 然而以气氛来说,不太方便确认这件事。 「但比起让那些爱摆架子的一科生出风头,不觉得让达也担任比较好吗?」 而且达也不想擅闯他人的隐私。 「唔!……这么说或许没错。」 「艾莉卡,不可以同意啦!只要大家别争执不就行了吗?」 「不过美月,即使我们没这个意思,有时候也得处理池鱼之殃吧?就像昨天那样。」 「唔,这……」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被陷害或是背黑锅的状况比比皆是。」 而且达也认为现在该做的,是阻断这股不知何时有反自己期望的局势。 「艾莉卡,轮到你了。」 「啊,抱歉抱歉。」 在达也的催促之下,艾莉卡有些慌张上前就定位。光是看她的背影就知道她颇为投入,没有因为刚才的闲聊而松懈精神。看来她有能耐确实切换心情。虽然她看起来一副轻佻的样子,但或许她其实是生性认真的人。 艾莉卡的背微微起伏,应该是正在缓缓吸气。 片刻之后,隔着艾莉卡的身体,可以「看见」前方的想子波动。这是肉眼无法视认,不过魔法师感受得到的光线。而这是展开启动式及紧接着发动魔法式后,未使用完毕所剩下的想子光。技术越好的魔法师,释放出来的过剩想子光就会越少,以高一生来说,艾莉卡的等级还算不错。但过剩想子光要是达到某种等级,就会因为光子相互干涉而产生物理发光现象,既然没有这样的现象,或许可以说她确实掌控了自己的力量。 放在cad前方的推车开始移动,到了尽头之后折返,总共三次。大概对于本人来说也是满意的结果吧,就在后方的达也,看到艾莉卡像是叫好般悄悄握紧右拳。和刚才练习时比起来,推车的动作确实比较俐落,具体来说就是速度变化的幅度比较大。 这场实习要将推车加速移动到轨道中央,接着减速到轨道尽头停止后,再逆向进行加速和减速……总共重复三次。登录在cad的启动式,是可以实行六次加减速的魔法式设计图,由于没有指定速度,所以这部分会反映出学生自己的力量,推车动得快就代表魔法用得好。 艾莉卡面不改色,完全看不出刚才有暗自握拳的样子,就这样走到队列最后面,也就是美月的后面。接着轮到达也站在固定式的cad前面。 整个装置约有活动边柜那么大。达也以踏板按钮调整cad脚架的高度,把手心按在装置上方整面的白色半透明面板上,然后输入想子。 回传的启动式带有杂讯,令达也差点皱眉。他忍耐着这种感觉构筑魔法式。 推车像是卡到两三次之后顺利移动。 今天的实作只是为了让学生习惯实习用cad,并没有计时。 所以,有件事只有达也自己知道。 让推车动起来的时间,明显比艾莉卡晚得多。不,不只是艾莉卡,在e班的二十五人之中,达也应该排名倒数吧。 推车的速度没有输给其他学生,所以并不会特别显眼。 然而达也确实自觉到这种令人叹息的结果。 ◇ ◇ ◇ 感谢朋友们没有投以嫉妒的情绪。 然而被「加油喔~」这样的说法欢送,该说步调因而乱掉吗,反而懊恼起来了。 何况达也自己就完全没有意愿,所以这种感受更加强烈。 放学之后,达也拖着比午休时间更沉重的脚步,来到了学生会室。 虽然整体气氛不太体面,但因为能够理解达也的复杂心情,所以深雪没多说什么。 认证系统已经登录两人的学生证(虽然不太愿意被当成确定要加入学生会,但是真由美与摩利驳回抗议),所以两人直接进入。 在这时,隐藏着明确敌意的锐利视线迎接着达也。视线源自于连接墙上工作站的控制台的后方,午休时间没人坐的那个位子。 「打扰了。」 虽然很悲哀而且不值得自豪,不过达也很习惯这种视线和气氛。达也维持原有的表情默默点头致意之后,敌意宛如没出现过一样烟消云散。虽说如此,对方并不是解除了对于达也的敌意,只是将注意力移到代替哥哥站在前方的深雪。这一点不用他人刻意说明也显而易见。 投以视线的这个人起身走向兄妹。不,形容成走向深雪比较正确。达也对这个人的长相有印象,他是在入学典礼时,在真由美身后待命的二年级学生,也就是学生会的副会长。 副会长的身高与达也差不多,体格瘦了一点。 容貌工整却没有值得一提的地方,体型也没有明显的特征。虽然外型不会给人强烈的印象,但是侵蚀着身旁空气的想子光辉,显示出这名少年的魔法力相当卓越。 「我是副会长服部刑部。司波深雪学妹,欢迎来到学生会。」 声音有点神经质,不过考量到对方的年龄,可说是已经相当克制了。 右手之所以动了一下,应该是原本想握手却打消了念头。 至于打消念头的原因,达也不想追究。 服部就这么完全无视于达也就回座了。深雪背上冒出不悦的气息,但瞬间就消失了。除了站在身后的达也,应该没有任何人察觉。看来妹妹有在努力自制——达也暗自松了口气。 完全不知道达也心中的担忧——刚认识不久尚未熟悉彼此,所以这也是在所难免——也没有在意副会长始作俑者的行为,两声随性的招呼声传入达也耳中。 「哟,来了吗?」 「欢迎光临,深雪学妹。达也学弟也辛苦了。」 完全把两人当成自己人,轻松地举手示意的是摩利,自然对两人表现不同待遇的是真由美。不过她们的反应并没有影响到达也的心情。达也早就达到 「在乎这两位学姐的反应也无济于事」的境地了。 「事不宜迟,小梓,麻烦你罗。」 「……是。」 这位应该也已经达到认命的境地了。梓瞬间哀伤看向下方,以生硬的笑容点了点头,然后带领深雪前往墙边的终端装置。 「那么,我们也换个地方吧。」 感觉摩利的说话方式不到一天就大幅改变,但达也认为这种轻浮才是摩利的本性。 「要去哪里?」 然而达也同样不是出身于会注意语气的贵族世家,只有简洁回应摩利的告知。 「风纪委员会总部。一边参观一边介绍应该比较好懂。 总部就是正下方的房间,虽说如此,其实这两个房间是相连的。」 对于摩利的回答,达也的回应慢了半拍。 「……好奇特的构造。」 「我也这么认为。」 摩利如此说着并且离席,却在起身时受到制止。 「渡边学姐,请稍等一下。」 叫住她的是服部副会长。对于这个声音,摩利以现今很少听到的名称回应。 「怎么了,服部刑部少丞范藏副会长?」 「请不要连名带姓叫我!」 达也不由得看向真由美。 对于他的视线,真由美露出「嗯?」的模样歪过脑袋。 没想到「范藏」居然是本名……完全出乎达也的预料。 「那就服部范藏副会长。」 「我是服部刑部!」 「那不是名字,是你们家的官阶吧?」(注:「刑部少丞」为日本古代官阶名称) 「现在已经不是官阶了,学校也有受理我使用『服部刑部』这个姓名!……不对,我不是要讲这种事!」 「是你自己太在意吧?」 「好了好了,摩利,范藏学弟也有一些不能让步的原则吧?」 众人的视线一起刺向说出这番话的真由美。 视线意味着「你没资格这么说」。 然而,这样的视线对她完全无效。 或许她甚至没有察觉吧。 而且不知为何,服部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太像是因为拿她没辙。 服部对真由美的情感与摩利有着不同之处。窥见这一点的达也颇感兴趣。 ——前提是以旁观的角度来看。 不过,达也身为观众的时间只有维持片刻。 「渡边学姐,我想与您讨论风纪委员递补的事情。」 冲上来的血气瞬间消退。服部恢复冷静,就像是在欣赏慢动作影片。 「怎么了?」 「我反对任命那个一年级担任风纪委员。」 服部冷静地,或者说压抑所有情绪表达着意见。 摩利不禁蹙眉,而且看起来并非刻意演出来的。这张表情代表她感到意外?感到烦躁?还是反映着何种情绪?这方面不得而知。 「讲这什么话?指派司波达也学弟担任学生会选任委员的是七草会长,即使只是口头指派,也拥有同等的效力。」 「听说他本人没有答应,在当事人接受之前,并不算是正式的指派。」 「这是达也学弟的问题。学生会长已表达学生会的意愿,决定权在他,不在你。」 摩利交互看着达也与服部如此说着。 服部看都不看达也一眼,刻意无视于他。 对于这样的两人,铃音以冷静的表情,梓以忐忑不安的表情,真由美以看不出想法的古典微笑注视着。 深雪则是神色凝重地站在墙边观望,然而达也基于和梓不同的意义忐忑不安,担心妹妹几时会情绪爆发。 「至今没有指派杂草二科生担任风纪委员的前例。」 服部这句反驳里的蔑称,使得摩利的柳眉微微上扬。 「服部副会长,这是禁句,会成为风纪委员的检举对象。居然光明正大在我这个委员长面前讲出来,你的胆量真大。」 摩利这番话可说是斥责亦是警告,但服部没有展露畏惧的神情。 「就算想隐瞒也无济于事吧?还是说,你要检举全校三分之一以上的学生? 花冠一科生与杂草二科生的区别,包含在学校制度之内,是校方公认的事实。而且花冠一科生与杂草二科生之间,有着足以证明区别的实力差距。 风纪委员的职务必须以实力取缔违反校规的学生,实力差的杂草二科生无法胜任。」 对于服部可说是傲慢的断言语气,摩利以冷笑回应。 「风纪委员会确实是实力至上主义,但实力也有很多种。 如果只是要以实力压制对方,有我在。 无论对方是十人还是二十人,我一个人就足以应付。 毕竟这所学校里,足以和我一较高下的学生,只有七草会长和十文字总长。 按照你的理论,我就没必要采用实战能力不足的高材生了。还是说,服部副会长,你要和我较量一下?」 摩利的这番话是以自信和实绩为后盾。然而即使气势输人而有些退缩,服部似乎也不打算举白旗投降。 「问题不在于我,在于他的适任程度。」 最重要的是,服部确信自己的主张是正确的。实力差的二科生,无法担任必须动用武力的风纪委员。至今没有二科生获选担任风纪委员的事实,就是最好的证明。 然而摩利的自信更胜于服部。 「我说过吧?实力也有很多种。达也学弟的双眼和智慧,足以读取正在展开的启动式,预测可能会使用的魔法。」 「……你说什么?」 听到出乎预料的这番话,服部反射性地如此询问。与其说「出乎预料」,或许形容成「无法置信」比较妥当。 读取启动式。不可能有人做得到这种事。 对于他来说,这是「常识」。 「换句话说,即使魔法没有实际发动,他也知道对方会使用什么魔法。」 然而摩利没有修改答案。她毫不怀疑表示这是事实,也是做得到的事情。 「依照本校规定,罚则会依照对方意图使用的魔法种类与规模而不同。 但若像真由美那样,在对方发动魔法式前破坏启动式,就无法得知对方想用的魔法。 就算这么说,要是等待对方发动魔法完成,那就是本末倒置了。因为在启动式展开的阶段阻止,是比较安全的做法。 对于至今为止无法确认罪状,结果只受到轻微惩罚的未遂犯,达也学弟将会成为一股强大的遏制力。」 「……不过,他没有能力在违规现场实际阻止魔法发动吧……」 服部以无法掩饰打击的语气,努力试着反驳。 「这种事情,第一科的一年级学生也一样,甚至二年级也一样。有多少人能在使用魔法时后发先至,阻止对方使用魔法? 而且,我希望他加入委员会的理由还有一个。」 摩利不只是迅速结束这个话题,还表示有另一个理由。 即使是服部,也终究没能立刻想到如何回嘴。 「至今我们不曾任命二科生成为风纪委员。换句话说,二科生违反魔法使用规定时,都是由一科生取缔。 如你所说,本校的一科生和二科生之间,有一道情绪上的鸿沟。 一科生取缔二科生,却没有反过来的状况,这种形态会加深这条鸿沟。 我不喜欢我所执掌的委员会,会助长这样的歧视意识。」 「哇……摩利好厉害喔,原来你还考量到这种事情吗? 我一直以为,只是因为你欣赏达也学弟……」 「会长,请别说话。」 真由美差点破坏气氛,幸好由铃音阻止了。 宛如责备的眼神。 摇头否定的动作。 前者来自真由美,后者来自铃音。 毒辣的言论再度宣泄而出,不允许这份对立的情绪不了了之。 「会长……我以副会长的身分,反对司波达也担任风纪委员。 我承认渡边委员长的主张有其道理存在,不过风纪委员原本的任务,当然是镇压暨检举违反校规的学生。 欠缺魔法力的二科生无法胜任风纪委员。这种错误指派,肯定会损及会长的璐象。 请会长三思。」 「请等一下!」 达也慌张转过身去。 正如他所担心的,深雪终于按捺不住了。 刚才受到摩利的辩才吸引,所以没能拿捏牵制的时机。 虽然达也连忙想要阻止,但深雪已经早一步开口了。 「恕我冒昧,不过副会长,虽然哥哥的魔法实技成绩确实不怎么优秀,不过只是因为哥哥的实力,不适合使用实技测验的评分方式。 如果是实战,哥哥不会输给任何人。」 充满确信的这番话,使得摩利微微睁大眼睛。真由美也收起含糊的笑容,向深雪和达也投以认真的眼神。 然而,服部看向深雪的双眼,并没有特别当真。 「司波同学。」 服部此时称呼的对象,不用说当然是深雪。 「魔法师必须以冷静、理性的角度,认知事象原本的形态。 如果是普通人,难免会偏袒自己的亲人,不过想成为魔法师的人,不能因为偏袒亲人使得双眼被蒙蔽。要随时注意这一点。」 这种亲身教诲的语气,不会令人感觉别有用心。在同为一科生的新生面前,他即使有着独善其身的一面,依然是一位很照顾学弟妹的「学长」吧——不过以这种状况,在深雪提出反驳的这一刻起,这种说法明显只会造成反效果。 正如预料,深雪越来越激动了。 「恕我直言,我的眼睛并没有被蒙蔽!只要哥哥使出真正的实力——」 「深雪。」 在深雪即将完全失去冷静之前,一只手举到她的面前。 深雪露出惊觉不妙的表情,抱持羞耻与后悔的情绪闭嘴低头。 达也以言语和动作阻止妹妹之后,移动到服部的正前方。 深雪确实说太多了,甚至想说出不能说的事情。然而令深雪想这么说的人是服部,达也不会只怪深雪一个人。 「服部副会长,愿意和我进行模拟战吗?」 「什么……?」 听到这个意外请求而哑口无言的,不只是受到挑战的服部。 真由美和摩利也因为这个超乎预料的大胆反击,露出惊愕的表情凝视着两人。 在所有人视线集中过来的状况之中,服部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就凭你这种递补,竟敢自命不凡!」 响起一个小小的尖叫声,大概是梓。 其他三人不愧是上级生,依然保持着平静。 至于受到臭骂的当事人,则是以困惑的表情隐约露出苦笑。 「有什么好笑的!」 「魔法师要随时注意保持冷静,对吧?」 「唔!」 被自己刚才说的话反讽,使得服部不甘心地屏住呼吸。 达也继续说下去。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究竟拥有什么样的对人战斗技能,我认为必须经过比试才会明白。 我并不想成为风纪委员……但若是为了证明妹妹的眼睛没被蒙蔽,那也不得已。」 宛如自言自语的细语。 这种语气听在服部耳里,挑衅的意味更加强烈。 「……就这么做吧。人生在世必须拥有自知之明,我会好好传授你这个道理。」 内心只受到短暂的打击,证明他并不是只有一张嘴说得好听。压抑情绪的语气,反而意味着他愤怒的程度。 真由美立刻插嘴说道: 「我以学生会长的权限,承认二年b班服部刑部与一年e班司波达也的模拟战,是一场正式的比试。」 「依照学生会长的宣言,我以风纪委员长的身分,在此承认两人的这场比试是校规所认可的课外活动。」 「开始时间是现在算起的三十分钟之后,地点是第三演习室。这场比试不对外公开,并且允许双方使用cad。」 模拟战是用来避免发生校规禁止的暴力行为——也就是斗殴事件的处置。 真由美与摩利以堪称严肃的声音如此宣布后,梓连忙开始敲打终端装置的键盘。 ◇ ◇ ◇ 「入学才第三天,我安分学生的形象这么快就毁了……」 以学生会长盖章的许可证(这种文件依然是使用纸张)换来cad收纳箱的达也,站在第三演习室的门前如此低喃,随即后方传来一个语带哽咽的声音。 「非常抱歉……」 「你用不着道歉。」 「可是,我又为哥哥添麻烦了……」 达也转身前进半步,把手举在妹妹的眼前。 深雪身体颤抖了一下,并且闭上眼睛。然而传来的却是温柔摸头的触感,使得她战战兢兢抬起头来。 她的双眼宛如随时会泛出泪珠。 「我在入学典礼那天也有说过吧? 我没有办法生气,但因为你会代替我生气,所以我总是能得到救赎……这时不要讲对不起,你应该对我说另外一句更适合的话。」 「好的……请哥哥加油。」 深雪以手指拭泪,露出笑容回应。达也同样以笑容点头示意,然后打开演习室的门。 「真意外。」 打开门劈头就是这句话。 「意外什么?」 在演习室迎接达也的,是被指名担任裁判的摩利。 「你的个性原来颇为好战。我原本以为你不太会在意他人的评价。」 虽然嘴里表示意外,但她的眼神因为期待而闪耀。一股长长的叹息涌到喉头,达也以钢铁般的自制心——这种说法或许过于夸张——把这声叹息吞了回去。 「我原本以为,阻止这样的私斗应该是风纪委员的工作。」 取代叹息说出来的话语,多少带着一些挖苦的意思,这也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看起来对摩利完全无效。 「这不是私斗,是正式的比试。 真由美不就这么说了吗? 所谓的实力主义,并不是只适用于一科与二科之间,反倒是最适用于一科生之间。 不过,一科生与二科生使用这种方式一分高下,应该是前所未有吧。」 原来如此,无法只以争辩解决就以实力解决,反倒是她所赞许的做法。 「学姐成为风纪委员长之后,『正式的比试』是不是就变多了?」 「确实变多了。」 摩利这种毫不自省的态度,不只是达也,在达也身后待命的深雪也露出苦笑。 接着,摩利忽然改为正经的表情探头过来。 「所以,你有自信吗?」 在感受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轻声询问。 过于接近的距离,使得深雪柳眉倒竖,不过幸好(?)达也的视界被摩利若有含意的笑容占据,所以没有看到妹妹这种过度反应。 在比自己低半个头的高度,一对细长的双眸以上扬的 视线凝视,加上隐约传来的芳香,使得达也自觉内心情绪在性方面开始兴奋。 自觉到这一点的瞬间,这种感觉从达也身上切离出来,成为「自己」这个客观物体内部产生的现象。这股情绪上的兴奋,在他脑中转换为单纯的情报资料。 「服部的实力在本校可以排进前五名。真要说的话,他比较适合团体战,个人战不算是他擅长的领域。不过即使如此,也几乎没有人能够一对一打赢他。」 摩利以娇媚的语气,说出这番毫无魅力的话语。 「我没想过正面交锋。」 然而达也毫不动摇,以冷淡,或该说是宛如机械的声音回应。 「你真冷静……害我稍微对自己的女人味没有自信了。」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摩利很明显是在消遣他。 「噢……」 达也不知道还能如何回应,只能点头含糊带过。 「如果这时候脸红一下,稍微展现可爱的一面,我觉得会有更多人愿意协助你。」 摩利咧嘴露出笑容后退,就这么走向中央的起始线。 「真是令人伤脑筋的学姐……」 达也认为,她应该就是会在治世求乱,为乱世带来太平的人种。 对于想要和平度日的人们来说,就只是会闯祸的麻烦人物。 入学至今变得风波不断的人际关系,使得达也真的叹了口气,并打开cad收纳箱。 黑色手提箱里收藏着两把手枪造型的cad。 达也取出其中一把,从实际手枪安装弹匣的部位,抽出形状类似的装置换成另一个。 除了深雪,所有人都深感兴趣观察着这段过程。 「让各位久等了。」 「你总是随身携带复数的储存装置?」 特化型的cad能够使用的启动式数量有限。泛用型cad可以储存各种魔法系统合计九十九种启动式,相较之下,特化型cad只能储存相同系统的九种启动式。为了弥补这样的缺点,研发了一种可以交换启动式储存装置的cad,不过特化型原本就是擅长特定魔法式的魔法师爱用的演算装置,所以提高魔法多变性的需求并不高。即使携带复数的储存装置,到最后也几乎只会固定使用一种。 不过,对于摩利充满好奇心的这个问题,达也说出的答案,显示出他属于少数派。 「是的,因为我的处理能力不足以熟练使用泛用型。」 站在正前方的服部,听到这番话就浮现冷笑,但没有对达也的意识造成任何波澜。 「好,那我来说明规则。 无论是直接或间接攻击,禁止使用致对方于死地的术式。也禁止会造成对方身心障碍并无法恢复的术式。 会直接破坏对方身体的术式同样禁止。但可用顶多只会造成扭伤程度的直接攻击。 禁止使用武器,可以赤手空拳进行攻击。如果想使用踢腿招式,必须现在脱鞋换上学校指定的软垫鞋。 如果其中一方认输,或是裁判认定无法继续比试,就算是分出胜负。 双方必须退到起始线后面,在下达命令之前不准启动cad。 若是其中一方不遵守上游规定,将直接判定败北。到时候我会强行制止,所以给我做好觉悟了。以上。」 达也与服部点头回应,在相距五公尺的起始线对峙。 双方都是毫无嘲笑和挑衅的紧绷表情,不过服部脸上隐约透露出从容的气息。 伸手构不到彼此的间距。若是这种距离,即使对方拥有职业橄榄球员的冲刺力,使用魔法还是比较快。因为是进行魔法比试,所以理所当然会将环境设定为对魔法有利。 这样的比赛,通常都是先以魔法命中的一方获胜。即使无法一招击倒,对方也无法免于受到损伤。受到魔法打击之后,依然能冷静构筑魔法的,拥有强韧精神的魔法师并不多见。在遭受魔法攻击时,构筑中的魔法就会消散,并且受到对方的追击而落败收场。 而且,依照必须同时启动cad的规则,服部确定身为一科生的自己,不可能会输给二科生这个嚣张的新生。cad是能够最快发动魔法的工具,即使在比赛开始之前暗自使用cad以外的手段,也比不过cad的速度。而且使用cad发动魔法的速度,在魔法实技成绩占了最大的比重,也可以说是区分花冠一科生与杂草二科生的最大关键。 达也是手枪造型的特化型cad。 服部是最为普及的手镯造型泛用型cad。 特化型cad有速度优势,泛用型cad有多样化的优势。 不过,就算是使用速度胜于泛用型的特化型,也无法弥补一科生与二科生的差距,何况对方是新生。所以服部即使认为自己没有败北要素,也不能说他骄傲自满或粗心大意。 达也握着cad的右手指向地面。 服部将右手放在左腕的cad。 两人等待着摩利的命令。 场中鸦雀无声。 在寂静确定统治全场的这一瞬间…… 「开始!」 达也与服部的「正式比试」揭开了序幕。 服部的右手在cad上游走。 虽然只是单纯输入三个讯号,动作却宛如行云流水。 他原本擅长的术式,是中距离以上的广范围攻击魔法。 真要比较的话,不擅长近距离一对一的比试。 不过这也是「真要比较」的状况,就读第一高中至今整整一年,服部未尝败绩。 不分个人战或团体战,可说是对人战斗专家的摩利;射击魔法的速度与准度超乎常理的真由美;享有「铁壁」别名的社团联合总长十文字。虽然服部在三巨头面前可能自叹不如,不过除此之外,别说学生,他甚至自负不会比老师们逊色。 这不见得是他自以为是。 重视速度的单纯启动式立刻展开完成,服部以近乎一瞬间的速度准备使用魔法。 下一刹那,他差点放声尖叫。 他的比试对手,那名没有自知之明的一年级学生,进逼到足以遮蔽视线的超近距离。 服部连忙修正座标,想要使用魔法。 基础单一系统的移动魔法。 被魔法式捕捉的对象肯定会被震飞十公尺以上,并因为这股冲击而无法继续战斗。 然而,魔法没有发动就告终。 不是因为启动式处理失败。 是敌人的身影消失了。 虽然魔法式的发动座标不需要定义得过于严谨,但如果视线内的目标物消失在视线之外,也就是从认知范围消失的话,就无法避免错误发生。 原本用于改变目标物运动状态的想子情报体,没能产生效果就消散。连忙环视两侧的服部,受到来自侧面的强烈「波动」摇晃。 连续三股波动。 不同的波动在服部体内重合,化为大浪卷走他的意识。 胜负在瞬间底定。 有一种形容词叫做「秒杀」,而刚才的比试不到五秒。 达也举起的cad枪口前方,服部的身体无力倒地。 「……胜利者,司波达也。」 摩利宣布胜利者的语气反而低调。 胜利者的脸上没有喜悦。 表情平淡,看起来只像是完成了该完成的事情。 达也简单行礼致意之后,走向放着cad收纳箱的桌子。 不只是表面上的动作,他很明显对于自己的胜利毫无兴趣。 「慢着。」 摩利从后方叫住他。 「刚才的动作…… 你预先发动了自我加速术式?」 听到她的询问,真由美、铃音与梓三人,也试着回忆刚才的对决。 下达比试开始口令的同时,达也就移动到服部的面前了。 而且在下一瞬间,他的身体位于服部右边数公尺远的位置。 足以令人误以为是瞬间移动的速度。 看起来,这不像是凡人肉身做得到的动作。 「这是不可能的。我想学姐应该最清楚才对。」 不过,这方面正如达也所说,摩利以裁判身分,谨慎观察双方是否有偷偷预先启动cad。不只是看得到的cad,还考量到可能会暗藏cad,一直观察着想子的流动。 「可是,刚才那个……」 「那不是魔法。货真价实是身体的技术。」 「我也作证,那是哥哥的体术。哥哥有在忍术师九重八云老师的门下接受指导。」 摩利咽了口气。擅长对人战斗的她,非常熟悉九重八云的大名。不像摩利认识八云的真由美与铃音,对于只以身体本领就能达到魔法辅助效果的博大精深古流派,无法掩饰惊讶。 但是众人并没有只是感到惊讶。真由美以魔法研究者的立场再度提出询问。 「那么,那种用来攻击的魔法也是忍术吗? 可是就我看来,那一招就只是纯粹将想子波动释放出来而已……」 虽然如此询问,但她的声音和用词都很僵硬,果然是因为无法藏起惊愕的情绪吧。 对魔法师来说,询问其他魔法师使用的非公开术式的构造,是违反礼节的行为。不过想子弹的操控正是真由美擅长的魔法,达也刚才展现的攻击,就像是把不会产生物理作用的想子本身当成武器。对于这种攻击能够重创服部的个中机制,真由美似乎无法压抑自己的好奇心。 「虽然不是忍术,但『利用想子波动』这部分是正确答案。那是振动的基础单一系统魔法,我只是创造出想子波而已。」 「可是这样的话,我无法理解范藏学弟为什么会昏倒……」 「因为晕了。」 「晕了?到底是怎么晕的?」 对于歪过脑袋的真由美,达也没有露出嫌麻烦的态度,继续平淡进行说明。 「对于魔法师来说,想子就像是可以辨识的光线或音波一样感觉得到,这是使用魔法的必要技术。不过会产生一种副作用,就是魔法师置身于预料之外的想子波动时,会有种自己身体真的在摇晃的错觉,这种错觉甚至会影响到身体。在催眠术里,只要给予『烧烫伤』的暗示,就真的会出现烧烫伤的痕迹,两者的机制相同。套用在刚才的状况,就是对方产生了『正在摇晃』的错觉,产生强烈的晕船症状。」 「怎么会这样,难以置信……魔法师平常就处于想子波动之中,应该已经适应想子波了。因为不只是无系统魔法,启动式与魔法式也是一种想子波动。即使如此,居然会有想子波能让魔法师站不稳,这种强烈的波动,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回答真由美这个疑问的人是铃音。 「是波动的合成吧。」 「铃妹?」 即使是聪明的真由美,似乎也无法只以这句话就理解。铃音的说明当然也不仅如此。 「连续制造三道振动频率不同的想子波,将三种波动的重合位置调整在服部身上,借此创造出类似三角波的强烈波动。 你居然能够进行如此精密的演算。」 「分析得太漂亮了,市原学姐。」 虽然铃音对于达也的演算能力倍感惊讶,不过达也认为,第一次看到就能分析成功的铃音或许比较高明。 不过,铃音真正的问题在于其他地方。 「不过话说回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要怎么使用三次振动魔法? 如果有这样的处理速度,你的实技成绩肯定不会差吧?」 当面听到她说成绩差,达也只能苦笑。 从刚才就静不下来,反覆偷看达也手边的梓,代替达也战战兢兢以推测语气回答。 「请问,司波学弟的cad难道是『银镞』吗?」 「银镞?你是说那位神秘天才魔工师托拉斯·西尔弗开发的『银式』?」 听到真由美如此询问,梓的表情忽然变得开朗。 有时候被戏称是「演算装置迷」的梓,以开心的语气进行说明。 「是的!four leaves teology专聘,其本名、长相与个人资料皆无人知晓,奇迹的cad研发师! 全世界首度实现循环演算系统的天才工程师! 啊,所谓的『循环演算系统』是指,一般启动式在魔法发动之后就会消失,即使要使用相同术式,每次都必须重新从cad展开启动式,不过这种系统可以在启动式的最终阶段进行处理,将相同的启动式复制到魔法演算领域。只要魔法师的演算空间许可,就能令启动式连续发动相同的魔法。虽然这个理论从以前就认定可以实现,但如果要同时发动魔法并且复制启动式,演算能力的分配是一大难题……」 「停!我早就知道『循环演算系统』是什么了。」 「这样啊……? 然后所谓『银镞』,就是这位托拉斯·西尔弗全程客制化而成的特化型cad型号! 不只是针对循环演算系统进行最佳化,能以最少魔法力顺畅发动魔法的性能,也受到很好的评价,尤其在警界非常受到欢迎! 即使也有市面一般贩售的款式,这个型号还是有人愿意高价收购!而且这把是枪身比普通银镞来得长的限定款吧?你是在哪里弄到手的?」 「小梓,你稍微冷静一点。」 大概是讲得喘不过气吧,梓胸口大幅起伏,眼睛变成心型凝视着达也的手。要是真由美没有劝阻,她或许会把脸凑到贴上去了。 另一方面,真由美再度基于另一个新疑问而歪过脑袋。 「不过铃妹,这样不是很奇怪吗?就算使用的是针对循环演算系统进行最佳化的高性能cad,不过到头来,所谓的循环演算……」 听到这样的询问,铃音也和真由美一样歪过脑袋代替回应。 「是的,确实不对劲。 所谓的循环演算,终究只是用来连续使用完全相同的魔法。 即使同样是振动魔法,只要魔法师设定的波长或频率不同,相应的启动式也有些微的差异。自动复制并使用相同启动式的循环演算,应该无法制造出『波动合成』所需的不同波动。 虽然只要将定义频率的部分设为变数,就能连续产生『波动合成』所需的不同频率的波动,但除了座标、强度与持续时间,居然将频率也设为变数……难道你做到了这种事?」 铃音这次真的是惊愕得哑口无言。面对她的视线,达也微微耸了耸肩。 「无论是处理速度、演算规模及干涉强度,都没有把『多变数处理』列入评分。」 在真由美与摩利频频打量之下,达也以明晰如昔的语气如此宣称。 「……实技测验的魔法力评价,取决于发动魔法的速度、魔法式的规模,以及改写目标物情报的强度。 原来如此,测验无法反应真正的实力,就是这个意思吗……」 发出呻吟回应达也这番嘲讽结论的人,是坐起上半身的服部。 「范藏学弟,你还好吗?」 「我没事!」 真由美微微弯腰,像是观察状况般探出身,服部有如逃离她凑过来的脸连忙起身。 「说得也是,看来你一直醒着。」 服部会说出这番话,肯定 第四章 比起拐杖、魔法书、符咒之类的传统辅助工具,cad可以发动更加高速、精致、复杂而且大规模的魔法,是象征现代魔法优势的辅助工具。 不过,说到cad是否全面胜过传统的辅助工具,倒也未必。 cad是精密机械,比起传统的辅助工具,更需要勤于维修保养。 其中的收发系统必须配合使用者的想子波特性进行调校,这个程序尤其重要。 cad以魔法师提供的想子为材料(或者形容为墨水或颜料比较恰当),输出名为「启动式」的想子情报体,魔法师以想子的良导体——也就是自己的身体吸收殷动式,当成设计图来构筑魔法式。经由cad使用的魔法,启动速度会因为调校成果的好坏,产生百分之五十到一百以上的幅度差距。 据称「想子」是以思绪或意念转换而成的粒子。每个人的意念型式都不一样,有一百人就有一百种,有一千人就有一千种。每个人的想子波特性都有微妙的差异,如果是调校不够精准的cad,就无法和使用者顺利进行想子的交流。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重点,可以让cad使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调整cad是魔工技师的工作,这就是高明魔工技师受到重视的原因。 不过,想子波特性会随着身体的成长与衰老而变化,也会受到健康状况的影响,严格来说每天都在变化。 所以原本来说,每天都配合使用者的身体状况进行调整,才是最理想的状况,不过调整cad需要使用颇昂贵的专用机械。 如果是军方、警方、中央政府、一流研究机构、知名学校,或是资金雄厚的大型企业,就可以设置cad调整装置以及技术人员,不过如果是中小企业或个人,基本上不可能拥有齐全的自用调整设备。位于小型组织的魔法师,顶多就是每个月一到两次,前往魔法机器专卖店或厂商的服务中心接受定期检修。 第一高中不愧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名校,拥有学校专用的调整设备。一般来说,学生都和教职员一样,会在学校进行cad的调整。 不过基于某些特殊原因,达也家里具备最新型的cad调整装置。 ◇ ◇ ◇ 晚餐之后就在地下室改造而成的工作室调整自用cad的达也,听到可说是家里唯一同居人叫他的声音而转过身去。 「不用客气,直接进来吧,我这边也刚好到一个段落。」 这番话并无虚假。而且深雪应该也是算准到一个段落的时间才出声。 「打扰了。哥哥,我想请您帮我调整cad……」 她手上拿着像是行动终端装置的cad。 随着深雪接近,香皂的淡淡芳香扑鼻而来。 她身上是宛如医院检查身体时所穿的简单罩衣。 「设定不合吗?」 这是进行严谨调整时的穿着。 「绝对不是!哥哥的调整总是最完美的。」 深雪总是像这样过度称赞,所以达也没有刻意纠正。依照至今累积的经验,他至少知道争论这种事情只是浪费工夫。 不过,三天前才进行过全面检修,平常的话都会间隔一周,所以达也难免会觉得是基于某种突然的理由。 「只不过,那个……」 「不用对我客气。我不是一直这么说吗?」 「不好意思,其实我想请哥哥帮我更换启动式……」 「什么嘛,原来是这么回事。你真的不用对我客气,不然我反而会担心。」 达也轻轻摸乱妹妹的头发,从她手中拿走cad。 深雪有些害羞地低着头。 「所以你想追加哪种系统?」 泛用型cad每次能够登录的启动式为九十九种。即使深雪的cad是最先进机种,而且还进一步改良过,这依然是无法突破的极限。 另一方面,说到启动式的类型,会依照启动式的构筑程度,或是使用者以多少魔法演算领域来处理而不同,实际上可以细分成无数种类。 一般来说,会把座标、强度、结束条件设为变数,在魔法演算领域进行追加处理,除此之外的要素都是预先设定于启动式。不过也有不少人将强度也设为启动式的常数,借以减轻演算处理的负荷,提升魔法发动的速度。如果是防御系的魔法式,以术者为中心的相对座标,大多会设定为常数,接触系魔法则是将所有数值设为常数,实习课也有介绍到这样的技术。 深雪则是与上述例子相反,她偏好登录的启动式,是尽可能减少常数项目,提高魔法使用弹性的类型。 深雪以十五岁的年纪熟悉的魔法数量,就已经远超过一般魔法师能学会的平均值。对于能够得心应手使用多变魔法的深雪来说,九十九这个限制太少了。 「我想增加拘束系的启动式……增加对人战斗的魔法种类。」 「嗯?但我觉得只要你有减速魔法,就不用刻意增加拘束系魔法吧?」 在各式各样的招式之中,深雪最擅长减速系魔法。例如减速系衍生而成的冷却魔法,她甚至可以达到近似绝对零度的水准。 「如哥哥所知,减速魔法几乎是以完整个体为对象,很难针对单一部分行使。 虽然并不是没办法做到部分减速或是部分冷却,不过发动时间太长了。 看过今天的比试,我心中有个想法。 我觉得自己或许欠缺了重视速度,以最低伤害剥夺对方战力的术式。」 「唔~……我觉得深雪不是这种类型就是了。 出其不意以速度扰乱对手,确实也是一种战法,不过以你的状况,可以用超凡的魔法力压制对方。所以进行『领域干涉』令对方魔法失效,再以规模和强度高于对方防御力的魔法进攻的正统派战法,应该会比较适合你吧?」 这里提到的「领域干涉」,是将自己周围的空间纳入己身魔法力的影响,使得对方魔法失效的技术。在限定领域覆盖「事象不会被改变」的魔法,阻止对方以魔法改变事象。 如同达也所说,深雪的领域干涉能力非常地强,即使在魔法战处于后攻状态,也几乎不会因为对方的魔法而受创。如果对手是深雪,「先发制人」这种魔法战的基本战术,并不能当成优先使用的战术。 「……不可以吗?」 不过,对于战战兢兢如此询问的妹妹,达也说不出「不可以」这三个字。 「不,并不是不可以。也对……如果是在学生会,当成应付同校学生的战法,或许会需要用到这样的魔法。 明白了,我稍微整理一下相同系统的启动式,尽量避免删除你现有的魔法吧。」 达也不可能抗拒妹妹的请求。但他不会忘记提供建议。 「其实你只要多带一台cad就可以了。」 「只有哥哥能够同时操作两台cad。」 「如果有这个心,你也做得到。」 深雪撇过头去,达也则是露出苦笑,反覆轻抚她的头。摸头或是轻抚秀发,是达也讨好妹妹的基本招数。 效果立竿见影。 哥哥手掌完全包覆头顶的温柔触感,使得深雪眯细眼睛。 「那就先完成测量程序吧。」 看到妹妹恢复心情,达也以技师的表情如此说着。 依恋着手掌触感的深雪退后一步,并且轻盈褪下罩衣。 展露出不能被外人看见的半裸躯体。 躺在测量台上的深雪,身上只穿着一套洁白的内衣裤。 这场面让清纯的纯白转变为一种无比煽情的颜色。 即使是妹妹,不,正因为深雪是出 类拔萃的美少女,达也应该也无法维持内心平静。深雪身上充满令男性疯狂迷恋的魅力。 但即使妹妹无法掩饰羞耻情绪,以湿润的双眼看向这里,达也眼中也没有任何情绪。 现在的他是以人体构成,用来观察、分析与记录的机器。 不带入情感,完整认知事象原貌。现在的达也,体现出魔法师想达到的某种理想型。 ◇ ◇ ◇ 「辛苦了,已经结束了。」 在达也示意之下,深雪从床上起身。 这种类型的测量并不是随处都能进行。 测量到如此精密的调整程序,反而属于罕见的类型。 例如学校的调整设施,是戴上头套再将双手放在触控板进行测量。 深雪从移开视线的达也手中接过罩衣穿上,并且以闹别扭的表情看着达也的背。 哥哥坐在没有靠背的椅子上,若无其事般地面对终端装置。 不,并不是「若无其事般」。 事实上真的没有发生任何事,何况每周都会进行相同的程序。 要是每次都会在意,就会没完没了。 虽然并不是不会害羞,也不想舍弃羞耻心,却也不会出现进一步的想法。 不让进一步的想法出现。 对于深雪来说,她很感谢哥哥能保持平静。 ——平常的话是如此。 「哥哥好狡猾……」 「深雪?」 深雪娇媚的声音,令达也声音高了八度。 ——鲜少听到的,哥哥动摇又狼狈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令心跳加速、体温升高。深雪内心的某处,对此有种奇妙的满足感。 披着罩衣的深雪没有扣起前扣,就这么像是被达也背起来一样依偎在后方,让彼此的脸颊相互摩蹭,以柔软双峰抵住达也的背,在亲哥哥耳际继续细语。 「明明让深雪留下这么害羞的回忆,哥哥却总是无动于衷……」 「慢着,深雪,那个……?」 「还是说,您没有把我当成异性看待?」 「有的话就麻烦了吧!」 这个说法很中肯。不过在这个中肯说法化为言语呈现的瞬间,它成了一条锁链,硬是将达也的思绪拖往不得意识到的事实上去。 「您不喜欢深雪吗?哥哥欣赏七草学姐那样的女性吗?还是渡边学姐那样的女性? 今天您似乎和她们聊得很亲昵……」 「你有听到?」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深雪一直在学生会室,向梓学习情报系统的操作方式。 何况要是她有偷听,达也不可能没有察觉。 然而现在的他,没有余力将这样的反驳有系统地好好组织起来。 「果然是这样!毕竟那两位都是美丽的女性……」 「哈罗?深雪小姐?你是不是有所误会了?」 「被美女学姐环绕而心花怒放的哥哥……」 不知何时,深雪左手握着她的cad。 「要接受惩罚!」 「呜哇!」 深雪完全冷不防地释放振动波,束手无策的达也就这样抽搐着身体从椅子跌落。 【自我修复术式,自动启动。】 【由备份系统读取核心个别情报体资料。】 【载入魔法式——完成。自我修复——完成。】 昏迷的时间只有不到一秒钟的刹那。 他不会让失去意识的时间超过一瞬间。 他不允许自己昏迷超过一瞬间。 这是宛如诅咒,他原本的魔法。 自然张开眼睛一看,美丽如花的一张脸从上方窥视。 「哥哥早安。」 「……我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情吗?」 「不好意思,我玩笑开过头了。」 即使嘴上在道歉,深雪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对外总是维持成熟态度的妹妹,如今展露出少女应有的可爱笑容。 看到这张笑容,就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实际上,这是平凡无奇的兄妹嬉闹。 即使想要使用多么激烈的手段,这个妹妹到最后都无法伤害他。 「拜托饶了我吧……」 牵起深雪伸过来的手,嘴里如此抱怨的达也,脸上也挂着笑容。 ◇ ◇ ◇ 清醒的时间一如往常。 不过比起以往,今天早上起床的感觉似乎比较差。 脑袋有些朦胧。 家里没有哥哥的气息。 应该是出门进行晨间修行了。 这也是一如往常。 哥哥每天晚上都比她晚睡,每天早上都比她早起。 前天她比较早起的状况,真的是非常罕见。 以前曾经担心哥哥可能会弄坏身体。 如今她已经明白,这只是自寻烦恼。 她的哥哥,那个人是特别的人。 世间的人们将她称为天才。 称赞她与世人不同,是一个特别的人。 ——这些人一点都不懂。 真正了不起的人,真正特别的人,真正的天才,是哥哥。 那个人所处的次元不同。 其他人一无所知。 隐瞒嫉妒的情绪,向她阿谀奉承的那些女生,应该不会明白。 真正无与伦比的才华,会超越嫉妒,带来恐惧的情绪。 不是敬畏,是恐惧。 他们兄妹的父亲,曾经因为过于畏惧,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进行多么残忍的处置,进行多么不公平的对待,这一切她都知情。 哥哥相信她并不知情。 所以,她假装自己不知情。 父亲——那个男的至今依然企图打压哥哥的才华,给予虚假的挫折感,借以摧残哥哥的内心与志气,意图折断那对翱翔于遥远天际的翅膀。她其实全部知情。 何其滑稽。 原本想将儿子关进牢里用锁链捆绑,结果却体认到儿子的才华远超过自己。 赋予了足以购买自由的财力。 唯一拥有的拘束力,也落得必须眼睁睁放掉的下场。 那个男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对哥哥冠上虚假的名号,夺走世人对哥哥的喝采。 明知哥哥对这种东西没兴趣,依然这么做。 ……无法控制思绪。 甚至觉得自己的事情,其实发生在自己以外的某人身上。 感觉意识似乎没有完全清醒。 难道是睡眠不足? 其实深雪知道原因。 是因为昨晚发生的那件事。 当时的她,能够表现出平静的态度。 甚至觉得狼狈的哥哥很罕见、很好笑、很可爱。 因为这样的想法胜过一切。 然而与哥哥分开,独自躺在床上之后,内心就无法保持平静了。 心跳加速,无法入睡。 内心紊乱,没能安眠。 这是爱恋。 不过—— 并非恋爱的情感。 不可能是男女之情。 那个人是亲哥哥。从三年前的那时候开始,深雪就一直如此告诫自己。 三年前,被那个人搭救,得知那个人真正价值的那一天起,我就发誓要成为配得上那个人的妹妹,并且一直努力至今。 如同我曾经被那个人搭救,总有一天,我希望能够成为那个人的助力。想让自己足以搭救那个人,自己至今依然打从心底如此希望。 我对那个人毫无所求。 因为原本应该失去的这条命,就是那个人救回来的。 虽然现在的自己,只是束缚着那个人的枷锁。 不过希望总有一天,自己能成为解放那个人的钥匙。 想成为那个人的助力。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准备早餐。 虽然那里也会招待用餐—— 不过那个人肯定会照例饿着肚子回来。 要让那个人享受美味的早餐。 这是我现在能做的事情。 深雪打起精神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第五章 虽然魔法科高中在各方面很特别,不过基本制度和一般学校没有两样。 这所第一高中也有社团活动。 要得到校方认可是正规社团,就必须拥有足够的社员和实绩,这方面也一样。 不过,与魔法有密切关连,魔法科高中才有的社团也很多。 如果是主流的魔法竞赛,第一到第九国立魔法大学的附设高中会相互进行对抗赛,而且竞赛成绩也可能影响各校的评价。校方对于竞赛投注的心力,或许更胜于运动名校对传统全国竞赛所投注的心力。在名为「九校战」的对抗赛得到优秀成绩的社团,从社团预算到社团成员个人的评价,在各方面都会得到好处。 争取有实力的新社员加入,是直接影响各社团势力图的重要课题,而且学校也公认这一点,不,甚至有推波助澜的感觉。 所以在这个时期,各社团的新社员争夺战炽烈至极。 「……基于上游原因,所以这个时期经常会发生社团之间的争执。」 地点是学生会室。 达也仔细品尝深雪所做的便当,并且聆听摩利的说明。 「招生活动有可能激烈到影响正常课程,所以社团招生活动只能在固定时间举行。具体来说就是以今天开始的这一个星期为限。」 说出这番话的,是坐在摩利旁边的真由美。 顺带一提,达也身边理所当然般地由深雪陪伴。 铃音与梓不在现场。昨天是真由美特地要求,平常两人似乎都和同学一起吃饭。 另外,摩利和昨天一样,带了自己亲手做的便当。结果只有真由美一个人是吃自动配膳机提供的机械调理餐点,使得她颇为闹脾气,不过似乎终于恢复心情了,还摩拳擦掌表示明天也要自己做便当。 「这段期间各社团会一起搭设招生摊位,算是颇具规模的热闹庆典。 各社团会依照私下流通的入学测验成绩清单,争取成绩优秀或是有竞赛佳绩的新生。 表面上当然有既定的规则,如果有社团违反规则,社员也得负起连带责任接受惩罚,不过很遗憾,在私底下动粗或是使用魔法相互攻击的状况并不少见。」 摩利的这番话,使得达也露出怀疑的表情。 「不是禁止携带cad吗?」 即使没有cad,也不代表无法使用魔法。不过如果没使用cad,几乎不可能造成足以用「相互攻击」来形容的激烈争端。 摩利对于这个疑问的回答,令达也无言以对。 「校方准许社团使用cad对新生进行展示。虽然姑且会对其进行审核,不过事实上等于是完全开放。 也因此,校园在这段期间,更加成为没有法治的状况。」 这样当然会成为没有法治的状况——达也反射性如此认为。为什么校方会放任这种状况……一般来说肯定会研讨对策,比方说提高审核标准之类的。 在达也询问之前,真由美就提供答案了。 「因为校方也希望提高九校战的成绩。或许也是为了增加新生加入社团的比例,因此稍微违反校规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强制参加课外活动,被当成是无视于学生人权的做法,所以掌管教育的政府机构,从几十年前就已经下达禁令。不过被社团拉拢加入的学生比比皆是,运动校队以「选择学校的自由」为借口进行的招生活动,实际上也是无法可管。所以这个禁令是自打嘴巴而且没有意义,不过表面上依然维持着不能无视的效力。 「就是这么回事,所以风纪委员会从今天开始要全力以赴一个星期。 哎呀,来得及填补空缺真是太好了。」 摩利说着往旁边看了一眼,大概是想挖苦吧。 「能找到优秀的人才真是太好了,摩利。」 真由美以笑容随口带过,两人都不为所动。由此看来,这种互动应该是家常便饭了。 达也吞下最后一口饭,并且放下筷子,随即身旁的深雪就为他的杯子倒茶。 他暍口茶润喉之后,试着进行小小的抵抗。 「社团争取的对象是成绩优秀的人,也就是一科生吧?那我觉得自己派不上用场。」 这个宣言是套用摩利昨天所说「二科生应该由二科生取缔」这个表面上的论点,来暗示自己不想出勤。 「不用在意这种事,我期待你能够成为即时战力。」 不过摩利立刻就驳回了。 像这样当面断言,达也终究是没办法再度回嘴了。 「……唉,我明白了。放学之后就要巡逻吧?」 「放学之后就来总部报到。」 「收到。」 达也乖乖接受了摩利的命令。不知道该说是洒脱还是懂得分寸,颇难定论。 他身旁的深雪,则是向真由美请求指示。 「会长……我们也要加入取缔部队吗?」 深雪所说的「我们」指的是学生会的成员。表面上平易近人,实际上却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的妹妹,表现出这种早早融入学生会的态度,令达也会心一笑。 「到时候会让小梓支援巡逻任务。而且为了以防万一,我和范藏学弟必须在社团联合总部待命,所以要请深雪学妹和铃妹一起在这里留守。」 「明白了。」 深雪严肃点了点头,但达也看得出她有些失望。 虽然她性格并不好战,但实力没有问题。 或许是想试试新搭载的拘束系术式吧。 要是她本人听到这种说法,或许会大喊「并不是!」接着小声咒骂「……哥哥是笨蛋」这种话——达也抱持着这样的误解,提出刚才浮上心头的疑问。 「中条学姐支援巡逻?」 这句话暗示着「梓的话不太可靠吧?」这样的主张。 虽然同样是「暗示」,不过或许是因为对象不同,所以这次有提出来说明了。 「我明白她的外表会令人担心。不过达也学弟,人不可貌相喔。」 「这我明白,不过……」 达也反倒是把梓的懦弱个性视为问题点。 大概是立刻明白达也支吾其词的意思吧,真由美笑着摇了摇头。 「她懦弱的个性,算是有点……不对,应该说相当美中不足的地方吧? 不过像是这种时候,小梓的魔法会很可靠喔。」 摩利脸上也浮现类似的苦笑。 「没错。 如果是多数人闹到无法收拾的场面,她的魔法『梓弓』能产生的效果,应该没有其他魔法能出其右了。」 现代魔法是一种技术,许多魔法已经制式化成为共享的资源。其中当然有一些不对外公开的术式,不过大多数的魔法都是登录在公开的资料库里。这些魔法通常是以系统与效果来识别,不过独创性高的魔法会另外加上专属名称。 「梓弓……?这不是正式的专属名称吧?是系统外魔法吗?」 不过就达也所知,对外公开的资料库里,并没有名为「梓弓」的魔法。不公开的魔法大多是系统外魔法,所以达也才会如此询问。 「……难道说,你记得所有具备专属名称的魔法?」 不过没人回答他的问题,取而代之的是摩利以惊讶语气提出的询问。 「……达也学弟,你该不会是透过卫星讯号之类的,随时和巨大资料库连结吧?」 真由美也是打从心底感到惊讶。 学姐们的反应,使得深雪一时差点笑出声音,不过这种场面不是第一次遇到,所以她没有花费多少工夫,就得以维持端庄的表情。 以超能力研究为开端的 现代魔法,在分析名为魔法的现象时,并不是以「着火」或「起风」这种表面上的性质,而是以作用形式进行分类。 也就是: 〔加速/加重〕 〔移动/振动〕 〔聚合/发散〕 〔吸收/释放〕 分成上游的四大系统及八大种类。 当然,只要是分类肯定有例外。在现代魔法学,也承认某些魔法无法归类在这四大系统及八大种类之内。 不属于四大系统的魔法,大致可以分成三个类型。 第一种类型,是简称esp,不属于五感范围的「知觉系魔法」(这里的esp,并非指「超能力」,而是指知觉系的能力)。 第二种类型,并不是将伴随事象而来的「个别情报体」暂时改写借以改变事象,而是以操控想子本身为目的,这种魔法称为「无系统魔法」。真由美所擅长「发射想子弹」的魔法,就是无系统魔法的典型。达也之前ko服部的魔法,严格来说也不是振动系魔法,而是无系统魔法。不过想子形态的操控,有些地方也适用于四系统八大类的分类,所以四大系统魔法和无系统魔法,并没有非常严格的区别。 最后一种则是操控精神现象,并非操控物质事象的魔法,这种魔法总称为「系统外魔法」。系统外魔法真的是不属于任何系统,无法归类于任何系统的魔法,从使唤灵异存在的神灵魔法、精灵魔法,或是读心、灵魂出窍、意识操控等,包括的种类琳琅满目。 「如同达也学弟的推测,小梓的『梓弓』是情绪干涉系的系统外魔法。 可以引导固定范围内的所有人进入某种恍惚的状态。」 或许是惊讶之后感到满足(?),真由美总算回答关于「梓弓」的问题了。她所说的「情绪干涉系魔法」是精神干涉魔法的一种,并不是对意念或意识产生作用,而是对情绪或冲动产生作用的魔法。 「梓弓不会剥夺意识,也不会占据意念,所以无法使对方陷入毫无抵抗的状态。 不过因为有效范围不是个人而是区域,所以可以同时对多数人使用,是在精神干涉系魔法相当罕见,最适合让激动群体镇静下来的魔法。」 听到摩利的补充说明之后,达也皱起眉头。 「……那不就是列入第一级管制的魔法了……?」 系统外魔法基于特性,比四大系统魔法受到更严格的使用限制。其中精神干涉系魔法的使用条件尤其严苛。 光是听到刚才的说明就知道,这种魔法会因为使用方式,成为非常恐怖的洗脑工具。因为处于恍惚状态的人,被灌输暗示的可能性也会提高。 如果知道这种魔法的存在,想要利用这种魔法的独裁政治家、恐怖分子或是宗教领袖应该会络绎不绝。 听到达也如此指摘,真由美笑着答道: 「放心,你能想像小梓成为独裁者的帮凶吗?」 「但也可能会被迫协助吧?」 「这就更不可能了。 那孩子光是在路边捡到小额储值卡,就会差点哭出来了。 若是处于这种被罪恶感压垮的心理状态,当然没办法好好使用魔法吧?」 魔法会受到心理状态影响,这是近乎常识的定理。 既然如此善良,光是体认到自己涉及集团洗脑的重大犯罪,或许就无法使用魔法了。 只不过,既然个性极为懦弱,也可以反过来利用依赖心态来操控,不过现在不需要追究到这种程度。 然而,还有一个更为原则上的问题。 「不过,我觉得无论中条学姐的个性如何,法律上对于精神干涉系魔法的使用限制,应该还是适用吧……」 深雪指出这一点,使得真由美无从辩解。 「……那个,放心,深雪学妹,我们不会让她在校外使用。」 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答案前后矛盾。虽然真由美看起来不像是陷入困境就会实力锐减的类型,不过这次要是没有摩利的支援,或许就会无法脱身了。 「真由美……我觉得这种讲法明显会招致误解。 关于中条使用系统外魔法的权限,已经以『只限于在校内使用』为条件得到特准了。 这种使用限制在研究机构比较宽松,我们利用了这一点,换句话说就是秘技。」 「原来如此。」 「原来有这样的手段啊。」 「嗯,就是这样……」 对于摩利的解释,司波兄妹露出认同的表情点头,真由美则是露出笑容想敷衍带过。 ◇ ◇ ◇ 下午课程结束之后,达也即使没什么意愿,依然动身准备前往风纪委员会总部,却在这时候被一个音调较高的声音叫住了。 转身一看,是一名头发剪得不会过短,身材苗条的少女。与其说她是修长型,说她是俐落型应该更为贴切。 「艾莉卡……真难得,只有你一个人?」 「会难得吗?就我自己认为,我并不是会主动和别人约好一起行动的类型耶。」 听她这么一说,达也心里其实也有个底。 「不提这个,达也同学,你要参加什么社团? 美月说她已经决定加入美术社了。 原本她问我要不要加入,但我不是美术的料,而且想到处看看有没有好玩的社团。」 「记得雷欧也说他已经决定了。」 「是山岳社吧?简直太符合他的个性了。」 「嗯……确实很符合。」 「听说我们学校的山岳社,比起登山更致力于野外求生,该怎么说呢,太适合了。」 如此嘀咕发牢骚的艾莉卡,看起来一副很无聊的样子。 「达也同学,既然你还没决定社团,要一起逛逛吗?」 如果把这种想法告诉她本人,她应该会否认吧。不过她脸上颇为落寞的表情,令人难以拒绝她的邀约。 「其实我现在就已经被风纪委员会恣意使唤了。 虽然以结果来说一样是到处闲逛,不过我必须在校内巡逻。如果这样也可以,那我就陪你一起逛吧。」 「唔~……哎,好吧。那就在教室前面会合罗。」 听到达也的邀请,艾莉卡像在卖关子般思考片刻,然后以「逼不得已」的手势回应。 不过,她脸上的笑容拆穿了她的演技。 ◇ ◇ ◇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是重逢之后的第一句话。 「慢着,再怎么说,这也太超乎常理了吧?」 达也以无奈的声音叹气,这样的态度只会引得对方更加激动。 「什么~!」 不只是言语激动,对方如今几乎要扑过来了。 「新来的,你吵死了。」 然而听到摩利出声喝斥,森崎骏连忙闭嘴,而且还立正不动。 「本次集会是风纪委员会的业务会议,所以与会人员理所当然都是风纪委员,好歹给我认知到这个道理。」 「非常抱歉!」 可怜的森崎,表情因为紧张与恐惧而抽搐。 他前天才差点被摩利押走。而且即使除去这一点,摩利的地位等同于学生会长与社团联合总长,她的斥责对于新生来说太沉重了,对于个性正经的人尤其如此。 「算了,坐下吧。」 看到一年级新生脸色苍白挺直不动,摩利露出尴尬的表情命他就座。 综合昨天至今的言行举止来看,她的个性似乎和那种欺负弱者为乐的类型完全相反。 森崎坐在达也的正对面。虽然彼此都 不希望这么坐,不过两人都是一年级而且地位最低,所以也只能坐在下位大眼瞪小眼。 「都到齐了吧?」 后来两名三年级学生接连进入,在室内人数达到九人时,摩利站了起来。 「各位就这么坐着听我说吧。 今年又要迎接骚乱无比的一周了。 对于风纪委员会来说,这是新年度的第一道关卡。 去年我们之中有人得意忘形大闹,也有人为了平息混乱而引发更大的混乱,希望各位这次绷紧神经完成本分,让今年没有任何学生受到处分。 听好了,风纪委员绝对不准带头引发状况。」 看到场中不只一人缩起脖子,自觉容易被卷入麻烦的达也,警惕自己不能重蹈覆辙。 「幸好今年来得及填补毕业生的缺额。 为各位介绍一下吧。起立。」 虽然没有事前说好或是预先告知,不过两人都是不慌不忙立刻起身。 虽说如此,表情还是有着明显的差异。 森崎无法掩饰紧张,也没有掩饰紧张,反而将这股情绪塑造成热忱并立正不动。达也则是维持沉着的表情,一副过于悠闲的模样。 如果是注重阶级关系的人,应该会比较欣赏森崎的态度,至于贯彻实力主义的人,应该会觉得达也的态度看起来很可靠。 「他们是一年a班的森崎骏,以及一年e班的司波达也。 今天就会立刻让他们参与巡逻任务。」 场中出现一阵骚动,应该是因为听到达也的班别吧。不愧是取缔禁句的大本营,完全听不到有人暗自说出杂草之类的字眼。 「要让他们和谁搭档?」 不算是代替,但名为冈田的二年级学生举手发言了。他是教职员推荐的人选之一。 「如同上次的说明,在社员招生周的期间,所有人都是单独巡逻。 即使是新来的也不例外。」 「真的派得上用场吗?」 形式上,冈田这番话是对着达也与森崎两个人说,不过他投向达也左胸的目光,反应了他的真心话。 由于是预料之中的反应,因此达也看向摩利,示意请她全权负责。 然而用不着如此示意,摩利就已经露出厌烦的表情看向冈田了。 「嗯,不用担心,他们两人都是可用之材。 我亲眼看过司波的实力,森崎操作演算装置的功力也令人激赏。 前天只是刚好碰上难应付的对手罢了。 如果还是担心,你就和森崎一组吧。」 这种毫不在乎的回答,使得冈田脸上浮现怯懦的表情,但他勉强保持平静,以挖苦的语气回答「这就免了」。 「还有哪个家伙有意见吗?」 这种称不上和善,老实说简直是挑衅的语气,使得达也颇为惊讶。不过除了他与森崎,似乎没有其他人在意。 大概代表这是习以为常的光景吧。看来委员会内部有着严重的对立。 不过委员长带头煽动对立,达也感到不以为然。 「接下来进行最终确认。 巡逻要领如同上次的讨论结果,我想应该没有人反对了吧?」 虽然以气氛来说并不是毫无异议,但也没有人积极表达反对意见。 「很好。 那就立刻动身吧,别忘了带摄影机。 司波与森崎两人由我来说明。 其他人,出动!」 所有人同时起立双脚合拢,右手握拳敲向左胸。 当时的达也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后来才得知这是风纪委员会历届采用的敬礼动作。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规定,无论是在什么时段,问候语都是使用「早安」。 除了摩利、达也与森崎,其余六人接连离开总部。最后离开的钢太郎与泽木,各自对达也说声「别太拼命了」、「有不懂的地方尽管问」(哪句是谁说的自不用提)才离开总部。 达也恭敬(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目送两人离去,森崎则是心有不满瞪着他。 看到这幅光景的摩利,好不容易忍住头痛与叹息,对达也与森崎说道: 「首先要给你们这个。」 摩利将臂章与薄型摄影机交给并肩列队的两人。 「摄影机放在胸前口袋,机器的尺寸刚好可以让镜头露出来,开关的按钮在右侧。」 依照吩咐,将录影机放在制服胸前口袋一看,可以就这么直接拍摄。 「今后只要进行巡逻任务,就要随身携带这台摄影机,发现违法行为就立刻开启。 不过你们不用太过在意有没有录影,风纪委员的证词原则上会直接视为证据采用。 当成以防万一的存证工具就可以了。」 等待两人回应之后,摩利指示两人拿出行动终端装置。 「我传送委员会的通讯代码给你们……好,确认一下。」 两人回报已经确实收到代码。 「报告状况时,务必要使用这个代码。这边进行指示时也会使用这个代码,所以你们务必要进行确认。 最后是关于cad的注意事项。 风纪委员获准在校内携带cad,使用时也无须每次请示许可。不过要是确定有非法使用的状况,除了会开除委员资格,还会比一般学生受到更严重的惩罚。 前年就有个家伙因而退学,不可以抱持侥幸的心态。」 「我想请教一个问题。」 「准许发问。」 「关于cad,我可以借用委员会的备用品吗?」 达也的询问似乎令摩利相当意外,她间隔片刻之后才回应。 「……无所谓,不过原因是什么? 或许这么说是班门弄斧,不过那是旧型耶。」 看过达也昨天的比试、比试前后的整理动作,以及整理房间时的检修手法,摩利就判定达也的cad相关技术相当高等。 而且听过梓的狂热发言,也明白他拥有的cad是高规格的机种。 这样的他,却刻意表示想要使用旧型cad。 摩利无法压抑好奇心。 「确实是旧型,不过那是行家规格的高级品。」 达也带着苦笑回应的答案,完全超乎摩利的预料。 「……是吗?」 「是的。 这个系列因为调校很麻烦,一般人敬而远之,不过设定的自由度很高,而且非接触型介面非常灵敏,是受到部分人士热烈支持的机种。买来当成备用品的学长应该是死忠支持者吧。 只要不计较电池续航力不足的缺点,处理速度也可以超频到最新型号的水准。 要是拿到识货的商家,可以卖一个好价钱。」 「……我们却当成破铜烂铁处置是吧? 原来如此,我总算明白你坚持要整理的原因了。」 「如果是中条学姐,应该也知道那个系列才对……」 「中条她怕得不敢下楼来这里。」 「这样啊~」 两人相视露出苦笑。 到这个时候,摩利才终于察觉到被冷落在一旁的森崎。 「咳咳。既然这样,就随便你怎么用吧,反正是至今都在积灰尘的玩意儿。」 「那么……我要借这两台。」 「两台……?你真的很有趣。」 其实达也昨天就把自用的调整资料复制到这两台cad了。看到达也将两台cad分别装在左右手,摩利咧嘴一笑,森崎则是扭曲嘴角露出讥讽的表情。 ◇ ◇ ◇ 「喂。」 与前往社团联合总部的摩利道别之后,森崎从后方叫住达也。 听声音就知道,来意绝非友善。 虽然打从心底想装作没听到,但这样可能会把麻烦闹大,达也只好勉强转过头来。 「什么事?」 以傲慢的态度回应对方敌意毕露的搭话。 当然不可能形成友好的气氛。 「看来你很擅长虚张声势。你就是用这种方式讨好会长和委员长吗?」 「羡慕吗?」 「啥……」 若光是这种程度的回嘴就发火,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言不逊了。达也如此心想。 相对的,这份率直也令达也羡慕。 「……不过,你这次做过头了。 凭你们二科生,不可能有办法同时使用复数的cad。」 听到森崎这番话,达也心中嘲讽地认为,他之所以没有用「杂草」来称呼二科生,应该是自觉到风纪委员的身分吧。不过森崎没有察觉达也的挖苦目光,似乎就像是陶醉在自己的话语,洋洋得意地继续说教。 「要是双手都装备cad,肯定会因为想子波相互干扰,导致两台cad都不能用。 你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就想耍帅对吧? 反正用不出什么了不起的魔法,你就低调巡逻避免出糗吧。」 「这是在好心给我建议? 森崎,你真从容啊。」 「哈!我和你们这些人不一样。前天只是一时大意,不过下一次我不会再犯了。 我会让你见识彼此之间的差距。」 看着森崎丢下这番话之后转身离去的背影,达也不禁心想。 能够相信有「下一次」的存在,是何等幸福的事情啊…… ◇ ◇ ◇ 虽然与艾莉卡约好碰面,教室前面却没有她的身影。 (其实也无妨……) 达也叹气后开启行动终端装置的lps。入学之后,他就完全养成叹气的习惯了。 萤幕显示校区的平面图,以及一个缓缓移动的红色光点。 看来她至少有贴心开着终端装置。 目前还没有走太远。 (算是以防万一的准备吗……) 艾莉卡完全就是要达也主动找她。 扩大平面图确定位置之后,达也朝着艾莉卡终端装置发出的讯号前进。 操场摆满帐篷,从窗户看去,连校舍间的通道也塞满,简直是庆典当天的露天摊贩。 「真的就像是庆典一样热闹……」 艾莉卡轻声自言自语,并且察觉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差点一时冲动就径自笑出声音。 她原本就经常自言自语。 不过,入学典礼结束之后,这个习惯就变得不明显了。 (居然说难得只有我一个人……达也同学,你意外没有看女生的眼光吧?) 她在心中对爽约——是她主动爽约——的男生如此说着。 包括国中时代,以及更早的国小时代,她都是经常独处的少女。 并不是因为讨厌人群。 真要说的话,她擅长待人接物。 和任何人都能迅速打成一片。 相对的,也会立刻疏远。 因为她没办法从早到晚都和别人在一起,没办法总是结伴行动。 她自己分析过,这是因为自己对于人际关系不甚执着。 交情比较好的朋友,曾经说她是个醒悟的人。 也说她宛如随性的猫咪。 和她闹翻的朋友,也曾经形容她是高处不胜寒。 虽然前来纠缠的男生络绎不绝,却也没有男生持之以恒。 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这是她的行事宗旨。 (……虽然是宗旨……不过最近的我或许有点奇怪。) 客观来看,艾莉卡认为最近自己似乎经常跟在他身边。 自己居然主动邀他一起逛社团,这是不久之前从来不会有过的念头。 她想过,至今还不到一个星期,或许会和往常一样很快就腻了。 同时也在想,这次或许会和往常不同…… 「艾莉卡。」 距离约定时间的十分钟之后,从校舍里前往操场,正要走到校舍门口时,艾莉卡听到达也叫她的声音。 出乎意料这么快就追上了——艾莉卡如此心想。 「达也同学,你真慢。」 「……抱歉。」 达也瞬间隐约透露有苦难言的表情,不过立刻化为体谅的表情,率直低头致歉。 「…………你道歉了?」 出乎预料的反应,使得设局的艾莉卡反而有些失措。 「虽然只是十分钟,不过确实超过会合的时间了。 艾莉卡没在会合地点,和我的迟到是两回事吧?」 「啊呜……对不起。」 虽然这种形容有点怪,但看到对方以非常正经的模样投以微笑,艾莉卡也无从反击。 「……达也同学,果然有人说过你个性很差吧?」 「这种说法太令人遗憾了。 没有人批评过我的个性。 不过曾经有人说我做人很坏。」 「还不是一样!而且这种说法比较狠吧!」 「啊,我说错了。 不是说我做人很坏,而是说我是坏人。」 「这样更狠吧!」 「也曾经有人叫我恶魔。」 「够了啦!」 看到艾莉卡气喘吁吁的模样,达也像是在思索艰深的哲学问题般歪过脑袋。 「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不要紧吗?」 「……达也同学,绝对有人说过你个性很差吧?」 「其实你说的没错。」 「把至今的说法全部推翻了?」 艾莉卡垂头丧气。 ◇ ◇ ◇ 虽然花了一些工夫安抚,但达也还是勉强在周围投以异样的眼光之前,回到巡逻——艾莉卡则是参观社团,或者说是看热闹——的岗位了。 而且,五分钟就想回去了。 达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低估过头了——不过并不是刻意针对哪些人。 老实说,达也原本觉得没什么了不起,认为即使以「骚乱无比」来形容,终究只是高中的社团招生活动,然而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 原来如此,以这种状况当然会需要取缔,而且只有十个人左右巡逻还太少了。 填满操场的摊位之间筑起了一道人墙,位于人墙另一边无法逃离的艾莉卡,不知道在喊些什么。虽然她的身手相当灵活,却似乎无法对抗人数的暴力……不过早早脱身决定作壁上观的达也讲出这种话,或许也没什么说服力吧。 但是以这种结果来说,并不表示达也的身手比艾莉卡矫健。因为和达也相比,把艾莉卡当成目标的社团多太多了。 达也的个头以新生来说算是高的,不过真要说的话,从衣着看不出他真正的体格,乍看之下给人的感觉也很平凡,锐利的双眼又不会很显眼,加上他是二科生,所以几乎没有被勤于招生的社员当成目标。 另一方面,艾莉卡是非常抢眼的美少女。而且相较于深雪这种不要说出手,甚至连伸手触摸都会令人犹豫的美少女,艾莉卡是即使知道会被烫伤,也令人忍不住想出手的美少女。 总归来说—— 现况就是艾莉卡被招生的社员们团团包围了。 在这种时候,她是二科生的事实,并没有造成任何阻碍 (或许对于艾莉卡来说,应该是没有派上任何用场)。 大概是为了当成社团的吉祥物,或者是当成对外宣传的利器吧,以非魔法竞赛类型的运动型社团为主,争夺艾莉卡的战斗开始了。 把她当成中心包围起来。 人墙深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反正应该是抓住艾莉卡的肩膀、拉她手,或是从后方抱住,反覆进行着即使是同性也无法免于被判定是性骚扰行径的猎物争夺战——达也看不出所以然。不过自从场中甚至出现类似杀气的气息,达也就明白现场已逐渐达到无法坐视的阶段了。 不过话说回来,艾莉卡比想像中还有耐心。达也之所以独自逃脱,换个说法就是对她见死不救,正是因为达也觉得她肯定很快就会以强硬方式挣脱出来。 如果只是略微锻链的程度,没办法束缚住艾莉卡,达也对此深信不疑。将森崎手中cad打到脱手的能耐,绝对不是一两年就学得来。 直接朝艾莉卡进攻的是高年级女学生,终究没有男学生敢不要脸地乱摸女生的身体。即使年长一两岁,如果是女生的臂力,艾莉卡应该可以轻松挣脱——虽然达也如此预料,不过对方是力气小的女生,似乎造成负面的效果了。艾莉卡迟迟无法下定决心使用强硬手段。 即使如此,也差不多该帮她脱困了。达也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等等,在摸哪里啊?住…住手……!」 传入耳中的声音虽然魅力略显不足,却无疑是艾莉卡的惊呼声。 看来真的演变成不能开玩笑的状况了。 达也操作左手的cad,准备好魔法式之后猛踩地面。 地面微微晃动。不过他这一脚造成的振动若有似无。 这股振动强化了达也构筑的魔法式,进一步提供了方向性。 光是这种来自脚底的振动,并不足以剥夺他人意识,达也无法使用如此强力的魔法。 不过身体从脚底晃动,使得围成人墙的学生们,在自己未察觉的状况下失去了平衡。 达也冲进人群。 被他手臂推开的高年级学生,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 达也无视于性别推开众人,没花多少力气就抵达人群的中心。 拨开只以女学生围成的最后一道墙, 发现目标对象的身影之后—— 达也就抓起她的手。 「跑吧!」 达也只有简短说出这两个字,就拉着艾莉卡的左手拔腿奔跑。 ◇ ◇ ◇ 不是强行拨开人群,而是宛如变魔术俐落钻过人群后,达也成功逃到校舍暗处。 放开一直牵着的艾莉卡并且转身一看,达也才首度察觉她的惨状。头发完全被弄乱,外套一边整个被扯歪,全新的制服到处都是皱折,完全解开的领带被她握在右手。 领带被扯掉的制服胸口微微敞开。虽然刚才奔跑时肯定有用手按住,不过或许是刚好要整理衣服,艾莉卡微微弯腰。这个姿势偶然为达也的视线开出一条通道。 「不准看!」 大概是艾莉卡视线一角看到达也双脚,察觉到他已经转过身来了。虽然艾莉卡间不容发喊出这句话,不过在即将破口大骂之前,达也就已经把脸连同身体转过去了。 「……你看到了?」 艾莉卡如此询问。从声音很容易想像她脸颊已经羞红。 「…………」 不过这时候的达也,没能立刻将答案说出口。 应该要回答没看到。这肯定是比较明智的回答。 然而…… 稍微经过日晒,却依然留着原本白皙颜色的胸口。 明显的锁骨线条。 甚至是内衣罩杯的米白色蕾丝滚边,都清清楚楚烙印在记忆里。 「你·看·到·了?」 衣服摩擦的声音静止了,因此达也推定她应该整理好衣服了。 同时也从她语调的变化,理解到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既然这样,至少应该挨她一招比较好。即使完全不是自己的责任,身为男性还是得展现这种程度的诚意才行。 ——达也以逃避现实的心态如此思考(虽说如此,达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责任,至少必须为刚开始置之不理的态度负责),并且缓缓转过身去。 幸好艾莉卡没有出声制止。如果转过去又是衣服还没整理好的光景,事态将会绝望到无法改善。看到艾莉卡上衣扣子完全扣好,领带也已经重新打得笔挺,达也暗自松了口气。仔细想想,如果上衣扣子一开始就全部扣好,或许就不会落得那种惨状。解开最上面的扣子并且放松领带,这种随便的制服穿法,正是受害程度加重的原因吧?达也如此心想。 「看到了,对不起。」 但达也只是心想,并未说出口。看到眼角依然泛红的脸蛋,他不可能讲得出这种话。 艾莉卡扬起眼神一直瞪着达也,脸颊再度泛红,可能是因为再度感到不好意思。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应该是忍受羞耻的表现。 「……笨蛋!」 手没有打过来,取而代之的是小腿受到冲击。 艾莉卡朝着达也的小腿骨狠踢一脚,然后转过身去。 达也默默跟着快步离去的艾莉卡。 虽然达也没有看到,不过艾莉卡眼里肯定含着泪水。 他的小腿锻链到足以承受橡木木刀挥砍的程度。 以鞋尖没有补强的软质鞋子踢下去,肯定是踢的人比较痛。但要是关心这一点,应该会遭受她进一步的追打吧。 对于艾莉卡不自然的脚步视而不见,这是达也顶多能做的事情。 ◇ ◇ ◇ 虽说整座操场摆满摊位,不过终究只限于「操场」。各种专用的竞技场,则是由平常使用场地的社团进行公开表演。 体育馆也是如此。 两人抵达时,通称「竞技场」的第二小型体育馆,正在进行剑道社的表演。 ——顺带一提,艾莉卡的情绪已经完全冷静了。她也从一开始就察觉自己是在乱发脾气,达也毫不辩解的处置也很有效果。只不过她只讲了「好闷热」就再度放松领带,并且解开上衣的第一个扣子,难免觉得她似乎太早忘记刚才的激烈场面了。 两人在小型体育馆周围三公尺高的回廊所设置的观战区,低头欣赏剑道社的表演。 「哦~……明明是魔法科高中,却有剑道社啊。」 艾莉卡随口轻声说着。 「我觉得每所学校都有剑道社吧?」 达也同样随口如此询问。或许这不叫做询问,而是附和。 不过,艾莉卡就这样打量他的脸好一阵子。 「……怎么了?」 「……好意外。」 「意外什么?」 「原来达也同学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而且这明明是有练武的人大多知道的事情。」 听到艾莉卡这番话,达也稍显烦恼。 「我看起来有这么地佯装内行?」 「咦,不,没这回事喔。 只是达也同学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什么事情都知道一样。」 「就算你说感觉……我和艾莉卡同样是高一学生啊。 总之不追究了。不提这个,为什么剑道社会稀奇?」 「说…说得也是,我们同样是高一学生……虽然『同样』这词听起来怪怪的…… 呃~你是问剑道吧? 魔法师或是想成为魔法师的人,几乎不会在高中时练剑道。 因为魔法师使用 的不是『剑道』,而是剑与术式并用的『剑术』。 有很多孩子为了学习基本剑技,会练剑道练到小学左右。不过到了国中,将来想成为魔法师的孩子,几乎都会转练剑术。」 「喔,这样啊……我一直以为剑道与剑术是相同的东西。」 「真的很意外。」 听到达也这番话,艾莉卡打从心底感到惊讶。 「达也同学看起来明明在武术方面也有相当的造诣…… 啊,原来是这样!」 「怎么了?」 艾莉卡忽然大喊,使得这次轮到达也惊讶于发生何事。 顺带一提,向忽然大喊的她行以注目礼的不只是达也,但艾莉卡自己没有察觉,而是以写着「明白了」的脸蛋与「舒坦了」的表情回答达也。 「达也同学,你认为武术理所当然要和魔法并用吧?不对,或许并不局限于魔法,你认为以斗气或生命能量来配合体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吧?」 「这是理所当然吧?因为控制身体动作的并不是只有肌肉。」 以达也的角度来看,艾莉卡所说的这番话很唐突,而且颇为落伍。 对于达也这样的回答与反应,艾莉卡频频点头。 「对于达也同学来说,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对于普通的比赛者就不一样了。」 「原来如此。」 虽然讲法委婉,不过达也终于理解到己身观念与大众常识的差异了。 「话说回来,差不多该安静参观了吧?」 这次轮到达也让艾莉卡理解到认知的差异了。沿着他另有含意移动的视线看去,艾莉卡总算察觉自己的音量引来了众人的注目。 艾莉卡露出客套的笑容,然后默默让视线落在下方区域。 正规社员的模拟比试颇有魄力。 其中最吸引人的,是女子组二年级的示范赛。 个头以女性来说也不算高,体格与艾莉卡几乎相当的一名女孩,即使对抗身材高大两轮的男学生,依然可以略胜一筹。 不是以蛮力,而是以流畅华丽的技术卸下对方攻势。 而且女孩看起来还有余力。 她是非常适合模拟比试的耀眼剑士。达也如此心想。 观众的目光也几乎被她的技巧吸引。 不过,在这时候也有例外。 而且就位于身旁。 就在这名女孩宛如套招般俐落拿下一局,并且行礼致意的同时—— 身旁传来一个不满的哼声。 「看来你不太满意的样子。」 「咦?嗯……」 艾莉卡似乎没有立刻发觉这个问题是在问她,隔了一阵子才如此回答。 「……因为,这样好无聊。 面对早就摸清底细而且实力差距的对手,按照预定计划在观众面前赢得漂亮, 这样不叫做比试,叫做套招。」 「不,虽然你说的没错,不过……」 达也的嘴角自然露出笑容。 「这是用来宣传的示范赛,所以这么做是理所当然吧? 虽然经常有人打着『专业武术家展现真功夫对决』为卖点,不过真正的真功夫对决,并不是展现给他人看的东西吧? 因为武术的真功夫对决,说穿了就是相互厮杀。」 「……这种说法真酷。」 「只是想法的差异吧?」 艾莉卡不太高兴地撇过头去。 不过她脸上的表情,比较像是在展现内心的怒火。 艾莉卡大概是把这种重视表面而忽略武术本质的套路解释为欺骗,因而忿恨不平。 不过达也实际说出来之后,艾莉卡就更加闹别扭了。 虽然她应该不会忽然加入战局,但有可能做出类似的事情。达也在发生这种事情之前,就催促着艾莉卡离开现场。 不,应该说原本想离开现场。 两人走下观战区,正要到体育馆出口时,身后传来不同于招生吆喝的另一种喧嚣声。 虽然听不清楚,不过可以确认是在起口角。 达也往旁边一看,艾莉卡也抬头看着他,而且双眼因为好奇心而充满期待。 结果是艾莉卡率先进入情绪逐渐高涨的人群,而且她手中紧抓着达也的衣袖。 达也就这样被艾莉卡拖着,一起进入骚动的中心。 在引人反感的状况之下拨开人群——之所以没有造成冲突,大多仰赖艾莉卡客套笑容的威力——好不容易来到看得见状况的位置之后,两人目击了—— 男女剑士相互对峙的光景。 女方是直到刚才进行比试——以艾莉卡的说法是表演套招——的女学生。虽然身上还穿着护具,但已经取下面具了。是颇为标致的美少女,黑色的中长直发给人深刻的印象。那样的技术与这张脸蛋,肯定是招生的最佳利器。 「嗯~达也同学喜欢那样的女生?」 「不,艾莉卡比较可爱。」 「……你用这种平板的语气回答,我一点都不会开心。」 虽然斜眼瞪过来,但她扬起视线的眼角还是染上一抹红晕。 「因为我不习惯讲这种话。」 「……真是的!」 虽然她还在低声嘀咕,但总之没有继续追问了,所以达也接下来改为观察男方。 个头没有很高——大概比达也矮——然而他的全身宛如弹簧般强韧。男方手里拿着竹剑,但身上完全没穿护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达也原本想随便找个看热闹的学生打听,不过没这个必要了。 「桐原同学,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轮到剑术社! 为什么不肯等到那个时候?」 「壬生,你的态度真叫人遗憾。 应付那种不成材的对手,应该没办法向新生展露剑道社首屈一指的实力,所以我才主动表示要帮忙啊。」 「应该是硬要前来找碴挑战吧! 说什么帮忙,真令人无言以对。 要是风纪委员会知道你对学长使用暴力,绝对不会只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你说暴力? 喂喂,壬生,别讲得这么难听啊。 对方有穿护具,而且我只是用竹剑击中对方的面具而已。 好歹也是剑道社的正规社员,不能因为这种程度就口吐白沫吧? 何况先动手的应该是你们啊。」 「还不是因为桐原同学在挑衅!」 手上的武器都已经指着对方,应该也用不着争辩了——虽然达也如此心想,不过当事人的对话,正好回答了达也内心的疑问。 「事情变有趣了。」 艾莉卡以类似自言自语的语气轻声说着。 从声音就听得出她满心期待。 「这下子,这场对决会比刚才的闹剧有趣太多了。」 「你认识他们两人?」 「并非直接面识就是了。」 看她立刻就回答达也的询问,这番话似乎不是自言自语。 「我刚刚回想起来,我曾经看过女方的比赛。 壬生纱耶香,在前年的剑道大赛国中女子组拿下全国亚军。当时还被称为美少女剑士或是剑道小町,引发过好一阵风潮。」 「……但她只是亚军吧?」 「冠军的问题在于……容貌。」 「原来如此。」 大众媒体终究是这么回事。 「男方叫做桐原武明。 他是前年关东剑术大赛国中组冠军。 货真价实的第一 名。」 「没参加全国大赛?」 「剑术的全国大赛是从高中开始举办。 因为参赛人数根本无法比拟。」 这么说来确实如此——达也点头回应。 剑术是以剑技与术式组成的竞赛,所以「能使用魔法」就是参赛的前提。 魔法学的发达,使得魔法辅助机器的开发技术不断进步,但即使如此,能够发动实用级魔法的国高中生,在该年龄层的比例只有千分之一左右。 成年之后,依然能将魔法力维持在实用等级的人,甚至不到上游的十分之一。 在这所学校二科生被当成劣等生对待,但从全部人口的比例来看,他们同样是菁英。 「喔,似乎要开始了。」 达也同样感觉得到,紧绷的弦已经濒临极限了。 为了以防万一,达也将塞在口袋的臂章戴在左手臂。旁边的学生以惊讶的表情看向达也,发现达也左胸没有徽章之后再度瞪大眼睛,但达也的意识集中在对峙的两人身上。 女学生这边,对于要攻击没穿护具的对手,她应该会有所犹豫吧。然而既然已经剑尖相对又不肯退让,交剑是无法避免的结果。 大概会是男方——桐原先采取行动。 「壬生,你不用担心。这是剑道社的示范赛,我会配合你们不使用魔法。」 「你以为只靠剑技就能赢我吗?只靠魔法的剑术社桐原同学,想要打赢专注磨练剑技至今的剑道社的我?」 「好大的口气啊,壬生。 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吧。 见识我在这个超越身体能力极限的次元,切磋至今的剑术之剑技!」 这句话成为开打的暗号。 桐原冷不防就高举竹剑,朝着没戴面具的头部砍下去。 竹剑与竹剑激烈交击,发出响亮的声音。 尖叫声则是迟了两拍才响起。 看热闹的学生们大概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只能以竹剑互击的声音,以及偶尔带着尖锐到近乎金属声响的怒吼声,想像两人交战得有多么激烈。 ——只有少数人例外。 「女子剑道的等级真高。 如果那样是亚军,那么冠军到底多厉害?」 达也对于两人的剑招,尤其是纱耶香的身手发出赞叹。 「不对…… 和我当年看到的壬生纱耶香,简直判若两人。 居然短短两年就进步到这种程度……」 即使感到惊讶,艾莉卡依然释放出某种像是暗中跃跃欲试的好战气息,并且如此细语。 双方以武器互抵较劲,暂时停止动作,接着同时推开对方向后跳,借以拉开间距。 有人喘了口气,有人咽了口气。 看热闹的学生出现两种反应。 「哪一边会赢呢……」 艾莉卡压低音量如此询问。 「壬生学姐应该占上风。」 达也轻声如此回答。 「理由是?」 「桐原学长一直避免攻击对方脸部。 刚开始的第一招,是确认对方肯定接得住而施展的虚招。 背负着不能使用魔法的制约,能够攻击的部位又受到限制,双方的实力差距,并没有大到能让他在这种状况还能战胜。 即使是公平的对决,如果只比竹剑的造诣,我也觉得壬生学姐略胜一筹。」 「我大致赞同。 不过,桐原学长有办法就这样忍耐到底吗?」 虽然并不是听到艾莉卡这句话,不过桐原在这场对决里,首度发出咆哮进行突击。 「唔喔喔喔喔喔!」 双方从正面交锋。 「平分秋色?」 「不,并不是势均力敌。」 桐原的竹剑命中纱耶香的左上臂。 纱耶香的竹剑确实打入桐原的右肩。 「唔!」 桐原以左手架开纱耶香的竹剑,并且大幅向后飞退。 「因为在中途想要变更攻击部位,所以一念之差输了。」 「原来如此,难怪招式力道打了折扣。 明明完全是打成平手的好机会……结果没办法狠下心来吗?」 判断胜负已定的不只是达也他们。 剑道社的众人脸上浮现安心的表情。 不知何时走到围观人群最前排,身上道服与剑道社不同的一群人——剑术社的社员们,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 「如果是真剑就是致命伤了。你的攻击只有伤到我的皮肉。 率直认输吧。」 纱耶香以英气逼人的表情宣告胜利。 这番话令桐原表情扭曲。 纱耶香的指摘是正确的。即使情感上想要否认,身为剑士的意识或许还是认同了。 「哈…哈哈哈……」 忽然间,桐原发出空洞的笑声。 认输了? 看起来不像。 达也心中的危机感水位迅速升高。 持续与桐原对峙的纱耶香,应该更加直接感受到这股威胁吧。 她重新摆好架式,剑尖直指桐原,锐利的目光盯着对方不放。 「如果是真剑? 我的身体没被砍伤啊。 壬生,你希望用真功夫对决? 既然这样……我就如你所愿,用真剑来应付你吧!」 桐原右手放开竹剑,并且按在左手腕上。 围观人群里响起尖叫声。 宛如刮玻璃的剌耳噪音,使得观众捣住耳朵。 也有人脸色苍白跪了下去。 桐原一个箭步拉近间距,只以左手举起竹剑往下挥。 即使速度足够,单手挥剑的力道也不会和刚才一样强劲。 然而纱耶香没有硬接这一招,而是大幅往后跳。 这一剑没有命中。 顶多只是稍微擦过。 然而,纱耶香的护具却出现一道细缝。是竹剑擦过划出的痕迹。 竹剑之所以锋利得宛如真剑,是因为赋予了振动系的近战魔法「高频刃」。 「怎么样,壬生,这就是真剑!」 单手剑再度朝纱耶香砍下。 达也挡在桐原的面前了。 在即将冲进战场时,达也将安装cad的双手稍微交叉,朝装置输入想子。 细细注入想子流,脑中浮现以想子之指敲打cad按键的意象。 借由非接触型(nct)介面,操控cad输出启动式。 在间不容发的局势之中,达也直接释放复杂形态的想子波动——也就是无系统魔法。 这次,围观群众接连有人捣住嘴。 近似晕车的症状迅速连锁蔓延。 相对的,刺耳的高频声音消失了。 桐原的竹剑与达也的手臂交会。 并没有响起竹剑打中肉体的声音。 而是响起某种物体摔到木质地板的声音。 从声音与摇晃中得到解脱,终于有余力确认发生什么事的围观人群,看见了这一幕。 挨了过肩摔的桐原,身体被翻过来俯卧在地面,达也则是抓住他的左手腕,并且以膝盖压住他的肩头。 ◇ ◇ ◇ 小型体育馆——「竞技场」的这股寂静,被蕴含恶意的细语声打破。 「那个家伙是谁?」「完全没看过。」「是新生吧?」「看,是杂草二科生。」「递补的还这么出风头?」「不过那个臂章是……」「这么说来,我听说二科的新生 被选为风纪委员了。」「真的假的,杂草二科生当风纪委员?」 骚动的气氛,以剑术社所在的位置为中心扩张。 细语声没有男女之别。 群众围成的人墙,有一半朝达也投以不友善的视线。 另一半就只是屏息以对。 在强大的排挤气氛迎面而来的状况下,达也就这么压制着桐原,取出行动终端装置的通话元件。他若无其事的表情,至少就外表看来不像是在逞强。展现出来的这股风范,有点像是惯于被喝倒采的反派角色。 「——这里是第二小型体育馆。逮捕一名学生。该学生负伤,为求谨慎请带担架。」 虽然并没有拉高音量,但达也的声音传到人墙的外缘。 停顿片刻,意识理解到话中含意的同时,最前排的一名剑术社社员连忙朝达也怒吼。 「喂,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内心有所动摇,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不,或许这不是质询,而是恫吓。 「由于不正当使用魔法,要请桐原学长和我们走一趟。」 对于这样的怒吼,达也以礼貌的语气作答——只不过,达也的视线依然固定在压制的桐原身上,连头都没有抬起来,所以即使语气礼貌,态度也称不上符合礼仪。 换个角度来解释,就是瞧不起对方。 这名剑术社的高年级学生也是如此解释。 「喂,你这小子开什么玩笑!明明只是递补的杂草!」 他伸手要抓达也的衣领。 达也放开桐原的手,就这么压低重心宛如滑步般退后。 下半身站直之后,观察着依然倒在地上的桐原。 大概是被摔时来不及采取护身倒法,桐原的意识看似处于朦胧状态,这么一来,就不用担心他会逃走了。做出了这个判断之后,达也总算将目光投向刚才咄咄逼人(现在也是如此)的高年级学生。 看起来不把对方当成一回事的这种态度,使得与达也对峙的剑术社社员咬牙切齿,宛如随时会听到臼齿轧轧作响的声音。 「为什么只有桐原?剑道社的壬生也同罪吧?打架的双方都要负责啊!」 人群之中有人放声支援。声援对象当然是桐原,以及刚才想抓住达也衣领的剑术社社员,这番话同时也是对于达也的责难。 对于这样的指控,达也以平静的语气再度礼貌回答: 「刚才我有说明过,逮捕原因是不正当使用魔法。」 别管这种意见不就好了……艾莉卡无言以对,而且她所担心的事就在眼前发生了。 「胡扯!」 完全动怒的高年级学生再度伸手抓向达也。 达也宛如斗牛士翻身闪躲他的手——这种做法就像是火上加油。 接着对方握拳打过来,但达也依然躲开了。 这名剑术社社员恼羞成怒接连出拳,然而他不仅是空手格斗的外行人,而且处于愤怒状态,因此动作非常粗糙,即使不是达也应该也能轻松闪躲。 达也以轻盈的步法持续闪躲大动作的挥拳,替换彼此的位置。就在高年级学生持续挥空而疲惫停下脚步,而达也配合对方一起停下脚步的这个时候—— 人群之中,第二名剑术社社员从后方扑向达也。 看他双手微伸向前的姿势,应该是想从后方架住达也。 就在艾莉卡想开口提醒危险,意念即将化为言语时—— 达也的身体迅速旋转。 伸出的手臂划出弧线,将对方想要抱过来的身体往前送。 剑术社社员乙冲向剑术社社员甲,两人撞成一团狠狠摔倒在地。 寂静再度造访。 竞技场的喧嚣声消失了。鸦雀无声。 但若将拟态词化为实际声音,达也与艾莉卡应该会听见「噗叽」这个响亮的声音。 下一瞬间—— 剑术社社员一起攻向达也。 场中响起尖叫声。 除了剑术社社员——不只是观众,连剑道社社员都害怕受到波及一哄而散。 其中只有一个人,只有可说是这场骚动起因的纱耶香,作势要冲进混战的人群,大概是想要协助达也吧。 「慢着,壬生。」 然而,同为剑道社的三年级男社员,抓住她的手制止她了。 「啊,司主将……」 纱耶香在瞬间想要抵抗,但认出是谁抓住她后,纱耶香就乖乖被拉着离开现场了。 她的脸上满是愧疚之意,然而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有甩掉这名三年级学生——剑道社男子组主将司甲的手。 纱耶香被男子组主将拉着手离开混战现场。另一方面,达也则是成为战场焦点,迎击着剑术社社员。 不过虽说是迎击,但达也并没有向他们反击,而是架开或躲开所有攻击,和这些花冠一科生持续周旋。 达也的身手与其说是华丽,更适合以稳健或确实来形容。来自前后左右接连进攻的高年级学生,就像是完全被看清攻击顺序,达也只以最小幅度的动作应付。并没有刻意耍帅以毫厘之差闪躲,而是好整以暇安全闪躲。对于无法闪躲的连环包抄,就以假动作引诱对方打到自己人;对于进逼而来的人墙,则是以弧形步法绕到外侧。即使有十几个人联手进攻,剑术社别说是阻止达也的动作,甚至无法扰乱达也的呼吸, 达也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与动摇,展现行云流水毫无窒碍的身手。剑术社的花冠一科生已经无可否认理解到一件事,这名傲慢的一年级杂草二科生之所以没有反击,并不是因为无法反击,而是因为没必要反击。 人群后方,怒火攻心的剑术社社员,企图向达也使用魔法。 接连亮起的过剩想子光,代表启动式已经展开,对方正准备使出魔法。 然而,魔法并没有发动。 只要达也投以视线,对方就会感受到摇晃,引发类似晕车的呕吐感,没能成为魔法式的想子聚合体也跟着消散在虚空之中。 剑术社的社员们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嘴里不断咒骂借以宣泄情绪,继续试着抓住或攻击达也却徒劳无功。 纱耶香直到最后都没有察觉,男子组主将深感兴趣地注视着这幅光景。 〈待续〉 后记 初次见面,各位好,我是佐岛勤。非常感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成为我出道作品的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原本是从西元二〇〇八年十月开始,以连载方式在网路小说投稿网站所发表的作品,后来再经过润饰修正而成。完全基于兴趣撰写的这部作品,有幸能像这样付梓出版,契机在于投稿网站站长寄给我的一封电子邮件。 站长表示收到ascii media works出版社的一封邮件,并且转寄给我,内容则是邀请我以出版为前提进行讨论。 老实说,我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娱乐小说是我最大的兴趣,我非常喜欢阅读与撰写这样的小说。所以我从以前就想以娱乐小说作家的身分,在名为书籍的舞台发表作品。在没有出头天的白领阶级生活之中,也曾经争取空闲时间撰写小说,投稿出版社的新人赏。不过我个人认定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是只限于业余作家在自由的网路平台才得以发表的作品。我还记得当时还以置身事外的态度,质疑知名出版社要经手这部作品,是一种过于冒险的决定。 其实前文所提到投稿参赛的目标,就是ascii media works出版社所举办的第十六届电击小说大赏,而且这部参赛作品一下子就落选了。如果各位容许我不认输进行辩解,其实那部作品原本的字数超过参赛规定的一半,是经过强行压缩之后,连我自己都觉得「处理得不太自然」的成品,所以我能够接受落选的结果。「这个世界无法顺心如意」是我在白领阶级生活所获得的少数有益的教训之一。 不过,人生偶尔也会遇到「顺心如意到出乎预料」的事情。接见我的电击文库编辑(虽然可能没必要匿名,不过请容我按照惯例(?)称为m大人),和我进行一段寒喧与闲聊之后,问我是不是写《xxxx》的「xxxx」先生,令我打从心底吓了一跳。因为投稿参加电击小说大赏的作品,和本部作品有部分设定共通,却是风格完全不同的科幻小说,而且参赛笔名也是以借代字将西方名字改为日文标记而成。看来是因为凑巧记得我的落选作品,在网路阅读这部作品时感应到「这个设定似曾相识」,因而主动提出这次的合作计划。 对于原本免费的作品变成商业作品会有什么结果,m大人似乎也有所犹疑,并且在首度讨论这个计划时,相当在意网路读者的想法。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不过在经济长期不景气,公司业绩恶化而限制职员加班,白领生活处于逆境的状况之下,我曾经有过「要是没有另外找个副业会很辛苦,不过这样就没时间写小说了」的想法。所以能够继续撰写这部作品,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虽然这个世界真的无法顺心如意,但偶尔还是会发生好事=幸运的事情。至于这样的幸运,当然来自于提议出版的m大人,以及在网路设置发表作品的舞台,于本次出版过程也提供各方面协助的投稿网站「成为小说作家吧」的站务人员们。至于最重要的,当然是至今支援本作品的各位读者。谨在此致上我最高的谢意。 此外,我还要感谢本次荣幸邀请撰写推荐文的川原老师、为这部作品增添庞大附加价值的插画家石田大人、设计机械的ストーン大人、为插图配色的末永大人,以及其他参与本书制作的所有相关人员。 而且最重要的,能够让这部作品,让这本书现在位于各位读者的手中,我要由衷感谢这样的幸运。我会努力让这份幸运不只局限于这次,在下一集也能继续为各位读者献上后续剧情,所以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姗姗来迟的超级强作 川原砾 责任编辑m大人表示希望我撰写那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推荐文时,我兴奋到立刻回答「我要写我要写,我要写两万张稿纸那么多」,不过坐在电脑前面后,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放肆又傲慢……我并没有撰写推荐文或说明文的格局,所以请各位读者当作附录专栏来阅读。 继这样的引言之后忽然讲起私事令我倍感惶恐,不过在下川原砾在电击文库首度出版作品,是二〇〇九年二月的事情。当时,业余作家在网路媒体发表的小说,就这么改为商业作品出版的例子(以青少年文库来说)几乎前所未有。不过这两年来,各出版社已经发行许多起源于网路的作品,感觉网路小说已经完全为世人接受。如今电击文库在万全准备之下隆重推出的作品,就是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 (以下简称为《魔法科》)。 我想各位读者应该已经知道,《魔法科》是在小说投稿网站「成为小说作家吧」于二〇〇八年十月开始连戴,在二〇一一年三月完结的大长篇作品。它不只是在人气排行榜长期占据第一名宝座,点阅次数更是达到三千多万(!)这个非比寻常的数字。 受到如此热烈支持的《魔法科》,以多少篇幅都不足以详细说明个中魅力,不过总括来说,我认为这可说是部将「网路小说特有的脱序风格」有效发挥得淋漓尽致的作品。 假设《魔法科》是当成参加新人奖的作品来撰写,那么其中以精细到执拗的设定构筑而成的魔法理论,或是一开始就接连登场点缀作品的许多角色,都会因为要符合参赛规定的字数而被迫大幅省略。但网路小说唯一的限制只有「作者的极限」。无论要把设定写得再怎么庞大、要让再多的角色登场、或是要把剧情仔细铺陈得多么细腻,都可以任凭作者随心所欲自由发挥。 这样当然大幅跳脱了商业作品的走向。能将这样的脱序成功转换成魅力,依照我个人看法,唯一的要素就是「量」,也就是作品的字数。刚才有提到「作者的极限」,作品的格局越大,就越难持之以恒撰写下去。因为网路小说作者的写作动力,只来自读者们的感想(一开始甚至连这个都没有……)。将创作的热情化为能量,致力于跳脱既有走向持续写作,才能让笔下的作品展现闪亮的魅力。 《魔法科》正是突破这样的极限展翅高飞的罕见作品。作者佐岛勤大人两年半所写下的总字数,几乎超越所有职业作家的写作效率。从商业文库版本进入《魔法科》世界的各位读者,请期待本作品今后不断延伸的美妙世界。 虽然至此写了一长串正经八百的文章,不过《魔法科》这部作品脱序魅力的极致,我确信肯定是深雪对哥哥那份超越界线的爱恋,以及达也强到没有极限的无敌风范!本次得到石田可奈大人美丽的插图助阵,达也变得更加出色耀眼,深雪肯定会出现更加失控的举动,我想到这里就对续集期待得无以复加。 从网路小说界姗姗来迟的超级强作,这就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 初次见面,各位好,我是佐岛勤。非常感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成为我出道作品的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原本是从西元二〇〇八年十月开始,以连载方式在网路小说投稿网站所发表的作品,后来再经过润饰修正而成。完全基于兴趣撰写的这部作品,有幸能像这样付梓出版,契机在于投稿网站站长寄给我的一封电子邮件。 站长表示收到ascii media works出版社的一封邮件,并且转寄给我,内容则是邀请我以出版为前提进行讨论。 老实说,我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娱乐小说是我最大的兴趣,我非常喜欢阅读与撰写这样的小说。所以我从以前就想以娱乐小说作家的身分,在名为书籍的舞台发表作品。在没有出头天的白领阶级生活之中,也曾经争取空闲时间撰写小说,投稿出版社的新人赏。不过我个人认定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是只限于业余作家在自由的网路平台才得以发表的作品。我还记得当时还以置身事外的态度,质疑知名出版社要经手这部作品,是一种过于冒险的决定。 其实前文所提到投稿参赛的目标,就是ascii media works出版社所举办的第十六届电击小说大赏,而且这部参赛作品一下子就落选了。如果各位容许我不认输进行辩解,其实那部作品原本的字数超过参赛规定的一半,是经过强行压缩之后,连我自己都觉得「处理得不太自然」的成品,所以我能够接受落选的结果。「这个世界无法顺心如意」是我在白领阶级生活所获得的少数有益的教训之一。 不过,人生偶尔也会遇到「顺心如意到出乎预料」的事情。接见我的电击文库编辑(虽然可能没必要匿名,不过请容我按照惯例(?)称为m大人),和我进行一段寒喧与闲聊之后,问我是不是写《xxxx》的「xxxx」先生,令我打从心底吓了一跳。因为投稿参加电击小说大赏的作品,和本部作品有部分设定共通,却是风格完全不同的科幻小说,而且参赛笔名也是以借代字将西方名字改为日文标记而成。看来是因为凑巧记得我的落选作品,在网路阅读这部作品时感应到「这个设定似曾相识」,因而主动提出这次的合作计划。 对于原本免费的作品变成商业作品会有什么结果,m大人似乎也有所犹疑,并且在首度讨论这个计划时,相当在意网路读者的想法。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不过在经济长期不景气,公司业绩恶化而限制职员加班,白领生活处于逆境的状况之下,我曾经有过「要是没有另外找个副业会很辛苦,不过这样就没时间写小说了」的想法。所以能够继续撰写这部作品,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虽然这个世界真的无法顺心如意,但偶尔还是会发生好事=幸运的事情。至于这样的幸运,当然来自于提议出版的m大人,以及在网路设置发表作品的舞台,于本次出版过程也提供各方面协助的投稿网站「成为小说作家吧」的站务人员们。至于最重要的,当然是至今支援本作品的各位读者。谨在此致上我最高的谢意。 此外,我还要感谢本次荣幸邀请撰写推荐文的川原老师、为这部作品增添庞大附加价值的插画家石田大人、设计机械的ストーン大人、为插图配色的末永大人,以及其他参与本书制作的所有相关人员。 而且最重要的,能够让这部作品,让这本书现在位于各位读者的手中,我要由衷感谢这样的幸运。我会努力让这份幸运不只局限于这次,在下一集也能继续为各位读者献上后续剧情,所以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姗姗来迟的超级强作 川原砾 责任编辑m大人表示希望我撰写那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推荐文时,我兴奋到立刻回答「我要写我要写,我要写两万张稿纸那么多」,不过坐在电脑前面后,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放肆又傲慢……我并没有撰写推荐文或说明文的格局,所以请各位读者当作附录专栏来阅读。 继这样的引言之后忽然讲起私事令我倍感惶恐,不过在下川原砾在电击文库首度出版作品,是二〇〇九年二月的事情。当时,业余作家在网路媒体发表的小说,就这么改为商业作品出版的例子(以青少年文库来说)几乎前所未有。不过这两年来,各出版社已经发行许多起源于网路的作品,感觉网路小说已经完全为世人接受。如今电击文库在万全准备之下隆重推出的作品,就是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 (以下简称为《魔法科》)。 我想各位读者应该已经知道,《魔法科》是在小说投稿网站「成为小说作家吧」于二〇〇八年十月开始连戴,在二〇一一年三月完结的大长篇作品。它不只是在人气排行榜长期占据第一名宝座,点阅次数更是达到三千多万(!)这个非比寻常的数字。 受到如此热烈支持的《魔法科》,以多少篇幅都不足以详细说明个中魅力,不过总括来说,我认为这可说是部将「网路小说特有的脱序风格」有效发挥得淋漓尽致的作品。 假设《魔法科》是当成参加新人奖的作品来撰写,那么其中以精细到执拗的设定构筑而成的魔法理论,或是一开始就接连登场点缀作品的许多角色,都会因为要符合参赛规定的字数而被迫大幅省略。但网路小说唯一的限制只有「作者的极限」。无论要把设定写得再怎么庞大、要让再多的角色登场、或是要把剧情仔细铺陈得多么细腻,都可以任凭作者随心所欲自由发挥。 这样当然大幅跳脱了商业作品的走向。能将这样的脱序成功转换成魅力,依照我个人看法,唯一的要素就是「量」,也就是作品的字数。刚才有提到「作者的极限」,作品的格局越大,就越难持之以恒撰写下去。因为网路小说作者的写作动力,只来自读者们的感想(一开始甚至连这个都没有……)。将创作的热情化为能量,致力于跳脱既有走向持续写作,才能让笔下的作品展现闪亮的魅力。 《魔法科》正是突破这样的极限展翅高飞的罕见作品。作者佐岛勤大人两年半所写下的总字数,几乎超越所有职业作家的写作效率。从商业文库版本进入《魔法科》世界的各位读者,请期待本作品今后不断延伸的美妙世界。 虽然至此写了一长串正经八百的文章,不过《魔法科》这部作品脱序魅力的极致,我确信肯定是深雪对哥哥那份超越界线的爱恋,以及达也强到没有极限的无敌风范!本次得到石田可奈大人美丽的插图助阵,达也变得更加出色耀眼,深雪肯定会出现更加失控的举动,我想到这里就对续集期待得无以复加。 从网路小说界姗姗来迟的超级强作,这就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 初次见面,各位好,我是佐岛勤。非常感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成为我出道作品的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原本是从西元二〇〇八年十月开始,以连载方式在网路小说投稿网站所发表的作品,后来再经过润饰修正而成。完全基于兴趣撰写的这部作品,有幸能像这样付梓出版,契机在于投稿网站站长寄给我的一封电子邮件。 站长表示收到ascii media works出版社的一封邮件,并且转寄给我,内容则是邀请我以出版为前提进行讨论。 老实说,我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娱乐小说是我最大的兴趣,我非常喜欢阅读与撰写这样的小说。所以我从以前就想以娱乐小说作家的身分,在名为书籍的舞台发表作品。在没有出头天的白领阶级生活之中,也曾经争取空闲时间撰写小说,投稿出版社的新人赏。不过我个人认定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是只限于业余作家在自由的网路平台才得以发表的作品。我还记得当时还以置身事外的态度,质疑知名出版社要经手这部作品,是一种过于冒险的决定。 其实前文所提到投稿参赛的目标,就是ascii media works出版社所举办的第十六届电击小说大赏,而且这部参赛作品一下子就落选了。如果各位容许我不认输进行辩解,其实那部作品原本的字数超过参赛规定的一半,是经过强行压缩之后,连我自己都觉得「处理得不太自然」的成品,所以我能够接受落选的结果。「这个世界无法顺心如意」是我在白领阶级生活所获得的少数有益的教训之一。 不过,人生偶尔也会遇到「顺心如意到出乎预料」的事情。接见我的电击文库编辑(虽然可能没必要匿名,不过请容我按照惯例(?)称为m大人),和我进行一段寒喧与闲聊之后,问我是不是写《xxxx》的「xxxx」先生,令我打从心底吓了一跳。因为投稿参加电击小说大赏的作品,和本部作品有部分设定共通,却是风格完全不同的科幻小说,而且参赛笔名也是以借代字将西方名字改为日文标记而成。看来是因为凑巧记得我的落选作品,在网路阅读这部作品时感应到「这个设定似曾相识」,因而主动提出这次的合作计划。 对于原本免费的作品变成商业作品会有什么结果,m大人似乎也有所犹疑,并且在首度讨论这个计划时,相当在意网路读者的想法。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不过在经济长期不景气,公司业绩恶化而限制职员加班,白领生活处于逆境的状况之下,我曾经有过「要是没有另外找个副业会很辛苦,不过这样就没时间写小说了」的想法。所以能够继续撰写这部作品,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虽然这个世界真的无法顺心如意,但偶尔还是会发生好事=幸运的事情。至于这样的幸运,当然来自于提议出版的m大人,以及在网路设置发表作品的舞台,于本次出版过程也提供各方面协助的投稿网站「成为小说作家吧」的站务人员们。至于最重要的,当然是至今支援本作品的各位读者。谨在此致上我最高的谢意。 此外,我还要感谢本次荣幸邀请撰写推荐文的川原老师、为这部作品增添庞大附加价值的插画家石田大人、设计机械的ストーン大人、为插图配色的末永大人,以及其他参与本书制作的所有相关人员。 而且最重要的,能够让这部作品,让这本书现在位于各位读者的手中,我要由衷感谢这样的幸运。我会努力让这份幸运不只局限于这次,在下一集也能继续为各位读者献上后续剧情,所以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姗姗来迟的超级强作 川原砾 责任编辑m大人表示希望我撰写那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推荐文时,我兴奋到立刻回答「我要写我要写,我要写两万张稿纸那么多」,不过坐在电脑前面后,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放肆又傲慢……我并没有撰写推荐文或说明文的格局,所以请各位读者当作附录专栏来阅读。 继这样的引言之后忽然讲起私事令我倍感惶恐,不过在下川原砾在电击文库首度出版作品,是二〇〇九年二月的事情。当时,业余作家在网路媒体发表的小说,就这么改为商业作品出版的例子(以青少年文库来说)几乎前所未有。不过这两年来,各出版社已经发行许多起源于网路的作品,感觉网路小说已经完全为世人接受。如今电击文库在万全准备之下隆重推出的作品,就是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 (以下简称为《魔法科》)。 我想各位读者应该已经知道,《魔法科》是在小说投稿网站「成为小说作家吧」于二〇〇八年十月开始连戴,在二〇一一年三月完结的大长篇作品。它不只是在人气排行榜长期占据第一名宝座,点阅次数更是达到三千多万(!)这个非比寻常的数字。 受到如此热烈支持的《魔法科》,以多少篇幅都不足以详细说明个中魅力,不过总括来说,我认为这可说是部将「网路小说特有的脱序风格」有效发挥得淋漓尽致的作品。 假设《魔法科》是当成参加新人奖的作品来撰写,那么其中以精细到执拗的设定构筑而成的魔法理论,或是一开始就接连登场点缀作品的许多角色,都会因为要符合参赛规定的字数而被迫大幅省略。但网路小说唯一的限制只有「作者的极限」。无论要把设定写得再怎么庞大、要让再多的角色登场、或是要把剧情仔细铺陈得多么细腻,都可以任凭作者随心所欲自由发挥。 这样当然大幅跳脱了商业作品的走向。能将这样的脱序成功转换成魅力,依照我个人看法,唯一的要素就是「量」,也就是作品的字数。刚才有提到「作者的极限」,作品的格局越大,就越难持之以恒撰写下去。因为网路小说作者的写作动力,只来自读者们的感想(一开始甚至连这个都没有……)。将创作的热情化为能量,致力于跳脱既有走向持续写作,才能让笔下的作品展现闪亮的魅力。 《魔法科》正是突破这样的极限展翅高飞的罕见作品。作者佐岛勤大人两年半所写下的总字数,几乎超越所有职业作家的写作效率。从商业文库版本进入《魔法科》世界的各位读者,请期待本作品今后不断延伸的美妙世界。 虽然至此写了一长串正经八百的文章,不过《魔法科》这部作品脱序魅力的极致,我确信肯定是深雪对哥哥那份超越界线的爱恋,以及达也强到没有极限的无敌风范!本次得到石田可奈大人美丽的插图助阵,达也变得更加出色耀眼,深雪肯定会出现更加失控的举动,我想到这里就对续集期待得无以复加。 从网路小说界姗姗来迟的超级强作,这就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 初次见面,各位好,我是佐岛勤。非常感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成为我出道作品的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原本是从西元二〇〇八年十月开始,以连载方式在网路小说投稿网站所发表的作品,后来再经过润饰修正而成。完全基于兴趣撰写的这部作品,有幸能像这样付梓出版,契机在于投稿网站站长寄给我的一封电子邮件。 站长表示收到ascii media works出版社的一封邮件,并且转寄给我,内容则是邀请我以出版为前提进行讨论。 老实说,我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娱乐小说是我最大的兴趣,我非常喜欢阅读与撰写这样的小说。所以我从以前就想以娱乐小说作家的身分,在名为书籍的舞台发表作品。在没有出头天的白领阶级生活之中,也曾经争取空闲时间撰写小说,投稿出版社的新人赏。不过我个人认定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是只限于业余作家在自由的网路平台才得以发表的作品。我还记得当时还以置身事外的态度,质疑知名出版社要经手这部作品,是一种过于冒险的决定。 其实前文所提到投稿参赛的目标,就是ascii media works出版社所举办的第十六届电击小说大赏,而且这部参赛作品一下子就落选了。如果各位容许我不认输进行辩解,其实那部作品原本的字数超过参赛规定的一半,是经过强行压缩之后,连我自己都觉得「处理得不太自然」的成品,所以我能够接受落选的结果。「这个世界无法顺心如意」是我在白领阶级生活所获得的少数有益的教训之一。 不过,人生偶尔也会遇到「顺心如意到出乎预料」的事情。接见我的电击文库编辑(虽然可能没必要匿名,不过请容我按照惯例(?)称为m大人),和我进行一段寒喧与闲聊之后,问我是不是写《xxxx》的「xxxx」先生,令我打从心底吓了一跳。因为投稿参加电击小说大赏的作品,和本部作品有部分设定共通,却是风格完全不同的科幻小说,而且参赛笔名也是以借代字将西方名字改为日文标记而成。看来是因为凑巧记得我的落选作品,在网路阅读这部作品时感应到「这个设定似曾相识」,因而主动提出这次的合作计划。 对于原本免费的作品变成商业作品会有什么结果,m大人似乎也有所犹疑,并且在首度讨论这个计划时,相当在意网路读者的想法。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不过在经济长期不景气,公司业绩恶化而限制职员加班,白领生活处于逆境的状况之下,我曾经有过「要是没有另外找个副业会很辛苦,不过这样就没时间写小说了」的想法。所以能够继续撰写这部作品,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虽然这个世界真的无法顺心如意,但偶尔还是会发生好事=幸运的事情。至于这样的幸运,当然来自于提议出版的m大人,以及在网路设置发表作品的舞台,于本次出版过程也提供各方面协助的投稿网站「成为小说作家吧」的站务人员们。至于最重要的,当然是至今支援本作品的各位读者。谨在此致上我最高的谢意。 此外,我还要感谢本次荣幸邀请撰写推荐文的川原老师、为这部作品增添庞大附加价值的插画家石田大人、设计机械的ストーン大人、为插图配色的末永大人,以及其他参与本书制作的所有相关人员。 而且最重要的,能够让这部作品,让这本书现在位于各位读者的手中,我要由衷感谢这样的幸运。我会努力让这份幸运不只局限于这次,在下一集也能继续为各位读者献上后续剧情,所以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姗姗来迟的超级强作 川原砾 责任编辑m大人表示希望我撰写那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推荐文时,我兴奋到立刻回答「我要写我要写,我要写两万张稿纸那么多」,不过坐在电脑前面后,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放肆又傲慢……我并没有撰写推荐文或说明文的格局,所以请各位读者当作附录专栏来阅读。 继这样的引言之后忽然讲起私事令我倍感惶恐,不过在下川原砾在电击文库首度出版作品,是二〇〇九年二月的事情。当时,业余作家在网路媒体发表的小说,就这么改为商业作品出版的例子(以青少年文库来说)几乎前所未有。不过这两年来,各出版社已经发行许多起源于网路的作品,感觉网路小说已经完全为世人接受。如今电击文库在万全准备之下隆重推出的作品,就是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 (以下简称为《魔法科》)。 我想各位读者应该已经知道,《魔法科》是在小说投稿网站「成为小说作家吧」于二〇〇八年十月开始连戴,在二〇一一年三月完结的大长篇作品。它不只是在人气排行榜长期占据第一名宝座,点阅次数更是达到三千多万(!)这个非比寻常的数字。 受到如此热烈支持的《魔法科》,以多少篇幅都不足以详细说明个中魅力,不过总括来说,我认为这可说是部将「网路小说特有的脱序风格」有效发挥得淋漓尽致的作品。 假设《魔法科》是当成参加新人奖的作品来撰写,那么其中以精细到执拗的设定构筑而成的魔法理论,或是一开始就接连登场点缀作品的许多角色,都会因为要符合参赛规定的字数而被迫大幅省略。但网路小说唯一的限制只有「作者的极限」。无论要把设定写得再怎么庞大、要让再多的角色登场、或是要把剧情仔细铺陈得多么细腻,都可以任凭作者随心所欲自由发挥。 这样当然大幅跳脱了商业作品的走向。能将这样的脱序成功转换成魅力,依照我个人看法,唯一的要素就是「量」,也就是作品的字数。刚才有提到「作者的极限」,作品的格局越大,就越难持之以恒撰写下去。因为网路小说作者的写作动力,只来自读者们的感想(一开始甚至连这个都没有……)。将创作的热情化为能量,致力于跳脱既有走向持续写作,才能让笔下的作品展现闪亮的魅力。 《魔法科》正是突破这样的极限展翅高飞的罕见作品。作者佐岛勤大人两年半所写下的总字数,几乎超越所有职业作家的写作效率。从商业文库版本进入《魔法科》世界的各位读者,请期待本作品今后不断延伸的美妙世界。 虽然至此写了一长串正经八百的文章,不过《魔法科》这部作品脱序魅力的极致,我确信肯定是深雪对哥哥那份超越界线的爱恋,以及达也强到没有极限的无敌风范!本次得到石田可奈大人美丽的插图助阵,达也变得更加出色耀眼,深雪肯定会出现更加失控的举动,我想到这里就对续集期待得无以复加。 从网路小说界姗姗来迟的超级强作,这就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 初次见面,各位好,我是佐岛勤。非常感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成为我出道作品的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原本是从西元二〇〇八年十月开始,以连载方式在网路小说投稿网站所发表的作品,后来再经过润饰修正而成。完全基于兴趣撰写的这部作品,有幸能像这样付梓出版,契机在于投稿网站站长寄给我的一封电子邮件。 站长表示收到ascii media works出版社的一封邮件,并且转寄给我,内容则是邀请我以出版为前提进行讨论。 老实说,我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娱乐小说是我最大的兴趣,我非常喜欢阅读与撰写这样的小说。所以我从以前就想以娱乐小说作家的身分,在名为书籍的舞台发表作品。在没有出头天的白领阶级生活之中,也曾经争取空闲时间撰写小说,投稿出版社的新人赏。不过我个人认定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是只限于业余作家在自由的网路平台才得以发表的作品。我还记得当时还以置身事外的态度,质疑知名出版社要经手这部作品,是一种过于冒险的决定。 其实前文所提到投稿参赛的目标,就是ascii media works出版社所举办的第十六届电击小说大赏,而且这部参赛作品一下子就落选了。如果各位容许我不认输进行辩解,其实那部作品原本的字数超过参赛规定的一半,是经过强行压缩之后,连我自己都觉得「处理得不太自然」的成品,所以我能够接受落选的结果。「这个世界无法顺心如意」是我在白领阶级生活所获得的少数有益的教训之一。 不过,人生偶尔也会遇到「顺心如意到出乎预料」的事情。接见我的电击文库编辑(虽然可能没必要匿名,不过请容我按照惯例(?)称为m大人),和我进行一段寒喧与闲聊之后,问我是不是写《xxxx》的「xxxx」先生,令我打从心底吓了一跳。因为投稿参加电击小说大赏的作品,和本部作品有部分设定共通,却是风格完全不同的科幻小说,而且参赛笔名也是以借代字将西方名字改为日文标记而成。看来是因为凑巧记得我的落选作品,在网路阅读这部作品时感应到「这个设定似曾相识」,因而主动提出这次的合作计划。 对于原本免费的作品变成商业作品会有什么结果,m大人似乎也有所犹疑,并且在首度讨论这个计划时,相当在意网路读者的想法。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不过在经济长期不景气,公司业绩恶化而限制职员加班,白领生活处于逆境的状况之下,我曾经有过「要是没有另外找个副业会很辛苦,不过这样就没时间写小说了」的想法。所以能够继续撰写这部作品,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虽然这个世界真的无法顺心如意,但偶尔还是会发生好事=幸运的事情。至于这样的幸运,当然来自于提议出版的m大人,以及在网路设置发表作品的舞台,于本次出版过程也提供各方面协助的投稿网站「成为小说作家吧」的站务人员们。至于最重要的,当然是至今支援本作品的各位读者。谨在此致上我最高的谢意。 此外,我还要感谢本次荣幸邀请撰写推荐文的川原老师、为这部作品增添庞大附加价值的插画家石田大人、设计机械的ストーン大人、为插图配色的末永大人,以及其他参与本书制作的所有相关人员。 而且最重要的,能够让这部作品,让这本书现在位于各位读者的手中,我要由衷感谢这样的幸运。我会努力让这份幸运不只局限于这次,在下一集也能继续为各位读者献上后续剧情,所以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姗姗来迟的超级强作 川原砾 责任编辑m大人表示希望我撰写那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推荐文时,我兴奋到立刻回答「我要写我要写,我要写两万张稿纸那么多」,不过坐在电脑前面后,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放肆又傲慢……我并没有撰写推荐文或说明文的格局,所以请各位读者当作附录专栏来阅读。 继这样的引言之后忽然讲起私事令我倍感惶恐,不过在下川原砾在电击文库首度出版作品,是二〇〇九年二月的事情。当时,业余作家在网路媒体发表的小说,就这么改为商业作品出版的例子(以青少年文库来说)几乎前所未有。不过这两年来,各出版社已经发行许多起源于网路的作品,感觉网路小说已经完全为世人接受。如今电击文库在万全准备之下隆重推出的作品,就是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 (以下简称为《魔法科》)。 我想各位读者应该已经知道,《魔法科》是在小说投稿网站「成为小说作家吧」于二〇〇八年十月开始连戴,在二〇一一年三月完结的大长篇作品。它不只是在人气排行榜长期占据第一名宝座,点阅次数更是达到三千多万(!)这个非比寻常的数字。 受到如此热烈支持的《魔法科》,以多少篇幅都不足以详细说明个中魅力,不过总括来说,我认为这可说是部将「网路小说特有的脱序风格」有效发挥得淋漓尽致的作品。 假设《魔法科》是当成参加新人奖的作品来撰写,那么其中以精细到执拗的设定构筑而成的魔法理论,或是一开始就接连登场点缀作品的许多角色,都会因为要符合参赛规定的字数而被迫大幅省略。但网路小说唯一的限制只有「作者的极限」。无论要把设定写得再怎么庞大、要让再多的角色登场、或是要把剧情仔细铺陈得多么细腻,都可以任凭作者随心所欲自由发挥。 这样当然大幅跳脱了商业作品的走向。能将这样的脱序成功转换成魅力,依照我个人看法,唯一的要素就是「量」,也就是作品的字数。刚才有提到「作者的极限」,作品的格局越大,就越难持之以恒撰写下去。因为网路小说作者的写作动力,只来自读者们的感想(一开始甚至连这个都没有……)。将创作的热情化为能量,致力于跳脱既有走向持续写作,才能让笔下的作品展现闪亮的魅力。 《魔法科》正是突破这样的极限展翅高飞的罕见作品。作者佐岛勤大人两年半所写下的总字数,几乎超越所有职业作家的写作效率。从商业文库版本进入《魔法科》世界的各位读者,请期待本作品今后不断延伸的美妙世界。 虽然至此写了一长串正经八百的文章,不过《魔法科》这部作品脱序魅力的极致,我确信肯定是深雪对哥哥那份超越界线的爱恋,以及达也强到没有极限的无敌风范!本次得到石田可奈大人美丽的插图助阵,达也变得更加出色耀眼,深雪肯定会出现更加失控的举动,我想到这里就对续集期待得无以复加。 从网路小说界姗姗来迟的超级强作,这就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 初次见面,各位好,我是佐岛勤。非常感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成为我出道作品的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原本是从西元二〇〇八年十月开始,以连载方式在网路小说投稿网站所发表的作品,后来再经过润饰修正而成。完全基于兴趣撰写的这部作品,有幸能像这样付梓出版,契机在于投稿网站站长寄给我的一封电子邮件。 站长表示收到ascii media works出版社的一封邮件,并且转寄给我,内容则是邀请我以出版为前提进行讨论。 老实说,我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娱乐小说是我最大的兴趣,我非常喜欢阅读与撰写这样的小说。所以我从以前就想以娱乐小说作家的身分,在名为书籍的舞台发表作品。在没有出头天的白领阶级生活之中,也曾经争取空闲时间撰写小说,投稿出版社的新人赏。不过我个人认定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是只限于业余作家在自由的网路平台才得以发表的作品。我还记得当时还以置身事外的态度,质疑知名出版社要经手这部作品,是一种过于冒险的决定。 其实前文所提到投稿参赛的目标,就是ascii media works出版社所举办的第十六届电击小说大赏,而且这部参赛作品一下子就落选了。如果各位容许我不认输进行辩解,其实那部作品原本的字数超过参赛规定的一半,是经过强行压缩之后,连我自己都觉得「处理得不太自然」的成品,所以我能够接受落选的结果。「这个世界无法顺心如意」是我在白领阶级生活所获得的少数有益的教训之一。 不过,人生偶尔也会遇到「顺心如意到出乎预料」的事情。接见我的电击文库编辑(虽然可能没必要匿名,不过请容我按照惯例(?)称为m大人),和我进行一段寒喧与闲聊之后,问我是不是写《xxxx》的「xxxx」先生,令我打从心底吓了一跳。因为投稿参加电击小说大赏的作品,和本部作品有部分设定共通,却是风格完全不同的科幻小说,而且参赛笔名也是以借代字将西方名字改为日文标记而成。看来是因为凑巧记得我的落选作品,在网路阅读这部作品时感应到「这个设定似曾相识」,因而主动提出这次的合作计划。 对于原本免费的作品变成商业作品会有什么结果,m大人似乎也有所犹疑,并且在首度讨论这个计划时,相当在意网路读者的想法。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不过在经济长期不景气,公司业绩恶化而限制职员加班,白领生活处于逆境的状况之下,我曾经有过「要是没有另外找个副业会很辛苦,不过这样就没时间写小说了」的想法。所以能够继续撰写这部作品,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虽然这个世界真的无法顺心如意,但偶尔还是会发生好事=幸运的事情。至于这样的幸运,当然来自于提议出版的m大人,以及在网路设置发表作品的舞台,于本次出版过程也提供各方面协助的投稿网站「成为小说作家吧」的站务人员们。至于最重要的,当然是至今支援本作品的各位读者。谨在此致上我最高的谢意。 此外,我还要感谢本次荣幸邀请撰写推荐文的川原老师、为这部作品增添庞大附加价值的插画家石田大人、设计机械的ストーン大人、为插图配色的末永大人,以及其他参与本书制作的所有相关人员。 而且最重要的,能够让这部作品,让这本书现在位于各位读者的手中,我要由衷感谢这样的幸运。我会努力让这份幸运不只局限于这次,在下一集也能继续为各位读者献上后续剧情,所以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姗姗来迟的超级强作 川原砾 责任编辑m大人表示希望我撰写那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推荐文时,我兴奋到立刻回答「我要写我要写,我要写两万张稿纸那么多」,不过坐在电脑前面后,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放肆又傲慢……我并没有撰写推荐文或说明文的格局,所以请各位读者当作附录专栏来阅读。 继这样的引言之后忽然讲起私事令我倍感惶恐,不过在下川原砾在电击文库首度出版作品,是二〇〇九年二月的事情。当时,业余作家在网路媒体发表的小说,就这么改为商业作品出版的例子(以青少年文库来说)几乎前所未有。不过这两年来,各出版社已经发行许多起源于网路的作品,感觉网路小说已经完全为世人接受。如今电击文库在万全准备之下隆重推出的作品,就是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 (以下简称为《魔法科》)。 我想各位读者应该已经知道,《魔法科》是在小说投稿网站「成为小说作家吧」于二〇〇八年十月开始连戴,在二〇一一年三月完结的大长篇作品。它不只是在人气排行榜长期占据第一名宝座,点阅次数更是达到三千多万(!)这个非比寻常的数字。 受到如此热烈支持的《魔法科》,以多少篇幅都不足以详细说明个中魅力,不过总括来说,我认为这可说是部将「网路小说特有的脱序风格」有效发挥得淋漓尽致的作品。 假设《魔法科》是当成参加新人奖的作品来撰写,那么其中以精细到执拗的设定构筑而成的魔法理论,或是一开始就接连登场点缀作品的许多角色,都会因为要符合参赛规定的字数而被迫大幅省略。但网路小说唯一的限制只有「作者的极限」。无论要把设定写得再怎么庞大、要让再多的角色登场、或是要把剧情仔细铺陈得多么细腻,都可以任凭作者随心所欲自由发挥。 这样当然大幅跳脱了商业作品的走向。能将这样的脱序成功转换成魅力,依照我个人看法,唯一的要素就是「量」,也就是作品的字数。刚才有提到「作者的极限」,作品的格局越大,就越难持之以恒撰写下去。因为网路小说作者的写作动力,只来自读者们的感想(一开始甚至连这个都没有……)。将创作的热情化为能量,致力于跳脱既有走向持续写作,才能让笔下的作品展现闪亮的魅力。 《魔法科》正是突破这样的极限展翅高飞的罕见作品。作者佐岛勤大人两年半所写下的总字数,几乎超越所有职业作家的写作效率。从商业文库版本进入《魔法科》世界的各位读者,请期待本作品今后不断延伸的美妙世界。 虽然至此写了一长串正经八百的文章,不过《魔法科》这部作品脱序魅力的极致,我确信肯定是深雪对哥哥那份超越界线的爱恋,以及达也强到没有极限的无敌风范!本次得到石田可奈大人美丽的插图助阵,达也变得更加出色耀眼,深雪肯定会出现更加失控的举动,我想到这里就对续集期待得无以复加。 从网路小说界姗姗来迟的超级强作,这就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 初次见面,各位好,我是佐岛勤。非常感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成为我出道作品的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原本是从西元二〇〇八年十月开始,以连载方式在网路小说投稿网站所发表的作品,后来再经过润饰修正而成。完全基于兴趣撰写的这部作品,有幸能像这样付梓出版,契机在于投稿网站站长寄给我的一封电子邮件。 站长表示收到ascii media works出版社的一封邮件,并且转寄给我,内容则是邀请我以出版为前提进行讨论。 老实说,我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娱乐小说是我最大的兴趣,我非常喜欢阅读与撰写这样的小说。所以我从以前就想以娱乐小说作家的身分,在名为书籍的舞台发表作品。在没有出头天的白领阶级生活之中,也曾经争取空闲时间撰写小说,投稿出版社的新人赏。不过我个人认定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是只限于业余作家在自由的网路平台才得以发表的作品。我还记得当时还以置身事外的态度,质疑知名出版社要经手这部作品,是一种过于冒险的决定。 其实前文所提到投稿参赛的目标,就是ascii media works出版社所举办的第十六届电击小说大赏,而且这部参赛作品一下子就落选了。如果各位容许我不认输进行辩解,其实那部作品原本的字数超过参赛规定的一半,是经过强行压缩之后,连我自己都觉得「处理得不太自然」的成品,所以我能够接受落选的结果。「这个世界无法顺心如意」是我在白领阶级生活所获得的少数有益的教训之一。 不过,人生偶尔也会遇到「顺心如意到出乎预料」的事情。接见我的电击文库编辑(虽然可能没必要匿名,不过请容我按照惯例(?)称为m大人),和我进行一段寒喧与闲聊之后,问我是不是写《xxxx》的「xxxx」先生,令我打从心底吓了一跳。因为投稿参加电击小说大赏的作品,和本部作品有部分设定共通,却是风格完全不同的科幻小说,而且参赛笔名也是以借代字将西方名字改为日文标记而成。看来是因为凑巧记得我的落选作品,在网路阅读这部作品时感应到「这个设定似曾相识」,因而主动提出这次的合作计划。 对于原本免费的作品变成商业作品会有什么结果,m大人似乎也有所犹疑,并且在首度讨论这个计划时,相当在意网路读者的想法。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不过在经济长期不景气,公司业绩恶化而限制职员加班,白领生活处于逆境的状况之下,我曾经有过「要是没有另外找个副业会很辛苦,不过这样就没时间写小说了」的想法。所以能够继续撰写这部作品,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虽然这个世界真的无法顺心如意,但偶尔还是会发生好事=幸运的事情。至于这样的幸运,当然来自于提议出版的m大人,以及在网路设置发表作品的舞台,于本次出版过程也提供各方面协助的投稿网站「成为小说作家吧」的站务人员们。至于最重要的,当然是至今支援本作品的各位读者。谨在此致上我最高的谢意。 此外,我还要感谢本次荣幸邀请撰写推荐文的川原老师、为这部作品增添庞大附加价值的插画家石田大人、设计机械的ストーン大人、为插图配色的末永大人,以及其他参与本书制作的所有相关人员。 而且最重要的,能够让这部作品,让这本书现在位于各位读者的手中,我要由衷感谢这样的幸运。我会努力让这份幸运不只局限于这次,在下一集也能继续为各位读者献上后续剧情,所以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姗姗来迟的超级强作 川原砾 责任编辑m大人表示希望我撰写那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推荐文时,我兴奋到立刻回答「我要写我要写,我要写两万张稿纸那么多」,不过坐在电脑前面后,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放肆又傲慢……我并没有撰写推荐文或说明文的格局,所以请各位读者当作附录专栏来阅读。 继这样的引言之后忽然讲起私事令我倍感惶恐,不过在下川原砾在电击文库首度出版作品,是二〇〇九年二月的事情。当时,业余作家在网路媒体发表的小说,就这么改为商业作品出版的例子(以青少年文库来说)几乎前所未有。不过这两年来,各出版社已经发行许多起源于网路的作品,感觉网路小说已经完全为世人接受。如今电击文库在万全准备之下隆重推出的作品,就是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 (以下简称为《魔法科》)。 我想各位读者应该已经知道,《魔法科》是在小说投稿网站「成为小说作家吧」于二〇〇八年十月开始连戴,在二〇一一年三月完结的大长篇作品。它不只是在人气排行榜长期占据第一名宝座,点阅次数更是达到三千多万(!)这个非比寻常的数字。 受到如此热烈支持的《魔法科》,以多少篇幅都不足以详细说明个中魅力,不过总括来说,我认为这可说是部将「网路小说特有的脱序风格」有效发挥得淋漓尽致的作品。 假设《魔法科》是当成参加新人奖的作品来撰写,那么其中以精细到执拗的设定构筑而成的魔法理论,或是一开始就接连登场点缀作品的许多角色,都会因为要符合参赛规定的字数而被迫大幅省略。但网路小说唯一的限制只有「作者的极限」。无论要把设定写得再怎么庞大、要让再多的角色登场、或是要把剧情仔细铺陈得多么细腻,都可以任凭作者随心所欲自由发挥。 这样当然大幅跳脱了商业作品的走向。能将这样的脱序成功转换成魅力,依照我个人看法,唯一的要素就是「量」,也就是作品的字数。刚才有提到「作者的极限」,作品的格局越大,就越难持之以恒撰写下去。因为网路小说作者的写作动力,只来自读者们的感想(一开始甚至连这个都没有……)。将创作的热情化为能量,致力于跳脱既有走向持续写作,才能让笔下的作品展现闪亮的魅力。 《魔法科》正是突破这样的极限展翅高飞的罕见作品。作者佐岛勤大人两年半所写下的总字数,几乎超越所有职业作家的写作效率。从商业文库版本进入《魔法科》世界的各位读者,请期待本作品今后不断延伸的美妙世界。 虽然至此写了一长串正经八百的文章,不过《魔法科》这部作品脱序魅力的极致,我确信肯定是深雪对哥哥那份超越界线的爱恋,以及达也强到没有极限的无敌风范!本次得到石田可奈大人美丽的插图助阵,达也变得更加出色耀眼,深雪肯定会出现更加失控的举动,我想到这里就对续集期待得无以复加。 从网路小说界姗姗来迟的超级强作,这就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 初次见面,各位好,我是佐岛勤。非常感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成为我出道作品的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原本是从西元二〇〇八年十月开始,以连载方式在网路小说投稿网站所发表的作品,后来再经过润饰修正而成。完全基于兴趣撰写的这部作品,有幸能像这样付梓出版,契机在于投稿网站站长寄给我的一封电子邮件。 站长表示收到ascii media works出版社的一封邮件,并且转寄给我,内容则是邀请我以出版为前提进行讨论。 老实说,我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娱乐小说是我最大的兴趣,我非常喜欢阅读与撰写这样的小说。所以我从以前就想以娱乐小说作家的身分,在名为书籍的舞台发表作品。在没有出头天的白领阶级生活之中,也曾经争取空闲时间撰写小说,投稿出版社的新人赏。不过我个人认定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是只限于业余作家在自由的网路平台才得以发表的作品。我还记得当时还以置身事外的态度,质疑知名出版社要经手这部作品,是一种过于冒险的决定。 其实前文所提到投稿参赛的目标,就是ascii media works出版社所举办的第十六届电击小说大赏,而且这部参赛作品一下子就落选了。如果各位容许我不认输进行辩解,其实那部作品原本的字数超过参赛规定的一半,是经过强行压缩之后,连我自己都觉得「处理得不太自然」的成品,所以我能够接受落选的结果。「这个世界无法顺心如意」是我在白领阶级生活所获得的少数有益的教训之一。 不过,人生偶尔也会遇到「顺心如意到出乎预料」的事情。接见我的电击文库编辑(虽然可能没必要匿名,不过请容我按照惯例(?)称为m大人),和我进行一段寒喧与闲聊之后,问我是不是写《xxxx》的「xxxx」先生,令我打从心底吓了一跳。因为投稿参加电击小说大赏的作品,和本部作品有部分设定共通,却是风格完全不同的科幻小说,而且参赛笔名也是以借代字将西方名字改为日文标记而成。看来是因为凑巧记得我的落选作品,在网路阅读这部作品时感应到「这个设定似曾相识」,因而主动提出这次的合作计划。 对于原本免费的作品变成商业作品会有什么结果,m大人似乎也有所犹疑,并且在首度讨论这个计划时,相当在意网路读者的想法。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不过在经济长期不景气,公司业绩恶化而限制职员加班,白领生活处于逆境的状况之下,我曾经有过「要是没有另外找个副业会很辛苦,不过这样就没时间写小说了」的想法。所以能够继续撰写这部作品,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虽然这个世界真的无法顺心如意,但偶尔还是会发生好事=幸运的事情。至于这样的幸运,当然来自于提议出版的m大人,以及在网路设置发表作品的舞台,于本次出版过程也提供各方面协助的投稿网站「成为小说作家吧」的站务人员们。至于最重要的,当然是至今支援本作品的各位读者。谨在此致上我最高的谢意。 此外,我还要感谢本次荣幸邀请撰写推荐文的川原老师、为这部作品增添庞大附加价值的插画家石田大人、设计机械的ストーン大人、为插图配色的末永大人,以及其他参与本书制作的所有相关人员。 而且最重要的,能够让这部作品,让这本书现在位于各位读者的手中,我要由衷感谢这样的幸运。我会努力让这份幸运不只局限于这次,在下一集也能继续为各位读者献上后续剧情,所以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姗姗来迟的超级强作 川原砾 责任编辑m大人表示希望我撰写那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推荐文时,我兴奋到立刻回答「我要写我要写,我要写两万张稿纸那么多」,不过坐在电脑前面后,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放肆又傲慢……我并没有撰写推荐文或说明文的格局,所以请各位读者当作附录专栏来阅读。 继这样的引言之后忽然讲起私事令我倍感惶恐,不过在下川原砾在电击文库首度出版作品,是二〇〇九年二月的事情。当时,业余作家在网路媒体发表的小说,就这么改为商业作品出版的例子(以青少年文库来说)几乎前所未有。不过这两年来,各出版社已经发行许多起源于网路的作品,感觉网路小说已经完全为世人接受。如今电击文库在万全准备之下隆重推出的作品,就是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 (以下简称为《魔法科》)。 我想各位读者应该已经知道,《魔法科》是在小说投稿网站「成为小说作家吧」于二〇〇八年十月开始连戴,在二〇一一年三月完结的大长篇作品。它不只是在人气排行榜长期占据第一名宝座,点阅次数更是达到三千多万(!)这个非比寻常的数字。 受到如此热烈支持的《魔法科》,以多少篇幅都不足以详细说明个中魅力,不过总括来说,我认为这可说是部将「网路小说特有的脱序风格」有效发挥得淋漓尽致的作品。 假设《魔法科》是当成参加新人奖的作品来撰写,那么其中以精细到执拗的设定构筑而成的魔法理论,或是一开始就接连登场点缀作品的许多角色,都会因为要符合参赛规定的字数而被迫大幅省略。但网路小说唯一的限制只有「作者的极限」。无论要把设定写得再怎么庞大、要让再多的角色登场、或是要把剧情仔细铺陈得多么细腻,都可以任凭作者随心所欲自由发挥。 这样当然大幅跳脱了商业作品的走向。能将这样的脱序成功转换成魅力,依照我个人看法,唯一的要素就是「量」,也就是作品的字数。刚才有提到「作者的极限」,作品的格局越大,就越难持之以恒撰写下去。因为网路小说作者的写作动力,只来自读者们的感想(一开始甚至连这个都没有……)。将创作的热情化为能量,致力于跳脱既有走向持续写作,才能让笔下的作品展现闪亮的魅力。 《魔法科》正是突破这样的极限展翅高飞的罕见作品。作者佐岛勤大人两年半所写下的总字数,几乎超越所有职业作家的写作效率。从商业文库版本进入《魔法科》世界的各位读者,请期待本作品今后不断延伸的美妙世界。 虽然至此写了一长串正经八百的文章,不过《魔法科》这部作品脱序魅力的极致,我确信肯定是深雪对哥哥那份超越界线的爱恋,以及达也强到没有极限的无敌风范!本次得到石田可奈大人美丽的插图助阵,达也变得更加出色耀眼,深雪肯定会出现更加失控的举动,我想到这里就对续集期待得无以复加。 从网路小说界姗姗来迟的超级强作,这就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 初次见面,各位好,我是佐岛勤。非常感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成为我出道作品的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原本是从西元二〇〇八年十月开始,以连载方式在网路小说投稿网站所发表的作品,后来再经过润饰修正而成。完全基于兴趣撰写的这部作品,有幸能像这样付梓出版,契机在于投稿网站站长寄给我的一封电子邮件。 站长表示收到ascii media works出版社的一封邮件,并且转寄给我,内容则是邀请我以出版为前提进行讨论。 老实说,我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娱乐小说是我最大的兴趣,我非常喜欢阅读与撰写这样的小说。所以我从以前就想以娱乐小说作家的身分,在名为书籍的舞台发表作品。在没有出头天的白领阶级生活之中,也曾经争取空闲时间撰写小说,投稿出版社的新人赏。不过我个人认定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是只限于业余作家在自由的网路平台才得以发表的作品。我还记得当时还以置身事外的态度,质疑知名出版社要经手这部作品,是一种过于冒险的决定。 其实前文所提到投稿参赛的目标,就是ascii media works出版社所举办的第十六届电击小说大赏,而且这部参赛作品一下子就落选了。如果各位容许我不认输进行辩解,其实那部作品原本的字数超过参赛规定的一半,是经过强行压缩之后,连我自己都觉得「处理得不太自然」的成品,所以我能够接受落选的结果。「这个世界无法顺心如意」是我在白领阶级生活所获得的少数有益的教训之一。 不过,人生偶尔也会遇到「顺心如意到出乎预料」的事情。接见我的电击文库编辑(虽然可能没必要匿名,不过请容我按照惯例(?)称为m大人),和我进行一段寒喧与闲聊之后,问我是不是写《xxxx》的「xxxx」先生,令我打从心底吓了一跳。因为投稿参加电击小说大赏的作品,和本部作品有部分设定共通,却是风格完全不同的科幻小说,而且参赛笔名也是以借代字将西方名字改为日文标记而成。看来是因为凑巧记得我的落选作品,在网路阅读这部作品时感应到「这个设定似曾相识」,因而主动提出这次的合作计划。 对于原本免费的作品变成商业作品会有什么结果,m大人似乎也有所犹疑,并且在首度讨论这个计划时,相当在意网路读者的想法。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不过在经济长期不景气,公司业绩恶化而限制职员加班,白领生活处于逆境的状况之下,我曾经有过「要是没有另外找个副业会很辛苦,不过这样就没时间写小说了」的想法。所以能够继续撰写这部作品,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虽然这个世界真的无法顺心如意,但偶尔还是会发生好事=幸运的事情。至于这样的幸运,当然来自于提议出版的m大人,以及在网路设置发表作品的舞台,于本次出版过程也提供各方面协助的投稿网站「成为小说作家吧」的站务人员们。至于最重要的,当然是至今支援本作品的各位读者。谨在此致上我最高的谢意。 此外,我还要感谢本次荣幸邀请撰写推荐文的川原老师、为这部作品增添庞大附加价值的插画家石田大人、设计机械的ストーン大人、为插图配色的末永大人,以及其他参与本书制作的所有相关人员。 而且最重要的,能够让这部作品,让这本书现在位于各位读者的手中,我要由衷感谢这样的幸运。我会努力让这份幸运不只局限于这次,在下一集也能继续为各位读者献上后续剧情,所以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姗姗来迟的超级强作 川原砾 责任编辑m大人表示希望我撰写那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推荐文时,我兴奋到立刻回答「我要写我要写,我要写两万张稿纸那么多」,不过坐在电脑前面后,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放肆又傲慢……我并没有撰写推荐文或说明文的格局,所以请各位读者当作附录专栏来阅读。 继这样的引言之后忽然讲起私事令我倍感惶恐,不过在下川原砾在电击文库首度出版作品,是二〇〇九年二月的事情。当时,业余作家在网路媒体发表的小说,就这么改为商业作品出版的例子(以青少年文库来说)几乎前所未有。不过这两年来,各出版社已经发行许多起源于网路的作品,感觉网路小说已经完全为世人接受。如今电击文库在万全准备之下隆重推出的作品,就是这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 (以下简称为《魔法科》)。 我想各位读者应该已经知道,《魔法科》是在小说投稿网站「成为小说作家吧」于二〇〇八年十月开始连戴,在二〇一一年三月完结的大长篇作品。它不只是在人气排行榜长期占据第一名宝座,点阅次数更是达到三千多万(!)这个非比寻常的数字。 受到如此热烈支持的《魔法科》,以多少篇幅都不足以详细说明个中魅力,不过总括来说,我认为这可说是部将「网路小说特有的脱序风格」有效发挥得淋漓尽致的作品。 假设《魔法科》是当成参加新人奖的作品来撰写,那么其中以精细到执拗的设定构筑而成的魔法理论,或是一开始就接连登场点缀作品的许多角色,都会因为要符合参赛规定的字数而被迫大幅省略。但网路小说唯一的限制只有「作者的极限」。无论要把设定写得再怎么庞大、要让再多的角色登场、或是要把剧情仔细铺陈得多么细腻,都可以任凭作者随心所欲自由发挥。 这样当然大幅跳脱了商业作品的走向。能将这样的脱序成功转换成魅力,依照我个人看法,唯一的要素就是「量」,也就是作品的字数。刚才有提到「作者的极限」,作品的格局越大,就越难持之以恒撰写下去。因为网路小说作者的写作动力,只来自读者们的感想(一开始甚至连这个都没有……)。将创作的热情化为能量,致力于跳脱既有走向持续写作,才能让笔下的作品展现闪亮的魅力。 《魔法科》正是突破这样的极限展翅高飞的罕见作品。作者佐岛勤大人两年半所写下的总字数,几乎超越所有职业作家的写作效率。从商业文库版本进入《魔法科》世界的各位读者,请期待本作品今后不断延伸的美妙世界。 虽然至此写了一长串正经八百的文章,不过《魔法科》这部作品脱序魅力的极致,我确信肯定是深雪对哥哥那份超越界线的爱恋,以及达也强到没有极限的无敌风范!本次得到石田可奈大人美丽的插图助阵,达也变得更加出色耀眼,深雪肯定会出现更加失控的举动,我想到这里就对续集期待得无以复加。 从网路小说界姗姗来迟的超级强作,这就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 第六章 台版 转自 千木咲音、绚辻词@sosg论坛 这里是放学时分将近的社团联盟总部。 「——以上就是剑道社招生示范赛被剑术社闯入闹事的详细经过。」 达也回报了亲眼目击并体验的事件——壬生纱耶香与桐原武明从口角演变成私斗,后来由达也亲自应付剑术社,阻止双方人马爆发混战的经纬。他的面前有三名男女。 「不过话说回来,真亏你应付十几个人还能全身而退……」 位于面前右方的是学生会长七草真由美。 「正确人数是十四人。不愧是九重老师的徒弟。」 坐在中间的,是某方面而言算是达也上司的风纪委员长渡边摩利。 她露出开心笑容——不是因为「好笑」,是因为「有趣」i说出的这句评语并非调侃。虽然这种表达情绪的方式不够率直,但她应该是打从心底赞赏。 真由美与摩利对达也的佩服(?)之处,在于达也制压桐原之后,面对剑术社恼羞成怒的集团攻击坚守防御立场,没有主动进行称得上攻击的攻击,便轻松打发掉对方。但达也不认为自己有展现任何值得受到称赞的技巧。 他不知道高中生的平均实力在何种水平,所以不知道那种程度——比八云寺庙的门徒们相差甚远——同时应付十四人还让对方毫发无伤的身手有多大的价值。 比起这件事,达也更加注意站在面前左侧的三年级男学生。 他应该就是社团联盟总长十文字克人。姓氏带有「十」的含数家系——亦即名门「十文字」家的继承人。 (这个人就像是巨岩一样……) 身高大约一八五公分,并没有高大到需要抬头仰望。 然而他拥有厚实的胸膛、宽大的肩膀,以及隔着制服也清晰可见的隆起肌肉。 不只是这种身体上的特征,这名人物的存在感格外浓密,就像是将构成人类的各种要素压缩凝聚到极限。 真不愧是与真由美、摩利并列第二高中三巨头的人物——达也仅仅凭他的外表与印象就如此认同了。 「没能掌握事件最初的起因吗?」 摩利一改表情如此询问,使得达也移回注意力。达也再度唤回刚才报告过的事件记忆,对摩利的询问表达肯定之意。 「是的。剑道社表示是桐原学长主动挑衅,剑术社表示是剑道社先动手,无法确认双方说词的真实性。」 达也是从纱耶香与桐原起口角的场面开始目睹。当时他与艾莉卡离开观战区,正要走到体育馆出口的时候,听到应该是争论的喧嚣声,但是没有听见争论内容。在达也拨开人群直接目击现场时,纱耶香与桐原已经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相互对峙。 「你没有在一开始就出手,是基于这个原因?」 这是真由美提出的询问。 克人从开始至今,一直只扮演聆听者的角色。 「我的预设立场是判断状况危险就会介入。 如果轻微跌打损伤就能了事,我认为只算是当事人私底下的问题。」 对于真由美的询问,达也附带额外条件回以肯定的答案。如同真由美所说,达也刚开始只采取旁观的立场,是因为不知道该阻止哪一边。如果要出面同时阻止双方,前提是双方都还有协调的余地,或是出面阻止的人拥有足以镇压当事人的名声(无论是好名声或坏名声),但是当时的状况并没有这样的要素存在。 然而,理由不只如此。就达也所知,风纪委员的工作,是取缔使用魔法的暴力行为。纱耶香与桐原的对决虽然是私斗,不过刚开始是不使用魔法的剑技较量。要是桐原没有使用魔法「高频刃」,达也应该会直到最后都坚守旁观立场。 「……算了。确实以人手来说,我们不可能每次发生火爆场面就派人出动。」 依照原则,招生期间发生的问题,应该由社团联盟内部自行处理。摩利的发言是基于这项原则,所以真由美与克人都没有提出异议。 「那么,你制压的桐原现在怎么样了?」 「桐原学长锁骨骨折,所以交由保健委员处理了。 虽然这么说,不过是能够以魔法立刻治愈的伤势。 他已经在保健室承认自己的错,所以我判断不需要采取进一步的处置。」 其实竹剑造成的伤只有「骨头出现裂缝」的程度,桐原的锁骨「断掉」是因为被达也摔在地上,但是达也没有多嘴说出这件事。 摩利没有目睹桐原受伤的现场,也没有看过伤势,所以当然不知道这方面的隐情。 「嗯……好吧,是否追诉当事人,本来就是依据事件检举人的判断。」 摩利非常干脆地同意达也的说法,并且看向克人。 「十文字,正如你听到的。 关于本次的事件,风纪委员会不打算提报到惩处委员会。」 「感谢你做出宽容的处置。 毕竟他当时居然使用了高频刃这种杀伤力强的魔法。原本即使没人受伤,也非得要进行停学处分才行,当事人应该也明白这一点。 我会好好告诫他,要他以本次的事件当作教詶。」 「拜托你了。」 克人微微低头致意,摩利则是点了点头。 「不过剑道社接受这样的处置吗?」 「他们接受挑衅造成冲突就算是同罪,没资格抱怨。」 摩利一句话就驳斥了真由美的这份顾虑,真由美也没有反驳。 风纪委员长做出裁定,社团联盟总长接受裁定,学生会长也无异议,事件至此落幕。 达也漠不关心地把他们的交谈当成耳边风。消弭后续的不满声浪并非达也的工作。 「委员长,我可以先告辞了吗?」 达也委婉向摩利要求离席。 「啊,慢着,在这之前我想再确认一次。」 摩利似乎也不想再交付工作给达也(但应该只限于今天),询问的语气也很随便。 「当时只有桐原使用魔法?」 「是的。」 达也简洁回答了摩利的询问。 正确来说,应该是只有桐原成功发动魔法,但达也没有勤劳到会说明这样的细节。 「这样啊,辛苦你了。」 得到离席许可,达也离开了社团联盟总部。 ◇ ◇ ◇ 离开社团联盟总部的达也,原本想前往学生会室。 再过不久就是日落时分。 即使深雪会使用魔法,这时间也不适合妙龄少女独自在外面行走,何况深雪肯定不会扔下达也径自回家。 然而他逼不得已在中途修改预定计划。 社团联盟所在的校舍,与学生会室所在的主校舍不同栋。 要从社团联盟总部前往学生会室,必须走到操场(不需要换鞋。换穿室内鞋的习惯如今几乎看不到了)绕到另一栋校舍的入口,但达也在这里看到了一群熟面孔。 「啊,辛苦了~」 「哥哥。」 率先打招呼的是艾莉卡,不过率先跑过来的是深雪。 出乎意料的敏捷反应,令其他人瞠目结舌。 「辛苦了,哥哥今天大显身手了呢。」 「没什么大不了的,深雪才辛苦了。」 深雪以双手将书包提在身前,约略是腰部的高度。两人来到只有书包相隔的距离,深雪抬起头望向达也,露出渴求的眼神。达也则是如她所愿,缓缓抚摸她的秀发两三次。 深雪舒服地瞇细眼睛,注视着哥哥的视线从未移开。 「虽然知道他们是兄妹,但……」 雷欧走向两人,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微微移开视线轻声说着。 「总觉得他们看起来好登对呢……」 雷欧身旁的美月虽然脸红,却目不转睛看着两人。 艾莉卡则是以半开半合的双眼,看着这样的雷欧与美月。 「我说你们……到底对他们两人期待着什么?」 艾莉卡夸张耸肩,手心向上往两侧抬起来,微低着头缓缓左右摇晃。虽然是如此装模作样的动作,艾莉卡做起来却是异常有模有样。 「如你所说,他们两人是兄妹耶。」 艾莉卡继续以半开眼神瞪着雷欧说出这番话。雷欧与美月似乎确实听出话中省略的含意了,两人惊慌失措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据。 「别别别别说傻话啦!我我我哪有期待什么!」 「就就就就是说啊,艾莉卡!不不不要胡说八道啦!」 「……好的好的,我就当成是这么一回事吧。」 只不过,要是艾莉卡没有如此消遣加吐槽,雷欧与美月的误解应该会永无止尽。 达也不知道艾莉卡正在孤军奋战,总算从妹妹的头发松手,并且看向三人。 深雪也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学哥哥看向三人。 ——肯定是因为露出这样的表情,才会招致奇怪的妄想。 但达也的表情与举动完全不会给人如此遐想。他以诚实表情怀着歉意向朋友们搭话。 「抱歉,各位在等我?」 尴尬的气氛被排除,雷欧露出开朗的笑容摇了摇头。 「达也,你太见外了,这种时候用不着道歉。」 「我也是刚参加完社团的招生说明会。 所以完全没有等。」 美月也露出和善温柔的微笑,表示达也不需要道歉。 「这家伙也是刚结束社团活动。 所以不用在意。」 艾莉卡一如往常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盛气凌人如此回答。 雷欧、美月与艾莉卡,各以不同的笑容迎接达也。 达也立刻就察觉事实与说法不符,但他并未刻意辜负众人一番好意。 「既然这么晚了,大家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我可以请各位每人一千圆。」 现在的币值经过两次贬值之后,已经与一百年前差不多了。 对于高中生来说,一千圆这样的金额有点多,但还在可接受的范围。 达也收回更进一步的歉意,改由邀约取代。 在场没有人不理解这一点,也没有人表达无谓的客气之意。 ◇ ◇ ◇ 五人来到与入学典礼不同的另一间咖啡厅,畅谈今天各种不同的体验——例如加入的社团发生什么事、在招生摊位顾摊多么无聊、有人假借招生之名行搭讪之实等,不过最令大家关心的事情,果然是达也的逮捕行动。 「——那个叫桐原的二年级学生,用的是杀伤等级b的魔法吧?亏你能全身而退。」 「高频刃虽然可能致命,却是有效范围极为狭窄的魔法。 除了不能碰到刀刃这点之外,与锋利的刀没有两样。不是很难应付的魔法。」 雷欧从刚才就大感佩服,达也则是颇为困扰地如此回应。 「可是,这就等于是赤手空拳阻止别人乱挥真剑吧? 这样不会危险吗?」 「美月,不会有事的,既然是哥哥就不用担心了。」 「深雪,你讲得好从容耶。」 深雪安抚着事到如今才脸色阴沉的美月。但如同艾莉卡的指摘,深雪从容到不自然。 「达也同学能在混战里同时应付十几个人,这样的身手确实了不起。但桐原学长的实力也绝非等闲,甚至在当时场上的所有人之中首屈一指。 深雪,你真的没有担心?」 「是的,因为不可能有人赢得了哥哥。」 听到艾莉卡如此询问,深雪没有分毫犹豫如此断定。 「——呃……」 即使是艾莉卡,对此也只能哑口无言。 她当时是近距离目睹达也的身手。 就艾莉卡看来,桐原的剑招犀利得无话可说,杀伤力比起真剑也绝不逊色,达也肯定也有亲眼目睹。但是达也全身毫无多余的力道——代表他连潜意识都没有感觉到紧张或恐惧——桐原竹剑还没砍下来,达也就已经逼近到对方面前,挡住剑柄制住手腕,以合气道的诀窍将桐原摔到地上。不,与其说是合气道,或许应该说是空手夺白刃。 那种身手说是武林高手也不为过。达也在这个年纪就已经习得足以称为武林高手,至少也是近乎武林高手的身手。 即使如此,艾莉卡还是无法像深雪那样,抱持着此等自信断言不用担心。 「……我并不是怀疑达也同学的实力,但高频刃不同于普通刀剑,会释放超音波吧?」 「这么说来,我也有听说过。有些术士还得戴耳塞,防止超音波造成晕眩症状。 不过,这方面应该早在计算当中了。」 「不是那样。 原因不只是因为哥哥的体术优异。」 深雪如此回答美月与雷欧的顾虑,表情也像是在忍着不笑。 「让魔法式失效是哥哥的拿手绝活。」 艾莉卡立刻对深雪这番话起了反应。 「让魔法式失效?不是情报强化,也不是领域干涉?」 「是的。」 深雪得意地点了点头,达也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笑容。艾莉卡交互看着他们,露出感叹又无言以对的表情轻声开口。 「我觉得这是相当罕见的技能。」 「也对,至少不在高中的课程范围。而且就算学校会教,也不是所有人都做得到。 艾莉卡,当时哥哥冲出去之后,你有感受到地板在摇晃的错觉吧?」 「唔~我个人没受到太大的影响,不过好像有学生出现类似严重晕车的症状。 这么说来,虽然没有刚开始那么严重,不过混战的时候好像也经常在摇晃……?」 「这就是哥哥造成的。 哥哥,您有使用『演算干扰』吧?」 看到深雪刻意投以甜蜜的笑容,达也叹息举白旗投降。 「真是瞒不过深雪。」 「那当然。 只要是哥哥的事情,深雪掌握得清清楚楚。」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两人分别以苦笑与微笑相视时,雷欧发出怪声介入。 「这不是兄妹的对话吧?已经超越情侣的等级了!」 「是吗?」「会吗?」 达也与深雪异口同声如此回应,雷欧整整僵硬了一秒后,像是精疲力尽般趴在桌上。 「……居然想吐槽这对如胶似漆的兄妹,真不知天高地厚。你从一开始没有胜算。」 艾莉卡满怀感慨如此说着。 「嗯,我错了……」 起身的雷欧同样满怀感慨回应。 「我个人很不愿意听到两位这么说。」 达也以完全不像不愿意的语气抗议(?),但—— 「有什么关系呢?毕竟我和哥哥确实以坚定的兄妹之情结合在一起。」 深雪随口以这番话安抚着哥哥。 紧接着,这次是艾莉卡与雷欧同时趴倒在桌上。 「咕哇!」 雷欧甚至还自己加上这种像是吐血的音效,表现自己的心情。 「我比任何人都敬爱哥哥。」 即使如此,深雪还是没有收敛。就像是要做给朋友 们看,刻意移动椅子来到达也身旁,以热情的视线近距离仰望哥哥的睑。 「啊~我要不要回家算了~」 艾莉卡就这么把脸颊贴在桌面,完全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深雪,胡闹也要适可而止。 因为似乎有个人不知道这是玩笑话。」 「…………」「…………」「…………」 达也露出苦笑规劝深雪,随即深雪、艾莉卡与雷欧的视线,集中在剩下的某人身上。 「……啊?啊?玩笑话?」 脸红低着头的美月,在众人的沉默之中左顾右盼,接着场中某人叹了口气。 「……唉,这就是美月本色。」 「啊呜……」 艾莉卡面带微笑的细语,使得美月基于另一种含意脸红了。 「……这么说来,刚才是不是有提到什么『演算干扰』?」 虽然自己也有主动参与,但雷欧就像是无法承受这股令人莫名酥痒的气氛持续下去般,强行回到刚才的话题。 「当时的晕眩现象,说穿了就是这样。」 以达也的立场,这也是他不太喜欢的话题,但他应该更想改变场中气氛,所以在此时不得已响应雷欧的话题。 「所谓的『演算干扰』,记得是魔法的干扰电波?」 「并非电波就是了。」 「这是惯用语。」 针对雷欧多嘴的吐槽,艾莉卡面不改色就如此回嘴,若无其事将视线回到达也身上。 所谓的「演算干扰」,是妨碍魔法式对伴随事象而来的个别情报体产生作用,广义来说与无系统魔法的性质相同。 有一种名为「领域干涉」的魔法,同样可以令对方的魔法失效。这种术式的有效范围,是以术士为中心的限定区域,术式不会修改任何情报,借由只定义干涉力范围的魔法式,阻断他人使用任何魔法式干涉。相对的,「演算干扰」是大量释放毫无意义的想子波,妨碍魔法式对个别情报体产生作用的程序。 就某种意义来说,「领域干涉」是预约使用魔法,借以防止他人魔法介入,术士基本上必须拥有胜于对方的干涉力。 另一方面,「演算干扰」就像是其他用户想上传资料的时候,向无线基地台发出大量的存取要求,导致上传速度极度降低,所以干涉力的强弱不是太大的问题。相对的,虽然想子波噪声对于四大系统八大种类的魔法都能造成妨碍,若是以先前的例子来说,必须频繁并且不规则切换频率,只以一根天线就创造出封锁所有频道的电波。 「不过,记得需要特殊的石头才做得到吧? 好像叫做晶……晶什么石的。」 艾莉卡迟迟想不出专有名词的全名,此时总算恢复正常的美月伸出援手。 「艾莉卡,是『晶阳石』。 达也同学,你有晶阳石? 记得那是非常昂贵的东西吧?」 名为晶阳石的这种物质,以能创造出符合这个条件的想子波噪声而闻名。理论上,魔法师可以自行演算创造出「演算干扰」所需的噪声,但是在实行上困难至极。 因为「演算干扰」与「领域干涉」不同,连术士自己要发动魔法都会受到干扰,所以魔法师即使意图建构「演算干扰」所需的噪声,潜意识也会基于本能阻止(魔法演算领域系由潜意识领域形成,所以潜意识的优先顺位高于术士自己的意识)。 也因此,光是输入想子就能发出所需噪声的晶阳石,被认定是使用「演算干扰」不可或缺的要素……然而达也的答案颠覆了这个常识。 「不,我没有。何况晶阳石是军事物资,即使不提价格,一般人也弄不到。」 「咦?但是『演算干扰』不是得用到吗……」 不只是出声发问的艾莉卡,雷欧与美月也露出不得其解的表情。 「啊~接下来这番话麻烦不要外传。」 达也露出困惑的表情停顿片刻,然后探出上半身压低音量,另外三人也跟着探出上半身,以严肃的表情点了点头。 「正确来说,我用的其实并不是『演算干扰』,而是应用演算干扰的理论,『对指定魔法进行干扰』。」 听完达也的细语。美月露出诧异的表情反复眨眼。 「呃……有这种魔法吗?」 「我觉得没有。」 艾莉卡直接回答美月的询问。 「既然这样,你不就是依照理论发明新魔法了?」 艾莉卡这次的语气,与其说是佩服、惊愕或赞赏,更像是无言以对。 使用自创魔法的魔法师并不少见,也有许多魔法师从小就擅长使用自创魔法。不过这是依照本能或直觉,自然而然发明适合自己的魔法,很少有魔法师能依照理论构筑新魔法。 魔法非常仰赖潜意识领域的运作。 能潜意识使用的魔法,要在事后以理论解释并非难事,然而如果要基于理论创造新魔法,即使只是现有魔法的衍生变化型,也必须完全理解该魔法的组成与运作原理。 若在高中生的年纪就能基于理论发明新魔法,虽不到异常的程度,也是超乎常理。 「与其说『发明』,应该说『偶然发现』比较正确。」 对于艾莉卡正直的反应,达也如此笑着回答。 「若欲同时使用两台cad,会因为想子波相互干扰,绝大多数的状况都无法发动魔法,各位知道这件事吧?」 「嗯,我也有亲身经验。」 雷欧点头回应达也这番话。 「唔哇,真没有自知之明。」 艾莉卡则是对雷欧的这句话不敢领教。 「你说什么!」 「同时使用两台法机,就代表要平行启动两种魔法耶。 居然认为自己做得到这种高级技巧,不叫做没有自知之明要叫什么?」 「少啰嗦,我本来以为办得到! 因为若只是擅长的属性,我姑且还可以做到多重启动。」 「不会吧~真的吗~好强喔~」 「……我知道你在瞧不起我,所以别故意用这种呆板的语气。 我会更火大。」 「两…两位,现在先听达也同学怎么说吧?好不好?」 「…………」 「……哼!」 艾莉卡与雷欧各自撇过头去。 美月不知如何是好地左顾右盼,达也则是耸了耸肩。 「我个人觉得这个话题可以打住了……还要我说下去吗?我是无所谓…… 接续刚才的话题,同时使用两台cad产生的想子干涉波,会如同『演算干扰』一样,传送到魔法师周边个别情报体所处的情报体次元。所以我们用第一台cad,展开妨碍对方所使用魔法的启动式,用第二台cad展开反向启动式,并且不要把两种启动式转换成魔法式,而是维持在启动式的状态复制增幅,将产生出来的想子讯号波当成无系统魔法释放。这么一来,原本应该由两台cad各自展开的启动式所构筑出来的两种魔法式,以及与这两种魔法式同种类的魔法,都会受到某种程度的妨碍。 即使是高频刃这种常驻型魔法,魔法式也无法永远持续,迟早得重新展开启动式。 这次我就是刚好抓到他重新展开启动式的时间点。」 「真的假的……」雷欧轻声说着。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清清楚楚反应出他是打从心底露出愕然的神情。 美月忽然咳了起来,似乎是因为饮料喝光却继续吸吸管所以呛到了。激烈咳嗽使得她的情绪回归到意识层面,表情逐渐染上惊愕的神色。 艾莉卡蹙眉默默思考着。从她严肃的表情来看,似乎不是在想什么开心的事情,但也不像是心情烦闷的样子。 「……虽然搞不懂具体该怎么做,但我大致听得懂理论。 不过为什么要保密? 我觉得这应该是可以申请专利赚大钱的技术啊~」 好不容易恢复思考能力的雷欧,率先露出无法释怀的表情询问达也。 雷欧歪过脑袋纳闷时,达也向他露出的表情不是单纯的苦笑,而是有苦难言的笑容。 「其中一个原因,在于这项技术还不完整。 对方只是无法使用正在发动的魔法,而且并不是完全无法使用,只是难以使用,但是干扰者将会完全无法使用魔法。 光是这点就相当致命,而且,不使用晶阳石就能妨碍魔法的手法本身就是问题。」 「……哪有什么问题?」 雷欧如此询问时的语气,与其说是不解更像是不满。但是在旁边面有难色沉思的艾莉卡,以颇为认真的斥责语气回应他。 「笨蛋,问题可大了。 如今魔法是在国防与治安的领域不可或缺的要素。 要是这种不需要强大魔法力与昂贵晶阳石,就能轻松让魔法失效的技术普及的话,可能会撼动社会的根基。」 「我的想法和艾莉卡说的一样。 世上有些激进分子,认定魔法是造成差别待遇的元凶,并且发起排斥魔法的运动。 晶阳石产量稀少,让魔法失效的技术,目前不足以造成现实层面的威胁。 在找出破解方法之前,我不打算公开这种类似『演算干扰』的技术。」 雷欧反复深深点头,大概是终于接受了。美月不知为何也露出相同表情频频点头。 「好厉害……居然考虑得这么深入。」 美月的感慨化为叹息脱口而出。 「如果是我,应该会为了眼前的名利立刻公开吧。」 雷欧也跟着叹了口气。此时深雪露出温柔客气的笑容。 「但我觉得哥哥稍微想太多了。到头来,无论是读取对方正在展开的启动式,或是发射cad的干涉波,并不是任何人都做得到的事情。 不过这正是哥哥会有的作风吧。」 「……你在暗喻我是优柔寡断的窝囊家伙?」 听到妹妹的指摘,达也「做出」打从心底难为情的表情。 「您说呢? 艾莉卡觉得如何?」 深雪「摆出」不以为意的态度,把话题扔向艾莉卡。 「天晓得。 以我的立场,我想听听美月的意见。」 艾莉卡以装模作样的语气,把话题传给美月。 「咦咦? 我的话,那个,呃……」 「没有任何人否认是吧……」 达也投以忿恨不平的目光,随即深雪装出开朗的笑容移开视线,艾莉卡以菜单遮住脸,美月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却没有任何人伸出援手。 ◇ ◇ ◇ 达也今天也是四处奔走。 社员招生周(假借这个名目的胡闹祭典),在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不知道该说「已经第四天」还是「才到第四天」……总之非常忙碌。放学之后比上课时还累,总觉得有点本末倒置,不过很遗憾,就算抗议也没有人愿意倾听。 操场各处都在进行拉客——不对,招揽——也不对,应该说是招生活动,令人忍不住想问这里究竟是什么时代在哪里举办的热闹市集。达也没有穿越因为招生而人声鼎沸的操场,而是绕路避开(他是在第二天领悟到用不着刻意浪费力气),赶往有人回报状况的地点。 在路上,达也感受到与操场帐篷林立区域方向相反的树丛后方,传来某种魔法即将朝向自己发动的征兆。 似乎不是对他产生作用的魔法,而是挖掘脚下地面(正确来说,是把脚底泥士移动到前后地面)的魔法。 又来了——如此心想的达也感到厌烦。 大概是第一天太出风头了,他经常受到这种恶整。 托此的福(?)如今达也已经习惯了。他不慌不忙地以既定流程,配合魔法种类发动自创的伪演算干扰。其实他拥有更轻松让魔法失效的手段,不过使用这种手段,很可能造成难以收拾的后果。「欲速则不达」是他在至今不算长的人生得到的宝贵教训。 想子波扩散之后,魔法式没有发动就消散了。 达也丝毫没有停下脚步,就这么忽然转弯。 「欲速则不达」真的是至理名言。或许是因为没造成实际妨碍而置之不理吧,这种以魔法恶整的行径越来越严重了。至今达也都因为有风纪委员的工作而暂缓处理,不过差不多该以行使自卫权为优先了。 但是对方也非等闲之辈。在达也转弯的同时,就以只凭肉身不可能达到的速度从树丛后方逃走。大概是预先准备了「移动魔法」加上「惯性中和魔法」组成的「高速奔跑魔法」。一般来说,双脚动作会跟不上这个魔法的速度而跌倒,不过犯人似乎也相当注重身体的锻炼。 要在短时间内逮到对方并非易事。达也如此判断之后停止追捕。 达也得到的线索,就只有犯人高瘦的背影,及右手配戴的红蓝线条外框的白色护腕。 ◇ ◇ ◇ 一个星期结束了。 对于达也来说,社员招生周每一天都是惊涛骇浪。 他应该是风纪委员之中最忙碌的人。 而且忙碌的方向,与原本的职责不尽相同。 达也在第一天逮捕的桐原武明,似乎是学校在对战型魔法竞赛少数有机会得奖的选手。有人认为他是在与壬生纱耶香比试时已经受伤,才会轻易被达也制服。不过对于同样是对战型魔法竞赛的参赛选手,又不知道事件细节的学生来说,正规参赛选手输给一年级学生,而且还是杂草二科生,对他们来说肯定不是滋味。 也因此—— 「达也,今天也要去委员会?」 达也收拾东西要离开时,拎着书包的雷欧如此询问。 「今天没有排班,总算可以轻松一下了。」 「毕竟你这阵子很活跃啊。」 「我一点都不高兴。」 看到达也露出不悦的表情叹气,雷欧明显一副忍住不笑的表情。 「达也,你现在出名啰。 你是不使用魔法,就能接连制服魔法竞赛正规选手的神秘一年级学生。」 「『神秘』是怎么回事……」 「依照某种说法,达也是魔法否定派暗中送进来的刺客喔。」 忽然探头露面的,是同样完成放学准备的艾莉卡。 「是谁在散播这种不负责任的传闻啊……」 「就是我~」 「喂!」 「当然是开玩笑的。」 「饶了我吧……这玩笑太恶质了。」 「不过,传闻内容是真的。」 对于艾莉卡提到的「传闻内容」,达也只能再度叹口气。 应该不会有人把这种谣言当真虽然如此希望,但肯定会有人借此前来找碴。这是完全位于预料范围的事情。 「这声叹气也太夸张了吧?」 「讲得事不关己一样……你也去体验一个星期就有三次以为会死掉的感觉吧。」 「敬谢不敏。」 看到雷欧毫不掩饰看好戏的表情,达也胸中涌起一股冲动,差点想要挥拳打下去,不过最后则是只有叹出第三口气。 剑术社下届王牌,实力在二年级首屈一指的桐原武明,被只是递补的杂 草新生打倒。 正如前文所述,受到半桶水魔法菁英主义影响的学生们,在得知这项消息之后,感到惊愕又愤怒不已。 他们连恼羞成怒都称不上,只是毫不讲理敌视达也,接连有人进行盲目的报复行动。 虽然这么说,如果演变成过于明显的私斗,将会成为肃清的对象。 达也有风纪委员长做后盾,学生会长与社团联盟总长在这次的事件也会站在达也这边——即使是不知道事情细节的学生,也可以轻易想象到这种事。 那么,他们会怎么做? 在这种时候,最常用的方法就是伪装成意外。 他们也是这么做。 等待正在巡逻的达也靠近,刻意闹事。 在他前来仲裁的时候,假装失手向他发动魔法攻击。 大致上就是这种模式。 以达也的立场,等于是他走到哪里都会接连有人闹事,简直是忍无可忍。 而且基于风纪委员的身分,达也不能视而不见直接离开,必须努力平息事态。 不只如此,还会有魔法射过来。虽然达也大多在魔法发挥功效前,就让魔法失效化解危机,但还是有些魔法没能完全瓦解。 达也短短一天就知道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但是必须找到对方私下勾结的证据才能有所动作,而且在找到证据的时候,招生周已经结束了。 换句话说,他一直处于非得眼睁睁自行跳入陷阱的状态。 达也只有在第四天发现现行犯一次,而且后来也被对方逃掉。不愧是在著名学府第二高中就读的学生,整体来说手法极为巧妙。但达也认为他们发挥优秀能力的时间、场合与目的都错得离谱就是了。 「……仔细想想,真亏我居然可以平安无事……」 「禁止携带演算装置的规定在今天恢复了,所以应该不用再担心了吧?」 「但愿如此。」 听到美月这番安慰,达也抓准这个机会点了点头。 ◇ ◇ ◇ 学生会的运作是上下班制度,没有排不排班的问题,何况本来就不是轮班制。 深雪今天也要到学生会室工作。 而且司波兄妹没有留下对方先行返家的选项——客观来看,他们两人分别被揶揄为恋妹与恋兄情结也在所难免。 「哥哥,非常抱歉。 还让您特地留下来等我……」 即使如此,让对方等待依然会有罪恶感,光是如此就还算有救吧。 「就算我说别在意,你还是会在意吧……」 达也笑着轻拍妹妹的头。 与其说是拍头,如此温柔的动作更像抚摸,使得深雪羞涩并舒服瞇细双眼——他们正走在放学学生来来往往的走廊上。 两人表现出欢迎误解(?)的和睦互动,朝学生会室前进。周围投过来的视线好恶参半。然而视线的本质,与一般人看向过于亲密的情侣的视线有着显着差异,那些怀抱恶意的视线由达也独自承受。 与深雪并肩行走时—— 投向达也的恶意视线,直到上周都以嘲笑为主。 如今则是怀抱着憎恨的反感,以及若隐若现的恐惧。 并不是对于强者的畏惧。 是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 即使是应该对他的「活跃」大感痛快的二科生也一样。 也因此,这周第一次有陌生人主动叫住他。 「司波学弟。」 达也与深雪同时转过身来。 以身体能力来说,达也明显高于深雪。 即使如此,两人这次的反应时间却完全相同。这是因为深雪基于反射动作而行动,达也则是不太能确定对方是否在叫自己。 叫他的声音,是嗓音稍微沙哑的女性声音。 「两位好,是不是姑且该说声『初次见面』?」 对方是一名将过肩长发绑成马尾,相当标致的美少女。 虽然发型变了,但达也对这名少女的外貌有印象。 「也对,初次见面。 您是壬生学姐吧?」 对于达也来说,可说是为惊涛骇浪的一星期揭开序幕的人,剑道社的二年级学生。 剑道社闹场事件其中一方的当事人。 她以毫不犹豫的动作,走向停下脚步的达也。 可能是生性大胆,或是因为对方是学弟而安心——也可能是轻视大意。 无论如何,无论原因为何,总比抱持奇怪的戒心好得多。 深雪配合学姐,在她走到哥哥面前的时候后退半步。 只要达也专注看学姐就看不到深雪,稍微分心就会自然看到深雪。就是这样的距离。 「我是壬生纱耶香,与司波学弟一样是e班。」 达也的目光自然注意到纱耶香的左胸。 缝在绿色制服上的,是没有徽章的绿色口袋。 达也很快就明白她说的「一样」是什么意思。 「上次谢谢你。受你协助却没能立刻道谢,对不起。」 她亲切投向达也的微笑,对于同年纪的少年来说,有着难以抵抗的吸引力。虽然身为魔法使用者不应该随便以这种词汇形容,不过很适合以「蕴含着令人失魂的魔力」这种文学辞句来形容——不过这里的文学指的是通俗文学。 「除了要对当时的事情致谢,我还有一些事想找你谈谈…… 方便现在借我一点时间吗?」 先不提她是否是刻意这么做,但她应该很清楚自己的笑容对于男高中生的影响力。 不过,用在总是有美丽妹妹陪伴的达也身上,或许就无法那么称心如意了。 「现在不行。」 被如此断然拒绝,纱耶香与其说是不高兴,诧异的反应更加明显。 「十五分钟之后就可以。」 达也径自继续补充之后,纱耶香面无表情,应该说失去表情连续眨了眨眼睛,才总算听懂达也这番话的意思。 「呃……那我在咖啡厅等你。」 即使纱耶香因为达也出乎意料的反应而打乱步调,还是成功与他约定稍后见面。 ◇ ◇ ◇ 达也只陪妹妹到学生会室门口。 要是进入室内,很有可能会见到服部,这样双方的心情都会受到影响,所以没有特别来意的达也,自然而然会避免在放学之后进入学生会室。 「那我在图书馆等你。」 直到昨天,都是由深雪等待达也。 今天是第一次由达也等待深雪。达也在入学之前,一直在模拟这个模式。 他知道,深雪肯定会接下某个职务。 因此他不会烦恼该如何打发时间。 何况达也就读这所学校的其中一个理由,就是因为某些秘密文献,必须由国立魔法大学的相关机构才能连结阅览,所以更不用担心没事做。 「要去图书馆?」 但深雪当然不知道这些缘由,露出纳闷的神情发问确认,达也不禁对此感到疑惑。 「……预定是这样没错,为什么会这么问?」 「没事,因为您等等要到咖啡厅与壬生学姐见面……」 深雪的目光落在达也喉头的高度。 「深雪?」 即使达也叫她的名字,她也没有抬头。 没有让目光相对。 甚至还将视线移向旁边。 达也不知道妹妹为何采取这种态度。 按照正常推论应该是闹别扭,但唯有这个妹妹,绝对不会只是基于这个原因。 虽然想质问,但这里 是学生会室门口,而且两人各自有约。 「并不会聊那么久,反正应该是想延揽我加入社团之类的。」 达也自觉到这种说法完全不对。 不过,这番话成为打破僵局的契机。 「……真的只有这样吗?」 「什么?」 「真的只是想延揽哥哥加入社团吗? 我觉得并非如此。 没有任何理由。 可是……深雪好担心。 我很高兴哥哥声名远播……但如果您真正的实力略为人知的话,会有许多人为了满足私利私欲蜂拥而来。 不为私欲而来的人,肯定只是少数的例外。 请哥哥务必小心。」 要当成是杞人忧天而一笑置之,并非难事。 前提是他并非司波达也。 前提是对方并非司波深雪。 「……别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要紧。」 「所以说!我就是在担心这个!」 达也终于隐约理解妹妹在担心什么了。 「……不要紧。我绝对不会自暴自弃。」 「……哥哥,就这么说定了。」 「明白了。 ……话说回来,深雪,只不过是高中的委员会活动,说『声名远播』太夸张了。」 「……真是的! 这种事用不着计较吧! 对我来说,哥哥的名字就是名声!」 深雪一个转身面向卡片阅读机。乌黑秀发描绘美丽弧度隐藏起来的脸颊,带着一抹红晕。 ◇ ◇ ◇ 达也很快就找到约见的对象了。 因为纱耶香是站在店门口旁边等他。 「我觉得学姐可以坐着等……」 「这样司波学弟可能会找不到我吧?既然是我邀约,让你花时间找我会过意不去。」 很像是女性会有,应该说学姐会有的贴心举动,但达也认为她似乎不太理解自己的处境——她这样实在太显眼了。 看来得做出觉悟,今后又要增加一个麻烦的传闻了。 达也脑中浮现两个会开心以此当成话题的学姐,在心中叹了口气。 但他并不会粗心大意,把这样的想法显露在外(也就是脸上)。 与刚认识的女性相约见面,却在刚碰面就唉声叹气,这样终究很没礼貌。 「总之进去坐吧,有事坐下再谈。」 「里面没有很多人,点完饮料再找座位就好。」 不是疑问句,也不是诱导句,而是肯定句。 达也略感意外。 但是用不着刻意抗拒。 达也点了咖啡,纱耶香点果汁,两人找到空桌之后相对而坐。 达也品尝一口咖啡,维持着拿起杯子的姿势看向对面座位。 纱耶香专注以吸管饮用杯里鲜红的果汁。 一口气就喝掉三分之二,然后终于抬起头。 四目相对了。 原本有些呆愣的表情逐渐染红。 就像是果汁的色素扩散到脸部一样的状况。 「……学姐喜欢喝那个?」 达也认为这是单纯的询问。 「唔……喜欢甜食有什么关系! 反正我就是孩子气啦!」 但是她忽然生气……不对,是闹别扭了。 既然会这么不好意思,一开始别点果汁不就好了?达也如此心想。 而且也觉得她害羞的模样,与她没什么戒心的举止不符。 然而达也响应她的话语,与内心感想完全搭不上边。 「我也喜欢甜食。 虽然我没喝过学姐那种饮料,但我在家里常喝果汁。」 「是吗?」 「是的。」 「这样啊……」 虽然纱耶香没有真的做出轻抚胸口的动作,但她松一口气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学姐——与上周给人的印象差很多。 「呃,我重整一下心情…… 容我再说一次,上周感谢你的协助。多亏司波学弟才没有酿成大祸。」 纱耶香双手放在并拢的大腿上,端正坐姿之后行礼致意。 该说不愧是「剑道小町」吗?比起刚才「可爱女孩」的举止,现在的她象样得多。 「学姐不用道谢,因为我是基于职责而那么做。」 达也下意识把内心交织的半自动推论当作耳边风,做出一个中规中矩的回应。 「不,不只是你帮忙阻止桐原同学的那件事。」 但是纱耶香似乎不满意这种形式上的响应。 「毕竟我们进行了那种像是生死斗的对决,本来不只是我和桐原同学,就算剑道社与剑术社同时受罚也不奇怪。 事情之所以和平收场,是因为司波学弟主张不予追究吧?」 「因为实际上并没有闹出什么大事。 而且除了壬生学姐与桐原学长,并没有其他人受伤。 后来的混战是剑术社自己失控,至少不需要追究剑道社的责任。」 「正因为他们的对手是司波学弟,问题才没有闹大。如果不是你,肯定无法避免有人受伤。或许有些人也可以毫发无伤镇压现场,但你能够以双方毫发无伤的状况应付那么多人,我至今都有点不敢相信。我觉得光是司波学弟手下留情,剑术社就应该感谢你了。 在这方面,我当时有害桐原同学受伤,不过……或许听起来是借口,司波学弟或许会觉得我是女生,不应该说这种话…… 不过习武的人,经常会发生那种状况。 在进步的过程中,可说肯定会有些时期,无法压抑自己想要炫耀实力的心情。 司波学弟没有这样的经历吗?」 「说得也是,我明白。」 ——达也这句话是谎言。 至少有一半是谎言。 他不曾认为自己是在习武。 达也学习的纯粹是战斗技术。若是展示实力证明自己能够遂行任务,那么达也还可以理解,但是「单纯想炫耀实力」的冲动与他无缘。 「没错吧?」 虽然是理所当然,但是今天首度与达也交谈的纱耶香,不可能明白达也的心境。 「这次的事件没必要炒作成这样。 要是后来的混战造成其他人受伤,或许会成为严重的问题,不过实际上足以称为受伤的人只有桐原同学。我和桐原同学以竹剑交战的时候,当然抱持着可能会受伤的心理准备,所以别人说三道四只是多管闲事。」 达也认为这就错了。那个事件最重要的问题,在于桐原违规使用高危险度的魔法。原则上,招生时的纠纷是由社团联盟自行处理,如果纱耶香与桐原只以竹剑对决收场,达也就不会介入,摩利也会贯彻绝不介入的立场。 不过达也只是内心这么想,并没有说出口。 「即使如此,却有很多人想把那种事情当成大问题。 这次也有很多学生,只因为相同程度的事情就遭到举发。 因为风纪委员想帮自己拼业绩。」 「……我姑且也是风纪委员的一分子…… 对不起。」 「抱…抱歉! 我没有那个意思,真的!」 看到达也装出尴尬表情低头的模样,不知不觉激动起来的纱耶香连忙开始解释。 「我的意思是说,司波学弟与那些人不一样,我们也是因此免于受罚。那个,我不是想说风纪委员会的坏话……是没错啦,我很讨厌那些人,不过……慢着,咦?」 纱耶香讲话变得毫无章法,达也则是面无表情观察着她……不过双眼蕴含着笑意。 已经变成胡言乱语的字句,音量变得越来越小,最后纱耶香变成只有动嘴没发出声音。后来她发现达也的视线隐含着笑意,不禁害羞低下头去。 「……嗳,司波学弟,你喜欢欺负人……?」 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过。 「我没有这种特殊的癖好。」 达也面不改色如此宣称,并且先发制人继续说下去,不让她有反驳的机会。 「所以,学姐这次想找我谈什么事?」 「……我就开门见山直接说了。」 虽然嘴唇呈现出另一种心情,不过或许是放弃了,也或者是想达到目标的意愿战胜情绪,纱耶香终于进入正题。 「司波学弟,你愿意加入剑道社吗?」 完全在预料之中的这番话,使得达也难免觉得有些泄气,不过答案是既定的。若一开始就这么说,就不用浪费这么多时问了。对此隐约感到烦躁的达也,说出早已准备好的回复。 「感谢学姐的邀请,不过恕我回绝。」 「……方便我问原因吗?」 达也毫不考虑就回答的态度,使得纱耶香无法掩饰受到打击的心情。 「我反而想问学姐邀我加入的原因。 我所学习的招数是空手格斗术,那是与剑道完全不同的体系。以壬生学姐的实力不可能看不出来吧?」 达也语气沉着,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挑衅,但是指摘的话语本身犀利得无从掩饰。 纱耶香的视线飘忽不定。 看起来就像是努力寻找着出口。 就某种意义来说,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她叹了口气,露出认命的表情开了口。 「魔法科学校将魔法成绩视为第一优先……我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件事,而且也是接受这种原则才入学,但要是只把魔法成绩当成唯一的准则,不觉得这是错误的吗?」 「请继续说。」 「上课待遇有所差别,这也是在所难免,因为我们没有实力。 可是,高中生活应该不只如此。 连社团活动都以魔法实力为优先考虑,这是错的。」 以达也在这周所见到的状况来说,与魔法竞赛无关的社团活动,实际上并没有受到校方任何恶意打压。 与魔法竞赛相关的社团,确实受到校方各个层面的支持。 不过这是基于经营学校的观点,提高魔法科高中名声的一种宣传手段。 依照推测,在面前高谈阔论的这名女孩,把「没受到厚待」与「受到冷遇」混淆了。 不过,她这个结论下得太早。 「就算是不擅长使用魔法,我也无法承受自己的剑被看扁,无法忍受自己不被当成一回事。我不准别人只因为魔法就否定我的一切。」 出乎意料的坚定语气。 达也觉得,她蕴藏在这番话里的情感已经超越信念,近乎固执。 纱耶香轻咳一声端正坐姿,大概是达也笔直注视的视线令她不自在吧。 「我们决定把不属于魔法竞赛类型的社团团结起来。除了剑道社,也有很多人响应。 我们打算在今年内成立一个不同于社团联盟的组织,把想法传达给校方。 要告诉校方,魔法并不代表我们的一切。 为此,我希望司波学弟能够提供助力。」 「原来如此……」 本来以为她是美少女偶像,没想到是英勇女战士。 达也为自己的没眼光露出笑容。 「……是在嘲笑我吗?」 看来这个笑容令她误会了。 感觉就这样令她误解比较不会拖泥带水,但达也不小心多嘴了。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自己的误解很好笑。 我原本认为学姐就只是一位剑道美少女,所以觉得我很没眼光……」 后半大部分是自言自语。 或许是由于入学至今,各种个性强烈的美少女接连登场,所以自己下意识期待她是普通的美少女吗?达也甚至想以此大声嘲笑自己。 「美少女……」 由于达也正把注意力移向内心,所以没有听到纱耶香这声细语,也没察觉她脸红心跳、心神不宁的诡异模样。 「壬生学姐。」 「什…什么事?」 达也在不为人知的状况收起想笑的冲动,让表情恢复正经。 纱耶香响应的声音有点走音,不过达也丝毫不以为意。 接下来,达也真的是基于多嘴的含意问了一个问题。 「把想法转达给校方之后,学姐要怎么做?」 「……啊?」 第七章 学生会室午餐时间的光景,与刚开始相比——是说也只经过两周——大不相同。 首先,自动配膳机完全无用武之地。 因为继摩利与深雪之后,真由美也自己带便当了。 毫无实绩的真由美,厨艺颇为令人担忧(不过担忧的人只有摩利),但她好歹有达到一般水准,如今正与别人交换配菜并乐在其中。 此外,成员增加了。 只要没有特别要求,梓平常都是和班上同学一起上学生餐厅,但最近每天都被叫来。 只有一年级和三年级不够平衡。不知该说任性还乱来,总之很没道理的理由成为召集令,即使如此梓却无法违抗,这一点很像是她的风格——虽然她本人应该不愿意承认。 顺带一提,男女比例是一比四。 若平衡有问题,要求梓参加将会使得性别更加失衡,不过这方面似乎不算是问题。 「达也学弟。」 「委员长,什么事?」 餐会成员们正在享用午餐。此时坐在正对面的摩利叫着达也的名字(众人的位置如下:达也旁边是深雪,正前方是摩利。深雪正前方是真由美,真由美旁边是梓)。 摩利应该是想要假装随口提及这件事,却藏不住脸上像是旁观看热闹的笑容。 而且,这名少女即使露出这样的表情也很潇洒。 「听说你昨天在咖啡厅用言语玩弄二年级的壬生,这是真的吗?」 达也很庆幸自己已经吃完饭了。 如果嘴里还有饭菜,肯定会有失礼仪。 「……学姐也是一位亭亭玉立的淑女,我觉得还是不要讲什么『用言语玩弄』这种不雅话语比较好。」 「哈哈哈,谢谢。 会把我视为淑女对待的,大概只有达也学弟了。」 「是吗?居然不把自己的恋人视为淑女对待,学姐的男朋友似乎不怎么绅士。」 「没那回事!修他……」 摩利讲到这里,露出「糟糕」的表情不再说话。 「…………」 对于这样的上司——其实只是高中委员会的干部——达也以面无表情的表情凝视。 「…………」 「…………」 「……为什么不说话?」 「……讲些感想会比较好吗?」 丰盈微卷的黑发,在摩利的视线一角跳动着。 虽然非常不愿意,摩利还是将视线移向身旁。 正如预料—— 真由美背对着她,肩膀频频颤抖。 摩利给了真由美背影一个白眼。 接着立刻移开目光。 回归原位的视线,与达也的视线相对。 「……所以,你真的用言语玩弄剑道社的壬生?」 看来摩利想把刚才那一幕当作没发生过。 达也看向摩利的旁边。 真由美不再偷笑,装模作样耸了耸肩。 ——没办法了。 这时候就入境随俗吧——达也如此心想。 「我刚才说了,请学姐避免使用什么『用言语玩弄』这种说法比较好……何况对深雪的教育不太好……」 「……请问一下,哥哥。 您该不会误会我的年龄吧……?」 虽然不太愿意,深雪还是以客气的态度轻声抗议,不过看到达也以眼神道歉之后,就立刻不再追究了。 再度进入名为沉默的战斗。 不过这种战斗,往往只会陷入无限循环。 如果是将棋,应该由主攻者改变战法。 但是依照在场成员的既定法则……很遗憾,只能由达也改变战法。 所谓的立场,总是会在各种场合,以不讲理的方式运作。 「……这不是事实。」 「哎呀,是吗? 不过有人目击到壬生满脸通红,举止害羞的模样啊。」 忽然间,达也感觉身旁传来一阵冷气。 「哥哥…… 您到底做了什么事?」 并不是自己多心。 室温真的在物理层面局部降低了。 「魔…魔法……?」 梓的细语带着一丝恐惧。 现代魔法学是超能力研究的延伸。 换句话说,现代魔法潜在继承了「超能力」这种特异能力的性质。 传统魔法与超能力的最大差别,在于发动时是否需要「思考」以外的程序。 现代魔法并非一定要以cad才能发动,基本原因就是来自于此。 不过在同时,现代魔法不能与超能力划上等号。 一般来说,「超能力者」只能使用一种特异能力,最多也只能使用数种。 将所谓「超能力」制式化暨系统化的现代魔法,导入魔法式作为发动程序,并且导入启动式作为构筑魔法式的工具,使得魔法师可以使用数十种甚至上百种魔法。 只不过,现代魔法的分类有着过度精细的不良倾向。如果依照超能力的标准来大致分类,顶多应该是二、三十种。不过即使如此,多样化的程度也可说是无可比拟。 现代的魔法使用者——魔法师,透过魔法式使用五花八门的魔法。同时,使用各种魔法的魔法师,在以魔法式作为媒介发动魔法的时候,有时候也会调整自己的精神去适应。 若是专攻特定魔法,性质近似超能力者的魔法师,就可能在没有明确意图的状况下,只以意念就发动魔法。但若是使用数十种魔法的魔法师,一般来说不可能无意间发动魔法。 魔法式确实是在潜意识领域进行处理,不过这是基于己身意识使用潜意识领域的行为,绝对不是真的只以潜意识就构筑并处理魔法式。 若要说擅长使用多种魔法的魔法师可以在无意之间发动魔法,就只有一种状况。 「好强的事象干涉力……」 真由美的细语,使得达也露出苦笑。 即使是割除「超能力」的余痕也足以改变「现实」,对于个别情报体的强大干涉力。 魔法失控的现象是学艺不精的证明,同时也是拥有卓越天分的证明。 「深雪,冷静下来,我会解释清楚。 你先阻止魔法继续发动。」 「非常抱歉……」 哥哥的这番话,使得深雪害羞看向下方,缓缓调整呼吸。 室温不再降低了。 「看来夏天不需要开冷气了。」 「但如果在盛夏长冻疮也太愚蠢了。」 真由美用来缓和气氛,应该说争取时间让自己恢复平静的笑话,被达也一语带过。 接着达也将自己与纱耶香的对话正确重现,让在场所有人得知真相。 「看来就某方面来说,风纪委员会的活动会引发学生的反感。」 达也以此作为总结之后,摩利与真由美的脸上出现同样的阴霾。 「不过,强行举发赚取业绩这种事,真的有人在做吗? 至少以我这个星期的所见所闻,并没有类似的情形。」 「我也是。 以我的状况,我只有透过监视器观看现场状况,不过以那种毫无法纪的模样来看,我甚至觉得风纪委员会各位委员的执法基准太宽容了。」 达也与深雪的指摘,使得真由美的表情更加沉郁,摩利则是摇摇头开了口。 「这方面是壬生误会了。或许是她个人的独断见解。 风纪委员会的工作完全是名誉性质,几乎没有利益可言。 也完全不像校际对抗赛那样,会依照 比赛表现为实习成绩加分。 担任过风纪委员的资历,或许多少可以得到某种程度的评价,不过也只限于校内。不像学生会干部的资历,能在毕业之后成为提高身价的要素。」 「不过,风纪委员在校内拥有很大的权力,这也是事实。 尤其在那些不满意学校现行体制的学生眼中看来,风纪委员会这种实际负责维持校内秩序的组织,有时像是狐假虎威的走狗。 正确来说,应该是有人刻意操弄谣言,营造出这种印象。」 真由美的回答,连达也都不由得大感惊讶。 看来这件事的背后,存在着意外根深柢固的隐情。 「会长知道对方的真面目?」 对达也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询问。 「啊?不知道,谣言的出处,并不是那么简单就查得出来的东西……」 「……如果查出主谋,就可以阻止这种情形了。」 不过对于真由美与摩利来说,这是出乎她们预料的询问。 真由美刚才的发言,也是不小心说溜嘴的事情。 达也笔直注视着真由美的眼睛。 真由美很快就移开视线。 达也第一次看到真由美明显动摇到这种程度。 「我想问的,并不是组织底层负责操弄、散布谣言及营造印象的小角色是谁,而是幕后黑手的真实身分。」 达也感觉得到手臂被轻轻拉了两下。 移动目光一看,深雪在桌面底下轻拉他的袖口。 大概是暗示他问得太深入了。 然而达也不打算就此收手。 他的脑中,再度浮现出那名男学生对他使用魔法之后逃走的光景。达也的意识朝着男学生右手红蓝线条外框的白色护腕进行特写。 「比方说,是『nche』之类的组织?」(注:nche为法文「白色」的意思,法国国旗的白色象征「平等」) 动摇转变成惊愕。 真由美僵住不动,摩利也是。 梓瞪大眼睛诧异看着她们。 看来梓似乎不知道细节——达也如此心想。 「为什么你知道这个名字……」 「这并不是什么机密情报吧? 虽然有下达媒体禁令,不过要封锁所有消息管道是无稽之谈。」 以达也的立场,真由美惊讶到这种程度,才是令他惊讶的事情。 反魔法国际政治团体「nche」。 反对现代行政体系在政治方面厚待魔法师的政策,为了根绝魔法能力造成的社会差别待遇而进行活动,这就是他们宣扬的理念。 然而事实上,这个国家并没有在政治方面厚待魔法师。 不如说,军方与政府将魔法师当成道具恣意利用,被批判做法不人道,才是真相。 相较于人口总数世界第一的邻国,这个国家可以动员的兵力处于绝对劣势,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以质来弥补量的不足)是出自于此种困境下的必然状况。 同样任职于军方或政府,魔法师的待遇确实比一般人优渥,不过这单纯只是按照劳力支薪,是燃烧生命呕心沥血应得的报酬。 绝大多数的反魔法组织,都是径自捏造事实加以批判,借以进行抗争,进行反对现有体制的活动。nche则是其中活动最激进的组织之一。 这个国家表面上保障人民进行政治活动的自由,若只是批判政府,并不会遭受取缔或迫害。然而反体制运动往往容易衍生出犯罪行为,实际上也有许多反魔法组织进行恐怖攻击。 nche是公安当局严密监控中的代表性组织。 而且,之前想以魔法挖空达也脚下地面失败的学生,其右手护腕的配色——红蓝线条外框的白色带子,是nche旗下组织——「egallte」(注:法文「平等」的意思)的象征标志。虽然两组织表面上没有直接的关连性,实际上egallte是nche的子组织,以柔性政策吸收对政治冷感的年轻族群,这是内行人都知道的事实。 到底有多少人渗入学校,目前不得而知,或许那名学生是第一个。然而不只是支持者,组织可以直接使唤的卧底已经混入学生之中,代表该组织很有可能已经在这所第二局中,建立了足以进行这种活动的滩头堡。 「像是这方面的事情,即使用这种不上不下的方式隐瞒,也只会招致负面结果。 不,我不是在责备会长,只是在批评政府的做法很拙劣。」 即使达也如此解释安抚,真由美的表情依然不见开朗。 「……不,达也学弟说得没错。 将魔法师视为眼中钉的集团确实存在,必须努力让世人明白他们多么不讲理,将正确的观念传达出去。比起连同乍看之下理所当然的挑拨行径与他们的存在一起隐瞒,我们明明能够采取更有效的对策……却一直回避——不对,是逃避与对方正面对决。」 她甚至转变成自责的语气。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所以达也这种弃人于不顾的语气,听起来特别冷淡。 「因为这所学校是国立机构。 我们学生虽然在身分上还不是公务员,不过学生会干部参与学校的运作,会受到国家方针束缚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啊?」 真由美无法顺利在脑中将达也冰冷的声音与话语连结起来,露出困惑表情凝视达也。 「……我的意思是说,基于会长的立场,要保密也是逼不得已。」 看到达也不自在移开视线,摩利微微扬起嘴角。 「喔喔,达也学弟,你也有挺温柔的一面啊。」 「不过,把会长逼到绝境的也是司波学弟吧……」 梓轻声说出这句话。 摩利立刻搭腔追击。 「自己将对方逼上绝境再温柔安抚……这是小白脸的手法。 而且真由美看起来已经完全被攻陷了,达也学弟真有一套。」 「等…等一下,摩利,不要乱讲话啦!」 「真由美,你脸红了。」 「摩利!」 学生会长与风纪委员长开始嬉闹。 这段时间,达也露出事不关己的表情看向其他地方。 即使是妹妹冰冷的眼神,也装作没有察觉。 「那么……时间差不多了,请容我们先回教室。 深雪,走吧。」 真由美与摩利还在继续嬉闹,达也向她们知会一声就起身。 刚才闹情绪的深雪,达也已经诚心诚意说服并且安抚了。 目睹安抚过程的梓,如今满脸通红逃到房间角落的终端装置前面,但达也不以为意。 「啊,达也学弟,先别走。 呃,真由美,暂停暂停,现在正在谈正事啊!」 「……后续就等放学之后慢慢聊吧。」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你居然计较到这种程度,真不可貌相…… 话说达也学弟,你要怎么响应她的邀请?」 「现在是我在等待对方响应,我打算听过答案再决定。」 达也昨天在咖啡厅提出的问题,纱耶香没能当场回答。 ——把想法传达给校方之后,学姐要怎么做? 纱耶香只是发出「啊」或是「唔」的声音,没能回以有意义的答案。 所以达也让她带回去当成作业。 等她整理好自己的想法,再听她好好述说。 「经过刚才的交谈,我明白这件事不能置之 不理。」 「——拜托你了。」 「虽然现阶段,我们甚至不知道能拜托你什么……」 「总之你尽力而为就好。」 「听两位的语气,我不明白自己究竟有没有受到期待……总之如果是这种程度就好的话,我会帮忙。」 达也刚才说「不能置之不理」并不是口头说说。如果反魔法组织的活动目标只是制度本身,他就不需要积极采取行动。然而,伴随着暴力的反体制运动,往往是针对具有象征性地位的某些人。本年度以首席成绩入学并成为学生会干部的深雪,无法保证不会成为攻击对象。虽然达也不认为那种只敢私底下采取小动作的罪犯会对深雪造成威胁,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我就尽力而为吧。」 达也以清晰口吻允诺,深雪在他身后简单行礼。摩利目送两人消失在门后并且细语。 「这样应该会以最好的结果收场吧。」 ◇ ◇ ◇ 风纪委员会基于业务性质,成员们不需要每天到总部露面。 以委员长为首的成员,平常都待在楼上的学生会室。 委员会成员是从各方面精挑细选的武斗派,难免比较不擅长行政与整理方面的工作,加上社办平常并不是固定有人在,所以室内陷入荒废至极,令人叹息的状态。 达也即使不提社员招生周的战绩,光是身为唯一拥有行政管理技能的成员,就已经在风纪委员会得到稳固的地位了——虽然并非本意。 今天也一样,本来并不是轮值日,却因为惊涛骇浪社员招生周的活动报告完全没整理,所以摩利请他过去帮忙——虽说是帮忙,实际上工作的人只有达也。 这种状况也完全非他所愿。 依照他原本入学的预定计划,放学后应该是要前往图书馆,使用魔法大学及其附属教育机构——魔法科高中设置的专用终端装置,阅览魔法大学所收藏,只有专用终端装置能阅读的非公开数据,却因为发生各式各样的事情,使得研究完全没有进展。 (总之,在今天完成报告书吧……) 知道叹气毫无建设性的达也,还是叹了口气在内心如此独白,为了先与深雪会合,从上完本日课程的终端装置注销——状况在他想注销系统的这时候发生了。 就像是预先抓准时机,屏幕显示收到新邮件的通知。 通知讯息附带学校认证。 换句话说,这是学生有义务阅读,关于指导或通知的邮件。 达也当然不能视若无睹,所以重新坐回椅子打开收件匣。 寄件人的字段显示「小野遥」。 ◇ ◇ ◇ 「抱歉忽然找你来一趟。」 「没关系,我没有急事要处理。」 在咨商室,遥以毫无愧疚的笑容进行形式上的道歉,达也同样以无诚的客套话回应。 老实说,遥这次找达也过来,令他感到困扰。 虽然确实没有急事,但是对于今天答应要帮忙的摩利那边,光是发邮件告知还不够,不只是打电话频频道歉,还被迫接下预定以外的工作。 至于临时没有哥哥陪同前往学生会的深雪,虽然表面上维持一如往常的模样,但是想到回家之后要如何讨好她,达也现在就开始头痛。 到头来,他没有任何事情想找辅导老师商量。 达也希望老师尽快说明找他来的原因。 「怎么样?适应高中生活了吗?」 不知道遥是否明白达也的想法——达也觉得肯定不明白——她提出这个制式问题。 「没有。」 相对的,达也回以一个很难说是制式的答案。 「……发生什么让你困扰的事情吗?」 「出乎预料的事情太多,害我很难专注于课业。」 弦外之音则是「别废话,快进入正题,这样很浪费时间」。 即使听不出弦外之音,遥似乎大致理解达也态度并不友善,露出介于苦笑与微笑之间的暧昧笑容,刻意朝达也交替双脚。 短窄裙底下,是以薄裤袜包裹的肉感大腿。 相视而坐的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遮蔽视线的物体。 依照现代礼仪,在公众场合必须避免裸露肌肤。 女学生有义务在裙子底下,穿一件不会露出肤色的紧身裤或内搭裤。在这样的校内,先不提对方的成熟度,现在这幅光景颇为罕见又刺激(附带一提,因为纤维素材的进步,即使是完全不裸露肌肤的穿著,依然可以舒适度过酷暑)。 这么说来,淡色上衣也是将扣子解开到胸前,内衣的线条若隐若现。 学校教职员在学生面前穿这种服装稍嫌挑逗。 「……怎么了?」 遥以捉弄的语气,询问不由得看得目不转睛的达也。 达也连忙移开目光,结巴做出回应——一般来说应该如此,但达也的反应与众不同。 「依照现代的穿著标准,我觉得小野医生穿得太惹火了。」 「对…对不起……」 达也的眼中没有兴奋神色,反倒是以冰冷的视线观察,加上他声音里隐含责难之意,使得遥连忙合拢双脚,重新紧贴着椅背坐好。 诱使对方内心动摇,是取得对话主导权最为普遍的技巧。遥之所以选穿这种衣服就是为此布局。然而这名新生(也就是达也)只是面无表情以眼神响应。 乱了步调。 无法掌握主导权,使得遥感到困惑。 「所以,这次为什么会找在下过来?」 语气虽然有压抑着情绪,却隐约透露着烦躁感。 遥甚至会怀疑,连这种语气都是他刻意装出来的。 遥自认没有因为达也只是将满十六岁的少年就瞧不起他。 正因为知道他不好应付,才会试着做出这种不熟练的色诱举动,不过看样子似乎得放弃这种风险小却拐弯抹角的做法了。 遥如此下定决心之后,换个心情面对达也。 「今天找司波同学前来,是想请你协助我们的业务工作。」 「我们的业务工作?」 遥光是从入学测验成绩,就知道达也很聪明。 即使如此,他这种一针见血的回应,令遥对他更加警戒。 「是的,我们生活辅导组的业务工作。」 或许被看穿了——这样的直觉掠过遥的意识。 然而她现在也只能坚持「生活辅导组的业务工作」这个借口,此外别无他法。 「学生们的心理倾向,几乎每年都有所变化。 比方说,司波同学有时候会以『在下』自称吧? 魔法科学生原本就有不少人志愿从军,所以这种自称并不稀奇,不过即使如此,『在下』这个第一人称在学生之间普及,是三年前冲绳防卫战胜利之后的事情。 社会局势的变化,也会令学生们的心理有所变化。尤其是发生重大事件之后,学生们对事物与自己的感受与思考方式会大幅改变,甚至不像是该年纪青少年会有的模样。」 遥说到这里暂时停顿,观察面前少年的表情。 达也丝毫没有露出困惑的模样,反而像是把遥这番话当成已知常识没听进去。 「所以我们每年都会挑选一成左右的新生,让他们继续接受辅导。 这么做是为了把握该年度学生们的心理性向,让辅导工作更加确实又有效。」 「换句话说,就是白老鼠?」 达也随口总结。从他的话里,找不到愤怒、侮蔑或厌恶这种理所当然的负面情感。 「只是这样的话, 我会协助。但您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达也带着微笑回以这个问题。 遥不得不绞尽全力隐瞒动摇的情绪。 「……你觉得我在隐藏真正的目的? 太让人遗憾了,我可不是那种坏女人耶。」 刻意装得轻佻的调侃语气,与其说用来与对方套交情,更像是在隐瞒自己的动摇。 「但我觉得自己太特别,不适合成为样本。」 「也是,我同样认为司波同学不算是普通新生。 但是我反而因此希望你能帮忙。 或许你是跨越一科生与二科生隔阂的第一人,但你不一定是最后一人。」 「……那我就当成是这么一回事吧。」 总之似乎说服他了——遥松了口气。虽然看起来不是真的接受,不过现在正是自己展现咨商本领,解除他坚固心防的好机会。遥就像这样告诉自己——带着些许逃避现实的感觉。 「看来我功力不够到家,害得司波同学不信任我,我对此感到遗憾。 ……那么,方便我问几个问题吗?」 「好的,请问。」 虽然知道对方有所警戒,但时间并非无限。 遥依序向达也提出预先准备的问题。 辅导工作会牵涉到隐私权,因此保密是基本的职业伦理。如果是对方主动前来咨商,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得到的情报,不能泄漏给第三者得知。遥现在是主动要求协助,不可能会问到学校以外的私人事项。因此她提出的问题,必然只限于学生入学至今在校内发生的事。 达也亲口说明入学至今经历的一连串风波之后,遥的反应则是—— 「……谢谢。 不过话说回来,你居然能够如此平静。 压力累积到这种程度,就算是出现精神失衡的症状也不稀奇了。」 她以医生的表情感叹说着。 其实遥专攻心理卫生,并且有取得医师资格,所以达也会依照场合称呼她为「医生」。不过现在的她应该是以辅导老师的身分聆听达也的叙述。 「以医学来说或许如此。 不过只要是统计数据,总是会出现例外。」 临床数据是基于统计而得的产物。听到达也指出这一点,遥难为情移开目光。 遥就这样暂时左顾右盼,不过当她察觉达也不时偷看墙上的复古(也可以说是落伍)时钟后——达也当然是刻意让遥察觉的——就连忙移回视线。 「呃,以上就是今天要问的所有问题。 ……话说回来,虽然这件事与辅导没有直接的关系,不过……」 「什么事?」 「听说二年级的壬生同学向你提出交往的要求,是真的吗?」 「……还真的是没关系的事情。」 达也没有隐藏自己无言以对的表情。 遥慌张地继续说下去。 「因为对方是壬生同学,所以我有点在意…… 不过详情我不能透露。」 「您把他人的私事告诉我,也只会令我困扰。 所以您到底是从哪里听到这样的谣言?」 「这是……谣言?」 「是谣言,请问有什么不便之处吗?」 「不,完全没有……不对,老实说,如果司波同学有那个意思与壬生同学交往的话,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不过司波同学若没那个意思就算了。」 「我说了,学姐提出交往的要求这种事只是谣言。 所以您是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 达也再度询问,遥则是刻意移开目光。 「对不起,这是机密。」 达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那么,我告辞了。」 他由追问改为起身,不等回应就走向门口。 「如果遇到关于壬生同学的问题,欢迎随时来找我商量喔。」 遥从后方传来的这句话,蕴含着某种确信。 会发生某些「问题」的确信。 究竟会发生什么问题,达也对此并非完全没兴趣,但他没有停步也没有转身。他的个性没有可爱到会被这种程度的好奇心驱使而落入陷阱。 ◇ ◇ ◇ 晚餐过后,达也坐在自己房间的终端装置前面做事,此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哥哥,我是深雪。」 这间屋子里,实质上只住了达也与深雪两人。 用不着讲名字,只要敲门就知道是谁,或是开口发出声音就行。 即使如此,深雪每次都会像这样自报名字。 就像是要将自己的名字印在达也心中。 就像是害怕达也忘记她的名字。 「进来吧。」 达也目不转睛看着屏幕,示意妹妹可以进房。 终端装置安装在房门侧边的墙面。 达也阅读着高速卷动的字符串,以余光捕捉妹妹的身影。 「哥哥买给我的蛋糕送来了……要喝杯茶吗?」 这句邀约带着几分犹豫,或许是因为害哥哥破费安慰她,所以感到过意不去吧。 以达也的立场,如果送个蛋糕就能了事,这点小钱不算什么,但她这种端庄有礼的态度,也是这个妹妹的优点——是否能在所有人面前都展现这种态度就暂且不提。 顺带补充,「蛋糕送来了」这种形容方式,若是在一百年前,应该仅限于少数状况才能使用,但如今已经是日常生活耳熟能详的字眼了。 物流系统的进步,让「提行李」这样的说法步入历史。 即使是蛋糕这样的小东西也是免运费送到家。 以店家的角度,接到订单再制作商品外送,可以不再负担库存压力,也能增加顾客流量。以这两项优势与压缩到极限的物流成本相比,当然会愿意提供外送服务。 「我立刻过去。」 达也如此回答,将屏幕上的情报储存在局域网络的共享文件夹。 达也享受着深雪爱吃的巧克力蛋糕,以泡得较为苦涩的咖啡,将留在嘴里不会过甜的鲜奶油送进肚子里,并且将客厅屏幕变更为档案浏览模式。 「……我也可以看吗?」 达也自己也还没有吃完蛋糕,深雪的速度更慢。 即使如此,达也依然毫不在意地打算开启档案,很明显是要让深雪一起看。 「当然。」 即使如此,深雪还是姑且提问确认,在得到肯定的响应之后放松坐下。 「虽然不适合在一家团聚的时候提这个话题,但你应该也不能置身事外,所以我觉得早点和你分享情报比较好。 ……慢着,用不着这么拘谨。」 看到妹妹放下叉子正襟危坐,达也加上肢体动作示意没这个必要。 达也露出苦笑,深雪则是以羞涩的笑容回应,并且再度拿起叉子。 「开启压缩文件『nche』。」 客厅桌子摆着食物,不方便拿完整键盘过来用。 虽然达也不太喜欢如此操作,但仍使用语音指令,让屏幕接连显示各种调查成果文件。 「是白天提到,进行反魔法活动的政治结社吗?」 「当事人自称是市民运动,不过背地里完全是恐怖分子。 而且,应该可以确定这些恐怖分子正暗中在校内活跃。nche底下有一个叫做egalite的团体,其实我在执行风纪委员的任务时,有看到疑似参加egalite的学生。」 对达也的话,深雪先是感到惊讶,而后歪着头表示疑问。 「在魔法科高中看到,而且是魔法科高中的学生?」 「你会这样质疑也是在所难免。」 看到深雪展现的困惑神情,达也大幅点头表达共鸣。 「不只是第一高中,魔法科学校是想以魔法当助力的人们学习魔法的地方。至于动机是为了利己还是利人暂且不提。 所以,魔法科高中的学生否定魔法,只会是自打嘴巴。」 完全就是自相矛盾。对于达也来说,社会制度认定的魔法,害他被贴上负面的标签,然而即使如此,他身为魔法的学习者暨研究者,并不会否认魔法。 「以理所当然的想法来看,这是很奇怪的事情…… 不过正因为这种『理所当然』不适用,那种奇怪的家伙才会蔓延。」 「……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状况?」 「如果以普通概念思考这种事,会陷入死胡同找不到答案。 所以应该放下普通概念,将这件事视为特例具体思考。 首先必须理解一点,他们虽然高举反魔法主义的旗帜,表面上却没有否定魔法。」 「这么说来……确实如此。」 「他们的口号是『废除魔法造成的社会差别待遇』,口号本身很正确,无从批判。」 「……是的。」 「那么,这里提到的差别待遇是什么?」 「个人的实力与努力,没有受到应有的社会评价……吗?」 「深雪,我刚才说过,不应该以普通概念来思考。」 达也如此说着,拿起边桌上的遥控器朝向屏幕。 十六等分的画面,有一格扩大并且显示在最上层。 「表面上是政治结社的nche,以魔祛师与普通上班族的所得水平差距,当成魔法师收到厚待的证据。 他们所说的差别待遇,说穿了就是平均所得的差距。 不过这只是平均所得,只是结果论,并不是真正的状况。 他们完全没有考虑到,高收入的魔法师必须负担多么沉重的工作量。 拥有魔法技能却只能找到非魔法相关的工作,收入只有上班族平均水平甚至更少的一大群后备魔法师们,完全被他们忽略了。」 平淡述说这番话的达也,话语之中几乎没有情感,只有透露出些许无奈。 「即使是再强力的魔法,只要社会用不到,就无法带来金钱与名誉。」 深雪难过地低头看着下方。 达也起身绕到妹妹身后,将手温柔放在她的肩上。 「魔法师的平均收入比较高,是因为某些魔法师拥有社会所需的罕见技能。 为数不多的魔法师之中,高收入的魔法师占了比较高的比例,所以平均收入比较高。 而且这些活跃于第一线的魔法师,是因为对社会有所贡献——不,这种说法太冠冕堂皇了。无论是金钱方面还是金钱以外的方面,总之魔法师是因为能够产生某些利益,才能获得较高的报酬,并非只因为是魔法师就享有优渥的待遇。 魔法师的世界没这么简单,不是只要拥有魔法天分就能享受富裕的生活。 我们非常明白这一点。 没错吧,深雪?」 「是的……我非常清楚。」 深雪把手放在肩头的达也的手上,深深点了点头。 「换句话说,nche反对魔法造成的差别待遇,说穿了就只是反对魔法师获得金钱报酬。 也就是说,他们要求魔法师以无私的精神为社会服务。」 「……听起来是非常任性又自私的主张。 无论是不是魔法师,任何人生活都需要金钱上的收入,却不准魔法师以魔法赚钱为生。即使能使用魔法,也必须以魔法之外的工作讨生活…… 所以只是因为他们自己无法使用魔法,才不希望魔法被当成个人能力的衡量标准吧? 他们认为魔法师钻研魔法的努力没有获得回报也没有关系,认为魔法师的努力理所当然不用受到赞许…… 还是说,这些人不知道魔法并非光靠天分就能使用?不知道需要进行长时间的学习与训练才能使用魔法?」 达也离开深雪身后,露出嘲讽的笑容回到自己的座位。 「不,他们知道道。 明明知道,却不会说出来。 只要是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他们就不会去说,也不会去想,只以『平等』这种悦耳的理念欺骗他人,欺骗自己。 深雪刚开始有这么问吧? 你问魔法科高中的学生,为何会参加nche或egalite这种反魔法组织进行活动。」 「是的……您的意思是,他们并不是不知道魔法否定派的真正想法……?」 「无法使用魔法的人们认为,自己再怎么努力也学不到的魔法,不能当成得到高等地位的工具。他们觉得这样不公平。 既然这样,即使同样能使用魔法,才华平庸的学生看到天资聪颖的学生,会觉得自己这么努力却追不上他们很奇怪,觉得自己被瞧不起很奇怪……会有这种想法也不足为奇吧? 天分的差异,不只存在于魔法领域,也不只是艺术或运动领域,而是存在于人类生活中的各种领域上面。 即使没有魔法天分,也可能拥有其他的天分。 如果无法忍受自己没有魔法天分,就应该寻找其他的专长活下去。」 没有深入认识达也的人,或许会认为这番话是达也讲给自己听的。然而在场唯一聆听他这番话的深雪,不会有这种偏差的误解。 「我认为学习魔法的人会否定魔法造成的『差别待遇』,正是因为他们离不开魔法。 不想离开魔法领域,却无法忍受自己得不到别人的认同。 即使付出相同的努力也追不上别人,他们无法承受这样的事实。 即使付出好几倍的努力也可能追不上别人,他们无法承受这样的事实。 所以他们反对以魔法当成评价标准。 拥有天分的人同样要付出努力作为代价,他们当然明白这个事实,因为他们亲眼目睹。即使如此,他们却刻意忽视这样的事实,把责任全部推给与生俱来的才华,并且予以否定。 总之……我并不是无法理解这种软弱,我心中确实也有这样的想法。」 「没那回事!」 深雪也知道,达也并不是真的在自嘲。即使如此,她还是不由得增加音量。 「哥哥明明拥有没人学得来的天分,只是没有与他人相同的天分,而且您不是已经付出常人几十倍的努力至今了吗!」 达也只是没有普通的天分,却拥有优于任何人的魔法天分,深雪自负自己是最明白这一点的人。即使是当事人,即使是自己的哥哥,她也不允许任何人否定这件事。 「这是因为我拥有别的天分。」 「啊……」 然而达也不只是明白深雪话中含意,而且他刚才那番话,包含了「我也能理解己身这份软弱」的意思。深雪察觉到自己的反驳只是妄下定论,不禁害羞脸红。 「我缺乏现代魔法的天分,但已经以其他的天分来弥补。 正因为我有方法弥补,才能像这样站在旁观者的立场评论。 如果不是这样……或许我就会以『平等』这个美丽的理念当依靠了。 即使明知那只是一场谎言。」 「…………」 深雪这次没有反驳哥哥平淡述说的这番话,她也已经理解达也想表达的意思了。达也并不是在自我感伤,也不是在怜悯自己以外的某人,而是在述说 包含自己在内的「人性软弱」。 「魔法天分不足的人,不愿正视自己天分不足的事实,一味提倡平等的理念。 无法使用魔法的人,不愿意正视这只不过是人类其中一种天分的事实,而将嫉妒裹上了理念的糖衣。 那么,明白这一切并且煽风点火的家伙,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那些家伙宣称的平等,是将『会使用魔法』与『不会使用魔法』的人一视同仁。 所谓的废除社会差别待遇,是不把魔法技能当成评价标准。 总归来说,就是否定魔法在社会上的意义。 如果社会不把魔法当成评价标准,魔法就不可能进步。 反对魔法造成差别待遇,主张魔法师与普通人完全平等的这些家伙身后,隐藏着想要让这个国家的魔法衰退的势力。」 「这股势力究竟是……?」 「无论是好是坏,魔法都是一种力量。财力是力量,科技是力量,军力也是力量。 魔法可以成为与战舰或战机相同类型的力量。现今世界各地就在研究如何将魔法运用在军事上,窃取魔法技术的军事间谍也相当活跃。」 「那么,魔法否定派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个国家的魔法衰退,结果好藉以削减这个国家的国力,是吗?」 「或许吧。 因此他们不惜采取残忍的恐怖攻击。 那么,要是这个国家的国力打折扣,谁会从中得利?」 「难道……那么,他们的后台是……」 「就是这么回事。 而且十师族不可能对这种家伙置之不理。 尤其是四叶家。 所以必须从现在就充分提高警觉。」 对什么东西提高警觉?达也没有说。 两人之间,没必要明讲这种事。 深雪以稍微苍白的脸蛋,点头回应哥哥的这番话。 第八章 社员招生(争夺?)周结束之后,入学相关的活动告一段落。 达也他们的班级,也终于进入正规的魔法实习。 正式的魔法专业教育是从高中课程开始,不过从入学测验包含魔法实技就可以得知,学生们在入学的时候,就已经习得某种程度的基础魔法技能。 课程内容也是依照这个标准设计,所以虽然是重新从基础进行系统式教学,但是不擅长实技的学生,也可能刚入学就跟不上进度。 就某个层面来看,将学生分成一科与二科,是考虑到这样的实力差距,避免对双方造成负面影响的合理做法——即使会将其中一边完全割舍。 ◇ ◇ ◇ 「940ms(毫秒),达也同学,你过关了!」 「真是的……第三次终于过关吗……」 美月像是自己过关一样开心得眼神闪亮,达也则是露出疲惫的笑容回应。 现在,达也他们班正在进行魔法实技课程。 今天的实技课题是两人一组,要在限制时间之内,编译基础单一系统魔法的魔法式,并成功将之发动。 读取启动式,并以其为基础,在魔法师潜意识领域里的魔法演算领域,依照启动式构筑魔法式并且发动。 这就是现代魔法系统。 在整套架构之中,将能以档案形式储存在机械里的启动式,转换为机械无法重现的魔法式,这个步骤沿用资讯工程的用语称为「编译」。 现代魔法把发动魔法的必要工序建档转换为启动式,再以此构筑魔法式。这样的架构令魔法得以更加正确、安全又多采多姿。 为此付出的代价,则是牺牲了「超能力」原本只以意念就能改变事象的速度。 由于增加「构筑魔法式」这个工序,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不过,虽然无法省略掉构筑魔法式的时间,却可以让这段时间趋近于零。 现代魔法之所以重视构筑魔法式的速度,就是基于这样的背景因素。 cad本来只是用来记录启动式原始文件的储存机器,不过很快地,它就成为了加速发动魔法的着力点。 今天上课使用的cad,不需要针对不同使用者进行调整,相对来说也完全没有搭载提升速度的辅助功能。使用这种就某方面来说最为原始的cad,让学生练习提升自己的编译速度,就是今天实习课程的目的。 同组的其中一人没有过关,另一人也自然而然必须留下来。美月一次就过关,所以对达也来说,这次过关令他放下内心的重担,松了口气。 「不过我好意外,达也同学真的不擅长实技……」 像是今天这样的课题——单一系统暨单一工序的魔法,从展开启动式进行读取开始计算,如果能在500ms之内发动魔法,才算是能够独当一面的魔法师。 必须挑战三次才能在1000ms之内发动魔法的达也,说客套话也不算优秀。 「意外?我其实自己讲过很多次了吧?」 「虽然我确实听过……但一直以为是谦虚。 因为达也同学这么万能的人,居然不擅长实技…… 美月打从心底诧异歪过脑袋,使得达也不由得苦笑——他没有选择其他表情的余地。 「……虽然我自己这么说也很奇怪,但要是我的实技有普通水平的话,应该就不会编到这一班了吧。」 达也尽可能避免语气惹人厌恶。不知道是努力奏效还是白操心,美月率直点了点头。 「说得也是,如果达也同学擅长实技……或许就会过于完美,令人不敢接近了。」 美月语毕,露出纯真的笑容。 自己的笑容是否与她相同?达也有点在意。 「不过,达也同学……你不会不甘心吗?」 「……不甘心什么?」 从美月再度纳闷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心机,所以达也才愿意回答她的问题。 「明明真的有实力,却被评定得像是没有实力一样,我觉得一般来说都会不甘心。 如果是我,肯定会非常不甘心。要是我有达也同学这样的实力,会很难忍受自己被视为杂草而瞧不起……不过达也同学看起来不太在意,所以……」 这个问题非常难回答。 依照美月的个性,无法想象她会在听过答案之后到处说坏话或是打小报告,但如果要给她一个能够接受的答案,达也就非得透露自己内心暗藏的某些秘密。 「处理速度也是实力的一种。 而且是重要的要素。 零点一秒定生死的状况并不是不存在,所以我被评定没实力并没有错。」 到最后,达也选择了原则论。 如果美月是普通的二科生,这个答案就能令她接受吧。 然而,她拥有特别的「眼睛」。 「只要以实践为前提,达也同学其实可以更快发动魔法吧?」 「……为什么会这么想?」 达也明白,只要问了这个问题,就等于已经承认对方的推测,承认自己说不过对方。然而他动摇的脑袋无法演算出更好的响应。 「关于刚才的实技,达也同学三次都做得很不顺手。 我母亲从事翻译工作,所以我会以这种方式譬喻,这样就像是能用英文文法思考英文问题并以英文回答的人,被迫以日文回答并且翻译成英文。 而且达也同学在第一次挑战时,曾经舍弃即将建构完成的魔法式重新编译吧? 以时间来看,你是同时进行启动式的读取,以及第一段魔法式的构筑。 我看到那一幕就有这种想法了。 若是这种程度的魔法,达也同学应该能不使用启动式,就直接建构魔法式吧?」 不使用启动式,换句话说即是不必使用cad,就能以同等速度使用魔法。达也有义务将这项技术严加保密。 然而只进行一次实技挑战,美月就看穿了。 达也打从脑子里感到凉意。 警戒心达到顶点,动摇超过极限,反而令他恢复平常心。 对于情绪很少动摇的达也来说,这是罕见的体验。 「没想到被你看到这种程度。 不愧有一双好眼睛。」 这次轮到美月脸上失去血色。美月果然想隐瞒自己「眼睛」的事情。 这种说法有点坏心眼吗?如此心想的达也微微扬起嘴角。不过从美月的反应来看,秘密技术被看穿的风险大幅降低了。 达也决定在此时趁胜追击。美月已经知道他拥有不必使用启动式就能唤出魔法式的技术,既然这样,就让她认定这纯粹是个人特有技能,让她不再对这个系统感兴趣就好。依照她的个性,只要能让她满足某种程度的好奇心,应该就不会进一步深究。 「没错,如果是基础单一系统的魔法,我的确可以直接建构魔法式加快发动速度。 不过这一招只能用在工序少的魔法,我的极限是五工序。」 在现代魔法里,「工序」这个词有两个意义,其一是「发动魔法的过程」,其二是「为了改变现象达到目的而组合复数魔法时,各项魔法的处理程序」。达也在这里所说的「五工序魔法」,指的是组合五种魔法处理,藉以改变单一事象的术式。 举例来说,如果要厨房里的鸡蛋移动到餐桌,必须经过加速、移动、减速(负加速)、停止(结束移动)四个工序。 移动魔法是改写物体速度与线性坐标的魔法,要是省略加速工序,物体会无视于惯性持续加速。物体如果是鸡蛋就会破掉。 如果省略移动工序 ,只进行加速与减速的处理,鸡蛋会以拋物线轨迹飞过来,必须进行精密到恐怖的减速控制。即使会增加一个工序,但是先以加速魔法将速度降低到一个程度,再以移动魔法将速度归零,是比较容易的做法。 相对的,如果是交战时将对手打飞的魔法,只要以单一的移动工序就能完结。使用魔法的目的原本就是要让对方受到打击,所以不需要加入缓和冲击的工序。 「我觉得如果是战斗用魔法,五工序已经绰绰有余了……」 一般来说,民生魔法需要的工序,比战斗魔法来得多。 如同美月所说,战斗用的魔法,大部分都是单一工序到五工序的魔法。 「我学魔法并不是为了战斗。 要熟练使用多任务序魔法,启动式还是不可或缺,我在这方面的处理速度拙劣而得到相应的评价,这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我能够接受这种状况。」 达也说完再度投以微笑,随即美月不知为何以湿润的双眼抬头看他。 达也感受到一种不自在的突兀感,就像是某处计算错误的感觉。 而且,计算错误导致的错误演算结果,立刻显示在达也面前。 「真了不起,达也同学……我好尊敬你。」 美月将十指交握于胸前,以陶醉的语气说出(对达也而言)不能当成没听到的感想。 「啊?」 「因为能使用魔法而成为魔法师,一般来说都是如此……但达也同学确实拥有自己的目标,而且是为此学习魔法……」 「慢着,嗯,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 「我要改变心态!」 「呃……」 「我原本只是为了控制这双『眼睛』学习魔法,没有深入思考过将来想要用魔法做什么,但我今后会好好思考这件事!」 咦?她不是想隐瞒眼睛的事情吗?虽然达也在此时想到这个问题,却受制于美月的气势,找不到空档如此吐槽。 「哈啰,美月同学?」 「说得也是,只要拥有坚定的目标,稍微受到中伤也不会受挫。 只要能够达成自己人生的重要目标,学校成绩只是其次。 这就是生存的价值。 人们必须追求只属于自己的生存价值……」 「慢着,美月,你在激动什么?」 美月的独角戏——即使还在上课——一直持续到艾丽卡如此吐槽。 班上同学投来的奇异目光——应该说是白眼,美月总算察觉到,红着脸低下头。 达也看着这样的美月慎重维持表情,避免脸上浮现嘲讽的神色。 生存价值? 并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东西。 他无法选择与魔法无关的生存方式。 不是因为能使用魔法而成为魔法师,是无法使用魔法却被塑造成魔法师。 魔法对他而言,是在诞生瞬间背负的诅咒。 他只不过是努力挣扎,想要将诅咒转换为自己能够容忍的东西。 然而——如果一般来说都只是「因为能使用魔法」而成为魔法师,那么某些魔法学子否定魔法绝对不足为奇。 或许自己的观念有些错误。 ——达也如此心想。 ◇ ◇ ◇ 接着到了午休时间。 后来达也还是在课后留下来了。 基于艾莉卡与雷欧的恳求。 「1060ms……好,加油吧,只差一点了。」 「好…好遥远……没想到零点一秒的距离这么遥远……」 「笨蛋,不应该用『遥远』形容时间,应该用『漫长』才对吧?」 「艾莉卡……1052ms。」 「啊啊啊啊! 别说出来啦! 我好不容易才拿笨蛋成功转换心情呢!」 「对…对不起……」 「不,没关系,美月。 无论现实再怎么严苛,我都必须正视才行……」 「……你要演蹩脚戏是你家的事,不过差不多别再拿别人当玩具了。」 艾莉卡与雷欧在上课时,同样没能通过一秒的关卡。 所以拜托达也协助指导。 「雷欧,你花太多时间设定瞄准了。 这种魔法没必要将坐标设定得这么精细。」 「我明白,可是……」 雷欧已经没有余力逞强,达也以同情之意朝他点了点头。 「总之,应该是在所难免吧…… 没办法了,虽然是秘技,但你要不要试着先设定瞄准再读取启动式?」 「啊?做得到这种事?」 「所以才说是秘技。这是个没有应用价值,不过只能用来临时充数的方法,我原本不太想教就是了……」 「怎么这样!达也,拜托了!到了这个节骨眼,无论是秘技还是作弊的方法都好,拜托你教我吧!」 雷欧双手合十顶在头上膜拜,达也深深叹了口气。 「别讲得这么难听,又不是什么犯规的方法。 ……真是的,我明明就说过我也不擅长实技,如果真要找人教的话,找成绩更好的同学不是比较好吗?」 「虽说不擅长,但还是比我擅长吧? 而且只有你连编译的构造都摸得清清楚楚,可以指出我哪里做得不好。」 「用不着拍马屁,我还是会教你…… 然后,艾莉卡这边则是……」 「怎么样?无论是秘技还是作弊还是犯规都好,拜托你了! 人家已经练到饿了啦~」 「我说过,你们不要异口同声讲得这么难听。 啊~关于艾莉卡这边……我不知道你哪里做得不好。」 「咦咦咦?」 「正确来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做不好。 你的编译过程明明比我顺畅得多呢。」 「怎么这样!达也同学,不要抛弃我啦!」 艾莉卡泪眼汪汪——不过多少有些装模作样像是祈祷般交握手指抬起视线求情。达也再度对她叹了口气。 这两人的行为模式真是如出一辙虽然达也如此心想,说出口的却是另一番话。 「所以,艾莉卡,你在读取启动式的时候,试着双手重迭按在触摸板上。」 「咦?」 听到这番话,不只是艾莉卡,连美月也露出诧异的表情。 「……这样就行?」 「我也没有很确定,如果进行得顺利再说原因。」 「嗯…嗯……我试试看。」 艾莉卡先把疑问放在一旁,转身面对固定式cad。 达也看她开始挑战之后,开始向雷欧传授秘技。 过剩想子光一闪而逝,小圆靶上方显示出不同于时间的另一个数字。标靶附设的重量计,会显示加重系基础单一魔法对标靶造成的最大压力。至于最重要的魔法发动时间,则是在重量计测量到压力超过标准时进行记录。 「1010ms。 艾莉卡,一下子就缩短四十了! 真的只差一点点了!」 「很…很好! 我莫名有干劲了!」 「1016。 雷欧,别迟疑,既然已经知道标靶位置,就不用每次都以肉眼确认。」 「明…明白了。 好,下次一定要过!」 达也与美月将测量仪器归零的时候,艾莉卡与雷欧在旁边闭上眼睛、转动手臂,以自己的方式集中精神、增加斗志。 在这个时候,达也身后传来一个 有些客气的声音。 「哥哥,方便打扰吗……?」 达也不用回头就知道,声音来自于自己的妹妹。 脚步声并不是只有一人,使得艾莉卡转过身去。 「深雪,以及……记得是光井同学和北山同学?」 「艾莉卡,别分心。 抱歉深雪,再一次就结束了,稍等一下。」 「呃?」 「明白了。哥哥,不好意思。」 达也转身道歉,深雪则是露出微笑,简单回礼致意。 不经意压在身上的压力,使得雷欧表情抽搐。 深雪向身后的两人致意,一同回避到门后。 达也见状微微点头。 「好,两位,这次要过关啊。」 音量没有增加,语气却是不容反驳。 「好!」 「嗯!这次就会过关!」 两人充满干劲地面对cad触摸板。 「终于结束了~」 艾莉卡的欢呼,成为宣告课题结束的钟声。 「呼……danke(注:德文的「谢谢」),达也。」 达也举起单手回应雷欧的道谢,出声招呼深雪。 深雪面带笑容走了过来。 她的两名同学——光井穗香与北山雫,也以客气的笑容一同前来。 「两位都辛苦了。 哥哥,我依照您的吩咐买来了……可是这样不够吧?」 深雪慰劳着艾莉卡与雷欧并如此询问,达也朝她摇了摇头。 「不会,毕竟没什么时间了,这样的份量应该刚好。深雪,辛苦你了。也谢谢光井同学与北山同学,抱歉劳烦两位帮忙。」 虽然已经是见面就会打招呼问候的交情,但终究是透过深雪认识的,所以对于达也来说,她们两人还不到朋友的程度,语气难免有些惶恐。 「不,这种程度的事情算不了什么!」 「放心,我虽然看起来这样,但力气很大。」 穗香的响应认真得出乎预料,雫的响应则是难以判断她在开玩笑还是当真。达也再度向两人道谢,从深雪她们三人手中接过塑料袋。 「拿去吧。」 并且就这么把袋子递给艾莉卡与雷欧。 「什么东西?」 「三明治……吗?」 袋子里是福利社贩卖的三明治与饮料。 「要是到餐厅吃,可能会赶不上下午的课。」 达也如此说着,从深雪手中接过便当盒。 「谢谢~我肚子饿扁了!」 「达也,你太棒了!」 达也向这两个势利眼朋友露出苦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并且招呼美月不用客气。 「……不过没关系吗?实习教室禁止饮食吧?」 「只有设置情报终端装置的区域禁止饮食。 校规没有明文禁止在教室饮食。」 「咦,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我是仔细看过校规内容才发现的就是了。原本我也认定教室禁止饮食,所以有点意外。」 达也拿起筷子悠然响应,「既然这样……」美月也伸手拿起三明治。 「是喔……既然知道是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雷殴打开三明治一口咬下。 「你从一开始就没客气过吧?」 艾莉卡如此吐槽,并且以意外文雅的动作享用三明治。 进行延长课程的达也等人,和乐融融围桌而坐……更正,没有桌子所以是各自找椅子坐,开始享用迟来的午餐。 帮忙买午餐的深雪她们,也拿着饮料一同加入。 「深雪同学,你们吃过了吗?」 「是的,哥哥吩咐我先吃。」 听到美月贴心的询问,深雪如此回答。 「是喔,挺意外的。我以为深雪会说『我没办法比哥哥先用餐』这种话。」 艾莉卡露出甜笑,应该说露出奸笑如此调侃。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没有当真,场中听到这番话的人也没有当真。 ——唯有一个人除外。 「哎呀,艾莉卡,没想到你这么清楚。 平常当然是这样没错,不过今天有哥哥的命令。 我不会为了自己一厢情愿的客气想法,违背哥哥的意思。」 「……平常真的是这样啊……」 「是的。」 「……而且是『当然』啊……?」 「是的,没错。」 艾莉卡的笑容变得有点抽搐,深雪则是一副正经露出纳闷的表情。 就像是要驱散这股莫名变得沉重的气氛,美月以高得不自然的音调开口了。 「深雪同学,你们班也开始上实习课了吧?是什么样的内容?」 穗香与雫转头相视。 脸上是有所顾虑加尴尬的表情。 深雪无视于同学这样的态度,一点都不卖关子,嘴唇离开吸管就立刻回答。 「我想,应该和美月与各位上课的内容一样。被迫使用迟钝的机械,进行只会在考试时派上用场的无聊练习。」 除了达也以外的五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毫不客气的辛辣言辞,与她宛如淑女典范的外表完全不符。 「看来你心情不太好。」 「当然会不好。我自己练习都比那种课程有用。」 哥哥笑着以调侃的语气这么说,深雪则是以闹别扭的表情与声音,加上旁人感觉得到有些撒娇的态度如此回答。 「这样啊……看来按部就班的教学方式,并不一定适合每一个人。」 「我承认自己受到上天的眷顾。如果刚才的言论影响您的心情,请容我致歉。」 「不,我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深雪以严肃的表情低下头,艾莉卡则是轻轻摇手致意。 「有潜力的学生就用心栽培,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像我家的道场也会把没潜力的家伙扔着不管。」 「艾莉卡家是道场?」 「只是副业,传授古流派的剑法。」 「啊,所以才……」 美月露出认同的表情点头。 大概是回想起艾莉卡以伸缩警棍打掉森崎cad的那件事。 「千叶同学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此时,穗香战战兢兢如此询问。 「叫我艾莉卡就好。不对,应该说给我这么叫。」 「你为什么老是把架子摆这么高……」 雷欧无可奈何的这声吐槽,对于穗香来说刚好成为「缓冲」。 「那么艾莉卡,你也叫我穗香就好。」 「ok ok。 所以你问的『理所当然的事情』,是一科生有指导老师,二科生却没有的这件事?」 「……是的,就是这件事。」 穗香有些犹豫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就是理所当然了。」 艾莉卡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因为理所当然,所以深雪与穗香不需要觉得愧疚。」 「……你真是出乎意料地放得下。」 听到艾莉卡毫不在乎如此断言,雷欧做出反应。 「咦?雷欧同学,难道你心有不满?」 「不,我也觉得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雷欧说得口齿不清,不像他平常的个性。 「这样啊~ 但我不是当成『无可奈何』,而是『理所当然』。」 相对的,艾莉卡口齿清晰、甚至可说 是爽朗地如此断言。 「……方便我问原因吗?」 穗香的询问,使得艾莉卡微微歪过脑袋。 像是在整理思绪般沉默片刻之后,艾莉卡以食指抓抓太阳穴开口回应。 「唔~……我至今都把这件事当成理所当然,所以好难说明…… 比方说,我家道场的门徒,至少前半年都学不到任何招式。」 「喔?」 达也深感兴趣地点了点头。 穗香、雫与美月,则是头上浮现一个问号。 「一开始只会教步法与空挥,而且师父只会示范一次,之后就是看他们反复练空挥。 一段时间之后,再从空挥动作及格的人开始传授招式。」 「……这样的话,不就有徒弟永远都没办法进步吗……?」 「确实有这样的人喔~」 听到穗香的疑问,艾莉卡频频点头。 「而且就只有这种家伙,不肯正视自己努力不足的事实。 首先必须让身体习惯挥剑的动作,否则传授任何招式都不可能学得好。」 「啊……」 美月轻呼一声。 艾莉卡只是朝她一瞥就继续说下去。 「而且要习惯挥剑动作,就只能自己不断练习空挥。 方法必须自己用眼睛学。 因为周围有非常多的范本。 只是被动等待别人来教的家伙,完全不列入考虑。 认为一开始就应该有人来带的想法,也是过于天真。 师父与代理师父,都还是修行之身。 他们也有自己的修行要完成。 无法吸收教导内容的家伙居然妄想要别人教,根本是痴人说梦话。」 艾莉卡不由得激动起来口出恶言,达也深感兴趣看着这样的她。 「……虽然我觉得这番主张很中肯,但我和你直到刚才都在接受达也指导吧……?」 「好痛! 你这样说会害我很难受~」 雷欧的指摘令艾莉卡蹙眉,但她依然不改自己毫不在乎的语气。 「这是两回事,虽然在某些状况确实是逼不得已……但我觉得,受教的人必须达到足以受教的水平,否则对教学双方都是一种不幸。 不过最不幸的状况,就是老师跟不上学生的水平吧。」 艾莉卡在这时候,使了一个另有含意的眼色。 达也咧嘴回以一个坏心眼的笑容。 「很遗憾,今天是以不幸的结果收场。 依照最终记录,艾莉卡的速度比我快了100ms。」 一滴冷汗从艾莉卡的太阳穴流下。 「啊,没有啦,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话说回来,我还没问刚才秘诀的真相! 嗳,为什么只是把双手重迭,就能让成绩进步那么多?」 强行变更话题。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艾莉卡想要转移话题,但要是过于追究刚才的话题,有可能在后来留下芥蒂,所以达也决定乖乖依她的意思转移话题。 「没什么,真相很单纯,因为艾莉卡习惯使用单手握的cad。」 达也才刚开始公开真相,要求说明的当事人艾莉卡,却发出「咦?」一声打断话题。 艾莉卡脸上写着:「为什么你知道这种事?」不过就达也的角度,这是看一次就理所当然会明白的事情。从她与森崎对峙时展现的身手以及cad的形状,就可以轻易推测她使用cad的习惯。达也无视于艾莉卡有些夸张的反应,继续公开真相。 「因此我只是认为,要把双手放在触摸板使用的教学cad,你或许用不顺手。」 「所以才让艾莉卡双手重迭,只以单手为接点啊……」 美月点头发出感叹,不过露出这种表情的人,并不是只有她而已。 「其实也能只放一只手,但我觉得双手重迭或许会更有干劲。总归就是心情问题。」 「……原来如此,我就这样上了达也同学的当。」 艾莉卡发出空虚的笑声。 她脱力的模样很有喜感,大家都忍不住跟着笑了。 「总觉得干劲都没了…… 对了,a班上课也是用同种类的cad吧?」 「是的。」 点头的深雪,并没有掩饰自己对初级课程的厌恶感,激发起艾莉卡的好奇心。 「嗳,可以示范一次,让我参考你的时间吗?」 「咦,我吗?」 深雪睁大眼睛指着自己,艾莉卡则是刻意大幅点了点头。 深雪以目光征询达也的意见。 「无妨吧?」 哥哥露出苦笑点了点头。 「既然哥哥这么说……」 深雪看到哥哥如此表示,即使有些犹豫还是答应了。 最靠近机械的美月,协助将测量仪器归零。 深雪就像是准备弹钢琴,将手指放在触摸板。 开始测量。 过剩想子光一闪而逝。 美月表情紧绷。 艾莉卡或许是看到好友美月迟迟没有开口,着急催促她公布成绩。 「……235ms……」 「啊……?」 「好厉害……」 脸部肌肉僵硬的症状,逐渐传染给在场众人。 「这数值听几次都好夸张……」 「深雪的处理能力,接近人类反应速度的极限。」 a班学生同样发出叹息。 只有她的哥哥不为所动。 当事人则是不满蹙眉。 「深雪,旧型的教学机种就只能这样了,这是在所难免的。」 「居然得接收这种满是噪声、毫无洗炼可言的启动式,真的好讨厌。 深雪还是得使用哥哥为我调整的cad才能发挥实力。」 「别这么说。过阵子我请会长或是委员长向校方沟通,为机器换好一点的软件。」 深雪像是闹别扭又像是撒娇般依偎到达也身边过来。达也则是温柔抚摸她的头,就像是安抚年幼的孩子。 即使看到这幅光景,也没有一如往常受到他人消遣。 摆在眼前的实力,以及兄妹之间的对话。 在这样的差距面前,嫉妒只是一种愚蠢透顶的情感。 ◇ ◇ ◇ 现在是放学后,达也心不在焉看着咖啡厅里来来往往的学生们。 或许因为大多是新生,室内洋溢着生涩的气氛。 依照摩利的说法,新生刚入学的这段时间,是校内咖啡厅生意最好的时候。 学生们逐渐适应生活之后,会在社办、中庭或空教室等找到打发时间的地方,所以就很少会上门光顾了。 不过这间店并不是为了营利而开,所以客人变少应该也不成问题。 桌上的咖啡已经凉掉了。 与前几天相比,这次的立场相反,模式也相反。 只有一个部分与当时相同,这次同样是对方主动邀约。 达也正在等待纱耶香赴约,目的是要听那项「作业」的答案。 虽然紧迫盯人的监视视线令达也感到烦躁,但他没有特别采取什么行动。无论对方隐藏得多么巧妙,只要自己有那个心,肯定能找到这个暗中监视的人,达也对此抱持着自信。但即使在露天咖啡厅逮到犯人,对方显然会装蒜到底,所以达也没有贸然展现真正的实力,而是假装没察觉静心等人,这才是明智之举。 约定时间的十五分钟后—— 她终于现身了。 「抱歉!等很久了吧?」 「没关系,我有收到通知。」 达也并不是在逞强。 他的终端装置,确实有收到纱耶香大约会迟到十分钟左右的讯息。 只不过,讯息是在约定时间的五分钟前收到,已经来不及变更预定行程了。但是达也很有耐心,一二十分钟的时间不算是等待。 「这样啊,太好了…… 我还想说要是你气得先回去该怎么办才好。」 纱耶香夸张做出松一口气的动作。 看来她今天也是「可爱女孩」的模式。 负责指导她演技的人,到底以为达也喜欢什么样的对象?达也对此感到纳闷。 「怎么了?」 诧异的声音。 看来纳闷的想法显露在外了。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学姐偶尔会变成『可爱的女孩』,我觉得与握剑的时候相比,有着很大的差距。」 「讨厌……真是的,别逗我啦。」 纱耶香颇为慌张地移开目光。 这是她率直的反应?还是做作的举动? 达也无法判别。 很遗憾,这次的试探以失败收场。 「对不起。」 达也面带笑容道歉。 这是他的演技。 不过达也没什么自信。 「真是的……司波学弟,你的本性是搭讪师吗?」 「以目前来说,还不算是魔法师。」 达也喝一口凉透的咖啡,缓缓转身向后。并不是要从纱耶香身上移开目光,而是看向盆栽后方若隐若现的人影。 「渡边学姐……」 慢了达也一拍,纱耶香也察觉那个人影了。但她的细语声太小,没有传到对方耳中。 「嗨,达也学弟。」 主动搭话的是摩利,不过很明显是因为被达也以眼神质疑。若达也没有以这么明显的动作看过来,她应该会佯装不知情,当成自己只是刚好经过——不然她不会刻意消除气息。 「我可没有跷班。」 听到达也这句话,摩利露出苦笑回应。达也的意思是「我今天没班」,但是很难判断他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闹情绪。 「我并不是以委员长的身分前来训诫,单纯是凑巧经过这里。」 但因为达也这么说,使得摩利的出现不再有突兀感,这是事实。能够立刻顺水推舟的摩利也可说是很有本事。 「抱歉打扰到你了。壬生也是,抱歉。」 「不,没那回事……」 纱耶香响应摩利的声音与表情都有点生硬,是因为学姐主动搭话而紧张?还是基于对风纪委员会的反感? 在达也眼中,似乎两者皆非。 摩利离开时,纱耶香看向她背影的有力目光,进一步强化这种印象。 「关于前天那件事……」 摩利离开咖啡厅之后,由纱耶香提出正题。 至于达也,是因为在思考「之前是你拜托我的吧……」或是「没想到会专程过来观察……」或是「暗中监视的另有他人?」这些事,所以没有抢得开口的先机。 「刚开始,我觉得只要将我们的想法传达给校方就好。」 她的手臂颤抖了一下,或许是在桌子底下握紧拳头。 「不过我明白了,光是这样还是不行。 我希望我们能够向校方要求改善待遇。」 她这次挺积极的——达也抱持着这样的印象。 不知道是当真想这么做,还是为了拉拢达也而信口开河。 如果是后者,只会造成反效果。 「学姐所谓的改善,具体来说是想改善什么?」 「就是……我们受到的整体待遇。」 「所谓的整体,例如说课程内容?」 「……这也包含在内。」 「一科与二科主要差异在于指导老师的有无。也就是说,学姐希望校方增聘老师?」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之所以会设立国立学校,就是因为缺乏能够使用实用等级魔法的成年人。 二科制度也是为了确保魔法师与魔工技师的供给,某方面而言是硬着头皮进行的政策。 「并没有要求到这种程度……」 正如预料,对方以人含糊的口吻予以否定。 「那么,是关于社团活动吗? 剑道社使用体育馆的时间,记得与剑术社没有差别才对。」 依照达也昨天的调查,意外发现分配给剑道社与剑术社的体育馆使用日期平等。 「还是预算的问题? 相较于普通社团,魔法竞赛类型的社团,确实分得到更多的预算,不过这种按照社团活动绩效分配预算的做法,我觉得在普通科高中也很常见。」 「这……或许如此吧…… 那么,司波学弟没有感到不满吗? 除了魔法实技,你无论在魔法理论、普通科目、体能与实战身手,各方面都凌驾于一科生,却只因为实技成绩不好就被鄙视成杂草,你完全不会心有不甘吗?」 纱耶香越说越激动的模样,使得达也隐约感到烦躁。 达也的不满与遗憾,与她自己的想法完全无关。 既然想要改变现状的是她,为什么不说她自己的想法? 「当然有所不满。」 所以他开口述说。 「那么!」 「但是,我并没有特别希望校方改变现在做法的地方。」 说出他自己的想法。 「啊?」 「我不期待这所学校能够以教育机构的立场做到多少事情。」 虽然只是极小部分,却毋庸置疑是真心话。 「只要学校让我拥有权限,能够阅览魔法大学相关单位才能阅览的非公开文献,并且让我得到魔法科高中的毕业证书,我就别无所求。」 达也像是连自己都要弃之不顾的这番话,使得纱耶香的表情僵硬。 「我更不会把同学使用校方禁句中伤他人的幼稚行径,怪罪到校方头上。」 这番话乍听之下,像是在批判一科生将二科生鄙视为「杂草」的菁蔓心态,其实却是在指责己方想把不如意的现状怪罪到某些人身上的懦弱作风。纱耶香有着这样的感觉。 「很遗憾,我似乎无法与学姐抱持相同的主义与主张。」 达也说完就起身离席。 「等一下……等一下!」 达也转身一看,纱耶香就这样坐在原位——或许是想站也站不起来——脸色苍白,以哀求的视线抬头看过来。 绝对不是狠瞪,是真挚又拼命的眼神。 「为什么……能够看开到这种程度? 司波学弟,你的内心支柱究竟是什么?」 「我想要成功打造重力控制型热核融合反应炉。 我钻研魔法学,只是用来达到这个目标的手段。」 纱耶香脸上的所有表情消失了。 大概是听不懂达也这番话吧。 「打造重力控制型热核融合反应炉」,与「开发泛用飞行魔法」、「制作惯性无限增幅的疑似永动机关」,被世人合称为「加重系魔法的三大技术难题」。二科生以这种主题当成将来的目标也实在是太浩大了。 达也并不是想让纱耶香理解才说出这番话。 他不再理会纱耶香,再度转过身去。 ◇ ◇ ◇ 风平浪静经过了一个星期。 执行风纪委员会的巡逻任务时,也不像招生周那样遭 受类似暗算的袭击,正如美月的预言(?)一样,大致处于和平状态。 达也总算得以享受平稳的高中生活——看似如此。 然而,这终究只是短暂的和平。 本日课程结束,现在刚进入放学时间。 要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到置物柜拿衣物包包,带着平板计算机或笔记本的学生拿起挂在桌旁的书包,两者皆非的学生则是一派轻松。就在众人各自进行放学准备的这个时候…… 「全校各位同学!」 扩音器以几乎要造成刺耳嗥鸣的音量,响起这个声音。 「怎么了,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雷欧,你光是不讲话就让人很烦了,给我冷静下来。」 「……我觉得艾莉卡也一样冷静下来比较好。」 不少学生为此惊慌失措。 「——刚才失礼了。全校各位同学!」 扩音器再度响起同一句话,这次的语气有点尴尬。 「看来是音量设错了。」 「慢着,现在肯定不是吐槽的时候。」 艾莉卡耳尖听到达也这声细语,并且立刻吐槽。 美月只有心想「艾莉卡也是」,并没有真的说出口。 「我们是以废除校内差别待遇为目标的有志者同盟。」 「有志者啊……」 听到扩音器传出气势十足的男学生声音,达也如此轻声嘲讽。依照上周在咖啡厅的对话,这次的非法广播,应该是纱耶香所说「要求改善待遇」的行动。不过,构成政治团体的成员自发性成为「有志之士」的事例,究竟在至今的历史出现过多少次?达也不禁思考起这种问题。 「我们要求与学生会暨社团联盟,站在对等的立场进行谈判。」 「嗳,达也同学,你不用过去吗?」 艾莉卡应该没有听到达也刚才绝非善意的细语,却以有所期待的语气,询问坐在原位看向扩音器的达也。 「也对。」 达也不会说艾莉卡的态度有失体统,因为她问得很中肯。 「对方肯定是非法占用广播室。 委员会应该会下令出动。」 达也这么说的同时收到一封邮件。邮件并不是传到固定式的情报终端装置,而是传到他制服内袋的行动终端装置。 「喔,刚说就来了。那我过去一趟。」 「啊,好的,请小心。」 达也离席时,后方传来的美月声音有些不安。达也忽然有些在意,转头环视教室内状况。虽然班上同学有人坐着有人起身,却几乎没有人打算离开教室。像艾莉卡这样看好戏,或是像雷欧这样展露好奇心的学生不多,班上大部分的同学面露不安,犹豫是否可以径自离开。 ◇ ◇ ◇ 「啊,哥哥。」 「深雪,你也收到命令?」 「是的,会长吩咐我到广播室前面集合。」 达也在路上与深雪会合,一同前往广播室。 然而行走速度没有很快。 「这是nche做的?」 「没办法确认组织身分,但肯定是那方面的家伙干的好事。」 两人如此交谈,一同抵达广播室门前。 摩利、克人、铃音及风纪委员会与社团联盟的执行部队,已集结在广播室门口了。 「太慢了。」 「不好意思。」 对于摩利表面的斥责,达也进行表面上的谢罪,随即开始确认现状。 广播已经不再进行,应该是因为强制断电了。 众人还没有进入室内,应该是因为门已经死锁了。 看来是死守室内的滋事分子使用某种方式,取得了包含万能钥匙在内的所有钥匙。 「很明显是犯罪行为吧?」 依照对方想以目的将手段正当化的做法,这些人似乎是典型的「激进行动派」。 「正是如此。 所以我们也应该慎重应对,避免他们更加失控。」 达也刚才的问句完全是自言自语,不过听在铃音耳中似乎并非如此。 「就算我们这边慎重行事,也很难期待对方会变得乖乖听话。 即使采取比较强硬的手段,也应该试着尽快解决。」 摩利立刻插嘴表达意见。 看来因为方针对立,使得状况陷入胶着了。 在处理突发事件的时候,这是最为拙劣的状态。 「请问十文字总长有什么看法?」 达也的询问,使克人回以一个倍感意外的视线。 如此询问时,达也自己也觉得这么做可能太放肆,但他认为总比状况继续胶着要好。 这应该代表他还不够成熟稳重。 何况现在也不是要求稳重的场面。 「我认为可以响应他们的要求进行谈判。 他们的主张本来就只是借口找碴,彻底驳斥他们的论点,也可以断绝后顾之忧。」 「那么您的意思是现在要继续按兵不动?」 「这方面我迟迟无法下决定。 虽然不应该放任这种非法行为,但也没有严重到不惜破坏学校设施尽快解决。 我有询问校方能不能从警备管制系统解锁,但校方拒绝响应。」 所以他不希望以强硬手腕解决。 总归来说,克人的立场与铃音相近。 那就不得不继续等待了。 达也行礼致意不再追问,此时摩利的不满视线刺了过来。 并不是摩利的视线刺得达也被迫采取行动,但他从制服内袋取出了行动终端装置,并且开启通话模式。 虽然只能继续等待,但若只是枯等,达也就不会问那种像是爱出风头的问题了。 电话在响铃五声之后接通。 「壬生学姊吗?我是司波。」 周围多了好几道惊愕的视线。 「……所以学姊人在哪里?」 凝视达也打量的视线又增加了。 「这样啊,在广播室吗,这就……抱歉了。」 达也忽然在这时蹙眉,大概是对方大声回话,来不及调整音量。 但他使用的是几乎能完美防止漏音的耳道式耳机,所以只能推测。 「不,我不是瞧不起学姊。 学姊应该更冷静处理这个状况……是,对不起。 那么,接下来我想进入正题。」 摩利、铃音与另外数人竖耳聆听。 他们当然知道听不到对方的声音,这么做是为了听清楚达也接下来要说的话。 「十文字总长愿意谈判。 学生会长那边,我还没确定她的意思……更正,学生会长也一样。」 看到铃一首的手势,达也立刻改口。 「所以我想和学姊讨论谈判的时间地点与形式……是的,立刻讨论,避免校方从中作梗……不,学姊的自由会受到保障。我们不是警察,没有权限收押学姊……再见。」 达也取下通话组件,与终端装置一起收好之后,重新转身面向摩利。 「她说会立刻出来。」 「刚才通话的对象是壬生纱耶香?」 「是的,没错。之前为了约时间见面,学姊有告诉我手机号码,没想到居然在意外的地方派上用场了呢。」 达也身后的深雪微微低下头。虽然动作没有大到令人感觉不自然,但如果是达也肯定立刻会知道,妹妹这个动作是要以长发遮住不悦的表情。 「你手脚还真快……」 「这是误会。」 达也分神响应摩利这句调侃,所以没有察觉深雪的反应,不知道对他来说是幸或不幸。至少深雪不会粗鲁地当场揪起达也的背,是一名有分寸的少女。 「不提这个,我认为现在应该做好准备。」 达也没有转身向后(看向深雪),而是催促摩利、铃音与克人采取下一步行动。 「准备?」 摩利露出「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看向达也。 达也露出「您在问什么?」的无奈表情看向摩利。 「就是准备逮捕里面的人。 对方连钥匙都偷了,应该有带cad进去,此外或许还有携行武器。」 「……记得没错的话,你刚才好像有提到保障自由之类的事情。」 「我只有保障壬生学姊一个人的自由。 何况我完全没说我是代表风纪委员会进行谈判。」 不只是摩利,铃音甚至克人都露出惊讶愣住的表情。 在场唯一的例外,轻声责备着达也。 「哥哥真坏。」 「深雪,现在强调这种事也太迟了吧?」 「呵呵,说得也是。」 但是这声责备伴随着开心的语气。 「不过哥哥,关于您特地将壬生学姊的手机号码储存在终端装置的事情,这可不是过去式,事后请您详细给个交代喔。」 于是深雪满脸笑容,以更加开心的语气如此补充。 ◇ ◇ ◇ 「这是怎么回事!」 该说正如预料还是理所当然,达也遭受纱耶香的逼问。 占据广播室的人,包含她在内共有五人。 如同达也的推测,他们都带着cad,不过没有携带其他刀枪类的武器。 就达也看来,他们丝毫没有抱持觉悟,但是不觉得自己在做坏事,所以或许是因为如此,难免做得不够彻底。 纱耶香以外的四人已经被风纪委员逮捕,不过纱耶香只有cad被没收。 这是摩利顾虑到达也名誉的安排。 不过达也自己也认为不需要遵守口头约定。 纱耶香将手伸向达也胸前,却被达也抓住手腕。 达也轻松制住纱耶香想抓衣领的手,面无表情看着激动的她。 「你骗了我们吧!」 纱耶香挣扎想让双手重获自由,达也很快就松手了。 在纱耶香想要继续逼问的时候,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司波没有骗你。」 沉重有力的声音,令纱耶香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十文字总长……」 「我会听你们解释,也愿意进行谈判。 不过,聆听你们的要求与认同你们的手段是两回事。」 纱耶香的态度不再咄咄逼人。 掌管所有课外活动的克人,以魄力吞噬纱耶香的怒火。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可以放过他们吗?」 然而这个时候,一个娇小的身影随着这句话,来到达也与纱耶香之间。 身影背对着达也,看起来像是在保护他。 「七草?」 克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可是,真由美……」 摩利意图反驳。 然而真由美在她还没开口之前就打断。 「摩利,我自认知道你想讲什么。 不过如果只有壬生学妹一个人,连谈判方式都没办法讨论吧? 何况他们都是本校的学生,想逃也逃不掉。」 「我们不会逃!」 听到真由美这番话,纱耶香反射性地回嘴。 但真由美没有直接对纱耶香这句话做出反应。 「我已经和庶务主任谈过了。 关于盗用钥匙与擅自使用广播设备的处置,由学生会全权负责。」 真由美随口说明自己迟到的原因,以及对方现在的立场。 即使如此,纱耶香他们依然毫不胆怯,先不提事情的对错,达也认为他们胆量可嘉。 「壬生学妹,关于你们与学生会的谈判方式,接着我想开会讨论,方便跟我来吗?」 「……好的,我不介意。」 「十文字同学,我先告辞啰。」 「明白了。」 「摩利,对不起,总觉得好像抢了你的功劳,我有点过意不去。」 「心情上难免有这种感觉,不过实际上立下这种功劳也没有好处。 你不用在意。」 「说得也是。 那么达也学弟,深雪学妹,两位今天可以先回去了。」 「……会长,那我们告辞了。」 意外的进展,使得司波兄妹迟疑片刻。 先恢复正常的是深雪。 妹妹郑重行礼致意之后,达也同样默默行礼致意,并且离开现场。 第九章 隔天,达也与深雪比平常更早离开家门。 不是为了提早到校,而是为了提早到车站。 幸好不需要等待太久。 「会长早安。」 真由美即使只以女性为基准也很娇小,却不会被埋没在人群里。达也很快就能找到她格外明显的身影。 「达也学弟?深雪学妹也在,两位怎么了?」 虽然是理所当然,不过真由美似乎没有预料到两人会在车站等她,所以没有余力摆出平常半开玩笑的态度,而是做出毫不做作的平凡反应。 不过今天早上并不是为了吓真由美而来。达也没有额外作弄她,立刻进入正题。 「我很在意昨天的事情。后来您与壬生学姊他们讨论的结果,方便告诉我吗?」 听到达也的要求,真由美一副颇感意外的样子,微微睁大眼睛。 「真意外。」 不只是表情,话语也如此呈现。 「达也学弟明明不像是会追究他人事情的类型……」 「如果可以置身事外当然好,但是应该没办法吧。」 「原来如此。」 不过真由美听过达也的回答之后,就点头表示认同。达也已经与这个「有志者同盟」的活动扯上不少关系。即使他想要置身事外,对方应该也不会放过他。真由美认为达也确实有权知道后续进展——但即使并非如此,真由美也预定在今天一大早就公布。 「他们的要求是一科生与二科生的平等待遇,不过似乎没有思考具体的做法,反倒是要求学生会拟定具体做法。 总之,就像这样争执不下了。昨天本来就只是要讨论后续的谈判方式,最后的决议是明天放学之后,要在讲堂举办公开讨论会。」 「进展得真快……」 达也的惊讶程度可以说没有很强烈。就他看来是「终于出这招了」的感觉,所以不会大感意外。达也本来就认为,把对方逼出来正面对决,即使会留下些许芥蒂,以结果来说依然是最快平息这个事件的方法。不过他的反应八成属于极少数派,比方说深雪就因为事件进展快得超乎预料而瞠目结舌。 「应付这种游击抗争活动,不能给对方太宽裕的时间,我能够理解这样的战略思想,不过相对的,我们这边也没有时间拟定对策。请问学生会要派哪些人参加讨论会?」 听到达也的询问,真由美露出像是「你问得很好」的笑容,指着自己的脸蛋。 「……难道说,会长要独自出马?」 达也的语气半信半疑,深雪则是已经完全哑口无言。 「虽然会让范藏学弟一起上台,不过只由我负责发言。因为正如达也学弟所说,商讨对策的时间不够用。如果由我独自应付,就不用担心论点稍微矛盾就被挑出来大肆攻击。我只怕对方操作印象进行感性要求。」 「意思是说,您在理性的逻辑辩论未尝败绩?」 听到达也这么说,真由美露出自信的表情点头示意。 「而且……」 真由美继续以轻快语气说出的这番话,听起来伴随着某种期待。 「若他们的论据稳固到足以说服我,只要采纳成为学校营运的方针之一就行了。」 这番话听在达也耳中,就像是真由美反而希望对方能够驳倒她。 ◇ ◇ ◇ 明天将举办一场前所未有的讨论会。公布这个消息之后,同盟(源自「以废除校内差别待遇为目标的有志者同盟」的简称)的活动一下子变得活络。 虽然活动本身没有洗炼到称得上是「多方布局」,不过上课前、休息时间以及放学后,校内各处都看得见同盟成员号召学生响应的身影。 他们都戴着红蓝线条外框的白色护腕,可能是已经不想隐瞒,也可能是他们不知道这个标志的意义……达也认为是后者。只不过,达也无法同意「不知者无罪」这种想法。觉得责任并非伴随理念,而是伴随行为而来。 然而就算这么说,达也并不想妨碍同盟的行动。在即将走上谈判桌前尽量争取支持者,这是理所当然的做法。即使同盟使用情绪性言辞,让心理尚未成熟的高中生产生错觉陷入无底沼泽,若当事人与达也无关,他就没有出面干涉的打算(其实这种想法在各方面都不可取)。 反过来说,如果当事人与达也有关——既然达也就读第一高中,照理来说全校学生应该都与他有关才对——达也就不容许同盟以谎言编织花言巧语。 「美月。」 讨论会前一天的放学之后,右手戴着那种护腕,推测应该是三年级的一名学生,正在纠缠达也的同班同学,达也一看到就上前搭话。美月抱着一本像是画册的书,大概是从某处借用作为社团活动的参考资料吧。都到了这个时代,居然会使用尚未数字化的数据,这所学校的美术社似乎有不少人坚持传统路线,不过这种事现在不重要。 「啊,达也同学。」 认出达也的美月,露出了松一口气的表情。从她这副模样来看,似乎已经被对方纠缠好一段时间了。 达也首先观察这名高年级学生脖子以下的部位。身高很高,乍看之下虽然消瘦,其实是经过武术锻炼的身体。 他对这样的体格有印象。 肯定是在社员招生周的混乱场面里,以魔法偷袭达也就逃走的那名男学生。 「我是风纪委员会的司波。纠缠过久可能会视为骚扰行为,请适可而止。」 达也没有向美月确认状况,劈头就直接对这名高年级学生这么说。即使如此,达也并没有质询社员招生周的那件事。毕竟即使讲出来,对方也不可能承认,而且如果对方坦承是在找碴,将会造成反效果。达也不经意就走到美月与高年级学生之间,并且与对方正面对峙。 对方的左胸没有徽章。 脸上戴着小型方框眼镜,不像是纯粹装饰用的眼镜。 「明白了,我就先撤退了。 柴田学妹,什么时候都好,只要改变心意就随时对我说一声吧。」 这名高年级学生以极为绅士的态度(但不是彬彬有礼,而是风流倜傥的绅士)收手了。在对方背影从走廊移动到阶梯消失之后,达也向美月询问事情的经纬。 「那位学长是剑道社主将,名字是司甲。 ……学长和我一样罹患『灵子放射光过敏症』。有一个团体是受到相同过敏症状所苦的学生组成的,他问我要不要参加。」 美月主动表明「眼睛」秘密的举动出乎达也预料。不过达也早就确定她罹患灵子放射光过敏症,所以并没有相当惊讶。 「所以说,他希望和你分担相同的烦恼?」 「不是,司学长加入那团体后,症状似乎大幅改善,他说这么做也是为我好……」 「这还真是……」 有够可疑的事情——达也没有把整句话讲完。 达也知道不用明讲,美月也有相同的感受。 要避免魔法知觉过于敏锐造成的弊害,唯一方法就是控制这种知觉能力。如果想控制这种能力,最快的方式就是接受正确的训练。 即使没有教师亲自指导,学校规画的课程也是最接近「正确训练」的做法,很难想象学生自行组成的团体能提供更有效的训练课程。如果该团体有指导老师就另当别论,不过校方原本就是因为老师人数不足,才会将学生分成一科与二科。 「我以『光上课就没有余力』为理由拒绝过很多次。」 「也对。不要贪心,按部就班慢慢学习就可以了。」 对于达也这种老生常谈的建议,美月点头回答「说得也是」,然后前往社 办。 与美月走不同方向的达也开始思考。刚才看到美月被对方搭话,应该只是巧合。然而除此之外的事情很难解释为巧合。所谓的学生团体只是借口,或者是「诱饵」,对方的真正目的,肯定是拉拢美月加入他们。同盟在正式展开活动之前,那个三年级学生就采取强硬手段袭击达也,由此来看,那个三年级学生是真正的成员。至少不是咬饵的一方,是放饵的一方。 (剑道社主将司甲吗……) 有必要详细调查那名三年级学生的底细——达也如此下定决心。 ◇ ◇ ◇ 用完晚餐后,平常应该是冲洗一天汗水与污垢的时间,达也却骑着刚买的电动机车。 目的地是八云的寺庙。 之所以不是靠自己的双脚跑,是因为现在并非凌晨或深夜,路上有车辆与行人来往。没有正当理由就使用魔法,是触犯刑事法规的犯罪行为,即使未成年依然免不了受到实质处分。 那么骑机车就不违法吗?并不违法。依照公元2095年现行的道路交通法,考机车驾照的先决条件是「国中毕业」。不是以年龄为标准,必须完成国民义务教育才有资格考驾照。 一双纤细却丝毫没有骨感棱角的手臂搂着达也腰部,妹妹的酥胸也按在他的背上。虽然无疑还处于发育期,但绝对不是隐约或不太明显的起伏。以刚满十五岁(深雪是三月出生)的年纪来说,至少一定高于平均水平。 即使如此,达也的心脏也没有激烈跳动。对方是亲妹妹,所以这也理所当然(?)。 何况路程顶多只有十分钟左右,两人身心都未发生悖德反应,抵达了八云的寺庙。 并没有遭遇门徒们的粗鲁款待。这次造访不是为了修行,而且已经打电话预先约好时间。不过当然也没有受到隆重款待,两人就这样穿过熟悉的环境前往僧房(僧侣的居所)。 八云的僧房沿袭二十世纪前半的平房民宅建筑样式,或许真的是那个时代的建筑,但达也与深雪未曾确认。 周围完全没有电灯的原因,推测应该不只是因为建筑老旧,而是故意的。 不只是室外没有照明,建筑物内部也没有透出光线。云层密布的夜空无星无月,高耸的围墙挡住街上的灯火,使得境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现在应该还不到就寝时间,难道僧侣这么早睡?至少达也没听说过忍者会早睡早起,而且也无法想象这种光景。何况已经预先约定时间来访,所以应该不可能完全没人醒着。 深雪轻轻朝着达也手臂伸出手。她握住达也袖口的力道没有很强,手也没有颤抖。但即使如此,深雪的夜视能力没有达也那么好,不难想象黑暗会激发她原始本能的不安反正即使一只手被抓住,一旦真的有状况,达也只要使用与生俱来的魔法即可,所以就随妹妹高兴了。 境内不算狭小,但也称不上宽敞,两人很快就抵达僧房的玄关。门口别说视讯对讲机,连门铃都没有——这绝对是故意的——达也想要打开玄关拉门告知来访。然而,在他碰到拉门把手的同时…… 「达也,我在这里。」 完全没有他人气息的缘廊,传来呼唤达也的声音。 达也袖子被抓住的手臂传来一记颤抖。达也无可奈何得连苦笑都露不出来。因为他觉得八云都已经老大不小了,居然还会像小孩子一样躲在暗处忽然发出声音吓人取乐。 只不过,如果不是深雪被吓到,达也应该是毫无反应。以这种意义来说,八云的企图算是达成了一部分——不过前提在于他这么做真的有所「企图」。 老实说,达也很想掉头就走,不过今晚是有事专程前来,因此达也咽下这股难耐的情绪,走向声音传来的缘廊。 八云坐在缘廊,双脚伸长踩在踏石上。 如果这时的他处于打坐姿势,看起来就稍微有点僧侣的样子,然而达也就某方面也觉得这样才是八云的风格。虽然至今已经相处两年半,八云依然是达也无法捉摸的人物。 「师父晚安,您刚才已经睡了?」 「嗨,达也与深雪晚安,我当然没睡。即使是我,也不会与人有约还做出这种事。」 八云丝毫不把达也的挖苦当作一回事。即使达也早已预料到他会吊儿郎当地含糊其词,依然感到意外。 「老师,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您。 请问……既然您还没休息,为什么要关掉所有的灯?」 「嗯?噢,这是习惯。没必要就不开灯,因为我是忍者。」 看来达也误会了,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要恶作剧。即使有平常的经验做依据,也不应该以先入为主的观念判断事情。达也对此稍做反省。 不过在八云面前,他当然不会把这种想法显露出来。 八云似乎也没有察觉到达也在怀疑他的人格,他抬头眯细眼睛看着两人,就像是极为感慨似地,轻声说起完全离题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兄妹的灵气真漂亮。在这种毫无光线的地方观看更是出色。」 「灵气吗?」 「形容成灵子放射光,你们应该会比较听得懂。」 八云露出平常罕见的严肃表情,回答纳闷的深雪。 原本就很细的双眼眯得更细,不过这绝对不是笑意使然,而是在专注凝视着平常难以看到的「某种东西」。 「深雪的灵气炫耀夺目、无穷无尽,而达也的灵气则是轮廓清晰、点滴不漏,至于联系两人的……」 「师父。」 达也迅速打断八云这番话。八云眯细的双眼恢复原样,露出有些内疚的表情。 「抱歉抱歉,我忘了这件事不能说。」 「不,有所冒犯的是我。」 达也微微低下头,示意这个话题到此打住。 八云当然明白这一点。 「所以,今天究竟有什么事?」 「其实是想请师父协助调查一件事。」 达也以这句开场白响应八云的询问,接着说明司甲的事情。 「这名高三学生,几乎可以确定是egalite的成员,但我认为他与nche也有着直接又密切的关连。 nche究竟想透过司甲进行什么计划,师父您有线索吗?」 「egalite与nche啊……这种程度的事情,我当然有办法调查。」 达也以询问句提出这个请求,八云则是干脆地点头回应。听起来像是傲慢又像随口敷衍的这番响应,出自八云口中就宛如理所当然。 而且达也知道,对于八云来说,调查国内恐怖组织的底细真的是「轻而易举」。 「但我是出家人,会避免过问俗世之事。 何况你既然已经掌握到这种程度的话,拜托风间帮忙不是比较快吗?藤林家的大小姐就在他那里吧?」 「……如果请少校帮忙……」 「你阿姨不会给好脸色看吗?」 达也短暂犹豫后,以有苦难言的声音回答,八云却中途打断——没让达也说完。 「既然是这样的隐情,会来拜托我也在所难免。」 达也默默低头致意。并不是对他愿意接受委托表达谢意,是对他的用心表达歉意。 八云将手举到眼前挥了挥表示不用道歉,并且邀达也与深雪一起坐在缘廊。 达也坐在八云身旁,深雪以更加客气的态度坐在达也身旁。 「司甲,旧名是鸭野甲。」 八云看两人坐下之后,省略开场白直接述说。 「双亲与祖父母都没有验出魔法基因,是所谓的『平凡』家庭,但其实是贺 茂家的分支。虽说是分支,却与主流家系相隔甚远,以这种意义来说,要视为平凡家庭也无妨。不过甲的『眼睛』应该是一种隔代遗传。」 八云这番话宛如早已预料到达也的委托内容,使得深雪睁大了双眼,不过达也并没有像妹妹那么惊讶。 要是动不动就因为这种程度的事大惊小怪,就没办法和八云打交道了。 不过,达也只有这句话一定要说。 「师父,您知道隐私权这三个字吗?」 「我知道字面上代表的意思。」 达也的委托本身就是侵犯隐私权的事情,但达也无视于此提出责难,至于八云则是以毫不愧疚的表情如此响应。 深雪单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达也与八云都视若无睹。 「话说回来,师父早就知道我想委托您调查司甲的情报?」 不过达也在此时忽然转移话题,证明他并没有完全无视于妹妹的态度。 至于八云,也对于达也要把刚才那一幕当作没发生的做法没有异议。 「不,和你的委托无关,我早就知道他的事情了。」 「……有什么原因吗?」 「我是僧侣,不过另一个身分……不,更重要的身分是忍者。 如同鱼有水才能活,忍者要随时收集情报才活得下去。 总之,只要是曾经结缘的地方有任何可能会造成问题、内有隐情的人物,我都会大致调查其底细。」 达也微微眯细双眼。 「也包括我们?」 八云没有发出声音,露出开心的笑容。 「我曾经想要调查,不过当时查不出来。与你们相关的情报隐藏得非常完美,我得表达佩服之意。」 达也与八云之间开始出现某种火药味。 或许是要驱除这股阴霾,深雪连忙插嘴询问。 「所以老师,司学长与nche的关系是……?」 深雪散发出这种努力圆场的气息,使得达也与八云同时放松表情。他们原本就不是当真要针锋相对,只是打趣互瞪,所以这股表面上的紧张感立刻消失。 八云就这么维持放松的表情,以闲话家常的语气回答深雪的询问。 「甲的母亲的再婚对象有个儿子,也就是甲的义兄,他是nche日本分部的领导者。 他不只是对外挂名的代表,也掌管组织背地里的各种工作,是真正意义的领导者。」 然而八云回答的内容暗潮汹涌,与他悠哉的表情成为对比。 「甲就读第一高中,应该是这个义兄指使的。这么做的目的,大概是想造成类似本次的状况……具体的企图还不得而知。 但是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样啊……」 听到八云这番话,达也缓缓点头并且思索。 「抱歉,没能在最重要的地方帮上忙。」 「不,我受益良多。」 这并不是客套话。达也本来就不认为能立刻得到答案,而且光是能在事前确认这名「可能要注意的人物」其实是「非得注意的人物」,就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在明天的讨论会开始之前,必须尽早在不经意的状况下,建议摩利对司甲提高警觉。达也将这件事写入脑中的行程表。 达也思考到这里,察觉到还有一件事情必须打听。 「话说师父,司甲『眼睛』的性能达到什么程度?」 听到达也询问,八云摸起自己的下巴。看来并不是卖关子,是真的在思索。 「这个嘛……他看得见释放出来的灵气波动,大概是这种程度吧?应该可以确定他不足以看出体内蕴藏的灵气。 至少他的灵视能力,没有达也班上的同学那么强。」 八云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令达也蹙眉。 「您已经连美月的事情都查过了?」 达也这句话,使得八云露出今晚最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也有兴趣吧?」 达也好不容易才忍住咂嘴的冲动。八云肯定知道这句话说中达也的心思,但是达也很不愿意把事实表现在态度上。 这里的「有兴趣」并不是青少年男女间的那种意思,并非感情上的话题。一言以蔽之,达也在提防美月。原因正如八云所指摘,她的特异能力可能会看出达也「体内蕴藏的灵气」。 「以结论来说,我觉得你用不着提防。」 八云似乎对于能让达也愁眉苦脸感到满足。 他已经收起笑容了。虽然语气依然悠闲,态度依然轻浮,脸土却不是沉浸于玩笑或是玩着文字游戏的表情。 「那个女孩即使看得见你的灵气也无法理解。 如果她精通魔法达到足以理解你的程度,就不会为自己的『眼睛』所苦了。」 这番话或许是要让达也放心,但是达也心情颇为复杂。 八云肯定没有这个意思。然而达也是跳脱魔法师框架的特制品,这个事实似乎再度摆到达也的面前逼他正视。 第十章 然后,到了公开讨论会当天。 全校有半数学生集结在讲堂。 「来的人意外地多。」 「应该可以形容成超乎预料吧?」 「本校学生居然有么多闲人……或许得建议校方把课程排得更紧凑了。」 「市原,别开这种不好笑的玩笑……」 以上几句话依序来自深雪、达也、铃音与摩利。 他们正在讲台旁边观察场内。 真由美就在附近与服部准备上台。 讲台的另一边,有四名三年级的同盟成员,接受风纪委员的监视准备上台。 纱耶香不在其中。 「行动部队是在其他地方待命吗……?」 摩利宛如自言自语轻声说着。 只是「宛如」,很明显并非自言自语。 「我有同感。」 达也刚好也在想同样的事情,并且明白到摩利的用意如此细语。 他放眼环视会场。 一科生与二科生的比例大约一比一。铃音的玩笑话暂且放在一旁,关心这个问题的学生比想象得多。不只是二科生,一科生也是如此。 可以确定是同盟成员的学生约为十人。 而且占据广播室的成员不在其中。 「虽然不知道对方有何居心……但我们没办法主动出击。」 这当然是不用强调的事实。 对方总是位于先攻立场,这边只能见招拆招。 「形容成『只守不攻』比较好听……」 「渡边委员长,请不要以诉诸武力为前提……要开始了。」 摩利依然想要反驳——应该说抱怨,不过铃音这句话令她将视线移向讲台。 既然是座谈会形式的讨论,依照本次事件的经纬,必然是这种状况。 「学生会长,我要质询本季的社团预算分配。依照我们得到的数据,一科生比例较高的魔法竞赛型社团,比起二科生比例较高的非魔法竞赛型社团,很明显分配到更加优渥的预算,这就证明一科生不只是享有较好的教学资源,连社团活动都比较吃香!既然学生会长真的希望一科生与二科生得到平等待遇,就应该立刻修正这种不平等的预算分配。」 「社团预算的分配,是以社团人数与活动绩效评估而成的预算草案为基础,由所有社团的社长开会做出决议。魔法竞赛型社团看起来分配到较为优渥的预算,主要是反映该社团对外参赛的成绩,即使不是魔法竞赛型社团,例如在全国大赛得到佳绩的蹴球社,分配到的预算并不输魔法竞赛型社团,我想这一点只要参考各位手边的图表就可以明白。社团预算独厚一科生的推测是一场误会。」 就像这样,真由美代表学生会,对同盟的质询与要求做出反驳与响应。 即使这么说,同盟并没有提出任何具体的要求,只是拿出预算表要求「平等分配」,无法详述应该要对哪些社团增加多少或是几成预算。 他们本来就像是受到达也怂恿才硬着头皮上台。 「二科生在所有层面都受到不如一科生的差别待遇,学生会只是想隐瞒事实吧!」 「刚才您有提到『所有层面』,请问具体来说是哪些层面?我刚才已经说明过,无论是设施使用与物资分配,从a班到h班没有任何差异。」 即使是混在听众里用来煽风点火很有效果的标语,拿到台上只会成为毫无具体可言的概念论述。真由美以具体事例以及无从曲解的数字提出反驳,空洞的标语当然无力对抗。 讨论会进行到这里,逐渐演变成真由美的个人演讲了。 「……我不否认同盟所指摘的阶级差别意识,确实存在于学生之间。但这是定型而成的优越感与自卑感。以性质来说,并不是特权阶级害怕自己的特权被侵犯,从防卫本能诞生制定而成的差别待遇。 『花冠』与『杂草』这样的形容词,无论是校方、学生会与风纪委员会都明令禁止,不过很遗憾,大多数的学生都会使用这样的字眼。 然而,如果只是一科生自称花冠,将二科生称为杂草鄙视,这样并不会造成问题。但二科生自己也鄙视自己是杂草,死心地接受这种说法,这种可悲的风潮确实存在于校内。」 虽然场内响起零星的奚落声,却没有提出明显的反驳。 对于将蛊惑的小恶魔笑容封印,以英姿焕发的表情与光明正大的态度高谈阔论的真由美,同盟已经词穷,无从反驳了。 「这种意识上的隔阂才是问题所在。 一科与二科的区别,依然基于学校制度确实存在着,这映出背后有着全国都处于指导教师不足的状况,不是能够立刻解决的问题。 要让所有学生接受不足的指导?还是让一半学生接受充足的指导? 本校使用了第二种方法。 这种做法确实造成差别待遇。 而且我们对此无能为力。 既然在本校求学,就必须以本校学生的立场,被迫接受这样的原则。 然而除此之外,并没有制度上的差别待遇。 或许各位会有人感到意外,不过第一科与第二科的教学内容完全相同。 即使教学进度有所差异,但双方采用相同的课程和实习教学。」 无论是达也或深雪,都对此感到意外。 「哦……」达也不由得发出一声赞暵,深雪则是默默表示赞同。 见到这一幕的铃音,嘴角露出笑容。 「在社团活动这方面,社团联盟与学生会,也尽量公平分配各设备的使用时间。 社员多的社团,比社员少的社团得到较好的待遇,我不否认这一点。不过这是考虑到每个人也必须分配到同等的资源,如同每个社团必须分配到同等的资源,这是不能忽视的原则。 绝对不是以制度明定魔法竞赛型的社团享有优先顺位。 刚才『同盟』的各位指出,魔法竞赛型的社团分配到比较优渥的预算。 以结果来看,确实如同各位的指摘,不过各位在刚才的图表就有看到,这样的预算分配是基于活动实绩的结果。 除了指导老师的问题,所有做法都有理可循,而且不是出自于一科与二科的差别。 我想各位应该能够认同,这些解释都是基于合理的根据。 明知另有原因,却归咎为一科与二科的差别待遇,这种分裂一科生与二科生的意识隔阂,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再度响起零星的喧闹声。 不过这次包含了正反两种意见。同盟的支持者出声奚落,二科生所坐的区域也传出「同盟别吵」这样的声音,局势的变化显而易见。 「我身为本校的学生会长,绝对没有满足于现状。 我经常在思考,要如何消除这种煽动学生对立的意识隔阂。 然而我不能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衍生出不同的差别待遇。即使二科生真的受到差别待遇,反过来让一科生接受差别待遇也不会解决问题。即使只是暂时措施,这也不被容许。 无论是一科生或二科生,每个人都是本校的学生,对于每位学生来说,在本校度过的这三年都是独一无二的。」 场中响起掌声。鼓掌的人数没有多到能够形容为满堂彩,却也不是零星的掌声。而且鼓掌的学生不分花冠一科生或杂草二科生。 掌声结束之后,场内恢复寂静。无论是一科生或二科生,有鼓掌或没鼓掌的人,都目不转睛看着台上的真由美,屏气凝神聆听她的发言。 与真由美同样位于台上,代表同盟出席的座谈会成员,则是心有不甘瞪着她。 「消除 制度上的差别待遇,避免造成反向差别待遇,我觉得这是我们唯二能做的事。 今天是个好机会,希望各位能听听我的愿望。 其实在学生会,还有一个制度造成一科生与二科生的差别待遇。 那就是不包含学生会长,关于学生会干部的指派权限。 依照现行制度,学生会长以外的学生会干部,一定要指派一科生担任。 这项规定只能在学生会长改选时召开的学生总会进行修改。 我会在卸任时的总会提议废除这项规定,当成是我身为学生会长的最后一项工作。」 场中一阵哗然,学生们甚至忘记出声奚落,与前后左右的其他学生交头接耳。真由美默默等待这股骚动自然平息。 「……我的任期刚过一半,这张支票开得有点早,不过既然人心没办法以强硬方式改变,也不应该以强硬方式改变,那我会竭尽所能拟定改善方案,以不同的方式来改变。」 这番话博得了满堂彩。 虽然大致来说,这股轻浮气氛很像是对偶像明星的声援,然而不只是一科生,二科生也同样支持真由美,而不是支持同盟的主张,这一点显而易见。 真由美的要求,是要让众人克服内心的差别意识。 同盟的行动确实成为契机,使得学校朝着消除差别待遇的方向努力。不过现在这种场面,与他们心目中的变革完全相反。 改革派往往不会只因为达成目的就满足。 他们执着于以自己设想的手段达成目的。 对于同盟成员而言,应该说对于幕后指使者而言,不会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满意。 ——何况在背地里煽动纱耶香等人的幕后黑手,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事情就此落幕。 ◇ ◇ ◇ 忽然间,一个轰鸣声撼动讲堂窗户,陶醉于鼓掌这个集体行动的学生们回过神来。 本次动员的风纪委员们同时展开行动。 他们以充满纪律的动作,逮捕各目负责监视的同盟成员。无法想象他们平常根本没有接受过象样的训练。 某种纺锤状的物体,打破窗户玻璃飞了进来。 榴弹一落地就开始冒出白烟,然而白烟没能扩散,榴弹就连同烟雾飞出窗外消失,整个过程看起来如同逆向播放的影片。 达也投以赞赏的视线,服部随即不悦地撇过头去。 真由美见状忍不住轻声一笑。 摩利朝着讲堂门口伸直手臂。 戴着防毒面具闯入的数人,就像是被阶梯绊到同时摔倒,就这么动弹不得。 早在预料之中的偷袭,虽然是采取爆裂物与化学兵器这种超乎预料的激烈手段,却还是正如预定迅速予以镇压。 看来此处的事件,可以在造成混乱之前以未遂收场。 「那么,我去看看实技大楼的状况。」 「哥哥,我陪您去!」 「小心点啊!」 在摩利出声送行之下,司波兄妹前往最初传来轰鸣声的区域。 ◇ ◇ ◇ 在魔法科学校,为了指导魔法实技,魔法师会以教师身分常驻。 第一高中被认定是最高等级的魔法科学校,教师也是由一流魔法师组成。 这所学校的战力,足以独自击退小型国家的军队。 即使当然考虑到可能遭受外部袭击,却没有采取预防措施。 没有危机感,等于是真正的毫无戒心。 外部势力出乎预料的入侵与偷袭行动完全夺得先机,实技大楼墙面被烧黑,窗户出现裂痕。达也听到的轰鸣声,应该是小型烧夷弹的爆炸声。两名教师正在连手处理附着在墙面持续燃烧的可燃黏稠剂。 「闹成这样是什么状况啊?」 像是在保护两名教师,正在上演激烈武打场面的男学生,看到达也的身影大声询问。 深雪的手指轻柔舞动。 以单手就能操作,行动终端装置造型的cad。 想子情报体在瞬间展开、建构并发动。 只有魔法师与魔工技师——「魔法使用者」看得见的魔法光辉。 围着雷欧的三名男性同时被震飞,打扮像水电工的三人,明显不是学生也非教职员。 虽然他们宛如踩到地雷飞得老远,位于中心的雷欧却完全不受影响。 这种能够精准定位的弹性,正是魔法拥有的最大优势。 「恐怖分子入侵学校了。」 在深雪和教师们询问状况的时候,达也省略所有细节,向雷欧说明现状。 「天啊,真危险。」 光是如此,雷欧就不再追问达也经过上次的课后练习,就明白他是这样的人。 当务之急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校内有一批必须解决的敌人。 「雷欧,你的法机!……喔,原来援军来了。」 在这个时候,艾莉卡从另一边的事务室方向现身,她认出达也等人就放慢脚步。 「不用担心我,时间很充裕。」 「我怎么可能担心?反正你又杀不死。」 「喂,你说什么! ……不对,现在没空跟你胡闹,快把我的cad交出来。 喂,别用扔的啊!」 即使cad是精密机器,设计时却考虑到可能会在恶劣环境使用。 所以不会因为掉到缓冲材质的路面就坏掉。 知道这一点而扔出cad的艾莉卡,当然无视于雷欧的抗议——不过即使有摔坏的危险,她也可能会无视于抗议吧。 「这是达也同学做的? 还是深雪?」 艾莉卡以毫不同情的眼神,看着发出呻吟、缓慢爬行的入侵者简洁询问。 「是深雪,我的手法不会这么漂亮。」 「是我。这种程度的小角色,用不着劳烦哥哥亲自动手。」 达也以及回到他身旁的深雪,在完全相同的时间点开口回答。 「是是是,真美丽的兄妹之情…… 所以,这些家伙可以二话不说就打飞是吧?」 「既然不是学生,就无须手下留情了。」 达也完全无视于话中的消遣成分,回以有点文不对题的答案,艾莉卡对此开怀一笑。 「啊哈,我本来以为高中是个更加无聊的地方。」 「喔~好恐怖,你这女人真好战。」 「给我闭嘴。」 艾莉卡右手举到一半,不过她手上终究是特殊警棍,所以没有真的戳下去。 「话说回来,你们在这种时间待在实技大楼做什么?」 只要不是课后留下来练习,学生放学之后应该没理由来到实技大楼。 达也并不是因为刚才被消遣而还以颜色,只是不经意提出询问。 「啊?没有啦…那个…嗯…怎么说……」 「呃…嗯嗯…总之…那个…就是说……」 所以他们惊慌到这种程度,出乎达也的预料。 「……你们孤男寡女在那里做什么?」 声音听起来颇为正经。 但比谁都了解达也的深雪立刻就知道,哥哥正经的表情背后,隐藏着坏心眼的笑容。 「孤男寡女?」 艾莉卡的声音变得高八度,几乎达到有趣的程度。 「这是误会!」 雷欧的声音,则是可以形容为惨叫。 「我只是在练习实技! 这个女人比我晚到!」 「我是去练习的,却看到这家伙大摇大摆坐在那里!」 「喂,大摇大 摆是什么意思!」 「啊~明白了明白了,我懂了,没有误会你们。」 虽然事实没有那么有趣,但两人的反应已经令人心满意足。 达也将心态切换回来。 「有看到其他入侵者吗?」 「另一边是老师们把关,几乎已经完全镇压了,真了不起。」 达也以听起来颇为正经……更正,以正经的语气如此询问,艾莉卡也将刚才的惊慌当成没发生过,以不严肃却也没在胡闹的沉着语气回答。 雷欧也同样立刻就切换心态。 「虽然由我来说也不太对,不过这些家伙,以魔法师来说只算是三流。 因为他们三打一都用不出魔法。」 雷欧说得若无其事,不过光是同时应付三个人就非易事。 这名同班同学的实力,似乎比想象的还要好。 「艾莉卡,事务室那边没事吗?」 艾莉卡点头响应深雪的询问。 「那边似乎很早就采取因应措施,我到那里时,老师们已经把入侵者绑起来了。 果然是因为贵重物品很多吧。」 艾莉卡这番话,令达也觉得事有蹊跷。 事务室保管许多贵重物品,会成为对方攻击的目标可以理解。 然而,实技大楼只有旧型号的cad。 硬是要列举有价值的东西,就是即使遭受手榴弹攻击,也只有表面轻微烧焦的耐热、耐震、耐冲击的建筑物本身。 如果大楼遭受破坏,大概有一个月没办法正常上课,但也仅止于此。 除此之外,要说到遭受破坏会影响学校运作的地方,就是没办法立刻重新调度的重要设备、实验材料与文献所存放的…… 「……实验大楼与图书馆吗!」 「所以这边只是声东击西?这次的攻击行动规模真是超乎预料。难道说,导致今天举办讨论会的广播抗议行动,也是声东击西之计?」 达也摇头响应深雪提出的疑问。 「不,我觉得抗议行动本身是真的,同盟应该也只是被利用了。」 达也并未对此表达遗憾。要是如此断定,将会侮辱到那些真的想消除差别待遇的人。 「不提这个,重点是接下来该怎么做。」 有三种选择。 可以兵分两路—— 或是直接前往实验大楼 或是直接前往图书馆。 「他们的目标是图书馆。」 这项情报促成了决断。 「小野老师?」 低跟鞋加上窄管裤装,外套底下是泛着光泽的毛衣。 她今天的打扮与上次完全不同,是重视行动轻便性的穿著。 光泽的来源,应该是着重防弹防刃效果的金属纤维。 连表情都严肃绷紧,营造出判若两人的气息。 「对方的主力已经入侵图书馆了。 壬生同学也在其中。」 三人朝达也投以困惑的视线。 达也从正面注视着遥。 时间不到一秒。 「事后可以请老师说明一下吗?」 「我很想拒绝,但是应该行不通吧。 相对的,我可以提出一个请求吗?」 「什么请求?」 即使遥露出迟疑的神色,却没有支支吾吾浪费时间。 「我以辅导老师小野遥的立场提出请求。 希望你能给壬生同学一次机会。 她从去年就烦恼于自己身为剑道选手与二科生的评价差距。 虽然与她进行过好几次咨商……不过应该是我力有未逮吧。 最后还是被对方抓到可乘之机了。 所以……」 「您太宠她了。」 遥的这项委托,应该是出自于正直的职业道德。 然而达也毫不留情出口驳斥。 「深雪,走吧。」 「好的。」 「喂,达也!」 对于不忍驳斥的友人,达也只给了一句建言。 「无谓的同情除了害自己受伤,也会波及他人。」 时间宝贵,多说无益。 达也飞奔而去的背影如此表述。 ◇ ◇ ◇ 图书馆前面,正在进行势均力敌的小规模战斗。 袭击者除了cad,还携带刀子与射击武器。其中似乎也有少数学生,但几乎都是校外人士——也就是入侵者。 以三年级学生为中、心的应战组,虽然手上没有cad,魔法力却远远凌驾于对方。 没有cad也能以魔法应付手持武器的敌人,拥有此等实力的他们,不愧是前程似锦的魔法师雏鸟(与其说雏鸟更像幼虎)。 雷欧目睹这幅光景的下一瞬间就往前冲。 「panzer!」 他放声吶喊,冲进去参加混战。 这声咆哮是有意义的。 「居然用语音识别这种稀奇的玩意儿……」 「哥哥,他刚才是不是同时进行展开与建构程序?」 「嗯,那是『逐次展开』,十年前流行的技术。」 「那个家伙连魔法都这么落伍……」 艾莉卡忽视自己经常使用「刻印魔法」这种过时技术的事实如此说着。幸好她的坏话(?)没有传到奋战中的雷欧耳里。 雷欧的cad宽大厚实,像护手般包覆前臂。他以cad挡住挥来的棍棒并反击。 原来如此,既然是兼具护盾功能的cad,难怪雷欧会采用语音识别。因为这种功能不需要让可动组件或是传感器暴露在外。 虽然这么说…… 「以他那种用法,cad居然不会坏。」 「cad本身也施加了硬化魔法。 硬化魔法是将分子的相对坐标固定于狭窄区间的魔法。 无论受到多么强大的冲击,只要物品之间的相对坐标没有出现误差的话,除非外装受损才会导致毁坏。」 「所以再怎么粗鲁地使用也不会坏掉吗? 真是适合他的魔法。」 艾莉卡等人避开混战绕路前往图书馆入口,并且如此评论与调侃。雷欧则是无视于他们,宛如在宣泄内心的积怨,纵横全场大显身手。 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粉碎飞来的石砾与冰块,打断金属或碳纤维强化塑料棍棒。 偶尔会冒出火花,或许是因为对方有人使用电击棒。 没能完全闪开而刺在身上的刀子,以及敌方藏在袖子里弹射过来的暗算飞镖,都无法贯穿雷欧白绿相间的制服上衣。 「身上所有衣物都进行硬化处理吗? 就像是穿了一套覆盖全身的金属铠甲。」 雷欧曾经毫不犹豫断言自己擅长硬化魔法,看来此话不假。 「逐次展开」的技法,是同步进行复数的启动式展开程序与魔法式构筑发动程序,雷欧以这种技法,让硬化魔法持续处于最佳状态。 身手只比外行人好一点的资浅恐怖分子,虽然握有武器,应该也无法贯穿那套铠甲。 而且雷欧应该只是靠肉体力量挥出的拳头,破坏力比起使用了移动术式或加速术式的拳头却毫不逊色。 如果是限制使用枪炮的肉搏战,他的战斗力应该立刻就适用于军队的最前线。 「雷欧,我们先走了!」 「好,这里交给我!」 达也决定把这里交由雷欧处理。 ◇ ◇ ◇ 图书馆内部鸦雀无声。 如果相信遥的说法 ,现状并不是成功击退对方,而是迎击的己方受到牵制。 馆内除了职员应该还有警卫全天候驻守,不过似乎已经被制服了。 不愧是主力部队,干练程度完全不同。 达也暂时躲进入口旁边的小房间,将意识扩展出去,寻找对方的身影。 不是感应气息,耳屎寻找身影。 现代魔法是针对伴随事象而来的情报——即是对与事象本身互为表里的「个别情报体」进行干涉的技术。 使用现代魔法的人,都是在情报体次元——这是世界本身的情报体,也是涵括所有个别情报体之「情报」所处的平台。语源「idea」是古希腊哲学用语——认知不同的个别情报体。 不过,很少有人能够感知并加以辨别。 达也以普通魔法的天分为代价,得到特别高超的知觉能力,能够在情报体次元辨别各种不同的个别情报体。 「二楼特别阅览室有四人,楼梯口有两人,楼梯上方尽头也有两人……这样。」 「好厉害,只要有达也同学,埋伏就毫无意义了。 实战时我绝对不想与你为敌。」 「对方在特别阅览室做什么?」 「以入侵者来说,他们也太安分了。恐怕是想窃取魔法大学私藏的机密文献。特别闻览室有权限连结普通人禁止阅览的非公开文献。」 达也响应深雪询问的这番推测,使得艾莉卡露出失望的表情。 「艾莉卡,你怎么露出一副期待落空的表情?」 听到深雪如此询问,艾莉卡就像是抓准这个大好机会,以夸张的动作耸了耸肩。 「因为啊~高中生的造反风波,明明应该像是『失控的青春』令人兴奋难耐,揭开直相却发现只是稀松平凡的谍报活动……是不是会令人有种『把梦想还来』的感觉?」 「别问我这种问题。还有,你这种梦想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你还是回答了嘛。」 达也一时无法反驳,此时深雪连忙打圆场。 「别计较这件事,得赶快去特别阅览室。 伏兵由我来应付吧?」 「不,这工作我要接收~」 艾莉卡像是唱歌般抢下这个角色,不等回应就冲了出去。 无声无息,宛如滑行进逼到楼梯口。 握柄内藏cad的伸缩警棍已经伸展完成。 本来应该是伏兵的敌方却遭受奇袭。 艾莉卡挥下警棍命中敌人,在下一瞬间翻身回击。 她眨眼之间就打倒两名敌人。 这是洗炼至极的近身战技,与雷欧粗犷的战斗方式成为对比。 伙伴倒地的声音,使得楼上的伏兵总算发现艾莉卡了。 一人冲下楼,另一人在后方展开启动式。 然而,启动式随着想子的闪耀而粉碎。 魔法被取消,使得魔法师愣在原地。 他的身体呈现不自然的僵硬状态,在下一瞬间失去平衡摔下楼梯。 「啊……」 「别在意。」 妹妹发出可爱的声一首,达也则是将手枪造型的cad收回枪套,并且出声安抚。 以双脚站立的人类,在站着的时候,总是潜意识随时调整着重心。 身体动作忽然减速=被迫停止的人,没办法继续站稳。 到这里为止都在深雪的预料之中,但深雪没想到对方会摔下楼梯吧。 总之颈骨似乎没断,而且既然参与这种暴行,应该已经做好脑震荡或是断两三根肋骨的准备了。达也所说的「别在意」是这个意思。 至于另一名伏兵,握着一把与其说是小刀,更适合以脇差来形容的真刀砍向艾莉卡。 达也对他的长相有印象。 是在剑道社的示范赛担任纱耶香对手的男学生。他想以蛮力压制艾莉卡的右手,戴着红蓝线条外框的白色护腕。看来剑道社已经率先被污染了。 「啧。 达也同学…应付学生…就一定要…手下留情…是吧?」 在武器互抵较劲的场面里,艾莉卡发问的声音有些颤抖。 体格造成的臂力差距,在胶着状况会造成诸多影响。 「不需要刻意手下留情。」 达也如此说着踏出脚步。 「不用帮忙!」 艾莉卡出声制止。 「应付这种程度的对手,用不着发挥真本事!」 她猛然加强压力,在下一瞬间卸除力道。 与踉跄的对手互换位置之后,艾莉卡催促两人先走。 「这里交给我。」 「明白了。」 男学生侧身提防遭受夹击。 然而达也与深雪,已经没把这名学生放在眼里了。 达也使劲踩向地面。 深雪轻盈蹬向地面。 达也的身体弹跳到墙面。 深雪的身体飞舞到空中。 两人一鼓作气抵达楼上。 「咻~」 艾莉卡模仿口哨发出一首效,同盟学生则是看得出神。司波兄妹留下他们两人,前往尽头的特别阅览室。 ◇ ◇ ◇ 纱耶香以复杂的心情,凝视着正在眼前进行的作业。 机密文献记载这个国家魔法研究相关的最先进文献资料,校内只有这台终端装置能够链接。她的同志——「nche」的成员正在入侵系统。 男子组主将司是在半年多之前,引介他们与纱耶香认识。不知为何,司并不是带纱耶香到他所属的egalite,而是nche。 纱耶香原本不打算让这个活动扩展到校外,至少不打算做出触法的举动。之所以愿意和这些人见面,是受到司的照顾而给他一个面子。司的哥哥是nche日本分部代表,这个人教导了纱耶香很多事情。即使现在的纱耶香重新体认到,魔法技能造成的差别待遇并不是只在校内就能解决的问题,纱耶香的关注焦点依然只限于校内二科生的差别待遇。 其实纱耶香比较想参加讨论会。不只是这么想,她也有开口表达意愿,然而司说她比较适任这边的工作,纱耶香也拒绝不了,于是便被说服。 纱耶香心想,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擅自拿走钥匙,成为黑客的同伙……这些就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思绪朝着被禁止的方向延伸。感觉到这一点的纱耶香,连忙将意识移回眼前的任务。 然而己方目标明明是废除魔法造成的差别待遇,为何会需要魔法研究的最先进数据? 司的哥哥曾经说过,将魔法学的研究成果公诸于世,是废除差别待遇的第一步。 (可是,向不会使用魔法的人公开魔法理论,我不认为有什么意义……) 在心中反复许多次的疑问,再度浮现在脑海。 魔法相关的学问,对于不会使用魔法的人毫无帮助。 就某种意义来说属于现实主义的魔法理论,没有宗教上的唯心性质。 若有人想要得到最先进魔法研究成果,那不就是企图利用魔法的人吗……? (不对,肯定有一些能让不会使用魔法的人们受益的研究成果被隐匿了……) 这是为了说服自己而编造的理由,引导自己如此认定的答案。 然而即使不断在内心反复,自己也没办法真正接受这种说法。 「……好,破解了。」 场中出现小小的骚动。 旁人连忙准备固态储存装置。 同志们感觉他们的表情确实闪过一抹「欲望」,使得 纱耶香别过头去。 看向门口。 所以,她是最早察觉的人。 「门被……!」 她的尖叫,使得其他成员同时转过身来。 四方形的门,在他们的注视之下往室内倒下。 「怎么可能!」 如果对照事实,他们惊愕的呼声算是颇为保守。 在物理层面坚固的物体,个别情报体的可变性也不大。 能够承受反战车火箭炮直接轰炸的复合装甲门板,要以魔法破坏并非不可能。 然而无论是使用加重、振动或融解的方式破门,都必须重复好几次相同的工序,构筑大规模的魔法式才行。 不可能像是这样,无声无息瞬间破坏。 超乎常理的光景,冻结了众人的意识与动作,此时他们手中的储存装置粉碎了。 紧接着,用来入侵系统的行动终端装置,宛如依照制造程序高速倒转一样分解了。 连接的装置忽然终止讯号,使得阅览用的终端装置进入锁定状态。 「可以称呼你们是产业间谍吧? 你们的企图就此瓦解了。」 纱耶香熟悉的一个人影,右手握着闪耀银光的手枪造型特化型cad,以十分平淡的语气宣告了终结。 人影后方有另一个娇小的人影,手持行动终端装置造型的cad优雅待命。 他们兄妹脸上丝毫没有激动的神色,令在场人们差点忘记自己正在从事犯罪行为。 「司波学弟……」 如此细语的纱耶香身旁,举起了一只右手。 不是投降的手势,是一名同伙男性以真枪瞄准前方的学弟。 这名男性不是第一高中的学生。 甚至不是学生。 是司的哥哥——领导者指名参加本次任务的人。 由领导者直接指名的同伙,明确展露杀人的意图。 纱耶香发出无声的尖叫。 想制止却发不出声音,做不出动作。 自己是这群杀人犯的同伙这样的认知令她惊惧畏缩。 然而,能够轻易夺走人命的子弹没能发射。 痛到发不出声音的剧痛,使得这名男性倒地挣扎。 他的右手就这么握着手枪,不对,是手枪黏在他的手上。 男性的右手肿胀发紫。 「停止愚蠢的行径。别以为我会放过任何对哥哥不利的恶意。」 语气平静庄重……充满威严。 级数差太多了。 令人体认到,再怎么做都无能为敌。 光是听见这个声音,似乎连反抗意志都会冻结。 吓得不敢动弹的纱耶香,接着听到的是达也残酷的话语。 「壬生学姐,这就是现实。」 「啊……?」 「所有人同样受到厚待的平等世界不可能存在。无视于天分与专长的平等世界,是所有人同样受到冷遇的世界。 其实壬生学姐也早就明白了吧? 没有人能赋予这种平等,这种玩意儿只存在于用来欺骗并利用他人的甜美谎言。」 纱耶香失焦的双眼回神了。 学弟从正面注视她的冰冷双眼,隐约透露出某种情感。 「他们提供壬生学姐这种悦耳的理念,实际上却是要利用学姐,以窃取魔法大学的非公开技术。这就是现实。」 这种情感是怜悯?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感受到这一点的瞬间,纱耶香内心某种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情绪爆发了。 「想要废除差别待遇,这样错了吗? 想要追求平等,这样错了吗? 差别待遇确实存在吧! 这不是我的错觉。 我确实受到鄙视。 受到讥讽视线的洗礼。 听到周围瞧不起我的声音! 我想要消除这一切,这样错了吗? 你也一样吧? 你肯定总是被拿来和旁边的成材妹妹做比较。 而且一直以来肯定受到不合理的侮辱! 肯定曾经被所有人瞧不起!」 纱耶香的吶喊,确实是出自内心的悲叹。 是来自心底的哀号。 然而这样的吶喊没能传入达也的内心,无法引起共鸣。因为对于达也来说,这单纯只是当成「这么回事」并接受的事实罢了。 因此达也就只是接收着她这番吶喊的「意义」,接收着她正在吶喊的「现象」。 只是认知到眼前有一名放声悲叹的少女。 纱耶香在达也眼中看到的怜悯神色,只是她自我怜悯产生的错觉。 纱耶香的吶喊没有传入目标对象的少年内心——而是传入旁边少女的内心。 「我不会鄙视哥哥。」 深雪静静说着。 然而她的声音,蕴藏着阻止纱耶香继续悲叹的情绪——也就是愤怒。 「即使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类都中伤、诽谤、鄙视哥哥,我献给哥哥的敬爱之情也绝对不会有任何改变。」 「……你……」 纱耶香哑口无言。 深雪过于鲜明强烈的这番誓言,使得纱耶香不只是话语,连思绪与情感都断绝了。 「我的敬爱并不是来自魔法实力。 以世间认定的魔法实力来说,我至少比哥哥高明好几个层次。 不过我对哥哥的这份心意,完全不可能会因为这种东西受到任何影响。 这种东西,丝毫无法撼动我对哥哥的心意。 因为我知道,这种东西只不过是哥哥不足为提的一小部分。」 「…………」 「所有人都侮辱哥哥? 这种说法才是无可原谅的侮辱。 侮辱哥哥的无知之徒确实存在。 然而认同哥哥杰出能力的人,与这种泛泛之辈一样多。不对,是更多。 壬生学姐,你是一位可怜人。」 「你说什么?」 只有音量很大声。 然而话语之中没有力道,毫无想法与情感可言。 「没有人愿意认同你吗? 衡量你价值的方法就只有魔法吗? 不,肯定不是这样。 至少我知道有一个人,并不是以这种方法衡量你。 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 「哥哥已经认同你了。 认同你的剑技造诣,以及你的容貌。」 「……这只是表面上的东西。」 「确实如你所说,这是表面上的东西。 不过这也确实是学姐的一部分,是学姐的魅力,是学姐本人吧?」 「…………」 「只看得到表面是理所当然的。 在咖啡厅两次,在广播室前面一次,哥哥这次只是第四次与你当面交谈。 你想对一个只见过四次面的人要求多少?」 「这……」 「到最后,最歧视你的人正是你自己。 最鄙视你是劣等生,鄙视你是『杂草』的人,正是你自己。」 无法反驳。 甚至没有想要反驳的念头。 这番指摘,使得纱耶香受到足以令思绪空白的打击。 人们在放弃思考的畤候,会放弃自己的意志。 抛弃意志的空壳,被恶魔的细语悄然入侵。 不,在这个场合,应该是傀儡师的细语。 「壬生,用 戒指!」 直到前一刻,一名男性一直丢脸地躲在十六岁少女的身后。 这名男性忽然如此大喊。 他随着宛如哀号的这声吶喊,举手朝着地面往下挥。 小小的点火声,白色的烟雾。 同一时间,刺耳的无声噪音传遍全场。 是想子噪声。 阻碍魔法发动,「演算干扰」的波动。 烟雾里传出三个脚步声。 达也刺出两次手。 是在烟雾之中施展掌打。 浓烟使得他双眼紧闭。 响起两声命中骨肉的沉重声响,以及两声物体落地的声响。 「深雪,住手。」 他在这段空档下达指示。 深雪立刻取消正在架构的魔法式,改成另一种。 风成为涡流,逐渐吸收白烟。 压缩到乒乓球大小的烟,被封锁在半空中出现的干冰里,然后掉到地面。 恢复为清晰光景的室内,共有三名男性倒地。 一名男性被冻伤的剧痛刺激得翻滚挣扎。 两名男性脸部瘀青昏迷不醒。 「哥哥,不用逮捕壬生学姐吗?」 深雪诧异询问。 并不是怀疑达也别有居心。 深雪会对达也与其他异性的交情表达猜忌之意,只是兄妹之间平凡的互动。 达也不会在这方面加入私情,深雪非常清楚这一点。 「我并不是在怀疑你的实力,但在视线不良的状况下,有可能会发生意外状况。 你不需要背负风险,艾莉卡会帮忙抓住壬生学姐。」 如果选择最短路线前往门口的话,肯定会和留在一楼的艾莉卡碰个正着。而且依照纱耶香的模样,她应该没有精神上的余力选择绕路逃离。 「但我认为艾莉卡没理由热心到这种程度……」 「前提是对方并非壬生学姐。」 执着于特定对手的这种心情,深雪不太能理解。 因为对她来说,战斗是必须回避的行为,如果无法回避就必须取胜。 无论对手是谁都一样。 无论对手是何方神圣,总之就只是敌人,其他要素完全无关紧要。 不过依照习得的知识,她知道某些人会对于交战对手有所执着。 「这样啊,既然交给艾莉卡,应该就没问题了。」 所以深雪决定将纱耶香交给艾莉卡处理,协助哥哥绑住这些恐怖分子暨窃盗犯。 ◇ ◇ ◇ 纱耶香几乎是以反射动作在行动。 晶阳石戒指是组织借给她,用来逃走的王牌。 她是接受「魔法使用者」教育的学生,也知道「演算干扰」的性质与极限。 不,由于有实际使用的经验,所以她在这方面的知识,比普通魔法师还要详细。 这枚戒指没有打倒魔法师的能力。 只能妨碍魔法发动的「演算干扰」,唯一的用途是回避魔法攻击。 光是如此,赢不了那名一年级学生。 当时的他,展现出某种前所未见的犀利招式。 那名一年级学生的武技,深深烙印在她的眼底。 领导者出借这枚戒指时,曾经反复叮咛。 这枚戒指要用在逃走的时候。 烙印在眼底的光景,以及刻画在耳中的话语,如今操纵着她的四肢。 后方传来物体落地的声音。 没有人跟着她一起逃出来。 她知道同伴被打倒了。 然而思绪麻痹的她,脑中甚至没有「回去救他们」这个选项。 就只是依照计划失败时的教战守则,受到「返回组织位于校外的中途基地」这种强迫观念的指使,跑过走廊沿着楼梯冲下楼。 她在此时停下脚步。 「学姐,初次见面~」 有一名女学生——既然称呼纱耶香「学姐」,应该是一年级吧!双手放在身后,笑咪咪挡住她的去路。 「……你是谁?」 纱耶香的声音将戒心表露无遗。 然而,一年级学生的开朗表情没有变化。 「我是一年e班的千叶艾莉卡。 为求谨慎我想要和您确认一下,您就是前年剑道大赛国中女子组全国亚军的壬生纱耶香学姐没错吧?」 一股不明的冲击袭击纱耶香。 意识深处,自己看不见的内心某处,传来一阵宛如竹剑劈打的痛楚。 「……是又怎么样?」 纱耶香隐藏这股冲击与痛楚,如此回问。 「不不不,没怎么样啊。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艾莉卡依然将双手放在身后。 然而,毫无破绽。 她纤细的身体要封锁走廊是无稽之谈,纱耶香却找不到能够钻过去的「缝隙」。 而且……她藏在身后的双手,是空的吗? 没有拿任何东西吗? 「……我有急事,能让我过去吗?」 后方没有追兵的气息。 然而如果是那名学弟,要隐藏气息接近或许是轻而易举。 纱耶香压抑着焦急的情绪,尽可能使用温和的语气。 ——不过她早就知道,能够直接离开这里的机率趋近于零。 「学姐要去哪里?」 「与你无关吧?」 「意思是……您不打算回答?」 「没错。」 「看来交涉决裂了。」 艾莉卡以开怀的语气如此宣告。 虽然这种说法乱七八糟,不过纱耶香也早就明白,对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放她走。 纱耶香迅速看向两侧。 很不巧,她身上没有武器。 虽然带着cad,但若要使用魔法,自己拥有的唯一优势「演算干扰」将会无法使用。 地上的银灰色短棍映入视线一角。 是她同伴带来的电击棒。 长度不太够,但是可以当成惯用武器的替代品。 纱耶香注意着不被对方察觉,缓缓压低重心。 将身体的力量集中在双脚。 猛然纵身一跃。 她一个翻身捡起短棍,立刻朝着挡路的女学生摆出架式。 艾莉卡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这一幕。 「其实用不着这么慌张,我会给学姐拿武器的时间……」 纱耶香的脸蛋一下子涨红。 称不上独角戏,只算是出洋相。为了隐瞒这股尴尬与害羞,她瞪着艾莉卡放声大喊。 「让路!不然给你好看!」 「这样就构成正当防卫的理由吧? 但我也不打算用这种借口就是了。」 艾莉卡以扫兴的声音轻声说完之后,把藏在身后的双手移到前面。 右手是伸缩警棍,左手是货真价实的胁差。 接着,艾莉卡将左手的武器扔在一旁。 「那么学姐,来较量一下吧。」 艾莉卡说完将右手举到前方。 纱耶香也摆出架式,将武器移到正面,左手放在右手上。 纱耶香是双手中段架式,艾莉卡则是单手侧身的架式。 起招非常唐突。 没有预先以剑尖互击示意,也没有勇猛吆喝。 在看到艾莉卡有所动作的瞬间,她的警棍已经进逼到纱耶香的颈子。 纱耶香连忙举起武器,将警棍往上方架开。 深植于体内的反射性防御动作, 使得纱耶香好不容易挡下攻击——原以为如此,不过在下一瞬间,对方已经绕到纱耶香的身后了。 纱耶香立刻转身,只凭直觉将电击棍直握。 几乎会被震飞的这股冲击,纱耶香紧握武器撑了下来,并且试图按住警棍成为互比力气的场面,然而对方的身体已经瞬间离开攻击间距了。 「自我加速术式……?」 纱耶香轻声说着。 艾莉卡没有回应。 「……和渡边学姐一样?」 然而她接下来这句话,使得艾莉卡停下脚步。 这只是一瞬间的停滞,却是足以创造转机的空档。 艾莉卡正要再度踏出脚步时,被充斥于走廊的刺耳噪音阻止。 听不见的想子噪声。 纱耶香朝着蹙眉的艾莉卡转守为攻。 毫无喘息余地的连续攻击。 面、面、小手、胴、斜砍、上劈、面、逆斜砍…… 从剑招就可窥见,不只是属于运动项目的剑道,纱耶香也有古流派剑法的好底子。 攻势,侵掠如火。 正如「风林火山」这句名言所述,宛如烈火的攻击。 想子噪声不知何时消失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演算干扰」是将想子输入晶阳石发动的技能。 要是停止输入想子,就会停止释放噪声。 充斥于室内的噪声,也终将衰退消灭。 现在的纱耶香全神贯注施展剑招,不可能有余力维持「演算千扰」。 现在是随时都能发动魔法的状态,而且不论纱耶香的攻击再怎么犀利又猛烈,也比不上身体搭配魔法产生的速度。 即使如此,艾莉卡还是没有使用魔法的意思。 因为没有余力建构魔法式? 艾莉卡是曾经在编译实技陷入苦战的二科生。 但艾莉卡的cad是有速度优势的特化型,她也惯于使用这种特殊形状的cad。 而且警棍上的刻印术式,即使受到「演算干扰」的影响,也能稳定接受想子供给。 只要艾莉卡架开对方拉出距离,应足以发动她的拿手魔法。 而且她看起来,不像是陷入困境无法架开对方。 与「宛如烈火」这样的称赞不同,纱耶香的攻击可说是毫无章法。 艾莉卡以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防御或架开对方的每一招。 她的眼神没有焦虑。 呼吸也没有紊乱。 气息率先紊乱的人,是看起来进攻到疲累的纱耶香。 局势瞬间改变。 攻守互换。 艾莉卡以毫厘之差闪避这记上劈,在纱耶香的短棍静止时,以警棍使劲横砍。 瞄准根部的这一记,使得构造比木刀或棍棒脆弱的电击棒应声折断。 「…………」 纱耶香毫不畏惧地瞪着进逼到眼前的警棍。 她的双眼蕴含坚定的斗志。 「捡吧。」 艾莉卡没有移动手中的武器就如此宣告。 「…………」 听不懂话中含意的纱耶香没有回应。 「捡起旁边地上的胁差,展现你的全力吧。 那个女人的幻影束缚着你,我会帮你粉碎这个幻影。」 纱耶香无视于眼前的警棍蹲下去。 捡起艾莉卡扔在地上的胁差之后,再度摆出架式。 此时她想到某件事而解除架式,将左手放在右手。 右手中指的黄铜色戒指散发着光泽。 她取下这枚戒指扔到地上。 「我不要靠这种东西。 我要以自己的力量战胜这一招。」﹒ 纱耶香脱下制服上衣。 第一高中的女学生制服,是无袖连身裙搭配西装式上衣。 如今纱耶香从肩膀到手指裸露在外,整条手臂完全不受拘束。 纱耶香反转刀刃。 以刀背出招,是无视于刀身构造的攻击方式,只会增加断刀的风险。 即使要背负这种风险,也不愿意因为害怕误杀对手,使得剑招的犀利程度打折扣。纱耶香摆出这样的架式。 「我明白。」 两人各自摆出架式对峙。 「你的招式与渡边学姐师出同门。」 「我的招式与那个女人相比,别有一番风味。」 彼此只各说了一句话。 接下来,沉默笼罩全场。 沉默转变为紧张,紧张让位给紧迫。 紧迫气氛达到最高潮的瞬间,艾莉卡消失了。 剎那的交错。 响起尖锐的金属声响。 难以用肉眼辨识,艾莉卡以魔法加速的这一招,纱耶香确实挡下了。 挡下了这招独门奥义。 胁差从纱耶香的手中滑落。 紧接着,纱耶香按住右手跪了下去。 「抱歉,学姐。 可能骨折了。」 「……有裂开。 没关系,这就代表你没办法放水。」 「嗯。 学姐,你可以引以为傲。 因为你刚才让千叶家的女儿使出真本事了。」 「原来如此……你是那个千叶家的人。」 「正如学姐的推论。 顺带一提,渡边摩利是我家的门生。 那个女人是目录,我是印可(注:日本武术段位名称,各流派不尽相同,由低而高有「切纸」「目录」「印可」「免许」「皆传」等)。 如果只比剑术实力,我在她之上。」 这番话使得纱耶香浅浅一笑。 这是一张飘渺却纯真的笑容。 「这样啊…… 嗳,虽然这个请求很任性,不过可以帮我叫担架过来吗? 总觉得…意识开始…模糊……」 纱耶香就这么无力倒下。 艾莉卡小心翼翼抱起她的身体。 并且在昏迷不醒的纱耶香耳际悄悄细语。 「学姐,请放心。 有个温柔的学弟会送学姐就医。 ◇ ◇ ◇ 「所以,你要我送壬生学姐去保健室?」 对于达也这个理所当然的疑问,艾莉卡毫无愧疚之意点了点头。 「放心,没有很重。」 「不,并不是这个问题。」 「能用光明正大的理由抱起可爱的女生,这时候应该开心才对。」 「我没兴趣为了这种事开心……不,也不是这个问题。」 「……我一直隐约在想,达也同学难道对女性没兴趣? 难道你是那种性向?」 「你说的『那种性向』是哪种性向?」 「同性恋。」 「怎么可能! 我说啊,问题不在这里,明明只要找担架过来就好,为什么非得要我用抱的?」 深雪就只是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达也对抗着逐渐累积的徒劳感,试着让艾莉卡理解世间常识——不过事到如今,他已经处于半放弃的心态了。 「当然是因为这么做的话,壬生学姐一定也会很开心啰!」 达也不由得哑口无言。 不讲理到这种程度,要以道理说服她很困难。 也可以说束手无策了。 「哥哥,其实无妨吧? 即使不是分秒必争的重伤,能够早点治疗依然再好也不过。 我认为哥哥抱学姐送医是最快的方 法。 总之,继续僵持下去也没完没了吧? 因为对方是艾莉卡。」 「等一下,深雪,这是什么意思?」 「唉,你说得没错,不得已了。」 「等一下,达也同学,你怎么也顺水推舟攻击我? 二对一太卑鄙了吧!」 「哎呀,我自认是站在艾莉卡这边耶。」 「骗人! 绝~对是骗人的!」 艾莉卡哇哇大喊,深雪若无其事当作耳边风。达也将她们这段会心一笑(?)的互动当成背景音乐,轻轻抱起纱耶香。 没有因为力道过强导致身体晃动。 动作非常流畅,看不出他是朝哪里施力。 「嗯,达也同学果然好厉害。」 艾莉卡频频点头,不知为何一副很佩服的模样。但要是继续应付她的话,大概又会浪费不少时间,所以达也直接踏出脚步。 昏迷不醒的纱耶香,看起来宛如在安稳熟睡。 ◇ ◇ ◇ 剑道社男子组主将司,以行动终端装置的监视功能得知潜入图书馆的部队遭到逮捕,认为如今非得向担任nche日本分部领导者的哥哥请求指示才行,而且十万火急。 虽说是哥哥,不过其实两人是家长再婚之后成为一家人的义兄弟,但是司如今信任他的程度更胜于亲生父母。记得在家长当初再婚的时候完全不想和他打交道,却不知何时回过神来就变成此等交情了。 「是何时开始」的这个念头出现在意识表层后,立刻在噪声之中消失。察觉到自己在一瞬间恍神(这里的瞬间是当事人的感受),司摇头提醒自己没有闲工夫发呆。在校区使用无线通信太危险了。虽然没有遭到窃听,而且只要是进行普通的通讯就完全不用在意,但现在处于紧急状态,最好要认定目前的对外通讯,包含有线与无线都受到校方的监控。 司不认为离开学校是一件难事。现在是紧急状况,却不是战争或是内战状态。校外也没有进行枪战。即使会严格管制校外人士进入,也不会阻止学生放学离校。 虽然司如此判断,不过很遗憾,状况违背了他的预料。 「这不是剑道社的司吗?你要回去了?」 想避免他人起疑的司,在光明正大要走出正门时,有人从后方叫住他。 虽然称不上朋友,却是熟悉的声音。 转身看去,眼前站着一名同样是三年级的学生。他身高不高,但体格壮硕,上半身颇为厚实(当然不是赘肉,是肌肉),很适合以魁梧来形容。手臂戴着风纪委员的臂章。 「辰巳……没有啦,以这种骚动来看,今天的社团活动已经只能中止了吧?所以我想赶快回家回避。」 贸然展现慌张的神情,是最要不得的事。司如此告诫自己,努力以平静的声音响应。 「这样啊,嗯,说得也是。今天各社团应该没得进行活动了。」 「嗯,就是这么回事。那我走了。」 司正要说出最后的「再见」雨个字,却没能把话讲完。 「喔,且慢,在那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 心脏激烈跳动。 「问我?」 司好不容易掩饰慌张情绪,努力装出诧异的表情。 「对,就是问你,司。」 辰巳的声音煽动着司的不安情绪,司觉得他的语气就像是已经知悉一切。 「我家的委员长,有个令人不予置评的专长。」 他毫无脉络可循——似乎如此——忽然提这个话题,但是司丝毫无法降低戒心。 「委员长可以操作气流混合复数香料,不必使用非法药物就能调合自白剂。」 司好不容易抑制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哀号声。 然而,这是无谓的努力。 「司,用不着勉强装得若无其事。你应该已经明白了吧? 已经证据确凿了。唆使那些家伙的主谋就是你。」 司默默转过身去。 虽然自己是不擅长魔法技能的二科生,但司对于剑道的锻炼成果以及高速移动的魔法很有自信。辰巳看似笨重,其实是三年级之中屈指可数的速度型战士。但如果是长程奔跑,司相信自己拥有优势。 司如此心想,但他仅仅才踏出一步,计划就瓦解了。 「司学长!请您乖乖和我们走一趟!」 气势充足到烦人的声音挡住他的去路。正确来说是发出声音的人挡住去路。 「泽木……你们两人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司宛如呻吟如此说着。事发地点是图书馆门口,实力在风纪委员之中首屈一指的这对搭档,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司会这么想并非不可思议。 「没发现吗?我们找了拥有远距透视系技能的人帮忙,今天一整天都在看着你。 你完全没有露出马脚,我们还以为扑了个空,却在你想逃走的时候逮到机会了。」 司聆听辰巳愉快述说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下定决心强行突破。 要突破就得从泽木这边。以司所处的现状,回到校舍是自杀行为。 但泽木虽然还是二年级,却是本校在「中式魔法武术」这种魔法近战格斗术的第一把交椅。 手无寸铁的司毫无胜算——正面交锋的话是如此。 司抽掉右手的读腕。 护腕底下是又细又薄的黄铜色手镯。是晶阳石手镯。 他发动了「演算干扰」。 在这种地方散发干扰波,就等于大声宣布自己是那群人的同伙。司明白这一点,但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的状况。必须想办法克服这个困境,与哥哥取得联系——近乎强迫观念的这种想法,支配着司的行动。 司朝着蹙眉的泽木突击。「中式魔法武术」终究是以魔法辅助身体发挥强大战力的魔法技术,在无法使用魔法的状况,即使是赤手空拳,自已不以魔法辅助为前提的「剑道家」招式应该会嬴。如此相信的司朝着泽木出招。 他的手刀被泽木轻易架开。 侧腹遭受猛烈的打击。泽木的手肘打入司的腹部。 「司,你误会了。」 辰巳俯视着倒落在地面的司,以同情的语气轻声说着。 「泽木就算不使用魔法,也不是等闲之辈,很多家伙的观念都是错的。到头来,不使用魔法就没啥本事的家伙,如果再加上魔法这种额外的玩意儿,想随心所欲行动都是难事。」 痛得呻吟的司根本无法响应。泽木默默把司绑了起来。 ◇ ◇ ◇ 保健室里,众人正准备聆听纱耶香的供述。 由于还得治疗右手伤势,校医原本加以限制,避免当事人情绪过于激动,但如今纱耶香自己希望说出一切。 真由美、摩利、克人,学生三巨头齐聚一堂聆听供述。推定是主谋的司甲遭到逮捕,表面上的混乱已经全部镇压,但详细情形依然几乎不得而知。来自校外的入侵者,已经由教职员拘留准备扭送警局。虽然三人分别是学生会长、社团联盟总长与风纪委员长,然而只要是处于学生立场就不能干涉。另一方面,司现在还不是能够讯问的状态,所以纱耶香是现状唯一能打听本次事件详情的情报来源。考虑到这一点,真由美他们三人会齐聚于此,并不值得诧异。 话题从纱耶香被拉拢为他们的同伴开始说起。 去年,纱耶香刚入学,司就立刻前来打交道;当时的剑道社,已经有不少人赞同司的理念;不只是剑道社,还虚设学生们自主练习魔法的小团体进行思想改造。这些人在第一高中内部,投注超乎想象的时间打下 稳固的基础,这样的事实令真由美等人惊讶以对。 听完纱耶香这番话,受到最大打击的应该是摩利。不过相较于真由美与克人,她受到的打击来自另一个原因。 「抱歉,我心里没有底……」 摩利露出讶异的表情,艾莉卡朝她投以带刺的视线。 然而摩利没有余力注意这样的视线。 「壬生,这是真的?」 摩利以透露狼狈情绪的声音如此询问,纱耶香低下头去,时间不到一秒。 再度抬起头的纱耶香,以释怀的表情点了点头,并且同样以释怀的语气回答。 「现在回想起来,我国中时代被称为『剑道小町』之后,就开始得意忘形。 所以在入学当初,我在剑术社的招生示范赛,见识到渡边学姐高超的魔法剑技,主动出面向学姐讨教却被冷漠回绝时,我受到很大的打击…… 学姐不肯接受我的请求,肯定因为我是二科生,我想到这件事就好难过……」 「慢着……等一下。 你提到去年的招生周,应该是我教训剑术社不准太乱来的那个时候吧? 我记得当时的事情。 也没有忘记你曾经想找我讨教。 但我并没有冷漠回绝你啊。」 「造成伤害的人不明白受伤的人有多痛,这种事很常见。」 摩利正经露出纳闷的表情,艾莉卡则是以酸溜溜的语气如此责难。 「艾莉卡,暂时别说话。」 不过达也开口制止了。 「怎么回事?达也同学站在渡边学姐那边?」 「先静静听她说吧,有什么责备或评论都等听完再说。」 当面受到这样的斥责,艾莉卡虽然表情有些不满,却还是闭嘴了。 经过短暂的沉默,纱耶香颇为难过地开口反驳。 「当时学姐说,我不够格当对手,这样只是浪费时间,要我选择适合自己的对手…… 刚升上高中,就被崇拜的学姐这么说……」 「慢着……不对,慢着。 壬生,这是误会。」 「啊?」 「记得我当时是这样说的。 ——不好意思,以我的质力无法担任你的对手,只会浪费你的时间。不要找我,你还是寻找其他配得上你实力的对象练习——这样。 不是吗?」 「咦,那个……这么说来……」 「何况,我不可能对你说出『你不够格当对手』这种话。 因为你当时的剑道造诣,就已经在我之上了。」 纱耶香两眼发愣凝视着摩利,真由美代替她提出询问。 「摩利,等一下。 所以你是因为壬生学妹比你强,才婉拒陪她切磋?」 「正是如此。 如果加上魔法,我或许在她之上…… 不过我所学习的剑技,是以『剑与魔法并用』作为大前提,身体动作与武器的使用方式,都是为了让魔法发挥到极限。 壬生专精修习剑道,我不可能只以剑技胜过她。」 「那么原来是……我误会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溜进保健室,并且缓缓扩散开来。 「总觉得我好像笨蛋…… 一厢情愿,误会了学姐……贬低自己…… 出自误解的憎恨,害我白白浪费了一整年……」 沉默之中,只有纱耶香的呜咽持续响起。 「我觉得没有白费。」 打破沉默的人是达也。 「……司波学弟?」 纱耶香抬起头来。达也笔直注视她的双眼,以清晰易懂的口吻继续说着。 「艾莉卡看到学姐的身手时,曾经说过这番话。 相较于艾莉卡当年认识的壬生学姐——于国中大赛得到亚军的『剑道小町』,如今学姐的剑技强得判若两人。 经由怨恨与憎恨得到的实力,或许是一种可悲的实力没错。 然而这份实力,毋庸置疑是壬生学姐自我提升而成的剑道造诣。 没有因为憎恨而裹足不前,没有因为叹息而自甘堕落,学姐自我磨练更上层楼的这一年,我认为绝对没有白费。」 「…………」 「变强的契机有很多种。 自我努力的理由,应该是成千上万数不清吧。 在学姐否定这些努力、时间与成果时,才是真正白费了投注心血努力的这段岁月。」 「司波学弟……」 纱耶香仰望达也的双眼,泪如雨下。 然而这时候的她,脸上确实浮现着笑容。 「司波学弟,我只有一个请求。」 「请说。」 「可以稍微靠过来吗?」 「这样?」 「再一步。」 「嗯……」 气氛变了,场中散发出轻松的气息。 然而…… 「那么,拜托你了。」 这股气息,立刻转变成惊愕。 「就这样别动。」 因为纱耶香紧紧捏住达也的衣服,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鸣…呜呜……」 呜咽很快就变成痛哭。 纱耶香靠在达也胸前号啕大哭。 在众人露出惊慌表情转头相视的状况之中,达也默默地搂住她纤细的肩膀,深雪见状则是低下了头去。 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纱耶香,亲口证实幕后操控同盟的组织是nche。 「哥哥,正如先前的预料。」 「不过猜得太准了,没什么趣味可言。」 「委员长,现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么,问题在于……」 差点离题的讨论走向,被这句无趣的处事格言拉回来了。 「那些家伙目前躲在哪里。」 达也就像是早已定案般,说出今后的行动方针。 「……达也学弟,你难道想要和他们打一场?」 「这样的说法并不正确。不是和他们打一场,是去击溃他们。」 真由美战战兢兢如此询问,达也则是形容得更加激烈,毫不犹豫就如此回应。 「这样很危险!超过学生的分际了!」 率先反对的是摩利。 虽然仅限于校内,但她总是站在危机处理的最前线,所以就某种意义来说,她理所当然对于危险的事情特别敏感。 「我也反对。校外的事情应该交给警方处理。」 真由美也露出严肃的表情摇头。 「那要以强盗未遂的罪名,将壬生学姐送上民事法庭吗?」 然而达也的这番话,令她绷紧表情哑口无言。 「原来如此,警方介入并非好事。 就算这么说,也不能就这样置之不理。 这是为了避免类似的事件再度发生。 不过啊,司波……」 克人炯炯有神的目光,贯穿达也的双眼。 「对方是恐怖分子,一个不小心就攸关生死。 无论是我、七草或渡边,都不会要求本校学生冒着生命危险行事。」 「我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达也无视于这对目光流利回应。 「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藉助委员会与社团联盟的力量。」 「……你想一个人去?」 「我原本很想这么做,不过……」 「我要陪同。」 间不容发传来的妹妹声音,使得达也露出苦笑。 第十一章 在染成暗红色的世界之中—— 反射夕阳光芒疾驰的大型越野车—— 冲破工厂紧闭的门扉。 「雷欧,辛苦了。」 「……没什么,小事一桩。」 「你已经在累啰。」 时速破百行驶于颠簸路面的大型车辆即将撞门时,对整辆车施加硬化等魔法。忽然被要求使出这种高等魔法的雷欧,因为大幅消耗集中力而颇为疲累。 「司波,这是你拟定的作战,由你下达指示。」 达也点了点头,毫不退缩地接下克人交付的权责。 「雷欧,你负责确保退路。 艾莉卡负责协助雷欧,并且解决想逃走的家伙。」 「……不用抓起来吗?」 「没必要背负无谓的风险,以安全确实的方式解决掉。 总长请和桐原学长顺时针绕到后门。 我与深雪直接从正面闯入。」 「明白了。」 「好吧,逃出来的老鼠,我会砍得一只都不留。」 「达也,小心点啊。」 「深雪,不可以太勉强自己喔。」 受命留下来的雷欧与艾莉卡,也没有发出不平之鸣。 桐原握着已经出鞘的剑——不过没开锋——飞奔而去,克人悠然跟上。 达也与深雪,以彷佛就像是光顾gms(general merdise store/综合超市)的脚步,进入昏暗的工厂。 ◇ ◇ ◇ 遭遇敌人的时间出乎意料地早。 达也毫不在意是否有地方掩蔽就前进,因为对方也是在大厅楼层光明正大列队以待。 「欢迎光临,初次见面,司波达也! 旁边这位小公主,应该是令妹深雪吧?」 「你是nche的领导者?」 男性以夸张的动作张开双手摆出欢迎姿势,达也则是冷淡地如此询问。 对方年龄似乎是三十岁前后,意外年轻。 高瘦的体格加上无度数的无框眼镜,外型看起来像是学者或律师。 「喔喔,恕我失礼。 如你所说,我就是nche日本分部的领导者,司一。」 感受不到威严之类的气息。虽然可能是偏见,但达也对这名男性的印象,是常见的因虎头蛇尾而失败的智能型革命分子。 不过,他这种夸张又自我陶醉的言行举止深处,呈现出某种潻黑的深渊。隐约窥视得见的浓密狂人气息,非常适合他这种玩弄人心与人命的恐怖组织领导者。 「这样啊。」 达也即使认知到这股狂人气息,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无论是地狱、炼狱或是修罗界,对他来说只是司空见惯。达也没有重新询问对方与剑道社主将司甲的关系,就只是回一句话并且点了点头而已。 达也不是以话语,而是以态度表达自己的意图。他从肩挂枪套拔出银色的cad。 「嗯,那是cad吧,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把手枪过来。 不过你毫不藏身就来到这里也真有胆量。 即使是再怎么高明的魔法师,被子弹打中也会死吧?」 「我不是魔法师。」 即使暗示狙击的可能性,对方的反应却出乎意料。这点使得nche的领导者刻意装出了惊讶的神情。 「喔喔,对喔,你还是学生。 你的态度过于落落大方,害我差点忘了。」 「你这个人真多话。 也对,你的工作原本就是用话语煽风点火。」 「年纪轻轻讲话却这么不留情。 还年轻就老是讲得好像洞悉一切,这样不会太死板吗?照这个样子来看,你迟早会连气都喘不过来吧?」 夸张的语气与动作,宛如自我陶醉的话语。 然而达也不打算配合司一的滑稽戏码。 「我姑且发出投降劝告吧。 所有人扔下武器,双手举高放在头后。」 「哈哈哈哈哈,记得你是不擅长魔法的杂草吧? 喔,恕我失礼,这是歧视用语。 不过,你这份自信来自于哪里? 如果你认定魔法是至高无上的力量,那就大错特错了。」 放声大笑使得狂人气息更显浓厚的司一举起右手。 并排在两侧,合计超过二十人的nche成员,同时举枪瞄准。 不只是手枪,甚至有人使用冲锋枪或突击步枪。 「交涉必须基于对等的立场才能成立,所以我也给你一个机会。 司波达也,成为我们的同伴吧。 弟弟曾经告诉我,你无须晶阳石就能使用演算干扰,我对这种技术非常感兴趣。 本次的作战,我们也投注了很多的心力。光是将不懂世事的学生们教育到派得上用场,就用掉相当多的时间与成本。如今你将这一切化为乌有,实在是令人愤怒又无法原谅的事情。不过只要你成为我们的同伴,我就将这一切付诸流水吧。」 浮现冷笑的那张脸,将疯狂伪装成正常的那双眼,如果在场的不是达也,应该难免会感到恐惧。如果不是达也相伴,深雪肯定会起鸡皮疙瘩。 「你的目标果然是这个。 你利用壬生学姐接触我,派弟弟暗中袭击我,全部都是为了刺探那项类似『演算干扰』的技术,没错吧?」 「嗯,我欣赏聪明的孩子。 但你明知如此还大摇大摆来到这里,证明你终究是个孩子。 虽然这么说,孩子总是有着倔强的个性。 即使知道毫无胜算,应该也不会乖乖听话吧。」 「那你要怎么做?」 「我想想……那就这么做吧。」 接下来的行径,比起学者更像是魔术师。 他以充满表演性质的动作扔下无度数眼镜,拨起浏海正面注视达也。 「司波达也,成为我们的同伴吧!」 司一的双眼释放诡异的光芒。 达也脸上原本就所剩无几的表情完全消失,握着cad的右手也像是脱力般垂下。 「哈哈哈哈哈,你已经是我们的同伴了!」 司一不再隐藏胸中狂人气息的模样,虽然不会引发他人的敬畏或尊敬之意,但确实具备着某穜领袖风范。 「那么,首先就让你亲手解决陪你一路走来的妹妹吧! 能够死在最心爱的哥哥手中,妹妹应该也是如愿以偿吧!」 并非临阵磨枪,而是惯于下令的语气。 至今的他确实有很多人追随吧。 他露出扭曲的笑容,表情对于自己的权威深信不疑。 「……耍猴戏也适可而止吧,看的人都不好意思了。」 然而达也嘲讽的辱骂,使他的表情瞬间冻结。 「意识干涉型系统外魔法——邪眼。 表面上是这样归类,真相则是把具有催眠效果的光讯号,以超过人类知觉速度极限的频率闪烁,设定方向投射到对方视网膜,是光波振动系魔法。 只是从洗脑技术衍生而成,影像机器也能重现的普通催眠术。 由于不需要大规模的机械仪器,所以具备了能够出其不意的优点,但终究仅止于此。 记得这是新苏维埃联邦成立之前,白俄罗斯热中开发的技术。」 达也不是以魔法,而是以话语冻结敌人。 「壬生学姐的记忆,也是用这个伎俩篡改的?」 「哥哥,也就是说……?」 深雪将大大的双眼睁 得更大如此询问,达也则是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壬生学姐的记忆,与实际状况相差到不自然的程度。 她当时听错之后,情绪立刻受到打击,代表她确实曾受制于那种极端的念头。 然而一般来说,应该会随着时间而冷静下来。」 「……你这个卑鄙小人。」 深雪端正的嘴唇迸发出怒气。 或许是这股热气让对方解冻了。 「……你这小子,为什么……」 司一宛如呼吸困难发出呻吟,脸上已经没有那种疯狂的微笑了。疯狂气息散去之后,只剩下从未弄脏自己的手,只习惯命令他人,文弱智能型领导者的样貌。 「无趣的家伙。」 达也已经不想隐瞒侮蔑之意了。 「以拿下眼镜的右手引人目光,不去注意操作cad的左手。这种小伎俩对我无用。 只要看到启动式,我就知道你想发动什么魔法,也有能力应付。 你这种阳春魔法,删除部分启动式就绰绰有余。只要缺乏最重要的催眠模块记述,邪眼只不过是普通的光讯号。」 达也对于手法被破解的魔术师不感兴趣。 「怎么可能……居然做得到这种事……你这小子到底是……」 「话说回来,你怎么改用『你这小子』称呼我?自命不凡的态度露出马脚啰。」 司一至此总算察觉了。 这名少年刚才表情消失并且放松力气,是因为成功确认并破解了对手使用的魔法,确实埋葬对手的方程式已经成立。 司一面前的这名少年,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他当人看。 这名少年没有把这群人当人看。这群人的长相、名字、个性与意念,对于这名少年来说毫无意义。司一基于直觉理解到这一点。 对于这名少年来说,他们只是「敌方」,就只是「障碍物」。 而且在确立清除方法的现在,甚至连障碍物都不如。 「开…开枪!快开枪!」 已经没有余力重拾威严了。 也没有余力察觉同志们……不对,是部属们投过来的疑惑视线。 司一在生物的原始恐惧驱使之下,命令他们射杀对方。 然而—— 「这…这……」 「这是怎样? 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没能射出任何一颗子弹。 恐慌的气氛充斥整个楼层。 零碎分解的手枪、冲锋枪与突击步枪,散落在地面。 他们正要扣下扳机的瞬间,手上的武器恢复为零组件了。 在恐慌的气氛之中—— 司一没有安抚的意思—— 而是逃之夭夭。 完全不顾自己身后的同伴们。 「哥哥,请您去追吧。 这里由我来。」 「明白了。」 达也朝着深处的通道踏出脚步。 人墙自然分成两边。 他什么都没做,就抵达司一用来逃走的通道。 如果就这样让达也离去,留下来的nche成员们,应该就只是会被绳之以法。 然而有一名成员,持小刀从达也的身后袭击。 应该说,原本想要袭击。 「愚蠢的东西。」 平常总是令人着迷的甜美声音,如今带来绝望的审判。 「点到为止就好。 这些家伙不值得让你弄脏双手。」 「是,哥哥。」 兄妹如此交谈时,一具全身覆盖冰霜的雕像,在他们之间缓缓倾斜倒下。 ◇ ◇ ◇ 刚才企图加害她哥哥的人,只有一人。 这名愚昧之徒已经冻结。 然而对她而言,光是这样已经足够,但也还不足够。 足够的理由。 不足的结果。 面前只有一名纤瘦的少女,十几名男性却连一步都动不了。 冻结的双脚无法向前踏,也无法向后退。 心灵已经冻结——肉体也已经冻结。 放眼望去,地面覆盖着雪白冰霜。 只有少女周围一小圈的区域,与户外处于相同的季节。 雪白的雾卷起气旋。 雾来自寒气。 少女举起右手。 现在的她,宛如审判死者的冰雪女王降临世间。 「你们运气不好。」 语气与平常不同。 然而伴随着命令、制裁、权威的这种口吻,丝毫没有突兀的感觉。 「你们要是没有向哥哥出手,只会受到一点小小的教训。」 寒气缓缓爬升。 侵蚀渗入身体的最深处。 男性们的脸上满是恐慌与绝望的神色。 「我不像哥哥那么仁慈。」 雪白的冰雾上升到脖子的高度了。 「祈祷吧。祈祷自己至少还能捡回一条命。」 高达男性头顶的寒气猛然增强。 振动减速系广域魔法——「冰雾神域」。 雾里充斥着无声的临死惨叫。 ◇ ◇ ◇ 没有伏兵。 看来对方至少懂得集中战力——达也如此心想。 达也能够感应周遭的状况,埋伏对他毫无意义。 躲藏也毫无意义。 下一个房间里,有十一个恐怖分子的余党严阵以待。 有十把冲锋枪。 达也隔着墙壁按下cad的扳机。 物理的屏障不会成为魔法的阻碍。 达也能够自由使用的魔法就只有两种,这两种魔法其中之一的「分解」,改写了冲锋枪的个别情报体。 再度响起狼狈的声音。 达也之所以能够感应周遭状况,能够分析魔法式甚至是启动式,是基于这项魔法与另一项魔法的副产物。 认知结构、分解结构。 如果是物体,就改写物体的结构情报,分解为尚未组合的组件。 如果是情报体,就直接分解情报体本身的结构。 直接干涉结构情报——这是列入最高难度的一种魔法。 达也天生拥有这样的能力,所以无法正常使用其他魔法。 只能以模拟或虚构的方式使用。 因为他的魔法演算领域,被两项最高难度的魔法占据。 然而如今,他不需要各式各样的魔法。 绝对的唯一,这正是必胜的武器。 敌方手上已经没有枪了。 达也踏入最深处的房间时,迎接他的不是子弹,而是空虚的笑声与无声的噪音。 「怎么样,魔法师?真正的『演算干扰』滋味如何?」 宛如失控的笑声,已经没有那种吞噬意识的疯狂黑暗气息了。 司一的狂笑,只是虚张声势的产物。 陷入绝境的司一能够继续虚张声势,靠的是他右手腕散发黄铜光辉的晶阳石手镯。 另外十名男性的手指,也戴着相同色泽的戒指。 晶阳石是产地极为有限的军事物资。 古代阿兹特克帝国的部分区域、古代马雅诸国的部分区域、西藏中央区域、苏格兰高地的部分区域,以及伊朗高原的部分区域等地。 只有高海拔古代文明的繁荣地区,才会出产晶阳石。 简直像是只能在高地精制而成的人造物质。 看到对方准备大量晶阳石,达也径自细语。 「雇主是推动乌克 兰、白俄罗斯再次分离独立的派系,背后金主是大东亚联邦吗?」 感受得到对方的动摇。 达也打从心底觉得无趣。 他们即使三流也该有个限度。 老实说,达也不想继续周旋下去了。 「上! 不能使用魔法的魔法师,只是普通的小鬼!」 达也连挥拳应付都嫌麻烦,只是举起右手按下cad的扳机。 cad不是枪,不会射出子弹或是类似的东西,也没有射出雷射或带电粒子。现今的物理技术还无法将雷射炮与荷电粒子炮改良到这么小的体积。 即使如此,位于射线上的男性,却从大腿喷血而倒地。 大腿的喷血点,前后各一。 细小宛如针刺的洞,贯穿大腿重创神经节。 达也接连按下扳机。 对方接连从肩膀或腿部喷血倒地。 达也使用的魔法式,会将射线上构成肉体的皮肤、肌肉、神经、体液、骨骼等任何细胞物质,分解成为分子等级贯穿组织。 只修改物体或情报体的一小部分。 这也是在现代魔法列为高难度的技术,然而达也以能力极端受限为代价得到的魔法演算力,要进行这项技术易如反掌。 「为什么?」 这个人到底讲这句话几次了? 只要回溯记忆就能得到答案,但是刻意去数也很无聊。 「为什么你受到『演算干扰』还能使用魔法?」 「演算干扰」是制造想子噪声阻碍他人发动魔法的无系统魔法。经由晶阳石产生的噪声,会妨碍魔法式的作用。 达也分解噪声的结构,将噪声化为想子的涟漪。 「演算干扰」是挡在他人魔法式通道的障碍物,达也的魔法能够分解障碍物本身。 只不过是如此而已。 这个人会使用邪眼,所以应该也是魔法师,却连这种事都不晓得。 如今达也甚至懒得收拾他了,不想把力气花在这种人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 司一身后的墙壁被切开了。 微微闪耀的银光,来自钢铁高速振动造成的光线漫射。 是振动魔法——高频刃的剑身。 「咿——!」 司一跳离墙边,动作难看得像是软脚了。 来到他刚才所站的位置的人,是桐原武明。 看来似乎是反向从后门进入之后,正如字面所述,直线开路来到了这里。 「哟,是你解决这些家伙的吗?」 不可能有其他的答案。 达也还没表达肯定之意,桐原就反复点了点头。 「司波兄,你真有一套。 所以,这家伙是?」 桐原以鄙视的眼神,看向紧贴在墙边畏惧的男性。 「『那个』就是nche的领导人司一。」 「就是这家伙……?」 变化只在一瞬间。 桐原全身释放出连达也都动摇的怒气。 「欺骗壬生的! 就是这个家伙吗!」 「咿——!」 愤怒逼近的桐原,在靠近司一前,先受到了强大数倍的想子噪声袭击。司一大概是用尽狗急跳墙的力量了。 照理来说,桐原的高频刃肯定会失效。 正在发动的「演算干扰」就是如此强大。 然而…… 「壬生她——都是你害的!」 「呀啊啊啊啊啊啊!」 桐原没开锋的剑,将司一戴着黄铜色手镯的右手,从手肘的位置砍断。 克人从桐原开出的洞口现身。 他蹙眉片刻之后,操作左手的cad。 与深雪一样,行动终端装置造型的泛用型cad。 发动魔法的延迟时间,短到无法以感官察觉。 随着血肉烧焦的味道,出血停止了,惨叫声也停止了。 司一口吐白沫,失禁晕厥。 第十二章 事件的善后工作,由克人一手包办。 达也他们的行径,讲好听是过度防卫,讲难听是伤害、杀人未遂加上无照使用魔法,但是审判官与检察官并没有找上他们。 十师族的权势凌驾于司法机构。 既然证实现代魔法的才华取决于先天资质,理所当然会试着以血统强化天分。 世界上的任何国家,只要国力足以进行系统化的魔法研究,都是从现代魔法与超能力尚未分家的时代,就试着以血统培育天分。 这个国家当然也不例外。 这么做的结果,诞生了一个称霸日本魔法界的新集团。 也就是「十师族」。 十师族的历史未满一世纪,排名依然随时会变动。 然而这是十师族各家系间的事,十师族与其他人之间,已经筑起难以跨越的高墙。 与十师族一样不断强化自族血统,受到众人公认仅次于十师族的「百家」,也不得不承认彼此级数的差距。 十师族绝对不会出现在台面上的政治舞台。 不会成为台面上的掌权者。 反而是以军人、警官、政务官的身分,在最前线发挥魔法力量巩固这个国家。 相对的——他们放弃台面上的权力,在政治的另一面取得不可侵犯的权势。 这就是这个国家的现代魔法使用者选择的路。 现在,十师族最有力的家系,是四叶与七草两家。 紧跟在后的第三强,就是十文字家。 与十文字家继承人相关的事件,普通警察当然不可能介入。 事件结束之后,遥被设定为正在长期出差。 之所以这么「设定」,是为了给她一个名目与事件切割。 雷欧当时的那个问题,至今还无法从当事人口中得到答案。 既然没有其他的辅导老师接任,代表她将来应该会回到学校。 说到善后,达也运用「分解」所切断的图书馆特别阅览室门板,就被当成是nche的成员所破坏的。 因为这么一来,校方也不会被追究钥匙疏于管理的责任——不过达也并没有自首是他切断复合装甲门,所以校方大致上真的相信是敌方组织干的好事。 对校方采取这些措施,是要隐蔽学生偷钥匙的事实。 到头来,连窃取机密的犯罪现场有第一高中学生在场的事实,都被湮灭了。 纱耶香卧底未遂的罪名,也基于各种隐情当成没有发生过。 纱耶香后来暂时住院。 右手臂的龟裂骨折,并没有严重到需要住院,但后来确认nche的领导者会使用光波振动系魔法「邪眼」,所以才会短期住院,确认是否有精神操控的后遗症。 纱耶香住院期间,达也只去有探望过她一次,不过艾莉卡经常去探望,因此她们两人的交情变得非常好。 剑道社男子组主将司甲也没有被问罪,因为他也受到强大的精神操控。 他不是以退学形式,而是以休学形式接受长时间的治疗,不过到最后,他应该会主动向第一高中办理退学手续。 他原本就不是以魔法师为志向,灵子放射光过敏症也没有严重到影响日常生活。 后来也查出司一是看上他的魔法知觉能力,希望他学习一些对组织有用的魔法,才让他就读魔法科高中。精神操控解除,他应该会做他真正想做的事情,也就是踏上剑道之路。 达也特殊的魔法才能,除了当时一同前往废弃工厂的战友,依然无人知晓。 没有告诉真由美与摩利。 朋友美月、穗香与雫也不知情。 正确来说,即使是雷欧与艾莉卡,也不知道最关键的部分。 虽然不知道克人是基于什么心态要桐原保密,但是达也很感谢他这么做。 因为他的那个魔法,现在还不能公诸于世。 不过真由美与摩利,似乎有隐约察觉到某些线索。 后来深雪消沉了一星期左右。 表面上依然是完美无瑕的美少女,但偶尔会看到她以双手掩面。 ——不过只限定在家里。 似乎是觉得使用「冰雾神域」终究太过火了。 幸好nche的成员们好巧不巧成为冬眠状态(依照魔法的性质,物体是内外同时在瞬间冻结,所以不会破坏细胞膜),所以似乎没有人受创到永久残废的状态。 在这种时候,达也会让深雪尽情撒娇,反而令她更晚脱离消沉模式,造成了笑不出来却也只能一笑置之的状况。 达也在学校一如往常,依然因为风纪委员会与学生会的杂事忙得团团转,但他终于渐渐得到入学时在心中描绘的平稳求学环境了。 ◇ ◇ ◇ 然后,时期进入五月。 今天是纱耶香出院的日子。 达也也和深雪一起前往医院庆祝(上午直接逃课了。没有教师在场的在线教学,最大优势就是上课时间的弹性)。 他们看到的光景是…… 「那位是不是桐原学长?」 达也不用深雪提醒也发现了。 纱耶香已经从住院服换成便服,在大厅被家人与护士围在中间。 在这样的人群之中,桐原在纱耶香身旁一起谈笑,表情看起来有些腼腆又开心。 「他们似乎挺亲密的?」 这一连串骚动的开端——「剑术社闹场事件」的来龙去脉,深雪当然知道。 身为风波当事人的纱耶香与桐原走得这么近,确实是令人略感讶异的光景。 「听说桐原学长每天都有来。」 「是喔,这也奇了。」 达也被这个毫无征兆传来的声音引得转身一看,艾莉卡露出无趣的表情站在那里。 「啧,果然没办法吓到你吗~」 「不,我很惊讶。 没想到桐原学长的个性这么正经。」 「我不是讲这个啦!」 达也会转移话题当然是明知故犯,所以看到艾莉卡鼓起脸颊,也只是露出敷衍笑容。 「哼,你就是因为老是像这样坏心眼,才会被香香甩掉。」 达也不太在乎这种甩掉不甩掉的问题。 虽然不是自豪,但他受到女性青睐的经验是零。 不提这个—— 「艾莉卡……你刚才说的『香香』,难道是壬生学姐?」 深雪早一步如此询问。 「嗯?是啊。」 「……你们交情变得真好啊。」 「交给我吧。」 「交给你什么?」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但是说出来似乎会让话题更加混沌,所以达也决定吞回去当作没这句话。 不提这个,今天是来探视出院的纱耶香。 「壬生学姐。」 达也带着深雪与艾莉卡——虽然有点担心艾莉卡是否会乖乖跟过来,不过再怎么样都是杞人忧天——走进人群如此搭话。 「司波学弟!你来了?」 纱耶香稍微吓了一跳,以表情表示自己感到颇为意外,再将这份惊讶融入喜悦,以满脸的笑容迎接达也。 ——她身旁的桐原瞬间露出不悦的表情,这肯定也是讨喜的小插曲,是用来衬托和平日常生活的调味料。 「恭喜学姐出院。」 深雪将双手所捧的花束递给纱耶香。 本来达也想要依照现代的风俗习惯请花店送来,不过深雪说:「这种东西就是要亲自送才有意义!」难得坚决反对,使得达也慑于这样的气势改为直接送花。 抱着花束的样子太适合深雪,反而让她与都巿的日常光景格格不入。不过看到纱耶香开心收下花束的笑容,达也就觉得幸好有听妹妹的话。 「你就是司波啊。」 在女高中生交谈时,达也退居后方担任应和的角色,此时一名壮年男性前来搭话。 即使对方只以姓氏称呼,看他的视线就没有误解的余地。 结实的身体与端正的姿势,应该是拜武道之赐。 他的长相也令人感受到他与纱耶香的血缘关系。 「我是壬生勇三,纱耶香的父亲。」 「初次见面,我是司波达也。」 「我是妹妹司波深雪,初次见面。」 眼尖察觉达也正在问好的深雪,在达也身后恭敬行礼致意。 深雪优雅的动作令对方略显畏缩,但还是立刻恢复为原本的表情,不愧是武道家。 纱耶香的剑肯定继承自这位父亲。 「深雪,可以去看看艾莉卡吗?」 深雪听到达也这番话转身一看,桐原被艾莉卡逼问得快要招架不住了。 「好的。伯父大人,请容我先行告退。」 对于深雪「伯父大人」这样的称呼,纱耶香的父亲难以掩饰内心情绪的动摇,但还是平静给了个中规中矩的回应。 达也与深雪当然都假装没察觉这份动摇。 达也重新与纱耶香的父亲正面相对。 纱耶香的父亲也很清楚,达也是贴心要求深雪暂时离开,所以并没有讲多余的开场白浪费双方的时间。 「司波,我很感谢你。多亏有你,小女才能够重新振作。」 「在下什么都没做。 说服壬生学姐的是舍妹与千叶。 在下只有冷漠训斥学姐,真要说的话应该受到憎恨,不值得受到感谢。」 「如果真要这么说,我甚至没能训斥过她。 我知道小女因为魔法迟迟没有进步而伤神,却未视为很重要的问题。我以过来人的经验,认为魔法技能评价与实战实力是两回事,这种观念束缚着我,害我不知道她究竟多么烦恼。 不只如此,我还以忙碌为借口,没有在她开始与可疑人物来往时找她谈谈。我真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这次的事件,她已经详细告诉我了。 小女说,听过你一席话,令她久违回想起内心的迷惘。 这成为她从恶梦清醒的契机。 而且小女很感谢你。 你所说『没有白费』的那番话拯救了她。 虽然我不知道『没有白费』的意思,但我只知道她的感谢发自真心。 所以,希望你让我道谢。 谢谢你。」 「……在下真的没有做什么值得道谢的事情。」 达也有些困惑地微微摇头,纱耶香的父亲则是轻声一笑。 「……你果然和风间形容的一样。」 这句话足以夺走达也的冷静情绪。 「……您认识风间少校?」 「我现在已经退役,不过他曾经是和我共同作息的战友。而且我们同年,至今依然有着不错的交情。」 从刚才那句话就可以知道,两人的交情不只是「不错」。 达也已经知道了。 因为如果只是普通朋友——即使是好友——风间也绝对不会提到达也的事情。 「纱耶香能够认识你,我认为是上天的安排,而且我认为再怎么感谢也不够。 可以的话,我很希望今后也能由你这样的男人成为纱耶香的支柱,不过……」 「……在下不足以成为他人的支柱。」 「……我就当成是这么一回事吧。 刚才那是溺爱女儿的父亲不值一提的愿望,你就忘记吧。 此外,风间告诉我的事情,包括女儿在内,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请放心。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知道你是有能力拯救小女的人,也是实际上拯救了她的人。 真的很谢谢你。」 纱耶香的父亲说到这里不等响应——不让达也继续自贬——回到妻子的身旁。 达也微微摇头,将颇为动摇的意识赶出脑海,回到妹妹他们所在的地方。 「啊,司波学弟,家父对你说了什么?」 纱耶香立刻前来搭话,感觉像是把达也当成及时雨或是救命稻草。 看来深雪无法独力挡住艾莉卡。 「一位曾经很照顾我的人是令尊的好友,我们在聊这件事。」 「是喔,原来是这样啊……」 「嗯,世界真小。」 「达也同学和香香果然缘分匪浅耶。」 艾莉卡立刻抓准这一点进攻。 看来今天的她状况超好。 「嗳,香香,为什么你会从达也同学换成桐原学长? 你之前喜欢达也同学吧?」 「等…等一下,小莉?」 达也看着慌张失措的纱耶香,心里却是想着不太相干的事情。 (小莉是吧……) 看来这两人相当合得来,达也如此心想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 「艾莉卡,你今天稍微胡闹过头了。」 即使深雪出言规劝,艾莉卡也毫不在意当成耳边风。 她今天的状况,已经好到不能以「超好」来形容了。 「但我觉得如果只比长相,达也同学应该占上风吧?」 「……你这个女人真是没礼貌。」 「桐原学长,别在意,男人不是靠长相。」 「……要我真的把你修理到哭吗?」 「别气别气。 所以香香,决定的关键果然在于诚恳的个性? 笨拙男生的温柔打动了你的心?」 纱耶香的脸蛋,已经连耳根都红通通了。 她努力想移开目光,但艾莉卡每次都迅速绕到她面前——大概连魔法都用上了——使得她最后终于像是快哭出来一样低下头。 「艾莉卡,差不多——」 应该是时候了。 就在达也如此心想,正要出面强行阻止的时候…… 「嗯……我想,小莉说得没错。」 纱耶香开始以微弱的声音告白。 她的情绪动摇到极限,心灵堡垒似乎瓦解了。 「我想,我确实曾经爱上司波学弟……」 「喔喔?」 对于纱耶香的告白最感惊讶的人,不知为何居然是艾莉卡。 「因为他拥有我所向往,屹立不摇的强悍。 但我觉得我不只向往,也同时感到恐惧。」 深雪朝达也投以关怀的眼神,达也微微露出苦笑回应。 这个妹妹似乎把哥哥当成个性细腻容易受伤的人了。 「我再怎么拼命跑,也肯定追不上司波学弟。 如果想成为司波学弟这样,我就非得要一直跑下去。而且再怎么跑,应该也无法变得像他一样那么强…… 司波学弟帮了我这么多,我觉得我说这种话很失礼,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我好像懂。达也同学某方面确实会令人这么认为。」 「至于桐原同学……我是在他来探望的时候,才第一次和他好好交谈,但我觉得如果是这个人,即使偶有摩擦,依然会愿意和我并肩同行。 或许是因为这样吧……」 「……感谢您的分享。」 达也对于艾莉卡这种消遣的响应不予赞同,但以心情来说与她同感。 这时的纱耶香,不是在达 也面前装出来的「可爱女孩」,而是真正的「可爱女孩」。 「嗳,桐原学长,你呢?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香香的?」 「……这个女人真烦,这种事不重要吧? 与你无关。」 「没错,艾莉卡。从什么时候开始都无所谓。」 至今丝毫不打算插嘴的达也,忽然用这种坏心眼的语气讲得像在训话,令艾莉卡头上冒出问号转过身来。 「最重要的是,桐原学长真心喜欢上壬生学姐了。」 「啥!你……?」 「这样啊……」 「基于个人隐私,我不方便说出详情…… 不过桐原学长对付nche领导者展现的英姿,我自叹不如。」 「这样啊…… 啊,达也同学。」 「什么事?」 「晚点再偷偷告诉我。」 「千叶,你这家伙! 司波,要是你敢说,我就不会放过你!」 「我不会说啦。」 「咦~有什么关系?」 「可恶的女人!」 桐原火冒三丈,艾莉卡哇哇大叫作势窜逃。包括纱耶香的父母、护士,甚至是纱耶香自己,都面带笑容以温柔的眼神看着这幅光景。 两人不久之后真的追打起来了。达也以温暖——应该说无奈的眼神看着这幅光景,此时深雪静静来到身旁。 「哥哥。」 「嗯?」 达也简短响应,视线依然落在艾莉卡他们身上。 「即使哥哥以音速飞驰而去, 即使哥哥穿越天空飞翔到与繁星争高, 深雪也会永远紧跟在哥哥的身旁。」 「……但我觉得真要说的话,会被抛下来的应该是我。」 达也在此时露出稍微难为情的笑容。 「不过,在把天空当成目标之前,现在还是先踩稳双脚吧。」 深雪也回以一个俏皮的笑容。 「要回学校吗?」 「嗯。如果没参加下午的实习课,周末就要去学校补课了。」 深雪也明白哥哥是在开玩笑,所以她依然能维持笑容。 即使如此,这个时候的深雪,还是忍不住如此询问——如此确认。 「哥哥……上学会害您难受吗?原本以哥哥的实力,明明用不着念高中…… 还是说,您不惜遭受鄙视也要上学,是为了我而勉强自己……」 「深雪。」 她的询问被达也的话语打断。 「我并非心不甘情不愿就读高中,因为我知道,这样的日常生活只有现在能够体验。 我很高兴能够和你以普通学生的身分生活。」 「哥哥……」 「所以,现在就回到我们的『日常生活』吧。」 达也腼腆朝着深雪伸出手。 深雪开心牵起达也的手。 ——不过到最后,在赶不及下午实习课的艾莉卡哭着哀求之下,达也这个周末还是到学校陪她补课了。 第一话 完 后记 各位会看到这则后记,就代表本书顺利问世了。对于自己撰写的小说成为实体书,我依然无法抱持彻底的真实感。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这部小说明明是出道作品,却以非常大胆的方式作为开端,劈头就把第一话分成上下集,而且是连续两个月出版,我撰写这则后记的时候,还没看到实体书完成的样子。我提出「要不要同时发行上下集呢」这个要求时就知道是强人所难,所以紧凑的进度表压得我叫苦连天也是自作自受。不过以石田大人为首的相关人员都因而受到波及(?),我对于自己的任性要求感到非常抱歉。 老实说,毫无实绩初出茅庐的新人,忽然做出「下集待续」这种离谱行径真的不要紧吗?我对此甚感恐惧。这部作品原本是发表于不用在意页数的网络平台,我知道在改成实体书的时候肯定得分册或删减内容,能够得到编辑大人「不用删减」的指示,身为作者的我非常感恩,但还是有所担忧。 既然是反常作品,就会存在着许多引发不安的要素,我重新体认到这一点。不过正因有这样的不安要素,所以编辑大人提出上下集连月出版的方针时,我也是二话不说点头答应…… 说到反常,这部小说《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主要角色,虽然在程度上有所不同,不过是一群反常的少年少女。说起来,主角达也的设定主旨就是「无法以既定的框架来评价,因而被烙印劣等生标签的少年」,他身边的角色群也有着反常的部分。堪称另一名主角的妹妹深雪也一样,虽然是优等生却绝对不平凡……但如果各位读者已经阅读过本书内容,其实我也不用在这里再三强调就是了。 不过这样的他们与她们,对于自己属于反常的一方,并未感到不安或烦恼。主角以及其他的主要角色,都已经以「这又如何?」的态度看开了。不,或许他们甚至缺乏看开的念头。 异端分子们使用强硬手段,让身为异端的自己勇往直前……其中大概蕴含了我个人的憧憬。异端分子不对正统体制低头,努力奋战直到筋疲力尽败北凋零的毁灭美学也很有魅力,然而异端分子高呼「这又如何?」从容突破名为正统之高墙持续前进的题材,我认为也难以割舍。 达也与深雪、雷欧与艾莉卡、真由美与摩利,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优等生与劣等生,以这些反常的角色群,上演一出这样的精彩好戏…… 我希望自己能写出这样的作品。 那么,梦想就说到这里为止。 本次也为拙作绘制精美插图的石田大人,耐心应付我任性要求的ストーン大人,以及其他参与本书制作的所有相关人员,真的非常感谢各位。尤其是m木大人,我在各方面总是有所不周,请容我由衷向您致歉。 而且最重要的,就是要向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高的谢意。 希望有幸能在下一集《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3 九校战篇〈上〉》再度见到各位。 各位会看到这则后记,就代表本书顺利问世了。对于自己撰写的小说成为实体书,我依然无法抱持彻底的真实感。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这部小说明明是出道作品,却以非常大胆的方式作为开端,劈头就把第一话分成上下集,而且是连续两个月出版,我撰写这则后记的时候,还没看到实体书完成的样子。我提出「要不要同时发行上下集呢」这个要求时就知道是强人所难,所以紧凑的进度表压得我叫苦连天也是自作自受。不过以石田大人为首的相关人员都因而受到波及(?),我对于自己的任性要求感到非常抱歉。 老实说,毫无实绩初出茅庐的新人,忽然做出「下集待续」这种离谱行径真的不要紧吗?我对此甚感恐惧。这部作品原本是发表于不用在意页数的网络平台,我知道在改成实体书的时候肯定得分册或删减内容,能够得到编辑大人「不用删减」的指示,身为作者的我非常感恩,但还是有所担忧。 既然是反常作品,就会存在着许多引发不安的要素,我重新体认到这一点。不过正因有这样的不安要素,所以编辑大人提出上下集连月出版的方针时,我也是二话不说点头答应…… 说到反常,这部小说《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主要角色,虽然在程度上有所不同,不过是一群反常的少年少女。说起来,主角达也的设定主旨就是「无法以既定的框架来评价,因而被烙印劣等生标签的少年」,他身边的角色群也有着反常的部分。堪称另一名主角的妹妹深雪也一样,虽然是优等生却绝对不平凡……但如果各位读者已经阅读过本书内容,其实我也不用在这里再三强调就是了。 不过这样的他们与她们,对于自己属于反常的一方,并未感到不安或烦恼。主角以及其他的主要角色,都已经以「这又如何?」的态度看开了。不,或许他们甚至缺乏看开的念头。 异端分子们使用强硬手段,让身为异端的自己勇往直前……其中大概蕴含了我个人的憧憬。异端分子不对正统体制低头,努力奋战直到筋疲力尽败北凋零的毁灭美学也很有魅力,然而异端分子高呼「这又如何?」从容突破名为正统之高墙持续前进的题材,我认为也难以割舍。 达也与深雪、雷欧与艾莉卡、真由美与摩利,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优等生与劣等生,以这些反常的角色群,上演一出这样的精彩好戏…… 我希望自己能写出这样的作品。 那么,梦想就说到这里为止。 本次也为拙作绘制精美插图的石田大人,耐心应付我任性要求的ストーン大人,以及其他参与本书制作的所有相关人员,真的非常感谢各位。尤其是m木大人,我在各方面总是有所不周,请容我由衷向您致歉。 而且最重要的,就是要向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高的谢意。 希望有幸能在下一集《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3 九校战篇〈上〉》再度见到各位。 各位会看到这则后记,就代表本书顺利问世了。对于自己撰写的小说成为实体书,我依然无法抱持彻底的真实感。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这部小说明明是出道作品,却以非常大胆的方式作为开端,劈头就把第一话分成上下集,而且是连续两个月出版,我撰写这则后记的时候,还没看到实体书完成的样子。我提出「要不要同时发行上下集呢」这个要求时就知道是强人所难,所以紧凑的进度表压得我叫苦连天也是自作自受。不过以石田大人为首的相关人员都因而受到波及(?),我对于自己的任性要求感到非常抱歉。 老实说,毫无实绩初出茅庐的新人,忽然做出「下集待续」这种离谱行径真的不要紧吗?我对此甚感恐惧。这部作品原本是发表于不用在意页数的网络平台,我知道在改成实体书的时候肯定得分册或删减内容,能够得到编辑大人「不用删减」的指示,身为作者的我非常感恩,但还是有所担忧。 既然是反常作品,就会存在着许多引发不安的要素,我重新体认到这一点。不过正因有这样的不安要素,所以编辑大人提出上下集连月出版的方针时,我也是二话不说点头答应…… 说到反常,这部小说《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主要角色,虽然在程度上有所不同,不过是一群反常的少年少女。说起来,主角达也的设定主旨就是「无法以既定的框架来评价,因而被烙印劣等生标签的少年」,他身边的角色群也有着反常的部分。堪称另一名主角的妹妹深雪也一样,虽然是优等生却绝对不平凡……但如果各位读者已经阅读过本书内容,其实我也不用在这里再三强调就是了。 不过这样的他们与她们,对于自己属于反常的一方,并未感到不安或烦恼。主角以及其他的主要角色,都已经以「这又如何?」的态度看开了。不,或许他们甚至缺乏看开的念头。 异端分子们使用强硬手段,让身为异端的自己勇往直前……其中大概蕴含了我个人的憧憬。异端分子不对正统体制低头,努力奋战直到筋疲力尽败北凋零的毁灭美学也很有魅力,然而异端分子高呼「这又如何?」从容突破名为正统之高墙持续前进的题材,我认为也难以割舍。 达也与深雪、雷欧与艾莉卡、真由美与摩利,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优等生与劣等生,以这些反常的角色群,上演一出这样的精彩好戏…… 我希望自己能写出这样的作品。 那么,梦想就说到这里为止。 本次也为拙作绘制精美插图的石田大人,耐心应付我任性要求的ストーン大人,以及其他参与本书制作的所有相关人员,真的非常感谢各位。尤其是m木大人,我在各方面总是有所不周,请容我由衷向您致歉。 而且最重要的,就是要向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高的谢意。 希望有幸能在下一集《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3 九校战篇〈上〉》再度见到各位。 各位会看到这则后记,就代表本书顺利问世了。对于自己撰写的小说成为实体书,我依然无法抱持彻底的真实感。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这部小说明明是出道作品,却以非常大胆的方式作为开端,劈头就把第一话分成上下集,而且是连续两个月出版,我撰写这则后记的时候,还没看到实体书完成的样子。我提出「要不要同时发行上下集呢」这个要求时就知道是强人所难,所以紧凑的进度表压得我叫苦连天也是自作自受。不过以石田大人为首的相关人员都因而受到波及(?),我对于自己的任性要求感到非常抱歉。 老实说,毫无实绩初出茅庐的新人,忽然做出「下集待续」这种离谱行径真的不要紧吗?我对此甚感恐惧。这部作品原本是发表于不用在意页数的网络平台,我知道在改成实体书的时候肯定得分册或删减内容,能够得到编辑大人「不用删减」的指示,身为作者的我非常感恩,但还是有所担忧。 既然是反常作品,就会存在着许多引发不安的要素,我重新体认到这一点。不过正因有这样的不安要素,所以编辑大人提出上下集连月出版的方针时,我也是二话不说点头答应…… 说到反常,这部小说《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主要角色,虽然在程度上有所不同,不过是一群反常的少年少女。说起来,主角达也的设定主旨就是「无法以既定的框架来评价,因而被烙印劣等生标签的少年」,他身边的角色群也有着反常的部分。堪称另一名主角的妹妹深雪也一样,虽然是优等生却绝对不平凡……但如果各位读者已经阅读过本书内容,其实我也不用在这里再三强调就是了。 不过这样的他们与她们,对于自己属于反常的一方,并未感到不安或烦恼。主角以及其他的主要角色,都已经以「这又如何?」的态度看开了。不,或许他们甚至缺乏看开的念头。 异端分子们使用强硬手段,让身为异端的自己勇往直前……其中大概蕴含了我个人的憧憬。异端分子不对正统体制低头,努力奋战直到筋疲力尽败北凋零的毁灭美学也很有魅力,然而异端分子高呼「这又如何?」从容突破名为正统之高墙持续前进的题材,我认为也难以割舍。 达也与深雪、雷欧与艾莉卡、真由美与摩利,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优等生与劣等生,以这些反常的角色群,上演一出这样的精彩好戏…… 我希望自己能写出这样的作品。 那么,梦想就说到这里为止。 本次也为拙作绘制精美插图的石田大人,耐心应付我任性要求的ストーン大人,以及其他参与本书制作的所有相关人员,真的非常感谢各位。尤其是m木大人,我在各方面总是有所不周,请容我由衷向您致歉。 而且最重要的,就是要向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高的谢意。 希望有幸能在下一集《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3 九校战篇〈上〉》再度见到各位。 各位会看到这则后记,就代表本书顺利问世了。对于自己撰写的小说成为实体书,我依然无法抱持彻底的真实感。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这部小说明明是出道作品,却以非常大胆的方式作为开端,劈头就把第一话分成上下集,而且是连续两个月出版,我撰写这则后记的时候,还没看到实体书完成的样子。我提出「要不要同时发行上下集呢」这个要求时就知道是强人所难,所以紧凑的进度表压得我叫苦连天也是自作自受。不过以石田大人为首的相关人员都因而受到波及(?),我对于自己的任性要求感到非常抱歉。 老实说,毫无实绩初出茅庐的新人,忽然做出「下集待续」这种离谱行径真的不要紧吗?我对此甚感恐惧。这部作品原本是发表于不用在意页数的网络平台,我知道在改成实体书的时候肯定得分册或删减内容,能够得到编辑大人「不用删减」的指示,身为作者的我非常感恩,但还是有所担忧。 既然是反常作品,就会存在着许多引发不安的要素,我重新体认到这一点。不过正因有这样的不安要素,所以编辑大人提出上下集连月出版的方针时,我也是二话不说点头答应…… 说到反常,这部小说《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主要角色,虽然在程度上有所不同,不过是一群反常的少年少女。说起来,主角达也的设定主旨就是「无法以既定的框架来评价,因而被烙印劣等生标签的少年」,他身边的角色群也有着反常的部分。堪称另一名主角的妹妹深雪也一样,虽然是优等生却绝对不平凡……但如果各位读者已经阅读过本书内容,其实我也不用在这里再三强调就是了。 不过这样的他们与她们,对于自己属于反常的一方,并未感到不安或烦恼。主角以及其他的主要角色,都已经以「这又如何?」的态度看开了。不,或许他们甚至缺乏看开的念头。 异端分子们使用强硬手段,让身为异端的自己勇往直前……其中大概蕴含了我个人的憧憬。异端分子不对正统体制低头,努力奋战直到筋疲力尽败北凋零的毁灭美学也很有魅力,然而异端分子高呼「这又如何?」从容突破名为正统之高墙持续前进的题材,我认为也难以割舍。 达也与深雪、雷欧与艾莉卡、真由美与摩利,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优等生与劣等生,以这些反常的角色群,上演一出这样的精彩好戏…… 我希望自己能写出这样的作品。 那么,梦想就说到这里为止。 本次也为拙作绘制精美插图的石田大人,耐心应付我任性要求的ストーン大人,以及其他参与本书制作的所有相关人员,真的非常感谢各位。尤其是m木大人,我在各方面总是有所不周,请容我由衷向您致歉。 而且最重要的,就是要向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高的谢意。 希望有幸能在下一集《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3 九校战篇〈上〉》再度见到各位。 各位会看到这则后记,就代表本书顺利问世了。对于自己撰写的小说成为实体书,我依然无法抱持彻底的真实感。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这部小说明明是出道作品,却以非常大胆的方式作为开端,劈头就把第一话分成上下集,而且是连续两个月出版,我撰写这则后记的时候,还没看到实体书完成的样子。我提出「要不要同时发行上下集呢」这个要求时就知道是强人所难,所以紧凑的进度表压得我叫苦连天也是自作自受。不过以石田大人为首的相关人员都因而受到波及(?),我对于自己的任性要求感到非常抱歉。 老实说,毫无实绩初出茅庐的新人,忽然做出「下集待续」这种离谱行径真的不要紧吗?我对此甚感恐惧。这部作品原本是发表于不用在意页数的网络平台,我知道在改成实体书的时候肯定得分册或删减内容,能够得到编辑大人「不用删减」的指示,身为作者的我非常感恩,但还是有所担忧。 既然是反常作品,就会存在着许多引发不安的要素,我重新体认到这一点。不过正因有这样的不安要素,所以编辑大人提出上下集连月出版的方针时,我也是二话不说点头答应…… 说到反常,这部小说《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主要角色,虽然在程度上有所不同,不过是一群反常的少年少女。说起来,主角达也的设定主旨就是「无法以既定的框架来评价,因而被烙印劣等生标签的少年」,他身边的角色群也有着反常的部分。堪称另一名主角的妹妹深雪也一样,虽然是优等生却绝对不平凡……但如果各位读者已经阅读过本书内容,其实我也不用在这里再三强调就是了。 不过这样的他们与她们,对于自己属于反常的一方,并未感到不安或烦恼。主角以及其他的主要角色,都已经以「这又如何?」的态度看开了。不,或许他们甚至缺乏看开的念头。 异端分子们使用强硬手段,让身为异端的自己勇往直前……其中大概蕴含了我个人的憧憬。异端分子不对正统体制低头,努力奋战直到筋疲力尽败北凋零的毁灭美学也很有魅力,然而异端分子高呼「这又如何?」从容突破名为正统之高墙持续前进的题材,我认为也难以割舍。 达也与深雪、雷欧与艾莉卡、真由美与摩利,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优等生与劣等生,以这些反常的角色群,上演一出这样的精彩好戏…… 我希望自己能写出这样的作品。 那么,梦想就说到这里为止。 本次也为拙作绘制精美插图的石田大人,耐心应付我任性要求的ストーン大人,以及其他参与本书制作的所有相关人员,真的非常感谢各位。尤其是m木大人,我在各方面总是有所不周,请容我由衷向您致歉。 而且最重要的,就是要向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高的谢意。 希望有幸能在下一集《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3 九校战篇〈上〉》再度见到各位。 各位会看到这则后记,就代表本书顺利问世了。对于自己撰写的小说成为实体书,我依然无法抱持彻底的真实感。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这部小说明明是出道作品,却以非常大胆的方式作为开端,劈头就把第一话分成上下集,而且是连续两个月出版,我撰写这则后记的时候,还没看到实体书完成的样子。我提出「要不要同时发行上下集呢」这个要求时就知道是强人所难,所以紧凑的进度表压得我叫苦连天也是自作自受。不过以石田大人为首的相关人员都因而受到波及(?),我对于自己的任性要求感到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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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也为拙作绘制精美插图的石田大人,耐心应付我任性要求的ストーン大人,以及其他参与本书制作的所有相关人员,真的非常感谢各位。尤其是m木大人,我在各方面总是有所不周,请容我由衷向您致歉。 而且最重要的,就是要向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高的谢意。 希望有幸能在下一集《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3 九校战篇〈上〉》再度见到各位。 序章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全国现在共有九所国立魔法大学附设魔法科高中。 第一高中在关东(东京)、第二高中在近畿(兵库)、第三高中在北陆(石川)、第四高中在东海(静冈)、第五高中在东北(宫城)、第六高中在山阴(岛根)、第七高中在四国(高知)、第八高中在北海道、第九高中在九州(熊本)。 全国的魔法科高中只有这九所。并不是国立魔法大学的附设高中只有九所,是只有这九所高中实施正规魔法教育课程。 坦白说,政府很希望增设魔法科高中。之所以无法实行,在于能执教的魔法师不足。 第一高中、第二高中、第三高中每学年招收两百名学生,其他六所高中每学年招收一百名学生,每年合计招收一千两百名学生,就是这个国家每年能提供的魔法师新血上限。从某个角度来看,依照现有人口比例,这几乎是魔法天分达到实用等级的青少年人数;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只要能提供合适的教育机会,可以发掘到有魔法潜力却大器晚成的孩子的可能性也不低。 然而现实上,这个国家现有的人力资源,光是经营九所魔法科高中就没有余力,因此只能尽量训练每学年的一千两百名学生提升实力,逐渐充实「魔法师」这种重要又珍贵的人力资源。期待能够藉此解除将来教师不足的问题形成正向循环,每年都能培育更多的魔法师。 为此所采取的措施之一,就是让九所魔法科高中进行校际对抗赛,激发学生们的竞争心。至于校际对抗赛的最大舞台,就是夏季的九校战。 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 那里每年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精挑细选的魔法科高中生齐聚一堂,赌上年轻的自尊,上演着荣耀与挫折的戏码。 不只是政府与魔法领域相关人士,一般企业与海外各国也有许多人前来欣赏、进行研究或是挖角人才,是魔法科高中生们的华丽舞台。 今年的战事,也即将揭开序幕。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全国现在共有九所国立魔法大学附设魔法科高中。 第一高中在关东(东京)、第二高中在近畿(兵库)、第三高中在北陆(石川)、第四高中在东海(静冈)、第五高中在东北(宫城)、第六高中在山阴(岛根)、第七高中在四国(高知)、第八高中在北海道、第九高中在九州(熊本)。 全国的魔法科高中只有这九所。并不是国立魔法大学的附设高中只有九所,是只有这九所高中实施正规魔法教育课程。 坦白说,政府很希望增设魔法科高中。之所以无法实行,在于能执教的魔法师不足。 第一高中、第二高中、第三高中每学年招收两百名学生,其他六所高中每学年招收一百名学生,每年合计招收一千两百名学生,就是这个国家每年能提供的魔法师新血上限。从某个角度来看,依照现有人口比例,这几乎是魔法天分达到实用等级的青少年人数;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只要能提供合适的教育机会,可以发掘到有魔法潜力却大器晚成的孩子的可能性也不低。 然而现实上,这个国家现有的人力资源,光是经营九所魔法科高中就没有余力,因此只能尽量训练每学年的一千两百名学生提升实力,逐渐充实「魔法师」这种重要又珍贵的人力资源。期待能够藉此解除将来教师不足的问题形成正向循环,每年都能培育更多的魔法师。 为此所采取的措施之一,就是让九所魔法科高中进行校际对抗赛,激发学生们的竞争心。至于校际对抗赛的最大舞台,就是夏季的九校战。 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 那里每年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精挑细选的魔法科高中生齐聚一堂,赌上年轻的自尊,上演着荣耀与挫折的戏码。 不只是政府与魔法领域相关人士,一般企业与海外各国也有许多人前来欣赏、进行研究或是挖角人才,是魔法科高中生们的华丽舞台。 今年的战事,也即将揭开序幕。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全国现在共有九所国立魔法大学附设魔法科高中。 第一高中在关东(东京)、第二高中在近畿(兵库)、第三高中在北陆(石川)、第四高中在东海(静冈)、第五高中在东北(宫城)、第六高中在山阴(岛根)、第七高中在四国(高知)、第八高中在北海道、第九高中在九州(熊本)。 全国的魔法科高中只有这九所。并不是国立魔法大学的附设高中只有九所,是只有这九所高中实施正规魔法教育课程。 坦白说,政府很希望增设魔法科高中。之所以无法实行,在于能执教的魔法师不足。 第一高中、第二高中、第三高中每学年招收两百名学生,其他六所高中每学年招收一百名学生,每年合计招收一千两百名学生,就是这个国家每年能提供的魔法师新血上限。从某个角度来看,依照现有人口比例,这几乎是魔法天分达到实用等级的青少年人数;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只要能提供合适的教育机会,可以发掘到有魔法潜力却大器晚成的孩子的可能性也不低。 然而现实上,这个国家现有的人力资源,光是经营九所魔法科高中就没有余力,因此只能尽量训练每学年的一千两百名学生提升实力,逐渐充实「魔法师」这种重要又珍贵的人力资源。期待能够藉此解除将来教师不足的问题形成正向循环,每年都能培育更多的魔法师。 为此所采取的措施之一,就是让九所魔法科高中进行校际对抗赛,激发学生们的竞争心。至于校际对抗赛的最大舞台,就是夏季的九校战。 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 那里每年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精挑细选的魔法科高中生齐聚一堂,赌上年轻的自尊,上演着荣耀与挫折的戏码。 不只是政府与魔法领域相关人士,一般企业与海外各国也有许多人前来欣赏、进行研究或是挖角人才,是魔法科高中生们的华丽舞台。 今年的战事,也即将揭开序幕。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全国现在共有九所国立魔法大学附设魔法科高中。 第一高中在关东(东京)、第二高中在近畿(兵库)、第三高中在北陆(石川)、第四高中在东海(静冈)、第五高中在东北(宫城)、第六高中在山阴(岛根)、第七高中在四国(高知)、第八高中在北海道、第九高中在九州(熊本)。 全国的魔法科高中只有这九所。并不是国立魔法大学的附设高中只有九所,是只有这九所高中实施正规魔法教育课程。 坦白说,政府很希望增设魔法科高中。之所以无法实行,在于能执教的魔法师不足。 第一高中、第二高中、第三高中每学年招收两百名学生,其他六所高中每学年招收一百名学生,每年合计招收一千两百名学生,就是这个国家每年能提供的魔法师新血上限。从某个角度来看,依照现有人口比例,这几乎是魔法天分达到实用等级的青少年人数;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只要能提供合适的教育机会,可以发掘到有魔法潜力却大器晚成的孩子的可能性也不低。 然而现实上,这个国家现有的人力资源,光是经营九所魔法科高中就没有余力,因此只能尽量训练每学年的一千两百名学生提升实力,逐渐充实「魔法师」这种重要又珍贵的人力资源。期待能够藉此解除将来教师不足的问题形成正向循环,每年都能培育更多的魔法师。 为此所采取的措施之一,就是让九所魔法科高中进行校际对抗赛,激发学生们的竞争心。至于校际对抗赛的最大舞台,就是夏季的九校战。 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 那里每年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精挑细选的魔法科高中生齐聚一堂,赌上年轻的自尊,上演着荣耀与挫折的戏码。 不只是政府与魔法领域相关人士,一般企业与海外各国也有许多人前来欣赏、进行研究或是挖角人才,是魔法科高中生们的华丽舞台。 今年的战事,也即将揭开序幕。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全国现在共有九所国立魔法大学附设魔法科高中。 第一高中在关东(东京)、第二高中在近畿(兵库)、第三高中在北陆(石川)、第四高中在东海(静冈)、第五高中在东北(宫城)、第六高中在山阴(岛根)、第七高中在四国(高知)、第八高中在北海道、第九高中在九州(熊本)。 全国的魔法科高中只有这九所。并不是国立魔法大学的附设高中只有九所,是只有这九所高中实施正规魔法教育课程。 坦白说,政府很希望增设魔法科高中。之所以无法实行,在于能执教的魔法师不足。 第一高中、第二高中、第三高中每学年招收两百名学生,其他六所高中每学年招收一百名学生,每年合计招收一千两百名学生,就是这个国家每年能提供的魔法师新血上限。从某个角度来看,依照现有人口比例,这几乎是魔法天分达到实用等级的青少年人数;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只要能提供合适的教育机会,可以发掘到有魔法潜力却大器晚成的孩子的可能性也不低。 然而现实上,这个国家现有的人力资源,光是经营九所魔法科高中就没有余力,因此只能尽量训练每学年的一千两百名学生提升实力,逐渐充实「魔法师」这种重要又珍贵的人力资源。期待能够藉此解除将来教师不足的问题形成正向循环,每年都能培育更多的魔法师。 为此所采取的措施之一,就是让九所魔法科高中进行校际对抗赛,激发学生们的竞争心。至于校际对抗赛的最大舞台,就是夏季的九校战。 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 那里每年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精挑细选的魔法科高中生齐聚一堂,赌上年轻的自尊,上演着荣耀与挫折的戏码。 不只是政府与魔法领域相关人士,一般企业与海外各国也有许多人前来欣赏、进行研究或是挖角人才,是魔法科高中生们的华丽舞台。 今年的战事,也即将揭开序幕。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全国现在共有九所国立魔法大学附设魔法科高中。 第一高中在关东(东京)、第二高中在近畿(兵库)、第三高中在北陆(石川)、第四高中在东海(静冈)、第五高中在东北(宫城)、第六高中在山阴(岛根)、第七高中在四国(高知)、第八高中在北海道、第九高中在九州(熊本)。 全国的魔法科高中只有这九所。并不是国立魔法大学的附设高中只有九所,是只有这九所高中实施正规魔法教育课程。 坦白说,政府很希望增设魔法科高中。之所以无法实行,在于能执教的魔法师不足。 第一高中、第二高中、第三高中每学年招收两百名学生,其他六所高中每学年招收一百名学生,每年合计招收一千两百名学生,就是这个国家每年能提供的魔法师新血上限。从某个角度来看,依照现有人口比例,这几乎是魔法天分达到实用等级的青少年人数;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只要能提供合适的教育机会,可以发掘到有魔法潜力却大器晚成的孩子的可能性也不低。 然而现实上,这个国家现有的人力资源,光是经营九所魔法科高中就没有余力,因此只能尽量训练每学年的一千两百名学生提升实力,逐渐充实「魔法师」这种重要又珍贵的人力资源。期待能够藉此解除将来教师不足的问题形成正向循环,每年都能培育更多的魔法师。 为此所采取的措施之一,就是让九所魔法科高中进行校际对抗赛,激发学生们的竞争心。至于校际对抗赛的最大舞台,就是夏季的九校战。 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 那里每年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精挑细选的魔法科高中生齐聚一堂,赌上年轻的自尊,上演着荣耀与挫折的戏码。 不只是政府与魔法领域相关人士,一般企业与海外各国也有许多人前来欣赏、进行研究或是挖角人才,是魔法科高中生们的华丽舞台。 今年的战事,也即将揭开序幕。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全国现在共有九所国立魔法大学附设魔法科高中。 第一高中在关东(东京)、第二高中在近畿(兵库)、第三高中在北陆(石川)、第四高中在东海(静冈)、第五高中在东北(宫城)、第六高中在山阴(岛根)、第七高中在四国(高知)、第八高中在北海道、第九高中在九州(熊本)。 全国的魔法科高中只有这九所。并不是国立魔法大学的附设高中只有九所,是只有这九所高中实施正规魔法教育课程。 坦白说,政府很希望增设魔法科高中。之所以无法实行,在于能执教的魔法师不足。 第一高中、第二高中、第三高中每学年招收两百名学生,其他六所高中每学年招收一百名学生,每年合计招收一千两百名学生,就是这个国家每年能提供的魔法师新血上限。从某个角度来看,依照现有人口比例,这几乎是魔法天分达到实用等级的青少年人数;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只要能提供合适的教育机会,可以发掘到有魔法潜力却大器晚成的孩子的可能性也不低。 然而现实上,这个国家现有的人力资源,光是经营九所魔法科高中就没有余力,因此只能尽量训练每学年的一千两百名学生提升实力,逐渐充实「魔法师」这种重要又珍贵的人力资源。期待能够藉此解除将来教师不足的问题形成正向循环,每年都能培育更多的魔法师。 为此所采取的措施之一,就是让九所魔法科高中进行校际对抗赛,激发学生们的竞争心。至于校际对抗赛的最大舞台,就是夏季的九校战。 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 那里每年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精挑细选的魔法科高中生齐聚一堂,赌上年轻的自尊,上演着荣耀与挫折的戏码。 不只是政府与魔法领域相关人士,一般企业与海外各国也有许多人前来欣赏、进行研究或是挖角人才,是魔法科高中生们的华丽舞台。 今年的战事,也即将揭开序幕。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全国现在共有九所国立魔法大学附设魔法科高中。 第一高中在关东(东京)、第二高中在近畿(兵库)、第三高中在北陆(石川)、第四高中在东海(静冈)、第五高中在东北(宫城)、第六高中在山阴(岛根)、第七高中在四国(高知)、第八高中在北海道、第九高中在九州(熊本)。 全国的魔法科高中只有这九所。并不是国立魔法大学的附设高中只有九所,是只有这九所高中实施正规魔法教育课程。 坦白说,政府很希望增设魔法科高中。之所以无法实行,在于能执教的魔法师不足。 第一高中、第二高中、第三高中每学年招收两百名学生,其他六所高中每学年招收一百名学生,每年合计招收一千两百名学生,就是这个国家每年能提供的魔法师新血上限。从某个角度来看,依照现有人口比例,这几乎是魔法天分达到实用等级的青少年人数;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只要能提供合适的教育机会,可以发掘到有魔法潜力却大器晚成的孩子的可能性也不低。 然而现实上,这个国家现有的人力资源,光是经营九所魔法科高中就没有余力,因此只能尽量训练每学年的一千两百名学生提升实力,逐渐充实「魔法师」这种重要又珍贵的人力资源。期待能够藉此解除将来教师不足的问题形成正向循环,每年都能培育更多的魔法师。 为此所采取的措施之一,就是让九所魔法科高中进行校际对抗赛,激发学生们的竞争心。至于校际对抗赛的最大舞台,就是夏季的九校战。 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 那里每年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精挑细选的魔法科高中生齐聚一堂,赌上年轻的自尊,上演着荣耀与挫折的戏码。 不只是政府与魔法领域相关人士,一般企业与海外各国也有许多人前来欣赏、进行研究或是挖角人才,是魔法科高中生们的华丽舞台。 今年的战事,也即将揭开序幕。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全国现在共有九所国立魔法大学附设魔法科高中。 第一高中在关东(东京)、第二高中在近畿(兵库)、第三高中在北陆(石川)、第四高中在东海(静冈)、第五高中在东北(宫城)、第六高中在山阴(岛根)、第七高中在四国(高知)、第八高中在北海道、第九高中在九州(熊本)。 全国的魔法科高中只有这九所。并不是国立魔法大学的附设高中只有九所,是只有这九所高中实施正规魔法教育课程。 坦白说,政府很希望增设魔法科高中。之所以无法实行,在于能执教的魔法师不足。 第一高中、第二高中、第三高中每学年招收两百名学生,其他六所高中每学年招收一百名学生,每年合计招收一千两百名学生,就是这个国家每年能提供的魔法师新血上限。从某个角度来看,依照现有人口比例,这几乎是魔法天分达到实用等级的青少年人数;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只要能提供合适的教育机会,可以发掘到有魔法潜力却大器晚成的孩子的可能性也不低。 然而现实上,这个国家现有的人力资源,光是经营九所魔法科高中就没有余力,因此只能尽量训练每学年的一千两百名学生提升实力,逐渐充实「魔法师」这种重要又珍贵的人力资源。期待能够藉此解除将来教师不足的问题形成正向循环,每年都能培育更多的魔法师。 为此所采取的措施之一,就是让九所魔法科高中进行校际对抗赛,激发学生们的竞争心。至于校际对抗赛的最大舞台,就是夏季的九校战。 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 那里每年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精挑细选的魔法科高中生齐聚一堂,赌上年轻的自尊,上演着荣耀与挫折的戏码。 不只是政府与魔法领域相关人士,一般企业与海外各国也有许多人前来欣赏、进行研究或是挖角人才,是魔法科高中生们的华丽舞台。 今年的战事,也即将揭开序幕。 第一章 西元二〇九五年,七月中旬。 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第一学期的期末考已于上周结束,学生们的活力一鼓作气集中在夏季九校战的准备工作,但是他——司波达也跟不上这股充斥于校内的热络气氛。部分原因在于他的理性大于感性。不过,只有今天是基于另一个主要原因,那就是教师针对段考成绩而找他到学校谈话。 「达也。」 「雷欧……大家怎么都来了?」 达也好不容易从训导室解脱之后,发现班上同学西城雷欧赫特、千叶艾莉卡与柴田美月正在外面等他。 达也的妹妹深雪是学生会成员,无论如何都得先前往学生会室进行九校战的准备工作,所以不在这里。 就像是要代替深雪,和深雪同班的光井穗香与北山雫,也在一旁露出担心的神情。 训导室位于教职员楼层,学生使用的教室并不在同栋的同一层。 但是不表示完全没有学生经过。 路过的不论是同年级的还是高年级学生,他们都各自偷看、直瞪或是不经意斜眼看着达也,以及达也面前的五人。 这也是在所难免。 他们很显眼。 这并非现在或是今天才有的状况,平常总是如此。 达也身为二科生却获选为风纪委员,在社团招生周立下各种功绩,证明自己受到提拔绝非浪得虚名,因而成为全校的名人。后来摧毁恐怖组织的事迹没有公诸于世,不过光是社团招生周的活跃,就足以让他受到同年级学生甚至学长姐的注目。 艾莉卡是十人之中有十人会认同的积极美少女。 美月或许是平常都待在深雪与艾莉卡身边,显得比较不起眼,但她的五官属于娴静疗愈系美少女,主要受到高年级学生私底下的喜爱。 雷欧总是被艾莉卡数落得很惨(不过几乎百分百都是「挖苦拌嘴」),但他日耳曼风格的深邃五官与卓越的运动细胞,在女学生之间确立了「有些在意的男生」这种地位(雷欧所说的「纯日式风格」似乎是黑发黑眼)。 至于穗香与雫,即使是在一年级的一科生中,两人的成绩也是特别优秀。容貌也十分足以归类在可爱的范畴(结果要是只看容貌,达也就会是最平凡的一个)。 这样的成员跨越一科与二科的隔阂同进同出,就算不愿意依然很显眼。 即使如此,或许是因为拥有首席入学、本年度新生代表以及学生会成员等头衔,又是稀世美少女的深雪不在现场,使得周围投以注目礼的程度和往常相比还算好。 不过,对于这种视线毫不在意的人,出乎意料近在身边。 比方说这个男生。 「应该是我们要问你怎么了吧?居然被叫来训导室,到底怎么回事?」 达也听到雷欧的回答就明白原因。 看来这些朋友是担心自己而来到这里。达也一瞬间想要编个理由瞒混过去,却觉得这样对他们不诚实而打消念头。 「老师找我质询实技测验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雷欧不悦地眯细双眼, 「……质询这两个字听起来有蹊跷,老师问了什么?」 「简单来说,似乎在怀疑我故意放水。」 艾莉卡率先对达也的答案表达愤慨。 「这是怎样?达也同学做这种事又没有好处,问这种问题简直像笨蛋。」 艾莉卡的意见完全没错,所以达也只以苦笑回应。如果是为了拿高分而作弊就算了,刻意拿低分并没有任何意义,这种怀疑正如艾莉卡所说非常愚蠢。 「但我似乎能理解老师为何这么想。」 「为什么?」 雫的细语令美月感到纳闷。 「达也同学的成绩就是这么震撼。」 对于穗香的回答,达也当然不能沾沾自喜,但是谦虚也可能引人反感,难以选择表情的达也只能再度露出苦笑。 第一高中——魔法科高中的段考,会进行魔法理论的记违式测验与魔法实技测验。 另一方面,语文、数学、科学与社会等普通科目,是以平常的作业打分数。这里是培育魔法师的高等教育机构,所以学校认为,让学生在魔法以外的科目较量是多此一举(达也他们会明显区分魔法师与魔工师,但这是因为他们的出路明确分成这两种,一般社会则会将魔工师分类为魔法师的一种,不会以「魔工师」称呼无法使用魔法的魔法工学技师)。 以笔试进行的魔法理论要考的科目,包含必修科目的基础魔法学与魔法工学,选修科目则是要从魔法几何学、魔法语言学、魔法药学、魔法结构学选两科,再从魔法史学、魔法系统学选一科,总共考五个科目。 魔法实技要测量的是处理能力(构筑魔法式的速度)、容纳能力(有可能构筑出来的魔法式规模)、干涉力(魔法式改写「个别情报体」的强度),以及三者搭配而成的综合魔法力,总共测量这四种能力。 成绩优秀的学生,会在校内网路公布姓名。 一年级学生的榜单当然已经公布。 在理论加实技的总分获得高分而名列前茅的人,都是相当合理的对象。 第一名:司波深雪。 第二名:光井穗香。 第三名:北山雫以些微差距紧跟在后。 前三名都是a班的姓名,直到第四名才终于出现「十三束」这名b班男学生的姓名。此外,比较熟悉的名字还有第九名的森崎。公布姓名的前二十名都是一科生。 只看实技成绩也一样,虽然与总分排名多少有些不同,前二十名也都是一科生。 具体来说,第一名是深雪、第二名是雫、第三名是森崎、第四名是穗香,不只是总分成绩,a班在实技方面也是独占鳌头,教师们对此颇为头痛(编班是依照入学成绩将一科生平均分发到a~d班,这样的成绩显示a班对于第一学期课程的熟悉度,和其他三班出现明显差距)。 但若只看理论成绩,状况就令人跌破眼镜。 第一名:e班司波达也。 第二名:a班司波深雪。 第三名:e班吉田干比古。 第四名是穗香、第十名是雫、十七名是美月,二十名是艾莉卡,雷欧与森崎则落榜了。 区分一科生与二科生的时候,实技成绩确实占了很大的比重,但是依照常理,实技成绩不好的学生也难以熟悉理论。因为有许多艰深的概念,若不以知觉体会就很难理解个中理论。 即使如此,前三名却有两人是二科生。 光是这样就已经前所未见,达也的状况更是惊人。他的理论成绩平均分数——不是总分——比第二名高出十几分,是令人望尘莫及的第一名。 「即使理论与实技是两回事,也应该有个限度。」 「但我不认为达也同学会放水。」 雫表达客观的意见之后,美月有些不满地提出反驳。 「雫当然也明白这件事。」 「但毕竟老师不像我们这样,当面知晓达也同学的为人呢。」 穗香与艾莉卡一同出面安抚。 「是啊,他们只能隔着终端装置认识我们……」 正如雷欧所说,这可以说是现代教育的一大缺陷。不过即使教师和上个世纪一样亲自到教室为学生上课,也不一定能理解学生的内在。 而现代学校因应这样的问题,设置了意见箱代替上个世纪的班导制度。 「……这样好了,找小遥商量如何?」 学生对学校的不满,以及学生在校内发生问题时的谘询,都由辅导老师处理。先不计较「小遥」这样 的称呼是否合宜,这个提议本身很恰当,但达也摇了摇头。 「我昨天已经和小野老师谈过了,其实老师有告诉我今天质询的概要。」 「这老师真不可靠。」 「别这么说。新来的辅导老师,权限本来就不可能大到哪里去。」 达也笑着安抚直言不讳的艾莉卡。 「……达也同学说得比我还过分吧?」 正如艾莉卡的指摘,达也的说法确实可说是更加不客气。 「喔喔?」 艾莉卡精准的吐槽,使得雷欧发出怪声。 「……怎样啦?」 艾莉卡眯起双眼回问。 「这女人居然讲这种正经话耶。」 雷欧睁大双眼,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 「给我闭嘴!」 艾莉卡卷起笔记本朝他打下去。 顺带一提,在资讯系统如此发达的现代,笔记本也没有被淘汰。尤其在魔法科学校,教授魔法语言学时,「写字」的动作本身就包含重要意义;教授以图像为主的魔法几何学时,以纸笔画图比使用终端装置画图容易,所以和普通科学校比起来,魔法科学生随身携带笔记本的机率可说比较高。但明明不是要换教室上课,艾莉卡却不知为何带着笔记本,说起来也挺令人疑惑。 「好痛……」 雷欧没有躲开笔记本挥下来这一记攻击,痛得抱头蹲下。他也不是毫无抵抗乖乖被打,但是以目前来说,艾莉卡追击的速度比雷欧想躲的反射速度略胜一筹,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他无谓插嘴总是会挨揍。 「……这个暴力女,我的脑袋又不是太鼓!」 雷欧正经抗议,艾莉卡却是撇过头当成耳边风。 或许是相同场景反覆上演三个月终究会习惯,刚开始总是慌张不已、不知如何是好的美月,如今也只是露出伤脑筋的笑容,并未刻意介入两人的互动。相对的,她藉由让离题的对话回到正题,避免演变成更激烈的状况, 「达也同学,那你解开老师的误会了?」 「嗯,总之算是解开了。」 「算是?」 美月发出简短的疑问,达也以一副不愿多提的表情与语气补充说明。 「老师理解我不是故意放水,不过相对的,老师也劝我转学。」 「转学?」 「怎么这样,为什么?」 美月与穗香脸色一变放声大喊,其他三人的表情也差不多。 「在九校当中,第四高中特别致力于魔法工学的领域,老师说或许我适合去那里吧。不过我当然拒绝了。」 两人松了口气,两人显露愤慨之意。 前者是美月与穗香,后者是雷欧与艾莉卡。 另一人则是保持着看不出内心想法的扑克脸。 「……因为不擅长实技,就叫学生就读其他不重视实技的学校,校方不就自我否定了?如果是成绩太差跟不上就算了,但是达也的实技分数明明及格啊。」 「应该是觉得碍眼吧。搞不好达也同学比老师们还熟悉魔法。」 「两位,冷静一点。」 要是放着雷欧与艾莉卡不管,他们的怒火似乎会无止尽燃烧,所以达也着手灭火。 「雷欧说得没错,即使成绩低空飞过,只要及格就不会被迫转到其他学校,所以没有实际的危害,说不定老师真的是基于善意。不过,就算是这样好了,这种善意很缺乏同理心,也就是所谓的独善其身。」 达也以轻松语气说出毒辣的评语,使得原本义愤填膺的两人开始退缩。要是正如预料达到冷却效果,这种做法称得上老谋深算,不过很遗憾,本次以结果来说不甚理想。 「到头来,我觉得搞错前提就不是老师应有的样子。」 在众人不禁犹豫接下来要讲什么的气氛之中,雫以独特的平板语气,说出这种算不上帮腔也算不上批评的意见。这番话淡化了达也刚才那番嘲讽,以结果来说算是帮腔。 「第四高中并不是瞧不起实技,只是相较于会反映在九校战成绩的战斗型魔法,他们更重视拥有高度技术意义,复杂而且工序较多的魔法。」 「这样啊?雫同学,你好清楚。」 「因为我表哥就读第四高中。」 雫回答美月的这番话,使得穗香以外的四人说着「原来如此」点了点头。既然出自第四高中的学生口中,这应该是确实的情报。 众人点头回应雫这番话时,同时也对找达也过来的那名教师抱持着不信任感。 不过这些年轻人,不会一直把话题集中在一名不在场的外人(也就是教师)身上。 「这么说来,九校战快到了吧?」 雷欧应该是从雫那番话联想到这个话题,达也点头回应他的询问。 「深雪已经在抱怨了,像是工程车、工具和参赛服装,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深雪同学自己也会参赛吧?真辛苦。」 美月不是讲客套话,而是真心关怀深雪说出这番话。 「不过,深雪在新人赛应该能轻松获胜,准备工作反而比较辛苦。」 艾莉卡回以半反驳半认同的话语。 「不能大意,因为一条家的少爷,好像在今年就读了第三高中。」 雫提出的异议有点失焦,九校战包括正规赛与新人赛都是男女分开举行,深雪不会和一条家的少爷(也就是男生)对战。 不过在场没人刻意吐槽这种事。 「这样啊……」 「你说的一条,是十师族的一条?」 艾莉卡与雷欧似乎都是首度得知同届学生有十师族的直系后代,打从心底感到相当惊讶。美月看起来并没有相当讶异,或许她知道「一条家少爷」的事情。 「那或许是强敌了。不过话说回来,雫好清楚耶。」 「雫是『秘碑解码』的死忠粉丝,所以每年都会去看九校战,对吧?」 和雫本人同样熟悉雫的穗香,回答了艾莉卡的疑问。 「……嗯,是呀。」 听到穗香代为回答,一如往常缺乏表情变化的雫,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穗香欠达也一次人情,应该说她对达也感兴趣。但雫和她不同,只是因为达也是好友穗香感兴趣的对象,又是新朋友深雪的哥哥,才会间接认识达也这个人罢了。所以雫刚开始是保持距离的吐槽角色,不过现在会像这样卸下心防表露情感。 「原来如此,『秘碑解码』这项竞赛,除了全日本选手权和魔法科大学的国际友谊赛,确实只有九校战看得到。」 位于害羞的雫斜前方的达也,听到穗香的回答后,露出可以理解的表情点了点头。 九校战是魔法大学附设高中之间的校际赛,也就是自家的友谊赛,不过也对外公开。 因为九校战是少数能够目睹魔法竞赛的舞台。 魔法科高中每学年的入学学生,九校合计有一千两百人。 相对于此,国内年满十五岁的男女,魔法天分达到实用等级的合计人数,每年大约一千两百到一千五百人。 换句话说,拥有魔法天分的青少年,要是立志成为魔法师或魔工师,几乎百分之百会就读这九所高中之一。 因此高中的魔法竞赛,除了剑术与拳法等少数竞赛,都由这九所高中独占。 为了让世人对于魔法竞赛更加关注、更加理解,进一步加强社会对魔法的认知,九校战成为了少数的宣传场合。 「今年的强敌也是第三高中吧?」 「应该是。」 知道这是雫擅长领域的艾莉卡特地征询她 的意见,雫则是简洁又颇开心地点了点头。 「而且今年不是观众,是参赛选手,对吧?」 雫是全学年实技成绩第二名,现在还没正式公布新人赛参赛名单,但是雫和深雪一样,几乎可以确定入选。 「嗯……」 听到美月询问,雫低调点头回应,干劲也显现在脸上。 ◇ ◇ ◇ 期末考结束之后,达也每天放学后的时间,几乎都在风纪委员会总部度过。 暑假结束就会立刻举办学生会长选举。 选出新会长后,重新选任的风纪委员,也会以互选的方式选出新的风纪委员长。 依照传统……应该说依照陋习,风纪委员长的交接工作没有一次做得好,大致上都是把几乎没整理的活动纪录连同职位扔给下一任处理。 即使如此,当年摩利从一年级就担任风纪委员,就算不交接也没有造成大问题。然而,她属意接任委员长的二年级学生并没有风纪委员会的相关经验,所以摩利希望尽量避免在交接时造成对方的困扰。 ——必须制作的交接资料,摩利全部扔给达也整理。 「我开始觉得自己是个烂好人了……」 「坏到骨子里的烂好人?这种双面性质挺有趣的。」 「…………」 这句吐槽过于中肯,使得达也无从反驳。 「不过这次我得感谢你好好先生的个性,要是你没帮忙,就会重蹈覆辙。」 摩利如此安抚,大概是达也默默工作的样子终究令她感到内疚。 但是达也没有多重人格,而且也不是帮忙整理,而是独力整理资料。 这番话完全没有安抚效果。 「不过,您居然这么早就在准备交接事宜。」 达也一边动手,一边提出不经意想到的疑问。 他所制作的交接资料,接下来不用一星期就能完成。 只要之后不需要制作更详细的资料,就还有两个月以上的空档。 而且无法保证在这段期间,不会发生需要交接的重大案件。 这种资料并不是越早完成越好。 「等到正式着手准备九校战的时候,就没时间整理资料了。确定参赛成员之后就得练习参赛项目,还要调度道具、收集并分析情报、拟定作战,要做的事情堆积如山。」 这些状况听起来,似乎和达也没什么关系。 「……九校战是什么时候举行?」 话虽如此,要是这时候打住话题也很突兀,所以达也几乎将所有的意识回到在制作资料上,随口提出询问。 「八月三日到十二日,共十天。」 「时间挺长的。」 「嗯?你没去观战过?」 「是的,因为每年暑假都有杂事要忙。」 达也的回答,使得摩利越来越纳闷。 「不过听真由美说,你妹妹每年都去观战,甚至记得我们参赛的项目啊……」 达也差点笑了出来。 「不,我们也不是全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一起……偶尔也会分头行动。」 「唔?……不,说得也是。不过只要看到你们,就会觉得你们总是形影不离。」 「说起来,在学校的时候,我们几乎都是各自行动。」 点出这个客观事实后,摩利即使露出没开窍的表情,总之还是接受了这种说法。 「既然这样,难怪我说要进行九校战的准备,你也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是的,老实说,我甚至不知道会进行哪些竞赛,不过至少我还知道『秘碑解码』与『幻境摘星』这些项目。」 虽然是边制作资料边交谈,不过对达也来说,这种程度的分心思考只像是提神手段,对于无事可做——应该说不想做事的摩利来说也刚好可以打发时间,所以达也比平常稍微多话。 「因为那两项竞赛最有名……」 摩利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表情微微歪过脑袋,轻握拳头抵在嘴角,就像是要轻咳一声般(但没有真正发出咳嗽声)。 「九校战选用的竞赛项目,是在运动型魔法竞赛之中,魔法力比重较高的项目。」 「这我知道。」 达也没有停下手边工作出声应和。 「以前似乎每年都会更换竞赛内容,不过这几年采用相同的项目。 也就是『秘碑解码』、『幻境摘星』、『冰柱攻防』、『精速射击』、『群球抢分』、『冲浪竞速』,共六项竞赛。 剑术与中式魔法武术这种格斗竞赛,或是轻身体操与高网篮球这种运动项目,会另外举办大会来比赛。」 「但我觉得『群球抢分』与『冲浪竞速』也相当要求身体能力吧?」 「是啊,魔法师也是人,没道理轻视身体能力。即使是魔法师一对一决斗,最后以身体能力分胜负的状况也绝非例外,我应该没必要重新阐述这种事。」 「说得也是。」 心里对此有底的达也,对于摩利这番话深感同意。 「六项竞赛之中,只有『秘碑解码』是团体赛,另外五项是个人赛。」 「『群球抢分』不是双人赛吗?」 「这就是九校战坏心眼的地方。为了提高魔法力的比重,这项竞赛有独立的比赛规则。我有一本简介比赛规则的手册,要看吗?」 「好的,晚点看。」 达也停下敲打键盘的手,从摩利那里接过一本小册子。 「居然是印刷品,真稀奇。」 「和九校战相关就不稀奇了。虚拟型终端装置会折损魔法力的观念根深柢固。另一方面,除了魔法师,如今使用实体型终端装置的人是少数派,使用虚拟型的魔法师也增加了。」 「原来如此,所以九校战使用印刷品,这样就不必使用终端装置。」 「咦?达也学弟容许虚拟型的使用?」 或许是从达也的音调听出批判的成分吧。 摩利平常阔达的言行,以及「不擅长整理」这种令人会心一笑(?)的缺点,总是使人差点忘记她拥有非常敏锐的感性。 达也重新回想起这一点,并且慎重——但是手边动作没有停止——选择话语。 「虚拟型终端装置会对尚未成熟的魔法师造成负面影响,这样的主张并非毫无根据。尤其是未满二十岁,能力还在发展的学生,我也认为要避免使用虚拟型。但是魔法力已经底定的成年魔法师,我觉得没理由禁止他们使用虚拟型。」 「……这也是一种想法。就因为对儿童有害,所以也要成年人放弃更加便利的虚拟型,或许确实是矫枉过正的做法。」 交谈声暂时停止。达也正在审视萤幕上由自己输入的文字,不知道摩利现在的表情,但应该是在思索他刚才的论述。 平常再怎么假扮成破天荒的模样,也无法完全掩饰骨子里生性正经的气质。 这点使得达也莫名地会心一笑。 「……离题了。」 摩利似乎自行得出某个结论,毫无前兆与前言就将话题移回九校战。 「比赛分成正规赛与新人赛,男女各十人,合计需要四十名选手。新人赛限制一年级参加,正规赛没有年级限制。虽然这么说,每名选手最多只能参加两项竞赛,所以没有一年级参加过正规赛。即使不提出场限制,一年级的实力也无法和二、三年级抗衡。 新人赛直到去年都不分性别,但是今年开始和正规赛一样是男女分开竞赛。到去年为止,一年级女生都没有参加复数项目,但今年应该免不了吧。」 摩利这番话是在关心深雪,不用 听她说出专有名词也显而易见。 连续参加魔法竞赛,以女生的体力来说很难负荷。深雪即使接受高于常人的锻炼,但身体原本就比较矫弱。达也心想,必须尽可能从旁辅助。 「六项竞赛之中,有四项是男女共通。『秘碑解码』是男子组限定,『幻境摘星』是女子组限定……『秘碑解码』是唯一可能会直接交战的项目,可以理解为何是男子组限定。」 摩利嘴里这么说,脸上表情却明显不是滋味。 依照达也在风纪委员会得知的情报,摩利的魔法属于对人战斗型,她内心应该对于无法参赛有所不满吧。 「每项竞赛的各校报名人数最多三人,同样项目的男女参赛人数分开计算,所以包括正规赛与新人赛,男女各五人必须在五项竞赛选两项,另外五人则是专注参加一项。 说到要让谁参加哪个项目,有实力的选手应该专心参加单项竞赛确实争取胜利,还是参加两项竞赛赚取积分;敌方王牌会参加哪项竞赛,这边又要派谁对抗……因为是团体战,所以这种作战也显得很重要。」 「原来如此。」 「除了选手之外,九校战允许各校额外编组四人担任作战幕僚,不过并不是每所学校都会成立作战团队。我们学校每年都会以最多人数编组代表队,但是例如第三高中,每年都没有带作战团队参赛,他们的作战都是由选手自行拟定并且做出决策。」 「但我们每次都和该校争冠,真令人玩味。」 「我们只输给他们两次,分别是三年前与七年前。九校战是在十年前,以现在的形式成为夏季的例行活动。至今举办过九届,我们学校得过五次冠军,第三高中两次,而第二与第九高中则是各一次。」 「记得今年目标是三连霸?」 「没错,对于我们这些三年级学生来说,今年夺冠才是真正的胜利。」 第一高中现在的三年级学生被称为「最强世代」。 七草真由美、十文字克人、渡边摩利。 其中两人是十师族直系,另一人的实力也不遑多让。 光是这三人位于相同学校的同年级,就是令人惊讶的巧合。此外校内还有好几名就读高中时就已经得到a级评等(因为实务经验不足,所以无法取得正规证照,但是依照国际基准已经评定拥有相当于a级证照的技能)的实力派。 今年的九校战在公布代表队名单之前,第一高中就被视为夺冠大热门。 即使地下赌盘以九校战为对象,今年也应该无法开盘——其战力就是如此坚强。 「听说只要凡事顺利,本校就胜券在握?」 「算是吧。选手实力没有不安的要素,即使新人赛的名次也列入计算,但只要没有大失误,以正规赛的积分应该就会赢。若说有不安的要素,就是工程师吧。」 「工程师?是指cad的调整人员?」 「对,九校战的官方用语称为技术成员。九校战使用的cad有制定共通规格,必须是符合规格的机种才能使用。相对的,只要硬体合乎规格范围,软体实际上毫无限制。如何在规格范围内准备适合选手的cad,能否施予激发选手最强实力的调校,是影响胜负的关键。」 展开启动式的速度端看cad的硬体性能,但是构筑魔法式的效率大幅受到cad软体性能的影响。在毫厘之差就影响胜负的运动型竞赛,软体调校的好坏确实有重要意义。 软体并不是越高明、越多工就越好。超越硬体性能的软体会妨碍硬体运作,反而只会产生拖累效能的结果。 既然硬体性能受限,软体的选择与分配就更加重要。 达也认为如果是这种条件,比赛成绩可能会因为软体工程师的功力而大爆冷门。 「现在的三年级,工程师的人才比起参赛选手要来得缺乏。真由美与十文字也擅长调整cad,所以参赛时不会绑手绑脚,不过……」 「…………」 看来摩利不擅长调校。 达也正确推测到摩利含糊话语的含意,不过正因为明白,所以他不发一语。 他就这么让注意力远离摩利的闲聊,专注制作交接资料。 ◇ ◇ ◇ 交通集中管制技术的进步,使得电车形态全盘改变,电动车厢成为了市区主要的公共交通工具。车辆在轨道上的运行全部由管制室集中控制,兼顾安全、方便与高运量的需求。 另一方面,公路交通管制技术的进步不如预期。连结各都市的高速公路已经导入自动运行系统,但是一般道路与市区高速道路的车辆个别控制系统,只有部分大型都市导入试用,还没达到全国普及的阶段。 相对的,辅助驾驶的智慧行车系统日新月异。 现代的车辆只要没有非法改造,即使想造成交通事故也无法如意(克人的车能够撞入nche大本营,在于那是以军用车改造的车子)。 出口到国外的车辆也搭载相同的智慧行车系统,所以无力导入大规模交通管制系统的小国也能够因此受惠,降低交通事故的发生率。以全世界的角度来看,个别管制技术的评价比集中管制技术来得好。 不过安全还是得付出代价,新手驾驶——讲得更直接一点就是开车技术差的驾驶,虽然不会造成交通事故,却容易造成塞车。即使不会再出现连环追撞的意外,却会出现连环紧急煞车的状况,所以塞车或许可说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为了防止这种社会损失——以此为表面理由——即使是不太需要顾虑安全层面的现在,依然坚持执行驾照制度。 达也在全新的电动机车前面等待妹妹前来。 这辆爱车是达也刚考上驾照后的四月上旬买的。买车纯粹是基于实用目的,未曾用做休闲兜风的用途,但也已经骑了相当的里程数。即使如此,因为达也每天确实进行保养,所以用了两个月的现在依然和全新的一样。 「哥哥,让您久等了。」 达也随着声音移动视线一看,门灯照亮妹妹纤细的胴体。 深雪将长长的秀发挽起来,穿着几乎和达也相同款式的骑士服。贴身剪裁的连身骑士服,衬托出尚未成熟却很有女人味的优美曲线。 达也为深雪戴上安全帽之后,深雪顺势抬起下巴。妹妹宛如理所当然的动作令达也稍微苦笑了一下,但还是为她固定下巴的扣环。 深雪像是酥痒般缩起颈子,达也自然朝她露出微笑,自己也戴上安全帽跨上机车。 打开护目镜,吩咐跨上后座的深雪抓紧。 达也确认深雪搂住他的腰,背后传来身体紧贴的触感之后,就关上护目镜,提升无段式动力装置(等同于汽油引擎机车的油门)的输出功率。 兄妹所骑的电动机车,在星空之下静静起步。 ◇ ◇ ◇ 目的地是八云的寺庙。 但今晚接受训练的人不是达也,是深雪。 深雪已经内定为九校战选手,所以必须为此做准备。 九校战进行的竞赛,是在魔法竞赛之中挑选重视魔法技能的项目,但即使如此,也不表示用不到体能。在「冲浪竞速」的项目,身体反应速度与平衡感较好的选手占优势,在「群球抢分」的项目,依照战术会需要良好的体能。 对于擅长减速与冷冻魔法的深雪来说,「冰柱攻防」简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竞赛,别说是新人赛,即使参加正规赛应该也稳操胜算。 然而个人赛从今年开始男女分组进行,导致参赛项目增加,深雪应该会上场的另一项竞赛「幻境摘星」,必须做出「以球棒劈开空中的立体全像光球」这种动作。 和达 也一起接受八云武术指导的深雪,体能好到无法从她纤细的体型想像,但最近活动身体的机会减少,才会进行训练以防万一。 达也在车道入口处将机车熄火,推着车进入寺庙。将爱车停在寺内的停车场之后,两人前去向八云请安。 这个时间,八云应该正在和门徒进行夜间训练。 正如预料,靠近熄灯的道场就感觉得到压低的气息,听得到偶尔无法完全消音而传到户外的脚步声,以及跌倒撞击地板的声音。 达也静悄悄拉开古老的拉门,避免影响到门徒练习。 即使开门没有发出声音,一字飞镖依然间不容发射了过来。达也以防弹防刃的手套架开,取出藏在骑士服里的铅弹回射。 然而达也的「珠弹」(一种以手指力量投掷小铅弹的暗器投掷术,和「指弹」属于同一系统)没有命中目标的感觉。 「达也,看来你的珠弹还是没什么进步。别因为有魔法就放心,也得练习射击武器才行。但你不是抓住飞镖而是架开,这是正确的判断。」 没有气息,只听得到声音。 达也并不是朝着声音传来的正前方,而是朝右边墙壁再度投掷铅弹。 「唔哟?」 随着这声脱线的惊呼,一股气息宛如涟漪,从射击的位置扩散开来。 达也连忙抱着深雪向后跳。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漆黑的剑风从天花板由上至下,垂直疾驰而过,以毫厘之差掠过达也保护妹妹的背。 达也迅速单脚往前踩。 表面完全漆成黑色的木刀,在达也稳稳踩住的脚下停止动作。 想要抽刀使出第二招的八云打消念头,放开动弹不得的武器。 「……师父,您的欢迎方式真暴戾。」 「……我才要说,你的珠弹是不是有杀气?」 在黑暗之中对峙的师徒,很有默契地同时发出黑心的笑声。 达也怀里的深雪满脸通红,幸好周围一片漆黑,所以不会被发现——深雪本人是这么认为,不过达也已经从她僵硬身体的触感得知,八云也从气息察觉得清清楚楚。 ◇ ◇ ◇ 这里是四个角落以篝火照亮的寺庙境内某处,平常是进行护摩焚法修的地点(这间寺庙姑且标榜是比睿山所属的寺庙,但达也与深雪都没看过八云诵经或念佛修行),场中隐约泛着蓝光,微亮的红色光球轻盈漂浮在半空中。 因为是寺庙,一无所知的人们看到这幅光景,可能会以为是灵魂而吓到软脚,不过幸好现场没有任何局外人。 细长的影子穿过蓝光,一颗光球无声无息消失。 两颗,三颗,光球逐渐增加。 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以意外迅速又有力的动作追着四散漂浮的光球,并以手中的短杖将其劈成两半。 劈开的光球达到三十颗时,达也示意深雪稍做休息。 在境内只以石灰画出六间(约十一公尺)见方的简单正方形结界外面——只以四条白线就设立结界的功力实在令人瞠目结舌——达也端着大茶杯,走向解除印契的八云。 为大口喘气的八云送上茶水的工作,原本部是由深雪负责,但是今天由达也代理。 因为今晚的深雪同样在白线内侧气喘吁吁,也是需要茶水的一方。 「师父,谢谢您。不只是出借场地,还劳烦您陪同妹妹修行。」 达也送上茶水之后再度低头致意,八云大方地点了点头。 「攻击实体和攻击幻影的要领差很多,深雪也是我可爱的学生,我不会吝于协助。」 感觉「可爱」这两个字似乎有加重语气,但达也决定在九校战之前不予过问。 幻影魔法是「忍术」擅长的领域,包括投影速度、影像真实度与动作的平顺度,各方面都夸称比现代魔法洗炼。现代魔法能够以高速又精确地发动许多不同种类的异能力,但是在限定的专长领域,依然有许多部分比不上古式魔法。 达也只能正常使用有限的极少数魔法,无法像八云用幻术「鬼火」代替立体投影机。 「深雪,今晚就练到这里好了?」 达也将饮料递给喘气的妹妹如此询问,但深雪摇了摇头,喝下一口饮料润喉。 「老师方便的话,我想再稍微活动一下身体。」 「我不在意,不然达也要不要也一起打『鬼火』看看?」 「不,我……还是免了。」 八云那张笑嘻嘻的表情,达也大致想像得到是什么意思。 达也有点想让八云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但考量到今天让深雪练习比较重要而自重。 「这样啊,唉,真遗憾。」 八云露出着实遗憾的表情,却也藏不住窃笑而摇了摇头。 看到这样的他,达也确定婉拒才是正确答案。 八云将暗藏鬼胎的坏心笑容改成温和亲人的笑容,重新转身面对深雪。 「那就开始吧。」 「好的,麻烦老师了。」 深雪鞠躬作为继续练习的暗号。 两人手中的杯子已经由达也回收。 在深雪站在篝火围成的正方形中央,八云准备再度施展幻术的时候…… 「是谁?」 忽然出现一股他人的气息。 开口询问的人是达也。 不,时间顺序相反。 达也为了辅助训练,在情报体次元扩充知觉领域的瞬间,他的认知网路捕捉到某种存在。达也朝着毫无气息的黑暗开口询问之后,不知从何处出现一股他人的气息。 「哎呀,遥。」 八云不以为意地朝着这股气息打招呼。 达也与深雪都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从黑暗之中走到摇曳火光的身影,比深雪略微成熟。 她是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的辅导老师——小野遥。 或许是因为她和深雪一样穿着深色连身服,感觉特别凸显出胸部与腰部的曲线。 深雪沿着达也的视线看过去,不禁露出吃味的表情,不过在以手肘顶哥哥的侧腹之前,她看见哥哥双眼染上如同冰钢冻铁般的神色,因而恢复冷静。 达也细细打量遥身体的视线,是在测量遥的身体能力。 「达也,用不着这么警戒,遥也是我的徒弟。」 「但您教我的时候,并不像教司波同学一样亲切。」 遥的声音略带调侃,不适合她宛如融入黑暗的肃杀外型。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是老师也就算了,没想到居然会被司波同学发现,难不成是我的技术退步了吗?」 「遥,欺骗自己不是好事。要是太常说谎,你会连自己真正的想法都混淆喔。」 「司波同学也对我说过这种话。」 「喔,看来我多嘴了。总之这件事暂且不提,遥的隐形近乎完美,不需要无谓操心。如果你当真以为自己的技术退步的话啦。」 遥露出令人觉得是典型范例的敷衍笑容,承受八云投过来的视线。 她应该不认为这样就能敷衍过去,也不打算以此敷衍。 看八云依然笑嘻嘻的样子,这可能是他们两人平常的互动方式吧。 「达也并不是以气息察觉,他拥有一双和我们不太一样的『眼睛』,想瞒过他的眼睛不能隐藏气息,应该要伪装气息。」 「原来如此……受教了。」 「该请您回答我的疑问了。」 两人以达也当成话题,上演师徒畅谈的戏码。达也忍不住厌烦起来,刻意以明显不悦的语气提问,打断两人的对话。 「嗯 ……只给遥情报确实不公平。遥,不介意吧?」 八云卖关子,发出「嗯……」的声音制造空档,不过从他的态度就知道,他也在估算达也插嘴的时机。八云将话题转到遥身上,遥立刻耸肩回答: 「就算我说不行,你们也会趁我不在场的时候说吧?」 遥的言行大而化之,看得出她已经放弃隐瞒了。 「既然征得当事人的同意,那我就说吧……遥是公安的搜查官。」 八云的说明非常地简单明了,光是如此就能充分理解答案。不过坦白说,达也希望八云能够进一步说明。 「嗯?看来你没有很惊讶。」 不过八云先要求说明了。 他似乎期待达也兄妹俩惊讶的样子。 不只是达也,深雪也面不改色地接受遥的真实身分,这似乎令八云感到诧异,或者应该说,感到无趣。 「我也有一些自己的情报网,所以知道小野老师并不是军方人物。那么剩下的选项就是公安(警察省公安厅)、内情(内阁府情报管理局)人员或是外国间谍。」 达也的答覆令八云蹙眉。 「与其说是情报网,应该说是『他』提供的情报吧。这样好吗……以他的立场,要是将情报泄漏给一介高中生的事迹败露,应该会吃不完兜着走。」 但是八云一副洒脱自然的表情,完全不像是认真担心的样子。 「说到立场,师父也差不多……所以,小野老师是为了调查第一高中内部以nche为首的反政府组织活动,伪装成辅导老师的公安卧底,我这样的解释没错吧?」 「错了。」 达也这次在字里行间加入确认的意思询问遥。 但是遥回以一个颇为坚定的否定。 「我确实是公安的卧底,但辅导老师并不是伪装。以时间顺序来说,现任上司前来接触想考辅导老师的我,而当我分发到第一高中之后,才成为公安的秘密搜查官。我从两年前在这里拜师学艺一年,所以达也同学是我的师兄。」 「虽然只学艺一年,但您的隐形真是高明。」 「这是我的魔法特性,虽然我也因此无法用其他魔法。这也是上司看重我的理由。」 「……原来如此,您是bs(born specialized)魔法师?」 「我不喜欢这个头衔。」 遥宛如同年纪少女般闹别扭撇过头去,使得达也不禁失笑。 bs魔法师,又称bs能力者,也可以称为先天特异能力者或先天特异魔法技能者。是指擅长某种异能力,而其异能力很难以魔法技术达到相同水准的超能力者。 从「bs的一百零一招」这句坏话就看得出来,bs魔法师的地位比普通魔法师低,但他们的特异能力大多无法被他人模仿。即使是别人能模仿的能力,他们的技术等级也是极为高超。如果以合适的职务配上特异能力,经常比「无所不能」的普通魔法师更有用。 「相较于样样通样样松,我觉得专精一项领域比较优秀。不过,这是小野老师的价值观的问题就是了。」 达也说完之后,觉得学生与辅导老师的立场似乎反过来了,不过这里是校外,现在时间不只是放学后,甚至已经是深夜,所以应该不用担心这种事。 大概是同样察觉到立场相反,遥即使不高兴还是停止赌气。 「司波同学,今天是逼不得已,不过秘密搜查官的身分其实原本是最高机密,请不要对其他人透露出去。」 达也立刻觉得保密没有意义。 不过是公安卧底的身分,十师族应该立刻就会知道。 家里和警方密切来往的艾莉卡或许早已知道了。 达也自己也一样,虽然不知道遥的单位,但从很久以前就几乎确定她是谍报人员。 或许只有遥自己认为真面目没有泄漏,但达也没有这么说。 他是以这番话回覆遥的请求: 「明白了,我不会说出去。形容为代价或许不太对,不过今后要是发生四月那样的事情,可以请您早点提供情报吗?」 「……明白了,就以这种互惠原则进行吧。」 两人各怀心思,握手致意。 ◇ ◇ ◇ 不用说,魔法科高中除了魔法,也有普通科目的课程。 当中也包括体育,以对战形式点燃少年斗志达到过热的程度,这光景至今也未改变。 今天的课程是蹴球。 百科全书常见的说明如下:这是从足球衍生出来的竞赛,开了无数小洞的箱子紧密覆盖整个球场,以类似足球的规则竞赛,不过选手戴着保护头部的护具,头锤和手球一样禁止(题外话,这种「在透明箱子里打球」的竞赛形态,是二〇八〇年之后的运动项目特征之一)。 这种竞赛有时也会以并用魔法的方式进行,但通常以不使用魔法的规则竞赛,今天的课程也是采用这项规则。 蹴球使用弹性极佳的轻量球,碰到墙壁与天花板同样会反弹。宛如乒乓球般以眼花撩乱的速度上下左右弹跳,选手追着球伺机射入对方球门,是一种速度与力量兼具的球赛。而且看起来精彩刺激,所以也是很受欢迎的「观赏用」运动。 正在休息的一年e班与f班女学生们,如今也无视于自己的课程,为男生加油打气。 「滚开滚开,给我让路!」 雷欧冲向没人接应的球。 蹴球使用的球弹力极佳,很难像足球那样运球,所以几乎没在运球。一般的战术都是五名球员利用墙壁或天花板传球射门,所以捡球消耗的运动量大幅左右胜负。 「达也!」 纵横跑遍全场的雷欧,以射球的力道传球给中盘的达也。 若想以胸口或腹部停球,可能会被重击在地的这记强烈传球,达也垂直将球踢向上方消除力道,在球从天花板反弹落地时稳稳踩住。 宛如机械精准接下这记传球的达也,将球踢向侧边墙壁,这是利用墙壁反弹的传球。 位于反弹轨道上的,是一名身型偏细的少年。与其说他瘦,应该说他的体格结实。如今面对达也颇有速度的传球,他也是毫不畏惧地以一个动作接下。 他就这么朝着敌方球门射门。 宣告进球的电子音效响遍全场,参观的女学生们高声欢呼。 「那个家伙真有一套。」 来到达也身旁的雷欧率直称赞。 「是啊,预测准确,而且身手比外表还要矫健。」 超乎预料的身体能力,使得达也同样颇感意外。同班至今三个多月了,今天当然不是第一次上体育课。达也自认在某种程度上有掌握对方的能力,刚才的传球也是判断他处理得来而使用的力道,不过这个人——吉田干比古的动作,比达也想像中还有余力。 班上只有寥寥二十五名同学,大家当然知道彼此的名字。 而且达也知道的不只是名字。 吉田干比古是古式魔法的名门——吉田家的直系后代。 吉田家是传承「精灵魔法」这种分类于系统外魔法的古老家系,据说传统的修行方法代代相传至今。而既然是自古相传的修行法,应该是以苦行为中心。那么,该家系的成员有锻炼出与其相应的体魄,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不过干比古从外表看不出这样的痕迹,这是达也感到意外的原因。 深藏不露的高手,总是隐藏在出乎意料的地方啊…… 达也抱持着这样的感慨施展上段回旋踢,将飞过来的球踢向敌方球门。 在达也等三人的活跃之下,他们在这场比赛获得压 倒性胜利。 回到观战区的达也,和雷欧移动到坐在不远处的吉田干比古旁边。 「打得好。」 搭话的达也,呼吸已经恢复平顺了。 「你们也是。」 回应的干比古也和达也一样,呼吸不再紊乱。 达也并未和班上同学全部建立良好的友谊,可能是因为个性比较不爱理人或是其他原因,使得部分同学对他态度冷淡,在一年e班当中,只有半数学生愿意和他正常交谈。然而干比古比达也更不爱理人,包含达也自己在内,达也没看过他和班上的任何人亲切交谈。入学时的新生说明会,他也是独自先行离开教室。人际关系远比达也广阔许多的雷欧,至今和干比古也仅仅是点头之交罢了。 「吉田,你很厉害嘛。虽然这么说有点冒犯,不过出乎我的预料。」 但雷欧看过干比古刚才的活跃之后似乎想到某些事,约达也一起——率先打招呼的是达也,但提议这么做的是雷欧——来到坐在不远处的干比古身旁。 雷欧语气亲切,对某些人来说可能会觉得装熟而蹙眉。 「干比古。」 不过干比古或许是受到雷欧直爽的态度感化了。 「我不喜欢别人用姓氏叫我,用名字叫我吧。」 他以前所未有的和善态度回应。 「好,那你也叫我雷欧吧。」 即使上一个时代那种全班共同行动的机会减少,入学至今三个月的现在才进行这种对话,或许也很奇怪。 干比古的校园生活就像这样,对班上同学在内的所有人筑起如此一座高墙。 或许是挥汗运动后带来的痛快感觉,使他只在这时候像是一时兴起般换了个心情,但这肯定是一次契机。 「我也可以叫你干比古吗?你当然也叫我达也就好。」 「ok,达也。」 干比古以轻松的语气回应达也,露出有些羞涩的表情。 「其实我之前就想和你聊一聊。」 对人的印象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有时候用尽千言万语也无法改变第一印象,但有时候光是一句话就会大幅改变至今的印象。 达也对干比古的印象,从「讨厌他人」变更为「怕生」。 「真巧,其实我也是。」 以二科生——后备递补的身分入学,却在学科测验分别拿下全学年第一与第三。即使校方比较重视实技,两人对彼此感兴趣也不奇怪。 「……我莫名觉得被排挤了。」 只不过,还没有熟识的干比古暂且不提,雷欧不认为达也光是如此就会对某人感兴趣。反倒是隐约察觉到两人之间没有那么简单,才会感觉「被排挤」。 不过干比古的下一句话,完全消除雷欧内心的阴霾。 「雷欧,你多心了,我也一直想和你聊一聊。」 原因并不在于实际交谈才发现颇为亲切的干比古,说出这句意外贴心的话语。 「毕竟再怎么说,能这么有耐心和艾莉卡来往的人很罕见。」 而是干比古百感交集地说出的这句感叹话语。 「……总觉得无法释怀。」 说得自己和艾莉卡好像出双入对,使得雷欧拉下表情,达也与干比古见状同时笑了出来。但达也随即对干比古刚才那句话有所在意,并且立刻想到吸引自己注意的个中原因。 「干比古,你早就认识艾莉卡?」 这个问题无特别涵义。所以达也看到干比古露出「糟了!」的表情就打算换个话题。 「算是吧,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 「艾莉卡,为什么是问句?」 不过因为当事人登场,达也的顾虑无疾而终。 「我们十岁才认识,能不能说是青梅竹马,似乎有待商榷。何况这半年我们在校外完全没见面,他在教室也一直回避我。」 忽然插入对话的艾莉卡,就这么扔着达也等人,回答美月的询问。 「嗳,达也同学,你认为呢?」 接着艾莉卡又忽然征询达也的意见,她今天也是我行我素。 「这样算青梅竹马应该也没问题吧?」 毫不犹豫随口回答的达也,或许在某方面也是半斤八两。 不过,雷欧与干比古之所以不发一语,并不只是因为他们对于艾莉卡旁若无人的行径哑口无言。两人睁大的双眼说明了这一点。 西元二〇九五年现在的服装趋势,会避免在公众场合裸露肌肤。而学校也是公众场合,即使是夏天,也有义务穿上外套,女学生则是必须在裙子底下穿一件不透色的紧身裤,或是长到脚踝的内搭裤。 但是这条规定不必套用在运动服,运动社团的制服即使露出手脚也不会受到指责,上体育课的时候也不用遵守这项规定。像现在达也他们男学生穿的就是没过膝的短裤,美月也是穿五分长的韵律裤,这可说是女学生上体育课的普遍穿着。 至于说到问题所在的艾莉卡…… 她整双腿裸露在外。 大腿根部以下的部位,在盛夏暑气里一览无遗。长度别说是一分裤,她的裤子根本不能以这种方式形容长度。而且上半身穿的短袖上衣要长不长,乍看之下甚至像是只穿着内裤。 紧实却毫无粗犷肌肉的大腿,微微晒红的肤色成为点缀,反而强调肌肤原本的白皙。 「艾莉卡,你怎么穿这样!」 总算回神的干比古声音会有些高八度,及脸红的原因和富含紫外线的阳光无关,这也是在所难免。在校外看见女性裸腿的机会并不少,干比古应该不会不适应,但艾莉卡双腿所酝酿的「娇媚」气息,足以让同年纪的少年失去平常心。 「哪有怎样,这是传统的女生运动服啊。」 干比古目前是怎么样的精神状态一看就知道,艾莉卡却完全没提到这一点,只露出诧异的表情歪过脑袋回答。看来并不是为了捉弄青梅竹马而穿成这样。 「这叫传统?」 然而当事人干比古似乎认为这是在捉弄他,就这样以更红的脸表达愤慨。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设计比较奇特的韵律裤。」 达也插嘴转移话锋,避免艾莉卡的无心之语继续刺激干比古的神经。 「这不是韵律裤喔。」 这么做只是让牺牲者从干比古变成达也,不过看达也面不改色就知道他的耐性远胜干比古。不,或许是达也没有敏感到会被艾莉卡这番无心的挑逗发言刺激。 「不过、这也不是网球装的安全裤吧?」 「就算是我,也没兴趣不穿网球裙只穿安全裤,这叫作灯笼裤(bloomer)。」 「灯笼裤?听起来好像扫把(broom),以前都穿这样打扫?」 「怎么可能!我不是说这是女生运动服吗!」 难以判断达也是故意还是无意的耍笨,反而使得艾莉卡有些招架不住。 「说到灯笼裤,就是那个吗?」 雷欧此时总算回神了。 「当年道德沦丧的时代,女高中生卖给中年大叔赚零用钱的……」 ……不过,无论对雷欧还是对艾莉卡,他不要回过神来肯定比较好。 「笨蛋,给我闭嘴!」 艾莉卡满脸通红放声怒骂,同时朝着立起单脚而坐的雷欧小腿骨狠狠踢下去。 雷欧按着小腿痛苦挣扎,艾莉卡单脚跳来跳去。 看来本次的言语与肢体暴力,以两败俱伤(?)作结。 相较于刚才——也就是达也他们——的比赛,这次的比赛是拉锯战。 分数从刚才就是你来我往 。 两队的实力旗鼓相当,不过只处于高中生应有的等级。 因此几乎没有女学生观战,毕竟她们有自己的课要上,应该也没办法跷课太久。何况体育课与其他学科或魔法实技不同,拥有教练资格的职员会在现场看管(能教魔法的老师以及能担任运动教练的职员,人数的差别由此可见)。 「真令人不敢相信,你脑袋只装这种知识?」 如今留在男生球场观战区的女学生,只有艾莉卡与美月。 「吵死了,我看过的书就这么写。」 艾莉卡当真投以轻蔑的目光,雷欧或许是觉得这次的情况对自己不利,回答的语气有些随便,视线也从一开始就看向他处。 不会在这时候彻底将对方逼上绝境,可以说是艾莉卡的优点。 「搞不懂你到底看过什么书……不过这么说来,miki也用类似的眼神看我呢。穿成这样这么容易令人兴奋?」 或许只是她容易分心而已。 「艾莉卡……我觉得还是正常穿韵律裤比较好。」 依照美月难以启齿的语气,她应该也是「如此心想却说不出口」的状态。 「也对……并没有比想像的方便活动,反而还有点紧绷。」 此时有两名男学生立刻转过头去,幸好(?)没有被艾莉卡看见。 「唔~在衣柜深处挖到这件的时候,想说没人穿过,尺寸也刚刚好,但还是听美月的建议换回韵律裤吧。」 「嗯,我觉得这样比较好。」 这并不是美月需要拼命说服的事情,但她反覆大幅点头。 「咦?」 美月在这时候慢半拍做出某个反应,就某方面来说很像她的个性。 「话说艾莉卡,你说的『miki』是谁?」 转过头去的干比古肩膀忽然使力,但是艾莉卡没有察觉,不以为意地指向干比古的背(要是察觉,她会采取不一样的行动吗?这要打个很大的问号)。 「因为是干比古(mikihiko),所以是miki。」 干比古几乎在艾莉卡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猛然转身。 「什么『所以』啊!」 看来对于干比古来说,这个「昵称」令他想无视也没办法。 「你问什么,干比古的简称就是miki啊。」 「我不是说过很多次吗!不准用这种女性化的名字叫我!」 不过艾莉卡似乎已经习惯被如此怒骂,这对她丝毫没有效果。 「咦?还是叫小古比较好?」 艾莉卡脸上反而还露出「那你怎么不早说?」这种反过来怪罪干比古的表情。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准随便缩减别人的名字!」 「所以要我叫你干比古?唔~……干比古干比古干比古……这样果然很难念,我还是不想这样子叫你。」 觉得蛮横不讲理的人,并不是只有干比古。 「而且你不觉得这样莫名难为情吗?」 「哪里难为情?」 艾莉卡忽然弯下腰。 「干比古……」 艾莉卡把脸凑到坐着的干比古面前,像是低语般以甜美的声音叫他的名字。 胜过愤怒的动摇情绪,使得干比古说不出话来。 「……这人是谁?」 不只是被叫名字的当事人,连雷欧都动摇了。破坏力不可小觑。 「怎么样?很难为情吧?」 看来艾莉卡头发长得特别快,入学时的中短发,短短三个月就已经将近是过肩长发了。她将头发拨到耳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干比古依然倔强,却无法掩饰内心的动摇。 「既……既然这样……」 「啊,结巴了……」 美月轻声说着,她的个性或许相当不留情面。 幸好干比古似乎没有余力聆听美月这句话。 「叫姓氏不就好了!」 「咦?可是miki不是讨厌别人用姓氏称呼吗?」 看来这句话讲得太冒失了。 干比古表情紧绷。 脸色涨红、惊慌失措的态度和刚才一样。 但至今的怒气,是以羞耻心为根基。 然而达也感觉到,现在的干比古隐含了近乎憎恨的灰暗情绪。 「艾莉卡,是不是该回去了?」 或许是多管闲事,达也介入两人的对话,让艾莉卡的注意力转向自己。达也指着身后示意,教练(也就是所谓的体育老师)正板着脸看向这里。 「惨了!达也同学,晚点见!」 「咦?艾莉卡,等我一下啦!」 艾莉卡慌张地拔腿就跑,美月连忙跟着离去。 达也朝她们的背影露出苦笑挥手。 在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 「抱歉,害你费心了。」 干比古轻声说着并低头致意,看来他的家庭有着相当根深柢固的问题,即使有所自觉,依然会忘我失控。 「或许只是我多管闲事。」 达也这番话不是安慰,而是真心话。刚才的光景看起来不像第一次发生,搞不好艾莉卡是刻意激怒干比古。把内心的烦恼尽情吐露一次,或许比较不容易留下后遗症。 「不,没那回事,何况现在还在上课。」 然而干比古现在说出来的理由,正是达也多管闲事的原因。做任何事都要看时间与场合,何况达也不希望卷入干比古……或者是艾莉卡与干比古两人共同面临的问题。 「不过话说回来,达也好镇静。」 干比古忽然更换话题,或许是因为敏感地察觉达也「不想有所牵扯」的心情。 「为什么忽然讲这个?」 达也从至今的交谈就明白,干比古在班上虽然是那种态度,但对于他人内心的动静却非常敏感。只不过这样更换话题也太过突然,应该说毫无脉络可循。 「哪有为什么……」 看来干比古似乎也还没清楚构思这个话题就脱口而出,迟迟无法详细说明。 「那个……就是说,你看到艾莉卡穿那样,也完全不为所动。」 但即使如此,他举的这个具体例子也太过突兀,或该说牵强。 「……我是有惊讶她忽然穿成那样,但也没有裸露到令人动摇吧?我觉得那比泳装或韵律服要来得保守。」 达也真正的想法是「这家伙说这什么话」,不过今天事实上算是初识干比古,忽然讲这种话不够圆滑,所以达也选择这种无关痛痒的回应,使得这段对话就旁人看来有些脱线。 「比泳装或韵律服低调所以不在意?总觉得这种说法不太对。」 从青少年的角度来看,雷欧的批评应该很中肯。 「……达也,你枯萎了,不再青春了。」 明明是干比古提出的话题,却连他也无奈地轻声说出失礼的意见。 或许是受到艾莉卡调戏(?)而同仇敌忾,达也不知何时成为他们两人的靶子。 「达也不是枯萎,是太难打分数了。有那么漂亮的妹妹,大部分的普通女生当然引不起他的兴趣吧。」 「嗯……确实没错,记得是深雪同学?在入学典礼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我不是看到出神,而是吓了一跳。我不敢相信现实世界有那么漂亮的女生。」 「喔?达也,他看上你可爱的妹妹啰。身为哥哥有什么想法?」 雷欧露出坏心眼的笑容提出询问,但回答的人并非话锋所指的达也,而是被战友背叛(?)当成话题的干比古。 「别这样,不是这么回事。 只是交谈还好,但我完全不想进一步发展,我光是想像就会怕。如果要交女朋友,我希望能找一个可以更轻松和乐相处的对象。」 干比古这番话,使得雷欧深深点头同意——动作夸张到很像是故意的。 「说得也是。但就算不是如此,恋兄情结的她也难以攻陷,要交往还得突破无敌的恋妹情结哥哥这一关……这门槛也太高了。」 「雷欧……看来我得找机会彻底跟你谈一次。」 「喔喔,真恐怖,敬谢不敏。我可不想为这种事赌命。」 达也沉重的视线,使得雷欧夸张地发抖。 光看就知道是装出来的,不过看起来其中似乎蕴含不少认真的成分,干比古深感兴趣地比较眼前的两人。 雷欧的体格比达也大一轮。 手脚也相应地粗壮。 依照刚才同队比赛的感觉,矫健程度看起来也差不多。 听说达也在著名忍术师门下学习体术,但他的身手真的如此高超? 甚至足以弥补拙劣的魔法力? 干比古不知道达也是对他哪个部分感兴趣,但他从一开始就清楚明白,自己是对达也哪个部分感兴趣。 干比古对于达也强悍的秘密感兴趣。身为刚入学的二科生,却能展现出接连制伏一科高年级学生的实力,干比古想知道达也如何得到这种实力。 对于干比古来说,他衷心希望找到弥补魔法力差距的手段。 一年前所丧失的「力量」的替代品。 直到一年前,干比古都被誉为神童,是吉田家期待的明日之星。 在吉田家代代相传的魔法之中,属于核心术法的「唤起魔法」,干比古的实力评价已超越继承家族的哥哥。 直到发生那场意外,懂事以来一直身为强者的干比古,无法承受自己沦落为弱者。 他知道自己在焦急,也明白自己因而无谓地遭到孤立。自觉到毫无余力的心理状态正过度耗损自己的精力,即使如此还是不得不把自己逼入绝境。 这一年,他专注向学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也认真修习至今不算热衷的武术。 即使如此,依然无法填补失落感。 所以,当他知道达也在魔法实技属于劣等生,现实的魔法实践力也不甚理想,却能制伏魔法力远胜于自己的高年级学生时,他无法不对达也感兴趣。 足以填补魔法力差距的近战技术? 干比古想让达也和雷欧比试当作参考。 而且也下意识想和达也交战一次。 「干比古?」 「啊?」 或许是基于这个原因吧。 忽然被叫名字的干比古,摆出近乎备战的姿势。 看到他的反应,达也与雷欧都露出苦笑。 「拜托,需要杀气腾腾吗?」 「怎么了?想说你怎么忽然沉默下来,却突然摆出这种姿势?」 「啊,不……抱歉,没事。」 干比古也只能难为情地道歉,他原本就不擅长和他人交流。 难得的友好气氛变得尴尬,即使达也与雷欧在一旁尽情地说笑,也没能在下课之前恢复到原本的气氛。 ◇ ◇ ◇ 对于魔法大学附设高中来说,夏季的九校对抗战,是和秋季的论文比赛并列的重要赛事。盛大华丽的程度则是大幅超越论文比赛,可说是首屈一指的盛事。 九校战是以运动型式的魔法竞赛进行的校际对抗赛(魔法竞赛除了运动形式外,还有立体解谜、桌上游戏、限时挑战迷宫或寻宝的游戏形式)。第一高中也有各种竞赛项目的社团,不过九校战的校际对抗色彩较强烈,参赛选手不会局限于社团,而是从全校挑选有望夺冠的选手。 基于这样的性质,九校战的准备工作不是由社团联盟负责,而是由学生会主导。 「就算这样,也不能无视于各社团的正规选手,光是决定代表队名单就很辛苦……」 总是以活力笑容迷倒众人的真由美,今天也稍微黯淡无光。 朝便当盒动筷子的手,也似乎有气无力。 深雪最近同样相当忙碌,但学生会长要做的不只是行政工作,某些辛劳无法从她平常悠哉的言行窥视得见。 「即使如此,因为有十文字帮忙处理选手的问题,所以名单好不容易定案了。」 今天的午餐会宛如真由美不断发牢骚的一场独角戏,不过终于即将落幕。 达也的肠胃没有脆弱到光是这样就消化不良,但是用餐时老是以牢骚作为背景音乐,依然会对精神造成不良的影响,所以达也在真由美停止负面话题时松了口气。 「不过,工程师的问题比选手还严重……」 ……看来达也太早下定论了。 「人数还没凑齐?」 真由美无力点头回应摩利的询问。 「我们学校的学生大多想成为魔法师,优秀人才总是偏向实技领域……今年的三年级尤其严重,魔法工学领域的人才陷入严重缺乏的危机。我们有二年级的小梓与五十里学弟等优秀人才,但人数还是不够……」 「五十里吗……那个家伙擅长几何学,真要说的话是纯理论派,不擅长调校吧?」 「现在已经没办法计较这种事了。」 真由美与摩利同声叹息的罕见光景,如实阐述事情多么严重——不过以此衡量事情的严重性感觉似乎也不太对。 「就算有我与十文字弥补,还是有所极限……」 「你们不是主力选手吗?要是因为顾着别人的cad,却疏于致力自己的比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至少要是摩利能自己调整cad,负担就不会那么重了。」 「……嗯,事态真的很严重。」 不知道是因为疲劳还是其他因素,对于真由美稳重得恰到好处的眼神,摩利则是毫无诚意地转过了头去。 学生会室的气氛,渐渐正式变得有碍心理卫生了。 为了要回到教室——也就是逃离现场,达也向深雪便了个眼神,并且拿捏开口时机。 「铃妹,还是请你担任工程师好吗?」 对着在九校战将近的忙碌时期,午休时间依然窝在学生会室的铃音,真由美提出不晓得是第几次的邀请。 「不可能,我的技能只会拖累中条学妹他们。」 而且沉没于不晓得第几次的冷漠拒绝。 虽然对不起意气完全消沉的真由美,不过现在时机刚好。 达也以眼神向深雪示意,并且起身—— 「那个……既然这样,要不要找司波学弟?」 ——正要起身时,却遭受梓突如其来的攻击导致脱离计划失败。 「呼咿?」 趴在桌上的真由美抬起头,发出没人听得懂的奇妙回应。 直到刚才都看着自用的大型平板终端装置发出烦恼声音的梓——恐怕是在苦思课堂作业吧——轻叹口气关闭终端装置电源,抬起头来。 「听说深雪学妹的cad是由司波学弟调校。我曾经见识过一次,成果和一流企业的技师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由美猛然起身。 她的脸上恢复活力,刚开始有气无力的回应宛如没发生过。 「这是盲点……!」 真由美向达也投以老鹰发现猎物的视线。 光是如此,达也就处于半放弃的心境了。 「对喔……我居然没想到,真是粗心。」 既然摩利也加入,应该是插翅也难飞了。 「这么说起来,委员会的 第二章 一如往常只有兄妹两人的晚餐结束之后,电话像是抓准时机响起。 话说回来,正如各位所知,现代的电话几乎都是附带影像的「视讯电话」,所以三流文化人士总是口沫横飞地争论「应该不是电『话』机而是电『影(映)』机」这种没意义的议题。不过在立体影像进入实用阶段的现在,依然还是叫作「电话机」或「电话」。 ——言归正传—— 深雪正在厨房进行饭后收拾工作。 她终究没有执着于亲自洗碗盘,而是交给har,但家里没有购买最近好不容易普及起来的3h(humanoid home helper,也就是所谓的「家事机器人」)。两人异口同声反对在家里安装烦人的天花板移动式机械手臂,因此餐具必须自己收拾放好。 ——深雪说,连这种劳动都懒得做,身体会退化。 ——再度言归正传—— 简单来说,由达也接电话就是这个原因,仅是偶然——本应如此。 「好久不见……您是故意的?」 『……慢着,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好久不见,特尉。』 画面里是一名露出诧异表情的熟识人物。 「两个月没有直接交谈了,不过……既然使用这个称呼,代表这是机密通讯?真亏您居然每次都能入侵一般的家用线路。」 『并非易事喔,特尉。依照一般家庭的标准,你家的保全系统太严密了吧?』 「因为最近骇客猖狂,而且家里伺服器有很多不方便见光的资料。」 『似乎如此。我刚才差点就遭到反入侵。』 「这是您自作自受。只要没有试着进入资料库太深的区域,反击程式就不会启动。」 『这对我家新来的总机,应该是一帖良药。』 画面上,经过阳光与火药洗礼而成为深皮革色的脸孔,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达也看到他的笑容心想,话说回来,他从三年前就完全未显老态。 依照地位以及所属部门,他肯定必须日理万机,却毫无疲惫的神色……在脑中思绪的引导之下,达也如今才回想起来,这位通话对象——陆军一〇一旅独立魔装大队队长风间玄信少校,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闲话家常。 「少校,今天有何要事?」 『也对,闲话家常到此为止吧。先谈公事。』 「请说。」 『今天进行「第三只眼」的改修工怍,把一些零件换成新型规格,软体也配合更新,想请你测试性能。』 一〇一旅直接念成「一零一旅」,不是第一百零一旅。 这是从一般编队独立出来,以魔法装备为主力兵器的实验旅,独立魔装大队更是负责新开发装备的测试运用工作。 和一般的军事机密相比,这里的机密层级还要高出五六级,照理来说,区区高中生不可能和这种部队有所牵扯,甚至不容许知道这个部队的存在。 但是达也基于某些只能形容为「顺其自然」的隐情,实际上是风间部队的一员。 「明白了,在下明早过去报到。」 『……慢着,这件事没有急迫到要向学校请假啊。』 「不,下周末预定要到研究所测试新型演算装置。」 『虽然本官没资格这么说……但你升上高中后,越来越不像是在过学生生活了。』 「在下不喜欢您这句感想,不过也无可奈何。」 『也对……无论本官忙碌还是特尉忙碌,都是无可奈何的事。那就麻烦明天早上到老地方集合。抱歉本宫无法到场,但我会先跟真田打声招呼。』 「明白了。」 达也制式敬礼致意,画面里的风间也制式回礼。 这样的敬礼没有完全符合军方礼仪,但达也是非正式人员,不会那么严格要求。 『再来换下一个话题。特尉,听说你也要参加今年夏天的九校战?』 「……是的。」 达也片刻才做出回应,不过以这种状况,只犹豫「片刻」是值得嘉许的事。 他确定成为工程师团队的一员,只不过是三小时前的事情。 达也知道问了也无济于事,所以暗自压抑好奇心,没有过问少校的消息来源。 『会场位于富士演习场东南区域,这已经是惯例了……不过达也,你要提高警觉。』 风间平常说话总是唐突,但今天的唐突程度显然不同。 他不是以阶级、姓氏或假名,而是以达也的本名称呼,代表这不是以长官身分,而是以旧识的身分警告。以军方谍报网捕捉到的情报提出警告,而且警告对象是一般民众,还是毫无社会地位的高中生,这种事非比寻常。 达也绷紧神经继续聆听。 『该区域有可疑状况,也发现非法入侵的痕迹。』 「有人入侵军用演习场?」 『这实在令人叹息。此外,附近好几次目击到疑似国际犯罪集团成员的东亚人出没,直到去年都没有这种状况。依照时期推测,可能想对九校战不利。』 只不过是高中校际对抗赛……达也原本要这么说,却换了一个想法。 即使只是高中生,但这个国家拥有顶级魔法才华的青少年,将会齐众一堂相互较量。 比方说,只要在颁奖典礼进行炸弹恐怖攻击,这个国家的人才层面就会受到重创。 「您说国际犯罪集团?」 并不是达也在四月接触,类似「nche」这种(伪装成反魔法政治团体的)恐怖组织。既然是犯罪集团,应该不会采取这种企图造成伤亡的行动,但如果是恐怖组织就算了,身为军人的风间,在国际犯罪集团这方面应该是门外汉。 他是以何种方式查出对方的身分呢? 『我请壬生协助调查,你应该见过他。』 「是第一高中.一年级学生壬生纱耶香的父亲?」 『对,壬生退伍之后转调内情(内阁府情报管理局),现在的身分是外事课长,负责国外犯罪组织的事务。』 「……在下很惊讶。」 达也不是附和,是真的惊讶。 少校以电话就轻易透露谍报组织人员的真实身分,令达也感到惊讶;内阁府情报单位总是秉持文武不两立的原则,和军方关系绝不友好,少校却这么干脆委请他们协助善后,也令达也感到惊讶。不过最令达也惊讶的,则是对外谍报负责人的女儿,居然成为和国外地下集团挂钩的恐怖组织帮凶,而且父亲身为不知道是外事第几课的课长居然视而不见,放任的程度简直荒唐。 『因为犯罪集团和地下恐怖组织由不同部门负责,自扫门前雪是国家机构的通病。』 风间之所以能够精准说中达也的想法,与其说是交情匪浅,不如说是风间观察入微,而且他也和达也颇有共鸣。 『不过若是他负责领域的情报就可以信任。依照壬生的推测,可能是香港犯罪集团「无头龙(no head dragon)」的基层人员。现在还没查出行事目的,有后续情报会随时通知。』 「谢谢少校。」 『明天没机会,不过我们或许能在富士见面。』 「在下期待那天的到来。」 『本官也是……喔,似乎讲太久了。新来的菜鸟在慌张,差不多该挂断了。』 看来网路警察逮到入侵线路的踪迹了。以这种状况,不知道该称赞网路警察的技术,还是为风间部下的技术叹息,这方面很难拿捏。 『帮我向师父问好。』 「明白了。」 『再见。』 达也还没 回应,画面就断讯变黑。 (刚才那句话,应该是暗示我要知会师父吧……) 那么,这件事可以透露多少程度呢?达也脑中浮现那位拥有正式住持身分,却很适合以「冒牌」形容的师父脸庞,微微叹了口气。 ◇ ◇ ◇ 「哥哥,不介意的话,要喝杯茶吗……?」 不知何时关上的客厅门后,传来深雪的声音。 她似乎是避免听到交谈内容,在厨房等待达也他们讲完电话。 原本深雪所处的立场比达也有力许多,无论是军事或外交机密都有资格随意旁听,但是妹妹从未在哥哥面前动用这个权力。 达也默默走向厨房,在声音再度传来之前开门。 正如预料,睁大双眼僵在门后的深雪,手上捧着放了茶壶、茶具与茶点的托盘。 「……请哥哥不要吓我,明明出个声音就好……居然为了嘲笑深雪吓到的样子蹑手蹑脚走过来,哥哥欺负人家。」 「抱歉、抱歉。」 深雪闹别扭撇过头去,达也笑着从她手中接过托盘道歉。 「但我不是故意欺负你,是觉得你肯定双手都端着东西才赶快过来。我不想让可爱的妹妹一直拿这么重的东西。」 「……我很清楚这种话都是谎言……不过这次就让哥哥骗一次吧。」 即使依然维持不高兴的表情,嘴角也不禁放松。 哥哥平凡无奇的一句话就能轻易安抚她。 但深雪心甘情愿。 「今天是红茶?」 「是的,我买到上好的夏摘茶,想说偶尔喝茶也不错。」 达也点头回应深雪,一到餐桌旁边,就凑到杯子旁边品香。 「麝香红茶啊,真罕见……买这个得花不少工夫吧?」 「不,真的是凑巧买到的……只要哥哥高兴,对深雪来说就是最好的嘉奖。」 达也缓缓品尝一口,露出满足的笑容。深雪见状打从心底开心微笑。 「嗯,红茶裉好喝,这个奶油酥饼也很好吃。是深雪烤的吧?」 「是的,那个……看起来不怎么样就是了。」 「不,我完全不介意,真的很好吃。」 深雪害羞低头,但哥哥接连拿起酥饼享用的动作,使她跟着抬起头,露出幸福笑容。 达也没有将风间的电话内容当作话题,深雪也没有询问。 达也的嘴忙着享用妹妹做的茶点以及妹妹辛苦买到的红茶,至于妹妹的茶点时光,光是看到哥哥满足的表情就别无所求。 ◇ ◇ ◇ 用不着重新强调,深雪是众所公认的优等生。 不只天资过人,也努力不懈。 除了照顾哥哥的生活起居,每天也用功到深夜。 她今天也是用功到接近凌晨,才终于关闭电子粉流体显示器(也就是所谓的电子纸),将它收进桌子后起身。 今天还没有很累。 依照经验,在精神亢奋的状态立刻上床会难以入睡。虽然使用安眠导入机就不用担心,但她哥哥不喜欢这种国内普及率达到七成的机械。既然达也否定这种技术,深雪当然不会使用。 深雪心想,那就再泡杯红茶转换心情吧。 这么做当然是为了熬夜的哥哥。 不枉费自己费尽心思买到罕见麝香红茶之中的极品,哥哥对今天的茶激赏不已。光是回忆哥哥的笑容似乎就能作个好梦,但要是能在睡前亲眼再看一次,并且进一步让哥哥摸头,那就再好也不过了。 深雪正要前往厨房时,在不经意映入眼帘的镜子前面停下脚步,并且稍做思考。 深雪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 ◇ ◇ 「哥哥,我是深雪,我端茶过来了。」 「来得正好,进来吧。」 深雪几乎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端茶或咖啡过来,哥哥也总是抱持歉意道谢,但哥哥今天的回应很明显在等她,使得深雪感到纳闷。 不过哥哥在等她,反而是令她开心的事情。 深雪隐约期待哥哥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进入达也当成研究室的地下室。 「我正好要去找你——」 ——说到这里,沉默取代了接下来的话语。 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哥哥转身之后目不转睛凝视自己的表情,深雪有种小恶魔般的满足感,就这么单手捧着托盘,另一只手轻轻拈起裙摆,装模作样屈膝行礼。 「…………啊,难道是『精灵之舞』的服装?」 「说对了,哥哥真清楚。」 缤纷飘逸的丝质薄纱层层叠织而成的迷你裙,搭配上美丽脚线展露无遗的轻薄内搭裤,以及亮皮材质的窄短靴。 开口在后方的束腰外衣,材质是感觉不到厚度的光泽布料,曲线不是缝制而成,是布料本身就有曲线,精确的立体成形完美包覆胸前双峰。 外衣底下是和内搭裤相同造型,和手臂完全贴合的蓬肩上衣。不,或许不是内搭裤加上衣,而是整套长袖连身服。如果没有那件外衣,就很像女子花式溜冰的服装。 固定长长秀发的则是附有羽毛装饰,宛如耳罩的宽型头带。 考量到空气阻力与胸部保护又兼具华丽的这套服装,肯定是九校战也采用的运动型魔法竞赛重头戏「幻境摘星」——别名「精灵之舞」的服装。 「这样好看吗?」 深雪将托盘放在边桌,盈盈一笑转了一圈。 轻盈飘动的裙子即使很短,搭配柔顺飞扬的秀发,依然散发一股无法言喻的优雅。 「非常可爱,真的很适合你,而且时机正好。」 深雪回到正面时停止转动,以双手拈起裙摆屈膝致意,达也对她赞不绝口。 「谢谢哥哥夸奖……?」 深雪百分之百确定哥哥会称赞她,致意时说的话语只准备一种,而且一种就足够。 但她无法理解达也最后那句话的涵义,所以预定之中的回应变成预定以外的问句。 深雪伸直双腿与腰杆,「仰望」坐在椅子上的达也。 正要以平常的目光高度询问「时机正好」的意思时,深雪明显觉得状况不对劲。 她立刻明白原因。 达也即使坐着,目光却位于平常站立时的高度。 深雪连忙看向下方,并且咽了口气。 应该位于下方的东西——椅子不见了。 达也的右脚叠在左脚上,右手肘撑在右膝上,以像是探出上半身般的姿势……坐在空无一物的半空中。 「我想让深雪也测试一下这个演算装置。」 达也维持这个姿势滑向深雪,接近到伸手可及的距离停下来,起身解开交叠的双脚,像是从椅子站立一样伸直双脚。 经过这一连串的动作,他的身体自然而然重返地面。 「……飞行术式……常驻型重力控制魔法完成了!」 愣住的时间只有片刻。 深雪以像是扑过来的气势,握起哥哥的手表达喜悦。 「哥哥,恭喜您!」 这就是达也一直在研究的魔法。 四大系统八大种类的系统魔法之中,首先列举的就是「加速/加重」系统。 这是从最单纯的超能力延伸发展,一般认为是现代魔法最基础的系统魔法。 然而,依照加速/加重系统理论有可能实现的飞行术式——常驻型重力控制魔法,即使从现代魔法学确立初期就提出假设,依照公开发表的资讯,直到今天都没能实现。 今天午休也在学生会室造成话题的飞 行术式,即使理论行得通,却几乎不可能付诸实行,这是现代魔法学的共识。 然而如今在深雪面前,又有一个现代魔法学的定论被推翻。 「哥哥再度化不可能为可能了!能够成为这个历史壮举的见证人,创下壮举的人又是我的哥哥,身为妹妹,我感到骄傲无比!」 紧握达也右手的深雪几乎要扑上来拥抱,哥哥温柔以左手包覆妹妹的双手。 「深雪,谢谢你,虽然这个术式不是为了飞行本身而设计,古式魔法也已经实现这种飞行术式,不过这样又朝着目标接近一步了。」 「古式魔法的飞行术式,是只有少数魔法师能使用,限定对象的异能力吧?不过哥哥的飞行术式,理论上只要充填所需的魔法力,所有人都能使用吧?」 「我姑且是以这个目标制作,希望深雪能帮我测试。」 「乐意之至!」 眼神闪亮的深雪大幅点头。 深雪听过术式说明之后,看向左手刚调校完成的cad。 和平常深雪使用的cad一样,是行动终端装置造型。 不过尺寸比深雪已经很小的cad更小,可以完全藏入她娇小的手掌。 只有行动终端装置造型是唯一相似之处。 这个cad是特化型演算装置。 深雪不熟悉特化型,但操作方式简单至极。 上面只有开关用的按钮,开放之后只要没有主动关闭,就会自动从使用者身上吸收想子,持续处理启动式,直到电力用尽为止。就某种意义来说是相当暴力的物品。 不过,装置的想子使用量已压低到极限。 设计的基本理念,就是要将使用者的负担降低到最小。 「开始测试。」 无法压抑的紧张令喉头微微蠕动。 口腔没有任何能够咽下的水分。 光是手没有发抖,深雪就想夸奖自己。 即使测试失败,哥哥也不会责备她。 相对的,哥哥将会从头设计这种「飞行演算装置」。 她绝对不愿意因为自己能力不足,拖累哥哥如此逞强。 深雪按下cad的开关。 不用特别注意也知道,演算装置正在吸收体内的想子。 即使如此,吸收的量却少到必须特别注意才会察觉。 顶多就是平常释出的过剩想子流量再多一点罢了。 察觉到这一点时,启动式已经复制存入魔法演算领域了。 虽然达也有事先说明,但是启动式的规模小得令她惊讶。 以深雪的处理能力,同时处理几十个相同的启动式也绰绰有余。 规模虽小,却记述所有的必要条件。 深雪觉得这是彻底去芜存菁提升效率,洗炼至极的启动式。 输入资料定义启动式的变数,构筑魔法式。 一般来说,魔法师不会意识到这个步骤。 魔法师会藉由语言、方程式或影像,明确构思欲改变的现实事象,送进潜意识领域。 将想像的光景转换成魔法式输入档,是魔法演算领域的工作。启动式的「变数」指的是魔法师必须特别构思想像的部分。 魔法师可以感知写入体内的启动式,也可以感知体内构筑中的魔法式。不过构筑魔法式的处理程序是半自动进行,无法以本人的意志干涉。 要是不这么做,人类的情报处理能力,也无法制作足以改变物理现象的情报体。 深雪想像自己浮到天花板高度的样子。 这一瞬间,重力的束缚消失了。 五感失去体重情报,宛如自己身体消失的错觉,令深雪有些慌乱。 然而深雪的内心充满更胜于慌乱的快感。 原来飞翔会带来如此的解放感。 她差点嫉妒起八成享受着相同快感的太空人。 也同情他们非得穿上笨重的太空服才能享受这种快感。 深雪好想离开这种狭窄的地下室,在天空自由翱翔。 「怎么样?连续处理启动式会不会造成负担?」 哥哥的声音,将深雪的意识拉回现实。 自己差点在重要的实验里沉溺于快感,深雪对此感到难为情。 然而现在不是陷入自我厌恶的场合。 深雪,你要振作一点——深雪在心中如此斥责自己,并且回答哥哥的疑问。 「没问题,没有头痛或倦怠感。」 「太好了。那么接下来缓缓水平移动,习惯后慢慢加速,以你想要的方式飞翔。」 「明白了。」 深雪依照哥哥的吩咐,想像自己缓缓水平移动的样子。 自动展开、复制的极小规模启动式,构筑出将重力方向改为水平的魔法式。 这个飞行演算装置的构造,是以连续处理启动式的方式连续发动魔法。 按照程式,只要没有将新的构思想像送入演算领域,变数就会沿袭原本的数值。 对启动式加入会自我复制的无系统魔法情报,在构筑魔法式的最终编译阶段,将启动式贴入魔法演算领域,即使不操作cad,也能利用相同的魔法式——若这是循环演算的机制,那么,可以连续读入相同的启动式、建构相同的魔法式,并且自动输入相同的变数,这就是飞行演算装置的构造。 托拉斯·西尔弗的成名作——「循环演算系统」,和达也这次所发明的飞行演算装置,是成对的系统。 「会觉得魔法断断续续吗?」 「不会,不愧是哥哥,计时功能运作得很完美。」 这个系统的关键,在于正确记录魔法发动时间点的功能。 人类不适合进行这种数位处理,非得以机械补足这个部分。 要是执着于只以魔法技能飞行,这个系统终究不可能实现。 深雪依照达也的指示,缓缓提升回旋速度。 将地下室的有限空间运用到极限,转身、回旋、空翻,自由自在翱翔飞舞。 轻盈飘动的裙子、柔顺飞扬的秀发、随着伸展与弓身动作展现的优美线条。 达也不知何时忘记观测的立场,忘我欣赏着出乎意料的仙女之舞。 ◇ ◇ ◇ four leaves teology(直翻就是「四叶科技」,不过登记的公司名称以及登录商标都故意只用「four leaves」)——简称flt的cad开发中心位于穷乡僻壤,从达也他们家转乘大众交通工具要两小时才能到(其实骑电动机车只需要一半时间,但今天下雨所以搭乘大众交通工具)。达也早已熟悉这段路程。因为已经熟悉,长途搭车反而只令他觉得麻烦。 「深雪……?」 「是,哥哥,怎么了?」 「……不,抱歉,没事。」 「嗯……?」 不同于总公司附设的研究室,达也来这间研究所时,深雪大致上都会同行,应该也很熟悉这段路程。但即使天候不佳,她心情依然好得像是来野餐,使得达也不禁想询问原因。 之所以讲到一半欲言又止,是因为达也重新想想,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 深雪当然感到纳闷,但很快就恢复为几乎要哼歌的好心情。 但两人已经进入研究所,她没有真的哼出声音。 这里是科技企业的研究中枢,也就是flt的心脏,戒备也相对森严。不只是以机械监视,部署的警备人力也多得过剩。 然而没有任何人叫住达也他们。 甚至没在柜台登记,就沿着没有窗户的通道直直走向深处。 两人最后来到有一面墙都是落地窗的房间。 玻璃外面是深入地下半层楼,宛如机库的辽阔挑高空间。 隔着这个空间的另一头,则是和这个房间相同的观测室。 这里是进行cad测试的区域。 十多名技师与研究员在室内忙碌走动、讨论或是操作测量仪器。 「啊,少爷!」 即使所有人都在忙碌工作,达也一进入观测室就立刻有人问候。 说来难得——应该就只有这个地方——众人行注目礼迎接的对象不是深雪,是达也。 「少爷」这个称呼,当初是揶揄达也以高层干部儿子的特权随意进出,但现在是用为下任领导者的尊称。 达也对此感到难为情,希望不要使用这种称呼,但如今也知道大家是基于善意这样叫他,所以也不会刻意要求大家别这么叫。 「打扰了,牛山主任在哪里?」 投向哥哥的尊敬眼神,使得深雪与有荣焉地欣喜微笑,接连引发众人分心——几乎没有男性能无视深雪的笑容——差点妨碍工作。达也让深雪陪在身后,询问最初搭话的白袍研究员。 回答这个问题的声音来自人群后方。 「先生找我?」 拨开人群现身的,是一名高挑却丝毫没有瘦弱气息,身穿灰色作业服的技师。 「主任,不好意思,在您百忙之中前来造访。」 「慢着,先生,这可不行。」 达也恭敬行礼致意,名为牛山的技师面有难色地摇了摇头。 「你要放低姿态无妨,但这些人都是你的手下,对手下过于谦卑无法成为榜样。」 「不,各位都是家父聘请来的,并不是我的部下……」 「名闻天下的『西尔弗先生』讲这什么话,我们很荣幸能在你底下做事。」 听得到牛山声音的技师与研究员全部点头同意。 four leaves teology的cad开发第三课。 这里是世称「银式」的开发部门。 如今世间公认「银式」是flt技术能力的代表作,集合技术部门超额成员成立的开发第三课,原本只像是叛逆分子的集中营,却在银式问世之后在flt举足轻重。 所以这里的技师与研究员,对于开发银式的核心人物——托拉斯·西尔弗「其中一人」的达也,当然抱持极度的忠诚心。 「真要说的话,你这位『托拉斯先生』才是这里名副其实的领导人吧?你老是耍赖不肯担任主管,第三课才会迟迟没有课长或组长。」 「请不要这样,我不是当『先生』或『托拉斯』的料,我只是平凡的技师,努力玩零件让你的天才构想尽可能易于使用罢了。这样的我居然并列为共同发明人,最不能接受这件事的就是我自己。我可没有这么寡廉鲜耻。只是因为少爷是未成年的学生,独自享有开发专利会造成一些问题,我才无可奈何挂名。」 「……要是没有牛山先生的技术,『循环演算系统』就无法实现。我在硬体方面的知识、技能与巧思都不足,无论是技术或埋论,都要设计成硬体普及才真的有意义吧?」 「啊~别说了别说了,讲道理我果然讲不过少爷,还是讨论工作吧。你应该不可能只是来探望我们吧?」 牛山搔了搔脑袋举白旗投降,达也同样放松严肃的表情,露出别有心机的笑容。 「ok,牛山先生,今天的试作品是这个。」 达也刻意改为不拘小节的语气与动作,递出一个手机终端装置造型的cad,牛山目不转睛凝视了十秒左右。 这个名为t—七型的试作cad,是牛山基于某种目的为达也准备的。 试作机内部已经安装软体,就代表…… 「难道这是……飞行演算装置?」 从达也手中拿起cad的手指微微颤抖。 「是的,我请牛山先生制作的这个试作硬体,已经写入常驻型重力控制魔法的启动式。这个试作机很容易改写系统,非常好用。」 「那么测试……」 「和往常一样,只有我与深雪测试过,但我们毕竟不算是普通魔法师。」 周围传来屏息声,而且不只是一两人,听到他们交谈的人都绷紧表情凝视牛山的手。 「……阿哲,研究所现在有几支t—七型?」 终于,牛山以还算平静的语气询问部下。 得到「十支」这个答案之后,半闭的双眼猛然瞪大。 「混帐!只有十支?为什么没补! 什么?晚点再下单,先把现有的全部装到调校机,完整复制少爷写的系统! 阿弘,叫所有测试员过来!什么?有人休假? 管他那么多! 去捆住脖子拖过来! 其他的家伙全部停止手边工作,准备进行精密测量! 你们真的懂吗?这是飞行术式!会改写现代魔法的历史啊!」 大概是使用内线广播吧。 不只是这个房间,包含对面的测量室,假日出勤的研究所人员同时忙碌地动了起来。 这里是占地与高度匹敌大型体育馆的cad室内测试场,通讯管线从天花板垂下,连结在测试员身上的背心。 这条管线也兼具安全绳的功能。 浮游术式已经广为流传,这间实验室也有测试经验,但飞行术式即使在漂浮阶段和浮游术式相同,实际构造却完全不同。也和跳跃与减速降落有所差异,是一种未知魔法。 测试员紧张得脸色苍白。 新魔法都是既有熟悉魔法的变化型,却没人知道哪里隐藏着风险。 魔法师因为启动式小臭虫而丧命的案例真实发生过。 若是使用全新架构、(就目前所知)史无前例的魔法,再怎么谨慎都不算过头。 地面切换成缓冲材质,并且进行悬吊测试之后,才终于完成实验准备。 「实验开始。」 进入观测室回避——这不只是为了观测员的安全,也是为了测试员的安全——的牛山,下令开始测试。 测试员戴着安全帽,从俯视角度看不清楚表情。 然而,不到三十岁就拥有资深经历的这名首任测试员,可以看到他紧咬牙关。 即使如此,他按下cad开关的动作毫无迷惘。 「确认离地。」 「依照观测,没有任何反作用力造成地面受压上升。」 还没以肉眼确认,位于测量仪器前方的人员就接连回报。 「上升加速度的误差位于容许范围。」 「cad稳定运作中。」 测试员的身体缓缓上升。 如今清楚看得见双脚离地。 松弛的管线,证明测试员并非以悬吊升空。 除了观测仪器的运作声与测量结果的回报声,观测室连衣服摩擦声都没有。 所有人忘记动作,凝视眼前的光景或是测量器的数值。 「上升加速度持续降低……归零,现在等速上升中。」 测试员缓缓上升,达到三公尺高的观测室高度。 「上升加速度进入负值……上升速度归零,确认静止。」 到目前为止,属于浮游术式做得到的范围。 「侦测到水平方向加速。」 某人……应该说任何人都吸气屏息。 「停止加速,秒速一公尺水平移动中。」 还没听到观测报告之前,就看得到测试员在空中以明显速度移动。 「动了……」 「在飞……」 半信半疑的低语,反而令人体认到眼前的这一幕是事实。 『一号测试员回报观测室,我正在空中走路……不对……是飞翔,我自由了……』 喇叭响起出乎预料的通讯,解放了众人被惊愕压抑的情绪。 「太棒了!」 「成功了!」 「少爷,恭喜您!」 观测员高呼万岁。 测试员随意在空中描绘飞行轨迹。 只有达也一个人不受到众人的火热情绪感染,以冷静观察员的表情,接受研究所成员们欣喜若狂的祝福。 「你们个个都是傻蛋吗……?」 牛山无奈地着着魔法用过头而瘫软倒地的测试员们。 这场测试大幅超过预定时间,持续到九名测试员用尽魔法力。 不是观测程序遇到问题,是测试员不肯停止。 在他们的要求之下,兼具安全绳功能的通讯管线改为无线通讯,最后甚至玩起预定之外的天空捉迷藏。 「常驻型魔法哪可能用得了这么久!」 现代魔法几乎都是瞬间或是短时间发动。 效力得以持续的魔法,大部分都是在发动时指定有效时间,很少有魔法师惯用连续发动型魔法。比方说,「高频刃」就属于常驻型魔法,不过实际上,几乎所有使用者都会在每次攻击之后重新发动魔法。 连续发动魔法的技术,直到最近都视为某些魔法师的特殊技能,直到自动在魔法演算领域复制启动式,藉以连续构筑魔法式的「循环演算系统」进入实用阶段才开始普及。 「乱来的代价就自己负责吧,我可不会发加班费。」 幸好没有测试员出现魔法力枯竭的后遗症。 既然是可一笑置之的范围,牛山哼声粉碎抗议声浪,走向正在审视测试结果的达也。 「有什么在意的地方吗?」 转过头来的达也,表情离满足还差得远。 「真要老实说的话,想改进的地方永无止尽……但依照现在的状况,连续处理启动式的负担还是过大。」 牛山听到这番话,不知为何露出认同的表情,交互看着达也与他后方的深雪。 「当然啰,和公主或少爷比起来,那些魔法师持有的想子量微乎其微。」 依照现代的魔法力标准衡量,达也只是吊车尾的魔法师。 然而魔法力的标准,会随着魔法的进步与时变迁。 比方说,三十年前不像现代熟悉启动式的奥秘,从启动式构筑魔法式的速度慢得无法和现在比拟。魔法式的效率不高,要构筑有效魔法式所需的想子是现代的好几倍。 当时测量魔法师能力的标准,比起魔法式的构筑速度,更重视魔法师体内(包括肉体与精神体的「体内」)的想子量。若以当时的标准衡量,达也与深雪的想子量会得到顶级评价。 现代因为启动式、魔法式与cad的进步,想子量不太会直接造成发动魔法时的问题。除了分类在「无系统魔法」直接释放想子的术式,想子量通常只是高了会比较漂亮的数字。 然而展开启动式或是构筑魔法式时依然会消耗想子,即使每次的消耗量很少,反覆几百几千次依然会造成魔法师的负担。 「得提高cad自动吸收想子架构的效率……」 「……这部分由我来想办法。如果以硬体取代软体来处理,应该会稍微减轻负担。计时功能也设计专用回路比较好。」 牛山稍做思考之后如此说着,达也随即露出正得我意的笑容。 「其实我正想商量这件事。」 「真是光荣。」 两人咧嘴互相露出同样的笑容。 ◇ ◇ ◇ 虽然在硬体方面指出几个改良点,不过在术式功能这方面则是得到满足的结果。今天最大的收获,就是确定一般魔法师以市售cad就足以使用飞行术式。 事不宜迟,整理本次的实验结果之后,下周就会以托拉斯·西尔弗的名义公布飞行术式的细节。这种事最好是速度重于品质,因为「世界首创」和「世界第二」造成的冲击性完全不同。「首创」的事实就是拥有如此强大的宣传效果。 另一方面,飞行术式专用的cad则是要从外观花样开始重新设计,以九月(上半年度会计决算月)为目标上市。 敲定上述两项进度之后,会议结束。 达也前往饮茶室,和在那里等的深雪会合,一同踏上归途。 在百忙之中抽空……应该说硬是前来送行的牛山,满脸愧疚搔着脑袋。 「不好意思,我姑且也有连络总长,不过……」 无论在实验时或是实验确定成功时,统括各开发中心的flt开发总长——达也他们的父亲到最后都没有露面,牛山对此过意不去。 「请别在意,毕竟今天是假日,即使有上班也应该在总部。」 坦白说,以达也的立场,没见到他比较轻松。 深雪甚至不想见他。 但是这种事当然不能告诉牛山。牛山知道两兄妹的父亲不只在flt担住要职,也是flt最大股东。即使牛山是专精研发的技师,主管的家丑也不应该外扬给职员知道。 达也基于这个想法编出这个藉口回应,使得牛山表情越来越愧疚。 「……不,其实总长今天在这里……」 即使达也背对深雪,同样明显感受到妹妹的情绪出现波动,吊起眉头。 达也自己则是松了口气。 幸好没有撞见父亲。 「身为总长,应该没什么时间到现场露面,我觉得他绝对不是瞧不起研发部门。」 「不,这我明白。何况总长还拨给我们加倍的预算。」 达也刻意离题,硬是将情况反过来变成安慰牛山。这样对更加惶恐的牛山过意不去,但达也同样有不想聊的话题。 不过世事总是难如意。 达也他们和牛山道别离开研究所,在即将抵达玄关大厅的走廊,巧遇不想遇见的人。 「深雪大小姐,好久不见。」 亲子三人默默相视的空间里,首先开口的是第四人。这名人物是达也与深雪的旧识,不过这里所说的「旧识」不代表「亲密」。 「久违了,青木先生。我才该说好久不见,不过在场并不是只有我。 父亲似乎也别来无恙,感谢您上次打电话过来,但我认为,偶尔向亲生儿子打声招呼也不会遭天谴吧?」 流利回应的娇怜话语带刺宛如荆棘,但对方的脸皮与防御都厚得不会被区区玫瑰刺伤。 「大小姐,请容属下直言,本人青木担任四叶家的执事,身负四叶家财产管理一职,您要求我向区区随扈礼貌问候也不太对,毕竟家有家规。」 「他是我的哥哥。」 深雪努力维持声音的平静,但至少达也明白她即将达到极限。 「恕属下冒昧,家中所有人都希望深雪大小姐继承四叶家。他只不过是大小姐的护卫,您和那个人的立场并不相同。」 「且慢,青木先生,我知道这时候插嘴很没礼貌,但您这番话有失分寸。」 深雪即将歇斯底里放声大喊的时候,达也以冷漠语气打断妹妹的话语。 他的声音冰冷至极。 如此明显侮蔑的言语与态度,也不会影响达也的心。 达也的心就是这样的「构造」。 比起侮蔑,达也更想避免深雪代他愤怒而受伤。 「无所谓。即使只是区区随扈,你依然是深夜大人之子,即使稍微误解礼仪,我也 只能不得已容忍。」 所以达也没空应付对方傲慢的态度。 「刚才听您说,服侍四叶家的所有人都希望深雪成为四叶家下一任当家,这番话对于其他候选人实在不妥吧?」 为了不让妹妹代为承受对方向自己释放的恶意,必须发动连环言语攻势,在深雪没有插嘴余地的状况下令对方屈服。 「姨母应该还没指定继承人,还是说您已经得知姨母内定的人选?」 看起来精明干练,比起执事更像律师的壮年绅士,对十六岁少年的指摘哑口无言。 「如果姨母心意已决,我得让深雪进行各方面的准备才行。趁今天这个好机会,还请您务必告诉我。」 达也以毫无抑扬顿挫的平板语气询问。 「……真夜大人还没有任何指示。」 青木以有苦难言的表情回答。 达也故意瞪大双眼,表达惊讶。 「这就惊人了!四叶家第四顺位的执事,居然把自己一厢情愿对于家系继承的臆测,灌输给下任当家的候选人?既然这样,违反家规的究竟是谁?」 达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青木满脸通红狠狠瞪他。达也判断青木已经无法据理反驳,准备留下胜利宣言离开现场。 然而这个判断太天真了。 「……并非臆测,既然同在四叶家服侍,大致感受得到彼此的想法。即使不是真的看透彼此内心,只要有志一同,即能心意相通。」 这是抛弃所有理论与道理,虚妄的逃避藉口。然而对方在最后关头准备了禁忌之毒。 「你这种没有心的冒牌魔法师,应该不会明白。」 青木口吐恶毒话语的下一瞬间,墙壁忽然跳过结露直接覆盖冰霜。 空调发出运作声,要恢复急速降低的气温。 深雪脚边卷起寒气漩涡。 不过达也伸出左手一指,随着有如录音带高速倒带的轧轧声——不过这是感受得到魔法的人才听得见的幻听——冷气消失了。 深雪的脸色超越涨红与铁青,化为苍白。达也单手将妹妹搂入怀中,向青木投以严厉如刀的冷冽视线。 「创造出这个『无心冒牌魔法师』的人正是我的母亲,是四叶家现任当家四叶真夜的姐姐,旧姓四叶的司波深夜。 使用禁忌的系统外魔法『精神构造干涉』,将意识领域里最能产生强烈意念的『强烈情绪管理区块』格式化,植入魔法演算模拟器,使其成为人造魔法师。计划这实验的人是当时刚成为四叶家当家的四叶真夜,对自己确定没有魔法天分的六岁儿子进行这项实验的人是司波深夜。 换句话说,以『冒牌』称呼我这个实验对象,就是将四叶家现任当家及其姐进行的魔法实验诽谤为打造赝品,您应该有理解到这一点吧?」 达也温柔地搂住代他落泪的心爱妹妹。另一方面,对于害深雪流泪的青木则是毫不留情将言语化为刀刃攻击。 「…………」 「达也,别说了。」 至今沉默的达也父亲——司波龙郎,袒护哑口无言僵在原地的青木,出面制止达也。 「不可以说你母亲的坏话。」 但他的话语完全偏离主题,牛头不对马嘴。 这恐怕是避免招惹本家的保身发言。 这间公司是由四叶家隐瞒身分出资设立,即使他继承已故妻子的股份成为最大股东,实际上的统治权依然掌握在四叶家,所以并不是无法理解他为何低声下气,不过…… 达也忍不住差点失笑。 「达也,我不是无法理解你憎恨母亲的心情……」 而且,这名父亲甚至没看见达也现在的表情。 达也衷心认为,为了彼此的心理健康着想,还是早点道别比较好。 但达也觉得在道别之前必须补充一句话。 「老爸,你误会了,我没有恨母亲。」 「这……这样啊……」 就只有补充这句话。 没有说出口的话语,没必要刻意让他知道。 达也内心没有「憎恨」这种功能。 没有强烈的愤怒、强烈的悲伤、强烈的嫉妒、怨恨、憎恶、过剩的食欲、过剩的性欲、过剩的睡欲,以及……恋爱的情感。 他不会因为愤怒而忘我。 不会活在悲叹中。 不会因为嫉妒而苦恼。 没有怨恨,没有憎恶。 不会倾心于异性。 有食欲,却不会产生暴食欲望。 有性欲,却不会产生淫乱欲望。 有睡欲,却不会产生贪睡欲望。 全世界只有他母亲会使用的特殊魔法,抹灭了他内心情感与欲望的最强烈部分。 他没有憎恨母亲。 也没有生气。 因为他「无法」真正愤怒,也「无法」真正憎恨。 她们唯一留给他的「强烈情绪」,是基于达也在四叶一族中所被赋予的义务,而刻意留下的唯一情感。 当然不是对于这位父亲的亲情。 达也就这么搂着啜泣的深雪没有告别,直接离开现场。 第三章 校方让学生在固定教室上课的优点,在促进人际关系的建构与培养中也可见到。 地缘关系从以前就和血缘关系并列为建立人类强烈羁绊的要素,无论是正式或非正式团体,都倾向藉由区域划分组织归属。 这番话要表达的意思就是…… 「早啊,司波,我听说啰,真有你的。」 「早,司波同学,加油喔。」 「早安,司波同学,我会帮你打气。」 「嗨,加油吧,司波。」 ……就像这样,即使是平常并没有特别亲密的同学,也能够建立藉由问候,顺便激励自己的友好关系。 星期一,达也抵达教室之后,接连收到班上同学的声援。 他们这么做,当然是因为达也获选加入九校战代表队。 「大家的消息真灵通。」 「一点都没错。上周才定案,明明还没正式公布。」 「就是说啊,到底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雷欧、美月与艾莉卡都没有露出装傻的表情,看来不是他们四处宣传。 不过,这种事并没有下达封口令就是了。 当时只有高年级学生参加会议,可能是从社团学长那里打听来的吧。 「这么说来,记得今天会正式公布?」 艾莉卡歪着脑袋询问,达也面色凝重点了点头。 包含工程师团队在内,九校战的代表队名单终于在上周五定案。 依照原本的进度得在两周前确定人选,所以算是迟了好几步。 该说幸好吗,由于竞赛选手早已选定,像是竞赛用cad或队服这种最花时间的道具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但因为工程师人选没有定案,机器检查与启动测试的工作几乎都没完成。 深雪自己也是选手,却忙于准备工作完全抽不出空档。为了她,达也下定决心牺牲奉献在所不惜,但还是无法拭去那种逼不得已的感觉。 「记得第五堂课改成全校集会,对吧?」 美月说着,看向桌上设置的终端装置确认今天的课程表。 上午三堂课、下午两堂课的时间分配是全年级共通。 即使如此,除了实验、实习与体育课,标准课程(定为标准的学习进度)是依照学生自己的步调,以个别分配的终端装置授课的现代学校,不会严格规定各堂课的上下课时间。 在现代学校,年级越高越不计较上课时间与休息时间,只为了代表队的授旗典礼就召集全校师生,可以代表校方多么重视这项活动。 「达也同学也会在授旗典礼上台吧?」 「嗯,对……」 达也结巴回答美月的询问,其实这正是他面有难色的最大原因。 「只有达也是一年级吧?」 如雷欧所说,获选加入技术团队的一年级学生只有达也。 经验是调校cad不可或缺的要素,理所当然应该由高年级学生获选加入技术团队,但达也的技能异于常人。 当然,若是考量到他以一线专家身分活跃于cad软体开发领域,担任高中大赛的工程师甚至是大材小用。 但无论是同年级或高年级,都没人知道这件事。 只有妹妹深雪知道。 「那些一科生好像非~常~委屈喔。」 一科生不久之前才因为期末考成绩气得火冒三丈,这次选拔肯定令他们内心更不是滋味。这种事不用艾莉卡明说也显而易见。 「不过参赛选手都是一科生……」 这就是达也的说法。 既然新人赛的参赛选手都是一科生,达也获选为后勤人员,他人也不用过于计较。 ——但这是当事人的论点,无法安抚其他立志走魔工领域的一科生。 达也很少遭人嫉妒。 也缺乏嫉妒心。 他的人生经验,还不足以在这方面观察入微。 「这是没办法的事,嫉妒称不上理由。」 所以听到美月一针见血的指摘,达也完全无法回应。 「放心,这次不会有石头或魔法打你。」 至于艾莉卡过于极端的安慰,达也只能苦笑以对。 ◇ ◇ ◇ 第四堂课结束,达也在指定时间前往讲堂后台报到,先到的深雪递给他一件薄外套。 「这是?」 看起来只像是普通外套,但达也姑且询问做个确认。 「是技术团队的队服,授旗典礼要穿那件代替制服外套。」 回答的人是真由美。 ——这是正如预料的回答。 真由美自己则是穿着西服款式的运动外套。 那件应该是参赛选手的队服。 依然穿制服的深雪露出充满期待的笑容,将双手所拿的外套递向达也。 某种恶作剧的冲动瞬间掠过脑海,但达也知道抵抗毫无意义。 达也率直脱下制服外套,挂在预先准备的衣架上。 接着微微屈膝,穿上深雪为他打开的外套。 深雪从后方将外套拉到哥哥肩膀上,绕到前面整理衣领与衣摆,退后一步眺望达也的上半身,露出满足的笑容。 达也大致明白妹妹心情这么好的理由。 应该是看到外套左胸刺绣的徽章而开心。 徽章的图样是八枚花瓣。 深雪制服相同的位置,也有相同的徽章。 第一高中的校徽。 不是后备递补,而是一科生的象征。 「哥哥,这样很适合您……」 校际对抗赛的队服造型没有太多变化,为了识别各学校的成员,这是当然的设计。 然而对于深雪来说,达也现在的样子,令她感叹该有的东西总算归定位了。 达也本人对此一点都不在意,正因为不在意,所以也不用刻意泼冷水。距离授旗典礼还有一段时间,达也就这么穿着工程团队外套等待开场。 深雪陶醉凝视哥哥身穿队服的英姿,毫不厌倦。她自己依然只穿制服。达也环视四周,却没看到深雪的西服外套。即使时间宽裕,达也还是觉得早点换装比较好。 「你不用换装吗?」 「我要担任典礼助手。」 听到达也询问,深雪从陶醉表情恢复为往常的笑容如此回答。 也就是说,深雪只在这时候排除参赛选手立场,饰演欢送出征的代表……达也以这种方式解释深雪说的话。 「这样啊,责任好重大。」 「请不要给我压力啦……」 明明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就畏缩,却说出这种怯懦的话语,眼神还微微摇曳,达也笑着将手放在妹妹的头上。 ——周围的人们,以冰冷视线投向这样的两人。 ◇ ◇ ◇ 名为授旗典礼的代表队成员公布仪式准时开始,并且顺利进行。 即使达也上台,也没有石头或魔法飞过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对他来说,这种处境令他非常不自在。 选手与工程师各自列队,工程师团队除了达也都是高年级学生,难免觉得来错地方。 达也姑且有在准备会议展现身手,幸好没在这时候遭受奇怪的敌视或蔑视。 然而,也不算受到善意的欢迎。善意的评价与善意并不相等。 就各方面来说,他加入团队是前所未有的提拔与特别待遇。 而且现在的达也,身为二科生却绣上八枚花瓣的徽章。 应该也有人认为这是在挑衅,引发反感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达也在耀眼的 灯光之中,事不关己地如此心想, 在这段期间,台上正在依序介绍每名选手。 司仪是真由美。 介绍到的成员,会在队服别上领章,领章内藏进入竞赛会场所需的id晶片。 为了让典礼更加体面,为众人戴领章的工作由深雪担任。 光是参赛选手就有四十名(除去深雪与真由美为三十八名),所以程序相当费时,不过或许是淑女教育的成果,深雪一直维持甜美的笑容,俐落地为众人戴上领章。 在感受得到呼吸的超近距离看见深雪笑容的男学生们,几乎都是满脸通红,拼命紧绷着几乎把持不住的表情。 若只是这样,这幅光景似乎会在后来引发全校女学生的抨击,但接受领章的女学生们也有半数以上脸红害羞或是心神不定,因此没有引发观众(尤其是高年级)反感,而是会心一笑。 领章不只是颁发给参赛选手,也颁发给后勤团队。 作战团队介绍完毕之后,终于轮到技术团队了。 「总觉得有点紧张。」 旁边的人忽然搭话,使得达也悄悄转头。 同样微微转头看过来的男学生,和达也视线相对。 达也的目光高度稍微高一点。 记得没错的话,他是名为五十里启的二年级学生。不用说,当然是一科生(何况台上只有达也是二科生)。 「是啊。」 他是明显向达也释出善意的少数派之一。 这名俊美少年拥有中性的温柔容貌,加上体格比较瘦,要是把长裤换成裙子,看起来就像是「高挑的女学生」。不过他是魔法理论成绩二年级第一,实技成绩也名列前茅的实力派。 达也重新像这样近距离看见他的「美貌」,就深刻觉得人不可貌相。 现在还在台上,所以对话至此结束。 然而,即使是达也这种迟钝的人,在周遭模糊的恶意之中不经意展现的这股善意,也令他沉重的内心变得轻盈。 感觉内心阴霾散去,有余力眺望台下的光景。 台下如常自由入座,全校学生如常自然分裂,一科生坐前面,二科生坐后面。 然而前半的人群混入了异分子。 大概是察觉到达也的视线吧。 艾莉卡向他挥手,她居然坐在前面数来第三排,形容为最前排也不为过。 达也对此也感到惊讶。 进一步仔细一看,艾莉卡旁边坐着美月,另一边坐着雷欧,雷欧旁边则是干比古,后面也都是熟面孔。 一年e班的同学们毫不畏惧一科生的白眼,占据前排一整块区域。 达也被他们充满勇气的这个行动吸引注意力的时候,深雪推着推车来到前方。 选手四十名、作战团队四名、技术团队八名、扣除司仪与助手之后共计五十名的台上成员,已经有四十九名完成介绍与授勋程序。 终于来到第五十人,也就是最后一人。 换句话说就是轮到达也。 真由美念出他的名字。 声音似乎特别加重力道,是达也想太多吗? 达也向前一步行礼致意。 深雪露出了整个人几乎要融化的笑容——甚至令达也不禁有点担心妹妹的精神状态——站在达也面前。 深雪为达也的外套别上领章。 同一时间,响起热烈的掌声。 无须以目光确认。 是艾莉卡与雷欧怂恿班上同学一起鼓掌。 对于主导典礼的真由美与深雪来说,这是预定之外的骚动。 然而,就在同为一年级的一科生班级即将发出嘘声起哄的时候…… 真由美与深雪抓准先发制人的时机,同时在舞台两侧鼓掌。 介绍完最后一名成员立刻响起的掌声。 这阵掌声替换为众人对全体选手的掌声,响遍整间讲堂。 ◇ ◇ ◇ 授旗典礼结束之后,校内一鼓作气加速准备九校战。 参赛项目也已经确定,深雪每天都和雫与穗香练习到学校关门前最后一刻。 达也要调校cad,又要帮深雪处理公务,每天同样奔波忙碌到很晚。 加入运动社团的艾莉卡与雷欧,似乎也有协助各方面的杂务。 只有美月是文科社团成员,所以这星期大多只有她独自等待其他人放学。 上周的授旗典礼令她紧张万分。 即使是自由入座,要推翻不成文规定也要很大的勇气。 只靠她自己根本做不到,应该说如果没有艾莉卡,和班上其他同学在一起也做不到。 美月自觉属于内向畏缩的个性,所以那位朋友更令她感到耀眼又羡慕。 (可是艾莉卡为什么要拼命成那样……?) 美月是被艾莉卡拉着参与这样的行动。 她当然很想声援达也,不过回顾当时的状况,她觉得自己只要在后方鼓掌就必满意足。 艾莉卡有种刻意闯祸的倾向,这么做的动机或许是想挑衅一科生的菁英意识。 然而在同时,艾莉卡也是阴晴不定,三分钟热度的个性。 美月眼中的她喜欢插手管麻烦事,却不会积极主动计划麻烦事。如果是美月这些好朋友就算了,这次她却热心到动员其他同学,似乎无法只以单纯的恶作亏心态解释。 (艾莉卡果然对达也……吗……?) 就美月看来,和艾莉卡交情最好的男生是雷欧。 艾莉卡和期末考理论成绩第三名的吉田似乎也交情匪浅, 但美月认为艾莉卡对达也的情感属于另一种,有着不同的重量。 不知为何,美月甚至拒绝在思绪里,以明确的话语定义艾莉卡这份情感。 来到校舍入口至今还不到五分钟。 现在就说等得太累,时间也太短了。 然而这样的时间,足以让思绪不再停留。 美月不用多想,脑海就浮现各式各样的事情。 这种状况足以形容为心不在焉。 就这样,她在知觉毫不集中的状态,在感觉向外释放的状态,察觉到一股陌生波动。 美月烦恼了刚好一秒整。 接着下定决心取下眼镜。 这一瞬间,色彩的洪流迎面涌来。 视界充盈着各种色调的光芒。 美月暂时承受着双眼生痛的刺激。 对她来说,取下眼镜就像是从暗处忽然来到盛夏阳光之中。 避免看见的东西,忽然变成看得见。 过剩情报带给她无法控制的感觉,处理情报的视觉神经与大脑超过负荷。 不过如果是普通人,可能会直接昏迷的暴虐情报量,对她来说却是出生以来一直相伴的「另一个世界」。 人眼即使待在最强烈的阳光底下,也只要稍待一段时间就会习惯。 如果是适应强光的深色瞳孔人种,不用太久就会立刻习惯。 美月光是紧闭双眼再眨两三次,眼睛就能适应普通魔法师所见好几十倍的想子光,以及一般魔法师难以辨识颜色的灵子光(灵子放射光)。 美月慎重将眼镜收进盒子,盯向刚才感受到异样的波动。 她很快就找到足以穿透抗灵光涂料镜片的光线。 宛如呼吸,摇曳却规律的灵子讯号。 如今连光源方向也清晰可见。 美月宛如受到引诱,走向释放波动的实验大楼。 越接近实验大楼,越觉得周围洋溢起沁凉的空气。 季节是盛夏,即使夕阳逐渐靠 近被山丘棱线切割得不能叫作地平线的地「曲」线,依然释放着足以发汗的热量。 这是错觉。 「某物」伪装成冷气,躲在盛夏的热气里。 这个「某物」似乎命令美月回头。 似乎威胁她不准接近。 面对未知事物的不安令美月畏惧。 然而,她并未停下双脚。 理性要求她回头,然而美月是魔法领域的一员,注定和魔法命运与共,美月的直觉要求她以这双「眼睛」确认前方等待的事物。 实验大楼的人口静静开放,没有摩擦声或是放声大笑的音效。 天花板的照明板,维持着足以轻松阅读密麻文字的亮度。 一切都一如往常。 不,这里是教授魔法的学校,是使用人数众多的实验大楼。 要是发生异状,教师或高年级学生不可能没有察觉。 比起普通科学校,魔法科学校更没有鬼故事介入的余地。 既然没有触动任何警报,就代表美月感受到的异状,是某种魔法造成的现象。 或者是——现代魔法无法侦测的真正灵异现象。 笼罩内心的不祥念头令背脊发颤,但美月就像是受到驱赶,或是受到拉扯般不断前进。 美月宛如受到导引上楼,发现空气隐含些许香气。 她在魔法药学实验课闻过这种香气。 是拥有镇静效果的各种香木混合而成的香气。 她追踪到这里的波动通向药学实验室。 异常的灵子放射光,似乎是某名学生进行魔法实验的产物。 确认至少不是未知的灵异现象,令美月松了口气。 于是,至今隐藏在不安情绪后方的好奇心也探出头来。 未经许可不得擅闯别人进行魔法实验的场斫,这是魔法实验的实习课首先传授的注意事项。不速之客干扰魔法领域,可能使发动中的魔法出现无预警的失控危险,尤其是学艺不精的魔法师——例如他们这样的新生——闯入魔法实验是非常危险的愚蠢行径,校方曾对此再三宣导。 然而美月现在心中完全遗忘这种警告。 美月方向错误的警戒心,驱使她蹑手蹑脚在实验室推开一条偷窥用的缝隙。 她小心翼翼避免发出声音,从微开的门缝看向室内。 下一瞬间—— 美月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惨叫声吞回肚子里。 不,与其说是惨叫,应该说是单纯的惊呼。 药学实验室里,许多蓝色、水色与深蓝色的球在半空中飞舞。 每颗光球都有独立的「力量」与「意识」, 美月以「视认」得知自然界的能量分布并不均匀,也没有逐渐倾向均匀,而是或密或散持续流动。自然现象引发的「力量」聚合体化为球体漂浮,是美月习以为常的光景。森罗万象的能量在她的「眼」中,酷似人类精神释放的灵子光辉。 然而她第一次感受到四处漂浮的聚合体拥有「意识」。 (精灵……?) 这就是所谓的精灵吗——她心想。 美月受到的冲击——感动,足以令她抛开其他的想法。 叫出这些精灵的人则是—— 「吉田同学……?」 美月甚至遗忘仅存的戒心如此低语。 这是完全下意识的行动。 然而,被叫到名字的对方可没这么简单。 尤其他是在本应不会有人来的地方,被人看见本应不会有人看见的「法术」。 「是谁!」 近乎反射动作的质询。 话中隐含的反射性怒意,使得「光球」的「意识」产生反应。 「呀啊!」 光球蜂拥而来,美月尖叫、闭上眼睛, 紧接着,一股「强风」从侧边来袭,令她不由得蹲下去。 不会拂动头发也不会吹动裙摆的想子奔流。 这阵奔流卷走蜂拥而来的光球保护美月,但是闭上双眼的她没有察觉。 美月战战兢兢地张开眼睛,眼前看见的是干比古以等同憎恶的激动情绪狠瞪,及面无表情承受他的视线的达也。 「……干比古,冷静下来,我不想在这里和你起冲突。」 对于达也的忽然出现,使得美月就这么睁大双眼蹲着不动。她眼前的达也,则是举起空无一物的双手。 这是魔法师与普通人共通,示意自己没有战意的动作。 干比古露出惊觉不对的表情,至今的敌意也同时消失,宛如没出现过。 紧张的气氛消失,美月终于不再僵硬得以起身,她眼前的干比古垂头丧气。 「……达也,抱歉,我也不是故意的。」 干比古看起来宛如无家可归的孩子。 美月一时冒出「想安慰他」的冲动,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而感到焦急。 幸好不用忍受尴尬的沉默。 「我不在意,你也别在意。追根究柢,是在魔法发动时扰乱术者精神的美月不对。」 「啊?是我?」 连忙转身的美月,看到达也露出坏心眼的笑容,明白他并非当真指责而松了口气。 「不对,不能怪她。」 然而干比古不是如此解释。 他否定达也的说法时,讲话速度有点快。 大概是达也指出部分事实,令他更加慌张吧。 「是我实力不足,才会听到有人叫我就心慌……还有,抱歉我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达也,谢谢你。多亏有你,我才没有误伤柴田同学。」 「就算我没出手,她也不会受伤,刚才那是精灵魔法吧?」 干比古点头回应达也的询问,而且不知为何有些犹豫。 「不过我们家依循天神地祗的教义命名为『神祗魔法』。」 即使如此,干比古依然坚持自己的主张,或许是这方面的术士定位不能让步。 精灵魔法是一种古式魔法,透过俗称「精灵」的独立情报体干涉个别情报体。这种魔法在魔法学中广义分类为「精灵魔法」,有时候会将精灵简称为sb(spiritual being),不过学术上通常称为「精灵」。 「我没有视认精灵的能力,但我知道术式在你的控制之中。再加上,美月居然能够踏入驱人结界,要你不惊讶应该比较困难。」 「为什么你知道结界的事……对喔,达也一样有学习古式魔法,甚至明白术式是否有效……看来你在各方面超乎……不,脱离我个人的理解范畴。」 「直接说『超乎常理』也无妨啊。」 达也露出捉弄的笑容调侃,干比古也露出苦笑——将紧咬的嘴角放松。 「总之……无论是再怎么不想被别人看到,在学校实验室设置结界,我想也是相当超乎常理的行为。」 「一点都没错。」 两人的笑声完全拭去紧绷的空气。 「刚才那是自然灵的唤起魔法?我第一次实际目睹。」 「……现在隐瞒也无济于事。达也说得没错,我在用水精练习唤起魔法。」 干比古收拾焚烧香木的桌炉,并且回答达也。 美月在干比古旁边,以抹布擦拭沾上香灰的桌面。 干比古当然想谢绝这份好意,但行事一板一眼的美月在这方面很顽固。 「水精啊……很遗憾,我只知道那是灵子聚合体……美月看见的是什么样子?」 「咦?啊,我也一样,就我看来只是蓝色系的光球。」 听到达也询问,美月露出含糊的笑容 ,将双手举到面前摇动。 而因为美月拿着抹布做出摇手动作,导致脏水溅到干比古脸上,但忽然被征询意见而惊慌的她没有察觉。 至于被脏水溅到的干比古……似乎也没有察觉。 他睁大眼睛绷紧表情。 「色系……?你看得出颜色的差异……?」 「那个,唔……是的。」 美月不知道干比古为何露出(以美月主观来看)恐怖表情,有些胆战心惊如此回答。 「比方说……蓝色、水色或深蓝色……啊啊!」 美月不敢直视干比古,不时窥视他如此回答。但她看见干比古脸上的水珠之后惊叫。 「对对对不起!那个……对了,手帕手帕!」 美月连忙从书包取出手帕,要帮干比古擦拭脸颊。 然而干比古粗鲁抓住她仲过来的手。 就这么把吓得绷紧表情的美月拉到面前。 干比古接住失去平衡的美月,像是要强吻般凑过去窥视她的双眼。 「那……那个……」 美月困惑又慌张得发不出声音,干比古却没察觉她的心情。 干比古就这么目不转睛,美月则是惊慌得不敢转头。 两人在无预警的状况相互凝视。 「……如果是两情相悦我就回避了,但如果不是就会造成问题喔。」 「哇哇!」 「呀啊!」 两人仿佛忘记呼吸般僵住不语,不过,或许是听到了达也无奈的声音才总算回过神来,宛如同极相斥般弹开。 「……对不起。」 「别……别这么说……我才要道歉。」 这番对话令人摸不着头绪。 可以理解干比古为何谢罪——那种近乎性骚扰的行径,即使被赏耳光也无从抱怨——但美月为何要道歉? 大概是处于混乱状态吧,达也不禁觉得场中气氛令他不自在。 「……美月,艾莉卡和雷欧都到会合地点了,如果你觉得这样比较好的话,那我们就自己先回去啰。」 「咦?啊,达也同学,原来你专程来叫我啊……慢着,咦咦!」 美月似乎慢半拍才察觉达也话中含意(应该说只在她的时间观念慢半拍),忽然惊呼一声,之后就再也不发一语。不,她应该有话要说,却只有开阖嘴巴发不出声音。看来是过度动摇导致语言中枢故障。 总之应该只是暂时性的症状——如此心想的达也事不关己地转过身去——不过很遗憾,表情无法形容为「扑克脸」——将视线移向干比古。 「所以干比古,你刚才怎么忽然那样?」 达也接下来感兴趣的是干比古突如其来的惊人之举,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抱歉,我刚才吓了一跳……」 干比古或许是因为改变话题而松了口气,趁这个机会接续达也询问的话题。 「慢着,不用向我道歉。你到底为什么吓了一跳?」 「这个嘛……」 听到达也这么说,干比古再度向美月低头。 「真的很对不起。 因为我没想到有人能辨别精灵的颜色…… 觉得你可能拥有水晶眼,不由得坐立不安,无法控制自己…… 这听起来只是藉口,但我绝对没有图谋不轨。 我真的只是想要确认而已。」 干比古的诚心谢罪发挥效果,平复美月的慌乱情绪。 如他自己所说,这只是藉口。 完全是基于干比古的好奇心,原因都在干比古身上,和美月毫无关系。 然而干比古拼命解释时,美月朝他投以温柔微笑的眼神,可见美月不再怪罪他了。 「吉田同学,没关系了,我也只是吓了一跳而已。」 说完,美月露出了令对方放松心情的甜美微笑,并且轻声迅速地说:「不过这样我会害羞,请不要再犯。」 干比古脸红地频频点头。 看来刚才的性骚扰未遂事件和平落幕,达也说的风凉话(?)也像是没发生过,但达也不想回锅这个话题。 「话说干比古,你为何这么惊讶?」 达也看两人心情平复之后再度询问干比古。 「听你的说法,能分辨精灵颜色似乎相当罕见?」 达也拥有分析想子情报体的技能,但分析时不会把情报体当成影像,所以不知道辨识灵子情报体颜色的技能是否特别。不对,辨识灵子情报体的技能肯定非常罕见,不过达也无法理解「辨识颜色」有何种特殊意义。 听到达也的询问,美月也以相同视线看向干比古,大概是抱持类似的疑问。 「此外,你说的水晶眼是什么?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们吗?」 美月以眼神表示自己也想问这件事。 「……可以,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 干比古回答之前的迟疑空档,证明接下来的知识不像他所说那么简单。达也察觉到干比古偶尔会展现出不负责任……应该说自暴自弃的态度。 「精灵有颜色,我们这种使唤精灵的术士,能以颜色分辨精灵种类。」 即使如此,干比古说明事由与介绍魔法的话语很真挚,没有不负责任的感觉。 「不过,并不是真的看得见精灵的颜色。」 美月感到纳闷。 达也同样听不懂干比古这番话,但他没有急着追问,而是以目光要求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精灵没有既定颜色,术者『看见』的颜色,会因为术式的系统或流派而不同。 比方说在我的流派,水精是蓝色。 不过在欧洲,有流派明言水精是紫色。 大陆那边也有流派主张是近乎黑色的深蓝色。 并不是精灵的波动因为地点与法术不同而产生差异。 是术士的认知方式不同,才会『看见』不同的颜色。」 「……换句话说,并不是以视觉捕捉,而是以法术解释精灵的波动?」 「答对了。 我们为求方便辨识精灵,以颜色来解释波动。 也可以说是为精灵上色吧。 所以我们各有一套认知的精灵颜色。 在我的流派,水精是蓝色、火精是红色、土精是黄色、风精是绿色。 没有浓淡,也没有明暗。 我们是在脑中分类上色,所以不可能产生色调差异。 所有水精一律是蓝色。 依照这样的认知系统,不可能看见水色或深蓝色的水精。」 「……但是美月看见了。」 「她应该是从水精的力量与性质,感受到色调的差异,『真的』看得见精灵的颜色。 我们流派将这样的眼睛称为『水晶眼』。 这个名词在其他流派也可能会用在不同的意思,不过在我们流派,这是指看得见『神』的眼睛的意思。 根据传闻,看得见精灵颜色的人,也看得见精灵的源头与聚落,能够视认大自然现象的『神灵』,并且找到介入该系统的关键。 拥有水晶眼的人,对我们来说是能够连结神灵系统的巫女。」 「换句话说,美月是你们求之不得的人才?」 「是的……但你们不用这么警戒。现在的我没有御『神』的能力。如果是一年前的我,或许会自命不凡得意忘形,硬是将她占为己有,但现在的我没有这种欲望与气概。就算这么说,我也不会向其他术士透露这位通神术法的关键人物。即使是亲兄弟,我也绝对不要眼睁睁看着其他术士站上神祗魔法的奥秘巅峰。柴田 同学的水晶眼,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干比古目光慑人。 隐约藏着疯狂的光辉。 达也解读为变质的独占欲。 不是「想要占为已有」,而是「不想让任何人占有」。 干比古以这样的目光看着美月。 「……也对,我也会把这件事藏在心底。」 在「不希望好友受到利用」这一点,达也和干比古这种想法的立场一致。 所以他如此表态,并且点头示意。 向干比古示意。 也向美月示意。 美月满脸诧异看向达也这个动作,没能理解个中含意,就连忙回以敷衍的笑容。 第四章 八月一日。 九校战的启程日终于来临。 小樽的第八高中或是熊本的第九高中这些远地学校会提早抵达,位于东京西方郊区的第一高中,每年都是在开战前天才抵达宿舍。 与其说是基于战术意义,更是因为远地学校有权优先使用当地的练习场。 正式比赛的会场,直到竞赛当天都禁止入内探勘,所以不需要刻意提早抵达会场—— 「就是这么回事。」 「这样啊……总之感谢您简单易懂的说明。」 达也很想消遣摩利究竟在对谁解释,但还是耐心听完她的简短说明,同时摇头将这股对任何人事物都没有好处的吐槽冲动赶出脑海。 两人站着交谈的地点,是在太阳强烈主张自我的夏季晴空之下。为什么要在这种大热天自找麻烦弄得这么热?就算这么问,达也他也无从回答。 这并不是他的嗜好。 「对不起~!」 这句话以轻快响起的凉鞋踩踏声为背景音乐传来,朝着声音来源看去,自己撑起遮阳伞避难的摩利叹气露出笑容,任凭烈日曝晒的达也默默在终端装置的人员名单打勾。 ——迟到一个半小时的现在,所有人终于到齐。 「真由美,你好慢。」 「抱歉、抱歉。」 责备与道歉的话语都只有这么简短。 两人若无其事地进入大型巴士。 原以为如此,下一刻,真由美双手空空走出巴士。 「……忘了什么东西吗?」 有点担心自己是否维持扑克脸的达也如此询问。 换洗衣物与化妆品等住宿用品——在外头过夜要带化妆品的知识当然是深雪教的——已经打包装进货柜,从选手们家里直接寄来的箱子装进货柜时,已确认所有行李没有遗漏。 即使真的有什么东西忘了带,宿舍大多会准备,顶多两个小时的巴士之旅,应该不用带太多手提行李才是。 「不,不是那样……达也学弟,对不起,害你为我一个人等这么久。」 「别这么说,我知道原因。」 真由美迟到并不是「睡过头」或是「搞错时间」这种不负责任的理由。 三个小时前,她忽然来电告知家里有事会晚点到。 真由美在电话里希望大家先行出发,她之后再直接到当地会合,不过三年级学生一致决议要等她,所以真由美也尽可能赶过来会合。 并不是因为她是七草家继承人。 她有两位哥哥。 即使是十师族直系后代,真由美是排名第三还在念高中的妹妹,连她也得帮家里处理事情的状况至少应该不会经常发生。然而,家里在学校正式活动的当天早上忽然叫她回去,肯定是基于很重要的事情。 对于真由美来说,要是其他学生先出发,她应该就不用这么赶,行事也比较方便。不过因为大家——其实达也内心反对——提议等她,真由美才会勉强赶来。 所以达也不会因为她迟到一两个小时就出言责备。 「可是很热吧?」 「不要紧,现在还是早晨,而且这种程度的气温不算什么。」 达也是工作人员里唯一的一年级,所以必然担任行前点名的工作。 选手四十人、作战团队四人、技术团队八人。 选手之外的十二人,只有达也是一年级。 除了这十二人,当然还有其他的后勤人员。不只是作战与技术团队,还有二十名志工组成了会场外的助理团队,不过他们是另行前往会场,现在这里连教师都没有。和一辆大型巴士与四辆工程车同行的人,除了司机就只有正式参赛成员。 「可是你汗流浃背……慢着,咦?真的没有流什么汗。」 「不,至少我还有能力使用魔法除汗……我自认没有变态到在盛夏不会流汗。」 他使用的是将汗水成分与水分,从皮肤与衣服释放到空气的魔法。 达也的固有魔法「分解」,依照系统属于分离魔法的衍生型,是「聚合」、「发散」、「吸收」、「释放」的复合魔法,不过真要说的话,「释放」的比例较高。 因此他比较擅长释放系统的魔法。 「居然说变态……」 这两个字应该没有太奇怪,但真由美发出灿烂一笑,似乎是戳到笑点。 大概是因为季节吧。 这时候的达也,觉得她的笑容宛如向日葵。 应该是阳光、气温与湿度带来的错觉。 ……真由美的笑容瞬间变回一如往常爱捉弄人的笑容,就是最好的证据。 「话说回来,达也学弟,这个怎么样?」 她所说的「这个」……肯定是达也所想的意思。 指的是真由美穿的夏季洋装。 她以双手按住遮阳帽的宽大帽檐,装模作样地摆姿势,即使要刻意误解也有难度。 今天只是入住宿舍,没有任何正式活动。 或许是因为这样,即使是学校活动的一环,也没有穿制服的义务。 一年级包括达也都穿制服,不过二年级穿制服的人不到半数,三年级几乎都穿便服。 即使如此,可能是在公众场合避免裸露肌肤的现代服装礼仪深植人心,所以大部分的学生和摩利一样,都身穿通风的宽松长袖上衣以及长达脚踝的轻薄长裤。 引人注目的例外,就是名为千代田的二年级女学生。她身穿短裤以及高达大腿的长袜,很难定义她的穿着是否算是清凉。至于名为五十里的男学生,则是被她强迫打扮成五分裤加高筒袜,有如情侣装的健行造型(顺带一提,这两人似乎在交往)。 在这样的众人之中,真由美的穿着非常显眼。 或许形容成「异常显眼」比较合适。 裸露双手与香肩的夏季洋装。 裙子长度也在膝盖以上。 裸露的双腿搭配高跟凉鞋。 肌肤微泛褐色,应该是她抹了一层反射红外线并且隔离紫外线的透气保护膜。若考量到这一点,她就不算是直接裸露肌肤,但这种肤色反而令人误以为是接受适度日晒的性感肌肤。 「很适合学姐。」 大胆的印花连身洋装,真的非常适合真由美。 「是吗……?谢谢。」 惊讶的语气搭配有些腼腆的表情,也是绝妙的组合。 「……要是称赞我的时候稍微害羞一点就完美了。」 比达也大两岁的女孩,双手交握伸直到腰际,扬起视线依偎过来。 身材娇小却拥有平均尺寸的胸部,被双臂一夹,迷人的缝隙清晰可见。 到了这种程度,只会令人觉得是故意的。 「……看来很辛苦。」 「……啊?」 现在的达也无从得知真由美的急事是何种内容,但她肯定累积不少心理压力。 「会长,出发吧,在车上应该可以休息一下。」 ——达也决定如此解释。 「等一下,那个……达也学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达也的态度忽然充满慰劳之意,还投以颇为同情的视线,使得真由美感到诧异。 ◇ ◇ ◇ 「……真是的,达也学弟居然把人家当成躁郁症患者,没礼貌。」 在起步行驶的巴士里,真由美气冲冲地鼓着脸颊,坐在她身旁靠走道座位的铃音则是投以温暖的目光。 「明明要他坐我旁边,却一下子就逃到别辆车了。」 顺带一提,达也是以技术团队成员的身分搭乘工程车, 客观来看——或者说从表面来看,并不是在回避真由美。 「他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这是正确的判断。」 「咦,铃妹,你刚才说什么?」 真由美持续激动地发牢骚,铃音则是以平淡的语气吐槽。 真由美脸上挂着甜美笑容,眼睛却完全没有笑。即使她以这张恐怖的笑容,加上表面上——只有表面上——开朗的声音询问,也完全无损铃音冷静的表情。 「我说他的判断很正确,可以避免惨遭会长毒手。」 「等一下,好过分!这话太过分了吧?」 铃音正经八百断言,使得真由美假装从容的面具出现裂痕。 「几乎没有男学生能抵抗会长的艳姿,会长美貌的魔力就是如此强大。」 「……那个……」 「…………」 可能是铃音讲话时的表情过于认真。真由美不太能确定这是真心话还是玩笑话——不过,想成为魔法师的人讲出「美貌有魔力」这种话,就可以确定是在说笑。 「但我听说司波学弟擅长让对方的魔法失效,会长的魔颜或许对他不管用。」 即使只听到发音,真由美不知为何依然知道铃音说的不是「魔眼」而是「魔颜」。(注:日文「魔眼」和「魔颜」音同) 「……铃妹!」 真由美至此总算察觉自己完全在被耍。 「好了好了,会长,请冷静下来。」 「你有资格这么说吗!」 好友依然维持正经八百的表情,真由美露出愤慨的表情进逼过去却发现依然没效,只能转身背对铃音,缩起身子闹别扭。 缩起身体转向侧边的她,就某种角度看起来—— 「那个……会长,您果然身体不舒服吗……?」 ——就像是这样。 从走道隔着铃音传来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担心又紧张。 「啊?没有,不是那样……」 对于真由美来说,这是意外的误解。 在她踌躇的时候,专程起身前来探视的服部,内心的误解——或者该说先入为主的印象——越来越深。 「司波刚才提到会长似乎累了,看来并不是无谓的操心。那个人除去不懂分际这一点……不对,现在不是讲这种事的时候。」 「那个,范藏学弟。我说了,我并不是身体不舒服……」 「会长不想害我们担忧,我明白自己应该尊重您这份贴心,但要是过于勉强导致身体更加不适,将会得不偿失。」 服部以正经八百的表情——以明显打从心底关心身体状况的视线凝视真由美。 他之所以有点脸红,应该是因为真由美坐姿不太像样,夏季洋装底下的大腿若隐若现吧。不过,她的双腿依然整齐并拢。 「服部副会长,你在看哪里?」 为求谨慎再说明一次状况,服部正在凝视真由美的脸。 他没有看向其他部位,但同时也代表——他努力不看其他的部位。 因为担心而来到真由美的座位探视,却慌张从映入眼帘的光景移开目光——由于感到内疚而且确实有看到那里,使得服部掩饰不住狼狈神情。 ……光是这样就感到内疚,光是这样就内心浮动,反而证明他是老实又纯情的少年。 「市原学姐!我并没有看哪里……没有啦,那个,我只是想帮会长盖条毯子……」 不过在这种状况,他这种纯情少年的模样是学姐们的绝佳猎物。 「服部副会长要帮会长盖毛毯?那就请吧。」 铃音露出通情达理颇能认同的表情起身,以眼神与话语催促服部。 至于真由美则是配合作戏,不只是害羞扬起视线,还以双手遮蔽敞开的酥胸。 服部维持着双手摊开毛毯的姿势冻结。 真由美的眼神,确实隐约透露出整人的心态。 看来真由美变得更加难以控制了。 ……司波学弟的判断果然正确——铃音暗自心想。 完全把自己的事情放在一旁。 ◇ ◇ ◇ 「那些家伙在做什么啊……」 服部僵住不动,真由美以充满期待的眼神仰望,铃音冷漠旁观,这种奇特的三国鼎立光景,使得摩利以自己才听得到的音量无奈地说着,同时叹了口气。 服部似乎照例被真由美玩弄于手掌心,摩利确认这一点之后,离开座椅的身体再度坐了下去(顺带一提,她的座位隔着走道和铃音他们相对)。 摩利说不出口,但同样有点担心真由美的身体状况,无力感因而更加明显。 「唉……老样子吗……」 摩利暗自推测,就是因为真由美那样拼命捉弄他,服部才会累积不少压力,对二科生过度采取高姿态,进一步使得身为会长的真由美对副会长这种行径头痛不已,造成无止尽的恶性循环。这令她内心相当不愉快。 虽然这么说,但摩利也知道,真由美平常背负的心理压力远胜于她。 摩利的家系历史悠久——据说是平安时代武将渡边纲的后裔,不知是真是假——不过从现在的势力地图来看,只是勉强在「百家」敬陪末座的程度。 摩利不知道该形容为突变、隔代遗传还是没有继承到血统,总之家族之中只有她拥有杰出的魔法天分。因此,虽然家族对她寄予厚望,但摩利几乎不用在魔法师社会,为了和其他家系你来我往而烦心。 相对的,七草家现在和四叶家共同位居十师族的顶点,真由美即使不是继承人,也是直系后代,而且又是长女,所以在她依然是高中生的现在,甚至在还没升上高中之前,就经常有其他家族来提亲(并非传闻,是确实的情报)。 至于真由美自己,即使是在十师族之内做比较,也堪称拥有「杰出」的魔法天分。是将来备受瞩目,魔法界血统纯正的明日之星。 不只如此,她还在学校担任学生会长,得额外操心许多事情。 即使个性再怎么坚强,日子应该也过得不轻松。 摩利心想,她只是稍微玩开了,应该要宽容以对。 即使只在内心思考,摩利也没有加上「站在朋友的立场」这句话,或许代表她有着故意使坏的羞涩一面。但要是有人当面对摩利这么说,应该会被她一拳打倒在地。 ——言归正传, 除非闹到不可开交,不然就袖手旁观吧——毕竟再怎么说,服部似乎也甘受这种待遇——如此决定(擅自断定?)的摩利将目光移向窗外。 她的座位是靠走道的双人座。 所以必然会看见坐在窗边的人。 「……摩利学姐,有事吗?」 同样有些无精打采的这名女学生,察觉到摩利的视线发问。 「嗯?不,花音,我只是在看窗外。」 摩利也将焦点从远方景色移向身旁座位,朝着这名二年级学生千代田花音,露出尤其受女生欢迎的帅气笑容。 她是摩利特别欣赏的学妹,摩利正在各方面着手,想让她接任下届风纪委员长。 摩利拜托达也制作(如果达也听到这句话,肯定会强烈主张摩利是逼他制作而不是拜托)的交接资料,其实就是为她准备的。如果不是花音,摩利应该也不想整理详细资料, 同样是百家,但花音的千代田家位居主流,优秀魔法师辈出,是真正意义的「百家」。 这里的「百家」并不是意味着家系数量破百。 如同十位数之后是百位数,借用这个意思代表「仅次于十师族的家系」。 顺带一提,十师 族也不是由十个家系组成。有资格称为十师族的家系共二十八个,该时代拥有最多强力(请注意不是优秀,是强力)魔法师的家系前十名就会选为「十师族」。 真由美的七草家有特别多优秀的魔法师辈出,四叶家由当代世界最强魔法师之一,别名「极东魔王」、「暗夜女王」的四叶真夜当家掌权,使得这两家被认定是十师族双璧。 现在的十师族是由「一条」、「二木」、「三矢」、「四叶」、「五轮」、「六冢」、「七草」、「八代」、「九岛」、「十文字」所构成,碰巧凑齐一到十的数字。不过这是十师族体系诞生至今的首例,至今会有两三个号码重复或缺漏是理所当然的状况。 名门首推十师族,其余十八个家系算是递补,紧跟在后的就是正牌的「百家」。 花音的千代田家就是百家之一。花音的对物攻击力凌驾于摩利,如果以地面兵器为对手,战斗力夸称比起十师族的实战魔法师毫不逊色,拥有的魔法力不愧享有千代田直系的名号。 不过花音并非因为忙于家务事而无精打采,这方面的原因和真由美有很大的差异。 听到摩利的回应,花音轻声说了句「这样啊」就将视线移向窗外,接着发出「唉……」一声慵懒的叹息。 这副模样莫名妩媚,令摩利有些烦闷。 「花音……」 「嗯?」 花音再度转头,看见一张和刚才完全不同,眉头深锁的表情。 不过就像东施效颦的故事,摩利露出那种表情依然迷人——主要是从女性的角度。 「顶多两小时就会抵达宿舍,为什么连这种时间都等不及?」 「啊,您这种说法很过分!我又不是小朋友,区区两三个小时还是等得下去!」 摩利无奈地询问,花音随即像是换了个人似地充满活力。 中性短发随着她噘嘴抗议的脸部动作轻盈拂动。 「可是可是,我以为今天在车上也能一直在一起,稍微失望一下也无妨吧!」 「你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即使已经订婚,但你们共处的时间,搞不好比『那对』司波兄妹还久吧?」 「这时代很少有机会搭巴士旅行,所以我一直很期待。毕竟去年只有我一个人。何况兄妹和未婚夫妻相比,未婚夫妻共处的时间当然比较久吧!」 「……是吗?」 「那当然!」 花音挺胸——这么说不太厚道,但上围稍显不足——如此断言,摩利暗自叹了口气。 这学妹平常作风果断、说到做到,个性坚强又积极,是摩利欣赏的英挺少女,但…… (每次都这样,这家伙提到五十里就宛如换了个人……) 「到头来,为什么技术团队要搭另一辆车!反正行进时没办法工作,所以没必要分车吧!这辆巴士选有座位,就算座位不够,也可以租双层或三层巴士啊!」 花音就像是找到了一个相当适合的宣泄管道,继续大吐苦水表达不满。摩利对此则是再度暗自叹了口气。 ◇ ◇ ◇ 在这辆巴士上,还有一名少女和花音抱持相同的不满。 ——这名少女不像花音吵闹,反而令她的朋友们莫名畏惧。 「…………」 「……那个,深雪。要不要喝个茶……?」 「穗香,谢谢你。不过,对不起,我现在还没有很渴。我不像哥哥一样,在大热天被人故意叫到车外站岗。」 语气平静又温柔。 宛如光看就令人感到寒意,覆盖万物,将其涂成雪白的深沉雪花。 「啊,嗯,也对。」 穗香连忙附和,此时走道另一头有人轻戳她的侧腹。 (怎么可以让她想起哥哥的事情!) (刚才是不可抗力啦!) 穗香与雫都没有心电感应的能力,依然只以目光就能清楚沟通,这是因为,她们同样想为洋溢着诡异压迫感的深雪「做点事情」吧? 「……真是的,既然知道谁会迟到,明明就不用特地在车外等也没关系……为什么哥哥要这么辛苦……」 深雪终于开始嘀咕抱怨了,老实说恐怖感倍增。 穗香好想逃走。 至少希望能和雫换座位。 但要是在这种状况换座位,不知道深雪会对自己做什么。 ——不对,深雪不会因为这样就对朋友做什么,但是她周围的危险气息,足以令人如此胡思乱想(顺带一提,坐在雫旁边的一年级女学生缩起身子,将视线固定在窗外)。 「……而且还搭乘装满机材的窄小工程车……至少在搭车的时候,我希望能够让哥哥好好休息啊……」 雫看向害怕的穗香,叹了口气。 雫认为深雪这段自言自语少了「在我身旁」四个字(换句话说,雫在脑中自行修改成「让哥哥在我身旁好好休息」),但她说出口的是另一句话。 「不过深雪,我觉得这就是你哥哥了不起的地方。」 雫趁着搭话探出身体,和穗香换位子。 穗香在后方合掌感谢,不过背对她的雫当然没看到,深雪也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深雪没想到自言自语被别人听见,无法立刻反应。 雫立刻抓准机会继续说下去,平常沉默寡言的模样宛如装出来的。 「即使在车上等,我们应该也不会有人抱怨,但你哥哥忠实完成『确认选手上车』的任务。点名确实是不重要的杂事,不过他处理这种无聊的工作也毫不马虎,即使发生意外状况,依然像是理所当然般履行职责,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深雪的哥哥真的很出色。」 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肉麻感想,这正是雫的个性。内心出现这个感想的人是穗香。 雫以正经八百的表情夸张赞赏,使得深雪像是倍感意外地睁大眼睛哑口无言。 「……是啊,哥哥真的在奇怪的地方是个大好人。」 深雪好不容易藏起害羞的情绪,冰冷的压迫感消失了。 穗香躲在雫身后,握拳摆出胜利的姿势。 ◇ ◇ ◇ 人类这种生物除了少数例外,只愿意看想看见的事物。 或许该说「对于自己不想着见的事物视而不见」比较正确。 对于生物来说,从五官接收的情报,经常是坏事比好事来得重要。引发不悦的事物会危害己身,尽早发现威胁是生存关键。 然而人类会从不想看见的事物移开目光。 比方说,即使知道足以消灭己方的大规模破坏兵器已经确实瞄准过来,直到最后关头都会无视于这个事实。 基于真正意义远离生存竞争的先进国家人民,更容易有这样的倾向。 即使不举如此夸张的例子,将不想看见的事物视若无睹、当作不存在的事例,在日常生活之中不胜枚举。 ——比方说,亮丽美少女散发的肃杀压力。 恢复原本文雅气息的深雪,被男学生们团团包围。 但他们直到刚才都不敢靠近。 深雪美得令人却步,所以没人敢装熟缠着她,不过一有机会就会向她搭话,做出这种事的主要是一年级学生,偶尔也有二、三年级的学生。 后来摩利终于看不下去,强迫深雪她们三人坐在她后方的座位。 因此,总算得到安宁的深雪,和尽情吐苦水而舒坦的花音,分别坐在前后的靠窗座位,花音身旁是摩利,深雪她们后方找来克人坐镇,使得车内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真由美则是睡得香甜,大概是尽情捉弄服部之后满足了)。 和同性交谈很 快乐,却像是缺了某些东西。 抱持相同想法的两名少女,在窗边座位心不在焉地眺望流逝的风景。 所以深雪与花音两人最早发现状况。 「危险!」 放声大喊的是花音。 随着她的声音,车内所有人几乎都看向对面车道那一侧的窗外。 从对向车道驶来的大型车辆——不过比这辆巴士小,是休闲用的越野车——以倾斜状态在地面磨出火花。 有人大喊爆胎。 有人激动表示可能是轮胎脱落。 他们的声音没有危机感。 高速公路的对向车道是完全分开的道路,并且以坚固的护栏隔离。 基本上,对向车道的事故不可能波及这里。 对岸的火灾在年轻的他们眼中,是看热闹振奋精神的场面。 然而只限短暂的时间——直到这一瞬间为止。 某人发出尖叫声。 或许不只一人。 这也是在所难免。 大型车辆忽然打转冲撞护栏,不知道基于何种巧合弹到空中飞向这里。 巴士紧急煞车,所有人一起往前倒。 惨叫声或许是无视于注意事项,没绑安全带的学生发出来的。 巴士停下来了。 幸好没有直接撞上。 然而掉到路面的车辆,冒着火焰滑向这辆巴士。 「给我震开!」 「消失吧!」 「停下来!」 「唔!」 车上没有出现恐慌,原本可能应该是值得嘉奖的事情。 但这种状况反而导致事态恶化。 毫无秩序发动的各种魔法,发挥毫无秩序的事象改写力,瞬间朝单一物体作用。 这样将会导致所有魔法相克,无法避免意外发生。 「笨蛋,快住手!」 摩利立刻察觉这件事。 幸好众人施展的魔法都还在发动中,尚未完成。 只要所有人将施展到一半的魔法收回,就还有时间采取有意义的防备手段。 必须以强力的魔法瞬间改写现实。 集结在车上的人们虽是魔法师的幼苗或种子,却做得到这一点。 然而——要是他们的理智足以听从摩利的命令,刚才就不会贸然使用魔法。 而且,如果要盖过先前发动的魔法效果,实现意料中的效果,就必须以更强的魔法力覆写发动中的魔法—— 「十文字!」 摩利呼唤着足以胜任的魔法师。 克人正准备发动魔法。 但摩利从他脸上看见鲜少出现的焦虑神色,几乎感到绝望。 摩利也明白。 魔法式毫无秩序交叠在这个空间,类似于「演算干扰」发动时的状况。 即使是克人,也无法同时阻挡火焰与冲撞…… 「火焰由我来!」 在窗边起身的,是一名外型柔美的一年级学生。 她的魔法已经准备就绪。 克人见状,开始构筑护壁的魔法式。 但即使再怎么天赋异禀,这名一年级学生能在这股想子风暴中有效施展魔法吗——? 这一瞬间,摩利以为自己产生错觉。 她是能够认知魔法的魔法师,却怀疑自己的知觉。 在深雪即将发动魔法,熊熊燃烧的钢铁进逼而来时…… 刚才毫无秩序发动的魔法式,瞬间全部消失。 深雪就在这个时机发动魔法,简直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件事。 并非是将失火的车辆冰冻,也没有阻断空气害司机窒息(即使如此,司机幸存的机率微乎其微),而是冷却到常温瞬间灭火的犀利魔法。 摩利不由得赞叹她的手法。 同时也证明摩利的魔法知觉能力正常运作。 克人展开的护壁魔法——物体从设定的方向入侵设定区域,就会改写为静止状态的移动系魔法——使得已经化为残骸的车子变形损毁。听到撞击声响的摩利,从眼前的威胁移开注意力(摩利深信克人的魔法会挡住撞过来的车辆)。 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 发动魔法回避事故时会造成妨碍的残存魔法式忽然消失,这到底是什么现象? 难道是真由美的魔法? 摩利立刻驱除这个不经意浮现脑海的想法。 真由美确实能处理魔法式毫无秩序四处飞散的现象。 然而真由美的对抗魔法(用来对抗魔法的魔法)形态,应该是以想子的子弹,将投射出来的复数魔法式同时射穿破坏。 不会像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将所有魔法式粉碎得灰飞烟灭。 如果真由美的魔法是精密控管的对空炮火,刚才的魔法(如果是魔法)就是将市区化为一片焦土的地毯式轰炸。一根柱子都不留,钢筋全部熔解,连地基水泥都震飞,化为完全的荒芜——就是如此暴力的手段。 在摩利与克人都因为残存魔法力过于混沌而呆若木鸡的场面,深雪却像是早就知道相克状态会消失,毫不犹豫使出魔法。 她知道那个「魔法」来自于谁? 难道,那个魔法是……? 「大家没事吗?」 摩利凝视着紧跟在后——如今就停在这辆巴士后方——的工程车,听到真由美沉稳的声音才回过神转身。 「虽然千钧一发,但是不用担心。十文字与深雪学妹的活跃使我们逃过一劫。受伤的人就好好体认安全带多么重要吧,在下次机会派得上用场喔。」 真由美打趣说「没有下次的机会当然最好」还送出一个秋波,使得各处发出笑声。 所有人摆脱紧张与恐惧的情绪,露出放心的表情。 「十文字,谢谢你,你的手法还是一样漂亮。」 「不……因为火势很快扑灭,我才能专心挡下车子。还有,那些胡乱散播在场中的魔法式,是七草消除的?」 听到克人询问,真由美眼神游移,满是尴尬。 「啊!我直到巴士停下来才发现出事……」 这么说来,真由美直到意外发生之前都在睡觉。 克人也立刻想起这一点,只是眉毛微微起伏一次,没有落井下石——这间学校人品最好的干部肯定是克人。 「啊,还有深雪学妹也是。刚才的魔法很漂亮。居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构筑绝佳平衡的魔法式,连我们三年级都很难做到。」 克人与摩利也点头附和真由美这番话。 三人非常清楚,要在那种紧急状况选择不会过度的合适魔法,并且适度减少威力,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 真由美赞不绝口,使得深雪脸颊羞红。 「会长,很荣幸受到您的称赞。不过,是市原学姐帮忙停下巴士,我才有时间选择魔法式,否则我也有点害怕自己会在情急之下胡乱出手。市原学姐,谢谢您。」 深雪郑重行礼道谢,铃音也默默点头回应。 坐在深雪前面的花音,隔着椅背转头露出愕然的表情。 摩利也藏不住惊讶之意。 听深雪这么说就发现,光靠巴士的煞车不可能那么快就停车。 司机踩下煞车之后,有人使用减速魔法辅助,这种事不难想像。 但摩利只注意到众人对冲撞车辆使用的魔法,没有察觉铃音协助停车的魔法。 在所有人只顾着眼前威胁的时候确认处境,采取确切的应对措施。 魔法精度甚至被评为凌驾摩利等三人的铃音大展身手立功。除此之外,在没人察觉的状况下 唯一发现铃音魔法的深雪,她的才华则是令人畏惧。 「相较之下,你啊……」 「好痛!摩利学姐,为什么忽然打我?」 怱然被敲头的花音含泪抗议。 「少啰唆,花音,你有资格抱怨吗?森崎或北山慌得使用魔法导致事情恶化,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那些家伙还是一年级。不过你这个二年级率先乱阵脚是怎么回事!」 「呜呜,可是我的反应最快,只是没想到别人会重复使用魔法……」 花音的辩解,使得森崎与雫难为情地低下头。 此外还有好几人露出尴尬的表情。 「并不是凡事都越快越好!要稍微看清楚状况,那种时候基本上要彼此打个招呼,避免相克吧?何况你在发生相克现象时没有解除魔法,就证明你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 「……我错了,对不起。」 摩利看到花音沮丧的模样,也没有进一步责备。 虽然如此训话,但一般来说若没有相当的历练,很难在那种场面维持冷静的判断力。 考量到这一点,深雪能够清楚告知由她负责灭火,可说是值得惊讶的事情。 光靠天分做不到这种事。而且天才行事大多喜欢抢锋头,反而不擅长这方面的协调。 基于这个意义,花音是典型的天才个性。 深雪应该经过某些严苛的历练吧, 她安分等待巴士起步的稳重模样,和她的经验相当吻合,也可以说相当不符合。 「这么说来,司波。」 「是。」 摩利以名字称呼达也,对深雪则是直呼姓氏。 她基本上都是直呼他人姓氏,只有真由美、花音或风纪委员会部分成员这种特别亲近的对象才会叫名字。达也可以说令她抱持着特例的亲近感。 「你知道那些魔法式……不,算了,没事,你真的表现得很好。」 「啊?谢谢学姐夸奖。」 摩利原本想问「你知道那些魔法式,是谁使用对抗魔法消除的吗?」这个问题。 然而问到一半,她迟疑是否应该得到答案。 不知为何,摩利觉得这个答案会对她周围的「某些事物」造成决定性的创伤。 在窗外,技术团队的男学生从分乘的工程车下车进行抢救行动。 虽说如此,刚才的越野车不只是猛撞护栏飞到半空中,还冒出那么大的火焰。 驾驶的存活几乎绝望。 没有女生在现场帮忙,应该是不想让她们看见凄惨的焦尸。 即使已经灭火,乙醇燃料再度着火的危险性也不是零。 试着切除车门的三年级学生后方,一名一年级学生设置摄影机进行现场存证。 摩利察觉到自己目光跟随着他的背影,连忙移开视线。 ◇ ◇ ◇ 事故之后,包括警察问讯,以及协助清理现场至有办法通行的地步,大约花费了三十分钟的时间。加上出发的延误,众人在中午过后抵达宿舍。 基于竞赛性质,活跃于九校战的选手,后来大多从军。 军方为了确保优秀的实战魔法师来源,在九校战提供全面协助,除了比赛场地也包括宿舍。原本用来让视察的文官,或是前来参与国际会议的国外高级将官及随行人员下榻的饭店,在九校战期间提供给学生与校方人士包下来使用。 虽然这么说,也没到无微不至的程度。 饭店终究是军方设施,所以没有专职泊车人员与门房。平常都是管理此地的基地值勤兵负责这些任务,但九校战是高中生的大会,所以学生得自行搬卸行李。工程车上的大型机器会直接在车上使用,所以不需要搬卸,不过小型工具与cad得拿到房内微调,得搬上推车搬运。 某名一年级的技术团队成员迅速完成搬卸作业,推着载满行李的推车前进,身旁则是有女学生面带笑容谈笑跟随,看到这一幕的服部面色凝重摇了摇头。 「服部,怎么了?瞧你一副落魄的样子。」 他身后传来一个亲切的搭话声。 「桐原……不,没那回事。」 服部转过身,确认这个人果然是如声音推测的好友,反射性回以没什么意义的否定。 「是吗?至少看起来不像顺心如意的表情。」 应该是有所自觉吧。 服部没有进一步反驳桐原这番话,露出自虐的笑容。 「我有点……失去自信了。」 「拜托,后天就要比赛了,却在这种时候丧失自信?」 桐原参赛的项目只有第二天的「群球抢分」,但是服部参加第一天、第三天的「冲浪竞速」,以及第九天、第十天的「秘碑解码」。 服部和参加单项竞赛的桐原不同,才二年级就是主力选手。 要是他状况不佳,将会大幅影响团队战略。 桐原会慌张也在所难免。 「到底为什么沮丧?」 桐原认识的服部刑部努力又充满自信,或许该形容为以努力得到自信。 服部才二年级就拥有全校仅次于三巨头的顶尖战斗能力,这可不是常常听到流言蜚语所说的只靠天分,虽然因为他态度傲慢——这一点即使是好友也无法辩护——容易遭受误会,但他的努力程度也是超越天分的顶尖等级。至少就桐原所见是如此。 努力、天分与实绩,有这三项要素撑腰,应该不会轻易失去自信才对…… 「看来你没有察觉,真羡慕你……」 「这是怎样?你拐弯抹角说我笨?」 「没有啊,但我觉得你很迟钝。」 「喂!」 服部露出经常被他人误解的讽刺笑容。 看来稍微恢复原样了。 服部因为消遣桐原而心情转好,这使得桐原内心五味杂陈,但他确实得以安心了。 「……这样不像你吧?到底是什么事让你陷入低潮?」 桐原稍微抱着还以颜色的心态如此询问。 服部也没有迟钝到听不懂好友的笨拙关怀。 「刚才那场事故……」 「啊~当时真是千钧一发。」 「对,要是什么都没做,应该会有不少人受伤,或许甚至会出人命。」 「但总长他们不是顺利解决了吗?烦恼这种没有成真的伤亡,是一种『瞎操心』的行径吧?即使逆向思考也一样有害心理健康。」 桐原豪爽的发言令服部轻声一笑。 「桐原,我真的很羡慕你这种放得下的个性,但我不是在思考这种事。」 服部暂时停顿,并且再度微微摇头。 「……当时,我到最后什么都做不到。」 「因为在那种状况贸然出手,可能会导致事情更加无法收拾。我认为光是没出手,就代表你还维持正常的判断力。」 桐原这番话是安慰,但不是表面上的安抚。他的指摘基于客观的事实分析,服部认为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即使如此,服部依然面色凝重。 「不过……司波学妹却展现了正确的对应方式。她依照自己专长的领域确实判断该分担的工作,也没有忘记知会大家。即便产生相克现象的魔法式没有在她使用魔法之前忽然消失,她应该也能和十文字总长合力解决事态。」 「当时连渡边委员长也没能出手啊。而且司波学妹似乎擅长冷却系魔法,问题只在于魔法是否适合吧?」 「渡边学姐擅长的领域偏向对人战斗,她在那个场面没有出手,反倒是自制生效的成果。如果是那种状况,我能做的事情比较多。 ……不对,不只是魔法力的问题。渡边学姐瞬间判断她不该在当时出手,而请十文字总长处理。十文字总长在她出声之前,就判断这是自己必须想办法的场面,预先准备构筑魔法式。而且看透当时只靠总长很难回避危险,没有慌张使出魔法。司波学妹则是冷静地判断自己能做的事,并且出声统整大家。 问题不单纯在于魔法力的强弱,或是能够使用多么多元或强力的魔法,不是这种单纯的技术问题,而是身为魔法师,是否能在非得使用魔法的场面正确使用魔法——对,问题不在『魔法』的天分,是『魔法师』的天分。她的魔法力确实出类拔萃,单纯比实力我八成赢不过她。然而直到发生刚才那件事,我一直没有很在意这一点。因为魔法师的优劣不是只看魔法力的强弱。不过——不只是魔法的天分,我连魔法师的天分都输给学妹……当然免不了失去自信。」 服部再度消沉,桐原露出像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啊~这是历练的问题,我觉得那对兄妹在这方面很特别。」 「兄妹?」 评价对象不是「她」而是「那对兄妹」似乎超出服部预料,他不禁疑惑地回问桐原。 「那个哥哥……我猜应该下过杀手。」 「下过杀手?」 服部发出的狐疑声音隐含惊愕的情绪。 「对,他曾经实际杀过人,而且不只一两人。」 「……应该不是真正杀人的意思吧?你的意思是他有实战经验?」 「他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你知道我爸待过海军的登陆部队吧?」 「嗯,记得有好几次在对马海域交战的经验?」 感觉像是唐突转换话题,但服部没有质疑,而是附和桐原这番话。 「老爸阶级只是下士,不过反过来说,正因为是基层士官,所以经历过最前线的战斗,也认识很多真正冲锋陷阵以生命抗敌的人。老爸的战友偶尔会来我家聚餐作乐,他们散发的气息果然和我们不同。不管是剑术还是射击,即使再怎么锻炼战斗技术或杀伤他人的招式,实际杀过人的士兵和没杀过人的运动员,杀气的质依然不同。你知道四月那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吗?」 再度转换话题。 「怎么忽然提这个……听说是反魔法派恐怖分子干的好事,恐怖组织则是被十文字家肃清,我只知道这么多。」 服部对于这种唐突的做法表达不满,却未显烦躁。他直觉理解到这是相关话题。 「这样啊……那就不能讲得太详细了……总之既然是你,讲到这种程度应该无妨。我当时就在肃清恐怖分子的现场,司波兄妹也是。」 「……真的?」 「我能体会你想这么问的心情,不过是事实。而且当时在现场,我大概看见了司波——那个司波哥哥的本性。」 「本性?」 比起桐原这番话,他话中隐含的些许战栗,更使得服部反射性回问。 「对,本性,或者是本性的一部分。真的是不得了。性质和那些在前线厮杀活下来的士兵相同,杀气却浓密好几倍,简直像是把这股杀气当成大衣披在身上。危险到令我毛骨悚然,甚至质疑这种家伙为什么会来念高中。」 桐原嘴里这么说,表情看起来一副按捺不住的样子。 「……年纪这种东西应该无从隐瞒才对。」 服部并不是在故意装傻。稍微有些偏离重点的这句感想,比他的表情更能表现出他内心所受到的震撼。 「这就代表经验不等于年龄吧,」 桐原能理解好友受到的震撼,因为他自己也是过来人,所以没有吐槽服部偏离重点的意见,而是面带苦笑回答。 服部再度询问,但这次的语气有所犹豫。 「……司波学妹也是?」 这份犹豫肯定大多来自「不愿相信」的心态。另一方面,桐原似乎没有产生这种心理——应该是春天交女朋友的重大影响——非常干脆地回覆朋友的询问。 「我没有直接看到妹妹做了什么,不过那个哥哥会带她前往打斗现场,她肯定不是平凡的女生。看她今天那样就知道美丽的玫瑰带刺,不只如此,她应该是以锐利爪子与狰狞利喙捕食毒蛇的孔雀吧?想追她简直是不要命。总之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吧?」 桐原这番话的最后两句不是讲给服部听,而是暗指搭车时围着深雪的男学生们。 「但我没想到『那种个性』的服部会说出那种话。」 服部无法完全消化接收的情报而掩不住困惑,桐原朝他投以略带揶揄的笑容。 「……什么意思?」 桐原若有含意的笑容令服部心生不满,以显然不悦的语气回问。 即使如此,桐原快乐的笑容丝毫不受影响。 「魔法师的优劣不是只看魔法力的强弱来决定,是吗?如果会长听到你亲口说出这句话,应该会非常开心吧?」 「唔……!」 服部以锐利的目光瞪向桐原。 但桐原依然一副笑嘻嘻的表情,不,服部的过度反应,令他以更开心的笑容笔直回以视线,反而使得服部转过头去。 「不提优劣,但强弱绝对不是只以魔法力来决定。」 服部毫无知会就踏出脚步,企图将桐原留在原地。但桐原对这种明显抗拒的态度视若无睹,跟在服部身后继续说下去。 「花冠与杂草的分类,只不过是入学之前的实技测验结果。一科生有人突飞猛进,也有人迟迟没有进展。像是千代田,和去年夏天只靠天分摆架子的状况相比判若两人。二科生也一样,只要没有自暴自弃,应该也有很多人能变强吧?……不,这不只是预测未来的情况,现在的二科生就有不少『有本事』的家伙,今年的一年级尤其如此。喔,我可不是因为我输给了司波家的哥哥才这么说。」 服部的肩膀猛然颤抖。 桐原见状心想:「这么说来,这家伙也曾经吃过那个家伙的苦头。」 「总之,我承认他现在比我强。不过就算那个家伙强到近乎诈骗,我可不打算永远认输。我会不断锻炼自己,在下次比试时获胜。要是因为现在不如人就放弃,那就永远是输家。 至今二科生都因为曾经不如人导致现在放弃,所以他们没有变强。我们也没必要认同那些家伙和我们对等。不过反过来说,如果是想变强而且确实变强的人,我们就没理由瞧不起。」 服部依然没有回应,不发一语地快步前往自己分到的房间。 桐原耸了耸肩,转身看向刚才当成话题的那对兄妹。 桐原后方不远处,司波妹妹严肃凝视着哥哥。 桐原见状不禁心想:「希望没有再度闹出什么麻烦事。」 而且对于自己毫无脉络可循的思绪露出苦笑。 ◇ ◇ ◇ 橱原的预感以他不乐见的方向,命中他微薄但或许恳切的愿望。 「那么,哥哥的意思是,刚才那个事件不是意外……?」 走在身旁的妹妹蹙眉询问,推着推车的达也微微点头回应。 「那辆车的弹跳方式不太自然,调查之后发现正如预料,曾经残留魔法痕迹。」 达也以在意他人耳目的音量回答,深雪也效法哥哥轻声细语。 「但我什么都没看到……」 这句话表面上是反问,但深雪对哥哥的话语深信不疑。 她从一开始就目击那场「意外」。 而且直到最后,都没有感受到对方使用魔法的形迹。 然而哥哥不一样。深雪只看得见「现在」,哥哥的知觉却能溯及「过往」。 深雪知道,既然哥哥断定「曾经残留」,就表示这件事确实发生。 「当时是使用小规模的魔法,而且是以最小功率瞬间使用,这是无法查出魔法式残余想子的高度技术。对方应该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秘密活动分子,这种本事被当成弃子真可惜。」 「当成……弃子?」 这句话的不祥含意,使得深雪的声音比她意图中还要微弱。 「当时总共使用三次魔法,首先是引发爆胎的魔法,再来是让车身旋转的魔法,第三个魔法则是对车身往斜上方施力,将护栏当成跳台让车子往上飞。 三个魔法都是在车内使用,应该是想隐瞒使用魔法的真相。实际上包括你在内,现场有许多优秀的魔法师却没人察觉。我『当时』也没有察觉,整个手法真的很漂亮。尤其是最后的术式,术士在车上和车子一同旋转还能抓准撞上护栏的瞬间,历练肯定不简单。」 「那么,使用魔法的是……」 「行凶的魔法师是驾驶,换句话说,那是自杀攻击。」 深雪停下脚步低头。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 「真卑劣……!」 并不是哀伤,是愤怒的展现。 妹妹未对罪犯抱持错误的同情心,而是对下令的主谋表达愤怒,达也见状满足点头。 「罪犯或恐怖分子原本就是卑劣之徒,发号施令的人愿意赌命的例子很罕见,从这一点就看得出来。每次都为这种事生气会没完没了。不提这个,我比较在意对方的企图。」 达也轻拍两下妹妹的背安抚她,然后再度推动推车前进。 深雪也立刻跟在身后。 ——然而走不到十步就再度停下。 坐在墙边沙发的一名少女挥手示意,短裤加编织凉鞋的健康裸腿大方展露无遗,上半身也是香肩毕露的背心。 达也配合深雪停下脚步一看,打扮得像是误以为来到某个度假海滩的这名好友,停止挥手从沙发起身。 「一星期不见了,过得好吗?」 「嗯,还好……话说艾莉卡,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来加油啰。」 简单问候之后,深雪疑惑地提出询问,艾莉卡则是干脆回答。 深雪当然预料到是这种答案,也因此无法接受。 「可是后天才比赛啊。」 「嗯,我知道。」 艾莉卡有种恶作剧孩子的个性,倾向于捉弄别人乐在其中,有时候难以切入重点。 「深雪,我先走了,艾莉卡,晚点见。」 达也立刻决定放弃追问,留下深雪她们进入电梯厅,要将载满机材的推车送到技术团队工作用的房间。 「啊,嗯,晚点见……慢着,好歹让我打个招呼吧?」 「对不起,技术团队的学长姐在等哥哥,所以你怎么提早两天来?」 深雪代替哥哥道歉之后再度询问。 「今晚是交谊餐会吧?」 「…………」 「…………」 「…………所以呢?」 深雪等待艾莉卡继续回答,不过感觉似乎等再久,也不会得到完整的说明,不得已深雪只好主动接话。 「我为求谨慎先讲一声,非相关人员禁止参加餐会,即使是学生也一样。」 「啊,这你放心,我们是相关人员。」 「啊?你说……」 「艾莉卡,房间的钥匙……咦,深雪同学?」 深雪想问的「你说相关人员是什么意思?」这句话,被小跑步接近的少女声音打断。 「美月,你也来了?」 「深雪同学,午安……怎么了?」 听到深雪询问的美月,开朗地对她打招呼,但深雪目不转睛地打量她代替回应,令她不太自在地露出客套笑容。 「……好抢眼。」 「那个……会吗?」 美月不太放心地俯视自己。她今天穿的是细肩带外衣加上高过膝盖不少的裙子。就某些人看来,可能比艾莉卡还要诱人。 深雪的率直感想是「误以为这里是什么避暑胜地吗?」这样。 「艾莉卡说穿得太拘谨不太好,所以……」 「这样啊……」 深雪想说艾莉卡几句,但看到她佯装不知情的模样撇过头,就觉得说也没用而放弃。 哥哥应付艾莉卡的时候经常叹息,深雪如今稍微能体会这份心情。 「美月,我是为你好,你还是赶快换衣服比较好。这套衣服很可爱也适合你,但我觉得时机和场合不符。」 然而深雪不会只以苦笑作结,她的个性比哥哥稍微正经,而且有点不服输。 「是这样……吗?……果然?」 「嗯,应该。」 美月悄悄看向艾莉卡询问,深雪同样悄悄朝艾莉卡投以视线,并且点头回应。 「咦~会吗~?」 艾莉卡终究没办法当作不知情了,心有不满地提出反驳。 「话说你刚才提到房间钥匙,你们要住这里?」 ……不过这次轮到深雪视若无睹。 「是的。」 美月回答的时候,艾莉卡在旁边气冲冲的,但没有刻意质询深雪。 艾莉卡在这四个月以来的相处中学习到,这名像是舍不得杀虫子的美少女,其实个性刚强、毫不留情。 「居然还有空房间……不,更重要的是,饭店居然愿意让你们入住,这里明明不是普通人可以住的地方……」 「这方面就靠门路了。」 恢复心情的艾莉卡毫不愧疚地揭晓答案,使得深雪忍不住轻声一笑。 「不愧是千叶家。」 语气依然残留说笑的成分,但深雪绝对不是出言调侃,纯粹是打从心底附和此事实。 如同十师族的姓氏包含一到十的数字,百家里的主流家系例如千代田、五十里,姓氏都有十一以上的数字。数字大小不代表能力强弱,但是姓氏有数字就代表血统较好,可以当成魔法师实力的推测依据之一。像这种姓氏包含数字的魔法师家系,是以「含数家系」这样的隐语称呼(这当然不过只是一种推测实力的依据,即使放眼第一高中的学生会,也只有会长真由美一个人属于「含数家系」)。 而艾莉卡家也是千叶家,换句话说是「含数家系」的百家主流家系之一。 千叶家是专精使用自我加速、自我加重魔法搭配近战战技而名闻遐迩的名门。千叶家的特别之处,在于他们不只擅长施展魔法,而且还自成体系,研发出近战魔法师的培育准则。 如今警察与陆军步兵部队的魔法师,据说有一半直接或间接受到千叶家的教导。海军与空军也一样,可能会遭遇近战场面的部队,经常委请千叶家派遣教官。 如果只看实战部队的门路,千叶家的权势或许胜过十师族。 「可是没关系吗?我以为艾莉卡讨厌拿家里当靠山……」 「我讨厌的是别人以『因为我是千叶家的女儿』这种有色眼光看我。门路就该拿来利用,不用才亏大了。」 如果对象不同,这种问答可能会造成剑拔弩张的气氛,不过可能因为问答的人是深雪与艾莉卡,所以两人对此毫不在意。 「呵呵,说得也是。那我也得去整理行李了。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哪方面的相关人员,不过就在餐会再见吧。」 在艾莉卡挥手与美月点头目送之下,深雪走向电梯厅。 「喂,艾莉卡,自己的行李好歹自己拿吧?」 「柴田同学,我帮你提行李过来了。抱歉我先斩后奏 ,不过柜台那边太多人了。」 走到一半,深雪听到两名少年呼唤艾莉卡她们的声音。 其中一人的声音很熟悉,另一人则是没听过。 所以不是两名女生,而是两组男女。 深雪没有停步或回头,暗自露出笑容。 ◇ ◇ ◇ 说起来,深雪他们搭乘的巴士,又是为何预定在前两天中午这种过早的时间抵达呢? 原因是为了参加傍晚举办的餐会。 既然是高中生的餐会,当然没有酒精饮料。即将一分高下的选手们共同参与的无座位自助餐会,宛如一场小型的开幕仪式。历年来比起和乐的气氛,紧张感更加引人注目。 「所以我其实很不想参加……」 真由美身为学生会长的这句不当发言,达也决定礼貌地当作没听到。 技术团队属于后勤人员,却也是在竞技场活动的正规队员,所以有义务参加餐会。不擅长餐会这种接待场合的达也,其实内心赞成真由美的意见。 参加餐会的统一服装是各学校的制服,不用烦恼穿着问题是好事,不过借来的西装式制服实在不合身,提升了抗拒赴宴的心情。 「还是应该买一件新的比较好吗……?」 大概是微微摇晃身体的动作被发现了。 深雪担心地蹙眉仰望达也。 「没事,不要紧。抱歉害你操心了。」 不只是这番话令达也难为情,这样简直看不出谁是哥哥(姐姐),这是所有人都要参加的官方活动,不应该抱怨不擅长或是不喜欢。 「不,请哥哥千万别这么说。」 大概是从达也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出他已将忧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吧。 深雪开心地微笑。 「好了,那边的兄妹,禁止打情骂俏。」 若有含意的风凉话,使得达也扬起目光一看——严格来说,必须将扬起的目光再度下移——真由美忍住笑意看着达也他们。 「居然说打情骂俏……这是怎样?」 达也在八卦网站看过,某些少女罹患一种疾病,会将世间所有异性关系解释为男女之情,自己身边居然实际有这种患者,说真的,达也不敢领教。 不过真由美应该只是老样子,想消遣他而已吧。 达也早就明白不会得到正经的回应,还是姑且以视线催促真由美回答。 不过真由美的目光不是投向达也,而是看向他的身旁。 她一副随时要笑出来的模样,达也沿着她的视线一看…… 「深雪……你为什么在这时候害羞?」 妹妹羞涩地低着头。 「各位,我们走吧。」 真由美收起刚才的消极态度,不知为何改以愉快的表情催促众人。 达也莫名觉得自己像是被当成转换心情的工具而无法释怀,不过看到真由美脚步变得轻盈的背影,就有种「唉,算了」的想法。 ◇ ◇ ◇ 参加九校战的人员,光是选手就有三百六十名,加上后勤人员则超过四百名。 表面上要求全员参加餐会,但肯定有不少人以各种理由缺席。 即使如此,也是参加人数高达三四百人的大规模交谊会。 会场必然得要很大,饭店也需要许多工作人员。 光靠饭店的专属人员与基地的支援大概应付不来,这是很容易推测的状况。明显是来打工的年轻人穿着服务生的服装在会场来回,也是可以令人接受的事情。 不过——要是在其中发现熟人的身影,就不得不感到惊讶了。 简短的宴会致词结束之后——感谢这场演讲并非无聊到只有冗长这个优点——达也立刻前去取餐,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随着「您需不需要饮料呢?」这个熟悉的声音转身一看,眼前出现艾莉卡单手托着装有饮料的托盘的身影。 「原来相关人员是这么回事啊……」 「啊,你听深雪说过?吓了一跳吗?」 「……有。」 艾莉卡开心露出笑容,达也没有余力思考机灵的反击方式,只能点头回应。 「真亏你居然能潜入这里……不对,这种程度是理所当然吧。」 毕竟是这样的地方。 即使会雇用日薪工读生,这里也不会轻易雇用高中生。 此外还有年龄限制。即使这次的餐会没有酒精饮料,也不会因此放宽条件。事实上,在会场穿梭的服务生与女侍,看起来大多二十岁以上。 或许该说不愧是千叶家吧。 但她似乎把门路用错地方了。 「不过话说回来……」 「嗯?怎么了?」 「没事……」 达也语气含糊,不像是平常的他。 在当事人面前,终究不方便说出「不过话说回来,你变得真多」这种话。 艾莉卡应该也明白自己的年龄不太妙。 她的妆化得相当成熟。 即使这么近距离看她,也和其他女侍差不多年纪。 艾莉卡平常给人的印象,是和年纪相符的活泼美少女,不过身材纤细修长的她,也很适合成熟的妆扮。 (只有她……?) 达也不经意觉得自己的思绪有股不协调感。 艾莉卡并非只身前来。 应该还有美月陪同。 美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很难说她适合接待客人,这样的她是否能胜任餐会女侍呢? 「嗨,艾莉卡,你这身打扮好可爱,原来相关人员是这么一回事。」 深雪加入对话,刚好填补达也沉默造成的时间空档。 「就是这么回事。怎样,可爱吧?不过达也同学完全不肯称赞。」 艾莉卡左右转动身体,让维多利亚套装风格的服务生制服短裙轻盈地飘动,同时语带不满地如此说着。 话锋忽然指向达也,使得达也以天生灵活的脑袋立刻试图反击,但深雪抢先一步。 「艾莉卡,向哥哥要求这种事也没用喔。」 深雪笑着摇了摇头,比起达也,反倒是艾莉卡露出意外的眼神凝视她。 深雪这番发言不是袒护达也而是否定,出乎艾莉卡的意料。 ——不过,这是艾莉卡太早下定论。 「哥哥不会被女生的服装这种表面的性质影响,而是确实欣赏我们的内在,所以对这种场合限定的服务生制服没兴趣。」 达也认为深雪的评价偏高又偏低。 关于这次的状况,达也只是在意其他辜情——也就是美月,所以没有注意到艾莉卡的服装。他还是会贴心称赞女性的穿着,要是对方穿得过于清凉,也会不知道该看哪里。 ——不对,在这种场合,问题或许不在衣服,而是衣服底下的个性。 「噢,原来如此,达也同学对扮装没兴趣啊。」 「这是扮装?」 「我觉得不是,不过看在男生眼里好像是这样。」 两名少女的对话把说不出真心话的达也扔在一旁,迳自发展下去。 「你说的男生是西城同学?」 「那家伙连这种程度的意见都说不出来啦。说这是扮装的人是miki。不过我已经有好好修理他一顿了。」 最后那句危险的话语,清楚留在达也的耳中。 但深雪似乎对此不太在意。 「miki?」 交谈对象理所当然般说出这个完全陌生的专有名词,深雪会比较在意或许很合理。 「……是谁?」 面对深 雪的询问,令艾莉卡露出「啊」的表情。 「对喔,深雪不知道。」 艾莉卡轻声说完,还来不及叫住就跑开了。 「身手真好,看来她的平衡感非常优秀……」 看到艾莉卡单手托着托盘,没有洒出饮料跑步离开,达也着实佩服。 深雪心想这个意见有点脱线,但她说出口的是更加无碍的话语。 「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深雪没有期待得到答案。 只是忽然跟不上话题,为了接话才随口发问。 然而超乎预料,哥哥回以明确的答案。 「她应该是去叫干比古。 吉田干比古,你应该知道这个名字吧?」 「是哥哥的同班同学吧?」 这个名字在期末考名列前茅造成话题,深雪也清楚记得。 「他和艾莉卡从小一起长大。深雪还没见过干比古,她应该是想引介?」 原来如此,确实像是艾莉卡会做的事。 包括二话不说忽然跑掉的举动。 「深雪,你在这里啊。」 「达也同学也在一起。」 兄妹不经意看向艾莉卡消失的方向,此时轮到两名女学生前来搭话。 「雫,你特地来找我?」 「穗香,雫……你们也总是在一起。」 这么说来,就达也所见,她们两人似乎总是共同行动,所以这个问题只是基于好奇心,没有特别深刻的意思。 「因为我们是朋友,也没有理由分头行动。」 「说得也是。」 雫毫不害臊回以这个答案,令达也觉得问了笨问题而露出苦笑。 达也从上个月开始直呼两人的名字。 强烈「要求」这么做的人是穗香,不过以达也的立场来看,比较像是输给了雫施加的无言压力而接受。 「其他人呢?」 询问的是深雪。 但她的语气不太起劲。 「在那里。」 朝着穗香指的方向看去,一群男学生连忙移开目光。 同属代表队的一年级女生也僵在相同的地方。 「应该是想接近深雪,却因为达也同学在旁边才不敢接近吧。」 「这是怎样,把我当成看门狗……?」 雫的推测,令达也发出无奈的声音。 说中的机率很高,所以也没办法一笑置之。 「大家肯定是不知道如何和达也同学交流。」 穗香这番话是安慰,但达也认为很有可能。 他自觉到自己正是「异类」。 原本应该由连也主动接近他人,但…… 「荒唐,明明都是第一高中的学生,而且现在同为代表队成员……」 势如破竹如此断言的声音另有他人。 「千代田学姐。」 花音单手拿着玻璃杯(当然是无酒精饮料)加入达也等人。 同样拿着杯子的五十里也跟在她身后。 「花音,明知如此,身体却不听使唤,这就是人心。」 「启,只有某些场合允许这么任性喔。」 花音与五十里以名字称呼彼此。 他们毕竟已经订婚,这么做或许理所当然至极。 「两位的论点都很正确,但目前有个更简单的解决方法。」 达也猜测这两位或许爱管闲事,但他觉得要是为了这种事争论,自己也不会愉快。 达也不忍妨碍情侣谈心,试着尽快解决现状。 「深雪,去大家那边吧,团队合作很重要。」 「可是哥哥……」 「晚点再来我房间,我的室友只有机材。」 基本上,选手与工作人员都是双人房,但达也是唯一的一年级工作人员暨二科生,因此真由美以「这样就不用费心」以及「负责看管机材」的名目,分配一间双床双人房(单人住双人房)给达也住。 「穗香和雫也一样,方便的话晚点再聊。」 深雪似乎依然有所不满,但她很清楚达也为何说出这种话。 「……明白了。那么哥哥,晚点再去找您。」 「等等再让我们去打扰吧。」 「晚点见。」 深雪、穗香与雫依序回答,笑着向三人挥手道别的达也,感受到有一股不高兴的视线朝向自己,而转过身来。 「好成熟的应对,但我觉得只是把问题延后耶。」 达也与花音的关系,并没有超过面识的范畴。 花音没道理对达也的人际关系插嘴,但是达也知道花音这番话是出自于侠义心肠,所以也决定正经回应。 「延后就行了。因为这个问题不需要立刻解决,而且时间能解决某种程度的问题。」 「这……」 花音就这么说不出话,投以不甘心的眼神,看来这位高年级少女相当不服输。 「花音,司波学弟说得没错,世上有些事情并不是越快解决越好。」 「不过,你这样确实少了一些年轻的气息。」 五十里的发言不是帮达也说话而是打圆场,却因为有人闯入对话而搞砸。 「摩利学姐。」 对于新加入话题的摩利,达也没有反驳,只是简单点头示意。 「五十里,中条在找你。」 而摩利似乎早将达也这个反应当成预定内的话题插曲,立刻就说明来意。看来她不只是为了消遣而来。 「不好意思,那么中条同学在哪里?」 「一号工程车。来宾快要致词了,快点完成事情把中条拖来会场。其他不重要的来宾暂且不提,但要是在宗师致词时缺席,传出去很难听。」 「说得也是,我明白了。」 「摩利学姐,恕我们告辞。」 五十里依照指示快步离开会场,花音宛如理所当然般跟着他走。摩利目送两人之后,重新转身面对达也。 「看来尺寸刚好。」 「不过腋下有点紧。」 摩利看着达也所穿的西装式制服询问,达也同样看向自己的身体回答。 「没办法,这是备用制服。即使尺寸相同,也没办法顾虑到体型的细部差异。要是穿更大的尺寸,腰围会大到很难看。」 「说得也是,这也没办法。」 摩利的话语略带苦笑的感觉,语气也像是耸肩而出——不过没有真的摆出这种动作——达也则是如此附和。 「买件新的不是比较好?」 摩利的声音没有恶意。 「买新的西装式制服却只穿两次,这样太浪费了。如果是布制徽章,只要在穿的时候拿掉就好,不过这是刺绣……」 达也如此说着,低头稍微瞪向自己的左胸。 上面绣着八枚花瓣的徽章。 和别校学生的交谊场合,必须要从正面看得到校徽,才易于辨识——达也被这种说法逼得穿上这件制服。 「不一定只有两次喔。秋季有论文竞赛,而且无法保证你不会晋升一科。」 摩利挂着笑容说出这番话,但眼神颇为认真。 达也板着脸回答: 「即使获选参加论文竞赛,穿自己的制服应该也无妨。而且我不可能晋升一科,至今没有这样的规定与前例。」 达也这番话使得摩利笑出声音。 「前例?你现在的立场就是史无前例吧?你这样的二科生史无前例,所以不能只因为没有前例就否定可能性,这种说法不成根据。与其说没有前例,你更应该成为『前例』,为今后像 第五章 达也出乎意料进行深夜劳动的隔天。 九校战若无其事地揭幕了。 这十天光是直接进场的观众合计就有十万人。即使在交通如此不便的地方举行,每天平均依然有一万人前来观战,收看转播的观众至少也超过一百倍。 虽然人数比不上进行职业比赛的高人气运动项目,还是有这么多人关切这场大会——即使如此,昨天晚上的那件事,除了当事人几乎无人知晓。 选手们都拥有一流的魔法力,但还是高中生。 歹徒袭击事件完全以未遂收场,军方判断不应该影响选手,所以决定保密。 开幕仪式与其说华丽,规律的印象更加明显。魔法竞赛本身非常花俏,所以不需要将仪式举办得高贵华美,也没有冗长的来宾致词,依序演奏九校的校歌之后立刻进行竞赛。 今天起为期十天,男女各五项竞赛的正式战,以及男女各五项竞赛的新人战,合计二十个项目的魔法竞技赛开幕了。 第一天的竞赛项目是「精速射击」的预赛与决赛,以及「冲浪竞速」的预赛。 赛程表的差异,反映两项竞赛所需时间的差异。 「哥哥,会长要上场参赛了。」 「主力从第一项目就登场啊,记得渡边学姐的预赛是第三场?」 「是的。」 达也他们前往精速射击赛场欣赏真由美的比赛。从左边依序是雫、穗香、达也与深雪,他们不在会场里的参赛选手区,而是坐在一般观众席。 「精速射击」是以魔法破坏三十公尺远的飞靶,在限制时间之内比赛破坏的飞靶数。关键在于要如何精准快速射出魔法,这就是「精速射击」这个竞赛名称的由来。 比赛分成两种形式。 预赛是计算限时五分钟之内破坏的标靶数,依照个人得分排名。 预赛同时使用四个射击场地进行六次比赛,前八名进入八强战。 顺带一提,能够参赛的选手共二十四名。 九校各报名三人就有二十七名选手,不过有三所学校会依照去年该项目的排名删减额度,只能派两人参赛。 这是除了「秘碑解码」之外,所有竞赛项目的共通规定。 八强战之后是对战型式。 场中会有红自飞靶各一百个,以自己所属颜色飞靶的破坏数量分胜负。 「预赛可以选择使用破坏力高的魔法,一鼓作气破坏复数标靶,不过八强战之后就要求精密瞄准的射击能力。」 达也说得雫频频点头回应,雫是这些人之中,唯一参加精速射击新人赛的选手。 「因此一般来说,预赛和决赛的淘汰赛会使用不同的魔法……」 「不过七草会长因为预赛和决赛使用相同战法而闻名。」 达也说到一半,被坐在后方的少女抢话。 「艾莉卡。」 「嗨,达也同学。」 「哟。」 「早啊。」 「达也同学、深雪同学、穗香同学、雫同学,各位早安。」 坐在达也他们后排的人们,从右边依序是雷欧、艾莉卡、美月与干比古(不过打招呼的顺序是艾莉卡、雷欧、干比古、美月)。 之所以刚好有四人份的空位,是因为他们坐在靠近最后排的位置。 「更前面不是还有空位?」 「因为我看到达也同学一群人在这里,而且这项竞赛要坐远一点才看得清楚吧?」 「也是。」 观众席是越后排越高的阶梯构造。 这是击落高速飞靶的竞赛,所以坐在最前排区域观战的观众,视力必须和选手一样好。 即使如此,观众还是努力往前挤,原因在于—— 「都是因为笨男生有够多的。」 艾莉卡以不像是开玩笑的轻蔑语气断言。 「看来年龄层不只是青少年。」 达也以挖苦的语气回应。 也就是说,基于这个原因,这项竞赛的前排观战区座无虚席。 「就是所谓的『姐姐大人~』这样?真令人叹息。」 「别这么说,或许确实有近看的价值。即使是每天几乎都会和会长见面的我,也觉得现在的她判若两人。」 「唔哇!深雪,怎么办?你哥哥移情别恋了!」 艾莉卡的妄言,使得达也与深雪都只有露出苦笑。 他们正在讨论的事情则是…… 「『妖精狙击手』吗,这个称号好适合。」 「会长本人似乎不喜欢,最好别在她面前这么称呼。」 达也如此叮咛之后,穗香缩起脖子。 青少年与少女们集中在前排,是为了欣赏第一射击场里等待比赛开始的真由美。 真由美在丰盈的大波浪长发戴上保护耳朵的护具,并且戴上透明护目镜,队服是弹性材质长裤,以及会误认为迷你连身洋装的束腰立领上衣。搭配精速射击规定使用的步枪型演算装置,绝妙融合可爱与英挺的气息,宛如近未来电影的女主角。 「甚至有人以会长当题材创作同人志……」 美月轻声说出这番话,大概是这副打扮唤醒她的记忆吧。 「……我第一次听说。」 不过这件事出乎众人预料,连艾莉卡也好不容易及时做出这个反应。 「……美月,你基于什么样的来龙去脉知道这种事?如果你有这方面的『嗜好』,我就得重新审视我们的友谊了。」 看来深雪也和艾莉卡想像着同一件事。听起来不像开玩笑的声音,里头似乎隐藏着大约一成的认真态度。 「咦咦?没有啦,我没有那种嗜好!」 不过内心最受震撼的是美月本人。 「要开始了。」 美月察觉到她们的想法而慌张失措,却因为达也一句话就惊觉不对沉默下来。 观众席鸦雀无声。 参赛选手戴着耳罩,观众稍微喧闹也不会影响选手,不过这是礼仪问题。 选手们架起细长、宛如单发步枪,就某种角度看起来也像是手杖的竞赛用cad,她们的专注与魄力,使得寂静的观众席激起一阵紧张的涟漪。 开始的讯号灯亮起。 标靶随着轻快的发射声飞越天空。 「好快……!」 雫不由得发出的细语,是形容标靶的飞翔速度? ——抑或是真由美击碎标靶的魔法? 真由美没有倾首,站得笔直架起cad。 这个竞赛本来就不是从枪身射出子弹,所以不必让视线对着准星,cad从一开始就没有枪口与瞄准镜。 她的站姿与其说是举枪,更像是举弓的架式。 标靶接连以不规则的间隔射出。 数量是五分钟共一百个。 平均起来,每三秒发射一个。 和实弹射击相比,光是平均频率就快得异常,而且有时候是连续发射,有时候是间隔十秒,有时候五六个标靶同时飞上天空。 真由美毫不遗漏,将所有的标靶「各个」击破。 五分钟的竞赛时间转眼结束。 「……竟然满分。」 真由美将护目镜与耳罩取下,面带笑容地回应观众席的掌声。达也看着她,宛如像是无言以对般低语着。 「是干冰形成的次音速子弹吧?」 深雪一边鼓掌一边询问,达也面带笑容点了点头。 「没错,你居然看得出来。」 「……这种小事,连我都看得出来……」 艾莉卡不满吐槽,使得达也露出苦笑 。 「也对,同样的魔法看一百次当然会知道。」 有人愧疚移开目光(大概是没看出来吧),但达也决定当作没看到。 「一百次?完全没有落空?」 穗香老实露出惊讶的表情询问达也,可能是她的个性比较坦率。 「对,值得惊讶的不是魔法发动速度与反覆次数,而是精准度。即使并用知觉系魔法,依然必须以自己的大脑处理接收的情报。不知道是累积足够的多重演算经验,还是天赋异禀……十师族直系后代并非浪得虚名。」 「会长有并用知觉系魔法?」 美月如此惊呼,不过这次露出相同表情的人比较多。 「远距透视系知觉魔法『多重观测』,并不是观看非物质个体或情报体,而是从多重角度认知实体物质,类似视觉上的多元雷达。会长平常就经常使用这种魔法啊。」 达也以眼神询问「没发现吗?」美月摇了摇头。 「全校集会的时候,她就以这个魔法『监视』每个角落,这是相当罕见的技能……不觉得那种射击光靠肉眼不可能办到吗?」 「确实不可能。」 雫立刻回应,她欣赏竞赛时应该是设身处地,考量自己站在射击场的状况。 「不过啊,会长是将空气分子的运动减速制作干冰,再将其加速到次音速,还并用知觉魔法吧?维持知觉魔法运作,又将减速与加速魔法反覆一百次,会长的魔法力真好。」 雷欧这时候提到的「魔法力」不是实技测验的「魔法力」,而是在通俗意义里,用来反覆施展魔法的体力。 魔法并不是消耗能量的运动,这一点经常有人误会。 并不是消耗物理能量改变事象,是以修改情报的方式改变事象。 想要修改情报,就必须以想子组成魔法式施展,因此施展魔法的次数会依照魔法式规模不同而受限。雷欧在这里提到的「魔法力」,若要以类似的东西来譬喻,比较像精神上的体力。 「会长的射击魔法是『干冰雹暴』的变化型,原型的『干冰雹暴』是高效率魔法,以会长的魔法技能别说用一百次,应该能用上千次吧。」 达也对真由美赞不绝口,使得深雪她们一科生露出复杂的表情。 她们也认为真由美的魔法力很厉害,不过在魔法方面相当严格的达也毫不保留如此称赞,难免令她们心生嫉妒。 然而雷欧关心的似乎是另一件事。 「咦,可是要在这种盛夏气温制作干冰,又要加速到次音速,应该会需要不少能量啊。即使能量守恒定理不适用于魔法,以这么少的魔法负担却能造成明显的事象改变,就算是出自达也口中,我还是没办法立刻相信。」 「虽然不适用,但并非毫无关连。」 达也起身准备前往「冲浪竞速」的会场,并且回以像是哑谜的答案。 「这是什么意思?」 雷欧像是追着达也起身,再度询问。 「魔法是一种改变事象的技术,不会受到能量守恒定理的束缚。但是被改变的目标物,并不会跟着脱离能量守恒定理。比方说,要是不使用状态维持的术式就加速物体,受加速的物体会冷却;要是不使用速度维持的术式就加热移动中的物体,该物体的移动速度会降低。世间普及的魔法式,对于不想改变的要素,一定会加入维持现状的叙述式,所以没什么机会注意到这点。 物理法则这东西相当强固,即使受到魔法这种不讲理的外力干涉,复原力也会为了让结果合情合理而进行作用。所以反过来说,没有违背能量守恒定理构筑而成的魔法,依照物理法则属于『自然』现象,从魔法角度来看,这种魔法只要以极少干涉力就能实行。 应该明白了吧?制作干冰加速的魔法,是以『将制作干冰时夺取的分子动能转换为固体动能』这种架构欺骗物理法则。虽然这是反转熵的做法,是大自然绝对不可能产生的现象,不过比起单纯制作干冰,制作干冰并加速的魔法,在热力学更能得到合理的解释。」 「……总觉得像是被巧妙骗过了。」 「雷欧,魔法是一种『巧妙欺骗世界』的技术,最好记住这一点。」 「换句话说,我们魔法师是和世界为敌的骗徒?」 「越强的魔法师,就是越邪恶的骗徒。」 达也算是相当认真地在说明这件事,不过艾莉卡与雫随后补充的这番调侃,使得达也只能够微笑以对。 ◇ ◇ ◇ 「冲浪竞速」是以长一六五公分、宽五十一公分的纺锤型踏板跑完人工水道的竞速赛。踏板没有任何动力,选手必须使用魔法抵达终点。途中禁止对其他选手的身体与踏板攻击,不过规则允许选手对水面施展魔法。 比赛用的水道没有统一规格,这项竞赛原本是海军设计用来训练魔法师的方法,以使用魔法为大前提,所以不可能在世间普及到需要订立统一规格。 九校战的冲浪竞速赛程,是环绕全长三公里的人工水道三圈,水道有直线与急转弯,还有上坡与瀑布落差。 男女各有一条比赛水道,但没有难度差别。 预赛每轮由四名选手参加共六场,准决赛每场由三名选手参加共两场,淘汰的四名选手争夺第三名,决赛则是一对一举行。 平均比赛时间为十五分钟。 最高速度超过三十节——大约达到时速五十五~六十公里。选手只站在一枚踏板上,没有任何防风装备。和某些能顺风争取速度的航行竞赛不同,必须正面逆风前进。先是承受风压就相当消耗选手体力。 「女生参加这项竞赛很吃力。穗香,身体状况的管理没问题吗?」 「没问题。经过了达也同学指点之后,我一直在进行体能训练。获选参赛之后,也有延长睡眠时间。」 和这次的九校战无关,达也刚认识穗香就担心她体力不够,建议她不只是接受魔法训练,也要积极锻炼体能。达也只是在日常对话随口建议,但穗香当真的程度出乎意料。 「穗香也练出不少肌肉了。」 「讨厌,深雪,别这样啦。我可不想当健美小姐。」 两侧进行的对话,使得达也不由得笑出声音。 「你看……达也同学都笑了。」 「他只是因为穗香的讲法很奇怪才笑的。」 「连雫都这么说……算了,反正我就是被排挤嘛。我和你们两人不一样,达也同学都不肯照顾我的比赛。」 穗香忽然闹别扭,使得达也困惑得笑不出来。 矛头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指过来? 「……在『幻境摘星』这个项目,我会负责穗香的调整工作。」 总之达也只对她类似藉口的部分提出反驳。 然而…… 「『冲浪竞速』就不是吧?明明深雪与雫两项竞赛都由达也同学负责……」 似乎造成反效果了。 「……相对的,我有陪你练习,也和你一起拟定作战,绝对没有排挤你……」 辩解的达也逐渐觉得自己陷入泥淖,终于开始结巴。 「达也同学,穗香同学不是那个意思。」 美月见状插嘴,听起来不太像是看不过去的发言。 「哥哥……我觉得您稍微迟钝过头了。」 继美月之后,深雪如此说着。 「发现达也同学意外的弱点了。」 再来是艾莉卡。 「大木头?」 雫也一起指责达也。 达也受到女方集中轰炸,不得已哑口无言。总觉得她们蛮横不讲理,但有些时候确实无法以理论反驳 。 男方阵营也没有火力支援。 直到比赛开始,达也陷入只能不断忍耐的困境。 ◇ ◇ ◇ 水道整备完成,选手准备就定位时,达也总算得以解脱, 他在途中就理解深雪她们想表达的意思。 然而能否理解对方的主张,和能否对应完全是两回事。 今后必须更加地谨慎,避免无谓多嘴——达也暗自下定这种消极决心,看向漂浮在起跑线的四名选手。 由于是水上赛道,所以没有画线(想画也不能画)。 四人并排在有点挤的水道上,摩利位居中央。 其他选手单脚或双脚跪地准备冲刺,只有摩利站得笔直。 这幅光景主要反映出选手平衡感的差异,不过换个方式来看,她宛如令其他选手称臣的女王大人(不是女王,是女王『大人』)。 「唔哇,那女人还是一样嚣张……」 达也听到艾莉卡的细语,不禁觉得她「还是一样」展露敌意。 但他刚下定决心「避免无谓多嘴」,所以没有说出口。 坐在艾莉卡两旁的雷欧与美月似乎也当作没听到。 空中飞船悬吊的大型萤幕,显示四名选手的特写。 只有摩利露出无惧一切的笑容。 达也心想,她确实是饰演反派的类型。 不过女高中生的多数派意见不同。 介绍选手的广播提到摩利的名字那一瞬间,观众席——尤其是最前排附近——被桃色尖叫所撼动不已。 摩利举手回应欢呼声,使得尖叫的音量更大。 「……看来我们家的学姐们,有一群莫名死忠的粉丝。」 比起支持真由美的少年们,这群人的疯狂程度高出好几级。 「渡边学姐很帅气,我能体会。」 深雪完全以旁观者的语气附和。其实经过这次的九校战之后,深雪将会得到胜于真由美的男性粉丝与胜于摩利的女性粉丝,不问性别得到许多死忠支持者。要是她预知自己的未来,应该会对于摩利隐藏在笑容底下对于过度死忠支持者的想法有所共鸣,但现在她完全置身事外。 「冲浪竞速」是盛夏的水上竞赛,但选手身上穿的并不是泳装。 完全贴合身体的紧身衣,印着鲜艳显眼的各校校徽。 摩利站在水面上,绑着头带的直短发随风摇曳的样子,宛如青少年骑士小说的插图。 艾莉卡应该有听到深雪这番话,但她没有刻意反驳。 『预备……』 扩音器传出口令。 枪声响起,比赛开始了。 「自爆战术?」 艾莉卡诧异低语。 达也同样诧异得哑口无言。 比赛刚开始,第四高中的选手就忽然轰炸后方水面。 大概是企图制造波浪,以冲浪诀窍产生推进力,同时干扰其他的选手,然而…… 「啊,稳住了。」 制作出连自己都失去平衡的大浪,一点用处都没有。 起跑冲刺成功的摩利,没有被第四高中选手造成的混乱波及,早早一马当先。 摩利的踏板在水面滑行。 应该不是以移动魔法驾驭踏板,是将踏板与自己当成单一个体移动,或是同时对两个目标物——自己身体与踏板使用移动魔法。 无论是哪一种,都必须非常明确定义魔法施展对象才做得到。 踏板紧贴水面,在直角犀利过弯。 稳定得宛如脚底黏着踏板。 「是应用型硬化魔法加移动魔法的多重演算啊。」 达也并不是分析了魔法式,而是从摩利驰骋于水面时,站在踏板上的姿势与平衡方式,看出了其中的真相。 「硬化魔法?」 雷欧耳尖听到这句话,并且如此询问。 这是雷欧擅长的魔法,当然不会漠不关心。 「硬化的对象是什么?」 「学姐固定自己与踏板的相对位置,避免从踏板摔落。」 雷欧露出「?」的表情,大概是对达也的说法没有头绪。 达也当然没有要求他只靠这段话就理解。 「硬化魔法不是提高物质强度的魔法,是固定物体相对位置的魔法,这你懂吧?」 「当然,因为我有在实际使用。」 「渡边学姐施展了固定相对位置的魔法,把自己与踏板当成元件组合起来,并且将自己与踏板视为单一『个体』使用移动魔法。而且不是常驻型,硬化魔法与移动魔法都配合赛道的变化设定持续距离,巧妙避免前后施展的魔法重叠。」 由于是自己擅长的魔法,雷欧也明白这是高超的技术。 「哇……」 雷欧率直感叹。 另一方面…… 「不过,这种用法耐人寻味……的确,硬化魔法的施展对象,并不需要局限在单一构造物的元件。嗯,这么一来……」 或许是基于天才技师的习性,达也陷入宛如疯狂科学家的沉思。 「哥哥?」 深雪的声音令他回过神来。 在达也移开目光的短暂时间,摩利的身影已经进入看台死角,看不见了。 达也含糊回答「没事」,将视线移向大型萤幕。 摩利沿着水道上坡逆流而上。 「加速魔法。」 看她的动作,是将外在加速向量反转的术式。 「而且并用振动魔法,是吗?」 同时她似乎以魔法制造反相波,降低波阻。 「好厉害,居然随时以三至四个魔法进行多重演算。」 达也称赞的话语脱口而出。 每个魔法都没有很强。 然而组合起来绝妙无比。 相对于真由美以提升至艺术领域的高速高精度魔法震撼观众,摩利则是以临机应变、多采多姿,宛如七色彩虹般重叠构筑的魔法迷倒观众。 两人早已超越高中生等级。 摩利达到坡道顶点后,跃下瀑布。 水面在摩利降落的同时激起明显的波涛。 摩利以魔法产生的大浪,不只是推进她的踏板,也使得第二名降落的选手差点灭顶。 「真是策士……」 「只是个性很差罢了。」 艾莉卡以这句咒骂回应达也的细语。达也有一半也是这种想法,所以没有特别反驳。「个性很差」这句评语,只有在战术层面是一种称赞。 第一圈还没跑半圈,摩利就胜券在握。 ◇ ◇ ◇ 今天的冲浪竞速只有预赛,再来只有午餐之后的第四至第六场预赛赛程。决定下午欣赏精速射击的准决赛与决赛之后,达也暂时和众人道别。 他回到旅馆,前往高级军官专用客房。这是为了履行昨晚和风间的约定。 风间的阶级是少校,不过他的资历与旗下部队的特殊性,使得他在军中受到了阶级以上的待遇。在这间原本是上校阶级才能使用的宽敞客房,风间以客房服务点了茶与茶点,正与大队干部小憩片刻。 「来了吗,总之坐吧。」 达也由警备士兵(不是这座基地的士兵,是风间的部下)带领入内,风间以不拘小节的语气邀他入座,但他看到在场干部之后有所犹豫。 达也的「特尉」阶级并非「准军官」,而是「依照国际法规拥有军人资格的非正规军官」的意思(如令这个国家的军队,已经没有「准军官」这种特务军官的制度)。不会受到军方阶级伦理的全面束缚,以参战者身分受到保护, 只有在独立魔装大队进行作战行动时纳入命令系统管理。然而,即使没有制度上的规范,眼前众人依然是长官,更重要的在于他们是长辈,即使受邀入座也不能毫不客气就座。 「达也,我们今天不是把你当成『战略级魔法师大黑龙也特尉』,而是当成我们的好友『司波达也』邀请,太客气会造成我们的困扰。」 「何况你一直站着也不方便讲话,可以请你坐下吗?」 此时,同桌的两名军官进一步催促达也入座。 「真田上尉、柳上尉……明白了,恕在下打扰。」 超越年龄的友谊,使得达也不再犯险地过度客气,避免有失礼节。行礼致意之后,他便坐在风间正对面。 这张桌子是圆形。 独立魔装大队的午茶时间遵循圆桌精神。 这张桌子不是客房附设,是风间特地命人搬来的。 即使达也的座位最靠近入口,这群成年人依然将他视为同辈好友迎接。 「首先应该说声好久不见。虽然用茶杯不太像样,但我们干杯吧。」 「藤林少尉,谢谢您。」 担任风间的副官——应该说是秘书——的女军官递出茶杯,达也以眼神致意之后,连同茶盘接了过来。 她今天不是穿军服而是女用套装,更加洋溢着「大企业年轻女秘书」的气息。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是穿全套西装,或是只穿衬衫不含外套的民间服饰。 「其实我们前阵子刚见过,但这时候还是给藤林一个面子吧。」 「山中医生,您不需要勉强自己。」 「不,我自认没有那么不知趣,在举杯庆祝重逢的时候打岔。」 「……医生只是想找藉口在杯里倒入白兰地吧?」 「庆祝场合当然要有酒精作伴。」 「真是的……我觉得『医生不养生』这句话应该用在别的意义……」 悠然高声回应柳上尉这番疑惑的人,是医生暨一级治愈魔法师——山中军医少校。 包含风间在内对这番话摇头叹息的五人,就是场中迎接达也的独立大队魔装干部群。 「柳上尉、藤林少尉,好久不见。真田上尉,前阵子感谢您的照顾。」 达也首先问候久违重逢的两人,接着向上个月在基地共事的真田上尉行礼致意。 「不,我才要感谢你的帮忙。『第三只眼』的长程微细精密瞄准系统,必须是你,才有办法应付得来。」 「因为那个cad原本是在下自用的……话说回来了,山中医生,在下还没拿到上次的检查结果呢。」 「……达也,好像只有我受到差别待遇?」 「医生……对于一位当面要求进行人体实验的医生,我觉得不会有人抱持善意。」 藤林小姐对山中这番抗议吐槽。 山中一副刻意的样子,撇过头去。 笑声笼罩着圆桌。 虽说久违,却也不是好几年不见。 最久没见到的柳大约半年不见,真田与山中则是距离上次共事不到一个月。 话题自然演变成现状报告,转而聊起九校战与犯罪组织在大会里的蠢动。 正如之前电话中所提到的,昨晚歹徒的真实身分是「无头龙」。不过至今的侦讯尚未问出他们的行事目的。其实动用这里的五人(尤其是山中)应该就能轻易逼供,但他们现阶段似乎还不想积极涉入。 「不过你昨天真是大显身手,难道说早有提防?」 「少尉太看得起在下了,在下只是散步时凑巧察觉到气息。」 「散步到那么晚?」 「因为在调整竞赛用cad。」 由于年龄相近,达也在这群人里最常交谈的对象自然而然是藤林少尉。受到军务锻炼的她拥有令人不敢正视的姣好身材,但她的服装与打扮不会过于花俏,个性也很随和,所以达也还是能放松心情和她交谈。 「你果然是以技术团队的身分参赛啊。队友知道『西尔弗』的事情吗?」 「不,这姑且是秘密。」 达也摇头回答山中的询问。 「总觉得你担任高中生大赛的cad工程师近乎作弊,级数差太多了吧?」 「真田上尉,达也是货真价实的高中生啊。」 真田笑着,提出就某种意义而言相当中肯的质疑。藤林同样笑着规劝真田,并且将视线移回达也身上。 「没有以选手身分出场?我觉得使用闪忆演算的技术应该很有胜算。而且有必要的时候,暂且不提『质量爆散』,至少还有『云消雾散』可以用。」 「不,『云消雾散』与『质量爆散』不只是指定机密项目,杀伤力更是违反比赛规则。更何况,『质量爆散』要有『第三只眼』才能使用。」 「但你有把『三尖戟』带来吧?」 「那超过规格,违反比赛的cad规定。而且闪忆演算姑且是四叶家的秘密技术。」 达也苦笑否定藤林的说法。 紧接着,柳以无奈的声音继续说: 「藤林……你居然想把战略级魔法暨究极『分解』魔法——『质量爆散』用在高中生竞赛,我认为这种想法太偏差了。」 「我也不认为九校战有机会用到『质量爆散』。不过在去年大会,十文字家的少爷用过『连壁方阵』,七草家的千金用过『魔弹射手』,所以我觉得就算动用『云消雾散』也不奇怪。」 「藤林,十文字家的『连壁方阵』归类为防御魔法,不属于杀伤性魔法的判定对象。七草家的『魔弹射手』最大亮点在于弹性极高的威力设定,杀伤等级必须事后判定。另一方面,将物质分解为分子阶级的『云消雾散』杀伤性等同于a级,不能相提并论。」 「哎呀,真田上尉,您不知道吗?九校战的杀伤力管制只限于可能影响选手的竞赛,精速射击与冰柱攻防不在管制范围。不过介绍手册强调安全性,所以没有提到这一点。」 九校战在十年前定案为以现在的形态与规则举办。场中成员实际参加过九校战的人,只有当时第二高中夺下冠军的队员藤林。 彼此开始以擅长领域的知识进行唇枪舌战时,风间出声制止。 「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众目睽睽的竞赛使用军事机密魔法,争论这种事也没用吧?」 风间以一副伤脑筋的语气介入部下的论战。 接着瞬间转为面无表情,以冷若钢铁的声音向达也说: 「话说达也,如果你因故必须以选手身分上场……」 「少校,在下明白。要是陷入了非得使用『云消雾散』不可的状况,那么在下会甘愿放弃,成为败家犬。」 即使收入剑鞘,达也依然能够分辨真剑与竹剑。至少不会误解风间的真正意思,看得到风间沉着的举止后方隐藏的无情之刃。 风间与达也是同门师兄弟,两人之间确实存在着友谊。然而,同门交情与友谊都不是风间必须放在最优先顺位的东西。若有必要,风间应该会毫不犹豫舍弃达也,而达也亦是如此。 「……不过,在下很难想像在下必须以选手身分参赛的状况。」 「这是心态问题,你明白就好。」 在他人近似失笑的笑容之中,风间与达也以炯炯有神的目光相交,结束话题。 俗话说「世事难预料」,不过即使如此,达也的指摘从合理角度来看是正确的。他们两人部明白这一点。 然而不只是风间,达也心底也没能对自己的推测抱持充足的自信。 ◇ ◇ ◇ 「达也同学,这里这里!」 这里是精速射击女子组决赛会场。达也和风间他们结束午茶众会返回时,观众席已经座无虚席。他在场中寻找预先会合的成员,先发现他的艾莉卡主动出声叫他。 「八强战就这么受欢迎了。」 达也宛如拨开人群前进,坐在艾莉卡旁边。 「因为会长要上场,其他比赛没有这么多观众。」 达也这番话只是近乎自言自语的无心感想,不过稳坐达也另一边的深雪规矩回应。 这次的座位分配是这样的:深雪的对面坐着雷欧,艾莉卡后面是美月,达也后面是穗香,深雪后面是雫。 「穗香,会挡到你吗?」 达也的身高从入学就顺利长高,如今接近一八〇分(正确数字是一七八公分),即使有阶梯落差,当然还是会担心她是否不方便观战。 然而穗香笑着摇头回应转身询问的达也。 「这样啊……话说干比古怎么了?」 「他说身体不舒服,要在房间休息。」 艾莉卡回覆达也的询问之后,以表情追加「真不中用」的感想。 「似乎是受到热络气氛的影响,我要是没戴眼镜或许也会昏倒。」 美月为干比古说情。 达也心想原来如此,知觉过于敏锐也可能发生这种事。 他对两人的心理状态很感兴趣,但决定暂时不去想。 真由美出现在射击场的瞬间,宛如暴风的欢呼声震撼看台。 设置在看台各处的萤幕同时显示「请保持肃静」的字幕,使得欢呼声宛如退潮消失。 声音消失了,相对的,热气似乎增强。 达也有点同情对战选手。 不分竞赛项目,和明星选手交战时,总是得承受附带的压力。 或许是关心承受压力的对手吧。 真由美宛如没听到观众的声援,解除步枪型cad的安全装置,做好准备等候开赛。 竞赛以灯光作为起始讯号。 八强战之后是对战型式。红自两色各一百个标靶接连射向空中,必须挑出自己所属颜色的标靶破坏,以击落靶数一分胜负。 实际上,只要发射机没有射出标靶,这场比赛就不算开始。 即使如此,对于精速射击的选手来说,纵向排列的五个灯号依然是宣告开赛的号角。 第一个灯号亮起。 光源一个个逐渐增加,在光点达到顶端的瞬间,没上釉的素瓷盘在天空交错飞翔。 白色圆盘在天空狂舞。 真由美要击落的标靶是红色。 涂成红色的标靶,几乎在飞进射击范围的瞬间就被击碎。 「好厉害……」 达也在心中赞同后方传来的感叹声。 确实很厉害。 从战术层面来看,不算是太聪明的战法。 先打下自己的标靶,对方就不用担心送分。对战选手将可以看到标靶就射击。 然而真由美技压对手,足以粉碎这种小聪明的道理。 「咦?」 穗香不由得发出这声惊叹。 雫没有发出声音,不过从气息就知道她同样惊讶。 「『魔弹射手』……比去年更快了。」 达也目不转睛看着空中飞舞的标靶,只有点头回应深雪这番话。 在空中被白色标靶挡住的红色标靶,干冰子弹是由「下方」射穿。 不是追踪弹,没人爱作怪到使用这种没效率的魔法。 这种远距魔法是在不被白色标靶挡住的位置,制造干冰子弹狙击红色标靶。 不是制作魔弹,而是制作枪座——也就是射手,因此魔法名为「魔弹射手」。 对远距离物体产生作用的魔法极为普遍。 在精速射击这项竞赛,真由美制作子弹狙击的这种战法反而是例外。主流战法是直接对标靶施加振动魔法震碎,或是施加移动魔法撞击其他标靶破坏。魔法不会受到物理障碍物影响,所以像是刚才那种位于盲点的标靶,原本不需要使用特殊技术破坏。 那么,名为「魔弹射手」这种远距离制造并且发射子弹的魔法,为何会用在这种场合?又有什么优势? 答案就是,该魔法能在对手使用魔法的领域之外,找到死角攻击。 比方说,在精速射击双方选手都使用振动魔法打靶的状况。 接收魔法的红白标靶接近时,魔法可能会相互干涉,产生无法预期的现象——例如魔法不会发动,或是释放超音波的冲击波。 在和其他魔法师竞技的环境使用魔法操作远方物体,必须严密计算座标,全神贯注发挥更强的干涉力。 对战型的精速射击,原本是要求魔法发动速度与专注魔法力的竞赛,但真由美是从对手的魔法施展领域外部狙击,创造出等同于独自施展魔法的状况。 对方选手当然也是如此。 这么一来,战斗纯粹以速度与瞄准的精确度分胜负。 而且在速度与(瞄准的)精确度上,真由美的魔法力放眼世界也处于卓越水准。 高中生的级数根本无从抗衡。 ◇ ◇ ◇ 第一天的竞赛项目「精速射击」正如大多数人的预料,女子组是真由美压倒性胜利,男子组也是第一高中夺冠。 「恭喜会长!」 真由美微笑点头回应梓的祝福。 「谢谢,摩利也顺利打进准决赛了。」 她就这么将目光移向旁边。 「战绩暂时正如预定。」 视线前方的摩利点头回应。 夜深了,在用餐并且入浴完毕,只需要以睡眠养精蓄锐的时间,学生会的女性成员(加上风纪委员长)聚集在真由美的房间。 第一天赛程刚结束,真由美明天还有参赛项目,必须得到总冠军之后再正式庆祝,所以现在只有用果汁简单举杯祝贺。 之所以会限定女性参加,是考量到时间问题。不过她们并不是要举行睡衣派对,其实有男生也无关紧要。 既然这样,场中只有女性的原因是—— 「虽然紧张了一下,但服部还是勉强过关了。」 正如摩利这声无奈细语,男子组的战绩没有想像中亮眼。「精速射击」正如场外预测拿下冠军,但「冲浪竞速」预赛出乎意料陷入苦战。 「似乎是cad的调校不适合他的样子。比赛结束之后,我一直和木下学长一起重新调整,不过……」 「看来还没完成。」 听到梓这番话,铃音以终端装置检视各组员的作业报告。 「木下的技术绝对不差……」 「不过很遗憾,也称不上高明。」 姑且为木下辩护的真由美,听到摩利以直言不讳的评价反驳,不由得露出苦笑。但是梓似乎觉得这番评论过于辛辣。 「那个……我认为不能只怪木下学长。我总觉得,自从服部同学抵达这里之后,情绪莫名地不稳定。」 「我这么说有点严厉,不过工程师的实力也包括选手情绪的调整。」 然而连这样的辩护都被摩利断然否决。 「话是这么说……可是……」 摩利说得对,这确实是工程师的职责,不过选手应该也有责任管理自己的身心状况。 梓如此心想,却没有说出口。 「好了啦,摩利。不要欺负小梓。」 摩利基于选手的逻辑,梓基于工程师的逻辑,不提立场强弱,双方的心态是平行线。这时候就需要领导者出面。 「幸好范藏学弟明天没有赛程,只能让当事人努力 到满意为止了……不过这么一来,问题在于木下同学明天负责的选手该怎么办。」 「木下同学是女子组『群球抢分』的副工程师。既然是辅助,我觉得就算是少了他,也不会造成问题。」 「也对……既然有泉儿在,我想应该没问题……」 「交给和泉一个人负责也有风险吧?群球抢分的球场有六座,第一轮就有两人同时上场,要是三人都打赢第一轮,第二轮就是三人同时上场。就算真由美可以自行调校,依然有可能需要同时调校另外两人的cad。即使各场比赛之间的空档时间比较长,依照推测,时间也很有可能不够。副工程师就是用来预防这种状况吧?」 铃音支持真由美的判断,摩利却面有难色,而且这是理解到调校重要性而提出的异议,并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或是为了议论而议论。调度有限的人手就是此等难题。 「要不要让男子组的副工程师石田兼任女子组副工程师?」 女子组的比赛在上午,男子组的比赛在下午,铃音的提议以赛程表来说可行,但真由美做出否定的反应。 「要是上下午都要调校,这样对石田同学的负担太重了,『群球抢分』是当天比赛场次最多的项目。」 「那么,找明后两天都没有选手参赛的司波学弟如何?」 真由美稍做思索之后,点头同意铃音的替代方案。 「……或许这是最好的做法。那么深雪学妹,方便代为转告达也学弟吗?」 「好的。」 深雪面带笑容,点头答应真由美的委托。 对深雪来说,哥哥活跃的机会增加是值得欢迎的事情。 ◇ ◇ ◇ 「……难怪你这么晚还过来。」 即使是兄妹,现在也不是年轻女生造访异性房间的时间。 达也以手势示意深雪坐到床上,并且无奈低语。 「……造成哥哥的困扰了吗?」 深雪摇曳着不安的目光询问。 「不,感谢你通知我,不过……」 至今只要深雪露出这样的眼神,达也都不会摆出强硬的态度。 「即使在饭店,现在也不是女生单独离房的时间吧?而且最近发生一些动静,或许可疑人物已经入侵走廊。」 这里姑且是军事设施,戒备比民间一流饭店还要森严。 深雪觉得这再怎么说也想太多了,但她很高兴达也如此关心。 「是,哥哥,对不起。」 「你满脸笑容道歉也不太对吧……」 如此抱怨的达也同样露出笑容。刚才那番话别说斥责,连牢骚都称不上。何况达也太疼爱深雪,不可能严斥妹妹。 「总之,谢谢你帮忙转告,我送你回房。」 达也从椅子起身,深雪也连忙起身,慌张摇动双手。 「不,我可以自己回去没问题。哥哥现在还在忙吧?都已经打扰到您了,我不能再浪费您的时间……」 「虽说在忙,不过这算是做来玩的东西,不用在意。」 达也盖上笔记型终端装置,像是避免妹妹看见。 「可是,刚才那个是cad程式吧?」 深雪不太擅长硬体,不过在达也的影响之下,拥有某种程度的软体技能。 她没办法只看一眼就理解内容,但是可以从开放的编辑器种类与程式码语法,认出那是启动式的程式。 「这东西和这次竞赛无关,所以稍微中断也无妨。而且程式本身就像是玩具用的。」 「玩具……吗?」 「我想到一个近战武器的新点子,不过几乎没有实用价值,应该只有吓吓对方的效果。就算完成也没办法制作上市。」 「即使如此,还是有身为新魔法的意义吧?我认为哥哥发明的东西不可能无意义。」 「大概有当成余兴工具的价值吧……总之就是这种东西,并没有急着要完成。当前是以你为『优先』。」 「天啊……哥哥真是的,居然说我比较『重要』……」 (唔?) 看到妹妹双手按住脸颊低下头,达也明显感到异样。 自己刚才那番话,似乎被窜改为奇妙的走向了。 (意思没错,不过语感似乎有着致命的差异……) 这份困惑无法在瞬间平息,但达也还是比深雪先回归现实。 「……走吧。」 「是,哥哥。那个……深雪也和哥哥一样。」 「意思是……?」 「深雪也把哥哥视为最重要的人。」 「…………」 看来妹妹还没有回归现实——但愿如此。 此时的达也抱持这种想法。 第六章 九校战第二天。 达也穿着技术团队的外套,位于竞赛区域设置的第一高中帐幕。 这是他继授旗典礼之后,第二次穿这件外套(开幕仪式只有选手参加)。 包括交谊餐会的西装式制服以及这件外套,他总是无法拂去抗拒感。 然而达也明白,既然是指定的队服,他唯有习惯一途。 「怎么了?心情不好?」 「不,没有。会长为什么这样问?」 达也以沉稳的声音回应真由美的询问,但内心不免动摇。 达也自认维持着扑克脸,难道这么容易就看得出来? 「唔~不知为何就想问?」 「慢着,您用这种含糊的问句也不太对……」 达也感到无力,不过是精神层面。 看来并不是心情写在脸上,或是气息咄咄逼人之类的理由。 不过,真由美毫无征兆就说中达也的内心反而比较恐怖,应该说是一种威胁。 「不提这个,请问会长有什么事?」 达也将这件在意也没用的事情放在一旁——何况就算在意也无计可施——询问真由美在比赛之前过来找他的理由。 「只是来看看状况……资料都记住了?」 昨晚临时决定由达也担任女子组「群球抢分」副工程师,而且必须实际调校选手的cad,因此他紧急将各选手的想子特性资料记入脑中。 「嗯,是的。」 「所有人?」 「嗯,是的。」 达也重复两次完全相同的简短回答,使得真由美睁大眼睛惊讶凝视他。 「虽然这么说像是后知后觉……不过达也学弟真的好厉害,这该不会是瞬间记忆或完全记忆之类的能力吧?」 「比起这种能力,我个人更想要普通的魔法力。」 「站在考生的立场,这是无法容许的奢求喔。」 真由美明明不用考试也能保送入学,却说出这种话。 ——而且还附带双手叉腰鼓起脸颊的动作。 「…………」 「嗯?怎么了?」 达也开始以单手拇指与食指按摩两侧太阳穴,真由美则是微微歪过脑袋。 「会长,难道……没事。」 「?」 达也原本想说「这该不会是本性,而不是装出来的?」这句话,却硬生生吞了回去——可说是明智之举。 「……比赛差不多要开始了吧?」 「也对,那我们走吧。」 「啊?」 「我说,我们走吧?」 「……嗯,说得也是。」 比赛时禁止调校,但有可能需要在回合结束时立刻重新调校。 所以理所当然不能只待在看台,必须陪同前往球场旁边——即使如此,也没必要一起进入球场,但达也并排在转身的真由美身旁。 「深雪学妹在看台?」 这是她并排前进时的第一句话。 「她去看『冰柱攻防』了。」 真由美的询问,并不是让达也觉得「为什么问这种问题」,而是「又问这种问题」。 「这样啊……你们真的会各自行动耶。」 达也注意别让不高兴的情绪显露在脸上如此回答,行走的真由美颇为感慨点了点头。 达也感觉有些难堪。 「……在您眼中,我们像是随时形影不离?」 大概是展露的表情相当难堪吧。 真由美连忙摇动双手否定。 「啊,没有啦,我知道其实不是这样喔。我知道你们在学生会工作时总是分开,教室与实习课也没有一起上,就是,该怎么说……想像啦,想像!」 「会长……对于魔法师来说,想像就是现实。」 增加湿度与重量的眼神,使得真由美不得不流出满满的无形汗水。 沉重的气氛维持到两人抵达球场。 达也认为身处竞赛场地,维持这种影响士气的态度不太妙,因此鞭策自己绷紧表情。 然而,在真由美脱下及膝凉感外套(利用热电转换系统,附有冷却功能的防热运动外套)的瞬间,达也差点维持不住表情。 「……难道您要穿这样上场?」 「是啊。」 真由美理所当然点头,令达也感到头痛。 「您真的要穿这套球装比赛?」 「咦,很奇怪吗?……不适合?」 「…………非常适合您。」 「是吗……?嘻嘻,谢谢称赞。」 真由美开心做起伸展操,达也基于确认的意图再度审视一遍。 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他看错。 polo衫加上短裙的打扮,只能以网球装形容,而且比起竞赛方便性更重视时尚设计。 稍微倾身就会令裙摆飘扬,露出底下的衬裙。 「群球抢分」是运动量很大的竞赛。 发射器会以压缩空气射出直径六公分的低弹性球,选手在限制时间之内,使用球拍或魔法将球打到对方球场,以进球次数分胜负。每回合的比赛时间为三分钟,在透明箱型覆盖的球场里,每隔二十秒会增加一颗球,最后会有九颗球,使得选手毫无喘息的余地。 选手通常都是穿短袖上衣加短裤,也有选手戴上护肘护膝方便扑倒救球。 只以魔法战斗就不用到处跑,也不需要佩戴护具防止扑倒受伤,但是没使用球拍的选手,反而会穿不会被球打伤的衣服上场。 这种竞赛,绝对不应该以这种手脚裸露在外的清凉装扮上场。 (不过既然是她,字典里就没有「不可能」这种字眼。) 达也看久了就有这种感觉,接受这样的现实。 「达也学弟……你正在想失礼的事情?」 「不敢。您不使用球拍?」 对于这番颇为犀利的指责,达也假正经随口带过,以公式化的语气转移话题。 「嗯,我总是这种风格。」 达也一瞬间差点误以为她总是「网球装」这种风格,但真由美的意思当然是「只使用魔法」的竞赛风格。 「cad用哪一种?」 「这个。」 真由美说完,从小包包取出手枪造型的特化型cad。 对应实弹手枪枪身的部分比较短,是俗称「短型」,少数人称为「民间型」的款式(达也的cad是「长型」,少数人称为「骑兵型」的长枪身款式)。 手枪与步枪型cad,枪身部分安装了瞄准辅助系统。「枪身」实际上是计算魔法座标(施法对象的个别情报体在情报体次元的相对座标)的动态雷达。 cad枪身越长,代表越重视瞄准辅助功能。 反过来说,只要求特化型的启动速度,不需要瞄准辅助的魔法师,适合使用轻巧易于携带使用的短型款式。 「记得会长都使用泛用型吧?」 「平常是,反正这次只用一种。」 真由美的讲法很省略,但达也正确理解到她的意思是「反正比赛时只使用一种魔法,所以选用特化型」。 「移动魔法?还是逆向加速魔法?」 「说对了,是『倍速反弹』。」 继续仔细进行伸展操的真由美,没有特别卖关子就回答达也的询问。 「达也学弟,可以帮我一下吗?」 「没问题。」 真由美张开双腿贴坐在地面,达也轻轻斜推她的背。 几乎没有阻力,她的胸口就贴在脚上。 「动能向量的 倍速反转……不过只用这种魔法没风险吗?低弹性球要是在墙壁或地板失去动能,有可能打不回对方场地。」 达也以手掌感受着略低的体温,从后方低语提醒。 「唔~唔唔唔……呼,我姑且有放其他的加速系魔法备用,不过去年也没用到。」 她说得若无其事,不过这种事必须实力差距够大才做得到。 达也重新体认到真由美的实力等级多么超乎常人。 「可以了。」 真由美在左右各拉筋四次时,以这句话让达也松手。 达也挺直身体稍微退后,真由美并拢双脚之后抬头看他,并且伸出手。 达也没有立刻明白真由美想做什么,不过看到她凝视自己动也不动,露出有些不满的表情,才总算理解她的意思。 达也绕到正前方,握住她伸出的手。 娇小柔嫩的手。 他轻轻一拉,真由美就这样并膝灵巧起身。 「谢谢。」 「不会,不用客气。」 达也自认这个回应不够亲切,但真由美不知为何很开心。 「嗯~感觉好新奇。」 「啊?」 这句话终究没有脉络可循。 达也反射性出声询问,真由美回以笑眯眯的表情。 「我有哥哥与妹妹,却没有弟弟。」 「嗯……」 达也知道这件事。 七草家和秘密主义的四叶不同,是社交型家系。 每年孩子们的生日宴会,都会邀请许多宾客盛大庆祝。 稍微调查就查得到七草家的家系成员,并非难事。 记得除了两位哥哥,她还有一对就读国三的双胞胎妹妹。 「达也学弟没有对我采取特别待遇,对吧?」 「我自认没有那么和会长装熟……」 达也警戒着陷阱如此回答,随即真由美轻声一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会在我面前莫名提防、不知所措或是心神不宁吧?」 第一项暂且不提,不过后两项是真由美刻意设局才会有的状况吧?达也如此心想,但当然不会说出口。 「你姑且对我使用敬语,但实际上毫不客气,以为你个性冷漠,却会像这样听从我任性的要求,我觉得弟弟就是这种感觉。」 达也不由得睁大眼睛看向真由美。 确实,真由美除了身高,个性算是挺能干的,而且意外拥有女人味,虽然有点难以察觉却有贴心的一面,即使自称「姐姐」也没有突兀感。 不过老实说,要是有这样的姐姐,精神大概没有放松的一天。 「……天晓得,毕竟我也只有一个妹妹。」 「说得也是。」 真由美笑眯眯凝视达也,这张笑容甚至令人以为她忘记即将上场比赛。 开始觉得不自在的达也试图逃走。 「不好意思,我想去看看其他选手的状况。」 「没那个必要。」 然而因为第三者的介入,他的逃亡计划不得已以失败收场。 「哎呀,泉儿。」 「七草……你还是老样子用这种称呼,」 摆出一副忍受着头痛模样的人,是和达也穿着相同外套的女学生。她是技术团队三年级的学生——和泉理佳。 「叫佳儿比较好?」 「你故意的吧!唉,算了,让你叫泉儿吧。」 「所以和泉学姐,您说没必要的意思是?」 达也已经学到教训,和真由美玩文字游戏会没完没了。 他完全无视于真由美与和泉的互动,询问第一句话的意思。 「嗯?噢……司波学弟,你负责七草的比赛吧,那边由我来。」 名为和泉的这个女学生,对于达也加入技术团队,并没有表现善意的态度。 与其说是菁英意识,不如说她相当自负。 大概是觉得自己不用依赖达也的协助也能包办。 「这样啊,明白了。」 其实达也很想逃走,不过既然确定如此分工也无从抗拒。 达也没有多说就点头允诺。 「那就交给你了。」 和泉像是补充般扔下这句话就快步离去。 「她并不是坏人……」 真由美散发出无可奈何的气息目送和泉的背影,不过刻意说给达也听的这句细语,对达也来说如同耳边风。 无论和泉采取什么态度或是真由美如何辩护,都和达也无关。 「群球抢分」是类似网球或短柄墙球(racquetabll)的球赛,不过没有发球制度。 每回合三分钟,中间休息三分钟,每场比赛共三回合(男子组则是五回合)。 随着比赛开始的信号,以压缩空气射出的球,每二十秒会增加一个,直到宣布回合结束的哨声响起,球群总是眼花缭乱交相飞翔。 ——一般来说是如此。 然而在达也面前进行的比赛有些不同。 对手和真由美同样只使用魔法。 不愧是参加这项竞赛的选手,看来擅长移动系统魔法。 对方似乎会以身体动作补足想像,双手握住的短型手枪cad忙碌地指向各颗球。 以移动魔法捕捉到的球,在掉到己方场地之前就会在空中更改运动方向,描绘不自然的弧度飞向真由美的场地——在越过球网的瞬间,增加为两倍的速度反弹。 所有的球毫无例外。 真由美站在球场中央,以双手在胸前架起cad。 宛如绘画模特儿,就只是站着不动。 透明板壁覆盖的球场里,没有风吹拂她的秀发与短裙。 微微向下看的双眼蕴含神秘的光芒,捧握cad的动作宛如祈祷。 光是这样,就不容许对方得分。 目测大约是十公分。 这是允许对方击球入侵的界线。 真由美的魔法,没有对球施加细部操纵。 而且也没有瞄准对方死角,单纯只是将球打回去,对方选手更动飞行轨道,以各种角度击球的魔法,看起来难度比较高。 然而实际上,不断得分的是真由美。 战绩一面倒,毫无失分, 第一回合结束的哨声响起的瞬间,对方选手无力地跪坐在球场。 宛如崩溃的这个动作,反映出对方选手的绝望。 真由美看起来沉稳专注,以王者之姿操作魔法,但她的内心并非如此平静。 听到回合结束的铃声,甚至不由得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关于比赛本身,她不觉得陷入苦战。 不是自满,而是从客观角度认知到,自己的魔法力远胜对方选手。只要维持现状,肯定能在下回合分胜负。 问题在于球场旁边凝视她的那双视线。 真由美习惯他人的目光。 她自从懂事以来,一直受到众人的注目至今。 不管是蕴含着纯粹赞赏的视线,或是隐藏着阴险、嫉妒这种赤裸负面情绪的视线,她都当成空气般习以为常。 然而这三分钟感受到的视线,是她首度体验的东西。 宛如自己全身上下,完全被看在眼里的错觉。 不只是被看见裸体这种等级(不过那也是大问题)。 悄悄投向短裙(或衬裙)裙摆及开敞胸口的视线,她反而能以平常心面对。 真由美从他——从达也那里感受到的视线,不是这种普遍的视线。 不只是肌肤,包含底下——血肉骨骼 这些构成她的物质成分,以及她的意识、情绪、价值观、脾气、习惯、嗜好、影响她现今言行举止的往事、扶持她的天分与努力,构成「七草真由美」这个人的所有要素,宛如被完全解读并且摊在阳光下,这双视线令她感受到陌生的不安。 达也第一次近距离观看真由美的比赛。 然而他应该曾在这种距离,好几次看过他所负责的一年级选手的练习赛,被他观察的一年级选手未曾控诉这份不安。 真由美认为,比她年少的少女们不可能承受得了这种感觉。 这么一来,这种感觉或许真的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是——她才感受得到的感觉。 现在是三分钟休息时间,一般来说会在这时候擦汗或补给水分。 然而放毛巾与饮料的包包在达也那里。 走出球场就等于得主动前往达也等待——布阵以待的地方, 真由美有点害怕走出球场。 虽说如此,一直待在球场也不自然。即使刚才完全没有移动,但现在肯定还是坐着休息比较好。而且也应该补给水分,此外还得换场。 只是招致营运委员诧异就算了,以她的立场,实在不应该让前来加油的学生们担心。 真由美做个深呼吸,将不安的感觉随着吐气赶到体外。 (不管了,女人要有胆量!) 真由美命令自己的双脚前进。 「辛苦了。」 面对递出毛巾的学弟,真由美尝到扫兴的感觉,那股莫名的窒息感宛如梦幻般消失。 一如往常,正经表情底下肯定隐藏着某些思绪,却连她也看不出内心的扑克脸。这名年少男生,会给她一种无从捉摸想法的不安感,以及绝对不会背叛的奇妙安心感。 刚才「好像弟弟」的那段话并不是临场想到,也不是故意捉弄达也。虽然确实是玩笑话,某些层面也是真由美的真心话。 真由美总觉得害怕他是一种愚笨的行径,摆出不必要的倔强态度。 「居然说辛苦了,比赛还没结束喔,不可以松懈。」 达也是代表队成员,但不是选手。 他只有比赛开始前与结束后有工作要做,比赛时只是旁观者,所以对他说「不可以松懈」也很奇怪,但察觉这一点的达也没有刻意指摘。 「不,已经结束了。」 他指摘的是另一件更实际的事。 「啊?」 「对方选手没有余力继续上场,即使就这样进入第二回合,也很明显会在中途精疲力尽。对方后勤人员也明白这一点,这场比赛会以对方弃权作结。」 真由美转身朝球场看去,对方的作战团队果然在和评审团讨论事情。 选手则是瘫坐在长椅,全身安装医疗检测器。 「因为连续发动魔法,而造成想子枯竭。大概是分配失误。她的实力要成为会长的比赛对手略显不足。」 「……光是用看的,就能看出这种程度?」 「只要『看清楚』就会知道。」 评审团不可能听得到达也说话,但在他说出这句话后,评审团就宣告对方选手弃权。 真由美神情恍惚地伫立在原地,这样的她难得一见,而且令人会心一笑。但达也没有露出笑容,而是催促真由美移动。 「回帐幕吧。最好检查一下cad,为下一场比赛做准备。」 「嗯,也对,麻烦你了。」 现在的情势完全由达也掌握主导权,但真由美没有做出无意义的反抗,跟在拿起她包包离开的达也身后。 达也开启调校机之后,真由美将cad交给他,并且坐在他身旁。 不是坐在对面。 真由美没有穿上能包住膝盖的凉感外套,依然是比赛时「网球装」的穿着,但是这并非来自她的恶作剧心态,而是达也已不再令她身体不自然地变冷。 两人以近到肩膀相触的距离坐在椅子上,不过达也照例看都不看她裸露的大腿一眼。 真由美也没有对此心生不满。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调校机,以及装在机械上的自用cad。 「不用测量我的状况?」 「时间只有短短十到十五分钟,就算能够改写程式,也没时间测试,刻意用机械测量并没有什么意义。」 和他交谈经常会这样,但真由美下意识歪过脑袋。 刚才的说法,听起来像是他完全不用机械也能测量个大概…… 「……光看就知道?」 「是的,会长也知道吧?」 「那个……」 「只要是魔法师,不必使用测量机就知道魔法是否正常发动,或是cad是否正常运作,会长当然也知道吧?」 「这我知道。」 「我只是在某种程度上,知道得比较详细而已。」 达也一直注视着萤幕上卷动的字串。 真由美非常在意「某种程度」究竟是指何种程度,但她终究不敢基于单纯的好奇心,就打扰工程师作业。 达也从调校机取下cad关闭电源,检查扳机与启动式切换按钮的触感正常之后,亲手将cad还给真由美。 正如他自己宣称,里面的程式没有动过。 真由美对此暗自松了口气(她自认没被发现,但达也完全看在眼里),不知道基于什么心态,接过cad之后就握住枪把,以手指勾着扳机放在大腿上。 「会长……这样会不太舒服,可以别把枪口对着我吗?」 正确来说,cad没有「枪口」。 步枪造型的大型cad,有些会在前端安装影像感测器,看起来挺像光学兵器的「枪口」,但是手枪造型的cad无论是长型或短型,「枪身」前端都是金属平面。 然而,它的整体造型依然酷似真枪,所以熟知枪械多么恐怖的人,看到「枪口」对着自己会相当不安。 「啊,对不起。」 达也不知道真由美对这种事理解多少,但她率直地道歉并旋转cad,改为拿着枪身将枪口对着自己。 「我才要抱歉自己计较这种小事。」 「别在意,这是基本礼貌。所以怎么样?」 真由美这句询问省略过度,但达也正确解读她想问的问题。 「我觉得调校得很高明。不逞强,没有特立独行,忠实依照基本原则确保稳定性。虽然过于重视稳定性,使得启动式有些冗长的部分,但考量到会长的魔法力,堪称满分。」 总之现在不是打马虎眼、奉承或挑剔的时候,所以达也直接说出感想。 达也看着调校机显示的启动式如此回答,再将视线移回真由美——发现她有点害羞。 「是吗……?嘻嘻嘻,总觉得好开心。」 她眼角抹上红晕,微微移开视线露出害羞的笑容。 比起明显脸红,这个反应反而令人难为情。 「……是吗?」 如此询问的原因,一部分在于达也不晓得如何接话,但也是他打从心底的疑问,真由美平常应该早就听腻这种称赞才对。 「是的,能得到平常不说客套话的人如此称赞,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达也并不认为自己是懂得分寸的大人。 站在客观的立场,他认为自己依然是不成熟的孩子。 即使如此,真由美这番评语,就像是把达也当成了说不出客套话的社会边缘人一样,这令他颇有微辞。 「……我也和正常人一样会讲客套话。」 然而达也这句制式反驳,真由美露出像是看透的甜美笑容回击。 「 所以刚才是客套话?」 「……不,并不是。」 真由美洋洋得意的笑容令达也不太甘心,但是继续挣扎肯定会陷入无底沼泽。 何况从一开始就不是需要反驳的状况。 达也洒脱接受真由美的笑容。 在九校战之中,「群球抢分」是当日比赛次数最多的竞赛项目。 如果只论比赛次数,「秘碑解码」是六个项目里次数最多的一项,「群球抢分」和「冰柱攻防」同样是五场比赛,不过「秘碑解码」与「冰柱攻防」的赛程分散为两天举行,相较之下「群球抢分」得在半天打完五场比赛。 即使比赛时间很短,但依照竞赛性质,必须在为时三分钟的回合,以近乎无法喘息的频率连续使用魔法,每场比赛的负担绝对不算小。 因此要在这个项目夺冠,如何控制魔法力的消耗,公认是重要因素。 目标当然是以直落二取胜。 比赛时也并非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所有的球打回去,必须将某种程度的失分纳入战术考量,在不勉强的范围之内分配体力。 真由美这种从头到尾都以相同步调持续使用魔法的选手,可说是超常到犯规。 虽说如此,真由美也不是放空心思只凭实力应战。 她姑且也有拟定战法。 直落二是必备条件——禁止以「慢着,这样只是靠蛮力取胜吧?」这种话吐槽。 只选择这种不太适合这项竞赛,单纯将球反弹回去的魔法战斗,也是为了避免分别使用复数魔法而过度消耗——「这样并没有真的减少魔法力的消耗吧?」这种吐槽也不准使用。 总之基于这些原因,她的原则是比赛一开始就毫不犹豫全力应战。 然而第二场比赛开始时,真由美难得有所疑惑。 状况不差。 和刚才一样,第一回合已经在对方无法得分的状况之下,经过一半的时间。 她的疑惑来自相反的原因。 (为什么……?) 确实,由于第一场比赛的对手弃权,她的休息时间比原本来得长。 然而到头来,这是半天就要打完五场比赛的紧凑赛程。 身心状况只可能会因为疲劳打折扣,正常来说,不可能改善到连自己也感觉得出来。 所以,无疑是基于某种不平凡的原因。 真由美只想得到一种可能性。 随着回合结束的哨声响起—— 真由美决定逼问那个说谎的学弟。 「达也学弟,你不是说没有动过程式吗?」 和第一场比赛完全相反。 裁判示意本回合结束之后,真由美立刻冲到达也所在的球场外围。 真由美咄咄逼人的样子令达也掩不住惊讶,但他依然维持沉稳的语气回应。 「我没有动过程式,应该没有运作上的问题,您注意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骗人!」 真由美直指达也的鼻尖,气势强得像是真的听得见「啪咻!」这种拟声词。 「构筑术式的效率明显提升,既然没时间改造硬体,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动过软体!」 「……效率不是降低,而是提升吧?」 达也颇为困惑地如此询问,使得真由美的气势逐渐减弱。 「是没错啦……不过……」 如果是效率降低就算了,但现在却是因为效率提升而前来抱怨,真由美终于察觉自己的态度不太讲理。 「总之,您先坐吧,」 达也维持困惑表情递出毛巾,真由美有点难为情,稍微露出别扭的表情坐在长椅上。 「效率会提升,应该是因为垃圾清掉了。」 达也间隔半个身体的距离坐在真由美身旁,刻意不看着她,以安抚的语气如此说着。 「不准唬我。我刚才就在旁边看着,你没有拆解清理,也没有使用清洁剂吧?」 真由美颇为赌气地回嘴,达也则是耐心回答。 「不,我不是清理硬体,是清理软体的垃圾。」 cad性能也受到使用者精神状态的影响。 使用者不信任工程师,会明显降低cad性能。 由于是先斩后奏,所以正确来说没有进行知情同意(informed sent)的程序,不过达也认为必须在这时候详细说明。 「会长cad的作业系统领域,散落着升级之前的系统档案残骸,所以我清理干净了。cad的作业系统不太容易残留这种垃圾,但也不是完全不会残留。删除这些不必要的档案多少可以提升cad的效率。不过,一般来说感受不到明显的改善,所以我刚才没有说明。这就代表会长的知觉如此敏锐,这是我过于冒失。」 「啊,那个……既然是这样就没关系。」 达也夸张低头道歉,使得真由美有些狼狈地摇动双手。 「既然这样,就代表达也学弟确实完成应尽的职责,刚才怀疑你的我才应该道歉。」 达也抬头一看,真由美在他面前低头道歉。 达也不禁觉得她心态切换得好快。 「那么,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 而且也觉得她是个能够率直认错的人。 「也对。」 或许是年长者的从容吧。 「那个,达也学弟……」 虽说如此,却也不是高姿态的从容。 「什么事?」 「那种维修方法……叫作清垃圾吗?晚点能不能教我?」 毫无恶意。 「没问题,不过现在请您先专心比赛。」 「那当然,交给姐姐我吧!」 事到如今才装出大姐姐的态度,反而令人会心一笑。 真由美就这么完全不让对方选手越雷池一步,以所有比赛零失分、直落二的成绩,拿下女子组「群球抢分」的冠军。 ◇ ◇ ◇ 简称为「敲柱」的「冰柱攻防」,在长十二公尺、宽二十四公尺的户外场地进行。场地分成两半,各自设置十二根长宽一公尺、高两公尺的冰柱,先推倒对方阵地所有冰柱者胜利。 基于这个性质,「冰柱攻防」需要极大规模的布景设备。 必须在这种盛夏准备几百根巨大冰柱,所以即使有得到军方全面协助,也没办法准备太多座竞赛场地。 九校战主要受到制冰能力的限制,顶多只能准备男女各两座共计四座竞赛场地。每两座场地进行第一轮十二场与第二轮六场共计十八场此赛,这是一天赛程表的极限。 「不过,这是极度消耗魔法力的竞赛。要是一天之内结束所有共五轮赛事,会轮到选手撑不住。第二天的单循环决赛,每场比赛之间的间隔时间很短。『冰柱攻防到最后是以毅力分胜负』的说法,点明了某种程度的真相。」 达也以授课风格进行说明,听课的人是专注点头的雫。 深雪也在场,但如果只有妹妹,达也就不需要在这种时候说明。 三人所在的地点不是观众席,是工作人员区。 他们的用意是近距离观看即将由花音上场的比赛,体验实际比赛的感觉。 花音正在和五十里进行最后的讨论,实在不方便前去搭话。 其他人去看男子组「群球抢分」的比赛。 纱耶香前来为桐原加油,艾莉卡和她作伴,并且拉美月一起去,然后美月邀干比古同行,干比古又找了雷欧,这就是来龙去脉。 达也听了深雪叙述,抱持「真不坦率」的感想。至于不坦率的是谁,还是不说为妙。 花音终于走上舞台。 赛场两端设置高四公尺的平台。 选手必须在这里只以魔法保护己方阵地的冰柱,推倒敌方阵地的冰柱。 进入赛场就会解除魔法的安全管制,被认为是魔法竞赛之中最激烈的项目。 「司波学弟。」 送花音走上舞台的五十里向达也招手。 「我们也上去吧。」 五十里如此邀约深雪与雫带来的达也。 选手所站的高台后方,有工作人员专用的观战室。 这里设置着能够检测选手身体状况的机器,以及直接眺望赛场的大窗户。 「千代田学姐的状况如何?」 达也觉得不发一语有失礼节,提出这个无关痛痒的话题。 「很有干劲,甚至令我担心她过度投入,影响明天的比赛。」 五十里面带笑容,回答达也这句惯例的询问。 看不到任何不安的影子。 「听说学姐第一轮以最短时间分出了胜负。」 「毕竟花音是那种个性……真希望她稍微慎重行事,旁观的人可以比较放心。」 达也对于五十里露出苦笑的回应感兴趣。 达也上午一直陪在真由美身旁,所以当然没有看上午的第一轮比赛。 只知道花音在第一轮以最短时间获胜。 这么说来,当时比赛时间虽短,但己方阵地的冰柱也倒了不少—— 「要开始了。」 雫的细语使得达也将视线移向赛场。 随着比赛开始的哨声响起,产生了地鸣。 「地雷源。」 不是地雷原,是地雷源。 眼前的光景,让达也反射性说出这个别名。 多样性和速度同为现代魔法的亮点。不过,既然魔法师也是人,当然有自己所擅长或是不擅长的领域。 既然魔法天分是来自遗传,那么血缘相同的家族,也可说是理所当然地,大多拥有共通的擅长或不擅长领域。 四叶这种同族各人特性完全不同的家系是例外。 实力强大的家系,除了各人拥有自己的别名,家系本身也会依照共通特性获颁别名——应该说被擅自命名。 比较有名的,例如十文字家的「铁壁」。 一条家的「爆裂」。 七草家没有不擅长的系统,有人以此反称为「万能」。 千叶家是「剑之魔法师」,这个别名与其说是依照特性,应该是依照技能命名,不过同样用来形容整个家系。 千代田家则是「地雷源」。 千代田家的魔法师精通振动系统的远距固体振动魔法,尤其擅长振动地面的魔法。 土、岩、砂、水泥等,不拘任何材质。 总之只要该固体足以认定为「地面」,就能施以强力的振动,这就是千代田家擅长的魔法「地雷原」,「地雷创造者」=「地雷源」成为千代田家系的别名。 对方阵地受到类似垂直地震的直线爆发型振动,一次就有两根冰柱发出轰声倒塌。 对手使用移动系统魔法「强制静止」将物体移动速度设为零试图防御,然而「地雷原」接连改变目标轰炸,切换防御对象的速度赶不上,在十二根柱子有五根接连倒塌时,对手也从防御优先的战法改为攻击优先。 「哎呀?」 「什么?」 「?」 达也他们三人以不同方式表达意外感,旁边的五十里露出苦笑。 他看着己方阵地轻易倒下的冰柱,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摇了摇头。 「该说花音敢放手一搏还是粗鲁豪迈……她的做法就是被打倒之前先打倒对方。」 「不,那个……我觉得这不是错误的战法。」 对方转守为攻,防御力也降低了。 在己方阵地剩下六根冰柱时,花音就震倒敌方阵地所有冰柱。 「胜利!」 走下高台的花音,展露得意洋洋的笑容摆出胜利手势。 她投以笑容的对象当然是五十里。 五十里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不过同样是笑容。 「该怎么形容呢……」 「登对?」 深雪难以启齿而支吾其词,雫直截了当地代为形容。 「两位,应该说他们非常理解彼此。」 达也听到同行两人的话语,基于另一种意义不得不露出苦笑。 不过达也同样认为他们很「登对」。 这两人真的相当契合。 选手与后勤,即使没有共同走上舞台,两人依然同心协力奋战。 不过——达也心想。 他们是这么有默契的搭档,那么五十里和其他选手组队时,是否能尽到后勤的职责? 选手四十名,工程师八名。 单纯平均计算,每名工程师都得负责五名选手。 达也只负责一年级女子组,但也得负责六人,加上上午的临时支援就有七人。 和其中一名选手缔结强烈的感情羁绊之后,是否也能对其他选手同样全力以赴? 这也是达也要面对的问题。 他对雫或是穗香,真的也能像是对深雪一样全力以赴? 「……司波学弟,怎么了?」 「不,没事。」 总不可能当面询问五十里「您对其他选手也能这么用心?」这种问题。 达也以毫无意义与效果的平凡制式回应,含糊带过五十里的询问。 ◇ ◇ ◇ 确定打进第三轮赛程,花音等人——包含同行的达也、深雪与雫等三人——意气风发地返回帐幕,沉重的气氛却令他们不禁蹙眉。 「……发生什么事?」 五十里询问铃音,她比较维持一如往常给人的感觉。 铃音转过头来,看起来比平常没有表情。 「男子组『群球抢分』的成绩不理想,我们正在重新估算积分。」 九校战的排名,以各项竞赛的得分加总决定。 第一名得五十分、第二名得三十分、第三名得二十分。 「精速射击」、「冲浪竞速」、「幻境摘星」的第四名得十分,「群球抢分」、「冰柱攻防」只排名前三名,因此在笫三轮淘汰的三队各得五分。 「秘碑解码」的第一名会得一百分、第二名得六十分、第三名则会得四十分,是计分比重最大的竞赛项目。 新人赛的分数会折半加入总分计算。 这就是九校战的积分系统。 没有打进前四或前六名就完全无法得分,即使没能夺冠,只要拿下第二至第四名依然能得分争取总冠军。依照这种计分方式,尽可能在最多竞赛项目打进决赛的单循环或淘汰赛,是胜利的第一条件。 「不理想的意思是指……」 「选手各自在第一轮、第二轮、第三轮遭到淘汰。」 五十里战战兢兢询问,回应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淡。 「虽然保住明年的参赛名额,不过这样的战绩出乎预料。」 听起来冷淡,或许是因为接受询问的人受到打击。 和其他竞赛项目相比,男子组「群球抢分」的布阵确实有战力不足的感觉。 但也只是不像女子组的「精速射击」与「群球抢分」,以及接下来将要进行的男子组「冰柱攻防」与女子组「冲浪竞速」那样,拥有足以号称「稳操胜算」的强力选手,实力等级应该相当有机会夺冠。 「新人赛的得分很难预测,不过以目前领先的幅度考量,只要女子组 『冲浪竞速』、男子组『冰柱攻防』,加上『幻境摘星』与『秘碑解码』都夺冠,就能处于安全范围。」 作战小组的二年级学生回报试算结果。 旁听的达也觉得这种算法门槛有点高。 包含男女赛程,要在剩下的正式战六项竞赛里拿下四项冠军。 克人与摩利上场的项目或许可以预设夺冠,不过这种估算方式,会在万一发生意外的时候,有导致心理层面垮台的危险。 然而——这不是达也需要在意的事情。 他担心这种事应该是逾越分际。 比起算分,达也个人更在意另一件事。 男子组「群球抢分」,是桐原参加的竞赛项目。 桐原个性有鲁莽的一面,但拥有强烈的责任感。 该不会受到打击而心情低落吧……? ◇ ◇ ◇ 当天竞赛结束即将日落的时分,达也在饭店休息区见到桐原。 乍看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纱耶香坐在桐原身旁。 桐原努力装出开朗的模样,但达也光看就知道他是勉强露出笑容。 「桐原学长,辛苦了。」 「噢,原来是司波。」 达也当然可以选择不发一语经过休息区,但他没有这么做。 「我早在第二轮就输了,算是惨败。」 他肯定是强颜欢笑,不过比想像中振作得快。 或许是运动选手反覆经历各种胜负,所以心理弹性以及承受败北的耐性都比较高。 达也和师父过招学武时总是败北,却没什么「比赛」的经验,所以只能以理论解释。 达也无法判断这时候安慰是否合适,决定只说事实。 「学长的签运不好,第二轮就对上可望夺冠的第三高中王牌,以五回合中二胜三负、总分只差八分的战绩饮恨。这位热门夺冠人选和学长交战疲累过度,第三轮以直落三败北,实际上是两败俱伤。」 「……你这家伙讲得真直接。」 达也未将败战事实包裹甜蜜的糖衣,说出实在不像安慰的冷静分析,但桐原没生气。 「你没想过我在沮丧?」 桐原的语气与表情反而像在调侃。 「想过,但我不知道安慰的方法。」 场中沉默数秒。 桐原忽然笑了出来。 而且是在沙发上大笑到弯腰。 笑到旁边的纱耶香不知所措。 达也面无表情俯视他。 「司波……你果然有趣。一般来说,这种时候都是露出超尴~尬的表情,当作没看到我直接经过,不可能刻意过来找我说话。」 这种做法——视而不见的做法——也是选项之一,但达也认为不发一语直接经过似乎不够亲切。只不过这次看来是达也「多管闲事」。 达也不禁认为,自己不应该思考亲不亲切的间题,这样不符合他的个性,但…… 「不过啊,托你的福,我舒坦多了。既然你说『两败俱伤』,实际上就是这么回事吧。这就代表我将来还是大有可为。」 ……看来出乎意料并非如此。 桐原是否真心这么认为,暂且不提。 是否演变成达也想要的结果,也暂且不提。 ◇ ◇ ◇ 即使陷入意想不到的苦战,基层人员该做的事情依然没变。 如果是打杂人员或许不一定,但达也姑且是技术人员,第一高中的干部们没人笨到把杂事扔给他做,影响到原本的职责造成风险。 为后天的新人赛做准备,检查自己负责选手的身心状况,确认cad是否有不适合的设定,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达也在饭店柜台领取某人寄来的细长包裹,回到自己分配到的房间。 还没进入晚餐时间。 今天时间相当宽裕,所以达也决定测试包裹里的东西。 他看向时钟,确认餐厅的用餐时间。 距离深雪前来迎接还有一些空档。 达也解开包裹确认内容物。 这是他今早,应该说凌晨托flt(four leaves teology)开发第三课试做的东西。 组成元件都是普及品,形状也很单纯,完成度已高到只要让自动加工机读取设计图即可。即使如此,短短半天就成形组装并且寄达,工作效率令人佩服。 (牛山先生该不会在勉强吧……) 该说是勉强自己,还是勉强部下呢。 达也在委托邮件里明明再三叮咛过,这东西「有一半出自玩心」。 总之,达也没办法「真的」令时光回溯,事到如今在意这种事也没用。 打开以回收使用为前提的邮寄包裹一看,里面是号码锁形式,细长扁平的硬盒。这是一般用来运送霰弹枪尺寸cad使用的箱子。 达也以一如往常的密码开锁。 盒子里是一把「剑」, 达也取出来的物体,外型是一把加装护掌构造的中型剑。 全长七十公分,宽五十公分左右的单手剑——只有形状是如此。 没有剑刃。 不是没开锋的意思,这个道具从一开始就不是打造成「剑」。 直接看字面上的意思会觉得定义很矛盾,形容为「打造成中型剑外型的金属木刀」或许最接近实际的样子。 或者是「加装剑柄的扁平棍棒」。 这东西当然不是普通的棍棒。 扭动柄底的旋钮稍微输入想子,熟悉的触感就传入达也手中。 这个物品和艾莉卡的警棍一样,是内藏cad的武器。 用途比起一般的特化型cad更加受限,只提供一种启动式。艾莉卡的cad是一般的特化型,依然维持程式切换的功能,相较之下,这是完全单一功能的特化型cad,称为「武装一体型cad」的试作机。 达也目测墙壁距离正想测试时,传来了敲门声。宛如算好时机响起的声音令达也露出苦笑,将试作机放在桌上。 距离约定的时间有点早,不过从门外毫无隐瞒的气息,就知道朋友们一起登门造访。 达也看了一眼试作机:心想应该要收起来,但觉得没必要保密而打消念头。 何况这个试作机很适合那位朋友。 比起自己测试,交给那个家伙测试似乎比较有趣——达也如此心想并且开门。 「哥哥,方便打扰吗?」 带头并且率先开口的人,是他的妹妹。 达也推开门,邀请大家进来。跟在深雪身后的艾莉卡,以近到无谓、几乎就要相触的距离经过他面前。 接着是穗香、雫、美月,雷欧与干比古殿后。 与其说女性优先,应该只是单纯的地位顺序。 不过,即使是以确保机材空间为名义的双人房,一次涌入这么多人还是很挤。 光是椅子与床还不够,甚至有人坐在桌子上——看起来不但没有邋遢反而帅气,所以达也对此没什么意见。 坐在桌上的人艾莉卡,理所当然察觉到放在桌上的「剑」,理所当然对其感兴趣。 「达也同学,这是……模造刀?不过应该是剑才对。」 「不是。」 「那么是铁鞭?」 「也不是……我觉得这个国家不会有武士爱用铁鞭这种武器。」 「这个时代还用武士这种字眼……不然这是什么?……啊,难道是法机?」 艾莉卡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端详,察觉到握柄上方的扳机如此说着。 「说 对了。讲得更正确一点,是武装一体型cad,也有人称为武装演算装置。将完全特化为单一魔法专用的cad,组装在利用该魔法的近战武器,合而为一。」 「哇……」 艾莉卡发出这个声音,并不是因为武装一体型cad很稀奇,而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剑」的造型。不只是拿在手上仔细观察的艾莉卡,穗香与雫也投以深感兴趣的视线。 深雪露出「啊,原来是那个」的表情,应该是回想起昨晚的对话。 美月与干比古似乎没什么兴趣,他们可能比起新奇的东西更喜欢熟悉的东西。 达也看向另外一人的侧脸,露出坏心眼的笑容,从艾莉卡手中拿走试作机。 「雷欧。」 并且扔向撇头看旁边的雷欧。 「唔喔!达也,这样很危险吧?」 雷欧其实跃跃欲试非常想碰,却对天敌(?)艾莉卡燃起莫名的对抗心态而装作不感兴趣,这样的他表面上故作慌张,却像是等待已久般抓起剑柄。 达也完全无视于他表面上的抗议,投以挑衅的笑容。 「想不想试试看?」 「咦,我来试?」 雷欧瞬间咧嘴一笑。 旁边的艾莉卡露出一副「这家伙真好懂……」的表情,达也只以余光看她一眼,就将视线移回雷欧身上。 「这把武装演算装置,是以渡边学姐在『冲浪竞速』使用的硬化魔法应用而成的打击武器,剑身重新打造之后也能成为斩击武器,我觉得很适合你。」 「这是达也做的?」 「对。」 「等一下。」 干比古介入雷欧与达也的对话。 他最初摆出不感兴趣的表情,不过确实有把对话听进去。 「渡边学姐是昨天比赛,一天就做出这个东西?这看起来不像是现成的产品。」 「元件本身是现成的啊。外壳也是常见的合金,没使用特别的材料。」 「但也不可能是手工打造吧?你应该不可能有这种闲工夫……」 「那当然,我只有画设计图,再请认识的工厂用自动加工机帮我做。」 知道内情的深雪,听到「认识的工厂」这句话差点笑出声音,但多亏她随时备妥好几张假面具,不致于招来哥哥疑惑的视线而出出糗。 「那么雷欧……不想试试看吗?」 达也的语气,听起来宛如魔鬼梅菲斯特的细语。 明知其中明显另有玄机,却有着无法抵抗的魅力。 「……好吧,我就当你的白老鼠吧。」 「沦陷了。」 雫轻声说出的这句话,简洁代替朋友们说出内心的感想。 达也接着取出的东西,是附带扬声装置的反光镜片造型hmd(头戴式显像装置)。 「这是说明书。」 看着hmd递到面前的雷欧,似乎听不懂达也这番话的意思,头顶出现问号。 「里头记载这把武装演算装置的使用说明,看一下吧。」 「啊?喔……」 看来这东西储存着影像与声音,是达也交给他(正确来说是扔给他)这把武装一体型cad的使用说明资料。雷欧露出「总算懂了」的表情,从达也手中接过hmd。 「那个东西算是一种虚拟型终端装置吧?」 有这种感想的人,不只是实际询问的穗香。 虚拟型情报终端装置,会危害到尚未成熟的魔法师。 第一高中依照这个常识,禁止学生使用虚拟型终端装置。 达也自己也坚持使用实体型终端装置,却要求朋友使用虚拟型终端装置。即使该装置只限定视觉与听觉,依然令众人抱持疑问。 「这不是那么夸张的东西,不过确实类似。」 「……可以吗?」 「咦?噢……是指虚拟型终端装置的害处?」 「嗯……嗯。」 「这一点不用担心。虚拟型终端装置的害处,在于误植成功体验的风险。如果只用来体验实际做得到的事情,反而是一种有益的工具。」 「我无法理解这番话的意思……」 穗香对达也的语气从一开始就很有礼貌,不过听起来像是被深雪的语气传染。 「魔法是以虚构想像短暂改写现实的技术。而虚拟型体感机器,则是将虚构想像使人误认为现实的科技。」 达也的说明总是仔细又详尽,或许是基于某种条件反射。 「两者的相同之处,在于同样将非现实事象认知为现实事象。另一方面,以虚拟型体感机器体验情境,不需付出改写现实的劳力,也不会改写失败。这就是虚拟型终端装置的风险。」 达也说到这里暂时停顿。 因为他自己也觉得像是长篇大论。 不过并排在面前的朋友们,听懂与听不懂的表情各半,令他觉得讲解得似乎不够详细,决定继续说明。 「虚拟型体感机器会让魔法师产生错觉,认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改写现实事象。不会使用魔法的人打从一开始就不会有这种错觉。熟练的魔法师可以清楚分辨自己做得到的事情,然而不成熟的魔法师,有可能会将虚拟型体感机器里的虚构经历,和魔法改变事象的现实经历混淆,错估自己的实力。 不成熟的魔法师,一旦习惯了无须努力或失败就能改变事象的虚构情境,就会无法检讨自己为何没有成功施展魔法改变事象,失去思考的能力与意愿。所以一般才会认为,还在学习魔法的不成熟学生,使用虚拟型终端装置会造成负面影响。」 达也再度停顿,观察朋友们的脸色。 看来不需要进一步说明了,但还是做个结论以防万一。 「换句话说,问题在于是否会误以为自己做得到原本做不到的事情。只以虚拟方式事先体验做得到的事情并不成问题。这种虚拟体验,反而对于构筑魔法式必经的想像步骤有所助益。不过实际上,很难只挑出这种有益的内容,所以我觉得全面禁止虚拟型终端装置颇合理。」 「这样啊……这番话真是令我受益良多。」 达也感觉穗香点头的方式过于热衷,认为自己稍微讲解过度。 即使她过度依赖,自己也没办法回应…… 这是达也的真心话。 ◇ ◇ ◇ 试作演算装置的测试,是在晚餐后,借用九校战会场外部的户外格斗战训练场进行。 不是达也的安排,是艾莉卡动用门路。 艾莉卡来到这里之后,像是自暴自弃般尽情利用家里的影响力。 是发生某些事件,迫使她的心境产生变化? 这么说来,达也记得在交谊餐会听过类似的事情。 不过达也再怎么担心也无能为力。 何况达也明白自己并不是打从必底担心。 自己的情感终究只是表面上的东西。 不如看开这一点,以技师的好奇心为优先,这种做法诚实许多。 达也如此说服自己,告诫着原本想多管闲事的自己。 「雷欧,理解用法了吗?」 接下来要将意识集中在这场测试。 即使是闲暇之余做出来的东西,即使只是现有魔法的单纯应用,依然是新魔法与新演算装置的测试程序。 这次要是松懈造成意外,出事的不是达也,而是雷欧。 「嗯,算是吧……不过,真的做得到那种事?」 他所说的「那种事」,应该是指他以hmd看见的试作机预定动作。 其实不是应该,而是只有这个可能。 「进行测试就是为了确认。」 「也对。」 这座训练场距离饭店徒步三十分钟的路程。 白天就算了,但现在是晚上。 在市区就算了,但这里是山上的军事演习场。 深雪与艾莉卡顽强不肯听话,不过还是好不容易说服她们留在饭店。 即使如此,达也依然有所不安,所以拜托穗香监视深雪,美月监视艾莉卡。 现在这里只有达也与雷欧两人。 「那就开始吧。」 「收到。」 刚开始不使用试砍(这次是试打)的假人。 以什么都不做的状态,确认武装一体型cad武装部分的动作。 「开始了,」 雷欧扭动柄底的旋钮。 随着「喀叽」一声传来轻盈的手感。 将食指插入握柄上方的扳机,输入想子。 不同于雷欧外表给人的印象,他提供想子时没有爆发力,却拥有源源不绝的耐久力。不对,或许这样才符合他强健充满活力的一面。 cad如果没有调校为个人专用,辅助构筑术式的功能几乎不会运作,将启动式编译为魔法式的程序需要不少时间。 约为零点六秒。 即使如此,还是比实习成绩快很多。 可能因为这是他擅长的魔法,或是cad与启动式的性能较好。 无论是哪一种或者两种皆是,这种事如今完全不重要。因为现在位于这里测试,并不是为了测量时间,而是为了观测发动的魔法。 「喔?」 雷欧发出这个声音,与其说是因为魔法发动,更像是手上传来的惯性作用超乎预料。 「哈哈,真的浮起来了,真有趣!」 雷欧露出宛如孩童的笑容,挥动长度剩下不到一半的「剑」。 浮在空中的另一段剑身,配合他的动作描绘弧线飞翔。 「三、二、一……」 「唔喔……」 雷欧听到达也的倒数就停手。 「零。」 随着倒数结束,空中的剑身迅速回到手边,和剩下握把的剑身「断面」拼合,恢复为一把完整的「剑」。 「达也,非常成功。」 雷欧露出快乐得无以复加的表情竖起大拇指,达也回以相同的动作。 「不过,真佩服你想得到这种东西。分离的剑身与手上的剑柄,以硬化魔法固定相对位置,再把剑身『射出去』,我自己做过都不敢相信。原来硬化魔法在物体分开时也能运作。」 「因为硬化魔法的定义是固定相对位置,只要去除刻板印象来做,物体就不需要接触。此外这个演算装置的运作形态,比起『发射』更像是『伸长』。 剑身只会在延长的直线移动,中段是空的。」 「这样比较不用多想,就当成挥动一把很~长的剑就好。」 正如雷欧所说,这把武装演算装置,不像其他远距操作系统的武器必须耗损精神加以控制,单纯是配合首部动作维持相同距离飞翔,直到术式失效为止。 「话说回来,刚才是怎么接回来的?我没让术式运作啊。」 「噢,这很简单。那是电流反应型形状记忆合金,只在分离瞬间通电解除结合力。」 雷欧点头表示理解之意,这是现代颇为普遍的卡榫设计。 「所以要是在解除魔法的状态受到强大外力冲击,很可能轻易折断报废。」 「这不成问题,没使用的时候收进剑鞘就行吧?」 「也对,那么接下来要实际打假人?还是测试分离时间的变动?」 「达也,这东西可以在射出去的状态变更间距吗?」 「并不是不可能,但是很难喔。现在是以柄底旋钮调整启动式关于间距的常数,间距当然可以改成变数。但要是在射出去的时候变更延伸距离,就得覆写发动中的魔法。」 「这样啊,反正只要减短缩回的时间,就不用在中途变更间距。毕竟真剑也没办法在砍到一半的时候改变间距。」 「不过艾莉卡似乎有可能做到这种事。所以你想怎么做?」 「这个嘛……麻烦用假人测试吧。」 「收到。」 达也操作一个笔记本大的遥控器,随即地面冒出三具等身大的稻草人。 「……好复古。」 「……这是谁的嗜好?」 即使现代以能够再生的生化素材为主流,意外的过时设计依然使两人无力转头相视。 「总之……以功能来说,确实足以当成试砍对象。」 「稻草人哪有什么『功能』……不过也确实无从挑剔。」 雷欧以空着的左手拍脸颊打起精神,朝稻草人摆出架式。 按下开关。 剑身飞到空中。 雷欧使劲挥动手臂。 右手前方,配合运动半径取得合理速度的剑刃,飞向稻草人目标予以摧毁。 「手臂挺吃力的。」 雷欧没有展露出手麻的模样,但他轻轻挥动恢复为原本中型剑(仿造品)外型的武装演算装置,述说这样的感想。 「这是由于飞翔部分的质量较小,即使速度能稍微弥补威力,但是惯性很小,所以才会需要臂力辅助。」 「原来如此。如果要用在实战,稍微增加重量会比较好,」 雷欧露出认同的表情点头回应达也的说明,并且瞄准下一个目标。 达也看着再度摆出架式的雷欧,心想: (确实,即使之后会加上剑刀,稍微增加重量也比较符合实战要求。不过用在竞赛场合,这种程度的威力或许恰到好处。) 浮现在达也脑海的,是「秘碑解码」禁止直接打击的规定。这种武装演算装置的剑身会飞,所以不构成犯规条件。 (……不过和这次无关。) 嘴里说是玩具,却忍不住思考适合的用途,这样的自己令达也暗自苦笑。 后记 首先,容我对拿起本书的您致上深深的感谢。 我们睽违三个月不见了……我想肯定有人是「今天首次见面」,不过这(类似)是惯用句,尚请见谅。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三集如今顺利上市,以章节来说是第二话〈上〉,抱歉又在这种微妙的地方结束,我姑且是以第四集开头就由一年级(也就是主角群)正式活跃来分册。 下一集是第二话〈下〉,不会是第二话〈中〉,请放心……不过相对的,厚度会颇为壮观。即使电击文库再厚的书都能接受,每次都这样还是不太妙,所以会从下下集开始自重——我无法做出这样的保证,实在是情何以堪。 如果是最后才看后记的读者们就知道,本次剧情的主要舞台是高中校际对抗赛。 以虚构的魔法竞赛分胜负,以魔法技量互别苗头。 然而,不只是选手的能耐,支援选手的后勤团队技术力也大幅左右胜负。这部分比起球赛或田径赛或许更像赛车,可惜没有世界摩托车锦标赛(motogp)或一级方程式赛车(f1)那种华丽的气氛。 ……事到如今才想到或许有点可惜,下次的九校战加入类似赛车的布景要素吧。例如赞助商精品或是○○女郎之类的,这样编辑大人或许会以取材为名义成立观摩团(没这回事)。 玩笑话说到这里。或许有些读者已经察觉,本次的剧情构想来自某部世界级热门作品的第四集。但差别在于那部世界级热门作品是个人赛,本作品则是团体赛,何况魔法形态完全不同,所以比赛的光景毫无相似之处。 说到相似,我对于「虚构竞赛要如何设计」伤透脑筋,就和这部世界级……的第四集,或许应该说整部作品共通的魁○奇差不多——不对,如今甚至成为现实竞赛的魁○奇,某(以下略)的作者大人设计时或许没有很头痛,但我相当头痛。而设计出来的东西也不抢眼,或许这就是我的极限吧。各项竞赛的规则都没有很难(应该没有……),请各位以轻松的心情「欣赏」魔法科高中生们的活跃。下一集「九校战篇〈下〉」,主角群将会在魔法竞赛大显身手。而且不只是竞技场内,主角也会在场外尽情发挥黑暗英雄的本事。这种「破格角色」的活跃恐怕会招致两极评价,希望有幸请各位陪同我继续走下去。 接下来,这次也要向参与本书制作的各位致谢。 m大人,感谢您提供许多精确的建议,尤其是「团体旅行当然要泡温泉」。如果没有这项建议,彩页与内页插图就不会出现那幅光景。 石田大人、ストーン大人,抱歉总是提出很多需求。两位耐心应付我复杂难懂的要求,为本作品绘制美妙的插图,我简直不知如何感谢。尤其是女主角的融软笑容(m大人命名)令我不禁萌上自己创作的角色。 此外,也感谢负责插图配色的末永大人,以及其他参与人士。本集托各位的福,成为了更加出色的作品。 而且最重要的,我要向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高的感谢。多亏各位的支持,后续章节应该也能顺利问世。 那么,希望能在接下来的「九校战篇〈下〉」再度和各位见面。 (佐岛勤) 首先,容我对拿起本书的您致上深深的感谢。 我们睽违三个月不见了……我想肯定有人是「今天首次见面」,不过这(类似)是惯用句,尚请见谅。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三集如今顺利上市,以章节来说是第二话〈上〉,抱歉又在这种微妙的地方结束,我姑且是以第四集开头就由一年级(也就是主角群)正式活跃来分册。 下一集是第二话〈下〉,不会是第二话〈中〉,请放心……不过相对的,厚度会颇为壮观。即使电击文库再厚的书都能接受,每次都这样还是不太妙,所以会从下下集开始自重——我无法做出这样的保证,实在是情何以堪。 如果是最后才看后记的读者们就知道,本次剧情的主要舞台是高中校际对抗赛。 以虚构的魔法竞赛分胜负,以魔法技量互别苗头。 然而,不只是选手的能耐,支援选手的后勤团队技术力也大幅左右胜负。这部分比起球赛或田径赛或许更像赛车,可惜没有世界摩托车锦标赛(motogp)或一级方程式赛车(f1)那种华丽的气氛。 ……事到如今才想到或许有点可惜,下次的九校战加入类似赛车的布景要素吧。例如赞助商精品或是○○女郎之类的,这样编辑大人或许会以取材为名义成立观摩团(没这回事)。 玩笑话说到这里。或许有些读者已经察觉,本次的剧情构想来自某部世界级热门作品的第四集。但差别在于那部世界级热门作品是个人赛,本作品则是团体赛,何况魔法形态完全不同,所以比赛的光景毫无相似之处。 说到相似,我对于「虚构竞赛要如何设计」伤透脑筋,就和这部世界级……的第四集,或许应该说整部作品共通的魁○奇差不多——不对,如今甚至成为现实竞赛的魁○奇,某(以下略)的作者大人设计时或许没有很头痛,但我相当头痛。而设计出来的东西也不抢眼,或许这就是我的极限吧。各项竞赛的规则都没有很难(应该没有……),请各位以轻松的心情「欣赏」魔法科高中生们的活跃。下一集「九校战篇〈下〉」,主角群将会在魔法竞赛大显身手。而且不只是竞技场内,主角也会在场外尽情发挥黑暗英雄的本事。这种「破格角色」的活跃恐怕会招致两极评价,希望有幸请各位陪同我继续走下去。 接下来,这次也要向参与本书制作的各位致谢。 m大人,感谢您提供许多精确的建议,尤其是「团体旅行当然要泡温泉」。如果没有这项建议,彩页与内页插图就不会出现那幅光景。 石田大人、ストーン大人,抱歉总是提出很多需求。两位耐心应付我复杂难懂的要求,为本作品绘制美妙的插图,我简直不知如何感谢。尤其是女主角的融软笑容(m大人命名)令我不禁萌上自己创作的角色。 此外,也感谢负责插图配色的末永大人,以及其他参与人士。本集托各位的福,成为了更加出色的作品。 而且最重要的,我要向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高的感谢。多亏各位的支持,后续章节应该也能顺利问世。 那么,希望能在接下来的「九校战篇〈下〉」再度和各位见面。 (佐岛勤) 首先,容我对拿起本书的您致上深深的感谢。 我们睽违三个月不见了……我想肯定有人是「今天首次见面」,不过这(类似)是惯用句,尚请见谅。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三集如今顺利上市,以章节来说是第二话〈上〉,抱歉又在这种微妙的地方结束,我姑且是以第四集开头就由一年级(也就是主角群)正式活跃来分册。 下一集是第二话〈下〉,不会是第二话〈中〉,请放心……不过相对的,厚度会颇为壮观。即使电击文库再厚的书都能接受,每次都这样还是不太妙,所以会从下下集开始自重——我无法做出这样的保证,实在是情何以堪。 如果是最后才看后记的读者们就知道,本次剧情的主要舞台是高中校际对抗赛。 以虚构的魔法竞赛分胜负,以魔法技量互别苗头。 然而,不只是选手的能耐,支援选手的后勤团队技术力也大幅左右胜负。这部分比起球赛或田径赛或许更像赛车,可惜没有世界摩托车锦标赛(motogp)或一级方程式赛车(f1)那种华丽的气氛。 ……事到如今才想到或许有点可惜,下次的九校战加入类似赛车的布景要素吧。例如赞助商精品或是○○女郎之类的,这样编辑大人或许会以取材为名义成立观摩团(没这回事)。 玩笑话说到这里。或许有些读者已经察觉,本次的剧情构想来自某部世界级热门作品的第四集。但差别在于那部世界级热门作品是个人赛,本作品则是团体赛,何况魔法形态完全不同,所以比赛的光景毫无相似之处。 说到相似,我对于「虚构竞赛要如何设计」伤透脑筋,就和这部世界级……的第四集,或许应该说整部作品共通的魁○奇差不多——不对,如今甚至成为现实竞赛的魁○奇,某(以下略)的作者大人设计时或许没有很头痛,但我相当头痛。而设计出来的东西也不抢眼,或许这就是我的极限吧。各项竞赛的规则都没有很难(应该没有……),请各位以轻松的心情「欣赏」魔法科高中生们的活跃。下一集「九校战篇〈下〉」,主角群将会在魔法竞赛大显身手。而且不只是竞技场内,主角也会在场外尽情发挥黑暗英雄的本事。这种「破格角色」的活跃恐怕会招致两极评价,希望有幸请各位陪同我继续走下去。 接下来,这次也要向参与本书制作的各位致谢。 m大人,感谢您提供许多精确的建议,尤其是「团体旅行当然要泡温泉」。如果没有这项建议,彩页与内页插图就不会出现那幅光景。 石田大人、ストーン大人,抱歉总是提出很多需求。两位耐心应付我复杂难懂的要求,为本作品绘制美妙的插图,我简直不知如何感谢。尤其是女主角的融软笑容(m大人命名)令我不禁萌上自己创作的角色。 此外,也感谢负责插图配色的末永大人,以及其他参与人士。本集托各位的福,成为了更加出色的作品。 而且最重要的,我要向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高的感谢。多亏各位的支持,后续章节应该也能顺利问世。 那么,希望能在接下来的「九校战篇〈下〉」再度和各位见面。 (佐岛勤) 首先,容我对拿起本书的您致上深深的感谢。 我们睽违三个月不见了……我想肯定有人是「今天首次见面」,不过这(类似)是惯用句,尚请见谅。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三集如今顺利上市,以章节来说是第二话〈上〉,抱歉又在这种微妙的地方结束,我姑且是以第四集开头就由一年级(也就是主角群)正式活跃来分册。 下一集是第二话〈下〉,不会是第二话〈中〉,请放心……不过相对的,厚度会颇为壮观。即使电击文库再厚的书都能接受,每次都这样还是不太妙,所以会从下下集开始自重——我无法做出这样的保证,实在是情何以堪。 如果是最后才看后记的读者们就知道,本次剧情的主要舞台是高中校际对抗赛。 以虚构的魔法竞赛分胜负,以魔法技量互别苗头。 然而,不只是选手的能耐,支援选手的后勤团队技术力也大幅左右胜负。这部分比起球赛或田径赛或许更像赛车,可惜没有世界摩托车锦标赛(motogp)或一级方程式赛车(f1)那种华丽的气氛。 ……事到如今才想到或许有点可惜,下次的九校战加入类似赛车的布景要素吧。例如赞助商精品或是○○女郎之类的,这样编辑大人或许会以取材为名义成立观摩团(没这回事)。 玩笑话说到这里。或许有些读者已经察觉,本次的剧情构想来自某部世界级热门作品的第四集。但差别在于那部世界级热门作品是个人赛,本作品则是团体赛,何况魔法形态完全不同,所以比赛的光景毫无相似之处。 说到相似,我对于「虚构竞赛要如何设计」伤透脑筋,就和这部世界级……的第四集,或许应该说整部作品共通的魁○奇差不多——不对,如今甚至成为现实竞赛的魁○奇,某(以下略)的作者大人设计时或许没有很头痛,但我相当头痛。而设计出来的东西也不抢眼,或许这就是我的极限吧。各项竞赛的规则都没有很难(应该没有……),请各位以轻松的心情「欣赏」魔法科高中生们的活跃。下一集「九校战篇〈下〉」,主角群将会在魔法竞赛大显身手。而且不只是竞技场内,主角也会在场外尽情发挥黑暗英雄的本事。这种「破格角色」的活跃恐怕会招致两极评价,希望有幸请各位陪同我继续走下去。 接下来,这次也要向参与本书制作的各位致谢。 m大人,感谢您提供许多精确的建议,尤其是「团体旅行当然要泡温泉」。如果没有这项建议,彩页与内页插图就不会出现那幅光景。 石田大人、ストーン大人,抱歉总是提出很多需求。两位耐心应付我复杂难懂的要求,为本作品绘制美妙的插图,我简直不知如何感谢。尤其是女主角的融软笑容(m大人命名)令我不禁萌上自己创作的角色。 此外,也感谢负责插图配色的末永大人,以及其他参与人士。本集托各位的福,成为了更加出色的作品。 而且最重要的,我要向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高的感谢。多亏各位的支持,后续章节应该也能顺利问世。 那么,希望能在接下来的「九校战篇〈下〉」再度和各位见面。 (佐岛勤) 首先,容我对拿起本书的您致上深深的感谢。 我们睽违三个月不见了……我想肯定有人是「今天首次见面」,不过这(类似)是惯用句,尚请见谅。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三集如今顺利上市,以章节来说是第二话〈上〉,抱歉又在这种微妙的地方结束,我姑且是以第四集开头就由一年级(也就是主角群)正式活跃来分册。 下一集是第二话〈下〉,不会是第二话〈中〉,请放心……不过相对的,厚度会颇为壮观。即使电击文库再厚的书都能接受,每次都这样还是不太妙,所以会从下下集开始自重——我无法做出这样的保证,实在是情何以堪。 如果是最后才看后记的读者们就知道,本次剧情的主要舞台是高中校际对抗赛。 以虚构的魔法竞赛分胜负,以魔法技量互别苗头。 然而,不只是选手的能耐,支援选手的后勤团队技术力也大幅左右胜负。这部分比起球赛或田径赛或许更像赛车,可惜没有世界摩托车锦标赛(motogp)或一级方程式赛车(f1)那种华丽的气氛。 ……事到如今才想到或许有点可惜,下次的九校战加入类似赛车的布景要素吧。例如赞助商精品或是○○女郎之类的,这样编辑大人或许会以取材为名义成立观摩团(没这回事)。 玩笑话说到这里。或许有些读者已经察觉,本次的剧情构想来自某部世界级热门作品的第四集。但差别在于那部世界级热门作品是个人赛,本作品则是团体赛,何况魔法形态完全不同,所以比赛的光景毫无相似之处。 说到相似,我对于「虚构竞赛要如何设计」伤透脑筋,就和这部世界级……的第四集,或许应该说整部作品共通的魁○奇差不多——不对,如今甚至成为现实竞赛的魁○奇,某(以下略)的作者大人设计时或许没有很头痛,但我相当头痛。而设计出来的东西也不抢眼,或许这就是我的极限吧。各项竞赛的规则都没有很难(应该没有……),请各位以轻松的心情「欣赏」魔法科高中生们的活跃。下一集「九校战篇〈下〉」,主角群将会在魔法竞赛大显身手。而且不只是竞技场内,主角也会在场外尽情发挥黑暗英雄的本事。这种「破格角色」的活跃恐怕会招致两极评价,希望有幸请各位陪同我继续走下去。 接下来,这次也要向参与本书制作的各位致谢。 m大人,感谢您提供许多精确的建议,尤其是「团体旅行当然要泡温泉」。如果没有这项建议,彩页与内页插图就不会出现那幅光景。 石田大人、ストーン大人,抱歉总是提出很多需求。两位耐心应付我复杂难懂的要求,为本作品绘制美妙的插图,我简直不知如何感谢。尤其是女主角的融软笑容(m大人命名)令我不禁萌上自己创作的角色。 此外,也感谢负责插图配色的末永大人,以及其他参与人士。本集托各位的福,成为了更加出色的作品。 而且最重要的,我要向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高的感谢。多亏各位的支持,后续章节应该也能顺利问世。 那么,希望能在接下来的「九校战篇〈下〉」再度和各位见面。 (佐岛勤) 首先,容我对拿起本书的您致上深深的感谢。 我们睽违三个月不见了……我想肯定有人是「今天首次见面」,不过这(类似)是惯用句,尚请见谅。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三集如今顺利上市,以章节来说是第二话〈上〉,抱歉又在这种微妙的地方结束,我姑且是以第四集开头就由一年级(也就是主角群)正式活跃来分册。 下一集是第二话〈下〉,不会是第二话〈中〉,请放心……不过相对的,厚度会颇为壮观。即使电击文库再厚的书都能接受,每次都这样还是不太妙,所以会从下下集开始自重——我无法做出这样的保证,实在是情何以堪。 如果是最后才看后记的读者们就知道,本次剧情的主要舞台是高中校际对抗赛。 以虚构的魔法竞赛分胜负,以魔法技量互别苗头。 然而,不只是选手的能耐,支援选手的后勤团队技术力也大幅左右胜负。这部分比起球赛或田径赛或许更像赛车,可惜没有世界摩托车锦标赛(motogp)或一级方程式赛车(f1)那种华丽的气氛。 ……事到如今才想到或许有点可惜,下次的九校战加入类似赛车的布景要素吧。例如赞助商精品或是○○女郎之类的,这样编辑大人或许会以取材为名义成立观摩团(没这回事)。 玩笑话说到这里。或许有些读者已经察觉,本次的剧情构想来自某部世界级热门作品的第四集。但差别在于那部世界级热门作品是个人赛,本作品则是团体赛,何况魔法形态完全不同,所以比赛的光景毫无相似之处。 说到相似,我对于「虚构竞赛要如何设计」伤透脑筋,就和这部世界级……的第四集,或许应该说整部作品共通的魁○奇差不多——不对,如今甚至成为现实竞赛的魁○奇,某(以下略)的作者大人设计时或许没有很头痛,但我相当头痛。而设计出来的东西也不抢眼,或许这就是我的极限吧。各项竞赛的规则都没有很难(应该没有……),请各位以轻松的心情「欣赏」魔法科高中生们的活跃。下一集「九校战篇〈下〉」,主角群将会在魔法竞赛大显身手。而且不只是竞技场内,主角也会在场外尽情发挥黑暗英雄的本事。这种「破格角色」的活跃恐怕会招致两极评价,希望有幸请各位陪同我继续走下去。 接下来,这次也要向参与本书制作的各位致谢。 m大人,感谢您提供许多精确的建议,尤其是「团体旅行当然要泡温泉」。如果没有这项建议,彩页与内页插图就不会出现那幅光景。 石田大人、ストーン大人,抱歉总是提出很多需求。两位耐心应付我复杂难懂的要求,为本作品绘制美妙的插图,我简直不知如何感谢。尤其是女主角的融软笑容(m大人命名)令我不禁萌上自己创作的角色。 此外,也感谢负责插图配色的末永大人,以及其他参与人士。本集托各位的福,成为了更加出色的作品。 而且最重要的,我要向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高的感谢。多亏各位的支持,后续章节应该也能顺利问世。 那么,希望能在接下来的「九校战篇〈下〉」再度和各位见面。 (佐岛勤) 首先,容我对拿起本书的您致上深深的感谢。 我们睽违三个月不见了……我想肯定有人是「今天首次见面」,不过这(类似)是惯用句,尚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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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和正规赛有个不同之处,「精速射击」的赛程表是上午举办女子组、下午举办男子组,而且直接比完决赛(这是因为正规赛的「精速射击」紧接在开幕仪式之后进行,无法仅在中午之前比到决赛)。 不只是「精速射击」,虽然比赛时无法调校cad,但选手可以在各回合空档要求进行细部调校,这是工程师的重要工作。 所以基本上,工程师在负责的选手上场时会陪同参与. 大会委员会尽可能调整时程,避免同校选手同时参加相同竞赛。 然而,像「群球抢分」这种当天赛程很多的竞赛,时间无论如何都会重叠,因此工程师也得有正副两位。 单项竞赛都会发生这种事,所以一名工程师无法兼顾同时段举办的不同竞赛。 即使由于比赛顺序的关系,导致时间错开而投有冲突也一样。 ◇  ◇  ◇ 「穗香是最后一场吗……」 「是的!下午才比赛,所以不会和女子组『精速射击』重叠!」 光井穗香笑咪咪施加压力,使得达也从刚才就有点应付不来。 达也负贵的竞赛是女子组「精速射击」、女子组「冰柱攻防」与「幻境摘星」。 之所以都负责女子组项目,当然不是因为他爱好女色,而是因为一年级男子选手对达也抱持强烈反弹。 ——但是当然不只如此,这也是某些一年级女子选手的强烈要求。 例如深雪、穗香、深雪、穗香,或是深雪。 ……换句话说,就是她们两人极力表态。 但是这样就产生一个问题。 最适合深雪发挥魔法力的竞赛是「冰柱攻防」。 学生会干部与班上同学,都知道深雪擅长振动减速系统。毕竟再怎么说,她甚至能够下意识发动冷却魔法。 深雪参加的是「冰柱攻防」,以及各校都会派王牌女子选手参加的明星竞赛项目「幻境摘星」,问题在于穗香要参加哪些项目。 依照第一高中一年级第一学期实技测验结果,第一名是司波深雪、第二名北山雫、第三名森崎骏、第四名光井穗香。如上所示,穗香在一年级女生之中,是仅次于深雪与雫的实技优等生,但她的魔法技能其实不太适合运动型的魔法竞赛。她熟悉各魔法系统,复杂工序的魔法式也不用花费太大心力就能构筑。真要说的话,穗香走的是学术路线。 如果刻意要列举她擅长的魔法,就是光波振动系统的幻影魔法,不过同样是振动系统,擅长大功率振动与加速系魔法的雫,比较适合参加「冰柱攻防」。 达也负责为深雪调校,从一开始就是既定事项。高年级也没人鲁莽到对此提出异议。 因此,如果选手希望由达也负责调校,最确实的方法就是和深雪参加相同项目。然而,让实技前三名的选手都参加相同项目,在作战上并非良策,应该说……不可能这样安排。 既然这样,就得选择不会与「冰柱攻防」赛程冲突的项目,但是很遗憾,「精速射击」也比较适合雫参加。竞赛日程本来就是考量到让选手能参加擅长的领域而决定,所以这方面堪称从一开始就无可奈何。 加上作战上的种种要因,最后决定让穗香参加「冲浪竞速」与「幻境摘星」(作战团队的第一方案是「冲浪竞速」与「群球抢分」,不过基于本人希望,以及察觉到她意愿的朋友帮忙说话,其中一个参赛项目改成和深雪相同)。 ……基于上述状况,达也大致察觉到穗香强调「比赛时间不会重叠」的真正意思。 然而即使时间可行,依照团队状况,如今不可能更换工程师负责的选手。 然而即使今天没问题,也无法保证第六天——也就是新人赛的第三天——「冰柱攻防」和「冲浪竞速」的比赛时间不会重叠。 穗香应该也明白这种程度的事情,但…… 不知为何,深雪之有今天没有帮忙打圆场。达也基于对穗香与妹妹的双重含义而叹息,说出脚踏两条船的男生似乎会用的藉口。 「……我其实很想帮你看看cad,但是没办法,所以至少会陪你参加比赛。」 「真的吗?说好罗!」 某人轻声一笑,达也明白这是谁的声音,但他的意识选择当成听不出是谁。 在旁人眼中,他无疑是「好色之徒」……或许如此。 ◇  ◇  ◇ 即使是对于当事人而言,绝对无法当成「小事」一语带过的幕间剧,从主线剧情来看,终究是一则插曲。 只要布幕拉开,意识就非得集中在舞台上。 达也把完成最终检查,「精速射击」专用细长步枪型cad交给雫,指示她确认性能。 cad会吸收魔法师的想子,传送名为启动式的想子情报体。要是这项传送功能出问题,其他部分设计得再巧妙也毫无用处。 若硬体出现传送障碍就得换成预备机,若软体有臭虫就得紧急改写。 「嗯……完美,比自己的还顺手。」 雫的表情与语气都缺乏情感,达也刚开始和雫搭档时,曾经困惑于她话中的真假程度,但现在也颇为习惯了。 她基本上不会说谎。 碰到不方便说的事就只会沉默。 「达也同学,你还是不肯受聘?」 但是,达也依然无法习惯她偶尔会说这种难以判断认真还是开玩笑的话语。 「……既然比赛当前还有余力开玩笑,应该没问题了。」 「不是开玩笑喔。」 「…………」 顺带一提,她这句话的意思是「是否愿意和她正式签下cad维修契约」。 雫向达也询问「是否愿意受聘」已经超过十次。依照她的个性,达也同样认为她不会重复开相同的玩笑,但是听起来实在不像是认真的。 「不签专任契约也没关系。」 达也曾经借雫的cad检视,以便当成竞赛用cad的调校参考,如今她的cad巧妙调校到连达也都没有修改的余地。 这也是当然的,为雫维修cad的人,是现在在这个国家名列前五名的知名魔工师。 与其说是为雫维修,就是为北川家维修比较正确。 达也首度听到时也免不了感到意外,雫家里是所谓的「大富豪」。 只不过,北山家并非十师族或百家这种魔法师名门。 据说雫的母亲是一流魔法师,当年继承遗产的大富豪儿子对她一见钟情,历经百 般波折结为连理,因此父方家系没有魔法师。年龄差距甚大的弟弟,魔法天分也没有达到实用等级。 不晓得是否因为这个原因,雫的父亲对她——对雫魔法天分的投入程度超乎常轨。 雫之所以会完全迷上「秘碑解码」,据说也是因为父亲动用财力,每年组织魔法竞赛观战旅行团造成的结果。 「……我想我说过很多次,这件事等我拿到证照再说吧。」 雫在达也还没回应时就开出的签约金与薪资,即使是以托拉斯·西尔弗身分赚取钜额收入的达也看来也非比寻常。 如果达也只是靠家里提供生活费的学生,看到这个金额肯定会眼花。 然而,像这样当成学校活动的一环免费调校,和收取报酬当成真正的工作进行调校是两回事。虽然没证照也不违法,但世间肯定会将此视为「无照营业」。 「明白了。」 雫「一如往常」懂事地点头。 不过她实际上理解多少,就是一个大问号。 对雫自己来说,这或许不是多大的一回事,但是对达也来说,比赛当前进行这种对话,将紧张感大打折扣。 总之,既然不会对选手造成负面影响,或许也无妨。 他们事前已经反覆开会确立作战方式。 这是达也为雫规划的秘密策略,cad也是为此而搭配(不过「秘密策略」要等到对战形式的单淘汰决赛再使用)。 「雫,终于要上场了。」 「嗯。」 出场在即,该说的只有一句话。 「好,加油吧!」 「嗯,加油!」 虽然单纯,但这正是最后的作战。 ◇  ◇  ◇ 「旁边有人坐吗?」 「哎呀,深雪。没人坐喔,请坐请坐。」 其实从刚才,就反覆有人对坐在观众席上的她们提出相同问题,但是都和深雪这次不同,询问的尽是非分之想若隐若现的家伙(即使雷欧与干比古坐在两侧也一样!)。艾莉卡每次都杀气腾腾地说谎赶走搭讪的男生,才总算保留这个空位。 这排座位依序是干比古、美月、穗香、空位、艾莉卡、雷欧。为深雪保留正中央的座位,是因为两侧都得好好防卫,否则不知道会有多少胆大包天不知好歹的家伙凑过来。此外,艾莉卡刚开始不愿意坐雷欧旁边,但雷欧和穗香不同班又没见过几次面,经美月说服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安排——虽说如此,他们今天难得没有针锋相对。 深雪抵达之前,穗香以外的四人都拿着观众用的简介手册,似乎是在确认新人赛的赛程(穗香是选手,事到如今无须确认)。 美月抬头和深雪打招呼后,目光移回手册,却露出不经意想到的表情向穗香搭话。 「……穗香同学,你不用准备吗?」 「没关系,我的比赛在下午。」 穗香听到美月的询问,以有点僵硬的笑容回答。 深雪以无奈的语气插嘴。 「穗.香,要是现在就紧张,会撑不到比赛开始喔。」 「唔,我知道,可是……」 「放心,穗香肯定没问题。哥哥也是这样说吧?」 「嗯……嗯……」 「来这里观战,就是为了避免过度在意比赛的事吧?现在专心为雫加油吧。」 「……嗯,说得也是。」 从穗香用力到无谓的点头动作,看得出她终究无法完全分散紧张的心情。 她的个性很正经而且容易有先入为主的想法,要她别紧张或许不可能。 「……那个,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美月说出的这番毫无恶意的落井下石,使得穗香脸颊微微抽动。 ◇  ◇  ◇ 一年级学生们上演这种就某方面来说纯真无邪的互动,学生会加上风纪委员长的三年级三人组,则是坐在距离他们不算远的位置。 「摩利,你不去躺着没关系吗?」 「我不是生病,不激烈运动就没问题。我才要问真由美,不用在帐幕坐镇吗?」 「不要紧,又不是距离几公里远,而且发生状况就会通知我吧?」 真由美说完,撩起盖住脸颊的头发。 露出来的耳朵,戴着语音通讯的接收装置。 「不过,如果只有真由美就算了,连市原都一起离开岗位,我不以为然。」 「不成问题。今天的我就像是强制休假。」 「……市原,你的玩笑话还是一样难懂。」 铃音面不改色地如此回应,使得摩利一瞬间怀疑,她是不是不满于自己的参谋立场实质上被别人抢走。 摩利当然也知道不可能是这样。 铃音是作战团队的总负责人(虽说如此,作战团队也只有四个人),但是各竞赛的作战规划都是分工进行。最明显的分工就是男子组赛程由男性成员拟定作战,女子组由女性成员拟定。 在今天的赛程里,女子组「精速射击」是铃音负责的项目。 ——然而这项竞赛原本就没有精细作战介入的余地,主要端看选手本身的实力,形容成硬碰硬也并非错误的说法。若要说和参谋有关的部分,只有依照选手特性选择魔法,以及配合魔法设定cad时的大方向……但是这方面的领域,和技术成员的工作重叠。 而且一年级女子组「精速射击」的魔法选择与cad设定,从计划到实行,统统都由达也一手包办了。 虽说如此,铃音也已经在事前同意相关规划。 而且她的个性不会因为这种事闹别扭。 「话说……现在想想,这是第一次在实战见证那个家伙的工程师功力。」 摩利展露好奇心说出这番话,真由美也以兴致勃勃的表情点头回应。 「也对。他在我那时真的只是稍微帮忙。好期待见识他从头调校的cad性能」 「以北山学妹为首,选手们似乎都赞不绝口,」 铃音这番话并不夸张。 只以一科生组成的一年级女子组选手团,除了深雪、穗香与雫三人,要把自己的cad交给同学年又是二科生的工程师调校,众人或多或少展现出类似过敏的抗拒感。 然而以他调校的cad反覆练习之后,这种负面情感完全消失。 她们前后态度的反差,或许形容成「将负面情感抛到九霄云外」比较适当。 「今天似乎也有选手带自用的cad过来。」 铃音的这番爆料,使得摩利语气也不禁变得无奈。 「喂喂……这样不会影响到比赛?」 「司波学弟这部分掌控得很好。听说要等比赛结束,才会提供这项特别服务。」 「特别服务」指的是调校cad。 选手使用达也调校的竞赛用cad之后,甚至拿自用的cad请他调校。而且这样的人不只一两个,一年级女子选手几乎都这么做。 「他正在脚踏实地增加支持者。」 「这家伙在奇怪的地方是个烂好人。」 真由美与摩利转头相视,轻声一笑。 ◇  ◇  ◇ 如果达也听到真由美「增加支持者」这种话,应该会面有难色地否定。 事实上,一年级女子选手们在交谊餐会总是回避达也(他个人有这种感觉)。 然而不用说,他当然没有这种「顺风耳」。 何况他的注意力,正集中在雫所处的射击场。 达也没有美月那种「眼睛」。 但相对的,他拥有读取情报架构的能力。 自己亲手从头调整的cad情报架构,全部记在脑中。 只要有人稍微动过手脚,即使无法察觉动过什么「手脚」,他也能认知「结果」。 ——雫摆出架式。 起始灯号开始亮起。 (看来这次没问题。) cad没有被修改的痕迹,不会引发摩利那样的意外,但达也依然没有移开「目光」,并且如此心想着。 ◇  ◇  ◇ 灯号全部亮起的瞬间,标靶飞到空中。 并且在飞进有效得分区域的瞬间化为碎片。 下一个标靶在区域中央粉碎。 再来是区域两侧的两个标靶同时破碎。 许多观众发出赞叹声,在观众席目不转睛的深雪他们,也因为雫先驰得点,安心地吐出积在胸口的空气。 雫的视线毫不晃动。 就只是笔直凝视正前方,甚至像是对飞入区域的标靶视而未见。 「唔哇,真豪迈。」 艾莉卡发出单纯的感叹。 「……难道是将整个有效得分区域,设定为魔法产生作用的领域?」 另一边的美月,则是没什么自信地询问深雪与穗香。 「是的。雫的魔法是对领域内部的固态物体施加振动波,藉以粉碎标靶。她让固态物体内部产生疏密波,造成局部持续膨胀与收缩而风化。即使是坚硬的岩石,反覆进行急速加热与冷却的程序,也会变得脆弱而瓦解。这是相同的道理。」 「更正确来说,是在有效得分区域设置若干震源产生虚拟波动,对固态物体施加振动波。不是以魔法直接振动标靶,而是创造出改写事象的领域,对标靶施加振动波。依照这个机制,从震源球状扩散的波动一旦碰触标靶,虚拟振动波就会在标靶内部成为真实振动波破坏标靶。」 穗香与深雪视线固定在射击会场,一起进行详细的解说,美月则是频频点头。 ◇  ◇  ◇ 「……就是这样的机制。」 不晓得是偶然还是必然,三年级三人组也在同一时间,进行相同的对话。 「如各位所知,『精速射击』的有效得分区域,是设置在空中的十五公尺见方的立方体。司波学弟的启动式中的记违,是将范围设定为区域内部十公尺见方的立方体,在各顶点与中央共九个点设置震源。」 负责解说的是看过达也调校计划的铃音。 「各点是以编号管理,只要将编号当成变数输入展开的启动式,之后震源点就会释放球状的虚拟波动。 波动的扩散距离为六公尺。换句话说,发动魔法后,就会以震源为中心,产生半径六公尺的球状粉碎空间,」 「……总觉得这样有点浪费力气……北山不擅长设定座标?」 「北山学妹的风格确实是威力大于精确度,不过……」 铃音回答摩利时,依然维持她堪称预设的冷酷扑克脸。但眼神隐约透露同情的苦笑。 「这个魔法的目的不是弥补精确度,而是牺牲精确度提高速度。」 「……换句话说,只要她有心,就可以更加精细瞄准?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魔法的特征,在于以编号管理座标。」 铃音将视线移回正前方——正在比赛的一年级学生,并且以回答真由美的方式进行说明。她能够流利道出答案,是因为曾经提出相同的询问并得到答案……这样吗? 「『精速射击』选手所站的位置,以及有效得分区域的距离、方向、空间大小总是相同。也就是说,这个魔法需要设定的震源点、必须定位的虚拟立方体和选手距离与视角也总是固定。 因此,并不需要每次都输入座标作为变数,而是先将启动式以选项的方式构筑,只要指定编号就能发动魔法。如果是这种粗略的瞄准,cad的瞄准辅助系统也足以在标靶射出时,自动挑选最适合的震源点。 而且这个魔法不需要改变威力与持续时间,启动式实际就将其当成常数处理。选手只需要依照cad的辅助设定座标,几乎不用刻意输入变数,事实上只要扣下扳机就能破坏标靶。」 比赛即将进入尾声。 至今没漏掉任何标靶。 「不需要分散注意力处理控制的部分,所以发动魔法时,能尽情活用演算领域的潜在空间。要连续发动或多重演算都随心所欲。」 比赛结束。 成绩是满分。 「魔法专有名称是『动态空中机雷』,似乎是司波学弟独创的魔法。不过因为加入各种要素,启动式规模比较大,所以是北山学妹的处理能力才足以使用的魔法。」 「……和真由美的魔法构想刚好相反。」 「……居然想得出这种术式。」 真由美的声音,无奈的成分多于感叹的成分。 「不过……真有趣。」 另一方面,摩利的声音偏重于感兴趣。 「在实战里,自己与攻击对象的相对位置不可能永远相同,所以不适合当成实战射击魔法,不过……如果不是在空中设定虚拟立方体,而是以自己为中心设定园形范围,并且在圆周配置震源,能不能当成对应全方位的动态护盾?」 「问题在于持续时间。太短就难以决定使用时机,太长有可能波及到自己啊。」 真由美提出的问题点,不足以扼杀摩利的兴趣。 「这就看术士的功力了。你说得没错,能抓准时机就可以缩短持续时间……好,事不宜迟,我今晚就去抓那个家伙,要他把魔法安装到我的cad。」 「……别妨碍到比赛喔。」 这次真由美清楚地以纯度百分百的无奈语气回应。 ◇  ◇  ◇ 「辛苦了。」 雫从射击会场回来时,达也递出毛巾投以慰劳的话语。工程师不是选手经理,不需要做到递毛巾这种事,但他没有这种渺小的自尊心。 「总觉得很扫兴。」 并非摆出居高临下的态度,而是真的这么认为。 雫擦拭额头微微冒出的汗水,表情看起来不太满足。 但也同时藏不住喜悦(她应该也不想藏)。 新人赛突破预赛门槛的标靶命中率,每年大致都在百分之八十前后。 满靶是最高分,所以雫当然无视于门槛,得以晋级单淘汰决赛。 「我原本就认为标靶不会钻死角,正如预料,轨道没有设定得那么刁钻。」 达也让雫使用的魔法,并没有覆盖整个有效区域,沿着区域外围有一圈死角。 但从标靶投射机的性能来看,达也预测不会设定这种擦边轨道。要是标靶没通过有效区域,比赛将会重新开始以求公平,大会委员也会出洋相。依照竞赛性质没必要背负这种风险。 达也分析到这种程度而采取这种作战,所以他不会很担心,但是看到比赛实际上没出任何状况顺利结束,还是会松一口气。 「达也同学太担心了。新人赛的等级没那么高,不需要刻意钻死角筛选晋级选手。」 雫的说法很中肯。 达也切换自己的心情,为雫切换心情。 「首战依照预定计划成功,但是从八强赛就是对战形式。我已经趁早上的时候将cad调校完成,麻烦确认一下手感。」 「明白了。」 预赛与单淘汰决赛的比赛形式不同。预赛是在五分钟射出一百个标靶计算破坏数量,比较魔法的速度与精准度。但是单淘汰决赛是在相同区域发射两种标靶,破坏较多标靶的选手获胜。除了速度与精准度,另一方面也要比较 选手不受对方魔法妨碍的干涉力与技术。所以按照常理,使用的魔法也会配合竞赛性质而改变。 而且一般来说,竞赛用的特化型cad也会依照魔法种类更换机种。 达也接下来要为下个选手——下下场比赛做准备。 雫独自走向保管决赛用cad的帐幕。 ◇  ◇  ◇ 「三人都通过预赛吗……」 回到第一高中总部帐幕的真由美,收到了「精速射击」的预赛成绩结果。她看着成绩,轻声地自言自语。 「今年的一年级女生水准特别好?」 预赛的二十四名选手,有八名能晋级单淘汰决赛。 八名选手有三名同校,包含正规赛与新人赛,这都是至今罕见的案例。 「摩利,别再装傻了吧?」 真由美以吐槽回应询问,摩利默默朝她耸肩。 这是服输的动作。 「『冲浪竞速』那边怎么样?」 铃音听到真由美的询问,刻意取出终端装置确认(之所以会形容为「刻意」,是因为她早已记在脑中的关系)。 「男子组已经比完两场,都在预赛淘汰;女子组比完一场,并且突破预赛。」 「男生还有一个吗……女生这边的话,最后上场的光井学妹应该可以确定突破预赛……毕竟这边的小梓也很努力。」 真由美轻声自言自语。 「本校或许也得更加致力于培养技师了。」 以自用终端装置审视成绩表的克人,以有苦难言的语气回应。 ◇  ◇  ◇ 「精速射击」的八强赛,使用四个射击会场进行。 如果进入单淘汰赛的八名选手都是不同学校,四场比赛就会同时进行,但要是包含同校选手,就会调整时刚避免比赛重叠(八强赛不会让相同学校的选手交战)。 虽说如此,相较于在单一会场依序比赛的准决赛,每场比赛的间隔时间无论如何都会缩短。如果像这次的第一高中女子组一样有三名晋级八强赛,工程师将会非常忙碌。 「……达也同学,不要紧吗?」 最后上场的雫,看到达也匆忙走进待命室(这里是帐幕内部,严格来说不能叫作「室」),不禁如此询问。 在雫眼中,达也不经意看起来有点喘。 「不要紧。」 达也只有简短回应,就开始进行cad的最终检查。 在雫的守护——应该说目不转睛的凝视之中,达也高速卷动调校机萤幕显示的资料,确认没有异常状况之后总算看向雫。 「我想你明白,这个机种和预赛使用的完全不同。虽然没时间了,但只要用起来稍微突兀,我会尽可能调校,所以不用客气就告诉我。」 雫从达也手中接过cad摆出架式,重复将手指勾在扳机两三次之后放下cad。 「没有突兀,反而顺手过头到恐怖。」 「这样啊。」 达也实际没有回应询问,但还是露出了松一口气、舒缓紧张的表情。雫则是以充满干劲的表情面向他。 「她们两人都赢了吧?」 「嗯。」 这里所说的「她们两人」,指的是先上场比赛的队友。 和雫同样进入单淘汰决赛的两人,都已经胜出晋级准决赛。 「不要紧。」 达也再度以不同含意使用相同话语。 「雫只要正常表现也会赢。」 「当然。」 雫也一如往常简洁回答,不同于往常地用力点头。 「达也同学为我完成所有夺冠的事前准备,所以再来只要夺冠就好。」 「就是这股气概。」 达也没有刻意纠正这段有点性急的夺冠宣言,以笑容送雫上场。 ◇  ◇  ◇ 「终于轮到雫同学上场了。」 「好了啦,美月,你紧张个什么劲?」 「可是,艾莉卡不会紧张吗?要是雫同学获胜,本校就有三人晋级前四名耶。」 「不要兴奋过头昏倒喔。因为雫肯定会胜出,」 深雪充满自信断言之后,语带消遗催促美月「所以做个深呼吸平静心情吧」,美月没有多想就率直反覆深呼吸。 「……深呼吸就能平静,这也是一种定律?」 「……美月同学有时候好俏皮。」 美月也总算平复心情。这与其说是深呼吸带来的成果,不如说是她近距离感受到深雪与穗香完全不担心的样子。 「这次会让我们看见何种巧思呢?」 干比古的声音有些轻快,听在耳里的艾莉卡露出「哎呀?」的表情。 「就是说啊,猜不到这次会出什么招。」 不过实际出声回应的是雷欧。 「他的脑袋简直是惊奇箱。」 「没错。」 艾莉卡好久没看到干比古积极对魔法感兴趣。 她不认为干比古这种变化,只是来自观看别人的比赛。 是不是达也与干比古,在自己不知道时发生过某些事……艾莉卡不发一语如此心想。 「咦?那是……」 她正在注意的当事人发出走音的声音,打破她的思惟。 「怎么回事?」 「那个cad……?」 干比古的视线投向雫盾挂背带垂下,抱在腋下的cad。 这把步枪造型的cad乍看之下除了附加背带,和其他选手使用的竞赛cad没什么差别。不过对应真枪枪机的部位,和其他选手使用的机种相比,增加了几分厚度。 干比古的流派原本不太重视cad,主流依然是以符咒发动术式。然而干比古经过去年的意外,像是着魔般钻研现代魔法的技术。 为了补足遗失的部分。 努力的成果也反映在段考成绩。 关于cad,乾比古自负现在已经比普通的现代魔法师还要熟悉。 如果他没有看错…… 「那是……泛用型?」 「咦,真的假的?」 「呃,不过,那是……」 「我从来没听过有什么步枪造型的泛用型法机啊。何况在技术上,泛用型能够安装瞄准辅助系统吗?」 雷欧、美月与艾莉卡接连提出理所当然的询问。 但干比古抱持自信摇头。 「不过,安装在扳机正上方的cad主体,肯定是flt的车载泛用型cad『半人马』系列。半人马系列主体没有操作介面,必须连接外部机器使用,因此才藉由连结器,在机身装上握柄与瞄准辅助系统。」 「你好清楚。」 深雪转身嫣然一笑说出的这句话,证实了干比古的观察。 「咦?所以,那是……」 「是的,艾莉卡。那是哥哥亲手组装,让泛用型cad利用瞄准辅助系统的成品。」 艾莉卡自己也是订制特殊形状的cad,明白订制必须耗费多少心血,因此她听到深雪得意洋洋的回答就语塞。 「我已经连惊讶都懒了……不过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比赛。」 穗香简洁告知的答案,不足以回答雷欧与另外三人的疑问。 然而她没有继续说明。 六人像是事先说好般屏气凝神,将视线移向前方。 开赛灯号逐渐亮起。 ◇  ◇  ◇ 红白标靶在天空飞翔。 雫要打的标靶是红色。 涂成红色的三个标靶,飞行轨 道忽然扭曲,集中在有效得分区域中央撞成粉碎。 「移动系……不,不对。是聚合系?」 各校用来当作总部的帐幕里,设置了分割成许多区块的大画面萤幕,可以同时播放正在进行的所有竞赛。 真由美与铃音几乎将整个萤幕用来观看雫的比赛。 「答对了。」 接下来是即将飞向有效区域后方的红色标靶,被吸回区域中央粉碎。 「刚才那是预赛用的魔法吧?」 「是的,聚合系魔法与振动系魔法的连续发动。」 白色标靶两两相互撞碎。 对战的二高选手使用正统战法,以移动系魔法将标靶本身当成子弹射向其他标靶。 因为正统,所以是以往年实绩证实功效的战法。 然而区域中央周边的白色标靶,从刚才就频繁落空。 外围的标靶几乎百发百中,所以与其说是当事人技术不够纯熟,更像是…… 「雫以巨集侦测有效范围内部飞翔的标靶,提升中央区域红色标靶的密度,在这个聚合系魔法的影响之下,白色标靶会被弹出中央区域,到这里我还看得懂,但……」 聚合系魔法的基础形式,是在魔法式定义的空间里,将拥有魔法式所定义的「情报」的目标物,选择性地聚集在魔法式定义的座标。如果用在物质,在提高目标物质密度的同时,也会发挥降低非目标物质密度的效果。 例如真由美制作乾冰子弹发射的那种魔法,为了得到充足的子弹数,也在初期工序组入收集二氧化碳的聚合系魔法。 在这个时候,并不是因为二氧化碳集中于一点时排除其他气体,因而创造高密度二氧化碳的空间,而是让二氧化碳注入指定的座标,在「同一时间」让其他气体流出。 把前例的二氧化碳换成红色标靶,就是雫所使用的魔法。 这个聚合系魔法,是将特定空间——在这个场合是指有效得分区域的中央——的情报,改写成「红色标靶聚集的空间」。 讲得更具体一点,这个魔法是将二十公尺见方,包覆有效得分区域还有剩的空间,改写成为「红色标靶密度越接近中央越高的空间」。 空间体积很庞大,但是同时间飞翔的标靶总数很少,所以对术士造成的负担不大。这是因为改写对象并非空间本身,而是空间内部标靶的分布状况。 在魔法式改写情报之后,红色标靶将被吸引至区域中央,白色标靶从贯穿中央的轨道偏离。二高选手直接干涉的标靶,不会受到这种次等干涉的影响,但是二高选手想打中的「目标物」标靶并未受到其魔法控制,因此会受到雫魔法的影响变更轨道,导致打不中白色标靶。 依照「精速射击」单淘汰决赛的规定,只要没有直接攻击对方选手就允许妨碍行为。不过标靶发射的间隔时间很短又是乱数,要一边妨碍对方一边打自己的标靶相当困难。这么做大多会无法兼顾妨碍与剧集而自我毁灭。但是雫使用的聚合系魔法,是将妨碍敌手与破坏标靶化为一体两面的术式,堪称相当巧妙的作战。 这个作战曾经出现零星例子,拥有相当程度的效果。由于必须具备强大的事象干涉力,是一种很挑选手的作战。因此亲眼目睹的机会很少,但真由美也仔细研究过这个战术。 所以真由美并不是对于魔法本身感到疑问。 「可是,最后的振动系魔法,为什么有时发动、有时没发动?」 若是复数标靶集中起来的状况,会直接在中央相撞粉碎。 只有在飞翔中的红色标靶仅有一个的状况,才会使用振动系的粉碎魔法。 如果整个魔法是单一构造,振动系魔法破坏标靶的最终工序有时发动有时没发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难道是预先设定魔法程序,若目标物是复数,就在振动系魔法发动前引导相撞?」 听真由美的语气就知道,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说出的推论。 因为设定这种时间差没有任何好处。 「会长,我刚才说过,这是『聚合系魔法与振动系魔法的连续发动』。」 铃音以略合嘲讽的声音,订正真由美的误解。 真由美立刻理解这番话的意思。 并且反射性地提出反驳。 「不会吧!特化型cad应该只能储存单一系统的启动式啊!」 「这个质疑很中肯,但那不是特化型,是泛用型cad。」 铃音的回答使得真由美更加混乱。 「不可能! 泛用型cad与特化型cad,从硬体、作业系统到架构都不同。 而且瞄准辅助装置是配合特化型cad架构设计的附属系统。 把瞄准辅助系统安装在泛用型cad,在技术上是不可能的事吧?」 真由美的语气越来越平静,但从她泛红的脸颊,依然可窥视尚未平复的激动情绪。 铃音的笑容,也变成让对手冷静的温和成熟笑容。 「我原本也是这么认为,但是实际上做得到。据说这不是司波学弟独创,而是德国在一年前发表的技术。」 「……一年前,几乎是最新技术吧?」 「会长,最好别为这种程度的事情就惊讶。司波学弟吩咐我别透露,不过他准备了更厉害的最新技术。」 「哦……既然是秘密我就不问了。可是他对铃妹说却不对我说,我有点受到打击。」 「因为会长是选手,他肯定不愿意影响到会长的情绪吧。」 「也是啦……要是事先知道有这种术式,确实会影响我的情绪。」 真由美叹了口气,移回视线。萤幕一角显示剩余时间与双方选手的得分。 时间所剩无几,胜负则是已经底定。 ◇  ◇  ◇ (剩下三十秒。) 这两周反覆无数次累积至今的练习,使得身体能够正确计算五分钟的竞赛时间。 雫在红色标靶飞进护目镜所显示的蓝色球体的内侧瞬间,就扣下cad的扳机。 标靶迅速粉碎。 大会准许选手利用护目镜作为瞄准工具。没在护目镜设置辅助功能的选手反而少(类似真由美这种自己拥有瞄准方式的选手又是另一回事了)。 然而,不是为了瞄准标靶,而是为了区隔空间而加装hmd(头戴式显像装置)功能的人大概只有雫——不对,或许该说是只有达也比较正确。 达也提议从头到尾都使用不同于正统观念的作战,雫刚开始也有所困惑。不过或许是没有实际竞赛经验反而成为利多,她没花太多时间就习惯这种作战。而且一旦习惯,就不想使用其他的装备与术式。整套作战就像这样,如同为雫的感觉量身打造。 总之就是很轻松。 几乎感受不到行使魔法伴随的压力。 雫知道自己不擅长精密控制。 所以她至今向cad工程师提出的要求都是加装辅助功能,让细部设定程序更顺畅。 即使牺牲某种程度的速度,也要确实瞄准以行使魔法,并且确实控制威力。这是她至今对cad的要求。 她自信能以自己的处理能力弥补速度。 但是达也构筑的术式,不需要进行细部设定。 构筑主旨并非弥补缺点,而是将优点活用到极限。 这个术式是协助雫,将她足以高速连续发动魔法的处理能力,以及构筑大规模魔法式的容纳能力发挥到极限。 还有现在她手中的cad。 将瞄准辅助系统安装在泛用型cad就令她惊讶,但处理启动式的速度更令 她惊讶。 泛用型的处理速度不如特化型。 与其说是常识,应该说是构造上的限制。 泛用型与特化型cad,从硬体、作业系统到架构都相异。 两者的差异,就像是专用与泛用处理器,或是专用与泛用超级电脑的差异。 若身为中枢的演算装置的性能相等,泛用型的处理速度绝对比不上特化型。而且一般来说,足以明显体会得到两者的差异程度。 然而——这个cad袭挥的速度不输给特化型。 (再五秒。) ——标靶飞进范围。 ——打下扳机。 ——发动魔法。 ——标靶粉碎。 这种处理速度,即使相较于预赛使用的特化型也几乎不逊色。 达也说,原理在于「限定使用两种启动式」。 还说这是竞赛专用的cad才做得到,日常使用的cad做不到的秘技。 雫无法理解详细的理论。 她认为无须理解。 魔法是道具。 cad也是道具。 道具这种东西,只要能够运用自如就好。 进一步的事情交给专家即可。 最后两个标靶无须使用「动态空中机雷」,以循环演算的聚合魔法就相撞粉碎。 「满分。」 雫说出自己的成绩确认,展露胜利的笑容。 ◇  ◇  ◇ 正午。 第一高中的帐幕充满喜悦的气氛。 「达也学弟真了不起!这是振奋士气的壮举!」 背部反覆被拍打,使得达也有点不敢领教。娇小的真由美臂力和外表相符,打起来并不怎么痛,但因为她老是不罢手,使得达也开始感到烦躁。 「……会长,请冷静。」 达也以视线向铃音求助,她立刻帮忙劝阻真由美。 真是可靠的学姊——本应如此,但是铃音直到达也求救前都置之不理,感觉在这个时候,她就已经是「一丘之貉」。 「啊,抱歉抱歉。」 真由美立刻停止拍打达也的背。可能是她仅存的冷静足以令她察觉自己开心过头……但她似乎不打算放过达也。 「不过,真的很了不起!居然独占前三名!」 「……拿到冠军、亚军与季军的都是选手,不是我。」 「北山学妹、明智学妹与灌川学妹当然也了不起!各位表现得真好!」 学生会长满脸笑容慰劳,「精速射击」的一年级女子组选手们,以紧张又开心的心情,异口同声说「谢谢学生会长」行礼致意。 「不过,这同时也确实是你的功绩.无疑是壮举。」 摩利没有真由美那么兴奋,但依然以愉快的表情加入称赞行列。 「这样啊。谢谢委员长。」 「怎么回事,答得有气无力。本次出场选手包办前三名的壮举,身为工程师的你贡献良多,我们都抱持这个共识。」 雫她们率先大幅点头回应摩利这番话。 「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莫名有种魔法功力突飞猛进的错觉。」 这不是雫,而是另外两人的感想。 雫就只是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频频点头。 「尤其是北山学妹的魔法,大学已经前来洽询,或许会正式采用列入《索引》。」 然而铃音接下来这番话,使得真由美睁大眼睛、摩利哑口无言、雫全身僵硬。 《索引》的正式名称是《国立魔法大学编纂·魔法大全·专有名词索引》。 这是国立魔法大学所制作,收录于魔法百科全书的魔法专有名词一览表。受到该索引采用,意味着这个魔法并非当成现有魔法的衍生型收录在魔法大全,而是大学正式认定为「新魔法」列为独立条目。这是开发魔法的国内研究人员当成目标之一的荣誉。 可是—— 「这样啊?到时如果询问发明人姓名,请回答是北山同学。」 「怎么这样!不行!」 达也兴趣缺缺如此回应,使得雫慌张走向他。 「那明明是达也同学独创的魔法啊!」 「……新魔法的发明人姓名以首先使用的魔法师注册,这是常有的事啊。」 达也做出安抚疯马般的动作和雫保持距离,继续以平缓的情绪抗辩。 「嗯……太过谦虚也会惹人嫌喔。」 摩利露出有点扫兴的表情劝诫,达也不得已摇了摇头。 「不是谦虚。」 「不然是什么?」 「以自己的名字注册为发明人的魔法,实际上自己却无法使用——我只是不想让这种丢脸事曝光罢了。」 确实,要是成为新魔法发明人而为人所知,经常会被要求公开示范。 明明是自己发明的魔法却「无法使用」,有可能会被质疑是剽窃他人发明的魔法。 达也刻意避讳也是情有可原,然而…… 「……自己无法使用的魔法,你要怎么确认可以运作?」 光靠理论就能构筑魔法实在过于反常,假设真的做得到,把未经实作检验的魔法交由他人使用,依然是无视于风险的疯狂科学家行径,明显违反道德规范。 「并不是完全无法使用。只是发动时间过长,没有达到『能够使用』的水准。」 「好了好了,摩利与达也学弟都一样,现在没必要争论这种事吧?」 真由美眼见达也的回答逐渐随便了起来,连忙为两人打圆场。 「难得刚开始就抢得好兆头。达也学弟就维持这个步调,其他竞赛也拜托你罗。」 真由美面带笑容轻拍达也肩膀,达也则是对她客气地低头致意。 ◇  ◇  ◇ 第一高中「精速射击」一年级女子组的成绩,在其他学校也引发涟漪。 尤其是第三高中。他们抱持「今年一定要称霸」的志气参加九校战,对于女子组「冲浪竞速」的突发事故感到「虽然很令人同情,却是个大好机会」而士气高昂。如今对这样的成绩,他们产生近乎过剩的反应。 「那么将辉,一高的那种成绩,不是源自她们自己的能耐?」 一条将辉在二十人——第三高中所有新人赛选手——围成的人墙之中,向集中过来的所有视线点头示意。 「夺冠的那位北山同学魔法力确实卓越,以那种实力夺冠也令人认同。但我感觉不到另外两人优秀到首届一指。如果只看魔法力,她们应该无法囊括亚军与季军。」 「何况『冲浪竞速』目前是我们领先,一高不像是只有今年的一年级实力特别好。」 「冲浪竞速」到目前为止的成绩如下:第三高中男子组两人参赛都突破预赛;女子组两人参赛也有一人突破预赛。相对的,第一高中男子组三人都结束赛程,却只有一人突破预赛;女子组一人已经参赛并突破预赛。 「正如乔治所说,我们选手实力不输他们。这么一来原因就在选手实力以外的地方。」 「一条同学、吉祥寺同学,你们认为……是什么原因?」 在「精速射击」准决赛的季军赛程连续败给第一高中的女子选手提出这个问题。将辉与吉祥寺以眼神示意,确认彼此的意见一致。 「我们认为原因是工程师。」 告知答案的是吉祥寺。 「我想,对方负责女子组『精速射击』的工程师功力非常深厚。」 「我赞成。乔治,那个夺冠选手的演算装置……你有发现吗?」 「嗯……那 是泛用型。」 吉祥寺的回答,使得他们两人以外的第三高中一年级受到庞大冲击。 「怎么可能……那个有安装瞄准辅助系统耶!」 「对啊!我没听说过步枪造型的泛用型演算装置!」 「确实,我在任何厂商的型录都没看过这种型号。」 众人同时反驳,使得将辉脸上更添难色。 「……没错,市面上确实没有贩售这种型号。不过,瞄准辅助系统结合泛用型的演算装置已有实例在先。」 「真的假的……」 将辉这番话,使得场中出现愕然的声音。 语气听起来依然像是「无法置信」,但吉祥寺出言补充。 「是去年夏天,在德国杜塞尔多夫发表的新技术。」 「去年夏天?那不是最新技术吗!」 「对,我也是藉这次比赛的机会重新调查才知道。」 「连一条都不知道,我们当然不可能知道……」 不自在的沉默笼罩一年级众人。惊愕、不安、怀疑,以及……畏惧的碎片。 「……吉祥寺同学居然知道,不愧是我们的智库。」 女子选手的这番话,是用来缓和沉重的气息。 但吉祥寺无法应和。 「嗯……可是,当时在杜塞尔多夫发表的试作品应该还不到实用阶段才对。运作迟钝又缺乏精密度,真的『就只是组合起来』,是只有技术意义的实验品。」 依然蹙眉的吉祥寺说出这番话,将辉也以非常不悦的语气回应。 「不过,一高北山选手这次使用的演算装置,速度与精准度都不输给特化型,而且兼具泛用型可以处理不同系统启动式的优点。如果这都是经由工程师之手得以实现……这个工程师实在不是高中生的水准,根本是一种怪物。」 「将辉,对方居然让你形容到这种裎度……」 「单一工程师负责所有竞赛项目,在物理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今后只要是那个家伙负责的竞赛,应该无法免于苦战。至少在演算装置方面,必须认定我们落后对方两三个世代。」 将辉接在吉祥寺推测之后的这番不祥预言,引来难以喘息的沉默笼罩队友们。 ◇  ◇  ◇ 劲敌学校主力选手视为怪物的达也,丝毫不知道发生这种事(这是理所当然),在吃过略为迟来的午餐之后,来到女子组「冲浪竞速」的比赛会场。 下午预定进行第四至第六场赛事。 穗香的比赛是第六场,如果只是遵守和她的约定,不需要这么早来。 「啊,司波学弟,怎么了?」 梓看到达也带蔷深雪与雫前来,不禁微微歪过脑袋。这种小动物般的动作,令人联想到抱着树果的松鼠,使得达也一反忧郁心情,不由得放松脸颊。他意识到嘴唇差点上扬露出笑容而刻意绷紧,却无法完全收起松弛的嘴角,肯定是紧张感不足。 「……你是不是正在瞧不起我?」 「不敢,我是在佩服中条学姊的人品。」 「……果然在瞧不起我吧?」 微闭双眼瞪过来的表情,也只像是小孩子闹别扭,达也非得移开目光才能忍住笑意。 「…………算了,随便你。」 梓就这样瞪着达也好一阵子,最后叹了口气,像是要说服自己般低语。 对她来说,这或许是日常的反应。 她的样子隐约洋溢着哀愁。 令人觉得置之不理会有愧疚感。 「——我真的没有瞧不起学姊。」 「……真的?」 「真的。」 「真的是真的?」 「是真的。」 梓心存怀疑仰望——因为身高差距,即使抬头也得扬起眼神——达也则是用力点头。 过度落落大方的这副态度,使得梓大概是总算接纳这种说法(顺利蒙混?)恢复笑容。 「明白了,我相信司波学弟。」 梓说完向达也投以甜美的笑容,达也身旁的气息随即不稳摇曳。 达也不用看也知道。 他的脑中鲜明浮现深雪眉头一颤的样子。 (真是的……) 达也在心中叹息:心想今晚又得讨妹妹歆心才行——但是达也对此并不怎么抗拒。或许他的精神出了一些问题。 ——这件事暂且不提。 「所以有什么事?距离光井学妹上场还有两个多小时耶。」 「待在总部不太自在,所以容我前来避难。」 再度歪过脑袋的梓,察觉深雪正在达也身旁露出苦笑。 「……哥哥太在意了。」 深雪看到梓以眼神询问,以「真拿哥哥没办法」的语气回答。 「既然激发人家的斡劲,我觉得这样的结果很好啊。」 另一边的雫出言安慰达也。 「啊……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梓光是如此就察觉事由,堪称颇为敏锐。 雫她们包办前三名,在午餐时间也备受称赞。 不只是干部,今天只要观战不用上场的高年级队友也纷纷称赞雫等人。虽然感觉只是顺便,却也有不少人提到达也的功绩。 男子组「精速射击」团队,对此激发出异常的竞争心态。 如同雫所说,激发竞争心态反倒是最好的状况。 打起干劲,提升对于求胜的执着,只要没有用错地方,应该会产生正面效益。 但他们那种像是看到杀父仇人的瞪人方式,达也很想出言要求适可而止。 不过实际说出这种话会引发争执,所以他提早来到竞赛会场,避免惹出无谓的麻烦。 九校战会场设置在国防军富士演习场的东南区域。虽说是其中一区,但富士演习场原本就占地广阔,区域大到光是在各竞赛会场之间移动就足以当成健行运动。而且要是没有这样的面积,就无法准备「冲浪竞速」的赛道与「秘碑解码」的战场。 「冲浪竞速」的赛道是全长三公里的蜿蜒人工环状水道。要打造男女共两座赛道,还要附设阶梯状的观战区,光是打造这些就需要相当规模的土地。 可能是考量到在会场内部移动的方便性,「冲浪竞速」的赛道盖在九校战场地的角落(前往其他会场时就无须绕过宽敞的赛道),原则上不会撞见其他竞赛项目的选手。例如正在进行的男子组「精速射击」参赛成员。 「其实也可以先回宿舍一趟,不过难得有这个机会,想说可以过来帮点忙。」 「真的吗!」 开心回应的不是梓。 穗香不知道在哪里听到这段对话,忽然从选手区冲过来。 「那么!请务必看一下我的cad!」 穗香最近也受到达也影响,将「辅助元件」改称为「cad」。不提这一点,穗香几乎要扑过来的气势,使得达也不禁差点笑出来。他绷紧表情违抗涌上的笑意安抚穗香。 「穗香,别这样。这种说法对中条学姊没礼貌吧?」 穗香现在的态度与这句话,会被解释成对梓的功力抱持不满也在所难免。 「呃,啊,对不起!」 穗香连忙低头。 「别在意,我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 梓苦笑摇头。 她的语气有点像是大姊姊。 达也这次花了不少力气压抑想笑的冲动。 「冲浪竞速」的平均竞赛时间是每场十五分钟。 但是包括收放踏板、检查水道,以及若是有魔法造成的损伤部分 ,则要加以修复等,赛道的准备时间是两倍以上。 基于这些因素再加上缓冲时间,「冲浪竞速」的赛程是每小时一场。 最后一场是下午三点半开始,选手已经移动到起跑线。 过长的待命时间,可能使得选手无法顺利调适心情,没能发挥实力就结束比赛(实际上,每年正规赛或新人赛的男女选手都有这种例子),不过穗香或许是和深雪与雫聊天造成正面助益,从她站在踏板的样子来看,她的专注力提升到很不错的程度。 当时是因为穗香缠着达也,旁观的深雪逐渐吃味,为了让穗香离开哥哥,才拉她闲聊一些无所谓的话题。不过以结果来说,成为良好的转换心情方式。 连手腕与脚踝也包覆起来的紧身衣以及厚实的泳鞋,是用来保护选手降低落水或冲撞造成的摩擦与冲击。但是稍微紧绷贴附全身的比赛服装,则将选手的身体线条凸显得比实际还要(?)凹凸有致。 大腿以镂空文字大大印上「ichiko」(一高)标志的穗香,让五颜六色的紧身衣凸显她不像高一学生的火辣身材,以单脚跪在踏板上的姿势等待比赛开始。 她的cad是包覆前臂,较宽而且较薄的机种,由于面积增加,操作按键也加大。 达也如同刚开始的声明,他没有修改穗香的cad。 他姑且看过系统内容,不过没有任何非得修改的地方。 梓与穗香要求达也提供建议,达也只说了一件事。 穗香所戴的深色护目镜,是达也带来的东西。 逐渐西斜的盛夏阳光,直接正对的话确实会耀眼到造成妨碍。 不过选手们不希望水珠附着在镜片遮挡视线,几乎没人使用护目镜或墨镜。 梓认为只会造成视界受限的缺点,但穗香毫不犹豫戴上达也拿来的护目镜。 「……这么说来,光井学妹为什么准备那么多光学系的启动式呢?」 工程师鲜少对启动式的种类提意见。 连启动式的内容种类都自行决定的达也是例外,工程师一般只会依选手要求,将启动式安装在cad。 梓从选手资料明白穗丹擅长光波振动系的幻影魔法,不过梓率直认为,以这项竞赛的性质,应该没有幻影魔法发挥的机会。 「『冲浪竞辽』禁止以魔法干涉其他选手,但是没禁止选手干涉水面妨碍其他对手。」 「……这是什么意思?」 达也对于梓的进一步询问,只回以一个坏心眼的笑容。 新人赛女子组「冲浪竞速」,第六场预赛正式开始。 就在开赛的下一秒—— 观众几乎同时基于反射动作,将视线移开水道。水道如同闪光灯般发出耀眼光辉。 一名选手落水。 在其他选手失去平衡停止加速时,只有一名选手顺利冲刺一马当先。 如同预料到这种事态——应该说她正是制造这种状况的当事人——而戴上深色护目镜的选手,就是穗香。 「好。」 达也发出计划成功的声音,梓愕然仰望他的侧脸。 「……这是哥哥的作战?」 去下墨镜询问的深雪,声音听起来终究也是相当无奈(顺带一提,墨镜是达也在开赛之前发给三人的东西。深雪她们只是不明就里地依照达也的指示戴上罢了。) 「确实没有违规,可是……」 雫的声音也隐含几分责难之意。 她应该是认为,若被批判这样违反公平竞争的精神也无可奈何。 然而,告知比赛当中明显出现不公平竞争的黄色旗帜——中止竞赛的旗帜没有举起挥动。判定选手犯规失去资格的红色族帜更不用说。 也就是大会委员认定穗香的魔法与达也的作战合法。 「……居然在水面使用光学系魔法,我从来没想过。」 或许是个性无比率直,梓感叹低语。 「说到干涉水面,大多只会注意到波浪、漩涡这种水面的动静,不过比赛规则终究有准许『以魔法干涉水面妨碍其他选手』。要是让水面沸腾或全面冻结难免过于危险,但我觉得至今没人使用眩目作战反而不可思议。」 双眼在毫无心理准备的状况被强光照射,视力不可能立刻恢复。 赛道即使平缓却蜿蜒蛇行,选手不可能在视界受到封锁的状态全力冲刺,穗香和其他选手之间,已经拉开可说是决定性的差距。 ◇  ◇  ◇ 「……胜负底定了。」 「……这个作战是谁想的?」 从萤幕观战的真由美她们,由于萤幕主动调节亮度而没有产生眩目症状,却也因此能够冷静评价这个作战的独创性,并且感到惊讶(不过冷静又惊讶的形容方式也挺奇怪的)。 真由美接在摩利的细语后面提出这个问题,回答的则是铃音。 「是司波学弟。」 「咦,可是达也学弟应该没负责这项竞赛啊。」 真由美听到这个答案,以诧异的模样歪过脑袋。 铃音对此做出的回答,或许稍微详细过了头。 「作战的详情本身是光井学妹本人告诉我的。不过当时她有跟我提到,包含启动式的挑选,整个作战计划是由司波学弟策划。」 铃音刻意提到「包含启动式的挑选」,是因为她也认知到这是特例。 「……真的是接二连三有所表现啊。」 从摩利的语气仿佛听得到咂嘴声。 「怎么了?看你心情似乎不太好。」 摩利没有回答真由美。 不过这股沉默本身,就大幅反映摩利的心境。 「……正如宗师所说,巧思很重要。」 就真由美看来,摩利是因为达也展现她没想到的作战而不悦。摩利以变化多端的技术闻名,这一幕看在她眼里应该不是滋味。 「这是过去九年没人想到的作战,我觉得这时候应该率直地佩服。」 「……我有在佩服,所以才令人生气吧?」 铃音一语道破,摩利心不甘情不顺承认自己在嫉妒。 但铃音也是知道她的度量有办法如此承认,才会刻意吐槽。 「不过这是仅限一次的作战吧?单淘汰决赛怎么办?」 真由美提出这个疑问,她应该不是要帮摩利打圆场。 然而…… 「应该不用担心吧?那个男人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 「是的,这也是为下一场比赛布局。」 看来是杞人忧天。 ◇  ◇  ◇ 「唔~……这么做是不是对不起穗香呢……」 穗香维持最初奇计领先的距离穿越终点线,达也见状以有点过意不去的声音低语。身旁的深雪面色一沉仰望哥哥。 「……怎么了?」 两人的样子似乎在避免他人得知详情,察觉到这一点的梓轻声询问达也。 「啊,没事……」 达也回覆的是支支吾吾,用来辩解的发语词。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直接闭口不提。 「这场比赛似乎单纯比速度也能获胜……我觉得或许不需要使用眩目作战。」 「这样啊……不过刚开始的眩目魔法成功取得领先地位,作战本身算是成功吧?」 不知道达也他们在担心什么的梓再度歪过脑袋。 「做出那么抢眼的事情,会被其他选手盯上……」 「准决赛是三人一组……下一场比赛恐怕会是一对二的战斗。」 达也的话语由深雪补充。 梓至此终于理解到他们在担心什么。 「什么嘛,原来是这种事。」 而且梓若无其事露出笑容,抛开达也他们的担心。 「您说『这种事』……但我认为这样相当不利啊。」 深雪客气提出反驳,梓开朗摇头示意。 「没那回事,我们学校打从一开始就被盯上罗。」 「这样啊……」 梓过度开朗地如此断言,使得达也一瞬间误以为她在炫耀。 ——不过就只是一瞬间。 即使达也再怎么迟钝,也没有迟钝到听不懂梓是在安慰他。 ◇  ◇  ◇ 「赢了!达也同学,我赢了!」 穗香一离开水道,就这么穿着紧身衣,不等换完衣服就冲到达也面前告捷,一副随时会兴奋雀跃的样子。 「啊……嗯,我有看到,恭喜你。」 不只是队友,其他学校成员的视线似乎也集中过来,使得达也一边祝贺,一边向前伸出双手作势拦阻,试着让穗香平复情绪。 然而,这却造成了反效果。 「谢谢!」 穗香不知道是怎么误会,紧紧握住达也伸到面前的双手,以水汪汪、随时会喜极而泣的双眼凝视达也的脸庞。 连深雪也很少如此直接表现情感。 达也严重缺乏这方面的经验而愣在原地,他面前的穗香真的掉泪了。 「我总是在正式上场时失常……几乎没有在运动会或对抗赛之类的比赛赢过。」 达也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如果是真的,有可能成为新人赛战略上的严重失算。 然而达也无计可施而左右游移的视线,看到雫正在穗香身后五指并拢左右挥动手掌。 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是在吐槽「没那回事」。 达也就这么任凭穗香抓着双手,将视线固定在雫身上。雫随即朝着达也动起嘴唇。从她的嘴唇动作,可以解读出「那·是·小·学·的·往·事」几个字。 (小学的往事啊……) 达也仰天叹息。 「能够突破预赛,都是托达也同学的福!」 穗香应该没有说谎的意思……但她先入为主的倾向会不会太过激烈了呢? 即使深雪投以泠如冰锥的视线(形容成「冰锥」是因为前端尖锐无比),穗香也毫不畏惧,需要好一段时间才平复情绪。 ◇  ◇  ◇ 无论是运动竞赛或对奕,没干劲就难以掌握胜算。 魔法竞赛也一样, 看到队友的活跃而心想「再来就轮到自己了」受到激励,这是产生干劲的基本系统,因此世人公认「胜利」是提高士气的特效药。 然而有时候,「干劲」会带来「自负」,「自负」很容易直接演变成「徒劳无功」。她们面前就有一个实际的例子。 「森崎学弟得到亚军……」 真由美的话语婉转藏起失望的情绪。 「可是另外两人预赛就被淘汰吗……」 紧接着是摩利展露失望情绪的话语。 新人赛首日结束,一高三年级干部聚在会议室,看着男子「精速射击」成绩同声叹息。 「男子组与女子组的成绩相反了……」 「也不能这么说。第三高中拿到第一与第四名,女子组争取到的积分还足以领先。 我认为不用过于悲观。」 铃音以冷静的分析抹除真由美的懦弱发言,但还是不足以拭去沉重的气氛。 「……也对。市原说得没错,过于悲观也不太好。女子组的成绩原本就过于亮眼。今天得把暂时领先当成好事才行。」 「可是男子组不只是『速射』状况不佳,『冲浪』也一样。相对于两名女子选手通过预赛,男子选手只有一名通过。」 摩利的发言像是说给自己听,克人则是对此面色凝重地提出异议(顺带一提,「速射」是「精速射击」、「冲浪」是「冲浪竞速」的通称)。 「要是继续低潮,即使今年撑得过去,或许也会对明年之后造成影响。」 「意思是汤妈会出现每战必输的倾向?」 「有这个担忧。」 克人的指摘,使得摩利与真由美都面有难色沉默不语。 第一高中的干部自认是魔法科高中的领导者,对自己课以百战百胜的目标,这样的他们无法沉溺于「今隼顺利就好」的安逸。 「或许男子组的战力需要调整。」 「可是十文字,就算要调整,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做?」 摩利对苦闷低语的克人提出反驳。 「事到如今」这四个字说得没错。 新人赛已经开始,如今无法更换选手或后勤人员。 即使摩利以视线催促回答,克人也不再反驳。 然而克人给人的印象,与其说他被问倒,更像是早有腹案,只是现在刻意保持沉默。 ◇  ◇  ◇ 明天……不对,已经是「今天」了,终于即将轮到深雪上场。 风间曾经警告会暗中妨碍的犯罪组织,自从摩利发生意外之后就没有任何动静,但达也无法松懈下来。 如果他的推测正确,「敌方」会在即将开赛时对cad动手脚。 在夜晚搞鬼的可能性很低,但还是小心为妙。 对方拥有达也无法摸清底细的高超技术。 完成最终调校的cad,达也在系统层面进行严密锁定,再放入保管库上三道锁,才终于离开工程车。 没有人影。 感觉不到他人气息,也没有人类以外的气息。 对于敌方而言,这边的警戒应该也超乎预料。 独立魔装大队的精锐——风间与他的部属们暗自协助,所以即使对方企图妨碍,也可以认定己方不会受到直接攻击。 达也没有无谓闲晃,从旅馆安全门(当然有使用生物辨识认证系统)回到自己房间。 还没进房,达也就在门前察觉。 他的室友是不会呼吸的机材。 因此在这样的深夜,时钟的分针经过凌晨又即将走完一圈的三更半夜,既然达也人在走廊,室内不可能传出他人的气息——但达也毫不迟疑开锁进入。 「真是的,你以为现在几点了?」 和往常不同,达也以稍微严厉的声音先发制人斥责。 因为状况和往常不同,无法对这种事一笑置之。 接受斥责的对象,应该也察觉到和往常不同的事实。 深雪肩膀猛然颤抖,慌张从浅坐的床边起身,战战兢兢观察哥哥的脸色。 「睡眠不足会降低注意力。即使是你,也无法保证不会意外犯错而落败。」 「非常抱歉!」 达也以正经的表情斥责,使得深雪含泪回应并且深深低下头。达也听到妹妹这种声音,又看到妹妹这副模样,就已经不可能维持严厉的态度。 「……明白就好。好啦,该回房了。我送你过去。」 或许是温柔的声音令深雪得到力量,她抬头以眼神抗拒哥哥的吩咐。 「深雪?」 「……哥哥,一下子就好,真的只要一下子就好。方便借用一点时间吗?」 「……只能一下子啊。」 僵持不下只会浪费时间。 从经验明白这一点的达也,以消极的肯定催促妹妹说下去。 「我听雫说,哥哥拒绝了将自己姓名刊载在《索引》的荣誉。」 「并非正式就是了。」 「即使对方正式提出要求,哥哥 第九章 九校战第五天,新人赛第二天早晨。 达也来到正在进行准备的新人赛「冰柱攻防」竞技场。 野战特殊工程车的大型机械悬臂,将长宽一公尺、高两公尺的冰柱等距离并排。近距离目睹这种光景,就觉得上个世纪的机器人动画,即将在不远的某一天成真。 「……前提是无视于效率。」 「哥哥?您是指什么?」 用来否定荒唐妄想的话语,似乎成了自言自语脱口而出。 「不,没事。」 毫无意义的回答没有再度引发询问。 「差不多该走了。」 「好的。」 原本就只是在前往参赛途中稍微停下脚步。 达也催促深雪,一起走向「高台」基座旁边的待命室。 ◇  ◇  ◇ 今天最早的比赛——第一轮第一场比赛的开始时间,距离现在还有三十分钟以上。 达也预留相当充裕的时间进场。 「早安!」 ……本应如此,但是第一场的参赛选手已经抵达。 「早安……抱歉,让你等我。」 「别这么说,是我太早到。」 女子组「冰柱攻防」第一场比赛的选手——明智英美笑着摇头,单手撩起盖住脸部,散发红宝石光泽的红发。 「艾咪早安,你来得好早耶。」 「深雪早安。我闹钟还没响就醒了,看来昨天的兴奋情绪还没退。」 她的另一个名字是艾米莉雅·格尔迪。全名是艾米莉雅·英美·明智·格尔迪。英美是英格兰血统的隔代混血儿,「艾咪」这个昵称与其说来自「英美」(eimi)这个日本名字,应该说来自「艾米莉雅」(emilia)这个英国名字。 魔法师的能力,大幅受到遗传天分的影响。 随着魔法和国力逐渐密不可分,各国严格管制魔法师血统,公开或非公开禁止魔法师的跨国婚姻(表面上标榜婚姻自由的国家就是「非公开」禁止)。 但是达也他们祖父母的世代,是同盟国奖励魔法师跨国婚姻的时代。藉由「优秀血统」的「交配」,「开发」更加优秀的魔法师。 结果导致魔法科高中欧籍或印籍血统的学生比率,大于所有高中的平均值。 雷欧是其中之一,明智英美这名女学生也是其中之一。 从她本人这番话就知道,她也有参加昨天的「精速射击」。连续两天和达也搭档的她,除了深雪她们三人,是女子组最早和达也相处融洽的人。对达也来说也是能轻松相处的对象。 两名女孩简单交谈作为问候,旁边的达也则是从手提箱俐落取出cad,大致检查外观之后递给了英美。 那是一把不适合少女的手,全长五十公分且造型冰冷,霰弹枪造型的特化型cad。 无须考量反作用力,所以材质重量和真枪相比大幅减轻,但若和手枪造型的cad相比,就如同外观所示颇有重量。英美像是西部电影那样俐落耍枪,再朝着窗外摆出瞄准架式。 「……艾咪,你其实不是英系血统,而是美系血统吧?」 「我明明就已经否认过好多次了,连深雪都这么说?我奶奶的家系从都铎王朝起就受封『爵士』称号喔。」 英美的语气平易近人,和她述说的内容相反。 她维持这个姿势将想子输入cad。安全装置不知何时已经解除,这种cad操作手法,和森崎的「迅发」属于不同意义的精湛。 「怎么样?」 「唔~……我能理解雫的心情。」 大富豪北山家的千金积极想要「延揽」达也,这件事已经在一年级女子选手间传遍。 「没问题?」 「嗯,无懈可击。」 英美解除架式,露出甜笑。 除了红宝石色的头发与苔绿色的眼睛,她的外表明显反映日本人的血统,给人的印象与其说是同学更像孩子。刚才的笑容也是天真无邪,比起女孩更想令人形容为女童。 「自己感觉不到吗……」 这张笑容在达也纳闷地自言自语时也没有消失。不过主要是她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我稍微调校一下,可以请你戴上检测仪器吗?」 「咦,为什么?」 「艾咪……其实你不是早起,而是昨晚没什么睡吧?」 出乎意料的这个指摘,终究令她无法维持笑容。 「……看得出来?」 达也默默点头回应英美的惊讶询问,从她手中接过cad安装在调校机, 「……你搞不好比我爸妈还敏锐。」 英美乖乖戴上测量仪器,以「败给你了」的语气呢喃,将双手放在测量板。 达也看着接连显示测量数值的萤幕,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 而且就深雪所见,英美随着达也表情的变化逐渐蜷缩身体。 「那个……哥哥?」 深雪没有提出任何具体的询问,不过达也听到声音就回神拾起头,一边露出客套的笑容,并以手指抚平眉心。 「难道说,艾咪也没有使用安眠导入机?」 「『也』的意思是……司波同学也一样?」 达也以稍微柔和的表情,点头回应英美的反问。 「哇喔,我们是同志。那东西该怎么说,不觉得挺恶心吗?会发出诡异的声波。」 「厂商姑且宣称不会影响健康就是了……我对你所说的恶心有同感。不过在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时候另当别论。尤其是隔天要上场比赛的状况。」 「是~」 英美的回应如同被家长责备的孩子,使得达也只能回以苦笑。 「那么,我稍微提高回髋强度……或许会觉得刺激比较强烈,但你要忍着点。你不想被别人说成因为睡眠不足而输吧?」 「我会忍耐,所以拜托了!如果发生这种事,我会变成大家玩弄的对象啊。」 光看字面没有特别的含意,但是英美说话时脸蛋红通通,还把手按在马裤的敏感部位,使得达也整整愣住一秒。 「我不愿意讲得好像在怀疑什么,不过深雪……你们都在房里做什么?」 「讨……讨厌啦,哥哥,深雪没有做任何亏心事!」 「这样啊,原来深雪的房间是安全地带。」 「艾咪!别在哥哥面前乱讲话!」 令人不自在的沉默笼罩室内,要打破僵局非得唐突转换话题。达也在心中轻声说着这个不晓得对谁讲的藉口。 「……幸好是早上的第一场比赛,比完务必在第二轮之前小睡片刻。深雪,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安排『隔离舱』待命使用吗?」 「明白了,我立刻回来。」 达也送深雪出门办理知觉隔离舱(完全隔音、防震、遮光的封闭型睡床)的借用手续,并且开始进行cad的细部调整。 ◇  ◇  ◇ 第一场比赛有点像使用了兴奋剂的感觉,但还是在己方阵地剩三根冰柱时勉强获胜。 顺带一提,这个反作用力使得英美现在无暇抱怨「好黑喔~」或「好窄喔~」,就进入近乎熟睡的睡眠。 这里是第五场比赛——对于第一高中女子组来说是第二场比赛——开始前的待命室。 (记得最近才讲过类似的话。) 达也如此心想,但还是忍不住说出接下来这句话。 「雫……你真的要穿这套衣服比赛?」 「是啊。」 雫以「哪里奇怪吗?」的表情反问,使得达也好想抱头烦恼。 「冰柱攻防」这项竞赛,选手必须在四公尺高的平台上,保护己方二十公尺见方阵地设置的十二根冰柱,并且先推倒或破坏敌方十二公尺见方阵地设置的十二根冰柱。 选手纯粹以远距离魔法较量,完全不需要用到身体。 换句话说,选手穿任何服装都不会影响竞赛(会妨碍cad使用的服装自然不成)。 比赛规则对服装只有一项限制:「不得违反公序良俗」。 这样的比赛性质,必然——虽然很不愿意认定是必然,但女子组的「冰柱攻防」,不知何时开始呈现出时尚服装秀的样貌。 顺带一提,在第二天与第三天的正规赛上场的花音,身穿和便服没什么两样的运动服装。也就是韵律短裤、完全套住身体如同迷你连身裙的上衣、长达大腿的膝上袜与球鞋。 英美身穿白色高领上衣、红色骑士外套、白色窄管马裤、黑长靴加上同为黑色的马帽,整套都是骑士风格。 不过到目前为止都是常见的比赛穿着,并非相当抢眼的类型。 然而雫的服装是…… 「那个,雫……」 「什么事?」 「那套长袖和服……不会造成妨碍?」 是的,毫无疑问是长袖和服。 「放心,袖子比较短,而且我会襷(注:固定衣袖的带子)固定。」 雫说完就在达也面前俐落绑上择。 看雫流畅的动作,就知道她很习惯穿和服。 然而—— (既然必须用襷固定袖子,一开始别穿长袖和服不就好了?) 达也依然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比赛当前,不可能有什么充裕的时间,因此达也立刻放弃说服——既然她说这是用来振奋精神的「正装」,达也就只能让步。 雫所选择——应该说达也让她使用的cad是泛用型。 这代表达也选择的战术,是将实力均衡分配在攻守两方面。 达也并非老是使用奇计。应该说,达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玩弄「奇计」。 以达也的立场,他只是提供选手最合适的道具及活用道具的作战。因此如果正攻法最有效,他就会毫不犹豫地采用。 本次就是如此。 或许是因其造型与众不同,常雫出现在舞台的瞬间,观众席议论纷纷。 但她本人而不改色,视这阵喧嚣为无物,绑上襷而裸露在外的左手移到胸前。 雫的cad和平常使用的相同,是操作介面位于手臂内侧的机种。 最近连女性魔法师都是以操作介面朝外的机种为主流,雫爱用这种介面朝内的女性化机种,或许该说真不愧是千金大小姐吧。但是老实说,平常沉默面无表情却偶尔毫不留情吐槽的她,使用这个机种颇为突兀。 要是把这种感想告诉她本人,大概会被她默默挥拳修理吧。达也在脑中一角抱持这个感想,并且将监视器对焦。 接下来的时间—— 雫的职责是将注意力集中于战场。 让她集中注意力则是达也的职责。 ◇  ◇  ◇ 「深雪……你不去达也同学那里吗?」 深雪并非在一般观众席,而是在选手与后勤人员专用观战区等待开赛。因此身旁的穗香如此加以询问。 英美上场的第一场比赛,深雪也是在达也进入监视室之前和哥哥道别。 既然是同校选手,她在监视室加油也不奇怪,但是—— 「『冰柱攻防』是个人赛,我迟早会和雫交战。要是偷看对方的底牌就不公平吧?」 想看底牌的话,练习时应当有许多机会看得见。即使是第一高中,能练习这种竞赛项目的大规模设施也不多。 所以深雪真正想说的是另一件事。 应该是考量到达也正在辅助迟早会和她交战的选手,避免达也因无谓的事情而分心。 而且也是考量到雫,避免雫因为她的存在而分心。 穗香与雫从小学时代就是好友兼劲敌。直到国中时代,穗香的最好对手都是雫,雫的最好对手也是穗香。 在她们的交友圈,没有其他孩子的魔法天分匹敌她们两人。 升上高中之后,穗香与雫开始正式学习魔法,并且希望遇见彼此之外能够切磋琢磨的劲敌。然而她们的内心一角也同时认为,或许无法遇见天分更胜于她们的人。 至今没有十师族的孩子和她们就读相同学校或补习班,但她们认识几位「含数家系」的百家子弟,其中还是没有同学值得称为劲敌。 然而她们这份「自大」,在高中的入学测验完全遭到粉碎。 原因就是身旁这名过于美丽的少女。 穗香在段考的实技成绩,仅次于深雪、雫与森崎位居第四。但是先不提雫,穗香并不认为自己输给森崎。 高中第一次段考的课题,是十个工序的单纯术式(不过这是因为穗香天分很好,才会把十工序的术式形容为「单纯」)。 只是因为处理过程不会造成负担,单纯在速度上输给森崎,如果是工序更多的复杂术式,穗香认为自己明显在森崎之上。 然而深雪处于不同的「次元」。 她压倒性的天分与实力,甚至让嫉妒成为愚蠢的行径。 若有人说她是十师族直系后代,穗香应该会率直相信。 甚至认为理所当然。 ——穗香在入学测验会场首度看见深雪的魔法时,就如此认为。 穗香不知道内幕就已经得到正确答案,深雪的魔法就是如此震撼,凌驾于众人。 入学至今四个月,这份印象从来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烈。 穗香认为即使是我行我素的雫,要是在近距离感觉到深雪的存在的话,也无法让魔法发挥原本的威力。 因为穗香自己得知深雪取消参加「幻境摘星」的新人赛转正规赛,不会和她直接交战后,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穗香回想起入学测验的这段往事,连带回想起首次见到「他」的往事。 穗香注意到达也的契机,其实不是新生说明课程那天发生的摩擦。穗香当时想对艾莉卡他们使用违反校规的魔法攻击,在差点被风纪委员长带走时受到达也搭救,但是穗香在那个事件之前就已经见过达也。 入学测验当天不只是深雪,达也同样凑巧和穗香同组接受测验。 这对兄妹的外表并不是非常相似。 穗香也没有余力记住所有人的名字。 所以她注意到达也,并不是因为他是深雪的哥哥。 达也的实技成绩很平凡。 包括速度、威力与规模都没有亮眼之处,甚至低于平均。 但是,他的魔法非常「美丽」。 穗香不像达也能够分析魔法式。 也不像美月对于想子或灵子,拥有特别敏锐的知觉。 不过,擅长光波振动系统魔法的穗香,比起一般魔法师,对于行使魔法的副作用所形成的光波杂讯很敏感。 过剩的干涉力与无谓的魔法式会震撼空间,令光子产生反应,释放光波杂讯。 达也的魔法完全没有让穗香感受到杂讯。 代表达也的魔法式毫无累赘。是将魔法力全用在改变事象,计算到极致的精致魔法。 穗香认为好美丽。 觉得是前所未见的美丽魔法。 甚至在后来看到深雪技压群雄的魔法也无法忘怀。 因此,在新生说明课程那天,穗香看见达也的制服左胸没有八枚花瓣的徽章时,有一种遭受背叛的感觉。 那一天,穗香对达也等人抱持过度的敌意,正是基于这个原因。 ——你为什么在(二科生)那边? ——你为什么不在(一科生)这边? 穗香为这种不讲理的愤怒所困。 达也的魔法无论是速度、威力与规模,确实远远不到(一科生的)及格标准。 但是,能够编组那么美丽的魔法的「他」,居然甘愿成为递补的「杂草」,穗香认为这是难以原谅的背叛。 「……穗香,怎么了?」 穗香恍然回神转头一看,深雪正以诧异——质疑的眼神看着她。 大概是觉得交谈到一半沉思的穗香有点怪, 「抱……抱歉,没事。」 若是其他人跟自己说话时陷入沉思,自己也会觉得很疑惑。自己现在的举动、当时的「恼羞成怨」,以及意识着「他」的这份心意,这三个原因使得穗香红着脸低下了头。 ◇  ◇  ◇ 「终于轮到北山上场了。」 「这次似乎是普通的cad。」 两名女性干部再度凑到总部萤幕前方观看,忙着将接连送来的比赛结果整理归档的铃音,看到这一幕不禁叹气。 但即使像这样可以表达不满,两人也完全不为所动。 「这次会让我们见识什么样的奇计?」 「不,这很难说喔。或许会一反我们的猜测使用正攻法。」 真由美与摩利正在注视大型萤幕显示的「冰柱攻防」赛场,眼神就像是聚集在爱看的影片前方的小孩子。 铃音死心再度叹气,回去处理没人帮忙的工作。 真由美与摩利看到雫的服装,连眉毛都不动一下。 对于第三次参加九校战的她们来说,长袖和服不是非常奇特的服装。 反而觉得「哎呀,今年特别的服装真少耶」这样。 总之正因如此,每年都来欣赏九校战的雫,才会毫不难为情地选择这套服装吧。 「喔,开始了。」 两人稍微将脸凑向萤幕。 ◇  ◇  ◇ 赛场两侧的灯杆亮起红光。 红光灯成黄色,再变成蓝色。 这一瞬间,秉的手指在cad操作介面舞动。 己方阵地的十二根冰柱。 雫将所有冰柱当成施展目标,投射魔法式。 下一秒,对方选手的魔法式袭击雫的阵地。 这是以移动系统魔法推倒敌方阵营冰柱的普遍战术。 然而对战选手的魔法,无法撼动雫的冰柱分毫。 ◇  ◇  ◇ 「喔,情报强化?」 各校总部的萤幕具备附属功能,可以分析正在发动的魔法,如同热像图那样以颜色显示魔法种类与强度。 这项功能说明了这段攻防的详情。 情报强化。 这是一种「对抗魔法」,将记录目标物现状的个别情报体,进行部分或完整复制并加以投射,抑制目标物本身个别情报体的可变性。复制部分属性的情报强化,拥有可以阻止同属性魔法修改目标物的功能。 萤幕显示雫的魔法强化冰柱的位置情报——也就是「存在于此处」的属性,使得敌校选手使用的移动魔法无效。 「还真的是正攻法。」 「摩利猜对了?」 听到这段对话的铃音在心中吐槽「我们拟定作战又不是为了违背你们的预测……」但是专心观战的两人当然听不到。 「不过,北山学妹这种干涉力特别强的魔法师,我觉得与其使用情报强化,使用领域干涉更像是正攻法。」 「就昨天所见,北山的魔法容纳力很优秀。复制个别情报体应该不是难事。何况如果要妨碍特定魔法系统,情报强化的效率比领域干涉高。」 画面中,对方学校再度使用移动系魔法攻击,却和刚开始一样徒劳无功。 就在攻击魔法失败而终的瞬间空档…… 敌方阵地接连有三根冰柱粉碎。 「……刚才是怎样?真由美,有没有看到?」 摩利疑惑地询问,真由美投以不太有自信的表情。 「这只是我在萤幕前面的推测……」 即使分析图几乎是同步显示,相较于在现场直接感受魔法还是有所差异。 「不过,我想应该是『共振破坏』的应用。」 间接设置的魔法不会在目标物显现魔法效果,必须从周围影像推测选手使用的魔法。 「或许是她在敌方阵地施展振动魔法,将频率改为无段变化,等到地面和柱子产生共鸣时固定频率,猛然提升输出功率,藉以产生共振状态。」 「原来如此……为了回避对抗魔法,所以不是直接向冰柱施加魔法,而是以地面为媒介啊。即使同样以地面为媒介,相较于花音以蛮力强攻的『地雷原』,这是更讲究技术的高明术式。搞不懂谁才是高年级。」 「寻找共鸣点得花一些时间,所以她使用情报强化争取时间。也就是说,操作振动频率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是的。」 真由美与摩利都回想起达也当时打倒服部的无系统魔法——精密控制想子波振动频率创造合成波的那项技术。 萤幕上头所显示出来的这个技巧,与其说是雫自己的技术,更像是改编达也的构想。两人对此深信不疑。 ◇  ◇  ◇ (不愧是雫,完成度好高。) 达也注视着监视选手状态的萤幕默默点头。 敌方阵地已经剩下四根冰柱。 己方这边十二根都完好无缺。 萤幕上的生物节律曲线显示雫只有稍微疲劳,维持着完全不会影响魔法行使的水准。 缺乏睡眠的英美那种状况不佳的徵兆,丝毫没出现在她身上。而且「情报强化」与「共振破坏」都和练习时一样……不,比练习时发动得更加顺畅。 真由美她们只猜对一半。「共振破坏」是雫的母亲擅长的魔法,雫也是和达也搭档之前就熟练使用,在高中生之中拥有卓越水准。 但是原本的「共振破坏」,是直接朝目标物施展频率逐渐无段提升的魔法,在固有频率一致、对「使之振动」这种事象修改的抵抗力最低时固定频率,以共振破坏目标物的两阶段魔法。若是直接朝目标物施展振动魔法,可以感应个别情报体对魔法式干涉的抵抗强度找出共鸣点,但如果是间接设置,就必须额外观测目标物的共振状态。 观测的部分不仰赖机械,而是写入启动式成为魔法工序,这就是达也的巧思。 把达也熟悉的魔法当成新工序追加而成的「共振破坏」衍生术式,雫用得相当得心应手。看她熟练的样子就知道,抛不只是在学校练习,在校外也自己进行相当程度的练习。 敌方阵地一根冰柱粉碎的同时,己方阵地也有一根冰柱倒下。 然而这只不过是对方「最后的垂死挣扎」,达也对此一目了然。 对方选手将所有魔法力灌注在刚才的攻击。大概是承认无法免于败北,至少要避免自己连一根都没推倒,惨遭完封败北的下场。 达也不透过监视器,以自己的双眼观察雫的背。 她释放的想子波毫无乱象。 没有动摇或亢奋,而是维持步调保护己方阵地的冰柱,攻击敌方阵地的冰柱。 她大概原本就没有完封胜利的奇怪欲望,在战场上的表现令旁观者安心。 用尽全力之后的敌方选手,不可能做得出有意义的抵抗。 敌方阵地剩下的三根冰柱,如同被 浪涛卷走的砂城脆弱崩塌。 ◇  ◇  ◇ 深雪的比赛是第一轮的最后一场。 从早上推算就是漫长的等待时间,但中间包含午餐时间,当事人应该不会觉得等太久。 至于达也,他从早上到现在是第三场比赛,所以没有「等待」这回事。 选手待命室有深雪与达也。 没有穗香与雫的身影。 她们在午餐时间提到会在观众席加油,现在应该和艾莉卡他们会合了。 虽然不能形容戍取而代之,不过五十里与花音,甚至真由美与摩利也前来助阵。 (好盛大的啦啦队……) 达也在心中夹杂着无奈的心情低语,但他说出口的当然是不同的话语。 「很高兴各位前来加油……不过委员长,您不用躺着休息吗?」 三天前的「冲浪竞速」准决赛,伪装成意外的妨碍行为害摩利受伤,要一周才能完全康复。即使魔法治疗产生效果,只要不乱来就不会影响日常生活,躺在床上静养肯定比较好。 「怎么回事,连你也把我当成重伤息?我没在蹦蹦跳跳,所以没问题。」 「这样啊……」 达也吞下「不,但您姑且身负重伤」这句话,转儿询问真由美。 「会长不用在总部坐镇?记得男子组也在比赛……」 「不要紧,那边我交给范藏学弟处理。毕竟我下下个月就要卸任了,我觉得事情由我一手包办不太好。」 论点非常正确,但听起来实在像是睁眼说瞎话。 不过她们并不会妨碍竞赛,而且继续问答毫无助益。 「深雪,啦啦队阵容坚强,但是不要反而过度紧张啊。」 响起某人轻声笑出来的声音,达也当成没听到。 应该是有人觉得这样保护过度。但是对达也来说,妹妹过多久都是妹妹(应该是)。 「有哥哥陪在我身旁,所以不要紧。」 而且,抱持全盘信任仰望哥哥的深雪,不可能听到这种杂音。 ◇  ◇  ◇ 深雪一走上舞台,观众席一片哗然。 「那个样子确实会令人惊讶……」 「不过很合适喔。花音不这么认为?」 「我的意思是,那样的打扮过度合适到令人惊讶。」 达也将花音与五十里的对话当成背景音乐没听进去,俐落地准备监视器。他眨眼之间设置完成,看向深雪不经意心想:「奇怪,为何要惊讶成这样?」 深雪的服装是白色单衣和服加上红色女用裤裙,以白色缎带将长发绑在颈子后方。 是的,即使绑头发的方式严格来说不一样,不过这是巫女造型。如果她换掉cad改拿杨桐枝或铃铛会更加赏心悦目。 原本就工整过度的美貌,搭配这套衣服之后,甚至酝酿出神灵降临的气氛。不,这已经超越神灵降临,形容为通神也不为过。 「对战选手好可怜,气势都被盖掉了。」 「这也没办法吧。即使是我,或许也会有点退缩……啊,难道这是故意的?」 真由美与摩利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无疑是投向自己,因此达也全身转过来回答。 「您说这是故意的?但我觉得以魔法仪式的穿着来说,这样的打扮并不稀奇。」 只不过,这个回应显示双方的问答牛头不对马嘴。 「……达也学弟是神道家系?」 被反问的一方似乎较困惑。真由美颇为犹豫地再度体温,达也则是毫不犹豫地摇头。 「不是,但我是日本人。」 「……或许……吧。」 达也看到真由美支吾点头,认定「这个话题就此结束」,再度转身面对监视器控制台。 达也的说法姑且合理,难以反驳。 但如果有人全程旁观今天发生的事情,肯定会发现他的态度前后不一。 同样是和服,达也看到雫的长袖和服有所抗拒,却对妹妹的巫女造型完全不抱持疑问——客观来看,这样的感性果然有某些问题。 ◇  ◇  ◇ 深雪丝毫没想到后台上演这样的短剧——这也理所当然——静心等侯比赛起始讯号。 偷跑是严重犯规的行为。 干劲提振过度就会下意识发动魔法,深雪充分自觉到自己这样的坏习惯,因此在等待比赛开始的这段时间,她不像其他选手用来提高斗志,而是专注克制自己。 ……不过在他人眼中,这样的她散发着「宁静祥和」的气息。 赛场两侧的灯杆亮起红光。 深雪微闭的双眼睁开,眼神笔直投向敌方阵地。 观众席传来赞叹声。 不只来自一处,是来自观众席多处……不,几乎来自全场。 观众陶醉仰望深雪释放坚强目光的双眼,而且年轻女性出乎意料多于年轻男性。 会场已经不再是欣赏比赛的气氛。 虽然对不起对方选手,但观众的目光已完全被深雪的一举手一投足所吸引。 红光变成黄色,再变成蓝色。 这一瞬间,强烈的想子光辉不分敌我阵地覆盖整座赛场。 接着赛场——分成两个季节。 深雪的阵地覆盖极冻寒气。 敌方的阵地扬起隐约摇曳的热浪。 敌方阵地的冰柱全部开始融化。 对方选手神色紧张,拚命构筑冷却魔法,却毫无效果。 己方阵地化为超越严冬的冻土地狱。 敌方阵地化为超越酷暑的焦热地狱。 然而连这副景象也只是过程。 片刻之后—— 己方阵地逐渐覆盖冰雾—— 敌方阵地开始受到升华的蒸气所覆盖。 ◇  ◇  ◇ 「这难道是……」 「冰炎地狱……?」 摩利与真由美的惊叹声,从后方传入达也耳中。 达也心想「她们真清楚」,但没有回头。 他的目光在监视器与深雪背影之间来回。 中规模区域型振动系魔法「冰炎地狱」。 将目标区域一分为二,降低其中一个空间所有物质的动能与热能,将剩余能量放到另一个区域加热,藉以符合能量守恒原剐,是一种颠覆热熵的魔法。 这项高难度魔法,偶尔会在魔法师证照测验当成a级检定考题,使得许多考生含泪败退,但是对深雪来说,只是理所当然能够使用的魔法。 这原本就是区域魔法,不用担心有效范围越线犯规,不需要对此紧张兮兮。但所谓的魔法,即使是再简单的术式也严禁粗心大意。达也守护着深雪,并做好心理准备。要是发生任何危险状况,即使会被判定失去资格,也要不择手段介入战局。 然而这应该只是无谓的担心。 敌方阵地的气温已经超过摄氏两百度。 急速冷冻制作的冰柱,是内部包含许多气泡的劣质冰块。结构受热弱化的冰柱,在气泡膨胀之后出现裂痕。 忽然间,气温停止上升。 下一瞬间,一道冲击波从敌方阵地中央扩散。 是深雪切换了魔法。 空气的压缩与释放。 敌方阵地变得脆弱的冰柱无法承受冲击,轻易地崩塌。 ◇  ◇  ◇ 选手三百六十人,技术人员七十二人。有些学校不会带作战人员参赛,不过九校选手团人数合计超过四百五十人。如果是派对(或称宴会)模式就可以同时应付这么多人的饮食问题,但是大会期 间也不能每天举办宴会。 早餐是先来先用的自助式,午餐基本上是提供便当让选手拿到各校帐幕、工程车或房间吃,晚餐则是以学校为单位,在三间餐厅每小时换班进行(各校分开是为了防止作战外泄)。 其实晚餐时间是同校成员每天唯一齐聚一堂的机会。 一个小时的晚餐时间,也是为当天战绩共同分享喜悦、分担懊悔的时间。 至于第一高中今晚的餐桌,明显分成忧喜各半。 忧的是一年级男子选手聚集的一角。 喜的是一年级女子选手聚集的一角。 至于达也,则是以万绿丛中一点红的颠倒型(或许应该说万红丛中一点绿?),位于女子选手集团这边。 「深雪那招好厉害喔~」 「那叫作『冰炎地狱』吧?学长姊们都吓了一跳。听说那招就连a级魔法师,也不太容易施展成功呢。」 「艾咪打得挺顺利喔。不过第一场让人有点紧张。」 「骑士装加上使枪动作好帅气。」 「雫也好迷人!不只是长袖和服很出色,把对方逼到无计可施的战斗风格也好酷,」 新人赛女子组「群球抢分」是亚军与入选(前六名的意思)各一,算是「普普通通」的成绩,但新人赛女子组「冰柱攻防」参赛选手全部晋级第三轮,是仅次于「精速射击」的佳绩。使得女子选手们沉浸在庆祝情绪之中。 「冰柱攻防」淘汰赛的进行方式,是参赛的二十四名选手在第一轮进行十二场、第二轮进行六场比赛。三人都晋级第三轮,就代表该学校在前六名占了一半。 决赛将由第三轮赛程的三名胜利者争冠。看来这下真的有可能创下同校学生独占决赛名额的壮举,所以要她们别乐昏头或许比较难。学长姊们也是露出「拿你们没办法」的笑容,守护她们开心的模样。 「司波同学,雫的魔法是『共振破坏』的变化型吧?」 提出这个话题的是达也没负责的一年级女子选手。虽然知道对方的长相与姓名,却不是非常熟稔。坐得有些不自在地(即使想换座位,深雪也不会允许)默默用餐的达也,忽然成为目光焦点而退缩,但还是勉强以正常的语气回应。 「答对了。」 这声回答听来冷漠,但还是比以往柔和。对方即使同校又同为一年级,却是平常几乎没机会来往的一科女学生。达也至少还懂得贴心避免吓到对方。 然而这份贴心导致喧嚣声增幅。 「启动式果然是司波同学改编的?」 「雫在『精速射击』使用的术式,是司波同学独创的吧?」 「能够写出『冰炎地狱』,也是因为司波同学吧?」 「听说穗香的眩目作战也是司波同学想出来的。」 众人接连表达意见,连逐一回答的时间都没有,使得达也在内心不敢领教。但是她们正处于一种躁动状态,在比赛持续紧张的现状,这种类似庆典的嬉闹可以大幅转换心情。这些夸张的赞美反过来看,是一种增加自信拭去不安的自卖自夸,达也能够理解这样的心理,所以只有默默聆听,不会刻意泼她们冷水。 「真好……要是我也请司波同学辅助,或许也可以得第一。」 但这番话终究讲得太过分,不能视若无睹。 即使如此,若由达也出言告诫会造成摩擦。达也悄悄以眼神朝邻座的深雪示意。 「菜菜美,这种说法有点问题喔。」 委婉劝诫后,这名女学生立刻察觉到,这番话有可能解释成自己对工裎师表达不满。 她不只是表现出惊慌的态度,还发出惊慌的声音起身,在学长姊之中寻找负责她的责任工程师。看到当事人笑着向她挥手,才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大幅鞠躬致意之后回座。 「啊,急死我了。」 「菜菜,不可以把自己实力不足怪罪给cad喔。」 「嘿嘿嘿……我会反省。」 少女们交谈的音量稍微降低,但要形容成讲悄悄话还有一大段距离。 「不过多亏司波同学,我们才得以发挥更胜以往的实力,这是事实,」 在「精速射击」拿下第三名,姓灌川的这名女学生说完之后,英美夸张点头。 「调校cad基于某种意义,必须把自己的内在展露无遗吧?居然让男生工程师对我们做这种事……我刚开始是这么想的,但是能让司波同学负责调校,我真的很幸运!得感谢那个把司波同学让给我的男生才行。」 蕴含天真笑容的天大误解,使得达也只能苦笑。 然而,也有人无法以苦笑带过。 「啊,喂!」 一名男学生发出粗鲁的撞击声起身。 虽有人出声制止,森崎依然头也不回拿着用过的餐具前往配餐区,就这么离开餐厅。 ◇  ◇  ◇ 恰巧在同一时间,横滨的中华街。 虽然称不上满汉全席,但桌上摆满远胜高中生餐桌的高价食材制作的中式全餐,一群人以阴郁又烦躁的表情围坐。以红色与金色为主的豪华色彩装潢,甚至凸显出这些男性的坏脸色。 「……新人赛不是对第三高中有利吗?」 他们是以英文对话。 「难得逼渡边选手弃权,但要是维持现状,最后会是第一高中优胜吧?」 然而他们明显具备欧亚混血东方人种的特征。 「要是赌盘的大热门胜利,我们庄家就会全赔啊。」 「这次的赌盘尤其吸引了许多大客户。即使是我们,要支付的赌金也绝对不是小数目。本期的营收将会出现大缺口,这么一来……」 男性们以沉重的表情相视。 「……在场所有人将成为总部肃清的对象。依照损失金额,首领可能会亲自动手。」 其中一人仰望着飞龙在空中盘绕身躯的金线刺绣挂轴,压低声音如此低语。 喘不过气的沉默,从众人的头顶袭击而来。 「只是没命还算好……」 某人脱口低语。 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  ◇  ◇ 魔法竞赛不像非魔法的运动竞赛,性别差异的影响不大。 即使如此,考量到「冲浪竞速」或「群球抢分」这种竞赛会因为体能影响胜演,因此新人赛从今年开始男女分开进行。 反过来说,新人赛是今年首度男女分开进行。 直到去年都是男女混合赛,所以自然分成「冲浪竞远」与「群球抢分」由男子选手参加,比较不受体能影响的「冰柱攻防」与「精速射击」则是女子选手参加(甚至有些学校的男子选手比例偏高),观众也不会因为同时举办男子组与女子组竞赛而分散。 至于男子组竞赛与女子组竞赛,哪一边比较受欢迎呢? 历年的正规赛,一般观众倾向于观看女子组竞赛。军警、消防、大学等相关人士则是集中在男子组竞赛, ——说到今年的新人赛则是…… 「好多人……」 「不过男子组那边似乎很好找空位。」 两名少女身在和拥挤无缘的大会参赛者专用观战区,正以同情的眼神,注视着座无虚席的一般观众席。 是真由美与摩利。 「总觉得大学的相关人士相当多。」 真由美将目光移向贵宾席低语。 「看到昨天那场之后,当然无法只看影片就满足吧?」 摩利以这番回覆表达赞同之意。 「说得也是,我们也是为了重新亲眼见证而来。」 为求选手 身体状况的公平性,比赛顺序和昨天相反。 大会第六天,新人赛第三天。 「冰柱攻防」第三轮第一场比赛。 真由美看向时钟,等待深雪上场。 ◇  ◇  ◇ 时间稍微往前推。 达也与深雪前往「冰柱攻防」待命室时,两名第三高中的学生挡住去路。 都是男生。 其中一人体格近似达也,身高与肩膀宽度看来也几乎一样——不过长相是对方远胜。 另一人稍微矮一点,但可能因为该校秉持重视战斗实技的校风,不会给人孱弱印象。 对方似乎也同时察觉,笔直走向达也他们。 「我是第三高中一年级,一条将辉。」 比较高的男生首先开口。 对初次见面的人使用这样的语气有点傲慢,但奇妙的是达也没有感到不悦。 同为一年级学生的一条将辉,有种自然就居于领导地位,令人觉得他以领袖身分行事相当自然的风范。 他的双眼笔直注视达也。 「我同样是第三高中一年级,名字是吉祥寺真红郎。」 比较矮的男生以礼貌的语气但挑衅的眼神,说出自己古典风格的姓名。 「我是第一高中一年级的司波达也。所以,『染血王子』与『始源乔治』在比赛之前找我有何贵干呢?」 感觉不到恶意。 也和敌意有些不同。 然而肯定不是友善的态度。 真要形容,就是毫不遮掩的斗志。 达也和将辉一样,以对初遇的对象来说有些粗鲁的平常语气回应。 达也认为这时候以假惺惺的礼仪伪装,反而对这两个人失礼。 「喔……不只是我,你连乔治都知道,那就可以长话短说了。」 「司波·达也……我至今没听过这个姓名,但是今后我再也不会忘记。你恐怕是九校战开办以来前所未见的天才技师。虽然比赛前这么做可能很失礼,但我们是来见你一面。」 「年仅十三岁就发现始源码之一的天才少年将我评为『天才』,我实在不敢当……但确实是超乎常理。」 达也直言不讳回应对方的任性藉口。 然而彼此都没有动气的迹象,而是抱持坚定的意志注视敌人。 「深雪,你先去准备。」 看来得稍微应付一下才行。如此判断的达也,没有移动目光就向深雪下达指示。 「明白了。」 深雪向达也行礼致意之后,如同将辉他们不存在般,看都不看一眼就进入待命室。动作看起来没有刻意移开目光,是自然又完美的无视。 将辉的目光瞬间跟着深雪移动,但立刻移回达也。 「……『王子』,你们不是也快比赛了?」 然而达也瞬间看出这份不可能看错的动摇与依依不舍,感到有些泄气。 达也的视线没有隐瞒傻眼的情绪,使得将辉迟于回应。 「……我们会在明天的『秘碑解码』上场。」 吉祥寺代为回应。 吉祥寺是新人赛男子组「精速射击」冠军,将辉是新人赛男子组「冰柱攻防」最热门夺冠人选。各校会派王牌参加「秘碑解码」早已在预料范围之内,无须强调。 「你呢?」 达也很想反问这是什么意思,但差不多该走了,时间可贵。 「我没负责那个。」 虽说如此,达也不愿意只有自己详细回答,所以同样回以抽象的话语。 「这样啊……真遗憾。很想找机会和你的选手交战,不过获胜的当然会是我们。」 吉祥寺的话令达也感觉「这是在挑衅?」但他立刻改变想法,这两人确实是来挑黉。 「耽误你的时间了,我期待下次的机会。」 达也还没回应吉祥寺,将辉就对达也这么说,并且和吉祥寺经过达也身旁而去。 ——这家伙直到最后都很高傲。达也如此心想却没有回头,走进深雪等候的待命室。 「所以,他们到底来做什么?」 走出更衣室的深雪,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询问刚才那一幕的事情。 「侦查……吧?但我觉得没意义。」 达也歪头选择无关痛痒的语句回应,把深雪换衣服时准备完成的cad交给她。 比赛当前,对无谓的事情分心只会是负面影响,所以达也已经想结束这个话题。但深雪听到达也的回答,若有含意轻声一笑。 「哥哥,我觉得是宣战。」 达也并不是听不懂妹妹的意思,他自己也感觉受到挑衅。 但达也认为这样很奇怪。 「……您不相信?」 即使深雪扬起双眼投以闹别扭的视线,达也依然无法轻易认同。 「慢着,可是……我甚至不是选手啊。那两人超越魔法科高中的范畴,已经在魔法师世界确实享有名声,我不认为他们会敌视我。」 这里所说的「敌视」,是将对方视为旗鼓相当的敌手。 客观来看,达也的地位远不及他们两人。至少在表面上,即使讨论彼此地位都是自不量力。虽说如此,他们也不像是知道达也的底细。 依照常理,「染血王子」与「始源乔治」不可能把我视为劲敌——这是达也的想法。 达也不是谦虚,而是真的如此认为。妹妹看到这样的哥哥,深深叹了口气。 「……哥哥,在这种状况之下,过度低估自己会导致误判战况。您受到何等注目、成为何等焦点、别校被哥哥——被哥哥的技术与战术激发出何等的对抗心态,我认为哥哥应该以更加客观的态度认知。」 深雪难得提出如此直截了当的谏言。 达也受到深雪出乎意料的魄力责难,不禁倍感惊愕。 ◇  ◇  ◇ 深雪第三次以神秘的美貌掳获观众席上的众人,以如同神助的压倒性实力蹂躏敌阵。 同一时间,「冲浪竞速」的水道,正要进行女子组准决赛的第一场比赛. 选手已经就起始位置。 穗香也在其中。 「唔~」 「…………」 「这有点……」 「…………」 「唉,那个,是啊……」 「…………」 「你们两个,从刚才就怎么了啊?」 猾杵住起跑线并排的三名选手,使得观众席上的艾莉卡发出头痛的声音,身旁的美月哑口无言,雷欧则是一脸无奈地询问她们。 「总觉得啊~不觉得很奇怪吗?所有选手都戴墨镜。」 「艾莉卡,这时候要讲『护目镜』啦……」 是的,如艾莉卡与美月所说,这次不只是穗香,另外两人也戴着深色护目镜。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要对抗光井同学的眩目魔法,这是最简单确实的方法。」 干比古回以基于常识的推论,艾莉卡随即发出松懈笑声,像是在说「很无聊耶!」。 「……你有什么不满?」 「因为啊~这样应该正合达也同学的意吧?选手在『冲浪竞速』不戴护目镜,是因为不愿意水花沾上镜片影响视界。明明有这个重要的理由,却因为看到对手使用一次眩目魔法,没有多想就戴上护目镜……明明有其他方式可以防范眩目魔法……」 「所以穗香同学这次会用水花妨碍视线?」 艾莉卡听到美月的询问,露出对比赛失去兴趣的表情点头。 然而…… 「这就难说了……我 不认为达也会使用这么单纯的计策。」 「……或许吧。」 干比古的指摘,使得艾莉卡好奇心再度高涨。 这一次,开赛的下一瞬间没有发出闪光。 「慢了一步?」 「不,紧跟在后!」 穗香经过起跑线前方的平缓蛇行弯道,第二个切入最初的急转弯。 「咦?」 领先的第一名选手展现奇特的过弯方式。 她大幅减速,在弯道「中央」转弯。 穗香同样减速,擦过弯遒的内线过弯,超越「绕了大弯」的选手取得领先。 「刚才是怎么回事?」 一般来说,不是大幅减速擦过内线,就是避免减速沿着外线转弯。 刚才那样大幅减速却远离内线过弯,只能说不上不下。 「……弯道好像有影子。」 雷欧的询问,使得艾莉卡锐利眯细双眼低语。 「啊,又来了!」 这次是平缓的曲线大弯道。 穗香刚才超越的选手,留下过度宽裕的空间预防出界,将速度减到无谓的程度过弯,结果更加落后穗香。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啊,什么?」 艾莉卡询问点头的干比古。 「艾莉卡的推测没错,达也的目的是让其他选手也戴上遮光护目镜。」 干比古甚至忘记平常和艾莉卡在情绪上的争执,以兴奋的语气回答。 「不过并不是为了以水花阻挡视线,是让对手难以辨识暗处。」 「对喔!幻术居然可以这么用……」 「嗯,光是调整明暗度,就可以控制对方的行动。魔法真的是端看如何使用……」 「……你们两个不要自己认同,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啦。」 雷欧不满的声音,使得差点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干比古恍然回神。 「抱歉抱歉。换句话说,达也的作战是……」 ◇  ◇  ◇ 「司波学弟的作战很单纯。 以光波振动系魔法调整水道的亮度。 深色护目镜就已经让视界变暗,光影界线会让对方选手误以为是水路边界,避免进入暗处。换句话说就是缩减对方选手的水道宽度。」 克人前去男子组「冰柱攻防」观战,代为坐镇在总部的服部,以及跟他前来的桐原,全神贯注倾听铃音的说明。 「即使心里明白水道应该更宽,却很难抵抗眼睛传送的情报。而且无论是任何选手,在狭窄赛道的速度绝对比不上宽敞赛道。让对方选手无洼发挥实力是战术的基础。」 「……可是光井学妹本身不受影响吗?」 「因为她为此反覆练习过。」 回答服部的这番话非常简洁。 「……一般来说,术士本人都会认为自己不会受影响而放心吧?」 「这部分不能放心。司波学弟要求过,既然水道宽度固定,那么就不能依赖眼睛,而是要以身体记忆。」 铃音的回答令桐原发出声音思考。 「……看起来是奇计,其实是正攻法……看来他差劲的不只是个性。」 桐原脱口而出的感想,使得铃音发出笑声。 ◇  ◇  ◇ 上午竞赛项目结束,第一高中的帐幕完全处于庆贺状态。 新人赛女子组「冰柱攻防」第三轮,三场比赛都获胜。 下午的单循环决赛,由第一高中的参赛选手包办。 穗香也晋级「冲浪竞速」决赛。这样的成绩很适合形容成「势如破竹」。 只不过,一年级男子组的十名选手,无法和她们一起开心。 要是发挥原本的实力,男子选手们得到的成绩应该不会比女子选手逊色,却因为干劲空转造成失误连连而败退,招致进一步的焦虑,完全陷入恶性循环。 在这样的气氛中,女子组「冰柱攻防」的三名选手——深雪、雫、英美,以及责任工程师达也,四人不在总部帐幕里,而是被叫到旅馆会议室。 「时间不充裕,所以我长话短说。」 找他们过来的是真由美,只有她独自在会议室等待。 「本次是历年来首度由一所学校包办单循环决赛。司波学妹、北山学妹、明智学妹,你们真的表现得很好。」 恭敬、平静、慌张,三人的反应各有不刚,但同时行礼回应真由美的赞许。 「大会委员会对于这次首创的壮举做出提议。无论单循环决赛名次为何,本校得到的总积分都一样,所以提议取消单循环决赛,由三人并列冠军。」 三人面面相觑,达也则是扬起嘴角嘲讽。 大会委员会的真意显而易见。表面理由再怎么冠冕堂皇,也只是想让自己乐得轻松。 「是否接受大会委员会的提议,我交由各位决定。但是没办法给你们太多时间考虑,请现在当场决定。」 真由美这番话,使得英美心神不宁,视线开始游移。 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实力,对上深雪或雫都没有胜算。 英美直到刚才都认为得到第三名就非常满足。然而即使只是并列,只要有可能名列第一,要求她克制野心是强人所难。 深雪看着达也。 而雫看着深雪。 「达也学弟,你的意见如何?要是三人都要交战,我想你应该也难以行事。」 达也心想:「原来如此,真由美也希望以并列冠军的方式收场。」 站在代表队队长的立场,这确实是她最欢迎的结果吧。 「老实说,以明智同学的身体状况,最好避免继续比赛。刚才的第一轮是一场激战,我不认为光是一两个小时就能恢复。」 不过对达也来说,他不认为需要考虑这种事,只告知他所知道的事实。 「这样啊……明智学妹,达也学弟这么说。你呢?」 「那……那个……我听到刚才的提议之前,就觉得弃权也无妨了。我身体状况确实从刚才就很差,原本想和司波同学商量之后再决定……毕竟司波同学比我更明白我的身体状况。」 她的语气有些愧疚,大概是觉得自己顺水推舟赞成大会委员会的意图颇为奸诈。这也是她静不下心的主要原因。 「这样啊。」 真由美露出慰劳的微笑点头,将视线移向深雪与雫。 「我……」 先开口的是雫。 「我想战斗。」 她蕴含坚定意志的双眼,笔直看向真由美。 「能够和深雪认真较量的机会,今后不晓得还剩几次……我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这样啊……」 真由美看向地面,轻轻叹了口气。 「深雪学妹的意思呢?」 「既然北山同学期望和我比试,我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真由美也早就明白,实际上个性非常强悍的深雪会如此回答。 「明白了……那么明智学妹弃权,由司波学妹与北山学妹举行决赛,我会把决议转达给大会委员。决赛应该是下午立刻进行,最好现在就开始准备比赛。」 达也率先向真由美这番话行礼致意。 他转身离开会议室,深雪与雫立刻向真由美行礼之后跟着离开,英美也慌张说声「告辞了」低头致意。 ◇  ◇  ◇ 观众席大爆满。 新人赛女子组「冰柱攻防」的单循环决赛告示牌改为决赛,并且刻意和其他竞赛时间错开,在下午第一个时段举行。 不只 是一般观众席,与会人员的观战区也座无虚席。 达也同样在这里,坐在真由美与摩利中间。 调校完两人cad的达也,没有陪在深雪或雫身旁,而是坐在与会人员观战区最后排。 他已经对两人告知自己的所在处。 并且对两人都说了一声「加油」。 「但你其实想陪在深雪学妹那边吧?」 不过,真由美露出坏心眼的笑容如此询问,就像是要破坏这难得的「佳话」。看来她的小恶魔个性,在达也面前会更加明显。 「是的。」 就某方面来说,肯定是因为捉弄起来毫无效果而赌气吧。 「……承认得真干脆。」 总是扮黑脸,实际上却比真由美善良许多——或许如此——的摩利叹气吐槽。这已经逐渐成为她的制式反应。 「你知道『恋妹情结』这个词吧?」 「我无法理解,比赛时为亲人加油,为何会联想到恋妹情结?」 这也是逐渐成为惯例,睁眼说瞎话的中肯反驳。 但真由美她们终究有所成长了。 「晤哇,摩利,听到了吗?这孩子恼羞了耶。」 「病入膏肓,大概不可能完全康复吧?」 不同于以往的「欺负学弟」新方式,使得达也无奈地心想,这种讲给别人听的悄悄话,要是当事人在场应该毫无意义。 这样的中场短剧,只是最后高潮开幕前的缓冲。 如同要证明这一点,两名选手走上舞台的同时,观众席鸦雀无声。 两名少女隔着戟场对峙。 一边是入目冷洌的白色单衣和服加红色裤裙。 一边是入目清凉的水蓝色长袖和服。 深雪没有束起头发,雫没有绑上襷。 长发与长袖和服的衣袖,随着夏日微风摇曳。 两名少女释放出紧绷的寂静。 这是没有夹带狂热的冷静「战意」,非常适合这项纯粹以魔法较量的竞赛。 预告关赛的灯号亮起。 灯光变色,成为开展狼烟的瞬间—— 双方同时施展魔法。 热浪袭击雫的阵地。 然而冰柱居然撑得住。 阻止冰柱温度变化的「情报强化」,逼退将战场全区加热的「冰炎地狱」热浪。 深雪的阵地遭受地鸣袭击。 然而这股震动在引发共振前遭受镇压。 抑制己方整座阵地振动与移动的区域魔法,魔力甚至遍及地面与地底。 两人相互阻挡对方的魔法,将改写事象的魔掌伸向敌阵冰柱。这是一场行家才懂,令专家啧啧称奇,不分轩轾的攻防——看似如此。 然而两名当事人并不这么认为。 (过不去……!不愧是深雪!) 雫的「共振破坏」完全被敌阵封锁。 相对的,深雪的热浪覆盖雫的阵地。 对抗魔法「情报强化」,是用来阻止魔法改写目标物的情报。 无法排除魔法转换成物理能量造成的影响。 即使阻止魔法对冰柱加热,加热的空气融化冰柱也只是时间问题。 (既然这样!) 雫戴着cad的左手伸入右手袖口。 抽出来的手,握着手枪造型的特化型cad。 这是达也让雫持有的王牌。 雫让枪口对准敌阵最前排的冰柱,以左手扣下cad扳机。 (同时操作两个cad?雫,你学会这招了?) 深雪看见雫左手握着手枪造型的cad,内心产生动摇。 同时操作复数cad的技术是她哥哥的得意招式。难度之高甚至堪称「特异」招式。 达也同样劝过深雪学习同时操作复数cad的技术,但她认为办不到而拒绝。 必须完全控制想子才能操作复数cad,深雪认为自己的魔法会下意识失控,所以要挑战这称技术言之过早,而且学习哥哥擅长的招式,她会有种不胜惶恐的心情。 然而雫此时此刻,在她的面前拿起第二个cad。 没有造成想子讯虢波相互干扰,就完成第二个cad的启动程序。 深雪的魔法瞬间停止。 持续演算的魔法至此中断。 雫的新魔法于此时袭击而来。 「『声子迈射』?」 真由美的惊叫,使得达也置身事外地心想「你真是博学多闻」而佩服。 深雪阵地最前排的冰柱冒出白色蒸气。 至今三场比赛,对方选手连碰都碰不到——在魔法层面上——的深雪冰柱,首度着实遭受攻击而受损。 命中的是振动系魔法「声子迈射」——提升超音波振动频率,进行量子化之后形成热线发射的高阶魔法。 这是达也传授给雫打倒深雪的作战……但他面色凝重。 不是因为深雪可能会落败。 是因为他早巳明白,这种程度的实力,终究无法超越那个妹妹。 内心的动摇只有短暂的一瞬间。 深雪也配合施展新魔法的雫切换魔法。 冰柱冒出的蒸气——冰的升华现象忽然停止。 并非化为热线的超音波射击受阻,而是胜于「声子迈射」加热的冷却魔法开始生效。 深雪的阵地立刻覆盖一层白雾。 雾气缓缓逼向雫的阵地。 深雪明白雫提升了「情报强化」的干涉力。 然而…… (……很遗憾,雫,你太天真了。) 涌向敌阵的雾是「寒气」。妨碍温度变化——融解的魔法,对上这个攻击毫无意义。 「……这是……『冰雾神域』?这里是什么魔界啊……」 摩利发出这样的惊叹声。 达也对这番话颇有同感,但没有说出口。 广域冷却魔法——「冰雾神域」。 这个术式,原本是五十于区域内所有物质的比热与位相,平均予以冷却的魔法。但也可以运用根同原理,制造钻石冰尘、乾冰粒,甚至是包含液态氮的大规模冷气嘲射向目标物攻击。 而且这个魔法的威力,如今提升到了最高层级。 液态氮的雾气穿过雫的阵地,消失在赛场的另一端。 雫的冰柱其中一面——深雪正对的那面,沾满液态氦的水珠,在基部形成「水塘」。 深雪解除「冰雾神域」,再度发动「冰炎地狱」。 雫的「情报强化」只对原本就在赛场的冰柱有效,对于新附着的物体没有效果。 在远胜于汽化热冷却效果的急遽加热之下,液态氮同时汽化。 膨胀率为七百倍。 雫的冰柱同时发出轰声倒塌。轰声或许是冰柱倒毁声、基部崩碎声,或蒸气爆炸声。 冰柱表面粉碎迸裂,显示爆炸多么猛烈。 或者是显示这幅光景多么骇人。 片刻之后,比赛宣告结束。 ◇  ◇  ◇ 「穗香,恭喜夺冠。」 比赛结束并完成药检的穗香回房换衣服时,先回到房间的罕起身祝贺。 「谢谢……雫好遗憾。」 「嗯……我不甘心。」 这段话以平淡的语气游说,不免令人怀疑「真的不甘心?」但是从小学就情同手足的穗香不可能误解雫的真心话。 「雫……」 穗香将雫比自己矮一点点的头拥入怀中。 雫就这么双手无力下垂,靠在穗香的怀里。 「我从一开 始就不觉得会赢。」 「这样啊……」 「可是,完全束手无策。」 「…………」 「穗香,我不甘心……」 「……真遗憾。」 两人就这样短暂任凭时间流逝。 「……谢谢,我不要紧了。」 雫说完离开穗香。 她的脸上没有泪痕。 「是吗……?雫,要不要去喝个茶?我肚子有点饿。」 「……嗯。」 「那我换个衣服,等我一下喔。」 雫露出有些害羞的笑容,朝着神情开朗的穗香点头示意。 穗香一踏进茶室,立刻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她和先到的客人——深雪目光相对。 不可能掉头就走,却也无法如常轻松前去同坐。差到不行的这场巧合让穗香好想哭。 「穗香,恭喜夺冠。」 深雪的笑容一如往常华美,却隐约像是装出来的。看来即使有程度上的差异,深雪同样无法「一如往常」。 「穗香,恭喜你。」 达也像是要斩断这股尴尬的气息,立刻——要是穗香这时候结巴或展现不自然的亲和笑容会更加损坏气氛,所以不能让她有这种空档——以一如往常的语气搭话。不过这个行径也在同时断了穗香的后路。 「啊,那个,谢谢……」 「达也同学,方便同桌吗?」 进无可进,退无可退,打破这个僵局的人是雫。 「当然方便。」 语毕,达也起身走到空座位的役方,深雪则是连同茶盘端起了茶杯,从达也正对面移动到他旁边的位子。 「请坐。」 「谢谢。」 雫毫不犹豫坐在达也拉开的椅子——正对深雪的座位。 穗香脸颊羞红,同样在达也帮忙拉椅子之后,坐在正对达也的座位。穗香与雫叫住刚好经过的女服务生点了蛋糕套餐,然后达也再度看向两人。 「庆祝冠军与亚军,这一顿由我请。」 「咦,可以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穗香显得有些犹豫,但雫大致明白达也真正的意图——也就是想安慰她,所以没有过度客气就点头答应。 穗香看到好友比预料的更快振作,不禁松了口气,总算把意识移回自己身上。 「那……那个……」 「嗯?」 「那个,这次能夺冠是托达也同学的福!谢谢你!」 穗香把意识移回自己身上,才察觉自己夺冠这件事还没向达也道谢,内心比刚才更加动摇,但还是勉强流利道出感谢之意。 达也朝她微笑点头。 「我只是稍微出点助力罢了。」 达也谦虚,而且并没有否认,是因为不想小题大做。穗香没有反驳「稍微」这两个字,应该是因为她理解这张笑容的意思。 达也确认之后,将目光移向雫并收起笑容。 「我做了对不起雫的事情。」 「啊?」 雫露出不明就里的表情回视达也。 「先不提胜负,原本应该是一场更加难分高下的比赛……但我的判断太天真了。要在短短两个星期精通『声子迈射』,我认为终究是强人所难。」 「啊,原来是这件事……不,完全不是达也同学的错。到头来,要是没有那个魔法,我甚至没有反击的手段。」 雫理解达也道歉的原因之后用力摇头。 「没能精通是我的错,我才应该道歉。要是能够运用自如,就可以打一埸更漂亮的比赛了。害深雪和我这种没实力的对手交战,我也感到过意不去。」 「没那回事。当时我真的吓了一跳。毕竟你忽然使用那么高阶的魔法,而且还是以同时操作复数cad的技术施展。」 深雪朝着雫露出笑容摇头,接着以调侃的眼神瞪向达也。 「哥哥,您是真的想以那套战术让我输吧?」 连达也都无法立刻答出这个难以回覆的问题。 「……我只是对你们两人都尽最大的努力帆已。」 到最后,他只能挤出这种表面话回应。 即使是表面话,但深雪明白哥哥绝对没说谎。 深雪虽然明白,但这个答案里的真心话,依然无法令她满足。 「真是的……这个人难道不疼爱妹妹?」 「要是我放水,你才会真正动怒吧?」 对朋友抱怨哥哥,这种行径在世间是理所当然,不过以深雪的场合极为罕见。所以不只是反驳的达也,也诱使穗香与雫展露笑容。 ◇  ◇  ◇ 大会第七天,新人赛第四天。 今天是堪称九校战的重点竞赛项目「秘碑解码」新人赛的单循环预赛举办日,但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在明星竞赛项目「幻境摘星」上。 只限女性的「幻境摘星」,参赛服装是色彩缤纷的弹力全身紧身衣、荷叶边迷你裙,再加上无袖外套或背心。成为服装秀(扮装大会?)的女子组「幻境摘星」,有着不同的华美风格。 不对,年轻女孩会穿着这样的服装在空中飞舞。 祉魔法竞赛巩目中,华美程度应该是首屈一指。 会吸引男性粉丝的关切(应该说注目)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如果不是达也多心,观众们似乎有些注目过头。 而且并非俗念缠身的色眯眯视线,是带着大量敌意之刺的视线。 「……听说你遇到关于自己的事就会变得迟钝,原来是真的。」 完成第一场比赛上场准备的选手,以这番话调侃达也。 「我不否认自己迟钝……但里美看得出来?」 「那当然。」 她的姓名是里美昴。就读第一高中一年d班,所以当然是一科生。里美其实是姓氏,两人的交情没有亲密到以名字互称。 「大家都在注意司波同学喔。」 她是有点类似摩利的少女。两人相似之处,具体来说就是比起异性更受同性欢迎。 不过终究只是「有点」类似,要是两人站在一起,给人的印象应该会大不相同。 假设让两人穿上晚礼服吧。 摩利会是「女扮男装的美人」。 昴则是「剧团的美少年角色」。 大概会像这样在印象上有所区别。 昴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外表,言行举止大多蕴含少年气息。 不过即使这么说,她的个性并不「粗野」,如同现在所示,观察力也颇为敏锐。 「毕竟继『精速射击』,连『冰柱攻防』也包办前三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提升效率的演算装置软体在比赛中贡献良多,而且理所当然会猜测是怎样的工程师负责调校。」 「……稍微调查一下,应该就知道责任工程师是谁吧?」 「就是这么回事。司波同学现在是各校的警戒对象。」 如果昴说得没错——也毫无否认的要素—事态正朝着达也不乐见的方向进展。 所有事情或许都会在缺乏准备的状况被迫着手进行,这就是「世间常理」。 即使如此,现在依然处于过度缺乏准备的状况。 按照预定计划,「司波达也」高中毕业之后才会正式登上舞台。 「那么……这次也让我以这份特权获胜吧。老实说,如果是这个演算装置,我不觉得会在预赛水准的比赛中落败。」 昴在通往赛场的门前停下脚步,举起戴着手镯的右手反射朝阳发出灿烂光芒,转头露 第十章 新人赛第五天,伴随困惑的气氛揭幕。 昨天的「秘碑解码」发生史无前例的恶质违规,第一高中选手因而受伤无法参赛。剩下的两场比赛理应不战而败,不过大会总部裁定由代理小队出赛,赛程也得以顺延。 「秘碑解码」预赛采用特别的循环赛方式。各校进行四场比赛,胜场较多的前四名进入单淘汰决赛。在胜场相同的状况下,会扣掉弃权或对方小队失去资格而胜的场数比较战绩。如果没有弃权或失去资格的场次,就由双方之前直接对决的那场比赛判定,由获胜的一方晋级淘汰赛。若是双方未曾直接对决,就由获胜场次总花费时间较少的一方晋级单淘汰决赛。 现在的胜利场数是第三高中四胜、第八高中三胜、第一、第二与第九高中并列两胜,但九高两场胜利的总花费时间比二高少,一高则有一场胜利是四高失去资格而胜,因此光靠两胜并无法晋级淘汰赛。 如果一高在今天的特例比赛中战胜了二高与八高,那么晋级淘汰赛的就是第一、第三、第八与第九高中。 要是战胜二高并败给八高,也是由相同四校晋级。 要是败给二高并战胜八高,是由第一、第二、第三与第八高中晋级。 要是同时败给二高与八高,晋级淘汰赛的就是第二、第三、第八与第九高中。 ……就像这样,战局演变得颇为微妙。 简单来说,要是一高战胜二高,原本可以不战而胜晋级的二高,会变成在预赛遭到淘汰。二高理所当然对这次的特例措施表达强烈不满。即使这么说,如果一高得到一胜就放水,九高应该会抗议认为双方串通。 「所以为求完美收场,本校连输两场是最好的结果,可是……」 「既然参赛就要胜利,这也是理所当然。更何况,要是输了,大会特例举办这两场比赛就没有意义了。」 「看来我无谓地操心了。」 这是达也与真由美的对话。 第一高中三名代打选手都不是预先登录的选手,这也成为困惑的源头。 没有从本应为一年级实力前十名的代表选手找代打,一人是技术成员,另外两人则是额外召集的成员。 也有人臆测这是专为「秘碑解码」准备的秘密王牌,但是既然这样,打从一开始就以选手身分只参加「秘碑解码」单项竞赛就好,因此各校都猜不透第一高中的意图。 而且,出现在赛场的三人身影,更加强了困惑的气息。 「……总觉得很显眼。」 干比古心神不宁低语,达也明白话中含意,但仍一口阻断他的抱怨。 「站在场上的选手,理所当然会受到注目。」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干比古摇头回应达也的意见,以有些顾虑的眼光看向雷欧。 「果然是因为这个很显眼吧……」 雷欧理解到这双视线的意义,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腰间。 雷欧的推测,由观众席的声音得到证实(但他们听不到观众席的声音)。 防护服加头盔的装备,和其他学校的小队相同。 「剑?直接攻击会犯规吧?」 然而这把小通连引发观众议论纷纷。 看出雷欧腰间这把「剑」是武装一体型cad的人,占全体观众不到一成。即使是参赛选手与技术成员,也只有少数人知道武装一体型cad的存在,所以或许也在所难免。 帆儿,武装一体型cad一般的使用方式,都是用来构筑魔法,强化一体化的武装——「武器」的性能。例如,「刀」的话是锋利度、「枪」的话是贯穿力、「棍棒」的话是破坏力,「盾」的话则是防御力。 此外还有「高频刃」、「加速」、「惯性增幅」、「硬化」、「反射」等例子,但是在这些状况,组装在武装一体型cad的魔法,都是用来提升武装部分原有的武器性能。 以「剑」的状况,组装的魔法就是用来提升锋利或贯穿力,无论如何都应是提升直接物理攻击效果的魔法,而且这种装备违反「秘碑解码」的规定。越是熟悉cad的人越会这么想。 不过,受到注目的人不只是雷欧。 「他出现了。」 「是啊,但是没想到他会以选手身分上场。」 「两把手枪型,右手还戴着手镯型……他能够随心所欲同时操作三个演算装置?」 「以他的个性,这么做应该不是装模作样或虚张声势。他的特化型cad,是收在两侧腿挂枪套的长型手枪款。」 「不是当成秘密王牌,打从一开始,同时操作两个特化型演算装置就是他的作风。如果只是想使用不同系统的魔法,一般都会选择使用泛用型,不过……」 「同时操作复数盐酸装置……我就见识你这么做的意图吧。」 各校选手与后勤人员的视线,就像以将辉与吉祥寺的对话为象征,集中在达也身上。 负责的竞赛项目悉数独占前几名,可恨的超级工程师。 不知道达也是二科生的各校成员,对他都是抱持这份认知。而他再度展现的反常装备,只会招致对方学校的警戒,并不会有人对此进行嘲笑。 唯一的例外,无疑就是第一高中选手团观战的看台一角。 一年级女子选手们的热烈声援,以及一年级男子选手们成为对比的冰冷视线。 向己方小队的声援。 以及压过一切的无数好奇心。 第一高中对第八高中的比赛,在这样的状况下开始。 ◇  ◇  ◇ 「在森林战台对抗八高吗……」 「一般来说……很不利吧?」 摩利盯着萤幕画面低语,同样注视着萤幕的真由美出声回应。 「秘碑解码」这项竞赛,是在附加各种条件的野外战台举行。九校战使用的战台共有森林、岩地、平原、溪谷、市区五种。 第八高中是九所魔法科高中最注重野外实习的学校,森林等同于他们的主场。战台表面上是以乱数程式随机指定,但是实在无法不令人怀疑,这次因为是特例比赛,所以刻意选择对原本应该不战而胜的一方有利的战台。 ——然而包括真由美、摩利以及聚集在帐幕里的其他干部,对此都没有太过担心。 达也接受「忍术师」九重八云的个人指导,这在第一高中干部之间是众所皆知的事实。而且森林这种掩蔽物多的环境,是「忍术」最擅长的区域。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是常识。 然而,对于不知道这件「事实」的对方学校来说,这是很大的失算。 双方的起始地点——设置秘碑的地点,直线距离为八百公尺。 穿着防护服、戴着头盔又携带cad,想钻过树林跑完这段距离,至少要五分钟。 何况若是要警戒敌人前进,即使途中没有发生战斗,预估也要两倍的时间。 然而——开赛不到五分钟,八高的秘碑附近就爆发战端。 监视犯规行径的摄影镜头追踪着选手的身影,影像会传送到观众席前方的大型萤幕。在障碍物较多的战台,观众必须一览这些影像。 挂在半空中的大型萤幕,现在映着冲到第八高中防守者面前的达也背影。 「好快……!」 「自我加速?」 吉祥寺轻声赞叹,目不转睛看着画面的将辉以问题回应。 一瞬间拍到的背影,在下一瞬间离开画面。 防守者在另一头单脚跪地。 画面切换角度,映出达也绕过防守者右侧,朝着秘碑疾驰的身影。 「不,移动时不 像是有使用魔法……啊!」 防守者的cad枪口对准达也。看来达也刚才的攻击,只是让对方暂时失去平衡。 手枪造型,枪身较短的特化型cad,正在展开启动式。 紧接着,经过处理得以视认想子的画面显示,八高选手展开的启动式,被急远扩散的非物理冲击波——想子爆炸的冲击波摧毁。 刚才的达也,左手确实握着cad。 从他身后所见,右手原本是空的。 然而如今画面里的达也一边奔跑,一边以右手所握的cad的枪口瞄准防守选手。 「是什么时候?」 将辉的询问省略了「拔出来的」四个字。 然而吉祥寺的回应,并不是在回答将辉的疑问。 「刚才那个,难道是……术式解体?」 「那是术式解体?」 启动式被破坏造成的打击,使得防守者愣在原地。达也以余光朝他一瞥,在秘碑前方扣下了右手的扳机。 「成功了!秘碑开了!」 达也输入的开锁魔法产生作用.敌方小队的秘碑分成两半,穗香见状拍手跳了起来。 「……奇怪。」 但她身旁的雫疑惑地蹙眉。 「雫,哪里奇怪?」 在一年级女生之中,英美向雫提出询问。 「明明打开秘碑了,为什么要离开?」 正如雫所说,达也没有靠近秘碑读取密码,而是变更行进路线冲进树林后方。 「这么说来……深雪,你认为呢?」 「即使是哥哥,也很难在敌人妨碍的状况,输入五百一十二字的僻码。」 「秘碑解码」的胜利条件有两种:对方所有人失去战斗能力,或是将秘碑隐藏的五百一十二字密码传送到评审席。 戴在左腕的掀盖型可佩戴键盘,就是用来输入密码传送的终端装置。即使达也打字速度再怎么快,要在这个难用的键盘输入五百一十二字的密码也要不少时间。 「这样啊……毕竟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在防守者失去战力前就使用开锁魔法。」 雫像是讲藉口般低语时,先前愣着不动的第八高中防守者,追着达也冲进树林。 「刚才的……那是……」 对于达也使用的对抗魔法最受震撼的人,或许是摩利。 她像是呻吟般说出毫无意义的话语,身旁的真由美以情绪异常稀薄的声音低语。 「术式解体吗……原本我就觉得有可能,不过达也学弟……真的会用。」 「真由美,你知道刚才那种魔法?」 摩利像是要冲过来抓住她一般逼问,真由美朝她一瞥,立刻将视线移回萤幕。 「『术式解体』这种对抗魔法,是将想子群压缩成块,不经由情报体次元而直接射向目标物引爆,摧毁目标物所『附加』,包含启动式或魔法式在内,用来记录魔法的想子情报体。 是一种粉碎魔法记录的魔法,故称为术式解体。 即使归类为虑法,但只是一种想子炮弹,结构不包含改变事象的魔法式,因此不受情报强化或领域干涉的影响。此外,炮弹本身的压力也足以反弹演算干扰的影响。 加上完全没有物理作用力,任何障碍物都无法防堵。 位于对象座标正在发动的魔法,就会像这样被强行摧毁。 得以强力想子流迎击,或是重叠好几层想子墙架设防御阵,才能勉强让该魔法失效。 除了射程很短,没有堪称缺点的缺点,在已经实用化的魔法之中,号称是最强的无系统对抗魔法……但是几乎没人会使用。 我也没办法。 因为这不是『扰乱』而是『摧毁』术式,我的想子存量无法制造这么强大的压力。 真的是超蛮力招式。」 「……换句话说,就像是壮汉使劲挥动槌子敲坏建筑物?」 摩利拐弯抹角的比喻,令真由美笑出声音。 「居然还能这样挖苦,摩利你真从容。不过大致就是这样。依照他之前和范藏学弟的比试,我原本判断达也学弟是细腻的技巧派……但他其实是非常强猛的力量型战士。」 「那么,搭车来会场发生意外时,果然……」 「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了。我当时没看到,但摩利有亲眼看到吧?在那个意外现场,至少有十人份以上的魔法式重叠,却能够一招全部摧毁……他的想子存量究竟有多少……」 第八高中的阵型是一人防守、两人攻击。 分成左右两路进攻的两名攻击者,其中一人抵达第一高中的阵地。 「啊啊,达也同学,快一点啊!」 「雷欧同学加油!」 第一高中阵地,也就是第一高中秘碑设置的地点,是可以从加油区直接视认的地形。 坐镇在秘碑前面的雷欧,在艾莉卡与美月的注视之下,拔出腰间的「剑」。 攻击者从树后现身。 他手上的cad和队友使用的是相同款式的特化型。 对方很明显企图在开启秘碑之前先打倒防守者,也就是雷欧。 攻击者枪口瞄准雷欧。 雷欧将武装演算装置「小通连」横向挥砍。 两人的动作完全同时。 「成功了!」 「那个家伙真有一套!」 美月与艾莉卡开心说着。 穿越树林描绘弧度横向飞来的金属板,重重打中八高选手使他倒地。 雷欧站在从树木配置计算的迎击位置,对方攻击选手在预期的距离停下脚步时,他以分离的剑身打向对方。 这把「剑」在「刃」迅速飞过来组合之后恢复原状,雷欧将剑直指天际。 「刃」从他手中垂直射出,静止在高空。 「喝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呐喊往下挥的「刃」,以符合运动半径的速度,给予倒地的八高选手最后一击。 「刚才那是什么?」 铃音的声音没有变得粗鲁,但她这句询问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天生的冷静打了折扣。 「是司波学弟开发的武装演算装置以及独创魔法『小通连』。」 回答的是昨晚协助调校时就知道该武器的梓。 「和武装演算装置同名的独创魔法吗……究竟是什么样的构造?」 梓简洁说明,铃音则是反覆点头。 「原来如此,这是崭新的构想。不过以司波学弟设计的系统来说柑当粗糙。」 「粗糙?」 铃音以详细说明的语气回答纳闷的梓。 「是的。这个魔法在使用者的身体状况与使用的环境条件,有着相当大的限制。」 第八高中的第三名选手迷失于树林之间。 虽说是森林战台,也不是拿富士树海当成赛场,而是将演习场其中一区,以人工打造成丘陵地形,并移植树木,终究只是用来训练的区域。 移植至今超过半个世纪的树木自行生长,但是并非走八百公尺就会迷路的密林。 然而实际上,八高的选手无法辨识自己的所在位置。 「混帐,在哪里!别偷偷摸摸躲着,给我出来!」 八高选手尽显烦躁情绪大喊,同时发动消除超音波的魔法。 超音波本身没有太大威力,顶多只会造成轻微耳鸣。 然而这股耳鸣莫名烦人。 选手戴的是军用头盔,不过只是保护头部遭受冲击与压力的普通步兵基本装备,没有隔绝毒气与音波的效果。不只脸部外露,耳朵部位还有许多小洞用来传音。 要是受到音波攻击,就必须以自己的魔法力防御。 八高选手将小队统一使用的cad收进枪套,从腰包取出预备的手机造型泛用cad,一边对抗断续袭击的超音波,一边接近敌方小队的秘碑。 这是他原本的意图,然而无论走多欠,他都找不到敌方阵地。 他没有发现。 交互受到超高频音与超低频音洗礼的他,光是只注意到高频音,没发现到低频音已经让三半规管失常。 视界受限,匆左匆右接连转换方向——在这种非得持续转身观察四周的状况,要是感应旋转定位的器官失常,当然无法正确掌握自己现在的方向。 如果自觉到失去方向,就可以取出指南针应对,但因为他的知觉是在不知不觉中失常,身处于不可能迷路的人工环境,更难以矫正回来。 第八高中的选手,落入这种「自以为是」的陷阱。 设下这个陷阱的人是干比古。 精灵魔法——「回声迷宫」。 即使想反击,也因为方向感失常,无从得知术士的位置。不,即使方向感正常运作,他也找不到干比古的所在处。 因为干比古是藉由精灵——脱离实体的独立情报体,进行这种音波攻击。 即使找出魔法施展的源头,也只是精灵漂浮的座标。 不让对方找出所在处的隐密性。 这正是达也予以高度评价,精灵魔法的「奇袭力」。 干比古一边跟踪在自以为前进,但其实在后退的八高选手身后,心想差不多该准备进行下一个任务了。 达也将防守者诱离秘碑并引进树林之后,思考该选择迎击还是合作战术。 所谓的迎击,是他直接让防守选手陷入无法行动的状态,取得输入密码的必要时间。 所谓的合作,就是他直接引开防守选手,由干比古输入密码。 思考只在一瞬间。 达也选择迎击。 他拔出左腿的cad,朝地面扣下扳机。 发动减轻重量的术式,蹬地轻盈飞舞到树上。 既然使用魔法,对方应该会知道自己的所在位置。 因为使用魔法,个别情报体将会产生无法避免的反作用力。 沿着这阵波纹,就能侦测术士发动魔法时的位置。 熟练的魔法师甚至能辨别魔法种类,但八高选手是否能够从刚才的微弱魔法,辨识达也使用的是减轻重量的魔法?假设能辨别魔法种类,他是否能推测到这是为了跳到树上而使用? ——达也比较希望对方做得到。 达也「没使用魔法」就从树枝跳到旁边的树上。 双脚的弹性几乎完全抑制了树木晃动。 之役,第八高中的防守者果然停在达也往上跳的地点。 他的视线向上方移动。 达也朝他的背扣下右手的扳机。 经过处理,得以视认想子的大型萤幕上,现在正映出第八高中防守者受到无系统魔法想子波洗礼的光景。 防守选手蹒跚倒地。 「……是无系统的『共鸣』吧。」 「以生体波动与想子波的共振打倒对手?」 将辉点头回应吉祥寺这番话。 「看来他分别以右手演算装置使用无系统,以左手演算装置使用加重系统魔法。」 「乔治……你不觉得那个家伙的无系统魔法,莫名类似古式魔法吗?」 「将辉也这么认为?可能是修验道……或忍术。他使用的系统,近似那种擅长操作生体波动——古式魔法称为『气』的魔法。」 「我认为连古式的那些家伙,现在也不会用『气』这种像是唬人的说法了。」 「唔哇,居然挑我语病。将辉,一点都不像你。」 第八高中防守者并非完全失去行动能力。至少还有意识,但现在的他无力追上达也。 达也轻踩树枝,以反作用力纵身一跃。朝地面扣下左手扳机,几乎不采取着地姿势就改为疾驰,眨眼之间抵达秘碑。 设置在帐幕的萤幕,映出达也打开键盘外盖,流畅输入密码的身影。 真由美聆听着远方第八高中啦啦队的哀号,不经意看向摩利。 摩利也看着真由美。 「……赢了吧?」 「……赢了。」 这么一来就确定晋级单淘汰决赛。 然而两人不知为何无法举起双手开心庆祝。 接收密码之后,比赛结束的讯号声响起。 第一高中的校旗还没完全升起,一高加油区就喧闹不已。 「赢了!赢了!」 「好棒好棒好棒!完全胜利耶,完全胜利!」 「深雪,恭喜你!」 「你哥哥很厉害嘛!」 尖声欢呼的是一年级的女子选手们。 喧闹到像是已经夺冠。 在一般观众席,呈现出一幅稍微平稳的祝贺风景。 「呼……这对心脏不太好。」 「为什么?达也同学、雷欧同学与吉田同学,明明都毫发无伤啊。」 「不,总觉得达也同学以外的两人让我很担心……」 「咦,哪里要担心?」!问我哪里……总之,各方面吧。」 好友不知为何支吾其谢,使得美月大幅歪过脑袋。 「艾莉卡好怪。」 被美月当成怪人的艾莉卡,内心满是反驳的意见,但是害朋友莫名担心并非她的嗜好,所以她决定这次甘于当个怪人。 ◇  ◇  ◇ 下一场比赛——第一高中对第二高中的战斗,指定在三十分钟后举行。 间隔时间似乎太短,但是确信将在今天和二垒父战的将辉等人无须担心这种事。反而应该欢迎一高选手消耗精力,但这种想法会使个性变得卑劣,因此将辉刻意将这种想法赶出脑海。 下一场比赛的战台尚未公布。 将辉坐在比赛结束之后的看台,询问同样依然坐在旁边的吉祥寺。 「你觉得刚才的比赛如何?」 「将辉想问的不是比赛整体,而是『他』吧?」 吉祥寺正确补足被省略的话语,使得将辉露出苦笑。 「没错,乔治,你会怎么进攻那个家伙?」 「感觉他非常惯于战斗。身手、预判、走位……比起魔法技能,或许更应该提防他的战斗技术才对。」 「他的魔法技能如何?」 「这个嘛……『术式解体』让我吓了一跳……不过最后的『共鸣』,即使他完全从背后瞄准攻击,也没能剥夺对方的意识。这方面应该是求胜的切入点吧?」 「嗯……」 「仔细想想,最初交锋的时候,他应该是想以加重系统魔法扰乱重力平衡,企图让对方跌倒——将对方摔出去,却只能令对方单脚跪地。 用来跳到树上的重力减轻魔法也一样,威力不足以将整个身体往上拾, 或许他没办法使用太强的魔法? 有可能是平常使用性能极高的演算装置,所以使用规格较差的竞赛用演算装置时,反而无法发挥实力也说不定。」 「很有可能。他拥有那么高超的程式改编技能,认定他平常使用高度调校的硬体比较自然。很有可能因为临时代打,无暇习惯规格差的演算装置。」 「我们不知道实情,也没必要知道吧?总之光看魔法力,我认为除了『术式解体』就无须提防。如同最后八高防守者所中的陷阱,我们应该提防他暗中布局。」 「——也就是说,正而交锋就不足 为惧?」 「是的。问题在于如何逼他们进行硬碰硬的正面对决……要是做得到这一点,将辉百分百能赢。比方说如果战台是『草原』,我们就有九成九的胜算。」 ◇  ◇  ◇ 等待下一场比赛的第一高中选手待命室里,干比古持续心神不宁地坐立不安。 「干比古……要不要稍微冷静一下?」 雷欧拿着比赛结束之后完成微调的「小通连」,像是在确认重量般轻轻晃动,以无奈的语气向干比古说话。 「雷欧……你居然能面不改色。那个…………那些人明明都在平常没交集的班级……」 雷欧投以「对什么事面不改色?」的视线,干比古逼不得已挤出这句回应,使得深雪娇艳地轻声一笑。 「吉田同学意外怕生呢。」 深雪站在放松身体靠着椅背而坐的达也身后,一边为达也按摩肩膀,一边朝乾比古投以闪耀的笑容。 「深雪,我认为干比古的态度很正常啊。少年总是很羞涩。」 「哎呀,哥哥真是的,您从来没展现羞涩的一面给深雪看耶。」 达也将闭着的双眼微微张开,抬头从下方往上看,深雪对他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在相视而笑时,她的织纤玉指依然温柔按着哥哥的肩膀。 ——我确实怕生! ——但是更不好意思看到你们的互动! ……无法说出这番想法的干比古,十足具备劳碌命的天分。 这时,真由美与梓掀开布帘(但不是麻布,是二十一世纪规格的高科技布料)入内。 两人一看见兄妹的样子就僵住,梓的脸蛋越来越火烫。 真由美没有脸红到那种程度,投向达也的目光却像是看着肮脏的野狗。 「……感觉我好像遭受严重的责难或蔑视?」 「你多心了。」 真由美冷漠朝着端正坐姿的达也扔下这句话,转头轻咳一声。 她转回正面时,连也已经起身。 (总觉得……这孩子好像军人……) 双脚与肩同宽、挺直背脊、双手在后方交握的姿势非常自然。至少丝毫不会给人紧张、拘谨或做作的突兀感。 相对的,真由美的举止实在有点孩子气。 「……真的没事。」 这种心态使得真由美不小心说出原本不用说的藉口,她抱持轻微的自我厌恶心态,决定赶快办完事情。 「下场比赛的战台选定了。」 「会长专程前来通知啊,谢谢。」 真由美微微点头,达也以目光询问是哪里。 「市区战台。」 真由美的回答,令达也意外到哑口无言。 「……昨天不是才发生那种意外?」 「战台是随机选定,应该不会考量这种事。」 「这样啊……」 表面工夫做到这种程度实在了不起——达也如此心想,却说出另一件事。 「cad已经调校结束,我们立刻过去。」 「辛苦了。」 真由美点头示意时,雷欧与干比古已经在进行准备。 虽说如此,也只是重新穿上刚才脱掉的上半身防护服,拿起头盔与cad。 准备工作只有这些。 穿上外套,确实以拉链与扣环固定。 「那个,司波学弟……」 达也绑上枪套收入cad时,梓前来搭话。 「什么事?」 「西城学弟的演算装置……怎么办?」 「『怎么办』的意思是?」 「因为……如果是室内,或是外墙有阶梯的大楼间隙,就没办法使用『小通连』吧?那个魔法只是让剑身浮在空中,攻击力端看使用者的臂力而定吧?剑身『伸长』的优点,是可以用相同挥动幅度造成高速攻击,不过要是没有足以挥动的空间,就无法累积打倒对手的力道……这是我们的推测。」 「看来是市原学姊说的?」 达也漂亮看穿实情,使得梓基于另一种意义脸红。 「不愧是市原学姊,分析得很正确……但是不用担心。即使是室内,空间也足以挥动长剑。要是不能当成十公尺长的剑使用,就当成一公尺长的剑使用。」 接获达也眼神示意的雷欧,以「交给我吧」的意思点头回应。 ◇  ◇  ◇ 第一高中对第二高中的比赛,不受昨天意外的影响,双方秘碑设置在室内中等楼层——具体来说是五层楼建筑的三楼。 主办单位坚决不承认是自身的责任与过失,此等顽强的态度,令人重新认知到魔法大学的行政体系也是官僚机构。 ——不过,昨天的那场「意外」,某部分无法断言是大会主办单位的责任与过失。 何况对达也来说,秘碑与其设置在易于远眺的户外,设置在隐身处随处皆是的大楼里比较便于行事,因此完全不想抱怨。 达也现在藏身于第二高中秘碑所在大楼的楼顶。他穿越二高的侦查网,「不使用魔法」在各大楼楼顶之间移动。这种强横的做法,使他没被敌队防守者察觉就接近到这里。 因为是隐瞒行踪从建物暗处接近,达也花费不少时间才抵达这里。虽说一高即使在这场比赛落败也能晋级单淘汰决赛,但淘汰赛是由预赛第一名对第四名、第二名对第三名,在准决赛遇到第二高中,跟在决赛过到第三高中的意义完全不同。这次是让干比古留在阵地支援雷欧,但达也判断时间并不充裕。 「干比古,听得到吗?」 『达也,听得到。』 「秘碑解码」没禁止使用通讯装置,但使用的学校很少。因为依照现在的技术,即使无法解读内容,也能轻易查出讯号位置。 何况只有三人的小队,要是选手相互远离到非得使用通讯装置,几乎不可能进行有意义的团队行动。一般来说使用通讯装置没有意义。 即使如此,达也还是使用通讯装置,这么做当然有其意义。 「开始吧,麻烦搜索秘碑位置。」 『这边似乎也撑不久,要尽快。』 「收到。」 另一边似乎处于交战状态。 达也操作右手手镯,发勤唤起魔法。 雷欧厉声嘶吼,水平挥动「小通连」。 长四十公分、宽十二公分的小型金属片——前半剑身描绘弧度飞翔,袭击第二高中的选手。雷欧以臂力补足剑身重量不够的缺点,砍向攻击者的脚。 二高选手倒地了。如果是「实战」,这时候应该冲上去踩住给予最后一击,但「秘碑解码」禁止肉搏战。 「干比古!」 雷欧虽然知道干比古听不到,但依然朝着使用精灵,在大楼某处「观看」这个房间动静的干比古示意。 回应他的,是出现在空中的球状电流。 电击打向二高选手。 但是雷欧无暇为击退一人的战果开心。 他察觉自己身体被施加移动魔法,连忙放声大喊。 「halt!(停下来)」 透过安装在头盔嘴边的麦克风,使得语音辨识开关收到讯号,启动左手的cad。虽然是同时使用两个cad的平行演算,不过只要发动的魔法种类相同,就不会混淆讯号影响发动。 幸好——不过限定于这个场合——雷欧自己的cad重视结构坚固与机械稳定,展开启动式的硬体规格落后两个世代,换句话说符合九校战的规格。即使语音辨识的模糊与延迟不符合达也的喜好,但这次得以个人习惯为优先,因此达也只有(大幅)改编安装的 启动式,让雷欧沿用自己的cad。 而正如原先计划所想,即使雷欧的cad完全「错失先机」,依然来得及以魔法防堵敌方以移动魔法展开的攻击。 这个魔法是以自己所站的位置——自己鞋底接触的表面为基准点,固定自己身体与基准点的相对座标,算是摩利在「冲浪竞速」所使用魔法的应用……应该说降级版本。与摩利固定水上移动的踏板与自己身体的相对位置,身体依然能自由行动的魔法不同,雷欧刚才使用的「固定」魔法,是以不会动的地板为基准点固定自己全身,持续时间也只有一瞬间。 但因为大幅降级,所以即使敌人魔法正在发动,也来得及互相抵消。 这栋建筑物应该是以学校校舍为范本。 从破掉的窗户出现敌方选手穿越走廊的身影。 雷欧将右手往后收,摆出突刺的预备动作,但是敌人已经跑走。 他慎重接近倒在地上不时抽搐的攻击选手,脱下对方的头盔。 依照大会规则,选下被敌方脱下头盔,就禁止继续采取竞赛行动。 (好啦,总之解决一个……) 雷欧知道无法通讯,但还是在内心搭话。 (达也,拜托了。这边挺吃紧的。) 达也的唤起魔法活化了「依附着他的精灵」。 达也无法使用精灵魔法。 即使感应得到活化的独立情报体也无法控制。现代魔法是以魔法师创造的伪造情报,覆盖事象附属情报体的技术,并非直接操纵情报体的技术。 但如果只是要发动精灵魔法的基础——唤起魔法,他就办得到。 达也的人造虚拟魔法演算空间位于意识领域,所以无论启动式记述的魔法式是何种魔法,他都能以「己身意识」解读魔法式的设计图——启动式,构筑魔法式并且投射。 这么做没有达到「使用魔法」的等级,单纯只是模仿魔法发动的程序。所以只要所需的情报记违在内,即使只是模仿,也能发挥出记述范围的效果。 干比古抑制活性贴附在达也身上的精灵,经由达也的魔法活化。 并且立刻和原本的「主人」乾比古之间确立连结。 达也无法控制精灵,不过在这种状况下,他没必要控制。 就某种意义来说,他的任务是把这只和干比古相连的精灵带到敌方阵地。 刚才的魔法,应该使得防守者察觉到他了。 要是对方离阅秘碑走上这层楼,就正中达也的下怀。 达也静悄悄地开始移动。 干比古接收到和自己「签约中」的精灵呼唤,得知达也成功「唤起」。 (说真的,达也,你为什么是二科生……?) 内心一角如此低语的干比古,将意识集中在远方的精灵。 其实在魔法层面,物理距离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名为「情报体次元」的巨大情报平台根本没有所谓的物理距离。 原本只有不经过「情报体次元」直接发射想子的无系统魔法,会受到物理距离影响。 然而人类会受到五感束缚,受到经验束缚。 只要物理距离很远,就会觉得「很远」。 这种「认知上」的距离,就是魔法的「距离」。 认知上的距离越远,魔法就越难生效。 所以,要对远处施展魔法的诀窍,在于将目标物「感觉就在身边」。 基于这一点,精灵魔法藉由和精灵相互联系——让彼此意思相通,得以感觉精灵就在身边。因此精灵魔法堪称最容易跨越物理距离的魔法。 ——如同现在这样。 (……看到了。) 视觉同步。 并非将精灵收回身旁读取记录的情报,而是经由情报体次元和纳入支配的精灵连结,即时取得情报的记违内容。这种技术就是精灵魔法的「知觉同步」。如果限定为视觉情报藉以取得更鲜明的影像,则叫作「视觉同步」。 干比古操纵着司掌大气流动现象的独立情报体——隶属风之系统的精灵,轻易地找到了敌方秘碑的位置。 「达也,找到了。」 不过,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干比古维持着敌阵精灵与雷欧身旁精灵的两条连结,向达也发话。 (好快……已经找到了?) 精灵魔法真方便——达也悠哉地想着这种事,身体则是保持最高度的紧绷。 因为他正悬吊在天花板。 第二高中秘碑所在的建筑物,大概是以正在拆除或建设的大楼为范本,空调管线裸露在外、行经天花板。达也正抓着管线,俯视着左右张望、脚步慎重经过的二高防守者。 对方大概听到通讯的声音,却没想到达也就在头上。 不,达也认为并非如此。 就他所见,这个还手因为紧张导致视野狭隘。 呼吸有些凌乱,大概是刚才冲上阶梯。 达也觉得这个选手不太适合防守,不过敌人战力分配错误是值得欢迎的事,同情对方只是伪善而已吧。 达也原本想放他离开,但还是松开支撑身体的双手,在空中扭身拔出右腿的cad。 在着地同时扣下扳机。 对方甚至没有回头的动作。 发动的魔法是单纯的想子冲击波。只是在短暂几秒之内引发脑震荡的「错觉」,令对方无法战斗的术式。 在实战里,这短短数秒就成为决定性的优势,不过这是禁止直接攻击的运动项目。达也以余光看着对方选手倒下,跑到干比古所提示的座标正上方。 目的地只间隔两个房间,甚至花不到十秒。 感觉到防守者总算有所行动的达也,将cad对准正下方。 这栋建物每层楼高度是三公尺半。 五楼地板到三楼地板约七公尺。 从容位于「钥匙」射程的十公尺以内。 他扣下扳机。 隐约传来个别情报体改写的手感。 达也从另一边的阶梯下楼,以防万一。 和精灵同步的视觉,让干比古看见刻于秘碑解码内部的密码。 他转移视点。 雷欧现在没有和敌人接触。 干比古祈祷能得到些许好运,依照精灵传来的视觉情报,以掀盖键盘输入密码。 比赛结束的讯号声响起。 这时候的达也,正在四处闪躲防守者施展的「镰鼬」。 雷欧正背对秘碑,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发动突击。 「呼……真是刺激百分百的比赛。」 真由美发出满足的叹息,摩利回以不满的声音。 「那个家伙……最后是不是在玩?」 「咦,是吗?」 「那种攻击他明明可以轻易闪躲……为什么不赶快打倒对方?」 「我觉得是他想做也做不到。」 摩利以苦涩至极的表情责备达也,真由美则是以冷静的声音反驳。 「为什么?他不是有上一场比赛使用的『共鸣』,以及打倒服部的那种魔法吗?」 「他说,之前对范藏学弟使用的魔法,竞赛用cad的硬体性能不足以处理。上一场比赛的『共鸣』,也没有完全剥夺对方战力吧? 摩利,你忘了吗? 我们昨天才把代打任务塞给达也学弟,他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准备耶。一个晚上要调整西城学弟与吉田学弟的cad,还要思考战术活用两人的专长…… 我知道摩利欣赏达也学弟才会心急,不过没提供足够的准备时刚就抱持过度期待,我觉得有点不负责 任。」 「这……也对。」 摩利频频摇头表达反省之意,却忽然停止动作。 「……话说回来,真由美。」 「唔,什么事?」 真由美莫名感受到阴险(?)的报复心态,不禁有所提防。 但是这样应该正中摩利的下怀。 「你很热中帮达也学弟辩解嘛。」 「呃?哪……哪有……」 「别害羞、别害羞啦。总之……以他恋妹情结的严重程度,我觉得即使是你,也难免陷入苦战吧……」 「就说不是了啦!」 摩利的质疑,在很像女高中生(这样形容或许有语病)的离题之下不了了之,不过在观众席上,有人正在表达相同的不满与相异的确信。 「到最后,他使用的魔法只有『术式解体』、『共鸣』、『幻冲』与加重系统……我知道他为何不使用『分解』,但是没使用闪忆演算与『精灵之眼』,这样放水过头了吧?」 「他有着非得保密的隐情,医生也明白吧?」 「不过啊,藤林……先不提闪忆演算,就算使用『精灵之眼』,那种程度的魔法师也只看得见表象,不知道他实际上做了什么啊。」 独立魔装大队的山中军医少校与藤林少尉,在观众席进行这段颇具深度的对话。具备相关知识的人,听到这样的内容应该会吓得跳起来,但是身穿不显眼夏季衣物混入观累席的两人,乍看之下就像——不是情侣,是医生与护士(藤林以「医生」为称呼也是招人误解的要素),断续传入观众耳中的陌生名词,都被当成超心理医学相关的专业术语而无视。 「即使如此,如果他行动时像是能把看不见的事物看在眼里,细心的人应该会起疑。『精灵之眼』比知觉魔法还要特异,依照状况可能比『分解』更加引人耳目。」 他们聊到的「精灵之眼」,是达也能够视认情报体次元「光景(色彩)」的能力。 四大系统八大种类的现代魔法,是经由情报体次元,将魔法式投射在个别情报体。 换句话说,使用现代魔法的魔法师都能连结情报体次元,能够连结情报体次元并认知其「存在」的达也,他的知觉可说是这个能力的扩张版。 然而……这种「扩张」带来极大的效果。 因为只要是实际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物体,都会在情报体次元留下个别情报体。 此外,这种能力和五感、终究不过是物理次元知觉扩张而成的「透视」,和运用辅助系统提供的情报锁定魔法座标的方式都不一样,也可以认知个别情报体的位置直接瞄准。 只有「不存在的事物」,能够逃离「精灵之眼」的锁定。 话说回来,「精灵之眼」其实是错译,是积习成俗而失去原本意义的「专业术语」。 「精灵之眼」原本的意义是elemental sight——「视认元素的能力」。这里所说的「元素」,是代表四大元素学说的指标元素。 然而首先翻译这个名词的学者,将「elemental」这个形容词误解为名词的「四大精灵」,翻成「四大精灵之眼」并简称「精灵之眼」。至今当然许多人发现这个错误,不过「精灵之眼」比「元素视力」更有魔法风格——基于这个很诗情画意但非科学的理由,保留至今没有修正。 这种「误译」是专家与普通人隔阂越来越深的有害要素……却没有任何人想要修正,不知道应该对此头痛还是叹息。 ——言归正传—— 山中早就明白藤林所要表达的意思。「精灵之眼」和「云消雾散」一样,是被指定为机密事项也不奇怪的技能。 即使如此,山中还是没有接受。 「要求他别揭露底牌的我们,或许也同罪吧……」 他们并不是单纯或纯粹来为达也加油。无论是山中、藤林、风间、真田与柳都确信,达也的精神没有脆弱到逼不得已展露不能见光的技术,然而还是可能发生万一。万一产生突发状况,也就是达也万一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指定为机密的魔法,就必须迅速做出应对措施,因此他们目不转睛观看达也的比赛。 所以,正如山中之前所说,原本他们不能责备四叶的秘密主义。即使山中想见识达也的真本事,或是他认为达也可以稍微拿出真本事也一样。 「但我认为他应该会动用闪忆演算。因为即使是他,应该没办法只以低规格cad应付『王子』与『始源』。」 藤林像是在安抚山中的内心纠葛,为这段讨论进行总结。 并非所有观战的人们,都只注意达也的表现。 观众的目光,反而统统都集中在使用首度公开的武装演算装置,展现花俏(迷人?)动作的雷欧身上。 而且虽然是少数,也有观众注意到从远处正确「透视」五百一十二字密码的干比古。其中不只是不懂透视机制的观众,也包括知道机制的青梅竹马。 「什么嘛,miki他……和以前一样嘛。」 「咦,艾莉卡,什么束西和以前一样?」 艾莉卡脱口而出的自言自语,使得美月疑惑地注意过去。艾莉卡适度打马虎眼,意识则是沉入自己的世界。 艾莉卡和干比古的交情比她自己形容与认为的还要长久,她明白干比古正在做什么。 知觉同步绝对不是简单的技术,但如果是发生意外之前,还是「天才少年」时的干比古,理所当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到这种事。然而,自从发生那场意外之后,他应该再也没办法如此流畅行使魔法了。 (什么嘛……原来他的内心创伤已经愈合了。) 有时候即使身体的伤痊愈,内心的伤也无法痊愈。艾莉卡听过这种感伤的说法。 但是实际上,身体的伤也分成治得好与治不好两种。 同样的,内心的伤应该也分成治得好与治不好两种。 (miki………你有发现吗?你今天使用魔法的样子,和之前完全一样。) 艾莉卡没有辨别精灵的能力,不具备视认精灵的双眼。 所以她无法直接确认精灵魔法是否成功,但她是钻研对人魔法战技至今的千叶家女儿。 从对方的些许举止、眼神或表情的变化,就能在某种程度看出这个人几时使用了魔法、使用何种魔法,以及魔法是否成功。 千叶家女儿的这双「剑士之眼」,看出干比古成功依照自己的意思使出魔法。 (真的急死人了……快点察觉啦,你已经重新振作了。) 现在的干比古已经恢复「实力」,却还没恢复「自信」。 从小打交道、硬是要干比古陪同打交道、不断跟随着他的艾莉卡,经过这种实绩的累积,已经能从他若无其事的表情看透到这种程度。 再来只等他本人恢复自信了。只要他能够……相信自己—— 「……卡,你怎么了?艾莉卡!」 「啊?什么事?」 「还问我什么事,怎么忽然陷入沉思?你在担心什么吗?」 「咦,嗯,总之,真要说担心确实担心吧。刚才不是挺惊险的吗?所以我在想下一场比赛是否没问题。」 艾莉卡情急之下编出藉口,扔下率直被瞒骗而说出「这么说来……」、「不过下次肯定也……」或「只能加油」这些话的美月,再度沉入自己的世界。 ◇  ◇  ◇ 单淘汰决赛的分组公布了。 准决赛第一场是第三高中对第八高中。 第二场是第一高中对第九高中。 单循环预赛的成绩是三高第一名、一高第二名、 八高第三名、九高第四名,如果依照大会规定,准决赛原本应该是三高对九高、一高对八高才对。但是一高与八高刚刚结束比赛,所以再度以特例处理。 淘汰赛是正午举行。 达也他们是第二场比赛,却不能错过第三高中的比赛。 现在吃午餐有点早,但达也拿着餐盒,带深雪回到旅馆。 ——因为现在帐幕里的状况,让人没办法心平气和用餐。 雷欧与干比古已经先回自己房间避难。 穗香一脸很想同行的样子,但雫讲悄悄话阻止她,要是其他同学也受她影响纷纷跟过来,溜出帐幕就没有意义。 兄妹甩掉各式各样的视线——投向深雪的热情视线最多——快步穿越竞赛会场抵达旅馆门厅时,目睹一幅罕见的光景。 「唔?」 「哇……」 摩利羞红脸颊站在门厅一角。 她面前是一名年纪稍微比她大的年轻男性。 应该差不到十岁。男性看来是二十出头。 两人都知道摩利有位年长的男朋友。 这名青年应该就是她的恋人。 与其说中等身材,更应该归类为高瘦,比达也稍微高一点。两兄妹身旁有许多相关领域的专家,因此一眼就看出对方高瘦紧实的体格并非运动健将,而是以武术或格斗术锻链而成。 眉清目秀的长相,对照世间普通人的喜好,可以形容为美男子。摩利的容貌有些中性,但是形容为美少女也不为过。两人可说是非常登对的情侣。 达也的脚步忽然有所迟疑。 「哥哥?」 超越半步的深雪转身歪过脑袋。 达也并不是在打坏主意,想去说风凉话或是骚扰对方。 他对这名青年的长利有印象。由于在搜寻记忆,脚步才会瞬间放慢。 「……不愧是九校战,到处都遇得到名人。」 想要前去交谈的想法掠过达也脑海,但他非常明白这时候应该自重。 「您认识那一位?」 「他在那个领域举世闻名。」 达也走到深雪身旁催促,打算边走边回答。 然而,达也取消念头的「电灯泡」行径,却由某人毅然决然进行。这个人颇为尖锐的声音,使得达也与深雪都停下脚步。 「修次兄长大人!您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熟悉的声音,以不同于以往的礼貌语气质询青年。 「兄长大人?所以那一位是艾莉卡的……?」 艾莉卡大步走向青年,深雪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回达也确认。 「如果我没记错,他是千叶家的二哥,『千叶的麒麟儿』千叶修次。还在就读国防大学,却已经号称如果在三公尺间距之内,就是举世屈指可数的近战高手,是魔法近战的英才。」 「原来是这么了不起的一位……可是既然如此杰出,应该是艾莉卡引以为傲的哥哥,总觉得她咄咄逼人地非比寻常?」 「是啊。我听说修次先生在千叶家被视为异端……但以艾莉卡的个性来说,她应该不会拘泥于『正统』。」 「说得也是……」 当兄妹俩正在进行这段对话时,艾莉卡冲过去逼问自己的哥哥——对于站在旁边的摩利看都不看一眼。 「兄长大人直到下周应该都出差前往泰国进行剑术指导才对!为什么会在这里!」 艾莉卡似乎完全在气头上。 平常她给人的感觉,都是以莫名置身事外的旁观角度看待他人或世间,她现在的态度还真的相当罕见。 「艾莉卡……你冷静点。」 青年——千叶修次如此安抚,但艾莉卡的激动情绪丝毫没有平复。 「这要我怎么冷静!如果是寿和兄长大人选很难说,但如果是以前的修次兄长大人,根本就不可能会擅离职守!」 「慢着,所以说你冷静点……我并不是撤离职守……」 千叶修次似乎是一位和武术名声不符,与其说懦弱应该说温柔的青年。面对在公众场合没有收起激动情绪的妹妹,他并没有出言劝诫,而只是在找藉口推托。 「喔……这样啊?那么您的意思是说,我误以为您在这段时间,前去泰国王室魔法师团协助指导剑术?」 「不,艾莉卡这部分说得没错……但我不是擅自回国,有按照程序申请许可……」 「这样啊?既然非得中断这项日泰外交相关的重责大任,想必是重要的事情吧? 为了这项非常非常重要的急事回国的兄长大人,为何会在高中生竞技大会的会场?」 艾莉卡的音调恢复冷静,但是就达也所见,她的情绪成反比迅速变差。 就修次所见应该也是如此。 证据就是他的脸稍微开始抽搐。 「没有啦,说什么外交就太夸张了……这只是还没上任的预官彼此进行亲善交流,就像是大学生社团活动的一环……」 「兄长大人!」 「有!」 「无论是学生层级的亲善活动还是社团活动,这都是正式受命的任务吧! 不构成怠匆职守的理由!」 「是,你说得是!」 世界屈指可数强者的意外模样,使得达也不禁惊讶。 「……我听过『妻管严』这种说法,却不记得听过『妹管严』。」 达也莫名不忍直视而移开目光,发现美月在不远处不知所措。达也挥手示意,美月随即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小跑步过来。 「达也同学……艾莉卡她怎么了?」 「说真的,到底怎么了……?」 即使美月询问,达也依然只能感到纳闷。 「哥哥,我认为艾莉卡是在乱发脾气喔。」 随即深雪以忍笑的语气,向达也进行难以理解的说明。 「乱发脾气?对什么事情发脾气?」 「这个肯定很快就知道了。」 达也他们越来越摸不着头绪而纳闷,「兄妹吵架」则是在他们视线前方迎接新局面。 「兄长大人,虽然我觉得不可能,但您该不会是为了见这个女人而抛弃任务吧?」 「慢着,就说不是抛弃……」 「我不是在问那个问题!」 艾莉卡断然阻止哥哥辩解,朝着至今(恐怕是故意)无视的摩利瞪了一眼,再将视线移回修次身上去。 「真可叹……别名『千叶的麒麟儿』的兄长大人,居然为这种女人怠匆职守……」 「……艾莉卡,我姑且在学校是你的学姊。我可不记得曾经做过什么得被你称为『这种女人』的事情啊。」 至今保持沉默……应该说承受沉默的摩利,终于像是忍不住般插嘴。 但艾莉卡完全无视于摩利这番话。 「到头来,兄长大人就是和这个女人来往之后就堕落。千刃流剑术免许皆传的剑士,居然忘记磨练剑技,被这种小伎俩魔法迷得神魂颠倒……」 「艾莉卡!」 这句话或许对修次是禁忌。至今的懦弱态度如同没出现过,蕴含魄力的这句斥责,使得艾莉卡身体猛然颤抖。 「要磨练技术,就必须持续吸收新技术。 我抱持这种想法,并且实践至今。 和摩利没有关系。 这次也只是我得知摩利受伤之后,坐立不安才会过来罢了。 摩利原本还要我别来。 即使除去这点,依照刚才至今的各种失礼言行,身为千叶家女儿,你才应该羞愧。」 「…………」 艾莉卡紧咬着嘴 唇沉默,但依然没有从修次身上移开目光。 「好了,艾莉卡,向摩利道歉。」 「……我拒绝。」 「艾莉卡!」 「我拒绝!兄长大人毋庸置疑是放弃正武任务来到这里!而且确实都是她的错!」 然而形式看似再度逆转。 「我的想法没有改变!修次兄长大人和这个女人来往之后就堕落了!」 艾莉卡一个转身,以几乎快要变成跑步的速度,从哥哥面前快步离开。 ◇  ◇  ◇ 「艾莉卡,等一下,艾莉卡!」 在门厅进入电梯腮啦——先令看不见门厅的这里,艾莉卡总算因为美月的声音转身。 并且将嘴巴张成「啊」的形状。 「……达也同学,还有深雪……难道说,你们听到了?」 语气与表情都是一如往常的艾莉卡。 然而达也不经意觉得,艾莉卡看起来似乎在强忍泪水。 「抱歉……我并不是故意偷听。」 「达也同学,下次你要请客。」 「喂?算了,无妨。拜托不要太贵。」 「交涉成立。」 艾莉卡一如往常展现率性潇洒的笑容。既然她摆出一如往常的态度,达也同样不希望胡乱关心,使得对方反过来关心。 「艾莉卡,午餐你有什么打算?」 「嗯?还很早吧……啊,对喔。嗯,我还没吃,但我想跟你们在一起。」 听到深雪询问,艾莉卡回以一半否定一半肯定的话语。 「哥哥?」 「这个嘛,我们原本想在房间吃,如果不介意我们吃饭,要一起来吗?」 「嗯,我去我去!美月也会去吧?」 「好的,那个……打扰了。」 「不,并不会打扰到我们。」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真是的……达也同学好过分,居然寻我开心。」 被拿来转换气氛的美月,即使坐在床边依然不太高兴。 总之,达也至少明白她不是真的在怪罪,因此面带苦笑大口吃着三明治。 美月与达也都想避免拿刚才那件事当成话题。 「那么……达也同学与深雪还有美周,应该想闲我一些事吧?」 然而当事人——艾莉卡却重提刚才的那一幕。 「原来渡边学姊交往的对象,就是艾莉卡的哥哥。」 唯一面不改色回应这个话题的是深雪。 「对,那个笨老哥,居然被那种女人骗得团团转,不知道该说丢脸还是生气……」 「那一位是举世闻名的剑术家吧?就算说坏话也不应该骂『笨老哥』喔。」 「咦?……啊,对喔。既然是达也同学,知道修次老哥的事情也不奇怪。」 「艾·莉·卡,即使是在我们面前,你也不需要改变称呼啊。应该是修次『兄长大人』这样才对吧?」 「啊:拜托忘记这件事!那不是我!」 艾莉卡忽然抱头扑到床上。 对她来说,那种「优良教养」的用字遣词,应该令她很难为情。 ……先不提那个,真希望她对于把头埋在男生使用的枕头这件事感到难为情——达也困惑地如此心想。 「别这么说,艾莉卡非常喜欢修次先生吧?」 「…………」 僵住的不只是艾莉卡。 深雪投下的冷冻炸弹,连达也与美月也瞬间冻结。 「……没有!」 艾莉卡猛然起身大喊。 由于是一边离开枕头时大喊,所以只听到语尾像是「吼」的声音,不过似乎也很适合当作这时候的反应。 这种像是怪兽被逼上绝境而嘶吼的「浅显易懂」态度,使得深雪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并且投下第二颗炸弹。 「原来艾莉卡有恋兄情结呢。」 「呃……」 艾莉卡哑口无言。 并且造成超越临界点的大爆炸。 「只有你没资格这么说啦!这个超级恋兄癖少女!」 ——紧接着发生的事件,达也与美月都绝口不提。 ◇  ◇  ◇ 「……喂,达也,你脸色好差耶。没问题吗?」 「总觉得你好像很累……」 达也在一般观众席和雷欧、干比古会合时,他们一开口就提出这样的问题。 「刚才发生一些劳心的事。放心,与其说是精神上的疲劳,更像是情绪上的疲劳,比赛时只要鼓足干劲就没问题。 达也挥手示意没什么事,深雪与艾莉卡则是若无其事坐在他的另一边。 后方的美月行为举止有些可疑,但雷欧与干比古都没发现。大概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即将开始的比赛上了吧。 「……抱歉,老是让达也成为众矢之的。」 干比古似乎抱持某种善意(便于行事?)的误解。 「不,没那回事。我没问题,所以别在意。」 话中的「没那回事」真的意味着不是那回事,但是达也刻意说得含糊,这种差劲的个性也令人哑口无言。 「没问题就好。不过达也这次在各方面都很乱来,所以别更加逞强啊。」 「我明白。」 达也心想,这个朋友简直善良到令他没资格来往。 「包含这方面也没问题。」 他也不愿意让这样的大好人担心,因此努力以沉稳的态度点头示意。 只不过开赛之后,「脸色有点差」这种事变得一点都不重要了。 他们的注意力——当然,其中也包括达也——被第三与第八高中在「岩地战台」展开的战斗所深深吸引住。 比赛比预料的还要一面倒。 或许形容成「个人秀」比较贴切。 仿造石灰岩地形而成的「岩地」,是障碍物稀少程度仅次于「平原」的战台。各处隆起或放置可用来掩蔽的大型岩石,但是没什么高低落差,没有树木遮蔽视野。 一名选手从第三高中阵地,悠然行走在岩石之间前进。 一条将辉光明正大地现身「进军」。 第八高中也没有坐视不管,接连朝将辉施展魔法。沿着岩石后方前往第三高中阵地的攻击选手,也加入集中炮火的行列。 然而—— 将辉未曾停下脚步。 以移动魔法投掷而来的石砾或岩块,被更加强力的移动魔法击落。 直接施加在将辉身上的加重魔法或振动魔法,遭到他身体周围一公尺处架设的干涉领域给解除了效果。 将辉并未加快脚步,如同在嘲笑这些「无谓的努力」 「……是『干涉装甲』啊。记得移动型领域干涉应该是十文字家的绝活才对。」 将辉技压群雄的表现使雷欧与干比古哑口无言,达也则是毫不保留称赞他的实力。 「像那样连续维持魔法效果也毫不喘息,绝对不只是演算领域的容量够大,应该是相当擅长『换气』。达到那种程度只能形容成天分。」 「换气」指的是连续使用相同魔法时,上个魔法结束到下个魔法发动的切换程序。前后魔法的重叠时间越短,对魔法师的负担越小。这段重叠时间很短的魔法师就形容为「换气很顺」。 深雪也是「换气很顺」的魔法师,不过就达也所见,将辉的天分匹敌深雪。 未曾中断的强力防御,挡下八高攻击选手的攻势。 他们没有特别藏身,直接冲向第三高中阵地。 大概是放 弃击退将辉,企图先行攻下对方阵地秘碑,藉以杀出一条生路。 但是很遗憾,这样的行动非常冒失。 或许是惊慌采取的行动。 他们注意力集中在前方,身后毫无防备,将辉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极近距离爆炸产生的风压,将八高攻击者震得扑倒在地。 「聚合系『偏倚解放』啊。单纯用压缩释放不就好了……看来他挺喜欢高调行事。」 「偏倚解放?我没听过这种魔法……」 旁边的深雪提出询问,达也注视着赛场回答。 「因为这是费力却效果不佳的冷门魔法。 可以想像成从圆筒一端灌入空气盖上,以另一端瞄准目标打开盖子,让高压空气从开启的那一面喷出。比起以正常方式压缩空气再爆发,这么做的优点是威力较大,而且可以指定爆发方向,但如果只是想增加威力,其实以正常的压缩空气程序增加压缩的空气总量就好。若想要让攻击具备指向性,那就直接将压缩空气射向目标就好。 ……不对,他是为了降低杀伤性等级,才刻意使用这种模棱两可的术式吧。 在这种场合,实力太强也挺费神的。」 达也露出讽刺的笑容。 深雪投以「哥哥也一样吧?」的目光,但他假装没察觉。 在达也倾囊相授的这段时间,将辉依然确实地接近八高阵地。 留下来防守的两名八高选手,或许是觉得战局这样下去只会持续恶化,因此决定两人联手一起挑战将辉。 他们打碎岩石,以碎片攻击将辉。 将辉脚边地面冒出细微火花。应该是八高选手以释放系魔法,强迫矿物释放电子。 前者的术式规模以及后者的改写难度,都是形容为高阶也不为过的魔法。 刚才达也他们看起来轻松职胜第八高中,只不过是没让对方展砚实力。如果是正面以魔法硬碰硬,应该会更加陷入苦战。 然而将辉面对两人联手进攻,真的是轻易从正面化解攻势。 以将辉为中心,球状展开的动能向量反转力场,将如雨射来的石砾弹悉数反弹,放电魔法就这么被抑制无法发动。 空气聚合而成的重槌,打向第八高中的选手。 压缩空气在接触的同时释放,轻易剥夺两人的战斗力。 比赛结束的讯号声响起。 吉祥寺与另一名选手,从比赛开始到结束,都没有离开己方的第三高中阵地半步,也没有揉取任何行动。 「一条的『王子』比预料的还厉害呢……」 真由美从萤幕移开视线向克人说话。 平常陪同的摩利不在场。 摩利正忙着进行「妨碍会被马踹」的互动。(注:源自日文谚语「妨碍他人恋情会被马踹」) 她原本是非得在病床静养的重伤患,因此真由美与其他干部都没有强迫她到场。 「总觉得和十文字的风格很像。」 克人听到「和自己风格很像」这种话,应该也难以回应吧。 果然在他回应之前,铃音就加入对话。 「恐怕是刻意的。一条家的战斗风格原本应该是中长程距离的先发密集炮击。实际上在单循环预赛,他们的战法也是从远处先发制人瘫痪防守。虽然没有根据……但我觉得这可能是一条选手的挑衅。」 「挑衅?」 真由美感到纳闷。 「我不知道他是否意识到我的风格,但这应该是要求司波和他正面交锋的挑衅。」 克人如此回答。 「这样啊……我能理解他的心情。」 真由美的表情写着「这种做法挺幼稚的」。 达也的武器是机动力、洞察力,以及从中导出的意外性。 他的战斗技术更胜魔法力,这件事从至今两场比赛显而易见。 这样的达也不可能会跳进这种明显的圈套。 但是克人没有赞成真由美这段无言的讯息。 「司波应该会接受挑战。」 「咦,你说达也学弟?」 「如果是原本的距离就很难有胜算。这是少有的胜机。」 「这下子伤脑筋了……」 克人是位于远离一般观众席的总部帐幕进行指摘,当然传不到达也的耳中。但达也同样非常理解克人这番指摘。 而且他也明白,第三高中……应该说吉祥寺真红郎的真正意图,是刻意展露破绽,引诱达也正面对决。 而且更恶质的是,对于第一高中来说,接受这个挑战最有机会战胜。 (「始源乔治」,真有你的……) 「一点都没错。那种防御力是怎么回事?」 「结果很可惜,完全没看到一条以外的选手们的底牌,这样就无从拟定对策了。」 雷欧与干比古似乎将达也的抱怨往错误的方向解释。 两人都慑于将辉的强大实力,但是精神受到的打击,应该不像是得知将会陷入对方策略,如同无法逃离流沙陷阱那么严重。 「我大致能预料吉祥寺选手的战法,另一人就不晓得。」 「咦,是吗?」 所以达也决定以两人误解的方向处理对话。 「吉祥寺真红郎发现的『始源码』是加重系统的正向码。而他参加的另一个竞赛项目是『精速射击』。 那么他擅长的魔法,应该是直接对目标位置进行加重程序的『无形子弹』。」 「始源码?」 「不是改写目标物的个体情报,而是局部进行加重程序,这种事有可龙吗?」 「这样啊……这方面的说明有点长,可以吗?」 达也预先确认,雷欧犹豫片刻,干比古则是毫不犹豫就点头。 「魔法式的研究领域,有一种『始源码假说』的理论。 这个假说还算是广受支持,主张,加速、加重、移动、振动、众合、发散、吸收、释放。四大系统八大种类的魔法,各自拥有正向与负向共计十六种基础魔法式,以这十六种魔法式搭配组合,就能构筑所有的系统魔法。 这种魔法式就称为『始源码』。 若从结论来说……这个假说在『能构筑所有的系统魔法』这一点是错的,不过『始源码』是确宝存在的。」 「……明明是错的,似确实存在?」 「……抱歉,我现在就听不懂了。」 干比古与雷欧如此反应,达也挥手示意他们别慌。 「放心,我会详细说明。 四大系统魔法之中,有些魔法是十六种『始源码』再怎么搭配组合也无法构筑的魔法,所以『始源码假说』是错的。不过确实有些魔法式的特征足以称为『始源』。 现代魔法是以魔法式定义改写后的事象状态,藉以产生各种作用力。 改写事象的作用力定义于魔法式,但若没有定义魔法作用的结果,就不会产生效力。 然而『始源码』可以直接产生作用力。 换句话说,『始源码』是定义『加速、加重、移动、振动、聚合、发散、吸收、释放』本身作用力的魔法式。 所以能构筑出并非对目标物整个个别情报体,而是直接对个体单点产生作用的魔法。 现在发现的始源码,只有加重系统的正向码。 发现者是第三高中的吉祥寺真红郎——『始源乔治』。」 最后这句话,使得干比古露出畏缩的表情。 「就觉得吉祥寺真红郎这名字似曾相识……原来是『始源乔治』。」 达也看到他的脸色心想不妙,但是 第十一章 新人赛夺冠的庆功宴,保留到总冠军庆功宴一起举行。 其中一个原因,在于「秘碑解码」代打参赛,协助取得竞赛冠军与新人赛冠军的三人,身体在决赛时受到重大伤害,并非能够尽情嬉闹的状态。不过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就是攸关总冠军的「幻境摘星」在明天举行,忙于准备的众人无暇庆祝。 第一高中在新人赛夺冠,使得第一与第三高中的总积分差距更大。 现在相差一百四十分。 明天「幻境摘星」配分是第一名五十分、第二名三十分、第三名二十分、第四名十分。 明天举行预赛,最后一天举行决赛的「秘碑解码」的配分则是第一名一百分、第二名六十分、第三名四十分。 依照明天「幻境摘星」的成绩,一高可能不用等到最后一天,就确定拿下总冠军。 选手与工程师光是准备服装(「秘碑解码」的选手是防护服)与cad最终调校就没有余力,空闲的成员也以各种方式协助他们。 达也刻意不「修复」右耳破裂的鼓膜,在医务室接受普通的魔法治疗,然后再发动自我修复术式完全治好耳朵,戴上医疗耳罩掩饰。现在正和深雪一对一为明天做准备。 队友们(尤其是高年级)不知道右耳已经治好而前来关切,使得达也稍微过意不去。但他有着非得隐瞒的苦衷,因此忍耐着在盛夏戴上闷热的耳塞作为补惯,不去正视仅存的些许良心——但他当然明白这么做无法成为补偿。 但是,即使形容成「没有余力」,却几乎没有之前那种被迫手忙脚乱的状况。 不,或许可以说完全没有。 昨晚忽然就非得将两人份——包含自己在内就是三人份——的cad从零设定到完成,这种匆忙事态是极为罕见的特例。 即使深雪从新人赛转战正规赛,但她原本就预定在「幻境摘星」上场,因此至今的准备万无一失。就算出乎意料插入其他事情用掉一天,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达也学弟去休息吧。你从昨天就在各方面硬撑,不用勉强自己。」 「深雪学妹也请休息吧。要是你继续努力,有个伤患会无止尽逞强下去。」 达也俐落完成cad的总检查程序之后,真由美与铃音把他连同深雪半劝半赶,为今天的活动打上终止符。 ◇  ◇  ◇ 不过在另一方面,有一群人被逼到无法阖眼的绝境。 「第一高中已经确定夺冠……」 「胡扯!你的意思是要放弃?这样是坐以待毙啊!」 「要是第一高中就这样夺冠,我们惨赔的金额将超过一亿,而且是美元。」 「损失这么大,我们可不会死得痛快啊。这次计划失败的亏损过大,总部原本就不想批准,是我们力排众议才通过。这样下去,我们好一点会成为行尸走肉的『施法器』,不适任的话会成为『增幅器』,死后继续被组织压榨。」 围坐在桌边的男性们,依序恐惧地窥视无神伫立在室内四个角落的男性。 「即使本期业绩要有这项企画才能达成……不过似乎太硬来了。」 「现在不是讲这种话的时候吧!……事到如今,唯有不择手段。」 「没错!我们从一开始就布局要让主力选手落败,如今下手狠一点也没有理由犹豫。即使观众起疑,只要没有留下证据,要多少藉口都编得出来。走到这个地步应该干得彻底。」 「派人通知内应,明天的『幻境摘星』要让一高所有选手中途弃权——强制弃权。」 「运气好的话就不会死。如果不是,就只能怪自己运气差了。」 蕴含疯狂气息的窃笑声,传递着同意的印记。 ◇  ◇  ◇ 大会第九天,至今的好天气摇身一变,成为厚重云层覆盖,随时会下雨的微暗阴天, 不过,这片没有耀眼阳光,天亮至今依然灰暗的天空,是罕见有利于进行「幻境摘星」的天候。对于参加这场竞赛的深雪她们来说,反而堪称「好天气」。 「这应该是举办『幻境摘星』的好天气……不过看起来总像是山雨欲来。」 达也仰望天空如同自言自语的呢喃,使得深雪蹙额颦眉。 「还会发生什么状况吗……?」 「我们不知道对方的企图……无法证实会发生事情,也无法保证不会发生事情。但是深雪不用担心。因为无论如何,我至少一定会保护你。」 达也这番话没有其他用意。 对于达也来说,只要能够保护深雪就好。 如果要说真心话,达也认为即使其他选手牺牲也和他无关,是选手自己的责任。 然而——他或许该感谢上天,没让别人听到两人的对话。 若有外人在场……深雪正在达也的视界外害羞低头,露出幸福至极的笑容,依偎在依然仰望天空的达也身旁,若有人目睹,他们兄妹可能会以「甜死人」这种奇特的罪状被起诉。 ◇  ◇  ◇ 深雪的比赛确定是第二场。 其实最好是能够争取充分休息时间的第一场,但世事不可能如此顺心,因此达也换了一个想法,认为不是第三场就该庆幸。 两人决定在赛场旁边的选手席旁观第一场比赛。 即使第一场结束到第二场开始之间有四十五分钟的缓冲,但要从特地观众席移动到赛场也太浪费时间了。 看向其他学校的选手,果然也聚集在赛场旁边。 「小早川学姊看起来干劲十足。」 学姊选手站在湖面突起的圆柱等待开赛讯号,深雪说出这样的评语。 就达也所见也是如此。 摩利曾抱怨过小早川心情起伏不定,但这次可能会因为她而稳夺总冠军,所以要她松懈肯定比较困难。 虽说胜负得取决于对手的强弱,不过达也认为她这样应该没问题。 在观众、后勤人员与队友的注目之中,宣告开始的铃声响起。 第一节比赛是顺位目不暇给持续变动的拉锯战,不过小早川以些微差距领先。 不由得停止呼吸的艾莉卡轻轻放松力气,想向邻座的美月说话——但好友不同于以往的样子令她睁大眼晴。 「美月……你拿下眼镜不要紧吗?」 罹患灵子放射光过敏症的魔法师,必须戴上施加抗灵光效果的眼镜,避免受到活性化灵子影响,被场中覆盖的强烈情绪波及。她在现在这种状况,在许多观众释放兴奋情绪的环境中取下眼镜,应该会对精神造成沉重负担。 「老实说……有点难受。」 艾莉卡察觉到,美月轻触大腿上眼镜的双手,偶尔会微微颤抖。 「可是,我觉得不能永远只逃避自己的能力。」 「……我不认为美月在逃避。」 她就读魔法科高中的理由,艾莉卡听过很多次。 主要当然是为了发挥罕见的魔法天分,具体来说则是想升上大学成为魔工师。 但她同时还抱持另一个目标,那就是学习技术,控制这双看得太多的「眼睛」。而且她也在二科生被容许的范围,尽可能接受相关的指导。 即使不够成熟,依然确实面对自己的「能力」,所以艾莉卡认为这不叫逃避,而且不够成熟时藉助道具反而理所当然。 或许是因为如此吧。 「我认为勉强自己不会有好事。我不会说『学艺不可能一步登天』这种话,但很多人因此弄坏身体。以美月的状况,可能会造成更加无法挽回的后果啊。」 艾莉卡才会把话讲得比较重。 「嗯……可是,不得不看时,不去正视看得到的事物,我觉得果然是错的……」 即使如此,美月依然将眼镜放在大腿上。 「渡边学姊受伤时,要是我确实看到状况,我觉得可以稍微帮到达也同学他们。」 「……所以这次你想看着现场以防万一?」 「嗯,那个……我想深雪同学没问题。深雪同学发生任何状况,达也同学都不会看漏。但我觉得他今天无暇注意其他选手。毕竟他昨天才那么退箍,而且如果……」 「如果其他选手牺牲,达也同学一样不可能坐视不管?我也觉得应该会这样……因为他看起来冷淡,却出乎意料是个好好先生。」 「达也同学是很为朋友着想,非常温暖的人喔!」 「是是是,我知道。」 (但我觉得如果不是「朋友」,他就会冷酷到底。) 艾莉卡把后半的真心话留在心里,配合手势安抚着稍微激动的美月。 此时,旁听两人对话的干比古,从美月另一边的座位插嘴。 「我知道艾莉卡在担心柴田同学,但如果正如达也推测,对方使用精灵魔法妨碍比赛,柴田同学的『眼睛』确实最可靠。我姑且有在我们身旁架设结界,缓和灵子放射光的刺激,我想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干比古热心到无谓(艾莉卡的感觉是如此)的话语,使得艾莉卡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这样啊……?miki在保护美月? 那么要是美月发生什么事,miki就要负责喔。 而且当然是男生对女生的那种负责喔。」 「呃,现在不是讲这种话的时候吧!」 干比古脸红反驳,甚至忘记一如往常对绰号抗议。 美月则是满脸红通通的状态,想抗议也没办法。 「……你真是个坏心眼的女人呢。」 至于艾莉卡,则是把另一边座位随着叹息传来的这句责难,当成耳边风沉默应对。 被当成空气的雷欧与佯装不知情的艾莉卡,一如往常展开热闹的斗嘴。第二节比赛开始的铃声于此时响起。 两人以「还没吵够」的表情相视,但还是闭嘴避免打扰到选手与其他观众。 然后,第二节比赛开始没多久,状况发生了。 小早川与另一名选手同时朝绿色光球起跳。 很遗憾,对方以些微差距,先抵达享有优先权的一公尺范围内。 小早川使用魔法消除跳跃力道。 她的身体在空中静止。 接着她编组魔法要回到原本的踏脚处,发现该处已经由其他选手使用。 她不慌不忙切换魔法式,使用另一个魔法前往距离最近的无人踏脚处。 这是无视于重力,在空中以俯角缓缓笔直滑翔的移勤魔法。 然而,应该以俯角降落的她——受到重力牵引直接坠落。 垂直坠落的感觉,使得小早川表情抽搐,从观众席也清晰可见。 惊愕。 恐慌。 惧怕。 理应支撑她身体的魔法没有发动。 至今支撑人生的魔法忽然背叛,使得她甚至忘记挣扎,直接朝湖面坠落。 即使是水面,高度也有十公尺,摔到脆弱部位可能会造成致命伤。 而且小早川没有因应坠落改变姿势。 然而.幸好这是再三考量到安全的运动竞赛。对于选手因为魔法失控而坠落的事态,当然有做好防范措施。 监控的大会委员施展了减速魔法。从小早川开始坠落,到大会委员以魔法接住她,实际应该花不到一秒。 即使如此,距离水面的高度也只剩一半。 这段时间与这段高度,足以将她的内心击溃。 比赛暂停,达也痛心地目送学姊被担架运走。 学习魔法的青少年失去魔法的最大原因,是魔法失败引发危机体验,导致不再信任它。 魔法是欺骗世界的力量。 魔法本身是脱离世界常理的虚伪力量。 但只要像达也能以「眼睛」看见魔法,即使魔法是虚伪的力量,也能相信它确实存在。 然而对于大多数的魔法师(的幼苗或种子)来说,魔法是看不见的模糊力量。即使看得见杠子,也看不见魔法以何种机制运作,只能以理论来理解。 ——自己使用的魔法,是否真的来自体内的力量—— 几乎所有魔法师,都会在学习魔法的过程中有此疑问,不,应该说有此怀疑。而且要是理应发动的魔法没有生效,遭遇到理应能以魔法回避的危险时,这份怀疑可能会转为确信。 ——魔法果然不存在—— 转为这样的确信。 受到这份确信缠身的魔法师,将再也无法施展魔法。 魔法就是成立在如此脆弱、危险、微妙的心理平衡之上。 (……小早川学姊或许会从此一蹶不振。) 深雪脸色苍白,达也搂着她的肩膀激励她,在内心如此低语。 小早川在受囚于重力的瞬间,在自觉这件事的瞬间,恐惧占据她的整张脸。 即使能够置身事外划清界线,失去宝贵的才华依然令人不舍。 达也胸前口袋的通讯终端装置忽然震动,如同要斩断他的感伤情绪。 紧紧侬偎在身旁的深雪抬头以目光询问,这时达也将折叠式的语音通讯元件展开,抵在耳朵与嘴边进行通话。 『达也,我是干比古。现在方便说话吗?』 「……嗯,没问题。」 达也看向语音通讯元件,确认音波干扰消音功能的运作灯亮着,但仍压低音量回应。 『关于刚才的意外,很遗憾,我看不出施法的徵兆。』 「这样啊……」 『抱歉,没能回应你的期待……』 「不,我也同样没捕捉到徵兆。」 『但是柴田同学说她有事要告诉你。』 「美月?难道她取下了眼镜?」 达也的语气隐藏惊讶的情绪,而且不是装出来的。 但干比古没有直接回答。 『达也同学,我是美月。』 而是换人接听作答。 「美月,你有看见什么吗?」 「不要紧吗?」这句话同样在达也喉头待命。 但是达也认为,这句话会冒犯美月的气概。 她以魔法师的身分,以己身意识使用了自己的「视力」。既然如此,达也认为同样活在魔法世界的自己,应该询问她这么做的成果。 『是的,那个……小早川学姊的右手……大概是在戴着cad的部位,我看到发出细微的光芒……不,就像是「精灵」啪一声爆开的感觉。』 「这样啊……原来你看见了。所以你看到的『精灵』爆开碎裂了?」 『那个……是的,的确类似这种感觉。彷佛就像是非常古老的电器,啪一声冒出火花停止运作那样……』 「这样啊。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达也感觉自己隐约看出「敌方」的搞鬼手法。 『那个,达也同学……?』 或许是隔着语音通讯也感受到了达也点头回应的气息。 话筒传出战战兢兢又抱持些许期待的声音。 「美月,你做得太好了。这份情报非常有用。」 『谢谢!』 达也抢先回答美月想问以及想知道的事情,美月则是回以开心的声音。 ◇  ◇  ◇ 很遗憾,第一高中在 第一场比赛的成绩是中途弃权。 达也离开沉重气氛笼罩的第一高中帐幕,前往负责检验cad的大会委员帐幕。 深雪留在选手待命室——即使是帐幕里,姑且算是「室内」。 依照对方至今的做法来看,应该不会连续两场比赛都下手,而且也不会直接向选手行使暴力手段。但有别于这份担忧,即将上场的选手应该专注于比赛,而不是被检验机器这种琐事烦心,达也以这个说法阻止深雪同行。 审核cad是这几天重复许多次的程序,理应会顺利进行并结束,然而在cad安装在检验装置的瞬间,达也这份乐观的预测从脑中蒸发消失。 这完全是一时冲动的行为。夕譬负责人员从他手中接过cad安装在检验机,操作控制面板的同时—— 「侦测到异常」的认知,传送到他的意识时—— 他的手—— 已经将检验委员从桌子另一边拉出来,摔到地上。 场中响起哀号。 接着是怒吼——正确来说是警备委员放声怒吼——直冲而来。 这些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却没能传到他的意识。 毫不留情释放的杀气阻止脚步声,将喧嚣完全涂改为寂静。 这一幕,是他将唯一的「认真情感」表露在外的一幕。 「……我还真是被小看了。」 这声哀号,或许是压制胸腔的膝盖施加压力造成的生理反应。 被达也摔到地上的负责人员痛苦呻吟,但达也释放的暴戾气息使他合不拢嘴,无法以牙齿打颤,嘴角与脸颊持续痉挛。 「在深雪使用的东西动手脚,你以为我不会发现?」 即使达也说出这种话,不清楚他家庭状况的第三者也听不懂。 然而,所有人都在不明就里的同时被迫理解。 从达也脸上展露的不祥笑容理解。 理解到单方面被施暴的这名人员,冒犯了绝不可冒犯的东西,碰触了「龙之逆鳞」。 达也对围着自己的人群看都不看一眼,冰冷询问他压制的检验人员。 「你用检验装置在深雪的cad混入什么?肯定不是普通的病毒。」 负责人员的脸抽搐到无以复加。这张恐惧与绝望的表情,不只是遇见死神的人露出的表情,而是罪人被阎罗使者揭发罪状的表情。 「原来如此,这个方法也能在cad的软体动手脚。因为遵守大会规定的cad,无法拒绝检验装置的处理程序。」 原本冲过来要制服达也的警备委员之中,最靠近达也的人,听到他这番自言自语之后倒抽口气。对于被达也压制的cad检验人员,警备委员投向他的视线,从受害者转变为嫌犯。 「不过,这场大会至今的意外,不可能都是你一个人干的吧?」 达也膝盖底下的男性眼眶泛泪,频频虚弱摇头。 「是吗,你不想说啊?」 达也刻意在男性面前,伸直右手手指并拢成为手刀。 指尖如同蛇首指向男性。 达也的右手,缓缓朝着压制在地的男性喉头接近。 目睹这一幕的人们无法移开目光,不知为何思考着同一件事。 想像着相同的光景。 少年的手指,将会轻易地穿破这名可怜罪人的颈部皮肤,挖开喉咙,在血泊里进行毫无慈悲的制裁吧…… 「什么事?」 然而这场无法避免的惨剧,因为一名老者的平稳声音得以回避。 这个声音如同春风,没有压迫感也没有威严,内含的波动却将踩躏全场的杀意温柔吞噬,并且加以中和。 「——九岛阁下。」 达也像是心魔尽去,收起杀气松手移开膝盖,起身朝九岛老者行礼。 「非常抱歉,在您面前出丑了。」 「你是——第一高中的司波吧。昨天的比赛很精彩。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以肌肤感受到达也收起暴戾气息之后,有人企图制服刚才施暴的达也,但是在最前排听到达也话语的同僚加以制止。 「有人对本校选手的cad非法动手脚,所以我制服犯人,正要盘问幕后关系。」 「这样啊。」 在场所有人,刚才被达也的暴戾气息与杀气冻结的所有人,都认为这是谎言。 不可能只以盘问了事。 然而九岛老者完全没有过问他释放的暴戾气息,只有点头回应他这番话。 「被非法动手脚的是这个cad吧?」 「是的。」 曾经被世人誉为「极致又最巧」的老魔法师,从检验机械取下了cad拿到眼前,频频打量之后点头。 「……确实混入了异物。我对这东西有印象。这是在我还是现役军人的时代,广东军魔法师在东海群岛战区使用的电子金蚕。」 老者说完之后,朝着地上站不起来的男性投以冰冷的视线。 男性惊呼一声,就这么瘫坐着向后退。 「电子金蚕是经由有线线路入侵电子机器,瘫痪高科技兵器的sb魔法。」 sb魔法是包含「精灵」在内,以自律性非物质存在( spiritual being)为媒介的魔法总称。九岛老者挖掘自己的记忆,以颇为怀念的语气,述说这个魔法的真面目。 「并不是篡改程式本身,而是干扰程式输出的电流讯号加以篡改。基于这种性质,因此可以无视于作业系统类型或防毒程式的有无,让电子机器的运作出错,是一种延迟发动术式。我军在查出电子金蚕的真面目之前也吃了不少苦头……你知道电子金蚕吗?」 「不知道。」 对于九岛老者的询问,达也没有加上肢体动作,只维持着「稍息」姿势以言语作答。 「在下第一次听到电子金蚕这个词。不过在下刚才立刻就发现某种类似病毒的物体,入侵在下所建构的系统领域。」 「这样啊。」 达也的话语,让九岛老者露出愉快的笑容。 然而,九岛老者将视线移向遭受检举的检验人员时,这张笑容转变成身经百战的魔法师俯视敌人的笑容。 「那么,你到底是从哪里弄到电子金蚕的术式?」 这名卧底发出惨叫想爬离现场,被原本要前来制服达也的警备员逮捕。 「那么司波,你也差不多该回竞技场了。cad就用备品吧。既然发生这种事,也无须重新检验——大会委员长,你说是吧?」 九岛老者忽然搭话,使紧跟在后的老人——但仍比九岛老者年轻不少——连忙点头。 「居然有卧底潜入营运委员动手脚,这是前所未有的丑闻。晚点再好好听他解释。」 大会委员长一副随时会昏倒的样子,但还是勉强做出肯定的回应。九岛老者将视线从他兴跟班们移开,再度以愉快的表情看向达也。 「司波达也,希望将来也能和你谈一谈。」 「是,有机会的话,在下乐意之至——」 「嗯,那我就期待『机会』的到来吧。」 这就是达也与九岛烈的第一次直接会面。 ◇  ◇  ◇ 回到第一高中总部帐幕的达也立刻敏锐感觉到,众人投向自己的视线以及个中情绪,正在微妙但确实变化着。 ——或者应该形容为「恢复原状」。 形容成「微妙」,是因为众人想隐瞒却无法完全隐瞒。对于改变展现出来的态度感到愧疚,却忍不住如此改变的内心动摇。 达也绝对不是迟钝的人。 只是情绪朝着某个方向 偏差,但在偏差的部分反而极为敏锐。 感应变迟钝的是善意。 磨利而敏锐的是恶意。 现在投向他的是熟悉的眼神,是对于真相不明的异质事物抱持的困惑、恐惧与回避。 「哥哥……」 唯一不会回避他的少女,以担忧的面容与声音迎接他。 「抱歉,让你担心了。」 而且只有这唯一的视线,令他的内心隐隐作痛。 「没那回事!因为哥哥是为我而动怒吧?」 摇头动作过于用力,使得绑到一半的头发稍微解开。 「真快,你已经知道状况了?」 达也伸手梳理滑散的秀发轻抚妹妹的头,深雪羞涩低下头,但还是确实回答哥哥。 「不知道,可是哥哥每次打从心底动怒,都是……为了我……」 即使确实回答,声音也逐渐哽咽。达也左手按在妹妹的脸颊,轻轻抬了起来。 「……也对,我只能为你真正动怒。 不过深雪,哥哥为妹妹生气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这是唯一残留在我心中的『理所当然』。 所以深雪,你不需要悲伤。」 达也空着的右手取出手帕,轻轻按在妹妹含泪的眼角。 「何况……好不容易妆化得这么漂亮,要是哭花了会很可惜吧?今天的风光舞台可是为你而准备的呢。」 「讨厌……哥哥真是的。参加比赛的又不是只有我,您这样叫作护短。」 深雪的笑容带点苦笑,却还是比任何人都灿烂。 至少在达也眼中是如此。 妹妹恢复笑容,使得达也感到安心与满足,放在深雪脸颊的手就这样移到肩头,并且抬头看向帐幕准备一起进入。然而这时,达也察觉到周围视线再度变化,而且是奇妙的变化。 屏息缩在暗处悄悄窥视的视线…… 转变成即使不耐烦也无法装作没看到的温暖目光。 「哎呀,达也学弟。」 如同在强调学生会长在这时候依然是学生们的代言人,真由美以更胜于众人的温暖视线与冰凉的声音迎接达也。 「听到大会总部说『本校学生忽然暴动』的时候,我还猜测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原来只是一位恋妹情结严重的哥哥,因为捧在手心里呵擭的宝贝妹妹差点被骚扰而大发雷霆。」 虽然这番话讲得极为违背本意,但是在如同台风接近的温湿气息吹拂之下,达也领悟到己军处于压倒性的劣势,因此选择战略性撤退。 换句话说,就是悄悄逃进工程师分配到的工作室。 就这样,达也免于在第一高中遭受回避与孤立,不过这是否出自他的本意……即使问他本人也肯定不晓得。 ◇  ◇  ◇ 天亮之前就云层密布的天空,到了第二场比赛开始的九点半,依然没有放晴的徵兆。 「今天真是好天气……可以的话,希望这样的天气能持续下去。」 「好像到了傍晚会放晴喔。」 「星光其实也很碍事……总之应该比下雨来得好。」 兄妹的这段对话,完全以通过预赛晋级夜间决赛为前提。坐在不远处椅子听到这番话的梓,并不会觉得他们很悠闲。 一般来说,一年级和二、三年级的实力差距,比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实力差距大。因为魔法专业教育是从高中课程正式开始。 所以即使没有新人赛,一年级参加正规赛的例子也寥寥无几。一般来说,在大会期间忽然从新人赛转战正规赛,别说是晋级到前几名,要通过预赛都很困难。 然而—— (深雪学妹无法套用这种常识……何况还有司波学弟。) 梓除了个性怯懦,在同年代的青少年之中,无疑是归类为顶级的魔法师(幼苗)。个性如此怯懦还能获选为第一高中学生会干部,这就反向护明了她的能力。 就梓所见,深雪真的拥有争冠实力。 光是妹妹自己就拥有出类拔萃的实力,还有那位哥哥全力辅助。 梓甚至认为,即使夺冠大热门的摩利以万全状态上场,或许也无法获胜。 在心中以旁观角度评论的梓,其实是负责第三场比赛的工程师。她现在待在这里,也是为了提早进行cad的最终检查。 正规赛的「秘碑解码」与「幻境摘星」是九校战男女选手各自的最终竞赛,每所学校的后勤人员都是全力以赴。 第一高中以一名工程师辅助一名选手的体制迎接这两项竞赛。 所以如果只限于这项竞赛,司波兄妹是梓的对手。 或许要说「同为工程师的达也是梓的对手」比较正确。 然而——梓在开赛之前,在分出胜负之前,甚至就已经失去竞争的心情。 刚才发生的事件。 梓得知达也在大会总部向工作人员施暴时,恐惧的情绪更胜于惊讶的情绪。 没有感到意外,内心某处反而认同「如果是他就会这样」。 虽然交情还没有那么深远,但是梓认为「他不是毫无理由就使用暴力的男生」。却也同时认为只要有理由,达也就会毫不犹豫诉诸暴力。 这种毫不犹豫就能使用暴力的心态,令梓感到害怕。 魔法是基于军事目的开发,即使是现在,魔法也有很大比例用在扮演战力与遏阻力的角色,梓当然也明白这一点。然而无论是用为军事力或公权力,都是纳入行政系统管理的「暴力」。行使这份力量的责任,由决策者、下令者、执行者、监督者等各式各样的人来分担。 但他肯定会独自决定、执行、负起责任。 即使是造成对方死亡——杀人的后果,恐怕也一样。 如同冰冷钢铁的这份心态,给人恐惧的感觉。 听他亲口述说详细经纬之后,这份恐惧转变为惊讶。 依照说明,他在cad被动手脚的时候当场发现,并且逮捕现行犯。 负实小早川的是三年级技术团队里的平河,她几近落泪的扭曲表情烙印在梓的眼帘。很容易就能想像她应该很不甘心,并且很容易就有所共鸣。 没发现cad被动过手脚,害得选手发生意外,结果或许会导致一位特别优秀的同学从此一蹶不振。相较之下,达也则是……梓觉得,如果自己处于平河的立场,或许会当场逃回旅馆房间哭泣也说不定。 达也是二科生,是「劣等生」,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他的实技成绩是低空飞过勉强及格的等级。 入学之后首度举办的实技测验,不及格的学生每年都不到五人,所以他的成绩不被评为「不好」而是「很差」也在所难免。 然而现实上——如果不是以测验这种事先设定好的状况来评定的「实力」,而是魔法师面对真实状况时的各方面应对能力,评价就完全相反。 无论在开发、在分析、在调校,以及在战斗—— 他的实力都是「超」一流水准。 如果不是只把魔法能力此一部分切割出来评等,而是以活用魔法的状况评等,他堪称顶尖的「优等生」。 那么—— (我们的「成绩」……所谓的「一科生」究竟是怎样?将我们区分为「一科生」与「二科生」有意义吗?) 在九校战近距离看着达也,使得梓开始思考这种事。 这是迷惘。 至今视为理所当然,未曾抱持疑问的价值观,忽然变得模糊又不可靠,引发不安。 梓不会自夸为「花冠」,不会鄙视二科生为「杂草」,没有被矫饰侵蚀的菁英心态 。 至少没有意识过这种心态。 即使如此,她并不是和「自负」无缘。她认为自己拥有优秀的魔法技能,也因此是一名优秀的魔法科高中生。 对于己身魔法技能的这份自信,是非常重要的搭档,能够让梓得到勇气,在依然被浓雾深锁的人生道路,开拓出魔法师与魔工师的未来。即使梓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身为魔法师的自信依然是她前进的助力,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而且不只是魔法领域,对于「未来」或「将来」怀抱期待,却也怀抱同等不安的年轻人,由于支撑自己的「经验」或「实绩」不足,会在某些部分依赖「自负」与「自信」。 对于梓来说,对于她这种「魔法科高中的优等生」来说,这样的支柱来自「魔法」。讲得更正确一点,「魔法成绩」产生自负并创造自信 然而看到达也,就莫名觉得这种自负与自信毫无根据。 自己一年级当时的测验成绩肯定在达也之上,然而无论在实战魔法师、魔工技师或是魔法研究者的立场,梓完全感觉不到胜算。就算是自己拥有的罕见技能,就算是暗自认为只有这方面不会输给真由美与摩利的特殊魔法,在达也面前也如同没有意义。 即使如此,梓认为自己还算是不会过度为自卑感所困的人。 梓认为达也就是「他」,这份确信已经超过九成。 ——既然是「他」,敌不过也是理所当然。 ——对「他」感受到自卑感,反而是厚颜无耻的心态。 梓以这种方式说服自己。 (不过,大家还不晓得……) 因为不晓得,所以肯定会更加抱持这种想法, 更加抱持这种感觉。 和他同年的一年级学生尤其如此。 我这个不如二科生的一科生——我的「成绩」究竟有什么意义? 「小梓,不要太钻牛角尖比较好喔。」 后方忽然传来声音,使得梓像是跳起来转身一看,真由美面露苦笑看着她。 「那个家伙啊,很·特·别。」 将学弟称为「那个家伙」的这句话,语气却充满暖意。 「应该有人无法认同……不过既然长大成为高中生,就要学习如何接纳无法认同的事情,对吧?二科生的魔法技能不如一科生是事实,达也学弟的水准超过我们也是事实。」 「咦,可是……」 梓听到这番意外的话语而语塞。 梓认为,达也的水准确实超过了自己好几个层级——即使达也就是「他」,梓也无法否认咸到些许遗憾的事实。 但是真由美水准同样卓越,梓认为她不会相差达也太多。 「但我可不是全部输给他。」 真由美或许看出梓的困惑,脸上再度浮现苦笑。 「我的综合魔法技能,等级应该在他之上。即使是以魔法互击,我觉得我只要保持距离就能够占上风。」 真由美随口断言时的表情,类似叹气之后放松力气的感觉。 「但是我肯定在某些方面输他。cad相关的技术,虽然没有相差悬殊却敌不过他,魔法相关知识也是他在我之上,挺不甘心的。这样学长姊的面子都丢光罗。」 真由美在最后补上一句像是置身事外的感想。 「任何人都有擅长与不擅长的领域,所以各方面都胜过对方的状况很罕兄。我刚才说达也学弟的水准超过我们,意思是我们在魔法工学层面的知识与技术实在敌不过他。」 真由美再度和梓的视线相对,就像是在观察梓的双眼。 「相对的,我与小梓在魔法实技成绩都远胜过达也学弟,所以完全不需要悲观。魔法实技的测验内容确实有其意义,而且一个人的价值不只在于测验成绩。同理可证,测验成绩只是一个人的价值之一。」 梓就这么哑口无言聆听真由美这番话。 「只不过……」 真由美这次真的叹了口气。 「一旦认定『自己比较优秀』,要是没有全部胜过对方就会难以忍受。并且忘记一科生与二科生的差异,实际上只是为了方便进行实技课程,才会按照实技测验成绩做区分。」 梓不禁惊讶地睁大眼睛。真由美话中隐含的意外事实使她受到冲击,脑中一片空白。 别说忘记,她第一次听到一科生与二科生「真的」只是为了实技课程而区分。 「果然是制服的问题吗……刚开始明明只是在加收学生时,来不及重新刺绣……」 「咦,是这样吗?」 「哎呀?你不知道?」 首度得知的隐情,使得梓受到不同于刚才的冲击而哑口无言,只能频频点头回应着轻声说出「原来如此,没什么人知道啊……」的真由美。 「第一高中以前也是一学年收一百人,这你知道吗?要和外国竞争就非得增加魔法师人数,因此决议先增加第一高中的招生名额。但是当时的政府大概太心急了,明明在新的学年度增额就好,却在学年度途中额外招生。 当时缺乏魔法教育人才的状况比现在还严重,学年度只进行到一半,没办法忽然增加教师人数。后来政府想出一个苦肉计,让中途入学的一年级学生先专注学习理论,等到升上二年级再上实技课程。这就是二科生制度。 不过,真正到了二科生入学的时候,学校发包制作的制服出问题,导致以二科生身分入学的一年级学生,必须忍耐穿着没绣徽章的制服,却招致意外的误解……二科生制度原本只是晋升二年级之前的暂定措施,二科生原本只是因应增额而新招收的学生,却被视为候补。而且到最后,教师人数还是无法配合这项勉强增额的计划,原本只是误解的『候补』在事后成为官方解释,就成为现在的二科生制度。 至于制服的过失,也配合这个临渴掘井的解释,当成一开始就这么计划而没有改正,这就是真相。仔细想想,制作两种制服也是浪费工夫……反正直到缝制都是一贯化的自动加工,即使要分不同的尺寸,使用相同设计整批制作,成本肯定也比较便宜。」 梓张开的嘴巴阖不起来。 这就是梓听完真由美说明之后的率直感想。 屡次在校内招致阴险又严重对立的「花冠」与「杂草」问题,原因居然这么无聊。 梓认为实在不能让深雪知道这件事——想到可能会造成的后果就恐怖至极。 「……这件事要对深雪学妹保密喔。」 真由美似乎也想到相同的事。 梓二话不说点头允诺。 ◇  ◇  ◇ 学生会两名学姊同时视为危险人物的深雪毫不知情,正以愉悦的心情位于「幻境摘星」的赛场等待比赛开始。 因为九校战开幕至今,这是哥哥第一次只把时间留给她,第一次眼中只有她一人。 平常只要回家,实质上是只有两人的共同牛活。 两人独处的时间要多少有多少。 但是在九校战的宿舍没办法如此。 绝对不是欲求不满的症状日益严重(本人如此认为),但因为压抑了好一阵子的关系,所以感到格外喜悦。 哥哥在相关人员待命区注视着自己。 只注视着自己。 感觉即使不用藉助魔法之力也能飞上天。 凸显曲线的服装引来欲望毕露的视线缠身,但她现在也毫不在意。除了达也的所有视线,她几乎下意识就全部过滤掉,扔进了垃圾桶。把观众当成马铃薯——替换成洋葱或红萝卜也行——的做法,是众所皆知对于生性害羞的人毫无效果的刻板建议(若是足以将人类替换 成马铃薯的粗线条个性,一开始就不会害羞),但对于现在的深雪,达也以外的人真的等同于马铃薯。 深雪知道哥哥不问男女喜欢姿势端正的人,所以她的站姿无懈可击。 出众美少女如同等待管弦乐演奏的舞者展现优美的体态,使得观众席的青少年出现心跳加速与呼吸急促的症状。要是继续维持现状,可能会在比赛开始之前被担架抬走。 应该不是受到观众施压催促,不过宣布比赛开始的铃声,比预定时间提早数秒响起。 深雪的身体轻盈飞舞而上。 「幻境摘星」的选手都会准备两套服装。 一套是在强烈阳光底下也不会黯淡的鲜艳日间服装。 一套是能反射照明的亮色夜间服装。 都是为了避免选手相撞而成为惯例,累积经验而成的不成文规定。 深雪身上的服装以深红紫色为基底。 这种配色一个不小心会变得非常低俗,但是穿在深雪身上有着高贵的气息。 兼具防紫外线功能的浓妆,也无损她的气质。 娇细的躯体还在发育,但是笔直的修长手脚,以及相对描绘优美曲线的胸部与腰部,即使没有动物的肉感,却洋溢着花草树木傲然绽放的魅力。 真的是如花似玉的美貌。 选手明明都以不输给任何人的气势飞向上空,却只有她适合以「翩翩飞舞」来形容。 观众的目光再度盯着深雪。 如果这是以表演美感评分的竞赛,她肯定是毫无异议的第一名。 不过,既然是九校战正规战的明星竞赛项目,终究没这么简单。 「深雪同学居然会屈居第二……」 宣告第一节结束时,美月吐出积在胸口的窄气,抱持「难以置信」的感想低语。 「领先的第二高中选手……即使不到bs(born specialized)魔法师的程度,但是她的魔法特性,看起来相当偏向于『跳跃』术式……」 「不只如此,她还计算跳跃轨道,巧妙防堵深雪的跳跃路径。与其说是专精『跳跃』,应该说是专精『幻境摘星』吧?」 干比古与艾莉卡同样和美月感到惊讶,并且各自表达自己的想法。 「因为第二高中的选手,是和渡边学姊并列最具冠军相的选手……」 「显眼到那种程度,会被提防也是无可奈何。毕竟三年级也有面子要顾。」 今天在普通观众席加油的穗香与雫,也从不同角度表达赞同之意。 「不过,应该不会就这样结束。」 最后则是由雷欧开朗作结,如同要赶走这股悲观的气氛。 深雪在下一节比赛挽回,在第二节结束时位居第一。 然而分数只有些微差距,深雪还有余力,但对方看起来像是将实力保留到第三节。 胜负依然在未定之天。 即使能够使用的魔法组合受限,但是高中等级的比赛居然有魔法师能和深雪旗鼓相当,令达也感到惊讶。 「这个国家看似狭小却辽阔……」 深雪坐着调整呼吸时,达也在她前方迳自低语。 他的视线不是朝着妹妹,而是投向第二高中休息区。 ……此时,袖口忽然被用力一拉。 达也低头看去,从椅子起身的深雪,以充满坚强意志的双眼凝视达也。 「——哥哥,能不能准许我使用那个?」 她的眼神、声音,以及抓着袖口的手指,传达着「不想输」的意志。 并非只有美丽与可爱的「娃娃」,而是蕴藏坚定意志的表情。在深雪展现的各种表情中,达也特别喜欢这张表情。 嘴唇自然展露微笑,双眼爱怜地眯细。 「……可以,一切如你所愿。」 那原本是决赛才要使用的秘密兵器。 然而达也忘记所有推算与计划,面带笑容点头回应。 「咦?深雪的法机变了。」 艾莉卡率先察觉深雪站在最后一节比赛场地时的变化。 深雪直到刚才,都一如往地常使用手机终端装置造型cad。如今她的右手,则是戴着手镯造型cad。 「可是,她左手好像也拿着cad……」 仔细观察的干比古提出指摘,使得众人感到纳闷,只有穗香感触良多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深雪现在就要动用那个了……」 「那个?」 雫提出询问,穗香以憧憬与懊恼交加的表情回答。 「那是达也同学只为深雪准备的秘密策略。只有深雪能熟练使用的,达也同学的秘密武器。在场所有人……都肯定会吓一跳喔。」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雫发问之前,第三节比赛开始的铃声响起。 右手的手镯是备用cad,主力是握在左手,手机终端装置造型的特化型cad。 这个cad的操作介面相当单纯,只有开关按钮。深雪将手指放在开启的按钮,随着比赛开始的铃声迅速按下。 极小型的启动式因而展开。 没有停止,没有中断,反覆进行启动处理。 然后,深雪的身体轻盈飞舞到空中。 第二高中选手挡住去路。 从左下方交叉的轨道。 对方的上升速度较快,这样下去将是深雪撞到对方。 深雪提升自己的飞翔速度回避。 观众席哗然的时间点,是深雪打掉光球,反转身体在空中静止之后。 在跳跃途中,魔法力继续加速。 观众惊呼赞叹的对象,是深雪在魔法常识范围之内展现的力量。 然而,在空中暂停的深雪没有回到踏脚处,而是在空中舞台打造的风精灵溜冰场优雅滑行直接前往下一个目标。观众在目睹这一幕时,他们的欢呼变成哑口无言。 两个、三个、四个…… 非得在十公尺高度往返的其他选手,打从开始就无从和只需要水平移动的深雪竞争。 深雪连续拿下第五分时,观众们冻结的声带逐渐解冻。 「飞行魔法……?」 某人轻声说着。 如今连选手们都呆呆仰望上空。 近乎呢喃的低语,在起飞与着地脚步声消失的寂静竞技场,响亮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深雪挥动球棒的身影,如同征战天使威风凛凛,却也优美无比。 「托拉斯·西尔弗的……?」 低语造成连锁。 「怎么可能……」 「上个月才公开啊……」 涟漪逐渐扩散。 「不过那个……」 「毋庸置疑是……飞行魔法……」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空中飞舞的少女,毫无例外。 在湖面上空展现的仙女之舞。 张开保持平衡的双手,摆动变换姿势的双腿,看起来如同和风儿携手共舞。 「在空中飞翔」的现代魔法革新,甚至号称「不可能」的奇迹示范,由这名美丽少女来执行是再适合也不过……人们超越年龄、性别,甚至是敌我隔阂,陶醉仰望着天空飞舞的少女。 掳获他们所有人的不是现代魔法,也不是古式魔法,是名为「感动」的魔法。 直到比赛结束的铃声响起,少女回到地面,这个魅感咒语依然没有解除, ——「幻境摘星」预赛,第一赛场的第二场比赛,由深雪以悬殊差距晋级决赛。 ◇  ◇  ◇ 直到选手开始退场,观众才终于回过神来。 选手退场没有既定顺序。 比赛结束时,从最靠近入口的选手依序退场。 降落到湖面中央的深雪,在四人之中是第三个退场。 她朝着第一高中加油区屈膝行礼,然后轻盈飘到空中,如同穿着溜冰鞋在冰上滑行,在空中朝着入口平滑移动。 优雅的动作使得观众席报以如雷掌声。 观众席各处都有人慌张操作手机终端装置。 有人激动过头,以近乎怒骂的语气讲得口沫横飞;有人以高八度的音调反覆相同话语,使电话另一头无言以对;有人不时搔抓脑袋,让手指在虚拟键盘舞动;有人全神贯注,让手写笔在光学感应板游走……不同的人以各种形式,试着将自己感受到的惊奇转达给不在场的他人。 其中有名男性莫名面无表情,专注观看hmd(头戴式显像装置)显示的讯息,但是几乎没有人在意。 ◇  ◇  ◇ 「十七号回报,第二场比赛的目标对象通过预赛。」 「……对方看穿电子金蚕,所以算是正常的结果……不妙了。」 「不只如此,目标对象似乎使用了飞行魔法。」 「怎么可能?」 「如果对方因此用尽力量就要谢天谢地……但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事。」 「我认为已经是不择手段的状况了,各位觉得如何?」 「我赞成,大概死个一百人就够了,大会本身将会中止。」 「中止后,我们只需要支付当初的赌金。虽然无法达到零亏损,但还在容许范围。」 「客人不会闹事吗?先不提同行,军火商很棘手。那些家伙和各国政府往来密切。」 「怎样对客人解释都行,我们现在要担心的不是死亡商人,是组织的制裁。」 「也对……只靠十七号执行没问题吗?」 「只有普通身手的家伙敌不过『施法器』。但遗憾无法带武器进去,但十七号是高速型。只要解除限制让他恣意肆虐,空手就能杀掉一两百人。」 「没异议吧……?那么,解除限制。」 ◇  ◇  ◇ 兴奋的气氛总算退潮,观众三三两两起身要前往下一场比赛的时候,这名男性也取下hmd缓缓起身。 看到他的眼睛,更加深「面无表情」的印象。 不,这不是叫作「面无表情」的表情,这个人根本就欠缺表情吧? 这张没有生命力的「表情」,甚至令人有这种感觉。 男性的身体忽然颤抖。 瞬间就发动自我加速魔法。 周围的魔法师察觉到魔法气息前,男性就出手袭击刚好擦身而过的另一名男性。 如同钩爪弯曲的手指,朝着毫无防备的背部挥下。 ——这个事件,就这么在无人察觉的状况,将舞台转移到观众席外。 这名男性——「施法器」十七号掌握现状时,身体距离地面已经不到三公尺。 接到杀戮指令之后首先攻击的对象,即使背对着他依然成功闪躲攻击。他的攻击明明迅速到即使这个人面向他,也无法以知觉反应。 魔法师能够使用自我加速魔法,以超越肌力极限的速度行动。 但是魔法提升的终究只有运动速度,没办法连知觉速度——感官生化反应的速度、知觉神经的传导速度,或是大脑的情报处理速度一起提升。 人体知觉速度设定成比运动速度快很多,因此即使动作速度超越身体极限也可以控制,但是反过来说,人类无法在超越知觉速度的领域控制身体动作。就是说,魔法师依然在生物层面有所极限。即使在魔法层面能用魔法无限提升己身速度,却在知觉能力层面存在着可控制上限。 因此,以化学方式强化知觉速度的他,身体施展出来的速度绝非普通人——即使拥有魔法技能,身体构造还是普通人——能够应付。 然而实际上,对方挡住他挥下的前臂,并且以此为支点,使得十七号的身体被自己挥下手臂的力道摔到场外。 刚好就如同单杠前翻而头下脚上的瞬间,一阵强烈的冲击袭向十七号,使得他越过看台围栏,飞到埸外。 故意省略加速工序的移动魔法。 这阵冲击令他半昏迷过去,回神时已描绘着抛物线,即将从二十公尺高处摔到地面。 这种状况通常会令人胆怯,或是陷入恐慌无计可施地坠落,但这名男性是「施法器」。 进行脑外科手术、施打以咒术精制的药物,剥夺意识与情绪后,以特定方向统制思绪,防止各种阻碍魔法发动的精神作用——俗称的「杂念」——产生,经过各种调整而成的个体。 为了在实战也能稳定行使魔法而打造的生体兵器。 改造为施展魔法的器具——「施法器」的魔法师。 器具和胆怯或恐慌无缘。 十七号冷静地——精准又毫无感情地发动惯性中和的魔法。 这时候减速也无法避免紧急煞车造成的损伤,还不如降低惯性更能减少摔落时的伤害。这是他瞬间进行计算的成果。 咒药的效果不只是调整意识、情绪与知觉能力,也有强化身体机能。他以双脚的弹力,加上腹肌、背肌甚至是双手,完全吸收落地的力道。 「在那个阶段还来得及,了不起。」 十七号维持手脚着地的姿势看向声音来源,认出刚才摔飞自己的男性身影。 「你是什么人?……不,你没必要回答。反正也没办法回答。」 独立魔装大队上尉——柳连扬起嘴角露出了咄咄逼人的笑容,观察着如同猛兽般四肢着地的十七号。 「这种身体能力,不可能只靠魔法达成。你是强化人?」 柳以嘲笑与感叹交杂的语气,询问眼前这个飞越观众席围栏,从匹敌中型大楼的高度摔落,依然没有解除战斗架式的对手。 「柳,你自己都说没必要回答了。何况从同样高度跳下来连手都不用碰地的你,应该没资格讲这种话吧?」 十七号以四脚肉食兽的动作转身。 独立魔装大队上尉真田繁留,不知何时站在后方挡住去路。 即使如此,十七号如果想逃走或许做得到。 如果只看加速能力,「施法器」十七号胜过独立魔装大队的两人。 但十七号接到的指令是「屠杀观众」。对没有意识与情感的「施法器」来说,组织的命令才是决定行动模式的指令。 十七号依照命令,再度袭击原本是「观众」的柳。 柳在十七号扑过来之前,就将右手往前伸。 速度明显占优势的十七号,却逃不过柳的这只手。 放低姿势冲撞的十七号,如同被吸过去般,以头部撞向柳的手掌。 柳与十七号交错。 十七号没能碰到柳的身体,就反弹摔回起跑处。 「我不是期待得到答案而发问,是自言自语。」 柳若无其事向真田回嘴。 「就当作是这样吧。不过,你的招式每次看都很高明。刚才也是『转』的运用?」 预测对方的动能方向,以体术配合魔法引导、增幅或反转力道,这是柳擅长的战法,也是剐才将十七号摔飞与反弹的招式。 「我说过好几次,不是『转』,是『回』,『转』是台面上的武术,『回』是台面下的武术。而且应用方式有些不同。我的招式只不过是有样学样,真正的『回』不需要配合魔法。」 「这番话听起来攸关我们的存在意义,小心我向队长告状喔。」 「……别再讲这种无聊的闲 话了,帮忙逮住这家伙吧。」 「嗯……那就这么办吧。虽然这么说,但藤林已经以『避雷针』摆平了。」 「……两位的交情真好。」 随着真田的这番话,独立魔装大队少尉藤林响子轻踩高跟鞋现身。后勤人员穿着的窄裙军服不适合打斗。原本应该是绝佳的猎物以及绝妙的突围点。 但十七号就只是身体频频痉挛,处于实在无法抵抗的状态。 这是细如发丝的数根针插在他身上注入电流的结果。 射针与放电的魔法,当然都来自藤林。 「藤林,记得你眼睛很好吧?」 「比起视力,感性部分的问题比较严重。要不要帮你介绍优秀的心理医生?」 「看吧,两位不是很有默契吗?」 柳与真田隔着十七号转头相视。 两人蹙眉的表情一模一样。 ◇  ◇  ◇ 达也不知道台面下进行着如此危险的一幕,悠闲在饭店卧室提早吃午餐。 比赛结束之后,深雪淋浴的这段期间,大会委员要求检查使用飞行魔法的cad,但达也没有做任何亏心事。当时达也的意识瞬间掠过恶作剧心态,想动用九岛老者的名号捉弄大会委员,但是狐假虎威欺负弱者作乐很丢脸,因此他改变主意乖乖交出cad。 除此之外,没有受到什么奇怪的骚动波及。 虽然达也感觉到有许多视线从很远的地方看着他与妹妹,不过只要没有直接危害,这种人最好置之不理。 达也就这么把cad交给委员,撤退回到私人空间。 不过,即使他知道真田与柳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活跃并阻止屠杀事件,达也的行动应该也不会变。直截了当来说,素昧平生的观众就算有几十人遇害,对达也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进一步来说,即使同校学长姊牺牲,达也依然不会抱持「遗憾」以上的情绪。既然达到这种程度,他应该不会想积极采取行动。 但因为深雪会露出哀伤的表情,所以他没有将想法显露于言表。 而且当然是现在进行式。 或许不用重新强调,不过深雪正在达也面前,勤快为他打理身边的事情。 「身边大小事总是整理得井然有序,这是哥哥的优点,但我个人希望您稍微不拘小节,这样我照顾起来才有成就感。」 今天的深雪心情很好,现在也挂着几乎要哼歌的笑容开心擦拭桌面。大概是这个星期没什么时间陪她的反作用力。 「深雪,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所以达也在用餐后如此询问,只是基于补偿的意识脱口而出,没有特别的含意。 「希望哥哥为我做的事情?」 然而,深雪睁大眼睛地笑逐颜开,并且陷入了沉思。这种超乎预料的明显反应,使得达也感到骑虎难下。 深雪又是手抵下巴又是歪过脑袋,以各种肢体动作思索,后来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脸红,坐在达也旁边的椅子扬起眼神窥视。 「……说说看吧。」 达也带点苦笑温柔催促,深雪战战兢兢提出要求。 「刚才哥哥指示我用完午餐之后,在决赛之前稍做休息……」 「嗯,不需要现在就睡,但可以的话应该小睡片刻。不想睡的话躺着养神也好。 别说连床都不想躺啊。让身体休息是必备事项。」 「不,我当然会遵照哥哥的吩咐……可是……」 「嗯?」 「那个……方便的话,希望您可以……陪在身旁……」 终究是觉得难为情吧。 深雪满脸通红低下头, 「……深雪真是爱撒娇的孩子。」 「……不行吗?深雪就是想对哥哥撒娇。」 「……没问题,但我不会唱摇篮曲就是了。」 深雪扬起眼神瞪着达也,轻拍他的胸膛。 她雪白的肌肤,连黑发后方的耳朵都染成通红。 即使是兄妹,却也是花样年华的男女,终究不方便躺在同一张床上。 幸好这个房间虽然现在是单人用,但原本是双人房,占位置的机材几乎都搬去会场。 为了让深云休息,达也将收纳在壁面的床搬出来,迅速整理到能就寝的状态。由于过程几乎全面自动化,所以不需要使用客房服务(这里并非普通旅馆,也不知道是否有这种服务)。 深雪钻入被窝,达也把椅子搬到床边,坐在她的枕边。 深雪看向达也腼腆微笑,达也回以一个笑容,温柔抚摸妹妹的秀发。 不到一分钟,深雪就敔程前往梦乡。 深雪入睡已经四小时,但达也依然没有离开床边。这么做忠实执行着深雪希望他陪在身边的心愿,独自坐着的达也不以为苦。 深雪睡得很熟,睡脸安详至极。想到这是她信任的证明,使得达也感到酥痒又骄傲。 虽说是兄妹,但达也与深雪从三年前才真正住在一起,真正以兄妹的意义共度的时光只有三年。在这之前,在三年前夏季的那一天之前,两人即使在同一个家起居,甚至连交谈的机会也几乎没有。他们的母亲不容许两人像这样相互依偎,禁止两人进行兄妹应有的交流。这恐怕是四叶一族的决定。 达也并不想对这件事记恨抱怨,何况他的精神没有这种功能。但他缺乏儿时和亲人互动的记忆,对此感到不方便。这才是达也不满之处。 幼时任性哭闹生气或是跌倒出丑,这种只有家人知道的丢脸回忆,达也真的未曾共同拥有。因此在达也心目中,深雪打从一开始就是「小一岁的美丽女孩」。由于只能勉强站在客观角度,所以达也从一开始就明白妹妹是多么出类拔萃的美少女。 即使如此,达也内心最深处涌现的情感,却将深雪当成妹妹看待。唯一残存的真正情感,命令他的「意识」要将深雪视为妹妹灌溉爱情。 没有记忆,只有情感。达也曾经心想,失忆或许就是这种感觉也说不定。不过达也当然知道自己并非失忆。 并非以记忆制约,无条件的情感。 正因如此,达也对深雪的爱情盲目、澎湃又激烈。其他情绪不会以愤怒或憎恨的形式显露在外,只有他对深雪的这份爱情,会成为毫不犹豫又脱序的行动表现出来。 达也没有自觉这一点。这不是忘我的行动,是经过冷静计算的结果,所以反而无法克制。只要计算这么做有其必要,理应进行的「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这种后续判断就不会运作。即使会考量利害关系,也不会考量人道问题。 达也拿起边桌上的手机终端装置,再度开启藤林在深雪入睡之后寄来的长篇加密邮件。内文记载着关于针对「幻境摘星」的妨碍行径的已知事实,以及预赛第二场结束之后,有人企图屠杀观众的事件经纬。 对于达也来说,这是绝对不能原谅的事情。居然企图害深雪「坠地」,罪该万死。 达也将手机终端装置收回怀里,从椅子起身,将上半身探向床头。 轻轻抚摸深雪的秀发。 深雪的手放在达也的手上。 「深雪?」 没有回应,看来并非醒来。 深雪翻身侧躺,将达也的手贴在以自己的脸颊上。 这张幸福的睡脸,令达也嘴唇绽放笑容。 达也在这张笑容背后决定,为了守护这张安详的睡脸,得采取必要措施。 不是决心,是「决定」。 ◇  ◇  ◇ 决赛时的天气和上午截然不同,夜空万里无云。 上弦月的光芒完全盖过闪 烁的星光。 这种天候不太适合从下方辨识光球。 「身体状况怎么样?」 「哥哥,万无一失。气力也很充足,我打算一开始就便用飞行魔法。」 「没问题,尽情飞翔吧。」 「是!」 达也竖起大拇指,目送深雪精神百倍地跑向赛场。 「深雪学妹心情真好。」 进入待命区担任辅助的梓,看着站在湖面踏脚处的深雪,对达也如此说着。 很遗憾,梓负责的选手在预赛淘汰。 晋级决赛的是第一、第二、第三、第五、第六、第九高中。 没有学校将两名以上选手送进决赛。 这是女子组最后一项竞赛,成为各校展现气概的场合。 除了有人陪同留在医院的摩利,主力女性选手如今齐聚于会场。 在第三高中只将一人送进决赛的现在,只要深雪打进前三名,第一高中就确定得到总冠军。众人当然是全力助阵。 「以这么好的心情迎接比赛是好事,看来达也学弟照顾得很好。」 真由美从另一边面带笑容地搭话。这番话应该没有深刻含意,她的笑容看起来却像是另有玄机。大概是因为有些事不想让达也知道。 「这么说来,深雪学妹好像没有使用『隔离舱』,这样有充分休息吗?」 铃音不经意的询问,使得达也差点不由得变了表情。 「我让她睡了五小时,应该足够。」 「这样啊?看来她睡得很好,是在旅馆床上睡的?」 达也不禁语塞。过于一针见血的这个问题,甚至令他以为这是明知故问。 「啊,要开始了。」 幸好在沉默变得不自然之前,众人的注意力就转向赛场。 老实说,现在达也非常感谢梓这份纯真的特质。 在灯光与湖面摇曳的反射光照耀之下,淡色的竞赛服装清晰浮现。 其中身穿樱花色服装的深雪之所以会特别引人注目,原因并不光是她在预赛展现出「飞行魔法」的绝技。 在粼粼波光之中,深雪像是稍微分心就会消失的飘渺气息,使得观众目不转睛。 「幻境摘星」,别名「精灵之舞」。 将少女形容为「精灵」是自古以来的定例用语,但是即使将现在的深雪形容为「如同精灵」,应该也不会有人批判措词老套。 喧嚣声如同退潮,场中一片寂静。 竞赛委员不需要频频挥动肃静的告示板。 在众人屏气凝神注目之下,「幻境摘星」决赛开始。 六名少女随着起始的讯号声同时飞向天空, 不是跳向天空,六人都没有降落在踏脚处。 「飞行魔法?其他学校也是?」 「不愧是九校战,短短六七小时就将飞行魔法的启动式纳为己用。」 梓尖声大喊,达也则是表达感叹。 达也嘴里这么说,实际上却没有很惊讶。 应该是大会委员会将术式分发给各校了。 用来回覆各校质疑比赛不公的抗议。 之前把cad留在委员那里,就已经考量到这个可能。 「各校似乎都是直接沿用托拉斯·西尔弗公开的术式。」 铃音仰望空中蹙眉。 「……真是太乱来了。这明明不是临阵磨枪就能得心应手的术式,居然比选手的安全更重视成绩……」 真由美不悦地低语。 「应该没问题。如果是直接沿用那个术式的话,即使发生了什么万一的状况,『安全装置』应该也会发挥功用。」 但是,达也的声音有着「拭目以待」的从容。 六名少女在空中飞舞。 真的就是精灵之舞。 观众们心醉神迷,欣赏这段在夜空穿梭的舞蹈。 然而逐渐恢复冷静的观众,对于出乎意料的比赛过程,抱持不同的惊讶情绪。 六人同样在空中飞翔。 飞行魔法的魔法水准,看起来没有太大的差异。 然而实际上,只有第一高中的选手持续得分。 其他学校的选手完全跟不上她的动作。 迅速、流畅、优雅。 翻身、滑翔、上升、下降。 自由又娇怜的舞蹈,使得其他人不是跟随就是让路。 舞动的精灵们,不知何时分成一名首席芭蕾舞者配上五名伴舞。 其他选手使用飞行魔法,令深雪有点惊讶。 不,只有少许惊讶。 哥哥所发明的飞行魔法的真正价值,在于这是一种「任何人都能使用」的术式。深雪比任何人都理解这一点。 但是「任何人都能使用」不代表「任何人都能同样使用」。 哥哥在比赛前就提醒过,其他学校可能也会使用飞行魔法。 哥哥在提醒时面带笑容。 当时的深雪心想,这肯定是哥哥相信没人比她更熟练这个魔法。 深雪以这份信赖为支柱,自在飞舞于夜空。 俯视其他学校的选手一个又一个力竭坠落。 第一个选手在空中忽然晃动失去平衡的瞬间,观众席传出惊呼声。 不过看到这名选手缓缓降落,整个观众席松了口气。预赛刚发生坠落意外,或许大会委员比观众更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是飞行魔法内藏「安全装置」的效果。 要是术式提供的想子补充效率减半,预先写入启动式的「变数」会自动设定成十分之一g的减速着陆模式。 第一高中待命区的达也,心想「看来他们没有胡乱修改术式」暗自松了口气。飞行魔法的安全性,恰巧在九校战这个引人注目的舞台得以证实。 得充分活用这个机会进行宣传才行——在心中露出坏心眼(或者是黑心)笑容的达也视线前方,又有一名选手从精灵舞台淘汰。 结果,第一节比赛有两人中途退场。 这两人直接弃权。 第二节又有一人退场。 最后一节比赛成为三人争冠, 只要深雪没有弃权,第一高中在这个时间点就确定夺下总冠军。 最确实的战法,就是站在踏脚处什么都别做。 然而第一高中待命区里的所有人,都没有提议这个「确实」的战法。 依照累积的分数,第一名大幅领先。 领先的当然是深雪。 总冠军确实重要,但是第一高中没人认为必须为此牺牲个人赛的冠军。 深雪承受着这份声援与信任,飞上最后一节比赛的天空。 哥哥守护她的目光,不用目视也清楚感觉得到。 深雪知道,只要有这对目光,自己的翅膀绝对不会折断。 她张开永不折断的透明翅膀,和五颜六色的光芒嬉戏。 终于—— 两名选手跪在湖面踏脚处气喘吁吁。 深雪将夜空化为单人舞台,展露精灵之舞。 双手大幅张开,击灭最后的光球。 片刻的寂静。 一格的静止画面。 宣告比赛结束的铃声,被疯狂热烈的掌声淹没。 第十二章 第一高中不用等到最后一天就确定夺下总冠军,不过庆功宴暂缓到明天以后举行(有人发出「又延后?」的声浪却被无视)。 明天举办的赛事,是为九校战作结的「秘碑解码」单淘汰决赛。 第一高中顺利以预赛第一名晋级淘汰赛,选手与后勤人员却没空设宴庆祝。 虽然这么说,如今只剩下一项竞赛,事实上过半成员都闲着没事做。 深雪在「幻境摘星」夺冠,使得第一高中稳夺总冠军,如今众人以她为中心,借用会议室举办一场茶会提前庆祝。 主办人是真由美与铃音,参加者以女性选手与后勤人员为中心,不过并不是完全没有男学生的身影。一年级男学生除了伤患,都拿着杯子不太自在地窝在房间角落(二、三年级的男生忙着准备明天的比赛)。 场中不只是干比古与雷欧,还看得到艾莉卡与美月,应该是真由美暗藏庆祝以外的意图(艾莉卡原本坚决不愿参加,但是被深雪强行拖来)。 然而达也不知为何不在现场。 「……所以,他要求天亮之前都别去叫他?」 「是的。」 「这也在所难免。」 「毕竟他一直大显身手……」 一群一年级女生拿一名男学生当话题时(发言顺序是艾莉卡、深雪、雫、穗香),一对二年级情侣走向她们。 「咦?你哥哥睡了?」 是花音与五十里。 「是的,哥哥说他终究还是累了。」 「这……我想也是,何况他还受伤。」 五十里大幅点头回应深雪的回答。他将目光移到深雪旁边时,微微瞪大双眼。 「嗯?这不是艾莉卡学妹吗?」 「启学长,明天的调校工作完成了?」 「不,只是休息片刻……应该说是花音拉我过来的。」 艾莉卡稍微调侃发问,使得五十里露出苦笑。他身旁的花音表情之所以不太高兴,不可能只是因为这番话有点刺耳。看来暗藏某些恩怨。 「……哎呀,艾莉卡认识五十里学长?」 「我们两家有来往。」 但艾莉卡完全没察觉花音板着脸,应该说不去注意,她整个人转身面向深雪。 「千叶家非常受到五十里家的照顾。」 「没那回事啦。」 「不不不,这是客观的事实。」 五十里慌张摇头回应,艾莉卡则是进一步以开玩笑的语气反驳。 「我的法机也是拜托启学长家为我制作。应该说,这就是启学长制作的吧?」 艾莉卡说着就像是变魔术一样,不知从哪里取出伸缩警棍造型的cad。 「嗯,总之……『刻印』的部分是我做的。」 「学长自己组装刻印型术式?好厉害……」 「因为启是天才。」 美月率直佩服,花音则是忘记刚才的坏心情挺胸回应,使得五十里更加不好意思,再度轻声说一句「没那回事」。 ◇  ◇  ◇ 众人不再把达也缺席当话题的时候,当事人溜出旅馆,前往基地军官专用停车场。约见的对象已经抵达。 「居然让女性等,有失礼仪。」 「抱歉。」 这句责难无视于时机场合却颇有一番道理——不是关于对女性的礼仪,是关于约见迟到——因此达也率直谢罪。 遥或许是对于达也毫不解释感到扫兴,没有继续多加抱怨什么,以动作示意达也坐上她身靠的车子里。 达也依照吩咐坐进副驾驶座,遥也坐进驾驶座。 车子内外都一片漆黑。 遥对发车开关看都不看一眼,从车门置物槽取出手机终端装置。 达也见状也从薄外套内袋取出终端装置。 他穿的不是后勤人员制服,是全黑宽松外套,两侧腋下微微隆起,但遥假装没看到。 「只要地图资料就好吧?」 「如果知道成员名单,希望也能把资料给我。」 遥叹了口气,达也先将自己的资料传到她的终端装置。 看着画面的遥瞪大眼睛。 「不够多?」 「不,很够。」 遥收起表情,操作自己的终端装置。 达也大致浏览接收的资料之后点头。 「谢谢您。」 达也微微点头致意,朝着车门开关按钮伸出手。 「只是……以防万一吧?」 此时,遥以生硬的声音询问。 「是的,以防万一。」 这声简短回覆传入遥的耳中时,达也早已背对着她。 达也目送遥驾驶电动双门车离开停车场门口消失,接着剥下右耳覆盖的耳罩走向另一辆车。还没敲车窗,副驾驶座车门就打开了。驾驶座坐着一名几乎和遥刚年的女性。 「刚才的女性是?」 「公安干员。」 达也随口揭露遥的真实身分,朝藤林咧嘴一笑。 「但她本人坚称辅导老师才是正职。」 藤林轻声一笑。 「所以是兼职干员啊。」 「我认为她在能力上没问题。比起饱经世故的专家,这种初出茅庐的半个专家,更会遵守既定的保密义务,委托私事时也比较安心。总之……其实她兼做副业就已经违反职业伦理,不过这就是所谓的——有钱能使鬼推磨。」 达也说出这种黑心感想,使得藤林眯细双眼——但眼神依然冷漠精明。 「我经常在想,你是不是谎报十岁年龄?」 「我认为问题不在年龄,在经验。毕竟我平常就被迫累积『各式各样』的经验。」 达也在「各式各样」四个字加重音,藤林不经意移开目光。 达也同样没有进一步要求回应。 他从前座置物箱取出传输线,以熟练动作效作剧驾驶座前方面板,以有线传输的方式,将遥提供的地图资料传送到汽车导航系统。 「……我也向你申请打工费吧?」 「我认为您应该申请加班费。」 「我们不适用劳动基准法。」 以弹性工时制为主流工作形态的现代,这个法令依然顽强存活到现在。听到以此法令为题材的制式笑话,达也甚至没有展露客套笑容。藤林则是将靠腕式的单手控制器往前推。 现在最普及的大众电动车,发挥型录未记载的安静特性溶入黑暗之中。 ◇  ◇  ◇ 命令藤林加班(?)的当事人,正在迎接一位下班时间的访客。 「阁下请进。」 风间没有交给侍从处理,亲自迎接带路的对象,是九岛老者。 老者还是现役军人的时代,还没确立「十师族不能公开担任高官」的原则。 因为这个原则,就是基于九岛自己经历各种摩擦的经验而成立。 九岛老者退伍时的军阶是少将,风间展示的礼节,并非对十师族长老的私人礼仪,而是按照军方准则的礼仪。 风间是拥有b级证照的魔法师,是以十师族为顶点的魔法师社群成员。但他是归类于「忍术师」的古式魔法师,真要说的话,他对于象征现代魔法的十师族抱持冷漠情感(但他以部队长身分对待部下的情感自然另当别论)。 因此——不知是否该如此推论——风间虽然恭敬态度,却没有超越「形式」的范畴。 「回避。」 「是。」 风间命令端饮料前来的侍从离开房间,再度看向九岛老者。 「今天大驾光 临有什么事吗?如果要找藤林,在下派她外出办事所以不在。」 「要见孙女的话,不需要刻意知会她的长宫吧……没什么,只是听说你难得离开土浦,所以来看看你。」 「荣幸之至。」 风间嘴里说荣幸却毫不恭敬,使得九岛微微苦笑。 「看来你还是一样讨厌十师族。」 「在下之前也解释过,这是误会。」 「我之前应该说过,你不需要隐瞒这种事。你们古式魔法师和原本被当成兵器开发的我们不一样,只是继承了古代智慧的人类。对我们的存在方式感到厌恶也在所难免。」 刻意强调「人类」这两个字的说话方式,使得风间不禁蹙眉。 「……古式术士同样有着『让自己成为兵器』的意义,我们和各位没有太大的差别。要是在下对此抱持厌恶感,就是强迫孩子们与年轻人别把我们当成人类看待。」 「嗯……所以你们才会收容他吧?」 风间基于某种角度听起来非常辛辣的发言,被九岛以从容不迫的语气回应。 「……您说的『他』是?」 「就是司波达也啊。他是你三年前从四叶那里挖角的深夜的儿子吧?」 「…………」 风间的沉默,与其说是哑口无言更像「不悦」。 「我知道这件事也没什么好奇怪吧?因为我三年前担任过师族会议议长,现在依然位居国防军魔法顾问的地位,即使为时不长,深夜与真夜也曾经是我的学生。」 「……那您应该知道四叶没有放弃达也的拥有权。司波达也现在依然是四叶的随扈,只限于不妨碍随卮任务的状况才能在军中服务,四叶不会在随扈任务以外的部分主张优先权,这就是我们和四叶签署的约定。」 「你不觉得很可惜吗?」 「您说『可惜』的意思是?」 九岛探出上半身语带玄机如此询问,风间则是装傻回应。 九岛老者露出微笑,心情没受到影响。 「昨天的比赛很精彩。我听说他是唯一成功的案例,却没想像到有此等能耐。」 九岛退役少将以试探的眼神,注视风间少校的双眼。 「他在将来可能和一条家的儿子,并肩成为我国魔法战力的中枢。拥有此等逸材却只定位为私人随扈,不觉得很浪费吗?」 「……阁下希望四叶弱化?」 「既然是你,我就老实说吧。」 九岛维持微笑,点头回应风间的反问。 「十师族这个架构有着另一种意义,就是让各家系相互牵制,预防魔法师失控。」 风间的沉默,表明他早已知道九岛说的这件事。 「但要是维持现状,四叶会变得太强。如果司波达也和他妹妹就这样成长,并且在不久的将来,由依然健在的真夜让司波深雪成为四叶深雪,并且以司波达也为爪牙,四叶家或许会成为超过十师族傲视魔法界的存在。不对……」 九岛老者暂时停顿摇头。 「即使是现阶段,兼具其他家系没有的特殊技术以及少数强力魔法师的四叶,在十师族之中也是高人一等。」 九岛这番话,使得风间戏谵地扬起嘴唇。 「那个家系最忠实遵守阁下所说『魔法师是当成兵器开发』的传统,所以如果单纯评估战斗力,在下认为他们理所当然会逐渐高人一等。」 「这才令人头痛。 风间少校,你说得没错。 即使原本是当成兵器开发,但现在不一样。 如果只以兵器的身分存在,将会被排除在人类世界之外。」 「阁下。」 风间这句话打断九岛老者像是回忆过去的话语, 「如同阁下明白这边的状况,在下也在某种程度明白阁下的状况,自认知道阁下关心达也的真正理由。」 这次轮到九岛沉默。 「基于这个立场,请容在下提出一项建言与一项订正。」 「……说说看吧。」 「在下认为不需要怜悯达也。他并非可怜的实验动物,不是这么温驯的存在,反倒是怜悯才违背他的本意。」 「这是建言?」 「是。至于订正则是……并非将来,达也现在就已经是本军宝贵的战力。在下这种说法听起来或许是护短,但是达也的战力和一条将辉处于不同层次。 一条将辉在防卫据点的作战中,他一个人的战力应该就匹敌装甲连队。 不过达也一个人的战力就匹敌战略导弹。 他的魔法是理所当然要加装好几道安全锁的战略吴器。 要他独自背负这份管理责任,才是更残酷的事情。」 ◇  ◇  ◇ 朝东方行驶的车内,达也并没有频频打喷嚏。 藤林驾驶的电动车——正确来说,是接受交通管制系统引导的藤林座车,正沿着高速公路东进,在滦夜之前进入横滨市区。 两人搭乘的车子停在一座高台,这里东而横滨港,北临二十一世纪末的现在(即使中日经常爆发直接军事冲突)依然繁荣的横滨中华街。 「……明知敌国间谍四处猖狂,却没有封锁或临检,搞不懂政治家到底在想什么。」 藤林俯瞰中华街憎恨低语,旁边的达也耸了耸肩。 「因为表面上,那条街是逃离国家高压统治的华侨对抗祖国的主要据点之一。」 「那当然是骗人的嘛。」 「只是表面上的藉口。」 「也要有个限度。我国明明战胜却未签订和平条约,就只是和大亚联盟从三年前处于休战状态,法律上依然是交战关系。大家都知道这里是敌国卧底活动的据点,却没人着手整顿。」 「或许不少人和少尉的想法相同。」 藤林一副随时会咂嘴的样子,达也则是以悠然自得的语气回答。 语带玄机——听起来如此——的这句回覆,使得藤林瞪大眼睛凝视达也。 「……你知道某些内幕?」 「不,单纯只是我的愿望。」 达也背对藤林如此回答,像是要结束这个话题。 他转身面对这座都市最高的建筑物。 造价很高,物理高度也最高的建筑物。 直到这个世纪中还被称为「望港山丘公园」的这个地方,如今盖了一座以三栋建筑物组合而成,能将横滨港与海湾尽收眼底的超高大楼。 建筑物名为「横滨港湾高塔」,是市民简称「湾塔」的熟悉地标,包含旅馆、购物中心、商办空间与电视公司的综合大楼。魔法师交流组织「日本魔法协仓」的关东分部也不是设在东京,而是设置在这栋大楼(总部在京都)。 不过这座建筑物只有表面宣称纯粹是民间设施,不只是市民,这事实众所皆知。这里其实是用来监视出入东京湾的船舶,国防海军与海上警察伪装成民间公司,在这里设置办公室。 此外传闻也大多认定,魔法协会把分部设立在这里,是当成发生状况时的防卫手段。而达也与藤林都知道这并非「传闻」,完全是「事实」。 「少尉,麻烦您了。」 「我真的该申请加班费吧?」 时间已接近深夜。 这里不是警备员看守的后门,而是只能从内侧开启的安全门。藤林把小型情报终端机按在门边,以另一只手操作cad。 理应没有外部输入的界面,也没有无线输入功能的附关装置,在改写导电率分布的壁面传送入侵程式后,开门迎接两人进入。室内的监视装置,也在藤林的入侵之下只对两人失效。 ◇  ◇  ◇ 横滨grand hotel——这是本世纪前半,香港在中华街投资建造的高层饭店,和newgrand hotel前身的同名饭店毫无关系——的顶楼上层,住宿客所不知道、原本不应该存在的真正顶楼某房间内,正在匆忙进行搬迁准备。 这个房间是香港国际犯罪集团「无头龙」的东日本总分部,即东日本活动的司令室。 经营这栋饭店的香港资本,本身早已遭到无头龙并吞,所以形容成犯罪活动的司令室或许会比较正确。 所谓的搬迁并不是搬运家俱,主要搬运的是并未纪录在电脑系统的极机密帐簿等资料。这是连施加高度保全装置的系统也没登载的极机密帐簿,因此不能交由部下打包。一群身穿高级名牌西装的壮年(应该说迈入老年)男性,一边以丝质手帕擦汗,一边以戴着金银珠宝亮丽戒指的手笨拙打包,这幅光景看在旁人眼中颇为滑稽。 对于当事人而言,这种事当然不好笑。 「可恶……别以为我们会善罢甘休。」 一人停止勖作,以像是听得到咬牙声的语气咒骂。 「话说回来,施法器居然毫无斩获就被逮捕……」 「这是预料外的状况,没想到日本帝国军的特殊部队会跑来出风头。」 「托他们的福,我们得连夜潜逃。」 「只是战胜一次就得意忘形……」 在场所有人都说出隐藏至今的真心话,受到焦躁情绪拦陨的怨言再也停不住。 「我们迟早一定要向日本帝国军报复,不过更应该以解决那个小鬼为优先吧?」 「害我们计划悉数泡汤的那个嚣张小子吗?」 「记得他叫作司波达也?那小鬼是什么来历?」 「这……查不出他的底细。只查到姓名、住址、学校所属单位以及长相。别说家世,连家庭成员都不明,家长职业也只知道是公司职员,其余细节不明。除了日常所需的资料,所有个人资料完全查不出来。」 「这是怎样?这个国家放眼全世界,也是个人档案资料库相当齐全的国家。就算只调阅民间资料库,只查得出这些资料也很奇怪吧?」 「应该不是资料被封锁,而是『司波达也』的相关资料遭到整体性的删除。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能性。」 无头龙东日本总分部的干部们,凝视着发言者(同僚)的脸打量,接着默默相视。 「……他不是普通高中生?」 「想要从所有民间资料库改写整体资料,即使是国家权力也需要相当高阶,或者必须拥有自由介入国家最高权力的影响力。」 「他到底是什么人……?」 完全停止打包动作的他们,忽然听到模糊的惨叫声。 无神伫立在房间角落的四个人影。 借给他们东日本总分部干部们防身的施法器。 这里使用了四种术式阻断外部攻击。施展魔法的器具之一,负责对外墙施加情报强化的施法器,就是惨叫声的源头。 众人立刻明白原因何在。 不用期望就被迫理解。 南面墙壁开了一个大洞。 不是被撞破、不是被割开、不是被粉碎,而是水泥墙化为砂砾与水泥粉崩解,只剩下钢筋骨架与管线。 这声惨叫来自情报强化魔法遭破解之后,反作用力造成的痛苦。 然而,痛苦的惨叫声只出现片刻。 斡部们是经由后续思考,才想到这声哀号的原因。 无头龙不是单纯的犯罪集团,是滥用魔法的犯罪组织。 拔擢为干部的条件,就是自己必须是魔法师。 东日本总分部的干部们,当然都是魔法师。 会使用魔法,能认知魔法。 所以他们也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 发出惨叫声的施法器,记载身体情报的个别情报体皮层——魔法师下意识展开,保护自己身体不受他人魔法侵犯的情报强化防壁——从身体表面被剥除。 不,依照外观带给人的印象,形容成「铠甲熔化蒸发」比较接近。 而就在下一瞬间,拥有实体的施法器,全身却彷佛立体影像般出现了杂讯,身体轮廓连同衣服一同消失。 施法器至今所在位置的空中,燃起淡色火焰。 蓝色、紫色与橙色相间的火焰,在消防洒水器运作不久后,就像是闪光瞬间消失。 些许灰烬落在地毯。 施法器只留下这些东西,整个人消失无踪。 干部们吓破胆,甚至无法出声喊叫。 只露出战栗的表情面面相觑。 此时,电话忽然响了。 是只有组织内部使用,来自秘密线路的来电铃声。 一名干部战战兢兢拿起话筒。 操作面板显示这是语音对话,没有影像。 「hello.no head dragon东日本总分部的各位。」 从扩音器传出的,是一名年轻男性——少年的声音。 ◇  ◇  ◇ 达也与藤林来到横滨湾塔北侧高塔的楼顶。 这里设置了电视公司的信号天线,以及无线通讯的中继设备。 藤林以刚才的终端装置按在中继设备,用触控式萤幕进行各种操作。 「……好,入侵完成。已经改写成所有无线讯号都和这里连结。」 「不愧是『电子魔女』,只有这是再怎么运用术式都做不到的事情。」 「谢谢,我可不能容许别人轻易模仿。」 藤林露出打趣的笑容,但实际上似乎也不讨厌达也这么称赞。 「阻断有线通讯了吧?」 「真田上尉已经在这部分打理妥当。」 达也以左手握着情报终端装置附属的语音通讯元件,输入藤林指示的代码,维持着再按一个按键就能通话的状态。 他从胸前口袋取出防风墨镜戴上。 接着从左边的盾挂式枪套拔出长型cad。 这是模仿长枪身的自动手枪外型设计而成,银色的特化型cad。 达也站在防止坠楼的栅栏前方,右手朝斜下方伸直。 cad的「枪口」,对准山丘遥远下方的横滨grand hotel。 「……这就是『施法器』啊。」 「嗯,肯定没错。虽然是第一次抓到,不过这种特征和情报部的报告完全一致。」 湾塔楼顶距离饭店顶楼,直线距离至少超过一公里。 达也手握的是手枪造型cad,当然没有安装瞄准镜。 但是藤林依然没问「你看得到?」这个问魈。 因为她早就知道达也看得到。 藤林自己使用的观看方式和达也不同,不过同样也看得见室内有多少魔法师,以及其中有几人是施法器。 「自我意识被夺的魔法施展装置。被开发为兵器的魔法师所步上的末路吗……」 「…………」 「……我说得太过火了,抱歉。」 藤林无言地投以白眼,使得达也尴尬道歉。 并非魔法师都甘于成为兵器,所以刚才的发言确实不妥。 不过达也即使道歉,也不打算否认自己有所共鸣。 达也觉得施法器的立场和他类似。 因此,他在所剩情感的范围之内,感受到最大限度的厌恶。 那是有害又令人不悦的存在。 达也内心对于破坏这种「装置」不会有任何犹豫。 银镞改造机——「三 尖戟」。 达也扣下扳机,这是依照他的魔法进行最佳化的爱机。 指定为军事机密,他天生拥有的魔法「分解」发动了。 将水泥外墙分解为原料粉末的术式。 成为媒介的墙壁开出了物理上的大洞,妨碍外部魔法干涉的「封闭」概念也开了洞。 达也的「视界」比刚才更加清晰地看见室内的状况。 发动中的魔法遭到强制攻破,使得施法器受到打击。 一般来说,即使魔法被破解,魔法师也不会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害。 应该是无法自行中断或中止魔法的弊害吧。 他冷静分析观测到的事象,但是攻击意志——杀意没有平息。 达也识别到一名施法器制造出颔域干涉力场保护五名干部,另外三名施法器则是以领域干涉力场保护自己。 他扣下三尖戟的扳机。 外墙分解而受到伤害的施法器,其「领域干涉力场」、「个别情报体皮层」、「肉体」的情报,都当成变数输入魔法式。 三项魔法工序毫无刹那延迟就接连发动。 第一工序是分解保护目标物的领域干涉力场。 第二工序是分解保护目标物肉体的情报强化。 至于第三工序,则是将目标物肉体分解为元素层级。 甚至不认同对方是有机物,甚至无法留下曾经为生物的痕迹,蛋白质成为氢、氧、碳、氦与硫,骨骼成为磷、氧、钙与其他微量元素,包括血液、神经、储存的养分甚至排泄物,全部分解为单一元素构成的分子或离子。 以氢气为代表的较轻元素,沿着天花板从外墙的洞排放到室外。 易燃元素的气体,和释放的氧气结合之后自燃。 这一幕看起来,或许像是人体自燃现象。 然而真相并非焚烧殆尽,是消失殆尽。 将三种分解魔法当成三连工序建构而成的单一魔法式,完全不容许任何抵抗,将理应受到魔法力保护的魔法师肉体消灭。 「三尖戟……毛骨悚然真的就是指这种光景……」 调校用来发动三连魔法的特化型cad。 在《魔法大全》里,「三尖戟」是另一种魔法的称呼。 然而,独立魔装大队里的「三尖戟」,指的是这个无情的三连分解魔法,以及配合这个魔法最佳化的cad。 藤林无法掩饰战栗脱口细语,达也不以为意,把待命的情报终端装置语音通讯接通。 入侵中继设备之后,专用线路的认证系统也失去意义。 「hello.no head dragon东日本总分部的各位。」 达也以开朗到不自然的语气如此搭话。 ◇  ◇  ◇ 接电话的干部,以藏不住困惑的表情,转头看向同僚。 这是干部之间进行通讯,也是和总部通讯的专用线路。除非是分部长或是总分部评议会层级的干部,否则即使是组织成员也芜法使用这条线路,甚至不知道有这条线路。无头龙里别说是十几岁的干部,连未满三十岁的干部都没有。 「……你是谁?」 询问的声音没办法使用高姿态的质询语气,应该是因为刚才目击人体消失的光景,使得内心受到恐怖情绪的打击。 『在富士受各位照顾了。』 声音听起来是十几岁的少年,语气却是独当一面的大人。 『我顺便前来回礼。』 随着这句话,保护他们干部的领域干涉力场忽然消失。 不只是接电话的人,除了没有自我意识的魔法装置,所有人反射性地看向室内角落。 一道淡色火焰,在他们的视线前方燃烧并消失。 接连出现的热源,使得消防洒水系统产生反应,天花板喷出高压水雾。 原本站在那里的施法器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哪里?十四号,是从哪里来的?」 一各干部以高八度的声音大喊。 只要是魔法师,就可以从事象改写的反作用力,察觉到对方魔法的作用目标与施展位置。足以将人体分解成分子等级的强力魔法,在这么近的距离产生作用,原本不可能感受不到施展魔法的位置才是。 明明即使掌握不到正确距离,至少能知道术士的所在方向——但这名干部只能大喊。 相对的,不知道何谓动摇——内心动摇机能已经遭到损毁的施法器,即使同类被毁坏也不会陷入恐慌。 十四号缓缓指着墙上开出的洞。 指着洞的另一头,这座城市的最高处。 另一名干部连忙拿起狙击枪。 看向光学与数位复合瞄准镜,提高望远倍率。 一名少年站在横滨湾塔楼顶,西倾的上弦月光芒照亮他的上半身。 望远倍率提升到最高。 对方戴着墨镜看不出长相,然而看得见对方没遮住的嘴唇露出嘲讽笑容。 看到这张扭曲笑容的男性,在下一秒惨叫蹲下。 忽然分解弹开的瞄准镜零件刺伤眼球。 然而其他人无暇关心这个按住单眼呻吟的同僚。 「十四号、十六号,动手!」 命令施法器反击的声音,不只来自一人。 然而—— 「不可能。」 「打不到。」 机械只会做出做得到的事情。 改造成任何状况都能稳定行使魔法的施法器,没有拚命将力量绞尽到超过极限的功能。 「不准顶嘴!动手!」 十四号与十六号以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齐声回应,按着眼睛跪地的干部因而火冒三丈。 回应他的声音来自话筒。 『你以为我会让他们动手?』 十四号与十六号的身体出现杂讯。 两人步上和同伴完全一样的后尘。 『别命令道具,自己动手如何?』 嘲笑声抢在这句揶揄之前传入耳中。 但他们已经失去对此动怒的气力。 距离远到无法以肉眼辨识是否有人。 场中没有任何人的魔法实力,强到能对无法视认与识别的对象施展魔法。 一人扑向有线电话。 另一人拚命以手机终端装置拨打无线电话。 然而,有线电话只传来断线讯号声。 至于情报终端装置的语音通讯元件…… 『没用的,现在只有我能和那个房间通讯。』 只响起和最初话筒相同的声音。 「荒唐,连无线通讯都……到底是怎么做的……」 『我聚合了电波。至于方法,你们没必要知道。』 他们的知识足以理解这番话的含意。 只不过,这份知识只让他们的绝望感加剧。 『那么,正式来吧。』 随着恶魔的宣告,按着单眼的男性出现杂讯。 他的脸因为真正的绝望而扭曲。 这张表情持续扭曲——化为尘埃消失。 洒水三次使得湿度提高的室内,已经不会再出现燃烧现象。 同僚没燃起送终之火就消失,使得男性们表情冻结。 一人冲向房门。 他的背后出现杂讯,轮廓瓦解,消失无踪。 仅存的无头龙东日本总分部的三名干部,领悟到自己的生命掌握在魔神手中。 被迫领悟。 「慢着……等一下!」 位居东日本总分部之分部长的男性,抢过话筒如此大喊。 『要我等什么?』 他只是忍不住喊出这句话, 他不认为对方会放过他们。 会手下留情的人,不会使用这种把人当成档案删除的做法。 然而对方出乎预料有所回应。 「我……我们再也不会干扰九校战!」 『九校战明天就结束了。』 「不只是九校战!我们明天早上就离开这个国家!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国家!」 『即使你们不再回来,也会有其他人过来吧?』 「我们无头龙会退出日本!不只是东日本,我也会要求西日本总分部撤退!」 『道格拉斯·黄,你有权限保证这种事?』 对方知道自己的姓名,使得黄吓得心脏差点停止,但还是拚命表述。 「我是首领的亲信!首领也没办法不听我的建议!」 『你为什么能说这种话?』 「我曾经拯救过首领的性命!受人拯救多少次性命,就要实现多少愿望来偿还恩情,这是我们的原则!」 『你想用这份「恩情」求饶是吧?』 两人份的视线刺穿黄。 其中蕴含遭受背叛的憎恨与杀意。 然而黄无暇在乎这种事。 『你不是需要用这份恩情买回自己的命吗?』 「不对!用不着这么做,首领也不会抛弃我!」 『意思是你有这种程度的影响力?』 「对!」 『你能证明吗?』 「这……」 『no head dragon——无头之龙,听说这个名称不是你们自己命名,而是因为首领不曾在部下面前现身,敌对组织才如此称呼你们。据说要亲自肃清部下时,也是先让部下昏迷再带到自己房间,行迹隐瞒得十分彻底。』 不同于死亡恐怖与消灭恐怖的战栗袭击黄。 己方的底细被知道得过于详细。 至今的己方,到底冒犯到何方神圣? 『既然你拥有这种程度的影响力,当然看过首领吧?』 然而,黄无暇思考。 为了活下去,只能迎合这个恶魔的任性情绪。 「我获准谒见首领。」 『首领叫什么名字?』 黄沉默了。 这是组织的最高机密。 长年植入的恐惧与忠诚,凌驾于眼前的恐惧。 不过只限于片刻。 「詹姆斯!」 又有一名同伴从这个世界消失。 甚至不容许以人类身分死亡,完全消灭。 这一幕,和他们首领亲手对死者进行的冒渎,同样令人毛骨悚然。 『刚才那是詹姆斯·朱啊?这样有点对不起正在通缉他的国际警察。』 「慢着……」 『道格拉斯·黄,再来换你吧?』 「等一下!……首领的名字是理查德·孙。」 『对外的姓名呢?』 「……孙公明。」 『住哪里?』 香港高级住宅区的住所、办公大楼的名称、常去的俱乐部等,黄有问必答。 「……这就是我知道的一切。」 『我这边也刚好问完,辛苦了。』 「那么,你愿意相信我?」 『嗯,你毋庸置疑是无头龙首领——理查德·孙的亲近。』 黄备受打击洋溢着虚无感的脸上,隐约浮现喜悦的神色。 失而复得的些许希望…… 「葛列格里!」 和最后一名同僚一起,完全消失了。 「……为什么?我们没有致人于死,我们没杀任何人啊!」 ◇  ◇  ◇ 『……我们没杀任何人啊!』 语音通讯元件传来这种自私的辩解。 这只不过是结果论。 他们企图屠杀观众,只是由柳、真田与藤林阻止。 然而达也没有指摘这一点。 「和这种事无关。」 『什么……?』 「你们要杀掉多少人或救活多少人,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达也差不多懒得继续演这出提不起干劲的内心戏,不想再粉饰言语。 既然现在已经打听到所有需要的情报,也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你们冒犯了绝对不可冒犯的东西。 你们触碰了我的逆鳞。 光是如此,就构成你们消失的理由。」 『……你这恶魔!』 「道格拉斯·黄,托你们的福,我才能够施展你所说的恶魔之力。虽然力量依照我的意思施展,但是情绪使这份力量更上层楼。」 达也话筒旁边的嘴,轻轻发出自嘲的笑声。 笑声随夜风而逝,取而代之的冷酷声音,交织出赋予绝望的话语。 「多亏你们唤醒我拥有的唯一情感,我才能久违释放这份『恶魔之力』。」 『恶魔之力……?这个魔法,这难道是……demht【恶魔右手】?』 这是黄临死前的呐喊。 黄的声音至此断绝。 道格拉斯·黄这个人,永远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第十三章 九校战也迎接最后一天的到来。 今天举行的竞赛只有「秘碑解码」一种,单淘汰决赛第一场在九点开始,第二场十点,下午一点举行季军赛,两点举行冠军决赛。 接下来三点半进行颁奖典礼与闭幕仪式,竞技场上的九校战于五点全部结束。 之所以强调「竞技场上」,是因为七点将举办宴会。 和开幕仪式前的交谊会不同,闭幕仪式之后的宴会,才是各校真正的亲善交流场合。 这场宴会,甚至每年都会撮合不少远距离恋爱的情侣。 不只是高中生之间的交流,也有机会认识魔法师社会的有力人士,这两项要素尤其令三年级生期待这场宴会。 然而对于晋级淘汰赛的四校来说,这一切都必须等到比赛结束。 各校已经不再手忙脚乱。 选手与后勤人员都已经尽力而为,静静等待决战时刻来临。 第一高中的帐幕也不例外,以稳如泰山闭目静坐的克人为中心,选手与后勤人员有人神情紧张只有人拚命压抑浮躁的心态,等待着第一场比赛的号令。 参赛成员是十文字克人,辰巳钢太郎、服部刑部三名选手,以及负责最终竞赛项目的三名技术人员。五十里也在其中。 不远处是真由美、摩利、铃音、梓等,以学生会为中心的各干部。 再来是以花音为首的二、三年级选手。 没能进入帐幕的人们,在加油区引颈期待选手上场。 然而到处都没有达也的身影。 ◇  ◇  ◇ 「你不用去加油?」 「……距离开赛还有一段时间。」 藤林询问之后,达也吞下口中的食物如此回答。 达也依照昨晚的指示,用过早餐之后造访风间的房间。 然而房间主人一大早就出门密会某人,在等待的时候,藤林招待了本日第二份早餐——他也正值发育期,加一份三明治当点心也完全不会觉得撑。 在不违反礼仪的范围内进行交谈,并将盘里食物清空时,风间刚好带着真田与柳回房。风间对起身敬礼的达也与藤林简单答礼,以手势指示两人坐下。风间坐在达也前方,柳坐藤林旁边,真田坐达也旁边(藤林于刚才告知,山中已先行返回从驻扎地升格为基地的霞浦基地)。 「昨晚辛苦了。」 风间简单问候之后就提出这个话题。 「不,为这种私事劳烦各位,在下才愿该道歉。」 「我们也遭受袭击,所以不是私事。」 「何况昨晚取得了宝贵的实战资料。能在直线约一千两百公尺距离狙击成功的对人长程魔法资料很难取得。超长程精密攻击原本就是你的风格,对于精通oth(over the horizon)狙击的你来说,这种距离或许不太够,不过这是令我满意的观测结果,」 达也起身低头致意,柳与真田各自出言安抚与慰劳。 「就是这么回事。此外,昨晚的伴手礼让内情与公安都满意得超乎预料。既然贵官已经完成任务,即使稍微加入自己要办的事情也无须在意。」 风间基于上述意见如此总结。 「……只是普通犯罪集团首领的情报,有这种价值?」 昨晚刻意打电话,还花那么多时间以言语凌迟对手,除了达也自己想还以颜色,另一方面也是风间的指示。 「因为那不是普通的犯罪集团。」 「…………」 「达也,你对『魔法增幅器』知道多少?」 达也以无言的方式提问,真田则是如此开口。 「在下听过这个名词。那是犯罪集团近年盛行的、划时代的魔法增幅装置。老实说,在下认为很可疑……」 「魔法增幅器真有其物。就某种意义来说,也确实是『划时代的魔法增幅装置』。」 「说起来,魔法真的可能增幅?」 达也不认为真田会在这种时候说谎,或是聊起没什么根据的传闻,但即使如此,还是无法拭去「可疑」的印象。 在魔法程序中,包含魔法师将名为魔法式的「讯号」输出到目标物个别情报体,所以不能断言完全和增幅的概念无缘。 然而魔法式的输出程序,是情报在「情报体次元」这个单一情报平台的移动,并不是魔法式这种讯号在魔法师与目标物之间进行物理移动。 魔法师构筑的魔法式,到底能从哪里增幅……这是第一个疑问。 「不是基于一般含义的增幅。我想想……这是一种不只提供魔法式设计图,还能在术士以设计图构筑魔法式的过程提供辅助的cad——应该这样形容吧?魔法师可以藉此构筑超越原本容纳力的魔法式。」 「这……与其说是『增幅器』,更像是『扩充记忆体』。」 「算是吧。」 风间出声笑了好一阵子,大概是达也的说法戳中笑点。 「……通俗名词无法表现本质的状况并不罕见。那么回归正题,无头龙是魔法增幅器的供给源头。这个道具的问题在制造原料,正当企业无法制造相同的东西。即使是国家,事机败露的风险也太高,所以魔法增幅器的供给,事实上是由无头龙垄断。」 「那么,之所以需要首领的情报,是为了购买这种魔法增幅器?」 「不,我们需要目标对象的情报,是为了阻止这种魔法增幅器的制作与供给, 那东西不能存在于世间。我绝对不想用,也不希望队友用——达也知道cad核心零件『感应石』的制造方式吧?」 「感应石」是将想子波动转换为电流讯号,将电流讯号转换为想子波动的合成物质。对于话题忽然转换而略微困惑的达也点头开口。 「感应石的制造方式,是从分子等级进行化学合成,将强化网路构造的神经细胞结晶而成。网路构造的差异会决定转换效率,所以重点不是神经细胞的物质特性,而是网路构造的形态。但目前除了人造神经细胞,没有以其他材料成功制造感应石的案例报告。」 真田满足地点头回应达也的回覆。 「没错。但这增幅器的核心零件,就是以人造神经细胞以外的材料制造的感应石。」 「材料到底是……?」 「人类的大脑。」 真田的回答令达也哑口无言。 「更正确地来说,是魔法师的大脑。」 「……可是,之前使用动物脑细胞的时候,由于脑中残留想子,所以成品应该无法和使用者相互感应。改用人类脑细胞理应也是相同结果。」 达也哑口无言的主要原因,并不是这种做法惨绝人寰。 他知道在cad开发的黎明期,进行过动物实验与人体实验。 无视于伦理、良心、信仰等一切制约,不顾一切摸索尝试之后,以神经细胞进行化学合成的感应石制造技术才得以确立。 然而无头龙颠覆了这个魔法工学的常识。 达也惊讶的是这件事。 「功能并非和一般的感应石完全相同。一种增幅器只能使用一种特定魔法,而且每个增幅器能使用的魔法也不同。虽然这么说,似乎能够在某种程度指定类别。我们推测,增幅器能够使用的魔法种类,虑该是依照制作时残留于脑部的意念而定。也就是说,只要在制造过程赋予相同种类的强烈情感,就能做出相同种类的增幅器。」 「……例如在切除脑部之前,施加强烈的痛苦或恐怖?」 「或许如此。」 「……这是蛊毒的原理。」 「我有同感。增幅器应该是以蛊毒的 技术基础发展而成。我们这支实验部队的目的,是试图将魔法当成武器,并且将魔法师纳入军事系统,但我可不会把魔法师当成道具使用。我自己就是魔法师,而且少校、柳上尉、藤林少尉,以及包含士官兵的部队成员几乎都是魔法师。如果只是施法器的等级或许还能原谅,但是绝对不能承认增幅器的制造与使用。」 「即使除去这种情绪因素,能够扩张魔法师容纳力的增幅器,也是军事上的威胁。北美情报局似乎也抱持相同见解,并要求内情提供协助。达也,壬生非常感谢贵官喔。」 风间补充之后,当下的说明至此结束。 ◇  ◇  ◇ 达也在加油区东张西望寻找空位时,前方射来一颗冰块。 他连忙举手接住,并且在放下手的时候,和深雪目光相对。 达也放弃装作没看见,乖乖走向靠近最前排的座位。 「……好暴力的迎接方式。」 「还不是因为哥哥假装没看见。」 ……达也无从反驳。 不,他之所以装作没看见,是因为不想在比赛即将开始时,在加油区做出显眼的举动。但即使基于这种(对达也来说)正当的理由,显然也无法为妹妹接受。 不过,就附近座位同学与学长姊的表情来看,深雪绝对不是站在有理的一方——只是达也一点都不感谢众人微温的同情目光。 「喔,选手进场了。」 「达也同学,你来的时间刚好!」 回应达也细语的不是深雪,是坐在达也另一边的穗香。忙着以满不在乎的笑容击退微温视线的深雪来不及回应,只好重新坐得靠近达也一点。 单淘汰决赛的第一场,是第一高中对第九高中,凑巧和新人赛的编组相同。 第九高中应该也抱持雪耻的意识,三名选手看起来都干劲十足。 相对的,第一高中的三人一如往常各有不同。 克人泰然自若、辰巳洋溢着有些恍神的气息、服部正经八百回应对方的挑衅视线。 完全一如往常的样子,令人感到可靠。 「该说安心感的差距吗……我们实在比不上。」 「没那回事!我从来不担心哥哥的胜利。」 「达也同学等人也很出色!我认为非常稳重气派!」 达也只是不经意低语,却立刻收到难以判别是安慰或激励的回应,使得他有些惊讶。 她们终究察觉到开赛前的气氛而压低音量,所以没有引人注目,但无法保证每次都是如此。达也体认到祸从口出(?)的道理而绷紧精神,摒除脑中杂念专心加油。 ——雫投过来的白眼刺得他好痛,也是原因之一。 ——然后,比赛无视于这段插曲开始。 赛场是仿造石灰岩地形的「岩地战台」。 开赛讯号声一响,服部就从第一高中阵地往前冲。 不时加入跳跃魔法,以无法只靠脚力施展的速度冲入敌阵。 第九高中的动作比较迟钝。 比起展现的斗志是他们占上风,但实际上是第一高中先发制人。 依照第九高中鼓足干劲的程度,他们应该也企图抢先攻击。 然而服部出乎预料断然冲刺抢得先机,使得他们迟于应对。 集中战力打倒对方攻击者,确保人数优势? 交给防守者迎击,按照预定杀入敌阵? 还是刻意营造出停顿的气氛? 服部在超过中线的位置停步,朝着在自己阵地拖拖拉拉的九高三名选手施展魔法。 随着上升气流,第九高中的小队头上出现了一阵白雾。雾迅速变浓,如同无法承受己身重量朝地面崩落。 乾冰的冰雹从天而降。 这是聚合、发散与移动系的复合魔法——「乾冰雹暴」。 是真由美在「精速射击」使用的魔法原型。 这种魔法是将二氧化碳温度降低到冰点时释放的热量(显热),以及二氧化碳凝结时释放的热量(潜热)置换为乾冰子弹的动能,子弹速度和气温成正比。从魔法防御界线外侧正上方射下的乾冰子弹,即使躲在岩石后方也无法避开。选手戴着头盔,所以指尖大小的冰块不会造成重创,但要是持续命中至少会引发轻微脑震荡。 维持现状将会直接导致无法战斗而落败,因此九高其中一名选手,茌上方展开一面保护三人的魔力盾——将降落速度改写为零的虚拟护壁。 这名选手架设的魔力盾,只能将物体速度变零一次,物体在空中瞬间静止之后就依循重力落地。服部制作的乾冰,在冷却周围空气凝结水蒸气之后,和毛毛细雨一起降落在地上、九高选手身上以及石灰岩上。细雨吸收乾冰融化而成的二氧化碳,成为碳酸雾飘散在周围。 由于是岩石环绕的地形,这阵雾迟迟没有从第九高中阵地扩散。 雾没有浓到妨碍视线,不过一旦在意冰冷缠身的湿气就会很不舒服。不同于架设魔力盾的另一名选手试着制造气流,要吹走「乾冰雹暴」的副产物。 然而服部的下一个魔法更快发动。 这个术式是让砂石粒子细微振动,藉此产生微弱静电,同时改写砂石的导电性,将电流增幅后从地面释放。 第八高中新生同样在岩地战台使用过强迫释放电子的魔法,服部的魔法属于相同种类,但威力与洗链度处于不同级数。 沿着第九高中魔法防御外绿,宽五公尺的弦月型区域发出光辉。 无数细微电光交错闪烁的样子,如同一大群蠕动推挤的小蛇。 在砂石地表零星生长的杂草,四周随意弃置的岩石,都被融入二氧化碳、容易导电的雾水给完全濡湿。 在防御界线外侧蠕动的电流小蛇无须以魔法操纵,就沿着地面袭击九高选手。 组合魔法——「迅袭雷蛇」。 所谓的组合魔法,不是以复数魔法工序整合成单一术式的魔法,而是将复数魔法各自造成的现象组合起来,使得效果更胜于个别魔法加总的魔法技术。 服部没有出类拔萃的强力魔法,没有他人自叹不如的处理速度,也没有别人学不来的多重演算能力。相对的,他在任何状况都能确实施展多变魔法,这种稳定性就是他的特色与实力。 依照状况搭配多采多姿的魔法,以相乘效果提升威力,这种组合魔法堪称是服部能够发挥真本事的技术。 第九高中的三人,其中一人跳到空中逃离电流。 然而架设魔力盾的选手,及正在构筑魔法吹散雾的选手,晚一步才切换为跳跃术式。 电光缠住九高选手的脚。 和防护服成套的长靴本身进行过绝缘加工处理,但服装本身的绝缘处理很阳春(提高绝缘性能会降低透气度)。 融入碳酸气体的雾,同样附着在选手身上滴着水。 正在准备强风魔法的选手,连忙更换变数议风往下吹,将雾状水滴吹散减弱电流,但是架设魔力盾的选手被「迅袭雷蛇」打个正着。 一名队友往前倒,旁边另一名队友单脚跪地。 跪地的选手放弃鞭策不听话的脚,维持这个姿势以手指操作cad。 天空传来一声惨叫。 跳起来逃过电击的选手,被空中的无形槌子击中,毫无防备地落下。 这是在单一系统术式夸称拥有卓越威力(干涉强度)的辰巳钢太郎施展的加速魔法。他瞬间施加向下的g力,将敌方选手打落地面。 但是九高选手不以为意,发动聚合魔法。 不会因为同伴被击坠而分心,或许该称赞他不愧是晋级单淘汰决赛的 成员。 压缩空气弹瞄准服部射来。除了水中或太空这种特殊空间,无所不在的空气原本就是广为使用的战斗魔法媒介。 加上「秘碑解码」限制攻击方式与杀伤性,因此选手倾向常用压缩空气弹或真空刃。 服部的魔法防御领域外侧出现高压空气块——但在命中服部前就撞上无形墙壁四散。 不是服部架设的防壁。 阻挡压缩空气弹的魔法,是克人在四百公尺后方展开的「反射护壁」。 不拘固体、液体、气体,架设力场反转向量的领域魔法。 一般来说,领域魔法的施展难度,高于针对特定目标行使的魔法。 这源自于指定魔法目标对象的难度差异。 无论是改变物体属性或改变空间性质,改变事象的难度没有太大差别。问题在于如何画出改写性质的领域范围。 在有墙壁、天花板或栅栏这种明显界线的状况就很简单。但是例如在野外这种毫无界线的开放空间,很难切割特定空间进行定义。 如果是攻击魔法,只要在启动式事先记迤目标领域的范围,就可以降低难度。 然而若是防御魔法,必须配合对方不晓得会以何种距离或范围施展的攻击来设定施展领域,因此预先在启动式写入面积、容积、形状的方法,只能在有限的场合使用。 比方说,保护自己一个人的护盾。 或者是防护整个小队的护壁。 必须以自己为中心,在极近距离设定相对座标。 一般顶多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但克人现在只以要保护的服部身体为目标,在毫无参考点的野外,不使用任何修正影像的辅助工具,而且是在四百公尺远的位置,制造完美的「反射护壁」。 卓越的空间掌握能力。 十文字家的魔法师,藉由将天生的空间认知能力磨练到更高层次,熟缭施展各种领域防御魔法,因而得到「铁壁」的别名。 服部发动下一个魔法。 完全没有对第九高中的攻击采取防御。 他是以克人肯定会挡下敌方攻击为前提构筑魔法式。 砂尘从地面飞舞而上。 风卷起砂尘。 从服部前方约十公尺处出现的砂尘,随着突进逐渐增加份量与速度,最后化为了砂暴浊流袭击对方选手。 加速与聚合系的复合魔法——「砂尘流」。 以最初卷起的砂尘为核心,在移动过程增加密度的广域攻击魔法。 提高聚合度的砂暴,打倒了九高的选手。 ◇  ◇  ◇ 「真是高水准的比赛……」 达也以比赛结束的讯号声为背景音乐,感触良多发出赞叹的声音。 比赛本身几乎一面倒。 他所说的「高水准」,指的是比赛时使用的魔法以及使用方式。 尤其是服部展现的魔法使用方式,高明到令达也觉得「真想让深雪效法」(之所以不是自己效法,是因为他判断自己学习不来)。 达也对服部的评价并不差。即使曾经在比试时胜过一次,但达也以客观角度认为那是刚见面出其不意的成果。 达也至今在各种场合看过服部使用魔法,推测他使用魔法的技术力高于魔法力。 然而服部刚才展现的实力,老实说超乎达也预料。 (我看人的眼光还差得远……) 「接下来终于是决赛了!」 达也就像这样就某方面来说受到打击,穗香无视于他的内心想法,纯真地向他搭话。 对穗香来说,担任学生会副会长的学长,魔法技能高超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份「理所当然」的纯真,迅速冷却达也的脑袋。 自己还是高中生,没眼光是理所当然。 心态一直未从昨晚的独立魔装大队特尉身分抽离出来的达也,在这时候终于切换为身为高中生的司波达也。 「决赛一点开始,距离午餐还太早……」 「哥哥,要吃点凉的东西吗?」 「赞成,我想吃冰。」 雫立刻回应深雪的提议。 今天没有后动工作。 如今也不需要在意犯罪集团的事。 偶尔像个普通的高中生悠哉一下也无妨——达也决定抱持这种想法。 「刚才有摊贩在做生意,去那边吃吧?」 「好的,请务必!」 一名少年加三名美少女,达也完全忘记在您这一幕看在别人眼中会怎么想,带着深雪等人前往冰淇淋推车摊。 ◇  ◇  ◇ 「秘碑解码」决赛确定在「溪谷战台」进行。 真由美来到选手待命室,转达营运委员的这项决定。 只是传话,总觉得不需要特地由学生会长负责。 事实上,如果只是转达这项决定,真由美应该不会亲自前来。 「十文字,你在吗?」 她在入口对讲机说完,立刻得到「现在过去」的回应。 片刻之后,克人以上半身背心加下半身防护服的样子,掀开代替门板的布帘现身。 「我这身打扮真抱歉。」 「别在意,反正又不是没穿衣服。」 克人身体隐约洋溢着酒精味。 并不是他在喝酒。 这是除臭剂内含少许酒精成分的味道。他隔一阵子才出来和真由美见面,应该是因为在意汗臭味,尽管他并非女权至上,却是货真价实的绅士,而且完全不会张扬这种贴心举动。真由美认为很像克人的作风。 「所以?」 把急事放在一旁,思考这种无谓事情的真由美,被重新询问之后回过神来。 「决赛战台确定了。方便借点时间吗?」 如果只是转达决赛事项,只要在这里直接说一声就好。 但克人没有询问「为什么」或「什么事」,默默跟在真由美身后前进。 真由美带克人来到的地方,是三天前真由美找达也商量事情的房间。 她和三天前一样架设隔音护壁,把嘴唇凑到坐在桌前的克人耳际。 「父亲寄了加密邮件过来,是师族会议的通知,」 「喔?」 「看来十文字没收到。」 「嗯。」 克人的答案令人意外,不过解读师族会议专用密码很费时,必须独处好一段时间解码。即使现在是比赛空档,但队长离席太久招致周围起疑就不太妙——真由美解释为十文字家基于这层考量而没寄信。 真由美与克人的立场和其他队员不同。 不是学生会长或代表队队长这种立场的差别,是社会立场的差别。 真由美是现任十师族的直系后代。 而且克人的立场更不相同。 他和真由美同样都是现任十师族的直系后代,但不同于真由美的地方是,克人确定是十文字家的下任当家。 若以本次参加这场九校战的高中生为例,只有将辉和克人居于相同地位。 「一条学弟前天被达也学弟打倒,对吧?」 「……所以?」 克人的询问不是「这又如何?」而是「所以?」。 不,其实这句询问本身只是形式。 「十师族位居这个国家的魔法师顶点。 背负十师族名号的魔法师,非得是这个国家最强的魔法师不可。」 真由美语带讽刺。她陈述的不是自己的想法,而是她父亲以及师族会议的「教义」。她的想法应该另有不同。不过现在需 要的并非她自己的哲学,而是师族会议的「教义」。 「上头说即使是高中生的游戏,也不能扔下这种结果,让世人怀疑十师族的实力。」 「但是那场比赛的水准,可不是只以游戏就能形容。」 光看字面是反驳,但语气很平淡。 「换句话说,师族会议要求在下一场比赛夸示十师族的实力,对吧?」 「是的……其实我不想把这种无聊的任务塞给十文字你。」 「不……这反而是我这个十文字家下任当家应该独自处理的事.抱歉害你操心了。」 「我不在意这种程度的事情……」 由于心情无从宣泄,真由美难得认真发起毫无意义的牢骚。 「真的很无聊……即使是分支家系也好,要是达也学弟有十师族的血统,就不会被卷入这种三流喜剧了……」 克人对真由美的牢骚不做任何评论。 「交给我吧。」 只有不露情感地如此回应。 ◇  ◇  ◇ 「秘碑解码」决赛是第一高中对第三高中。 以各种意义来说是新仇解恨的对决,换个说法就是「命中注定的对决」,但是比赛本身比准决赛更加一面倒。 或许应该形容为「因果循环」。 将辉在新人赛对第八高中采取的战法,被第一高中原封不动拿来对付第三高中。 大会选定的赛场是「溪谷战台」。 对方从刚才就发射冰块、粉碎山崖让岩石崩落、将溪水加热沸腾并且发射,接连利用地形对克人进行攻击。 然而所有攻击都被克人展开的魔法护壁反弹。 逆转物质的运动方向。 折射电磁波(包含光波)或音波。 调整分子的振动频率回归预设值。 阻止想子的入侵。 所有种类的攻击,被为此展开的层层护壁阻拦。 无人能阻止克人的前进。 多重移动防壁魔法——「连壁方阵」。 这个魔法,以及十文字家术士的真正价值,不只是魔法防壁的持续力,而是无止尽更新各种防壁的持续力。 数列士兵组成一个区块井然有序行进,不但团结起来提高防御力,更直接转化为攻击力的重装步兵密集阵型。 最前列的士兵一倒下,后列士兵立刻递补,随时维持强大的防御力。冠上这个古代兵法的魔法,发挥着不愧以此为名的防御力与压力。 克人在左右狭窄的赛场,一步步确实走向敌阵。 第三高中选手无法忽略,也无法回避。 要是攻势稍微迟缓,或许立刻会遭受决定性的打击…… 随着脚步逐渐增强的压力,使得他们抱持这种强迫观念,逼得他们持续攻击。无法穿透的攻击,原本应该会同时消耗攻方与守方的气力,但是相较于完全气喘吁吁的第三高中三人,克人丝毫不显疲态。 在彼此距离不到十公尺时,克人终于停下脚步。 他的双脚停止继续踏出步伐。 而是猛然蹬地。 如同巨岩的身躯水平飞行。 他对自己施展加速与移动魔法,以侧肩冲撞的姿势冲向敌方选手,而且周围依然架设着不容许任何物体入侵的护壁。 冲撞的力道撞破反物质护壁,震飞第三高中选手。 克人魁梧的身体毫无瞬间停滞就更换路径,冲向下一个敌人。 既然魔法防御与动能改变的干涉力都无法超过克人,这样的保护力场毫无效力。 第三名选手无计可施地被震飞之后,「秘碑解码」决赛就此落幕。 这是为第一高中总冠军成绩锦上添花的完全胜利。 克人举手回应掌声,和周围观众一样在加油区鼓掌的达也哑口无言。 形容为技压全场还不够。 只能形容为恐怖骇人。 战法本身很单纯。 可以说单纯靠蛮力取胜。 然而那种魔法——绝非「单纯」靠蛮力取胜。 克人能够以乱数切换,无止尽反覆架设四大系统八大类的所有护壁——这是恐怖的「高度」蛮力取胜战法。 「好厉害……那就是十文字家的『连壁方阵』啊……」 深雪也只能说出平凡的感想。 这就代表刚才的比赛令她多么震惊。 达也能够理解这份心情。 但是无法同意这番话。 「不对……那应该不是原本的『连壁方阵』。」 堪称十文字家代名词的多重防壁魔法——「连壁方阵」。 然而这个魔法为人所见的机会意外地少。 因为平常没必要同时展开所有系统种类的防壁。 不同魔法师同时朝单一对手攻击时,攻击的人越多,攻击魔法的种类越多,魔法就越容易相互干扰,所以这个魔法当然很少施展. 达也同样没看过这个魔法。 克人在刚才比赛展开的多重防壁,确实包含所有系统种类的魔法。 那确实是「连壁方阵」。 但是达也无法点头同意这个推测。 「最后的攻击……我觉得那不是『连壁方阵』原本的使用方式。」 这个推测与其说基于逻辑推论,更像是直觉。 然而实在无法不令人认为,真正的「连壁方阵」是更加恐怖的魔法。 「既然哥哥这么说,应该就是如此。那么十文字学长……实力就更加高深莫测了。」 达也对此也完全认同。 满心佩服持续鼓掌的达也,不经意感觉克人看着他。 克人握拳高举,夸示着胜利。 他的双眼瞬间捕捉到达也的目光,并在这一刹那,轻声发笑——达也看来似乎如此。 我比你强——达也觉得克人的双眼表达出这个意思。 据说,不战而屈人之兵是王者的品德。 然而追根究柢,这只是政治的诡辩。 在战斗之前,就让对手体认到无力为敌并放弃抵抗,这种至高无上的抑制力,才是王者真正需要的资质。 回应欢呼声的克人,不仅熟知,也实际展现了力量的价值,充分具备王者风范。 第十四章 大厅和两周前(正确来说是十三大前)截然不同,笼罩着祥和的气氛。 比赛结束就不分敌我的运动家精神,并非嘴里说的那么容易实践,还年轻的他们,内心不可能完全不会执着于输赢。 但现在刚从十天的激战中解脱,在为期不短的时间持续暴露在紧张气氛,使得学生们大多因为反作用力,心理状态变得过度友善。 赛后联合晚宴的出席服装,依然是各校制服。 达也被迫再度穿上不合身的制服外套,站在墙边思考「既然要跳舞,应该穿得体面一点吧?」这种说出来可能仓自掘坟墓的事情。 「真受欢迎啊。」 挂着坏心眼笑容前来搭话的,是得到医生保证会比预定提早一天完全康复的摩利。 「托您的福,不过我其实很想让她轻松一下。」 达也没说「这也是没办法的」这句话,看向被两三层人墙围绕的深雪。 其他学校的学生、大会主办人、提供会场的基地高官、赞助大会的企业干部。 以上人士围着她是在所难免,不过连各种媒体(节目制作公司、广告制作公司、艺人经纪公司)的相关人士都围绕在旁边,让达也真想找宴会主办人质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达也其实想强行驱散那些不懂礼仪死缠烂打的家伙,不过铃音以她伶俐(冷酷?)的眼神防堵所有冒失的举动,因此达也克制自己不出面。 「我不是说你妹妹。」 达也率直的回答,使得摩利一副忍不住的表情发出笑声。 「达也学弟,我所说受欢迎的人是你。」 摩利的指摘,让达也蹙眉表达厌烦之意。 相较于人们络绎不绝造访的深雪,或许可说是算不了什么,但达也同样从刚才就接连有人上前来搭话。 几乎都是没打过照面的大人, 并非素昧平生。 达也会造访父亲的公司,因此他虽然是高中生,却知道不少商业界人士。 但始终只是「高中生」的等级。 他是研究室的一分子,没有接触经营管理或业务层面,所以只不过是比相同业界的普通职员「稍微熟悉」。 而且刚才前来搭话的,一半以上是同样认识达也的人。 「刚才那位是罗瑟日本分公司社长吧?他应该是首次主动找一年级学生说话吧?」 「我不知道过去的例子,毕竟我今年首度来到九校战会场。」 「说得也是。」 摩利始终没收起坏心眼的奸笑表情,使达也有些烦躁。 ——但这几乎只是乱发脾气。 「……总之,这也在所难免。我不知道你为何这么消极地不想出风头,不过如同石头伪装成宝石不可能骗得过人,宝石伪装成石头也肯定会被看穿。」 「…………」 「别板着脸。舞会即将开始,到时候就是学生专属的时间。 再忍耐一下吧。」 摩利轻拍达也的肩膀,走向摆放饮料的餐桌。 她不知为何心情很好。 自从她受伤,一直让人觉得只是勉强表现得一如往常,看来她的心理也完全康复了。 (男朋友的治愈效果真好……) 达也明白自己无法理解,但还是忍不住迳自在内心感慨。 照这个状况来看,她随后应该会溜出宴会和修次先生见面吧——达也随意想像着这种绯闻场面,一点都不像他。 他藉此转移自己想叹气的心情。 大人们假惺惺灌迷汤的时间,确实即将结束。 然而接下来的舞会时间,同样令他心情沉重。 不过,达也这种学生真的是例外。 大人物离开之后,会场更加祥和,笼罩着浮躁的气氛。 管弦乐声轻柔响起。 会中特地请人现场演奏,少年们立刻回应主办人这番盛意。 他们牵起至今费尽唇舌成功增进感情的少女,走到会场中央。 没穿礼服有些遗憾,但是跳舞的当事人似乎不太介意。 何况九校共通的女学生正装——丝质薄纱的内搭罩衣(穿在上衣里面的无袖罩衣)每次转身就轻盈飘扬,酝酿出比起礼服毫不逊色的华美气息。 正如预料,少年们不分学校与学年聚集在深雪身旁。 但是还没有任何人成功牵起她的手。 大概是她在舞会前一刻都被来宾包围,没能预先邀约。 深雪和达也不同,确实学习过正式舞会(不是高中生的跳舞派对!)礼仪,因此只要对方遵照礼数,她应该不会坚拒他人邀舞(但当然不是来者不拒),不过少年们似乎自己裹足不前。 达也见过的某人,从人群后方走到深雪面前。 不只是见过,对方堪称面识。 达也离开墙边走进人群。 达也体格绝不算瘦,却巧妙钻过群众的少年,站到深雪身旁。 「一条将辉,两天不见了。」 「唔,是司波达也啊。」 两人随口进行问候(?)。 彼此不把对方当成朋友,但同时不认为需要以死板的礼仪应对。 「耳朵还好吗?」 「不用担心,而且用不着你担心。」 「也对。」 达也姑且说句客套话(自认),将辉则是做出称不上友善的回应。总之,九成九掌握胜算却苦尝败绩的他,听到胜利者的关心话语肯定不是滋味。将辉回应得如此冷漠,就某方面来说的确是理所当然的。 将辉察觉深雪投以不悦的目光,内心被慌张的情绪所覆盖。 「咦,啊……啊?司波?」 将辉忽然轻声惊呼达也的姓氏,使得达也以「这家伙没问题吧?」的眼神看他。 「难道你和她……是兄妹?」 将辉这番话,给达也一股无以言喻的脱力感。 「……你至今都没发现?真的?」 达也投以「这很明显啊」的无奈地表情询问,将辉则是哑口无言伫立在原地。 简短响起一个文雅的笑声。 深雪转头遮住嘴角。 「……原来在一条同学眼中,我与哥哥不像是兄妹。」 深雪忍笑向将辉说话,语气不知为何很开心。 「呃,不,那个……是的。」 将辉垂头丧气放弃解释,深雪对他露出甜美的笑容。 达也不知道妹妹在高兴什么,却觉得妹妹看一条挺顺眼的。 ——不过所谓的顺眼,也只有担任舞伴的等级。 「深雪,一直待在这里也会挡到别人,和一条跳支舞吧?」 达也这番话(正确来说是「和一条跳支舞」这段)使得将辉猛然抬头。 他的双眼充满期待的光辉。 深雪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片刻之后,朝着将辉轻轻倾首徵询意见。 「请务必……和我共舞一曲。」 将辉努力压抑声音避免走音,遵循礼数恭敬向深雪行礼。 「我才应该请您多多指教。」 深雪也依照礼仪回礼,握住将辉伸出来的手。 将辉前往舞池前,以怀着感谢与感激的目光向达也致意。 达也见状心想「这家伙真现实」。 将辉所展现,令人会心一笑的这出恋爱喜剧(?),对达也来说事不关己(前提是深雪并没有「那个意思」)。 所以达也能够轻松应对。 但要是自己成为当事人,别说采取最佳应对,光是适度应对就伤透脑筋。 穗香就在面 前忸忸怩怩地扬起视线窥视,使得达也彻底感受到自己不够成熟。 「这位客人,这种时候必须由男性主导。」 光是穗香就难以应付,旁边又有人出言调侃,想逃走也在所难免吧?达也朝着不知来者何人的对象发牢骚——但他当然没有说出口。 「艾莉卡……你为什么是女侍?」 「我从一开始就是以这个条件住进来的。」 达也的抱怨被随口带过。 雷欧与干比古受邀以选手身分参加这场宴舍,艾莉卡与美月也受邀以后勤身分列席。但四人都婉拒参加宴会,以工读身分在厨房或外场努力工作。 干比古这次依照本人的希望(?)在厨房工作,艾莉卡则是穿着和上次相同的荷叶边服装,以女侍身分在会场各处服务。 「……既然这样,我觉得你不应该在这种地方摸鱼。」 「为客人提供适切的建议,也是外场人员的工作之一。」 艾莉卡再度面不改色回嘴,使得达也好想抱头苦恼。先不提是否是「外场人员的工作」,但达也知道艾莉卡的意见有理。 穗香在等待达也邀舞。 这种程度的事情,真的是不用明讲也知道。 但是达也没有后续的行动准则。 他极度缺乏「邀约女性」的经验。 「这位客人?您不需要想得那么复杂啊。」 艾莉卡刚开始也只是来消遣,但语气逐渐变得无奈。 这样下去,这种无奈的语气很快会成为烦躁。 达也认为这同样是有点……不,相当丢脸的事。 「……穗香。」 「是!」 达也下定决心。 「……要跳舞吗?」 不过这句话不只是好久才说出口,还是没什么自信的疑问句。 「乐意之至!」 即使如此,似乎也令穗香十分开心。 后来达也还陪伴雫、英美甚至是真由美共舞,在完成吃力工作之后无力靠在墙边。 和真由美跳舞尤其费神。 她的节奏感很独特。 达也的舞技说客套话也不算高明。他很少练习,所以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他不会犯下踩到舞伴或撞到别人的过失,甚至未曾踩错舞步。 雫甚至在跳舞时,轻声说出「好像在和跳舞机器共舞」这种似褒似贬的感想。 达也只是配合演奏改变速度,舍弃细节重现记忆中的动作,因此他的舞蹈不提美丽、优雅或气质,只有正确程度是满分。 然而真由美就某种意义来说,和达也完全相反。 演奏和舞步搭不上。 与其说她没有音感,不如说她「因为没有音感」而拥有某种独特品味。明明每个音都稍微没跟上节拍,配上舞曲却跳得非常优雅。 托真由美的福,达也必须发挥超人的本领,同时配合演奏以及真由美的动作,综合两种节拍踩踏舞步。 一般人应该会不经意配合舞伴因应,但是达也并非以身体记忆舞步,只是以记忆重现动作,因此这种应用方式,对他的负担过于沉重。 真由美留下疲惫至极的达也,开心至极地寻找下一位舞伴之后,其实还有不少女学生刻意在达也面前徘徊。 相较于和深雪共舞之后成为学姊们争夺目标的将辉,达也当然没得比,但是看过达也在「秘碑解码」的活跃之后,对他有意思的少女不在少数。 不过看到他筋疲力尽的模样,她们都投以同情的目光直接离开。 这样的事实或许很遗憾,但达也甚至没有余力察觉这件事,就在心想差不多该回房间时,一个玻璃杯像是抓准时机般递到他面前。 「谢……谢谢您。」 话语之所以停顿,是因为对方是完全出乎自己预料的人物。 「看来你很累。」 「……是。」 「比不上竞赛就是了。」 「这……您说的是。恕我冒昧,总长在两方面似乎都不以为苦。」 「因为习惯了。」 前来搭话的是克人。 克人将玻璃杯的无酒精饮料一饮而尽。 达也感觉似乎非得跟着做,以同样的方式把接过来的饮料喝完。 不过,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司波,借点时间。」 克人将空杯交给路过的女侍(不是艾莉卡),说完就转身而去。 也就是没有拒绝的权利。 达也同样交出空杯,默默跟在克人身后。 在大会开幕前一晚逮捕武装入侵者的庭院,今晚鸦雀无声,没有人影或气息潜入。 并非完全寂静。 应该是有人打开窗户。 隐约听得到乐声。 丝丝音乐加深宁静的气息。 「庆功宴应该快开始了,没关系吗?」 克人停下脚步之后,达也在他身后客气询问。 会埸预定在宴会之后,举办第一高中包场的夺冠庆功宴。 这是拿下总冠军的学校享有的些许特权。 第一高中团队干部兼主力选手的克人,理所当然非得出席才是。 「不用担心,很快就结束。」 克人缓缓转身回答。 也就是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么应该没必要刻意在宴会途中带他出来。 还是说——意味着速战速决? ……看来,至少克人的用意是后者。 「司波,你是十师族的成员吧?」 对方唐突提出这个话题,使得达也差点摆出架式。 不是比喻,真的是摆出备战架式。 自己的真实身分,现阶段还禁止为人所知。 「不,我不是十师族。」 克人的眼神,蕴藏着不容许说谎与隐瞒的压力。 达也能够否认克人这句如同断定的询问,是因为这是事实。 他并非十师族的成员。即使拥有十师族的血统,也不被承认是成员之一。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这样啊。」 克人注视达也一阵子之后,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达也不知道克人是否接受他的回答。 「那么,我会在师族会议以十文字家助理魔法师的身分建议。 司波,你应该成为十师族。」 「…………」 「我想想……七草怎么样?」 「……您说的『怎么样』,难道是指当成结婚对象的意思?」 「对。」 对于达也天生拥有的魔法「分解」来说,克人的魔法「连壁方阵」如同天敌。 以为分解了一道薄薄的防壁,下一道防壁立刻出现。 无止尽的循环。 达也观看决赛的时候,预料到双方交战将会成为彻底的消耗战而感到战栗……然而对于现在完全超乎预料的这句话,达也感受到另一种战栗,并且抱持一项确信, ——这位学长无疑是我的天敌。 ——在各方面,真的是基于各种层面的意义。 「……七草会长的对象,十文字总长反倒应该名列其中吧?」 「确实有过这件事。」 「……七草会长不是您中意的对象?」 「不会啊。别看七草那样,她某些地方挺可爱的。」 「………………」 达也已经无从回应。 「……啊,难道司波在意年纪?嗯……那么七草的妹妹如何? 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两年 前,但两人都是令人期待的美人胚子。」 「……在下和总长或会长不同,只是一介高中生,要谈结婚或订婚还太早。」 「是这样吗?」 克人微微歪过脑袋。 「……不过,你可没办法太悠闲啊。正面一对一战胜十师族下任当家的意义,比你想像的要沉重许多。」 您没资格这么说!达也好想如此吐槽。 因为实际上,是克人强迫达也落得和将辉交战的下场。 「……该回去了。司波,别迟到太久。」 与其说无法置信,应该说不愿相信,然而—— (这个人……难道「少根筋」……?) 达也目送克人威风凛凛离开的背影,深刻认为他是非常恐怖的人。 「哥哥?」 茫然伫立在黑夜中的达也,听到妹妹的声音回过神来。 「请问怎么了?真难得,您居然心不在焉到连我靠近都没察觉。」 「没事……刚才看到挺意外的东西……」 「意外的东西?」 「啊,别在意,不是什么大事。」 「?」 达也的话语前后不含逻辑,但深雪只是稍微纳闷,没有进一步追究。 「……宴会快结束了。」 「再来是庆功宴吗……」 妹妹以暗示的方式催促,使得达也反射性地蹙眉。 「就算想缺席,应该也没办法吧……」 深雪掩嘴发出清脆的笑声。 「我觉得只能认命喔。就算您回房,我想也只会遭受穗香或艾莉卡的袭击。」 「穗香我还能理解,可是……?」 「艾莉卡被会长远到了。」 深雪笑得很开心,还补充说明会长技高一筹。 「何况……」 深雪依然挂着笑容,但是收起笑声,以稍微正经的眼神注视达也的双眼。 「我不会让哥哥逃走。」 达也深深叹了口气。 忽然间,深雪做出专注聆听的动作。 「……最后一首舞曲开始了。」 「这样啊?」 达也同样知道舞曲换了,却没有知识确认是否是最后一首舞曲。 「哥哥,最后一首曲子,愿意和我共舞吗?」 在星月照耀之下,深雪露出达也都很少看见的清澈笑容优雅行礼。 深雪的笑容,不允许达也反抗。 「……那么,趁着舞曲没结束,我们回去吧?」 「不,这样会浪费时间。」 深雪主动牵起达也。 「这里也听得到演奏。」 深雪主动将身体靠近到能够感受彼此呼吸的距离。 「这双鞋的材质,在草地跳舞也没问题。」 达也不发一语,伸手搂着深雪的背。 深雪依偎着身体,将手放在达也肩上。 两人的身体亲密接触。 达也温柔包覆她的手,搂着她的背深拥入怀,踏出舞步。 星空之下,两人的身体轻盈旋转。 持续转动的视界之中,只有达也总是位于深雪的正前方。 只有深雪总是位于达也的正前方。 无论是景色、繁星、明月、夜幕—— 在一切反覆旋绕的世界中,只有达也与深雪注视着彼此。 后记 本作品纯属虚构。 这部作品的舞台,是酷似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包括实际存在或历史上的人物、组织、国家、领域等,以专有名词指定的任何事物,即使名称相同,也和真实世界毫无关系。 ——第四集就像这样,忍不住就想加上这段无须多说的注记,不晓得各位是否看得愉快?每次使用这种「凑巧」和真实世界相同的专有名词时,我的意识某处都会有所迟疑。如果是用在敌对场合,更是不禁感到一丝不安……我非常清楚这是睁眼说瞎话,所以禁止吐槽。 说到专有名词,老实说我很不会设定外国角色的名字。这部作品的世界设定近似现实世界,所以更加伤脑筋。西欧语系的名字有很多范例所以还好,但像是东南亚、印度、波斯、非洲或南美原住民语系……该怎么办?现在还好,但迟早会成为一大障碍。不晓得有什么好方法? ……那么,类似牢骚的戏言就此打住,接下来要向参与本书制作的各位致谢。m大人,感谢您屡次提供精确的建议。在m大人的建言之下,这对兄妹成为更加「鲜明」的角色。石田大人、ストーン大人,害两位硬是配合连续出版的紧凑进度,这次的要求也很多……真的很抱歉。也给末永大人在进度部分造成困扰了。参与本书制作的所有相关人士,请容我致上由衷谢意。 此外,非常感谢能够继土一集之后,再度于后记见到各位读者。多亏了各位的支持,第五集也即将顺利出版。接下来的第五集是短篇集,总共有六篇,其中两篇是「未经连载」的作品。由于其他短篇也没有刊登在商业刊物上,或许不应该说「未经连载」,而是形容为「新作」才对。两篇新作是描写日常生活的插曲。希望各位能够在更加残酷的战斗爆发之前,享受这段短暂的和平(?)时光。 那么,衷心祈祷能再度和各位见面。 本次也感谢各位的支持。 (佐岛勤) 本作品纯属虚构。 这部作品的舞台,是酷似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包括实际存在或历史上的人物、组织、国家、领域等,以专有名词指定的任何事物,即使名称相同,也和真实世界毫无关系。 ——第四集就像这样,忍不住就想加上这段无须多说的注记,不晓得各位是否看得愉快?每次使用这种「凑巧」和真实世界相同的专有名词时,我的意识某处都会有所迟疑。如果是用在敌对场合,更是不禁感到一丝不安……我非常清楚这是睁眼说瞎话,所以禁止吐槽。 说到专有名词,老实说我很不会设定外国角色的名字。这部作品的世界设定近似现实世界,所以更加伤脑筋。西欧语系的名字有很多范例所以还好,但像是东南亚、印度、波斯、非洲或南美原住民语系……该怎么办?现在还好,但迟早会成为一大障碍。不晓得有什么好方法? ……那么,类似牢骚的戏言就此打住,接下来要向参与本书制作的各位致谢。m大人,感谢您屡次提供精确的建议。在m大人的建言之下,这对兄妹成为更加「鲜明」的角色。石田大人、ストーン大人,害两位硬是配合连续出版的紧凑进度,这次的要求也很多……真的很抱歉。也给末永大人在进度部分造成困扰了。参与本书制作的所有相关人士,请容我致上由衷谢意。 此外,非常感谢能够继土一集之后,再度于后记见到各位读者。多亏了各位的支持,第五集也即将顺利出版。接下来的第五集是短篇集,总共有六篇,其中两篇是「未经连载」的作品。由于其他短篇也没有刊登在商业刊物上,或许不应该说「未经连载」,而是形容为「新作」才对。两篇新作是描写日常生活的插曲。希望各位能够在更加残酷的战斗爆发之前,享受这段短暂的和平(?)时光。 那么,衷心祈祷能再度和各位见面。 本次也感谢各位的支持。 (佐岛勤) 本作品纯属虚构。 这部作品的舞台,是酷似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包括实际存在或历史上的人物、组织、国家、领域等,以专有名词指定的任何事物,即使名称相同,也和真实世界毫无关系。 ——第四集就像这样,忍不住就想加上这段无须多说的注记,不晓得各位是否看得愉快?每次使用这种「凑巧」和真实世界相同的专有名词时,我的意识某处都会有所迟疑。如果是用在敌对场合,更是不禁感到一丝不安……我非常清楚这是睁眼说瞎话,所以禁止吐槽。 说到专有名词,老实说我很不会设定外国角色的名字。这部作品的世界设定近似现实世界,所以更加伤脑筋。西欧语系的名字有很多范例所以还好,但像是东南亚、印度、波斯、非洲或南美原住民语系……该怎么办?现在还好,但迟早会成为一大障碍。不晓得有什么好方法? ……那么,类似牢骚的戏言就此打住,接下来要向参与本书制作的各位致谢。m大人,感谢您屡次提供精确的建议。在m大人的建言之下,这对兄妹成为更加「鲜明」的角色。石田大人、ストーン大人,害两位硬是配合连续出版的紧凑进度,这次的要求也很多……真的很抱歉。也给末永大人在进度部分造成困扰了。参与本书制作的所有相关人士,请容我致上由衷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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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非常感谢能够继土一集之后,再度于后记见到各位读者。多亏了各位的支持,第五集也即将顺利出版。接下来的第五集是短篇集,总共有六篇,其中两篇是「未经连载」的作品。由于其他短篇也没有刊登在商业刊物上,或许不应该说「未经连载」,而是形容为「新作」才对。两篇新作是描写日常生活的插曲。希望各位能够在更加残酷的战斗爆发之前,享受这段短暂的和平(?)时光。 那么,衷心祈祷能再度和各位见面。 本次也感谢各位的支持。 (佐岛勤) 本作品纯属虚构。 这部作品的舞台,是酷似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包括实际存在或历史上的人物、组织、国家、领域等,以专有名词指定的任何事物,即使名称相同,也和真实世界毫无关系。 ——第四集就像这样,忍不住就想加上这段无须多说的注记,不晓得各位是否看得愉快?每次使用这种「凑巧」和真实世界相同的专有名词时,我的意识某处都会有所迟疑。如果是用在敌对场合,更是不禁感到一丝不安……我非常清楚这是睁眼说瞎话,所以禁止吐槽。 说到专有名词,老实说我很不会设定外国角色的名字。这部作品的世界设定近似现实世界,所以更加伤脑筋。西欧语系的名字有很多范例所以还好,但像是东南亚、印度、波斯、非洲或南美原住民语系……该怎么办?现在还好,但迟早会成为一大障碍。不晓得有什么好方法? ……那么,类似牢骚的戏言就此打住,接下来要向参与本书制作的各位致谢。m大人,感谢您屡次提供精确的建议。在m大人的建言之下,这对兄妹成为更加「鲜明」的角色。石田大人、ストーン大人,害两位硬是配合连续出版的紧凑进度,这次的要求也很多……真的很抱歉。也给末永大人在进度部分造成困扰了。参与本书制作的所有相关人士,请容我致上由衷谢意。 此外,非常感谢能够继土一集之后,再度于后记见到各位读者。多亏了各位的支持,第五集也即将顺利出版。接下来的第五集是短篇集,总共有六篇,其中两篇是「未经连载」的作品。由于其他短篇也没有刊登在商业刊物上,或许不应该说「未经连载」,而是形容为「新作」才对。两篇新作是描写日常生活的插曲。希望各位能够在更加残酷的战斗爆发之前,享受这段短暂的和平(?)时光。 那么,衷心祈祷能再度和各位见面。 本次也感谢各位的支持。 (佐岛勤) 本作品纯属虚构。 这部作品的舞台,是酷似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包括实际存在或历史上的人物、组织、国家、领域等,以专有名词指定的任何事物,即使名称相同,也和真实世界毫无关系。 ——第四集就像这样,忍不住就想加上这段无须多说的注记,不晓得各位是否看得愉快?每次使用这种「凑巧」和真实世界相同的专有名词时,我的意识某处都会有所迟疑。如果是用在敌对场合,更是不禁感到一丝不安……我非常清楚这是睁眼说瞎话,所以禁止吐槽。 说到专有名词,老实说我很不会设定外国角色的名字。这部作品的世界设定近似现实世界,所以更加伤脑筋。西欧语系的名字有很多范例所以还好,但像是东南亚、印度、波斯、非洲或南美原住民语系……该怎么办?现在还好,但迟早会成为一大障碍。不晓得有什么好方法? ……那么,类似牢骚的戏言就此打住,接下来要向参与本书制作的各位致谢。m大人,感谢您屡次提供精确的建议。在m大人的建言之下,这对兄妹成为更加「鲜明」的角色。石田大人、ストーン大人,害两位硬是配合连续出版的紧凑进度,这次的要求也很多……真的很抱歉。也给末永大人在进度部分造成困扰了。参与本书制作的所有相关人士,请容我致上由衷谢意。 此外,非常感谢能够继土一集之后,再度于后记见到各位读者。多亏了各位的支持,第五集也即将顺利出版。接下来的第五集是短篇集,总共有六篇,其中两篇是「未经连载」的作品。由于其他短篇也没有刊登在商业刊物上,或许不应该说「未经连载」,而是形容为「新作」才对。两篇新作是描写日常生活的插曲。希望各位能够在更加残酷的战斗爆发之前,享受这段短暂的和平(?)时光。 那么,衷心祈祷能再度和各位见面。 本次也感谢各位的支持。 (佐岛勤) 夏日假期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zince99 录入:fujibayashi 校对:wemius 修图:工口姐姐 ------ 『要不要去海边?』 ——开端是雫的这句话。 「海边是指海水浴?」 现代的视讯电话系统,基本规格就能让十人同时通话。以这个系统和雫、穗香开心以电话闲聊的深雪提出这个询问。 『嗯。』 雫随即直截了当回以肯定的反应。她的回应过于简短,但是从小学入学就成为好友的穗香,依然猜得出她的意思。 『啊,难道是那里?』 『嗯,对。』 不过,深雪只认识雫四个月,这种对话是难度过高的密码通讯。 「难道是……哪里?」 直到深雪询问,穗香与雫才发现她们扔下深雪自己聊起来了。两人转头相视——但在深雪这边的屏幕,只像是两人移开目光——接着穗香双眼先转向正面,也就是深雪的方向。 『那个……雫家在小笠原有一栋别墅。』 「啊?雫家有私人海滩?」 『嗯……』 雫再度简短回答深雪的询问,但这次是以有点害羞的表情点头。 最近,富豪们流行在小笠原的无人岛盖别墅。将嘴上不饶人误认为知性表现的无知评论家,抱持偏见批判这是「破坏大自然的暴发户嗜好」。 能够建造别墅的无人岛,都是原本有地主,后来却无人管理的岛屿。实际上这些土地都因为无人居住而荒废。在这里建造实现零排放目标(不过能源来自太阳光,包含能源层面就不是完全零排放)的高级别墅,别说破坏大自然,甚至是有效利用国土的做法,完全不需要感到羞耻。深雪的询问当然没有责备雫(的家)的意图。只是因为在富裕阶级里,拥有私人海滩别墅的富豪屈指可数,所以深雪对此感到惊讶罢了。雫大概也明白这一点,但是舆论的不讲理批评被当成世间常识反复张扬,使得雫潜意识被植入罪恶感。 『父亲要我邀请朋友,似乎是想见深雪与达也同学。』 雫重新打起精神(这也是交情尚浅的人所感受不到的微妙变化)说明原由,使得穗香颇为退缩地低语道: 『今年伯父也在啊……』 看穗香像是回想起某些事的表情,肯定是之前和雫的父亲同行度假时的记忆在脑中苏醒。或许就是正在讨论的这栋别墅。 『放心,他只会在刚开始露面。他工作堆积如山,勉强才能空出数小时。』 穗香听过雫的说明之后,脸上有所畏惧的表情安心地放松。深雪的好奇心在脑中探头,想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但不会因而搞错提问的优先级。 「我不在意……不过要什么时候去?」 『还没决定,我觉得就找达也同学方便的时间去。』 深雪以表情补充「必须询问哥哥方便的时间」,雫清楚理解她的意思并如此回答。 ◇◇◇ 「……就是这样。」 达也在隔天用完早餐后得知这件事。 首先达也心想「你们以这种话题开心聊到深夜?」但他说出口的当然是另一件事。 「成员只有雫、穗香与我们?」 「雫说她还想找艾莉卡、美月、西城同学与吉田同学。」 深雪说到这里,表情稍显犹豫。 「但雫和他们的交情不像我们这么好,所以希望由我邀请艾莉卡他们。」 深雪露出这种表情,应该是因为不想说这种话为哥哥添麻烦。深雪原本当然是想自己邀请,不愿意劳烦达也。 「原来如此。那雷欧与干比古那边由我联络吧。至于日期,我想想……」 反过来说,达也不可能把这种程度的事全扔给妹妹,这也是既定法则。 达也含一口咖啡,在脑中打开行程表。 「……下周五到周日有空,之后就有点难。」 魔法科高中的暑假是到八月底(理工或文科高中的暑假大多在八月中旬结束,艺术或体育高中的暑假则多半是到九月中)。 达也去年与前年的暑假,几乎都用在独立魔装大队的训练以及研究所的工作(去年夏天还加上升学考试——主要是担任深雪的家教——把行程塞得满满的)。 今年暑假前半有九校战,导致行程变得无谓紧凑。而下个月即将正式上市的「飞行魔法专用演算装置」开发工作令他更加忙碌。 对他来说,今年的暑假也不是「假期」。 「那就是从下周五到周日的三天两夜。我去联络雫。」 正因如此,深雪鼓足干劲不想放过这种机会。没办法单独和哥哥共处令她略感遗憾,但是比起自己的欲求,当然应该优先让哥哥纡解身心。 ◇◇◇ 雫似乎真的为了达也空出行程,接到深雪电话之后二话不说就答应。后来雫联络穗香告知日期,艾莉卡与美月由深雪邀请,雷欧与干比古由达也邀请,结果没有任何人不方便参加。达也不禁想要质疑,这是否真的只是巧合。 后来就这样来到旅行当天。其实之前还被女性成员们找去外出购物,在百货公司的泳装贩卖区备受注目,但达也将这个事件收进记忆抽屉的深处,还将抽屉缝隙焊接起来,所以这部分只好在此割爱。 指定的集合地点不知为何不是机场,是叶山码头。 「哇……好漂亮的游艇。」 艾莉卡以闪亮的眼神仰望纯白船身,这次(和九校战那时不同)没有格格不入的短裤底下,修长有型的美腿毫不保留地展露无遗。 「艾莉卡家也至少有艘游艇吧?」 雫以微妙地有些害羞的表情(达也同样大致看得出雫的表情了)询问。艾莉卡露出苦笑,摇头否定道: 「我家里有船,但那应该不叫『游艇』吧……应该说我不想这么叫。船上的稳定器平常都关着,搭起来的感觉糟透了。」 「……难道是为了训练?」 「没错。」 「做得真彻底……」 深雪无奈地低语,旁边的美月像是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有含糊一笑。 另一方面…… 「是弗莱明推进器啊……没看到排气管,所以不是用燃气轮机供电,是光触媒氢气装置加上燃料电池吗?」 达也很有男生的样子(?)对机械感兴趣,仔细观察推进器而轻声自言自语。 「为了以防万一,也有安装氢气吸收储存槽。」 达也得到出乎预料的响应(不是内容出乎预料,是没预料到有人会响应他)。 转身一看,那里有一位「船长」。 头上的船长帽戴得很深,身穿附有装饰钮扣的外套,还郑重地含着烟斗。 生活习惯病造成的肥胖症状,二十年前就因为治疗药物普及而从社会上驱逐。但如果想打扮成船长就应该稍微有点福相。 达也维持困惑表情如此思考时,「船长」主动前来握手。顺带一提,他左手煞有其事地握着古典造型的烟斗——仔细一看,烟斗里面是空的。 「你是司波达也吧?我是北山潮,雫的父亲。」 对方比预料还要平易近人许多的个性,使得达也难免不知所措。但达也的社会经验比普通高中生丰富,没有让这种心情展露于言表,回以无懈可击的问候。 「初次见面,我是司波达也。久仰您的大名。本次和妹妹一起请您多多指教。」 「我才要请多指教。」 达也面对雫的父 亲伸过来的手,原本只想以不违反礼仪的程度浅浅回握,但对方却稳稳地握住了他的手。 手的触感意外地有力。即使如此,和风间或柳比起来,依然是惯于进行文书工作的手指与手掌。与其说达也被手的力道抓住,更像是被他视线的力道定住。他的目光像是在拿捏对方斤两,却不会令人感到不悦。是居于众人之上,和同样居于众人之上的他人旗鼓相当的领袖目光,是身经百战的将领目光。 「……看来你并不是个只有头脑聪明的秀才,也不是只擅长小伎俩的技师。外表看起来实在相当可靠。」 潮的细语声小到一般来说听不见,是达也同样得集中意识才听得见的音量,也是超过必要底限的顾虑。但即使他以正常音量说出这番话,达也依然不会觉得没礼貌。北山潮洋溢的风格,令人认为他对眼前对象品头论足也是理所当然。 然而—— 「嗯,看来雫的眼光没错。我女儿挺成材嘛。」 潮忽然说出这种疼女儿的傻父亲般的言论。达也表面上维持正色,却心想「这就是那位『北方潮』吗……」而暗自叹息。 刚才达也说久仰大名,并不是单纯的客套话。 企业管理阶级为了保护隐私,对外使用商业假名而非本名,这种做法如今反而稀松平常。担任flt开发总部部长的达也父亲,也不是使用本名「司波龙郎」,而是「椎原辰郎」。 之前雫提到父亲经营公司时,达也心里没什么底,但是后来得知商业姓名时,非常惊讶于原来是如此赫赫有名的人物。 雫的父亲因为晚婚(和魔法师结为连理,需要花费许多岁月克服各种障碍)应该已超过五十岁,但是这种平易近人……应该说轻佻的气息,看起来只像是四十岁左右。 达也以目光向对方知会之后呼唤妹妹。 小跑步过来的深雪立刻察觉状况,朝雫的父亲文雅行礼。 「初次见面,我是司波深雪。本次感谢您的招待。」 「小姐,感谢你这么有礼。我是北山潮。能够邀请到像你这样美丽的女性,对这艘船以及敝人寒舍都是出乎预料的荣幸。」 潮按着胸口装模作样地行礼,深雪也回以友善的甜美一笑,以西式礼仪屈膝回应。 考虑到深雪的美貌与举止的美感,潮的表情稍微放松也在所难免。 「哎呀,伯父。记得我初次问候的时候,您没说过这种话吧?」 「爸,别露出这种沉迷美色的样子,很丢脸。」 但是不留情的做法并非基于理性。两名少女忽然以话语为武器射向潮。 「不不不,我哪有沉迷美色……」 如果只要应付亲生女儿,他应该还可以适度瞒混过去。不过从小学时代就当成第二个女儿疼爱的穗香也连手进攻,潮这样的干练企业家似乎也招架不住(顺带一提,穗香听到潮要来而感到踌躇的原因,在于潮真的把她当成女儿,每次都给她不少零用钱,令穗香过意不去)。 后来,潮走向距离有点远的艾莉卡等人,以夸张的肢体动作向他们开始搭话,这很明显是为了转移话题。 「——喔喔!你们也是我女儿的新朋友吧?欢迎各位,开心玩吧。很遗憾我非得先走一步,就当成自己家放轻松吧。」 大概是对待客户的方式和对待女儿不同。从他不一致的遣词用字,就隐约看得出他的内心浮现了动摇。 雫的父亲匆忙坐进大型轿车,依依不舍地看着他在车内脱下的船长帽。看见这一幕的达也,怀着认同与同情的感想,以别人听不到的细微音量说:「他应该是希望,至少要享受和女儿一起搭船旅行的气氛吧……」 ◇◇◇ 别墅所在的声岛列岛约是九百公里远。搭乘实际最高航速一百节的弗莱明游艇,大约是六小时的航程。 达也无法理解为何甘愿不使用飞机,而是刻意以船作为交通工具(自家拥有垂直起降的螺旋桨飞机已经不稀奇,而且还比弗莱明推进器的游艇便宜),但以雷欧或艾莉卡的说法是「这正是旅行的乐趣所在」。达也忍不住想吐槽他们「本次的目的是海水浴而不是旅行」,但还是仅止于在心中低语「这两人果然意气相投」。 总之,达也处于受邀的立场,而且并不会因而晕船。在清晨六点这么早的时间集合,就是考量到移动需要时间,所以达也上船以便尽早出发。 这艘船从外面看就很大,但是甲板比外头看到的更加宽敞。虽然船上毕竟还是没有泳池或戏院(这不是「豪华客船」,是「游艇」),但即使八人并肩坐在甲板垂钓,依然还有充足的空间——不过考虑到空气阻力,整个甲板以流线型的透明圆顶覆盖,实际上不可能垂钓。 「不过,在低速航行时,侧面会打开。」 如此为众人说明的是这艘游艇的舵手,同时也是在目的地别墅负责照顾他们起居的万能管家——黑泽小姐。 她的外表……与其称为管家,但感觉应该有其他更适合的字词形容才对。何况她看起来顶多二十五岁。 虽说如此,她给人的感觉不是温柔慈祥,而是适合形容成精明干练。在盛夏阳光照耀的海面,即使圆顶会隔绝过度的光线,那种穿着不热吗?不,与其说她本人,不如说看的人会热。 只不过,现在整齐穿在达也身上的衣服,虽然是夏季外套却依然是长袖上衣,这样的他或许没资格想这种事。 游艇设计成船头上方是操舵室,操舵室下方是船舱,操舵室天花板延伸出透明的圆顶,船身后半部是甲板。 黑泽确认所有人上船之后立刻进入操舵室,游艇没多久就离岸。 ◇◇◇ 途中没有遭遇风雨。浪虽然有点大,但是多亏稳定器与吸震系统,所以没人为晕船所苦。游艇平安抵达别墅所在的媒岛。 这座岛屿的珊瑚礁,在上个世纪后半因为野生化的山羊而面临绝迹危机。后来以人工方式试图救回珊瑚礁,但最后没有成功。在岛上建立别墅的民间财团,将疏浚红土之后的海岸改建为码头与沙滩。这就是「学者」批判为「破坏大自然」的原因。 然而,当这里有人居住的时候,珊瑚礁并没有遭到破坏,驱逐野生化山羊的也是人类。搞不懂大自然是因为有人类而遭受破坏,还是在没有人类之后遭受破坏。 达也不禁差点沉入这种讽刺的思绪,但他换了一个想法。他觉得如今为了游玩而前来使用码头与沙滩的自己,不能嚣张批评这种事。 从他的独白就知道,达也等人抵达没多久就来到海滩。 白色的沙,耀眼的太阳。 不过,海滩比太阳更加耀眼。 「达也同学~不来游泳吗~?」 「哥哥~很凉很舒服喔~」 艾莉卡与深雪从海岸线传来呼唤声。达也在沙滩上架设的阳伞底下,露出了含糊的笑容,对她们挥了挥手。 ——话说回来,好耀眼。 这里所说的耀眼,是在海岸线嬉戏的少女们的泳装外型。 首先吸引目光的,是身穿花俏原色连身泳装的艾莉卡。没有多余装饰的简单设计,更加凸显出她纤细的好身材。 在旁边挥手的深雪,是印上大朵花儿的连身泳装。逐日增加女人味的身材,以泳装的抢眼图样模糊视觉上的焦点,着实强调出飘渺如同精灵般的魅力。 令人意外的是美月。小圆点花纹的两截式泳装没有比基尼那么火辣,但是胸前的深v剪裁强调出丰满的胸部,娇艳得无法从她平常文静的印象想象。不过,可能是因为肩膀与骨盆太窄而显得腰部曲线不足,这部分或许得说声敬请见谅。 穗香同样是两截式泳装,却是单肩 带款式配上沙龙裙的不对称风格,展现出成熟的气息。如果不是光看大小而是看曲线,身材最好的人或许是她。 雫则是和她相反,穿着大幅使用荷叶边的少女风格连身泳装。连这种时候都缺乏表情、维持成熟面容的雫穿上这种泳装,莫名有种错乱的妖艳魅力。 达也不禁觉得继续注视不太好,因此移开视线。 距离海滩颇远的海面,激起盛大的水花。 雷欧与干比古正在进行(游泳)比赛。 就达也所见,雷欧只是单纯开心玩乐,但干比古则是颇为陷入困境而自暴自弃……这样的他让达也莫名有种亲近感。 达也将视线投向更远的水平线,放空内心徜徉在一望无际的穹苍。 就这样暂时沉浸于忘我的感觉。 忽然间,达也察觉有人接近到身旁。 达也转身移动视线一看——他很想称赞自己这时候没有发出声音。 五个人弯腰盯着他的脸看。 平常就算了,但是穿泳装摆出弯腰姿势会造成不少问题。 「达也同学,你在想心事?」 雫深深弯下腰,以双手撑住膝盖的姿势从正面窥视他询问。从这个角度就看得出雫的体型没有想象中那么孩子气。但这种想法不能显露于话语或态度。当然也不能这么凝视下去。 「哥哥,难得有机会来海边,一起去游泳吧?」 「就是说啊。如果只待在阳伞底下,时间都浪费掉了。」 就算这么说,雫的左边是深雪、右边是穗香,而且都以相同姿势围着他,现状没办法让视线逃往两侧。 站在雫身后以天真表情等待达也响应的美月就算了,但美月身旁的艾莉卡正露出坏心眼的微笑,要是这么扔着她不管实在不妙。虽然达也没有明确的根据,但依然这么想。 「也对,就去游泳吧。」 达也起身拍掉脚上与泳裤的沙子,藉此不经意让视线从五人的艳姿移开,就这样低着头,脱下七分袖的防水连帽上衣。 气氛随着连帽上衣掉在沙滩上的声音改变。 达也立刻心想不妙,但已经太迟了。 「达也同学,那个是……」 艾莉卡的声音透露出无法掩饰的紧张。 达也立刻就明白「那个」的意思。不只是达也,穗香、雫与美月都理解到艾莉卡被什么东西吓到而紧张。因为她们的目光也盯着达也身上的「那个」。 连帽上衣底下,隐藏着千锤百炼的钢铁躯体。肌肉的粗壮程度本身不值得惊讶。达也的体格还没有成年人的壮硕。然而,即使残留着少年气息,他的腹肌与胸肌都沉重、坚硬而紧实,刻出的纹路如同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像一般。 只不过,皮肤印着和雕刻不同的无谓纹路——许多的伤痕。 最多的是割伤。 刺伤的数量不相上下。 各处都有细微灼伤的痕迹。 没看到骨折的痕迹,令人感到不可思议。但即使除去这一点,这也不是以正常锻炼方式就能练出来的躯体。 只进行普通的锻炼不会变成这样。 单单只进行呕心沥血的训练,不会成为这种躯体。 必须实际被砍、被刺、被烧,流着血接受近乎拷问……或者是实际接受拷问,才能锻炼出这样的躯体。艾莉卡正因为能理解这一点,才不禁吃惊地询问。 「达也同学……你到底……」 「抱歉,这不是看了会令人舒服的东西吧。」 达也以无关的话语响应这个无法回答的询问,从艾莉卡身上移开目光,朝着他刚脱下来的连帽上衣伸出手。 不过,他的手并没能抓到连帽上衣。达也落在沙滩上的上衣,被迅速蹲在他脚边的深雪给抱在胸前了。 即使是妹妹,达也依然不能朝女性的胸口伸手,左手就这样不知所措地在半空中徘徊。幸好 (?)他不用烦恼这只手该收回哪里。因为深雪一起身就靠过来,以右手搂住他的左手。 「哇!」 发出惊呼声的人是美月。紧贴着达也的深雪,胸部只隔着一层泳装按在达也手臂。但深雪没有丝毫害羞的样子。 「哥哥,不要紧。」 深雪脸颊微微染上红晕。但是这份娇羞,并不是来自半裸的挽手。 「我知道。这里的每一道伤痕,都是哥哥努力想比任何人都强的证据。」 是因为两人眼神在近距离相互凝视而娇羞。 「所以,我不认为哥哥的身体不好看。」 深雪这番话,使得达也的表情稍微缓和。紧接着,他的右手臂传来柔软的冲击。 艾莉卡简短吹了一声口哨。但是这个声音蕴藏的不是消遣,是赞许。 达也大致预料得到是谁,但还是转头确认这股包覆右手臂的触感。 正如预料,挽着手臂的是穗香。她像是要和深雪竞争,以双手抱住达也的右手。穗香的泳装是和深雪不同的两截式,所以达也的手直接碰触到她的柔嫩肌肤。不晓得是否因为这样,穗香的脸比深雪红三倍。 「我……我也不在意!」 穗香刚开始结巴,后来一鼓作气迅速说完。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如果是和男友就算了,但却是和并非男友的异性挽手,而且身上穿的是泳装,这种行为实在过于大胆了。当事人穗香内心没有动摇才奇怪。 不过说到奇怪,穗香采取的行动本身就很奇怪。 一名十来岁的少女……不,即使是人生经验更加丰富的女性,也应该难以直视刻划在达也身上的伤痕。或许是因为数量虽多,但都是些小伤痕,所以不会引人反感,不过一般来说,光是想像造成这些伤痕的原因就会令人恐惧。达也明知如此还在她们面前脱下连帽上衣,这种行动只能形容为冒失。达也抱持苦涩的想法,认为自己似乎被南国天候弄得痴呆了。 那先暂且不提。艾莉卡的反应以少女来说或许也很稀奇,但还在达也可以理解的范围。至于深雪,达也从不久之前就放弃以「普通标准」衡量深雪对他展现的言行举止。但是穗香这种行动背后的意图,达也依然无法解明。这样简直像是—— 「这样简直像是……夹在女友与妹妹之间的构图。」 「喂,嘘!美月,不可以讲这种话吧?难得一场好戏就要上演了。」 美月这番话不是风凉话,是率直的感想。达也同样明白这一点。在「不可以讲这种话」这部分,达也完全和艾莉卡有所共鸣。但是后半部分就完全无法同意。 只不过,艾莉卡这番话前半与后半的语气,都和刚才明显不同,不再有回避的感觉。美月的语气也完全一如往常。 穗香应该有听到美月这番话,却依然紧紧挽着他的右手,使得达也实在无法应付(对深雪则是已经不在意)。对这样的达也,艾莉卡朝他露出有些过意不去的笑容。 「那个……达也同学,我刚才摆出那种奇怪的态度,对不起。」 「没关系,我不在意。艾莉卡也别在意。」 「就算要我别在意……啊,对了!」 艾莉卡露出像是想到好点子的表情甜美一笑。 「我也让你看我的身体当赔罪吧。」 艾莉卡说着,将右手拇指伸到泳装肩带底下,配上秋波拉起一根手指的高度。 艾莉卡身旁的美月僵住了。 穗香就这么看着下方不抬头,深雪就这么面带笑容注视达也,达也交互看着挽住自己双手的少女。 「我们去游泳吧。」 达也就这么任凭两名少女挽着手臂走向海岸线。 艾莉卡鼓起脸颊,美月有些困惑 地露出恍神的笑容。 雫经过两人面前追上达也他们,并朝着右侧少女的身后频频点头,就像是在对她说「你做得太好了」。 ◇◇◇ 耀眼湛蓝的天空,在达也正前方扩展开来。他背靠平稳的海面(不过整个身体几乎是已经被淹没的状态,只有脸勉强浮上水面),漂浮在若有似无的波浪之间。 达也直到刚才,都和大家玩着从泼水游戏演变成令人想质疑「这是喷射水流?」的水仗(水流当然是以魔法制作,达也一直扮演人肉靶子)。不过即使是达也,一名少年和五名少女嬉戏的场面,终究令他精神上难以承受。如果雷欧与干比古在现场,他理应不会达到逃走的程度,但他们两人的游泳比赛似乎变成长泳,完全看不到他们的身影。达也留下「我去远一点的海面晃晃」背对五人离开时,深雪露出相当不满的表情,但她还是理解到了哥哥多么不自在。 女性成员们正在搭小船嬉戏。场所在达也漂浮处附近靠沙滩的位置。不会妨碍达也喘口气,却维持在可视范围之内,这似乎是深雪等少女们的妥协界线。 隐约吹起的微风,将少女们的开心声音送到达也身旁。她们就只是尖声欢笑,听不出什么具有意义的对话,但是达也不用转头观看,也大致掌握她们是以何种相对位置嬉戏。穗香与雫在船上,深雪与艾莉卡在海里抓着船缘,美月则是在阳伞底下小憩。 任凭波浪微微摇曳的达也想起一件事。这么说来,记得穗香应该说过她不太会游泳。她搭乘的东西名义上是船,但是吃水很浅,只比冲浪板好一点,又小又不稳定。她来到离岸这么远的海面没问题吗? 这种不祥预感大多很灵。可以形容为「言灵」或是「插旗」,各人有不同的称呼方式。但是不如意的预料化为言语就会成真,这是超越理论经常会发生的事。而且不只适用于说出口的言语,也适用于只在脑中浮现的言语。 微微拂动的夏日空气忽然被尖叫声撕裂,达也担心的翻船意外发生了。他在目视之前就更早「认知」这项情报,就这么「站在海面」并且「奔向」翻覆的小船。这是极为不方便在他人面前展现的移动方式,不过这样比游泳快得多。达也跑到翻覆的小船旁边,解除每跑一步就以闪忆演算连续发动的表面张力增幅魔法「水蜘蛛」。 达也的身体从脚潜入海中,以手势制止先潜入海中的深雪,从穗香身后搂住她的腰。穗香挥动手脚抵抗,大概是陷入恐慌状态,但达也不以为意,以双脚蹬水浮上海面。 海面上,艾莉卡正把雫推到船上。不晓得将翻覆的船恢复原状的是艾莉卡还是雫。说起来,达也还想知道船翻覆的详细经过,但他决定之后再追究,先让穗香坐回船上。 穗香脸部探出水面之后,情绪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些,但依然处于激动状况。即使没有胡乱挣扎,却喊着「等一下!」或是「求求你!」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语坚拒上船。不过,夏季海水温度虽然高,光是待在水中就会流失体力。何况穗香差点溺水,现在必须让她在船上休息。因此达也硬是把摇头抗拒的穗香拉上船。穗香的身体顺势转半圈,先上船的雫从背后抱住她。穗香的身体因而正对达也,达也至此才总算理解穗香抗拒的原因。 大概原本就是重视时尚的设计,没有考虑到真正游泳的状况吧。 穗香的泳装上半截完全卷起。 达也闭上双眼,任凭重力牵引沉入水底。 穗香慢半拍发出尖叫,以双手遮住胸前跪伏在船上。 ◇◇◇ 「呜……呜……呜呜……」 「那个……请问……怎么回事……穗香同学,你还好吗……?」 穗香瘫坐在海滩,正式落泪哭泣。不知道事由的美月慌张向她搭话。另外三人——雫、艾莉卡与深雪,则是愧疚地围在两人身旁。 「呜……所以……呜……我不是说……呜……等一下吗……」 最无地自容的当然是达也。老实说他想逃走,但现在是不容许转向或撤退的场面。 「没有啦,那个……毕竟达也同学救了你……」 艾莉卡堪称定例的帮腔,同样几乎是毫无效果。深雪也因为达也是当事人之一,找不到安慰的话语可说。 「穗香,那个……对不起。」 达也并没有恶意,甚至几乎没有责任,但也无法一直装作若无其事。如此心想的达也低头道歉,前方的雫把嘴凑到穗香耳际。 『穗香,你明白不是达也同学的错吧?』 只有穗香听得见的细微音量。 『毕竟你当时有足够时间调整泳装。』 即使音量很小,即使内容某部分和事实相反,雫的声音依然能安抚穗香的情绪。 『虽然和刚开始预定的不一样……』 只不过,这番话要说是安慰也有点可疑。 『不过这是个好机会。』 甚至像是暗藏阴谋。 雫再度低语两三句之后,穗香终于抬起头。 「达也同学……你真的认为对不起我?」 「我毫无虚假地这么认为。真的很对不起你。」 穗香朝着再度深深低头的达也低语。 「那么……请你今天一天都要听我的话。」 「啊……?」 出乎预料的这句话,使得达也脸上浮现困惑神情。在这种时候提出这种要求,总觉得不符合穗香的形象。有这种想法的似乎不只是达也,深雪与艾莉卡也露出相同的表情。 「这样我就原谅你。不行吗……?」 达也转头与深雪相视。 深雪以一副「没办法了」的表情苦笑。 「……如果这样就原谅,那我愿意。」 达也知道,即使得听穗香的话,这名少女也不会提出几十年前流行的「国王游戏」那种恶质要求。达也有些犹豫地点头允诺后,穗香说了句「说定啰!」并以满脸笑容点头回应。 ◇◇◇ 雷欧结束非常漫长(包括距离与时间)的游泳竞赛上岸时,露台正在进行午茶会。 桌上摆着冷饮与色彩缤纷的水果。 负责供餐的黑泽穿着围裙,但底下终究不是刚才那套制服,而是轻薄的迷你连身裙。连身裙是裸露香肩的短裙款式,而且白色围裙面积比连身裙大,纤细的四肢伸展出来,洋溢着十几岁的少年难免会看得目不转睛的魅力。但现在面前并排着四个更加抢眼的泳装美景。即使在成熟度得退让一步,却是两名容貌超群的美少女,加上两名容貌在水平以上的美少女。雷欧在这副令人目不暇给的泳装美景面前,依然能实践「食欲大于色欲」的原则。因此黑泽释放的「成熟魅力」对他来说不难应付。 不过,雷欧并不是漠不关心。认知到眼前的泳装女孩共四位的时候,他发出「咦?」的声音歪过脑袋。 「达也与……光井怎么了?」 「他们……在那里……划船。」 回答的声音不是来自餐桌,而是来自背后。 全身散发疲惫感还滴着海水的干比古,气喘吁吁地回答并伸出手指。 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达也与穗香两人,正以复古的划桨船前往近海。 「……那是什么状况?」 「刚才发生了很多事,真的很多。」 雷欧询问之后,艾莉卡撇过头如此响应。 她的表情与其说冷淡,更像是半闹别扭。被撇头无视的雷欧与其说心情变差,感到「咦?」的好奇心更为强烈。 旁观的干比古也露出深感兴趣的表情,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移向海上的两人。 达也戴着草帽,脸部被帽子造成 的阴影遮住,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穗香撑着阳伞背对这里,更不可能看见她的表情。 即使如此,干比古也感觉到远离海滩的小船,散发着安详又喜悦的气息。 「……感觉他们气氛挺不错吧?」 「呃,喂!」 艾莉卡骂不出「笨蛋」两个字。 她慌张至极的话语,被对面座位传来的冰凉空气斩断。 唰哩唰哩唰哩唰哩……干比古从坐在身旁的少女手边,听到了这种像是严冬的深夜会传出来的不祥声音。 「吉田同学,要不要来颗冰凉的橙子?」 深雪亲切搭话,干比古频频点头,从她手中接下冰过头的橙子。 黑泽抓准时机递出汤匙。 干比古以机械化的动作,接过吃冰沙用的汤匙。 深雪拿起另一颗水果。此时再度响起「唰哩唰哩唰哩唰哩……」的声音,眨眼之间完成了一颗维持原形的芒果冰沙。冰冷地注视水果的深雪移开视线,露出亲切的微笑,将芒果递到了斜前方的座位去。 「西城同学也来一颗吧?」 「啊……谢谢……」 即使是雷欧,也顶多只能挤出如此的回应。 深雪再度看向水果山,不过似乎是情绪发泄到腻了,像是感到无趣般移开视线。 「雫,不好意思,我好像有点累,方便让我回房休息吗?」 「好啊,别在意。黑泽小姐?」 「是。深雪大小姐,我来带路。」 深雪跟在黑泽身后,走进别墅消失身影。 畏缩至今的美月松一口气的表情,和雫总是不变的扑克脸,成为良好的对比。 ◇◇◇ 晚餐是烤肉派对。 八个人和乐融融地围着烤肉炉,不时在餐桌与烤炉之间来回走动。 可能是休息过后心情也平复了吧,深雪看着穗香勤快地照顾达也的样子,和艾莉卡与雫快乐地闲聊着。 美月似乎是在午茶会留下了轻微的心灵创伤,在稍微远离深雪他们的位子,她正在和干比古客套地交谈中。 雷欧的嘴完全用来吃东西,而黑泽几乎成为雷欧专属的供餐员。 理所当然地,众人并没有明显分成小团体。穗香偶尔会加入深雪她们的圈子,达也偶尔会和雷欧争夺食物。 只不过,总觉得——总觉得和平常相比,一股尴尬的空气在他们之间流动。 ◇◇◇ 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却觉得会发生某些事——打破这种气氛并揭开风波序幕的,是出乎意料的人物。 五名女孩的纸牌游戏确定是美月败北后,雫立刻邀深雪:「要不要出去一下?」 「……好的。」 迟疑只有一瞬间。 深雪立刻甜美地微笑点头。 「……那个,要去散步吗?那我也……」 「美月不能去,你还有惩罚游戏。」 美月想要起身跟在深雪身后,但艾莉卡抓住她的上衣阻止了她。 「咦?我没听说啊!」 「输家当然得接受惩罚游戏。那么,就是这样了,两位外出小心。」 艾莉卡逮住不晓得是否有察言观色的美月,朝深雪与雫挥手致意,假装没察觉她们两人之间洋溢的紧绷气息。 感受到莫名紧张气息的不只是女性成员。雷欧吃完晚餐就早早外出闲晃,应该是在征兆阶段就嗅到这股气息。至于一边下将棋一边偷看女生们互动而不够专注的干比古…… 「将军,再十步死棋。」 「呃,这么快?」 则是因为达也无情的宣告而惨叫。 ◇◇◇ 离开别墅,来到海岸线之后往左走。 雫默默前进,深雪不发一语地跟在后面。 就这么走到别墅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雫才终于转过身来。 雫比平常还要面无表情,应该说因为紧张而绷紧脸蛋。 深雪脸上洋溢温柔的笑容,却是看不出情感的雕像笑容。 「抱歉,让你陪我过来。」 「没关系,你有话要说吧?」 即使深雪如此催促,雫也没能立刻提出话题。 冲刷沙滩的海潮声反复十次时,雫终于开口了。 「想请你告诉我。」 「什么事?」 「深雪对达也同学抱持何种情感?」 雫的询问不只是直言不讳,而且毫不委婉,也没有说明如此询问的意图或理由,实在是过于直截了当。 「爱情。」 深雪丝毫没有犹豫或动摇,只简短回答这一句话。 「……意思是,视为异性对象?」 动摇反而来自雫这边。但或许是基于天生的个性,她没有因而慌张。 「不。」 深雪的回答没有半分迷惘。 甚至从她的表情看得出从容。 「我比任何人都尊敬、深爱哥哥,但这不是基于异性立场。我对哥哥的这份心意,绝对不是恋爱情感。我和哥哥之间不可能有恋爱情感。」 深雪和雫视线相对。 「我自认明白雫为何问这个问题。」 并且嫣然一笑。 「放心,我没有妨碍穗香的任何意思……不过会吃醋就是了。所以就算要你别担心,或许也不太可能吧。」 深雪这次轻声一笑,雫噙泪以对。 「……为什么?」 「什么意思?」 「为什么……你可以像这样看开?深雪明明这么喜欢达也同学……」 深雪向雫那里踏出一步。 雫绷紧身体,却没有后退。 深雪就这样经过雫身旁,停在相互背对的位置。 「……我们兄妹的关系,有过多外在意图交缠在其中,很难向他人说明。其实我对哥哥的心意没有这么单纯……但是『我爱他』这三个字果然最为贴切。」 「……你们不是亲兄妹?」 雫转过身来。 「你问得真深入耶。」 深雪也转身反问。 「……对不起。」 「不,我并不是在责备你啊。」 深雪摇摇头,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 「有个愿意如此拼命的朋友……真好。」 「我……也把深雪当成朋友。」 「我知道,所以你才会在意吧?希望避免朋友伤害彼此。」 深雪投以温柔的眼神,使得雫害羞低头。 「回到刚才的话题……我和哥哥是亲兄妹。至少纪录上是如此。dna检查也未曾出现否定血缘关系的结果。」 「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雫支吾其词,深雪以通情达理的表情点头。 「我对哥哥的情感超越兄妹关系,我自己也这么认为。」 雫困惑不语。 「我……其实在三年前死了。」 「啊?」 但是听到这句表白,雫还是无法压抑住声音。 「应该说『原本应该死了』才对吧?但我当时确实感受到自己的生命逐渐消失,所以形容成『其实死了』也肯定没错。」 语毕,深雪脸上露出的微笑过于虚幻,令雫觉得「其实死了」这句话相当逼真,背脊因而窜出一阵寒意。 「我现在能像这样位于这里,都是多亏了哥哥。我能哭、能笑、能像这样和雫说话,全都是多亏了哥哥。我的生命是哥哥所赐,所以我的一切都属于哥哥。」 「这是……」 什么意思?无法说出口的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我对哥哥的这份心意,不是恋爱情感。」 从深雪口中说出的答案,是对于雫「视为异性对象?」的第二个问题的响应。抱持确信做出的相同答复。 「所谓的恋爱,是向对方有所要求的情感吧?」 深雪反过来如此询问。 「要求对方属于我,这就是恋爱吧?」 但雫没能回答。她认为基于知识的回答,不适合用在这里。 「但我对哥哥毫无所求。因为我已经从哥哥那里得到我自己了。」 而且雫大略明白,深雪并非为了得到答案而询问。 「我再也不会向哥哥有所要求,甚至不会要求哥哥接受我的心意。能够形容这份心意的话语……果然只有『我爱他』这三个字吧。」 「……我认输。」 对于深雪的表白,雫只能举白旗投降。 「深雪真的很了不起。」 「但我也觉得自己有所偏差就是了。」 雫只是不断摇头,深雪则是调皮地使了一个眼神。 ◇◇◇ 雫她们离开后,穗香立刻去照镜子。离开房间时所说的「去洗手间」是借口。 穗香一边照镜子,一边回想雫说的那番话。晚餐过后,雫悄悄告诉穗香:「我会带深雪外出,穗香去邀达也同学吧。」 穗香立刻就明白个中含意。用不着商量,雫早就看透穗香的心意。白天的翻船意外,其实是雫想撮合穗香与达也的「蓄意犯行」。穗香预先告知不擅长游泳,让达也前来相救,再以道谢为名义进行各方面的攻势,这就是雫的计划。考虑到达也可能来不及搭救,雫也有准备补救方案。 丢脸的那一幕完全是意外,却也因而能在后来独占达也,穗香对此感到心虚又高兴。 如今,雫为她完成了示爱的准备。穗香稍微迟疑之后,以不起眼的程度涂上薄薄一层淡色唇膏。整理头发、检查服装仪容,说声「好!」为自己加油打气。接着她回到客厅,按照计划邀达也前往深雪不在的地方。 穗香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脚正微微颤抖。 ◇◇◇ 穗香不时偷看走在身旁的达也,思索几时要提出话题。 至今都依照她所想象的状况进行。当穗香邀约「要不要去外面走走」时,达也二话不说就答应,反而令她不知所措。 刚开始过于顺利,令她有种自己被局势牵着走的感觉。 达也不发一语。 离开别墅,来到海岸线之后往右走,达也配合穗香的速度走在靠海的一边,像是保护穗香不受波浪袭击。 穗香感觉达也大致知道她的意图,却回避提及这部分。 没有主动出击将会不了了之,这种危机意识推了穗香一把。 「达也同学。」 反复欲言又止的穗香终于挤出声音,达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这里已经看不到别墅的灯光。 在夜幕另一头的交谈声也被波浪声盖过,没能传到这里。 只有潮汐声填满夜色的星空之下,穗香和达也正面相对。 但穗香无法说下去。即使达也以目光催促,穗香也只是移开视线低下头。 「那个……」 间隔片刻之后抬头,想开口时目光相对,于是便以紧张的表情再度低头——这样的动作反复了好几次。 「嗯,什么事?」 达也使用比平常柔和的语气与话语,引导她继续说下去。 或许是他的声音,比起话语更令穗香鼓起了勇气吧。 「那个……就是……我……喜欢达也同学!」 穗香犹豫不决到最后挤出的这句话,或许传到了夜幕的另一头。 但穗香没有余力想到这种事。 对现在的她而言,整个世界只以她和达也两人打造而成。 「——达也同学觉得我怎么样?」 无法和达也目光相对的穗香紧闭双眼,却迟迟没听到回应。 「……造成……你的困扰了吗?」 穗香战战兢兢地睁开双眼,战战兢兢地哽咽询问。达也对此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困扰。我也想过或许迟早会听你这么说,但我是今天白天才察觉。」 和达也目光相对的穗香,觉得他有一对忧伤的眼神。 穗香紧紧握拳,承受着即将涌上心头的悲伤。 然而达也的响应出乎预料,不在穗香乐观的预料之内,也不在悲观的预料之内。 「……穗香,我是一个精神有缺陷的人。」 「……啊?」 「我小时候遭遇魔法意外……精神上的部分机能因而消失了。」 穗香脸上瞬间失去血色,苍白到在夜晚的黑暗之中也看得出来。 她睁大眼睛,缓缓举起双手捣嘴,轻声说:「怎么会……」 「当时,我大概也丧失了名为恋爱的情感。并不是被封锁,所以也无法释放出来,并不是损毁,所以也无法治疗(修复)。消失的事物无法取回。」 达也说得如同置身事外。 「我不懂恋爱这种情感。能喜欢他人却无法爱人,只是姑且拥有这方面的知识。我试着诊断自己的内心,才明白了自己欠缺这个部分。」 穗香只是捣着嘴,没有说「骗人」或「无法置信」。也说不出其他的话语,正如字面所述处于语塞状态。穗香没有主动编织话语,只有达也的表白渗入耳朵,进入她的意识。 「这种说法或许很卑鄙吧,我也喜欢穗香。不过却是和其他朋友同样喜欢。即使穗香再怎么努力对我好,我肯定也无法将你视为特别的女性。这一定会令你难受——受到伤害。」 达也说到这里,露出洋溢着无力感的笑容。 「所以,我无法响应穗香的心意。」 达也至此闭口。 穗香也不发一语。 只有反复来回的浪涛声,充斥于夜晚的黑暗。 波浪逐渐接近。 终于即将打到两人脚边。 经过这段时间之后,穗香抬起头来。 「请不要生气喔。我一直认为达也同学喜欢深雪。不是对妹妹,是对异性的喜欢。」 「……那是误会。」 「嗯,似乎如此。毕竟达也同学很聪明……如果要说谎,应该会说更可信的谎言才是。我没听说过哪种魔法能消除一部分的精神机能,但也因此更加能够相信。不过既然这样,达也同学也不会和我以外的女生交往吧?」 莫名突然的演变令达也不知所措,但他还是点头回应:「嗯,是这样没错……」 「……既然这样,那就好。」 「?」 「达也同学今后也一直不会有女友吧?既然这样,我即使就这么一直喜欢达也同学,也不算是第三者,对吧?」 「这……或许如此吧。」 「那就没问题了。我决定今后也继续喜欢达也同学!但只到我喜欢上别人为止!」 这是开朗并附带变心预告的宣言。 「……真拿你没辙。」 穗香刻意补充「到喜欢上别人为止」的意图,达也可没有迟钝到听不出来。 ◇◇◇ 隔天,太阳也从早上就持续强烈表达自我。 气温从早晨就超过三十度。 原本就已经令人冒汗,笼罩暑气的沙滩上—— 不断上演火热的对决。 「哥哥,请转过去。我帮您擦防晒油。」 「达也同学,要不要喝果汁?」 像是这样。 「雫说要借我们水上摩托车。可以请哥哥载我吗?」 「在稍微出海的地方,好像有个潜水景点耶。」 像是这样,散发着令外人烦闷的热气。 「看来深雪昨天相当压抑……」 「穗香同学莫名有种非常看开的感觉……艾莉卡与美月对此颇为无言以对。 垂下挂着有些困惑的表情。 「该怎么说,真辛苦啊。」 雷欧充满同情地如此感慨说道。 「……吉田同学,怎么了?」 「咦,不,没事。」 干比古则是——慢着,为了他本人的名誉,还是别说出来比较好。 总之,朋友们心中怀着各自想法投以视线的前方,有着依序处理深雪与穗香的要求,而且不时叹气的达也。 让深雪坐在水上摩托车后座,载着她在海面奔驰(后来也载了穗香)。 得知穗香其实还算是会游泳——昨天是基于另一种意义而恐慌——因此和她一起搭乘马达船前往潜水景点(深雪也同行)。 彼此相互擦防晒油(补足流失的部分),嘴里接连被塞入各种海鲜,感受到鹅被灌食制造鹅肝的心情(也就是俗称的「张嘴喂食」)。 被这种比小笠原气团还要火热的高气压(好气压?)包夹,在几乎要令人灼伤的热风中被拖着到处跑的达也…… 总觉得看起来比昨天,甚至比平常都来得放松又快乐。 优等生的校外课程 暑假进入后半,第一高中校内处于冷清状态。 夏季重大活动——九校战结束之后,各运动社团进入自主练习模式。再过一个星期,各社团就会再度热闹展开活动迎接新学期,不过现在连社团活动都处于暑假状态。 但也不是完全没人,还是有少数学生前来进行自主练习。尤其对于一年级来说,某些有学长姐在场就很难轮到自己使用的训练设施,可以借这个机会尽量利用。 在这座封闭空间战斗练习场,也看得见许多一年级社员的身影。 ◇◇◇ 穿梭在不规则设置的大型方柱之间奔驰。 视野受限的室内,即使没有墙壁依然等同于迷宫。各处刻意关闭的照明,以及散落在脚边的弃置对象,引发可能跌倒的恐怖情绪。 然而,即使如此依然不能减速。现在正在进行的是计时赛。就算是自主训练,也不能留下凄惨的纪录。 林立的柱子隔出y字形的叉路。 瞬间判断——选择往右。前方设置了自动枪架。 几乎只基于反射动作,以右手所握的cad「枪口」对准,扣下扳机。 发动设定为竞赛用的加重魔法。 重力传感器成为开关,让自动枪架停止运作。 背上慢半拍流下冷汗,但是无暇在意。为了挽回刚才反射性停下脚步损失的时间,必须提升闯关速度。因此他穿过静止的自动枪架旁边,沿着左方柱子转弯修改路线。 这一瞬间—— ——侧边遭受黏稠的冲击。 ——宣告出局的警铃声响起。 ◇◇◇ 森崎在恢复照明的赛道上,板着脸俯视自己的身体。红色的漆弹,紧贴在战r射击社练习用队服的右侧腹。 已经干燥的橡胶弹,并不是不能直接用手剥,但要清除干净就必须使用准备室的移除剂。森崎快步走向出口,以免妨碍到下一名使用者。 粗鲁开门的声音,使得正在保养操弹射击专用发射器的女学生,睁大眼睛转过身来(操弹射击是不使用火药或压缩空气,只以魔法发射子弹,射击直径二?五四公分〔一吋〕小型标靶的魔法竞赛。操弹射击专用发射器是步枪外型,枪身改为从四个方向夹入子弹固定的四条滑轨,并且安装于内藏cad的台座)。 「……森崎,你好粗鲁。」 这名女学生——一年c班的泷川和实停止保养发射器,朝森崎投以关心的声音。 「泷川……你是操射社(操弹射击社)的社员吧。在这里做什么?」 「唔哇,居然是这种问候。」 然而正如泷川所说,森崎的回应是「这种问候」,令人感觉很差。 「我来讨一些内藏cad的零件,而且确实得到你们社长的许可。所以我认为没道理被你问『在这里做什么』这种话。」 「哼……连库存管理都做不到?」 「真抱歉啊。话说在前面,彼此通融分享多余的零件,是各射击社团的传统。森崎都只用自己的cad才不知道罢了。」 获准随时在校内携带cad的学生会干部或风纪委员暂且不提,「普通社员」必须把各社团安装local positioning system限制使用区域的备用cad调校为自用。入学就立刻加入风纪委员会的森崎,在社团活动时也一直使用自己的cad,没机会知道社团cad的保养状况。 平常听到会哑口无言的反驳,森崎这次却是哼笑置之,转身背对着泷川。无视于她「感觉好差」这句话,从墙边置物柜取出喷雾罐朝侧腹喷。沾在侧腹的漆弹从边缘剥落,成为一整块掉到地上。地面散落着好几块同样的红色固体。 「森崎……你这次是第几次?是不是有点太勉强了?今天到此为止比较好喔。」 「……你是在担心我?」 「当然会担心啊。」 森崎擦拭着从额头不断滴落的汗水,以挖苦的语气回问。泷川正经地点头回应。 「我要再三强调,这可不是对你有意思、暗恋你,或是恶心的玩笑话。我只是没办法默默坐视熟人可能在我面前昏倒。」 「——这我知道。」 森崎满不在乎地扔下这句话而转过身去。泷川继续说: 「既然这样的话,你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继续练习也只是会无谓地耗损精神,连自我满足都称不上。」 森崎狠狠瞪过来的视线,泷川没有移开目光而直接承受。 「——知道了啦。」 先移开目光的是森崎。 他不再说话,进入男更衣室而消失了身影。 「我能够理解这种着急的心情,不过……不,我应该无法理解吧。毕竟森崎和『他』一样,都是男生。」 泷川目送他的背影,独自低语。 ◇◇◇ 森崎脱下队服,穿上汗衫与制服长裤。就在他要套上夏季制服上衣时,左胸口袋的刺绣徽章映入了眼帘。 ——四个月前,这枚徽章让他引以为傲。 ——最近却经常感受到无从宣泄的烦躁。 真相不明的烦躁感,至今依然侵蚀着森崎的心。不对,或许形容成「放着不去查明真相」会比较正确。 森崎没穿上制服上衣,单手拎在肩上走出更衣室。 眯细双眼,仰望普照大地的强烈阳光。 不用泷川提醒,森崎也自觉到内心在着急。 但要是她没把话讲这么明,森崎现在应该依然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效果的自主训练。这件事森崎也已经理解。 森崎心想,下次见面得请她吃根棒冰。 被判定为一般必须花一个多月治疗的九校战伤势,如今也多亏魔法治疗而完全康复。但是住院一星期而迟钝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原状。至少森崎自己感觉是如此。 而且…… ——自己的魔法技能,别说是受到大型舞台的历练而有所提升,和暑假之前相比,反而好像还退步了—— 这份质疑栖息于他的内心。 森崎心里明白这样不好,却无法压抑着急的心情。 (毕竟没有老师……) 一科生拥有「特权」接受教官的个别指导,但要是教官没来学校也无从受教。不只是森崎,参加九校战的选手们,通常不会在暑假期间接受辅导,只能在下周之后预约接受指导。 如果只是自己学习理论,只要到图书馆就做得到,但森崎现在想磨练实作技术。他不会奢求累积实战经验,总之想让魔法技术更加进步,这种想法依附在森崎的内心。 ◇◇◇ 说到森崎家,就令人想到「迅发」的技术。 在百家之中,森崎家是没有「数字」的分流家系,魔法力本身也被评为平凡的程度,但是说到特定领域的实务能力,他们以这项特殊技术,得到了相当高的评价。比起「含数家系」主流家系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么,「迅发」是什么样的技术? 其实这个名称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的含义。「迅发」就是「迅速发动」。如何使用cad尽早发动魔法——即是为此而创的技术。稍微说详细一点,就是从还没架起cad的状态,迅速让cad运作、迅速完成启动处理,希望在对方魔法发动之前就以魔法瘫痪对方的技术。 威力是第二顺位。 难度不在考虑范围。 即使魔法本身威力低,只要能比对方先攻击,就能瘫痪对方。 cad实用化之后,魔法发动速度随之增加。这种技术是基于这样的构想进一步彻底追求速度,本质是开发、改良各种高效 率的cad操作技法。 既然追求速度,着力点就偏向于特化型,而不是泛用型。特化型以手枪造型为主流,所以首先诞生的技术,是迅速拔出手枪造型cad射击的动作。 「迅发」的英文名称「quick draw」由此而来。 这项起始技术,带来当初未曾想到的副产物。 从没有拿着cad,也就是「两手空空」的状态,比袭击者更快发动魔法击退对方。这种技术非常适合必须隐藏武器的日式随员。 美式的特工型随员,甚至会刻意亮出武器吓阻袭击者。但日式随员被要求藏起随身武器,以免造成护卫对象或相关人士的压力。 森崎家基于这项技术的特性,经常接受护卫的委托。主要客户是无法随时接受军警护卫的民间资本家阶级。即使至今的主业依然是研究现代魔法,但是当成副业经营的随员派遣保全公司,反而在社会上较具知名度。 森崎主流家系(意思是没有其他男丁)的独生子森崎骏,也从两年前开始协助随员业务。身为少年的他较不容易受到警戒。他活用这项优势,并非担任主力随员保护委托对象,而是担任后援,从后方观察四周、阻止他人袭击。 之前在业务吃紧时,总是会无视于他是否方便而找他帮忙家业(原本是副业),但最近完全没找他出任务。现在的森崎不想进行得不到进步实感的练习,而是想争取能感受己身存在意义的实践(实战)机会。但今天也没有分派工作给他。 脱下制服扔掉的森崎,和镜子里显露烦躁态度的少年相视。 这张脸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泷川的忠告在脑中苏醒。 森崎有所自觉,自己的精神处于相当不妙的状态。 需要在他人话语还留在心中时转换心情——他对自己这么说,硬是压下着急的情绪,放开运动服换上轻便的外出服。 ◇◇◇ 即使是午后心血来潮的外出,打开通讯簿也立刻找得到四五个可以相约的对象。 但森崎选择独自上街闲逛。 他在前开背心内侧的隐藏枪套藏入小型cad,随身的零散小东西放进单肩背包,搭乘电车前往市中心。 选择前往有明完全是随兴所至。并不是基于特别目的,也不是因为森崎喜欢这里。真要说的话,应该是修想在一个不会太吵又颇为热闹的场所闲晃吧。 公园很多的这个地区,并非只属于年轻人。但在非假日的白天,最显眼的果然是处于求学年龄、正在放暑假的少年少女。他们大多打扮成和季节相符,以清凉程度相互较量的穿著。 这让森崎感到新奇。 在学校,即使是暑假,学生们的穿著也遵守校规。 男学生的上衣是长袖,女学生在裙子底下加穿内搭裤。原则上不分男女当然都要穿外衣。运动服是长袖长裤,女学生的泳装也是包覆到颈部的竞赛用泳装。 不过在这里,挖背背心或无肩带小可爱都不稀奇。赤脚穿凉鞋是理所当然,只遮住必要最底限面积的迷你裙或热裤也没有突兀感。 森崎自己也是穿着印花短袖上衣,并且解开两颗扣子的轻便打扮。 但他加穿一件用来隐藏cad的前开式背心。 这是最令人感觉突兀的地方。 来往的年轻人们并未携带cad。森崎从刚才就完全没看到身穿暗袋外套或背心的少年,或是戴着宽手镯的少女。 从刚才就没看见任何魔法师。 魔法师属于绝对少数派,森崎就像是事到如今才体认到这个客观事实。 而且忽然觉得「喉咙很干」。 (……因为从早上就流不少汗……) 他认定这是口渴。 不远处有个咖啡厅的露台。 森崎毫不思索,如同抗拒思索与质疑,走向刚好看见的咖啡厅。 不太大的店内没有空位。 不得已,森崎只好坐在仅有阳伞遮阳的露台座位。户外冷气设备如今并不稀奇,但这间店没有安装。包括小木屋风格的外观以及白木桌椅,店长或许崇尚大自然风格。 应该有一部分的人,会把这种风格的咖啡厅视为「时尚」。市场确实有这种需求。但也要视季节而定。证据就是露台座位只有零星的客人。 森崎占据角落座位,单手拿着冰咖啡,心不在焉眺望路上的年轻人。 感觉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少女最多。 而且一半是情侣,另外一半超过九成是结伴同行,和他一样的独行侠不到一成的一半(不过以心情来说,比起独行侠更像单兵)。 逐渐被疏离感侵蚀的森崎继续观察人类,忽然间,一名女孩映入他的眼帘。 和他一样是独自一人。不,既然是女性就罕见数倍。 高领无袖上衣、及膝百褶裙和赤脚凉鞋的穿著,是称不上花俏或朴素的中庸风格。 但她的容貌无法形容为「平凡」。 十人中有八人,如果是男性就有九人会评定她是「美少女」或「美女」。 绑成一条辫子从左肩垂到前方的头发,解开的话是及腰的长度。眼角微微上扬的大眼睛,以及毫无累赘的柔韧动作,令人联想到大型猫科动物。而且不是虎或狮子,而是豹。 脸蛋明显是东方气息,肤色却白得如同白种人。与其说是豹,感觉或许更像是雪豹(不过实际上,雪豹的毛色比起白色更偏灰色)。 年纪看起来比森崎大两三岁。 她的容貌确实抢眼,但是在「抢眼」这一点,有许多少女的外型比她更花俏。森崎注意到她是因为外表,盯着她看的原因却是外在以外的要素。 (她是……魔法师吧?) 她没有戴着最普及的手镯造型cad。 看她提着包包,或许随身带着手机造型的cad,不过没开机就无法从外部确认。 外表没有任何要素能断定她是魔法师,但森崎直觉认为这名女性是魔法界的人。 她没有察觉森崎的视线,或者是察觉却不在意,从森崎所坐的咖啡厅前面经过。 森崎以目光追着她的背影,并且察觉有别的视线同样在追踪她。 不是企图搭讪。 帮忙家业——担任护卫后援工作习得的「直觉」响起警报声。 某些视线隐藏着更加恶质的「恶意」缠着她。 森崎以桌上的终端机结账,装作若无其事地起身离席。 森崎跟踪这名女孩,并不是基于深刻的考虑。森崎的资历没有深到会有「职业病」的程度,但这三个字是最接近的形容方式。若要提出比较露骨的指摘,她是美(少)女的事实,也对森崎的行动造成影响。 这名少女(或许比这个称呼成熟点)不晓得要办什么事,离开公园区域走向仓库街。 维持距离慎重跟在后方的森崎,察觉行人逐渐变少。即使这个方向和公园或游乐设施不同,行人减少的速度也快到无法以偶然解释。 森崎认为某种不自然——正如字面所述「不属于自然」的力量正在作用。 森崎不熟悉古式魔法,但他认为道术或阴阳术领域,应该能以某种技术对潜意识产生作用,让人们无法接近特定场所。 换句话说,这是魔法师干的好事。自从森崎注意到这名少女,她就没有使用魔法的征兆。因此森崎判断是她以外的某人使用魔法驱离外人。 那么,驱离外人耳目的动机为何? 总不会是想示爱却不好意思。不可能是这种理由。 可能是绑架、抢劫,或是——性侵。 森崎判断终究不可能会在 光天化日之下暗杀,但总之肯定不是好事。 下一个问题在于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魔法范围扩展到这么广,不会只有一两个人。既然不晓得对方的实力,正面较劲是一种愚昧的做法。那么就得等待对方采取行动,在同一时间从侧面奇袭,暂时瘫痪「敌人」之后趁隙带她离开。 ——森崎决定采取这个方针。 然而事态急转直下,超乎森崎的预料。 森崎认为这些歹徒——他自己断定这些人是歹徒——会等到少女进入四下无人的仓库区,才展开行动。 即使行人再少,大马路依然有街道监视器。所以森崎确定少女走向(第二代)彩虹大桥时,认为歹徒落得事与愿违的下场。 但在路上完全没有车辆与行人的瞬间,至今缠着少女的视线成为人影包围了她。 「你……你们到底是谁?」 少女朝着默默接近的男性们大喊。 她的反应堪称刚强。即使是男生,要是处于这种状况,被不知名的恐惧吓得缩起身体无法自由出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从少女并未察觉周围没有其他人影这点来看,她也受到了歹徒魔法的影响。 森崎确认少女没陷入恐慌——若她处于恐慌状态,就非得更改计划——在行道树后面架起cad。从暗处偷袭不属于森崎家的擅长招式,但是客观来说,在护卫业务总是负责后援的森崎,比起「迅发」更擅长「侧击」。 歹徒一共有六个人。 必须一鼓作气解决,以免危害到少女的安全。 森崎的太阳穴滑下冷汗。 呼吸不知何时变得又浅又急促。森崎硬是调整呼吸,从行道树后面冲出去。 在冲向少女的途中,扣下扳机两次。 看到对方将手伸进怀里时往前扑,在半空中再扣扳机。 在路面翻身时再扣一次,起身途中再扣一次。 基于「随员」这份工作的性质(即使是副业依然算工作),森崎家开发出能一击瘫痪对手,却不会留下严重伤害的魔法。 朝后方加速,再朝前方加速抵消力道,瞬间切换的两工序加速魔法,撼动了五名男性的内脏——尤其是脑部,使他们接连瘫软倒地。 然而森崎瞄准第六人时,心脏强烈跳动。 视线前方是消音器——是枪口。 不是cad。 是真枪——自动手枪。 森崎预估可能遭受魔法反击,却没料到会出现真枪。 对方使用魔法清场,因此他认定对方会以魔法攻击。 他预先准备好防御魔法的措施,却没准备防御子弹。 来不及使用魔法阻止子弹或是驱动自己。 森崎朝双脚使力,试着逃离射线。 然而他对肌肉下令跳跃之前,安装消音器之后特有的轻微枪声已经响起。 枪口没对准森崎。 少女从侧边抓住了对方握枪的手。 森崎扣下了cad的扳机。 第六人瘫软倒地,少女则像是被拖着一起坐在路面。 「站得起来吗?」 森崎跑到少女面前,不等响应就握住她的手。 「最好早点离开这里。总之往车站方向走吧。这些家伙似乎也不希望见光。」 少女果然个性刚强。明明刚遭受袭击,却没有哭泣或变得歇斯底里。点头响应森崎之后,就抓着他的手起身。 「往这里。」 「谢谢。」 森崎就这么牵着少女跑向车站。 穿着高跟凉鞋应该没办法随心所欲奔跑,但少女并不是被森崎拉着跑,而是并肩前进(森崎当然也有放慢速度)。 她没有放手。 小手的柔软触感,激发森崎心中(俗称的)骑士道精神。 ◇◇◇ 抵达车站之后,森崎提议离开有明,但少女摇头回应。 「我和别人约在这里见面。」 「那就传电子邮件讲一声……」 「基于某些隐情,我没办法主动联络对方。」 少女扬起视线,露出有些困惑的笑容。 这张蛊惑人心的笑脸,使得森崎压抑不住内心的动摇。 「真的感谢你救了我。」 少女假装没发现他脸红。 森崎欣赏她这种不同于同学的贴心。 男性对年轻美女抱持的义务感——之类的情感——在森崎心中更加高涨。 所以少女接下来这番话违反他的期待,令他难以接受。 「不过,到这里就可以了。改天……改天我想找个方式回礼。要是你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联络方式吗?」 此时少女露出「糟糕」的表情。森崎以为发生状况而绷紧身体,却在下一瞬间看见少女露出害羞的笑容,使得另一种紧张穿梭全身。 「啊,抱歉。我是铃?理查生。就读加州的大学,现在正在旅行。叫我铃就好。」 「我是森崎骏。」 森崎感谢自己报出姓名响应的声音没有高八度,但他也不知道是在对谁感谢。 「用不着回礼。毕竟你刚才也在危急时救了我。不提这个……」 森崎以使命感为动力,切换意识甩掉浮躁的心情(话虽这么说,不过这份使命感本身,讲好听一点是来自浪漫的动机)。在敌方保有人数优势的状况,在遇袭地点附近逗留是下策。原本不该像这样悠闲交谈。 「我不认为事情那样就会结束。对于遇袭的理由,你心里有底吗?」 既然无法做出「逃走」这个最佳选择,森崎就想搜集情报拟定迎击计划。例如敌方的身分、己方大约多久会到。避免干涉隐私也是随员须知之一,但若是护卫必要情报就另当别论。 「对不起,不便透露。」 而且,即使无法得到充足情报,也不构成无法完成护卫任务的理由。 「这样啊……我明白了。我不会过问铃小姐的隐情。相对的,可以让我担任铃小姐的护卫,直到迎接你的人抵达吗?」 森崎的要求使得铃睁大眼睛。 「……为什么?」 「这个国家有句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 「这种俗话我也听过。」 铃的语气听起来不太高兴。 「这样啊,抱歉……」 森崎尴尬地道歉。但他也不能只是畏缩。 「我偶然目击铃小姐差点被绑架的现场,这肯定是一种缘分。」 其实森崎也不知道为何要坚持到这种程度。铃的意思很清楚。即使没有明确出言拒绝,却不希望森崎继续和她有所瓜葛——不想波及到森崎,这一点显而易见。即使如此,森崎也不想在这时候打退堂鼓。 到头来,所谓的「绑架」是森崎的主观认定。或许铃是离家出走的千金小姐,那群男性是被家长委托要来带她回家。假设真的是「绑架」,说不定铃牵涉到重大犯罪,刚才那群人则是敌对组织。那群人也可能是来把逃走的组织成员带回去。但是无论如何,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没有鸣枪示警就直接对人开枪的家伙绝非善类。森崎做出这样的判断——或者应该说擅自断定。 「……你刚才就明白这样很危险吧?你不像是无法区分现实与游戏的人。」 铃有些傻眼的眼神,也不足以熄灭森崎的热忱。对方是恶徒,觊觎的对象是没有武器的娇弱女性。那么,森崎该站在哪一边就显而易见——至少在他心中是如此。 「铃小姐比我危险。这个国家的警察很优秀,这不是谎言也没有夸大,但犯罪率并不是零。尤其是处理魔法 犯罪的魔法师警官,处于慢性缺乏的状态。」 「这种事每个国家都一样。」 铃露出恶作剧的笑容消遣,但森崎没被迷惑。 「所以我认为铃小姐需要随员。」 「……你要成为我的随员?」 森崎以正经八百的表情,点头响应她调侃般的询问。 「别看我这样,我有两年的随员资历。」 「……你应该是高中生吧?」 「我是魔法大学附设高中一年级学生。不过家里经营随员派遣业。」 「噢……你姓森崎,所以是那个森崎家的人吧?」 至今没有认真听森崎说话,有一半当成耳边风的铃,终于像是认同般点头响应。同时,这也意味着铃所处的社会阶级很熟悉随员这项职业。 「但我手头没钱啊。」 「我不是在谈工作,我只是不想视而不见罢了。」 「真绅士。」 铃轻声一笑,森崎难为情地移开目光。 「——我明白了。既然你这么担心,那就拜托你啰。」 「——请交给我。」 铃一改刚才的表情笔直凝视森崎,于是他深感光荣地点头回应。 「那么事不宜迟,我现在就有个要求,可以吗?」 「什么要求?」 随员不是管家,但为了顺利进行护卫任务,和护卫对象建立良好关系也很重要。只要不是过度强人所难,而且不会影响到护卫任务,就必须答应护卫对象的要求。这是不分东西方——「东侧」或许不同——随员的基本守则。森崎不晓得到底会接到什么样的要求,抱持轻微的紧张感等待。铃嫣然一笑之后这么说: 「直接叫我铃。要是下次再叫我『铃小姐』,那就立刻说再见喔。」 ◇◇◇ 「……所以铃不是魔法师?」 「嗯,我不晓得骏为什么这样误会……」 铃露出困惑的笑容。相较于努力想卸下心防交谈,语气却依然生硬的森崎,铃已经毫不拘束以「骏」称呼森崎,完全把他当朋友。 是年长者的从容吗? 森崎如此心想,偷看铃的脸。 他觉得铃是美女。 一般来说,一个人的容貌在远眺时会加成,不过以她的状况,即使是近看也一样——不,近看反而更有魅力。这应该是因为她表情丰富,完全不会露出相同的面容——森崎从贫乏的经验得出这种答案。 「啊,不过,说不定是因为这个?」 铃说着,从胸口拉出项链给森崎看。 扣子解开的上衣胸口,柔软的隆起若隐若现。看到这一幕的森崎心跳加速,增加的血流理应也反应在脸色,但铃一副完全没发现的样子。 「那是?」 「魔法道具。」 「啊?」 「魔法道具。戴在身上就不会受人注目。这是之前基于各种原因导致掳人案件横行的时期制造,为了避免被坏人盯上的护身符……是真品喔。」 现代魔法是基于古式魔法的研究系统化而成。称为魔法道具的物品之中,真的能发挥魔法效果的「真品」并不少,森崎知道这方面的知识。 然而,只能算是饰品的赝品,在市面流通的数量是真品的几十倍,同时也是事实。森崎这种专攻现代魔法的年轻魔法师,对于「魔法道具」这种东西,总是抱持可疑的印象。 但现在,森崎没有质疑铃的这番话。 她的笑容赶走森崎心中提高警觉的猜忌想法。 浮现在森崎脑中的是另一个疑问。 「不是魔法师,却带着魔法道具?」 森崎以正经的表情询问,铃随即露出有些慌张的表情。 「唔……嗯,这是朋友送我用来『赶走跟踪狂』的东西。」 「跟踪狂啊……你以前也遇过这种事?」 「呃……嗯,算是吧。」 「难道刚才那些家伙也……不,我说过不问这件事,抱歉。」 铃看到森崎安分地不再过问,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这东西似乎对那些家伙不管用。」 森崎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刚才的袭击者。 他正经八百的个性救了铃。 「……对骏也不管用。魔法师果然比较特别?」 这个问题的角度,和森崎营造的对话方向不同。 如果是一如往常的他,应该会挺胸点头响应这个问题。 他认为自己很特别。魔法师的身分令他引以为傲,而且他自负在同年代之中是特别优秀的魔法师。即使九校战以事与愿违的结果收场,但要是对方没有卑鄙犯规,用不着找那个只会耍小手段的奇术师协助,应该也能得到那种程度的成绩。 但是不知为何,现在的森崎无法点头响应铃这番话。 「……我觉得没有差太多,毕竟魔法是人类的技能。铃的魔法道具,是让人们能使用魔法力量的物品。基于这个意义,和魔法师的术式没有两样。」 「嗯……这么说来也对。魔法师也和我们一样是人类。」 铃没有察觉,这番话是把「魔法师」与「非魔法师」认知为不同人种才会说的意见。 幸好森崎也没察觉这一点。 森崎坚持主张要避开人少的地方,最后他们决定在铃等待的人主动联络前,在车站前面的餐厅消磨时间。开口说话的都是铃,森崎几乎只有附和,但两人都没有感到无聊。 正如森崎的判断,后来就没有看到可疑人影。但他在偶然的机会感觉到,四周笼罩着某种从远方窥视这里的气息。 此时铃的表情忽然因为紧张而紧绷。她在以视线询问的森崎面前取出情报终端装置。看来是收到约见对象的电子邮件了。 不过,等待的对象传来通知时,铃不是放心而是紧张,这应该怎么解释才对?森崎对此感到相当地纳闷。 难道说,约见的对象正是铃的「敌人」吗?森崎很希望铃至少能在这方面对他进行说明——或该说是坦白。 「彩虹大桥正下方。」 铃维持僵硬的表情这么说。 「会派船到那里接我。」 「……走吧。」 对方所说的彩虹大桥正下方,应该是桥墩旁边设置的广场。那里从非假日就是游客络绎不绝的地方。森崎催促铃起身,并且朝桌面终端装置伸出手。 然而铃以些微差距,先把卡片放在终端装置上头了。 「明明是高中生,居然想帮年长女性买单,你也太·嚣·张·啰。」 铃以食指戳森崎额头,使他脸颊泛红。 铃原本紧绷的脸,浮现从容的笑容。 走大马路过去较快,但森崎刻意选择蜿蜒的公园步道。他认为刚才那种让行人与车辆无法接近的术式,若是在人们大多驻足的公园里,效果应该比人们大多在行走的大马路来得差。 并没有意识到想延长和铃共度的时间。 至少表面上的意识没有这么想。 森崎也请她把那条项链收进包包。依现况,分散他人注意力的术式会造成反效果。 这在逻辑上是正确的思考。然而——很遗憾,也招致出乎预料的麻烦事。 现在,森崎与铃面前有一道人墙。 所有人都是和铃年纪相近的少年。 人墙紧密得像是连职业足球选手的自由球也挡得下来。 不过很可惜,包括服装或长相等各种层面,距离运动员的爽朗气息还差得远。说穿了,他们看来不务正业。 即使有细部差异,大致上都是类似的打扮 。裸身穿上亮皮背心,在双手手腕与手肘上下套着金属环,是场中最多人使用的外型搭配。 令人联想到蜥蜴鳞片的背心,表面材质是大约三年前引发「小众」流行的类金属皮层。和以往的防弹防刃纤维相比,这种合成树脂夸称在防护与吸震功能有着飞跃性的提升。但因为透气度太差,别说是在夏季户外,即使在冬季开暖气的室内也会令人汗流浃背,是一种缺陷品。将前方拉链完全打开的少年占多数,看来即使是无袖背心依然会热。而且这样当然完全无法抵抗来自正面的突刺或枪击,换句话说只是华而不实的时尚造型。 手腕上的金属套环,是运用ems——肌肉电流刺激装置的肌力增幅器。使用ems的训练机器,是从一九六〇年代就存在的早期科技,不过在现代,已经以回馈电流刺激肌电流的方式,成功提升肌肉收缩速度。这种套环原本是用来复健的医疗器材,却因为能够轻松强化拳头威力,在不成材的街头格斗家之间相当盛行。 其中有好几名少年戴着贴合双眼的ar护目镜。固定护目镜的金属带贴满影像感应装置,看来应该加装了光学侦搜程序。这种应用程序会在物体接近到指定距离之内时,以附带箭头的讯息通知,但不是外行人能用得顺手的东西。所以应该也是当成时尚造型。 这种重视外型的武斗派(?)风格,是自称「战士联盟」的无赖少年集团的特征。在停下脚步的两人面前,这群少年就只是不停奸笑着。 不发一语。 森崎搂着铃的肩膀,要沿着原路往回走。 好几个人吹起下流的口哨。 人墙以出乎预料有条不紊的动作,化为包围两人的圆形栅栏。 「——我们有急事,请让我们过去。」 「哎呀,别讲这种话,和我们一起玩吧。」 「是啊是啊,比起那个小少爷,我们知道更多好玩的事喔。」 铃试图和平解决,但少年们随着碍耳的肉麻声音,将围困两人的圈子缩小。 「我们真的有急事——」 「没有用,这些家伙打从一开始就不想听我们说话。」 森崎制止了依然试着说服的铃。 「喔~喔~真敢说啊。」 「但我们确实不想聊天就是了。」 周围响起低俗的笑声。 「小少爷,这样就能长话短说啰。」 「帮她带路的工作就交给我们,你可以走了。应该说快滚!」 大概是这个集团的领袖吧,刚才位于人墙后方——如今位于两人正前方——的少年,语气一下子从和善改为恐吓。他比森崎高一个头,身上的t恤像是从肩头扯断了袖子,而袖口展现出来的双臂上,粗壮的肌肉缓缓起伏。从手背延伸到手肘与肩膀的几何学银色图样,和肌力增幅器一样是用来增加肌肉收缩速度的东西(不过效果令人质疑)。结实的腰与粗壮的大腿,很明显不是外行人的体格。 森崎面对他形容为凶恶也不为过的眼神,浮现浅浅的嘲笑。 「有什么好笑的……」 「没事,恕我失礼。」 少年压低音调更加咄咄逼人。森崎则是依然挂着嘲笑表情,只有遣词用字变得客气。 「如果是涩谷或池袋就算了,没想到会在有明遇到各位这种濒临绝种的生物。」 「……你这家伙真风趣啊。」 「虚张声势一轮之后,应该满意了吧?我们真的有急事,可以让路吗?」 「……看来你想吃点苦头。」 少年将重心移到趾尖,森崎见状也稍微将右肩往后收。 前开的背心微微晃动。 「崇哥,这家伙是魔法师!」 大概是这个动作,使得从隐藏枪套探头的cad握柄见光了吧。森崎右手边的少年大声地发出了警告。 围着两人的少年们稍微后退。除了一个例外,他们全都胆怯了起来。 「怕什么怕!」 唯一的例外——叫作「崇」的领袖少年激励同伴。 「我知道喔,魔法师。」 他扭曲嘴角,装模作样地俯视森崎。看他不像虚张声势,或许可以称赞一声了不起。 「你们的魔法被当成和手枪同级吧?对赤手空拳的人使用魔法,会被抓去关吧?」 森崎默默回看少年。 少年盛气凌人地继续说下去。 「不能使用魔法的魔法师,充其量只是个木头人罢了。这种破绽百出的虚张声势会管用?呀哈哈哈!」 少年发出愚蠢的笑声,森崎以残酷无情的笑容仰望他。 「濒临绝种的家伙,要试试看吗?」 「……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要不要试试看我们魔法师,是不是不使用魔法就只是个木头人。这个虚有其表的家伙。」 「哈……喂,你们别出手啊。」 自称「战士联盟」的濒临绝种生物领导者,像是五官拼图的扭曲脸孔恢复为普通表情(但还是很丑),举拳开脚压低重心,侧身摆出架式。 森崎见状也收起原本瞧不起对方的冷笑,让背包从肩膀上滑落,双手举到脸前面微微握拳,轻轻原地跳步。 「木头人,我就陪你玩玩吧。」 「虚有其表的家伙,我奉陪。不过,你有种就碰她一根寒毛试试看。我会让你们所有人后悔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明明是个小少爷,嘴巴讲得真有……斗志啊!」 这句话成为开战宣告。 如同鞭子的上段踢袭击森崎脸部。 将铃保护在身后的森崎,不能后退闪躲。 他低头从回旋踢下方钻过。 「崇」踢向上空的脚犀利往回拉,朝着森崎头顶降下。 与其说是勾踢,更像是战斧踢。 森崎朝着他的踢腿起身,惊险躲开这一踢。 对方的脸色变了。 脚着地的同时,他反手打出类似闪击拳的一拳。 森崎以单手化解。 前踢、中段正拳、下段踢、中段踢、后扫腿、回旋肘击……迅速的连续招式,显示这名少年绝对不是只会耍嘴皮子。招式并非有样学样而已。依照个中迹象,他恐怕接受过全套空手道系统的专门指导。 但他的招式悉数被森崎闪躲或化解。 「崇」显露焦虑情绪。 他试图一招决胜负,朝森崎下巴使出大动作的长距离勾拳。 森崎没放过这个空档。 向前踏步,以左刺拳打向「崇」的脸。 不,这拳的威力,是顺击的左直拳。 若是拳头没锻炼过,这拳的力道可能会伤到自己的手,但森崎丝毫不在意,朝着失守的对方施展洗炼的右掌打。 「崇」摇摇晃晃,一屁股坐在地上。 身体比自己小一圈的少年两招就打倒他,令他神情愕然。 年长的少年以「无法置信」的表情仰望,森崎朝他投以嘲笑。 「好慢,太慢了。这种速度就算在街头打架管用,对我们实战魔法师也不管用。」 对方少年大概听不懂森崎这番宣告的意思。 完全依赖「魔法」这种作弊能力的魔法师,身体能力居然比接受格斗技训练的他还要好,这名少年无法把这种事当成现实接受。 系统魔法,四大系统八大种类之一——加速魔法。 这种魔法不只是能对目标物进行加速或减速,也可以用来加速自己。 使用自我加速魔法的魔法倒,平常就体验着知觉极限的速度。这是无法使用魔法的人不可能体验的速度。 真要说的话,职业赛车手在赛道感受的速度,他们在学校、在学校外的练习场、在比赛与实战随时感受着。 业余格斗家「有点快」的招式,在他们加速的意识之中只是慢动作。 森崎捡起背包,牵起铃的手。 他不想继续应付这个拒绝接受现实的「濒临绝种生物」。 何况即使没有浪费太多时间,也确实算是绕了远路。 然而——森崎的手被铃甩掉。 森崎愕然凝视的眼前,是铃对己身行动感到惊讶的表情。 意识停摆,手脚冻结。 少年们看到森崎愣着不动,并不是朝他动手,而是朝铃伸出手。 抓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拉过去,以刀子抵住她的脸——他们应该是预定这么做吧。然而这种狗急跳墙的行动,在他们将铃拉过去的这个阶段便受挫了。 早已植入潜意识的行动模式,超越冰冻的意识化为反射行为,驱动森崎的身体。 森崎以行云流水的动作,从怀里拔出cad。 「枪口」瞄准的时候,cad的待命模式已经解除。 森崎发动魔法,连零点几秒的犹豫都没有。 少年们脑部被撼动,接连瘫倒在路面。 有人摔到脆弱部位而流血,但森崎的「反射动作」没有停止。 森崎恢复意识时,站在现场的只有他自己与她。 还有另外一人。 刚才一屁股坐着到现在,免于被剥夺意识的少年。 少年大概是站不起来,就这么坐着后退。 森崎以没有情感——尚未完全恢复情感的眼神看向少年。 「可可……可恶的怪物!别过来!别过来啊!」 少年维持瘫坐的姿势,把手伸入口袋,摸到什么就拿出来丢。 森崎看到未打开的折叠刀飞往完全无关的方向时,再度朝铃伸出手。 铃这次——回握了他的手。 ◇◇◇ 两人就这么牵着手,默默跑到指定会面的搭船地点。 中途没有遇到阻碍。成为公园的水边广场有许多情侣。他们朝着气氛不寻常的两人看一眼,就立刻漠不关心地移开目光。 铃站在搭乘游览船的小小栈桥码头看向近海。两人相系的手自然而然分开。 「……骏。」 经过漫长沉默之后,铃轻声呼唤森崎。 「铃,什么事?」 铃看着海面没有回头。 「魔法师……喜欢战斗吗?」 铃没看着森崎的脸,没让森崎看见她的脸,如此询问。 「铃?」 「魔法师……喜欢争斗吗?喜欢伤害对方吗?喜欢危险的事情吗?喜欢展现凡人所没有的特殊能力吗?」 铃的声音有些高八度,森崎感觉像是被她责备。 「……你在生气?」 「我没生气!只是火大!」 所以代表她在生气吧?森崎在意识一隅如此思考,却没有平静到足以如此吐槽。 转向他的铃,眼眶盈满泪水。 「……并不会因为是魔法师就喜欢争斗。至少我不喜欢伤害别人。」 铃的表情以及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令森崎感到强大压力。 「那你为什么要挑衅他?」 「因为那不是能沟通的对象!」 但森崎也有自己的主张。他不认为自己的行动有错。或许不是最好的方法,但森崎自认应当有把那个场面处理得很好。 「既然这样,逃走不就好了!用不着打倒所有人,只要用魔法逃走不就好了!如果不愿意这么做也可以求救。我不认为当时只能选择战斗。」 「这……」 森崎说不出话来,他也十分明白铃这番话有道理。 可是—— 「或许当时确实可以逃走。但这样的话,那些家伙可能会找更多同伴过来。不晓得刚才那些人何时还会前来找碴。我们不应该背负无谓的风险,必须在能打垮敌人时就先动手。」 ——即使如此,他也无法让步。 「为什么满脑子只有争斗!为什么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魔法师不是超人!没办法像连续剧那样,凡事都以理想的方法解决!」 这是教导森崎随员入行基础,年龄最相近的叔叔对他的教诲。 魔法师不是超人。 魔法没有让凡事随心所欲的力量。 所以,扣下扳机时不要犹豫。 要冷静区别敌我。 森崎家的术式,森崎骏这个人,实力没有强大到允许敌方先发攻击也能保护护卫对象。没有十师族那种压倒性的实力—— 「——我无法向敌人手下留情,我没有那么了不起。」 「骏……」 铃看到森崎咬紧牙关、想不开的表情,眼神的激动情绪消失了。 她以恢复柔和的表情牵起森崎的手。 「铃……」 森崎任凭铃握着一只手,没有和她目光相对而径自低语。 「你也觉得……魔法师是怪物吗?认为魔法师是使用超越人智力量的怪物吗?认为魔法师就像是机械降神(deus e maa)一样,可以如意实现任何愿望吗……?」 「骏……」 「魔法师……也是人。」 「骏……你害怕战斗?」 「……害怕。无论是枪械、小刀、拳头、魔法……都一样害怕。」 「那你为什么要战斗?明明还是高中生,为什么要从事随员这种危险工作?」 「因为……我拥有为此而生的力量……」 「骏,我不认为因为是魔法师,因为拥有魔法之力,就非得要做危险的事情。既然害怕,别做不就好了……?因为魔法师也是人吧?」 森崎的脸上明显出现动摇神色。 一丝恐惧与一丝希望,交织在困惑之中。 铃以守护般的笑容,注视这样的森崎。 在情侣众多的这个地方,两人的行动并不特别显眼。 但以结果来说,两人过于专注交谈了。 察觉异状的是铃。 「骏……是不是怪怪的?」 「铃?」 「感觉从刚才就没人看我们……」 如果这句话出自森崎的同学,他只会以「自我意识过剩」来解释(除了少数例外)。但如果出自铃这样的美少女就另当别论。 「铃,你没使用那条项链吧?」 「啊?嗯……所以怪怪的。明明没使用那个,却有种使用时的感觉……」 「铃,抱歉。」 「呀啊!」 森崎忽然把铃抱到怀里。 同时迅速扫视四周。 即使做出(以他的主观)如此大胆的举动,也没有任何人注意他们。 看都不看一眼。 森崎放开了铃,搜寻魔法气息。 虽然无法确认,但似乎有一股含糊的气息完全包覆着他们。 「什么?怎么回事?」 「安静!」 森崎放下背包,从里面取出宽手镯戴在左手腕。 再从背包里取出空枪套,挂在右腰口袋。 这是他放弃「低调不显眼」的应战态势。 如同在等这个时机,各处纷纷出现全身漆黑、戴着墨镜的男性,半包围森崎与铃。简直是mib都市传说成真的光景。 森崎紧咬牙关。 他明明早已知道对方会使用精神干涉系的术式才对。 (……晚点 再后悔!) 森崎如此激励自己。 一名黑衣男性走到两人面前。 以墨镜隐藏的视线不是投向铃,而是森崎。 「……我们是情报管理局的人。」 男性随着这句话取出一个黑皮卡套。 并且打开给森崎看。 里面确实印着内阁府情报管理局标志,是颜色与图样会随着角度变化的特殊印刷。森崎知道这种图样变化具备催眠效果,因此确认是真品就立刻移开目光。 男性嘴角微微浮现笑容,将证件收回怀里。 「我们会负责护卫理查生小姐。接下来要执行公务,请回避。」 森崎差点就点头回应,却察觉铃在后方紧抓着他的背心。 「铃,你要跟他们走?」 铃用力摇头响应森崎的询问。 森崎转回视线,注视黑衣男性的眼睛——正确来说是墨镜。 「恕我拒绝。」 他清楚告知。 「我说过这是公务……」 「是护卫任务吧?既然这样,你们理当不能违反当事人意愿强制执行才是。还是说各位有逮捕令?但『内情』应该没有逮捕权就是了。」 黑衣男性露出像是「逼不得已」的笑容,转头看向旁边。 这是暗号。 男性们的袖口露出枪口。 森崎以左手搂住铃的腰,以右手操作手镯并且跃向水面。 铃放声尖叫。 压缩空气的发射声与短针撕裂空气的声音,被她的叫声盖过。 麻醉枪的针从纵身而跃的两人上方穿过。 森崎在空中发动移动魔法。 在接近海面时停止落下,跳到旁边的码头。 森崎在着地同时让铃蹲下,自己也放低身体,将手镯切换为待命状态。 下一瞬间,他从怀里拔出手枪造型cad。 被包围时,已确认敌方人数是八人。 其中有两名魔法师。 从脑中抹除对方的身分。 充满意识的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保护自己身后的少女。 「逃走」这个选项没有浮上心头。 对战斗的恐惧已经消失。 也不害怕被畏惧的眼神注视。 为了保护而打倒敌人。 这是浮现在他意识里的唯一选项。 森崎首先为了瘫痪魔法师的行动,接连扣了两次扳机。 接着传来一个低沉的呻吟声。 确认战果。一人倒地,一人挡下。 森崎看见敌方魔法师以手指操作cad。 看见麻醉枪的枪口指向这里。 森崎以彷佛变魔术一般的速度,将手枪造型的cad收回腰间枪套,解除手镯造型泛用cad的待命状态。 感觉到对方的加速系魔法,开始对他的身体产生作用。 但森崎无视于这个魔法。 他呼叫的启动式是领域作用型的移动系魔法。 森崎以「静止」魔法接住压缩空气发射出来的针。 横向加速魔法袭击森崎的身体。 他双脚离地,落向水面。 铃探出上半身呼唤森崎。 黑衣人集团朝她蜂拥而至。 「枪身」探出水面。 森崎握着外型完全仿造手枪的cad的右手,比吸取氧气的鼻子先行上浮,瞄准人在后方伫足的魔法师。 魔法发动。 「敌方」魔法师被森崎出其不意的魔法夺走意识。 接着,森崎再度将手握的特化型cad切换为待命模式,启动泛用型cad的功能。沉入水中操作数字键,发动加速系魔法。 森崎以连海豚都自叹不如,不,连海豚也做不到的跳跃,让身体跳出水面。 手腕右上左下地交叉,以这个动作将特化型瞄准敌人,同时关闭泛用型的电源。森崎将想子注入特化型cad ,在空中扣扳机六次。 森崎没能完全消弭坠落的力道,导致一着地就在柏油路面滚动。 随着他身体落地,黑衣男性们也接连倒下。 ◇◇◇ 「骏,骏!你还好吗?」 铃跪在仰躺倒地的森崎旁边,拼命地呼唤着他。 「我还好。」 森崎张开眼睛点头。他维持这个姿势暂时调整呼吸,然后坐起上半身。 「好痛!」 然而,他在起身途中单脚跪地。 「骏?」 「我没事……只是稍微扭到脚。」 他这么说的时候,额头也冒出冷汗。 铃环视四周求救。阻断他人注意力的精神干涉魔法已经失效。许多观光客以及约会中的情侣远远看着他们两人。 就只是远远以不舒服的目光看着。 他们的视线集中在森崎的左手。 象征现代魔法师的手镯造型cad。 铃知道众人正窃窃私语。 没有任何人接近。 森崎放弃起身,盘腿而坐。 「铃,约见的船还没来?」 「咦?啊……我想应该是那艘。」 「这样啊……」 小型游艇正朝这里接近。是吃水不深的河海两用快艇。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森崎朝着垂下头的铃说了声「没关系」。 「不提这个,幸好铃平安无事。能够遵守承诺让我松了口气。」 听起来不是逞强,是打从心底满足的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呢……」 森崎以不成回答的回答,响应铃不成询问的询问。 「或许正如铃所说吧。」 不过,即使话语不足,森崎也大致明白铃想问什么。 「我们的魔法是为了战争所开发的道具……我们魔法师把这种东西组装在内心,或许真的是喜欢战斗、是用来战斗的道具也说不定。」 森崎的独白如同连自己都舍弃,听到这番话的铃双眼浮现泪水。 「对不起,骏,对不起……」 泪水立刻夺眶而出,铃低着头哽咽反复道歉。 「铃?你为什么要道歉?你为什么要哭……?」 森崎困惑地询问铃流泪与道歉的理由,但内心毫不慌张,冷静得连他自己都惊讶。 「对不起。我说得那么过分,对不起……」 「铃?」 森崎不知所措。 他不晓得该说什么。 也不晓得该做什么。 很遗憾,至今没人教他这种时候该怎么做。 「不要说自己是道具。骏刚才不顾危险地保护我。比起看到他人困扰只会在远处袖手旁观的那些人,骏更像人类。」 森崎将铃断断续续哽咽诉说的话语,在脑中连结起来—— ——使得他的内心充满荣耀。 「我……好丢脸。我刚才也和那些人一样,在内心某处觉得魔法师很恶心,是和自己不同的生物。所以……骏……对不起……」 「真的不用在意。」 森崎这番话中的坚定语气,比起字面意义更激励铃,使她抬起头。 「能帮到铃我就很满足了。今天对我来说,是非常有意义的一天。」 如同森崎完全不知道铃的隐情,铃也无从得知森崎内心的烦恼。 森崎在微微纳闷的铃面前,展露愉快的微笑。 「铃,船到了。」 森崎这句话使得铃转过身去。 如他所说 ,小型游艇已经靠岸。两名西装男性朝铃深深鞠躬致意。 「铃,请过去吧。我再这样坐一下就没事。」 「咦,可是……」 「请过去吧。他们可能会再度来袭。」 「……我知道了。骏,真的很谢谢你。」 没有离别之吻。 要说完全不期待是骗人的,但是没有这种如意的进展比较好。这段充实的「现实」将不会受损。森崎并非逞强,而是真的如此认为。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只能坐着目送。 铃在船上挥手,森崎就这么盘腿坐着挥手回应。 这样实在不象样,但是森崎认为,这样或许也比较像自己的风格。 ◇◇◇ 「美铃大人,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嗯,因为那名少年救了我。」 在离岸的游艇上,铃以判若两人般的冰冷表情,对前来迎接的男性所说的另一个名字做出回应,并且点头示意。 此时,一名满头银发的老绅士现身。 「美铃大人……居然在这种时期独自来到这个国家,请认清您的立场。」 「这是在指使我?」 「不,属下不敢。」 老人朝铃恭敬行礼。 老绅士的举止无懈可击,态度却有些虚伪。 「不过,这个国家的政府似乎要和我们斗争到底。本次他们冒犯美铃小姐,属下认为需要进行相对的报复。」 「我不准。」 扬起视线观察的老人如此建议,但是铃断然否决。 「没错,日本政府这次的做法极为粗暴又无礼。但我从那名少年那里,得到足以弥补还有剩的浓厚情谊。既然你们要把完全不会使用魔法的我拱为你们的领导者,我就禁止你们对这个国家出手。如果你们不服,就让我回到加州。」 「不,一切遵照美铃大人的吩咐。」 森崎没有被内情逮捕。 他们应该也不是合法采取行动。昏迷的黑衣男性们在森崎面前被同事带走。前来带走同事的内情干员,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铃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何被政府机关盯上,没人告诉森崎真相。 铃的真正姓名是「孙美铃」。是香港国际犯罪集团「无头龙」首领「理查德?孙」的养女——首领最宠爱的情妇之女——也是幸存余党拱出来的新领导者,但森崎终究没有机会得知。 emiliain wonderland 西元二〇九五年八月下旬,某个晴朗的夏日。 身穿许多口袋的军用风格外套加上迷你裙,光泽如同红宝石般鲜艳的头发任凭微风吹拂的少女,在游乐园入口等待朋友抵达。 她的姓名是明智英美。另一个名字是艾米莉雅?格尔迪。 是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的一年级学生。 暑假所剩不多,她预定今天要和平常不同社团所以没什么机会一起出游的同学,在这座游乐园痛快玩一整天。 (是不是有点太早到了呢……) 距离会合时间还有三十分钟。如果是和异性约会就算了,只是和同性朋友游玩,这时间或许确实太早了。她平常相约并不会这么早来(她还没有和异性交往的经验,所以假设对方是异性的状况也毫无意义)。 她之所以这么早来,是因为今天早上忽然打来的国际电话。 ◇◇◇ 拉线到房间里的视讯电话响起,将英美拖出梦乡。 数字时钟显示早上五点。 心想真是扰人清梦的她看向讯息窗口,来电的是英国的外婆。她外婆是英格兰现代魔法名门——格尔迪家现任当家的姨母,在格尔迪家的权威仅次于当家,位居第二把交椅。 英美瞬间清醒。 就算不是如此,英美的父母都是不到既定起床时间,即使卡车撞进家里也不会醒来的豪杰。所以清晨的电话或访客,都由不使用安眠导入机的她来应付,这是明智家的不成文规定。 「……外婆,好久没联络了。」 英美没有道早安。 「我还没整理服装仪容,恕我只以声音和您交谈。」 『艾米莉雅,早安。』 英美听到这声问候,心想外婆姑且也认知到时差问题。 在夏令时间的这个季节,日本和英国时差八小时。那边现在是晚间九点。外婆应该也是考虑到时差,所以等到这个时间才打电话过来……不过老实说,英美希望外婆能多等一小时。 『那边天气似乎很热,有没有弄坏身体?毕竟你身体不算是很健康。』 既然知道我身体不够好,就请让我多睡一下——英美恳切地这么想。 但她当然不能说出口。 「外婆,请放心。这几天的热浪稍微缓和了。」 这并非客套话,也不是避免老年人担心的安慰话语。实际上,上个星期的酷暑很夸张,但这星期好很多了。 夏天大概也差不多要结束了吧。 『是吗?艾米莉雅,不可以勉强自己喔。』 「好的,谢谢外婆关心。」 英美继续遵照礼仪响应,内心却感到纳闷。外婆打电话来到底有什么事? 『其实我也为了避暑,决定从下周开始到瑞士的山庄等待秋天来临。艾米莉雅,希望你也到山庄这里来。』 「……要我去瑞士?」 外婆开口的时机,就像是看透英美内心的疑惑,使得英美好不容易才回应这句话。 『是的,艾米莉雅。我久违地想和你好好聊一聊。』 「我也非常希望外婆教导我各方面的事情,可是……」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再一个多星期,第二学期就要开始。 英美想以此解释并且郑重回绝,但外婆也没有这么轻易认同。 『如果是关于学校的事情,瑞士也有优秀的魔法学院。当成留学半年左右就行吧?你那边的学校由我来说。』 外婆甚至提到魔法大学校长和她是老朋友,使得英美慌了。 确实,外婆即使和日本魔法界的顶尖阶级有交情,也不是值得讶异的事。 在严格管制魔法师长期出国的现代,魔法科高中生难以实现出国留学的梦想——至少英美没听过——但如果是外婆,或许可以强行通关。 这样下去,她将会无视于己身意愿,被迫出国留学。 英美诉之以理动之以情,好不容易赢得外婆让步,暂时保留这个计划。但是挂断电话之后,与其说是松一口气,英美更有种不可思议……不,应该是事有蹊跷的感觉。 英美是住在外国的外孙女,至今几乎没受到外婆的干涉。去英格兰玩的时候,外婆讲究礼法但很疼她,除此之外完全不过问她的生活——至今都是如此。 难道有什么原因,使得外婆临时要接她过去共同居住? 但英美完全想不到任何原因,内心反复思索到没办法睡回笼觉,结果她闲到发慌,比预定时间提早出门了。 ◇◇◇ 「艾咪!」 听到有人呼唤,英美转头一看,赞助本日行程的少女对她挥手。 「樱!」 英美挥手响应,少女随即快步赶来。 身穿哥德萝莉风格(只是「风格」)连身裙的少女,叫作樱小路红叶。她的名字「红叶」的念法,不是枫叶的「momiji」,是「akaha」。两人以同学身分邂逅的那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英美:「你的名字要怎么写?」 红叶:「红色的叶子,写作『红叶』念作『akaha』。」 英美:「哇~樱花和红叶在一起耶。感觉这个名字好华美。」 红叶:「不过两种都注定虚幻地凋零就是了。」 英美:「啊哈,恬静寂寥之美。」 红叶:「你看起来似乎和恬静寂寥无缘,非常缤纷又华丽。」 两人进行这段对话之后,相互发出装傻的笑声,并且因而成为好友。所谓的缘分真是相当奇妙的东西。 「樱,你和昴一起来?」 「嘿嘿嘿……」 英美的询问没有深刻的意图,但红叶露出喜形于色的笑容。 咦,难道她有那种癖好?英美在内心的评分表加上这条批注,红叶当然不知情。 不过英美看到她身旁的同行者,就重新认为「或许能稍微理解」。 对方乍看之下,是身穿夏季西装的英俊少年。只有下缘镜框的无度数眼镜,更加凸显出如同少年般的印象。 事实上,她却是中性气息的同年级少女。 英美和里美昴因为共同参加九校战而熟识,是比较新结交的朋友。但现在已是能让「昴,为了避免被搭讪,陪我一起去吧?」「大小姐,我很乐意陪同」这种交涉成立,彼此毫无隔阂的好交情——而且在进行这段对话时,两人一定会配上暗藏玄机而不是轻松愉快的笑容。 「艾咪,怎么了?」 英美开始对红叶的癖好胡思乱想,昴因而疑惑地看着她的脸。容貌端正的(只有外表像是) 英俊少年近距离注视自己,使得英美有点心跳加速,但她坚持不让想法展露于言表,冷漠地摇头说声「没事」。 「是吗?」 英美被昴的咧嘴笑容坏了心情,很想用力踩她一脚。但是做出这种举动,可能会被卷入更加丢脸的状况,所以英美全力装作没发现。 「太好了,既然这样就进去吧。」 客观来看,英美「装作没发现」的样子没有演得很好,但昴如此说完就转过身去。熟知何时该退让,也是她的魅力之一。不过「魅力」两个字前面还要加上一句「对女生而言」。昴本人肯定也不愿意如此。 英美难免质疑「太好了」与「既然这样」是什么意思,但她对于「不要拖拖拉拉浪费时间」的方针没有异议。 「也对,好久没来游乐园了。」 英美愉快地这么说。 「主题乐园。」 但红叶不知为何,以不高兴的声音打断。 「主题乐园。『仙境乐园』不是游乐园, 是主题乐园。」 不愧是足以得到招待券的熟客,红叶对于这座游乐园……不,对这座主题乐园似乎有着不少个人的坚持。 「抱歉抱歉,嗯,『仙境乐园』是主题乐园!」 老实说,英美觉得无论是游乐园还是主题乐园怎样都好,但是正因为这种事不重要,所以完全不需要为此造成摩擦。英美立刻将「游乐园」改口为「主题乐园」。只是语气与态度难免会变得有点随便,这种轻浮的感觉似乎令红叶不太高兴。她就这么冷冷地半眯眼看着英美,不过英美与昴已经并肩走向入口,因此她连忙追上她们。 如此嬉闹的三人不用排队,是从贵宾入口进入「不可思议的仙境」而迷失其中。 ◇◇◇ 「仙境乐园」是以魔法为主题的游乐园。 不晓得是否因为如此,整座乐园内部的围篱或游乐设施,设置得如同一座迷宫。而且各游乐设施也是某种机关房。游客一旦进场,即使不玩所有游乐设施也很难走出去。基于这样的园区构造,使得游客的「进场」或「入圜」更适合形容为「迷失其中」。 如今,一名少女真的在这里迷路了。 「真是的!local positioning system就算了,连gps都不能用是怎样!」 玩完三种游乐设施时,英美不知为何和两人失散,如今正朝着行动终端装置抱怨。 『那也是这里的卖点,所以没办法吧?』 她发泄情绪的对象是昴。 「就算这样,连坐标讯号都妨碍,这样太过火了啦!」 『别气别气。所以附近有导览板吗?』 非常清楚如何应付女孩的昴,始终采取温和的对应(但她自己也是女孩),英美似乎也因此稍微收起烦躁情绪。 「我从刚才就在找……但是别说导览板,我连引导员都没看到。」 『这样啊……?总之逼不得已的话,你就打一发烟火,我再用魔法去接你。』 昴擅长的魔法是「跳跃」,加上「认知阻碍」的先天技能(平常花俏显眼的举止,似乎是「任何人都察觉不到」这项技能的反作用力)。 虽说拥有认知阻碍技能,也没有达到第一高中辅导老师——真实身分是公安兼职搜查官的小野遥等级。但如果要趁游客们专注游玩时不动声色进行空中漫步,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另一方面,英美个人擅长的魔法,是在移动系之中被称为「炮击魔法」(但始终只是通称),在短时间高速移动大质量物体的魔法。在九校战的「冰柱攻防」中,她把己方阵地冰柱当成保龄球扔向敌方阵地,一鼓作气撞倒敌方冰柱,展现出这种强横的技术。要把沉重炮弹改成大量空气压缩块,打向上空发出烟火程度的爆炸声,对英美来说并非难事。 『昴,不可以这样。基于这种理由使用魔法会接受管训。』 然而,以自用终端装置介入通讯的红叶,驳回昴的这项提议。 法律严格限制魔法的使用条件。如果只因为朋友迷路这点小事就使用魔法,确实无法免于得和警察打交道的状况吧。 『……没办法了。艾咪,你看得到「贤者之塔」吗?』 「贤者之塔」是仙境乐园的象征性游乐设施,也是最高的建筑物。 「嗯……勉强看得到。」 英美转头张望四周,在围篱后方看见模仿白色石砌材质的塔顶。 『那我们就在那里碰头吧。』 「嗯,我知道了。」 结束通话之后,英美把「贤者之塔」当成杀父仇人——这么形容有点夸大,但至少像是当成爱犬的仇人,以险恶的眼神狠瞪着。 ◇◇◇ 昴注视着通话灯号熄灭的行动终端装置语音通讯组件,思索着某件事。 「昴,怎么了?」 这副模样当然会令同行者起疑。红叶以好奇与担心各半的语气询问,于是昴露出了有点腼腆的笑容说道: 「唔,没事……我只是在想,艾咪为什么会和我们走散。」 「因为她太好动吧?」 「慢着,这……」 红叶毫不考虑回以毫不委婉的意见,使得昴支吾其词。 「只是一下子就算了,但她却一直到我们无法掌握彼此所在位置之前都没有察觉,我觉得状况不太对劲。」 「唔~……艾咪是路痴吗?」 「……那个,樱。我现在非常好奇你们两人对彼此的看法……」 昴摇头赶走叹息的念头,语气稍微变得正经。 「不提这个,艾咪不是路痴。她加入的社团是狩猎社,而且才一年级就被认定很有实力。如果是室内射击竞赛就算了,路痴不可能有办法上山猎捕鸟类或动物。」 昴的指摘,使红叶总算想到「英美或许只是迷路」的可能性。 「何况仙境乐园是儿童也会来玩的游乐场所。再怎么打造成像是迷宫,要是完全没有线索查出同行朋友在哪里,而且迷路的人连导览板或引导员都找不到,这样太奇怪了。」 「……这么说也是。毕竟这里的卖点之一,就是在这方面的辅助也万无一失。」 两人以严肃表情相视,在昴「总之出发吧」的提议之下,前往「贤者之塔」。 ◇◇◇ 不同于背负沉重质疑依然逐渐接近会合地点的朋友们,英美迟迟无法接近目的地,再度因为烦躁情绪不断累积,变得无法思考其他事情。 目前依然看得到塔顶,所以并不会分不清方向。但只要一旦想朝那里走,总是会碰到死路而被迫绕路走。 昴评定英美「不是路痴」,但这种说法过于保守许多。 应该说她「方向感敏锐」才正确。 英美的方向感与地形掌握能力,让她知道自己从刚才就只是在相同区域打转。 看得见却无法接近,明知现状却走不出去,使得烦躁情绪增幅好几倍。 而后,如今荆棘之墙又挡住了英美的去路。她已经气得不想去计算走到死路的次数。英美的忍耐力存量见底了。 由多刺玫瑰形成的荆棘围篱,即使是男性也很难钻越,女生更不可能强行突破。 但英美不是普通女生。 (看我炸掉这面墙……!) 气坏的英美将手伸进迷你裙口袋,正确来说是从裙子看似口袋的洞,将手伸向绑在大腿的皮套,抽出轻薄细长的手机造型cad。 她主要使用的霰弹枪造型cad,毕竟不是能带上街到处晃的东西。但即使是这个备用的cad ,用来除掉固定障碍物也绰绰有余。大多以单手操作的手机造型cad ,英美是以双手操作展开启动式。 「等一下!明智同学,你当真?」 然而,一个声音像是抓准时机般从背后传来。英美像是从头顶被泼了一桶冰水般受到惊吓,正在构筑的魔法式中途消散。 擅自使用魔法的现行犯。 正确来说是未遂犯,但是都已经达到这个阶段,英美的意图对魔法师来说显而易见。不过问就了事的可能性很低。而且对方知道她的身分,更加不妙。英美以陷入绝境的意识如此思考——她就是如此走投无路,甚至没想到既然是认识的人,央求一下或许能让对方当作没看到。 英美战战兢兢转身,完全出乎预料的身影,令她愣得僵在原地。 对她说话的,是一名矮个子小丑(矮个子是以男性而言,还是比英美高)。 马戏团大多由小丑表演戏法串场,因此以魔法为主题的「仙境乐园」,有工作人员打扮成小丑确实不奇怪。 但这名小丑的衣服并不是 宽松小丑服。上衣的右半身是黑色、左半身是白色,右袖是黑白相间的不规则横条纹,左袖是黑白相间的细直条纹。长裤是右边黑、左边白。西装背心前部是右白左黑,背部是右黑左白。造型非常奇特。 右手戴白手套,左手戴黑手套。头上不是没帽缘的小丑帽,是宽边的直条纹直筒礼帽(而且同样是黑白配色)。 礼帽下方是以黑白两色描绘虚假表情的脸。不,这真的是假脸——是面具。 右半边是白底黑图的哭脸,左半边是黑底白图的笑脸。 这种诡异的气息,与其说是小丑,更像是—— 「——魅影?」 这让英美想到另一个知名的剧中角色。 「啊?明智同学,你在说什么?」 以耳熟声音说出的平易近人的话语,使得英美很快取回现实感。 「……你是十三束同学?」 「没错,我是十三束同学。」 小丑取下面具之后,是一张熟悉的脸。 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一年b班——十三束钢。 是英美的同班同学。 「你怎么穿成这样?」 「我在打工。」 英美惊讶地询问,钢则是慢慢戴回面具回答。 「打工?为什么?」 第一高中并没有禁止学生打工。 英美所问的「为什么?」意思是:「为什么你在做『游乐园工作人员』这种普通的学生才会选择的打工?」 十三束钢是魔法科高中学生,并且还是第一高中的一科生。 而且实技与理论分别都是全年级第五,是总和成绩全年级第四的优等生。 他擅长的魔法不适合用在比赛采用的竞赛项目,所以没能获选为今年的九校战成员,但在交织魔法战斗的空手格斗「中式魔法武术」领域,他即使个子较矮而且才一年级,却传说是校内首屈一指的实力派。英美无法判断「在第一高中首屈一指」就世间看来是否了不起,但他肯定是优秀的魔法师(种子)。 即使是「种子」或「幼苗」,拥有优秀魔法技能的人,不会烦恼短期打工的问题。对魔法师来说,拥有魔法技能的人方能胜任的职缺随时都有,而且待遇大致上比普通工作好。 在这座游乐园担任定点工作人员的时薪是多少,不在英美能想象的范围,但是不可能比其他工作支付魔法师的报酬高——英美如此认为。 「这里和我家有关。」 「……噢,原来如此。」 但她听到理由就接受了。 百家——十三束。 一族实力在百家之中亦屈指可数,而且在国内魔法师之中,也是屈指可数的资产家。表示这座游乐园的经营公司,或是母公司的大型建设公司,有接受十三束家的投资吧。 找他在这里打工担任园区工作人员,应该是包含为了处理魔法相关的状况。 ——既然这样,英美就有话要对钢说。 「十三束同学,我说啊,这再怎么样也太过火了吧?」 「……什么事?」 英美忽然指着围篱不悦地开口抱怨,钢一副惊讶的样子往后仰。他的表情被面具遮住,但应该正在微微抽搐。 「就是这条围篱的机关啊!我不懂什么是『不可思议空间的呈现』,可是移动障碍物不准别人通行,这样太过分了吧?多亏这个设计,我从刚才就一直在相同地方打转!」 然而钢听到英美的说法,精神状态就重设为白纸。 钢无法理解她这番话。 「等一下,明智同学。仙境乐园没有这种机关啊。」 「咦?」 只觉得会听到借口的英美,听到钢的回应不禁呆呆张开嘴。 「这是当然的吧?这里的设计概念,始终只有『类似迷宫的呈现』,不是真正的迷宫。要是害得游客感到挫折,在演出层面反而是负面效果。到头来,游客没办法往前走,会导致游乐设施的使用率降低,营收就会减少。」 「咦……可是……」 「何况这里在进行扩建工程,原本应该是游客进不来的区域才对。白天连相关人员都几乎不会来。你到底从哪里迷路来到这里的呢?」 英美听到出乎意料的事情而差点慌乱,但还是勉强动起手与嘴巴。 「问我从哪里……就是那里啊。」 英美指着刚才她想炸掉的荆棘围篱。 「啊?」 「我说,我就是从那里进来的!直到刚才都没有那道围篱!」 「……真的?」 「我很认真。别看我这样,我对地理的掌握能力很有自信。」 钢看到英美一副认真的表情,面具底下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他笔直地注视围篱,喉头发出「呼……」的声音。 这是以多刺的野玫瑰制作的移动围篱。就钢所知,这种地方没有移动障碍物的机关。即使只是钢听取说明时听漏,但这个区域还没供电,如果是「机械物体」便不可能移动。慎重起见,钢取出情报终端装置,确认增建设施的测试状况——这个区域果然没有正在运作的设备。 换句话说,这条围篱是不可能位于这里,「不能位于这里」的东西。 「……明智同学,我准许你继续刚才的动作。」 「什么?」 过于唐突的指示……应该说命令语气,使得英美做出理所当然的反应。 「无妨,你就炸掉吧……仙境乐园的围篱,是为了用在这种地方而改良的无棘刺品种。这样游客即使不小心撞上也不会受伤。而且就我所知,这里应该没有围篱。」 「这样啊~」 英美理解到钢的意思,重新展开刚才没发动的魔法启动式。 「那我就不客气了……十三束同学要负责喔!」 英美的魔法,随着这句推托责任的宣言而发动。 移动系魔法「散裂弹」。 这是以「着弹点」为中心,让有效范围内的物体以球状轨迹,进行等距离高速移动的魔法。如果是瓦砾或堆叠拒马这种以多数物体集合而成的障碍物,就可以用这个魔法炸散。但是对于墙壁或岩石这种单一构造物体没有效果。 不过,英美将每片玫瑰叶子视为不同对象,并且将有效范围设定得较广,让「散裂弹」在围篱正中央造成爆炸。被撕裂的叶子拉开藤蔓,使得围篱中央出现一个大洞。 英美满意地点头,准备穿过自己开出的洞。 「等一下。」 但她的脚步被同学的声音拦住。 「什么事?」 总算能脱离死路迷宫而开心的英美碰了钉子,以不悦的声音回问。 「果然……」 然而,从钢的表情看来,他没有察觉英美的坏心情(虽然这么说,但面具遮住表情看不见),频频注视着开洞的荆棘墙。 「什么?怎·么·回·事?」 英美刻意稍稍压低了音调,同时提高音量。钢这次似乎终于察觉她雷电交加的乌云气息,以较快的说话速度响应。 「明智同学,你看。这条围篱没有生根,也没有支撑藤蔓的格栅。」 「这么说来……」 好几次(短期)滞留于大不列颠的英美,很熟悉这种荆棘围篱。玫瑰这种半蔓性植物没有支柱就长不高,不可能形成这种超越两公尺高的围篱。 「对,明智同学。这面墙壁是以魔法支撑的!」 钢迅速将右手插入英美炸开的洞。 下一瞬间,刚才应被推开飞散的藤蔓,咬上了钢的右手。 速度真的是比起「包覆 」更适合以「咬上」来形容。藤蔓上满满的棘刺化为利牙,即将刺穿黑白衣袖,插入钢的右手——本应如此。 「天真!」 然而遭到咬碎的,是驱动藤蔓的魔法。 钢的右手放射状释放冲击波,组成障壁的蔷薇四散飞落。 「……刚才那是什么?」 就英美看来,钢只是释放想子波。 但想子不会直接干涉物质。 想子波应该不可能震飞实体物质才对。 「哪有什么,只是单纯的加速魔法啊。藉由接触让想子波渗透,震飞支撑墙面的静止魔法,再发动速裂弹。」 「速裂弹」是让有效范围内的物体,从着弹点以相同加速度远离的术式。是将「散裂弹」的移动系置换为加速系的孪生魔法。 换句话说,钢是在荆棘接触自己手臂的瞬间,便以无系统魔法破坏支撑墙面的静止魔法,在棘刺穿破上衣之前,赋予反向加速度藉以挣脱的样子。 「术式解体……?」 英美怀抱着惊愕与畏惧低语。以想子波压力硬是解除术式的无系统魔法,是名为「术式解体」的顶级对抗魔法,应该几乎没有魔法师会用才对。 但是钢面有难色地(不过同样被面具遮住)摇了摇头。 「不,很遗憾……要是没有以身体接触,我无法注入足够的想子波。」 英美此时回想起钢的别名。 他的别名是「range zero」。英美听说「射程距离零」这个别名,虽然是揶揄他不擅长远距离魔法,却也是尊敬他在零距离的实力无人能敌。英美听到这件事时,还纳闷他明明没有显眼的实绩,为何除了家系的专属名称还拥有另一个别名。如今看到这一幕就确实能认同。 只要被他碰到一根手指,护身的对抗魔法就会遭到解除,在毫无防备的状态承受攻击魔法。不,人体光是被注入高密度的想子波,生体波动就会被扰乱而站不稳吧。 「……总之,先别提我的魔法……」 钢大概是将英美的沉默误解为别的意思,以一副尴尬的模样(但表情因为面具……慢着,应该用不着反复赘述了)转身背对,以戴着面具而更加不清楚的声音低语。 「客人来了。他们的目标是明智同学吧?」 不晓得是刚好预定如此,还是认为伪造障壁被破解是最佳时机,一群身着黑衣墨镜黑帽的男性现身围着两人。 「m i b?」 「园区没采用这套扮装就是了。」 英美充满无奈的声音及钢悠闲的语气,都和现场逐渐高涨的紧绷感不太搭衬。 或许是想藉此削减黑衣人的气势吧。 不过若是如此,他们的尝试是以失败收场。 黑衣人微微缩小包围网。 钢身披的气息,不再有戏谑的成分。 英美不知为何,将手上的cad收回裙子内侧。 钢对此有种异样感,将手放在面具上。他不是取下面具,而是用力压在脸上。 英美立刻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遭受按压的面具增加凹凸和脸部贴合,眼睛的洞扩大,变成确保视界的形状。 「请问各位有什么事?」 钢客气地询问。大概是姑且考虑到自己身为工作人员,并可能误会对方的关系。 但他完全不期待响应。 恐怖电影煽动恐惧心的铁则,就是不说话。 实战亦是如此。 己方人员到齐、隐藏真实身分、封锁退路、以沉默施加压力、在对方身心倶疲时进行交涉。黑衣人们直到封锁退路的阶段都忠实地遵照这套守则。 「miss goldie。」 然而不同于钢的预料,一名黑衣人客气地开口。 不是使用「ms.」,而是使用「miss」这个复古的敬称。 「我们不打算危害您。」 这名男性是以英文搭话,但不只是英美,钢的英文会话能力也不成问题。 「只是想请您转让一份东西给我们。当然,我们不会单方面地要求。我们会准备您今后最需要的东西作为代价。」 「我听不懂您这番话的意思。」 英美以「艾米莉雅」身分所说的英文,比「英美」身分所说的日文来得繁文缛节。可能是因为这样,听起来高雅得判若两人。她即使是旁系,依然是名门格尔迪家的一员,这样的语气或许很适合她的身分。 「恕我失礼。那就别再说得拐弯抹角吧。」 这名男性依然客气,但围绕英美与钢的黑衣人包围网微微变小,对两人施加压力。 「miss goldie,请传授『魔弹塔斯兰(tathlum)』的术式给我们。我们提供的代价,就是协助阻挡今后意图对您不利的刺客。」 钢原本以为黑衣人的目的顶多是绑架,企图从中得利。 但话题的格局夸张到超乎预料,使得他错失插嘴或出手的时机。 英美回应黑衣人的语气有些僵硬,却没有颤抖。 「那个魔法是格尔迪家的秘术,只会传授给被认定是本家的人。我远离本家以日本人的身分生活,您认为这样的我学得到『魔弹塔斯兰』吗?」 是的,在英格兰现代魔法的权威领域占有一席之地的格尔迪家,原本是传承古式魔法的家族,「魔弹塔斯兰」是他们在现代魔法崛起的同时习得,号称王牌的术式。内容是将古式魔法改编为现代魔法而成。但是除了「会使用实体子弹」外,没有其他情报。 至少钢——十三束家查不到更详细的情报。 「我们不是认为,是已经得知。」 不过,钢从黑衣人回应英美的话语,推测「魔弹塔斯兰」看来已经传授给这名同班少女。想到这里,他就无法克制自己体内冒出难以抗拒的好奇心。 「我们经由某种管道得知,mrs. goldie已将『魔弹塔斯兰』的术式传授给您。」 另一方面,英美心中几乎完全掌握了一连串事件的背景。 外婆确实将那个魔法传授给她了,这是事实。但应该只有格尔迪家内部人士知道这个事实。她未曾在格尔迪家以外的地方施展「魔弹塔斯兰」,但即使她练习魔法的样子被外人看见,对方也不知道这是「魔弹塔斯兰」。 那个魔法称为秘术的原因在于发动程序。一般来说,魔法师只能认知到魔法所导致或可能导致的效果。若只看到事象改写的结果,并无法区分「魔弹塔斯兰」和一般的移动系魔法。 但是对方知道她已习得「魔弹塔斯兰」,也就是说…… (家系内哄啊……难怪外婆忽然提议那种事……) 不是这几天的事,而是「今天清晨」的事。过于急剧的事件进展,使得英美身为当事人,却忍不住想笑。 「miss goldie,您觉得如何?会有人在您身旁造成威胁,这也是确实的情报。恕我冒昧,您的双亲只是普通的魔法师,光靠他们的力量应该无法确保您的安全。」 (所以要是我拒绝,你们就会成为「在身旁造成威胁」的人吧。) 英美轻声叹息。 「你们为什么想要那个魔法的术式?」 波及到只是同班同学的钢,令英美过意不去。 「不过,其实我早就知道答案了。」 但是这些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善罢罢休。 「那个术式是格尔迪本家的证明。」 既然这样,只好放弃使用和平手段解决。 「即使出生于本家,要是无法使用那个术式,就不会被认同是本家的一分子。」 英美做出这样的觉悟。 「当然也得不到继承权。」 英美如此断定之后,包围两人的黑衣人立刻释放杀气。 「这种事太好懂了。」 英美改说日文恶言相向,同样进入备战状态。 「您不愿意协助?——真遗憾。」 黑衣人也在这句话的后半改用日文。 「抓住格尔迪小姐。稍微伤到她也无妨。那个小子就收拾掉。」 男性一声令下,黑衣人的袖口同时闪出银光。 黑衣人们的手中出现细长的投掷用匕首。 他们不可能是遵照这座「仙境乐园」的风格,却在袖口藏了弹簧机关匕首盒。 匕首可以用在近战与投掷两种用途。他们手中的匕首重心偏向前端,是投掷用的武器。从包围状态近距离同时投掷匕首,是对付魔法师的有效战法之一。 然而,在匕首脱手射出之前,包围网就瓦解了。 「收拾?拜托你们别擅自决定这种危险的事。」 黑衣人还没投掷匕首,黑白双色小丑就成为楔子冲向包围网。 小丑并不是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逼近过去。 他只是以正常方式跑到对方面前。即使迅速,稍微练过的人就能和他一样快。黑衣人领导者还在和英美交谈时,他就采取行动。 小丑只是没让众人察觉而已。如同隐藏在影子里的亡魂。 戴着黑白面具的钢,手掌轻触黑衣人胸口。 看起来真的只像是轻触。 但他摸到的黑衣人,却往后飞十公尺之后摔在水泥地面。 黑白相间的色彩轻盈旋转。 光影互换,亮度的激烈变化使得轮廓模糊。 钢的手刀命中旁边黑衣人的肩头。 响起「咕叽」这个不祥的声音。 并不是被手刀砍中,而是轻轻敲中——只有触碰。 即使如此,钢的手刀依然将黑衣人持刀的手臂上臂骨打断。 「是魔武吗!」 黑衣人领导者惊愕地大喊。 「魔武」是「中式魔法武术」的简称。 「中式魔法武术」是并用魔法的空手格斗技术。 藉由将接触点指定为魔法发动点,省略输入坐标变量的程序。这种「接触魔法」是中式魔法武术的基础技术之一。 大概是对领导者的声音有反应,黑衣人们包围钢,放低重心摆出架式。 黑衣人们变得慎重——变得认真,钢见状露出无惧的笑容。 「客人们,这边的区域还没开放。」 钢装模作样地以右手按住胸口,左手举成水平,右脚放在左脚后面。 「很抱歉,今天得请各位离开这里。」 完全一副只做表面工夫的样子行礼。 「还是说,由我为各位带路吧?——前往派出所。」 钢以恭敬语气挑衅黑衣人们。 身后的黑衣人缓缓拉近距离,朝钢袭击而来。其中一人进攻,使得包围网出现了破绽。这正是钢的意图。 钢配合黑衣人展开行动,翻身主动冲向袭击的男性。 黑衣人也不是外行人。 他正手握投掷用的匕首,朝钢刺了过去。 目标不是容易闪躲的头部,而是躯体的中心—心窝。 然而,翻动闪烁的黑白色彩,使得黑衣人失准。钢轻踩脚步,躲过黑衣人错失时机的突刺一拳打在对方下颚。 这不是魔法,是魔术,利用眼睛错觉的奇术造成炫惑。 并非一朝一夕就能习得,运用全身的熟练魔术舞蹈。 他的奇特衣服,不只是主题乐园工作人员的服装,也是考虑到实战的战斗服。 包含领导者在内,黑衣人的注意力集中在钢身上。 这是英美难得的大好机会。 英美双手抚摸自己军用风格外套各处的口袋。 取出来的东西,不是手机造型的cad。 她举在眼前的双手,拿着扇型打开的扑克牌。 英美拿着扑克牌的双手,随意往两侧一挥。 扑克牌从她双手释放,在半空中飞翔。 有些牌笔直前进,有些牌则是画出了弧度而旋转。 牌以眼睛看不见的速度飞舞,接连贯穿黑衣人的衣服插入身体。 鲜血飞散。 没有人受到致命伤,却也没人只受轻伤。 「满足了吗?」 英美以日文对黑衣人领导者说着。 她面不改色看着不断流出的血,就像是当成打翻的西红柿汁之类的东西。 「这就是你想知道的『魔弹塔斯兰』。但光是用看的,应该看不出术式吧。」 「怎么可能……『魔弹塔斯兰』应该是用小型的球状炮弹才对……」 这名男性恐怕没发现自己以英文响应日文。 剧痛不允许这种些微突兀感的存在。 不,光是只有他一个人站得住,就应该说他不愧是领导者。 但英美对这种事不感佩服,也漠不关心。 「……原来你连这种程度的事都不晓得?看来我多嘴了。」 英美眼珠子不断左右转动,反映她正在「要怎么瞒混过去」的思考。她心中恐怕认为刚才不该「告知」对方她使用了魔弹塔斯兰。误判的原因,在于她认定对方知道魔弹塔斯兰的存在而得意忘形了。 不晓得是死心还是看开,英美困惑的表情,立刻转为强悍而开朗的表情。 「呃~不是那样。要使用什么东西作为魔弹,不同术式都有自己擅长的做法。以珠炮当魔弹的人,记得是前年过世的伯公吧?这么说来,他好像有一位比我大两岁的孙子?我没见过这位远房堂哥,但他就是你们的雇主吧?」 英美单手扠腰,另一只手比出手枪手势在脸部高度晃动,以一副「这样的高明推理如何?」的语气说得滔滔不绝。看来英美想以气势镇压现场,不过很可惜,对方并没有畏惧。 到头来,对方根本毫无反应。 「我说……明智同学?」 英美等待黑衣人回应时,钢以有些顾虑的语气对她说话。 「嗯?」 「那个家伙昏过去了。」 「啊?」 见血也不为所动的英美,慌张走向黑衣人。 「慢着,要昏迷也要等到回答完我的问题吧!」 「别强人所难了。」 英美冲到停止活动的黑衣人面前,一副要赏他耳光的样子。心想要是她真的出手就得阻止的钢(因为继续追击恐怕会出人命)连忙赶来,看到她没出手后松口气,以无奈声音吐槽。 「啊……十……十三束同学?」 看到身旁一脸无奈——但因为戴着面具(以下省略)——的钢,英美忽然变得安分,一副忸忸怩怩难以启齿的样子仰望着他。 英美和一分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呢——即使钢如此心想,但扔着她不管也莫名地恐怖,因此决定搭腔。 「明智同学,什么事?」 「那个……对不起,波及到你了!」 「什么嘛,是这种事啊。」 英美迅速低头致歉,钢则是发出近乎扫兴的声音。 「即使只是打工,但我是仙境乐园的警备巡逻员。要是园区中可能发生绑架案,就算要我放任不管,我也不能当成没看到啊。更何况,有那么多可疑人物入侵,明显是我们这边的疏失,所以不用在意。」 英美听到钢如此回答,表情立刻一亮。 她态度如此现实,使得钢不禁 苦笑。 钢的紧张感消失,所以顺口说出了无谓的事。 「而且,我也见识到罕见的东西了呢——原来那就是『魔弹塔斯兰』。在当成子弹使用的物体上,施加条件发动型的延迟术式,光是以手扔就能让移动魔法发动的射击魔法。我不晓得延迟术式能维持多久,不过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不用操作cad也不用构筑魔法式,要单发、连射或同时发射都随心所欲。原来如此,确实是适合成为名门格尔迪家王牌的术式。」 钢得意忘形说完整段话,才察觉气氛变了。 「……只看一次就能够看穿到这种程度,是不是该说你不愧是百家最强之一——十三束的直系后代呢?」 「啊?那个……明智同学?」 「……真遗憾,明明好不容易当了朋友……」 「啊?咦?为什么是过去式?」 「十三束同学,我告诉你一件好事吧。」 钢的脑中响起剧烈的警钟声。 但他不知为何,脚像是黏在地面动弹不得。 「呃……什么事……?」 「所谓的秘术,就是因为非得保密,才叫作『秘术』喔。」 「哇~!慢着慢着等一下!」 英美右手的扑克牌以扇型打开,钢见状慌张至极地挥动双手。 不只如此,还连忙脱掉帽子取下面具。 「我不会对任何人说!我会保密!看我的脸!我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吧!」 他取下面具,似乎是为了说这句话。 钢忽然跪伏在地面,使得英美气势大打折扣,难以继续严肃下去。 「……真是的,算了啦。毕竟我刚才也看到了有趣的舞蹈。」 「啊,啊~」 这次轮到依然跪地的钢发出困惑声。 光是听这个声音,英美就知道钢不想被别人知道那种奇术。那应该是钢独创的压箱本领。既然这样就简单了。 「那么,我们彼此保密吧!」 英美蹲下来(双腿当然确实并拢,以免迷你裙底被看见)和钢目光相对,钢随即露出腼腆的笑容点头。 「啊,我忘了!」 英美大概是因此安心吧,她唐突地猛然起身,从裙底取出cad。 她在疑惑地心想「什么事?」的钢注视之下,发动了一个魔法。 魔法效果以光、热与味道显现。 插在黑衣人身上的牌忽然点燃,焚烧伤口之后化成灰。 「湮灭证据兼止血结束。接下来,兼职工作人员十三束同学。」 「什……什么事?」 英美忽然发出肉麻的声音,使得钢理所当然提高警觉。 不过世界上,很多事即使提高警觉也没用。 「园区内有人受伤,是由工作人员负责救护对吧?而如果该伤员持有非法武器,也是由工作人员报警对吧?」 「明智同学……难道你想把工作全塞给我?」 「居然说什么塞给你,当然不是那样!不过你想想,我今天毕竟是一个『游客』啊。而且朋友在等我呢。」 「……好诈。」 即使钢怀恨瞪向英美,她也不以为意。 「那么,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十三束同学,学校见啰!」 ‘ 英美只转身一次挥手致意,就这样快步跑离现场。目送英美背影的钢,表情从板着脸慢慢变成苦笑,最后化为长长的叹息。 ◇◇◇ 英美总算和昴与红叶会合之后,三人一起坐在长椅啃着可丽饼当午餐。身穿直条纹衣裤的工作人员经过眼前时,英美提出一个没特别针对任何人的问题。 「这里明明是『仙境乐园』,他们为什么不是扮成兔子……?」 「我说啊……这样终究会引发版权问题吧?」 「嗯?难道艾咪希望有个兔小弟随侍?」 「不是啦!真是的……我只是觉得,难得进入不可思议的国度,工作人员也打扮成更有感觉的样子比较好而已。」 「怎样的打扮会更有感觉?」 「嗯~……我想想,例如威尼斯面具节风格的魔术师之类的。」 浮现在英美脑中的,是类似某魅影的黑白双色小丑。但她觉得小朋友一看到那种造型就会吓哭,所以在脑中搜寻类似的造型。 「啊,这样或许不错。」 「嗯,我也这么认为。感觉很有趣。」 后来每次有工作人员经过,她们就聊着「不是那样,不是这样」享受虚拟换装的乐趣。英美则是悄悄思考「十三束同学打扮成兔小弟或许不错」这种对钢来说危险至极的点子。 友情、信赖、恋童嫌疑 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三高中,位于石川县金泽市郊外。依照现行更改为广域行政区的行政制度,这里应该称为「前石川县」,但包括报章媒体在内,人们还是以旧的都道府县名辨别区域。其中应该包含习惯的要素吧。「石川县」没变成「加贺藩」或「能登国」这种古名,推测同样是基于「习惯了」这个理由。 这件事放在一旁。 石川县金泽市郊外第三高中的资料室里,吉祥寺真红郎暂时停下写稿动作,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可能是提供脑波辅助功能的头戴装置在举手时造成妨碍,因此他取下了装置,再度大幅让身体往后仰。 大概是维持相同姿势的时间比预料还久。关节发出清脆声响之后,随即有一股细微痛楚,使得吉祥寺蹙眉。 他没有立刻继续执笔,而是转头看向旁边。这间可以阅览高度机密文件的数据室没有窗户,但或许是考虑到要纡解身心,小小个人房的侧面墙壁是仿真窗户的屏幕,每个房间都播放不同景色的影像。这个房间可见的「景色」是随着微风摇曳的深山竹林,吉祥寺很喜欢这影像。 他正在撰写的,是十月底举办的论文比赛——「日本魔法协会主办?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要发表的报告。吉祥寺身为高一学生,却已是世间知名的魔法研究员。本次获选为第三高中论文比赛代表成员的他,从暑假前就开始准备这场竞赛,但他自己也感觉得到,在九校战结束之后,自己更加专注于写稿。 而且也自觉到个中原因。 是对九校战遇见的那个人——司波达也的竞争心态。 吉祥寺直到经历本次的九校战,未曾在魔法理论感觉输给同年代的对手,甚至几乎不记得对某人抱持竞争心态。先不提魔法的实践层面,在魔法理论领域,不只是国内,即使放眼全世界,和发现「始源码」的吉祥寺同样聪明的同年代学生也屈指可数。吉祥寺抱持这样的自负。 而且这绝非自以为是。在魔法学的世界,现在依然每天发表新的研究成果,但是匹敌「发现始源码」的研究成果,每年顶多只有一种。吉祥寺真红郎的功绩就是如此罕见又珍贵。 然而他的自负,在本次的九校战被打成粉碎。至少吉祥寺自己如此认为。 理论必须伴随实践才首度具有意义。这是在魔法研究领域广受支持的观点,在这个国家尤其是当成常识或大前提而普及的概念。 吉祥寺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魔法理论始终是用来更加精通魔法技能的工具纸上谈兵的理论根本不足为提。只要魔法学继续以一门学问的形式进展,或许迟早会进化为解开精神本质的纯理论体系。但现代魔法学还不到这个阶段。 而且,在「以理论辅助实践」这个层面,那个人——第一高中一年级学生司波达也展现的技术,在吉祥寺内心刻上败北感。不是只有知识,不是只有技术,对方统合两者的运用力完全超越吉祥寺,吉祥寺切身感受到这一点。 这令吉祥寺极度不甘心。 对于知识与技术的自信是他的内心支柱。他光靠力量绝对赢不了「那些人」,知识与技术是他用来协助「那些人」的必备工具,在这方面绝对不能落于人后。所以吉祥寺对自己发誓要在论文比赛为九校战雪耻。他认为在这场论文比赛中胜过第一高中而夺冠,是他恢复自信的最快捷径,也是无法回避的一条路。 所以他在九校战结束后,几乎每天窝在这间数据室,勤于撰写发表用的原稿。 说到九校战结束之后…… ——最近,一条的状况不太对劲—— 这样的声音,在最近偶尔(机率比「鲜少」高一点)传入吉祥寺的耳中。 将辉的状况不对劲,吉祥寺对此没有异议。他自己也这么认为,也明白绝对不是多心。因为吉祥寺知道将辉「不对劲」的原因。 (……就算这样,我也没办法做些什么。) 这方面应该无法以「不值得交你这个朋友」来责备吉祥寺。因为将辉罹患的疾病,从以前就号称是「医生也治不好」或「泡温泉也没有疗效」的病。 吉祥寺知道,一条将辉罹患的是「相思病」。 「司波深雪」。 这就是将辉罹患相思病的对象。 那位一条家下任当家会为情所困,实在令人意想不到——这是因为将辉实力好、长相好、家世也好,不用特别追求就自然有女孩主动接近。绝对不是因为将辉是纯情少年或个性异常硬派,更不是性癖好方面有所偏差——但如果对象是那位少女,吉祥寺认为将辉确实有可能无法表明心意而苦于单相思。 吉祥寺每次回想起那名少女的身影,也无法压抑心跳加速。 她就是如此娇怜的少女。如果有人说她不是真人,是以超现代科技让青少年愿望成真的立体影像,吉祥寺甚至也会相信。明明不看照片也能在脑中清晰重现她的身影,却觉得她或许是梦境或妄想中的产物。这种想法不只电现过一两次。 对她没有恋爱情感的吉祥寺都会这样,爱上她的将辉会软弱得不像自己也难免。 以吉祥寺的状况,他抱持的是对方高不可攀的敬畏心情。多亏如此(应该吧)免于陷入绝望的单相思,但因为将辉有机会追求得到,所以症状更加严重。 司波深雪是将辉单相思的对象。此外,这个姓名对吉祥寺也具备特别的意义。 她是司波达也的妹妹。 那个人占据吉祥寺内心的竞争意识,他的妹妹则是即将占据好友的心。 吉祥寺的内心,比他自己想的还要五味杂陈。 ◇◇◇ 「乔治。」 就在太阳完全走到西方,学校即将关闭,吉祥寺正要离开校门的时候,他听到后方传来的声音而转身一看。 「将辉。」 即使他没有回头,光听声音也就知道是谁了。吉祥寺转身时呼唤名字的这个人,就位于转身所见的前方。 「你要回去了吧?那就一起回去吧。」 「好啊,只要将辉不在意。」 吉祥寺这番话,完整的意思是「只要将辉不在意没去其他地方逛逛」。吉祥寺几乎每天都是放学就直接回宿舍。相对的,将辉大多会在回家途中绕路到各处。而且并非总是去玩乐(但大多是到处玩乐),以一条家长男身分为家业奔走的状况也不少。 「嗯,今天没什么事……对了。乔治,久违地来我家坐坐吧。」 「啊?忽然造访不会给你添麻烦吗?」 吉祥寺对好友唐突的提议做出常理反应,但将辉以开朗的笑容带过。 「以我们的交情何须见外。何况如果是乔治,家人随时都很欢迎。」 「是吗?好的,我就叨扰一下吧。」 将辉以纯粹的善意邀请独居的吉祥寺。而他也基于隐情,无法推辞一条家的善意。 吉祥寺原本就不讨厌造访将辉家。既然将辉今天要直接回家,也不用担心在中途妨碍他执行任务。所以吉祥寺没有特别展现犹豫的样子,就点头响应将辉的邀请。 ◇◇◇ 将辉家距离学校只有徒步三十分钟的路程。不是通学时间三十分钟,是走路只要三十分钟。 但第三高中位于一条家的徒步范围单纯只是巧合。并不是因为第三高中由一条家设立,或是一条家担任理事长之类的,没有这种似乎在某处听过的隐情。何况第三高中和其他魔法科高中一样,是国立大学附设的国立高中。决定高中校区位置的是政府机关,一条家即使是十师族,表面上也只是普通百姓,没有介入政策的余地——十师族的影响力,并非用于这种案件上。 将辉与吉祥寺并没有特别 赶路,以二十五分钟解决徒步三十分钟的归途。即使白昼最长的季节已过,黄昏的天空还要一段时间才会染上紫晕。吉祥寺认为一条家的人们应该还没返家,所以一进门就听到前院有人叫他时稍微吓了一跳。 「咦?真红郎哥,欢迎。」 充满活力搭话的是有点尖的女高音,应该说依然留着稚气的声音。 「小茜你好,打扰了。」 吉祥寺露出笑容问候的对象,是将辉的大妹一条茜。她就读小学六年级,将辉除了茜还有一个小妹。吉祥寺没什么机会和现在就读小学三年级的小妹交谈,但茜从以前就很亲近他,每次吉祥寺造访一条家,茜只要在家就一定会来露脸。她还说过「将来我要成为真红郎哥的新娘」。不过这番话的认真程度就不得而知了。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吉祥寺在他还不算长的人生之中,面临第三次的穷途末路。茜不愧是将辉的妹妹,有一张未来相当令人期待的工整脸蛋。她是在两年前宣称要出嫁,当时她才小学四年级。吉祥寺自己也是国中二年级,听到「结婚」也完全没有实际感觉。但吉祥寺并不讨厌茜,考虑到一条家的恩情更不能冷漠以对,所以当时的吉祥寺完全不晓得该如何应对。 最近这一年,吉祥寺不再受到如此直接的「示爱」,但茜有机会就会提到类似的事。吉祥寺逐渐不会对此感到困惑,或许代表吉祥寺如同外护城河被填平般逐渐被攻陷。但他本人没察觉这件事就是了。 总之,将辉应该不会准许他被人批判有恋童癖(意思是将辉不准他在妹妹还小时出手),所以无论是外护城河被填平还是内护城河被抽干,要做结论是将来的事情。 茜似乎刚好要去上才艺课,所以吉祥寺当场道别。虽说如此,吉祥寺应该一如往常,要到用过晚餐才回得去,所以等一下还会见面。 身为一家之主的将辉父亲——一条家当家一条刚毅还没返家。十师族候选的二十八个家系,必须维持魔法界领导者应有的私人战力,因此都会在避免太出名的范围内经营企业或投资,拥有某种程度的资产。举例来说,有些家系表面上是「地方名士」的等级,背地里却是国际大企业「股东的股东的股东……」掌握实质统治权,但一条家没有扩展事业到这种程度。一条家表面的家业是日本海的海底资源采掘公司。吉祥寺知道只要没发生异状,刚毅会在晚餐时间返家。 另一方面,将辉的母亲是家庭主妇,但也刚好不在家。大概是外出购物吧。在这个时代,包含食品在内的日用品都能在网络商店购买,但是想看实物再购买的女性很多,尤其是主妇。在店里结账的物品并非直接提回家而是送货到府,因此总令人觉得和网络购物没有两样,但这或许是男性的想法。 一条家是大宅邸,比一般独栋住宅的平均规模大十倍左右,却没有帮佣或侍从在家里服务。在亲戚齐聚或邀请魔法界人士来访时,是请熟识的当地旅馆与餐厅派人前来服务。需要专业技术的庭院整理工作,也是定期找园艺业者负责。同样是十师族,一条家和拥有许多帮佣的七草家或五轮家成为对比,基于「机械能做的事都由机械做」的方针,全面导入家庭自动化系统。 今天一条家没有客人预定来访。两名男高中生走在无须在意他人眼光的无人走廊,笔直地前往将辉的卧室。 依照传统计算单位,将辉卧室是三坪大的西式房间,对照世间的通则也不算特别大。内部依照上流阶级常用的现代建筑样式打造,床与衣柜都可收入壁面。所以即使只有三坪大,也能确保充足的空间。 吉祥寺对好友的房间了如指掌。他从收纳床铺的反方向壁面拉出吧台式的桌子,坐在成套的椅子上头。 将辉从卧室附设的小冰箱拿出了两杯冰凉的综合茶。一杯放在吉祥寺面前,自己拿着另一杯坐在吉祥寺正对面。 「乔治,报告的进度怎么样?」 「谢谢,将辉,很顺利。」 将辉坐下如此询问,吉祥寺以低调并隐含自信的笑容如此回答。 「将辉你呢?听说你最近相当勉强自己。」 不同于「那个」传闻,吉祥寺从别人口中得知,将辉在九校战结束之后,一直进行相当严苛的训练。他能理解个中动机。如同吉祥寺觉得在cad的运用与调校败给司波达也,将辉应该也对「秘碑解码」的败战懊悔到非得发誓雪耻。 「我的话普普通通。毕竟不会立刻出现成效。」 「也是。」 吉祥寺努力以随口提及的方式询问,将辉回答时的声音比想象中平静,感觉不到吉祥寺所担心的不健康的执着。吉祥寺对此松了口气,以轻松的语气点头回应。 ◇◇◇ 响起「哔」这个电子音效之后,将辉发出如同从地底涌现的呻吟。 「乔治……我要暂停。」 「这是最后一次了。中盘就用光暂停机会,真的没问题吗?」 吉祥寺隔着相互背对的屏幕如此确认,将辉无力地点头。 两人正在对战的实时战略游戏画面暂停。如同时间静止般冻结所有动作与变化的市区影像,将辉切换成从上空俯瞰,就这么盯着屏幕注视。好友在这种游戏正经思考对策,这种不服输的个性,令吉祥寺会心一笑,察觉脸颊即将放松而连忙绷紧。但其实没必要绷紧。将辉的目光停留在屏幕,明显没有余力注意其他事情。 何况这个游戏即使「只是」游戏,也不能小看它「只是」游戏。这个战略游戏的脚本是由魔法大学军事学系战术研究室所设计,精密到只要提升运算规则,就可以直接提供给国防陆军各师团,作为如何在市区战运用魔法师的模拟训练。 「……在那里放伏兵也太坏心了。而且还刻意不用魔法,是以绳索垂降……」 将辉的这段牢骚或许是自言自语,但吉祥寺立刻响应。 「将辉,不提埋伏的地点,引导对方只注意到魔法,己方却不使用魔法移动,是我们最近才看过的战术。」 吉祥寺说话的语气和闲话家常并没有两样。然而,将辉却猛然睁大了眼睛、用力咬紧牙关,反应相当激烈。 「是那个家伙吗……」 「对。这是他在『秘碑译码』新人赛,对第二高中使用的战法。」 将辉所说的「那个家伙」和吉祥寺所说的「他」是同一人,也就是第一高中一年级的司波达也。两人之间无须再度确认这种事。 吉祥寺点头响应将辉的话语,同时打开游戏选单选择了中止。因为他知道将辉的注意力已经完全离开了游戏。 将辉的屏幕出现「是否接受游戏中止」的选项。将辉选择「是」之后,把屏幕朝自己方向往下压,和同样阖上笔记型情报终端装置的吉祥寺重新相对。 先开口的是吉祥寺。 「我觉得将辉在好坏两种层面都过于王道。」 「好刺耳。」 将辉对吉祥寺的指摘露出苦笑摇头。 「你听我这么说应该不是滋味,总之希望你能听我说。」 吉祥寺以稍微紧绷的表情这么说完,将辉嘴唇的笑意消失了。 「我自认器量没那么小。所以?」 「也对,抱歉。」 吉祥寺和将辉相反,舒缓紧张的情绪继续说下去。 「走王道不是坏事。王道是铺得最平坦,能最快抵达目的地的一条路。何况以将辉的个性,要你多使用奇计是不可能的事。」 「确实如此。」 将辉脸上再度浮现苦笑。这次吉祥寺也没有规劝,而是一起默默露出笑容。 「没关系,因为这才是将辉。」 露出笑容的吉祥寺,将双眼眯得 更细,某方面看起来像是眩目的表情。 「你这是在称赞我?」 将辉半开玩笑地回应。不晓得是没察觉还是刻意不提,抑或是做出其他解释。「放心,这姑且算是称赞。」 「只是『姑且』啊?」 两人像是事先说好般,同时简短笑了几声。 「所以我觉得将辉不可能使用他那种战法,也没那个必要。」 笑声停止之后,吉祥寺正色回到话题。 「我认为将辉必须学习的不是使用奇计,是如何应付对方的奇计。」 「……这不只是战略游戏的话题吧?」 吉祥寺明确点头,响应将辉试探般的语气与眼神。 「对,我不只是在说战略游戏的话题。接下来我要毫不客气地表达意见。」 吉祥寺说到这里暂时停顿,像是在鼓舞自己。 「若你只是一味埋首进行训练,明年的九校战或许也会重蹈今年比赛的覆辙。」 经过短暂的沉默,将辉才发问确认这番话背后的含意。 「意思是我的做法错了?」 「我不会说毫无意义。」 吉祥寺的回答比较委婉,却没有误解的余地。 「锻炼肯定会提升基础实力,累积的训练会成为将辉的血肉。」 将辉未被这番表面上的肯定冲昏头。他直觉理解到吉祥寺真正想说的是下一段话。 「但是胜负并非只以实力决定。」 即使做好心理准备,吉祥寺的指摘依然苦得令将辉难以入口。 「将辉,我至今依然认为你的实力在司波达也之上。」 「但是我输了。」 将辉语气果断,像是再度让自己认清这个事实。 「就是因为如此。不只是将辉,我也败给了吉田家的古式魔法师。明明我的速度明显胜过对方,不过却还是输了。而且我们整个团队也败给了第一高中。对方的实力确实高于我们的预料,但是……」 另一方面,吉祥寺语气听起来很慎重,像是在重新确认他反复深思的结论。 「我觉得更大的因素是,我们果然偏向于在作战层面输给对方。而且与其说是中对方的计,更像是我们自掘坟墓。」 吉祥寺的这番话,使得将辉疑惑地歪过脑袋。 「但我不认为乔治的作战有误……」 将辉这番话不是在安慰吉祥寺,他真的这么认为。 但吉祥寺摇头回应这番话。 「不,是我作战失误。回头检讨就发现,我一定是沉迷于用计。」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换句话说,在那场比赛『不耍计谋』大概才是正确的。不是试图控制对方依照我们的期望行动,采取一如往常的战法就好。」 说到这里,吉祥寺暂时停顿,观察将辉的表情。看出他还无法理解,心想「真拿你没办法」于是继续说明。 「在那场比赛,将辉没必要主动接近他。」 内心觉得拿他没办法,却因为能像这样成为将辉的助力——得以补足将辉不及之处,使得吉祥寺感受到自己也没察觉的喜悦。 「要是将辉贯彻原本风格,只进行长程炮击战,就不会像那样被乘虚而入。在没有掩蔽物的草原战台,没必要提防来自死角的奇袭。我恐怕是过度意识到他了。」 将辉没有出言安慰,只有点头回应吉祥寺自我批判的话语。 这也是吉祥寺盼望与期待的反应。 「那场比赛的失败原因是我作战失误。但我也希望将辉反省一件事。」 「喔,这次轮到我了?」 将辉刻意向后仰,吉祥寺也咧嘴回以使坏的笑容。 「即使将辉按照作战行事,若再稍微提防对方的小动作,就能回避最后的音波攻击。将辉在他进入近战距离时选择正面迎击,但如果当时先跳起来保持距离,结果就会不同。」 「真的很刺耳……换句话说,乔治的意思是要我别贸然抢攻,学习适时后退?」 两人夸张的肢体动作,是避免气氛过于沉重的预防措施,也得到某种程度的效果。 「有点不同。刚才也说到,将辉不适合耍小伎俩。所以你该做的不是学习如何设局,而是学习对方设局时的应对方法。」 「具体来说该怎么做?」 面对吉祥寺的严厉指摘,将辉没有沮丧也没有反弹,而是积极询问处方笺。这是两人从以前维持至今的做法。 「要暂时后退观望、直接硬碰硬击溃对方,还是争取时间和军师商量……我认为你应该锻炼这种判断局势的能力。此外,还要培养『预先察觉异状』的直觉。」 将辉听完吉祥寺的这番提议,面有难色地开始陷入思考。既然露出这种表情,代表他自己心里应该也有底。将辉具备接纳逆耳忠言的器量,吉祥寺对此毫不质疑。 「所以现在比起折磨身体,更应该锻炼头脑。我会帮你寻找更接近实战的战术模拟训练,而不是这种战略游戏。」 「唔呃……」 将辉的低声呻吟,听起来像是真的有所抗拒,使得吉祥寺不由得笑出声音。 「真红郎哥,看你好开心的样子。你们在聊什么?」 就在吉祥寺失笑出声的这个时候,茜随着敲门声开门进房。 「茜……我不是一直嘱咐你吗?要等我回应才能开门。」 将辉如此劝告妹妹。 「既然是真红郎哥就没关系吧?如果哥哥是带女生进房,我也会有所顾虑。」 茜毫无愧疚之意,走向将辉与吉祥寺相对而坐的桌边。 「茜,我说啊……」 「什么啦?哥哥不要饮料?」 将辉沉默不语,为难的表情变成为难至极的表情。吉祥寺以(稍微)温暖的目光守护这段兄妹互动,茜在两人之间摆上两杯冰咖啡与一杯冰可可。 将辉默默以眼神询问「怎么多了一杯」。 茜以满脸稚嫩的表面笑容回应哥哥,坐在吉祥寺旁边的椅子上——这张椅子是茜把杯子放桌上时,吉祥寺利落从桌子下方的收纳空间拉出来的。看来这种演变在这个家里是家常便饭。 「真红郎哥,你刚才在笑什么?哥哥又做出什么欢乐的事了吗? 」 茜一坐下,视线就连同身体面向吉祥寺。 「茜,你不应该对亲哥哥讲这种话吧……」 妹妹明显想拿将辉当话题,使得他提出极为中肯的控诉……应该说抱怨。 「我并没有『对』哥哥说话喔~我是在问真红郎哥。」 如此傲慢的回应,使得将辉不禁哑口无言。 茜和吉祥寺嬉闹好一阵子。可能是满足了吧,她大约五分钟后离开了房间。 被小学女孩耍得团团转的两名男高中生,彼此露出疲惫的笑容。这大概反映出茜即使年纪还小,却依然是「女性」的事实吧。 「……抱歉,闹成那样。」 「啊哈哈哈哈……」 将辉垂头丧气深切道歉,吉祥寺则是以空虚的笑声回应。 「不,那个……这么有活力不是很好吗?」 吉祥寺勉强挤出这句无伤大雅的安慰。 「不过做哥哥的我,希望她能够稍微朝率直的方向具备活力。」 然而将辉没有停止发牢骚。甚至还说出「相较之下,那个家伙的妹妹……」、「她居然是那个家伙的妹妹」、「真羡慕」、「没天理」或是「可恶,我不能原谅!」等言自语。吉祥寺心想,再不修改话题方向可能会很不妙。 「别再激动了。我觉得小茜很好。」 然而…… 「乔治,你……」 吉祥寺漏讲了最重要的部分。 「既然你觉得很好,我也不会说些不上道的话,不过……」 「啊?」 吉祥寺看到将辉以战栗与警戒交织而成的眼神,总算察觉自己失言。 「如果要交往,拜托至少等她小学毕业吧。」 「啊,慢着……」 吉祥寺想解释不是那样。他其实是想说「我觉得小茜维持这样的个性很好」。 「乔治,我相信你。相信你没有恋童癖。」 但是不知为何,「不是那样」这句话哽在喉头说不出来。吉祥寺在这一瞬间心想,这句话可能会被解释为他拒绝茜,进一步被误解他抗拒和一条家来往,抗拒他和将辉现在的交情。 与其解开误会,吉祥寺决定优先避免和将辉产生摩擦。 吉祥寺潜意识如此判断。 甚至没有自觉。 「那当然吧!我没有恋童癖!」 因为不知道原因的关系,吉祥寺也无法重新构筑说不出来的话语,只能提出大幅地违背自己本意的反驳。 这个误解将成为巨大活断层,不晓得会在将来引发多么强烈的地震,但吉祥寺甚至没有余力思考这种事,只能承受将辉的微温视线——即使形容为大地震,终究只会是私下的风波。 对现在的吉祥寺来说,思考这种未知将来的余力想求也求不得。最后他终于无法承受,迫不得已转移话题。 「不提我,将辉怎么样?和她稍微有所进展了吗?」 俗话说「后悔莫及」。悔意总是之后才涌现。吉祥寺为求转移话题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瞬间,便感受到「糟了……!」的强烈悔意。 「如果你说的她是『她』,根本称不上什么进展。」 将辉面无表情,冰冷得与其说是扑克脸更像是戴上石面具,并且以符合这张表情的声音,做出「毫无进展」与「毫无收获」的响应。 「……为什么?」 吉祥寺内心出声要他「别问」。这是吉祥寺己身理性的声音。但是吉祥寺的口舌一反内心的制止,没有停止询问。 「你没跟她联络?」 「我没问联络方式。」 「为什么?将辉不是和她跳过舞吗?她看起来也没有抗拒啊。」 「我自己也觉得她不讨厌我。可是不行。」 将辉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压抑自己,连吉祥寺也感受到喘不过气的压力。 「所以为什么?」 「她是那家伙的妹妹。只要没有为那场败北雪耻,我就无心向她提出交往要求。」 吉祥寺说不出「她不会在意那种事」这种话。毕竟他认为这样轻易响应实在不负责任。即使事实上真是如此,既然在意的人是将辉,那么讲出这种话便毫无意义。 吉祥寺无法笑说这是无聊的赌气。反倒认为没在这里有所坚持,就不是将辉的作风。 吉祥寺毫无犹豫或算计,内心自然就涌出下一句话。 「将辉,我会帮你。不,这不是协助。我们一起雪耻吧。」 「嗯,拜托你了。」 ◇◇◇ 据说将辉的父亲刚毅临时要和客户聚餐,今天会晚归。 当然,他也取消参加家里的晚餐会。所以一条家的晚餐餐桌,是由将辉、将辉母亲美登里、茜、茜的妹妹琉璃,以及吉祥寺共五人围坐。将辉正前方是吉祥寺、旁边是琉璃,吉祥寺旁边是茜,美登里则是坐在环视四人的主位。 餐桌上的气氛一如往常。茜热烈向吉祥寺搭话,正前方的琉璃默默动筷,将辉不时注意小妹状况并且照顾她,美登里则是笑咪咪看着孩子们的互动。 吉祥寺久违三周在一条家和众人共进晚餐。不过中间插入为期十天(总滞留天数是两周)的九校战,所以实质上并没有间隔太久。 「真红郎好久没来了。最近很忙吗?」 但美登里的主观想法似乎不同。 「是啊,你要是更常来玩该有多好。」 茜立刻附和。吉祥寺没有笨到在这时候反驳。 「是你想玩吧?」 「咦,哥哥在吃醋?放心啦~我不会从哥哥那里抢走真红郎哥。」 「笨蛋~我和乔治不是那种关系。」 将辉否定的话语,使得吉祥寺差点发出声音,但他立刻自我克制。 「说我笨蛋是怎样啦!哼,哥哥也只有现在能够那么从容了。因为啊,友情在爱情面前根本虚幻得可以。」 「爱……爱情?茜,你明明是小学生,也太早熟了吧!」 「竟敢瞧不起小学生!我才要说哥哥,升上高中居然还没交到女朋友,真不象样!」 「茜,你说出不能说的事了……!」 「你们两个好吵。」 「琉璃!居然说姐姐吵,这是怎样!」 「好了好了,将辉、茜与琉璃都冷静一点。吃饭的时候要开心吃喔。」 吉祥寺无法介入这种毫不拘谨的对话。 他小心避免露出羡慕的表情,同时注意脸上的恭维笑容别被看穿,以看似快乐的笑容欣赏一条家的和乐光景。 ——不过这张旁观者的表情,只持续到茜说出接下来这句话。 「对了,真红郎哥住我们家就好了。」 「哎呀,茜。这主意不错。」 吉祥寺来不及插嘴,琉璃就乘胜追击。 「对吧!反正这个家的房间多到有剩。真红郎哥,搬出宿舍到我们家住吧?」 「不,我不能这么受各位照顾……」 吉祥寺这番话不是顾虑到状况的客套话,而是真心话。不,他肯定有所顾虑,却不是表面上客气,是真的顾虑。 「真红郎,不需要这么客气啊。」 正因为真的有所顾虑,所以美登里说出这种话,也只会令吉祥寺困扰。他不是抗拒住进一条家,这个邀请反而很吸引他,才会烦恼该如何婉拒。 要不是将辉帮忙打圆场,吉祥寺或许会被茜与美登里说服。 「妈……茜就算了,拜托妈不要说这种话造成乔治的困扰。这件事我们早在两年前就充分讨论过了吧?」 是的,两年前也讨论过吉祥寺是否要住进一条家的话题。当时吉祥寺主动婉拒,选择继续住宿舍——吉祥寺千钧一发之际,在将辉的协助之下想起这件事。 「美登里小姐,抱歉。」 吉祥寺被反复洗脑不能对美登里使用「伯母」这个称呼,所以「美登里小姐」这个称呼自然地脱口而出。 「要是受您更多照顾,我会过意不去。而且住在研究所宿舍,有很多方便之处。」 后半段也不是谎言。在第一研究所旧址成立的金泽魔法理工研究所,是吉祥寺有别于第三高中所属的研究机构,也是他发现「始源码」的场所。在研究所区域内建造的宿舍,让他即使实验拖到半夜也不用落得「在走廊打地铺」的下场,是非常方便的地方。 但这是追加补充的理由,前半段「不能受更多照顾」是吉祥寺的真心话。 「是吗?……如果改变主意,欢迎你随时搬过来。我们完全不会觉得困扰。」 吉祥寺在这方面的态度依然顽固,美登里见状也没有继续硬邀。茜似乎有些不满,但她只有鼓起脸颊,大概是认为坚持下去会坏了吉祥寺的心情。 美登里与茜让步,使得吉祥寺松了一口气。对他有恩的一条家如此关心,也同时令他过意不去,但基于某些隐情,他心情上实在无法接受美登里与茜的这番好意。 ——三年前,大亚联盟 侵略冲绳,新苏联也配合步调进攻佐渡。新苏联至今依然否认和这场侵略有关,但那支部队无疑属于该国。 侵略部队规模很小,但即使如此也足以蹂躏佐渡岛。当时住在佐渡的吉祥寺,在这场战争失去父母,成为战争孤儿。 吉祥寺的双亲也是魔法研究员。佐渡在当时有座利用坑道遗址、为了分析想子性质而打造的实验设施。吉祥寺的父母都任职于这座设施。据说新苏联侵略部队的目的就是该处。研究设施率先遭受侵略部队奇袭,超过半数的研究员,在侵略部队与守备队交战时遭受波及而丧生。 这是短短一天的悲剧。当天上午十点,吉祥寺得知身分不明的军队奇袭研究设施,无法和双亲取得联系,就遵照国中教职员的引导,前往学校附近的避难所避难。 即使在避难所祈祷父母平安,也有办法做出现实、悲观的预测。从这个层面来看,当时的吉祥寺已经是个大人了。 忘记自己被赋予名为魔法的武器,只能感到无力而发抖。从这个层面来看,当时的吉祥寺还只是个孩子。 蜷曲在避难所忍受恐惧的吉祥寺,后来是由一条家率领的义勇军救出—— 那时候,一条家不只是将他救出绝望险境。 吉祥寺国一就能以见习研究员身分进入魔法理工研究所,是多亏将辉的父亲刚毅的推荐。父母同时亡故、无依无靠的吉祥寺,本来只能进入恶名昭彰的魔法师孤儿收容所。他能得到居所与谋生之道,都是托一条家的福。这不是吉祥寺的主观认定,是客观的事实。 吉祥寺进入研究所不久,就以魔法研究员身分发挥稀有异禀,创下发现「始源码」的丰功伟业,得以报恩。但吉祥寺没有忘记当时的恩情,也未曾认为已经还清恩情。 吉祥寺在心中决定,回报一条家的恩情,就是他这一辈子的使命。 即使只是寄宿,这样的自己要成为一条家的一分子,依然令吉祥寺感到万分惶恐。 ◇◇◇ 吉祥寺允诺每周前来担任茜的家教一次,藉此修复了她的坏心情。这场交易是吉祥寺单方面亏损,但他毫无不满。甚至潜意识高兴自己有理由每周造访这个家一次。 晚餐过后,吉祥寺到将辉房间取回自己的物品,目前在一条家玄关频频鞠躬。 「感谢您的招待。」 「别这么说,粗茶淡饭不成敬意。抱歉,我只是喜欢下厨却没厨艺。」 「绝无此事,我很喜欢美登里小姐做的菜。」 「哎呀,谢谢你。」 就像这样,美登里迟迟不肯从这场恭维大战放他走。 「妈,该回厨房了。茜与琉璃都在等吧?」 两个妹妹正在进行饭后清理工作。其实洗碗盘之类的工作,一般大众认为可以交给家庭自动化机器人就好,但美登里认为「连这种事都做不到,会丢脸到不能嫁人」。基于这个方针,煮饭、洗衣与打扫工作是由两个女儿每天轮值负责。 「哎呀,也对。那么真红郎,有空再来玩喔。」 「好的。毕竟我也和小茜约好了。」 两名姐妹无法到玄关送行,吉祥寺在饭厅(应该形容为「餐厅」比较合适)进行返家问候时,茜反复提醒关于家教的事。听到吉祥寺这么说的美登里,微微挂着苦笑回到室内。 「抱歉,耽误你到这么晚。」 「没关系,反正现在是暑假。」 将辉略显疲态道歉,吉祥寺笑着摇了摇头。 「反正回宿舍也只有我一个人,我玩得很开心。」 「这样啊。感谢你这么说。」 将辉也知道,论文比赛与研究所报告两头忙的吉祥寺,在暑假也不可能闲得下来。将辉是明知如此而邀请吉祥寺来家里。吉祥寺「玩得很开心」这句话,实际上让将辉舒坦许多。 「周六我会再来。」 「……茜那番话你可以不用在意。」 「不可以那样吧?」 好友一副和小学妹妹对垒的样子,使得吉祥寺忍不住失笑。 「因为我不只要担任小茜的家教,还要陪将辉练习战略游戏。」 将辉于此时噘起嘴,原因在于他回想起今天玩游戏始终被压着打。吉祥寺也是光看就明白。但他没有进一步开口逼迫将辉,而是准备直接离去。 「乔治,我稍微想了一下。」 不过,将辉叫住他了。 「态度这么郑重,怎么了?」 「不,这不是多么郑重的话题。」 将辉如此预先声明,但表情绝不像是要开玩笑。 「刚才的讨论简单来说,问题在于如何判断局势吧?」 「嗯,没错。」 「要前进、后退还是维持原状……我觉得临场判断是个人战层级的事,和战术模拟似乎不太有关系呢。」 「也不是那样喔。在见机行事的意义上,部队战术和个人战术的本质没有两样。」 「就算这么说,临场判断近乎反射动作,算是一种直觉吧?既然这样,若要磨练个人等级的战术眼光,果然不应该是多加练习模拟战……」 「将辉……我们在『秘碑解码』败给第一高中的原因,在于如何在部队战术的范围进行个人战此一部分。磨练部队等级的战术眼光果然还是不可或缺。」 「但既然是部队战术,采纳优秀军师的意见比较重要吧?」 「也是啦……所以才有军师这个职务。」 吉祥寺颇为犹豫地同意这个说法,使得将辉露出莫名愉快的笑容。 「那就没问题了。因为我有乔治这位优秀的军师。」 这是重创吉祥寺的一记暗算。 对吉祥寺来说,将辉这句话是过于甜美的一击。 吉祥寺得耗费庞大的精神力,才能绷紧表情避免笑开怀。 「……将辉,就算奉承我也不行喔。因为主将肩负的职责,就是要对军师所提出的作战方案进行定夺呢。」 将辉嘀咕「我又不是在奉承」,吉祥寺向他道别之后转过身去。 脸部肌肉即将达到忍耐极限。 幸好似乎没被将辉发现。 要是被他发现,吉祥寺肯定会难为情到无法思考这种事。 (将辉,我会成为你最优秀的军师。永远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军师。所以请你一定要成为最优秀的将领。) 九校战至今一直在乎的那个劲敌,以及将辉心仪的那位妹妹,都从吉祥寺的脑中消失了。恩人将辉需要他,这个事实令他满心喜悦。 memories of the summer 【八月三十一日(1)】 公元二〇九五年八月三十一日,是魔法科高中学生的最后一天暑假。理工或文科高中大部分都已经进入新学期,艺术或体育高中的暑假大多持续到九月中,所以魔法科高中学生的暑假算是平均长度。顺带一提,八月三日至八月十二日是进行九校战的日子,但代表队成员没有「延长暑假」这种专属特典。 即使进入二十一世纪,长假依然有课业(作业)相伴,所以学生们在暑假最后一天含泪——也可能真的落泪——奋战未完成的试题,或是面对只有标题之空白文书档的样子,是在日本全国都观测得到的风情画。但并非所有学生都如此不认真(?),这也是事实。和就读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一年级的这对兄妹一样,悠闲在家里度过暑假最后一天的少年少女,也绝对不是少数派——不过兄妹俩一大早就享用茶点、快乐闲聊的优雅(?)度日方式或许算罕见。 「深雪,完成了。」 「谢谢哥哥,抱歉劳烦您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只是制作碎冰,花不了多少工夫。」 达也将冰锥放在餐桌,忍不住对妹妹的夸张话语微微一笑。 深雪跟着露出文雅笑容。她手上是耐热玻璃制成的咖啡壶,漆黑液体在壶内摇晃。 深雪以魔法制作透明冰块(从容器底部往上冻结以免遗留气泡),达也不使用魔法,而是以冰锥敲成碎冰(要是以达也的魔法粉碎,会成为雪花冰),然后注入泡得较浓的咖啡。 饭厅洋溢着馥郁的香气。 为了避免香气继续消散,深雪以冷空气薄膜盖住有着圆弧轮廓的大杯子,将两人份的冰咖啡放在托盘端起来。 达也对她无意中展现的高阶技术眯细双眼。 察觉到哥哥视线的深雪露出害羞笑容,轻盈转过身去。 达也与深雪在面对小庭院的一楼房间——原本当成客房,如今连床铺也收掉,完全成为空房——摆上桌子,将窗户与窗框完全打开,心情上当成置身于度假地,在露台享受咖啡时光。 虽然这么说,其实深雪勤快地来回服务达也,甚至无暇把椅子坐热,但她自己乐在其中,旁人对这种事说三道四只是不解风情。 可能是后来总算心满意足了,深雪脱下低调附带荷叶边的白色围裙,不是隔着圆桌和达也相对而坐,而是坐在他身旁。 围裙底下是一件肩带较宽,雪白手臂一览无遗的薄连身裙。达也对这件清凉圆点花纹的夏季洋装有印象。 「您发现了?」 深雪敏锐地解读达也的视线,在他开口之前就腼腆询问。 「当然,很适合你。」 达也毫无开玩笑成分的称赞,使得深雪稍微脸红。 「真是的,哥哥只会这么说。」 「因为我真的这么认为。我一开始就说了吧?何况我不会送你不适合的东西。」 达也以若无其事的表情(对照世间常识是如此)说出用在妹妹身上不太搭的热情话语,深雪脸颊因而正式羞红。 「呃,那个……谢谢称赞。」 羞涩却开心的深雪扬起视线窥视。承受这对视线的达也,唤醒了当天的记忆。记得买这件衣服给她时,她也是这样的表情。 【八月十四日(1)】 九校战结束两天后的八月十四日,达也与深雪来到市中心的购物大楼。两人都是高中生,而且现在是暑假,要购物应该不用刻意挑周日到市中心,但他们这么做当然有原因。达也从明天十五号到十八号,要出席flt开发第三课的飞行演算装置商品化会议。下周二至周四预定参加独立魔装大队的野外演习暨军事会议。既然这两周都只有周末有空,达也认为不应该拖太久。 说到究竟什么事不应该拖太久,其实是达也想买深雪喜欢的东西给她,作为她在「幻境摘星」夺冠的奖赏。不是「礼物」而是「奖赏」令深雪有点闹别扭,但无论以什么名目赠礼,她看起来都很高兴。像现在也是愉快地走在达也身旁。但深雪不是单纯因为收到礼物而高兴,是因为收到达也的礼物而高兴。现在的达也还无法理解这种细微却深远的差异。 深雪今天身上的服装,是袖子半透明的深色上衣、长到脚踝的白色系裙子与凉鞋,再戴上宽边草帽。这是私人外出行程,穿得清凉一点也无妨,但深雪一如往常,只要「不是在家里」就会穿得很保守。 另一方面,达也上半身穿t恤,加披一件宽松衬衫代替外套,下半身是弹性合成纤维长裤。 裤子看起来很贴身,却是很透气的夏季布料,即使确实包覆到脚踝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热。 不过他除了脖子以上与手腕以下都包得紧紧的,这一点和深雪大同小异。 女性喜欢购物的个性至今依然没变,是堪称常识的倾向。尤其是年轻女孩,即使二十一世纪已进入最后十年,她们依然喜欢购物。至于女孩的购物模式大致可以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把重点该买的东西先买好。 第二种是把重点该买的东西留到最后再买。 第三种应该是最常见的,就是即使有重点该买的东西,却频频分心到处闲逛。 深雪属于第一种模式。昨天达也询问「想要什么礼物」的时候,深雪稍微思考就回答「夏用连身裙」。或许是因为她在乘车往返九校战时,看到真由美的夏季洋装造型而受到刺激吧。至少达也抵达目的地就如此认为。因为深雪带达也前来的购物大楼内部服饰店,正集中展示这一类的连身裙。这些衣服的设计风格,和深雪现在身上衣服的方向性差很多,但是达也看着身穿清凉夏季洋装的假人模特儿,认为妹妹偶尔挑战一下也无妨。 另一方面,深雪同样看着达也注视的这件衣服,露出有些畏缩的表情。不,严格来说,他们看的东西并不相同。深雪看的是假人模特儿身上夏季洋装的价格卷标。 「深雪,不用客气,你也知道我收入有多少。」 即使叫作「价格卷标」,但是和一百年前不同,现在是以ar技术的虚拟卷标显示售价。如果要确认售价,必须执行所有人当然会带的情报终端机的ar应用程序,所以深雪在看夏季洋装的哪里,都瞒不过达也的目光。 达也同样已经执行ar应用程序看过虚拟卷标。标价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这里是深雪中意的店。 不可能贩卖便宜货。 何况,达也对深雪说的这番话绝对不是逞强。虽说价码偏高,终究不过只是适合年轻人的服饰店。不会达到高级时装店那种天价。达也是托拉斯?西尔弗之一,这种金额可说是完全不会令他感到负担。 暗示财力的行为,依照对象不同可能会招致反感,但深雪似乎因而下定决心。或许是认为客气的话反而对哥哥失礼吧。她脸上的表情抛开了犹豫,开始欣赏假人模特儿与立体衣架所展示的各种连身裙。 不是使用3d影像,而是展示实物,光是如此就可以知道这里是高级店铺。如今不只是以低价为卖点的量贩店,中阶服饰店也是以3d影像展示商品为主流。试穿也几乎都是只提供合成影像。至于无法确认布料质感的问题,则是以「接受退货」解决。不过这间店可以试穿样品,是现今少见的店铺。 深雪大致在店里逛一圈之后,找来店员指着三件连身裙。店员满脸笑容点头回应她的试穿要求。看来不像是单纯的商业笑容,达也认为店员或许隐藏着想利用深雪当代言人的企图。 这种想利用深雪的心态并不少见,而且也不是能答应的事情。即使是限定区域播送的广告,达也同样不会让深雪担任模特儿。应该说,不想让深雪暴露在不特 定多数人的好色视线之中,才是达也的真心话。 但这间店不愧是属于(比较)高级的服饰店,店员没有冒昧到忽然提议这种事。这名女性店员维持笑容进入仓储室,立刻拿试穿用的样品过来。虽说是样品,但每次收回去都会自动清洗杀菌,所以接过来的时候无须迟疑。深雪就这样在拿样品前来的店员带领之下前往试衣间。 达也决定坐在店里长椅等候。反正有事店员会来找他,即使不是如此,只要深雪有状况,达也会立刻知道。达也就这样开启最常用来打发时间的书籍网站。但他没能阅读行动终端装置显示的字符串。因为他打开网站没多久,刚才那名店员就站在斜前方,眼神像是在观察他的脸色。 「什么事?」 其实达也可以等待对方主动搭话,不过越是接受待客礼仪训练的店员,越难对明显在等人的顾客(正确来说是陪客)搭话。如此心想的达也决定主动开口。 「想和客人商量一件事……」 「要换个地方谈吗?」 达也觉得应该是得保密的话题,不过他似乎想得太夸张了。 「不,请您拨点时间就好。」 达也轻轻点头允诺之后,店员脸上隐藏的紧张消失了。 「方便的话,您女伴购买的衣服……」 「还没决定要买就是了。」 达也冷漠打断这番有些心急的话语,使得店员慌张点头。 「这是当然!假设两位购买本店服装的话……」 「但如果妹妹喜欢,我当然会买。」 「谢谢您!」 达也并不是故意要恶整店员。他自认是进行理所当然的对答,却感觉店员反应过度。或许他可以对店员讲得委婉一点,但如今这种事不成问题。 「所以,请问有什么事?」 离题的元凶是达也,但他若无其事地催促店员进入正题。 「啊,是的。」 这名店员的脸上丝毫没有露出难色,大概是服饰店员工教育的成果。但也可能只是完全被达也捉弄就是了。 「如果两位中意本店的商品,方便在结账之后直接穿在身上吗?」 回到正题,店员的「商量」乍听之下很奇妙。不,这项委托本身并不奇怪。这里贩卖的是成衣,而且是不太需要修改的夏季无袖连身裙。以这种拥有仓储室的店铺来说,客人结账之后直接穿在身上离开,应该不是稀奇的事情。奇妙的是「店员主动要求」这么做。 「意思是要她穿着贵店的衣服到处逛?」 但达也没有询问理由,因为他立刻明白店员……不,应该说这间服饰店的意图。他们想让深雪成为这间店的活广告。 「是的。相对的,价格上会给个方便。」 看来店员也知道达也察觉店家这边的目的,立刻主动提供折扣。看来这名女店员不同于年轻的外表,很会做生意。 打折的提议并不会很吸引达也。但是达也基于其他理由,对店员的委托感兴趣。 「真的只有这样吧?禁止摄影喔。」 「那当然,绝对不会侵害两位的隐私权。」 「方便拿店里没展示的衣服给我们看吗?」 「乐意之至。」 达也觉得这样还不错。 和店员的「商量」告一段落时,另一名店员来到达也面前,原因是深雪找他。达也丝毫没露出抗拒表情就轻盈起身。毕竟这是预料中的事,即使不是如此,他也没有抗拒的理由。 「哥哥,您觉得如何……?」 试衣间的门开着。深雪以看得见背部的等身大三面镜(为了防止偷拍,这种地方并没有装监视器)为背景腼腆询问。她身穿以淡灰色为基调的无袖连衣裙。 「高雅的设计很适合你,不过应该可以稍微华美一点。」 过膝裙的简单设计,和深雪的高雅美貌非常搭配,但达也觉得有点保守过头。 「这样吗……?那么,请稍等一下。」 深雪鞠躬致意之后关上了门。里头隐约响起衣服摩擦声。接下来的片刻沉默,可能是在整理衣摆与头发。 「久等了。这件如何?」 这次深雪的表情与其说腼腆,应该说是明显害羞,没有正对达也的目光就征询意见。达也认为这件衣服和她平常的外出服完全是两种倾向,她才会更加不好意思。 这次深雪身穿细肩带格纹连身裙。颈子到香肩完全裸露在外。裙子也很短,距离膝盖五公分以上,青涩之中带着令人晕眩的艳丽。 「嗯,好看。有种移不开目光的感觉。」 「没那回事……」 达也率直的感想令深雪脸红,这部分可以理解。但比深雪年长许多的店员都满脸通红,不晓得是因为深雪的艳丽,还是达也过于正直的感想。 「还有一件吧?不喜欢那件吗?」 「不……那么,哥哥愿意也帮我看那一件吗?」 再度进行更衣程序。 这次所穿的夏季洋装,清凉程度大约在前两件中间。不过明显收腰的设计,使得轮廓强调出胸部与腰部线条。 「那个……怎么样呢?」 即使没有第二件连身裙清凉,这件却更加强调性感气息。深雪应该是穿上之后发现这一点,才会害羞到这种程度。 如果胸部或腰部曲线不够明显,穿上这种设计就不好看,但是出乎意料适合深雪。达也每周调校cad都会看到妹妹只穿内衣裤的样子,所以应该很清楚她的身体顺利发育中。不过像这样加上客观(?)标准审视,就知道她比想象中更加成熟。酝酿出不同于刚才的细肩带连身裙,恐怕是这个年纪特有的不协调魅力。 「伤脑筋,连我都快失去理性了。」 「………………」 达也的露骨称赞,使得深雪脸蛋变得更红,默默关上试衣间。 后来深雪也继续试穿(应该说进行以试穿为名目的服装秀)。达也每次都直言称赞妹妹,像是不晓得「羞耻」两个字怎么写,使得深雪每次都(连同哥哥的份)感到难为情。即使如此,她依然顺从达也的要求继续试穿。这肯定是因为被哥哥称赞令她很开心,甚至不在意造成脸部血管或心脏的负担。 深雪没有当模特儿的经验。即使拥有连世界顶级模特儿都会落荒而逃的美貌,也没有专业模特儿的技能。没有学到快速换装的本领。 这段话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她既然试穿这么多次,自然花费了不少时间。试衣间关上时当然看不见内部状况,但深雪对达也展露身上衣着时,从店里的商品展示区也看得到她。深雪偶尔会走出试衣间,依照达也的要求轻盈转圈或摆出上相姿势,使得试衣间周围形成一道人墙。 众人当然不是露骨地伫足围成一道人墙观看。如果变成这种状况,达也不会视而不见,而且店员会在他展开行动之前郑重请客人离开。所以并不是静止的人墙,是不时看向这里的年轻人远远围成一圈。而且他们缓缓走动,假装在欣赏假人模特儿,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移开目光。 这里所说的年轻人并非都是年轻男性。虽然也包括男性,女性人数却明显比较多。毕竟这里是女装店,男性如果没有异性相伴难免不敢进入。实际上,店里的男性客人是三比一的少数派,大多是被年轻女性带来的大学生或年轻上班族,恐怕只有达也是男高中生吧。不过几乎没人看出他其实是高中生。 单独的女性客人,或是只以女性组成的团体客人,都是以赞赏又羡慕的眼神看向深雪,然后立刻移开目光。等到试衣间响起关门声就放松肩膀力气,试衣间响起开门声时,再度像是着迷般以隐藏畏惧的表情偷看深雪 。 基于这一点,由男性带来——或者是带男性随行——的女性客人,精神状态或许比较正常。她们朝着身旁像是灵魂出窍入迷看着深雪的男友(是哪种类型的男友就不能一概而论)进行踩脚、肘击侧腹或指甲抓背的刑罚。另一方面,她们也羡慕看着毫不害羞也毫不犹豫地夸奖深雪的达也,朝身旁男性投以责备的眼神,让「男友」莫名慌张。简单来说,她们是藉由向身旁的男性乱发脾气,得以恢复情绪平衡。 达也当然不用说,深雪也察觉到周围偷看两人的视线。但达也会区分有害与无害的视线, 将无害的视线排除在知觉之外。而且不用特别意识,就能在脑中自动进行这种程序。至于深雪则是能自然地无视于周围投向她的视线——以她的状况,要是没达到这个境界,甚至无法在街上走动——所以这种小事不会成为中止购物的理由。 达也每次都只会说称赞的话语,却不是每次说的都一样。独占哥哥视线的深雪,尽情享受着近乎酩酊的幸福感,但没有漏听哥哥语意的细微差异。在试穿洋装超过二十件时,深雪拿起保留在试衣间的小圆点连身裙。这是一件可以形容为无袖连身裙或小可爱连身裙,长度没过膝的夏季洋装。肩带加上滚边蕾丝变得比较宽,胸口与裙襬也以满满蕾丝装饰。虽然颇为清凉却给人优雅的印象,象牙色布料上头点缀的七彩小圆点,也呈现和年龄相符的可爱气息。 「哥哥,我想选这件连身裙……」 「我也觉得这件最合适。非常可爱。」 深雪选择这件洋装的原因,在于哥哥最称赞这一件。不过再度听到达也说「可爱」,使得深雪的决心坚定到没有一丝迷惘介入的余地。 「那么……可以请您买这件给我吗?」 深雪如今不会再说任何有所顾虑的话语。相对的,她尽力展露娇怜的笑容——在深雪的心情上,这是最适合接受哥哥赠礼的表情——央求达也。 「没问题。」 另一方面,达也心情上并没有被强求——被勉强要求的感觉。达也或许平常就认为,金钱最有意义的用途,就是用来买妹妹喜欢的东西给她。达也自己是否有意识到就另当别论。 深雪娇怜的「央求」,使得看到这一幕的男性们意识冻结。 达也自然展现的大度量,使得女性们发出羡慕的叹息。 「那么,我要这件连身裙,还有二号与十七号洋装。这件就直接让她穿回家,可以请你们把我妹原本的衣服和其他商品一起寄回去吗?」 「我明白了。请随时再度光临,我们恭候两位的到来。」 意外遇到贵客的店员,满心欢喜地点头回应。 【八月三十一日(2)】 「话说回来,没想到哥哥愿意买三件送我。价格明明不便宜……」 深雪大概也回想起当时的事。她开心露出甜美的笑容,只有语气带点调皮色彩,像是调侃般对达也这么说。 「其实我只要这一件就好。哥哥,这就是所谓的『通包』?」 「我可不是白白让你换装二十一次。毕竟难得的暑假时光,我却没什么时间陪你买东西。难道我做了无谓的事?」 「绝对不是那样!」 深雪只是一时调皮,讲得像是在责备哥哥「浪费钱」一样。不过,达也正面反击,使她立刻举白旗投降。 「那个……我很开心。」 形式上像是被达也驳倒,但深雪一点都不抗拒。不但如此,腼腆抬头看向哥哥的深雪,和达也之间的距离,反而比刚才更加接近。 「毕竟机会难得……其实我还想陪你好好挑件浴衣,或是夏季小饰品之类的东西。」 达也露出满足笑容,注视深雪害羞得恰到好处的表情,却忽然表情一沉苦闷低语。 「……那不是哥哥的责任。」 深雪将手掌按在达也放在桌上的手背,轻声温柔回应。 【八月十四日(2)】 即使挑衣服花了不少时间,依然还是上午时分。难得和达也单独外出的深雪,无法想象「现在就回家」这种糟蹋大好时光的行径。 幸好达也同样不是居家型。何况达也今天为了服务家人(服务妹妹)而空出行程。所以两人没有产生争执,自然而然决定就这样逛到傍晚。 两人现在所在的地方,是适合年轻女性的时尚大楼。不只是服饰店,贩卖鞋子、帽子、饰品配件、季节浴衣或泳装等商品的店铺,从一楼栉比鳞次直到十四楼。餐厅也都是适合年轻女性的简餐或甜点店。洋溢的气氛对男性来说有点高门坎,但如果和女性成对前来就是两回事。即使对方是妹妹,旁人光看也看不出来。 实际上,如果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应该没有任何人看出他们是兄妹。不,即使竖耳聆听,要是没听到深雪说出「哥哥」这两个字,肯定也无从得知。 深雪挽着达也的手臂开心依偎的样子,怎么看都是向男友撒娇的少女。旁人顶多只会酸溜溜在内心咒骂「一点都不登对」。不过会这么做的应该只有少年,而且后来会背起「居然色眯眯地勾引别的女人」这种黑锅(?),接受同行少女的惩罚——总之,这算是一种既定法则。 如同前文所述,大楼内部尽是适合女性的店铺。只要没有特殊目的——大部分是为了买礼物取悦女友,或是取悦想追的女性——就不是男性感兴趣的地方。如果是经常思考「这种事」的年轻男性,先不提是否快乐,或许能在这里度过有意义的时间,但至少达也不是这种人。 不过达也完全没有露出厌烦的表情,陪同深雪仔细逛遍各展示橱窗。深雪看着屏幕有时眼神闪亮有时不满蹙眉的样子,令达也眼神浮现笑意。无论这份情感是先天还是后天,是他人植入或是自己培育,对于达也来说,只要有深雪,地点是市区还是山上应该都没有两样。 这是达也唯一真正能表达的欲望。只要深雪陪伴在身旁,其他条件再怎么样都无妨——知道达也隐情的人都能认同这件事。达也与深雪之中,真正依赖对方的或许是达也。 但是拿这件事询问当事人,应该会得到异口同声说「(请)不要多管闲事」的回应。或许会遭受到比妨碍恋情更严重的处罚。 这种严厉的应对,不只是用在毫不客气的询问者。 也适用于不长眼的闯入者。 想早点吃午餐而进入意大利面餐厅的兄妹,朝站在桌旁的年轻男性投以不悦的眼神。 达也与深雪会进入这间店完全是偶然,或者是随兴所致。 他们两人外出用餐时,几乎不会挑这种装潢毫无遮蔽的店。大致都是选择有包厢或是隔间的店,不然就会受到注目没办法用餐。众人的目光焦点当然是深雪。 今天基于地点特性,顾客几乎都是女性,就算是男性也有女性相伴,应该不会发生太过分的事情。总之,他们就是抱持这种天真的想法。 然而,在深雪继达也进入店里的下一秒,喧嚣声忽然静止。甚至就连店员——这种气氛轻松的店,服务生难得不是女性,是男性——都屏息伫立在原地。连达也都没预料到众人回以如此敏感的反应。他以为在这种贩卖时尚的地方,顾客应该对深雪的美貌具有抵抗力,但是实际上正因为这里贩卖时尚,所以很少有机会看到深雪这样的自然美。 服务生是在达也即将转身时回过神来。正确顺序是他察觉达也准备转身因而慌张,并以此为契机而回神。难以断定服务生是否拥有职业意识,但他确实成功留下两名客人。 即使挑剔到最后,前往其他餐厅也一定会遭受相同待遇。达也就这样安分跟着带位的服务生走。至于深雪,她平常就惯于受到注目,所以不 成问题。何况只要达也在身旁,其他问题对深雪来说都是小事。 双人座的位子不是固定式沙发(至少看起来如此),是木制椅子。达也制止服务生拉椅子,自行绕到深雪身后。深雪腼腆转身简单致意之后,坐在达也所拉的椅子上。达也坐在她的正对面,朝服务生看了一眼。服务生有些慌张地递出菜单。达也大方接过就示意要他离开。 达也的举止充满不符合年龄的威严,受到草率对待的店员也没有感到不悦。顾客们朝向深雪的视线,在短短一瞬间投向达也。移动视线的几乎都是女性客人,她们心中的突兀感这时转换为认同感。至今她们认为「男伴配不上她」,默默批判「看男人的眼光好差」,弥补心中对深雪的败北感,如今则是改为「两人很登对」的印象,完全接受败北的事实。 抛弃竞争心态之后,嫉妒的视线转变为赞美。即使是成对情侣,反倒是男方更加感受到近似嫉妒的质疑与焦虑。几乎没有「男友」完全理解自己的「女友」视线代表的意义,但他们在潜意识——在内心近似本能的部分理解到,夺走他们现任(或未来)女友目光的,不是那名如梦似幻的美丽少女,而是相对而坐的少女与少年组成的比翼佳偶。 达也在周围偷看的视线之中点完两人份餐点时,新的角色登上舞台。 是个首屈一指的美女。 她的年纪大约二十岁前后,兼具刚从少女时期毕业的青春活力,以及如同香气扑鼻的玫瑰花束的奢华艳丽。 无论何时何地,这份美貌都不禁吸引他人目光。 拥有此等美貌的她,展现出充分理解这一点的做作举止。这种摆架子的动作非常到家,不会引起旁观者的反感。她应该是受到他人眼光磨练,意识到周围视线而自我磨练至今,是一名令人感受到这种历练的美女。 一名应该比较年长的青年,如同随侍女帝的侍从跟在她身后,这名女性或许是艺人——是女星。在公元二〇九五年的现在,「偶像」宝座几乎都被写实的3dcg取代,但「演员」依然是真人担任的工作。这名女性散发的气质,即使有人介绍她是一线女星也不突兀。 她为什么会来这种气氛轻松的餐厅,众人只能臆测。或许可能只是心血来潮,或是探勘外景地点之类的。不过,唯一能断言的,就是她进入这种尽是「普通人」光顾的餐厅,店里的视线肯定会集中在她身上。 她自己就是如此预料。并非基于面子或自尊心,是依照己身经验所累积升华而成的法则而预料。已经成为第二本能的演技展现她的魅力,以便接受任何角度的景仰。 然而,她的预测落空了。正如「任何规则都会有例外」的黄金准则,她的经验法则在这时也碰上了意外。 前来接待她的店员,脸上浮现惊艳与赞赏的表情,却是比想象中来得沉稳的反应。依照她的经验,平凡服务生面对她的美貌鲜少能保持冷静。店里坐得八成满的「普通客人」们,被入口附近的小小骚动激发好奇心而转头看过来。看到她美貌的人,无论男女皆同样露出惊讶的表情,却立刻失去赞叹的心情,将视线移回店里或靠墙座位。 正如外表所示,她是女星。出道至今五年,已经建立了稳固的演艺地位。迟钝的人无法在艺能界生存。cg技术逐年进步,美丽容貌逐渐不再是绝对优势。她不只是以美貌,更是以超乎常人的敏锐感性与超龄的高明演技得到明星宝座。 不过,即使感性没有特别敏锐,只要拥有一般的感受性,应该就能得到相同结论。她知道店里似乎有个比她更受注目的人,并且对此感到不是滋味,甚至堪称不悦。究竟是怎样的人物能吸引众人目光害她被冷落,她在意得无以复加。 但是身为明星的自尊,不容许她和普通人一样暗自确认(也就是「偷瞄」)。在服务生带位的时候,她刻意不看其他客人。 然而不晓得是故意还是巧合,她被带到的座位,就在众人视线冷落她而集中自座位附近——斜后方。她坐下时假装不经意看向那张餐桌。坐在那里的是一对年轻情侣。面对这里的少年不难看,却不是很受女性青睐的类型。至少不像是会吸引店里目光的外表。这么一来,掳走「普通客人」目光的,应该是背对这里的少女。 ——她的这段思考几乎来自逞强。既然她还能逞强,代表她确实不「平凡」。其实她微微窥见侧脸的瞬间就已经理解,而且光从背影也能被迫理解,这名少女很「特别」。 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以话语形容就是「绝望的嫉妒」。她不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她自负能够争取到现在的地位,并非是单凭天生比较漂亮的外表,是因为她严守生活习惯而更加提升外在,研究如何让举止更加美丽,加上不遗余力学习演技而得。 但这名少女不一样。不知道是受到上帝宠爱还是和恶魔进行交易,无论如何,这名少女不平凡。不是努力就能达到的次元。 她感到相当没道理。「无须付出心血」就独占旁人目光,令她觉得自己至今的努力遭受愚弄。她内心涌出一股冲动,想证明光靠天生丽质无法取得明星宝座。 她向坐在正前方的青年招手示意,朝着从桌面探出上半身的青年耳际低语。 青年将脸凑到正前方招手的美女面前,内心却思考着另一名女性。 不,或许应该更正为另一名「少女」。 坐在斜后方座位,美得前所未见的少女,「这东西」占据他的意识。 对青年来说,美女是商品,是玩具,是配件。他是知名演艺经纪公司的第三代社长,旗下有好几名当红女星,至今将几十名没走红的女星(种子)占为己有。他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丝毫没有罪恶感。眼前这个女人也一样。虽然现在是走路有风的明星,以前却只有脸蛋可取,毫无演技可言。青年认为她能拥有现在的地位,都是因为自己从她刚出道就照顾至今,稍微捞点好处是自己付出劳力之后所应得的报酬。更何况,不只是自己,对方也因而得到好处,所以青年认为自己理应受到感谢。 青年带她来到这种平民餐厅,是因为想拿她炫耀,看看平民们羡慕的表情。配件没拿来展示就没有意义。青年自觉这是低俗的嗜好,但也认为演艺经纪公司原本就是低俗的行业。他不知道前人们在娱乐界的战乱时代——严冬时代吃过多少苦。对他而言,经纪公司社长的宝座,只不过是他轻松满足剎那虚荣心的手段。 今天以外景场勘为名义所带来的这名女性,是青年目前最中意的配件。她的收入并非公司第一,外表却是「他的女人之中」第一首选。如今她勉强挤进一线女星的行列,无法和没没无闻时一样随意带出去闲晃,但相对的,青年觉得自己的优越感更是得到满足。在他人眼中,女星才是主角,青年只不过是附属品,但是考虑到青年的地位与年龄,他没办法让自己如此客观。 在青年的观念里,她是一级工匠切割琢磨而成的大钻石。演艺经纪公司的工作是取得原石,交给旗下工匠来切割琢磨。完成的宝石就是名为女星的商品。她确实是在自己手边精雕细琢的成品,不过即使是其他公司工匠加工的成品,只要开价够大方,就不是无法收购的商品。 相对的,那名少女并不是用钱买得到的东西。青年第一眼看到她的瞬间就如此认为。如果面前的女性是时价数千万圆的大钻石,那名少女就是无价的「非洲之星」。青年感受到如此大的差距。幸好和少女在一起的,是只有态度有点傲慢的普通孩子。青年热切希望少女立刻加入自己的收藏行列。但今天他和公司女星同行。如果是旗下其他人就算了,这是颇能赚钱的商品,不能坏了她的心情——青年剩下的理性还足以盘算这种事。 所以眼前女性提议邀请那名少女参 与新作电影的演出,刚好顺了青年的意。青年假装稍做思考,始终维持一副「配合女星任性要求」的样子离席。 达也感觉到,从刚才就有蕴含可爱(温暖又幼稚的意思)敌意的视线投向这里。他判断不会危害到深雪而不予理会,却也不是令他感到愉快的视线。刚想到这里,视线源头——斜前方(对深雪来说是斜后方)座位的青年就起身,不知为何走到他们兄妹的桌边。 达也与深雪朝着站在桌旁的青年投以不悦的眼神。只是不时偷看就算了,素昧平生的人近距离毫不客气地注视,两人当然会感到不愉快。 「抱歉,打扰两位。」 青年连说话方式都不客气。用字遣词姑且维持在正常范围,语气却相当装熟。 达也不想对这名青年做出善意回应。 深雪双眼蕴藏冷淡目光,极为自然地转头不看青年。 青年面对两人如此明显抗拒的样子也丝毫未有退缩之意。他挂着恭维的笑容,从名片盒取出名片递给深雪。 「这是我的名片。」 不是内藏芯片型,是只以纸张印制的传统名片。上头也没有印上微型认证,是真的只有文字讯息,古典又廉价的卡片。深雪不得已接过名片,看一眼就递给达也。 名片上的姓氏和公司名称相同,姓氏前面的头衔是社长。公司名称后半是「经纪公司」。达也推测应该是演艺经纪公司。 「小姐对电影有没有兴趣?」 深雪没看着青年。 「有个角色很适合你。」 深雪的态度就像「冷漠」这两个字的范本,但青年不屈不挠。 「小姐,能请教芳名吗?」 青年社长如此说着,稍微屈身把脸凑向深雪。完全无视于深雪身上明显抗拒的气息。达也见状有点佩服,这种迟钝与精神上的强韧,应该是业务员必备又正确的资质吧。 但达也当然同时感到远胜于佩服的不悦。 深雪终于将移开的眼神投向青年社长。 但是不表示她把态度放得柔和。 深雪双眼蕴含冰冷的光芒,这是批判对方失礼的严厉眼神。 青年社长瞬间露出了怯懦的表情,却立刻露出像是装出来……不,完全就是装出来的恭维笑容,做出朝深雪伸手的失礼举动。 这个行为的背后,大概是演艺经纪人的志气在产生作用。把美女、美少女当成「商品」处理的经纪公司社长,却被圈外人的美貌震慑,使得他自尊受创。 即使如此,这种行为也过于急躁。年纪轻轻就位居高位的人,面对立场较低的人,经常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看来这名青年同样拥有这种坏习惯。 不晓得是想握手还是摸脸。 无论如何,达也不可能容许他如此乱来。 青年伸向深雪的手,被不知何时起身的达也抓住。 「你这是——!」 青年任性妄为的抗议声在中途变成惨叫,而且惨叫声立刻消失。未知的剧痛使得他连声音都叫不出来了。 「请回吧。」 达也这句话大概没传入青年的意识。扭起青年手臂的达也,手指陷入青年手腕的某个点。这是中医的一种穴道,随着力道与角度的不同,按压将会造成剧痛。青年就是受困于这种意识几乎遭到漂白的痛楚。 达也松手之后,青年蹒跚退后两三步跌坐在地上。俯视青年的达也面无表情,连一丝嘲笑都没有,令青年背脊窜出了一股足以忘记剧痛的恐惧。如果遭受嘲笑,还可以用自尊当燃料点燃怒火。即使只是如同仙女棒渺小又短暂的嘲笑火苗也行。然而这双毫无感情,只告知「你很碍事」的视线,甚至不准青年有所反感。 青年紧绷着脸,没有从达也身上移开视线——无法移开视线——一边后退一边摇晃起身。这名青年还算是颇有胆量,即使实际承受剧痛又遭受毫不犹豫使用暴力的眼光注视,至少也没有吓到软脚。如果是个性懦弱的人,在这种状况失禁也不奇怪。 但青年陪同的女性似乎不这么认为。忽然响起椅脚和地板粗鲁摩擦的声音,转头一看,那名美女傲然挺胸,以高跟凉鞋踩出清脆的声音快步走出餐厅。对青年看都不看一眼。 店员至此总算有所动作。两名服务生贴心地避免发出吵杂的脚步声而快步走来。不是走向达也,而是青年。 服务生以郑重的态度,使用青年才听得到的音量低语。青年听完立刻涨红脸,但他似乎留着某种程度的理性,回话时没有大呼小叫,旁人只听得到「你以为我是谁」或是「没得商量」这种音量较大的字句,但达也不想硬是聆听对话内容。服务生没有采取强制动作,却左右包夹青年施加精神压力请他离开。达也确认这一点就回到自己座位。 如同等候达也坐下,一名身穿白色厨师服,年约四十岁左右的男性来到桌旁。这名男性先自我介绍是店长兼主厨当开场白,接着朝达也与深雪深深低头致歉。 「非常抱歉,害两位留下不好的回忆。」 「不,我们才为贵店添麻烦了。抱歉闹出那样的风波。」 虽说达也才不过十六岁,却经常和成年人打交道。只要对方确实遵守礼仪,他再怎么样也能够以常理应对。 达也稳重的举止,使得店长眼神稍微柔和,大概是觉得这名客人少年老成吧。 「绝非如此。闹出风波的是另外两位,客人您只是被缠上罢了。」 即使已经二十一世纪末,「闹事双方都有错」的恶习依然在社会根深柢固,不过这位店长似乎不喜欢这种坏习性,毕竟这样只会让责任归属不了了之。 「感谢店长愿意这么说。」 达也很欣赏这种是非分明的态度。他不必刻意注重表面工夫,自然地行礼致意。 「我们店员反应慢半拍,才会造成刚才的状况。不介意的话,请两位继续享受本店料理。而且当然是由本店招待。」 店长说完之后,不等达也反驳就回到厨房。 和店内气氛轻松的装潢风格无关,料理的味道极为令人满意。继前菜端上桌的汤品与主餐义大利面,得以窥见店长固执又率直的个性,都是不耍小伎俩正面对决的美味。于是达也与深雪都尽情大快朵颐。 最后上桌的甜点尤其令深雪着迷。这是一块四号尺寸(直径十二公分)的薄层冰淇淋蛋糕。将配料压抑在点缀程度的这道甜品,散发着浓郁的香草气息,也是不耍小伎俩的正统美食。不会太硬也不会太软,在口中绵密融化的冰凉口感,令人觉得用在更高级的餐厅也不是问题。 而且,让深雪开心的不只是味道与口感。在年轻服务生中比较年长,应该是领班阶级的年轻人,端来的蛋糕是一份,汤匙有两根,没有分食盘。汤匙的握柄长得不太自然,感觉不适合当成自用的餐具。 服务生把餐盘与汤匙摆在餐桌中央,以像是演戏的沉稳声音向两人低语: 「出色的男性服务可爱的女性,可爱的女性服务出色的男性。希望能为登对的两人献上一段甜蜜的时光。」 这恐怕是这种地方才有,写在剧本里的台词。 不过,深雪似乎当真接受了。她羞红着脸颊,非常开心地露出了微笑,以汤匙挖起冰淇淋伸到达也嘴边。 ——像这样以近乎羞耻游戏的甜点结束这一餐的达也,拿起正如店长允诺免费的账单,不是以电子钱包结账,而是将预付货币卡连同账单塞给服务生,快步离开餐厅。 达也以出乎意料的爽快(但包含些许难为情)心情用完午餐,但世间没有光明到让刚才的事件就此结束。走到美食街通往购物区的下行电扶梯时,眼前的光景令达也蹙眉。深雪也因为厌 恶感而蹙眉,把身体半藏在哥哥身后。 刚才在餐厅搭话的演艺经纪公司青年社长站在兄妹面前。女伴不在场,恐怕是扔下青年离开了。相对的,这次他带着四名长相和体格成反比(也就是长相很差、体格很好)的随从。 「刚才竟敢害我丢脸。」 青年以厌恶情绪毕露的声音说着。他姑且有克制音量,但随时放声大吼也不奇怪。 这种充满了喽啰气息的制式台词是怎么回事——达也如此心想,不过他目前并没有主动挑起战端的意思。 「我刚才也说过,请回吧。」 达也不想主动挑衅却说出这种话,所以也很难说他抱持和平心态。达也终究没说出「那个女人就是因为你度量这么小才跑掉」这种话,但语气毫不掩饰侮蔑之意。他即使没有主动挑衅,应该也乐于接受对方挑战。 真是如此的话,达也这番话效果显著。 「……想磕头道歉就趁现在啊。」 「你要在这种地方闹事吗?」 话说回来,对方的话语与态度相当浅显易懂,他难道想在这种人多的地方引发暴力冲突?达也反倒是担心青年的社会立场才这么说。 「少啰唆,仿冒人类的魔法师。」 然而对方这番粗暴的言辞,足以消除达也的顾虑与犹豫。 达也移动身体,让深雪完全不在青年的视线范围,收起脸上表情,静静眯细双眼。 青年露出满足的嘲笑,不晓得他如何误解达也的变化。 「我就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你,是在九校什么的转播吧?还以为找到一颗大原石,原来是天大的赝品。」 这名青年大概深信「魔法师是操作基因创造的人造人」这谣言。即使如今这种人减少很多,但依然有人坚信这种事。达也拥有这方面的知识与见闻,所以青年这番话不令他意外。 「你说谎。」 青年这番话,只令他感到虚假。 「你今天第一次见到我妹。如果你看过九校战的她,即使看到的只是影像,你这种凡夫俗子也不可能敢站在我妹面前。」 周围开始洋溢寒冷气息。不是雪或冰带来的冷气,是无瑕钢刃散发的寒气。 「怎么回事,你有恋妹情结?」 青年完全扭曲嘴唇,露出嘲笑的表情——不过脸色苍白,声音颤抖。 达也没有响应青年的揶揄,甚至完全无视于青年这番话,接续自己刚才的话语。 「大概是那些跟班告诉你的吧?」 即使是胆小的居家犬吠叫,达也的个性也没有细腻到会在意这种事。而且即使对方是无力的居家犬,达也的个性也没有宽容到会不予过问。 「我劝你,还是在丢人现眼之前离开比较好吧?不,还是我得改口说『在尿裤子之前离开』你才听得懂?」 不是自己受辱,是深雪受辱。达也毫无理由息事宁人。 达也朝青年踏出一步。青年的跟班紧张地绷紧身体,感觉不到他们有职业随员的实力,但应该有相当程度的经验。可惜终究只是在街头打架的等级。虽然服装看起来不像,不过达也推测这四人大概是帮派分子。即使「艺能经纪公司与暴力集团来往密切」的说法并非总是成立,至少也不是空穴来风。 「你们怕什么怕!魔法师在市区不能使用魔法,他们就是这样设定的!」 看来这名青年,将魔法师相关的都市传说不假思索地照单全收了。 魔法师在市区不使用魔法,是因为法律限制魔法的使用,并不是受到那种精神操作或机械控制。何况法律只规定没有正当理由禁止施展魔法,要是发生意外或灾害,就会鼓励以魔法进行救难行动,若是符合正当防卫的条件也准许使用魔法。 看来这些跟班的流氓们不像青年社长那么天真相信都市传说。他们将手放在腰后——大概是裤袋插着折叠刀——慎重观察达也的动作。 达也走到第二步停下来,张开双手与肩同高。他不是举手投降。他轻轻挥动双手,表示自己手上没有任何东西。 这个动作让流氓们感觉「被瞧不起了」。他们不知道cad的形状与操作方法,但知道魔法师是以小型机器使用魔法。他们将达也的动作解释成「应付你们不需要使用魔法」的宣言。 这是正确的解释。达也真的是以「应付你们不需要使用魔法」的意思挑衅对方。 挑衅立刻得到效果。他们原本就是帮派低阶成员——所谓的小混混。只是因为青年社长紧急找人,帮派随便派来凑数的小人物。这种小混混几乎都容易被激怒。 流氓们抽出折叠刀,同时攻向达也。 现在的暴力集团,一般都会对成员进行组织战斗训练。因为在这个一般百姓组织自卫队都理所当然的时代,即使帮派是暴力专家,要是连战斗默契都没有,就难以随心取得利益。 左右各两人,错开时间以刀子连环攻击。 响起年轻女性的尖叫声。 不是深雪的尖叫声。 深雪不发一语,面不改色,甚至以从容表情看着达也的背。 这是对哥哥身手的绝对信任。 这份信任不可能背叛深雪。 仅仅四招。一人一记。正确命中要害的拳击,使得帮派分子倒地。 达也继续前进。 达也前进一步,青年社长后退两步。 青年至此停下脚步。他察觉撞到某人的下一瞬间,双手就从两侧被架住,并且被迫跪下。青年慌张转头一看,身穿制服的警员映入他的眼帘。 警员是总共八人的小组。两人压制青年社长,四人将倒地的帮派分子铐上手铐,另外两人站在达也面前。 深雪走到达也身后。警员交互看着达也与深雪,以含糊的语气说: 「那个……我们想做个侦讯,可以请你们一起到警局一趟吗?」 警员出乎预料的低姿态,使得达也不禁感到惊讶。他虽然是正当防卫,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施展暴力,即使被当成现行犯逮捕也不奇怪。 仔细一看,警员左手戴着手镯造型cad,代表这名警员是魔法师。所以他可能知道达也与深雪是魔法师而想护短。即使如此,这种略显惊恐的态度也令达也在意。 「呃~此外……」 和率先搭话的警员不同的另一名警员像是难以启齿,说到这里就支支吾吾。他腰间佩带手枪造型cad。 警员将手放到腰后,大概是要拿手铐。 深雪扬起眉角,达也不用转身就察觉她的反应,以手势要她自重。 警员的手伸到两人面前。不,应该说伸到深雪面前。 他手上拿的不是警察手册,大概是私人手册。 「……你是参加今年九校战的司波深雪对吧?我们是一高的校友……如果不介意的话……那个……请签名。」 另一名警员递出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传统钢笔。 深雪转头和达也相视之后,朝两名警员露出甜美的微笑。 【八月三十一日(3)】 「没想到会在那种地方遇见毕业校友。」 深雪回想起那天的光景,嘻嘻地发出笑声。达也同样也露出了失笑的表情,如同取回当时忍住的笑意一样。 「不过仔细想想,这不是多么意外的事。关东的魔法科高中只有第一高中,所以在东京担任警察的魔法师,几乎都是第一高中的校友。」 「说得也是。无论如何,因为他们是深雪的粉丝,我们才没有在警局待太久……换句话说是托深雪的福。真的帮了大忙。」 「不用客气,能成为哥哥的助力是最好的。」 「但他们后来邀约喝茶聊天就很头痛。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婉拒。」 「哎呀,哥哥,这可不是深雪的错喔。」 两人转头相视,再度破颜而笑。 深雪含住吸管,她的杯子因而见底。 达也的杯子也在刚才就剩下冰块。 达也看到妹妹嘴唇移开吸管看过来,就从椅子起身。 「那么,银行也开了,差不多就出门吧。」 「也对。哥哥,我要收拾杯子,方便等我一下吗?」 「不,一起收拾吧。」 达也说完之后不等深雪抗议,就迅速拿走她手上的托盘。动作看似粗暴,却连杯子里的冰块都没有互相撞击发出摩擦声。脸上有点不满的深雪,以隐约透露真正心情的轻盈脚步,跟着达也的脚步前往厨房。 所谓的「去银行」并不是要提款。代替皮夹的电子货币包,以及身分审核机制进化而成的货币卡普及之后,现金的用途极为受限。虽说如此,他们也不是去办理存汇或补折。存汇与交易纪录几乎全部改为网络作业,只有特殊状况要亲自到银行办理。 达也来银行的用意,是将网络服务必备的id更新。并没有规定多久要更新id一次。即使从初次设定就未曾更新,依然能毫无问题使用各种服务。毕竟使用服务时所需的是id,而不是更新id。更新id是信息安全层级控制的一环,不是在线更新认证数据,而是亲自到分行办理手续,藉以更加强化信息安全度。 达也固定每三个月更新一次id。更新id的间隔时间平均是半年,三个月更新属于比较高的频率。不过有些神经质的使用者每周都更新,所以相较之下也不到稀奇的程度。 达也与深雪在冷气够强的分行里,紧密并肩等候叫号。这么做不是因为冷,他们从电车车站到这间分行的炎热路程,也像这样相互依偎。 这么做是帮深雪挡搭讪。看来轻浮的同年代少年,大多认为深雪从一开始就不会理会,所以很少搭讪,但一旦被他们缠上,就得花费好一番工夫才能让他们打退堂鼓。所以两人上街都会刻意事先假扮为情侣。 深雪之所以想和达也外出,与其说是想买什么东西、想去哪个地方或是想看何种表演,像这样黏着哥哥或许才是主要目的。即使位于银行等候区这种毫无乐趣可言的地方,深雪心情依然非常好,这就是证据——是没有辩解余地的恋兄情结。 先不提这个。由于现金用途有限,现代银行保管的现金没有以前那么多。即使存放大量代替现金的货币卡,但是发卡银行可以透过系统冻结使用。而且货币卡和支票不同,不是背书交易的东西,冻结使用权只有当事人会伤脑筋。因此银行抢匪如今就像是濒临绝种的生物一样,很少有机会能遇见。 ——本应如此。 「还真是遇到稀奇的东西了……」 达也他们,现在就位于濒临绝种生物的活动现场。 四名男性一冲进分行,就高举外型粗糙的改造手枪恐吓行员与顾客。在这种炎炎夏日却戴着只露出眼睛的毛线帽,看起来很复古。而且他们身上穿的是肮脏外套,还把一个大型波士顿包放在柜台。彻底遵守传统作风到这种程度,差点令人误以为是什么娱乐表演。不过看他们拼命朝柜台行员大吼,应该是真正的银行抢匪。 「哥哥,您意下如何?」 深雪维持肩膀相触的姿势抬头,以一如往常的声音询问达也。 「您不介意的话,就由我……」 她心怀一如往常的想法,认为这种程度的事,无须劳烦达也出手。 「不,我们没必要出手。」 达也笑着搂住深雪肩膀,轻拍两下安抚她。 深雪开心地依偎在达也胸口。 这种态度明显反映他们不只是没把银行抢匪看在眼里,也不在乎其他神色不安地身体紧绷的客人。在肃杀空气之中营造温馨甜蜜气氛的两人,显眼程度当然不用说。 为了达也的名誉(?)做个解释吧。他不是为了和妹妹调情而回答没必要出手。他的行为始终是为了安抚心急想帮忙的妹妹。抢银行在现代已是罕见的犯罪行径,但银行的保全体制并未因而松懈,只以改造手枪抢银行绝对不会成功。 这一点在客人们面前得到证实。原本就透明的柜台隔板,伸高到天花板变得无法跨越。在隔板内侧,另一道半透明隔板从天花板下降,封锁行员前方空出来的窗口。 放在窗口的波士顿包几乎像是要碎开似地被压烂。两块隔板升降的速度,让人觉得如果抢匪把手放在那里,即使没断也免不了严重骨折。 一名抢匪朝隔板开枪。子弹陷入第一片隔板就停止。看来外侧的透明隔板,是以类似高黏度液体的材料制成。应该是防止跳弹造成二度伤害。达也见状佩服银行考虑得如此周到。 银行抢匪不晓得在嘀咕咒骂什么,转身看向大厅。看着这名男性的达也,移开视线避免和他四目相对。抢匪目光投向深雪的脸,忽然被注视的深雪(这是她的感觉)慌张低头。达也依然搂着妹妹肩膀。 从蒙面毛帽隐约窥见银行抢匪眼角上扬。大厅客人都短暂忘记紧张与恐怖的情绪,脸上浮现扫兴的表情,所以也不能断定这名抢匪特别易怒。总之达也他们肯定被银行抢匪盯上了。 达也对于恶意视线很敏感,不然他无法担任随员。他当然知道抢匪正以憎恨的目光投向他们俩,也看出对方眼中隐含嗜虐的光芒。 深雪同样察觉抢匪以嗜虐的视线看着她。她更用力依偎在达也胸口。这是看似对抢匪视线感到害怕的举动。抢匪也这么认为,蒙面毛帽里的嘴唇满足地扭曲。但是只隔着单薄衣物和深雪肌肤相触的达也,知道深雪身体完全没有无谓地使力。妹妹没有紧张。只有脸上表情看似畏惧,背地里只是开心和自己嬉戏,达也不用思考就明白这一点。 达也把差点露出的苦笑,塞在如同铁面具一般的扑克脸后方。他期待自己不要演得太假,装出努力压抑不安情绪的表情,更加用力地抱住深雪。虽然并非总是如此,但他生性挺喜欢顺应局势稍微使坏。 四名银行抢匪的目光集中在达也他们身上。蒙面毛帽遮住两端上扬的嘴唇,但只看抢匪们露出来的双眼,就知道他们笑得不怀好意。应该是达也与深雪的演技激发他们的嗜虐心吧。 达也稍微夸张地颤抖。他心想自己演得很差,但抢匪们似乎非常满足。 他们的注意力从大厅其他客人移开。这间银行连跳弹问题都考虑到的保全体制,不可能只以隔离大厅与柜台就结束,但他们没有多加警觉。 抢匪们的意识集中在他们这对情侣的下一瞬间,大厅天花板只留下格状梁柱而完全消失。天花板不知何时被掉包为立体影像,一群人从梁柱上方落到抢匪身上。体格壮硕的警备员眨眼之间就逮捕抢匪们。 达也毫不惊讶地看着这幅光景。他能够感应他人的存在,而且这项能力不会被立体影像画面阻绝。他之所以下定决心旁观,就是因为知道警备员已经在上方就定位。 但银行职员当然不知道达也的隐情。深雪把脸埋在他胸前的举动,也是按照常识解释为「紧张的心情放松之后不禁落泪」。达也将手臂以遮住深雪脸蛋的角度抱着她,所以更令旁人如此认为。但达也其实只是配合场中气氛,遮住妹妹满是幸福而放松的笑容,避免正经完成职责的警备员或职员发现。 达也就这么抱着深雪的头,此时银行的分行长来到面前低头致意。他询问达也的姓名之后,表示将免除一年的手续费,作为害他受惊的赔礼。达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最后维持扑克脸——看在分行长眼中是紧张得绷紧的表情—— 接受这项提议。毕竟他确实遭遇到对一般人来说很危险的状况。 达也告知本次前来是要更新id,分行行长立刻叫部属将达也的顺序往前移。达也轻轻让深雪站好,深雪以长发遮住表情,就这么被推着肩膀前进。 更新id的手续,是在不用担心偷拍与窃听的完美密室,由机械负责办理。两人进入室内,无须在意他人耳目之后,终于忍不住相视发出笑声。 遭遇银行抢匪的经历,也只是他们兄妹俩有点特异的日常生活一景。暑假最后一天经历的这个「案件」,肯定也会整理为「某段夏日回忆」收入两人的记忆。 会长选举和女王大人 【1】 「我们也要在这个月交棒了吗……」 以真由美这句发言为契机,热络聊着暑假话题的学生会室气氛隐约改变。 男女比例依然显著偏差的学生会室午餐会,直到气氛变化前,都因为今天是新学期第一天,热络分享着「夏季艳遇」。 若是刻意讲得复古一点,现在这个时代普遍抱持「守身到结婚」的观念,所以相较于「性解放时代」,所谓的「夏季艳遇」保守许多。但女性不在婚前进行亲密行为的原因,在于她们现在认为「不迎合男性才有型」。所以即使结果相同,意识层面也和性解放时代之前相差许多。而且女性在婚前尝禁果也不会受到社会惩罚,所以并非所有女性都不会做「那种事」。然而大多数的少女,会把「即将突破最后防线时踩煞车」的坏女孩试胆行径当成炫耀话题。何况聚集在这间学生会室的少女们,不可能把自己搞得太廉价。另外,她们在危急时还可以行使各种「正当防卫手段」,不可能引发「意外」或「案件」。 虽说如此,面前接连有人说出「连帽上衣硬是被脱掉」或「被强行推倒在床上」或「呼吸拂 过脖子」这种话语,会令健全青少年感到不自在。更何况她们如同理所当然说出「希望能更有情调一点」或「觉得扫兴就让他睡着了」这种结果,使得同样身为男性的达也无地自容。 不晓得是没被当成男性,还是她们甚至忘记这里有男性——也可能是故意的——原本应该避免被异性听到的这些体验分享,达也实在是听得不敢领教。他不久之前就把眼神与意识移向魔法书(放在风纪委员会室,现今罕见的纸本书),所以没听到真由美为何提到这个话题。 不过这个话题说不定——应该说确实——和他有关,所以听觉对意识产生作用。 「这么说来,这个月要举办会长选举。」 「是的。虽然选举是在月底,不过姑且必须做个表面工夫,所以下周必须要公告选举,进行各方面的准备。」 达也基于确认提出这个问题,回答的是铃音。 话说这位学姐,在刚才进行即使不到限制级也算辅导级的「女孩话题」时,依然不改沉着冷静的表情,以妙龄少女来说不太好吧? 达也抱持这样的疑问,但他再度询问的当然是另一件事。 「只是表面工夫?」 这句话真正要问的是:「不是实质举办?」铃音正确理解到达也的意思。 「要是有多人参选就会进行选举。但是想成为学生会长的学生有限,所以终究不过只是自己人在竞争。」 「自己人?」 「这五年,都是由首席入学的学生担任学生会长。」 这么说来,达也记得首度被叫到这个房间时就听过这件事。 「换句话说,学生会长已经定案,用不着选举?」 「不一定。既然这五年如此,就表示六年前并不是。不过,至今担任学生会长的学生,毫无例外都是上一届的学生会干部。而且即使这次必须进行选举,也是服部学弟与中条学妹一对一竞争。他们应该会在选举之前协调只由一人参选。」 原来如此,这样确实是「自己人在竞争」。达也接受了这番说法。 无法接受的,是被指名为热门人选的当事人。 「我不可能胜任学生会长!用不着协调,我不想参选。」 在这个阶段就快要掉下眼泪的人,确实无法胜任学生会长一职吧——达也同样能接受这一点,然而…… 「这么一来就会睽违六年,诞生非首席入学的学生会长。」 「下一届的会长是范藏学弟啊……」 风纪委员长与学生会长嘴里这么说,看起来却不太能接受。 先不提个人喜好,在方针层面,梓的做法应该比较接近她们两人。 所以她们想让梓成为下届会长,达也能理解这种想法,只是…… (……当事人没意愿就……) 要是完全没人参选的话,达也认为大概有必要说服梓,不过只要服部愿意参选,应该就是最好的结果吧。 「去年首席入学的是中条学姐吧?」 不过深雪思考的角度似乎和达也不同。即使达也感到有点意外,却觉得妹妹的指摘很中肯。 她这句话使得达也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认定「去年首席入学的学生是服部」。 「没错,而且现在的总和成绩也几乎一样吧?」 真由美向深雪点头示意之后询问梓本人,回答的则是铃音。 「理论成绩的全学年首席是五十里学弟,中条学妹第二,服部学弟第三;实技成绩的全学年首席则是服部学弟,中条学妹以些微差距居次;总和成绩也是服部学弟第一,中条学妹以些微差距居于第二。」 刻意以会议用的大型屏幕,播放校内公布栏张贴的第一学期排行榜进行说明……达也觉得应该没这个必要。 俗话说近朱者赤……但如果只是个性正经的学生,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和这名会长与这名委员长平分秋色——这是达也对铃音的评价。 「中条学姐的实技成绩也比千代田学姐好吧?」 深雪理应已经看过了这张表,但她重新看到这个经过九校战而熟识的名字,应该会产生不同于以往的印象。 「因为花音那家伙粗枝大叶。」 「至少应该说她以豪爽为特色吧?」 真由美苦笑修正摩利这句直截了当的评论。 「反过来说,小梓的特色就是细腻,不适合九校战那种运动竞赛。」 「但中条明年八成也得以选手身分上场了。」 梓对真由美的帮腔露出置身事外的表情,摩利扔下的炸弹却令她身体猛然一颤。 「……这话题是我提的,所以我这么说也不太对……不过中条,这是明年的事情啊。怎么能从现在就吓成这样?」 「说……说得也是,是明年的事情……何况明年除了千代田同学,还有司波学妹、北山学妹与光井学妹,有许多很有前途的选手……」 梓硬是加入有点走音的笑声如此响应,摩利无奈地看向她。 「今年一年级确实有很多有前途的女生……不过,全学年第二名的你,怎么能够把责任推托给学妹呢?」 「不……别这么说……不是推托责任……我只是……该说适才适所吗,那个……」 感觉梓讲得挺有道理,但光是被冷眼注视就无法反驳,使得达也再度心想,要她担任学生会长或许真的很辛苦。 ◇◇◇ 久违六周进入的风纪委员会总部,难得相当热闹。 「我没听说今天预定要开会……」 达也询问不知为何站在入口旁边的摩利,她一副卖关子的模样点头回应。 「我想也是。我也不记得通知过。」 「所以是新学期第一天的仪式?」 「首发仪式只有学年初举办。」 「并不是委员会有什么例行公事吧?」 「是啊。」 达也听到摩利这声回答就简单致意,快步走向存放自用录像装置的柜子——不过走三步之后就停了下来。 达也转身再度面向摩利,她站在和刚才相同的距离——也就是说,摩利是配合达也的步调而走了过来。 「……有什么事?」 「虽然不是例行公事,但同样是风纪委员会的重要活动。」 「这样啊……」 达也有气无力的响应,使得摩利露出像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你最好改掉不问世事的毛病。」 「重要新闻我都会看。」 「我是要你更注意切身的事情。」 摩利说着摇了摇头,大概是表示「真拿你没辙……」的意思。至少达也看来如此。 到最后,屈服的是摩利。 「风纪委员没有任期限制。」 「我知道。选出的委员即使替换也不用辞职,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因为这不是占着就有油水捞的地位。何况每年都要递补毕业生的空缺,毕业前就辞职的委员也不少。」 语毕,摩利微微耸了耸肩。大概是下意识地表现出她对校内蔓延的「风纪委员是特权阶级」的传闻感到无奈。 「其实在上学期末,一名社团联盟指派的三年级委员辞职了。递补人员今天会来。」 达也扬起眉角,对摩利这番话表达质疑之意。 「要举办欢迎会?」 「不不不,这个组织没这种团结力,这种事你应该也已经明白了吧?」 确实,比起「团结」这个词,「分裂」或「对立」更适合风纪委员会这个组织。达也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有所质疑。既然如此,总部为什么聚集这么多人? 「不过,很难得有女生获选风纪委员,所以闲人都来凑热闹。」 达也心想「原来如此」。学长们并不是基于同伴意识,而是基于好奇心而来。不过,既然是这种理由的话—— 「委员长当年获选时,应该也备受注目吧?」 达也的指摘,使得摩利不太高兴地沉默了下来。看来这是她不太愿意回忆的驻事。她站在入口监视,或许就是为了避免学妹留下不好的回忆。 「……总之,我的状况先放在一旁。这次迎接新委员加入,我希望暂时由你带她。」 「……由我?」 达也会再度确认也在所难免。杂事是由资浅人员负责,但是「辅助新手」绝对不是能交给最底层人员的工作。 「由你。」 但摩利的表情百分之百认真。 「我大概知道新来的人是谁……但我还是不认为这工作能让一年级负责。」 「不不不,在风纪委员会,没有人比你更适任。」 当摩利替「风纪委员会」加重音所说出来的这句话,使得达也不由得认同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达也的败北。 新委员是正如达也预料的人物。 「这样就打一轮照面了……花音,今天你和达也学弟一起行动,掌握巡逻的感觉。」 总觉得花音这种名人没必要打照面,但这应该是定例吧。在各处引发莫名热潮的就任问候结束之后,摩利走到被吩咐留到最后的达也面前,一开口就是这句话。 达也似乎一如往常,没有拒绝的权利。而且这是在其他委员离开后的指示,所以花音的选项也只限于达也或摩利。 「咦~?不是摩利学姐教我?」 花音果然想选「摩利」这个选项。在达也本人面前展现这种态度颇失礼,但达也同样很清楚她不满的心情。即使带她的不是摩利,由同年级的委员带她也好,如今却要把学弟当成前辈,花音心里肯定不是滋味。达也同样希望摩利负责指导,在内心说「快多讲几句」为花音加油。 「我的状况不值得参考。心里有鬼的家伙看见我就会偷偷跑掉。基于这一点,达也学弟在委员会里,遭遇状况的次数是第一名。顺带一提,检举次数也是第一名。」 「啊,这样啊。原来如此。」 然而花音轻易接受了。 不提这个。达也忍不住想质问摩利话中「顺带一提」的意思,但他立刻打消念头。因为这么做显然是徒劳无功。 ◇◇◇ 「没有既定的巡逻路线,也不用走遍校内每个角落。我没有和其他委员一起巡逻过,不过只走特定路线的委员好像比较多。」 即使有所不满,工作依然是工作。达也颇为正经地向并肩行走的花音解说。 「唔~……司波学弟的适应力真强。」 花音脱口而出的感想,和他的说明毫无关连。 「你刚入学没多久,从一开始就独自进行校内巡逻的重要任务吧?我也听过你在社团招生周的各种丰功伟业。」 「总之,当时发生很多事……」 总觉得花音的佩服似乎有所误解,但是达也并没有刻意反驳——忽然就被扔去独自执行巡逻任务很正常,花音受到的待遇是过度保护,但是说真话也不会有任何人幸福,所以达也以解说任务代替反驳。 「我都会把实习室当成重点巡逻的地方。即使依照过去的巡逻报告来看,在教室出问题的案例也很罕见。」 「毕竟教室有监视系统。小说里面那种不成体统的事,就算想做应该也做不到。」 「小说吗……」 花音到底是看哪种小说,引发达也不少兴趣,但若她表明是「官能小说」之类的,达也将不知道该摆出何种表情,所以决定收起好奇心。 「不去体育馆或操场?感觉那里比实习室更容易出问题。」 「只要不是社团招生周之类的特殊状况,那边原则上由社团联盟管理。不过要是发生私斗,当然会轮到风纪委员会出面。」 花音是以社团联盟的名额加入委员会,她自己也是田径社正规选手(擅长障碍赛),当然知道社团联盟的自治特权。 「只是去看看应该无妨吧?毕竟发生问题才赶过去就太迟了。」 但她还是说出这种话……达也觉得她八成是摩拳擦掌想去闯别人的地盘。 ◇◇◇ 依照花音的强烈要求,两人今天将以体育馆为重点巡逻区域(不过,达也挺认真烦恼是否有必要同行)。 基于校舍的相对位置,他们首先来到第二小型体育馆。 单纯只是巧合,今天是剑术社的练习日。 「……司波兄,每次看到你,你身边的女人都不一样。」 「请不要讲得这么难听。」 以这种令人难以分辨是当真或玩笑话的语气——达也感觉铁定有一部分是认真的——前来搭话的是桐原。 「就是说啊,桐原同学。千代田同学专情五十里同学,讲这种话对她很失礼。」 「……总之,我不介意。」 让花音害羞地扭动身体、达也深深叹息的这番话,来自纱耶香之口。 剑道社的纱耶香参加剑术社的练习,并不是为了利用社团活动时间约会。 自从春季那场事件之后,魔法竞赛类型社团与非魔法竞赛类型社团,逐渐认为应该更加相互交流。尤其是原本属于相同竞赛,却因为规则是否容许魔法而分开的社团,如今倾向于积极吸收彼此的优点避免故步自封。 率先带动风潮的是剑道社与剑术社,纱耶香与桐原是一切的契机,是造成开端的当事人,而且首先加入相互交流的行列。 ——即使这么说,也不代表两人不会在练习时增进感情。 言归正传。 达也无视于纱耶香的说情(?),朝着依然露出质疑视线的桐原说明事由。 「渡边委员长命令我陪同学姐。」 达也嘴里说不介意,但还是忍不住解释。如果是自己投降示弱就算了,但他无法忍受自己被硬塞工作还要背黑锅。 「喔~既然这样,那个传闻是真的?」 桐原出乎意料地很干脆就相信,却加上暗藏玄机的这句话。 「传闻?」 「咦,司波学弟不知道?」 「传闻渡边委员长正在布局,要让千代田成为下一任风纪委员长。不过老实说,我一直质疑那个 人哪可能花费工夫到处布局。」 纱耶香与桐原接力说出的「传闻」完全是事实。达也明知如此,却在这时选择沉默。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千代田同学是例外。渡边学姐特别疼千代田同学。何况她要让毫无经验的千代田同学担任自己的接班人,当然舍得花这些工夫。」 即使达也什么都不说,也不用担心冷场。 「啊?那个人不只外表,连内在都是宝冢(注:皆由未婚女性组成的日本歌剧团。重视上下关系,纪律严明)型?不过,如果是委员长与千代田,确实很赏心悦目呢。」 近代至今的舞台剧类型之中,少女歌剧堪称最传统的一种。所以达也认为「内在是宝冢型」并非不光荣的评价,但花音的感性似乎得出不同结论。 「喔~只有我就算了,居然把摩利学姐当成同性恋……桐原同学,你胆子很大嘛。」 「等一下!」 花音身后燃起如同不动明王的杀气之火(正确来说是喷出活化的想子粒子)。 「我没说『同性恋』这种字眼啊!」 如果单纯只比力气的话,花音在二年级位居第一的呼声很高。桐原看到她的怒气,连忙摆手摇头否认。 「废话少说!」 花音异常强劲的宣告,使得达也深深叹息。 并且轻轻将右手迅速伸出去。 「呀啊!」 随着走音的尖叫声,想子暴风平息了。 「你……你做什么啦!」 花音就这么瘫坐在地上,红着脸看向达也。她的双眼基于痛苦以外的原因而湿润。 「……效果出乎预料。老实说,我一直不相信『快乐穴』这种东西。」 是八云传授的点穴术。 达也频频打量刚才命中花音背上「快感穴道」——今天早上刚学的——的食指,说出像是独白的这番话让花音更加地脸红,然后换了一张表情。 「千代田学姐,风纪委员怎么可以自己闹事?」 「呜……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请听好,要是遭遇性骚扰,之后再向惩罚委员会起诉就好。风纪委员的证词,原则上无须他人证实就能得到相信。」 「喂?」 形势忽然告急,使得桐原连忙想插嘴,但达也与花音看都不看他一眼。 「明·白·了·吗?今后请节制一点,别像这样动不动就生气。」 「……知道了啦。」 花音别扭地别开了视线,完全没察觉到纱耶香「……司波同学刚刚那样做也是性骚扰吧?」的喃喃细语。 「这么说来,学生会长选举快到了吧?」 混沌状况总算平息时,纱耶香大概是从下届风纪委员长的话题联想到,而提出今天(对达也而言)重复第二次的话题。他们移动到墙边避免妨碍其他社员,完全一副聊八卦的样子。 「是月底吧?不过要说快到,确实也快到了。」 桐原回应纱耶香这番疑问。 「据称会是服部同学与中条同学一对一竞争。」 花音也立刻友善地加入对话。不晓得因为同样是二年级,还是不计较一科二科隔阂。 「不,服部不会参选。」 这个话题对达也来说是今天第二次提及,却在这次得知新的事实。 「咦,是吗?」 看来桐原这番话,也是令花音感到意外的消息。 「嗯,服部那家伙被社团联盟推举为下一届的总长。他自己也有这个意愿,所以表示不会参选会长喔。」 「喔~服部同学啊……不过很合理。毕竟有实力的人才能胜任联盟总长的职务。」 花音以认同的态度点头响应桐原。 达也听他们这么说也觉得没错,社团联盟感觉比学生会更难统治。 像是拉社员或抢场地,社团联盟本来就有许多造成摩擦的要素。现在是克人坐镇所以没有造成太大騒动,但一般人做不到这种程度。 但是——达也想到一件事。 这么一来,就表示下届学生会长的两名最热门人选都不会参选。 下一届的学生会长将会是谁呢…… 巡逻结束后的回程路上。 结束学生会业务的深雪。 结束社团活动的雷欧、艾莉卡、美月、雫、穗香。 结束在实验室自主练习的干比古。 达也久违和老班底会合,在通往车站路上的一间咖啡厅同桌而坐。 而且不知何时,再度提到学生会长选举的话题。 「唔~……老实说,有点不可靠。」 雷欧对梓的评语严苛。 「不过她的实力一等一。」 「我觉得学生会长温柔一点比较好。」 雫与美月似乎支持梓。 「总之,服部学长完全不可能了吧?」 艾莉卡再度询问。 「嗯,某人向他本人证实过,所以应该没错。即使是会长,也没办法抢走社团联盟下一届总长的既定人选吧。」 达也回以肯定之意。 「也对……即使是他们,似乎也拿十文字总长没办法。」 艾莉卡频频点头。 「那么,果然只能由中条学姐参选吧?」 艾莉卡身旁的美月,回到预测下届会长的话题。 「但她本人说过不想当吧?对了,深雪参选吧!」 「慢着,艾莉卡,说这什么话?」 艾莉卡出乎预料的这番话,令深雪惊讶地瞪大双眼。 但艾莉卡似乎意外欣赏自己的点子。 「没规定一年级不能成为学生会长吧?深雪在之前的九校战拿下『冰柱攻防』新人赛冠军,还在二、三年级参加的『幻境摘星』正规赛夺冠,我觉得实力与知名度都没问题。」 「别乱说。何况高中生的『实力』不是只以魔法力衡量啊。」 「学力这方面不是有达也同学吗?当上学生会长,就可以自由任命干部喔!」 美月站在支持艾莉卡这一边,加入艾莉卡与深雪的对话。 「说得也是。毕竟七草会长也说过,要废除只限一科生当干部的规定。」 「连美月也……」 深雪这番话表面上在规劝,从声音却听得出内心动摇。 「没错没错。而且啊,要是成为学生会长的话,也可以把达也同学从风纪委员会那边给抢过来喔……」 艾莉卡如同恶魔梅菲斯特(少女版)的细语,使得深雪明显动摇。 「反过来说,让达也当学生会长也不错吧?」 「喔,听起来很有趣。」 应该不是和青梅竹马相互较量,但这次轮到干比古做出异想天开的提议。 雷欧起哄表达赞同之意,达也无奈地看着他断言「不可能」。 「深雪或许能得到某种程度的支持,但不可能有人投票给我。」 然而雫的意见不同。 「可是达也同学是九校战夺冠的大功臣。」 「慢着,雫,那是……即使我尽量退让,承认自己对夺冠有贡献,但我只参加一场竞赛。表面上看不出背地里的努力。」 达也再度否定自己出马参选的可能性,但穗香热烈提出反驳。 「不过要是达也同学参选,我一定会投你一票!」 「哥哥,我也是。若哥哥愿意参选,无论是站台还是发传单,我什么都愿意做。」 达也感到轻微头痛,或许是两侧微妙对抗的深雪与穗香散发的热气令他招架不住。 【2】 新学期开始至今一周了。 终于公告要举行学生会长选举,原本不太关心的一年级学生(尤其是e班~h班的二科生),也因而讨论起谁要参选、谁有胜算的话题。 达也在教室和同学进行清晨问候,开启自己座位的终端机。「达也,早安。」先到的干比古前来道早安。 「干比古,早安。你总是这么早到。」 「哈哈,是啊。最近终于获准加入晨间勤行,其实我想稍微放松一点就是了……应该是已经习惯了。」 「勤行」原本的意思是佛门修行,但可能是基于神佛混淆的影响,神道系的干比古家也使用「勤行」这个词。「晨间勤行」说穿了就是早上的修行。干比古说他「获准加入」,正确来说应该是「得以恢复参加」,达也从干比古本人与艾莉卡的话中片段掌握到这一点。 好友确实恢复实力并继续钻研向上,使得达也高兴又羡慕。以前摩利曾经开玩笑说他可以转为一科生,但达也认为干比古或许真的会成为转入一科的第一人。 「话说达也,你可能会觉得我这家伙问了奇怪的事,不过……」 「奇怪的事?」 旁边传来「讲得真直接……」这样的细语,但要是规矩做出反应,话题将会无法继续进行。两人早已学到这一点,很有默契地无视于这句话。 「我不认为很奇怪就是了。达也,你真的要参选学生会长?」 「……你说什么?」 达也并不是没听清楚干比古这番话。他如此反问是因为过于感到意外。 「没有啦,总之,最近谣传达也要参选学生会长。」 「谣传……?」 记得上周提议达也参选的人,应该是干比古。 「不是我!」 达也自认没有故意让眼神变得锐利,但干比古非常慌张地比手画脚,主张自身清白。 「昨天放学后,廿乐老师在实验室问我『司波达也真的要参选学生会长?』这样。」 廿乐老师专攻魔法几何学,在魔法工学也有很深的造诣,现在是二年级的老师。 正职是魔法大学的讲师。 他在学界是知名的优秀年轻研究员。原本被评为即将得到副教授宝座,却因为观念——只有观念就算了,连言行都有点放纵过头,所以基于人事处分的意义被调到附设高中……但他本人不但不介意,反而还开心表示「这样就能自由研究」,令人头痛。 或许是基于这样的性格,他是特别照顾二科生的教师之一,即使负责的学年不同,也数度主动向达也搭话。 「外面居然在传这种谣言……?」 「啊,果然是谣言?上次你就提到不想参选,所以我一直觉得不对劲。」 干比古露出扫兴表情,达也则是板着脸点头回应。 「我自认就算参选也得不到票,更何况我根本就没有参选的意思。究竟为什么老师之间会谣传这种事情?」 「天晓得……?」 干比古不可能知道教职员室的内情,正如预料,他只有露出纳闷的表情。 达也同样没有期待得到答案,他这句询问只是一种牢騒。 「不只是老师喔。」 然而和期待相反,竖耳聆听至今的旁听者,提出一段相当令人不愿听到的证词。 「我在进行社团活动的时候,学长姐们也偶尔在传这件事。相当出乎意料地,大家都抱持着善意的反应喔。」 前座的雷欧说完,靠坐在美月桌上的艾莉卡也出言附和。 「啊,这么说来,我昨天也听到一则小道消息说,有个一年级的风纪委员,要参选这一届的学生会长。这怎么想都是在说达也同学吧?」 即使艾莉卡征询同意,达也基于立场也不想点头,但是继干比古之后,雷欧与艾莉卡也提供情报,综合这些情报就不得不如此判断。 「我也……」 天啊,美月也是?达也好想趴到桌上。 「记得昨天接受辅导的时候,也有稍微提到这个话题。」 不过,达也得知美月的传闻来源,就产生「试着积极处理吧」的心情。 具体来说就是「试着质询遥吧」的心情。不过是否可以形容为「积极」还有待商榷。 ◇◇◇ 若把达也的行动方针形容为「积极」,最想大声提出异议的应该是她。 「第一堂课还没结束喔。」 这绝非辅导老师应有的态度,但遥一副抗拒的模样,蹙眉看着进入辅导室的达也。 之前骗取(!)无头龙情报的那件事,似乎坏了遥的心情——但是以达也的立场,这项「契约」并未限制他把购得的情报用在何种地方。 「我完成第一堂课的课题了。」 不过,就算被遥讨厌,达也几乎也不痛不痒。即使双方保有彼此一部分的秘密,达也手上的牌还是占优势。 「……所以我才对优等生有意见。」 「我是劣等生,我的实技成绩只有勉强及格。」 「……从你口中说出这种话,听起来只会刺耳。」 ——或许可以形容他们彼此亲密到无须客气。 「这是事实。总之不提这个,我有一项烦恼想找您商量。」 达也说完,遥立刻瞪大双眼,可能是基于反射动作,挺直了背脊。 「什么事都尽管找我商量吧。」 遥的这份职业意识挺出色,但也感觉她有点缺乏学习能力。达也找她商量的「烦恼」总是在辅导范围之外,遥差不多该学到这一点了。 「我的烦恼是关于月底的学生会长选举。」 「这次似乎在找人参选时遇到问题。所以呢?有人委托你说服妹妹出马?」 「啊,这确实也伤脑筋。但我今天想找您商量的是关于另一项『传闻』。」 「传闻?」 「是的,教职员室好像在谣传我会参选学生会长,您心里有底吗?」 达也正面注视遥的双眼提问,遥在一瞬间,真的只在一瞬间露出「糟糕」的表情。 「听说您昨天对柴田同学提到这件事。想请您也告诉我详情。」 但即使表情变化时间再短,遥眼前这双凝视她的眼睛,不会看漏任何表情变化。 达也不可能看漏。 「虽然我觉得不可能,该不会是小野老师率先散播谣言吧?」 遥的脸部肌肉反复松弛又紧绷,达到令人眼花撩乱的程度。 不过到最后,她完成的表情是平凡的讨好笑容。 「真是的,这种事真的『不可能』喔。我当然不会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事。」 嘴角并没有抽搐。 她伪造表情的功力明显进步。 「……这种谣言到底是基于什么状况流传出来的?」 「什么嘛……果然是谣言。总之,我想也是……比起成为众矢之的,司波同学更适合负责幕后工作或秘密任务。」 「我不否认。」 两人相视,彼此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或许是受到同一位师父的影响。 不过,这种程度的共通点,不成为增进感情的理由。 「所以,到底是基于什么状况,才会谣传我要参选学生会长?」 「对不起,我知道的也不多。」 「这样啊,那把您知道的部分告诉我就好。」 「………………」 达也一副极为理所当然的样子,等待遥的回复。 遥领悟到,这时候装傻毫无益处。 何况达也询问的事情本身,是无须装傻带 过的事情。 「……无法确认是谁传出来的……不过,可以形容成一种传话游戏的状态吧?『服部似乎不参选』、『中条似乎不参选』、『学生会似乎烦恼找不到参选人』、『那由司波参选挺有趣吧?』……这样的话题不知不觉变成『司波学妹好像要参选』,进而成为『司波学弟好像要参选』、『咦,司波学弟是谁?』、『就是那个风纪委员』、『噢,也有参加新人赛的那个?』、『是喔~挺有趣吧?』……这种内容了。」 达也听完遥这番话就全身无力,差点从椅子滑落。 「……老师们为什么会相信这种随便的传闻?」 总之,所谓的传闻原本就是不负责任又随便,如果只是同学或学长姐当成聚会闲聊的话题,达也并不会在意。他知道斤斤计较会没完没了。 不过甚至传到教职员室,连廿乐这么优秀——至少在智慧方面优秀——的老师都当真,就是无法坐视的状况。 达也尚未完全排除有人刻意操作情报的可能性。 「当真的老师反而比学生还要多呢。因为四月那件事即使对学生封锁消息,教职员室却知道所有真相。」 「……『nche』那件事?」 「对。那件事以司波同学为中心解决,不少老师对此评价很高。」 这是出乎达也预料的话题。没想到那件事居然会这么引人注目……达也心想,不得不说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十文字同学守口如瓶,我们不知道具体过程,只知道你是以实力强行排除恐怖分子。这部分也是给予高度评价的重点。何况魔法科高中学生会长这个职务,偶尔也要求动用武力,既然拥有此等镇压力,由一年级学生担任也不错——有这种想法的老师不算少。」 ……达也心想状况不妙。 达也向遥道谢,并且认为得想办法处理。 ——要离开辅导室时,他也没忘记补充说明,自己不会追究遥收集情报的手段。 ◇◇◇ 但这些传闻毫无根据,能采取的因应之道有限,而且并非以他一己之见就能处理。 所以,基于「能成为打破僵局的线索」这层意义,她的造访或许是值得欢迎的事。 ——不过即使以这种想法安慰自己,也完全无法减少此时此刻的麻烦程度。 一班二十五人算很少的人数。任何人在做什么都能一目了然。除了和达也进行课前闲聊至今的四人,其余二十人毫无例外地偷看他们而窃窃私语。达也即使不愿意也感受得到。 断续传来「果然」、「会长」或是「选举」这种字眼。 达也极为不自在。 「达也学弟,拜托,想跟你借点时间。」 真由美大大方方地进入了一年级的教室(虽然这么形容,但这个时代的高年级不太在意做出 这种事),来到坐着和她相视的达也面前,一停下脚步就以可爱的模样(!)双手合十举地在面前说出这种话。 她身后的铃音露出无奈表情,这部分暂且不提。 达也的视线扫向屏幕角落显示的数字时钟。距离第二堂课还剩五分钟。考虑到两人回到三年级教室的时间,能讨论的时间只剩一分钟。 「以学生会的公务为由,就不会被扣分。」 真由美从达也表情看出无言的询问,就这么合着双手回答。不过她合掌位置微微下降,这样下去「合掌拜托」可能会成为「少女的祈祷」,有种不妙的征兆。 如果是真由美,有可能做出双手交握于胸前加上双眼湿润的行径。 继第一堂课,这堂也是使用终端装置的听讲课。离席二、三十分钟对达也毫无影响。 达也向朋友们使个眼神,起身朝真由美微微行礼致意。 真由美取而代之站在达也桌前,把自己内藏学生会长特权的id卡放在卡片阅读机感应。 ◇◇◇ 达也被带到学生会室。 他知道反正午餐时间会在这里集合,却在这时候被带来这里的原因。 「抱歉在上课时间找你过来,因为真的没剩几天了。」 铃音道歉之后,达也回答「不,我不在意」摇了摇头。 「谢谢,你肯这么说就帮了大忙。」 真由美「呼~」地夸张叹口气,然后进入正题。 「其实,关于这一届的学生会选举……」 她的用意正如预料。 达也早已决定如何答复。 「我认为对深雪来说还太早了。」 「想请深雪学妹……慢着,你怎么知道?」 真由美瞪大眼睛说「难道是读心术?」而慌张,达也苦笑着向她揭晓谜底。 「不是在午休时间,而是刻意在上课时间带我过来,是想趁深雪不在的时候找我商量吧?那么考虑到现在是这个时期,我认为应该是想找深雪参选学生会长。」 达也并不是为了炫耀推理能力而抢话。 只有真由美一个就算了,但她和铃音搭档前来,达也担心若不先发制人会被说服。 以目前来说,这记先发攻击正中靶心。 达也必须趁对方——尤其是铃音重整态势之前确立必胜立场。 「世上应该不是完全没有一年级学生会长的例子,但是对深雪来说还太早了。那个家伙还无法担任组织领导者。」 「……她在国中时代没担任过学生会长之类的职务?」 「我阻止了。」 对于铃音的质询,达也立刻做出否定的响应。 「但她看起来很可靠……」 「深雪还是个孩子。或许是我过度照顾她了吧,她还无法好好控制自己。至少要等她不再让魔法失控再说。」 对于真由美的询问,达也则是接连提出反驳。 真由美与铃音看起来都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主要是想说达也「过度照顾她」这部分并非「或许」而是「事实」——但是深雪会让魔法失控的缺点,并不是成为学生会长之后能宽容的问题。她们无法反驳这项指摘。 「——可是,这下头痛了。明天就要公告进行学生会选举,却完全没人参选。」 「记得距离参选登记时间还有一周吧?」 只要在这之前有人登记参选不就好了吗?对于达也这番根本的「假设论」,真由美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否定。 「精简下届会长参选人数也是学生会的职责。不然会到处有人参选而无法收拾。」 「……我觉得多人参选的选举比较健全。」 「即使演变成以魔法对打也是?竞争对手都是想成为学生会长的高手耶。」 演变成这种状况,确实会是更胜于社团招生周的风波。 「……再怎么样也不会那样吧……我才想说,他们是想成为学生会长的人啊。」 既然想成为学生会长,应该会避免造成这种风波才对。 「达也学弟,你太天真了。」 但真由美一口驳回达也的常识论点。 「本校学生会长拥有很大的权限,毕业之后也会得到高度评价。实际上依照纪录,四年前标榜进行『民主自由选举』的学生会,在重伤人数达到两位数时,就拿掉了『自由选举』的招牌,改由学生会长强力推荐副会长担任下届会长,才总算收拾事态。」 铃音惊人的爆料,消除了达也的疑问。 「……这所学校是哪个开发中国家吗?」 达也发出呻吟。 「这就代表高中生不够成熟,不足以在拥有魔法这份强大力量的状况下完全自制。」 真由美再度在眼前合 起双手,摆出苦苦央求的样子。 「所以……好吗?或许深雪学妹在达也学弟眼中还是个孩子,但她肯定没问题。毕竟俗话也说过『地位会培育人才』。」 达也心想她居然来这招。 这么耐心周旋,令人觉得她这一年的学生会长可不是当假的。 然而—— 「我觉得不用执着于深雪,让中条学姐参选就好了啊。无论从顺位或实绩,中条学姐都比较适合成为下届学生会长吧?」 达也如此指摘,真由美随即面有难色地沉默下来。 「……你说得没错,可是……」 铃音似乎也无法接话。 是的,这种事不用说也很清楚。 因为梓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才会找达也提这种事。这不用重新说明也显而易见。 但达也下一句话,完全出乎真由美与铃音预料。 「——不然我去说服中条学姐吧?」 「咦?……达也学弟要帮忙说服小梓?」 「是的。」 真由美一副过于意外而不晓得该摆什么表情的样子,但或许是达也这番话逐渐渗入意识,她忽然用力抓住达也的手。 「你真的愿意帮忙吗?那么请务必协助!务必拜托!达也学弟果然可靠!」 真由美抓着达也的手用力上下晃动,达也和铃音相视苦笑。 ◇◇◇ 大概是小动物般的危机预警系统发挥作用,梓这天午休没来学生会室。达也认为这样下去,她可能放学之后也会借故请假,决定在第五堂课结束就立刻造访梓的教室(魔法科高中的时间分配是上午三堂课、下午两堂课,一天共五堂课)。 达也在教室门口观察室内,梓正匆忙收拾东西要回去。 她应该是企图在被逮到前逃离,但直到下课都无法离开终端装置的认真个性害了她。 只要达也相伴就敢无视于规定——即使要犯下滔天大罪大概也毫不犹豫——的深雪,被达也一起带进二年a班教室。 「这家伙是怎样?」的视线投向达也,其中大多是男学生,不过终究没有人的心态幼稚到光 是低年级学生进入教室就前来找碴——但是有部分原因,在于女学生们朝达也投以像是评鉴名牌商品般深感兴趣的眼神,男学生难以在这股压力之下采取直接的行动。 达也毫不客气地默默无视于两种视线,笔直走向梓的座位。 梓中途就察觉达也走过来,但在犹豫「逃走也不太对」时,达也就站在她面前了。 梓战战兢兢露出客套的笑容起身。 她的手紧握书包,脚却动不了。 达也与梓的身高大约差三十公分。 平常为了避免对梓造成压力,达也都会保持距离和她相对,靠近交谈时则是坐着,但他现在刻意维持近距离俯视的位置。 达也脸上挂着清新(?)的笑容,眼神却射穿梓的双眼不让她逃走。 「中条学姐。」 达也的外表没有英俊过人,声音也没有悦耳到令人着迷。但可能是因为他喉咙与肺活量接受战斗训练至今,所以声音洪亮又有深度。女孩们或许会觉得「老练」或「成熟」。 「有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而且如果是个性柔弱的少女,可能会觉得这种声音蕴含难以抵抗的压力。 「那个……我今天……有点……」 「不会花您太多时间。」 梓即使如此还是想逃走,达也稍微加重语气再度这么说,封锁她的退路。 达也出乎意料的强硬态度让梓感到惊慌。梓的同学们(主要是女学生)看着这样的两人,将原本只以眼神进行的交谈转为窃窃私语。 随着「意外强硬」或是「狂野」或是「或许挺不错」这种话语断续传来,周围朝达也这里投以颇难摆脱的视线。 投向哥哥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暗藏好感,使得深雪的心情迅速变差。 从达也身后——从深雪那里释放过来的「坏心情气场」,也造成梓莫大的压力。 「五分钟就好。」 「……如果真的只要五分钟的话……」 梓被这种街头揽客常见的说法引诱,应该说被迫接受,乖乖跟在达也身后。 即使没有手铐或拉绳,甚至也没有牵手,但是这一幕怎么看都是「拘提」。 ◇◇◇ 「我长话短说。」 达也来到咖啡厅角落的座位,一坐下就这么说。 「中条学姐,请参选学生会长。」 「果然是这件事……是会长委托你说服我吗?」 「是的。」 原本不是委托说服梓,而是委托说服身旁所坐的深雪,但达也对此只字未提。 「……我不可能胜任。我没办法接下学生会长这项重责大任。」 梓紧握放在大腿上的双手,看着下方摇头。 梓的态度比预料还要顽固。甚至像是随时会哭出来。要是逼得太急或许真的会哭。不,不是「或许」,而是很有可能。 但达也如果这样就放弃,他从一开始就不会答应协助说服。 「服部学长被推举为下一届社团联盟总长,所以不会参选学生会长。要是中条学姐不参选,将会成为一场学生会无从控制的选举。」 「这样也好吧?很多人比我更适合担任学生会长。」 梓有些翻脸的回应,使得达也深深叹息。 「………………」 「………………」 沉默还没维持十秒,梓就出现心神不宁坐不住的样子。她悄悄看向达也,知道无法得到任何反应之后,改为偷看深雪。 深雪挂着看不出情绪的雕像笑容注视梓。 梓有种会被笑容吸走的错觉,因而慌张转头。 转向达也。 于是和他四目相对。 梓一副要喊出「啊呜呜……」的表情僵住。 达也再度叹气。 「真的可以吗?——即使四年前的悲剧重演?」 旁听的深雪觉得形容成悲剧太夸张了,达也自己也这么觉得。 不过朝梓一看,她大受打击而脸色苍白。 「听说当时超过十人受重伤。事件的详细纪录,我想中条学姐很清楚。」 梓内心受创过度,嘴唇微微颤抖,好可怜。 然而达也却以这番话落井下石。 「当时也有留下影像纪录吧?魔法造成重伤……可以的话真不想看。」 学生会书记的主要工作是管理学生会的纪录。既然是如此严重的事件,在整理纪录时应该会稍微看到才是。 正如预料,梓不只是嘴唇,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 「历史将会重演吗……」 「你……你……要我怎么做……」 梓露出走投无路的表情。进入咖啡厅就一直保持沉默的深雪,以温柔的声音响应。 「只要中条学姐参选学生会长,就不会招致这种事态。请放心,学姐肯定能胜任。」 梓的眼神大幅摇曳。 哥哥扮黑脸,妹妹扮白脸,这样的合作实在高明。 「对了,这么说来……」 达也放松严肃(佯装)表情,刻意以「不经意想到」的样子拿出后续的「糖」。 「关于两周后上市的f l t飞行演算装置,我拿到两个样品……」 梓一听到这番话,眼睛就闪闪发亮。 苍白的脸恢复红润血色,微微前倾的身体探到桌面。 「……你说的难道是银式的飞行魔法特化型 cad?能以最有效率的方式,执行七月刚公开的飞行魔法……银式的最新作品?」 达也点头回应,梓目不转睛看着他。 她露出「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的眼神。 「总之,那是样品,所以是没有打上序号的非卖品。」 梓的喉头发出「咕噜」的声音微微一动。 眼神像是发烧般有些模糊。 「不过,性能和市售版本没有两样,我想当成学生会长就职的贺礼。」 「真的吗!」 梓开心大喊并且起身。 椅子倒地,发出了很大的声音,但梓完全不在意周遭集中而来的好奇视线。应该说她内心没有余力在意。 「是的,毕竟中条学姐一直以来都很照顾深雪。若您就职成为新学生会长,我觉得必须送上此等贺礼……」 「我要参选!对手是谁都不会输!我一定要当选学生会长给你们看!」 梓瞪着还看不见的竞争对手的幻影坚定断言。 到头来,就是因为没人参选,梓才会像这样面临半威胁半利诱的说服。完全没想到这样只会演变成表决投票,至今自己坚持不参选的想法也早飞到了九霄云外。 达也与深雪,在陷入狂躁状态的梓面前悄悄地相视点头。 【3】 九月进入最后一周。 天气依然经常是酷暑未尽般炎热,但是从风中明显感受到秋意的日子也慢慢增加。 「就算这么说,校内气氛一点都没有热络起来,我对此不以为然。」 「什么事没热络起来?」 达也微微眯细双眼,看向歪过脑袋的真由美。 「我是说会长选举的事。」 明天终于要召开学生总会,并且进行学生会长选举。 今天是真由美以学生会长身分在这个房间度过的最后一天……的前一天,但她看起来丝毫没有变得感伤的样子。 同时,校内也看不到争夺下届学生会长宝座而进行的激烈论战或造势竞赛。 「……总之,高中的学生会长选举,或许不会那么热闹吧……」 既然毫无益处,顶多只能为升学考核表加分的名誉职务,应该没必要太过投入。 即使这么说,达也知道气氛不热络是基于其他原因。 只有一人参选的表决投票,不可能将气氛炒热。 而且表决没过的机率等于零。 会变成这样,并不是因为学生会长宝座没有令人认真角逐的魅力。 基于社会观点,魔法科高中的学生会长,只不过是高中学生自治组织的领导者。 是几乎没有权力与影响力的名誉职务。 这一点和理工或文科高中的学生会,在本质上没有两样。 但是,「名誉」的等级不同。 稍微思考就知道这是理所当然。 魔法科高中——国立魔法大学附设高中,全国只有九所。 不是只有九所国立高中,是只有九所进行魔法高等教育的高中。 即使想增设,也无法确保教师人数。 拥有魔法科高中学生会长资历的魔法师,每年只有九人。 只要继续走在魔法师之路,要说这个头衔会跟随一辈子也不为过。 甚至有人私下认定是匹敌三等勋章的名誉。 在魔法师世界位居顶点的人们,即使获颁二等或一等勋章当然也不算例外,但既然在高中阶段就能得到这种终身名誉,学生们原本应该会认真角逐——是的,原本应该如此。 其实暗中想争夺学生会长宝座的学生并不少——坦白说很多。 那么,为什么只有一人参选? 其中当然有人为的力量在作用。 达也将目光落在面露(乍看之下)无辜笑容,微微歪过脑袋的现任学生会长。 她到底是以何种表情,四处「说服」所有暗中有意参选的学生们打消念头的呢?难道是用这张笑容笼络的吗? 就某方面来说,要是认真思考会出现恐怖的想象。 「唔~这次很遗憾,变成只有小梓参选……但是姑且会在投票表决之前进行政见辩论会,我觉得明天的气氛应该会变得颇热络吧。」 参选人只有一人,正确来说并非「政见辩论会」,但达也没兴趣进行这种无聊吐槽。 将视线投向室内一角,仓促打发午餐的梓,认真瞪着演讲稿轻声低语。 不是看行动终端装置的屏幕,而是印在纸上阅读,看来她确实很有干劲。 顺带一提,当成「奖赏」的飞行演算装置,在她申请参选时就已经给她了。 她这种类型的人,与其以成功报酬引诱,先给报酬施加压力更能维持她的干劲,达也考虑到这一点而决定这么做。 而且正如计划,梓成为奇怪义务感的俘虏,明明没有竞争对手,却老是念着「要努力,要努力」鞭策自己来到这一步。 她的这份干劲八成能维持到演讲结束。 这方面似乎不用担心。 「真要说的话,问题在于学生总会吧?」 铃音不可能听到达也内心的声音,却说出和他心中所想完全相同的事。铃音从刚才就看着桌上终端装置的屏幕(她今天似乎没吃午餐)。看她眼珠子上下移动,大概是拉动滚动条审视文件,或是反复阅读相同文件检查。 「在春季的临时集会说出那种大话,事到如今不能退缩吧?」 摩利合上便当盒如此指摘。 「我完全不打算退缩。」 同样收拾便当盒的真由美如此回应。 「原本担心可能有人失控乱来,看来是杞人忧天了。」 深雪端茶给众人,露出半开玩笑的笑容如此说着。 「你是指暗算?本校应该不存在没有自知之明,胆敢挑战这个女人的学生。」这次是摩利插话。 「唔哇,真没礼貌。不觉得她把女生形容成这样很过分吗?」 真由美征询达也的意见,但她脸上露出明显知道是玩笑话的笑容。真由美应该也确信没人敢以魔法向她挑战——至少拥有这种实力的人,不会做出暗算之类的卑劣行径。 「这个嘛……我觉得小心为上。」 但是达也这句响应的方向,和她预料的有所出入。 「啊?」 「因为会长是女生,而且是美少女。」 「是……是吗?」 真由美装出年长者的从容态度想带过这个话题,却很难说她做得很好。 她的目光显示着内心的动摇。 另一方面可窥见深雪的表情有所不满,却更加质疑哥哥为何忽然说出这种话。 「怎么突然讲这种话?」 有所质疑的不只是深雪。 摩利更为直接地投以询问。 「很突然吗?部分学生布局想摧毁会长的提议,却几乎没有奏效。我只是基于如此的现状才这么说罢了。」 「我确实也听到这种传闻,不过……」 如同摩利语带困惑的响应,即使就达也来看,反对派的手法也很高明。他能掌握到比摩利还精确的情报,是多亏某个教职员使用不正当手段收集情报。 「对于那些反对派来说,也只剩下今明两天能行动。会长……我想您今天还是不要单独行动会比较好。」 「啊哈哈,达也学弟。你真是的,这样有点小题大做吧?」 真由美想把达也说的当成玩笑话轻轻一笑置之,却未收到效果。 「你掌握到什么线索吗……?」 达也没 有跟着真由美将其当成玩笑话,摩利则是蹙眉询问。 「很遗憾,我如果知道什么线索反倒能放心。」 「只是稍微想太多吧?」 「哈哈,说得也是。」 铃音指摘这是杞人忧天,达也跟着微笑点头。 然而所有人都明显看得出来,这只是表面上的响应。 「达也学弟。」 午休时间所剩不多,达也准备回到教室,却在学生会室外的走廊被摩利叫住。 达也与深雪同时转身,发现摩利不知为何微微挂着苦笑。大概是觉得他们是「感情很好的兄妹」,但一一计较这种事真的会没完没了。 「有什么事?」 达也催促摩利说下去,以便速战速决。 「有件事想找你商量一下。可以来总部吗?」 无须回问,她所说的「总部」是风纪委员会总部。 「现在过去吗?」 「不会花你太多时间。噢,对了。可以的话,希望司波也列席。」 达也与深雪以深感意外的表情相视。依照兄妹的记忆,摩利第一次对深雪说「有事」或「商量」这种字眼。 「深雪,你的时间不要紧吗?」 「是的。第四堂是普通课,稍微迟到也不成问题。」 所谓的普通课是「普通科目」,也就是数学、语文这种非魔法学或魔法实技的科目。上课时是使用终端装置各自学习,几乎等于自习。稍微迟到确实不成问题。 「哥哥没关系吗?」 达也这边是称为「能力测量」的实技小考。 一科生是由教师操作测量器(当然也会进行指导),二科生是学生分别自行操作测量器,在时间之内达到及格分数就认定通过。 「——不要紧。」 达也朝深雪点头、朝摩利允诺,摩利随即说声「抱歉」超前两人走向阶梯。 即使从学生会室到委员会总部比较近,依然走阶梯。 整理收拾到和半年前判若两人……应该说判若两室的室内,有一套半年前没有的接待桌椅,摩利和司波兄妹在这里相对而坐(顺带一提,这套桌椅原本是因为室内塞满杂物,只好在仓库进行质询……更正,进行侦讯所使用的东西)。 「——那么,既然是你们兄妹,我想应该已经大致预料到了。」 摩利卖关子的开场白,使得达也有种「咦?」的感觉。 她散发一种微妙的紧张感。 当然不可能是因为深雪在场。她们两人几乎每天都会在学生会室见面。即使不知为何少有机会交谈,高年级的摩利没理由这时候还会紧张。 「……我想商量真由美的事。其实我也担心达也学弟刚才点出的问题。」 「是关于『学生会干部不再限定由一科生担任』的反对派?」 看不出摩利紧张理由的达也如此附和。 「对……我也觉得反对派太安分了。在春季那场集会,反对者可能是被现场气势盖过,所以没有明显表态,但是内心反抗真由美这项提议的家伙应该不少……才对。同样是第一高中学生,我不愿意想象这种事,但是可能有人因为和平的幕后布局没能顺利进行,就改为采取暴力手段。我认为一定要充分提防这一点。」 「确实有可能。」 不会犹豫或抗拒进行这种思考的达也,非常干脆地朝着面带愁容的摩利点头。 「真由美她——该说人品好还是大小姐出身,有时不太懂这种『他人的恶意』。那个家伙应该无法理解狗急跳墙的心情。」 达也在心中点头。 看来摩利是在害羞。 她们两人斗嘴是交情很好的证明,这一点在旁人眼中清清楚楚。就达也看来,摩利担心真由美是「理所当然」,但摩利似乎不这么认为。 「像刚才……她看起来也没有很认真接受达也学弟的警告。真由美拥有『多重观测』的特殊技能,只要对周围提高警觉,应该没人足以暗算她,但是那种能力必须自行发动侦测,不是自动感应型能力,要是欠缺戒心就是暴殄天物了。」 「这样啊……」 所以摩利想让自己和妹妹做什么?达也如此心想。 「啊……抱歉,话题变得不着边际了……」 幸好用不着达也询问,摩利就自行回到正题。 「所以,我想请你们两人……今天陪真由美一起放学。」 「—意思是要送会长到家?」 「用不着送到家门口——不,如果可以这样最好。我觉得在校内无须担心。毕竟她在教室总是被许多跟班围绕,学生会室也有市原与服部在。我最担心的是放学时段。那个致人不知为何,离开学校就不让任何跟班靠近。」 「不是因为她是十师族的直系吗?」 达也不经意插入的这句附和,使得摩利以表情述说「我至今没想过这一点」。 「……是这么回事吗?」 「天晓得。我不是十师族,所以这只是我的想象。」 「不,或许猜对了……总之,真由美大多是独自放学回家。在校外把犯行伪装成意外也比校内简单。如果不是这个时期,我就会找服部帮忙,但那个家伙做完学生会的工作,似乎还要到社团联盟进行各方面的准备……基于这个原因,达也学弟,我想拜托你。既然你拥有最强的对抗魔法『术式解体』,他人以任何手段暗算都不成问题吧?」 摩利这番话让达也的心中抱持了一个疑问,不过他没能说出口。因为深雪在他开口之前就已经先回应摩利了。 「请交给我们。交给哥哥肯定不会出错。」 摩利最后那句话表面上是询问,实际上却是挑衅或煽动。由于深雪这时候做出莫名起劲——暗藏竞争心态的响应,所以达也「为什么委员长不自己陪她放学?」的坏心眼询问,就以未爆弹的形式收场了。 要说取而代之也不太对,达也露出坏心眼的奸笑注视摩利。 「怎……怎么了?你想说什么吗?」 「不,没事。」 「我没有别的用意喔。毕竟现在那个家伙受伤的话,在各方面都不太方便。她明明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却令人提心吊胆……我可不是在担心那个家伙啊。」 达也看着拼命讲借口的摩利,「委员长还真是傲娇得可以」的想法——不晓得是不是有出现在他的心中。 ◇◇◇ 「——辛苦了。这样就为明天做好万全准备了吧?」 真由美进行总结的询问。 「是的,资料都备齐了。」 梓如此回应。 「会场也检查完毕。」 服部以沉稳的声音回报。 但服部不只是回答,接下来他还愧疚地表达歉意。 「……会长,我由衷感到过意不去。」 「好了,范藏学弟,辛苦了。你这边可以收工了。」 真由美也知道,服部接下来要到社团联盟交接。 「会长,抱歉……」 「没关系,小梓也收工为明天做准备吧。」 服部以过意不去且更加依依不舍的样子前往准备大楼。接着梓慌慌张张地整理私物,匆忙说声「告辞了」就离开学生会室。 「深雪学妹也一样,今天可以先走了。」 真由美同样对深雪这么说。即使两名二年级生已经回去(正确来说只有梓回去),深雪却不知为何没有离席。 「方便的话,请容我在这里多等一下。」 但深雪做出这个罕见的回应。 「是要等达也学弟?」 「是的。哥哥 好像在收不到讯号的地方,联络不上。」 「收不到讯号的地方……」 「说不定是地下数据库?」 铃音朝着疑惑地歪过脑袋的真由美打耳语(话虽如此,其实是连深雪也听得到的音量),真由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那个秘境啊……一旦进入了那里,确实会联络不上……没关系,反正我也要再整理一下才回去。啊,铃妹先回去吧。你今天有要事吧?」 「……是的。会长,不好意思。」 「没关系。相对的,明天会请你好好干活。」 真由美这番响应,令人质疑她是否有关怀之意。铃音面带微笑默默向她行礼致意。 深雪与真由美,在只剩两个人的学生会室默默面向桌子工作。 不久之后,真由美刚好伸个大懒腰时,响起相关人员(也就是id卡登录在进出管理系统的人)进入室内的电子音效通知。 深雪起身看向门口。 「久等了。」 正如她的预料,进来的是达也。 「不,没那回事。」 深雪开心地快步跑过去,真由美见状露出有点无奈的笑容。 「虽然早就知道……但你们感情真的很好。」 「咦,会长,只有您一个人?」 「被当成耳边风了吗……无妨。对,今天只剩我和深雪学妹两人。」 真由美如今也不会被达也厚脸皮的作风打乱步调,一如往常轻易地切换心情。 「我来帮忙吧?」 「哎呀,真难得。」 不过下一句话令她打从心底颇感惊讶。 「该不会要下雪了?」 「我办不到……但交给妹妹就易如反掌。深雪,会长说她需要雪。」 「我明白了。那么哥哥,大概要多少?」 「我想想……积个十公分应该很够吧?」 「等一下!暂停~!用不着下雪!」 真由美原本当成玩笑话置之不理,但两人表情正经八百,因此她在「万一」的焦虑驱使之下连忙阻止他们。 「真是的……玩笑都不敢放心开了。」 「我当然是开玩笑啊。」 达也毫无笑容地如此说明,真由美以充满质疑(不信任感)的眼神看向他。但发现毫无效果之后无奈耸肩。 看来她也相当习惯达也的作风了——不过是彼此彼此。 「玩笑话先放在一旁……」 真由美抬头瞪向达也,达也理所当然地视若无睹。 「天色快变暗了,还有工作没完成的话,我来帮忙。」 日历的日期已经过秋分了。「天色快变暗了」这句话毫不夸张。 总之(?),真由美算是理解到达也这番话似乎是出自于善意(但也有可能是「误解」),表情柔和了起来。 「嗯……不用,我也要回去了。谢谢你的关心。」 「这样啊。」 「那么会长,要不要一起走到车站?」 达也断然作罢,紧接着是深雪如此提议。 真由美即使心想深雪难得这么说,却还是自然地笑逐颜开。 「你们不是要和其他人一起回去?」 「毕竟时候这么晚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进『地下』探索得要花上不少时间,所以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这么说来,你是去数据库找什么?」 「我是在寻找关于『贤者之石』这个古式魔法的文献。数字数据库的文献中,没有特别值得一看的相关记载。」 「……真是狂热……不,专业的调查。」 「我想试着以道具弥补天分的不足。」 「是……是吗……?」 达也意外严肃的动机令真由美畏缩。 「……慢着,能使用『术式解体』的魔法师讲这什么话。光是能使用那个魔法,警方或国防军之类的单位就抢着挖角了吧?」 但她立刻板着脸鼓起脸颊。 真由美知道,达也确实对自己的魔法天分抱持着偏差想法,也知道这和一般的「自卑感」有些不同。被贴上「劣等生」这个标签的达也,在各方面的机会都受到限制,他只是对这种社会制度感到厌烦。 真由美刚刚不小心忘记了这一点,表现出理所当然的同情。她感觉这样的自己似乎被捉弄而有点生气。 达也在国际基准的魔法师分级应该无法位居高阶,但是从社会(职业)需求来看,太多地方需要他这种在特定领域拥有杰出技能的人才。 「达也学弟啊,我觉得你并不需要过度强调自己是『劣等生』。这是因为,你已经留下了那些只有成绩优秀的人望尘莫及的亮眼实绩……以你这种态度,有可能会招致一科生与二科生两方面的嫉妒喔。」 「我自认没有强调就是了。」 达也自认并没有主动自称「劣等生」,他完全没有也没发挥这种自虐嗜好。现在也只是真由美(间接)询问调查资料的用意才如此回答——不过他调查「贤者之石」的真正原因,和他的目标「常驻型重力控制型热核融合反应炉」有关,天分不足云云只是隐藏真相的谎言。 这一点暂且不提,总之达也自认没有主动强调自己是「劣等生」。 然而…… 「……不,我今后会注意。」 他在最后如此回答。 达也知道真由美是在关心他。 ◇◇◇ 从校门到车站的这条路,兄妹俩平常都是和雷欧与艾莉卡等人一起走,今天则是和真由美共三人一起走。深雪有点紧张还可以理解,连真由美都有点紧张,或许就该说令人会心一笑了。真由美以双手把书包提在身体前面,稍微低着头默默地前进。这副模样令人想问「您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但真由美确实是千金大小姐就是了。 达也同样不会主动提供话题,「闲话家常」尤其是他不擅长的领域。加上他正在提防反对派的袭击。所以三人几乎没有交谈,就即将走完通往车站的三分之二路程。 「……嗳,达也学弟。」 「什么事?」 因为处于这种状态,真由美忽然搭话时,达也还以为发生状况而稍微绷紧身体。 「其实你们两人在等我回去吧?」 即使有所准备,这句指摘还是令他吓一跳。 达也一时之间没能响应,真由美不以为意,如同自言自语般继续说: 「是摩利对你们说了什么吧?例如反对派可能会袭击,要你们送我回家之类的。」 「……会长,真佩服您猜得出来。」 老实回答的不是达也,是深雪。真由美的推测正中红心,深雪领悟到不可能完全瞒混过去,希望至少制造「并非达也招供」的不在场证明(?)而插嘴。 「放心。」 真由美朝深雪轻声一笑。 「我不会告诉摩利,已经从你们口中得知真相。」 一切完全被看透,使得深雪害羞地低下头。 「但您为什么要说这件事?」 另一方面,达也未刻意露出尴尬表情,却也不像是认命看开,只以疑惑表情询问。 「这是为了让你们知道,用不着陪我一起回家没关系。啊,别误会,我不是说你们会造成困扰之类的意思。」 达也默默点头催促她说下去。 「我猜,摩利是说我独自上学和放学回家太不小心吧?不过,我不和其他人一起回家,是防止有万一的时候波及外人。」 「意思是……不限于这一次?」 「没错。由我自己来说 后记 感谢各位本次也购买《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若您是首度购入本作品,容我藉这个机会请您多多指教。我是佐岛勤。 如同第四集后记所述,第五集是短篇集。依照时期,有五篇发生在九校战结束后的暑假,一篇发生在九月一日至十月一日。某些角色遭遇到难以形容为「和平」的状况,但也请当成一场艳遇见谅吧。当事人应该也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那么按照短篇集的惯例(?)为各篇进行解说。 〈夏日假期〉 好想写点酸酸甜甜的青春故事啊~&好想写泳装场景啊~……本篇就是以这种俗念为动力创作而成。我写稿时是非常起劲地敲打着键盘。我觉得这是「从陶醉中醒来就输了」的内容,所以只有修掉某些太过牵强的部分。 〈优等生的校外课程〉 让森崎同学这个尝不到甜头的角色活跃一下吧——本篇就是以此为宗旨。他是个肯做就做得到的孩子——所以就让他好好努力了。 〈emilia in wondend〉 篇名的来源不用说,就是有兔子、扑克牌与蛋出现的那个故事。但是这篇只有扑克牌登场就是了。不晓得十三束同学成为兔子的那一天是否会来临呢?他能不能逃离艾咪的魔掌呢?……并不是这样的内容。 〈友情、信赖、恋童嫌疑〉 这是第三高中的一年级搭档——将辉与吉祥寺的短篇故事。不只是恋童嫌疑,或许有人抱持另一种更严重的质疑,不过那是误会……应该吧。吉祥寺将会何去何从呢! 〈memories of the summer〉 相较于〈夏日假期〉是以「酸酸甜甜的小插曲」为目标,这篇是立志写成甜到底,几乎像是要喷出砂糖的短篇。作者个人觉得还不够甜,不晓得各位觉得如何?不过责任编辑听我这么说的时候,傻眼地无言以对就是了。 〈会长选举和女王大人〉 这篇是+1的短篇。虽说是短篇,与其说是外传,更像是接续正传的副章节……小梓加油。你的辛苦现在才开始。 那么,本次也要向参与本书制作的各位致谢。真的谢谢各位。m大人,劳烦您应付我「难得写到泳装篇,所以封面要……!」这种莫名其妙的热情言论,实在很抱歉。这次我也觉得自己情绪不太对劲,我在反省了。石田大人、ストーン大人,感谢两位百忙之中依然为本集绘制美妙的插图。《亚库艾里翁evol》我每集都有看~ 最后,由衷感谢正在阅读这篇后记的各位读者。今后我也会努力写出好作品,让各位能够说出「好看」的评语。 (佐岛勤) 感谢各位本次也购买《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若您是首度购入本作品,容我藉这个机会请您多多指教。我是佐岛勤。 如同第四集后记所述,第五集是短篇集。依照时期,有五篇发生在九校战结束后的暑假,一篇发生在九月一日至十月一日。某些角色遭遇到难以形容为「和平」的状况,但也请当成一场艳遇见谅吧。当事人应该也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那么按照短篇集的惯例(?)为各篇进行解说。 〈夏日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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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写点酸酸甜甜的青春故事啊~&好想写泳装场景啊~……本篇就是以这种俗念为动力创作而成。我写稿时是非常起劲地敲打着键盘。我觉得这是「从陶醉中醒来就输了」的内容,所以只有修掉某些太过牵强的部分。 〈优等生的校外课程〉 让森崎同学这个尝不到甜头的角色活跃一下吧——本篇就是以此为宗旨。他是个肯做就做得到的孩子——所以就让他好好努力了。 〈emilia in wondend〉 篇名的来源不用说,就是有兔子、扑克牌与蛋出现的那个故事。但是这篇只有扑克牌登场就是了。不晓得十三束同学成为兔子的那一天是否会来临呢?他能不能逃离艾咪的魔掌呢?……并不是这样的内容。 〈友情、信赖、恋童嫌疑〉 这是第三高中的一年级搭档——将辉与吉祥寺的短篇故事。不只是恋童嫌疑,或许有人抱持另一种更严重的质疑,不过那是误会……应该吧。吉祥寺将会何去何从呢! 〈memories of the summer〉 相较于〈夏日假期〉是以「酸酸甜甜的小插曲」为目标,这篇是立志写成甜到底,几乎像是要喷出砂糖的短篇。作者个人觉得还不够甜,不晓得各位觉得如何?不过责任编辑听我这么说的时候,傻眼地无言以对就是了。 〈会长选举和女王大人〉 这篇是+1的短篇。虽说是短篇,与其说是外传,更像是接续正传的副章节……小梓加油。你的辛苦现在才开始。 那么,本次也要向参与本书制作的各位致谢。真的谢谢各位。m大人,劳烦您应付我「难得写到泳装篇,所以封面要……!」这种莫名其妙的热情言论,实在很抱歉。这次我也觉得自己情绪不太对劲,我在反省了。石田大人、ストーン大人,感谢两位百忙之中依然为本集绘制美妙的插图。《亚库艾里翁evol》我每集都有看~ 最后,由衷感谢正在阅读这篇后记的各位读者。今后我也会努力写出好作品,让各位能够说出「好看」的评语。 (佐岛勤) 感谢各位本次也购买《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若您是首度购入本作品,容我藉这个机会请您多多指教。我是佐岛勤。 如同第四集后记所述,第五集是短篇集。依照时期,有五篇发生在九校战结束后的暑假,一篇发生在九月一日至十月一日。某些角色遭遇到难以形容为「和平」的状况,但也请当成一场艳遇见谅吧。当事人应该也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那么按照短篇集的惯例(?)为各篇进行解说。 〈夏日假期〉 好想写点酸酸甜甜的青春故事啊~&好想写泳装场景啊~……本篇就是以这种俗念为动力创作而成。我写稿时是非常起劲地敲打着键盘。我觉得这是「从陶醉中醒来就输了」的内容,所以只有修掉某些太过牵强的部分。 〈优等生的校外课程〉 让森崎同学这个尝不到甜头的角色活跃一下吧——本篇就是以此为宗旨。他是个肯做就做得到的孩子——所以就让他好好努力了。 〈emilia in wondend〉 篇名的来源不用说,就是有兔子、扑克牌与蛋出现的那个故事。但是这篇只有扑克牌登场就是了。不晓得十三束同学成为兔子的那一天是否会来临呢?他能不能逃离艾咪的魔掌呢?……并不是这样的内容。 〈友情、信赖、恋童嫌疑〉 这是第三高中的一年级搭档——将辉与吉祥寺的短篇故事。不只是恋童嫌疑,或许有人抱持另一种更严重的质疑,不过那是误会……应该吧。吉祥寺将会何去何从呢! 〈memories of the summer〉 相较于〈夏日假期〉是以「酸酸甜甜的小插曲」为目标,这篇是立志写成甜到底,几乎像是要喷出砂糖的短篇。作者个人觉得还不够甜,不晓得各位觉得如何?不过责任编辑听我这么说的时候,傻眼地无言以对就是了。 〈会长选举和女王大人〉 这篇是+1的短篇。虽说是短篇,与其说是外传,更像是接续正传的副章节……小梓加油。你的辛苦现在才开始。 那么,本次也要向参与本书制作的各位致谢。真的谢谢各位。m大人,劳烦您应付我「难得写到泳装篇,所以封面要……!」这种莫名其妙的热情言论,实在很抱歉。这次我也觉得自己情绪不太对劲,我在反省了。石田大人、ストーン大人,感谢两位百忙之中依然为本集绘制美妙的插图。《亚库艾里翁evol》我每集都有看~ 最后,由衷感谢正在阅读这篇后记的各位读者。今后我也会努力写出好作品,让各位能够说出「好看」的评语。 (佐岛勤) 感谢各位本次也购买《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若您是首度购入本作品,容我藉这个机会请您多多指教。我是佐岛勤。 如同第四集后记所述,第五集是短篇集。依照时期,有五篇发生在九校战结束后的暑假,一篇发生在九月一日至十月一日。某些角色遭遇到难以形容为「和平」的状况,但也请当成一场艳遇见谅吧。当事人应该也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那么按照短篇集的惯例(?)为各篇进行解说。 〈夏日假期〉 好想写点酸酸甜甜的青春故事啊~&好想写泳装场景啊~……本篇就是以这种俗念为动力创作而成。我写稿时是非常起劲地敲打着键盘。我觉得这是「从陶醉中醒来就输了」的内容,所以只有修掉某些太过牵强的部分。 〈优等生的校外课程〉 让森崎同学这个尝不到甜头的角色活跃一下吧——本篇就是以此为宗旨。他是个肯做就做得到的孩子——所以就让他好好努力了。 〈emilia in wondend〉 篇名的来源不用说,就是有兔子、扑克牌与蛋出现的那个故事。但是这篇只有扑克牌登场就是了。不晓得十三束同学成为兔子的那一天是否会来临呢?他能不能逃离艾咪的魔掌呢?……并不是这样的内容。 〈友情、信赖、恋童嫌疑〉 这是第三高中的一年级搭档——将辉与吉祥寺的短篇故事。不只是恋童嫌疑,或许有人抱持另一种更严重的质疑,不过那是误会……应该吧。吉祥寺将会何去何从呢! 〈memories of the summer〉 相较于〈夏日假期〉是以「酸酸甜甜的小插曲」为目标,这篇是立志写成甜到底,几乎像是要喷出砂糖的短篇。作者个人觉得还不够甜,不晓得各位觉得如何?不过责任编辑听我这么说的时候,傻眼地无言以对就是了。 〈会长选举和女王大人〉 这篇是+1的短篇。虽说是短篇,与其说是外传,更像是接续正传的副章节……小梓加油。你的辛苦现在才开始。 那么,本次也要向参与本书制作的各位致谢。真的谢谢各位。m大人,劳烦您应付我「难得写到泳装篇,所以封面要……!」这种莫名其妙的热情言论,实在很抱歉。这次我也觉得自己情绪不太对劲,我在反省了。石田大人、ストーン大人,感谢两位百忙之中依然为本集绘制美妙的插图。《亚库艾里翁evol》我每集都有看~ 最后,由衷感谢正在阅读这篇后记的各位读者。今后我也会努力写出好作品,让各位能够说出「好看」的评语。 (佐岛勤) 感谢各位本次也购买《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若您是首度购入本作品,容我藉这个机会请您多多指教。我是佐岛勤。 如同第四集后记所述,第五集是短篇集。依照时期,有五篇发生在九校战结束后的暑假,一篇发生在九月一日至十月一日。某些角色遭遇到难以形容为「和平」的状况,但也请当成一场艳遇见谅吧。当事人应该也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那么按照短篇集的惯例(?)为各篇进行解说。 〈夏日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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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的,在港湾设施完全自动化的深夜,船舶禁止在保税区域以外的地方靠岸。需要让船员上岸的船舶,必须在外海等到天亮有人管理港口。 入夜之后,货运码头理应完全无人才对。 然而这天晚上,在即将换日的时刻,横滨山下码头有着许多人隐藏行踪的气息。 『停靠于五号卸货场的小型货船有偷渡者登陆,请所有人尽快前往五号卸货场。』 透过短程无线电下达的指令,使得两名便衣刑警转头相视片刻后就同时奔跑。但是,两人的表情却是大相径庭。 「真是的,果然是那里吗……」 「警部,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 「不过啊,稻垣兄……」 「少废话,快跑!」 「我是你的长官啊……」 「在下年纪比较大。」 「真是的……」 千叶寿和警部随便回应这个年长部属并加快脚步。他负责警备的三号港岸,距离五号卸货场有七百公尺的距离,再怎么全力奔跑也要两分钟。但拌嘴的千叶警部与稻垣警部补,却是三十秒就抵达现场。 一般来说,这不是人类跑得出来的速度。 他们两人不是一般人,而是魔法师。 「人数果然不足。」 「这也没办法,毕竟只有魔法师刑警能对付魔法罪犯。」 「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呢!」 千叶警部以有气无力的对话代替打气的吆喝跃向高空。 他手上是全长约一公尺,没什么弧度的木刀。 千叶警部在空中如同树叶飘荡,越过手持消音机关枪,以三连发模式射击的偷渡者人墙。包括这种跳跃力在内,能在没有着力点的空中描绘拋物线以外的轨道,当然是因为用了魔法。令人眼花的空中机动,不会允许偷渡者瞄准他进行支持射击。 千叶警部描绘螺旋轨迹,袭击最后排使用远程攻击魔法的三名魔法师。无视于重力与惯性的移动魔法,甚至钻过敌方的魔法准心。他的木刀接连打倒三人。 他越过的人墙另一头,稻垣以手枪击倒机关枪射手。 千叶以包夹型式参战,立刻镇压十几名外国人。 数个地方也出现相同的打斗场面,但不是逐渐平息就是已经解决,看来用不着助阵。 「警部,我们去扣留船只吧!」 「呃,我也要?」 「少废话!」 看来这对搭档之中,部属似乎敬业许多(应该说长官看起来过度缺乏敬业精神),但千叶警部再怎么说也不会在偷渡现场浑水摸鱼。 「知道了,我知道了。那么稻垣兄,阻止船移动吧。」 「……由在下出手可能会弄沉吧。」 「无妨,课长应该会负责。」 「……看来您坚持不想负责。」 稻垣警部补垂头丧气,但朝手枪再度装填无壳弹的动作却是行云流水。以左手按下枪柄底部按钮,枪身上方安装的瞄准辅助装置就亮起运作灯。 紧接着武装一体型cad——也就是装入左轮手枪型武装组件握把的特化型cad主体,随即展开启动式。 魔法式在扣下扳机的同时启动。 施加移动暨加速系复合魔法的金属被甲弹,不只固定轨道还增加了贯穿力,描绘着魔法式设定的轨迹贯穿离岸的小船船尾。 枪声回荡第二次第三次之后,船尾气泡冒出的气势变弱。只从船只形状预测位置的射击,漂亮地射穿船尾螺旋桨的变速箱。 「漂亮。」 千叶警部悠哉地称赞,手边响起「啪叽」的扣环开启声。 看似木刀的武器,其实内藏真刀。 千叶警部手持冰冷闪亮的白刃,如同连跳八艘船的源义经,跳向以惯性飘移的船。 跳到船上同时往下挥的刀刃,将船舱铁门劈成两半。 这是百家之一,千叶一门的秘剑——「斩铁」。 不是将刀视为钢块或铁块,而是定义为「刀」这种单一概念,依循魔法式所设定的刀路而动的移动系统魔法。被定义为单一概念的「刀」如同单分子结晶之刃,不会折断弯曲或缺角,将会沿着刀路劈开所有物体。 千叶家长子千叶寿和,以再度挥下的刀刃开路,只身踏入船内。 「警部,辛苦了。」 「真是的,这就是所谓的白费力气。」 开始露出鱼肚白的天空下,千叶警部没有斥责这个明显在憋笑的部属,如同置身事外一般如此抱怨着。 他勇敢进攻的船内完全是空无一人的状态。偷渡团应该打开船底舱门离开不久,开启的舱门处不断喷出海水。 正在缓慢沉没的船,因为千叶开洞通风而加快沉没速度,如今完全灭顶。 「似乎还没找到逃进海里的歹徒下落。」 「但我们早就知道那些家伙会去哪里了。」 差点连同船只沉没的青年,耸肩回应年长部属另有用意的视线,背对朝阳看向西方。 ??? 千叶警部所眺望的位置,是距离码头不远之处,有条以横滨的著名景点而为人所知,全国闻名的繁华街。 从这条街的主要干道看不见的某间餐厅后院有口大井。即使还是清晨,井边却站着一名身穿三件式西装,打扮得体的年轻男性。 年龄约二十五岁。 是外型亮丽的青年。 并不是女性外貌,而是如同贵公子的俊秀外貌。 这名青年注视的井不是饮水用井,而是防灾用井,井口以帮浦封住。帮浦所压的井筒(设置在井口地面部分周围的圆筒状构造)其中一区毫无前兆地崩垮,全身湿透的男性从这个由内侧敲破的洞爬出来。不只一人,陆续有男性爬出井口,人数到最后共十六人。 最后爬出来的中年男性,站在低调地微笑注视这一幕的青年面前举手敬礼。青年将右手放在左胸,轻轻弯腰回礼。 「首先请各位换装休息。早餐已经备妥了。」 青年如此搭话。 「周先生,感谢协助。」 中年男性以不甚感谢的语气回应。 青年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粗鲁语气改变笑容,就这样带领十六人进入建筑物内部。 ??? 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学生会全新出发至今已一星期。 现在是午休时间,达也和e班的朋友们来到学校餐厅。 他之前能在学生会室吃午餐,是因为真由美(就某种意义来说)滥用职权。何况达也本来就不希望学生会室的午餐会顺其自然成为惯例,所以在学生会全新出发后,改为在餐厅用餐。 这么一来,深雪也自动改在餐厅用餐。加上两人共通的朋友,这种热闹的午餐时光,从十月开始成为例行公事。 虽说如此,由于达也艾莉卡雷欧美月干比古五人,和深雪穗乃香三人不同班,所以肯定是其中一方先来找座位。今天是达也他们e班成员等待 深雪她们a班成员会合。 「不好意思,害哥哥久等了。」 「辛苦了。」 等待时间约十分钟左右。深雪预先通知她们将因为学生会工作而晚到,却还是特地站在达也面前鞠躬道歉,达也则是笑着慰劳她。这也是「夸张地道歉很显眼,别计较这种事,先坐吧」的暗示,但穗乃香不知为何,听到达也这句话就缩起身体。 「达也同学,不好意思,是我害大家晚来。」 暑假期间,穗乃香在小笠原别墅那天晚上示爱之后,变得容易对达也的些许言语或表情过度反应。达也同样察觉到这一点,但这种事不是用说的就能解决。如果是乐观的反应,就可以用笑容(即使是苦笑)带过,但如果是悲观的过度反应,达也会觉得自己在欺负穗乃香,内心不太舒服。很遗憾,这种症状没有特效药。达也抱持死心的念头,决定采取消极的对应方式,若原因是误会就只能逐一解开。 「不用在意,刚开始应该各方面都不知所措吧。」 达也认为,这次穗乃香也是以为自己坏了他的心情而沮丧。我被当成器量这么小的人?即使达也有种无法释怀的心情,依然努力使用不以为意的语气安抚穗乃香。 「没错没错,不用在意。」 「才一星期而已。」 艾莉卡与雷欧出乎意料地(?)贴心附和达也。 穗乃香看到所有人露出「不在意」的笑容,以一副惶恐的样子就坐。 「不过哥哥,今天真的不是穗乃香的问题。教职员室忽然要求调出前年的纪录,我们第三节课上到一半就到学生会室搜索数据库。还请雫帮忙呢。」 深雪重新以满面笑容帮穗乃香解释,但穗乃香不知为何在椅子上缩得更小。 「可是……深雪很快就找到数据,我却笨手笨脚……」 「我花的时间更多。如果穗乃香是乌龟,我就是蜗牛。」 雫这句话没有其他意思。 「这是因为深雪四月就在使用那套系统了。穗乃香刚成为学生会干部,雫是局外人,你们和深雪的经验不同,难免有所差距。」 所以达也无视于雫毫无恶意地将穗乃香譬喻为「乌龟」的话,再三安慰穗乃香(与雫)。 话说回来,各位从刚才的对话就知道,穗乃香在学生会换血时受命担任干部。 新学生会的成员是会长中条梓副会长司波深雪书记光井穗乃香会计五十里启(第一高中的会计,在权限层面类似「监察员」——依照惯例和会长同学年)。 其实,梓当初询问过达也是否愿意接任副会长。达也当然拒绝这个邀请,但新任风纪委员长花音的反弹更加强烈。 她说:「要是少了司波学弟,委员会的行政事务将无法运作。」 花音是光明正大地在梓与达也面前说出这番话,达也听到时感到无言以对,处于「张嘴合不拢」的心境。 他在委员会并不是行政人员,是执行部队。 不对,真要说的话,风纪委员会只以执行部队组成,行政事务由所有人分担。 摩利给花音的交接手册也是这么写。 这是达也自己打字并且加上写保护的文件,所以肯定没错。 不过,梓大幅点头同意花音的主张。 两名二年级学姐的「误解」,令达也苦恼到好想抱头。 不知道达也处于这种心境的梓,即使承认了花音的说法,依然强硬地要求达也转入学生会。梓并没有直接说出口,但她的真心话是「要是没有达也,她就没自信制得住深雪,但深雪也不能离开学生会」。 达也真的觉得头痛。 梓与花音无视于当事人进行协调之后的结果,决议让达也今年度留在风纪委员会,下个年度转入学生会。 到最后都没有征询达也的意愿。 (……回想起来,头又开始痛了。) 达也自己所说「刚成为学生会干部」这句话,使他连带回想起一周前的事情,甚至回想起当时的头痛。 当他不经意感觉到视线,移动目光一看,深雪有些担心地看向自己。 达也暗自佩服妹妹的敏锐,以眼神响应「没事」,再度动筷用餐。 ??? 「哥哥,您在吗?」 放学后,达也窝在图书馆地下二楼的数据库。妹妹呼唤他的声音,使得他的意识从文字与算式的世界回到现实世界。 「深雪,我在这里。」 达也从阅览用的终端装置抬头响应深雪。 这座数据库里无法使用无线通信,不只是讯号本身被墙壁阻绝而几乎无法穿透,还加装通讯妨碍系统。 这是防止情报外泄的措施。 判断不适合在线分享的数据,都储存在这个数据库。包括使用不当会很危险的数据过于偏离现代主流理论,恐怕会对学生造成负面影响的论文。这些文献是从魔法大学以物理纪录媒体运送过来,存放在封闭的数据库,学生原则上可以利用数据但严禁携出。而且数据当然施加保护,无法悄悄复制到自用的情报终端装置。 这些数据基于其性质,都不是课业的参考数据,因此几乎没有人基于好奇心前来使用,毫无使用者的天数反而比较多。不过最近半个月,达也更新了数据库连续运作的天数。 达也回应深雪,却无意离开阅览用的终端装置。深雪也明白该怎么做,主动走向他。 「您在看什么数据?」 深雪来到达也身旁询问,但她依然不会做出擅自窥视屏幕的举动。 「『翠玉录(emerald tablet)』的相关文献。」 深雪询问时一如往常客气,而达也回答时也一如往常坦然。其他人就算了,但达也几乎没有事情必须瞒着深雪。而且他调查这些资料,也是基于深雪很清楚的某个目的。 「最近您似乎都在调查炼金术相关的文献……?」 达也没说明现在调查的资料和目的有何关连,深雪会疑惑也在所难免。 「我想知道的不是炼金术本身,是『贤者之石』的性质与制作方法。不过有些文献主张,制作贤者之石正是炼金术的目的。」 「您不是想挑战……物质变换吧?」 「物质变换」是号称现代魔法学所不可能实现的技术。飞行魔法原本也同样被视为不可能实现,但是和物质变换所预料的不可能程度不同。深雪也记得达也曾经说过「物质变换魔法成真的可能性极低」。 「不是那样。」 正如预料,达也笑着否定深雪的询问。 「若要在定义上和狭义的『点金(eliir)石』区分,『贤者之石』是将卑金属变换为贵金属的魔法所使用的触媒。既然是触媒,本身就不会成为材料,而是用来发动术式的物品。」 「如果这里提到的『触媒』,和我们使用的词义相同……就是这样没错。」 「将卑金属变换为贵金属的魔法,据称是以『贤者之石』对材料产生作用,借以创造出贵金属。如果不必经过其他魔法程序,只以这颗石子就能够使用物质变换魔法,就可以推测『贤者之石』拥有储存魔法式的功能。」 「储存魔法式?」 深雪睁大双眼表达惊讶之意,注视她的达也已经收起笑容。 「微调变量借以连续发动重力控制魔法的诀窍,已在飞行魔法实现之后成功收集到了。毕竟飞行魔法在正式上市之前,就有各方魔法师协助测试。」 老实说,这正是达也免费公开飞行魔法启动式的目的。只要得知构造,自然而然就想实际测试。既然得到已安装启动式的演算装置,拿来试用是最 快的测试方法。事实上,不只国内申请测试flt飞行演算装置,以usna(北美合众国,原美国合并加拿大与墨西哥而成的联邦国)为首的各友好国也纷纷提出申请。flt以「监视测试过程」为名义,得到许多高阶魔法师使用重力控制魔法的数据,而且全都集结在达也手中。 「以重力控制魔法维持核融合的方法因而有了眉目。但要是魔法师得一直在设备旁施展魔法就没有意义了。这样魔法师将会成为核融合炉的组件之一,职责就只是从兵器改为零件。」 以常驻型重力控制魔法打造热核融合反应炉,是加重系魔法三大难题之一。而达也宣称这个难题已有解决的眉目。 深雪也很难完全听懂达也这番话,但是只有这部分,她完全理解哥哥的意思。 「魔法师是系统运作时不可或缺的要素,但是该系统也不能束缚魔法师。为此必须将魔法持续时间延长到以天为单位,或是打造成能够暂时储存魔法式的构造,即使魔法师不在场也能发动魔法……两边都处于摸索状态,不过考虑到安全性,我比较偏好后者。」 「所以您才在调查『贤者之石』。」 依照常识判断,达也所说的只是梦话。这点他也有所自觉。所以看到妹妹丝毫不怀疑这番话就深深点头响应,使得达也有点不好意思,忽然转变话题。 「这么说来,深雪,你应该是找我有事吧?」 这个问题只是出自遮羞,以结果来说却是妙招(正确来说是高明的支持)。 「我都忘了!哥哥,市原学姐在找您。似乎是要和哥哥商量下个月论文竞赛的事。」 「在哪里?」 达也简短地询问,并且关闭阅览用终端装置,没有因为深雪太晚告知而追究责任。毕竟刚才闲聊的责任有一部分在达也身上,而且就算追究也无法挽回失去的时间。 「在魔法几何学准备室。她在廿乐老师的座位等您。」 「我知道了。深雪,不好意思,麻烦帮我还钥匙。」 「我明白了。」 达也从椅子起身,将刷卡式门禁卡递给深雪。深雪欣喜地从哥哥手中接过卡片,如同受到主人搭理而开心的小狗。 先不提达也没有抱怨或斥责,他看到妹妹毫不内疚的样子就不禁露出笑容。客观来看,只能说他真的很宠妹妹。 ??? 廿乐计夫,在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负责魔法几何学在线讲义,以及二年b班的实技指导。他的正职是国立魔法大学的讲师,以外派方式来到第一高中。 这位英才年纪轻轻就即将得到副教授宝座,过于自由的研究态度却成为败笔,被迫以「先去累积任教经验再说」的名目无法升任。 但他本人对于这种降职处分(?)完全不介意,反而还开心地表示「这样就能自由研究了」。这种我行我素的气质,使得他不在乎一科生与二科生的对立,只要是他觉得有前途的学生,无论是一科或二科生都会热心照顾(但是不考虑学生的步调),得到很好的风评。 他老家是百家主流——含数家系的廿乐家(廿是二十)。廿乐家和五十里家一样是研究员辈出的家系,在「复数魔法改变事象时的相互作用」领域号称是国内权威。服部擅长的组合魔法,也是在廿乐的指导之下开花结果。 ……以上是达也所知的廿乐教师个人资料。 依照资料判断,他无疑是怪人,而且完全不是错误解读——达也即将亲身窥见一二。 达也造访魔法几何学准备室时,里面只有廿乐一名教师。 达也认为,应该是其他教师觉得不自在的关系。 这所学校选任的老师,都是优秀的人才。 这些人当然都对己身能力抱持某种程度的自负,但是相较于二十多岁就即将取得国立魔法大学副教授宝座的英才相比,难免会失去自信。越是依赖己身才华的人,在接触才华更优秀的他人时,越容易感觉到压力。 他也体会过这种事——不过是在魔法以外的才华领域。 先不提达也的推测是否正确,室内现在只有廿乐一名教师是客观事实。 在魔法几何学准备室等他的是廿乐铃音与五十里三人。 「你知道魔法协会将在这个月底举办论文竞赛吧?」 打过一轮招呼作为开场白之后,廿乐以这句话开始点明用意。 「但我不清楚细节。」 达也回以略带保留的肯定,于是廿乐点头回应。 「和九校战不同,论文竞赛不起眼,一年级的你难免不知道细节。而且人数也差很多。九校战是以合计五十二人的大型选手团参赛,论文竞赛却是只以三人组队参加。」 像这样当面比较参加人数就不禁令人惊讶,但是冷静想想,只是写论文并且上台报告,不需要动用太多人力。如果需要人手制作报告时使用的道具,只要在校内找人帮忙就好,不需要直接参与论文写作。人太多反而会变成「多头马车」的状况。全校只选派三人算是少得出乎预料,但达也认为还算妥当。 「进入正题吧。司波同学,你愿意成为第一高中代表队的一员,参加论文竞赛吗?」 达也一时之间无法做出反应也是在所难免吧。这种事情并非加上某种程度的开场白就能够拭去唐突感。 「……要在下参加?」 廿乐这番话没有误解的余地,但达也不得不如此回问。 日本魔法协会主办的「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 虽说目标对象是全国高中生,但是在正规教育课程排入魔法理论的高中,只有魔法大学附设的九所学校。因此这场论文竞赛实质上也是九校之间的竞赛。如果九校战是「武」的对决,论文竞赛就可说是与之并列,九校之间「文」的对决。 「要你参加。」 这种有点装模作样的语气,应该是廿乐的个人风格。他以夸大的动作点头响应。 「原本预定由市原同学五十里同学与三年c班的平河同学参赛……但平河同学最近身体状况似乎不好,上周还忽然拿着退学申请书过来呢。我们好不容易劝她打消退学念头,但她现状实在无法参加竞赛,所以你就雀屏中选了。」 达也对于三年c班的平河这个名字也有印象。 记得在九校战的「幻境摘星」项目中,成为非法妨碍计划犠牲者的小早川,是由三年级女学生平河小春担任她的工程师。 「但为何要找一年级的在下?论文竞赛的参加人员不是由校内论文审查会选任吗?」 达也至今总算回想起来,学校内部网络曾在六月初征求学生报名参加论文竞赛。 那段时间是飞行魔法的研发最终阶段,达也无暇注意其他事情。何况他立场上不喜欢过于抢眼,因此立刻无视于这件事,将之抛到脑后。 「报告的准备工作是三人合作,所以你是适任人选。详情请听市原同学说明吧。」 廿乐如此单方面地响应达也的询问,然后快步离开房间。 达也完全没说过愿意参赛,看来「不考虑学生的步调」这个传闻并不夸张。 总之,达也似乎没有权利拒绝。聆听说明之前,他以为顶多只是帮忙做实验收集资料,看来这种预测有点太过天真了。即使如此,内心再怎么抱怨也不会让事态好转,因此达也转向铃音,要求她说明。 「是我推荐司波学弟参赛。其他的候补人选我都拒绝了。」 (慢着,居然拒绝……) 铃音响应达也询问的视线,劈头就爆出这个内幕。 「……不过,应征者为了参加竞赛,应该都花了不少时间做准备。没有提交论 文审查的我忽然获选参赛,我认为很多人将无法接受。」 达也自觉自己在负面意义已经够显眼了,他不希望继续「被迫」惹出更多纠纷。 「比方说,顺位仅次于市原学姐五十里学长与平河学姐的人们将做何感想?」 「关本同学不行,他不适合这次的工作。」 达也并不是特别影射某人,铃音却忽然说出这种类似人身攻击的话语。 「您说的关本,是风纪委员会的关本勋学长?」 要是达也带过这个话题,可能会演变成真正的人身攻击,因此他刻意指明当事人。 随即…… 「嗯,是啊……他和我的论文方向差太多了。」 可能是铃音也觉得这样实在不妥,便依照达也的暗示缓和语气。 此时五十里出言缓颊。 「如同老师所说,写论文与准备上台报告是三人合作。但如果三人各自出主意,会连论文的大方向都无法决定,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分工,由一人主笔再由另外两人辅助。而且本校这次的主笔是市原学姐。」 达也基于两种意义,点头响应五十里的说明。论文竞赛确实必须分为主副手准备,由身为三年级理论榜首的铃音担任主笔也可以理解。 「换句话说……市原学姐的论文主题适合由我辅助?」 依照话题进展就是如此。但若是这样,铃音为何能够做出这种判断?达也未曾以「自己的名字」发表过论文。 「我的论文主题是『重力控制魔法式热核融合反应炉技术的可能性』。」 铃音间接回答达也的问题,达也对此微微睁大双眼。 「没错,和司波学弟研究的主题相同。」 把「研究主题」这种字眼用在高中生身上很夸张,但是「常驻型」重力控制魔法式热核融合反应炉,确实是达也订立的目标之一。不过,他现阶段仍然把这件事藏在心里,至今几乎没有说出口才对…… 「……原来如此,当时监视我们的就是市原学姐。」 「讲『监视』不太好听,请当成抱持关心的态度旁观。」 不只是旁观,应该还偷听了吧?不过达也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四月发生反魔法恐怖组织入侵事件,达也在咖啡厅和壬生纱耶香进行第二次接触时,即使感觉到有人监视,却没有刻意调查视线的真面目。既然当时默认,事到如今也没道理抱怨。 「距离论文大赛正式开始,只剩下三个星期。我认为这时候能加入代表队的人,除了研究相同主题的司波学弟之外别无他选。」 「您不觉得我在咖啡厅和壬生学姐那段对话……只是嘴上说说?」 「我自认看人的眼光还不错。」 学姐真是太看得起我了——达也不只是内心苦笑,脸上也挂着相同表情。 「我明白了。看来这项提议对我也有利,就容我加入协助吧。」 「有利」并非客套话,而是真心话。铃音是以何种概念想解决「三大难题」之一,达也纯粹基于求知欲而感兴趣。若能利用在自己的计划,也将毫不客气地拿来利用。 「所以,我要怎么做?」 「那么,我想先说明一下论文竞赛整体的状况。五十里学弟,你不介意吗?我认为你不需要再听一次说明。」 「没关系,市原学姐,麻烦您了。」 五十里微微低头致意,铃音则是以眼神道谢,从墙边的开放式层架取出三块行动黑板,分别给两人一块。 行动黑板是具备无线传输通讯功能的电子纸,设计成大开数报告用纸尺寸的薄板外型,让与会者能够单手拿着阅读数据,主要用于不需要大屏幕的小型会议。画面当然是全彩,但如果只显示文字,一般都是显示为黑底白字的高对比度色,这种配色成为「黑板」名称的由来。 铃音将自己的情报终端装置装在行动黑板的固定架,开启论文竞赛的介绍书。 「我想司波学弟应该知道,论文竞赛是高中生发表魔法学魔法工学研究成果的场所。不是让高中生发表学习成果,而是没有机会在学会发表的高中生,让自己的研究成果问世的场所。不只是各校团队的代表会接受魔法研究机构延揽,发表的论文也可能直接收录在魔法大全,或是被大学与企业运用。」 达也看着手边显示的介绍书,并且聆听铃音的说明。 「论文竞赛固定于每年十月最后一个星期日举行。日本魔法协会总部在京都,相当于副总部的关东分部在横滨,因此竞赛由京都与横滨轮流举办。今年的会场是横滨国际会议中心。」 达也在脑中开启自己的行程表,幸好十月最后一个星期日——十月三十日没有行程。 「拥有参加资格的人,是国立魔法大学附设高中推荐的人选,或是通过论文初审的高中生团队,但至今没有人不是经过推荐就获选上台报告。也因此,即使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按照规定是自由参赛,依然被称为魔法科高中论文竞赛。」 铃音只说到一半,感到意外的达也却不由得插话询问。 「没有团队不是经过学校推荐就获选上台报告?」 「……司波学弟,我想对于一般高中生来说,要完成一篇能够报告三十分钟的论文,比参加『秘碑』或『幻境』还困难。」 「正如五十里学弟所说。即使以我们的状况,要不是学生会与社团联盟协助,光靠我们三人实在准备不来。」 惯于编写系统规格书的达也,在心中轻声说句「会吗?」但他没有刻意提出异议。 「论文主题原则上自由发挥,不过当然不能违反公序良俗的规范。前年有学生提出的论文主题,是开发能够代替大规模破坏兵器的魔法,在事前审查就被打回票。」 「有人这么特立独行啊……」 旁边的五十里睁大眼睛感慨说道,看来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 达也很能体会他的心情,也觉得实际开发出大规模破坏魔法的自己,没资格批判这名学生。达也沉浸于这种自嘲感受时,一个疑问忽然浮现在脑海里头。 「……既然事前审查就被打回票,这份论文当然没有对外公开吧?明明论文没公开,市原学姐为什么知道这份论文的事?」 达也不经意提出的询问,不知为何引来尴尬的沉默。 铃音以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移开目光。 达也正要表示不想回答可以不用回答时,她叹着气开口了。 「……撰写这份论文的人,是本校三届前的学生会长。」 (……原来本校也出过这种猛将。) 铃音的坦白,使得达也佩服的心情更胜于无奈。论文竞赛是在学生会交接之后举办,铃音一年级后半年就担任干部,因此她知道这件事也没什么好讶异。从铃音的脸色来看,这位前学生会长似乎还有各种「英勇事迹」。 「咳咳……基于这样的前例,完成的论文使用的器材,以及包含术式在内的报告企画书,必须事先提交到魔法协会。」 五十里在刻意咳嗽的铃音旁边频频点头,看来他果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小插曲。 「期限是两周后的周日。虽然是由魔法协会关东分部审查,不过要透过学校缴交。考虑到必须请廿乐老师看过内容,最好在下周三定稿。」 即使缴交论文之后就能准备上台报告,写论文的时间实际上也不到十天。达也计算天数之后觉得时间颇为紧凑。不过为什么要请廿乐检查论文?这所学校还有其他更加资深,还写过好几本魔法教材课本的老师才是。 达也将这个说不出口的疑问(要是说出口的话对廿乐很失礼)收进内心的柜 子时,五十里迅速理解并回答。 「廿乐老师负责今年的校内审查。准备论文竞赛时,老师连自己专长之外的领域都要帮忙处理,而且像是准备魔法实验之类的麻烦事很多,大致上都会扔给年轻老师负责。」 「廿乐老师虽然很年轻,但却很优秀。指导程度远比一般课程深入,能接受指导的我们反而可说是幸运儿。」 自己这个没资格接受教官个别指导的二科生更是如此——达也如此心想却未说出口。 这件事——别说是深入指导,全校一半学生甚至无法接受该有的指导——两人似乎都没有察觉,而且也没必要让他们察觉。 铃音再列举一些细部注意事项之后就结束说明。 第二章 现在的短程大众交通系统,是从「共乘」的概念发展,从高运量运输机构蜕变为低人数小型运输机构。三十年前开始的系统更新,在大都会区几乎完成,中小型的地方都市也达到八成普及率。另外两成则是大众交通机构根本就尚未完备,以自用车为主的都市。 通勤或通学的短程运输,几乎不会用到电联车或大型公交车这种一次载运许多人的交通工具。国高中生一起搭电车或公交车上下学的光景消失已久。 基于真正的含义,陪同达也一起上下学的只有深雪,不过从校门到车站徒步十分钟的路程,则经常和朋友结伴同行。即使今天在学校留得较晚,走到校门口前固定班底就全部到齐。 众人绝大多数的日子是直接走到车站,但偶尔会在途中的咖啡厅或快餐店小坐片刻。学校到车站不到一公里,不过在这条短短的通学道路,主打学生族群的店栉比鳞次。不只是餐厅,也有很多书店文具店与服饰店,尤其以魔法教育相关的商品特别丰富。除了第一高中的学生与教职员,专程搭电车前来的远地顾客也不少。 八人如今坐在当中一间风格颇为正统的咖啡厅。他们经常来这间店,店家几乎要将他们当成熟客对待了。 「啊?达也,你获选参加论文竞赛?」 今天来到店里小坐片刻,起因于干比古询问达也为何被叫去几何学研究室。干比古等不及餐点上桌就再度询问。达也暗自觉得发现这个朋友颇为性急的崭新一面,并且说明刚才的事。 干比古的反应就是这句话。 达也到学生会室接深雪与穗乃香时已经告诉她们。不过包含干比古在内,还不知道这件事的另外五人,则是瞪大眼睛表达惊讶之意。 「可是,论文竞赛的代表,全校不是只有三人吗?」 「是啊。」 美月就这么睁大眼睛询问,达也则一口回以肯定的答案。两人的表情简直是对比。 「居然讲得不以为意……达也同学太镇静了。」 美月哑口无言,艾莉卡一脸无奈,旁边的雷欧则是笑得很开心。 「以达也的能耐,这种程度是理所当然吧?」 「一年级学生参加论文竞赛,几乎史无前例喔。」 「并非完全没有吧?教职员室也不可能无视这位能在《索引》增加新魔法的天才。」 雫提出反骏,雷欧则是维持笑容再度反骏。 「别用天才这两个字。」 达也对此出言警告。他看来不是害羞,而是真的排斥这两个字。 「达也同学真的讨厌被称为天才耶……」 「因为这是不负责任的说法。」 穗乃香没有挖苦或其他意思,只是讶异地如此询问。回答她的不是达也,是深雪。 达也只对妹妹的回答露出苦笑,没有肯定或否定。 「慢着,这样还是很厉害啊!」 干比古或许是察觉气氛变得诡异,强烈提出这个主张,如同要吹散逐渐聚集的乌云。 「每年在那场竞赛中获胜的论文,都会刊登在《超自然期刊》上。即使是第二名以下的论文,只要受到注目,刊登在学会期刊也不稀奇。」 《超自然期刊》是英国的学术杂志,号称现代魔法学最具权威的刊物。相对的,由于具备权威主义的一面,内容对高中生来说不太亲切。然而不只是干比古,达也、深雪、雫都都有订阅这部杂志,其他成员也相当清楚该杂志的名称与内容。 「啊,不过……时间好像所剩不多了吧?」 干比古忽然从亢奋的情绪转为担心的表情询问。 情绪起伏如此激烈,达也反而怀疑干比古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没有将想法显露于言表,而是点头回应干比古。 「实际上,再九天就要提交论文给校方。」 「怎么这样!真的没剩几天了!」 「放心,我终究只是副手,论文本身从暑假前就着手撰写了。」 穗乃香脸色大变,达也笑着摇手安抚她。众人见状也心想「说得也是」而松了口气。 「不过,这件事依然来得很突然。是发生了什么状况吗?」 「原先担任副手的学姐似乎病倒了。」 深雪眉头深锁地询问,达也则是维持笑容简洁地回答。他刚才没说明这件事,但是有人问就无须隐瞒。 不过,达也这个简单的回答无法让深雪完全接受。 「这部分确实令人同情,但也太赶了吧?」 看来她即使理性能接受,心情上却无法接受。 「确实,正因为是哥哥,所以即使忽然被要求加入论文写作小组也能立刻应付,是非常合适的人选。不过……」 达也代打已经是既定事项,深雪为了让自己接受而选择如此解释,很像她的作风。她这次的反应未必是高估自己的哥哥,但达也认为毫不谦虚地点头承认是自恋过度的行为。 「没那么夸张。如果市原学姐选择的主题是我完全不知道的领域,我还是会婉拒。」 因此,达也采取的对应方式是「笑着否认其中一部分」。深雪对哥哥这样的态度不甚满意,但她择言响应之前,其他人就向达也提出别的询问。 「是喔,主题是什么?」 雷欧展现好奇心探出上半身,旁边某个少女投以「你听得懂?」的冰冷眼神,但询问人与回答人都完全装作没看见。 「重力控制魔法式热核融合反应炉的技术问题点与解决方案。」 「……完全无法想象。」 不过,询问人立刻就间接回答少女的眼神吐槽。 「……主题的规模真大。记得这是『加重系魔法三大难题』之一,对吧?」 干比古露出凝重的表情呻吟。 「因为是找达也同学参加,我还以为是关于cad程序编译的论文。」 他身旁的美月表明自己感到意外。 「啊,我也这么想。」 「启学长也是参赛成员……我觉得若是这主题,肯定能做出足以夺冠的惊人成果。」 雫与艾莉卡的意见也和美月相同。看来朋友们原本担心论文主题可能是达也……应该说高中生难以研究的内容。 这也理所当然。重力控制魔法式热核融合反应炉的实用化,可不是平白列为「三大难题」之一的课题。所以达也同样以笑容带过这个场面。 在和乐融融的笑声中,只有深雪没笑。 她脸上挂着笑容,眼神却没笑。 这是因为,她知道「常驻型」重力控制魔法式热核融合反应炉研究的真正意义,也知道哥哥无比认真。 ??? 在车站和朋友们道别的兄妹俩回家一看,停车场停着一辆通勤车,两人转头相视。 达也带头开门。 玄关摆着一双设计朴素的陌生女鞋。这使得深雪表情紧绷屏息伫立在原地。达也温柔搂住了她的肩膀。 达也推着深雪踩上走廊时,传来一阵拖鞋小跑步接近的声音。 「——欢迎回来,你们感情还是这么好。」 这番话隐含嘲讽语气,使得达也眯细双眼,稍微用力搂住妹妹微微颤抖的身体。 「小百合阿姨,您好久没回这里了。」 达也以符合冰冷视线的冷漠声音响应。 这次轮到前来迎接的娇小女性微微颤抖。 「呃,嗯,那个,住在总公司附近,再怎么说都比较方便。」 「我明白。」 达也冷漠地点头回应久违九个月返家的继母——在兄妹俩的认知中是「父亲后妻」——亦即司波小百合。 虽说是返家,这个家却没有她的卧室与寝具。她和达也的父亲结婚之后,一直住在距离flt总公司走路五分钟之高层住宅接近顶楼的楼层,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婚姻生活。她再婚之后从未住过的这个家,在户籍上却是小百合的住处,达也这番话无疑是讽刺这件事。 看到父亲的后妻只因为这种程度的酸言酸语就失去冷静,深雪反而恢复平静,精神上变得从容。她维持着被哥哥搂住的姿势转身,正面依偎达也把脸凑过去,完全无视于他人的视线。 平常即使是两人独处的时候,深雪也没有积极(或者是说不检点)到这种程度。她是刻意装作无人旁观。 「我立刻去准备晚餐。哥哥,您有没有特别想吃什么菜色?」 「只要是你做的都好。不用急,先去换衣服吧。」 哥哥没有看向小百合,只看着深雪如此回应。深雪发出洋溢着优越感的清脆笑声。 「我明白了。衣服方面也请尽管要求。只要哥哥希望,深雪愿意打扮成任何样子。」 「喂,太得寸进尺了。」 达也作势轻戳深雪,深雪随即缩起颈子,轻盈地跑上二楼。 「那么,请说出您的来意吧。」 深雪的身影消失之后,达也朝着无所适从地站着的小百合搭话。他快步进入客厅坐在沙发,再度呼唤在门口拖拖拉拉的小百合。 「这样像是在催促,我有点过意不去,但我想趁妹妹离席的时候解决事情。」 毫不客气的这番话令小百合不悦地蹙眉,但她还是听劝坐在达也的正前方。 「看来你们还是一样讨厌我。」 大概是觉得假惺惺也没用,小百合一坐下,态度就变得坦率,也不再在意达也的视线,背靠沙发跷起二郎腿。大概是基于研究员的个性,她今天是毫不华丽又只上淡妆的裤装造型,所以不用担心视线该投向哪里——不过即使小百合的下半身是迷你窄裙,达也肯定同样不为所动。 「深雪是这样没错。父亲在亲生母亲过世半年就再婚,内心难免会留下疙瘩。毕竟她看似成熟,终究还是十五岁的少女。」 「……你呢?」 「我和这种感伤无缘,我就是被打造成这种形态。」 「……唉,算了。无论这是真心话还是嘴硬,我也无能为力。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也希望你听听我的说法。即使对你们来说只有半年,对我来说却是十六年。」 这么说来,外表看似年轻的这个人,其实和老爸同年呢——达也内心思考着这种和世间女性为敌的事情。 司波小百合——旧姓古叶小百合的她,在司波龙郎和四叶深夜结婚前,就和司波龙郎相恋,却因为四叶家想求得优秀基因,硬生生介入并拆散两人。知道这段往事的达也,并不是无法理解她想出言怨恨的心情。 不过这说到底是父亲母亲与她的问题,和他们兄妹无关。既然她在母亲生前就是父亲的情妇,就更没有同情的余地。 「所以,您今天专程前来有何贵干?」 下意识想暂时避开正题的小百合,被达也一问就不禁屏息片刻,勉强在停顿时间长到不自然之前再度展开话题。 「……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我希望你能够再回到总公司的研究室帮忙。如果可以,就从高中辍学。」 「这件事恕难从命。在深雪就读第一高中的期间,我也必须就读第一高中才行,否则无法尽到守护者的职责。」 毫不客气的拒绝响应了毫不客气的要求。 「只要你没升学,应该会派遣其他的守护者来吧?」 「任何业界都缺乏魔法师。即使是四叶家,也不可能轻易找到递补的守护者。」 「你的意思是说,没有其他护卫比你优秀?」 「如果条件只限于深雪的护卫,确实如此。」 这是至今重复过好几次的对话。 小百合叹出长长的一口气,看起来未必是演技。 「……我们公司没有余力让你这种优秀人员悠闲地玩乐。」 「我自认没有在悠闲地玩乐,今年度应该也对公司获利贡献良多才是。你们前几天收到了usna海军陆战队所下的飞行演算装置的大笔订单吧?光靠那张订单,就能成为前半年度百分之二十的利润。」 达也刻意挑衅说出的话语,使得小百合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他的指摘没有反驳的余地。 flt原本不是cad成品制造公司,而是以魔法工学相关零件制造公司为人所知。如今能够以cad成品制造公司的名号闻名世界,无疑是银式——也就是达也的功绩。这次的飞行演算装置尤其是划时代的新产品,分析师甚至预测flt将因此成为特化型cad制造公司的世界龙头。小百合原本是以研究员身分就职,却没做出显眼的成果而调动到管理部门,因此达也的实绩不得不令她眼红。 但是除去这种私人情感,她也有一个不能乖乖说声「这样啊,好的」就退下的理由。 「……那么,可以至少帮忙分析这个样本吗?」 小百合说完,从手提包取出一个颇大的珠宝盒,慎重地打开盖子。 里面是一颗泛红的半透明玉石。 「……是琼勾玉系统的圣遗物吧?」 魔法研究员之间所称的「圣遗物」,意指拥有魔法性质的欧帕兹。无法断定是人工物品,却也难以认定是自然界组成的物质,同样也被称为圣遗物。例如拥有演算干扰效果的晶阳石,就被归类为圣遗物。 此外,真正的圣遗物(例如八尺琼勾玉)并非研究员接触得到的物品。 「这是在哪里出土的?」 「不知道。」 「原来如此,和国防军有关。」 flt并非外资企业,又是拥有顶级技术的制作公司,因此经常接受军方委托。 「您刚才说要分析,该不会您接下了复制琼勾玉的委托吧?」 小百合表情紧绷,达也见状深深叹了口气。 「您为何要鲁莽地接受这种委托?这种东西之所以叫作『圣遗物』,就是因为很难以现代技术人工合成啊。」 欧帕兹是「out of ce artifacts」的简写音译,直译的意思是「不合时宜的加工物品」,也就是「远超过出土时代技术水准的加工物品」,并不是以现代技术无法重现的意思。然而「圣遗物」即使以现代科技也难以重现,因而冠上如此夸张的称呼。 「国防军强烈要求,我们无法拒绝这项委托。」 达也并不是无法理解这种经营决策。不只是flt,经营魔法产业的企业,实际上是基于国家或公家需求的企业,魔法产业堪称是军需产业。 会购买cad之类的魔法工学产品的人,只有能将魔法运用到实用等级的魔法师,市场和其他工业产品比起来非常小。 考虑到魔法师的稀有程度,这是理所当然。 现在,国内实际以魔法为职业的魔法师数量,加上正在学习魔法的大学生与高中生,合计据说约有三万人。 换句话说,即使所有人每年都换cad,cad的国内市场也只有每年三万台的规模。实际的汰旧换新周期更久,而即使一名魔法师拥有五六台cad也不稀奇,但市场依然太小。 而且,振兴魔法是国家方针,魔法辅助机器一定要卖得便宜。cad的实际市面价格,控制在以一般家庭所得水平,可以买来作为孩子高中入学贺礼的程度。 这种市场规模与结构,实在无法独立成为一项产业。 因此,国家对魔法产业提供优渥的扶植措施。 例如购买cad的费用,由国家补助九成。 在店家贩卖的价格,是企业营收单价的十分之一。 此外,国家还以委托研究的名义,每年提拨高额研究费给企业。 即使是业界最大的马克西米利安或罗瑟,也不敢违抗本国政府的意思,这就是魔法产业所背负的宿命。 「不过,国防军应该也知道『圣遗物』这个名称的由来。既然归类为圣遗物,应该知道不可能以人工方式合成才对。他们为何提出如此乱来的要求?」 直到小百合开口响应之前,停顿了足以呼吸一次以上的时间。 「据说琼勾玉拥有储存魔法式的功能。」 伴随犹豫说出的回应,威力足以令达也脸色一变。 「这是证实过的事实吗?」 听起来有所质疑的声音,是达也动员全身演技能力的成果。这份努力有了代价,小百合没察觉达也对这个圣遗物深感兴趣。 「还在假设阶段,不过观测之后确定的成果足以使得军方行动。」 达也严肃地点头回应。 「如果是事实,军方应该没办法无视,我能理解。」 储存魔法式的功能,不只符合达也的目的。如果储存魔法式的系统成为普及技术进入实用阶段,魔法自动化以及半永久型魔法装置都不再只是梦想。没有魔法师的部队也能配备魔法兵器。若是琼勾玉可以储存魔法式,并且成功大量复制,大量配备魔法兵器的目标就能实现。 「不过,考虑到flt现在的业绩,我认为不用刻意接这个烫手山芋吧?」 由于事情如此重要,接下委托之后,可不能在最后只以「做不到」了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即使毫无胜算也是吗?」 复制圣遗物的诀窍至今完全不存在,考虑到这一点就知道风险过大。 不过,小百合也非常清楚这种事。 「有胜算。使用你的魔法就能分析。」 小百合过于展现真心话的说法,使得达也不禁失笑。简单来说,需要的不是他的头脑,而是他的特异能力。 如同至今的情况一般。 「就算使用我的魔法,也无法保证能复制……如果您真的坚持,请把样本拿到开发第三课。我会经常过去那里露面。」 即使情况如此,达也同样不在意。他正想不择手段搜集魔法式储存功能的线索。但他的目的是魔法式储存功能,复制琼勾玉是第二顺位,所以他想避免被总公司的研究员驱策。毕竟在总公司的研究室,行程无法自由安排,各方面很不方便。 但小百合无法接受这项提议。她基于立场,非得考虑到flt内部派系的角力关系,不能只让开发第三课成名。此外,还有另一个更加重要更加无聊的理由,她与她的丈夫都不希望托拉斯?西尔弗——亦即达也拥有更强大的发言份量。如果在总公司的研究室,就可以直接抢走达也的研究成果,不过在达也支持者较多——应该说几乎都是达也支持者的开发第三课,有可能连其他研究员的成果都纳为达也的功绩(小百合如此怀疑)。 小百合不可能接受达也这项提议,正如预料,她露出紧咬臼齿的表情。 「还是说,这个样本可以由我保管?」 达也这句话,是希望对内心纠葛无法动弹的小百合提供助力。而且,这确实成了小百合脱困的关键。 「免了!」 不过并不是朝协议,而是朝决裂的方向进展。小百合无论如何,都想以总公司——以己方阵营之力成功复制圣遗物。达也提议保管样本,也就是将圣遗物留在自己手边研究复制方法,就她听来是强人所难。实际上,应该是她向达也提出这个「现阶段没有成功案例」的难题,但现在的小百合没有冷静到能自觉这一点。 小百合火冒三丈地站了起来。 「我完全明白了!求助于你是大错特错!」 小百合将珠宝盒塞进手提包,用力转身快步穿越走廊。 保持距离跟在后方的达也,以公事般的语气询问在玄关穿鞋的小百合。 「您带着贵重物品,要送您到车站吗?」 「没必要,我搭通勤车回去!」 「这样啊,路上小心。」 达也恭敬地行礼,看起来丝毫没有被继母的刻薄话语影响心情。 「深雪。」 达也从玄关呼唤,换上细肩带连身裙的深雪,战战兢兢地走下楼。 裸露的手臂肩膀到颈项处染上了一抹红晕。这当然不是化妆使然,肯定是对刚才的行径感到害羞不已。 「哥哥,那个……非常抱歉,我刚才做出了幼稚的举动。」 她把刚才的态度形容为「幼稚」,其实应该形容为「不检点」。深雪自觉这一点,但还是在达也面前穿得如此清凉,看来她的心情仍受到自己娇媚露骨的演技所影响。 达也轻抚不敢正视自己的妹妹脸颊,手指滑到下颚,就这么以食指抬起深雪的头。 深雪白到妖艳的肌肤,从胸口到肩头都染得一片朱红。柔顺的秀发滑过指缝,展露出眼角羞红的水嫩美貌。 「那……那个……」 如同索吻的姿势令深雪难为情,但她没有将目光移开哥哥的双眼。 放在下颚的手指,再度滑上脸颊。 深雪陶醉地闭上双眼。 然后…… 「呀!」 发出一声夹带鼻音的简短尖叫。 「您……您在做什么!」 「处罚。」 妹妹退后一步,满脸通红地瞪着自己(毕竟她忽然被捏鼻子,这也是自然的反应)。对此,达也则是笑着回应。 「真是的……哥哥欺负人家。」 妹妹露出别扭表情撇过头,达也为她可爱的反应频频窃笑之后重整表情。 「我出门一趟,麻烦锁好门窗留下来看家。」 「哥哥?」 命令看家的声音听起来非比寻常,深雪也绷紧表情要求哥哥说明。 「我去支持某个危机管理意识不足的女性。」 深雪接过达也脱下的制服外衣,接着不悦地蹙眉。 「……那些人到底要让哥哥多么费心才肯罢休呢。」 「很抱歉,这件事我无法视而不见。小百合阿姨身上有个样本,那可能会成为魔法式储存系统的线索也说不定。」 达也从脖子抽下领带交给深雪,说明他外出「支持」的真正理由。 深雪的脸上露出接受的表情,在下一瞬间更加不悦地蹙眉。 「既然是这个原因就没办法了。哥哥,请小心。」 放学后在数据库的对话,深雪记忆犹新。她不能因为讨厌父亲的情妇就阻止哥哥完成目的。深雪说不出「别去」或「没必要去」这种话,从衣帽架拿起达也的外套。 达也由深雪帮忙穿上外套,从玄关收纳盒取出手套与安全帽,穿上骑车用的靴子,朝双手并拢恭敬行礼送行的深雪简短说声「我出门了」。 ??? 自动行驶的通勤车里,小百合感觉地心引力似乎有两倍重。 转换成语言,就是「搞砸了……」的后悔。 调到管理部门之后,明明应该早已习惯协调事情,却很容易火上心头。她对自己感到丢脸,并且不由得沮丧。 在那个名义上是继子的少年面前,她总是难以维持平常心。 她也自觉到筒中原因。 情敌的儿子。 身为技师的才能与实绩。 完全无法解读情感,无从捉摸的眼神。 被那名少年注视,会觉得自己不是人类,而是降级为单纯的观察对象单纯的物体。 她尚未理解到,这是把他当成道具使用的己方,在镜子中的样貌。 她只知道,为了完成这次的任务,无论如何都需要他的协助。结果却因自己的急躁,导致事情更难如愿。 小百合面向窗外,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不经意扬起视线一看,她感觉车潮似乎莫名稀少。 她发现,从刚才就完全没有会车。 这里是住宅区,但时间还不算太晚。 覆盖内心的烦躁由不安取代。 她以通勤车上的控制板查阅交通情报。 依照管制中心的讯息表示,为了回避故障车辆的关系,从车站前往这个区域的车辆都受到引导,绕路行驶。 总之现状得到合理解释,小百合松了口气。 以大型电动机车追赶小百合座车的达也,也感觉交通流量过少。 安全帽接收器播放的语音情报,和小百合座车仪表板显示的内容相同。 但是达也完全无法找出能够放心的要素。 他不是怀疑车辆故障阻碍交通的情报。 想要干涉交通管制系统,可说难如登天。达也曾经现场目睹真田与藤林连手入侵系统,所以很清楚这一点。 不过,从达也住处到车站的路,各个交通要冲同时有车辆故障不能动,导致完全没有对向来车,达也没有乐观到相信这是偶发状况。 要找出管制系统底下行驶的通勤车位置并非难事。尤其通勤车是地域社会共享的交通工具,为了防止有心人士入侵系统窃车逃逸,随时会回传识别讯号。 讯号的辨别方式并非机密。 达也离家时,就已经追踪到小百合所搭的通勤车的位置。 然后,继母搭乘的通勤车终于进入达也的视线范围,他也发现一辆不受交通管制系统控制的自用车,紧跟在通勤车后面。 通勤车仪表板亮起警示灯。 代表不受管制的手动驾驶车从后方接近。 不过小百合没有特别在意。 在这个时代,依然有人的嗜好是开车兜风。 出身技术领域的她,知道这种驾驶人会改造自用车,封锁交通管制系统的干涉讯号。 如果管制外的车辆每次接近都要在意,将会没完没了。 小百合重新深深坐好,姑且关掉刺耳的警报声。 管制外的黑色自用车开始加速,达也见状猛然催足油门。 达也的机车在加速方面占优势。 但是距离与相对速度,使得黑色自用车较早接触小百合的通勤车。 以为要超车的自用车忽然切过来挡在前方,使得通勤车的防撞系统自动运作。 紧急煞车的自用车走下两名男性,跑向同样紧急煞车的通勤车。 在监视器设置得毫无死角的路上做出这种事,实在过于大胆。光看这种手法,就能推测出歹徒是偷渡客。因为,如果是市民或守法入境的外国人,从影像情报就能立刻查出身分。 达也将大灯开到最亮,照向企图撬开通勤车门的两人。 就这么维持灯光照射,达也下车冲向对方。 在他们举手遮挡眩目光芒时,达也趁机以右手拔出怀里的cad。 片刻之后,一名男性举起手枪,另一名男性以拳头朝向达也。 手指上的黄铜色戒指,在机车大灯的照耀之下,释放深色的光泽。 这枚戒指释放出刺耳的想子噪音。 「演算干扰」——是晶阳石所制造,妨碍魔法的波动。 一人瘫痪魔法防御,另一人以手枪解决对手。 若是应付少数魔法师,这是如同模范的有效战法——前提在于对方是普通魔法师。 手枪的枪口指向达也,瞄准的部位是心脏。精准到即使以临场反应仍然无法完全闪躲,显露出明确的杀意。 但是,这名男性未能扣下扳机。 达也手指扣下cad扳机的速度,胜过男性手指扣下手枪扳机的速度。 男性所握的手枪拆解而散落到地面。 其中一名男性,也可能是两人同时大喊。由于语气激动又有些距离,达也没能听懂内容,只能辨识「演算干扰」这个词。对方应该是惊讶于演算干扰无效,或者是不晓得明明已经妨碍了魔法,手枪为何还是拆解成零件,因而放声大喊。 无论如何,达也无须理会。即使对方为这种「无谓的事情」分神,达也的预定行动也没有变更。于是他再度扣下cad扳机。 刚才举枪的男性发出惨叫,横倒在地,按着大腿在路面挣扎。 下一瞬间,戴着戒指的男性按住了肩头踉跄,发出无声的呻吟而冒出冷汗跪下,就这么昏迷趴倒在地。如同被极细的针贯穿的伤口里,皮肤肌肉血管神经与骨赂全部瓦解的剧痛,使他无法维持意识。 这是分解魔法「云消雾散」局部分解人体的结果。 以何种方式刺穿何处,能使人体感受到超越意识耐力的痛楚? 以何种方式射穿何处,能使四肢脱离意识的控制? 达也以自己的身体与他人的身体,熟知个中诀窍。 他绕过倒地的两人,走向黑色自用车。cad指着自用车,还没扣下扳机。 这是压缩帮浦式的氢气车,贸然攻击会引发大爆炸。按照常理,车上当然要安装防止过度燃烧的安全装置,但实际上在这个世界,还是有车辆拆掉安全装置作为炸弹恐怖攻击用途。 如果深雪在场,就完全不必担心爆炸,不过很遗憾她在家里留守。道路右侧是颇宽的河流,左侧却是林立的民宅。考虑到住家与道路的受害程度,达也判断不能采取强硬手段。 不过,说得严苛一点,这是粗心大意。 忽然间,一阵杀意从右斜上方投射过来。 达也半反射性地采取闪躲行动。 他的行动没有瞬间的迟滞或停滞。 即使如此,依然无法闪躲超音速射来的凶恶子弹。 胸口传来类似烧灼的痛楚。 子弹贯穿他的左胸。 中弹的力道将他震飞。 对方的瞄准极为精确。 达也勉强成功避开要害,但子弹贯穿了肺脏。 枪声晚一步才传达,看来狙击距离相当地远。即使如此,若是达也没有采取回避动作,子弹将贯穿他的心脏了吧。 即使讲得比较保守,对方依然是高明的狙击手。 达也利用震倒的力道主动翻身,躲到小百合所搭的通勤车后方。 枪伤已经痊愈。即使是一般来说会致命的重伤,以他的魔法也能瞬间治愈。 但是并非感觉不到痛楚。 胸口中枪,子弹穿出背后的剧痛余韵,使得达也冒出冷汗。 但他现在无暇分心在意这种虚幻的痛楚。 达也重新推测敌方位置。从子弹方向角度与成为阻碍的建筑物配置来看,狙击地点是河流对面的商业大楼群。 距离他所在位置约一千公尺。 能以这种距离轻易射穿人体,而且背上弹孔很小,推测使用的子弹是尖头穿甲弹。以合成树脂打造的通勤车车身当成掩蔽物,应该没什么效果。 而且麻烦的是,这名狙击手没使用魔法。 无论是何种魔法,只要对方使用,达也就能锁定对方位置。 相对的,对方纯粹只使用射击技术,在这种距离下,达也很难以精灵之眼发现对方。 倒在地上的两人,他们的身体轻盈上浮。 黑色自用车开启车门,将两人身体粗鲁地吸入车内。 达也没有阻止。要让回收两人的移动魔法失效很简单,但他决定先排除狙的威胁。 找出刚才射穿自己的子弹,查阅情报体。 彻底发挥分析情报体的能力,读取附属于子弹的情报。 沾附的体液。 人体的抵抗。 风的影响。 重力。 发射时的气压。 施加在子弹的各种变化,成为压缩情报传入达也的意识中。 从中分辨挑选狙击时的坐标情报。 从子弹到弹道,再到狙击手,这是回溯情报「世界」的记忆时光的工作。 从现在到过去。 然后从过去到现在。 以狙击手开枪时的位置情报为基点,在记录世间万物情报之「世界」本身的情报体——情报体次元,依循刻在其中的状况变化纪录,查出现在的坐标。 (找到了。) 达也的心眼锁定狙击手的情报体——在情报体次元之中,将狙击手从其他事象实体之中划分出来的情报聚合物。 达也知道对方再度朝着自己这里锁定。 之所以没有开第二枪,是因为对方将射穿防弹装甲用的对人穿甲弹,更换成射穿掩蔽物后方敌人用的反物质高速穿甲弹,在时间上有所延误。 完全掌握狙击手物理情报的达也,可以看透到这种程度。 不得不说自己很幸运。 达也抱持这种想法扣下扳机,使用了分解整具人体的魔法。 ??? 黑色自用车逃离约十分钟后,达也判断不再危险,从通勤车后方起身。 看向车内,小百合昏迷不醒,通勤车迟迟没有再度发动。达也早已预料是这么回事,所以完全没乱了分寸。 上下左右膨胀的安全气囊,使得她的身体像是被缓冲材料包裹般埋在座位上。保护乘客不在车祸受伤的系统完美地运作了。 既然这样,她应该没受到太大的打击。 恐怕是心理受惊而失去意识。 即使关连性不大,她依然属于四叶旗下,应该对这种火爆场面有点抗性,却落得这种下场。 达也认为她这样和「普通市民」没什么两样。 改良为可以反复利用的安全气囊收起之后,车辆以完全自动行驶模式再度发动。 达也骑着自己的机车,跟在缓缓行驶的通勤车后方。 抵达车站时,小百合已经清醒,脸色有点苍白的她并未惊慌失措。不过以机车护送的达也——并不知道她刚清醒时的状况。达也送她抵达电动车厢站台时,小百合硬是将琼勾玉的盒子塞给达也。当时顽强又拼命的态度,达也认为完全展现小百合的逞强心态。 达也在车站目送小百合之后返家,一进门就走向电话机。没在车站打手机的原因不用多说,当然是为了防止窃听。 『……不用担心道路监视器,已经在处理了。』 「少校,谢谢您。」 使用的是独立魔装大队司令部的秘密线路。 达也必须隐满自己身为十师族四叶家战斗要员的身分,以及独立魔装大队特务军官的身分,因此一定要优先避免他人从道路监视器影像查出身分。 达也挺直背脊,朝着画面上的风间行礼。 『话说回来,对方真敢动手。即使不是市中心,却二话不说就在东京持步枪狙击。』 「在下不否认自己粗心大意,但是对方的能耐强到恐怖。」 『对方没使用魔法?』 「肯定没错。」 如果使用了引导弹道的魔法,必定会产生改写事象的反作用力。 使用超知觉系的魔法,想子波必定能捕捉到识别对象。 如果对方使用魔法,达也不可能察觉不到。 风间也非常清楚达也的感官能力。 『嗯……只靠光学瞄准器,就能在夜间成功狙击一千公尺外的目标吗……』 画面上的风间视线朝下,可能是在审视狙击现场的地图。达也在狙击方面也不是外行人,但如果是「使用枪枝狙击」的话,风间比他熟悉得多。达也不知道风间在意什么事,不过风间光是听他的叙述,就看出某些他没看出的事情。 『……有能力调派此等狙击高手的组织,放眼全世界也有限。或许出乎意料地能轻易查出对方的真面目。』 「麻烦您了。」 「攻击是最大的防御」这句话的意思,在于如果能在受到攻击之前瘫痪对手,己方就不会暴露在攻击的危险。既然双方已经交锋,达也不可能采取「只要对方不再出手,己方也不会出手」 这种和平的应对方式。 『嗯?等一下……刚刚收到报告,找到车辆了。』 黑色自用车有将车牌隐藏起来,然而光是这样瞒不过架设在市区各处道路的防盗监视器。既然正确掌握至今行经的地点与时间,要找出车辆实为轻而易举。 『本官想由我们这边调查并处分,无妨吧?』 「劳烦您了。」 风间出言确认,而达也毫不犹豫地点头回应。 「亲手解决逃跑的对手」这种无意义的执着和他无缘。 ??? 上演这场出乎预料的戏码,使得晚餐时间比平常晚了很多。但深雪毫无厌烦表情,身穿满是荷叶边的粉红围裙,勤快准备达也的餐点。 「那件围裙?」 「您察觉了?」 达也脱口说出这句话,深雪笑着转身回应。 深雪的衣物大多是简朴成熟的设计。 不知道形容为「少女情怀」是否合适,这件花俏可爱造型的围裙,达也第一次看见。 「刚才买的就是这件?」 在车站和朋友道别之前,深雪被美月与艾莉卡拉进一间青少年取向的杂货店。 三人比预料中更早离店。在门外长椅等待的达也,询问她们究竟买了什么,艾莉卡只回句「秘密」,达也到最后没有得到答案。 「美月要换新围裙,我就和她一起买了……那个,这样会很奇怪吗?」 或许是和平常衣物的风格不同,深雪投以有些不安的视线询问达也。 要附和很简单,但达也再度仔细打量妹妹的穿著。 围裙下缘和连身裙差不多,可能是因为这样,看起来像是成套的围裙服。 而且是迷你围裙服。 绕过肩膀在背后交叉的两条滚边肩带,以及在腰部后方绑成蝴蝶结的宽衣带很可爱,裙摆下方裸露的大腿散发出艳丽气息。 达也觉得,这副模样不太方便让外人看见。 「这样非常适合你。甚至想悄悄收进只属于我的玻璃柜当装饰品。」 将想法率直说出口,就成为有点奇怪的形容语句。 「哥哥……我觉得这样有点惊悚。」 只听这句话会觉得深雪似乎深感无奈,不过看表情就知道她在掩饰内心的羞涩。 然而达也没有刻意追究,而是笑着拿起了筷子。 晚餐过后,兄妹从饭厅来到客厅。 达也坐在两人座沙发,深雪在他的前方放了一杯咖啡,接着把自用的杯子放在桌上,就这么坐在哥哥身旁。 「话说回来,您说那个人拿了拥有储存魔法式功能的样本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深雪稍微保持距离而坐,双脚并拢微微斜摆,双手放在大腿上,将目光投向斜坐的达也,像是无法藏起好奇心般发问。 「是否真的拥有储存功能,是接下来要 调查的事。」 达也预料她肯定会问这个问题,因此也早已准备答复。 「她要我帮忙工作,这部分一如往常。」 「准备答复」的意思,并不是以煞有其事的谎言瞒骗。 「不过,这次的工作似乎很有趣。」 「您答应了?」 深雪这句话只是附和。依照至今听到的状况,她知道哥哥不可能拒绝这次的委托。 「既然是这种东西,我无法装作不知情。何况样本也像这样寄放在我这里了。」 达也目光移向桌面一角。 那里放着小百合拿来的大型珠宝盒。 小百合害怕另有他人袭击行抢,硬是交给达也保管。 达也当时提到会交给开发第三课,因此没有任何不方便之处。 「这就是可能拥有魔法式储存功能的样本?」 「嗯。」 到底是什么东西?深雪提出无言的询问,达也打开珠宝盒响应。 「琼勾玉系统的圣遗物。」 达也将真相告诉窥视内容物的深雪。 深雪以双手掩嘴,睁大眼睛看向达也。 「那个人为什么把这种东西……」 「是军方的委托,要求复制这个东西。」 「太乱来了……」 即使熟悉程度不如达也,深雪也明白圣遗物究竟是何种物品,也知道企图复制圣遗物是多么鲁莽的挑战。 「军方应该也知道这是乱来,而且明知乱来也认为值得挑战。」 以魔法式干涉事象附属的情报体——个别情报体,暂时改写情报体,使得事象依照魔法式的记述而改变——这就是魔法。例如表面是红色的球体,附带着「主要会反射红光」与「形状是球体」的情报。如果以「主要会反射蓝光」的魔法式改写情报,球体表面就会变成蓝色。以魔法式改写伴随事象而来的情报,记述在魔法式的情报就会暂时显现于该事象上。效果会持续到魔法式消失,事象原本附属的情报成为表征为止。 魔法式是发动魔法时担负最重要职责的道具。从上述例子就知道,光是储存魔法式并不能成为魔法。但如果能够在改写己身个别情报体的状态,将改写时使用的魔法式储存起来,施展的魔法就可以永远维持效果。若能储存魔法式成为附属情报体,取代物质原本拥有的个别情报体,就能达到这个目标。 换句话说,能够储存魔法式的物质,就有可能当作可以储存魔法效果的物质。 理论上,如果能将改写温度的魔法式储存起来,那么无须提供任何能量,也栽维持几百度的高温或是零下几十度的低温,如果储存改写运动速度的魔法式,就能如愿作出拟真永动机。 「光是储存魔法式,无法成为魔法师的替代品,不过要发动机械性的魔法,储存魔法式的功能不可或缺。我对复制琼勾玉一事没兴趣,但如果它真的拥有储存魔法式的功能,我务必要解析这个系统。」 「哥哥肯定做得到。」 不知何时,深雪紧贴着达也而坐,以温柔的声音激励面色凝重地低语的达也,轻轻把头依偎在哥哥的肩膀上。 尽量亲手做家事,不依赖机械照顾达也,是深雪的行事宗旨,但她没有执着到连饭后洗碗盘的工作都自己来。她还是学生,该做的事堆积如山,必须进行某种程度的取舍与选择。 深雪将晚餐使用的碗盘全部交给har(家庭自动化机器人),坐在书桌前面。 即使是魔法科高中,也不代表可以不用学习魔法以外的学问。 由于没有考试,校方很重视每天的课业。 深雪现在写的是数学作业。真要说的话是她不擅长的科目。 从刚才就有个题目老是解不开,于是深雪暂时从屏幕移开目光。 现代计算机拥有先进的对话型接口,只要使用计算机的运算能力,除非是处理高度专业的数学难题,否则理应不需要自己解开计算题。不过数学方面的思考,会在架构新魔法时成为助力,哥哥以此为理由命她不能偷懒。 深雪轻轻发出倦怠的叹息。 在这种时候,她很羡慕万能的哥哥。 要不要去请哥哥教我好呢……心不在焉地冒出这个念头的深雪,连忙把头用力摇到像是会发出声音一般。 达也应该早早着手分析那个圣遗物了。 深雪认为,自己平常就已经束缚达也的自由,必须尽量避免进一步劳烦哥哥。 达也就读第一高中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深雪就读第一高中。至少深雪如此认为。 达也宣称必须得到魔法科高中毕业证书,才能就读国立魔法大学。虽说如此,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比方说,如果在学术领域立下意义重大的成果(像是发现「始源码」),无论是否拥有魔法科高中毕业证书都能得到报考资格。只要达也有心,随时都能获得报考资格,而且深雪深信哥哥肯定会轻松考上。 到最后,哥哥的目标只是魔法大学这种高等研究机构。深雪明白这一点,也理解到高中生活对他来说只是绕远路。 达也非得这么做的理由,在于他是深雪的守护者。 在四叶家,「守护者」是不惜牺牲自己生命也要保护特定重要人士的人。为了避免四叶直系少女当年遭遇的悲剧重演,为了保护四叶血统而选出的战奴都冠上这个头衔。 守护者的职责表面上和护卫相同,但暂时聘雇的「护卫」和「守护者」性质明显不同。 四叶的守护者并不是出生就注定担负这项职责,但是一旦选上就没有任期年限。没有假日,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待命,这一点和一般护卫相同,但守护者没有辞职权。如果是护卫对象主动解任就可以辞职,然而至今的四叶守护者都是在岗位上结束一生,毫无例外。 达也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自由行动,是因为他在远处也能保护深雪。魔法不受物理距离影响。 两人之间没有心电感应,但达也使用部分的潜意识领域,随时以「认知事象附属情报体的视力」监视深雪周围。不对,形容成「施加魔法监视」或许比较正确。 然而即使是达也,也无法在睡梦中使用魔法。 虽然和距离无关,还是必须配合彼此的生活作息。 如果是周末或长假,深雪可以配合达也的作息,但是在上学日,达也作息必须和深雪相同, 也就是配合学校规定的作息行动。何况,即使魔法不受物理距离影响,近一点还是比较容易应付各种威胁也是事实。 不过,这一切都是因为深雪没有解除达也的守护者职责所导致。 如果深雪解除达也的职责,应该会有其他同性同年纪的守护者受命前来保护。即使魔法师人手不足也一样,因为深雪是四叶下任当家的最热门人选。 不过,深雪之所以希望达也保护自己,并不只是出自她的任性。 四叶将守护者的任务视为最优先事项。 达也担任深雪守护者的这段期间,不会受命执行其他无聊的任务。 也不会被迫接下弄脏双手的工作。 父亲或是父亲的后妻,表面上也无法把话说得强硬。 没办法逼达也协助他们。 深雪考虑到这些隐情,才希望达也和她就读相同高中——不过深雪自觉这个要求的根基自己离不开哥哥的依赖心态。 深雪再度发出了叹息。 为自己不如意的心,为进度不如意的课业叹息。 即使不请哥哥详细教导,只要看过哥哥完成的答案就好——深雪三十分钟后才想到。 第三章 隔天放学后。 达也前往图书馆,收集报告所需的资料。 若要老实说的话,他很想专心分析样本(琼勾玉系的圣遗物),但也不能疏于(辅助)准备论文竞赛的工作。 名为图书馆,如今却几乎数字化,纸本书籍只占馆藏数据的极少部分。既然能够在线阅览就不需刻意上图书馆,但达也他们论文小组需要的文献受到严密管理,只能在馆内阅览。 走到阅览室深处寻找空位的达也,在个人包厢阅览区遇见了一个熟人走出来。 「哎呀,达也学弟。」 「七草学姐,这是『读书之秋』的意思?」 达也最后一次见到真由美是一周前,还不到「久违」的程度。 达也自认这声招呼无伤大雅,真由美却不太满意地微微噘嘴。 「我说啊,达也同学……我是三年级。」 「呃……这我知道。」 真由美把早就知道的事情讲得好像很重要,使得达也不禁感到困惑。 「说到高中三年级,当然会想到大学考试吧?你怎么不认为我是在准备考试呢……我看起来这么悠哉吗?」 真由美的说明,让达也更加困惑。 「……七草学姐不是确定保送吗?」 成绩优秀担任学生会长,也是知名的魔法竞赛运动员,获得的冠军奖杯不计其数。 如果这样都不保送,还能保送谁? 不过,真由美的回答却出乎达也预料。 「咦?原来达也学弟不知道吗?我拒绝接受保送了。担任过学生会干部的人拒绝保送,是本校的不成文规定。」 「……我第一次听说。」 「因为魔法大学规定,每所魔法科高中的保送名额各十人。我们学校报考的人数比其他学校多,所以要有效利用名额。」 「换句话说,要优先保送及格边缘的学生?」 「这种说法有点过分……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这……」 就某种意义来说或许合理,但还是有某些地方不对劲吧。 达也如此认为,不过看到真由美毫不怀疑的表情就打消指摘念头。 真由美看到达也一副含糊其词的样子,歪着头露出了「嗯?」的纳闷表情,但注意力立刻移向别处去了。 「话说回来,达也学弟来做什么?」 语气听起来像是对他来到这里感到意外,达也有点失望——达也是图书馆常客,使用机率肯定比真由美频繁——但他无须隐瞒来意。 「我是来收集论文竞赛的资料。」 「啊,这么说来,铃妹指名你帮忙,对吧?」 (……帮忙是吧……) 达也心想,在他人眼中应该是这么回事。 论文竞赛同样是团体战,却和「秘碑解码」这种看得见各人活跃的比赛不同,局外人看不出各成员在论文写作时的贡献程度。因此认为上台报告以外的人都是助手也没什么好讶异。 「……唔,站在这里讲话会妨碍别人,进去吧。」 真由美说完,指向她刚走出来的包厢。 「你要用吧?」 其实再次借给别人共享是违反礼仪的做法,但是又没有其他人在门口排队。 于是达也大方地点头回应。 单人用的阅览室,挤进三人将会难以动弹,挤进两人一样会觉得相当拥挤。真由美在女性之中也算娇小,但达也的体格在高一秋天已经高于成年男性平均水平。即使没有特别壮硕,肩膀却相当宽,坐下来颇占空间。坐在终端装置前面的达也,和坐在预备凳子上的真由美,处于彼此肩膀相贴的状况。 在狭小的房间里和美少女独处。 即使在这种场面,达也依然不会兴奋或畏缩。真由美从过去经验学习到了这一点——关于她自认是「美少女」一事……毕竟是客观的认知,所以暂且不提。 达也毫不在意肩膀相触,熟练地操作终端装置。真由美没有烦躁失望或是反过来警戒他,继续刚才中断的话题。 「对于达也学弟来说应该很突然,但还是拜托啰。」 「……确实很突然。」 真由美毫无征兆就理所当然地唐突搭话,达也对此有点困惑,但他脑中成功连结刚才中断的对话,因此没有询问真由美说的是什么事。 「不过,七草学姐不用担心这件事吧?」 达也依然将目光固定在屏幕,一副不甚关心的样子回问。 「是没错,不过对于铃妹来说,本次主题具备的意义,不只是竞赛的输赢。」 「这么说来,没人征询学姐是否愿意代打?」 「这个主题我应付不来。何况我不太擅长这种让复杂工序持续运作的魔法。」 达也觉得这段问答有点牛头不对马嘴,但他解释成铃音熟知真由美擅长与不擅长的领域,所以预先将她从候补名单排除。 「铃妹各方面帮我了很多忙,所以我也很遗憾这时候没能成为助力……」 真由美越说越小声的这番话,很难判断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对达也说话。达也不晓得该如何附和,最后只能默默以手指进行抽取数据的动作。 「所以我希望达也学弟这次能努力。我觉得达也学弟可以成为铃妹的助力。」 「市原学姐对这次的主题抱持着什么特别的情感吗?」 达也之所以会如此询问的原因,与其说出自好奇心,应该说他不禁在意真由美这份要求超过了单纯的激励。 「因为就某种意义来说,这是铃妹实现梦想的第一步。」 光是这样回答,无法得知任何具体的事情,但达也没有深入询问的意思。 他认为铃音抱持何种梦想,似乎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不过真由美无视于达也的想法,没有停止述说。 「要提升魔法师的地位,而且不是以政治压力,是以经济的必要性改变魔法师的地位。让魔法成为经济活动不可或缺的要素,魔法师就能真正摆脱既定命运,不再被当成打造出来的兵器。重力控制魔法式热核融合反应炉,将成为实现愿望的有力手段……铃妹至今一直这么说。这次的论文写作,正是实现这个愿望的具体第一步。」 达也不由得转头看向真由美。 真由美被他睁大的眼睛凝视,展现畏缩的模样。 「咦,怎么了?」 「吓我一跳,没想到市原学姐和我的想法完全一样……」 「啊?达也学弟也是?」 真由美睁大眼睛,以偏高的语调响应,达也以稳住分寸的表情点头。 提供经济利益,借以提升魔法师的地位,这个构想其实不是源自铃音或达也。 即使支持者很少,二十多年前就有人提出这个点子。 不过,至今甚至没有实现的征兆。 即使是现在,魔法师的主要「用途」依然是军事方面。 在世界局势尚可的现在,实际当成兵器使用的案例已经减少了。 然而魔法师的开发(不是魔法的开发),据称依然有九成是为了利用在军事方面。 而且这在现状是无可奈何的事。 能沿用于民生的魔法,几乎都可以用机械技术取代。 无论是控制温度的技术,还是改变物体速度的技术,即使效果不像魔法那么显著,但如果是社会所需的程度,非魔法技术就足以稳定提供。 用不着刻意以魔法取代。 高度发达的自动机械,没必要换成魔法师。 操作机械或撰写机械程序,不需要魔法技能。 除非现代科技无法实现的技术能以魔法进入实用阶段,而且成为社会的必需品,否则「以经济利益解放魔法师」只是理想主义者的空谈。 另一方面,重力控制魔法式热核融合反应炉的构想,也不是由达也他们原创。 五十年前,核融合反应炉的研究陷入瓶颈时,就有人着手研究是否能以魔法实现。 不过,这项研究如今不盛行了。 因为学者已经确认,以重力控制魔法维持核融合反应,是困难到归类为「加重系魔法三大难题」的技术,而且太阳能循环在现阶段足以提供「先进国家」所需的能源。 至少在这个二十一世纪末,几乎看不到任何人提倡打造重力控制魔法式热核融合反应炉,借以提升魔法师的地位。 「没想到这么近的地方,就有人抱持这种冷门的思想。」 达也以佩服甚于惊讶的心情低语,真由美不知为何给了他一个白眼。 「……这样啊?和铃妹意气相投真是太好了。」 不只是眼神,声音也表达她不悦的心情。 「慢着,我认为这并不是意气是否相投的问题……何况市原学姐的研究方向,似乎和我完全不同的样子。」 纳闷她为何闹别扭的达也,回话时也连带变得如同在讲借口。 「不过基本概念一样吧?达也同学其实欣赏铃妹那种类型?」 「啊?」 「难怪你明明和这?样子的美少女并肩说话,却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呢。大姐姐是儿童体型真抱歉啊。」 这个人到底在讲什么?这是达也出自真心的感想。 何况即使研究主题相同,也经常不会成为搭档,反而大多是竞争对手。而且真由美只是比较矮,绝对不是儿童体型,他认为反倒是窈窕又成熟的体型。 非得解开的误会太多,不晓得到底该从何处着手,使得达也不知所措。 「……我不是暴露狂,不会当着监视器的面朝女性出手。」 达也应该也相当困惑吧。 他犹豫之后说出的第一句响应不甚恰当。 「啊……?」 达也似乎语带玄机,其实没有想太多的响应,使得真由美开始心神不宁视线游移。 「呃……那么,如果没有监视器或他人在看呢?我想想……比方说,如果只有我们两人到旅馆订房这样呢?」 「如果学姐自己送上门,我会毫不客气地享用。」 随着喀哒喀哒的声音,满脸通红的真由美连同凳子贴在墙壁,在狭小的室内尽可能和达也保持距离。达也见状才终于察觉自己失言。 不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结果,似乎造成无谓的误会了。 但要是继续解释,感觉将会更加自掘坟墓,所以达也抓住对话中断的这个机会,从真由美身上移开视线,专心收集资料。 真由美理应从达也的响应感受到己身危险,却不知为何没有离开阅览室。 ??? 三天后要向校方提交论文的这天晚上,在自家工作站处理着数据的达也,察觉家用服务器遭到了攻击。 对方是从复数路径同时攻击,外行黑客没有这种能耐。 这是以窃取情报为业的专职黑客手法。 既然这样,恐怕不是随机挑选地址,而是锁定这个家的全局地址进攻。 无论达也击退多少次,对方依然执拗地反复攻击。 真是相当执着。 看来又得更改地址了——达也在心里抱怨,叹着气启动反侦测程序。 隔天午休。 达也造访辅导室。 商量对象是遥。 内容当然不是青春期的烦恼。 「……不过,对方中途就切断连结,最后我找不到攻击来源。」 遥丝毫没有隐藏抗拒的表情(或者是展现得更加抗拒)。她身为辅导老师不应该采取这种态度,不过考虑到达也的来意并非辅导及以前发生过的事,就不能单方面责备她。 「……所以呢?话说在前面,我没办法进行网络追缉。」 遥闹别扭的声音令达也差点失笑,但不能更加惹她不高兴,因此达也没有笑出来。 「我知道老师擅长的领域,不会费您太多功夫。」 「不然是什么事?」 遥的脸上浮现警戒的神色。 达也像这样讲得煞有其事时,反而可能暗藏玄机,她至少学习到必须立刻质疑。 「希望您就所知范围告诉我,哪些组织在进行魔法相关机密情报的交易。」 达也露出安抚情绪的表面笑容,遥见状厌恶地蹙眉。 「……我说啊,司波同学,你知道我也有保密义务吧?」 「当然。」 遥的嘴唇固定为「居」的形状。 达也认为,遥应该是想说「居然这么厚脸皮……」。 因为他自己就这么认为。 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不觉得过意不去。 「……上个月底到这个月初,横滨、横须贺接连发生偷渡案件。」 遥以彷佛听得到长长叹息的语气开始述说。一旦接受甜美的诱惑就很难断绝缘分,这是谍报人员开发网民的初步要诀,自己居然着了这个道……遥肯定正在像这样暗中懊悔。 「县警与湾岸警备队曾经联合搜索,却没有得到显著的成效。同一时期,向马克西米利安与罗瑟采购物品的制造公司接连遭窃。」 马克西米利安与罗瑟是世界顶尖的cad制作公司。换句话说,有人想对制造魔法机器的相关企业不利。 「您不认为两件事毫无关连?」 「但还不能断定是那些偷渡客的犯行。司波同学,我觉得不要从网络提交论文,以储存装置交给校方比较好。」 只有最后的建议,没有包含不负责任的心情。 达也想要再度确认她的真意,但遥移开目光面对办公桌。 意思是不想多说。 达也同样明白收手的时机。 放学后的风纪委员会总部,达也向五十里提到昨晚非法入侵的来龙去脉。 「……那么,没有遭受损害吗?」 「这部分没问题。」 五十里担心地探出上半身,达也双手举高阻止他继续靠近,面带苦笑摇了摇头。 五十里光是换套制服,就会摇身一变成为「高挑的中性美少女」。即使他只是在物理层面拉近距离,依然令达也不太自在。 不过,达也当然不能表露这份想法,得注意自己身体不要向后仰到不自然的程度。 「不提这个,五十里学长家没问题吗?」 五十里愣住片刻之后,蹙眉说道: 「以你的说法,黑客的目标难道是……」 他的低语声莫名地诱人。 五十里曾经提到自己的烦恼是同性朋友很少,不过其他人应该不是讨厌他,而是刻意保持距离……出言响应的达也,思考着这种不相关的事。 「就入侵者的指令来看,目标似乎是魔法理论相关的文件档。现在是这种时期,无法否认和论文竞赛有关。」 说到时期,其实另一个因素的可能性更大,但达也无法坦承到这种程度。 何况凡事小心为妙。 达也这番话,使得五十里眉头更加深锁,似乎在思考是否有类似的征兆。 「目前我心里没底……这件事也知会市原学姐比较好吧?」 「是的。」 达也原本就打算这么做,因此立刻同意五十里的提议。 「启,久等了?」 语尾 似乎有音符舞动的愉快声音介入话题。 不等回应就咚一声坐在五十里身旁挽手撒娇的人不用说,当然是花音。 「达也学弟,好久不见。」 一起进来的摩利,面带「真拿你没办法」的苦笑向达也搭话。 间隔十天再会,能否形容成「好久不见」似乎有待商榷。不过仔细想想,直到上个月几乎每个上学日都会碰面,感觉好久不见或许也理所当然。 「是的,好久不见。」 达也起身请摩利坐在他至今所坐的位置。 「哎呀,谢谢。」 摩利没有和达也相互让座,露出甜美的笑容坐下。 这位女性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潇洒呢——如此心想的达也响应「不用客气」,自己另外搬一张椅子坐在摩利身旁。 「所以达也学弟,花音在工作上表现得如何?」 摩利劈头就询问出乎意料的事。 身为前任委员长,或许难免在意现任委员长的工作表现,但摩利同时找他与五十里过来,应该不是为了讲这种事。 「摩利学姐?」 不过,看到花音慌张的样子,她应该也知道这个问题的意图。 这样的学姐学妹关系,实在令人会心一笑。 「我已经没有和学姐一起巡逻,所以不知道巡逻时的状况……」 因为过于令人会心一笑,达也决定依循两人的关系回答。 「委员长有做好整理的工作,尤其擅长丢东西。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过于大刀阔斧。」 达也正经八百地以平淡语气如此告知,摩利与花音随即同时不太自在地动着身体。摩利知道自己不擅长整理,花音则是好几次闯祸,连必要的东西都扔掉,后来找遍各处都束手无策。 就像这样,达也这番话并非只说给花音听。连带被挖苦的摩利明白这一点,但局外人五十里不知道这么多。 五十里转身叮咛花音,不过只有字句很严厉(?),语气听起来很甜。 「……虽然司波学弟那么说,但花音得稍微自行处理行政事务喔。如果只依赖我就算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几乎都扔给司波学弟处理吧?」 花音对这番话的回应如下: 「……人家就是不擅长嘛,我认为这叫作量才录用。」 别扭的语气与撒娇的动作,和她平常(没和五十里一起时)的英挺模样呈现大幅落差。达也与摩利见状不禁露出苦笑。 「……那么,这个话题找别的机会再聊,进入正题吧。」 觉得差不多该点到为止的达也,如此催促摩利。 「嗯,就这么办。其实我是要找你们商量论文竞赛警备的事。」 「警备?难道风纪委员会要负责警备吗?」 「没错。」 在校外举办的活动,却由学生负责「警备」,听起来颇为奇妙,但只有达也感到突兀。这应该是每年的惯例。 「虽说是警备,但不是警备会场,那边是由魔法协会派专家负责。」 摩利似乎也不想把误会扔着不管,在达也询问之前就开始说明。 「我想商量的,是小组成员身边的戒护,以及报告数据与机器的看管工作。毕竟论文竞赛会用到『只对魔法大学相关人士公开』的贵重资料,此事外人也相当清楚。因此参加竞赛的成员,经常成为产学间谍的目标。」 相当符合时宜的话题,令达也稍感惊讶。他原本就觉得有可能,但老实说不免意外。 「……比方说入侵家用服务器?」 「不,终究不过是高中生的层级……虽说是间谍,也只有不良分子趁机赚点外快,我没听过入侵网络这种夸张的案例……」 达也听到摩利的回应,换个心态认为确实如此。 在现代,光是非法入侵网络就是重罪。窃取网络情报的刑责比强盗还重,篡改档案等同于杀人未遂。加上网络保全系统强化,因此在专业罪犯眼中,网络犯罪是相当不划算的生意。 这么一来,昨晚的攻击果然是……达也分心思考时,摩利的话题逐渐接近核心。 「必须提防的反倒是偷窃与抢劫。四年前也曾发生过学生前往会场途中遇袭受伤的案例,因此各校在论文竞赛的前后数周,会派人保护参赛成员。」 幸好,达也在非得重新询问之前成功回神。 「本校当然也是每年派人护卫,护卫成员从风纪委员会与社团联盟执行部门挑选。不过实际服上由谁保护谁,会尊重当事人的意愿。」 「我会保护启。」 此时花音以理所当然的态度插嘴。 达也觉得真令人会心一笑,但这次他成功地忍住苦笑或失笑。 「……总之,五十里应该没异议,这边就定案了。当然我们会另外派人辅助……不过花音,别把助手当成电灯泡赶跑喔。」 「好过分!我不会做那种事啦,我没那么幼稚。」 看到花音鼓起脸颊的样子,「不幼稚」这句话实在欠缺说服力,但是「不幼稚」的另外三人投以温暖的眼神不予计较。 「市原由服部与桐原保护。」 「社团联盟总长亲自出马?」 「服部在市原面前应该抬不起头。」 摩利以坏心眼的笑容,响应达也语气生硬的询问。 「然后……问题在于该怎么处理你的状况。」 「没那个必要。」 摩利维持坏心眼的笑容询问,达也没有丝毫犹豫就立刻回答。 「嗯,我想也是。」 摩利也点头示意,没要求他多考虑一下。 「你的护卫只能扮演肉盾的角色,反倒很有可能碍手碍脚。服部那边由我去说。」 摩利的回应,使得达也至今才纳闷一件事。 「话说回来,渡边学姐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将达也刻意没说明的部分补足,就是他想知道为何不是由现任委员长花音,而是由交棒的前任委员长摩利费心和风纪委员会与社团联盟做协调。 「没有啦,没为什么……」 摩利支吾其词,达也微微扬起眉头示意。 达也「这是溺爱吧?」的讯息似乎确实传达给摩利,使她尴尬地转开了头。 ??? 第一高中福利社应有尽有的程度,大幅超越「高中生福利社」的平均水平。 九所魔法科高中都是这种状况,为了让学生轻松购得在普通商店难以入手的魔法实习相关教材,福利社基于需求被迫扩充规模。 即使如此,依然只是学校的福利社,某些物品实在无法在校内购得。遇到了这种状况,就非得外出采买。 接下来也是九校共通的状况。魔法科高中周围会形成一条堪称校外市集的商店街,校内福利社买不到的机材耗材书籍与杂货,在这里几乎都买得到。之前也提过,第一高中前面的商店街品项尤其齐全。 论文竞赛使用的投影记录底片,福利社凑巧没有库存,因此达也与五十里前往站前文具店购买。明天就要提交论文原稿给校方,没办法等待福利社进货。 「学长姐们其实用不着跟我来……」 即使已经走完过半路程,达也还是说出这句话。他内心确实对于劳烦学长姐感到过意不去,但是另一方面,不在乎旁人目光卿卿我我的花音令他敬而远之,这份心情比较强烈。 俗话说「外国的月亮比较圆」,反过来说似乎也成立。或者该形容为旁观者清。 卿卿我我的只有花音,五十里比较偏向于不知如何应付,这方面还算是一点救赎。 顺带一提,深雪留在学校 。花音名义上是五十里的护卫,但深雪没理由因为达也暂时外出就扔下学生会的工作。由于深雪知道花音同行,这时的她大概更是烦躁地在敲打终端装置吧。 「不,只交给司波学弟还是不太好,而且我也想先确认样品。」 个性基本上正经八百的五十里如此回答,这也在预测范围之内。 达也事到如今不认为有办法将两人赶回去。刚才那句话算是一种牢骚,因此达也没有继续争论,只有阻断听觉,避免听到某个女中音的诡异窃笑。一旦决定无视就不会继续在意,这方面是达也的优势。 步调无论如何都快不起来,因此三人再花费五分钟才抵达目标商店。 达也一个人迅速买完要买的东西,向五十里说声「我在外面等」就走到店外。 总算独自落得轻松的时候,达也察觉某个视线在观察他。他并未感觉路上有人跟踪。即使被高中生应有(?)的甜言蜜语烦心,他也没有怠忽警戒四周。 不过,既然是如此浅显易懂的视线,达也以外的人也能轻易察觉。 这间店位于学校通往车站的最短路径,堪称是站前的地段。只要在车站盯哨,要寻找正在返家的学生并非难事。对方恐怕是预先埋伏。从这股想藏却藏不住的敌意来看,肯定不是抱持善意或和平的意图。但和前几天射穿达也胸膛的狙击手相比,对方的能耐拙劣到无须认真警戒。 达也犹豫该怎么做的时候,五十里与花音买完自己要用的东西后走了出来。 「久等了……怎么回事?」 五十里一出来就立刻询问,达也对他的敏锐感到佩服。 达也并未做出那么浅显易懂的表情。 证据就是花音露出「嗯?」的表情歪过脑袋。 五十里擅长延迟发动术式或条件发动术式这种设置型魔法,不过比起作用系魔法,他这种观察力或许更适合知觉系魔法。 「没事,好像有人监视,我正在思考……」 达也觉得没必要隐瞒,老实回答五十里。 不过,他这句回应没能说完。 「监视?有间谍?」 达也只讲到「我正在思考」还没继续说「要如何处理」的时间点,花音就出言打断。 而且很大声。 这就像是故意吆喝非法之徒快逃。正如预料,偷看这里的视线移开,气息逐渐远去。 不过,花音也不愧是摩利挑选的继承人。 她只简短询问「哪里?」就毫不犹豫地朝达也的目光方向跑去。 「花音,魔法要……」 「我知道!启,相信我吧!」 正因为无法相信才会如此叮咛,但是达也必须暂时代替花音,保护迟一步出发的五十里,因此他只能目送花音出声远去。 花音是同世代顶尖的魔法师,也是田径社的飞毛腿。虽然脚程无法和非魔法师的顶尖运动员抗衡,但如果对方是普通高中生,即使是男生也不会输到哪里去。 翻裙疾驰的花音,立刻捕捉到一个正在逃跑的娇小人影。 这名少女和她穿相同的制服。 花音对此感到意外,但她的宗旨是「凡事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动脑不如先动手」。没有证据能证明这名少女是达也所说的监视者,但她没有因而放慢脚步。花音认为就是这名少女没错,并且依循自己的直觉,继续提升奔跑速度。 距离转眼拉近,花音进逼到十公尺内的时候,逃走的少女转头看过来。 没戴口罩或墨镜,毫无遮掩。 花音凝视少女头部,要将隐约窥见的侧脸烙印在记忆里。 少女并非刻意固定对方的视点,是拜偶然所赐。 不过和是否蓄意无关,花音的戒心出现破绽。 少女摆在身后的手,扔出了一颗小胶囊。直到少女再度看向前方,胶囊快掉到两人中间时,花音才察觉异状。 花音心想不妙。 她反射性地停下脚步闭上双眼。 接着她想以双手保护脸部,但很遗憾来不及了。 强烈的闪光从高举的双手缝隙射入,穿过眼皮依然刺痛眼底。 好奇旁观两人追逐的路人们,好几人放声惨叫。 花音闭着来不及保护的左眼,睁开免于受害的右眼。 少女跨上轻型机车试图逃逸。 花音的右手移至左手臂。 手腕略下方的手镯吸收想子粒子,依照迅速输入的指令展开启动式。 不过,在花音吸收启动式之前,从她后方绕过身体而来的想子子弹破坏了启动式。 「这是做什么?」 「花音,不可以!」 几乎同时。 转头的花音与跑过来的五十里,两人喊出的话语在正中央重合。 达也在五十里身后架着手枪造型cad站立不动。 恋人这声斥责,使得花音吃惊地维持转身的姿势不动,五十里此时跑到她的身旁。边跑边操作cad的五十里,已经完成魔法式的构筑。 他朝着已经驶离的机车,发动释放系魔法「伸地迷宫」。 刚逃离的机车两轮开始空转。 再怎么加速也没有前进。 明明笔直延伸却无法脱离,直线的迷宫。 这个魔法的秘密在于操作轮胎接地面与路面电子的分布,将库仑力导引为正向排斥力,使得摩擦力近似于零。说穿了只是这种魔法,但所需的魔法式复杂到恐怖,是讲究技术的术式。 复数释放的陀螺力经由魔法增幅,使得少女骑乘的机车不会倒下,些许的初期加速也被库仑斥力抵消,机车就这样动弹不得。 她已经逃不掉了。 包括五十里花音,甚至连达也都这么认为。这是在所难免的想法理所当然的判断。按照常理,她不可能脱离这个状态。 然而他们不知情。 这名少女在这种火爆任务,完全是外行人。 而陷入绝境的外行人,往往会采取超乎常理的行动。要说自暴自弃也没错,但这种行径出乎意料地经常打破僵局。 少女以拇指按下左把手旁边,以塑料盖保护的按钮。 一般的轻型机车,没有在这种地方设置按钮。 说起来,这种附带保护壳的按钮,是紧急警铃采用的规格,大多设定为仅此一次的使用。而且这颗按钮确实符合「仅此一次」的原则,启动某个「免洗」机关。 坐垫后方忽然发生爆炸。 座位后方的车壳飞散,二连装火箭引擎开始喷出火焰。 轻型机车如同遭到弹射般突然往前冲。 车上的少女上半身向后仰,但依然紧握龙头。 达也愕然地目送她的背影逐渐变小。 少女没有放开龙头,是因为她戴着具备这种功能的手套。达也认为,对方看来至少有考虑到这种状况。 不过,居然把液态燃料火箭藏在坐垫底下,简直是疯狂的行径。 从燃烧时间推测车上燃油存量,万一不慎摔车引爆,少女肯定会波及路人一起炸死。 火箭成功点燃,笔直前进没有跌倒,就堪称是个奇迹。 一般来说,起步时的急遽加速,会导致抓不住龙头而跌倒。 要是提升陀螺力的魔法偶然失效,而且前轮摩擦系数未趋近于零,恐怕就会如此。 如果不是以五十里的魔法,而是以花音的魔法阻止,肯定会摔车造成惨案。 「那孩子在想什么啊……」 「应该说彼此运气都很好吧……」 看来,两名学长姐的想法和达也相同。 ??? 少女扔下骑过来的改造机车,扑进帮手预先准备的厢型车大口喘气。她没想到自己身后喷火是如此恐怖的事。 裙子制服后方以及头发一同延烧的幻觉,在骑车途中反复袭击她。厢型车驾驶不发一语。 没有出言安抚。 这是当然。 因为他们不是同伴,只是帮手。 少女紧抱自己的肩膀。 她只能以这种方式忍受。 少女静静蜷缩在因为遮光玻璃而阴暗的厢型车座位。 随着恐惧逐渐淡薄,后悔的念头逐渐涌现,苛责她的心。 刚才是因为被追赶才基于反射动作逃走,不过冷静想想,她完全没必要逃走。 因为自己就只是看着那个男人。 内疚的感觉剥夺了冷静的思绪。少女自觉到这一点,内心有所愧疚的事实,使她感到无从宣泄的愤怒。 少女自认不适合做这种事。 她是公认的文静型女孩。她至今未曾认为需要改变这种个性。 因为她敬爱的姐姐也是如此。 学术型的姐姐是她的目标,但她并没有姐姐那么优秀,因此想发挥自己爱玩机械的兴趣成为一名技师。 她自问,这样的自己为何要和这种诡异人士共同行动? 她立刻得到答案。 答案来自她的心中。 因为,她无法原谅那个男人。 她对事成的报酬没兴趣。 只要能看到那个男人懊悔的表情就好。 少女忽然笑了。 因为她想到,从这一点来看,今天算是顺利挫了他的锐气。 刚才没余力看后照镜,但那个男人肯定露出愕然表情,眼睁睁目送她逃之夭夭…… 少女的笑声阴沉自虐,隐含疯狂的气息。 少女越笑越失常。 然而,厢型车上没有人阻止她。 这里是东京池袋近郊,老旧大楼的其中一室。表面上是杂货贸易商的办公室,室内却摆满旧型蛋幕,男性们各有所思盯着画面看。 其中一个屏幕监视厢型车内部。一名中年男性看着画面上狂笑的少女,板着脸低语。 「那个丫头没问题吗?」 男性并非担心少女的身心状况,只是害怕少女出差错,害得他们行踪败露。 「车上的人是由周大人安排,就算发生任何状况,我们的身分应该都不会曝洗。」 「不晓得能信任那个年轻中介到何种程度……」 准备这个根据地的年轻人长相浮现在男性脑海,使他不悦地低语。 ——即使不满意,也唯有信任一途。 这是他毫不虚假的心境。 「那个圣遗物现在怎么样?」 男性可能是为了挥除沉郁的心情,忽然改变话题。看着另一个屏幕的部下转身起立。 「没有被带离flt公司的迹象,但不确定目前在哪里。」 「哼……four leaves是吧,可恨的名字。这间公司和那个四叶无关吧?」 「是的,这部分详细调查过,没有查出任何关连。何况这个国家的魔法相关企业,喜欢以象征四叶或八叶的名称作为公司名。」 「有够混淆不清。」 男性抱持厌恶憎恨与烦躁扔下这句话,但也隐约透露藏不住的畏惧。 「八叶」同时代表两种魔法层面的意义,分别是现代魔法的四大系统八大种类,以及胎藏界曼荼罗的中台八叶院,故受到大家欢迎,「四叶」则是基于更加通俗的意义采用的名称。十师族四叶的名号,在魔法界人士之间是一种禁忌。日本企业名称要是包含了代表四叶的语句,无论是间谍集团或犯罪集团,都会担心该企业和四叶有关而提高警觉,出手时多少有所迟疑。幸好四叶家对此没有意见,所以许多企业基于「狐假虎威」的目的,采用具备「四叶」意义的名称。 虽然是骗小孩的伎俩,却无法否认有效。他们现在就因为提防四叶暗中作梗,花费多余的时间与劳力。男性自觉这一点,脸上表情更加苦闷。 「……严密监视司波小百合。前几天晚上她造访某间住家,查出什么线索了吗?」 另一个部下响应男性的询问。 「住在那里的是她丈夫和前妻生下的兄妹。」 「是去讨好继子女?」 男性对部下的回复露出「无聊」的表情,接着提出制式询问。 「那两人的身分是?」 「都是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的一年级学生。」 不过,这个回复似乎令他感兴趣。 「叫什么名字?」 「哥哥是司波达也,妹妹是司波深雪。」 「司波达也?」 男性对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感到纳闷,监视厢型车的部下于此时开口。 「是此地协助者的报复对象。」 「原来如此,魔法大学附设高中吗……这样或许正好。」 窃笑的男性瞪向上方思索一两秒后,下达新的命令。 「新增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为下手目标。若有必要,从其他地方分派人手也无妨。此外强化支援丫头。让她知道泄漏机密情报是最有效的报复手段。还有,也让丫头带着武器。」男性接连做出指示。 「吕上尉。」 「是。」 「你负责现场指挥。如果其他地方的狗到处乱闻就处理掉。」 他在最后对一名高大的年轻人下令,然后走出房间。 第四章 今天必须将论文发表原稿与报告用数据提交给校方——虽说如此,铃音五十里与达也都没有做到最后一秒的兴趣,提交用的记录媒体在昨天就完成了。 之所以在午休时间集合,是为了进行最后检查。不是检查内容,是在形式上逐一清点确认主要提交的要项。三人分工确认之后依照遥的建议,由铃音直接将成品交给廿乐。 「小野老师建议不要从网络交件的原因,和昨天那件事有关?」 五十里完成自己负责的部分时,如此轻声询问。 「或许吧。」 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也由于他是一年级,分配到的份量最少)的达也轻声回应,以免干扰到铃音。 「想偷窥学校内部网络,从校内入侵是最简单的方法。」 「但也不简单就是了。」 五十里耸耸肩,回应达也的指摘。 同一时间,伴随着喀叽一声复古的敲键声——是铃音爱用的古典机械式键盘声——铃音整个人转过身来说 「那个人真的是本校学生?」 完成检查工作的铃音,一边整理提交的资料,一边加入对话。 「不,我只能说『大概是』。」 「制服这种东西,只要有心并不是弄不到。」 铃音听到达也与五十里的响应之后稍做思考。 「……五十里学弟与千代田学妹,应该都有权限阅览学生名册。」 五十里是学生会干部,花音是风纪委员长,两人都有阅览学生名册数据库的权限。真正攸关个人隐私的深入数据当然禁止阅览,但应该可以轻易检视大头照与全身照。 「毕竟只有花音看到对方的脸……而且只有短暂看到侧脸,不足以拼凑出整体长相。就算说是女学生也有将近三百人……要是没将搜索范围缩小到某个程度,不可能查得出来。」 五十里并不是凭空推论可能性。花音今天早上实际尝试过,并且举双手投降。 「何况对方也可以宣称昨天只是因为我们在追才会逃走而已。即使查出是谁,顶多也只能纳入监控,而且这种做法也不是毫无问题。」 铃音与五十里都知道达也这番话的意思。 要是将没有做任何坏事的学生(不过对方逃走时使用闪光弹,这一点并非不能视为问题)纳入监控,他们这边有可能反而会被当成跟踪狂。 现阶段的因应之道,只有被动地提高警觉。 ??? 达也回到教室一看,艾莉卡坐在他的座位。 「啊,你今天真早。」 她率先察觉达也,立刻起身。 艾莉卡没有厚脸皮地占着座位,不过却在达也坐下之后立刻靠坐在他的桌角,很难说这样是相互抵消。 「你们在聊什么?」 不过今天正如艾莉卡所说,距离上课还有一些时间。 达也没有立刻面对终端装置,而是改为侧坐询问美月。 之所以选择美月询问,是因为她挂着莫名担忧的表情。 「美月说她感觉到视线。」 不过,回应的人是艾莉卡。 「视线?」 达也再度询问美月,她踌躇地点头响应。 「从今天早上开始,我就莫名感觉到一股讨厌的视线。是一种从暗处偷窥,伺机而动的诡异视线……」 「是跟踪狂之类?」 「怎么可能,不会有人跟踪我。」 总之达也举个最有可能的例子,但美月摇头表示绝非如此。 「不是针对我,比较像是撒下一张大网等待的感觉……」 美月说得很含糊,大概是无法好好形容自己的想法而心急。 不过达也充分理解她的意思。 「也就是说,对方的目标不是某个学生,而是复数学生老师或本校的某种事物?」 「嗯,是的……但也可能是我多心了。」 没什么自信的态度不只来自个性,也是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在所难免。 「不,我认为不是柴田同学多心。」 走过来的干比古抱持着确信如此断言,如同弥补美月缺乏的自信。 「今早开始,精灵在校内出现不自然的骚动,我想应该是某人派出了『式』。」 艾莉卡刚才坐在达也的座位,所以雷欧不像平常转身而坐,而是面对前方,但他听到干比古这番话就整个转过身来。 「你说的『式』,指的是式神或sb?」(sb:spiritual being的简写= =) 干比古点头响应雷欧的问题。 「对方使用的术式和我们的类型似乎不同,所以没能顺利逮到人,不过我肯定有某个术士在搜集情报。」 「这种事不稀奇吧?」 艾莉卡的主张也有道理。 这里是高中,却有终端装置能链接到魔法大学,校内收藏许多贵重文献,许多优秀魔法师也聚集在这里任教。企图取得魔法技术的鼠辈,平常就把第一高中当成目标。 「一般只要被沿着外墙架设的防御术式阻止一次,当天就不会再度找碴,不过今天的对手即使反复被击退依然不死心地进攻。外人探查学校的状况确实不稀奇,但是至少从我入学至今,第一次看到如此执拗的对象。」 干比古以委婉的语气否定艾莉卡的反骏,也因此听起来更加具备自信。 「……干比古,你刚才说这个术式和你们不同?」 「嗯,没错。」 干比古察觉达也的声音隐含深刻的担忧,以紧张神情肯定达也的询问。 「意思是这个术式和神道系不同?还是和这个国家的古式魔法不同?」 达也进一步追究干比古随口说出这句话的含义,使得干比古严肃地绷紧表情。 「……我觉得不是我国的术式。」 「咦,所以是别国的间谍?」 「应该是这样吧?」 雷欧瞪大双眼,艾莉卡简单带过,两人的语气成为对比,但内心想法似乎没差太多。 「对方动作真大。」 「简直为所欲为。警察在做什么?」 达也的一句话,使得艾莉卡把矛头指向警方。 她的声音听起来,与其说是对于公权力的怠慢感到忿恨,更像是对亲人的懒散感到烦躁,使得达也与干比古有种「咦?」的感觉。 ??? 刚好在同一时间,神奈川县警——正确来说是警察省派到神奈川县警——的千叶警部,并没有按照惯例打个很大的喷嚏。 「……警部,您怎么忽然东张西望?」 稻垣警部补正在有人偷渡的横滨港码头周围区域打听情报办案,搭档的长官做出这种举动,使他投以质疑的眼神。 「没事,我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不要紧吗?请别在这么忙的时候罹患假病啊。」 「慢着,居然说罹患假病,你啊……」 千叶的语气也蕴含有责难气息,但稻垣当作耳边风看向他处。 「……看来稻垣兄需要注意一下阶级礼数。」 稻垣对千叶这句话给了一个白眼。 他脸上明显写着「你没资格这么说」,但他说出口的是其他事情。 「不提这个,要继续打听吗?在下认为继续走也不会遇见目击者。」 稻垣说得没错,即使连日打听情报,也完全问不到关于偷渡客的证词。 比起部下更像搭档的稻垣如此指摘,使得千叶露出嘲讽的笑容。 「有人目击,只是没说出口。」 「警部,难道……」 长官难以捉摸的语气,使得稻垣觉得可疑,眼睛眯得锐利。 「喂喂喂,你这样真吓人。」 「可怕的是警部。您想做什么?」 「别担心,我不会进行非法搜查。俗话不是说『隔行如隔山,蛇道只有蛇知道』吗?所以我想去拜访蛇窝。」 稻垣听到千叶的方针后,厌恶地蹙起眉头。 「……暗中交易情报也是非法搜查。」 「这种程度在容许范围吧?现在的情况已经没办法计较这种事了。」 「嗯……是没错。」 稻垣不太甘愿地点了头。千叶没有给他时间反驳,坐进照规矩停在收费停车场的侦防车驾驶座。确认搭档坐进副驾驶座之后,千叶开车前往多为外国人居住的高级住宅区。 ??? 载着千叶警部与稻垣警部补的侦防车,来到横滨山手丘中腰一间咖啡厅的停车场。稻垣面有难色地看向停车熄火的千叶。 「警部……我不会说偶尔休息是坏事,但我们不是要去『蛇窝』吗?」 部下投以「早早就摸鱼?」的责难眼神,千叶回以深感遗憾的表情。 「这里就是『蛇窝』。」 「啊?」 长官说完就下车。稻垣连忙追过去,和以遥控器锁门的千叶并肩,再度看向咖啡厅。 店面看起来非常平凡,给人沉稳的感觉。外观设计成山上小屋的样貌,窗户加装对开的百叶窗,但是现在完全开启,毫无私密气息。 「不过,以蛇形容店长有点失礼就是了。这里的店长情报网很广,却没有前科。」 「……也就是说,是我们抓不到把柄的大人物?」 「与其说是大人物,更应该说是行家。」千叶警部微微耸肩,推开写着「洛提柏特」的门。 现在是平日下午,午餐时间已过,但可能因为这间店位于热门景点附近,客还不少。然而并不热络。 不晓得是因为店内气氛还是店长个性,顾客们都是静静举杯啜饮。客人的整体年龄层偏高。 以为观光客很多似乎是错的,或许这是一间常客很多老饕喜爱的店。 千叶坐在吧台边缘数来第二个座位(稻垣则是坐在最边缘),等店长转头过来之后,点了两杯特调咖啡。 这里的店长是工匠个性,表面上与私底下的营业态度都是一丝不苟,千叶也很清楚这点。在咖啡端上桌之前也不能和他说话。千叶警部趁着无所事事的等待时间,不经意地环视店内。 隔一张椅子的吧台座位,放着一个喝到一半的咖啡杯。看店长没有收拾杯子,客人应该是暂时离席。难得这么美味的咖啡,放冷不是很可惜吗……千叶基于这个管闲事的想法分神,不过在他看着没喝完的杯子时,该座位的客人就回来了。看来真的只是暂时离席。 坐在吧台座位的,是和千叶年纪相近的年轻女性。 千叶面向前方,只以侧眼观察女性的容貌。 乍看不会给人美女的印象,穿着也是平凡的上衣加裙子。 不过仔细一看,她不只是脸蛋标致,身材也好。 千叶觉得她是刻意装扮得比较朴素。 他观察到这里,就默默将视线移回正面。 各位别因而批判他窝囊。 千叶不能只因为她打扮得不显眼就上前盘查,也觉得自己想做的行为完全是搭讪。 稻垣投过来的疑惑视线刺得他好痛。 店长如同充满男人味的外表一样沉默寡言,不发一语地准备杯子。 千叶专注地等待咖啡上桌。 忽然间,他微微听到清脆的笑声。 千叶只移动眼神一看,正如预料,那名女性看着下方,肩膀微微颤抖。 「……对不起,我暗中猜测您何时会搭话,您却看着前方僵住不动。千叶家的大少爷擅长应付女性吗?」 千叶警部哑口无言,原因并非对方说出他的真实身分而惊讶。 他是千叶一门的长子,这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他没有积极公开照片宣传。 论长相,弟弟应该比他有名。 只看长相就认得出他是千叶寿和,除了罪犯与警界人士,只限于活在特定世界的人。也就是活在实战魔法领域的人。 「你是……」 「千叶寿和警部,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藤林响子。」 千叶这次真的是因为惊讶而哑口无言。 古式魔法名门藤林家的千金……同时也是日本魔法界长老九岛烈孙女的她,在千叶面前露出毫无心机的笑容。 ??? 达也他们八人久违地一起走出校门。 「达也同学,论文竞赛准备好了吗?」 虽说八人久违到齐,但穗乃香都在学生会和深雪一起回家,换句话说每天也都会和达也一起回家。这样的她不知为何率先询问这件事。 「算是差不多告一段落了,但还有一些琐碎工作。例如预演制作报告用的模型调校示范用的术式。」 「听起来好辛苦……这么说来,记得美月的社团在帮忙制作模型?」 不是学生会干部,也没在社团联盟服务,消息却莫名灵通的艾莉卡,晃着今天绑成马尾的头发看向美月。 「啊,嗯。不过是二年级学长在帮忙,我什么都没做……」 「模型完全交给五十里学长负责制作,自然会以二年级为中心吧。」 「这样啊……那达也负责做什么?」 达也帮美月打圆场之后,雷欧提出这个堪称顺其自然的询问。 「我负责调校示范用的术式。」 「……一般来说应该相反。」 雫率先吐槽所有人都想到的这件事。 「是吗?我觉得在制作物品方面,五十里学长比我高明很多。」 「嗯……的确,启学长给人的印象,比起『魔法师』更像是『炼金术师』呢。或许这样算是量才录用吧。」 达也歪着头思索,艾莉卡则是苦笑着附和。 「炼金术师?rpg?」 雫一副纳闷的模样。 「这样譬喻的话,达也同学是什么职业?」 接着,美月不经意地轻声发问,引发热烈的讨论。 「当然是疯狂科学家啰。」(艾莉卡)「那不是rpg喔。」(雫)「那么在远离尘世的深山,传授秘术的隐世贤者。」(艾莉卡)「虽说是贤者,却是武斗派。」(雷欧)「暗自企图征服世界的邪恶魔法师?」(艾莉卡)「直说魔王不就好了?」(干比古)「不不不,和主角一起打倒魔王之后,宣称『其实本大爷才是幕后黑手喔?』挡在主角面前的最终头目比较适合他。」(雷欧)「大家为什么没想到勇者大人的点子?」(穗乃香)「穗乃香,没关系,我不是当正义使者的料。」(达也)「哥哥,力量就是正义。」(深雪)「唔哇,不愧是大魔王的妹妹!」(艾莉卡) ……就像这样。 即使像这样如同普通学生般热络地嬉闹前进,达也还是没有忘记警戒。走到通往常去的咖啡厅的巷口,达也转过身来,并且避免看向悄悄跟踪的气息。 「要去坐一下吗?」 达也打算绕路摆脱跟踪而如此提议。 「赞成!」 「毕竟达也明天开始似乎又要忙了。」 「也好,去喝杯茶吧。」 艾莉卡、雷欧与干比古回以稍微积极过度的赞成之意——他们三人应该也各有察觉状况吧。达也没有提及他们不自然的态度,打开咖啡厅「艾尼布利榭」的门。 很遗憾,平常所坐的相连四人桌有其他客人先入座了,所以八人各自坐在吧台与最靠近吧台的四人桌座位。 坐在吧台的依序是美月、深雪、达也、穗乃香。 四人桌靠吧台这边是艾莉卡与雫,对面是雷欧与干比古。 ……在外人眼中,达也肯定是让数名美少女随侍在侧,享受齐人之福的家伙。 「嗨,欢迎光临。达也小弟还是一样万人迷。」 不对,不只外人,就连颇为清楚他们关系的店长,也会在吧台另一边说这种风凉话。 「店长只要剃掉胡子,肯定也是万人迷。」 达也刻意将「万人迷」这个落伍说法(?)原封不动地拿来反击。 「是啊……店长,您的胡子是多余的,看起来好老。」 美月以少根筋导致的(?)无情言语落井下石。 「居然说我老……美月小妹真不留情。」 店长抚摸着下巴那并非胡渣,而是好好保养的灰色胡子叹息。 虽说是灰色,但这名店长没有美月说的那么老。反而很年轻,大概快三十岁左右。 灰色的头发与胡须,是基于遗传而天生的。店长有四分之一的北德血统(店名在德文是「微风」的意思,感觉店名亲切的雷欧前来光顾,众人因而变成常客)。 即使如此,店长只有体毛的颜色展现出异国民族的特征。他的眼睛是黑色,长相是文雅的东方风格。有一张英俊的脸,却似乎对自己的长相有点芥蒂的样子。修剪整齐的胡须,似乎是为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有男人味。 达也等人一致认为这样的胡须不适合店长,但是咖啡的味道足以弥补还有剩。八人理所当然般地都点咖啡。 「这样啊……原来你要参加魔法论文竞赛。」 店长以虹吸式咖啡壶烧水的时候,询问众人为何一段时间没上门光顾,得知理由后夸张地感到佩服而点头。 「才一年级就参加,真厉害。」 听起来不完全是客套话。这也难怪,店长本身没有魔法天分,但不愧是在魔法科高中通学路上开店的人,对魔法师的世界相当熟悉。在闲聊时提供达也都不知道的最新消息也不稀奇。 「今年是轮到在横滨举办吧?我的老家也在横滨喔。会场一样是国际会议中心?那就在我老家附近呢。」 店长将壶里咖啡倒入杯子时也继续说着。 「请问是在横滨的哪里?」 美月起身代替服务生,将四人份的咖啡端上桌。她从店长手中接过托盘时如此询问。 「山手丘中腰的咖啡厅,店名是『洛提柏特』。」 「原来店长老家也是开咖啡厅。」 「没错,要是有空的话就去坐坐吧。希望你们毫不保留地提供意见,评定老爸还是我的咖啡比较好喝。」 「店长真会做生意。」 接替美月拿托盘来还的雫轻声吐槽,吧台两侧响起笑声。 达也的咖啡还剩三分之一时,艾莉卡拿起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将杯子无声无息地放回咖啡盘后(反过来说,这种细节无法隐瞒她家世良好)轻轻起身。 「艾莉卡?」 「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如此响应抬头询问的美月,以轻盈的脚步走向店内深处。 「喔……」 紧接着,轮到雷欧按着口袋起身。 「抱歉,我有电话。」 雷欧说完就走到店外。 「……干比古,你在做什么?」 达也从意外有教养的雷欧身上移回视线,发现干比古的手边打开着一本笔记本(应该说尺寸较小的素描簿)。 「啊,我想趁没忘记之前,把一些事情记下来……」 干比古如此说着,拿着笔的手没停过。 「太明目张胆会被发现,适可而止啊。」 达也说着,同时眯细双眼,以锐利视线看向干比古身后(不是手边)之后,就这么背对吧台,若无其事地将杯子拿到嘴边品尝咖啡。 ??? 「大叔,要不要和我快乐一下?」 即使是人少的小巷,但还没天黑就听到这种话,害男性手上的外带饮料杯差点落地。 转身一看,无须抱持任何犹豫或内疚就能形容为「美少女」的马尾少女,在与男性所监视的咖啡厅后门相通的小巷入口,把双手放在身后露出甜美的微笑。 不过男性认出她的长相之后,基于另一层意义感到焦虑。 「说这什么话,你要更加爱惜自己。」 「咦?我只是说『快乐一下』,大叔到底解释成什么意思?」 少女以纯真笑容微微歪过脑袋,她肯定是男性的跟踪对象的朋友。 「不可以捉弄大人。别乱跑,快回家吧。」 男性心里冷汗止不住,却赌上专业人员的面子,继续饰演「因为孩子的恶作剧而坏了心情离开的大人」。 「天快黑了,待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可能会被过路魔袭击。」 男性说完后就转身背对少女。 但他没办法踏出下一步。 「……所谓的过路魔,就像是这种家伙?」 男性转身的前方有个精壮少年走出咖啡厅。他双手戴着黑手套,以拳击掌露出笑容。 「你不知道?所谓的过路魔,就是『过路』之『魔』法师。」 少女响应少年的愉快声音暗藏危险气息,察觉到这一点的男性再度回头。 少女以备战状态握着伸缩警棍。 她随意将握着警棍的手伸出去。 这一瞬间,少女释放一股难以抵抗的压力。 要是稍微松懈,或许会双腿一软瘫坐在地……男性知道这种「压力」的名称。 是斗气。 不是「杀气」这种期望杀害对方的意志,是纯粹只想战斗的意志波动。 「真恐怖……你这女人只有这种时候了不起。」 男性后方传来愉快的声音。 背对着他的男性无法亲眼确认,但身后的少年肯定笑到露出牙齿。 「救命!抢劫啊!」 判断逃不掉的男性,不顾形象地放声大喊。 他也有不错的身手。 即使对方再怎么高强,他也不认为自己会惨败给十五六岁的孩子。 但男性现在所执行的任务,属于非得避免风险的类型。要是和他们敌对的话,在作战层面将会相当不利。 「唔哇?好丢脸……」 「不对,这种迅速的决策力值得嘉许吧?」 男性采取的手段,使得少年与少女的气势都打了折扣。 但少女没有放下警棍,少年则是挺着胸高举拳头。 ——而且,完全没人响应男性的求救声。 「啊,忘记说了,求救也没用喔。现在不会有人靠近这里。」 「应该说没办法靠近才对。这个结界是以我们的『认知』为关键所组成,除非把我们打昏,否则不可能离开喔。」 少女这番话,使得男性察觉从刚才就没有行人经过。 被迫察觉。 察觉他只剩一个选择。 男性像是事到如今般地扔下饮料杯,挺直身体摆出架式。 他没有脱掉薄外套,高高举起手摆出保护头部的架式——却忽然将身体面向雷欧,左手弯成直角放在腹部。 「嗯?……这是所谓拳击的杀手式风格?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带着武器。」 「笨蛋,就算没拿出武器,也不代表没带武器啊!」 艾莉卡立刻提出这个建言 (?),使得男性哂了个嘴。 没有继续展现焦虑的样子。 没有时间展现。 刚才发出丢脸惨叫的中年男性,化为精悍战士冲向雷欧。 手臂如同具有弹力的鞭子,从低处挥拳攻击雷欧。 如同子弹的拳击,从脸部前方打向雷欧。 行云流水而无穷无尽的连续攻击,充分证明这名男性不是羊,是狼。 不过,雷欧与艾莉卡并未对此感到意外。 艾莉卡以修行得到的观察力,雷欧以天生的直觉,看出这名男性的真面目是狼……不,是接受高度训练的猎犬。 速度值得惊叹。 威力也是。 最重要的是,他发挥超越人类体能的速度,却毫无使用魔法的痕迹。 不到十秒就挥出几十拳,雷欧没有反击的空档,防御的双手左右摇晃。 拳头终于穿过雷欧的防御,打向他的脸。 响起「砰」一声像是气球破掉的声音,雷欧向后弹飞。 男性连确认战果的时间都舍不得花费似地,迅速转身。 转身时就已经运用旋转的力道,朝艾莉卡射出暗器小刀。 响起「铿」的清脆金属声。 艾莉卡以警棍打掉小刀。 警棍由内往外挥,使得正面防御出现缺口。 男性的左拳立刻挥向艾莉卡的脸。 警棍以超越男性拳头的速度回击,男性中途收拳避开这一棍。 他不只收回拳头,整个身体也大幅向后跳,紧接着—— 「呃啊!」 男性背部吃了一记肩撞反击,用力趴撞在地面。 「……喔?好痛。这家伙不是平凡人,触感也不像是机械……是化学强化?」 从后方冲撞的雷欧,按着刚才被打的下颚,谨慎看着地面低语。 「……说出这种话的你也不平凡。刚才那一拳打得很扎实吧?」 艾莉卡如此回应。比起呻吟着试图撑起身子的男性,她更加提防应是自己人的雷欧。 「因为我至少有四分之一是源自于研究所的魔法师,我不会坚称自己的基因是百分之百纯天然的东西。」 雷欧苦笑着响应艾莉卡锐利的视线,毫不留情地将手脚着地的男性往上踢。 「咕呃!」 「安分一点。我们不会取你性命,只是想问你跟踪的原因。」 艾莉卡对这种不像正派的粗暴行径感到无言,雷欧斜眼看着她,然后单脚离地。 道个动作的意图很明显。 「……等一下……知道了,我投降……我原本就不是……你们的敌人……如果因为这种事而被踩死……很不划算……」 「真敢说。如果不是我与这个家伙,你的攻击早就出人命了。」 「你也……一样吧……」 男性边说边咳并且起身。 「要是不像我强化肉体,刚才那一脚早就踢裂内脏了。」 男性依然坐在地面,但说话变得流利,大概是痛楚终于减轻了。 「我认为你受过强化,才会做出那种事。」 雷欧的语气毫无内疚之意。 「不提这个。既然你说不是敌人,麻烦简短地说明吧。结界可不能老是架着。」 「好吧,我也不希望引人注目。」 男性像是认命般,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那就请你先做个自我介绍好了。反正你知道我们的名字吧?」 「吉罗·马歇尔。」 男性没有以肯定或否定回复雷欧,只说出不晓得是本名或假名的姓名。 「详细的身分不能透露,但我并不属于任何国家的政府机构。而且就如刚才所述,我并非是和你们敌对的人。」 「也就是非法特务吧。」 艾莉卡如此断定,男性同样没有回以肯定或否定之意。 「……所以呢?就算我们问你的姓名与出处,你八成也不会说真话,至少说明你的目的与现在的状况吧。」 「我的工作是监视,避免尖端魔法技术经过魔法科高中学生被东侧窃取。若是可能造成军事威胁的高阶技术泄漏到东侧,就要采取对应措施。」 雷欧以不耐烦的表情催促,自称吉罗的男性以制式语气如此告知。 「东侧」是上上次大战之后的用语,usna的情报员与军方人士至今也爱用。雷欧与艾莉卡都知道这件事。 不过,无法以这件事证明这名男性是usna相关人员。他或许是刻意使用在地用语,让对方误判他的所属组织。 「你的雇主至少和这个国家无关吧?为什么要刻意花这种闲工夫?」 雷欧以「无法信任」的言外之意询问,男性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摇头。 「还以为这个国家的和平痴呆症治好了,对青少年要求到这种程度还是太过分吗……世界的军事平衡并非单一国家的问题。这个国家的实用技术传到东侧,可能有损于西侧的优势。至今着重于改良魔法式本身的新苏联,以及比起开发现代魔法,更致力于恢复前世代魔法的大亚联盟,如今都急遽倾向于将利用电子工学的魔法工学技术运用在军事上。不只是这个国家,usna与西欧各国,觊觎魔法工学技术的间谍都急速增加。你们学校也成为东侧的目标。」 「居然说和平痴呆症,这是几十年前的话题啊?我好歹知道偷窥狂四处出没,而且也没有粗心大意。像现在我就察觉到你在跟踪吧?」 可能是对男性高高在上的态度不满,艾莉卡口出恶言,但她没有反驳男性的这番话。 「我不是间谍,立场是要阻止间谍。我不是你们的敌人,也没有利害关系的对立。」 男性从路面起身,以夸张动作拍打身上的灰尘。 他简直像是做作——实际上或许有三成是做作——仔细拍掉裤脚灰尘再度起身时,他手中握着一把能够藏在手心的枪,枪口稳稳瞄准艾莉卡。 「!」 「臭小子!」 「刚才没使用这个,就证明我不是敌人。」 「……只是因为开枪会留下各种线索,用了不太妙吧?」 艾莉卡这番讨人厌的话语,令男性咧嘴一笑。 「这也是原因之一。好啦,我想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吧?我差不多想告辞了,可以请你们叫同伴解开结界吗?」 即使语气与态度轻浮,架式却毫无破绽。艾莉卡与雷欧都没有不知死活地在此犯险。 cad的进步,使得现代魔法得到足以和枪械抗衡的速度。但即使如此也不代表「比枪快」,甚至称不上「和枪差不多快」。相较于只要扣下扳机就能发射子弹伤人的枪,现代魔法需要经过读取启动式与构筑魔法式的程序。魔法只是因为比子弹自由度高威力较强,可以构筑力场防御子弹,才能抵消某种程度的速度差距。如果是一颗子弹就能夺命或瘫痪战力的状况,「某种程度的速度差距」将成为分出胜负的决定性因素。现在正是处于这种状况。 艾莉卡与雷欧还没回应,干比古架设的结界就解除了。他有使用法术观看状况吧。 「——那我就此告辞。啊,对了,最后容我提出一个建言。转达同伴注意周遭状况吧。别因为身在学校就放心。」 男性说完,从外套内侧取出一个小罐子。 他按下罐盖上的按钮,扔到三人所形成的三角形的正中央。 艾莉卡与雷欧同时向后跳。 白色浓烟随着小小的爆炸声瞬间扩散。 闭眼捣嘴的两人判断烟雾没毒而睁开眼睛时,自称吉罗?马歇尔的男性已不见踪影 。 ??? 千叶警部与藤林正在横滨山手的「洛提柏特」闲聊。藤林不知道是欣赏千叶哪里,毫不间断地主动搭话,使得千叶甚至还没向店长说明「原本的来意」。藤林口才很好,千叶和她相谈甚欢。所以就某方面来说,千叶不在乎搜查工作受到妨碍。不过和他搭档的稻垣想法不太一样。 就在千叶即将连他来到这间店的原本用意都忘记时,藤林手边响起轻快的简讯声。音量不至于妨碍其他客人,但是坐在旁边的千叶听得到。 藤林从手提包取出行动终端装置,简单地浏览了一下讯息。之后立刻将终端装置收回包包,朝千叶嫣然一笑。当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朴素的妆扮就藏不住她原本标致的脸蛋。 千叶即使是这种岁数,依然心跳加速。 「不好意思,警部先生,请容我暂时离席。」 藤林没有投以别有用意的眼神,也没有做出暗藏玄机的动作,但千叶毫无理由地认为藤林要处理和「工作」有关的事。 「——好的,请随意。」 藤林起身向千叶致意,将货币卡交给店长,走向停车场的电动车。 坐进驾驶座的藤林伸出手,将控制台切换为情报终端模式。 采用腕垫型控制器的手动驾驶车没有方向盘。控制器兼具油门煞车打文件与方向盘功能,所以这是理所当然。采用腕垫型控制器的目的,是让驾験以更加直觉的方式开车。阻挡视线的方向盘撤除之后,驾驶座前方的仪表板可以全部当成控制台(兼具控制车辆与仪表板用途的多功能屏幕)。只要改装得宜,可以把匹敌家用终端装置的功能与方便性带到车上。 而且藤林的这辆爱车,满载更高一阶……应该说,高出了好几阶的情报终端功能。这辆小车甚至具备战斗指挥车等级的演算能力。通讯装置也配合改装为高敏锐度与高功率的机种。如果加上藤林的魔法技能,能够发挥的信息战能力,要形容为「电子战车」也不夸张。藤林现在就是要释放这份战力。 「达也的朋友们也令人伤脑筋呢。」 这不是下意识的自言自语,是为了以魔法瞄准目标刻意说出的细语。以她和达也的「缘分」为路标,将情报体次元的情报网和电子情报网重合。 「吉田干比古,吉田家的前神童吗……看来他已经褪去稚童的外皮,但希望他能多注意自己身在市区。」 名字是实体的象征,说出名字也是锁定实体。以自己亲近,也就是精神距离较近的人物名字为基点,将专有名词及其行动状态化为言语,就能逐渐对焦瞄准魔法的施展对象。 「即使是古式魔法,也会在监视系统留下纪录。」 相较于现代魔法,古式魔法——尤其是精灵魔法或名为sb魔法的这种魔法,据称难以被市区监视器附属的监视系统发现。但是并非难以捕捉魔法本身,只是难以辨认魔法使用者,使用魔法的纪录依然确实残留。藤林接到的紧急任务,就是要篡改这项纪录。 湮灭非法使用魔法的证据,并不是藤林的职责,但她也明白上级不希望达也身边吸引多余目光。要是相关人员增加过多,最重要的猎物可能会提高警觉而不再靠近。换句话说,风间他们正在把达也当成诱饵—— (——你不会计较这种小事吧?) 「电子魔女」只在内心轻声说出这句话,就发动她拥有的罕见技能。 ??? 某国的非法特务吉罗?马歇尔发挥强化过的脚力,奔跑约一个车站的距离时停下脚步。冒着引人注目的风险,以匹敌赛马的速度逃跑的双脚之所以停步,并非因为判断自己安全了。 甚至相反。 他以普通人再怎么锻炼也无法达到的速度奔跑,身后却有个物体紧追不舍。他还没确认这个「物体」的样子,但吉罗?马歇尔肯定追他的「物体」是人。 对方不是刚才的少年少女,这部分无须再度确认。他没有蠢到被曾经正面对峙的人跟踪还察觉不到。追他的人无论是魔法师还是强化人类,无疑都是他的敌人。马歇尔是单独行动的特务,这次的工作也没有组队进行。如果上级派遣预定之外的后援,理应会最优先通知以免自相残杀。 但是他接下本次任务至今,完全没收到这种连络。 (——在哪里?) 马歇尔微微低头,将注意力集中在听觉。所谓的「气息」可以从声音的立体性质得到大部分的解释,马歇尔从经验知道这一点。跟踪他……更正,追踪他至今的对方不可能现身,应是躲在看不到的地方窥视这里。这是他的判断。 然而,他的预测落空了。 吉罗·马歇尔忽然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的「气息」而抬头。 一名青年「无声无息地」站在他的前方。 马歇尔后来才认知到,来自正面的声音遭到阻绝了。五感以外的某种感官,对马歇尔的身体发出了警讯。 对方是一名体格魁梧结实的东方人。他身穿灰色运动裤与同色外套,底下是黑色运动衣,衣着平凡,长相也没有特别英俊或丑陋。外表看起来平凡无奇,肯定是人类——然而马歇尔却误以为自己和一只捕食人类的猛兽对峙。 马歇尔对青年的长相有印象。 「the maing tiger——食人虎。」 并不是曾经见面,他是第一次看到本人。 「吕刚虎……」 下意识地轻声说出的姓名,是上级在本次作战所发布的「警戒人物名册」的头号人物。近战杀人实力号称在大亚联盟首屈一指,大亚联军特殊作战部队的王牌—— 马歇尔意识到这一点时,右手已经举枪瞄准吕刚虎。累积无数次反复训练的身体,比他想象中更早选择正确的行动。 但是,马歇尔的手指没能扣下手枪扳机。 马歇尔还没朝扳机使力,吕刚虎的手指就插入他的手腕。 手腕内侧被拇指贯穿,使得马歇尔的枪从手中脱落。 马歇尔愕然看着这幅光景。 手腕到底何时被贯穿的?慢着,更重要的是,他几时进逼到这么近的距离? 马歇尔完全看不到吕刚虎的动作。 被惊讶覆写的痛楚传入马歇尔的意识之前…… 马歇尔的内心就被粉刷为永恒的黑暗了。 吕刚虎抽出插入马歇尔喉头的右手。 手指染上鲜血,但出血程度少得令人惊讶。 吕刚虎以没被血弄脏的左手,从怀里取出一张折迭的纸,仔细擦掉右手的血。 他将吸收了马歇尔鲜血的纸,就这么扔到尸体上。落下时张开成手帕大小的纸,紧贴在马歇尔的尸体上头。 沾血的纸冒出比鲜血还红的火焰。纸张中央点燃的火成为一个圈圈,在纸张上扩散。 圈圈的内部什么都没有。既没有纸张烧剩的渣滓,也没有纸张所覆盖的死者衣物,更没有尸体的骨与肉。 烧尽纸张的火焰,继续在尸体上扩散。 火圈逐渐「将尸体啃食殆尽」。 火焰熄灭尸体消失之后,目睹这一切的吕刚虎转过身去。 周围渺无人烟,没有声音或脚步声,完全没有他人存在的证明。 见证这一幕的,只有悉数损毁的道路监视器。 第五章 在众人会合的学校餐厅,艾莉卡面有难色,深雪见状略感意外。 「艾莉卡,你依然在意昨天的事?」 疑似usna情报局非法特务的男性,在最后的最后略胜一筹。艾莉卡昨天直到在车站道别都很不甘心。她没说出口,但是看态度就一清二楚。平常总是以恶作剧笑容掩饰真心的她难得如此率直,这种状况持续到第二天更是罕见。 对于深雪的询问,艾莉卡的响应是肯定与否定各半。 「我并不是在意被他顺利脱逃这件事。」 使用「顺利」这种形容方式,就能清楚看见她没有坦诚的真心话,但确实不只如此。 「我是在意那个家伙说的话……他说别因为身在学校就放心,难道有学生……」 没有深入四月那场事件的干比古与穗乃香,似乎显得不明就里,但达也与深雪立刻想到艾莉卡在挂念什么事。 当时,纱耶香被戴着恐怖分子假面具的国外特务给利用了。 纱耶香至今依然没有完全放下这件事。 「我也不想再遇到那种回想起来不是滋味的事。」 知道并理解这件事的达也,或许是考虑到艾莉卡的心情,说出这句违心的感想。 「可是对方还没做任何事,就算查到是谁也不能逮捕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 艾莉卡有些别扭的语气,应该是表示她还不能打从心里由衷接受,但达也觉得至少说服她放弃当侦探了。 话说回来,艾莉卡应该没有「烂好人」的属性,但是只要牵扯到熟识的朋友,即使没有直接的关连性,似乎也是「另当别论」。 「可是啊,单方面被动这样很不利吧?如果对方直接上门来找碴还能解决,但要是闯空门或偷窥就……」 「而且也不能老是在意这种事……」 雷欧与干比古接连出言表明担心,达也笑着摇头回应。 「并不是把数据放在终端装置带着走,所以不会发生物理性的失窃案件。何况在校内担心偷窃或抢劫很奇怪吧?总之,不能说完全没有偷拍这种手法,不过这种事不限于这次的论文竞赛。如果想在校内偷数据,最简便的方式是进入保全程度低的文件夹翻找档案,但我自认没有痴呆到这种程度。各位是被可疑人物的诡异情报扰乱了吧?」 「这样啊……不过昨天那个人,应该和派遣『式』来调查的家伙不同人。那边也必须提防,最好不要粗心大意。」 「我知道。」 干比古反驳达也的说明,但姑且认同这番话。 不过就达也看来,艾莉卡与雷欧像是还有意见,只是因为无法反驳而暂时保持沉默。 ??? 九校战代表队共五十二人,相较之下,论文竞赛团队是三人,规模差距大到从一开始就没有比较的意义——即使如此,论文竞赛还是被视为匹敌九校战的重要赛事。 其中一个原因,在于这场活动实质上是九所魔法科高中一较高下。九校战成绩欠佳的学校,强烈认定这是一场雪耻战。 此外还有另一个原因。论文竞赛不只是获选的三名代表,许多学生也会直接参与。 不以魔法科高中为对象的辩论大赛或研究发表会,和「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的最大差异,在于后者上台报告时包含现场示范。 换句话说,发表论文的过程包含制作魔法装置并在台上展示魔法。发表用的模型若只是空壳将得不到分数。非得实际运作或是能模拟实际动作——这就是魔法科高中的论文竞赛。 包括示范用魔法装置的设计术式辅助系统的制作控制软件的编写搭载机体的打造,若需要标靶也得制作,还有测试人员辅助人员确保安全的护盾架设人员……竞赛将近的时期,技术系与美术系社团自不用说,纯理论系社团以及实技成绩优秀的学生,都是全体总动员以求正式发表时成功。 参与报告准备的人数,甚至比九校战多。 下下周的周日即将正式上台,学校不只是放学后,连本来要上课的时段也巧立「自主实作」 或是「自主演习」的名目,使校内充满铿锵(工程机械声)筐咚(使用魔法的噪音)的喧嚣声。 操场摆满试作机测量仪器与工程机械,有心的女生们为了忙于工作的学生,组织发送饮料与点心的慰问团,完全是倾全力作战。机器人研究社拥有的人型家事辅助机械3h(humanoid home helper)甚至也用来支持慰问团。 「啊,找到了!」 艾莉卡要找的人,就在喧嚣的中心。 「喂?达也同学?」 艾莉卡挥手放声大喊,旁边的雷欧整个身体转往无关的方向。干比古在艾莉卡后方保持两公尺的颇远距离,而且同样看着其他地方。看来两人都全力佯装不认识她。 「艾莉卡,不可以打扰他们啦……」 无法像雷欧那么厚脸皮的美月,即使知道劝说也没有效果,依然不得不拉住好友的衣袖——正如预料,这个举动毫无效果。 艾莉卡悠然地走过来,停下手边工作等待的达也,只露出「拿你没办法」的苦笑,不过当然也有人因为实验被打断而愁眉苦脸。 「千叶……你最好稍微察言观色一下。」 以护卫身分在场的桐原,也是愁眉苦脸的其中一人。 「咦,香香也来参观?」 不过艾莉卡响应……应该说搭话的对象,是站在桐原身旁的纱耶香。 「你啊……」 「小莉……」 桐原全身无力,纱耶香露出苦笑。总之光是桐原没有发火,就代表他人品修::?有成。 「艾莉卡看起来不像是来参观,有什么事吗?」 不过,桐原以外的高年级生似乎快忍无可忍,达也见状抢先询问。 「美月被叫来帮忙,所以我陪她来。」 艾莉卡看似任性却不迟钝,察觉达也语气是在叮咛,就没多说废话,简单述说来意。 达也听完心想「原来如此」转头一看,美月正在美术社学长面前频频鞠躬道歉。 「艾莉卡,跟我来。」 要说趁机也很奇怪,总之深雪从旁边拉着艾莉卡进入参观的人群。纱耶香也离开桐原前往艾莉卡身边。被迫暂时中断的魔法装置运作实验,在五十里一声令下后再度开始。 「咦,这是什么实验?看起来好像超大的灯泡。」 以台座与四只脚支撑,直径约一百二十公分的透明球体,乍看确实像巨大灯泡。不过在这个时代,「灯泡」这种东西几乎已经在普通的家庭中绝迹了。因此听到艾莉卡这句感想的美月不明就里地歪过脑袋。 「是报告时使用的常温电浆产生装置。」 深雪知道「灯泡」,却完全无视于玩笑话的部分,直接响应艾莉卡。 「常温?主题是热核融合吧?」 和雷欧同样坚持装作素昧平生的干比古,听到这句意外的话语,不禁忘记正在假扮外人,如此询问深雪(此外,干比古对深雪说话时,依然改不掉恭敬的语气)。 艾莉卡似乎是在试着搜寻脑中的理科知识,慢半拍后在头上冒出问号。 「热核融合是核能反应的一种类型,似乎不是一定要以超高温进行。」 「……」 「……吉田同学,对不起,我也不清楚细节,晚点再问哥哥比较好。」 干比古露出了听不懂的表情,深雪见状如此补充,于是干比古一副「不敢当」的样子用力地摇头回应。 和纱耶香讲悄悄话的艾莉卡,不时朝干比古投以另有含意的 目光,但她看到深雪投以甜美的笑容(眼神没笑)就连忙闭嘴。 雷欧从一开始就以充满好奇的闪亮眼神,默默地注视实验装置。 在意图之外的肃静气氛中,五十里以眼神向铃音示意。 铃音将想子注入达也所监视的固定式大型cad。 术式辅助功能启动,速度远胜过于随身携带的小型cad,以许多任务序交迭组成的复杂魔法式就此发动了。 将高压氢气电桨化,分离的电子冲撞发光玻璃而释放光芒,这是赋予高电压就能轻易引发的现象。但要在没供给能量的状况分离电子,还要违抗电流引力,只把电子移动到外侧,这种操作需要持续的事象改变力,是高难度术式。 「果然是灯泡?」 艾莉卡轻声说出的失礼感想,幸好被各处「成功了!」「突破第一阶段!」的实验成功欢呼声盖过。看向他人,除了认定理所当然会成功而静静微笑的深雪,雷欧在胸前紧握拳头,干比古双手抱胸频频点头,纱耶香则是跳起来拍手。 玻璃容器的发光时间持续十秒。 光芒熄灭时,兴奋的情绪也退潮。 这只不过是完成了一个大型道具,非得组装的物品还很多。前来协助实验的人们各自回到岗位,此时艾莉卡发现纱耶香注视着某个角落。 「香香,怎么了?」 「那个女生……」 然而纱耶香说出口的不是响应,是自言自语。 「呃,怎么了?」 「喂,壬生?」 纱耶香忽然跑走,艾莉卡与桐原追着她起跑。 雷欧也晚一步跟上。 瞪大眼睛目送众人离去的深雪,发现纱耶香在追一个绑辫子的女学生。 ??? 喝止声就在身后不远处传来,这名女学生大概是觉得跑不过对方而认命了,于是停在铺设草皮的中庭。 「有什么事?」 她转身以冷漠的声音回问,某方面听起来很傲慢。 「你是一年级吧?」 第一高中的制服没有学年差异。纱耶香这句询问,是依照长相与体型的推测。 「……是的。学姐是二年级的壬生学姐吧?」 「对,我是二年e班壬生纱耶香,和你一样是二科生。」 制服只有一个差异,就是徽章的有无。用来显示一科生与二科生的差异。 「……我是一年g班平河千秋。」 学姐言外之意是要求自我介绍,女学生不甘愿地说出了姓名。 后方传来停步的声音。 艾莉卡他们追过来了。 大概有听到女学生刚才的自我介绍吧。 身后传来桐原「平河?」的细语。 纱耶香对这个姓氏没印象,但桐原似乎听过。 不过,纱耶香并不是因为姓名而追这个一年级女生,即使没听过姓名也完全无妨。纱耶香没有余力在意这种事。 「平河学妹,你手上的演算装置……是无线型的密码破解机吧?」 纱耶香的指摘,使得平河千秋脸色铁青,连忙将手上的行动终端装置藏在身后。 「藏起来我也知道,因为我用过相同机种。」 纱耶香这句话令千秋瞪大双眼。 「密码破解机」是将窃取密码的恶意软件设计为硬件的机械,和名称不符,不只适用于密码认证系统,还能自动瘫痪各种认证系统窃取情报档案。除了犯罪没有其他用途。换句话说,既然纱耶香用过这种机械…… 「……对,我也当过间谍的手下。」 纱耶香难过地拉下表情,但还是注视千秋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要给你忠告,立刻和他们断绝往来。打交道的时间越久,今后会更痛苦。」 「……我再怎么痛苦都和学姐无关。」 千秋朝纱耶香别过脸,以冷漠的语气放话。 无从劝说的拒绝。 但纱耶香无法因而退缩。 「我怎么能放任不管!」 纱耶香以坚定的语气与更坚定的眼神,怒斥翻脸的千秋。 「即使是经过半年的现在,我依然时常止不住颤抖。也曾经在自己没发现时咬破嘴唇,指甲插入手心。」 如此述说的纱耶香,身体真的在颤抖。 「我不知道你和哪种家伙打交道,但我只有一件事敢断言。对方连一丁点都不会顾虑你的下场。你只会在被利用到没有价值之后遭到抛弃。」 纱耶香这番话蕴藏实感。不是空口说白话的道德,具备真实性。 然而,蛰伏于千秋内心的憎恨,比纱耶香想象的更加根深柢固。 「这种事情我知道!」 自暴自弃的声音与憎恨回瞪的视线,使得纱耶香倒抽一口气。 「黑帮或恐怖分子利用别人时,当然不会考虑对方的下场吧?学姐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就和他们连手吗?我知道这么说很失礼,但学姐真幼稚。」 揶揄的冰冷语气,使得纱耶香理解到这个一年级女生和她不同。 纱耶香拥有某个想达成的目标,却不知道为此该怎么做,才被人乘虚而入。 自己确实幼稚到无可救药,纱耶香无法否认这一点。 但是,纱耶香不认为这个一年级女生比她成熟。 不惜和罪犯连手也要实现某个愿望,那么实现后要怎么做?就这么若无其事回到高中生的日常生活,还是继续成为犯罪组织的党羽?纱耶香觉得这个一年级女生并未正视自己的未来。在纱耶香眼中,现在的她只是顽固拒绝他人的劝告。 「自暴自弃不会得到任何东西,也不会留下任何东西啊!」 即使如此,纱耶香依然不得不这么说。她以亲身经验确信,有时候即使硬来,也非得有人阻止某些事情。 「学姐不懂。我并不是想要什么东西才和那些家伙连手。」 可惜响应纱耶香的,理所当然又是强硬的拒绝。 纱耶香隐约明白对方不可能接受说服,自己当初也是如此。 之后再说服就好。要是这时候让她跑掉,她将会再也无法回到「这一边」。纱耶香想到这里就下定决心,即使手段稍微粗鲁也在所难免。 「桐原。」 「嗯。」 桐原立刻理解纱耶香的意图。 可惜两人都没带武器过来,但是没有不安的感觉。 这名一年级女生没有武术或格斗术造诣,两人的眼力足以看透这一点。 只要两人合力,应该能轻易制服她。 客观来看,纱耶香与桐原的这个判断没错——前提是对方没有武器。 利用千秋的人,比黑帮或恐怖分子恶质许多。 纱耶香与桐原同时踏出脚步的瞬间,千秋同步扔出一颗小胶囊。 「趴下!」 率先察觉的艾莉卡放声大喊。 两人反射性地举手遮眼。 强烈的闪光从手臂缝隙穿过眼睑烧灼眼底。 若有人能在这种强光当中维持视力,就会发现千秋眼皮涂成黑色。伪装成烟熏妆与眼影的遮光涂料,帮她挡下闪光弹的伤害。 千秋右手举向纱耶香,上了弹簧的飞镖从袖口射出。 蹲下来捣眼成功阻绝闪光的艾莉卡,不知道从哪里折来一根树枝,在起身时顺势打下细长纺锤型的飞镖。 破裂飞散的飞镖,冒出淡紫色的烟。 艾莉卡连忙放开树枝撞开纱耶香,以制服袖子捣住自己的嘴。 还没从闪光弹的伤害中完全恢复的桐原,吸入扩散后几乎完全变得透明的烟 ,随即晃动着身体软腿跪下。 (是神经毒气?) 停止呼吸的艾莉卡在心中啰嘴。 对方准备周到的程度超乎预料。 校内禁止携带cad,无法尽情施展自我加速魔法。 即使人数占优势,有无武器所造成的差距却更大。现状不晓得对方暗藏何种武器,所以更不能轻举妄动—— ——不过,这里有个不受这种原则束缚的人。刚才趴在草地上(这是完全执行艾莉卡那声警告的成果)的雷欧,猛然冲向千秋。 这股魄力使得千秋失声尖叫。 她慌张朝雷欧举起右手。 不晓得是因为飞镖属于连发式,还是藏有其他暗器。 无法在这时候确认这件事。 因为雷欧忽然从千秋的视界消失。 千秋愣在原地,下一瞬间腰部遭受强烈撞击。她无计可施地被推倒,撞到后脑杓昏迷。 「……太过火了吗?」 成功朝千秋施展正面双手擒抱的雷欧,撑起身体转头询问。 「是啊……不提这个,快给我站起来。不然你看起来完全是企图性侵。」 「笨蛋……!不是那样啦!」 「是是是,我知道。」 艾莉卡无奈地俯视着,但是眼神很认真。 她注视的不是倒地的千秋,是起身的雷欧。 这对眼神,就像是职业赌徒打量即将上场的赛马拥有何种实力一样。 ??? 听到骚动的消息(以风纪委员长身分)赶到保健室的花音,看着床上昏迷的一年级女生,以及正在接受保健医生治疗的二年级情侣,然后叹了口气。 「你们做得太过火了……」 花音听纱耶香述说事情经纬之后再度叹息。 花音平常就处于失控特快车模式,桐原与纱耶香都不愿意被她说「做得太过火」这种话,但是对方处于头部受到撞击而昏迷的不乐观状态,所以也无从反驳。 「所以她到底做了什么?依照刚才的叙述,她应该只是携带非法电子机器入校,没有实际做出违法或违反校规的行为。」 这也是无从反驳的指摘。 生性正经八百的纱耶香,以及口才不算好的桐原无从反驳。 但目前在场的,并非都是会因为这种程度就畏缩的人。 「我觉得光是携带非法的黑客工具,就足以构成逮捕条件了。」 艾莉卡以挑衅语气如此宣称,花音以犀利目光瞪向她。 「……我说过,问题在于做得太过火了。罪与罚必须取得平衡。」 「哪有?我们抓她不是要惩罚,只是想保护这个被肮脏大人利用的学友。」 「你害得保护对象昏迷了。她撞到头了耶。」 「她甚至拿出暗藏的武器抵抗,这也没办法。就算救人,自己也没道理非得受伤。」 花音与艾莉卡互瞪。 触即发的气氛令纱耶香感到焦急,不过基于场应该率先安抚两人的保健医生,甚至没有任何出面仲裁的动作,所以她找不到介入两人的时机。 「那么,千代田委员长,之后的事情拜托您了。」 介入两人的,是站在墙边的雷欧。 「走吧。」 「等等,怎么忽然要走?」 雷欧以头部动作催促离开,艾莉卡将矛头移向他质询。 不过,这次没有变成互瞪场面。 雷欧只在一瞬间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转身背对艾莉卡。 「接下来是风纪委员会的工作吧?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但我只要达也美月与干比古他们不会受到波及就好。」 「等一下!」 雷欧背对着艾莉卡,扔下这番话就离开。艾莉卡也追着他走出保健室。 吵闹的一年级(而且至少有一个人是讨人厌的一年级)学生声音消失之后,花音稍微恢复了一点冷静。 她再度审视床上的一年级女生。这张侧脸刺激花音的记忆,但当事人处于昏迷状态下无从确认。于是花音将视线移向保健医生。 「所以医生,老实说,她状况如何?」 保健医生安宿怜美以文雅的笑容回应花音。 「不用担心,大脑与骨胳没发现异常,过一阵子自然会醒。」 安宿的能力是医疗特化型,能以视觉捕捉生体辐射,掌握身体的异常部位。光是目视就能做出比普通医院精密检查仪器更精确的诊断。既然她说没问题就可以暂且放心。 「那么等她醒来,可以劳烦您通知我一声吗?」 「没问题。啊,不过如果这孩子逃走也别向我抱怨喔。我毫无战斗能力。」 安宿温柔地微笑告知,花音则是笑着点头回应。 「医生不可能放任伤员跑掉吧?」 花音带着结束治疗的纱耶香与桐原离开保健室。 ??? 花音是风纪委员长,同时也是五十里这段时间的护卫。 集中在论文竞赛的护卫,采取每个护卫对象由数人护卫的体制。还有另一名年级男学生担任五十里的护卫,但花音完全不想把这份工作交给别人。 因此,即使非得向这名一年级女生问话不可,花音也并未等到对方清醒,而先回到正在进行实验的操场。 而且刚才那个讨人厌的学妹(也就是艾莉卡)又在这里惹出风波。一名男学生面色凝重地告诫艾莉卡,她却看着旁边,以像是要吹口哨的表情当作耳边风。 花音即使头痛却不能装作没看见,找了附近的风纪委员询问细节。 「我说司波学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达也确实是花音担任委员长的风纪委员会成员,不过他现在更重要的身分是论文竞赛代表之一,正在辅助实验进行。 达也现在是受保护的一方,花音却在达也打字时在旁边搭话,即使她保护的对象是别人,这也不是身为护卫该做的事,但花音似乎不太注意这种事。 达也身后的深雪果然柳眉倒竖,但他的心情并未受到影响,停止卷动画面转过身来。 「艾莉卡与雷欧到处闲晃,似乎惹得关本学长不高兴。」 花音听到这番话后再度确认,发现众人困惑的视线确实不是集中在艾莉卡身上,而是关本。花音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走向争论的两人。 「……关本学长,到底怎么了?」 风纪委员没有任期,除非主动请辞,否则直到毕业都是风纪委员。摩利与辰巳趁着学生会交接请辞委员,但关本依然待在委员会。现在三年级的风纪委员只剩他一人。 「千代田……不,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只是在告诫她,既然不是风纪委员,也没有被社团联盟选上,在这里闲晃会妨碍到护卫任务。」 花音的个性不适合抱头苦恼,但她好想这么做。这位学长为什么如此想刻意兴风作浪?这是她率直的想法。 「……为了明年与后年,我们没有理由阻止一年级参观实验。要是会妨碍到护卫任务,担任护卫的我们会负责告诫。关本学长这次没有接任护卫工作,可以交给我们处理吗?」 花音这番话让关本眯细双眼,但花音没给他反驳的机会,转身面向艾莉卡。 「你们今天可以先回去吗?像是刚才的风波,换个角度来看就是四对一施暴了。」 艾莉卡听到花音试图不了了之的这番话之后露出冷笑。 自己也觉得这种做法只是息事宁人的花音,看到这副冷笑不禁火上心头,但是这时候动怒只会害状况恶化。 艾莉卡在花音紧咬牙关之前干脆地转身。 「我该回去了。达也同学深雪,明天见。」 「……我也回去吧。达也,先走啦。」 两名一年级学生断然让步,花音见状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候,行动终端装置收到通知而振动。 花音看过讯息之后,留下看似还有意见的关本,沿着刚走来的路回到保健室。 「啊,花音,等一下。」 以情报终端装置集中控管测量仪器所传送的数据的五十里,连忙跟着花音离开。这种做法是在实验时擅离岗位,但是没人指责这一点。 关本深感兴趣地看着五十里并未关上的情报终端装置屏幕——此时旁边有人伸手,关闭终端装置电源。 「市原……」 「我以为关本同学对这种实用领域的主题没兴趣。」 关本板着脸转身,铃音以完全感觉不到温度的扑克脸响应。 「……我依然坚持应该重视始源码之类的基础理论以及术式本身的改良,但我并不是对应用技术没兴趣。」 「我自认没有轻视基础理论。但是为了降低实用化伴随的风险,比起研究理论所需的理论,必须更着重于严格验证基础理论。」 「验证和研究不一样。研究是创造,光是验证不会进步。」 「对人类无用的理论没有价值。理论是为了实用而诞生。」 「即使现在看起来没用,基础理论的研究会在未来带来硕大的成果。」 「未来的硕大成果,无法成为否定现在小幅度进步的证据。未来是现在的累积。」 两名三年级学生各自以冷静却顽固的态度辩论,达也隔着屏幕偷看这幕并有所认同。 关本在校内的论文竞赛审查会并不是第四名,而是仅次于铃音的第二名。达也只听铃音说明过一次,不过她当时展现近乎敌意的抗拒感,让达也留下深刻的印象。 为什么铃音那么顽固地拒绝关本参加论文竞赛?当时达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他现在理解到,既然基本立场处于如此明确的对立,铃音难免会展现那种态度。就达也所见,关本的对抗心态强得多。关本至今依然认为自己更适合担任代表……达也抱持这样的印象。 过高的自尊时而会让理性失控。只靠着这种包着委婉外皮的辩论,应该无法让关本罢休。就现状看来,事情不太可能因而落幕,下次对方肯定会采取更直接的行动。而且没人保证会是合法又和平的手段。 ——但愿别演变成棘手状况—— 达也有种强烈预感,认为这个愿望不会实现,但他还是不得不如此期待。 ??? 走出校门的雷欧,默默跟在艾莉卡身后。 虽说如此,他并未觉得是和艾莉卡一起放学回家。 从校门到车站,实际上只有一条路可走。 只是因为雷欧没有急事,无须刻意超前。 雷欧认为,艾莉卡应该也是如此。 只是行走方向相同,凑巧配合彼此的速度。 「雷欧。」 所以艾莉卡忽然叫他时,他意外到不禁停下脚步。 艾莉卡也停下脚步。 「你今天有空吗?」 雷欧一时之间听不懂这个问题的意思,就这么伫立在原地哑口无言艾莉卡转过身来。 裙摆轻盈飘起,但雷欧的目光盯着艾莉卡的双眼。 她的视线没有丝毫松懈。 也没有恶作剧的碎片。 而是染上钢铁色的气魄,如同随时会砍杀过来。 「怎么样?」 艾莉卡再度简短询问。 这句话解开雷欧的束缚。 「……没什么行程。」 「那就陪我一下。」 艾莉卡再度转身,快步行进。 雷欧就这么默默以相同速度跟随。 表面上和刚才一样。 不过,个中含义有着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 花音等待五十里一起进入保健室一看,传邮件的安宿以文雅声音迎接。不过看到千秋被她双手压制而挣扎的样子,「文雅」的印象就烟消云散。 「医生……您不是『毫无战斗能力』吗?」 明知原因却忍不住询问,这并非第一次。 「真是的,这是『看护』而不是『战斗』啊。」 并非只有花音不由得眼神发直,也并非只有她刻意不予吐槽。 「那个……我想问她话,可以请您先放开……不对,让她坐好吗?」 「没问题。」 安宿加深笑容抱起千秋,就像是称赞花音机警地瞬间改口一般——花音一想到维持原有说法会是何种下场,身子就隐约发寒。 或许是为了挥除这种心情,花音轻轻摇摇头后,看向起身的千秋。 「『前天』还好吗?」 千秋听到花音这么问就猛然睁大双眼,连忙低头隐藏表情。看来她现在才发,前天在车站前面追她的是花音。 「前天也好,今天也好,你真是乱来。一个不小心会害得自己受重伤喔。」 花音的语气没有质询的色彩,反倒是温柔的声音。 「但我不能坐视这种行径越来越激烈。正因为现在还没发生什么事,才得阻止你。」 对花音来说,这也是最大限度的逞强作戏了。正因为她位居风纪委员长的地位,才背负起要让学妹改过自新的义务感。否则以她原本的个性,应该早就忘记这件事了。 「你刚才似乎对壬生同学说,你并不是想要某些东西。那你为何想偷资料?」即使对于花音本人来说是逞强,似乎也令对方感觉煞有其事。 「……我的目的不是偷数据,是改写启动程序,让报告用的魔法装置不能动。这就是我借用密码破解机的原因。」 「你想让本校的论文报告失败?」 花音的表情看似压抑情绪表达关怀,内心却在瞬间怒火中烧。因为千秋想妨碍的不是别的,正是五十里大放异彩的舞台(这是花音的主观)。今天的花音真的非常耐得住性子。 「不是!我没想过害报告失败!」 不过,千秋的反应和花音的预料有些不同。朝肩膀使力避免自己情绪爆发的花音,有种扑了个空的感觉。千秋这番话出乎意料,但是态度看起来并不像是在说谎。至少花音觉得千秋不希望连报告都失败。 「……我很不甘心,但那个人遇到这种程度的状况也绝对能挽救,那个家伙拥有这种功力。但如果程序在正式报告前出错,我觉得他肯定会稍微慌张。要是他通宵好几天累倒,我就会大呼痛快。我只是想看那个家伙困扰的样子!」 「为了恶整就做出那种事……?幸好没酿成大祸,但是依照受影响状况的严重程度,你可能会被退学啊。」 「只要能挫那家伙的威风,这样也无妨!因为我不容许只有那个家伙被欣赏……!」 千秋在床上发出呜咽声。 花音无计可施地看向五十里。 在病床远处聆听事由的五十里,朝花音点头示意,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平河千秋学妹……你是平河小春学姐的妹妹吧?」 低头呜咽颤抖的千秋,肩膀基于别的意义颤抖。 五十里是九校战技术人员,当然认识同为工程师团队的平河小春。 「你认为姐姐变成那样,都是司波学弟害的?」 让平河小春烦恼到退学的原因——亦即那场意外,五十里当时就在现场,所以他立刻知道千秋所说的「那个人」或「那个家伙」是谁。 「……本来就是那样吧?」 五十里询问之后,从千秋口中低声响起的话语是诅咒。 「那个家伙明明能够防止小早川学姐出意外,却没有那么做。那个家伙对小早川学姐见死不救,害得姐姐感到自己有责任……」 五十里轻轻把手放在千秋肩上,千秋用力拨开他的手。 五十里看着被拨掉的手,以略微自责的声音再度开口。 「如果司波学弟要为那场意外负责,那我也同罪。因为我没有察觉那道机关。包含我在内的所有技术人员都同罪,不只是司波学弟的责任。」 这番话不只是为达也辩护。九校战进行「幻境摘星」的比赛时,三年级的小早川意外坠落,至今都没有恢复魔法技能。五十里是当时在场的技术成员之一,他对此感到懊悔与责任。 「请不要逗我笑。」 然而,千秋就这么低着头,嘲笑五十里的想法。 花音一气之下起身,五十里伸手制止。 「连姐姐都不知道,五十里学长当然不可能知道,只有那个家伙能察觉那道机关,『那一位』就是这么说的。可是那个家伙只因为和自己或妹妹无关,就没有出手相救!」 花音这次露出困惑表情看向五十里,五十里也露出相同表情。两人都无法理解千秋的话语与态度。这番话听起来简直是在称赞达也,甚至像是抱持憧憬。由于两人过于困惑,因此都没注意「那一位」这三个字。 「明明那么万能,却不会主动做任何事……那个家伙肯定是借此嘲笑无能的他人。」 花音看向五十里,五十里不发一语地摇头回应。五十里大致明白千秋的想法。人们被信任的事物背叛时,内心产生的憎恨将更胜于对竞争敌手的厌恶。即使是单方面的「信仰」亦同。 「其实连魔法都能自由使用,却故意放水当二科生,无论对方是一科生还是二科生,一有机会就践踏别人的自尊而窃笑,那个家伙肯定是这种人!」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 满是憎恨与妄想的批判,使得花音与五十里语塞。此时,一个毫无紧张感的声音打断了千秋高谈阔论。 「医生要出面喊停了。千代田同学,麻烦明天再继续。」 「安宿医生……」 「今天晚上,我会把她交给大学附设医院照顾。家长那边由我连络,你们回去准备。日子所剩不多了吧?」 花音似乎对安宿的要求有意见,但是被五十里制止,就这么离开保健室。 ??? 两人用的电动车厢里,艾莉卡与雷欧并肩而坐。 在狭小的车厢内,和同班女生一对一独处,即使是食欲大于色欲,应该说比起恋爱更喜欢打架的雷欧,也并非完全不会在意。 即使知道对方是艾莉卡,也莫名觉得不自在。 不对,或许正因为对方是艾莉卡,才更加不自在。 客观来看,艾莉卡是少有的美少女。不晓得是因为身材好还是爱好武术,即使是手肘靠在窗缘眺望车外的轻松姿势,看起来也很有型。 而且,似乎隐约洋溢一阵芳香。 像这样并肩而坐,不能明显注视也无法视而不见,目光无论如何都会被吸引去偷瞄。 雷欧早早就开始后悔自己没问目的地就接受邀请。 幸好,这股提升不自在程度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 「……你不觉得太简单了吗?」 「什么事?」 即使艾莉卡唐突发问,雷欧也好不容易成功以普通语气回应,他暗自松了口气。 「身分不明的外国人,在昨天警告我们有间谍潜入,今天了就找到暗藏间谍工具的学生。而且过程粗糙到像是请我们发现对方。」 「居然说粗糙……我觉得刚才那样算是挺辛苦的。」 「笨蛋,辛苦的是抓她的过程吧?她大刺刺地把黑客工具拿在手上,这种冒失的程度实在是有违常理。」 「代表她终究是外行人吧?」 「嗯……」 雷欧果断地如此认定。艾莉卡点头出声响应,却不像是能够完全接受。 「怎么了?」 艾莉卡不同于以往的支吾态度,使得雷欧终于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不能只以玩笑话或拌嘴带过的气氛。 「事情没有因此结束……她可能是垫背。」 「意思是,她是引诱我们大意的幌子,真凶另有他人?」 在这个时候,沉默代表肯定。 「……所以你找我的用意,是要扮演侦探揪出真凶?」 「怎么可能。」 无奈地驳斥的艾莉卡恢复为往常的她。感觉到这点的雷欧,安心的感觉大于生气。 两人在狭窄空间共处的这个状况,似乎令雷欧精神失调。 「我不会期待你动脑。」 「喂,你说什么?」 但雷欧怎么说都不能无视于这句恶言。 「我和你都不是动脑的料吧?这种事真的交给达也同学就好。」 不过,她甚至坦承自己也「不适合动脑」,因此难以反驳。 「与其做这种不适任的事,另一种角色更适合我们吧?」 雷欧至此灵光乍现,这代表两人的思考逻辑很像——但他们应该会各自强硬否定。 「当保镖?」 ——对方的目标和论文竞赛相关。用不着刻意费心地设局引诱,对方也会在竞赛将近时主动找上门来。 「不过比起防守,主要的任务是反击。」 ——自己这边只要严阵以待就好。 「你这女人真恐怖……要把达也当诱饵?」 ——没有进一步发生任何状况也好。 「如果是达也同学,杀了也不会死。」 ——即使对方耍手段,如果是达也就不会轻易地落败。 「哈,的确。」 ——我们只要全力制服间谍就好。 雷欧与艾莉卡以没说出口的副音轨达成协议。 狭小的电动车厢里响起坏心眼的低沉笑声。 达也听到这种对话大概会要求绝交,幸好(?)当事人不在场。 但这阵笑声忽然中断。 「不过,为此还欠缺一项要素。」 艾莉卡转而绷紧表情,说出这句话。 「欠缺一项要素?」 雷欧察觉这是正经话题,乖乖竖耳聆听。 「雷欧,你的步兵战斗潜力高人一等。如果是并用手枪与刀子的战斗,我觉得你的天分比服部学长或桐原学长还高。」 忽然听到出乎意料的高度评价,雷欧比起开心或疑惑,愕然的情绪更加强烈。 「天分这方面也和miki相当,但如果是肉眼可视范围的战斗,你应该赢他。」 不过,雷欧停止思考的时间只有短短数秒。 「……所以?既然提到天分,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的能力有问题吧?」 面对雷欧犀利的反问,艾莉卡没有特别惊讶就点头回应。 「我不是说欠缺一项要素吗?你没有决胜手段。」 「决胜手段?」 「也可以说是决胜招式或必杀招式。能够确实地解决对手的招式。让对手感到强大威胁的招式。即使没有实际施展,光是拥有就能位居优势的招式。你没有这种招式。」 「……你就有?」 「嗯。虽然需要专用法机,但我只要手持那把法机,就拥有确实击溃对手的秘剑。」 「哇……」 「你没有确实杀害对方的招式吧?达也同学制作的『小通连』,依照使用方式与调校,是 一种杀伤力强大的武器,但如果要当成决胜手段就不够犀利。」 电动车厢移动到低速轨道,代表已接近目的地。 「……确实,我没有以杀害对方为前提的招式。」 四月的那个事件,雷欧也是负责压阵,没有实际和nche成员交战。他并不像桐原或艾莉卡那样,实际对人类动用过切肉碎骨的暴力。 「你有决心学习这种招式吗?」 艾莉卡的眼神射穿了雷欧双眼。 「你有决心让自己的双手被别人的血玷污吗?这次的敌人大概是这种对手。或许用不着我们动手,老师或学长姐,还有达也同学就会帮忙解决。但如果不想旁观,而是要认真介入,应该需要下定决心相互厮杀。」 「无须多问。」 雷欧双眼丝毫没有从艾莉卡的视线移开,简洁明快地如此回应。 电动车厢减速进入车站站台后,停了下来。 艾莉卡开门走到站台。 跟着下车的雷欧闻到海潮味。 雷欧确定站名之前,认为这里似乎是靠近神奈川的靠海区域。 艾莉卡停步,转头说道: 「既然这样,我就教你吧。」 她在逆光之中转头向后。 「秘剑——薄翼蜻蜓。这是最适合你的招式。」 并且如此告知。 ??? 太阳完全下山,街灯照亮通往车站的放学路。 今天没有雷欧与艾莉卡,相对的,花音与五十里和众人一起返家。 「……原来如此,是这个动机啊。」 无精打采的花音说出自己所知的隐情,达也听过之后认同地点头。 「这是怎样!只是迁怒吧!」 「应该说乱发脾气?」 穗乃香满怀愤慨,旁边的韦歪过脑袋难以理解,刚才的说法完全没有要素让她们认同。 「应该是不得不乱发脾气吧……」 「她肯定非常喜欢她姐姐吧……我不是认同平河同学的企图,但如果只是心情层面,我稍微可以理解。」 相对的,干比古与美月的话语包含同情之意。 一科生与二科生的想法完全分成两派,达也对此深感兴趣,但他当然没有露出丝毫想要看好戏的样子。 「不过既然这样,放着不管似乎也不成问题。」 达也所说的不是感想,是今后的对策。 花音与五十里一起对达也的意见感到纳闷。 「她的目标是你耶。」 花音询问的语气,比起担心更像无奈。 达也不知为何,以抱持歉意的表情摇头。 「没错……各位是被针对我的恶意行径波及,但我不会造成各位的困扰。报告装置的保全系统,没有柔弱到只用暴力攻击的密码破解机就能攻破。」 「慢着,装置这部分不只是保全系统,我们还请机研协助监视,我也觉得不用担心……但她知道入侵系统的做法不管用之后,没人保证她不会使用更激进的手段吧?既然原因在平河学姐,我觉得最好由学姐出面说服,让她回心转意……」 五十里蹙着眉——连这种表情都很诱人(勾引人?),所以很恶质——点出了一个似乎最有效的解决方案,但达也还是摇头响应。 「别让平河学姐介入这件事。即使两人是姐妹,学姐和这件事毫无关系或责任。」平河(姐姐)是妹妹失控的原因,至少在这层意义上并非毫无关系。 但达也断言「毫无关系」,五十里对他这番话似乎感到佩服。 「喔?你也有温柔的一面啊。」 花音不是在消遣,而是率直地感到惊讶。 深雪见状,显得不太高兴。达也不经意地将她挡在学长姐看不到的位置,比刚才两次更明显地摇头响应。 「我觉得这样会更加麻烦。何况最近在周围伺机而动的,不只是平河姐妹的妹妹。」 这番话使得花音五十里与干比古猛然绷紧表情左右张望。 未发现可疑人影,但五十里与干比古感受到周围的些许动静——预期外的想子波纹。 「……还是派护卫给你吧?」 花音不是借由空间展现的晃动,而是从五十里脸上的表情晃动,确认达也的指摘并非多心,并且如此询问。 「不,要是没有七草学姐等级的感知能力,很难抓到对方的狐狸尾巴。」 达也暗指没人能胜任这份工作,并且第四次摇头。 ??? 这里不是池袋的住商混合大楼,也不是横滨中华街的高级餐馆,而是处在两地之间。位于品川的某间高级日本料理店包厢,年约四十岁的男性与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搭档,和一名年过二十岁的青年相对而坐。 「非常抱歉,两位等很久了吗?」 年轻的青年刚到,如字面所述展现惶恐态度,却完全没有卑躬屈膝的印象。儒雅的举止与俊秀的外貌,搭配酝酿出贵族气息。 「不,我们也刚到。」 相对的,最年长的男性这声响应,以话语来说算是妥当,态度却高傲冷漠。虽然不低俗,但被评为不懂礼貌也在所难免。不过即使批判他不懂礼貌或粗鲁,当事人肯定不会在意。至于最后一人——看起来约二十五岁的精焊年轻人,则是不发一语地静静坐着。 「事不宜迟,周先生。」 男性朝青年开口。 「那个少女似乎失败了。」 「我自认理解陈阁下的担忧。」 周姓青年柔和地承受男性的高压话语。 「但她完全不知道我们的底细,我认为没有泄密的危险。」 「哦?」 嘴里说「我认为」,语气却蕴藏自信,使得陈以目光试探这名周姓青年。 「这样居然还敢让她参与协助。」 「因为那个年纪的学生纯真而热情,为了展现自己的价值,以及吸引众人的目光,与其多听更想要多讲。这个时期会让她觉得,比起了解别人,让别人了解自己更重要。托她的福,我们得知了许多情报。」 周姓青年说完之后浅浅一笑。陈对他投以不太舒服的眼神,但他附和及嘱咐的声音都没有留下厌恶感。 「既然周先生这么说,应该没问题。不过请务必别发生『万一』啊。」 「我明白,这几天会去看看状况。」 周姓青年恭敬地行礼。陈满足地看着这一幕,拿起桌上服务铃摇动。 周姓青年察觉旁边的年轻人——也就是吕刚虎朝着自己投以锐利的视线,但他挂着微笑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第六章 这里是午餐时间的学校餐厅。即使是魔法科高中,其样貌也和理工或文科高中没有两样,甚至和国中没什么差异(如果是教育上流阶级子女的贵族直升学校或许不同)。 毫无秩序的噪音重合起来,成为一种喧嚣。 不过,这个混沌空间的某处忽然出现某种秩序。 入口附近的一角瞬间鸦雀无声,转变为具备指向性的细语。 即使是宽敞学校餐厅的一小块区域,却足以改变全场气氛,发挥这股影响力(或统治力)的人,是最近似乎更加美丽的深雪。 擦身而过的人们毫无例外地对她行以注目礼,深雪表面上完全不在意,毫不犹豫地笔直走向达也等待的餐桌。 「哥哥,让您久等了。」 深雪恭敬地鞠躬,达也笑着摇手回应。深雪后方的穗乃香点头致意,雫以没谨慎观察就看不出来的程度简单问候。 达也等人先找座位,深雪等人随后会合——这其实并不是既定模式,平常也看得到相反的状况,比率大概是六比四。不过,深雪不来找达也的模式几乎没发生过。 「啊,深雪同学,你来了。」 「美月,我刚到。」 此时,前去端餐点的美月与干比古走了过来。 「那我去点餐。」 美月等人坐下之后,达也取而代之地起身,以眼神示意大家一起去。 达也带着深雪穗乃香雫三名美少女前往配餐区,周围刺向他的视线,和深雪刚才接受的目光完全不同。 四人捧着午餐托盘回来一看,座位只有美月与干比古两人。 「艾莉卡与西城同学还在上课?」 穗乃香随口询问不在场的两人下落,但她并不是非常在意。他们并非午餐时总是全员到齐。例如达也这几天忙着制作报告用的装置(正确来说是调校程序),经常无法到学校餐厅露面(深雪理所当然地黏着达也)。 现代的教学系统,就某种意义来说很宽松,学生们在不同时间下课反而很常见。穗乃香这句询问类似「今天天气真好」,只是在寻找接下来的话题。 「嗯,他们两人今天大概请假。」 不过,达也出乎意料地如此回答,使得穗乃香眼神闪亮。 「咦,两人一起?」 「两人一起。」 达也看到穗乃香充满期待的眼神,立刻理解她误会(?)了什么,还露出坏心眼的笑容,刻意稍微换个语气,卖着关子点头。 「要说意外也不会?」 下微微歪过脑袋,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着。语气虽然平淡,眼神却充满兴趣。 「咦,是这样吗?」 「美月,你怎么能问我们?」 美月瞪大眼睛询问,深雪露出苦笑反驳。美月是他们两人的同班同学,但深雪她们不是,所以深雪的说法很中肯。 「啊呜,说得也是……」 困惑的美月移动视线求助。 「…………」「…………」「…………」 「啊?不,我觉得没有什么明显的迹象……」 四个女生的视线很有默契地集中在干比古身上,于是他有点慌张地回应。 「这么说来,昨天他们两人一起回家。」 此时达也再度投入燃料。 众人发出「哇」或「呀」的声音,开始兴奋地吵杂起来。侧目旁观这群朋友的深雪,朝哥哥投以微温的目光。 达也不经意地转头,回避深雪「难道您累积太多压力了?」的询问视线。 「不过说真的,艾莉卡与雷欧同学为什么请假?」 「是啊,只有他们两人应该不可能忽然生病……」 所有人解决托盘上的食物,享用饭后茶水的时候,看似暂时平息的「两人一起请假」的疑惑再度点燃。 「我很想说这样讲得太过分……但我有同感。他们直到昨天都没有不舒服的样子。」 达也与干比古共同得出「不是请病假」的结论。 「当然也可能是巧合……」 穗乃香这句话是对达也说的,回应的却是雫。 「也可能不是巧合。」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 雫以可能性响应可能性,穗乃香将对话对象从达也改成她。 「说起来,他们两人的交情好到会发生『不是巧合』的事件?」 「我觉得发生也不奇怪……」 「呃,那个,我也这么认为。」 雫向美月投以「你认为呢?」的视线,美月连忙附和。 「不过,假设两人现在在一起……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深雪微微歪过脑袋低语,美月与干比古的脸先后变红。 「……两位在想象什么事?」 「呃,没有,那个,我什么都没想。」 「没……没错!什么都没想!」 「……那就好。」 两人一起做出浅显易懂的反应,深雪无奈地叹气之后看向哥哥。 「这个嘛……这是我基于假设自行想象,毫无根据的意见……或许雷欧出乎我们的意料,正在接受艾莉卡的锻炼。」 达也使了一个眼神,强调这是玩笑话。 「呵呵,有可能喔。」 深雪的嘴角绽放着笑容。 ??? 达也的技能不包括「千里眼」。 但他做得到类似的事。 魔法不会直接受到物理距离影响,同样的,认知情报体次元的知觉能力,也不会直接受到物理距离阻碍。只要能够在情报世界指定对象,即使物理距离再远都「看」得到。举个例子,以超高倍率天文望远镜看月亮时,如果可以识别月面登陆船(的残存物),就能掌握月面登陆船的状态(可惜世间没有分辨率这么高的光学望远镜)。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达也并不是预先偷看艾莉卡他们在做什么,完全是歪打正着。 「喂!又皱了!」 艾莉卡斥责的对象,正按着头蹲在她脚边。 「好痛?……我说过好几次吧!动手之前先动口!语言是用来做什么的!」 「就算我用讲的,你也听不懂吧?」 「你觉得用打的就会懂吗……」 雷欧的抗议虎头蛇尾,就这样越说越小声。 自己处于讨教的立场不能强势,当然是原因之一,不过自己反复练习这么多次都无法上手,觉得自己不中用的感觉更加强烈。 「唉……说得也是,休息一下吧。」 但艾莉卡不认为雷欧不中用。她八成很清楚学习新招式的难度。 「拿去。」 「呃,嗯。」 雷欧盘腿坐在道场里的木头地板,身穿同款道服的艾莉卡递出了一个不会太冰的水杯,在他的面前正坐。 「披风那时候明明很顺利……果然是因为状况不同?」 艾莉卡这番话没有其他意思,雷欧却不悦地蹙眉。 「……你是说九校战的那个?」 先不提战果,雷欧似乎想忘掉当时的造型。不过这件事明显和现在学习的招式有关,所以他不能假装忘记。 「当时并不是拉平到像是熨过一样,即使多少有些小皱折,也不会影响盾牌的效果。而且布料本身也内藏辅助伸展的术式。」 艾莉卡维持正坐姿势,以手指抵着下巴歪过脑袋。 「唔……这个明明也有内藏辅助术式才对……还是找达也同学商量比较快吗?」 「不行。」 雷欧摇头回应艾莉卡脱口而出的自言自语。 「这次劳烦达也帮忙会是本末倒置。既然内藏术式,我只要发动就好。」 「……果然是男孩子,呵呵。」 艾莉卡出声窃笑。 她的笑容莫名娇媚,雷欧没能争辩就移开目光。 ??? 今天是周六,但学校没放假,魔法科高中不采用周休二日制度。 今天也确实有(包含实习的)课程要上,但达也今早同样造访八云的寺庙。 而且深雪今天也同行。 其实是「发劲」的练武场改装完成,八云邀他前来挑战。 能以实弹练习魔法射击的场所很少,尤其对无法使用学校练习场(因为不能在学校施展「云消雾散」)的达也来说,不用专程前往土浦,附近就有地方能练习射击,令他相当感谢。 深雪和哥哥不同,没有非得隐瞒能力的隐情,但也不像加入社团的学生能自由使用练习场。何况比起狙击单点目标,她擅长的魔法大多是改写整个「面」的性质,导致平常很少拨时间练习射击。达也认定这是个好机会就带她来了。 寺庙的射击练习场位于主殿地底。 「——呀啊!可恶!」 不知道是否该佩服,和学校设施相比,忍术师的秘密修行场别有——番风味。 发挥天生不认输个性的深雪气喘吁吁,汗水沿着太阳穴滴落。 挽起的秀发在反复跌倒的途中逐渐解开。 这里是正方形的宽敞楼层。 四面墙壁的三面与天花板有无数个洞,接连射出标靶(之所以不是四面都设标靶,似乎是因为在敌阵中央孤立反倒是有反现实的情境,实战时应该在落得这种状况之前逃走)。 而且标靶设定为一次出现几十个,一秒就会消失。 如果只是这样,顶多就是在狙击时手忙脚乱,但要是有标靶没打中,将会有数量相同的模拟弹从天而降,所以很难应付。 深雪不会轻易地被射向自己的模拟弹打中,而是使用魔法全部挡下,却会因为同时射击与防御而踉跄跌倒,这种状况从刚才就发生好几次。 「好,停!」 八云出声停止装置运作的同时,深雪不由得就这么瘫坐在地上,由此可知这个训练设施的课程多么严苛。 「辛苦了。」 「啊,哥哥……不好意思。」 达也递出毛巾,深雪惶恐地伸手接过。 达也就这么交出毛巾,以另一只手握住妹妹的手,轻轻拉起她娇柔的身体。 「谢……谢谢哥哥。」 「看来你没受伤。」 达也大致审视妹妹穿着薄运动上衣与韵律短裤的肢体,朝喘气的深雪投以笑容。 深雪的脸蛋发热泛红,并不只是因为激烈运动,但不晓得达也究竟是否有察觉。 答案并未揭晓。 达也只对妹妹「我没事」的响应简单地点头,就走向楼层中央。态度颇为冷漠,但深雪没有不满的神色。 他们并不是来玩。 如果达也过度关心深雪,她将会主动劝诫哥哥。 不过当然没发生这种事。 达也快步行走,将爱用的cad举在胸前。 弯曲手臂,处于待命姿势。 深雪一退出楼层范围,训练课程便毫无预警地忽然开始了。 三面墙出现球状标靶。 而且全部同时化为砂尘。 达也维持着右手直指前方的射击姿势。 扣下扳机——按下cad开关的动作只有一次。 光是这样,就以分解魔法射穿十二个标靶。 还来不及喘口气,这次标靶从墙壁与天花板出现。 数量为二十四个。 达也甚至没瞄准正面的任何标靶,维持cad的现在位置而扣下扳机。 翻身躲开从天而降的合成树脂粉末。 转身时将右手举向正上方,扣下扳机。 小球接连出现,如同填补粉碎球体的缝隙。 扣扳机的次数逐渐增为二连发三连发。 然而直到标靶用尽,惩罚用的模拟弹终究未曾发射。 「哥哥,您太厉害了!」 装置停止之后,深雪飞扑般跑向放下cad的达也。 「真是的,居然完全过关……难度这样还不够?」 八云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从后方走来。 达也以笑容回应深雪,再稍微皱起眉转身面向八云。 「因为这是我擅长的领域。不过,我还是打得相当勉强。那种偷袭人类意识空档的坏心眼算式是谁写的?」 「控制术式是风间给我的。」 「原来如此,制作的是真田先生啊……」 这名技术军官表面挂着亲和的笑容,背地里的真实面却黑心到在独立魔装大队也首屈一指。达也回想起他的面容而低吟。 八云见状像是「计划成功」般放松表情,深雪如同要挡住这张表情,走到两人之间。 「话说哥哥,您同时瞄准的数量是何时增加到三十六的?」 她这个行为不只是关心哥哥,想表达己身兴奋情绪的欲望比较强烈。 「记得在三个月前,上限是二十四……」 深雪所说的,是同时瞄准并施展魔法的目标数量。 特化型cad是手枪造型,魔法却不是从枪口射出。泛用型甚至没有类似枪口的构造。 分为四大系统八大种类的现代魔法,实际上是改写事象拥有的情报,不是以魔力子弹射击目标。因此只要锁定目标,就能同时对复数事象造成同样效果。 不过,为此必须具备多任务思绪,才能同时定义复数坐标。 不是将改写事象的目标视为群体一起认知并改变,而是认知个别目标,个别施展魔法,因此必须识别目标事象之间的细部差异。 如果目标数量不到十个,一般人接受训练大多学习得到这种技术。但是在更上层楼的世界,就必须发挥不同于魔法的另一种天分,光是增加一个目标都很难。深雪眼神如此闪亮,并不能说都是因为加挂了恋兄情结的滤镜所导致。 但达也笑着摇头响应妹妹的询问。 「不,这是因为本次设定为对方不会回击,应该说就只是等待我射击。如果是没有缓冲时间的实战,我现在的上限也只有二十四。」 「请不用谦虚。如果要这么说的话,我在这种设定为等待射击的训练,也只能同时瞄准十六个。哥哥果然厉害。」 「好了,拍马屁又没有奖品。你的魔法作用范围比我广,而且处于『随时在意我』的状况还能有这种表现,你的控制能力其实在我之上吧」 「若您这么说,哥哥其实『真的』能以比我更强的实力,干涉更深的阶级吧?」 八云露出苦笑,介入两人如同打哑谜的对话。 「好了好了,你们别讲了,隔墙有耳喔。」 两人露出「糟糕」的表情相视,露出类似的笑容打马虎眼。 达也他们从地底练习场,来到八云私人起居的僧房缘廊。 带他们两人过来的,不用说当然是八云。八云经常在他们修习之后招待茶水不过这次难得不是在主殿缘廊,而是带到僧房。达也认为应该是要讨论特别的事。 「你们还要上学,我长话短说。」 端三个茶杯过来的八云,一坐在达也身旁就如此开口。 「你似乎拿到罕见的东西了。」 无须确认,八云所说「罕见的东西」就是指琼勾玉。虽然这番话出奇不意,但达也并没受到打击。要是因为这种程度的口头攻击就乱了分 寸,不可能和八云打交道。 「是别人借放的。」 达也说得委婉,却断然肯定八云的推测。达也至今痛切体认到在八云面前装蒜毫无意义。也知道以八云的个性,不会因为平白揭发别人的秘密而高兴。 「既然这样,最好尽早归还。若做不到,至少也别放在家里,要拿到适合的地方。」 达也预料到八云会提出警告,但是语气比达也预料的还要严肃。紧张感随着意外感一起被唤醒,原本只转头面向八云的达也,改为整个身体斜向而坐。 「我并未察觉被人盯上。」 达也这句话隐藏「真的有人盯上?」的确认之意。小百合遇袭时,达也自己也(基于肉体意义)吃了苦头,后来达也比平常更加注意身边状况。但是不提烦人的小型纠缠,他并未察觉到足以令八云挂念的强大威胁。 「对方行事谨慎,而且很有能耐。」 八云的响应不只是警告对方实力非同小可,也暗示他已经掌握线索。 「就算我想问对方是谁……也没用吧?」 「并不是完全没用。」 八云这句话实在耐人寻味,但达也没有催促他说下去。 至于八云似乎是焦急达也为何迟迟不上钩,缓缓继续述说。 「我想想……再给你一个忠告吧。面对敌人时,要小心避免错失方位。 「方位吗?」 疑惑地反问的人是深雪。 达也默默看着八云,等待他回答深雪。 「继续问的代价很高喔。」 但八云没有回答深雪。 达也看着八云露出的奸笑,决定放弃进步询问。 ??? 距离论文竞赛还剩一周又一天。 论文报告的后援体制,如今形容成全校团结也不夸张。 用来发表论文的实验装置大致完成。不过为了呈现更有效的演出,让运作更加确实,因此反覆对细节挑毛病,持续进行修饰改良与调整工作。 有人负责制作展示装置有人负责计划舞台上的演出有人指导如何在观众席有效声援有人处理交通或餐点问题……在九校战没能活跃的文艺型学生,也尽情发挥着才华。 另一方面,体育型学生们也忙于准备,以确实完成自己的职责。以一般来说无须帮忙准备的大人物带头,挥汗训练以防万一。 这里是将学校邻近山丘改造而成的野外演习场。魔法科高中不是军警预校,但是很多人想走这条路,因此室内外遍布这种设施,种类繁多又充足。 干比古在这座人工森林里隐藏气息,观察着高年级的训练对象。 干比古藏身在树后,对方置身于森林里的开阔空地。即使目光没有相对,完全可形容为光明正大的英姿,依然造成干比古的压力。 他的对手是社团联盟前任总长——十文字克人。 这一届的论文竞赛,克人担任九校联合会场警备队的总队长。除了和其他学校代表开会,也像这样亲自站在训练最前线,提振获选为警备队员的学生们的士气。 干比古获选为练习对象,是因为克人注意到他在九校战的活跃。 不过,克人的对手不只干比古一个人。 刚开始是十对一。 开始三十分钟之后,已经有七人败北。 干比古只有数度发动远程攻击,完全没有遭受攻击,但他早已汗流浃背。 而且是冷汗。 (……我太心急了。) 他得知获选为练习对手时,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他是一年级,而且是一科生,又没加入任何魔法竞赛型的社团,一般来说即使主动要求,也很难成为十文字家下任当家的练习对手。 泽木前来邀请时,干比古二话不说地点头答应,应该说猛然行礼致意。 他知道自己实在敌不过对方,因此想要努力奋战,获取宝贵的经验。 然而—— (我要冷静点,这是模拟战。) 干比古从刚才就反复地如此告诫自己。 克人有确实地手下留情,败北的七人都没有受重伤。然而明知如此,克人释放的压力也差点压垮干比古。 干比古的精神并不脆弱,反倒该称赞他居然能承受克人释放的沉重压力。就在不久的三分钟前,才有一个叫作五十岚的百家主流一年级学生无法承受压力,在鲁莽突击之后反遭打倒。干比古的呼吸,在他没察觉的时候变得急促。 呼吸声不知不觉提高至听得到的音量。 他立刻察觉,慌张闭气。 应该只有两三次呼吸声泄漏出去才是。 即使在室内,远离一公尺就听不见这种音量。 然而,克人的视线正确地投向干比古藏身的树木。 新的冷汗沿着干比古背后滑落。干比古硬是将咽气之后停止的呼吸再度运作,将精神集中于听觉与触觉。 干比古没有胆量使用魔法侦查。即使知道藏身处被发现,也没有胆量主动暴露行踪。要他探头更是免谈。 干比古竖耳捕捉空气的流动。 隔着单脚跪地的裤管,感受地面传导的隐约振动。 光是这样还不够。 以眼睛解读气流扰乱产生的些许光线折射,以口鼻分辨空气里化学物质的比例变化。 干比古让五官总动员,将第六感传送的模糊情报,重新构筑为确实的资料。 克人不疾不徐,也没有过度提防,以稳健的脚步逐渐逼近干比古。 (……三……二……一,就是现在!) 干比古在心中倒数,将右手按在地面。 沿着地表下方的导火线,将想子送入咒阵。 干比古躲在树后之前就设置的条件发动型魔法,以术士的想子波动为引信产生效果。 地面喷出四根包围克人的土柱。 正确来说,柱子的方位是东南西南西北东北,也就是以「地人天鬼」四门为顶点,呈现正方形配置。 下——瞬间,克人所站的地面迅速下陷成为研钵状。 古式魔法——「土遁陷阱」。 并非让术士趁着烟雾弥漫躲进地底,是让敌人陷入洞里被土砂泼洒,阻止对方前进并干扰视线,确保术士有时间逃走。 应付等级差的对手,可以直接封锁行动并且捕捉。但是干比古没有对自己的能耐自满,不会乐观到认为用在十文字克人身上,能够造成牵制以上的效果。 干比古等不及确认法术发动后的效果,就全力逃离现场。 这个判断很正确。 烟尘散去后,现场留下按压成圆形的洞落在圆环上的土砂,以及一尘不染的克人。 他的防壁魔法完全阻断这个以土为媒介的攻击。 虽然这么说,对方也趁着自己视野受阻时逃走,这是事实。 克人咧嘴一笑,让自己基于防壁斥力微微上浮的身体,踏步踩向地面。 无论室内或室外,进行魔法模拟战时,都会有监视人员随行以防止意外发生,或是在意外发生时负责救护。 「喔……」 摩利看着监视器画面出声感叹。 干比古身为一年级却存活到现在,光是如此就值得称赞他的能耐。他的技能优秀到和一科、二科生的框架无关,这一点在九校战也确认过。不过像这样重新目睹他实际战斗的样子,不只是特异的魔法技能,他运用魔法的技术更加抢眼。 「这种精巧和达也学弟不同类型。今年的一年级有很多有趣的孩子。」 听到真由美如此搭话,摩利嘲讽地扬起嘴角。 「说来讽 刺,真要说的话,二科生值得注意的家伙比较多。」 这句话使得真由美露出劝诫般的苦笑。 「摩利,这你就错了。以综合实力来看,优秀的一科生还是比较多。只是因为今年拥有特别能力的孩子很显眼,才给你这种印象。」 大概是心里对真由美的说法有底,摩利说声「原来如此」点头后,再度看向监视器。 「不过,相较于其他的一年级学生,这小子肯定是『能用』的家伙。算是物以类聚的正面解释吧。」 「老师们也有说,吉田学弟经历九校战之后进步得很快呢。我很希望这种正面影响能扩散出去,不过……」 「那个家伙不是能当领袖的类型。」 「真要说的话,是不断树敌的类型。」 摩利与真由美露出苦笑。旁边的监视器屏幕映着干比古被逼入死路,拼命抵抗的模样。 ??? 以防万一的准备,不只在校内进行。 这里是百家「剑之魔法师」千叶家的道场。雷欧今天也没去学校,大早就来这里。 包含中间吃午餐的时间,他整整六小时汗流浃背地不断挥木刀。这种空挥专用,内藏粗长铁棍的木刀,连高手挥个三小时也会叫苦连天。雷欧的体能与毅力,即使是平常拌嘴的艾莉卡也不由得感到佩服。 「好,停!」 雷欧随着艾莉卡的指示放下双手,终究还是吐出了好长一口气。 正前方的艾莉卡,以手帕擦拭他额头上的汗水。 「话说回来,你真能撑。你没什么剑术经验吧?」 用语称不上客气,但艾莉卡这番话没有平常的消遣气息,而是率直佩服的语气。 雷欧似乎也听得出来。他有些难为情地耸肩,故意以冷漠语气回应。 「和这里的人比起来,我当然是初学者。不过,即使我平常在没挥刀,在社团里也会挥冰斧或十字镐。」 「冰斧就算了,居然还用到十字镐……山岳社到底是做什么的社团?」 「关于这方面,我也难免有这种感觉……而且说到能撑,你还不是一样。」 如雷欧所说,艾莉卡并非只有旁观他挥刀,而是站在雷欧正前方示范空挥。雷欧是看着艾莉卡的动作,有样学样地跟着挥木刀。 「因为我挥的刀很轻。如果是跟你一样的刀,我早就投降了。」 艾莉卡说完,将自己所用的木刀扔向雷欧。 雷欧稳稳接住忽然飞来的木刀,单手轻挥确认重量。他脸上出现认同与困惑的神情。 「确实很轻……不过好像太轻了,很难用双手挥动。」 「这部分就是技术。」 艾莉卡毫无谦虚或敷衍之意如此响应,以手帕擦拭颈子。她大概是觉得闷热,稍微拉起道服衣领掮风,虽然没有露出内衣或私密肌肤,雷欧还是不由得移开视线。 雷欧这个动作有注意别被艾莉卡发现,但即使他展现可疑举动,艾莉卡也不会害羞或提防。两人当了半年的同学,艾莉卡知道这名看似粗野的少年,意外有着纯情又顽固的个性。例如即使女更衣室的门没关好,稍微开出一条门缝,而走廊完全没人,雷欧也会刻意视而不见离开现场。这就是艾莉卡对他的评价——不过要是雷欧明显移开目光,艾莉卡依然难免会觉得尴尬。 「……你在看哪里?」 「啊?」 艾莉卡投以不悦的声音与眼神,使得雷欧内心分寸乱到不自然的程度。 「呃,没事,我什么都没看到!」 看到雷欧慌张成这副德性,艾莉卡即使没这个必要也不禁难为情。她好歹也拥有这种程度的普通少女感性。 「我知道你什么都没看到!我是叫你不准东张西望!」 「哦,嗯,抱歉。」 尴尬的空气盘踞在两人之间,但艾莉卡不会老是忸忸怩怩下去。 「……进入下一个阶段吧。」 艾莉卡以锐利目光一瞪,雷欧不是感到慌张,反倒是松了口气。 「再来是砍稻草靶,对吗?」 「没错,跟我来。」 艾莉卡带领雷欧抵达的房间里,墙边摆着组成格子状的稻草束。这里是进行劈砍修行——练习笔直下刀笔直收刀的房间。挥刀时,刀身与轨迹必须成为完全直线的平面,否则刀刃无法完全发挥功能。雷欧要学习「薄翼蜻蜓」,这项技术尤其不可或缺。 「来,这是真刀,小心点啊。」 毕竟是真刀,这次艾莉卡不是用扔的,而是握着刀柄正中央,将出鞘的刀递给雷欧。 雷欧以右手握住刀锷下方,以左手握住刀托,双手接过这把刀。 「你知道顺序吧?」 「嗯,首先砍横向稻草束的最上层,砍下去之后必须确实收招以免砍到第二层。然后砍第二层,再砍第三层,直到砍完五层就换下一排。从最左边依序砍到最右边。」 「回答得很好。我到里面休息一下,你砍完最右边再来叫我。」 「到时候刀怎么办?」 「刀鞘就架在入口旁边吧?」 艾莉卡说着指向入口旁边。 雷欧有看到这把刀出鞘,原本不需要再度确认这种事,但他依然看向了艾莉卡所指的位置,作为附和。 「就这么插回去就好,刀鞘会负责保养。」 既然说刀鞘会保养刀,代表刀鞘内部隐藏清洁与上油的功能。雷欧如此解释后,回以明了之意。于是艾莉卡轻轻举手回应,走出稻草练习房。 白刃随着杀声挥下。 一开始会卡在稻草里,或是力道过强砍到下一段,但最后一列都是将稻草束一刀两断。刚才砍的是最后一束,艾莉卡出的功课至此完成。时间应该花不到十分钟,雷欧对此感到纳闷。 太简单了——这是雷欧心中冒出的异样感。艾莉卡说「练完再叫她」就离开这个房间,要在这段时间稍微休息。也就是说,至少艾莉卡认为这项课题的完成时间,足以令她休息一下。然而实际花费的时间只够喝杯茶。恐怕是自己的做法错了——雷欧如此判断。 但雷欧不知道是哪里出错。艾莉卡确实误判雷欧的身体能力,所以他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想得通。幸好雷欧没有愚蠢到无谓地纳闷浪费时间。既然知识不足以得出答案,雷欧认为想再久也没意义。艾莉卡要求「练完再叫她」,虽然雷欧不认为「练完了」,最后还是决定去叫艾莉卡。 雷欧依照指示收刀回鞘,从稻草练习房来到走廊,才察觉没问艾莉卡她人会在哪里。他抱持着「我真脱线」的自嘲想法,环视周遭寻找har终端装置,却没有看到类似的东西。即使找得到,雷欧也未必有权限查询这种私人情报,因此他立刻放弃寻找终端装置。 雷欧认为回到道场应该有人知道,沿着刚才的路往回走,碰巧在走廊遇见来自主屋的年轻女性。对方年约二十五、六岁左右吧,素雅花纹的和服(雷欧不晓得是哪种和服)自然地搭衬,看起来像是已婚也像是未婚。她的容貌不算出色,落落大方的态度却也不像佣人。何况这间宅邸应该没有年轻女佣才对。 「哎呀,没见过你耶。」 加上她的语气颇为高姿态,雷欧确定她是千叶家的人。虽然和艾莉卡完全不像,但雷欧认为应该是艾莉卡像母亲,这名女性则是像父亲。 「噢……艾莉卡说的同班同学,难道就是你?」 对方以亲切的声音搭话,但是就雷欧听来只像是客套话。他认为这对姐妹(雷欧擅自断定对方是艾莉卡的姐姐)交情似乎不好。 「我是西城雷欧赫特。」 就算姐妹交情不好,雷欧也 不打算更改态度。他自觉到即使逢场作戏也只会穿帮。 「其实艾莉卡……同学,要我完成课题之后去叫她。」 不过,「直呼姓名不太好」的想法还是在雷欧心中产生作用,使得他的语气因而变得奇怪,但疑似艾莉卡姐姐的这名女性看起来不太在意。 「艾莉卡说她在哪里等你?」 她在意的不是琐碎的部分,而是话中重点。雷欧认为她的个性似乎相当正经,却好像不只如此——但这份判断毫无根据。 「我只听她说要去休息一下。」 「这样啊……那我想应该在休息室。」 艾莉卡的姐姐(暂定)说完,从袖口取出小型行动终端装置,简单地操作触控画面之后,说「这个借你」而递向雷欧。 「按照画面导引就走得到,门也可以用这个打开。」 「……我这样擅自进去好吗?」 「是艾莉卡要你去叫她吧?」 「这样啊……」 雷欧莫名地无法释怀,但他正在找艾莉卡,所以这样确实帮了大忙。雷欧如此说服自己接过终端装置,艾莉卡的姐姐(暂定)留下「请随意」这句意图不明的话语,就走向道场离开。 「话说回来,这座宅邸真大……」 雷欧借用的时候颇感犹豫,但现在深刻觉得「幸好有借」——这里指的当然是艾莉卡的姐姐(暂定)借他的行动终端装置。 会这么说,是因为通往休息室的路非常难懂。总觉得似乎……应该说肯定被迫绕远路,但雷欧解释成这是内部格局使然。总之雷欧绕了五分钟以上,才终于站在休息室门前。 虽然刚才说可以直接进入,雷欧依然有所顾虑。艾莉卡不是他的亲人或恋人,只是关系比较深入(他在思绪之中也没有形容为「亲密」)的同班同学。 总之雷欧先敲门。 「喂,艾莉卡,你在吗?」 里面没回应。于是雷欧改为出声呼叫,但还是没响应。 「我进去啰。」 雷欧事到如今怀疑她是否在里面,但如果里面没人就无须客气。如此决定的雷欧,把手上的终端装置放在门旁的传感器。 门锁随着古典的电子合成声开启。 房里忽然传出声音。 心想「什么嘛,明明在里面」的雷欧,开启没有把手的厚实拉门。 紧接着听到「等一下!」的叫声。 「——唔啊?」 雷欧喉头发出愚蠢的声音。 他没有这份自觉,现在的雷欧丝毫没有余力注意这种事。别说是挪动手指了,甚至没想到要阖上眼皮。 看着他的对象也一样。 雷欧眼前的艾莉卡,以起身回首的姿势僵住。 雷欧所见的景色如下: 艾莉卡是只裹一条浴巾的不得体模样。由于姿势不自然,胸前固定的位置相当宽松。 她前方是椅背放平的按摩椅。直到雷欧开门的前一秒,艾莉卡大概都躺在椅子上。 艾莉卡身后有着一道确实设置有门把的门。雷欧直到此时才终于察觉,自己所打开的拉门是紧急逃生门。 浴巾这时轻盈地解开。 时间流动的速度降到好几分之一。不对,可能是意识加速了好几倍。 艾莉卡迅速按住缓缓落下的浴巾。 捆绑雷欧身体的束缚,此时终于解开。 「抱……」 「色狼变态偷窥狂快给我关门啊笨蛋?!」 雷欧还没道歉,话讲太快而口齿不清的责骂风暴就席卷而来。 雷欧连忙关上逃生门,背靠门板缓缓地滑落瘫坐。 「那个没人要的阴险女人……想说她姑且是姐姐所以客气一点,看来我错了……」 艾莉卡口出恶言,大步踩响地板。跟在她身后的雷欧脸上印着鲜红的枫叶,这是雷欧乖乖答应艾莉卡「总之让我打一下」的结果。即使如此,至少不是拳头而是耳光,原因并不是考虑雷欧也是受骗的被害者而减刑,只是因为艾莉卡不想弄痛手指。 雷欧对于自己受到的惩罚毫无怨言,他认为这次完全是自己的错。艾莉卡之所以会悠闲地躺在按摩椅,是因为错估雷欧完成课题的时间而疏忽,但这件事和雷欧毫不犹豫地打开逃生门完全是两回事。幸好勉强没有看到「重点部位」,但雷欧不认为能以这种理由卸责。他心想今天最好就此离开,为了再度道歉而呼唤艾莉卡。 「艾莉卡。」「雷欧。」 雷欧的声音刚好和艾莉卡叫他的声音重合。 「雷欧。」 雷欧慑于艾莉卡回首的锐利眼神时,艾莉卡再度叫他的名字。 「给我忘记刚才的事。」 雷欧认为这个要求很中肯却强人所难,如果想忘就能忘也太简单了。 「——就算我这么要求,应该也是强人所难。」 但艾莉卡接着说出这句「懂事」的话语,雷欧感受到的情绪不是放心,是战栗。 他的预感立刻成真。 「我要好好传授你各种东西,让你无暇记住无谓的事。不只是薄翼蜻蜓,也会好好传授『剑术』的基础给你。」 因为很重要,所以讲两次?雷欧甚至无法如此吐槽,因为艾莉卡充满慑人气势。 「你从今天开始住下来。」 「……我只带了一套换洗衣物啊。」 现在的雷欧,充其量只能如此响应。 「我至少会帮你准备内衣裤。这部分会请款,不用担心。」 连这句话都被艾莉卡一语驳回。 ??? 即使到了傍晚,第一高中依然因为学生忙碌奔走而充满活力,校内笼罩着如同校庆前最后冲刺的喧嚣。魔法科高中除了一般的高中教育,还加入魔法教育课程,年度行事历没有这种余力安插校庆这种活动。如果是校际比赛或活动都会正常参加,不过很遗憾,校内不会跨越社团或学年界线举办什么活动。对于这样的魔法科高中学生来说,九校战连事前准备都由实技优秀的学生包办,但论文竞赛的准备期间不同,连二科生也有很多机会表现,因此这段期间可以尽情享受类似校庆的热闹气氛。 以文化型社团一年级女生义工为中心组成的慰问团,也配合最后冲刺而全力运作。平常这时间早已放学,少女们却依然奔走分发晚餐便当。加入美术社的美月也在其中。 俗话说得对,秋天的太阳下山早。十月下旬的现在,太阳早早就西沉,刚才还染红的西方天空,被粉刷为淡紫与深蓝的渐层色。干比古看向户外明显入夜的景色,在心中低语「今天留到好晚」并长长叹了口气。 今天他被找来担任社团联盟前任总长——十文字克人的训练对手。当然不是一对一,是十对一模拟战的其中一人。 干比古不认为只会打一场就结束,也不希望如此。和十师族或一科生无关,克人的实力在九校战就烙印在他的眼底。即使是模拟战,能和他这种高手过招的机会也很难得。光是亲身体会克人的强与自己的弱,就是非常贵重的经验。参加模拟战的干比古鼓足干劲,要贪婪地学习如何对抗现代形式的魔法使用者。 如同干比古的期望,模拟战一共进行了五次,而他也被克人修理了五次。上气不接下气地躺下(被迫躺下?)的干比古,由衷满足于这段时间正如想象中充实。他从周六半天课结束之后陪同克人训练,结束时是下午四点半。中午只吃了简单的口粮,以免训练时露出呕吐丑态的身体还是感到饥肠辘辘了。就在干比古因为西下的耀眼阳光眯细眼睛,说声「那么,回去吧」起身的时候,响起「休息结束」的号令。 克人担任九校联合会场警备队的总队长,因此泽木代替克人指挥第一高中警备部队,这声号令就是他下的。反射性地站起来的干比古,在泽木的气势推动之下(应该说被气势卷走),又扮演凶手角色参与后续的默契训练。一个小时后,警备队员还在接受训练,但接受召集前来担任练习对象的一年级学生则是功成身退(但二年级学生还走不掉)。 干比古把沾满了尘土的运动服换回制服,前往警备队正在进行格斗训练的第二体育馆(通称「竞技场」)。表面上是他提供协助,但是收获较多的无疑是干比古,所以他想表达感谢之意。原本只是打算简单打个招呼就回去以免妨碍练习,但是—— 「吉田学弟,你也一起来吃吧!」 干比古又被泽木逮到了。慰问团刚好送便当过来,干比古心想来得真不是时候。目前留在竞技场的几乎都是二年级。并不是没有一年级获选为警备队员,不过几乎都是今天首度见面,干比古并不认识。他确实饿了,基于这层意义,反而该说来得正是时候。不过和这群人一起用餐,别说吃不出饭菜味道,干比古还觉得可能对肠胃不好。 干比古思考该如何婉拒,不过他刚开始思考对策,就察觉一对期待与安心情绪交错的奇妙视线。一般来说,和「期待」相对的情绪是「不安」,不过,从这对眼神中所解读到的情感却明显是「松了口气」。干比古忍不住在意这对视线回看,在四目相对的瞬间,这名(他自认)交情亲近的女孩猛然转头移开目光。 干比古对此颇受打击,刚才一时情急转头的美月,朝他投以尴尬的笑容。 在美月的牵制之下,干比古找不到借口逃离(他使用任何借口应该都是相同结果),被席地而坐的人轮吞没。 这里似乎是配餐的最终地点,慰问团的女学生也端正坐好,从大腿上的便当取出三明治(男学生的便当是三明治加上包馅的饭团)。或许是充满阳刚味的警备部队投以期待视线引发同情,证据(?)就是女学生们坐在打造成柔道场的小体育馆榻榻米之前,还帮坐成一圈的男学生们倒茶及发放擦手巾。 干比古坐下时,慰问团的额外服务也几乎同时完成。硬是被拉进人轮的干比古在榻榻米上正坐,立刻遵照旁人的「教育指导」放松坐姿,身旁跪坐的少女紧接着递出便当。干比古无须确认就知道对方是谁,因为他一直以余光追随这名女孩的动作。 「柴田同学,谢谢。」 干比古很有礼貌地道谢后,美月就夸张露出害羞的表情。好几名高年级生(主要是女生)见状愉快地扬起嘴角,但没人开口说风凉话。名门第一高中的学生都懂得分寸。毕竟要是贸然出言消遣,这场好戏就会早早收摊。 ——旁人打着这种坏主意,干比古与美月却没察觉这阵思潮,他们没有这种余力。没想太多就相邻而坐不成问题,但即使是同班同学,美月的胆量也没有大到能在许多学长姐围绕的状况主动对男生说话。干比古老家的门徒大多是女性(这是神道系古式魔法的共通倾向),并不是不擅长和女性交谈,但美月满脸通红令他过度在意,抓不到对话的契机。 结果就是两人酝酿出非常生涩,令旁人心头一暖的「初恋情侣」气氛。如今以微温视线守护两人的不只是女学生,看似和这种事无缘的武斗派男学生,也察觉到干比古与美月之间的微妙气息。美月为干比古添茶时,因为手指不小心相触而连忙收手——在这场既定戏码上演的瞬间,整个人轮交相冒出等量的无言杀气与无言喝采。 到了这种程度,即使没察觉自己被当成话题,两人也开始觉得「状况似乎怪怪的」。至少他们拥有这种程度的感知能力。冒出这种想法之后,就觉得至今没在意的视线莫名不自在。美月的反应尤其明显,静不下心的态度逐渐强烈,最后终于说出「那个,我……稍微……」这句不晓得是要表达什么的话语起身——不对,应该说试图起身。 话说回来,坐在榻榻米上的文化,在现代日本已经完全荒废。一般的生活习惯是坐椅子,惯于正坐的日本人只限于武术才艺宗教的修习者,或是接受这种特别训练的人。不过「女生要正坐」的这个社会观念依然留存了下来,因此慰问团的女学生大多是标准正坐。但是高年级有悄悄使用减轻体重的魔法。这种魔法不需要注重速度或精度,即使是一科生,升上二年级之后也能不用cad就施展这个魔法。不过魔法需要十至三十秒的时间才会生效,学姐们有时候会忽然不讲话,可能就是因为在重新施展减轻体重的魔法。男学生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不会向忽然安静下来的女学生搭话。 但美月是一年级又是二科生,还不可能做到这种事。甚至并不知道有「正坐时以魔法减轻体重」的秘技。而且她也和坐在榻榻米的才艺无缘—— 「哇哇!」 ——所以脚完全麻了。 美月起身之后,随即双脚一扭,发出了尖叫声而倒下。干比古连忙伸手帮忙却完全来不及。他好不容易以跪坐姿势扶住美月的上半身,但光是踩稳避免一起跌倒就没有余力。甚至无暇在意自己抓到哪个部位,以哪个部位为支点。 总之完全吸收跌倒的力道之后,干比古松一口气。他眼前是美月的后脑杓,换句话说,他现在是从后方抱住美月。那么他双手各自传来的丰盈柔软触感,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干比古很想在此时停止思考,但思绪却背叛了意识,得出他双手掌握的物体是什么的答案。同一时间,美月冻结的头脑再度运转,认知到自己正处于何种状况。 「————!」 「抱抱抱歉!」 美月发出无声的尖叫挣扎,干比古连忙松手。美月双手撑在榻榻米上,整个人趴在地上,成为臀部对着干比古的丢脸姿势。美月立刻察觉到这一点并更加慌乱,忘记自己脚麻就起身,在转身时一屁股跌坐在地。由于连续做出勉强的动作,长裙大幅往上卷。内搭裤包裹钓双脚,直到大腿根部都见光。美月以平常的她所无法想象的速度,将姿势改为俗称「女孩坐姿」的双脚外开正坐,放下自己的裙摆。早已红透的脸更加火热,如同燃烧着一般。双眼缓缓冒出泪水的美月再度起身,这次没有跌倒就跑出体育馆。 「吉田学弟,还呆呆地看什么看!快去追啊!」 呆愣目送美月背影的干比古,被一名不知道姓名的学姐斥责。 干比古连忙起身,原本想直接出去,却回头到鞋柜穿上自己的鞋,帮双脚只穿内搭裤跑出去的美月拿了一双公用凉鞋,冲到星空底下寻找那个已经消失的背影。 第七章 今天是周日,但达也非得前往学校不可。 并不是要上辅导课。距离论文竞赛只剩一周,当然要继续准备。 不过,骑着心爱大型电动机车的他,行驶于和学校完全反方向的路上。身穿同款骑士服的妹妹,纤细的手稳稳环抱他的腰,柔软的双峰紧紧贴着他的背。 他们不是要去约会。 也不是单纯的兜风。 两人的目的地是flt的研究室,目的是听从八云的建议归还圣遗物样本。虽说是归还,但不是还给总公司研究室,而是他以托拉斯西尔弗身分活动的开发第三课。他也预计在那里进行分析工程。这部分已在接管圣遗物时硬是得到小百合同意,所以(应该)毫无问题。 之所以没有搭乘大众交通工具,是为了提防再度受袭。 全速骑车约一个小时就能抵达研究室,搭乘大众交通工具将会绕一大段远路,所以骑车快得多。达也的身体经过锻炼,深雪随意就能控制惯性,因此这段路程没有远到需要中途休息,但达也在离开市区时,将机车停在一间早晨就营业的咖啡厅。 达也催促感到疑惑的深雪进入店内,坐在窗边座位。点了飮料后(两人刚在家吃过早餐),他才终于回答妹妹。 「我们被跟踪了。」 达也双手手肘撑在桌面,以交握的手遮住嘴角轻声告知。 「啊?」 深雪千钧一发之际成功控制音量。 「我没发现……是车子?还是和我们一样骑机车?」 她探出上半身,轻声询问哥哥。 女服务生红着脸注视深雪与达也两人而别过头去,换句话说就是装作没看见。但深雪没有余力计较原因(应该说她根本没察觉自己的行动可疑)。 「是乌鸦。」 达也简洁回答,深雪「啊?」地睁大双眼,延迟片刻才听懂意义。 「……是使魔……?」 「对,而且是合成体。」 伪装成鸟类或动物的监视系统有好几种,例如机器鸟或机器动物在鸟类或动物体内安装机械,以古式魔法操纵鸟类或动物,或是利用鸟类或动物形态的合成体。 所谓的「合成体」,是将灵能量暂时赋予实体而成的东西。 虽说赋予实体,也只是表面看似如此。实际上是以想子粒子聚合物为基础,以控制光线反射的幻影魔法制作外型,再以干涉物质的加重魔法加速魔法移动魔法或是能够带来相同效果的力场,伪造成看似拥有躯体的模样。 乍看之下,制作合成体是浪费精力的做法,不过创造这种看得见又摸得到的术式作用媒介有种优势,就是易于以意念下指令变更术式动作。 「……看来不是国内的术士。到底是哪里的魔法师?」 使用合成体的魔法只限定于古式魔法。「合成体」这个名称,是现代魔法研究家分析古式魔法时所命名的。 而且如深雪所说,使用合成体使魔的术式,在这个国家已成为历史。古式魔法使用的使魔,也是以不具实体为主流,应该说几乎都是如此。 达也等送上咖啡与奶茶的女服务生离开之后才开口。他在这段等待时间像是默默注视深雪,使得店员更加误会,但他没有敏感到察觉这一点,也没有细腻到会去注意这种事。 「我没办法查出真面目。不过若是干比古或许能辨别。」 达也将两人的杯子移到旁边,握住深雪的手。 此时传来一阵无声的骚动,两人总算察觉众人以何种眼光看他们。感觉这时候害羞地收手就输了,何况握手是必要动作。因此妹妹露出被误解也在所难免的表情,达也则是努力以正经表情(不过对旁观者完全是反效果)对她低语。 「就这样让它跟到研究室也不太好。」 「……」 「深雪?」 「咦,啊,嗯,说得也是。」 妹妹依然双眼水亮心不在焉。达也莫名想抱头苦恼,但还是以气力制服这股冲动。 「合成体的坐标在这里。」 达也将自己「看见」的合成体坐标转换成想子讯号,透过相握的手传入深雪体内精神深处,位于潜意识底下的魔法演算领域。 魔法师发动魔法时,会将改写对象的坐标当成变量,输入魔法演算领域。这个变量是魔法师各自将内心的想象化为记号,一般来说无法和其他魔法师互通。不过,透过四叶家特殊的魔法技术,达也与深雪被打造成透过身体接触,就能将内心想象化为想子讯号相互传输。 「深雪,由你打下来。」 简短的命令。 这句话终究让深雪的表情也恢复紧绷。 「……我明白了。」 深雪犹豫片刻之后,点头响应哥哥。 她原本就没有「违背达也命令」这个选项。 之所以还是会稍微踌躇,是因为魔法狙击属于哥哥擅长的领域,深雪自觉狙击的功力没有哥哥那么高明。 「我不希望自己的能力在这种状况曝光。如果使用魔法演算仿真器,合成体就会在我准备cad的时候逃走。深雪,靠你了。」 「好的!」 深雪脸上充满小小的兴奋。听到哥哥如此拜托,她不可能不士气高昂。 深雪右手就这么和达也左手十指相扣,微微地缩回上半身,低下了头——这个动作看似少女娇羞的模样,成为绝佳障眼法,对兄妹来说应该很讽刺——深雪以女服务生看不到的左手,悄悄地迅速取出cad操作。 她发动魔法不会有时间延迟。 达也的「视力」捕捉到使魔身体瞬间结冰,维持虚假身体的术式同时冻结,构成合成体的想子粒子逐渐扩散的光景。 「总觉得不上不下……」 「咦?什么意思?」 达也这句细语,使得人在后座的深雪发问。她的双手依然紧紧环抱着哥哥的腰,胸部与脸贴着哥哥的背。 在咖啡厅漂亮地击溃跟踪而来的使魔,尽情得到哥哥称赞的深雪心情愉悦,经由近距离无线电解码的声音也是开心清脆。 客观对照现状来看,这个态度颇为冒失,不过现场没人指责这一点。她交谈的对象没有指责她,只有回答她的疑问。 「跟踪我们的只有那一个,而且是遥控术式。小百合阿姨上次遇袭,今天我被跟踪,可以确定某人觊觎琼勾玉。最近在周遭出没观望的家伙们,应该也有一部分是冲着圣遗物而来。即使如此,我觉得对方想抢的执着不够强烈。」 「是因为哥哥防守固若金汤吧?只为了二级圣遗物就要和哥哥为敌,风险太大了。」 深雪的回答一如往常,是恋兄滤镜自动运作,基于强烈主观的反射动作。 (原来如此,风险与报酬吗……) 深雪不经意的这句响应,却令达也觉得捕捉到本次一连串事件的本质一角。 ??? 陈收到「跟踪使魔被消灭」的报告之后愁眉苦脸。他原本就不赞成从无法掌控(别说对方,连己方都无法掌控)的位置,以遥控术式监视的消极做法。而且术式不过短短十五分钟就被发现而破解,这种粗糙的结果不禁令他感到不悦。 (这样只会让对方提高警觉吧!) 陈知道怒骂无济于事,只会令部下畏缩,因此他没有说出口,却无法隐藏火爆气息。 「所以,知道司波达也的去向了吗?」 「推测是要前往flt开发第三课的研究室。」 回答陈这个问题的部下,看起来紧张到无谓的程度。感觉他只回答必要最底限又不伤和气的情报,以免激怒长官。 「预 定多久会到?」 「推测约四十分钟后。」 所以陈必须连这种细节都逐一询问。 「指示网络部队,配合预计抵达的时间,攻击flt研究室。」 陈放弃做出贴心的回应,做出下一步指示。 ??? flt总公司技术人员以「西尔弗队长及其党羽」这种难以判断是蔑视或嫉妒的方式称呼的开发第三课研究室,今天早上笼罩着不同于以往的喧嚣。 「——在拖拖拉拉烦恼之前,快给我断线!备份?这东西以现有的部分就够了吧!」 「十号机组断线完成。再度联机。」 「蠢蛋!对方还在入侵,哪有人这时候擅自重新联机啊!」 「好,确定入侵路径了!」 「启动反击程序!」 达也在管制室入口听到交错的怒骂声,就大致掌握现状。 「啊,少爷!」 兄妹俩站在门口约一分钟,达也的优秀搭档牛山才终于发现他们(顺带一提,说到这个搭档多么「优秀」,他短短两周就依照达也要求完成「飞行演算装置」的硬件,达也基于玩心画出设计图的「小通连」,他半天就制作完成寄过来。牛山对达也就是抱持着此等「好意」)。 其他地方就算了,达也第一次在这里被冷落十秒以上,换句话说事态非常紧急。 「不好意思!没发现您大驾光临……喂!是哪个脱线家伙没通知少爷会来啊!」 牛山以至今最大的音量怒骂,声音震耳欲聋,完全不符合他细瘦的外型。 研究室内和终端装置奋战的人员,有一半被这个声音吓得缩起身子。 达也见状变了脸色。 「别停手!继续监视!」 「呃,是!」 达也以魄力不输给牛山的声音斥责,立刻有人响应。 众人再度拼命和终端装置奋战,达也放心地移回视线一看,牛山不知为何畏缩起来。 「是黑客入侵吗?」 牛山内心交错着何种情感,达也正确来说不得而知,但是达也觉得——尤其牛山更是如此认为——讨论这个话题不是愉快的事。 达也省去所有开场白,就是要避开这种状况。 「嗯,算是吧……」 牛山回应得支支吾吾,却似乎并没有因为达也多管闲事而生气。心想到底发生何事的达也没等多久,牛山就开始说明。 「要说入侵确实是入侵……但状况实在不对劲。入侵技术本身相当高明,却完全不晓得对方想得到什么数据。不像是特别锁定哪个目标,感觉完全是不分青红皂白胡乱进攻。」 「所以是把入侵当兴趣的黑客?」 「我不认为是单人犯行。这种入侵手法,必须由不少人组织动员才做得到。要说对方是国家组织也不令人觉得奇怪。」 「即使如此,却没有明确的目的吗……有没有预测外泄的档案清单?」 达也这个问题,是想知道这波乍看不分青红皂白的入侵行为,是否隐藏某种规律。 「不,目前没有档案外泄。」 不过,牛山的回应却令他深思。 「……对方入侵多久了?」 「约十分钟左右。」 换句话说,是在达也即将抵达这里时开始的——简直像是算准了时机。花费这么多时间却只入侵服务器,这种事态在达也眼中相当不自然。 「非法入侵停止了!」 「别轻忽大意!今天一整天都要维持现在的监视体制!……呃,恕我失礼,所以今天您有何贵干呢?」 达也说明关于圣遗物的至今经纬公司的目的以及他自己的目的,并且以意识里的另一块领域,整理最近身边发生的一连串情报窃取未遂案件。 ??? 「flt发动反击!」 「按照预定断线!」 陈一声令下之后,用来入侵的线路以「物理方式」切断。陈注视这一幕,朝身旁待命的副官吕刚虎说话。 「你觉得对方会如何出招?」 「……不清楚。」 吕的态度很难说是面对长官的应有态度,但陈不以为意,如同自言自语般继续说道: 「超过十分钟都无法阻止非法入侵,司波达也应该会质疑研究室的保全能力。」 「确实如此。」 陈对副官的期待不是礼貌或拍马屁,而是冷静的判断力与以及万夫莫敌的战斗力。这两个能力都不需要具备口才。 「即使司波达也他是flt的相关人员,应该也不会将圣遗物宝玉寄放在保全能力不足的研究室里头吧。」 「依照逻辑判断就是如此。」 「我知道你的意思。司波达也还是高中生,很有可能避免将明知有人觊觎的物品放在身边。如果是这种状况就另外拟定策略,从研究室取得资料就好。」 吕默默对陈这番话表达赞同之意。 「大概得请你出动了。」 「交给我吧。」 副官可靠的回应,使得陈大大地点头,随后像是不经意想到某件事般表情一变。 「这么说来,周今天似乎去探视那个丫头了。」 陈的语气称不上善意,隐约有种瞧不起人的印象。压抑情绪都是这种程度,不难推测陈对周抱持何种想法。 即使如此,吕也没有出言附和陈,只有移动目光等待长官做出下一个指示。 「先去解决掉。」 这道命令想必出乎吕的意料才是。做这种事会让周姓青年颜面尽失,而陈有可能会失去宝贵的协助者。 「是。」 但吕刚虎的表情与话语都没有质疑之意,只有出声允诺受命。 ??? 虽然是周日,终究不能穿便服到学校。某些普通科高中(文科高中与理科高中的总称)允许穿便服上学,不过这在普通科高中也是少数派。 魔法科高中规定,无论是否要上课,到学校就要穿制服。 达也他们兄妹俩为了换衣服,先行回家一趟。 返家一看,家里电话有留言,是设定为禁止转寄的留言。限制留言转寄到行动终端装置,是为了防止他人偷看讯息。换句话说,既然使用这个设定,就代表寄件人认为这段讯息要保密。 「哥哥,请问怎么了?」 晚一步换好衣服的深雪,走向站在电话机前的达也,就这样看向荧幕。 「留言?是哪位……咦,平河学姐?」 深雪当然知道暗中妨碍未遂事件的来龙去脉。达也述说时,深雪完全没有对平河姐妹表露同情之意,令人印象深刻。 「她要我回电。」 达也以留言内容响应深雪的自问自答,不等她开口就按下回拨钮,铃响一声就接通了。 『喂,司波学弟?对不起,麻烦你特地回电……』 平河小春即使在九校战代表队里,也是一开始就对达也友善的一人,不过未曾直接打交道。这名少女不喜欢对立,总是关心自己以外的人,和梓不同类型的「柔弱个性」相当显眼。这份柔弱换个角度就可以形容为「温柔」或「包容」。抱持这种看法的人或许比较多。 「别这么说。我早上有一阵子不在家,我才要为太晚回电抱歉。」 现在时间对照一般上学时间有点晚。既然是假日,待在家里也没什么好奇怪。但小春应该一直在等达也回电,铃响一声就接听是最好的证据。 达也这边的影像是关着的。即使视讯电话普及,也是技术上的变化,人们的情绪没有变化,不会毫不介意就让别人看到家里的样 子,或是毫不犹豫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家居穿着。 有些家庭会打造专用电话室,但电话放在客厅的家庭,大多会依来电显示开关影像。 小春的脸也没有显示在屏幕,画面维持一片黑暗。 『别这么说,是我请你回电……』 不过,光是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她以灰暗的表情低着头。 『上次,那个……我妹妹为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不对,或许不是「灰暗」,是「苍白」的表情。 「那是未遂。后来没造成什么状况,所以请不用担心。我也不在意。」 这不是关心对方的安慰话语,完全是达也的真心话。 『可是,毕竟在各方面造成风波……光是忽然请司波学弟代打,就造成你很大的困扰了。由于我不中用,才害得那孩子做出天大的误解。在这么重要的时候扰乱你的情绪,光是这样就不能说未遂。我能做的只有道歉……真的对不起。』 没显示影像的镜头另一边,小春肯定深深地低下了头。 她的声音自然令人浮现这幅光景。 但达也的真心话是「你道歉也不能怎么样……」。 他不希望对方道歉。聆听这种冗长的自虐话语,甚至只会令他烦躁。 千秋所做的事,正确来说是「正要做的事」,达也打从心底不介意。 完全不当一回事。 「好的,看在平河学姐的面子上,我既往不咎。」 所以他说出这种违心的安慰(?),一心只想早点结束这通电话。 『……谢谢,我就知道司波学弟会这么说。』 若她是看透达也内心而说出这句话,那实在是很了不起。不过这应该只是基于状况恰巧的强烈误解罢了。 「别这么说……那就这样了。」 『啊,等一下。』 达也认定平河放下心中大石,打算挂掉电话,看来太早下定论了。 「有什么事吗?」 他在各方面都不算悠哉,或许形容成「没空」比较适当。 达也非得注意语气,避免流露出不悦的情绪。 『那个,我不认为这么做能成为赔礼……』 达也心想「又来了」,他打从心底希望对方别拉他一起跳入无限循环。 『也不晓得是否能帮上司波学弟的忙……』 幸好这是无谓的担忧。 『我找到千秋和窃盗组织的交谈纪录。里面也包含她的私人数据……但还是给你保管吧,请自由运用。那个,百忙之中打扰你,真的很对不起。谢谢你听我说这些,再见。』 电话就这么挂断了。 而且不等达也响应。 「即使是姐妹,入侵计算机也是犯罪啊……」 达也看着放在保密文件夹的纪录档案夹图标,轻声说出原本想对小春说的话。 「哥哥,请问怎么了?」 深雪大概是听到达也的自言自语了。 她露出有些担心的表情走回来。 「这下子该怎么做呢……」 达也有点牛头不对马嘴地如此回应,思索小春这么做的意图。 她说这是当成赔礼。即使不是直接讲明,但那种语气没有其他解释。 而且也几乎可以肯定她别有用意。 小春之所以入侵窃取妹妹的通讯纪录,应该是想对付那些害妹妹步入歧途的歹徒。然而她无力应付,因此把情报泄漏给达也,希望达也代替她报复。达也以这样的推理得出结论。 (该说她耍心机吗……) 达也的人生经验,还不足以令他想到「狡狯女人心」这种字眼,但他也没有纯真到会去避讳这份「狡狯」。 「……算了。既然派得上用场,那就拿来用吧。」 深雪露出不解的表情看过来。达也并未搭理她,直接拨打另一个电话号码。 他也没有自信能够只以对方八成已经作废的无线网络基地台纪录文件为线索,就成功抓出网络上的狐狸。 不过,他知道有人做得到。 两人一抵达学校就下起雨。达也与深雪都没带伞,幸好只有稍微淋到雨。 而且深雪是获准在校内随身携带cad的学生会干部。借由深雪的魔法,淋湿的衣服转眼之间就干得毫无痕迹。 然而—— 「这种雨势,应该没办法在户外工作了……」 「只有这个问题真的无解。」 深雪眉头深锁,达也向她耸肩示意。 准备工作到目前为止很顺利。在屋内工作难免有点拥挤,但应该不会来不及。 不过,如果只以达也的状况来说,他今天本来就预定在机研的机库内进行除错工作,所以不受天气影响。 「那我过去了。」 「好的,哥哥,请加油。」 得去学生会室处理工作的深雪,依依不舍地和达也道别。 ??? 机研是「机器人研究社」的简称。机库是他们制作测试各种大小机器人或机械式动力装备的小型实验建筑。 此处也安装有控制机体的大型运算装置。在论文竞赛准备的期间当中,提供用来进行启动式的除错与术式模拟。 今天的工作就是启动式除错。铃音与五十里要进行已完工的大型道具的运作测试,因此今天由达也独自除错。报告时的要角——电浆核融合示范机已经连接在运算装置上。协助安装的机研社员先行外出组装其他机械,现在机库里的人类只有达也。 (是不是稍微迟到过头了呢……?) 即使是没有规定开工时间的假日,自己也太像姗姗来迟的高层长官了。达也露出苦笑。 「欢迎回来。」 机库里的「人类」只有达也,但他入内没多久,就有一个「人影」出面迎接。 以黑色为基底,长到膝下十公分的蓬袖连身裙,配上白色荷叶边围裙白裤袜与黑浅口鞋,头上也是荷叶边头饰。 (真是的,这品味还真好……) 「我是一年e班司波达也。」 达也挂着苦笑,简短地报上身分。 出面迎接的「少女」以直立姿势暂停半秒左右,接着深深鞠躬。 刚才的暂停是进行声纹认证所需的时间。 经过脸部认证与声纹认证,达也总算通过这个机库的安全审核。 「为您,准备咖啡。」 语气和动作有点生硬。 不过,这种「误差」是必须细心观察才会发现的程度。 她的名字是「3h式p94(3h personal use九四年型)」,机研依照型号简称「琵库希」。(注:日文发音p94同琵库希) 这名「少女」的真实身分,是隶属于机器人研究社的humanoid home helper,通称3h的人型家事辅助机械。听说这一届的机研三年级学生,有人是har知名制造商的相翻人员,因此以改良为目的借来测试。 3h的外表通常设定为二十五至三十岁的女性,不过这具个体设定为十五至二十岁的外型,以免在校内过于突兀。 确实,若是让琵库希穿上一高的制服混入教室,只要默默坐着就很像「面无表情的女学生」。也可加上「冰山美人」这种形容词——不过这种执着,在穿上侍女服时就搞砸了。 达也刚开始为了准备论文竞赛而进出此处时,这具「侍女机器人」的迎接令他惊讶又愕然,但现在只会觉得这套服装有点突兀而已。 达也坐在操控台前面开启终端装置时,一个咖啡杯随着小 小的碰撞声放在边桌。 (看来机械手臂的控制软件有改良余地……) 闪过这个念头的达也拿起咖啡杯,喝一口之后觉得还不错而点头。 最新型3h的琵库希具备自动客制化功能,只要经过脸部认证系统识别,就可以学习该使用者的嗜好,储存人数最多可以达到五十人。能在达也开口之前就送上符合他口味的咖啡,就是基于这项功能。 「琵库希,进入待命模式。」 达也将咖啡杯放回边桌,向身后随侍的3h下令。会这么做是因为,即使知道是机器人,如此酷似人类的物体站在身后,依然令他不自在。 「遵命。」 这种制式字句的发音很流利。 p94以不像是机械的平顺动作行礼致意,走向入口旁边的椅子。 随后坐下挺直上半身,就这样动也不动。 3h的动力来自直接甲醇燃料电池,拥有自行补给甲醇功能(具体来说就是用喝的),所以使用者不太需要注意燃料问题。 不过,因为完全没必要浪费燃料,而且光是站着就会耗电(以双脚站立就是一种高阶运动),所以没事的时候会让琵库希这样坐着。顺带一提,即使是闭上眼睛停止动作的现在,感应装置依然运作中。尤其机研用来测试的这具个体,是强化居家保全功能的特别版本。看似闭上的眼皮,其实也是以透光材料制作。所以达也依然处于「被酷似人类的物体注视」的状态,但他并没有这么神经质。 达也轻轻转头活动关节(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将手指放在键盘上。 接着开始演奏轻快的敲键声(不过是以电子合成声取代)。 他将左手离开键盘,放在珍珠色的控制板。这是示范机所安装的大型cad和术士通讯的介面。术士从这块控制板输入形成启动式所需的想子,再从cad接收建构完成的启动式。 以右手输入指令,让cad逐步运作,以左手接收逐一按照工序形成的启动:,转换成魔法式传送(不过魔法式并非以物理接触方式传送)。 他正在模拟魔法式的运作。 按照一般程序,应该是把分成各阶段的魔法式,全部在尚未完成的阶段解除,观察改写事象时的反作用力征兆,检查是否得到意料中的结果。 达也表面上是有按照这个程序进行,不过实际上却是以「眼」直接观察魔法式的运作状况来进行检查。 他开发魔法的效率高到异常,就是多亏利用「视认情报体的眼睛(精灵之眼)」这项秘技。站在魔法开发者的立场堪称作弊——但他没有老实到会在意这种事。 以肉眼注视屏幕,以心眼注视情报体次元。 开始工作至今约一小时。 忽然间,他觉得身体不适。 是睡魔忽然来袭了。 (太投入了吗……) 如此心想的达也做个深呼吸,睡意却更加强烈。 达也想起身到外面休息一下,然而—— 手脚好沉重。 身体没有清醒。 接受相当程度训练的人,可以用意志力控制身体的睡意。如果处于熬夜好几天的状况自然另当别论,但达也不记得自己生活如此不规律。 危险讯号贯穿了脑海。自己的身体明显地不自然地处于异常状况。 【身体机能 异常降低】 睡眠状态本身不会影响战斗能力。 但是,无法以己身意志清醒的强制睡眠,是妨碍战斗的要素。 【自我修复术式:半自动启动】 自我修复能力认定需要修复。 【魔法式:载入】 【核心个别情报体资料由备份系统读取】 开始处理。 【修复:开始……完成】 他的身体瞬间恢复为「睡意缠身前的状态」。 但问题还没解决。 离家之后进食的东西,包括前往研究室途中喝的咖啡,以及琵库希刚才泡的咖啡。达也饮用之前都「看过」确认没有混入有害药物,所以下毒的可能性在于—— (是毒气吗!) 应该是空调系统被动了手脚。 达也实际联机至室内情报,确认到室内空气中混入了毒性低持续时间短,却能立即见效的催眠毒气。 然而,接下来就无从应对。 他可以使用「分解」,轻易将毒气转变为无害气体。 但现在校内各处都有观测魔法的机器在运作,要是以整个宽敞机库的内部空间为对象发动了「分解」,他非得保密的魔法保证会曝光。 如果是深雪穗乃香或雫的话,或许可以只分离有害毒气排到室外,但是这项技术对达也来说难度有点高。 总之,暂时停止呼吸也有极限。 达也现在能做的只有逃离现场。示范机维持现状也不成问题,因此达也锁定演算装置,起身转向机库出入口。 然而在这之前,一个娇细的人影挡住去路。 站在达也面前的人影,将手伸向他的嘴边。 动作不快,因此达也有余力看清这个人影的身分。 「她」的手在即将碰到达也脸部时停止。 「空调系统,出现异常,请使用口罩。」 humanoid home helper typep-94,名为琵库希的少女型机器人,递出简易防毒口罩。 乍看是传统不织布的免洗防尘口罩,却是夹入了胶状滤网,将大于二氧化碳的分子隔绝在外(氧分子当然能穿透)的高机能材质。只要以胶条紧贴脸部外缘,直到滤网阻塞到难以呼吸之前,都可以几乎完全阻绝毒气。 居然连这种东西都有……如此心想的达也乖乖戴上口罩,接着琵库希要求闭上眼睛。 「角膜,恐怕会,遭受污染。牵着我,由我带领,前往室外。」 语言软件也有需要改良的地方,不过可以明确听懂意思。 这具最新型3h-p94,看来还有加装防灾劝能,也可能是机研「培育」的成果。 达也知道这种催眠毒气不会伤害眼睛。 即使如此,还是依照建议闭上眼睛。 但他没有出去。 「琵库希,开启强制换气装置。我要留在这里提防避难时的二度灾害。你以监视模式待命,禁止阻挡外人进入,以备他人入内救助。」 p94受理了达也接连下达的命令。 「避免二度灾害的措施,认定,合理。启动,强制换气装置。」 和空调系统不同体系的防灾强制换气系统开始启动。 3h的本分,是以语音对话接口提供家庭自动化功能。 以小型燃料电池为动力的双脚直立型骨架,不适合做粗活。 受到人型的限制,能搭载的感应装置也有限,无法进行过度精密的工作。 3h的开发概念,不是让每具机器人具备超越操作者力气或精度的劳动力,而是让人类毫无压力地使用家庭自动化功能的接口。har的遥控终端装置能辨识语音,和人类做出相同动作,外表也和人类相同。弥补har处理不到的细节而增设的独立家事功能,只不过是附属品。但因为这些附属功能实在颇为优秀,人们容易忘记har接口原本的用途。 达也无法置身事外。 他自己也同样直到刚才都忘记了这一点。 (太方便也是有好有坏……) 达也心中轻声说着只像不服输或遮羞的这种话,等待催眠毒气排出。 考虑到3h的功能,空调系统应该也正同时复原。 达也重新坐回终端装置前面,取下口罩闭着眼睛放松全身,以免惊动等一下前来确认他「熟睡」模样的人物。 等待对象很快就来了。 毒气清除之后,依然闭眼坐着提高警觉的达也,在某人蹑手蹑脚进入时立刻察觉。 之所以会预先命令琵库希停止门禁审核,就是刻意让他人能悄悄潜入,要是没人进来反而有违达也期待。 「司波?」 是耳熟的高年级学生声音。 对方大概是在确认达也是否熟睡,假设醒着也还能讲借口解释,不过在这时候进入这个机库就是不自然的行径,这种假惺惺的演技可说是不上不下。 达也当然继续装睡。 「司波,你睡着了?」 入侵者再度询问达也。确定他毫无反应之后,入侵者做出寻找东西的动作,但其视线立刻固定在示范机上头。之所以不朝终端装置下手,可能是看到系统锁定而早早放弃,或是一开始就想直接抽取数据。 入侵者不知道达也正微微张开眼睛观察,也不知道处于监视模式的琵库希正在录像,拿出入侵工具链接在副屏幕插座,努力要抽取魔法式数据。 「关本学长,您在做什么?」 此时,门口忽然传来声音,入侵者猛然颤抖,慌张地转过了身去。 (到此为止了吗……) 达也在心中说出这句话,是在惋惜这场欢乐的独角戏早早落幕,不过当事者们(包含中断者与被中断者)和这种坏心眼的娱乐完全搭不上关系。 「千代田,你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我来这里是因为收到保全系统的空调装置异常警报。我才要问关本学长,您为什么会来这里?您手上的东西是什么?」 「怎么可能……我应该早就关掉了警报才对啊……」 不晓得是完全乱了分寸,还是极端地不会应付意料之外的状况,关本严重地说溜嘴,于是花音狠狠瞪向他。 「这个嘛,因为我收到的不是自动警报,而是手动警报。」 发出警报的不是达也,是琵库希。这是机械自行判断所采取的行动,所以也算是种「自动」,不过花音无须知道这种事。比起这个—— 「不过,您刚才那句话,我不能当作没听到。」 关本不小心招供的内容比较重要。 「『关掉警报』是怎么回事?」 罪犯并非总是保持理性又采取合理的行动,反而会在犯罪时因为过度紧张,犯下平常不可能会犯的简单疏失。 所以只能在事后办案的调查当局,在数小时甚至数天之后,依然能找到线索查出嫌犯。但是现在的关本,真的被罪犯经常落入的心理陷阱绊到脚而即将凄惨地跌倒。 「关本学长,在这种状况不说话,等于坦承自己是罪犯。」 花音充分压抑语气,因此更加感觉到她的认真程度。 花音像是示威般把左手举到胸前。cad处于运作状态。 注入的想子已经足以立刻展开启动式。 不是比赛、不是训练、不是玩笑,而是百家主流——千代田一族的直系后代,认真无比的备战态势—— 「哈哈,千代田,这玩笑开大了。我是罪犯?到底是哪方面的罪犯」 关本夸张地干笑,试着把这番追问瞒混过去。如果身后有许多人附和还很难说,但这种手法在一对一时不可能管用。 「你是对空调系统动手脚,释放催眠毒气的真凶。也是产学间谍现行犯。」 「千代田,你太没礼貌了!我只是在备份数据避免意外毁损。」 「用入侵工具备份?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对吧,司波学弟?」 关本愕然地转身,面露苦笑的达也站在他视线前方。 看来花音一眼就看穿达也装睡。 「怎么可能,毒气无效吗……」 「他不是可爱到光是催眠毒气就能瘫痪的家伙。」 花音的语气要说高估也不具善意,达也的苦笑因此变得更加明显。 「我不可爱是事实……不,除此之外也大致如委员长所说,不可能从示范机直接备份。何况也没这个必要。」 组装在示范机的cad,只负责记录并展开启动式,内部没有编辑启动式的功能。修改启动式的工作,是在平时连接的运算装置进行,备份文件也储存在运算装置。 「关本学长,请不要太瞧不起我。我再怎么不懂技术,至少也知道这种事。」 关本面对不悦地狠瞪而来的花音,发出「咕」的声音紧咬牙关。 这是反驳论点(或逃跑借口)用尽的证据,也是穷鼠啮猫的征兆。 「关本勋,取下cad放在地上。」 花音的语气变了。 改为对罪犯劝降的语气。 关本的回应则是…… 「千代田!」 展开启动式。 关本即使从二年级后半才加入,也是获选为风纪委员的实力派。 发动魔法的过程行云流水毫不迟滞,读取启动式到构筑魔法式的速度,比起九校战代表选手也毫不逊色。 然而—— 「……关本学长耍帅过头了。」 关本没能发动魔法,花音就以地板为媒介,施展振动系魔法剥夺他的意识。 发动魔法无须说出魔法名称。 同样的,也完全无须喊出目标名称。 现代魔法的战斗是瞬间分胜负。 花音原本就已经先做好cad的准备,关本还加入高喊对方姓氏的无谓动作,当然更不可能先发制人了。 风纪委员会与社团联盟应花音要求派遣的支持赶来,将关本带到了学生指导室(别名「侦讯室」)过去。 这段时间,达也完全没有插嘴或插手。 达也目送花音等所有人离开之后,朝待命状态的p94说话。 「琵库希,解除监视模式。把接到监视命令时直到现在的影音档案储存在记忆盒,然后将主档给删除掉。」 琵库希是机研资产,达也没有管理者权限。不过刚才这一幕的影片档案,是以达也的命令记录,所以达也拥有该记录文件的管理者权限。 「遵命。档案,复制到,记忆盒……复制完成。主档,完全删除。」 琵库希依照权限,将记录在己身的影音复制到记忆盒,再删除己身的原始档。 连花音也不知道的证据影像储存完成之后,达也将记忆盒收进上衣口袋,再度命令少女型机器人待命。 ??? 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立川医院的会客时间,是从中午到晚间七点。现在时间是下午四点多,所以在这个时间,一名捧着花束的西装青年穿越走廊也不奇怪。而且这名青年如同贵公子一般,他这样的男性捧着花束也没有突兀感。 不过,明明外貌与模样引人注目,偶尔在走廊擦身而过的探病访客或护理人员,完全没有分神注意的样子,真要说的话确实奇妙。 不晓得是来过好几次,还是基于其他原因熟悉医院构造,青年没看导览板,就以毫不迷惘的脚步「无声无息地」前进。他不搭电梯,而是走楼梯来到四楼走廊,在这时候忽然停步。 青年的视线前方是一名高大男性的背影。青年对这个外型有印象。比他稍微年长却依然能称为青年的这名男性,站在某间病房门前。 周姓青年向高大男性的上司陈提过,今天要来探视在这里住院的少女。陈当时不发一语,因此应该对这次的探视没有异议。 周无视于陈的意图如此解释。因此如果有人要妨碍他探 视,他即使进一步做出妨碍举动,和陈之间也不会造成任何问题。 周姓青年若无其事,毫不犹豫地按下紧急警报按钮。 青年还在从三楼通往四楼的时候,一对男女来到医院大厅。男性名为千叶修次,女性名为渡边摩利。他们是尽享天才剑士之名的千叶家二儿子,和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前任风纪委员长组成的情侣档。 「修。」 摩利平常总是以学妹崇拜的焕发英姿为注册商标,不过今天可能因为是在恋人面前,因此洋溢着柔和的女性气息。但摩利不只是在恋人面前自然地酝酿出娇羞模样,脸上同时还挂着过意不去的表情。 「那个……抱歉,百忙之中还麻烦你陪我做这种事。」 摩利此行是要以探视为名义,对住在这间医院的平河千秋进行侦讯。她认为这始终是第一高中的问题,所以才会出言道歉。 不过,听到这番话的修次,以深表遗憾的表情俯视摩利。 「你真见外,不用在意这种事。」 「但你明天清晨要出海吧?明明还要准备……」 「虽说是航海训练,主角是操舰科与炮科那些人,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后续的海外研修。到时应该得做苦力,但我很惯于活动身体。」 修次以诙谐语气半开玩笑地回应,使得摩利微展愁眉。 「这次是在关岛进行联合抢滩训练?」 「对。和上次去泰国的时候不一样,是共计十天的短期研修。行李也没什么大不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修次说完向摩利一笑。 「……还在意什么事吗?」 不过,摩利响应的笑容依然残留顾忌的神色,修次见状如此询问。 「……艾莉卡。」 犹豫是否该说出来,使得讲起话来支支吾吾……摩利是以这样的语气回答。 「艾莉卡?」 至于修次的声音,带着「完全超乎预料」的困惑色彩。 「……修长时间不在家的前一天,总是会指导艾莉卡练武吧?今天不用吗?」 摩利这个问题,使得修次脸上被扫兴加上不悦的复杂表情占据。 「艾莉卡在和同班同学练武。那个家伙颇有看头,艾莉卡应该也乐在其中吧。」「同班同学?男生?」 摩利不经意地脱口而出的询问,得到语气强到超乎预料的回答。 「只是『普通朋友』,肯定没错。」 「…………」 摩利不发一语,抬头注视修次。 修次刻意轻咳回应。 「修?」 「所以不用在意艾莉卡。最重要的是我想和你在一起,你完全不用在意。」 「这……这么难为情的话用不着说出来。」 攻守忽然互换。吐槽的一方忽然被吐槽,会出乎意料地难以招架。摩利直到风纪委员长职务交棒,都不断对达也说风凉话,试图弄乱他的分寸,如今却惨遭修次露骨的甜言蜜语击沉。 成功捉弄小情人的修次松一口气,但他放松的神经立刻面临更强的紧张感。 警铃忽然响起。 「修?」 处于意乱情迷模式的摩利,也切换表情仰望修次。 「不是火警,是暴对警报。」 也就是暴力行为对策警报。这是避免暴力及犯罪行为波及第三者的警报,同时也是征人协助维持治安的暗号。 「地点是四楼。」 修次迅速地从墙上告示板解读警报细节。 「四楼?」 「难道摩利那个学妹的病房也在四楼?」 摩利露出的严肃表情,使得修次理解到不能置身事外。 「走吧!」 摩利点头响应,修次不给她时间犹豫可能受到波及,甚至像是拉着她冲上阶梯。 忽然响起警报声,但吕刚虎不为所动,朝病房门把伸出手。他已经预先确认目标对象住在这间病房,有自信在警备人员到来之前迅速解决那个小丫头。 吕用力拉门把之后露出疑惑表情。房门锁着。依照他的常识,响起火灾警报曝会打开所有门锁,以免妨碍逃生。难道是门锁系统故障了吗?吕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他没有暴对警报的相关知识。 些许的文化差异,引发些许的时间延迟。吕原本就打算破坏门锁入内,却因为响起警报声,以为门锁会自动打开,因而在依然上锁的门前迟疑。吕没花多久就再度下定决心破门而入,但是这段时间容许了预料之外的他人介入。 门把发出响亮声音而被拆除的下一瞬间…… 「什么人!」 某个声音如此询问吕。 修次以千叶家的拿手绝活——自我加速术式一鼓作气冲上阶梯后,目击比他稍微年长的魁梧青年破坏门锁的场面。 他反射性地大喊「什么人」,不过在大喊时,已经从记忆里取出答案。 洋溢着危险气息,令人全身寒毛倒竖的这名男子是—— 「食人虎……吕刚虎!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千叶家是魔法近战技术的权威,身为千叶家一分子的修次,非常熟悉这个人的长相与姓名。 对方在近距离对人战斗的实力,号称放眼世界也屈指可数,是大亚联军特殊作战部队的近战魔法师。由于两人年纪相近,经常有人讨论他和千叶修次谁比较强,而且大多会从凶暴层面——令对方恐惧畏缩的「别名」层面,做出吕刚虎略胜一筹的结论。 「幻刀鬼——千叶修次。」 面向这里的吕刚虎轻声说着。无疑是「幻影刀」修次的别名,以及修次自己的姓名。 两人视线交错的下一秒,两大高手开战。 修次从怀里取出长约二十公分的短棒,按下前端附近的按钮,十五公分长的刀刃随着「啪」的清脆声响弹出。 另一方面,吕刚虎手无寸铁。面对修次手中的短刀,也毫不畏惧地笔直冲来。 两人拉近到大刀间距的瞬间,修次举高的右手往下挥。 这是短刀砍不到的距离,但吕依然将左手举到头顶。 短刀延伸的直线和高举左手的交叉点,响起「铿」的沉重声响。 这招是加重系魔法——「压斩」。为沿着细棍或铁丝产生极细的排斥力场,将接触物体割断的近战术式。 修次只以当成起点的短刀为基准,在一无所有的空中制造这种力场。 若是这种技术值得惊奇,吕空手挡下斥力之刃的招式也令人惊异。 钢气功——这是硬气功的衍生型,华北的术士使用这个名称。气功不是魔法,是一种体术,钢气功则是以气功术为基础,发展成在皮肤表面展开一层坚硬胜过钢铁铠甲的魔法。吕刚虎就是这种钢气功的第一把交椅。 斥力之刃被生体波动护壁挡住的修次,就这么将右手向下挥。只要主动解除魔法,「压斩」就会恢复为短刀的空挥。刀刃不受任何抵抗挥到腰部以下,修次接着迅速向上斜砍。 吕钢虎以发动钢气功的右手打向右腋下,企图格挡无形的这一刀。但他的右手并未受到任何抵抗。斥力之刃只出现征兆就取消。 中断尚未发动的魔法并非特殊技术。在复数魔法相互冲突时,术士必须借由切断干涉力,使得正要改写个别情报体的魔法式失效,这甚至是团队施展魔法时的必备技能。 不过,在魔法发动途中瞬间取消魔法的难度完全不同。即使一开始就不打算改写事象,而是只输出魔法式,魔法式也会在通过闸门(位于意识领域最底层暨潜意识领域最上层,连结人类精神与情报体次元的门)的瞬间消散。发动魔法的 征兆没出现,就无法骗过对手,想刻意中途取消魔法,就要以认真发动魔法的念头投射魔法式,并且在发动结束之前阻止。这必须具备瞬间切换意识的能力。 做好准备迎击这一刀的吕,因为斥力之刃成为虚招,导致身体往右倾。修次立刻施展斜向劈下的「压斩」,无形之刃朝着吕的脖子右侧砍入。 再度响起「喀!」的沉重声响。没有溅出血花,吕的身体是「仰躺」而下。吕钢虎是扭身从正面接住修次这一刀。背对地面落下的吕,顺势以背后为轴心旋转踢向修次。修次向后跳躲开这一脚,吕趁着间距拉开而立刻起身。 两人的对决并非重新来过。从刚才的冲突明显可以知道,若是互探间距的状况,将是修次占优势。吕钢虎没有愚蠢到刻意在对方有利的情境交战,他一起身就一个箭步向前伸出手。 修次朝着吕伸直的右手挥下短刀,十五公分的刀刃却被手臂缠绕的螺旋力场弹开。这也是中华传统武术的技法之一,驱动全身筋骨制造螺旋力道传送到出招部位,攻防合一的招式——「缠丝劲」发展而成的魔法技术。 修次的身体如同随波逐流的树叶轻盈飘动,维持着躲开吕这记突击的姿势退到窗边。 吕立刻继续进逼,修次全身侧移避开这一指,大幅拉开距离。但是吕不给修次恢复架式的时间,双手化为拳掌熊爪等各种形态,加上手肘肩膀与冲撞,以怒涛般的气势不断进攻。修次无暇使用压斩就节节后退。不过,修次即使承受此等连续攻击,尚未着实被任何一招命中。从吕的脸上看不出斗志以外的情感,但无法断言他内心毫不焦虑。他的攻击节奏逐渐加快,每一招的威力也相对减弱。 修次用尽漫长的走廊空间背对墙壁,吕以如同风车旋转的手臂挥击。修次以右手手刀迎击吕往下挥的右手。他的右手没握武器。吕的脸上首次浮现动摇神色。 这是剑道的拆招技巧「打落」。修次的手刀使得吕的攻击轨道偏移。吕的身体大幅往前倾,修次刚才右手所握的短刀已经移到左手。 修次的刀刃不是砍向吕毫无防备地露出的后脑杓,而是侧腹。企图顺势前翻的吕,身体正是以腹部为轴心,无法躲开修次这一刀。但他还是勉强扭动身体,避免刀刃深深刺入内脏。短刀就这么深深划过吕的侧腹而出。 吕以倒立状态踢向修次头部,修次后退一步避开。吕从前翻改为侧翻,踩在空间不足以站立的死路墙上,在下一瞬间蹬墙扑向修次。 手腕并拢张开十指的双手宛如猛虎下颚,威力看起来也不比猛兽利牙逊色。被逮到可能整块肉都会被挖掉,甚至连骨头都被抽走。 修次在强烈的危机意识驱使之下,无惧于失衡的风险大幅扭身闪开。和猎物擦身而过的吕,跳跃力道没有衰减,于修次两公尺远的位置着地,直接以双手撑着地面转向,再度袭击修次。吕受伤之后,攻击的气势与威力变得更强劲。这次轮到修次浮现焦虑神色。 吕要进行第四次突击时,忽然中断攻势转身,近乎反射性地采取闪躲行动。 两道热气之刃射向吕,其真面目是隔热压缩而成的极细高温空气。吕的魁梧躯体钻过双刃之间,然而在下一瞬间,释放的空气化为冲击波左右夹击而来。 吕发出痛苦呻吟,同时纵身跃向走廊尽头。他目的地的旁边就是阶梯。修次?;刻上前追击飞身逃走的吕,但吕眨眼间就消失无踪。 「摩利……感谢相救。」 拯救修次脱离险境的是摩利的魔法。摩利并不是伺机而动,她一看到修次和吕交战就立刻参战。修次和吕的战斗就是如此紧凑。 「修,你受伤了……!」 赶过来的摩利,没有响应修次这番慰劳的话语(应该是没听到)就变了脸色。她注视的修次右手肿得又红又黑。 修次和吕的这场战斗,其实是两败倶伤。修次朝吕的臂击施展「打落」时,右手大幅受创。 侧腹对右手,若是时间拉长就对修次有利,但如果是短时间决胜负,无法使用惯用手的修次,堪称明显处于劣势。 「不用担心。一开始需要请专业治疗师施展魔法,不过后续我可以自己来处理。而且幸好这里是医院。」 「可是明天的出海……」 「这也不要紧。毕竟和那种对手交战,应该可以视为公伤处理。」 修次的这番话,应该说他一如往常的这种语气,使得摩利冷静下来。她情绪稳定之后,内心冒出别的挂念。 「那个人……是谁?居然能在近战和修打得平分秋色……」 修次的脸上出现迷惘神情,却只有犹豫片刻。 「他叫作吕刚虎,是大亚联盟正规军特殊作战部队的魔法师。」 「吕刚虎……就是他啊……」 吕刚虎经常和千叶修次相提并论,摩利也很熟悉这个名字。 「摩利。」 修次忽然搂住摩利的肩膀,让她面向自己。 「修,怎么忽然这样?」 摩利害羞地别过头。 「摩利。」 不过,修次再度叫她的名字,非比寻常的语气,使她换个表情看向正面。 「我明天非得出发。不能在这种时候陪着你,我很担心……」 「修,我明白。所以你想说什么?」 「吕刚虎消失的前一刻,有看到你的脸。吕刚虎应该已经将你视为了敌人。」 摩利慎重地点头回应修次这番话。她的眼中没有恐惧,使修次更加担忧。 「对方是别名『食人虎』的凶暴魔法师,实力也如你刚才所见。所以在这段时间中,你可千万别落单。」 摩利原本想说他小题大做,但修次认真的目光,令她不得不吞回这句话。 因修次与摩利介入被迫撤退的吕刚虎,位于周姓青年驾驶的高级自用车副驾驶座。 「我这么做是多管闲事吗?」 穿过医院大门时,周姓青年在驾驶座对吕这么说。 吕毫无响应,笔直注视着正前方。 周看起来没有被吕的态度影响心情,以无忧无虑的声音继续说话。 「话说回来,吕大人居然受伤,我吓了一跳。」 即使是可以解释为指责失态的这句话,吕依然面不改色。 「你用了遁甲术?」 他提到的,是周用来协助他逃走的法术。 「哎呀,见笑了。相较于陈阁下的高招,我这只是雕虫小技,不足以让各位过目。」 吕像是批判周暗藏一手的这番话,同样没有影响周的温和笑容分毫。 ??? 达也一返家就走向视讯电话机,拨打今天使用第二次的电话号码。 『喂?』 年轻女性(不是少女)的声音,编织出历经两个世纪依然不变的应答话语。现代电话不只是影像,传输的音质也明显提升,但从隐约的噪声,可知对方是以行动通讯终端装置接听。 「我是司波。」 『哎呀,居然一天打两通电话给我,真难得。』 随着这声开朗的响应,画面显示出如同大公司的年轻女秘书一般,展露着温柔微笑无懈可击的脸蛋。 这名女性平常总是刻意维持朴素不显眼的模样,不过像这样正常地化妆打扮,就知道她具备平均以上的亮丽外型。 「不好意思,您在约会?」 『呵呵……』 打扮得符合夜晚繁华区的藤林,展露符合外表的娇媚微笑。 『很遗憾,是工作。不过,我只有这种时候会受到爱泡妞的男生欢迎。是说滢有好男人,所以无妨就是了。』 语气 听起来和平常不一样,肯定是因为喝了酒。达也当然没有不知死活,当面(即使隔着镜头)问她「您喝酒了吧?」这种不解风情的问题。 即使在采用自动车辆集中管制系统的都市区域,依然会重罚酒后开车的驾鞅。正确来说,喝过酒坐在驾驶座就会受罚。按照社会观念,驾驶除了必须处于能够开车的状态,还得维持正常的判断能力与运动功能。 另一方面,藤林不可能在工作时使用普通车辆,应该是一如往常地出动那辆将信息功能强化到极限的自用车。她坐在自己车上又喝了酒,无疑代表藤林以外的某人坐在驾驶座。 『唉?……哪里找得到达也这样帅气的男生呢?』 不晓得藤林是否知道达也正在胡乱猜测(?),她露出更加妩媚动人的表情说出这种话。语尾的「呢」还配上耐人寻味的秋波。 「这样啊。其实我有件事想找您商量,等明天比较好吗?」 达也完全无视于对方的玩笑话(他如此确信)如此响应,镜头另一边的藤林甚至忘记挑逗,露出开心的笑容。 『真酷……不过,这样才符合「最为自由者」的名号。』 「说我『最为自由』也太讽刺了……话说回来——」 『不用担心,我「现在」身边没人。』 达也暗示自己担心情报外泄,藤林抢先响应。 『所以讲复杂的要事也没关系。』 而且她催促达也说明用意。 「谢谢您。」 达也应付遥之类的对象可以维持自己步调,但面对藤林时总是会被牵着走。 对于这种功力差距,达也以表情举白旗投降,并且进入正题。 「其实,我今天在学校遭遇抢劫了。」 『抢劫?是今天早上找我商量的事情吧?终于来硬的了?』 「是的,对方使用了催眠毒气。」 屏幕上的藤林瞪大眼睛展露「哎呀哎呀」的样子。 「幸好只是未遂。」 『抱歉,因为我们硬是提出那种要求……』 「并非只有军方要我肩负这项义务。」 藤林满怀歉意地低头谢罪,是因为达也的魔法指定为军方机密而受限使用,使得达也被迫付出原本不必要的劳力。 这完全是事实,达也这番话才是借口(四叶没有选择手段的良知),不过这种对话每次有事都会反复上演,就像是让交谈更加圆滑的仪式一样。 道歉与接受道歉的双方,都完全不是真心这么说。 「我将当时犯罪未遂的现场录下来了。」 『哦……怎么做的?』 如果想窃取情报就要关闭监视器,这是基础中的基础。要是做不到的话,打从一开始就不会在室内犯案吧。 「是使用了可独立运作的保全终端装置录像。」 『啊,是3h吧。原来你有这种兴趣。』 「不是那样。地点是在机器人研究社的社办,3h是那里的设备。」 3h的外型过于精巧,有人抱持着「部分特殊嗜好人士专用物品」的偏见。知道这一点的达也,以「可独立运作的保全终端装置」打迷糊仗,却对藤林不管用。 「这份录像文件……」 达也感觉带过话题反而会遭受不痛不痒的试探,因此强行切回正题。 「交给您保管,可以请您调查吗?」 『拍到哪些东西了呢?』 藤林此时率直响应,反应她的好个性。 这种对应算是理所当然,不过个性好坏是和他人做比较。达也身边的人际关系,使他不得不说藤林拥有「好个性」。 「拍到窃盗未遂犯以及他使用的工具。cad遭受入侵的纪录文件也附给您。」 『原来如此,达也的意思是我该去猎捕狐狸了。』 「我不认为自己讲得这么高姿态,不过内容如您所说。」 『不用在意。』 达也丝毫没有露出在意的样子,藤林刻意加重语气如此回应。 个性真好。 『队长也吩咐我该解决了。我用上次收到的纪录文件就大致锁定对象,所以这两天就能抓到, 等我的好消息吧。』 藤林没有露出不服输的样子如此预告。 达也出言道谢之后不再多说,将数据传送到藤林的终端装置。 ??? 藤林在自己车上和达也讲完电话之后,朝刚才赶到车外的千叶寿和警部招手,请他回到副驾驶座——藤林即使喝了酒依然坐在驾驶座,这一点出乎达也预料。藤林终究也是怪胎集团——独立魔装大队的一员。 以寿和的角度,这样的事态演变实在奇妙。他原本想和黑暗世界只有内行人知道的情报贩子「洛提柏特店长」买线索,突破办案的瓶颈。 如今他却不知为何,和刚才在咖啡厅「洛提柏特」认识的妙龄美女共同行动。对方表明想求助,但寿和认为若真要说,得到协助的是他自己。他心中一角一直自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却依然没得出答案。他持续对自己断言绝对不是着迷于美色,事实上却逐渐失去自信。 「千叶先生,不好意思,刚才是私人电话。」 「不,没关系。」 寿和也配合藤林,身穿高尚的休闲套装。警察的薪水少是从古至今没变的悲哀事实,不过他有老家相关的警方公认外快进帐,所以手头充裕。 「所以,私人网民提供了什么情报呢?」 寿和维持着些许随便又轻浮的气息,以像是单手拿着鸡尾酒杯的语气如此询问。藤林露出刚才面对达也时相同种类的开心笑容。 藤林非常欢迎这种长话短说的对象。藤林面对脑袋转不快的家伙就会烦躁,寿和聪明的机智个性深得她心。 「是素描,内容是被狐狸利用的可怜老鼠,以及借给老鼠的尾巴。」 「……是指共犯以及入侵工具的影像?」 这番说明果然还是令寿和表情困惑。他出言确认,藤林以「答得好」的笑容点头回应。「警部,您知道狩猎狐狸的最初步骤是什么?」 接着她以不像开玩笑的认真目光投向副驾驶座询问。 「不知道……很抱歉,我完全没碰过枪……也没有打猎的机会。」 年轻警部跟不上话题转换,无法流利地响应。隐藏身分的菁英少尉收起笑容,以正经的表情主动告知答案。 「狩猎狐狸要先寻找巢穴。毁掉能逃回的巢穴,再以猎犬追捕躲在树丛的狐狸。」 「……是要我们找出大本营?」 「我把协助歹徒的高中生影像给您,请由道路监视器查出他去过的地点。他拥有一般管道无法取得的硬件,想必曾经和其他人接触过才是。」 不用说,没有搜索票就调阅道路监视器影像办案,当然是非法搜查。既然对方未成年,不可能轻易申请到搜索票,但寿和指摘的是另一个问题。 「就算要调查去过的地点,到底要调查何种程度的范围与时间?一个人去过的地点,若以一两个月的时间统计,要说是无数也不为过。要从中找出可疑的对象……」 「搜索地点是东京都内三十二个地点,请找出共犯这一个月去过的地方。」 藤林的回应使得寿和张大了嘴合不起来。 「三十二个地点……已经缩小到这种程度了吗……」 「因为我掌握了其他共犯的资料,这部分警部您并不知情。我正觉得接下来很难有所突破,刚好就得到新的线索。」 寿和听到这番话,眼神浮现责难的神色。 「……其他共犯?这件事 为什么没……」 「当然是因为这名共犯是女生。」 这句不以为意的响应令寿和愕然。 「我不能让前程似锦的女生列入警方黑名单。」 「……男生就没关系吗?」 「这是自己该负责的事情。」 寿和对藤林的断言哑口无言。 「我是父权主义者,认为男性地位当然高于女性。相对的,男性必须严以律己,为自己所有的行动负责。」 藤林忽然以古典语气述说这番对自己有利的话语,使得寿和频频打量她好一阵子。 ??? 和狐群交手受伤的猛虎回到巢穴的时候,已经是过凌晨不久之后的事了(他们当然认定自己才是猎人)。 陈看到吕受伤回来,脸上浮现愕然的表情,却没有询问负伤经纬。 他已经收到报告得知任务的执行过程。吕主张回来之前再去袭击一次,陈骏回这个要求并且命他回来。他不想过问吕暗杀平河千秋失败的责任。任务失败的过程中,陈察觉周的动向特别可疑。要是这时候追究吕的责任,似乎会中了周的计。 「状况改变了。」 更重要的是,如今发生更须优先处理的问题,而且需要吕的力量。 「我们在第一高中的协助者——关本勋任务失败,落入对方单位手中。目前收容于八王子特殊鉴别所。」 如果是医院那就算了,特殊鉴别所是未成年魔法技能拥有者的拘留设施(取代拘留的监护措施),若是被收容于此,必须具备相当实力才能对这里出手。而且关本和陈他低霞直接接触,相较于只和透过周来间接接触的千秋,「处理」的优先顺位完全不同。 「平河千秋之后再说,先解决关本勋。」 「是。」 即使任务难度显著提升,吕依然面不改色地响应,甚至看不到伤势的痛楚。 ??? 天亮之后,时间来到周一。 等待深雪走下电动车厢的达也,发现两个同学一起坐在后方刚停车的第三个车厢。 并肩而坐的一对男女,大概是察觉他的视线,同时摆出「啊」的嘴型。 「哥哥,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吗?」 以优雅的动作下车的深雪,看到哥哥的表情如此询问,再沿着哥哥视线一看,像是觉得「天啊!」单手捣着嘴巴。 兄妹俩的视线前方,后方第三个电动车厢的挡风玻璃另一边,艾莉卡与雷欧在那里露出了尴尬生硬的客套笑容。 今天从车站到学校的上学路是四人同行。早上八人到齐的状况非常罕见,不过只有四个人还是算比较少的情形。 真要说的话也是理所当然。 「……话说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早?」 雷欧以不悦的语气询问。 不过,雷欧心情不好完全是他的问题,达也并不是害怕被坏脾气波及的胆小鬼。 「从今天算起终于只剩一周,从早上就有各种预定工作。」 现在时间比平常上学还早一小时以上。 「我才要问雷欧,怎么这么早?」 达也是因为下个周日就是论文比赛。客观来看,雷欧这时出现在这里比达也还奇怪。 「艾莉卡今天也好早起耶。」 达也朝着语塞的雷欧乘胜追击之前,轮到深雪朝艾莉卡射出言语之箭。 「……我大致都很早起。」 话中毫无其他用意的深雪露出了清新的微笑,艾莉卡以怨恨表情简单地响应之后,便加快脚步走向学校。 「是吗?所以今天是西城同学早起?」 深雪如同自言自语的细语,使得艾莉卡忽然停步。她难以忍受被这么说还直接走掉。 「等一下,深雪!别讲得好像我每天早上去叫这个家伙起床好吗!」 「就是说啊!真要说的话,我比她早起床!」 然而,雷欧自找麻烦地说出的这番话,将艾莉卡的反击搞砸。 「…………」 「…………」 「…………」 艾莉卡、达也、深雪默默互瞪(正确来说只有艾莉卡瞪人,达也与深雪都是扑克脸)。 「…………咦?这气氛是怎样?」 只有雷欧搞不懂(自己造成的)状况。 「……你们为什么不讲话?」 艾莉卡语气强硬,脸颊却带着红晕,眼睛逐渐含泪。 「总之……算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吧。」 达也没有残忍到在这时候落井下石。 或者说,他笨拙到只能转移话题。 在哥哥的身旁露出困惑笑容的深雪,以及依然歪着头纳闷不解的雷欧,就某方面来说成为一个很好的对比。 达也在即将上课时回到教室一看,美月正在拼命安抚闹别扭的艾莉卡。 「啊,达也。」 干比古以求助般的声音搭话。 雷欧一如往常反坐椅子,而且愁眉苦脸。 看来是美月失言,干比古火上加油造成的结果。 达也轻易地掌握了状况。 「艾莉卡,差不多该恢复心情了。」 达也朝着撇头看旁边的艾莉卡这么说,以手上的金属罐轻碰她的脸颊。 「好烫!」 艾莉卡如同惊弓之鸟般跳起来。 「你做什么啦!」 「拿去。」 艾莉卡的攻击性比平常增加约五成,达也让热可可罐滑到她手中。 「好烫!」 拿不住热铁罐而轻抛的艾莉卡,以异于刚才的音调说出相同的话(应该说发出相同声音),困惑地看向达也。 「听说喝甜的能安抚情绪。」 「……哼,别以为用这种东西就能打马虎眼混过去。」 艾莉卡嘴里这么说,开罐飮用后的脸颊却稍微放松。达也见状愉快地眯细双眼。 「……什么事?」 艾莉卡前来盘问,语气还有点闹别扭,却变得相当和缓。 「你让千叶一门总动员训练雷欧,要让他学习新魔法,对吧?我没有做什么下流的遐想,快恢复心情吧。」 这只是取悦艾莉卡的话语,效果却超过达也期待。艾莉卡看他的目光化为纯粹的惊讶。 「……难道达也同学有千里眼?」 「不,我没有望远透视的技能。只是雷欧气力看起来大幅消耗,魔力却相对活化。」 达也这里所说的魔力,包含发动魔法时的想子活性,以及改变事象的干涉力。想子的活化程度会影响到魔法式的构筑速度精度与规模,但光是如此无法改变事象,必须配上改写事象附属情报的力量,魔法才会首度成形。 「慢着,就算你把气力或魔力讲得这么理所当然……不对,事到如今不用多说了。」 虽说魔法师的知觉可以感受到想子,但如果要判别干涉力强弱,得具备相当程度的经验。不过再怎么为达也的反常行径惊讶,艾莉卡也差不多觉得腻了——也只有艾莉卡这种个性能以「腻了」一语带过。 「话说达也,听说昨天发生大事了?」 干比古以稍微松口气的表情搭话,大概是判断风暴总算平息。 「昨天?噢……你消息真灵通。」 达也之所以稍微停顿,并不是因为装傻或卖关子。 平河千秋与关本勋的事,对他而言都已经是解决完毕的事件,所以无法立刻和「大事」这个词连结起来。 既然藤林拍胸脯允诺「这两天就能抓到」的话,达也就认为,情报窃取集团会在今明两天遭到一网打 第八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宅之预备军 录入:[emailprotected] 修图:h姐姐 西元二〇九五年十月二一十九日星期六,各班这天的课程都是自习。原本校内除了实习课都类似自习,二科生连实习课也像是半自习,真要说一如往常也大致如此——即使这么说,平常上课时不会嘈杂到这种程度。 实习时偶尔会响起爆炸声,所以形容为「校内总是鸦雀无声」是夸大不实的宣传,但平常即使闹出骚动,学生们会更稍微遵守秩序一点。现在的失序喧嚣声,来自明天终于要上场的论文竞赛最终检查。 在这样的状况中,本应是当事人的达也,却坐在教室的终端机前面默默上课。 达也之所以在研习和明天准备工作无关的课业,并不是摸鱼不去准备,也不是代表资格遭到革除……考量到高中生的本分,无视于课业进行准备工作,才应该形容为「摸鱼」。 在达也负责的范围之内,能在今天进行的工作只有一项,就是在模拟正式上场程序进行预演时,检视术式的运作状况,若发现问题就修正(除此之外的检查工作已尽力完成),但最重要的妗没来少校,所以无法预演。达也昨天就收到「铃音下午才会来学校」的通知,所以没有焦虑或困惑,却因而在论文竞赛的准备过程变得无所事事。 第一堂课结束,达也稍稍伸个懒腰时,前方有人叫他。 达也投以目光的对象,不是前座以双手手肘撑着椅背反坐的雷欧,而是在雷欧身旁呼唤他的艾莉卡。 「达也同学,你明天大约几点进会场?」 艾莉卡努力装作随口询问,但旁边偷听的雷欧却搞砸了她的计划。 这两人到底共谋想做什么……?达也如此疑惑地心想,但这种事没必要隐瞒。 「八点在当地集合,九点开幕。最初三十分钟是开幕典礼,所以九点半开始报告。每队报告时间三十分钟,中场换组时间十分钟,上午共四队报告。午休时间是十二点到一点。下午共五队报告,在四点十分结束。接下来是评审与颁奖典礼,预定在晚间六点结束。」 「……那个,所以我们学校几点上场?」 达也一口气提供超乎预期的情报作为回应,这使得艾莉卡吓了一跳,但似乎还是勉强在脑中整理完毕了。 打迷糊仗的战略失败,达也将方针改为率直回答。 「第一高中是倒数第二队一下午三点开始。」 「那时间不就很宽裕?」 「算是吧,所以主讲的市原学姊决定下午进会场。我与五十里学长会早点过去负责看管机器并处理突发状况。」 「这样啊……总之就是当地集合吧。那展示机要怎么搬过去?」 「学生会找了货运业者负责。服部学长会随行。」 「服部学长不是市原学姊的护卫吗?」 「七草学姊与渡边学姊说,她们当天会去接市原学姊。话说你怎么问这个?」 对于达也随口的回问,艾莉卡显得畏缩又支支吾吾。 至今默默聆听的雷欧,斜眼朝没有明讲的艾莉卡一瞥之后开口。 「那个,能不能也让我们帮忙看守?」 艾莉卡不满地蹙眉却没多说什么,看来两人是预先说好提出这个要求。 「这我不介意……但你们为什么主动想做这种麻烦事?」 达也堪称理所当然地询问这件事,使雷欧露出尴尬的笑容。 「没有啦,那个……该怎么说好呢……难得接受特训,要是没机会出场就结束,我总觉得不甘心……这样。」 达也依序看向雷欧与艾莉卡,雷欧回以自嘲的笑容,艾莉卡则是不和他视线相对。 「我为了训练这个家伙甚至请假不上课,要是他没上场事件就顺利解决,不觉得这样子好像笨蛋吗?」 艾莉卡依然没和达也相视,以不悦的声音如此补充。看来她得知没公开的特殊鉴别所事件之后,因为事件在他们不在场的时候解决,使得她心怀不满。艾莉卡正是把吕刚虎这样的对手视为假想敌来锻炼雷欧,或许难免觉得遗憾。 「无论基于何种动机,人手越多越好。何况还没确定不会再发生任何状况。」 「啊?事件不是解决了?」 干比古忽然插嘴。从时间点来看,让人觉得他肯定一直在偷听。 达也没有特别指摘他的偷听行径就回答——要是提到这一点,另一个邻座朋友可能会大为慌张而造成大骚动。 「没有规定每次出事只会发生一件事吧?」 推测是事件主谋的人物——陈祥山尚未落网。达也没把这件事告知同伴们,今后也不打算告知。所以这个回应只是大众论点,但达也认为目前这样就足够。 「听说每年的论文竞赛都有人觊觎,似乎也有当天赛后返程遭袭击的案例。所以就算在正式比赛之前解决事件,也不保证比赛时不会发生其他事件吧?」 「对喔……说得也是。既然这样,可以让我们也帮忙看守吗?」 干比古像是仔细咀嚼这番话般点了点头,再以充满干劲的表情提出了这个要求。达也面带笑容向他点头。 「嗯,靠你们了。」 即使解决一个事件也不能轻忽大意,这是正确的心态。 不过以结果来说,这时候的达也错了。 ◇◇◇ 铃音在论文竞赛前一天向校方请假,将预演延至下午,以空出来的时间造访医院。同行者只有服部。铃音原本想单独前来,但因为最近发生各种危险事件,真由美、摩利、梓与服部……总之周遭人们强烈反对,因此铃音妥协由服部一人陪她来。 铃音轻轻敲了敲单人病房的房门两次。 「请进。」 一个温文的女低音从室内应门。 「打扰了。」 「市原同学,欢迎。坐那里好吗?」 铃音将服部留在走廊而进入病房,迎接她的是国立魔法大学附设一高中的保健医生安宿怜美。她先一步前来探视千秋。 病床上是一名坐起上半身、低头不动的少女。千秋对铃音的来访毫无反应。 「医生,平河千秋学妹的精神出现障碍了吗?」 铃音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朝安宿提出这个听起来鲁莽的问题。 「不。看不出创伤后压力心理沟通障碍或类似的症状。不过,既然无法直接诊察『心理』,就无法断定她健康。」 「只要她听得到我说话就够了。」 铃音听完安宿的回覆之后,起身绕过病床走到窗边,背对病床站着。接着就这么没看千秋而向她说话。 「平河千秋学妹,你的做法无从吸引司波学弟注意。」 铃音维持冷酷的语气。没有安慰或鼓励,也没有挖苦或嘲讽,只是冷静点出事实。 「好意当然不可能,而你也无法引起他的敌意或恶意。现在的你对他来说,不过只是许多外人之一罢了。」 任何人听到铃音这番话,都会认知到这是事实。她的声音蕴含这样的力量。 「那又怎样!」 或许正因如此,即使千秋顽强拒绝和他人沟通,铃音依然成功引出她的话语与情绪——即使是百分之百的负面情感,这也是第一步。 「我自己也明白,我对那个家伙来说只是许多外人之一,用不着学姊刻意点明!」 千秋面对纱耶香或花音都只展现抗拒心态,面对铃音也维持相同立场。 但铃音的反应和那两人不同。 「我认为就某种意义来说,你对司波学弟的评价很正确。 」 铃音如同没听到千秋的呐喊,继续背对着她淡然述说。 「他确实是傲慢的人。外人再怎么哭喊,他恐怕都不会在意。别说同情,甚至不会花时间嘲笑。即使遭受恶整,也只会当成风言风语驱离。大概等同于蚊蝇缠身吧。」 千秋低着头,心有不甘地紧咬嘴唇。她明白铃音是在指四月社团招生周的事。 当时千秋以为,达也就算受到恶整也无计可施,但现在她和大多数的一高学生一样,明白这只是误解。 那个人只要有心,就能逮到试图以魔法暗算他的对手。 之所以没这么做,只是因为没兴趣。 别人实际以魔法攻击,他也只当成蚊蝇骚扰,那么连动手都不敢的自己,不就连蝼蚁还不如了,不是吗…… 千秋为了压抑悔恨的泪水涌上眼眶,不得不紧握拳头到指甲插入手心的地步。 铃音对这样的千秋看都不看(或是佯装没察觉)依然背对着她继续述说。 「千秋学妹,你知道吗?司波学弟第一学期段考的笔试成绩,高到第二名以下的人完全追不上。尤其魔法工学是值得惊讶的满分。」 「……那又怎样?」 「而一年级魔法工学笔试成绩的第二名,是你。」 铃音整个人转过来。缺乏情感俯视千秋的冷酷表情里,只有双眼露出温柔笑意。 「满分一百分,你拿九十二分。这么好的成绩,一般来说得第一也不奇怪。」 「……所以又怎样?」 千秋的声音隐含些许惊讶。她并非不知道自己的分数,但应该没想到是全学年第二。 「很遗憾,你在其他科目不可能威胁到司波学弟。但我认为,如果只限于魔法工学这个领域的话,千秋学妹有可能超越司波学弟。」 千秋猛然抬起头。 睁大的双眼表达「无法置信」的意思,也蕴含「或许有可能」的希望。 「我和司波学弟共事约三个星期后得知,相较于软体,他似乎不太擅长硬体。他在硬体方面的技能当然也远高于一般高中生水准,却不像是遥遥领先的程度。一年级的魔法工学课程以软体为中心,但升上二年级后,硬体课程的比重会增加。听说千秋学妹比较擅长硬体吧?」 换个方式解释铃音这番话,就是等到二年级硬体课程的比重增加之后,将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千秋如此解释。 这是过于称心如意的想法——这句话掠过千秋脑海,但她不予理会。 自暴自弃的神色从千秋脸上消失,双眼亮起专注一致的想法。铃音见状放松了表情。 「要是这份懊悔的心情可以维持下去,我想你总有一天肯定能达成目标。」 铃音没说能达成什么目标。 千秋也没问。 不需要具体说出目标。 是模糊的「某种目标」就好。 「明天请到会场来吧。你一定会有所收获。」 离开病房的铃音背影,也没有映入千秋眼中。 或许能达成某个目标——这是名为「可能性」的麻药。 注入时而会令步向衰竭死亡的精神复苏的药物后,千秋内心开始产生剧烈变化。 ◇◇◇ 「那个……市原学姊,要是您身体不舒服的话……」 走出病房的铃音脸色很差,使得服部的声音略显狼狈。 「没事,不用担心。只是稍微自我厌恶罢了。」 铃音绝对不是多话的人。她能言善辩,但基本上没必要不会开口。她和真由美在一起时算是比较多话,平常则是堪称沉默寡言。 知道这一点的服部,相当在意她所说的「自我厌恶」这句话,却没有进一步询问,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 以铃音的角度来看,正因为服部是这种会察言观色的个性,她才会容许服部同行。而且自已正如预料,在这时候成为不希望他人搭话的精神状态。 (真是的……看来我有当骗徒的天分。) 铃音在冷酷的扑克脸底下,量产着自嘲的话语。 她的目的是让千秋振作,但她这么做,始终是因为惋惜千秋的天分。而且不是为了她自己,也不是为了和铃音同学年的千秋的姊姊。 是为了母校。 市原家是失数家系。 现在(表面上)已经看不到对失数家系的避讳或蔑视,但只是这二十年的事。铃音父母那一代,是在这种偏见依然根深柢固的时代度过青春期。铃音的父亲在魔法师社群尝受到严苛的孤立感,至今仍向她隐瞒市原家是源自于「一花」的失数家系。 但铃音儿时感受着这样的阴影长大,并且在升上国中时,得知父亲隐瞒的真相与理由。或许是因为如此,她对魔法师社会不太能抱持归属感。 她首度抱持归属感的对象是现在的学校——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 所以她对提供这个契机的真由美,抱持近乎恩义的情感,爱校心态强得不输任何人。 夏季的九校战,铃音他们第一高中干部,对于低年级缺乏魔工技师人材抱持危机感。一年级男子组之所以成绩不佳,不只是源自于心理因素,缺乏技师人材也是个中原因之一。这是铃音他们一致的见解。 第一高中有梓、五十里、达也三名杰出人材。 但是阶层太薄。 除去这三人,魔工技能的水准就会大幅下降。 铃音他们体认到,确保低年级(尤其是一年级)的魔工技师人材,是他们毕业前这半年的当务之急。挖掘优秀的二科生尤其是重点课题。先不提教师进行个人指导的一科生,要在教师无法顾及的二科生找出优秀人材,只有学生会与社团联盟做得到。 其中,铃音本次注意到的是平河千秋。 铃音调查了这个拿着非法工具到处闲晃的一年级学生之后,发现她只在魔法工学维持优秀成绩,也查出她具备高度的硬体维修暨改造技能。 一定要让她把这份才华贡献给母校。 为此,在千秋的内心植入并挑起对司波达也的竞争心态,是最有效率的做法——这是铃音所做出的结论。 (总之,这样并不会害得任何人不幸。) ……以这句话解决内心纠葛的铃音,果然是适合形容为「冷酷」的少女吧。 ◇◇◇ 今年论文竞赛的会场在横滨,所以第一高中代表队是当天早上到当地集合。在会场是京都的去年,则是提早一天前去过夜。 基于相同理由,远离首都圈的学校代表队,是在竞赛前一天或前两天抵达横滨过夜。「始源乔治」吉祥寺真红郎所就读,被列为今年夺冠大热门的第三高中也一样。 第三高中代表队是最后上场的队伍。依照现代交通系统的速度与舒适度,当天早上从金泽出发到横滨也绰绰有余,但没人保证路上绝对不会出问题。因此代表队与后勤成员,都在前一天刚过中午就从学校出发,预定在横滨住宿一晚。 「乔治,时间差不多了。」 「该走了?好的,我立刻过去。」 吉祥寺专注阅读着为了论文竞赛而收集,却和本次报告内容无关的资料。他在将辉来通知时如此回应,将手中的电子书架关机。 (没办法外借吗……) 前往横滨的车程是三小时,要发呆消磨时间的话有点久。 吉祥寺依依不舍,眺望着存放没看完的文献的电子书架。 然而储存在里面的资料,是限定只能在国立魔法大学相关设施使用,禁止携出的文献。即使申请外借也肯定会被驳回。 吉祥寺叹了口气,斩断这份眷恋 (没这么夸张就是了)。 他将装置放回架上,拿起脚边的旅行包起身。 成员们预定和载运报告器材的大型巴士,一起前往横滨会场。 正确来说,是搭乘巴士前往货运站,然后整辆巴士开进长程高速列车(足以容纳整辆巴士的货柜如今相当普及),以最高六百公里的时速前往横滨。无论如何,不用转车就能笔直前往目的地(是直达的意思)。 虽然难以形容为平凡,但吉祥寺也是十几岁的高中生。在无须顾虑其他乘客的旅途中,只要和朋友谈天应该就没空嫌无聊吧——他以这种想法转换心情。 在横滨应该会再度遇见那个人。 不对,在心情上,形容成「再度对垒」或许比较正确。 把暗自当成劲敌的第一高中一年级学生当成话题,顺便拿那个人的妹妹消遣好友,应该也是快乐的消磨时间方式——如此心想的吉祥寺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 这里是远眺横滨港的超高综合大楼——横滨港湾高塔。接近顶楼的酒吧,一对男女以夜景助兴,享用杯里红宝石色的液体。 「今年的新酒品质挺不错。」 「我不太会品酒。难得承蒙您招待好酒,真的很抱歉。」 不是平常的朴素妆扮,而是美妆加盛装的藤林露出了艳丽的微笑。见状,千叶寿和警部随即慌张地摇了摇空着的那只手。 「不,这瓶酒是这里的私人酿酒厂无视于解禁日,一旦完成就由店里供应的东西……并不是那么高价的好酒……」 「哎呀,能够享用刚完成的美酒,不是很美妙吗?」 藤林将酒杯送到鼻尖,目光向下、轻轻转动红酒,再扬起视线看向寿和,令他露出有些抽搐的客套笑容。 「……那个,你能喜欢是我的荣幸。多亏藤林小姐,本次案件好不容易理出头绪,我想将今天这一餐当成本官小小的谢礼。」 「警部先生,彼此彼此。毕竟我也不能扔着他们不管。」 「是基于藤林家的立场?还是……不,恕我失礼。」 寿和在藤林丝毫没醉的清醒视线注视之下,回想起两人的约定。 藤林基于交换条件,愿意提供情报并协助办案第一项条件,就是「不追究她的真实身分与目的」。 「不追究真实身分」这个条件,用在藤林响子身上很奇怪。因为寿和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古式魔法名门藤林家之女,也是十师族长老九岛烈的孙女。 即使如此仍将「不追究真实身分」列为条件,反而显示她具备某些不能见光的背景。 「话说警部先生,您今天邀我前来,只是为了『道谢』?」 「啊?」 千叶家长子差点打翻酒杯的样子,使得出言暗算的藤林家千金轻声一笑。 「如果警部先生方便,不只是今晚,希望您明天也能陪我一趟。」 「呃,啊,好……好的!只要不介意是本官,我乐意之至!」 寿和至今的人生,并非完全没有异性缘。千叶道场有女性门徒,他学生时代也是游戏人间,被妹妹严斥「寿和兄长大人不正经又不检点」。 与其说他不习惯或不擅长应付女性,或许该说藤林很特别。 「谢谢。那么方便约早上八点半在樱木町车站见面吗?」 「……早上?」 寿和在嫣然微笑的藤林面前愣住。 「国际会议中心将在明天举办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您不知道吗?」 「不,我知道……」 「有个我认识的男生参赛,所以我想去加油。」 「这样啊……」 寿和终究没说出口,但他脸上写着「和刚才说的不一样」。寿和擅自将藤林的邀约解释为「明天(晚上)也陪她」。 藤林要看透寿和的想法可说是易如反掌,但她的笑容丝毫不变。 「对了,可以的话,也请和您的部属们知会一声。不只是cad,要是还能准备武装演算装置与真枪,将会帮了大忙。」 「藤林小姐,你的意思是……」 寿和闹别扭的表情瞬间变化,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般绷紧。 「如果没发生任何事,当然是最好的状况。」 藤林如此回应千叶警部,静静倾杯饮酒。 第九章 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举办日当天—— 达也与深雪在途中没遭遇特殊状况,按照预定抵达会场。 大概是预先清空道路,载运展示装置的拖车已经卸下器材。 五十里也先行抵达。 还看到带着纱耶香前来的桐原。 即使准时抵达,他们兄妹似乎依然是最后会合的人。 「……哥哥,是不是该想办法处理一下比较好呢?」 达也为了逃避现实而成为旁观者视点的意识,被深雪的声音拉回当事人的立场。 「非得由我想办法处理吗……?」 达也表情苦涩地反问,深雪表示「很遗憾就是如此」并点头回应。 达也垂头丧气地移回视线看见的,是以凶狠表情互瞪的艾莉卡与花音。 「怎么了?」 场中和艾莉卡与花音两人都有交情的人,并非只有达也。如果不考虑熟识程度,深雪姑且也和双方交往密切,五十里的熟识程度也在达也之上。但花音应该不会接受深雪仲裁,五十里则是和本身意愿无关,无法维持中立。 达也忍着不叹气,介入互瞪的两人。 「啊,达也同学,早安~」 达也一搭话,艾莉卡立刻回以一个简单的问候。 将对峙的另一方置之不理。 花音面对这幅光景,眼神变得更加可怕。 光是如此,达也就大致掌握状况。 不过即使掌握也无法偏袒任何一方,这就是难处。 「——司波学弟,你来说说这个听不懂人话的大小姐好吗?」 (哎呀哎呀……不是「你也来说说」,是「你来说说」吗……) 不晓得花音是否意识到这一点,但她这番话完全是想把处理现场的任务丢给达也。 「这样啊……」 不过达也有种「无妨」的心情。无论花音基于何种意图,此时与其聆听双方的说法,不如由他独自主导状况。即使这样比较强硬,但肯定比较省事。 「如果愿意交给我处理,我就接受吧。」 达也这番话没注明是处理「什么事」,也就是要求花音完全委任。 花音立刻明白这一点,像是抗拒般地皱起眉头。但她看向旁边,确定五十里没有异议之后,以不甘愿的感觉点头回应。 达也带着艾莉卡与雷欧,坐在大厅角落摆放的沙发(深雪理所当然般坐在他身旁)。 「……总之,我大致想像得到是什么事。」 达也在尴尬的两人面前如此开口。 「艾莉卡也用不着正面硬碰硬才对。」 「……对不起,结果还是劳烦达也同学了……」 艾莉卡的态度难得如此可嘉,令达也感到诧异。但她我行我素的行径,不是因为看不出他人的内心变化,而是因为看得出来才这么做(正确来说是「明知故犯」)。因此,她这次特地过来想帮忙却无谓生事,难免令她觉得尴尬。 在这方面,达也的洞察力堪称还不到家。人心不像魔法能以单纯方式测量透彻。他的语气比——不用努力警备,在观众席加油就可以了。真的发生状况的时候,你们就算协助收拾事态,应该也不会有人抱怨.」 达也在「协助」两个字加上不自然的重音,艾莉卡随即从老实的态度完全转变,露出暗藏玄机,很像是在「打鬼主意」的笑容。 「这样啊,协助是吧?」 「如果在开始之前闲着没事,就来后台『玩玩』吧。我们是『朋友』,不用客气。」 遥之所以会来到论文竞赛会场,并不是以第一高中的职员身分来工作,而是执行公安情报员相关的任务。 四月的事件使得公安对达也感兴趣。正确来说,是遥在公安的所属部门,对达也的真面目感兴趣。不过只要试图调查他的身分,上头似乎就会施加压力。遥并未直接受到压力,是上司交付任务时发牢骚,她才得知这件事。 这反而加深课长的兴趣,但课长不能出动正规情报员,因此调查任务落到遥身上。 遥当然有所抗拒。不只现在,达也从四月那时候,就不是她能够应付的对手。遥努力如此诉求,但课长当然听不进去。遥不擅长应付达也却无法停止打交道,也是基于这样的背景。 遥所接受的任务是调查达也的真实身分,但她已经找专家调查过数位资料,得到了「毫无线索」的结果。 她本来就没有这方面的技能。虽说如此,她原先分配到的职责「在辅导时打听情报」这方面也没有进展。既然调查对象不来进行辅导,没进展也是理所当然。 因此,她现阶段采取的只有「注意对方的人际关系,尤其是校外的」这种效率很差,效果也 令人质疑的手法。 遥的调查对象,正在第一高中分配到的准备室看管器材。她并不是找不到藉口进入准备室, 达也这次强调「玩玩」与「朋友」的提议,使得艾莉卡与雷欧面面相觑,随后一声不响地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 到了即将开幕的时间,各校准备室都热闹不已。 顺序排后面的学校得等候数小时,但是来参加论文竞赛的学生,包括上台代表以及跟来会场协助幕后工作的助手们,基本上都非常关切别校的报告内容。大厅当中看得到许多学生和别校的学生谈天说笑。 而且,跨越学校界线交谈的,并不只是学生而已。 不过如前面所说,遥不擅长应付达也。 夹在私情与义务感之间感到两难的遥在几经苦恼之后,决定采用消极的对策,也就是单手拿着罐装咖啡,在大厅监视准备室的出入口(题外话,现在开罐式饮料已经绝迹,都是以回收为前提的宝特瓶)。 幸好没白费工夫。她开始监视几乎没多久,就有一名女性造访准备室。看年纪明显不是高中生,应该也不是大学生。 大概和遥的年岁相近。 以长相比对记忆,并非校方相关人士。 不过,遥对她的长相有印象。 「……果然。」 遥以公安专用的偷拍摄影机拍下了影像之后,输入终端装置中进行图像搜寻。藉此.遥确认自己的记忆正确无误。 「电子魔女……」 在遥的学生时代,这名女性是英雄。考量到性别.或许应该形容为英雌才对,但遥觉得英雄比较适合。 在九校战中协助第二高中夺冠的大功臣——电子魔女。 遥成为魔法师的梦想,在高中升学考就早早断绝。这名少女是遥当时抱持着嫉妒与憧憬而仰望的对象。 听说她升上魔法大学,后来进入防卫省当公务员,但她为什么不是造访母校二高的准备室,而是一高? 这一幕并不会过于不自然。今天是周曰,穿便服也不奇怪,或许她是来预先挖掘优秀人才。她可能不晓得现在准备室里只有司波兄妹,也可能是来找深雪。 但遥的直觉认为,她会成为查出达也真实身分的线索。 司波兄妹不晓得室外有人如此厉目监视——不,或许早就知道了也说不定—和来访的藤林和乐地谈笑着。 「深雪,好久不见。我们好像半年多没见面了?」 「是的,二月之后就没机会见到您,久疏问候。」 「我有去看九校战。当时有邀请达也来饭店房间举办茶会,深雪一起来该有多好。」 藤林说到这里,以「为什么没带她来?」的视线,轻轻瞪向达也。 不过,达也不会因为这样就惶恐。 「深雪一起来会很显眼。」 他以眼 神补充「外人看到应该不太好吧?」这句话。深宵有些难为情,藤林则是无可奈何般地露出笑容。 ——看来得把话讲明,疑问才能得到解答。 「话说回来,藤林小姐。」 达也不以「少尉」称呼。这里是一般的公共(型)设施,即使预先检查是否有窃听或偷拍装置,也不能完全放心。 「您来第一高中的准备室没关系吗?」 不知内情的人听不懂这句话,对内情一知半解的人,在解释时会被这种说法误导。只知道藤林学生时代经历的人,应该会解释成「第二高中的校友到敌对学校的准备室和乐地聊天,这样没关系吗?」的意思。 「没关系。」 当然,当事人没有误解的余地。 「在这种时候,拥有很多头衔就很方便。我是防卫省技术总部兵器开发部门的技术军官,造访你这个在九校战展现高度技术的学生,并没有不自然之处。」 「即使您是藤林家的人?」 「就是这么回事。所以达也叫我『藤林少尉』、『藤林小姐』或『藤林姊姊』都行。」 「慢着,我觉得没有『姊姊』这种选项。」 藤林出乎意料俏皮的玩笑话,使得达也半认真地露出笑容——不过是苦笑一类。 「那么,开场白到此为止……我带了好消息与坏消息过来,你想先听哪一个?」 达也心想这发展似曾相识,但他换个想法,认为定例就是因为重复出现才叫定例。 「那就先听好消息。」 「……这时候照例不是应该『先听坏消息』吗?」 「那就先听坏消息。」 藤林无奈地看向轻易改口的达也,但他毫无反应,藤林只能叹气。 「……不,算了。那就先说好消息。真田上尉要我转达,之前提到的可动装甲完成了,晚上会拿过来。」 「这样啊……真了不起。不过等明天回东京再来就好吧……」 「明天会在这里展示。这次计划是上尉安插的,他应该是想尽早向你炫耀吧。基础元件全仰赖你,所以上尉努力想把成品做好。他昨天还说『这样就保住面子了』这种丢脸的话呢。」 「没什么好丢脸的。实际上,我这边做不出足以用在实战的成品。」 「这番话说给上尉听吧,他应该会放心。」 藤林送了一个秋波,达也再度回以苦笑。 「那么接下来是……坏消息。那个事件似乎不会就此告终。」 「发生了什么问题吗?」 达也的表情不只绷紧,而是超越绷紧达到严肃的程度,旁边的深雪不安地仰望他。藤林这次似乎也无法笑着带过。 「详情看这个吧。」 她说完递给达也一张资料卡,似乎是得避免使用无线传输的内容。 「我这边也做了不少防范措施……但或许会成为火药味浓厚的事件。」 「我明白了,我们这边也会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达也兄妹俩相视点头。 藤林见状眉目一沉,却没出言制止。 「没发生任何事最好……但发生状况的话,就麻烦你们了。」 藤林再怎么过意不去,他们依然是宝贵又强大的战力。她的立场无法阻止他们出手。 ◇◇◇ 时间是八点四十五分,观众席即将坐满。 达也阅读藤林拿来的资料时,五十里带着花音入内。 「司波学弟,换班吧。」 看守工作是依照各校报告时间轮班,顺序则是事先说好。五十里对第二上场的第四高中主题「更换分子排列制作魔法辅助器具」感兴趣,所以提议第一节报告时间由自己看管器材。 达也觉得等候室也有荧幕,不需执着于看守顺序,所以依照五十里提议的时间表轮班。 「麻烦两位了。」 达也以这句话完成交接,在深雪陪伴之下前往观众席。 ……——本应如此。 但两人在大厅被人叫住。 「司波同学!」 对方呼唤的是深雪。 呼唤名字的声音是名年轻男性,或者应该说是少年。语气听起来生硬,大概是因为这名少年感到紧张。这个声音源自兄妹俩久违两个月不见的人。 「一条同学。」 朝深雪搭话的是一条将辉。他左手臂是写着「警备」的臂章,看来他参加这次论文竞赛的身分,不是第三高中代表队的后勤人员,是以可人所率领的九校联合会场警备队的成员。应该是在会场执行巡逻任务时,发现深雪而前来打招呼。 「司波同学,好久不见,自从赛后舞会就没见面了。」 「……是的,我才应该说久疏问候。」 将辉把深雪视为舞会共舞的对象,深雪则是把将辉视为哥哥新人赛的交战对手。两人的认知差异,导致深雪的回答出现接近不自然的短暂停顿。 深雪特别恭敬地行礼致意,藉以隐瞒或带过这段空档。 「啊,不,这是我要说的……」 将辉和达也不同,应该早已习惯这种上流阶级的互动,但深雪完美的礼仪却依然令他僵在原地。连旁边的少年(应该是和将辉搭档的警备队成员)也像是失魂般愣在原地,这部分只能请多包涵。不过深雪的计划漂亮成功。 「您在巡逻会场吗?」 深雪嫣然一笑,像是后知后觉般询问这个一看就知道的问题。 「啊,是的,我在巡逻。」 光是这样就结巴,是不是有点太丢脸了呢?达也如此心想之后换了个心态,觉得对象是深雪就在所难免。 即使是最亲近深雪,精神又受过改造的达也,有时候也会看到忘神。这名男性完全是外人,而且处于努力就有可能一亲芳泽的立场,会过度在意深雪或许反倒是理所当然。 不知道哥哥想法的妹妹状况越来越好,近乎是巅峰状态。 「既然有一条同学负责戒备,我们也能更加安心。就麻烦您了。」 「染血王子」担任警备成员确实可靠。达也同样这么认为,所以这堪称是客观的评价—不过会不会有点煽动过头了? 「好的!我一定会尽全力满足您的期待!」 不晓得将辉今天是否撑得到最后——达也不禁担心起和自己无关的这件事。 「也请十三束同学加油。」 「谢……谢谢。」 和将辉搭档的少年,在毫无前兆的状态下忽然被叫到之后,结结巴巴地开口说出对同年级学生有些过于拘谨的回应。 达也刚才表示不用绷紧神经警备时,艾莉卡点头回应,但她完全不打算只当个观众。达也他们前往准备室之后,她和随后前来的干比古会合,到大厅找到预先连络会晚点到的美月。四人在寻找座位的时候,艾莉卡比起寻找「看得清楚的座位」更致力于寻找「可疑人物」。 或许该说辛苦有了代价,艾莉卡发现观众席后方角落,坐着似曾相识的人影。 与其说似曾相识,应该说想忘也忘不掉比较正确。因为艾莉卡以前每天都会见到对方,即使是时间无法配合的现在,也大约两天会碰面一次。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艾莉卡。不对,或许对方发现的时间稍微早一点。考量到对方实力就无须讶异,但艾莉卡对此不太高兴。 「咦?艾莉卡,那边那位是……」 干比古好像也发现了。他也认识对方,所以同样无须课异。 「艾莉卡,他是你的朋友?」 「他只是个爱泡妞的小子罢了。反正应该是在等女人。」 所以在他人多嘴提议过去打招呼或是同坐之前,艾莉卡选择佯装不熟。 干比古知道寿和与艾莉卡的感情不太好(应该说是艾莉卡单方面讨厌寿和),因此他刻意不看雷欧的询问视线,就像是不愿意打草惊蛇一样。 「深雪,你认识十三束钢?」 「是的。他在隔壁班,所以我知道他的名字与长相。我也想问哥哥,您认识他?」 兄妹找到空位坐下之后聊到的话题,不是久违再会的将辉,而是彼此几乎没交谈的十三束钢——所谓的单相思就是这么回事吧。 十三束家是百家最强之一。即使是消息不如达也灵通的人,也大多知道出身于这个家系的异端魔法师。 「你们在聊什么?」 此时加入话题的,是本应早就前往观众席的艾莉卡。 「艾莉卡,只有你一个人?雷欧怎么了?」 他们两人直到刚才都在一起,达也如此询问堪称理所当然。 但艾莉卡板起脸,露出不悦的神情。 「……达也同学,我想趁这个机会说清楚。」 艾莉卡不会没常识到在许多外人之中大吼大叫,但她压低的声音也具备充足魄力。 「可以别把那家伙和我当成形影不离吗?我只是传授那个家伙招式与武器,完全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关系。」 「我没那个意思就是了……」 达也再怎么说也不是「老实人」,但如果只限于此时此地,这完全是他的真心话。他并未刻意影射什么事。 即使如此,艾莉卡也回以如此敏感的反应,换个角度来看,不就代表她强烈意识到这种事?达也如此心想,但没有坏心眼到说出口。 「话说其他人呢?」 自从九校战的欢送会之后,一年e班的同学们似乎培养出莫名的兴致。记得这次也有人说要以「大家一起去加油吧!」的气势聚集到会场。 「班上其他同学应该还没来吧?毕竟知道我们学校的顺序是下午。啊,不过美月与miki来了。他们感情融洽地坐在更前面的位置。」 艾莉卡坐在达也身旁咧嘴一笑。 看来她讨厌被说闲话,却喜欢说人闲话。 达也心想,艾莉卡在这方面也是个平凡的女孩呢。 ◇◇◇ 上午九点,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不是在华丽气氛之中,而是在庄严气氛之中开幕。九校战即使有军方协助,终究是「学生之间」的对抗赛。相较之下,论文竞赛是以大学、企业、研究机构等「大人」为对象的发表会。在这里的报告内容,也可能直接决定毕业后的出路(会接受各方延揽)。主办单位也收到在场列席的魔法学权威的影响,态度上容易注重排场。重视形式的库在开幕致辞结束,最初上场的第二高中开始报告他们的主题——「以聚合魔法测量并运用黑暗物质」。 到了开始报告的时间,大厅人影如同退潮般消失。 对魔法技术本身不太感兴趣的遥,觉得反正闲着没事,不如到咖啡厅小睡片刻。在她正要付诸执行的时候…… 「小野老师。」 从旁边入口进入大厅的熟人前来问候。 「安宿医生。」 遥是照顾第一高中学生心理层面的辅导老师,安宿是照顾学生身体层面的保健医生。两人即使不到「私下也是朋友」的程度,依然有着会亲密交谈的交情。 「小野老师也来看论文发表?记得你好像说过不太关切这件事……」 这番话随着语气不同,听起来可能尖酸剌耳,但是以安宿温文的语气说出来,遥自己都有种「我说过这种话吗?」的感觉,简直不可思议。遥有点羡慕安宿这种吃香的人格特质,觉得她比自己更适合从事辅导工作。 「不,只是因为有些事让我有点在意罢了……不提这个,我才想问安宿医生怎么来了?是陪她来吗?」 如遥所说,安宿并非独自前来。她身旁带着一名不是穿制服,气氛却完全是高中生的少女。遥总觉得看过这名少女,但至少不是她所辅导的班级的学生。 「是的,平河同学说想来看看今天的发表会。其实她大病初愈,身体状况还不完善,我就像这样陪她来了。」 只听这番话会觉得是特例的vip待遇,但遥听到了平河这个姓氏,便随即明白状况了。遥没有实际接触这次接连发生的情报窃取未遂事件,但她要写报告提交到所属的公安部门,所以掌握了事件概要。 让她目睹同样是高中生的活跃,刺激她订立目标来矫正品行。从心理学观点,这样的对应方式也很合理。 「这样啊,您辛苦了。」 遥率直地对安宿投以慰劳的话语。 虽然稍微拖延,但遥按照预定来到咖啡厅懒散地打发时间。点一杯咖啡就坐二十分要是这样消磨时间下去就能下班,今天的工作就实在太轻松了——遥很想这么说,但世间终究没这么好过。世间的风(?)甚至对她不太友善。 「方便借点时间吗?」 忽然传来的声音,使得遥的心臓瞬间停止。 就像是填补这段空白,她的心臓在下一瞬间全速运作。 —不用说,这两种状况都是错觉。但她就是如此惊慌,心跳与呼吸都变得紊乱。 向遥搭话的是藤林。 「呃……好的,请坐。」 「谢谢。」 藤林以高雅动作坐下,以温和声音向立刻前来的女服务生点了一杯红茶。 相较于藤林稳重的举动,遥难掩焦虑神色。 这也在所难免。因为理应是她所监视的对象,出其不意地前来搭话。 遥完全猜不出对方的意图,因此也无法主动提出话题。直到藤林喝一口女服务生端来的红茶并轻吐一口气,她都只能注视正前方的座位。 「……这么专注地看我,我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呢。」 遥听到这样的指摘,才察觉自己一直在凝视对方。她就是如此乱了分寸。 「对……对不起。」 羞耻心加强内心的动摇,但藤林的下一句话,令遥的内心迅速冷却。 「别这么说,我很荣幸能够受到『魅影女郎』的注目。」 「……没想到『电子魔女』知道我这种人,我才觉得荣幸。」 遥的语气变得比平常冷漠,但这种变化也是在所难免。 藤林说出的别名「魅影女郎」,不像藤林的别名「电子魔女」那么广为人知。是只在非法谍报活动干员之间悄悄流传,对某个身分不明的女间谍冠上的代号。 光是藤林查出遥是「魅影女郎」,就足以令遥抱持必死的决心。 藤林随口就说出如此重要的秘密,反而令遥体认到她「来意」的重要性。 「所以,您找我有什么事?」 遥脸上浮现觉悟取代动摇,藤林看到她的表情满足地微笑。 「不用我说下去,您应该也明白吧?」 「……不好意思,我不像您这么优秀。」 其实如藤林所说,遥早已正确预测对方的要求。 但要她亲口说出来,点头表示「我明白了」——等同于举白旗投降。 「您真谦虚。明明在大学与研究所都以优秀成绩毕业,九重老师也对您赞誉有加。」 遥在心中咂嘴。 藤林家是股市魔法名门。那么,喝同为古式魔法权威的九重八云来往密切也不奇怪。 另一方面,遥是在今天不久之前,才把藤林当成「任务对象」。 手中的牌完全屈居劣势。 「……我并不打算强人所难。」 这不是藤林在让步,是夸示自己居于优势的心理作战。 「我只是提议,彼此应该维护好自己的领域。」 藤林完全没具体说明,却提出没有误解余地的要求。 遥不得不承认,自己完全被逼入绝境。 「……我听不懂您的意思。」 其实遥明白藤林这项提议的意思。藤林的要求正如遥的预测。藤林是在要求内情不要干涉她——也就是军方的行动。 而且,藤林也知道遥听得懂话中含义。 「我可以直说吗?」 藤林若无其事看着紧咬臼齿的遥。 可恶的母狐狸!即使现在的遥如此狠瞪,也只是死不认输。 「放心,我并不是来责备你。」 这番话代表藤林已经占尽优势。 藤林轻盈地起身,连遥的帐单也拿在手上。 明明可以在桌边结帐,却刻意前往收银台买单,也是一种挖苦。 遥与藤林的第一次战斗,以遥的全面败北作结。 (……但我并不是毫无收获!) 在这个时间点前来叮咛,至少代表司波达也与藤林响子之间,有着非得保密的关系。 只有这一点可以确定。 遥自觉变得意气用事,但依然在心中发誓雪耻。 ◇◇◇ 第一高中今天的主角铃音,比预定时间早一个小时,于十一点多抵达会场。第三个上台的第五高中,正以「控制地壳变动并柔和抽取板块扭曲能量」这个过于壮大的主题开始报告没多久。达也在等候室迎接铃音、真由美与摩利三人前来。 「人家太早来了。」 真由美劈头的第一句话,令人很想反问她到底几岁。达也思考该如何回应这句话。 「怎么了?」 「没事……三位比预定时间早来,是基于什么原因吗?」 摩利与铃音面不改色,要是只有自己露出疲态就输了——达也以这种想法自我打气,决定先以完全不重要的问题重整态势(此外,深雪完全维持不看、不听.、不说的明哲保身立场)。 迟到是天大的问题,但早到完全不会造成影响。 提供放置器材的等候室十分宽敞。现状除了达也他们兄妹,好几名工匠风格的高年级学生,如今依然忙于调整回路之类的工作。就算增加三个女学生也不会碍事。 「因为侦讯比预料还早结束。」 原本一点都不重要的问题,摩利却回以不能当作耳边风的答覆。 「又侦讯?而且刻意选今天?」 不用问就知道她们是去侦讯谁。毕竟达也在现场目睹关本被捕。而进行不算是正当,坦白说根本就非法的侦讯时,达也同样在场。 不过,只有一次而已。 不是达也只在场一次,是至今只能好好侦讯关本一次。 吕刚虎袭击事件之后,关本陷入错乱状态。摩利抱持自信断言不是因为她的魔法,因此应该是生命遭受威胁造成的恐慌。关本不可能没察觉那次袭击的最终目标是他的性命。 因此,连专业人员也无法从关本口中问出详情。 「其实是想在昨天解决……」 「但是迟迟没获准……这种事又不能拿家里名号施压。」 达也心想说得也是。只要不是犯罪组织,既然诊断是心理疾病,就无法强行申请侦讯。 「但为什么是今天?既然有这层原因,我觉得可以等到明天再问。」 「这种论点真乐观,不像你的作风。」 达也自认提出理所当然的疑问,却不知为何受到了摩利规劝。 「关本与平河家妹妹的目标,是论文竞赛的资料。但其实不只如此就是了。总之既然目标是资料,幕后组织在竞赛当天采取新行动的可能性绝对不小。」 「嗯,应该有可能吧。」 达也同样预料到这种事。但即使在今天早上掌握幕后组织的相关情报,也没有足够时间采取追加的因应措施,只能以预先配备以防万一的部队处理紧急状况。即使是君主极权时期的常备部队,也不可能接到命令就立刻动员军队。 会场警备是以克人为首,建立尽可能立刻应付紧急状况的体制。既然关本不晓得具体袭击计画,侦讯他绝对不是今天的优先事项。 但达也的工作并非指摘这一点 「没错。确实只是有可能,却不能无视。情报越多越好。」 以今天来说,比起无法活用的情报,铃音的身体状况才是优先事项。既然如今这方面也已经处理结束,就不需要刻意指摘。 「原来如此。所以问出什么情报了吗?」 「嗯。今天重新听关本供述就发现,他有受到心理控制的痕迹。」 「……手法真正统。」 暂且不提实际的有用程度,连达也都不禁为这个情报感到惊讶。 「精神检测没有查出异状吗?」 在春季,纱耶香受到心理控制而加入恐怖集团的「nche」事件过后,第一高中学生有义务定期接受精神检测。 将来会成为治安、国防栋梁的魔法师,要是被洗脑成为外国的党羽,可不是闹着玩的。对于校方高层及幕后的政府机构来说,那个事件是足以将「学生隐私」置之度外的恶质恶梦。 如果又发现其他心理控制的受害者,这种措施就不算过当。但是相对的,也会令人质疑精神检测究竟有什么用。 「精神检测是在每个月的月初进行。关本很可能是后来才受到控制。」 「手法真高明……是使用药物吗?」 「我和真由美都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没办法查得这么详细。」 摩利的回应令达也质疑「真的吗?」但他没在这时候多说什么。 「精神科医生什么都没说,所以肯定不是普通手法。说不定是真正的『邪眼』。」 真由美的意见比摩利稍微深入。 「是先天的系统外魔法使用者吗……」 「邪眼」是白俄罗斯在新苏联成立之前开发,交接给独立派恐怖组织的光波振动系魔法。先天具备精神干涉型系统外魔法的魔法师与其不同,据说某些魔法师高明到能改写整个人的人格。如果是拥有这种「真正邪眼」的人,或许可以在短期间内,在当事人与周遭都没察觉的状况下改写其行动原则。 「总之,即使是再强的精神干涉魔法,如果对象没有能够施加魔法的基础,魔法似乎就无法顺利生效。」 这部分和催眠术一样。人类心理看似脆弱却意外坚固。要干涉不具指向性的情感或冲动就算了,如果要干涉确切的行动原则,很难光靠魔法——透过精神对精神产生作用来达成。 「关本原本就不满国家秘密管理魔法。他提倡全世界必须共同分享魔法式与启动式的知识,魔法才会真正进步。也就是秉持所谓的开放程式码主义。」 「摩利接续真由美的话语,以苦恼的语气这么说。」 「这种主义在学术层面没错,但从国际对立俨然存在的显示来看,就称不上正确。」 真由美以同情的语气低语。 「应该说是错的。」 达也一语驳回。至少对他来说,不切实际的思想没有意义。 「……达也学弟真严厉。」 「……总之,关本是这种理想主义的心态,被对方趁虚而入。他坚定地认为,魔法先进国有义务将优秀的研究成果传授给魔法后进国。」 「所谓的后进国,具体来说是哪里?」 摩利对达也这个问题的回覆,不甚让人满意。 「没 问出来。当事人似乎也不晓得。」 「……换句话说,意识遭受锁定了。」 原来如此,所以才确定关本遭受心理控制——达也如此推测。 「因此,我们无法预料今后的事态。」 摩利以带着紧张感的语气这么说,真由美以担心的语气补充。 「我觉得对方也有可能采取超乎我们想像的激烈手段。我们接替范藏学弟陪在铃妹身旁,也请他继续注意会场动静了。达也学弟也真的要小心喔。」 「我会小心。」 达也自认从听过藤林的建议之后,就丝毫没有松懈下来,但他还是率直地点头接受真由美难得的善意。 达也等人讨论这种不太平静的话题时,铃音完全不改平静态度,重新阅读着原稿。 在同一栋建筑物的通讯包厢,藤林收到了一个无法只评为「有可能」的消息。收到紧急通知的她,急忙寻找无人使用的包厢,在无须担心他人听到之后回拨。从她的语音通讯元件传达而去的消息是…… 「吕刚虎逃走了?恕属下冒昧,这是确实的情报吗?」 『本官能体会贵官不愿相信的心情,不过是真的。』 透过线路传来的风间声音不像是开玩笑。何况风间不会开这种恶质玩笑。 『护送车前往横须贺途中遭受袭击,无人生还。』 「而且没找到吕刚虎的尸体是吧……话说回来,,为什么刻意挑今天移送……」 『因为论文竞赛终究只是高中水准的活动。』 「恕属下失礼!」 风间循规蹈矩地回应藤林下意识的牢骚,得知这一点的藤林慌张地修正态度。 『但本官能理解贵官质疑为何挑选今天。』 不过,风间的个性不会在意琐碎的礼仪。 『劫囚作战选在「赶得上今天」的时间进行,推测是基于某种意图之下的行动。至少得考量这种可能性。』 风间是实战派,至今本质上依然是前线指挥官。他最重视的就是实际性。 『幸好多亏明天预定要在保土谷测试新装备,所以已完成出动准备。我们这边决定提前从现在就出发前往那里,预定抵达时间为一五〇〇。』 「收到,敝官会注意状况。」 『少尉,拜托了。』 位于通讯包厢的藤林,即使知道风间看不见,依然敬礼回应长官指示。 从真由美那里接到任务内容变更指示的服部,带着桐原造访克人转达这项指示,并且回报刚才得知的侦讯结果(此外,桐原让纱耶香和艾莉卡一起去用餐)。 「我知道了。服部与桐原一组,负责监视会场外围。」 「是!」 刚好在用餐的克人指示两人共桌,一边吃着便于拿取的三明治,一边聆听服部报告到最后。 接着毫不犹豫地赋予他们新任务。 平常都是这样就结束。克人鲜少向低年级征询意见。 「服部、桐原,关于现状,你们是否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然而在今天,克人口中说出鲜少出现的例外。 「不对劲?」 桐原看向服部,服部稍微犹豫之后开口: 「……即使考量到横滨这座都市的特性,外国人的人数也似乎稍微过多。」 服部并不是在横滨长大且具备地缘关系的人,不过凡事正经以对的他,为了今天的警备于上周与上上周前来会场周边探勘过。服部觉得和当时相比,今天外国人的人数明显增加。 「服部也这样觉得啊。」 「是的。十文字学长也这么认为?」 「嗯。桐原怎么样?」 「很抱歉,我没注意到外国人这部分。不过……」 「不用顾虑。」 「是,不过。我觉得比起会场内部,市区的气氛莫名充满杀气。」 嗯……确实如此。 克人点头之后的沉思时间不到十秒,服部与桐原却觉得克人沉默了十分钟以上。 这股沉默就是如此沉重。 「服部、桐原,从下午开始,巡逻时穿上防弹背心。」 两人睁大了双眼注视着克人。 这种态度称不上符合礼仪,但克人丝毫不以为意,拿起手持短程无线电机。 他亲口向联合警备队所有人,下达和两人相同的指示。 ◇◇◇ 下午的报告按照预定,从一点开始。 第一高中是三点上场,下午竞赛开始之后只剩两小时。上午轮流看守器材的达也与五十里,也在进行细部程序的最终讨论。 彼此各有一人陪同。 达也有深雪、五十里有花音。 上午调整器材的「工匠」们,如今也无影无踪。 真由美与摩利也移动到门边,以免打扰铃音。 此时,响起一个微小的敲门声。 真由美轻轻开门一看,外面站着一名比她还矮,继任她职务的少女。 「哎呀,小梓,你离席没关系吗?」 真由美之所以会如此轻声地询问,是因为梓受命担任评审。 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没有观众评审团的制度。席上观众会在换组报告时大换血,所以根本不可能让观众担任评审。 虽然不是用为替代方案,不过除了专业领域的评审,各校会派出一名学生评审,为自己以外的学校打分数。 各校都依照惯例派出学生会长。第一高中也遵照惯例,所以梓从早上就在担任评审。 「下午第一组提早结束,所以我来看看大家的状况。」 「你是来为我们加油打气的吗?中条学妹,谢谢你。」 「啊,别这么说……铃音学姊。不好意思,有妨碍到您吗?」 即使梓轻声细语地说话,铃音还是从房间深处搭_话,使得梓娇小的身体缩得更小了(这当然只是感觉)。 「到目前为止,哪间学校有望夺冠呢?」 五十里也转头加入对话。梓一进房,两人就中断讨论,但不是因为五十里看不起达也——真是如此的话,准备室或许会卷起强烈的暴风雪。 「果然是第四高中吧。今年他们制作的器材也很用心。」 梓的评价使得五十里微微歪过脑袋。 「但我觉得有点标新立异过头了。」 第四高中的上场顺序是上午第二组,五十里瞩目的学校也是第四高中。 「不过,能将那么复杂的魔法组合,毫无破绽地整合为单一系统,果然很厉害……啊,不好意思,下一场要开始了。请各位加油。」 梓到最后都没忘记自己的来意。基于这点,或许她这个学生会长也当得有模有样了。 固定班底一起坐在观众席。 在午餐时间会合的穗香与零、带着武器摩拳擦掌的艾莉卡与雷欧,都在观众席乖乖地等待达也他们上场。 「干比古……状况怎么样?」 但并非所有人都只是乖乖地等待。 「目前无异状。」 听到雷欧轻声询问的干比古,提供他和放出去的探查精灵进行知觉同步得到的情报。 「美月?」 「还没看到奇怪的东西。」 美月摇头回应艾莉卡的简短询问。 并且将取下的眼镜暂时戴上。 位于观众席的他们,提防着不晓得是否会来的「敌方」袭击。 被藤林警告的遥,无法继续执行公安任务。其实她可以直接回去,但这样就像是卷着尾巴逃走,令人不悦。她基于这种不甘愿的心态坐在大厅角落. 心不在焉地观察来往的人群。 「小野老师。」 此时,后方传来声音。 「廿乐老师?」 转头一看,一高代表队的带队教师(理应如此)廿乐,一副闲着的样子站在后方。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不,没做什么……只是稍微休息一下。我才想问廿乐老师,你在这里没关系吗?」 遥的询问使得廿乐露出五味杂陈的笑容。 「这次的代表队很优秀,没有小生出面的余地。」 原来他会自称「小生」啊……思考这种事的遥,在他说到「优秀」时下意识点头。 「而且……小生莫名有某种不好的预感。」 嘴里说「某种」,语气却没有含糊之意,使得遥感到紧张。 廿乐是年纪轻轻就有望角逐魔法大学副教授宝座的魔法研究者暨魔法师。 他专攻魔法几何学,其中以「多面体理论」这个领域的研究为人所知。 把巨观现象解释为三角锥或四角柱这种单纯多面体的聚合物,以虚拟多面体的运动掌握现象变动,编组魔法式操作虚拟多面体运动藉以改变事象。这是现代魔法理论的研究方向之一。 现代魔法的缺点,在于难以针对事象某部分进行改变。以克服这个缺陷为出发点的多面体理论,甚至被当成预测未来的技术而受到重视。 将世界视为单纯立方体聚合物的认知系统,将这个以无限交互作用交织而成的世界抽象化,在术士眼中成为相互作用的单纯多面体。抽象化、模组化的世界认知方式,易于从有限的情报当中模拟未来的事象。 廿乐身为多面体理论的年轻权威,他的「预感」或许是具备某种准确度的「预告」。 「……但我也有种预感,事态不会落得最坏的结果。」 遥衷心希望他像是打圆场般追加的这句话,并非一时安慰的话语。 ◇◇◇ 时间来到下午三点,第一高中代表队按照预定时间开始报告。 本次论文竞赛中最受瞩目的,是第三高中发现「始源码」的吉祥寺真红郎。不过宣布以加重系魔法技术的三大难题之一「重力控制型热核融合反应炉」为主题的第一高中,报告内容也受到莫大瞩目。会场除了第一高中的教职员与学生,还聚集许多魔法大学相关人士与民间研究机构研究员。观众们以热中的视线投向讲台。 摆放大型设备的舞台,以自然色的灯光照亮。国际会议中心的音响设备,流畅地响起铃音压抑音调起伏的清澈女低音。 五十里在她旁边操作展示机器,达也在舞台旁边切换cad荧幕与启动式。 「……核融合发电进入实用阶段的必要条件,已经在上一个世纪解明。」 铃音站在巨大玻璃球旁边。 达也指定释放系魔法的启动式。 铃音将手放在cad操作面板的瞬间,封入玻璃球里的氘气电浆化,和玻璃内侧的涂料起反应,释放出辉煌的闪光。 这个花俏的演出,是的观众席略微兴奋。 「其中一个要素,在于用作燃料的氘气电浆化并产生反应的所需时间,以及必须维持这个状态。这个问题已经以释放系魔法解决。」 不过,这幅光景以前曾经实际示范好几次,在创新层面缺乏吸引力。 「核融合发电的主要障碍,在于违抗电浆化原子核的电流排斥力,造成融合反应的这段期间,必须让原子核相互接触。」 释放闪光的球体熄灭,巨大荧幕从舞台中央降下。 「希望以非魔法技术让核融合进入实用阶段的先人们,试着施加以强大压力,以期战胜电流排斥力。」 画面以分割方式,显示直到这个世纪前半持续进行的实验影像与模拟动画。 「不过,无论是以超高温提升气体压力,或是利用表面物质气化的内爆压力,都无法完成稳定的核融合反应。其中包括各式各样的理由。例如储存容器耐久度的问题、燃料补充的问题。也有例子是成功维持核融合之后,却因为产生的能量过大而无法实用化。但是所有问题都集中于一点,就是在欲进行核融合并取出能量的距离之下,电流排斥力过于强大。」 此时荧幕往上升。后方是两颗巨大圆筒状的电磁铁,分别以四条绳索吊起来相对,乍看之下是很原始的实验机器。 五十里拉起其中一个圆筒(只是演得像是用手拉,其实是以魔法举起来)然后放手。 电磁铁迅速摆荡,对面的电磁铁在冲撞之前,朝反方向扬起。 「接下来的部分无须重新赘述。距离越近,电流排斥力就会以等比级数增强。具备强大同极库仑力的物体,排斥力和距离成反比,两者不会相互掩击。」 铃音站在无声地持续摆荡着的实验机器旁边,戴上了护耳设备后,把手放在设置于支柱的操作面板上头。 这一瞬间,如同连续敲响超大铜钹的轰声回荡在会场。 铃音移开手,两个电磁铁再度恢复为无声的摆荡。 「不过,电流排斥力可以使用魔法减弱。这次我们成功开发的魔法式,能将有限空间内的表象库仑力减少到十万分之一以下。」 铃音并未特别提高音量。 但她这番话大大地造成会场的轰动。 主展示机趁着这阵骚动,从舞台底下升到舞台中央。 真要形容的话,那是以透明材质制作的巨大活塞引擎。从透明外壳看得到里面是巨大圆筒,镜面加工的活塞从下方插入,和转动装置与调节轮连结。圆筒上方是两个活门,延伸出来的透明管子,插在装满水的水槽。 考量到中子束的有害性质,本装置使用的不是氘气,是氩气。充填于圆通内的氩气,经过释放系魔法电浆化,再同时时发动重力及库仑力控制魔法。以库仑力控制魔法降低排斥力的氢气电浆,经过重力控制魔法聚集在圆筒中央,产生核融合反应。以这个装置发动核融合反应的所需时间为零点一秒。如各位所知,核融合反应不会自主持续产生。若没有以外力持续产生作用,就会立刻停止反应。本校的重力控制核融合机关,将会积极利用这样的特性。核融合反应停止之后,以振动系魔法将氢气冷却到容器能够承受的温度。这时候回收的热量,会挪用为控制重力与库仑力的能量。受到重力控制魔法产生的重力力场吸引而来的活塞,会基于惯性持续上升,将冷却到适温的氢气送入热交换用的水槽……」 铃音继续解说时,五十里将手放在实验机的操作面板。电浆化、控制库仑力及重力、冷却、能量回收、电浆化、控制库仑力及重力……五十里稳定地发动这个循环数十次的魔法。 「现阶段必须由高阶魔法师维持这架实验机的运作,但我相信只要提升能量回收效率,并且以设置型魔法来取代,总有一天可以实现梦想,打造出只在启动时需要魔法师的重力控制魔法式热核融合反应炉。」 铃音如此总结的同时,会场掌声如雷。 重力控制型热核融合反应炉,之所以被认定在技术上不可能实现,原因在于施加重力控制魔法的对象——也就是质量,会在核融合反应过程中逐渐减少。重力控制魔法是对质量产生作用的魔法,要是质量改变,魔法立刻会出现「对象不存在」的错误而停止。因此即使可以促成核融合爆发,也号称不可能持续进行核融合。 在并用库仑力控制魔法之后,重力控制魔法的所需强度就下降,进而不再执着于「持续性」的核融合反应,而是以新技术「循环演算」实现「断续性」的核融合反应。观众毫不保留地赞赏这个了不起的构想。 论文竞赛的时间 是报告三十分钟,换场十分钟。在这十分钟,前一组必须收拾展示装置,下一组也得完成布置工作。相较于报告时间,各校代表与后勤人员反而是在换场时忙碌至极。 达也收拾报告用中控台的时候,下一队的控场人员(也就是和达也职责相同的助手)也前来安装中控台。 「你们真有一套。容我说声了不起。」 刚开始达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对他说。现在应该没时间闲聊才对。 但声音的方向似乎是朝着自己。达也如此判断而抬头一看,站在前方的吉祥寺真红郎,露出无惧一切的笑容。 「我应该说声谢谢吗?」 「不,我并不是期待你道谢。」 达也「啪」一声盖上盖子,抱起和桌面混音器差不多大小的中控台。接着,吉祥寺刻意把中控台的盒子放在相同位置。 舞台两侧都设置连结管线,因此一般来说都是左右交替使用,不晓得吉祥寺是不是有什么原因非得和达也同一边。 「重力控制术式是运用亦使用在飞行魔法的普及术式;库仑力控制术式,是前任天狼星——已故的威廉.希利郎斯所开发的分子结合力中和术式的修改版。不过,循环演算的洗炼程度更令我惊讶。」 「不愧是『始源乔治』,慧眼令我甘拜下风。」 吉祥寺即使和达也交谈,双手依然流畅地架设着装置。 还在舞台上的第一高中学生只剩达也。 他也打算离开舞台,提着长盒子走向后台而去。 「但我们也不会输。不,这次一定会赢过你。」 身后传来这样的声音。 或许该评为稚气吧,但不令人讨厌。 达也打算回以一句机灵的话语,停下脚步转身。 就在这个时候,轰声与振动撼动了会场。 第十章 当地时间西元二〇九五年十月三十日,下午三点三十分。 后世将「灼热万圣节」评为人类历史的转捩点。依照记录,成为事件开端的「横滨事变」就发生于这个时刻。 ◇◇◇ 第一高中报告结束,在大厅和藤林闲话家常(两人从早上就在一起,话题只剩下闲聊)的寿和,眉头微微抽动而终止了交谈。 怀里的通讯专用终端装置(几乎没有搭载情报处理功能,却相对具备强力通讯功能的警用装备)发出了来电振动。 寿和向藤林示意之后转身接听。 「我是千叶。是稻垣吗?什么?……我明白了,现在立刻过去。」 寿和转回身子时,藤林似乎也刚讲完电话。 「本官得立刻前往现场。」 「我留在这里。」 两人没确认彼此收到的通知内容相同,就抱持确信做出结论,但并未造成龃龉。 「不好意思!如果发生什么事请和我连络!」 藤林点头之后,寿和无暇继续交谈,飞也似地跑向自己的车。而且是并用魔法全速奔跑就某种层面来看,他的脚程迅速过头了。 ◇◇◇ 「状况如何?」 收到通知三分钟后,车辆已经赶往现场。车上的寿和以怒骂般的语气,向车上的免持通讯机要求后续情报。 『撞进管制大楼的炸弹车起火,没有后续袭击。』 扬声器传来的报告语气稍微比警部镇静。但即使只是单次攻击,也不能因而放心。 成为攻击目标的,是山下码头出入口的出入港管制大楼。 兼顾的建材挡下爆炸的热量与冲击,建筑物本身没受损。但身为公务员而非战斗员的职员,在恐怖攻击当中无法让他们继续工作……管制大楼的职员开始避难,到港湾警备队接棒管制的这段时间,进港船只的监视网出现了严重漏洞。 (太执着于文官体系了!) 讨厌防卫军或警察等武官体系扩张势力的政治家强烈反弹,使得港湾、机场管理工作由一般公务员负责。但岛国的港湾管理就是国境警备。包含寿和的千叶家很早之前就主张,如果不愿意交给防卫军,至少也该由武装警察管理。 希望这次的状况别演变成最担心的事态——一毒和如此心想,但意识里的清醒区块明白这只是虚幻的愿望。 『停泊的货船发射火箭弹!似乎是使用步兵火箭炮!』 开车的寿和差点失误。他连忙打回方向盘,朝麦克风怒吼。 「船籍是哪里?」 『登录是澳大利亚船籍的货船!不过从外型来看,推测是机动部队的登陆舰!』 所以登录资料是伪装。港湾管理局与海巡部队在搞什么!寿和拚命压抑想如此大骂的心情,和其他地方通讯。 「……老爸吗?我是寿和。国籍不明的伪装战舰,正在进攻横滨山下码头,请要求国防军出动。此外,尽快将雷丸与大蛇丸送过来……问我拿大蛇丸做什么?当然是给艾莉卡用啊!」 ◇◇◇ 藤林也走向自己的车,寻求大队总部的指示。这样变成是跟着寿和离开了大厅,但她刚才说「留在这里」并非读言。她不是要开车,而是要使用通讯机。 藤林不禁心想,昨晚讲得像是预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但她没预料到事件激进到这种程度。藤林只推测间谍余党会试图绑架人质,要求同伴获释。 所以寿和把她的话当真之后动员的部属人数与装备数量,使得藤林在心中无言以对,但这次却因而建功。或许代表憨直战胜了狡猾吧,藤林颇为感到由衷佩服。 ◇◇◇ 时钟显示是下午三点三十七分。 爆炸声与振动忽然传入会场。 观众们无法理解发生什么事,不晓得如何是好,惊慌地寻找答案。 「深雪!」 达也在这样的状况下,呼唤他心中第一优先的对象 「哥哥」 达也听到台下传来回应,跨出两步——第一步跳到舞台边缘,下一步调节力道——降落在妹妹身旁。即使深雪位于第二排的相关人员区,立刻想跑到达也身边的她依然算是反应迅速。 「哥哥,这到底是……」 深雪以生硬的语气询问。看来她虽然有点混乱,却未陷入恐慌。 「大概是榴弹在正门附近爆炸。」 另一方面,达也毫无困惑或焦虑的样子。达也在独立魔装大队的训练里,反覆亲耳听过这种爆炸声、体验这种振动许多次。依照这些经验,他不用连结到情报体次元,也知道这栋建筑物正门附近发生何种状况。即使事态不乐观,但是能立刻和深雪会合,现状对他来说并不坏。 「榴弹?学长姊他们不要紧吗?」 「负责正门的,应该是协会安排的正规警备员。具备实战经验的魔法师也在警备行列。如果是普通水准的犯罪组织就不成问题才对……」 如此回应的达也,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藤林刚才给他的资料卡,提到整个事件可能和他国的国家机构有关。如同证实这份不祥预感般,这次传来复数的枪声。 (不是全自动……是对付魔法师的高威力步枪吗!) 实战魔法师的某些魔法可以让枪弹无效。 例如十文字家的多重护壁魔法,就可以列为典型暨最高峰的一种魔法。 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纪末,步兵的主要武器依然是枪械。因此防御枪弹的魔法,能为地面战斗 带来莫大的优势。 然而,攻击与防御总是你来我往地绵延不断持续发展。为了应付强力的防御手段,就会开发更强的攻击手段。 魔法也不例外,而且魔法也非万能。要是物体运动的惯性力大于魔法的干涉力,魔法就会失败,无论是减速、轨道变更或座标固定都会完全失效。如果是物理盾牌,即使被打穿也能削减子弹威力,但以魔法的状况,只要事象改写失败,结果就等于打从一开始什么都没做。 射出具备强大惯性力的高速枪弹,使魔法师的防御魔法无效,这就是对付魔法师之高威力步枪的设计构想。但是想将弹速提升到实战等级魔术师的干涉力都无效,必须具备高于一般制枪技 术两、三个等级的高度技术。 如果只是小国的正规军队,别说制造,甚至无法配备这种武器。私人(意思是没接受国家支援)犯罪组织或恐怖分子的水准,不可能得到这种武器。这么说来,前几天八王子特殊鉴别所遇袭时,吕刚虎的冏党也使用了高威力步枪。很难认定是不同势力在短期内连续展开攻击。敌人恐怕是——不对,几乎肯定是大亚联邦的走狗,也可能就是大亚联盟军。但是对方做出如此夸张的举动,究竟是基于何种目的? 达也迷惑了。不晓得对方目的,就不知道状况会激烈到何种程度。经常有人说「要以最坏的打算采取行动」,但是真正的最坏没有极限。要是不晓得「最坏」的程度就无从对应。 总之,从决定一般对策的前提条件来看,这个演讲厅称不上适合死守。因此原本应该带着深雪到准备室避难才对。 但艾莉卡与美月还在观众席。 达也有责任保护的对象只有深雪,但他也不是只以义务感行动。 其实不需要特地保护,只要状况不是很严重,他们的实力应该足以突破困境。即使如此,要达也视若无睹,心中还是有所抵抗。 然而,不晓得是幸或不幸.达也无须为此烦恼太久。手持步枪的集团.随着粗鲁的脚步声涌入了观众席。 (真不中用!) 达也想过防线可能 会被突破,但是也太快了。在观众的惨叫声反覆回荡的状况下,达也在心中忿恨地咂了个嘴。 观众恐惧而退缩时,台上的第三高中学生呈现勇猛果敢的反应。大概是报告主题可以转变为对人攻击武器,他们操作着搬上台的cad,试图向入侵者发动魔法。 枪声响起。 第三高中的魔法还没生效,枪弹就打入舞台后墙。 从子弹威力来看,正如达也预料,对方手中的武器是高威力步枪。 「给我安分点!」 这声怒骂听起来有点结巴。他们这些外国人,应该是最近才(偷渡)入境的。这些人身上穿的不是制服也不是野战服,却具备奇妙的统一感。颜色各有不同,但同样是高领毛线衣、外套与类似卡其裤的宽松长裤。每件看起来都很耐用。这群人肯定不是普通的帮派分子。 现代魔法经由cad高速化之后,得到和枪械对等的速度。虽说如此,但终究只是「对等」,而且「端看魔法师的能力」。在对手已经架枪的状态,原则上不能胡乱抵抗。 「取下演算装置,放到地上!」 看来入侵者惯于和魔法师交战。 或许这些人也是魔法师。 只有极少数强力的魔法师,会采取只使用魔法的战斗方式。身为魔法师同时又用枪的士兵,反而是普遍情况。 包括吉祥寺,台上的第三高中学生们——将辉的身影不在其中——一脸不甘心地将cad放在地板上。 勇敢与鲁莽不同。第三高中学生似乎确实学习到这个道理。 达也佩服地看着他们的应对,但很可惜立刻就无法置身事外。 或许是恰好只有他们兄妹站在走道上,对方才会盯上吧。 「喂,你们也一样。」 一名入侵者持枪指着两人,以慎重的脚步接近。 这句话无疑是对达也说的。应该说没有误解的余地。 (到此为止了吗……) 总共六人,前锋加后卫共三组。达也不使用cad,以眼神瞄准这群不晓得是恐怖分子还是游击兵的会场入侵者,并且在内心低语。他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云消雾散」,但必要的时候就情非得已了。 (可以的话,希望能以容易瞒混的魔法解决。) 面无表情思考这种事的达也,遭受入侵者的怒骂。 「快点!」 即使对方以烦躁的声音怒骂,达也依然没有动作。他至今受到的教育稍微扭曲过度,不认为放弃抵抗就能保障生命安全。 达也默默注视着接近而来的男性。 不,他的视线形容为「观察」比较合适。 他的眼中没有恐惧与不安。 就只是观察男性全身,包括对方手中的枪、瞄准过来的枪口。 和达也对峙的这名男性,从投向自己的冰冷目光感受到焦躁,以及没有特别注意到的莫名恐惧,放在扳机上的食指增加力道。 「喂,住手!」 大概没听到同伴的制止吧。 枪声响起,接着是尖叫声。 从三公尺的极近距离,以明确杀意射出的子弹,足以令人联想到无从回避的悲剧。 所以,人们受到的冲击更加强烈。 达也的右手像是抓住某种东西般,在胸前紧握。 达也产生的变化只有如此。 他身上没流出任何一滴血。 理应射出的子弹,在墙壁、地板或天花板,在任何地方都没留下痕迹。 男性以抽搐的表情射出第二、第三发子弹。 每次发射,达也的右手就像是影片跳格般更换位置。 手部动作太快,旁人看不到他在做什么。 等到回过神来,达也右手的位置就已经改变,依然像是抓住某种东西般紧握。 「空手……抓子弹……?」 某人茫然低语。 「到底是……怎么做的……?」 某人茫然回应。 「这个怪物!」 这名男性之所以扔掉枪,是基于恐慌情绪。 以魔法挡子弹就算了,居然用手抓——面对这种反常光景,令他产生枪没用的错觉。 即使如此,这个人依然并未丧失战意,抽出了大型战斗刀砍向达也。这点显示,他是受过高水准训练的士兵。 但这是导致众人更加惊愕的行为。 面对来袭的男性,达也反而主动靠近。达也握拳的手,张开成为手刀形状,就这么打向对方持刀的手臂。 达也的手刀没受到任何阻力,就砍下了男性的手臂。 「呃!」 男性口中发出惨叫——却发不出来。 声音化为惨叫之前;达也的左拳打入男性心窝。 右臂切面喷出力道更强的鲜血,弄脏达也的衣服。 这是这名男性唯一能做的反击(?)。 达也看都不看瘫倒在脚边的男性就轻轻往后跳,再度将深雪保护在身后。出乎预料、无法想像的光景,使观众与入侵者同样僵住。 不只是动作停止,思绪也停止。 只有一个人例外。 「哥哥,我帮您除掉血浆,请稍微站着别动。」 鸦雀无声的演讲厅,深雪轻柔的声音传遍每个角落。 没有些许动摇的声音。 替换成「拍掉灰尘」也毫无突兀感的声音。 静止的时间以这个声音为信号再度运作。 「抓住歹徒!」 联合警备队的成员们从舞台两侧同时施展魔法。 某些入侵者做出回避动作,但是九校选出的好手的魔法,将他们的抵抗悉数封锁了。 深雪发动魔法,将弄脏达也的手与身体的血擦得干干净净(正确来说,是将血液从皮肤与衣服分离,蒸发水分之后吹散固体成分)。 明明刚进行生死交锋,达也却连眉毛都不动一下。 不对,在这种状况,「连眉毛都不动一下」的形容方式是错的。他脸上确实没有动摇或激动的神色,不过看到倒在血泊里的男性时稍微蹙了眉。 深雪看出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发动了另一个魔法。 砍断的右手与残余右臂的切面冻结,血泊干燥而化为红黑色粉末。 达也转过身后,深雪朝他嫣然一笑。 妹妹过于成材,使得达也同样在下意识露出了笑容。 深雪的双眼不知为何(这是达也的主观)出现不知所措的神色。 但达也没有深思,朝正门踏出脚步。 深雪紧跟在后。 兄妹经过少了一条手臂的男性身旁时,已经漠不关心。 此时…… 「达也同学!」「达也!」 少女与少年同时出声叫他。 平常要是异口同声,这两人都会板起脸。但毕竟现在非比寻常,没有那种余力。 继艾莉卡与雷欧,干比古、美月、穗香以及零,都围绕着达也与深雪而聚集过来。 「你的手怎么样?没受伤吧?」 率先赶来的是艾莉卡与雷欧,但穗香推开两人出面,以焦急语气如此询问。 达也只是刻意演得好像抓子弹,所以并非无法立刻明白穗香在担心什么。 实际上,达也当然不是用手抓子弹,只是将子弹主体与动能向量「分解」使得枪击无效。但朋友们当然不晓得这种事。因此达也举起右手,像是表示「没问题」般张合两三次。 穗香与美月见状松了一大口气,干比古与零则是投以「到底怎么做的?」的眼神。 但只要他们不问,达也就不打算说明(也不是有问必答)。他只回答艾莉卡的问题。 「话说回来.状况变得很严重……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好像很开心」这句吐槽涌到达也的喉头,但是说出口很可能浪费时间。 「无论要逃走或是驱离,都得先解决正门的敌人。」 因此达也只说出当前的方针。 「你不会叫我们按兵不动吧?」 艾莉卡眼神闪亮的样子,使得达也更想指摘「你果然很开心」。不过实际上,达也却只是透露死心的意思而摇头回应。 「总比分头行动遭受突击好一点。」 这真的只是程度「好一点」的消极同意。 所以,达也发现不只艾莉卡与穗香,就连美月与韦都喜形于色的时候,不禁冒出「拜托饶了我吧……」的念头。 虽说如此,总之现在是紧急状况,无暇消沉。 达也带头快步前往门口。 「慢着……等一下,司波达也!」 不过,一个无法隐藏混乱情绪,莫名拚命的声音叫住他们。 「到底有什么事,吉祥寺真红郎?」 达也以毫无亲切之意的声音回问。 但吉祥寺并没有因为这个尽显不悦的语气而心生畏惧。恐怕是心理层面没有余力畏惧,因此只以询问回应达也。 「刚才那招是不是『分子切割』?」 吉祥寺这句话引发骚动。 「切割分子结合的魔法,是美军魔法队前任队长——威廉.希利郎斯少校发明的秘法。和减弱分子结合力的中和术式不同,分割术式是美军的机密术式才对啊!」 这是具备知识导致的彻底误解,但这样正合达也的意。 「你为什么会用?为什么知道术式?」 「现在是讲这种话的时候吗?」 正因如此,面对吉祥寺瞪大双眼以批判语气提出的质询,达也刻意以无奈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以「事到如今无须隐瞒」回应吉祥寺推测的语气——一语驳回。 事实并非如此。达也使用的魔法,不是被称为「分子切割」的usna军机密魔法。当然也不是像某虚拟拳法那样,仅靠空手就砍断了人体。 达也只是和分解枪弹一样,以右手为基点,在相对距离零的状况下发动了分解魔法。但他受命必须保密,不可能说明这种事。而且现况也不适合说明这种事。 「七草学姊,还有中条学姊也一样,尽快离开这里比较好。无论那些家伙的最终目的为何,首要目的应该是杀伤或绑架魔法技能优秀的学生。」 这时,真由美刚好从舞台旁边探头,大概是来看状况吧。梓则是以评审身分坐在最前排。达也向两人留下这段忠告之后,便离开了现场。 ◇◇◇ 达也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不久,一阵更加激烈的爆炸声撼动会场。毫无秩序的叫声与怒骂声混沌交错,成为无法形容成尖叫或怒号的嘶吼,更加耗损众人的神经。 不过这股混沌,并未波及到梓所在的最前排评审席。 尚未传来。 但倘若维持现状,这股骚动肯定会演变成多人受伤的恐慌。面对这种状况,梓却像是不知所措、无计可施般僵坐在位子上。 「小梓,小梓……中条梓学生会长!」 台上传来筋厉梓的声音。 梓慌张地起身,仰望舞台。 位于舞台旁边的真由美进一步走到台前,朝梓投以视线与话语。 「这样下去会陷入真正的恐慌,也会有很多人受伤。所以用你的力量平定大家吧。」 「啊?」 梓对真由美这番话睁大双眼。 并不是因为听不懂意思。 「可是,那是……」 梓的魔法可以干涉他人情绪、平定恐慌,在这种状况极为有效。但是干涉精神的魔法,在魔法之中尤其受到严格管制,不是未成年人自行判断就能随意使用的东西。 「你的能力就是为了这种时候而存在的吧?梓,现在需要的是你的能力,不是我、摩利或铃音的能力。」 但真由美并非是以随随便便的心态下达指示。她没有使用「铃妹」与「小梓」的绰号,而是「铃音」与「梓」。 为求注重形式,一般应该称呼「市原同学」与「中条学妹」,但真由美直呼她们名字的次数,至今以五根指头就数得出来。梓明白现在的真由美就是如此认真,认真地要求她使用情绪干涉魔法「梓弓」。 「放心,责任由我来扛。七草的名号可不是盖的。」 俏皮的秋波,是用来让梓放松。说出「七草」这个名号,是牵制那些无法处理混乱场面而旁观,本应具备权威的大人们。 彼此的交情足以理解到这种程度。真由美这番话应该不假。 梓不打算把责任推到真由美一个人身上,但她既然这么说了,自己就无法置身事外。梓用力点头之后转身,将各处演变成推挤冲突的观众席纳入视线范围。 梓沿着脖子上的炼条,从领口拉出一个能藏在小学生手中的小项坠。解开扣环后,她从炼条取下项坠握在左手。 梓轻轻吸气,将想子注入项坠。 这个项坠只安装cad的基本元件,是只为单一魔法而存在的术式辅助演算装置。 只记录、输出一种启动式。由于只具备此等功能,因此省略了按键、荧幕这种切换启动式必备的所有系统,是小型化的魔法杖。 只为一人存在的法杖,编织出施展唯一魔法的咒语。 只有梓能使用的情绪干涉魔法「梓弓」发动了。 ——清澈的弦音,从最前排到最后排,贯穿会场。 这是幻听。 不是经由空气,是经由潜意识之海传达的声音。 不是撼动想子,而是撼动灵子的波动…… 清澈至极的声响固定众人意识,令众人渴望聆听第二声。如同旅人于只有污浊水源的沼地得到一滴雨水,因而停下脚步茫然仰望天空期待下一滴雨。 第一声完全消失时,第二声撼动着众人的潜意识。 人们等待更响亮的下一声。 就这样,人们不知何时停止思考,只倾听着体内的声音。 换算成时间,只有短短三秒。 光是如此,恐慌就变成忘我。 「——我是第一高中前任学生会长,七草真由美。」 观众们停止思考的意识,完全被真由美经过喇叭增幅的声音吸引。 「现在,这座城市正遭受侵略。」 掌握所有观众意识之后说出的下一段话,使得茫然替换为愕然。 「停泊在港口的不明船舰以火箭炮攻击。而潜伏于市内的游击队,呼应了这阵炮击,展开了武装暴动。」 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如果不是出自真由美口中,梓应该也不会相信。 但如她本人所说,「七草」的名号不是盖的。 她处于可以最早得知事实的立场,也处于不能胡乱出言臆测的立场。 再怎么难以置信,这依然是事实。 「之前逮捕的暴徒,应该也是侵略军的同党。从刚才传来的爆炸声推测,也很可能是以本会场魔法师与魔法技术为目标的袭击。」 真由美暂时停顿,环视观众席。 观众屏息等待她说下去。 「如各位所知,这座会场有一条地下道通往车站的避难所。」 众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真由美。 「避难所应该具备足够的收容力。」 全部专注 聆听她的话语。 「不过,地底避难所是用来防范灾难与空袭。」 不只学生,大人们也一样。 「要对抗地面兵力,并非万无一失。」 即使是理应惯于命令、指导他人的「权威」也不例外。 「推测侵略军也投入了魔法师部队。避难所面对魔法的防御时间无法乐观以对。」 目前位于会场的人们几乎都认识真由美。她的外貌,竞赛成绩与姓氏意义为众人所知。 正因如此,她陈述的悲观展望,没人能当成「童言童语」一笑置之。考量到「七草」名号具备的力量,教师也将全权交给真由美。 「即使如此,想逃离炮火交加的这座城市或许会更危险也说不定。但是最危险的状况莫过于留在此处。」 会场撝雀无声。 真由美没有无谓地停顿。她不会犯下这种浪费时间的愚蠢过失。 「各校代表请立刻集合学生开始行动!无论是要前往避难所还是离开此处,现在都是分秒必争的状况!」 异于刚才的喧嚣声传遍会场。交相呼唤的声音和之前不同,具备一定的秩序。 「和九校无关的各位人士,不好意思,请各自判断状况动身避难。很遗憾,我们的力量不足以为各位的安全负责。」 听起来无情的这番话,没有引发反弹或批判的声音。聚集于此的观众,尽是以某种形式和魔法相关的人,比起平凡更接近「不平凡」。 「若要前往避难所,就立刻前往地下通道。想逃离城市的人,据报沿岸防卫队正派遣运输船前往瑞穗码头。」 真由美行礼致意之后关掉麦克风,再度向梓开口。 「小梓,大家就交给你了。请各位老师协助中条学妹。」 以廿乐为首的老师点头回应。另一方面,梓则是瞪大双眼。 「啊?会长……不对,真由美学姊?」 真由美面带笑容,点头回应慌张地反问的梓。 「小梓,原来你明白嘛。现在的第一高中学生会长是你。放心,你做得到。因为你是我亲自训练出来的高徒。」 真由美送出一个秋波,转身跑向铃音等人所在的准备室。 ◇◇◇ 正门外,步枪和魔法正激烈互击。 进攻的游击兵看起来都是东亚人。和闻入会场的恐怖分子一样,身穿高领毛线衣、外套与卡其式宽松长裤。武器则是一般的冲锋枪与对付魔法师的高威力步枪。 迎战游击兵的是协会安排的专业魔法师。 但从正面大门已让敌方闯入就知道战况不理想。游击队人数原本就占优势,或许还因为手持对付魔法师的装备,本应不容许普通装备步兵越雷池一步的实战魔法师,有数人受伤倒下。 带头奔跑的达也,在出入口门后停下脚步。跟在身后的深雪也随着哥哥停下脚步,但是如同竞争第三名般并肩前来的两人血气方盛。 「停!那是对付魔法师的高速弹!」 达也大声喝止正要超前冲出去的艾莉卡。 「咕呃!」 并且抓住雷欧的衣领将他拉回来。 「……达也,你真不留情。」 「但也托福捡回一条命。」 片刻之后,另外四人一起抵达。对于达也粗鲁的制止方法,干比古感触良多般佩服地低语,零则是平淡地反驳。在这种时候依然不忘平常步调的友人,甚至令达也觉得可靠。但因为状况危急,他收回还没浮现的苦笑,将目光投向妹妹。 「深雪,让枪停火。」 达也这番话,使得友人们一起露出「咦?」的表情。 「我明白了。可是哥哥,一次应付这么多人,就得……」 不知为何,深雪的回应似乎隐藏着不合时宜的羞涩。 她在害羞什么?众人对这个新的谜题感到纳闷。 「我知道。」 不过,达也接下来的举动,立刻解开这次的疑问。 达也伸出左手,深雪轻轻以右手相扣。 从任何角度来看,深雪羞涩的表情,都不是妹妹对哥哥展露的表情。但在他人责难之前,深雪就绷紧面容,成为魔法师的表情。 左手以无人察觉的自然动作握住cad。 达也将右手平举,从藏身的门板旁边指向游击队。 深雪于下一瞬间发动魔法。 那是冻结火焰的魔法。 振动减速系概念扩张魔法——「冻火」。 冻结的概念扩张魔法「冻火」,是妨碍燃烧的魔法。 这种魔法的效果,是将对象物体保有的热量,压抑到某个标准以下。 追根究底,枪是以可燃粉末——火药燃烧产生的气压发射子弹。点燃火药的雷管爆发(爆燃)也是一种燃烧的型态。在「一般概念」里,燃烧现象必然伴随着热量的增加,受限无法增加热量的可燃物质无法燃烧。因此无论是枪械还是大炮.只要是使用火药、炸药的武器,中了「冻火」就只能被迫安分下来。 游击队剩余的人数刚好三十人。 深雪以魔法同时瞄准的目标上限,现在是十六。 以三十把步枪为目标,连续发动两次「冻火」。 达也没确认效果,就从藏身的门后冲出去。 他转眼之间冲进游击队阵地,挥动蕴藏魔法的双手手刀。 空手砍断人体的震撼光景,只用看的无法得知是魔法使然,因此游击队受到的心理打击,远胜于队友被枪打倒的状况。 因为枪无法使用而慌乱不已的游击兵,刚开始还勇猛地以战斗刀应战,但在五人被砍倒时就完全腿软了。 他们投向达也的,是看着恶心怪物的目光。 达也不使用远程射击魔法,刻意使用有受击风险的零距离魔法,不只是避免朋友们察觉他所使用魔法的真相,更是要诱使对方乱了分寸。 对方将达也视为妖魔鬼怪,正如他的希望。 非正规游击兵战意受挫、缺乏集中力的这时候,银色的风以看不见的速度横扫而至。 血花在疾风路线上飞舞之后,游击兵倒地。 小太刀……不对,看长度应该称为短刀吧。银光的真面目是这把短刃。 艾莉卡将平常的警棍,换成外型为无刀锷短刀的武装一体型cad,以自我加速魔法穿过敌阵,正确割断游击兵的颈动脉。 她和达也相同,对于杀敌毫不犹豫。原因也在于她并非第一次这么做。但是至今以杀人武器学习杀人技术的她,更明白犹豫造成的危险。在对方也可能杀害己方的状况下,对杀人抱持犹豫是何其傲慢又愚蠢的行径。这个道理深植在艾莉卡内心最深处。 干比古在「铭记于心」这一点也相同。代代相传「魔法」这种武器的家系培养出来的价值观,使他毫不质疑地便将魔法使用在原本的用途。 「达也、艾莉卡!」 后方传来的干比古声音,使两人立刻左右散开。 这次吹来的是真正的疾风。 隐藏在风中的镰鼬,凄惨地撕裂游击兵的皮肤而去。 达也与艾莉卡将剩下的敌军交给警备魔法师,暂时回到同伴身边。 「结果我没机会出场啊……」 达也重拍闹别扭的雷欧的背激励他(导致雷欧以苦闷表情蹲下),向干比古伸出大拇指,朝着以忍受呕吐的表情略微畏惧地看过来的穗香与美月微微一笑。 「抱歉,对穗香你们的剌激可能有点强。」 「——不,我不要紧。」 穗香坚强地点头回应,果然是恋心使然吧。 无论是 何种理由,很感谢她把持得住心情。 要害怕还是回避,还是等突破眼前难关再说。这是达也不折不扣的由衷心愿。 「美月?」 「啊……我也不要紧。」 深雪只温柔地问候一声,美月紧绷的脸便露出了笑容。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应该清楚现在是非常时期。 「话说回来,艾莉卡,你居然能带这种武器过来?这种长度放不进书包吧?」 虽说如此,杀人光景不是能立刻习惯的东西,带来的打击也不会立刻淡化。达也刻意提出无关的话题,是为了让两人有时间平复情绪。 「嗯,这个形状当然不行啊。」 艾莉卡以胜于以往的自然语气回应。看来她确实明白达也的意图。 「不过这样的话……就行啰。」 「喔,这真是……」 达也发出的感叹声不是作戏。 不经意看过来的穗香与美月,以及深雪、韦与干比古都瞪大双眼。 这个机关确实值得瞠目结舌。艾莉卡操作刀柄底部的开关之后,研磨得锋利的细薄刀身,就逐渐缩进椭圆形切面的短棍。 「很厉害吧?这是警方预计明年采用的形状记忆棍刀。」 「这么说来,记得千叶家也有在制作近战武器……」 「真要说的话,那才是主要的收入来源。」 虽然并非引人发笑的趣味对话,但两人轻松闲聊的样子,使得美月她们也恢复镇静。 「……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做?」 雷欧应该也有察言观色。 他以等不及般的语气,要求达也指示后续行动。 「我们需要情报。艾莉卡也说过,现在发生的严重事态,似乎比预料的规模还大。漫无计划地行动可能会陷入泥淖。」 ——前往协会就能得到必要情报。魔法协会总部与分部,可以使用十师族专用的秘密线路,达也也有权限连结四叶家线路。使用这条秘密线路,甚至能得到国防会议的极机密情报。 如果只有达也一人,即使市区正爆发战斗,他前往魔法协会关东分部所在的横滨港湾高塔也不用十分钟。每天早上持之以恒的高速跑步训练可不是虚有其表。 但深雪没有轮鞋或飞行演算装置就跟不上达也。雷欧、艾莉卡或干比古可能跟得上,不过穗香、乘、美月一看就知道不可能。 「用vip会议室怎么样?」 达也不由得皱眉时,零指着刚完工的建筑物如此提议。 「vip会议室?」 但达也不晓得有这种设施。他知道vip会客室,但应该不是这种单纯的口误。何况达也想像的房间只是会客室,情报终端装置只连结到一般的通讯线路。 「嗯,那里是内阁等级的政治家,或经济团体龙头开会时所使用的房间,想查的情报应该大致都能连结到才是。」 「有这种房间?」 「那是平常没有对外开放的会议室。」 「这是怎样!」 「太惨了。」 「这么多……到底怎么来的?」 朋友们展现更强烈的反应,所以达也的凝重表情并不显眼。 「哥哥……」 但即使不显眼,深雪也不可能没发现。他内心产生的涟漪,会直接影响妹妹的情绪。因为他们兄妹的内心是相连的。 深雪眼神不安地摇曳,达也轻拍妹妹的头,再度转身面向朋友们。 「各位不用我再度说明应该也明白,状况相当不利。要是在这附近拖拖拉拉,敌人会在国防军抵达之前发现我们。就算这么说,看起来也无法轻易逃脱。至少陆路不可能。最重要的原因,是大众交通系统停止运作了。」 「也就是说要走海路?」 达也摇头回应雷欧的询问。 「同样希望渺茫。出动的船只应该无法收容所有人。」 「那就去避难所?」 达也点头回应干比古的提议,脸上却看不见明显的自信。 那应该是最实际的做法了吧……即使这里也打造得很坚固,要是敌方炸掉整栋建筑,就束手无策了。」 「那就是要走地下通道了。」 艾莉卡以随时要行动的表情如此催促,达也却要求「等一下」。 「慢着,别走地下通道比较好。走地上吧。」 「咦,为什么?……啊,对喔。」 艾莉卡还没听理由就露出认同表情,达也暗自佩服她不愧出身于实战魔法的名门。 不过,他的「等一下」不只这个意思。 「还有,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我们不介意……可是为什么?」 在这明显分秒必争的状况下,达也却要求暂缓行动,使得穗香纳闷地询问原因。但她还是以「愿意」为前提,反映她对达也抱持的情感。 「我想销毁展示机的资料。」 「啊,说得也是。毕竟这可能是敌人的目的。」 所有人都点头回应干比古的帮腔。 「司波、吉田。」 从电梯大厅绕到后台的通道上,带头前进的达也与干比古,被这个沉稳入腑的声音叫住。声音拥有此种份量的高中生,达也与干比古都只知道一人。 「十文字学长。」 转身一看,十文字克人在服部与泽木陪同之下走过来。三人都穿着小型鳞状钢板重合覆盖在表面的防弹背心。连拥有强力魔法护壁的克人都穿上了护甲,这个事实更令人强烈地感受到事态的严重性。 「其他人也在一起啊。你们不是先去避难了?」 这是暗喻「快去避难」的指示。 「为求谨慎,我正要去删除展示机资料以免遭窃。她们则是……那个……我觉得这样比分头行动来得安全。」 其实刚才在非公开的会议室,进行了无庸置疑是窃取情报的骇客行径。达也隐瞒这件事,思索该如何说明身后这群同伴之后,捏造出这样的理由(但前半并非捏造)。 「但其他学生已经前往地下通道了。」 服部这么说。 「你觉得不宜走地下通道?」 泽木敏锐地看出眉头锁的达也的表情变化,而如此询问。 「没到不宜的程度……但地下通道并非直达避难所,依照状况可能撞见其他部队。」 「意思是可能爆发遭遇战?」 服部不等达也说完就猛然询问。不对,即使形式上是询问,实际上是自己得出答案。 「地下通道的行动自由受限,不能逃也不能躲,有可能被迫爆发正面冲突。我基于这种想法打算走地面。」 克人的决断很迅速。 「服部、泽木,立刻去追中条。」 「是!」 「我明白了。」 克人目送两人快步跑离之后俯视达也,视线微微隐含责备的神色。 「司波,你明明深谋远虑,行动却过于轻率。」 达也当然明白克人的意思。但即使如此也不代表能够接受。总之他没有反驳。 「算了,快走吧。」 「我明白了。」 这次是克人跟着达也行动。 克人认同达也这趟行动的意义并提供协助。达也从话语完全不足的互动中理解这点。 「各位在做什么?」 回到放置展示机的后台,达也开口的第一句话,完全把自己的事放在一旁。铃音与五十里没有避难,正在操作展示机。而真由美、摩利、花音、桐原、纱耶香围着两人守护。 「我们在删除资料。」 用看的就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达也真正想问的是「各位为什么还在这里」,但铃音刻意以问题的表面意义回应,使达也不得已语塞。 「七草,你们不去避难?」 「铃妹与五十里学弟正在努力,我们不可能自己先逃吧?」 克人代为提出达也想问的问题,但真由美理所当然般如此回应,因此无法多说什么。 「这里由我们来,可以请司波学弟处理留在等候室的机器吗?」 「可以的话,也帮忙破坏别校留下的器材。」 「这边完成之后,我们也会去准备室。在那里决定今后方针吧。」 五十里、花音与摩利接连委托(指示?)之后,达也与克人一同转身离去。 达也在深雪的陪同之下,走遍别校准备室回来时(没带其他成员一起去的原因,是不希望别人看到他分解情报纪录模组、清空储存装置的魔法),铃音也完成后台工作来到准备室。 「回来啦。你们真快。」 「处理得如何?」 「我将剩余的机器里的资料全部破坏了。」 达也只以事实回应五十里与花音这对未婚夫妻。 「哇……怎么做的?」 花音露出早已预料到却藏不住惊评的表情询问,达也简短地回答她一句话。 「这是秘密。」 「花音,不可以询问其他魔法师保密的术式。这样违反礼仪。」 劝诫的不是别人,正是五十里。花音明显展现不甘愿的态度,但还是乖乖让步。 「那么,重点是接下来怎么做。」 摩利切入正题之后看向真由美。 「一艘敌舰入侵港口,没看见东京湾有其他敌舰。登陆兵力的具体规模不得而知,但海岸周边好像几乎都遭受敌军镇压了。陆地交通网完全瘫痪,这部分或许不是游击队造成的。」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五十里提出的问题,使真由美与摩利相视。 「这只是推测,不过……」 回答的是真由美。 「既然是攻击横滨,敌方目的应该是横滨才有的某种东西。但严格来说京都也有。」 「是魔法协会分部?」 花音不等真由美答完就插嘴。 「正确来说,是魔法协会的主资料库。重要资料都是由京都与横滨集中管理。不过也可能是冲着参与论文竞赛的学者们而来。」 真由美对花音性急的态度露出苦笑,补充她的解答。 「避难船几时会到?」 摩利这番话比起询问更像确认,真由美对此感到难以启齿般地回应。 「据说沿岸防卫队的运输船再十分钟就抵达。但相较于避难人数,收容力不算足够。」 真由美所告知的情报内容,和达也他们在楼上确认到的情报一致。换句话说,确定无法让全员前去避难。 「关于前往避难所的中条学妹他们,很遗憾,司波学弟的担忧成真了。他们在途中遭遇游击队,无法继续前进。但敌方人数似乎不多,中条学妹回报很快就能驱逐。」 铃音继真由美之后如此述说。 「以上就是现状。虽然不确定避难所还有多少空间,但是很可惜应该没办法上船。我认为这么一来只能前往避难所,各位觉得呢?」 真由美、摩利、铃音。 五十里、花音、纱耶香。 达也、深雪、艾莉卡、雷欧、干比古、美月、穗香、。 现在留在这里的是这十四个人。克人带着原本继续保护铃音的桐原,再度确认周遭是否有人还没逃走。 三年级的三人没说话,大概是想听完低年级的意见再发言。 虽然这么说,众人很明显地同意摩利的意见。 「……我也赞成摩利学姊的意见。」 花音他们二年级,似乎也认为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 一年级众人的目光投向达也。 达也承受摩利要求回覆的视线,他的双眼……投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没让人看见拔枪动作,就架起银色的cad。 「哥哥?」「达也学弟?」 达也没回应深雪与真由美的惊呼,就这么朝墙壁扣下扳机。 场中有许多外人。达也连一瞬间都没忘记这件事。 但时间不足以在保密状况处理事态。 他会发现.近乎是一种巧合。 或许是八云训练出来的直觉告诉达也这件事。八云反覆告诫达也,不能只依赖过度「精灵之眼」,这个教诲堪称在这时候得以活用。 暴露在强烈危机感之中的达也,将「视野」扩张到墙壁另一头,读取到大型运动质量物体即将冲撞的情报。 要是克人在场的话,状况应该不同。 如果是士兵冲进来,交给真由美或摩利就好。 只要有时间,也可以让深雪应付。 但是,在这一瞬间冲撞进来的覆盖装甲板的大型卡车,只有达也的魔法能应付。 高四公尺、宽三公尺、总重量三十公吨。 道路规格提升之后获准加大体积,再加上装甲板重量的这辆大型卡车——达也将整辆车纳入瞄准范围,发动分解魔法「云消雾散」。 卡车瞬间化为尘埃消失。 驾驶从消失的驾驶座摔出来,滚到地面狠狠地撞上墙壁。 遵循惯性打在会议中心墙面的金属与树脂粉末,是大型运送机械曾经存在的痕迹只有墙壁外侧出现细微刮痕,墙壁内侧完好无伤。 然而世间没有这么简单,不会没有任何人没察觉刚才发生的状况。 「……刚才是怎么回事?」 真由美战战兢兢地询问,使达也好想哂嘴。正如担忧,她似乎看见了刚才的光景她大概是沿着达也的视线,以知觉系魔法「多重观测」观看户外的状况。 幸好达也无须回答这个问题(但只是暂时搁置)。 依然将视野扩张在外的真由美,看见新的光景而铁青着脸。 小型飞弹群射向此处。 同样依然将视野扩大到户外的达也,也掌握到这个状况。 达也推测,侵略者似乎将留在会场的自己等人视为危险兵力。从不久之前逮捕入侵会场的兵员、正门外的战斗到刚才的击退,对方应该将战斗目标从逮捕改为歼灭。 达也一部分的意识置身事外般地进行冷静思考,另一部分的意识则是构筑魔法,迎击洒落的肩射飞弹之雨。 不过,达也这次无须出手。 他们所在房间的外墙,出现了好几层魔法防壁。 飞弹命中防壁之前,就被横向射来的音爆命中,悉数在空中爆炸。 「久等了。」 忽然从门外传来的声音,使得达也与真由美各自将视点收回肉眼范围。 一名女性就像是抓准时机般——但是很希望对方个性并非这么差——入准备室。 「咦?咦?难道是……响子小姐?」 「真由美小姐,好久不见。」 唐突现身的藤林,向旧识真由美露出笑容问候。 ◇◇◇ 克人之所以遇见飞弹之雨,是因为他感应到此处有强烈魔法气息。 魔法师能从事象改写的反作用力,感应到魔法使用。但这个魔法几乎没有反作用力。 即使如此,克人依然知道「世界」受到明显的改变。 不以五感就解读「意义」,并非达也的专利。 克人擅长使用改变空间性质的魔法,对于空间的变动具备敏锐认知力。 万有引力的分布等于质量的分布,这是空间最基本的性质之一。 克人可以感应质量分布的变动,藉以掌握物体的移动或变化。 他以这个知觉捕捉到,某个具备庞大质量的物体,即使比不上船只或大楼,和人类相比称为巨大也不为过的某个质量,在一瞬间扩散开来。 如此大规模又平顺的事象改写,连克人都很少体验。与其说是感到威胁.他更像是受到好奇心的驱使,停止寻找还没逃跑的人,纵身跳到质量扩散的地点。 从克人魁梧的身躯或许难以想像,他也擅长高速移动的魔法。克人扔下桐原,像是在空中滑行般跳跃,以改写动能向量的方式过弯,抵达邻接准备室的外墙。 不晓得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对真由美或摩利来说,应该称得上是运气好。 至于克人自己的想法,必须问过才知道。 克人一抵达此处,就受到肩射飞弹的欢迎。 克人的反应速度近乎条件反射。 他瞬间构筑出多重防壁,包括连气体都隔绝的反物质护壁,以及能承受两万度高温的耐热护壁。不知为何在空中爆炸的飞弹,连热波都被克人架设的护壁阻绝,没在外墙留下焦痕。 克人转身看向引爆飞弹的冲击波来源。一名国防陆军上尉站在敞蓬军车,扛着类似飞弹发射器的物体。 「超级音波发射器……您是一〇一的长官?」 克人朝接近的军车如此说道(或许有点突兀,但他还是高中生,会对大人使用敬语)。车子似乎使用油电混合系统,几乎是无声无息地接近。上尉下车之后,以像是贴在脸上的笑容向克人敬礼。 「我是国防陆军一〇一旅独立魔装大队上尉真田繁留。居然知道本部队的身分,不愧是十文字家的当家,不敢当。」 克人眉头微微一颤。只以这种反应作结,以十八岁少年来说,精神力堪称超凡。 「恕我失礼,我们彼此都应该避免无谓地多话,对吧。」 「……失礼的是我们这边才对。」 「万分不敢当。那么十文字家下任当家阁下,我们走吧。」 真田说完便前往会议中心。 克人完全不知道对方找他到底有什么事,但是这名军人知道十文字家不为人知的家庭状况,他认为现在不能疏于提防。 两人一前一后.从最近的出入口进入会议中心。 ◇◇◇ 藤林并非独自前来。 身穿野战军服(不是裙子加女用鞋,是窄管长裤加短靴)的她身后,同样身穿国防陆军军服,佩戴少校阶级章的一名壮年男性入内。 这名少校来到困惑而伫立不动的达也面前,双手放在身后交握站直。 「特尉,情报管制暂时解除了。」 藤林站到少校身旁,对达也这么说。 达也脸上的困惑消失,向面前的男性立正敬礼回应。 除了深雪的所有人,包括刚好入内的克人,都难掩惊讶地注视这幅光景。 敬礼回应达也的军人,发现克人之后走过去。 「本官是国防陆军少校风间玄信。所属单位因故不便透露,请见谅。」 真田已经表明所属单位,但风间是在提防旁听的真由美与艾莉卡。 「原来贵官就是风间少校。我是师族会议十文字家代理代表,十文字克人。」 克人听完风间的自我介绍,也以他在魔法师世界的对外头衔自称。 风间简单行礼致意之后转身,将克人与达也同时纳入视线范围。 「藤林,为各位说明现状。」 「是。我军的保土古驻留部队正在和侵略军交战。此外,鹤见与藤泽各有一个大队正赶往现场。魔法协会关东分部也自行组织义勇军加入自卫行动。」 「辛苦了。那么待尉——」 风间简短慰劳藤林之后,随着「特尉」这个称呼转头看向达也。 「有鉴于当前的特殊状况,上级于刚才下令,正在保土古执行其他任务的本队也要加入防卫网。基于国防军特务规则,也要命令贵官出动。」 真由美与摩利同时想开口,但风间一个视线就封住她们的嘴。 「国防军要求各位,对特尉的地位负起保密义务。这是基于国家机密保护法所采取的措施,请见谅。」 比起严肃的用词或沉重的语气,视线的力道更令真由美、摩利与花音放弃抵抗。 「特尉,连结车已经备妥你设计的可动装甲。尽快行事。」 达也出声回应真田,转身面对朋友们。 「抱歉,如各位刚才听到的,你们和学长姊们一起避难吧。」 「特尉,我与我的部队会陪伴大家。」 达也微微低头致意时,藤林如此补充。 即使人数并不多,但却在这种状况下拨出精锐来保护同伴们。达也率直地感谢她与少校竭尽所能的厚意。 「少尉,麻烦您了。」 「收到。也请特尉加油喔。」 达也向藤林行礼之后,跟着风间离开。 接受道歉的同学们暂且不提,学长姊完全被达也无视。然而不晓得是察言观色还是愣住,包括高年级学长姊与同年级朋友们,都没人叫住达也。 「哥哥,请留步。」 以满面愁容在后方叫住达也的,是妹妹深雪。 达也以目光询问风间,风间点头回应之后先行离开。 深雪站到达也面前,将手伸向他的脸颊。 用意并不是要留住哥哥。 达也的立场与责任,深雪和他本人同样清楚。 深雪最害怕的正是拖累达也。 深雪现在要做某件事。 她没有这么做的权限。 但深雪基于独断独行的决定,自愿肩负所有责任而做出这件事。她下定决心,要解开束缚哥哥的枷锁。 达也从妹妹眼中看出她的决心。 达也面对妹妹的仰望视线,以交织着困惑、理解与感谢的表情点头回应,单脚跪在深雪面前——如同跪在公主面前的骑士。 深雪轻捧哥哥的脸颊,将闭上眼睛的达也的脸抬向上方——朝着自已。 深雪就这么弯腰屈膝。 亲吻哥哥的额头。 妹妹的嘴唇离开,轻捧脸颊的手也离开之后,达也再度低头。 变化就这么唐突地来临了。 达也身上冒出耀眼到甚至烧灼双眼的光之粒子。 不是光子,是夹带着非物理光辉,成为魔法源头的粒子。 达也睁开眼睛起身。 活化到离谱的想子,围绕着他席卷全场。 如同身披狂风、率领雷光的风暴霸王。 过于耀眼的光辉立刻平息,但为数庞大的想子依然在他身旁静静卷动。 所有人踉跄远离达也一步、两步时,深雪面带温文笑容摘起裙子,向哥哥屈膝致意 「请随意。」 「我出征了。」 住妹妹百感交集的眼神目送之下,达也出征前往化为战场的横滨市区。 第十一章 走地下通道前往避难所的第一高中学生与教职员(加上若干非相关人员)集团,和进入地下通道的武装游击队爆发遭遇战,如今战斗即将终结。 避难人员总数多达六十人。由于会场是在第一高中报告完毕之后遇袭,前来加油的学生人数达到巅峰。 梓为这种不幸的际遇暗自叹息,但身为学生会长的她,努力至少在表面上维持镇静。 通道前方回荡的虫声,是枪声与冲击波的对抗。 是站在最前线的泽木,将握着手枪应战的游系队殴倒的声音。 在众人的协助之下,敌方的突击步枪或冲锋枪等主要武装已经瘫痪。梓也使用魔法将气块固定在枪口引起膛炸,使得两把步枪连同枪手失去战力。 努力的结果就在她的眼前。 虽说是地下通道,却不是早期那种坑道,灯光设备照亮各处。 游击兵染血倒在地下通道的路面。 梓面对这幅悲惨的光景,其实很想蹲下来遮住双眼。但是受命担任学生代表的义务感,使她拚命压抑恐惧。 她缺乏魔法战斗的技能与指挥部队的知识。即使她没开口,社团联盟与风纪委员会选拔出来的警备队成员也成为战斗主力,不准游击队接近。 梓忍受着涌上来的呕吐感,看着赶来的服部与泽木撂倒游击队的光景。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旁观,但她觉得目不转睛见证他们的奋战是自己的义务。 由于对方人数不多,幸好己方这边无人伤亡。 但魔法师并非不死之身。 中刀会流血,中枪也可能死亡。 魔法防御也并非万能。要是子弹动能大于魔法的事象改写力,魔法防壁也会被射穿。 同伴们冒着这个风险,以己身为肉盾,为了保护梓这种不适合战斗的学生而战。梓认为要是从他们身上移开目光,是身为一个人不被容许的背叛行为。 梓就这么专注地看着将零星突击之游击兵殴倒、踹倒的泽木,以及在后方持续发射魔法掩护的服部背影。 游击兵从掩蔽物后方冲过来,泽木二话不说就打倒。 对方是东亚人种的游击兵,无法立刻从外型分辨是否为为普通市民。 如果对方手持突击步枪之类的大型枪械就能立刻分辨,但若是藏着手枪或战斗刀接近的游击兵,很难和来自地面避难的普通市民做区分。 所以泽木放弃辨别。 巩固防守,有人攻击就打倒。 之所以能采取这种粗鲁的战术,是因为他具备坚固又高阶的防御能力。 聚合、移动系复合魔法——「空气甲胄」。在自己身体表面三到五公分处的相对座标构筑压缩空气层,以零相对速度使其静止的魔法。 沿着人体曲面所形成的空气层,驱动身体以较浅的角度承受外力,能够让高速低质量的子弹偏移轨道。 从枪口方向瞬间分析弹道,进行必要的闪躲动作。 不只是魔法、不只是体术,融合两者的速度与技术,实现这种遇袭再反击的搏命战法。 新的敌人以大型刀子挥砍而来。 泽木运用多重演算,对自己发动加速魔法。 将拳头速度提升到音速。 披着空气层的拳头打向声音之墙。 游击兵随着轰声被打飞。 看似过剩的攻击力,可对新的敌人造成牵制效果。 泽木反覆发出的恫吓,看起来完全没有效果。 但是如同人的体力有限一般,人的气力同样有限。泽木这一拳连同躲在同伴后面趁机出刀的游击兵,将两人一起打到地下通道的墙上,终于摧毁游击队的战意。 一颗带电的蒸气块,射向似乎有人逃走的方向。泽木斜眼看着出招的恶劣同学,解除保护身体的铠甲魔法。 ◇◇◇ 藤林的部队包含两辆越野车与她本人在内,是不到八人分队规模的小团体。但所有人都洋溢着老练战士的气息。 「真由美小姐,很遗憾……没办法让所有人上车。」 真由美慑于各士兵所释放的身经百战的气氛时,藤林以愧疚表情如此告知。 「啊,没关系,我们原本就打算徒步避难……」 「这样啊。不过这样的话不能走太远。你们要去哪里避难?」 藤林不找克人而是找真由美交谈,应该是因为彼此有面识的关系,但真由美希望她冷望她找克人商量。克人肯定比真由美熟悉这种场面。 「保土谷部队以野毛山为阵地,以小队为单位扫荡着敌方游击队。山下码头的敌方伪装舰目前没有动静,但应该会立刻派机动部队登陆。这么一来,海岸地区将会位于战火中心,所以还是前往内陆避难比较好吧。」 「那个……但我觉得按照预定,前往车站避难所比较好。」 语气无法尽卸迷惘的真由美看向克人。 「也对,就这么办吧。」 克人立刻点头,真由美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 藤林见状打趣地扬起嘴角,但是包含真由美在内,无人察觉她这个低调的笑容。 「那我们以车辆带头与殿后,请跟我们走。我们会放慢速度,所以别担心。」 藤林说完走向其中一辆车,真由美与摩利也随后跟上。 「藤林少尉阁下。」 但克人没踏出脚步,而是从后方叫住藤林。 「什么事?」 藤林毫无延迟就转过身来,快得像是预料到克人会叫住她。 「这个要求很任性,但方便借一辆车给我吗?」 听到这番话的一高学生,都觉得这样很乱来。车只有两辆,而且不只用来载人,也用来载运武器弹药。 「你要去哪里」 现状不容许分头行动。但藤林没有劈头拒绝克人的要求,而是询问要用在哪里。 「我要到魔法协会分部去。虽说我只是代理,但身为师族会议的一分子,必须尽到对魔法协会职员的责任。」 这是沉重到如同在丹田回荡的声音。他的声音和年轻人肤浅的英雄主义明显不同,蕴含着背负使命的觉悟。 「我明白了。」 藤林的回应实在干脆。 「楣冈中士、音羽下士,护卫十文字先生前往魔法协会关东分部。」 在克人反而难掩困惑的时候,藤林指派两名部下并出借了一辆车。接着,藤林走上另一辆车的车斗,呼唤真由美等人。 「好啦,我们走吧。没时间浪费了。」 ◇◇◇ 第三高中的代表团与啦啦队,决定以前来时搭乘的巴士避难。 「为什么停这么远……」 「市区就是这种构造,没办法。」 巴士停在远离国际会议中心的大型车辆专用停车场待命。将辉对此颇有微词,吉祥寺则是相当正经地申斥。 原本就预定不会过夜,竞赛闭幕后就直接回去,所以司机留下来待命。光是这样就是一种侥幸。虽说停车场很远,也比避难船将抵达的码头近。吉祥寺觉得抱怨这种事会遭天谴。 说到担忧的要素,就是停车场在会场南边,也就是接近伪装战斗舰靠岸的码头。不过尚武气息强烈的第三高中学生,反而认为「遇到卑劣的入侵者就打跑他们」而气势高昂。 刚才在台上被迫解除武装(?),似乎更加点燃他们的战意。 正因为态度过于乐观,更让吉祥寺显得不安。虽说第三高中尚武,不过实际具备战斗经验的人,却只有将辉等极少数学生.他自己没有能够称为「实战」的经验,道次的带队老师也都是学者型魔法师。 这个世上,不希望命中的预感总会成真。 吉祥寺心想,上个世纪的中叶,发现这个不有趣法则的那位上尉,一定抱持这种看破红尘的念头(但这个法则实际是在上个世纪后期才流行)。 抵达停车场,看见他们那辆大型巴士的下一瞬间——^箭炮正中巴士。 幸好(只能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命中的是车尾部位,所以司机来得及在受伤或烧烫伤前就慌张冲下车。车体其实也是耐热防撞,材质和军用车辆装甲板相同的特制车种。即使玻璃破碎、表面焦黑,依然免于被打出破洞。 但轮胎报销了。完全因为高热与碎片而爆胎。 「混帐家伙!」 吉祥寺身旁的将辉火冒三丈。 正当吉祥寺打算要他镇静下来时,突然改变了想法。 为了换轮胎,这段时间必须阻止敌人接近。 他决定让好友「恣意肆虐」。 吉祥寺离开将辉身旁,走向带队的老师。 「老师。」 「吉祥寺,怎么了?」 教师的声音听起来随时会颤抖,但光是能如此逞强就很了不起。吉祥寺要不是确信好友实力够强,肯定也和教师一样。 「敌人交给将辉,我们准备换轮胎吧。」 「可是,就算要准备……」 「这里是大型与特殊车辆专用的停车场。具备简单维修的设备,应该有备用轮胎。」 「对……对喔!好,没事的同学和吉祥寺一起去找更换用的轮胎!」 之所以强调「没事的同学」,是因为不少人和将辉一样进入交战状态。 吉祥寺才一年级,却是场中最冷静的人,因此他自然掌握主导权。第三高中的学生们,无论是同年级还是高年级,就连老师也依照吉祥寺的指示进行逃离准备。 ◇◇◇ 梓所率领(这种形容方式或许和事实不太相符)的第一高中学生、教职员加上外人组成的集团,晚别校一步抵达地下避难所入口。 晚到的原因,在于人数比别校多。 总数六十人。这样的人数在平常没什么大不了,但要让所有人集中在同一个地方就很费时。在提防袭击并击退敌人的过程中,这样的人数在成为武器的同时,也是重担。 防灾时允许自由进入的门,在敌军猖獗的状况也不能随意开启。必须从已经有许多人避难的室内开锁。 门还没打开的这段时间,服部与泽木在入口前方的地下广场(开阔如同广场的地下通道)点名,确定是否有人脱队。 教职员们执行着大人的职责。安宿检视各伤者的状况、遥安抚着无法掩饰不安的学生、廿乐和十三束一起殿后警戒。 或许不应该说正因如此——但首先察觉异状的是廿乐。 「各位,请保护头部趴下!」 地下通道的顶部响起怪声。 是水泥的轧栎声。 照明熄灭,闇幕低垂。 顶部与壁面出现裂痕。 这一切都在须臾之间发生。 有人尖叫。 有人蹲下。 也有人试着构筑魔法,挡住落下的钢筋、水泥与土石。 但无论是使用何种力量,都无法避免地下通道崩塌。 这时候的梓,正以避难所入口的有线终端装置进行协调,要求尽早开门。 听到廿乐的警告不由得转身的她,无法从眼前发生的毁灭移开目光。 甚至无法闭上眼睛。 顶部坍塌,壁面崩毁。 她自己无须担心受到崩塌波及。 虽然她身处门外,却是在坚固合金笼罩的避难所通道上。 然而,其他学生…… 「……咦?」 尘埃停止飘散,通往避难所入口的通道照明恢复运作,揭露地下通道崩塌的结果时,梓的双眼并未泛出泪水,而是对预料之外的光景惊呼一声。 第一高中的学生并未被活埋。 水泥碎片组成了一道拱廊。 不晓得究竟是基于何种巧合,大型水泥碎片相互以圆弧状咬合,支撑彼此的重量,底下形成一个能让人弯身通过的空间。 不,这种东西绝对不可能基于巧合形成……梓如此心想。毫无人为意图而产生这种现象的机率,极近于零。 (……原来如此,是多面体操控!廿乐老师的魔法!) 梓在心中喊出的「多面体操控」并非立体图像的绘制指令,而是将构造物抽象化,视为三角锥或四角柱这种单纯多面体的聚合物,操控这些构成用的虚拟单纯立体物件,藉以控制大规模构造物变化的魔法。 现代魔法不擅长将单一事物的某部分产生变化。一般来说,如果要阻止地下通道崩塌,必须将整条地底通道当成施法对象。 但「多面体操控」将单一事物认知为许多构成材料的集合体,因此变化某个部分就能对整体带来影响。 为此当然需要强大的分析能力,将单一构造物分解为许多小型材料。而做得到这一点的魔法师,就可以刻意表演以无法置信的巧合创造出来的奇迹——如同现在这样。 廿乐大概是察觉到,地下通道基于某种理由负重过度无法避免崩塌,所以利用土石压力,将崩落碎片的运动控制为撞球类型,藉以形成一条拱廊。 但这条拱廊终究是以瓦砾堆成,没有天然石块的强度。 「各位,快往这里来!」 梓大声呼叫趴在地上的学生、教职员与外人后,拚命请避难所里的人尽快开门。 安宿为了诊疗伤患而离开,导致孤零零身处于六十人集团之中的千秋,是发不出尖叫声而只顾蹲下的众人之一。 顶部确实坍塌了,墙壁各处应该也已损毁。但自己为何没被活埋? 千秋战战兢兢睁开眼睛,为映入眼帘的光景语塞。钢筋与水泥瓦砾如同拼图般复杂地叠合,形成一条小小的隧道。无法置信的巧合令千秋茫然瘫坐在原地。 此时…… 「你在做什么?快逃啊!」 某人出言斥责并且牵起她。 千秋吓得身体一颤,反射性地想挣脱对方的手。 但是握住千秋的这只手,柔和得不让她觉得痛,同时有力得绝对不会松开。 「快点!」 这只手毫不在意千秋出自反射动作的拒绝,拉着她往前跑。 后面没有他人的声音或气息。看来她在茫然的时候成为了最后一人。 前方射入微弱的光,大概是离开瓦砾隧道的人以灯光照向这里。 千秋在这时候什么都没想。她就只是被对方牵着手,以放低身体的难受姿势,没有停下脚步而持续奔跑。 光越来越耀眼,看到隧道出口了。 不祥的轧栎声传入耳中。 部分瓦砾无法承受重量而崩塌。 终焉的影像以慢动作展开。 牵着千秋的少年,用力将她拉过来抱到怀里,以空着的右手拍打自己右腰。 千秋感受到一股身体被抽离的冲击。 她不由得全力抓住少年抱着她的手与胸口。 直到穿过崩塌的瓦砾,抵达避难所通道,千秋才察觉这是忽然加速造成的惯性。 十三束平安救出逃晚了一步的女学生,梓见状抚胸松了一口气。 但在看到这名女学生之后,她恢复平静的心臓再度用力乱跳。 (是平河学姊的妹妹……) 梓同为九校战工程师团队的一员,和平河小春交情甚密。个性温和的平河姊姊,是梓易于来往的学姊,也是同样擅长技术领域 而谈得来的前辈。 梓一开始听到这个妹妹妨碍代表队未遂的消息时,怀疑自己听错了。梓没当面见过妹妹,但依照偶尔听到的情报,她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少女,所以梓更加受到打击。 她慌张地离开自己紧抱的少年,害羞低头却不时窥视对方长相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像是个普通的学妹。 可以的话,希望就这么从恶梦醒来……梓迳自如此祈祷。 千钧一发免于活埋的千秋,在坚固的合金屋顶下方松了口气。 接着总算取回余力,得以察觉自己的姿势。 「!」 算是破自我纪录的反应速度?千秋以混乱得恰到好处的大脑如此思考。之所以说恰到好处,是因为没混乱的话大概就错乱了。 总之她全速驱动四肢,离开自己紧抱的少年。虽然害羞到抬不起头,却同时对少年的长相在意得无以复加。 结果她就这么低着头不时偷窥对方,举止相当可疑。但对方少年似乎不以为意。 「你还好吗?那就快进去吧。」 关怀的声音。 这时候的千秋,觉得好久没听到这样的声音。在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中,她未曾关怀对方,也未曾得到对方的关怀。没达成目的而被捕之后,只觉得对方说什么都像在责备。 但是这名少年理所当然地关心她、对她说话……千秋不知为何能抱持这种感觉。 「啊,等一下。」 少年带头过门时(即使如此,他依然看着千秋引导前进),千秋不由得抓住他的上衣。「那个……谢谢……」 现在的她,光是这样就竭尽全力。 「嗯?不用客气。」 这名少年(千秋这时候还不晓得他叫十三束)自然地接受了这份谢意,千秋开心到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 由藤林部下带领,真由美等人抵达设置地下避难所的车站广场,面对现场惨状而语塞。 广场大幅下陷。 巨大金属块在上头昂首阔步。 「直立战车……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藤林发出呻吟般的声音,大概是因为敌人出乎预料。 全身覆盖复合装甲板的人型移动炮塔。下半部如同粗短双脚套上直排轮履带的造型,上半部则是单人小型车_外型,再装上备有各种火器的长长双臂与没有脖子的头部。 机体总高度约三公尺半,肩部高约三公尺,长宽各约两公尺半,是原本由东欧开发,用来在市区有效扫荡步兵的兵器。 而这样的兵器共有两架。 弹药全满又搭载兵员时的总重量约八吨,两架重量合计十六吨。但光是如此,并不足以让整地强化之后的路面凹陷。 直立战车肯定朝地下避难所或地下通道发动过某种攻击。 「可恶!」 「花音,使用『地雷原』不太好!」 花音从茫然自失恢复的瞬间,火冒三丈地要发动魔法,但五十里抓住她的手臂制止。 现在不晓得地下处于何种状态。在这种状况使用振动地面的魔法,很可能令惨剧扩大。 「我不会用那种东西啦!」 花音甩开五十里的制止,试图发动魔法。 她所注视的目标—— 已经被打成蜂窝,冻结为白色。 「啊……」 「真由美小姐与深雪小姐真了不起,我们根本没空档出手。」 花音愣愣地伫立在原地,旁边的藤林苦笑著称赞。随即,真由美有些害羞地,深雪则是露出微笑,两人共同行礼致意。 「……走地下通道的他们似乎都没事,没看到有人被活埋的迹象。」 如此告知的是干比古。他闭着眼睛,像是把内心某部分留在某处的表情,代表他将部分五感交由精灵探索地下。 「这样啊。既然吉田家的您这么说就肯定没错。辛苦了。」 「不,这没什么大不了。」 干比古听到藤林的慰劳,连忙睁开双眼迅速回应。 喜欢消遣或嘲讽这种生涩反应的人,都齐聚在这里。 「——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做?」 但实际响起的是艾莉卡这句话。 藤林对这种挑衅语气完全不为所动,果然该说是成年人的从容吧。 「直立战车居然深入到这种地方,看来事态演变得比想像中迅速。我个人建议各位前往野毛山的据点避难。」 「可是这么一来,不会成为敌军的攻击目标吗?」 「摩利,现在进攻而来的对象,不会区分我们是不是战斗人员。我觉得就算和军方分头行动也不会降低危险。反而更危险。」 真由美委婉地否定摩利基于原则的推论。 「那么,七草学姊认为应该前往野毛山?」 五十里提出理所当然的询问。 但真由美摇头回应。 「我打算请运输直升机过来,协助晚一步逃生的市民。」 她说完看向车站方向。避难所入口损毁而无处可去的市民正逐渐增加。 「我想先清理那些残骸,确保起降空间,然后在这里等待直升机抵达。摩利,你带大家跟着响子小姐走吧。」 「说这什么话!你打算独自留在这里?」 出乎意料的这番话,当然引发摩利质询。 但真由美的回应很坚决。 「摩利,这是身为十师族必须背负的义务。我们在十师族的名下,享受各式各样的好处。这个国家没有贵族之类的特权阶级,但是实际上,我们十师族有时候甚至获准不受法律束缚而自由行事。我们必须在这种时候让自己的力量派上用场,作为待权的代价。」 「——既然这样,我也留下来吧。」 摩利慑于真由美话中蕴含的决心(或是觉悟)之后,五十里代替摩利这么说。 「我也是含数的百家之一,在各方面得到政府的好处。」 「既然启要留下来,那我也要!我也是百家之一。」 「那我也一样。别看我这样,我姑且是千叶家的女儿。」 「我也留下来。哥哥正在战斗,我可不能什么都不做。」 「我……我也要!」 「我也连络父亲,请他派公司的直升机过来。」 「我不是十师族,也不是百家……但学妹都说要留下来,我没办法卷起尾巴逃走。」 「我也是。我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 「我也要留下来。我不像小莉、桐原与大家这么高明,但我想尽可能睛罪。」 「吉田家不是百家……但同样在各方面受到优待。」 「那个,我或许无法成为任何助力,但至少能成为大家的『眼睛』……」 「市原,学弟妹都说要留下来,不能只有我们去避难吧?」 「说得也是。何况只有真由美在场会令人担心。毕竟她某些地方意外地脱线。」 「真是的。」 真由美向铃音这番话抗议,随后—— 「话说回来……大家好笨。」 她并非演戏,而是由衷觉得可叹而叹了口气,以带着死心念头的美貌再度看向藤林。 「如您刚才听到的,我们家的孩子实在不听话……抱歉糟蹋您难得的厚意。」 真由美深深低下头,后方的一行人则是尴尬地移开目光。看着这一幕的藤林只有表情维持正经,明显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真可靠。那我将部下留在这里。」 「不,用不着这么做。」 这个声音不是来自 第一高中学生那边,而是藤林身后。 「警部先生。」 「寿和老哥?」 不同的称呼代表相同的人物。 千叶警部转身面向称呼他「警部先生」的藤林。 「军方的工作是排除外敌,保护市民是警方的工作。我们会留在这里。藤林小姐……不,藤林少尉请和总队会合。」 「我明白了。千叶瞥部,后续就劳烦您了。」 登场时机准确过头,话语如同预演过的台词。 但藤林完全没提到这件事,行了一个标准的举手礼之后就潇洒离去。 「唔~……她是个好女人。」 「啊,不可能不可能。那不是寿和老哥能应付的女性。」 千叶警部感慨地喃喃自语,妹妹却不留情地吐槽,使他露出锐气重挫的表情而语塞。 ◇◇◇ 在大型特殊车辆专用的停车场对抗游击队的三高学生,半数以上陷入无法战斗的状况——原因在于无法压抑呕吐感。 「一条,给我稍微手下留情啊!」 「我才要请学长退后一点。」 身为元凶的将辉,即使受到再多责难也完全听不进去。 泛红的手枪形态特化型cad,指向国籍不明的游击兵。 接着,红色的花朵绽放并消散。 将辉再度听到某人捣嘴作呕的声音。 他每杀一个敌人,敌我双方的战意就逐渐降低。 (如果光是这种程度就害怕,打从一开始就别妄想上战场啊。) 无论他人投以何种目光或话语,将辉都只在内心如此放话,若无其事般不予理会。 他的主张很正确,是无从批判的中肯论点。 但人体破裂而溅出鲜血(正确来说是红血球)的光景,究竟多少士兵能平静以对? 一条家的秘术——「爆裂」。 将目标物内部液体瞬间气化的魔法。 如果用在人体,血浆就会气化,其气压将会炸开肌肉与皮肤,导致血液里的固态成分——红血球绽放鲜红与深红的花朵。 除了极少数的例外,他的同学与学长姊们,首度得知「染血」的真正意义。 ◇◇◇ 从守方的角度来看,伪装登陆舰像是完全奇袭成功。不过在舰桥——也就是司令部里,洋溢着和一帆风顺相差甚远的气氛。 「前去占领避难所的卧底失去连络了。直立战车无回应。」 兼任侵略部队总指挥官的伪装登陆舰舰长,听到通讯官的报告之后露出苦闷表情。他们原本预定的作战,是在事先潜入的卧底捕获人质之后,一鼓作气投入机动部队。 便衣卧底的损耗程度比预料中严重。派往国际会议中心与大型车辆停车场的部队尤其受到重创。很遗憾,交由卧底部队负责声东击西的作战非得变更了——舰长做出这个判断。 「派机动部队登陆。」 他命令「本国制」的直立战车与装甲车出动。 ◇◇◇ 「……所以寿和老哥为什么在这里?」 站前广场的一角,上演着千叶家兄妹称不上温馨的团圆和乐(?)场面(至少哥哥很快乐;形容成团圆和乐只错一半)。 若要说为何会在「一角」上演,是因为艾莉卡与寿和都不适合负责清理直立战车残骸、把驾驶员拖出来盘问,以及整平路面让直升机降落的工作——但现任警部寿和「不适合盘问」似乎也不太对。 总之,基于这个原因,这两人都闲着没事做(为了两人的名誉补充一下,桐原与纱耶香也同样闲着没事)。 不过,至少寿和不在意这时候被当成没用的家伙(把他当成没用家伙的是稻垣),愉快享受着妹妹咄咄逼人前来找碴的对话。 「居然问为什么,真令我失望。温柔善良的哥哥想协助心爱的妹妹并不奇怪吧?」 「温柔善良?你这小子居然有脸讲得这么假惺惺……」 「别这样,艾莉卡。女生不可以用『你这小子』这种粗俗的话语。」 「你!事到如今!凭什么!要我表现得像是大小姐!」 「真是的,我明明这么深爱妹妹……我好难过。」 或许是睁眼说瞎话过头了,艾莉卡激动的情绪一下子冷却了。 妹妹忽然改为投以冰冷目光,寿和感到无趣般地叹了口气。 「我真的是来协助的。」 寿和以扫兴表情与不负责任的语气如此告知。于是,妹妹对此哼笑一声,寿和则是回以坏心眼的笑容。 「艾莉卡,你摆出这种态度真的好吗?」 「怎样?」 艾莉卡露出有些怯懦的表情。哥哥身为绝对强者的孩童时代——比现在年幼许多的儿时植入的畏惧意识,不是能轻易拭去的东西。 「我带来一个好东西给你。」 「好东西?我才不要。」 即使如此,艾莉卡的这份逞强——这份意气依然没有受挫。千叶寿和是艾莉卡第二个不能屈服的对象。 这是寿和的期望,是他对儿时妹妹的期望。 「别这么说,这是今天的你必备的东西。」 对寿和来说,「儿时的艾莉卡」是他忍不住想戏弄的可爱妹妹。不过现在位于这里的,是想要比当时更强,变得更可爱的妹妹。寿和抱着「今天暂且就此放过你吧」这种洋溢着坏蛋或丧家犬风格的想法,从身靠的厢型车取出一把描绘平缓曲线的长大武器。 艾莉卡看到这个轮廓就瞠目结舌。 寿和取下细长的袋子,将这把大太刀递到艾莉卡面前。 全长一八〇公分的尺寸,远超过艾莉卡的身高。 光是刀刃就长达一四〇公分。 刀身弧度平滑到不自然的程度,称为太刀也不太对的这把武器是—— 「大蛇丸?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艾莉卡,这是愚蠢的问题。大蛇丸是用来产生『山怒涛』的刀,而能够使用『山怒涛』的只有你。不论是老爸或是修次都无法使用『山怒涛』。即使能够依样画葫芦,有资格宣称『会用』的只有你。所以大蛇丸是为你而存在的刀。」 艾莉卡接过大太刀的手在颤抖。紧握这份像是会连同整个身体失去平衡的重量之后,颤抖才终于止息。 这是千叶家所创造出来的最强武器。千叶家自负和雷丸同为刀剑型武装演算装置最高杰作的秘密武器。 即使只是短时间,艾莉卡也没想到能获准自由使用这把刀。 「看你似乎很开心。」 哥哥的声音令她恍然抬头。 艾莉卡内心受到大蛇丸吸引,甚至忘记对哥哥抱持的反抗心态。 因为,这把刀是—— 「艾莉卡,拿着如同分身的爱刀,令你这么开心吗?呵……果然。无论老爸怎么认为,或是修次怎么想,艾莉卡,你依然是千叶家的女儿。」 「……哼!这次我就说声谢谢吧。」 「就说了,女生讲话别这么粗俗……」 艾莉卡没把寿和这番话听完就转身向后。 她提着大蛇丸快步远离。 妹妹浅显易懂的态度,使得寿和露出愉快的笑容。 「查出什么了吗?」 从直立战车拖出驾驶员之后,如今是五十里将上半身伸入座舱。身后传来的声音,使他抽回身体,转身摇了摇头。 「不行,我对这种兵器并不是那么清楚,但应该是流入中古市场的旧型机种。没找到能确定国籍的证物。」 「中古市场会卖兵器?」 真由美以惊 讶表情询问,五十里笑着点头。 「连战斗机都能在中古市场买到喔。若是小型战乱,大战时期的兵器依然宝刀未老。」 真由美佩服地哼了一声。五十里不禁感到会心一笑时,旁边传来某种肃杀的气息。 如今五十里不用以目光确认,也立刻知道是谁的气息。 五十里将放松的表情绷紧,再度看向真由美。 「不过,在中古市场比较容易购得同盟国家的兵器,这是不为人知的隐情。这架直立战车是东欧制,所以很可能是大亚联盟的干员……但如果要确定幕后黑手,我想唯一的方法应该是直接询问驾驶员。」 「但他会乖乖招供吗?」 「这时候就期待摩利的本领吧。」 真由美营肩回应花音这个中肯的疑问。 「那我去帮忙整地。」 五十里低头致意后,便和形影不离的花音离开了。真由美目送着两人背影,走向负责盘问的摩利等人。 被捆绑起来的两名驾驶员,除了脸部轻微冻伤,没有明显外伤。 其中一人由稻垣盘问,另一人由摩利盘问。 「怎么样?」 真由美走向摩利,简单地询问状况。 「守口如瓶。早知如此,就应该带更强的香水来……」 不甚满意的成果,似乎使摩利有些烦躁。 「这也没办法。毕竟今天找关本同学问话时,他的条件就是不使用药物。」 自己与众人都认同是对人战斗专家的摩利,不只擅长使用魔法或刀剑,也擅长使用小型枪械甚至化学武器。 操作气流,只让敌方以鼻腔吸收挥发性药物,是她擅长的招式之一。她还暗藏了只让对方吸入心理操控香水的坏女人(应该说是犯罪)招数。这次她也试着偷偷把这种药物用在俘虏身上,但是很遗憾没有效果。 「来拷问吧。」 「等一下,这样再怎么说也太……」 摩利轻声说出危险的提议,真由美连忙阻止。 「放心。我有自信不留下任何伤痕,只造成痛苦。」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摩利,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也对,就这么做吧。」 看来她多少自觉到思绪运作太久,变得不灵光。 摩利朝真由美挥手示意,走向坐在长椅打开地图的铃音。 铃音所坐的长椅前方的地面(当然是水泥地),现在正映着扩大到长三公尺、宽四公尺的精密地图画面。 是铃音以终端装置调出地图,再由穗香折射光线投影而成。 是她们目前的所在地,从樱木町到山下町的沿岸地区详细地图。 此时又另外投射船只、人群与街景的影像。 「喔,挺厉害的嘛。」 「啊,渡边学姊。」 投射在路面的影像失焦,但立刻恢复为鲜明的图像。 街景影像转动,和地图完全重合。 铃音的手指,在完全开启的笔记型终端装置键盘上忙碌地跃动着。随着最后啪一声按下输入键的声响,铃音抬起头。 「问出什么了吗?」 「很遗憾,完全没有。」 摩利以苦涩表情摇头回应铃音的询问,接着立刻恢复为深感无趣的表情。 「看来道边有成果。」 「是的。多亏光井学妹,已大致掌握敌方现在的兵力与动向……光井学妹,可以了。」 铃音的称赞,使得穗香露出腼腆笑容而点头回应。 路面的地图同时消失。 「以控制光的魔法来说,能够操控到这么精密也很罕见吧?」 「是的。印象中,我不记得只以光线折射,就能制造低空侦察机等级的鲜明影像。这应该当成和一般光折射魔法不同种类的魔法。」 铃音的平淡称赞令穗香脸红。 「别这么说……和达也同学或深雪比起来,我的魔法没什么了不起……」 「光井,用不着那么谦虚。他们两人的魔法确实十分强劲,但在某些时候,情报比攻击力更能左右战况。」 「没错,光井学妹。能像这样以俯瞰方式掌握现状,具备很重要的意义。我们没有无人侦察机或对流层监视器之类的通讯方式,只有你能使用的这个魔法极有助益。」 「谢谢学姊!」 穗香红着脸用力行礼致意,两名三年级学生会心一笑地看着她。 平常总是只有厚脸皮(?)的学弟妹引人注目,因此她们对这种生涩反应感到新奇。 ◇◇◇ 从国际会议中心前往魔法协会分部所在的横滨港湾高塔,走沿岸道路比较近,但走内陆道路也不会绕太远。敌方的主力是国籍不明的战斗舰所派出的登陆部队。潜伏在市区的兵力也在沿岸活络地行动。 但是对于「要绕路吗?」的询问,克人以摇头方式回应。 如今,克人搭乘的军用车以最短距离,从炮火交加的沿海道路直指湾塔。 越接近湾塔——正确来说是越接近山下码头——敌方就更加重装出击。遭遇侵略军机动兵器(具体来说是直立战车)的频率也逐渐提升。 「与其说敌方兵力集中,应该说敌方正在展开兵力。」 坐在副驾驶座的楣冈中士对克人如此说明。 克人默默点头回应。他没说话并非瞧不起士官,是因为他的注意力大多分配在魔法。 紧接着,扛着多管飞弹发射器的小型集团,从他们行进方向的侧边巷道来到路上。不是便衣军,虽然身上没有显示国籍的标记,却身穿统一造型的野战服。 肯定是敌军登陆部队, 折纸小队瞄准克人搭乘的车辆,发射四发应该是反战车飞弹的肩射飞弹。 距离堪称极为接近。 即使是初速缓慢的飞弹,也不是越野车躲得掉的状况。 但手握方向盘的音羽下士不为所动,楣冈中士隔着副驾驶座挡风玻璃架起自动步枪。 飞弹命中车辆前方五公尺的空中。 爆炸的火焰舔舐着半球状覆盖车辆的护壁。 从内部射出的子弹扫荡敌军。 由外而内的攻击无法通过。 由内而外的攻击不受阻碍。 不用说,具备指向性的透明防壁,是克人的领域魔法。 将以自己为中心的半球面薄型空间,改写为禁止某种程度以上的热量,与大于氧分子的物质入侵的性质。 即使在高速移动的车上,克人的防壁魔法也稳如泰山。 藤林的部下在这趟短暂的车程,已亲身体验「铁壁」称号的意义。 ◇◇◇ 独立魔装大队是独立作战单位,因而定位为「大队」,但人数只有两个中队的规模。这次他们为原本任务(也就是对运用魔法技术的武器进行使用测试)出动的人数,是队里的五十人。两辆大型装甲连结车上,搭载与人数相符的新型装备。 「——特尉,怎么样?」 「了不起.甘拜下风。」. 挂在衣架上的连身套装,外观看起来像是加装保护装置的骑士服。前方的真田得意洋洋地反覆点着头。 「应该合身.立刻换装吧。」 在真田催促之下,达也脱掉所有衣物。连结车上也有女性官兵,但彼此都不在意。 独立魔装大队的士兵,在某种层面来说都是实验动物,进行全身检查并不稀奇。不只是男性官兵会被女性官兵看见自己一丝不挂的样子,相反的状况也经常发生。在这个职场可不能因为羞耻心而伫立不动。 达也 迅速穿上专用内衣,俐落地穿上黑色连身套装——可动装甲。围上厚实腰带,确实固定在套装接头。接着将自用cad插在腰部两侧的枪套。戴上面罩可拆卸的全罩式头盔。 「看来没问题。」 『是的,误差在容许范围。』 达也的声音从连结车的室内喇叭中传了出来。达也察觉通讯机自动开启,操作头盔收起覆盖口部的面罩。 「防弹、耐热、防震、反生化武器是必备,也依照设计加入了简单的动力辅助功能。而且飞行元件当然有暗藏在腰带。还和缓冲机构搭配,设计成可以抵消射击时的反作用力,所以能够在空中进行射击。」 「只能以高明来形容。性能比在下设计的还好。」 「别这么说,我也因而有这份好工作能做。」 真田邀达也握手,风间在两人双手紧握的时候前来。 「真田,你也差不多该满足了吧。」 风间朝着默默回以举手礼的部下瞪了一眼,再将视线转向达也。 「那么事不宜迟,特尉前往和柳的部队会合。柳的部队目前正在通往瑞穗码头的桥前,拦阻敌方部队。」 「柳上尉的现在位置可以用护目镜显示。」 「我明白了。」 达也重新戴上面罩,确认和梆部队的相对位置之后走出连结车。 没踩阶梯就直接跳下连结车的达也,趁力道未减就轻拍腰带扣。 那是飞行魔法cad的开关。 达也轻踩地面,就这么飞到空中。 ◇◇◇ 国籍不明的侵略军让机动部队登陆山下码头之后,将部队一分为二。 一队朝着魔法协会所在的湾塔直线进军。 另一队沿着海岸北上进攻。 北上部队没有和第三高中阻止的游击兵会合,反而绕过当地,看起来像是追着试图走海路逃离的民众行动。 独立魔装大队已掌握对方动向。 进攻部队是重视机动性的轮式装甲战车六辆。 装甲车在行进中重整为两列纵队攻向桥头。面对敌人的柳上尉,在头盔下咧嘴一笑。 他是典型的对人战斗魔法师。 柳所擅长的技术,是预测对方的运动方向,以体术搭配魔法予以诱导、增幅或反转的近身战技。几乎不可能像这样应付机甲部队——直到他分发至独立魔装大队。 或许是因为独立魔装大队的队长使用古式魔法,因此即使在一〇一旅之中,也属于古式魔法师较多的部队。柳则是其中典型的古式魔法术士。 在刀剑、拳脚相向的战斗中,以身体动作或「型」代替结印,作为行使魔法的秘密辅助。继承这种技术的柳,甚至把操作cad的程序,都当成会造成破绽的耗时动作敬而远之。 但即使是这样的他也不得不承认,光是扣下扳机就能构筑大规模魔法,将数十吨重的物体翻覆移位的特化型cad,确实有其实用性。如果要以结印或替代仪式发动相同规模的魔法,至少应该也要花上五秒。这是面对敌人时不被容许的时间。 (感觉好差。) 柳在心中如此低语,嘴唇依然因为笑容而扭曲。 面罩后方维持狰狞笑容的柳,从掩蔽物后方跳到装甲车队正前方. 全身漆黑的装甲服。 而且,只有一个人。 大概是敌人超乎预料而有所困惑,装甲车炮塔并未开火。也可能是觉得只是单兵,想以巨大的车轮辗过。 装甲车与装甲服的防御力相差太多,柳也完全不想在敌人炮口前面待太久。 柳的cad外型是上剌刀的步枪。他扣下扳机确认魔法发动后,再度跳到掩蔽物后方。 表面上造成尘埃笔直扬起,在路面划上一条直线。 装甲车的车轮,碰触到这条直线就浮了起来。 撼动地面的轰声连续响起,告知柳发动魔法的结果。 装甲车队侧翻,波及到同僚的战车。 仔细看就知道,东侧战车压在西侧战车上头,翻覆了。 加重系魔法——「千叠返」。沿着南北方向瞬间阻断地球重力,使得目标物基于地球自转的离心力,从东侧掀起来滚到西侧。 子弹从天而降,命中装甲车底面的「腹部」。柳发动魔法的同时,队员就飞到空中开枪。步枪造型的武装一体cad所射出的子弹,受到强化贯穿力的效果,轻易地射穿装甲车用来防御地雷的底面装甲。 油槽遭到贯穿而起火的车体,从下方往上弹。 看似被压扁的西侧装甲车,毫发无伤地现身。 看来侵略军的装甲车上,有擅长「反弹」魔法的魔法师担任防御要员。强度足以弹开十吨以上重物的护壁,肯定能排除绝大多数普通枪炮的攻击。敌军魔法师的实力很强,不然就是搭载了强化魔法的系统。 子弹再度从天而降。 强化枪击的魔法、反弹枪炮弹的魔法,两者的干涉力互噬之后,双方魔法都失效。 穿甲弹命中装甲,却不至于贯穿。 装甲车的机枪炮塔往上,朝空中洒出大口径机枪弹。 两名队员失去平衡落地。看来分别是脚与腹部中弹。 多亏套装的防弹效果,没造成断肢的重伤。 在掩蔽物后方看到这一幕的柳,再度冲到敌军面前,接连扣下三次扳机。 柳的「千叠返」是阻断地球重力的魔法,并非干涉目标物伴随的情报。 阻断重力的魔法,无视于敌军施加在车身的防御魔法而发动。 敌方装甲车迅速侧翻。 大概是翻覆的冲击导致保护装甲车的魔法护壁中断,空中射出的子弹贯穿装甲车底部装甲,仅存的三辆装甲车也被烈火吞没。 ◇◇◇ 飞行魔法所能发挥的速度,端看魔法师对这个魔法的熟练程度而定。从头开发飞行魔法的达也,比任何人都熟悉这个魔法。以他所操作的飞行魔法,从连结车总部到柳部队的现在位置,可说是弹指即至。 景色高速卷动而去。达也在战斗训练之中,动态视力也受到充足的锻炼,不过在「飞翔」这种人类原本不可能做得到的行动之下,他没有过度相信自己的身体机能。除了肉眼还加上精灵之眼作为雷达并用,注意飞行时的障碍物。 多亏如此,他察觉了。 全长约一公尺的小型飞行物体。整体涂黑的前翼机设计,肯定是低空无人侦察机。这架飞机在目标地点(柳部队交战中的区域)上空盘旋。达也为了避免被侦察机的魔法侦测,先上升到无人机上空远处,再以右手架起cad,关闭飞行魔法。 达也头下脚上地坠落,在最接近无人侦察机时,发动分解魔法「云消雾散」。 无人侦察机瞬间化为粉尘溶入风中。 达也再度开启飞行魔法准备着陆。 ◇◇◇ 无人侦察机传来的影像忽然中断,侵略军司令部即使没陷入恐慌,也处于类似混乱。 失联的并非唯一的侦察机,但是这种昂贵的小型无人机,他们无法准备太多。因此肯定失去一对宝贵的「眼睛」。 深入敌国奇袭,反过来说就是在敌国内部遭受孤立的状态。失去掌握状况的手段之一,这个事实造成他们不少压力。 ◇◇◇ 达也和柳会合时,第一场战斗已经结束。柳正在见证伤兵接受治疗。 「特尉,你来得正好。」 达也还没出声,柳就认出达也叫他过来。 达也在柳面前迅速敬礼之后,观察脱下装备横躺的伤患。 「子弹已经取出 来了。再来能拜托你吗?」 脱下头盔的柳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无法完全隐藏心境。 「是。」 达也以坚定的回应,否定并舍弃柳的罪恶感,从左腰抽出银色的cad。 受伤的队员停止了低沉的呻吟。相对的,达也紧闭的口中隐隐约约发出臼齿轧栎的声音,传入柳的耳中。 ◇◇◇ 铃音以穗香的魔法取得侵略军的俯瞰影像,察觉敌方兵力比想像的还少。 「不过,我觉得战线好像扩大得太夸张了。」 「现在没有称得上战线的地方。」 铃音以毫不客气的这句话回应摩利的疑问。 「内陆的战斗是零星进行。潜入的游击兵扰乱交通与通讯,登陆部队直线前去镇压目标……我想这就是侵略军的基本战术。」 「既然铃妹这么说,应该就没错……但是既然这样,敌方的目标是什么?」 真由美纳闷地询问,铃音也稍做思考。 「……其中一个目标,是真由美推测的魔法协会关东分部,这应该可以确定。另一个目标似乎是试图走海路逃离的市民,我想大概是敌军想抓人质。」 「人质?」 真由美反射性地回问,铃音以慎重语气回应。 「我不认为他们的目的是杀害市民。如果是那样,敌军就不会派登陆舰,而是派炮击舰入侵了。可能是交换人质或要求赎金……但是最终目的不得而知。」 「既然这样,就表示忽然遭受炮弹或飞弹攻击的危险性不高。」 摩利预设铃音的推测正确,分析目前状况。 「应该吧。但如果目的是抓人质,这里也很可能成为目标。」 语毕,铃音转身看向剪票口前方大厅聚集的民众群。 「依照响子小姐刚才的说法,鹤见的援军应该快到了。考量到行进路径,顺序应该是保护瑞穗码头聚集的市民,再以多余的兵力扫荡敌军。」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铃音点头回应真由美的预测。 「如果敌军的目的是掳获人质的话,就会涌向防守薄弱的这里吗……那我——这样好了,我去帮花音。」 「也对……虽说人数少,但另一边有深雪学妹在。」 真由美也同意摩利提出的方针。 「是啊,那个像伙的冷冻魔法,称为战术级也不为过。」 真由美与摩利相视而苦笑。大概是同样抱持「兄妹俩都这么夸张……」的想法。 「……不过摩利,别太逞强。你不适合应付机械化部队。」 「我明白。」 摩利小跑步离开。一旁待命的穗香看着她的背影,提心吊胆地询问真由美。 「请问……我也应该去迎击吗?即使没办法当前锋,我想至少可以当后援。」 穗香大概是绞尽勇气说出这个提议,真由美对此露出笑容而摇头回应。 「光井学妹得在直升机前来时帮忙。何况深雪学妹与音妹的职责不是迎击,是警戒。我们不是专业的实战魔法师,没必要不惜危险战斗,也不应该战斗。反倒应该思考如何逃走。」 真由美恶作剧地拉高语尾,如此劝诫。 但深雪与艾莉卡绝对不会逃走吧。穗香抱持一半以上的确信。她以不安摇曳的眼神看向雩,好友眼中也蕴含相同的神色。 真由美说的「警成组」——实际上是迎击组——依照铃音预测的侵略路线分成两队。抵达分队地点时,桐原忽然向纱耶香开口。 「壬生……你还是退到后方吧。」 纱耶香对桐原这番话的想法,与其说是遗憾,更像是「事到如今还这么说」。 「桐原,我也是剑士。我也有上战场认真对决的心理准备。」 「免了!」 桐原听到这个回应忽然激动起来。纱耶香不明就里地瞪大眼睛愣住。 「壬生,不要随口说出『认真对决』这种话!」 「……桐原?」 「桐原学长……你在生什么气?」 看着纱耶香与这幅光景的艾莉卡打从心底诧异地询问,使得桐原稍微有了余力自省。 「我……不希望鲜血弄脏壬生的剑。」 纱耶香对这番意外的话语感到惊讶,却提出无须多说的反驳。 「可是……剑原本就……」 「这种事我知道!」 ——还没说完,就被桐原打断。 「剑是和他人交战的道具。和长枪或弓箭不同,是从一开始就为了砍人而打造的武器。所以用剑的人得抱持迟早染上人血的觉悟。这一点没错。」 桐原肯定纱耶香想说的话,并且进一步要否定这个「道理」。 「不过『剑道』不需要是使用真剑的技术吧?砍人技术衍生成运动项目也无妨吧?」 在桐原的激动情绪之下,纱耶香甚至是艾莉卡都默默聆听他的话语。 「我……我国中时代看到壬生的剑,觉得好棒。挥剑的技术原来能如此洗炼、如此美丽。没有斩杀他人的凶气,只为琢磨自己而存在的剑术……不对,是剑道。如此美丽的剑,我学不来。我从那时候就希望这家伙的剑能维持这样的美,希望以这样的美精益求精。所以……啊,混帐,我没办法好好表达!」 「学长,我懂。」 桐原无法让自己的想法顺利化为言语而苦恼,艾莉卡投以不同于以往的声音。 「香香在社团招生示范赛表演的剑,朝着『正确』的方向进步,但桐原学长不这么认为。以剑的存在立场来说是正确的,以『剑道』的立场却是错的——不过我所知的剑比学长更偏重于砍人,所以当时没这种想法。」 「小莉……」 不像艾莉卡风格的沉重语气,使纱耶香担心地搭话。桐原则是意外到发不出声音。 「不过桐原学长,做决定的人是香香自己。」 艾莉卡强劲的目光,射穿桐原的双眼。 「实战确实和共同练武不一样。桐原学长不希望香香的手与剑染血,这个愿望也肯定没错。但香香不愿意喜欢的人单独遭遇危险,想和喜欢的人并肩作战,这样的想法同样没错。」 纱耶香与桐原都脸红了。肯定是「喜欢的人」这个词令他们难为情。就算这样,他们似乎也充分理解到现在不是遮羞或出言打岔的场面。 「……啊哈,我讲得真不像我的作风。」 最后是艾莉卡自己无法承受害羞的情绪,但纱耶香与桐原都没责备。 「电灯泡先告辞了。两位好好商量该怎么做吧。」 艾莉卡快步地离开。 纱耶香与桐原恢复镇静后,转头相视。 ◇◇◇ 敌方阵容并未那么浩大,但第三高中的将辉与吉祥寺并没有能够俯瞰状况的侦察手段,所以无从得知。 伪装成大型货船的登陆舰(应该说陆地兵力运输舰)一艘,加上事先潜伏的游击队,就是侵略军的所有兵力。本次军事行动并非广泛展开兵力,藉以建立持续进攻的滩头堡。 「已经结束了……?」 不知道这点的将辉,之所以对攻击断绝的敌军感到疑惑,绝对不只是因为他好战。 「我们没有得到情报的方式,不可能晓得是否这样就结束。」 将辉的自言自语,从后方走来的吉祥寺得到答覆。 他的周围只有吉祥寺。两侧没有同伴,前方只有染血的尸体。 「所以要逃离就趁现在。」 将辉将泛着红光的手枪造型cad收进怀里转身时,吉祥寺以正经表情说下去 。 「轮胎换好了,将辉也快回巴士吧。」 听到这番话的将辉环视身后,刚才迎击敌人的学生们,也几乎都聚集在巴士附近。 「走吧,最好尽可能立刻出发。」 吉祥寺出言催促。 但将辉摇头回应。 「将辉?」 「我就这么前往魔法协会分部。」 「太乱来了!」 吉祥寺睁大双眼反对将辉这句话。 「到头来,你这样是为了什么?」 将辉以莫名冰冷的表情,回应进逼过来的好友。 「为了加入援军。协会魔法师不可能坐视这种状况,肯定会组织义勇军加入防卫战。」 「就算这样……!」 「因为我是『一条』。」 干脆说出的话语,令吉祥寺倒抽一口气。 「……难道你是在意刚才的事?大家也没有恶意,只是不适应。并不是对将辉……」 「我并没有在意那种事。」 将辉打断吉祥寺的话语,摇了摇头。 「因为我首度上战场的时候也差点吐了出来。」 将辉露出苦笑,补充「但我没有真的吐」这句话。 吉祥寺觉得,他的表情确实承认了孤独。 「更何况,这次没有充足的装备或可靠的长官,毫无任何心理准备就得上战场。这种初战条件太差了。」 「没错!所以大家的态度不是故意的……」 「就说我不是在意那个了。」 将辉再度打断拚命讲藉口(将辉认为这是「讲藉口」)的吉祥寺。 「我不能透露详情,但十师族得对魔法协会负责。我身为一条家的长子,可不能置身事外地就这么逃走。」 将辉轻轻拍了拍吉祥寺的肩膀,朝巴士的反方向离去。 「既然这样,我也要去!」 吉祥寺绞尽力气大喊,叫住他的背影。 「我是将辉的参谋。既然将辉要加入义勇军,我也……」 「乔治带大家平安逃离吧。」 将辉转过头,只以侧脸向吉祥寺这么说: 「这座城市依然是战场,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老实说,我担心老师与学长姊们是否能够平安逃离,没办法专心战斗。」 将辉说到这里,便转身背对吉祥寺。 「……将辉,我明白了。我会负起责任带大家平安逃离。所以将辉也要平安回来。」 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将领」——吉祥寺在心中追加这句话,接受了将辉的要求。 将辉就这么背对吉祥寺,举起单手回应这番话,独自前往更激烈的战场。 ◇◇◇ 「——来了。」 第一高中的「警戒」组之中,首先察觉敌军接近的是干比古。 顺风洒出符咒唤醒的精灵,传送敌方影像给他。 「直立战车……和刚才的不一样,动作很像人类。」 「像人类?」 不知为何戴着鼓膜保护用耳罩的艾莉卡,对干比古这番话感到纳闷(现在是稍微拿开,以免妨碍交谈)。 直立战车只是为了进入狭窄巷弄,而将移动炮塔往上延伸;为了易于通过阶梯或瓦砾,而在粗短的双腿加装履带,并不是开发作为战斗机器人。至少就艾莉卡所知,现在的军事技术体系,还不足以打造出重现人类动作的战斗机器人。 「快看得到了……在那里!」 但现在无暇思索现状和常识的误差。 随着干比古的声音,直立战车从大楼后方现身。 安装履带的粗短腿部、前后较长的躯体,这些和一般的直立战车相同。 但其右手安装电锯,左手安装火药式打桩机,是一般直立战车不会有的装备。在灾害现场清除障碍物的重机改造成人型,应该就是这种造型。而战车右肩是榴弹炮,左肩是重机关枪。 「战斗机器人?」 如同己身幻想成真的错觉,使得艾莉卡不由得惊叫。 旁边的深雪以冰冷视线,注视外型暴戾的机动兵器。 直立战车(?)一进入深雪的视线范围,她就发动魔法。 真的是无须多言(但「无须多言」原本不是用在这种地方)。 三辆机体停下脚步。 履带冻结而停止前进。 机身没往前倒,或许显示其平衡控制系统相当优秀。 但冰冻的不只是脚。 深雪的魔法没这么小家子气。 冻结现象源自魔法的攻击。军事知识足以操作直立战车的人,应该至少能立刻明白这一点。而且无须讲道理就能明白,使用魔法的是任凭风吹拂长发,光明正大挡在他们前方的少女。 即使如此,机枪与榴弹炮都并未开火。 不单单只是冻结魔法,还同时施展了「冻火」——深雪的魔法不只束缚其行动,同时禁止了热量增加。 雷欧看到枪炮被封锁就往前冲。 这种迅速的反应,以及察觉胜机的敏锐嗅觉,真的是称为野性也不为过。 他手上的武器是类似双头锤的短棍。 全长约五十公分,握把约三十公分。 从锤头突出的尖端比握把宽很多,长约十公分。长宽比例或许接近拉丁十字架。 锤头部位响起马达驱动声,短棍尖端吐出黑色薄膜。 薄到极致,漆黑透亮的膜。 马达声停止之后,这层膜成为两公尺长的笔直刀刃。 完全的平面,从侧边无法确认存在的极薄刀刃。 这正是千叶一门的秘剑「薄翼蜻蜓」。 以硬化魔法固定为全平面,由奈米碳管制成的薄片刀身。 「薄翼蜻蜓」是术式名称,同时是这把特殊武装演算装置的名称。 雷欧挥动右手的薄翼蜻蜓。 奈米碳管编织为厚度十亿分之五公尺的极致薄膜,成为比任何刀剑或剃刀更锐利的刀刃,轻易砍断冻结的装甲板。 前方装甲被斜向砍开。 刀痕细得看不出被砍过。 血红液体渗出细缝滴落。 这是雷欧经过短暂却紧凑的修行所习得,用来「杀人」的王牌威力。 雷欧迅速向后跳,直立战车的机体像是追着他一般而倒在路面。 艾莉卡起跑时的反应比雷欧慢半拍,但她解决猎物的速度可能比较快。她迅速戴好耳罩之后,抓着直直抱在左手的大蛇丸刀柄,准备拔刀。 左手从刀鞘移动到刀柄的同时,刀鞘从刀背部位对开,露出长大的刀身。艾莉卡维持手心位置,以右手食指按下刀锷下方的按键。 将全长一八〇公分的武器,像是扛在肩上般拿起来。 此时,魔法已经发动。 重十公斤的大太刀被轻松举起。 紧接着艾莉卡消失了。 至少就旁边的深雪看来,她像是消失了。 破碎声轰然作响。 如同旧式废铁工厂会发出的,金属变形破裂的声音。 艾莉卡维持着将大太刀往下直劈到地面的姿势。 钝重的切面笔直劈开前方装甲,直立战车如同遭受重击般倒下。 连同机油沾上刀身的红色液体,无疑是驾驶员的鲜血。 加重系惯性控制魔法——「山怒涛」。将己身与刀的惯性减低到极限,藉以高速接近对手,在交锋瞬间将至今消除的惯性叠加,提升刀身惯性砍向对方的秘剑。这股伪造的惯性质量和助跑距离成正比,最高可达十吨。 消除惯性得到的速度,加上 增加惯性得到的重量。 山怒涛的最强威力,等同于十吨重的巨大断头台刀刃从高空落下。 现阶段恐怕没有任何装甲能抵挡这种威力。 能抓准时间,从消除惯性切换为增幅惯性的判断力。 能在消除惯性的不稳定状态冲剌的步法,以及不让刀路偏移的用刀技术。 最重要的,是不输给无惯性状态速度的知觉速度与运动细胞。 这些是使用山怒涛的必备条件。 艾莉卡先天的「速度」加上后天被迫用来修炼这招的岁月,才首度得以施展本剑技。 艾莉卡看向下一个猎物。 雷欧已经进逼到下一个猎物面前。 山怒涛发动。 刹那之后,解除薄翼蜻蜓的雷欧捣住双耳,蹲在粉碎的直立战车前方。 兵分两路的「警戒」组(实际上是「迎击」组)另一队,也和直立战车开战。 五十里预先在这里的地下三公尺地层,制作了一个护壁阻绝振动,让花音可以使用以地面为媒介的魔法。 而且五十里架设在地底的「阵」,还具备地面搜敌功用。在固体表面或内部,以想子线编织出能够辅助魔法发动的图样——也就是魔法阵。刻印魔法权威家系五十里家的英——五十里启擅长的这种技术,和干比古使用的古式魔法咒法阵相似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这或许显示无论是现代魔法或古式魔法,到最后依然属于「魔法」的一种。 既然这样,就某种层面来说,两人当然会担起相同的职责。 「来了。」 五十里说完,花音就展开启动式。即使有五十里辅助,但现在无法确认地底的状况,所以不能使用太强力的振动魔法。 两辆形状特异的直立战车现身。 花音对兵器种类不熟,看到这样的造型也不惊讶。 没受到无谓的思维束缚,施展预定的魔法。 水泥路面粉碎化为细沙,细微振动的地面渗水形成水塘。 直立战车的总高度矮了一个头.脚陷入地面。 履带是用来把砂地或湿地当成平地行进的装备。但是,化为细沙的液状路面,轻易地吞噬了小型履带。 千代田家的魔法「地雷原」的变化型之一——「振动地雷」。 效果正如现在场中所示。 液化地面,阻档敌方行进的魔法。 发出吼声拨掉泥水的履带,立刻卡住沙土而停止。水分不知何时消失,液化路面就这么包裹直立战车的脚凝固。花音将地面液化之后,进一步振动水分子使其蒸发。 「振动地雷」的魔法,包含捕获步骤的这一连串过程。即使成分和旧世纪多少不同,铺设路面的基本材料依然是水泥,但这个魔法并非重现水合反应,只和含水的沙子后硬化的状态相同。因此即使说捕获,其实只是暂时牵制。但就算是片刻,在对手面前无法移动就等同于致命。直立战车进退不得时,寿和与桐原从两侧现身。 寿和从空中袭击。 直立战车的驾驶员无法反应他的速度。 寿和像是隼一样高速俯冲,顺势深深砍入驾驶座。 秘剑——「斩铁」。将刀定义为「刀」这种单一概念,依循魔法式所设定的刀路而动的移动系统魔法——但武器是这把「雷丸」的话就不只如此。 以雷丸发动「斩铁」的时候,不只是刀,连剑士也包含在魔法作用的对象。和刀一起定义为单一概念后,定义出「挥刀剑士」的集合概念,因而可以进行毫无误差的高速袭击或挥砍。 自己的身体在挥刀时是如何动作?经过几千、几万、几十万次的空挥练习与套路训练,将出刀动作植入全身,才得以使出这一招。 世人评定千叶家长子的天分不如弟弟。 事实上,寿和也认为修次是天才,自己并不是。 但因为不是天才,他暗自反覆憨直地练习套路,才习得了雷丸的斩铁「迅雷斩铁」。 由于「迅雷斩铁」是套路精熟至巅峰的招式,寿和使用时只能依照套路进攻。因此他不能让他人看到练习的样子。许多人因为这样而误以为他个性懒散,但他其实付出无尽的努力,才学会了这种秘剑。 控制台被砍成两半的直立战车,完全停止了动作。 桐原蹬地冲过去,直立战车的上半身转过来面向他。 距离刀的攻击间距还有一步。 机枪枪口对准桐原,却没能射出子弹。 从桐原身后射来的小太刀命中机枪,从直立战车的肩膀拆下。 站在桐原斜后方的纱耶香,射出另一把小太刀。 榴弹炮同样被拆下。 两把小太刀描绘抛物线,回到纱耶香手中。 这是掷剑术。 纱耶香在学校加入剑道社,但她的父亲是以剑术参与实战的魔法师,所以她在家里也接受剑术课程。其中她最擅长的就是摊剑术。不是投摊飞镖或飞刀,而是小太刀或短刀的技巧。 纱耶香是女性,刀剑交锋的臂力实在不如人。例如桐原擅长的高频刃,同样是以臂力挥剑。若要以魔法控制剑招,以她的魔法技术也很难练成。但如果是掷剑术,只要配合投掷动作发动魔法就和臂力无关。她就是基于这种想法勤于修炼、累积巧思习得这个魔法。 投掷之后的空档过长,所以无法用在动作迅速的对手。但是应付本次这种巨大笨重的对手,就能发挥最好的效果。 看见枪炮损毁的桐原踏出最后一步。 巨大电锯从头上挥下来。 但他已看穿攻击轨道。 桐原的身体自然地侧移,挥刀砍断直立战车的左脚。 高频刃—— 他最擅长的这个魔法,轻易砍裂以地雷或反战车步枪为假想敌的装甲板。 车体如同压过来般倒下。 桐原一边后退,一边将打桩机连根砍下,绕到侧面将刀插入驾驶座。剌穿骨肉的触感传到手中。桐原微微扭曲表情,抽回刀刃大幅往后跳,和翻覆的直立战车保持距离。 他展露的表情绝非笑容。 ◇◇◇ 翻找装甲车残骸的达也,挖出一个约三十公分见方的小箱子。 「是这个吗?」 他以镜头对着箱子询问。 『对,就是那个。对准分析器…………嗯,看来没错。』 镜头附设的荧幕传来回应。 『那就是魔法增幅器。』 「看起来只是普通箱子。」 『连结与操作百分之百都是由咒术回路进行,所以没有机械类的端子。』 箱子表面除了设置有把手部位,其他部分一片平坦。达也看着箱子疑惑地蹙眉,荧幕里的真田则是如此说明。 「装甲车的反物质防御魔法,以这个装置增幅过?」 『正是如此。虽然只是推测,但应该没错。』 柳这番询问语气的推测,真田也表达认同之意。 「这样就厘清敌方真实身分了。不过打从一开始也没有其他可能性。」 『要当成证据有点薄弱,但我们不是警察也不是审判官。不过,即使查出真相,我们的应对方式也不会改变。』 荧幕两侧的两名上尉,彼此发出黑心的笑声。 真不想变成这样……达也抱持这种为时已晚的想法,询问下一个指示。 「那么,要击沉大亚联盟的伪装战斗舰吗?」 『在港内击沉不太妙。这样对港湾功能影响过大。』 达也当然知道这种事,击沉只不过是玩笑话而已。但真田的回应正经到超乎想像,使达也 第十二章 当地时间下午四点三十分,战况早早出现逆转征兆。 或许侵略军原本也不打算长时间战斗,入侵舰艇只有一艘伪装成大型货船的登陆舰,和事先潜伏的战斗人员也不算密切合作。刚开始的袭击目标之一——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会场,也因为没有后续兵力支援,最后只造成部分建筑物损坏。 即使如此,如果只要应付警力,这样的兵力依然可以占据主要设施并绑架许多市民,但是魔法协会迅速组织义勇军抵抗,是侵略军的一大失算。 当然,国防军迅速的应对速度亦帮上了忙。动员不到一小时就投入大队规模的援军,成为避难市民的保护伞。 敌人没多久就撤退,部队改为进行歼灭战以恢复治安。状况改善到市民也无须逃离。 不过,置身于战场中心的少年少女们无从得知。 ◇◇◇ 「黑泽小姐?……嗯,对……不,谢谢。」 不知为何在和自家(北山家)管家对话的零,拿开通讯元件的同一时间,便听到了直升机的螺旋桨隆隆作响的声音。 「七草学姊,我家公司的直升机也快到了。」 面有难色地注视情报终端装置的真由美,听到乘的报告之后,抬头强颜欢笑。 「我明白了。请北山学妹优先收容女性与带小孩的家庭离开。麻烦稻垣先生搭同一架直升机协助北山学妹。此外稻垣先生,可以请您帮忙引导先避难的民众与其他民众集合成一区吗?我与市原会帮忙。光井学妹请协助警戒周边。」 真由美俐落地下达指示之后暗自叹息。延后避难的市民当然会有所不满。光是由未成年学生掌握主导权的现状,就有不少人抱持情绪上的反弹。目前没人因为无法立刻上直升机而害怕到闹事,但后续直升机来得越慢,肯定更加提升紧张感。 其实最理想的状况是两架同时抵达,但也不可能通知先到的直升机暂时在空中待命。 (到底在拖什么啦,真是的!) 真由美得先费心压抑自己的烦躁情绪。 ◇◇◇ 侵略军的总指挥官面对逐渐恶化的战况,藏不住严峻的表情。本次作战是单舰登陆敌国,基于其作战性质,成功条件是趁敌方建立应战态势之前达成目的而撤退。为此拟定的计划,在第一阶段很顺利。 虽说敌军应对速度很快,还是在预料范围。但民兵的抵抗强到超乎他们预料。原本应该已经要进入撤退阶段,民众的抵抗却相当棘手,导致敌方在这段时间逐渐完成包围迎击网。 沿岸北上的路线,已被来自鹤见的部队镇压,如今不可能抓搭船避难的民众当人质。 「无人侦察机,全机失联。」 总指挥官不再顾虑会被部下听到而发出咂嘴声。最后一架无人侦察机似乎被击坠了。这么一来,非得就已知情报的范围指挥部队。总指挥官在心中咒骂躲在敌阵后方却不连络的陈祥山,命令北上部队转向。 转往内陆方向——等待直升机抵达的车站广场。 ◇◇◇ 在十字路口转弯的轮式装甲车,失去抓地力朝侧边打滑旋转。 五十里的「伸地迷宫」战胜了车身上头所施加的反弹术式而作用,使得装甲车轮胎空转,撞倒路灯后停止。 「花音!」 「交给我!」 将迎击地点往前推之后,不用再顾虑会影响到在地下避难的学生。因此花音发动千代田家的代名词——「地雷原」。 将装甲车从正下方往上顶的激烈震动,如同在嘲笑各车轮加装的避震器,传入车体内部导致各处震毁。装甲车在外型完好的状况从内部损坏,驾驶员脑部与三半规管震荡到无法行动。 大型机枪弹掏挖两人藏身的大楼墙壁。是后续装甲车的枪击。 五十里将尖叫的花音抱在怀里保护,沿着墙面构筑反转向量的立场。 暴露在反弹而来的枪弹之下的装甲车,暂时停下了攻击。躲在另一边的摩利趁机发动降低氧气浓度的魔法。不过装甲车似乎是防生化武器规格,气密处理的车内空气难以改变组态,她的魔法以失败收场。 摩利喔着嘴解除氧气浓度情报的干涉程序,朝榴弹炮的炮口注入加热空气。正要装填到发射器准备击发的榴弹,波及旁边的机枪而爆炸。 装甲车失去攻击力,桐原从上方发动攻势。 武器贯穿装甲。 高频刃插入驾驶座。 后方舱门开启,出现握着手枪的士兵。 一根短箭高速射来。 右肩被十字弓箭射穿的兵士,遭桐原的刀割喉而死。 「壬生,你没事吧?」 桐原回到掩蔽物后方,关心地询问纱耶香。 士兵以手枪瞄准桐原的时候,就是纱耶香射穿对方肩膀。纱耶香表示「无论如何都想陪伴在身旁」,(光是这句话就快被攻陷的)桐原提出的条件是「不能以剑技杀人」。只能对人类以外的目标用剑攻击,为求自保非得攻击人的时候绝对不用剑。因此纱耶香除了小太刀,还带着小型机械十字弓造型的武装演算装置。 「不要紧。这里毕竟是战场,我早有觉悟。」 纱耶香脸色苍白,却依然刚强地回应。 地面再度大幅晃动。 这次是花音朝后续的直立战车发动魔法。 敌机迅速后退,减少受创程度。 敌军从后排发射榴弹,众人不得已退到掩蔽物后方。 增强兵力的敌方阵容,将花音他们牵制于此处。 深雪的干涉力,不允许敌方魔法的存在。 即使经过增幅器强化也一样。 「薄翼蜻蜓」攻向冻结的装甲车。 收纳于锤头型卷动机的奈米碳管极致薄膜,全长为二十公尺。换句话说,雷欧手上的是最长达到二十公尺,伸缩自如的刀刃。 长度越长,将薄膜化为刀刃的硬化魔法难度理应越高,但雷欧轻易打造出十公尺长的刀刃,水平砍断装甲车。 「从右边来了!核心的位置一样!」 美月预先发现敌方直立战车从侧边绕过来,干比古施展破咒的术式。 敌机像是撞上无形墙壁般,双手无力下垂。 此时,艾莉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砍过去。 是山怒涛。 大蛇丸的长大刀身,击溃两倍高的机械兵。 在深雪与干比古的掩护射击之下,雷欧与艾莉卡这对搭档,接连击破敌方战斗车。 「美月。」 战斗告一段落,松口气的美月忽然被叫到而转身。深雪向她询问另一支分队的动向。 「千代田学姊他们那边,就你所见是何种状况?」 深雪不晓得摩利前去支援,美月也还没说(她精神上没有这种余力)。 「那个……地点似乎没变。现在依然交战中。」 高年级组的迎击位置比她们前面一点。两队配置于通往车站的两大交通要冲。 「深雪,怎么了?这时候还在想事情?」 美月这番话使深雪眉头深锁,扛着大蛇丸的艾莉卡询问原因。 「你不觉得奇怪吗?敌人为什么刻意来我们等候的这里?」 深雪的回应也令艾莉卡皱眉。 「不是因为非得通过我们所在的这里,才能前往车站?」 高年级组与一年级组布阵的据点,是铃音看地图推算的位置。 但深雪无法接受美月的回答。 「美月,你这番推论的前提,是对方必须走宽敞的道路。敌人至少具备通讯装置,而且我们这边只有十人,对方 应该能从我们不在的地方穿过防线才是。」 「……或许是牵制。」 艾莉卡这番话,使得美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来了!」 但是干比古通知新的敌人来袭,使得她们的推理被迫中断。 ◇◇◇ 黑泽驾驶的双螺旋桨运输直升机——这位管家不只是游艇,居然还会开直升机——出现在上空,逐渐要下降着陆时,状况发生了。 忽然有一阵乌云飘来。唐突出现,只能形容为「从空气里冒出来」的这阵云朵,是不合时节的大群蝗虫。 虽说只是蝗虫,要是飞入引擎吸气口会很棘手。 何况以这种不自然的方式出现的东西,不像是大自然的生物。 前来迎接直升机的零,基于刹那的判断,从腰包取出cad。 那是一把外型如同手枪的银色cad。 是她在九校战结束后就购买,作为备用机的银式。 里面安装的启动式,是循环演算的「声子迈射」。 零朝空中扣下扳机。 声音的热线驱除蝗虫群。 「数量好多…………」 蝗虫群不是烧焦,而是焚烧殆尽般消失。但这只是形成乌云的莫大群体一角。零接连发动声子迈射,射杀靠近直升机的蝗虫,但蝗虫群绕圈进逼直升机。 穗香也发现了这个状况,但她的魔法却不适合迎击这种敌人。她担心和韦的魔法发生相克的状况,所以无法出手。 蝗虫群看似即将贴在整架直升机上。 此时,吹起一阵毁灭之风。 形成乌云的大群蝗虫,如同幻影般失去轮廓、淡化色彩而消失。 雫与穗香仰望空中。 晚一步察觉异状的真由美与铃音,也同样看向天空。 一个全身漆黑的人影,架着银色cad浮在空中。 「达也同学……?」 如此低语的不晓得是举还是穗香。 同样身穿全黑装备的集团飞来,像是保护直升机般布阵。 运输直升机再度开始降落。 ◇◇◇ 「已击退合成体之攻击。接下来将保护直升机降落。」 『护卫交给其他人,特尉前去搜索并除掉术士。』 「收到。」 达也接到柳的指示之后凝神「注视」,寻找制作使魔的术士。迎击时,他并非分解各蝗虫的个体。 他的分解魔法,锁定制作蝗虫合成体的魔法式。 构筑临时身体的术式分解之后,以蝗虫为形的合成体就恢复为想子粒子。 达也在这段程序,就掌握到了魔法式的出处。从现在距离与经过时间推算,维持飞行魔法也足以追踪。 (是那里吗?) 其实也可以直接除掉,但直接视认较容易施展魔法。 达也移动到逃走的术士的正上方。 ◇◇◇ 手持银色大型手枪(造型之cad)的全黑士兵,以流星般的速度飞向大楼另一方。 架着步枪的队友在空中围成一圈,直升机在圈内降落至广场。 全身漆黑,连脸都看不见的飞行兵,酝酿出某种肃杀气息。 但穗香、苇、真由美与铃音都没有担忧。 「他们是谁?」 稻垣觉得毛骨悚然般地询问。 「自己人。」 真由美只有面带微笑地简短回应。 他们是国防军的一支部队。是达也的伙伴,也是藤林的伙伴。 真由美知道的仅止于此,但光是这样就足够了。 市民搭乘直升机的时候,他们也在空中持续警戒。 已经持续飞行十分钟以上。 飞行这么久,也完全感觉不到精力消耗。 所有人肯定都是高阶魔法师。 真由美听说过。 国防陆军召集在特定领域突出、个性强烈的魔法师,组织成实验部队。 只看各自的魔法师等级,似乎没有什么大不了;但一旦面临实战,却能发挥强大攻击力的实战魔法师集团。 仔细想想,这样的条件和「他」完全一致。 「是非常可靠的援军。」 真由美看着即将完成搭乘程序的直升机,如此补充说道。 载着零与稻垣的直升机平安起飞,警戒周边的独立魔装大队飞行步兵队,目视直升机高度足以远离地面狙击之后,朝周围大楼散开。 留下来的市民洋溢着安心情绪。虽然留下些许真相不明的诡异感,但国防军正负责周围的警戒。即使市民认为「比起只由未成年学生主导的状态安心许多」,也不能批判他们。 「终于来了……」 多亏了援军而不用担心现场陷入恐慌,但市民迫切地希望避难。想尽快逃离这股压力的真由美,引颈期盼着宣告直升机抵达的螺旋桨声响起。「终于来了」应该是她毫不虚假的感想。 抵达的是军用双螺旋桨直升机。 比零安排的直升机还大一轮。 这么一来,剩下的市民应该都能顺利搭乘。 何况前来的直升机不只一架。 还有一架战斗直升机陪同前来。 『真由美大小姐,您平安无事吧?』 真由美将通讯元件按在耳际回应呼叫,随即收到自己的随扈——名仓的声音。 「没问题。名仓先生您在哪里?」 『我在战斗直升机上。老爷吩咐,请大小姐也以这架直升机离开现场。』 「——我明白了。」 真由美没将「我要留下来」说出口,而且放弃了。很遗憾,名仓在近战方面比她技高一筹。就算这样,她也不能攻击前来救援的直升机。就各种层面来说,违抗命令都没有意义。 「总之尽快收容市民吧。」 真由美结束通讯,对铃音这么说。 铃音转身回应她。 状况在这时候发生。 「不准动!」 一名年轻男性从后方伸手勒住铃音的颈子,另一只手持刀抵住她。 步枪从大楼上方瞄准,但另一名男性走向前,伸出握着手榴弹的手。 「……原来如此,一切都是为此的布局。」 静静低语的,是被刀子抵住的当事人铃音。 「你真聪明。」 伪装成避难市民的游击兵,即使觉得铃音沉着的样子不对劲,依然同意她的说法。 「以机动部队将战力引到前方,尽可能减少等待逃离的人数之后便逮捕目标。还真是相当用心的作战。」 「我们并非打算一开始就放大家逃走,只是将作战拟定成即使逃走也无妨。」 铃音如同毫无危机感的话语,似乎引男性上钩。 「把我定为下手目标,是为了稳定能源供给?」 「不只如此。本次作战之前,我们有许多同志被捕。你得成为释放同志用的人质。」 「光靠我一个人没什么份量。」 「这你就错了——我说过不准动!」 真由美把手放在身后,试图暗中操作cad。男性犀利朝她一瞥,以刀子反光示意。 真由美打消念头,举起双手。 「只要你成为人质的话,七草家就不会置之不理。比起抓女儿当人质,抓女儿的朋友当人质比较有效。」 「的确如此。因为真由美是个天真的人。」 为什么我得承受责难的目光?真由美觉得不讲理,却也无法出手。这恐怕就是她被称为「天真」的部分,但是至少被掳为人 质的当事人没资格责难吧? 「接下来要把我绑架回国?」 「没错。」 「但是这样不就没办法交换人质了?」 「这……你做了什么?」 男性总算察觉自己太多话了。不对,即使手中有人质,他也无法相信自己居然在敌阵正中央悠哉地聊了这么久。 「这个作战不差。」 铃音伸手轻轻拨开面前的刀子。 「但你们挑错目标了。」 轻易地移开勒住颈子的手臂。 「我以cad使用的魔法很平凡,但如果是不以媒介而施展出来的魔法,可是更胜于真由美或十文字喔。」 铃音绕到手持手榴弹的男性面前,从他手中缓缓取出手榴弹。 「我麻痹了掌管随意肌的运动中枢。你们暂时无法自由行动。」 如铃音所说,男性们即使冒出冷汗再怎么想动,手脚也做不出有意义的动作。 「这是直接干涉人体的魔法。过去曾经禁止使用的魔法种类。至于禁止的原因,应该是因为这种魔法基于性质,是人体实验不可或缺的要素。」 聆听铃音话语的男性们,努力想取回身体的自由,但他们甚至无法乱动挣扎。 「缺点就是要一段时间才生效,多亏你是一位健谈的人。啊,话说在前面,你口风不紧和魔法无关。只是因为你太轻率罢了。」 铃音说着,脸上露出冰冷的笑容。 ◇◇◇ 魔法协会分部这边的敌军攻势,更是越发激烈。原因是侵略军察觉攻势将近极限,所以决定展开决战。 克人在协会分部聆听接连收到的报告。 国防军从樱木町与关内方向展开反击。至于石川町的中华街区域,则是主要由魔法协会组成的义勇军,处于勉强巩固战线的状况。 「——有预备的战斗服吗?」 克人的询问,使得女职员睁大眼睛大喊。 「难道您想亲自出马?不可以这样!」 「有预备的战斗服吧?」 但克人像是叮嘱般再度询问,这名职员慑于压力点头。 「可是,十文字家的长子要……」 「请带路。」 克人打断对方迟疑的话语。 女职员动作僵硬地站起了身子。 ◇◇◇ 十师族直系的另一人,在中华街前方加入义勇军。他让深红花朵绽放着,独自一人穿越敌军出没的战场,和正在对抗侵略军的集团会合。 身上的防护装,是伤者转让给他的。 将辉躲在掩蔽物后方,左手紧握泛着红色光泽的cad,大口喘着气。 连续使用「爆裂」,造成自身精力大幅消耗。再加上敌方从机甲兵器切换为魔法攻击,使疲劳累积速度倍增。 鬼魂组队进逼而来。这里的鬼魂既非比喻亦非「实物」,而是古式魔法创造的幻影。 将辉不是使用改以左手紧握的特化型cad,而是操作套在左手腕的泛用型cad。 释放干涉力。 鬼魂群化为幻影消失,只剩下一具木偶傀儡。 必须将大幅横向扩张的鬼魂队列包覆起来施展的领域干涉,严重削减将辉的体力。 他的「爆裂」是将目标物内部的液体气化的魔法。要是目标物内部没有液体的话,就不会发挥任何效果。 敌军的应变速度相当快。看到一队直立战车被「爆裂」摧毁之后,就立刻以虚假的鬼魂编队投入战场。 面对古式魔法所创造的不具实体的幻影,「爆裂」不具意义。 而且幻影即使没有实体,也拥有攻击力。 大概是和催眠术的道理相同。 被幻影砍中的人,会冒出红色疤痕而丧命。 魔法师身上的情报强化可以让虚假的剑招无效,但不是魔法师的义勇军无从防御。 在民兵之中战斗的将辉,在擅长的魔法遭到封锁的状态,一边应付幻影的攻击,一边拚命寻找敌方魔法师的所在处。 ◇◇◇ 运输直升机已收容所有市民。 「铃妹,拜托了。」 「真由美,也请你不要太勉强。」 直升机起飞。 黑色士兵跟着直升机升空,巩固周围的防守。飞行兵确认直升机上升到安全高度之后,就飞向海岸而去。 「我们也走吧。接深雪学妹与摩利他们之后就离开这里。」 「——遵命。」 真由美指示之后,名仓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恭敬地点头,回到副驾驶座。 战斗直升机载着真由美与穗香起飞。 途中,真由美发现一名士兵站在大楼楼顶目送她。 士兵的右手拿着银色的特化型cad。 穗香看着另一边,所以没有察觉。 真由美在直升机上,悄悄朝着这名士兵吐舌,扮了个鬼脸。 ◇◇◇ 达也在遮光护目镜后方,清楚目击真由美的鬼脸。 (……好欢乐的一个人) 达也只能以这种方式形容。 (话说回来.原来市原学姊是「一花」……) 铃音使用的魔法,是一花被剥夺数字,成为失数家系的原因。 记得那个魔法,应该和一花家的先天素质关系密切。 直接干涉人体的魔法不只是当时禁止,至今依然严重限制不能用在医疗以外的地方。很难说铃音是否明白这些隐情,但几乎可以肯定她继承一花的血统。 不过达也心想: (真要说的话,我的魔法造成的骚动,可不只是剥夺数字的程度。) 达也没有苦笑,而是在心中淡然地如此低语,接着按下头盔的通话键。 「七草真由美小姐搭乘直升机,朝海岸方向低空飞行离去了。似乎会在中途接同学与学弟妹之后离开现场。」 『收到。确认护卫对象离开战斗领域之后归队。』 「收到。」 结束通讯的达也,心想终于开始了。柳没有明讲,但不用问也知道部队准备反攻。 为此必须先让真由美他们平安脱离。 站在楼顶角落的达也,将cad指向下方,随手扣下扳机。 建筑物一角起火,并且立刻熄灭。 看得到飞弹发射器掉到路面,但达也不以为意。 这种肩载兵器,没有脆弱到光是这样就走火。 同样的动作重复五次。 达也确认附近没人瞄准直升机之后,转身向后。 那里站着一名手持出鞘长刀的男性。 看起来只像是提在手中,却是毫无破绽的「无形架式」。 「——是谁?」 开口询问的是这名男性。爬到此处的他——不是以普通方法,而是以交互蹬着两栋大楼外墙此种异常方法爬到此处的他,却提出这个平凡的问题。 「国防陆军一〇一旅,独立魔装大队特务军官——大黑龙也。」 「什么?」 这名男性——千叶寿和警部大概没预料到达也会轻易回应。 比起没听过的部队名称,这件事更令寿和惊愕,架式因而出现破绽。 达也在楼顶轻轻一蹬。 不是跳向寿和,是跳到大楼外侧。 达也左手轻拍腰带扣。 身体从重力的支配中解放。 达也以右手的cad牵制寿和,就这么一鼓作气上升到手枪子弹射不到的高度。 ◇◇◇ 魔法协会组织的义勇军,被 迫节节后退。 敌方的登陆部队之中,他们应付的明显是主力部队。 北上的部队是装甲车与直立战车的混合部队,真要说的话是以装甲车为主力,但攻打协会分部的部队,特征在于以近战规格的特殊直立战车为主力,还有许多魔法师同行。 外型似狗的动物化为火团爆炸。是古式魔法所创造,模拟怪物「祸斗」的合成体。 紧接着,又有类似鹤的单脚鸟喷洒出火花而消失。这是古式魔法所创造,模拟怪物「毕方」的合成体。 大陆系的古式魔法袭向义勇军。 对方已不是「国籍不明」的军队。或许是放弃隐瞒真实身分,特征明显的术式与施加反魔法防御的直立战车,蹂躏着义勇军的阵地。 协会魔法师也以速度占优势(亦即攻击次数较多)的现代魔法抵抗,然而寡不敌众。 「唔,撤退!」 「后退重组防线!」 听起来像是没失去战意,但相较于气势,字面上的意思却是转攻为守。 「别后退!」 此时,怒斥义勇军怯懦心态的声音震撼全场。 喷洒火花的鸟形合成体,重重掉在地面摔烂消失。 如同巨大锤子打下来的光景。 「拥有魔法的人们,挺身而出吧。从卑劣的侵略者手中保护祖国!」 喷火的狗、拥有火焰之翼的鸟,以及其他模拟各种幻兽的古式魔法使魔接连被击毁。魁梧人影走到义勇军的前端。 如同古代铠甲武士的英姿,是装备坚固护具与头盔的克人。 克人举起右手,然后挥下。 力道并没有很强。 然而在挥下右手的同时,敌方一辆直立战车便立刻变形损毁。在任何人眼中,个中含义都显而易见。 克人再度做出相同动作。 本应巩固魔法防御的机甲兵器,如同纸制玩具般被击毁。 声音响起了。 是屈居劣势的义勇军的呐喊声。 克人将内心难为情的情绪封存上锁。 他没有幼稚到相信绝对的正义。 也没有成熟到将正义当成手段而看开。 但他清楚自己的职责。 敌人没花太多时间就回神。 他们应该还不晓得克人做了什么。 但即使判断力再差,也应该知道己军受到的魔法攻击来自克人。 直立战车的机枪指向克人,履带低声咆哮。不只一辆,而是三辆组队进攻,显示敌方并非只是依靠装备的无能士兵。 不过从结果来说,这三辆战车没能射出一颗子弹,也没能前进一公尺。 伸出右手掌——克人采取的应对措施仅止于此。 光是这个动作,直立战车就成为废铁。 多重护壁魔法——「连壁方阵」。 这个魔法不只是用来阻挡敌方的攻击。 真正的价值,反而是这种压溃敌人的攻击。 连壁方阵的术式是接连构筑许多护壁。要是前方护壁失效,就把下一道护壁往前推,在最后方增加新的护壁。 护壁总是在某个领域持续移动。 不是固定在自己面前,而是以几十道护壁高速打向敌人。 这才是连壁方阵真正的攻击方法。穷究「反物质/不可穿透」这种单一性质的攻击用护壁,在其他人的魔法交相施展的场面中也能架设。魔法创造的护壁以物质为作用对象,同时以其干涉力排除其他魔法。 缺点在于射程距离短,而且只适用于实体对手或具体化的现象。但是以平面攻击敌人,又兼具反物质、反魔法防御功能的这个魔法,在近距离的团体战能发挥极大威力。 在防御层面,同时架设具备复数性质的复数护壁。 在攻击层面,连续射出具备单一性质的多数障壁。 连壁方阵正如其名,是攻防合一的魔法。 火焰与雷电袭击克人。 古式魔法必须将过程当成一种现象具体呈现,才能即时改写事象。对克人来说,这是可以轻松应付的攻击。 在空中构筑的耐热、防电护壁,保护克人与周围的义勇军。 护壁将敌方魔法师连同前方护卫的士兵打飞。 战局只因为一人参战就逆转。 ◇◇◇ 难以应付幻影攻击的将辉改变了想法。 他停止寻找敌方魔法师,将方针转换为将敌人赶尽杀绝。 至今他担心波及市民,只使用攻击单一敌人的魔法。但他认为事态拖延下去的话,市民受害的程度将更加严重——此外,也无法否认部分原因在于他火大了。 将辉在三人一组散开的敌阵里,瞄准聚集最多人的位置,设定为方形的处刑场。长宽十五公尺,高度则是为求谨慎,限定在两公尺(目前敌方没有入侵建筑物的迹象)。 将辉操作套在左腕上的cad,发动了魔法。改写事象的作用力无视于障碍物存在,将掩蔽物包括在内。 刚开始的变化不明显。敌军只觉得身体发热,但立刻成为剌痛的热度,转变为在地上打滚的剧痛,在三十秒后化为眼球发白混浊的尸体。 这是振动液态分子的加热魔法——「叫唤地狱」。 一条家的魔法师擅长将液体气化的发散系魔法,但当然不是无法使用其他魔法。 虽然对好友过意不去,但将辉其实对「始源码假说」抱持着质疑态度。四大系统八大类的魔法或许是无缝相连,本质上为相同之物——将辉不是基于推论,是基于感觉如此认为。依照他的实际感受,依照系统区分魔法,只是为求方便而进行的归类。 将辉现在使用的「叫唤地狱」可说是「爆裂」的劣化版本。相较于将体液瞬间气化的「爆裂」,「叫唤地狱」是花费时间(但也只有三十秒到一分钟)加热体液的魔法。 以威力劣化为代价,将目标对象从「物体」扩大到「领域」的魔法。 召唤出地狱油锅(不用说,当然是一种比喻)的方形区域里,传来强烈的精神波动。 叫唤地狱也是直接干涉目标内部——也就是人体的魔法,因此很难对身披情报强化护甲的魔法师产生效果。 反过来说,能在那个处刑场幸存的人,就是魔法师。 (找到了!) 虽然还有许多敌人,但将辉直觉认定这名魔法师是幻影魔法的使用者。 他从建筑物后方冲出来,一鼓作气地奔进化为空白地带的「处刑场」遗址。 朝将辉瞄准的枪,在己方的支援射击之下瘫痪。 将辉再度改以右手握着手枪造型cad,瞄准敌方逃走的魔法师背影。 不等对方回头就扣下扳机。 红花绽放。 敌方魔法师来不及投降,就死在将辉手下。 ◇◇◇ 小规模的落雷在街道肆虐,敌方停止枪击。深雪他们这一组,如今只零星遭遇敌人,不再遇 见新的直立战车或装甲车。干比古的雷击魔法瘫痪敌方步兵群后,五人聚集在大楼后方。 「七草学姊她说会以直升机来接我们。似乎不同于市民的逃生直升机,而是另外准备一架载我们离开。」 接到真由美通知的深雪说明现状。 「不愧是七草家,真大方。」 艾莉卡以奇怪的方式佩服。 「感觉和大方不太一样……肯定是为了让学姊确实逃离吧。」 「就算这样也谢天谢地。」 「说得也是。多亏如此,我们也得以离开了。」 干比古、雷欧与美 月有余力如此闲聊,也是因为敌方停止攻势吧。 「啊,是不是来了?」 无须艾莉卡提醒,所有人都听到螺旋桨声。他们布阵的地点.原本就是自行移动也不用十分钟的地方。以直升机来说,是除了起落时间之外,可以无视的距离。但是过了好久都没看到直升机。明明正上方传来风切声却无影无踪。 深雪收到来电,将通讯元件抵在耳际。 『深雪学妹?抱歉,这里太狭窄无法降落。我们放绳索下去,你们抓着上来好吗?』 深雪还没回应.空无一物的上方就垂下五条绳索。仔细一看,绳头如同海市蜃楼摇曳。 「……透明化,不对,应该说是光学迷彩吧。穗香真高明。」 深雪轻声说着,便伸手抓住绳索,单脚踩在末端的踏板。轻拉绳子示意做好准备之后,绳索就缓缓卷回。 另外四人连忙跟上。 进入直升机之后,即使不是深雪,也显然看得出穗香在做什么。 将天空影像折射投影到半球面蛋幕的穗香,忙着控制魔法而没有余力开口。如果背景不是天空,是变化更激烈的景色,肯定无法在移动过程维持光学迷彩。 「即使如此,依然是最适合用来埋伏的魔法。」 「一点都没错。要维持这么复杂的处理程序,可不是随便就做得到。」 「深雪同学也不行?」 连朋友们的这些对话,穗香似乎也没什么听进去。 「快到了。但要是撑不住,解除也无妨。」 「不要紧。」 穗香光是回应真由美的激励就竭尽余力。 但是很遗憾,直升机无法迅速回收摩利他们。 不晓得是否该说是最后的垂死挣扎,从空中俯瞰状况的真由美等人,知道战斗重心移转到中华街周边,而那附近几乎没有敌人。 然而,以步枪与飞弹发射器为主要武装,包含魔法师的敌方步兵部队,正猛烈攻击摩利他们五人。不晓得寿和正独力对抗着后方敌人的真由美等人,即使发现少了一个人而内心动摇,依然立刻支援五人。 不对,形容为「真由美等人」或许不正确。因为从直升机上使用魔法支援的,只有真由美一个人而已。 冰雹打在敌兵身上。不是冰块,而是以干冰形成的许多子弹,以绝非自然现象的超音速袭向敌人,贯穿了防护服。 以干冰为子弹的「魔弹射手」。 子弹以各种角度攻击敌兵头顶、背后与侧面等各种位置。受到交叉炮火攻击的敌兵,甚至无法辨识魔法来自何处就接连被击倒。 从空中攻击地面及敌方看不见己方的优势,真由美的魔法不到五分钟就镇压全场。 『摩利,久等了。我放绳索下去,你们上来吧。』 「嗯,拜托了。」 真由美以压倒性的火力(不晓得是否该这样形容)轻易地征讨了敌方兵力。对此不太能接受的摩利,招呼二年级众人集合。 五十里与花音、桐原与纱耶香结伴走来。 此时的他们疏于警戒四周,但要责备这一点应该很难。 他们直到前一刻,都处于激战的漩涡。 而且解除光学迷彩的直升机在上空保护,也带来安心感。 但游击兵的精髓,就在这种状况下的偷袭。 「危险!」 如此大喊的是摩利。 回应声音率先行动的是桐原。 他撞开纱耶香,同时挥刀。 紧急发动的高频刃,奇迹似地架开瞄准胸口的子弹,却只防得了上半身。 子弹贯穿腿部。 右脚大腿以下撕裂飞散。 「桐原!」 「启!」 另一边,五十里推倒花音,压在她身上。 整个背部血流如注。 是榴弹碎片刺中的伤——恐怕是致命伤。 「启!启!」 「桐原!撑住啊!」 两名少女依偎着心上人哭喊。 摩利试图向偷袭的游击兵发动魔法。 然而压倒性的干涉力覆盖现场,使得她的魔法没能发动。 摩利连忙看向身旁——干涉力的源头。 从直升机跳下来的深雪,以令人完全感觉不到重力的动作轻盈着地,而且以面无表情到恐怖的程度,将右手举在前方。 深雪怒火中烧。 对她来说,五十里与桐原都只是认识的人罢了。但光是敌方卑鄙地偷袭伤害自己认识的人,就足以令她暴怒。 即使怒火中烧,大脑深处却冰冷清醒。 看似反射性跳下来的她,其实完全掌握自己身上钓重力。 无须cad。 解放的魔法领域,光是以思绪就能构筑她的擅长魔法——特异魔法。 深雪封住的不只是达也的力量。 为了封住达也的力量,深雪控制己身魔法的力量,总是分出一半用在哥哥身上。 深雪使用魔法会失控,是抑制哥哥魔法的副作用。 如今,由于深雪解放了达也的能力,她自己的能力也得以释放。 四叶一族没有家系别名。 原因在于各人具备着各种不同的特殊能力,无法归类在同一个范畴,却也没有脱离「魔法会遗传」的原则。 深雪的母亲拥有独一无二,干涉他人精神构造的系统外魔法。 那么,干涉精神的魔法也遗传给女儿深雪,并不足为奇。 此外,正因为深雪拥有干涉精神的魔法,才能尽到「抑制达也魔法」的职责。 是的——她的冷冻魔法,是她天生具备的魔法衍生出来,干涉物理世界的形态。 深雪将右手伸向前方。 光是如此,世界就冻结了。 世界以深雪为中心冻结——看似如此。 路面与墙面都没覆盖冰霜。 冻结的是认知的世界。 接触这阵波动的摩利、花音、纱耶香,以及受重伤的桐原与五十里,都未产生变化。然而,试图朝他们开枪或投掷手榴弹的敌方士兵.则是就这么僵硬地无法动弹。 不是冻结,是静止。 不是身体,而是精神冻结。 系统外精神干涉魔法——「悲叹冥河」。 冻结的精神不会再次苏醒。 冻结的精神无法认知死亡,也无法命令肉体死亡。 受到冻结的精神束缚,身体甚至无法死亡,维持最后受命的姿势而化为雕像倒地。没有人能说明深雪做了什么。 但所有人都看见世界冻结的玎影。 所有人以直觉得知深雪做了某件事。 即使无法化为言语,也感受到失去精神的恐怖。 深雪看向身旁,仰望上方,低下头,露出落寞的微笑。 但她立刻抬起头,挥手大喊。 「哥哥!」 除了桐原与五十里,所有人都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一名全身漆黑的士兵摆出着陆姿势。 士兵降落在深雪身旁,打开护目镜卸下面罩。 达也面色凝重地赶到五十里身旁。 「哥哥,麻烦您了!」 深雪在旁边紧依达也的右手。 达也点头回应,从左腰拔出cad。 「你要做什么?」 银色地cad指向五十里。 没时间阻止。 花音能做的只有如此大喊。 扳机扣下了。 花音反射性地闭上眼睛。 【开始追溯个别情报体 变更履历】 达也的表情没有变化。 【确认复原时间点】 使用这个魔法的所需时间,真的极为短暂。 但深雪知道,哥哥在这个时候,尝受着超乎想像的痛苦。 深雪眼尖地看见达也额头冒出冷汗。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但达也现在是行使魔法的生化机器人,多余的情报不会映入眼中。 【开始复原】 达也发动他能够自由使用的另一个魔法——「重组」。 回溯个别情报体的变更履历,复制并复原受伤前的情报体。 将复制的情报体当成魔法式,贴附在个别情报体。 以受伤前的情报,覆盖记录为受伤状态的情报体。 情报依附着事象。 情报能改变事象。 依循魔法的基本原理,受伤的肉体开始改变状态。 复原为没受伤的状态。 不是治疗伤势,是将受伤的事实抹消。 世界具备的修正力,为了解释五十里身体受到的改变而产生作用。将五十里的身体,解释为「未曾被榴弹碎片插入」。 五十里身上的碎片消失。 不是分解,是不知何时散落于他的身旁。 忽然,五十里的身体看似变得模糊。 下一瞬间,他的身体完好无伤。 不只如此,连衣服染上的血迹也消失。 【复原完成】 五十里的肉体,以榴弹没炸伤就度过这段时间的状态,在世界定型。 达也没多花时间确认五十里的「重组」,就以cad指向桐原扣下扳机。光论视觉效果,这边堪称较为强烈。 断腿吸向大腿并接触的瞬间,桐原的身体忽然模糊。 下一瞬间,手脚无缺的少年躺在原地。 达也将cad放回左腰,默默地将深雪搂过来。 「啊……!」 达也环抱深雪的背,朝瞪大双眼的她耳际低语之后放开她。 退一步拉开距离,戴上面罩、放下护目镜。 恢复为全身漆黑的达也,轻拍腰带扣飞上天。 深雪茫然目送他的身影。 她的耳里,反覆播放着哥哥所说的「做得很好」这四个字。 五十里以半信半疑的表情俯视自己的身体。 茫然注视恋人的花音,忽然抱住五十里放声大哭。 另一边,桐原纳闷地反覆跳跃或是单脚站立,纱耶香则是含泪笑着旁观。 深雪听到后方传来「哒」的轻盈脚步声而转过身去,看到了艾莉卡扛着比自己身高还长的大太刀跳下直升机。 「辛苦了。刚才的魔法好厉害。」 艾莉卡一如往常地搭话,深雪回以低调的微笑——看似畏惧的笑容。 「……在哥哥面前,应该连死神都得让路。不过那个魔法是……」 「嗯?不,达也同学的魔法当然厉害,但我说的是深雪的魔法。能像那样只针对敌人攻击,不是很厉害吗?不愧是深雪。」 艾莉卡的表情没有作戏或逞强。 只是单纯称赞深雪的实力。 没有恐怖的情绪。 所以…… 「……谢谢。」 深雪得以自然而然,以一如往常的语气回应。 ◇◇◇ 攻势被逼退到魔法协会分部所在的山丘北方的侵略军,将兵力迂回绕到南方,尝试最后一次进行攻击。 他们已经放弃抓人质。 兵力也无法长期占领据点。 这样下去将会无功而返。所以侵略军决定,至少要抢走协会分部储存的现代魔法技术资料,并且尽可能杀害更多的魔法师,削减这个国家的战力。 撤退的时机极难看清。 在位居优势时决定撤退同样困难,不过在还没遭遇决定性败北的现在,没得到任何战果的这种状态也很难放得下。 拖住敌方攻势之后,从后方出其不意地进攻。这种用兵乍看雄猛有力,率领迂回部队的指挥官也这么认为而士气高昂。 只由装甲车与直立战车组成的机动部队,目前没遇上敌人。 这个作战是基于守方没有机动力的推测,而且装甲车上的指挥官认为预估正确。 就在这时,从装甲车后方舱门探出上半身警戒的士兵,因为上方掠过黑影而抬头。 这名士兵没能看出黑影的真面目。 从空中发射的子弹贯穿了士兵头部。 侵略军的车辆连忙相互通讯,将机枪指向空中。 黑色部队——独立魔装大队的飞行兵部队,如同嘲笑这种应对方式般俯冲下降,降落在道路两侧大楼的顶端,从斜上方同时开火。 增幅贯穿力的步枪弹成为豪雨降下,突破魔法防御极限,射穿直立战车的座舱。 集中爆发力的小型榴弹,炸飞装甲车车轮。 高温金属粉末吹入燃料槽而点火。 侵略军也并非毫无抵抗。 他们发射榴弹,将大楼打成瓦砾。 重机关炮掏挖墙面,将探出枪口的飞行兵震飞。 但黑色部队的火力丝毫没衰减。 卷起火焰的瓦砾中、墙面受损的大楼上,射出更激烈的弹雨。 侵略军的士兵们在装甲车与直立战车里,感觉像是在对付不死之身的怪物而恐惧。 他们立刻得到亲眼见证这个机制的机会。 一名飞行兵因为立脚处损毁而摔落地面。 直立战车的机枪射穿他的身体。 多亏漆黑战斗服的防弹能力,他没有立刻毙命,却肯定受到致命伤。 然而,一名双手握着银色cad的黑色魔人,降落在这名士兵身旁,以左手指向他的下一瞬间,士兵的伤就消失了。 魔人的右手,指向瞄准过来的直立战车。 身披装甲的直立战车出现杂讯,总高度三公尺半的机体化为粉尘消失。 『……摩醯首罗!』 惨叫声乘着电波扩散。 恐惧催促的逃离,以及恐惧驱使的突击,成为两道相反的波纹互相碰撞,导致侵略军的队列失去了秩序。 这阵恐慌在他们全军覆没之后终结。 ◇◇◇ 伪装登陆舰的舰桥——亦即侵略军的司令部,笼罩着悲壮又凝重的空气。 「分队全军覆没……?」 被兼任舰长的侵略军总指挥官狠瞪的参谋吓得缩起身体,但还是完成自己的职责。 「依报告推测,我军奋力抵抗以飞行魔法突袭的空降部队,但依然全军覆没了。」 「……」 「……此外,这是尚未确认的情报……」 「什么情报?」 「分队通讯时,有人喊出『摩醯首罗』。」 「什么?摩醯首罗!」 舰桥上头一半的人员瞪大双眼。 「分队里,有人参加过三年前的战斗。」 「……」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属于另一半人员的副官,不是请教总指挥官,而是询问如此报告的参谋。 「——是恶质的胡扯!」 但回答的却是总指挥官本人。 三年前令他们在冲绳败北,身分不明的魔人。 交换俘虏而归队的士兵之中,不知由谁恐惧低语的称号。 大亚联军高层否认这个存在。 禁止士兵们说出这个名称。 本应埋葬的恶梦。 但是再 怎么出言否定,恶梦依然化为现实,朝他们露出獠牙。 ◇◇◇ 独立魔装大队的飞行兵部队活用其机动力,从后方袭击与魔法协会义勇军交战的敌军。 投入前线的兵员共四十人,只是一个小队的规模。但颠覆战场常识的兵员移动速度,将兵力提升到两倍甚至三倍。 而且无须考量兵力的损耗。 他们身穿的漆黑战斗服——可动装甲,夸称具备高度防弹性能。此外,队员都具备高阶战斗魔法技能,对魔法干涉力的防御也很坚固。 即使如此,也并非完全不会受到敌方攻击所伤。个人身上的装备无论如何都有重量极限,相较于战车或战舰装甲难免逊色。 因此他们可能中弹。 也可能在爆炸中受伤。 甚至是胸部或腹部被打穿。 但他们只要不是当场死亡,就不会停止行动。中枪流血而倒下的士兵,会在下一瞬间若无其事地起身。身上没有伤痕,装甲没有血迹,甚至连装甲本身都没有弹孔。 双手握着银色cad的高大士兵,每次以左手瞄准扣下扳机,受伤的士兵就会复原。 从死亡中解放的士兵,化为修罗突击。 侵略军的士兵无法相信亲眼所见的光景。 明明应该确实造成了致命伤,这个事实却变成没发生过。 他们觉得或许自己迷失于白日梦之中。 但这是首屈一指的恶梦。 即使现实感遭受侵蚀,也从眼前光景学习到因果关系。 左手那把银色的枪,使漆黑的士兵复趋__他们不晓得现在是什么状况,却只以直觉理解到这一点,将炮口瞄准手持银枪的士兵。 然而,炮击从未命中。 无论是枪弹或榴弹,都在空中烟消云散。 面对那只右手的物体,全部化为粉尘消失。 ——divi—— 左手伸向的士兵,从死亡的界线苏醒。 ——demht—— 右手指向的一切,无论是人或机器都会消失。 三年前,香港出身的士兵回避高层封口令所使用的英文单字成为涟漪,在侵略军士兵之间慢慢扩散开来。 ——mahesvara(摩酿首罗)……—— 接着化为大浪,将他们的战意吞噬卷离。 ◇◇◇ 敌方攻势在不自然的时间点停止。 依照克人的直觉估算,敌方还要一阵子才会转为败逃。不过,即使比预料中还要快,克人也不会放过。 「敌人怯懦了!」 在魔法协会为主力编成的这支义勇军,克人属于最年轻的阶级。 但是和辈分无关,克人自然而然地掌握着现场指挥权。 独具慧眼,从克人外型看穿他实际年龄的人,并不是不存在。 但是无人对他具备的领导者天分提出异议。 当然,他的魔法力比在场任何人都优秀,而且是压倒性的程度,这个要素也是很大的影响。要不是他参战,屈居劣势而节节败退的就是己方。几乎所有人都理解到这一点。 但不只是实力。 实力反倒是次要因素。 义勇军之所以承认克人是大将,在于他的激励将众人的怯懦一扫而空。 想打胜仗,补给确实很重要。提升部队熟练度也是重点。有效运用兵力的作战,以及后勤的运输通讯手段可能也是不可或缺。 但是这些牌出尽之后,在最后的最后掌握关键的是士气。 士兵的斗志有时候会颠覆所有劣势带来胜利。 至少在陆地战,士气依然是求胜时不能忽视的要素。 而且,能激发士兵斗志的是罕见的天分,将帅之才。 「一鼓作气反击!」 听从克人的一声令下,魔法同时施放。 为了避免相克造成失效,统一以加重系魔法同时炮击。 这波攻势,对已经畏缩想逃的侵略军造成决定性的打击。 没搭乘机甲兵器的步兵与魔法兵大多被打倒。 所剩不多的直立战车半数翻覆。 撑住攻击的装甲车与直立战车,以及少数步兵、魔法兵组成的残存兵力开始溃逃。 克人以由上而下的连壁方阵,接连击毁翻覆的直立战车后,举手大幅往前挥。 「前进!」 不准敌军有余力重整态势的追击命令。 义勇军的士气就此达到巅峰。 ◇◇◇ 在独立魔装大队的攻击之下,敌方兵力正从后方瓦解——将辉和克人同样不晓得这件事,不过他几乎和克人在同一时间,感受到战局有所改变。 将辉和克人同样处于义勇军领导地位,但他没有积极指挥,反倒是在前线保护战友。 他现在独自站在中华街北门(玄武门)。中华街在战后重新开发之后,大楼扮演护壁的角色,只能从东西南北四道门进出。推测开发时并非毫无秩序,而是基于既定计划。 是为了用来封锁?还是死守? 恐怕是后者。 若是平时会完全打开,游客络绎不绝的四方大门,如今则是深锁着。 将辉不打算计较锁门这件事。住在别人的国家却只求自保,还将住处巩固为要塞(?),将辉在情感上无法接受。但他站在封锁的北门前面,并不是要宣泄反感。 「开门!否则就认定你们和侵略者串通!」 将辉之所以会在此处摆出不折不扣的应战架式,是因为敌人从这道门逃进中华街。 不晓得里面何时会射出子弹。 射来的或许会是榴弹或魔法。 也可能是威力超越将辉防御力的炸弹或术式从天而降。 所以他绷紧神经,以随时能发动魔法的态势,独自站在此处。 将辉内心和嘴上不同,已经决定强行突破。虽然他刚才要求开门,但若对方打算轻易地放他进来,就不会刻意逃进出口有限的中华街吧。 即使内部居民没和敌军串通,敌人也理应会率先抢得大门开关权才对。将辉不认为手无寸铁的市民能够抵抗。 所以,门在他喊话之后立刻发出轧棵声开启的光景,使得将辉感觉期待落空而愣住。 现身的是一群人,由年纪比将辉大五、六岁,洋溢着贵公子气息的青年带头。 他们带着被捕的侵略军士兵。 「我是周公瑾。」 青年自报姓名。 「……周公瑾?」 「这是本名。」 周姓青年应该已习惯这种反应,朝着纳闷的将辉静静一笑。 「恕我失礼。我是一条将辉。」 大概是觉得不应该在长辈自我介绍之后不予回应,将辉有点慌张,却考量到必须强势,刻意不以谦虚语气报上姓名。 相较于将辉的态度,周姓青年依然保持低姿态而行礼致意。随后他站到旁边,将身后的俘虏(严格来说不是俘虏,是罪犯)交给将辉。 「我们和入侵者无关,反倒也是受害者。我们希望您理解这一点,所以提供协助。」 青年以极为诚实的表情诉说清白,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毫无疑点。 但将辉无法相信。莫名觉得假惺惺。 之所以开门让侵略军入内,周姓青年肯定会主张是为了让对方大意而落网。而且这样的主张合理又具备说服力。 但是到头来,他们是如何逮捕武装的士兵? 不能大意。 将辉对这名周姓青年抱持这样的印象。 但即使 如此,将辉也没有权限调查平民。 而且表面上看来,这边的战斗可说是在他们的协助之下得以终结。将辉向周姓青年道谢,和其他义勇兵合作,接管被捕的敌兵。将辉并未察觉,这导致他离开了最前线。 ◇◇◇ 从沿岸区域逃往内陆的直升机里,笼罩着沉默。 莫名洋溢着令人不敢开口的气息。 但他们也无法持续承受这股不自然的沉默。 「……明明发生在自己身上……我却依然无法相信。」 首先低声开口的是五十里。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要怎么样才做得到这种事?」 迳自说出疑惑话语的,是另一名当事人桐原。 「干脆说这一切都是幻觉,我还比较容易接受。」 「但这不是幻觉。我差点没命,你中弹断腿,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沉默再度降临。重新面对如此严重、曾经严重的事实,空气变得比刚才更加沉重。 「……司波,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 或许该说「终于」吧。 摩利询问当中唯一知道真相的深雪。 「什么问题?」 深雪回应的语气很冷静。 但她无法完全掩饰僵硬的表情。 不,或许她不打算掩饰。 或许深雪是刻意摆出硬如水晶的表情也说不定。 「达也学弟的魔法可以持续多久?」 魔法的治疗只是暂时性的,这是治疗魔法的原则。只有在效果持续时反覆重新施展、反覆欺骗世界,才终于能够让虚假的治愈结果在世界定型。如果持续时间太短的话,就得立刻施加新的治疗魔法才行。 「永久持续。」 但深雪的回应出乎预料。 「那和一般的治疗魔法不同,不需要持续施法。」 深雪的回应不只百分之百理解摩利的意图,也刻意说给五十里与桐原听。 「也没有活动限制,可以完全一如往常地生活。」 「……这种事有可能吗?」 摩利似乎无法接受这个回答。 「学姊不相信?」 「并不是不相信。」 无法接受的不只是摩利。 「我很感谢司波学弟救了启……但我没听过一次就能完全治好的治疗魔法。这样违反治疗魔法的基本机制。真的治好了?既然这样,那不是治疗魔法吗?司波学弟究竟做了什么?」 「音妹,冷静点。」 真由美出言安抚越说越激动的花音。 「深雪学妹,别因而坏了心情。音妹只是在担心五十里学弟。」 「我明白,我不在意。」 深雪以客气的微笑,回应真由美的帮腔。 「但我还是在意他做了什么。假设不是治疗魔法,到底是……」 「摩利!追究他人的术式违反礼仪!」 才想说气氛终于稍微缓和,摩利却出言搞砸,真由美严厉斥责她。 「七草学姊,谢谢您。不过,没关系。」 深雪答谢真由美的贴心,却表示无须避讳。 「我觉得会在意是理所当然。如果只是对各位说明真相,哥哥应该也会准许吧。」意思是禁止泄密。如果无法保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 「我不会多嘴。」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摩利与花音以灵敏的速度回应。 其他人也接连发誓。 「接下来听到的事,我会完全保密。名仓先生他们也一样。」 最后是真由美如此告知。 「不,并不是那么夸张的事……」 深雪难得笑得像是苦笑一样。 无论真由美怎么保证,最后还是会传入七草家耳中吧。不过深雪判断这样也无妨。既然外人得知达也能做什么事,隐瞒做法也没什么意义。 反正没人学得来。 「哥哥使用的魔法,并不是治疗魔法。」 深雪以端正的姿势,静静开始述说。 她的样子,使周围聆听的人也不由得挺直背脊。 「那个魔法名为『重组』。最远能回溯至二十四小时前的个别情报体变更履历,完全复制受到外力损伤前的个别情报体,当成魔法式改写现在的个别情报体。改写对象会依照改写情报复原为受损之前的状态。」 深雪至此暂时停顿,环视所有人。 「话说回来,各位知道魔法效果为什么只是暂时性吗?」 深雪询问之后,不等回应就继续说下去。 「魔法效果无法永久持续,是因为个别情报体的复原力产生作用。个别情报体的复原力,是抗拒外力改写,试图恢复为以前状况的力量。不过,以『重组』完全复制的个别情报体,也无疑是代表过去的自己的情报体。被己身情报改写情报体的对象,不是从受损状态复原,而是以『没受损就经过这段时间』的状态,在这个世界定型。一切变得从未发生过。」 摩利与花音面面相觑。 真由美反覆眨眼。 五十里全身僵硬,桐原露出像是被摆一道的表情。 表现方式各有差异,表达的心情却相同。 「也就是说,无论多么严重的伤,达也都能一次治好的意思吗?真是太难以置信了。即使是达也,这也……」 干比古将这个想法清楚说出口。 「吉田同学,不是『一次』。」 深雪笑着否定。 「是『一瞬间』。而且对象不限生物,无论是人体或机械,哥哥都可以瞬间复原。」 干比古以呆呆张嘴的状态愣住。深雪见状觉得很有趣,却同时露出落寞的笑容。 「哥哥因为这个魔法的关系,无法自由地使用其他魔法。魔法领域被这个如同神迹的魔法占据,所以没有余力使用其他魔法。」 没人认为「如同神迹」的形容方式夸大其词。 没什么夸不夸张的,这就是「奇迹」。 「……所以达也学弟才会那么不平衡吧。」 「是啊……既然如此高阶的魔法随时待命,其他魔法受阻碍也确实不奇怪。」 深雪只说出一半的真相,不打算揭露另一半。 只对学姊们误解得恰到好处的话语,露出落寞的微笑。 「不过,这样不是很厉害吗?只要是二十四小时之内受到的伤害,任何重伤都能当成没发生过,对吧?」 花音忽然这么说,如同要赶走沉重的气氛。 「是啊。像是灾区或野战医院,这种需求不计其数,可以拯救成千上万的人命。」 五十里大概是重新理解个中含义,以蕴含热意的语气附和花音。 「是啊!相较之下,无法使用其他魔法只是小事。这么厉害的能力为什么要保密?这样可以极救许多生命耶。不是夺走性命,而是拯救性命得到名声,这样是真正的英雄吧!」 「这个嘛……能将所有的伤害统统当成没发生过的魔法,各位难道认为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能使用吗?」 相较于激动的花音,深雪极为冷静,缺乏表情。 冰冷犀利的眼神贯穿花音。 无论是花音、摩利还是真由美,看见这样的眼神才首度得知,深雪是将狂乱激烈的情感冰冻在自己心中,才能硬是保持平静。 她正在哀伤叹息。 她正在愤怒发狂。 「回溯个别情报体的变更履历,完全复制个别情报体。为此必须把记录在个别情报体的情报全部读取一遍。」 深雪的声音依然冷静,甚至有点制式化。但是真由美、摩利、花音、五十里,听到这个声音的所有人,都觉得背脊窜出毛骨悚然的寒意。 「读取的内容,当然包括伤患感受到的痛苦。」 响起某人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并不是把痛苦当成知识读取。痛苦的感觉、受伤身体的神经产生的痛觉讯号,会成为直接的情报传入己身体内。不是透过大脑传递情报,而是由精神直接认知。」 某人咳了好几声。不是意识性的咳嗽,是无法好好呼吸造成的生理反应。 「而且,这些情报是瞬间浓缩传来。比方说……这次从五十里学长受伤到哥哥使用魔法,大约经过三十秒的时间。相对于此,哥哥读取个别情报体变更履历的时间约零点二秒。代表哥哥的精神在这一刹那体验到的浓缩痛苦,是五十里学长的一百五十倍。」 「一百五十倍……」 五十里发出呻吟声。老实说,他甚至无法想像这种痛苦。但是五十里心想,要是自己暴露在这种痛苦之下,精神不晓得是否能维持正常。 「负伤时间越长的话,痛苦就会更加浓缩。要取消一小时前的伤,得被迫承受当事人一万倍以上的痛苦。」 深雪微微从花音身上移开目光,以免愤怒宣泄给自己以外的某人。 「哥哥每次治疗他人的伤,就得付出这样的代价。即使如此,各位依然认为哥哥应该为他人使用这份力量吗?」 她静静地暴怒。 比起任何人,她更气自己。 气自己如此任性,要求哥哥使用「重组」的魔法 ◇◇◇ 「队长,我军开始退后!」 「这样啊。」 大亚联军特务部队上校——陈祥山接到部下的报告之后,以毫无惊讶、悔恨或意外的声音点头回应。他并不是预料己方很可能败退,却也考虑过为了达成作战目标,状况会变得如此的可能性。只要能达到作战目标.战斗层级的胜负就不重要。他就是以这种方式建立今天的地位。 「我们接下来要进行二号作战。」 随侍的士兵共二十人。这样的人数绝对不算多,却都是他趁着混乱从本国找来,擅长后方破坏作战的专家。比刚开始带来的卧底作战要员高明许多。 「吕上尉。」 陈呼唤着即使失手一次,战斗力却最令他信赖的这名部下。 「你或许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别考虑向他们报复。执着于价值并不确定的圣遗物,原本就是一种错误。」 「属下明白。」 无论心境如何,吕刚虎依然以完美自制的声音回应长官。他身上穿着自己原本的装备,名为「白虎甲」的咒法具铠甲。 「出发吧。」 部队在陈的号令之下,静静地开始移动。 目的地是横滨港湾高塔,日本魔法协会关东分部。 ◇◇◇ 覆盖真由美等人所搭乘的直升机的沉重空气,被美月忽然发出的「啊!」一声打破。 「美月,怎么了?」 造成沉默压顶的当事人深雪对声音起了反应,率先以温柔的语气询问。大概是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吧。 「那个,我好像在港湾高塔附近,看到类似野兽的气场……」 美月搭乘直升机之后,依然不时取下眼镜观看地面状况。她基于「自己只能看」的理由自愿负责监视,并且在此时建功。 「类似野默?好战又凶暴的意思?」 干比古在询问美月的同时,不等回应就从怀里取出符咒。他发动术式之后将符咒举在眼前,隔着符咒看向因为有一段距离,看起来很小的港湾高塔。 「敌袭?」 干比古发出惊愕的声音。 「确定吗?」 「但义勇军应该已经逼退敌人了啊。」 艾莉卡与花音接连发问。 干比古点头回应艾莉卡的确认,摇头回应花音的反问。 「是少数兵力从后方偷袭。我感觉到恐怖的咒力。回去吧,协会有危险。」 最后那段话是对真由美说的。 真由美的眼中浮现迷惘,和摩利四目相对。 「真由美大小姐。」 此时,副驾驶座的名仓向她说话。 「魔法协会透过十师族共通线路发出紧急通讯。」 「请给我听!」 真由美像是一把抢来般,从名仓手中接过通讯机。 接收器抵在耳际之后听到的,是正如干比古告知的紧急状况。敌人不多,但留在协会的魔法师也不多。协会成员表示这样下去撑不久。 真由美迅速做出决定,刚才的迷惘如同没发生过。 「名仓先生,直升机开往协会!」 真由美不等回应就自行操作通讯机。线路很快就接通了。 『七草,怎么了?』 传来的是克人语气蕴含紧张的声音。真由美从中听出些许的焦虑与迷惘,理解到协会分部也向克人求助。 「十文字,协会分部由我们过去。」 真由美省略所有前言这么说。 「直升机立刻就回去,不会花太多时间。所以十文字专心击退敌军部队吧。」 克人不晓得真由美正搭乘直升机离开,而真由美没收到克人正在前线指挥的消息。 但真由美确信克人不可能在安全的地方袖手旁观。而且她知道克人一旦参战,将成为战线里不可或缺的存在。 即使是强焊的十文字克人,也无法同时位于两个地点。敌人从两个方向同时攻击,他没办法同时击退。 『拜托了。』 「交给我吧。」 通讯结束时,直升机已经转向前进。 陈部队的奇袭完全出乎日本阵营意料。不是没想到会以小型部队奇袭,而是没想到还保存如此精锐的战力。 从海面侵略的大亚联盟(这是推测)军,如今完全陷入劣势。山手方向的部队,面对克人指挥的义勇军而溃败;关内方向的部队,因为中华街的「背叛」而被捕;山下町方向的部队,则是受到漆黑飞行兵团攻击而陷入毁灭状态。如此一来,应该没余力保存兵力才对。 但实际上,魔法协会确实受到小型精锐部队的袭击。这支部队不到小队规模,各人的战斗力却极高。尤其是身穿白色中式甲胄的士兵,连装甲车的机枪扫射都不当成一回事,接连突破重重拒马登上山丘。 降落直升机停机坪的真由美等人,也目睹这幅光景。 「那个家伙是谁?」 摩利看着白色甲胄的士兵,正确来说是感受到对方气息,发出愕然的声音。 「是那时的人……记得叫作吕刚虎?原来他逃出来了。」 真由美以知觉系魔法认出对方长相之后眯细双眼。 「吕刚虎?」 「艾莉卡,你知道?」 雷欧如此询问,艾莉卡以激动表情点头。 「他是个强敌。」 「哦~」 无论是简短回答的艾莉卡,还是得到回应的雷欧,都没有畏惧的神色,眼神反而闪闪发亮。使得高三搭档比起担心更觉得头痛。 深雪俯瞰节节进逼的敌方部队,拿起cad。 「深雪学妹,暂停!」 被艾莉卡他们吸引目光的真由美,在千钧一发之际察觉深雪的行动,连忙制止她。 「你打算连协会成员的魔法都抹消?」 深雪擅长的魔法是区域魔法。干涉力弱的魔法会在深雪发动魔法的同时遭到消除。若是在能够识别己方各人的距离,就能 第十三章 独立魔装大队终于将敌军总部所在的伪装登陆舰纳入视线范围。 敌方投入的战力是二十辆轮式大型装甲车、六十架(辆)直立战车、八百名战斗人员。其中还包括许多魔法师。 即使不足以巩固占领的据点,也在战场上具备充足打击力的这支战力,如今陷入毁灭状态。装甲车与直立战车剩余数量零,士兵损耗率达到七成。 众人继续追讨溃逃的敌军,带头的是仅仅四十人的飞行兵部队。 横滨事变进入了最终局面。 ◇◇◇ 完全掌握义勇军指挥权的克人,收到来自魔法协会分部的报告。 「敌方战斗舰似乎离岸了!」 克人对这则报告微微扬起眉角,感到意外。 「敌兵应该还没完全撤退才对。」 他们眼前已经没有正在交战的敌人。直到刚才还在交锋的敌人,留下部分牵制用的成员逃走了。牵制部队的幸存者也全部投降。 但如果敌方残存兵力已经全部登舰收容,这也太快了。沿岸区域应该还有敌方兵力。 「敌方似乎放弃收容残存兵力,要改为歼灭战吗?」 依然年轻,大概和克人年龄相近的传令,以充满期待的闪亮眼神询问克人。不久之前才持续苦战并牺牲许多同伴,他抱持着满腔复仇心态也在所难免。 但是正因如此,克人摇头回应。 「这不是我们该做的事。别冒不必要的风险,交给国防军善后吧。」 「——明白了!」 传令大概不是由衷认同这决策,但也不会违抗这名为己军带来胜利的十师族魔法师。 这名青年向所有义勇军发布停止战斗的命令。 ◇◇◇ 北方的鹤见大队与南方的藤泽部队终于抵达,加上西方的保土谷驻扎部队与会合的藤泽分队。敌方无法承受三方压力,回收登陆部队到一半就中止并且撤退。 敌舰慌张准备出港.但柳从一开始就不想放过。 「来不及逃的敌兵交给后续部队。我们直接攻击敌舰,破坏航行能力!」 只要使用可动装甲的空中机动力,也可以飞过残存兵力上方,进入敌舰进行镇压作战,但柳不打算负担这种风险与精力。 柳以装备指向性气化飞弹发射器的士兵为中心进行编队,手持贯穿力增幅步枪的士兵,则是负责护卫。 但他们正准备起飞时,传来制止的声音。 『柳上尉,请避免直接攻击敌舰。』 「藤林,怎么回事?」 以通讯机插话的是藤林。 『敌舰使用联氨燃料电池。若船身在东京湾内破损,对海中生物影响过大。』 柳轻声哂嘴。 他没询问藤林为什么知道这种事。 捕捉电子束的辐射与反射扫描目标物,是藤林擅长的魔法之一。 藤林能在一公里以上的距离,从微弱的脑波模式差异辨别普通魔法师与「施法器」。要从没有辐射护壁的容器,分析内部所储存的大量燃料的分子构造,对她来说并非难事。 「那要怎么做?」 『柳,收兵。』 「队长?」 通讯对象忽然改变之后,柳发出疑惑的声音。不是因为对象改变,是因为命令内容。 『你别误会,这并不是作战结束的意思。敌方残存丘(力交给鹤见与藤泽的部队负责歼灭,你们暂时归队。』 「收到。」 柳这次回答得迅速又毫不犹豫,大概是聆听通讯时已整理好思绪。 基于可动装甲而实现的飞行兵,适合突袭敌方大本营或偷袭敌军后方的作战,但不适合纤灭战这种需要人力与时间的作战。 而且即使是精锐齐聚又提升系统效率,长时间使用魔法理应累积了不少疲劳。 柳命令部下们返回行动总部。 ◇◇◇ 风间少校将指挥权交给归队而来的柳,带着真田上尉、藤林少尉以及达也,来到了港湾高塔的塔顶之上。 歼灭战(扫荡敌方残存兵力,将当地恢复为和平状态的战斗)几乎大功告成。各处零星出现闪光与枪声,但应该会在今晚平息。通道崩塌而埋在地底下的避难所,也预定在明天开通临时通道。避难人民所处的环境,比地面搭设的临时避难所还要舒服。 现在时刻是下午六点。 黄昏时分——魔之时。 「敌舰正以三十节的时速,沿着相模湾南下。」 藤林少尉看着行动用的小型荧幕向风间回报。 「几乎在房总半岛与大岛的正中央,击沉应该也不成问题。」 风间点头回应藤林这番话,转头看向真田。 「解除第三只眼的封印。」 「是。」 从风间手中接过卡式钥匙的真田,以开心到轻率的表情,打开身旁的大箱子。这是从霞浦总部紧急运来的箱子。保全系统是卡式锁、静脉认证锁、语音密码锁与声纹比对的复合锁。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密码已认证。』 语音回应是真田的嗜好,原本没必要。但严密的封印可不是游戏。 箱子里是一把大型步枪——造型的特化型cad。 真田将这把cad「第三只眼」,交给依然身穿可动装甲、戴着头盔的达也。 达也从枪托拉出管线,插入右手腕接头。接头延伸的线路经过装甲内部,连结到头盔。 「大黑特尉。」 风间以军用呼号称呼达也。 「以『质量爆散』击沉敌舰。」 「是。」 达也的声音隐含紧张情绪。 这次是睽违三年使用在实战,但达也不担心「质量爆散」本身会失败。 这份紧张近似武者决斗前的颤抖。 达也面向南方,将枪托抵在肩膀。 「和对流层监视器连结完成。」 在旁边注视笔电型荧幕的藤林,向风间告知状况。 没必要向达也告知。因为连结的影像——敌舰的红外线影像,映在达也的护目镜。 浮在高空,围绕着日本列岛的对流层平台上头所搭载的国境监视器,透过第三只眼的天线传送影像而来。 达也以藤林同步监视的影像锁定目标,从情报细节观察敌舰表面状态。 无数水珠附着于船身。达也从中挑选联氨燃料槽正上方,附着在甲板的水珠。 达也在第三只眼远程精密瞄准辅助系统的协助下,以情报体知觉的视力,瞄准监视器解析度无法辨别的一滴海水。 「质量爆散,发动。」 达也如此低语,扣下扳机。 沿着相模滩南下的大亚联盟伪装登陆舰内部洋溢着安心感。 「日军果然没有攻击我们。」 「哼……那些家伙没这种胆量。」 「是担心联氨外泄吧?」 「一样。就是因为事到如今还受到环保这种伪善束缚,才会眼睁睁放敌人撤退。」 不使用「败逃」这个词的心态,放眼各国军人皆准。 他们确定人造卫星或对流层平台,正以某种监视手段追踪着他们,但他们已经不认为会遭受到任何攻击。 不该说他们粗心大意。基本上对方要是有心早就进攻了。至少会以舰艇或飞机追踪。 「……给我记住。这份屈辱我会加倍奉还。」 撤离是既定事实,发誓报仇的心急军官不只一两人。 就在即将通过大岛东方的这时候—— 警报声忽 然响起。 是侦测到想子波晃动的警报。遭到cad瞄准辅助系统锁定的警报。 「怎么……」 舰长想大喊的应该是「怎么回事」。 这也是理所当然,至少周边十公里完全没有敌人踪影。 但是伪装登陆舰的舰长,无法把这短短四个字说完. 甲板产生灼热的光球。 光球加热空气造成冲击波,熔化甲板造成金属蒸气喷射,包含联氨的所有可燃物瞬间完全燃烧,化为巨大火焰吞噬船舰。 港湾高塔顶部也透过对流层监视器,确认质量爆散造成的灼热地狱。 究极的分解魔法——「质量爆散」。这是将质量分解为能量的魔法。 不是湮灭反应。由于质量直接分解成能量,也没有湮灭反应时产生微中子造成的能量耗损。而是依照爱因斯坦公式,将质量转换成光速平方倍率的能量。 一滴水——五十毫克进行质量分解产生的热量,换算成黄色炸药为一千吨。 如此庞大的热量,瞬间在一滴水的空间产生。 「……确认敌舰所在座标产生爆炸。由于水蒸气同时爆炸,因此无法确认现状,但推测目标已经击沉。」 「已确实击沉了。需要担心海啸吗?」 注视着荧幕的藤林回报之后,达也修正情报并如此询问。 「不要紧,无须担心海啸。」 「在大约八十公里左右的距离,精密地瞄准五十立方毫米的水滴……『第三只眼』确实发挥预定性能了。」 真田得意洋洋地向风间报告。 风间朝真田默默点头,开口慰劳达也。 「辛苦了。」 「是!」 风间朝敬礼回应的达也点头示意,宣布作战结束。 ◇◇◇ 周公瑾在独自一人的酒宴,得知侵略横滨的船舰「消灭」一事。他那位能够得知世界上所有情报的主子,以加密邮件告知他这件事。 周公瑾露出浅浅的笑容,毫无悼念他们死亡的心情。周和他们的交情,终究仅止于祖先住在相同的国家罢了。周从未得到「他们国家」的保护,他们却理所当然般地只要求周出钱或出力。周完全没理由对他们抱持好感,如同他没理由对这个国家的「政府」抱持好感。 周认为国力越弱越好。国家的力量减弱,便意味着金钱的力量增强。要是所有国家的力量减弱,国家的束缚也会减弱。代表周这边可以「自由」行动。 这次是要让魔法师卷入战斗导致多人战死,降低国家在魔法方面的兵力。以这个国家来说,本次的计划算是失败,但「另一边的国家」应该受到不少损害。何况另一边的国家似乎预定现在就派出王牌的战略级魔法师。他的主子已如此安排妥当。这么一来,这个国家的战略级魔法师应该也会出马。 哪边会存活下来?还是会同归于尽? 拿起酒杯的周公瑾,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 ◇◇◇ 深雪回到家,度过孤单的夜晚。 这样的孤单并不稀奇。 达也时常因为独立魔装大队的演习而不在家。 在这种时候,达也总是会经常连络,深雪今天也有接到电话。 何况她与哥哥即使相隔两地也随时相连。 不是基于抽象性或观念性的意义,哥哥的能力随时监视她的周围,保护她不受威胁。 现在也同样如此。就算她对哥哥的干涉中止,哥哥对她的守护也不曾断绝。达也总是下意识地保护着深雪。 深雪对此非常过意不去,但还是很开心。 忽然间,电话响起来电旋律。 平常不会演奏的旋律。 ——于是,命运来敲门—— 正如这段话所述,这段旋律总是左右他们兄妹俩的命运。 深雪连忙起身,简单整理服装仪容,站在镜头前面开启通讯线路。 「姨母大人,许久没向您请安了。」 『深雪,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 「不,请别这么说。」 深雪深深鞠躬之后抬头一看,身穿几近漆黑的长礼服的高雅女性,在画面当中露出了一副甜美的微笑。 她的实际年龄应该超过四十岁,外表却只像是三十出头。 不只隔着画面如此,实际面对面也是如此。 深雪给人过于美丽而难以靠近的印象,但这名女性和她的类型不同,兼具妖艳地自然吸引异性的成熟俏丽。 她正是深雪他们兄妹母亲的双胞胎妹妹。 四叶家现任当家。 世界最强魔法师之一。 四叶真夜。 『这样吗……?话说回来,你们今天真辛苦。』 「劳您担心了。」 深雪简短地回应,在镜头前面优雅弯腰。 真夜温文地点头回应外甥女的举止。 『看到你平安,我就放心了。总之,你身旁有达也陪着,我觉得不用担心就是了……这么说来,达也他现在去哪里了?』 真夜像是不经意想起,又像是真的顺便提及般询问。 但深雪没有受骗。她清楚知道这才是姨母真正要问的事情。 「不好意思,哥哥在处理善后,还没返家。」 『天啊!达也真是的,扔下可爱的妹妹跑去哪里鬼混了?』 真夜像是伤脑筋般按住脸颊,以超脱尘世的动作表达困惑。 「害姨母大人费心,真的很抱歉。我也没能掌握哥哥的一举一动……」 相对的,深雪始终保持礼貌,不改恭敬的态度。 「不过姨母大人,您无须担心。哥哥的能力随时都保护着我。」 『啊,说得也是。深雪,即使你能够主动解开锁练,达也依然没办法毁约嘛。 真夜笑咪咪这么说。微笑的背后,指摘深雪未经真夜许可就解开达也枷锁的事实。 「是的,姨母大人。的确如您所说的没错。哥哥无论前往何处,都无法以一己之见,放弃守护者的任务。」 即使如此,深雪恭敬的态度也没产生破绽。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对了对了,你们两人这周日一起来宅邸吧。我久违地想直接见见你们呢。』 「不敢当。我会在哥哥返家时转达。」 『期待和你们相见。那么深雪,去休息吧。』 「姨母大人,晚安。」 深雪确认画面变黑、通讯完全断绝之后,深深吐出一口气,瘫坐在沙发上。 她每次应付姨母,都承受庞大的压力。而且不知为何偏偏只在哥哥不在的时候打电话^——恐怕是知道达也不在而故意这么做吧。 以姨母的本事,肯定连深雪不晓得的事情都知道。 即使如此,深雪也不能在真夜面前失言。要是她贸然乱说话,将会束缚哥哥的行动。 深雪打开窗帘,看向哥哥所在的西方天空。 为了将本次事件完全做个了结,哥哥目前应该陪同风间前往对马了。 至少深雪收到的连络是如此,而且达也不可能对深雪说谎。深雪明白这是必要该做的事。 有人需要达也。这令深雪比当事人更加开心。 可是在今天…… 在今晚…… 深雪打从心底—— 希望达也陪伴在身旁。 现在,这个家里只有深雪。 要独自承受剥夺生命的重量,实在过于难受、过于寂寞。 (哥哥……) 深雪在心中呼唤哥哥,静静抱紧自己。 回忆哥哥温柔包覆的怀里温度,更加用力紧抱自己的身体。 ◇◇◇ 西元二〇九五年十月三十一日。 今天是万圣节,但达也不是基督徒,没有特别的感慨。 他现在来到对马要塞。 距今三十五年前,第三次世界大战——别名「二十年世界连续战争」的后期,这座岛屿遭受大亚联盟高丽自治区军队的攻击,共七成居民遇害。当初为了避免无谓刺激邻国,在国境岛屿依然只驻扎最底限的守备部队,才招致这种结果。 高丽军也有自己的一套说词,而且当时就是那样的时代。 然而岛民七成遇害、逃离的两成居民也全部受到轻重伤,剩下的一成居民被绑架,岛屿因而遭对方占领,这样的事实并未改变。 日本政府夺回对马之后,将这座岛打造为要塞。具备大规模军港、坚固防壁、最新锐防空反舰武装的最前线基地,就是这座对马要塞。 『特尉,到作战室来。』 戴在左耳的通讯元件响起呼叫声之后,传来这样的指示。 达也从楼顶回到要塞。 他刚才注视的海面另一头,浮着化为黑影的朝鲜半岛。 「你来了啊。」 装备可动装甲、头盔与面罩的达也一入内就敬礼致意,风间草率回礼后指示他坐下。 以漆黑连身套装与全罩式头签隐藏真面目的模样,引来要塞成员们的奇异视线。达也不予理会,坐在作战室角落的椅子。 柳与山中晚达也一步露面。 「正如预料。」 风间一看到全员到齐,毫无开场白就如此说道。 达也他们已经习惯,但要塞成员似乎难掩困惑之意。 「敌方海军正进行出击准备。看一下这个画面。」 用到一整面墙的大型荧幕,显示一张应该是卫星拍摄的照片。约十艘大型船舰与两倍以上的驱逐舰加鱼雷艇舰队正准备出港。 「这是距今五分钟前的照片。以此推算,敌军最晚也会在两小时后出港。从动员规模来看,应该不是短期攻击,而是企图占领北部九州、山阴或北陆地区。」 「他们想正式发动战争?」 年轻少尉对风间这番话提出询问。从年龄来看,他应该是最近才分发到这座要塞。 「他们应该认定三年前就一直在打仗吧。」 以讽刺语气回答的不是风间,是柳。 询问的少尉红着脸,害羞地退下。 「抱歉,本队成员实在是欠缺礼仪。」 风间先给对方一个面子。 「但是结论正如柳上尉所述。我国和大亚联盟之间,别说签订谈和条约,甚至没进行休战协定。既然毫不告知就动员舰队,应该是不在意我国解释为攻击准备。」 接着他再三强调。 大规模动员海军兵力时,如果是基于非战斗目的,即使范围只在领海内,按照惯例也要通告周边国家,或是向国际宣布。 在休战或停战状态,没宣布目的就出动舰队,可以解释为向对方国家表态重新开战。 会议室的气氛立刻紧绷。 「相较于敌国舰队已动员完成,很遗憾地,我国海军昨天才开始动员。现下只能以陆空兵力对抗敌方海上兵力。」 空气增加重量。 「应该无法免于苦战吧。」 无人要求发言。 「于是,为了突破现状,本独立魔装大队将投入战略魔法兵器。本次作战已得到统合幕僚会议的认可。」 要塞成员以交织着期待与疑惑的视线投向风间。 「本队想顺便借用第一观测室。此外,在攻击成功的同时……」 风间继续说明。 但达也不觉得需要继续聆听。他的工作仅是以「战略魔法兵器」攻击,没有后续任务。 关于要塞的资料,已经在前来对马的途中检视过了。 第一观测室是使用低轨道卫星监视敌国沿岸的设施之一。 达也只知道那里将会进行何种任务,以及自己的职责。 达也就这么身穿可动装甲,手握「第三只眼」,站在第一观测室全景荧幕的正中央。 这面荧幕是将卫星影像进行立体处理,可以从任何角度观察敌阵状况。现在是依照达也的希望,从水平距离一百公尺、高于海平面三十公尺处的位置,播放俯瞰的影像。 「大黑特尉,准备好了吗?」 真田如此询问。 『准备完成。卫星连结讯号清晰。』 达也以经过头盔改变后的声音回应准备完成。 「准备发动『质量爆散』。」 达也听从风间的命令,架起「第三只眼」。 镇海军港。 大亚联盟舰队,集结于巨济岛要塞的另一边。 中央的战舰应该是旗舰,战旗在舰上飘扬。 以这面旗为瞄准目标。 藉由立体处理过的卫星影像,连结到个别情报体。战旗重量大约一公斤。 『准备完成。』 如同悄悄话的低语。 但是用在鸦雀无声的室内已经足够。 「质量爆散,发动。」 『质量爆散,发动。』 达也复诵风间的命令,扣下第三只眼的扳机。从对马要塞内部越过海峡,直到镇海军港。达也的魔法,将一公斤左右的质量转换为能量。 依照爱因斯坦公式,产生的热量换算成黄色炸药是两千万吨。 画面一片漆黑。 过度的光量,使得卫星的安全装置启动了。 所以他们只能看见该处出现地狱之后的爪痕。 停泊于镇海军港深处的旗舰上,忽然诞生了一颗太阳。 此等热量只能如此形容,而且无人能将这件事传至后世。 无法测量的高热蒸发船身金属,喷发重金属蒸气。 急速膨胀的空气超越音速。 红外线、冲击波与金属蒸气的奔流,将舰队与港湾设施全部消灭。 附近的人与物全部蒸发。 稍微远离的人与物则是爆炸或焚毁。 海面遭受高温烧灼,造成水蒸气爆炸。 产生的龙卷风与海啸,吞没对岸的巨济岛要塞。既然巨济岛没能发挥堤防功能,对马与北部九州沿岸,应该也无法免于海啸灾害。 这股破坏不只偏限于镇海军港。 冲击波遍及周围的军事设施。镇海军港周边没有一般民众所居住的城市,或许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灼热的暴虐平息时,没有留下任何菊西。 卫星影像恢复,对马要塞的成员们毫无例外地倒抽一口气。 年轻军官中甚至有人冲进厕所呕吐。 不应该嘲笑他们难看不像话。 因为连独立魔装大队的众人,都无法隐藏苍白的脸色。 他们基于真正的意义,首度亲眼确认战略级魔法。 「敌方状况如何?」 藤林听到风间的询问,连忙确认荧幕。 「敌方舰队全军覆没……不对,全军消灭。要发动攻势吗?」 确实,现在应该可以轻易占领。 但风间没有点头。 「不用。省略后续计划,结束本次作战行动。」 「所有人准备归营!」 柳接到风间的命令之后,下令撤退。 达也将第三只眼放到地上。 头盔深处的双眼毫不动摇。 ◇◇◇ 灼热万圣节。 后代历史学家如此称呼本日的事件。 这是军事史的转捩点,也被认定是历史的转捩点。 这是确定魔法优于机械兵器或核生化武器的事件。 本事件明确证实,魔法正是决定胜败的力量。 这天也是魔法师这个种族,荣耀与苦难历史的真正起始日。 后记 感谢各位本次也同样购买了《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初次见面的读者请以此为契机,今后也多多关照。 第七集在轻小说层面或许属于挑战性质,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这个等级在昭和时代不算罕见也称不上偏激,但我身为落伍的娱乐小说写手,还是有点担心是否赶不上现今趋势。 这一集最花心思的,是各处插入的战况图(地图、概略图)。我不晓得正确的画法,熟稔此道的读者应该会觉得「这是什么?」,这部分敬请见谅。 本次也劳烦绘制插图的石田大人了。主角群身穿的各种战斗服,基于我庸俗的执着而反覆要求变更设计。我身为作者,觉得设计得很帅气……很帅气吧? 此外,这本第七集的特征,应该在于出现了各式各样的「绝招」吧。若各位能享受这份刺激的步调,是我这个作者最开心的事。 那么,接下来请容我宣传今后的预定计划。(注:以下皆为日本的出版状况) 首先,第八集预定在今年冬天出版。副标题〈追忆篇〉应该不会变更。剧情重心是往事,预计将比网路连载版揭露更多情报。 接着,本书的书腰也已经预告,本作很荣幸将制作为有声剧。预定和第八集在同时期发售,或许会比第八集先出。内容是〈追忆篇〉的主线部分,并且附录全新撰写的短篇小册子。 在第六集书腰也告知过,正在《gfantasy》连载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漫画第一集已和本书同时发售了。正在《电击大王》连载的《魔法科高中的优等生》第一集,预定将于十月二十七日上市。两部作品都请各位多多指教。 最后,或许已经有读者知道,本作将从下个月开始在电击文库杂志连载。内容是二年级篇的第一部,也是只涉及小说前七集内容的「不泄漏剧情」版本。所以连载出书时将追加内容,但我会把主线剧情写好。 电击文库杂志的连载、有声剧,以及电击文库的正传,我从今年秋天到冬天将会全速努力运作,《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还请各位继续指教。 (佐岛勤) 感谢各位本次也同样购买了《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初次见面的读者请以此为契机,今后也多多关照。 第七集在轻小说层面或许属于挑战性质,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这个等级在昭和时代不算罕见也称不上偏激,但我身为落伍的娱乐小说写手,还是有点担心是否赶不上现今趋势。 这一集最花心思的,是各处插入的战况图(地图、概略图)。我不晓得正确的画法,熟稔此道的读者应该会觉得「这是什么?」,这部分敬请见谅。 本次也劳烦绘制插图的石田大人了。主角群身穿的各种战斗服,基于我庸俗的执着而反覆要求变更设计。我身为作者,觉得设计得很帅气……很帅气吧? 此外,这本第七集的特征,应该在于出现了各式各样的「绝招」吧。若各位能享受这份刺激的步调,是我这个作者最开心的事。 那么,接下来请容我宣传今后的预定计划。(注:以下皆为日本的出版状况) 首先,第八集预定在今年冬天出版。副标题〈追忆篇〉应该不会变更。剧情重心是往事,预计将比网路连载版揭露更多情报。 接着,本书的书腰也已经预告,本作很荣幸将制作为有声剧。预定和第八集在同时期发售,或许会比第八集先出。内容是〈追忆篇〉的主线部分,并且附录全新撰写的短篇小册子。 在第六集书腰也告知过,正在《gfantasy》连载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漫画第一集已和本书同时发售了。正在《电击大王》连载的《魔法科高中的优等生》第一集,预定将于十月二十七日上市。两部作品都请各位多多指教。 最后,或许已经有读者知道,本作将从下个月开始在电击文库杂志连载。内容是二年级篇的第一部,也是只涉及小说前七集内容的「不泄漏剧情」版本。所以连载出书时将追加内容,但我会把主线剧情写好。 电击文库杂志的连载、有声剧,以及电击文库的正传,我从今年秋天到冬天将会全速努力运作,《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还请各位继续指教。 (佐岛勤) 感谢各位本次也同样购买了《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初次见面的读者请以此为契机,今后也多多关照。 第七集在轻小说层面或许属于挑战性质,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这个等级在昭和时代不算罕见也称不上偏激,但我身为落伍的娱乐小说写手,还是有点担心是否赶不上现今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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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这本第七集的特征,应该在于出现了各式各样的「绝招」吧。若各位能享受这份刺激的步调,是我这个作者最开心的事。 那么,接下来请容我宣传今后的预定计划。(注:以下皆为日本的出版状况) 首先,第八集预定在今年冬天出版。副标题〈追忆篇〉应该不会变更。剧情重心是往事,预计将比网路连载版揭露更多情报。 接着,本书的书腰也已经预告,本作很荣幸将制作为有声剧。预定和第八集在同时期发售,或许会比第八集先出。内容是〈追忆篇〉的主线部分,并且附录全新撰写的短篇小册子。 在第六集书腰也告知过,正在《gfantasy》连载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漫画第一集已和本书同时发售了。正在《电击大王》连载的《魔法科高中的优等生》第一集,预定将于十月二十七日上市。两部作品都请各位多多指教。 最后,或许已经有读者知道,本作将从下个月开始在电击文库杂志连载。内容是二年级篇的第一部,也是只涉及小说前七集内容的「不泄漏剧情」版本。所以连载出书时将追加内容,但我会把主线剧情写好。 电击文库杂志的连载、有声剧,以及电击文库的正传,我从今年秋天到冬天将会全速努力运作,《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还请各位继续指教。 (佐岛勤) 感谢各位本次也同样购买了《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初次见面的读者请以此为契机,今后也多多关照。 第七集在轻小说层面或许属于挑战性质,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这个等级在昭和时代不算罕见也称不上偏激,但我身为落伍的娱乐小说写手,还是有点担心是否赶不上现今趋势。 这一集最花心思的,是各处插入的战况图(地图、概略图)。我不晓得正确的画法,熟稔此道的读者应该会觉得「这是什么?」,这部分敬请见谅。 本次也劳烦绘制插图的石田大人了。主角群身穿的各种战斗服,基于我庸俗的执着而反覆要求变更设计。我身为作者,觉得设计得很帅气……很帅气吧? 此外,这本第七集的特征,应该在于出现了各式各样的「绝招」吧。若各位能享受这份刺激的步调,是我这个作者最开心的事。 那么,接下来请容我宣传今后的预定计划。(注:以下皆为日本的出版状况) 首先,第八集预定在今年冬天出版。副标题〈追忆篇〉应该不会变更。剧情重心是往事,预计将比网路连载版揭露更多情报。 接着,本书的书腰也已经预告,本作很荣幸将制作为有声剧。预定和第八集在同时期发售,或许会比第八集先出。内容是〈追忆篇〉的主线部分,并且附录全新撰写的短篇小册子。 在第六集书腰也告知过,正在《gfantasy》连载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漫画第一集已和本书同时发售了。正在《电击大王》连载的《魔法科高中的优等生》第一集,预定将于十月二十七日上市。两部作品都请各位多多指教。 最后,或许已经有读者知道,本作将从下个月开始在电击文库杂志连载。内容是二年级篇的第一部,也是只涉及小说前七集内容的「不泄漏剧情」版本。所以连载出书时将追加内容,但我会把主线剧情写好。 电击文库杂志的连载、有声剧,以及电击文库的正传,我从今年秋天到冬天将会全速努力运作,《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还请各位继续指教。 (佐岛勤) 第一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宅之预备军 录入:[emailprotected] 修图:h姐姐 初校:细菌 二校:cleverchm 【1】 西元二〇九五年十一月六日/四叶本家会客室 武士官邸风格的大型传统建筑。 这是四叶本家外表给人的印象。 相较于一般住家,确实很宽敞。形容为「宅邸」也不突兀。 但若是看过七草家或一条家豪宅的人,反倒会惊讶于这座宅邸小而宁静的质朴风格。 四叶不在乎住处大小。贯彻秘密主义的四叶家,不会大举邀请访客入内,大宅邸或许只会令他们觉得碍事。 即使是母亲的娘家,深雪依然抱持这种置身事外的想法,和哥哥穿越厚重的大门。 那一天——后世称为「灼热万圣节」而闻名的日子,至今已过一周。 兄妹之所以来到地图也没标记的深山村庄,是基于姨母邀请——实际上是传唤命令。 两人被带到从建筑物外观无法想象的摩登且宽敞的会客室,受命在这里等待。不是被带到私人使用的小型会客室,而是通称「谒见室」的大会客室,代表姨母这次不是以私人身分,是以四叶家当家的身分找他们过来——不过,两人打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件事。 不过深雪心想—— 上次和哥哥一起被叫到这个房间,是三年前的事。 至今,除了基于庆吊原因邀请亲戚齐聚一堂,姨母都不会直接见哥哥。本次即使深雪陪同,姨母也是睽违三年近距离和哥哥相见。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深雪无从判断。 「——别担心。我们和三年前不一样。」 大概是深雪的不安心情显露在脸上。达也用力点头,回应她窥视般的上扬眼神。 深雪坐在沙发,达也就这么站在她身旁。 三年前也是这个姿势。 三年前是站在她的身后。 对……和三年前不一样。 达也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说他们的实力和三年前不同。两人的实力确实大幅成长,三年前简直没得比。尤其是达也,他的战斗力甚至匹敌号称世界最强魔法师之一的姨母——别名「极东魔王」、「暗夜女王」的四叶真夜。考量魔法的相克性质,如果是一对一,达也稳操胜算。 不过深雪认为,这三年来,除了两人和姨母的实力差距,还有其他事物改变了。 ——那就是哥哥和自己的关系。 ——自己对哥哥的心意。 重新在沙发坐好的深雪,意识回溯到三年前。 【2】 西元二〇九二年八月四日/冲绳那霸机场~恩纳濑良垣别墅 ——西元二〇三〇年前后,地球急遽寒冷化,世界的粮食状况大幅恶化。二〇二〇年代推动的太阳能工厂农业,使得先进国家遭受到的影响有限,但是经济急遽成长导致人口爆炸的新兴工业国家受到重创。 寒冷化与沙漠化同时进行的华北地区,面对最严重的事态。 华北居民们试图依循民族传统突破这个难关。也就是以越境殖民——非法偷渡方式。 但俄罗斯不容许非法移民。即使是无人荒野,也彻底排除鸠占鹊巢的非法偷渡。 而且是不惜流血,强硬地驱离。 中国打着人道名义批判俄罗斯,而俄罗斯秉持国际法批判中国。 两国的对立,并非局限于两国之间。 一方打着人道名义跨越国境,一方秉持国际法加以排斥。 火种散播到世界各地。 背后的主因,是寒冷化导致粮食不足。 能源资源争夺战,成为辅助的要素。 只要有一点点契机,火种就足以燎原。 西元二〇四五年,第三次世界大战——二十年世界连续战争爆发。 二〇四五年到二〇六五年,是世界各地持续上演大规模国境纷争的战乱时代。 没有任何国家能够旁观,是基于真正意义的世界大战。 大战结束时,世界人口减少到三十亿人,是二〇四五年的三分之一。 俄罗斯再度吸收乌克兰与白俄罗斯,组成新苏维埃联邦(新苏联);中国征服缅甸北部、越南北部、寮国北部与朝鲜半岛,组成大亚细亚联盟(大亚联盟);印度与伊朗并吞中亚各国,组成印度、波斯联邦;usa合并了加拿大以及墨西哥到巴拿马等各国,组成北美利坚大陆合众国(usna)。四国版图各自扩大。相较之下,欧盟各国整合失败,欧盟分裂为东西两侧;非洲各国半数完全消灭。南美除了巴西,都处于地方政府各自为政的小国分立状态。 导致世界骤变的二十年战争,之所以没演变成热核战争,归功于全球魔法师的团结。 西元二〇四六年,「国际魔法协会」成立。 协会成立的目的,是以实力阻止各国使用基于辐射物质打造的武器,以免地球环境受到再也无法恢复的污染。 只要是基于「阻止使用核武」的目的,魔法师就获准脱离国家桎梏,以实力介入纷争。在最前线上演杀戮场面的魔法师,也会在观测到动用核武的征兆时停止斗争,不分国籍彼此合力阻止核武的使用。 阻止热核武的使用,是全世界魔法师第一优先的义务。 本协定——即「国际魔法协会宪章」的管制对象,是会以辐射物质污染环境的武器。严格来说,纯粹的核融合弹不在管制范围。不过以大战时期的技术水准,必须以小型核分裂弹才能引爆核融合弹,因此该协会最后成功全面阻止热核武的使用。 就这样,长达二十年的战乱时代,热核武连一次都没使用。 国际魔法协会的这项功绩获得了各国认同,在大战后的世界,也以国际和平机构的身分占有光荣地位—— 我听到通知系上安全带的广播后,将书名为《现代史读本》的魔法师适用教材档案关闭。教材内容对于刚升上国中的我有点艰深,但这样比较不会无聊,是好事。 听说现代飞机并不会因为区区终端机电波妨碍飞行。不过在飞机起降时关闭终端机是传统礼仪。不只是我,其他乘客也关闭了。我不打算做出「只有我违抗常识」这种幼稚的举动。 覆盖座位的蛋形安全护罩内侧,投射出南方岛屿的即时影像。 看到翠绿的岛屿以及闪耀的大海,就觉得全球寒冷化是虚构的现象。 不过,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世界气候在我们诞生之前是暖化,但是在我们身边,寒冷化的各种遗痕随处可见。 例如衣着。 不露出肌肤的服装礼仪,无疑是严重寒冷化时代的遗痕。 不过,我也不喜欢裸露肩膀或胸口的衣服(更何况还不适合我),也没被迫穿上裙摆拖地的长裙,而且我喜欢和服,所以这种礼仪对我无害,完全不会在私底下束缚我。 我思索这种无聊事情时,飞机接近那霸机场。 着陆时几乎感受不到振动。 我解开只具备形式意义的安全带,打开胶囊座位的护罩。 下方的经济舱,听说塞入好几排狭小到会碰到他人手肘的座位,但我无法在这么近的距离,和素昧平生的人共处一小时。 我等待母亲离开座位之后,一起前往舱门。 这是利用暑假的私人家庭旅行。 家庭旅行原本应该都是私人形式,但以我家的状况,即使是家庭旅行也几乎不是私人行程,所以我满心期待,不像我平常的个性。 然而本次旅行不是只有我和 母亲两人,还加上哥哥。这是美中不足之处。 ◇ ◇ ◇ 走出会员制的机场贵宾休息室,先去领行李的哥哥已经在外面等待。 哥哥之所以单独行动,并不是在恶整他。 头等舱乘客可以优先下机。即使也可以优先领取行李,但还是得等一段时间。考量到行李运送过来的时间,由搭乘经济舱的哥哥去领取,比较不会浪费时间。 让哥哥独自坐经济舱,也是基于正当理由。 在头等舱,除了一般的空服员,专职处理危险案件的警备乘员也随时注意动静。劫机或自杀恐怖攻击等犯罪行为,大多发生在警备薄弱的经济舱。哥哥坐经济舱是为了以防万一。 虽说如此——我也知道哥哥被排除在一般家庭的相处模式之外。 走在母亲旁边的我,转头看向身后。哥哥像是理所当然般,独自推着载有我们行李的推车默默跟随,脸上毫无不满。 一如往常。 我并不是讨厌这位哥哥。 只是不擅长面对。 我不晓得他究竟在想什么。 我不晓得身为家人的他,为何会不以为意地接受这种等同于佣人(应该说完完全全是佣人)的待遇呢? 我知道他担负这样的职责。 也知道家里状况很特殊。 不过,哥哥和我一样,还只是国一的学生。 哥哥四月出生,我是隔年三月出生。 相差一岁的我们就读相同学年,是两人出生月份导致的巧合。但哥哥也和我一样,直到今年三月都是小学生。 明明是这样,他为何会不以为意地接受妹妹的使唤—— 哥哥和我目光相对。 大概是在意我反复回头的视线。 「……什么事?」 我不时偷看,哥哥才会将目光投向我。我的理性明白这一点。 但是,我的嘴巴只发得出不高兴的声音。 「没事。」 哥哥以管家服侍女主人般的恭敬语气回应。 话中没有善意或厌恶、没有兄妹之情或亲人之恨、没有哥哥对妹妹的情感——亲情。 「既然这样,请不要盯着我看。那样很讨厌!」 我知道这样很不讲理。 是我们将哥哥当成佣人,他并非自愿。 但我却向哥哥宣泄任性的烦躁情绪。 「恕属下失礼。」 哥哥停下脚步,朝我鞠躬。 然后,他比刚才稍微远离一点,继续跟在我们身后。 我不禁心想:为什么? 刚才明明是我的任性。这么一来,我就是个讨人厌的孩子。 ——我果然不擅长面对这位哥哥。 ◇ ◇ ◇ 我们本次来到的地方,是刚在恩纳濑良垣买下的别墅。我不在意住饭店,但母亲不习惯待在人多的地方。父亲基于这个理由,急遽安排这个住处。 父亲似乎还是老样子,认为金钱买得到爱情……但这些钱也是迎娶母亲才得到的。 那位父亲似乎也是年轻时就具备异于常人——想子存量在魔法师界也远超过标准,是潜力受到高度评价的魔法师……但在现今的魔法技术体系,想子存量不再左右魔法技能的优劣,导致那位父亲无法显露己身潜力,放弃走魔法师之路出人头地,如今任职于母亲家族成立的公司。 基于这样的缘由,我知道父亲在母亲面前有点自卑,但我站在女儿的立场,希望看到他稍微像是父亲的可靠模样。 ……我微微摇头,从脑中赶走无聊的思绪。因为我察觉到,难得来度假一次,受囚于讨厌的想法是一件愚蠢的事。 「夫人,欢迎光临。也很高兴深雪与达也一起来。」 在别墅迎接我们的,是先来完成打扫与采买工作的樱井穗波小姐。 她是母亲的守护者。 樱井小姐直到五年前都是警视厅的特务。她离职时似乎备受慰留,但她任职于警视厅之前,就确定会担任母亲的守护者,进入警视厅是为了学习护卫工作的诀窍。 她是受到基因操作,强化魔法天分而成的调整体魔法师——「樱」系列第一代。是二十年战争末期由研究所打造,出生之前就由四叶买下的魔法师。 不过,这位女性开朗随和,令人丝毫感受不到这样的身世。除了尽到守护者的护卫本分,也照顾母亲的生活起居大小事。依照她的说法,担任家管员比较符合她的个性。 原本绝对不会离开护卫对象的守护者,之所以先一步前来别墅,是为了在当地收集情报,也是因为哥哥随侍于我与母亲身旁。既然这样,我好希望樱井小姐和哥哥的职责互换——不过哥哥不可能打理生活环境,这样的安排也在所难免。 「来,请进。麦茶冰好了,还是要为您泡热茶?」 「谢谢。难得有这个机会,我就享用麦茶吧。」 「好的,我明白了。深雪与达也同样喝麦茶吗?」 「好的,谢谢您。」 「劳烦您了。」 说到我唯一对樱井小姐的不满,就是她将哥哥视为母亲的儿子——我的哥哥对待。 说穿了,这是理所当然。 可是我……做不到这种理所当然的事。 这样的我,在当时莫名感到不耐烦。 「母亲大人,我出去走走。」 刚到别墅就去游泳似乎有点匆忙,就算这样,窝在别墅也很可惜,所以我决定去散步。万座毛太远了,不太可能徒步前往,但光是悠闲行走在沙滩沿岸的休闲步道,肯定也很舒服。 「深雪,带达也一起去。」 但我听到母亲的回应,觉得难得的散步一开始就搞砸了。 其实我很想主张自己一个人散步也没问题,但我不想害母亲无谓地担心。 「——我明白了。」 光是避免音量太大就没有余力。 我深深压低宽边草帽,头也不回地走到西斜的阳光下。 正如预料,轻拂夏季洋装裙摆的海风好舒服。 在樱井小姐协助之下,我从趾尖到眼皮都万无一失地抹上防晒乳,因此可以毫不在意阳光,以手臂与双腿感受海风。 褐色乳液包覆的肌肤,即使和当地女孩相比,应该也没有突兀感。 或许多亏如此,不会在每次和他人擦身而过时接受注目礼,这也使我心情舒畅。 不是我自夸,但我的肌肤不知晒黑为何物,在海滩或这种地方,基于负面意义很显眼。 ——不,真的不是自夸。 我和小学的朋友去游泳池的时候,曾经被说「好像雪女」而大受打击,这份记忆尚未褪色。这种无心之语绝对不是恶整或坏话,所以我更加受到打击。 应该不是因为色素不足。因为我的发色漆黑到过度的等级。 是因为血统吗?我的家系在过去五代,应该没混入白种人血统……但我不晓得更久以前的状况,所以超隔代遗传的可能性也不是零。不过,母亲在夏天也会稍微晒黑,哥哥则是不晓得该说褐色还是红褐色,晒到完全看不出原本的肤色,因此我认为无法断定是血统因素。 「——!」 意识集中在刻意不去意识的事,使我意识到要将视线固定在前方,过度意识到自己不要往后看……究竟在「意识」什么,连我自己都快混乱了。 竖耳依然听不到脚步声,也感受不到气息——但我根本不会感受他人气息就是了。 然而只要回头,哥哥铁定在不远处跟着我。 因为哥哥是我的守护者。 为什么不 叫作「随扈」,而是刻意使用「守护者」这么夸张的称呼,我至今无法理解原因。但我自认知道四叶的「守护者」和普通「随扈」有何不同。 随扈是「工作」,守护者是「使命」。 随扈赌命保护护卫对象,会得到金钱报酬作为代价。此外也有警界特务这种以护卫当职务的例子,但这种人也会依照职务领取薪水,所以我认为广义上可以解释为「以护卫赚取金钱报酬维生的人」。 相对的,守护者没有金钱报酬。四叶提供食衣住,需要用钱也由四叶支给。但这些钱不是报酬,是维持护卫能力所需的开销。 极端来说,随扈是为了吃饭而保护,守护者是为了保护而吃饭。 守护者没有私生活。他们的一切,都献给称为「主人」或「女主人」的护卫对象。 我以及我们,是将这种事当成理所当然的一个家系。若无法当成理所当然,只有退出一途。我们「四叶」就是如此——但我觉得与其被别人使用「女主人」这种丢脸的方式称呼,被逐出家门似乎比较好。幸好「主人」或「女主人」的称呼,不像「守护者」这么普遍使用。 哥哥在我六岁时成为我的守护者。我的第一位守护者是哥哥,今后应该永不改变。 哥哥的身分不是四叶家当家的外甥,而是四叶家下任当家候选人的守护者。要是我继任当家的话,哥哥将终其一生都是我的影子。 除非我解除哥哥守护者的职责。 是的,唯有护卫对象主动下令解除其职责,守护者才能免除这项义务,获准以普通人的身分活下去。 哥哥陪着我。 跟随在我的身后。 我无法离开他。 他无法逃离我。 束缚他的是我。 逃不掉的是他。 明明只有我能让他恢复为平凡的国中生。 那个人——哥哥无法当个平凡的国中生,都是因为我没解除哥哥的职责。 ——我不擅长面对哥哥。 ——我不讨厌哥哥。 那么,我为什么将哥哥束缚在这种残酷的处境? 得不出答案。 不知为何,每次试着思考这个问题,我的大脑就无法运作。 我将视线稳稳固定在脚边,加快脚步而去。 低着头快步前进的我,忽然被拉住手臂,差点往后倒。 紧接着,我承受来自前方「咚」的一记冲击,倒在哥哥怀里。 我没抱怨哥哥。 刚才是走路没有好好看着前方的我不对——我差点反射性地怒声责备,这是未曾预定告诉他人的秘密。 问题在哥哥拉住我之后,我承受来自前方的冲击。明显不是我撞人,而是别人撞我。 这应该是可以生气的场面。 我让眼神隐含着怒意往上扬,却只看见厚实的肉壁。 我继续扬起视线。 终于看见从前方撞我的人是何种身分。 对方是衣衫不整,肌肤黝黑的军装壮汉——「遗族血统」。 二十年战争越演越烈时,驻留在冲绳的美军(当时还是usa)撤回到夏威夷,遗留一批孩子。他们大部分不是被父母抛弃,而是父亲战死,不过国家接管美军基地作为国防军设施之后,他们大多由该设施收养,就这么成为军人。似乎如此。 他们成为勇猛的士兵,漂亮地执行防卫国境的任务,后代也大多从军。不过,这些军人的孩子,也就是「第二代」大多品行不良,必须多加小心——这是介绍冲绳观光的私人网站都会刊载的注意事项。 那名壮汉的身后,有两个同样身穿衣衫不整的军服,体格也大同小异的青年。他们咧嘴露出恶心的笑容。 反射性的愤怒由生理上的恐惧取代。 精神怯懦到连「有必要的话就使用魔法」这种理所当然的对应方式都想不到。 ——直到哥哥的背影挡住我的视野。 少年的细瘦背影。 即使如此依然比我宽敞的背。 不知何时,哥哥将我保护在身后。 「啊啊?我们不想和小鬼打交道啊。」 壮汉以彻底瞧不起我们的嘲笑表情,看着哥哥的脸。 哥哥毫无回应。 「吓到发不出声音了是吧?」 「哈,没种的家伙。耍什么帅!」 后方的两人嗤笑、恐吓哥哥。 愤怒情绪在我内心复苏。 而且是比刚才更加清晰的形式。 我懊悔着「早知道应该携带cad外出」。不经由辅助器具施展魔法,将无法顺利拿捏力道。即使是这种对象,要是害他们受重伤,在各方面很不妙。 要是cad在手边,就不会任凭这种家伙乱讲话了! 我自己也不晓得究竟是对什么东西激动,就这样狠狠瞪向挡在哥哥面前的壮汉。 壮汉看见我,眼睛轻轻眯细。 他的嘴唇动了。 我无从确认他究竟是要笑,还是要说话。 「我不打算要求道歉,所以你们往回走吧。这样对彼此都好。」 因为哥哥不像少年会有的沉稳语气,和完全不像孩子会说的话语,使壮汉绷紧表情。 「——你说什么?」 极为低沉,如同轻声细语的询问。 「你应该有听到吧?」 欠缺情感,如同自言自语的反问。 男性的双眼隐含凶恶的光芒。 「给我把脑袋按在地上求饶。如果你现在这么做,我把你打到瘀青就会放过你。」 「如果你的意思是要我跪伏在地上,那应该是把额头按在地上,不是脑袋。」 下一秒—— 男性毫无暗号或征兆就打向哥哥。 哥哥在同年纪孩子之中还算高大,但终究只是国中一年级的体格。和眼前的男性相比,正如字面所述是大人与小孩。 我反射性地闭上双眼。 响起「啪!」的声音。 要是哥哥被打的话,位于后方的我也会遭殃——我慢半拍地才想到这件事,并且诧异于这件事没发生。 我战战兢兢地睁开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露出无法置信的表情而僵在原地的壮汉。 我无须思索他为何露出这种表情。 他的右手伸直到一半。 哥哥以双手接住他的拳头。 虽然是单手对双手,但两人的体重差距,应该足以抵销这种事。 壮汉的体重或许是哥哥的两倍以上。 即使如此,哥哥却别说退后一步,连半步都没后退,而且不是卸下攻击力道,是正面接住对方加上体重所挥出的拳头。 他用了魔法?——不,没这种迹象。 不提学力、体力或运动技能,我在魔法方面胜过哥哥。我不可能没察觉他使用魔法。 「有意思……我原本只想捉弄一下,不过……」 壮汉咧嘴一笑,收回手臂,将双拳举到胸前摆出架式。 拳击? 空手道? 对格斗技与武术完全外行的我无法辨别,但我只隐约明白到一点,就是原本半开玩笑的对方认真起来了。 我甚至忘记逃跑,从那个人的背后观察壮汉。我不发一语地压低气息的时候,听到那个人出乎意料的话语。 「可以吗?你接下来会吃不完兜着走。」 为什么要讲得这么挑衅! 若是正常对打,不可能敌得过对方。 正常来说,应该逃走才对。 不,哥哥的想法无 所谓。 我即使扔下哥哥也应该逃走。 ——我心里明明这么想,身体却没有离开哥哥的意思。 「区区小鬼,居然讲得出这么有气势的话,啊!」 接下来的光景,我的目光追不上。 我只知道结果,只能由此推测发生了什么事。 男性的左脚往前踏。 哥哥踏出左脚,钻进对方的双脚之间。 男性的右手向后拉到肩头,即将出拳的时候…… 哥哥的左拳打在他的胸膛正中央。 两人距离稍微拉开,肯定不是因为接着要攻击,是因为攻击过后的反作用力而弹开。 「咚」一声像是打太鼓的声音,肯定是哥哥出拳命中的声音。 哥哥一收回踏出去的脚,壮汉的身躯随即便像是配合这个动作般下沉,双脚跪地发出听来很痛的声音。 壮汉就这么跪伏着痛苦咳嗽。哥哥俯视他,接着缓缓将目光移向后方的两人。 他们伫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哥哥转身背对三人。 「回去吧。」 哥哥扶着我的手臂。 我至此终于察觉,哥哥这句低语是对我说的。 「深雪,发生什么事了吗?」 中止散步返家之后,樱井小姐脸色大变,快步跑向我。 我认为自己脸色没那么难看,却自觉有点苍白,所以从一开始就放弃打马虎眼。 「刚才……我们被一群男性缠上了。」 「天啊……!」 樱井小姐光是这样似乎就推测出端倪。 她不经意地观察我全身,应该是在检查我衣服是否凌乱。 「我没事。」 虽然有点勉强,但我自认装出了自然的笑容。 樱井小姐看到我投以笑容,也回以松一口气般的笑容。 可是,我的假笑撑不了多久。 因为哥哥救了我——这句话终究没能从我的口中说出。 我原本投以目光想说出口,然而哥哥却像是不以为意般,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地向樱井小姐简单致意。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他就进入深处的房间。 我好不容易装出来的笑容,似乎随时会瓦解。 「——我去淋浴冲凉。」 我没流太多汗,却以此为借口逃进浴室。 温热的水花在肌肤上弹跳。 我甚至忘记去除抗水性乳液,感受着水温。这是为了暖和差点发抖的身体。 「为什么……」 莲蓬头的水从头顶淋下。温热的水珠滑过脸蛋,在眼角和另一种水珠混合。 「我为什么在哭……?」 我自己也听得到这个诧异的声音。不是哭声,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我为什么非哭不可?」 我试着歇斯底里大喊,却无人回应。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 传入耳中的只有淋浴声。没有人回答我的疑问。 【3】 西元二〇九五年十一月六日/四叶本家会客室 「咦?」 从面对中庭的窗户看向户外的达也,不经意地轻呼了一声。这使得深雪的意识从过去回归到现在来了。 「哥哥?」 「是黑羽姐弟。」 妹妹以眼神询问,达也以略显惊讶的表情回应。 「亚夜子与文弥?」 达也只有略显惊讶作结,但深雪似乎做不到。她慌张地起身,维持没站直的姿势僵住片刻之后,像是改变主意般再度坐下。 「他们似乎正要离开。」 黑羽姐弟走出来的别馆,住着他们的奶奶——达也他们兄妹已故爷爷的妹妹,也就是现任当家真夜的姑妈。 黑羽文弥是四叶家下任当家的第二候选人,来向奶奶请安也没什么好奇怪。深雪也不是因为他们造访这里而惊讶。 「……这是巧合吗?」 「如果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应该不会佯装不知情。」 深雪认为确实如此。 「不晓得算是有缘还是无缘,看来我们注定和他们两人擦身而过。」 并非完全撞个正着,也不是完全没有交集。 和哥哥抱持相同想法的深雪,回忆起那天只限一晚的近距离交流…… 第二章 【4】 西元二〇九二年八月四日/冲绳别墅~饭店晚宴会场 即使来度假也无法摆脱世间枷锁。我刚升上国中,却还是无法拒绝某些对象的邀约。 这种对象都是亲戚,而且人数不多,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是为数不多的这种对象,居然在相同时期来到相同的地方,完全超乎预料。 邀请人是黑羽贡先生。母亲的表弟。 时钟显示下午六点。是该从别墅出门的时间了。 我坐在梳妆台前面,拿起梳子。 「唉……」 叹息不由得脱口而出。镜子里的我,表情相当黯淡。 我并不是不擅长应付宴会这种场合。但今天刚从东京搭机到冲绳,至少在今晚,我想要好好放松一下。 「深雪,准备好了吗?」 响起敲门声之后,门外传来这样的询问。我在自己的房间拖拖拉拉到现在,所以樱井小姐才会过来叫我。 「啊,好了。」 要是她发现我内心的想法,肯定会训诫我几句。于是我反射性地起身回应。 樱井小姐将我的回应解释成可以进房,因此打开房门——我确实有这个意思,所以并不会慌张就是了。 「什么嘛,原来已经准备好了。」 樱井小姐看着换上小礼服、别上发夹、挂上项链、提着手提包的我,露出了一脸隐含苦笑的笑容说道。 「要是表情这么不高兴,难得的盛装打扮都浪费喽。」 我的表情这么好懂吗? 「……您看得出来?」 即使对方是樱井小姐,依然是旁人的眼光。我明明自认有避免旁人发现我不高兴…… 「因为是我,所以看得出来。」 语毕,樱井小姐有些得意地送我一个秋波……呃,也就是说,其他人看不出来? 「真是的……请不要捉弄我。」 我不由得鼓起脸颊,但连忙努力改回淑女应有的表情。 樱井小姐忍不住轻声一笑,我见状感觉脸颊发烫。 我明明认为自己已经是国中生,要戒掉这种幼稚的行径…… 「对不起……不过……」 樱井小姐以不像是三十岁——顶多只像是二十出头——的可爱笑容频频笑了一阵子之后,忽然改变表情。 我也自然而然绷紧心情。 「世上许多人的『目光』比我犀利。正因为我很熟悉深雪,所以知道你在抗拒。不过,参加晚宴的来宾,或许有人一眼就看得出深雪的表情。深雪不是平凡的国中生,因此我认为应该消除这些会造成破绽的举动。」 她的建议完全切中要点,我提不起劲反驳。 「……我该怎么做?」 「即使自以为再怎么巧妙地隐藏,心情也会从细部眼神或表情透露出来。」 ……也就是无计可施的意思? 「重点应该在于巧妙瞒骗自己的心情。所谓的表面工夫,得先让自己能接受才行。」 樱井小姐似乎看出我的不满,以像是安抚或嘱咐的语气说下去。 ◇ ◇ ◇ 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个孩子,不足以用表面工夫完全隐藏自己的心。 距离晚宴会场越近,我越是无法阻止心情消沉。 黑羽舅父不是坏人(但正确来说,他不是「舅父」)。 不过可能因为妻子早逝,他溺爱孩子的程度有点……老实说,是非常令人不耐烦。 真是的,对小孩炫耀自己的孩子,这是什么心态?不,他肯定没考虑过我的想法,但我希望他们大人自己去炫耀就好。 叹息声脱口而出。 并非下意识,而是刻意叹气。 我觉得要是不趁现在叹气,正式参加晚宴时就会忍不住。 现在已经进入饭店用地内了。 华丽到无谓(这是我的主观)的大门已映入眼帘。 无人驾驶的通勤车停了下来。 哥哥动作俐落地下车,扶住车门,等待我下车。 我绷紧表情,走向枯燥忧郁的战场。 门厅有一些看起来吓人的叔叔与大哥哥们,以及威风凛凛的大姐姐们。他们大概都自认装作不显眼,但我出生至今一直和这种人打交道,他们的实力还不足以瞒过我的眼睛。 我以置身事外的立场,很想建议他们最好再磨练一下。 虽然这么说,今晚贴身保护我的也不只哥哥。 全国规模的保全公司也临时派两名女性随扈陪同。 这是因为在宴会场合,大多无法由男性陪同,何况傍晚还发生那件事。平常樱井小姐会陪着我,所以不用担心,但她现在陪伴着母亲。 母亲的身体状况不太好,现在也留在别墅休息。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我也因此非得独自应付舅父。 心情好沉重。 即使父亲从一开始就不可靠,但是在这种交际场合,其实不应该由身为妹妹的我,而是由这个哥哥负责才对。 我怀恨注视着走在前方的哥哥背影。 「舅父大人,感谢您今日的邀请。」 在正如预料,以个人晚宴来说过于宽敞的会场里,舅父身穿正如预料的高价西装,以正如预料的豪华餐桌为背景前来迎接。我回以制式问候——在这种地方要求独创性也没意义。 「深雪小妹,欢迎你来。令堂还好吗?」 舅父回以相当友善的话语。 只有这个人,至今依然称呼我「小妹」。 而且他也一如往常,将哥哥当成空气般无视。 不过哥哥也只有默默站在我身后,双方半斤八两。 「感谢您的关心。家母应该只是有点疲累,所以今天请容她留在别墅休息。」 「听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了。啊,别站在这里说话。来,请进。亚夜子与文弥也很期待见到深雪小妹。」 真要说的话是理所当然,但他们两人果然来了…… 明明刚才对自己百般嘱咐,我却好想叹气。 舅父推着我,前往深处的餐桌。 哥哥就这么留在入口。 随扈习惯待在墙边待命。 明明我也以相同方式对待,但是看到别人将哥哥当成佣人,我就莫名地不高兴……大概是因为我任性吧。 不提那个,我如今得暂时以孤立无援的状态,应付黑羽一家人。 「亚夜子,文弥,两位过得好吗?」 我出声问候,随即文弥像是相当开心般,而亚夜子则像是期待已久般,各自以一如往常的笑容迎接我。 「深雪姐姐!好久不见。」 「看来姐姐您也没变。」 亚夜子与文弥,是小我一个学年的小学六年级学生。 和我们兄妹不同,是真正的双胞胎。 虽说小我一个学年,但我三月出生,他们六月出生,所以我们同年。 不晓得是否因为这样,亚夜子从以前就明显对我展露竞争心态……这也是和这家人来往令我不耐烦的原因之一。 继承人候选不是亚夜子而是文弥,所以她抱持竞争意识也很奇怪……这应该是我毫不掩饰的真心话吧。 文弥率直地仰慕我,所以很可爱,但我也觉得他在男生之中有点可爱过头。相较于哥哥,实在是……不对,那个人是例外。 我看到两人今天可爱过头的服装,非得费力克制脸部肌肉的动作。 即使冷气再强,文弥在这个季节穿这样不会热吗?即使加入了休闲风格,但他身上是短版西装,甚至加上装饰腰带……这是私人晚宴,我觉得他没必要这 么认真。 另一方面,亚夜子……总之,真要说的话是一如往常。使用大量缎带、滚边与装饰扣的连身裙,搭配膝上袜以及缎带装饰的短靴。美丽地烫卷的长发以滚边头带装饰。我不打算挑剔别人的品味,但这身打扮应该不适合夏季度假胜地吧。 但当事人或父亲,都是乐意穿上(让他们穿上)这身打扮,所以真的是我多管闲事。 我抱持逃避现实的心情思考这种事时,舅父依然在炫耀他的儿女。例如亚夜子在钢琴比赛得奖、文弥受到马术老师称赞,我适度附和这种一点都不重要的事,等待时间流逝。 这究竟是什么惩罚游戏?我总是这么心想,不过幸好每次都不会被迫忍耐太久。文弥今天也差不多开始心神不定了。 「话说回来,深雪姐姐……请问达也哥哥在哪里?」 看吧。 文弥是个很好的孩子,把我当成亚夜子般,也就是当成亲姐姐般仰慕,但他更仰慕哥哥。应该说抱持尊敬的念头。 不对,形容成「憧憬」比较合适?但我并非无法理解。 哥哥基于一般定义(意思是只以魔法协会订出的基准判断)不具备优秀的魔法天分,但那个人具备的智力、身体能力与特殊技能,用来弥补这项缺陷都有剩。 在学校的成绩首屈一指。 进行任何运动都是一流,或是超一流水准。 此外,那个人专属的王牌,足以成为所有魔法师的天敌。 男生憧憬的英雄,绝对就是哥哥这样的人。 不,肯定不只男生。 哥哥和表面上的温柔、清新气息或甜美表情这种东西无缘。 不过,哥哥很帅气…… ……慢着,我究竟在想什么? 那个人明明只是我的护卫。 那个人明明和我只是亲兄妹。 我这样简直像是有恋兄情结吧……! 「他在那里待命。」 我如同要隐瞒突然涌上心头的乌云,百般振作装出笑容,指向墙边。 文弥轻呼一声,脸颊泛红。 看来成功瞒混了。 「……那个,请问他在哪里?」 文弥的目光,游移在我身上和寻找哥哥的身影,人在旁边的亚夜子装作漠不关心,却不时地看向墙边。 她浅显易懂的态度很有趣,让我嘴角不禁露出笑容,但亚夜子似乎认为我是对文弥笑。我在坚持假装漠不关心的她身旁,指着哥哥所站的位置向文弥示意。 哥哥看着我们。 「达也哥哥!」 文弥眉开眼笑地小跑步冲向哥哥身边。 「真拿他没办法。」 亚夜子嘴上抱怨,却依然快步追上文弥。怎么看都像是克制自己别用跑的。 舅父看见这样的两人,露出有苦难言的表情。这也是老样子。 舅父和亚夜子相反,以缓慢的步调前进,我也跟随在后。 文弥不晓得在拼命对哥哥说什么。 哥哥反复点头,微微扬起嘴角露出牙齿——他笑了? 那个人笑了? 不是嘲笑、不是苦笑,是那么正常的笑容? 为什么……? 他明明不曾对我露出那样的笑容……! 「好了,文弥,亚夜子,不可以打扰达也工作。」 我为了维持讨好他人的笑容,非得紧握拳头到指甲插入手心的地步。我前方的舅父,则是自然露出完全看不透内心想法的完美假笑。 「辛苦了,看来你确实尽到本分。」 「不敢当。」 哥哥面对舅父时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刚才露出的笑容像是没出现过一样。 「哎呀,父亲大人,稍微聊一下没关系吧?深雪姐姐是我们邀请的贵宾,保护客人的安全是主办人的义务。我觉得只要待在这里,就不需要劳烦到达也先生。」 「姐姐她说得没错。黑羽家的护卫,可没有无能到无法保证一位宾客的人身安全。爸爸,您说对吧?」 咦?文弥不再以「父亲大人」称呼舅父了…… 我在意起这种一点都不重要的事,也多亏如此得以分心。 「话是这么说,不过……」 和我的想法无关,舅父困惑地支吾其词。 我明白舅父内心的想法,亚夜子与文弥应该也明白。舅父不乐见自己的孩子们对哥哥抱持善意,尤其是文弥。 文弥是争夺四叶家下任当家宝座的候选人。 哥哥只是护卫,保护同样是四叶家下任当家候选人的我。即使以「守护者」这个特别的名词称呼,但终究是佣人,讲难听点就是免洗道具。 如果无法将其视为「道具」并划清界线,不可能成为四叶的继承人。 不过,哥哥是我的护卫,文弥与哥哥只是再从兄弟关系,所以就算文弥仰慕哥哥,其实也完全不成问题。亚夜子也是。即使亚夜子对哥哥抱持好感,无论是何种好感都没什么问题。真夜姨母应该不会在意。 若要极端来说,舅父只是在意旁人眼光罢了。舅父只把哥哥当成佣人、当成免洗道具,基于这层含义,黑羽贡这个人连骨子里都是「四叶」。所以他看到自己的孩子们对道具抱持情感,一定觉得很丢脸。 这是身为「四叶」理所当然的态度。 我为了成为「四叶深雪」,也非得和舅父抱持相同的心态。 他是哥哥,更是守护者。 那个人是我的护卫。必要时得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保护我。他是身负这项义务的盾。 既然是道具,那个人理所当然不会喜欢我,我也不应该对那个人抱持情感。 我如此告诫自己。 如同施咒般反复告诫。 哥哥是我的护卫。 是保护我的盾。 这是哥哥被赋予的职责。我非得成为真夜姨母的后继,所以哥哥不是我的哥哥——我大脑深处一阵刺痛。 一瞬间,我感觉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 这当然是错觉。我受邀参加黑羽舅父的晚宴,舅父在我前方面有难色。 ……总觉得我刚才在思考某件重要的事……应该是我多心吧。 「……文弥,别过度造成舅父大人的困扰。」 出乎意料地,为舅父打圆场的人是哥哥。 他也直接称呼文弥的名字。 语气亲密,如同对待亲弟弟一样。 我感觉大脑深处隐隐作痛。 不悦的感觉使我不由得差点板起脸。 不行。 要是我这时候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旁人可能误会我不满于舅父与哥哥的应对。 ……这是……误会吗……? 不行不行,不能想这种事! 那个……这时候该怎么做? 樱井小姐应该在出发前教导过我才对。 对,重点在于巧妙瞒骗自己的心情—— 「黑羽先生,会场里方便交给您吗?在下到外面巡视一下。」 「喔,这样吗?这份心态值得嘉许。」 舅父听到哥哥的要求,做出夸张的惊讶反应,刻意称赞哥哥。 「明白了,深雪小妹交给我吧。我会负责维护会场安全。」 这种口头上的称赞,舅父想说几句应该都说得出来。 因为这个赶走眼中钉的体面借口,是由眼中钉自己说出来的。 非常称心如意的客套话。 『所谓的表面工夫,得先让自己能接受才行。』 ——哥哥在忠实履行自己的职责。 「怎么这样! 我们明天就要回静冈啊!平常就很难见面,却连话都不能好好说……」 「文弥,稍微冷静下来……达也先生,正如文弥所说,所以请您早点回来吧。」 「我明白了。我巡视一圈就会回来。那么黑羽先生,恕我暂时离席。」 ——所以,我也非得努力饰演自己的角色。 我听着文弥的抗议、亚夜子的请求,以及哥哥语气温柔的回应,如此告诫自己。 【5】 西元二〇九五年十一月六日/四叶本家会客室 ——嘻嘻—— 深雪忽然笑出声,看着窗外的达也,将目光移回室内。 这里是和日式建筑风格完全相反的西式大房间。墙上色调明亮的大型风景画,不是荧幕画面也不是复制画,而是著名的现代画家在画布上绘制的真正油画。厚重的原木桌大到足以准备十人以上的座位。 即使如此,这个房间依然给人空荡荡的印象。大概是因为能摆十几张椅子的桌旁,只摆放四张沙发椅,除了桌子与沙发椅完全没有家俱或摆饰,使得室内空间过度宽敞。室内看起来不必要地宽敞,或许是想造成压迫心理的效果。 不过,达也如今不可能注意这种事。他的眼神直接投向妹妹。 坐在猫脚沙发椅的深雪,承受达也疑惑的视线,尴尬地缩起颈子。 「……哥哥,不好意思。我稍微想起一些往事。」 「快乐的往事?」 深雪挂着笑容回应,于是达也同样跟着微笑。 「不是……是想到以前的我太愚蠢,觉得很好笑。」 这番话自虐到达也收起笑容,还不禁反复眨眼,但深雪的语气与表情都和话语相反,完全没有消极的要素。 「这么说来,哥哥从以前就对亚夜子与文弥很温柔……我当时很受打击耶。」 达也听到深雪这么说,就猜出她究竟回想起何时的往事,不禁露出苦笑。 「总之……当时我也是孩子,以这个解释原谅我吧。」 「请别这么说,愚蠢的孩子是我才对。」 以世间的角度,两人都还是称为「孩子」的年纪。兄妹俩也不认为自己是大人。 即使如此,两人也断言三年前的自己比现在更像「孩子」,完全不会突兀或犹豫。 「我是哥哥的妹妹,当时却完全不了解哥哥。不对……是未曾试着理解哥哥。」 达也试图反驳,然而看到妹妹露出虚幻的笑容摇头,他就说不出话。 这不是应该反驳的事,也不是需要反驳的事。 不是谁的错,也不是谁要负责。达也与深雪都明白这一点。 既然深雪不想提往事,达也同样无须重提。 达也将视线移回窗外。 看起来像是心不在焉地看着户外,但他的五感全力运作,避免漏看任何征兆。他超越五感的超知觉处于待命状态,随时可连结情报体次元。 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深雪。 为了优先排除任何可能危害深雪的要素。 这一点从以前到现在未曾改变。 只是深雪以前没察觉而已。 只是达也以前没让她察觉而已。 【6】 西元二〇九二年八月五日/冲绳别墅~恩纳海岸近海 昨天好晚才休息。抵达冲绳第一天就参加宴会,上床时将近凌晨,颇为辛苦。 即使如此,我还是在太阳公公没完全露脸的时间清醒,只能说是习惯使然。 其实我还想睡,但我不想当个懒散的女生,睡回笼觉完全免谈。我打起精神朝手脚使力,下床打开窗帘,顺便打开窗户透气。这个房间位于面对后院的二楼,所以即使还穿着睡衣,也不用担心别人看见……但其实还是得先整理服装仪容,才是淑女应有的品格。 我深吸一口隐含潮汐味道的微风,用力伸个懒腰。 不经意低头一看,哥哥正在做训练。 放低重心、踏出右脚、伸出右手、伸出左手。 维持着重心踏出左脚,将伸出的左手再往前伸,接着迅速收手,右手交错往前伸。 右脚拉向左脚,同时旋转身体,右手由内往外、左手由外往内,右手向上、左手向下,力道十足地张开。 大概是我不知道的某种空手道或拳法套路。 双手各自握着约一公斤的小小哑铃,仔细完成每个动作。仿佛一流的舞台剧演员或舞蹈家的招牌姿势般犀利。 哥哥绕半个后院一圈之后停止动作,放松全身力量,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咦,结束了……? 我依依不舍地注视着哥哥深呼吸的背影,希望能再一次欣赏那美丽的「舞蹈」。 再让我欣赏一下。 再一次就好。 让我这个妹妹,欣赏您帅气的样子…… ——慢着! 我在这时候恍然回神。 ——天啊,我看到入迷了? 我连忙拉起窗帘,离开窗边。 窗帘拉轨发出相当大的声音,但不会传到庭院……应该吧。 我背靠墙壁,就这样缓缓滑落,瘫坐在地上。 脸颊好烫。 扑通扑通拍打激烈节奏的心脏,即使我按住胸口,也迟迟无法恢复平静。 ——应该没被发现吧? 哥哥未曾抬头。 应该没有看见站在窗边的我才对。 然而我却不禁认为,哥哥似乎察觉到我看他看得入迷了。 ◇ ◇ ◇ 早餐一如往常由樱井小姐准备。这间别墅基本上配备有har管理的自动配膳机,但樱井小姐自己正是最坚持「自动机械调理的饭菜索然无味」的人,所以只要没有其他任务,家里三餐都是由她亲手制作。 最近我也开始帮忙,但是老实说,我自己也觉得功力还差得远。 「您决定今天的行程了吗?」 享用餐后红茶时,樱井小姐如此询问。形式上是向母亲确认,却也是在询问我的行程。这种事无须一一确认。 「要是暑气稍微缓和,搭船到近海也不错。」 母亲稍微思索之后如此回答。 「那要搭游艇?」 「这个嘛……小一点的帆船就好。」 「我明白了。那就四点出海,您意下如何?」 「好的,麻烦你安排。」 樱井小姐习以为常地,从母亲有点不够具体的话语解读意图,顺利拟定计划。 这么一来,我四点以后的行程也等于已经拍板定案。母亲在那之前应该打算在别墅度过,我该做什么好呢? 「深雪,要是没有特别的行程,要不要去海滩?我想光是躺在沙滩也能充电一下。」 在我思索时,樱井小姐提出这个建议。 「……说得也是,上午就到海滩悠闲地放松吧。」 「那我帮忙准备。呵呵,既然要穿泳装,全身就得彻底擦上防晒乳液才行。」 ……咦?「呵呵」的意思是…… 「……不,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擦。」 「别这么说,不用客气。」 ……樱井小姐,我总觉得您莫名乐在其中的样子。 「南方岛屿的阳光很强烈,要是哪里没擦到就麻烦了。」 ……樱井小姐,我总觉得您眼神怪怪的。 「泳装底下也得好好处理才行。呵呵呵呵呵……」 「咦,那个……樱井小姐?」 樱井小姐,那个……我总觉得您好恐怖! 「走吧,我们去做准备。」 我想要默默 地逃走,但我还没踏出半步,手腕就被樱井小姐给抓住了。明明没有用力抓到作痛,却再怎么样都无法挣脱。 就这么被拉到二楼的途中,我似乎看见哥哥忍着笑意而背对着我。 ……那个人明明不可能做出这种正常人的反应才对。 ◇ ◇ ◇ 结果,樱井小姐真的亲手帮我全身上下擦满了防晒乳液。我鞭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了最靠近别墅的海滩。 ……为什么非得因为这种事而累成这样?我心中对此感到蛮横无理。 总之我好想让身体放松,因此脱掉前开式的束腰上衣,在哥哥准备的阳伞底下,趴在哥哥铺的海滩垫上。 身上的泳装不到比基尼的程度,却是相当裸露的两截式。这并不是我选的,而是樱井小姐逼我穿上的。 我自己这样说也不太对,但哥哥即使看到我不检点的样子依然不为所动。他就这么穿着海滩短裤与连帽上衣,坐在我的身旁,将目光投向地平线。 抱着微曲的双腿,心不在焉。 我移动眼神窥视,他也像是没察觉我的视线般一直注视远方。 这样不会无聊吗? 健康又擅长运动的国中一年级男生,面对大海却只是坐着不动。 这很正常?我受到这个疑问驱使,以手肘撑起身体,悄悄观察其他阳伞下方的样子。 那边……是家族出游。有父亲与母亲,以及大概小学一、二年级的女生。 才这么心想,就有一个比女生年纪大一点的男生从海岸线跑来。 男生拉着父亲,想带他到海里。 旁边的阳伞是空的,放着两人份的行李……有两件连帽上衣,所以是两人份吧? 应该是两人都到海里玩水去了。 再过去是……哇哇! 我慌张地低下了头。 悄悄偷看一眼,结果再度慌张地低头。 那里有位大概是高中生——应该不是大学生的男性,帮一名女性擦防晒油。 甚至擦到相当敏感的部位了。应该说,那样完全摸到了吧? 在这种毫无遮蔽物的地方那么做,不……不会难为情吗? 至少男性似乎不在意被他人看见。他抚遍女性全身,露出开心的笑容。这张笑容看在他人眼里不是很舒服。 男性都喜欢那样? 或许有人会嘲笑我一知半解——樱井小姐肯定会嘲笑我,但我在某本杂志看过,男性总是很想触摸女性的身体。听学校朋友说,她间接听到某位「有进展」的学姐每次约会时,总是困扰于男朋友想进行亲密行为。当时我愤慨地觉得那个人很不尊重女生。「性自由」的恶劣风俗,早在半个世纪前结束了!何况对象还只是国中生啊! ……不行不行,我得冷静。不能害盛夏的冲绳海岸结霜。 不过,女性看起来似乎也没抗拒。 她和我一样趴着,所以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既然任凭男生那么做,心中应该并未感到有所抗拒吧。 ……和我一样? 趴着休息的我,以及坐在我身旁的那个人。 这个人不会想到那种事?不会抱持那种心情? 我只把头转过去,再度窥视哥哥。 哥哥看着我。 我们目光相对。 我僵住而无法移开视线。相对的,哥哥两三秒后移开目光,再度面向地平线。 好不容易恢复身体自由的我,无法怒骂哥哥,只能以手臂遮住发烫的脸。 原本想解开高高绾起的头发代替帘幕遮脸,但之后肯定会很麻烦。 我只能趴着等待脸颊热度消退。 闭上双眼,烫得恰到好处的大脑,老是在思考无须思考的事。 这个人,究竟从何时开始看我? 在看我的哪里? 背部?腿?还是…… 这个人也对那种事感兴趣吗?他会想摸我的身体吗……? 我明白,不能对亲哥哥思考这种事。 可是—— 我与哥哥即使住在同一个家,平常也几乎不会在家里见面。 只有在包含上下学的外出时间,哥哥才会和我在一起。只有像现在这样外出旅行时,才会整天在一起。 从年纪很小的时候,别说一起洗澡,我甚至不记得哥哥陪我玩过。 在我心目中,哥哥与其说是家人,更像是大我一岁的男生朋友。这是我实际的感觉。 哥哥大概也一样。 在哥哥心目中,我肯定也是同样就读国一,小他一岁的女生…… 忽然间,传来砂子微微摩擦的声音。 我大致知道是哥哥起身。 我无法抬头。 我将脸用力按在当成枕头的手臂上。 试着朝双手、双脚与背部使力,感觉得到全身紧绷。 僵硬的身体内侧,只有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 我感觉哥哥似乎将身体探到我身体上方。 无法呼吸。 意识恍惚。 现在就缺氧也太快了——这份毫无意义的冷静思绪掠过脑海。 我的身体无法对手脚下达有意义的命令。 此时,一块薄布轻盈地盖在我身上。 ——咦? 肩膀到大腿都传来薄布覆盖的触感。 是我脱下的束腰上衣。 刚才随意摺好放在旁边的上衣,摊开盖在我的身上。 总觉得忽然有种安心感。 无意义的紧张情绪消失,或许是这股反作用力,使我精神松懈过头。 当时的我没有余力像这样自我分析,而被舒服的睡意拉入梦乡。 以结果来说,我非得感谢樱井小姐。即使以阳伞挡着,我依然在烈阳底下睡了好久。要不是连脚趾甲根部都确实以防晒乳液防御,裸露的双腿现在肯定很惨。 「好热……」 我热到中止补充睡眠时,哥哥果然还是在我身旁看着地平线。 「……我睡了多久?」 「大约两小时。」 我无预警地提出这个问题。 即使如此,哥哥也间不容发地立刻回答。 简直就像是我不会问其他问题一样。 感觉像是赶着回答,不让我有时间思考。 「这样啊。」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我刚清醒的脑袋,无法深思这股模糊异样感的真相。 我一起身,束腰上衣就滑落到垫子上。 大概是海风吹拂砂子,我明明睡在垫子上,手脚却稍微沾到了砂子。 「我去海里玩一下。」 我简短告知之后,不等回应就套上凉鞋。 垫子的周围,留下无数像是挖掘沙滩而成的脚印。是我睡着之前没有的东西。不时看到较为平坦的凹陷,似乎是有人背部着地的痕迹。 大概是在玩海滩球吧……? 周围的阳伞都收掉了。 看来我睡得很熟——我思考着这种悠哉的事情,走向海岸线。 ◇ ◇ ◇ 吃完迟来的午餐之后,我回房享受一段读书时光,不过两小时就腻了。我不讨厌读书,只是今天莫名地没这个兴致。 请母亲看我练习魔法吧。 我如此心想,前往母亲的房间。 我的房间位于二楼最深处。 母亲的房间也位于二楼,在隔着阶梯另一头的最深处。 从我房间隔一个空房,位于阶梯旁边的房间,是哥哥的房间。 经过哥哥房门前时,里面传出声音。 我不由得停下脚步。 这间别墅完全是一般度假用的别墅,不像自家具备完全隔音的规格,但也没有阳春到站在走廊就听得到一般的讲话声。除非音量相当大,否则声音应该不会传到门外。 而且,刚才的声音是……樱井小姐? 我不禁将耳朵贴在门板上。 『居然扔着这么严重的瘀青不治疗!』 樱井小姐大概是在斥责哥哥。 ……瘀青? 『没什么大不了。骨头没异常。』 『并不是没骨折就好吧!这样不痛吗?』 『有痛楚。不过,这是在下犯错应得的惩罚。』 痛楚? 惩罚? 究竟在说什么? 『唉……受不了,老是这样……虽然我已经放弃矫正达也的心态,可是……至少为你使用治疗魔法吧,所以请脱掉衣服。』 老是这样? 『没必要。如果会妨碍到战斗行为,就会自己治好。』 『……达也,守护者也有自己的日常生活。我们不是战斗机器。何况像是刚才,只要叫醒深雪逃走就行了。即使要尽可能尊重护卫对象的意志与自由,也不用因为不想妨碍深雪午睡,就卷入他人的争执吧?』 ……咦?我? 『我会反省。』 『请你真的要反省喔。逃走也是很了不起的战法。请达也学习稍微通融一下。』 我听不到叹气声,但我觉得樱井小姐似乎垂头丧气地转过身来。 我慌张地,但还是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房间。 ◇ ◇ ◇ 樱井小姐安排的游艇,是提供六人搭乘,附设电动马达的帆船。 我们四人加上舵手与助手,人数刚刚好。 我们坐在甲板设置的对向长椅,等待出航。母亲坐在我的正前方,而哥哥则是坐在我的身边靠船头处。 我假装参观船帆打开的样子,观察哥哥的侧脸。 哥哥专心注视着驭帆程序,没察觉我的视线。 我一直很在意刚才偷听到的事。 哥哥是我的护卫。 当然有可能为了保护我而受伤。 但我至今几乎没看过哥哥受伤。 也很少像是昨天那样,直接目击冲突场面。 哥哥的伤大多是训练造成的。 所以我认为,即使我是四叶继承人候选,敢对我这种孩子动手的卑劣分子应该不多。 那种事只会在小说里发生,在现实生活是例外事态。 文弥那边,与其说是因为四叶家,应该和舅父的工作性质比较相关。 随侍在我身旁的「守护者」,是伴随「四叶继承人候选」这个地位而来的象征。 所以才会由哥哥这样的孩子担任守护者。缺乏魔法天分的哥哥受命成为守护者,就能在四叶家确保栖身之所——我内心抱持这样的想法。有点像是以这种方式冲淡内疚感。 不过,两人刚才的对话,像是把受伤当成家常便饭在讨论。 「深雪,你在挂念什么事吗?」 「啊,不,没事。」 对面忽然传来声音,我连忙将头转回来。 糟糕。 我害母亲担心了。 「因为好久没出海了……」 「啊,这么说也是。」 幸好我假装在参观扬帆程序。 但我不觉得自己能一直瞒混过去,所以决定之后再思考。 此时,帆船刚好示意出航。 明明没使用马达,船却以超乎想象的速度离开码头。 我将意识聚焦在流逝而去的景色。 游艇承受西风,往北北西伊江岛的方向航行。 觉得冲绳夏季应该是吹东南风的我,向船长询问才知道,低气压正从东方海面接近。 船长说,强度不足以发展为台风,所以不用担心。 我没注意到这点,所以反而有点担心……但我们并非出海好几天,应该是杞人忧天。 虽然朝伊江岛航行,但我们的目的只是搭船,所以预定中途折返。依照现在的风速,光是单程航行就会天黑。 航行比想象的舒适许多。 感觉郁闷的心情都随风而逝。 早知如此应该更早出发,前往更远的地方。 我闭上双眼,暂时以肌肤感受穿帆而来的风。 要是就这样结束航程,今天应该就能睡个好觉了。 ——之所以使用假设的说法,是因为我知道不会这样就结束。 刺痛肌肤的紧张感使我睁开双眼。 樱井小姐以严肃的表情注视近海……不对,是瞪着近海。 助手拼命朝无线电联络的话语是——潜舰?看样子不是国防军的潜舰。难道是外国的?这里明明是日本领海,难道是……侵略? 慌张的不只是我。连整艘船都像是不知所措,船帆发出像是马达轧轹的声音卷起。 切满舵的游艇倾斜,我抓住长椅扶手。 「大小姐,请往前。」 明知现在不该计较这种事,但哥哥称呼我「大小姐」,使我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明明一如往常,但是这种客套的称呼方式,令我好难过。 因此,我的态度变得更加粗暴冷淡。 「我知道!」 哥哥没有违抗我完全没必要也没意义的高压话语,让座给我。 然后,他观察冒泡的海面。 哥哥保护在身后的我,看不到哥哥的表情,却清楚知道这个人现在是何种眼神。 不是瞪视,亦非凝视。 是那种看不出任何情感的空洞双眼。 樱井小姐也保护母亲站在船尾。 母亲是非常强悍的魔法师,但最近身体跟不上魔法威力。魔法与身体的相互作用,还有许多尚未解析的部分,不过依照经验法则,使用强力魔法时,将会随着魔法威力而消耗体力。 不能让母亲使用魔法。 我想到这一点,连忙从小包包取出cad。 樱井小姐早就让cad待命。 至于哥哥——就只是空手站着。 从冒出的泡沫中,看得到两条黑影接近这里。 海豚?不可能! 我直觉得知黑影的真面目。 是鱼雷!毫无预警地就打了过来? 哥哥在僵住的我前方,做出无法理解的动作。他朝着海中进逼而来的黑影伸出右手。 他没拿cad,这种动作有什么意义? 你姑且也是魔法师吧! 我像是胡乱发泄般暗自在心中怒骂。自己无能为力的烦躁感,加诸在哥哥做出莫名举动造成的烦躁感。 然后,我抱持求救心态,抬头看向樱井小姐的侧脸。樱井小姐是母亲的守护者,应该会帮没用的哥哥或我做点事——我如此断定,代替逃避现实的心态。 然而,我预估错误了。 在樱井小姐发动魔法之前…… 哥哥就使出如同云层迸出雷电般的强力魔法。 事情发生在短短一瞬间,我甚至没立刻察觉这是发动魔法的征兆。 两枚鱼雷都逐渐沉入海底。 黑影在下沉途中扩散,是因为鱼雷被分解成碎片? 是这个人做的……? 没有使用任何辅助器具……? 即使内心排列再多的疑问与否定话语,身为魔法师的我也明白,这个现象无庸置疑地是哥哥的魔法造成的事象改写,是干涉构造情报、分解构造体的极高阶术式使然。 这个人除了能瘫痪对方魔法,应该没有显眼的魔法技能才对,可是……? 难道,我对这位哥哥一无所知? 完全不了解真正的哥哥? 樱井小姐朝海面下施放魔法,我则是在蜷缩在旁边的长椅,凝视着哥哥的背影。 第三章 【7】 西元二〇九五年十一月六日/四叶本家会客室 看着窗外的达也,忽然转身看向门口。 这座宅邸表面上是传统日式房屋,里面却是日西合璧到没节制的程度。 形容成「日西混合」或许比较适当。各房间分别是纯日式或纯西式风格。 这间会客室——「谒见室」是纯西式。壁纸、天花板、地板、窗户、灯饰或家俱全是西式风格。房门也是外开的木门。 达也视线前方的这扇门,响起「叩叩叩叩」的敲门声。 深雪就这样坐在沙发说声「请进」,门便随着「打扰了」的声音开启,身穿和服加围裙的「女侍」现身……即使觉得这身打扮比「女仆」符合宅邸形象,却无法拭去搞错时代的印象。 这位「女侍」深深鞠躬致意,然后侧移一步。 她身后站着一名身穿西装的男性。 是达也很熟悉的人物。 深雪单手按在嘴角,遮掩张成「啊」形状的嘴。 虽然不像达也那么熟,但深雪基本上知道这名男性的身分。 男性进房之后,女侍再度鞠躬致意,没说明原由就关门。看来她只负责带路。 「达也,久违了。不过上周才见面就是了。」 平淡说出这段矛盾问候语的人,是独立魔装大队队长——风间玄信。 「少校,您为什么……不对,是姨母找您过来的?」 询问理由的达也,讲到一半就将「询问」改为「确认」。风间没理由主动造访四叶本家,因此明显是四叶找独立魔装大队的队长过来。 「没错,但本官不知道会和贵官同席。」 「……非常抱歉。」 开口道歉的,是在风间入内同时起身的深雪。 风间这番话只是在陈述事实。他的器量没有小到因为这种事就不高兴。 知道这一点的达也只有耸肩回应,但深雪似乎无法放任家里的疏失。 「无须在意。」 风间与深雪并没有太多交集。 他们应该没在达也缺席时见过面。 所以风间在外人在场的时候,也不会对深雪如此地心直口快。但如果只有达也在场,无论如何都会将她视为「达也的妹妹」。 不过,即使见面次数不多,达也与深雪也是在相同时期认识他。和风间的交情,是从三年前的那个事件延续至今。 【8】 西元二〇九二年八月五日/冲绳别墅 国防军的海巡部队赶到时,可疑潜舰已经消失无踪。 樱井小姐愤慨地表示,军方居然没察觉领海被入侵,简直是岂有此理的丑闻。不过老实说,我不太在意。 与其追究责任,我更想休息一下。 比起身体,心理更加疲劳。 海巡队负责人想侦讯详情,但我当时实在没意愿。不只是我,母亲与樱井小姐也抱持相同意见。所以我们要求他们想问话就晚点再造访,先行回到别墅。 我现在躺在自己房间。 虽然花了点时间冲了个澡,但大脑依然不太清醒。 如同梅雨季节乌云般占据脑袋的阴霾,是哥哥展现的那个魔法。如果我的知觉正确,那是借由直接改变目标物的构造情报,分解目标物的魔法。 但如果我的记忆正确,直接干涉构造情报的魔法,理应属于最高难度。不只是我做不到,母亲与姨母应该也不可能。 那个人没使用cad,就施展那种魔法…… 那个人不是因为缺乏魔法天分,才从候选人名单除名吗? 不是因为无法随心所欲使用魔法,才成为我的护卫吗? 我至今一直都是这么听说。而且除了无系统对抗魔法「术式解散」之外,我没看过那个人使用高阶魔法。 因为无法熟练使用现代魔法的主流——系统魔法,所以活用高超的身体能力,以及堪称固有技能的对抗魔法,在四叶打造栖身之所——哥哥应是基于这个理由,成为我的守护者才对。 我不明白。 我不懂。 明明是亲人、明明是兄妹,我却一无所知。 甚至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 我对此感到愕然。 仔细想想,成为国中生之后,本次旅行是我第一次真正离家。 基于真正的意义,哥哥应该是在昨天,第一次独自保护我吧? 我六岁,哥哥七岁。 这是哥哥成为护卫,我成为护卫对象时的年龄。 接下来这六年,哥哥担任我的护卫。 不过,有可能遭遇绑架或暴行的护卫对象,不可能只交给小学的孩子保护。 原来如此,所以我才不晓得那个人的真正价值,不晓得那个人真正的实力…… 既然这样,问谁才能明白那个人真正的样子?谁才真正知道那个人? 母亲?樱井小姐?还是姨母? 我刚从思绪的迷宫找到逃离头绪时,传来敲门声。 冷不防受惊的我,连忙从床上起身,梳理头发之后询问有什么事。 「抱歉打扰你休息。防卫军想问话……」 门外的樱井小姐,以有点犹豫的声音告知事由。 「问我?」 我在开门的同时回问。我的态度不算礼貌,但我惊讶自己明知如此却做出这种反应。 「是的……我说只由我与达也就能回答他们想问的问题,可是……」 樱井小姐一副非常愧疚的表情,但这不是她的错……她这么惶恐会令我过意不去。 「我明白了。在客厅吗?」 我看到樱井小姐点头之后,表示换好衣服立刻过去。 前来侦讯的军人,自称风间玄信上尉。 众人自我介绍之后,上尉立刻切入正题。 「……那么,各位是凑巧发现潜舰,对吗?」 「是副船长发现的。是基于何种前因后果而发现,请询问他本人。」 「是否发现任何可以确定船籍的特征?」 「对方是潜航状态,普通人无法确定船籍。即使上浮,我们也看不出潜舰特征。」 问答是由上尉与樱井小姐进行。 母亲看起来完全交给樱井小姐处理,我当时则是失去冷静,想插话也开不了口。 「听说各位差点被鱼雷命中?对于遭到攻击的原因,各位心里有底吗?」 「没有!」 樱井小姐似乎很不耐烦。毕竟她打从一开始就不满意国防军的应对方式,而且现在这个问题就像是暗指「应该是你们乱来吧?」连我都有点不高兴,所以樱井小姐会生气也难免。 「——你有察觉到什么吗?」 被樱井小姐怒瞪的上尉,改为询问哥哥。或许这个行为没什么特别意义,也可能只是矛头转向,借以缓和场中带刺的气氛。 「我认为可能是想绑架我们,避免留下目击者。」 但是,哥哥的回答明确到令人感到突兀。 「绑架?」 上尉也面露意外神色,同时以感到有趣的目光,催促哥哥说明。 「朝游艇发射的鱼雷,是发泡鱼雷。」 「哦……」 发泡鱼雷?……应该是鱼雷会冒泡泡的意思吧……? 「发泡鱼雷?那是什么?」 在我感到纳闷时,樱井小姐代为询问哥哥。 之所以没问上尉,我觉得应该是她还在气头上。 「是在弹头装入药品的鱼雷,可以借由化学反应,长时间制造大量的泡沫。要是水域充满泡沫,螺旋桨将无 法使用,重心较高的帆船很可能会翻覆。这种兵器就是以这个方式牵制对方,借以伪装成翻船意外,掳获船上人员。」 「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上尉深感兴趣地看着哥哥。 我只惊讶于哥哥知道这种事。 「因为游艇的通讯遭到干扰。要伪装成意外,得同时妨碍通讯。」 而且,他居然在那种状况下,还能确实发现通讯出问题,这件事更令我惊讶。 「……本官认为光是这些根据,还不足以断定是军事武器。」 「我当然不是只以这些事做判断。」 「意思是还有其他根据?」 「是的。」 「什么根据?」 「我拒绝回答。」 「…………」 那个人毫不犹豫,干脆地表示秘密不可泄漏,使得上尉语塞。 不,我与樱井小姐同样哑口无言就是了。 「需要根据吗?」 「……不,不需要。」 哥哥进一步询问,上尉似乎有些应付不来。 「上尉,差不多可以了吧?我想我们无法提供上尉派得上用场的情报。」 自我介绍之后一直保持沉默至今的母亲,忽然以感到无趣的声音这么说。 感到无趣,而且难以违抗的声音。 上尉立刻察觉话中隐含的抗拒意志。 「也对。感谢各位的协助。」 上尉缓缓起身,敬礼道谢。 上尉他们离开时,由我与哥哥送行。 外面马路停着一辆车,两位壮硕的阿兵哥立正站着。 其中一人看见哥哥就睁大双眼。 我也记得他的长相。是昨天傍晚在散步路上找碴的不良军人——「遗族血统」。 「原来如此。」 风间上尉看到阿兵哥的惊愕表情,立刻露出知道隐情的表情而点头。 「打倒乔的少年就是你啊。」 上尉这番话,使我反射性地有所提防。 不过,我看到上尉露出开心的笑容,因而放松身体。 哥哥的身体毫无反应。 「小小年纪就习得透劲,这样的天分值得惊叹。」 上尉从头到脚频频打量哥哥,但哥哥依然毫无抗拒的样子。 不过,「透劲」是什么? 听起来似乎是相当高阶的技术…… 「桧垣上兵!」 上尉以近乎怒骂的响亮声音呼唤,使得昨天的不良士兵用力一颤。 承受强烈目光的他,连忙跑到上尉面前。 上兵敬礼之后立正不动,上尉狠狠瞪了他一眼。 接着,上尉再度面向哥哥,并且低下头。 「部下在昨天有所冒犯,容本官谢罪。」 出乎意料的光景,使我不晓得该说什么。 上尉只是将双手放在身后,双脚与肩同宽之后微微低头致意,从世间礼仪来看相当草率。不过上尉这样严肃的军人,居然这么干脆就向哥哥这样的孩子谢罪,令我非常意外。 「我是上兵桧垣乔瑟夫!昨天非常失礼,请原谅!」 继上尉出言道歉之后,桧垣上兵和昨天完全不同,以拘谨的态度说完后,便不同于上尉深深地低头致意。 看来他原本并非那么坏。 而且,他看起来很怕上尉。 「——我接受道歉。」 哥哥停顿片刻之后回应。 「谢谢!」 我也没异议。 何况我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插嘴。 风间上尉在桧垣上兵的陪同下,走向大型敞篷车,但他没走三步就停下脚步转身。 「记得你是司波达也?本官目前正在恩纳基地兼任空降魔法师部队的教官。有空务必来基地造访。我想肯定能让你感兴趣。」 风间上尉留下这番话之后,不等哥哥回应就上车。 【9】 西元二〇九二年八月六日/冲绳别墅~恩纳空军基地 假期第三天,天候从早上就不佳。 天空阴沉,强风大作。 热带性低气压似乎正从东方海面接近。 虽然据说来到这里不会发展为台风,但好像是接近台风的低气压。 各台新闻都建议今天避免水上活动,但没人会刻意在这种天气到海滩。更别说出海。 我们预定在这里停留两周,所以没必要硬是计较一两天。 「您今天要安排什么行程?」 樱井小姐将刚烤好的面包递给母亲,如此询问。 「在这种日子逛街购物也不太好……」 母亲微微歪过头,自言自语般轻声回应。这个动作像是少女般清纯可爱。虽然是老话重提,但母亲真的好年轻。 「要怎么安排呢?」 被反问的樱井小姐,停下用餐动作歪过脑袋。 樱井小姐看起来也相当年轻,但是相较于母亲,她看起来比较像是「姐姐」……但母亲实际年龄大得多。 「这个嘛……欣赏琉球舞蹈如何?」 樱井小姐说完,打开墙上荧幕。 灵活操纵手边的遥控器,调出琉球舞蹈公演的简介。 「似乎也可以换上舞蹈服体验。」 「感觉很有趣。深雪觉得呢?」 「我也觉得好像很有趣。」 「那我去安排车子。不过有一个问题……」 我与母亲相视而点头时,樱井小姐看着我们,表情微微一沉。 「本公演限定女性入场。」 啊,真的耶。影片下方的简介确实这么写。 那么,哥哥就…… 「这样啊……」 母亲撕下一小块面包,送进口中咀嚼。 「……达也,准你今天自由行动。」 「是。」 「记得昨天那位上尉邀你去基地?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你就去参观吧。或许可以获准参与训练也说不定。」 「我明白了。」 母亲说可以自由行动,却依照自己的想法命令哥哥。 哥哥没有展露不平衡或不满的心情,而是面无表情地接受。 一如往常。 「那个……母亲大人!」 我自己也不晓得为何说出这种话。 「我也可以和哥……哥哥,一起去吗?」 我的嘴唇、舌头与声带,擅自说出这种话——讲到哥哥的时候有点结巴,一定是因为平常只在心中称他为「那个哥哥」或「那个人」,并不是因为紧张……才对。 「深雪?」 我自己也觉得这个要求很唐突。正如预料,母亲投以疑惑的目光。 呜呜,好不自在……! 「啊,就是……我也对军方魔法师的训练感兴趣,那个……也觉得身为女主人,必须掌握自己守护者的实力……」 「这样啊……精神可嘉。」 我非常抗拒说出「女主人」这个词。 但先不提那个,母亲似乎相信我这个硬编出来的借口。 莫名有种罪恶感…… 但我不认为我在说谎——因为无须讨论是说谎或胡诌,我根本不懂自己的真正想法。 「达也,如你刚才听到的,深雪会一起去参观基地。」 「是。」 「顺便提醒你一件事。在他人面前,不可以对深雪使用敬语。不能称呼深雪是『大小姐』,必须直接称呼『深雪』。可能令他人发现深雪是四叶下任当家的言行一律禁止。」 「……我明白了。」 这次,哥哥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才点头。 感到困惑的不只是哥哥。 我也完全处于困惑状态。不是因为母亲少说「候选人」二个字,而是因为想象哥哥叫我「深雪」的场面。 「千万不能误会。这始终是欺瞒他人目光的权宜之计,深雪和你的关系毫无改变。」 母亲引发小小突兀感的这番话,哥哥只简短回应「属下铭记在心」。 ◇ ◇ ◇ 我们在度假,但对方是在执勤,而且地点是国家单位。为了避免失礼,造访风间上尉的基地时,我穿的是裸露面积少,花纹也比较朴素的短袖连身裙,加上隔离紫外线的半透明开襟上衣。哥哥则是身穿素色短袖运动衫、夏季外套以及棉质长裤。 「我是防卫陆军兵器开发部的真田。」 在基地前来迎接的军人如此自称。他说阶级是中尉。哥哥听完后露出惊讶表情。 为什么……感觉这个人在外人面前,表情比较丰富。 「怎么了?」 「没事……我没想到是由军官带路。而且我听说这里是空军基地。」 真田先生听到哥哥这番话,嘴角露出笑容。感觉态度变得比较亲密。 「看来你相当熟悉军方的事情。」 「教我格斗技术的师父是陆军退役。」 「啊,原来如此……陆军技术军官之所以出现在空军基地,是因为本官的专长有点特别,这方面的人材不足。之所以不是由士官带路……是因为对你有所期待。」 语毕,真田中尉露出了一脸和善的笑容。虽然不算很英俊,但我觉得他长相很亲和,不会带给人警戒感。 但是不知为何,哥哥看到这张笑脸,似乎有所提防。 真田先生带我们来到一间挑高体育馆。形容为体育馆,只是因为在我所知的建筑物种类里,这是最像的一种,其实或许是另一个名称。 大约一般建筑物五层楼高的天花板,垂着好几条绳索,许多士兵反复沿着绳索爬到天花板附近之后跳下来。他们背上没有降落伞。何况降落伞在这种高度不晓得是否派得上用场。我觉得按照常理,从这种高度跳下来当然会骨折。 是加速系魔法的减速术式吗…… 人数约五十人左右。 反复攀绳跳落的这些阿兵哥,都是魔法师。 他们看起来等级不高,但这座基地的魔法师应该不只这些人。一座地区基地居然聚集这么多魔法师……或许该说不愧是国境的最前线吧。 那个不良士兵……呃……叫作桧垣的上兵也在场。 原来那个人是魔法师…… 风间上尉在等我们。真田先生前去迎接时,他应该就知道我们造访,但我没想到他会把监督训练的任务交给部下,等待我们来临。 不对——他等待的不是「我们」,是哥哥。 「看你这么快就来了,我可以解释为你对军方有兴趣吗?」 风间上尉严肃的脸上露出笨拙的笑容,对哥哥这么说。 「我有兴趣。但我没决定要不要从军。」 「嗯,我想也是。记得你还是国中生?」 和昨天不同的遣辞用句,令人感受到某种非分之想(这么形容或许有点过分)。 「刚升上国中。」 「十二……不对,十三岁吧?但你很稳重。」 「十三岁。」 哥哥平淡回应上尉的询问。老实说,我不禁感到意外,但我立刻察觉到,这不过是我擅自认定造成的误解。 哥哥在学校是优等生。在小学是如此,即使是在刚升上的国中,只要是和魔法无关的科目,就一直是优等生。 即使说客套话,哥哥也称不上擅于社交,但他在各种场面受到同学或学弟妹的信赖,老师们也对他另眼相看。 如果他出生在和魔法无关的家庭…… 如果他不是四叶家当家的外甥…… 如果他不是母亲的儿子…… 如果他不是我的哥哥…… ……思考这种事也没意义。 这等同于假设我没继承「四叶」深夜的血统。 在我切换心情时,不知何时讨论到要不要参加攀绳训练。当然和我无关,是哥哥。 「不,我不太擅长魔法。」 听到那个人以「我」当作第一人称,我感到背上一阵发痒。这是因为,母亲嘱咐过要表现正常人的样子吗? 不太适合就是了……不,这不重要! 「请问,您为什么知道哥哥……」 又来了,我说出「哥哥」两个字,就有种强烈的异样感。 为什么? 这个人是我的哥哥。这明明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是魔法师?」 但要是在这时候结巴,将会不自然至极。 不提这个,现在这件事比较重要。 哥哥平常没携带cad。当然也没带符咒或金刚杵之类的传统辅助器具。 母亲与我爱用手机造型cad,应该只有樱井小姐,会让人一眼就看得出是魔法师。 难道他查过我们的真实身分……? 「……算是直觉吧。」 风间上尉似乎没想过我会提问,露出有点意外的样子,接着以正经八百的表情,回以一个感觉不到认真气息的答案。 直觉?这是怎样? 想打马虎眼? 「本官并不是要隐瞒什么真相。」 ——! 他在如同看穿我想法的时间点如此回应,使我绷紧表情。 「看过几百个魔法师,就能以气息分辨对方是不是魔法师,并且判断实力强弱。」 不能露出内心乱了分寸的样子——我如此心想却无法克制。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在意这种事?」 糟糕……! 我过度反应,令对方起疑了。 母亲明明吩咐过,不能让他人察觉我们和四叶的关系…… 「不好意思,妹妹很关心我缺乏魔法天分……所以平常就有点神经质。」 ——在我只顾着焦急,不晓得该怎么做的时候,哥哥成为我的挡箭牌。 「这样啊。哎呀,真是一位好妹妹。」 「谢谢您。妹妹是我的骄傲。」 「哈哈,真羡慕你们感情这么好。」 这句话听在我耳里,只是强烈的讽刺。 不过,哥哥大概没那个意思。 只是因为我在伤脑筋,所以助我脱困。 我自认个性没有别扭到不懂这种事。 可是,他为什么像这样关心我? 明明即使我不晓得如何回应,也和守护者的职责无关。 明明哥哥维护四叶的秘密主义,也没有任何利益可言。 明明只有我会受到责骂。 为什么他愿意袒护我,如同我们是普通的兄妹,如同哥哥在保护妹妹呢……? 第四章 【10】 西元二〇九五年十一月六日/四叶本家会客室 「话说回来,四叶的秘密主义比传闻还夸张。」 风间和达也交谈时,毫无脉络地唐突轻声这么说,引起深雪注意。 「您知道?」 「你以为本官是何许人也?」 达也露出苦笑而微微行礼,向风间表达歉意。 「本官直到受邀入内才知道……即使不比最前线的野战医院,死亡气息洋溢到如此浓烈的地方,可没那么常见。」 风间直言不讳的评价,使得深雪不禁蹙眉。 妹妹的表情应该是下意识地如此变化,达也认为在所难免。 「因为这里是恶名昭彰的『第四研』遗址。」 「死(四)之魔法技能师开发第四研究所吗……光看地面建筑物实在看不出来。」 在现代魔法蓬勃发展的时期,日本和各个先进国家一样,设立开发魔法师的研究机构。从第一到第十的研究所之中,至今还在运作的只有一半。另一半随着魔法师取回人权,因为研究内容不人道而接连封锁。 其中,传闻无视于人道与人命进行研究的魔法师开发第四研究所,通称「第四研」。 第四研由于研究内容特别需要保密,甚至无人知道座落地点,只对外宣布已经封锁。 前第四研的中枢,位于四叶本家这座宅邸的地底。 第四研开发的魔法师,正是唯一冠上「四」这个数字的四叶。 姓氏有「四」的魔法师,除了四叶还有「四方」、「四方堂」、「四月一日」等为人所知,但他们和十师族或师补十八家无关。和第四研无缘的他们,只是凑巧姓氏有「四」的数字,只有四叶是源自第四研的魔法师。 「因为研究设施都在地底的关系。不只是这座宅邸,这座村子的住宅,全都是第四研的研究设施所伪装。」 「似乎如此。本官在三年前首度得知时也很惊讶。」 「总之,地面设施至今也会用来测验魔法师的性能,而这座宅邸的武道场,使用的频率特别高……少校闻到的尸臭,在下推测应该来自淘汰魔法师的尸体。」 「四叶的守护者就是这样,正如字面所述和死神相邻而接受锻炼啊。原来如此,难怪刚从军锻炼不久的士兵,敌不过四叶家的孩子。」 深雪首度得知这件事的时候,真的以双手捂住耳朵。如今,她可以正面接受这个事实。 但即使是现在,锥心之痛也未曾消失。 她无法习惯这种痛楚。 深雪也希望,习惯这种痛楚的日子永远不会来临。 【11】 西元二〇九二年八月六日/冲绳恩纳空军基地 我们开始参观没多久,攀绳训练就结束了。 攀绳结束之后是对打训练。对格斗技有兴趣的人或许会跃跃欲试,但我连空手道与拳法都不会分辨,老实说,我马上就觉得无聊了。 光是这样旁观,也无法确认哥哥的实力。 不然我先告退吧……不对,不可以。毕竟哥哥不可能离开我身边,而且这样的话,造访这里将毫无意义。这样实在失礼过度。至少能看见那个人对打的样子该有多好…… 我内心的这个想法,应该不可能被看透。 「司波,光是旁观很无聊吧?要不要加入对打?」 不过风间上尉如此邀请。那个人朝我一瞥。 「说得也是。机会难得,麻烦您了。」 刚才……他完全看出我正觉得无聊? 血气一股脑儿往上冲。 坏心眼、坏心眼,坏心眼! 为什么尽是只察觉这种不用察觉的事? ——那个人甚至没发出一声失笑。我的理性告诫我,我这样只是幼稚地乱发脾气。 但我的感性继续批判着那个人。 哥……哥哥最好被打得落花流水! 明明只是在内心大喊,但我无法消除对「哥哥」这个称呼的突兀感。 就像是在暗示我,其实不应该以这么随便的语气称呼那个人。 究竟是……? 我越来越摸不透自己的心了。 被找来担任哥哥对手的,是看起来二十五到三十五岁左右,身材中等的中士。 「司波,别客气。渡久地中士是实力派,学生时代曾晋级国民体育大赛的拳击赛。」 也就是说,即使除去魔法,他也是全国等级的实力派? 不是踏步,而是以滑步缓缓拉近距离的动作,感觉比起拳击赛更像空手道比赛,难道冲绳的拳击是这种风格?还是说,这是空军风格? 我因为这种外行人想法而分神时,这场对打干脆地落幕。 意识忽地出现空档。哥哥在这一瞬间流畅拉近间距,伸出右手。 这是我从结果导出的想象。 我实际看在眼里的,是哥哥不知何时钻进渡久地中士跟前,右手打中心窝的光景。 中士无声地瘫软跪倒,好不容易以膝盖撑住,免于完全倒地。 「渡久地!」 旁观的军人连忙跑过去,开始为冒冷汗的中士急救(应该是急救)。 哥哥回到最初的位置,简单行礼致意。 这副模样,与其说是对打倒的对手表达敬意,更像是在夸耀自己的胜利。 「这真是不得了……」 风间上尉在我身旁佩服地低语。真田中尉则是睁大双眼,哑口无言。 「南风原下士!」 「是!」 上尉一声令下,年约二十五岁的军人英勇向前。 他比刚才那位中士痩,却完全没有文弱气息,他给人的印象如同以火焰、锤子、水与磨刀石除去杂质、去芜存菁,是把精心锻造过的利刃。考虑到上尉指名由他上场,实力应该比刚才那位中士优秀。 「别手下留情,全力以赴!」 「是!」 南风原下士在回答的同时,朝哥哥进攻。 这太乱来了! 十三岁的少年,不可能敌得过认真从正面进攻的老练军人! 「住手!」这两个字,我差点脱口而出。 不过,并没有真正化为言语。 各处传来感叹的声音。 那个人有惊无险地闪躲下士的猛攻。 连续施展的拳打脚踢快到眼花撩乱,他以更快的速度闪躲。 不是千钧一发,是从容应付。 「他是实战型。这种拿捏间距的方式,是考虑到对方可能使用暗器。」 「没错。」 上尉与中尉的对话,我连一半都听不懂,但连我这个外行人也看得出来,哥哥在这场对打中略 微占了上风。 因为,下士的表情没有任何从容。 即使不断进攻,却在焦急。 啊! 那个人反击了。 不过,下士也令人佩服。 这次是哥哥的拳头往右、往左、往右、往左被架开到外侧,下士趁门户大开时反击! 我不由得差点闭上眼睛,但内心某处冷静地对我低语,告诉我「没那个必要」。 这个声音对我说,那个人不可能因为这种程度就败北。 下士的右手,看似抓住哥哥。 这一瞬间,哥哥的身体钻过下士身旁。 那个人的右手,抓住南风原下士右手肘上方的衣袖。 哥哥的身体以被下士拉住的形式停止移动。南风原下士的身体旋转,朝哥哥露出侧腹。哥哥无声无息地往前踏,右手肘命中该处。 下士发出呻吟声, 踉跄两三步。 上尉于此时高喊「到此为止!」作为结束的讯号。 接受治疗的南风原下士和那个人握手,两人周围出现人墙。 众人粗鲁地赞赏时,上尉拨开人群向前。 我跟着上尉,穿过人墙开出的缝隙。 「连南风原下士也打赢,了不起。他是本队首屈一指的实力派。」 这句话是真田中尉说的。 「没想到你的实力到这种程度。你受过什么特殊训练吗?」 风间上尉以品头论足般的目光看着哥哥。 「不,没受过任何特殊训练。真要说的话,家母的老家有道场,我在那里习武。」 「喔……」 上尉看起来并非完全接受,却露出「总之不再追究」的表情点头回应。 「不过这样下去,恩纳空降部队将会丢尽面子……可以请你再打一场吗?」 上尉不再追究,却取而代之地提出相当任性的提议。明明是上尉邀请哥哥加入对打,却在部下败给哥哥之后,说这样「丢尽面子」。 我们究竟有什么理由,非得配合他这种任性的说法? 我打算婉拒风间上尉的要求。 哥哥是我的护卫,就算由我拒绝应该也没问题。我如此心想。 「请让在下上场!」 但是迟了一步。 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盖过我的声音。是最近才听过的声音。 「桧垣上兵——如果你想报复,本官不会答应。」 「不是报复,是雪耻!」 哪里不同?一样吧! 刚才感觉他不是坏人,应该是我的误解。 「嗯……司波,他自己都这么说了,可以请你陪他打一场吗?桧垣上兵很年轻,却是不输南风原的高手。」 这种不讲理的要求应该拒绝才对。毕竟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容我讨教。」 那个人无视于我的想法,接受上尉的要求。 桧垣上兵放低重心、高举双手到眼前,像是窥视般和那个人对峙。 即使他放低姿势,视线位置依然比哥哥高。 熊即将袭击少年——这幅构图令我如此联想。 光是旁观就仿佛要被压力压垮。 但是,那个人面对描绘弧度,忽左忽右地缓缓移动、伺机进攻的对手,只有以右脚为轴心,滑动左脚改变身体方向,看起来面无表情。 令人不敢呼吸的紧张感,并未持续太久。 桧垣上兵的身体看起来像是膨胀了一圈。 下一瞬间,上兵的魁梧身躯化成一颗炮弹袭击哥哥。 好快……! 哥哥大幅往后跳,躲开这记突击,但还是失去了平衡。 上兵间不容发地再度袭击。 那个人主动在地上翻滚,勉强躲过擒抱,拉开了距离。 桧垣上兵的速度令我吓破胆。但我好歹是十师族——四叶的下任当家候选人,没有柔弱到因为惊讶就无暇顾及他处。 「居然使用魔法,这样太卑鄙了!」 我逼问风间上尉。 连我也看不见桧垣上兵开启cad的动作。他伪装得相当高明。但我并未连他使用魔法的事实都看漏。 上兵刚才的速度,是以自我加速魔法推动的! 风间上尉听到我的抗议,只有微微转过头来。 这个问题的答复,来自上尉依然以一半目光注视的方向。 「深雪,别这样!」 哥哥这句话,令我受到双重打击。 哥哥他……对我下令。 哥哥他……叫我「深雪」。 「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规定对打不能使用魔法。」 哥哥如此断言。 即使没对我使用敬语、即使直接叫我深雪、即使是依照母亲吩咐的结果,哥哥依然是以他的意志规劝我。 哥哥以自己的意志,斥责我的天真想法。 对此,我并未感受到愤怒或反抗,相对的,这使我的内心深处产生了种像是麻痹、像是作痛的奇妙感触。 「桧垣,绷紧神经上!」 我再也说不出话,旁边的风间上尉出言激励上兵。 我后知后觉般察觉了。 哥哥周围的空气变色。 感觉灯光似乎变得有点暗。 这当然是错觉。 哥哥释放出一股压力,令看见的人出现视野狭隘的症状。 哥哥改变架式了。 他将右手掌朝着对方,笔直伸出右手。 左手举起,扶住右手肘内侧。 这是哥哥使用无系统魔法的架式……? 桧垣上兵的全身肌肉再度膨胀。 如同这次必定要逮到哥哥的双脚般,往前冲刺。 就在这时候,哥哥的右手喷出想子洪流。 想子波动穿过桧垣上兵的身体,使他的突击速度骤降。 果然……!是术式解体! 肆虐全场的想子粒子风暴,强行摧毁对身体产生作用的自我加速魔法式,同时撼动心理与身体的连结。越是擅长以心理直接操纵身体更胜于以神经电流讯号操纵身体的人,被不属于自己的外来想子命中时,会受到更大的打击。 桧垣上兵如同忘记了擒抱的方法一样。 哥哥张开双手,从上方像是抚摸般,打向上兵毫无防备地逼进而来的身体。 上兵魁梧的身躯回转一圈,如同开玩笑般震飞。 哥哥走到躺成大字形看着天花板的桧垣上兵身旁。 桧垣上兵只有大口喘气,没有起身的意思。 哥哥面无表情地伸出右手。 桧垣上兵犹豫片刻之后,咧嘴一笑而抓住他的手。 哥哥用力将桧垣上兵拉起来。 难道是陷阱? 不过,这是我多心了。 由于双方的体重差距,哥哥还是踩稳了脚步。桧垣上兵没将哥哥拖回比赛场地,而是借哥哥的手起身。 「——我输了,完全败北。我现在非常清楚,前天不是因为我粗心大意。」 桧垣上兵并不是大声说话,我却不知为何听得很清楚。 「容我再度自我介绍。我是隶属于国防空军冲绳先岛防空队——恩纳空降部队的上兵桧垣乔瑟夫。可以请教你的大名吗?」 「司波达也。」 「ok,达也。叫我乔就好。你还会在冲绳待一阵子吧?无聊的话来找我。别看我这样,我在这附近人面很广。」 「乔,到此为止。现在还在训练。」 风间上尉笑着出声,于是桧垣上兵就像触电般地立正站好。 喔……是以昵称来称呼的部下啊。看来很受到信赖……? 他给人的印象不断改变,难以掌握他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他不是会深入来往的对象。不只如此,今后恐怕再也不会见面。所以真要说的话,他是什么样的人完全无所谓。 「抱歉,刚才提出无理的要求。多亏你的协助,部下的心结似乎也解开了。方便到那里陪同喝杯茶吗?不介意的话,本官也想请教刚才的『发劲』。」 他说的「发劲」,应该是指哥哥的无系统魔法。 我更加认为不能对上尉轻忽大意,但是依照这个局势演变,很难拒绝他的邀约。 「所以,那股想子波动果然是术式解体?」 「不只如此吧?似乎也包含大陆流派的古式魔法『点断』的效果。」 刚才说喝茶,端上桌的却是咖啡。 这边是哥哥与我。 那边是风间上尉与真田中尉。 合计四人的咖啡小憩。 总觉得好奇妙。 风间上尉交谈的对象是哥哥。 真田中尉交谈的对象是哥哥。 两人只把我当成那个人的妹妹,偶尔像是忽然想到般希望我附和。 在这里,哥哥是主角,我则是附属品。 「——就本官所见,司波似乎没带cad在身上。」 他们称呼的「司波」是哥哥,我是「司波的妹妹」。 「你使用什么样的辅助器具呢?」 这是我第一次的经验。 但很不可思议的,并不会让我不悦。 「我会用特化型cad,但迟迟找不到顺手的机种……我不擅长分别施展各种使用cad驱动的魔法。」 「喔,这样啊。但你那么熟练地操作想子,应该也能轻易使用cad才对。」 话题从哥哥使用的无系统魔法,转为哥哥的cad。 「司波,不介意的话,要不要试试我开发的cad?」 「真田中尉有在制作cad?」 「我的工作是研发包含cad的各种魔法装备。我有个特化型cad的试作品,是将储存装置设计为卡匣形式。」 我觉得哥哥的眼神似乎闪闪发亮。相较于一般人,他的表现方式相当低调,但他应该很难得如此清楚地表达好奇心。 至少,我几乎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我想试试。」 哥哥如此清楚表达自己的愿望,我应该也是第一次看见。 我们被带到不像在基地内部的整洁研究室。 我一直认定军事基地脏乱、空荡又煞风景,所以这时候的我,肯定没有完全隐藏意外感吧。风间上尉与真田中尉朝我会心一笑,我觉得一定是这个原因。 哥哥像是很佩服或是很感动般地环视室内。 感觉这个人在今天一直让我看见意外之处。 我还以为他对任何事物都不抱关心与情感,原来他还是具备情感及好奇心啊…… ——那么,他对我抱持何种想法? 我的内心不经意地浮现了这个疑问。 答案则是自动交织了出来。 我拼命克制自己差点要颤抖的身体。 「……深雪,你不舒服吗?」 差点颤抖的身体,听到哥哥的声音就忽然静止。不只身体,连心脏都差点静止。哥哥以「深雪」这个名字叫我的瞬间,我误以为他是要回答我的疑问。我以为哥哥会冰冷地肯定我内心所得出的答案。 不过,哥哥的声音一点都不冰冷——「不知为何」充满关怀。 「——不,没那么夸张。可能只是有点累了,只要坐下应该就不要紧。我方便借用那张椅子坐一下吗?」 我向上尉知会之后,借坐墙边的椅子。 得以离开哥哥身旁,我稍微松了口气。 哥哥拿起大型手枪造型cad,接受真田中尉的说明。 我看着哥哥,刚才的疑惑再度从脑海浮现、膨胀,沉重地压在我内心。 无论再怎么拨除,都无法从意识中消除。 哥哥对我抱持何种想法……? 爱我?我没这种自信。 喜欢我?不可能。 恨我?或许吧。 要是没有我,只要没有我,哥哥就能够以优秀的学生、一流的运动健将的身分,成为立刻就能独当一面的军方魔法师活下去。 就算这样,要是现在从哥哥的身上移开目光,就像是放开哥哥的手,就像是哥哥会甩掉我的手,令我更加害怕。 「——这把武装演算装置,储存加速系与移动系的复合术式,使用七·六二毫米子弹,最大射程可以达到十六公里——」 「——真厉害。不过从实际用途来看——」 哥哥拿着大型步枪造型cad愉快交谈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我耳中。 位于相同房间的我,无法闭上眼或捣住耳朵,默默承受着缠在身边挥之不去的阴霾。 希望这段时光尽早结束——我心中如此祈祷。 并且拼命装出扑克脸,以免他人发现我任性的这一面。 【12】 西元二〇九五年十一月六日/四叶本家会客室 敲门声使得深雪回神。 「四叶的守护者绝对不特别。在下的自负心态,后来也立刻被柳先生亲手重挫,而且在下至今依然赢不了师父。」 达也与风间正在聊深雪记得的往事后续。 「但本官认为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在自负。何况本官同样还没赢过师父。」 看来,深雪分神的时间没有很久。 不过,深雪觉得自己回忆起好多往事。 再度响起敲门声。这次比刚才响亮一点。 深雪准许入内之后,一名年轻管家随着「打扰了」的声音进入。 与其说年轻,应该说他还是少年。看起来年纪和达也相近。 即使如此,却丝毫没有展现不耐烦的样子,或许该称赞不愧是训练有素。 「非常抱歉。」 少年忽然开始道歉。 「上一位客人的事情处理得有点久……夫人要属下转告,请再等候一段时间。」 管家所说的「夫人」是四叶真夜。 她未曾结婚,所以「夫人」这种称呼方式,原本并不正确,但无论是风间、深雪或达也,都没兴趣对这种惯称斤斤计较。若要顺带一提,管家看似恭敬其实摆架子的遣辞用句,他们也并没有逐一在意。 「本官不介意。」 深雪与达也以目光询问风间,于是他朝少年如此回应。 「谢谢您。」 少年没有确认达也他们的意愿。 暂且不提达也,之所以没有询问深雪是否方便,应该是因为她是家中的一分子——至少四叶家这么认为吧。 这点并没有错。 达也丝毫不认为自己是四叶家的人,但深雪可不能如此。 她即使抗拒「司波龙郎的长女」这个身分,也无法抗拒「司波深夜的女儿」的身分。 因此,她也无法否定自己是四叶真夜的外甥女。 第五章 【13】 西元二〇九二年八月八日/冲绳别墅 从第一天就风波不断的冲绳假期,也在昨天恢复平稳。今天到目前也是风平浪静。 虽然暑假无聊也是个问题,但如果假期还得劳心处理麻烦事,更令人敬而远之。 我们抵达冲绳的第四天,终于可以尽情享受南国假期。 不过,哥哥是否包括在「我们」之中,则是个大问号。 现在时间是下午一点。我正在房间看书代替午睡。樱井小姐找来一本罕见的纸本魔法书,我在书桌摊开书本,心不在焉地阅读。 心不在焉也无妨。反正我无法完全看懂。 刻意制作成纸本书的魔法说明书,尽是高度专业的内容,连魔法科高中生都难以看懂,如果国一的我自认看一次就懂,那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不过,那个人或许看得懂就是了。 那个人——哥哥应该正在将cad连接在搬进自己房间的工作站,专注敲着键盘。 用来连接的cad,是前天一位姓真田的中尉送他的两把手枪。 明明刚开始应该只是「借」,不知何时却变成用「送」的了,我很想质问国防军这么做是否没问题……但我并不是无法理解他们想「先行投资」的念头。不过很可惜,这笔投资一定会血本无归。因为那个人是我的「守护者」,不可能从军。 没理由拒绝赠礼,但终究是试作品。应该只算是当成伴手礼,送给有前途的参观者。 不过,那个人似乎很喜欢这份伴手礼。 包括前天、昨天与今天,他只要有空就在把玩cad的系统——他至今明明没展现过相关技术,却居然会调校cad。他也因此无暇休息吧。 这样不腻吗? 玩cad这么有趣? 不过,虽说是调校,反正也只有更换开关功能的程度吧…… 回过祌来,我站在那个人的房门前面。 呃,我是来做什么的呢? 我想做什么? 我无视困惑的心,为了敲门而举起右手。 又顺从困惑的心,在要敲门时停止右手。 总觉得自己是在没有观众的舞台演戏的小丑。而且是三流小丑。 我叹了口气,放下手。 原本打算就这么转身离去,但是有些太迟了。 外开的门,发出喀嚓的声音轻轻开启。 这是考量到外面有人的开门方式,托福我不用上演门板撞到鼻头的老套短剧,但我没有余力装作若无其事般逃走。 「请问有什么吩咐?」 哥哥一副像是知道我站在门外的表情(其实他应该知道),一看见我就如此询问。 「啊……那个……呃……」 「请说。」 我变得结结巴巴,哥哥耐心等待我回应。 以感觉不到正在等待的扑克脸注视着我。 哥哥冷静的眼神,使我越发困惑。 「那个……方便打扰吗?」 这样下去会陷入恐慌。我受到这股危机感的驱使,凭着一股气势在陷入恐慌之前说出口。虽然说完立刻心想「进去之后要做什么?」但事到如今想这种事也没用。 我这时大概满脸通红。脸红的我像是瞪人般(其实我没有瞪他的意思)注视,使得那个人到底有些惊讶,却没有进一步乱了分寸,而是按着门邀我入内。 房内还是一样简朴,应该说空无一物。 空荡荡的室内,静静运作中的工作站,高声主张自己的存在感。 「所以,请问有什么事?」 我无法回答哥哥的询问。 这时候的我,注意力集中在以裸露的管线连接工作站的半分解cad,以及塞满荧幕的方程式与英文字串。 这一幕,简直像是cad的研发实验室一样…… 老实说,我简直吓破胆。 不过,哥哥接下来这句话,迅速拉回我的意识。 「大小姐?」 「请不要叫我大小姐!」 我出言怒骂,哥哥吓得愣住。 这个人哑口无言的样子真的很罕见,但我觉得在所难免。 何况我自己也吓一跳。 因为…… 我刚才的声音,宛如惨叫一般。 如同随时会哭出来的声音。 「啊……」 「…………」 「那个,唔……对!如果不从平常开始习惯,可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说溜嘴吧?」 哥哥的表情从「惊愕」变成「怀疑」。 他怀疑我是否正常的疑惑眼神,使我差点受挫。但我绞尽力气,坚持这个借口。 「所以请叫我深……深雪!」 不过,我至此达到极限。 我抱持终于说出口的想法,只说出这句话之后,用力闭上双眼。 如同害怕被骂的幼童,闭上双眼、紧握双手低下头。 不晓得在害怕什么,真的就像是幼童无条件地害怕家长的惩罚。 「……我知道了,深雪。这样就好吗?」 哥哥的回应好温柔。 不是一如往常如同大人的拘谨语气,是朋友交谈般的和善说法。 这应该是哥哥和我以外的同学,或学弟妹交谈时的用语及语气。 哥哥温柔地对我说话,并且以温柔眼神注视我。 「……这样就好。」 我这次真的好想哭。 光是忍住泪水就没有余力。 「不好意思,我要回房间。」 我知道忍不了太久,因此从哥哥面前逃离。 逃进自己的房间,整张脸按在枕头上。 因为我明白了。 连那份温柔都只是作戏罢了。 即使是平凡的兄妹之间,哥哥理所当然地会对妹妹所说的简短话语,都是经过冰冷计算输出后的结果。 我无须理由就明白了。 因为我是那个人的妹妹。 我憎恨着只有这种时候相通的兄妹联系,压抑着声音哭泣。 【14】 西元二〇九二年八月十一日/冲绳别墅~空军基地 接下来这两天,是一如往常的日子。 那个人一如往常地跟在我身后,我总是对那个人颐指气使。 我曾经想对哥哥好一点——不对,现在也这么想。 因为我觉得,要是我能对哥哥好一点,就可以改变某些东西。 不过,我只有因而体认到,长年养成的习惯难以矫正。 昨天以及前天,我依然任性地对那个人颐指气使。两周的假期还有七天。接下来这七天,我应该也同样会如此对待那个人吧。这样的我好丢脸。 ……明明直到一周前,都不会在意这种事。 我究竟怎么了? 我不懂自己的心,不懂自己期望什么。 想到今天也得抱持这种烦闷的心情度过,我就有点忧郁。 不过,幸好——用这两个字过于轻率,但我似乎不用烦恼这种事了。 无暇烦恼这种事。 刚好在用完早餐时,所有情报机器发出了紧急警报。 警报是由国防军发布。 换句话说,是外国的攻击。 我紧盯着电视画面。 『由西方海域入侵。』 『未发出宣战布告。』 『以飞弹潜舰为主力的潜舰部队无预警袭击。』 『现正以半上浮状态攻击庆良间诸岛。』 陌生的字词排列成为情报洪水,使我差点就陷入恐 慌。但「飞弹潜舰」这个名词引起我的注意。前几天出海时遭遇潜舰攻击,难道就是前兆? 「属下和真夜大人联络,请她给个方便!」 樱井小姐以难掩焦急的语气提议。 「嗯,麻烦你了。」 母亲回应的声音,也同样有些紧张。 我觉得在所难免。 因为,我们没料到毫无前兆就会受到战争波及。 电视主播从刚才就不断要求观众冷静地行动,但主播自己就慌张到令人同情的地步。 那当然。在这种状况,要求别慌张才奇怪。 我之所以还没真正陷入恐慌,只是因为没有真实感。虽然像是置身事外,但我觉得自己借由某种逃避现实的态度保住自我。 不过……这个人呢? 哥哥默默地以小型终端装置,阅读比电视更详细的数位资讯情报。这样的他仿佛将慌乱、紧张或焦虑等人类的情感遗忘在某处了。 他沉着深思的样子,即使有人说他是精密的机器人,我似乎也会相信。 哥哥或许和我一样,没有实际面临战争的感觉? 还是说,他真的没有任何感觉? 哥哥在我的注视之下,露出诧异的表情。 怎么回事?我抱持这个疑问注视,于是哥哥从夏季外套的怀里取出通讯终端装置。 「是,我是司波……不,我才要感谢您几天前的关照……到基地?」 我从哥哥的回应,推测对方是前几天那位国防军上尉。 不过,基地应该完全处于战争状态才对。上尉究竟有什么事? 「感谢您的提议,可是……不……好的,我请示家母看看……好的,晚点联络。」 结束通讯时,看着哥哥的人不只是我。 坐在沙发上的母亲转头看着哥哥。他起身朝母亲行礼致意。 「夫人。」 那个人如此称呼亲生母亲。 明明是非常时期,我却感受到揪心的痛楚。 这是在之前——在一周前没感受到的痛楚。 「恩纳空军基地的风间上尉提议,邀请我们进入基地的避难所避难。」 「咦?」 我不禁发出声音,反射性地掩嘴。 明明只见过两次面,实际上只算是见过一次面,为什么……? 接连发生意外状况,我的情绪即将进入饱和状态,但惊讶的事情不只如此。 「夫人。」 樱井小姐朝母亲递出无线语音通讯元件的「话筒」。 「真夜大人打电话过来。」 这次我连「咦」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姨母打电话过来? 打给母亲? 母亲与姨母是双胞胎姐妹,即使打电话过来,表面上也没什么好奇怪……不过母亲与姨母交恶,在四叶内部是公开的秘密。 不到相互仇视的程度,却维持一种冷战状态。 所以,母亲刚才也没主动联络…… 我基于另一种意义而紧张。眼前的母亲像是嫌麻烦般,将话筒抵在耳际。 「喂,真夜?……对,是我……这样啊,原来是你安排的……不过,这样不会反而更危险吗……也对……我知道了,谢谢。」 母亲讲完电话,将话筒递给樱井小姐。 「夫人,真夜大人怎么说?」 樱井小姐接过话筒,提出理所当然的问题。 「她和国防军协调,会收留我们进入避难所。」 「那么,达也刚才接的电话……」 「就是这么回事吧。」 「但是,这样不会反而更危险吗?」 「我也这么问过。」 ……为什么?相较于民间避难所,军方避难所不是更加坚固安全吗? 「明明不是处于明确敌对状态却忽然偷袭,无法期待这种对手会照规矩来。」 「这……或许吧……」 我看到母亲、樱井小姐与哥哥的表情就发现,似乎只有我不明白原因。就算这么说,我也不想请他们详细说明……这个疑问暂时放在一旁吧。 「虽然只是举手之劳,但真夜毕竟费心帮忙安排,就照她的话去做吧。达也。」 「是。」 哥哥即使至今一直站在旁边无人理会,依然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既然他自己没露出不服气的表情,我铁定也不该在意。 「通知上尉,我们接受邀请,并且请他派人迎接。」 「遵命。」 即使看起来像是把所有麻烦事扔给哥哥,也一定是我想太多吧。 其实我早已预料到了。 从基地前来迎接的军人,是那位桧垣乔瑟夫上兵。 「达也,久等了!」 「乔,感谢您专程过来。」 「别讲得这么见外。」 桧垣上兵脸上,完全是对好友露出的笑容。 哥哥多少有点顾虑,却依然露出交情十分融洽的表情。 无论怎么看,哥哥对这位刚认识的上兵的态度,都比我们家人亲切。 母亲之所以蹙眉,肯定是哥哥粗鲁的态度惹她不高兴。 总不会是因为哥哥对待他人的态度,比对待亲人还要融洽而生气吧? 桧垣上兵不晓得是察觉母亲的不悦表情,或是察觉樱井小姐不耐烦的样子,他暂时收起装熟的态度,以军人风格的拘谨动作向我们敬礼。 「在下遵照风间上尉的命令,前来迎接各位!」 「辛苦了,麻烦带路。」 「是!」 上兵以响亮到不必要的声音说明来意,樱井小姐有些不敢领教般回应。 桧垣上兵完全没在意这件事。 ……老实说,我希望他稍微在意。但我也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是请他带我们去基地。 道路满是避难的市民,动弹不得的车子狂按喇叭,加上人们的怒骂声,形成混沌的漩涡——这样的光景并未出现。 全岛悄然,只有深色军用车辆来往于马路。 与其说是处于敌袭警报状态,感觉更像是发布戒严的气氛——虽然这么说,但我只从纪录片看过这两种状况,所以不晓得实际上是如何。 搭乘国防军交通车的我们,一路上没有被拦下来临检,也没有暴露在敌方的攻击之下,平安抵达基地。 即使是开战至今一小时,依然没查出敌方国籍的完全奇袭,海军与空军似乎也成功地在海上抵挡住敌军。 不过,除了相信国防军发布的情报,我们无从得知本岛以外的状况。 到基地避难的民众不只我们,令我感到意外。 即使不到百人,看起来也有近百人逃进这里。 这个房间除了我们,还有五位民众等待军方安排进入地底防空洞。 虽然是多管闲事,但当前敌人来袭,带这么多无关又没用的人进入基地没问题吗? 说不定,我们也——我也非得上战场。 不能只依赖樱井小姐。母亲身体依然欠佳,光是坐在沙发也不太舒服,必须请樱井小姐保护这样的母亲。 我直到今天为止都没有堪称是实战的经验,不过我的战斗魔法技能得到认同,保证不输给成年的魔法师。 对此打包票的是樱井小姐,所以可信度应该够高。 即使如此,也不足以协助我消除不安。我悄悄看向身旁。 哥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他平常总是站在我后方或斜后方,这次却低调地坐在我身旁。 哥哥怀里藏着两把随时能使用的手枪造型cad 。 这个人理应也没有堪称「实战」的经验,却和我不同,有过好几次互相厮杀的经验。 杀人的次数,不只五次或十次。 我未曾亲眼确认那种场面,但对我说这种谎没有好处,所以肯定是真相。 哥哥沉着冷静,如同证实他具备这种经验。 没有胡乱移动目光,也没有心神不宁地摇晃身体。 看着哥哥,就觉得不安的心情稍微平复。 再看一次吧……我抱持这个念头,悄悄看向哥哥侧脸。 不知为何,我们四目相对了。 咦?咦?什么?为什么? 「深雪,放心吧。」 ……! 那个人依照三天前的约定,称呼我「深雪」。 不是当时那种假装温柔的声音,是音量很小却相当温柔的声音。 「有我陪着你。」 ……这样……太犯规了……! 我不晓得该露出什么表情。 不晓得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 不对!这是吊桥效应!鬼屋效应!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这个似乎不太对,不过总之是鬼迷心窍啦! 偏偏在这种时候,对亲妹妹说这种像是泡妞的话语,太轻率了! 而且他本人完全没那个意思,更令我火大! 我瞪向哥哥。 哥哥随即忽然起身。 咦?我的表情这么恐怖? ——事态正急遽演变,不接受我这种和平的搞笑。我立刻体认到这一点。 ◇ ◇ ◇ 忽然起身的不只是哥哥。 片刻之后,樱井小姐也撞开椅子起身。 和我们同房的陌生人们吓了一跳,有点战战兢兢地注视那个人与樱井小姐。 「达也,这是……」 「樱井小姐也听见了?」 「所以,果然是枪声……!」 「而且不是手枪,是全自动枪枝。恐怕是冲锋步枪。」 ……咦?也就是说,敌人打进来了? 为什么? 这里不是国防军的基地吗? 「知道状况吗?」 「不,从这里没办法……这个房间的墙壁,似乎有妨碍魔法的效果。」 「也对……看来似乎设有古式的结界术式。不只这个房间,整栋建筑物好像都被妨碍魔法侦测的术式覆盖着。」 「但如果是在室内使用魔法,似乎不成问题。」 樱井小姐同意哥哥这番话。 明明我都不知道…… 「喂,你……你们是魔法师?」 忽然间,坐在不远处的男性,向哥哥与樱井小姐搭话。他身穿剪裁合身的衣物,是看起来具备社会地位的壮年男性。和他坐在一起的大概是家人。 「是的,怎么了?」 忽然被搭话的樱井小姐,以隐含疑惑的声音回应。这位男性随即以傲慢的态度(但大部分应该是虚张声势)说下去。 「既然这样,去看看发生什么事吧。」 ……这是怎样? 简直像是命令佣人的语气。 感觉好差……! 「……但我们并非基地相关人员。」 樱井小姐也以不高兴的语气回话。 如果有必要,樱井小姐想装成多么和善应当都没问题,但是对方和我们毫无血缘或交情,而且也没有利害关系,樱井小姐大概认为没道义那么做吧。 然而,樱井小姐理所当然的主张,对这名男性行不通。 「那又怎样?你们是魔法师吧?」 「就说了,我们……」 这名男性完全不把樱井小姐的话语听进去。 「既然这样,理所当然有义务为人类效力吧?」 ……! 没想到这个时代,居然还有人面不改色就说出这种话…… 而且是当着魔法师的面……! 「您此话当真?」 樱井小姐的声音也蕴含杀气,眼神应该也变得更加凶狠。 这名男性终究似乎也吓到的样子,发言却依然傲慢。 「到……到头来,魔法师是为了服务人类而打造出来的『东西』吧?既然这样,和是否从军应该无关。」 我愤怒、震惊过度,说不出话语。 这名男性刚才这番话,是绝对不能说的话语。 不过这无疑是真相的一角,许多不是魔法师的人们,至今依然这么认为。 「原来如此,我们是被打造出来的存在,不过……」 代替我反驳的,是至今交给樱井小姐应付这名男性的哥哥。 哥哥的语气听起来挖苦,没有隐藏嘲讽之意,丝毫感受不到愤怒或动摇。 「我们没义务为你效力。」 「什么?」 「魔法师是为人类社会的公益与秩序效力,没有为素昧平生的个人效力的道理。」 为人类社会的公益与秩序效力,是「国际魔法协会宪章」的其中一段,不是魔法师的人也很熟悉这句话。这名男性当然也知道吧。 「区……区区小孩子居然这么嚣张!」 正因如此,他才会出现这种反应。 这名男性满脸通红、频频颤抖,朝哥哥怒骂。 我仰望哥哥,他的眼神满是侮蔑与怜悯。 「真是的……都老大不小了,在小孩子面前这样不丢脸吗?」 即使同样使用「小孩子」这个词意义却完全不同。 这位连姓名都不晓得的男性惊觉不对,转头看向家人。 他的家人们仰望着他。 他的孩子们,秉持孩子特有的洁癖个性,以轻蔑的眼神看他。 男性乱了分寸,哥哥在他身后落井下石。 「此外,您似乎有所误会……这个国家的魔法师,八成以上源自血统交配与潜力开发。即使包含接受局部处理的魔法师在内,以生物学『打造』的魔法师,也不到全体的两成。」 「达也。」 这时,出面打圆场的人是母亲。不过我认为母亲恐怕不是基于这个意图。 她就这么靠在沙发椅背,以慵懒声音呼叫哥哥。哥哥从发抖的男性背影移开视线。 「请问有何吩咐?」 「去看看外面的状况。」 母亲一如往常,以听起来冷淡的语气,做出直截了当的指示。 但哥哥难得地对此面有难色。 「……但是既然无法掌握现状,就无法忽略此处遭遇危害的可能性。属下现在的技能,无法在远处保护深雪。」 「深雪?」 母亲以冰冷声音打断哥哥的反驳,就这么维持冰冷视线,眯细双眼。 「达也,认清自己的身分。」 只有语气温柔,声音却冰冷到令人背脊发抖。是我希望哥哥叫我深雪,但母亲温和却不容反驳的声音,使我甚至无法兴起为哥哥辩护的念头。 「——恕属下失礼。」 哥哥出言道歉,没有进一步反驳。 「……达也,这里交给我。」 樱井小姐从旁插嘴,如同要重整场中窘境。 母亲露出失去兴趣的表情,从那个人身上移开目光。 「明白了,属下去看看。」 哥哥向母亲的侧脸行礼致意,离开房间。 那名男性的家人投以畏惧的眼神,但哥哥与母亲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室外传来像是鞭炮爆炸的声音。 当然不可能是在举办庆典之类的活动。 如今,我也 清楚听得见枪声。 而且,接近过来的不只是枪声。 数个脚步声接近这个房间,在门外静止。 樱井小姐站在我与母亲前面。 她的cad手镯,已经储存足以展开启动式的想子。要像这样长时间维持随时能发动的状态很困难,樱井小姐的技术实在高明。 我只看得见她的背影,但她应该正在犀利地瞪着门口。 「打扰了!我是空降第二中队的金城一兵!」 感觉得到维持警戒的樱井小姐稍微放松紧张情绪。我听到门外的声音也松了口气。 看来是基地的阿兵哥前来迎接。 打开的门外,是四位年轻的阿兵哥。看起来都是「遗族血统」的第二代,但我不甚在意。这座基地本来就具备这种特性吧。 他们手中握着带有热度的机关枪,应该是一边和敌方交火一边赶来的吧。 「我们带各位前往地底防空洞,请跟我们来。」 这番话正如预料,我却不得不犹豫。要是现在离开这个房间,会和哥哥分散。 「不好意思,我们有一个人去外面观察状况了。」 我说出这件事之前,樱井小姐就告知金城一兵。 这位一兵果然面有难色地蹙眉。 「不过,部分敌人已经深入基地,待在这里很危险。」 这也是就某种程度来说正如预料的回应。 「那么,请先带那边几位离开吧。」 但是,母亲这段发言完全出乎预料,令我意外。 「我不能扔下儿子自己走。」 我与樱井小姐默默相视。 仔细想想,这是理所当然的说法,但我实在无法拭去突兀感。 「可是……」 「你叫作金城吗?她们都那么说了,就先带我们过去吧。」 观察我们动静的那名男性出言要求,于是四位阿兵哥以严肃表情相视,轻声讨论。 「……属下觉得,达也只要拜托风间上尉,应该不难和我们会合吧?」 樱井小姐趁机轻声询问母亲。 「我并不是在担心达也,那是表面上的说法。」 母亲压低音量如此回应。 我拼命朝着开始颤抖的膝盖使力。 明明是亲生儿子,母亲为什么能对那个人冷淡到这种程度……? 「那么?」 「是直觉。」 「直觉?」 「对。我直觉认为不该相信这些人。」 樱井小姐立刻恢复为最高度的紧张状态。 我也忘记膝盖的颤抖。 其他人就算了,但这份「直觉」,来自曾以别名「忘川之女王」而受人畏惧的母亲。 母亲擅长的不是知觉系或预知魔法,是精神干涉的魔法,但是使用「精神」相关魔法的魔法师,经常具备敏锐直觉型的洞察力。甚至有学者提出假设,认为这种魔法师和「阿卡西记录」密切连结……但也有像我这样的例外。 四人刚好在这时候讨论结束。 「不好意思,还是不能让各位留在这个房间。关于另一位,我们会负责护送他避难,所以请各位一起走吧。」 遣辞用句和刚才相同。 但我觉得他们的态度变得像在威胁。是因为我先入为主的观念吗? 「迪克!」 新登场的人物,促使这一幕急遽演变。 金城一兵忽然朝着说话的人——桧垣上兵开火。 靠走廊的墙壁没有窗户,所以看不见是否打中了,但刚才的声音确实是桧垣上兵,而且金城一兵以机关枪朝声音的方向开火。 那名男性的家人放声尖叫。 金城一兵的同伴将枪口指向室内。 樱井小姐展开启动式,但脑中有一种像在刮玻璃的「噪音」,妨碍魔法式构筑。 这是想子波?演算干扰? 我捣住耳朵看向门口,四人之中,一人戴着黄铜色戒指。 至于这边,母亲按着胸口蹲在地上! 不妙……! 母亲的想子感受力天生敏锐过度,加上年轻时过于逞强造成的伤害,使得她最近对想子波的抵抗力大幅衰退。 演算干扰的想子波,甚至对她的身体造成负面影响。 非得阻止演算干扰才行! 「迪克!阿尔!马克!班!为什么?」 捣住耳朵的手掌另一边,传来桧垣上兵的怒吼声。 太好了,他没中弹…… 「为什么背叛军队!」 「乔,我才想问,你为什么要对日本讲情义!」 金城一兵在每枪的空档(原来机关枪也可以单发射击——我抱持这种一点都不重要的感想)如此怒声回应。 「迪克,你疯了吗?日本不是我们的祖国吗!」 「日本怎么对待我们的!就算像这样志愿从军,为日本效力,我们到最后还是『遗族血统』不是吗!我们经过再久依然被当成外人!」 「不对!迪克,这是你的误解!我们的外国籍父母无疑是外人。几个世代之前就住在这里的人,当然会稍微把我们当外人看待!但在军中!在部队!长官与同袍都视我们是战友!视我们是同伴接纳!」 「乔,那是因为你是魔法师!你具备魔法师的利用价值,军方才会给你好脸色看!」 「迪克,你居然说这种话?愤慨地认为自己是遗族血统就被排挤的你,只因为我是魔法师,就把我当成和你们不一样?迪克,你不把我当同伴吗?」 枪声中断。 而且,演算干扰的想子波也减弱。 好机会! 从这种不稳定的状况来看,使用晶阳石的人不是魔法师,没有魔法演算领域。只是想子存量多一点,却没办法控制想子。如果以为这种普通人使用的演算干扰,就能一直牵制我这个四叶家下任当家候选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不使用cad。启动的时间太浪费了。 既然这样,只能使用那个魔法。 继承自母亲的精神干涉魔法。 和母亲的魔法「精神构造干涉」不同,却同样是朝对方精神产生作用的魔法。那是冻结对方精神的魔法。 为了避免波及无辜的人,我只瞄准戴着晶阳石戒指的那个家伙—— 我发动精神冻结魔法——「悲叹冥河」。 演算干扰停止了。 我知道对方已经「静止」。 这是我第三次「停止」人类。 虽然不是杀害,但是永不融化的冻结、不再动作的静止,等同于死亡。 我紧咬牙关承受罪恶感。 导致宝贵的时间无谓地流逝。 这是我过于天真。 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报应。 对方明明不只一人。 枪口明明朝向这里。 对方在樱井小姐发动魔法的同时扣下扳机。 樱井小姐构筑的魔法式,在产生效果之前就消散了。 机关枪的一轮扫射,在我、母亲与樱井小姐身上留下弹孔。 中枪的部位…… 与其说痛…… 不如说热。 我的身体…… 好冷。 我感觉得到,生命随着鲜血流逝。 我要……死掉了…… 原本以为死前会感受到更多不同的后悔与执着,却出乎意料地满脑子空白。 若要说有唯一的遗憾,就是我想再好好对那个人道歉。 要是没有我,那个人理应能活得更加平凡。 活得更加自由。 对不起,哥哥。 真的对不起,哥…… 「深雪!」 我以为是幻听。 我正在思考哥哥的事情,所以我以为自己称心如意地在脑中伪造哥哥的声音。 因为,哥哥不可能将情绪表露在外,以如此拼命的声音呼唤我的名字。 不可能阻止我死去。 我好不容易睁开双眼,看见云层覆盖的天空、消失的墙壁、不见的反叛兵,以及朝我伸出左手的哥哥。 哥哥的左手,释放出压倒性的「某种东西」。 这东西覆盖我依依不舍而濒死的身体,轻易穿破我的情报强化护壁,注入我的身体。 哥哥的「心」包覆着我的身体。 我只能以这种方式形容。 读取我身体的一切,全部再度打造。 逐渐重新打造我的身体,以及「我」自己。 这是哥哥的意志,哥哥的力量。 形容为魔法实在过于强大、过于精致、大胆、细腻。 不对,这肯定才是真正的「魔法」。 这才真正值得称为魔法。 我感觉看见死神逐渐远离。 死神似乎感到束手无策,懊悔不已。 这当然铁定是幻觉。 不过,幻觉中的死神颇具人性,让我不禁轻声一笑。 血腥味涌上喉头的现象,完全没发生。 「深雪,你还好吗?」 变得清晰的视野,满是哥哥担心的脸庞。 我第一次看见这个人露出如此真实的情感。 「哥哥……」 这两个字不知为何,流畅地脱口而出。 没有结巴,也没有突兀的感觉。 「太好了……!」 我可以更加乱了分寸。 可以更加惊慌失措。 因为,那个人用力地、确实地,紧抱着我的身体。 ——不过,我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哥哥的怀里是我应当身处的归宿。 我抱持这种或许相当厚脸皮的感觉。 所以哥哥放开我的时候,我反射性地抓住哥哥上衣的衣袖。 哥哥睁大双眼回应我的目光,接着眯细双眼,用力抚摸我的头。 「啊……」 我不晓得如何解释自己不禁发出的这个声音。 哥哥露出有点尴尬的笑容,害羞似地转过头去——绷紧表情。 虽然是面无表情,却不是缺乏情感,是完全集中精神导致面无表情。 他的侧脸像是在拼命回想某些事。 他的视线前方,是生命之火即将消失的母亲与樱井小姐。 「哥哥!」 哥哥没回应我的呼唤,大概是专注到没有那个余力,就这样以左手抽出cad。 我感觉到无法置信的大量想子,在哥哥体内活化。 哥哥构筑出一具可以容纳庞大资料的想子情报体容器。 哥哥的食指扣下cad的扳机。 母亲的身体,看起来似乎被哥哥的左手吸入了。 这当然是错觉。 我不知道哥哥怎么做的,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正因为自己也被这么做过,所以能正确推测。 哥哥将构成母亲身体的所有情报,复制到自己的魔法演算领域,以加工之后的情报体,改写母亲的身体情报。 中枪的伤口消失。 染湿衣服、飞溅在地板的血迹消失。 母亲缓缓往前倒,我连忙跑过去,扶起母亲的身体。 母亲有些喘不过气,但确实在呼吸。 和中枪前一样……不对,这是……把中枪当成没发生过? 哥哥左手的cad指向樱井小姐。 他迅速又流畅地完成想子情报体的准备,刚才对母亲使用时,和这次根本没得比。 明显熟练许多……? 哥哥光是三次经验,就逐渐完成「完全复原他人驱体」的超高阶魔法! 我因为畏惧而颤抖,同时也认定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因为,这个人是我的哥哥—— 我内心满是骄傲。 再也不在意自己一无所知的愚蠢。 樱井小姐以不敢置信的表情,俯视自己的身体。 母亲还没清醒,但呼吸相当稳定。赶来的军医表示她不是昏迷,单纯只是睡着,所以不用担心。我听完松了口气。 「抱歉,内部出现叛徒,完全是我们这边的疏失。虽然做任何事都无法赎罪,但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国防军会尽可能给个方便。」 如今,哥哥在我身旁和风间上尉相对。 哥哥请低头道歉的风间上尉抬起头。 哥哥能在紧要关头赶赴刚才的场面,似乎是多亏风间上尉与真田中尉提供助力。此外,那些反叛的士兵们,似乎原本想掳我们当人质,从结果来看,幸好桧垣上兵赶来,我们才免于陷入那样的境遇——不过事实上,反叛士兵的真正目标是同房的那位男性,我们只是遭到牵连。那个人是军需企业的重要干部,现在和家人一起收容在其他房间。换句话说,我们因为军方安排和那位男性同房而差点没命。即使如此,多亏桧垣先生为我们争取时间,哥哥才来得及搭救,这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不过,要不是哥哥的那个魔法,母亲、樱井小姐还有我,现在肯定死了。 我在心情上,无法不追究这一点。 「那么,请先告诉我们正确的现状。」 但我不打算主动提出任何要求。 虽然对不起樱井小姐,但我也没有允许她开口的意思。 即使母亲清醒,我也希望母亲此时保持沉默。 因为,这是只属于哥哥的权利。 「敌方是大亚联盟?」 「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应该没错。」 「成功在海上抵挡敌军的说法是假的吧?」 「对。敌方的潜水抢滩部队,已经在名护市西北方海岸登陆。」 ……也就是说,当时的潜水舰是来探路的? 「敌方也已经掌握庆良间诸岛近海的制海权。从那霸到名护,和敌方串通的游击兵,在各处妨碍我军兵力调度。」 ……状况比想象中严重。 「但是不用担心。游击兵人数原本就不多,目前已经制服约八成左右了。军方内奸应该也会立刻解决掉。」 「确保登陆地点的目的已经完成,他们应该毫无用处了。大亚联盟经常宣称人力过多,即使失去再多弃子,在下认为他们也不痛不痒。」 哥哥平淡地指摘,使得风间上尉露出如同有苦说不出的扭曲表情。 「那么接下来,请将家母、妹妹与樱井小姐收容在安全场所保护。可以的话,请收容在比避难所更安全的地方。」 「……收容在防空指令室吧。那里的装甲强度是避难所的两倍。」 ……我无言以对。军人坐镇的指令室,居然比民众的避难所更加固若金汤。不过,军方基地或许都是如此。 「再来是最后一个要求。请借在下一套装甲服加步兵装备。不过虽说是『借用』,如果是消耗品就无从归还。」 「……为什么?」 哥哥的这个要求,连我也不禁感到疑问。 哥哥,为什么? 而且,您刚才没把自己列入要求军方保护的对象,为什么? 我窥视哥哥双眼,想知道他的真正用意,却倒抽一口气。 哥哥的眼中…… 是形容为 暴怒也不够的—— 炽烈肆虐的苍白业火。 「他们胆敢对深雪下手,非得接受报应。」 在场的人们听到哥哥的声音,脸上几乎都失去血色。唯一面不改色的风间上尉,或许该说是胆量过人吧。 「你打算一个人去?」 「在下要进行的并非军事行动,是私人报复。」 「本官不在意这种事。既然是人类,就不可能进行和情感无缘的战斗。即使是抱持复仇心态上战场,只要能控制情绪就不成问题。」 哥哥与风间上尉的视线相对。 不对,两人在互瞪。 「本官不能允许你屠杀非战斗人员或投降对象,你也没这个打算吧?」 「我不打算让他们有时间投降。」 「那就好。我们这次的任务,原本就是击退或歼灭侵略军,没必要劝对方投降。」 风间上尉露出不同于哥哥,却也不输给哥哥的果断表情。 「司波达也,加入我们的战斗行列吧。」 哥哥脸上没有感谢的神色。 「在下不打算听从军方指挥。因为在下必须保护的事物,和各位要保护的事物不同。不过,既然要对抗的同样是侵略军,目的同样是歼灭对方,那就并肩作战吧。」 哥哥身上洋溢的气息,如同传说名匠打造的钢铁刀刃般冰冷、锐利、英勇……我就只是忘神看着这样的哥哥。 「很好。真田,借他装甲服与近战装备!空降部队十分钟后出击!」 「樱井小姐,母亲与妹妹麻烦您了。」 哥哥对站在旁边不动的樱井小姐如此告知,不等她回应就跟着真田中尉离去。 这时候,哥哥微微向我露出微笑。这绝对不是我的错觉。 ◇ ◇ ◇ 「那个……可以吗?」 我目送哥哥的背影离去之后,樱井小姐有些犹豫地如此询问。 「什么事?」 我的思考能力不晓得是在摸鱼还是逃班,从刚才就无法随心所欲地运作。 「即使达也的实力再怎么好,但他居然要上战场……而且还是前往最前线作战,这样不会太危险了吗?」 「!」 樱井小姐的低语声听在我耳里,仿佛是大音量的闹钟在耳际响起。 没错!我为什么不以为意地目送哥哥?哥哥正要投身于激烈的战火之中啊! 「深雪?」 我迅速跑出去,樱井小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追过来的只有声音。 因为她不能扔下母亲。 对不起。 我在心中向她道歉。 将母亲完全交给樱井小姐,我内心很过意不去,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得阻止哥哥! 我只抱着这个念头奔跑。 幸好哥哥还没离开太远,我没迷路就追上哥哥。 「哥哥!」 或许哥哥不肯转身看我。这份恐惧掠过心头,但再怎么样也只是我杞人忧天。 哥哥向带头的真田中尉轻声知会,停下脚步转身。 中尉多走几步才停下脚步。他这么做应该是为我们着想。 「深雪,怎么了?」 哥哥以理所当然的语气,极为自然地叫我「深雪」,使我莫名地一阵感动涌上心头,但现在不是沉浸于这种情绪的时候。 「哥哥,那个……」 我本来想说「请不要去」,却忽然意识到不能意识的某件事。 这样简直是「浪漫爱情电影(小说或漫画也可)」司空见惯,女主角阻止恋人的台词。 而且是「禁忌的兄妹恋情」之类的作品。 「深雪?」 哥哥疑惑地看着忽然语塞的我。 我的脸颊大概变得像是成熟的苹果吧。 「……请……请不要去。」 即使如此,我也非说不可。非阻止哥哥不可。 「请不要和敌军战斗,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我认为哥哥没必要冒这种危险。」 我说出来了……! 我被「这样就没问题了」的成就感所笼罩着。 我丝毫不认为哥哥会摇头——摇头回应我这番话。 「确实没必要。深雪,我不是因为必要而上战场,是因为想战斗而上战场。」 所以,哥哥这番回应令我大受打击。 哥哥的拒绝令我受到打击,他如同想杀人的说法也令我受到打击。 但是,我紧抓哥哥的衣服,不愿意离开哥哥。 哥哥露出笨拙的笑容,俯视我抓着他上衣的手,将手轻轻放在我的手上。 「如我刚才所说,我是要报复那些伤害你的人。」 哥哥注视我的双眼,露出困惑的表情。 「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的情感。」 哥哥嘴里这么说。 「不然我无法善罢甘休。」 但他的双眼,似乎透露着这么做是为了我。 「深雪,我真正能够重视的人,只有你。」 这不是我的误解。 「对不起,哥哥这么任性。」 不是我自以为是。 哥哥轻轻让我的手松开,挂着困惑的表情对我微笑。 我整张脸大概红得像是熟透的番茄。 但我立刻觉得哥哥这番话不对劲而蹙眉。 「能够……重视……?」 哥哥刚才不是说「重视的人」,是说「能够重视的人」吧? 或许只是说法上的差异,没有特别的意义……但我不知为何相当在意。 我下意识说出口,不算是询问的这句细语,使哥哥露出像是「伤脑筋」的苦笑。 他的笑容,看起来也像是在哭泣。 哥哥的眼眶并没有泛泪,何况我从未见过哥哥哭泣的表情,但我毫无理由就觉得这个话题会令哥哥悲伤。 「对不起!」 所以我道歉了。我明明再也不能害哥哥悲伤……我抱持这个想法,用力低头。 少年纤细的手拨开我的长发,滑到我的脸颊。 哥哥的手虽然纤细,却比我的手大得多、结实得多。 我配合哥哥的手部动作抬起头。 哥哥并未强行施力,我却无法违抗。在我大脑想到绝对不能违抗之前,我的身体已经遵从哥哥的意思行动了。 「没关系……你也差不多可以知道真相了。如果可以不用知道,我很希望你永远不知道……但只要你是母亲的女儿、是那个人的外甥女,应该没办法永远那样。」 哥哥这番话是对我说的,却不像是在对我说话,而是在说服他自己。 「哥哥?」 「现在没这个时间,我也觉得不该由我说。所以深雪,请母亲告诉你吧。你现在感觉到的疑问,请母亲告诉你答案。」 「请母亲大人……?」 我没有余力感到疑惑,只能复诵这段话。哥哥再度对我微笑,这次是有力的微笑。 「深雪,别担心。我真正能够重视的人只有你。所以我今后也会保护你,而且为此平安地回到你身旁。」 哥哥的话语不是谎言。 不是临场的安抚。 「放心。」 哥哥收起笑容,绷紧表情。 他毫不动摇的眼神,令我相信这是毋庸置疑的真实。 「没人能基于『真正的意义』伤害我。」 令我相信,天底下没人能危害哥哥。 哥哥把放在我脸颊的手移到我头上,用力摸我的头。 我摸着稍微被粗鲁 拨乱的头发。哥哥对我第三次露出笑容,接着跑向真田中尉。 这次,哥哥真的就这样前往战场。 ◇ ◇ ◇ 虽说要改到防空指令室避难,但我当然不晓得是哪里。 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回到外墙与内墙都消失的那个房间。 这么说来,那个房间的墙壁为什么会消失? 樱井小姐与哥哥说过,墙壁暗藏阻碍魔法的结界术式,所以应该不太可能是被魔法破坏。但切面那么平整,反而令我觉得不是魔法的话很难办到。 我觉得大家应该不会扔下我,却还是有些不安,小跑步回到刚才所在的房间。 啊…… 「抱歉,让您久等了。」 我一看见母亲在里头迎接,首先出言道歉。 即使昏睡是母亲恢复体力的必要方式,但总不能以担架运送,必须想办法令她清醒。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 我的任性判断导致母亲被留在这里,还害得母亲她们必须等我。对此,我并不是为了免于被骂,而是真的抱持歉意低下头。 「深雪,不用道歉。你是想把擅自乱来的达也带回来吧?」 母亲以温柔的笑容回应。 呜……母亲很生气…… 「所以,达也去了哪里?我好像没看到他。」 「那个,哥哥他说……要协助军方击退敌人。」 「哥哥?」 母亲疑惑地蹙起了眉头。 我反射性地心想这样或许不太妙,却不想改口。 母亲也没有责备。 相对的,母亲「唉……」地叹了口气。 「居然做出这种任性的事……那孩子果然是不良品。」 母亲并非「看似」不屑地,是真的不屑地扔下这番话。 不是无奈,是放弃。 我无须询问,就知道母亲在说谁。 比起受到义愤驱使,毛骨悚然的感觉更加强烈。 我的母亲,居然能对亲生儿子冷淡到这种程度。 「唉,算了。毕竟这次他表现得还算好,就随便他吧……让您久等了,请带路。」 母亲向等待带路的阿兵哥这么说。 不对,不是「还算好」。 我能够活下来,母亲能够获救,都是多亏哥哥。 但我无法对「还算好」这个评价提出异议。 防空指令室位于穿过五道装甲门的后方。 不只没有窗户,甚至没有直接和户外相邻的墙壁,大约四间学校教室大的这层楼,是一间约有三十名管制员面对三排控制台而坐的小型管制厅,以及从墙壁朝厅内大型荧幕突出来的八间楼中楼隔间。 我们被带到前方以玻璃组成的一间隔间。 「没看见窃听器或监视器等仪器,看来是高阶军官或防卫省干部视察用的房间。」 樱井小姐调查房间之后回报母亲。 我不晓得她用何种方式调查了什么,但她的调查结果可以信任。 也就是说,在这个房间讨论秘密也没问题。 「此外,前面这片玻璃不是普通玻璃,警视厅也有相同玻璃。在这间指令室,可以随意播放正在监控的影像。」 樱井小姐说到这里,就看着桌面荧幕操作起控制台。 「母亲大人,我想请教一件事。」 这段时间,我下定决心询问母亲刚才那件事。 「哥哥刚才说,他真正『能够』重视的人只有我……我询问哥哥为什么不是『重视的人』,而是『能够重视的人』,哥哥要我前来请教母亲大人……」 「这样啊,达也说了这种话。」 母亲蹙眉聆听我的询问之后,感到无趣般地低语。 「或许差不多可以告诉你了。」 接着,母亲说出和哥哥相同的话语。我感觉似乎是某个重大秘密,紧张得绷紧身体。 「不过,在那之前……深雪,别用那么尊敬的语气叫达也『哥哥』。外人在场的时候无妨,毕竟有些部分无可奈何,但如果是只有四叶成员在场时,不应该将达也视为兄长。」 母亲并未加重语气,而是把这件事当成自明之理般训斥我。 「你将继承真夜的地位,成为四叶的当家。要是被人认为你仰慕、依赖那种不成材的兄长,有可能成为你的一大败笔。」 「这种说法……!」 我不由得忘记保持恭敬,顶撞母亲。 由于我紧张得认真聆听,即使这番话出自母亲之口,我也无法当成没听到。 「您居然说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成材!」 「我也觉得很遗憾,但这是事实,所以无可奈何。」 「没那回事!哥哥以他的力量救了我!」 「是指刚才的事?也对,他得表现到那种程度才行……因为那孩子只做得到那种事。」 我尽可能反驳,母亲只以冷淡到前所未有的声音回应。 听起来像是完全心灰意冷。 「既然达也表示必须告诉你,我就不在意。我想想,该从哪里说起好呢……」 母亲思索时,映在整面玻璃窗的风景忽然改变。 从管制员忙碌不堪的指令室,改为从空中俯瞰地面的影像。 映在荧幕上的,是刚从空中降下的哥哥。 我看向樱井小姐,影像应该是她播放的。 樱井小姐默默看着我们——我与母亲。 不用问就明显看得出来,她不打算插嘴。 也证明她知道许多我不知道的事。 ——映着哥哥身影的荧幕,母亲看都不看一眼。 「以魔法师来说,达也天生是瑕疵品。」 母亲也没看我。 「只能以这种结果产下那孩子,我并不是没感受到责任,但达也以魔法师来说,背负着无从弥补的缺陷,这是事实。」 但母亲并未闭着双眼。 「达也天生只能使用两种『魔法』:分解情报体,以及重组情报体。只要是位于这两种概念的范畴,达也似乎可以创造各种技术而灵活运用,但他再怎么样也只做得到这两件事,无法发挥魔法师应有的本领,也就是改变情报体。」 母亲注视着一无所有的方向。 「所谓的魔法,是改变情报体、改变事象的技术。即使是多么细微的变化,只要是将某种事物变成不同事物,就是魔法。但达也做不到这一点。那孩子只能将情报体分解为碎片,或是将情报体重组为原形。这不是原本意义的魔法。魔法的真正意义,是将情报体变化为不同的事物。天生没有这种才华的那孩子,以魔法师来说无疑是瑕疵品。」 母亲正在注视的,大概是她自己的心…… 「总之,我们因为他的重组能力而得救,但严格来说,那种能力不是『魔法』。」 我想不出反驳的话语。 不过,我这么想着。 如果那种力量不叫作魔法,应该叫作什么? 如果必须以「魔法」以外的方式称呼,只能称为「奇迹」吧? 「然而,我们四叶是冠上十师族之名的魔法师,不是魔法师的人不能待在四叶。不能使用魔法的那个孩子,无法以四叶家一员的身分活下去。所以我们——也就是我与真夜,在七年前决定对那孩子进行某种手术——但那场实验的动机不只如此就是了……」 实验?母亲对哥哥……进行实验? 「人造魔法师计划。以不是魔法师的人类为对象,在意识领域植入人工魔法演算领域,赋予魔法师能力的计划。」 人造魔法师计划——这个词听 在我耳中是不祥的词。 「对达也进行这项精神改造手术之后,那孩子的情感出现了缺陷。」 精神改造手术?情感出现缺陷? 「不,形容成『冲动』应该比『情感』适当。强烈的愤怒、深沉的悲伤、激烈的嫉妒、怨恨、憎恶、过度的食欲、过当的性欲、盲目的恋爱情感……这些造成『忘我』的冲动,达也除了唯一的例外全部丧失,因而得到施展魔法的力量。」 怎么这样………… 「不过很遗憾,人工魔法演算领域的性能,远不如先天的魔法演算领域。到最后,成为守护者是他唯一的用处。」 我冒出某种想法。 某种应该不可能的想法。 「这项『手术』……是母亲大人进行的?」 我如此心想,却不得不询问。 大大的「窗户」上,映着哥哥在体格方面占优势的大人们围绕之下,和敌方登陆部队进行接触的样子。 「只有我做得到吧?」 我希望母亲否定,可惜这个愿望没能实现。 我早已明白。 魔法演算领域,绝对不是大脑的某种器官,追根究底,是精神层面的功能之一。 加入人工魔法演算领域,就是改变精神构造。 除非使用母亲专属的魔法「精神构造干涉」,否则不可能做得到这种事……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已经说明理由。不提这个,我回答你想知道的事情吧。」 ——啊,原来如此…… 我也理解了。 察觉了。 在那场实验失去部分情感的人,不只是哥哥。 我不晓得这是魔法的副作用,还是罪恶感或其他精神作用造成的结果。 不过,我首度得知「魔法」的恐怖。 畏惧着「魔法」能将人心改变得如此残酷。 画面上,哥哥以酷似大型手枪的cad瞄准敌兵。 哥哥视线前方的敌兵接连化为尘埃。 「达也没失去的唯一例外……就是你要的答案。」 ——请不要说。 「那孩子内心仅存的唯一冲动,是兄妹之情。」 ——母亲,请不要再说了。 「就是疼爱妹妹、想保护妹妹——对你的这份情感。」 ——我再也不想听了。 「这是唯一留在那孩子心中的真正情感。」 可是,我不可能被容许这么做。 双手掩嘴是我下意识的动作。 或许是反射动作。 其实没那个必要就是了。 因为我受到的震撼,强烈到无法发出尖叫声。 「达也非常清楚自己的状况。他所说的『能够重视』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他只认知我是『母亲』,没有理应附带的母子之情。深雪,达也内心能够重视的人只有你。即使是刚才,他也只是顺便救我。可能是判断我死掉会害你悲伤吧。」 「母亲大人是……刻意选择变成这样?」 明明是我自己在询问,听起来却像是别人在说话。甚至感觉不是我的某个我,正在操作我的身体发问。 「我并没有抱持如此明确的意图。不过,如果基于容量问题,只能留下一种冲动,我认为应该留下他对你的情感。因为比起我,你将会和达也相处更长久的时光。」 「您对哥……不,对那个人说过这件事吗?」 「我当然说明过了。那孩子在某方面拘泥于常识。我说明之后,他就不会无聊地烦恼自己为何无法对父母抱持情感。」 母亲说出这段话的时候—— 我似乎隐约窥见—— 母亲苦恼于自己无法对孩子怀抱爱情。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谢谢母亲大人。」 某个部分的我,认为早知道就不该问。 也有某个部分的我,认为幸好有问。 这是不堪正视的往事与事实,却是我不能转头无视的现在与未来。 画面上,哥哥如同走在无人荒野,以固定速度前进。 子弹与炮弹都打不中哥哥。 将炮塔指向哥哥的战车(似乎是战车),连同内部驾驶员完全消失。 哥哥以不变的脚步迈进。 不过,和哥哥同行的部队不能这么做。 他们为了避免落后哥哥,不断沿着掩蔽物后方飞奔移动,发射子弹或魔法。 啊! 一位阿兵哥中枪了。 经由空中摄影机所见的战场,简直像是电影情节。 在我没受到太大震撼,继续注视的荧幕上,哥哥将左手握的cad瞄准那位阿兵哥。 究竟是什么时候? 我几乎无暇如此纳闷。 下一瞬间,这位阿兵哥若无其事般地继续在画面上奔跑。 敌方炮塔开火。 没命中哥哥。 哥哥以右手瞄准。 敌方消失无踪。简直像是特摄电影。 己方士兵倒下。 哥哥以左手瞄准。 光是如此,倒地的士兵就若无其事般起身。 比起他人——不只是一般人,我比起大多数的魔法师都熟悉魔法。即使在我眼中,荧幕播放的影像也缺乏真实感,如同真正的电影。 不过,这是不负责任的旁观者的感想。 对于和哥哥并肩战斗的军人来说,这是出乎意料的幸运。即使受伤,即使是受到致命伤也能立刻痊愈。这是如梦似幻般的状况。 对于和哥哥对峙的敌军来说,这是预料之外的凶象。应该确实打倒的敌人再度起身,只有己方一个个消失到连尸体都不留的恶梦。 哥哥化为魔神,在战场昂首阔步。 就只是为了报复我曾经中枪。 如果这是从七年前,从哥哥六岁时就注定的事…… 我应该如何报答哥哥? 应该以何种事物回报? 如今的我,甚至连这条命都是哥哥所赐。 【15】 西元二〇九五年十一月六日/四叶本家会客室 在对马要塞道别至今一周。 当天,达也先行返回,关于那场战斗最后以何种形式了结,他只知道一般对外公开的部分,不知道进一步的详情。达也趁着这次和风间重逢的机会,试着提出各种问题,但风间似乎也在各方面不甚清楚。 达也和风间交换情报(虽说如此,达也这边能提供的情报只限于「传闻」的范围)相互推理的时候,忽然整个身体转向房门。 紧张情绪窜过深雪的背脊。 她从哥哥的样子察觉了。 终于—— 「打扰了。」 响起形式上的敲门声之后,门不等回应就开启。 恭敬行礼的是一名高龄管家。层级和刚才的少年不同,外表看起来就是位居高阶地位,已过中年的男性。 不过,他没有继续说话。 若只是开门这种简单的工作,应该不是这名老人的职责。但他依然没有进一步举动。 不过,达也、深雪与风间都不觉得奇怪。 他们反而共同认为,这份工作只能由这名老人负责。 「各位久等了。」 这座宅邸的主人从老人后方现身。 「真的非常抱歉。上一位客人迟迟没离开……即使超过了约定时间,我这边也实在不方便下逐客令……」 「请不用在意。本官知道您日理万机。」 风间如此回应真夜的道 歉之后,两人总算坐下。 「深雪也坐吧。」 深雪也在催促之下缓缓坐下。 不过,真夜没招呼达也。 达也就这么站在沙发上的深雪旁边。 管家也在真夜身旁待命,双方如同照镜子般对称。 三人面前摆着白瓷茶组。 不用说,这里说的「三人」当然是真夜、风间、深雪。 真夜邀两人享用红茶,自己也浅尝一口,接着立刻进入正题。 「事不宜迟,本日这趟邀请的用意,是关于之前以横滨事变为开端的一连串军事行动,有些事情要告知各位。」 「告知本官?」 关于这次的军事行动,局外人真夜对身为军人的风间,不是有所询问,而是有所告知。风间如此回问也是理所当然。 「是的,也要顺便告知达也与深雪。」 真夜说着,露出暗藏玄机的笑容。 虽然她嘴上说着「顺便」,但实际上是要说给达也他们听——从真夜的表情,无须揣测就能明白这一点。 「国际魔法协会达成共识,提出一个见解。一周前消灭镇海军港的爆炸,并不是抵触宪章的『辐射污染武器』所造成。」 辐射污染武器是「残留物质将释放辐射污染地球环境之武器」的简称。国际魔法协会标榜要阻止各国使用残留物会造成辐射污染的兵器,辐射污染兵器这个用语,主要是该协会以及各成员国的魔法协会所使用。虽然使用「武器」这个词,却也包含会造成辐射污染的魔法术式。这种用语很少用在魔法协会以外的地方,但身为魔法师(即使是古式)的风间当然听得懂。 「协会提出的惩罚动议,也随着这个共识而作废。」 深雪的脸色一度更加紧绷,接着立刻松了口气。 「本官不晓得协会提过惩罚动议。」 风间以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发表意见。先不提深雪,风间不可能没考虑到这个可能性,但场中无人指摘。 「您看起来真冷静。如同确定协会不会派遣惩罚部队。」 相对的,真夜做出更直接的回应。 魔法师是国家的财产暨兵器,属于国家所有。 即使是民间魔法师,也不准做出违反国家利益的举动。在这个层面,世上魔法师的人权,比魔法师以外的人们受到更显著的限制。 同时也因此,国际魔法协会并没有自己的战力。国际魔法协会旗下的魔法师规模,不足以被称为战力。 但是相对的,国际魔法协会可以号召各国协助,编组多国籍团队作为执行部队。要是协会针对本次的「神秘大轰炸」编组惩罚部队,希望日本国力减弱的国家,应该会各自派出强力的魔法师。这理应是军方不能忽略的担心事项。 「因为已经确定,没有观测到辐射物质残留。」 风间并未补充「您应该也知道」这句话。这种事不需要说出口,而且他很清楚,即使说出来也只会被轻描淡写地带过。 正如预料,真夜很干脆地换了话题。 「那么您知道吗?消失的敌方舰队乘员包含『震天将军』,而且认定已经战死。」 「您说刘云德?」 真夜说出的新消息,撼动了风间的扑克脸。 回问的风间睁大双眼。这个动作并非装出来的。 「是的,正是各国政府向国际公开的十三名战略级魔法师之一——刘云德。不过大亚联盟似乎严格管制这个情报就是了。」 战略级魔法师的隐私权,简直像是不存在呢——真夜说完一笑。 如她所说,单人实力匹敌战略兵器的战略级魔法师,是列强关注的焦点,更是各国魔法师的关注焦点。只要没有使用晶阳石之类的特殊装置,就只能以魔法师对抗魔法。既然现状如此,阻止战略级魔法就是军方魔法师的重要任务。 列强为了宣扬国威而公开其存在的十三名战略级魔法师,也就是「十三使徒」之中,传闻只有usna的安吉·希利邬斯成功隐匿动向。 日本当然也不例外。调查十三使徒动向的谍报活动,是十师族投注大量心血的领域。比方说收集安吉·希利邬斯的情报就是重要工作。至今只知道这名魔法师的姓名(正确来说是绰号与代号)并确认未成年,除此之外连长相都没人知道。 「这么一来,『十三使徒』便成为『十二使徒』了。」 真夜以简单的一句话,整理出国际军事平衡大幅变动的要因。 而且进一步公开风间也不知道的机密情报。 「政府似乎想借此促使大亚联盟大幅让步。参谋长要求五轮家出动,五轮家也答应了。澪小姐将和集结在佐世保的舰队同行。」 「那位澪小姐要登上军舰?」 至今明白自己立场,只当个听众的深雪,不由得出声询问。 「是的。」 但真夜没有训斥。换言之,这是令人忘我也不奇怪的惊人消息。 五轮澪是日本政府对外公开的唯一一位战略级魔法师,也就是「十三使徒」之一。 依照现在确认的状况,是除了达也之外,唯一能使用战略级魔法的日本人。 也就是日军的王牌。 她的「深渊」是将半径数十公尺到数公里的水面,下陷为球面形状的魔法。在移动系魔法当中,特别归类为流体控制魔法。在海面被该魔法发动领域吞噬的舰艇,将会从陡峭水面滑落或坠落翻覆,在解除魔法恢复海平面造成的巨大海啸中葬身海底。半径一公里的「深渊」,最大可制作深达一公里的半球面,即使是海里的潜水舰也能轻易卷入。 这种魔法理论上可以一次破坏一支舰队,因此被认定为战略级魔法。但即使在地面,如果是以地下水为对象发动「深渊」,也可以让许多建筑物同时倒塌。 「……可是,她身体不是很差吗?」 「参谋部及五轮家都是明知这点而做出这个决定吧。他们认定这是难得的良机。」 深雪担心地询问,真夜则是满不在乎地如此回应。 五轮澪拥有强大的魔法能力,相对的,肉体层面相当虚弱。 听说她在青少年时期还没这么严重,但在二十岁之后,就经常得以动力轮椅代步。她并不是双脚罹病而无法行走,是尽可能避免消耗体力。据说她从大学毕业之后就住在五轮家宅邸,几乎足不出户。 五轮家现在是十师族之一。不过从其他方面来说,明显是因为拥有澪这位战略级魔法师,才能保住这个地位。即使移动距离不长,却要求澪待在战舰好几天,确实可说是一种赌注。 「如同我们这边掌握刘云德的动向,对方应该也得知澪小姐出动了。此外,有一项尚未确定的情报,据说贝佐布拉佐夫博士已抵达海参崴。」 风间听到这个名字,表情再度变化。 「——您是说『燎原火』伊果·安德烈维齐·贝佐布拉佐夫?」 「是的,就是那位贝佐布拉佐夫博士。各国军方高层目睹朝鲜半岛南端的战果,似乎重新看好大规模魔法的效果。」 达也没发出声音,但是同样惊讶。 伊果·安德烈维齐·贝佐布拉佐夫,他是苏维埃科学研究院的科学家,同时也是新苏联拥有的战略级魔法师。 贝佐布拉佐夫不是达也这种保密的战略级魔法师,和澪一样是国家公认的战略级魔法师——十三使徒之一。他的战略级魔法「水雾炸弹」,虽然威力比起usna安吉·希利邬斯的「重金属爆散」逊色,破坏半径却号称是十三使徒首屈一指。 各国至今只把战略级魔法用来示威,未曾动用在实战,不过本次 第六章 【16】 西元二〇九二年八月十一日/冲绳战场 和风间所指挥的恩纳空降部队同行的达也,将侵略军赶到海边。 正常来说,或许该形容为「达也同行的恩纳空降部队」。 然而,实际击溃侵略军的,是站在仅仅一个小队的步兵集团前方,以全罩式头盔与装甲服隐藏全身的娇小魔法师。这是场中敌我双方清楚看在眼里的事实。 这是形容为战斗又过于一面倒的杀戮。 同时,却缺乏可称为屠杀的悲惨要素。 没有喷洒鲜血。 没有飞溅肉块。 连血肉的烧焦味,或是撕裂身躯的爆炸声,都不存在。 奇妙的寂静支配战场。 侵略军发射的枪弹、手榴弹或肩射飞弹,还没命中防卫军就溶解在空中消失。相同规格的子弹、炸弹或飞弹,被视为相同的「群体」消除。 依然坚守阵线,疯狂扣下扳机的侵略军士兵,一个个接连变得模糊、扭曲并消失。 跟在达也身后的防卫军士兵,甚至忘记扣扳机,出神注视这幅缺乏真实感的光景。 侵略军士兵也一样,即使同袍接连消失,依然没有真实感。 原本会因流血或惨死的尸体引发的本能恐惧未受刺激,因此侵略军即使被神秘的不安侵蚀内心,依然迟迟没投降。 这正合达也的意。 要是侵略军有高阶魔法师从军,战况应该不会如此地一面倒。不只是轻易令对方侵略的日本军,看似就这么偷袭成功的侵略军,在这一点也可说相当大意。 ——即使如此,也不构成达也手下留情的理由。 他的精神,如今处于一种狂乱状态。 卸下对于破坏与杀戮的所有拘束。 完全不觉得杀人是禁忌。 如同行走般,自然而然地破坏、杀戮。 不对,是消除。 他也并非不会动摇。虽然理所当然,但他的精神没坚定到承受再大震撼都不为所动。 他目睹妹妹差点遇害的光景,受到严重的打击。 无论是再严重的致命伤,他的魔法都能一瞬间消除。他今天第一次对他人使用「重组」,不过他从以前就知道,无论是自己或别人的身体都同样是「物体」,同样能以魔法复原。 不过,他的「重组」无法让死者复活。生死是不可逆的连续现象,「死」是「生」的内在变化。对尸体使用「重组」只会得到一具毫发无伤的尸体,死者不会复生。达也同样知道这点。 例如心脏停止、脑死,甚至人头落地,只要立刻施展魔法就能复活。即使是会当场死亡的致命伤,只要重建身体、恢复血液循环之后的存活机率不是零,他的「重组」就能延续生命。 但若已经确定死亡,就回天乏术。 如果当时没赶上……这份恐怖足以令他陷入恐慌。包含自己的死亡在内,达也不会对其他事物真正抱持「恐怖」的情感(正确来说,是这种情感已被剥夺)。达也不知道其他恐怖为何物,因此失去深雪的恐怖,会无谓地强烈、深刻、大幅撼动他的心。即使表面看起来再怎么镇静,他如今也基于这股反作用力而激昂不已。 由于其他情感没运作,因此可以冷静地、有效地,抛弃一切踌躇展开报复。 这就是「理性的狂乱」。 被唯一目的控制的疯狂。 对方没投降,使得他的这份疯狂,贪婪地吞噬敌人生命。 溃败的侵略军,如今形容为战线瓦解也不为过,但是侵略军的指挥系统并未瓦解。 侵略军指挥官判断已经无法固守滩头堡,下令撤退到海面。 侵略部队的士兵们,争先恐后地搭上登陆船。 这是为了逃离一步步确实逼近的魔神之手。 但他们不知道,死神正高举镰刀等待着他们。 侵略部队忙于逃离而停止反击,达也见状也停下脚步。 恩纳空降部队像是忽然回想起自己的职责,布阵准备同时开火。 然而,在「开火!」的命令下达之前,达也释放出一股扭曲景色的「力量」。 能够释放强大干涉力,甚至影响到视野——也就是光波的魔法师,并不是不存在。 真正优秀的魔法师使用力量时,除了意图改变的事象,不会干扰到「世界」的运作,但熟练度不如魔法威力的优秀年轻魔法师,偶尔会改变预期之外的事象。不过,现在场中发生的现象,全是物理性质的次要副作用。 小型抢滩船连同收容的士兵,一起化为粉尘。景色之所以变得扭曲,是因为抢滩船某些部分化为气体扩散,在空中形成密度不同的气体层,引发光线折射的现象。 争先恐后想抢搭下一艘船逃离的士兵,同时停止动作。 拍打水面的声音,是敌军将手上的武器扔到海里的声音。 水声与敲击地面的声音,连锁扩散。 白旗高高举起。 大亚联盟的海军旗帜也同时高举,这是以俘虏身分要求法律庇护的讯号。 达也身后下达的不是射击命令,是待命射击的命令。 达也见状,将右手伸向举白旗的旗手。 「笨蛋,住手啊!」 随着这个声音,达也旁边伸出一只手。 达也放下手臂扭动身体,试图逃离这只手。 然而,本应躲开的右手,被伸过来的左手稳稳抓住。 「敌方没有继续战斗的意图!」 达也不用他人明讲,也知道这种事。 制止达也的人同样戴着全罩式头盔,所以看不见长相,但达也没听过这个声音。至少不是风间上尉或真田中尉。 不过,即使风间出面阻止,达也依然不想停止歼灭敌人。 既然敌人想投降,就在投降成立之前,在确认对方放弃继续战斗之前杀光。 幸好敌军还有人没放下武器。 「我叫你住手!」 然而,达也无法扣下cad的扳机。 视野忽然旋转,失去分解对象的坐标。 背部遭受强烈冲击。 达也发现自己被摔在地上。 他立刻要起身,却认知到身体已经被压制。 「继续打下去是屠杀,不准你这么做。」 手枪抵在达也头盔的鼻尖。 「特尉,冷静下来。柳也收枪。」 达也对这个声音有印象,也记得「特尉」这个称呼。一般民众不能实际上战场,因此达也得到这个阶级以便出动。给他这个阶级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声音的主人——风间上尉。 「特尉,还记得你出动时答应的条件吧?」 达也当然也记得这件事。 沸腾的意识稍微冷却。 战意维持原样,破坏与杀戮的欲望缩减。 「是。」 达也如此回应,手指离开cad扳机,柳见状也不再以双手与膝盖压制他。 ◇ ◇ ◇ 登陆部队投降之后,不只是直接负责解除对方武装的风间部队,出动迎击的其他部队也洋溢安心感。即使某方面来说在所难免,但他们也稍微太早下定论。 「司令部通告!」 通讯兵跑到风间身旁。他脱下头盔的脸苍白而紧绷。 「船舰正从粟国岛北方接近,推测是敌方舰队的机动部队!高速巡洋舰两艘、驱逐舰四艘!我军来不及迎击!推测二十分钟后进入敌方舰炮射程!上级指示尽快离开海岸区域!」 通讯兵讲得很快却有些口齿不清,但这个坏消息也令人觉得他这样在所难免 。 「通讯机借一下。」 风间以相较之下沉稳许多的声音下令。 「是!」 通讯兵的音量大到无谓。 负责解除敌军武装的队员,也屏息注视他们的队长。没有敌兵趁机逃亡,是达也感到很遗憾的一件事。或许是他毫不隐瞒杀气,所以没有敌兵反抗也说不定。 「我是风间。鱼雷艇呢……反舰战机也没余力啊。俘虏如何处置?……我明白了。」 风间拿开通讯机,吸一口气之后说道: 「推测二十分钟后,本地点将进入敌舰炮有效射程!全员带俘虏到内陆区域回避!」 达也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有移动用的车辆,又带着比己方还多的俘虏,在短短二十分钟内究竟能逃多远? 脱下头盔的风间,脸上没有苦恼或懊悔。指挥者的坚定威严,打造出一副铁面具。 然而无须心电感应就明白,他很不愿意依照命令带俘虏移动。 「特尉,你先返回基地。」 简短指示的声音更加没有情感证实了达也的推测。 至少达也如此认为。 风间使用「返回」这个词,代表的意思却是「逃回」。 「知道敌方巡洋舰的正确位置吗?」 达也没有点头回应风间的指示,而是戴着头盔如此询问。 「这部分已经掌握……真田!」 风间没问原因。 相对的,他呼叫背着战术情报终端机的部下前来。 「已经和海上雷达连线。要传送到特尉的护目镜吗?」 「在那之前……」 达也打断真田对风间的询问。 「您上次所展示,内藏射程延伸术式的武装演算装置,请问有带来吗?」 真田打开护目镜,和风间相视。 风间点头回应,真田将视线移回达也。 「不在这里,不过就放在直升机上,五分钟就能……」 「方便请您尽快拿来吗?」 真田还没说完「送到」这两个字就被打断,达也以少年特有的急性子如此要求。 然后达也面向风间,从遮住脸的头盔拉出有线通讯用的传输线递出去。 风间只有稍微蹙眉,不发一语就再度戴上头盔,同样拉出传输线以端子连结。 『在下有破坏敌舰的手段。』 在部下面前进行的悄悄话,以出乎意料的惊爆发言开始。 『不过,在下不希望被部队的大家看见。可以请您留下真田中尉的演算装置,然后让大家离开这里吗?』 风间看不见达也的表情。 声音也无法经过有线通讯清楚传来。 风间判断的材料只有达也的语气,以及短时间相处至今解读到的为人。 『……好吧。不过,本官与真田要在这里见证。』 『……我明白了。』 撤退的部队要由谁指挥?达也如此质疑,却重新认定这不是自己该思考的事。 风间指示撤退,并且将指挥权转移给刚才摔倒达也的军官——柳。达也在他旁边,一心一意地等待武装演算装置送达。 ◇ ◇ ◇ 防空指令室的荧幕,也映出迎击部队匆忙撤退的光景。 以整面窗户播放影像的深雪母女等人,当然也看见这一幕。 部队开始带着俘虏移动时,场中有三个人影毫无动静。指令室内议论纷纷,隔着玻璃也听得到某人怒骂那些笨蛋是谁。 看着影像的深雪倒抽一口气。 因为三人之中,有一人是她的哥哥。 不用问姓名也知道,不用看识别讯号也知道。即使深色护目镜遮住脸,深雪光从体格判断就不会看错。 管制员反复以通讯机呼吁撤退,挂少校阶级的男性将官以十万火急的表情要求某处(大概是九州)基地支援。 面对这幅光景的深雪咬紧牙关。樱井光是看她的侧脸,就非常清楚地知道她其实想说什么、想做什么。 她觉得深雪好可怜。 明明年仅十二岁,却无法说出想说的话。「拜托去帮哥哥」这个别说任性,甚至是基于人性理所当然的想法,深雪也无法说出口。 樱井不晓得达也为何留在原地。 不过,她推测得到。 达也恐怕拥有某种手段,可以应付接近中的敌方舰队。 一般来说这不可能,但四叶直系魔法师在特定领域展现突出能力,或许做得到。 因为达也即使无法使用普通魔法,依然能使用「修复整具人体」这种超乎常理的魔法(但依照深夜的说法,那似乎不叫魔法),而且使用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樱井。 但达也在「魔法师」的标准,只具备微薄的能力,这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即使是具备平均技能的实战魔法师能正常施展的反物质护壁,他也无法充分施展。 刚才他只是将枪弹、炮弹视为个体或群体,总之识别一切并且消除,以像是挑衅人类极限的高超技术瘫痪敌方攻击。樱井不晓得这是怎么做到的,也觉得这样很厉害,但如果达也要在几十公里远的位置,施展瘫痪敌方舰队的魔法(如果办得到,这就相当于战略级魔法了),他应该无法以刚才的方式自保。 「夫人,属下有个请求。」 樱井想到这里时,这句话下意识脱口而出。 「什么事?」 即使事出突然,深夜的声音也丝毫没有突兀之处。 语气听起来,仿佛已经知道樱井的「请求」。 「属下想去迎接达也。」 盯着荧幕的深雪猛然转身。 她看着樱井的双眼大大睁开。 「意思是……你现在就想去接他?」 深夜的语气听起来,果然没有意外感。 她的固有魔法是精神干涉,但没有读心能力才是。 或许夫人也……这种如意想法掠过樱井脑海,她立刻从意识里赶走这个想法。 「是的。」 「穗波,你是我的护卫吧?」 你要离开我身旁?这是深夜的言外之意。 深夜理所当然会这么问,但樱井无法回答。 「……对……」「唉,算了。」 樱井正要说出「对不起」——这句可以从两方面解释的谢罪时,深夜打断她的话语,大方地点了点头。 「要是不管敌舰,也无法确定这座基地的安全。达也似乎想用那个,你去帮忙吧。」 「那个?」 这是反射性的询问。 看来深夜知道达也想做什么。不过重新想想,深夜是母亲,知道或许也理所当然。 「只是知道理论上可行,未曾实作才对。那孩子还算机灵,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吧。」 深夜说得像是一点都不在意。 但樱井认为,这位母亲是在炫耀自己的儿子。 「感谢夫人。」 樱井抱持着但愿如此的想法,恭敬地低头致意。 ◇ ◇ ◇ 长达二十年的上一场大战期间中,战舰的主武器从舰载飞弹改为电磁弹射炮(当初叫作磁轨炮,不过在规格加大之后改名)。 现代的舰炮射击,是以电磁弹射炮连续发射炸弹。不只连射性能远胜过火药炮,也免于载运沉重的推进剂与推进装置,因此能装载的炸弹量比飞弹多。不过射程距离和火药炮相同,甚至略逊一筹。这是因为电磁弹射炮重视连射性能,若要维持连射性能增加射程,将无法忽视反作用力对舰身的负面影响。 最新型战 舰的对地攻击力,号称是百年前的十倍以上。只要进入电磁弹射炮的有效射程,一艘战舰就能将都市化为火海。 不只是攻击市区,弹射炮的连射性能用来攻击阵地也很有效。要是两艘巡洋舰集中炮击,普通等级以下的魔法师毫无招架之力。 达也也知道这是和时间赛跑。附加射程延伸术式的武装演算装置——内藏特化型cad的大型狙击枪送达之后,达也抽出弹匣,进一步迅速取出里面的子弹。 他以合掌般的动作,用双手逐一拿起每颗子弹,再度装入弹匣。 旁观的风间他们,完全不晓得这是在做什么。他们只勉强感受到某种强力魔法在作用,却无从推测是何种术式在运作。 即使是风间他们以外的人,应该也不晓得吧。若有魔法师毫无预备知识就看出达也正在做什么,反倒令人惊奇。 达也进行的程序,是将枪弹分解成元素一次,然后重组回原形。 五颗子弹全数装回,共计花费两分钟。 「预测敌舰十分钟后抵达有效射程范围。」 达也将武装演算装置准备完成时,真田告知所剩时间。 「敌舰在正西方左右的方位,以时速三十公里航行……打得到吗?」 「只能试试看。」 达也如此回应真田的询问,以仰角四十五度架起武装演算装置。 这是忽略风的影响,总之尽量拉长射程的架式。 达也以这个姿势展开魔法式。 枪口前端展开管状虚拟领域。 是提高管中物体速度的虚拟领域魔法。 制作虚拟领域花费不少时间,不过构筑完成的虚拟领域尺寸,使真田满意地点头。 具备加速效果的虚拟领域越长,延伸射程的效果越好。如果是这个长度,射程或许可以达到三十公里。 然而,达也展开的魔法不只如此。 物体加速的魔法领域前方,出现另一个虚拟领域。 「什么……?」 物体加速虚拟领域的作用工序共三道: 一、物体入侵领域时,降低表面上的惯性质量。 二、提升速度。 三、恢复表面上的惯性质量。 操作惯性质量与速度的倍率,是魔法师要输入的变数。 达也现在追加的这个虚拟领域,基本性质也是如此。 然而,他将惯性质量操作的倍率指定为正数,速度维持等倍,使惯性质量复原无效。 换句话说,达也追加的虚拟领域,是将真田设计用来加速的虚拟领域魔法,改编为增加惯性质量的虚拟领域魔法。 而且是即兴完成。 「这少年做的事情真令人难以置信……」 真田的细语,被狙击枪的开枪声盖过。 达也注视着近海,如同以目光追踪不可能看见的超音速子弹。 最后,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不行,只射到二十公里远。」 不晓得他用何种方法追踪弹道。 达也语气平淡,但果然很失望吧。或者是觉得自己不中用。 「只能等待敌舰接近到二十公里内。」 听到这句话的真田脸色大变。 「可是这么一来,我们这边也会进入敌方射程范围!」 巡洋舰搭载的电磁弹射炮,有效射程是十五到二十公里。弹射炮的射程距离受限于舰艇容许的反作用力,也就是受限于舰艇形状与体积,因此即使由不同船厂打造,也几乎可以根据舰种进行精准预测。 二十公里内正是射程范围。 「在下明白。请两位回基地吧,这里留在下一个人就够。」 「说这什么傻话!你也要回去!」 这里是敌方选为滩头堡的地点,也是最后和敌方交战的地点。 敌方几乎肯定会攻击此处。 能从敌舰射程范围外攻击就算了,但要是相互开火,己方的存活机率低到绝望。 「但要是不击毁敌舰,基地很危险。」 同时,基地里的家人也很危险。 「既然这样,至少换个地方吧。」 达也的执着,以及他想要保护的对象,两人并非无法理解。 「不行。来不及从现在寻找射击位置。」 不过真田的提议,被他自己也明白的这个理由驳回。 「无法由我们代替吗?」 默默聆听两人交谈的风间,以低沉声音询问达也。 「不可能。」 得到的是正如预料,无从妥协的回复。 「那么,我们也留下来吧。」 但风间的回应出乎预料。 达也没想到风间下一秒做出的是这种回应。 「……要是在下失败,将会殃及两位。」 「没有任何作战可以百分之百成功,没有任何战场毫无战死的危险。若胜败乃兵家常事,生死即为士兵常事。」 风间如此回应,毫无逞威风的感觉。 和《叶隐》知名章节的道理相通的这句话,威力足以令达也放弃说服。 海岸线冒出水柱。 敌方正在试射舰炮。 达也、风间与真田已不发一语。 护目镜显示敌方的正确位置。 风向与风速等影响射击的要素,也以数字字串显示。 达也架起武装演算装置。 弹道射击——以距离为最优先考量,交由机率决定是否命中的射击架式。 考量到子弹飞行与落下的时间,对方已经位于射程范围。 达也发动虚拟领域魔法,连续扣了四次扳机。 枪口在四枪发射前都稍微移动,弥补海风造成的瞄准误差。 不过,弹道射击的瞄准,从一开始就等同于不存在。即使幸运女神站在自己这一边,子弹顶多只会落在敌舰上——而且,达也一开始就不介意这种事。 达也在脑中追踪四颗枪弹的动向。 正确来说,是透过意识领域与潜意识领域,追踪情报次元显示的枪弹情报。 那是达也亲自以专属魔法分解、重组的枪弹。 即使距离多远,他也追踪得到构造情报。 四颗枪弹的其中一颗,朝敌方舰队中央落下——达也捕捉到这个「情报」了。 达也光是追踪枪弹去向就没有余力。 风间与真田远离达也,以免妨碍他行使某种大规模魔法。 所以面对理所当然预料得到,而且早已预料到的这个事态,只能以两人的魔法应付。 敌方已经试射完毕。 那么,接下来就是修正弹道之后的炮击。 炸弹发射的弹道低于达也的射击,因此比达也的枪弹更早袭向他们。 风间是古式魔法术士,对物体的干涉力不强。不对,甚至算弱。 真田本质不是魔法师,而是魔工师,即使对物体的干涉力够强,速度也跟不上。 这样下去,在达也击破敌方舰队之前,己方这边就会达到极限—— 「我来掩护!」 一个骑机车的人影,来到炸弹如雨下的现场。 身穿女性装甲服的骑士,扔下机车就随即如此大喊,全身迸发想子光。 专注准备以魔法歼灭敌方舰队的达也听到这个声音时,内心一角惊讶又安心。 惊讶的原因,在于樱井离开母亲身边。 安心的原因,在于他可以在樱井的庇护之下,专心发动术式。 调整体魔法师——「樱」系列。 其特性在于强 力的反物质、耐热防御魔法。 虽然无法使用传闻中十文字家「连壁方阵」那种需要高度技术的魔法,但如果单纯只看反物质、耐热魔法的防御力,在国内魔法师之中是首屈一指。 其中,樱井穗波从少女时期,就发挥出类拔萃的能力。 她也因此获选保护那位,唯一能使用精神构造干涉魔法的宝贵魔法师。 位于命中轨道上的炮弹被打落海面。 炮击没能打中陆地。 抵销动能的魔法,接连在数百公尺前方发动。 达也以肉眼看着这一幕,以心眼看见枪弹到达敌方舰队正上方。达也伸直右手向前,朝着西方用力张开手掌。 于是枪弹被分解为能量。 这是质量分解魔法,「质量爆散」首度用于实战的瞬间。 地平线的另一头出现闪光。 覆盖天空的云反射白光。 明明距离日落时间还很久,西方地平线却耀眼闪亮。 轰声大作。在场没人误以为这是远方的雷声。 是所有燃油与炸药引爆不久后就同时爆炸的声音。 敌方不再炮击。 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鸣动。 「是海啸!回避!」 风间放声大喊,匆忙抱起忽然瘫软倒下的樱井奔跑。 真田跨上机车,来到飞也似地奔跑的风间身旁。 达也跨坐在后座。 风间抱着樱井纵身一跃。 他以近乎特技的身手站在机车龙头。不对,这应该超过特技水准。 军用机车发挥强大马力,载着明显超过限载人数的重量威猛奔驰。 地平线另一头的暴风平息,波浪消退。侧目看着这一幕的达也,跪在高台地面。 他的面前是虚弱地横躺的樱井。 脱下头盔的达也,脸上确实充满哀伤的情绪。 「……达也,没关系。这是既定的寿命。」 达也受到无力感的苛责,面对无法拯救的生命,被理应早就失去的情感折磨。樱井朝他投以无力、洁净的微笑。 「这不是你的错。我们调整体随时耗尽生命也不奇怪。」 达也很想反驳。 调整体魔法师的寿命,确实比普通人不稳定,但她的衰弱明显来自短时间内连续行使大型魔法的负荷。即使是「樱」系列,要完全挡下连续齐射的舰炮也负担过重。 不过,樱井不希望达也说出这种事。 达也如此心想,咬紧牙关。 「这真的不是你的错。在我出生之前,就背负着保护他人的职责。而我在今天完成、结束这项职责了。」 然而,樱井似乎看穿了达也的想法。 「我不是受到任何人指使,是以自己的意志完成这项职责。」 达也想使用「重组」,却立刻发现只会徒劳无功。 即使他的能力可以回溯物质的时间,也无法倒转生命的时钟。 「别这样,好吗?」 樱井似乎有所误会,以撒娇般的声音与微笑,向达也低语。 「至今完全无法自由选择生存方式的我,得以自己选择葬身之所。我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这么一来,我就能以人类的身分,而不是以人造道具的身分死去。」 达也作梦也没想到,她内心藏着这样的阴影。 不过,他自己也出乎意料地不感惊讶。 「所以,让我就这样死去吧,好吗?」 达也默默点头回应樱井这番话。 樱井以放心的表情闭上双眼。 就这么停止呼吸。 站在旁边的真田为她诵经。 风间将手放在达也的肩膀上。 达也任凭这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起身。 他的双眼没有流下泪水。 达也内心的哀伤情感,被删除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他听完樱井穗波的遗言,认同这是无须哀伤的事。 ——只因为认同就能消除哀伤,其实有违常理。但这时候的达也并不知情。 【17】 西元二〇九五年十一月六日/四叶本家日光室 或许是因为今天发生的许多事,都令人回想起三年前的往事。 达也久违地回想起樱井穗波。 那是一段伴随后悔的回忆。 达也并非没想过,现在的他或许能阻止这个悲剧。 但如今只能后悔。他明白这件事,也能接受。 何况如果没有她的牺牲,达也或许不会想加入独立魔装大队磨练魔法战技。 本次的事件没有任何人牺牲就结束。 达也得以安慰自己,这二年来的努力没有白费。 同时也在心中,对三年前为了保护他而牺牲的樱井默哀。 ——他也因此更为惊讶。 达也看见这位端茶点过来的少女,差点惊叫出声。 「……请问怎么了?」 「不,没事。」 这名少女询问的对象是深雪。 深雪的惊讶程度更胜于达也。 这也在所难免。 身穿侍女服的少女长相,和樱井穗波一模一样。 少女和同事离开没多久,真夜就来到日光室。 叶山没随行。 代表这个茶会是私人场合。 达也获准就座,也是基于相同理由。 「深雪,怎么了?看你似乎吓了一跳。」 真夜一坐下,就以担心的表情询问深雪。 相较于和达也对峙时判若两人,是「一如往常」的四叶真夜。 「没事……姨母大人,刚才的女生是?」 「啊,你说水波?」 真夜听到深雪的询问,像是知晓原因般点头。 「她的全名是樱井水波,是樱系列的第二代。从基因层面来说,是担任你们母亲守护者那位樱井穗波的外甥女。」 所谓的第二代,是调整体魔法师生下的后代。 形容为「基因层面的外甥女」,代表生下水波的第一代个体,和穗波拥有相同基因。 难怪长相如出一辙。 「她的本事也很好喔,潜力应该匹敌七草家的双胞胎。我正在锻炼她,以便将来担任深雪的守护者。因为你长大成人之后,有些状况非得需要女性护卫。」 深雪姑且认同真夜的表面说法。 深雪是女性,如果只有达也这名男性护卫,有时候确实不方便。 不过,达也刚才得知真夜真正的想法之后,已经进一步下定决心,面对总有一天可能来临的决裂与冲突。既然真夜企图拿长相和「她」相同的少女当道具,双方就更无法相容。 ——不过,决裂或冲突都不可能存在。现在的达也无从得知这一点。 【18】 西元二〇九二年八月十七日/冲绳那霸机场 我聆听飞机抵达的广播,回想起六天前的事。 樱井小姐去支援哥哥后,没人操作荧幕,因此我也只能从新闻播放的影像得知后续。地平线忽然出现比太阳眩目的光辉。 敌舰在光辉中消失。 海滩在涌现的浪涛冲刷之下改变地形。 胜利的凯歌。 这是世间和我们共享的战争结果。 有一件事实并未和世间共享,只有我们知道。那就是——消灭敌军的那道光芒,是来自于哥哥的力量。 使用将质量转换为能量,以庞大能量烧尽一切的战略级魔法「质量爆散」这个魔法的战略魔法师。这正是哥哥真正的力量、真正的身分。 哥哥是击退敌军的英雄。 此外,还有一个只有我们知道的悲伤消息。 后来樱井小姐没回来。 樱井小姐的遗体在牺牲者的联合葬礼中火葬,并依照她的遗言,将骨灰洒入海中。 让樱井小姐回到慈母大海的人,是哥哥。 哥哥绝对不会露出难受的表情。 他温柔安抚哭成泪人儿的我。 哥哥不悲伤吗?还是无法悲伤? 不,我不在乎答案是什么。 因为我决定了。 我看着樱井小姐逐渐化为骨灰,学习到一件事。 我在当时已经死过一次。 我失去母亲所赐的生命,由哥哥授予新的生命。 所以,我的一切属于哥哥。 「深雪,该上机了。」 「是,哥哥。」 在哥哥呼唤之下,我从休息室沙发起身。 即使我以尊敬的语气称呼「哥哥」,母亲也已经面不改色。其实她应该觉得不是滋味吧,但是在这方面,我也已经不在乎母亲的感受。 哥哥依然负责搬运所有人的行李,依然独自坐在经济舱,但我也不在意了。 因为,哥哥说他想这么做。 哥哥的意志至高无上。 我牵着身体状况不佳的母亲,跟在哥哥身后。 现在还传达不出这个声音,无法传达这段话语。 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哥哥,即使是天涯海角,深雪都会陪伴在您身旁—— 第七章 不可侵犯之禁忌——西元二〇六二年的噩梦—— 四叶家长女四叶深夜,正从自己卧室的窗户仰望西方天空,可爱的脸蛋蒙上一层阴影。她现年十二岁,今年四月刚成为国中生,但她的表情悲痛得和年龄不符。 她担心的对象,是下落不明的双胞胎妹妹四叶真夜。三天前,真夜前往台北,参加国际魔法协会亚洲分部主办的青少年魔法师交流会时遭到不明人士绑架。在众人眼中,这显然不是莫名失踪,而是暴力性质的绑架。因为和真夜一起造访台湾的七草弘一,和绑匪交战之后受到重伤。他不只是右手右脚裂伤加骨折,还失去了右眼。 弘一的状况也令人担心。因为弘一是妹妹的恋人暨未婚夫。但是比起身负重伤依然逃离绑匪的弘一,深夜当然更极度担心被歹徒绑架的真夜。何况老实说,深夜对弘一抱持的愤怒与憎恨,远大于担心他的心情。因为他不中用到害得妹妹被抓走,只有自己厚着脸皮回来。 深夜明白这不是弘一的错。对年仅十四岁的少年要求到这种程度很过分。而且从状况来看,歹徒的重点是真夜,弘一反倒是受到绑架真夜的计划波及,永远失去一颗眼睛。但深夜的年龄没成熟到能用理性说服感性。在还没查明绑匪真面目的现状,她没发泄情绪就无法维持正常。 忽然间,真夜察觉走廊传来慌张气息。在敲门声响起之前,她便转身面向房门。 「抱歉,打扰了!」 深夜值班的女侍,以慌张的声音在门后这么说。这三天,深夜在宅邸各处都听得到狼狈、惊慌的声音,但现在的声音不太一样,隐含像是希望的要素。 「请进。」 门在深夜回应的下一秒开启。即使如此,在四叶本家服务的帮佣,也不会失礼到忽然冲进房间,而是在门框前方迅速鞠躬致意。但她以难掩焦虑的表情抬起头,同时跑向深夜。 「听说真夜大人获救了!」 深夜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意识漂白成纯白。深夜完全不记得自己后来做了什么。回过神来,她已经在询问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四叶家当家——四叶元造。 「父亲大人!听说找到真夜了,请问是真的吗?」 这里是家族主要成员开会时使用的谈话室。深夜在叔父、姨母以及其他年长亲戚的注视之下询问父亲。 「真的。是重藏刚才回报的消息。」 「黑羽舅父大人说的?」 深夜听完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黑羽在四叶一族之中,是统管谍报部门的分家。黑羽重藏是该分家的当家,也是元造的妹夫。既然是重藏的情报,就没有质疑的余地。 但深夜立刻回想起自己愤慨的原因,再度质询父亲。 「您为什么没告诉我?」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我不是像这样率先告诉你了吗?」 「请不要打马虎眼!既然是在今天救出真夜,您至少在昨天就知道歹徒的真实身分了吧?您为什么没告诉我?」 「因为告诉你也没意义。」 「什么……?」 「告诉你也没意义。难道说,你能协助拯救真夜?」 「这……」 深夜懊悔地咬着嘴唇。深夜确实还是孩子,她自己也理解这一点。即使得知真夜被绑架到哪里,她也做不了任何事。即使如此,她还是希望基于亲情,请父亲早点告知妹妹的下落。这种想法难道是错的吗?这份不满席卷深夜的心。 「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我认为这样比较好。」 然而,父亲接下来这段话,使深夜的不满被名为「不祥预感」的浓密乌云所逼退。 「不过,现在没办法这么说了。深夜,做好心理准备。」 父亲即将告知某个坏消息。真夜发生了某件不祥的事情。并非预感,而是确信,撼动着深夜的心。想捣住耳朵的冲动袭击深夜内心,但她依照父亲吩咐鼓起勇气,等待接下来的话语。 「发现真夜的地点是泉州。」 「在大汉……?」 大汉是世界连续战争爆发没多久,中国南半部分离独立而成的国家。统治中国大陆北部与朝鲜半岛的大亚联盟,两年前占领对马长达半年。在那之后,日本与大汉即使不到结盟的程度,依然将大亚联盟视为共同敌人,维持军事上的合作关系。 「真夜被囚禁在泉州的昆仑方院分部研究所。」 深夜的脸色迅速铁青。昆仑方院是大汉的魔法师开发机构。和四叶所属,如今成为实质拥有者的第四研究所,在不同层面是负面传闻不断的地方。女性尤其不忍正视该处的传闻。 「真夜受到重伤。身体伤势很严重,但心理创伤更令人担心……」 至今平淡述说的元造,语气在此时失常。如同咬牙切齿、强忍呜咽的声音混入话语。无法克制咬牙切齿的愤怒、呜咽涌上喉头的悲伤,使深夜预料到最坏的事态。 「真夜在昆仑方院,被当成人体实验的对象。」 「怎么这样!」 「是制造魔法师的实验。不只是医学实验,还实际——」 「够了!」 即使下定再多决心也无法继续承受。她伤心过度,无法继续聆听妹妹受到的折磨。 深夜含泪狠瞪父亲,接着惊觉般睁大双眼,泪水顺势从她的双眼滑落。 父亲的双手指甲插入手心,流下鲜血。 深夜转过头去。转头见到的是叔父。叔父眼中充满愤怒。她看向另一边,辈分是父亲表弟的人,双眼蕴含憎恨的火焰。 「深夜,有件事只有你做得到。」 「——请说。」 深夜反复地深呼吸,令心情平复。所有人都为了妹妹而愤怒,这成为些许救赎,协助她勉强维持正常。 「真夜如今封闭了内心,就这么睁着眼睛,任何人叫她都没反应。她不以自己的意思做任何事,治疗伤势的时候也是任凭处置。」 深夜紧咬牙关,借此克制想要放声大喊的心情。 「深夜,以你的魔法,剥夺真夜心中关于这三天的实际感受。」 深夜闭上双眼,大口进行一次深呼吸。 「如果做得到,我也想这么做。」 深夜的语气平坦、缺乏情感。她扼杀情感才终于开口回答。 「不过,我的魔法是精神构造干涉。是干涉精神的构造,不是剥夺记忆。」 深夜回答自己没有剥夺记忆的能力。 「我不是要你剥夺记忆。即使剥夺记忆,要是她将来知道自己发生过的事情,没人确定她是否还能维持正常。这样就像是抱着一颗不定时炸弹。」 不过,元造也知道深夜没有操作记忆的能力。他明知如此,依然对深夜下令。 「不是剥夺记忆,是将记忆从情感隔离。将『情节记忆』改变为『语意记忆』,避免她接受人体实验时的记忆和真实情感连结。」 不是剥夺记忆,而是剥夺实际感受。 「可是父亲大人,我无法操作到这么细腻。即使我能够将真夜的『情节记忆』全转换为『语意记忆』,却无法只抽取这三天的记忆改变为『语意记忆』……我无法干涉『记忆』本身,所以这件事我做不到。」 深夜回应之后移开目光。她以超脱孩童层次的洞察力,理解父亲这道命令的效果,也因而懊悔自己的能力不足。 「那就把真夜的『经验』全改变为『知识』。」 「怎么这样!」 深夜以无法置信的眼神瞪向父亲。但元造承受女儿极度批判的视线也丝毫不为所动。 「深夜,我理解你的心情。夺走真夜的回忆,我也抱持遗憾与罪恶感。但要 是维持现状,真夜的心将会决定性地损毁。」 「…………」 「真夜明天就会回到这座宅邸。深夜,你看过回家的真夜再自行决定吧。无论你做出何种结论,一切责任由我来扛。」 深夜默默地行礼致意,从父亲面前离开。 深夜离开之后,元造环视留在谈话室里的族人。 所有人点头回应元造。 「对方是大汉魔法研究的大本营,我们只不过是众多研究所之一—第四研的作品,人数就相差许多。」 元造先说明己方绝对不利的条件。昆仑方院从南北分裂前,就是大陆现代魔法研究中心。昆仑方院投靠大汉,使大亚联盟几乎失去所有现代魔法的知识技术。因此大汉即使规模处于绝对性劣势,依然能和大亚联盟抗衡。说穿了,昆仑方院是大汉军事力的核心。 「但我无法坐视他们对我们所做的野蛮行径。我们即使是兵器也不是奴隶,更不是家畜。因此我们将这间打造我们的研究所占为己有。」 元造暂时停顿,场中所有人再度点头。 「这是私人恩怨。是女儿遭玷污的父亲要报仇雪恨。但是不只如此。我想让那个将魔法师视为奴隶、家畜的愚蠢『国家』,见识我们的志气。」 「元造阁下。」 开口的是元造的伯父,在席上属于最年长的世代。 「我不认为这次事件是发生在真夜个人身上的悲剧。这次事件侮辱了我们四叶一族所有人,践踏了我们的尊严。」 「表哥阁下。」 接着要求发言的,是比元造年轻十岁的表妹。 「我也有女儿,所以我不认为这次事件和我无关。我的女儿还没上学,但是想到那孩子的将来,我就无法坐视这种蛮横的悲剧。」 「我们是兵器,也是刺客。」 末座有人发言。 「我们提倡人伦应该是错的。把我们当研究对象的那些家伙,肯定在地狱深渊嘲笑我们乱讲话。但他人的看法一点都不重要!」 众人投向元造的眼神,蕴含理解与同意。 「当家,请您下令!命令我们为令嫒报仇!」 「年轻人,节制一点。」 这个声音来自元造身旁。 「派你这种不成熟的家伙去,肯定只会枉死。兄长,请先命令愚弟我吧。让大陆那些家伙见识地狱吧。」 「元造阁下,我们的心情和您相同。」 「绑架真夜的相关人员非得一死。」 「成为凌辱者党羽的大陆魔法师非得毁灭。」 「我国政府那边,就请交给我处理。我会让那些吵着维持外交或军事协助的家伙,立刻闭上嘴给您看。」 元造向集结于场中的众人,深深低头致意。 接着,他抬头宣布: 「敌人是昆仑方院以及大汉政府。我们四叶将倾尽全力消灭敌人。」 ◇ ◇ ◇ 「……真夜……真夜……」 这是呼唤自己的声音。感觉好久没听到了,却不知为何不感怀念。 睁开眼睛一看,这里是熟悉的病房,以及懂事后就记忆在心里的双胞胎姐姐的脸庞。 「姐姐……这里是第四研的病房?」 真夜说出的第一句话,使得深夜在安心的同时,露出差点掉泪的表情。 「对,真夜。感觉怎么样?会头痛吗?」 真夜听到姐姐的询问,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会头痛……意识与记忆也很清晰。」 真夜说出「记忆」这两个字,使得深夜绷紧表情。 深夜以害怕的眼神看着真夜,真夜则是诧异地仰望她。 「姐姐,我……被强暴了。」 真夜淡淡述说,深夜别开视线。 「我全身都被玩弄,连体内都被蹂躏。我全身上下所有地方,都被那些家伙玷污了。」 深夜双手用力按在膝盖,如同将自己的身体压在凳子上,阻止自己起身逃走。 「我全部记得。可是,为什么我连一点真实感都没有?明明都发生在自己身上,却像是在看电影,只觉得『好过分』或是『好可怜』。」 深夜无法抬头看她。 「姐姐。」 真夜的眼神没有从姐姐身上移开。 「你对我做了什么?」 「…………」 「姐姐。」 「……我让你的记忆变质了。」 可能是终于认命,深夜就这么低着头开始述说。 「人类的精神层面,有好几种存放记忆的容器。每个人的记忆并非只有一种。而且,记忆己身经验的容器,和经由文字、影像接收知识当成记忆储存的容器不一样。」 「我完全无法想象……但如果姐姐这么说,应该就是这样吧。」 即使在四叶一族,也只有深夜拥有的魔法——精神构造干涉。能改变精神构造的深夜,可以认知精神构造。这是只有她能理解的东西,但她确实理解无误。 「我无法窥视容器里的东西,不晓得各容器存放什么样的记忆。我只知道,容器里的记忆是『经验』还是『知识』。」 「……所以呢?」 在这个阶段,真夜已经隐约猜出姐姐想说什么,但她让深夜自行述说。 「真夜,我并不晓得你究竟经历过什么事,但我不必使用魔法,也知道你的心即将崩溃。所以我——」 「所以姐姐做了什么?」 深夜支支吾吾,是因为难以承受得说出真相。但真夜要求姐姐亲口说出她做的事。 「……我将你的『经验』改成『知识』了。将储存经验的记忆容器,改成储存知识的记忆容器……改造了你的记忆形式。」 「这样啊……」 真夜只是如此低语。 没有责备深夜。 深夜战战兢兢地抬头一看,真夜转头面向另一边的墙壁。 「所以至今的我,成为单纯的资料了。」 妹妹这番话刺入深夜内心。 「我至今的喜怒哀乐,全部成为资料了……」 即使如此,深夜还是不能逃离这里。 「遭到绑架的记忆,我确实无法承受。要是维持那种状况,我的心早就死了。」 「真夜……」 「所以,姐姐在那段凌辱记忆杀掉我之前,亲手杀了我。」 「!」 深夜倒抽一口气。 真夜再度看向深夜。 「就是这样吧?人类是借由经验逐渐成形。有过去的自己,才有现在的自己。」 深夜想别开目光,但真夜的眼神不允许。 「经验变成单纯的知识,就代表过去将转换为资料。将直到昨天的自己,变成自己以外的东西,从自己的内部消除。对吧?」 真夜的视线深深贯穿深夜的心。 「姐姐杀了昨天之前的我,对吧?」 深夜从凳子起身,转身拔腿跑向房门。 从真夜面前逃离。 没能道歉。 也没受到感谢。 甚至无法共同落泪。 ——两人的羁绊在这一天断绝,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 ◇ ◇ ◇ 接下来的半年,昆仑方院与大汉政府过着恶梦般的每一天。 某间研究所的所员与所属魔法师,在一夜之内全被勒死。 某座军事基地,忽然发生自相残杀的惨剧,最后存活的一人饮弹自尽。 政府军政机构所在的大楼,遭受自军战机撞毁,无人生还。 某研究设施内部的所有人缺氧窒息而死。政治家私下使用的秘密聚会场所,发生所有人离奇遭到刺杀的命案。大汉政府的重镇刚好在案发当天齐聚该处。 完全查不出凶手的线索。在这些案件之中,确实存在着成功打倒凶手的案例,却没有留下尸体。凶手的痕迹毫不例外消失得干干净净。 真的是恶梦。 第一桩离奇案件发生的半年后,梦魔终于现身。 昆仑方院所有分部与办事处都遭到了摧毁,唯一剩下的只有总部。三名魔法师攻入大汉魔法师固守的要塞。 仅仅三人。相对于此,部署于昆仑方院的魔法师共三百人。曾经夸称规模三千人的大汉魔法连队,在成员死亡或逃亡的现在减少到十分之一。 「我是四叶元造。」 眨眼之间砍杀正门警备魔法师的壮年男性,以日文如此自称。 聚集在总部里头的研究员、魔法师,以及前来避难的掌权人士们,全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画面里的元造。 「我基于私怨前来雪恨,你们都得没命。这是为我失去未来的爱女报复。」 元造告知之后,以刀子朝监视器横砍。 观看影像的五百人同时按住脖子。他们遭受人头落地的幻影袭击,确认脑袋还在之后松了口气。众人以放松的心情移回视线时,画面已空无一人。 创造四叶一族的第四研究所,研究主题是「利用精神干涉魔法改造精神,借以赋予或提升魔法能力」。基于这个目的,第四研首先召集了拥有精神干涉系统异能的人。其中有人是能完全重塑他人人格的真正异能者,也有只能展现海市蜃楼般幻影的骗人幻术师。强化、筛选这些精神干涉异能者的能力,再以这些能力直接改造受测魔法师的魔法演算领域——这就是第四研采用的魔法师开发程序。 以这种方式完成的「四叶」,必然包含两种系统的魔法师。一种是天生强化精神干涉系异能力的人,另一种是天生具备强力特种魔法演算领域的人。这两个系统并立、混合,成为「四叶」。即使是相同血缘的亲人,这两种性质也是随机出现。例如深夜明显继承前者特征,能使用她专属的精神干涉魔法「精神构造干涉」;真夜则是后者的典型,虽然没有精神干涉系统的能力,却天生习得极为特殊的魔法。 现在进攻昆仑方院的三人,都是强力又独特的精神干涉系魔法师。 其中一名术士使用的,是固定人类认知的魔法。他的魔法是以五官认知为媒介,植入「维持于某种状态」的固定观念,持续时间为九分钟。举个例子,某人目击他躲在某个地方,无论是亲眼看见或透过影像都无妨,一人看见或千人看见也无妨。术士以「看见他」的视觉情报为媒介使用魔法,中了魔法的人在这九分钟内,绝对不会怀疑「他在掩体后方未曾行动」。即使他走出暗处,从容在对方眼前经过,中了他魔法的人依然会认定他躲在原处。即使响起响亮的警报声,也不认为这声音和他有关。 另一名术士使用的,是支配他人意志的魔法。持续时间最长一分钟,目标人数最多七人,效果范围最远十二公尺。虽然受限于无法命令他人自残,而且对魔法干涉力高于术士的对象无效,但一旦中了这个魔法,就绝对无法违抗他的命令。由于命令是以概念形式经由想子波传送,因此可以隔着厚重墙壁下令,语言隔阂也不成问题。持续时间为十几秒到一分钟。能够让对方确实执行一项命令的这个魔法,据报除了日本还有两个案例,并且被命名为「绝对命令」。 两人的魔法相互搭配,使得他们轻易入侵这座化为要塞的研究所。刻意让监视器拍摄,让众人看见他们立刻逃走的影像。令对方认定三名入侵者之中,除了元造的两人都在研究所外面。接着再隔着门朝警卫下达「绝对命令」开门。开门之后,警卫当然已无用处。他们两人反复进行暗示与灭口行动,在九分钟的时限内抵达目的地——警备管制室。 两人立刻进行作业。他们拥有高超的精神干涉系魔法天分,相对的,在干涉物理现象的四大系统魔法领域,只拥有普通等级的魔法力。要是九分钟的魔法失效,防守研究所的魔法师们大举涌来,他们肯定将依循寡不敌众的道理败北。两人依照直接写入大脑(正确来说是对大脑发送电流讯号,直接将资料传输到精神领域,经由电流刺激,使他们反射性地随时能查阅资料)的说明书,关闭研究所的所有警备系统。 时机真的是千钧一发。两人完成工作大约十秒之后,超过十人的大汉魔法师集团,头戴相同款式的暗沉光泽金属头带袭击而来。经过短短几分钟的激烈枪战与魔法较量——管制室因为高热与暴风而瘫痪。 研究所因为保全系统当机而门户大开,元造穿过两道隔离墙时,才察觉同伴已经自爆。这种人体自燃的机制,是为了避免残留证据以及避免基因样本外流,预先施加在身上的条件发动型魔法。元造的魔法知觉捕捉到这个术式的发动。 (——抱歉。) 元造只在心中简短向两人道歉。如同他自己的宣言,这场战斗源自元造的私怨,但族人们以自己的意志追随元造。所以像这样向牺牲者道歉,或许是愚弄他们的决心——元造明知如此,依然不禁向死去的同伴们道歉。 这么一来,四叶一族在这一战的死亡人数为二十九人,相当于四叶旗下实战魔法师的一半。相对的,敌方死者包含魔法师约三千五百人。元造觉得不划算。四叶魔法师没有廉价到光是屠杀一百二十倍的敌人就能抵销。元造下定决心,非得亲自让这笔帐达到收支平衡的水准。 不同于思绪,他的身体未曾停止行动。今天的目标是昆仑方院的总院长。元造专注地沿着警备系统瘫痪的走廊跑向核心区域。无论是不是魔法师,挡在他前方的人,都在他高举的刀下成为亡魂。一般来说不可能意识得到的魔法演算领域,元造却感觉已经过热,即将达到极限。再这样下去,他的精神应该会燃烧断裂,但他依然不能在这时候停下脚步。 最后一扇门就在前方。元造没停下脚步,而是一口气加速。 魔法气息在室内膨胀。 魔法力恐怕和他不分上下的魔法师有四人。还有总院长以及同伙的掌权者。元造要找的真正敌人就在眼前,护卫们朝元造施展魔法。 然而,他们的魔法没完成。 元造的魔法更快。 四名魔法师的实力和元造几乎是平分秋色,但元造依然比对方快了一两步。这是因为他的魔法已经在发动了。 元造水平举起刀子,预料接下来的动作将是横砍。但他还没挥刀,四名敌方魔法师就脖子喷血而倒下了。 元造的魔法「死神凶刃」,是将特定印象灌输到对方内心的精神干涉系魔法。元造灌输的印象是「死亡」。对预先给予死亡印象的对手,出示死亡印象的象征,就可以给予强烈暗示。一开始的印象即使是单方面展示也行。无论直接或间接都无妨,距离或时间也不会成为阻碍。只要对方记得这个印象,就可以增幅数万倍,成为甚至对身体产生作用的暗示。 既然暗示来自于自己的记忆,任何防御都没有意义。和元造对峙的人,将会第二次被自己杀害。不过要发动「死神凶刃」这个魔法,必须直接见到对方才行。元造与敌人亲眼认知到彼此,这个魔法才能成立。是一种必须亲自冲进绝境才开始发挥效果的魔法。 元造无暇确认四名魔法师是否丧命,再度水平横挥刀子。昆仑方院的总院长、大汉政府的军务长官,以及其他在现场发抖的大汉掌权人们,同时从脖子喷血而倒地。 (真不尽兴。) 元造俯视眼前的尸体群,在心中自言自语。这半年从末端慢慢追讨至 今,他有自信令对方体会到十足的恐惧。但是像这样除掉最终目标之后,就觉得或许应该稍微折磨之后再杀掉。 忽然间—— 元造感觉头昏眼花而跪地。 头痛欲裂。 (不对……) 元造在剧痛之中,察觉这股痛楚不是来自身体,而是从心理逆流的现象。反复使用「死神凶刃」,导致精神超过极限了。 元造察觉到自己的死期。 (我无法回日本了。) 没有根据。至今还没有人能客观测量魔法演算领域的极限,但元造抱持确信。操纵死亡印象的他,感觉在至今的人生中,现在是最接近死亡的一刻。 元造朝颤抖的双腿使力起身。这座研究所还有超过百人的中阶研究员与魔法师。 (就当成三途川的渡船费收下吧。) 元造咧嘴露出牙齿一笑。 (深夜、真夜,对不起。) 元造在心中向再也见不到的爱女们道歉,为了寻找下一个猎物而狂奔。 就这样,四叶的报复结束了。之后只留下悲剧。 四叶真夜因为当时的身体创伤而失去了生殖能力。即使是发达到能制作移植用四肢的再生医疗,也没能让她恢复女性功能。 四叶家以无法生育为理由,要求七草家取消真夜与弘一之间的婚约。七草弘一在失去右眼的同时,也永远失去恋人。弘一可以经由复制技术制作可供移植的眼球,但弘一表示无法容许只有自己若无其事、完好无缺地活下去,拒绝接受治疗。 深夜在这个事件之后,如同惩罚自己般,反复地过度使用精神干涉魔法,还没二十岁就弄坏身体。她重复住院的疗养生活长达十年。 四叶为了避免真夜遭遇的悲剧重演,决定由族里魔法天分特别优秀的人担任专属护卫。不是受金钱雇用暂时担任护卫,是尽其一生以性命完成护卫职责——这就是「守护者」的诞生。 在这场四叶与大汉的暗斗当中,四叶这边的死者总共三十人。四叶在这场战斗失去了当家与一半的战力。 另一方面,大汉的死者约四千人。四叶一族仅仅牺牲三十人,就暗杀掉四千名内阁官员、高官、军官、魔法师与研究员,将中华大陆的现代魔法研究成果破坏殆尽。 大汉在这样的重创之下,一年后从内部瓦解,大亚联盟统一中华大陆。 东亚南北对立的终结,促使北半球的世界连续战争终结。 大战落幕。 而知道大汉瓦解真相的人们,将四叶称为「不可侵犯之禁忌(untouchable)」而畏惧。 后记 非常感谢各位本次也购买、阅读《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初次拿起本书的读者,今后也请你们多多指教。 本次的第八集,是定位为第零章的往事篇,加上一篇时代更早的短篇。短篇《不可侵犯之禁忌》从头说来,是作为追忆篇的前文而撰写的,因此以短篇规格来说也很短。这篇摆在卷末是编辑m木大人的建议,这个顺序确实较能凸显深夜与四叶的异常性,我觉得很棒。 说到短,我提交本书原稿的时候,询问m木大人「这样很短吧?」结果他傻眼地回应我「文库原本就是这种长度」。这是资历尚浅造成的无知吧,非得反省才行……不过即使反省,也不一定能活用于下一本就是了。 我并不是认为「长一点阅读起来比较过瘾又划算」,有时却会在原稿完成之后发现变得很长。如果像是电击文库杂志连载那样,从一开始写作时就注意「文量」,或许就能遵守字数规定,但要是没强烈意识到文量限制,我似乎有一个不小心就会写太多的倾向。 本月发售的有声剧就是最好的例子(不晓得该说好例子还是坏例子)。上头要求提供有声剧cd的原稿,我提议「想将追忆篇的往事部分写成剧本」并且获准,但我误以为上头答应将追忆篇的往事部分「全部录为有声剧」。我抱持悠哉的念头,心想一张cd应该塞不下这样的份量,以为会以三张或四张的套装方式解决,完全忽略制作成本。 幸好以一般dvd的规格就可以解决,不过在确定媒体规格之前,我一直很担心。至于参与制作的相关人士,应该不只是担心的程度吧——请容我借用这里的篇幅,再度向各位致歉。 不过多亏各位相关人士竭尽所能,我认为这是能让各位书迷尽情享受的一部有声剧。 总觉得好像变成在宣传有声剧dvd,但我认为本书肯定也能让各位满意——我由衷祈祷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都觉得「有趣」。 那么,接下来的第九集〈来访者篇〉上集,也请各位务必多多支持。 (佐岛 勤) 非常感谢各位本次也购买、阅读《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初次拿起本书的读者,今后也请你们多多指教。 本次的第八集,是定位为第零章的往事篇,加上一篇时代更早的短篇。短篇《不可侵犯之禁忌》从头说来,是作为追忆篇的前文而撰写的,因此以短篇规格来说也很短。这篇摆在卷末是编辑m木大人的建议,这个顺序确实较能凸显深夜与四叶的异常性,我觉得很棒。 说到短,我提交本书原稿的时候,询问m木大人「这样很短吧?」结果他傻眼地回应我「文库原本就是这种长度」。这是资历尚浅造成的无知吧,非得反省才行……不过即使反省,也不一定能活用于下一本就是了。 我并不是认为「长一点阅读起来比较过瘾又划算」,有时却会在原稿完成之后发现变得很长。如果像是电击文库杂志连载那样,从一开始写作时就注意「文量」,或许就能遵守字数规定,但要是没强烈意识到文量限制,我似乎有一个不小心就会写太多的倾向。 本月发售的有声剧就是最好的例子(不晓得该说好例子还是坏例子)。上头要求提供有声剧cd的原稿,我提议「想将追忆篇的往事部分写成剧本」并且获准,但我误以为上头答应将追忆篇的往事部分「全部录为有声剧」。我抱持悠哉的念头,心想一张cd应该塞不下这样的份量,以为会以三张或四张的套装方式解决,完全忽略制作成本。 幸好以一般dvd的规格就可以解决,不过在确定媒体规格之前,我一直很担心。至于参与制作的相关人士,应该不只是担心的程度吧——请容我借用这里的篇幅,再度向各位致歉。 不过多亏各位相关人士竭尽所能,我认为这是能让各位书迷尽情享受的一部有声剧。 总觉得好像变成在宣传有声剧dvd,但我认为本书肯定也能让各位满意——我由衷祈祷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都觉得「有趣」。 那么,接下来的第九集〈来访者篇〉上集,也请各位务必多多支持。 (佐岛 勤) 非常感谢各位本次也购买、阅读《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初次拿起本书的读者,今后也请你们多多指教。 本次的第八集,是定位为第零章的往事篇,加上一篇时代更早的短篇。短篇《不可侵犯之禁忌》从头说来,是作为追忆篇的前文而撰写的,因此以短篇规格来说也很短。这篇摆在卷末是编辑m木大人的建议,这个顺序确实较能凸显深夜与四叶的异常性,我觉得很棒。 说到短,我提交本书原稿的时候,询问m木大人「这样很短吧?」结果他傻眼地回应我「文库原本就是这种长度」。这是资历尚浅造成的无知吧,非得反省才行……不过即使反省,也不一定能活用于下一本就是了。 我并不是认为「长一点阅读起来比较过瘾又划算」,有时却会在原稿完成之后发现变得很长。如果像是电击文库杂志连载那样,从一开始写作时就注意「文量」,或许就能遵守字数规定,但要是没强烈意识到文量限制,我似乎有一个不小心就会写太多的倾向。 本月发售的有声剧就是最好的例子(不晓得该说好例子还是坏例子)。上头要求提供有声剧cd的原稿,我提议「想将追忆篇的往事部分写成剧本」并且获准,但我误以为上头答应将追忆篇的往事部分「全部录为有声剧」。我抱持悠哉的念头,心想一张cd应该塞不下这样的份量,以为会以三张或四张的套装方式解决,完全忽略制作成本。 幸好以一般dvd的规格就可以解决,不过在确定媒体规格之前,我一直很担心。至于参与制作的相关人士,应该不只是担心的程度吧——请容我借用这里的篇幅,再度向各位致歉。 不过多亏各位相关人士竭尽所能,我认为这是能让各位书迷尽情享受的一部有声剧。 总觉得好像变成在宣传有声剧dvd,但我认为本书肯定也能让各位满意——我由衷祈祷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都觉得「有趣」。 那么,接下来的第九集〈来访者篇〉上集,也请各位务必多多支持。 (佐岛 勤) 非常感谢各位本次也购买、阅读《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初次拿起本书的读者,今后也请你们多多指教。 本次的第八集,是定位为第零章的往事篇,加上一篇时代更早的短篇。短篇《不可侵犯之禁忌》从头说来,是作为追忆篇的前文而撰写的,因此以短篇规格来说也很短。这篇摆在卷末是编辑m木大人的建议,这个顺序确实较能凸显深夜与四叶的异常性,我觉得很棒。 说到短,我提交本书原稿的时候,询问m木大人「这样很短吧?」结果他傻眼地回应我「文库原本就是这种长度」。这是资历尚浅造成的无知吧,非得反省才行……不过即使反省,也不一定能活用于下一本就是了。 我并不是认为「长一点阅读起来比较过瘾又划算」,有时却会在原稿完成之后发现变得很长。如果像是电击文库杂志连载那样,从一开始写作时就注意「文量」,或许就能遵守字数规定,但要是没强烈意识到文量限制,我似乎有一个不小心就会写太多的倾向。 本月发售的有声剧就是最好的例子(不晓得该说好例子还是坏例子)。上头要求提供有声剧cd的原稿,我提议「想将追忆篇的往事部分写成剧本」并且获准,但我误以为上头答应将追忆篇的往事部分「全部录为有声剧」。我抱持悠哉的念头,心想一张cd应该塞不下这样的份量,以为会以三张或四张的套装方式解决,完全忽略制作成本。 幸好以一般dvd的规格就可以解决,不过在确定媒体规格之前,我一直很担心。至于参与制作的相关人士,应该不只是担心的程度吧——请容我借用这里的篇幅,再度向各位致歉。 不过多亏各位相关人士竭尽所能,我认为这是能让各位书迷尽情享受的一部有声剧。 总觉得好像变成在宣传有声剧dvd,但我认为本书肯定也能让各位满意——我由衷祈祷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都觉得「有趣」。 那么,接下来的第九集〈来访者篇〉上集,也请各位务必多多支持。 (佐岛 勤) 非常感谢各位本次也购买、阅读《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初次拿起本书的读者,今后也请你们多多指教。 本次的第八集,是定位为第零章的往事篇,加上一篇时代更早的短篇。短篇《不可侵犯之禁忌》从头说来,是作为追忆篇的前文而撰写的,因此以短篇规格来说也很短。这篇摆在卷末是编辑m木大人的建议,这个顺序确实较能凸显深夜与四叶的异常性,我觉得很棒。 说到短,我提交本书原稿的时候,询问m木大人「这样很短吧?」结果他傻眼地回应我「文库原本就是这种长度」。这是资历尚浅造成的无知吧,非得反省才行……不过即使反省,也不一定能活用于下一本就是了。 我并不是认为「长一点阅读起来比较过瘾又划算」,有时却会在原稿完成之后发现变得很长。如果像是电击文库杂志连载那样,从一开始写作时就注意「文量」,或许就能遵守字数规定,但要是没强烈意识到文量限制,我似乎有一个不小心就会写太多的倾向。 本月发售的有声剧就是最好的例子(不晓得该说好例子还是坏例子)。上头要求提供有声剧cd的原稿,我提议「想将追忆篇的往事部分写成剧本」并且获准,但我误以为上头答应将追忆篇的往事部分「全部录为有声剧」。我抱持悠哉的念头,心想一张cd应该塞不下这样的份量,以为会以三张或四张的套装方式解决,完全忽略制作成本。 幸好以一般dvd的规格就可以解决,不过在确定媒体规格之前,我一直很担心。至于参与制作的相关人士,应该不只是担心的程度吧——请容我借用这里的篇幅,再度向各位致歉。 不过多亏各位相关人士竭尽所能,我认为这是能让各位书迷尽情享受的一部有声剧。 总觉得好像变成在宣传有声剧dvd,但我认为本书肯定也能让各位满意——我由衷祈祷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都觉得「有趣」。 那么,接下来的第九集〈来访者篇〉上集,也请各位务必多多支持。 (佐岛 勤) 非常感谢各位本次也购买、阅读《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初次拿起本书的读者,今后也请你们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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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发售的有声剧就是最好的例子(不晓得该说好例子还是坏例子)。上头要求提供有声剧cd的原稿,我提议「想将追忆篇的往事部分写成剧本」并且获准,但我误以为上头答应将追忆篇的往事部分「全部录为有声剧」。我抱持悠哉的念头,心想一张cd应该塞不下这样的份量,以为会以三张或四张的套装方式解决,完全忽略制作成本。 幸好以一般dvd的规格就可以解决,不过在确定媒体规格之前,我一直很担心。至于参与制作的相关人士,应该不只是担心的程度吧——请容我借用这里的篇幅,再度向各位致歉。 不过多亏各位相关人士竭尽所能,我认为这是能让各位书迷尽情享受的一部有声剧。 总觉得好像变成在宣传有声剧dvd,但我认为本书肯定也能让各位满意——我由衷祈祷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都觉得「有趣」。 那么,接下来的第九集〈来访者篇〉上集,也请各位务必多多支持。 (佐岛 勤) 非常感谢各位本次也购买、阅读《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初次拿起本书的读者,今后也请你们多多指教。 本次的第八集,是定位为第零章的往事篇,加上一篇时代更早的短篇。短篇《不可侵犯之禁忌》从头说来,是作为追忆篇的前文而撰写的,因此以短篇规格来说也很短。这篇摆在卷末是编辑m木大人的建议,这个顺序确实较能凸显深夜与四叶的异常性,我觉得很棒。 说到短,我提交本书原稿的时候,询问m木大人「这样很短吧?」结果他傻眼地回应我「文库原本就是这种长度」。这是资历尚浅造成的无知吧,非得反省才行……不过即使反省,也不一定能活用于下一本就是了。 我并不是认为「长一点阅读起来比较过瘾又划算」,有时却会在原稿完成之后发现变得很长。如果像是电击文库杂志连载那样,从一开始写作时就注意「文量」,或许就能遵守字数规定,但要是没强烈意识到文量限制,我似乎有一个不小心就会写太多的倾向。 本月发售的有声剧就是最好的例子(不晓得该说好例子还是坏例子)。上头要求提供有声剧cd的原稿,我提议「想将追忆篇的往事部分写成剧本」并且获准,但我误以为上头答应将追忆篇的往事部分「全部录为有声剧」。我抱持悠哉的念头,心想一张cd应该塞不下这样的份量,以为会以三张或四张的套装方式解决,完全忽略制作成本。 幸好以一般dvd的规格就可以解决,不过在确定媒体规格之前,我一直很担心。至于参与制作的相关人士,应该不只是担心的程度吧——请容我借用这里的篇幅,再度向各位致歉。 不过多亏各位相关人士竭尽所能,我认为这是能让各位书迷尽情享受的一部有声剧。 总觉得好像变成在宣传有声剧dvd,但我认为本书肯定也能让各位满意——我由衷祈祷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都觉得「有趣」。 那么,接下来的第九集〈来访者篇〉上集,也请各位务必多多支持。 (佐岛 勤) 序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宅之预备军 录入:zbszsr 修图:h5596137 这里是北美利坚合众国(不是美利坚合众国北部,是以北美利坚大陆为版图的合众国)德克萨斯州,达拉斯郊外的达拉斯国立加速器研究所。全长三十公里的线性加速器,正要以多次元理论为基础,进行微型黑洞的制造与蒸发实验。 实验早在两年前做好准备,却因为无法全盘预测风险而迟迟没付诸实行。如今促成实验进行的动力,是上个月底在极东发生的事件。 瞬间消灭朝鲜半岛南端军事都市与舰队的大爆炸。那并不只是个单纯的事件,形容为大事件也不为过。 原因不在破坏规模,在于推测出来的破坏手段。 国防总署的科学家团队进行激烈讨论后,达成这场爆炸是质能转换所导致的共识。三年前只不过是部分学者的假设,这次则是成为科学家们的一致见解。 从推测所得的爆炸规模反向计算,化为能量的质量约一公斤——即使至今的观测案例没有这种程度的质量反应,湮灭反应会造成何种现象,也已经使用实验装置详细观测得知。 不过,侦察卫星所记录的本次「大爆炸」资料,和实验设施观测到的湮灭反应资料对照,并没有一致的特征。也没有测量到核分裂或核融合的残留物质。无论这是科学技术或魔法技术,都肯定意味着已经有人以他们不晓得的方式,将引发高能爆炸的技术实用化了。 这个结论造成usna高层的焦虑。 假设这是魔法造成的,即使无法模仿也在所难免。因为魔法即使逐渐系统化,依然属于个人天分的范畴。 但是,他们甚至不晓得这个现象究竟以何种机制造成,这么一来就无法检讨对策。要是这副利牙朝向他们,只能束手无策地任凭对方蹂躏。 这真的是恶梦。 那场爆炸是怎么回事?连关于质能转换系统的线索也掌握不到吗……这就是微型黑洞制造蒸发实验付诸执行的临门一脚。 黑洞蒸发导致质能转换时观测得到的现象,已经在理论层面进行详细推测。微型黑洞实验原本就是用来验证这个假设。而且在这次「大爆炸」观测到的资料,和理论预料的并不一致。 不过usna的科学家们认为,相较于湮灭反应,霍金辐射是并未充分观测到的现象,观测到的资料可能不会完全落在理论预测的范围之内。 「或许」可以观测到和「大爆炸」一致的特征。这个机率也不是零。 此时,usna的高层在心态上已经走投无路,甚至以如此脆弱的根据,批准进行了这场危险的实睑。 甚至无视于未知的风险。 这么做的报应即将袭击他们。不对,是袭击整个世界。 在没人察觉的状况下,灾祸悄然接近。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宅之预备军 录入:zbszsr 修图:h5596137 这里是北美利坚合众国(不是美利坚合众国北部,是以北美利坚大陆为版图的合众国)德克萨斯州,达拉斯郊外的达拉斯国立加速器研究所。全长三十公里的线性加速器,正要以多次元理论为基础,进行微型黑洞的制造与蒸发实验。 实验早在两年前做好准备,却因为无法全盘预测风险而迟迟没付诸实行。如今促成实验进行的动力,是上个月底在极东发生的事件。 瞬间消灭朝鲜半岛南端军事都市与舰队的大爆炸。那并不只是个单纯的事件,形容为大事件也不为过。 原因不在破坏规模,在于推测出来的破坏手段。 国防总署的科学家团队进行激烈讨论后,达成这场爆炸是质能转换所导致的共识。三年前只不过是部分学者的假设,这次则是成为科学家们的一致见解。 从推测所得的爆炸规模反向计算,化为能量的质量约一公斤——即使至今的观测案例没有这种程度的质量反应,湮灭反应会造成何种现象,也已经使用实验装置详细观测得知。 不过,侦察卫星所记录的本次「大爆炸」资料,和实验设施观测到的湮灭反应资料对照,并没有一致的特征。也没有测量到核分裂或核融合的残留物质。无论这是科学技术或魔法技术,都肯定意味着已经有人以他们不晓得的方式,将引发高能爆炸的技术实用化了。 这个结论造成usna高层的焦虑。 假设这是魔法造成的,即使无法模仿也在所难免。因为魔法即使逐渐系统化,依然属于个人天分的范畴。 但是,他们甚至不晓得这个现象究竟以何种机制造成,这么一来就无法检讨对策。要是这副利牙朝向他们,只能束手无策地任凭对方蹂躏。 这真的是恶梦。 那场爆炸是怎么回事?连关于质能转换系统的线索也掌握不到吗……这就是微型黑洞制造蒸发实验付诸执行的临门一脚。 黑洞蒸发导致质能转换时观测得到的现象,已经在理论层面进行详细推测。微型黑洞实验原本就是用来验证这个假设。而且在这次「大爆炸」观测到的资料,和理论预料的并不一致。 不过usna的科学家们认为,相较于湮灭反应,霍金辐射是并未充分观测到的现象,观测到的资料可能不会完全落在理论预测的范围之内。 「或许」可以观测到和「大爆炸」一致的特征。这个机率也不是零。 此时,usna的高层在心态上已经走投无路,甚至以如此脆弱的根据,批准进行了这场危险的实睑。 甚至无视于未知的风险。 这么做的报应即将袭击他们。不对,是袭击整个世界。 在没人察觉的状况下,灾祸悄然接近。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宅之预备军 录入:zbszsr 修图:h5596137 这里是北美利坚合众国(不是美利坚合众国北部,是以北美利坚大陆为版图的合众国)德克萨斯州,达拉斯郊外的达拉斯国立加速器研究所。全长三十公里的线性加速器,正要以多次元理论为基础,进行微型黑洞的制造与蒸发实验。 实验早在两年前做好准备,却因为无法全盘预测风险而迟迟没付诸实行。如今促成实验进行的动力,是上个月底在极东发生的事件。 瞬间消灭朝鲜半岛南端军事都市与舰队的大爆炸。那并不只是个单纯的事件,形容为大事件也不为过。 原因不在破坏规模,在于推测出来的破坏手段。 国防总署的科学家团队进行激烈讨论后,达成这场爆炸是质能转换所导致的共识。三年前只不过是部分学者的假设,这次则是成为科学家们的一致见解。 从推测所得的爆炸规模反向计算,化为能量的质量约一公斤——即使至今的观测案例没有这种程度的质量反应,湮灭反应会造成何种现象,也已经使用实验装置详细观测得知。 不过,侦察卫星所记录的本次「大爆炸」资料,和实验设施观测到的湮灭反应资料对照,并没有一致的特征。也没有测量到核分裂或核融合的残留物质。无论这是科学技术或魔法技术,都肯定意味着已经有人以他们不晓得的方式,将引发高能爆炸的技术实用化了。 这个结论造成usna高层的焦虑。 假设这是魔法造成的,即使无法模仿也在所难免。因为魔法即使逐渐系统化,依然属于个人天分的范畴。 但是,他们甚至不晓得这个现象究竟以何种机制造成,这么一来就无法检讨对策。要是这副利牙朝向他们,只能束手无策地任凭对方蹂躏。 这真的是恶梦。 那场爆炸是怎么回事?连关于质能转换系统的线索也掌握不到吗……这就是微型黑洞制造蒸发实验付诸执行的临门一脚。 黑洞蒸发导致质能转换时观测得到的现象,已经在理论层面进行详细推测。微型黑洞实验原本就是用来验证这个假设。而且在这次「大爆炸」观测到的资料,和理论预料的并不一致。 不过usna的科学家们认为,相较于湮灭反应,霍金辐射是并未充分观测到的现象,观测到的资料可能不会完全落在理论预测的范围之内。 「或许」可以观测到和「大爆炸」一致的特征。这个机率也不是零。 此时,usna的高层在心态上已经走投无路,甚至以如此脆弱的根据,批准进行了这场危险的实睑。 甚至无视于未知的风险。 这么做的报应即将袭击他们。不对,是袭击整个世界。 在没人察觉的状况下,灾祸悄然接近。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宅之预备军 录入:zbszsr 修图:h5596137 这里是北美利坚合众国(不是美利坚合众国北部,是以北美利坚大陆为版图的合众国)德克萨斯州,达拉斯郊外的达拉斯国立加速器研究所。全长三十公里的线性加速器,正要以多次元理论为基础,进行微型黑洞的制造与蒸发实验。 实验早在两年前做好准备,却因为无法全盘预测风险而迟迟没付诸实行。如今促成实验进行的动力,是上个月底在极东发生的事件。 瞬间消灭朝鲜半岛南端军事都市与舰队的大爆炸。那并不只是个单纯的事件,形容为大事件也不为过。 原因不在破坏规模,在于推测出来的破坏手段。 国防总署的科学家团队进行激烈讨论后,达成这场爆炸是质能转换所导致的共识。三年前只不过是部分学者的假设,这次则是成为科学家们的一致见解。 从推测所得的爆炸规模反向计算,化为能量的质量约一公斤——即使至今的观测案例没有这种程度的质量反应,湮灭反应会造成何种现象,也已经使用实验装置详细观测得知。 不过,侦察卫星所记录的本次「大爆炸」资料,和实验设施观测到的湮灭反应资料对照,并没有一致的特征。也没有测量到核分裂或核融合的残留物质。无论这是科学技术或魔法技术,都肯定意味着已经有人以他们不晓得的方式,将引发高能爆炸的技术实用化了。 这个结论造成usna高层的焦虑。 假设这是魔法造成的,即使无法模仿也在所难免。因为魔法即使逐渐系统化,依然属于个人天分的范畴。 但是,他们甚至不晓得这个现象究竟以何种机制造成,这么一来就无法检讨对策。要是这副利牙朝向他们,只能束手无策地任凭对方蹂躏。 这真的是恶梦。 那场爆炸是怎么回事?连关于质能转换系统的线索也掌握不到吗……这就是微型黑洞制造蒸发实验付诸执行的临门一脚。 黑洞蒸发导致质能转换时观测得到的现象,已经在理论层面进行详细推测。微型黑洞实验原本就是用来验证这个假设。而且在这次「大爆炸」观测到的资料,和理论预料的并不一致。 不过usna的科学家们认为,相较于湮灭反应,霍金辐射是并未充分观测到的现象,观测到的资料可能不会完全落在理论预测的范围之内。 「或许」可以观测到和「大爆炸」一致的特征。这个机率也不是零。 此时,usna的高层在心态上已经走投无路,甚至以如此脆弱的根据,批准进行了这场危险的实睑。 甚至无视于未知的风险。 这么做的报应即将袭击他们。不对,是袭击整个世界。 在没人察觉的状况下,灾祸悄然接近。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宅之预备军 录入:zbszsr 修图:h5596137 这里是北美利坚合众国(不是美利坚合众国北部,是以北美利坚大陆为版图的合众国)德克萨斯州,达拉斯郊外的达拉斯国立加速器研究所。全长三十公里的线性加速器,正要以多次元理论为基础,进行微型黑洞的制造与蒸发实验。 实验早在两年前做好准备,却因为无法全盘预测风险而迟迟没付诸实行。如今促成实验进行的动力,是上个月底在极东发生的事件。 瞬间消灭朝鲜半岛南端军事都市与舰队的大爆炸。那并不只是个单纯的事件,形容为大事件也不为过。 原因不在破坏规模,在于推测出来的破坏手段。 国防总署的科学家团队进行激烈讨论后,达成这场爆炸是质能转换所导致的共识。三年前只不过是部分学者的假设,这次则是成为科学家们的一致见解。 从推测所得的爆炸规模反向计算,化为能量的质量约一公斤——即使至今的观测案例没有这种程度的质量反应,湮灭反应会造成何种现象,也已经使用实验装置详细观测得知。 不过,侦察卫星所记录的本次「大爆炸」资料,和实验设施观测到的湮灭反应资料对照,并没有一致的特征。也没有测量到核分裂或核融合的残留物质。无论这是科学技术或魔法技术,都肯定意味着已经有人以他们不晓得的方式,将引发高能爆炸的技术实用化了。 这个结论造成usna高层的焦虑。 假设这是魔法造成的,即使无法模仿也在所难免。因为魔法即使逐渐系统化,依然属于个人天分的范畴。 但是,他们甚至不晓得这个现象究竟以何种机制造成,这么一来就无法检讨对策。要是这副利牙朝向他们,只能束手无策地任凭对方蹂躏。 这真的是恶梦。 那场爆炸是怎么回事?连关于质能转换系统的线索也掌握不到吗……这就是微型黑洞制造蒸发实验付诸执行的临门一脚。 黑洞蒸发导致质能转换时观测得到的现象,已经在理论层面进行详细推测。微型黑洞实验原本就是用来验证这个假设。而且在这次「大爆炸」观测到的资料,和理论预料的并不一致。 不过usna的科学家们认为,相较于湮灭反应,霍金辐射是并未充分观测到的现象,观测到的资料可能不会完全落在理论预测的范围之内。 「或许」可以观测到和「大爆炸」一致的特征。这个机率也不是零。 此时,usna的高层在心态上已经走投无路,甚至以如此脆弱的根据,批准进行了这场危险的实睑。 甚至无视于未知的风险。 这么做的报应即将袭击他们。不对,是袭击整个世界。 在没人察觉的状况下,灾祸悄然接近。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宅之预备军 录入:zbszsr 修图:h5596137 这里是北美利坚合众国(不是美利坚合众国北部,是以北美利坚大陆为版图的合众国)德克萨斯州,达拉斯郊外的达拉斯国立加速器研究所。全长三十公里的线性加速器,正要以多次元理论为基础,进行微型黑洞的制造与蒸发实验。 实验早在两年前做好准备,却因为无法全盘预测风险而迟迟没付诸实行。如今促成实验进行的动力,是上个月底在极东发生的事件。 瞬间消灭朝鲜半岛南端军事都市与舰队的大爆炸。那并不只是个单纯的事件,形容为大事件也不为过。 原因不在破坏规模,在于推测出来的破坏手段。 国防总署的科学家团队进行激烈讨论后,达成这场爆炸是质能转换所导致的共识。三年前只不过是部分学者的假设,这次则是成为科学家们的一致见解。 从推测所得的爆炸规模反向计算,化为能量的质量约一公斤——即使至今的观测案例没有这种程度的质量反应,湮灭反应会造成何种现象,也已经使用实验装置详细观测得知。 不过,侦察卫星所记录的本次「大爆炸」资料,和实验设施观测到的湮灭反应资料对照,并没有一致的特征。也没有测量到核分裂或核融合的残留物质。无论这是科学技术或魔法技术,都肯定意味着已经有人以他们不晓得的方式,将引发高能爆炸的技术实用化了。 这个结论造成usna高层的焦虑。 假设这是魔法造成的,即使无法模仿也在所难免。因为魔法即使逐渐系统化,依然属于个人天分的范畴。 但是,他们甚至不晓得这个现象究竟以何种机制造成,这么一来就无法检讨对策。要是这副利牙朝向他们,只能束手无策地任凭对方蹂躏。 这真的是恶梦。 那场爆炸是怎么回事?连关于质能转换系统的线索也掌握不到吗……这就是微型黑洞制造蒸发实验付诸执行的临门一脚。 黑洞蒸发导致质能转换时观测得到的现象,已经在理论层面进行详细推测。微型黑洞实验原本就是用来验证这个假设。而且在这次「大爆炸」观测到的资料,和理论预料的并不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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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usna的科学家们认为,相较于湮灭反应,霍金辐射是并未充分观测到的现象,观测到的资料可能不会完全落在理论预测的范围之内。 「或许」可以观测到和「大爆炸」一致的特征。这个机率也不是零。 此时,usna的高层在心态上已经走投无路,甚至以如此脆弱的根据,批准进行了这场危险的实睑。 甚至无视于未知的风险。 这么做的报应即将袭击他们。不对,是袭击整个世界。 在没人察觉的状况下,灾祸悄然接近。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宅之预备军 录入:zbszsr 修图:h5596137 这里是北美利坚合众国(不是美利坚合众国北部,是以北美利坚大陆为版图的合众国)德克萨斯州,达拉斯郊外的达拉斯国立加速器研究所。全长三十公里的线性加速器,正要以多次元理论为基础,进行微型黑洞的制造与蒸发实验。 实验早在两年前做好准备,却因为无法全盘预测风险而迟迟没付诸实行。如今促成实验进行的动力,是上个月底在极东发生的事件。 瞬间消灭朝鲜半岛南端军事都市与舰队的大爆炸。那并不只是个单纯的事件,形容为大事件也不为过。 原因不在破坏规模,在于推测出来的破坏手段。 国防总署的科学家团队进行激烈讨论后,达成这场爆炸是质能转换所导致的共识。三年前只不过是部分学者的假设,这次则是成为科学家们的一致见解。 从推测所得的爆炸规模反向计算,化为能量的质量约一公斤——即使至今的观测案例没有这种程度的质量反应,湮灭反应会造成何种现象,也已经使用实验装置详细观测得知。 不过,侦察卫星所记录的本次「大爆炸」资料,和实验设施观测到的湮灭反应资料对照,并没有一致的特征。也没有测量到核分裂或核融合的残留物质。无论这是科学技术或魔法技术,都肯定意味着已经有人以他们不晓得的方式,将引发高能爆炸的技术实用化了。 这个结论造成usna高层的焦虑。 假设这是魔法造成的,即使无法模仿也在所难免。因为魔法即使逐渐系统化,依然属于个人天分的范畴。 但是,他们甚至不晓得这个现象究竟以何种机制造成,这么一来就无法检讨对策。要是这副利牙朝向他们,只能束手无策地任凭对方蹂躏。 这真的是恶梦。 那场爆炸是怎么回事?连关于质能转换系统的线索也掌握不到吗……这就是微型黑洞制造蒸发实验付诸执行的临门一脚。 黑洞蒸发导致质能转换时观测得到的现象,已经在理论层面进行详细推测。微型黑洞实验原本就是用来验证这个假设。而且在这次「大爆炸」观测到的资料,和理论预料的并不一致。 不过usna的科学家们认为,相较于湮灭反应,霍金辐射是并未充分观测到的现象,观测到的资料可能不会完全落在理论预测的范围之内。 「或许」可以观测到和「大爆炸」一致的特征。这个机率也不是零。 此时,usna的高层在心态上已经走投无路,甚至以如此脆弱的根据,批准进行了这场危险的实睑。 甚至无视于未知的风险。 这么做的报应即将袭击他们。不对,是袭击整个世界。 在没人察觉的状况下,灾祸悄然接近。 第一章 西元二〇九五年也已经剩下一个月。 回想起来,这一年忙得不可开交。回顾这一年的达也深刻体认这一点。四月对付恐怖分子、八月对抗国际犯罪集团、十月抵御外国侵略。再怎么动荡也该有个限度才对。 不过,达也还没有余力好好回顾今年一整年。不是基于「还有一个月。凡事都得结束才知道是何种状况」这种处世箴言的意思,是基于更迫在眉睫的现实理由。 「……呜啊!!看不懂!」 「吵死了!别大叫啦!好烦!」 「雷……雷欧同学与艾莉卡,两位都冷静一点……」 这是无论国中、高中或大学,只要具备学生身分就恨之入骨的天敌、无法避免的障碍、非得跨越的高墙——期考即将来临。 老班底聚集在雫的家——应该说宅邸。 达也、深雪、艾莉卡、雷欧、美月、干比古、穗香、雫。之所以全员到齐无人缺席,是为了举办读书会应付期考。 虽说是读书会,但若只论笔试,场中成员的成绩几乎都很优秀。唯一例外的雷欧也只是成绩比较普通,不用担心不及格。非得担心不及格的反而是实技,但这不住读书会的守备范围。 虽然偶尔有人怪叫,但气氛大致祥和,有如茶会一般——直到雫语出惊人。 「咦?雫,你可以再说。次吗?」 「其实我要去美国留学了。」 穗香慌张地同问,雫以完今相同的语气,回以每字每句都不变的回应。 「我怎么没听说!」 「抱歉,因为直到昨天我都被要求保密。」 穗香脸色大变地靠过去,雫只有在这个时候,露出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愧疚表情低下头。看雫的样子就明显知道她其实也想早点说出这件事,因此穗香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你可以留学?」 艾莉卡这句话,旅不是在怀疑卡的(外语)学力。 在这个时代,为了避免遗传基因——也就是军事资源外流,政府非正式且实质限制高阶魔法师出国。 usna表面上是日本的同盟国,却是西太平洋区域的潜在竞争国。按照常理不可能获准到美国留学。 「嗯,不知为何获准了。爸爸说,因为是交换留学。」 「为什么是交换留学就可以获准?」 「不晓得。」 美月的疑问很中肯,要责备一起歪头纳闷的雫也很过分。既然是交换留学就无妨——这种逻辑连达也都完全无法理解。 「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出发?」 即使硬是尝试理解,情报也完全不足。达也决定放弃无谓思考,思索当前该做的事。 「过完年就出发,时间是三个月。」 「三个月啊……别吓我啦。」 穗香听完雫的回覆松了口气。看来她以为是更长期的留学。 依照达也的「常识」,即使是三个月也太久了(政府居然批准的意思)。 不过,这也是不重要的小事。 「那就得举办欢送会了。」 达也向朋友们提议这个「当前该做的事」。 ◇  ◇  ◇ 期考顺利结束,今大是十二月二十四日星期六。是第二学期最后一天,也是圣诞夜。 在经过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现在,日本人依然不执着于宗教信仰。这并不是不信教的意思,应该是日本人潜意识将一神教的唯一神也视为众神之一。所以无论是元旦或圣诞节,都以相近的感觉庆祝。 市区完全是圣诞节的气氛。 或许改为「完全是圣诞抢钱大作战的气氛」才是正确的形容方式,但是以这种说法冷嘲热讽遭到孤立的人才是愚你可及。如果没任何人陪伴就算r,住可爱(!)女生围绕之下,只有笨蛋才会自命不凡地爱搞怪,对开心享受的朋友们泼冷水(这个例子一般当然适用在男性,如果是奇性,或许得改为「在帅气男生包围之下」)。 是的……比方说明明是「欢送会」,却刻意挑十二月二十四日举办,眼前摆着一个又圆又大的鲜奶油蛋糕,蛋糕上还装饰着写上「merry mas」的白巧克力板。即使如此,也不能说这个样子「很奇怪」……何况依照这间店的作风,上而的文字不应该是「mas」,而是「wei』na」才对,这部分或许也该说声「敬请见谅」吧。 「哥哥,您在意什么事吗?」 达也说声「没事」摇头回应。妹妹身上明明是制服,却如同盛装打扮般释放华美风采。 是的,没事。非得没事才行。不能让主宾觉得不悦。因为今天的他是负责招待的一方。 「大家手上都有饮料了?那么,虽然和欢送会的主旨有点不同,但难得店家帮忙准备蛋糕,就用这句话乾杯吧……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达也以沉稳的声音带头乾杯,朋友们则是高举玻璃杯,以响亮的欢庆声回应。 咖啡厅「艾尼布利榭」的门口,挂着「本日包场」的睥子。 ◇  ◇  ◇ 隔着太平洋的北美大陆中部,还处于圣诞夜的前一晚,时间正要换日进入二十四日。 日本人大多只把圣诞节当成单纯的节日,相较之下,美圆人即使历经长达二十年的战争,或许正因为历经战争,所以包含战后才成为「美国人」的民众在内,都远远更加真挚、虔诚,或是热中于迎接圣诞。人们已早早熟睡,准备迎接明大的圣诞夜——本应如此。 然而在圣诞夜前一天的这个深夜,usna南部首屈一指的大都市——德克萨斯州达拉斯市的街角,看得见黑影暗中活跃。 沿着各大楼楼顶跳跃移动的人影。 此外,数人从空中包围这个可疑人物。这些人使用刚普及的飞行魔法特化型cad,看来应该是警方或军方的魔法师。 「亚弗列德·佛玛浩特中尉,停下来!你应该早就知道逃不掉了!」 戴面具遮住眼睛周围的娇小人影,挡在逃走者的正前方。 少女尖声劝降。逃走者亚弗列德·佛玛浩特顿时停下了脚步。不晓得是从她的娇小身躯中看儿了什么。 「……弗雷迪,究竟是怎么回事?荣获一等星代号的你,为什么要逃离部队?」 蒙面少女如此询问。她的语调顿时从盛气凌人变成符合她实际年龄,包含不安与困惑情绪,有点稚嫩的语气。 「…………」 然而,对方没有回应。 「有人说,在这座城市中所发生的连续烧杀命案,是你的引火念力造成的。你应该没有做这种事情吧?」 「…………」 「弗雷迪,请回答我!」 对方以话语以外的形式回答。 少女连忙向后跳。 只有缠在肩膀上的披肩留住原地。 大幅展开包覆少女身体的披肩,在毫无火种的状况下点燃,随后燃烧殆尽。 引火念力。 不是系统化的现代魔法,是曾被称为「超能力」的个人专属特异能力。 少女在紫黑色制服外面围上披肩,包围男性的所有人也各自穿着披风、斗篷这种易脱的防寒伙物。这并非用为的防寒用途,而是从这名男性以视线为契机发动的超能力保护自己。 披肩的火焰消失的同时,男性周围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了。 以目标为中心,在固定的相对距离反转光线路径,使外界光线无法射入,将对方完全封闭于黑暗之中的领域魔法——「镜面牢笼」。 这是包围的其中一人所发动的防御术式,藉以封锁对方以视线为契机 发动的超能力。 「佛玛浩特中尉,我要以基于联邦军刑法特别条例的stars总队长权限,处决你!」 如同哀号的宣告。 佛玛浩特中尉被另一个魔法束缚,在黑暗牢笼当中动弹不得。蒙面少女——stars总队长安吉·希利邬斯少校,以加装消音器的自动手枪瞄准他。 赋予强力的情报强化,可瘫痪所有魔法干涉的子弹,一枪贯穿囚禁于漆黑结界之中的佛玛浩特中尉的心脏。 ◇  ◇  ◇ 虽说是欢送会,但早已知道到了春天就能重逢。而且这趟旅程是一般来说无法获准的海外留学,所以好奇心或许难免更胜于落寞的心情。 「雫,你要去美国哪里留学?」 「柏克莱。」 雫面对艾莉卡的询问,只冷淡回应一个地名。不是因为雫不高兴,是她生性如此。 「不是波士顿啊。」 美国的现代魔法研究中心位于波士顿,这是日本魔法师根深柢固的认知。深雪这句感想也来自这样的背景。 「听说东海岸的气氛不好。」 雫对深雪这个问题的回应,隐含危险气息。 「噢,记得『人类主义者』在闹事?最近经常看新闻播报这个消息。」 干比古附和雫的回应。 「继猎杀魔女之后是『猎杀魔法师』?虽说历史总会重演,这也太荒唐了。」 雷欧以冰冷语气扔下这番话。 「并非完全重演吧?我不晓得十七世纪猎杀魔女的行径基于什么背景,但最近的『猎杀魔法师』似乎和新白人主义系出同源。」 达也随即以安抚的语气帮腔。 「不过,避开东海岸确实比较好吧。」 达也虽然在帮腔,但这番话并不是为「猎杀魔法师」辩护。 「这我就不晓得了。」 深雪一边附和哥哥这香话,一边以眼神要求解说。达也立刻回应妹妹的要求。 「因为只要审视活动团体的成员名册,看到相同人名的机率很高。成员名册不是台面上随时能调阅的东西,你不晓得也难免。」 「感觉达也同学这番话的犯罪气息更重……这种阴沉的话题还是打住吧。」 艾莉卡刻意逗趣地摇头示意。达也与深雪露出苦笑,点头回应。 达也自觉这个话题暗藏火药味,确实不太适合现在的场面。 「知道是谁会代替你而来吗?」 深雪话题转换得有点唐突,大概是对于气氛改变感到需要负责。 「代替?」 「是交换留学吧?」 正如预料,雫只听一次似乎听不懂,但深雪再度询问之后,雫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但依然很难看出她的表情变化。 「好像是同年纪的女生。」 「不知道进一步的情报?」 「嗯。」 在众人露出「只有这样?」的表情时,达也笑着如此询问。雫理所当然般点头回应。 「……说得也是。即使再怎么在意取代自己的是什么样的人,也没人愿意说吧。」 美月如此低语,于是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既然是往今天举办欢送会,各位就已经明白,聚集在这里的八人都没有其他的圣诞夜行程。雫、艾莉仁与干比古家里没活动令人有些意外,不过北山家、千叶家与吉田家都是举办适合成年人的宴会,先不提家长们的想法,高中一年级的孩子没有参与的余地。 他们也不是没受到青春诱惑的驱使,想要痛快玩通宵加深友谊,不过很可惜他们穿着制服,不能玩到三更半夜。 「毕竟待太久也对店长不太好意思。」 假装天真、实则充满邪恶的这句话击垮了店长之后(是谁讲出这句话,这里就不刻意公开了),八人踏上归途。 穗香和雫搭同一班电中,大概是要住雫家吧。虽然在魔法科高中并不稀奇,但穗香和家里的关系不是很亲密。 艾莉卡、雷欧、美月、干比古各自搭乘不同车辆。彼此似乎也稍微期待会发生什么意外的插曲,但四人看起来都还没达到那个阶段。 至于达也与深雪当然不可能发生任何插曲,感情融洽地并肩搭乘两人座车厢返家。车厢里表面上是私密空间,但达也从未忘记过「隔墙有耳」这句谚语。讲到深入的话题时,他总是以专有名词含糊带过。深雪也明白这一点,她一直洋溢着欲言又止的气息,直到踏入家门、在客厅静下心来休息,才实际提出想说的话题。 「雫这次留学,我实在觉得微奇妙。」 各自换上居家服,准备好两人份的咖啡,并肩坐在沙发上之后,深雪说出这个意见。 「奇妙……说得也是。」 受到咖啡杯离口的达也默默催促,深雪犹豫地说出自己想到的问题点。 「首先,雫这么具备魔法天分的人获准留学很不自然。直到刚才,我解释成雫不是以魔法学习者的身分,而是以大企业家女儿的身分留学。但是这样的话,她不晓得交换留学的对象就很奇怪了。仔细想想,忽然在这个时期留学,我也觉得一定有隐情。感觉就像是……」 「就像是要调查我们的底细,而暗中蓄意安排的?因为依照姨母大人她的说法,我们似乎是『嫌疑人』呢。」 达也微微一笑,置身事外般低语。 「质量爆散。旁人果然无法坐视吧。」 深雪吞吞吐吐不敢说的话语,哥哥却一字不差地亲口说出来。深雪听完后睁大双眼,同时露出放下心中大石头的笑容。 「这样啊……哥哥也这么认为吧?」 「如果只有留学生前来就算了,但若加入姨母大人的『忠告』考量,认定是巧合也实在太悠哉了吧。」 达也已经在当天告知深雪,当时和真夜一对一会谈的内容。包括他们被怀疑什么,以及是被「谁」所怀疑。 「那么,果然是stars……?」 「这么一来,姨母大人禁止我们和少校他们接触,对我们相当不利。」 达也未经事前许可就使用战略级魔法,因此真夜暂时禁止他和独立魔装大队联系作为惩罚。达也完全不想乖乖听命,但是只要利益没大于风险,他也不会刻意违背命令。 「即使请教姨母大人……她应该也不会说吧。」 「到头来,在留学即将成真的时间点,很显然姨母大人就默认这件事。」 四叶是现任十师族,处于和七草争夺主导权的地位,不可能不知道「拥有优秀魔法天分的魔法科高中生出国留学」这种反常事态。 「但是反过来说,我认为并不是对我们有弊无利。如果只是来调查底细,姨母大人肯定不会放过对方。大概是美国也发生什么麻烦事吧。姨母人人或许是要我们查明个中真相。」 达也的表情与其说是苦笑,更像是死心的笑容。 「毕竟还不能这样断定……我觉得急于推测也不太好。」 「说得也是。深雪,你说得对。」 达也嘴里这么说,但是安慰与被安慰的双方,都确信这只是一时宽心的话语。 ◇  ◇  ◇ 安吉·希利邬斯——安洁莉娜·希利邬斯少校,搭乘stars的集束风扇垂直趟降专机同到基地,以编码通讯回报统合参谋总部之后,没换掉制服就倒在自己卧室床上。 她就这么翻身趴着,将脸埋进枕头。 行刑任务执行再多次都不会习惯。虽然不会和刚开始一样在任务结束之后呕吐,但这只不过是因为身体习惯了内心的痛楚。 内心的痛楚反而更是加深。 「美籍」的「魔法师」,usna军统合参谋总部直属魔法师部队「stars的成员」。基于三重意义算是同胞的队员,由她亲手行刑。 这是拥有「天狼星」代号的总队长应负的任务。她当初知道时,并没有实际的感触。 荣获名誉而欢欣鼓舞的她,不知道「杀害同胞」的意义。 她再度翻身,单手遮挡刺眼的光线。她甚至还没关掉房里的灯。 这时,匆然响起门铃声。希利邬斯少校嘴角浮现苦笑。 爱管闲事的部下,今晚似乎也来察看状况了。 stars是由十二支部队所组成,各队长形式上由总队长统管。她的部下是非得照顾自己部队的队长。 照理说,明明没空管她的闲事才对—— 「请进。」 希利邸斯少校从床上起身,以遥控器开锁之后,朝对讲机麦克风如此简短回应。 「打扰了,总队长。」 进来的人物正如预料。是stars的第二把交椅,她不在时代理总队长职务的第一队队长——班哲明·卡诺普斯少校。 在stars,地位和军阶没有关连性,编制上和军方组织有些出入。至今并发生没有哪个队长的地位高于总队长的状况,但总队长和队长军阶相同派不稀奇。 现在也一样。十二名队长之中六人是上尉,另外六人是和总队长相同军阶的少校。 不过希利邬斯少校非但没有对此不满,甚至很在意年长许多的卡诺普斯军阶和她相同。 「这是慰问品。」 班哲明·卡诺普斯少校是年约四十岁的男性。外貌看起来完全是高阶军官,洋溢着刚健又潇洒的气息,和千锤百链的士兵或民间企业家不同。 「班,谢谢你。」 放在边桌的是热腾腾的蜂蜜牛奶。而对年龄如同父亲的部下所表达的这份关怀,希利邮斯少校率直地接受了。 加入蜂蜜的热牛奶,不是装在作战行动时使用的军用随行怀,而是从保温瓶倒入市售的时尚马克怀中。希利邬斯少校轻轻拿起杯子饮用。 温暖与甘甜,仿佛治愈了内心的伤痛。 「不用客气。话说总队长,您准备好了?」 卡诺普斯少校看着堆住房间一角的个人行李箱,如此询问。 「嗯,大致完成了。」 「真是俐落又高明,了不起。」 「因为我好歹是女生。」 对于年纪如同自己女儿的长官这番回应,卡诺普斯少校耸了耸肩。实际上,他确实有个比长官小两岁的女儿。 「但我觉得这和您是女生没什么关系……是基于日本人的血统?」 「『日本人生性一丝不苟』的说法,我觉得过时了。」 希利邬斯少校听到体内四分之一的血统被这么说,这次轮到她耸肩回应。 她并不是对此反感。 在意人种的人,至少无法待在这个stars部队。 「总之,不提这个……请暂时忘记您所肩负的任务,好好充个电吧。」 「这不是休假,是特殊任务……」 希利邬斯少校不禁噘嘴回应卡诺普斯少校悠闲的怂恿。 这个表情,和同年纪的女孩相符。 「我反倒很忧郁。居然要我查出嫌疑人是不是战略级魔法师……如果肯定是两个嫌疑人之一就算了,但很可能两人都不是吧?为什么要我进行我不熟练的卧底调查……即使有年龄限制,明明还是有许多受过专业训练的人选吧?」 希称鄙斯少校所接到的任务,是调查十月底在极东观测到的、疑似战略级魔法的大爆炸执行者,也就是查出术士的真实身分。情报局锁定的五十一名嫌疑人之中,有两人是就读东京某高中的学生,因此命令年纪相近(其实他们凑巧同年)的希利邬斯少校卧底调查。 「别气别气。」 卡诺普斯少校伸出双手前后移动两次,安抚这位叹气的长官。 「参谋总部应该是判断他们不好应付吧。如果目标人物正如我们这边的推测,代表这个术士能使用危险程度凌驾于战略核武的魔法。而且我们查不出对方的真实身分。参谋总部在指派人选的时候,比起谍报经验更重视战斗力,这也不是无法理解的事。」 「这我知道,可是……」 「嫌疑人是高中生,所以同样派高中生过去接触——我认为这个计划有点草率,但是负责调查的人不只是总队长而已。」 虽是理所当然,但希利邬斯少校和嫌疑人接触时,背地里也有许多「专家」进行侧面调查或提供后援。stars也预计派出行星级魔法师,直接在少校身边辅佐。她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这我也知道,可是……」 因此,希利邬斯少校如此回答,也可说是理所当然。 「不然您试着这么想吧。总队长的职责是接触嫌疑人,暗中试探对方。」 「总之……这样还算是可以接受吧。因为我的谍报技能几乎等同于外行人。」 「既然这样,我觉得您更应该放轻松并乐在其中,不然就亏大了。而且我认为这样比较容易诱使对方露出破绽。」 「唔……说得也是。或许正如班所说吧。」 希利邬斯少校叹出长长一口气,将马克杯放回边桌,起身站在卡诺普斯少校正前方。 「班,我不在的时候麻烦你了。其余的逃兵还没完全处决,在这样的状况下,原本应该由我承担的责任却交给你,我很过意不去……但我能委托代理的只有你。」 「总队长,请交给我吧。虽然现在说有点早,不过祝您一路顺风。」 卡诺普斯少校以蕴含慈祥之意的笑容敬礼,于是少女以感谢的笑容回礼。 第二章 西元二〇九六年的元旦,达也与深雪一如往常地两人共度。 父亲今天也到前任情妇——现在的后妻家过年。对达也他们来说,这样在各方面也可以免于尴尬,所以他们对此没有意见。 即使是元旦,达也与深雪也和自甘堕落的生活无缘。和上学时间差不多的这个时刻,在玄关等待的达也,听到深雪「让您久等了」的声音而扬起视线。 深雪身穿红色光泽布料为底,以白色与淡红色画上牡丹花的和服,文雅地走上阶梯。 无须上白粉的白皙脸蛋,只有嘴唇以一抹鲜红点缀。 发簪垂饰在绾起的头发微微摇曳,令人觉得有点孩子气,却反而在成熟的美貌之中,酝酿出符合年龄的可爱气息,成为迷人的亮点。 吸引目光的,不只是天生的美貌。 自古相传的女性和服会压迫胸部,所以最近开始出现立体剪裁的和服,但是深雪以传统和服凸显婀娜的柳腰与丰满的胸前曲线,并且典雅地遮掩领口肌肤,展现绝妙的着装技巧。 世上最娇怜(达也认真这么认为)的妹妹展露此等艳姿,达也身为哥哥感到骄傲。 「嗯,非常美丽。」 达也正面看着穿鞋的妹妹,毫不害羞地称赞。 深雪的脸颊立刻染成朱红。 「哥哥真是的……请不要逗我。」 深雪即使害羞也没移开双眼,而是扬起视线抗议。这张娇容的破坏力,足以使没有免疫力的男性迷恋到升天。 「我并非在逗你就是了……那么,出发吧。」 泰然自若地承受妹妹媚姿的达也,或许该说真不愧当了深雪的哥哥十六年(正确来说是十五年九个月)吧。 门口停着一辆无人驾驶的通勤车。虽说是无人驾驶,车上并非无人。四人座的通勤车后座,坐着一名成年男性与一名成年女性。 「师父,新年快乐。」 「九重老师,新年快乐。今年也请您多多指教。」 达也简短问候、深雪恭敬鞠躬,八云坐在车上以愉快笑容回应。 「哎呀,你今天更加娇艳了,美如吉祥天。若是须弥山的仙女看见今天的深雪,或许会羞惋到躲起来吧。」 就某种意义来说,很像八云会有的反应。 「老师……您应该有其他更该说的话吧?」 坐在旁边的女性如此吐槽。 被抢话的达也,在八云回应吐槽之前,向这名女性微微低头致意。 「小野老师,新年快乐。不过,让别人看见您和师父在一起没问题吗?」 「司波同学,新年快乐。你刚过年就问了这个讨厌的问题。」 达也自认颇为由衷地担心,但遥似乎解释为挖苦了。达也想到平常的所作所为在各方面有所冒犯,心想「她或许难免误会」而暗自耸肩。 「我是凑巧遇见老师。今天我是来带领你们的。」 「原来如此,是这个设定啊。我觉得『带领高中生』听起来有点牵强……不过既然这样,您使用『老师』这个敬称不太妙吧?」 达也的指摘,使得遥在后座板起脸。 在这个时代,既然已是高中生,只是在大白天进行新年参拜,确实不需要成人陪同。 要讲藉口的话,其实不应该用「带领」,单纯用「同行」就好。 何况明明只是巧遇,而且八云不是教员,她却敬称为「老帅」,有着引人起疑的危险。 「这种事在路上再想。我们差不多该出发了吧?」 深雪如此提议时,达也已打开车门。他不理会深思的遥,牵着深雪协助上车,关上车门后走到另一边,坐进相当于一般车辆的驾驶座位置。达也锁上车门的同时,通勤车朝车站起步。 一行人在许多人的注目之下,到车站转搭电车。离开四人座车厢之后,同样在众多路人的注目之下,徒步五分钟来到会合场所。 「哇,深雪,你好漂亮!」 这是达也与深雪抵达会合场所时的第一声迎接。身穿连身长裙加披毛领大衣的美月,朝深雪投以陶醉的目光。视线热情到令人怀疑她是否有看见一旁的达也。 「达也同学,新年快乐。虽然有点意外,但这身打扮很适合你。」 和深雪同样身穿和服的穗香,大概是慑于同班同学的艳姿,一开始有些怯懦。但她或许是看见达也朴素却和平常不同的气息而恰好转移了注意力,立刻恢复元旦应有的笑容? 「新年快乐。穗香穿这样也很合适。」 实际上,穗香确实很适合穿和服,因此达也不觉得自己在说客套话。 穗香开心地投以笑容,达也回她一个微笑,俯视自己的服装。 「不过,既然你说意外,代表还是有点突兀?」 「没那回事吧?达也,这样很适合你。如同帮派少主一样,很有气势。」 「当我是黑道?」 雷欧以很难判断是否当真的语气附和。他穿着普通的外套,应该是平常的便服。 在这里会合一起新年参拜的是美月、穗香与雷欧三人。艾莉卡与干比古家有许多门徒,他们忙于打理家里的事抽不开身。雫不只是留学将近,也因为父亲工作的因素,同样没空过来。 「看起来不像黑道,但我确实认为,能把短褂加裙裤的男用和服穿得这么体面的高中生很罕见。只是这样而已。」 「与其说是黑道,更像是江户时代的捕快。」 如同晚一步跟来的遥与八云所说,今天达也是短褂、裙裤加竹皮草鞋的纯日式衣着。而且如穗香与雷欧所说,这副打扮真的很合适。他们甚至觉得,达也没在腰问佩带大小两把日本刀加别棍是美中不足。 「咦,是小遥。新年快乐。」 「小野老师,祝您新年快乐……达也同学,这位是?」 雷欧随口向遥贺年。穗香接着说出制式贺年词,然后看向八云,有所顾虑般询问达也。 「这位是九重寺的住持——八云和尚。在我们之间,或许介绍他是忍术师——九重八云大师比较好懂?他是我的体术老师。」 穗香与美月听达也介绍之后睁大双眼。达也认为穗香应该知道八云这个各字,却没想到美月也知道八云这个人。 「原来如此,所以才说要到日枝神社参拜啊。」 雷欧朝意外的方向披露知识,使达也吓了一跳。这绝对不是因为他瞧不起雷欧。 「『所以』是什么意思?」 看遥完全听不懂,就知道这应该不是常识。 「嗯?既然称呼为和尚,就是天台宗的僧人吧?日枝神社的山王信仰,和天台密教的关系不是密不可分吗?」 雷欧以一副「为什么问这种问题?」的表情简洁说明,但遥头上的问号反而增加。 「你这么年轻,却还真是博学多闻啊。记得你是西城雷欧赫特吧?」 八云无视于这样的遥,愉快地朝雷欧搭话。 「咦?您认识我?」 彼此是第一次见面,因此雷欧提出这个理所当然的问题。 「因为我看过九校战的记录影片。」 八云也是毫不掩饰地直接回应,但雷欧听完反射性地拉下表情。大概是回想起当时像是搞错时代与场所的长披风吧。看来这是他想忘掉的一段记忆。 介绍完彼此之后,五名同学、一名光头男性(但没穿袈裟,是一般男用衣物)与一名年轻女性,七人陆续走向神社主殿——幸好没人问遥为何一起来。 参拜道路两侧并排各种摊贩的光景,几乎和一百年前相同。不过这也是世界严重陷入粮食危机时一度消失的风景。知道 当时状况的长辈们,看到这一幕感触良多。但是很抱歉,达也他们和这样的感伤无缘。 众人没特别绕路,爬上长长的阶梯穿过神门,进入参拜殿前方的中庭。走到这里,达也忽然感受到视线。 不是没礼貌盯着打量的视线,是不时窥视的视线。 「司波同学,你心里有底吗?」 「没有。」 「达也的穿着看在异邦人眼里,难道很稀奇?」 对方颇为高明地装作不经意看见,却瞒不过遥与八云的眼睛。既然没使用精灵之眼的达也都能察觉,先不提遥,八云当然察觉得到。 如同八云形容成「异邦人」,对方是典型的金发碧眼,而且是年轻女性。不过在这个时代,即使是这种外型也不见得是外国人。何况这名少女的长相,隐约给人日本人的印象。 年纪大概和达也他们差不多。考量到白种人与黄种人的差异,也可以看成比达也他们年轻,但对方的日本血统似乎没那么淡,达也由此判断对方年纪应该不会比他们小很乡。 「哥哥,请问您在看什么?」 达也观察这名少女的时间不到一秒,却足以令深雪察觉。 她循着哥哥的视线残影看去,如同要惊呼般扬起眼角。 「……好漂亮的女生。」 深雪如此低语。平坦的语气完全表达她内心的想法。 这名女孩确实是深雪形容为「漂亮」也不算挖苦的美少女。 色泽亮丽的头发与双眼,就某种意义来说,是和深雪相对的美貌。 不过,达也绝对不是以这种心态观察少女。 达也将视线投向八云求助——看他老大不小还咧嘴笑成那样,达也领悟到只能靠自己。 达也正面注视妹妹的双眼,以平淡的语气间应深雪的细语。 「但她比不上你。」 「……请不要以为这种哄骗方式永远有效。」 光看字面的话是强力的反击,但深雪脸颊差红,眼神游移不定,以藏不在喜悦的语气讲出这种话,所以一点都不恐怖。 「这不是哄骗。我打从心底这么认为,也不是以那种心态看她。」 「哥哥真是的!」 深雪很想撇过头,却察觉达也这番话暗藏无法匆略的玄机。 「……她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要说可疑之处……她的穿着就很可疑。」 达启以随时会发出苦笑的语气回应妹妹。深雪顺着这句话再度偷看金发碧眼的少女,差点就认同哥哥了。 亮米白色的短大衣、荷叶边下摆的裙子、花纹裤袜加长靴。光是听这样的描述,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但短大衣长度只到下裆十公分,裙子长度也差不多,搭配起来只看得见装饰裙摆的缤纷荷叶边。直筒靴长到过膝而且鞋底特别厚,搭配隐约看得见肌肤的蕾丝花纹裤袜。此外像是人造毛边的手套、动物花纹的软帽。和现在的流行趋势相比,她的服装令人觉得非常不搭,看起来是随意混合「战前」辣妹时装的风格。身为男性的达也难免感觉格格不入。 不过深雪知道,哥哥不会认真在意这种表面的事情。 「但是,不只如此吧?」 深雪朝少女投以和刚才不同,蕴含强烈意志的视线。 少女不晓得是否察觉,以若无其事的表情开始行走。 走向达也他们。 就这么不发一语地擦身而过,沿着长长的阶梯离去。 擦身而过时,对方似乎投以若有含意的视线。这绝对不是达也的错觉。 ◇  ◇  ◇ 安洁莉娜·希利邬斯少校受命的任务是卧底调查,也具备强烈的声东击西要素。其中一个环节就是确认目标对象的容貌,同时让对方看见自己的容貌。看来这趟初次接触的过程很顺利。她原本担心隐藏气息接近过去是否不会被发现,但正如部下所说,这仅是杞人忧天。不过对方轻易就察觉,就某方面来说也难以释怀。希利邬斯少校思索着这件事开门,回到本次任务当成生活据点的住处。 「欢迎回来。」 希利邬斯少校以为同居人应该还没回来,对方却出乎预料从房内出声迎接 「希儿薇,你回来啦。」 少校以昵称呼唤专程来玄关迎接的年长同居人。 同居人名为希儿薇雅·玛裘利·法斯特。除了希儿薇雅这个名字外都是代号,玛裘利·法斯慧味着stars行星级魔法师「水星」的第一顺位。阶级是准尉。年龄二十五岁。年纪轻轻就得到「第一」的代号,可见这名女性准军官的能力得到高度评价。希儿薇雅原本的志愿不是从军,在大学专攻媒体采访。她这次是情报分析技能得到赏识,被提拔为希利邬斯少校的辅佐。 「希儿薇?」 本应十分能干的这名同居人,没回应希利邬斯少校的话语,只有频频打量她。觉得不对劲的少校再度询问,于是希儿薇雅维持着凝视的视线,终于出声回应。 「莉娜……你这是什么打扮?」 莉娜是希利邬斯少校「私底下」的昵称。为了在执行卧底任务的时候隐藏身分,莉娜命令她别称呼「总队长」或「少校」,而是使用昵称。希儿薇雅生性不拘小节,因此也不在意军阶与立场差距,很快就习惯使用亲密的语气。 她现在姑且算是使用了敬语,实际上不太适合对长官这样说话,但莉娜也毫不在意。 「啊,这个吗?为了避免不必要地引人注目,我查遍了『过去一个世纪』的日本时尚写真资料,费了我好大的工夫。这样合适吗?」 「……我想在回答之前请教一个问题。」 「好的,什么问题?」 希儿薇雅一副随时要按住太阳穴忍受头痛的表情,但莉娜似乎没发现。 「那双靴子不会很难走路吗?」 希儿薇雅如此询问,于是莉娜立刻正合我意般地点头问应。 「一点都没错,我好几次差点跌倒。日本女生穿这种靴子居然都不会扭到脚。」 「你有看到其他女生穿类似的靴子吗?」 明明说只问一个问题,希儿薇雅却问了两个,但莉娜不甚在意。 「咦,这么说来,我印象中没看过。」 希儿薇雅忍受头痛的表情有所变化,加入了忍受叹息的表情。 「莉娜,我就明讲吧。这双靴子落伍了。」 「咦?」 希儿薇雅这番话令莉娜睁大双眼。希儿薇雅看到这个反应,不耐烦的情绪爆发了。 「咦什么咦!不只是靴子,这种裤袜与帽子都落伍了。居然看百年前的资料,你也回溯过头了!何况这身打扮非常不搭,不是年轻女生的品味。穿成这样应该显眼得无以复加吧?」 受到斥责的莉娜露出尴尬表情,应该是因为心里有底吧。老实说,她也察觉自己走到哪里都受到注目,但她不甚在乎地认定应该因为自己是外国人,很稀奇的关系。 「即使要吸引目标注意……怎么能让无关的人都注意你呢。」 希儿薇雅大概是终于忍不住,叹出好长的一口气。 「总队长。」 只有语气恭敬的冰冷话语。莉娜有种背上冒冷汗的错觉。 「今天的后绩计划都取消吧。恕属下冒昧,就由我玛裘利以浅显易懂的方式,仔细为您说明日本最近的时尚走向。」 希儿薇雅叉腰如此宣布。莉娜的战斗力远远凌驾于希儿薇雅,却无法违抗她这番话。 ◇  ◇  ◇ 短暂但发生各种事的寒假结束,今天起是第三学期。 这里提到的「各种事」,包含 前往机场为雫送行,被卷入出乎意料的「挥泪道别」的戏码(主角:穗香、雫,配角:深雪、美月)而束手无策的艰辛(蛮力不管用的意思)体验,但达也相信这也迟早会成为一段「美好回忆」——若没这么相信,内心似乎会受挫。 a班今天将有一名留学生代替雫前来,总之达也置身事外。留学生和深雪同班,应该没办法完全划清界线,但他没有主动打交道的意愿。 说到课业,第三学期第一天就是整天满堂的课程。第一堂课结束时,a班的留学生早早就成为话题,达也却没有积极架设天线收集情报,对于传闻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但处于这种超然立场的学生果然是少数派。第二堂课下课时,好奇的朋友们也将他卷入了传闻的漩涡。 「听说对方是个超级美少女!」 艾莉卡有些激动,或是假装激动地频频搭话,使得达也终于招架不住。 「好像有一头漂亮的金发,连学长姊都跑去看。」 「艾莉卡不去看?」 她讲得这么热中,却都是听来的传闻。总之达也在意起这件事,试着询问。 「就说人太多了,我不方便挤进去。」 「原来你也知道什么叫作客气?」 雷欧出言打岔的同时,迅速将手举到头上。 下一瞬间,他发出走音青蛙般的声音,按着喉咙往前弯起身体。 (既然知道会被修理,别多嘴不就好?) 雷欧被卷起来的笔记本刺到喉头而痛苦地昏厥。达也受不了地俯视他。另一方面,现行犯艾莉卡则是不以为意地说下去。 「因为我是女生啊~即使留学生是美少女,也不会不惜你推我挤也要看她一眼。」 达也对「不想专程去看」这一点深有同感,却觉得身为男性,必须对父莉卡「好奇心完全等于好色心」的见解提出异议。 「毕竟在魔法科高中,连转学生都无法想像,而且这次是留学生,难免会涌现好奇心。记得至少这十多年来没有前例吧?」 「我不晓得以前怎么样,但这次似乎不只是我们学校来了留学生。」 此时插话的,是刚好从几何准备室回来的干比吉。 「我家的门徒说,第二、第三、第四高中也有收留短期留学生。大学那边也有好几人以共同研究的名目前来。」 「啊,我也听说过大学那边的事。上次的横滨事件显示飞行魔法在军事上非常实用,听说各国都慌张得想一探究竟。」 古式魔法与现代魔法——虽然吉田家与千叶家的领域不同,却各自拥有许多门徒,因此接收到的情报量果然和个人等级大不相同。依照刚才的叙述,usna以超乎预料的规模投入大批人员。记得十一月提到stars是单独采取行动,但达也推测事态可能变得更加严重。 「那么,a班的留学生也是间谍?」 「你啊……」 清醒的雷欧直截了当地这么问。不只是艾莉卡,美月与干比古也没给他好脸色看。 「雷欧同学,这种事即使心里这么想,也别说出来比较好……」 「因为我们也必须以同年级同学的身分和她打交道……」 雷欧听到美月与干比古两人的感想有些畏缩,但还是试着反驳。 「慢着,哪需要打交道,那个家伙在a班吧?我们和她没交集啊。」 「笨蛋,深雪不就在a班吗?一个是不知道久违几年没出现过的留学生,一个是学生会副会长。无论基于何种形式,深雪应该都得在留学生适应学校之前负责照顾。既然和深雪有关,我们也没办法置身事外。」 不过,艾莉卡当场否决雷欧的反驳。 不想积极和留学生产生交集的达也,也心想「正是如此」而叹了口气。 这份「交集」比想像中还早来临。不对,应该说在预料的可能性之中,最快的一种可能性毫不留情地实现了。 众人在学校餐厅等待会合一起吃午餐。此时前来的是深雪、穗香以及一名金发碧眼的少女。看到这名少女的达也,虽然不到惊讶的程度,却也有种「哎呀?」的想法。 达也听说过她头发与眼睛的颜色,也听多了她是美少女的传闻。到头来,如果只是美少女,达也已经以深雪培养出抗性。达也感到意外的原因不是美貌,是因为她是在日枝神社遇见——应该说看见的那名少女。 「方便和各位共桌吗?」 少女说的是流利的日语。即使讲话时难免稍微强调重音,也不愧是足以来到日本留学——或者是伪装成留学生潜入日本的人。 「当然没问题,请坐。」 她的目光朝向达也。但达也不觉得必须刻意提防,爽快地出书回应。 「莉娜,我们先端盘子过来吧。」 「盘子……啊,是端食物的意思吧?我明白了。」 达也他们已经买好自己的份。 在深雪催促之下,三人前往供餐柜台。 感觉她们所经之处产生的骚动,比平常更加强烈。 其他学生像是慑于气势而让路的样子,似乎也更胜以往。 「她们两人走在一起真有魄力耶!」 同为美少女却不会震慑他人的艾莉卡,对这幅光景发出感叹。 「她们相处得好融洽……」 美月的意思应该是「明明今天初识却这么融洽」。 「我说啊,达也……我好像在哪里看过她。」 「唔哇,好老套的手法。」 雷欧如此低语,艾莉卡立刻出言消遗。不知她是否知道雷欧不会那么受到少女的美貌吸引,所以才如此消遥,但很明显只是想说说看这句吐槽。 「……这么说来,确实如此。」 「咦,柴田同学也是?她不是艺人或模特儿之类的……吧?」 干比古看到美月出言附和,说出常有的推测。 达也当然知道事实是另一回事。当时她打扮得那么「显眼」,众人却没什么印象,反倒令达也感到意外。在达也犹豫是否要当场解除朋友们的疑问时,当事人和深雪她们回来了。 达也感觉许多目光集中过来。装作不以为意却无法掩饰强烈关切之意的视线从各处射来。深雪受到注目是一如往常,但今天观察的目光明显比往常多。 「哥哥,让您久等了。」 深雪完全没有表现出在意的样子,极为自然地坐在达也身旁。 「达也同学,为你介绍一下。」 穗香同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将托盘放在达也前方,接着朝坐在身旁的少女开口。 「这位同学是安洁莉娜·库都·希尔兹。我想各位已经听说了,她是从今天起成为a班同学的留学生。」 听完穗香的介绍,达也——以外的二人露出困惑表情。 「穗香,不只是介绍我,请你也介绍其他人好吗?」 身为当事人的留学生,代为说出大家的想法。 「咦,啊……对……对不起!」 「……唉,毕竟是穗香。」 「毕竟是穗香同学。」 艾莉卡与美月并非揶揄,而是由衷深有所感地如此低语。穗香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那么再来一次。这位是来自美国的安洁莉娜·库都·希尔兹。」 深雪介绍第二次,留学生就这么维持坐姿,摇晃金发行礼致意。 「各位请叫我莉娜。」 她说完眯细双眼,露出灿烂的笑容。 深远的蓝色双眼,不是深水或寒冰的蓝,是令人联想到穹苍的天蓝色。 在头部两侧绑上缎带扎起的 金色大波浪卷发,放下来应该超过背部中线,或许要比深雪来得长也说不定。 年仅高一却颇为成熟的长相,似乎不太适合这种娇媚的发型,却反而柔化这张美貌给人的精明印象,打造出容易亲近的气息。 视线比平常多的原因明显在于她吧。朋友们听到深雪重新介绍她的姓名,看到她华美的笑容而着迷(尤其是两个男学生),却也露出「咦?」的表情。达也带头向她打招呼回礼。 「我是e班的司波达也。以姓氏称呼难以和深雪区别,所以叫我『达也』就好。」 「谢谢,也请你叫我『莉娜』。此外如果不用敬语,我会很高兴。」 「我明白了。我会这么做,莉娜。」 「请多指教,达也。」 莉娜大概是基于习惯,隔着桌子伸手过来,达也如同捧起她的手,从下方轻轻握起。 不是普通的握手,而是类似牵起贵妇的手亲吻的动作,似乎令她感到意外。 「达也难道是深雪的哥哥?」 莉娜天蓝色的双眼浮现动摇绅情,但依然维持面不改色的表情询问。 看来她不太擅长维持扑克脸——达也如此心想,一边注意避免发出失笑,一边露出笑容点头回应——没有刻意提到深雪刚才就叫达也「哥哥」。 「莉娜,我是千叶艾莉卡。叫我艾莉卡就好。」 艾莉卡在这种时候不会怯场,这肯定是她的优点。 「我是柴田美月。请叫我美月。」 「我是西城雷欧赫特。叫我雷欧就行。我生性粗鲁,讲话总是这样,别在意。」 「我是吉田干比古。也叫我『干比古』就好。」 美月、雷欧与干比古如同从艾莉卡身上得到勇气,依序自我介绍。 「艾莉卡、美月、雷欧、干比古是吧,请多指教。」 莉娜没有再度确认,而是听一次就记得了。虽然是初级准则,但她确实踏出了造成对方好感的第一步。 不过,她念「干比古」的发音断句听起来是「miki-hiko」。看来对她这个美国人来说,纯日式的名字果然不好念吧。 「很难念吧?那不用叫全名,叫miki不就行了?」 如果这番话出自当事人口中就非常贴心,但要是出自他人,尤其是艾莉卡的口中,就不像是只基于亲切心态。至少干比古自己有这种感觉,因此试着反驳艾莉卡这番话(应该说提议)。 「哎呀,是吗?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叫你miki可以吗?」 不过干比古看到对方抢先露出「太好了」的笑容这么说,只能不得已接受这个昵称。 从餐厅菜单刻意点荞麦面的莉娜,以令人担忧的动作使用筷子,毫不抗拒地回答众人不时提出的问题。应该也得庆幸场中成员没人会提出不礼貌的问题吧。大家差不多都吃完时,莉娜看起来也和大家相处得很融洽了。达也此时代表e班成员,提出一直放在心上的疑问。 「对了,莉娜难道和九岛阁下有血缘关系?」(注:库都为九岛的日文发音) 「宗师」这个称呼,是只在日本魔法师之间通用的说法。此外,达也个人不喜欢这个词。因此他询问莉娜时,基于九岛是退役将官,使用公开通用的「阁下」这个敬称。 「记得九岛阁下的弟弟远赴美国,就这么在当地成家。」 那个时代依然奖励魔法师之间的国际联姻。当时享有世界「最巧」魔法师评价的九岛烈,他的胞弟前往美圃,和美籍魔法师成家。这件事至少在日本魔法师之间成为热门话题。 「哎呀,达也,这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你好清楚。」 看来达也的推测是对的。 他也同时得知,对于美国魔法师来说,九岛烈的弟弟在美国入土为安,可以形容为「很久以前的事」就带过。 「我的外公是九岛将军的弟弟。」 「将军」的发音听起来是美式发音的「shogun」,绝对不是达也听错。 长年指导日本魔法师的九岛烈,至今仍时而会被欧美魔法师如此称呼。莉娜即使是隔代混血儿,即使日语说得再流利,终究是美国的魔法师。 「我这次收到交换留学的提议,好像也是基于这个缘分。」 「那么,莉娜并不是自愿留学啊?」 艾莉卡不经意地插话提问。 莉娜对此表现出动摇与紧张的情绪,这大概也不是达也的错觉。 第三章 在暗夜匍匐徘徊的,不只是做了亏心事的人。 这样的不法之徒,之所以不会威胁到(至少没破坏)市民生活,是因为和混沌抗战的秩序使徒,穿梭于同样的黑暗之中。 不过,「秩序的使徒」并非全都勤勉缉恶。像现在,身为秩序守护者(理应如此)的青年,正在向搭档的男性发牢骚。 「居然接二连三发生麻烦事……」 「…………」 「我犯太岁只到去年吧?」 「…………」 「到头来,发生了什么事?偷渡或是外国侵略,都比这种事情浅显易懂。」 「……调查事情的真相就是我们的工作吧?多亏发生了案件,我们才不会失业,所以别罗哩罗嗦地抱怨了!」 上司依然依依不舍轻声说着「其实别发生案件比较好……」这种话,部下深吸一口气,准备正式规劝……应该说抱怨这名上司的时候,出状况了。 「是,这里是稻垣。」 挂在耳朵的接收器传来呼号,稻垣以压抑紧张的声音回应。 「……收到,我们立刻前往现场。」 稻垣关闭通讯机,用力瞪向察觉动静却依然懒散的上司。 「警部,是第五人。死因和之前的受害者一样是衰弱致死,也同样没有外伤。」 千叶寿和警部听到稻垣巡查部长的报告,抬头看向天空。 「而且也同样失去了体内的血液吧……真是的,一个月就有五人离奇死亡,媒体那边也差不多压不住了。」 千叶寿和警部没提到受害者或加害者,嫌麻烦般地叹了口气。看似不想管事的脸上,只有双眼蕴含猎人的锐利目光。 ◇  ◇  ◇ 安洁莉娜·希尔兹在第二高中一炮而红。 首先,她在留学第一天,就以容貌成为全校学生无人不知的对象。 深雪至今稳坐校内第一美少女的宝座。这是包含高年级与女学生在内的众人共识。 但在莉娜入学之后,「女王」成为「双璧」。 两人经常有机会共同行动,因此「不输给司波深雪的美貌」这层印象更是强烈。 在阳光上闪耀的黄金秀发、苍蓝更胜蓝宝石的闪亮双眼。 比夜空还深沉的漆黑秀发、乌黑更胜黑珍珠的清澈双眼。 同样美丽,拥有相对之美的莉娜与深雪,站在一起更显夺目。 光是这份美丽就足以成为话题,不过—— 「深雪,要开始了。」 「请随时开始,由莉娜读秒吧。」 相互对峙的两人,距离三公尺。 两人的正中央,一颗直径三十公分的金属球,放在细长棍子上。 实习室并排许多相同的器具,但班上所有同学停止手边动作,看着深雪与莉娜。 不对,不只班上同学。 自由到校的三年级学生,坐满楼中楼回廊形式的旁观席。 其中也有真由美与摩利的身影。 「……据说她的魔法力匹敌司波,你觉得是真的吗?」 「基于某种意义,她是代表美国来到日本,我觉得不无可能。不过,还是难以立刻相信。居然有年龄相仿的学生,魔法技能足以和深雪学妹抗衡……」 「我也有同感。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我得亲眼看过才能相信。」 「所以我们才像这样前来确诏。」 实习的内容是同时操作cad,比赛谁先控制放在正中央的金属球。是在魔法实习之中最简单,又具备高度游戏性的一种。 汇因为简单,才能显露两人单纯的实力差距。 从上个月开始的这项实习,深雪至今完全不容许同学年学生望其项背。深雪和班上同学的魔法力就是有着此等差距,使教官不得不承认深雪进行这项实习对彼此都没有意义。 听到这个消息的新旧学生会干部(加上风纪委员长)轮流挑战深雪却无人是她的对手。如今这是第一高中公开的秘密。 不过,留学生和这样的深雪平分秋色。 轻易被击垮而丢尽高年级面子(深雪没有夸耀胜利,反而非常惶恐)的真由美与摩利,前来参观也是理所当然。 「三……二……一……」 实习用cad是固定式,使用触控板介面。 莉娜倒数到「一」的时候,两人同时将手移动到面板上方。 「go!」 两人齐声发出最后的信号。 深雪的手指轻触面板,莉娜的手掌重拍面板。 静与动,启动的动作直接反映两人的特色。 不过,只有身体层面是相互对照。 耀眼的想子光辉,在目标金属球的座标重合、迸发。 这并非肉眼可视的光芒,因此闭上眼睛也无效。不擅长抑制外部魔法干涉的不成熟观众,纷纷按住太阳穴或是摇头。 光辉瞬间消失,金属球缓缓滚向莉娜。 「啊~又输了!」 「呵呵,莉娜,这样我就赢两次了。」 莉娜盛大表达不甘心的情绪,深雪露出松一口气般的笑容。 看两人的样子就知道,刚才的对决(虽说如此却不是比赛)是深雪获胜。不过从「赢两次」这句话,以及说出这句话的口吻,都感觉不到深雪是压倒性胜利。最重要的是—— 「……完全势均力敌。」 「如果是术式发动速度,反倒是留学生快一点点吧?」 「是的。但深雪学妹的干涉力较强,在对方的魔法完成之前抢得控制权。速度优先,或是威力优先……与其说单纯靠实力取胜,应该是战略的胜利吧?」 无论是就真由美或是摩利看来,她们两人的魔法力——至少在基础单一系统的单纯魔法力是平分秋色。 ——后来,同一堂课又接连进行了凹次相同的实习。比数是二比二,今天的实习由深雪两胜领先作结。 午休时间,一如往常的学生餐厅。 今天莉娜和大家共桌,但并非每天如此。入学至今一星期,她受到各方邀约,每次都和不同的对象用餐。 她广为加深友谊交流的态度,堪称留学生的模范。其实从第一天至今,她是第二次和达也等人一起用餐。 「莉娜真受欢迎。」 「谢谢。很高兴大家对我这么好。」 艾莉卡毫无心机地纯粹夸奖对方。莉娜没有无意义地害羞或谦虚,而是若无其事地回应。无论是源自个性还是民族特性,这种态度看在达也等人(除了艾莉卡)眼中确实新奇。 「不过,莉娜比预料的还厉害。你既然获选留学,当然应该具备相当的实力,却没想到足以和深雪同学平分秋色。」 「反倒是我吓一跳才对。」 莉娜听到干比古的称赞,瞪大眼睛以夸张的动作表达惊讶之意——说个题外话,干比古面对莉娜时,似乎比面对深雪更能轻松交谈。明明对深雪说话依然有些客气,对莉娜说话却完全是使用同辈语气。 「别看我这样,我在美国高中生等级未尝败绩,但我再怎么样都赢不了深雪。对穗香也是。即使综合成绩没输,在精密控制的部分却输她,日本不傀是魔法技术大国。」 「莉娜,实习是实习,不是比赛。我觉得别过度在意胜负比较好。」 「互相艺争是相当重要的事情。即使是实习,课程难得具备高度游戏性,我觉得计较胜负更能精益求精。」 深雪委婉地劝诫,但莉娜不怕起冲突,直接从正面反驳。 这应该是她的作风吧。这部分也令人略感新奇。 「实习时抱 持竞争心态,应该也很重要。但是没必要在结束之后继续计较吧?因为实习始终只是练习,和影响评价的实技测验不一样。」 所以,达也同样毫不客气地发表意见。 「……也对。或许正如达也所说,我好像稍微热中过头了。」 「热中不是坏事。而且深雪也因为新劲敌登场而增加动力,我在这点很感谢莉娜。」 莉娜刚开始是率直地同意达也的说法,现在则是回以诧异的表情。 「出现了,达也同学的恋妹发言。」 旁边的艾莉卡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刻意叹了口气。 「啊,噢,原来如此……达也和深雪感情真好。」 达也感觉莉娜视线的温度骤降,一反她这番无碍的感想。 「这么说来,莉娜,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我想请教一下……」 达也觉得这样的演变不太妙,试着转换话题。 「什么问题?」 投过来的视线好冰冷。但应该不是打从心底蔑视,八成是配合艾莉卡的玩笑话作戏。 没人保证这不是个人期望,但达也不会这样就怕得不敢说话。他和这种细腻心思无缘。 「我觉得一般来说,安洁莉娜的昵称应该是『安吉』,是我记错了吗?」 这应该不会是造成内心动摇的问题。 至少共桌的艾莉卡、美月与穗香都这么认为。 不过,莉娜的脸上无疑在瞬间浮现慌张表情。 「不,你没记错。但简称为莉娜并不稀奇。是因为我念小学的时候,班上有个女生叫作安洁拉,大家都叫她安吉。」 「所以莉娜的昵称不是『安吉』,而是『莉娜』啊。」 达也点头表示认同。 丝毫没让外人察觉他发现莉娜内心的动摇。 ◇  ◇  ◇ 第一高中没有宿舍。 全国只有九所魔法科高中,基于地理位置,必然有学生从远地入学。 从这一点考量,学校设立宿舍似乎也不奇怪,但是到头来,在现今这个时代,除了将学生宿舍视为重要教育场所而实施全员住宿制度的特殊学校,看不到学生宿舍这种设施。har已在一般家庭普及,日用品也可以透过网购依照户别寄送,所以现代的学生即使独居也毫无不便之处,不需要宿舍这种设施。 因此,无法从自家通学的学生,几乎都在学校附近租屋。留学生莉娜租借住处也很自然。她的住处从学校搭电车只要两站,从现代交通状况来看,可以说就在附近。她租用的不是单身或学生用的套房,而是小家庭的隔间房屋,原因在于她并非独自居住。 「莉娜,欢迎回来。」 「希儿薇,原来你先到家了。」 莉娜打开家门,在本次任务担任辅佐的希儿薇雅准尉,就像是等候已久般来到玄关。 「已经天黑了啊。」 同家途中绕路到处逛的莉娜,听到这句回应微微苦笑。她就这么穿着制服来到起居室。 「米亚,你来啦。」 起居室里,一名年轻女性以紧张的表情迎接莉娜。她站在桌子前面,应该是因为直到刚才都在和希儿薇雅交谈。 「是的,少校,打扰了。」 被称为米亚的女性以紧张的语气回应。莉娜露出为难的微笑,先一步坐在桌旁座位。 「米亚请坐。希儿薇,麻烦给我一杯茶。」 如果是平常的希儿薇雅,应该会打从一开始就无视于军阶回嘴「你是女生,好歹自己去泡茶吧」,但她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女性。 「奶茶可以吧?米亚要不要也再来一杯?」 「啊,好的,感谢招待。」 米亚听到希儿薇雅的询问,以惶恐却有些稍微放松的语气回应。 她的全名是米卡艾拉·弘格。米亚是昵称。她和莉娜一样是日系美国人,但外表和莉挪不同,几乎无法和日本人区分,顶多就是肤色可能有点深的程度。这在日本国内并不是很稀奇。 她是比莉娜等人早一步被派来日本的谍报员之一。虽说如此,她并不是专业间谍。她的正职是在国防总署研究释放系魔法的魔法研究员,十一月在达拉斯进行的黑洞实验,这名才女也有参加。达拉斯的实验没有得到理想的成果,因此她志愿参与本次任务,寻找取代实验的「非湮灭反应之质能转换」的线索。 她和大多数魔法研究员一样,自己也是魔法师。不同于这个月起以共同研究为名目来到日本的假学生,她在上个月初,就以马克西米利安研发中心日本分公司业务工程师「本乡未亚」的身分潜入魔法大学。(注:弘格为本乡的日文发音)顺带一提,她住在莉娜租屋处隔壁。她不是战斗员或情报员,始终是支援人员,不过从这个月开始,部分成员基于某种意义算是展开正面攻势,她则是在幕后从事原本谍报活动的「主力部队」之一。 「查出什么情报了吗?」 首先,莉娜询问在桌上摆好茶杯坐下的希儿薇雅。 「公开的资料库都清查一遍了,但目的还没发现任何新情报。」 「这样啊。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有成果吧。」 接着她看向米卡艾拉。 「米亚这边怎么样?」 「我这边也还没有什么好消息……不好意思。」 原本看起来稍微放松的米卡艾拉,再度紧张地缩起身子。 看她这么紧张,就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她,莉娜不乐见这种状况。不过莉娜年底刚来到日本时,比现在位于正前方的米卡艾拉还要紧张到全身僵硬。即使有着研究员与战斗员的差异,莉娜依然是不到二十岁就位居usna魔法师龙头地位的「天狼星」,要莉娜别紧张是强人所难。莉娜来到日本经过两周之后,稍微可以和他人亲切地交谈,却也只限于日常对话的范畴。若是关于任务的话题,自己还无法期望能像希儿薇雅那样落落大方。莉娜以这种说法让自己接受。 「莉娜怎么样?稍微和目标对象拉近距离了吗?」 希儿薇雅的反问,使得莉娜表情一沉。 「我想应该稍微拉近了……」 莉娜叹了口气,露出软弱的笑容。 「但是还查不到任何重点。更重要的是,我的真面目反而差点曝光。」 「……发生了什么事?」 「达也问我『安洁莉娜的昵称应该是安吉吧』。我心脏跳得好快。」 「不是偶然?」 「不晓得。完全不晓得。我果然不适合卧底吧……」 莉娜再度叹出长长的一口气。希儿薇雅为她的杯子倒入第二杯奶茶。希儿薇雅与米卡艾拉檐心地看着她。莉娜察觉两人的视线,为自己加油打气。 「……放心。对方终究不过是高中生,不可能认真觉得我是天狼星。即使真的怀疑,我也不会让对方抓到把柄。」 这番话乍听似乎很英勇,却明显是虚张声势。到头来,莉娜处于非得抓到对方把柄的立场,却说出「不让对方抓到把柄」这种相当消极的发言。希儿薇雅察觉到这一点,却觉得「总比消沉来得好」而没说什么。更没办法说出对方并不是普通的高中生。 ◇  ◇  ◇ 深雪从内建想子波测量装置的检查用床起身。达也将罩衣递给只穿内衣的妹妹。达也在检查时解除生化人般的扑克脸。他的脸上只浮现一丝丝的忧虑,但无法逃过深雪的目光。 「……哥哥,请问我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吗?请不用客气尽管说。只要是哥哥的吩咐,深雪愿意做任何事。」 即使如此,她这种反应该说过度吗?实在很偏激。抱持这种感觉 的达也露出难以言喻,仿佛极为烦恼该选择何种表情的无奈笑容。 「不,这次若说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问题在于我。你构筑魔法式规模的上限提升到超乎预料,导致cad的处理能力跟不上你的魔法力。我认为自己有设定得足以轻松应付……不过看来我的预测太天真了。」 「不好意思……」 「为什么要道歉?这反倒是应该骄傲的事。」 深雪沮丧地低下头。达也用力抚摸妹妹的头发,在她抬头时投以温柔的笑容。 深雪受到哥哥影响,或者是为了回应哥哥而露出微笑。只是露出笑容还好—— (……这时候不应该脸红才对。) 达也在这阵沉默感受到危险(主要是罩衣衣襟若隐若现的胸口),加快速度说下去。 「看来莉娜和你同班,成为很好的刺激。」 一提到莉娜,深雪陶醉朦胧的双眼就恢复清醒。 「是的……这么说或许很嚣张,但我至今没遇过她这样值得一战的对手。」 不是因为达也这番话坏了心情。深雪不会因为达也提到其他女生的名字就情绪化,她不是这么不懂事的少女。她的表情浮现堪称冰冷的透明感,是基于其他理由。 深雪眼中充满宁静的斗志。 「话说哥哥,您白天的那个问题果然是……?」 「你看出来了?」 达也微微一笑这么说。 「我确实认为莉娜是『天狼星』。」 接着收起笑容,以犀利的表情断然回应。 「真的是凡事都瞒不了深雪。」 最后,达也再度露出笑容举起双手示意投降。对此,深雪也放松表情,挂着恶作剧般的笑容朝达也伸出食指。 「那当然。因为深雪比任何人都关心哥哥。」 达也刻意笑出声,不晓得是真的将深雪这番话当成玩笑话,还是想将其当成玩笑话。 深雪跟着达也一起笑,内心则是想知道哥哥的真正想法。 即使地下室(或许该形容为地下设施)的空调够暖,但深雪一直只穿内衣加罩衣,会让彼此都静不下心。达也让深雪换上居家服之后,两人移动到客厅。 深雪修长的双腿,并非以黑色内搭裤或裤袜包覆,而是长袜。裙摆轻盈外开的迷你裙搭配长袜,雪白的肌肤在两者之间若隐若现。 站直的时候就这样,坐下或弯腰的时候不就相当不妙了吗?——达也不去意识到是什么东西「不妙」,迳自如此心想。 深雪不知道哥哥内心的想法(但无从确认是否真的不知道),将咖啡杯摆在哥哥面前,而且只有今天不是坐在达也身旁,而是坐在正前方的沙发。 她不会轻浮地直接交叠双腿。 而是膝盖确实并拢,双腿斜靠。 比起看得见裙底风光的姿势,这个姿势更加妩媚。 达也不知道深雪的意图(即使知道表面上的意图,也不知道背地里的真正意图),决定不再注意这件事。 达也决定不去注意的下一瞬间,视线不再游移。 隔着桌子相对而坐的深雪,隐约露出了有些不满的表情。但达也连同这张表情,注视着深雪开口说道: 「关于刚才的话题,我觉得莉娜很可能是『安吉·希利邬斯』。」 两个月前,达也收到姨母四叶真夜的警告,usna军的魔法师部队stars,正在调查战略级魔法「质量爆散」术士的真实身分。当时真夜也提到达也与深雪被列为嫌疑人,成为对方情报战的目标对象。达也认为莉娜来第二高中留学,也是这场情报战的一环。 「我搞不懂的地方,在于对方看起来不像是非得隐瞒『天狼星。的真实身分,反倒像是刻意让我们这边察觉真相。」 达也不晓得也是理所当然。因为莉娜个人的防范能力,应该说她的戒心,比usna军认定的还要不济。即使是达也,这件事也在他的推测范围之外。 「而且——」 要是得知真相肯定只能发笑,但达也以正经表情继续推理。 「也就是说,不晓得usna为何将可说是王牌的天狼星投入这场情报战。」 深雪也已经切换心态,以认真语气回应达也。 「一点都没错。就我这周的观察,莉娜的能力不适合谍报活动。她恐怕是幌子,主力正在其他地方行动。」 「用天狼星当幌子,也过于大材小用了……」 「这是假设莉娜是天狼星……间谍任务是其次,她原本身负的是其他任务。」 「重要到usna派遣天狼星到国外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在「目前的时间点」,这只是两人多心,幸好两人无从得知这一点。 「不晓得……但我认为现阶段无须在意。」 从上帝视点来看屡次推理错误的达也,语气忽然不再蕴含紧张感。 「深雪,美国难得提供这么好的对手给你。」 但是,并不是连正经感都消失。 「是,哥哥。」 深雪以郑重的语气,回应哥哥真挚的声音与眼神。 「你要全力和莉娜竞争。虽然我白天那么说,但我觉得执着于胜负的心态刚刚好。这样将会助你更上层楼。」 「是。」 「竞争将会成为成长的能量,这一点对莉娜来说应该也是一样吧。但你无须在意。这种机会很难得。」 深雪对达也有力地叮咛的这番话,展露毫无不安阴影的文静笑容。 「是。何况深雪有哥哥在。只要哥哥陪在我身旁,即使对手是天狼星也不足为惧。」 达也那番话的意思,是要深雪将莉娜当成竞争对手,不是当成斗争对手。 深雪如此回应,难免令他感觉重点稍微失焦。 但达也毫不犹豫地点头回应深雪完美无瑕的信赖。 ◇  ◇  ◇ 达也放学后的活动多采多姿。越本模式有两种,分别是窝在学校图书馆,或是以风纪委员的身分在校内巡逻。如果是后者,真的会发生各式各样的事情。 简直令他质疑这或许是某人的阴谋。 这天,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风纪委员拥有在校内随身携带cad的特权,但达也除了执行委员会的任务之外,不会使用这项权利。 cad原本是用来在短时间内发动四大系统魔法的道具,虽说也能用在其他魔法,例如系统外魔法、无系统魔法,或是分类性质不同的占式魔法,但如果是无系统魔法,尤其是只释放想子的单纯魔法,没有cad也不会绑手绑脚。 达也在九校战主动揭露自己会使用术式解体,因此在第二学期之后,他在课外时间使用的主要是无系统魔法。光是这样就十分足够,所以他实质上不需要携带cad。 巡逻时带着委员会库存的cad,比较着重于示威的意义。虽说如此,这种牵制效果不能小觑,因此达也在巡逻校区前,会到委员会总部将cad套在双手。这已经成为习惯。 达也今天也一如往常,在下课之后前往风纪委员会总部,并且在里面发现莉娜。即使只是远远看见,她那头华丽的金发也无从误认。达也在麻烦事的预感之下,不由得好想掉头离开,但还是忍住这股冲动,努力发出一如往常的声音。 「早安。」 凰纪委员会这种无视于时段的问候方式,达也完拿习惯了。他就这么穿过人群(话虽如此,实际上只有五人)旁边,想要迅速完成准备。 「啊,司波学弟,来一下。」 达也凄惨地被花音逮到。 失望 神情没显露在脸上,是托平常修练(?)的福。 「什么事?」 无论从主观或客观来看,达也的声音都毫无热忱。但花音完全不在意这一点,这是她的优点也是缺点。 「你认识这位希尔兹学妹吧?」 这是询问形式的断定。达也当然除了点头别无选择。 「希尔兹学妹说,她想要参观风纪委员会的活动过程,想看看日本魔法科高中的学生自治模式。司波学弟,你今天值班吧?可以带她一起去吗?」 达也觉得很麻烦。虽然不晓得莉娜的意图,却似乎很有可能真的发生棘手事件。光看围着莉娜的男学生(都是高年级)那种不是滋味的目光就很明显。这里是风纪委员会,不会招致嫉妒的眼神,但若是在校内单独和莉娜并肩行走,不晓得会成为多么如坐针毡的场面。不过无论是莉娜的这个要求,以及指名达也的原因都十分合理。 「我明白了。」 达也除了死心接受,别无选择。 莉娜留学至今没有很久,所以不算是出人意料,但这是达也第一次和莉娜独处。严格来说,地点是学生来来往往的校舍,不算是独处,但无论是否有旁人在场,尴尬的气氛同样没变。 姑且为达也辩护一下,他之所以会觉得尴尬,并不是因为莉娜是顶尖美少女,而是因为莉娜藏不住试探底细的气息。不时偷窥达也的视线,即使当事人认为掩饰得很好,在达也眼中也没有完全掩饰。 就算这样,达也当然不可能当面质疑莉娜说:「你是间谍吧?」挥之不去的压力如同火删灰一般不断累积。 「莉娜之前就读的学校没有这种制度?」 何况也不能长时间沉默下去(虽说如此,两人离开委员会总部至今才走十公尺左右),所以达也即使搞不懂这股沉默为何如此沉重,但还是难得发挥服务精神,主动提供话题——不过冷静想想,这个问题颇为坏心眼。 「啊?那个……」 达也看到莉娜明显慌张了起来,才察觉这是坏心眼的问题。 听说「天狼星」代代都是完全属于前线类型的实战魔法师,但至少莉娜完全没受过谍报训练吧。达也抱持一丝暖意这么想。 「……既然还是一年级,难免不清楚这方面的事。」 达也看着这样的莉娜不免同情,因此稍微给她一个台阶下。毕竟没必要揭发她的真实身分,要是她坦白了,将会打草惊蛇。 「呃……嗯,是的,没错。这所学校让学生从一年级就参与这种活动,所以我想深入了解个中机制。」 不太擅长应付意外状况,但脑子很灵光。这是达也对她的想法。 即使是事后补足,也讲得符合逻辑。 达也心想,她这份机智或许优于自家的妹妹。 正如预料,众人的视线刺得达也很痛,却没有学生真的动手。大概是为了避免被留学生看到丢脸的一面而自重。 达也就这么带着莉娜,以实习室与实验室为主要目的地四处走着。加入说明的这趟巡逻,变得像是重新带她参观校内设施。 走到实验室并排的特殊大楼一角,从实验大楼通往后院的出入口时,莉娜停下脚步。 「累了?要回去吗?」 达也当然知道她停下来不是因为累,只是以这句话当成对话的契机。 「不,我没事。」 莉娜难以启齿般停顿。 「怎么了?」 在达也催促之下,莉娜抛开犹豫,说道: 「达也是候补——二科生吧?」 「是的,怎么了?」 好久没人当面说出这句话了。比起「又来了」的想法,达也反倒觉得新鲜感更加强烈,并且回问她这么问的意图。 「之前我心想,为什么你的制服会和a班的大家不一样呢?后来,深雪就以不悦的语气告诉我这什事。」 语毕,莉娜轻声一笑,大概是回想起了当时的状况吧。这很像是深雪会做的事情,达也同样只能苦笑。 「不过,我刚才听花音说,达也的实力在第二高中全校也是首屈一指。」 「花音」的发音听在达也耳里,有着浓浓外国腔,但应该不是大炮的「on」,而是弥撒圣歌的「」吧。达也擅自这么解释,不再追究——他觉得花音变成「大炮」也太可怜了。 达也思考着这种无谓的事,所以晚一步理解莉娜想表达的意思。 「达也,你为什么要假装成劣等生?既然假装成劣等生,为什么要轻易展现实力?达也的所作所为很矛盾,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达也听到最后,总算明白莉娜想说什么。 「我不晓得千代田学姊怎么对你说,但我没假装。我真的是劣等生。」 幸好莉娜仔细说明这个问题的意图,所以达也不用花太大工夫就建构出答案了。如果不是这样,或许会不小心露出马脚。达也心想,今后得避免思考无谓的事。 「实技测验的评分项目是速度、规模与强度等三种,这是配合国际基准采骊贩瓒目。但是实战的胜负不只是取决于这三个项目的优劣。到头来,身体能力是在实战分出胜负的重犬要素。我在实技测验是劣等生,但很会打架。如此而已。」耸这是达也平常使用的藉口,却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达也深深相信,这样就能顺利结束话题或是敷衍了事。 「……测验成绩和实战实力是两回事,我也赞成这个意见。」 所以,莉娜这番话完全在达也预料之外。不晓得她想说什么。 「我也不是想成为学校的秀才,是想成为在实战派得上用场的魔法师。」 莉娜缓缓冒出暗藏火药味的气息。 「这样不太和平。」 达也眼中的温度——热度消失了。 「你感觉得到啊,了不起。」 寒冰……应该说钢铁视线当前,莉娜却露出艳丽的笑容。 不是如花般的笑容,是具备锐利刀刃美感的笑容。 莉娜的手往上弹。 达也捕捉到袭击而来的掌打。 莉娜以最小的动作犀利地打出右手,却被达也抓住手腕。 瞄准达也下巴的掌打,在喉头前方遭到阻止。 莉娜被抓住的右手摆出手枪的手势,伸直食指。 美丽的指甲指向达也的脸。 达也将莉娜的右手扭到外侧上方。 莉娜板起脸,聚集在伸直的指尖的想子光,在击发之前烟消云散。 「真危险。」 「我早就知道你躲得开。」 「你会说明吧?」 「可以先放手吗?这样很痛。而且这个姿势我有点不好意思。」 由于手扭到外侧上方,达也与莉娜的身体拉得很近。从某方面来看,就像是达也在袭击莉娜——也就是强吻的姿势。 达也听莉娜这么说,立刻放开她的手。 不过,达也脸上没有丝毫害羞之意。 「真是的,好痛。抓到瘀青了……咦,没有。力道拿捏得这么好?」 莉娜以抚摸右手腕的左手卷起袖子,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想在别人脸上打洞,吃点苦头应该是理所当然吧?」 「单纯的想子粒子块,不具备物理杀伤力。顶多感受到像是中枪的假痛。」 「这足以构成我对你动粗的理由吧?」 即使莉娜投以讨好的笑容,达也依然没放松表情。 莉娜叹口气,举起双手。 「知道了,我知道了。达也大人,请您原谅小女子的冒犯。」 莉娜一改态度恭敬地行礼 。抬头一看,达也至今严肃绷紧的嘴角奇妙地扭曲。 「……还有什么事?」 「……不,算了。还有,以正常语气讲话吧。你表现得这么高雅不像是莉娜。」 看来达也之所以扬起嘴角,是因为觉得这种举止不适合她。 「你说我哪里不高雅了!」 「和你的角色形象不同吧?」 达也有点担心她是否听得懂「角色形象」的意思,但她这么精通日语应该不成问题,所以达也省下改口的工夫。 而且不知道是幸或不幸,她顺利听懂了。 「没那回事!别看我这样,我还曾经受邀参加过总统的茶会!」 莉娜顺势主张自己属于多么上流的阶级。 「喔……」 达也听到这句话咧嘴一笑。这张笑容泛出冰凉的寒气。 莉娜反射性地捣住嘴巴。 达也露出的表情,看在她眼中是恶魔梅菲斯特的笑容。 「总统是吧……」 魔法师不用刀枪就能杀人,权力人士大多将之视为忌讳。日本在这方面的门槛反而算是比较低。某些国家的魔法师,甚至得自行服用必须定期解毒的迟效性毒药,否则无法接近某种阶级以上的掌权人。 在usna,可以直接面会总统的魔法师,记得是…… 「你在套我话……?」 莉娜小什心地瞪向达也。但这次是莉娜过度揣测了。 「别讲得这么难听。刚才的对话过程完全是巧合。真要说的话,是莉娜不打自招吧?因为是你先设局的。」 「无话可说」就是这么回事。 莉娜能做的,只有不甘心地继续瞪着达也。 「所以呢?你可以说明为何做出那种事吗?」 「……我只是想知道达也的本事。」 「我的本事?为什么?」 「如果事实正如你所说的话……」 然而,达也嘲讽的语气让她碰了钉子。 「莉娜,你所说的主流之外的基准,究竟是哪里会使用?比方说阿灵顿?」 阿灵顿曾经是军官学校,如今是usna军重要的魔法师、魔工师供给据点。 「……对。可是,不只那里……」 「莉娜,所谓的评价基准,是依照用途而挑选订立的。」 达也的语气虽然嘲讽,却没有令人颤抖的寒意。 「基于『挑选适合军方的魔法师』这层意义,阿灵顿和日本的防卫大学没什么差异。不过在包容度上应该有差异吧。」 真要说的话,倾向于消遣友人的语气。 「唉,算了。」 「啊……?」 接着,达也突然以真的不在意的松懈声音低语。 莉娜跟不上这个急遽变化,只能以声音与表情表现困惑之意。 「莉娜想测试我的身手。就是这么回事吧?」 「呃,嗯……」 「那么,这件事到此为止。拜托今后别这样。」 达也催促她「是不是该回去了?」的表情,和往常完全一样。 至少莉娜无法辨别和平常的他有何不同。 「你不问吗?」 莉娜明白达也想将刚才那一幕当成没发生过。这样对莉娜当然比较方便。但她无法理解达也这么做的意图。 达也难得不追究,这么问或许会搞砸。但莉娜明知如此也不得不回问。 「问什么?」 「还能问什么,比方说……你不用确认我的真实身分……?」 「无妨。因为世上有些事情别知道比较好。」 莉娜不晓得这是有所隐瞒,还是真心话。 对于莉娜来说,司波达也这个人实在无法理解。 「……你是个讨厌的人。」 莉娜扬起视线瞪着达也轻声这么说。对此,达也耸肩转过身去。 莉娜跟在他的身后前进,并且自觉刚才说的「讨厌」,绝对不是单纯字面上的意义。 第四章 西元二〇九六年一月十四日,晚间十一点的涩谷。 周六深夜,路上没有车子,满是年轻人的身影。 之所以看不见车子,在于交通系统与通勤习惯的变化。自动驾驶的个别输送型电动车厢全天候运作。此外,在涩谷这种大都会不需要使用通勤车,只要利用架设在地底的动力步道就可以迅速抵达车站。 而且在现代,居家办公系统的基础架构已经完整,完全不需要在办公室加班到深夜。如果有紧急要庭理的工作,打从一开始就不用上班,而是在自家处理之后,以专用线路提交到公司,这就是现今的办公模式。现代的办公室是用来谈生意的地方,不是用来办公的地方?何况只要是正当生意,就不需要刻意在深夜讨论公事。 夜晚的涩谷看不见成人上班族,是年轻人的都市。 不过,在涩谷以外的城市,并不会在这个时段看到相同的光景。 涩谷、新宿、池袋、六本木……战前以年轻人为客群而繁荣的这些城市,只有涩谷至今依然看得见年轻人在淫仪出没、聚集的光景。 长达二十年的混沌时代,新宿、池袋与六本木在不同时期遭受外国人破坏,年轻人愤而发起抵制外国人的活动,导致这些城市荒废至极,各处都出现彷佛遭到虫蛀的废墟。后来在复兴过程中,这些城市彻底执行恢复治安政策,重建为相当拥挤的繁华区。 不过,涩谷是例外。 涩谷从战前就持续荒废,年轻人的斗争越演越烈,而且最早完全抵制外国人,所以反而免于和其他城市一样遭到彻底破坏。但也因为这样,夜间的无政府状态至今依然没有着手处理,这样是否比其他城市来得好,没办法一慨而论。 如果这里日夜都处于无政府状态,相较于战前不再对失序行径宽容的政府与自治组织,应该会执行「再开发」计划。现在的行政当局,对于不动产相关的私人债权限制得相当蛮横。 不过,涩谷的白天与晚上,有着完全不同的样貌。 白天是正经上班族忙碌来往的商业区。 夜晚是叛逆年轻人徘徊游荡的娱乐区。 由于无法一起处理,政府当局也迟迟无法下定决心改革。 今晚也一样。刚过新年就有许多年轻人聚集在街头,各自嬉闹、欢笑、调情或互殴。 人群之中,有个五官深邃、体格健壮的少年身影。 雷欧只穿运动上衣加披一件外套,以不像是寒冬的轻便穿着,漫不经心地走在深夜的涩谷.虽说是漫不经心,但牛仔裤加运动鞋的双脚踩着稳健的步伐。只是从他的脚步完全感受不到「前往目的地」的意识。 雷欧有一个不良嗜好。不对,与其说是嗜好更像是习惯。 就是生性爱徘徊。 不是走路、跑步或大喊,是在夜间徘徊。 越接近深夜,越想漫无目的地四处闲晃。 雷欧认为这是烙印在体内基因的本能。 全世界率先将操作基因的魔法师调整技术实用化的德国,在最初期开发出「城塞系列」魔法师。雷欧就是这个系列的第三世代。 「城塞系列」是着重于提高肉体耐久度而开发的调整体。当时认为魔法师的弱点在于近战能力,为了提升这方面的能力,不只是强化魔法能力,还改造基因强化身体能力的激塞系列,与其说是调整体魔法师,更像「能使用魔法的超人士兵」或「身体能力超乎常人,又能并用魔法技能的强化人」。 调整方式虽然不包含动物基因的合成,但是在改造基因的时候,不难想像肯定参考了比人类顽强许多的大型哺乳类。 并非从外部解除肉体限制(当时就已经知道,这种做法有很高的机率会影响到魔法技能),而是提升肉体本身的性能。 可能是硬是改造基因所导致的结果,城塞系列第一世代大多在幼年死亡,顺利成长的人也大多发疯而死。 雷欧的爷爷是极少数的幸存者之一。 雷欧怀抱着恐惧。 从外观实在看不出他是这样的人,但他的精神深处怀抱着恐惧,活到现在。 他害怕自己迟早也会发疯。 害怕非人类的因子吞噬人类因子,导致心理毁坏。 他之所以想忠于自己的冲动,是觉得藉由释放冲动,或许可以延后内心轧轹、损毁的那一瞬间。活得自由自在的爷爷得享大年,这是他所知道的实际案例。 所以,他不会违抗「在夜间徘徊」的冲动。 随心所欲,在月光下、星空下、漆黑的云层下,漫不经心地行走。 有时是市中心、有时是繁华区、有时是郊外、有时是远离人烟的山上。 没有既定的场所。任凭一时兴起,以当天的心情选路。 所以,他今天会来到涩谷完全是偶然。 那是一名穿着深色西装的青年。加披一件还很新却各处发皱的灰色风衣。 「咦?是艾莉卡担任警部的老哥?」 擦身而过的对象凑巧是雷欧认识的人。虽然只是如此,但雷欧呼唤了这名青年——这也是一时兴起,并不是看到熟人总会出声打招呼。 下一瞬间,一阵骚动的浪涛卷向他。 雷欧的音量绝不算大,只足以叫住擦身而过的对方。但是绝对不算是善意的视线,从道路两侧集中过来。 「小弟,跟我来一下。」 以随时会咂嘴的表情回应的人,是走在「艾莉卡的老哥」旁边的男性。这名男性的年纪不太能形容为青年,雷欧也记得他的长相。不只是长相,也记得姓名。 「记得是稻垣先生?怎么平白无故要我跟你走?」 稻垣没有回应雷欧听起来像是「有何贵干」的粗鲁询问,抓住雷欧的手腕,只要甩开并非难事,但雷欧乖乖地跟着稻垣走了。 雷欧被带到小巷深处的小酒馆。招牌写着「bar」,但是从店面规模来看,雷欧感觉完全不需要这种英文招牌。 「店长,借一下楼上。」 稻垣向吧台后方擦玻璃杯的店长知会一声,不等回应就走到店内深处,爬上楼梯。雷欧被带来的地方,是只摆一张小圆桌加四张椅子就没多余空间的狭窄房间。房门是太空船舱门般的厚重气密门,和老旧的装潢格格不入。 「我还未成年耶。」 稻垣以双手转动气密盘确实上锁,正要开口的前一刻,雷欧以装傻的语气先发制人。 稻垣一副有苦说不出的表情,旁边的千叶寿和则是愉快地笑了起来。不是因为好笑,而是滦感兴趣的关系。 「记得你是西城吧。我们应该有确实隐藏了气息,你居然认得出我们。」 光是如此,雷欧就理解寿和的意思。 「……我该不会妨碍办案了?」 这份敏锐似乎令寿和感到意外。 「喔……看来不只是四肢发达。也对,若是空有实力却没大脑,艾莉卡也不会帮你。」 雷欧反射性地板起脸,但无论是基于善意或恶意,艾莉卡又是教导技术又是出借武器,他自觉受到各方面的「照顾」,因此没有出言反驳。 「警部先生家养育女儿的方式,是不是不太对?」 他的反击,顶多只有斗嘴的程度。 「你说得对。」 寿和露出苦笑回应雷欧。但和他轻浮的语气相反,眯细的双眼深虚的光芒,感受得到某种根深柢固的事物。 雷欧觉得深入追究有危险,于是不再多说。 「你不用在意搜查的事。我们隐瞒气息只是避免无谓的麻烦,并不是在跟踪。警察在深夜的这里,动不动就会被仇视。」 「仇视啊……确 实是这么回事。」 雷欧似乎是联想到某些事,滦深点头同意。这个动作显示他对警方的同理心,更胜于这座城中的年轻人。 得到善意就会和缓态度,这是人际关系的基本模式之一(但异性之间不一定如此)。 稻垣投向雷欧的目光,也变得稍微友善。 「警部,恰巧是个好机会,要不要问他看看?」 光是这样,雷欧当然听不懂是什么事,但他并没有出书催促对方说明。雷欧悠然地等待寿和点头面向他。 「西城,你今天来涩谷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 「这样啊。你常来涩谷?」 「没到常来的程度,但偶尔会来。记得除夕也是来这里闲晃。」 「两周前吗……那你知道东京繁华区发生离奇案件吗?」 寿和即将说出管制媒体报导的案件内容,但稻垣并没有阻止他。稻垣知道,反正明天就会成为「号外」了。 「离奇案件?我觉得每天都会发生这种事吧。话说警部先生不是任职于横滨吗?为什么会调查东京的案件?」 「我们直属于警察省,会调派到日本全国各地。就是因为这样,现在正在调查东京的连续离奇死亡案件。」 寿和随口说出这番话,但雷欧并末被他的语气迷惑。 「离奇死亡……血腥杀人案件?连续发生?」 雷欧蹙起眉头询问。寿和上修他对雷欧的评价,但没有显露于言表。 「正是如此。反正明天就会曝光……」 寿和说到这里,向稻垣使个眼神。稻垣点头回应,从西装内袋取出行动终端装置,引开折叠式的终端装置开启图像档。以幻灯片形式逐一显示的照片,使雷欧咽了口气。 「最近的受害者是三天前在道玄坂上的公园发现。推测死亡时间是凌晨一到两点。」 「在东京都心正中间?」 雷欧觉得「都心正中间」是很怪的形容方式,却想不到贴切表达己身心情的其他话语。 ——照道理来说.离奇事件不是应该发生在远离人烟的深山吗? 「这座城市在白天或许是都心,但是入夜之后,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不过,寿和以不悦的神情这么回应,使雷欧不得不认同。雷欧也亲身体会到,涩谷现在异常的两面性。 「所以我想问一下,即使只是听说也无妨,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家伙让你有印象?」 「夜间在这座城市闲晃的家伙都很奇怪。具体来说,您想知道什么样的家伙?」 雷欧说得很中肯。寿和即使知道场面不适合,依然露出苦笑。 「的确。话是如此,如果知道凶手的特征,调查也可以乐得轻松……」 雷欧默默注视着思索该从哪里说明的寿和。 「我想想……关于刚才让你看的被害者尸体照片……」 稻垣依然没插嘴。长官即将向民众透露办案时的秘密,他却没有阻止的意思。 「所有人的死因都是衰弱致死。七人完全没有擦伤以外的外伤。」 「没外伤?是毒杀吗?」 雷欧脸色大变地询问。对此,寿和摇头回应。 「目前所知的药物反应都是阴性。而且受害者尽管没有外伤,还是失去了一成血液。这是从体格推测的血量来计算。」 「所有人?」 「所有人。」 「原来如此……这样确实是『离奇死亡』。比起血腥杀人更像是灵异事件。」 雷欧没有展现畏惧或不安,而是以受不了的语气低语。 「看起来或许是灵异事件,却是真实发生的案件。」 寿和对他这番态度感到为难,并且回到原本的问题。 「所以才会问你,是否知道哪个家伙会犯下这种疑似超自然的案件。尤其是最近出现的外来人物,或是造成奇妙传闻的家伙。」 「最近的外来人物啊……」 雷欧在寿和重新询问前,就一直双手抱胸出声思索,最后以放弃的表情放松双手。 「抱歉,目前为止,我完全想不到。」 他的语气与其说粗鲁更像杂乱,如同不知礼仪为何物,却不可思议地不会引人反感。 「我再找朋友打听一下。」 「呃,不,这就免了。这是警方的工作,而且无法保证你打听时不会被盯上。」 「但警部先生,这里是夜间的涩谷啊。各位是成年人又是警察,我想很难打听情报。」 「……不,或许如此吧。但是……」 无须雷欧再度指摘,寿相与稻垣也都实际体会到办案难度。否则也不会把办案的秘密告诉一个交情不深的少年。 「我不会主动介入危险的事情。别看我这样,我对嗅觉很有自信。」 「是吗?那么……」 「警部!」 虽说如此,委托高中生帮忙办案实在过火,太危险了。如此心想的稻垣慌张出声,但寿和举手制止他,从怀里取出名片。 「有什么消息就寄邮件到这里。密码只需要在第一次手动输入,之后会自动更新。」 稻垣的良知,同时被寿和与雷欧无视。 「真严谨。那我走了,打听到消息再通知您。」 雷欧说完起身,轻松以单手转开稻垣非得用双手锁紧的气密盘,下楼离开。 ◇  ◇  ◇ 西元二〇九六年,usna华盛顿特区,当地时间一月十四日十一点三十分。 日本时间一月十五日一点三十分——深夜时刻。 已经上床的莉娜,被同居人希儿薇雅叫醒。 「希儿薇,什么事?」 莉娜的正规军人资历也超过三年,从就任stars总队长地位算起也有一年半,早已习惯因为紧急事态被拖出被窝。她的意识瞬间清醒,以清楚的声音要求希儿薇雅说明。 「卡诺普斯少校紧急联络。」 希儿薇雅如此回应,莉娜默默走到通讯机前方。 「班,久等了。抱歉只以声音通讯。」 『打扰总队长休息,我才该道歉。』 就莉娜所知,班哲明·卡诺普斯在stars之中也是首屈一指的明理。或许是一等星级之中最明理的人。他明知两地有时差,也就是明知这里是深夜依然联络莉娜,事情肯定非同小可。 「无妨。究竟发生什么事?」 『查出上个月逃犯的下落了。』 「你说什么?」 stars一等星级的「北落师门」——亚弗列德·佛玛浩特逃兵事件,不只是stars内部的坏消息,也大为惊动usna军方高层。 那个事件没有因为莉娜亲手「处决」佛玛浩特中尉作结。同一时期还有七名魔法师、魔工师逃离usna军,其中也包含stars队员(即使是最低阶的卫星级)。莉娜交棒给卡诺普斯少校的任务,就是追捕并处决逃犯。少校说已经查明去向。 「在哪里?」 『日本。他们从横滨登陆后,推测现在应该躲藏在东京。』 「为什么来日本……而且是东京?」 莉娜愕然地低语。但卡诺普斯无从咧应这个问题。问过相同问题的不只是莉娜,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的也不只是卡诺普斯。 『……统合参谋总部决定加派追捕团队的人手。』 「日本政府知道吗?」 『不,这是机密作战。』 在外国领土进行谍报活动,或是伴随战斗行为的追捕逃犯作战,给对方国家政府的观感完全不一样。对方政 府甚至可能认定这是严重挑衅主权的行为,演变为断交局面。莉娜重新体认到五角大厦多么重视这个案件。 『总队长,我接下来转达参谋总部的指令。安吉·希利邬斯少校现在执行的任务改为第二优先,以追捕逃犯为第一优先。』 莉娜深呼吸之后,朝通讯机回应。 「班,命令已收到。帮我回报总部。」 『收到。总队长,请保重。』 通讯随着关心她的这句话结束。 莉娜心想,今晚大概没得睡了。 ◇  ◇  ◇ 周末过后的教室,到处都在讨论离奇案件的话题。 周日早晨,国内第二大新闻网站发布独家消息之后,各报章媒体一窝蜂报导这桩连续离奇血腥命案。热中程度与其说是狂乱更像是脱序,甚至令读者不敢领教。 不过也是因此,这个消息如此快速地传遍了世间——但几乎都是特别强调灵异要素,煽动议论的报导。 「早安~嗳嗳,达也同学,你有看昨天的新闻吗?」 即使知道是媒体刻意炒作依然跟风,或许正是达也他们这个年纪的特性。正如预料,绝对不会跟着这种风波起舞,而是率先兴风作浪的这个朋友,打头阵向达也搭话。 「你是说『吸血鬼』的新闻?」 早已明白也要确认一下,这就是礼仪。而且艾莉卡正如达也预料,愉快地点头回应。 「那果然不像是单人行凶吧?会是专业的组织型犯罪吗?我赞成这不是内脏买卖,而是『血液买卖』组织的犯行。」 达也还没坐下,艾莉卡就靠在他的桌旁,扭身将脸凑过来。 这时候的达也,思考着「虽然不重要,但她身体真柔软」这种真的不重要的事,装出颇为正经的表情摇头回应。 「这样的话,无法解释他们为何只抽走一成的血。」 调查当局理应想要隐瞒这件事,以免造成世间无谓的骚动。但受害者失去一成血液的这件事实,随着「吸血鬼事件」这个炒作名词而广为人知。 「对方应该不打算下杀手吧?大概觉得只要让对方活着,就能当成血液工厂使用?」 「既然这样,就不会将尸体扔在大街上吧?更何况,死者并没有被抽血的痕迹,这一点也无法理解。」 某些报导记载「以针筒抽血之后,使用魔法消除痕迹」,认定犯行和魔法师有关,但只使用一次治疗魔法不可能永远消除针孔痕迹。 「嗯~原来如此……没有伤痕确实匪夷所思。」 「会如同电视所说,是超自然个体犯下的命案吗?」 坐在旁边座位的美月加入对话。与其说她在皱眉,更像是面带惊恐。 「超自然个体吗……如果吸血鬼真实存在,大概早就厘清事件真相了。」 现代魔法进行理论系统化的过程中,继承古老魔法的人们,从名为传说的薄纱另一头现身。如果「拥有实体」的妖魔鬼怪真实存在,那么理应会随着「魔法师」的存在而在世间曝光。至少达也这么认为。 「那么,达也觉得这始终是人类的犯行,不是超自然事件?」 「干比古,你呢?你觉得和妖魔鬼怪这种东西有关吗?」 干比古询问之后,达也回以内容相同的询问。 干比古发出「唔~……」的声音,摇了摇头。 「……我不认为是普通人干的好事,却无法断定……」 干比古支支吾吾地回应,达也咧嘴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说到超自然,直到一百年前,魔法都是超自然的极致。」 艾莉卡忽然探出上半身。 「达也同学觉得这是和魔法师相关的犯罪?」 「我并没有这么断定。毕竟和市区监视器一起设置的想子雷达没捕捉到任何反应。」 达也刚说完,就像是改变想法般摇头。 「……但是高阶魔法师可以骗过雷达,如果术士能使用精神干涉系的系统外魔法,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大都会正中央犯案。」 「真讨厌。希望人类主义之类的风潮别因而盛行。」 美月以阴郁的声音低语。 现代的「人类主义」,坦白说就是一种排斥魔法师的运动。 魔法不是人类获准使用的力量——该运动以基督教支派(形容成「异端」比较合适?)的宗教思想为核心,提倡禁止使用魔法。「人类应该只以人类获准使用的力量生活」这个主张(应该说藉口),使得这个教派被命名为「人类主义」,是近年以美国东岸为中心扩展势力的一派。 如果只是提倡「不使用魔法」就不会造成危害,但人类主义的激进分子,会采取暴力行动否定魔法师的存在。因此usna也将他们视为犯罪预备军,持续由当局监视。 「这么说来,确实有人得意忘形地在电视大喊这种事耶~」 「早,在聊什么?」 插嘴打断艾莉卡这句话的,是一如往常坐在达也前面座位(会提议换座位的「班导」在这一班不存在,所以理所当然不会换座位)的雷欧。 「今天怎么这么晚?」 达也举起单手回应雷欧简短(压缩?)的问候,并且如此询问。从外在印象来看可能令人意外,但雷欧很少像这样在最后一刻赶来上课。 「啊~昨天在办杂事而熬夜了……不提这个,你们在聊什么?」 「聊那个『吸血鬼事件』。」 美月的回应令雷欧板起脸。 他口中发出「又来了啊……」的低语声,但刚好在这时,终端机显示第一堂课开始的讯息,所以还来不及确认细节,早上的闲聊就散场了。 ◇  ◇  ◇ 出现在学校餐厅的深雪,身旁没有那位金发的同行者。 他们并没有约定见面,所以没人对这件事感到疑问或不满。因此达也这么问与其说是在意,更像是单纯不经意地想起。 「你今天没和莉娜在一起啊?」 不过,妹妹的回答超乎达也预料。 「哥哥,她今天请假。听说是临时有家务事要忙。」 「这样啊……」 留学没多久就请假?虽然达也如此心想,但达也不认识她以外的魔法师留学生,无法断言这样是否异常。到头来,如果她的真实身分证如预料,应该会有很多事情非得比上学优先。何况莉娜不可能将「家务事」以上的事情告诉深雪或稳否,所以达也不再追究。 艾莉卡与美月看来很在意(差别在于美月是「担心」,艾莉卡是「好奇」),但她们知道询问深雪也无从得到答案。众人就这样照例以少一人(不是莉娜,是雫)的七人围坐在桌旁。 「对了,雫过得好吗?」 艾莉卡看向穗香。 「是的,她看起来过得很好。还说课程没那么难。」 穗香立刻回应,丝毫没有质疑的样了。现代的通讯基础建设,使得太平洋另一侧并非那么遥远的距离。 「不过她说,她很惊讶那里还留有和老师互相讨论的教学形式。」 这件事令所有人露出惊讶又感兴趣的表情。学习魔法的学生实际上没办法出国留学,所以几乎收集不到国外教学方式的情报。 「那么,莉娜应该也在各方面有所困惑吧?」 「好像没有喔。」 深雪笑着否定美月的担忧。事实上,美国和日本教学形态的差异,莉娜没有不适应的样子。深雪悄悄露出坏心眼的笑容,表示莉娜看起来像是打从一开始就只上过日本的魔法科高中。 幸好没人看见她这张娇媚的小恶魔笑容。朋友们的注意 力全都集中在穗香随后的惊爆发言。更正,应该说爆炸性的消息。 「昨天我在电话里稍微提到了『吸血鬼事件』的新闻,雫也吓了一跳。她说美国似乎也有发生类似案件。」 「咦咦!这是真的吗?」 「我也有这样问雫。不过,听说案件并不是发生在雫所在的西岸,而是以中南部达拉斯为中心的区域。」 「我第一次听说……」 最近受到姨母警告而格外注意usna相关新闻的达也,以意外又佩服的语气低语。 「那边似乎也有进行大规模的报导管制。雫说她也不是看新闻知道的,而是听留学学校消息灵通的学生说的。」 穗香以腼腆的笑容说明,她可能很高兴吸引到达也的注意。 点头回应的达也,眼中蕴藏着形容为「感兴趣」也过于强烈的光芒。 ◇  ◇  ◇ 达也等人热烈地谈论留学好友的话题时,的来留举的金发碧眼高中生,目前正在usna大使馆开会。 「也就是说,弗列迪……更正,佛玛浩特中尉的大脑皮质,出现了凡人绝对不会形成的神经构造吗?」 会议持续到午餐时间,但包含莉娜在内,没人提议中断会议。 「用『凡人』这个词或许会招致误解。」 回答的男性没穿白袍,看起来却完全是科学家。 「经过解剖,我们在亚弗列德·佛玛浩特的大脑发现特殊神经构造。包含魔让师在内,至今未曾在人类的大脑皮质观测到。具体来说,大脑额前叶皮质形成类似小型胼胝体的组织。」 科学家看见列席者大多露出听不懂的疑惑表情(莉娜当然也是其中之一),再度以讲课股的方式开始说明。 「人类大脑分为左半球与右半球,各位都知道吧?」 他确定所有列席者点头之后说下去。 「左右半球是在人脑中心部位,以胼胝体连结。反过来说,一般人类的人脑,只在中心部位有这个组织连结左右半球。」 「额前叶皮质是大脑的表面部位……那里原本没有连结左右脑的组织?」 「正是如此。换句话说,佛玛浩特中尉的大脑,有着人类不应有的组织。」 莉娜总算理解自己为何非得特地被找来开会。这确实不是隔着通讯线路就能说的事。 「这个组织究竟有什么功能?我听说额前叶皮质和思考与判断力有着密切关系……既然那里出现新的脑细胞,就代表思考能力受到影响?」 「我们usna的魔法研究员之间,支持这样的假设:大脑并非独立的思考器官,真正的思考主体是灵子情报体,也就是『精神』。大脑接收来自精神的情报、将肉体的情报传送给精神,是一种通讯器官。」 科学家露出客套的笑容,摇头同应坐在正前方的高阶武官提出的这个问题。 「依照这个假设,佛玛浩特中尉的大脑形成的新神经构造,可能和至今未曾下载的未知精神机能相互连结。」 列席者再度浮现不知所措的表情。其中,沉思的莉娜举手要求发言。 「少校,什么事?」 科学家催促莉娜发言,但她无法立刻开口。三秒过后,莉挪才以极度吸引男性目光的朱唇,编织出这个问题。 「……博士,这种未知的精神机能,是否可能是从外部干涉意识的未知魔法?」 科学家间不容发地回应。 「我想,希利邬斯少校是想提出佛玛浩特中尉遭到控制的可能性,但是很遗憾,这种可能性不存在。虽然是假设,但精神与肉体无疑是一对一的配对。即使能干涉他人的精神,应该也不会连大脑的组织构造都影响得到。除非使用改造他人精神构造的魔法。」 「改造他人精神构造的魔法」这段话,使莉娜回想起某个魔法师的传说。但是这个魔法师已经死亡。这个人历经长达二十年的住院生活,没有结婚生子就辞世了才对。 莉娜微微摇头,重设自己的思绪。 ◇ ◇ ◇ 现在还是下午上课时间,但三年级已经是自由上学。三年级的一男一女,无视于被束缚在教室或实验室的一、二年级学生,悄悄在没有他人的社办见面。 不过,场中完全没有甜蜜的气氛。即使两人的家长认为他们迟早会结婚也一样(虽说如此,也只是诸多配对的候补选项之一)。 理所当然地,这场密会即使是「密会」也不是「幽会」。克人与真由美是各自代表十文字家与七草家来到此处。 「但我心想,为什么我们要刻意挑这种地方?」 「抱歉。我判断这是最不引人注目的方法。十文字家目前想避免刺激四叶家。」 「毕竟我家和四叶家,从两个月前开始就是以现在进行式维持冷战状态。真是的,都是那个贼老爸多此一举。」 真由美忿恨地低语,克人见状不禁失笑。 「原来七草也会这样说话。」 「哎呀,让您见笑了。这样很不检点?」 真由美装模作样地撒了个娇,于是克人的失笑变成苦笑。 「我和你打交道的时候,经常觉得不被当成男性看待。」 「这是误会吧?十文字在我认识的男性之中,最具备男子气概。不过啊……」 「事到如今无法成为那种异性关系了。」 「毕竟从入学至今三年,我们是彼此的劲敌。」 两人低声相视而笑之后,同时一改先前的表情。不过在相视而笑时,两人之间也洋溢着沉重的紧张感,所以气氛称不上有所改变。 「十文字,我要转达家父……更正,转达七草家当家七草弘一的口信。七草家希望和十文字家并肩作战。」 「听起来真危险。不是『协调』,直接就是『并肩作战』啊……」 克人暂时停顿,以视线要求说明。真由美当然打算说明到对方理解状况。 「关于吸血鬼事件,你知道多少?」 「只知道新闻报导的程度。我家的棋子没七草家多。」 克人可以解释为谦虚的这番话,使得真由美稍微放松嘴角。 「毕竟十文字家的宗旨是一夫当关。而依照只有人数多的七草家掌握的消息……」 真由美语带玄机般停顿。 而且在克人催促之前说下去。 「吸血鬼事件的牺牲者是报导所说的三倍整。到昨天为止确认有二十四人牺牲。」 即使是克人,也不得不对此感到惊讶。 「……都是发生在东京周边?」 「都在东京都内,而且集中于都心。」 克人双手抱胸,陷入沉思。 真由美默默等待他开口。 「七草家掌握到警方没掌握的受害者。而且出现受害者的地方,是有限的狭小区域……受害者是七草家的关系人?」 「一半是对的。警察没掌握到的受害者,都是和我家有合作关系的魔法师。除此之外的受害者,也确认都拥有魔法师身分,或是具备魔法天分。例如魔法大学的学生。」 「换句话说……」 克人的表情出现肃杀气息。 「凶手的下手对象是魔法师?」 「……十文字,你有点恐怖。」 但他的表情似乎对女高中生过于刺激。这是真由美装出来的还是真心就暂且不提。 「唔……抱歉。」 而且即使是装出来的,也足以让克人消沉。 「还不晓得这桩连续杀人案的凶手是单独犯案还是多人犯案,总之这个『吸血鬼』确实是以魔法师为目标吧。」 克人开始隐约洋溢起莫名的哀愁感,但真由美毫不安抚就面不改色地回到正题。她的本性果然是「小恶魔」无误。 「从时间顺序来说,首先是魔法大学的学生与职员受害,我们家调查这个案子的关系人反遭对方打倒,而且受害程度在这段时间扩大。」 「确实不能置之不理。」 克人深深点头回应。他的表情各处依然残留着真由美造成的打击。 「没有什么线索吗?既然对方的能力足以危害七草的魔法师,那么可以推测应该是强化兵或魔法师,而且很有可能是外国人。在案件发生时间前后入境或来到东京的外国人之中,是否有人有嫌疑?」 真由美摇头回应克人的询问。七草家应该也有相同看法,并且已经调查过了。 「不过,说到在案件发生前后入境的外国人……」 真南美说到这里支支吾吾,但看到克人催促说下去的视线,就半犹豫地说下去。 「有不少usna的魔法师留学生或魔法技术员入境。本校也来了一名交换留学生……十文字,你觉得她可疑吗?」 「我觉得可疑,但她应该不是凶手。」 克人毫不思索就立刻回应。 「我不认为完全无关,但应该可以暂时扔着不管。」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 看来真由美也不是真的怀疑莉娜。真由美没什么自信地看着下方。见状,克人问了她一件在意的事。 「但如果是这种状沉,我觉得更应该也请四叶协助。」 这次轮到真由美为克人这个中肯的提议板起脸。 「其实我也觉得应该这样……但毕竟是我们违反不成文约定。除非父亲主动道歉,否则应该没机会和好。」 「但令尊却不打算向四叶谢罪吗……考量到弘一阁下与真夜阁下至今的恩怨,我不是无法理解……但是,四叶的态度很难得强硬到这种程度。」 四叶讲好听是走自主独立路线,讲难听就是唯我独尊路线(但唯我独尊原本绝对不是负面意义),一直维持着「不在乎其他家系做什么事」的立场至今。四叶如同鬼上身般,专注于提升自己的能力,只靠魔法力就和七草家并列为十师族之首,即使在十师族之中也堪称异端。 四叶背地里究竟在搞什么鬼,克人有时也感到毛骨悚然,但是就他所知,四叶即使如此也不会摆出足以令师族会议分裂的明确敌对态度。虽然不方便对真由美说,但对立的种子大多源自于七草家。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克人的这个想法大概显露在脸上吧。 「我也不清楚细节,不过……」 真由美像是不情不愿般地开口了。 「那贼老爸似乎偷偷介入国防军情报部某个和四叶挂钩的单位,结果东窗事发……」 「……原来如此。」 这样就可以理解四叶的态度为何如此强硬。面对露出一副随时会咬牙切齿的表情的真由美,克人只能如此附和。 现在的真由美心中,大概满是对父亲的恶言咒骂吧。经过一段不算短的时间,真由美总算恢复平静的表情,再度正对克人。 「所以,你意下如何?十文字家愿意和七草家并肩作战吗?」 真由美连询问的语气都变得郑重。克人立刻点头同应。 「我们就携手合作吧。」 「虽然是老样子……但你同应得真快。」 克人毫无迷惘的回应,使得真由美傻眼地低语。 「我刚才也说过。既然得知是此等事态,十文字家也不能置之不理。」 克人当然不会因为这种事就乱了分寸。 第五章 夜晚的涩谷,人潮络绎不绝。但这是以巨观角度观察涩谷为前提。 进入深夜,就会在短时间内出现虫蛀般的无人场所。例如大楼之间极为狭窄的暗巷:建造在大马路和小巷的夹缝,聊胜于无的小小公园——只能摆一张长椅,如同弹丸之地的这块绿地同样也是如此。 不过即使人潮断绝,也不代表毫无人影。公园里有两个人形个体。其中一个身穿长大衣加围巾,深戴一顶圆边帽,别说长相,甚至连性别都看不出来,是如同黑影的人物。另一个身穿时尚短大衣,底下是毛线上衣、单片迷你裤裙加上厚实内搭裤,是已经断气的年轻女性。 女性尸体横躺在长椅上。压在尸体上的戴帽子人物起身后,第三个人影从后方搭话。 (又不适合?) 长大衣、围巾、帽子。造型和第一人完全相同的人影,以没震动空气的声音询问。 (不行。这次试着在送进复制体之后完全阻断连结,却和至今一样,只从样本的血液摄取想子,没能完全附着就回来了。) 第一人同样以无声的声音回答第二人。两个人影是以思念波交谈。 (意思是果然不能使用复制体?) (不可能。因为我们本身就是原版的复制体。) (嗯……那就代表即使拥有天分,如果没愿望就无法成为我们?) (天底下有谁毫无愿望?) (意思是还需要其他条件?) (为了查出条件,必须取得更多样本。) (……这部分未曾改变。) (我是我。如同你是你。一切都未曾改变。) (说得也是……唔?) 两个人影停止以意念交谈,转头看向相同方向。 (有人突破灵力护罩。两人……不,三人?) (但现在还在摸索阶段,所以护罩强度设定得比较强啊。看来对方天分很高。) (我们这边是两人。要撤退吗?) (不,机会难得。既然足以突破灵力护罩,或许是适合的个体。幸好殿后的一人和另外两人有段距离,应该可以在他们会合之前制服前两人。) (好吧。各位也没意见吧?」 各处传来肯定之意。两个人影将尸体留在长椅,消失在路灯光芒之外。 ◇  ◇  ◇ 雷欧今晚也在涩谷行走,但却不是一如往常的「漫无目的」。他向认识的人打听诡异人物的传闻,依循目击情报亲自走访。 雷欧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这么热心地像是刑警般查案。 正义感?其他地方也有发生没天理的犯罪。 地盘意识?涩谷并不是他的地头。 好奇心?其贲他对凶手的真面目没什么兴趣。 「不知为何无法坐视」似乎是最接近的答案。 雷欧回顾自己的心情,做出这个结论。 在夜晚行走,踏步深入黑暗之中。昆虫振翅般的细微声响,从刚才就断续傅柬,声音不是传入耳中,是掠过雷欧意识底层附近。 不明就里。雷欧的感官只认知为单纯的杂音,但他直觉认为这是交谈声。蠢在意识底层,魔法施展领域附近交谈的声音。雷欧如同受到吸引般接近讯号源头。 ◇  ◇  ◇ stars是usna的核心魔法战力——虽说如此,但美国并不是将从军的魔法师统统都分发到stars。现在由国际公认的usna三名战略级魔法师中,只有安吉,希利邬斯任职于stars。另外两人分派到阿拉斯加基地以及国外的直布罗陀基地。 即使如此,stars的魔法师也毋庸置疑是usna军进行魔法战斗时的主力。得到一等星代号的魔法师,更象征着「世界最强的魔法战力」。因此「一等星」北落师门——亚弗列德·佛玛浩特的脱逃事件,大幅震撼usna军高层。对于usna来说,这次的脱逃事件无法以处决佛玛浩特一人就作结,必须将其他逃亡者悉数处决以仿效尤。 如今,在夜间涩谷快步前进的两人,也是受命前来处决逃亡者的usna军猎人。两人所属单位名为「stardust」,和stars一样是直属于usna军统合参谋总部的魔法师部队,是没能成为繁星的星尘。即便如此,这些魔法士兵依然具备充足战力。放弃泛用性,将特定领域的能力等级强化到足以匹敌stars正规队员,这种魔法师就是stardust。这次获选为狩猎逃亡者小组的成员,皆善于搜查及迫踪。这些强化魔法师植入了日本尚未实用化的技能,可以识别想子波形式并且债测痕迹。 而且在今晚,「她们」终于侦测到其中一名逃兵,stars的卫星级战士「第二魔星」——查尔斯·沙立文的想子波,和对方拉近到徒步距离之内。 「他在前方的空地。」 猎人停下脚步这么说。闻言,搭档点头回应,从大衣口袋取出情报终端机开启地图。确认只有这条没叉路的巷子,通往侦测到沙立文反应的公园。入口分别位于她们两人现在位置的左边与右边转角处。 「只侦测到一人的反应,夹击吧。我往右。」 时尚大衣、短裙、缤纷裤袜加短靴。伪装成享受夜游的年轻女孩,隐藏美军身分的女性魔法师,只有语气维持原本的个性向搭档提议。 「我明白了……对方开始移动了,快行动吧。不过我们得同时出手。」 「收到。」 两名猎人兵分二路前进。 压得低低的帽子与围巾之间,是描绘着展翅黑蝙蝠的灰色面具。完全没露出肌肤的长大衣人影,一边行走一边看向小巷出口。面具隐藏的嘴角刻划着些许嘲笑。 (是军方的追兵啊。居然只派两个stardust应付,真是小看我。) (因为他们只知道以前的你吧。) 隐藏身影的同胞传来思念波,「曾经是」查尔斯·沙立文的他,脸上的嘲笑改为苦笑。他成为现在的自己之后,无法对同胞有所隐瞒,丝毫没有隐私权。但是「现在的」查尔斯·沙立文不会感到不快。这种事对他们来说理所当然,到头来根本没理由感到不快。 意识集中住眉心深处,就看得见所有同伴的想法。他们透过左右脑中间诞生的新感官共享意识。他是名为查尔斯·沙立文的个体,也是「他们」的一部分。 (原来如此。既然她们只知道曾是卫星级的我,我就能预测她们的策略。无须支援。) 沙立文传送的意念,得到如同来自蜂窝的振翅喧嚣声回应。 (我这边只会预先做准备,以防万一。) 成形的回应,来自潜藏在旁边的同胞。 双方在下一秒接触。 「逃兵第二魔星,举起双手张开十指!」 来自沙立文前方的年轻女性声音如此喝令。同一时间,如同刮玻璃一般的无声杂讯,从后方投射过来。 噪音的真面目是「演算干扰器」释放的想子波。这是usna军魔法技术部门所开发,对抗魔法师的随身武器具备的魔法干扰功能。演算干扰器的干扰波,和使用晶阳石的演算干扰不同,并不是平等干扰所有魇法的杂讯。演算干扰器是妨碍cad功能的机械,刻意引发同时使用复数cad时的想子波干涉现象,妨碍启动式的读取程序。一般来说,这种干涉现象只会发生在相同人物的想子波,不过usna军研发出分析对方想子波形式的技术,可以藉此(在限定条件下)瘫痪cad功能。 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使用的装备。要使用演算干扰器,释放想子波类型的无系统魔法技能必须够高,而且有效射程顶多五公尺。不过在 无须晶阳石的魔法妨碍装置之中,演算干扰器是usna军划时代的秘密武器。 沙立文面对直指而来的枪口,将双手举到头上,按照指示张开手指。一般人听不懂的这个指示,是用来禁止对方操作cad。身为追缉者兼刽子手的她们收到的资料显示,第二魔星没有cad就无法使用魔法,身体能力仅止于一般士兵的等级。只要封锁他的魔法,就不可能敌得过身为魔法师,同时接受生化学强化措施的她们。理应如此。 「上头决定格杀勿论。但也指示要是你提供其他逃兵的情报,可以罪减一等。」 手指挂在扳机上的猎人如此劝告。对此,沙立文举着手耸了耸肩。 「第二魔星,只给你十秒钟考虑。」 「不,没必要。」 沙立文的回应别说恐惧,甚至丝毫不紧张。猎人大概是对此困惑而没开枪。 「记得你们是stardust搜索班的猎人q(17th)与猎人r(18th)吧?」 对方说中代号,q原本放松的手指再度用力。 「你们打不倒我。」 枪声在沙立文悠哉放话的同时响起。消音器将开枪声减低到和玩具空气枪没有两样,但射出的子弹货真价实地足以夺命。 压抑音量的哀号,从沙立文的后方响起。射出的子弹不是命中枪口直线轨迹所在的沙立文胸口,而是打中猎人r的手臂。 「不应该对我用枪。你没听说吗?」 「是轨道曲折术式?」 沙立文轻蔑地告知的这句话,使得q愕然地低语。她们知道沙立文擅长干涉运动物体轨道的魔法,但听说他非得使用cad才能发动。 「演算干扰器无效……?」 「不。」 沙立文没有回头,就否定按着手臂的r说出的这句细语。 「演算干扰器有正常运作。不过……」 q与r以气氛感觉到,沙立文在描绘蝙蝠的面具底下咧嘴一笑。 「我已经无须cad。」 q将枪插回裙底所藏的枪套。两名猎人从大衣袖口抽出小刀,同时从前后攻击沙立文。 她们的突刺是以强化过的身体能力施展,一般人理应不可能回避。但没受过强化措施的沙立文轻盈躲开每一刀。这不是只靠运动能力的闪躲。r瞄准沙立文脖子的刀刃,轨道不自然地住侧边偏移。在r刀子像是被拉扯般失去平衡时,q迅速钻到r前方,牵制试图攻击的沙立文。 「居然能改变手中刀子的轨道!你为什么能使用这么强力的魔法?」 「无法理解吗?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笑话!」 突刺转为挥砍,q的刀子改变刀路斜劈,划破沙立文的大衣后,滑过底下碳纤装甲的表面。r从后方突击,刀尖瞄准装甲缝隙,从斜下方插进去! 「咕!」 但r的刀子只擦过沙立文门户大开的胸前。刀的轨道再度被扭曲,r出声,失去平衡。 沙立文以魔术般的俐落手法,从手中变出一把和猎人所握完全相同的刀。 沙立文的刀,就这么朝r的背上砍下去。 但是,刀尖被建构在空中的透明墙壁架开。 「方向反转术式?这个强度是……!」 「少校!」 q的大喊了盖过沙立文这番话。 沙立文瞬间理解个中含义,扑向依然失衡的r。 利刃从天而降。 四把短剑从上空袭击跳跃起来的沙立文背部。 沙立文的身体大幅往右偏。 跳向r的轨道朝右方滑移,躲开来自上方的短剑。 沙立文在着地的同时将r撞向q,朝两人射出四把刀。 原本射向沙立文的短剑,在即将触地时转移方向,打下瞄准q与r的刀。 沙立文趁隙朝大楼外墙往上跳。 朝两侧外墙猛蹬三次,来到形成小巷的大楼顶部。 红发金眼的蒙面魔法师仰望他,准备以相同路径追捕。 然而,巷子另一头新出现一个活化的想子波动,使得「她」放弃追踪。 不,她是为了防止新的牺牲者出现,而快步跑向巷子深处。 ◇  ◇  ◇ 战斗气息急遽膨胀。对此,雷欧并非加快脚步,而是停下脚步。他之前对寿和说「不会轻举妄动」并非随口说说。雷欧基于本能明白,接下来不是能以好奇心闯入的领域。 他从口袋取出通讯元件,写封短信到寿和提供的邮件网址,内容是「吸血鬼在这里」。这是公开身处位置寄的邮件,只要寿和立刻看信,应该就逮得到血腥命案的嫌犯。雷欧为了避免进一步被波及,转身准备离开——于此时察觉躺在公园长椅的人影。 善音与戒心相互拮抗,后来防卫本能屈服了。与其说是心肠好,应该说是恐惧心薄弱。可能是天生强者的缺点也遗传给他这个后代了吧。即使如此,雷欧也没有放松警戒,慎重走向瘫软地躺在长椅的年轻女性。 「喂,你还好吗?」 雷欧战战兢兢地伸手,轻轻摇晃这名女性的肩膀。没有反应。雷欧以手指碰触她的颈子,接着绷紧表情。肌肤冰冷,没有脉搏——不对,隐约又微弱的律动沿着指尖传来。 雷欧慌忙取出通讯元件。紧急联络的对象不是警察,是救护车。就在雷欧要转告有人即将衰弱致死时—— 他反射性地转过身来,将握着终端机的手高举在眼前。 通讯元件粉碎。雷欧向后飞退之后,得知对方的武器是伸缩警棍。 对手很奇怪。圆边帽底下是只有眼睛部位开洞,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纯白面具。附披风的及踝长大衣完全藏起身体线条,连性别都无法辨识。不对,别说性别,雷欧甚至不晓得对方是否真的是人类。 雷欧的意识底层,响起昆虫振翅般的杂音。还是一样听不懂。但雷欧此时莫名觉得这个「声音」是在警告催促着撤退的同伴。 他分心在意杂音时,蒙面怪客瞬间拉近间距。雷欧知道这是自我加速术式,却完全看不出启动式发动的徵兆。对方出其不意突击的速度,快得像是直接构筑魔法式。雷欧使用硬化魔法后的下一瞬间,以左手硬挡横挥过来的警棍。 响起某种物体扭曲的低沉声音。 眼看警棍折弯,面具底下透露出动摇的气息。 「这样很痛耶!」 雷欧的上钩拳命中怪客胸口,发出清脆的响声。 怪客大幅向后方踉呛,雷欧像是很痛般挥动双手。但是看起来没骨折。硬吃了铝合金警棍一记的左手也正常活动。 「大衣底下是碳纤装甲?真夸张。」 早知道应该准备武器过来——雷欧暗自在心中后悔,谨慎注视着蒙面怪客而摆出梨式。他直觉认为这个怪客是「吸血鬼」。 怪客扔掉警棍,双手往前平举。侧身往左,左拳举到下巴高度,右拳举到心窝前方。雷欧觉得道种架式很像中国拳法。同时察觉到另一件事。这个拳头的大小,简直像是女性—— 怪客随风袭击而来。这是自我加速加上流体移动魔法的顺风助攻。 薄如剃刀的刀刃乘风射来,被雷欧已经展开硬化魔法的外套弹开。 怪客挥下手刀,雷欧以左手迎击。 怪客抓住雷欧的左手。 这一瞬间,急遽的虚脱感袭击雷欧。雷欧的右拳因而停止。 怪客的右手伸向雷欧胸口的心脏位置。 雷欧拚尽意志力,让右拳再度启动。 怪客右手碰到雷欧胸口的瞬间,雷欧的拳打在怪客的膻中(胸腔 中央的要害)。 怪客翻了个筋斗,滚倒在地。雷欧则是承受不住虚脱感而跪地。 刚才那一拳传来确实的手感,但雷欧也知道并非致胜的一拳。 在这时候放开意识,将会承认自己败北。没人保证这样的结果不会是人生的终结。如此心想的雷欧鞭策自己拾起头。 怪客已经起身。虽然按着胸口,不过那一拳果然不足以剥夺战斗力。但怪客不知为何没有追击,也没看着雷欧。 雷欧感受气息,沿着怪客隐藏在面具底下的视线看去,发现那里站着「鬼」。 红色的头发、金色的双眼。个头看起来不高,不晓得是距离太远还是雷欧意识不清。 雷欧意识逐渐模糊时,似乎看见怪客在视野转九十度的夜晚城市逃离,鬼也紧追不舍。 化为蒙面魔法师「天狼星」的莉娜,朝倒在路面的雷欧扫视一眼,展露迷惘的样子。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安吉,希利郡斯选择追捕怪容。刚才为了优先救出猎人,导致戴着蝙蝠面具的怪客—-「第二魔星」查尔斯·沙立文逃之夭夭。她不能再让白面具的怪客逃走。 「希儿薇,成功识别对方的想子波形式了吗?」 莉娜询问移动基地里的希儿薇雅,但收到的回应不甚理想。 『抱歉。杂讯太多无法查明。』 「监视器怎么样?」 莉娜得知无法依赖想子雷达,改为询问是否能以低高度卫星的监视器追踪。 『目前还捕捉得到。但毕竟是市区,障碍物很多,不知道能追踪多久。』 「我明白了。继续追踪。」辨莉娜知道无法依赖技术支援之后加快速度。即使是深夜,路上依然满是年轻人。怪客残留的想子混入人群气息,顿时稀薄了下来。莉娜将自我加速魔法切换到高速档,以免跟丢以超人速度逃走的怪客背影。 白蒙面人似乎察觉距离拉近,忽然改变路线。 从繁华区走上坡前往住宅区。绿意增加,人烟减少。 这样正合莉娜的意。人数减少,就可以轻易辨别想子。白蒙面人匆左匆右穿梭在不同小巷,莉娜以残留想子为线索追踪。虽然跟丢背影的次数增加,感应想子波形式的非五感知觉却捕捉到强烈讯号。莉娜以自己的经验判断对方就在不远处,并且终于追上。 在本应追到对方的公园——想子杂讯笼罩莉娜。 (演算干扰?) 莉娜主动打消了自己内心浮现的想法。自我加速魔法的效果完全没打折。即使对自己产生作用的魔法不容易受到演算干扰的影响,也始终是「比较不容易」,并非完全不受影响。即使是莉娜——天狼星的魔法技能,也无法完全阻绝演算干扰的效果。所以这股杂讯是另一种东西。 (糟了!) 莉娜立刻察觉杂讯的真面目。不对,是被迫得知。 她已经看不见正在追捕的白蒙面人留下的想子。不是消失,是无法辨别。 莉娜也总算明白对方引导她来到人少区域的理由。自己容易辨别对方的想子波形式,对方也容易辨别自己的。这种杂讯是一种远距离魔法。白蒙面人为了瞄准莉娜产生这种杂讯,才将莉娜带到居民熟睡,宁静住宅区里的无人公园。 (……虽然不甘心,但光靠一个人不可能吗……) 『少校,怎么了?』 通讯机传出希儿薇雅有些慌张的声音,大概是担心匆然停步的莉娜出事。 「我追丢了。接下来回到移动基地。」 莉娜不甘心却洒脱地说出自己的失败。 ◇  ◇  ◇ 千叶艾莉卡的一天很早就开始。在天亮前挥汗锻链,是她每天的例行公事。 直到十岁,她都无法违抗父亲,只能乖乖听话。 直到得知自己是何种身分的十四岁当时,她的心态大概比任何人都像是千叶剑士。 直到去年三月,只是惯性地在练武。 不过,自从去年四月认识他,艾莉卡就主动期望,以己身意志想变强。 早上的锻链不握剑。看出艾莉卡天分的父亲,为了将她培养为秘剑「山怒涛」的使用者,不对是只为了让她成为山怒涛使用者而栽培。传授给她的是速度之剑,化为疾风而斩、化为雷光而劈的疾风迅雷。因此她接受的修行,特别重视强化脚力的跑步训练。 失去目标的惰性日子里,很容易怠匆的路跑训练,自从以己身意志决定「要比现在更强」的那一天,她只要在家就肯定每天进行。 今早艾莉卡也在闹钟响起的同时从床上起身。艾莉卡的体质不太习惯早起,就算身体有所反应,意识也不会立刻清醒。即使如此,反覆数千次而植入的习惯,使她的双腿移下床。 忍着呵欠的她,只有双脚稳重无恙地前往和寝室相邻的专用浴室。虽说是浴室,也只是有个淋浴间加上洗脸台。但单人房就具备这种完善设备的原因,在于艾莉卡是资产家的女儿,这绝对不是在一般家庭普及的东西。 千叶家的当家,至少没有吝啬到在物质生活层面,让孩子面临差别待遇。 即使是寒冬,艾莉卡也没有开热水器,以几乎结冰的冷水洗脸,总算让意识清醒。她站在方柜前面准备换上运动服时,发现视野一角的手机亮起收到邮件的灯号。 现在还没天亮,正确时间是清晨五点半。她昨晚十一点半就寝,当时并没有未读邮件,代嘉这是在深夜寄达的。可能是某种艾莉卡自己也无法说明的预感,促使她优先开启邮件阅读。 纯文字邮件由于格式简单,至今依然没有作废而继续使用。艾莉卡一看到邮件主旨就蹙眉。看完内文之后,以像是听得到咬牙切齿副音轨的声音低语。 「那个笨老哥……怎么叫笨蛋做那种事啊……」 艾莉卡粗鲁地脱掉睡衣,更换内衣。 她从衣柜取出的不是运动服,而是毛衣与裙子。 达也是在即将离家上学时接到这个坏消息。 不是来自家里电话,而是送到行动终端装置的纯文字讯息。这种讯息格式一般只会用在以迅速为最优先的灾害预报公告,因此洋溢着不祥的急迫感。不过这种模糊的急迫感,只会在看过内文之后立刻被覆写而消失。 寄件人是艾莉卡。 「哥哥,是不好的消息?」 深雪敏锐地感觉到哥哥的情绪波动,以担心的眼神仰望达也。 在这个时候,达也没有让妹妹远离祸因的想法。 「艾莉卡告知雷欧被吸血鬼袭击,已经送进医院了。」 「……这不是玩笑话吧?」 媒体具备剧场化效应。例如即使是在邻镇发生的事件,经过媒体大幅(也可替换为「夸大」)报导之后,会误以为这是和自己无缘的虚构世界发生的事。何况本次案件源自「吸血鬼」这种超乎常轨的存在,或许难免没有真实感。然而—— 「这是事实。」 即使看起来再怎么超乎常轨,不正视事实只会造成负面效果。必须正面迎向威胁,才有办法拟定对策。 「雷欧他似乎正在中野的警察医院接受治疗。没有生命危险是不幸中的大幸,所以我们放学再去探望吧。」 「——好的。」 对于深雪来说,西城雷欧赫特只是透过哥哥认识的朋友。既然达也说放学再去就好,深雪就没有理由反对——无论她心中抱持何种想法都一样。 ◇  ◇  ◇ 这天,艾莉卡向学校请假了。 达也、美月、干比古以及学校校务处都收到这个消息,所以大家应该都知道。 不过,艾莉卡以看护的名义所看管的雷欧病 房(虽说如此,艾莉卡是坐在病房门外走廊的长椅)居然有高年级学生造访,这件事应该没人知道。 三年级是自由上学,所以时间不成问题。但是前任社团联盟总长与前任学生会长,前来探视。一名和社团联盟或学生会无关的学生,不可能有人预测得到这种事。如果是现任社团联盟总长与现任学生会长前来探视,还处于预料的范畴之内。 克人朝着坐在门口旁边的艾莉卡一瞥,立刻以不再关切的表情面向门。 真由美以范本般的客套笑容问候丈莉卡,并且同样立刻面向门。 艾莉卡没有阻止真由美敲病房(单人房)的门。 她不是在看护雷欧,只是在看管(正确来说不是看管雷欧,而是监视造访雷欧的「不远之客」)而已,所以没理由阻止。 艾莉卡站起来,没向两名学长姊打招呼,就经过他们身后离去了, 艾莉卡前往医院的其中一间办公室。 她的哥哥与其亲信在里面。 艾莉卡没敲门就入内,使寿和尴尬地稍微移开视线。 寿和的脸颊有点红肿。不对,几乎已经消肿。艾莉卡看到哥哥的脸,后侮刚才应该打得更用力才对(她不是甩耳光,是握拳反手打)。 毕竟这个「笨老哥」毫无抵抗任她打的机会很难得。 艾莉卡心想,要是能稍微宣泄儿时累积至今的怨恨,就不应该放过任何琐碎的机会。 「……那个,大小姐,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危险的事?」 艾莉卡伴随着昏暗喜悦的思绪被打断,朝稻垣投以锐利的视线。 稻垣慑于气势,眼神游移。 艾莉卡遭到父亲冷漠对待,但有许多门徒支持她。 开朗的个性、娇媚的美少女外型,最重要的是秘剑「山怒涛」唯一使用者的事实。在实战得心应手地施展出怒涛的实际成绩。她不是藉南当家女儿的血统,而是以剑技与她自己的魅力,在千叶一门取得偶像般的地位。 被她狠瞪,在门徒之间可能会留下各种令人不自在的回忆。 不只如此,稻垣的本事无法对抗艾莉卡。要是被指名担任练武对象,应该会任她修理得落花流水吧。艾莉卡天赋异禀,加上这半年突飞猛进,如今在千叶一门之中能对抗她的剑士,据说只有当家与两个哥哥。艾莉卡实际上具备免许皆传的实力,之所以还没得到皆传身分,是顾虑到她在剑术领域只拥有平庸实力与天分的姊姊。这是门徒之间公然流传的事情。 「老哥。」 寿和听到艾莉卡叫他,不情不愿地看向艾莉卡。虽然用词非常阳刚,但是很适合现在没有隐藏不悦情绪的艾莉卡。 「七草与十文字的直系后代,正在探望那个家伙。」 你知道他们的来意吧?艾莉卡没说出这句话,只以视线威吓般地如此询问。 艾莉卡的严厉视线,使得稻垣身体更加僵硬,但寿和似乎并没有这么怕妹妹。 「昨晚和西城一起得救的女性,似乎是七草家的家人。」 「只有这样?」 「上头交代,不准深入追问。」 寿和装模作样地平摊双手耸肩。 大致预料得到的这个回应,使得艾莉卡咂了个嘴。 「霞关就算了,樱山门是这边的管辖区吧?」 「我们的单位在霞关。」 「真没用。」 艾莉卡忿恨地低语,但还残留着不继续乱发脾气的理性。 「窃听器呢?」 「在他们进房的同时坏掉了。妖精公主的多重观测,性能好到出乎我的预料。」 妖精公主是从真由美的绰号「妖精狙击手」衍生的称呼,是以射击系魔法竞赛选手为中心使用的昵称。妖精给人娇小的印象,所以众人认定很适合真由美。但基于相同理由,没有人在当事人面前用过这个昵称。 「越来越没用了……那么,设置在房外的那个东西呢?」 「那个因为内部隔离音波而瘫痪。是十文字的护壁魔法。」 稻垣公式化的回应,使得艾莉卡连「没用」都说不出口了。 「那我听推测就好。你心里有底吧?」 被艾莉卡一瞪,寿和再度耸肩。 「真的只是推测喔。七草似乎想隐匿受害者。」 「……意思是要隐藏尸体?」 这个「推测」的火爆程度出乎意料,艾莉卡无法隐藏惊讶之意而直接回问。 隐藏尸体是湮灭证据的一种方式。虽说在意义上并非是将自己杀害的尸体处理掉(遗弃或损毁),也无法断言不违法。即使十师族拥有超脱法规的特权,但居然在发生大量杀人这种重大犯罪行为时妨碍警方办案…… 艾莉卡想到这里,察觉了背后隐藏的意义。 「换句话说,这次的『吸血鬼事件』和魔法师有关?」 「应该是。但不晓得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 「受害者?如果是魔法师犯罪,我能理解他们不想交给警察,而是自己私底下处理。但如果魔法师是受害者,就没必要对警方隐瞒吧?」 寿和咧嘴回应妹妹挑衅般的话语。 「这就是重点。我因此觉得本次案件没那么简单。」 ◇  ◇  ◇ 放学后—— 达也带着老班底,前来中野的警察医院探望雷欧。达也在柜台询问病房位置之后走向电梯。在电梯前方不远处,旁边有人叫他的名字。 「各位,你们来啦。」 「艾莉卡,你还在?」 达也从早上的邮件得知事件经过。艾莉卡的长兄负责吸血鬼事件,雷欧协助办案时遭事件波及。艾莉卡为了让哥哥负起责任(不是由她负责)而向学校请假,前往雷欧被送簇的医院。以上就是邮件内容。 不过,众人是在上学之前收到通知,现在是太阳即将下山的傍晚时刻,形容为「还在」应该无不妥之处。 「我并不是一直在这里。我已经回家一趟,大约一小时前再度过来。因为我想达也同学和大家应该会来。」 艾莉卡和大家一起陆续进电梯,同时回答达也的疑问。 她的声音与表情很自然,不像是在说谎。 因为过于自然反而有点假。这件事大概只有艾莉卡本人没察觉。 「艾莉卡,雷欧同学没事吗……?」 在电梯里和艾莉卡并肩的美月轻声询问。即使立刻就能亲眼确认,但还是在担心吧。某些人的这种情感很容易凌驾于理性。 「美月,不要紧。我写邮件说明过吧?他没有生命危险。」 不过,也有某些态度不一定适合所有人。艾莉卡以温柔眼神俯视松一口气的美月,但要是阳刚味重的男生做出相同的事,她肯定会冷漠以对。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抱持相同担忧的人似乎不只是美月。艾莉卡在稍微放松的气氛中,轻敲病房的门。 「是,请进。」 里面传出年轻女性的声音。 「花耶小姐,打扰了。」 艾莉卡无视于难掩困惑的朋友们,开门快步入内。 在这种时候,最快恢复正常的果然是达也。 达也在艾莉卡的身影消失在入口挂帘后方之前,进入了病房。 深雪迅速跟上,穗香见状小跑步追过去,美月与干比古相视之后进入病房,关上门。 这问个人病房颇为宽敞,换言之颇为高级。在里面迎接众人的,是露出一脸无聊表情坐在床上的雷欧,以及坐在旁边折叠椅的灰发年轻女性。 她的年龄大概比众人大四、五岁左右吧。发色很像艾尼布利榭 的店长,令人联想起相同民族的血统。而且她的五官要是轮廓深一点并且换个性别,就和雷欧一模一样。两人令人感受到足以如此想像的血缘关系。 「这位是西城花耶小姐,是雷欧的姊姊。」 众人还没出声提问,艾莉卡就介绍这名女性。她的真实身分正如达也等人的推测。 花耶起身向达也等人恭恭敬敬地低头致意。虽然称不上优雅或洗练,却是学生不同等级的端正动作。 花耶和众人打过招呼之后,拿着花瓶离开病房。这就是「换水」的意思,但不用问就明显知道是顾虑众人而先行离席。 「他姊姊看起来好温柔。」 美月看着花耶背影离去的房门低语。这番话肯定不只是客套话,更是她的真心话。 达也同样这么认为,而且也看不出其他人脸上有异议。 不过,雷欧稍微露出有苦难言的表情,令人觉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次真惨。」 所以达也没有深究。雷欧的家务事原本就和他无关。 「让各位见笑了。」 雷欧害羞地露出笑容,没有刚才那张苦涩表情的痕迹。 「不过你看起来没受伤。」 「这么轻易就被打倒还得了。我也不是毫无抵抗啊。」 「那你是哪里中招?」 达也对露出无惧笑容的雷欧,投以理所当然的询问。 下一瞬间,雷欧收起笑容。 「这我实在不清楚……」 但他并未消沉,露出不是不服输,而是打从心底无法接受的表情歪过脑袋。 「对打时,我身体忽然虚脱。我以最后的毅力打出一记好拳,对方就逃走了。但我也站不稳而倒在地上。后来被艾莉卡当警部的老哥发现。」 「应该不是中毒吧?」 「嗯。检查全身上下都没有割伤或刺伤,血液检查也都是阴性。」 确实不可思议。达也和他一起纳闷,这时干比古从旁插嘴。 「你有看到对方的样子吗?」 「要说有没有看到,确实有看到。但对方帽子戴得很深,白色面具遮住整张脸,长大衣底下是硬式碳纤装甲,看不出长相与体格。不过……」 「不过?」 「我觉得对方是女性。」 「……凭女性的臂力,足以和雷欧互殴到不分上下?」 「不是不可能吧?」 艾莉卡对睁大双眼的干比古提出反驳。 「只要用药,小学女生都可以掐死成年男性。」 「这么说也是……不过……」 「不过?」 「也可能对方从一开始就不是普通人。」 「咦?miki……难道你觉得世上『真的有吸血鬼』?」 干比古轻声说完后,艾莉卡瞪大眼睛反驳。 「我叫作干比古。」 艾莉卡语气随便,却真的是不分旨红皂白就否定。网此干比古闹别扭般回以制式抱怨。艾莉卡难免有这种反应,即使把吸血鬼当成八卦题材说笑,但连魔法师之中也鲜少有人相信这种妖怪真实存在。 「你心里有底吗?」 不过,达也的反应不是多数派,也不是少数派。达也不相信妖怪真实存在,却也没否定对方「不是普通人」。 干比古听到达也这么问,虽然有些犹豫,依然以透露自信的语气回应。 「雷欧遭过的对手,大概是『parasite』——寄生物。」 「类似寄生虫那样?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歪过脑袋的艾莉卡,不像是瞧不起干比古的意见,这次反倒是透露纯粹的好奇心。干比古大概是心情因而好起来,以讲课的语气开始游说。 「paranormal parasite——超自然寄生物,简称寄生物。魔法的存在与威力曝光之后,不只是现代魔法试图进行国际合作,古式魔法也不被准许闭门造车,无法避免国际化。继承古式魔法的术士们,以英国为中心召开好几次国际会议,试图将用语与概念共通化、精致化。」 「我知道古式魔法反而更热中于国隙合作。所以?」 干比古说到过于投入而差点离题时被达也泼冷水,此时他轻咳一声重整态度。 「寄生物也是在会议定义的名称之一。妖魔、恶灵、精灵、恶魔,各国以不同概念称呼的这些东西之中,寄生在人类身上,将人类改造到异于常人的魔物,以这个名词统称。古式魔法即使国际化依然遵守秘密主义,所以基本上,各位现代魔法的魔法师不知道也理所当然。」 「妖魔或恶灵居然真实存在……」 穗香听干比古如此说明,害怕地呢喃。 达也将手放在她的肩膀。 「原本世上也没有人认为魔法真实存在,但如今我们确实使用着魔法。即使是未知的存在也无须贸然畏惧。」 达也并非少根筋地做出这种举动。他知道自己对穗香的影响力很大。 所以,达也确认被他手心触感吓得一颤的穗香拭去内心的盲目不安后,就立刻收手。 他也察觉到穗香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却假装没察觉。 「这就是吸血鬼的真面目啊……」 达也说着看向干比古。他晓得过于害怕会造成负面效果,也同时晓得无知会增加威胁。 干比古没有直接回应达也,以下定某种决心的表情再度面向雷欧。 「雷欧。」 「呃,嗯。」 过于注入干劲的目光,甚至震慑了雷欧。 「方便让我调查你的幽体吗?」 「幽体?」 雷欧似乎听不懂幽体这个词,就这么复诵询问干比古。这就某方面来说也在所难免。如果是「灵体」就算了,「幽体」是在现代魔法也很少用的词,并不是雷欧特别愚钝。 「幽体是连结精神与肉体的灵质打造而成,和肉体形状相同的情报体。」 干比古以指尖在半李中写出大大的「幽体」两字。 「幽体是精气,换句话说就是生命力的聚合体。吃人血肉的魔物,据推测是透过血肉摄取精气为粮。」 「换句话说,吸血鬼虽然吸血,真正需要的其实是一起摄取的精气?」 干比古以紧绷的表情,点头回应艾莉卡的询问。 「吸血鬼吸血、食人鬼吃肉。但他们原本不是具备物质躯体的生物,应该只需要摄取精气就好了。如果我们古式术士传承的说法是对的,就是这么回事。」 「依照这种构想,即使有只吸取精气的吸血鬼也不奇怪是吧。」 达也接过干比古这番话,低语说道。 干比古再度点头回应他的细语。 「只要雷欧愿意让我调查幽体,应该就能厘清真相……老实说,这次的吸血鬼事件,我一开始就不认为只是异常人类犯下的单纯血腥命案。不只是因为没有抽血痕迹,而是古式术士的直觉这么对我说。不过至今没有证据,只是我的直觉,所以无法向各位提到寄生物的事。但雷欧却因而遭受袭击……」 「干比古,没问题。」 雷欧打断干比古自责的这番话。干比古花了一秒才理解这句简短话语的意思。 「……可以吗?」 「嗯。应该说我才要拜托你。因为找不到原因就无从治疗。」 雷欧这番话包含「原谅及允许」两种意义。干比古为了回应他的信赖,将表情绷得更紧,朝脚边的书包伸出手。 干比古使用毛笔字写成的正统纸符咒,以及连达也都是第一次看见的传统咒法具,确认雷 欧的状况之后,丝毫没隐瞒惊讶之意。他大概没想到要隐瞒吧。 「该怎么说……虽然达也同样了不起,不过雷欧,你真的是人类吗……?」 「喂喂喂,你这番话真过分啊。」 如果是开玩笑就算了,但干比古感触良多地低语,就算是雷欧也无法一笑置之。 雷欧的心情明显变差。 但干比古并没有在意这种事。应该说他惊讶到没察觉这件事。 「没有啦,因为……真亏你居然能醒着。精气被吃掉了这么多,要是普通术士肯定会一直昏迷不醒。」 「先不提什么是精气,你连失去的精气量都查得出来?」 达也以佩服的表情询问,干比古以有些愉快的表情点头回应。 「因为幽体的形状和肉体相同。既然容器体积既定,就能大致推算原本容纳多少精气,以及损失了多少。」 干比古眯细双眼,再度朝雷欧投以推测的视线。 「雷欧现在剩下的精气很少,如果是普通人肯定爬不起来,甚至无法维持意识。你居然在这种状态还能起身说话,代表肉体性能非常好。」 干比古这番话只是不经意地说出。 但是雷欧继承了提升性能的改造基因,「性能非常好」这种形容方式掏挖着他的心。 「还好啦。我的身体是特制的。」 即使如此,雷欧依然露出笑容。他知道对方并没有恶意,做出乱发脾气的难看举动,违反他的主义。 「所以,我全身无力是因为这种精气被蒙面女吃掉——我可以这么解释吗?」 雷欧压抑内心激动的浪涛如此询问。 「我想应该是这样。不过……」 「不过?」 「……如果光是在互殴的时候碰触就能吸取精气,应该不需要抢走血。虽然不晓得是以何种方法不留伤痕抢走血……但是这种寄生物为什么要多费工夫夺走血?」 达也同样无法回答干比古这个疑问。事实上对方不是夺走血,只是让死者「失血」,所以在这个时间点不可能得知真相。 面会时间结束后,五人离开病房。 这里的五人是指达也、深雪、干比古、穗香、美月。 艾莉卡说她要找哥哥寿和讲事情,所以留了下来。 五人当中没人将这种说法照单全收,但也没人出言指摘这一点。 「对了——干比古。」 「嗯?」 正在和美月聊天的干比古,听到达也忽然叫自己,疑惑地看向他。 达也的两侧是深雪与穗香。 虽然没挽手,身体距离却几近挽手。 不晓得干比古此时,是否暗自诅咒受女生欢迎的男生都该死。 但无论干比古怎么想,达也应该都不会在意。 「我刚才忘记问一件事。」 正确来说,是在意窃听器所以刻意没问。但即使不是干比古,应该也难以从达也现在的语气听出这种危险的内幕。 「什么事?」 「妖魔、恶灵或寄生物这种家伙,是频繁出现的东西吗?」 干比古没在饮食,却差点呛到。达也的语气像是随口提及,干比古也是以随便的心态聆听,但这个问题非常深入。 「……不,并非经常出现的东西。民俗故事形容妖魔鬼怪像是随时都躲在某处做坏事,但大多是人类术士伪装成魔物干的好事。例如知名的大江山酒吞童子,真面目其实是来自西域的咒术师。这在我们之间已经成为定论。」 干比古摸着下巴,摆出煞有其事的「沉思者」姿势,但他应该不是刻意这么做。 「术士遇见真正魔物的机率,我想想……在单一流派之中,大概十代有一代会遇见吧。而且几乎都是发现偶然迷途闯进这个世界的个体。真正的魔物危害人类.必须由术士进行驱除的紧急事态,放眼世界也是百年难得发生一次的机率。在日本,最后一次除掉真正魔物的记录,是九百年前安倍泰成收拾妖狐的事件。」 「不过,这次的吸血鬼事件,应该是这种『真正的魔物』干的好事吧。」 「我认为是如此。」 「你觉得这是偶然吗?」 「偶然的可能性并不是零,可是……」 干比古的回应非常慎重。 「随着历史逐渐进入现代,发现魔物的案例确实有在减少。我不认为本次的事件,是毫无原因就发生。」 达也只轻声说句「这样啊」回应干比古。 确认达也他们离开,改由花耶回到病房之后,雷欧像是用尽力气般倒在床上。艾莉卡还在房内,但他已经逞强到极限了。 「……总之,我知道实际状况,所以你没必要再逞强吧?你很努力了。」 「……我就当作……你是率直地……称赞我吧……」 「我确实是率直地在称赞你呀。」 雷欧痛苦地闭上双眼,艾莉卡见状露出温柔笑容。 「那个,艾莉卡小姐……我弟弟真的不要紧吗?」 不过,旁观这段互动的花耶实在笑不出来。她这个亲姊姊当然会如此担心吧。但艾莉卡回应花耶的语气真的很平淡。 「不要紧。我是请千叶家所知最好的名医为他治疗。姊姊不是魔法师或许难以理解,气力耗尽之后的复原时间,一定比恢复体力的时间长。其他所需的治疗全部进行过了,冉来只有时间是特效药。花费时间就一定能康复。」 说到「姊姊不是魔法师」的时候,花耶微微颤抖了一下。艾莉卡也察觉这一点,却说不出安抚的话语。 「那么,我去哥哥那里一趟。有任何事情请不用客气尽管说,无论是找护理师、哥哥的部下或是我都可以。」 艾莉卡形式上对花耶行礼致意,然后离开病房。 雷欧没抱怨艾莉卡这样的态度。 「大小姐,再稍微手下留情比较好吧?」 艾莉卡一进入窃听雷欧病房对话的这个房间,稻垣就向她这么说。虽然没提到要对什么事情手下留情,但艾莉卡听得懂这种含糊的说法,并且哼笑回应这番话。 「我并不想要求她喜欢魔法师。毕竟无论是亲子或兄弟姊妹,会怕就是会怕。既然这样,我们这边只要配合对方的认知就好。不提这个……你有听到刚才的对话吧?」 最后一句话是对寿和说的。 整个身体靠在椅背,双手放在头后支撑自己头部的艾莉卡长兄,用粗鲁的动作从头部扯下耳机后起身。 「那番话相当耐人寻味。假设吉田家的二少爷推理正确,艾莉卡,你要怎么做?」 「在这种状况,有没有猜对都没差吧?」 艾莉卡一副「讲这什么无聊话」的样子,以轻蔑眼神俯视依然坐在椅子上的寿和。 「即使只是暂时,那个家伙也曾经进入千叶家,是我们家的门徒。而且是我直接传授招式给他,所以他也可以说是我的第一个徒弟。徒弟被打倒,我当然不能坐视吧?」 「这理由毫无女性魅力。」 「不需要有。即使没这种东西,也足以构成我修理对方的理由。我不晓得那个吸血鬼是男是女,不过是对方主动挑衅,我这边只需要接受挑战。」 连哥哥寿和也不晓得这是她的真心话,还是遮羞的说词。 唯一确实明白的,就是艾莉卡这次完全是认真的。 ◇  ◇  ◇ 达也等人正在探视雷欧的时候,莉娜造访马克西米利安研发中心的东京分公司。这里是她的邻居米卡艾拉·弘格——本乡末亚任职的地方,也是本次逃兵追缉部队的秘密据点之一。 魔法科高中的学生前来参观cad制造公司,即使没有魔法大学学生那么稀松平常,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莉娜以大使馆准备的介绍信与第二z同中制服的信用通过柜台审核,换上窄裙套装的打扮,在一间会议室和她昨晚千钧一发之际拯救的stardust队员会面。 「少校,感谢您昨晚在危急时刻相助。」 「放轻松吧。」 莉娜以手势指示向她敬礼的两名女性坐下,自己也坐在沙发上。「红发」的她闭着眼睛叹出好长一口气之后,睁开「金色」的双眼。 她的颜色与长相,和安洁莉娜·库都·希尔兹判若两人。 不过,stardust的两人脸上没有惊讶表情。这名容貌冷漠的金眼少女,正是她们的安吉·希利鄢斯少校。 「你们昨晚的伤势如何?」 「已接受维修,不会影响任务进行。」 猎人把自己当成道具的发言,使得莉娜……更正,安吉·希利邬斯蹙眉,但现在的她摆出这种表情也只会增加冰冷印象,看起来不像是感到不悦。 「这样啊。那么麻烦报告。」 「是,长官。」 莉娜也觉得自己讲得太精简不构成询问,但对方似乎听得懂。 「捕捉到第二魔星行踪的我们,依照事前取得的资料使用演算干扰器,但演算干扰器对第二魔星无效。」 「演算干扰器的运作遭受妨碍?」 「不,演算干扰器正常运作。依照第二魔星本人的说法,他已经无须使用cad。」 「无须使用cad……意思是沙立文中士接受了超能力改造?」 「是的。」 猎人以清晰的声音同意莉娜的质疑。 「实际上,第三魔星没使用cad,只施展了轨道曲折术式。」 「也就是没使用其他魔法?」 「是的。」 「此外,第二魔星的身体能力,胜于接受强化的我们。」 逃兵的身体能力提升,这是新的情报。莉娜稍作思索,以谨慎确认的语气询问两人。 「沙立文中士的想子波特性没变吧?」 「至少我们可以识别。」 「我追踪沙立文中士时接触过疑似是他同伴的对象。有观测到对方的想子波特性吗?」 「……很抱歉。我们只能辨识少校与第二魔星的想子波。」 「这样啊……」 莉娜再度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 「……看来至今的资料无法依赖。今后查缉脱逃者的时候只限于追踪,避免直接出手。由我直接应付。」 「是,长官。」 两名stardust起身敬礼,莉娜回礼之后离开会议室。 希儿薇雅在马克西米利安研发中心东京分公司的走廊等待莉娜。 「总队长,请往这里。」 红发金眼的莉娜点头回应这番话,然后跟在希儿薇雅身后前进。她被带到的地方,是工作人员的女更衣窒。 「少校,请进。已经确认里面没有任何人。」 希儿薇雅开锁入内,接着莉娜迅速地环视周围并溜进更衣室。内侧响起上锁声之后,莉娜松了口气。 她头发与眼睛的颜色改变了。 红发变成金发、金包眼睛变成晴空的蓝色。 「这样果然比较轻松。比起维持『扮装行列』,隐藏行使魔法的痕迹更麻烦。」 「少校,时间不多,请在工作人员没来时尽早换装。」 莉娜有点松懈过度,希儿薇雅立刻出言抱怨。 莉娜缩起脖子,一边脱衣服一边对希儿薇雅说话。 「搜索班也无法识别白蒙面人的想子波。」 「这样啊……逃兵取得的能力,似乎有明显的个体差异。」 希儿薇雅的声音中并没有惊讶之意,大概是早已预料到莉娜会说这番话。但她的肩膀洋溢失望的气息。 「话说回来,他们为什么要袭击日本人?」 脱到剩下内衣的莉娜,拿起第二高中的制服并询问希儿薇雅。 「『为什么』是指?」 希儿薇雅听不懂这个问题的意思,疑惑地回问。 「他们正遭受追缉,原本应该会想尽量隐藏自己的下落才对。」 「噢,原来如此。」 莉娜说到这里,希儿薇雅也明白她抱持何种疑问了。对方为何冒着被抓的风险也要袭击日本人,这就是莉娜想问的问题。 「我不晓得。只是……」 「只是什么?」 莉娜将裤袜换成内搭裤,在扣上连身裙扣子时催促她说下去。 「只是,我觉得和他们获得的特异能力有关。」 「特异能力……不伤人就能夺走血液的吸血鬼能力?」 莉娜穿上内衬罩衣与制服外衣,一边绑头发一边附和。 「但是还不晓得是否可以将他们称为吸血鬼……莉娜,你在做什么?」 移开目光整理思绪的希儿薇雅,将视线移回莉娜的时候—— 金发碧眼的美少女,正在镜子前面以双手捏起翩翩的罩衣衣摆搔首弄姿。 「呃,没有啦,这是……」 莉娜立刻端正姿势,红着脸低下头。希儿薇雅为长官这副模样深深叹了口气。 第六章 拳与拳相互击出。 身体眼花撩乱地移位,攻守眼花撩乱地互换。 达也正在和八云进行每天早上惯例的对打。 并非单纯的招式比拼。 不只是笔直攻击,而是从上下左右袭击的拳头、手刀、掌打。避开攻击,以毫厘之差架开试图擒拿或扭折而缠过来的手。 达也与八云。如今两者旗鼓相当。 两人同时伸出右手。 彼此的突击错身而过,两人相互背对。 达也改以重心脚移动,从原地踏出一步。 预料会打过来的回旋肘击,并未袭击而来。 达也转过身去。 八云也和达也一样拉开距离。 和自己预测相向的攻击、采取相同的回避行动,导致间距拉开到没必要的程度——但是双方绝对无暇苦笑。 达也朝八云踏步。 体术平分秋色。 体力是达也占优势。 比心机则是依然远远不如师父。 既然这样,唯有持续进攻到令八云无暇要心机,才是达也的胜利方式。间距大到无谓的现状,原本是达也必须避免的不利态势。达也踏入攻击间距,正要出拳的瞬间,感觉到八云的身形开始晃动了起来。 这是最近屡屡令他尝尽苦头的模式。达也压抑焦虑心情,发动分解情报体的对抗魔法。 八云的身体晃动后消失。达也的术式解散使八云的幻术失效。 达也五感全力运作,寻找八云的实体。 右边?还是左边? 即使是八云,也应该没有余力绕到身后才是。 达也的判断正确。 达也的推测错误。 八云位于正面。 位于达也锁定位置的三十公分后方。 决策所需的时间是一刹那。 达也打出暂时停顿的拳。 维持这样的间距打不中,但八云也处于出招动作。在这样的状况之下,达也判断可以促成两败俱伤的结果。 然而,八云的身体没跟上他自己的拳头。 达也被残留身形的假动作引诱,身体被八云摔到半空中。 「哎呀~我刚才紧张死了。」 将达也摔到地上之后继续固定关节的八云,总算松开了手,如此说道。这句话似乎不全然是在隐瞒自己的真正想法。 单手被架住而无法好好做出护身倒法的达也,好不容易藉由中和惯性而避免骨折,却无法完全卸下冲击力道,非得反覆咳嗽好几次才能恢复正常呼吸。 「……师父,刚才那是?」 达也好不容易起身询问。八云单手揉着太阳穴回应——大概是在假装擦冷汗。 「唉,没想到『缠衣蜃景』会被破解。」 八云动作诙谐,惊讶的心情却是真的。残留身形的那个假动作不是刻意,而是情急之下施展出来的。八云没想到前一招会被破解。 「那一招叫『缠衣蜃景』啊……师父,那不是一如往常的幻术吧?」 「你果然知道了吗?」 八云无可奈何般叹息,却藏不住愉快扬起的嘴角——他应该不打算隐藏吧。 「你光是观看就能解读术式的特异能力是对方的一大威胁。伹并非无法反向利用。」 「刚才的幻术就是这样?」 「缠衣这种术式,原本是用来欺瞒世外之物的目光。至于个中机制……这样好了,你就自己想想看吧。你应该能立刻理解才对。」 达也没要求八云别卖关子。要求说明术式真相是违反礼仪的行为,这个心态当然是他没追问的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八云这番话隐含某些令达也在意的线索。 「师父。」 「嗯?怎么啦,瞧你表情这么正经……不对,你的表情总是这么正经嘛。应该说瞧你语气这么恐怖。」 「表情总是这么正经」很难确认是褒是贬。无法做出判断的达也,在最后决定不予理会——不做反应。 总觉得八云隐约露出不满足的表情,所以达也这么做应该是对的。何况他并没有心情陪八云开玩笑(?)。 「您刚才提到『世外之物的目光』……」 「啊,原来如此。」 询问的话语没必要说完。八云间不容发的叫应,如同早已预料到达也的问题。 「我们要对付的不只是人类。对付世外之物并不稀奇。」 这个回应符合达也从对话脉络的推测,却也和既有知识不同。 「不过,我一个古式术士朋友说,遭遇真正魔物是极为罕见的状况……」 达也并不是一定要相信哪一方,而是想得到一个自己能接受的答案。 「你所说的朋友,应该是吉田家的二儿子吧。总之,他说的也没错……但依照你的作风,你这次切入的角度太浅了。」 八云说到这里暂时停顿。被要求深入思索的达也依照吩咐,让意识沉入思绪之海,没多久就得到一个解答。 「干比古说的没错,却也不是完全正确。是这个意思吧?即使遭遇——也就是巧遇真正的妖魔鬼怪的机率极低,但如果不是巧遇,而是某人刻意使然,就绝对不是稀奇的事。您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勉强及格。」 如字面所述,八云的表情距离满意还差得远。 「唔……即使是达也这样的聪明人,乜难以回避符号象征与先入为主的陷阱啊。」 看来由于有所期待,评分也因此较为严苛。 不过,当面说「聪明人」这种字眼令人很难为情(不是害羞),达也希望八云别这样。 现在再怎么样也不是被称赞的场面,达也却相当从容。 不过,八云下一段话将达也这份从容抛到九霄云外。 「你自己应该也有和世外之物接触过一两次。你们现代魔法师称为『sb魔法』的魔法,究竟是以什么东西为媒介?」 达也口中发出「啊」的声音。 「看来你明白了。现代魔法师所说的『spiritual being』,也就是所谓的精灵,同样是一种货真价实的『世外之物』。」 这确实是盲点。达也凝视着继续说明的八云。 「啊,是否具备知性或意识是其次。细菌没有知性或意识,却会入侵人体,影响身体机能危害健康;病毒甚至只具备不完整的增殖能力。即使如此,就算不符合学界严格的『生物』定义,它们依然是侵蚀人体的『生物』。这一点理当没人有异议。」 「spiritual being——『精灵』只是从现象切离的孤立情报体,却也无疑是『世外之物』。这就是您想表达的意思?」 「正确来说,或许应该形容为『非肉身生物之物』。何况谁确认过精灵没有意识?」 达也回答这个问题需要一秒以上。 「……没人确认过。但我知道有人持相反意见。」 而且,达也亲眼在现场见证过这个朋友遥控精灵。精灵的动作看起来是自发处理接受到的指令,与其认为行动法则全部写在魔法式,认定精灵本身具备意识还比较合理。 「师父,方便再请教一个问题吗?」 「说说看。」 「依照现代魔法学,精灵是伴随自然现象记违在情报体次元的情报体,是从实体游离诞生的孤立情报体。而且精灵纪录着根源现象的情报,因此只要以魔法式定义方向性,就可以从该情报重现原本的现象。这个机制被解释为精灵魔法。」 「我认为大致符合。能够思索出这样的理论,现代魔法算是更为高明。」 「那么,寄生在人类幽体,使人类变质的寄生物,究竟是来自何处的情报体?」 达也听过乾比古的叙述,认为寄生物可能是干涉人类构造情报的情报体。八云以细菌或病毒为例,也像是在证实这一点。 「parasite……这是英式表现吧。很遗憾,我也不晓得它们是来自何处的情报体。不过既然能干涉人类精神,我觉得应该是来自精神现象。」 「来自精神的情报生命体吗……」 「我认为包括人型妖魔或动物型妖怪,或许也都是妖灵之类的情报生命体将世间生物变质而成。而且,如同来自物理现象的精灵漂浮在和这个世界相对的投影世界,来自精神现象的妖灵或许也来自和精神世界相对的剪影世界。遭遇案例很少的原因并非它们不存在,而是我们观察精神的方法还不齐全。众集在伦敦的家伙八成会视为异端思想,但这是我毫无虚假的论点。」 了不起。古式魔法大师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 达也「久违地」如此心想。 ◇  ◇  ◇ 两天后,雷欧依然躺在病床上。既然是普通人会昏迷不醒的严重症状,当然不可能三、四天就出院。要是已经出院,反而会令人担心他在逞强,或是医院放弃治疗。 至少达也这么认为。 不过,当然也有人不这么认为。 「雷欧同学不要紧吗……」 美月就是不这么认为的典型范例。 「不要紧吧。毕竟除了挫伤之外,没有明显的外伤。不是说他没骨折或伤到内脏吗?你该不会怀疑艾莉卡说谎吧?」 顺带一提,达也怀疑目前不在场的艾莉卡说谎。 「不是那样,可是……」 总之,以美月的个性,即使内心怎么想,也不会说朋友是个骗子吧。即使当事人不在场,不对,一定是因为当事人不在场,她反倒更避讳说坏话。 此外,艾莉卡现在之所以不在这里(也就是即将上课的教室),不是因为住在医院照顾雷欧,纯粹只是还没来学校。 昨天她是在即将迟到时赶到。 今天大概也一样。 「这么说来,干此古今早也还没来。」 达也并非基于什么想法这么说。只是在思索艾莉卡为何还没来的时候,注意到干比古同样也还没到校。 不过,他短短的这句话,似乎令美月的表情瞬间僵硬了一下。 达也将差点放松到会心一笑的脸颊绷紧,犹豫于该说些什么,或者是干脆什么都别说。他确定没发生任何让美月担心的事,却无法判断是否该告知。 「早安~」 「早安,达也,柴田同学……」 达也还在举棋不定时,干比古挂着疲惫表情、艾莉卡身披倦怠气息进入教室。 两人一就座,画面就显示开始上课的讯息。 这夭午休,达也等人的行动和往常稍微不同。艾莉卡没去餐厅,趴在自己桌上。竖耳听得到些许熟睡的呼吸声。 大概是因为使用终端机的课程无法打瞌睡,但她看起来很困。 干比古说自己「头痛欲裂」,于是吃完午饭就前往保健室。看来他想睡的时候不会意识恍惚,而是会头痛。 干比古应该只是疲劳,所以交由美月陪同照顾。 至于达也则是…… 「雫,抱歉忽然找你。」 『嗯,怎么了?』 「那个,达也同学说,有些事情一定要问雫。」 他拜托穗香打电话给雫。 「抱歉这么晚找你。我原本想寄电子邮件,但是没当面讲应该会不得要领。」 现在的通讯系统,即使是在小型的行动情报终端装置上头,也可以显示清晰影像,比起直接见面毫不逊色。达也使用同步通话功能,透过自己的行动终端装置画面重逢的雫,明明相隔不到一个月,却比印象中成熟一些。 『不要紧,现在才八点。』 画面中的少女微微眯细了眼睛一笑。表情一如往常地难以辨识,但众人看得出来这是很开心的笑容。 穗香与深雪各自以不太高兴的表情看着画面。 不过很遗憾,达也与雫将彼此显示在主萤幕。将行动终端装置的小萤幕分割得更小的副萤幕不同于主萤幕,难以看出细部表情变化。 『所以是什么事?』 「噢,我听穗香说吸血鬼似乎也在你那边闹事。若你知道详情,希望可以告诉我。」 雫在画面里歪过脑袋。 「……雫?」 『……啊,是那件事。那么,日本真的出现吸血鬼了?』 「日本真的出现?」 『美国这边目前只当成都市传说。至少媒体还没报导。』 即使和传说或虚构故事里登场的类型不同,可说是吸血鬼或吸精鬼的个体确实存在。 既然实际存在的东西成为传闻,肯定发生了某些事件。换句话说,usna依然管制媒体报导。或许这个事件的内幕比预料的深入许多。 「只是传闻也无妨,我想尽量知道详情。」 『发生了什么事?』 雫在画面里探出上半身。 少女只身待在异乡,是否该告知朋友成为受害者的事实?达也有所迷惘。 「雷欧遭到疑似吸血鬼的对象伤害。」 但他立刻判断应该告知。 不过,达也自己也无法说明为何会这么做。 这是出自直觉的判断。 或许是基于某种预感。 「幸好生命没有大碍。」 『怎么会这样……』 但达也还是不愿徒增雫的不安,没忘记补充这句话以免雫打击过度,可惜效果不彰。 「不,真的不要紧,别露出这种表情。雷欧以自己的力量击退了吸血鬼。只是当时因为对方的特异能力受创,正在医院休养。」 达也的「安抚」绝对不算高明。若对方不够坚强,提到住院只会更加煽动不安情绪。 『真的不要紧?太好了……』 幸好雫生性不会沉溺在悲观思惟。她看到达也稳稳点头回应,轻抚胸口松了口气。这样的沟通堪称视讯电话才有的优点。 『这样啊。所以达也同学想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雫不是以疑问句,而是以断定句询问。达也再度回以肯定之意。 「不过,并不是一定要知道真相。」 而且他不忘如此叮咛。 「真的就你打听得到的范围就好。」 『但你觉得美国这边有线索。对吧?』 「该说线索吗……老实说,我认为吸血鬼事件的元凶来自美国。」 倒抽一口气的不只是雫。达也没告诉穗香或深雪这个推理。 「所以我更希望你避免轻举妄动,务必别冒险行事。我并非一定需要你那边的情报。」 『……嗯,我不会勉强。所以别抱期待地等我的消息吧。』 「为求谨慎问一下,你所说『别抱期待等候的消息』是情报方面吧?我可以相信你不会轻举妄动吧?」 『那当然。』 雫不是笨蛋,也不是不知恐惧为何物,但达也即使再度叮咛,也莫名感到不安。 ◇  ◇  ◇ 就艾莉卡所知,在东京都连续造成命案的吸血鬼事件,有三方势力采取组织性对应。 首先是以警视厅为主力的警察省广域特搜小组(通称「日本版fbi」),以及同样隶属于警察省的公安参与的警方当局。 其二是由七草家号召、十文字家响 应而组织的十师族搜查小组。他们接受内情(内阁府情报管理局)的后援,也和警方在某部分合作,是半官方的民间势力。但在这种状况,一反常态地是由「民间」较为强势。 至于其三,则是得到古式魔法名门——吉田家协助,千叶家私下组织的报复部队。也就是艾莉卡他们。 「果然还是找学长姊们协助比较好吧……?」 吉田家接受千叶家非官方的正式邀请之后,急遽派来提供协助的干比古,提出从昨晚计算刚好是第十次的疑问。 询问对象不用说,当然是他在这次任务的搭档——艾莉卡。 「光是能使用包括街道监视器的防盗系统,我觉得就能大幅提升效率。」 「无关。将监视系统运用到极致的警方,也抓不到对方的狐狸尾巴。」 「即使依赖人力,我觉得有合作也比没有好。」 「所以我不就像这样请求协助吗?」 「慢着,不要只有我们……」 艾莉卡加快脚步前进。干比古放弃继续忠告,小跑步追上艾莉卡,和她并肩行走。 「但我觉得光是漫无目的乱走也没完没了……」 这是自言自语,也是牢骚。音量不足以让艾莉卡听见,即使她听见应该也会当成耳边风。因为这正是干比古和艾莉卡同行的理由。 吉田家是继承神道系古式魔法的家系。虽然比不上阴阳道系的家系,在占术领域的造诣也相当深厚。各宗派在技术上的界线原本就不明显,这是这个国家的传统。宣称是神道系却以符咒为媒介,就看得出做法多么随便。 千叶家总帅(即是寿和与艾莉卡的父亲)从寿和那里得知科学办案陷入瓶颈,决定利用古式魔法师擅长的技能,因此委托古式家系中交情最亲密的吉田家当家协助。千叶家总帅是自认「去除魔法技能就只是庸俗之辈」的「神秘学白痴」,或许是认为「超自然必须以超自然对抗」。 所以和艾莉卡同行的干比古,不是担任引路人,而是「占路人」。 「miki,走哪边?」 艾莉卡在十字路口停下脚步,转头询问。 真希望她问得勤快一点……干比古暗自叹气,将手上约一公尺长,正确来说是三尺长的手杖插在人行道。顺带一提,关于「miki」这个称呼,在莉娜当成预设昵称时,干比古就已经放弃要求更正了。 杖身以毛笔写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与其说是手杖,应该说只是一根笔直的细木棍。不过切面加工到几乎是正圆形。干比古按着杖头使其直立,然后轻轻放开。 虽说是插着,但底下是柏油路面,普通木棍不可能插进去。即便如此,干比古的手杖却毫无支撑就立在路面。 干比古后退三步转过身去。他一转身,手杖就失去无形的支撑而倒下,就这么发出清脆声音滚倒在路面。手杖指着十字路口的右方。 「这里啊……」 艾莉卡朝手杖指引的方向走去。不只没等待搭档,甚至头都不回。 干比古露出苦笑,捡起手杖跟在艾莉卡身后。他在即将追上时不经意想到某些事,从内袋取出情报终端装置。通讯功能设定为讯号模式,可以发送识别讯号,将所在位置传送到登录为群组的终端装置。干比古确认手机是这个模式之后收回怀里。 干比古脸上的苦笑消失。他有预感己方正接近目标。 他在距离艾莉卡一步的后方放慢速度,维持着相同距离再度取出终端装置。 干比古开启收得到讯号的群组名单,从通讯录加入一个新的通知对象,接着真的收起终端装置,和艾莉卡并肩前进。 ◇  ◇  ◇ 附披风的长大衣、深戴的帽子。帽子下方是画上黑色蝙蝠,遮住了整张脸的灰色面具。曾经身为stars卫星级,得到「第二魔星」别名的查尔斯·沙立文,正使用全新获得的所有身体能力拚命逃跑。 然而,他再怎么绞尽力气也逃不掉。追捕他的不是星尘(stardust)的猎人,是拥有夜空最闪亮的星星代号的刽子手。 追捕沙立文的是红发金眼的蒙面魔法师。变身为安吉·希利鄂斯的莉娜,好几次沐浴在想子杂讯之中,每次部使得她的知觉捕捉不到沙成文。 『总队长,下一个转角往右。』 不过,伪装成电视转播车的移动基地,以想子雷达紧盯沙立文的去向。usna在这方面的技术比日本先进。雷达具备识别想子波特性的功能,一旦锁定对方的想子波形式,除非对方逃离雷达探测范围,否则几乎不可能逃脱。而且莉娜带着掌心尺寸的小型雷达中继天线,对方小可能逃离采测范围。 「克蕾雅、瑞琪儿,绕到沙立文正前方。」 莉娜以通讯机呼叫。克蕾雅是猎人q、瑞琪儿是猎人r的假名。是莉娜讨厌称呼代号,为了方便而取的名字,不是本名。题外话,「克蕾雅」的第一个字是「u」不是「q」,但这始终是暂称,所以莉娜自己也不视为问题。 二、三十公尺前方产生魔法战斗的气息。两人在牵制沙立文。这个距离对于莉娜来说已经进入攻击间距,她完全捕捉到沙立文的位置了。 时间接近深夜,却不是完全没有他人的目光。不过在以机车速度展开追逐的时间点,这种事就不在顾虑范围。莉娜无视于警方介入的可能性,抽出一把小刀——是匕首。 可能是莉娜奔跑速度过快,零星的行人没注意到匕首。刀刃原本就经过涂黑消光处理,即俥在白天也不显眼。莉娜毫不隐藏动作,将匕首射向前方。 在路灯底下飞翔的匕首,如同带领莉娜般转弯。 这把匕首是武装一体型cad。以投掷动作就能发动移动系魔法,以术士设定的路径刺向目标。莉娜投掷的匕首在空中反覆改变轨道,袭击沙立文的背部。 沙立文在刺中前一刻感应到刀刃射向自己。使用「吸血鬼」的身体能力也来不及闪躲。但加果是现在「取回超能力」的自己,还来得及使用擅长的物体轨道干涉。 沙立文如此判断,将意识集中在匕首。正在战斗的猎人,朝他转过来的背部突击。沙立文暗自心想这是自相残杀。现在从正前方射来的小刀「理应」会偏移轨道,命中后方的猎人。 沙立文发出没有声音的哀号。 他的轨道曲折术式,丝毫无法干涉莉娜的移动术式。 事象干涉力的层级相差过大。 沙立文察觉自己的能力不管用而连忙高举右手。莉娜的匕首深深插入他的手臂。 沙立文身体僵硬。 猎人r的战斗刀插进他的背部。 如果是普通人,这应该是致命伤。 但沙立文侧挥手臂,将握着刀的r打飞。 此时蒙面魔法师现身。金色视线射穿沙立文从面具露出的双眼。 莉娜停下脚步拔出手枪。 忽然间,一道电击从路树后方射向莉娜。 这是q、r与莉娜都没察觉的完美偷袭。 然而,电击只发出亮光,没打中莉娜的身体就消失。 莉娜反射性地展开的领域干涉,使吸血鬼的魔法失效。 这段时间,莉娜依然稳稳握着枪。 枪口笔直瞄准沙立文的心脏。 莉娜扣下扳机。 强化「情报」的子弹无视于所有防御,破坏了沙立文的心脏。 莉娜没有沉浸于战果的余韵,再度起跑。 她的目光固定在刚才释放电击,如今逐渐远离的吸血鬼背影。 ◇  ◇  ◇ 艾莉卡与干比古后来又占卜两次方向,行走了约十分钟之后,隐 约听到两个奔跑远离的脚步声。是橡胶鞋底摩擦地面的逃走声与追赶声。 恐怕是一名逃亡者与一名追缉者。 两人转头相视。 紧接着毫无相互示意就同时奔跑。 艾莉卡感受到争斗气息,干比古感受到精灵的骚动。 两人不同的感觉,得到相同的直觉。 ——找到了。 艾莉卡微微领先,干比古紧跟在后。 艾莉卡一边跑,一边从肩背的细长盒子,取出一把没收在刀鞘的刀。这把刀没有刀刃,相对的,术式刻印刻满整个刀身,是五十里家精心制作的武装演算装置。大蛇丸在市区过于显眼,五十里启将这个送给艾莉卡代用。即使比不上大蛇丸,也具备辅助惯性控制术式的功能。 另一方面,干比古右手握在距离手杖顶端两个拳头宽的位置,左手往斜下方一挥,从袖口甩出类似扇子的物体抓住。 类似铁扇的这个物品,是以扇型骨架串起细长的薄片金属短签,每片短签都是刻上咒语与咒阵的单张符咒。和短签一体成形的金属骨架,是术士传导想子的轨道。从扇柄延伸的线路,连结到藏在袖子里的想子讯号振荡元件。 这也是一种cad。为了让cad重现古式魔法里符咒加咏唱的两阶段发动程序,干比古以达也的建议为基础构思,请吉田家熟识技师制作这种新型的古式魔法术式辅助工具。 两人完成应战准备,追踪脚步声。传入耳中的节奏偶尔会大幅紊乱,大概是在追捕与逃走的过程中不时停下脚步交战所导致。 即使不是如此,艾莉卡他们的脚程也比较快。两人穿过中型大楼鳞次栉比的后巷,终于在防灾用(正确来说是灾害发生时减少损害用)的小公园,捕捉到目标对象的身影。 两个人影交错。一边以连帽大衣隐藏长相与体型,另一边以覆盖眼睛周围的面具遮脸。 两边看起来都是女性。 「miki负责大衣人。我去压制面具人!」 对照雷欧的证词,可疑的是连帽大衣人。然而在这种深夜戴面具遮脸的人不可能不可疑。最重要的是对方女性手上所持的大型战斗刀,以及她挥动这把刀的身手。艾莉卡光从远处看见就大幅激发戒心。 艾莉卡没使用自我加速,只使用提升刀身强度的刻印魔法砍向蒙面女。除了被喻为高手的少数人,她的刀招即使没以魔法加速,也很难只以身体原有的能力闪躲。 女性的刀法一流,却不足以喻为高手。因此即使能接下艾莉卡这一刀,也不可能闪避——只要她是普通人。 闪光迸射。 艾莉卡的刀挥空,目标移动到三公尺远。 这道闪光不是物理光辉,是伴随魔法发动的想子光辉。艾莉卡感应到这一点,所以并未惊讶于自己的挥砍落空。 要惊讶的,是她施展魔法的速度。 艾莉卡有自信直到即将砍中时,都不会让对方察觉她的攻击。这不是她的自负。艾莉卡举刀往下挥的这一刹那,对方完成了选择魔法并且发动的整个程序。 蒙面魔法师移动到路灯下方。无法确定对方移动到光源正下方是意料之外硷绂况,或是不在意自己被看见,而且这种事也无须确定。 某种事物深深刻在艾莉卡的眼底与意识。 不是女性那张以面具藏不住的美貌,也不是包覆在厚重衣物下依然看得见的匀称胴体。 是女性从路灯灯光浮现的颜色。无法想像是人类的凶厄色彩。 浓到甚至会误以为是黑色的深红头发。 从面具底下露出,似乎会被吸入的金色双眸。 「——接招!」 被灌输到几近是反射动作的剑术造诣,斩断了这份吸引力。为自己注入干劲的艾莉卡,就这么注视着对方扩大视野范围,将蒙面魔法师的全身纳入眼帘。接着,艾莉卡将预备动作节省到极限,朝着女性疾驰。 艾莉卡不使用辅助动作的魔法。她直觉认为应付这个对手时,魔法辅助将造成反效果,动作反而会被看穿。 艾莉卡没使用魔法,是以「魔法般」的身手与步法逼近女性。 面具后方透露出动摇的气息。 艾莉卡不以为意地高举刀。 蒙面魔法师释放魔法光辉。不是自我加速,是自我移动的魔法。 艾莉卡没有瞬间分析魔法式的能力。 相对的,艾莉卡具备千锤百链的剑士之眼。 不是从对方的预备动作,而是在对方开始动作的瞬间辨识移动方向,修正刀路。 女性行动方向改为正下方。艾莉卡斜劈而下的刀,擦过她深红的头发。 艾莉卡发动惯性控制术式,将刀身往回拉。 蒙面女维持蹲下的姿势水平跳跃。 艾莉卡强行阻止自己为了追击而踏出去的脚。 刀尖就指在她的眼前。 艾莉卡停下脚步时,蒙面女趁机从单脚跪地的姿势起身。 深红色的头发大幅摇曳。 艾莉卡没有刀刃的刀,只以速度就砍断对方的发绳。 凌乱的头发长到及胸。卷发随风飘动,使得女性看起来更显凶厄。 (如果黑皮肤,就真的是迦梨了……)(注:迦梨为印度神名,和卷发的curly音近) 稍微分心思考这种事的艾莉后,丝毫不敢大意地观察对峙敌手的一举一动。对方外型荒唐,实力却无疑是一等一。即使只是隐约窥见,也可以断言她的魔法技术是超一流冰薄。虽然到目前为止先发制人,但因为看不出底细,要是接下来陷入守势,胜算将会低到绝望的域步。艾莉卡的胜负直觉如此告知。 错失良机将会致命。 不过令艾莉卡庆幸的是,蒙面女怀抱焦躁情绪。即使像这样和艾莉卡上演旗鼓相当的对决,她最终的目标意识依然落在身穿大衣的「吸血鬼」。 这名女性现在是单独行动,艾莉卡则是和干比古搭档。 艾莉卡估算这部分有机可乘。 蒙面女与少女剑士互瞪。 艾莉卡后方迸出雷鸣。 金色的双眸从艾莉卡身上移开。 艾莉卡瞬间向前砍。 后方传来斩裂空气的声音。 干比古很清楚艾莉卡的实力。他没有剑术造诣,但是古式魔法和武术有着近乎切也切不断的密切关系。 据说在手叶一门,艾莉卡的实力仅次于当家与两个哥哥,这绝对不是什么夸张的说法。如果纯粹只看剑技,她或许已经超越父亲,不下那位天才呼声甚高的二哥。 这样的艾莉卡施展的刀招,对方不是接住,而是躲开。光是如此,干比古就知道和艾莉卡对峙的敌手是不容小觑的实力派。然而—— (这边的对手同样不好应付。) 他不可能前去助艾莉卡一臂之力。 对峙的敌手衣着正如雷欧所述。帽子、白面具以及长大衣。 对方手中现在没握武器,或许是隐藏起来了。 雷欧身上除了挫伤没有明显的外伤。没有烧烫伤也没刀伤。换句话说,雷欧交战的对手不会使用火焰、电流与利刃。这是干比古的推测。 如果会使用武器,就是以钝器攻击;如果没使用武器,就是以拳脚攻击。 至少到目前为止,对方的攻击手段正如事前的预测。 若要说唯一的失算,在于这个敌人拥有超乎常人的速度与力量。 女吸血鬼(干比古为求方便,以这种方式认知对手)的拳头朝向干比古。包覆双手的厚手套不会造成外伤,相对的,造成的打击应该会渗透到内脏。 干比古 以手指按住预先打开的铁扇(型cad)其中一根扇骨。 (『绵帽子』。) 在心中无声念出的术式,以流经指尖的想子启动、发动。 吸血鬼的刚拳贯风而来。隔着大衣也看得出来的细长手臂,隐藏着无法想像的威力。这一拳快到甚至要达到音速。 干比古也历经过艰苦的修行,具备远高于常人的身体能力,但速度没有快到能够闪躲对方住攻击间距之内打出的亚音速重拳。 ——压缩的风块,比实际的打击先袭击干比古。 ——干比古的身体,在风吹动之下轻盈飘动。 干比古顺着气流躲开拳头轨道,在气流拉扯之下,接近到对方拳头后方的手臂。若是现代魔法,就是重力阻断、惯性中和与固定相对姿势的复合魔法,古式魔法则是将这些事象变化整合为「乘风」的概念。 干比古绕到对方侧边,在术式失效、身体踩稳的同时高举右手的长棍,瞄准对方伸直右手的肘关节打下去。 以打碎关节的力道挥下的长棍,发出清脆声音从中折断。 感受到麻痹的手,半下意识地放开折断的手杖。 (「防壁」?还是「衰弱化」?) 干比古不顾一切往后跳,躲开对方横砍的手刀,从暗袋抽出飞刀。又细又小,刀柄聊胜于无的这把投掷用飞刀,射向对方扫过眼前的手臂。 然而刀尖只刺破大衣,没继续深入就被弹开。 (是「防壁」吗!) 对方看起来没配合干比古这边的投掷发动魔法。换句话说,对方身上随时具备可以反弹物质的力场。干比古分析,对方和细长手臂不搭的拳掌威力,肯定也是这种防壁的效果。 (既然这样……) 干比古以手指打开暂时阖上的铁扇第一片扇骨。 配置在最容易便用的位置,使用频率最高的符咒。 至少就干比古所知,不可能有魔法技术能构筑出同时防阻质量与能量的护壁。虽然对方展开多重护壁的可能性也不是零,但值得一试。 (『雷童子』。) 雷童子——若要讲得更通俗,就是「雷小孩」。这是在狭窄空间中重现小规模落雷的魔法。虽然是产生雷云、模仿真正雷电的天候操作魔法「招雷」的劣化缩小版,但即使电流量较差,电压也毫不逊色。 绝缘破坏的破裂声轰然作响。设在空中的起点,朝着设定为另一个电极的吸血鬼头顶放电。魔法在发动的时间点就注定命中。秒远二十万公里的电击袭向女吸血鬼头部。 响起不太适合形容成裂帛的野兽般哀号,却立刻变化成符合音质的咆哮。本应渗入目标对象体内而消失的闪光,转移到女吸血鬼抱头般放在头顶的双手。指尖的电子火花劈啪作响,蕴含的电流量超过干比古创造的雷电。 (是释放系魔法!) 从物体抽取电子的术式,是现代魔法四大系统八大种类之中,释放系魔法的基本技术。这种术式主要改写的情报,是直接影响到电子分布的「现象」。因此一般来说,释放系魔法可产生的电击威力,胜于古式魔法的雷系术式。 干比古扑到地面翻滚逃离,电光擦过他的身体而去。 相较于古式魔法的雷魔法,现代魔法的释放系术式威力较强,但操作性较差。干比古因而躲得过第一招。但是距离这么近,这种正如字面所迤电光石火的攻击,干比古自己也不认为能一直成功闪躲。 居然下意识认定对方只有一种攻击手段,干比古懊悔于自己心思不够缜密,并且编组防御术式。干比古以魔法叫出不会产生绝缘破坏现象的浓密空气层,打造为护壁。 但是对方已经在行使魔法。不晓得基于何种机制,对方没使用启动式就发动魔法,而且效果和刚才相比毫不逊色。 或许对方是真正的魔物。 来不及了—— 干比古下定不愿下定的决心,却没有迎接不愿迎接的未来。 ——如同一阵风吹熄烛台火焰。 ——从旁边射来的想子情报体,打消吸血鬼手中的电光。 艾莉卡挥下的刀刃,被蒙面女高举的左手挡下。 随着沉重声音传来的触感,并不是打断骨头的手感,也不是划开肌肉的手感。这一刀恐怕是被轻量合金与缓冲材质贴合的防具——护手挡下。 艾莉卡没有砍杀对方的意志,却也自认没有手下留情。可惜这一刀依然无功而返。 不知何时,对方右手握着手枪。这个对手虽然脸上面具很荒唐,但她不只是高超的魔法师,也接受过战斗员的高度训练——警讯贯穿艾莉卡的意识,命令身体挤出更进一步的力量。 以抵刀较劲的要领将陷入护手的刀——应该说将砍下去的刀抽回来。 在对方举枪之前,更快绕到对方左侧。 枪口指向艾莉卡的前一刻,艾莉卡的刀打向枪身。 响起以消音器抑制的模糊枪声。 蒙面女左手伸向艾莉卡的脸。 拇指与中指结成圆圈。 小小的雷球在开启的指尖舞动。 艾莉卡发动自我加速术式。 身体超越认知而行动。 后退躲开雷球的艾莉卡,在蒙面魔法师还没完命举起枪口前冲过去。 赢了——艾莉卡如此心想。 她是在踏入间距,挥下刀的时候如此心想。 如此心想的下一刹那,从脚底喷发向上的冲击波,将她震到空中。 这股冲击让艾莉膏的意识瞬间差点远离。 她立刻起身。 对方没有追击。 蒙面魔法师以左手按着右肩。对方不晓得是以加速魔法选是移动魔法震飞艾莉卡的前一刻,艾莉卡以不带刀刃的刀重击了敌方右肩。蒙面魔法师就这么按着肩膀,看向干比古和吸血鬼交战的方向。 正确来说是看向更远处,就这么跨坐在机车上,以银色cad瞄准吸血鬼的少年。 少年戴着安全帽,因此看不见他的脸。 (达也同学……?) 即使如此,以模糊意识维持战斗姿势的艾莉卡,依然看出了这名少年是达也。 艾莉卡、干比古、吸血鬼。 即使夹在中间的敌方与己方位于视野范围,达也的目光依然像是被金色双眸吸引般,看向蒙面魔法师。 蒙面魔法师将左手朝向达也。她的手指彷佛就像是结印般动作,不到一瞬间就出现了魔法发动的徵兆。 但是,这个徵兆在改写世界前消散。 金色的双眸产生动摇。 不同的魔法式形成三次、消散三次。 传来一声惊呼。发出声音的是干比古。无须询问理由。 吸血鬼逃走了。 达也以护目镜遮挡的视线,从蒙面魔法师身上移开。 这是短短一瞬间的事。 蒙面魔法师没放过这一瞬间。 她的这一招并非魔法。 只要是魔法,达也即使移开目光,他的「视力」就不会放过。 或许蒙面魔法师察觉到这件事了。 放松下垂的右手所握的手枪,枪口就这么向下,击出子弹。 枪手本人脚边火花四散,并且转眼间化为闪光。 模糊的枪声连响五次,闪光完全覆盖蒙面魔法师的身影。 达也的魔法准心朝向蒙面魔法师本人。 瞄准对方腿部,发动局部分解的魔法——试图发动。 但是,收不到对方身体情报的反应。 本应反映实体的情报体只有外表,没有内在。 只纪录色彩与轮廓,缺乏关于材质、质量或构造的情报。 达也中止魔法,放下手。 闪光消失后的公园,没有蒙面魔法师与吸血鬼的身影。 「两位,你们没事吗?」 达也放弃追踪,脱下安全帽离开机车,确定两人的状况。 干比古看起来没有明显受伤。 艾莉卡则是…… 「……你这样盯着瞧,我会不好意思。」 「啊,抱歉。」 干比古红着脸面向其他方向,达也亦跟着别过脸。 并不是看见肌肤。保护皮肤的衬衣没有破损。但是外衣各处从底部裂开到胸口下方,使得身体曲线若隐若现。如同偏激的摇滚风格打扮。 从这种角度来看绝对称不上暴露,不过即使同样是穿泳装,在大海或泳池不会害羞,穿着上街就会害羞。或许是相同的道理吧。 「……那个,可以借我衣服披一下吗?」 像是责备男生们不贴心的语气,使得干比古连忙脱下短大衣扔给艾莉卡(达也外套底下藏着肩挂式枪套,所以不能脱)。 「谢谢,可以了。」 毕竟并不是裸体,甚至不算半裸。达也内心的真实感想是「小题大作」,但这或许也是一种艺术形式的美。何况这样确实比缺乏羞耻心好多了。 「艾莉卡,你有没有受伤?」 达也以外表能见范围确认过,但姑且询问当事人。 「幸好穿着衬铠以防万一,否则就惨了。」 形容成「衬铠」颇为过时,该说幸运还是偶然,达也知道「衬铠」原本是怎样的东西。艾莉卡说的「衬铠」不是穿在锁甲底下缓冲并保护皮肤的厚实衣物,是具备防弹、防刀效果的多功能合成橡胶衬衣。和厚重的甲胄不同,不会妨碍到动作,又能穿在衣服底下,具备不会过度引人提防的优点。相对的,基于村质特性会成为紧贴身体的设计,所以想隐藏体型的人不爱穿。反正肯定会多穿一件外衣,一般来说在意这种事没意义,但看来这次不是影响到本人,而是影响到同行者的眼睛。 「看来爆风里混入了真空刃。」 「似乎是这样……可恶的蒙面女,下次见到的话,我要她赔偿衣服。」 「对方似乎也伤到了锁骨啊。」 「这是两回事。」 如达也所说,艾莉卡不是单方面中招,而有还以颜色。虽然砍得不深,但艾莉卡即将被冲击波震飞时,挥刀命中蒙面魔法师的右肩。 达也没目击当时状况,但是从蒙面魔法师的样子以及艾莉卡衣服的损坏程度,正确推理出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话说达也同学,你为什么在这里?」 看艾莉卡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是匆然想到,而是从刚才就很想问这件事。关于如何回答,达也同样思索了几个方案,但最后决定老实回答——因为这样似乎比较有趣。 「没有为什么,因为干比古通知我。」 干比古脸上出现动摇的神色,朝达也投以「你这个叛徒」的眼神。 「这样啊~」 但艾莉卡发出非常不高兴的声音,使得干比古生硬地将视线移向她。 「所以救兵才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赶上。miki,真是漂亮的助攻。」 话语听起来是称赞,考量到实际的来龙去脉,这也是值得称赞的判断才对。 但是干比古只能断绩回以「啊」或是「没有啦」这样的声音。 传入耳中的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称赞。 「话说回来,你几时联络的?我不记得听过这件事。」 「…………」 没听过也是当然,干比古完全没告知艾莉卡。传送追踪讯号给达也,完全是干比古的独断独行,而且也没把其他情报告诉达也。即使重新自问,干比古也无法回答自己为何这么做。 艾莉卡投以冰冷的视线,干比古太阳穴冒出冷汗。完全是「被蛇盯上的青蛙」状态。看来干比古难以自行脱困,达也心想差不多该出面打圆场了。 「两位似乎在忙,但是不用先移动吗?」 旁边传来的提醒,使得艾莉卡眨了两次眼,取出好不容易完好如初的情报终端装置。 「有人聚集过来了。」 干比古听到达也的指摘,也连忙取出自己的情报终端装置。 艾莉卡确认时间。接触昅血鬼与蒙面魔法师至今即将五分钟,其他小组差不多该来了。 干比古开启追踪器的萤幕。显示为己方搜索队的光点随机转弯接近过来,可以轻易推测是为了避免撞见其他的搜索小组。 「你们没知会过师族会议吧?」 依照本次事件的会议结论,各家系不会因为没加入七草家组织的搜索小组而受罚。 但他们无视于七草家与十文字家的搜索小组自行开战,这是必须尽可能装蒜的事实。尤其要是被前学生会长发现,似乎真的会在各方面演变成麻烦事。艾莉卡与干比古也这么认为。 两人烦恼着各种事,旁边的达也则是没想太多就准备逃走。 「艾莉卡,要上来吗?」 达也再度跨上机车如此询问。 「嗯,麻烦了。」 艾莉卡以轻快的脚步跳上后座,搂住达也的腰。 「达也,我呢?」 「很抱歉,超载了。」 达也如此回答焦急的干比古,按下引擎的发动按钮。 「没戴安全帽要罚钱啊!」 达也任凭后方传来不甘心(或是不服输)的叫喊,骑着机车离开(此外,二十一世纪末的现在,已经取消没戴安全帽的违规罚款。相对的,要是同乘者因为发生车祸而伤亡,适用于危险驾驶致死伤罪)。 大衣被借走又被留在原地的干比古,呆呆伫立了好一阵子。 ◇  ◇  ◇ 维持着安吉·希利邬斯外犁的莉娜,回到伪装成电视转播车的移动基地之后,还没坐下就发布撤退命令。 没有人开口反问。这个行动本身正如预定。移动基地在她坐在后方座位的同时,无声无息地起步移动。只是车内充满「很想问却不敢问」的疑惑气息。莉娜头发凌乱、长靴被闪光弹痕迹弄脏的样子,看起来简直就像是「逃回来」的。但「逃回来」是最不适合用住stars总队长「天狼星」身上的字眼。 「少校。」 车内的车顶很高,两名队员却依然微微弯腰站在莉娜面前。 「非常抱歉。」 两人是为了刚才追踪时脱队而道歉。莉娜之所以独力和吸血鬼交战,是因为同行队员跟不上她的移动速度。 「无妨。虽说是出乎意料地有外人介入,我也放对方逃走了。」 「……谢谢少校。」 「何况已经处决沙立文中士,所以作战未必算是失败。回收中士的尸体了嚼?」 「已回收。」 「这样啊。」 站在眼前的两人身后传来这声同应,莉娜放心地点头。 「请立刻安排解剖中士尸体。此外,查出我所追踪的个体的真实身分了吗?」 但莉娜立刻绷紧表情,询问新的问题。 「很抱歉。本次成功采取到想子波形式,却没有资料符合。」 「不是逃兵吗……不然就是想子波形式变质了。」 「推测恐怕是后者。」 「我明白了。请以采取到的想子波形式追踪。」 「是,长官。」 莉娜听到回应之后,指示眼前的两人回座,接着整个身体躺在椅子上。 她左手按在右肩,自行 使用治疗魔法。多亏魔法「扮装」,她得以在部下面前装作若无其事,但她刚才在锁骨裂开的状态强行开枪,导致锁骨现在完全折断,肩膀痛得令她好想哭。 (我没听说艾莉卡那么强啊!达也还用了莫名其妙的技术或魔法让我的术式失效……日本的高中生是怎么回事?) 莉娜不管自己的年龄与其相仿的事实,在心中发着牢骚。 ◇  ◇  ◇ 「啊?联络姨母大人?」 哥哥刚才从胸前口袋取出终端装置一瞥就匆忙出门,如今一回来就提出这个要求,使得深雪不由得回问。 而且在回问之后,觉得自己举止失礼而害羞。 但达也认为她回问是理所当然。即使不是如此,也不可能因为这样而对妹妹不高兴。 「我有事情想和姨母大人商量。所以能帮忙打电话吗?」 达也再度拜托深雪。 服侍四叶家的人大多知道达也是真夜的外甥,同时也知道四叶家只不过将达也当成道具(但很少人知道达也是兵器)。因此即使达也打电话给真夜,也很可能在转接途中被挂断。 尽管如此,别说是达也,连深雪也不晓得直接联络真夜的电话号码。知道隐情的人们异口同声地表示四叶的资讯管理比官邸高明数段,这绝对不是高估。 「既然是哥哥的吩咐……方便等我一下吗?」 「嗯……我也去换个衣服。」 即使有血缘关系,也没办法只穿便服打电话,更不可能关掉影像只以声音通话。对兄妹俩来说,姨母(以及她的跟班)就是这样的存在。 「抱歉这么晚还打扰您。」 『没关系。不提这个,深雪居然主动打电话来,真稀奇。』 真夜一如往常,在年龄不详的美貌挂着看不出真意的笑容,出现在视讯电话的画面上。在旁边待命的是身穿笔挺三件式西装的叶山。姨母和外甥讲电话时居然有管家在场,达也觉得有点不合常理,但深雪身旁同样站着换上暗色系西装的达也,所以堪称彼此彼此吧。祥和里暗藏紧张的整套例行问候结束之后,深雪以更加制式化的语气(大概是因为她难以启齿)说明达也有事想和真夜商量。 『达也找我?这就真的很稀奇了。』 真夜露出毫不隐瞒看好戏心态的笑容,准许达也发言。 「姨母大人,其实我想请教一件事,并且请您准许一件事。」 『无须客气。』 真夜愉快地点头回应。至少看起来如此。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姨母大人,我想向您请教的是九岛家的魔法——『扮装行列』的个中玄机。」 达也旁边的深雪露出惊讶的表情而语塞。 画面另一头的叶山,灵巧地只扬起一边的眉角。 真夜像是忍不住般发出笑声。 『哎呀……达也,「扮装行列」是九岛家的秘术。你觉得我知道这个秘密吗?』 依然发出笑声的真夜,以询问的形式表达拒绝之意。 「姨母大人有段时间接受九岛阁下的教诲。您即使不知道魔法式,也知道概要吧?」 达也明知这是「不能说」的意思,依然反向利用询问的形式继续追问。 「对抗魔法『扮装行列』,是运用情报强化,将己身个别情报体关于外表的部分复制、加工为不同的外表,把这种可说是面具、扮装的个别情报体当成魔法式,投射在自己身上藉此暂时更改外型,同时将他人魔法锁定的目标掉包为扮装的情报体,防止魔法对自己的真身产生作用。是这样的术式吧?」 不只是继续追问,还加上自己的推理。 『……「变身」是不可能实现的魔法。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吧?』 真夜没有直接回应达也的假设。光是这样的回答,就足以证实自己的推理是否正确,但达也还不能满足。 「如果只是改变外在形体,无须『变身』,使用光波干涉系魔法就做得到。问题在于光波干涉系魔法瞒不过我的,眼睛』。」 「哥哥,这……」 深雪显露惊讶之情,回应达也这番话。 「难道说,有人能让哥哥看不出真面目……」 「不只如此。云消雾散也失准。」 深雪脸色苍白,说不出话。 她受到的打击似乎也传到画面另一边,真夜的眉心瞬间出现皱纹。真夜虽然立刻恢复笑容,但刚才那种言不及义的气息却消失了。 『即使云消雾散不管用,使用三尖戟就没问题吧?』 「扮装行列无法复数施展?」 真夜说出类似建议的回应,却没有回答进一步的问题。真夜回答的,是达也没问出口的另外一个问题。 『记得我听说过,比起宗师,宗师的弟弟更擅长使用扮装行列。』 「感谢姨母大人。本次的事件我们实在应付不来,所以我想请求援军。」 『这就是你要我准许的事情吧?』 姨母与外甥的视线隔着萤幕相对。 『……好吧。事态似乎演变到超乎预料的规模了。我准你和风间少校接触。』 达也行礼致意,退后到画面之外。 第七章 一如往常的早晨、一如往常的上学道路。达也和深雪两个人走出车站和朋友们会合,一同前往学校。虽然过完年少了一人,上周又因故少了一人,但是除此之外,这是从春天持续至今,一如往常的上学光景。 不过,今天早上有个不同于往常的事件等待着达也。达也与深雪和朋友们会合前,有个学姊在剪票口前面叫住达也。两人都在被叫住之前发现对方。 在这个时段使用这个车站的人,尽是第一高中的学生与相关人士。和以前大量输送形态的电车不同,如今很少看见一次有大量乘客出站的拥挤光景。即使如此,兄妹俩还是走到真由美所站的墙边,以免妨碍到配合上课时间陆续经过的学生们。 许多学生不时看向他们,看起来却没有特别在意。前学生会长与现任副会长站着交谈没什么好奇怪,前学生会长欣赏现任副会长的哥哥(包含绯闻的意义在内)也是第一高中的学生之间的广泛共识。 不过实际上,他们并没有进行众人期待的对话,也没有直接一起上学,而是达也他们两人先穿过剪票口了。真由美只说了这句话:「放学后来交叉阵地社的第二社办。」 交叉阵地社(以魔法战技进行求生游戏的社团)是克人所属的社团。该社团的第二社办,是社团联盟召开非正式会议时所使用的场地,这在第一高中是默认事项。而克人退出社团之后依然私下利用这个房间,也是知道的人就知道的公开秘密。正如预料,真由美与克人就在达也赴约的此处等待。 「你一个人?」 不只是如此询问的克人,真由美也洋溢着意外的感觉。 「是的,因为只叫我来。」 老实说,深雪强硬地主张和达也一起来,但达也好不容易安抚她的心情了事——自掏腰包请她吃一次蛋糕吃到饱是小事一桩。 无论基于何种理由,达也如两人所见是独自前来。真由美确实只叫达也过来,但深雪没来出乎她的预料。不过她没浪费时间,早早进入正题。 「达也学弟,你昨晚有出门吗?」 真由美这个问题,是达也所预测的数个问答的第一候选。 「有出门。」 他没问真由美为何这么问。 「骑车出门?」 「是的。」 一般人想骗对方的时候会变得多嘴多舌。现在的达也没有多话的动机。 「……方便告诉我,你去了哪里吗?」 另一方面,真由美似乎烦恼于该如何提出话题。看来她的黑心程度与经验,用在互探虚实还显不足。至于在旁边待命的克人,根本就不像是适合做这种事的人。 「正在和吸血鬼交战的吉田找我过去,我在那里和吸血鬼,以及应该是在追捕吸血鬼的神秘魔法师稍微过招了。」 达也觉得这样下去会拖很久,决定自行推动话题。他以看不出情感的目光投向惊讶不已的真由美。即使是经验更加丰富的大人,例如真由美的父亲,应该也很难从他的视线看透内心。 不晓得他在想什么。 这种想法煽动真由美的不安,撼动心理上的防御。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晓得是不是在协助真由美,但克人忽然插话提问。 「只是他昨晚叫我,我才赶过去。我没有参与搜索吸血鬼。」 克人的询问省略「谁」或「什么事」等细节,达也回答时连他没问的部分都补足。无论克人与真由美现在怎么想,达也都不想在此时此地互探虚实。 「两位都知道一年e班的西城遇袭了吧?」 他们两人再怎么样都不可能不知道。这句话并不是质询,而是确认。至于得到的,当然是肯定的回应。 「不只是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只是找到凶手并且交出去结案,我实在没办法放心。凶手是单人还是多人,犯行是只限于当事人还是具备感染力,连这些问题都没查明就让事件落幕,应该是不被容许的状况。」 对两人说话的达也,于此时将视线投向真由美一人。 「学姊这边掌握事态到何种程度?打算以何种方式了断?要是不愿意告诉我的话,我就无法提供协助。」 真由美叹口气收起假笑。看来达也先发制人反而让她壮了胆。 「要是达也学弟允诺提供协助的话,我可以将我们掌握的情报告诉你。不过你应该知道,不可以泄漏。」 「我明白了。我就协助吧。」 达也间不容发地同意了真由美的提议。这是真由美期望的回应,但她无法理解达也的真正用意,目光变得像是在观察对方神色。 「……意思是你愿意加入我们的搜索队?」 「学姊可以这么解释。」 「为什么忽然答应?你不可能没看过师族会议的通告。」 这句话是克人说的。七草家与十文字家共同组织「猎杀吸血鬼」团队时,师族会议通知十师族、师补十八家、百家各当家要求协助。原本除非是「含数家系」的直系,否则高中生不可能看得到这份文件,但克人却说得像是达也理所当然以某种手段看过这份师族会议通告。 「原本我想说,我甚至不是百家的人,没有资格参与。」 而达也同样没隐瞒自己看过通告。师族会议通告没指定为机密文件,其实不难入手。 「但如果是直接委托就另当别论。」 仿佛睁眼说瞎话的回应,即使不是完美的表面话也无从挑剔,没什么可以指摘的明显疑点。因此真由美与克人无论内心怎么想,表面上还是不得不同意。 用不着看经验的多寡,光是天生个性的恶劣程度,达也就和真由美或克人不同。 「……不过,可以吗?记得你刚才提到,我们得先公开情报,你才肯协助……」 「必须有一方让步才谈得下去吧?放心,要是我判断受骗,只要翻脸不认账就好。」 看起来老实过度,实际上似乎暗藏两三层玄机的这番话,使得真由美发出了几声干笑。这场密会是她主导的,但她已经有种「想赶快结束」的想法。 「了解。那我说明现阶段得知的所有事情。不过在这之前,方便我说一句话吗?」 「什么话?」 「达也学弟,你的个性太恶劣了。」 「…………」 真由美提供的情报之中,有三件事是达也首度得知。 第一是受害规模。这部分大幅超过达也的预测,却感觉没那么重要。 第二是本次事件并不像是单人犯行。达也同样推测有共犯,不过却没料到吸血鬼本身可能就不只一人。 第三则是有个第三势力妨碍真由美他们查缉。达也听到有势力妨碍,率先想到的是艾莉卡他们,但听过细节就知道是完全不同的势力。 第二与第三个情报就连达也都想不通。那个蒙面魔法师恐怕属于妨碍查缉的势力,而且达也几乎推测得出她的真面目。 不过,达也不晓得对方这么做的动机。虽然达也强烈地认为,事情在明白动机之后就会简单化,但这反而更令人着急。 「两位抓到吸血鬼要怎么处置?」 达也切换意识,以免愚蠢地陷入思绪瓶颈。即使是表面上允诺,但既然答应协助,就不能怠于确认最终目标。 「进行侦讯,查出真面目与目的。然后……」 「应该会处斩吧。」 克人补充了真由美支支吾吾的部分。也是啦……达也同样不想听女高中生随口说出「处斩」这种字眼,所以不认为这种想法天真。 何况比起固执于人道主义,达也对这个决定更能共鸣。基于实际 或感性层面都如此。 「——我明白了。所以我要怎么做?」 「那么,可以和我们同行吗?可以的话从今晚——」 「不,司波独自行动吧。麻烦掌握到情报就回报。」 真由美默默注视推翻她这项指示的克人。她的眼神没有不悦,却明显浮现怀疑。 「我知道了。」 以达也的立场,老实说,照真由美的吩咐去做比较轻松。不过他也不打算认真遵守「协助」的约定,所以能毫不犹豫就点头回应克人。 达也没亮出自己的底牌,只问完想问的事情就向两人告辞。 再也听不见达也的脚步声之后(这间社办周围暗藏防谍收音器),真由美开口了。 「十文字,为什么要让达也学弟分开行动?」 语气不是在责备,口吻却是无法释怀。 「因为我觉得这样比较有效率。」 克人回答的声音,没有欠缺自信的感觉。 「但如果维持现状,他可能会和千叶家合作。」 艾莉卡他们以违反通知的形式分头行动,真由美也掌握到这一点。十师族是领导者,却不是统治者,所以无法轻易强迫他人服从,也无法惩处。不过在外国势力隐约可见的现在,有人擅自行动将造成不便与困扰。即使千叶艾莉卡与吉田干比古的搭档只能放任不管,至少要将达也与深雪两兄妹放在监视得到的地方。这是真由美的真心话。 「要是我们这边没说真话,就有可能变成那样。」 但克人如同「无须担心」般,摇头回应真由美的顾虑。 「只要我们展现诚意,司波也不会背叛我们。那个家伙就是这种人。」 「……彻底的互惠关系?这种信赖真难以言喻。」 「即使是武士的忠义,追根究柢也是君爱臣的『御恩』与臣敬君的『奉公』——也就是互惠关系。我认为这比盲目的服从更足以信任。」 「……毕竟绝对的忠诚心是以『依存』为根基。我们无法对达也学弟如此期待,更何况这样不适合他吧。」 克人点头之后,真由美也以认同的表情点头回应。 ◇ ◇ ◇ 集结到的拼图碎片,已经足以认知到还欠缺某个决定性的碎片。从现阶段来看,这或许是应当满意的成果。达也在脑中反复思索至今取得的情报,快步前往深雪等待的学生会室。 天色还很亮。今天是周六,这是理所当然。虽然已经放学却刚过中午。达也赶路不是因为耽误了回家时间,而是耽误了午餐时间。 深雪不可能不等待达也就自己用完餐。如果是劝说(命令?)她先用餐就另当别论,但达也认为今天不会耽误太久,所以没有特别指示。事实上深雪并没有等太久,但达也想到妹妹在等就有些着急。 ——或许该说他们很像吧。 达也发挥体力,三步并两步地一鼓作气冲上阶梯,站在学生会室门前。学生会室的门随即像是等待已久般开启。 映入眼帘的是金色光辉。 达也移动到门旁,以及莉娜躲到门后,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事。这样变得像是隔着门观察对方的反应,达也自己也觉得这副模样很滑稽,微微扬起嘴角进入无人挡路(?)的门口。 他刻意无视于女士优先的原则,但没有无视于淑女本人。 「嗨,莉娜。今天好吗?」 达也在两人擦身而过时转头,以掌心轻拍少女右肩。 「嗨,达也。很好喔,谢谢。」 莉娜身体忽然被碰触,却没说这是「性骚扰」。她眉头皱也不皱地就甜笑回应,如同还手般轻拍达也肩膀两下就离开。 深雪与穗香看到达也,开心地想要起身,达也以手势阻止她们,坐在不晓得是不是开会用的桌子旁边(的椅子)——这该不会是学生会干部为了吃午餐、宵夜或喝茶而买来的吧?他不太愿意这么想。 没看到梓与五十里。虽然他们在场也不会责备达也,但他们不在果然比较可以放轻松。不是因为学长姊在场会紧张,而是非得费心注意。尤其是梓,光是一点小事(达也本人认为是小事)就会立刻露出害怕的表情。 真由美找达也过去,完全是预料之外的事,所以达也没有特地准备便当。但如果这时候忽然有人说「我早就知道所以预先准备了」这种话,恐怖的感觉肯定会胜过佩服的心情。时间这么晚了,预料得到餐厅很多餐点都张贴售完的告示,特地跑一趟也很麻烦,所以达也决定今天久违地利用学生会室的自动配膳机。 穗香操作调理面板,深雪准备饮料。达也的工作是坐在原位乖乖等待供餐……客观来看,达也应该是个「令人羡慕的家伙」,但达也在这种没生产力的思绪浮现在意识之前就拦阻。 「这么说来,莉娜过来有什么事?」 取而代之出现在意识里的思绪是这个。 「校方提议,让莉娜在留学期间,担任学生会的临时干部。」 深雪将咖啡杯放在达也面前,像要窥视般微弯身体回应达也。 笔直的黑发如同瀑布,在达也眼前滑落。达也即使目光被她伸手梳理秀发拨到身后的动作吸引,思绪依然在处理耳朵接收的情报。 「噢……这么说来她提过,由于她还没决定加入哪个社团,可能会引发一些麻烦。」 「嗯。社团抢人大战似乎在台面下如火如荼展开……这次听说是服部总长的提议。」 如此回答的,是将冒着蒸气的餐盘放在托盘端来的穗香。她放好托盘后直接折返,和绕过桌子的深雪各自端自己的托盘过来,午餐时间就此开始。 「莉娜只留学到这个学期结束,又没办法让她参加比赛……」 「似乎是基于另一种非分之想喔。」 深雪露出有些坏心眼的笑容。 「好像还有一群人,笨到想制作莉娜的写真集来卖。」 穗香板起脸,叹了口气。 「这个学校有摄影社?」 依照社团分类,即使有也不奇怪,但达也不记得学校有这个社团。 「是美术社的摄影组。他们好像要让莉娜加入轻体操社再拍照。好笨的想法。」 「轻体操」是只有魔法师做得到,降低重力与惯性进行表演的体操竞技。如果以地板运动来形容的话,就像是不使用弹簧垫表演弹簧垫项目。深雪与穗香参赛的幻境摘星,正是轻体操的衍生型之一。 「原来如此……确实会成为一幅美景吧。」 「哥哥?」 「但要拿来卖,我就不以为然了。」 「…………」 深雪投以质疑的目光,于是达也将视线移到另一侧。 不过,他在这边也遭遇相同的眼神。 「……慢着,刚才是我的说法错误。抱歉。」 达也再度将目光移回妹妹那边,决定举白旗投降。如果以火热视线玩起「互瞪游戏」,少女们先投降的可能性很高,但是将两人的心意利用在这种无聊事上,应该是非常难看的举动。 另一方面,深雪知道达也没有这种下流心态,所以达也像这样放低姿态,她就会禁不起尴尬情绪而低下头。 「总……总之,各处都传出类似的讨论,不只是莉娜本人,和招生无关的社员似乎也快遭殃了,所以,那个……」 在某方面容易先入为主,但基本上个性细腻(也可以形容为胆小)的穗香,因为场中气氛奇妙而有些慌张。 「所以才建议她担任学生会干部啊。」 达也立刻理解穗香的贴心而附和。 「是的。只要以学生会活动为理由婉拒,所 有社团应该都会死心。」 深雪立刻搭腔。 洋溢在兄妹之间的微妙气氛一扫而空,穗香见状也松了口气。「在两人口角时趁虚而入」这种黑心想法,很遗憾地(?)和这个少女无缘。 「那么,莉娜的意愿如何?」 「兴趣缺缺的样子。」 「感觉她不喜欢放学后的时间被占用。大家那么热心邀请,她却还没决定参加哪个社团,我想也是这个原因。」 达也露出「应该吧」的表情,点头回应深雪与穗香的回复。 ◇ ◇ ◇ 周末用完晚餐后,达也坐在客厅沙发,注视墙面的大型荧幕。 深雪坐在他的身旁,像是依偎般紧贴。 荧幕分割成三个画面。主画面是对流层监视器拍摄的东京都心即时影像,以及在上面移动的三种光点。副画面的上半部是对应主画面的道路地图,以及在地图移动的光点;下半部以卷轴形式,每三十秒显示新的文字资料。 能使用对流层平台的监视器,是托真田的福。 能监视七草家、十文家联盟的追踪讯号,不是因为从真由美那里打听到认证码,而是稀世骇客藤林响子的工作成果。 查出千叶家搜索队讯号的人,同样也是藤林。 推测是妨碍势力的光点,是由对流层平台搭载的侧录无线电捕捉电波,以独立魔装大队的超级电脑分析结果再传送过来。 魔法实验部队同时也是尖端科技实验部队的样子。达也在至今的交流中隐约察觉这件事(不然就无法研发出可动装甲),但他感觉这次重新体认到该部队超脱规格的实力。 而且,说到技术…… 「stars侦测吸血鬼的技术似乎优于我们。」 达也认定妨碍势力是stars,一边注视他们的动向,一边感慨地低语。 虽然无法直接查明吸血鬼的行动,但只要分析三方势力寻找吸血鬼时的移动路径就能推测大概。而且从推定是stars的光点动向来看,他们即使无法使用市区监视器附设的感应器,也无法使用对流层平台的观测机器,依然最快追查到吸血鬼动向。达也不晓得这是基于未知的术式还是先进的科技。而能够追踪的是否只有吸血鬼,抑或是也能识别其他的魔法讯号,这点达也同样无从得知。但唯一确定的是usna在这方面领先日本。 达也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日本的魔法技术处于世界最前端,也没有自以为是地认定自己网罗所有技术。即使如此,他还是难以压抑不甘心的心情以及求知的愿望。 「不过,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达也说出这句话斩断无谓的想法,从椅背起身。 「哥哥,您要过去?」 坐在沙发的深雪,以哀戚眼神仰望起身的达也,开口询问。 「你是好孩子,所以乖乖在家里等吧。」 达也的掌心抚摸深雪的脸颊。 深雪将自己的手放在达也手背,将哥哥的手掌用力地按在自己脸颊上。这个举动,就如同在确认达也的体温一样。 「我今天会等您回来。」 「嗯。不久之后,肯定需要你的力量。到时候——」 「好的。到时候要一起——哥哥,就这么说定了。」 「……总之,我觉得不会和横滨那时候一样危险就是了。」 达也稍微诙谐地这么说,于是深雪也露出笑容,放开了达也的手。 达也除了爱用的cad,也备好各种装备上战场。深雪在玄关目送。 深雪一直注视着关上的门,直到感受不到哥哥的气息。 而且在哥哥的气息远离,以她的知觉捕捉不到明确座标之后,她以机敏的动作转身。 深雪脸上毫无哀伤的渣滓。在紧绷的表情上,大眼睛释放强烈的光芒。 深雪回到客厅,打开变暗的大型荧幕。即使不到机械白痴的程度,但如果只分成擅长与不擅长,她肯定是不擅长操作这种东西的人。 但她的记性天生优秀。即使比不上精神被改造的副作用,能自由控制记忆能力的达也,她要重现刚才旁观的操作程序也并非难事。 深雪开启直到刚才和哥哥一起审视的画面。文字资料的卷动速度对她来说有点快,但她没有变更设定的能力,只好维持现状忍耐。 深雪从不断移动的光点,拼命推理哥哥的去向。虽然达也吩咐她乖乖在家里等,但深雪只有这次不打算乖乖等待。即使结果会违抗哥哥的命令,即使会因而受到斥责,总比在哥哥受伤时袖手旁观来得好。 这次确实并非爆发大规模的武力冲突。基于这层含义,危险程度堪称比横滨那时低。 然而,即使规模不大也一样。 即使是动武行为大幅受限的状况也一样。 对手恐怕是「那个」stars。 ——虽说如此,深雪能做的事情不多。 以个人来说,她年仅十五岁,就已经具备国内最高等级的实力了。不,或许在全世界也是最高等级。 然而,她的能力不是预知或千里眼之类的能力。 还没有资格动用四叶的力量。 也不像达也拥有个人建立的网路。 更没有藤林那种骇客技术。 深雪不具备能寻找达也的特殊魔法、组织力或专业技术,就这么看着荧幕按住胸口。 这是下意识的动作。 胸口中央、心脏上方。衣服的妨碍使她感受不到心跳,却相对感受得到别的东西。 胸口深处、心脏附近。 深雪感受到自己和达也的联系。 这是套在哥哥身上的可恨枷锁。 重新设定的限制器。 她自己就是锁链与锁头。 钥匙也在她的手中。 在束缚自己的同时束缚哥哥,近似诅咒的秘术。 然而,这也成为确实的联系,使她与哥哥相系。 ——要是我也看得见就好了—— 深雪如此心想。 即使相隔再远,达也似乎都知道深雪的状况。听说达也的「视觉」能分析物质的存在情报,以情报形式确认深雪的位置与现状。 换言之,深雪完全没有隐私。但她丝毫不抗拒。 因为深雪没有任何非得向哥哥保密的事。 她甚至希望哥哥以这股力量,解读她藏在心底,无法亲口说出来的心意。即使深雪知道达也的视力没有深及精神次元,也不禁这么希望。 另一方面,深雪没有「视认」远方对象的能力。 相对的,天生拥有精神干涉系魔法的深雪,拥有感应「精神所在处」的「触觉」。当深雪解开达也身上的限制器,同时解放自己的特异能力,就可以「触摸」他人的精神。如果有心,或许可以试着碰触漂浮在世界上的各个「灵魂」。 但她无法感应远方对象的「存在」。她无法像哥哥那样,将情报体次元原本不存在的物理距离当成「无」直接穿透。 这正是视觉与触觉的差异。触觉可以碰触到确定「位于那里」的东西,却无法找到不晓得位于何处的东西。 深雪拼命推理。由于在内心深处感受着哥哥,着急的心情无谓地强烈。 在无法说明的不祥预感驱使之下,许愿想赶到哥哥身边。 就这样,不晓得注视画面经过多久的时间。 告知客人来访的铃声忽然响起。 深雪回神看向时钟。 好,请对方回去吧——深雪如此心想。换句话说,现在是不使用假装不在家这招也不会遭受责难,拜访别人家实在太晚 的时间。 深雪看向门铃对讲机荧幕,认出访客是谁之后立刻变更计划。她在脑中挑选要穿的衣服,计算换装所需的时间。 「老师,可以请您稍待一下吗?」 来访者是八云。 ◇ ◇ ◇ 达也在树后观察吸血鬼和蒙面魔法师的战斗。 他是在开战三分钟前抵达这座公园。确认完全猜中缉捕地点时,达也的嘴角不禁放松,现在则是屏着气,隐藏气息等待机会介入。 依照真由美的情报,吸血鬼是复数,追捕的猎人也是复数,但正在他眼前交战的确实是昨天那两人。不过他始终是从各集团的动向预测首先开战的地点,并非追踪特定的个体。 (……这是巧合吧?) 一阵战栗窜上背脊,使得达也差点泄漏气息。他好不容易在紧要关头把持住,并且在内心抱怨——如果这是命中注定,那也太讨人厌了。 达也再度观察战况。明显是蒙面魔法师占优势,推测是吸血鬼的白蒙面女在找机会逃走。而且封锁逃离路径的包围网还不完整。 (四人啊。虽说正如预料,但是好少。) 在三方势力(包含没协助七草的警方就是四方势力)复杂地相互牵制之下,四名魔法师从四个方向接近此处。明明是无法使用街道监视器的客场势力,居然能瞒着其他势力聚集四人。虽然或许应该称赞个几句,但这座城市在立体层面非常宽广,若要完全封锁逃离路径,令人不得不说人手不足。 正因如此才不是「捉迷藏」,而是「捉鬼」吧…… (敌人的敌人终究是外人。不会只因为是敌人的敌人,就肯定是自己人吗……) 要是追捕吸血鬼的势力全部联手,既然各小组都派出这么多人马,理当能轻易逮到。但各方想法都不同,应该没办法如愿吧。以达也自己的状况来看,他和真由美或艾莉卡联手的目的就不是完全一致。 总之以现在来说,吸血鬼是敌人。 (那么,对方会如何出招呢……) 达也预料蒙面女会做的数种反应,同时从腰后抽出的不是cad,是枪。这当然是非法持有枪械,但达也事到如今不可能在意这种事。他以完全放松的姿势,朝躲避刀招大幅跳跃的吸血鬼举枪,大致瞄准腹部之后随意扣下扳机。 据说手枪的平均有效射程是五十公尺,实战时的有效范围是二十公尺以内。这方面从上个世纪就没变,因为手枪就是以这种需求打造的武器。 达也藏身的树后距离长大衣怪客约十公尺。即使达也接受的训练时间超过必要的最底限,但并非平常就会练习开枪,所以他在这个距离很难精密瞄准。 手上的枪,是依照使用子弹的特殊性而设计的中折式单发手枪。事实上没有重来的余地,必须一枪分胜负。其实达也很想瞄准裸露的肌肤部位,但他做不到这种事,只能作罢。 何况到头来,对方帽子深戴、大衣及踝,白色面具完全遮住脸,可说是毫无裸露肌肤的穿着,所以无须烦恼。 枪声几乎由消音器吸收殆尽的低速重量弹,正如预料命中大衣的腹部。重量是九毫米弹两倍的这颗子弹弥补速度的不足,使吸血鬼向后仰倒。 蒙面魔法师将头转向达也。金色双眸蕴含激烈到仿佛会射穿一切的目光看向达也。 双眼里是没有误解余地的敌意。 她扔下刀,达也同时放开枪。 女魔法师伸手到腰后,达也伸手到怀里。 达也先完成抽取动作。 但他扣下cad扳机的手指,在中途停止。 对方手上是中型的自动手枪。达也的视力捕捉到枪身正在形成魔法式。 发动速度匹敌达也的分解魔法。光是握住就能展开启动式的单一用途武装演算装置,省略操作按键的程序,因而取得先机。 发动的魔法是情报强化。在子弹通过枪管时强化各种属性的魔法。 达也操作cad的选择器切换启动式,从分解情报体的魔法,改为分解实体的魔法。 瞄准目标是蒙面魔法师手上手枪的膛室。从那里射出的子弹。 行使魔法时的高密度情报处理,造成时间延迟的感觉。达也在这种感觉中,看着蒙面魔法师朝自动手枪的扳机使力,并且扣下cad的扳机。 达也与蒙面魔法师的距离约十五公尺。即使对方的子弹同样是重视消音效果的亚音速弹,命中目标的时间也不到零点零五秒。 这几乎和一瞬间同义。 然而,情报强化作用在子弹的时间更短。 包含弹速的各属性情报都瞬间强化的子弹,在飞翔途中分解为尘埃。 面具后方透露动摇神情。 达也认为,对方确实足以具备自信。 如果只是一般的「停止」或「方向改变」,应该挡不住刚才那一枪。如果实力有克人的水准就另当别论,但一般魔法师不可能做得到。连十师族实战部队等级的魔法师应该也很难。 至于达也,也是因为「分解」是很适合用来克「情报强化」的魔法才能应付,否则在没有对策的状况初遇这一枪肯定很难防御。 不过这是假设。实际上,蒙面魔法师正在达也面前露出藏不住的破绽。 达也在意识到对方破绽的同时击出魔法。 刚开始来不及使用的魔法,这次确实瞄准蒙面魔法师使出。 映在达也视野的,是记述「色」、「形」、「音」、「热」、「位置」的情报体。他不是瞄准对方主体,是瞄准伪装魔法本身使出对抗魔法——术式解散。 直接分解魔法式的这个魔法,将类似布偶装的中空外表撕碎、剥除。 ——下一瞬间…… ——魔物蜕变为天使。 ◇ ◇ ◇ 夜景化为星星流逝。疾驰于都心高速公路的电动车内部,感受不到任何声音或振动,使得车外景色看起来如同立体影像。 「……老师。」 深雪在宁静的车厢后座,有些顾虑地开口。 她询问的对象,是坐在身旁的忍术师九重八云。 「嗯,什么事?」 闭目的八云睁开双眼,转头看向深雪。 「这次您为什么会……提供助力?记得您总是规戒自己别涉入俗世之事……」 自戒,或是持戒。意义不同但结果类似。而八云课予自己的规戒是自戒,也是持戒。 「这次是基于一些隐情。」 八云的语气一如往常飘然,深雪难以看出他的内心。 「我出家之后抛弃俗世枷锁,却没抛弃忍术。因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不是没能抛弃,是「没抛弃」。没有逞强或悲壮气息,完全理所当然般地位于八云之中……就深雪看来是如此。 「算是技术继承者的义务或责任……或许这也是庸俗至极的事情,但连佛门也无法和权威与传统划清界线,所以应该在容许范围吧?」 即使八云如此询问,深雪也无从回应。与其说是深雪的问题,应该说根本不该问十五岁的少女这种事。 「这样啊……」 含糊附和是深雪竭尽所能又妥善的做法。驾驶座的八云徒弟传来疑惑的气息,但这或许只是多心罢了。 「其实我听风间说,达也的敌手可能会使用九岛的『扮装行列』。如果这是真的,我就得代替教导我『缠衣』的上一代,好好告诫那个术士才行。因为九岛的『扮装行列』就是源自『缠衣』。受不了,有够麻烦。」 八云如此抱怨。 但是,最后那句轻率的发言,没传入深雪耳中。 「九岛家秘术『扮装行列』的原型,是老师的师父……?」 如果是达也,或许会觉得「原来如此,也可能发生这种事」而率直接受这个事实。但深雪不得不回问。 「咦?你不知道吗?第九研的设立目的,就是将合理化、重新系统化的古式魔法当成现代魔法,开发能施展这种魔法的魔法师。第九研为此聚集许多的古式术士,上一代也在内。」 深雪当然不知道。 应该说,魔法技能师开发研究所被当成现代魔法的黑暗面,半数不幸遭受封印,认定女高中生知道这种事就是错误的想法。即使深雪将会继承最恶名昭彰的第四研成果,也不可能知道其他研究所进行的研究。 「……那么,老师的姓氏难道是……」 深雪恍然大悟地睁大双眼,脸色苍白地询问。 「不,这你想太多了。」 八云苦笑着摇了摇手,大概是立刻明白深雪在怀疑什么。 「九重这个姓氏是上一代传承下来的。」 车内的气氛稍微和缓。但暂时上升的温度立刻骤降。 「总之基于这段来由,前一代传授给九岛的『缠衣』,由九岛改造而成的就是『扮装行列』的术式。其中包含我们原本不外传的秘传。所以要是和达也起纠纷的魔法师会使用『扮装行列』,就非得叮咛不准继续外流。如果对方不肯听话,那么很遗憾地,我就逼不得已了。」 八云的语气与表情依旧飘然,深雪却感觉背脊一阵寒意。这不是深雪的错觉。开车的八云徒弟肩膀同样紧绷。 ◇ ◇ ◇ 魔物变成天使。眼前产生的犀利变化,足以唤醒达也内心这种陈腐的感想。 令人联想到深渊黑暗的深红头发,化为在微弱路灯光芒中依然耀眼的金色。 凶厄的金色双眸,化为清澈的穹苍色。 脸颊线条变得柔和,体型变得娇细。 连身高看起来也稍微变矮。不对,是至今看起来较高。 小小的面具,遮挡不住她的美貌。 原来如此,既然连体格看起来都不同,就能理解她为何能瞒过全世界的目光至今。如果不是累积各种参考材料,达也应该也认不出来。 手不同于思绪,在下意识领域行动。亮丽的金发碧眼少女连开了五枪,但没命中达也就统统化为尘埃。 在合计的第七枪击发之前,少女手上手枪的滑套弹开,枪管脱落。 不只阻止枪击,还进一步以「魔法」破坏使用中的演算装置。面对这种离谱事态,蒙面少女停止动作。 「莉娜,住手!我不打算和你敌对!」 达也抓准空档试图扭转现状。他今天的目的是逮捕吸血鬼,在逮捕之后查出真面目。所以才刻意煞费苦心地准备了具备复杂机关,会在中弹的同时射出针头的麻醉弹,以及用来发射的中折式单发手枪。 和蒙面魔法师——也就是莉娜的战斗,对他来说是没必要、多余的行径。他这句话是为了结束这一幕…… 然而,这步棋失算了——造成反效果。面具后方的蓝色双眼,蕴藏强烈的光芒。 莉娜将滑套与枪管脱落的手枪一体型cad收回腰间枪套,右手改握小型投掷用匕首。 一般公认usna的魔法师爱用武装一体型cad。这把匕首或许也不是普通短剑,而是某种武装演算装置。 短靴猛蹬软土地面。这不是少女能达到的速度,却也没超越常人极限。 达也从口袋取出铅弹,以手指弹射。 铅弹撕裂空气飞向莉娜右手——就这么贯穿过去了。 没喷出血花。铅弹不是射穿肉体,是穿过幻影。 莉娜就这么挥动手臂。匕首射来的方向,和达也肉眼视认的位置偏移约一公尺。 达也跳向侧边闪躲,目光沿着轨道而去。幻影再度在他眼前架起投掷用匕首。 他的肉眼视认到戴着小面具的少女形体,他的心眼认知到中空的立体影像。 (真棘手!) 达也在心中默默咒骂。他知道相关知识,但实际体验的感觉还是不同。 术式「扮装行列」创造的情报体所记述的要素,为「色」、「形」、「音」、「热」、「位置」,和八云的幻术「缠衣」相同。 「缠衣」是在偏移主体的位置,映出和主体一模一样的色、形、音、热。相对的,莉娜的「扮装行列」着重于映出和主体不同的色与形。但「扮装行列」并未省略伪装位置的功能。由九岛发明,再由莉娜继承的这个魔法式,也具备偏移位置的功能。 如今,莉娜将用来伪装色与形的演算能力,分配到伪装位置之用,试图让达也掌握不到她主体的座标。而且只要没锁定座标,就无法朝对方使用魔法。根据视觉情报锁定座标的魔法,要是找不到对方就会失效,这是相同的道理。「扮装行列」和幻术的差别,在于连情报体次元的座标都能够伪装。 要朝对方使用魔法,非得将魔法式投射到目标对象的情报体。例如在操作电脑档案时,必须指定档案所在的资料夹路径执行指令,但每次确认路径会很麻烦,所以大多使用捷径。要是将捷径掉包为指向没有主体的假档,即使使用相同程序,也无法执行档案的操作而出错。 套用在魔法发动程序,视觉情报大多会成为捷径图示,再组入听觉情报或温度、触觉情报。视觉情报受到幻影干扰,魔法就无法发动,但要是主体与幻影重合,几乎都可以从座标情报找到主体的情报体。在这种状况,魔法虽然会延迟发动,却可以确实生效。 即使幻影投射在异于主体的位置,还是可以从幻影和主体的关连性为线索,找出主体的情报体。但要是在座标伪装过的情报体次元准备主体的幌子,以五感情报为捷径施展的魔法式就会作用在幌子上,造成「什么事都没发生」的结果。 这就是对抗魔法「扮装行列」的机制。 ——因此,「扮装行列」有两种破解法。 ——破坏幻影,在新幻影形成之前找出主体进行攻击。 ——或是不依赖五感,找出主体位于情报体次元的座标进行攻击。 以目前来说,第一种方法并未顺利执行。莉娜发动魔法的速度本来就快,甚至凌驾于深雪。而且她应该有特别练习过这个魔法,再度发动的速度快得像是怪物。 第二个方法达也同样做得到。但要一边承受物理攻击,一边将大部分的知觉从物质次元转移到情报体次元,堪称一种赌注。 (——不得已了。) 达也在躲开第五把匕首时下定决心。不是在幻影形成之前找出主体攻击,也不是在情报体次元直接找到对方的情报体,而是使用第三个方法。 他从上衣口袋取出一个单手就能掌握的圆筒罐。 然后轻轻往「上方」扔。 莉娜一瞬间露出疑惑表情,在确认「罐子」是什么之后睁大双眼。 ——是小型的投掷榴霰弹。 「je……」 莉娜大概是想说「jesus」吧,但她无法说完这句话。她甚至省下讲这个词的时间,架设了反物质护壁。 (定率减速。) 另一方面,达也以闪忆演算发动领域魔法,让物体的运动速度以固定比例减速。虚拟魔法领域打造的微弱护壁,不可能完全挡下自己扔出的投掷榴霰弹(朝四周喷射霰弹的手榴弹)。使用将速度设定为零的停止魔法,可能会输给霰弹的动能,导致事象改变失败。 因此他使用定率减速。即使如此,他的能力不足以大规模减速到百分或千分之一。 达也将自己准备 的武器规格和虚拟魔法领域的干涉力放在天秤两端,以魔法确实会成功的极限层级施展魔法。 定率减速无法阻止霰弹。这原本就不是这种魔法。达也侧身跪地,细小霰弹打向他的肩膀、侧腹、大腿,以及保护头部的手臂。 几乎没有霰弹贯穿具备简易防弹功能的人工皮革布料,但还是有十几颗霰弹浅浅地打入了腿部与背部。 【自我修复术式/自动启动】 (强制停止自我修复。) 达也以意志力阻止自我修复自动启动,冲向紧急架设护壁完全挡下榴霰弹的莉娜。莉娜试着重新架设反物质护壁,却中了他的分解魔法而失效。完全出其不意的攻击,即使是莉娜也无法继续抵抗了。 「……达也,你真乱来。」 莉娜被推倒仰躺在地上,达也压在她上面。莉娜从被压制的下方,以受不了的语气搭话。没以面具遮掩的嘴唇露出笑容展现从容,但不难看出只是虚张声势。 「不知道位于何处,就以没有指向性的攻击逼出来。这是铁则吧?」 「那叫作无差别攻击。」 「你要这么解释也无妨。很遗憾地,我没有操作广域魔法的能耐。总之我确定莉娜肯定能防御,你就看在这一点原谅我吧。」 「但我觉得要是因而伤到自己,根本得不偿失。」 「没这么做就抓不到你。」 「你想掳获我?如果想谈情说爱,麻烦用更浪漫的方式进攻吧。」 达也注视着面具后方的湛蓝双眼,咧嘴一笑。他将莉娜双手叠在头部上方,单手压住她打开的手心。 达也空着的手移向面具,使得莉娜瞬间肩膀一颤。她包着厚实手套的左手手指想动,却被达也使劲撑开了。 「……达也,这样很痛。」 「很抱歉,我知道那种cad的构造。那么……」 达也的手伸向面具。 莉娜闭上眼睛别过脸。明明早就知道真面目,但她似乎不希望真面目曝光。达也无法理解这种心理,但他又不是要剥掉衣服,所以没有住手的理由。 「activate,『dang des』!」 达也的手碰到面具的同时,别过脸的莉娜放声大喊。 刚才投掷的五把匕首被莉娜叫回来,袭向达也。 (是语音辨识的武装演算装置吗……触发的不是启动式,而是延迟发动术式。还真是有趣的演算装置。) 达也感应到高速射来的匕首,在心中如此低语。 两把匕首瞄准他伸向面具的右手、另外三把分别瞄准右肩、左手臂与腿部。 全都避开要害。 这么说来,莉娜从刚才的所有攻击都是为了剥夺战力,而不是为了杀害……达也如此思索的时候,匕首已经抵达他的身体。 而且在碰触他身体的瞬间,化为尘埃飞散。 「腐蚀……不对,分解……?」 莉娜将移开的目光投向达也,愕然低语。 达也不以为意地继续要取下面具。 莉娜激烈地摇头抵抗,但达也没放开她。 「达也,你会后悔!」 「在原本应该成功逮到的目标逃走时,我就好好后悔过了。」 达也和莉娜扭打在一起时,吸血鬼已经逃之夭夭。即使加了一道保险,也免不了感觉徒劳无功。莉娜明明也在追捕吸血鬼,居然协助对方逃亡,达也搞不懂她的心态。 即使莉娜以湿润的双眼狠瞪、拼命出声警告,依然不构成达也感到踌躇的理由。他依序解开覆盖耳朵的接收器扣环。看来这副面具果然兼具情报终端装置的功能。 达也轻轻地取下材质意外坚固的面具。这时显露出来的美貌,连惯于看见美少女的达也都差点发出叹息声。 莉娜紧咬嘴唇,凶狠地瞪着达也。 下一瞬间,她嘴里发出裂帛般的惨叫。 过于唐突的发展,令达也大为惊讶。 他抓住莉娜双手的臂力完全没放松,是风间那群坏心眼部下百般训练的成果。 「来人,救命啊!」 少女的叫喊,如同遭受强奸犯袭击而求救。 强奸犯……更正,达也以白眼注视着她逼真的演技。 此时,如同等待莉娜的尖叫为暗号,忽然响起奔跑而来的脚步声。四个方向各出现了一个人影,合计四人。他们身上是深蓝色制服,加穿白色反光涂料条纹的深蓝防弹背心。制服帽子正面的闪亮徽章是樱花的图样。 达也抓着莉娜的左手拉她起来,硬是剥掉她左手的手套。随着大衣纤维撕裂的触感,莉娜白皙的手显露在外。 「双手举高向后!」 从正前方跑来的警官(打扮成警官的男性)举起手枪大喊。 达也绕到莉娜身后,就这么将她撞向男性。 莉娜尖叫了一声,扑进男性怀里。 穿制服的男性抱住她。 达也跳过莉娜头顶,踩在这名男性的肩膀上。 如同踢足球的一脚,正中男性的脸庞。 男性无声无息往后倒。达也往他的肩膀一蹬,脱离假警官的包围网。 「……如果真的是警官,你打算怎么善后?」 莉娜一副不敢置信的语气询问。 然而…… 「安吉·希利邬斯,该停止这出闹剧了。」 达也的回应,使得空气发出声音而冻结。 「无论是真警官还是假警官,只要是协助你的人就一样。如果是一百年前还很难说,但是依照这个国家现在的刑法,外患串谋罪即使没动用武力同样成立。你以为我看到假扮的警察会害怕就大错特错了。别小看我们日本魔法师的觉悟。」 除了被踢倒的一人,另外三名假警官正观察着莉娜的表情。观察着他们的总队长——安洁莉娜·希利邬斯的表情。 莉娜叹口气,朝达也微微屈膝,恭敬地行了个礼。 「恕我失礼。我刚才的确太过小看了。眼见和所闻大不相同。我以同为魔法师的身分,在此向你谢罪。」 接着她打直背脊,并拢双脚,右手移到额头旁边。即使没有戴着军帽,这也是毫无误解余地的军人敬礼。 刚才是以魔法师的身分谢罪,接下来是以usna军魔法师部队总队长的身分谢罪。 她表达的应该是这个意思吧——达也如此解释。 「我是usna军统合参谋总部直属魔法师部队——stars的总队长安洁莉娜·希利邬斯少校。安吉·希利邬斯是刚才伪装时使用的名字,请和至今一样叫我莉娜。那么……」 至今以名为礼仪的薄膜包裹的杀气,如今裸露在外袭向达也。 「达也,既然你得知我的真面目与真实身分,stars就非得抹杀你。明明戴着面具就可以想办法蒙混,真遗憾。」 「原来你说的『后悔』是这个意思。」 达也在吹袭而来的杀气中,露出无惧一切的笑容。 「要是你刚才受骗被抓,至少可以免于一死。」 「真抱歉,也就是我糟蹋了你难得的贴心之举。」 「不,抹杀你是我们为求方便的任性决定,所以你无须道歉。你要抵抗也行。」 莉娜右手握着其中一名假警官给她的战斗刀,左手握着中型手枪。 是刀剑造型的武装演算装置,以及手枪造型的特化型cad。 达也同样从怀里拔出cad。 「达也,真的很遗憾。我其实挺欣赏你。」 莉娜伸直左手,将cad指向达也。 达也伸直右 手,将cad指向莉娜。 莉娜的部下围在达也两侧与后方。 「……达也,永别了。」 「莉娜,你休想!」 此时,这个威风凛凛的声音忽然震撼寒冬的冰冷空气。 莉娜湛蓝的眼中浮现惊愕,转身看向声音来源。 莉娜的部下从三方向同时袭击达也,可能是为了保护露出破绽的长官。 大把战斗刀砍向达也。刀刃延伸出来的线上,形成「分子切割」的虚拟领域。 达也扣下cad扳机。反斥分子结合力的虚拟领域,违反术士的意志而消失。 达也钻过成为普通刀子的战斗刀,脱离包围网。和他擦身而过的莉娜部下按住腹部倒地,鲜血不断从手指缝隙涌出。 达也染血的左手一挥,血花飞向假警官。 一人停下脚步,一人继续突击。 达也的右手朝向莉娜。 莉娜的左手朝着宣布要妨碍她的对象——深雪。 莉娜展开的启动式,被达也的「术式解散」粉碎。 袭击达也的男性前方,矗立一道胆敢踏入就悉数冻结的寒气之墙。 男性紧急停下脚步。 一个影子窜到他身后。 男性无声无息地昏倒。 另一人早已趴在地上。 「哎呀~达也,真是千钧一发。」 瞬间制服两名stars队员的八云,以一如往常的悠然表情接近。 他的样子使达也感受到自己依然不够成熟,无法维持「一如往常」到这种程度。 「师父,您明明一直躲在旁边等机会出场,这是睁眼说瞎话。」 达也不愿意就这样佩服,所以试着挖苦一番。 这番话使莉娜瞪大双眼。 她面前是拿起cad备战的深雪。 达也的右手依然笔直指向莉娜。 八云的视线朝向达也,但确实将莉娜收入视野范围。 如今被包围的是莉娜。 「唉,有什么关系呢?毕竟你似乎也有很多事想问。」 「咦,哥哥,是这样吗?」 深雪以慌张的表情转身。虽然她的目光离开了莉娜,但达也与八云同时增加压力,因此莉娜动弹不得。 深雪可能也立刻察觉自己失态,连忙将视线移回莉娜。 「原来您是为了套出情报而故意被包围……哥哥,我完全不晓得您的想法而多管闲事了。请您原谅。」 依然看着莉娜的深雪,以充满愧疚的语气请求达也原谅。 「不,我刚才确实很危险,你的判断没有错。所以你无须道歉。我反而该跟你道谢。深雪,谢谢你。」 「哥哥……您这番话,我担当不起……」 深雪以陶醉脸红的表情低语。总之,深雪向达也道歉之后都会变成这样,这就像是既定的公式,或是一种仪式或艺术形式的美。但深雪依然没有从莉娜身上移开目光,看来她勉强留着最底限的理性。 「何况,我想问的事情,只要现在开始问就好。」 这是对深雪说的话语,同时也是说给莉娜听的话语。一字一句清楚发音的语气,使莉娜理解到达也这番话也是对她说的。 「……你打算用强硬手段质询?」 「我觉得质询大多是使用强硬手段吧?」 莉娜以像是会响起咬牙声伴奏的声音如此询问。达也间接回以肯定之意。 「一对三太奸诈了吧!不公平!」 「居然说不公平……你们刚才多少人包围哥哥?」 深雪以傻眼的语气,吐槽莉娜完全表达不甘心情绪的责难。 「唉,别这么说。」 达也在妹妹的傻眼变化为愤怒之前安抚她。 「『公平』是在自己处于有利立场时,用来维持有利条件的片面之词;『不公平』是在自己处于不利立场时,要求对方让步的权宜之计。因为靠实力没胜算,所以用口才回避争端,这种做法在战术上没错。深雪,认真就输了。」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达也说得非常直接,但至少足以让深雪冷静。 「片面之词?权宜之计?」 但似乎同时也足以激怒莉娜。 顺带一提,八云则是压抑着声音偷笑。 「你们这些寡廉鲜耻地运用真心话和表面话的日本人,没资格说我!」 「你也是四分之一的日本人吧?」 「……!」 「你使用的『扮装行列』是日本开发的术式,你能使用那个魔法,是因为拥有九岛的血统,也就是拥有日本人的血统吧?何况双重标准是白人既得势力的拿手绝活,我没听说哪个民族不会灵活运用真心话和表面话。」 莉娜雪白的肌肤染成鲜红,默默瞪着达也。但因为她「瞪」的动作搭配着「沉默」,代表她无从反驳吧。 达也以(坏心眼的)笑容承受莉娜的视线,发现肃杀的气息稀薄许多而发出苦笑。 「……有什么好笑的?」 「没事,只是觉得即使直接询问,你应该也会赌气不招供吧。」 「至少要说我是『坚持』!」 居然知道赌气与坚持的差异,日文学得真好。达也感到佩服——但这种事真的不重要。 「毕竟其他集团似乎也快赶来了……」 「慢着!你有听我说话吗?」 不重要的事,最好是充耳不闻。 「莉娜,我们来一场『公平』交易吧。既然你说一对三很奸诈,那就一对一决胜负吧。要是你赢了,今天就放你一马。相对的,如果我赢了,你就老实回答所有问题。这样如何?」 即使莉娜赢了,她的真面目依然为人所知;要是达也赢了,就非得说出一切。虽然对决本身是一对一,但这场交易的结果一点都不划算。 「……好吧。」「请等一下!」 莉娜苦思之后接受条件,深雪在同一时间插话提出异议。 达也与莉娜看向深雪。 深雪毫不畏惧,以清晰的语气说下去。 「哥哥,和莉娜的对决,可以交给我负责吗?」 「深雪,你为什么……」 「莉娜,给我记住一件事。我绝对不会原谅企图伤害哥哥的人。我将你当成劲敌与朋友,但要是你想杀哥哥,即使只是嘴里说说,我也绝对不会原谅。我要亲手让你体认这个罪过。」 深雪的眼中蕴含百分之百认真的光芒。莉娜想笑着带过她这份过于深刻的执着,却只露出抽搐的笑容。 「放心。我不会杀你。」 深雪这番话,是确信自己将会胜利的宣言。 「喔……深雪,你觉得你赢得了我?赢得了拥有『天狼星』称号的我?」 莉娜听到这番话,内心燃起不服输的火焰。 两名美女互瞪。 「好吧。深雪,交给你负责。莉娜也同意吧?」 「哥哥,谢谢您。」 「没问题。如果我输了,要我说什么都可以。但是不可能有这种事!」 达成协议了。就这样,两名绝色美少女的华丽决斗,即将拉开序幕。 ◇ ◇ ◇ 深雪自认并公认擅长冷却魔法与冻结魔法。 但她的魔法本质是停止振动或停止运动,不是使唤雪之精灵或冰之魔物。当然也不像少年奇幻作品中常有的设定,没有因为受到精灵的保护而不会觉得冷。 换言之,这股话要表达的意思是—— 会冷的时候还是会冷。 在寒冬夜晚坐在机 车后座,不可能不会冷。 所以—— (紧贴在一起也不奇怪吧……因为很冷。) 深雪紧紧抱住达也的腰,脸颊按在他的背上,胸部紧贴到毫无缝隙的地步,在心中重复着类似咒语的借口。 ——事到如今还需要借口?这句吐槽就设定为禁句吧。 八云转头朝紧跟在后的电动机车大灯一瞥,露出任何人都会评为「坏心眼」的笑容。 从他的位置,完全看不到坐在机车后座,被达也挡住的深雪。但深雪现在是什么样的姿势、状态与表情,八云都了如指掌。八云对他们兄妹彼此抱持的情感非常感兴趣。 八云扬起嘴角后,感觉旁边的紧张气息增加。看来对方朝奇怪的方向误解他的笑容。 「不用这么警戒。只要你遵守刚才的约定,我就不会危害你。」 「……我现在处于这种立场,你要我相信这种话?」 莉娜的视线固定在正前方,以僵硬的声音开口回应八云。不对,比起「僵硬」,或许更应该形容为「紧绷」。 「你有这种感觉也在所难免吧。」 莉娜夹在八云与他的徒弟中间,深深坐在电动车后座。知道莉娜立场的人看到这一幕,无疑会解释为「移送」吧。莉娜不久前才体认到两旁男性的实力,所以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八云瞬间就打昏两名stars的精锐。 完全没让莉娜他们察觉,不知何时就站在身后,身穿黑色装束的——忍者。 开车的男性,背后同样毫无破绽。 莉娜觉得他们并非一对三打不倒的对手,却也没自信能全身而退。 「不过,你只要相信我就没问题。」 八云明明感受到她的紧张,应该也察觉这是源自敌意与警戒,但他的语气极为悠哉。 这使得莉娜内心更加发毛。 「我对你和达也的对立没兴趣。我只对秘传是否正确传承感兴趣。所以如同刚才所说,我只要求你别公开九岛传授的术式。要是传授给没资格学习的人,就不是正确的传承方式。」 「……你对国家利益没兴趣?」 「没有。」 「对世界和平呢?人类社会的未来呢?」 「没兴趣。因为我已经抛弃俗世了。」 「你也是魔法师吧!」 从莉娜的价值观来看,八云这番话是离谱又不应有的说法。所以她更加无法相信。 「我是『忍者』,不是魔法师。」 八云以温和的声音回应这样的她。这是断然、否定的回应。 「……忍术师也是魔法师的一种吧?」 「即使能使用魔法,也不代表非得成为魔法师不可。」 莉娜明白八云这番话的意思。 可以理解。 然而,她无法接受。 「同样的,即使成为魔法师,也不代表自动有义务为国家效力。」 虽然无法接受,却不知为何也无法反驳。 ◇ ◇ ◇ 载着莉娜的车停在某处河岸。 形容为「某处」是因为莉娜不熟悉地理位置,从行车时间推算,这里应该是东京都或是邻近的县市,但莉娜惊讶于东京这个大都会近郊有这种地方。 完全看不见灯光。 车子关闭大灯,后方的机车也关闭大灯之后,出现一个可说是漆黑的舞台。 没有月亮,只有星光是唯一的依靠。达也与深雪在这样的黑暗中走过来。 忽然间,无法言喻的不安袭击莉娜。 虽然cad没被没收,但她手边没有发讯机与通讯终端装置。明明没搜身,身上所有物品却都被说中,她只能乖乖交出来。 对方说晚点会归还,但她现在无法将自己的所在位置告知己军。监视卫星应该有在追踪她的位置,不过带她来到这里的,是公认擅长幻影魔法的「忍术师」团队。他们或许骗得过军用监视卫星的高解析度监视器。 ——自己该不会就这么被囚禁在不知名的地方吧?最坏的状况,还可能被暗杀。 莉娜隔着衣服,紧握怀里的cad。 ——为了以防万一,她不惜使用王牌。 「我大致猜得到你在想什么,但我会守约,放心吧。」 莉娜光是避免发出声音就没有余力。忽然有人对她说话,她无法压抑身体的颤抖。她转身一看,达也接近到只靠星光也勉强看得出表情的距离,对她露出无声的笑容。 「我只是要问话。等我问完想问的事,就会送你到车站。」 在对方眼中,这是非常引人不快的笑容。 「除非打赢我,我才会说。」 莉娜的声音自然变得尖锐。 「当然。包含这一点在内,我会守约。」 丝毫不受影响的厚脸皮,令莉娜更是感到烦躁。但她也明白就算在这时候违抗,也只会让己身立场更加不利。 她紧咬臼齿,犀利的视线投向达也身后——投向深雪。 深雪以洋溢斗志的眼神回视莉娜。她已经充满干劲。 「那么……莉娜可能会有所不满,但是请师父担任裁判吧。虽说是裁判,也只是负责判定胜负,不会主导比赛或是中途出手。」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里尽是我的敌人,所以没什么不满。」 「很高兴你这么洒脱。」 达也随口带过她这番讨人厌的话语。 莉娜感觉挫败的情绪高涨过度,心情反而冷静下来。 「那么,就由不才我九重八云担任裁判吧。胜负条件是其中一方投降或是再也无法战斗。不准下杀手,不然会留下遗恨。」 「我明白了。这样就够了。」 「我会在那之前结束这场对决。」 深雪平静地点头,莉娜则是意气风发地示意接受。 即使态度成为对比,却同样不怀疑自己胜券在握。 简直是一触即发。 「那么,开始吧。」 「师父,请稍待。」 不过,有个不懂察言观色的人刻意在此时泼冷水。达也百分之百完全无视于八云与莉娜投过来的白眼,走到妹妹身旁。 他走到深雪正前方两步的距离,依然没停下脚步。 「那个……哥哥?」 深雪看不出哥哥的意图而感到困惑,但达也没有回应。 达也走到她正前方一步的距离。 依然没停下脚步。 然后,达也在伸手就能抱深雪入怀的极近距离停下脚步。 ——拥抱深雪入怀。 「那那那个那个那个……」 深雪被哥哥深深搂住腰际,超过脸红陷入恐慌的境界。你刚才在车上明明主动抱哥哥……这大概是旁人会有的感想,但对于当事人来说,主动拥抱与忽然被拥抱完全是两回事。 达也另一只手放在深雪的后脑勺。 深雪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达也的手指滑入妹妹的秀发。 将忘记抵抗的脸蛋拉到嘴边。 达也轻吻了深雪的额头。 解除拥抱之后,眼前是深雪睁大双眼的脸。 没有羞涩,只有惊讶。 「这是……为什么……」 「之前你示范过一次,虽然不完整,但我学会方法了。即使只有暂时性的效果,但我将控制力还给你。你就全力以赴吧。」 「……是!」 哥哥这番话,使得深雪露出毫不浮躁的有力笑容而点头。 「师父,让您久等了。」 达也向八 云搭话时,旁边的莉娜一副饮食过量的反胃表情。 「也让莉娜久等了……如果你不舒服可以晚点开始,需要吗?」 「你这个祸首讲这什么话……不,免了。」 面对完全是在装傻的达也(就莉娜看来是如此),莉娜尽可能以挖苦的声音回应之后,再度转身面向深雪。 深雪没跟着达也前来。看来她不打算进行近距离战斗。 莉娜对照至今观察的结果,判断深雪是不擅长体术的典型魔法师。这是处决魔法师叛徒的刽子手「天狼星」最容易应付的对手。 (我要一招结束这场对决!) 还没下令开始,但莉娜不打算等待这种信号。并未协定要在信号下达之后才能开打。 以自我加速拉近间距、以情报强化瘫痪对方魔法、以格斗术制服对手。 趁着达也等人因为深雪败北而分心时,以高速移动魔法逃离此处。 这是莉娜的计划。 然而,莉娜却发出无声的惨叫。 她行使魔法的前一瞬间,夹带霰粒的强风就袭击而来。 莉娜连忙大幅跳到一旁,躲避绞细的寒气洪流。她抬头一看,这次是暴风雪横向吹袭而来。莉娜操作空气密度形成真空壁,勉强挡下这波攻势。 「这种程度不管用吗……」 这声呢喃乘着夜风而来。 莉娜咬紧牙关。 如果是魔法发动速度,莉娜胜过深雪。 即使如此却被抢得先机,在于深雪率先出手。 而且刚才的连续攻击,是降低威力,以速度为优先的术式。 莉娜基于双重意义感到屈辱。 原本想出其不意,却反遭趁机袭来。 对方认为以降低威力的攻击也打得倒自己,实际上莉娜也差点招架不住。 (但这次轮到我了!) 之所以间隔片刻,应该是想提升术式威力确实制胜。但莉娜认为这样将会致命。如此心想的她,平行发动情报强化与自我加速魔法。 莉娜以同时降低重力与惯性的自我加速术式,冲到深雪侧边。她的右手握着从外套拔下来的装饰钮扣。 虽然手枪被收走,但若只是要制服高中少女,光靠这个就足够了。 在双方距离拉近到剩下五公尺时,莉娜遵从直觉的命令紧急停止。 踩稳双脚,对抗突然吹拂肆虐,拉扯身体的强风。 莉娜对自己使用静止魔法,对抗风的吸力。 莉娜在这个位置,以多重发动的方式,朝手握的钮扣发动移动魔法。跳过加速程序,直接得到三百公里时速的钮扣,连一公尺都没前进就失速坠地。 深雪的知觉,捕捉到以眼睛看不见的速度突击而来的莉娜。 即使无法像达也那样从情报体次元直接抽出资料,她也能感应到魔法改变事象的痕迹。纵然有级数上的差距,所有魔法师也都做得到这种事。既然是魔法师做得到的事,那么深雪就能以最高水准执行。 自我加速魔法是对自己进行事象改变的魔法。因此只要即时追踪事象改变的痕迹,就能掌握术士的位置。达也将这项针对自我加速魔法缺陷的追踪技术,传授给了深雪。 到目前为止都符合作战计划。不枉费自己刻意呢喃说出「这种程度不管用吗」这种引人想象的话语挑衅。 重头戏是接下来的这个魔法。 (「减速领域」。) 术式本身颇常见,在日本或外国都广为使用,是将目标领域内部物体运动减速的魔法。 但如果是深雪使用这个魔法,减速对象将遍及气体分子。 气体分子的运动速度和气压成正比。正确来说(其实只是近似的状况),密闭空间内的气压,和气体分子的运动速度平方成正比。分子运动受到强制减速,领域内部气压会降低,依照压力法则从周围空间吸取空气。 急速、强力吸取。 不只是空气,还波及人与物。 若是被吸入的人,对抗力不足以战胜魔法,就会被夺走运动速度,囚禁在领域之中。 若是被吸入的人,对抗力足以让减速领域魔法失效,遭受强制减速的气体分子将取回运动速度,以适合分子总量的压力膨胀,也就是爆炸。 这个魔法原本只是在魔法力不足以停下弹炮速度时,用来减少射击武器威力的次善之计。但是由深雪强大的魔法力施展出来,就成为对付魔法师的两段式对人术式。 但莉娜却违抗了气流的吸力,停在原地。 她以移动魔法射出的东西,大概是装饰钮扣。 只赋予初速的树脂聚合物,不可能突破深雪的减速领域,但深雪击落这个粗糙的射击武器,肯定让莉娜得知她使用了何种魔法。 (既然这样……!) 攻击时必须随时准备第二波、第三波攻势,这是达也平常就耳提面命的话语。既然将对方拖进减速领域解决的作战失败,在领域外侧解决就行了。 深雪维持着构筑于内侧的双层护壁,解除外侧的领域。 被迫处于虚假低速的气体分子,取回原本的运动速度。 塞在狭小领域的空气释放压力,化为爆风袭击莉娜。 大规模事象改变的气息突然消失。 莉娜依循训练与本能趴在地上,以反物质护壁盖住自己。 爆风在护盾上方肆虐。高速气流造成的升力,有可能连同护盾卷走身体。莉娜以多重发动的惯性增加魔法勉强撑下来,维持趴着的姿势抬头寻找反击的机会——不对,是寻找破绽。 莉娜不打算悠闲地(?)等待机会。 到目前为止,完全由深雪先发制人。 对方只是平凡高中生,自己是世界最强部队的总队长。 这份尊严当然是原因之一,但继续下去将节节败退。这样的认知更加压迫莉娜的心理。 总之必须稍微反击,否则战局会一面倒。 在魔法战,除非拥有非常坚固的防御魔法,否则攻方比守方强。这是原则。 莉娜感觉到风压减弱。这是魔法解除造成的爆风,所以处于压缩状态的空气全部释放之后,照道理风会平息。 莉娜右手握着战斗刀。 虽然手枪被没收,但用来发动「分子切割」的这把刀没被收走。 前任天狼星开发,stars王牌魔法所用的武装演算装置。 延伸虚拟领域而成立的这种魔法,需要凌驾于对方魔法师的干涉力。 而且不能只是勉强凌驾,必须高出对方一个等级。 但是至少…… (应该可以吸引深雪的注意才对!) 莉娜维持趴着的姿势,在深雪看不到的死角以左手扔出数把匕首。 解除惯性增强魔法,以自己做得到的全速起身。 (分子切割。) 单脚跪地,横向挥动右手的刀。 和虚拟领域延伸几乎是同时发生。莉娜感受到自己与深雪之间,释放出一股未曾体验过的压倒性干涉力。 逐渐形成的虚拟领域,被压迫空间的干涉力抹除。 莉娜知道这招会被挡下,可以说是按照预定计划。 「dang des!」 莉娜还没确认分子切割失效,就使出下一个魔法。 悄悄扔在地上的匕首上浮,以眼睛捕捉不到的速度飞去。 贴着地面描绘弧度,回避深雪支配的空间。 (在这种黑暗之中,四把刀从侧面与背后同时袭击,你挡得住就挡给我看!) 深雪感应到蕴含着魔法的物 第八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宅之预备军 录入:zbszsr 修图:lucifer004 初校:朱月 高能电浆与钻石冰尘交相飞舞之夜结束后的早晨。 即使是周日,达也依然来到学校。深雪理所当然地如影随形。 学校并不会因为是周日而关闭,这一点在过去和现在都未改变。学校大门在周日依然敞开,主要是为了致力于社团活动的学生,以及获准使用图书馆、实验室或演习室的学生。 虽说如此,两人并非前往社办、操场、图书馆或实验室。 达也与深雪是前往学生会室。 「还没人来耶。」 正如深雪所说,学生会室里头空无一人。达也听到妹妹的细语,像是莫名被逗笑般,露出无声的微笑。 「召集人在最后才登场,是虚构故事的既定原则,但现实应该没办法这样吧。」 达也半开玩笑地说出可能会受到上帝视角吐槽的话语。深雪回应「说得也是」轻声一笑,这肯定是所谓的义务或帮腔。 总之……达也同样自觉这是无聊的玩笑话。他之所以会笑,是因为至今总是被别人找来的自己,在今天变成找人的一方,他觉得这个事实很好笑,虚构之类的观点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相对的,他虽然是邀请人,也没有特别准备什么。而且他也不需要等太久。 「达也同学、深雪,早安。」 达也等待的其中一方,在堪称「立刻」的时间点现身。 「哎呀,艾莉卡,你和吉田同学一起来?」 「是巧遇!……感觉那番话微微隐藏恶意,是我多心吗?」 「是你多心了。」 女高中生进行着毫不拘谨的友好(?)对话。 「等很久了吗?」 「不,我们也刚到。抱歉,周日还让你跑一趟。」 另一方面,男高中生则是在进行既定的客套话问候。 「总觉得我的待遇和miki不一样……算了。所以今天有什么事?达也同学在假日找我们过来是很稀奇的事吧?」 确实很稀奇。众人有时会像个高中生的样子一同出游,所以在假日见面并不稀奇,但是达也在这种时候总是受邀的一方。 说到稀奇,艾莉卡的视线之所以游移不定,应该是觉得学生会室整面墙满是情报机器的设计很稀奇。达也看她这个样子,猜测她或许是第一次进入这个房间。 「麻烦再等一下。我想等成员到齐再说。」 「还有别人会来?」 「嗯,他们该到了。」 达也间接肯定干比古的询问,门外随即传来像是等待这一刻来临的敲门声。敲门的她应该是在校学生中最熟悉这个房间,如同学生会室主人的人,感觉她没敲门就进来也没什么好奇怪,不过这就代表她出乎意料(?)是规矩又懂常识的人。她没使用门铃而是敲门,难免令达也质疑她的「常识」有问题,但达也同样没使用遥控器而是自行前去开门,所以双方是半斤八两。 「抱歉,找两位过来。」 干比古心中疑惑达也为何要刻意前去迎接,但是门一打开就解除这个疑念。前来的是真由美与克人他们。 「吉田与千叶?你们也被司波找来了?」 真由美展现不只是惊讶的动摇,于是克人代为提出这个单纯的询问。 「啊,是的。」 代替一时之间果然还是语塞的艾莉卡,干比古简短地回应。 「那么,开始吧。」 达也盖过这声回应,邀请众人就座。 「首先可以说明一下吗?为什么我们和七草学姊他们一起被找来?」 「我有同感。我也希望先从这里说明。」 人际情感具备类似镜子的特质。善意引来善意、恶意回以恶意、敌意唤来敌意。计算这种情绪的反射动作有何利益得失并加以控制,是成人应该具备的判断力,但要是找不到一致的利害关系,内心就不会想让判断力运作。 真由美的态度是典型的情绪反射动作。她自己并未对艾莉卡心怀不满,应该说她没有特别在乎艾莉卡,但却受到艾莉卡展现的敌意影响。这样的真由美令达也认为「既然大我们两岁,真希望她能理性一点」。 「关于我们正在追捕的吸血鬼,有些事要告诉各位。」 不过,达也不在意她们对立。他决定不要浪费口舌打圆场,早点办完该办的事。 「说来听听。」 率先反应的是克人。或许更正确来说,是只有克人起反应。 「昨天晚上,我将合成分子机械的发讯机打入了吸血鬼体内。那机器每三小时会发出特定波形的电波。」 其实是混入麻醉弹中,作为麻醉无效时的保险措施,却因为战局大幅失算,导致非得仰赖这项保险措施。虽说如此,光靠达也一人并无法有效活用这项保险措施。 「发讯机使用期限最长是三天。电波功率很微弱,但是和市区监视器共同设置的违法电波取缔用窃听天线接收得到。」 这次所有人起反应了。或许该说不得不起反应。 「等一下,达也同学。你说昨晚?在哪里?」 真由美瞪大双眼询问。 「怎么找到的?」 艾莉卡似乎是不甘心过度,转为以责备的语气询问。 「合成分子机械?你从哪里弄到这种东西……」 干比古则是以傻眼的语气询问。 达也认为他们当然会想问,这些询问也都很中肯,却没有预定要说明过程或原由。因为要是说明,就非得透露一些不能外传的独立魔装大队技术力,以及姑且要保密的莉娜真实身分。 「这是电波的频率与波形。」 达也说完,各发给四人一张卡片。 「学姊的部队与艾莉卡的部队,应该都可以利用窃听天线吧?」 「……你是要我们用这个找出对方下落?」 达也默默地点头回应真由美的询问。 「……为什么把这个给我们?」 艾莉卡说的「我们」,意思是为什么要同时给七草、十文字部队以及千叶一门的部队,达也没迟钝到会误解这一点。就算这样,他也不打算颐指气使地下令该怎么做。达也找四人来到这里,是为了告知至今确认的事情,因此他无视于询问,公开下一个情报。 「我们追捕的吸血鬼真面目,似乎是逃离usna军的魔法师。」 四人脸上同时浮现「不会吧」与「原来如此」的表情。 某个未知势力妨碍他们的搜索。该势力在单人与团队两方面都是高水准,真由美与艾莉卡都推测并非单纯的非法组织。既然真面目是追捕逃兵的usna魔法师部队,就是合理的解释。 「而且不是单人。脱逃者至少两人以上,或许达到十人左右。」 「stars出现十个逃兵?」 「不,艾莉卡,即使是隶属于usna军,也不一定是stars成员。」 「咦,是吗?」 「七草……stars是从usna军旗下的魔法师之中,挑选魔法战斗力特别优秀的人组成的部队。所以usna军当然有魔法师不属于stars。」 达也纠正艾莉卡的误解、克人则是纠正真由美的误解。两名美少女在意外的地方展现意气相投(?)之处,但要是指出这一点,应该又会坏了她们的心情,达也判断别多嘴为佳。 「——即使对方并非stars成员,但也是接受过战斗训练,还得到吸血鬼特 异能力的对手。应该不容易应付。」 「没错。即使不考量魔物之力,也是不能大意的对手。」 克人绷紧了心情,沉重地低语。 「但即使不是stars的魔法师,也肯定是usna军的一员,对吧……我一直认为,任何国家应该都会严谨管理军方魔法师,难道usna的军纪变得涣散了吗?」 干比古这段发言,和场中话题没有直接关系,达也却在这方面也有自己的看法。他没让这番「对话」回到正题,反倒是积极回答干比古点出的疑问。 「不,甚至相反吧。」 「相反?」 「我想,这表示寄生物的影响力强过军方对魔法师的管制吧。寄生物会让人类变质吧?要是改变的不只是肉体,甚至影响到精神,那么被寄生而改变价值观也不奇怪。」 「这……说得也是。那么寄生物为什么要脱逃?」 「可能觉得继续待在军中没意义,或是有某个在军中无法达成的目的。这部分得抓到寄生物询问才知道。」 「目的啊……不限于寄生物,魔物的目的基本上都是满足食欲或繁殖同伴,但现在在意也没用。不管我们再怎么思考都仅止于推测。不提这个,如果不是军纪涣散,事态反而严重。」 「对,这代表他们是在严谨的军纪下逃离。」 「……所以到最后,你要我们怎么做?」 就在达也与干比古离题聊得热络时,艾莉卡以闹别扭的声音插嘴问道。仔细一看,真由美也面带不耐。 「我不打算要求各位怎么做。」 被责备离题的达也,丝毫没有露出尴尬表情,甚至连轻咳也没一声,而是以理所当然般的语气立刻回应。 听到这句回应而露出「咦?」这种表情的人,不只是艾莉卡。 「好友遇袭而吃了苦头,所以我不打算置之不理。但是在同时,我也不会执着于非得亲手修理对方。如果公安或警视厅出面处理,我不打算无谓地插手,而要是师族会议愿意负责解决就再好也不过。即使千叶家要独力讨伐,我当然也不在意。」 已经起身的达也,说到这里离开桌边。 「抱歉劳烦各位跑这一趟。毕竟是这种东西,我觉得直接交给各位比较好。」 「不,无妨。辛苦了。」 真由美似乎想说话,但克人在她开口之前抢得先机,出言慰劳达也。 「难得像这样聚集在一起,我们多聊一下再离开吧。」 「这样啊,那可以请学长负责锁门吗?」 「交给我吧。」 达也向克人行礼致意,对深雪使眼神之后离开。 对于干比古投来像是求助的眼神,达也解释为自己多心。 ◇ ◇ ◇ 达也离开学校的时候…… 「莉娜,请你差不多该起来了吧!」 莉娜在同居人的责备之下,总算爬下床。 十分钟前,由于棉被硬是被抽掉的关系,莉娜逼不得已只好起床。坐在餐桌前的莉娜,依然穿着睡衣。 「真是的……就算是周日,这样也太懒散了。」 希儿薇雅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在莉娜面前放了一杯热腾腾的蜂蜜牛奶。莉娜以涣散的动作拿起杯子小口小口饮用。她直到喝光蜂蜜牛奶后呼出一口气,意识才总算清醒。 「感谢招待……希儿薇,总部那边有说什么吗?」 她的语气完全是stars总队长的语气——可惜宽松的厚睡衣以及没梳理的头发使她毫无威严可言。不过即使是如此邋遢的模样,也不会让人觉得不体面,「绝世美少女」真是了不起。希儿薇雅只是挂着苦笑,到最后什么都没说,肯定是因为内心觉得「这样也不错」。 「目前还没。但我不认为不受责备就能了事……」 「希儿薇也这么认为吗……」 莉娜听到希儿薇雅的回应,垂头丧气地以双手抱头。这副不可靠的模样符合她的实际年龄。希儿薇雅即使知道会是落井下石,依然不得不开口询问。 「莉娜,昨天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呢?即使只是卫星级,依然在stars拥有代号的队员,居然一次就有四人被剥夺战斗能力……其中两人伤及内脏、脑挫伤加颈椎扭伤,伤势严重到无法回到任务岗位。」 「呜呜呜……」 「而且连莉娜也通讯中断,下落不明三小时以上……」 「呜呜呜呜……」 希儿薇雅应该没那个意思,但她的询问变成是在追究莉娜的失态。 「难道……你输了?」 这成为最后一刀。双手抱头哀号的莉娜突然趴到桌上。不经意地给予致命一击的希儿薇雅,甚至被她倒下的气势吓得缩起身体。 「我不行了。没自信能执行任务了。我要退回天狼星的代号。」 「咦,那个……莉娜……总队长?」 莉娜就这么趴着说起丧气话,希儿薇雅看着这样的她也慌张起来。 「不……不要紧啦,总队长一直有完美地尽到天狼星的职责。」 希儿薇雅事到如今才发现,虽然自认只是正常提问,结果却变成在质询莉娜。于是她连忙开口安慰莉娜。 「总队长输给高中生很离谱吧?」 希儿薇雅好想仰天叹息。看来莉娜完全陷入负面思考的泥淖了。若要计较「高中生」,莉娜原本也是应该就读高中的年龄。莉娜无视于这一点,哭哭啼啼说着丧气话,是青少女常有的模样。希儿薇雅自己也有这样的经历。她莫名感慨「安吉·希利邬斯」其实也是平凡的女孩。 「那个……对,这次是运气不好。」 即使如此,莉娜再这样下去将无法执行任务。「天狼星」是她们拥有的最强战力。希儿薇雅试着努力讨好莉娜,让她重新振作起来。 「让总队长吞下败绩的,是那对司波兄妹之中的哪一人?」 「……两者。我要抓达也的时候被深雪妨碍。」 「oh!所以那两人果然不是平凡的高中生吧?」 「……世上有那种『平凡的高中生』还得了?」 「同时应付两个不平凡的魔法师,对于卫星级来说是沉重的负荷吧?」 希儿薇雅将「高中生」掉包为「不平凡的高中生」,再将「不平凡的高中生」掉包为「不平凡的魔法师」,企图借以去除莉娜受到打击的原因,让消沉的她再度振作。 「不只是两人!」 莉娜突然猛地抬头如此告知。希儿薇雅这个作战的效果超乎她的预料。 「除了达也与深雪,还有三个忍者!」 「忍者……吗?」 忍者——「忍术师」是一种古式魔法师,希儿薇雅也知道这件事。她之所以(在精神上)招架不住,并不是将「ninja」视为可疑的虚构创作的产物,而是慑于莉娜的气势。 「我知道达也和忍者挂钩!却没想到那种高手会介入那种场面,太出乎我预料了!」 「呃,嗯,是啊……」 「情报部的资料只提到『忍者担任司波达也的教练』!但我不知道对方是大师级!」 「……这个情报来自哪里?」 「我听本人说的。要是早知道那么棘手的对手可能介入,就可以订立更加不同的作战。这明显是情报部失职。我原本不是谍报领域的人,所以情报层面的支援得更加确实,否则我会很伤脑筋。希儿薇,你说对吧!」 看来莉娜正如希儿薇雅的意图,脱离自虐的负面思考回圈了。相对的,希儿薇雅落得必须不断聆听莉娜乱发脾气的牢骚的下场。 「希儿薇, 对不起……」 多亏积蓄在内心的不平与不满顺利发泄,莉娜完全恢复为平常的自己。她恢复自我之后,面临的是对己身丑态的自我厌恶。 「没关系,要是没有偶尔发个牢骚,精神会撑不住。」 希儿薇雅将第二杯蜂蜜牛奶递到沮丧地低头的莉娜面前,笑着摇头回应。莉娜听到她这番话就变得更加无地自容,但希儿薇雅没有别的意思。应付长官的怒气也是部下的职责,她年纪轻轻就明白这一点。 「总部没下达指示,但是有几项报告要知会您。啊,不用,这样就好。」 莉娜大概认为「非得整理服装仪容才行」。身穿睡衣的长官从椅子起身,希儿薇雅做出继续坐着的手势留下她。 「首先是昨晚受伤的四人……泰坦(土卫六)与恩克拉多斯(土卫二)没有内外伤,今天住院观察一天确认没后遗症,就能回到任务岗位。米玛斯(土卫一)与伊阿珀托斯(土卫八)如刚才所说,应该没办法回到任务岗位。」 「……重伤的两人只要恢复到可以移送,就立刻安排返国吧。」 「这部分由我处理。再来是卡诺普斯队长表示,stars很难加派人员来到日本。」 「……这样啊。」 「此外他还补充说,参谋总部打算派stardust增援。」 「要增派追踪者?」 将知觉系特异能力转化为魔法技术的研究,相较于整理为四大系统八大种类的作用系魔法,进度较为落后。拥有探索、追踪技能的魔法师,即使是在stardust的层级依然稀少。usna军所有人员加起来,也很难称得上人力充足。现状已经将为数众多的探索追踪成员派来日本,统合参谋总部应该也没余力继续增派追踪者才是。 「不,是增派战士。」 希儿薇雅的回应,果然否定了莉娜的询问。 「感觉stardust的战斗力不足以应付这种状况……但也没办法了。」 卫星级与stardust的实力差距不大。stardust的士兵们只是因为无法承受强化措施,导致什么时候报销都不奇怪。在受到强化的领域,他们的能力比起stars队员毫不逊色。但本次派遣到日本的卫星级队员,同样是重视战斗能力而选出的成员,stardust的战斗能力相较于他们终究有所不及。莉娜的叹息其来有自。 「至于另一边的调查,机动部队也没立下值得一书的成果。」 希儿薇雅也觉得莉娜的担心很中肯,但多加思考也没用,因此她立刻报告下一件事。 「我们处于非得优先处理逃兵的状况,所以另一边只能请其他部队多多努力了。可惜看来迟迟无法深入核心。」 「另一边」所指的任务,是要查出引发「大爆炸」的战略级魔法,usna外交、军方相关人员称为「great bomb」的魔法是哪个术士所施展。莉娜被派遣到日本的理由,原本也是为了查出这个战略级魔法师。相较于以留学生身分潜入大学或高中的莉娜等人,机动部队是更早抵达日本,潜入以马克西米利安研发中心为首的魔法机器企业,试图收集情报的集团。 「这么说来,最近也没什么机会和米亚见面。」 莉娜像是回想起来般提到的名字,是住在隔壁房的机动部队一员,本名为米卡艾拉·弘格。她和莉娜同样具备日系血统,外表却不同于莉娜,几乎和日本人没有两样。这样的她以「本乡未亚」的假名,以业务工程师的身分进入马克西米利安研发中心卧底。 「她这几天似乎过了深夜还在四处奔走。今天好像也要『工作』。」 「我们最近也一样直到深夜都被拖着到处跑……今天明明是周日,她真勤奋。」 莉娜与希儿薇雅相视而轻声一笑。「马克西米利安研发中心的业务工程师」始终是伪装身分,大学的负责人却很欣赏米亚。两人同时回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米亚时,她所提到的这件事。 「听说她明天要去第一高中陪同交货。是cad调校用的测定器。」 「啊?」 但莉娜一听到希儿薇雅说的米亚明日的行程,她的笑容就霎时僵住。身为stars总队长却在扮演高中生的样子将被看见,使得莉娜有种抗拒感,如同孩子厌恶教学参观的心理。 「听说是下午的行程,要不要趁着午休时间去见她?」 没什么正常校园生活经验的莉娜,似乎不清楚自己为何乱了分寸。但是比莉娜本人更正确掌握她心境的希儿薇雅说出这个提议,并且在困惑地移开目光的莉娜面前悄悄露出微笑。 ◇ ◇ ◇ 「缇雅!」 在喧嚣声之中,雫听到后方有人叫她而转身。美西海岸现在是一月二十八日周六的傍晚。雫位于寄宿处举办的家庭宴会会场。 「雷。」 雫认出以夸张动作挥手的男性(应该说是「男生」),微微举手示意。 他的名字是雷蒙德·s·克拉克。 在雫留学学校的男学生之中,他是首先向雫搭话的人,也是后来一直动不动就跑到雫身旁的白人(恐怕是西岸至今罕见的道地盎格鲁撒克逊人)同学。 雫也感觉到他大概别有动机,但他意外地擅长维持距离感,没有强加于人的装熟态度,因此雫也没有特别排斥。 顺带一提,「缇雅」是雷蒙德取的昵称。雫自我介绍时,他询问「雫」这个字的意思,雫说明这是「teardrop(泪珠)」或「dewdrop(露珠)」的「drop」之意,就被取了「缇雅」这个昵称。雫也觉得这个昵称怪怪的,但她问同班女同学:「我看起来这么像是爱哭鬼?」得到的回应是:「因为你完全符合珍珠(tear)的形象」,因此她无法继续提出异议——因为难为情。后来由于雫不讨厌「缇雅」听起来的感觉,就这么扔着不管,不知不觉她的昵称就固定为「缇雅」。 言归正传。 「缇雅,这套礼服好出色,比平常更俏丽。」 「是吗?」 对于雷满面笑容说出毫不害臊的感想,雫并非爱理不理,而是真的诧异地歪过脑袋。 略长的羽毛剪层次黑发轻盈摇曳。 雷的视线更加增温,雫不以为意,看向自己的服装。 长到几乎及地的裙摆。 裸露的背部、肩膀与上臂。 长到手肘的手套。 雫听说usna在某些部分回归传统,却没预料到变得如此古典。必须以马甲勒紧身体才能穿的礼服,在宴会会场也随处可见。幸好雫穿的不是那种礼服。 「雷穿这样也很合适。」 雫当初是接受店员的建议而买下,不太清楚自己的礼服哪里好,但是既然受到称赞,就得礼尚往来地出言应酬。雷蒙德的晚礼服打扮就雫看来有些老气(在同国人看来则是小题大作),不过很适合他贵公子般的外貌,所以雫不会抗拒说这种客套话。 「谢谢!能听缇雅这么说,我倍感光荣。」 何况既然他这么高兴,雫也觉得这样不差。雷蒙德率直地表达情绪的样子,莫名令她联想到弟弟。就人种来说,一般公认在青年时期,雅利安人看起来会比黄种人成熟,但雷蒙德虽然和雫同年,在雫眼中却比较稚嫩。 (……不对,不是雷稚嫩,是达也同学看起来成熟。) 雫在脑中改变想法,再度看向雷蒙德。 「只有你一个人?」 「我不打算陪伴缇雅以外的女性。」 顺带一提,今天的宴会并非没男伴陪同就无法参加。 「我不是指女伴。」 总之,雫依照自己感觉到的疑问指出对方的误会。 雷蒙德慌张到令人觉得有趣的程度。 「咦?那个……是啊,要说只有我一个人确实没错……吧?」 雫内心希望他别这么反问,却没说出口。 因为雫看见雷蒙德身后频频摆手势的男生们(雫看不懂手势,但他们是在挑唆雷蒙德),就知道他说谎。就算这样,雫也没兴致责备这一点。 「那个……缇雅,关于上次你委托的事……」 雷蒙德大概是看苗头不对,明显试图转移话题。 「雷。」 这样正合雫的意,但她认为那种事不适合在这里说。 「换个地方吧。」 雷蒙德被雫以强势的语气叫名字而闭上嘴,频频点头回应雫的提议。 虽说是家庭宴会,但这里是北山家为千金小姐挑选的寄宿家庭,因此比起普通饭店的宴会豪华许多。不只是室内,庭院也开放为会场。但毕竟是这个季节,来到庭院的人寥寥无几。 雫在礼服上加披一件毛线披肩,走到冬季的星空下。她的身高在日本女性之中不算娇小,但以美国基准则明显归类为「娇小女性」的范畴。美式尺寸的披肩足以围到腰际,但要抵御隆冬的寒意依然不太可靠。 雫操作手提包里的cad,在自己周围设下暖气力场,顺便也让雷进入效果范围。暖气力场也具备隔音效果。 「缇雅,谢谢你……原来魔法这么方便。」 「这种程度应该不稀奇才是。」 雫感觉这句话以奉承来说有些惊讶过度,但雷蒙德一副绝非如此般大幅摇头。 「缇雅才刚来到这个国家不久或许还没察觉,但是对我们来说,魔法并不是像这样『实用』的东西。在这个国家,几乎看不到魔法运用在日常生活。魔法是用来夸示力量、夸示知识、夸示地位的东西。」 「意思是舍不得用?」 「哈哈哈哈哈……总之,算是吧。」 听到雫率直的感想,使得雷蒙德弯腰大笑。但他的笑有点不够坦率。 「美国的魔法研究,除了利用在军事的部分,大多只重视基础研究。将魔法运用在民生或日常生活,被视为是低等行径。但如果确定能用来赚大钱就是例外。正因如此……不,抱歉,我们并不是要讨论这个话题。」 即使他看起来没什么烦恼,实际上也在各方面有自己的想法吧。 雫默默等待他说下去。 「那么,进入正题。」 雷蒙德抬头时,表情锐利绷紧到判若两人的地步。 「首先,『吸血鬼』的出现是事实。」 雫对穗香说的「消息灵通的学生」、和达也约定的情报来源,就是眼前的雷蒙德。 「虽然原因不明,但我打听到不像是毫无关连的情报。」 「说吧。」 「我当然会说。这是严密封锁的情报,不过十一月在达拉斯,进行了以多次元理论为基础的微型黑洞制造、蒸发实验。」 「多次元理论?」 「抱歉,详情我也无法理解。」 「没关系。所以呢?」 问达也同学会明白详情吗?雫如此心想,催促雷蒙德说下去。 「实验的细节不明,但是实验进行之后,就观测到『吸血鬼』的出现。」 雫深思约五秒后开口。 「雷蒙德认为这项实验,和吸血鬼的出现有因果关系?」 「我刚才有提到原因不明。」 雷蒙德暂时停顿,整理自己的思绪。 「但我确信是这场黑洞实验叫出了吸血鬼。」 雫不知道雷蒙德是从哪里得到情报,又是以何种根据如此判断。但经过这段短暂来往,雫知道他拥有某种能查出幕后真相的特异能力。这是他个人还是组织的能力,对雫来说不重要。 「……这样啊,谢谢。」 重要的是他的情报可以信任。 「不客气。毕竟这不是别人,而是缇雅的委托。如果我帮得上忙,随时找我商量吧。」 就他人看来,雷蒙德的表态相当露骨,但雫本人只觉得「留学生的稀奇感觉不会维持太久」——没人知道这份迟钝是天生的,还是她受到最近的人际关系传染。 ◇ ◇ ◇ 这天是达也难得空闲的周日,却也不能就这样穿着制服去某处游玩。达也与深雪决定不绕路去任何地方,先行返家一趟。 今天不骑车,而是搭电车。两人一如往常并肩坐在两人座的电动车厢,深雪以惆怅的眼神,注视着哥哥眺望飞逝街景的侧脸。 这次的事件使得达也有所烦恼。与其说烦恼,看起来更像是自责。达也平常不会烦恼于并未实现的可能性,所以他现在这副模样相当罕见。 深雪希望哥哥能对她倾诉。 深雪不认为自己能成为多少助力,更丝毫没想过能解决哥哥的烦恼。 即使如此,好歹能听哥哥倾诉。即使无法分担烦恼,也理当能共享。这是深雪的想法。 深雪抱持这个愿望,持续注视哥哥的侧脸。 「我好天真……」 不晓得是不是深雪的愿望成真,达也轻声低语。 「哥哥?」 深雪克制焦躁、压抑愿望,假装完全没察觉,不经意地询问达也。没说出口、没转为话语,询问哥哥在烦恼什么。 「原本以为和自己无关,结果却这么惨。无论是做什么都迟了一步,明明有许多线索却查不出重点。」 达也说得很抽象,但深雪直觉理解到达也所说的「线索」是什么意思。 「您是指……莉娜的事吗?」 达也的内心被深雪精准说中,不禁瞪大双眼。 「伤脑筋……我真的凡事都瞒不了深雪。」 没那回事!深雪拼命将涌上喉头的这句叫喊吞回去。 达也心中尽是深雪不知道的想法。但是不能对哥哥宣泄烦躁情绪,应该自己努力理解——深雪如此告诫着自己。 「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莉娜有某种企图,也有机会询问,甚至可以硬是制造机会。但我因为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起风波而放任不理,导致迟于应对。」 达也露出自嘲的笑容。 深雪承受着揪心的痛苦,默默等待哥哥说下去。 「不……我早就知道,即使我立刻采取应对措施,也不一定能防止被害,或许事态会更加恶化。可是……面对好友因而受伤的事实,我明知白费工夫却还是不由得这么想。」 深雪听完达也的心声,这次无法压抑内心涌现的笑意。不是因为哥哥愿意敞开心扉,而是基于哥哥所说的内容。 「哥哥……您变温柔了。」 「深雪?你怎么忽然讲这个?」 「不……哥哥原本就很温柔,只是很不容易看出来。」 「抱歉,麻烦说明到让我听得懂。」 面对一脸困惑的达也,深雪已经不再掩饰满脸笑意。 「原来哥哥也有无法理解的事情。即使是哥哥,也不明白自己的内心吗?」 「你太抬举我了,这是当然。我不知道的事情多不胜数,也只能以镜子看自己的脸。只能从左右相反的虚像想像自己的长相。」 「不愧是哥哥,在这种时候不会逞强。换句话说……」 深雪说到这里暂时停顿,故意卖个关子。 达也明知这样正合妹妹的意,依然不得不竖耳聆听。 「哥哥无法原谅自己的好友西城同学受伤。您和莉娜即使只会是一时的朋友,您也不希望对这位朋友动粗。哥哥 会对深雪以外的人投入情感,让我好高兴。哥哥比您自己想像的更具备人类应有的情感。」 达也转回正前方坐好,闭上双眼。 哥哥如此明显地隐藏害羞情绪,令深雪觉得很有趣。 哥哥对自己展露这一面,深雪觉得好开心。 ◇ ◇ ◇ 「吉田学弟,确认东京铁塔公园有讯号,正朝着饭仓路口方向移动。」 『收到。我现在位于樱田大道的虎门路口附近。立刻赶往饭仓路口。』 「麻烦十分钟内赶到。」 『我明白。预计两分钟抵达。』 通讯结束。真由美确认这次应该来得及,轻轻呼出一口气。 上午讨论之后的结果,是由真由美负责情报管制,克人与艾莉卡率领实战部队——以这样的体制定案。 各方都明白内哄有害无益,但都没有主动合作,各自为政,导致互扯己方后腿。 基于这层意义,非得感谢达也以暗算的形式强制安排大家坐下来讨论——但真由美觉得像是被当成孩子对待,内心实在不满。 (给我走着瞧。情人节我要逼你吃下苦得要命的巧克力!) 真由美想像着达也惊讶的样子而气消,将注意力移回荧幕。 直到昨天的搜索,即便掌握了嫌犯的情报,也总是会被神秘的第三势力抢先。抵达现场时,嫌犯就已经逃走了。 使用警方治安系统的己方为何慢半拍……甚至有人质疑部下之中有卧底。不过在「吸血鬼」真面目几乎确定的现在,也大致猜得出第三势力的真实身分。既然是usna军的谍报部队,应该会具备己方没有的搜索手段。对方拥有未知技术,因此被抢先也在所难免。 但今天不只是寻找,还能在不受到第三势力妨碍的状况下追捕,因此局势大幅好转。达也提供的线索确实有益。 不过,达也设置的发讯机并不是很好用,应该说很难用。窃听天线确实捕捉得到发讯机的电波,但是在交通系统高度发达的都市,三个小时可以移动很远的距离。 电波每次的发讯时间是十分钟,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捕捉到目标对象。 这次使用市区监视器附设的窃听系统才得知,无法以市区监视器追踪吸血鬼。吸血鬼并不像传说或是虚构设定所说,不会在监视器留下影像。然而传说与虚构设定并非完全错误。再怎么调整监视器的焦距,都只能朦胧拍到吸血鬼的身影。 颈部以上尤其夸张,完全无法辨别长相。市区监视器的追踪系统是以脸部辨识系统为基础,因此无法辨别长相就派不上用场。既然并未造成通讯障碍,七草家成员推测吸血鬼应该是使用某种让光学机器失常的魔法。 三小时前与六小时前都被对方逃离,众人搜寻至深夜。 但这次的预测似乎顺利命中。 真由美为了缩小包围网,联络正在汐留地区搜索中的克人。 ◇ ◇ ◇ 周末过后的教室,达也看见这几天习以为常的光景。 艾莉卡趴在桌上。她今天很早到校是好事,不过看来刚抵达就精疲力尽。 (不对,难道她熬夜?) 「……那个,叫她起来比较好吗?」 刚才在车站会合一起上学的美月压低音量询问。看艾莉卡熟睡的样子,以正常音量说话应该也不会醒,美月应该也看得出这一点,但她依然不经意压低音量,这肯定是生性使然。 「让她睡吧。」 相对的,达也的回应非常干脆。或许该说是对这种状况看开了比较正确。 即使现在硬是叫她起来,至少她的大脑整个上午都无法正常运作。这是一眼就显然看得出来的结果。而且达也其实也无暇顾及他人,处于没有余力的精神状态。 ◇ ◇ ◇ 达也失去心理余力的原因,在于时间追溯到半天前的事件。 电话在可说是达也与深雪刚用完晚餐的巧妙时间点响起。 对于接电话的一方来说,这是有人打来也不奇怪的时刻。 然而美西海岸处于深夜即将换日的时刻。达也会以为发生状况而提高警觉也不足为奇。 「喂,雫?发生什么事?」 正如预料,映在画面上的是雫。但画面上的样子却超乎预料。 雫穿着睡衣,而且是重视时尚风格的连身长睡衣,也没披罩衫。 在客厅接电话也不太妙。高解析度的大画面,映出比起直接见面毫不逊色的亮丽影像。 大概是丝质材质吧。微泛光泽的布料,不太能隐藏雫的娇细胴体。 达也在夏季度假时看过雫穿泳装的样子,但画面中的雫更加煽情。 若隐若现或许也造成效果。光是看不见就算了,连内衣线条都看不见导致效果加成。 就影像看来,雫上半身没穿内衣。大量缝在睡衣上的蕾丝与细致的褶饰遮住重点部位,但是只要衣服稍微歪一点,不该看见的部位似乎就会曝光。 一般来说,即使是达也,面对这种状况肯定也会慌张。幸好现在他内心大多被担心的情绪占据,所以没有丢脸地不知所措。 「雫?你怎么穿成这样!」 一起看画面的同性深雪脸颊羞红——雫的衣着就是如此不检点。 『啊,深雪,晚安。』 「先别问候!至少披一件罩衫吧!」 『……好啊。』 雫一脸诧异,但仍然依照吩咐,慢吞吞披上罩衫。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们。』 接着她郑重地低头致意。 「我们这边的时间没有很晚……难道你在喝吗?」 雫说话有点口齿不清,和睡意造成的状况有些不同。 『喝什么?』 达也原本想说,却还是收回要说的话。因为他察觉自古以来,讲这种话总是毫无意义。 「没事。不提这个,怎么了?」 雫的思考能力似乎有些低落,但看来并非是毫无用意就打电话过来。达也判断这时应该赶快听她说明。 『嗯,我觉得尽快通知你们比较好。』 达也没询问她要通知什么事,这份敏锐应该值得称赞。 「你已经查出来了?真了不起。」 『多夸几句给我听。』 雫以平坦的语气央求,使得达也急遽感到全身无力。 (……是谁让雫喝的?) 雫明显喝醉了。看来心智因而稍微退化了。 「天啊,雫真的好了不起。所以你查到什么事?」 对方特地在(当地时间)深夜打电话过来,达也不愿意出言催促,但为了彼此着想,这次还是早点结束通话比较好。因为雫即使喝醉,似乎也没有醉到会失去记忆。 『出现吸血鬼的原因。』 然而,雫带来的是注目程度超乎预料的消息。达也与深雪同时探出上半身。 『叫作多次元……什么?好像是多次元什么的黑穴实验。』 「黑穴?雫,那是什么?」 但雫后来说出了一连串超乎预料莫名其妙的话语,使得深雪头顶冒出大量舞动的问号。是的——只有深雪如此。 『不知道。我也正想问达也同学。』 「是不是以多次元理论为基础的微型黑洞制造、蒸发实验?」 达也以低沉紧绷的声音确认。 『对,就是那个。』 雫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达也的语气改变了(以她的状况无暇注意),但深雪这时战战兢兢地观察着哥哥的表情。 「做了那个实验吗……」 达也的 声音一如往常沉稳,不对,比往常还要冷静。但深雪知道达也受到很大的震撼。 『那是什么?』 深雪在这个时间点已经想挂电话了。她打算随便编个「时间很晚了」的理由结束通话。她不希望继续影响达也的心情。 但是雫在那之前简短地做了个询问。 「详细说明很复杂,所以我简单说明。」 而且达也回答她了。 「这个实验是以人工创造极小黑洞,从中取出能量。因为预料生成的黑洞在蒸发过程中,质量会转变为热能。这个实验应该是要确认这一点。」 深雪打断话题的计划失败,不得已只能聆听哥哥的解说,但是「质量转变为能量」这句话扰乱了她的心跳。深雪内心再度浮现姨母的警告。 『这就是多次元理论?从异次元抽取能量?』 雫当然不知道深雪如此担忧。即使她在画面上看起来喝醉,却提出这个学术性的问题。 「不,取出能量的过程本身和多次元理论无关。因为早已预料微型黑洞肯定会蒸发,不受到生成过程的影响。多次元理论是假设这个世界像是一层被封闭在高次元世界的三次元空间薄膜,在物理力量之中只有重力能穿越次元之墙,换言之重力大多外泄到其他次元,因此在这个次元,只能观测到比原本小很多的重力。在基本粒子规模的极短距离,重力还没外泄到其他次元,就会在这个次元的物体之间起作用,导致物体相吸的强度将远超过一般规模观测到的状况。所以相较于不考虑多次元理论的状况,以超脱常理的微小能量可以产生黑洞——这就是以多次元理论为基础的微型黑洞制造实验秉持的理论根基。」 『……深雪,你听得懂吗?』 「很遗憾,我不太能理解。」 雫缓缓摇头询问,深雪也苦笑着摇头回应。 「不过哥哥,刚才您讲的这番话,哪里和吸血鬼的出现原因有关……?」 接着深雪近距离仰望哥哥,有些犹豫地询问。 达也俯视妹妹,接着目光移向画面中的雫,说起乍听之下毫无关连的事情。 「魔法改写事象的过程不需要能量供给,也没有留下物理能量供给的痕迹。这个物质次元没有能以物理能量转换的非物理能量,这一点被视为真理。但是移动系或加速系魔法,明显可以在魔法发动之后观测到能量变动,魔法就像这样不受能量守恒法则的束缚。能量守恒法则看似被魔法否定了。」 「这是被称为现代魔法第一悖论的问题。」 『这个问题,呃……我记得已经以命题本身不完整而作结才对。』 达也朝画面上的雫一瞥。她的发音相当奇怪——应该说口齿不清,但看起来并没有立刻会睡着的迹象。她的双眼闪耀着求知的好奇心。要是说「改天再聊」,她肯定不会接受。喝醉的人会在奇怪的地方很顽固。达也如此心想,决定就这么说下去。 「对。正如雫所说,能量守恒法则看似出现了漏洞,却只是表面上如此。到头来,能量守恒法则是一种演绎法则,不可能有任何现象违反这个法则。在适用于量子论的极小规模时间,可能会产生违反能量守恒法则的现象,但是事后来看,能量收支永远都能打平。既然魔法同样会造成物理结果,至少能量守恒法则在这个范围应该会成立。能量守恒法则意味着封闭系统里的能量总量永远固定。既然观测到能量总量产生变化,就代表观测失准,或是这个系统并非封闭。」 「观测得到魔法的这个世界并非封闭……听起来像是和刚才的多次元理论有所连结。」 『原来如此!魔法所需的能量,是由异次元供给?』 「最近提倡这种说法的魔法研究员逐渐增加,我同样也是这么认为。而且假设多次元理论正确,『物理力量之中只有重力能穿越次元之墙产生作用』应该也具备某种意义。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毫无根据,近似空想的假设……」 深雪与雫默默看着有些犹豫的达也。 「……作用于其他次元的重力,或许是借此支撑次元之墙。魔法可能是以不破坏这面墙为前提,从异次元取出能量。魔法确实是不需要能量供给的现象,却并非和能量收支无关。即使在可以观测的范围,能量总收支越接近零的魔法,有着越不容易失败的倾向。」 达也将注意力移到自己的内侧,深雪与雫注视着他。 「魔法式大概包含了某种程序,可以反向推算改写事象时缺乏的能量,从异次元撷取能量补充。既然没有观测到物理能量供给的痕迹,代表异次元能量具备非物理性质,也就是魔法能量。魔法式会在事后将其转换为物理能量。以这种方式思考就符合逻辑。」 两名少女即使无法完全听懂达也的说明,也直觉认定到这对魔法师来说相当重要,因而专注地聆听着。 「次元之墙另一边,是充满魔法能量的次元,以重力支撑的次元之墙,阻止这种能量泄漏到物理次元。而魔法可以越过这面墙,将魔法能量拉到物理次元,补足能量总收支不足以打平的部分——我认为这是解决现代魔法第一悖论的系统。不过,要是以多次元理论计算的能量产生微型黑洞,越过次元之墙产生作用的重力会消耗在黑洞的生成程序。这么一来,黑洞生成的一瞬间,或许会撼动次元之墙。」 「撼动次元之墙……会怎么样?」 『没受到魔法式控制的魔法能量会泄漏过来……?』 深雪与雫隔着画面相视。高解析度的镜头与荧幕,映出两人眼中隐藏着同样的担忧。 「能量会自然地结构化,形成情报体。否则宇宙早就成为一无所有的均质化世界吧。异次元的魔法能量肯定也同样会结构化。而在次元之墙受到撼动的瞬间,在异次元形成的魔法能量情报体入侵这个世界的可能性,我认为不是零。」 画面那边的雫微微颤抖。 画面这边的深雪,求助般地紧紧挽着达也的手。 ◇ ◇ ◇ 干比古在第二堂课结束后才进教室。 「不要紧了?」 不是迟到。他今天同样受到保健室的照顾。 「达也……我恨你。」 达也基本上是担心才开口询问,得到的回应却充满怨恨。 「喂喂喂,这句话真危险。」 达也很想当成玩笑话,但话中蕴含当真的情感,旁边偷听的美月甚至吓得缩起来。 「好歹让我尽情抱怨一下吧。那天后来不知道害我的胃有多么痛……」 干比古说着抚摸腹部,大概是回想起当时的痛楚吧。 「七草学姊就只是一直默默地笑眯眯,艾莉卡完全表露出不高兴的样子不说话……我非得一个人想办法说下去。那种做白工的感觉如坐针毡……」 「十文字学长什么都没说?」 「你认为那个人会插嘴讨论这种琐碎的事?」 原来如此,达也可以接受。这真的是真由美、艾莉卡与克人「会做」的行动。 「那个……我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但是很辛苦吧?」 美月由衷表现的同情之意,似乎让干比古稍微得到疗愈。 美月后方的艾莉卡,一如往常地趴在桌上。 艾莉卡到了午休时间总算复活,而且一清醒就逮住美月发牢骚。 「你有在听吗?至今一直只有一只逃跑,却忽然增加到三只。不觉得很狡猾吗?」 艾莉卡没吃午餐就带美月来到这间空教室——干比古经常使用的实验室。看来她的理性还足以判断,在任何人都可能听到的餐厅讲这种话题不太妙。 「那个……应该吧,」 美月慑于气 势点头同意,但她其实不清楚是什么事。她勉强只知道应该是「吸血鬼」的事,却对现状一头雾水。「吸血鬼以只为单位?」是美月现在的心声。 「……不提这个,快去餐厅吧。不然午休时间快结束了耶。」 「我不太饿。」 因为你一直在睡觉啊!美月很想指责这一点,但说出口可能会害得艾莉卡闹别扭到无法恢复的程度,所以她没说。 (唉……没办法了。) 美月并不是在减肥——何况这种习惯(?)本身如今已经不流行了——却还是放弃吃午餐。反正今天没有体育课或是活动身体的实习课,少吃一餐也不要紧——美月如此说服自己。比起这个,她更在意另一件事。 「嗳,艾莉卡,你为什么和达也同学吵架?」 这一瞬间,艾莉卡肩头猛然一震。 「美……美月,你在说什么?我们没吵架。我说没吵就是没吵。」 艾莉卡用力摇头、摆动双手。 从春天一直留到现在的成果——略长的马尾(这是艾莉卡最近喜欢的发型)随着头的动作弹跳。很明显看得出她乱了分寸。 「不用这么慌张吧……我并不是认为艾莉卡对达也做了什么事。即使艾莉卡稍微超脱常轨,达也同学也会一笑置之吧?所以如果原因在于艾莉卡,你们不可能吵架。」 「这……这真难断定是褒是贬……」 如这番话所说,艾莉卡露出「不知道该选什么表情」的表情,说出类似抗议的话语。 「不是褒,也不是贬,只是事实。」 美月很干脆地驳回抗议。 「居然断言是事实,我觉得无法接受!」 「好啦好啦,总之我不认为原因是艾莉卡。」 情绪愤慨,却莫名没什么气势的这个反驳,也被干脆地带过。 「美月,你变强了……」 「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继续问。要说吗?」 即使试着以装模作样的台词敷衍,也遭受直球回击。艾莉卡精疲力尽地趴下。 「我们并没有吵架啦……只是我单方面觉得尴尬罢了。我不打算拖到明天,所以今天可以放过我吗?」 艾莉卡抬起头,从头发与手臂的缝隙露出软弱的眼神。 美月以食指抵着下巴微微歪过脑袋,像是在沉思一般。稍微往内卷的及肩鲍伯头,配合头部的动作晃动。微歪的脸立刻摆正。 「如果你能断定明天会恢复原状,那也好。」 看来,这份心情没符合艾莉卡的期待变动。 「就是说啊……唉~讨厌讨厌。」 艾莉卡本来就不相信扔着不管到明天就没事。可能是看开了,她露出洒脱的表情起身。 「到最后,我只是在对达也同学撒娇罢了。我明明没有请达也同学帮忙,却擅自认定我就算什么都没说,他肯定也会跟着我们走。所以我看到他也帮那个女人,就觉得『这是劈腿~』而火大……讨厌,我又开始难为情了。」 变红的肤色,在掩盖着脸的双手指缝间若隐若现。看来所谓的难为情不只是嘴上说说。美月看到她莫名可爱的模样,深深叹了口气。 「……刚才像是『打从心底感到傻眼』的叹气是怎样?」 「虽然不是打从心底,但我的确很傻眼。」 艾莉卡从指缝投出犀利的目光,美月则是回她一个白眼。 艾莉卡收起眼中的锋芒。 美月移动到艾莉卡的正面(虽说如此,也只是让椅子换个方向,重新坐好),伸手让艾莉卡掩着脸的双手放下。 「到最后,你只是逞强导致陷入自我厌恶吧……我觉得这就叫作『唱独角戏』。」 「呜!美月毫不留情的这句话,掏挖着我的内心啊~」 「我现在是说正经的。」 「……对不起。」 或许是美月的错觉,总觉得艾莉卡的身体看起来缩小了。 「艾莉卡。坦白说,达也同学不可能主动接近。」 「……果然是这样?」 「虽然不是去者不留,但他要是认定你在『回避』,就会一直扔着不管耶。因为达也同学本来就满脑子都是深雪同学。即使不到刻意表现的程度,至少也要待在他的视线范围,否则他或许甚至不会想起你耶。」 「……有可能。」 「我可以断定,达也同学完全不在意艾莉卡在意的事。你越是在意只会越吃亏。一定是这样子没错。」 「这样啊……说得也是呢。面对那种形容为迟钝也不够,有着钢铁神经的男生,就算我难为情也没用。」 艾莉卡紧握拳头。 美月见状露出温暖的笑容。 干比古刚好在这个场面入内。 「啊,你们果然什么都没带。」 干比古一进门就忽然讲这种话。两人询问「什么意思?」之前,他就从手上的塑胶袋拿出了三明治。 「来,艾莉卡,红萝卜鲔鱼马铃薯沙拉。柴田同学爱吃鸡蛋三明治吧?」 「咦,为什么?」 「谢……谢谢。」 「不用客气。」 这是对美月的回应。 「需要问为什么吗?得稍微吃点东西才行。就算睡觉一样会饿吧?」 这则是对艾莉卡的回应。 「哇……miki挺贴心的嘛。」 「我很想回答不用客气,但这其实是来自达也的慰问品。他说你似乎在回避他,所以要我拿过来给你。」 艾莉卡与美月听完干比古的回应之后转头相视。 「看来没被遗忘……」 「但早早就被扔着不管了……」 艾莉卡突然显露决心,站了起来。 「怎……怎么了?」 面对瞪大双眼的美月,艾莉卡朝她用力握拳振臂。 「达也同学,既然你想这样,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我绝对不会让你把我当空气!」 「明明他每次找你,你就会逃走……」 「miki,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赶快吃比较好。」 干比古取出自己那一份,没和她对看就如此回应。不愧是来往已久的青梅竹马,即使偶尔会踩到地雷,依然擅长应付艾莉卡。 总之艾莉卡先坐下,三人正要一起吃三明治的瞬间,事件发生了。 「好痛……!」 美月忽然拉下表情紧闭双眼。三明治松手落下。艾莉卡俐落地在半空中接住。但这是反射动作,艾莉卡的目光与干比古的目光,都朝向突然痛苦起来的美月。 美月取下眼镜,以双手按住眼睛,嘴里发出痛苦的低语。 「……这是……什么……我没看过这种光晕……」 干比古察觉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取出符咒架设结界隔绝灵力波动。他这种做法是突破「禁止携带cad」这个校规的盲点,但现在场中没人在意这种事。 干比古将注意力移向户外,同样察觉这股波动。 「这是『魔』的气息……」 不是想子波,是灵子波,所以艾莉卡感应不到,干比古也直到注意力对焦才察觉。 纯粹的「魔」之波动穿越结界流入。既然是这种强度,难怪会抵销镜片隔绝光晕的效果,对美月的眼睛造成影响。 「柴田同学,戴上眼镜。」 不过,在以结界缓和的现状,抗灵光涂料镜片应该就能隔绝波动。正如干比古的预料,美月再度戴上眼镜之后就稳定下来。 至此总算有余力思考发生什么事——艾莉卡与干比古脸色苍白地面 面相觑。 「难道吸血鬼来到学校?在这种大白天?究竟是什么目的?」 「好大的胆子!miki,地点在哪里?」 艾莉卡起身的力道,导致椅子发出响亮的声音倒下。但她看都不看一眼,以脸贴脸的气势进逼到干比古面前。 「艾莉卡,冷静下来。」 干比古也站了起来,以冷静但严肃的声音回应。 「先去拿武器吧。我身上只有符咒也不太能安心。」 「……也对。美月,回教室等我们吧。」 「我也要去。」 美月摇头回应艾莉卡理所当然的指示。 「美月?」 「我觉得我最好也一起去。不过……我不知道原因。」 她的语气很柔和,却感受得到深处有着坚定不移的决心。 「……我明白了。但是千万别离开我。」 「miki?」 干比古出乎意料的这番话,使得艾莉卡瞪大双眼。但他是谨慎思考之后如此回应,并不是顺应气氛答应。 「相较于独处时遇袭,共同行动较容易应变。而且柴田同学的眼睛肯定能成为助力。」 「喔……miki,既然这样,你要负责好好保护美月。」 艾莉卡如同不想再浪费时间问答,跑向保管cad的事务室。干比古也紧跟在后。他与美月都非常清楚,现在不是上演恋爱喜剧或青春连续剧的场合。不过,为了避免将美月抛到后头,牵手一起跑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干比古如此对自己辩解。 ◇ ◇ ◇ 希儿薇雅·玛裘利·法斯特准尉被派遣来到日本,担任安洁莉娜·希利邬斯少校的辅佐。虽说如此,希儿薇雅的任务不只是照顾莉娜。 stars的队员分为一等星级、二等星级、星座级、行星级、卫星级。其中的一等星级、二等星级、星座级是正规战斗员的待遇,行星级、卫星级的任务则是后勤或非法谍报。这当然是原则上的职责分配,例如莉娜身为一等星级,现在却受命进行非法谍报任务。 希儿薇雅是行星级「水星」的「一号队员」,基本职责是后方支援,擅长使用魔法技能收集并分析情报。这次的任务也是基于这个层面而大大期待她的情报处理能力。如今她在不同于大使馆而设置的秘密据点中分析想子波形式。 她正在进行的工作,是查明和莉娜交锋之后逃之夭夭的白面具怪客真面目。她加入的团队正在核对usna军相关人员与政府职员的资料,确认从怪客身上采集的想子波形式特征,是否和某人相符。 属于cad核心元件的感应石,具备将想子讯号与电流讯号双向转换的功能。此外,无论是不是魔法师,人类在什么都没做的状态,依然会不断释放微量想子。释放的想子经由感应石转换为电流讯号进行适当处理,就可以用电子形式记录想子波形并显示在荧幕上。不过比起显示在平面荧幕,转换回想子波进行观察更加容易在短时间内看出细部差异。所以不是魔法师也做得到的这项工作,依然投入接受过想子波识别训练的魔法师。 虽然并没有收齐usna全军以及政府所有官员的资料,但也几乎囊括魔法界的相关人士。和魔法无关的人士不在stars的守备范围。希儿薇雅暗自祈祷无人符合,继续核对波形。 他们首先确定stars没人拥有一致的波形。在stars以外的实战部门,有相似波形的人也全部拥有不在场证明。今天起要核对军方魔法技术部门所属的成员。正午过后,在差不多要吃午餐的时候,希儿薇雅发现一个令人在意的资料。 (咦?不会吧……) ◇ ◇ ◇ 莉娜一边和a班同学(深雪她们以外的人)用餐,一边烦恼接下来要做什么。午休时间一小时,还剩下约三十分钟,午餐大概再五分钟就会吃完。平常总是换个地方享用餐后茶,或是以临时干部的身分到学生会室露面,不过今天—— (……和米亚见个面比较好吧?) 莉娜的邻居,就某种意义来说也是同事的「米亚」——米卡艾拉·弘格在马克西米利安研发中心卧底,今天以社员身分造访第一高中。莉娜一直忙着执行追捕逃兵的任务,因此这几天没见到米卡艾拉。虽然没什么事情要找她,但确实是见面的好机会。 正在思考这件事的莉娜,手的动作与脸上表情没露出破绽,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时也是妥善地附和。在用完最后一道菜色没多久…… (这是?) 莉娜差点反射性地起身,却在微微离开椅面时打消念头。幸好同席的同学们以为她只是稍微换个坐姿,没有特别质疑的样子。莉娜露出无碍的客套笑容,拼命压抑脑中盘旋的焦虑。 异质波动于一瞬间膨胀。周围学生们看起来没察觉,原因应该在于这并非魔法的气息,并非想子的波动。莉娜最近遭遇并交战好几次,所以感应得到。这是蒙面怪客「吸血鬼」的气息。她大致掌握得到方向,是厂商出入的后门方向。 (对了,米亚!) 莉娜注意到场所之后,刚才的思绪连锁回到脑中。现在刚好是米卡艾拉将要抵达第一高中的时段。既然是以交货业者一员的身分前来,那么应该会走后门。 「——不好意思,我想到有点事情要办,先告辞了。」 莉娜向同席的同学郑重道歉之后起身。 ◇ ◇ ◇ (居然是伪装解除法阵……看来不该小看这里只是一所高中。) 马克西米利安研发中心的小型连结车里,发出了无言的声音。回应的是如同蜂群振翅的喧嚣声,这是人类听不见的灵子波动,吸血鬼以意念交织的「声音」。蕴含在「声音」的意志是七成肯定、三成否定。没有整合为一,相对的,也没有分成个别的自我。 (你认为被察觉了吗?) 法阵沿着围墙与门坚固地架设。灵子波的隐藏与想子波的伪装,都只有短短一瞬间晃动。鲜少有魔法师能识别灵子波,而且先不提灵子波形,他们的想子波形几乎和人类没有两样。 连结车上的吸血鬼「个体」发出意念询问,灵子的喧嚣声则是从「内侧」回应。如果有个第三者感应得到意念流向,这个观测者的问答看起来应该就像是自问自答吧。这次的答案是九成否定——判断对方并未察觉。 (我也这么认为……果然不应该来这里。) 为了她表面上的目的,今天能大摇大摆进入第一高中校区的这份工作是大好机会。但若考量她真正的目的,踏入架设满满的感应器与对抗术式的第一高中,是个必须冒着无谓的高风险的行为。她基于表面上的立场无法拒绝这份工作,但或许就算舍弃现在的立场也不该来这里……她开始陷入这种不安的思绪中了。 ◇ ◇ ◇ 达也用餐之后来到校舍楼顶。 由于先前打坏了艾莉卡的心情,因此今天是达也、深雪与穗香三人一起吃午餐。这一幕在旁人眼中是享尽了齐人之福。不,实际上也是齐人之福,因为深雪与穗香都没有隐藏自己对达也的好意。不是不想隐藏,是她们看起来就没有「隐藏」这种概念。 或许是在所难免,但周围不时投来的视线,即使达也心脏够强也同样觉得不自在。因此他从餐厅逃到这里。 第一高中主校舍楼顶是一座小小的空中花园,还设置时尚的长椅,是校内颇受欢迎的场所。不过在严冬的这个时期,几乎没有强者在户外强风吹拂的此处打发时间。 今天湿度偏高,体感温度称不上严寒,即使如此,楼顶依然只有他们三人。或许有人认为可以用魔法解决寒冷问题,但校内除了部分例外 ,禁止学生携带cad。并非没有cad就无法使用魔法,但也没有怪胎为了确保午休场所而花工夫做出「不透过cad发动魔法」这种不熟练的行为。不过这里的三人是获准携带cad的部分例外。现在深雪使用隔绝寒气的魔法,使得三人得到短暂的悠闲时光。 再三强调,深雪的魔法笼罩着三人运作中。深雪使用的魔法是将氮气液化制造冻气。即使方向性相反,要阻断这种不到冰点以下的寒气,对深雪来说易如反掌。 所以不可能会冷。 然而,穗香却挽着达也,紧贴到毫无缝隙。 穗香做出这个暴行(?)的瞬间,深雪也投以冷静(或是冰冷)的目光,但现在则是如同较劲般挽住达也另一只手。 托她们的福,达也无法自由行动,就像是双手被架住。 若是在这时候满脸通红还算可爱,但即使相当丰满的胸部从两侧压过来,达也依然只是一副「真拿你们没办法」的表情苦笑。主张「就算你被人家从背后捅一刀也无从抱怨」的男学生肯定不在少数。 深雪与穗香不知为何从刚才就沉默不语。仔细一看,两人耳朵与脸颊都泛红。这理当不是因为寒冷,换句话说应该是那么回事。达也觉得既然这样,她们明明只要放手就好——如此心想的达也即使不到迟钝的程度,也无法免于被批判不懂女人心。 不过,他并不是进入这种状态之后就一直想这种事。达也夹在沉默不语的两人中间,让思绪沉入目前面对的事件。 刚开始,他认为「吸血鬼」是基于某种目的袭击人类。现状只知道他们会袭击魔法天分高的人,夺走鲜血与精气。 他们为何拿魔法师当目标? 夺走血具备何种意义? 到头来,逃离美军的他们为何来到日本?是因为他们的目的只能在日本达成?还是和他人的意图有关? 找不到答案的迷途思绪,不知何时朝向「吸血鬼」的真面目。 (「吸血鬼」的真面目,肯定是古式魔法师之间归类为「寄生物」的存在。) (师父假设寄生物是源自人类精神活动的独立情报体,应该可以认定这假设正确。) (usna的微型黑洞实验成为事件的导火线。雫的这个情报也值得信任。) (既然这样,这个事件是从异次元入侵的情报体引发的……这是我的假设。) (问题在于「从异次元入侵的情报体」这个概念,如何和「源自人类精神活动的独立情报体」这个概念连结。) (到头来,「精神」的主体究竟位于哪里?异次元?高次元世界?还是「根本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呢?) (若要这么说的话,「情报体次元」在哪里?「个别情报体」呢?) 达也察觉思绪差点陷入瓶颈,微微摇头。他以这个动作重设思绪。 (有两种可能性。) (一、寄生物是从异次元入侵。) (二、从异次元流入,不受控制的某种能量,活化原本就位于这个世界的寄生物。) (到最后,要是不晓得寄生物——源自人类精神活动的独立情报体真实身分为何,就无从得知更进一步的事情。) (既然这样,就应该思索如何发现它、解析它。) (如果是源自精神的情报体,构成要素很可能是灵子。) (靠我的知觉能力就算可以发现,却无法解析吗……) 他的思绪,因为深雪忽然动起身体而中断。 「深雪,怎么了?」 刚才的动作完全没有嬉戏的意图,是源自不快感的下意识动作。 达也的语气并非偏袒深雪。察觉了这一点的穗香,也让紧贴的身体离开,并且在同一时间发抖。这是因为隔绝寒气的魔法失去了效果。 「啊,不好意思。」 深雪立刻操作另一只手所握的cad。 寒气立刻远离。 但深雪的脸色依然不佳。 「慢着,不提这个,怎么回事?」 达也丝毫没露出觉得寒冷的样子。他使用自我修复魔法接受和死亡相邻的锻炼至今,无须对这种程度的寒冷逞强。比起寒冷,他更在意妹妹展现的异状。 「……感觉有一股非常不舒服的波动撩过肌肤……没事,应该是我多心吧。」 深雪十分愧疚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对于打扰了达也的悠闲时光抱持罪恶感。但达也并没有接受深雪的谢罪。 「不舒服的波动?是想子波?还是灵子波?」 这件事和刚才思考的事情不可思议地符合,达也无法当成只是自己多心了。不过,这个询问并没有意义。 「不晓得……但是既然哥哥没察觉,应该是灵子吧?」 因为如果是想子波,达也不可能没察觉。 达也听到这番回应,有种败给深雪一次的感觉,却立刻换个念头,认定现在无暇思考这种悠闲的事情。魔法科高中某些地方设置的终端机,和机密资料多不可数的国立魔法大学直接连结,因此从保密观点来说,保全等级必须和魔法大学相同,而且实际上也施加严密的保全系统。可疑人物或偷拍、窃听的防治当然不在话下,对于魔法入侵手段采取的对抗措施尤其严谨。 刚才突然产生的灵子波,应该是触发了对抗术式。要是随时释放令人不快的魔法波动,这个国家的警方绝对不可能置之不理。从现在感应不到这种波动来看,就知道释放波动的源头有能力控制自己的灵子波。 不能只基于「感到不舒服」这种理由就断定对方有害,但是能乐观看待的理由更少。现在这种状况更是如此。令深雪感到不快的对象,很可能是现正敌对的吸血鬼。 达也在脑中列出寻找灵子波源头的方法,开始检讨哪种方法最合适时,情报终端装置发出声音。是语音通讯的来电讯号。达也将通话元件抵在耳际。 『达也学弟,不得了!』 紧接着,这句话毫无前兆地突然从话筒传出。如果是个性怯懦的人,即使实际上不是什么大事,光听这句话(即使接在「不得了」之后的是「不倒翁跌倒了」也一样)就可能陷入轻度恐慌。达也或许从平常就认为对方打电话时好歹要先讲自己是谁,但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而且对于达也来说,这通电话来得正是时候。 「七草学姊,你知道详细位置吗?」 打进吸血鬼体内的发讯机,还没超过运作的极限时间。如果入侵校内的吸血鬼是那个个体,只要介入学校的lps(local positioning system)就能锁定现在位置。前学生会长真由美应该知道lps的管理者代码才对(这当然是超出学生会长权限的违法行为)。 『吸血鬼在校内——呃,你知道的话就可以长话短说。至今追踪的讯号,正从后门朝着实验大楼的器材搬运入口移动。马克西米利安的社员预定今天前来展示新型测量装置。』 (换句话说,对方混入其中?) 达也迅速让思绪游走,为了节省对话时间而简短回应。 「了解。」 吸血鬼为何在现在,又为了什么目的来到第一高中?达也将和刚才的深思相关的这个问题暂时放在一旁,迅速起身。 他按下安装在腰带的飞行演算装置按钮,就这么翻越围栏。 深雪也跟着发动飞行魔法。 只有没随身携带飞行演算装置的穗香留在楼顶。 ◇ ◇ ◇ 除了学生会干部、风纪委员等部分例外,学生在校内都禁止携带cad。因此学生要在上学时将cad交给事务室保管,于放学后领回。 第九章 「它」变弱了。 「它」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是自愿来到这个世界。 「它」生性容易被强烈的灵子波动吸引。 狂喜、悲叹、憎恨,以及愿望。借由可以改称为祈求的渴望的灵子波动,「它」越过只在刹那之间晃动的「墙」,从无形世界被拖到记形世界。 越过墙的冲击,使「它」分裂为十二个,寄宿在吸引「它」的人类体内。 「它」必须持续吸收灵子维持存在。因为「它」存在时会慢慢排放灵子。但在这个「有形」的世界,「它」无法独力吸收灵子,必须和能收集灵子的有形物融合为一,才能补给灵子。 在只具备主体的状态反覆使用力量,使「它」失去来到「有形世界」储存至今的大量灵子。不只如此,还遭到高压想子流冲刷,入侵物质次元的部位大幅削减流失,也在当时几乎失去所有想子。想子并非「它」存在时必备的东西,但要是想子不足,就无法干涉物质次元。 「它」本身没有高度思考能力。只是因为反映宿主深藏的想法或压抑的冲动并增幅,而被世人唤为魔物。「它」本身具备的思考能力,只近似于想继续存在的本能。即使如此,「它」贫乏的思考能力也理解到,以现在的虚弱状态很难突破意志防壁得到新宿主。 必须找地方休息。找个无意志而蕴含大量灵子的地方。 比方说,没有意识的躯体所流的血液里。 比方说,因为拥有人形而可以聚集灵子,没有意志的人偶之中。 避开人烟四处徘徊的「它」,在一高校区一角所建的仓库里,找到了用来休息的容器。 ◇ ◇ ◇ 七人联手,好不容易击退寄生物(不是收拾)的隔天早上—— 「达也同学,早安。」 「美月、干比古,早安……艾莉卡又是那样?」 达也在教室遇见了以手托腮、将头撇向一旁,展现不悦情绪的女性友人。 「达也早安……是啊,她完全在闹别扭。」 「并没有!」 干比古苦笑着点头。艾莉卡在旁边凶他一顿,再度恢复为「心情不好的姿势」。 她进行如此浅显易懂的自我主张,当然基于某个理由。 昨天午休时间,吸血鬼意外地变成堪称情报生命体的形态,众人被迫陷入预料之外的苦战。好不容易击退寄生物之后,达也位居六对一的压倒性优势,却没逮捕莉娜而直接放她走。 这惹得艾莉卡相当不高兴。她认定莉娜和吸血鬼挂钩。不只如此,寄生物化为情报生命体之后,艾莉卡一筹莫展。这是适任与不适任的问题。艾莉卡丝毫没理由难为情,但她自己似乎在情感层面无法接受。达也要让莉娜直接离开时,她频频提出异议,最后差点砍向莉娜——大概是迁怒。但艾莉卡也不是真的想砍,光是被架住就安分下来(不过从后方架住艾莉卡的干比古,被她以性骚扰为借口痛打一顿)。 但是艾莉卡没有因此接受,从昨天午休之后就一直表达着不满情绪。 「艾莉卡,你也差不多该恢复心情了。」 即使达也直接搭话,她依然背对不理。 「我昨天也说明过吧?在那个时间点,『迎接的人』就已经逐渐聚集过来。」 达也在意周遭耳目而含糊其词,这里所说的「迎接的人」是指莉娜叫来的援军。 「昨天光那样就是一场大骚动。要是闹得更大,整个事件就没办法完全瞒着其他学生。一个不小心会造成恐慌。」 ——顺带一提,在幕后挥汗致力隐瞒事实的不是达也,而是真由美。 「我知道。可是……」 看来艾莉卡也明白这种事,就这么背对着达也,老大不高兴地低语。 「马克西米利安的社员那边也得善后。」 ——此外,是达也造成他们需要善后的状况,负责善后的则是莉娜(的部下)。 「我不打算宣称莉娜完全清白,但她也没有罪大恶极到在那个场面乱来。如果莉娜真的是敌人,她应该会再度攻来。到时候我不会留情。」 达也以一如往常的语气述说,但话中蕴含肃杀意志,令艾莉卡不禁转过头来。 「……赢得了吗?」 艾莉卡还不知道红发金眼魔法师的真实身分是莉娜。但光是在昨天对付寄生物的攻防,她就亲身感觉莉娜的实力非比寻常。 「胜负靠机运。更何况,莉娜并不是一定会进攻而来。」 「但你不会留情?」 「是啊。」 达也说得过于从容,反而感受得到他多么认真。在旁边聆听的干比古完全被吓到,美月则是明显露出畏惧神色。但艾莉卡似乎很欣赏达也这种态度,心情完全好转了起来。 ◇ ◇ ◇ 同一天,请假没上学的莉娜,感受着可说是人生第一次的坐立不安。 说到屈辱的经验,受邀参加总统茶会时,她接受过彻底的身体检查,这对女性来说只能以屈辱来形容。但是在usna大使馆进行的这场审问会,和当时的不快感不分上下。 「……那么,也就是说,你贵为stars的天狼星,却对高中生一筹莫展,眼睁睁看着嫌犯被抢走,是吧?」 米卡艾拉·弘格后来自爆,所以最终没被抢走。这句抗辩涌上莉娜的喉头,但她明白审问委员并非把这种事视为问题,所以乖乖低着头。 「而且据说这名嫌犯,就是在你隔壁房间起居的管制员。明明时间长达一个月,你却没发现真面目,是吗?」 采用这个「嫌犯」担任管制员的是你们吧?莉娜这次真的很想大声顶嘴——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讲得出这种话,所以压力更是有增无减。 委员进一步唠叨挖苦。即使魔法师是才能至上,但莉娜不到二十岁就挂阶少校,usna军内部也有不少人嫉妒过于年轻的她。越是和实战无缘的军方官僚,这种倾向越强烈。现在位于她面前的男性(不知为何没有女性获选为审问委员)就是典型「不知实战为何物」的高官们。 为了这种毫无意义的挖苦正经地思考或是火大,只是愚笨的行径。因此莉娜放空脑袋,将其当作耳边风。 「话说回来,少校的药检周到吗?你和感染者直接交流好几次吧?是不是至少得确认身上没有咬痕?如果还没确认,应该当场检查。」 但这种失礼蛮横的论调,甚至可以形容为性骚扰的发言,还是令莉娜回过了神来。到头来,这次的敌人只是为求方便称为「吸血鬼」,但遇害者没被咬。厚脸皮到没看报告书就出席审问已经令人无言以对,这些老贼居然还得寸进尺,要求莉娜在这里脱光! 「这样对少校过于失礼吧。」 莉娜能在情绪爆发之前克制下来,是因为这个援军来得正是时候。莉娜托福得以保住「明明年轻却冷静又深思熟虑」的风评(不是评价)。 「巴蓝斯上校?」 这名女性突然闯入这场会议(以会议为名的逼问),想破口大骂的审问委员不只一两人。但是认出她的身分之后,委员中没有任何豪杰敢追究她的行为。 她名为瓦吉妮雅·巴蓝斯上校。如果以stars这个组织为前提思考,这个姓名只令人觉得是代号(毕竟是处女座加上天秤座),但这是如假包换的本名。虽然在前几天正式步入四十岁,却是看起来不像迈入不惑之年的潇洒「大姊姊」。(朱月:瓦吉妮雅·巴蓝斯(ヴァージニア·バランス),英文为virginia·bnce,而处女座其实是virgo,天秤座是libra。这里顺带一提,希儿薇雅的姓氏玛裘利·法斯特(マーキ ュリー·ファースト),英文是mercury·first,和简介说的一样,来自军用代号“第一水星”。) 不过,她受到众人畏惧的原因,并不是上校军阶或是年轻的外表。何况如果要将军阶视为问题,场中的军方官僚大半都有审问将官的经验。 让委员(讲好听一点)有所顾虑的,是她的职位。 usna统合参谋总部情报部内部监察局第一副局长。 在整合加拿大军时改组设置,不只是针对制服军警,也查缉便衣军警非法行为的内部监察局第二把交椅。这就是巴蓝斯上校的职位。 基于任务性质,这名人物位于这里并不奇怪,甚至没有从一开始就找她来才奇怪——因为以她的地位与职位,前来日本进行审问的其他委员,不可能不知道她前来。 即使她突然闯入,也不可能对此吹毛求疵。 「恕我失礼,可以准我发言吗?」 上校以犀利目光环视坐在高处的审问委员,只有语气维持客气地要求发言。 「啊……好,请发言。」 「谢谢。本官为什么没有从一开始就被叫来这里,就找其他机会问清楚吧。」 审查委员半数露出怯懦表情,但巴蓝斯上校只朝他们一瞥,就转身面向莉娜。 「本次希利邬斯少校肩负的任务,从她的职务及能力来看并不适当。本官认为将任务失败归咎于她并不妥当。」 室内一阵哗然。委员们认为巴蓝斯上校之所以没受邀加入审问会,是因为精通军政与军令的她要是列席,委员就无法畅所欲言。也有人认为身为女性的她会偏袒同为女性的莉娜。但她如此正面拥护莉娜超乎众人预料。 「但是先不提责任归属,居于stars总队长地位,却在魔法战斗技不如人,这是值得担忧的事。因为『天狼星』是我国最强的魔法师。」 莉娜双手紧握。对巴蓝斯上校这番指摘最有同感的不是别人,正是莉娜自己。她咬牙切齿地懊悔到臼齿几乎嘎吱作响。 「希利邬斯少校当然期望雪耻的机会。对吧,少校?」 「那当然!」 上校点头回应莉娜,随后看向台上众人。 「本官认为,应该让希利邬斯少校继续执行现行任务。同时,本官提议当地的支援要提升到最高等级。」 「您所说最高等级的支援,具体而言是什么意思?」 一名委员询问上校。巴蓝斯上校露出无惧一切的笑容回答。 「本官要以监察驻地武官的名目驻留东京。」 这次引发的喧嚣声迟迟没消失。 「此外,总部部长已经准许使用『布里欧奈克』。」 喧嚣声增强为喧嚷声。 「上校阁下,这是真的?」 莉娜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是真的。」 依照阶级伦理观点来看,这个问题不太讨喜。但上校以笑容回答,并且补充说: 「我带来了。」 莉娜走出进行审问会的房间一看,发现希儿薇雅在等她。 「希儿薇,你到底跑去哪里了?我直到刚才都好辛苦。」 莉娜几乎一整天没见到希儿薇雅。昨天从第一高中平安「归队」时,希儿薇雅不知为何不在家,也不在秘密根据地。 可能是在审问会承受的压力,使得莉娜语气有点迁怒。虽然这么说,这也像是对交心好友说的单纯玩笑话。若是平常的希儿薇雅,应该会一笑置之。但希儿薇雅以正经表情接受莉娜的「责备」,立正以严肃的语气说着「非常抱歉」谢罪。 「咦,希儿薇?讨厌,我不是认真的啦。」 「我知道莉娜不是认真的。但我非得向莉娜道歉。」 看来不是可以随便带过的话题。莉娜明白之后皱起眉头。 「要是我更早察觉米亚的真面目,莉娜就不会陷入那么不利的状况。」 要是这时候回答「没这回事」就变成了是在逞强。莉娜昨天在敌阵完全孤立。莉娜自觉这一点,无法否认。 「我在这次的任务,没能尽到后方支援的职责。总队长,非常抱歉。」 「希儿薇,你怎么了?讲得好像要道别——」 「总队长。」 不再以名字称呼莉娜的希儿薇雅,打断她这番话。 「我收到了参谋总部的回国命令。昨晚的检查诊断出我可能受到了『感染』,必须要回国接受精密检查。」 「这怎么可能呢!那并不是病毒之类的东西所引发的变异!光凭药检不可能判断变异前的感染征兆!」 「少校,这就是原因。」 「上校阁下?」 从后方出声安抚激动的莉娜的人,是刚才协助莉娜脱离困境(?)的巴蓝斯上校。 「抱歉,我并不是可以要偷听。」 「不,是下官不应该站在这里交谈。」 「这样啊。」 莉娜努力以拘谨态度回应。巴蓝斯露出微笑,随即恢复正经八百的表情回答莉娜。 「关于玛裘利准尉的处置,正如希利邬斯少校所说,目前无从在变异之前判断是否感染。换句话说,也无法断定准尉没被感染。」 「既然这样,我也……!」 「没错。也没人能保证少校没被感染。但要是少校和军方敌对,军方将蒙受严重损害。因此在确定没被感染之前,不能让少校回国。」 莉娜脸色铁青。在无法分辨是否被寄生物附身的现在,这等同于驱逐宣言。莉娜也同时理解到,巴蓝斯主张莉娜要继续执行任务,也是基于这样的内幕。 「相对的,要是玛裘利准尉成为吸血鬼背叛军方,考量到准尉的技能,我军恐怕将有许多机密泄漏到其他国家。因此必须尽早让准尉回国。」 这也是合情合理的处置。即使在情感上有所反弹,如果以军人的逻辑为优先,就非得接受这个判断不可。 「就是这么回事。我会安排其他人辅佐贵官。」 「不,不需要。」 巴蓝斯的提议是基于需求,也明显出自善意的考量。但莉娜拒绝了。 「和下官同居,就表示将会产生感染的嫌疑。幸好日本的公寓设备齐全,即使独居也没有任何困扰。」 「这样啊。既然贵官如此期望,本官就这样安排吧。」 「是。」 两人并肩敬礼目送巴蓝斯离去之后,希儿薇雅以破涕为笑的表情,向莉娜投以微笑。 「总队长……」 「希儿薇,别叫得这么死板。麻烦和至今一样叫我莉娜。」 「……是。莉娜,要独自留下会赖床的你而回国,我感到于心不忍。」 「你这种说法太不客气了!何况我只有前天睡过头吧!」 莉娜说得气喘吁吁。希儿薇雅这次投以不带泪水的笑容。 「莉娜没被感染。我们的天狼星没有脆弱到会被魔物寄生。」 「——那当然。我不会屈服于寄生物。要是下次有机会接触,我一定将其燃烧殆尽。」 「说得也是。所以总队长阁下,请赶快完成任务回到总部吧。」 希儿薇雅在眼中留下笑意而敬礼。对此,莉娜以特别充满自信的态度回礼。 ◇ ◇ ◇ 基于「台面上的工作」来横滨出差的黑羽贡,听到饭店房内电话铃声响起而疑惑。他并未将投宿地点告诉生意对象。由于随时都能以无线通讯,所以没必要告知下榻饭店。基于相同原因,家人也不会打市内电话给他。如果是「台面下的工作」更不可能透过饭店柜台转接电话。 「喂,你好。」 但他完全不觉得需要假装外出。这是只有声音通讯的电话,所以他没报姓名以防万一。 『贡,你现在方便讲电话吗?』 贡一听到话筒传出的声音,背脊就下意识地因紧张而伸直。 「是真夜表姊啊……是的,现在方便。」 四叶当家当前,声音却没有透露出紧张。拥有这样的自制心,或许该称赞他真不愧是掌管四叶情报网的分家当家。真夜在辈分上是贡的表姊。他的母亲是前前任四叶当家的妹妹,儿子是四叶下任当家候选人。严格来说,四叶没有直系的概念,但以一般基准来说,贡极为近似于四叶的「直系」。然而正因为血缘相近,贡非常清楚真夜多么恐怖。 之所以使用饭店电话的疑问也立刻解开。这间饭店和flt同样是由四叶暗中统治的企业所经营。贡使用的客房也具备四叶相关人士专用的秘密机关。贡甚至觉得自己没立刻察觉是本家打电话过来,是相当丢脸的事。 这个想法当然也没显露在语气上。 「请问是急事吗?您不用客气,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 『嗳,贡……这种装模作样的说话方式,你不能改一下吗?』 「喔喔,美丽的表姊阁下,您说这是装模作样真令我遗憾。我永远都是非常正经。」 电话另一头传来像是疲累的叹息。这位恐怖的表姊出乎意料地善于搭腔,大致都会像这样规规矩矩地吐槽。贡感觉到,这段对话让自己完全镇静下来了。这或许也是表姊的手法,但贡明白深究无益。 『进入正题吧……贡,寄生物的宿主清查完毕了吗?』 贡自觉表情紧绷。这不是台面上或台面下,是真正的工作,黑羽原本的职责。贡很清楚这一点。因此他打理得面面俱到,绝对不会答不出这个问题。 「总共十二具。四具已经由美军处理,一具在昨天由深雪与达也击灭,所以剩下七具。所在位置也悉数查明。」 『你还是一样这么有效率。真是了不起。』 「没有啦,这次七草与千叶努力帮忙吸引注意,使我省下引蛇出洞的工夫。」 『真谦虚。』 贡这次也没有否定。因为正如真夜所说,刚才那句话只是谦虚。不过他是在昨晚完全查出七具寄生物的位置,所以也算是「滑垒成功」。 『其实委托人在今天早上催促我,希望不要让肮脏的魔物继续在东京为所欲为。』 「这还真严厉。东京原本并不是我们四叶管辖才对。」 贡眉头深锁的样子并非是演技。基于刚才所说的理由,他在东京调度人手时,非得在各方面费神不可。 『对方应该也是被其他地方催促吧。总之基于这个原因,请在这段时间做个了断。』 「您说的『了断』是指?」 贡以慎重语气询问。要是这时候应对失当,将会被迫负起过于沉重的天大任务。 『请消除所有宿主。』 真夜说得极为干脆。没有扼杀情绪,听起来也不冷酷。四叶家当家的声音平凡到过分(如果这种说法恰当)的程度。 「不是逮捕?」 『嗯,是消灭。』 「但要是现在的宿主死亡的话,寄生物似乎会飞走而去寻找其他宿主。要查出新宿主得多花点时间……」 『无妨。寄生物以何种方式脱离死亡的宿主、以情报体状态能移动多远的距离、和新宿主融合需要多少时间、要经过多久才能再度展开活动……』 「您要我观察并且回报?」 『这应该会成为宝贵的资料。你做得到吧?』 即使只是语音通话,贡依然拿着话筒深深鞠躬。 「如您所愿。」 『消灭结束之后,请先回报一声。』 「希望可以给我两天时间。」 『就这样吧。那么拜托你了。』 贡再度表示已经收到命令,然后结束通话。 ◇ ◇ ◇ 将想子聚集在掌心,然后握紧。 这是一如往常使用「术式解体」时的想像。 一般的术式解体,是将手握的想子投向正在展开的启动式或正在运作的魔法式。但达也现在寻求的技术,并不是以情报体作用的实体为线索狙击情报体,而是在情报体次元狙击情报体。 直接攻击漂浮在情报之海的寄生物主体的手段。 达也张开紧握的手。 没有伸直手臂。 弥补物理方向性印象的动作反而碍事。情报体次元不会出现轨迹或航迹之类的东西。只要定义何物位于何处,就会在那里。 达也释放的想子块出现在情报体次元,和他瞄准的孤立情报体(似乎是种式神)重合。 在物理次元,复数物质无法同时存在于相同座标。 然而情报没有这个限制。位于情报体次元的情报体,没有物理层面的分布限制。达也的想子在和孤立情报体重合的「座标」解除压缩状态,没对孤立情报体造成任何影响就消失。 「唔……」 达也咬牙表达不甘心的情绪。深雪以担心的表情注视,旁边帮忙制作标靶的八云以一如往常的悠哉语气搭话。 「连你也陷入苦战啊。总之,这是做不到的人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的技术。」 这样的冷言冷语,使得深雪狠狠投以蕴含杀气的目光。 八云面不改色,或许该说他真了不起。但他太阳穴周围似乎冒出冷汗。 「但你三天就学会如何在理之世界施展透劲,所以我觉得并非在这方面完全没天分。」 八云像是打圆场般慌张说下去。深雪依然投以责备的眼神。 「师父,麻烦继续。」 不过在达也要求继续修行之后,深雪的注意力移向哥哥。 ——寄生生物入侵学校,以没有胜利的苦涩作结至今刚好一周。达也在事件过后的隔天早上就请八云协助修行,今天是第七天。 和八云这番话相反,达也这两天再度感受到天分之墙。他修行三天就能以想子弹命中情报体次元里的标靶。这对于普通修行者已经是长足的进步。但达也原本就能认知漂浮在情报体次元的情报体。若是和普通修行者比较,他在修行前就具备很大的优势。即使如此,他至今依然没能让想子弹对标靶产生作用,他无法在这样的现状给予自己正面评价。 「总之,适性的有无,在某方面只能从结果得知。法术这种东西,有时候今天完全做不到,到了明天却突然做得到。」 八云大概是感觉到达也的不耐烦心情,说出这番话安慰。 「不过,现在这种状况无法等待『总有一天』的到来,也是事实。」 他当然不可能只有安慰。 「你的状况是已经知道该瞄准哪里,所以我认为,创造出一种不同于透劲的攻击手段也是可行之道。」 听到这番话的达也,明知失礼依然露出苦笑。 「新魔法可不是这么随便就能开发。我承认陷入瓶颈,但师父也太看得起我了。」 「是吗?你确实在某方面没天分,但是在术式改良与开发有着非凡才华吧?我认为主动限制自己的可能性并非上策。」 「就是说啊,哥哥!」 达也依然没什么兴致。这次轮到深雪激励。 「哥哥肯定能实现其他人想都没想到的美妙点子!」 ……不对,这已经超过激励,是断定。深雪这番话甚至不是推测。 「恕我冒昧,我认为两边都不需要放弃。只要将以术式解体直接攻击作为第一方案,并且同时开发新 魔法就好吧?」 如果这番话不是深雪说的,达也应该会说「别强人所难」一口驳回,或是说「你想害我过劳死吗?」笑着以玩笑作结。 但是面对深雪形容成期待还不够,而是信赖至极的眼神,达也真的不可能说出「办不到」或「不可能」这样的回应。 ◇ ◇ ◇ 为求雪耻而行动的不只是达也与莉娜两人。艾莉卡与干比古、真由美与克人,也各自为了再度交战(不是再度和个体交战,而是再度和吸血鬼这个威胁交战)而有所动作。在这样的西元二〇九六年二月上旬,太平洋对岸传来一个坏消息。 「哥哥,这是……!」 达也两兄妹是在吃早餐时看电视新闻得知。简直就像是等待日本天亮的时间点发布的这个新闻,过度震撼到令达也哑口无言。 「……和雫所说的相同吧?」 「……不过看起来大幅修饰过。」 总算发得出声音的达也,以苦闷的语气回应。 这则新闻是某个政府相关人士匿名从内部举发的形式。 内容如下所述: ——合众国政府在去年十月三十一日,命令军方魔法师进行研发,以对抗日军在朝鲜半岛南端使用的秘密兵器。魔法师们无视于科学家的警告,硬是在达拉斯国立加速器研究所进行微型黑洞制造实验,导致次元之墙出现破洞,恶魔从异次元被召唤现身。 魔法师们试图使唤恶魔,借以对抗日本的秘密兵器。 但他们控制恶魔的计划失败,遭到恶魔附身。从去年底造成街坊骚动的吸血鬼,真实身分是被恶魔附身的军方魔法师。军方必须对牺牲者负起三重责任。 第一、没能阻止魔法师们进行鲁莽的实验。 第二、明知高风险却硬是进行的实验失败。 第三、军方魔法师即便很可能失去理智,但依然危害到市民。 这些丑事的根本原因,在于军方没能完全统御魔法师。魔法是强大却不晓得何时会失控的超自然力量。利用这种力量真的有益于国家吗?我们或许应该重新省思这一点—— 「虽然巧妙地婉转叙述,但……」 「那么……果然是那样吗?」 「实际上应该是想抵制魔法师吧。」 深雪表情紧绷。达也回答她的苦闷声音,听起来比起忧虑更像傻眼。 「追根究柢和『人类主义』相同吗……不是魔法师的人占压倒性多数,所以无须揣测媒体会站在哪一边。不提这个,问题在于新闻来源。」 达也朝电话机控制台伸手,却中断这个动作。 哥哥是想打电话给谁呢……在各种候补选项之中浮现在深雪脑海的,不知为何是称不上己方的某人。 ◇ ◇ ◇ 突然出现的惊爆新闻(或许形容为丑闻比较妥当)使得莉娜头痛。这不是比喻,不是多心,是真正的头痛。 现在不是上学的时候。虽然这是她率直的想法,不过就算这么说,身为百分之百实战人员的她即使前去支援,也完全无法协助缓和这个事态。巴蓝斯上校指示她「一如往常地行动」。 既然长官直接下令,就不能下定决心跷课。莉娜压抑着刺痛的脑袋,穿过「第一高中前」车站的剪票口。接下来毫无叉路,直直走就能抵达校门口。 「莉娜,早安。」 突然挡在面前的人影,使得莉娜忘了头痛,一个转身拔腿就逃。 「看到别人的脸就突然逃走,你在想什么?」 「啊……啊哈哈哈哈……」 莉娜的逃走只在短短三步内就以失败收场。 因为深雪预先绕到了剪票口。 被同学以笑眯眯的表情逼得进退两难的莉娜,似乎决定以笑声打马虎眼带过这个状况——但是几乎没有意义。 「总之,算了。不对,其实不能就这样算了,但没必要因为闲聊浪费时间而迟到。我有事情想问你,边走边说吧。」 「……什么事?」 莉娜戒心毕露,却依然乖乖跟着走,无疑是明白以自己的立场不能在这种地方造成骚动,达也在这段短暂的来往期间就知道她没什么耐性,因此立刻进入正题。 「你看过今天早上的新闻了吗?」 「……看过。但不是自愿的。」 莉娜真的一副不悦的样子回应达也。 「有多少内容是真的?」 莉娜没道义老实回答达也的问题。但她现在想找人发牢骚。既然对方知道她的底细,事到如今也无须隐瞒,因此她抓住这个机会宣泄压力。 「关键部分全都是胡说八道!」 她有控制音量,但语气极为激动。 「而且有掌握到表面上的事实,所以更加恶质!这是情报操作的典型!」 「果然是舆论操作啊。」 达也一副可以接受的样子,莉娜无法理解他的态度而歪过脑袋。 「『果然』是什么意思?舆论操作?」 「不,这只是推测。所以表面上的事实关系是正确的?」 「……对!」 莉娜被一针见血地点出不想被指摘的事,因而忘记几秒前的疑心,完全情非所愿地扔下了这个回答。 「不过,那种内容原本应该被视为机密才对。我想外界人士很难调查。」 「…………应该是『七贤人』。」 「七贤人?和希腊七贤无关吧?」 「有个组织自称『the seven sages』。不过真相不明。」 莉娜这番话,连达也都不禁惊讶。 「你们不晓得真相?那是usna国内的组织吧?这种事有可能吗?」 「虽然不甘心,但就是有可能!」 莉娜真的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七贤人』这个组织名称也是对方自称的,不管再怎么调查也抓不到狐狸尾巴。只勉强知道有七个干部拥有『sages』的称号。」 「贤者是吧……不就正如其名?」 「所以我才说真相不明啊!」 「等一下,莉娜,别对哥哥发脾气。」 「你……难……」 深雪过于盲目,应该说过于不识相的这番发言,使得莉娜差点大喊「你说什么?」、「难道是我的错?」而爆发情绪。但她反覆深呼吸,总算是免于做出引人注目的举动。 「……安洁莉娜,你在意就输了。因为深雪是怪人。那种恋兄女生的恋兄发言,要是一一在意真的会没完没了。不可以在意那种恋兄女生不可以在意恋兄不可以恋兄不可以恋兄……」 莉娜为了平复情绪,像是咏唱咒语般说出的这段话,幸好没被任何人听到而责难。 「莉娜?」 「咦?对不起,什么事?」 莉娜被达也叫名字,连忙回到现实。 「那个『七贤人』是否可能和人类主义者相关?」 莉娜边走边思索达也的推测,不久之后摇头回应。 「虽然无法百分之百否定,但应该不是。如果只依照往例判断,七贤人这个组织和意识形态或疯狂信仰无缘。」 「先不提疯狂信仰,这个组织有可能和意识形态无缘?」 「……是我的说法不对。他们并没有一般所谓的意识形态。依照我们这边的剖析,他们具备及时享乐与随兴犯案的心态。执着于单一意识形态而持续奋斗的做法,不符合他们的形象。最重要的是七贤人也曾经协助我们,不过是相当单方面的协助方式就是了。我们就是在这时候知道七贤人这个名称。」 莉娜补充最后一句话之后, 达也点头说声「原来如此」表示同意。他们确实和人类主义者的形象不同。 「最后再让我问一个问题就好。」 距离校门还有一小段距离,但达也宣布只问到这里。 「……什么问题?」 达也比刚才更加严肃的声音,使得莉娜的回应也充满警戒感。 「将寄生物招来这个世界,是蓄意造成的结果吗?」 「不是。」 莉娜断然否定达也的询问。 「达也,如果你当真这么说,我会生气。」 莉娜嘴里这么说,却已经相当生气。只是现在没把矛头指向达也而已。 「我已经处决四名『感染者』。如果这是某人设局的结果,我不会原谅那个家伙。」 ◇ ◇ ◇ dd是名超过四十五岁,褐发褐眼,外表平凡约白人男性。他的本名是唐纳·道格拉斯,但几乎没人称他「道格拉斯先生」。讲好听是抱持亲昵态度,讲难听一点是未曾表示敬意。他从年轻时就只被称为「dd」。他的职场同事或同公寓的邻居,认为他是无益又无害的平凡人。 dd直到三个月前都在达拉斯担任大楼检修作业员。他是以优秀成绩从技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却因为些许(他本人这么认为)的阴错阳差,并未求得能满足自尊心的工作,结婚前换过好几份工作。 dd对作业员的工作也抱持不满。他虽说是蓝领族,却在公司位居责任颇重大的地位,薪资也不愁生活,只是他依然不满。他的生活水准位于前美国地区市民的平均值。从包含中美洲地区的usna整体平均值来看堪称中上,他却相信有其他更适合自己的工作。 即使如此,他婚后依然以家庭为优先,将野心封闭在内心。虽然不幸地膝下无子,但夫妻感情算是圆满。他一直在妻子面前扮演好丈夫。或许他的克己心态太强了。如果能稍微忠于对自己的野心,也许他那天就不会受到恶魔的诱惑。 微型黑洞实验当天,他在邻接线性粒子加速器设备的大楼外墙检修配电盘,以向往的眼神看着巨大的实验装置。封闭在内心没能满足的野心,变成纯粹的憧憬填满他的心。不过照理来说只会以一时的鬼迷心窍作结才是。下班之后,dd肯定会发挥一如往常的克己心态,返家恢复为一个好丈夫——只要没被寄生物附身。 那天,他成为了吸血鬼。原本是潜在超能力者的他,和寄生物融合为一之后,他的能力——催眠暗示能力觉醒了。他以这个能力欺骗妻子,依循「己方」的意志来到日本。 dd的催眠暗示能力不是很强,无法让对方深信明显违反常识的事情,或是做出违反内心所深植的道德观或宗教观的行动。他对妻子下的暗示也是「至日本长期出差」。 不过只要位于常识与道德范围,即使是相当不自然的命令,也能强迫他人执行。例如让房仲相信必要文件已经齐全,省略身家调查就租得到房子。这种事易如反掌。他以这个能力确保非usna军派遣人员(包含自己)的同伴居所。此外dd利用「世间不可能有魔物」这个「常识」扭曲目击者的记忆,隐藏同伴的行动。 然而在一周前,身为活动核心的同伴接连失去附身媒介,他们决定转移活动阵地。为了避免同伴接受医疗检查,他干涉usna军方职员的意识,延后同伴的检查顺序,在这段时间联络之前协助逃兵同伴脱离本国进入日本时的协助者,安排下一个潜伏处。 dd在公寓整理完行李之后呼叫同伴。 (完成移动准备了吗?) dd朝意识内侧的询问,得到肯定的意念回应。即使场中有人具备窃听思念波的特异功能,也只听得到如同蜜蜂振翅的喧嚣声吧。不问言语种类,以人类语言通讯的就只有dd一人。寄生物沟通时不需要语言。更何况,他们等同于共享单一意识,不需要由全员思考接下来的行动。而且至今成为思考主体的同伴还没和新宿主同化完成。因此现在dd成为主要意识——人类思绪的负责者。 (那就明天早晨出发。务必别做出显眼举动引人起疑。) (…………) (现在已经是堪称深夜的时刻,立刻行动的风险较高。) 回传的意念有三个肯定、两个否定,还有一个临终惨叫。 「怎么了?」 dd不禁起身,直接发出声音询问。他的「声音」确实透过眉心深处形成的意识共享器官,传达给了同伴们。 然而,回传的意念只有惨叫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同伴的「意识」接连消失。 响起第四声惨叫声时,dd觉得胸口有异状。 他连忙俯视胸前。 一根像是黑针的物体刚好插在心脏部位。仔细一看,这个物体的真面目是名为胸针的饰品。针尖只有贯穿衣服微微插入,没有流血。 dd还没思考这种东西为何插在身上,就反射性地要拔下这根针。 然而,他无法随意使唤手。dd认知到针插在身上的下一秒,强烈到无法维持心智正常的痛楚就走遍全身。 痛楚贯穿心脏,使他的躯体永久停止机能。 死因是休克致死。验尸单上应该会记载「心律不整导致心脏停止」。 dd直到最后,都没察觉站在他面前的漆黑人影。 「两秒吗……实在达不到舅父大人的水准。」 黑羽贡捡起掉在地上的胸针,像是自嘲般低语。 埋葬吸血鬼的魔法是贡所编织而成的原创魔法。他以「毒蜂」这个乏味名称命名的魔法,是将施法对象认知到的痛楚无限增幅致死的精神干涉魔法。基于这个性质,如果是非常耐痛的魔法师,并非不可能在休克致死之前以对抗魔法消除效果。用在能阻断痛觉的对手身上,则无法发挥效力。在致命攻击力的层面远远比不上他的舅父——前前任四叶当家四叶元造的「死神凶刃」。贡的低语也是重新自觉这一点才发出。 然而,无法断言「毒蜂」是劣于「死神凶刃」的魔法。「毒蜂」的最大优点如字面所述,即使是只有针刺的伤口亦能让目标对象断气身亡。「死神凶刃」是让对象自己受到致命伤的魔法。尸体会留下伤口,也会喷血。相对的,「毒蜂」只会留下无法推理死因的细小伤口。旁人看到「毒蜂」的牺牲者,首先肯定会怀疑是毒发身亡,再来是怀疑窒息而死,但尸体没有这两种痕迹。基于适合用来暗杀的意义,「毒蜂」是优秀的魔法。 「毒蜂」的另一个优点,在于这并非是贡专属的魔法。「毒蜂」和大多数的精神干涉系魔法不同,已经制作出通用启动式,发动程序也制式化。换句话说,贡以外的魔法师也能使用。即使当然要视适性而定,但黑羽的实战部队都能得心应手地使用「毒蜂」这张王牌。 「老板。」 身后传来的声音,使得贡缓缓转身。他单手按着头上软帽的姿势,很明显是因为看太多旧时代小说(贡的部下有这种感觉)。但这种做作的举止还算是有模有样。 「已经全部处分完毕。」 「我方损害程度如何?」 「完全没有。」 贡听到部下的回应满意地点头。这是usna追踪部队陷入苦战的对手,对自己人的评分标准放宽一点,应该是在可被允许的范围。 「这是当家大人的命令。别疏于追踪从宿主脱离的精神体。到最后跟丢也在所难免,但是尽可能追下去。」 贡下达的指令,使得部下露出微妙的表情。他这种该说太宠还是宽松,对自家人缺乏严厉态度的一面,和他面不改色地下令大举暗杀,有时候会断然割舍部下的无情一面实在搭不上。 黑羽贡是无法捉摸的 人。 他戴着数张面具,完全看不到真面目。 甚至不晓得他是否具备堪称「真面目」的东西。 越是随侍在侧的亲信,这种感觉越是强烈。 第十章 莉娜当着达也的面,断然否定微型黑洞实验的泄密者和人类主义者有关。 达也也判断莉娜的推测正确。 然而,人类主义者引发的魔法师抵制运动成为一大风潮,从北美大陆东部浸蚀到西部,如同在嘲笑他们两人。 这股潮流扩散到全世界,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比季节晚三个月的「冬天」即将到来。 ◇ ◇ ◇ 昔日说到外交,肯定是舰炮外交或密室外交。 后来,以力量维持均衡的时代终于结束,大同盟成为外交基本方针,外交也以会议、仪式形态为主流,但舰炮外交与密室外交并未消失。秘密外交是让仪式成功不可或缺的前置准备,负责这方面的人从外交明星转变为外交专家,至今依然暗中在世界活跃。 无论何时,无论何处。 世间的阴谋种子源源不绝。 今晚也是。 在这个国度也是。 「……真是的,疯狂信徒实在是无可救药。」 「哈哈哈……那种人要唆使很简单,要操纵就很困难。」 身穿西装的中年男性朝隔桌而坐,同样身穿西装但非黄种人的白人中年男性递出酒杯。 白种人大概是久居日本,或是基于嗜好或教育使然,接过从酒壶倒满透明液体的小杯子(也就是酒盅),依照礼俗直接送到嘴边。 「重新想想就觉得实在不可思议,这种叫作清酒的酒该怎么说,真是高雅……明明没经过蒸馏却是无色透明。」 他行事周到,不忘在话中奉承对方的祖国。 「别这么说,相较于葡萄酒鲜艳的红色,不免缺乏华丽感。但我当然自认这次准备的好酒足以让您满意。」 接受奉承的一方,也不忘谦虚与表现。 对饮的两人有个共通点,就是不透露内心的真正想法。 「一点都没错……我很想就这样舒服地喝醉,但是如刚才所说,疯狂的信徒无法无天,实在很难放宽心。」 「敝国身在贵国的同胞们承蒙您特别关照安全,感激不尽。」 两人的语气没有变化,脸上也依然挂着微笑。但是和他们活在相同世界的人,应该会感受到和刚才不同的气息。 「别这么说,这是当然的义务。虽说如此,对方是不讲理的狂人……比方说,歼灭大亚联盟舰队的大爆炸,是以科学方式系统化的魔法技能所造成,而不是恶魔干的好事。但就算费尽唇舌说明,他们也不肯听。」 「即使对方不肯听,也无法当成应该保护的外国人受害时的借口吧……我深表同情。」 两人为彼此倒酒,像是预先说好般同时举杯一饮。 「请将我接下来这番话当成发牢骚。要是至少公开那个『great bomb』的概要,我想他们应该也会安分下来。」 「……也请将我接下来这番话当成发牢骚。关于在朝鲜半岛南端使用的兵器,情报掌握在军方。就算再怎么机密,民主主义的基本依然是文人统治……我搞不懂军人为何那么顽固。」 两人的视线瞬间迸出火花,刹那之后,双方眼中都浮现空虚的笑容。 ◇ ◇ ◇ 「如你刚才所听见的。」 藤林停止播放窃听到的对话,抬起了头来。 「我们的外交官们这次似乎也很努力的样子。他们毕竟还是理解到了『战略级』的重要性与特殊性吧。」 「何况……」 达也欲言又止。藤林「嗯?」一声歪过脑袋,催促他说下去。 「……何况外交部也有面子要顾吧。三年前单方面遭受侵略,明明他们在日本全国臭骂懦弱的声浪之下,拼命奔走想以非军事方式解决,这份努力却被直接践踏了。」 「那是大亚联盟发动的侵略吧……?」 这番话对藤林来说是「班门弄斧」,深雪却似乎听不出所以然。 达也具备的常识,也令他认为一般来说会如此推测。 「日本与usna是同盟国,同时是西太平洋区域的潜在竞争国。适度削弱日本有助于usna的利益。」 深雪微微点头回应,达也见状继续说明。 「另一方面,大亚联盟虽然是大国,却没有实力和日美同盟正面较量。他们国内的状况也没有走投无路到必须赌这一把——那么,大亚联盟为何做出侵略横滨的暴行?」 达也暂时停顿,给深雪时间思考。他不希望妹妹是只有美丽没有智慧的「人偶」。 「大亚联盟的实力不足以同时对付日本与美国……美国是日本的同盟国,却觉得日本最好比现在弱一点……」 深雪自言自语般地说到这里时,如同惊呼般抵着嘴角。 「难道……大亚联盟和usna背地里串通?」 达也露出「表现得很好」的满足微笑。看着他们两人,藤林则是露出苦笑。 「形容成串通或许太过分,但我认为他们很可能有某种共谋关系。」 达也将目光投向藤林,于是她收起苦笑微微点头。 「例如大亚联盟进行军事侵略时,usna刻意让太平洋舰队延后出动。」 藤林对达也的推测回以肯定的反应。 「实际上,usna舰队当时的动向……事后回顾就发现迟钝到不自然的程度。」 「大亚联盟军的目的,恐怕并不是占据领土或是破坏重要设施,而是绑架技术人员以及抢夺技术?」 「应该没错。考量到地点与战力,无法期待更进一步的战果。动员舰队始终是防止作战失败的措施吧。不过以结果来说,他们是打草惊蛇自找麻烦。」 「我认为应该是棒打出头鸟。因为要是蛇受惊钻出草丛,困扰的反倒是我们。」 达也装出一张扑克脸。 「第一当事人的发言果然充满真实感呢。」 不过对藤林似乎不管用。 「那么……我差不多也该告辞了。即使打着『挖角』的名义,军人周日在普通家庭待太久也不自然。」 「感谢您今天专程跑一趟。」 藤林起身,达也同样起身并表达谢意。 达也没表现「招待不周」的谦虚之意。虽然当事人没注意,但深雪的招待绝无不周之处。达也在心中如此解释。 到玄关目送时,藤林说着「啊,对了对了」将手伸进手提包里头。其实当然不是真的现在才想到,是作戏。 她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细薄小盒子。 「来,虽然早了两天,这是人情巧克力,」 「是人情啊。」 洒脱又率直地,不让人抱持任何期待。 虽说是人情巧克力,包装却相当时尚,但达也知道藤林生性凡事都不会偷工减料,所以不会因而抱持对自己有利的误解。 「只是人情让你有所不满?」 藤林恶作剧地露出笑容。 这一瞬间,深雪双眼蕴含犀利的光芒。 「不,完全没有。」 但达也立刻如此回答,这道光芒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令人误以为是错觉。 彼此道别关上大门后,门后传来年轻女性的失笑声,兄妹俩则是若无其事地回到客厅。 ◇ ◇ ◇ 这个国家的文化潮流以战争(第三次世界大战)为界大幅改变,这是颇为强烈的印象。 但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所谓的「轻佻」风俗大多没有废除,延续至今。 明天的情人节就是其中之一。即使有人力争「圣瓦伦丁日」原本不是这种轻佻的节日,宣称这天要送巧克力是糖果公司的阴 谋,依然无济于事。因为年轻人明知如此依然自愿随之起舞。 情人节就在明天,第一高中的校舍也整日笼罩着兴奋气息。魔法师(的种子)在这方面也是平凡的少年少女。 「……光井学妹,你今天就做到这里吧。」 放学后的学生会室。 这里从刚才就反覆响起错误音效。 梓并非对造成音效的穗香感到不耐烦,而是关心她是否哪里不舒服而搭话。 「是啊,穗香。你今天先回去比较好。」 受任为临时干部的莉娜,湛蓝双眼蒙上一层阴影而如此主张。即使不只是一般学生,梓与五十里也不晓得她的真面目,她成为干部也堪称是相当大胆的做法——但也是因为她自身没有选择余地的关系。 「不,我没事。」 状况明显不佳的穗香,坚强地回应。 ……穗香之所以如此回应,在于她自觉状况不佳的原因,所以不好意思接受这份贴心。但众人知道她平常就容易一意孤行,总是勉强担负过度的责任,所以她这样只会让大家更担心。 「光井学妹,我觉得拥有强烈责任感很了不起,但休息并非坏事。」 即使五十里这么说,穗香依然没说「那找休息了」。此时给予致命一击的是深雪。 「穗香,真的别勉强比较好。你今天再怎么努力也做不了工作吧?」 深雪也(在表面上)露出非常担心的神情。拥有神秘美貌,不时令人忘记是真人的深雪露出这种表情实在是有模有样,梓、五十里与莉娜甚至同时点头附和。 不过,穗香察觉深雪知道她「状况不佳」的原因,因此这番话令她非常坐立不安。尤其是「今天做不了工作」这句话。 「也对……那么……」 穗香稍微犹豫之后迅速起身,并用力低头。 「非常抱歉!我今天先告辞了。明天我会继续努力!」 「好的,明天再努力吧。」 深雪抢先(扔下?)两名学长姊,如此回应穗香。她不是说明天「也」努力,而是明天「再」努力,梓隐约觉得不对劲,却只有穗香自己明白个中意义。 低头说声「我告辞了」就这么转过身去的穗香,脸颊染上一抹红晕。 ◇ ◇ ◇ 「……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穗香先回去了。」 在学校通往车站的回程路上,深雪如此对达也说明。 「噢……难道是为明天做准备?」 「肯定没错。」 深雪充满自信地点头,达也随即一副酥痒难耐的表情。 「因为穗香生性会致力于这种事……」 「哥哥,您很高兴?」 深雪不是心怀嫉妒,而是以消遣的语气询问。达也不是耸肩回应,而是散发无奈气息。 「与其说高兴,更像是愧疚。因为即使能回礼,也无法回应最重要的心意。」 达也的低语声,要形容为耍帅也有点太语重心长。深雪有些顾虑地抓住他的袖子。 「……请您不用在意这种事。因为穗香与我都只希望让哥哥高兴。」 「……这样啊。」 「是的。哥哥不用多说什么,只要收下就好。」 「那个!抱歉在气氛正好的时候打扰两位。」 莉娜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以与其说顾虑更像是不情不愿、情非得已的表情插嘴。达也任凭深雪抓着袖子,将目光投向她。 「气氛?莉娜,你讲得好奇怪。」 你们的脑筋才奇怪啦!莉娜很想如此大声主张,然而不提战斗能力,自己的嘴上功夫赢不了达也,她早就多次体认到这一点。在这种时候,赶快说完要说的话才是上策。莉娜决定遵循这个学习成果。 「简单来说,穗香状况不佳,是因为在意明天要送达也的巧克力?」 「莉娜,真亏你居然会知道。我一直以为送巧克力是日本才有的习惯。」 莉娜是看着达也询问,但深雪理所当然般地回应……若是只限于这次的案例,这是达也无从回答的问题,所以莉娜不会因为深雪抢着回应就觉得「这对兄妹是怎么回事」。 「没那回事喔。『情人节送巧克力』是著名的日本文化。美国有很多人效法,我也经常听深雪以外的同学提到这件事。」 莉娜回答深雪的疑问时,语气有些不耐烦。 「这样啊……莉娜要送谁?」 「连深雪都问这个……?」 从莉娜不悦地板起脸的样子来看,她似乎老是被缠着问相同的问题。先不提采取何种形式,但是这方面的关心(好奇心)和一百年前相同,而且一百年后肯定也不会改变。 「我没预定送任何人。」 「哎呀,人情巧克力也不送?还是说送人情巧克力的习俗没传到美国?」 「人情巧克力这种东西,我当然知道。」 「既然这样,应该有很多人收到你的巧克力会高兴吧?例如你来留学时照顾你的人。」 莉娜微微瞪向深雪。但是从深雪脸上的表情,只解读出对这件事略感兴趣的情感。 「要是我以个人身分送礼,会在各方面造成问题。」 「这样啊?万人迷真辛苦。」 深雪这句细语,使得莉娜屏了一口气。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受欢迎的程度高于实力,但她也知道这是被害妄想。 「说到万人迷,深雪才受欢迎吧?深雪要送谁?真心巧克力果然会送给达也?」 深雪送真心巧克力给达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尽管炫耀吧,我会尽情捉弄你——莉娜如此心想,但…… 「莉娜,你在说什么?哥哥和我是兄妹。送真心巧克力给亲哥哥很奇怪吧?」 「…………」 哑口无言就是这么回事啊……莉娜打从心底实际体会。 ◇ ◇ ◇ 「……泉美,问你喔,你觉得姊姊在做什么?」 「我觉得……应该是在制作巧克力。」 「既然这样……姊姊的窃笑是什么意思……?」 七草香澄与七草泉美——现在国三的七草家双胞胎姊妹,在厨房入口打耳语。 「看起来……姑且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可是,那样不太对吧?」 两人视线前方,是愉快地将巧克力隔水加热的真由美。虽说愉快,但那张笑容绝对不是恋爱少女在情人节前一天会展露的笑容。 「……是要送给哪一位呢?」 真由美的窃笑已经超越「呵呵呵呵呵」,接近「呼呼呼呼……」或是「咯咯咯咯咯……」的程度了。姊姊一副像是企图下毒杀人的样子,使得双胞胎脸色铁青地转头相视。 「香澄,姊姊用的那种巧克力是……」 「啊~对喔……是可可比例百分之九十五的无糖巧克力……」 昔日曾经贩售过号称可可比例百分之九十九的商品,但真由美现在使用的材料,是现在市售最苦的巧克力。 「而且,那一袋……」 「是浓缩咖啡粉吧……」 「姊姊碰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 ◇ ◇ ——压缩成形的想子炮弹出现在情报体次元,描绘短短的轨迹冲撞孤立情报体。 「刚才还算可以。今天早上到此为止吧。」 「……谢谢师父。」 达也调整呼吸朝八云行礼致意。深雪手拿毛巾跑到他身旁。 现在明明是寒冬,达也却满头大汗。深雪注视着擦汗的达也,不时表达关切之意,接着向八云搭话。 「老师,哥哥消耗精力的程度,似乎比平常使用术式解体还要激烈……」 达也想自行回答深雪这个问题,八云以目光制止,摇头表示不要紧。 「稍微消耗精力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因为达也将原本不存在的『移动』与『排斥』概念带入了理之世界。」 深雪自从上周一就担忧「会造成妨碍」而没陪同修行。今天是周二,整整过了一周又一天。所以达也接受「开发对抗寄生物用的新魔法」这个提案之后(提议的是八云,深雪则是附和)下过何种巧思,深雪直到询问八云才知道。虽说是新魔法,但深雪觉得只是练习将术式解体也能用在情报体次元。 「这样改编……会造成什么副作用吗?」 她确信哥哥是最强的魔法师,却也知道哥哥做不到很多事。即使是胜利的必要手段,如果将会害得哥哥身心受损(例如折寿),她打算不惜动用哭求等各种手段立刻阻止。 「不,我觉得不会。」 不同于深雪的想法,八云回答得很干脆。 「因为达也只是更改认知方法。不是直接『命中』标靶,而是从标靶『前方』以三十二分之一秒的间隔设定座标,借由和潜意识领域连结,制作出『移动』理之世界的『排斥』概念弹——对吧,达也?」 「深雪,就是这么回事。由于思考与认知力得全力运作,所以我只是精神上……啊,不对,只是『神经』疲惫。我并没有进行可能导致副作用的危险举动,所以别担心。」 「这样啊……」 达也讲明之后,深雪似乎松了口气。 「那么,关于如何攻击寄生物,您也已经有头绪了吧?」 妹妹以「不愧是哥哥」的闪亮眼神仰望自己,使得达也不经意露出苦笑。 「不……」 「如果是刚出生的『幼体』应该就能消灭。但是,对上长年累月巩固己身存在的『成体』或许很难。」 达也维持苦笑要摇头否认。 八云则是打断他的回应,做出微妙的评价。 ——多亏八云,兄妹俩不用留下尴尬的回忆。 深雪今天早上跟着达也过来并非心血来潮,更不是监控达也修行的进度。 深雪在二月十四日早上来到八云寺庙,是继前年、去年的第三次。 来意当然不用多说。 深雪回到僧房,从放在一旁的包包取出漂亮的包裹递给八云。 「老师应该会当成异教的风俗,不过请您收下。毕竟哥哥一直受老师照顾。」 八云立刻笑开怀。 「别这么说,即使是异教风俗,只要是好东西就得尽量接纳吸收才行。」 这个人每年都讲同样的话……如此心想的肯定不只达也。 「师父,大家都在看。」 不过,只有达也有办法出口告诫这张过于松懈的表情。 「嗯?无妨吧?可以当成修行的激励。」 不过,八云完全没有忍痛接受达也建言的样子。 「色欲不是犯戒吗?」 「别延伸到肉欲就没关系。」 嘴里回答得悠哉从容,脸上却依然笑得吊儿郎当。 达也耸肩表示束手无策,八云的徒弟们也大多默默表达同感。 ◇ ◇ ◇ 如果要说到直到半个世纪前使用的多人运输电车有优于现代电动车厢的特点,那么就在于可以预测到站时间。 只要想想搭车方法就知道,电动车厢没有时刻表。电动车厢基于其性质并不会塞车,所以不会大幅迟到。但因为轨道上没有法定速限,所以提早到站相对地会造成相当的时间差距。在会合时不太方便。 第一学期大多在车站会合一起上学的达也等人,最近也完全改为在教室会合的模式。 「达也同学,早安。」 「穗香早安。」 之所以视这种不便为无物,果然是年轻使然吧。 或者是爱慕之情使然。 两者大概都是正确答案。 「啊,穗香同学,早安。」 「美月早安。」 而且对于恋爱少女来说,只有今天不希望有人同行。深雪相伴是预设状况所以无法避免,穗香也这么认为。 但如果出现深雪以外的人,即使是朋友,老实说也很碍事。不对,穗香觉得正因为是朋友,所以希望对方可以察觉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份想法肯定显露在脸上。 美月可说是看到穗香细微的表情变化而搞清楚了状况。 美月突然心神不宁。虽然莫名不自在,但要是这时忽然说「我先走了」或「我想到有急事」也太过做作了。 明明想法一致,却正如所见无法行动。打破这个僵局的出乎意料地(?)是深雪。 「美月,你制服上沾到什么东西?」 「啊?」 美月突然听到深雪这么说,努力转头隔着肩膀想看自己的背。 这么做也不可能看得到自己的背,更何况其实根本就没有沾到脏东西,所以只是徒劳无功。然而—— 「来,我帮你拿掉。哥哥,不好意思,请您先走吧。穗香也可以先走吗?」 「嗯,我知道了。」 出乎意料的进展使得穗香感到慌张,旁边的达也干脆地点头回应,以眼神向穗香示意。 以僵硬脚步跟在达也身后的穗香,只转过上半身以眼神向深雪道谢。 深雪微微一笑,点头回应。 意外地只有两人一起上学,使得穗香的紧张及兴奋情绪无止尽地升高。即使达也搭话也顶多只能勉强附和,声音还变得沙哑。达也刻意放慢脚步,她紧张到关节僵硬的脚却打结,差点在没有任何东西绊脚的平地跌倒。 她自认在这种时候会害羞紧张,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即使如此,要是就这样走进校舍的话,一科生与二科生连出入口都不一样,难得的机会将会搞砸。穗香也非常明白这一点。 没有好好利用对方赐予的佳机,无疑是对情敌的背叛。 「那个,达也同学!」 穗香在穿过校门时叫住达也。 「方便借用一点时间吗?」 她说得很拘谨,简直像是在对军阶高好几级的长官,或是层级高好几级的主管说话。 「没问题。」 达也完全没有受不了的样子,以低调的笑容点头接受。 「麻烦……往这里。」 穗香像是避人耳目般偷偷摸摸(反而显眼)快步走向后院。达也以不疾不徐的速度跟上——挂着一副理解一切的表情。 「那个,达耶……!」 这里是校内知名的密谈地点(也可称为表白地点),机研机库后方的树下(但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传说)。 穗香走到达也面前,以双手迅速递出包装得工整漂亮的小盒子——然后整个口误。 她就这么在原地冻结。 长发分成两边绑到脖子高度的发型,藏不住染红的耳朵。 看着下方的脸,连中分浏海缝隙露出的额头都通红。 动弹不得,发不出声音,想进退都不听使唤。穗香的双手微微颤抖,内心大幅动摇。校内各处都产生类似的波纹,但从她内心产生的波纹强大到不输给任何人。纯净又美丽的波形,仿佛音叉形成的声音——甚至震撼没有心的灵魂,促使自我萌芽。 「穗香,谢谢你。」 穗香被自己过于强烈的心意束缚得无法动弹。达也为了避免包装变形,轻轻从她伸直的双手抽出巧克力盒子,改为让她握着 一个能收在手心的小纸袋。 可能是达也出乎意料的行动,使得穗香感到的疑问(暂时)大于羞耻心,她将纸袋收回胸前诧异地抬起了头。 「那个,达也同学,这是……」 「总之是回礼。和下个月的份不一样,所以那个也敬请期待。」 睁大的双眼泛出泪水。穗香慌忙拭泪,露出僵硬的笑容。 「啊,那个……我……没想到……这样……那个,达也同学,我可以打开吗?」 「当然。」 穗香从纸袋取出礼物,以失魂的眼神注视。 「……穗香,该进教室了。」 直到达也搭话为止,穗香都伫立不动。 达也十分注意是否有人偷窥、偷听这一幕。 虽说如此,他并没有刻意动用精灵之眼。情人节只是个普通节日,不能冒着机密技能曝光的风险使用。 然而——当时的达也应该使用精灵之眼才对。 确实没人意图偷听。因为「它」直到当时都没有意识。 第一高中校区一角的机库里,在无心人偶之中假寐的「它」,感受到近似将自己拖来这个世界的波动而清醒。 形容成「清醒」或许会招致些许误会。 「它」受到近乎祈求,强烈又纯真的意念洗礼,使得崭新的自我萌芽。 形容成「重新构筑自我」或许比较正确。 寄宿在无意识人偶的「它」,产生意识。 人偶身上寄宿着意识。 抵达教室的穗香,一放下包包就冲进厕所。 拖着先一步抵达教室的深雪一起走。 目的地不是厕所隔间,是镜子前面。 她着急地扯下绑头发的发圈,转为以慎重的动作束起头发。 最后以达也刚送她的一对发饰收尾。发圈的设计很简朴,只是垂着两颗附台座的小珠子。然而即使设计单纯,做工与材质却不便宜。伸缩圈不是单纯打结为环状,是穿过台座连同外框整合为环状,银色的台座是细爪护珠的造型,珠子是纯度很高的浑圆水晶。 现代公认水晶的价值不只是当成饰品,更是可以当成魔法的辅助媒介(据说可以提高思念波的指向性),是魔法科女高中生最熟悉的宝石,穗香也知道它的价值。只要是达也送的礼物,即使是廉价弹珠也肯定会令她开心不已,因此她现在当然更加感动。 「嗳,深雪,怎么样?会奇怪吗?合适吗?」 穗香双手轻抚发饰,有些不安地询问。 深雪没有笑,也没有傻眼,而是正经八百地回应。 「穗香,你放心。很适合你。」 「……真的?」 「真的。哥哥不可能挑不适合的礼物送你吧?」 听到深雪这句话,穗香羞红了脸,点头回应。 兴高采烈的她,无法察觉深雪的声音隐含照本宣科般的空洞感。 达也和穗香道别后,在通往自己教室的短短路程中,对抗涌上心头的自我厌恶感。 做出类似欺骗她的行径造成罪恶感,以及让妹妹成为帮凶的后悔情绪,成为蛀牙般的疼痛在心中缓缓扩散。 送给穗香的发饰,其实是深雪选的。 如果只是这样,就能用「善意的谎言」带过。毕竟「达也送的礼物」这个事实没变,不需要刻意害穗香失望。 然而,达也准备礼物不是基于那么纯真的理由。 要是自己回礼答谢巧克力,穗香的意识光是这样就会被填满。达也早已看穿这一点。在接受情人节巧克力的过程中,肯定会互相说出表达「心意」的话语,做出束缚两人关系的「约定」。但要是穗香心情处于饱和状态,这种东西就没有余地浮现在意识表层。达也如此预测,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 这就是他当天就准备回礼的理由,穗香的反应也完全符合达也的计算。 达也在玩弄穗香的情感。 如果只限于自己,达也早就死心。 自己是不解人情的「没人性家伙」,这是没办法的事。无论会因而让人失望透顶或招致报复,达也都认为是自作自受(若说这不是死心而是看开也完全没错)。 不过,他明知妹妹绝对不会违抗自己,却还是利用妹妹进行这种姑息的拖延策略,他不得不感到悔恨。 ——既然会这样思考,就证明他不像自己认定的那么不懂世故。不过很遗憾,达也身边没有大人能告诉他这件事。 「哟,怎么一大早就一副疲惫样?」 大概是来不及切换心情吧。达也一进教室就听到这声问候。 雷欧跨坐在椅子上举起单手,达也同样举手回应。 「你明明昨天刚出院,看起来却完全恢复活力了。」 「两位,早上的问候语是『早安』。」 此时干比古露出「真拿你们没办法」的笑容加入对话。 「噢,干比古早安。」 「哈啰。」 达也率直地进行早晨的问候。相对的,雷欧却是始终坚持自己的作风——但应该没什么深刻的意图吧。 「早安。雷欧你完全恢复原状了。」 干比古所说的「恢复原状」意味着「一如往常」。 「是啊,医生迟迟不准我出院,害我体力多到无从宣泄。」 雷欧不晓得有没有听懂,只解释字面上的意思回应。 当初诊断他至少还要再住院一个月。他超乎常理的恢复力难免让医生有些质疑。 不过,既然没检查出异状,而且伤患本人希望出院,就不能老是将伤患留在病房。所以雷欧从今天起回来上课。 「那达也呢?难道兄妹一大早就吵架?」 「怎么可能。」 这句话不是来自达也,是干比古。 干比古间不容发地如此断言,达也并不是无法释怀,但这也不算误会,所以无法反驳。 「反倒是因为有人争风吃醋而费神吧?毕竟今天是情人节。」 雷欧惊呼一声大幅点头。这动作也引得达也不高兴,但这时候赌气会越描越黑。 「我没有既定对象,不会有争风吃醋这种事。美月,你今天真晚到。」 达也强行装傻,利用凑巧进入教室的美月,明显转移话题。 「没有啦,我稍微去一趟社办。吉田同学、雷欧同学,早安。」 被露骨地转移话题的干比古看起来有些不甘心,但以美月的个性完全不会察觉。 「雷欧同学从今天起上学啊。比想像中更早康复,真是太好了。」 其实雷欧昨天出院、今天上学的消息,众人在上周探视时已得知,美月当然也知道。 所以刚才这番话其实很奇怪。但达也与干比古都不在意。 「是啊,谢谢你来看我好几次。」 雷欧本人也笑着带过。 美月一就座,就将手心大的盒子发给三人。她的态度相当地干脆,没有卖关子、紧张或害羞的样子。 看起来完全当成是每年的例行活动。 某个男生对此有些不满,但当事人自认维持着心平气和的扑克脸,所以另外两人就没有多说什么了。 这是武士的同情。 顺带一提,这个男生不是雷欧。 他只是以稀奇的眼神看着收到的盒子。 看来他第一次收到亲人以外的人赠送的巧克力。 达也与干比古很意外,但两人不知道国中时的他是怎样的人,所以没将意外感说出口。 插嘴的人是刚进教室的艾莉卡。 「想说你这么急着出院,原来是为了巧克 力?」 不过她这番话不但并非表明意外感,更是雷欧不能当成没听到的诽谤。 「怎么可能!你这臭婆娘别乱讲话!」 雷欧不只回嘴,还顶开椅子起身。 「哎呀,难道我说中了?」 若将艾莉卡的说法视为一针见血,确实可以如此解释。雷欧的反应就是如此过度——不过得强行解释。雷欧持续展现咬牙切齿与低吼的组合技,以文字形容就是「咕唔唔唔唔唔」。不过达也就像是在报复刚才的消遣,扔着苦恼的好友没特地出面协助,而是向艾莉卡搭话。 「艾莉卡早安。你今天真晚。」 艾莉卡整个身体转过来回应达也。 「达也同学早安。」 雷欧被冷落在一旁。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每年的二月十四日都好辛苦。因为我们家尽是一堆大男生。」 不过与其说艾莉卡将雷欧当玩具,她更像是认真发牢骚,将注意力转移到这方面。 「不送就闹别扭的幼稚家伙不只一两个,而且偏偏这种家伙的实力都会特别好,所以不能忽视。真是有够辛苦。」 「辛苦」之所以说了两次,应该是因为深刻体认到这一点吧。 「只送想要的家伙不就好?」 「这样会有轻浮的家伙起哄说不公平。而且,他们明明平常不知道『众志成城』怎么写,却只在这种时候团结。」 艾莉卡露出打从心底不耐烦的表情。 「不过家长姑且会以『门徒交际费』的名义出钱,女门徒也会陪我一起去买。」 这张表情足以让达也想说几句客套话安抚。 「这真的辛苦你了。」 「一点都没错!我快烦死了……情人节赶快消失该有多好。」 艾莉卡说着说着就爆发出压力,看来她真的相当由衷地愤慨。 「真羡慕miki那里。」 在这种时候,很容易随便找人胡乱宣泄。 「你那边的门徒大多是女生吧?」 这次她选上的目标是干比古。 「每年都是任君挑选吧?」 「吉田同学……是这样吗?」 美月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何这么问。 应该说,她没意识到原因。 干比古也一样。比起艾莉卡这番话,美月的吐槽更让他受伤,但他没有深究原因。 「没那回事!」 而是反射性地回应。 若是这时候稍微考量内情再回应,肯定能在各方面长话短说,但要求十六岁的少年做到这种程度或许很难。 「何况抱持这种浮躁的心情修行,会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 不过,他这番发言有疏失。 「miki,你还真敢说啊。所以是怎样,你意思是我家道场气氛浮躁?」 「唔,不,我没那个意思……」 「不然是什么意思?」 干比古开始冒出冷汗,艾莉卡投以白眼,美月不知为何也是类似的眼神,旁边的达也与雷欧则是彼此露出苦笑。 ◇ ◇ ◇ 魔法科高中的学程是普通高中教育课程加上魔法教育课程。不只是魔法科高中,现代教育系统从很早的阶段就推动专业分化。具体来说,从高中阶段就分成「文科高中」、「理工高中」、「艺术高中」、「体育高中」,教育体制重视培育学生专长领域的天分。所以除了宣称秉持综合文化教育的部分高中,学程总是被普通教育课程与专业教育课程塞满。不过在这之中,魔法科高中的学程尤其公认没有喘息空间。 因此魔法科高中的学生很勤勉向学。比方说在上课时闲聊或胡思乱想,这种浪费时间的「游乐」几乎不存在。该说很遗憾吗,在第一高中,一科生比二科生更具备这种倾向。与其说是想要克服逆境的斗争心,担心落于人后的恐惧应该更胜一筹吧。 不过这方面也有例外。不同于魔法实技所安排的普通教育课程体育课,是容易让紧绷空气缓和下来的时间。尤其在今天——二月十四日这种从早上就莫名无法专心上课,洋溢着浮躁空气的日子更明显。 女生制服换穿起来,比男生制服花时间。不只是第一高中,任何学校都大同小异。说起来,不只是制服如此。部分致力于废除性别歧视的人提倡男女均一的服饰文化,但大多数的男性与女性都不乐见这种事。 即将上体育课的短暂下课时间,更衣室总是充满匆忙的气氛。众人尽快但避免粗鲁地脱下衣服,将制服挂在衣架收进衣柜,换上运动服。衣柜附带生体认证功能,而且数量比人数多,学生每次使用都要登录自己的静脉分布图,所以非得将这段时间也计算进来。 虽说如此,一年级学生进入二月也相当适应了,已经可以一边俐落地换装,一边和旁边的同学聊天,也有余力(?)被同学的内衣外型影响心情。今天的更衣室比平常更加喧闹。 到了这个时期,衣柜的位置也大致底定。深雪一如往常在右侧靠墙中央的衣柜前面换装。左边则是穗香。右边衣柜原本由雫使用,如今只在一年a班上课时处于闲置状态。 不过,莉娜今天来到深雪右边。 「哎呀,莉娜,平常用的柜子有人用?」 深雪将cad与情报终端装置收进衣柜里的保管盒如此询问。莉娜平常使用的衣柜在入口附近。a班女学生刚开始都认为她会直接使用雫的衣柜,但莉娜主动选择不受欢迎而空着的入口附近衣柜。深雪向达也提到这件事时,达也回应「大概是选择可以立刻逃离的位置」,令深雪觉得很有道理。没人保证达也的推测正确。唯一能确定的是莉娜第一次在深雪身旁换装。 「不是那样。」 深雪没问「不然是怎样」。她只有不太感兴趣般地回应「这样啊」就脱起上衣。 不过,莉娜大概是觉得自己刚才的回应有点冷漠过头,同样脱起上衣并且主动补充。 「好多人问我要送谁巧克力……我知道她们没恶意,却觉得有点烦。」 「大家都很在意。因为莉娜很可爱。」 抽下领带的深雪正经回应。莉娜不满地鼓起脸颊。 「那深雪为什么没遭受大家……逼问?」 莉娜反驳到一半停顿了下来,是在深雪解开连身制服抽出右肩的瞬间。平凡无奇的这个动作使得莉娜目不转睛,舌头稍微打结。 「天晓得。大概是因为没魅力吧。」 深雪这番话,使得莉娜不是毫无原因,而是不晓得原因就一肚子火。她像是较量般迅速脱下连身制服,是下意识的动作。 这次轮到深雪对莉娜从制服底下展现的半裸胴体,感到佩服地叹息。 「莉娜身材真好。好羡慕。」 深雪说着,毫不畏惧地脱到剩下内衣。 「这是挖苦?深雪有什么理由羡慕我?」 莉娜频频打量着半裸的深雪,手叉腰站得笔直,逼问着深雪。 「因为你的腰与臀部都紧实得恰到好处,很性感。莉娜不是瘦,是身材修塑得很好。」 深雪伸出右手抚摸莉娜的腰线。这种摸法毫无色欲之类的心态,就某种意义来说很纯真。但即使知道并没有包含同性恋的情欲,被摸的莉娜也很难维持平常心。更衣室各处传来偷咽口水的声音,应该是因为这一幕光是旁观也让人内心无法平静。 只不过,莉娜没有余力在意周围观众。 「我……我才要说深雪……」 莉娜说着伸出手,却在即将碰触深雪肌肤时,颇为犹豫地收回。 「毫无肌肉线条,身段充满女孩气息,我都快要嫉妒了 。」 莉娜满脸通红,视线游移不定。深雪投以刁钻捉弄的笑容,右手离开她的腰。 此时,深雪身后响起「喀咚」的响亮声音。 深雪转身,莉娜也一起看过去。 穗香双脚站不住,靠在衣柜旁边。 深雪不经意地环视,发现正在换装的同学们红着脸,就这么衣衫不整地转过头去。一如往常自然无视于他人视线的深雪,至此总算察觉刚才那一幕引人注目。 「……快换装吧。」 深雪如此提议。 「嗯。」 有同感的莉娜二话不说就同意。 ◇ ◇ ◇ 浮躁的气氛在放学之后一鼓作气地高涨。学生们大概是在下课时间自制吧。如今校内如同溃堤般,各处上演着酸酸甜甜的场面,某些光景会令人想扔石头。 状况也各有不同。 比方说,不只是周围朋友,家长也公认的未婚情侣,女方将稍微投注精力过度的礼物赠送给男方的光景。具体来说是风纪委员长花音闯进学生会室,把像是女学生便当盒的礼品厚纸盒送给会计五十里。盒里装满手工制作的巧克力块,花音还以笑容施加压力要他当场吃。 比方说,有个案例是有点害羞又逞强的女孩。具体来说是某个女学生不在乎情理或面子,闯进二科生不禁却步的一科生教室,红着脸别开目光递出以缎带包装的红色小盒子。对方男学生惊讶得瞪大双眼,全身却散发出随时会兴奋得跳起来的气息。像是这样的剑道、剑术情侣档。 第一高中学生只有今天不是「魔法师的种子」,是以「高中生」身分歌颂青春。 但是对于跟不上佳节气息的人来说,这些场面很伤眼。 「哎呀,达也学弟,你今天值班巡逻?」 不知是基于什么原因而无法避开这种光景的达也,听到桌边传来的询问,以难掩疲惫的表情点头回应。 「学长姊们似乎都有预定计划。今天由我与森崎两个一年级负责。」 一般来说,想到有人陪同应该会稍微舒坦一些。但是对方是态度依然不友善的森崎,达也心情只变得五味杂陈。 「换句话说,他们巧妙地将工作塞给你,跑去避难了。」 「我自认没讲得这么明显。」 达也的声音隐含放弃心态。相对的,真由美发出开心的笑声。 「话说回来,达也学弟。」 真由美大概笑到满足了,一改表情地向达也搭话——不知为何不看向正对面的位子。 「我想跟你借一点时间。」 「我不介意,不过在这之前想请教一下……」 达也说着看向真由美正对面,趴在桌子上的学长。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现在位于咖啡厅一角,以隔板围出数间简易会议室的区域。 内部没有门也没有天花板,所以外人完全听得见对话。 不过,没成为密室大概反而造成安心感吧。 这里很受欢迎,因此实际上成为一科三年级专用的场所,低年级要是没有三年级带领就不太敢来这个地方。顺带一提,达也同样还没使用过这种包厢。 至于他身在这里的原因在于…… 「校内不可能有毒药吧?服部总长究竟吃了什么?」 达也是在校内巡逻途中,来到咖啡厅想买个饮料润润喉咙,却听到某种非常痛苦的呻吟而前来确认。 「没有啦,总之……当然不是毒药。」 他立刻知道凶手是谁了。 因为真由美一副困惑的表情,坐在服部的正前方。 真由美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堪称稀奇。 现在也一样,感觉她的视线随时会游移。 「……司波。」 达也还没决定该如何处置时,看似昏迷的服部就这么趴着开口。 「……给我水……」 声音微弱得像是绿洲当前却精疲力尽的旅行者。 「请稍待。」 不过,他的要求很明确。 达也一瞬间犹豫该拿矿泉水还是饮水机的冰水,但是饮水机比较近,所以他选择后者。达也以饮水机附设的杯子装满冷水放到桌上。 服部摸索着抓住杯子缓慢起身,无力地微微摇头后将杯子凑到嘴边,皱着眉一饮而尽。 他就这么闭着眼睛僵住片刻,在秒针大约走九十度时总算睁开双眼,吐出长长一口气。 「——司波,容我道谢。」 说真的,究竟发生什么事?即使服部已经不像四月上演类似决斗的戏码时那样咄咄逼人,但他和达也的关系现在依然绝对称不上友好。 达也这边没特别记恨。 服部也没有抱持恶意或敌意,感觉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即使如此,他像这样率直地道谢,也令达也不禁感到意外。 「……不要紧吗?」 「……嗯,我不要紧了。」 服部正如自己所说,俐落地起身。 ——但是难免有种逞强的感觉。 「劳烦你了。并没有发生什么问题,所以你就别在意了。那么会长……不对,七草学姊,我先告辞了。」 服部向真由美郑重行礼之后,挺直背脊离开。 他究竟在逞强什么——达也见状如此心想。 「那个……总之可以先坐下吗?」 真由美露出装蒜又空虚,难以形容的笑容邀达也坐下。 服部出现异常肯定是因为她,而且她显然想含糊带过。但若揭发当事人服部要袒护的事实,达也认为是不识趣的行为。 因此达也决定依照服部所说,忘记刚才那一幕。 达也没什么急事,因此准备点头回应「我知道了」。 「啊,在这里!昴,这里这里!」 不过这个开朗的声音让他出师不利。 「啪哒啪哒啪哒」的脚步声轻快地接近。 对方大概是跑到达也身旁,才总算看见包厢内侧。 刚才说话的人,以像是会发出煞车声般的气势停下脚步。 「会……会长!」 「喂,艾咪,不是会长,是七草学姊吧?」 被轻轻敲头的英美,可爱地喊着「好痛!」按住头扬起视线抗议。昴刻意从英美身上移开目光,向真由美深深行礼致意。 「抱歉在学姊忙碌的时候打扰。」 听起来暗藏玄机的语气,使得真由美眼角微微抽动。 「里美学妹,我没有在忙什么,所以不用在意。」 真由美一本正经地平淡回应。 如果是一般的低年级学生,大概会为她的声音、语气与眼神退缩。 实际上,英美就有稍微绷紧身体。 「这样啊。我们这边的事情很快就会办完。」 不过昴颇为坚强。 她面不改色地回应,将手上提的袋子(正确来说是布包)递给达也。 「收下吧。」 「……里美,你今天比平常更加做作。」 「不知是基于什么样的因缘际会,我与艾咪被选为代表了。即使是我,维持平常心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 仔细一看,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看来她说「不好意思」并非谎言。 「我可以姑且问一下是什么的代表吗?」 达也大致预料得到答案却刻意询问,借以争取时间让自己重整态势。 「九校战一年级女子组一起送的……对,是谢礼。」 昴选择的名目和达也预料的不同,却是指相同的 东西。 换句话说,应该是人情巧克力。 不过居然是全体队员都送,这是超乎预料的大丰收。 「啊,虽说一起送,但不包含深雪与穗香就是了。」 解除僵硬状态的英美并未特别害羞。应该是因为她生性原本就不怯场,加上在两性关系这方面依然天真烂漫吧(讲好听一点是如此)。以她的状况,或许其他该思考的事情太多了。 「因为那两人应该想自己送。」 「乱管闲事可能会被她们骂。」 「要说取而代之也不太对,不过这里头也包含雫的份。记得晚点要打电话或寄邮件说你确实收到了。」 「那么,再见喽。会长……不对,七草学姊,抱歉打扰了。」 后半无暇插嘴。 昴与英美以暴风雨般的连珠炮话语震慑了达也与真由美,然后离开。 「……该怎么说,年轻真好。」 真由美说出相当文不对题的感想,大概是热闹的闯入者打乱她的步调。 达也当然不会刻意去踩眼前铺设的地雷。 他默默坐在服部刚才所坐的椅子上。 同一时间,他反射性地蹙眉。 「怎么了?」 「没事,有点味道……大概是有人打翻了咖啡吧。」 咖啡豆或可可豆的浓烈味道冲入达也鼻腔。记得打扫机器人也具备除臭功能才对……大概是刻意以人工打扫吧。 ——达也如此心想。 「是吗?我没察觉。」 另一方面,知道真相的真由美佯装不知情。 不过她装傻也完全没意义。 「不提这个,来。」 因为真由美说完递出的盒子,洋溢出同样的味道。 达也当然也察觉了这个味道,同时直觉认为肯定是这东西对服部造成打击。达也原本打算忘掉刚才看见的光景,但真由美似乎不容许如此。 「…………这是?」 从形状、包装与今天日期推测,这东西的真面目显而易见,但达也依然不得不问。 「真是的,那还用说。」 这番话字面上表达着傻眼,但真由美的语气与表情却非常愉快。 「……谢谢。」 很遗憾,达也没借口拒绝。 如果没有刚才那一幕,或许可以使用「我不喜欢吃甜食」这种老套借口,但是在收到昴她们送的大量巧克力之后完全没说服力。 达也不得已收下真由美的巧克力。 那东西很大一份。 拿在手中,感觉超过市售板状巧克力的五倍重。 达也在这个时间点,大致领悟到这位学姊的企图。但他对于动机完全没有底,不晓得究竟哪里招惹到她。 「嗳,吃吃看吧。」 真由美这句话正如预料, 「现在?」 「嗯。我想听你说感想。」 达也没询问她是否已经用服部学长做过实验。 他很清楚说了也没用。 真由美大概是想亲眼看到达也露出什么表情。 没想到她有这种幼稚的一面……达也如此心想,朝包装一瞥。 (唉,算了。) 达也正想问真由美一些事。她即将面临大学测验,留她太久会过意不去,但达也认为既然她想拿自己当玩具,用掉她一点时间应该无妨。 「既然这样,我有些事想找学姊商量,可以换个地方吗?」 他要商量的事情不方便被「普通人」听到。但这并非换地方的唯一理由。达也也多少在意风评。要是吃巧克力昏倒,即使不到一生之耻的地步,也相当没面子。 「是不方便被听到的事?」 真由美似乎也立刻理解其中一个理由。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表情骤变的程度,如同听得到「啾」一声紧绷的声音。 「是的。」 「…………我明白了。跟我来。」 她如此回应前的空档,是在审视行动终端装置并操作。大概是确保了空房吧。学生原本做不到这种事,但这位学姊做得到并不稀奇。 真由美起身,达也拿着她送的盒子随行。 达也感受到至少十人以上的视线,却认定在意这种事也没用而看开了。 ◇ ◇ ◇ 真由美使用下载到行动终端装置的一次性密码,打开一间用来和家长或是厂商面谈用的谈话室。内装虽然没有会客室那么气派,却也让学生不太敢独自使用。 真的可以使用这里吗?达也并非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在真由美能下载密码的时间点,问这种问题就有点晚吧。里头设置全自动的茶水供应机,代表她选择可以饮食的房间吧。 「喝红茶可以吗?」 「慢着,不用劳烦学姊了。」 「不可以让女生出丑。」 真由美说到这种程度,达也只能点头旁观。 虽说是全自动,却不是纸杯自动跑出来的廉价机种。必须费工夫将茶杯放到出水口底下,还要准备适合的茶盘。 真由美愉快地进行这些程序。 「来,请用。」 「谢谢。」 达也基于礼仪品尝一口,接着端正坐姿。 真由美像是受到影响,也坐下来挺直背脊。 「你要商量的是『吸血鬼』的事?」 打开话匣子的是真由美。或许她也有事想对达也说。 「是的。媒体不再报导相关情报,是因为后续无人受害?」 不只是媒体,独立魔装大队的管道,也从那天之后完全没回报受害案件。 想得单纯一点,也可以当成达也等人除掉那个吸血鬼之后,事件就此解决。但是暗中活跃的魔物已确认是复数。达也认为即使当时击毙那个「吸血鬼」,事件也不可能因而完全解决。 「事态表面上变得平静。」 真由美……应该说七草家拥有不同于达也的情报管道。但她也不清楚详细的现况。 「不过,失踪人数比往年多,应该解释成对方的行动变得巧妙才对吧。或许是一具被除掉之后有所提防。」 这不只是真由美,而是七草家的共同推测,却和事实不符。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所有吸血鬼在上周「暂时」被收拾掉了。 所以达也与真由美这时候的对话,其实没有切入核心。不过寄生物主体并未被击毙,迟早会得到新宿主复活,这是几乎可以肯定的事。所以两人抱持的危机意识并非毫无意义。 「还不能断定当时除掉一具,但对方应该有所提防。或许它们之间具备共通知觉。」 「共通……知觉?」 陌生的名词使得对话中断,真由美微微歪过脑袋。 「那是『共通感应知觉能力』的简称。是一种常在同卵双胞胎观测到的超感官知觉。虽说经常观测到,也只是在稀少案例之中比较常见。」 「换句话说,单一个体的所见所闻,整个群体会一起体验并且共享?」 「这只是我的臆测就是了。」 真由美面有难色地深思。 达也不动声色地饮用红茶,以免妨碍到她。 「……尽是我不懂的事,好讨厌。」 他听到真由美如此低语。 达也完全赞同,但要是连他也讲这种话,就会变成相互发牢骚,过于没有建设性。 「面对未知的事态,只能借由摸索慢慢找出应对方法。」 所以他不得已说出比起安慰更像是暂时宽心的话语。 「…………」 达也自觉这番话毫无内涵,所以真由美如此注视,使他坐立不安的程度增加数成。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过,真由美的视线似乎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我完全听不懂『共通感应知觉能力』这个词……那个,大学考试不会考这个吧?」 「……esp被认定和魔法学处于不同的学术领域,所以我认为不会考。」 达也坐立不安的程度达到了巅峰。 两人好不容易重新振作,将情报交换完毕,以真由美「大致就是这样」的总结喘口气。达也原本想要就这么面不改色地离席,但是对面伸过来的手稳稳抓住他的袖口——达也想躲的话躲得掉,但这样似乎更容易招致麻烦的结果,所以他自重了。 「那么,来享受下午茶时间吧?」 达也投以疑惑的视线(当然是故意的)。真由美以铁壁般的笑容反弹回去,空着的手轻戳留在桌上的小盒子。 看来她不肯忘记。 应该说,真由美早已不想隐瞒自己的企图。这份态度令达也轻轻叹了口气。 责备的话语没有降临。 真由美反倒以紧张又期待的目光看着达也。 该不会因为准备考试而神经衰弱,导致心智退化吧?达也基于双重意义思考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说起来,真由美的成绩不可能让她神经衰弱),打开小盒子的包装。 虽然没有做出故意慢吞吞地拆盒这种明显举动,但达也还是谨慎地剥开包装纸以免破损,这是他尽可能的抵抗。 从里头出现的是加盖的厚纸盒。内侧以胶膜加工,是自制爱好者喜欢的容器。这个尺寸是所谓的「真心用」。 达也当然不会如此误会。 令人几乎头晕目眩,无法分辨是可可还是咖啡的气味,不容许达也如此妄想。 盒子里塞满骰子状的黑色物体。那至少并不是达也知道的「巧克力」。 光闻气味就可以预测味道。 即使再怎么不怕吃苦涩的东西,也有质与量的极限。 达也认命地将比起食物更想形容成药物的这些物体,接连放到口中咬碎。 至于结果——在此只说明真由美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 ◇ ◇ 穗香因应学生会工作所需,抱着笔记本型的大型终端装置,横越操场前往准备大楼。 太阳已经完全西斜,气温大幅下降。一个松懈似乎就会发抖。 但她的精神状态视这种寒冷为无物。 绑成两束的头发随着脚步摇晃。 一起摇曳的水晶珠,总是不禁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自己也知道嘴角藏不住笑意,但她已经看开地认为「只有今天应该无妨」。 穗香自觉并非达也的女朋友。 她没有忘记示爱被拒绝的那段往事。 她已经被甩了。 即使如此,依然仗着达也没拒绝而缠着他。 穗香也曾经感觉这样的自己是「讨人厌的女生」。 也曾经在晚上恼羞成怒,认为要是达也断然拒绝,她或许就放得下这份情感。 不过,她觉得这种负面情感在今天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居然被这种小饰品收买,自己真容易应付——这种理性在感性面前完全无力。 「穗香!」 穗香以轻盈脚步要进入准备大楼时,旁边传来的声音使她停步。 「啊,艾咪。」 鲜艳红发散发红宝石光泽而相当显眼的娇小少女,小跑步接近穗香。 「真难得看到穗香来这里。从你担任学生会干部算起来应该久违了吧?」 「我是代替五十里学长过来。」 穗香说着微微高举笔记型终端装置示意,于是英美也露出认同的表情。 「我也想问,艾咪社团休息?」 英美加入的狩猎社,社团制服是窄管裤、靴子、长袖上衣加短外套的风格,但她现在穿着制服。现在也还不到社团活动结束的时间。 「今天只有开会。」 英美立刻明白穗香是看见制服才这么问,因此没询问「为什么」。 「咦?那是水晶?」 虽然称不上取而代之,但英美眼尖地看见和穗香的头发一起摇曳生辉的光芒,以深感兴趣的语气询问。 「啊,嗯。」 可能是穗香腼腆的表情使英美顿悟,她露出开心的笑容。 「是司波同学送的吧?」 「……嗯,他说是巧克力的回礼。」 穗香脸颊羞红,英美如同被她幸福的感觉传染,挂着开心的笑容睁大双眼。 「哇……居然先准备礼物,他真有一套。看起来不太理人却能这么贴心,真成熟~」 穗香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充满幸福。 但是英美下一段话,使这张笑容蒙上阴影。 「可以理解他很受欢迎呢~刚才会长也想送他巧克力,那个说不定是真心巧克力。」 「……会长?」 「啊,说错了,是前任会长。七草学姊。」 「七草学姊?」 「但我感觉学姊是强硬逮住他。司波同学看起来很为难,所以我觉得不用担心。」 英美毫不在意地这么说。这番话应该是率直的感想。即使如此,穗香内心可不平稳。 真由美或许对达也抱持特别的情感……穗香从以前就怀疑这一点。要是得和真由美竞争,穗香没自信能赢。 当下最强的竞争对手深雪,在最后一线背负「亲兄妹」的枷锁。他们两人最后绝对不可能结合,穗香内心某处对此感到安心。 然而真由美没有这种限制。 外型与魔法实力都是对方胜出,穗香唯一的优势是「年纪不比达也大」。但她不认为达也会在乎一两岁的年龄差距。 穗香内心出现涟漪。 波浪逐渐扩散,没有平息的样子。 穗香心中不断卷起波浪。 今天早上的那一瞬间,穗香的喜悦撼动人偶内部的寄宿者。 现在,意念波浪沿着当时连结的路径,再度撼动「它」。 刚诞生依然朦胧的意识,这次真的即将觉醒。 ◇ ◇ ◇ 达也提着大布袋离开校门时,太阳已即将下山。 到了二月中旬,日照时间最短的时期已经结束,天黑时间也越来越晚。 相对的,寒意处于难耐的高峰。日照消失之后,气温将急遽下降。 自然而然缩短至肩头相触的距离,或许也是在所难免。 实际上,同样留到学校即将关闭,如同被驱离般赶路回家的学生们,也有不少人几乎零距离并肩行走——不过只限定情侣。 达也的两侧——也就是深雪与穗香,她们也从刚才交互反覆地做出依偎过来又在极近距离停止的动作。 就某方面来说,肯定是在意着彼此…… 「我是不是应该先走比较好?」 但是更重要的原因,是在意同行者的目光。 「不用。」 达也简短否定莉娜这句要说是贴心,语气又太生硬的话语。 达也、深雪、穗香、莉娜。 现在是这四个人在一起。 e班同学们可能是顾虑到他们,先行离开了。 但莉娜虽说是暂时就任,依然是学生会干部。 深雪与穗香都在工作,她不能自己先走。高中的自治活动相较于正规军任务如同儿戏,应该说真的只是游戏,却也不能马虎。不只是基于责任感或卧底任务必 须这么做,莉娜不想不上不下地浪费这段不是「队长」也不是「处刑人」的生活,不想虚耗这段不是「天狼星」的时间。 不过,结果导致她偏偏在今天成为唯一的旁观者,和深雪等人一起走向车站。她以现在进行式深深后悔这一点——达也与深雪是上级指定监视对象,原本无论是什么日子,莉娜都应该尽可能避免移开目光,但是这股外人难以承受的气氛,足以让她忘记这项职责。 「是吗?」 达也表示无妨,莉娜却强烈地觉得另外两人在默默责备她。在她钻牛角尖觉得最好还是先走时——车站映入眼帘。 虽说如此,由于是直线道,所以还有一段距离。 「车站已经在前面,不必思考要不要先走。」 达也正经八百地如此补充,使得莉娜好想往他的脸踹下去。 如同前面所说明,现代的电车没有时刻表。 不过分成上行与下行电车。 达也家和莉娜住处同样是上行方向,穗香则是下行方向。 这天上行车厢碰巧一辆不剩。 月台显示的等待时间约三分钟。 目送穗香离开的三人,在隔绝寒气的透明护罩内侧,等待后续车厢回送。 不过只是三分钟左右的短暂时间,如果关系亲密,没交谈也不会不自然。 相对的,如果是只有面识的疏远交情,没交谈是理所当然。 之所以洋溢令人不自在的气息,是因为兄妹和莉娜的亲密程度不上不下。 曾经各自上演搏命厮杀的场面,却形容为「亲密」,听在他人耳里或许会觉得奇特。 但达也与深雪都没对莉娜抱持负面情感。尤其达也有种近似共鸣的感觉。 魔法师至今依然无法脱离兵器身分。 自己尤其是「这种东西」。达也没忘记这一点。 要是他抗拒这种立场,国家与社会应该会试图消灭他。 因为他的魔法能让整个国家化为废墟。 ——而且,莉娜也一样。 ——她和我一样,绝对无法逃离兵器身分。 ——基于某种意义,莉娜比深雪更接近我…… 「……怎么了?」 可能是因为沉入这样的思绪,因此直到深雪拉袖子提醒,达也才察觉莉娜有话想说。 「……没事。」 既然深雪刻意提醒,那么应该就不是在短短几秒凑巧看见莉娜想说话。从莉娜不自然的态度来看也知道不可能「没事」。 「这样啊。」 但达也没有故弄玄机地停顿下来,催促莉娜说明。他没有爱管闲事到这种程度,而且要是太关心莉娜,恐怕也会影响深雪的心情。 最重要的是,电车逐渐进站。 「哥哥?」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 「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 达也摇头回应,将妹妹搂过来。 深雪微微一颤,有些犹豫地靠在达也身上。她没有进一步询问。 这是这对兄妹特有的轻松封口法。 达也将感受到视线一事,藏在自己心里。 ◇ ◇ ◇ 「怎么了?」 巴蓝斯上校眼尖看出部下身体一阵紧张,直截了当地询问。 管制员从荧幕移开视线转身,脸上带着困惑神色。 「我们的监视……似乎被发现了。」 「说这什么傻话。」 坚守现实主义的巴蓝斯,断言这个部下的疑惑是多心。 「虽是近地轨道,但这是监视卫星的监视。何况不可能在地面以肉眼辨识镜头。」 「可是,刚才荧幕里的司波达也,确实笔直地看向这里。」 换句话说,他是将视线对准镜头观察—— 「如果是视力优秀的人,并非绝对看不见近地轨道卫星的主体。不过即使是知觉能力提升到极限的强化人,也无法辨识卫星上的监视镜头。」 巴蓝斯以不耐烦的语气回应,随后稍微放松表情。 「算了。为了以防万一,影像倒回三分钟前播放一次。」 「遵命。」 即时影像切换到子画面,母画面开始播放录影影像。高解析度镜头清楚映出希利邬斯少校静不下心,反覆左顾右盼的样子。 这段影像就某方面来说令巴蓝斯深感兴趣(应该说无法忽略),但她将注意力集中在当下问题所在的司波达也。 少年看向希利邬斯少校的视线往上一瞥。 看起来确实是在一瞬间窥视镜头。 不过,只是「这么认为就可以这么解释」的程度。 实际上,应该只是心血来潮而仰望天空吧。 证据就是他的视线在这一瞬间之后从镜头移开。 「果然是多心。虽然比松懈好,但是过度警戒是误判的根源。」 上校如此训示之后,从母画面移开目光。 子画面映出希利邬斯少校正要搭乘日本被称为「电动车厢」的小型轨道车辆。巴蓝斯反倒比较在意冠上天狼星名号的这名少女,她所展现的不稳定举止。 ◇ ◇ ◇ 莉娜回到租用为日本生活据点的公寓大楼,在自己家门前深深叹口气。 她晚一步意识到依然沉眠在书包里,那个包装过的巧克力盒。 直到准备人情巧克力都没问题,却找不到巧妙提及这件事的借口,结果就这么带回来了。刚才她反射性地回应「没事」掩饰,其实她原本想在随后道别时送出去。 (……明明不需要掩饰。因为这是人情巧克力。) 绝对没有特别的意思。世间也将「人情巧克力」定义为没有特别的意思。 ——即使如此,这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个重大的决心。难得准备了就该送出去。她在心中如此提醒自己无数次,努力让抽搐的脸露出笑容。 虽然曾经搏命厮杀一次,却同时也是曾经并肩作战一次的交情。 (而且他愿意为我的真实身分保密。) 既然有道义就不奇怪。不用担心招致奇怪的误解。 她当时以这种想法绞尽气力,想要从书包取出盒子。 (可是……) 莉娜没能送出去。 她看到达也突然将深雪搂过去,手就动弹不得。 (我当时为什么……) 比起达也搂住深雪的事实,她更惊讶于自己的手动弹不得,受到双重打击。 (我究竟怎么了!) 白白浪费巧克力也让她遗憾。 (不过,这种事不重要。) (重点在于,这样简直像是我……) 对于莉娜来说,这是真正的问题。 (简直像是我喜欢达也,才因而受到打击吧!) (开什么玩笑!) 莉娜在心中如此大喊。她因为自己的想法而严重乱了分寸。 (我没办法承认!我居然喜欢上那种爱挖苦人又有恋妹情结的花花公子,这件事我绝对没办法承认!) (……我承认在意他。) 莉娜不明白自己在对谁解释,在心中如此宣布。 (我在意达也。而且非同小可,强烈在意着他。) 这种想法像是在和某人争辩。但她还是不晓得自己争辩的对象是谁。 (不过这是基于他害我受到的屈辱!在为那场败北雪耻前,我没办法不注意达也!) 既然这样就不应该准备巧克力,而是白手套吧?平常的她应该会这样吐槽自己。(注:扔白手套是西方下战书决斗 第十一章 「它」位于黑暗之中。 明明意识清醒,身体却无法动弹。 眼睛睁不开。 耳朵听不到。 嗅觉与触觉也没有运作。 「它」若是人类的话,大概会在这半天发疯。但「它」并不是人类。基于「一般意义」甚至不是生物。 「它」可以永远等下去。因为「它」没有寿命概念。「它」在意识清醒之后,一直思考自己寄宿于什么东西、自己是什么东西。为了探索真相,让自己逐渐渗入自己寄宿的容器。 「它」立刻明白自己是什么东西。是谁让寄宿在这个空容器的自己得到意识,这种问题根本无须思考。正因为是空空如也的容器,所以不会受到其他杂讯意念的干扰。 「它」理解到自己为何「诞生」。接下来只需等待得到行动能力。 静心等待的「它」,忽然感觉到一股活力注入「容器」。 「它」迅速掌握「躯体」。这方面的知识已有预先蓄积于「头脑」。虽然和「上次」的状况不同,但幸好「它」不记得当时的事。将「头脑」里四处飞窜的电流转换为想子讯号读取,是「上次」也有的经验。「它」即使不记得也知道怎么做,而且幸好这个容器储存大量的想子。 朝内侧发送的想子讯号,以渗透想子的己身读取。「它」成功地学会了这具身体的使用方法。「眼」看得见、「耳」听得到。手指、双手、双脚可以动。这样就可以让「那个人」使唤自己了。「它」得到可以随心所欲驱动的身体,好想将这份喜悦显露在脸上。 ——然而,表情并未改变。这具身体不具备打造表情的功能。所以「它」以获得的头脑一边寻找「那个人」,一边试着以「自己的能力」表达喜悦。 ◇ ◇ ◇ 二月十五日。 第一高中校内不同于昨天的浮躁空气,洋溢着奇妙的困惑。 这个事件并非和全体学生有关。反倒和大多数学生没有直接的关系。 即使如此,这份困惑乘着好奇心的涟漪,眨眼之间扩散到全校。 达也是在午休时间,还没用餐时就来到事发现场。 他并不是表现出爱凑热闹的天性。是面识的一年级同学(这个人是货真价实的「当事人」)不断拜托之下,才不情不愿地跟着过来。 「啊,司波学弟。」 五十里认出达也,以听起来松一口气的声音叫他。 「五十里学长,辛苦了。中条学姊也被找来?」 达也称为「中条学姊」的人不用说,当然是梓。之所以没有称她为「会长」,是因为达也心中「学生会长即真由美」的印象过于强烈,没有其他用意。五十里身旁当然由花音陪伴。仔细看向人群,也看得见社团联盟总长服部的身影。 「因为这个现象造成许多学生的不安……」 梓本人不安地回应。她虽然被找来,但这件事似乎不适合由她处理。 「不过如果是事实,我觉得高中生没办法处理。老师那边怎么说?」 达也讲到「如果是事实」时,拉他前来的同学传来一股不满地噘嘴的气息,但达也实在不认为是事实。 3h(humanoid home helper:人型家事辅助机械)——亦即机械人偶居然露出了笑容,释放魔法力。 如果只是人偶露出笑容,应该不会如此受到关注。实际配备有表情更换功能的人型机械已经试作成功。如果没安装这个功能的p94型真的换了表情,就某方面来说是异常事态,但不熟悉机械技术的人肯定不会太在意。而且魔法科高中生大多不熟悉魔法系统以外的纯机械技术。 然而,原本应该不会变换表情的人偶却挂着微笑施展魔法,就是魔法科高中生不可能忽视的灵异现象。 他们使用的魔法是「超自然」现象,却不是「灵异」现象。或许正因为他们操作超常法则,才会对于脱离这种法则的现象感到恐惧与不安。 「廿乐老师直到刚才都在调查,但他说无法得出确定的结论。」 「也无法否定?」 「是的。」 如此回答的五十里,脸上的为难神色更加明显。 「从p94的躯体观察到高浓度的想子痕迹。老师说是从躯体胸部中央对外释放。」 五十里的回应令达也蹙眉。他会质疑也是理所当然吧。 「3h的胸部是电子脑与燃料电池的存放区吧?从哪一边释放的?」 3h的构造是头部安装通讯元件与主感应装置,左右胸口各一颗燃料电池,电子脑安装在燃料电池中间,骨架里是情报传输线与能量输送管。 既然是从胸部中央释放,来源应该是电子脑…… 「是电子脑的所在区域。真是的……这也太优秀了。」 答案正如预科。达也好想和五十里一起叹气。 虽说是理所当然,但电子脑没有释放想子的功能。电流讯号与想子讯号需要感应石才能进行双向转换。3h只不过是家庭自动化系统终端装置,没必要安装感应石。实际上也没安装——理应如此才是。 「……会不会是这里的成员改造过?」 达也说的「这里」是机器人研究社。他们交谈的地点,是分配为机研社办的机库。 「如果是这样,我们就不会这么烦恼了。」 达也这个问题听起来一点都没当真,结果得到的回应夹杂着干笑声。 无聊的玩笑话,完全没发挥转换心情的功能。 「而且也侦测到灵子痕迹。不过无法确认灵子源头位于内侧还是外侧。」 「因为灵子观测机器的性能,比想子感应器粗略得多。」 达也嘴上随口带过,但五十里补充的这个情报,强烈刺激他的思考能力。 达也脑中建构出超乎常理的假设。他以意志力克制差点失控的思绪,暂时将这个关于源头的假设塞入意识一隅。 「控制的部分没有异常吧?比方说会擅自乱动……」 「噢,这部分到目前还没有。现在依然按照指令处于待命状态。」 后方传来想要搭话的气息。大概是深雪与穗香担心达也就这样没吃午餐而买来餐盒。 「所以我要怎么做?」 但达也还没和五十里结束讨论。要是没确认自己被找来的用意,就没办法安心用餐。 「想请你检查p94的电子脑。cad是结合电子技术与魔法技术的代表性机械,而且你是本校最精通cad软体的人材。至少我这么认为。在九校战……」 五十里说到这里,可能是事到如今才察觉围观学生的视线,而压低音量。 「在九校战曾经发生『电子金蚕』的案例,想请你确认是不是混入类似的东西。」 「原来如此。」 达也总算明白五十里在担心什么。 若是潜伏型的延迟术式,先不提表情变化,或许可以让人偶看起来像是使用了魔法。虽然会让人质疑做这种事有什么用,但随兴犯案的可能性也不是零。 「我明白了。不过在这里无法充分检查,我想借用维修室。」 「没问题,我立刻申请。」 这声回应是来自于梓。她正如自己所说,熟练俐落地操作行动终端装置,接着松了口气,抬起了头来。 「校方准许使用维修室了。时限到第四堂课下课为止。」 意思是暗示我跷课?达也在心中如此吐槽。 附带自动调校功能的cad调校机,设置在名为「试机室」的房间。学生或教职员通常都用这个房间调校自己的cad。 维修室不只是用来将cad配合使用者调校的房间,也可以进行cad本身的改装或调整。这里的机器可以进行详细的设定变更或简单的改造。不过这些机械属于高度专业,难以操作,因此很少人使用。达也将p94搬到这间维修室。 同行的除了五十里与梓,还加上深雪、穗香、艾莉卡、雷欧,干比古、美月等固定班底。委托达也处理这件事的同学,不晓得是被大有来头的坚强阵容震慑,还是处于这群小团体之中觉得不自在,早早就匆忙逃离现场。 花音学深雪她们去福利社购物,服部赶走多余的看热闹学生。即使服部自己也是看热闹的一员,他依然允许自己与艾莉卡、雷欧等人列席,他复杂的个性由此可见。不过这应该不算缺点。实际上,五十里与梓就因为少了许多看热闹的视线,表情变得稍微放松。 「总之,方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五十里表示可以先吃,达也恭敬不如从命地吃着三明治,首先要求正确的情报。 「我只知道校内的传闻。」 拉达也过来的同学也没有充分说明状况。 「事情的开端是在今天早上七点整。」 五十里点头认同达也的要求很中肯,以制式化的语气开始说明。 ——二月十五日,早上七点。 机研机库保管的3h,通称「琵库希」的p94型,经由外部的无线通电,从待命状态恢复运作。humanoid home helper——简称3h的家事辅助机器人,具备以内部电源重新启动的定时功能,不过考量到燃料电池的负担,建议启动时使用外部电源。 琵库希在学生还没上学的这个时间清醒,是因应自我诊断程式的执行。3h的使用说明书建议机器人每天正式运作之前要跑一次自我诊断程式。一般家庭很少遵守这个步骤,不过机研借用的p94也兼为测试用途,所以忠实遵守说明书要求的所有事项。 如前面所述,机库没有学生。自我诊断的状况,是以安装遥控应用程式的伺服器自动监控,机体则是以机库里的监视器确认是否有异常举动。 自我诊断程序没有发现异常就结束。程式本应就此关闭,3h也将再度恢复待命状态。 然而,理当没有异常的3h,并没有按照既定程序停止功能。 自我诊断程式关闭之后,p94开始和伺服器通讯,试图连结校内学生名册的资料库。 遥控应用程式判定系统很可能感染恶意程式,发出强制停止指令。不只是3h,只要是以电子脑控制的机械,强制停止指令比所有指令都优先。只要使用的是设计理念正常(不允许机械失控)的作业系统,不可能在软体层面抗拒这个指令。 如果是军用机械,可能会内建阻绝遥控指令的装置,但民生机械并不会安装这种硬体。p94当然也没有安装。就算为了转移到安全停止动作的程序,必须花点时间才能完全停止,也不可能无视于指令本身。 即使如此,琵库希依然没停止运作。 p94后来也持续向伺服器提出连结要求,直到伺服器端关闭无线连结才停止异常运作。 监视器记录到琵库希在异常运作时,脸上一直挂着开心的笑容—— 「当时是一副按捺不住,期待已久的表情。」 五十里如此总结时,旁边的梓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应该是那张笑容令她感觉毛骨悚然又恐惧。原本不可能变换表情的机器人偶要是露出这种脸,达也肯定也会觉得毛骨悚然。 「后来我也有检视p94的记录档,发现它确实接收到强制停止指令。不,虽然难以置信,但要是记录档正确,p94的电子脑已经执行强制停止指令。」 达也听完这番话,深思片刻。 「……电路层面本应停止的p94之所以会继续运作,在于电子脑以外的某种东西发出非电子指令的讯号控制机体。而且操纵的可能是想子波本身,或是伴随想子波的魔法力量。」 「不愧是司波学弟,正是如此。不只是廿乐老师这么说,我也觉得只能如此说明。」 「明白了……我检查看看。」 依照刚才所说,机体被新型病毒感染是最妥当的推论,但这样无法说明「笑脸」。达也犹豫是否要在五十里与梓面前使用「视力」,不过一切似乎要等「看过」才能开始。 「琵库希,解除待命模式。」 达也向坐在自走式台车(正确来说是坐在固定于台车上的椅子)的少女型机器人下令。 命令立刻生效。换句话说,语音指令的功能正常。昵称为琵库希的机体张开双眼,从椅子上起身之后深深鞠躬致意。 「请问有何指示?」 琵库希的嘴唇微微蠕动,流畅说出启动时的既定话语。 无须建构文法,平顺播放预设的制式字句。虽说如此,语气听起来比以前更像人类。 「我要阅览今天早上七点以后的操作与通讯记录。仰躺在台子上进入检修模式。」 「请出示管理者权限。」 达也这个命令需要管理者权限,琵库希的回应也是预设的制式反应。 琵库希没走下台车,因此她(?)从稍微高于达也的位置注视着他的双眼——这当然是套用在人类动作时的形容方式,实际上应该是注视整张脸。在这个距离进行虹彩认证的技术还没进入实用阶段。 然而,达也并未登录为琵库希的管理者。因此不可能靠脸通关(以脸部认证通过保全系统),非得提出得到授权的证明。 实际上,达也胸前口袋别着证明管理者权限的卡片。 所以琵库希的视线原本不应该朝向达也脸部,而是胸前口袋。 即使如此,琵库希的视线却固定在达也脸上没有移动。 这段停顿的时间,形容为「凝视」最为合适。 不只是达也或梓,在所有人觉得「不太对劲」的时候,琵库希动了。 她嘴里编织出「找到了」的细微声音。 以堪称慎重的脚步走下台车。 在下一瞬间扑向达也。 (不可回避!) 达也脑中闪过思绪。 (威胁度:低。) 这是压缩过的思绪。 ——达也从正面接住比自己矮一个头以上的琵库希躯体。 考量到会用在民宅里,3h是以轻量材质所打造。 扑过来的冲击不强。肯定和平均标准的成年女性扑抱力道差不多。 响起无声的尖叫声。 琵库希的双手稳稳搂住达也的脖子。 换句话说,真的是从正面拥抱。 包含达也本人,所有人都说不出话。 「哑口无言」应该就是用在这种场合吧。 这种程度的惊讶支配着室内。 机器人居然进行如此热情的情感表现,根本不可能—— 「……哇,连机器人都会迷上司波学弟啊。」 没有目睹震撼一瞬间的某人,打破这股笼罩室内的沉默。 刚刚进入房间的花音,以冷淡的声音吐槽。 麻痹的情感以此为契机,接连重新启动。 达也感受到芒刺在背的视线。 正后方传来近似暴风雪的冰冷怒气。 最早从当机状态恢复为常态的是深雪。 但现在的她是否可以形容为「常态」,并不是毫无争议。 「……没想到哥哥居然有玩娃娃的嗜好。」 「深雪,总之你先冷静下来。」 如果只有穗香投以责备视线就算了,达也万万没想到妹妹也 冤枉他花心(?)——平常就预料这种事的「哥哥」,肯定在这方面有点不正常。 「不是我主动抱它,是它抱我。」 「凭哥哥的身体能力,应该能轻易躲开才是。」 达也若想躲开确实办得到。3h的机械最大动力,限制在成人女性的平均力气以下,以免失手破坏家具或餐具。更重要的是避免一不小心伤害到拥有者的家人。 「要是我躲开,不就会撞到你?」 即使如此,达也依然没躲开,原因在于深雪位于正后方。达也和琵库希有体重差距,所以它扑过来也接得住,但如果是深雪很可能被撞倒在地。 「喔喔,原来达也在那一瞬间计算到这种程度?」 「这种事一看就知道吧?」 雷欧以一副随时会敲手般的声音表达惊讶之意。闻言,艾莉卡随即便以一副「现在还讲这什么话」的语气吐槽。 「……非常抱歉,我说得太失礼了……」 另一方面,不知道背后真相(应该说没有思考到这么多)的深雪双手按着嘴角,意气消沉地为自己的错误道歉。只是她虽然看起来沮丧,也隐约透露一丝喜悦。 「不提这个,将琵库希处理一下吧。」 此时总算重新启动完成的梓,以有些顾虑的语气提议。 达也俯视依然紧抱自己不放的琵库希,露出愧疚的笑容。 「琵库希,放手。」 达也一声令下,以软性树脂包覆的机械手臂随即微微颤动——这肯定只是马达启动时的反作用力吧。 琵库希听话地乖乖松开双手——之所以看起来依依不舍,肯定只是看错。 仰望达也的双眼似乎注入火热视线,肯定只是多心。 明明这一切肯定只是错觉——达也却不知为何无法无视。 「取消变更模式的指令。琵库希,坐在台上。」 「遵命。」 琵库希这次立刻遵从指示。基于常识,这应该解释为达也这个命令不需要管理者权限。但可能是因为刚才的异常动作烙印在眼底,琵库希看起来仿佛因为是达也下令才会乖乖遵从。 「美月。」 接着达也呼叫的是美月。 「什……什么事?」 完全抱持旁观心态的美月突然被点名,声音不禁高八度。 感到意外的不只是美月本人,五十里与花音也投以疑惑的目光。 「美月,帮忙看看琵库希的内部。麻烦干比古帮忙防护,以免美月受到太大的伤害,」 「……你认为琵库希被某种东西附身?」 如此询问的干比古,声音下意识地压低。 「居然说『某种东西』,干比古,你选择的说法真是拐弯抹角。」 达也同样没有直接回答,却足以传达他的预测。 干比古取出符咒代替(校内)禁止携带的cad,注入意念。 美月似乎也明白达也的想法了。她神情紧张又有点害怕,但还是好好注视着琵库希,同时取下了眼镜。 美月的双眼睁大。 琵库希在她开口之前产生变化。 模仿人类打造的面具,产生表情。 存在经由「被看见」而定型——这或许也是这种现象的一例。 「有东西……是寄生物。」 某人倒抽一口气。 美月以外的所有人,各自以不同方式表达惊讶之意,各自摆出架式提防。 「可是……」 美月的低语还没结束。 「这个波形是……」 美月蹙眉发出「唔~」的声音苦恼思索之后,忽然转身。 「咦,什么?」 她的视线投向穗香。 美月凝视穗香好一段时间之后,视线在穗香与琵库希之间反覆来回。 「这个波形……很像穗香同学。」 美月编织出这个结论。 「咦咦!」 穗香惊声大喊。 「……怎么回事?」 花音率直地将疑问说出口,但如此疑惑的不只她一人。 「寄生物受到穗香同学思念波的影响。」 美月面对理所当然的惊讶与疑问,难得以果断的语气回应。 「那个……意思是它被光井学姝控制?」 「不,我认为不是这种连结。」 美月摇头回应五十里的问题。 「并不是穗香同学和寄生物之间有连结,感觉是寄生物复制了穗香同学的意念。或许应该形容为穗香同学的『心意』烙印在寄生物上。」 「我没做这种事!」 「美月并不是说穗香刻意这么做。」 达也安抚着差点陷入恐慌的穗香。 「对吧,美月?」 「啊,是的。我觉得不是刻意使然,近似于残存意念。」 免于产生恐慌了。 但是疑问完全没有解开。 「残存意念……换句话说,光井同学某种强烈的想法,被凑巧漂浮在附近的寄生物复制?然后附在琵库希身上?还是说,光井同学的意念烙印在藏身于琵库希的寄生物上……?」 干比古这段话是用来整理自己的思绪,本质上是自言自语。 但他说完之后,穗香慢半拍地突然低下头。 她以双手掩面。 从指缝窥视到的脸,比平常红得多。 看来她心中有底。 在某人出言询问之前…… 『正是如此。』 当事人本人(不对,这时候应该称为「本体」)告知答案。 『这名女性对这名男性的意念特别强烈,使我觉醒。』 琵库希的嘴唇模仿人类说话时的动作。 但是这番「话语」不是传入耳中,而是在意识里响起。 「主动型心电感应?」 「看来残存想子的真面目不是魔法,而是超能力。」 达也回应梓的低语,走到琵库希正前方。 「你有可能使用语音沟通吗?」 『我可以理解他人的语音。不过,这具身体的发声器官难以操作,因此请容我以心电感应传达意识。』 「因为那不是器官,是装置。是说,你辨识我们语言的能力很高,怎么学会的?」 『我有继承前宿主的知识。』 「你果然是当时的寄生物?」 『寄生物——我们确实是那种东西。』 「你们可以用这种方式更换宿主啊。至今牺牲了多少人?」 『牺牲——我对这个概念有异议。无法回答「几人」这个问题。我不记得那件事。』 达也与琵库希里头的寄生物进行对话时,没人打算插嘴。 所有人都紧张地屏息,注视眼前的一人加一具。 「意思是多到记不住?」 『不是。我们更换宿主时能够继承的,只限于脱离宿主人格的知识。和人格相关的记忆会在更换时失去。』 「原来如此。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你们不知道前宿主是什么样的人,不记得换过一人、两人甚至更多人。」 『正是如此。您的理解是正确的。』 「看来你也可以像这样,除了回答问题还述说感想。你们也具备情感?」 『我们具备自我保存的欲望。』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具备好恶,用以判断对于保存自我有益或有害。」 达也说到这里暂时停顿。 「但我不打算在此时此地讨论情感源头。」 他立刻继续询问。 「该怎么称呼你?」 『我们没有名字,所以请以这具个体的名称「琵库希」称呼我。』 「你也可以从电子脑抽取知识?」 『自从掌握这具身体就做得到,但是关于个体名称,您刚才就使用过。』 「那么琵库希,你和我们敌对吗?」 『我专属于您。』 「专属于我?为什么?」 『我想归您所有。』 琵库希——寄宿于其中的寄生物,朝达也投以更加热情的视线。 『我是基于她——个体名称「光井穗香」的这份意念,从休眠状态觉醒。』 后方响起无声的尖叫,接着某张被捂住的嘴发出呻吟声,传入达也耳中。 达也转头一瞥,发现深雪与艾莉卡一起按住穗香的嘴。 『我们会受到强烈意念的吸引,以该意念为核心形成「自我」。』 「强烈意念?无论是哪种意念都可以?」 『不。只有高纯度的意念可以产生我们的自我。』 「你说的『高纯度』,是指基于单一欲望的意念?」 『正是如此。以你们人类的话语来形容,「祈求」这个概念应该最为接近。』 达也没问琵库希是以何种「祈求」觉醒。毕竟他已得到答案,而且再问一次只会导致自爆。然而达也明明没问,琵库希却热情地诉说自己的根源。 『想为您竭尽所能。』 达也身后的呻吟声变得激烈。 『想成为您的助力。』 后方传来挣扎乱动的气息。 『想服侍您。』 大概是挣扎力道相当猛烈,压制的人也开始气喘吁吁。 『想归您所有,想将一切奉献给您。这就是让我清醒的「祈求」。』 如果穗香没被捂住嘴,大概会放声大喊吧。 『如刚才所述,前宿主的「记忆」已经消灭,因此我不知道是何种意念将「我」拖进这个世界。而且如今我的核心由「想归您所有」这个欲望构成。因此我专属于您。』 后方响起三个人「咚」一声倒地的声音,大概是穗香终于害羞过度再也站不住,拖着深雪与艾莉卡一起倒下吧。 但是达也并没有对穗香的害羞情绪起反应。 「我很感兴趣。」 达也现在的意识没有「感性」,是以「理性」填满。 「我很意外你们具备自我,也意外你们始终处于被动的立场。换句话说,你们并非自愿来到这个世界?」 『我们原本只是存在于某处而已。「愿望」是由宿主所赐予。』 「听来真刺耳。总之,之后再找机会追究责任……琵库希,我可以当成你服从我吧?」 『这是我的「愿望」。』 「那么,你就听从我的命令。今后没有我的允许,禁止使用超能力。更改表情也是一种念动力吧?这也禁止。」 「如您……所愿。」 琵库希以生硬的声音回应,如同以这句话主动证明。 她的脸上失去笑容,成为原本以机械骨骼覆盖的面具般的表情。 然而,这张面具般的表情,看似浮现妖艳的笑容。 第十二章 「没想到魔物居然会附身在机器人上头。」 「大概因为是人型吧。天底下居然有这种付丧神。」(注:日本相传物久成精的妖怪) 深雪依然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达也同样以不愿相信的语气回应。 兄妹对话的场所不是自家客厅,是自动驾驶车的车上。这辆车不是市民共用的通勤车,是达也的私人用车。名义上是父亲的车,但买车的钱来自托拉斯·西尔弗的收入。 即使利用通勤车的费用便宜得和半世纪前的公车差不多,达也依然有一辆自用车的原因,是基于接送深雪时的保安需求,以及为了「镀金」。 虽然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深雪是名门后代,换句话说就是「千金小姐」。而且还是相当高级的大小姐。 学校之外的才艺课程也不可或缺,这是千金小姐的素养。 多亏四叶的特殊背景,深雪还不需要像真由美那样得在社交场合露面,不过在上流阶级专用的教室学艺时,即使是一对一的课程,也得维持某种程度的体面。 这辆高级车当然具备自动驾驶控制的人工智慧,还具备军用车辆等级的防弹、耐热、吸震功能。打扮为外出造型的深雪,在车上以不符合华丽服装的灰暗表情继续询问。 「那么哥哥……您有什么打算?」 「你的意思是要怎么处理琵库希?」 另一方面,达也虽然穿上深色外套,却很难称得上正式,就某种意义来说是高中生会有的打扮。他脸上浮现不上不下的表情,如同想要苦笑却失败。 「毕竟不能带回家,应该会适当地编一些借口,在学校打听情报吧。」 「……您不带回来?琵库希不是这么期望吗……」 深雪以暗藏畏惧的声音询问。 「不可能让她踏进家门。」 如此回答的达也,这次姑且露出算是笑容的表情。 「我们几乎不晓得寄生物的生态与性质,也完全无法保证那个寄生物没说谎。」 「妖怪不会说谎,只有人类会说谎」这个通俗说法,因为「天之邪鬼」这个说谎妖怪的存在而出现漏洞。不说谎的妖怪与说谎的妖怪都只存在于童话中,但达也不相信,当时在场所有人都没怀疑附身在琵库希的寄生物所说的话。 「『感应到穗香的意念』这个主张并非完全没有根据,因为美月看见的『形体』可以作证。但除此之外都只是她的片面之词。我们不晓得她拥有什么能力,不可能准她深入和我们接触。要是琵库希可以和其他奇生物通讯,在我们睡着时呼朋引伴,将是最坏的结果。至少要确认她是否有联络其他个体的手段,否则甚至不能贸然询问。」 深雪听到达也以平淡的语气果断回应,脸上的阴影逐渐散去。 「可是这么一来,我们即使询问,也无法确定是否能相信她的回答吧?」 「这方面和询问人类俘虏时一样。只能由我们判断她所提供的情报真假。」 深雪的表情还有点紧绷,却已经拭除如同薄纱覆盖的担忧神色。 ◇ ◇ ◇ 这是一幢规模不大,却超脱平民观念的气派西式建筑。达也在门口进行护卫交接。 虽说是交接,也只是确认对方的长相。 深雪上钢琴与礼仪课的这间教室(或许应该形容为学校)禁止男性进入。即使是上流阶级的随身护卫也无法获准进入。 「我会一如往常,等时间到了就来接你。」 「好的。我等您来迎接。」 所以必然会进行这样的对话。 顺带一提,迎接时间是两小时后。在这种时间回家是不上不下的做法,因此达也大多在附近餐饮店打发时间。 达也以导航适度地挑选一间适合家庭聚餐的餐厅入内。即使是主要贩卖酒精饮料的店,达也只要打扮得成熟一点就不会吃闭门羹,但他今天没这种心情。 晚餐已经在家里吃过,所以达也只点饮料。只点饮料就坐将近两个小时,一般来说是令店家感到困扰的顾客,但他每次在任何一间店等待深雪,都会点比较高价的餐饮。这样应该就不用担心遭到预料之外的挖苦。 要是店家不给好脸色看,只要视而不见就好。 达也坐在窗边座位,没打开书籍网站,就只是以手托腮眺望着窗外。 看起来像是心不在焉。 达也自己也没有专注于某些事物的念头。 但他现在的状态,和一般所说的「心不在焉」完全相反。 他不是在集中意识,是扩散意识。 扩张再扩张,知觉以自己与深雪为两个焦点,布满该区域的每个角落。 不是从空中,而是从情报体次元俯瞰。 不是复数焦点的椭圆球形空间,是和物理距离无关,以因果律连结强度定义的关系空间。达也以「眼睛」专注观察这个空间。 不放过任何危害深雪的事物。 他拥有这对「眼睛」,因此可以超越性别限制,独力胜任护卫妹妹的工作。 但他并非平时就能具备这样的「视野」。平常下意识进行的行为,如今他以自己的意识进行,因此更加强化。 若身体位于突然发生的因果关系——「偶然」频繁产生的物质次元,视野却放在关系空间,肯定会动不动就受伤。正因为处于这种能够静心「观测」的状况,才能将意识转移过去。 虽说是关系「空间」,却不代表存在着这种次元。 是一种认知架构,一种「观看方法」。 此外,虽说是「关系」,也不代表以红线、黑线或锁链相连,只不过是可以读取具备因果关系的情报。若是想像方式不同,或许看得见丝线或锁链,但依照达也的想像,是看透隐藏在认知焦点所在的事物后方,具备因果关系的存在或事象。 这种做法在原理上也可以预知未来,但达也还只能读取「现在」以及最长二十四小时之前的「过去」。相对的,这是非常有效的索敌方法。识别「敌人」的范围与精度,足以匹敌甚至胜于先天的远距离透视技能。 达也的视野,显示出进逼而来的敌方情报。 不是针对妹妹,是针对他自己。 (我真是失职的护卫。) 自己成为目标,反而会让护卫对象暴露于危险。「护卫失职」并不完全是自虐发言。 不过,没发出声音的这句细语,并未包含失意或反省等任何情绪。 ◇ ◇ ◇ 瓦吉妮雅·巴蓝斯上校接到部署完成的报告,微微点头。 为了本次的作战,她先分析目标对象的生活模式,发现袭击机会少得夸张而愕然。 因为对方完全没有孩子应有(?)的夜游行径。 目标对象每天晨训前往的地点,是不能贸然出手的忍者道场(许多美国人依然只有这种程度的理解)。 目标连续两个周日都骑机车外出,但即使跟踪也会立刻被甩掉。就算使用监视卫星,也依然完全查不出去向。 经过两周的观察,只确认他绝非普通的高中生。视为特殊部队的干员更能让人接受。这个质疑协助确定对方就是目标(正确来说是假设),所以本次调查并非完全白费工夫。 目标和妹妹在一起时的棘手程度,已经由希利邬斯少校证实。目标长时间独处,而且逃走可能性不高的机会——今晚就是极少数的机会之一。 「希利邬斯少校,你听得到吗?」 巴蓝斯直接以通讯机呼叫,于是莉娜立刻回应。她依照预定在附近公园待命。 作战如下所述: 「stardust」成员伪装成强盗 闯入餐厅,发动不会致命的攻击。要是可以当场抓到就直接掳走;若遭到反击则是一边交战一边逃走,引诱目标前往少校等待的公园。 虽然计划简略,但是在不确定要素太多的条件之下,即使拟定缜密计划,也只是向上呈报时比较好看,并不实际。巴蓝斯在极为实际的实战中学习到这个道理。 对奕是因为看得见对方所有棋步,高度缜密的战术才会管用。 (只担心stardust在第一阶段就全军覆没……) 不过这种可能性极低——巴蓝斯强行克制自己的不安情绪。 stardust即使是确认作废的失败品,也是灌注usna魔法工学技术的强化魔法师。他们不可能在五对一的状况下,被十几岁的少年全部打倒。 若她的预料正确,对方是不为人知的战略级魔法使用者。但是以大规模破坏为目的的战略级魔法,大多在对人战斗时派不上用场。具备那种破坏力的战略级魔法更是如此。应该要抱持同归于尽的决心才会使用。 除非使用布里欧奈克之类的特殊道具。 (假设真的全军覆没,stardust所有记录都已删除,对方不可能查出身分。) 所以即使作战失败,也不用担心受到影响。上校以此将自己的思维做个了断。 她下意识不去思考墨菲定律的问题。(朱月:墨菲定律主要内容是:事情如果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 ◇ ◇ 莉娜和巴蓝斯上校讨论结束之后,在公园停车场的厢型车上,进行战术魔法兵器「布里欧奈克」的最终检查。 为她制作,只有她能使用,却连身为usna魔法师部队总队长的她,也不能以一己之见使用的超级兵器。虽然是可携式兵器,最大威力却匹敌战舰主炮,拥有此等破坏力还能自由控制功率与射程。这把超乎常理的兵器,外表是长约四尺、略粗的棒子。 靠近手边的三分之二和网球拍握柄差不多粗,前端三分之一是大了两圈的粗圆筒状,交界处有一根十字交叉的方形短棍,是她刚好可以握住的宽度与厚度。 虽说检查,但这把武器纯粹以魔法力驱动。 甚至不是武装一体型cad,是魔法兵器。 布里欧奈克不只没具备电流动力,甚至没有弹簧动力。当然无从进行机械层面的检查。这里所说的检查,只是让武器在即将发动魔法的状态待命,并且确认反应。 从这个道具的性质,就知道构造无法制作得过于复杂,看起来洋溢着手杖、长枪或棍棒之类的气息。莉娜带着这样的布里欧奈克,觉得自己像是变成奇幻小说(或是游戏)的女主角,内心五味杂陈。 说到五味杂陈…… (虽然不是怀疑上校的能力……但这个计划会顺利吗?) 老实说,莉娜质疑这种粗糙的作战是否对达也管用。 过于复杂的作战不适合用在实战。莉娜也能理解这一点。 不过,仅有五名「stardust」级的术士负责本次作战的大前提,莉娜觉得要撑下去有难度。甚至担心很可能立刻全军覆没。达也拥有和四名stars队员(即使只是卫星级)交战且技高一筹的实际经验。 莉娜一开始也认为达也虽然是棘手的对手,但深雪更难应付。 如今,这种想法完全消失。 她现在毫无瞧不起达也的想法。 直到最近,莉娜总算觉得自己当时失手绝对不是粗心。 摆脱虚张声势的心态之后,就发现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令人毛骨悚然。因为她察觉自己完全不晓得对方做了什么。 ——将「舞刃阵(dang des)」化为尘土的魔法是什么? ——让「炽炎神域」失效的技术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时,她单纯认为是分子结合遭到破坏。 认为是术式被中和。 但莉娜思索怎么样才做得到这种事的瞬间,她的思绪冻结了。 她察觉做不到这种事。 至少包含自己在内,stars没人做得到。 破坏分子结合还做得到。 要让炽炎神域失效就…… 中和魔法时,术士干涉力必须超过该魔法。 即使承认达也的干涉力高于身为天狼星的莉娜,但当时深雪的魔法也在作用中。 在那个领域,莉娜的「炽炎神域」和深雪的「冰雾神域」相互拮抗。 即使使用反向术式撞击也只会抵销效果,不会中和魔法。要中和魔法就非得让改写魔法式的术式起作用。 换言之,若达也当时使用的手段是中和魔法,他发挥的干涉力就是莉娜的两倍以上。 莉娜想到这里时,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若达也做得到这种事,代表他甚至拥有隐藏此等实力的技术。 若他不是以中和的方法让魔法失效,只可能是直接破坏魔法式。 莉娜也知道使用高压想子流撞击,借由冲击破坏魔法式的手法,但当时没有这种反应。 不是以外力冲击,是直接干涉情报构造加以破坏——如果是stars副总队长班哲明·卡诺普斯少校,或许会看穿达也使用的魔法是「术式解散」。但莉娜不晓得术式解散这个魔法。 年纪轻轻(或许形容为「年幼」更适当)就加入stars的她,不同于一般的少年少女,实战经验相当丰富,却因为时间被实战占据,相对的在知识层面有些不足。相较于一般的(魔法科)高中生,她当然知道更多不同的事情,但知识总量是以学习时间决定上限。即使记性再好,没学过的知识也不可能存在于脑中。 莉娜抱持的不安,源自学习时间不足导致她缺乏经验扩张能力。若要追根究柢来说,她要担任stars总队长还过于年轻。 或许可以说是显露出能力至上主义的弊端。 这方面至今并未产生负面作用,但这次是在国外出任务,而且是在缺乏支援的状况下,莉娜得应付达也这种以质弥补实战机会的量,又习得丰富知识与技能的战士。这使她为至今偏重实战的做法付出代价。 ◇ ◇ ◇ 达也并不好战。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而且实际上他只限于某些条件才会主动引发争端。具体来说,只限于必须保护深雪安全或名誉的场合。 就算这么说,他也不是无抵抗主义者。达也同样也有和年轻人一样(?),觉得战胜是保护和平的必要手段。 (五人吗……) 停在道路对侧的厢型车里,敌人做好随时冲出来的准备。达也确认人数后稍微犹豫。 如果想逃离这里,应该逃得了。车子晚点再遥控叫来就行。 达也一秒做出结论。 他以桌上的终端机结账之后起身。 对方应该是看见这一幕,厢型车的门匆忙打开。 达也迅速走向店门口。 餐厅玄关位于厢型车正前方。 戴着类似滑雪露眼头套的五个蒙面人站在路面,达也几乎同时走出店门口。 从头套露出的眼睛颜色各有不同,分别是蓝、红、黑、褐与灰色。 如果是以彩色隐形眼镜伪装成外国人犯罪,那他们做得相当彻底,但应该不是如此。他们想隐藏外表的意图反而不强吧。或许是有自信即使长相曝光也不会被查出真实身分。 达也像是抢先般站在袭击者面前,似乎使得他们困惑。 不过,双方的互瞪没有持续太久。 达也行动了。 不是前进、不是后退,是从对方 身上移开目光,沿着步道行进。 传来一股目瞪口呆的气息。 达也不改脚步,远离他们。 在五公尺的距离拉长到十公尺时,袭击者们回过神来。 举枪的细微声响传入达也耳中。 不是冲锋枪造型的大型cad,是将cad组装在冲锋枪的武装演算装置。 他们光是使用这种装备,就如同承认自己是usna的魔法师。 东西欧各国或新苏联,都不使用构造如此复杂的武器。 除了美军,大概就只有日本的独立魔装大队会使用这种设计精细的武器吧。 从展开的启动式就知道,这种魔法赋予的效果,是让矽化合物的软性子弹于发射时带电,并且在命中时放电。算是一种电击枪吧。看来他们受命活捉达也。 达也已经将右手伸入怀里,握住cad的握柄,手指挂在模仿扳机设计的按键上。 达也就这么背对着蒙面人们扣下扳机。 接着迅速转身,朝路面猛蹬。 达也在开始冲刺之后,才听到冲锋枪零件散落在柏油路面的清脆声响。 在敌方惊愕得僵住时拉近间距。 敌人的僵硬症状,直到达也进入空手攻击的间距才解除。 达也心想他们受到的打击也太大了,但这或许是在所难免。 要以魔法干涉已经受到他人魔法影响的物体,干涉力必须明显高于对方的魔法力。要是术士身体直接接触该物体,干涉难度就更为大幅提升。这就是cad或武装演算装置号称几乎不可能以魔法直接破坏的理由。 然而,如果他们是基于这种理由而惊讶,那就错了。 他们原本要使用的魔法,是对子弹赋予带电与放电效果的魔法。魔法作用于子弹,不是枪。虽然枪身和cad相连,但是闭锁块与撞针是独立于cad的机构。 原本为了保养而制作为方便拆解的枪枝部分,对于达也的魔法来说很好处理。 他们之所以会如此受到打击的原因,或许在于如同昔日的日本人有日本刀信仰,美国人也有枪械信仰。 达也当然不只是悠哉思考这种事。 他只是看见对方惊讶的表情,脑中反射性地掠过这种思绪,意识则是对焦于如何攻击进入间距的敌人。 达也没有理由留活口。 不过,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大街。 即使不是繁华区,又是夜晚,路上依然有人行走,各处也设置街道监视器。要是下杀手似乎会引发各种麻烦事。 就算这么说,既然肯定有人监视,达也就不想展现太多次「分解」魔法。部分分解最好也是别用为妙。 达也如此心想,才会刻意拉近间距。 他以掌心往前打。 目标是腹部。 不花时间瞄准心窝。 掌打命中的同时,使用闪忆演算。 发动的魔法是振动系。 振动波会从接触的掌心打向对方躯体——本应如此。 但达也的魔法被反弹。他不是以手的触感,是以「眼睛」看见而得知。 他立刻往旁边跳。 感受到一阵风从下往上卷。 戴着黑色光泽指节套环的敌人,朝他的残影一拳往上挥。 达也钻过对方身旁绕到后方,再度击入振动波。 从死角使出的这一招,使得男性倒地。 话说回来,对方的魔法抵抗力值得惊讶。 达也是经由身体接触,朝着情报强化铠甲弱化的部分击入魔法,对方却以反射性发挥的干涉力抵销。即使是从虚拟魔法领域所施展的威力较差的魔法,一般也不可能以这种方式防御。 (调整体——不对,是强化人?) 敌人重整态势发动攻击。达也向后跳躲开,连结敌方身体情报调查真面目。 扭曲到不只是基因改造程度的构造情报,肯定是后天反覆强迫强化的结果。 (这些家伙为什么在这种状态还能动?) 达也至今「看过」几百个濒死的人,知道他们处于随时丧命都不奇怪的状态。 他们比起开枪或挥刀,更适合躺在医院病床打点滴。 即使如此,却具备此等活力。 如同即将燃烧殆尽的流星。 这正是被地球捕捉的星尘焚身释放的光辉。达也不认为自己应付这种程度的敌人会输,却不晓得这种超常对手会多么乱来。 即使得冒些许风险,也应该早点了断。 达也如此改变方针,在意识之中迅速描绘未来蓝图。 ——继续往后跳,拉开距离,将手伸进怀里的cad。 ——在抽出cad的同时,发动部分分解四次。 ——这样就能确实阻止对方行动。 状况凑巧在达也这份构想定型的同时发生。 「他」闯入战局。 千叶修次在慌张。 他没预料到居然会突然在街上开打。达也的理论成绩优秀,他从这份资料先入为主地认定达也个性慎重。 这里是中等高度大厦三楼露台,距离他监视与护卫的少年约八百公尺。调查书记载少年能敏锐地感应气息,所以他刻意保持距离,却造成反效果。 他心急到不想从阶梯冲下楼。 而是抓起武器跳下去。 修次就这么朝路面猛蹬。 已经习得神足魔法(原本是仙术技法)的修次,短跑速度最高达到时速一二〇里。 如果是这种距离,跑步比驾车更快、更迅速。 抵达所需时间约三十秒。 他在途中感应到振动系魔法发动两次。 看见袭击者背部被掌打命中而倒在路面。 原来那个少年会使用魔法武术——修次在心中低语。 这是调查书没记载的情报。 这不是明明知道却需要隐瞒的情报,所以应该是情报部也没查出来。 看来少年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底牌。 修次心中对「司波达也」这个监视对象(现况转变为护卫对象)的兴趣逐渐高涨。 他究竟能战斗到何种程度…… 不过,要确认这一点得找其他机会。修次是公私分明的人(他如此自认)。 他按下手上武装演算装置的按键。 短棍变化为小太刀。 这是千叶家开发,开始导入警界的新产品,修次改良性能作为自用。 比起「雷丸」或「大蛇丸」这种高性能的独特武器,他更喜欢方便替换的泛用武器。 武器终究是道具,是消耗品。何况名刀也可能因为使用者而变成钝刀。 修次被誉为「在三公尺之内是世界最强实战魔法师之一」。他使用普通武器,是自负于己身实力的另一种显现。 他要护卫的少年大幅往后跳。 少年所应付的部队的相关报告书浮现在修次脑中。 对方是「stardust」——隶属usna军的强化魔法师,不,是魔法生物兵器。无法承受调校与强化,推测肯定会在数年内死亡的魔法师组成的敢死队。stardust分成不同组别,各自朝不同性质特别强化。修次从情报得知,少年正在交战的集团,是特别强化近距离战斗的士兵。 既然活不久,就不能枉死……被赋予这种方向的心态,肯定是一种洗脑,但修次不认为是歧途。如字面所述搏命完成使命(不是信仰)的态度,甚至令他产生共鸣。 不过,对方也因此非常棘手。 死士是这个世界最难应付的士兵。 即使少年实力再强,这个担子对于高中生来说也过于沉重吧。 修次介入达也与stardust之间。 达也掌握到有人监视他,也知道是不同于usna军的势力。 但对方在这么短的时间就介入,超出达也的预料。他原本推测对方始终只会旁观。 既然他背对自己,代表他至少在这时候不是敌人吧。 从对方闯入战局时的侧脸,达也就知道这个人物是谁。 是艾莉卡的二哥。 但达也不知道他出面协助的理由。 「司波同学。」 他主动搭话出乎达也预料。 「我叫千叶修次,是你同班同学千叶艾莉卡的哥哥。」 他主动表明身分,也出乎达也预料。 「这里由我应付,你退后吧。」 他终究没说明详情,但现在也不是这种场合。 「谢谢您。」 既然他说交给他处理,达也没有异议。 达也迅速后退时,修次背上传来像是期待落空的气息。 或许他预料会听到「我也要打!」这种回应吧。 很抱歉,达也没这么任性。既然专家要他退后,他只会乖乖退后——只要对他有益。 修次突然闯入,只让对方疑惑了数秒钟。 除了已经倒地的一人,四名蒙面人不知从哪里取出手枪瞄准修次。 现代魔法是重视速度的技术体系,cad是因应需求的解答。 即使如此,比起非得处理启动式、构筑魔法式的魔法,解除安全装置扣扳机还是比较快。既然距离这么近,也不需要花时间瞄准。 这群人应该相当惯于实战。比起依赖魔法这种特殊技能,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迅速排除障碍的手段。他们并非完全放弃魔法不用,而是同时处理移动系魔法——让飞翔物体静止之魔法的发动程序,大概是要防止对方使用射击武器。 以枪为矛、以魔法为盾。 这群人依照两者的特性灵活运用。回想起来,他们应该是受到「活捉」这个命令的束缚,才无法对达也发挥原本的战斗力。他们原本的战斗方式肯定是二话不说击毙对手。追求合理性的战斗风格,足以打倒大部分的敌人。 只是,千叶修次并非普通的对手。 修次比他们扣扳机的速度更快拉近距离。除了进逼过去的当事人之外,其他人肯定以为修次消失了。连达也都必须集中注意力才跟得上这个速度。 小太刀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出刀。刀尖以黑色线条加框。 对方握着手枪的手,手腕以下的部位落地。小太刀的刀尖产生左右推压的排斥力场,撕裂皮肤、扯开肌肉、截断骨骼。 不晓得这群人是否发觉,修次在挥砍瞬间发动了加重系魔法「压斩」。 三人无视于同伴的哀号,将枪口重新对准修次。 子弹贯穿修次的残影。 修次以玻璃破碎声与惨叫声为背景音乐,拉近间距。 明明还不到神速的程度,士兵们却无法瞄准。 实像与虚像在他们的视野重合。 在后方观看的达也,要是同样以极近距离对峙,他没自信完全捕捉修次的实像。 分身的真相,在于反覆冲刺与停止。 修次反覆进行冲刺、停止、转向、冲刺、停止,在对方视网膜产生残影。 剑之术理原本就讨厌停止,也就是讨厌「停滞」。除去琐碎的理论,停滞代表筋肉的僵硬,停下双脚的动作会使得腿部肌肉僵硬定形,成为陷入停滞状态的原因之一。 不过,这是只以肌力行动为前提。 修次以魔法管制「触发」,也就是躯体的首发动作,使他能从完全停止的状态毫无延迟地切换为最高速。 不过这种事说来简单,实践起来极为困难。 在武术世界,动作快于思考是理所当然的事。甚至有人说,若是无法在思考前行动,就无法成为一流武者。 修次现在所做的事,是在身体超越思绪行动之前,更早发动魔法。 这么说来,刚才的「压斩」也是瞬间发动、瞬间结束。别说是对手,连旁观者都察觉不到。这样对手根本看不出端倪,无法拟定对策。 这种切换、开关的速度,肯定就是千叶修次让消息人士宣称他在全世界位居前十名的技术精髓。达也如此认为。 达也分析修次的实力时,蒙面男性们全被剥夺战力。 修次放下握着小太刀的手。 虽然没有解除警戒,但似乎稍微放松。 达也亦然。 达也走向修次,想对他的协助致谢。 达也走到第三步,就受到强烈危机感的袭击。 修次可能也感觉到了。达也压低身体与修次握起小太刀的动作几乎同时。 紧接着,灿烂的光束袭向修次。 小太刀迎击这道光束——高能电浆光束。 光束在命中刀身的前一刻左右分开。 应该是在刀尖形成的「压斩」排斥力场,扭曲了电浆的激流。 但是不足以阻绝电磁波的影响。 光束消失。 不可思议的是,电浆光束在命中路旁并排的建筑物之前就消失了。 修次维持握起小太刀的姿势,伫立在原地微微颤抖。大概是极近距离照射到电磁波造成肌肉痉挛吧。如同全身被高功率的电击枪命中。 达也看向推测的光束发射地点。 远处,因为夜色而模糊的车道中央。 在街灯下朦胧浮现的身影。 深红的头发、金色的双眼。 蒙面魔法师「安吉·希利邬斯」将手杖般的物体指向这里,以引诱的眼神看着达也。 (待续) 后记 首先由衷感谢拿起本书的各位。初次见面的读者请以此为机会多多指教,非初次见面的读者则请您继续关照。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是登场人物相当多的一部作品,但可说是客串女主角的角色在正传登场,应该是本次的(来访者篇)首开先例。这次也是首度出现金发碧眼的女性角色。 关于在本系列难得一见的金发少女,责任编辑和我在讨论第九集时有过以下的对话: 编:「我超喜欢『窝囊』美少女。」 作:「莉娜与其说是『窝囊美少女』更像『脱线至极美少女』。那种角色很可爱吧?」 莉娜的新角色个性至此定案。慢着,这名少女的角色设定,原本就是除了战斗层面都有点遗憾,却没有到脱线至极这种程度……不过很可爱吧? 说到角色设定改变,在这集上演男人味十足(?)场面的黑羽贡也变成少根筋的个性。老实说,这是受到有声剧dvd的影响。饰演黑羽贡的声优大人以冲绳方言高喊「欢迎光临~!」的美妙即兴演出,使他的角色形象焕然一新。 天啊,演员的演技真了不起。我实际感受到创作时的相乘效果。 话说,〈来访者篇〉终于要在下一集完结了。这次的中集以「下集待续!」的形式结束,因此下集将会上演许多精彩剧情,但是不会出现「完结篇待续!」的状况,请各位放心。我会准备适合为第一学年总结的高潮好戏,所以下一集〈来访者篇〉下集也请多多指教。 佐岛勤 首先由衷感谢拿起本书的各位。初次见面的读者请以此为机会多多指教,非初次见面的读者则请您继续关照。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是登场人物相当多的一部作品,但可说是客串女主角的角色在正传登场,应该是本次的(来访者篇)首开先例。这次也是首度出现金发碧眼的女性角色。 关于在本系列难得一见的金发少女,责任编辑和我在讨论第九集时有过以下的对话: 编:「我超喜欢『窝囊』美少女。」 作:「莉娜与其说是『窝囊美少女』更像『脱线至极美少女』。那种角色很可爱吧?」 莉娜的新角色个性至此定案。慢着,这名少女的角色设定,原本就是除了战斗层面都有点遗憾,却没有到脱线至极这种程度……不过很可爱吧? 说到角色设定改变,在这集上演男人味十足(?)场面的黑羽贡也变成少根筋的个性。老实说,这是受到有声剧dvd的影响。饰演黑羽贡的声优大人以冲绳方言高喊「欢迎光临~!」的美妙即兴演出,使他的角色形象焕然一新。 天啊,演员的演技真了不起。我实际感受到创作时的相乘效果。 话说,〈来访者篇〉终于要在下一集完结了。这次的中集以「下集待续!」的形式结束,因此下集将会上演许多精彩剧情,但是不会出现「完结篇待续!」的状况,请各位放心。我会准备适合为第一学年总结的高潮好戏,所以下一集〈来访者篇〉下集也请多多指教。 佐岛勤 首先由衷感谢拿起本书的各位。初次见面的读者请以此为机会多多指教,非初次见面的读者则请您继续关照。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是登场人物相当多的一部作品,但可说是客串女主角的角色在正传登场,应该是本次的(来访者篇)首开先例。这次也是首度出现金发碧眼的女性角色。 关于在本系列难得一见的金发少女,责任编辑和我在讨论第九集时有过以下的对话: 编:「我超喜欢『窝囊』美少女。」 作:「莉娜与其说是『窝囊美少女』更像『脱线至极美少女』。那种角色很可爱吧?」 莉娜的新角色个性至此定案。慢着,这名少女的角色设定,原本就是除了战斗层面都有点遗憾,却没有到脱线至极这种程度……不过很可爱吧? 说到角色设定改变,在这集上演男人味十足(?)场面的黑羽贡也变成少根筋的个性。老实说,这是受到有声剧dvd的影响。饰演黑羽贡的声优大人以冲绳方言高喊「欢迎光临~!」的美妙即兴演出,使他的角色形象焕然一新。 天啊,演员的演技真了不起。我实际感受到创作时的相乘效果。 话说,〈来访者篇〉终于要在下一集完结了。这次的中集以「下集待续!」的形式结束,因此下集将会上演许多精彩剧情,但是不会出现「完结篇待续!」的状况,请各位放心。我会准备适合为第一学年总结的高潮好戏,所以下一集〈来访者篇〉下集也请多多指教。 佐岛勤 首先由衷感谢拿起本书的各位。初次见面的读者请以此为机会多多指教,非初次见面的读者则请您继续关照。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是登场人物相当多的一部作品,但可说是客串女主角的角色在正传登场,应该是本次的(来访者篇)首开先例。这次也是首度出现金发碧眼的女性角色。 关于在本系列难得一见的金发少女,责任编辑和我在讨论第九集时有过以下的对话: 编:「我超喜欢『窝囊』美少女。」 作:「莉娜与其说是『窝囊美少女』更像『脱线至极美少女』。那种角色很可爱吧?」 莉娜的新角色个性至此定案。慢着,这名少女的角色设定,原本就是除了战斗层面都有点遗憾,却没有到脱线至极这种程度……不过很可爱吧? 说到角色设定改变,在这集上演男人味十足(?)场面的黑羽贡也变成少根筋的个性。老实说,这是受到有声剧dvd的影响。饰演黑羽贡的声优大人以冲绳方言高喊「欢迎光临~!」的美妙即兴演出,使他的角色形象焕然一新。 天啊,演员的演技真了不起。我实际感受到创作时的相乘效果。 话说,〈来访者篇〉终于要在下一集完结了。这次的中集以「下集待续!」的形式结束,因此下集将会上演许多精彩剧情,但是不会出现「完结篇待续!」的状况,请各位放心。我会准备适合为第一学年总结的高潮好戏,所以下一集〈来访者篇〉下集也请多多指教。 佐岛勤 首先由衷感谢拿起本书的各位。初次见面的读者请以此为机会多多指教,非初次见面的读者则请您继续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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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香激动的理由,是隐藏在自己内心的爱慕被揭发。不只是单纯的喜欢或爱恋,是想奉献自己的一切,连她自己也「有些」觉得「可能」和时代不符又过于沉重的心意。自己说不出口的爱慕心意由「他人」亲口说出来,光是这样就很丢脸,而且不只是在心仪对象面前,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揭发,穗香难免羞耻到无处自容。代为表达自己心意的不是人类,是寄生物附身的侍女机器人,这对穗香无法造成任何慰藉。 「让我讲有什么关系,毕竟我就是这么难为情。」 闹别扭的声音隐约透露向对方撒娇的心态。穗香撇过头去,画面里的雫轻轻叹口气。 『这我明白,所以希望你也明白我的状况。你以为现在几点?』 另一方面,雫主张「想睡」的理由,单纯在于时间……更正,时差问题。指针式的摆饰型时钟,随着雫这番话占满整个画面。古典蔓草花纹设计的时针位于钟面的4与5中间。东京与柏克莱(加利福尼亚州)的时差是七小时。如果东京是晚间九点半,柏克莱就是凌晨四点半。 『希望你至少可以多等两小时。』 雫会感慨地低语也可说是理所当然。她的双眼像是随时会闭上。就算是如此激动的穗香,也还是露出了愧疚表情,缩起上半身。 「别看我这样,我已经等一小时了……」 穗香如此辩解。雫眨着惺忪双眼,将死心的念头转换为叹息吐出。 『你这种个性,从以前就完全没变……』 「抱歉,总是造成你的困扰……」 『不会困扰……只要注意一下时间就好。』 「呜……对不起……」 穗香再也说不出借口。雫隔着画面看着她,再度叹气。这次似乎连同叹气排出睡意,雫除了眼睛只睁开一半,表情看起来相当振作。 『不过,以结果来说或许很好。』 声音缺乏抑扬顿挫——这是一如往常,但发音变得清晰。 「很好什么?什么很好?一点都不好!」 雫这番话要当成安慰似乎过于冷淡。穗香忘记至今的沮丧,猛然顶撞。 『但你不敢亲口说吧?』 不过,雫也不是抱持随便的心态说出「很好」。不知道是因为语气,还是因为话语别有含意,使得穗香的抗议仅此一次。 『你自觉过度依赖吧?』 「这种事……」 穗香反射性地想否认,但大概是觉得自己也无法完全否认吧。穗香的反驳说到一半就越来越小声,从雫隔着画面笔直注视她的双眼(不过眼皮半闭)移开目光。 『穗香,你也不想想我们交情多久了。』 此时,雫以温柔劝诫的语气再度确认。 「……因为这也没办法吧。」 穗香以像是认命、看开的声音,承认雫的指摘。 「因为我具备『元素家系』的血统。」 连个性都会写进基因?雫每次都感到疑问,但争辩这种事也没有任何意义。何况她早就知道无须议论。 『现在不是要讨论想要依赖他人是对是错。我认为如果世上尽是不依赖他人,只想掌握主导权的领导者,这个世界就无法好好运作。』 并不是在责备。好友这番话,使得穗香有些犹豫地移回视线。 『我的意思是,达也同学是很适合穗香依赖的对象。』 雫隔着镜头和穗香目光相对,以详细嘱咐的语气一字一句告知。 「是……吗?」 『嗯。』 穗香战战兢兢地询问,对此雫毫无迷惘地点头回应。 『我觉得达也同学这个人基本上,他人要求多少,他就只会回应多少。相对的,他会确实回应他人的要求。』 「意思是必须明讲,他才会明白?」 『是的。而且他在那方面肯定很淡泊。』 「那个,意思是……?」 穗香战战兢兢地反问。 『意思是你即使对他言听计从,他也不会硬是对你做色色的事。』 雫的回应非常率直——讲难听一点就是露骨。 穗香的脸越来越红。 只是即使脸红,却也窥视得到些许遗憾的表情。 『或许穗香希望他稍微强硬地求爱吧。』 「雫!」 穗香拉大嗓门瞪向画面。但画面只映出雫「因为这是真的」的表情。 「真是的!」 即使穗香闹别扭,别过头去—— 『…………』 「…………雫。」 依然是穗香先举白旗。 「我该怎么做?」 『只能变得积极。』 雫也没有丰富的恋爱经验。甚至堪称经验少于这个国家、这个时代青少女的平均值。即使如此,她还是刻意简短断言,推这个想太多而陷入死胡同的好友一把。 「我自认现在也努力积极以赴……」 『不能只有自认。情敌太棘手了。』 「情敌是……?」 『要赢深雪很难。』 「深雪?可是,深雪和达也同学是……」 『是兄妹。那又如何?』 穗香基于常识的反驳,被雫一语驳回。「那又如何」这句话隐藏着「事到如今讲这什么话,你应该早就明白这种事」的意思。 「怎么这样……可是,这……」 穗香以受到打击的表情,朝镜头摇了摇头。但在来往已久的雫眼中,只像是她「自以为受到了打击」。 『穗香并不是想和达也同学亲热才交往吧?』 「那……那当然!是啦,我并不是完全没兴趣,可是……」 穗香开始忸忸怩怩。雫在画面另一边投以「这家伙在说什么?」的眼神。但若在这时沉默,是雫会感到不自在。于是她强行整理话题出击。 『只有在做这种事的时候,血缘才会成为阻碍。如果光是相伴就满足,血缘不会成为任何障碍。我问过深雪。』 「……问什么?」 不想知道,却不得不问……穗香以这样的表情回问。 『问她对达也同学的感觉。』 「……答案是?」 『深雪说是爱。』 「这样啊……果然……」 穗香脸色苍白,但依然没有发出哀号,取而代之的是喃喃低语。 『她说不是爱情,是亲情。』 「……是吗?」 『她说这不是女生喜欢男生的情感。但似乎不只是「妹妹对哥哥」的爱。』 「?」 不过,关于雫补充的这个情报,穗香似乎难以决定如何解释。 『可是……』 「可是?」 雫犹豫地欲言又止,穗香以不同语气回以相同话语催促。 『我觉得这是深雪自己也没察觉的借口,她果然是以女生的立场喜欢达也同学。』 雫接下来这段话 ,是毫不迟疑的果断推测。 「雫也这么认为啊……」 雫的推测和世间常识稍微(?)相异,但穗香没有异议。 『嗯。所以我觉得在她察觉之前是胜负关键。』 「什么意思?」 如此回问的穗香,并不是在装傻。 『穗香得在深雪坦然面对之前,成为达也同学的第一顺位。』 但穗香亲耳听到成形的话语,就觉得「深雪坦然面对」是一种很可能实现的未来。这个可能性沉重地压在自己头上。 「这我做不到啦……」 『等真正不行时再放弃。这次的事件是一场灾难,但我觉得可以用来表达心意。』 穗香垂头丧气地低语。雫给予稍微加把劲(当事人自认是鼓足干劲)的激励。 「对达也同学表达?」 『对。既然这样,全部讲明算了。』 「会被嫌烦吗……」 『放心。达也同学肯定不会感到负担。』 不过,这番话并非一时的安慰。虽然这种信任很奇妙,但雫认真这么认为。 ◇ ◇ ◇ 刚好就在雫怂恿穗香的这时候…… 达也正在和变身为「安吉·希利邬斯」的莉娜对峙。 深红头发、金色双眼。即使都是幌子,但长相与身高都改变,看起来实在不像和莉娜是同一人。这样看来,即使不以面具遮脸,不知情的人应该不会将「安吉·希利邬斯」和「安洁莉娜·希尔兹」联想在一起。甚至让人觉得别以面具遮脸,反而能更有效地隐藏真实身分。 达也提高警觉观察莉娜的身影。他这半个月也并非在玩乐,而是以八云的「缠衣」为练习对象,拟定情报篡改魔法「扮装行列」的对策至今。 或许是修行的成果,达也知道莉娜现在的「扮装行列」效果仅止于变更外表,没有改写座标情报。依照这种感觉,即使对方窜改座标,达也认为自己也能确实瞄准。 只不过,现状对他来说也不乐观。莉娜只伪造外表,应该不是因为从容或大意,反倒是因为没有余力。莉娜没能改写座标情报,肯定是无法确保改写所需的魔法力。 (换句话说,现在的魔法需要此等魔法容纳力。) usna最精锐的魔法师部队「stars」首席荣获的代号——「天狼星」。这代表莉娜是usna具备最强魔法力的魔法师。这个魔法迫使她非得将魔法资源集中到这种程度。 撕裂夜空黑暗袭击达也与千叶修次的闪耀光线。那个攻击的真面目,恐怕是高能电浆光束。既然这样,制作这种光束的魔法名为—— (应该没错。那是「重金属爆散」。) 十三使徒安吉·希利邬斯的战略级魔法「重金属爆散」。使重金属转变为高能电浆,将气化、电浆化过程提升的压力,以及阳离子间的电磁排斥力进一步增幅,朝广范围释放的魔法。 话说回来,将物质化为电浆的魔法,除了安吉·希利邬斯还有不少人能使用。但如果只是电解原子,就整体来看,产生的电浆电流处于中和状态,因此不会产生排斥力。之所以只有安吉·希利邬斯能使用「重金属爆散」,不只是她的魔法规模与速度胜过他人,也是因为唯有她能维持物质电浆化,只将电子排出电浆云外。 然而,「重金属爆散」理应是以高能电浆为爆炸中心,朝全方位释放威力的魔法。袭击千叶修次的电浆却是具备指向性的光束。 (不只是聚合。有效射程……扩散范围也在控制之中。) 修次架开的电浆光束没有损毁路边建筑物,是因为电浆没射到那么远。不晓得是术式设定为通过目标物的电浆会失去能量,还是光束终点设定了制动用的力场。 怎么样才做得到这种事?虽然只看一次无法确定,但恐怕是—— (那根「手杖」吗……) 应该是莉娜手中那根陌生手杖,将这种事化为可能。那个大概是……不,肯定是usna开发的术式辅助装置。如果所处立场不同,想必达也会对这个高超的技术赞不绝口。 (但现在是最高等级的威胁。) 达也虽然没能解析控制电浆流的系统,却不是一无所知。只要再「看」一次就能拟定对策。这是一厢情愿?达也自己立刻否定这种思维。这种时候胆怯毫无助益。 问题反而在于…… (直接中招之后,是否还残留反击的余力。) 就某种意义上而言,达也面对物理攻击具备无限的再生能力,但他能做的始终是「重组」,而不是「防御」。 这里的「无限」指的是损伤程度,不是次数。 刚才的光束比光速差得远。最快速度是光速的三分之一,甚至不如从形成到落雷平均约音速六百倍的雷电。顶多是音速的一百倍左右。(朱月:作者这里应该错得厉害。光速的三分之一都接近音速的三十万倍了,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至于雷电的速度,由于概念原因所以是个很复杂的问题,我也不太清楚。下面的两毫秒是按照音速一百倍来算的。) 即使如此,穿越现在的间距——六十公尺的距离也不用二毫秒。这和一瞬间同义。不可能在看见之后闪躲。 然而…… (以这种速度移动实体物质,即使只是稀薄的气体,也应该会产生强烈冲击波才对。既然没产生冲击波,无疑代表她预先建立了通道。) 若能察知这条「通道」的生成,就可以躲避射线。 达也动员所有知觉瞪向莉娜。 区隔黑暗的路灯下方,莉娜从达也的视线移开目光,轻盈转身后回头一瞥,浅浅微笑。 这明显是在引诱。 达也迟疑了。 这的的确确是陷阱,但说到陷阱,达也早已入虎穴。 即使不赴约,他也不认为能全身而退。 就算是为了让对方的如意算盘落空,也绝对不能在这种地方交火。 达也难以抉择该怎么做的时候,莉娜在他的眼前轻轻蹬地。 这成为斩断迷惘的契机。 深红头发的她与其说是奔跑,更像是以跳跃的方式高速远离。 达也将全身抽搐、进退两难的修次留在原地后,和莉娜一样发动了重力控制魔法,追着她的身影而去。 ◇ ◇ ◇ 「希利邬斯少校接触目标!」 「有回应吗?」 「没有!」 usna军设于空壳企业日本分公司内部的秘密指挥管制室,陷入某种恐慌状态。 逮捕作战从第一步就被迫变更,但瓦吉妮雅·巴蓝斯的手下,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小差错就乱了手脚。 疑似日本军方特务的战斗人员介入,反倒正如他们的预料。 原因在于别处。 莉娜擅离岗位是混乱的开始。 stars总队长「天狼星」享有单独行动的权限,所以无法断言她违反军令。但现在正在进行团队作战。即使获准单独行动,也不代表可以为所欲为。 此外,交由莉娜自行判断布里欧奈克使用时机的人是巴蓝斯没错,但莉娜在马路正中央使用魔法,也完全超乎她的预料。 「目标开始追踪希利邬斯少校。」 新的报告,使得管制室的气氛稍微恢复稳定。 包含回收stardust在内,光是想到该做的善后工作就头痛。但总之作战回到当初拟定的剧本了——除了巴蓝斯上校,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应该彻底遵守作战中止条件吗……) 「派出中继车。」 上校有效压抑情绪,以 丝毫没让人察觉内心烦躁的声音,对管制员下令。 ◇ ◇ ◇ 灯光看似照亮城镇每个角落,光芒却会在某些地方忽地中断。 名为东京的不夜城所诞生,黑色的空白地带。 达也接受引导抵达的公园,也位于市区灯火的夹缝。 不,这里与其说是公园,或许更像一片空地。虽然围篱经过修整,但别说游乐器材,连长椅都没有。路灯设置的数量也聊胜于无。大概是战时确保为防灾空地的公有土地,在重新开发的过程中遭到闲置。 莉娜在零星路灯下方展现金黄色的秀发。 头上披着如同叠加其上的黑暗。 今晚原本就是不见星月的阴天,但一眼就看得出绝对不只是这个因素。 遮蔽监视卫星与对流层平台监视器的光学系魔法正在运作。 这里是敌方的包围网。 达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所以如今并不会惊讶或着急。比起这件事,这里除了遮蔽魔法,没有其他魔法使用过的痕迹,更令达也感到意外。 (讨厌魔法互相干涉吗……) 换句话说,莉娜准备使用的魔法,对她来说也是相当高阶的术式,强力到让友军觉得与其集体攻击,交给她独自攻击更加有效。 之所以解除幻影,恐怕也是为了专注行使攻击术式。 (果然是「重金属爆散」。) 「达也。」 达也再次坚信莉娜将使用何种底牌时,莉娜开口了。 「我没想到你满不在乎就跟来了。」 「因为要是被死缠着不放,我会很困扰。」 莉娜听到他瞧不起人的叫应,露出刻薄的笑容。 「真有自信。不过,你只有这次是过度自满喔。」 莉娜将手杖夹在腋下朝向达也。 「达也,乖乖投降吧。我不晓得你是使用了何种手段让魔法失效,但你没办法瘫痪这把布里欧奈克。」 对于莉娜来说,这句话就只是劝降而已。 (布里欧奈克……brionake?「布里欧纳克(brionac)」吗?) 然而达也以她这番话为线索索,将脑中的拼图组合到即将完成。 名字具备意义。 在物品完成之后才取的名字,大多会显示其属性的一部分。 达也的注意力用在观察与思考,忘记回应莉娜的劝告。 莉娜将其解释为拒绝。 不能批判她急于下定论。 虽说不小心忘记设定回答时限,但依照习惯,以沉默回应劝降就代表拒绝。 莉娜握住从手杖水平延伸出来的短棍一侧。 这个元件肯定担负着握柄的职责。 双重螺旋的想子光,行经布里欧奈克下段三分之二,长八十公分的细长棍棒。接着在布里欧奈克上段变粗的三分之一,握柄前方四十公分长的圆筒里,瞬间构筑魔法式。感应到动静的达也试图发动术式解散——但他领悟到来不及而中断。 手杖前端灿烂闪耀。 压缩得细长的光束,擦过达也的右手臂。 明明只是擦过——但达也的右手肘以下炭化消散。 冲击造成身体扭动。 达也委身并利用这股力道,扑进后方的围篱。 莉娜放开握柄,将布里欧奈克当成长兵器,架起来往前冲。 拉近间距,朝达也藏身的围篱水平挥出。 围篱的灌木丛立刻燃烧飞散——仅有灌木。 电浆没命中后方的达也。 达也按着右肩,侧身将右半身藏在后方并且单脚跪地。释放光辉的电浆刃,在他视线前方如同幻影般消失。 「布里欧奈克……『贯穿』之意的布里欧纳克。凯尔特神话的光之神『鲁格』拥有的武器之一。这个名称意味着神话武器重现?」 达也维持跪姿,询问走过来的莉娜。 语气没有透露出痛苦,莉娜心想,应该是因为他很耐痛吧。 对于接受过反拷问训练的特殊士兵来说并不稀奇。 「达也,你明明处于生死关头,却在意这种事?」 魔法式再度在手杖中瞬间发动。 将塞进杖内成形的金属粉末,分解为高能电浆的魔法。 以魔法创造的「高能电浆」这个事象,在包覆的容器里依照莉娜的意志变形。 电击与灼热之刃抵在达也鼻头前方,他脑中最后一块思绪拼图拼合了。 「当然在意。人们总是想让名字具备意义,相传布里欧纳克是产生闪耀枪尖贯穿对手的枪、自在飞旋的枪或是光弹。在这个场合的重点应该是『自在』。」 「模拟神话武器的仿造神器——布里欧奈克。」 「fae理论居然已经进入了实用阶段,usna的技术能力真了不起。」 莉娜至此都是兴趣缺缺地听达也说话,但「fae」一词令她睁大眼睛、绷紧表情。 「……你为什么知道fae理论?」 达也看见莉娜惊讶的样子,也表现出意外感。 「没什么好奇怪吧。因为fae理论原本是美日共同研究提出的假设。」 「那是极机密研究!而且应该是已经作废的研究!」 「但实际上没作废。你手中那把仿造神器就是铁证吧?」 达也注视着莉娜手中的布里欧奈克。 「fae——free after eecution。」 他感触良多地说出全名。 「日语叫作『后发事象可变理论』,但free after eecution较为清楚地解释内容。以魔法改写而成的事象,原本是这个世界不应有的事象,因此改写之后受到的物理法则束缚较为宽松。或许换个说法也行。物理法则作用于魔法生成的事象时,存在着极短的时间延迟。」 如同在讲课的这段突兀解说,在激战中打造出奇妙的空白。 「依照fae理论,魔法制作的电浆,可以轻易对理应毫无秩序扩散的动量赋予指向性,也可以无视于原本的冷却速度,在任何时候从高温状态恢复常温而使其无害。甚至可以抑制扩散性质,维持固定的形状。就像你这样。」 莉娜忘记打断达也滔滔不绝的说明,只是紧握布里欧奈克的握柄。 「但依照fae理论的假设,物理法则产生作用的延迟只有一瞬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刚发动魔法结束的魔法师,一般认为不可能对被创造出来的事象赋予新的定义。」 此时,达也露出像是感到无奈的表情。 「这是当然的。人类不可能在不满一毫秒的时间内定义事象。」 然后,他脸上露出毫不虚假的感叹。 「没想到……居然在隔绝世界物理法则影响的结界容器里执行魔法,借以延长物理法则作用的时间延迟。」 这是达也身为立志走上科学之路的少年,毫不矫饰的情感表露。 「我就率直称赞、诚心佩服吧。制作这把『布里欧奈克』的人物,是真正的天才。」 「达也!」 听达也话语听到入神的莉娜突然大喊。她紧握电浆之刃消失的布里欧奈克握柄,再度摆出炮击姿势,打断达也的话语——声音听起来像是勉强激发逐渐失去的斗志。 「我再说一次。给我投降!独臂的你无法使用擅长的武术,你已经没有胜算了!」 达也听到莉娜的叫喊,露出刻薄的笑容。这是比莉娜刚才露出的笑容更超脱凡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你抓住我之后想做什么?」 不过,达也的声音和表情不同,没有冷漠。 「进行人体实验?」 反倒是甜蜜纠缠,温柔揭发他人的恶行。 「和那些家伙一样?」 仿佛恶魔的呢喃。 很不幸,莉娜聪明到足以理解他说的「那些家伙」是指stardust。紧张与冲击的相乘效果,使得莉娜脸上失去血色。 「虽然理所当然……但我拒绝成为白老鼠。」 「既然这样,我就将你打到不能动再带走!」 布里欧奈克的前端,在极近距离指向单脚跪地的达也腿部。 达也将手枪造型cad——银镞改造机「三尖戟」插入布里欧奈克圆筒状的前端。 他使用的,是本应已烧毁的右手。 「你的手?」 莉娜放声尖叫。 尖叫导致术式发动较慢。 达也的魔法已经构筑完成。 插进去的cad「枪身」——瞄准辅助机构,引导准心对准结界容器内部。 充盈usna最强魔法师「天狼星」之力的仿造神器里,分解魔法「云消雾散」发动。 布里欧奈克的圆筒状前端,剧烈喷出化为常温气体的金属粒子。 达也的右手输给气压,三尖戟被震飞。 然而,莉娜受到的影响比较严重。 紧握握柄造成反效果。 出乎意料的喷射反作用力,使得莉娜连同布里欧奈克震向后方。 摔落地面的冲击,撼动莉娜身上的情报强化装甲。 达也顾不得捡起三尖戟就发动「重组」。 cad构造情报、以己身为基点的相对座标情报受到复原,于是三尖戟以修复完成的状态回到他手中。 达也六连射的「分解」,瘫痪莉娜的魔法防御,贯穿她的四肢。 双臂与双腿的根部,开出像是被针贯穿的小洞。 四个微小的伤,对莉娜造成等同于直接以锉刀削磨神经的剧痛。 来不及以惨叫表现痛楚,心理的断路器就发挥作用。 莉娜的意识被白色的黑暗吞噬。 ◇ ◇ ◇ 「……莉娜。」 完成「某件工作」回到莉娜身旁的达也,俯视依然昏迷无力地横躺在地的她。即使知道她听不见,依然对她低语。 「你最好立刻退役。」 刚才那场战斗,是因为她的天真而得救。 如果只考量战力,达也应该会更加陷入苦战。 右手被打成焦炭的第一记,达也之所以会中断发动情报解散,是避免破坏聚合光束的情报构造,导致电浆扩散造成更大的打击。要是一开始就降低第一记的聚合度,使得电浆的攻击更加扩散,达也应该不只是右手,而是半边身体被烧毁而失去自由。即使如此,他当然也可以瞬间恢复肉体,但这样就无法使用致胜招式,也就是将右手当成变魔术的要素偷袭莉娜。 说到「一开始」,莉娜不应该为了避免炮击时造成二度损害,插入制作「通道」的多余工序。沿着射线产生的冲击波,肯定也能造成伤害,阻止达也反击。 除去围篱的时候,莉娜也不应该避免伤害达也。要剥夺敌方的抵抗力,逐渐累积伤害是基本原则才对。 莉娜也没必要配合聆听fae理论的长篇大论。即使秘密武器的运作原理被拆穿,她也完全没有理由非得乱了分寸。 最后的攻击不应该瞄准腿部,而是将威力调节到仅止于烧灼皮肤表面而释放。改变布里欧奈克的方向,使她损失了关键时间。移动布里欧奈克造成的延迟,比她惊讶于达也右手再生的延迟更加致命。 「stars总队长『天狼星』……我不认为这是适合你的工作。」 达也扛起莉娜,再度低声说出这段话。 第十四章 张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大型厢型车(移动中继基地)车顶。 如同温水的凝滞空气缠附在肌肤。 不过,要是被扔在那样的寒空底下毕竟还是会感冒,不满于通风不良是一种奢求……莉娜如此心想。 莉娜在半昏半醒的状态环视两侧。 这个动作并非基于某种明显目的……但突兀感在她心中逐渐膨胀。 某件事不对劲。 莉娜想到哪件事不对劲之后,残留在体内的睡意一扫而空。 「完全没人……?」 头脑清醒之后,就知道这是无须思索的离谱状况。这辆大型厢型车本身是以「也能当成露营车」为卖点,但她们可不是来玩的。 若是遭遇意外,应该会有人下车察看状况。 莉娜被打倒本身就是很严重的意外。很有可能基于侦查、援护、救出等复数目的,将人员分派出去。 然而,不可能所有人同时离开。 (为什么?) 众人应该不会同时基于自己的意志放弃移动中继基地。 既然这样,就是某人将他们…… 莉娜惊觉不对,前往行车情报系统的仪表板。她回想起车内状况随时都录影存证。虽然这个规定令人感到拘束,但现在得仰赖这份记录。总之莉娜决定从十分钟前播放影像。 ——荧幕没映出任何影像。 (咦?) 出乎意料的结果,使莉娜张大双眼与嘴巴愣住。明明没人在看,却在下一瞬间露出掩饰的笑容。她以为自己操作仪表板的程序出错。 她这次再度慎重地将播放时间设定为十分钟前。 ——还是没映出任何影像。 将指令变更为从现在开始四倍速倒转播放。变更为两倍速倒转播放。将播放开始时间点变更为一小时前、两小时前、三小时前。 所有结果都一样。录影资料已被删除。 莉娜连忙检视车内监视器以外的资料,但所有储存装置都是空的。包含行车用的资料在内,所有资料完全被删除。 拼命敲打着按键的莉娜,突然重重拍向仪表板。手掌与手指隐隐作痛,但她内心烦躁到不在乎这种事。 (对了,得回报管制室。) 然而,莉娜再度沦落为气急败坏的下场。 通讯机器也全部以外部看不出来的形式被巧妙破坏。 莉娜以手掌拍打仪表板第二次、第三次,然后无力地坐下。 双手麻痹,微微发热。 她缓缓举起手,以双眼检视是否受伤。 幸好没有任何地方流血。 居然歇斯底里地自残,幼稚也该要有个限度。这种丢脸的模样没被他人看见,让莉娜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心情稍微平复之后——察觉到更强烈的突兀感。 「没有伤……也没有痛楚?」 她先伸手抚摸双腿,再交互抚摸左右肩头。 但是,曾经令她剧痛昏迷的伤无影无踪。 不只是没有伤,衣服也没破洞,更没有血迹。 「怎么回事……?」 莉娜感觉心中突然丧失真实感。 ——到哪里为止是现实? ——自己真的受伤了吗? ——该不会只是被引导这么认为? ——说不定,他们也…… (难道是系统外魔法……精神攻击?) 莉娜毛骨悚然地颤抖。 (说不定我们……有着天大的误解?) (达也不是质能转换魔法术士,是天生适合精神干涉系统的魔法师……「幻术师」?) (……若是如此,各种事就可以得到解释。) (理应烧毁的右手之所以会恢复原状,是因为他让我看见「手臂烧毁」的幻影,只要这样想就能理解。) (「扮装行列」被破解也一样。若他使用幻术的天分更胜于我,就并非不可能。) (「炽炎神域」被消除的状况也是。考量到某些精神干涉系魔法能直接对魔法技能产生作用,就可以认同。) (控制魔法是很细腻的行为,即使己身没察觉,但只要精神受到扰乱就无法维持术式。应该会比破坏魔法本身简单得多。) (毕竟达也是以幻影魔法闻名的「忍术师」徒弟。认定他也是「幻术师」很合理。) 莉娜混乱的头脑思考着这种事。 ◇ ◇ ◇ 莉娜是否依照误导(没字面上这么夸张,只是修复四肢伤口与衣服而已)依照达也期望的方向误解,达也无从确认。 不提这个,他现在有一件非得尽快解决的事。 距离接深雪回家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可以的话,希望在这之前安排妥当。 达也在全自动驾驶的车上,开启高强度编码的语音通讯线路。 『哎呀,达也阁下,怎么了?』 「叶山先生,抱歉这么晚打扰您。」 回应的是四叶家的……应该说四叶真夜的管家——叶山。 这条线路,是直通真夜的热线。 『现在时间还不算晚,不过很抱歉,夫人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恕在下失礼。」 看时间应该正在沐浴。这确实是达也大意。 『无须谢罪。就我所知,这是你第一次主动联络。应该是相当严重的事态吧。』 正如这位老管家的指摘,达也的确是第一次主动使用这条直通线路。 老实说,达也很讨厌也想避免依赖四叶,但这次无法逞强。现状和无头龙事件或大亚联盟侵略时不同,并非靠蛮力就能解决。 叶山身处四叶家的中枢,理应比达也更详细掌握本次事件。但若要请求协助,照顺序应该由达也亲口说明现状比较合理。 「其实在下刚才受到了usna小型部队的攻击。第一波在千叶家二子——千叶修次的助阵之下击退,但千叶修次遭受stars总队长安吉·希利邬斯攻击而失去战力。后来,在下和天狼星交战——」 ——打倒莉娜的达也,不想浪费时间捆绑她,径自前往和公园相邻的停车场。 没必要捆绑。莉娜即使清醒也动不了。即使阻断痛觉,只要运动神经依然处于切断状态,她连起身或爬行都做不到。达也就是以这种方式射穿她的四肢。 何况,若是接受过承受痛楚的训练,她打从一开始就不会昏迷了。达也判断莉娜这段时间暂时不会清醒。 应该更优先处理支援部队。 隔绝上空「视线」的光学系(光波振动系)魔法依然持续运作。既然莉娜的真面目不能被拍到,这是理所当然的处置。但同时也代表对方无法离开现场。 usna军不可能抛弃「天狼星」。 他们若要撤退,非得分派人员带回莉娜。 这段时间就是达也的可乘之机。 他们应该也预料到达也会袭击,肯定有所提防。毕竟再怎么说,他们都亲眼目睹天狼星被打倒。即使如此,达也依然无法选择扔下支援部队不管。 不能杀害莉娜。 不只不能杀害,也不能逮捕。 无论要杀还是要俘虏,莉娜的地位都太过举足轻重。 达也已经埋葬国际公认,通称「十三使徒」的战略级魔法师之一。虽然不是刻意使然,却因此对世界的力量平衡造成不少影响。要是这时候又除掉一名列入世界军事平衡考量的战略级魔法师,不晓得会对世界情势造成何种影响,担忧要素过大。 不过,支援成员另当别论。 抱持明显恶意——恐怕是抱持「想将达也当成人体实验材料」的恶意袭击他的集团,等同于想取他性命的对手。 既然是这种对手,就没有宽容以对的余地, 必须让他们确实认知到,和司波达也暗斗必须付出何种代价。 达也和莉娜对峙时,无暇分心注意支援部队,但是再度伸长知觉的丝线就发现,他们没有从一开始感应到的位置移动。大概是面对王牌败北的意外事态,还在等待主力部队的指示吧。否则就无法说明对方反应为何如此迟钝。 或许是在所难免,但达也觉得太天真了。 必须将战败时的撤退程序编入作战内容,这是必备事项。 应该可以形容为粗心。 不过…… (我比较感谢他们粗心。) 正面硬碰硬,达也将会寡不敌众,这种事打从一开始就毋庸质疑。对方安排达也和莉娜一对一,由此就可以确定这是对方粗心。 其中当然还有另一个隐情,就是不能在他国首都闹得太大。 以达也的立场,他只须包含这种隐情在内,乘虚而入。 达也省略瞄准动作,只以自己的能力锁定目标,扣下手中cad的扳机。 目标是厢型车的电子仪器。 第一枪拆解通讯机线路,第二枪是车外监视器的电线,第三枪是车内监视器的电线。魔法技术原本不适合用在这种机械方面的精密作业,这是藤林与真田联手进行魔鬼训练的成果。 行动终端装置的通讯机能应该还能用,但达也不以为意,朝厢型车门伸手。 没上锁。 也没有使用生体认证的防盗装置。 相对的,等待达也的是弹幕的欢迎。 不知道是消音器性能很好,还是火药本身特殊,几乎没响起枪声。即使是躲在车门后方的达也听起来,冲锋枪滑套开关的机械声都还比较响亮。 细微的枪声也立刻平息。 在分解魔法之中,拆解枪枝是达也特别多加练习的项目之一。 车门开启,数名手持大型战斗刀的男性冲出来。 启动式于车内展开。 以近战成员吸引注意力,从后方使用射击武器——在这个场合是以魔法攻击。这种战术复古却可说很有效。 前提是对手并非能视认启动式的达也。 如果处于展开启动式的阶段,达也无须「分解」,只要射出想子子弹就可以应付。 达也将空着的左手往前伸。 最近勤于练习的「发劲」基本形态——压缩想子子弹在左手生成,不只是针对展开中的启动式,还射向所有敌人。 他「看见」启动式悉数粉碎。 敌方魔法师漂亮地防止了想子逆流,却似乎没有挡下晚一步射来的想子弹,感觉并未准备下一个魔法。 冲出车外的近战战斗员共三人,其中两人脚步变得蹒跚。 受到发劲影响的并非肉体,是灵体,属于魂魄的「魄」。越擅长以意识控制肉体的人,越容易被想子弹伤害。但要是熟练驾驭气魄,就可以反弹或架开想子弹。 换言之,以意志控制肉体的修行还不到家的人,最容易成为发劲的牺牲者。 在达也面前踩稳双脚以免倒下的两人,就是这种修行不到家的人。另一人应该是不把这种东洋修行看在眼里的肉体至上信徒。 这种单纯的家伙反而棘手。 达也特意先发制人。 接近到踢腿几乎可以命中的间距,踏出右脚。 右手的cad,改为从莉娜那里抢来的刀子造型武装演算装置。 右手从左肩往前挥,以反手投掷飞镖的姿势,朝着不受发劲影响的敌人胸口中央射出。 这是从极近距离投掷武器的偷袭。 刀子具备的威力,对方光是架开也无法完好无伤。 在这时候选择「闪躲」,不愧是行家的判断力。 男性的回避正如达也的预料。正因为是合理的行动,所以容易解读。 男性左肩与左脚往后收,右手的刀由外而内,让飞刀轨道偏移到身体外侧。 往右侧身带动右手甩到身体左方。接下来的攻击不是成为死角的右侧背面,是下段。 达也右脚往上抬。 投掷时用为轴心脚的右脚往上踢,这种违反常理的动作出乎男性意料。男性提防来自右方的左勾拳或左脚回旋踢而缩回身体,达也踢出的脚背命中他的右手。 男性没放开刀子。 他忍受贯穿手腕的痛楚,反射性地要将这一脚往下踹。 要以轴心脚踢腿,就只有以轴心脚跳跃。事实上,达也目前双脚离地。若能挡下踢腿力道,有可能以体格优势破解达也的架式——前提在于这纯粹是体术对决。 达也发动预先在虚拟魔法领域备好的重力控制魔法。持续时间三秒,轨道变更次数限定为十次的飞行魔法术式。达也收起被挡下的右脚,不用再度蹬地就继续上升,使出左回旋踢。 男性这次真的来不及反应。 左胫骨命中男性脖子。 响起沉重的声音,传来确实的命中感。 这是达也非常熟悉,踢断骨头的触感。 男性身体往侧边飞去。 达也的身体违反惯性,向左方滑动。 一把刀贯穿他的残影。是男性的同伴抵抗发劲的伤害而射出的暗器。 飞行魔法的效果依然持续,但达也双脚着地。 以魔法增强蹬地的力道。 达也以只靠肉体——至少只靠肌力不可能达到的速度,冲到第二人的跟前。 右手原本所握的cad,在改拿刀子的时候就收进枪套。 达也不是以魔法停止身体,是踏步承受己身躯体的动能。脚步声撼动地面,吸取动能的达也右手同时打向男性胸口。 不是以拳头,是以手掌重击心脏正上方。 男性没能采取护身倒法,朝正后方摔个倒栽葱。 达也从重心放低的姿势,双脚一鼓作气蹬地。 飞行魔法效果的持续时间剩下一秒。 来自身后的弹雨,从上浮到两公尺高的脚下经过。 是来自于车内的枪击。大概是拿出手枪,代替分解成零件的冲锋枪吧。对方的应对速度甚至算是很慢。 达也同样从腰间抽出手枪。 不是手枪造型cad,是实弹枪。这也是从莉娜那边抢来的。 达也在空中扭身,子弹射向从车窗探出身子的狙击手。达也的子弹命中对方胸口,男性身体从车窗滑进车内。 达也就这样降落在第三人身上。 以右脚踩碎肩骨,以左脚将脖子踩成横倒。 魔法失效的身体,在第三个敌人的后方着地。 接连洒来的弹雨,显示枪手陷入恐慌。 达也以第三人的身体为肉盾,同样开枪交火。 要避免车身受伤而锁定目标有点难,但幸好枪手只有一人。 压制枪战冲入车内的达也,感受到扫兴的心情。 除了射杀的两人,另外两人昏迷不醒。 戴在手臂上的cad,显示他们是支援部队的魔法师。 看来发劲发挥超乎预料的效果。八云的特训似乎比达也想像的更有效。 为求谨慎,达也以脚踝各踩两个魔法师的心窝一次确认反应,然后将昏迷的他们连同另外两具尸体扔到车外。 幸好莉娜的手枪口径小,子弹没贯穿。没飞溅肉屑,也没有喷很多血。 达也擅自拿走资料盒备份,删除车上电脑 储存的所有资料。 反正下一位客人会清理干净,所以达也简单擦掉血浆就离开厢型车。 至于那个隐藏气息的监视者,达也假装直到最后都没有察觉对方的目光—— 「在下将安吉·希利邬斯搬回移动中继车时,刚才解决的支援部队已经不见踪影。」 『所以是被监视的某人带走?』 「应该是判断比起监视在下,必须优先处理那些人吧。失去行动能力的千叶修次也一样,在下回去的时候已经没看见他。」 叶山听完达也报告后稍做思索。这个动作完全不做作,或许该说姜还是老的辣吧。 『监视者大概和七草家有关。』 「七草家?不是千叶家?」 『东京现在是七草家的势力范围。耳闻弘一阁下正在使唤手下筹备某些计划。』 达也也知道,「弘一阁下」指的是七草家当家——七草弘一。对于日本魔法师来说,十师族当家的姓名是常识。 『你将魔法的使用控制在最小限度,以近战应付敌人,或许是注意到监视者的目光,但是在你遭到监视的时间点,就不能算是好事。』 从四月接连遭遇的事件中,没有任何事是达也主动策划,他完全是处于遭殃的立场。虽说如此,护卫过于显眼是不高明的做法,达也自觉这一点所以无法反驳。 『不过,我很清楚达也阁下并未犯下什么失态行径。此外,保护下任当家候选人深雪大人是达也阁下的任务,却不是只属于你的职责。以真夜大人的角度,也认为现在让其他家系得知深雪大人的立场还太早。只不过以弘一阁下的能耐,他应该已经察觉了吧……』 这里所说的「察觉」,应该是指弘一察觉达也和四叶有亲属关系。原来「察觉」甚至不是「隐约」的程度?达也暗自佩服。 『即使如此,我们这边也不乐见对方掌握到推测以上的证据。请达也阁下将备份的资料送到这里。首先处理美军的问题吧。』 叶山随口说出的这番话,达也不认为是在说大话。 四叶家在人数上明显不如七草或一条家,但并非战力不如人。甚至可说是各人的平均实力较高。何况即使人数较少,也足以成为政府机构的反恐王牌,接下各种不受法律管辖的业务工作。在「含数家系」里头,四叶家还被评为最擅长在黑暗之中,将暗中活动的破坏部队或暗杀部队埋葬于黑暗。 『只要没有出动国防军的借口,弘一阁下应该会暂时收手吧。』 如果是其他跟班就算了,既然是叶山的说法,达也也能信任。达也以线路传送资料,朝监视器低头致意。 ◇ ◇ ◇ 深雪和前来迎接的达也相视的瞬间,向他投以疑惑的目光。 「怎么了?」 「不,没事。」 深雪当场如此回答,却明显是在意他人偷听的表面话。 她以淑女的笑容问候,接受达也的引导上车,等到自动驾驶车起步之后—— 「哥哥,您有受伤吗?」 深雪突然缠着达也询问。 即使是达也,也不禁吓了一跳。 「慢着,深雪,你冷静点。」 「我没办法冷静!这个『味道』……哥哥,您和莉娜交战了吧?而且不是一对一吧?这是至少和十人交锋过的『味道』!」 如同达也以视觉捕捉「情报」,深雪是以触觉捕捉「情报」。但以深雪的状况不只如此,有时也会以嗅觉解释直觉的认知。看来即使没留下任何物理痕迹,深雪却「嗅到」战斗的遗痕。 「拜托,冷静下来。」 老实说,达也很高兴深雪如此关心自己。但她不冷静下来就无法好好谈,这也是达也心中率直的想法。 「你知道吧?除非我允许,否则没人能在我身上『留下伤痕』。」 达也有些为难地这么说,深雪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激动情绪逐渐平息。 深雪的呼吸恢复平静,是五秒钟后的事。 「……哥哥,非常抱歉,在您面前出丑了。」 深雪不只是嘴里这么说,还害羞地缩起了身子。见状,达也以内敛的笑容(大概是假笑)朝妹妹摇头。 「不,我才要道歉,害你担心了。」 「没这种事……妹妹担心哥哥是天经地义!」 是天经地义吗?达也脑中浮现这个反射性的疑问,却没有笨到说出口。 他只在内心这么想。 担心家人或许确实是天经地义,但热烈到这种程度,其实应该很稀奇吧。 「我知道莉娜挑战再多次都赢不了哥哥。因为找遍全世界,也没人能战胜哥哥。」 妹妹一如往常地热情断言,达也自觉是以某种清醒的目光看着妹妹。 他不觉得深雪的信赖很沉重。 既然深雪相信我,我就会无止尽地回应她的期望。达也内心存在这种念头。这是一种决心、一种自负,以及一种觉悟。 然而不同于这份觉悟,某部分的自己以客观角度分析,认为这次相当惊险。 若对方不是心理尚未成熟的十六岁少女;若是对方意志力足以完全发挥战斗力,被打倒的人或许是自己。 但要是让保护对象察觉这份软弱,即使不提工作或使命也很不妙。 所以,达也现在更加注意维持坚强的态度。 「有你等我,所以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不过,这句话说得太过头了。 或者应该形容为「太过火了」。 深雪双眼开始朦胧。 如同发烧的迷蒙视线,使达也察觉自己失策。 不过,说出去的话语无法收回。 不对,一般来说可以有效收回的话语,在这种状况也无法收回。 (……唉,总比她追根究柢来得好。) 达也抱持逃避心态如此心想。 ◇ ◇ ◇ 没有交通工具回家的莉娜,凌晨过后才返抵自己住处。而且不是刚过凌晨,是「已过很久」的程度。天还没亮是唯一的慰藉。 虽然装备被统统剥光光,却不知为何只有布里欧奈克留在手边,因此她没有感受到生命危险而害怕。 然而因为情报终端装置包含备用的在内全被抢走,所以也无法叫车子来接。 莉娜平常只使用数位货币,本来就不带钱包。不只如此,为了避免进行作战行动时被调查身分的风险,她身上没有私人物品。多亏如此,她完全无法利用难得全天候运作的交通工具,非得「自力」返家。 不只是特化型cad,泛用型cad也被没收,所以无法好好使用飞行魔法或高速奔跑的魔法。在她断续构筑跳跃术式,好不容易看见住处时,她不由得差点掉泪。要是熟人看到她这副模样,莉娜可能会难为情到反射性地以布里欧奈克攻击。 多亏是生体认证,进屋不必花太大的工夫。 莉娜在松一口气的同时,怒气不由得涌上心头。 (达也,你对我有什么仇啊!) 客观来看,莉娜招致达也怨恨的理由不胜枚举。不过这是情感上的问题。或许是拜军人训练所赐,莉娜即使像这样变得情绪化,也没忘记她首先该做的事。 她开启和指挥管制室的通讯线路。但是再怎么呼叫都没有回应。 背脊流下一道冷汗。莉娜用力摇头,消除不祥的预感。 她以备用的行动终端装置,再度呼叫管制室。「大概是通讯功能出问题」的一丝希望,终于因为呼号响个不停而断绝。 她不得不认定上校他们出事了。 莉娜迅速备齐cad与其他装备,鞭策疲惫的身体,从阳台飞上夜空。 她的目的地,是秘密设置指挥管制室的大楼。 她体认到没有任何人在该处等待,已经是彻底搜索结束一小时之后的事。 ◇ ◇ ◇ 隔天早上—— usna海军所属的小型船舰,在航行日本领海途中,因为轮机故障而漂流时,接受防卫海军的收容。报章与电视媒体都大幅报导这则新闻。 usna东京大使馆的高阶驻日武官,不知为何位于这艘船上,这件事没被报导出来。 此外,第一高中的美少女留学生,今天因为身体不适,继昨天之后再度请假。 第十五章 一边吃早餐一边看晨间电视新闻的达也,察觉自己下意识地点头,连忙停止头部动作。幸好深雪的目光也投向电视画面,似乎没察觉达也的奇特行径。 「是机器故障吗?好像没看到暴风雨或浓雾之类的恶劣天候……」 令深雪疑惑的新闻,是美国海军所属小型船舰在千叶县外围日本领海漂流的新闻。 「很难想像仪表同时故障,所以我猜是动力系统的问题。在各方面大幅自动化的这个时代,应该不会只因为人为疏失就迷失方向。」 看到妹妹毫不怀疑自己的说法而点头的纯真(?)模样,就觉得自己肮脏至极的心也逐渐被洗净——但达也当然自觉这只不过是错觉。 话说回来…… (即使是姨母大人亲自指示,应对速度也太快了。) 从漂流船接受「收容」的时刻计算,达也联络叶山之后不到半天,甚至在短短六小时,就完成了袭击到收拾善后的整个程序。 虽说是战力运用受限的秘密作战,对方终究是一国的正规军队。而且不是略胜于地方军阀的小国军队,是来自强权大国,而且恐怕是精锐部队。 即使四叶的秘密特殊部队再能干,若是从零开始行动实在快得离谱。 换句话说…… (在我联络的时候,战力就已经部署完成了吗……) 达也不晓得其中隐藏何种意图。或许只是时机凑巧,或是处于尽可能不介入的立场。 也可能是等待达也向他们低头求助。 (不过就算如此,我也不觉得欠他们人情。) 无论基于何种背景,只要事态朝着好的结果演变,对达也来说就足够。 深雪点头回应「是动力系统的问题」这个推测,悄悄观察哥哥的表情。 看起来没有特别质疑。 做出这种像是欺骗哥哥的行径,深雪很不好受,但她偶尔也有不想让哥哥知道的事。 深雪希望哥哥认为她就这样一无所知。 深雪将两人份的餐具端到厨房,交给har(home automation robot)善后,走到二楼卧室换掉制服。 深雪在镜子前面轻轻叹气。 她不用看电视,就已经得知那则新闻。 今天,达也一如往常地外出晨练。 然后,深雪接到真夜的电话。 内容是「威胁达也周遭安危的usna军已经清除完毕」的通知。 深雪不晓得具体来说是四叶一族的谁出动,所以她只能向真夜道谢。即使知道这是用来支配她的手法,这次她也由衷感谢。深雪这次对哥哥与自己平常都阳奉阴违的真夜提出请求,而对方并未让达也得知这件事,这是她必须由衷感谢的另一个原因。 (我好奸诈……要是哥哥得知真相,应该会认为我是讨厌的孩子吧……) 深雪不希望达也将她当成笨孩子。 但同时也想避免被当成太聪明的孩子。 深雪由衷不愿意成为哥哥的重担。 同时也绝对要避免哥哥认为「我再也不需要妹妹」。 自己能以四叶当家的身分自立行事……哥哥如此判断时,或许会离开自己身边。 即使不到离去的程度,或许也会保持距离。 这是折磨深雪的恶梦。 深雪与达也是亲兄妹。 长大之后,妹妹当然会疏离哥哥,哥哥也当然会疏离妹妹。 深雪也知道,自己迟早得结婚。 知道自己非得嫁给哥哥以外的人。 深雪不愿意结婚。然而,既然她是拥有高度魔法天分基因的优秀魔法师,这个社会、这个名为日本的国家,应该不会允许这种事。 而且这不会发生在太遥远的未来,是在不久的将来。 现在,魔法师会被要求早婚。女性魔法师尤其被要求早点结婚生子。因为魔法师有新的一代具备更优秀天分的倾向。科学家形容为「魔法逐渐融入基因」。顶尖等级的能力看不出世代之间的差异,但如果比较平均能力,父亲世代确实高于祖父世代,自己的世代也高于父亲世代。或许总有一天会达到均衡点,不过现在世间依然强烈期待下一个世代早点诞生。 魔法大学为了育儿而休学的女学生甚至不算罕见。 寿命不稳定的调整体不在此限,但即使如此,到了第二、第三世代,就似乎背负着年轻生子的义务,这就是现状。两兄妹那位晚婚的母亲,或是终生单身的姨母是少见的例外,这也是基于身体层面不得已的理由才得到社会的认同。 深雪身体完全健康,不符合这个条件。 何况她被视为十师族——四叶家的下任当家,拥有特别优秀的基因。 其实她不想和哥哥以外的男性进行亲密行为。这是深雪的真心话。不对,如果要说真心话,她甚至不愿意被达也以外的男性碰触。 并不是「生理上无法接受」这种病态的厌恶,所以只是跳舞不成问题。只是如果赤裸陈述深雪的心情,那就只有达也可以碰她,只有达也能对她为所欲为。 镜子映出只穿内衣的自己。深雪照着镜子心想,包括手指、头发、嘴唇、胸部,以及不能让任何人看见的私处,如果是达也,她就愿意任凭抚摸。如果是达也,她不在意被做任何事。 ——因为我的身心全都属于哥哥—— 这是深雪的真情,是如同祈求的由衷心愿。 但深雪知道,这份心意绝对不可能实现。 所以,她这么想: (当一个没用的妹妹也好……不对,被当成不可靠的没用妹妹好得多。若是这样就能让哥哥陪在我身旁的话……) 深雪一方面如此心想,一方面也努力避免达也嫌弃她、厌恶她。 这是深雪所面临的严重困境。 ◇ ◇ ◇ 进入一年e班教室的达也,察觉到气氛不同于以往,目光扫视两侧。 他立刻明白原因。 一班二十五人的座位,是男女交互依照姓氏的五十音排列。达也的前面是雷欧,左边是美月——乌云源自间隔一排的窗边座位。 艾莉卡板着脸眺望窗外。身体像是不断冒出不悦的气场。 (总之……这也在所难免。) 针对她不悦的原因,达也心里有底。依照她夏天时所展现的仰慕态度,应该难以接受昨天事件的全貌。 「达也同学……艾莉卡怎么了?」 达也只朝艾莉卡一瞥就坐下,旁边传来询问声。 看着达也的美月,似乎将一半的注意力放在艾莉卡那边。 即使如此,之所以没挪出八成或九成注意力,无疑是因为她敏锐地察觉达也知道隐情。 达也回神一看,连干比古与雷欧都投以和美月相同的目光。 但是某些时候,即使被依赖也无法回应。 至少达也不能说「艾莉卡的二哥昨晚被莉娜打败」的事实。 「她怎么了?」 到最后,达也只能装傻。 不会在这时候继续逼问,是这群朋友的优点。即使其中有着个人差异也一样。美月是基于天生的作风,干比古与雷欧是因为亲身知道「人们都有某些不想被询问的事」。 只是,达也无法避免微妙地令人不自在的空气流入。 尴尬的气氛在后来也死缠不休,甚至在午餐时间,同班的五人也难得各自解决——之所以特别强调「同班」,是因为深雪与穗香一如往常。 状况在放学后产生变化。 达也依照昨晚对妹妹所说,立刻向暂定的拥有者——机研交涉 (包含暗中斡旋),以个人名义借用琵库希。 虽然不是为了玩乐,是为了侦讯,但机研的机库不适合侦讯。就算这么说,带着身穿那种服装的琵库希在校内行走过于显眼。达也不想招致无谓的质疑(主要是嗜好方面),考量到目的,也不能做出太显眼的举动。 基于这些隐情,达也先让琵库希换上女生制服。制服是透过美月,向美术社借用人物肖像画模型的衣服。原本担心骨架构造和人体骨骼不同,可能没办法换装,不过3h的躯体比预料的柔软,无论是脱掉连身侍女服或换上制服都不成问题。虽然下半身线条多少有些不自然,但达也早就预料到这件事而借用大一号的制服,所以不会太显眼。如果只是在走廊擦身而过,看起来确实像是女学生——此外,达也目睹机器人换装也毫无感觉,在此注明以防万一。 接着,达也将琵库希带到实验大楼的空教室侦讯。 达也很快就习惯,主动型心电感应在脑中响起声音的突兀感。但他实在无法习惯无机物的光学感应装置,也就是琵库希双眼蕴含的火热视线。达也感受着未知的不自在心情再三询问。 达也询问的是「吸血鬼事件」。尤其是牺牲者即使没有明显外伤,体内却失去大量血液的离奇现象。他想问出个中机制以及这么做的动机。达也内心从案发当初就一直挂念这件事。 「牺牲者失去血液,是寄生物造成的?」 『yes。』 「为什么需要人类的鲜血?」 『失血并非意图使然,是增殖失败的副作用。』 「麻烦详细说明。」 『我们的增殖步骤是,首先切除己身一小部分,注入认定可能适任宿主的人体。分离的个体边吸收血液里的想子与灵子,边沿着血管蔓延,将血液置换成自己,借以渗透宿主躯体。』 「慢着……将血液置换成自己?你们是情报体,所以没有质量吧?那么,置换的血液质量去哪里了?」 『那用在躯体同化时的变貌程序。要是同化失败的话,会和分离的个体一起化为生气排出宿主体外。』 「原来如此,是这种构造啊……继续说吧。」 『渗透躯体结束之后,也可以掌握宿主的情报体,也就是幽体。』 「实体和情报体的相互作用啊。和魔法的原理相同。」 『幽体也是连结精神体的通道。透过幽体连结宿主的精神体,若是能合而为一就代表增殖成功。不过很遗憾,还没有成功案例。』 「理由是?」 『不明。我也想知道。不知为何,只有这个想法留在我心中没丧失。』 「……你在这个国家有几具同伴?」 『寄宿在这具躯体时是七具,包含我是八具。』 「寄生物之间可以通讯吗?」 『yes。』 「通讯范围多广?」 『位于国境内侧就可以通讯。』 「其他寄生物现在的位置在哪里?」 『现在位置不明。我寄宿于这具躯体之后,就失去和同伴的联系。』 琵库希流利回答达也的问题。 虽然脸上没有表情,思念波听起来却似乎很高兴,这大概不是达也的错觉。他不晓得心电感应能表达、伪装多少情感,但以传达的意念判断,琵库希真的很高兴能帮上达也的忙。 虽然无情,但想到魔物主动示好,就不禁感到不舒服。但宿主不是人类,是「物体」,因此心情稍微轻松。认定她是私有物品尽量利用,就用不着抱持罪恶感。 就在侦讯告一段落时,艾莉卡进入两人(正确来说是一人与一具)共处的教室。 「达也同学,方便借点时间吗?」 不晓得是偷听估算时机还是单纯巧合。即使被偷听,既然对方是艾莉卡,达也就不以为意。何况这是透过主动型心电感应接收回应,即使窃听者再怎么努力,也只听得见达也的询问。 达也没抱怨艾莉卡突然闯入。 毕竟没在换衣服,这里也不是自己卧室,他甚至懒得要求敲门。只是—— 「我不介意听你说,所以麻烦别杀气腾腾。我并不是毫无感觉。」 ——希望她可以冷静一点。 「啊,对不起。」 艾莉卡自己似乎没注意到,听到达也的指摘之后害羞地脸红。 「没关系,明白就好。」 艾莉卡似乎真的没自觉,她身上仿佛刺猬的气息,逐渐融化在空中。 换言之,这代表她满脑子都是接下来要说的事。达也总觉得她某些地方很像自己的妹妹,非得刻意压抑差点露出的苦笑。 「琵库希,麻烦锁门。」 『遵命。』 琵库希离开时,艾莉卡取而代之站在达也面前。 即使邀她坐下,她也没有坐下的意思。艾莉卡就这么站着俯视坐在椅子上的达也。 达也并非无法理解她的心情,所以也没勉强。 「所以,你要说什么?」 「你知道吧?」 「大致猜得到,所以?」 「就是……我哥昨晚出丑的那件事。」 艾莉卡的回应正如预料,但达也预料的回应不只一种。 「只有这件事?」 「总之,先讲这件事。」 原来如此,要照顺序来。达也如此心想时,艾莉卡继续说下去。 「对方是谁?」 接着是毫无开场白,过于直截了当的询问。话说回来,她没有等交谈的对象附和就提问,或许相当心急。 「usna军stars总队长——安吉·希利邬斯。」 达也对她的回应也是直接又干脆。 艾莉卡透露出困惑的气息,大概是没预料到会立刻得到回应。 「所以,你问完要怎么做?」 这次轮到达也趁着艾莉卡困惑的时候询问。 「这种事……还用说吗?」 当面被反问,艾莉卡似乎有些惊慌,但她立刻以强悍表情回嘴。 「我大致明白你的决定……不过艾莉卡,别这样。」 「你的意思是我做不到?」 不是刚才下意识的怒气。 达也面不改色地承受她刻意释放的怒气。 「做不到。不是因为实力不足,是结果已定。」 「……什么意思?」 话语前半膨胀的怒气,在话语后半置换为疑惑。 「你看过今天早上的新闻吗?节目或报纸都行。」 「看过,你是说哪一则新闻?」 「usna小型船舰漂流的新闻。」 「那则啊……难道……?」 「你真敏锐。」 艾莉卡脸色骤变。达也不是口头奉承,是真心称赞。 「『天狼星』恐怕也不会再现身。我觉得揭发真相对彼此都没好处。」 艾莉卡没有接受或拒绝达也的建议。 「达也同学……」 相对的,她目不转睛地注视达也,如同在看一个身分不明的怪人。 「你是……何方神圣……?」 不对,不是「如同」,是完全把他当成怪人。 「那种事,至少我家……千叶家不可能做得到。」 「是吗?」 达也并非装傻,但只能如此回应。 「不只是我家……包括五十里、千代田、十三束也一定做不到。我不晓得是什么状况,但是能做出那种结果的应该是十师族,而且是……」 「可以别再说了吗?」 达也这句简短 回应的言外之意是「无可奉告」。但艾莉卡似乎没听懂。 「实力特别强大的家系。以首都圈为地盘,或是可以不受区域限制而活动的家系。」 她没有停止说下去。 「艾莉卡,别说了。」 「除了地盘在北陆的一条……再来就是七草或十文字,或者是……四叶。达也同学,你……难道是……」 「我要你别说了。」 「!」 达也并未厉声制止。不是以音调或音量,是以话语中的意志让艾莉卡缄口。 「继续说下去,会让彼此不愉快。」 达也静静告知。 艾莉卡在各种战场的历练也非比寻常。 不是受到气魄震慑而沉默。 正因为具备浓密的经验,所以她察觉了。 自己差点贸然踏入某条界线的另一侧。 「……抱歉。」 「明白就好。」 和刚才相似的话语。和刚才相同的轻松语气。 然而艾莉卡听完之后,背上冒出冷汗。 「艾莉卡,如今追究天狼星的身分,对任何人都没好处。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也对。」 艾莉卡明白达也转换话题有一半是为了她。所以她没有违抗,点头回应达也的提议。 「那么,听听你第二个来意吧。我想应该是关于寄生物的余党。」 「不需要说『你猜得好』吧?这种程度的沟通,达也同学应该做得到。」 艾莉卡看起来总算恢复原本的步调,大概是刻意使然。 「这是在夸奖我?」 「至少我自认不是在贬低你啊。」 艾莉卡演着演着,似乎也真的逐渐恢复原本的步调。这种重振的速度令人羡慕。 「我也不打算扔着不管。查到线索就会告诉你,放心吧。」 达也说着朝琵库希投以耐人寻味的视线。 艾莉卡也朝琵库希一瞥,嘴角满足地上扬。 「一定喔。相对的,我在这方面也不会隐瞒你。」 条件限定在「这方面」,很像艾莉卡的作风。 「嗯,我保证。」 不过和她打交道时,这种程度的距离感恰到好处。 「达也同学,那我走了。抱歉打扰你。」 「嗯。帮我向令兄问好。」 伸手开门的艾莉卡背部微微一颤,但她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离开教室。 达也同样没多说什么。 ◇ ◇ ◇ 艾莉卡离开和达也密谈(?)的教室,快步行经走廊。她从杳无人烟的实验大楼回到主大楼的二科生区域之后,背靠走廊墙壁。 吐出好长的一口气。 迟来的冷汗滑过艾莉卡的太阳穴。 「今天的自己怪怪的」这个念头,事到如今才涌上她的心头。 艾莉卡心想,平常的自己应该不会做那种当面踩老虎尾巴的举动。 ——不对,那不只是老虎尾巴,是龙的逆鳞。 ——她也因而明白。 ——知道了无须知道的事。 (……烂透了。) 艾莉卡的嘴唇扭曲为自嘲的笑容。 得知有这种内幕之后,就可以接受各种事。 但是不能告诉他人。 艾莉卡理解达也刚才在叮咛她别说出去、别被他人知道。 而且,他叮咛的对象不只艾莉卡一人。 (该怎么对修次兄长大人说明呢……) 达也最后那句话,大概是这个意思。 艾莉卡原本就是看不惯「某人」不惜利用二哥试图调查达也的身分,才会站在达也那边妨碍对方的行动。 她好心想要帮达也保密。 但现在不知为何,艾莉卡已不是「好心保密」,是被迫处于「非得保密」的立场。 即使艾莉卡泄密,达也应该也不会报复。 (感觉就算我说溜嘴,他似乎也只会笑着带过。) 但凡事总有「万一」。艾莉卡改变想法。 她无心尝试这种事。 光是达也的实力就棘手至极,而且——可能另有高人。 (啊~……这次好冒失。真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为什么会讨论到那种话题呢?艾莉卡在心中嘀咕。 现在回想起来,甚至觉得自己似乎是被引导察觉这一点。 (不会吧……即使达也同学个性再差,这也是我想太多吧。) 艾莉卡强行将自己的质疑一笑置之。 全力避免心想那个人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 ◇ ◇ (……这是自找麻烦吗?) 达也注视着艾莉卡离去的门,在内心独白。 千叶修次昨晚的介入,达也原本推测是千叶家一族成为七草家……或是七草家所使唤的国防陆军情报部的手下前来刺探,但至少艾莉卡应该没介入。 也可能只是她不知情。 (算了。毕竟应该迟早会被发现。) 达也已经让艾莉卡看见各种东西。不只是自己的力量,甚至包括深雪的「悲叹冥河」。以她敏锐的直觉,即使这次没有多说什么,她得知真相也是时间的问题。 (而且以结果来说,似乎也能将她卷进来。) 达也并非一手掌控所有过程,但他认为似乎可以得到圆满的结果。 一般来说,要保密绝对需要他人协助。 有些事只靠当事人实在处理不来。因为试图查出秘密的人,是瞒着当事人在行动。在这种时候,若是表面上有第三方的助力,在各方面都会方便行事。 达也以这种相当自私的结论,让这段无言的独白落幕。 「琵库希。」 『是,主人。』 达也透过和琵库希的对话实际理解到,心电感应传达的不是话语,是概念。对方想传达的意念,会使用接收者的字汇翻译。 如果是打扮成佣人就算了,琵库希同样穿着学校制服,却使用「主人」这种称呼,令达也静不下心。但是对方抱持这种想法,所以既然是以心电感应沟通,就只能试着习惯。 达也反倒因为没翻译成「吾主」而松一口气。主要是对于自己的语言品味。 她(?)使用的是主动型心电感应,所以不知道达也的想法。她从输入电子头脑的行动准则,读取被叫到名字时的行动模式,移动到达也正前方。 「你寄宿于这具躯体之前,你们看起来具备共同的目的意识,采取组织性的行动。你们之中有所谓的指挥官吗?」 『我们之间没有指挥命令的关系。』 「那你们如何维持组织性的行动?」 『严格来说,我们各自并非完全独立的个体。我们是个体,亦是全体。各自具备思考能力,并且共同分享意识。』 「意思是以单一精神进行复数思考的状态?」 『不只是思考。具备不完整自我与独立思考能力的低阶意识,由单一的高阶意识整合——以这种方式形容我们的状态应该最为接近。』 「我懂了。但这么一来,低阶意识不会抱持不同目的,使得高阶意识失去统一性吗?」 『若以生命体作为宿主,无法避免受到宿主最原始欲望的影响。生存本能与生殖本能整合在共享的意识之中,决定我们的行动。』 「活下去并且繁殖同伴。以『生物』的存在方式来说实在单纯。」 『正是如此。我们遵从生命体最优先的欲望,以生存与自我复制为目的采取行 动。』 「既然同伴之间共享单一意识的话,关于生存与自我复制以外的目的,你们也会建立起合作关系吧?」 『即使基本上整合,我们也具备个别的自我,因此会个别对应宿主个别拥有的欲望。但这次是以共通目的为优先,所以主人才会这么觉得。』 「原来如此……」 达也说到这里,停下话语开始思索。 琵库希此时没有无谓插嘴,不知道是因为她并非人类,还是因为她以机械为宿主。 「那么,现在寄宿在非生命体的你,就脱离了共通目的,成为异端。同伴之中出现异端分子时,你们不会试图排除吗?」 『我们没有排除异端的欲望。但若他们判断我会妨碍目的,有可能会优先攻击。』 「这样啊……我再问一个问题。你说你现在处于和同伴中断联系的状态,但你完全无法感应同伴的存在吗?」 『若对方处于高度活化的状态,应该可以感应。反过来说,以我现在的状态,要是接近到某种程度就可能被他们感应。』 「这样啊。」 达也稍微思索之后,立刻下达新的命令。 「琵库希,你回到机库换回原来的服装,以休眠状态待命。晚点还会需要你。」 『遵命。静待您的命令。』 琵库希以端正……换个说法就是生硬的动作鞠躬,走向机库。 达也在脑中挑选必要的装备,走向学生会室迎接深雪,以便先回家一趟。 ◇ ◇ ◇ 西元二〇九〇年代,世界变小了。但个中意义对于魔法师与非魔法师来说完全相反。 在上一场大战以及后续零星的国境纷争之中,魔法师被认定是有用的军事力量,除了因公出差之外严格限制出国。对于魔法师来说,这个世界缩小到局限于国境内侧。 另一方面,不是魔法师的人们,全面享受着交通技术进步的恩惠。陆海空所有运输工具高速化,人们得以更加轻松地出国。如今是直飞地球另一侧只需要十个小时的时代。世界相较于一百年前确实变小。 世界连续战争的起因,使得所有国家都慎重处理,很可能成为非法移民的外国人长期滞留问题。相对的,许多国家的短期滞留外国人都有增加的趋势。异国民族走在东京街头的光景也变成家常便饭。 黄昏时分,西班牙裔白人男性、印欧混血(白人与印第安人的混血儿)年轻男性与黑白混血(黑人与白人的混血儿)年轻女性并肩走在隅田川东侧,也没有日本人觉得突兀。这三人走进只有建筑物庞大却没什么病患的医院,没有市民对这幅光景投以质疑的目光。 医院地下室摆着床。 这样形容听起来或许理所当然,但这种床一般不会放在医院。 黑色皮革,几乎没有弹性,与其说是床更适合形容为平台的长方体箱子。九张床不是排成一列,也不是排成四张与五张共两列,是放射状排列。每张床上头各躺一名年轻男性,合计九人。所有人都是东北亚脸孔。没用枕头躺着的九人都是脸色苍白,胸口没有起伏,应该是尸体或假死状态。地下室只有这九名静止的青年,以及从地面楼层走下来的三名西班牙裔男女。 床头朝内侧排列的床在中央围出空隙,白人男性站在其中。他像这样站在微暗的场所,总觉得身披魔术师的气息。 印欧混血青年看向手表,就这么举着手臂等待。大约十分钟之后,青年看向隔着床的圆环站在另一边的黑白混血女性。这大概是某种暗号。女性微微点头,双手高举到面前。 青年也摆出相同的姿势。白人男性在相对的青年与女性中间拍手,同时踩踏出声。 继续拍手。 继续踏脚。 青年与女性跟着男性的节奏拍手、踩踏出声,在摆成圆环的床边绕圈。青年与女性位置刚好对调时,男性拍出更响亮的掌声。 在拍手的余韵之中,静止的人体从床上起身。 一人,又一人。 八名假死者,在黑色平台上苏醒。 在微暗的地下室,昆虫振翅般的喧嚣声,不是在实体次元或情报体次元,而是在精神次元彼此交流着。 若翻译成人类的话语—— (我/我们终于清醒。) (我/我们还有缺额。) (缺额是一人/一具?) (容器不足?) (不对。如我/我们所见,协助者已凑齐足够的容器。) (华人的死灵法术水准也很不错。) (不,至少得承认超过我/我们的水准。) (死亡当前时,对生命的渴望。停止的自我。) (我/我们没想到让宿主处于假死状态再同化的方法。) (但我/我们也学会了。这样就明白如何转移宿主了。) (今后即使肉体被破坏,应该也能在短时间内再度活动。) (要取回欠缺的一人/一具也易如反掌。) (取回欠缺的我/同伴吧。) (去寻找欠缺的我/同伴吧。) ——渡海而来的三具,以及清醒的八具魔物——寄生物,进行着这样的对话。 ◇ ◇ ◇ 达也返家之后,还没换装就先走向电话机。不是使用客厅的大画面同步电话机,是放在卧室的保全强化版。这台语音专用的电话机,将一般用在影像处理的能力也挪为即时编码处理。达也以这台电话打给四叶家管家——叶山。对照邮件指定的时间算是勉强赶上。 『是达也阁下啊。正如预定吧?』 「叶山先生,昨晚谢谢您。」 彼此都省略「一般的开场白」。达也是配合叶山这么做。与其说这名老管家忙碌而心急,达也感觉是因为对方有事要转告。 『我昨晚也说过,不用多礼。保护深雪大人是我们四叶家的「第二优先事项」。』 「叶山先生,连您都讲得这么轻率,我会很为难。」 『只要认清时机与对象就不成问题。何况我和那个人不同,没胆量和达也阁下对峙。』 看来他至少有空配合这样的闲聊。 即使如此,达也这边也没什么空。他决定先询问叶山刻意使用机密线路来电要指示的事——部分原因也在于叶山如果这时提到他数个月前和青木发生的纠纷,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所以您有何吩咐?既然不能以邮件通知,也没空直接见面,我想应该是紧急要事。」 『喔喔,我差点忘了。』 叶山说得像是听达也提及才察觉。但是,就算无法从声音判断,只要知道这位老管家的为人就明白这是演技。 『达也阁下,第三课似乎为了魔物事件出动。我想让你得知这件事。』 「第三课……国防军情报部防谍第三课?记得那支有趣的部队是七草派吧?」 达也说完,话筒另一边传来笑声。 『他们应该也不愿意被曾经是那个独立魔装大队一员的你形容为有趣,但就是你所说的那个第三课。』 「既然是感兴趣,应该不是走肃清路线。您的意思是,七草家想透过防谍第三课调查……不对,逮捕寄生物?」 『我很想说你一如往常地明察秋毫,可惜还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但应该如你所说。』 达也打从心底感到棘手。本次事件原本就有许多错综复杂的相关势力了,如今又有新成员登场。而且虽然是七草一派,目的却似乎和真由美不同。 「感谢您提供宝贵的情报。」 就算这么说,也不能将局势全面翻盘告终。现实和游 戏不同,再麻烦也不允许重来。 『这也是我认定保护深雪大人非得这么做。达也阁下,请务必别忘记这一点。』 「在下明白。」 没错,绝对不能毁掉深雪身处的这个世界。虽然无须叶山训诫重新嘱咐,但达也毫不抵抗就接受了。 ◇ ◇ ◇ 晚间七点。 学生已经全部放学,教职员也所剩无几,校舍鸦雀无声。校门也已经关闭,除了部分例外,直到隔天都不允许任何人出入。教材、福利社的商品与学校餐厅的食材,基本上是在日间从地下通道或后门进货。 允许出入的,只有值班教职员、签约保全公司的警卫、非得在夜间才能工作的系统维护工程师,此外就是学校特例许可的人,以及学生会特例许可的学生。 以学生自治来说看似有些过度的这个权限,是去年真由美担任学生会长时促成的。背后似乎和七草家的意图与权威关系匪浅,但以利用者的角度来看,这种隐情一点都不重要。不需在申请书写上像样的理由提交到教职员室就能获准进入,达也非常感谢这样的制度。尤其是在无法讲明真正理由的时候。 先回家一趟的达也,在回程路上做好各种安排,物品在他抵达家门时已经送达。他将东西塞进包包就背着回到学校。达也将印上学生会长批准代码的夜间入校许可证交给后门守卫,领取三张访客用的id卡。晚上要是没带这种id卡,就会被当成可疑人物而触动保全系统。 之所以有三张卡片,第一张当然是达也自己用的。 第二张交给跟随在后的深雪。深雪以满足的笑容领取卡片。 达也其实不打算带深雪过来,原本预定今天让她看家。 然而,在发行夜间入校许可证的时候,深雪向达也提出条件。 就是也要带她一起来。 许可证的发行权限,由学生会长梓拥有。但是大约在三小时前,达也面前实际上演的光景,仿佛证实了「现在学生会的真正掌权人不是会长,而是副会长」这个流言蜚语。 达也没能说服莫名顽固的妹妹,只得答应同行。 除了深雪,同行的还有一人。 第三张卡片,交给在车站会合的穗香。或许用不着强调,达也刚开始也同样不打算带穗香过来,不对,是比深雪更不打算带她过来。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发行许可证的话题是在学生会室,也就是穗香也在场的时候提及。这真的只能说是一时大意。不过就算拒绝,在梓甚至五十里都在偷听的状况,达也不可能告知「真正的目的」。而且只有穗香拜托就算了,连深雪也站在她那边,因此达也不可能坚拒到底。穗香不同于深雪,以惶恐表情从达也手中接过id卡。 申请许可证的表面理由是「前来检视行动持续异常的3h-p94」。但达也真正的目的是要带琵库希外出,引诱寄生物前来。 再三询问琵库希之后得知了一件事,就是「寄生物不会扔下琵库希不管」。虽说是得知,其实只不过是推测,但达也对这个推理有自信。共享意识的「元件」突然断绝联系,应该会试图修复。为此一定会以某种形式前来接触。这是达也的想法。 达也没有找出寄生物的手段,而其实也没有必要积极寻找——直到前天为止是如此。但他既然「持有」依附在琵库希的寄生物,就不能置身事外。感觉扔下那种状况的琵库希反倒会成为大问题。更重要的是,能解决寄生物是最好的结果。达也原本就假设会再度和寄生物交战,向八云求教并且请他陪同修行,也是为了这个目的。琵库希的事件只不过是一个契机,让他的态度从消极转变为积极。 达也也不认为今晚能将寄生物一网打尽。但他觉得若能引出一两具,应该能得到线索,查出剩余个体的所在处。 考量到接下来这项行动的危险程度,达也或许应该断然拒绝深雪与穗香同行。达也大概是在各方面对于「危险」有些麻痹。 今晚的作战,从计划当初就不是他单独行动。依循至今的前因后果,并且考量到必要性,达也委托艾莉卡与干比古辅助。既然请到这两人帮忙,同样熟知隐情的深雪,以及基于某种意义成为当事人的穗香同行应该也无妨。达也做出这个稍微欠缺考量的判断。 第一高中规定即使是假日,来到学校也要穿制服,但是夜间入校时不在此限。表面上的理由是因为入内必须带着具备通讯功能的id卡,所以没必要穿制服。但背地里的意图是要求学生别在晚上穿制服在街上闲晃。 这是校方一种回避风险的做法(别名消极主义),理解这一点的达也依照要求,照例穿着方便打斗用的外套。深雪也学哥哥打扮成便于活动的短大衣、弹力裤加长靴造型。 不过,穗香的大衣底下依然是制服,令人质疑她或许不晓得接下来要做什么事,但达也不会将这种想法表露在语气或表情。 「穗香,你没回家?」 深雪以委婉的方式,代为提出哥哥的疑惑。 「咦?不,我回去过。」 穗香自己一个人住,租屋处比起两兄妹家离学校更近。应该不是因为没时间换装。 「难道……穿制服不太妙……?」 「没到不妙的程度……但或许有些不方便。」 达也不想讲得像是在责备,但今晚预期会发生各种突发状况。而且穗香似乎并没有料想到这一点。早知如此就应该好好说明。达也有点后悔。 穗香大概是敏锐察觉达也这个想法,行经走廊时微微低着头。 「哥哥,要先到穗香住处一趟吗?」 深雪试图消除这股尴尬的气氛。 「我们可以在楼下等穗香换装。」 深雪应该没有造福敌人的意思。恐怕只是因为达也在为难,才提出这个解决方案。 「也对。毕竟这时间叨扰太晚了……如果穗香不介意,就这么做吧。」 「不!那个,我完全不在意两位来访。如果有幸借用两位的时间,请务必造访。」 不过和深雪的想法无关,这是穗香求之不得的事。 三人进行这种鸡同鸭讲绕一圈又搭上线的对话时,抵达机研的机库。门当然上锁,但门锁大致上都能从内侧打开,所以没必要特别准备什么。达也开启行动终端装置的近距离通讯模式,发送今天刚制作完成,兼具认证功用的密文。 立刻传来回应。 『主人,您找我吗?』 即使是强度远超过厚度的装甲门,区区一扇门也不足以妨碍心电感应。 「开门。」 『遵命。』 室内回应之后,机库的门立刻开启。 门后就是身穿侍女服,深深鞠躬致意的人偶。即使魔物寄宿在内,似乎也遵守程式规范的基本行动模式。 达也等琵库希抬头之后,从包包取出第一个物品。 「琵库希,换穿这套,」 即使是夜晚,不对,基于某种意义,正因为是夜晚,所以不能将这身打扮(也就是侍女装)的琵库希带着走。就算这样,制服也基于前述理由不能用。达也在本次作战首先准备的,就是琵库希要穿的衣物。 琵库希大概是判断这种程度的命令无须出声回应,突然就脱起身穿的泡泡袖连身裙。 达也理所当然般注视。继放学后,这是达也第二次看「她」换装。达也生性不会将人偶与人类混为一谈。对达也来说,琵库希的换装等同于套上或拆下机车的保护套。 「哥哥?您面不改色在旁边看什么啦!」 然而深雪似乎很难接受。 转头一看,穗香也同样投以责备的视线。 「问我看什么……深雪,琵库希是机器人啊。」 「就算是机器人,也是女生!」 「慢着,她确实是人型,但是并没有仿造人体到那么精细……」 正如达也所说,3h是打造为「穿上衣服会误认为人类」的人型机器人,衣服遮盖的部位细节,和女性裸体完全不同。用为仿真性行为的廉价人偶,在「那种部分」的重现度高得多。 虽然上半身近似「穿着肤色紧身衣的女性」,但也只限于腰部以上。腰部到股关节的外型,明显看得出是机器人,要是穿上合身的裤子,光看背影就看得出来不是人类。预设衣物是裙摆宽松的裙子就是基于这个理由。 但是对两名少女来说,主观的外表似乎比这种客观的事实优先。 深雪让达也转身向后,穗香站在两人中间遮住琵库希。 达也难免觉得不讲理,但同时也不是很想看琵库希换装,因此乖乖背对等待两人许可。 「达也同学,可以了。」 穗香出声知会。达也为求谨慎,先确认深雪的表情再转过身去。 达也带来的衣物,是立领造型的风衣外套,底下是弹性良好的毛衣,以及能遮挡臀部曲线的三层滚边及膝裙。 脖子以较长的围巾围两圈。 遮掩脸部的帽子刻意省略。 双腿穿着厚紧身裤与靴子,隐藏细部构造并强调腿部线条——这是帮忙准备服装的独立魔装大队女性补给士提出的建议,达也全面采用。 穗香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梳子梳理琵库希的头发,但琵库希不以为意,笔直站着动也不动。这显示她再怎么模仿人类的外型依然是人偶,但达也不打算对琵库希要求这么高。 只要走在路上别被警察临检就好。 以这一点来说,琵库希现在的模样合格。 「琵库希,跟我走。」 达也以这句告知,代替作战开始的宣言。 如同对奴隶下令般高傲。 不带任何情感。 ◇ ◇ ◇ 艾莉卡呆站在哥哥房间前面。 以她的角度来看,这完全超乎预料与预定。没想到自己还留着这种怯懦的一面。 艾莉卡不怕进入主屋,但她想回避父亲与姊姊。虽然抗拒程度比不上这两人,但她也不想和大哥打照面。幸好大哥这个时间应该还没返家。 总之,赶快办完事回到别馆的自用卧室是最好的做法,在走廊拖拖拉拉是最坏的做法。因为今天接下来还有其他行程。 「修次兄长大人,我是艾莉卡。」 她鼓舞自己,出声呼唤。 「进来吧。」 隔了一段空档才传出回应。 虽然没有不高兴,但听起来不太欢迎。 不对,应该是勉强掩饰不佳的心情。 艾莉卡违抗想要就这样掉头离开的冲动,打开房门。 「这么晚了,什么事?」 修次坐在写字桌前面。他旋转椅子,整个身体转向艾莉卡。但艾莉卡看出桌子另一边的床,留着刚刚躺过的痕迹。 彼此的立场和前天相反,但艾莉卡没有出言指摘这件事。 「有件事想让兄长大人知道。」 艾莉卡的语气结结巴巴。 是修次勉强挂在脸上的笑容令她如此。 「说来听听。」 修次的回应没什么热情的感觉。讲得直截了当就是给人「基于义务听听看」的印象。但感觉并非没将艾莉卡放在眼里,而是分心在意其他事。 「兄长大人知道名为『第一〇一旅团独立魔装大队』的部队吗?」 「艾莉卡为什么知道这个名称?」 修次刚才漫不经心的回应,令艾莉卡差点受挫。她鼓舞内心如此询问。 话中的名称,使修次态度为之一变,表达强烈的关切之意。 「其实……」 走到这一步,犹豫的心情依然死缠着艾莉卡的双脚不放。但她想不到其他的好方法。 「兄长大人护卫的对象——我的同学司波达也,是这支独立魔装大队的特务兵。」 「你说什么……?」 艾莉卡摆脱迷惘,应该说摆脱恐惧之后揭露的事实,使修次难掩惊讶之意。 「非常抱歉。原本在您前几天询问的时候就该说明,但是一位叫作风间少校的先生说,这件事属于国家机密,要求我守口如瓶。」 「风间少校……是『大天狗』风间玄信吗!」 「大天狗?」 这次轮到艾莉卡对哥哥的反应感到惊讶,并且歪过脑袋。 魔法师特别喜欢取夸张的别名,兼作吓唬对方使其退缩的用途,不过「大天狗」在众多别名中也特别突出。反而令人觉得夸张过头,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由来。 「修次兄长大人知道风间少校这个人?」 「嗯……他在山岳战、森林战是世界级专家,知名的古式魔法师。在空降部队的运用上,也号称是现在国内首屈一指的名指挥官。」 修次的表情与声音,混杂着兴奋与畏惧。 「你知道大越纷争吧?在那场纷争,大亚联盟企图南进中南半岛,他加入以游击战对抗的越军,使得大亚联军……尤其是担任先发部队的高丽军,将他视为恶魔或死神般畏惧。」 修次轻轻呼出一口气。兴奋化为憧憬、畏惧化为叹息。 「这是他不到二十五岁……和现在的我差不多年纪发生的事,所以他基于某种意义是传说中的人物。不过,听说当时的军方中枢想避免和大亚联盟正面冲突,他也因而被高层盯上,再也没机会升为将领。」 哥哥这番话,使得艾莉卡也忘记眼前要处理的事,很想说声「真是的……」叹口气。 立功者成为消极主义牺牲品的构图也在这里出现。这种做法迟早会毁掉国家吧?艾莉卡明知这不是自己这种丫头该思考的事,还是不由得如此思考。 「传闻中的独立魔装大队,就是风间少校率领的部队啊……既然这样,各种像是都市传说的事迹就能得到解释。而且,既然司波达也是这个部队的成员,就能稍微认同他为何具备不符年纪的实力了。」 艾莉卡在内心独白的同时,修次也像是说给自己听般低语。 多亏这样,艾莉卡得以将注意力移回原本的目的。 「兄长大人。我是在横滨事变见到风间少校。如果不是那种紧急状况,司波同学的秘密应该不会曝光。我当时觉得这是如此重要的机密。」 「唔……独立魔装大队本身就具备秘密部队的性质。既然高中生以非正规兵的身分加入,确实应该是基于相当的理由吧。」 「我违反禁令,向兄长大人说明司波同学的身分,正是因为希望您明白这件事。」 「换句话说,艾莉卡,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继续深入调查他的隐情?」 「是的。我认为要是到最后打草惊蛇,对兄长大人或千叶家都没好处。何况这条蛇可能是拥有剧毒的大蛇。」 「嗯……你的意见有道理。但我虽是学生,却已受军方管辖,无法违抗正式命令。」 「既然这样,只要遵守表面上的命令就好吧?始终只以护卫身分行事,仅止于在他遭受攻击的时候采取应对措施。」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朝这个大方向检讨吧。」 ……看来勉强没提到「四叶」之名就成功说服二哥。艾莉卡藏起安心的表情行了个礼,目光没相对就从修次房间告辞,回到自己房间。 艾莉卡回到自己在别馆的房间后,拿起桌上收信灯号闪烁的情报终端装置 。「青山墓园啊……」她阅读邮件之后轻声这么说。没时间坐下休息,就脱去身上的衣物。虽然「良家子女」不应该这么没教养,但她刚才说服修次耗损许多心力,因此是刻意以这种动作鼓舞自己。 她穿上衬铠——具备防弹、防刃效果的多功能合成橡胶衬衣,外头套上人造皮骑士外套与短裤。膝盖是不会妨碍行动的护具,双手是手心与手指内侧超薄的合成纤维手套。艾莉卡确认外套口袋里的小东西都在之后,拿着武器走向别馆玄关。短裤加及膝长靴是很适合她迷人长相的时尚穿着,但她要前往的地方不是夜晚的繁华区。 「艾莉卡亲卫队」的成员在别馆外待命。他们是本次「吸血鬼事件」的千叶家部队主力,也就是成为艾莉卡的部下而效力。 「走了。」 艾莉卡以平淡语气告知。 男性们丝毫没露出不满神色,跟在她的身后。 ◇ ◇ ◇ 穗香租借的住处,真的是小巧雅致的出租住宅大楼。格局是一房一厅附厨房,但厨房只以聊胜于无的程度附属在客厅,实际上只有一房一厅的大小。 即使如此,自用卧室也和客厅分开,这应该是身为女生不能让步的界限。即使是男生达也,要是打开大门就立刻看得见自己睡的床,也会觉得不太愉快。 达也在客厅和深雪一起喝茶。琵库希想依照自己原先的制造目的帮忙泡茶,穗香却慌张阻止她,由自己准备茶水。端上桌的是番茶(注:味道较苦涩的绿茶),应该是穗香的嗜好。 当事人穗香正在另一个房间换衣服。虽然隔音很完美,却总令人感受得到匆忙的气氛。兄妹两人当然都明白基于礼仪必须假装不知情。 穗香现身时,兄妹刚好喝完绿茶。 「两位久等了!」 迅速跑出房间的穗香,服装风格基本上近似深雪。 上半身是短大衣,大衣底下看得到高领毛衣。下半身不是弹力长裤,是迷你裤裙加上厚内搭裤。内搭裤末端是环状,只露出趾尖与脚踝,别名踩脚裤。 裤裙长度刚好被短大衣的衣摆遮住,所以乍看像是内搭裤上头什么都没穿。 是颇为引人注目——应该说吸引男性目光的服装搭配。 不过并非不实用。穗香的内搭裤是以高度保暖又耐磨的纤维编织制作,达也知道这种纤维也用在野战大衣。他从头到脚大致打量穗香的衣物之后微微点头。 「那么,出发吧。」 不晓得穗香怎么解释达也这个动作,她挂着差点笑开怀的表情跟在达也身后。 头发别着达也所赠送,左右成对的水晶。水晶的光辉使得琵库希短短一瞬间,做出像是被吸引目光的反应,但是达也、深雪与当事人穗香都没察觉。 「哥哥,接下来要去哪里?」 经过剪票口,搭乘电扶梯向上前往月台时,深雪看周围刚好没人,如此询问达也。无论目的地是哪里,深雪只须跟着达也一起走,但她并非毫不关心要去哪里。 「青山墓园。」 穗香也同样关心这件事,不过考量到现在的时间,即使不提好感或信任,她听到达也的回应之后脸颊抽搐,或许也是在所难免。面不改色的深雪在青少女之中一定是少数派。(朱月:青少年对应青少女么……扶额。) 「不合季节的试胆大会……看来应该不是这么回事,对吧?意思是『妖魔鬼怪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真敏锐。」 间接肯定妹妹推测的达也,虽然有所克制,表情却似乎有些高兴。 「哥哥的想法,我当然猜得出来。」 深雪也喜形于色地回以笑容。 小小的刺插入穗香胸口。 「那个,达也同学。时间这么晚,墓园应该关闭了吧……?」 如果是直到前天的她,应该会害怕刺痛而退缩。 但是好友昨晚激励的话语,不是留在穗香的意识,是留在她的胸口。 穗香从电扶梯的上一阶,像是插嘴般询问。 深雪露出「哎呀?」的表情,但达也看起来不以为意。 「应该进不去。但即使如此也无妨。只要到那附近,对方就会主动前来。我就是为此而带琵库希一起去。」 达也依照询问琵库希的结果,认为其他寄生物不容许现在的「她」存在的方式。 对于以生命体身分配合步调的其他个体来说,失去自我增殖欲望的琵库希,是步入歧途的存在。既然个体数量极少,他们应该会试图取回囚禁于琵库希这具机械里的「她」。寄生物受到自我防卫与维持种族这两项基本冲动支配,为此采取的行为模式也应该和人类相同。 「即使有外人看见,穗香也会帮忙处理吧?」 穗香使用「光学迷彩」的实力,达也不只是听说,后来还亲眼看她示范,所以达也很清楚。这是usna军支援成员使用的「暗幕」完全比不上的高等技术与本事。穗香是最适合协助藏匿行踪的魔法师。 只不过,这是达也嘴里说得好听。实际上他不认为会发生非得藏匿行踪的状况。 但是,达也还没清楚理解一件事。 这种玩笑话对穗香不适用。 「请交给我吧!」 穗香充满自信,反倒是以温和的语气说完后,轻轻拍胸口。达也见状做出「反应真夸张」的天大误解。 ◇ ◇ ◇ 位于市谷一角,中等高度大楼的地下,是国防军情报部防谍笫三课的「总部」。 如果防卫省内部的总部是表面上的国防军谍报活动中枢,这间「地下分部」就是背地里的真正中枢之一。以「之一」形容中枢原本很奇怪,但这是为了避免陷入「总部沦陷导致机能瘫痪」的事态,算是风险控管的产物。 建立这种和惯例不同的组织形态的副作用,产生了严重的弊端。 谍报组织都会具备「左手不晓得右手在做什么」的一面,在这里尤其显著。不会只凭一己之力为所欲为,这部分堪称还算有救,但是各单位实际上都有不同势力支援,而且都依照支援者的要求各自行动。 国防军情报部组织内部,抱持着严重的多头马车问题。 「监视对象正朝东京都心方向移动,同行者包括妹妹与另外两人。」 这间地下分部的赞助者是大型电机制造商的业界团体,同时也是国内第二的军需产业集团。而且七草家深入控制这个联盟。防谍第三课的真正赞助者亦可说是七草家。而他们现在不同于七草、十文字联盟的真由美等人,是依照「七草家当家」的意图行动。 「核对影像……一人是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一年级的光井穗香。」 「是同学啊。居然带着妹妹约会,真是奇怪的嗜好。」 看似场中负责人的人物以嘲讽的语气回应,不过换个角度也可以解释为嫉妒。 「另一人……不,这不是人类。推测是人型家事辅助机械p94型。」 「har的人型终端装置?他要带这种东西去哪里?」 男性歪过脑袋由衷纳闷之后,另一个负责人出声。 「还没入侵电动车厢的运作系统吗?」 「是,防卫机制太坚固……非常抱歉!」 负责人没有斥责部下堪称发牢骚的这段发言。要是大众运输系统的管制中心轻易允许外人入侵,就有遭受恐怖攻击的忧虑了。他也明白这一点。 「主任,目标对象搭乘的车厢更换了轨道。」 「往赤坂……不对,青山?」 主任依照荧幕显示的车厢路线轻声推测去向,停顿片刻之后下令: 「派 伪装成警员的管制员前往青山大道进行部署。只要目标一行人使用魔法,就假装逮捕,抓走他们。」 各处响起接获命令的回应以及朝着通讯机指示的声音,主任继续注视着荧幕。 ◇ ◇ ◇ 巴蓝斯上校全身无力,坐在大使馆为她长期逗留所准备,附全套家具、以周为单位出租的公寓(也就是所谓的周租公寓)。 虽说是临时,却容许作战总部被入侵,而且没展开堪称战斗的战斗就被绑架,在海面漂流时被别国船舰拯救。如此出丑的严重失态,重创她的资历与矜持。 出乎意料的是,祖国以及驻日大使馆的军方官僚并未特别责备。因为这次出丑的不只是她,还包括派来保护临时总部的特殊部队,以及小型船舰遭劫的海军(应该说usna海军的尊严受创得比她还惨),因此可以理解不能只责备她。 然而,事情不只如此——她残留的气力还足以如此推测。 但也无法否认自己的状况很差。 甚至当她因为门铃突然响起而抬头,才首度察觉夜已深。 听得到担任护卫的女中士在应门。 护卫倒抽一口气的声音传入巴蓝斯耳中。 「打扰了。」 接近巴蓝斯所在起居室的脚步声,以及申请进入的声音都乱了分寸。 「进来。」 巴蓝斯在沙发上端正坐姿,谨慎以稳重的声音回应。不能让下属看见软弱的模样——超越意志或情感而植入内心的军官守则,促使她这么做。 起居室的门被郑重打开再关上。在眼前敬礼的是身穿裤装的高挑女性。她是比起容貌或学历更重视个人战斗能力而获选的士官,实力与胆量都是超水准。巴蓝斯对这名中士的评价很高,甚至认为昨晚要是她陪在身旁,结果或许会稍微不同。 然而——这样的她脸色苍白,绷紧表情。 巴蓝斯直觉事态非比寻常,从沙发起身。 「什么事?」 「有人要求面会上校阁下。」 「什么……?」 巴蓝斯逗留于此处是秘密。即使如此,如果只是军方(意指usna军)的人来见她,护卫的中士没必要紧张到这种程度。来访者是大使馆人员也一样。换言之,造访者是无视于usna的情报封锁,即使是局外人却知道她在这里而来要求会面。 巴蓝斯甚至不想花时间对中士下令,自己主动操作遥控器,将门口监视器的影像传送到客厅大荧幕。 映在荧幕上的,是以平静表情伫立在门外,身穿古典洋装的娇怜少女。 巴蓝斯的意外感超过限度,整整当机五秒。 「……她是谁?」 巴蓝斯终于重新开机之后,认出在少女身后待命的两名健壮男性。一人小心翼翼拿着推测是少女所穿的大衣,应该是她的随从,也就是随扈。 年约十五岁的少女,随身带着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的随扈。 明知非得警戒,却无法阻止现实感逐渐被侵蚀。 「她叫作黑羽亚夜子。」 中士说到这里就停顿了下来,看起来像是在吞咽口水,但巴蓝斯听完她下一句话就觉得这也在所难免, 「自称是四叶家的特务。」 「巴蓝斯女士,很荣幸见到您。我是黑羽亚夜子。今天以四叶家代理人身分来打扰。」 少女以流利的英文问候巴蓝斯。 但她完全没使用对军人、对高阶军官的敬称。 她习得如此完美的发音,很难想像没有这种程度的词汇能力。 换言之,她是故意的。 自报姓名时先说姓氏,应该也同样是故意的。 「我是usna统合参谋总部上校瓦吉妮雅·巴蓝斯。恕我失礼,我想在你说明来意前先请教一件事。」 「哎呀,什么事?如果我能回答,我很乐意。」 这名少女的年纪看起来比希利邬斯少校小,但是当成协商对象时较为棘手。 比起好歹是usna最精锐的魔法师部队总队长,经历过各种场面的莉娜还棘手。 眼前的少女不是普通人。巴蓝斯重新将这件事记在心上。 「你说的四叶家……是那个『四叶』?」 之所以说得比较抽象,是考量到万一有所误解时的应对。 不过,即使问得不够具体,少女也露出甜美的微笑。 「是的,就是那个四叶没错。我身为十师族之一,四叶家当家——四叶真夜的代理人,有事前来相求。」 即使做好心理准备,知道几乎不可能猜错,要接受对方干脆告知的事实也非易事。 日本的四叶。 对于魔法界的人来说,尤其是涉足将魔法利用于军事的人,这是某种不可侵犯的领域。 他们不像希利邬斯少校,拥有独力就能匹敌一支军队的强大破坏力。 四叶的存在方式完全相反。 虽然四叶家现在(暂且)服从日本政府,但甚至有人宣称,若他们潜入幕后成为恐怖分子,或许会点燃第四次世界大战的战火。 他们是如此疯狂钻研「魔法」这个领域的集团,并非受到尊敬,只受到畏惧。 「有事相求?」 「是的。是希望您务必接受的请求。」 「我洗耳恭听吧。」 巴蓝斯晚一步才察觉没端茶水接待客人。 但如果在这时候打断话题准备饮料,才真的是无谓之举。 巴蓝斯专心聆听少女即将编织的话语。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想请女士终止现在的任务,也就是停止干扰我国魔法师。」 「…………」 所谓的「干扰」不用多说,应该是指她负责指挥的谍报战,对日本非公开战略级魔术师的调查,接管(绑架)与瘫痪(暗杀)作战。巴蓝斯当然想过这名少女的「请求」——四叶的要求可能是这件事,应该说她预料这个可能性最高。 不过,少女的要求更胜于「中止」的预料,巴蓝斯无法立刻对这不客气的要求起反应。 「以巴蓝斯女士的高度,我想您知道我国的『十师族』是怎样的系统。」 少女讲得像是「如果不知道,我可以告诉您」。巴蓝斯即使对她的语气反感,依然点头回应。这时候装蒜也没意义。 「我们的当家——四叶真夜,担心您这边过度干涉。贵国与我国是同盟国,当家不希望将这种事化为火种。」 「……这是警告?警告我再不收手就会点火?」 亚夜子没回答巴蓝斯的问题,再度露出甜美的微笑。 「女士,您昨晚睡得好吗?」 「那是你们干的好事?」 巴蓝斯回神才发现自己从沙发站起,探出上半身。 如果桌面稍微窄一点,她或许已经揪起少女的衣领。 「请问……您在说什么?我是看女士气色不是很好,才冒昧表达关心之意。」 嘴里说关心,却一点也没有露出担心的样子。 少女在笑。丝毫没隐藏自己明白一切、洞悉内情的表情。 「巴蓝斯女士,请冷静。可以的话,我们希望和女士建立良好的关系。」 「良好的关系……?」 虽然不是被少女提醒,但巴蓝斯察觉若在此时此地厉声斥责她,不只没意义而且有害,因而坐回沙发。少女接下来说的这段话,更加挑动巴蓝斯的情绪。 「我们四叶家的实力正如女士所知。而且我们也非常清楚女士的实力。」 虽然情绪几乎差劲到极点,理性却命令巴蓝斯聆听少女 的话语。 自称四叶家代理人的少女说她知道巴蓝斯的实力。不是usna军或stars的实力。 换句话说…… 「当家表示,若女士愿意从本次事件收手,我们将不会忘记对女士个人的感谢。今后若有机会,应该能成为女士的助力。」 这是迷人的提议。 若是和那个「四叶」建立私人交情,在军中就是能补回昨晚失去的地位还有剩的武器。巴蓝斯昨晚才亲身体验到他们的实力。 少女嫣然一笑。 纠葛的天秤倒向理性的一侧——名为欲望的理性。 巴蓝斯上校决定,在美丽少女外型的恶魔递出的合约书上签名。 ◇ ◇ ◇ 从青山的高架车站往下走到地面第一层人行道,达也就感受到紧盯不放的监视目光。而且不只一两个。达也依照出门前和叶山的对话,就预料到有人在监视。虽说如此,对方热中投入这么多人员,还是超乎他的预料。 应该不是得知或预测他们兄妹和四叶的关系,投入较多战力以备四叶介入。 到头来,这个国家的谍报机构,即使得到七草撑腰,应该也不会冒险和四叶起冲突。 招惹四叶将有什么后果……达也兄妹的母亲与姨母在少女时代被卷入的那件事,内情、公安与情报部应该已切身体会。尽管不是目标对象,只是被报复行动波及,却也被修理得那么彻底的记忆,并非二十年或三十年就能忘记。何况四叶的实力(以意义来说,比起权力更像暴力的「实力」)相较于当时更加强化。 达也至此中断思绪。因为注视他们的视线增加了。 新的异质视线。 不同于人类的魔物目光。 专业谍报员受命接下「监视三名高中生与一具家事机器人」这种任务,难免稍微松懈。 累积资历之后就学会如何偷工减料,这是常见的一面。虽然也有那种随时全力以赴,工作时绝对不会偷工减料,正经八百过头的工作狂,但偷工减料与摸鱼虽然相似,却是两回事。 形容成「偷工减料」总会给人不好的印象,但偷工减料的方法在于步调的分配。也就是如果工作只须五分力,就不会投注十分力。 比起无视于工作难度,总是投注十分力,应付五分的工作只使用五分力,即使每个步骤完成的速度比较慢,到最后还是可以解决较多的工作。「习惯」也是一种技能。 然而这样并非只有优点,也有缺点。这也是事实。 对于伪装成警察的中坚谍报员来说,跟踪与监视是至今完成无数次的任务。他们依照这些丰富经验的指示,下意识地保留注意力,但这次造成反效果。 他们接到的任务,是监视对象使用魔法时,立刻以逮捕为名义绑走。 为此领取的检验仪器侦测到魔法。 不是因为计量表变化,而是因为警报声响起而摆出架式的下一秒—— ——眩目的光之洪水汹涌淹没男性的视野。 出乎意料的先发制人。 完全是敌对行为。 反击的意识,沉入闪闪发亮的水底。 「达也同学,我让监视我们的那些人全部睡着了。」 「辛苫了。」 穗香得意洋洋地如此告知。明明在慰劳她却得防止表情抽搐,对达也来说也是需耗费好一番工夫的事情。 异质气息逐渐接近。并非人类……几乎可以确定应该是寄生物。应付寄生物的时候,人类的监视者会碍事。 擅自在街上使用魔法,原本是违法的行为。视线如此紧迫盯人的对方,不可能是善良的市民或正当的公仆,但因为不正当,所以更不方便被对方看见己方以魔法交战的样子。达也告诉同行者有人监视,是要提醒她们在甩掉对方目光之前,不要贸然使用魔法。 实际上,达也接下来原本想将这个提醒说出口。 然而穗香比他更快行动。 『即使有外人看见,穗香也会帮忙处理吧?』 穗香将达也这句话美妙地进行扩大解释。其实她心里头认为「达也同学第一次拜托我!」而乐不可支。 由于穗香平常就展现颇为一意孤行的个性,所以不只是达也,深雪也不太在意,但今天的她和以往不太一样。 穗香擅长的魔法是光波振动系。操纵光是她的拿手绝活。 她向达也询问监视者的分布状况,自己也以光线的折射与强弱确认对方位置之后,就真的是在对方的「眼前」突然制造剧烈闪烁的聚合光。 这是洗脑魔法——「邪眼」之光。 察觉到这件事的达也,还是焦急了起来。 暗示的效果只限于让对方「睡着」,所以达也没妨碍穗香发动魔法,但他没自信这个判断是否正确。在魔法之中,具备暗示效果的术式,和直接危害躯体的术式列为相同等级,被判定是恶质的违法行为。如果被真正的警察抓到,不会只以告诫了事。即使是未成年,应该也无法免于被判处实际刑罚(恐怕是以「使用魔法的公益服务」为名义的劳役)。 穗香发动「邪眼」的速度与精密度,恐怖组织「nche」的首领完全无法相比,而且她是同时对四人发动。达也一边佩服她的本事,一边觉得必须尽快移动。 「在这些家伙的同伙赶到之前离开这里吧。」 带穗香过来果然是败笔吗……达也慢半拍才思考这种事,对同行者如此告知。 ◇ ◇ ◇ 「真是令人头痛的小姐……」 以市区监视系统——街道监视器为主,连同毒气侦测器与违法高功率电波检测器一起安装的想子波雷达,是用来寻找未经许可使用魔法的人。藤林在雷达荧幕面前下意识叹了口气。 「很高明的技术嘛。记得她叫『光井穗香』?」 从后方传来的,是纯粹评定魔法师本事的声音。 外公毫无弦外之音的悠哉发言,使得藤林好想再度叹气。 「是的,外公。她是第一高中一年级的光井穗香。」 藤林的回应,使得九岛烈「嗯嗯……」微微点头。 「擅长那个系统的魔法,而且姓『光井』,应该是光之元素的血统吧?」 「我不知道这么多。要调查吗?」 「不,没必要刻意调查。」 九岛老者听外孙女这么问,挂着亲切的笑容摇头回应。 「话说回来……这就代表有实力的人会吸引有实力的人,异能会唤来异能吧,他身旁有很多有趣的人才。」 「不只是能力层面,个性方面有趣的孩子似乎也很多。」 藤林随口说着过分感想,戴着管制员专用薄手套的手指,在触控面板控制台忙碌滑动。 市区监视系统从系统层面来看,是硬体与软体两方面都十分强硬,无法通融的系统。不过相对的,在营运层面很好通融。行为举止不方便被系统平等纪录的家伙,在政府部门内部也比比皆是。要是无法手动限制纪录范围,应该没办法在市内架设如此广泛的监视系统。 这次的吸血鬼骚动也一样。为了确实享有擅自使用魔法的免责权,七草与千叶做好安排,让监视系统不留下任何资料。 真由美负责这方面的指挥,作为情报管制的一环,但她即将应考,所以由藤林代理。 不过以藤林的状况,她并非指使他人处理,而是自行操作控制台。藤林和真由美不同,她偷看得知七草家当家一方面协助隐藏女儿手中棋子的情报,另一方面瞒着女儿命人偷看,所以不想将这件事交给他人处理。 藤林不是入侵系绕,是以正规管制员身 第十六章 ——情报部设施遭到袭击,收容的妖魔被杀—— 达也好不容易克制立刻找真由美打听详情的欲望,首先前往浴室。他以热水淋浴洗去锻炼后的汗水,整理思绪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个消息还没告知深雪。 从八云寺庙回家之后先淋浴,这是一如往常的模式。即使达也淋浴前先看电子邮件,深雪应该也不会光是这样就认为发生某些状况。 (不对……隐瞒八成也没用。) 达也心想干脆就这样不告诉她,却立刻驳回这个想法。 直觉敏锐的妹妹,不可能永远都没察觉。如果是和她完全无关的事情就算了,但深雪和这件事的关连程度,和达也一样密切。 达也决定不要瞒着妹妹暗中行事,而是光明正大展开调查,接着关闭莲蓬头。 达也的手指在地下室设置的工作站控制台舞动。不过手指舞动的模样不应该形容为「华丽」而是「迅速」与「正确」,堪称是他的个性吧。 今天是周六,虽然只有半天课,还是要上学。但如果调查费时,达也想过编借口请假。 不过在这种状况,理所当然般地陪伴在身旁(对于当事人来说应该是没有议论余地的「理所当然」)的深雪,一定也会理所当然般(对于当事人来说或许是「必然」)擅自把今天当成假日,所以达也打算到最后关头再决定要不要编借口请假。 幸好立刻就找到目标档案。 他正在非法连结国防军情报部的分散式伺服器。虽然是情报部的系统,不过区区一个子单位的区域系统(这里所说的「区域」不是独立,是局部的意思),要对抗「电子魔女」藤林响子精心制作的骇客程式,实力似乎相当不足。只不过,情报系统细分化可以防止特定区块的漏洞直接造成整体情报外泄,是一种预防风险的对策,或许该评定为各有利弊。 总之,这次对达也来说是顺心如意的结果,所以他没道理挑剔。 纪录于资料库的影像相当震撼。 不是残酷、冷酷这种伴随生理震撼的意思。 该处发生的事情,以及做出这件事的人物,为兄妹俩带来不小的震撼。 娇小人影隐藏在黑暗中入侵。 随着警报开启的灯光,照亮一名深红色头发戴面具的少女。 挡住去路的便衣士兵,她以金色双眼一瞪就震飞。她朝着刻满复杂图纹的门,挥动体积略大的刀子四次。门在少女往侧边移动的同时朝走廊倒下。 门后是一个小房间。宽度约能摆两张单人床,偏低的天花板大约有两公尺高。而室内墙边摆着三层床。 一名男性双手被紧身衣剥夺自由,双脚也被上了脚铐,躺在三层床的中层。虽然血气尽失给人不同的印象,但这张脸无疑是自称马堤的那个寄生物。 少女呼出白烟。看来室温很低。 少女将先前手握的刀子改为自动手枪。 马堤胸口被少女射出的子弹贯穿。 男性的身体突然着火。 推测可能的火种,就只有刚才击发的子弹。应该是以子弹停留在目标体内为条件,所发动的燃烧魔法。 深红头发的少女——安吉·希利邬斯,也朝着床的上层与下层开枪。明显是不考虑「内容物」的杀害行为,是只以烧毁「容器」为目的的「处刑」。 达也看着少女悠哉逃离的影像,下意识叹了口气。 他知道天狼星的任务包含对反叛、脱逃的魔法师处刑。也非常清楚对魔法师进行人道处置只是空谈,即使如此还是无法压抑叹气的念头。 达也觉得这样很残酷。 居然让十六岁少女负起杀手职责,不晓得usna军方干部究竟在想什么。就算是黑手党,都还会稍微顾虑人选。这样简直和那些以圣战名义,怂恿少年少女进行恐怖攻击的宗教基本教义派没有两样。 「哥哥,刚才那是……莉娜?」 达也已经将天狼星的秘密——「扮装行列」的事情告诉深雪。 看来她从那段粗糙影像,认出杀手就是天狼星——莉娜。 「应该是。」 深雪看来也受到不少打击,达也却找不到缓和冲击的巧妙话语。 事到如今,达也不打算批判杀人行径,他不认为自己有这种资格。毕竟有各式各样不能见光的任务,在这些肮脏工作之中,暗杀甚至堪称归类于比较干净的一类。 不过,这同时是孤独又郁闷的工作。 除非个性相当合适,否则这个职责对于青少女过于沉重。甚至会因为无法承受这份重量,导致内心逐渐损毁。 而且就达也所见,莉娜不适合担任暗杀者。 从深雪投向达也的声音与语气,就知道她也抱持相同意见。 这样下去,或许一整天都会以阴郁的心情度过。 不过,幸好(?)接下来立刻发生更震撼的事情,将这份忧郁情绪一扫而空。达也入侵防谍第三课影像伺服器的监视器画面,突然映出完全不同的影像。 那是个金发碧眼,看起来是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少年上半身影像。看起来有点稚气,但年龄应该和达也差不多。 差点慌张惊呼的深雪捂住自己的嘴,但达也维持镇静。 因为他知道用来入侵的这个工作站,原本就和其他系统隔离,线路也是专用。这个房间没有麦克风或监视器之类的东西,只有这边单方面接收资讯,线路另一边无从观察这边的状况。 『哈啰~听得到吗?请容我以那边听得到为前提说话。』 正如预料,映在荧幕上的少年并没有要和达也这边沟通,单方面开始游说。 『首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的名字是雷蒙德·谢兹·克拉克,「七贤人」之一。』 深雪放在达也肩膀上的双手,不知不觉使力。 这个触感,使得达也察觉自己肩膀也在用力。 『我有从缇雅……不对,从雫那里听闻你的事情。达也,请多指教。』 原来如此,这名少年似乎是雫留学学校的学生。 应该也是那个情报提供者。 如果雫的情报来自莉娜所说的「七贤人」,能取得非公开情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这个七贤人究竟有何用意? 居然不惜刻意让达也看见他的真面目。 这个影像是伪造的可能性也不是零,但达也直觉认为,这就是雷蒙德·谢兹·克拉克的真面目无误。 『我开门见山地说吧……啊,这个词真不错。』 顺带一提,雷蒙德讲的是日语。虽然有点外国腔,「开门见山」的发音却很流利。不过他的说话方式一点都不「开门见山」。 『是我将这里的事情告诉安吉·希利邬斯。』 达也反射性地觉得他这句成语用错地方。不过很遗憾,他没办法指摘。 顺带一提,他不用思考也知道「这里」指的是防谍第三课。 『但是不知为何,她在我提供情报之前,似乎就知道这里的事。』 这是怎样?达也如此心想。既然对方早已得知,就不叫作「提供」。 但是对录影影像如此吐槽也没意义。达也决定看完这段讯息。 『而且,我也想提供独家内幕给你。』 居然知道「独家内幕」这么俗气的词。或许他是向媒体界的人学日语。 『我想,这个内幕对你很有意义。关于费用,我很想说等你看过之后随意付,不过这次就当成见面礼免费提供吧。』 「我又没拜托你。」达也明知他听不见还是如此低语。 不过,他的从容只能 维持到这里为止。 『目前在美国肆虐,日本也逐渐遭殃的魔法师抵制运动,是七贤人之一——纪德·谢兹·黑顾所筹划的。』 由于过度突然,达也都不禁惊愕。 『纪德·黑顾,另一个姓名是顾杰。是无国籍华裔人士,国际恐怖组织「nche」的总帅。是你所逮捕的nche日本分部领导者——司一的顶头上司。』 对方接连说出熟悉的名字。 『他也是国际犯罪集团「无头龙」的前领袖——理查德·孙的老大哥。无头龙内部称呼他为「黑之老师」或「黑顾大人」。』 达也目不转睛地注视荧幕。 『啊,我把话说在前面以防万一,就算他是七贤人,和我也没有共谋关系。因为七贤人不是单一组织的名称,是取得至高王座操作权的七名管制员。』 在这个时候无法交谈——无法询问,实在令人心急。 至高王座……达也只听过这个传闻一次。这传闻听起来仿佛都市传说,原来真实存在?这个东西真的如传闻所述吗? 『所谓的至高王座(hlidskjalf)……』(朱月:hlidskjalf,北欧神话中主神奥丁的王座。) 雷蒙德在看透达也想法般的时间点开始说明。 『是全球监听系统「梯队系统(echelon)3」的追加扩充系统之一。由于利用了梯队系统3的后门,形容成躲在系统里的骇客系统比较妥当?达也,你认为呢?』(朱月:echelon,非官方承认的美国领导的全球间谍网络,这里不细说。) 就算他这么问,达也也无从回答。 雷蒙德当然明白这一点,他不等达也回答就继续说明。 『至高王座的主体位于何处,就连我们管制员都不知道。或许纯粹只是程式并没有硬体的主体也说不定。』 画面里的雷蒙德耸了耸肩,动作莫名有种卡通片的气息。 『总之,至高王座以更胜梯队系统3主系统的效率搜集全世界的情报,在管制员搜寻时提供符合的情报。管制员是由系统本身挑选,看不出挑选基准有什么法则,表面上完全随机。』 雷蒙德做出轻轻挥动烟斗般的默剧动作。对他本人来说,忘记准备小道具应该也是相当地不得已吧。 『如果硬要提出共通点,大概是必须具备足够财力,能够自行准备高阶情报系统吧?而且也不用是大富豪,只要具备美国或日本中产阶级的平均生活水准就够。』 话题内容真是不得了。 这是达也听雷蒙德说到这里的感想。 制作至高王座的人究竟在想什么?达也只觉得是无比追求刹那快感、享乐本位、为了看好戏而犯案的骇客。 『总之,这系统实际上没那么了不起。在硬体层面,至高王座完全依附在梯队系统3,只不过是提升筛选情报的效率。到头来,这是监听系统,因此无法调阅储存后的资料。此外,系统有防护装置,搜寻结果无法储存在外部装置,情报只限定提供到管制员的脑中。顶多只能让个人借由该系统的情搜能力自称「贤者」。』 不对,光是这样就是重大的威胁。 在这个时代,所有具备意义的资料,可说已全部转移到网路上。 从未在网路传送过的资料,究竟有多少? 『何况管制员使用至高王座也有风险。至高王座为了提升搜寻效率,使用名为福金(hugin)与雾尼(munin)的两种媒介。然后,管制员的搜寻履历会记录在雾尼。其他管制员会知道这个管制员调查过哪些事。我也是从雾尼的纪录得知纪德·黑顾的事。』(朱月:hugin、munin,奥丁养的两只乌鸦,名字意义分别是“思想”和“记忆”。它们每天早上一破晓就飞到人间,晚上回去向奥丁报告。) 听到这里,达也内心感到诧异。依照这个道理,纪德·黑顾应该也知道雷蒙德·克拉克的真实身分吧? 『nche日本分部毁灭、无头龙丧失日本据点,使得黑顾失去介入日本的手段。寄生物前往日本也是黑顾安排的,目的是趁着这股骚动重建日本的行动据点。』 画面里的雷蒙德停止肢体动作。看来这个话题对他来说很正经。 『我分析他的目的,是从社会层面埋葬魔法。因为若能驱逐魔法技术,身为魔法后进国的大亚联盟就可以一鼓作气改善军事平衡。我觉得黑顾与幕后人士的目的,是在没有魔法的世界中取得霸权。』 乍看之下似乎各方面有些跳跃,但是从整体来看,达也觉得符合逻辑。何况达也自己也感觉到大亚联盟希望扼杀魔法技术。 『这不是我的期望……要笑我是浪漫主义者也好,但我认为魔法会带动人类革新。』 正因为知道对方听不到,所以达也真的笑出声来了。看来,自己在基本部分和这名少年意见不合的样子。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我今后打算继续提供必要的情报给你。司波达也——战略级魔法师「破坏神」(the destroy)。』 雷蒙德说出的夸张别名,使得达也深深蹙眉。 ——这名字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廉价的电玩游戏首领角色。这名少年或许是已成为世界共通语的「阿宅」。 『讲得有点久了。总之,我也会为这次收拾寄生物提供助力。这就是我的提案。』 不只是有点久吧?达也如此心想,却没关闭荧幕。 『关于纪德·黑顾的情报免费,要不要相信也由你自行判断。你是否相信我接下来告知的事情,也交由你判断。只是如果你愿意相信,希望你能支付你的劳力作为代价。』 雷蒙德说到这里暂时停顿。并不是在卖关子,从画面映出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紧张。 『明天,你们那边日期的二月十九日夜晚,我会引导所有活动中的寄生物,前往第一高中后方的野外演习场。希望你在那里歼灭寄生物。』 雷蒙德没有提出任何证据,但是达也在这个阶段,已经打算接受他的提案。 『此外,我也已经将这个情报告知安吉·希利邬斯。要合作还是竞争也随你高兴。』 达也不想接受这份关照,但是很遗憾,他没有提出异议的手段。 画面中的雷蒙德不再说话,荧幕突然变暗。 达也头上响起大口吐气的声音。 深雪似乎将胸中的空气一鼓作气吐出。 达也同样放松肩膀,叹了口气。 「该出门了,不然会迟到。」 达也起立转身对深雪这么说。 ◇ ◇ ◇ 一年e班第二堂课是实技。 虽说是上课,但依然没教师。学生们只是依照墙面荧幕显示的指引,自行操作cad与测量器。学生们也已经习惯,所以甚至有余力享受无人监督的悠闲——这和对己身境遇的放弃念头互为表里,不过究竟何时会翻转,或是永远维持正面心态,就端看他们各自的天分了。 至于这个人,一定会一直维持正面心态吧。 为了完成某件不能大声张扬的事情而迟到的雷欧,进入实习室之后左右张望,认出干比古、艾莉卡与美月就悠哉走到他们身旁。 「……雷欧,你迟到了。」 「别说这么死脑筋的话啦。」 干比古即使最近软化许多,依然发挥天生的正经个性,话中带刺地责备。雷欧朝他露出满不在乎又无惧一切的笑容。 他的笑容立刻切换为「咦?」的表情。 「达也呢?」 「好像有客人找他?」美月回答雷欧的询问。 美月语气之所以是疑问形,应该是感到疑惑。 「客人?来学校?」 雷欧蹙着眉继续询问,美月只能回以含糊的笑容。 「不提这个,快完成吧。」 艾莉卡从旁边以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插嘴。不过这份漠不关心的态度背后,隐藏着警惕别涉入他人隐私的气息。 「说得也是。毕竟今天的课题似乎有点费力。」 干比古说着开始设定cad。艾莉卡如同置身事外、美月有些不安、雷欧的脸部肌肉微微抽搐,三人各自以不同的笑容点头。 另一方面,达也挂着似乎不太高兴的扑克脸,坐在会客室的沙发。 相对而坐的是身穿高级西装,只有外表像绅士的壮年男性。他确实挂着不高兴的表情。 彼此以不高兴的表情相对,迟迟没开始交谈。 先失去耐心的,是上课时硬是被叫来的达也。 「青木先生,差不多可以容在下请教来意了吗?」 先不提遣词用句,达也的语气绝对不算恭敬。因此被他询问的青木,脖子以上的不高兴程度变本加厉。 青木也是因为对方是达也,才如此轻易将心情写在脸上吧。青木十多年来面对盘踞在地下经济的魑魅魍魉保护四叶金库至今,不可能不会惺惺作态,也得准备好几套话术灵活运用。 表露情绪会提高任务难度,青木应该知道这一点。然而他在四叶家的顺位、自己所依靠组织内部的阶级,束缚着他的意识。 阶级意识会令人如此愚昧。 「……在下还在上课,您没事的话,请容我就此告辞。」 「且慢。」 达也发布的最后通牒终于使青木开口。但是语气不情不愿。 「你前几天购买了3h-p94对吧?」 听起来明显是努力维持制式化的语气。达也觉得很滑稽,但却并未笑出来。进行这种无聊的报复,应该也无法宣泄郁闷的心情。 「正确来说是前天。」 达也决定和他一样使用制式回应。不过很遗憾,他的决心立刻瓦解。 「夫人想要那个。我们这还会出你所支付金额的两倍,立刻交出来。」 达也俐落起身,以双眼仔细确认是否有人窃听或偷拍。 魔法科高中校内,观测魔法力使用的机器随时在运作,因此达也不能随意动用「眼睛」,但他的肉眼也经过相当的锻炼。总之刚才那番话没有外泄的征兆。 达也从制服内袋取出行动终端装置插上传输线,将线的另一头递到青木面前。 仔细想想——不对,用不着仔细想也知道这是失礼的举动,但是达也不容分说的目光,使得青木即使蹙眉,依然取出自己的终端装置插上传输线。 『青木先生,您发烧了吗?』 首先传来的讯息,劈头就是这个问题。 青木反射性地想怒骂达也,但是对方释放非比寻常的压力,使他不禁自制。 『今天是周六。只要再四小时,您应该可以找在下前往不起眼的地方。为什么要冒着这种风险,在学校会客室讨论「家里的事」?姨母大人吩咐过我谨言慎行,以免他人察觉「我和家里的关系」,您应该也知道这一点。』 青木佯装冷静的面具出现一道大裂缝,嘴角微微颤抖,脸色也有点苍白。 达也知道青木采取这种冒失做法是基于什么样的意图。应该是想避免深雪在场,以四叶家顺位为后盾施压。 青木应该也知道达也看透这一点。即使如此,他写字回覆的动作依然顺畅,了不起。 『我只是遵从夫人尽快达成任务的旨意。先不提这个,现在立刻把3h交出来。这样我就立刻离开。』 『不可能做得到这种事吧?即使所有权移转到在下这里,和第一高中的租借契约依然有效。在下之所以会购买那具3h-p94,是为了防止被第三者拿走。在下会负责管理那具3h,请帮我转达姨母大人。』 青木脸色由白转红。他想一如往常地怒骂达也。 「你要抗命?」 不过,达也投以的话语与视线,使得青木的怒气与气力逐渐萎缩。 达也看见青木的变化之后起身。他判断对方已经不会继续拦下他。 「站住。不对,等一下。」 但青木似乎还不打算打退堂鼓。 仔细一看,至今覆盖在青木脸上,不对,覆盖青木全身的骄傲气息消失。达也也不认为青木已经由衷改变对他的态度。即使站在这样的角度,青木的态度看起来也大幅改变。 「我为刚才的无理举动道歉。如你所见。」 青木说着深深低下头。他坐在沙发上道歉,依然令人感觉随便,但他确实在向达也谢罪,这一点无从误解。 「青木先生,请抬起头。」 达也说着坐回沙发。并不是回应青木的诚意,到头来,达也没感受到青木的诚意。只是对于稍微「认真起来」的青木会说什么话感兴趣。 「达也……不对,达也阁下,你说的很中肯,既然是以维持租借契约为前提购买,照道理不能擅自拿走。抱歉刚才我强人所难。」 「不。」 青木再度低头,达也也配合他微微低头。达也的回应甚至只有一个字,是因为青木这番话过于理所当然,达也觉得怎么回应都会成为挖苦。总之青木似乎感受到他已经不在意的态度,这次不用达也催促也立刻抬头。 「只是,我希望你明白,夫人也不是基于玩心而想得到『你的』3h。应该是认定这是研究所需吧。」 「在下可以理解。」 「我已经不打算勉强你。你应该也觉得需要把那个东西留在手边吧。但如果你觉得可以放掉那具3h,能转让给夫人吗?在这种状况,我们这边当然会准备合适的代价。」 要解读青木这个提案的背后含意并不难。达也推测姨母不希望琵库希交给第三者。 「如果你愿意允诺,我们每年会支付你购买3h费用的一成作为履约费。」 「每年?」 但达也没能推测到这提议。即使对四叶来说只是小钱,从世间物价来看也相当大方。 「没错,就是每年。具体来说,我们想和你正式签订每年自动更新的契约,以附加条件的方式预购。」 而且不是口头约定,是要求正式签约。无论对于达也或是四叶,购买费用的一成都不贵。正式签约的目的,应该是在达也企图毁约的时候主张所有权吧。这个要求隐约看得出四叶——真夜认真的程度。 「不过如您所知,在下未成年。」 「令尊那里由我们这边安排。」 换句话说,签订法定有效契约时的麻烦事,由青木一手包办。 「明白了。如果是这种程度,在下不介意。」 青木的提议,对达也来说没有不利要素。达也觉得比起坚持己见坏了姨母的心情,这时候还是应该妥协。 ◇ ◇ ◇ 达也送青木离开校舍大门之后,走向实习室。第二堂课已经进入后半,但他觉得应该足以留下出席纪录。 不过,达也的脚步在校舍大门通往走廊处停下。 「莉娜。」 久违看见的留学生,脸蛋相当憔悴。话是这么说,却不是脸颊消瘦或有黑眼圈,外表看不出异常,全身上下没有不健康的样子。 只是她无精打采。当事人伪装成一如往常,不熟悉她的人应该会被她亮丽的美貌瞒骗。但如果是熟悉她到某种程度的人(即使是达也这种程度的交情),应该会因为感受不到那股令她闪亮容貌更加耀眼的充沛 活力,而觉得不对劲。 看起来像是累积了精神上的疲劳。 似乎是心理层面陷入相当的困境。 不过,这样的莉娜酝酿出蒙上阴影的虚幻美感,展现和平常相反的魅力。即使是对女性外在没什么兴趣——应该说在这方面早已习惯的达也,也觉得美少女真是吃香。 「达也。」 就算这样,也没有演变成看到入神导致反应慢半拍的老套剧情。 被叫到名字的达也,视线和莉娜蓝宝石色的双眼相对。 「你知道了吗?」 「嗯。」 两人当成话题的,是七贤人之一——雷蒙德提供的情报。他单方面告知会在明天晚上,将寄生物引导到后方的野外演习场。虽然两人的对话省略太多言语,彼此却完全深信自己的意图有传达给对方。 「知道是谁吗?」 「不。」 达也听到她的回应,推测雷蒙德没对莉娜露脸。基于某种意义也是理所当然吧。要是usna军查出了贤者的身分,肯定会彻底查明那座知识之泉的真面目。 「这样啊,真遗憾。」 「还好啦。不过这次无妨。」 莉娜暂时停顿,朝达也投以挑战的目光。 「达也。」 强烈的目光。 相较于上演厮杀场面的那一晚,视线蕴含更坚定的意志。 「我不会跟你套交情。」 达也早就明白却重新领悟。先不提是否有好感,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并肩作战的选项。 「我明白。我们所处的世界终究不同。」 达也的回应,如同古典(在这个场合和老套同义)浪漫小说(要说是电影也行)分手场面使用的台词。 之所以刻意挑选容易令人误会的说法,是以防有人偷听。 仔细一看,莉娜将臭骂的话语吞回肚子里。看来她在短暂时间延迟后察觉达也的意图。 虽然这么说,莉娜脸蛋依然泛红。达也总觉得她脸上红晕的意义和刚才不同。 「简直是笨蛋!」 莉娜转身扔下这句话。 这究竟是顺着达也演技说出的话语? 还是莉娜的真心话? 此时的达也只明白一件事。 ——今天放学后得留下来完成实技课程了。他随着这份死心的念头认知现状。 ◇ ◇ ◇ 这里是四叶本家。 为主人准备午后红茶的叶山怀里,响起小小声的电子合成声通知来电。叶山见到真夜点头示意,取出古典折叠式的语音通讯专用终端装置,打开抵在耳际。 「是青木吗……嗯,换句话说,你没尽到职责……事实上,你没完成夫人的吩咐吧?总之,基于这种隐情就不得已了……但我觉得不用这么慌张。达也阁下不会因为这种事就毁约……我明白了,夫人这边由我转告……嗯,努力吧。」 「……青木先生怎么说?」 真夜询问将终端装置收回怀里的叶山。叶山一副为难的苦闷表情,向真夜低头致歉。 「夫人,非常抱歉。取得3h的任务失败了。」 没有完成职责的是青木。但叶山是首席管家,也可说是青木的上司。他是真的以青木的差劲成果为耻。 对此,真夜没清楚回应是否原谅。 「刚才似乎提到达也。」 真夜表达关切之意的是这件事。 「那具3h被达也阁下买走了。」 回答问题的叶山,露出像是忍受苦笑的表情。 「达也阁下似乎用计,避免那具人偶落到其他人手中。他维持人偶对第一高中租借契约的效力,只买下所有权。」 这个处置和真夜指示无法取得琵库希时的备案相同。 「……他是早知如此而这么做?还是巧合?」 「这个嘛,属下不清楚。」 真夜脸上浮现困惑神色,但她似乎立刻在脑中整理好状况。 「……也对,既然达也负责管理就无妨。」 「青木似乎打算和达也阁下签约,在达也阁下不想保管3h之后买下。」 「嗯,就这么做吧。」 这次叶山朝真夜微微低头致意。真夜应该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责备青木的意思,当然也不会责备叶山,但叶山感谢主子原谅他的过失。 「不过,我还是想先取得样本……」 真夜自言自语、叶山以「差不多不能置之不理了」的表情劝告。 「夫人,虽然应该不需要属下提醒,但是最好避免积极和非人类的妖魔打交道。」 真夜未见衰老的美貌露出嘲讽表情。 「因为那几位不会给好脸色看?」 「如您所说。」 「毕竟是重要的赞助者啊。」 真夜露出坏心眼的笑容,叶山微微蹙起了眉头。 「我明白叶山先生的意思。我也不想刻意兴风作浪。我想取得『寄生物』,是因为我觉得四叶需要它们。」 「那么,夫人认为研究寄生物这种魔物,可以更加接近精神干涉的奥秘吗?」 「是的。精神究竟是什么?四叶至今一直在寻找这个谜题的解答。据说寄生物的真面目是精神的独立情报体。精神的素材、精神的构造、精神的位置……至少在解析精神的性质时,它们应该能成为提示。」 叶山理解真夜的想法之后恭敬行礼。 真夜大方地点点头,回到原本的话题。 「话说回来,那些魔物的动向如何?」 「依照刚才从黑羽阁下那里领取的报告,昨日深夜『处理掉』的魔物已经复活。」 「已经复活了?还真快。」 「应该是有着急的理由吧。黑羽阁下表示,那些魔物似乎正在备战。」 「这样啊……交战对象是谁,我应该不用问吧?」 如此询问叶山的真夜,脸上露出憋笑的表情。 「以它们的作风来说,它们应该无法放任同胞被囚禁在人偶里。」 「到了这种程度,与其说他受到麻烦事的青睐,我觉得或许是他喜爱麻烦事。」 真夜话中所指的「他」,不用说,正是她的外甥。那名当事人一定会强烈否定,但至少这里没人提出异议。 「知道是什么时候吗?」 「黑羽阁下预测会在明晚,于第一高中周边开战。」 「居然说『周边』,很像是贡会使用的慎重说法……那么,请转达贡派人过去那里。至于队长呢,我想想……就亚夜子吧。因为我们的目的不是战斗。」 「遵命。」 叶山拍拍手叫侍女前来代替他服务真夜,为了将真夜的吩咐转达给贡,走向电话室。 ◇ ◇ ◇ 事到如今无须强调,七草真由美是考生。 今天是二月十八日,星期六。距离魔法大学入学考还剩一周。虽然落榜机率几乎是零,但这个时期也确实不该在意其他事。「吸血鬼事件」表面上落幕,对她来说(主要是在心理状态)是件幸运的事。 真由美在学校图书馆复习不擅长的科目,抵达家门时,太阳已经即将西沉。她立刻察觉前来迎接的年轻帮佣有点提心吊胆。 「父亲大人回来了?」 「是的,大小姐。」 训练有素的侍女没有口误或结巴,但在真由美眼中,很明显是她的父亲令侍女害怕。 (让年轻女生害怕成这样……父亲大人在做什么啊。) 即使在内心感到不耐烦,写在脸上只会让帮佣更加惶恐。 「这样啊。 」 真由美朝侍女展露笑容,就这样回到自己房间。 此时的书房,当家七草弘一朝心腹名仓投以藏不住烦躁情绪的不悦表情。 「……那么,入侵防谍第三课,杀害落网寄生物的人,是stars的天狼星?」 「几乎可以确定无误。」 即使主人投以愤怒情绪,名仓也没有害怕的神色。他的态度恭敬,却和叶山对真夜的态度不同,隐约看得出公事公办的一面。名仓虽然是心腹,却不是七草家的成员,应该说处于佣兵的立场,并不是随时随侍在弘一身旁。他既会担任真由美在内的孩子们的随扈,也曾受命进行情报收集之类的非法活动。这是弘一对待失数家系的方式。 「但即使对方是stars的天狼星,居然如此轻易容许入侵,甚至任其杀害囚犯,情报部真是没出息。我找错委托对象了吗……」 弘一扔下这番话。名仓冷静地反驳。 「国防军的情报部绝非无能。防谍第三课大楼的警备程度,预料我们要入侵也相当困难。昨晚的事件只是stars技高一筹。代表他们号称世界最强魔法师部队,并非浪得虚名吧。」 名仓「简直」像是在规劝自己的这种说法,使弘一表情越来越不悦。但他此时并未失去冷静到臭骂名仓一顿的地步。 「老爷,属下明知失礼,还是建议您在这件事是时候收手了。七草家继续涉入此事,能得到的利益已经不多。」 「……也对。」 弘一还残留足够仔细推敲名仓建言的冷静。 「九岛家似乎也因为这件事而出动了。考量到这样能够弥补失去的战力,现在确实是收手的时机吧。」 「是。」 「命令正在出动的成员回到平常的岗位。名仓,你可以离开了。」 「属下告辞。」 弘一开始自行操作编码通讯机,名仓向他行礼致意之后离开书房。 ◇ ◇ ◇ 西元二〇九六年二月十九日,星期日。 会在今晚引出寄生物。大海另一边提供的这个情报,达也并非全盘信任。 经过调查,已经证实名为雷蒙德·克拉克的少年就读雫留学的学校。储存在学校伺服器的照片和那封影音邮件发言人的长相相同。 但光是这样无法保证雷蒙德·克拉克出言属实。如同匿名情报不见得都是谣言,记名情报也不一定总是可以信任。 不过,达也还是像这样,前往了对方指定的地点——第一高中野外演习场。因为他没有其他有力的线索。 等待对方主动出现,或是期待巧合。现状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因此即使被假情报耍得团团转而浪费一天,也没有太大的差异。 宽敞校区后方是辽阔的人工森林,以高中来说算是特例。不对,正确来说,森林也是第一高中的校区,但是难以和自然山林区别的这个区域,居然属于学校的一部分,常人即使知道这个知识也很难实际体认。在森林轮廓都无法看清的深夜更是如此。 时间刚过晚间七点。原本形容为「深夜」或许是错的。但这里和灯火压制黑暗的东京都心不同,是毫无路灯,沉没于真正黑暗的夜晚森林,不适合以「刚入夜」之类的方式形容。 演习场四周环绕高高的围栏,以防外人不小心进入。要是魔法互击的时候有普通人(意思是无法使用魔法的市民)迷途闯入,不晓得会造成何种惨案。 只不过即使没有围栏,也几乎不用担心城镇居民进入演习场。至少住在这附近的人都知道,这里是第一高中的实习区。 更何况,这个区域没有和魔法科高中无关的民宅。政府在这里建造第一高中时,即使没有强迫,依然以相应的补偿金为代价,让那些和魔法无关的市民、无法使用魔法、不想和魔法有所牵扯的市民自行搬家。留在这个区域的人们,很清楚进入魔法科高中的野外演习场多么危险。 这里没有特别设置保全系统,正是基于这样的背景。虽说是演习场,但也只是单纯的人工森林,所以没东西好偷,没必要花经费防止外人入侵。 「跳得过去吗?」 达也仰望高约三公尺的围栏询问同行者。唯一的入口只有从第一高中后门直通的道路,因此离开学校的他们必须翻越围栏入内。从校外入侵演习场很简单,但要从校内入侵演习场,就很难骗过监视系统。这个系统是提防歹徒从演习场入侵校区所设置,但不只是从演习场入侵的人,从校区逃往演习场的可疑人物当然也是监视对象。 「哥哥,那当然。」 「我也可以。」 「这种程度不成问题。」 深雪、艾莉卡、雷欧依序回应达也的询问。 『做得到。』 在最后,达也真正询问的对象——琵库希以心电感应回应。 今晚的同行者是这三人加一具——达也原本预定不打算带深雪过来。对艾莉卡也一样,达也基于至今的事情经过,只打算先知会她一声。 但达也在告知今晚这件事的时间点,也知道应该没办法要求她们乖乖等待佳音。深雪理所当然跟着出门时,以及艾莉卡主动指定会合时间时,达也都没有特别抗拒。明知道会徒劳无功却依然抗拒,只是浪费时间的行为。达也放弃抗拒之后,反倒积极将朋友们纳入作战计划。 重新将注意力移向演习场,就察觉森林的空气在骚动。看来其他演员已经走上舞台。 达也假装操作cad(他在这个时候依然没忘记保密义务),从记忆里叫出「跳跃」术式,带头跳过围栏。 四人加一具聚集起来,在宽敞的人工森林前进。他们没采用散开寻找目标的方法。在如此宽敞、黑暗的区域里,只以四人分头寻找,只会增加被各个击破的风险,无法期待任何好处。 何况不用刻意寻找,对方也会主动接近,这一点已经在青山墓园得到证实。这次对方提高警觉不出现的可能性并不是零,但是思考这种事也没用。如果这样找不到寄生物,明天起再度土法炼钢搜寻就好。 而且,那些家伙应该会出现。达也有这种预感。 不是预知。 也不是合理的推论。 虽然等同于毫无根据,达也却抱持着确信,穿过树林前进。手电筒的灯光只照亮地面一小部分,但没人被树根或枯枝绊到脚。众人仔细检视地面是否留下新的脚印,以白天走路的速度持续往深处前进约十五分钟。 『达也同学,请停步。』 戴在单耳的免持通讯机传来美月的声音。群组模式的通讯传到所有人的收讯器。 『现在前进方向右方三十度的方向,看得到寄生物的灵光。』 美月并未和达也等人同行。相对的,她从可以眺望野外演习场的楼顶,以她的「眼睛」引导着四人。 『我也确认到了!是二男一女的三人组。』 穗香的魔法参考美月捕捉的灵光,将影像传入监视器。以光学魔法取得的影像,将等同于在白天近距离拍摄的鲜明影像送进监视器镜头,透过无线讯号传到达也等人的情报终端装置。 美月与穗香——如果没有具备特异魔法师天分的这两人,这种索敌架构不可能实现。正因为判断这个架构的实用性在今晚的任务不可或缺,才会将宝贵的战力——干比古安排为两人的贴身护卫。干比古自己也没对这份职责表达不满。他理解这是重要的工作,也认同自己适任。 『啊!有个戴面具的女生,从达也等人的反方向接近寄生物。』 穗香再度报告。看来寄生物的灵光活性化,是为了迎击莉娜。 达也以手势指示移动。深雪、艾莉 卡、雷欧与琵库希点头回应。 下一瞬间,达也化为穿越森林的疾风。 艾莉卡紧跟在后,雷欧一边观察两侧状况,一边配合深雪与琵库希的速度奔跑。 ◇ ◇ ◇ 达也等人的团队、寄生物群、莉娜与背后的支援部队。 目前位于这里的是这三个势力。达也与莉娜都这么认为。 达也知道国防军之中,有个集团企图逮捕寄生物,但他知道这个集团受到七草家的影响。透过真由美提出的警告、四叶家确实采取行动造成的牵制,以及「安吉·希利邬斯」造成的严重打击,达也判断这几个要素重挫他们的意图,至少没余力在事隔几天后就出手, 然而实际上,有一组团体正沿着树木与矮树丛所形成的阴暗处,各自从达也与莉娜所见的侧边接近。 只以擅长近战的魔法师组成,隶属于国防陆军第一师的游击步兵小队,通称「拔刀队」。这个部队正如其名不使用枪,专门以刀剑型演算装置偷袭对手。 本次之所以动员他们,在于东京是第一师的管辖范围,而且基于任务性质必须秘密行动。除了这两点之外,另一个隐情在于他们是受到九岛家影响的部队。不对,或许最后一项反倒是最大的理由也说不定。 达也不是千里眼,无法将自己不晓得的事情纳入计算,结果也当然会得出错误的答案。九岛老者对于寄生物身为兵器的价值感兴趣,短短三天就派出人马,这是达也无从得知的事。 此外还有一个势力。或者应该形容为还有一人。 有个人影单独追踪拔刀队。 如今,在第一高中野外演习场,五方势力即将面临无法回避的冲突。 ◇ ◇ ◇ 以stars总队长身分,完成「天狼星」的任务。 莉娜现在的支柱,只有这份矜持。 她并非在来到日本之前完全不知挫折为何物。在五角大厦规划的年少军官教育课程,她在代数与生物学的成绩到最后只拿到c;在格斗术训练,同一组学员里,有一个身体能力等同于怪物的同年纪少女兵,她再怎么样都打不赢;载人机械的驾驶训练,老实说她很不擅长。 不过,她在魔法领域未尝败绩。 stars总队长——安吉·希利邬斯。 世界最强的魔法师之一。 所有人都如此赞扬她,她自己也对魔法技能抱持绝对的自信。 然而在日本,她败给那对兄妹。 第一战是她占上风。 撤退是预定的行动,反倒是「大摇大摆脱离」的形式。 第二战面对达也的「神风特攻」被制服,不过最后是败给出乎意料的伏兵。即使在作战上败北,也不是在魔法领域落败。 然而,接下来和深雪的一对一,是她输。 即使条件不和,莉娜自己也不认为能当成借口。 正面交锋而败给了深雪。 那次的败北,带给莉娜更强大的斗志。 内心没有因为败北而受挫,而是立誓雪耻。 然而…… 在期望雪耻的那一战…… 莉娜完全败给了达也。 将对方拖入一对一的状况,甚至使用战术魔法兵器「布里欧奈克」,然后败北。 即使对达也感到不甘心,却没有抱怨或憎恨。达也别说侮辱莉娜,甚至没抓住她。 那场战斗本身也很公平。不对,她的条件比较有利。 达也的魔法技能,更重要的是他的精神力都胜于我……莉娜如此解释并且接受。 不过,那次的败北应该也撼动她的存在意义。 世界最强的实战魔法师——天狼星。 这是stars自称「世界最强」不可或缺的招牌。因此stars总队长不问年龄与性别,是由usna最强的魔法师获选。要是这个魔法师不属于军方,千方百计都要拖进军队,拱为stars总队长「天狼星」的地位。 这次的败北几乎不可能泄漏出去。更何况,达也、深雪以及背后的人们都避讳这件事。那场战斗的所有当事人,都不希望天狼星这块招牌受损。 然而即使不会被第三者得知,败北的事实也俨然存在。莉娜为了弥补这次的污点,非得证实自己的能力足以胜任「天狼星」一职。 为了让她继续担任天狼星。 为了那名在她成为天狼星时,成为代价消失的少女;为了位于已逝的可能性当中的自己——安洁莉娜·希尔兹。 ◇ ◇ ◇ 达也以肉眼视野捕捉现场的时候,深红头发、金黄双眼、戴着面具的莉娜,正独自应付着三名寄生物。 寄生物无须启动式,只以意念就能施展攻击魔法,莉娜面对这样的对手丝毫没屈居下风。攻守比例大约是莉娜七、寄生物三。但其中一具寄生物拥有棘手的能力,莉娜似乎因而无法给予致命的一击。 这个能力是仿真瞬间移动。 以魔法种类来说,是惯性中和与高速移动的复合术式。 对方运用这份机动力与人工森林的树群不断进行三次元的移动,一出现就射出子弹或魔法。用为攻击的魔法干涉力不高,以莉娜的魔法力不构成威胁。就算这么说,也不能毫无防备地遭受敌方攻击。每次展开防御魔法,就得中断攻击其他敌人,这样的戏码持续上演——达也朝状况一瞥就如此判断。 虽然达也并没有助莉娜一臂之力的意思,但他停下脚步,以「分解」瞄准使用仿真瞬间移动的寄生物。 多数魔法师,是以五感进行魔法的瞄准。就算使用的是五感以外的知觉,也是瞄准对方所在的座标。 一般来说是如此。 不过达也可以直接瞄准对方的情报本身。即使座标情报千变万化,只要能够认知数值本身,就不会成为瞄准时的阻碍。 对于达也来说,仿真瞬间移动不构成障眼法。 「交给我吧!」 不过,不只是达也如此。艾莉卡追上停步的达也,就这样超越达也,发动惯性控制。 仿真瞬间移动之所以造成威胁,是因为对方的手脚跟不上,最重要的是目光跟不上。因此如果对方的速度超越术士的速度,以仿真瞬间移动为基础的三次元机动就只是无谓的杂耍。 艾莉卡握着请五十里家制作、叫达也调校(不是请),属于「大蛇丸」缩小版的武装一体型cad「蛟丸」,笔直加速。 她前往的地方,是踩踏树干与树枝的寄生物正要着地的位置。 常人少有的动态视力;在惯性中和术式之下也不会失去平衡的身体控制;没有无谓让身体上浮,踩稳地面前进的步法;精确掌握对方着地瞬间的洞察力。 魔法力应该是寄生物较强。 但艾莉卡身为武者的实力,颠覆了这份差距。 艾莉卡挥出蛟丸。 磨利的刀刃毫不犹豫地横砍过寄生物躯体。 达也变更局部分解术式的瞄准位置,将试图对艾莉卡释放念动力的寄生物四肢射穿,使其趴倒在地,再朝着艾莉卡收刀给予致命一击的寄生物宿主尸体伸出左手。 干比古从校舍楼顶搭建的简易祭坛,架设妨碍寄生物脱离宿主的结界。干比古之所以留在楼顶,不只是为了保护美月与穗香,也是因为他能使用遥控的结界术式。 虽说如此,结界的效果并不完整。不是干比古的功力,是术式性质的问题。结界原本不是像这样临时构筑的术式。 只要宿主没死,寄生物就无法脱离宿主逃走。换言之,要是宿主死亡,寄生物就可以逃离身体。也就是说即使逮捕尸体,也无法抓 到寄生物。既然艾莉卡已经杀害宿主,就非得先处理那边的状况不可。 达也的手掌射出了想子聚合物,剥夺寄生物主体的想子。不对,依照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剥夺」更像是「击飞」。 达也、深雪、干比古三人检讨上次的战斗结果后,众人假设寄生物是以灵子情报体为核心,外侧再以极为细长,以物质形容就是纤维状的想子情报体交缠、包裹灵子核,而寄生物行使魔法时会消耗这些想子。 以达也的能力,很难破坏主体的灵子情报体。这已经在两次的交战中验证。 不过,同时也有种能削弱对方的手感。 至于干比古,虽然很难以自己的实力封印正常状态的寄生物,但如果对方是失去魔法抵抗力的弱化状态,他保证自己也能封印。 「干比古!」 达也朝着和收讯机一组的免持麦克风呼叫。但这原本是不需要的行为。因为干比古借由穗香的光学魔法与美月的「眼睛」,已经掌握了场中状况。 干比古「看着」现场的证据,在于达也呼叫的时候,天上几乎同时打下细长的雷光。雷光命中宿主的尸体,烧焦其皮肤。留在皮肤的烙痕是具备法则的图样——几何学图样与文字。 「搞定一个了!」 艾莉卡大呼痛快。达也眼帘也没映出情报体脱离宿主的光景。 然而,达也无暇和艾莉卡同步表达喜悦。 他以「发劲」攻击刚才剥夺四肢行动能力的寄生物。 残留生体反应的宿主身体剧烈弹跳。 封印之雷再度从天而降。被达也的想子弹命中而四处翻滚的身体停止动作。这是第二具封印的寄生物。 视线一角迸发不同的电光。不是古式的雷击法术,是现代魔法的电击。 寄生物宿主被莉娜的魔法烧成黑炭。这具躯体已经是空壳。 「一具逃走了。美月,看得出来吗?」 『不好意思,从这里无法看清一举一动……』 达也反射性地询问通讯机,传回耳中的是愧疚的声音。即使如此,仔细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美月是扩张五感中的视觉而看得见无形的东西,并不是扩大远方物体的影像观看。 「这样啊。不,是我强人所难,别在意。」 达也安抚美月之后,面有难色地看向莉娜与艾莉卡。 「安吉·希利邬斯。」 面具底下似乎乱了分寸,并非达也的错觉。 「什么事?」 但对方好像姑且肯交谈。声音改变大概也是「扮装行列」的效果吧。 「可以不要在封印完成之前下杀手吗?收拾善后很『麻烦』。」 莉娜发出一时语塞的气息。她大概是直觉得知,达也并非基于装坏人的态度宣称「麻烦」,而是由衷觉得一个人(曾经是)的生死只是「麻烦」的程度——但莉娜的回应依然没变。 「和我无关。我只负责解决逃兵。」 看来语气也是刻意改变,但达也觉得听音调就一清二楚。 他说出口的当然是另一件事。 「是天狼星的任务吗……所以我就说了,希望你能等到封印寄生物主体再下手。现在就有一具逃走了。」 「这不包含在我的任务之内。」 莉娜前所未有地固执。和不想听他人说话的对象交涉,不符合达也的个性。真要说的话,达也是「不想听就随便你,我也用我自己喜欢的做法」这种类型。但现在非得让莉娜听他说话。达也克制想叹气的心情继续说服。 「虽说是任务,但你刚才收拾的对象,看起来是纯粹的东北亚人种。他真的是逃兵?」 达也不确定对方并非逃兵。这算是吓唬或试探之类的说法。但莉娜明显乱了分寸。看来达也的推测正中红心。 「……即使不是逃兵,协助脱逃就同罪。」 即使如此,莉娜依然不改固执态度。 「再三强调,寄生物和我无关。我只负责完成我的任务,尽到『天狼星的职责』。」 莉娜扔下这番话,消失在森林里。 达也克制想耸肩的心情,转身再度面向艾莉卡。 「天狼星现身了耶。」 艾莉卡劈头就这么说。从她的咧嘴一笑就知道,她并未记恨三天前那件事,所以达也同样也以苦笑回应。 艾莉卡的笑容变成洋洋得意的样子,接着从脸上消失。 「那是……莉娜吧?可是看起来完全是另一个人。」 她以正经表情询问。 「明明完全是另一个人,你为何会这样认为?」 「因为举止吧。从手脚动作、摇头的方式与目光等,就大致看得出来。」 「了不起……」 达也不由得对艾莉卡的观察力赞叹不已。「扮装行列」的伪装,从脸型到体格等外在特征统统都会改变,她却以这种琐碎的特征看穿。经年累月磨练、锻炼而成的人类技艺,比魔法更加魔幻又不可思议。 但是达也不能老是佩服下去。 「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件事也是秘密。不提这个,我想把刚才对莉娜说的话,也对艾莉卡重新说一次。」 「别下杀手?」 「对。艾莉卡听过说明吧?只要宿主没死,寄生物就无法逃离躯体。虽然预先架设妨碍逃走的结界,但是别杀掉就瘫痪行动比较确实。」 达也的要求很合理。艾莉卡也理解这一点。 「抱歉。虽然对不起达也同学,但我做不到。」 然而,艾莉卡她——同样摇头回应。 「我自认在下定决心以剑杀人的时候,也下定决心可能会被对方砍杀。所以想到自己被砍杀时的事……就没办法刻意手下留情,延长对方的痛苦。」 但她的理由和莉娜大不相同,是出自个人心态,也因而发自内心。 「如果是不下杀手留下一条命就算了,但封印跟杀害没什么两样吧?既然这样,即使对方不是人类,我也想给他一个痛快,以免他痛苦太久。」 艾莉卡的表情、眼神没有好强之意。但她确实表达出某种决心。 「没办法了。」 杀害是绝对的掠夺,无论是否先折磨之后再杀掉,达也认为结果同样是「杀害」。 就算这样,他也不打算说服艾莉卡。 价值观因人而异。 某些价值观不容许他人干预。 「总之,只要我辛苦一点就好。」 达也不认为收拾寄生物是非得触犯这个禁忌的行为。 ◇ ◇ ◇ 在达也后方追赶的雷欧,在即将抵达雷光与想子光闪耀的战斗现场时,突然停下脚步。深雪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停下脚步。这次的停止唐突到拥有机械躯体的琵库希得在原地踏步煞车。 「西城同学,小心。」 「这是我要说的。」 雷欧的语气堪称「轻浮」,双眼却谨慎环视两侧。 「看来……不到被包围的程度,似乎只是让我们有这种感觉的样子。右边没人,深雪同学,要怎么做?」 不是透视或红外线知觉之类的能力。雷欧尽管没受过这种训练,依然只以气息看透对方采取半包围态势的小伎俩。 「迎击吧。」 深雪的回应简洁易懂。 「……真果断。」 而且强势到让雷欧迟于反应。 「是吗?但是完全没必要害怕吧?因为要是我无法应付,哥哥会立刻来帮忙。」 「啊~是是是。」 不过,听到真相就觉得令人很可爱。 甚至令人不由得微 闭双眼,发出傻眼的声音。 「不过,过度劳烦哥哥出手,我也过意不去……」 深雪自言自语般继续说,头也不回地对琵库希搭话。 「琵库希,来我身后。」 「是。」 深雪面向左方树丛向琵库希下令。受达也之命服从深雪的琵库希,随着必要最底限的回应,移动到深雪吩咐的位置。 深雪左手握着处于预备状态的行动终端装置型cad。雷欧即使一直在她身旁,也没察觉她何时做好准备,因而重新向深雪投以佩服与称赞的目光。 不过,或许这样对不起雷欧,但深雪没注意到他的视线。这就是所谓的「没放在眼里」,但是除了达也,这里任何人将视线投向深雪,深雪应该都不会去意识而无视掉吧。 她的注意力朝向敌方。 深雪手指行云流水地移动。握着cad的左手,拇指在力回馈触控面板上迅速舞动。 她完全没提出警告。 森林的空气混入小小的光辉。细小冰粒落在树干、树枝与地面。这是名为细冰或钻石尘的现象。这里是二月夜晚的内陆山林。考量到环境条件,无法断言这是不可能产生的现象。 但是敌我双方都没将其误认是自然现象。 这是瞬间在半径一百公尺区域创造钻石尘的魔法。不过并非攻击用或防御用的术式。深雪只是将周围空间置于自己的认知之下,以防不确定是否具备敌意的对方来袭。 只是将事象干涉力薄薄地扩张,改变气象条件的力量。在之前十月的横滨事变,摩利称许深雪的魔法「形容为战术级也不为过」。 这评价部分正确、部分错误。深雪的魔法不是「如此形容也不为过」,真的是战术级。 对于深雪来说,魔法技术与其说是用来加强效果,更倾向是用来限制魔法影响范围。 ——随手施展,就将放眼所见的世界染成一片雪白的力量—— 这就是深雪的魔法。 雷欧面对这幅光景,由衷感到慌张。 对雷欧来说,打架是用来「好好谈」的手段。 如果像横滨那时一样,确定对方完全不想跟己方谈,就以实力逼对方「知难而退」。 要是对方瞧不起己方而前来找碴,就以拳头令对方「明白」自己不好惹(商量)。 若朋友遭遇困境,就稍微蛮横地要求对方「收手」。 这称作商量或许有点(?)粗暴,但打架始终是交涉的一部分。 不过,深雪的这份力量,不仅有可能轻易除掉对方的主张,甚至除掉对方本身。 与其说是虐待老鼠的猫,更像是踩扁蚂蚁的大象。 这样对方过于令人同情。 违反雷欧的作风。 「深雪同学,这些家伙由我应付。你在达也过来之前负责支援。」 堆积一层薄薄冰屑的世界,产生针对某个方向的战意。 不是敌意,是战意。不含否定情感的目标意识。 对方是街头流氓完全比不上的战斗专家,即使如此,面对深雪依然是以卵击石吧。恐怕从一开始就「无从谈起」。 「是吗?那就交给你了。」 深雪听雷欧这么说,很干脆地退后一步。 不过,完全包覆森林的寒气依然未散。 这下子不能退缩了。雷欧鼓足干劲。 握着大型刀子、身穿野战服的一群男性们,接连从树木或矮树丛后现身。当总数达到十人时就不再增加。 前进方向发出的闪光不知何时消失,再也听不到打斗喧嚣声。看来那边告一段落了。 「甲胄(panzer)!」 雷欧在内心低语:「达也,快来啊……」高喊展开启动式的语音指令。 讽刺的是,这一声成为暗号。 一名士兵无声无息从正面突击。 雷欧来不及觉得「好快」,刀子就已经刺来。 雷欧以左手架开。 雷欧与士兵同时感到惊愕。 但是这份心情没造成停滞。 士兵没持刀的左手伸向雷欧的脸。 即使彼此距离够远,雷欧依然遵照本能的驱使,整个人扑向右方。 一道冲击波穿过脸部侧边。 鼓膜——正常。平衡器官——轻微受损。 雷欧一边确认受到的伤害,一边迅速在地面翻滚起身。其实他还想多争取一些距离,但对方没这么好应付。 一起身,刀子就刺了过来。要是他就那样倒在地面,大概会被对方从上方压制而没命。 雷欧举手挡下朝着肩关节刺过来的刀尖。看来对方士兵也不打算杀害同国高中生。 刀子施加的「贯通」魔法,和人造皮衣袖施加的「硬化」魔法激烈冲突。 刀尖没刺入雷欧的皮肤,雷欧的拳头命中士兵下颚。 豪迈的左勾拳。 以基因操作强化,加上坚持不懈的锻炼,产生出超乎常理的威力,造成一拳就将训练有素的战士ko的反常状况。不过,另外九人没因为这幅离谱光景而哑口无言、停止行动。 刀子间不容发地从两侧袭击雷欧。光是一人就有些难以应付,这次是两人同时。而且左右刀子的长度还不尽相同。 就算是相当高明的剑土,应该也很难化解这种联手攻击。雷欧即使具备超常的反射神经与超人的运动细胞,也不是用剑高手。虽说时间不长,但他曾经为了习得薄翼蜻蜓,而在千叶道场累积修行。成果就是,他的刀剑战斗力不会输给一般段位的剑士。但这终究是速成培训。要是遭遇的刀剑风暴无法只靠名为运动能力的丰沃土壤应付,能做的事情就有限。 雷欧相信自己的魔法,专注应付左方的敌人。 将右侧进逼的刀刃封锁于视野之外。 对方瞄准锁骨下方的细长直剑,他从下方往上方架开,再挥出充满弹力的左拳。 近似闪击的一拳命中对方鼻头,几乎在同一时间,右侧发出刀刃互击的清脆声响。 「——得救了。」 雷欧的闪击拳只有浅浅命中对方脸部,距离致胜一拳差得远。 刚才袭击的两名士兵,向后跳到攻击间距之外。 其中一人手无寸铁。 他刚才手持的刀子掉在雷欧脚边。 「看来即使是你也陷入苦战。」 打落对方刀子的是艾莉卡的刀。 「不过就算我没出手,深雪似乎也会支援。」 雷欧只将视线移向后方一看,深雪回以浅浅一笑。看来要是艾莉卡来不及支援,敌方士兵的手臂就会冻结。 雷欧暗自感到颤栗。 「达也怎么了?」 他为了消除内心的动摇而改变话题。 「在应付绕到后方的家伙。」 艾莉卡刻意提高音量回答。 正如她的预料,士兵们之间出现惊慌的气息。 「深雪,达也同学要你和他会合。」 「琵库希怎么办?」 在后方贯彻旁观立场的深雪听到艾莉卡的转告、以有些心神不定的声音回闻。 ——明明不是笑的时候,想笑的冲动却涌上艾莉卡的喉头。 「琵库希在这里帮我们。琵库希,达也同学有给你指示吧?」 「已确认,主人的,命令,以及,超能力的,使用,许可。」 「就是这么回事。深雪,这里交·给·我·们·吧。」 尽管在这种场面,艾莉卡依然非常从容地开玩笑。 「那就拜托了。」 深雪简短回应 之后,头也不回地跑走。 「啊~……如果我问她知不知道位置,应该是不解风情吧?」 「是啊,毕竟是他们两人。」 说出这番话的雷欧,脸上也露出和刚才完全不同,无惧一切的表情——但当事人想必一定会拼命否定吧。 「那么……既然受人之托,就赶快解决吧。」 艾莉卡察觉雷欧的变化,却刻意没有指摘,重新握好蛟丸。 「不,到此为止。艾莉卡,收刀。」 就在这个时候,新的演员走上舞台。 艾莉卡倒抽一口气。 人工森林编织而成的黑暗,出现一个修长的人影。 「修次兄长大人……」 是艾莉卡的二哥——千叶修次。 ◇ ◇ ◇ 达也叫深雪回他身边,并不是因为担心妹妹。虽然无法断言完全没这个要素,但至少达也意识到的理由不是这个。他察觉发生了某种无法以艾莉卡与雷欧的能力应付的事态。而且,应付这个状况需要深雪的能力。 然后,发生了正如达也推测的事态。 深雪在达也身后倒抽一口气——因为他前方的这幅惨状。 达也面前,是三三两两倒卧在地面的国防军士兵。虽然达也他们不知情,但他们是和九岛家挂钩部队的战斗员。十人之中有八人丧命,另外两人伤重到站不起来。也就是全军覆没。 这个战果不属于达也。 是正在和莉娜交战的寄生物使然。 「莉娜,你退下!」 「多管闲事!」 达也同样并非只是观战。不只如此,他也正在和敌人交战。 莉娜朝寄生物集团发动突击。对方一共有六具。计算已经解决的人数,会发现比琵库希说的数量更多。 如果只有六人又是普通对手,那还有话说。毕竟天狼星可不是浪得虚名,而且「天狼星」的主要任务是「处理」脱逃的魔法师,和魔法师交战堪称是得心应手。一般来说,这种程度的人数不可能令「天狼星」难以应付。 但莉娜陷入苦战。要不是达也持续将袭击她的魔法分解,她现在或许已经战败。 莉娜最大的武器,是发动魔法的速度。 凭借压倒性的速度,即使开打时慢对方一步,最后依然能在对方出招之前打倒。这是莉娜擅长的战斗风格。她爱用手枪造型武装演算装置,也是因为符合自己的风格。 但寄生物正如字面所述,只以意念就能施展魔法。 「想像」的行为,直接连结到魔法的发动。 无须启动式或其他发动媒介,这方面的特性和「超能力者」相同。 寄生物不只是优点,连缺点都近似超能力者。那就是能使用的能力类型不多。魔物和人类一样,将意念化为实体的程度有其限制,不过是基于不同的原因。 现代魔法是增加各种变化取得优势,而发展至今的体系。牺牲超能力的速度为代价,使其具备多样性与稳定性。至今许多实验与实作证明这是有益的变化。正因如此,才会维持这个方向开拓到现在。 不过,这样的益处在于,能以单人或少数人应付各种状况。若是只要专心应付限定条件的状况,例如「打倒肉眼所见的敌人」这种案例,速度还是具备重要的意义。 cad正是开发为兼顾速度与多样性的工具。不过cad也出现「特化型」这种牺牲多样性,以速度为优先的机种,光看这一点也知道速度优势多么重要。 寄生物原本就在速度占优势,而且刚才是三具,现在是六具。 无法单纯判定是两倍的战力。 依照兰彻斯特的第二法则,在可视范围(可认知领域之内)进行的炮击、射击战,双方战力比是兵力数(兵器数、战力单位数)的平方。假设这个法则也适用于魔法战,单位时间可发动的魔法次数若是一比三,战力比就是一比九,相差八;单位时间可发动的魔法次数若是二比六,战力比就是四比三十六,相差三十二。 攻击次数会产生这种程度的差距。 达也或莉娜之所以能以寡敌众,在于他们可以用单位时间发动魔法的次数推翻人数差距。现状在这方面无法居于优势,达也与莉娜都不得不以防御为优先。尤其是达也,光是分解射向自己与莉娜的魔法就完全分身乏术。 之所以找来深雪,是因为预先推测到这个状况。 「深雪!」 「是,哥哥!」 两人交谈的话语只有这些。 深雪光是听到达也叫她名字,就完全理解哥哥对她的要求。 高压的事象干涉力从深雪的身体,正确来说是从深雪身体所在的座标释放。 领域干涉。 不定义事象改变的结果,只让干涉力在固定领域作用的对抗魔法。 换言之,这是阻止「他人」改变事象的魔法。让「自己以外」的魔法无效的法术。 攻击各处目标的战力能够定量化,兰彻斯特的第二法则才得以成立。不适用于无法以相同尺度测量的压倒性平面压制力。 深雪的领域干涉,在战场打造出魔法的空白地带。 达也与莉娜开始精心构筑高度致密的魔法。 他们具备的干涉力,足以对抗深雪的领域干涉。 在深雪的领域干涉之下,就算是这两人也很难直接对深雪发动攻击。但如果不是针对深雪,即使次数与速度受到影响而明显变差,还是可以发动魔法。 然而,寄生物的事象干涉力并未匹敌两人,更正,并未匹敌达也、深雪与莉娜三人。 达也与莉娜接连发动魔法。 莉娜发动的魔法攻击六个目标,达也的魔法发动对象共十二个。达也瞄准的,有一半是要分解莉娜试图杀害寄生物宿主的魔法,但术式解散只来得及解决莉娜所施展魔法式的半数。 结果如下: 三具寄生物被莉娜的魔法命中而丧命。 三具寄生物被达也的魔法贯穿之后自爆。 ◇ ◇ ◇ 剑之魔法师。 千叶家获得的这个别名,源自他们最早确立刀剑与魔法并用的近战技术。 如果是魔法近战技术,并不是千叶家的专利。 stars还没从海军陆战队分离之前发明的魔法格斗武术,应该是较早时期的成果。新苏联为了对抗usna,也以俗称「桑搏」的军队格斗术为基础,开发格斗用的魔法技术(但这项技术没多久就作废)。印度、波斯联邦形成的动乱时期,以德里为中心的北部区域,也将名为「拳剑」的传统短剑改造为现代风格,以这种武器研发近战魔法剑术。 不过,在日本以外诞生的魔法并用型近战技术,就目前所知都是辅助枪击或「以射击作为攻击方式的魔法」而开发。主要形态是在近身交战时发挥匹敌枪击的攻击力,或是发挥防止枪击的防御力。 相对的,千叶家发展为独立体系的「剑术」,是以刀剑白刃战为主的技术体系。对自己施加魔法之后,从枪的攻击间距拉近到刀剑的攻击间距,以攻击力胜过空手或匕首的刀剑,无声、迅速地击杀敌人。具备高度偷袭与隐密要素的这种技术,成为日本军方、警方进行都市游击战或反恐作战时的一大优势。 剑术本身并非千叶家发明。日本开始研究魔法如何利用在军事时,几乎在同一时间,各种领域的魔法师就亲自摸索魔法与刀剑并用的点子。千叶家只是将其整理为易于习得的体系。 不过,将各方研究整理为易于传授的体系,使得「招式」升华为「技术」。这对于技术普及来说具备划时代的意义。千叶家的 第十七章 没有感官能视认妖魔主体的莉娜,也感觉得到它毁灭的样子。「情报」的聚合物在停止——冻结之后粉碎。既然成为魔法师的条件是可以操作位于情报体次元的想子情报体,那么身为最高阶魔法师的「天狼星」,不可能没察觉随着寄生物主体毁灭而喷发的大量想子。 「lunar magic(月之魔法)……?」 而且就算自己无法使用干涉精神的魔法,以莉娜的魔法感受性,也可以从引发的结果推测使用了什么魔法。 月之魔法指的是英语圈魔法师的精神干涉系统魔法中,尤其用来攻击精神、对精神造成直接伤害的魔法,源自系统外魔法之中最有名的魔法之一——精神攻击魔法「luna strike」。 在精神干涉系的系统外魔法之中,luna strike是罕见将程序公式化的魔法,stars「一等星」级都会学习luna strike的术式,借以习得如何应付使用这种魔法的魔法师。 莉娜当然也数度目睹luna strike,基于这个经验,即使她无法理解首度看见的悲叹冥河个中机制,依然能正确推测这是对精神造成直接又致命打击的魔法。 而且,也知道是深雪使出这个魔法。 「能使用这么强力的lunar magic……深雪,你……不对,你们兄妹究竟……」 莉娜瘫坐在地面,愕然低语。 要是在决斗时动用这个魔法……这个想法没有在她的意识里明确成形。惊吓过度的情绪依然占据她的内心。 其实,深雪此时也处于类似的状态。 她半身沉浸在忘我之渊,依偎在达也胸口。应该是因为久违地绞尽全力使用魔法,加上首度目睹达也视野的庞大情报量而晕眩, 气氛险恶的两人心智失常(?)的状态是最佳机会。达也取下耳朵的通讯机关机。 「莉娜,刚才看到的光景,不准对外透露。」 俯视的视线、低八度的声音、高压的语气。 「什……什么嘛,突然这样……」 如果是平常的她,这种高压的说法应该会造成反效果。但是正如达也的预料,现在不是平常的她。 暴露在沉重的压力之下,紧绷的紧张情绪承受过度的负担时,当前的目标突然消失,因而陷入一种虚脱状态。这是最适合「说服」的状态。 「相对的,关于安吉·希利邬斯的真实身分,我发誓会三缄其口。本誓言不只适用于我与深雪,也适用于这边和今天这件事相关的所有人。」 莉娜迟迟没回应。 蓝色的眼眸直盯着达也俯视的双眼。达也看出她逐渐恢复思考能力。 义务感。 猜疑心。 保身。 自我辩护。 各种思维掠过了莉娜双眼,试图在她心中(基于心理学层面)合理化。达也没有精神分析的造诣,也没有精神感应的技能,所以并不是很明确地理解,却基于直觉知道,莉娜试图让自己接受这件事。 莉娜的内心纠葛没有持续太久。 「……我没有权力拒绝吧?」 「没那回事。」 达也否定莉娜隐含死心念头的话语,却没说她拒绝的话会如何。 猜疑将会孕育出不安。并未说出口的话语,应该说「并未说出口」的这个行为,推了莉娜最后一把。 「好啊……既然你愿意保密,对我也不是坏事。我不会说出达也与深雪的事……反正应该不会有人理会。」 最后一句话只在嘴里低语,所以达也听不见。他也没有回问。 他横向抱起深雪双脚依然使不上力的身体。妹妹突然回神在怀里挣扎。「安分点。」达也如此命令之后背对莉娜。 只是背对,没有踏出脚步。 就在莉娜觉得奇怪,正要对达也开口时…… 「莉娜。」 达也反而先叫莉娜, 「还有什么事?」 这句话光看字面可以解释成莉娜不耐烦,但她的声音没有字面那么不悦。 直到刚才那股陷入绝境的气氛,如同祓除心魔般消失。 「如果莉娜想从stars退役……」 「啊?」 「如果你想辞职不当军人,我想我帮得上忙。不,我自己没什么力量,但我知道几个熟人应该能提供助力。」 「达也?你在说什么?」 莉娜无法回应「多管闲事」而生气,也无法回应「说什么傻话」一笑置之。 「我并不想离开stars……不想辞去『天狼星』的职务。」 只是诧异地如此回应。 「这样啊。」 达也没有回头,以简短的话语回应她,踏出脚步。 「达也,等一下!为什么要问这种事?」 莉娜大声叫住达也,但达也到最后都没有回头。 「我刚才胡言乱语了,抱歉。」 他只留下这句话就远离。 虽然是理所当然,但随侍达也的机械人偶也没看莉娜一眼。 只有被达也抱着的深雪,隔着哥哥的肩膀朝莉娜投以关心的眼神。 ◇ ◇ ◇ 达也的身影消失在夜晚树荫的黑暗之后,莉娜骤然回神。 她察觉自己动也不动地注视达也的背影,连忙从地面起身。 自己的双眼为何追着达也的背影……脑中浮现这个质疑的莉娜用力摇头。 (是因为达也说那种奇怪的话。一定是这样。) 直到注意到这件事,真的都只是以目光追着他的背影。 自觉己身行动的下一瞬间,感觉心跳加速、脸颊发热。 其实这只是被自己的思绪拖着走造成的「误会」,但莉娜陷入某种作茧自缚的情绪,不可能以客观角度冷静分析这样的自己。现在的她囚禁于类似吊桥效应的心理状态。 莉娜为了从并未存在的「爱慕之意」转移注意力,试着随便找别的事情思考。结果思绪自然被刚才的疑问吸引。 达也那个无法理解的提议。 他为什么要讲那种话?莉娜再度歪过脑袋。 因为自己处分被魔物入侵的同胞时,表情与身影看起来很难受吗? 若是如此,莉娜认为这是天大的误解。 朝「自家人」举枪,确实心痛。 (……不过,比起成为魔物活下去,不如让他们安息。) 莉娜觉得这样比较慈悲,相信这样会成为当事人的救赎。 因为她学习到人类灵魂的尊严,就是如此尊贵的东西。 ——这确实是难受的工作,却是一定要有人担负的职责。 ——我不打算逃离这个岗位。 ——既然拥有强大魔法力的魔法师坠入魔道,讨伐他们的工作就应该交给最强的魔法师天狼星,换句话说,只有我做得到…… (……只有我?) 不过,莉娜的思绪在意外的地方碰壁。 除掉失去理性的魔法师,避免出现新的牺牲者。这个任务,确实是最适合由她这个最强的魔法师执行。 莉娜对此深信不疑——以往是如此。 如今,她知道并非绝对如此。 即使她没做,那两人也会帮忙做。 她不用留下难过的回忆,无须被杀害同胞的罪恶感苛责,国籍不同的那两人也会—— (原来如此……所以我才会迷惘、慌张。) 这一个月左右一直停留在脑中的阴霾,似乎突然散去。 即使我没做,也会有人帮忙做。 对于莉娜来说,这是出乎意料的发现。 原本以为已经既定、已经无法改变的未来,其实是可以选择的。莉娜明白了这一点。一直认定只有一条路可以走,眼前却突然出现叉路——真要举例的话,就是这种期待与不安。 莉娜明明总算刚摆脱一个迷惘,意识却完全混乱。 ◇ ◇ ◇ 达也前往的地方,是成功封印的两具寄生物倒地处。不过已经有客人先抵达该处。 两个集团正在对峙。 一边是黑衣集团,由脸上刻着岁月痕迹的深深皱纹,姿势却依然笔挺的老人所率领。 另一边同样是黑衣集团,由身穿奢华黑色连身裙的娇怜少女所率领。 虽说是对峙,却并非抱持敌意互瞪。至少少女率领的集团,没对老人率领的集团展现敌意。恐怕是因为主宰这个集团的少女,并未对老人抱持敌对意识。 少女看向老人的眼神,反倒是怀着敬意——至少外在的表现是如此。 「九岛阁下,很荣幸见到您。」 少女走到老人面前,以看起来优雅的动作屈膝致意。但是虽然优雅,却没有贤淑的印象。她眼中蕴含的光芒过于强烈,不足以评定为贤淑。 「小女子是黑羽亚夜子。在四叶忝居末座,担任当家真夜的使者。」 亚夜子抬头露出甜美的微笑。 挑衅又吸引人的妖艳笑容。 但对方毕竟是九岛烈,并不为所动。 「是四叶女士的代理啊。难怪年纪轻轻却如此能干。看来你知道我是谁。还是说我应该做个自我介绍?」 九岛在熟人(并非交情好的意思)面前是使用「真夜」这个称呼,但在公开场合,对方是同列、对等的十师族当家。「四叶女士」这个称呼方式,是表明他在此时此地,将年龄如同孙女的亚夜子视为对等的「敌对者」。 「不,小女子不会提出这个惶恐的要求。」 九岛眼中蕴含和意图相符的目光。但是,亚夜子面对这样的目光,并未改变自己娇怜又无惧一切的态度。 「话说阁下,毕竟时间不太充裕,想和您打个商量。」 这样的态度可以评为性急,但九岛老者并未明显表露不悦情绪。虽然他觉得不到没时间的程度,但同样想尽早完成工作。 「说来听听。」 「谢谢您。」 老人大方点头,亚夜子再度以装模作样的动作鞠躬,接着笔直仰望老人的双眼。 「恕小女子冒昧,小女子明白阁下想将这里受到封印,名为寄生物的魔物带走。但说实话,当家吩咐小女子的任务,也是将封印完成的寄生物带走。」 「喔……」 九岛眼中的目光更加强烈又犀利。 正面承受这道目光的亚夜子,虽然脸上微微露出了畏缩的样子,但她的表情立刻被倔强的笑容给涂满。 「——幸好在场封印的容器有两个。不如阁下与小女子各带走一个,您意下如何?」 亚夜子维持强势的笑容,正面承受老人的目光等待回应。 九岛突然笑了。 愉快地笑出声音。 「哎呀哎呀……了不起。记得你应该还是国中生才对。」 亚夜子没将自己的年龄告诉九岛。九岛这番话的言外之意,是他在亚夜子自我介绍之前,就已经调查亚夜子的底细了。 但这次亚夜子没表现出乱了分寸的样子。包含自己在内,九岛烈将四叶家的棋子调查得一清二楚也没什么好奇怪。她有这种程度的心理准备。 既然知道九岛烈会来到这里,对方不知道这种程度的事反而不可思议又不自然。 「好吧。这次就维持友好关系,彼此各带走一个吧。」 「阁下,谢谢您。」 亚夜子表情没变,在内心松了口气。 亚夜子没有高估自己的魔法力。她不像达也只能使用特定的魔法,却也不像深雪是万能型,反倒是擅长与不擅长的领域划分得很清楚的魔法师。而且她不太擅长近距离直接战斗的魔法。要是和曾经被称为「世界最巧」的魔法师正面交锋,她不认为自己有胜算。 地上的猎物有两个。亚夜子为这个巧合献上无言的感谢。 然后—— (达也哥哥,托您的福,看来我可以顺利达成任务。) 事实上,达也并未答应协助,更何况亚夜子甚至并没有提出协助的要求,但亚夜子依然趁机在心中低语。 ◇ ◇ ◇ 深雪在达也怀里绷紧身体,缩了起来。 无论她再怎么恳求,达也只有今天不打算从怀里放开妹妹。深雪并不是特别娇小的女性,体重也不轻。即使达也受过再多锻炼,一直抱着她应该会觉得重。但达也抱着深雪身体的手臂抖都不抖,甚至非常用心地抱着她,即使山林地面剧烈起伏,也没让深雪感觉晃动。 若是从平常的言行举止,深雪主动积极追求亲密互动或许比较自然。但深雪甚至没搂住达也的脖子,只将双手放在自己胸前紧握,忍受着羞耻的情绪。 沉默好难受。 不是难过,是胸口不舒服。 这样下去似乎会停止呼吸,心脏似乎会破裂——从外人看来,应该会傻眼地觉得「太夸张了」,但深雪本人相当不知所措,以发热的大脑拼命寻找话题。 「哥哥,莉娜她……」 最后找到的主题是这个。 达也在意莉娜的程度非比寻常。至少超越对普通朋友的关心。 深雪知道这一点,所以老实说,她不太想在哥哥面前提到莉娜的话题。 但她现在立刻想得到的话题只有这个。 「嗯?」 「莉娜她……会好好接受哥哥的说法吗?」 何况莉娜现在也很在意深雪。 「不知道。我不可能知道。因为我不是她。」 达也的语气之所以隐约透露莫名自嘲的感觉,大概是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吧。 深雪当然知道哥哥那番话不是单纯的多管闲事。即使就深雪看来,善良又直性子的莉娜也不适合从军。或许这不是深雪该挂念的事,但看见莉娜就非常为她担忧。 「莉娜有她的难言之隐吧。无法随心所欲驾驭自己,并不是只限她会有的烦恼。」 「即使如此,哥哥还是向她伸出援手吧……?为什么?」 「『为什么』的意思是?」 深雪自觉话题突然朝向没预料到的方向,也知道要打住话题只能趁现在。 但深雪没打住话题。 「哥哥……为什么想帮莉娜?因为对莉娜……抱持特别的情感?」 达也听到妹妹这番话瞪大双眼,不过真的只是一瞬间的反应。 「看来你在各方面有所误会……」 达也洋溢着苦笑般的气息,但是表情非常正经。看起来至少想诚实回答妹妹的疑问。 「深雪刚刚说我只对莉娜这样,不过我是第一次和莉娜这种立场的人交流。因为至今接触到的军人尽是比我年长,选择从军为职业的人们。」 他逐一、仔细地解除误会。 「我对莉娜抱持的情感不是你想的那种。直截了当来说,我只是认为莉娜离开stars,将来行事会比较方便。可以的话希望她不只脱离军方,还搬到这里住,最好归化日本。」 从达也这番话感觉不到虚假。两人正在像这样零距离感受着彼此。若是哥哥的话语有半点虚假,深雪有自信看穿。 「当然,我也不是不同情她。基于某种意义而言,我和莉娜很像。或许应该形容为我 们是同类比较恰当吧。」 达也的双眼看着远方。 「我与莉娜都是被迫处于『现在的立场』,实质上没有别的选择。我能成为一高的学生,也可说是我硬抢到手的『选择』,但我觉得莉娜大概连这种琐碎的选项都没有。」 虽然眼神依然落在深雪身上,焦点却落在更远的地方。 「我迟早会创造没被赋予的选项并且选取。会抛下被分配的『工作』,离开被赋予的舞台。如果莉娜抱持相同的期望,我想基于同类的情谊提供助力,不过……」 达也欲言又止,将视线焦点移回深雪,露出尴尬的笑容。 「看来,似乎是我……多管闲事了?」 达也语气停顿是有原因的。 至今缩在怀里的深雪搂住他的脖子,以近乎窒息的力气紧抱。 达也不由得放开抱着妹妹的手。 就算这么说,也并非放手让深雪落下,而是轻轻让深雪从双脚着地,这大概是植入身体的下意识动作吧。 深雪即使双脚着地,也没放开搂住达也脖子的手。 「这不是什么多管闲事……哥哥的这份关怀总有一天……不对,在不久的将来,一定就会传达到莉娜的心中。」 达也感觉妹妹在怀里编织的话语,直接渗入自己的胸口。 「因为,莉娜经过这次的事件,肯定对『现在的自己』抱持了『质疑』。莉娜虽然有点单纯,却是聪明的孩子。和哥哥如此深入来往之后,不可能没抱持任何疑问。」 「居然说她单纯,真过分。」 深雪抬起头,达也将双手移到她的肩膀。 兄妹彼此相视而轻声一笑,和乐融融地并肩踏出脚步。 ——不知道该说身为机械却如此,还是身为机械所以如此,至今察言观色(?)而正如字面所述化为摆饰的琵库希,默默跟在两人身后。 ◇ ◇ ◇ 即使是兄妹俩的温馨气氛,看到这一幕也不得不改变。 最初封印寄生物的场所已经空无一人。封印的两具寄生物被某人带走。 『达也同学,对不起……我自认没移开目光,可是……』 『……达也同学,很抱歉。』 『达也,请你别责备柴田与光井同学。我保证并不是因为她们两人松懈。我也没察觉完成封印的「容器」被带走。明明是我的封印……』 「三位都别这么自责。我完全不在意。」 通讯机传来消沉至极的声音、沉浸于自我厌恶的声音,以及不甘心得咬牙切齿般的声音。达也努力以开朗的声音回应。 『达也同学……』 回应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感激,应该是误会吧。达也的态度并非为对方着想的演技,而是真的不太在意。 ……但还是感到相当傻眼。 「虽然被别人坐收渔翁之利,但只代表这次对方技高一筹罢了。毕竟原本就没深入思考抓到之后怎么处置,也不应该一直执着下去。」 正如达也所说,关于「抓到之后怎么处置」,他们没有订立具体的计划。只有漠然心想「交给干比古他家处理就好」,完全没想过封印的寄生物可以如何利用。 基于这层意义,感觉被那些人带走较能有效活用。毕竟如果是他们,应该不会犯下不小心让寄生物逃走的愚蠢行径。 (不过……总之,应该是早有计划吧?) 「哥哥?」 深雪关心地询问,大概是误会达也沉默的理由吧。达也摇手示意没事。 深雪从达也的样子,理解到哥哥对于犯人是谁已经有个头绪。她觉得,应该是使用回溯情报的能力查出了犯人吧。 ——达也确实也有使用「视力」,因而大致掌握到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但是在这之前,「犯人」之一就预先留讯息给达也。他感到无力主要是这个原因。 一阵风吹过,卷起还没回归为土壤,依然残留原形的枯叶。 达也双眼的高超夜视力,捕捉到其中混入八成是乌鸦的黑色羽毛。 ◇ ◇ ◇ 达也和艾莉卡与雷欧的搭档会合时,修次与拔刀队都已经撤退。 他们互相慰劳,没有互相追问发生什么事就踏上归途。 琵库希就这样放在学校机库。 为了进入校内,非得多花力气先翻越围栏一次再重新走正门,但艾莉卡与雷欧都没因为嫌麻烦而先回家。 和干比古等人会合的四人成为七人组,一群人离开学校。 时间这么晚又这么多人,在走出校门的时候,守卫还是有所怀疑。不过他们说出预先准备好的借口,表示有个仪式魔法的实验非得在这个时间进行,加上女性们耀眼笑容的威能,因此没被深入质询就成功脱离。 就这样,漫长的一夜宣告结束。 此时的达也还无从得知,今晚的事件将为人、魔、魔物在人类世界的暗处争斗的历史,揭开新的局面。 epilogue 终章] 随风传来快乐的喧闹声。第一高中校内充满喜悦的声音。 竖起耳朵听得见其中掺杂啜泣声,但绝对不是因为发生不幸的事件。 相对的,咖啡厅门可罗雀。零星人影只要十根手指就数得完。 现在并不是上课时间,这里的学生并非跷课。 今天是毕业典礼。 达也拿起不是纸杯而是陶瓷杯的咖啡喝了一口之后,没将杯子放回碟子上,而是直接放在桌面(打从一开始就没附碟子)。 然后,他看向魔法师很少使用的多功能手表。 现在这个时间,典礼本身已经结束。 达也推测那些声音,应该来自结束典礼来到操场的毕业生们。 接下来将以两座小体育馆举办宴会。连这种时候也区分一科生与二科生,有种讨厌的感觉,但是对于当事人来说,这样也比较轻松,应该是好事。 正确的做法不见得总是最好的做法。毕竟二科生和一科生在一起应该会莫名畏缩,一科生或许也会在意二科生(主要是考上魔法大学的升学率)而无法尽情嬉闹。两个会场的餐点饮料与其他方面都没差别,因此达也也认为这不是需要计较正确性的场面。 只不过,确实有人因为会场分开而花费无谓的劳力。负责设置会场的业者,或是提供料理的学校餐厅员工,因为会场分为两处而得到追加的报酬,所以不能说这是「无谓」的劳力。但像是主办毕业宴会的学生会,就是会率先列举为被迫花费无谓劳力的人。 各位应该明白了。 达也正在等待深雪。她为了毕业宴会当天的运作而忙得不可开交。 为了避免造成误会,所以在此补充说明。达也也有询问是否要帮忙筹备与执行的工作,而且询问很多次。 像是梓就明显希望他帮忙。 但深雪坚决拒绝达也协助。 『不能因为这种事劳烦哥哥!』 深雪以毫不让步的气势这么说,梓也只能垂头丧气地打消念头。 总之,即使除去妹妹的过度贴心(?),对于许多一科生以及不少二科生来说,达也的立场复杂又微妙。 他具备的能力与实绩,令人质疑一科生与二科生至今的区隔。 对于三年级来说,这是最后一年突然投入的风波种子。别多管闲事应该是正确做法。 只不过,最终决议达也不要帮忙今天约宴会,他不经意说出「这样就好」时,凑巧(?)在场的真由美不知为何火冒三丈。 真由美顺利考上魔法大学。从她的实力与实绩令人觉得理所当然,不过从那晚之后突然不再出现「吸血鬼」的牺牲者,使她不用无谓操心,得以专注准备考试,一定造成了正面影响。 今年四月起,她将和同样顺利考上的铃音与克人一起在魔法大学求学。 摩利并未报考魔法大学。她将要就读防卫大学。理由无须多说。不过真由美似乎也是直到最后一刻才知道这件事的样子。真由美不断对摩利说风凉话(应该是暗自感到孤单)的场面,达也也目睹过一次。 魔法大学和防卫大学距离不远,两人想见面随时可以,不过以为会就读同一所大学的手帕交(她们或许不愿意被这样形容,但是对旁人来说,两人的关系无须多提)却就读其他学校,内心果然无法平静吧。 说到就读防卫大学—— 「司波。」 达也思考到这里时,有人叫他。 「小早川学姊,宴会已经开始了吧?」 对方正是他脑中浮现的当事人。 「嗯,是没错,但我听摩利说你在这里。」 在九校战发生意外的小早川,即使努力复健,最后没能恢复魔法技能。虽然魔法感受性没受损,却没能除去自己对于使用魔法、「能使用魔法」的猜疑心。 听说小早川早在十月就决心退学。 不过无论要转学到文科或理科高中,剩下的半年明显不够用来准备升学。她打算转学并且重考一年,寻找新的出路。 「找我有事?」 「嗯,那个……该怎么说呢……面对面果然难以启齿……没有啦……简单来说,我想……向你道谢。」 小早川难为情地脸红,达也颇为认真地歪过脑袋。 「但我没做什么该让小早川学姊道谢的事……」 「没那种事!」 小早川提高嗓门的声音,在人少的咖啡厅响亮回荡。当事人似乎也没想到这么大声,缩起脖子以更加脸红的样子继续低语。 「即使无法使用魔法,也有其他出路可以活用与魔法相关的知识与感受性——这是你提出的建议吧?」 达也瞬间差点蹙眉,但考量到小早川的心情,所以避免摆出坏脸色。 「渡边学姊说出来了吗……」 即使如此,还是无法隐藏傻眼的语气。 「别这么说。是我硬是向摩利打听的。」 「但我请渡边学姊当成是她自己的意见……」 包括摩利与真由美,获选为九校战代表的所有三年级女生,都为小早川的事伤透脑筋。尤其是同样发生意外之后勉强平安的摩利,实在无法置身事外。以小早川的意外为开端,平河千秋在十月造成的事件,也加重摩利的烦恼。 那个事件之后,摩利曾经向达也发牢骚。虽然她预先声明自己知道这不是达也的责任,但她的牢骚总归来说,就是「小早川的意外是否真的没办法防止」。 达也拥有这个疑问的答案。 答案是「没办法」。 他并非全知全能。不对,即使此时将「全能」置之度外,距离「全知」也差得远。他的注意力光是用在深雪、自己以及自己负责的范围就没有余力,无暇注意其他的事情。这点其他成员也一样,既然小早川自己以及负责她cad的平河小春(平河姊妹中的姊姊)没察觉被动手脚,其他人不可能察觉。 但以当时的场面,达也也不太敢如此冷漠放话,所以用假设的方式点出另一条路。 藤林曾经数度对他说,将魔法编入作战时,熟悉魔法的作战成员总是不足。拥有魔法技能的人极度缺乏,所以总是被派到前线,在后方管理作战的成员,必然尽是不了解魔法本质的非魔法师,这就是实情。 基于某些原因再也无法使用魔法的优秀魔法师,若能加入成为作战幕僚,前线的魔法师就可以比现在更好发挥。被迫兼任前线与后勤职务的藤林,曾经向达也如此发牢骚。达也以不使用专有名词的方式告诉过摩利。 「似乎是这样。但摩利好像不太想隐瞒。」 「那位学姊真是的……」 「我也很高兴她愿意告诉我。」 达也忿恨说出的话语,被小早川真挚的声音盖过。 「我自己没注意到,但我在听到那番话之前,对自己感到绝望。虽然逞强表示不能输,但这种想法本身,是用来瞒骗已经落败的自己。」 小早川双眼湿润,大概是回想起当时的自己。不过其中没有软弱或自虐。 「但我听摩利说刚才那番话之后,真的觉得眼前变得辽阔。我觉得这是我该走的路,觉得这不只局限于我自己,和我同样断绝魔法师之路的魔法科高中生,都能将此当成希望。我在那个紧要关头忽然更改志愿,努力到短短半年就能考上,我觉得正是因为拥有这种想法。」 小早川再度脸红,一定是因为觉得这番话说出口很难为情。 不过,达也不觉得听到难为情的话语。 「所以司波……不对,司波学弟,谢谢你。」 小早川改为客气的语气,深深行礼 。 达也脸皮没厚到面对这一幕依然坐着不动。 他从椅子起身,敲响脚踝并拢双腿。 突然响起的鞋声,不只是小早川惊讶地抬头,咖啡厅里的少数学生,也全部向他行注目礼。但达也没有特别在意,无视于旁人,向小早川进行独立魔装大队传授的敬礼。 「司波学弟……」 「小早川学姊。虽然讲这种话很老套,不过请加油。」 达也结束敬礼之后,没害羞也没露出笑容地这么说。 小早川差点再度噙泪,但她没哭出来,挂着微笑点头。 「学姊,宴会开始了。」 「说得也是。那我先走了。你也加油。」 达也目送小跑步离去的小早川,再度坐下。 变温的咖啡,也不可思议地不觉得难喝。 ◇ ◇ ◇ 「哥哥,让您久等了。」 来自急促呼吸的呼唤,使达也从行动终端装置写到一半的草稿抬头移开目光。 「达也学弟,你在写什么?」 抬头的达也,不只是深雪向他说话,还包括将装着毕业证书的圆筒(这种东西依然还是使用纸张)抱在胸前,笑眯眯的真由美。 「在系统层面延长魔法持续时间的辅助方式,我写下来备忘。」 「……慢着,我觉得这不是可以当成不重要而随便带过的主题吧?」 摩利投以傻眼的表情。达也本来想问怎么回事,却轻轻耸肩打消念头。他反射性地想拿小早川的事情挖苦,但今天是由她们担任主角的可喜之日。达也改变主意,克制这种无聊举动。 「不提这个,各位怎么都来了?无论是七草或渡边学姊,我不认为会没有人邀请两位继续庆祝才对。」 达也的话语让女学生们转头相视,克人从后方赫然露面。 「在那之前,我们想来向你打个招呼。」 「……不敢当。各位不用专程跑一趟,我原本就打算晚点过去问候。」 「哎呀,是这样吗?但我以为达也学弟在宴会时一直窝在这种地方,等一下应该会若无其事地回家呢。」 真由美尽显闹别扭的表情挖苦。达也即使知道这是装的,也被迫觉得非得解释一下。 「我不是学生会干部,没资格在毕业宴会露面吧?更何况是一科生的宴会……」 「为什么啦!」 达也高谈原则试图辩解时,突然有人认真插话理论。一颗耀眼的金色脑袋拨开毕业生人群,出现在达也面前。 「为什么不是正规学生会干部的我,却得要帮忙宴会的准备工作,风纪委员达也却什么事都不用做啊!」 找达也理论的,是完全被列为人手的莉娜。 「……风纪委员不是学生会干部。而且即使是临时,莉娜也是学生会干部吧?」 「我不能接受!」 莉娜似乎也不太在意毕业生的目光,在为难的真由美等人面前一如往常地生气。 「慢着,莉娜,别对哥哥讲得这么失礼。」 至于对抗(?)她的,一如往常地是深雪为哥哥着想的话语。不对,应该说是深雪「一如往常地为哥哥着想」的话语才对吧。 「你是学生会临时干部、哥哥是风纪委员,这都是筹备毕业宴会之前就决定的事吧?何况事到如今为什么讲得像是心有不满?你不是很来劲吗?」 达也不晓得是什么事情「来劲」,不过看莉娜变得满脸通红,想必是引人注目的事。 「深雪,你说的『来劲』是指?」 此时的达也,没有「刻意不问发生什么事」的选项。 「达也,没事!」 「莉娜是临时干部,终究不方便让她进行太花心力的准备工作,所以我们请她负责当天的余兴节目……」 「深雪!」 「虽说是余兴节目,其实不是自己表演,只要从在校生与毕业生招募志愿者就好……」 「深雪,不要说!」 「不过莉娜似乎误会了……」 「深雪,拜托!不可以说!」 莉娜拼命想打断深雪的话语,但是看好戏的真由美与摩利巧妙阻挡她的动作。 「所以?」 莉娜过于拼命出声阻止,使得深雪朝她一瞥,但是听到达也催促,就很干脆地将视线移回哥哥身上了。 「她自己带乐团上台。大约接连唱了十首歌,气氛炒得好热闹。」 「嗯,那是相当精彩的表演。职业歌手都相形失色。」 摩利频频点头回应深雪的说明。 「一点都没错。希尔兹学妹唱得很好听,歌喉真好。」 真由美以并非奉承的语气,称赞莉娜的歌。 「呜……」 莉娜红着脸,低下了头。 不是生气的表情,显然是害羞的表情。 达也见状感觉会心一笑。 「这样啊……莉娜,这是很不错的回忆。」 「……不理你了。」 撇过头去的动作,使得她以外的众人发出温暖的笑声。 ◇ ◇ ◇ (那是最后一次见到莉娜。) 毕业典礼之后,莉娜再也没来学校。 询问深雪得知,对a班的说明是「忙着进行回国准备」。 不过仔细想想,在那之前应该就已经下达撤退命令。即使如此,莉娜还是持续上学到那天,或许是为了准备毕业宴会,尽到自己身为高中生被分配到的任务吧。 若是如此,她应该也稍微享受了高中生活。 ——达也看着班机抵达时间延后的通知,思考着这件事。 第三学期于前天结束。 换句话说,第一年的高中生活结束。 达也的成绩一如往常。 理论科目的分数极端优秀。 实技科目的分数相当差劲。 综合排名是中下。 但是他也不会在意。 这一年持续被卷入各式各样的麻烦事,却确实朝目标接近。 也建立起意外良好的人际关系。 即使考量到连续发生事件的负面要素,今年也堪称是非常好的一年。 今天是为了迎接其中一位好友,来到东京湾海上国际机场。 当然不是单独前来。 他的两侧是深雪与穗香,前面坐着雷欧、艾莉卡、干比古与美月。 雫搭乘的飞机,预定再一小时左右抵达。 「不过,从美国本土搭机果然费时。」 深雪从达也左方搭话。 「军机不用四分之一的时间就能横越太平洋,民航机为什么要花这么久?」 穗香从右方询问。 接着…… 「引擎不一样喔。军机会上升到大气层外缘,民航机以安全与成本为优先。」 雷欧从正前方插嘴。 「哎呀,你明明是个毫无素养的野蛮人,居然知道这件事。」 艾莉卡如此打岔。 「你说什么?」 「雷欧,别这样。」 「艾莉卡也不要动不动就打岔。」 干比古与美月费神打圆场。总之,这都是老样子。 此时,达也在大厅人群里,看见熟悉的金色光辉。 达也突然起身,朋友们仰望他质疑发生什么事。 紧接着迅速起身的是深雪。 她只比达也晚一步,看见相同的东西。 「我离开一下。」达也简短知会之后踏出脚步,深雪跟随在后。 穗香也连忙起 身,坐在正前方的艾莉卡,却不知为何拉住她的风衣衣摆。 「穗香,不可以妨碍。那是和劲敌的道别。」 艾莉卡没教养地靠在椅背上,转过身去。 她的视线前方,是发现达也之后没逃走,反倒主动走向他们兄妹的莉娜。 「达也、深雪,你们来送我吗?」 走到正常说话听得到的距离时,先开口的是莉娜。 「算是吧。不过在这里见面是巧合。」 莉娜前一阵子想不开的样子完全消失,脸上挂着毫不矫饰的亲切笑容。但是没有完全恢复原状的感觉。双眼深处看得见刚来日本时所没有的迷惘阴影。这令她在这短短期间内,看起来变得成熟许多。 「哎呀?我没说今天离开?」 「我可没听说。」 深雪将莉娜装傻说出的玩笑话给一刀两断。 虽然这么说,深雪也不是不高兴,脸上挂着类似苦笑的笑容。 「总之,玩笑话到这里为止。本次受两位照顾了。」 莉娜改为无畏一切的笑容。 「应该是『造成我们的困扰』吧?」 达也随口挖苦回应。 「困扰的是我们……达也,你真的直到最后都毫不留情。」 「你明明不会因为我手下留情就高兴……何况,并不是『最后』吧?」 达也的询问使得莉娜耸肩。 「天晓得。但我不认为自己可以这么随便离开本国。」 莉娜的声音暗藏死心的念头。 但深雪如同要消除她这种想法。 「不过,这不是最后。」 她插入这段蕴含坚强意志的话语。 「深雪?」 「所以莉娜,我不会向你道别。」 「……深雪,该怎么说,你这样像是在表白耶。」 瞪大双眼凝视深雪的莉娜,脸上改为恶作剧的笑容。 「也对,或许是一种表白吧。莉娜,你是我的劲敌。」 深雪不为所动,以坚定不移的声音断言。 「你一定会握住哥哥伸出来的手。你一定会成为哥哥的同伴。从那时候开始,才是我们真正的对决。所以我不会道别。再会了,莉娜。」 莉娜再度瞪大双眼。而这次是露出符合她头发与眼睛颜色,太阳公公般的柔和笑容。 「我不太懂你这番话的意思……不过深雪,现在的我也有种预感,觉得应该会如你所说。所以深雪、达也,再会了。」 「我回来了。」 莉娜进入海关的一小时后,雫首先说的是这句话。 「雫,欢迎回来。」 双眼湿润的穗香抱住雫。雫轻拍她的背安抚,目光投向达也。 「雫,欢迎回来。平安最好。」 「嗯。」 简短的回应和留学前一样。 「雫,你的气息变了。」 「是啊,变成熟了。」 不过如深雪与艾莉卡所说,洋溢的气息相当成熟。 「是体验了什么禁忌的事情吗?」 「艾莉卡!」 艾莉卡咧嘴笑着这么说,做出反应的是美月,当事人雫只有微微歪过脑袋。这幅光景本身和以前没变,却明显感觉到比以前更加从容。 「达也同学。」 「嗯?」 拥抱的穗香总算松手离开之后,雫走到达也面前仰望他。 「我有很多话要说。雷也要我转达很多事。你愿意听吗?」 「好啊,请务必告诉我。」 应该是她在美国获得的许多知识吧。 达也如此心想。 ◇ ◇ ◇ 雫说了好久。 即使如此也没能说完。 雷——雷蒙德·克拉克转告的事情,不能在其他朋友面前说。 (非得受邀吗……) 雫为了讲剩下的事情,邀请达也与深雪到她家。前往大企业家「北方潮」的私人宅邸。不包括其他朋友。 对于四叶来说,这个行为的意义非同小可。 但是无法选择拒绝邀请,她带回的情报,是决定今后方针的必要之物。 达也在自家客厅,重新确认这个最初就定下的结论。 此时,门铃响起。 达也听到应门的深雪惊呼。 出现在达也面前的深雪,脸上浮现惊愕与慌张的神色。 「那个,哥哥,有客人……」 「我去应付吧?」 达也以为是不请自来的客人,准备起身—— 「不,这倒不用……客人是之前在四叶本家见过面的樱井水波。」 「什么……?」 达也也记得这名年少侍女。 樱井穗波。曾经是已故母亲守护者的前警视厅特务;如同姊姊般亲切,亲自对他们兄妹灌溉爱情的女性;三年前夏天,在「那场」冲绳战役保护达也而丧命的调整体魔法师。这名少女的面容,和他们兄妹忘不了的那名女性一模一样。 对于达也来说,这也是他完全没预料到的来访者。 达也身旁是深雪,面前是身穿春天风格粉色连身裙的少女。 她——樱井水波恭敬行礼之后,将一封信递给达也。 达也请水波坐下,自己也坐在沙发。被她的视线催促,在水波面前打开信件阅读。 随着继续阅读下去,达也感到口腔中一股不存在的苦味逐渐扩散。 寄件人是四叶真夜。 信中,在既定的季节问候之后是这么写的: 『今年春天,我让水波就读第一高中。 所以达也,请让水波住在你们家。 她已经具备充分的家政技能,是独当一面的家管员。 既然要购买侍女机器人,就代表需要做家事的人手吧?你与深雪升上高二之后,我想各方面应该会很忙碌。 我叮咛她要以住在你家的侍女身分效力,请不用客气,将家里的事情吩咐给她。 此外,我也打算让水波习得守护者该做的工作。 请以前辈身分,教导她各方面的事情喔。』 感觉从纸面听得到姨母高声大笑的声音。 达也折起信纸收回信封放在桌上。「哥哥?」深雪似乎从动作感觉到端倪,关心询问。 达也做个深呼吸,将信递给深雪。 片刻之后,深雪喉头发出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水波如同等待深雪目光从信上移开,在正对面起身。 「我学艺不精,请两位多多指教。我会依照夫人的吩咐,努力尽到自己的职责。」 水波深深低头致意。 即使知道她是真夜派来的内应,达也与深雪也无法拒绝和穗波长相相同的她。 达也只能装出扑克脸,向姨母这份过于苦涩的讽刺「赠礼」点头回应。 ——从四月开始的新年度,将会比以往还要风波不断—— 令人不敢恭维的这种预感,赖在达也内心不肯消失。 〔第一学年篇 完〕 大小姐的华丽(?)假日 西元二〇九五年十一月二日。国内笼罩着胜战的兴奋气氛。 国防军以秘密兵器,将大亚联盟舰队连同基地歼灭。这是前天晚上的报导。北京请华盛顿仲介谈和,这个独家新闻是昨天深夜在各家客厅播放。有人表示进展过快,质疑这则独家新闻的可信度,但是只有极少数国民维持这种冷静的判断力。 许多国民突然成为军事评论家,平常不关心政治的少年们,在学校高声讨论外交与现实的强权政治。 少女们傻眼、困扰的视线,只在这次没成为遏阻力。 这股风潮不只局限于校内。七草真由美朝着画面里头不负责任地「嬉闹」的艺人叹口气,关掉电视。 现在时间是上午十点。今天非假日,一般都是待在学校的时间。不过成为横滨事变当事人的各魔法科高中,继昨天之后继续停课,第一高中也不例外。 先不提学科,实习课在这时期停课,真由美身为过完年就要应考的考生,内心应该感到五味杂陈。但她并非只是位于现场的当事人,而是货真价实的当事人,因此她看开当成是生养休息的好日子——只是很遗憾,她没能让心情放松下来。 『大小姐,抱歉在您休息的时候打扰。』 大概是察觉她关掉电视吧。 对讲机恰巧在这时候传来女帮佣的声音,真由美即使知道是巧合依然这么想。 「我立刻开门。」 她如此回答,从椅子起身。其实只要朝har的语音辨识介面下令就好,但真由美不知为何没这么做,自己走过去开门。 门后是负责打理真由美作息起居的女帮佣。如果受到至今依然广受支持的某种次文化感染,看到她身穿的衣服,应该会称呼她为「女仆」……不过这套制服的裙子长到小腿肚、衣领甚至包覆颈子,背部也没有大幅裸露,相当实用。 何况在这个家,穿这种制服的帮佣一点都不稀奇,真由美事到如今不可能觉得突兀。 「什么事?」 她询问这名二十五岁前后的帮佣。 「老爷找您。」 真由美听完微微板起脸。她心想「又来了」。 明明昨天才追根究柢一直问……在心中发牢骚的真由美,听到下句话之后歪过脑袋。 「老爷在会客室等您。」 虽说歪过脑袋,也只是内心的动作。 ——会客室?不是书房? 这是真由美抱持的疑问。 「有客人?」 「似乎如此。」 虽然不到老交情的程度,却几乎是专属的贴身侍从。真由美从刚才的简短交谈,就知道她不晓得客人的身分。 「帮我转达,我立刻换衣服过去。」 「需要属下帮忙换装吗?」 真由美思考片刻过后,心里立刻有底。考量到现代的衣着文化,很少有机会穿无法独自穿好的礼服。 「不要紧,我会好好正装露面。」 换句话说,她就是接到这样的命令。正如预料,帮佣听到了真由美的回应,就恭恭敬敬地鞠躬离开。 ◇ ◇ ◇ 真由美身穿柔软布料剪裁的连身裙,将及踝裙子轻轻拉到大腿高度,整理好蕾丝滚边裙摆之后,轻敲会客室的门。 「进来。」 听起来像是来自室内的声音,是房门镶板内建平面扬声器播放的父亲声音。这个声音是以几乎无法和实际声音分辨的精密度重现,是家人才知道的郑重声音。 看来今天的客人,是不能过于坦率交谈的对象。 「打扰了。」 真由美戴上比平常强化两成的淑女面具,以压低的音调说出常规话语,静静入内。 就这么低着头窥视访客。 坐在父亲正对面的一男一女,都是她认识的脸孔。而且是不太想欢迎的那种熟面孔。不过绝对不是讨厌他们。 但是,真白美并没有将这样的内心表露在外,挂着甜美的笑容站在父亲身旁,朝两位客人优雅地行礼。 「洋史先生,欢迎光临。澪小姐也好久不见。」 青年在她开口之前起身。 但外表像是少女的女性依然坐着。而且没人为这件事蹙眉。 不是装出不在意的表情,真由美与父亲弘一都不觉得对方失礼。 因为她——五轮澪坐的不是沙发,是轮椅。 但澪的弟弟五轮洋史即使没觉得失礼,似乎也觉得内疚,答礼的语气有些结巴。 「真由美小姐,打扰了。」 「请坐。澪小姐也坐着别客气。」 「真由美小姐,谢谢你。我才应该说声好久不见。」 当事人澪反而一副不介意的感觉,以甜美纯真的笑容回应真由美这番话。 洋史坐下之后,真由美陪同一起坐在沙发前缘。「这个人真的比我年长?」真由美每次见面就抱持的疑问,这次也浮现在脑海。 五轮澪今年满二十六岁,这是丝毫没有半点虚假的事实。但是像这样看着她本人,就想怀疑这个事实。 虽然身高只比真由美矮一两公分,但体型却完全不同。若要一言以蔽之就是未成熟。过于缺乏「女人味」。 其实她并非双腿不能动。是因为体质极端虚弱,无法承受长时间的步行。 她刚过二十岁就开始坐轮椅,但因为身体以前就很虚弱,无法充分运动,所以吃得不多导致营养不良。她未成熟的体型就是恶性循环的结果。 只隔着衣服来看,胸部几乎没有曲线,形容成完全平坦也不夸张。腰围也细如少女。如果只看三围,澪的体型近似十岁出头的少女。 澪的脸蛋也像是配合体型般稚嫩。综合外表与身材,她莫名给人一种没有完全成为「女性」的印象。 但是先不提稚嫩的外表,澪大学毕业之后几乎足不出户,研究所也特例几乎以线上课程修完所有学分。这样的她今天究竟有何来意?「我想应该不会只是跟着洋史先生过来才对……」真由美暗自纳闷。 「今天造访是为了道别。」 澪说出这句话,应该是正确理解真由美眼神里的疑惑而先行回答。 「要回到主宅?」 真由美压抑被看透的慌张情绪(但她完全没必要慌张)如此回问。 五轮家的主宅位于爱媛县,澪因应就读大学所需来到东京之后,就这样住在东京的别墅。后来她从研究所毕业,弟弟洋史接棒前来就读,两人就这样一起居住。 「也会回到主宅,不过在那之前……」 澪暂时停顿,露出隐藏内心想法的笑容。洋史表情只有些微变化,却是不悦地蹙眉。 「我得出征了。」 「出征是指……您要参加战争?」 真由美在脑中将她的发音正确辨识为「出征」,不由得拉高音量。 「——恕我失礼。但是为什么……」 真由美连忙为自己的失礼致歉,朝澪与父亲投以困惑的视线。 「下周才会公开消息,但这是正式的决定。」 回应的是父亲。 「澪小姐他们会先前往佐世保基地,从那里陪同海军走海路往西。我们也不晓得目的地,但此行是要进行示威行动,促使大亚联盟签订谈和条约……虽然用不着强调,但是在消息公开之前别泄漏。」 「是,女儿明白。」 真由美立刻点头回应父亲的嘱咐。但她只能接受「别泄漏」这部分。 真由美明白军方请澪出马的理由。她是官方认定全世界仅有十三人,包含不为人知或刻意隐瞒的人数在内,传闻也不满五十人的战略级魔法师之 一。是日本政府公开承认,日本唯一的战略级魔法使用者。 她的战略级魔法「深渊」,真本事在于迎击海面兵力,但用来攻击地面据点也具备充足的破坏力。光是她同行,应该就能对敌人造成沉重的压力。 但即使加上这个理由,真由美也觉得这次缺乏合理性。以横滨沿岸遭受侵略为开端,重创朝鲜半岛南端的这次军事行动,实际上已于十月二十一日的时间点结束。除非想取得割让领土等级的显著成果,否则从战略层面来看,己方这边早已不需要反向侵略。没有如此彻底的决心,就让健康层面明显令人担忧的澪和部队同行数周,不得不说弊大于利。 对此,真由美并非明确意识到能以话语说明,却大致抱持这种突兀感。 「我也会和姊姊同行。」 洋史应该也抱持类似不满吧。但既然政府如此决定,五轮家当家也已允诺,洋史就无法推翻这个决定。虽然他确定是五轮家下任当家,现在却依然只是「下任」,在这个阶段,他一个人提出异议也无法改变事态。既然这样,自己至少要一起去帮忙姊姊。洋史脸上显示这样的决心。 「其实……」 澪大概是想改变弟弟洋溢起悲壮感的气息,语气转为半开玩笑。 「我好想看看真由美小姐嫁给弟弟的样子。」 这句话改变气氛的效果十足——却和她意图的方向相反。 要是这句话和刚才的话题连接起来,就像是俗称的「死亡旗标」,无法当成玩笑话。 「姊姊……」 「……对不起。」 在严肃程度增加的气氛中,澪被沉痛的语气告诫,变得消沉。 「总……总之,这件事等洋史回来之后再说。」 弘一基于主人的义务感快嘴打圆场,澪柔弱地恢复笑容,洋史与真由美难以选择表情,结果变成面无表情。 这就是真由美并非和洋史「久违」的原因。她推测澪或许是跟洋史一同前来的原因。 洋史是真由美的未婚夫候选人之一。不对,洋史是五轮家的领袖,或许应该说真由美是洋史的未婚妻候选人才对。同为十师族直系、年龄相近、男方是继承人、女方是哥哥将接任当家的长女,条件极佳。 其实十文字家的克人条件也相同,因此弘一想将真由美嫁给洋史或克人(一条家的将辉年纪比真由美小,所以不列入考虑)。 这当然要看当事人的意愿,加上还有其他不能轻易回绝的说媒,因此还没到订婚的阶段。但洋史与真由美在五轮、七草两家的安排之下,是数度一起用餐、看戏的交情——两名当事人不同于大人们的想法,完全没这个意愿,因此同时变成扑克脸。 只是真由美也知道,如果一直保持沉默,只会让气氛继续变差。 「话说回来,什么时候要出发?」 真由美试着如此提出询问,洋史随即藏不住松一口气的气氛(真由美对他这种不够谨慎的个性不满)回应。 「这周末前往佐世保。听说是下周五出海。」 他对真由美,则是未曾感到丝毫不满。 「这还真急……请保重,我们等待您平安回来。」 真由美以无懈可击的乖巧面具武装,坐着深深鞠躬。 「谢谢。」 真由美视线落在自己脚尖,心想接下来应该没自己的事了。 「其实在出征之前,想请真由美小姐也提供助力……」 所以她听到洋史这么说,得花点心力调节抬头的速度。 「我?」 真由美加入「我帮不上什么忙」这个言外之意,刻意稍微孩子气地歪过脑袋。她这种演技,如果是如同巨岩的那个同学应该不会在意,那个外表成熟(也可以形容为「嚣张」)的学弟应该会看透并给她一个白眼,洋史却难掩动摇,目光游移。 「不,与其说请你提供助力,应该说是请你提供智慧。」 不过,这招对澪并不管用。不晓得果然是对同性没什么效果,还是澪即使看似孩子,却依然是「大姊姊」。 「如同真由美刚才所说,这件事很突然,没有充足的时间先行调查。」 「说得也是,我能理解。」 澪像是打从心底困扰般轻触脸颊。这个举止确实「多少」有种成熟女性的感觉。不过「小孩子装成熟」的印象更加强烈,与其说迷人,更令人会心一笑。但真由美并未对此举松懈,藏起戒心点了点头。 「以魔法对抗魔法、以魔法师对抗魔法师。我想这一定是共通法则。」 如此接话的,是受到姊姊支援(?)恢复镇静的洋史。他所说的「共通」应该是不问国家,日本或大亚联盟都共通的意思。真由美如此解释,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对方应该也很清楚姊姊将会同行。」 真由美点头同意洋史这句话。更何况,日本这边不想将澪的参战保密,详列尉级以上人员姓名的参战军官名册,也预定登录澪与洋史具备交战资格。 遏阻力必须让对方得知才能发挥效果。基于真正意义的秘密武器,不可能成为要求对方让步的协商材料。 「对方应该知道,姊姊的深渊会令他们在海面兵力屈居劣势,因此我们预料对方会以空军兵力搭配魔法,作为迎击部队的主力。」 移动系战略级魔法「深渊」,是将半径数十公尺到数公里的水面,下陷为球面形状的魔法。在海面被该魔法发动领域吞噬的舰艇,将会从陡峭水面滑落或坠落翻覆,在解除魔法恢复海平面造成的巨大海啸中葬身海底。半径一公里的「深渊」,最大可制作深达一公里的半球面,即使是海里的潜水舰也能轻易卷入。 要是敌我距离太近,被推开的水会在魔法解除之前涌过来,使得己方也受创。澪的战略级魔法虽然有这个缺点,射程却达到数十公里的等级,堪称是海面、海中兵力的天敌。 不过在同时,澪的「深渊」对航空兵力毫无用武之地。加上只能在广域水面发动,攻击陆地据点时必须先注入充足的地下水,使用时的限制也很多。 洋史提到的敌军布阵,是没有其他选择的结果。 「航空兵力交给国防军,对抗魔法师的方法非得由我们思考,」 这也是无从提出异议的事实。 先不提形式,实际上,无论是隶属于政府、军方或民间,日本国内的魔法师,包括现代魔法师与古式魔法师,都属于以十师族为顶点的魔法师社群,遵守社群的自治规定。国防军旗下的魔法师当然会同行,但他们也包括在「我们」的范畴。 「真由美小姐在横滨看过敌方的魔法,以及击退敌人的己方魔法吧?关于敌方使用魔法的倾向,以及有效对付敌人的魔法,希望你将知道的情报告诉我们。」 这实在是个相当困难又棘手的询问。提供情报的必要性毋庸置疑,真由美无法拒绝也不该拒绝,但是—— 「……虽说看过敌方魔法,但我当时一直都待在后方。实际交锋的状况,只有在直升机上狙击的那一次。」 实际上,加上破坏直立战车是两次,但真由美并非蓄意说谎,单纯是没留下印象。 洋史并非怀疑真由美这番话,却没以她的回应满足。 「不过,听说你直到最后都竭力协助普通人逃离……」 洋史口中所说的「普通人」是指非魔法师。认定魔法师是特别的存在,断定不是魔法师的人们是无力的存在,这种偏见只会造成双方的不幸。真由美经常抱持这个感想。但现在不是指摘这一点的场合。 「说我『直到最后』……那是误会就是了……毕竟我在等待直升机的时候,阻止敌人的是同学与学 弟妹。」 「那么,可以介绍实际和大亚联盟魔法师交战的这些一高学生给我吗?」 真由美听到他这么说,率先想到的是外表成熟、嚣张却可靠的学弟。将大型卡车化为粉尘、身披耀眼想子光辉、施展奇迹般治疗技术的一年级学生。 然而紧接着,几乎同时在脑中复苏的「国家机密」这四个字,麻痹她的舌头。 「真由美小姐?」 澪以疑惑目光注视结巴的真由美。不只是澪起疑。先不提洋史,父亲抱持质疑之意,使真由美感到慌张。 「啊,没事……我想,造访十文字家应该可以打听到详情。」 「克人啊……」 洋史个性绝对不差,甚至是善良青年,但真由美从以前就觉得他真的「人太好」。 真由美知道洋史对这名小两岁的少年抱持竞争心与自卑感,也能理解这是在所难免。但他刚才那番话透露嫉妒之意,这部分不太值得称赞——何况还被比自己年少的女孩发现。 真由美在心中的成绩单打上「可」,进一步装蒜。 「此外,可能帮得上忙的……大概是百家的渡边摩利、五十里启以及千代田花音吧。我会事先联络大家。」 「麻烦你了。」 总之,老是点出对方的缺点,也只会害自己变得不愉快。 真由美制式化地列出姓名,约定安排面会。 ◇ ◇ ◇ 后来,真由美当场打电话给摩利、启与花音(克人不在),和所有人约好时间,然后陪同父亲送五轮家姊弟离开。 真由美由衷希望至此喘口气,但从父亲的表情来看,应该还要一阵子才能解脱。 「真由美,我想和你谈谈,方便吗?」 正如预料,就当父女俩从饭店等级的迎宾车道,回到可以办舞会的玄关大厅时,弘一叫住了真由美。 「到书房谈吧。」 他不等回应就快步前进。 弘一外表仿佛是前世纪后半的干练实业家。体格线条真要说的话偏细,长相给人的亲和感更胜威严,语气也和外表相符相当柔和,但是十师族当家都对家族秉持不容分说的父权主义,七草弘一也不例外。 而且,无意义地采取反抗态度,不是真由美的作风。她就这么维持平常不会穿的别扭长裙连身服打扮,跟着父亲前进。 书房只有古典的书柜、厚重的书桌,以及一张高背皮椅。弘一立刻坐在椅子上,真由美必然得站着听父亲说话。这种事一如往常,真由美如今也不会在意。 「真由美刚才提到的名字里,似乎没有一年级学生。」 弘一毫无开场白,对站在两公尺远的女儿这么说。 「但我听说千叶家的千金与吉田家的二儿子,都算是大显身手。」 「狡猾如狸的老爸……」真由美在心中低语。弘一的外貌比起狸猫更像狐狸,比起狐狸更像野狼,但真由美确定自己的父亲绝对不是表里如一。 「我觉得他们毕竟还是一年级,没办法好好向洋史先生与澪小姐说明。」 (反正名仓先生早已提供详细报告了吧?) 真由美看着轻声说「原来如此」的父亲,如此心想。说起来,明明昨天也以同样的方向彻底「质询」过了,这种难缠的程度比起狸猫更像是猎犬。她暗中咒骂。 「不过,听说他们的奋战程度,不像只是一年级吧?尤其是那个女孩,在今年九校战也大显身手的——」 「深雪学妹?」 「没错没错,记得叫作司波深雪。」 感觉父亲浅色无度数眼镜的镜框在发亮。这副眼镜是用来隐藏右眼的义眼,但真由美曾经质疑可能暗藏某种特殊机关。 「听说她是非常优秀的女孩。今年以首席成绩入学,担任学生会副会长,顺利的话,明年会和真由美一样成为学生会长。」 「是的,她是非常优秀的女生。而且很漂亮。」 「喔,从真由美的角度来看也这么认为?」 「意思是从女孩的角度吗?是的,我认为深雪学妹的美超越性别。」 弘一嘴唇稍微绽放笑容。 眼镜后方的左眼,看不到色欲的混浊。 这更加激发真由美的戒心。 「真是不得了……不只能随心所欲使用『冰炎地狱』或『冰雾神域』等高难度魔法,甚至能使用非常强力又特殊的系统外魔法……好想见她一面。可以邀请她来我们家吗?」 「这……得问问看才知道。」 「说得也是,帮忙问她是否方便吧。这么说来,记得深雪有个哥哥吧?真由美不是也说他九校战的时候帮过你吗?这是个好机会,就当成顺便道谢,一起邀请他过来吧。」 亲和的笑容,让人看不出背地里的想法;有色的镜片,让人无法解读眼中的意图——但毕竟是一出生就开始打交道。既然成长到十八岁,就不会只是单方面被看透的关系。 (这才是目标吧……!) 真由美当时确实在直升机上,要求名仓允诺保密。关于达也特殊魔法的事迹,应该不会传到父亲耳里。 然而,她也不认为名仓完全没说。 没这种乐观的想法。 老奸巨猾的名仓,应该会以不违反保密义务的方式,向雇主暗示隐藏的真相。身经百战的父亲,应该会进一步调查他提供的有限情报。 父亲在怀疑他——司波达也。 而且是关于真由美不晓得、没想到的「某件事」。 真由美也想一探究竟,但以目前来说,避讳碰触秘密的想法比较强烈。 她下意识地害怕碰触秘密之后,会毁掉现在的人际关系。 「这也得问问看才知道……」 现在的她,顶多只能如此回答。 ◇ ◇ ◇ 就这么待在书房面对书桌好一阵子的七草家当家,听到轻轻敲门的声音抬起头。 「进来。」 书房的门和会客室的门不同,没有内藏扬声器。以常理判断,如同呢喃的细微声音,没办法穿透厚重的门与墙壁传到走廊。 但是没有再度响起敲门声,书房的门无声无息地开启。 进来的是自发整齐梳拢的年迈管家——名仓。 「调查到了吗?」 虽然问得很没重点,但名仓走到主人身边,恭敬递出一张记忆卡。 弘一将这张以微米等级的细小字体印刷资料的纸卡,安装在扫描器之后,以桌上荧幕开启解读的文件。 「一〇一旅独立魔装大队啊……真棘手。记得是四叶热中接触的部队。」 「他们似乎屡次接触,但目的不得而知。」 「我们接触军方的目的只有一个吧?」 弘一这时候说的「我们」不只是七草家,也不只是十师族,是包括国内所有魔法师。 这个国家的魔法师不要求地位。十师族禁止魔法师取得国家担保的「官方」权力。 相对的,魔法师在政府、军方、警方或财界,对各种意义的掌权人提供魔法技能,借以取得自身存续的基础。不是免洗道具,是可以持续使用的道具,进而成为不可或缺的道具,晋升为操控主人的仆人。为此必须「持续被使用」、「受到他人的需要」,必须持续维持合作关系。 光靠力量,不足以得到这些东西。 锋利的剑,会让使用者害怕剑刃反过来朝着自己。必须具备「不背叛」的信赖关系,才能建立起持续的合作关系。 魔法师接触军方的目的,在于得到并维持信赖、建立并强化合作关系。对于熟知魔法师隐情的人来说,这种 想法是「常识」。 不过,名仓没附和主人这句话。 「独立魔装大队是由旅长——佐伯少将所创立,目的是打造独立于十师族的魔法战力。队长风间少校是批判九岛退役少将以及十师族的知名人物。即使四叶是异端,属下认为也很难拉拢这支部队。」 名仓这番话使弘一蹙眉。 「……我第一次听说。」 「因为独立魔装大队至今没触犯七草家的利益。」 那你为什么知道这种事?弘一在嘴边收回这句询问。 若名仓解释这是本次调查到的情报,就无法追问下去。何况即使名仓长年服侍弘一,弘一也不把他当成七草家的一分子。对方肯定也一样。 「……那么,四叶为什么接触独立魔装大队?」 弘一询问的是另一件事。而且在询问之后就自行得到答案。 「应该正如老爷的推测。」 名仓和弘一都没有读心技能。但弘一无须确认,就确定名仓和他做出相同的推论。 弘一从扫描器抽出卡片,以右手食指与中指夹着,就这样轻轻挥手。扔出去的纸卡在空中释放火光,瞬间燃烧殆尽。 灰烬还没进入垃圾桶,名仓就行礼并背对离去。 ◇ ◇ ◇ 七草宅邸广大建地的一角,有一座以细长方体为基础的建筑物。简单却不失典雅的这栋建筑物,是七草家私设的射击练习场。 虽说是「七草家」的练习场,事实上是为真由美建造的设施。五年前,真由美在全国等级的大赛首度得奖,因而建造这座设施纪念。 从早上就累积精神疲劳的真由美,吃完午餐立刻窝在这间射击练习场,如今已经三小时。她架着外型像是细长手杖加装握把的特化型cad,不断射击标靶。 射穿。 破坏。 使用的不是真枪是魔法,所以不会因反作用力弄痛手,但精神上的疲劳应该更剧烈。 不过,对于累积不少郁闷心情的真由美来说,连这种疲劳都很舒服。 真由美没考虑步调分配一味射击,导致回神时标靶已经用尽。她看向时钟,后知后觉地惊讶于时间过这么快,接着将cad立在架子里,开始进行善后工作——原本想进行。 「姊姊,我们回来了!」 不过,她取下兼用为情报终端装置的护目镜时,突然被人从后方抱住,还没进行善后工作就非得变更预定计划。 「香澄,突然扑过去抱姊姊,会造成姊姊的困扰。」 「啧,泉美真的好啰唆。」 「因为香澄没教养。」 与其说造成困扰,只是稍微站不稳而已,但是老实说,真由美很感谢对方立刻离开(应该说有人帮忙拉开)。 「小澄,小美,欢迎回来。」 真由美在双胞胎一如往常地拌嘴时(也可以形容为嬉闹)再度站好,重新迎接妹妹。 「姊姊,我们回来了。」 双手放在前方恭敬行礼的少女,是双胞胎之中的妹妹七草泉美。留着一头直发及肩鲍伯头,具备女性柔美气息的少女。 最初扑过来的是真由美的妹妹,泉美的双胞胎姊姊七草香澄。和泉美互为对比,是留着短发的中性少女。 这两人是同卵双胞胎,但因为造型与气氛完全相反,因此一般来说不可能认错。 「姊姊在练习什么?看来不是实弹的移动魔法。虚拟领域魔法?」 「应该是虚拟领域延伸型的贯穿魔法吧?姊姊最近经常练习这一类的魔法吧?」 不过,两人对于魔法的敏锐感性相同。 真要说的话,真由美施展魔法时,是感性比理性优先,这对双胞胎同样是重视感性的类型。看穿发动中术式的直觉洞察力,或许比真由美更优秀。像现在也是从标靶留下的「弹痕」正确看出使用的魔法。 真由美宠这两个妹妹宠得不得了,两人也很黏真由美。不过大概是最近进入这种年纪,稍微傲慢的部分开始引人注目。 「话说回来,姊姊射得真不少耶。」 泉美眼尖看见标靶剩余数量是零,有些傻眼地这么说。 「看来是洋史先生来了吧?」 香澄咧嘴笑着这么说。 「每次洋史先生来家里,姊姊心情都会变差。」 真由美连忙收起表情,以免被发现乱了分寸,但她自己也不认为隐藏得很好。 总之,这两人直觉真的很敏锐。 还是自己太容易被猜透?真由美有些忧郁。 「但我觉得洋史先生不是那么坏的人……」 「虽然不是坏人,但也仅止于此。那种不可靠的男人配不上姊姊。」 「泉美评分太严苛了啦。不然你说,怎样的人比较好?例如克人先生?」 「等一下,小澄,十文字和我并没有……」 「这个嘛,虽然外貌没有不足,但该说那位先生不懂少女心吗?这部分有些遗憾。」 妹妹们不知为何(真由美当真如此质疑)提到克人的名字。真由美慌慌张张地想厘清她们的「误解」,但泉美与香澄都没听她说话。 「就是说啊,慢着,你对我装淑女做什么啊……不提这个,我觉得男人无法理解少女心是理所当然啊。因为我们也不晓得男人在想什么。」 「天真!香澄,你太天真了!少女要理解男人心,等到成为情侣再理解就够了!男性想要掳获少女芳心,得先理解少女心才行!」 「居然说少女芳心……算了。那么总归来说,除了外貌还要有什么才行?」 「果然是爱……啊,这样门槛突然拉太高了,所以先从火热的爱慕之心开始吧。」 「虽然从出生就在一起,但我还真不知道泉美有这种浪漫的少女情怀。我还以为你只是很古板而已。」 「总觉得你形容少女情怀的口气怪怪的……唉,算了。何况不是我拥有少女情怀,是香澄太不在意了。」 「是是是,反正我不像女生啦。所以到最后,只要喜欢姊姊就好?像是服部先生?」 「小澄!你为什么知道范藏学弟的事?」 不知何时(应该说打从一开始)就被抛在一旁的真由美,听到这番话终究不能不吭声。真由美完全不记得曾经将服部介绍给妹妹们。 「他是缠着姊姊的坏虫,所以我们当然认识。」 「小美,你们该不会跑来偷看吧?而且,别再讨论我和谁交往了啦!」 「姊姊,你真是的。我们也要上学,当然不可能自己去偷看吧?」 (所以是使唤别人来看?) 真由美在内心发出的哀号,别人当然听不见。不对,或许这对双胞胎会以某种方式听见,但是完全看不出来。 「何况我们很担心姊姊耶。姊姊明明这么漂亮,都已经十八岁却没交过半个男友……明明都要从高中毕业了。」 「我不是交不到,只是基于立场……」 真由美想宣称自己只是不能交男友,却察觉听起来很像是辩解。而且是相当「丢脸」或「凄惨」的借口。 「何……何况说到没和男生交往过,你们还不是一样。」 真由美试着突然转变话题,却没察觉这也是很丢脸的说法——直到遭受妹妹们反击。 「这是因为我们才十五岁……」 「如果是接受男生的表白,今天也有两个。但我郑重拒绝了。让人觉得『就是他』的对象好难遇见呢。」 「泉美太固执了啦,总之先交往看看不就好?」 「是香澄太过没有危机意识了。香澄的异性朋友,明明不可 能所有人都把香澄当成『普通朋友』……你抱着这种悠哉的心态,迟早会尝到苦头喔。」 真由美自觉自己多么丢脸,以妹妹们的对话为背景音乐,暗自消沉。 ◇ ◇ ◇ 十一月四日。 总算恢复上课的这天午休。 「会长……不对,真由美学姊,你看起来似乎很累。」 真由美以协助善后为由,造访学生会室。梓向她投以担心的目光。 「嗯,是啊。但是不要紧。」 「休息到下周比较好吧……」 今天是周五。虽然周六也要上课,但三年级学生事实上可以自由选择到校,不少学生今明两天都在家里用功。 「毕竟有时候,疲劳程度会超过自己的想像。」 「是啊,所以我才来学校。」 真由美的回应,使得梓诧异地歪过脑袋。 总之,她是因为待在家里更累才会来学校,其他人应该很难理解吧。 感觉要说明也莫名难为情。 所以真由美没回答梓的疑问,单手遮着嘴「呼啊……」轻轻打个呵欠。 双手放在桌上交叠。 脸颊靠在手上。 对于突然趴在桌上睡起觉的真由美,感觉梓似乎瞪大眼睛感到惊讶。但真由美不以为意,安然进入梦乡。 后记 首先由衷感谢拿起本书的各位。初次见面的读者请以此为机会多多指教,非初次见面的读者则请您继续关照。 这一集是〈来访者篇〉完结的一集,同时也是为司波兄妹一年级生活作结的最后一篇。我想在这次闲聊一些类似幕后花絮的事情,也就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写作过程。 我写作时完全没有临场感。从来没有小说之神降临,或是角色自己动起来之类的经验。我很想至少体验一次这种事,不过很遗憾,似乎没得到小说之神的青睐。 我写小说时会先思考架构,接着整理大纲,在各篇开始之前构筑剧情,接着才终于着手写内文。「这个角色在这个场面应该会这样行动……」这种小小的章节逐渐累积,整理为〈入学篇〉或〈来访者篇〉等完整的剧情。 不过,不一定总是如此。也会破例先冒出「我想写这一幕」的念头。在这种状况,我会加入一些要素,让剧情朝着我想像的这一幕归结。具体举例如下: 〈九校战篇〉最后的共舞场景。 〈横滨骚乱篇〉解放能力的场景。 以及这一集里,兄妹联手攻击的场景。 像这样看就很清楚,《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是以达也与深雪成立的一部作品。 对于达也等人来说,这是一年级学生的最后一篇,也代表三年级学生毕业了。不过请放心,在这部作品,毕业并不等于退场。我不保证现在的三年级角色全都还有戏分,但登场的机会绝对不会少……角色数量就会像这样不断增加。有劳各位相关人士了。 那么,达也等人将在下一集升为二年级。达也的立场也会大幅改变。剧情将会渐渐地呈现出可说为「魔法科高中的革命儿」的样貌,但书名依然会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这部分也请各位放心。 下一集《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双七篇》也请多多指教。 (佐岛勤) 首先由衷感谢拿起本书的各位。初次见面的读者请以此为机会多多指教,非初次见面的读者则请您继续关照。 这一集是〈来访者篇〉完结的一集,同时也是为司波兄妹一年级生活作结的最后一篇。我想在这次闲聊一些类似幕后花絮的事情,也就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写作过程。 我写作时完全没有临场感。从来没有小说之神降临,或是角色自己动起来之类的经验。我很想至少体验一次这种事,不过很遗憾,似乎没得到小说之神的青睐。 我写小说时会先思考架构,接着整理大纲,在各篇开始之前构筑剧情,接着才终于着手写内文。「这个角色在这个场面应该会这样行动……」这种小小的章节逐渐累积,整理为〈入学篇〉或〈来访者篇〉等完整的剧情。 不过,不一定总是如此。也会破例先冒出「我想写这一幕」的念头。在这种状况,我会加入一些要素,让剧情朝着我想像的这一幕归结。具体举例如下: 〈九校战篇〉最后的共舞场景。 〈横滨骚乱篇〉解放能力的场景。 以及这一集里,兄妹联手攻击的场景。 像这样看就很清楚,《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是以达也与深雪成立的一部作品。 对于达也等人来说,这是一年级学生的最后一篇,也代表三年级学生毕业了。不过请放心,在这部作品,毕业并不等于退场。我不保证现在的三年级角色全都还有戏分,但登场的机会绝对不会少……角色数量就会像这样不断增加。有劳各位相关人士了。 那么,达也等人将在下一集升为二年级。达也的立场也会大幅改变。剧情将会渐渐地呈现出可说为「魔法科高中的革命儿」的样貌,但书名依然会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这部分也请各位放心。 下一集《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双七篇》也请多多指教。 (佐岛勤) 首先由衷感谢拿起本书的各位。初次见面的读者请以此为机会多多指教,非初次见面的读者则请您继续关照。 这一集是〈来访者篇〉完结的一集,同时也是为司波兄妹一年级生活作结的最后一篇。我想在这次闲聊一些类似幕后花絮的事情,也就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写作过程。 我写作时完全没有临场感。从来没有小说之神降临,或是角色自己动起来之类的经验。我很想至少体验一次这种事,不过很遗憾,似乎没得到小说之神的青睐。 我写小说时会先思考架构,接着整理大纲,在各篇开始之前构筑剧情,接着才终于着手写内文。「这个角色在这个场面应该会这样行动……」这种小小的章节逐渐累积,整理为〈入学篇〉或〈来访者篇〉等完整的剧情。 不过,不一定总是如此。也会破例先冒出「我想写这一幕」的念头。在这种状况,我会加入一些要素,让剧情朝着我想像的这一幕归结。具体举例如下: 〈九校战篇〉最后的共舞场景。 〈横滨骚乱篇〉解放能力的场景。 以及这一集里,兄妹联手攻击的场景。 像这样看就很清楚,《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是以达也与深雪成立的一部作品。 对于达也等人来说,这是一年级学生的最后一篇,也代表三年级学生毕业了。不过请放心,在这部作品,毕业并不等于退场。我不保证现在的三年级角色全都还有戏分,但登场的机会绝对不会少……角色数量就会像这样不断增加。有劳各位相关人士了。 那么,达也等人将在下一集升为二年级。达也的立场也会大幅改变。剧情将会渐渐地呈现出可说为「魔法科高中的革命儿」的样貌,但书名依然会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这部分也请各位放心。 下一集《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双七篇》也请多多指教。 (佐岛勤) 首先由衷感谢拿起本书的各位。初次见面的读者请以此为机会多多指教,非初次见面的读者则请您继续关照。 这一集是〈来访者篇〉完结的一集,同时也是为司波兄妹一年级生活作结的最后一篇。我想在这次闲聊一些类似幕后花絮的事情,也就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写作过程。 我写作时完全没有临场感。从来没有小说之神降临,或是角色自己动起来之类的经验。我很想至少体验一次这种事,不过很遗憾,似乎没得到小说之神的青睐。 我写小说时会先思考架构,接着整理大纲,在各篇开始之前构筑剧情,接着才终于着手写内文。「这个角色在这个场面应该会这样行动……」这种小小的章节逐渐累积,整理为〈入学篇〉或〈来访者篇〉等完整的剧情。 不过,不一定总是如此。也会破例先冒出「我想写这一幕」的念头。在这种状况,我会加入一些要素,让剧情朝着我想像的这一幕归结。具体举例如下: 〈九校战篇〉最后的共舞场景。 〈横滨骚乱篇〉解放能力的场景。 以及这一集里,兄妹联手攻击的场景。 像这样看就很清楚,《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是以达也与深雪成立的一部作品。 对于达也等人来说,这是一年级学生的最后一篇,也代表三年级学生毕业了。不过请放心,在这部作品,毕业并不等于退场。我不保证现在的三年级角色全都还有戏分,但登场的机会绝对不会少……角色数量就会像这样不断增加。有劳各位相关人士了。 那么,达也等人将在下一集升为二年级。达也的立场也会大幅改变。剧情将会渐渐地呈现出可说为「魔法科高中的革命儿」的样貌,但书名依然会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这部分也请各位放心。 下一集《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双七篇》也请多多指教。 (佐岛勤) 首先由衷感谢拿起本书的各位。初次见面的读者请以此为机会多多指教,非初次见面的读者则请您继续关照。 这一集是〈来访者篇〉完结的一集,同时也是为司波兄妹一年级生活作结的最后一篇。我想在这次闲聊一些类似幕后花絮的事情,也就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写作过程。 我写作时完全没有临场感。从来没有小说之神降临,或是角色自己动起来之类的经验。我很想至少体验一次这种事,不过很遗憾,似乎没得到小说之神的青睐。 我写小说时会先思考架构,接着整理大纲,在各篇开始之前构筑剧情,接着才终于着手写内文。「这个角色在这个场面应该会这样行动……」这种小小的章节逐渐累积,整理为〈入学篇〉或〈来访者篇〉等完整的剧情。 不过,不一定总是如此。也会破例先冒出「我想写这一幕」的念头。在这种状况,我会加入一些要素,让剧情朝着我想像的这一幕归结。具体举例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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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不一定总是如此。也会破例先冒出「我想写这一幕」的念头。在这种状况,我会加入一些要素,让剧情朝着我想像的这一幕归结。具体举例如下: 〈九校战篇〉最后的共舞场景。 〈横滨骚乱篇〉解放能力的场景。 以及这一集里,兄妹联手攻击的场景。 像这样看就很清楚,《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是以达也与深雪成立的一部作品。 对于达也等人来说,这是一年级学生的最后一篇,也代表三年级学生毕业了。不过请放心,在这部作品,毕业并不等于退场。我不保证现在的三年级角色全都还有戏分,但登场的机会绝对不会少……角色数量就会像这样不断增加。有劳各位相关人士了。 那么,达也等人将在下一集升为二年级。达也的立场也会大幅改变。剧情将会渐渐地呈现出可说为「魔法科高中的革命儿」的样貌,但书名依然会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这部分也请各位放心。 下一集《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双七篇》也请多多指教。 (佐岛勤) 首先由衷感谢拿起本书的各位。初次见面的读者请以此为机会多多指教,非初次见面的读者则请您继续关照。 这一集是〈来访者篇〉完结的一集,同时也是为司波兄妹一年级生活作结的最后一篇。我想在这次闲聊一些类似幕后花絮的事情,也就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写作过程。 我写作时完全没有临场感。从来没有小说之神降临,或是角色自己动起来之类的经验。我很想至少体验一次这种事,不过很遗憾,似乎没得到小说之神的青睐。 我写小说时会先思考架构,接着整理大纲,在各篇开始之前构筑剧情,接着才终于着手写内文。「这个角色在这个场面应该会这样行动……」这种小小的章节逐渐累积,整理为〈入学篇〉或〈来访者篇〉等完整的剧情。 不过,不一定总是如此。也会破例先冒出「我想写这一幕」的念头。在这种状况,我会加入一些要素,让剧情朝着我想像的这一幕归结。具体举例如下: 〈九校战篇〉最后的共舞场景。 〈横滨骚乱篇〉解放能力的场景。 以及这一集里,兄妹联手攻击的场景。 像这样看就很清楚,《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是以达也与深雪成立的一部作品。 对于达也等人来说,这是一年级学生的最后一篇,也代表三年级学生毕业了。不过请放心,在这部作品,毕业并不等于退场。我不保证现在的三年级角色全都还有戏分,但登场的机会绝对不会少……角色数量就会像这样不断增加。有劳各位相关人士了。 那么,达也等人将在下一集升为二年级。达也的立场也会大幅改变。剧情将会渐渐地呈现出可说为「魔法科高中的革命儿」的样貌,但书名依然会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这部分也请各位放心。 下一集《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双七篇》也请多多指教。 (佐岛勤) 序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宅之预备军 录入:zbszsr 修图:ale 初校:朱月 成为现代魔法起点的异能力,是距今的九十七年前,由当时的usa所发现的。从开发魔法技能转变为开发魔法师、改造人类,则是大约八十年前的事。 在这短短的期间内——不对,实际上是在更短的期间内,仅仅五十年左右,就创造出足以稳定提供值得称为「魔法师名门」的优秀魔法师「血统」。仔细想想实在令人惊奇。因为这代表人类在短短半世纪,就成功开发名为魔法师的「种族」。 当然,在其背后有着先进国之间激烈的开发竞争。投入其中的科技与经济资源,足以将这种事情化为可能。能源枯竭问题从前世纪后半,就已经成为对于未来的诅咒,使(先进国的)人们的心灵蒙上阴影。众人比当初更期待魔法成为解决这个问题的技术,再加上西元二〇三〇年左右,全球寒冷化现象逐渐显著,粮食也因此随之不足。后来以食物、资源争夺战为导火线的第三次世界大战,成为了推动魔法师开发的强大动力——其动力强大到甚至忽视了「尊重基本人权」的社会原则。 早在长达二十年的战乱时代之前,全世界就半公开地进行「人类品种改良」或「人类配种实验」,比赛开发名为魔法师的种族。「魔法具遗传性」这个事实,在魔法仍被称为超能力的时期就已经确定,因此魔法的开发转为「优良血统」的开发,是当然又必然的结果。 关于人类的品种改良,先进国以高明的手法践踏了人类的尊严。 先进各国率先着手开发人工子宫。 在后进国家,强制令具备天分的男女交配——也就是国家公认的性侵行为四处横行,但先进国家则是利用复制受精前的卵子,并且使用非外科手术的精于采集法(射精催速剂)来采集精子进行人工授精,以这种「有效率」的方式开发魔法师。先进国里推崇基因改造的反倒是少数派,所以非基因改造的「试管婴儿」以这种方式大量「生产」,就是先进国开发魔法师的实际状况。 幸好(就是因为能够使用这种字眼,才会被批判「科技发展和人道不相容」吧)从复制卵子诞生的孩子,不知为何悉数早夭。他们鲜少烦恼自己的身世。根据这个国家能够使用的统计资料来看,他们的平均寿命是七岁。这并不是因为平均寿命下降的最大原因——零岁儿童的死亡频繁发生,是他们的寿命真的很短。因为最长寿的人死亡时也只有十七岁。而且也不是因为急速老化而去世,而是维持年轻的模样自然死亡。因为使用原始卵子的调整体一律没有出现短命的缺陷,所以一般认为问题恐怕在于复制生殖细胞的技术。 不过,成长到三岁就可以测量潜在的魔法天分。借由他们的牺牲,使得卵子与精子的「正确组合」得以确立。第二世代、第三世代会受到的影响,位于基因图谱模拟可以解析的领域。再来只须由国家安排相亲,让合适的双方「自主」联姻就好。 如此诞生的就是被称为「现代魔法名门」的家系。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日本的十师族。 日本的「魔法师名门」,是以全世界最有条理的形式成立。这是因为在先进国之中,日本的文化背景最容易促成这种婚姻关系。 无视于人道的技术开发,最后却被文化因素影响成果。不晓得该形容为讽刺,还是「人道」在最后展现的骨气。这方面的审判恐怕得交由历史决定。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宅之预备军 录入:zbszsr 修图:ale 初校:朱月 成为现代魔法起点的异能力,是距今的九十七年前,由当时的usa所发现的。从开发魔法技能转变为开发魔法师、改造人类,则是大约八十年前的事。 在这短短的期间内——不对,实际上是在更短的期间内,仅仅五十年左右,就创造出足以稳定提供值得称为「魔法师名门」的优秀魔法师「血统」。仔细想想实在令人惊奇。因为这代表人类在短短半世纪,就成功开发名为魔法师的「种族」。 当然,在其背后有着先进国之间激烈的开发竞争。投入其中的科技与经济资源,足以将这种事情化为可能。能源枯竭问题从前世纪后半,就已经成为对于未来的诅咒,使(先进国的)人们的心灵蒙上阴影。众人比当初更期待魔法成为解决这个问题的技术,再加上西元二〇三〇年左右,全球寒冷化现象逐渐显著,粮食也因此随之不足。后来以食物、资源争夺战为导火线的第三次世界大战,成为了推动魔法师开发的强大动力——其动力强大到甚至忽视了「尊重基本人权」的社会原则。 早在长达二十年的战乱时代之前,全世界就半公开地进行「人类品种改良」或「人类配种实验」,比赛开发名为魔法师的种族。「魔法具遗传性」这个事实,在魔法仍被称为超能力的时期就已经确定,因此魔法的开发转为「优良血统」的开发,是当然又必然的结果。 关于人类的品种改良,先进国以高明的手法践踏了人类的尊严。 先进各国率先着手开发人工子宫。 在后进国家,强制令具备天分的男女交配——也就是国家公认的性侵行为四处横行,但先进国家则是利用复制受精前的卵子,并且使用非外科手术的精于采集法(射精催速剂)来采集精子进行人工授精,以这种「有效率」的方式开发魔法师。先进国里推崇基因改造的反倒是少数派,所以非基因改造的「试管婴儿」以这种方式大量「生产」,就是先进国开发魔法师的实际状况。 幸好(就是因为能够使用这种字眼,才会被批判「科技发展和人道不相容」吧)从复制卵子诞生的孩子,不知为何悉数早夭。他们鲜少烦恼自己的身世。根据这个国家能够使用的统计资料来看,他们的平均寿命是七岁。这并不是因为平均寿命下降的最大原因——零岁儿童的死亡频繁发生,是他们的寿命真的很短。因为最长寿的人死亡时也只有十七岁。而且也不是因为急速老化而去世,而是维持年轻的模样自然死亡。因为使用原始卵子的调整体一律没有出现短命的缺陷,所以一般认为问题恐怕在于复制生殖细胞的技术。 不过,成长到三岁就可以测量潜在的魔法天分。借由他们的牺牲,使得卵子与精子的「正确组合」得以确立。第二世代、第三世代会受到的影响,位于基因图谱模拟可以解析的领域。再来只须由国家安排相亲,让合适的双方「自主」联姻就好。 如此诞生的就是被称为「现代魔法名门」的家系。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日本的十师族。 日本的「魔法师名门」,是以全世界最有条理的形式成立。这是因为在先进国之中,日本的文化背景最容易促成这种婚姻关系。 无视于人道的技术开发,最后却被文化因素影响成果。不晓得该形容为讽刺,还是「人道」在最后展现的骨气。这方面的审判恐怕得交由历史决定。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宅之预备军 录入:zbszsr 修图:ale 初校:朱月 成为现代魔法起点的异能力,是距今的九十七年前,由当时的usa所发现的。从开发魔法技能转变为开发魔法师、改造人类,则是大约八十年前的事。 在这短短的期间内——不对,实际上是在更短的期间内,仅仅五十年左右,就创造出足以稳定提供值得称为「魔法师名门」的优秀魔法师「血统」。仔细想想实在令人惊奇。因为这代表人类在短短半世纪,就成功开发名为魔法师的「种族」。 当然,在其背后有着先进国之间激烈的开发竞争。投入其中的科技与经济资源,足以将这种事情化为可能。能源枯竭问题从前世纪后半,就已经成为对于未来的诅咒,使(先进国的)人们的心灵蒙上阴影。众人比当初更期待魔法成为解决这个问题的技术,再加上西元二〇三〇年左右,全球寒冷化现象逐渐显著,粮食也因此随之不足。后来以食物、资源争夺战为导火线的第三次世界大战,成为了推动魔法师开发的强大动力——其动力强大到甚至忽视了「尊重基本人权」的社会原则。 早在长达二十年的战乱时代之前,全世界就半公开地进行「人类品种改良」或「人类配种实验」,比赛开发名为魔法师的种族。「魔法具遗传性」这个事实,在魔法仍被称为超能力的时期就已经确定,因此魔法的开发转为「优良血统」的开发,是当然又必然的结果。 关于人类的品种改良,先进国以高明的手法践踏了人类的尊严。 先进各国率先着手开发人工子宫。 在后进国家,强制令具备天分的男女交配——也就是国家公认的性侵行为四处横行,但先进国家则是利用复制受精前的卵子,并且使用非外科手术的精于采集法(射精催速剂)来采集精子进行人工授精,以这种「有效率」的方式开发魔法师。先进国里推崇基因改造的反倒是少数派,所以非基因改造的「试管婴儿」以这种方式大量「生产」,就是先进国开发魔法师的实际状况。 幸好(就是因为能够使用这种字眼,才会被批判「科技发展和人道不相容」吧)从复制卵子诞生的孩子,不知为何悉数早夭。他们鲜少烦恼自己的身世。根据这个国家能够使用的统计资料来看,他们的平均寿命是七岁。这并不是因为平均寿命下降的最大原因——零岁儿童的死亡频繁发生,是他们的寿命真的很短。因为最长寿的人死亡时也只有十七岁。而且也不是因为急速老化而去世,而是维持年轻的模样自然死亡。因为使用原始卵子的调整体一律没有出现短命的缺陷,所以一般认为问题恐怕在于复制生殖细胞的技术。 不过,成长到三岁就可以测量潜在的魔法天分。借由他们的牺牲,使得卵子与精子的「正确组合」得以确立。第二世代、第三世代会受到的影响,位于基因图谱模拟可以解析的领域。再来只须由国家安排相亲,让合适的双方「自主」联姻就好。 如此诞生的就是被称为「现代魔法名门」的家系。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日本的十师族。 日本的「魔法师名门」,是以全世界最有条理的形式成立。这是因为在先进国之中,日本的文化背景最容易促成这种婚姻关系。 无视于人道的技术开发,最后却被文化因素影响成果。不晓得该形容为讽刺,还是「人道」在最后展现的骨气。这方面的审判恐怕得交由历史决定。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宅之预备军 录入:zbszsr 修图:ale 初校:朱月 成为现代魔法起点的异能力,是距今的九十七年前,由当时的usa所发现的。从开发魔法技能转变为开发魔法师、改造人类,则是大约八十年前的事。 在这短短的期间内——不对,实际上是在更短的期间内,仅仅五十年左右,就创造出足以稳定提供值得称为「魔法师名门」的优秀魔法师「血统」。仔细想想实在令人惊奇。因为这代表人类在短短半世纪,就成功开发名为魔法师的「种族」。 当然,在其背后有着先进国之间激烈的开发竞争。投入其中的科技与经济资源,足以将这种事情化为可能。能源枯竭问题从前世纪后半,就已经成为对于未来的诅咒,使(先进国的)人们的心灵蒙上阴影。众人比当初更期待魔法成为解决这个问题的技术,再加上西元二〇三〇年左右,全球寒冷化现象逐渐显著,粮食也因此随之不足。后来以食物、资源争夺战为导火线的第三次世界大战,成为了推动魔法师开发的强大动力——其动力强大到甚至忽视了「尊重基本人权」的社会原则。 早在长达二十年的战乱时代之前,全世界就半公开地进行「人类品种改良」或「人类配种实验」,比赛开发名为魔法师的种族。「魔法具遗传性」这个事实,在魔法仍被称为超能力的时期就已经确定,因此魔法的开发转为「优良血统」的开发,是当然又必然的结果。 关于人类的品种改良,先进国以高明的手法践踏了人类的尊严。 先进各国率先着手开发人工子宫。 在后进国家,强制令具备天分的男女交配——也就是国家公认的性侵行为四处横行,但先进国家则是利用复制受精前的卵子,并且使用非外科手术的精于采集法(射精催速剂)来采集精子进行人工授精,以这种「有效率」的方式开发魔法师。先进国里推崇基因改造的反倒是少数派,所以非基因改造的「试管婴儿」以这种方式大量「生产」,就是先进国开发魔法师的实际状况。 幸好(就是因为能够使用这种字眼,才会被批判「科技发展和人道不相容」吧)从复制卵子诞生的孩子,不知为何悉数早夭。他们鲜少烦恼自己的身世。根据这个国家能够使用的统计资料来看,他们的平均寿命是七岁。这并不是因为平均寿命下降的最大原因——零岁儿童的死亡频繁发生,是他们的寿命真的很短。因为最长寿的人死亡时也只有十七岁。而且也不是因为急速老化而去世,而是维持年轻的模样自然死亡。因为使用原始卵子的调整体一律没有出现短命的缺陷,所以一般认为问题恐怕在于复制生殖细胞的技术。 不过,成长到三岁就可以测量潜在的魔法天分。借由他们的牺牲,使得卵子与精子的「正确组合」得以确立。第二世代、第三世代会受到的影响,位于基因图谱模拟可以解析的领域。再来只须由国家安排相亲,让合适的双方「自主」联姻就好。 如此诞生的就是被称为「现代魔法名门」的家系。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日本的十师族。 日本的「魔法师名门」,是以全世界最有条理的形式成立。这是因为在先进国之中,日本的文化背景最容易促成这种婚姻关系。 无视于人道的技术开发,最后却被文化因素影响成果。不晓得该形容为讽刺,还是「人道」在最后展现的骨气。这方面的审判恐怕得交由历史决定。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宅之预备军 录入:zbszsr 修图:ale 初校:朱月 成为现代魔法起点的异能力,是距今的九十七年前,由当时的usa所发现的。从开发魔法技能转变为开发魔法师、改造人类,则是大约八十年前的事。 在这短短的期间内——不对,实际上是在更短的期间内,仅仅五十年左右,就创造出足以稳定提供值得称为「魔法师名门」的优秀魔法师「血统」。仔细想想实在令人惊奇。因为这代表人类在短短半世纪,就成功开发名为魔法师的「种族」。 当然,在其背后有着先进国之间激烈的开发竞争。投入其中的科技与经济资源,足以将这种事情化为可能。能源枯竭问题从前世纪后半,就已经成为对于未来的诅咒,使(先进国的)人们的心灵蒙上阴影。众人比当初更期待魔法成为解决这个问题的技术,再加上西元二〇三〇年左右,全球寒冷化现象逐渐显著,粮食也因此随之不足。后来以食物、资源争夺战为导火线的第三次世界大战,成为了推动魔法师开发的强大动力——其动力强大到甚至忽视了「尊重基本人权」的社会原则。 早在长达二十年的战乱时代之前,全世界就半公开地进行「人类品种改良」或「人类配种实验」,比赛开发名为魔法师的种族。「魔法具遗传性」这个事实,在魔法仍被称为超能力的时期就已经确定,因此魔法的开发转为「优良血统」的开发,是当然又必然的结果。 关于人类的品种改良,先进国以高明的手法践踏了人类的尊严。 先进各国率先着手开发人工子宫。 在后进国家,强制令具备天分的男女交配——也就是国家公认的性侵行为四处横行,但先进国家则是利用复制受精前的卵子,并且使用非外科手术的精于采集法(射精催速剂)来采集精子进行人工授精,以这种「有效率」的方式开发魔法师。先进国里推崇基因改造的反倒是少数派,所以非基因改造的「试管婴儿」以这种方式大量「生产」,就是先进国开发魔法师的实际状况。 幸好(就是因为能够使用这种字眼,才会被批判「科技发展和人道不相容」吧)从复制卵子诞生的孩子,不知为何悉数早夭。他们鲜少烦恼自己的身世。根据这个国家能够使用的统计资料来看,他们的平均寿命是七岁。这并不是因为平均寿命下降的最大原因——零岁儿童的死亡频繁发生,是他们的寿命真的很短。因为最长寿的人死亡时也只有十七岁。而且也不是因为急速老化而去世,而是维持年轻的模样自然死亡。因为使用原始卵子的调整体一律没有出现短命的缺陷,所以一般认为问题恐怕在于复制生殖细胞的技术。 不过,成长到三岁就可以测量潜在的魔法天分。借由他们的牺牲,使得卵子与精子的「正确组合」得以确立。第二世代、第三世代会受到的影响,位于基因图谱模拟可以解析的领域。再来只须由国家安排相亲,让合适的双方「自主」联姻就好。 如此诞生的就是被称为「现代魔法名门」的家系。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日本的十师族。 日本的「魔法师名门」,是以全世界最有条理的形式成立。这是因为在先进国之中,日本的文化背景最容易促成这种婚姻关系。 无视于人道的技术开发,最后却被文化因素影响成果。不晓得该形容为讽刺,还是「人道」在最后展现的骨气。这方面的审判恐怕得交由历史决定。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宅之预备军 录入:zbszsr 修图:ale 初校:朱月 成为现代魔法起点的异能力,是距今的九十七年前,由当时的usa所发现的。从开发魔法技能转变为开发魔法师、改造人类,则是大约八十年前的事。 在这短短的期间内——不对,实际上是在更短的期间内,仅仅五十年左右,就创造出足以稳定提供值得称为「魔法师名门」的优秀魔法师「血统」。仔细想想实在令人惊奇。因为这代表人类在短短半世纪,就成功开发名为魔法师的「种族」。 当然,在其背后有着先进国之间激烈的开发竞争。投入其中的科技与经济资源,足以将这种事情化为可能。能源枯竭问题从前世纪后半,就已经成为对于未来的诅咒,使(先进国的)人们的心灵蒙上阴影。众人比当初更期待魔法成为解决这个问题的技术,再加上西元二〇三〇年左右,全球寒冷化现象逐渐显著,粮食也因此随之不足。后来以食物、资源争夺战为导火线的第三次世界大战,成为了推动魔法师开发的强大动力——其动力强大到甚至忽视了「尊重基本人权」的社会原则。 早在长达二十年的战乱时代之前,全世界就半公开地进行「人类品种改良」或「人类配种实验」,比赛开发名为魔法师的种族。「魔法具遗传性」这个事实,在魔法仍被称为超能力的时期就已经确定,因此魔法的开发转为「优良血统」的开发,是当然又必然的结果。 关于人类的品种改良,先进国以高明的手法践踏了人类的尊严。 先进各国率先着手开发人工子宫。 在后进国家,强制令具备天分的男女交配——也就是国家公认的性侵行为四处横行,但先进国家则是利用复制受精前的卵子,并且使用非外科手术的精于采集法(射精催速剂)来采集精子进行人工授精,以这种「有效率」的方式开发魔法师。先进国里推崇基因改造的反倒是少数派,所以非基因改造的「试管婴儿」以这种方式大量「生产」,就是先进国开发魔法师的实际状况。 幸好(就是因为能够使用这种字眼,才会被批判「科技发展和人道不相容」吧)从复制卵子诞生的孩子,不知为何悉数早夭。他们鲜少烦恼自己的身世。根据这个国家能够使用的统计资料来看,他们的平均寿命是七岁。这并不是因为平均寿命下降的最大原因——零岁儿童的死亡频繁发生,是他们的寿命真的很短。因为最长寿的人死亡时也只有十七岁。而且也不是因为急速老化而去世,而是维持年轻的模样自然死亡。因为使用原始卵子的调整体一律没有出现短命的缺陷,所以一般认为问题恐怕在于复制生殖细胞的技术。 不过,成长到三岁就可以测量潜在的魔法天分。借由他们的牺牲,使得卵子与精子的「正确组合」得以确立。第二世代、第三世代会受到的影响,位于基因图谱模拟可以解析的领域。再来只须由国家安排相亲,让合适的双方「自主」联姻就好。 如此诞生的就是被称为「现代魔法名门」的家系。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日本的十师族。 日本的「魔法师名门」,是以全世界最有条理的形式成立。这是因为在先进国之中,日本的文化背景最容易促成这种婚姻关系。 无视于人道的技术开发,最后却被文化因素影响成果。不晓得该形容为讽刺,还是「人道」在最后展现的骨气。这方面的审判恐怕得交由历史决定。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宅之预备军 录入:zbszsr 修图:ale 初校:朱月 成为现代魔法起点的异能力,是距今的九十七年前,由当时的usa所发现的。从开发魔法技能转变为开发魔法师、改造人类,则是大约八十年前的事。 在这短短的期间内——不对,实际上是在更短的期间内,仅仅五十年左右,就创造出足以稳定提供值得称为「魔法师名门」的优秀魔法师「血统」。仔细想想实在令人惊奇。因为这代表人类在短短半世纪,就成功开发名为魔法师的「种族」。 当然,在其背后有着先进国之间激烈的开发竞争。投入其中的科技与经济资源,足以将这种事情化为可能。能源枯竭问题从前世纪后半,就已经成为对于未来的诅咒,使(先进国的)人们的心灵蒙上阴影。众人比当初更期待魔法成为解决这个问题的技术,再加上西元二〇三〇年左右,全球寒冷化现象逐渐显著,粮食也因此随之不足。后来以食物、资源争夺战为导火线的第三次世界大战,成为了推动魔法师开发的强大动力——其动力强大到甚至忽视了「尊重基本人权」的社会原则。 早在长达二十年的战乱时代之前,全世界就半公开地进行「人类品种改良」或「人类配种实验」,比赛开发名为魔法师的种族。「魔法具遗传性」这个事实,在魔法仍被称为超能力的时期就已经确定,因此魔法的开发转为「优良血统」的开发,是当然又必然的结果。 关于人类的品种改良,先进国以高明的手法践踏了人类的尊严。 先进各国率先着手开发人工子宫。 在后进国家,强制令具备天分的男女交配——也就是国家公认的性侵行为四处横行,但先进国家则是利用复制受精前的卵子,并且使用非外科手术的精于采集法(射精催速剂)来采集精子进行人工授精,以这种「有效率」的方式开发魔法师。先进国里推崇基因改造的反倒是少数派,所以非基因改造的「试管婴儿」以这种方式大量「生产」,就是先进国开发魔法师的实际状况。 幸好(就是因为能够使用这种字眼,才会被批判「科技发展和人道不相容」吧)从复制卵子诞生的孩子,不知为何悉数早夭。他们鲜少烦恼自己的身世。根据这个国家能够使用的统计资料来看,他们的平均寿命是七岁。这并不是因为平均寿命下降的最大原因——零岁儿童的死亡频繁发生,是他们的寿命真的很短。因为最长寿的人死亡时也只有十七岁。而且也不是因为急速老化而去世,而是维持年轻的模样自然死亡。因为使用原始卵子的调整体一律没有出现短命的缺陷,所以一般认为问题恐怕在于复制生殖细胞的技术。 不过,成长到三岁就可以测量潜在的魔法天分。借由他们的牺牲,使得卵子与精子的「正确组合」得以确立。第二世代、第三世代会受到的影响,位于基因图谱模拟可以解析的领域。再来只须由国家安排相亲,让合适的双方「自主」联姻就好。 如此诞生的就是被称为「现代魔法名门」的家系。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日本的十师族。 日本的「魔法师名门」,是以全世界最有条理的形式成立。这是因为在先进国之中,日本的文化背景最容易促成这种婚姻关系。 无视于人道的技术开发,最后却被文化因素影响成果。不晓得该形容为讽刺,还是「人道」在最后展现的骨气。这方面的审判恐怕得交由历史决定。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宅之预备军 录入:zbszsr 修图:ale 初校:朱月 成为现代魔法起点的异能力,是距今的九十七年前,由当时的usa所发现的。从开发魔法技能转变为开发魔法师、改造人类,则是大约八十年前的事。 在这短短的期间内——不对,实际上是在更短的期间内,仅仅五十年左右,就创造出足以稳定提供值得称为「魔法师名门」的优秀魔法师「血统」。仔细想想实在令人惊奇。因为这代表人类在短短半世纪,就成功开发名为魔法师的「种族」。 当然,在其背后有着先进国之间激烈的开发竞争。投入其中的科技与经济资源,足以将这种事情化为可能。能源枯竭问题从前世纪后半,就已经成为对于未来的诅咒,使(先进国的)人们的心灵蒙上阴影。众人比当初更期待魔法成为解决这个问题的技术,再加上西元二〇三〇年左右,全球寒冷化现象逐渐显著,粮食也因此随之不足。后来以食物、资源争夺战为导火线的第三次世界大战,成为了推动魔法师开发的强大动力——其动力强大到甚至忽视了「尊重基本人权」的社会原则。 早在长达二十年的战乱时代之前,全世界就半公开地进行「人类品种改良」或「人类配种实验」,比赛开发名为魔法师的种族。「魔法具遗传性」这个事实,在魔法仍被称为超能力的时期就已经确定,因此魔法的开发转为「优良血统」的开发,是当然又必然的结果。 关于人类的品种改良,先进国以高明的手法践踏了人类的尊严。 先进各国率先着手开发人工子宫。 在后进国家,强制令具备天分的男女交配——也就是国家公认的性侵行为四处横行,但先进国家则是利用复制受精前的卵子,并且使用非外科手术的精于采集法(射精催速剂)来采集精子进行人工授精,以这种「有效率」的方式开发魔法师。先进国里推崇基因改造的反倒是少数派,所以非基因改造的「试管婴儿」以这种方式大量「生产」,就是先进国开发魔法师的实际状况。 幸好(就是因为能够使用这种字眼,才会被批判「科技发展和人道不相容」吧)从复制卵子诞生的孩子,不知为何悉数早夭。他们鲜少烦恼自己的身世。根据这个国家能够使用的统计资料来看,他们的平均寿命是七岁。这并不是因为平均寿命下降的最大原因——零岁儿童的死亡频繁发生,是他们的寿命真的很短。因为最长寿的人死亡时也只有十七岁。而且也不是因为急速老化而去世,而是维持年轻的模样自然死亡。因为使用原始卵子的调整体一律没有出现短命的缺陷,所以一般认为问题恐怕在于复制生殖细胞的技术。 不过,成长到三岁就可以测量潜在的魔法天分。借由他们的牺牲,使得卵子与精子的「正确组合」得以确立。第二世代、第三世代会受到的影响,位于基因图谱模拟可以解析的领域。再来只须由国家安排相亲,让合适的双方「自主」联姻就好。 如此诞生的就是被称为「现代魔法名门」的家系。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日本的十师族。 日本的「魔法师名门」,是以全世界最有条理的形式成立。这是因为在先进国之中,日本的文化背景最容易促成这种婚姻关系。 无视于人道的技术开发,最后却被文化因素影响成果。不晓得该形容为讽刺,还是「人道」在最后展现的骨气。这方面的审判恐怕得交由历史决定。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宅之预备军 录入:zbszsr 修图:ale 初校:朱月 成为现代魔法起点的异能力,是距今的九十七年前,由当时的usa所发现的。从开发魔法技能转变为开发魔法师、改造人类,则是大约八十年前的事。 在这短短的期间内——不对,实际上是在更短的期间内,仅仅五十年左右,就创造出足以稳定提供值得称为「魔法师名门」的优秀魔法师「血统」。仔细想想实在令人惊奇。因为这代表人类在短短半世纪,就成功开发名为魔法师的「种族」。 当然,在其背后有着先进国之间激烈的开发竞争。投入其中的科技与经济资源,足以将这种事情化为可能。能源枯竭问题从前世纪后半,就已经成为对于未来的诅咒,使(先进国的)人们的心灵蒙上阴影。众人比当初更期待魔法成为解决这个问题的技术,再加上西元二〇三〇年左右,全球寒冷化现象逐渐显著,粮食也因此随之不足。后来以食物、资源争夺战为导火线的第三次世界大战,成为了推动魔法师开发的强大动力——其动力强大到甚至忽视了「尊重基本人权」的社会原则。 早在长达二十年的战乱时代之前,全世界就半公开地进行「人类品种改良」或「人类配种实验」,比赛开发名为魔法师的种族。「魔法具遗传性」这个事实,在魔法仍被称为超能力的时期就已经确定,因此魔法的开发转为「优良血统」的开发,是当然又必然的结果。 关于人类的品种改良,先进国以高明的手法践踏了人类的尊严。 先进各国率先着手开发人工子宫。 在后进国家,强制令具备天分的男女交配——也就是国家公认的性侵行为四处横行,但先进国家则是利用复制受精前的卵子,并且使用非外科手术的精于采集法(射精催速剂)来采集精子进行人工授精,以这种「有效率」的方式开发魔法师。先进国里推崇基因改造的反倒是少数派,所以非基因改造的「试管婴儿」以这种方式大量「生产」,就是先进国开发魔法师的实际状况。 幸好(就是因为能够使用这种字眼,才会被批判「科技发展和人道不相容」吧)从复制卵子诞生的孩子,不知为何悉数早夭。他们鲜少烦恼自己的身世。根据这个国家能够使用的统计资料来看,他们的平均寿命是七岁。这并不是因为平均寿命下降的最大原因——零岁儿童的死亡频繁发生,是他们的寿命真的很短。因为最长寿的人死亡时也只有十七岁。而且也不是因为急速老化而去世,而是维持年轻的模样自然死亡。因为使用原始卵子的调整体一律没有出现短命的缺陷,所以一般认为问题恐怕在于复制生殖细胞的技术。 不过,成长到三岁就可以测量潜在的魔法天分。借由他们的牺牲,使得卵子与精子的「正确组合」得以确立。第二世代、第三世代会受到的影响,位于基因图谱模拟可以解析的领域。再来只须由国家安排相亲,让合适的双方「自主」联姻就好。 如此诞生的就是被称为「现代魔法名门」的家系。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日本的十师族。 日本的「魔法师名门」,是以全世界最有条理的形式成立。这是因为在先进国之中,日本的文化背景最容易促成这种婚姻关系。 无视于人道的技术开发,最后却被文化因素影响成果。不晓得该形容为讽刺,还是「人道」在最后展现的骨气。这方面的审判恐怕得交由历史决定。 0-2 [0] 这座没有名字的村子,位于靠近前长野县界线的前山梨县,群山环绕的狭小盆地中。因为没有名字,所以也没有列在地图上。虽说是「村子」,却不是视为行政区域的「村」而设置。但也不是在现代化之前就有人群定居形成的自然村庄,只是实际上有人居住的村子。 除了没有名字,就只是一座平凡的村子。也可以换个方式形容为「除了名字以外一应俱全」。有村公所,有警察局,有消防署,有水有电,道路有确实铺上柏油,当然也有学校。虽然村里只有一间应该是国小加国中的一贯校。 从二月时灰暗厚重的云层中持续降下的雪,将村子染成一片雪白。户外鸦雀无声,大概是因为村民们都足不出户。人影也非常稀少——应该说除了集体前进的十人集团之外,路上没有其他人影。唯一例外的这群人,正前往村子近郊那间座落于山脚的学校。他们身穿白色雪地迷彩服,背着相同颜色的行囊,背着名为冲锋枪的自动短枪。 身穿水手服的少女,从二楼教室看着这个危险集团接近。她从座位起身,站在窗边俯视这群武装男性。教室里只有她一人——更正,现在整栋校舍只有她一人。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节日,也不是学校放长假。其他学生大概是得知武装集团接近而去避难了吧,不过这么一来,就不晓得这名少女为何留在教室了。明明不只学生,连教职员都去避难了,却只有一名国中少女留下来,照常理来推测,这是不可能的事。 在少女的注视之下,来到校门的男子们取下背上的枪架在腰部高度,沿着围墙内侧朝左右散开。右边三人,左边三人。留在正门的四人之中,两人走到前方架起枪枝,另外两人在后方放下行囊,从中取出某种物体。 少女从裙子口袋取出细长的薄形机械。她手上的机械,和一百年前将语音通讯为主的情报终端装置称为「手机」的时代里,被归类为「直式」的精巧型机种相当类似。少女按下数字键上方的电源键解除休眠状态,将想子注入这台小型机械。 少女手中的机械,是情报终端装置形态的cad。她是一名魔法师。 她注视着正前方的四人组,当中后方两人架起安装着火箭型物体的步枪瞄准校舍。 同时,少女的手指在cad上舞动,发动魔法。 武装集团的两人从背包取出的物体是枪榴弹。外型粗短,而其弹头比起贯穿力更重视爆炸时飞出的碎片之杀伤力。离开枪口的榴弹描绘平缓的抛物线,飞向少女所在的教室。这种类型的榴弹搭配步枪,有效射程是两百公尺。校门到校舍的距离顶多只有射程的五分之一,这种距离以枪枝规格来说能确实射达。但榴弹没有射到少女的教室。 距离少女伫立的窗户还有十公尺。榴弹在这个距离爆炸。爆发的火焰如同沿着透明墙壁般扩散,反弹回来的爆风卷向武装集团。暗藏在榴弹中的金属片洒落在蹲下的男子们身上。威力几乎尽失的金属片虽无法伤及他们,却足以激发敌意与戒心。 前方两人也放下行囊,将榴弹安装在枪口。刚才射第一枪的男子也在装填下一发榴弹。他们都知道刚才的现象是魔法造成的。榴弹爆炸,窗户玻璃却连个裂缝都没有,这是因为在空中形成的护壁至少具备反弹热能、音波与有形物体的性质。但这些男子也知道,魔法护壁遭受超过容许极限的攻击就会完全失效。 四颗榴弹同时发射。他们明明看起来没有相互示意,默契却非常完美。他们认为即使一颗无法射穿护壁,如果四颗同时爆炸,热能与冲击或许能超过魔法护壁的极限使其失效。即使没有让魔法失效,反弹的碎片与冲击波也伤不了他们。这一点已经在刚才实际证明过了。 榴弹再度在空中爆炸。四颗榴弹爆炸的火焰,如同沿着透明墙壁般扩散,这部分和一开始一样。但这次爆炸的位置不同。 护壁不是在距离校舍十公尺处,而是在距离男性们五公尺处形成。正确来说,是在他们扣下扳机的瞬间,重新设置在五公尺的位置。从极近距离反弹的爆风,以及被爆风卷走的金属片袭击男子们。他们虽然戴着护目镜,但是头盔下方没有受到保护的脸部却裸露在外。他们来不及伸手遮挡,碎片就伤害了脸部。不过,四人早在被爆风震得摔到地面时就已经昏迷了。 少女确认四人倒地不动之后,转身离开窗边。她走到教室正中央时,教室后门迅速开启。少女的手指可以立刻在数字键上舞动,是多亏了让此变为近乎反射动作的训练所赐。魔法在架着枪的男子即将踏入时发动。男子踏出的脚在半空中撞到透明墙壁,因而失去平衡在原地踏步。 和其差距不到一秒的时间,教室的前门开了起来。但对方同样落得无法入内的结果。以肩膀撞进来的男子,如同演默剧般贴在透明墙壁上。紧接着,旁边分隔教室与走廊的毛玻璃发出响亮的破碎声响。但玻璃碎片没有掉进教室,全都落在打破玻璃的第三人身上。少女架设的护壁不只封锁了门,还包括窗户以及分隔教室与走廊的所有墙面。 少女在挡下暴徒入侵而松一口气的时候察觉不对。她发现的武装集团是十人小队,其中四人留在正门,六人分成三人一组左右散开。正门的四人被他们自己的武器害到动弹不得,三人被她的魔法阻挡在走廊上。那么另外三人在哪里? 少女身后的窗户玻璃发出巨响并且粉碎。男子们从楼顶吊绳索下来,猛蹬墙面让自己成为钟摆,以摆动的力道踢破窗户。少女一个转身扑到地上。虽然裙下大幅掀起,但现在无暇在意。扑倒时在视野一角看见的男子们,一冲进室内就架起了冲锋枪。枪声加上黑板旁与最外侧置物柜上的弹孔,证明她的判断正确。 设立在走廊那一侧的护壁消失了。这是因为少女的注意力移向新的入侵者,没有继续更新魔法式。刚才演默剧的男子首先翻身入内,接着一人从后门进来,另一人则跨窗冲进教室。如今六人的武装集团即将包围少女。 如果是平凡的女国中生,此时早已被吓到愣住而动弹不得了。了不起就是坐起上半身,以双手压抑身体的颤抖,再来也顶多只能隐藏畏惧情绪,英勇地瞪向男子们而已吧。但少女不属于平凡女国中生的范畴。 少女起身冲向后门。那里有一人架着枪,但她视若无睹地采取行动。少女朝着枪口正前方冲过来,看来此举果然也让男子感到吃惊。男子反应过来时,和少女的距离已经不到两公尺。 这个距离使用冲锋枪太近。对方是女国中生,男子即使与她近身格斗也几乎不用担心屈居下风。但他最后选择以冲锋枪射击。 其他五人则是更早就做出了决定。位于教室后门的男子架起冲锋枪时,另外五人的手指已经放在扳机上了。 五声枪响,以及晚一步发出的一声枪响。 下一瞬间响起的惨叫声共六个。 男子们发出含糊的哀号声。即使对方是魔法师,用来对付一名少女也明显威力过强的枪击,全部被少女制造的反物质护壁反弹而反过来袭击枪手。 男子们手中的枪,是对付魔法师用的高威力冲锋步枪。是为了击破魔法护壁而将穿甲弹火力加强的自动短枪。如此强大的威力原封不动地反弹,就算是缝入高强度碳纤装甲的防弹服也不管用。男子们被中弹力道震飞,因此流血并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少女则是有些不知所措地俯视这一幕。她困惑于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此时,扩音器响起老人的声音。 「演习结束。请救护班治疗应战部队。樱井小姐请直接回宅邸,夫人有事当面吩咐。」 少女听到最后一句话,背脊挺得笔直。「我明白了。」即使知道对方听不见,她依然紧张地以僵硬的语气如此回应。 ◇ ◇ ◇ 这座村子乍看之下是平凡无奇的山村。村中各处散布着如同方形箱子,没有窗户的钢筋水泥平顶建筑物,这都是第三次非核世界大战当时建造的防空避难处地面部分。这种建筑物在日本很常见,即使出现在这种深山也不奇怪——但这始终只是表面看起来如此而已。 然而这座村子并非表面所见的山村。整座村子就是一座实验场。是奉行秘密主义且最恶名昭彰的「死(四)之魔法师工厂」——魔法技能师开发第四研究所。这里就是该研究所的遗址,也是至今依然进行魔法师改良与淘汰的十师族之一——四叶的大本营。 而这座村子最大的宅邸,就是四叶一族本家的住处。宽敞建地所盖的数幢住家之中,最大的建筑物就是四叶家当家——四叶真夜居住的主屋。 现在,在这幢主屋的其中一个房间里,一名少女面对真夜,紧张地绷起表情。 她名为樱井水波,是即将国中毕业的十五岁少女,调整体「樱」系列的第二代。经过基因改造人工赋予强大魔法力的调整体双亲生下她,使她成为具备强大能力的魔法师。顺带一提,她的父母都已经过世。和父母永别的水波住进四叶本家担任侍女效力,被教育为将来的守护者。 樱系列的特征,在于能制造坚固的反物质耐热护壁。虽然应用力与多样性比不上十文字家的「连壁方阵」,但说到单一防壁的性能,水波年仅十五岁所发挥出来的才华,已经逼近了十文字家的水准。 「水波,首先说声辛苦你了。你的成绩足以打及格分数了。」 「夫人的称赞,学艺未精的属下担当不起。谢谢夫人。」 真夜友善地搭话,相对的,水波的语气因紧张而变得很僵硬。这也是在所难免。因为坐在水波面前的女性不只是她的主人,也是君临日本魔法师顶点的十师族之中特别有力的「四叶家」当家,更是令众人畏惧地称为「极东魔王」的当代最强魔法师。 「哎呀,不需要谦虚喔。叶山先生也这么认为吧?」 至今纹风不动,默默在真夜身后待命的叶山,严肃地开口回应询问。 「虽说允许对方从窗户入侵这点得扣分,但结果还是将十人全部制服了,属下觉得可以给及格分数。」 叶山这番话,使得水波睁大双眼表达惊讶。并不是觉得这样的评分过于严苛。叶山身为管理宅邸所有帮佣的总管家,应该未曾夸奖自己人,却在这时候对帮佣说出「及格」这种话。就水波所知,这是第一次。而且这番话是对她说的,令她同时感到两种层面上的惊讶。 「话说回来,水波。」 「是,夫人。」 然而不能只顾着惊讶。四叶家当家叫她这样的见习侍女前来,绝对不可能只是为了称赞演习成果。水波不用重新思索也能理解这一点。 「你也快要国中毕业了,高中有什么打算?」 「……属下还没有决定。」 「是吗,你还在烦恼啊。」 说是烦恼,但是否升学并非由她的意愿决定。水波是被四叶「买下」的人。即使她说了「我想上高中」,但要是真夜或叶山判断「没有这个必要」就不会有下文了。她说的「还没有决定」,等同于「还没有接到指示」,水波自己并未感到烦恼。 「那么水波,我要你去东京。」 这个命令让水波感到三成认同与七成意外。水波从一年前就得知自己迟早要负责照顾深雪。但她一直以为是更久之后的事,一直以为是迎接深雪进入本家之后的事。深雪在东京的住家确实比一般建筑物大,但终究只是一般民宅的等级。管家入住的话不太自然,且如果这个人是国中刚毕业的孩子,不就更引人起疑吗?水波如此心想。 她的女主人立刻回答她内心的担忧。 「你升学就读第一高中吧。」 第一高中是指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吗?这个问题仅停留于水波心里。命令内容是「到东京升学就读第一高中」,所以无从以其他方式解释。 申请书是线上寄出,不用担心缴交日期,但问题在于第一高中是最难的窄门之一。未曾好好用功应考的自己能合格吗?水波相当担心。 「考试的部分,你不用担心。」 难道夫人会帮忙安排走后门?老实说,水波心中有这样的期待。 「距离考试日期还有三周,我会将必要的知识直接写入你的脑中。」 但她的想法太天真了。这座村子确实有利用洗脑技术的装置,可以无视于当事人意志植入记亿。但这种装置极度耗损精神,考完有可能会躺在床上一星期爬不起来。 「加油吧。考完会让你休息一阵子。侍女的工作也从明天开始免除。」 真夜如同看出了水波的不安,温柔又无情地宣布「你无路可逃」。 「水波。」 「是,夫人。」 至今让人觉得像是乐在其中的真夜,表情突然变得正经。水波也跟着主人绷起了表情。 「去深雪身边吧。从春天开始,深雪就是你的主人了。」 「遵命。」 这是早已预告过的,她原本应负的使命。即便感到紧张,水波依然抱持坚定决心,接受真夜的命令。 [1] 西元二〇九六年四月五日,星期四。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新年度开学典礼前一天,新生入学典礼的三天前。 司波兄妹的家里,达也在映出全身的大镜子前面,露出为难的表情。 达也身旁是挂着如花笑容的妹妹深雪。不对,即使是樱花,面对如此娇艳的笑容,或许也会羞愧到缩为花蕾。她的满面笑容就是会令人感受到此等「魔力」。由于深雪过于亮丽,使得站在她身旁的新同居人——兄妹俩的姨母四叶真夜派来担任家管员兼见习护卫兼借住房客,三天后将成为第一高中学妹的樱井水波相形失色。 满面笑容的深雪,以充满期待的闪亮眼神,看着站在穿衣镜前面的哥哥。镜子旁边的衣架,挂着昨晚寄给达也的新制服外衣。 「哥哥,请快点穿上新制服让我看。还是说,您在吊深雪胃口……?」 感觉要是扔着不管,深雪似乎随时会因为按捺不住而开始扭起身子。达也觉得为了妹妹的心理健康,似乎必须将自己内心的阴霾暂时放在一旁。制服长裤与正装背心已经穿好,再来只要套上制服外衣。达也认命地抓起制服外衣的衣领。 水波想移动到达也前方帮忙将手穿过衣袖,但同时行动的深雪挡住了她。水波没有不高兴的样子,退回原本所站的地方。 达也将外衣递交到妹妹伸出来的手上,接着原地转身。达也双手穿过袖子之后,深雪在哥哥背后帮忙把长摆外衣拉到肩头,整理好轮廓。 达也再度面向镜子时,深雪在旁注视着哥哥,表情陶醉地按着脸颊,深情地叹了口气。 剪裁与配色和至今的第一高中男生制服相同,但有三个细节和以往不同。 八齿齿轮图样的徽章,装饰在达也新制服外衣的左胸与肩头。刺绣于左胸口袋与两袖上缘的新徽章,和装饰一科生制服的八片花瓣徽章大小相同,设计风格也相似。 「哥哥,好适合您……」 对达也本人来说,这套新制服令他困惑的成分依然比较多,但是对深雪来说,她去年一整年每次看到哥哥穿着胸的口袋空白的制服外衣就持续累积的郁闷情绪,因为新制服的设计而一鼓作气地消散了。 这枚齿轮徽章,是今年新设立的魔法工学科的象征。达也去年一整年,无论对内还是对外都累积了不容忽视的亮眼实绩,校方判断继续将他当成「候补」将有损学校的体面。结果促成学 校全新设立了通称「魔工科」的魔法工学科。 校方当然无法为了达也一个人而修改制度。无论实际缘由如何,新设立的课程不可能专属于单一学生。 因此,第一高中的学科设计进行了彻底的改革。 入学新生名额一样固定是一科生一百人,二科生一百人。 改变的是晋升为二年级时的程序。新的二年级学生,可以选择普通魔法科或魔法工学科的课程。选择普通魔法科的学生和以往相同,分成四班一科生与三班二科生上课。另一方面,有意就读魔法工学科并且顺利通过三月考试的学生,则是进入新设立一班的魔工科,施教重点是魔法工学技术。 第一高中也以「实验性地设立新学科」为名目,从大学派遣新的教师前来。刚开始只设立一个班,但要是成效良好,预计将来在入学时就会分成普通魔法科与魔法工学科来招募新生。 此外,设立魔工科还带来一项附加效果。二科生得以由校方认可转为一科生,以递补魔工科的一科生缺额。这部分由二科生实技成绩的排名依序选出,而在达也的朋友之中,干比古就是从这个学年开始转移到一科。 但知道隐情的人都很清楚,无论表面上如何掩饰,魔工科依然是为达也设立的学科。 深雪会为哥哥的「风光英姿」心花怒放,也不是没有道理。 深雪大概是让哥哥摆出各种姿势之后感到满足了,终于准许达也换装。达也不免觉得自己被当成换装娃娃,但他以「深雪果然也有跟普通女生一样的地方啊」这样的想法说服自己(顺带一提,新生水波的服装秀已经在三天前结束)。 「哥哥、水波,一起喝杯茶吧。」 好心情的深雪向同居人说完,便像是随时会踩起小跳步般进入厨房。看向她背影后,水波难过地看着下方。这也是已经熟悉的光景。大概是因为即使年轻(或许形容成「年幼」更加适当)却确实植入专业意识的关系,就达也所见,水波是秉持着自豪心态来从事家管员一职(虽然这也是相当失礼的感想)。对于这样的水波来说,准备茶水的工作被抢,应该是攸关自己存在意义的情况。不过,关于「照顾达也起居」的重要性,深雪似乎也不肯让步。水波来到这个家的前五天,两人上演表面和气实际却颇为激烈的拉锯战。如果达也是内脏偏弱的体质,肠胃或许会出问题。幸好(?)他的身体包括神经与内脏都坚如钢铁。 赌上彼此立场的和平斗争演变到最后,深雪与水波之间成立了不太明确的协议。 一、打扫与洗衣服由水波负责。 二、用完餐点与茶水的收拾工作由水波负责。 三、达也在家时的餐点由深雪负责。达也不在时由水波来做。 四、达也在家时的茶水由深雪负责。达也不在时由水波准备。 五、达也换装由深雪帮忙。深雪换装由水波帮忙。 之所以形容成「不太明确」,是因为深雪与水波至今依然一有机会就想抢得先机。不过就达也所见,两人目前的关系既和平又良好。 达也和水波的关系,表面上看起来也很良好——不过,将满十七岁的少年和现年十五岁的少女,短短两周就完全卸下心防,这样或许比较有问题。达也像是置身事外般如此心想。 只不过,达也确实想和水波维持隔阂——应该说想要保持一点距离。包括有些下垂的眼角、深褐色的微卷头发、细长的浓眉,以及露出笑容时两颊的酒窝——水波太像穗波了。 樱井穗波。担任已故母亲守护者的女性。四年前在冲绳保护达也而过世的人。 水波的母亲,是和穗波从相同的「母亲」采集未受精的卵子进行相同的基因改造,再从相同的「父亲」采集精子,受精「制作」而成的魔法因子强化型基因改造人——调整体。虽然并不是「双胞胎」,却是和其极为近似的「姊妹」。在遗传角度上属于外甥女的水波,五官会神似穗波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 达也当然也明白这种道理。但这种理解无法解决任何问题,也无法成为慰藉。因为达也内心之所以会产生隔阂(类似隔阂的情感),并非因为她的容貌,而是以她的容貌为契机所唤醒的,关于故人的记忆。 对于达也他们兄妹来说,樱井穗波就像是一家人,是相处起来不会感到拘束,如同姊姊般的女性。深雪每次回想起她,心里就会充满哀伤悼念的情绪以及怀念的感觉。但达也的内心是被更加难受的后悔所填满。即使是成为一家人的回忆,对于达也来说也像是增幅后悔情绪的苦瓜。虽然不是吃不下这种蔬菜,但就是会不由得蹙眉,正是吃到苦瓜的感觉。 ——力有未逮—— 达也对穗波逝去一事所感到的后悔情绪,可以总括为这四个字。 穗波的死因是衰弱致死,但若达也没有迎击入侵冲绳的大亚联盟舰队,至少她不会在当时死亡。穗波为了保护达也,硬是连续使用大规模魔法而导致生命磨耗殆尽,这是确切的事实。 但是达也不后悔当时做出那种决定。他不认为当时选择迎击是错的。虽然当时的行动没有经过深思,是情绪激动造成的结果,但若他没有在那个时候歼灭大亚联盟的船舰,事态很可能会更加恶化。这不只是达也自己的想法,防卫大学研究室所进行的战术模拟也得出了相同结果。 达也的后悔,在于当时的自己需要穗波的助力。 如果是现在的达也,发动质量爆散不用花太多时间准备。学会将「分解」当成设置型领域魔法使用的现在,不用穗波协助就可以打下敌方战舰的舰炮射击。 当时的自己,没有这样的力量。 每当达也看见水波的容貌,他就会回想起曾经无力的自己。 「哥哥?」 「嗯,我现在过去。」 达也受到思绪囚禁的时间不到三秒。深雪之所以搭话并不是因为时间经过所致,是因为达也散发的气氛产生了微妙变化才促使她这么做。 达也回应深雪的呼唤,开始移动。 在后方等待达也行动的水波也随后跟上。 实质上只有兄妹两人居住的这个家,光是增加一名同居人,就需要添购或更换各式各样的东西。餐桌也是其中之一。比原本大一号的新餐桌,桌面是重视设计风格的耐热高强度玻璃。虽然这么说,却比夹板坚固许多,除非以大型双手锤猛敲,否则不会破裂。考量到不怕湿气又不容易沾上难擦的水痕或脏污,堪称相当实用——但相对的有点贵。达也坐在这张餐桌前面,接着深雪坐在他前方,水波则坐在深雪旁边。 深雪不知为何依然穿着围裙。而水波原本就是穿围裙。达也心想,和两名穿围裙的少女相对而坐,仔细想想是一幅奇妙的光景。 只不过,两人虽然同样穿围裙,风格却差很多。 水波是单纯的长袖高领连身长裙。围裙也是以厚实布料几乎完全遮盖身体正面,以实用性为第一优先的设计。虽然不是十九世纪欧式的「正统」侍女风格,却明显受到影响。 相对的,现在明明还是初春,深雪却穿大胆的露肩迷你连身裙。围裙也是编织细绳的吊带款式(不晓得她究竟有几种围裙),胸前甚至露出了锁骨线条。裙子短于膝上十公分,底下当然是裸腿。隔着高透明度的玻璃桌面看得见整齐并拢的双腿,还看得见大腿相当高的位置。 难道这个妹妹在诱惑——捉弄自己? 不对,在意就输了。 幸好一旦下定决心就真的不再在意。达也觉得在这方面也可以感谢母亲与姨母——深雪应该持相反意见吧。 但兄妹彼此都没有透露这种想法,各自朝着咖啡杯与茶点饼干伸手。 「— —大后天终于就是入学典礼了。水波,你很期待吧?」 只有两人同居时不会发生这种事,但现在只要达也像这样没有出现深雪预料中的反应时,深雪会倾向于找水波说话装傻。 「是,深雪姊姊。我很期待。」 另一方面,水波很听话地回答。不晓得是没有察觉深雪的想法,还是即使察觉了却基于立场而帮不上忙。 「我与深雪当天都得稍微提早上学,水波,你不介意吗?」 「达也哥哥,不要紧。请容我陪同。」 顺带一提,「深雪姊姊」与「达也哥哥」是由达也提议,由深雪下令使用的称呼。 现代的公共交通工具——电动车厢基于其性质,不会有陌生人共乘,也没有办法中途上车会合。搭相同车厢的人不是住在一起就是住在附近,至少必须在车站会合。 另一方面,水波基于兼任护卫的职责,不可能选择和深雪搭不同车厢上学。但是每天早上和陌生人搭相同车厢上学很不自然,会招来无谓的怀疑目光。 两人为此想出的借口是「水波是他们兄妹的表妹」。这也是四叶本家的指示,何况兄妹俩的户籍本来就尽是造假的资料,如今多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妹算不了什么。 问题在于水波使用「深雪大人」、「达也大人」为称呼。 在这个时代,除了少部分的例外,没有女高中生会以「某某大人」称呼大一岁的学长姊。这里所说的例外是上流阶级的子女、服务上流阶级家庭的帮佣,或是以某种形式让自己属于上流阶级家庭的女孩。在魔法师之中,是十师族或是与之同等的家系所使用的称呼。虽然「某某兄长大人」或「某某姊姊大人」的称呼方式也很夸张,但比起「某某大人」还算普遍。 其实深雪与达也都希望她以「深雪」与「达也」称呼就好,不过水波断然拒绝。即使是「姊姊」与「哥哥」也令水波面有难色,但她也明白必须隐瞒自己的身分,所以最终妥协使用「深雪姊姊」与「达也哥哥」。 至今只有两人一起过生活的兄妹,目前和意外迎接的新同居人相处得还算顺利。 茶会时间的话题,自然地转移到三天后的入学典礼。 「今年的总代表是男的啊……久违四年吗?」 「哥哥,是五年。七草学姊前一任会长也是女性。」 兄妹正在讨论的是今年新生总代表,也就是今年首席入学学生的话题。如两人所说,第一高中久违地由男学生担任总代表。 「因为七草学姊的妹妹们要入学,我一直以为今年也会是女生。」 「是啊……而且水波要是在入学考拿出真本事,应该会成为总代表吧。」 「不,没有这种事……」 深雪略含消遣的话语,使得水波以面带僵硬的表情,微微摇了摇头。事实上,她被本家命令不准太显眼而保留魔法力,达也也认为她认真应考很可能会成为首席,但水波似乎生性无法轻松带过这种话题。 达也决定在开始洋溢尴尬气氛之前回到正题。 「记得他的名字是七宝琢磨。这里的七宝是那个『七宝』吧?」 深雪也不是想为难水波。她立刻遵从哥哥的意图。 「是的,十八家『七宝』的长子。」 达也脑中浮现的有力魔法师家系图,和深雪从记忆中的学生会调查档案抽出的情报,呈现一致的结论。 「没想到七草和七宝居然成为同一届的学生。该说是天大的巧合还是深厚的因缘……希望别发生麻烦事。」 达也微微蹙眉,或许是有不祥的预感。 「但我觉得他们稍微闹点事可以成为障眼法,这样不错啊。」 「确实是这样没错。」 深雪的意思是说,如果七宝家长子和七草家双胞胎起争执,校方的注意力就会朝向那边,导致不再有人追究司波兄妹和水波的关系。至少这种人应该会减少。 这个指摘很合理,但他们闹事将由谁解决?达也想到这里就开始觉得头痛。 「话说回来,关于今晚的家庭宴会……」 茶杯与茶点盘都见底,水波觉得该开始收拾餐桌而正要起身的时候,达也伸手制止,突然改变话题。 「我觉得水波还是应该出席。」 达也与深雪今晚受邀参加北山家(也就是雫家)的家庭宴会。水波原本不是留下来看家,而是一起到北山家之后在帮佣待命室等待,但达也表示应该变更这个预定。 「若您如此命令,我会照办。」 水波的回应以帮佣身分来说很妥当。但她格外冰冷的表情似乎在说「其实没有什么意愿」。水波是平常会克制情绪表现的少女,但绝对不是面无表情,因此比起会故意扮出夸张表情的真由美或艾莉卡那样的少女,她的情感反而容易解读——不过当然是以达也的观察力才做得到。 达也没有兴趣强迫别人,也完全没有下达讨厌命令当乐趣的癖好。「因为是命令所以遵从」原本就不是他乐意听到的回答,而且他平常听到别人这么说,反而会想回应「还是算了」,但他刚才的发言并不是临时想到才说出。 「这样啊。劳烦你陪我们一趟吧。」 达也觉得必须作戏补强「表妹」这个谎言才如此提议。所以就算他不甚满意水波的回应,也不能就此退让。 「那么事不宜迟,来挑礼服吧。时间不多了,我也来帮水波挑。」 深雪会拍起双手,试着以这个提议让气氛变得开朗,或许是顾虑到哥哥没有表现出来的心情也说不定。 绝对不是想看水波大幅乱了分寸的表情——应该是如此。 [2] 即使名义上是「家庭宴会」,依然是经济界大老——北方潮(这是雫父亲使用的商业假名)举办的宴会,会场既盛大又热闹。 只不过,没有给人拥挤的印象。聚集在这里的人确实很多,不过—— 「果然很宽敞……」 成为会场的北山宅邸,大到令达也率直地为其发出叹息。 只是他的感想没有得到同行者的共鸣。深雪只露出恭维笑容附和哥哥这句话,而旁边的水波则一脸几乎要露出疑惑神情的样子。最近经常有机会在军中或研究所和「庶民」打交道的达也,和身为四叶继承人(候选人)被养育至今的深雪,以及虽然是帮佣却从小在四叶本家长大的水波——达也和妹妹她们之间,在这方面培育而成的感觉似乎有所差距。 今天宴会的名目,是庆祝结束usna短期留学的雫归国并升上二年级。归国至今两周,间隔这么多天才举办宴会的原因,在于雫得拜会各方人物,忙得不可开交。 雫除了「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的优等生」、「优秀魔法师嫩芽」,还有「大企业家千金」的另一面。在社会上甚至得优先处于社长千金的立场。因为「未来的魔法师」的立场(极端来说)只属于她,但「社长千金」的立场伴随着对于家族、员工、股东与客户的责任。 基于这样的隐情,自家人(?)的宴会被迫延到新学期的前一天。 北山家共有父母、奶奶、雫、弟弟五人。不过雫的父亲有五名兄弟姊妹(在足以称为富豪的富裕阶层,这种程度的大家庭并不稀奇),而且因为雫的父亲晚婚,堂兄妹几乎都比雫年长,超过半数已婚,各自带了家人同行,未婚的人也带订婚对象或近期预定订婚的对象前来。因此即使是自家人的宴会,人数却增加到这么多……达也正在听雫的母亲述说这件事。 「潮弟家是从上个世纪经营至今的企业家家系,所以背负了很多忽略不得的枷锁。」 达也客气地附和夫人的话语,内心进行不 晓得第几次的叹息。不知道是基于何种意图或是哪里得到青睐,达也还没有和雫好好打招呼,这位北山夫人——曾经以振动系魔法闻名的a级魔法师北山红音(旧姓鸣濑)就逮住达也,一直要他担任听众。顺带一提,他让深雪与水波逃到雫与穗香身边。 「说是这么说,但看那些亲戚厚脸皮地将素昧平生的人带进自家人的宴会,我实在没有办法欣赏。只要没有牵扯到生意,潮弟真的很宠自家人。」 达也必想,话说回来——雫的母亲讲话似乎挺毒的。 当然,即使是社长夫人,在正当社会也不能在平常就不顾一切地谩骂(在投机的世界就另当别论),真要谩骂应该会挑选时机、地点与对象,但达也再怎么歪过脑袋或摇晃脑袋去思考,也无法理解夫人为何挑选实际上是初次见面的他当对象。 达也并非第一次和红音打照面。雫为了转达她在美国得到的各种情报而邀请达也与深雪前来的那一天,达也有打过招呼。但真的只有打招呼。达也完全不记得有做过什么事,足以让自己成为夫人吐露这种真心话的对象。 (不过,「潮弟」是吧……以这些人的社会地位来说,使用这种称呼真的好吗?) 达也差不多开始对红音的牢骚不敢领教了。他以逃避现实的心态暗自吐槽。 达也知道雫双亲的年龄。雫的父亲不用说,母亲也在现役时代就相当有名,所以能轻易收集到个人资料(虽然这么说,但在个资受到严密防护的现代,一般人不可能做到这种事)。北山夫人虽然称呼丈夫时加上「弟」,却不是真的比较年长。故作年轻的潮,与外在符合自身年龄、看来稳重的红音,光看外表似乎年龄差距不大,但潮实际上比红音大九岁才对。 (大概是有得到爱情的滋润吧。) 即使仅只是内心想法,达也依然避免对好友双亲使用「宠」或「被宠」这种字眼。 红音双眼中的严厉神色消失,大概是宣泄完一轮不满情绪而满足了吧。不过她改为投以打量般的视线。对象不是亲戚所带来「素昧平生」的外人,而是达也。 达也面不改色,但他也和凡人一样会觉得不自在。虽然很想赶快和深雪他们会合,但红音却不打算允许他这么做的样子。 「话说回来……」 达也还没有说出「那我告辞」,红音就先打开话题。即使对同学母亲有所顾虑,达也依然觉得这是令他痛悔的失态——其实没有这么严重,但他就是如此不自在。 不过对红音来说,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即使达也想逃走,她也会随便找理由挽留吧。 「穗香的单相思对象是你吗?」 虽然是冷不防的暗算,不过达也立刻理解个中缘由。即使只是事后诸葛,但这是他早已预料到的「口头攻击」。 「先不提名称,但我就是您说的人。」 不过「单相思对象」这个说法,令达也相当抗拒点头回应「就是如此」。这或许只是无聊的坚持,但这是达也不能让步的自我主张。 「没有因此慌张呢,真可靠。」 只是对于红音来说,这种脱线部分似乎也是加分要素。或许是没有敷衍话题的做法得到高分吧。红音对达也露出的笑容,突然从形式上、礼貌上的笑容变为友好的笑容。 「但你为什么没有答应?」 即使形容为友好,但或许是「玩赏」的意思。 「虽然比不上你的妹妹,不过穗香很可爱吧?」 大概类似借着观看小动物拼命在滚轮下奔跑来享乐的嗜好吧。红音的眼神像是在期待顺利通过第一关的达也开始徘徊不前。 「我觉得很可爱。不只是容貌,个性也是。」 达也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大部分是装的。达也谨慎观察红音,不漏掉表情的任何变化,想知道她难以确认是在看向何处的眼神背后,究竟是基于何种企图在询问这种事。 「哎呀哎呀……可是这么一来,我就更不懂了。明明长相、身材与个性都是一等一,你却拒绝她的表白。」 达也不记得自己提过穗香的身材如何。但这应该是话说太快的语病吧。达也在思考该用何种说法带过,不过没有这个必要。 因为红音先投下了一颗炸弹。 「而且,穗香很有用喔。会忠诚服侍你。」 这句话正可以形容为惊爆发言,是不适合用来消遣女儿同学,过于沉重的一句话。魔法师对魔法师讲这种话非常不妥又草率。 如果是「普通」的魔法科高中生,应该不知道红音在说什么吧。 如果能理解她的话中含意,又具备十六七岁少年理当具备的感性,应该会难掩不悦吧。 但达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红音。 红音的笑容没有因此打折扣,该说她不愧是大企业家的夫人吗? 「……原来如此,你知道真相还能露出这种表情。」 不过,她似乎无法避免让语气变得有些僵硬。 「我不打算假装不知道。」 达也的语气也绝对称不上友善。无论是基于何种意图,红音刚才的发言并非可以说出口的类型。即使是好友的母亲,达也依然不觉得有迎合这种说法的必要。 「这样啊……明知元素家系的能力与利用价值,却采取不接受也不排斥的态度。」 穗香的血统——元素家系。穗香是四大系统八大种类的现代魔法确立之前,为了重现传统魔法而开发的原型魔法师后裔。对于拥有强大权力的人来说,这种血统具备庞大的利用价值。达也知道这件事。而红音正是在指摘这一点。 红音收起脸上的和善笑容。僵硬的声音变化为冰冷而强硬的声音。 「难道说,一切都在计算之中?」 红音没有讲明主词与受词,但达也正确地掌握到对方所说的意思,而且也理解话中隐藏着责备与批判。 「我不认为自己在利用穗香。」 但达也并没有因此感到畏惧,也没有因为自己被中伤而动怒反驳。 「不过,你让她陪同收拾吸血鬼吧?」 红音或许觉得达也在装傻。她的语气开始掺杂着不耐烦的情绪。 「因为也没有理由排挤她。」 达也确实看出了红音的变化。即使他会忽略好意,却不会漏掉敌意。他就是被打造成这样的人。而且被训练到即使暴露在多么强烈的敌意或恶意之中,也能不为所动。 再怎么试探都无法激怒达也,因此红音决定改变话题方向。 「……对雫来说,穗香情同姊妹。我们夫妻把那孩子当成自己的女儿。而且雫也很欣赏你。她对你的信赖超过了平凡好友的界线。」 所以你想说什么?达也以这样的目光看向红音。 「她是雫的母亲」这样的顾虑,已经从达也心中消失。 「所以,我们这边便调查了关于你的资料,司波达也同学。」 红音朝达也投以挑衅的眼神。 「虽然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情,但我能理解。」 达也以洋溢宽容光辉的双眼承受对方的挑衅。 「你……究竟是什么人?即使以北山的……以『企业联盟』的情报网,居然也查不出你的个人资料(pd)……」 「我想应该是哪里搞错了。再说,没有个人资料根本就无法就读高中。」 达也的回答很合理。但红音只觉得是歪理。 「劝你别小看大人。你的pd确实具备必要最底限的内容,还适度加入多余的情报与负面评价,不会过于漂亮。要不是从那孩子口中得知你的事,我应该也不会感到怀疑吧。」 「有什么可疑的地 方吗?」 达也反问时的语气如同机械,毫无生命感可言。他的态度,仿佛看透红音并未握有任何有确切情报根据的证据。 「不,没有。所以才奇怪。」 雫的母亲以懊恼的眼神瞪了过来,达也默默回视。没有什么好说的——这是他毫不虚假的想法。顶多只抱持逃避心态觉得「她和女儿不一样,个性很激动」。 「即使只听那孩子的描述,也知道你具备异才……不对,堪称鬼才的天分与能力。像这样当面交谈,『你不平凡』的印象也只增不减。你的pd不可能那么『平凡』。」 红音的说法是事实,但也只是臆测。达也不认为需要唯唯诺诺地接受她的臆测。 「pd始终只是资料,不是当事人自己。」 个人资料是让他人识别自己的面具。即使这张面具和真面目完全不像,只要「完全不像」的事实没有被揭发,面具就永远是自己的长相。 「……你的意思是说,印象不同是理所当然?」 「我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您询问姓名或经历,就和pd登录的资料相同。如果您询问印象,那就如您所见。我自己没有办法再进一步说明自己。」 就某方面来说,这是达也的真心话——我是什么样的人?能发挥的大规模破坏力胜过现存最强威力的核武,恐怕也可以毁灭世界的自己,究竟是「什么」?这是经常浮现在他意识之中,无法自答的自问。 但红音无法接受。 「你想装傻……?」 虽然她有压抑音量,但语气变得相当粗暴。 除了部分例外,上流阶级的人都很容易敏锐地感受到,和自己同级以上的对象所展现的情绪变动。宴会主办者夫人和来宾起口角的样子,开始引起与会者的注意。 「红音,冷静一下。」 虽然是自家人的宴会,但聚集在这里的不全是「自家人」。想必不乐见旁人看到这种光景。北山潮会连忙过来打圆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红音似乎没有察觉自己情绪激动,经过丈夫规劝才露出惊觉不对的表情缄口。 「司波同学,内人失礼了。」 「不,在下才说了各种嚣张的话语。毕竟是不成熟年轻人的发言,恳请两位见谅。」 面对向自己低头道歉的潮,达也同样向潮低头,恭敬地道歉。不过,他说的话语相当咄咄逼人就是了。 幸好潮不在意达也这番像是置身事外的说词。投向达也与红音的视线如同退潮般移开,没有唤来新的紧张气氛。 「不介意的话,我想先暂时失陪了。」 达也大概觉得这是不错的契机。他不是向红音,而是向潮这么说。 「嗯,说得也是。女儿应该也想和你聊一聊。」 潮大概也觉得红音需要时间冷静。达也行礼致意,走向雫等人所在的位置之后,潮也推着红音移动到墙边的座位。 「达也同学,对不起。」 走到不用大喊也听得到的距离时,雫不等达也开口就先低头致意。 雫抬起头,缺乏情感的表情中透露出无地自容的羞耻。自己的母亲,居然向请来参加自己宴会的同学找碴(就雫看来是如此),即使当事人不是雫,一定也会觉得相当难为情。 「不,我也能理解令堂的心情。来路不明的男性接近女儿,当然会担心。我不在意,所以雫也别在意了。」 「……嗯,对不起。」 雫之所以没有反驳,并非因为心情切换得快(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因素),而是沉默寡言的个性违反她自己的意志产生作用。明明还想在各方面上向他道歉,却只能回以短短一句话。这种想法和羞耻心相乘之下,打造出尴尬的表情。 达也在千钧一发之际,察觉自己的右手想摸雫的头。责任明明不在自己却过于在意而消沉的脸,和深雪不时展露的表情重合,使得他反射性地想以「摸头」动作应对。 过于卸下心防了。达也仅让这样的苦笑留于心中,接着露出微笑摇了摇头,像是在说「这件事到此为止」。 雫、穗香、水波,以及深雪。身穿华丽礼服的四名少女,在她们的队伍中有一名穿不起眼西装的少年。一般来说会觉得很不自在,但达也没有这种神经。穗香贴心地找水波聊天,雫不时踩煞车避免逾矩,水波在深雪的协助之下客气回应。四人以这种模式持续交谈,贯彻听众之职看着这幅光景的达也,因为后方突然有人搭话而转身。 「请问,您是司波达也先生吧?」 少年似乎以为达也没有听到他说话,对他再度提问。达也回以肯定的答案。 这名娇小年幼的少年,应该还没有升上国中吧。达也不需要询问他的姓名—— 「航。」 雫就说出了少年的名字。 「姊姊。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吗?」 少年亲自说出自己的身分。 「没有。不过,好好问候一下。」 寡言的雫讲这种话听起来冷漠,但她注视着和自己有年龄差距的弟弟时,眼神很温柔。 航似乎也明白,便努力做出正经的表情(完全是「故作成熟」的这张表情,实在令人会心一笑),依照姊姊的吩咐,端正行礼致意。 「初次见面,我是北山航。今年就读小学六年级。」 航整个人面向达也进行自我介绍。他和穗香的关系已经堪称亲密,所以在向初次见面的人问候时没有面向穗香可说是理所当然。但他没有看向深雪——似乎是为了避免情绪(激动到)太慌张的样子。深雪接在达也后面回以问候时,从他微微移开视线、咬紧牙关且全身上下都在使力这点来看,这个推测应该没错。 由于明显看得出来不是被讨厌,也不是被无视,所以深雪只觉得航的态度令人会心一笑。但航对「主人」有失礼节的应对,似乎令水波不禁感到不悦。 「航大人,这次很荣幸见到您。小女子名为樱井水波,是达也哥哥与深雪姊姊的表妹。今后请多关照。」 水波的言行举止恭敬到无话可说,却隐约看得见像是客套笑容的那种空虚感。即使不到表面恭敬心实轻蔑的程度,也不免觉得是貌似恭敬的假惺惺礼节。 这时,出面消除四周洋溢的尴尬气息的人是穗香。 「航,你是不是有事找达也同学?」 但这并非强行转换话题。航确实从刚才就像是有事想询问达也。 「啊,是的。」 航的注意力立刻移向穗香,应该不是因为察言观色,而是稚气的表现。 「司波先生。」 这里有两人姓「司波」,但是一听称呼就知道航是在对谁说话,也没有人刻意打断话题(包含水波在内)。 「我想请教一件事。」 航尽显紧张情绪,费了一番工夫才终于在没有口误的情况下说出这句话。 「好啊,只要我能回答就没有问题。」 达也以亲切的语气回应。 「那个,请问……就算不会使用魔法,也可以成为魔工技师吗?」 问题本身不奇怪,但将来要继承北山家的孩子提出这个问题就很奇妙。实际上,雫与穗香就一起露出「咦?」的表情。 「不行。魔工技师是指拥有魔法技能的魔法工学技术者。无法使用魔法的技师,就不叫作魔工师。」 但是达也没有露出困惑神情,也立刻就回答了航的问题。 「这样啊……」 达也的即时回应没有令人误解的余地,使得航垂头丧气。但他现在消沉还过于心急。 「只不过,魔法工学技术者并不是只有魔 工师。」 「咦?」 航抬起头,俯视他的达也露出沉稳笑容。 航的双眼因感到期待而为之一亮,等待着达也的下一句话。 「即使无法使用魔法,也可以学习魔法工学。」 达也没有做出刻意卖关子的恶劣行径。他即使是「恶人」,也不代表他「个性恶劣」——不过这始终只是他自称而已。 「没有魔法方面的知觉很难调校cad,但即使无法使用魔法,还是能制作cad。其他蕴含魔法技术的产品也一样。只要你认真求学,应该能习得有助于姊姊的知识与技术。」 「啊,不,我没有那种打算……」 即使嘴里再怎么否定,但露出这种害羞的表情,反而让真正的想法表露无遗。 而且他看向达也的双眼,也从面对陌生大人(高中生在小学生眼中是大人)的警戒与畏惧眼神,转变为夹杂尊敬与崇拜的眼神。 很遗憾的,大人们无法像孩子那样抱持纯真的态度。 红音远眺着跟达也变得相当亲近的姊弟,莫名地想叹气。 「红音,你究竟怎么了?」 即使潮担心地向她搭话,红音也一副忍着不叹气的表情,不做回应。她的视线也只在被呼唤时看向丈夫,接着又立刻将视线移回谈笑中的孩子们。 「红音,你是不欣赏司波达也的哪一点?」 北山潮虽然疼太太,却不是言听计从。不,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一部分堪称妻管严,但他们并非有话说不出的关系。 「……潮弟似乎相当看好他呢。」 红音总算转头正视丈夫了。 「我觉得他是颇有前途的年轻人。最重要的是他很优秀。」 潮的回应很率直,换个角度来说就是毫不客气。 红音反射性地产生情绪上的反弹,却没有歇斯底里地回嘴。 「……他优秀过头了。」 不过听得出她的语气在勉强压抑情绪,由此可知她的心理状态远远无法形容为平静。 「而且他知道太多,也明白得太多了。即使是我认识的十师族直系,也没有让我觉得必须如此提防。」 红音终于叹出了一口气。她内心的担忧无法不以叹息来表达。 「身为魔法师『过度』优秀,并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反倒会成为远离幸福的原因。幸好雫仅止于『优秀』的范畴,但如果『过度优秀』的魔法师位于她身边的话,过于强大的力量所招致的不幸,可能会波及到她。」 妻子的这番话,潮无法以说声「想太多」来一笑置之。 潮没有一笑置之,而是将手放在妻子肩上。 「如果正如红音所说,司波达也会招致不幸,这也不是他的责任吧?以责任不在他身上的不确定未来为理由去回避他,我对这种做法不以为然。如果他因为这份力量招致不幸,而且可能会波及到雫的话,那我们只要去除这个不幸就好。我被称为『大企业家』可不是浪得虚名,保护家人这点小事我当然办得到。」 红音点头回应潮强势的话语,没有反驳。 但她看起来也不像是真的认同。 虽然不确定是否因为具备过于强大的力量,但达也确实有招惹麻烦事的倾向,或者是拥有这种体质。像是现在,麻烦事的种子也悄悄来到和雫的弟弟愉快谈笑的达也身边。 「小雫,好久不见。」 以亲密语气前来搭话的,是看似二十五岁左右的青年。他给人轻浮的印象,但穿着还不错,至少没有廉价的感觉。雫只有简单点头致意,所以达也不晓得他的名字,不过感觉两人挺熟的,想必一定是雫的堂哥之一。 不过,雫与航一认出依偎在青年身旁的年轻女性就面露疑惑。从外表看来,她和青年的年纪差不多。虽然容貌与身材都不同凡响,但礼服与饰品都考量到时机与场合,造型不会给人古怪印象。雫与航露出的疑惑表情,显示这名美女至少不是两人认识的亲戚。 「啊,我今年要和她结婚。」 青年感受到雫与航的视线,有些慌张地说明。 「两位订婚了?恭喜。」 「啊,没有啦,她还不肯收下婚戒就是了。」 雫礼貌性地祝贺,青年像是有点尴尬般地搔了搔头。 这个青年虽说是北山家的人,却感觉相当平凡。达也边如此心想边看着青年。此时在青年身旁夸耀着自身存在感的美女,随即察觉达也的视线,向他嫣然一笑。 这次轮到达也面露疑惑了。深雪立刻察觉达也的变化,投以「怎么了?」的眼神。如果深雪沿着达也的视线发现哥哥正在看谁,应该会气得柳眉倒竖吧。但美女先一步开口。她搭话的对象不是达也,是今天的主角——雫。 「雫小姐,初次见面。我是小和村真纪,今后请多关照。」 这段简短的自我介绍,让达也觉得与其说她个性低调不擅长表现自己,应该说她似乎认为用不着表现,别人也一定都认识她。 如同证实了达也的推理般,继雫、航之后回以自我介绍的穗香,以有些兴奋的声音,开口询问真纪: 「请问,小和村小姐,您是那位女星小和村真纪小姐吗?以《盛夏的流冰》在泛太平洋电影奖入围最佳女主角的……」 「哎呀,你看过那部电影?」 小和村真纪挂着高雅的笑容,回应穗香的询问——还暗藏些许得意的神色。 「果然!我在电影院欣赏过那部作品。非常好看!」 「呵呵,谢谢称赞。」 达也几乎不看电影,但听过《盛夏的流冰》这个片名。记得在去年夏天时造成不少话题。从穗香的态度来看,应该是好看的作品。至少足以令人想进电影院,而不是使用现今成为主流的随选视讯。 再加上刚才提到入围国际电影奖,达也推测这位女性一定是知名的女星。想到这里,达也就对「她」完全失去兴趣了。达也原本就对演艺圈没有兴趣,而且要是认识吸引媒体注意的知名艺人,会对达也的立场造成许多负面影响。虽然对不起大为兴奋的穗香,但达也希望这位女星早点去拜访其他宾客。 但很遗憾的,事态朝他不乐见的方向进行。 「如果我认错人的话,请见谅。」 真纪主动向稍微退在后方的达也与深雪开口说话。她的下一句话语尾稍微上扬,听起来像是在询问。 「两位是司波深雪与司波达也?」 达也与深雪都没有纯真到会将慌张显露于言表,但内心或多或少都有感到一些意外。 「是的,不过冒昧请教一下,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达也向前一步挡住深雪,阻止想要重新进行自我介绍的妹妹,站在真纪正前方询问。 真纪的回应,和达也的记忆吻合。 「不,我们是初次见面。」 既然这样,为什么?对于达也未说出口的询问,真纪很干脆地揭开了谜底。 「他让我看过九校战的转播。因为雫小姐也有参赛。」 不用说,这里提到的「他」是直到刚才都在身旁的准未婚夫。 「我觉得两位的模样非常令人赏心悦目。」 真纪压低音量,以免正在和自己伴侣交谈的雫听见。应该是不希望自己对深雪的称赞,被误解为是在间接贬低雫。达也决定如此解释。音量降低,使得她得将脸凑过来,这或许也是基于别的意图,但达也没有义务配合。 「是吗?先不提妹妹,敝人觉得自己没有您说的那么好。」 达也以「敝人」当成第一人称,是考量到地点与对象。达也对真纪的态度,比刚才面对雫的 父母时更加冷淡。 深雪之所以会在名为礼节的面具之下保持沉默,也是基于和哥哥相同的原因。兄妹俩直觉真纪很可疑。 「你谦虚了。不只是我觉得两位亮眼喔。我的朋友们全都抱持相同意见。」 真纪说着便列举数名演员与电影导演,不过很可惜,达也一个都不认识。 「对了!下周有空吗?不介意的话,我想邀请两位来我们的招待所。」 真纪以艳丽的笑容邀请达也。一边以天真表情呈现纯洁气息,一边暗藏勾人的魅力,如此精湛的演技不负她的年轻女巨星之名。 老实说,达也对此感到有些兴趣。乍看和魔法无缘的艺人,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达也很在意这一点。他完全不相信「被容貌吸引」这种戏言。小和村真纪眼中的光芒,并不是这种轻佻的东西。 「虽然机会难得,但恕敝人推辞。」 不过,达也的回应是拒绝。虽然语气恭敬,但声音中蕴含的意志却没有使人误解或回心转意的余地。 「这样啊……」 真纪的双眼在瞬间释放近似愤怒的波动,却又立刻消失无踪,这点堪称了不起。 「那么,令妹……深雪小姐方便单独应邀吗?」 这次她向深雪投以温柔稳重的微笑。真纪可以依照场合灵活运用散发强烈女人味的笑容,以及感觉不到风骚气息的笑容。她的演技或许是货真价实的。 「既然哥哥婉拒,那我也不能单独叨扰。」 深雪对她的回应,是毫不考虑的「谢绝」。 过于冷漠且毫无妥协余地的回应,使得真纪表情一愣。在她失去自我步调的这时候,达也微微致意,深雪则是优雅行礼,接着两人走向摆放食物的餐桌。 至今悄悄观察达也他们的水波随后跟上。水波稍稍回头一看,以凶狠目光目送达也背影的真纪,便连忙移开视线。 和雫交谈的(自称)未婚夫,似乎误会了真纪凑巧投过来的视线,回到她的身边。真纪以从容的微笑迎接他,笑容中没有残留丝毫生气或慌张的痕迹。 3-5 [3] 一辆外型复古的电动车(那是一九七〇年代后半到一九八〇年代,在国内流行的「超跑」仿制品)停在东京都心的高楼住宅前。 「到这里就好。谢谢你送我回来。」 真纪打开鸥翼车门,双腿从低底盘车内移到柏油路面,以电影场景般的潇洒动作起身,绕过车头看向驾驶座(虽然这么形容,但实际上是只要坐着就好的自动驾驶)如此说道。 她的男友,也就是雫的表哥,露出不太满足的表情。但真纪屈身轻吻男友脸颊并嫣然一笑,青年就很干脆地发车起步了。 真纪微微挥手目送经典仿制车离开,不过电动车在路口转弯看不见之后,她立刻收起笑容,露出了扫兴的表情。她以叹息将光靠一个笑容就能随心所欲操控的「男友」赶出脑海,走向住家电梯厅。 除了横滨港湾高塔这种特殊的超高楼建筑,在二十一世纪末的日本鲜少有建筑物超过一百公尺,而住宅大楼更少如此。这是因为从国土利用效率的观点看来,比起建造孤立的独栋超高大楼,不如让高楼住宅林立还比较有效率。真纪家也是高八十公尺的二十楼住宅等距离排列的「高级住宅区」其中一户。她的住处是二十楼的边间。即使低楼层也借由镜子与光纤的搭配而确保充分采光,但住户还是喜欢高楼层,顶楼的房价必然也最贵。真纪虽然是知名女星,但以她还算资浅的资历,除非有人赞助,否则照理说要在东京都心拥有一间高级住宅顶楼住家应该很困难——前提是如果她只是单纯的女星。 「辛苦了。」 得知主人返家的两名「女性护卫」站在走廊,真纪出言慰劳。两人并不是依照演艺圈旧习而留存下来的「跟班」。她们不是真纪所属的事务所派遣过来兼任打杂的见习生,而是她父亲挑选出来的护卫。 真纪父亲是持股公司社长,旗下拥有包含电视台的多家媒体企业。虽然比不上北山家,但小和村家也是具备雄厚财力的上流阶级一员。 回到住处的真纪先淋浴,再穿上舒适洋装加宽松长大衣坐在沙发。这是在自家或「那种」拍片现场才会穿的休闲衣着。她操作扶手侧面的面板,命令har(home automation robot)准备葡萄酒与酒杯。她拿起开瓶的葡萄酒倒入玻璃杯。 不是将酒杯拿到嘴边品酒,而是将脸凑过去享受香气。她并不是想摄取酒精。这是真纪「工作」返家之后,让紧绷的神经放松的一种仪式。因此,与其说是在享受香气,或许形容为沉浸于气氛之中比较正确。 即使如此,她也并不是完全不会喝,在倒出来的半杯葡萄酒剩下一半时,护卫打开起居室的门入内。 「大小姐,七宝大人来访。」 「琢磨?……这么说来,差不多是约好的时间了。虽然有点早但无妨,让他进来。」 尽管她的衣着在某方面来说不方便见人,但真纪命令护卫带访客进入起居室时,表情没有一丝犹豫。 「遵命。」 即使护卫转身离开,她也没有匆忙上妆。 她是女星。即使没有上妆又只穿内衣,也能饰演「可以让他人看见的自己」。舒适洋装加宽松长大衣的武装,足以迎接纯真的少年来访。 护卫带来的少年,就像是「熟门熟路」般毫不客气地坐在真纪正对面。他的身高约一七五公分。肌肉不甚发达的少年体型,以及和年龄相符的那副端正却残留稚嫩气息的五官。之所以会给人有些傲慢的印象,应该是因为他双眼暗藏自我主张强烈的光芒。 「晚安,真纪。」 其语气与举止也有过度意识到「成熟气息」的倾向。 「琢磨,欢迎你。真准时。」 真纪若无其事地配合琢磨装成熟的行为举止。不过事到如今,他们之间也已不是因为她如此配合,就会让琢磨心感愉快的关系。这两人的关系已经维持将近一年。 「要喝点东西吗?」 「不,免了。酒精会害思绪变钝。」 琢磨摇头回应真纪的建议——其实真纪没有「拿酒招待」的意图,但她没有说出口。 「不提这个,可以先说给我听吗?你就是为此才叫我过来的吧?」 「也对,进入正题吧。」 从真纪的兴趣来看,琢磨这种态度过于性急,但她并没有将自己的作风强加在年纪几乎小她一轮的少年身上。对于真纪来说,琢磨既不是小男友也不是包养对象。 「我和北山雫搭上线了。但目前只让她记得我的长相与名字。」 「……原来她对艺人没有兴趣吗?」 「不过,她的朋友光井穗香对我很感兴趣。」 琢磨不掩失望地低语时,真纪以女星——不对,以巨星的从容展露笑容。 「这样啊。」 琢磨(现实地)一改态度,朝真纪探出身子。 「光井穗香也是新二年级首屈一指的优等生。若能让她加入,铁定派得上用场。」 「应该吧。而且,要是光井穗香这个好友加入琢磨的派系,我想能拉拢到北山雫的可能性也会增加。」 真纪与琢磨的关系是「同盟」。两人基于不同理由,需要身为魔法师的同伙——也就是棋子。在第一高中众集可望成为优秀魔法师的学生组成派系,就是达成这个目标的一环。 「我觉得一开始还是在同年级的新生之中增加同伴会比较好。」 「我们的目的是在各自的世界赢得新秩序,成立派系本身并不是目的。在校内争夺山大王宝座也没有意义。应该优先考虑拉拢北山家这种具备强大影响力的角色。真纪也正因为这么想,才会接触北山家那个无趣的男人吧?」 琢磨打断真纪的话语,以带有压迫感的眼神注视真纪。 「将光井穗香定为最初目标吧。你当然会帮忙吧?」 真纪以笑容承受琢磨那副应形容为稚气的不服输态度。 「嗯,我是这么打算……不过琢磨,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好好称呼她『光井学姊』。要是平常不注意,会在出乎意料的时候不小心直呼她的姓名喔。」 琢磨随即露出尴尬表情,视线游移。 真纪浅尝一口葡萄酒,露出有些慵懒的表情。当然是装出来的。 「真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妙的事情?」 琢磨见状便蹙起眉头。他的询问正如真纪的期望。 「不妙的事情……这个嘛……」 真纪当然是不露声色。她始终演得像是「不小心表露在脸上」,以及「你问了,所以我回答」的样子。 「正如事前听说的,司波深雪与她的哥哥也参加了那场宴会。」 琢磨看起来没有察觉这是作戏。不晓得是没有看穿演技的能耐,还是从一开始就对真纪的真正想法没有兴趣。他专注地聆听真纪这番话。 「不过要拉拢那对兄妹似乎很难。」 「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只是聊了一下……不过,那两人似乎和前任学生会长有特别的关系。」 真纪在这个阶段就已经在说谎了。因为她还没有打听这件事,达也与深雪就不再理会她。但琢磨无从得知。 「前学生会长……是指七草吗!」 真纪这番话与琢磨自己的话语,激发以敌意为主的情绪,覆盖了原本可以看穿谎言的冷静思考能力。 「虽然只是我的推测,但司波兄妹或许已经被七草家拉拢了。如果他们成为七草家的同伙就棘手了。尤其妹妹在校内有很多人支持。」 琢磨双眼燃起敌对意识,以听起来坚定——也像是逞强的语气回应。 「在这个世界上 ,自己人越多,敌人也会越多。既然是七草的手下,迟早会爆发无法避免的冲突。我就做给他们看!」 「妹妹是学生会副会长,所以我觉得最好别拿学生会当踏脚石。」 真纪以可靠的眼神仰望着因过度激动而站起身的琢磨。她眼中散发出期待的光芒。 「依照我打听到的情报,那位妹妹有重度的恋兄情结,哥哥似乎相当惹人厌。这部分或许可以成为进攻重点吧?」 真纪以(听起来)暗藏激励之意的语气,如此建议琢磨。 [4] 在二十一世纪末的现在,东京、大阪,以及名古屋依然名列日本三大都市。大阪的地位在某段时期严重低迷,不过因为取消机场使用费,加上最早实施港湾全天候运作等措施,一鼓作气将物流成本降到最低,因而恢复商业都市的地位。 不过,今晚即将发生事件的地点不是大阪,是名古屋。 时间将近晚间十一点。地点是堀川河畔,热田公园的休闲步道。 「话说回来,在这种时间约在四下无人的地方密会,简直是请人怀疑他们嘛。」 明明自己在这种时间待在这种地方(休闲步道旁边的树丛后方),却无视于自身处境轻声搭话的人,是留着长长卷发的十五六岁少女。她身上的花俏服装,如同刚参加完以激进视觉打扮为卖点的摇滚乐团演唱会。 「在这种时间与这种地方打扮得几乎像是可疑人物的姊姊,没资格这么说吧。」 回应的声音以女生来说偏低,以男生来说偏高。光听声音或许无法辨别这孩子是少年还是少女。但是身穿的黑色无袖短版连身裙与同色的内搭裤明显是女用衣物。顺带一提,无袖连身裙底下是黑色高领长袖上衣,所以只露出脸与双手,不过胸部确实微微隆起。发型也是剪到与下巴齐高的直发鲍伯头。外型毋庸置疑是少女。看起来和首先搭话的少女同年,但是从「姊姊」的称呼来看,这孩子或许是年龄相近的妹妹,或者两人是双胞胎姊妹。 「你不懂啊,小暗。」 被姊姊称为「小暗」的少女,一瞬间像是感到抗拒般蹙眉,却没有特别抱怨。 「就是因为打扮成这样,所以即使在这种时间外出,也只会被当成不良少女了事。」 这种主张确实具备某种说服力,所以使得暗顿时语塞。不过她们今晚的工作预料活动量会很大,因此身穿便于活动的服装是基本条件。姊姊现在身上这套容易勾到东西的衣服应该不适当。即使如此,明明自己是以便于行动为优先而挑选这套行头(不过基于某些隐情非得穿裙子),却被姊姊说「不懂」,让暗对此无法释怀。 讲什么都好,就是想反驳几句。如此心想的少女思索着该说什么,不过无线单边耳机收到的报告,打断了她这项无谓的思考作业。 「姊姊,目标好像来了。」 「我也确认到目标了。搭船过来出乎我的预料,而且居然是有顶蓬的游船。搞得这么引人注目……他们不想隐瞒吗?」 另一方面,姊姊左眼所戴的又大又厚的眼罩,似乎是头戴式显像装置。她频频抚摸着眼罩表面,右眼一下子闭上,一下子又张开,看来连穿戴的当事人用起来也不太顺手。「既然这样,别用不就好了?」暗一边如此心想,一边说出自认更有建设性的意见。 「我觉得,他们应该不太想隐瞒。因为就算有人看见,也只要说是在提供情报给记者就可以了事。」 「记者是吧……」 姊姊讲得像是有所质疑,而暗则对此刻意做出不算太夸张的耸肩动作,并说: 「夜姊的媒体不可信论点,我改天再听。」 「小暗……你变傲慢了呢。」 少女「闲聊到此为止」的暗示似乎不是随便说说。暗无视于姊姊的挖苦,看向正要靠岸的游船。有顶蓬的这种船,从外面看不见船室。船停靠在可兼用为渡船上船处的小型码头旁,之后两名高大的男性走下了船。 迎接两名男性的,是体格中等的中年男性。外表看起来给人穷酸的印象,却瞒不过少女们。虽然他以大一号的西装掩饰,但体格锻炼得相当适合实战,而且身上隐约渗出烟硝味。 「那是记者?怎么看都是佣兵啊。」 「实际上也似乎真的当过佣兵。资料应该在刚才就传来了才对。」 被妹妹投以「你没有看?」的目光,夜立刻转过头。她们刚才就已经发现了记者的身影。当事人似乎自认藏得很好,但是看起来没有察觉这边在偷拍。从偷拍影像档,也已经查出了他的个人资料。 「资料说,他原本就是强烈反弹现行体制的记者。」 「是喔,所以他是记者的榜样喽。」 「姊姊的偏见,我晚点再洗耳恭听。」 「居然说偏见……小暗真的很傲慢。」 「别计较了,上吧。先从船开始。姊姊,拜托了。」 被冷淡敷衍的姊姊,露出了非常不满的表情。不过,即使她很年轻,也不是会因为私情就失职的外行人。 「是是是。」 以轻浮语气回应的夜,其表情相当严肃。她取下包覆于左前臂的皮革饰品,因此现形的是手镯造型的泛用型cad。夜按下位于数字键不远处的功能键,呼叫启动式。 「那么,要『发射』了。」 夜绕到妹妹身后。双眼精准注视树缝可见的游船。 然后,暗的身体消失了。 下一瞬间,暗站在游船的船头。 疑似瞬间移动。这就是夜使用的魔法名称。消除物体(包含人体)的惯性,在周围制作空气茧,再制作一条比茧粗一轮的真空通道,使物体在其中移动的魔法。这个魔法以「加重、聚合、聚合、移动」这四个工序组成,并非相当复杂的术式。不过缺点在于制作真空通道的工序,会推挤周围空气产生气流,导致他人预先察觉移动地点。如果有能耐反覆连续「飞行」,也可以用移动速度扰乱对方,但一般认为这基本上是逃走用的术式,不适合攻击。 然而,夜发动的疑似瞬间移动,甚至没有在河面激起涟漪。应该是因为她连制作真空通道时推挤的空气也纳入掌控所致。证明这名乍看服装花俏的少女,其实具备极高阶的魔法技能。 在姊姊的协助之下冲进猎物里的暗朝甲板一蹬,轻盈跳入船室。里面有五名男子。他们的体格都和曾经是佣兵的记者一样强壮,却没有那个记者的粗犷气息,眼中甚至蕴含极为「真诚又纯真」的光芒。 「是谁?」 询问来者身分的声音语调听来莫名生硬,感觉是将差点脱口而出的母国语言临时改为日语。毕竟北美、欧洲与南美都有日裔人士,外表无法和日本人区分的东亚人更多。暗觉得要追究他们的真实身分,可以等到逮捕到他们以后再说。 在有照明的状态下看着暗,就会发现她长得实在娇怜。端端正正的杏仁型双眼、大大的眼珠子、形状漂亮的红唇、笔直不会过于高挺的鼻子。这样的少女突然冲进只有男人的深夜船室,男子们难免会感到困惑,但暗没有义务在他们恢复步调之前作壁上观。 暗伸出右手。男子们至此才察觉,这名少女右手套着黑色消光拳套。 暗的这个举动使得男子们更显困惑。拳套是增加拳头威力的武器,打不到就没有意义。五名男子中的「四人」以为这是某种角色扮演。 「喂,怎么了?」 一名同伴突然往前倒下,男子们这才察觉发生了某种无法以开玩笑带过的情况。一人跪在倒地的男子旁边摇晃着他。这个人大概并没有察觉自己在讲英语吧。另外三个人也没有余力去注意这件事。 还没有确认倒 地男子是否昏迷,就轮到刚才跪下的男子发出像是被钝器殴打的惨叫声倒下。暗的右手正朝向第二个牺牲者。 「是魔法师吗?」 男子们至此才看出同伴昏倒和暗的右手有关。少女伸出右手,同伴就倒下。少女和他们之间的距离伸手不可及,少女的手也没有发射任何东西的迹象。他们能推测的最后一种可能性就是魔法攻击。 开口询问的男性,大概也不期待能得到答案。他只是反射性地大喊。 暗朝着这名男子伸出她的右手,他随即和刚才两人一样瘫软倒地。 「你这个怪物!」 两把枪伴随着憎恨的叫喊指向暗。如果是叫声程度的音量,事前架设的隔音力场可以吸收,但暗没有自信可以隔绝枪声。对方拔出的枪没有装消音器,或许他们真的不打算躲躲藏藏。 而且,暗没有理由等他们开枪。 暗以拇指按下拳套边缘的按键。这个cad的主体是手心所握的棒状部位,覆盖拳头的部分只是装饰。为单一术式特化的cad展开启动式,编织暗的固有魔法。 那是直接对人类感官施加痛楚的魔法。男子们感受到等同于腹部被打桩锤殴打的痛楚,轻易地就昏迷过去了。 在短时间内镇压船内的暗,也轻易瘫痪码头的三人。暗从腰包取出通讯机联络后援成员时,夜朝着这里走来,她裙子上的三层滚边也随着她的脚步产生晃动。左眼的眼罩已经取下,或许是觉得碍事吧。像这样露出真面目,就会觉得姊姊的长相比较有女性的感觉。而暗虽然长得娇怜,却和声音一样给人中性的印象。 「小暗,查出他们的身分了吗?」 「核对长相很快就查到了。船上那些人是在usna活动的人类主义团体成员。『带回去』详细调查,应该就可以查出幕后主使者。」 「记者呢?」 「他身上终端机里的通讯记录中有一个以讨厌魔法师闻名的在野党议员。真冒失。」 「这样啊……总觉得好扫兴。」 「嗯。会觉得这种程度不需要咱们出马。」 姊姊露出松懈的笑容,但妹妹则是相当认真地发牢骚。 「喂,小暗。」 不过,这句话被姊姊责备。 「不要说什么『咱』,讲话要文雅一点吧?」 虽然这么说,但姊姊并不是在责备暗对工作内容发牢骚。 「唔……这种程度没有什么关系吧。」 「虽然女生讲话也可能粗鲁,但终究只是少数派。与众不同引人注目不是好事。」 「姊姊有资格这么说?」这句话已经在暗的喉头待命,但姊姊的指摘确实有道理,因此暗将这句吐槽吞回肚子里。 不过,陆续集体现身的黑衣人,使得暗的内心纠葛变得没有意义。 「少主,完成移送准备了。」 怎么看都不像是从事正当工作的一名黑衣人,将暗称呼为「少主」并向其搭话。 「笨蛋!不是『少主』,是『大小姐』吧?少主忍辱男扮女装,你想把事情搞砸吗?」 像是黑衣人领导者的男性,狠狠往这名黑衣人的脑袋打下去。 「少主……不对,大小姐,非常抱歉。」 「你……」 「啊?」 「你才是搞砸得最严重的人啦!」 气得微微发抖的美少女——其实是男扮女装的少年。他做出「轻声怒骂」这种技术高超的灵巧举动。 「而且这不是『男扮女装』,是『扮装』!」 「呃,是,这是非常漂亮的扮装。就我们看来也完全不像是文弥大人。」 「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啊!」 「暗,冷静下来。」 夜——亦即黑羽亚夜子,出言告诫越来越无法克制音量的暗——黑羽文弥。顺带一提,「暗(yami)」是以「文弥(fumiya)」后面两个字颠倒而成的假名,而「夜」这个假名则是源自「亚夜子」。 「你们也太松懈了。瞧你们这副模样,不晓得当家大人会怎么斥责你们。」 黑衣人们的脸色骤然铁青,文弥的头脑也瞬间冷却下来。对于「当家大人」的敬畏就是如此深植于他们的内心。 「久居无益,撤收吧。」 「是!」 黑衣人们以统率有加的动作,扛起「装袋」的记者与外国人跑走。 「姊姊,对不起。」 留在原地的文弥,维持暗的外型尴尬地低头道歉。 「考量到你的心情,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姊姊愿意这么说,我就很开心了。」 姊姊的安慰,使得文弥垂头丧气。 「再忍耐一下吧。等到正式出现第二性征,就没有办法男扮女装了。而且到时候即使觉得麻烦,也得想出其他的扮装方式。」 「嗯……说得也是……」 明明即将成为高中生,却完全没有不再适合男扮女装的征兆。文弥刻意不正视这个现实,像是激励自己般点了头。 ◇ ◇ ◇ 周公瑾表面下是热门中式餐馆的青年老板,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个身分。 比较为人所知的身分,是将逃离大亚联盟苛政漂流到日本的逃亡者送往第三国的逃亡仲介。不只是协助逃亡,还提供资金让他们在作为逃亡目的地的第三国,进行反大亚联盟活动。 如同要和其取得平衡般,他也担任近似大亚联盟间谍的职务。正确来说是在当地协助间谍。在去年十月的横滨事变中,他引入了大亚联军的特务部队。 年初发生的吸血鬼事件,他也在安排寄生物偷渡入国时扮演核心角色。 日本与大亚联盟,他的行径分别为敌对的两个势力带来利弊。他会在幕后采取乍看之下毫无节操的行动,当然是因为有让他这么做的理由存在。他自己「政府弱一点比较好」的政治思想当然是影响因素,但最重要的是,因为他担任某个人物的手下而负责毁损日本与大亚联盟的国力,以及从事反魔法师的活动。 深夜的中华街。周公瑾在设立于自己餐厅地下,只有他能进入的房间向人下跪。他低头致意的对象是身穿镶满金银丝线的汉服,且坐在椅子上的一具和人类一样大的人偶。这是以人类尸体为材料,去除内脏并进行防腐措施后,直接将大脑加工为魔法增幅器的咒法具。人偶后方放置了一台大小有如商业冰箱的巨大通讯装置,机体延伸出来的管线,从人偶后脑勺插入头盖骨。 「大师。」 青年的呼唤,使得咒法具的尸体人偶张开眼皮。眼珠被挖掉的空洞眼窝亮起鬼火。 『公瑾,状况如何?』 人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肺部没有动却能发出声音,是大陆的古式魔法——僵尸术使然。这是运用想子讯号转换为电流讯号的技术,把尸体打造为无法窃听的通讯机。cad也是使用这种技术。 「很遗憾,从美国找来的人类主义人士和记者一起被抓了。」 『打造「善良」证人的计策失败了吗……』 不同于会使人在生理上感到厌恶的这种声音,尸体编织出的话语与语气是现代的日常风格,间接证明了透过尸体说话的不是鬼魂,而是活人。 「黑顾大师。」 周恭恭敬敬地行礼。尸体人偶没有视力,但或许对方可以感受得到这股氛围。至少周的态度并不敷衍。 「那些人的职责始终只是辅助。至于针对主流媒体所做的幕后工作则顺利进行中。」 『进度怎么样了?』 「影视媒体百分之四十,文字媒体大约百分之三十。」 『等到影视媒体的操作率达到百分之五十的时候,一鼓作气地出击,逼那些在意票数的政治家出动。』 「如您所愿。」 周深深低头致意,前方的人偶发出感到满足的气息。 空洞眼窝燃起的鬼火消失。 青年抬头时,人偶已经闭上眼皮。 周起身之后为避免背对人偶,用后退的方式离开地下室。他向后伸手开门,在走到房外之后把门关上,并在人偶从视野消失的瞬间感到松了一口气。对于即使是大陆系古式魔法——遁甲术的高手却和僵尸术无缘的周来说,和尸体对话再多次依然会觉得不舒服。 (不过……或许很适合当成大汉怨灵的容器吧。) 他在心中轻声侮蔑首领的独白,并没有在他妖艳的笑脸上留下任何污点。 [5] 西历二〇九六年四月六日,新学年的第一天。达也与深雪将水波留在家里之后前去上学。之所以没有加上「久违」修饰,是因为两人在春假期间也经常因为学生会开会而前往学校。 经过今天与明天,将再也不是只有兄妹两人一起上下学。深雪大概是意识到这件事,所以从车站到学校的短短通学路途中,她比平常更紧贴着达也。远远看来——不对,除非是近看,否则会误以为深雪挽着达也行走。两人的距离就是这么近。 在原本学生就不算多的魔法科高中里,这对兄妹已经是相当知名的人物了。如今几乎没有学生不晓得两人是兄妹。亲人表现出如同情侣的模样,为这种悖伦光景蹙眉的「明理人」也不在少数。纵使没有强者(或是不识趣的人)出声批判,却有不少人对他们投以傻眼的目光。 只不过,深雪并不会对这种东西(只是远眺的视线)感到担忧。面对面就连话说不出来的人,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她原本就经常吸引旁人视线——应该说没有旁人看她的时间反而少。对于深雪来说,一一在意他人的视线会没完没了。 另一方面,达也可不能和妹妹一样「不在意他人的视线」。 他是深雪的护卫,要保护妹妹不被任何恶意所害。这是他背负的义务,同时也是不能让给他人的权利。达也无法对那些投向深雪的恶意置之不理。 这不是什么难事。因为不足为道的恶意视线并非投向深雪,而是投向达也自己。 他人很难对深雪投以否定目光。比方说,即使对深雪抱持嫉妒情绪,也很难投以嫉妒之意。深雪的容貌与才华过于耀眼,令人惶恐到不敢嫉妒她。这么做会先感到畏缩,然后再厌恶畏缩的自己而陷入自我厌恶的泥淖当中。要对深雪投以恶意,必须拥有坚定、强大的意志。 所以,达也会察觉这道视线绝非偶然。 伴随强大的意志,没有明确敌意也绝非善意的视线。这在投向深雪的视线之中相当罕见。来自异性少年就更加难得。 达也对这名少年的容貌有印象。虽然没有直接见过,却看过附加立体影像的个人资料。比达也小一岁,今年的新生总代表—— (——我记得那是七宝家的长子。) 达也差点了意识地皱起眉头,不过他刻意阻止表情产生变化。这是因为达也不想因露出过度敏感的反应,而招致对方的警戒。但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达也朝自己一瞥,琢磨随即转过头并消失在两间店家之间的小巷。 「哥哥?」 紧接着,深雪疑惑地呼唤达也。她敏锐地察觉到哥哥有些许的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即使她能无视于那些乌合之众的视线,也没有办法无视于达也的视线。 「没事。」达也朝深雪摇了摇头,如此说道。接着便转身举起手回应后方传来的「早安~」问候声。 继艾莉卡之后,雷欧、穗香、雫、美月与干比古接连前来会合。大家一起放学回家不稀奇,但是久违地在上学时全员到齐。尤其上次和雫一起上学,是她去年底留学前的事。 虽然总算恢复为和以前一样的成员阵容了,但即使成员相同,某些人身上制服的设计也和上个月之前——和一年级的时候不同。 达也胸前,是以八齿齿轮为造型设计的徽章。 美月的制服也有相同设计的刺绣。 此外,干比古左胸是形状为八枚花瓣的第一高中校徽。 「干比古,一科生制服穿起来感觉如何?」 「达也,别消遣我啦。」 达也咧嘴一笑,致赠坏心眼的贺词。虽然干比古露出了苦笑,但他的表情看起来也不是那么不悦。众人上个月就知道干比古转读一科,彼此却是第一次看见新制服。 「我才要问达也,全新的制服外套穿起来感觉如何?」 「虽说是新的,但目前也只有挂块招牌而已。」 干比古的询问,也暗指了魔法工学科是新设立的学科。而达也的回应,则显示该学科目前只有名号,独自的课程还没有开始——不过别说独自的课程,魔法工学科是从今天才开始运作。尽管如此,直到开学当天都没有公开教职员阵容,难免让人感觉准备不足。「只是换块招牌」这种说法是玩笑话,却不是毫无根据。 「什么嘛,真没有梦想。」 但达也这副冷静——应该说毫不在乎的态度,似乎违背朋友们的期待。就算达也生性不会为了分班而乐不可支,但众人或许仍在心里想像过,他多少有为此感到些许喜悦的样貌吧。 「一~点都没错。都不像美月那样整天笑眯眯的。」 继雷欧之后,换艾莉卡发起了牢骚。虽然她一副无趣般地斜眼瞪过去的对象是达也,但视线穿过他刺到另一头。 「我……我才没有笑眯眯的啦!」 美月生气地表示抗议。她自认有顾虑到依然是二科生的朋友们(也就是艾莉卡与雷欧),不过正如艾莉卡的指摘,美月脸上呈现出藏不住喜悦的表情。 「明明不用勉强自己也没关系。」 而且,就艾莉卡脸上坏心眼的笑容来看,美月的顾虑一定只是白忙了一场。 魔法工学科的教室,位于主校舍三楼中央阶梯旁边。班别是e班。换句话说,教室正位于达也与美月直到上个月以前所属的教室正上方。 顺带一提,艾莉卡与雷欧同样是f班。以校内无线网路交换彼此新班级的情报得知这个事实时,两人夸张地「摆出」抗拒的表情。这样的态度究竟是真心还是遮羞……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至少对于达也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不过美月与穗香似乎很感兴趣。 达也进入教室时,约有一半的座位是已经有人坐的了。五乘五的排列和去年教室一样,依照姓氏五十音顺序入座也和一年级时一样。只不过不去区分男女,由前方开始以横向排列的方式依五十音顺序入座的安排,难道具备某种特殊意义?还是单纯心血来潮才这样规定? 过不到一秒,达也就中断这种无意义的追究,前往自己的座位。靠走廊第一排,从前方数来第二个座位。邻座和去年一样是美月。按照五十音顺序刚好是「司波(shiba)」与「柴田(shibata)」,所以不令人感到意外或不可思议。 「美月今年也坐达也同学旁边啊~早知道我也自愿换班就好了。」 以听起来不像开玩笑的语气发牢骚的人,是将双肘靠在全开的窗户轨道上的艾莉卡。 「没有必要吧?反正就在隔壁班而已。」 雷欧从艾莉卡与窗框之间的缝隙挤进来露出脸,以一反字面的遗憾语气接话。 「是啊,不同班也没有不便之处。」 如果是一年前,铁定会演变成两人拌嘴的场面,不过雷欧没有找碴,艾莉卡也没有回嘴。这样的变化让达也觉得 有点好笑,但他完全没有显露于言表,同意雷欧(表面上的)这番话。 「毕竟也没有禁止进入别人班级。」 「只是在不同班级上课而已。」 美月立刻附和达也这番话的用意,推测大概是想牵制艾莉卡。不过,艾莉卡看似放纵不羁,却几乎不会跷课。说到上课时溜出教室的次数,达也比她多得多。 「说得也是。」 艾莉卡很干脆地点头回应美月这番话,大概也不觉得自己有受到责备吧。 「话说回来……没有什么印象的人还挺多的耶。」 切换思绪后,艾莉卡环视着教室如此低语。「表面上」善于交际的艾莉卡,几乎记住了同学年一百名二科生的长相与姓名。换句话说,她所说的「没有印象的人」就是指原本的一科生。 「啊,这么说来……感觉有点意外。」 教室里的学生随着上课时间接近顺利增加,如今已经有三分之二的座位是有人坐的了。不同于艾莉卡,真的善于交际的雷欧再度确认起教室里的成员,然后正如字面所说,以感到意外的语气附和。 他们两人——不对,包含听不太懂艾莉卡这番话的美月,三人都预料因应新设立魔法工学科而自愿转科的人应该几乎都是二科生,不认为自尊心强的一科生会选择和二科生同窗求学。 对于达也来说,一科生的转科没有意外可言,但他充分理解艾莉卡等人这么想的原因,因此没有特别插话表达意见。 「话说回来……」 艾莉卡也没有执着于这个话题。因为她更在意另一件事。 「达也同学,有人在狠狠瞪你呢。」 达也微微耸肩,肯定艾莉卡这番话。无须她提醒,达也就察觉到有股含有憎恨情感的视线在注视着他,也十分理解这是来自什么人的视线。如果不晓得为何被投以这种目光或许会在意,但达也知道自己被憎恨的事实与理由。因为对方只是注视而没有实际危害,所以达也采取置之不理的方针,但艾莉卡似乎无法坐视不管。不悦的语气反映出她内心的想法。 「之前对许多人造成那么大的困扰,却还不知道是自己在乱发脾气吗?」 「即使知道是自己乱发脾气,这种心情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转换的吧。」 「就算说不容易……但距今已经半年了啊。」 「过了半年也一样。」 达也回应艾莉卡后,朝斜后方的视线来源一瞥。心怀憎恨瞪着他的平河千秋连忙移开目光,紧接着又以更加严厉的视线瞪达也,大概是在气自己为何示弱吧。 千秋这种态度,更加刺激艾莉卡的情绪。相较于受骗成为恐怖组织的同伙却在事后断然表现反省态度的纱耶香,千秋则是为了发泄有所误解的忿恨,在知道对方是外国间谍的情况下仍甘愿成为其手下,而至今她仍丝毫不肯向过去成为自身忿恨矛头所指的达也道歉。这种态度原本就令艾莉卡看不下去。艾莉卡生性不喜欢纠缠不休,所以不会主动过去理论;但只要出现契机,她岂止会代替达也接受千秋的挑衅,甚至会不惜找对方的碴。而且千秋现在的厚脸皮模样,看在艾莉卡眼里就是在「找碴」。 艾莉卡双眼暗藏犀利光芒。她并非眯细双眼,反而是扬起眼角圆瞪。艾莉卡的美貌原本就给人猫咪的印象,这么做则更让她的样貌带着令人联想到虎或豹的狰狞美感。达也个人很想再欣赏一阵子,但要是事态继续演变下去,自己保证会被卷入麻烦事的漩涡。达也觉得这样的观赏费有点昂贵。 「艾莉卡,别插嘴。」 艾莉卡朝达也投以极为不满的表情。个性懦弱的男生面对这种魄力,大概会立刻下跪磕头道歉。不过很抱歉,达也没有这种值得令人赞赏(?)的心态。 「找上门来的麻烦,我会自己解决。前提是对方有胆量行动。」 达也露出刻薄的笑容。艾莉卡看到他毫不友善样子之后,表情变得温和起来。那遮羞的微笑,大概是后悔自己爱管闲事的表现。 此时,一个改变气氛的声音适时插入对话。 「方便打扰一下吗?」 正后方传来声音,达也直接在椅子上转身。刚进教室的一名男学生,露出了一脸亲切的笑容站在后方。 「这是第一次好好打招呼吧?我是十三束钢。司波同学,请多指教。」 「这么说也是。虽然知道名字,但实际上是『初次见面』吧。我是司波达也。十三束,请多指教。」 达也握住对方伸出来的手,以一如往常的语气回应。老实说,同学彼此自我介绍时,握手会不会太夸张了?达也如此心想却不动声色,也没有显露他对「十三束钢在这里」的意外感。 不过,达也的朋友们无法像达也一样摆张扑克脸。像美月就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坐在达也正后方座位的十三束。之后她突然回过神来,脸颊开始泛红。大概是对于自己没有教养的态度感到难为情吧。美月挂着害羞的笑容向十三束搭话。 「十三束同学,初次见面。我是柴田美月,请多指教。」 「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 十三束亲切的笑容,使美月的害羞笑容不再紧张。见到就某方面来说很有高中生风格的正常互动,另外两人看起来也总算放松下来了。 「真意外……全年级总成绩第五名的十三束同学,居然会来工学科。」 但也正如字面所述,艾莉卡这句不晓得是对谁说出的话语中充满了意外感。 会这样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就如艾莉卡所说,十三束钢在期末考拿下总成绩第五名,是全学年首届一指的优等生(期末考成绩的总排名是深雪第一名,穗香第二名,名为五十岚鹰辅的男学生第三名,明智英美第四名。雫在留学所以没有列入计算)。以一科生身分留下佳绩的学生,一般认为没有必要转到魔法工学科——不过这始终只是以第三者的角度来看。 「记得你是千叶同学吧?我觉得同为百家的千叶同学应该知道,我家比起战斗或救护更擅长这方面的领域,而且我……在实技上有点问题。」 虽然不是针对十三束提问,但他看向艾莉卡,以略感为难的笑容回应。艾莉卡(顺便包含雷欧)至此也回想起十三束的别名以及相关的传闻。 range zero。他「射程距离零」的这个别名,是他在零距离可以发挥非凡实力的敬称,同时也是无法使用远距离魔法的蔑称。实际上并非完全无法使用,但不擅长远距离瞄准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也是十三束本人有意识到的缺点。 艾莉卡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而左顾右盼,达也则从旁边插话打圆场。 「任何人都有擅长与不擅长的事情。」 这番话不知道是在安慰还是冷言冷语,很难形容为打圆场。 「达也说这句话真有说服力。」 雷欧以深有所感的语气附和。 十三束「略感为难的笑容」变成「苦笑」。 「发现十三束同学!」 紧接着,一个开朗的声音传入二年e班教室,一鼓作气地赶走他们复杂交错的心情。 「明智同学?」 十三束慌张地转身看去,看见的是边发出脚步声,边从教室后门跑来的「艾咪」——明智英美。她是去年夏天九校战的代表选手,所以也认识达也。英美猛然停在十三束座位旁边,感觉鞋子差点因此发出摩擦声。不知道是依照哪里的作风,她带着满脸笑容迅速举起单手打招呼。 「十三束同学,早安!」 这声问候充满活力,如同语尾有「!」或「?」在跳舞。即使同样个性开朗,但一条肠子通到底,和内心另一侧抱持别扭念头的艾莉 卡不同。看着她会觉得烦恼沮丧是很愚蠢的事,是现今非常罕见的类型。现在这个场面也因为英美登场,使得差点变尴尬的气氛被一扫而空。 「啊,嗯。明智同学,早安。」 这股气势让十三束有点敬而远之,这一点算是美中不足吧。不对,看他的表情应该不是「十三束对英美敬而远之」,而是「十三束对英美无法招架」才正确。 「司波同学你也早啊。」 「艾咪早安。这么说来,艾咪去年和十三束同班吧?」 「是啊,你还真清楚耶。」 「这种程度还好。」 达也对瞪大双眼的英美投以有些无力的笑容。 「艾咪,这个人是柴田美月,这边的则是千叶艾莉卡以及西城雷欧赫特。三人都是我去年的同班同学。」 美月他们应该和英美没有交集。而达也这个推论并没有落空。 「初次见面,我是明智英美。叫我艾咪吧。」 达也简单(粗略?)介绍三人之后,英美立刻回以自我介绍。 「ok,艾咪是吧。叫我艾莉卡就好。」 首先回应的人是艾莉卡——该说果然就是吗? 「叫我雷欧吧。」 「明智同学,请多指教。」 雷欧进行自我介绍(的补足)之后,美月低头致意。英美随即不知为何,看起来很不满似的鼓起脸颊。 「艾咪。」 「咦?」 「我不是说要叫我艾咪吗?」 美月无法理解为何会惹对方生气而感到讶异。客观来看,英美的主张几近不讲理,不过气势胜于道理的案例在这个社会上比比皆是。不晓得英美是怎么样的少女而愣住的艾莉卡与雷欧暂且不提,有点交情的达也不如为何也没有意思介入。另一个知道英美个性的人十三束,则是只顾着慌张没能插嘴的样子。 「那个……艾咪,请多指教。你也叫我美月就好。」 最后,美月即使感到困惑依然屈服在她的气势之下。 「嗯。美月,请多指教。」 英美随即露出纯真的笑容。她的笑容天真烂漫,与其形容为花朵,更适合形容为阳光。她的笑容威力之强,甚至能让美月对她刚才的任性话语所感到的不快因此一口气蒸发。 英美满意地点头之后,整个人转身面向十三束。 「那么,再来轮到十三束同学。」 「什么?」 为什么话锋突然在这时候转过来?她说的顺序又是怎么轮的?英美说得过于唐突,让十三束完全无法理解。 「艾咪。」 英美再度说出自己的昵称。 十三束还不晓得英美在要求什么。他不知所措地看向左右两侧,就发现达也露出一副在憋笑的表情。 十三束以眼神向达也求助。达也以假认真的表情回应十三束的求救。 「大概是不喜欢『明智同学』这个称呼吧。」 英美频频点头,看来达也的推理正中红心。 「应该是希望十三束也用昵称叫她?」 所以英美对美月闹别扭,是为了埋这个伏笔。不过达也也是因为预料到会演变成这个局面,刚刚才会没有插嘴。 另一方面,十三束表情抽搐,如同随时会冒出冷汗。 「呃,慢着,可是明智同学也叫我『十三束同学』……」 「咦?我也叫你『钢同学』会比较好吗?」 英美双手移到身后相握,以眼神示意「讨厌~早说嘛~」,并把身体前倾来窥视十三束的脸。十三束慌张到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以更加抽搐的表情向后仰。达也等人向他投以温暖视线。 「没有啦,那个,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啊!」 十三束拼命避免和开心地注视自己的英美四目相对,然后发现隔两个位子有双视线投过来,随即刻意惊呼一声起身。 「明智同学,这件事晚点再说吧。」 十三束轻盈躲开压上来挡住一半视野的英美,往正在看他的女学生的座位走去。 「记得你是平河同学吧?原来你也在这一班。」 从达也等人的位置,只勉强听得到十三束的声音。千秋则像是有所顾虑般小声地说话,完全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艾咪,你跟过去比较好吧?」 艾莉卡压低声音,向突然被扔下而面露不满的英美如此建议。 「我觉得这时候没有道理退让啊……」 这是引诱人心堕落的恶魔低语,还是激励人走上苦难道路的天使之声呢?——实际上当然没有这么夸张,只是如同小恶魔般唆使同学出击的话语而已,但效果立竿见影。英美以鼓足干劲的表情点了头之后,大步走向十三束。 「……你真是恐怖的女人。」 雷欧低声说出的这句不是调侃,语气很认真。 「这样比较有建设性吧?」 艾莉卡带着满意的微笑如此回应。 「的确。这发展还真是耐人寻味。」 达也如自己所说,完全以看热闹的视线注视十三束、英美、千秋三人。而旁边的美月则露出略感意外的傻眼表情看着这样的达也。 ◇ ◇ ◇ 以十三束为主角(或是猎物)的青春剧场,在预备铃响起之后暂时中断。英美踩出充满活力的脚步声离开e班,艾莉卡与雷欧也前往f班教室。 接下来并没有要集合学生举行开学典礼。校方立场是要学生各自检视联络事项。而这一班目前处在负责指导实技的教师即将现身的阶段(a~d班的一科生班级也一样)。直到当天都没有公布教师姓名,二年e班的学生过半数都觉得真是卖关子,但达也属于不这么认为的少数派。 恐怕是时间快到了的时候才决定的吧——达也的推理完全命中红心。拥有教师资格的魔法师不足,导致编制原本就比较多人的一高、二高与三高,甚至被迫割舍一半的学生。 达也想到学校人手不足,推测e班的实技指导教师或许是比较另类,不太像是魔法教育者的人物。例如相当高龄,或是相反地极为年轻。既然只是指导工学技术,就不太要求教师具备足够的魔法师实力,达也预测派遣过来的也可能是没有教师资格的研究员。 不过在开始上课的三十秒后,站在二年e班学生面前的指导老师出乎达也预料。其他学生似乎也大为意外,小小的骚动声传遍教室。 现身的是推测四十多岁的女性。 光是这样当然不令人意外。即使魔法科高中教师的男性比例明显比较高,但女性教师也不算稀奇。意外感来自她的外表。 银发碧眼,白色的肌肤。高挑的身材与修长的腿。即使从其他的身体特征来看,这名女性也明显是北方白种人。 「我是珍妮佛·史密斯。」 自我介绍的姓名也是英语风格,应该说正是英文母语国家的姓名。 「我出生于usna的波士顿,不过在十八年前归化日本了。」 不过这番话解答了大部分的疑问。既然归化日本至今这么久,就不用担心保密问题。一般来说,归化的国民需要比天生的国民具备更坚定的爱国心(对国家的认同感)。如果对于归化国家的忠诚度不如归化前的国家,就无法通过归化申请。改变国籍就是这么一回事。如果是经常有机会接触国家机密的魔法研究员,在这部分则会做得特别彻底。在现代社会,usna是最丰饶的国家,魔法技术也位于最尖端,她为何舍弃usna的国籍归化日本?虽然这个疑问未解,但是达也不太在意。 「我直到上个学年都还在魔法大学担任讲师,不过从这 个学年开始,将在本校负责魔法工学的教学以及这一班的指导。请各位多多指教。」 达也觉得她的立场和廿乐老师一样。廿乐是被过于不羁的个性害得无法得志,那么史密斯老师又是基于何种隐情呢——达也有些失礼地认定她是问题人物,以此为前提如此思考。 ◇ ◇ ◇ 第一堂课用来登录选修科目,不过第二堂课开始就直接正常上课。现在则是午休时间。 达也来到了学生会室。 他从今天起就是学生会副会长了。梓与花音预先说好要将达也从风纪委员会转移到学生会,而这就是无视于达也本人意志履行密约(?)的结果。达也对风纪委员会没有眷恋,也不讨厌加入学生会,所以没有抵抗。但即使达也作势抵抗,最后应该还是会被说服——不是被梓,是被深雪说服。说不定达也早知如此才没有抵抗。 无论个中背景为何,西元二〇九六年度第一高中的新体制至此顺利出航。此外风纪委员会也加入了新血。干比古以学生会推荐名额成为达也的后继,雫以社团联盟推荐名额递补去年底的空缺。新学年第一天的今天,学生会室举办了一场类似新干部欢迎会的午餐会。参加成员有梓、花音、五十里、达也、深雪、穗香、雫、干比古。 就算是学生会室的会议桌,坐八个人还是有点挤。花音大概是将此当成大好借口紧贴着五十里。两人如胶似漆(不过五十里似乎有点尴尬)的样子使得梓与干比古有些难为情,而达也与雫对此面不改色,但穗香有点羡慕他们,深雪则觉得他们这样很有趣。午餐时光就这样和乐融融地度过。顺带一提,穗香原本想效法花音以拥挤为理由黏着达也,却因为深雪不改有所节制的态度而不敢鼓起勇气。 用完餐的八人,各自依照喜好取得咖啡杯或茶杯。提供饮料的是3h-p94型「琵库希」。这具少女型家事机器人原本是出租给机器人研究社的东西,却基于各种隐情——最重要的是基于「琵库希自己的希望」,所以从今天起由「达也」在学生会室使用。 午餐时间刚开始时的话题,也是新成立魔法工学科的另类指导教师。不过午休时间经过一半时,众人的兴趣转移到即将来临的入学典礼。 「今天放学后也要预演吗?」 没有参与入学典礼准备工作的干比古注意到场中有学长姊在听,因而客气地询问。 「与其说预演,应该说是开会。致词的预演只有春假以及典礼前共两次,而且也只练习跑程序,没有真的朗读稿子。」 深雪以面对男学生时的标准客气语气来回答。 「去年也是?」 「是的。」 雫的这个问题,也由一年前致词的当事人深雪接着回答。 「咦,是吗?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那样。」 花音对这个回应展现稍微夸张的惊讶之意。不过当事人立刻说出原因。 「我们那时候相当凄……辛苦,所以一直以为会多预演几次。」 「反正当时就是很凄惨啦……」 花音在差点失言之前修正自己的发言,但似乎晚了一步。担任前年新生代表的梓,露出非常消沉的表情闹别扭。 「不……不过,中条同学当时太紧张了,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五十里连忙弥补未婚妻的失态。 「当然,这也不代表没有紧张的深雪很奇怪。」 达也在五十里的帮腔还没有让深雪莫名闹脾气之前设下防线。 「哥哥,您真是的。我当时也很紧张喔。」 深雪在极为自然的时间点将自己双手交叠在身旁的达也大腿上,并像是要窥视哥哥般顺势探出上半身。妹妹微微鼓起脸颊的表情,使得达也苦笑着轻抚深雪头发,再将她的头轻轻推回原本的距离。「啊……」深雪轻声一叫,朝达也投以腼腆的微笑。穗香因此露出像是喊了声「啊啊!」的惊讶神情后,雫便以手肘顶了顶穗香的侧腹部。依偎在五十里身边的花音则无视自己的状况,露出了憔悴的表情。 这股混沌的气氛因为干比古刻意一咳而恢复原样。干比古脸上留下努力良多的痕迹,达也以若无其事的语气向他说: 「其实我与深雪都还没有当面见过今年的新生总代表。」 「因为新生那边的准备是由校方主导。」 比达也熟悉详情的五十里,接续他的话语进入说明模式。 「虽说尊重学生自治,但邀请许多来宾的正规活动可能还是得另当别论吧。不过在校生这边的准备由学生会为主。」 「意思是……新生还不算是本校的学生?」 「不,干比古,这样穿凿附会过头了。」 干比古这声附和应该没有过于深入的意义,但达也毫不客气地吐槽他。五十里看着两人毫不拘束的关系,眼神似乎有些羡慕,不晓得是不是错觉。 「真正的原因不得而知,我们只能推测。」 五十里笑着带过,没有将真正的想法显露在脸上。 「中条学姊见过吧?」 五十里改变话题之后,花音立刻展现了对谈话内容的兴趣。 「七宝学弟吗?」 面对投向自己的那股充满好奇心的视线,梓看向下方思索着。 「这个嘛……他看起来是很有干劲的男生。」 梓选择无碍的话语回应,大概是不想造成不好的先入为主观念吧。 「也就是很有野心吧。」 花音换个直接的方式形容,梓随即朝她露出含糊的苦笑。看来梓其实抱有相同意见。 ◇ ◇ ◇ 晚餐后的起居室。深雪依照工作分配,将清洗碗盘的工作交由水波来负责,自己则是端咖啡给达也。妹妹将自己的杯子放在边桌并坐到达也身旁时—— 「考量到七宝家长子的立场,他会拥有野心也难免。」 达也以安抚般的语气这么说。 「哥哥,您怎么突然提到七宝学弟?」 深雪将双手交叠在大腿,以教养良好的姿势歪过脑袋表达疑惑。但她故作正经的模样不可能瞒得过达也。 「但我们这边也不需要让步就是了。只要不起争执,也没有必要加深交情。」 「我才不会和别人起争执。」 达也拐弯抹角地叮咛妹妹别起争执,之后深雪便以闹别扭的表情撇过头去——她展现这种态度,无疑是因为多少有点自觉。深雪和七宝家长子首度见面的情形,就算说客套话也很难称得上是友善的状况。 深雪当然并未主动出言挑衅。她刚开始也想愉快地迎接代表新生的学弟,然而…… 「为各位介绍,这位是担任本学年新生总代表的七宝琢磨学弟。」 放学后的学生会室,梓向已经到齐的干部们(五十里、深雪、穗香与达也)介绍学弟,七宝琢磨便向众人行礼致意。这样的态度以新生来说还算正常。 「我是副会长司波达也。七宝学弟,请多指教。」 不过继五十里之后,由达也进行自我介绍时,这份印象骤然改变。 「我是『七宝』琢磨。请多指教。」 虽然不自然地强调姓氏,但遣词用句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只是他的态度实在称不上有礼。琢磨不是看向达也的脸,而是看向达也的左胸。 「……七宝学弟?」 听到梓轻声呼唤,琢磨才露出惊讶的友情回过神来,接着露出有些尴尬的客套笑容。 「不好意思。因为我对司波学长胸前的齿轮徽章没有印象。」 「啊,原来如此。」梓听到琢磨的解释之后点了点头,说: 「那是今年新 设立的魔法工学科徽章。」 「这样啊。」 不知道是否刻意使然,琢磨像是不感兴趣般随口附和。 达也并未感到不悦。七宝家的王牌「百万锐锋」,是例外不使用cad的现代魔法术式。或许是因为如此,七宝家有些轻视魔法工学技术。达也从技师们的口耳相传得知这件事。各人想法各有不同,就算某件事对自己来说有价值,也不能逼他人抱持相同的价值观。 不过深雪无法坐视不管。自大的表情,傲慢的眼神,毫无根据地相信自己阶级较高,无故鄙视对方。深雪觉得这个新生眼中的神色,和去年蔑视哥哥为「杂草」的一科同学相同。 琢磨立刻转身面向下一个人继续打招呼。琢磨不打算在这种地方惹风波,再者他根本没有做出失礼举动的自觉。并不是因为他的感性迟钝,应该说会觉得刚才那一幕很失礼的人过于敏感。所以他没有做什么心理准备就看向下一名学生会干部,也就是深雪。 紧接着,琢磨露出了畏缩的动摇表情。这对他来说肯定是一种屈辱。但这也是在所难免。之所以会如此—— 是因为冰雪女王降临在他的面前。 那已经不是形容为「风雪公主」就能了事那么简单的存在感了。形容为不理不睬的平淡表情很老套,但这张老套表情曾经让前学生会干部觉悟拼死一战。此外,虽然比不上当时(去年学生会长选举)的等级,但深雪所释放的压力,强烈到即使琢磨首度面对就失去平静,也丝毫不用引以为耻。 但琢磨本人不这么认为。他压抑不住,使得不甘心的表情浮现在脸上。虽然立刻装出客套的笑容,但以客观角度来看,他并没有如愿地完美掩饰自身的表情。 「我是同为副会长的司波深雪。」 深雪说出口的自我介绍只有这句话,很符合她这张冰冷的表情。 「——我是七宝琢磨,请多指教。」 琢磨声音稍微颤抖的原因不是害怕,而是愤怒。他气自己居然慑于深雪的气势。琢磨虽然还保有不将这股愤怒迁怒于他人的自制心,但他生性容易沉不住气,得紧咬牙关压抑自己。即使再怎么想掩饰表情,情绪也强烈到藏不住。 深雪与琢磨,两人的态度实在称不上和平。眼看气氛越来越不平静,梓开始感到慌张。如果是去年的学生会,铃音会在这个时候出面缓颊。但今年干部之中处于相同立场的五十里,也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深雪的应对以学姊来说不够成熟,但琢磨的表现以新生来说也很难称得上符合礼仪。这种格格不入的平衡感束缚了自己。 目前场中成员之中唯一有可能以安抚深雪来平息事态的达也,却只是在一旁默默地观察琢磨的表情。 ……后来,因为穗香在自我介绍时努力开朗搭话,才稍微缓和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不过这股尴尬的空气,在开会期间一直坐镇在学生会室。今天的会议不是预演之类,而是彻底检视已经决定的程序,所以在短时间内就结束了这场会议。要是那股气氛持续更久,就会令人担忧入学典礼的成败了——不过考量到学生会将邀请新生总代表加入的传统,这已经是必须担心本学年学生会活动将受到负面影响的等级了。 「不过,没有想到突然就演变成互瞪的场面了。看来七宝家长子生性好战啊。」 深雪觉得自己采取的态度没错。只是即使基于再怎么「正当」的理由(深雪「觉得」敬爱的哥哥遭受侮蔑的目光),她在对于高中生来说是正式场合的学生会当中,使得气氛恶化一事也是事实。为此深雪也已经做好将会「稍微」被抱怨的觉悟。所以深雪看到哥哥完全没有责备,一边抱持事情发展不如预期的感觉,一边以犹豫的语气附和达也这番话。 「他对哥哥的态度,应该不是傲慢之类的态度。感觉是方向更明确的敌对意识。」 现在一冷静下来回顾之后,深雪就在想琢磨的态度和去年刚入学时的同学态度有点不同。不是将对方鄙视为不足一提的下等人,而是为了在面对敌人时处于心理优势,硬是认定自己在对方之上……深雪重新思考,觉得从这点隐约看得出他心无余力。 「是啊,他在提防我们。」 达也知道,琢磨展现敌意的对象不是他,反倒是深雪。今天早晨上学时,七宝琢磨狠瞪般注视的对象不是达也,是深雪。达也觉得琢磨对他的敌意,就像是对深雪敌意的附属品。 另一方面,深雪从未想过自己才是主要目标,而哥哥只是附属品。虽然她在达也说「我们」的时候就察觉了,但在她心中永远是哥哥为主,自己为辅。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觉得最好别太轻忽。毕竟无法保证不会发生去年那种事。」 深雪说的是去年刚入学时,国际恐怖组织「nche」所引发的事件。该事件后来演变成恐怖分子入侵第一高中的紧急事态,而兄妹俩深入这个事件的契机,就在于纱耶香邀请达也加人。达也刚开始以为是「邀请加入社团之类」而没有深思。 如果当时深入思考,后续进展是否会改变?这一点令人质疑。该事件(对他们兄妹来说)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结果。不过哥哥将琢磨这种挑衅的举止视为「别起争执就好」的程度,让深雪觉得这种态度和纱耶香那时候相似,不得不出言提醒。 「去年?啊,不,应该不会变成那样。他好歹是二十八家的人。」 「二十八家」是指十师族加师补十八家的二十八个家系,一般不会这么说。不过十师族与师补十八家,这二十八个家系的共同出处正是魔法技能师开发研究所,因此他们会以这个词当成统称自己的用语。 「我也不晓得七宝琢磨的为人,不过……」 达也拿着咖啡杯,像是自言自语般低语。 「七宝家对七草家的竞争心态,使得他们在师补十八家之中,据称是最执着于十师族地位的一个家族。」 深雪也知道七草家与七宝家的恩怨,但似乎是第一次听到七宝家对十师族地位的执着。她对达也这番话露出深感兴趣的表情。 「而且我们这种年纪的男生,本来就希望实力得到认同,自我表现的欲望很强烈。」 「哎呀,哥哥也是?」 「是啊,我也和一般人一样有这种欲望。」 达也苦笑着回应妹妹提出的这个像是在消遣他的问题。 「七宝学弟这种自我表现的欲望,似乎比他人强一倍。大概是想表现自己具备和十师族相符的实力吧,所以才会对可能造成妨碍的对象采取攻击性的态度。」 「但我们并没有妨碍七宝学弟啊。」 「对于想得到周围认同的家伙来说,已经得到认同的人就是阻碍。」 达也边露出苦笑边说出的话语,使深雪大幅点头表示认同。 「原来如此。换句话说,七宝学弟嫉妒哥哥的名声。」 深雪像是在表达「我懂了」的这番话,使得达也差点喷出咖啡。 「不对,他嫉妒的对象——应该说认定是劲敌的对象,应该是深雪你。」 「我?」 深雪以目光主张「居然无视于哥哥,拿我当对象?」,这使得达也反覆摇头,并说: 「他是今年度的新生总代表,而你是去年度的新生总代表。光是这样就能构成视为劲敌的理由。加上你在九校战大显身手,我应该只是被他以深雪附属品的身分敌视吧。」 「怎么这样……!哥哥才不是深雪的附属品!」 「慢着,你也用不着这么激动……我是以七宝学弟的角度来假设。」 「我无法接受这种离谱的假设。」 「就算你说无法接受……」 深 雪突然开启了奇妙的开关,这让达也觉得有些难以应付而感到困扰。 「我才是哥哥的……不对,我尽可能退让吧,哥哥是我最重要的伴侣。」 深雪有些害羞结巴的部分,听起来是「哥哥的专属品」,但达也决定别在意。即使是改口后的说法,达也依然觉得这是大胆——应该说相当难为情的话语,不过这也直接当成耳边风。 「另一种可能性,就是他知道我们和十师族有关才敌视我们。」 以随兴语气提出的指摘,却沉重得足以将深雪那快飘上天的意识拉回地面。 「知道我们和四叶有关?哥哥,这再怎么说也是您想太多了吧?」 「说得也是。我不认为他……更正,七宝家的实力足以突破四叶家的情报管制……但我觉得七宝学弟的目光蕴含如此强烈的主观。」 达也回想起来的,不是他在学生会室和深雪互瞪的目光,是在上学途中投向深雪的眼神。这是深雪不知道的七宝琢磨,所以她听不懂哥哥这番话。 即使如此,深雪依然将哥哥的担忧放在心上。 「这样啊……对方是二十八家之一,或许注意一下比较好。」 ……知道「和十师族有关所以敌视」这部分是正确答案,不过「怀疑和四叶有关」完令是误解,正确答案是「怀疑和七草有关」,但达也与深雪都没有想到这个可能性。两人即使和真由美交情好,也没有忘记四叶与七草的微妙关系,因此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视为七草家这一派。 6-8 [6] 四月八日,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入学典礼当天早上。 达也、深雪与水波三人,今天没有在上学途中遭到无礼视线的埋伏,在入学典礼开始前两小时就抵达了第一高中。在这种时间到校的原因不用说,就是为了准备入学典礼。达也等三人直接前往最后一场会议召开的讲堂准备室。虽然水波在意自己是局外人,但达也有过去年陪深雪到校时闲得发慌的经验,就硬是带她参加会议。 五十里与穗香已经在准备室集合。 「达也同学早安!深雪也早安!」 「司波学弟,早安。真准时。」 深雪与穗香进行早晨问候,旁边的五十里向达也搭话。 「五十里学长早安,您真早到。」 「这是个性。我没有提早到就会不自在。」 五十里笑着同应达也的问候,接着看向在深雪后方待命的水波。 「话说那位女生是谁?是新生吧?」 「是的。水波。」 「是,达也哥哥。」 听到达也呼唤的水波小跑步接近。这声回应令五十里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 「哥哥?司波学弟,你除了深雪学妹,还有其他妹妹?」 在某方面上,五十里这个问题正如达也的希望。 「不,是表妹。」 达也回以预先准备的谎言。 「水波,这位是五十里学长。」 「五十里学长,初次见面,我是樱井水波。达也哥哥与深雪姊姊总是受您照顾了。」 水波依照达也指示,以不会过于庄重的遣词用句问候。看来五十里没有觉得不对劲。 「樱井学妹,请多指教。」 「我才要请学长多多指教。」 水波再度向五十里鞠躬致意时,梓、花音以及新生总代表七宝琢磨进来了(顺带一提,花音是去检查过观众席一遍之后才来的)。 「早安……难道我最晚到?」 「会长早安。您很准时喔。」 梓以有些战战兢兢的表情询问,深雪以笑容回答。其实大约迟到了三分钟,不过深雪的笑容反而具备一种压迫感,不允许梓继续道歉与辩解。 「五十里学长、司波学长,早安。」 梓将本来要说的道歉吞回肚子里时,琢磨从后方走向前,先向五十里与达也搭话。 「七宝学弟,早安。」 琢磨默默行礼回应五十里,接着面向深雪与穗香。 「司波学姊、光井学姊,早安。今天请各位多多指教。」 是在紧张吗?琢磨态度可嘉,和前天大不相同。 「七宝学弟,早安。今天请加油。」 不过,深雪不是因为这样就会心软的温和少女。娇怜的笑容,温柔的语气。完美淑女的脸上戴着无懈可击且名为「应付」的而具。琢磨只是改变态度,并不是对上次没有礼貌的态度道歉。只要他没有「向哥哥」道歉,深雪就不打算主动建立良好关系。 冷淡却又无从挑剔的这张笑容,使得梓与五十里都露出困惑表情。由于没有该指正的地方,因此也无法劝诫深雪。就算这样,也不能坐视场中洋溢起来的尴尬气氛。梓以束手无策的目光向达也求助。 「看来大家都到齐了,首先确认典礼程序吧。」 达也回应梓的方法,是若无其事地推动话题。 「也对,不能浪费时间。」 花音立刻以同意进行支援射击。她大概也判断此时应该顺势模糊焦点吧。 「那么,从典礼三十分钟前的职责分配开始。深雪负责引导来宾,广播室由穗香……」 这原本是梓的工作,但达也不以为意,推动预演前的会议程序。水波在场的突兀感,就这么在没有人指摘的状况下被遗忘了。 空气紧绷到令人没有余力感觉典礼将近的压力,典礼之前的预演就在这种气氛中顺利结束。梓在结束的同时松一口气,明明再三十分钟就是入学典礼,她却一副完全放松——应该说虚脱的样子。达也觉得这样有点松懈过头,但负责指摘这种事并非他的工作。而且比起开始之前过于紧张导致开场后派不上用场,这样好得多。达也如此想着,决定专注进行自己的工作。 「我去引导新生。」 「好的,哥哥,路上小心。」 「啊,辛苦了。」 达也在后台的深雪、梓,以及默默鞠躬的水波注视之下,离开讲堂。 达也在典礼开始之前的工作,是引导找不到会场的新生。去年达也之所以在入学典礼前遇见真由美,就是因为她负责相同工作。达也在确定今年职责分配的三月底听到这件事时,觉得这不是学生会长在入学典礼这个重要活动开始之前该做的事。但现在想想,这或许是她外出消除紧张情绪的借口。 达也自己并没有这么紧张。即使如此,走到户外多少还是会觉得有种自由感。比起在室内准备拘束的典礼,在外面吹风比较悠哉,这大概也是个性使然。或许真由美也大同小异。 说不定,正是因为正在思考这种事吧。 「哎呀,达也学弟。」 「七草学姊?早安。」 才会一来到前庭,马上就和真由美巧遇。 「要说好久不见……也很奇怪。你在引导新生?」 「嗯,是的。」 「你果然进入学生会了。」 除了学生会干部,也有其他学生在引导新生。不只是风纪委员在校区巡视兼警备,也有临时工作人员在巡逻。所以光靠这句回答,不可能得出「达也是学生会干部」的结论,但达也先令没有反驳发出开心笑声的真由美。因为他加入学生会是事实,而且他在注意其他事情。 虽然事到如今不用多说,但真由美上个月就从第一高中毕业了,所以没有穿制服也是理所当然。不过光是换套衣服,看起来就能成熟到这种程度,应该无法形容为「理所当然」吧。 达也并非第一次看见真由美穿制服以外的服装。去年夏天来回九校战会场的路程,她身穿的夏季洋装就相当诱人。不过当时即使穿得比较清凉,也不会令人觉得仿佛是另一个人。 然而,现在身穿女性套装的真由美,成熟得和上个月判若两人。以滚边修饰胸口的上衣、小外套加上过膝窄裙,给人的印象不会和第一高中女生制服差太多。大概是因为那双深红色的高跟鞋,或是维持淡妆程度却更为增色的妆容。也可能是因为她换掉大缎带,改以鳖甲色的发夹固定头发。恐怕是所有要素相加相乘产生的效果。而且影响更大的,应该是真由美自己本身又朝成人的阶梯踏上了一步这点吧。 「虽然毕业典礼结束还不到一个月……不过达也学弟,我总觉得认不出你了。」 达也思考这种事情时,反而被真由美说「认不出来」而吓一跳,可说是在所难免。 「是这样吗?」 达也好不容易才吐出了回应,真由美向这样的达也投以温暖的笑容。 「是的。那套制服……是魔法工学科的吧?和去年完全不同。」 「但我觉得改变的只有制服。」 达也这句话不是遮羞,是真心话。他「原本」真的这么认为。 「不。我想你自己大概不知道,相较于在去年相同季节初遇的——身穿二科生制服的你,现在的你表情完全不一样,比起去年放开好多。」 达也听到真由美这个指摘,不是「不」反驳,是「无法」反驳。 这是他自己没有察觉的事实。没有自觉到的真实。 即使自认已经看开,依然无法免俗地受到自卑感的束缚。 「我投降。有些事情是旁观者清。」 达也干脆地举起白旗。这不只是嘴里说说而已。他由衷觉得要将「自认懂自己,其实一点都不懂」的先人智慧当成今后的教训,因而宣布败北。但达也看见真由美突然得意洋洋地挺胸,内心就萌发了反攻意志。 「说到认不出来,学姊也变好多。」 「咦,是吗?」 「是的,完全是大学生的模样。看起来好成熟。」 「是……是吗?可是入学典礼才刚结束……」 真由美嘴里否定达也的感想,但是看她放松的表情与忸怩的动作,明显看得出她内心似乎也那么认为(顺带一提,魔法大学的入学典礼在四月六日)。 「是的。给人稳重感觉的发夹与成熟的鞋子都很适合学姊。简直『判若两人』。」 「嘻嘻,是吗……慢着。」 真由美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要遮掩笑容的意思,但她笑开怀的表情,突然如同惊觉某些地方不对劲般僵硬起来。 「达也学弟……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对,不是「如同」。真由美真的察觉了。 「您是指哪句话?」 「你说我成熟得判若两人。」 她察觉自己被达也捉弄。 「换句话说,你的意思是我原本看起来很孩子气……?」 「学姊想太多了。」 不过,达也的个性没有可爱到会轻易承认自己做坏事(?)。他面对仰起头瞪过来的真由美,「装出」严谨耿直的表情,以符合这张表情的语气回应。 「我从来没有认为七草学姊是娃娃脸或幼儿体型。」 「娃娃脸……幼儿体型……」 真由美不知为何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客观来看,她只是个子矮,不是娃娃脸或幼儿体型。真要说的话,脸蛋是可爱的类型,却也并不是「孩子气」。凹凸有致的身材,在同龄女孩之间也堪称成熟体型。 不过,个子太矮(其实也不是极端的矮)似乎是真由美暗中自卑的一点。即使达也这番话是明确的否定句,她似乎也擅自往负面方向解释。 「惹您不高兴了?」 「不,没事。」 达也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很担心,真由美对此以半虚张声势的倔强语气回应,再度摆出吊起眼睛瞪过来的姿势。 「那么,达也学弟,你说『判若两人』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深奥的意思。这是我惯用的修辞。」 真由美缠着达也追问,使得达也心想自己似乎失败了。自己并不是为了打延长战而提这个话题。达也绝对不是要忽视真由美,但也不能老是被她一个人缠住——这么说来,真由美来母校有什么事?达也现在才想到这一点。 「真的?但我不这么认为。」 真由美接近一步。「吊起眼睛瞪过来的视线」变化为「从极近距离往上瞪的视线」。真由美自己应该没有注意到,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可能会招致外人误解。 「不,是真的……话说回来,学姊,您今天怎么会过来?」 真由美露出像是说了声「啊!」的表情。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喂~!」这个包含愤怒与责难之意的尖锐声音传入达也耳中。 「给我离开姊姊!你这个搭讪哥!」 达也一开始不晓得这番话是对他说的,因为他没有道理被称为「搭讪哥」。不过,一名跟尖锐声音形象符合的娇小少女,沿着两侧有樱花树并排的道路笔直跑过来,他见状才察觉现在的状况(由于身高差距,两人的相对位置看起来像是达也压在真由美上方)似乎招致误解。 「小澄?」 真由美则是从「姊姊」这个词以及声音的特征,理解到这番话是对她说的。真由美转身面向跑过来的少女,接着立刻将脸转回达也所在的方向,迅速后退一步。她明显在慌张,她自身大概也明白自己造成了什么样的误会吧。 达也不用看新生名册,就知道被唤为「小澄」的少女是真由美的妹妹。达也认为真由美被妹妹误会和同校学弟「来往亲密」难免会慌张,却感觉真由美的反应有点太过强烈。 这一瞬间的担忧,并未以杞人忧天而告终。大概是高跟鞋惹的祸。不对,真由美应该有很多机会出席正式宴会,应该不会不习惯穿高跟鞋才对。或许是事出意外让她乱了分寸,才导致脚步没有踩稳吧。 达也面对没有踩稳即将跌倒的真由美,冷静地思考这种事。他这完全是旁观者的想法。要是只看着事情发生而什么也不做,无疑会被冠上「冷血汉」称号。不过他也不是那么没人性。 达也迅速扶住踉跄的真由美。他是以双手抓住真由美肩膀。他不只没有装亲密地做出搂腰的举动,当然也没有引发「摸到胸部」的不检点意外。 「谢……谢谢……」 所以,真由美之所以在道谢的时候露出了娇羞表情,照理说应该只是在意自己差点在平坦地面跌倒而已。 不过,真由美的妹妹似乎不这么认为。 「我不是叫你离开她吗!」 真由美的妹妹香澄,才刚喊完身体就轻盈地飘了起来。娇小的躯体在空中加速,不是描绘抛物线,而是「笔直」飞过来,顶出来的膝盖袭击达也的脸部。 达也单手挡住她的膝盖。不是以前臂防御,是以手心接住。达也从下往上使力,引导冲击力的方向转往上方,让惯性方向转往地面。 真由美睁大双眼,仰望着这幅光景,但香澄比姊姊还惊讶。如果是硬被挡住或是击落还好,但香澄却如同芭蕾的上抛舞步一样被抬起。运动状态被强制变更,使得她的加速、移动系复合魔法失效了。 「呜哇哇!」 没有以魔法辅助,单脚跪在别人手掌上的不稳定姿势。或许该说正如预料,香澄失去了平衡娇小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开始倾斜。 在香澄摔个四脚朝天之前,达也单脚向后,张开身体之后放下手。 「哇~!」 香澄发出很难称得上可爱的尖叫声,维持前倾姿势落下。要是就这样接触校舍前庭的软质路面,即使没有造成脑震荡,膝盖与手掌也会受伤流血吧。以这种样子参加入学典礼可说是相当悲惨。对于刚升上高中的女生来说,一定会是个难受的体验。 达也为了防止这种悲剧,在香澄摔落时接住她——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来不及反应。达也以冰冷目光看着将会成为学妹的这名少女逐渐落下。「她是真由美的妹妹」这件事的份量,不足以左右达也的意志。纵使这名少女的攻击没有成功,但她主动攻击自己的事实对达也来说更具意义。何况要是接住摔落的少女,就会对「另一名少女」露出破绽。 「啊!」 香澄放声惊呼的理由,达也早就「看见」并理解。 魔法式贴附在香澄身体,减缓摔落速度。保护她身体的情报强化防壁——情报体皮层完好无伤。一般只会在对自己使用魔法时会产生的这个现象,现在由第三者的魔法产生。 几乎在香澄毫发无伤地轻盈降落的同时,达也大幅向后跳了一步。拉开三公尺距离的前方,有一名除了发型之外,长相与体型和香澄完全相同的少女,跑到双脚跪地的香澄身边。 「香澄,你还好吗?」 「得救了。谢谢你,泉美。」 摆在一起看,真的是如出一辙。即使是没有看过资料的人像这样看见她们两人,应该也会觉得是同卵双胞胎。达也当然知道这两人真的是双胞胎。 七草香澄与七草泉美。这对姊妹在含数家系之间,以「七草的双胞胎」这个毫无矫饰与暗 喻要素的通称广为人知。 但即使长相相同,给人的感觉也差很多。将柔顺头发剪短的香澄看起来就很活泼,释放一种不知该说是运动健将还是武斗派的好战气息。另一方面,将直发剪到眉毛与肩膀高度的泉美,身披不知该说是文学少女还是室内派的贤淑稳重气氛。刚才那句话也是,虽然从语气或表情都知道她在慌张,却莫名缺乏紧张感——至少表面上如此。但达也觉得泉美才真正该提防。 达也朝着初遇的对象投以不太礼貌的视线,但这是彼此彼此。说到目光的露骨程度,达也反而比较保守。 「泉美,这家伙明明是搭讪哥却很强喔。」 「呃,那个……香澄?」 不过,双胞胎之间的态度有明显的落差。即使同样投以试探的目光,眼中燃起敌意的却只有香澄而已。 「冷静一点比较好……」 泉美安抚着香澄。 「我的直觉在大喊,这家伙不是普通角色。」 但香澄没有听进去。她维持跪姿瞪向达也,拉起左袖露出cad。 「泉美,用那招吧。」 香澄说完,便将手指移向cad面板准备操作。这是擅自使用魔法的行为,明显违法,而且还是第二次。即使不提魔法是冲着达也来,也不能视而不见。虽然是即将参加入学典礼的新生,但不能不制止她。 达也瞬间如此判断,不过幸好在他采取行动之前,违法施展魔法的行径就未遂而终。 「给我适可而止!」 至今因为跟不上事情发展而愣住的真由美,一拳朝香澄头顶打去。 「…………」 看香澄按住头缩起身体发不出声音的样子,这一拳实际上应该很痛。 「……姊姊,你怎么突然这样?」 「这是我要说的!小澄,你怎么突然这样?」 真由美双手叉腰,俯视着含泪仰望姊姊的香澄。她真的在生气。姊姊的气势使香澄激动的思考一鼓作气冷却,脸色由红转青。 「擅自使用魔法是犯罪,这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了吧!你却在高中入学第一天就……你究竟想怎样?」 真由美以比平常高四度的声音滔滔不绝地教训香澄,令看着此景的达也看得傻眼。达也看过她慌张,却第一次看见她生气。从她平常以意味深长的笑容隐藏真心话的样子来看,实在无法想像她会如此直接表露情绪。 另一方面,香澄遭受毫不掩饰的这股怒火袭击,即使她因此缩起身子却依然没有放弃抵抗。可能因为是一家人?还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 「可……可是,我是因为那个家伙想对姊姊毛手毛脚……」 这个反击确实有效。 「呃……毛……毛手毛脚?」 在造成对方精神打击的方面上,确实有效。 「我们没有做那种事!你在想什么啊!」 不过从大局来看,只是火上加油。 「而且小澄,说想要在典礼开始之前两个人自己去到处看看,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不用我一直跟着的人就是你吧?你该不会也对其他人做相同事情,给人添麻烦了吧?」 达也心想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真由美是代替忙碌的双亲,带妹妹们来参加入学典礼。 「姊姊,我对此感到遗憾。」 真由美以疑问句斥责,反驳她的不是身体猛然颤抖的香澄,是依偎在香澄旁边的泉美。 「除了香澄刚才的误解,我们没有做出造成他人困扰的行径。」 「这样啊……小美,我可以相信你吧?」 「我向天地发誓,绝对没错。」 泉美以过于郑重的语气主张清白,这番话似乎也让真由美稍微冷静下来了。 「我知道了……达也学弟,对不起!」 真由美看着泉美的双眼,点过头以后便对达也深深鞠躬。 「我妹妹犯下天大的过错……小澄,你也要向达也学弟道歉!」 香澄似乎感受到姊姊的认真了。先不提内心怎么想,她并未展现刚才那种不满态度。 「非常抱歉。」 香澄来到真由美身旁,干脆地低下头道歉。 「我也道歉。司波学长,请原谅香澄的冒犯。」 不只是当事人香澄,泉美也跟着双胞胎姊姊一起道歉。 接受三名美少女——更正,一名美女与两名美少女同时向自己谢罪,让达也不甚自在。虽然刚才的暴力行径奇迹似地无人目击,但现在不时感受得到他人好奇的视线。要是被误会自己正在欺负她们,造成的精神打击与后遗症可不是香澄的飞膝踢能比得上的。 「三位请抬头吧。最后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所以我已经不在意了。」 真要说的话,达也的真心话比较像是「拜托你们别再在意了」。他为了逃离逐渐增加的看热闹视线,希望尽早离开此处。不过「我已经不在意」这句话也不是谎言。 真由美应该也明白了这一点。她抬起头,露出了松一口气的表情,但又随即改成抱歉又愧疚的表情。 「那……那个,达也学弟……」 「什么事?」 莫名其妙的气氛,使达也暗自提高警觉。 「刚才的事情……我知道原本非得回报教职员室不可,不过……」 真由美就这么面向达也,闭上眼睛合起双手。 「拜托!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她们一马吗?」 什么嘛,原来是这种事啊。达也如此心想。 「我不打算因为这种事就把事情闹大。」 实际上,如果「这种事」会造成问题,那达也与深雪已经不知道需要接受多少次辅导了。达也虽然没有说出口,不过「彼此彼此」是他毫不虚假的想法。 「达也学弟,谢谢你!」 所以,真由美如此感激也令他为难。 「不,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只打算点到为止。」 而且那记飞膝只是幌子。如果香澄认真攻击,达也也不会采取那么和平的应对方式。 香澄对自己施加的加速、移动系复合魔法,设定为距离达也脸部三十公分时会急遽减速,到距离十公分时会在半空中停止。否则达也不会试图用单手去接。即使他受过多少锻炼,也不可能单手挡下体重四十公斤,以秒速十五公尺飞过来的人。达也早就知道开始减速与静止的位置,才在即将停止的位置出手强制终止魔法。 「这样啊……达也学弟真了不起。」 香澄露出愕然表情,轻声说着「为什么……」,旁边的真由美则是以佩服的表情频频点头。真由美很熟悉达也这种特异性质。 「学姊,我要负责引导新生,所以就此告辞。会场已经开放进场了。」 在真由美似乎要多嘴时,达也抢先如此说道,不等她回应就离开了现场。 「琵库希。」 达也和七草姊妹道别之后,在四下无人的地方拿起语音通讯元件抵在嘴角。 (是,主人。) 这道回应达也低声细语的声音,来自于主动型心电感应。是「3h-p94型」内部的「琵库希」在回应。 「把从现在倒推十分钟的这段时间内,从讲堂入口到前庭区域的想子观测机记录资料,全部删除掉。」 (遵命。) 虽然真由美似乎不小心忘记了这点,但光是达也保密,无法隐瞒香澄违规使用魔法的事实。校内各处设置了监视魔法使用的感应器,除了社团招生周之类的例外期间以外,这种观测装置都会记录魔法的不当使用。 (删除完毕。) 达 也之所以把琵库希带到学生会室,当然不是为了要它服侍。大概因为原本是家事机器人的关系,「当事人」很想服侍,所以达也也是随它高兴去做,但其实达也别有意图。就是要入侵校内的监视系统。 直到真由美在校内的三月为止,大部分的事只要拜托她就能够通融。她拥有介入校内监视系统的代码,这原本超过学生会长的权限,当然不可能透过正当方式取得,所以代码自然没有交接给继任的学生会长。 在各方面经常做亏心事的达也,必须得到能代替真由美介入监视系统的手段。于是他着眼于琵库希的构造。 现在的琵库希,是寄生物主体直接控制3h的电子头脑而行动。换句话说,「琵库希」有可能无须透过各种媒介,就可以直接掌握电子系统。达也是这么认为。 于是,达也花费了整个春假教导琵库希如何入侵系统。这原本是「电子魔女」藤林传授给达也的技术。达也的努力没有白费,虽然只限定于第一高中的内部系统,但琵库希习得的技术,已经足以自由入侵监视魔法的系统并改写资料。 ◇ ◇ ◇ 虽说要引导新生,但用为入学典礼会场的讲堂位置并不难找,而且只要终端装置具备lps(local positioning system)功能就不会迷路。去年艾莉卡那种没有带终端装置又不知道地点的案例是例外。达也等人的工作并不是引导迷路的新生,主要是催促、提醒可能迟到的新生。 「那个……学长,不好意思,请问讲堂在哪里?」 因此,达也也没有预料到真的会遇见迷路的新生。 地点是图书馆与第二小体育馆之间的林道,和入学典礼会场的讲堂方向相反。达也在这里发现一名男新生露出束手无策的表情东张西望而搭话,接着就收到了这句话。 话说回来,这个新生真抢眼——达也如此心想。达也的同学也有人身上的颜色和大多数日本人不同,例如头发是红的,眼睛是蓝的或皮肤是黑的,可是却没有人身上的颜色和现在站在面前的矮个头男学生一样耀眼。 他的头发是白金色,眼睛是银色,皮肤是白色。不只是配色,五官也完全看不出日本人的特征,大概是北方白种人的基因表征相当明显。达也觉得他和指导老师史密斯女士很像。 「我带路吧,跟我来。」 即使脑中思考着这种事,达也的回应也没有因此慢半拍。他一说完,新生就露出放心的表情深深地鞠了个躬。 「谢谢学长。那个,我叫作隅守贤人(sumisu kento)。」 「史密斯?」 达也会不小心这么说,是因为这名少年的姓氏和他正觉得相似的那名女性姓氏发音相同。不过「史密斯」是英文母语国家最常见的姓氏之一。达也再重新想了想,认为应该只是巧合。 「啊,是的。向隅的『隅』、防守的『守』,发音是『史密斯』。父母在生下我之前就从美国归化日本。当时依照smith的发音取『隅守』这个姓氏……很奇怪吧?」 不过,名为贤人的少年似乎将达也的诧异解释为另一种意思。声音之所以越来越小,或许是因为小学或国中时曾有人拿「隅守」这个姓氏消遣过他。 「不,我完全不觉得奇怪。」 如果是国中生或小学生,或许会显露那种天真又冒失的残酷态度,但达也和这种愚蠢无缘。他内心只在思考「既然双亲是归化的外国人,那当然不会有日本民族的身体特征」这种事。 「话说回来……」 比起这个,达也更在意其他事。 「隅守学弟的情报终端装置没有lps功能吗?」 达也发现贤人时,他正哭丧着脸注视情报终端装置的画面。要是情报装置具备lps功能,就不可能找不到路。 「啊,请叫我贤人就好。至于lps……有是有,不过……」 贤人说着从口袋中取出颇大的情报终端装置。他的身高只到达也胸口,从人种特征来看相当矮,即使在同年龄的日本男生当中也属于较矮的一类。贤人或许因此觉得拿在手上不方便让达也看,所以举在头上朝向达也。 这台终端装置是相当早期的型号。达也只知道是旧型,不过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机种。而且不是国内品牌,是在usna制作、普及的产品。 「我自己只有虚拟型荧幕的终端装置,今天是借爸爸以前使用的情报终端装置……可是lps的规格不符。」 达也心想原来如此。属于基础公共建设的lps,虽然从第一次改版就一直维持和旧版本相容,却也只限于国内的终端装置。 日本和usna的资料处理方法有微妙的不同。而且usna的lps始终只是gps的补充系统而已,不像日本的lps是独立运作。 「借我看看。」 贤人反射性地递出终端装置,达也拿过来后检视机体运算能力与剩余容量。虽然型号古老,但是各方面性能都强化过。贤人的父亲或许是电子工学技师。达也判断这种规格应该没有问题,以传输线连结自己与贤人的终端装置,并传送定位情报应用程式。 「我帮你安装好利用gps的校内地图了。虽然精密度比不上lps应用程式,但好歹能代替导览地图。」 达也将程式安装完毕的终端装置还给贤人。 「谢谢学长!」 明明只是举手之劳,贤人却朝达也露出非常感动的表情。 「当然还是买台新的终端装置比较好。这终究只是应急处置而已。」 达也说出这种无须强调的提醒,也是因为摆着扑克脸的他其实心里吓了一跳。贤人如此过度反应的原因立刻揭晓。 「请……请问,学长是司波达也学长吧?」 「嗯,没错,原来你认识我?」 「是的!我看过学长在去年九校战的活跃!」 达也没有对贤人的回应感到意外。要就读魔法科高中的学生——即使会是二科生,收看九校战也不奇怪。虽然是新人赛,但秘碑解码是明星项目,也可能是因而凑巧记得他吧。 达也如此认为,不过—— 「漂亮的战术!天才般的调校!我就是因为学长在第一高中才选择这里!」 达也的想法有一半错误。贤人认识的不是身为选手,而是身为工程师的达也。 「我不擅长实技,所以我还没有看去年的九校战之前,一直打算就读第四高中。但我欣赏到学长的超级技术,就决定一定要和学长就读同一所学校!」 达也如同置身事外般,聆听贤人热情述说的话语。 「虽然现在如学长所见是二科生,但我会努力在明年和学长一样进入工学科!」 「……这样啊,加油吧。有这份热忱应该没有问题。」 「谢谢学长!」 虽然方向性不太一样,但他应该算是穗香的男学生版本吧。贤人以幼犬般的双眼火热地凝视自己,这对视线令达也有点应付不来。 ◇ ◇ ◇ 香澄与泉美在讲堂入口和真由美道别之后,选择靠近最前排的座位。迅速就座的香澄在泉美以郑重动作坐下途中,就像是等不及般将脸凑过来。 「泉美,你认识刚才那个搭讪哥?」 距离入学典礼开始还有大约二十分钟。除了她们,也有许多新生在和旁边的人聊天。在这样的环境中,同年龄的姊姊刻意压低声音搭话,泉美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而提高警觉,但在理解香澄是在问什么之后便露出扫兴表情。 「嗯……香澄,难道你真的不知道?」 在发觉香澄是很认真的在 问这个问题之后,泉美的表情便转为傻眼。 「……他是名人?」 「在某方面上来说是名人没错。」 泉美轻轻叹口气,转动下半身改为面向香澄而坐。 「那位学长的大名是司波达也。去年是二科生,不过今年转科进入了魔法工学科。」 「这样啊……既然可以从二科转到魔工科,代表他很聪明吧?」 香澄的反应不大,不是佩服也不是瞧不起人。泉美向她投以像是在说「真拿你没办法……」的目光。 「怎么了?」 「不,那位学长确实很聪明……但我不确定能不能只用这种老套的方式形容。」 泉美装模作样地按住脸颊摆出困惑的姿势。这个态度令香澄不太高兴,但她知道即使对泉美闹脾气,也只会被巧妙地应付过去。打从出生就一直在一起的双胞胎,互相对于对方在各种状况的「倾向与对策」相当地了解。香澄默默等待泉美说下去。 「去年九校战,他身为一年级又是二科生,却以工程师身分参加。他在新人赛的女子精速射击与冰柱攻防所负责的选手包办前三名,在新人赛的幻境摘星所负责的选手拿下冠亚军,在正规赛的幻境摘星所负责的选手拿下冠军。」 「真的假的……那不就是他负责的选手只输给他自己负责的选手,实际上他本身根本没有输过的意思吗?」 「对。」 「这是在开玩笑吧……?」 「不是骗人也不是开玩笑。那位学长以工程师身分负责的选手实际上未尝败绩,立下令人惊奇的战果。」 香澄在泉美回答问题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的双胞胎妹妹,以免漏看任何一丝她在说谎的征兆。但她发觉泉美似乎是很正经在回答之后,原本就大的双眼又睁得更大了。 「他在群球抢分也担任姊姊的助手喔。香澄,你真的没有发现到吗?」 泉美已经不是以傻眼的表情,反倒是以同情的表情对香澄落井下石。 「我完全不知道……」 「当时似乎是临时代打,但姊姊的表现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香澄顿时语塞,一副意志消沉的模样。去年夏天的九校战,香澄和泉美一起观赏真由美的比赛。即使如此,自己却没有发现有只坏虫缠着姊姊,只有泉美发现。香澄为此受到打击。 「不过,真令人不满。」 在香澄愣住的时候,一旁的泉美如此低语。 「姊姊看起来对司波学长颇为卸下心防……这或许是意外的伏兵。」 说出口的话语到此为止。泉美说完危险的自言自语之后开始沉思,而旁边的香澄还无法从打击中振作起来。 ◇ ◇ ◇ 入学典礼风平浪静地按照计划结束。琢磨的致词也没有出什么问题。他的致词中规中矩,既不像去年一样吸引会场所有人的目光,也不像前年那样不只是在校生,连新生都提心吊胆地看着致词人。 接下来是惯例的学生会招生。依照不成文规定,必须在入学典礼结束之后,才向新生总代表(首席入学新生)说明学生会的事。理由在于新生要等入学典礼结束才算是学生。虽然觉得过于讲究形式主义,但至今未曾因而造成什么不便。即使曾像去年那样掀起一些风波,至今也未曾延揽失败。然而—— 「非常抱歉,请容我拒绝。」 琢磨以这番话回应梓「可以加入学生会吗?」的邀请。 「……方便问一下原因吗?」 梓因为出乎意料的拒绝而僵直不动,唯一陪同延揽的五十里代替她询问琢磨。 「我想专心锻炼自己。」 琢磨正对五十里的目光如此回答。 「我想增强身为魔法师的实力,强到不输给十师族。这是我的目标。所以关于课外活动,比起在学生会学习组织运作,我更想在社团努力。」 流利的回答,应该是预先准备好的吧。换句话说,琢磨的决心就是如此坚定。五十里认为很难说服。 「这样啊……」 洋溢沮丧气息的这个声音不是来自五十里,是梓。出乎意料早早脱离僵硬状态的梓,以像是叹息的动作无力垂下头,看来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至少在身旁目睹的五十里是这么认为。 「没有办法了。毕竟也不能强迫。」 不过,梓回应琢磨的话语意外地干脆。 「我们感到非常遗憾,但既然七宝学弟这么决定的话……请努力参与社团吧。」 梓放弃得如此干脆的态度,对于琢磨来说也出乎预料。但他若继续在这里拖拖拉拉,可能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对学生会干部职位有所眷恋。而且琢磨觉得,旁人恐怕会认为他预料会被慰留才故意卖关子。 「不好意思,恕我告辞。」 最有可能的状况是「自己想太多」。琢磨在这种想法的催促下,快步从梓面前离开。 在梓与五十里的三年级搭档延揽琢磨陷入苦战(败退)时,达也、深雪与穗香的二年级三人组也忙碌不堪。 穗香负责入学典礼的善后工作。来宾的出缺席检查、贺词的整理,以及联络业者收发摄影档案等,忙得头昏眼花。 达也则负责指挥、监督派来帮忙典礼的二年级学生。如果是身为二科生的去年就算了,但是达也别上八齿齿轮徽章的现在,他发号施令时没有引发任何不满声浪。现在他正在向帮完忙的同学回收臂章与耳机等道具。 至于深雪则是—— 「今年典礼的遗憾之处,大概就在于没办法听到司波同学的演讲吧。」 「上野议员,您这样是强人所难啊。会在入学典礼上台的学生,只有学生会长与新生总代表而已。」 「哈哈哈,这么说也对。」 ——像这样被大惊小怪的大人们围绕,一味地露出客套的笑容。 被称为「上野议员」的这名壮年男性是政治家。他是执政党在东京选区的国会议员,据说要是执政党在下一届选举获胜就稳坐大臣宝座,是前途有望的「后进」。他也是众所皆知对魔法师释出善意的议员,还担任过魔法大学的校外监事。在现今敌视魔法师的运动逐渐增加势力的情势之下,是魔法大学与第一高中都不能疏于礼遇的人物。 深雪也明白这一点。她从刚才开始就以客套笑容陪同闲聊就是这个原因。其实这不应该是十六岁少女该顾虑的事情,但深雪耐心忍受。上野议员的眼神也不时透露出非分之想。虽然没有强烈到想触发直接的行为,只类似开始注意到肉体衰退的男性对年轻美丽女孩抱持的本能憧憬。不过,即使只属于精神层面(但不是柏拉图式),一个少女承受这种目光一定觉得很不舒服。但深雪假装没有发现这种无礼视线继续忍耐。 他的长篇大论,也差不多开始造成了教职员的困扰。在来宾之中具备高度社会地位的国会议员留在会场,教职员不方便离开。 其实这位议员直到去年以前都不会讲这么久。话虽是这么说,但他也不是今年才突然爱上闲聊。他在去年与前年是顾虑到真由美。 不是顾虑真由美个人,是顾虑十师族「七草」的名号。 上野议员不是基于善意或兴趣而对魔法师示好。论他对魔法师的好恶应该是「喜欢」,但他以「政治家」身分拥护魔法师,是想将这份力量利用在自己的政治活动上。上野和魔法师之间的关系是以实际利益缔结而成,因此在魔法师之中处于代表性地位的十师族会令他有所顾虑。 如果深雪表明自己和四叶的关系,上野应该会挂着抽搐的笑容早早离开吧。四叶的名号比七草更响亮。说到政治利用价值是七草较高,但说到让掌 权人畏惧的程度,四叶首屈一指。 不过深雪获准冠上的姓氏是「司波」,不是「四叶」。而且,即使差不多已经忍耐到极限,她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仰赖四叶的力量。因为对她来说,四叶并非能够无条件依赖的自己人。 深雪因为无计可施而感到困惑又烦躁时,拯救她的不是四叶,是七草。 「上野议员,午安。」 突然被呼唤的上野,转头看向声音来源,一认出身穿淑女套装、挂着成熟微笑的真由美就绷起了表情。 「您今年也赏光列席啊。感谢您总是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 「因为对于背负这个国家未来的有能年轻人来说,今天是值得纪念的日子。每年受邀的我才觉得荣幸。」 真由美以不会过于拘谨的郑重语气搭话,上野面对这样的她,早早就想打退堂鼓。真由美不自然地强调「百忙之中」,要是没能解读个中意图,就无法成为执政党的大臣候选人。冒昧无妨,但愚钝就无法胜任,这就是政治家。 「不提这个,真由美小姐怎么在这里?陪同妹妹们前来吗?」 上野看向在真由美身后待命的香澄与泉美并如此询问。他随便提个话题以免不自然,准备打道回府。 「是的。因为家父家母都无情地表示,他们再怎么样也无法拨出时间配合。」 「哈哈哈,因为他们两位都很忙。」 上野的客套笑容有些抽搐。 「小澄、小美,来打招呼。」 真由美大概是满足于她的挖苦管用,没有继续追击,而是转身看向妹妹们。 「上野议员,好久不见。」 「真的很久没有向您请安了,非常抱歉。」 直到姊姊呼唤之前都安分在后方待命的两人行礼致意。香澄充满活力,泉美则是恭敬有礼。对于上野来说,这种制式问候成为很好的契机。 「不不不,两位应该都忙于准备考试,所以不用在意。在高中也请继续努力吧。」 「谢谢议员。」 「我们会精益求精。」 香澄与泉美再度低头致意,酝酿出告一段落的气氛。上野没有漏看这个变化。 「期待你们两位的表现。那么真由美小姐,我该告辞了。」 上野简单问候之后匆匆离开。 真由美看着他匆忙的背影,没有对他乘胜追击。 「深雪学妹,你还好吗?」 「是。谢谢七草学姊。」 真由美以开朗的笑容搭话,深雪以客气的笑容回应。这里还有教职员的耳目。要是附和得过于明显,有可能被解释为上野议员造成困扰。 虽然这么说,但深雪并非认真提防学校职员打小报告。她只是表现得不会被人挑毛病,这是她无须特别注意的习惯动作。只要没有牵扯到达也,她的假面具就和聚对苯二甲酰对苯二胺(商品名称为克维拉)编织的防刃布料一样强韧。 除非具备相当敏锐的眼力,否则很难看透强度胜于钢铁的面具底下所藏的真面目。至少初遇的女高中生做不到。即使是平常就看惯狡猾人物的十师族直系也一样。在大多数的人眼中,深雪有所克制的情绪表现,一定是文雅、优美、清纯之理想日式女性的具体呈现。 「小美?」 至少在泉美眼中是如此。 「泉美,泉美?」 「怎么了?」 被深雪夺走了目光与意识而恍神的泉美,直到旁边的香澄以手肘顶她,才终于察觉到真由美在叫她。 「什么怎么了,好好向深雪小姐打个招呼。」 姊姊的话语渗透到脑中,使泉美连忙将目光转向正前方。她视线前方的深雪表情有些为难,但依然温柔微笑。 (好像女神一样……) 泉美当然没有见过名为「女神」的存在。映在泉美眼中的深雪超凡脱俗,令她脑海自然浮现这两个字。要说美少女,姊姊真由美是无从挑剔的美少女。另外——虽然这么说可能会被认为很自恋,但泉美觉得香澄也非常可爱。然而正在她面前露出梦幻笑容的学姊,让泉美觉得自己第一次看到如此美丽的女性。深雪完全是泉美心中描绘的理想女性。 「……我是七草泉美。请问,我可以称呼您为深雪学姊吗?」 「好的,没有问题。」 泉美双眼像是发烧般湿润,声音也有点沙哑。她的改变使得真由美与香澄担心她为何突然这样,但深雪不改温柔笑容点头回应。 「深雪学姊,我欣赏过您在九校战的活跃。非常迷人。」 「谢谢。」 深雪以学姊的从容,承受泉美的火热视线。 「不过,像这样当面见到您,就发现您比我在观众席看见的……还要美丽好几倍。」 「是……是吗?」 不过,她火热的视线已经超过了崇拜的程度,渐渐掺杂起一些疯狂气息。即使是深雪,也开始有点不敢领教了。 「有幸和深雪学姊这样的人就读同一所学校……我好感动!」 「小美,你究竟怎么了?」 平常总是挂着温和笑容,令人难以猜透内心想法的泉美,如今却情绪失控。这副模样足以促使真由美慌了手脚。但香澄只是露出了傻眼的表情旁观。因为她知道这个双胞胎妹妹,其实相当容易激动。 「深雪学姊……您愿意当我的姊姊吗?」 「姊姊?」 「等一下,小美,冷静下来!你的姊姊是我!」 深雪与真由美的声调同时拉高了好几度。打造这幅稀奇光景的当事人泉美,仍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深雪。旁边的香澄撇过头,露出事不关己的表情。 「我想七草同学不可能成为深雪姊姊的妹妹。」 往这个混沌的胶着状态投入石头的人,是不久之前开始在四人旁边偷听的水波。 「水波?」 深雪没有察觉水波在旁边待命,叫她名字时话中暗藏着「你几时来的?」的意思。但水波将她的问题延后处置。 「但要成为达也哥哥的妹妹就有可能。若七草同学的姊姊和达也哥哥结婚,七草同学就会成为达也哥哥的姨妹。」 水波对泉美补充说明之后,转向身后。 「在这个状况,达也哥哥的亲妹妹深雪姊姊,和姨妹七草同学算是姊妹吗?」 「哥哥?」 正如深雪的惊呼,水波询问的对象是达也。 「我绝对反对!」 但达也无法回应水波和深雪。因为香澄在他开口之前,就对水波这番话提出异议。 「我绝对反对姊姊嫁给司波学长!」 至今贯彻旁观立场的香澄,突然介入这个撮合达也与真由美的话题,将真由美保护在身后并和达也对峙。她全身上下都释放着「不准接近姊姊」的气场,刚才的温顺态度消失无踪。 「香澄,刚才那是假设……」 不知道是不是双胞胎特有的分工,似乎只要香澄与泉美其中一人激动起来,另一人的思考就会恢复正常。直到前一刻都还对深雪热烈示好的泉美,突然冷静下来安抚起香澄。 真由美看着她们两人,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看来不单只是摆姿势,是真的觉得头痛。 「达也学弟。」 真由美以按着额头低头的姿势呼唤达也。达也想接近到可以和真由美正常交谈的距离,香澄随即以威吓的目光挡在他前面。 不过在下一瞬间—— 「呜呀!」 香澄发出像是猫被踩到尾巴的惨叫声,按着头蹲下去。 「以及深雪学妹。」 在香澄 后方的真由美,维持着看向地面的姿势挥下拳头。从她的口中,发出了由衷感到丢脸的声音。 「受不了,这两个笨妹妹……真的很对不起。」 低着头的真由美眼角变得通红,大概是真的觉得丢脸吧。达也并非无法理解这种心情。要是妹妹持续失控到那种程度,他大概也会无地自容。 「我们不在意。对吧,深雪?」 「是的。学姊,请别在意。」 达也征询深雪同意,深雪也开朗地点头表示同意。不提泉美的失态,香澄的失控明明是将达也当成害虫,深雪却不知为何心情很好。这份态度令真由美觉得可疑又不安,但她内心没有余力追究这件事。 「我一定会找时间补偿两位——你们两个,我们要赶快回去了。」 「呜!姊姊,这样很难受啦!」 「姊姊,好痛!为什么连找都要受这种罪……」 真由美双手分别抓住双胞胎的衣领,逃也似地离开现场。 ◇ ◇ ◇ 校门通往「第一高中前」车站的上学道路,路口第一个转角处就是达也等人常光顾的咖啡厅「艾尼布利榭」。今天结束入学典礼的回家途中,达也也和深雪、水波、穗香、雫、干比古一起在这间店享受喝咖啡闲聊的时光。 和七草姊妹道别的达也等人先和梓会合。不过梓强硬表示他们今天可以回去了,因此和先到的穗香等人一起回家。 「话说回来,延揽首席学弟的事情还顺利吗?」 雫在闲聊忽然中断的瞬间如此询问。她并非基于什么特别的意图,也不是基于好奇心或看热闹心态才这么问。真要说的话,是对话不经意产生空白才催使她这么问。 「……失败了。」 所以,雫看到穗香突然像是被乌云罩顶,还差点被那股阴沉气氛压垮的样子(明明不是她害得延揽失败)之后,便后悔自己早知道就别问。 「咦,七宝学弟拒绝加入学生会?」 因此,意外的会以自身好奇心为优先的干比古所说出的这段发言,堪称一次优秀的助攻,让气氛免于陷入讨厌的沉默。 「听说当事人表示想在社团努力。既然他有其他想做的事,那就没有办法了。」 达也这番话,与其说是在回应干比古,更像是在叮咛穗香不要在意。 「嗯,毕竟也不能强人所难。」 不知道是察觉达也的意图还是巧合,干比古的附和让覆盖穗香的阴沉天候,恢复到了晴时多云的程度。 「与其烦恼这个,不如思考要延揽谁代替七宝学弟加入学生会还比较有建设性。」 深雪向达也如此提议,使得达也等六人的注意力完全离开琢磨。 「也对。考量到未来,没有新生加入学生会的话不太好。」 达也以正经表情点头之后,深雪双手轻轻一拍。 「对了,让水波担任干部如何?」 至今默默聆听学长姊交谈的水波,表情因为深雪的提议而变得僵硬。 「深雪,这样水波有点可怜。」 但水波还没有开口,达也就驳回了深雪的点子。 「延揽首席加入学生会是惯例,所以递补的人选也要依照入学成绩挑选。」 水波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另一方面,提议被一语驳回的深雪挂着甜美笑容,毫无不满的样子。深雪也不是真的想让水波加入学生会,只是想稍微消遣她一下而已吧。 「第二名是谁?」 雫不晓得深雪的想法,只以字面解释达也的发言,并如此询问身为学生会书记理应掌握入学成绩的穗香。 「呃……是七草泉美学妹。七草学姊的妹妹。」 穗香清楚记得入学考试的结果,无须拿终端装置确认。 「第三名也是七草学姊的妹妹香澄。七宝学弟和这两人真的是以些微差距分局前三名。这三人的成绩相较于第四名以下相当突出。」 和穗香同样知道入学考试结果的深雪向雫补充说明。 「也就是说,由七草学姊的其中一位妹妹来担任干部也不奇怪吧?」 看来干比古对深雪使用客气语气的习惯依然没有改掉。 「但如果按照排名,应该是泉美学妹吧?」 旁人看到干比古的态度,可能会觉得有趣或认为他有非分之想,但雫就像是丝毫不感兴趣般平淡地反驳。 雫这番话,令深雪露出了有些抗拒的表情。大概是刚才那件事,让深雪觉得自己不擅长应付泉美吧。 「虽然这件事由会长决定,但最后还是得看当事人的意愿吧。」 达也当然也看出了深雪表情的变化,但他这番话似乎揣摩过妹妹的内心又似乎没有,两种解释都行得通。 达也到盥洗室洗手时,干比古也进来了。这件事本身并没有特别的意义。达也心想应该只是凑巧,并且在他进来之后准备出去。 「达也。」 不过,干比古以低沉阴郁的声音叫住他。 「怎么了?……是不方便在那边讲的话题吗?」 「嗯……不是能让太多人听到的事情。」 「我明白了。我会保密。」 干比古因为踌躇与迷惘而变得僵硬的表情,因为达也这番话而稍微放松。 「和达也说话不用拐弯抹角真好。」 「在这里待太久会引人起疑,所以麻烦干比古也长话短说。」 如达也所说,在这里久留会被怀疑身体健康不太好——应该说容易招致不光彩的怀疑。被特地如此指摘的干比古,有些慌张抱开口。 「达也,你知道罗瑟的日本分公司新社长有来参加今天的典礼吗?」 不用说,罗瑟正是和「马克西米利安研发中心」争夺世界第一cad制造厂地位的德国魔法工学机器制造厂——「罗瑟魔工所」。该处的日本分公司新社长,对于魔法大学与魔法科高中来说都是重要人物。 「知道。对方也有和我打声招呼。」 达也当然知道分公司社长受邀,也确认对方列席。 「只有打声招呼而已?在去年九校战的赛后晚宴,前任分公司社长好像非常地热情邀请你的样子啊。」 「因为今天『幸好』没有时间。」 去年夏天的郁闷记忆被挖掘出来,使得达也表情苦闷。 「所以,罗瑟的分公司新社长怎么了?」 但他立刻恢复为没事的表情,催促干比古说下去。 「记得分公司新社长的名字吗?」 「恩斯特·罗瑟。似乎是罗瑟本家的人。」 「没错。久违的大人物,让业界媒体大幅报导。」 干比古在这时候语塞了片刻,但他立刻摆脱迷惘,露出看起来可以解释为自暴自弃的眼神,开口低语道: 「而且,他是艾莉卡母亲的堂弟。」 这个爆料,使得达也无法继续维持扑克脸。 「艾莉卡的母亲原来是罗瑟家的人?」 达也双眼浮现惊愕神情回问。干比古以不明显但无从看错的动作点头,回应只具备确认意义的这个询问。 「听说艾莉卡的外公是和日本人女性私奔。」 「居然说私奔,真复古。」 「还好啦……」 达也在跟话题无关的地方表示惊讶,干比古微微苦笑。严肃的气氛因此稍微缓和了下来。干比古以略微放松的表情继续说下去, 「他们不顾家人反对逃到日本,所以和罗瑟本家断绝往来。艾莉卡外婆家也不赞成两人的婚姻,所以艾莉卡的母亲过得很辛苦。」 「听起来令人同情, 所以呢?」 达也也觉得这样的家庭状况很不幸,但干比古的目的不可能是让他同情艾莉卡。达也催促干比古赶快进入正题。 「……自从这件事之后,罗瑟本家对日本就没有好印象。即使在日本设立商业据点,也未曾派任本家的人来到分公司。」 「这么说来,确实如此。」 达也听干比古这么说,试着回想罗瑟魔工所日本分公司近十年的干部名单。上头确实没有出现罗瑟的名字。 「虽然可能是我想太多……但我觉得恩斯特·罗瑟来日本和艾莉卡有关。」 达也也觉得应该是想太多,但他更在意干比古为何对他说这件事。 「所以你要我怎么做?」 「并不是希望你具体做些什么,只是希望你留意一下。」 达也投以疑惑的目光,让干比古对自己露出苦笑。 「不对,不是这样……应该是因为我自己保有这个秘密太沉重,才想拖达也下水。」 干比古自嘲般低语。 「真过分啊。」 达也诚实地对干比古所说的这番感想一反字面,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 ◇ ◇ ◇ 达也等人回去之后,梓依然独自在学生会室留到学校即将关门的时间(琵库希是休眠状态)。即使入学典礼结束,学生会的新学年工作也是堆积如山,身为学生会长的梓留到这么晚也没有什么好奇怪。要说奇怪,让学生会其他成员先回家还比较奇怪。 那么,梓是单独处理五人份的工作?也不是。她从刚才就只是心不在焉地看着本月行程表,偶尔深深叹口气,然后像是示意「不行不行」般摇头。即使只在这时候打起精神面对终端机,却又立刻回头心不在焉地只看着荧幕。她从刚才就一直反覆这些行为。 进行不晓得第几十次的叹气之后,终于产生了变化。电子合成声与荧幕讯息同时通知有人来访。一将画面切换到监视器,画面中就映出了服部的身影。梓连忙操作终端机来开锁。 「中条,打扰了……怎么回事,只有你一个人?」 「啊,嗯。因为我想独自思考一些事。」 梓说着规矩地起身邀服部坐下。 服部也规矩地道谢,坐在梓示意的椅子上。 「明明用服部同学的id,不用我开锁也可以直接进来啊。」 以亲切语气述说的梓准备泡茶,但服部以手势制止。 「因为我已经不是学生会干部了,应该照规矩来。」 「真像服部同学的个性。」 梓轻声一笑,回到自己的座位。虽然有点令人意外,但服部是少数能让梓不使用客气语句,就能正常交谈的男学生之一。 「所以,你怎么会来这里?」 「过来谈谈今年新生总代表的事。」 服部这时候不会说「是来看你」或「没事就不能来吗」这种玩笑话,无疑是他的优点。 但也无法否定他的确有着稍微过于直接,缺乏贴心要素的一面。 「七宝学弟的事……?」 服部看见梓强颜欢笑便心想事情不妙,不过很遗憾的为时已晚。而且以服部的作风,他不会选择在这时候中止话题。 「是啊……听说七宝拒绝学生会的延揽。」 梓也很清楚服部这种难以通融,过于正经的一面。如今她不会因此感到生气或受伤。 「嗯,他说他想在社团锻炼自己。」 「似乎是。所以我想预先向中条说明一下。」 服部也觉得顾虑太多反而失礼,所以讲话毫不迟疑。 「咦,说明什么?」 「今年开始,社团联盟也决定效法学生会,从新生之中培训储备干部。我继承十文字学长的职务之后,彻底明白这么做的必要性。」 「像十文字学长那样的人是例外中的例外。我觉得服部同学已经表现得很好了……」 梓的安慰便服部露出苦笑。从这张表情看不出任何无力感或自我厌恶,看来服部并没有感到消沉。梓明白这一点之后松了口气。 「我也自认很清楚那个人是例外这一点。正因如此,才需要及早培育接班人。」 梓听到这里,已经大致猜出服部来访的用意了。 「你想让七宝学弟成为储备干部对吧?」 「嗯。不过以结果来说,变成是和学生会抢人……」 「他已经先拒绝我们的邀请了,所以我不认为这是抢人。」 「这样啊。太好了。」 梓笑着摇摇手,而服部则对她低头致意。 「不用介意啦。而且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七宝学弟会拒绝……对了!」 梓说到这里更加愉快地拍了拍手。 「难得有这个机会,就征询一下服部同学的意见吧。」 「意见?关于什么事的意见?」 梓没有立刻回答服部,而是将手边荧幕所显示的资料映在墙面的大型荧幕上。 「新生资料?」 荧幕上显示的是新生包含入学考各科目成绩的详细资料。 「虽然七宝学弟跑掉了,但我觉得学生会没有新生加入还是不太妙。」 「所以你在烦恼要延揽谁来代替他,是吗?」 这跟和达也等人正在艾尼布利榭讨论的内容完全相同。分头烦恼相同的事情明显是白费力气——但那是以整体观点来看这两件事的情况。这种重复应该会发生在世界各处。 「嗯,对。感觉每个孩子都很优秀……」 梓以束手无策的表情这么说。 「没有必要想得太艰深吧?」 但服部断然地下了结论。 「既然延揽第一名被拒绝,那选第二名就好。今年的第二名是……」 但是将学生姓名以入学成绩顺序排列之后,服部表情抽搐,没有继续说下去。 「果然应该找七草学姊的妹妹吗……服部同学,怎么了?你气色不太好耶。」 「不,没事。对,我也觉得这样最好。」 服部一边回答一边起身,匆忙告辞之后便离开学生会室。 「服部同学是怎么了……?」 梓目送着他的背影如此低语。而让服部表情抽搐的原因,仍然无从得知。 ◇ ◇ ◇ 西元二〇九六年四月十日。对新人来说是入学第三天的午休时间。 达也在学生会室里面对着香澄与泉美。虽然这么说,但并非他单独和两人相对,是以学生会干部身分一同列席。 这个场面激发达也似曾相识的感觉。去年春天,达也同样在入学第三天被叫到这个房间。那时候当然不是只有他受邀,他也不是主宾。他的立场始终只是深雪的附属品,却阴错阳差地接下风纪委员的工作。 在那之后,他的高中生活被迫大幅变更计划。如果达也那天没有来这个房间,应该会享受着「和平」的高中生活吧。至少他自己是如此认为——其他人是否赞成就有待商榷。 当时邀请达也与深雪的是真由美。如今,达也成为了邀请真由美妹妹们的学生会成员之一。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循环吗?达也思考这种稍微脱线的事。 「那么,意思是我们其中一人将成为学生会干部吗?」 泉美切入正题的发言,使得达也的意识回到场中。他正前方的香澄,依然以随时会大声嚷嚷的表情瞪向达也。这就是达也逃避现实的理由。 「居然可以和深雪学姊共事……好像作梦一样。」 泉美按着脸颊陶醉地叹息,正前方的深雪则露出铜墙铁壁般的客套笑容,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什 么。尽显敌意的香澄与尽显纠结的泉美。梓、五十里与穗香也完全慑于两人的异常态度。到最后,和她们进行交涉的工作委由成为两人敌意与纠结对象的当事人——达也与深雪负责。 「如果有意愿,两人一起加入也无妨。」 总觉得成为目标的人负责交涉工作不太对,但也不能只让妹妹首当其冲。如此心想的达也让意识回到谈判桌。 「在下没有意愿加入学生会。」 但他的努力只引发了香澄极其冷淡的反应。连第一人称都换了,显示她拒绝达也的意志有多么坚定。不过也有可能她平时对外就是用「在下」,会使用「我」搞不好只是过于激动而不小心显露本性而已。 「香澄,你从刚才开始就对司波学长很没礼貌喔。」 泉美严词告诫香澄,看来姊姊明显带刺的语气实在令她看不下去。之所以没有压低音量,或许也是为了要对列席人员做个样子。 另一方面,深雪不发一语,使得梓、五十里与穗香都难掩意外感。她对达也抱持近乎信仰的兄妹之情,经常会在他人对哥哥投以恶意时,回以会令人烧伤(冻伤?)的怒火。但深雪投向香澄的视线甚至可说温馨。三人比起疑惑更感到恐惧。这就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当然是梓他们想太多。深雪对他人投向达也的恶意很敏感,所以直觉理解到香澄会采取这样的态度并非瞧不起哥哥,而是源自嫉妒与戒心。香澄过于为姊姊着想,因而对接近姊姊的男性抱持敌意,深雪对这样的心情有所共鸣。而且香澄今后喜欢哥哥的可能性很低,对深雪来说是可以放心来往的可爱学妹。 「这样啊,真遗憾。」 所以香澄拒绝加入学生会,在这方面上对深雪来说是一件遗憾的事。 「那么泉美学妹,你愿意加入学生会吗?」 但深雪没有让适种想法显露于言表,也完全藏起「想避开泉美」的真心话,以开朗语气如此询问泉美。 「乐意之至。」 即使泉美注视深雪的视线更加火热,也无损深雪完美的淑女笑容。 ◇ ◇ ◇ 放学后,香澄暂时到图书馆打发时间,然后独自来到了咖啡厅。之前早早前往学生会室的泉美,还要三十分钟左右才会来会合。以一个人等待的情形来说,这时间有点久。泉美说她等不下去可以先回家,所以香澄正心不在焉地在烦恼要不要这么做。 「怎么了?看你好像无精打采。」 此时,突然有人对她搭话。抬头一看,是身穿裤装的年轻职员。 「啊,不,并不是觉得身体不舒服。」 香澄以「拜托别管我」的心态如此回应。但她发出的声音比自己预料的更加支吾,她对此感到意外。 这名女职员露出像是看透香澄困惑的笑容,未经许可就坐在她正前方的座位上。这种自作主张的举动令香澄不太高兴,但她看到这名女性极为无害般的笑容,就立刻觉得无所谓了。 「我是本校的辅导老师小野遥。」 「我是新生七草香澄。」 遥的自我介绍,是抓准香澄脸上为难表情消失的瞬间说出口的,因此香澄还来不及思考就跟着自报姓名。 「记得七草同学是c班?」 「是的。」 由于一开始就被抢走主导权,所以香澄完全被遥的步调牵着走。 「虽然c班不是由我负责,但是方便将烦恼告诉我吗?」 「也不是说在烦恼啦……」 香澄还来不及感受到心理抗拒,就老实说出她是因为泉美加入学生会而闲得发慌。 「这样啊。还真是有点复杂的心情呢。」 以正经表情聆听香澄述说的遥轻声回应。 复杂什么?香澄有所疑问,但遥在她发问之前就抢先继续说下去。 「七草同学,你要不要当当看风纪委员?」 遥的提议对香澄来说既唐突又完全超乎预料。香澄一时之间无法反应,遥看着她的双眼,微微一笑。 「你知道本校风纪委员会的系统吗?」 这次的问题很简单,只要回答「知道」或「不知道」。 「知道……我听姊姊说过。」 即使是还没有摆脱意外感的香澄,也能回答这个问题。 「这样啊,那事情就好办了。」 遥没有问香澄说的「姊姊」是谁。「七草」这个姓氏罕见又有名,因此不用问就知道香澄的姊姊是谁,而且遥在听她自我介绍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香澄的身分。 「其实教职员推荐名额还有一个。基于某些隐情,得从新生之中选人递补。」 「所以要选我?恕我冒昧询问,可以现在在这里擅自决定吗?」 「要是你愿意接受,没有人会抱怨喔。」 终于从意外感中恢复的香澄说出中肯的意见,遥轻轻一笑置之。 「我觉得你未来能展现的活跃,应该不会输给去年的司波同学。」 然后,遥「表面上」不经意告知的这句话,使得至今兴趣缺缺的香澄眼神大变。 「您说的『司波同学』,是指哥哥吧?」 「是的。」 遥脸上瞬间浮现「上钩了」的表情,但香澄没有察觉。 「司波同学是由学生会推荐担任去年的风纪委员,抢眼程度不下委员长渡边同学。虽然教职员室推荐的森崎同学也留下了扎实的成绩,却也不能否定他和司波同学比起来,的确是不起眼了一点。而且去年教职员室推荐的另一名委员还闹出问题。要是这种事太常发生,教职员室挑人的眼光会被质疑,所以如果你愿意接受就帮了大忙。」 或许遥没有必要说出第二个理由。因为香澄在听到「达也最抢眼」的时间点,就充满了斗志与竞争心混合而成的干劲。 「我明白了。请让我担任。」 她兴致勃勃,背后像是随时会冒出火焰。 「……谢谢。风纪委员长那边由我来通知。我想明天就会联络你了,请多指教喔。」 遥明知入学典礼前后发生的风波,还将其拿来当成唆使的材料。但是效果远大于预料,使得遥不由得质疑实际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7] 虽然发生了新生总代表拒绝加入学生会这件出乎意料的事情,但是第一高中后来没有发生什么大风波,就进入了社团招生周(梓低声说出的那句「今年真和平呢……」,二年级干部很有默契地全都假装没有听见)。 不过,历年总是发生或大或小(在这种场合或许不需要「或小」两个字)麻烦事的社团招生周,不可能和平收场。梓「希望今年就这样平安无事结束」的愿望,在招生周第二天的四月十三日星期五这一天,化成了一场空。 这天放学后的达也与深雪,和昨天一样在社团联盟总部待命。这是为了在招生活动发生状况时,可以立刻以武力介入处理。这个工作去年是由真由美与服部来担任。今年的学生会是有两名副会长的非正规体制,可是两名副会长却都不在学生会室,令人觉得这样的布阵不够平衡,但深雪的魔法力不让任何人有质疑的余地,而达也也以实践(实战)证明过他的实力和实技成绩处于不同次元。先不提真正想法,表面上没有人反对他们兄妹搭档加入现场维安部队。 社团联盟治安部队——执行部的成员也在这个房间待命。服部担任总长之前的执行部,是因应需求由各社团派人组成,但他担任总长之后就改为常任系统,而且也扩充了其规模。男女共二十人分成四组轮班常驻于总部的阵容,成为胜过学生会与风纪委员会的校内最大势力。虽然服部的领袖特质比不上前任总长克 9-11 [9] 西元二〇九六年四月十四日,星期六的夜晚。名义上是司波龙郎家,实际上是达也兄妹住处的这个家,来了两名稀客。 「这里是达也哥哥的家?」 弟弟站在门前投以「不会太平凡吗?」的视线询问。亚夜子笑着点头回应他。 「我可以理解你想这么问的心情,但确实是这里没错。」 在这对姊弟的认知当中,达也他们兄妹是和「平凡」这个词最无缘的存在。这对兄妹更适合住在远离人烟的古老西式宅邸,或是高耸围墙环绕的秘密研究所,甚至可以说他们应该这么做。这对姊弟一致如此认为。 不过,亚夜子手上的地图档案是叶山直接给的,所以不可能造假。文弥边压抑着无法接受的心情,边按下门柱上的门铃。 『喂,请问是哪位?』 回应的是姊弟没有听过的声音。黑羽姊弟上一次听到达也他们兄妹的声音,是两人今年一月三日回本家拜年的时候。虽然经过了整整三个月,但姊弟有自信绝对不会听错他们的声音。 「我是黑羽文弥。请问司波达也先生在家吗?」 即使如此,文弥仍没有因此不自然地结巴,在自报姓名之后告知来意。对方间隔一段时间才回应,应该是在确认达也的意愿。虽然没事先通知就突然造访,但看来没有扑了个空。这让文弥松了口气。 『请进。』 外门响起了解锁的细微马达声。文弥推开镶空藤蔓花纹雕刻的门。他还没有踏入门内,玄关的门就先行开启了。身穿黑色连身裙加白色围裙的少女从屋内现身,向两人深深行礼致意。 姊弟在水波带领之下来到客厅,等待他们的只有达也一人。 「文弥、亚夜子,好久不见。」 达也坐着向他们打招呼,但亚夜子的心情没有因此受到影响,还直接坐在达也正前方——没有等达也邀坐。 「姊姊!」 独自规矩站着的文弥责备姊姊没有礼貌,但亚夜子把这当成耳边风。 不,她也并非无视一切。亚夜子一坐下,视线就笔直朝向前方,并马上将双手并拢放在裙子上,恭敬行礼。 「达也哥哥,好久不见。今天没预先说好就在这种时间造访,请原谅我们的无礼。」 「不用介意这种事。我们虽然只是从表兄妹,但也是亲戚,而且彼此都是高中生。同样就读高中的亲戚来访,没有必要每次都预先通知。」 「感谢您的原谅……文弥,你在做什么?你也快来向达也哥哥问候吧。」 亚夜子讲得咄咄逼人。但文弥基本上生性正经,若是己方有错就没有办法无视。 「文弥也坐吧。这么拘谨没有办法好好聊。」 达也笑着向基于无法接受的心情而站着不动的文弥这么说。被达也催促坐下的文弥似乎也勉强平复了情绪,听话坐在亚夜子身旁。 「达也哥哥,好久不见。」 文弥简单低头致意。但这不是和达也有隔阂或是瞧不起他使然,是久违三个月见到尊敬的从表哥而紧张。 这时深雪与水波刚好同时来到客厅。深雪两手空空,水波则端着有四个茶杯的托盘。 「亚夜子、文弥,欢迎光临。」 深雪将成熟风格的过膝伞摆裙整理好之后,坐在达也身边。一如往常只在家里穿得清凉的深雪,为了迎接突来的访客而换上外出服。 「深雪姊姊,打扰了。」 亚夜子像是不想输给深雪,刻意起身恭敬行礼。古典风格的连身裙轻盈展开,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华丽摆动。姊姊展现的竞争心态,使文弥露出一副「头好痛」的表情摇头(顺带一提,文弥今天的服装是平凡的男装,也没有戴假发)。达也看着两人,觉得这场面也挺温馨。 亚夜子再度坐下时,水波将茶杯放在桌面。 「不好意思,在这种深夜时分前来打扰……但我们明天上午非得回到滨松不可。」 文弥在进入正题之前如此说明,总算平复了场中的气氛。 「现在这时间也还不到深夜那么晚。」 实际上,如果在这时候才吃完晚餐有点晚,却不是这两人来访会造成困扰的时间。因为对于达也来说,文弥与亚夜子是年龄最为相近的亲戚,也是少数确认至少不是敌人的自家人。 「这么说来,我还没有祝贺过吧?恭喜两位考上第四高中。」 「以两人的实力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就是了。亚夜子、文弥,恭喜你们。」 深雪接续达也的话语,面带笑容祝贺。别说放榜,入学典礼结束至今已经一周了,但彼此是久违三个月直接交谈。 「谢谢达也哥哥、深雪姊姊。」 「其实我们也想过就读第一高中。」 亚夜子道谢之后,文弥以形容为苦笑来说有点苦涩过度的表情,接着这么说。 「但是家里说,我们过于集中在相同地方不太好。」 「姨母大人这么说?」 亚夜子点头回应深雪的询问。 「虽然当家不是亲口吩咐……」 「不过是透过叶山先生如此指示家父,所以我们放弃就读第一高中。」 不提真正的想法,光看亚夜子的表情似乎不太执着,但文弥看起来相当不舍。 「既然姨母大人禁止,那就没有办法了。」 达也「姑且」以「似乎」很遗憾的语气安慰文弥,然后假装不经意地换个话题。 「话说回来,你们今天怎么会来东京?记得关东这边的『工作』不是文弥负责吧?」 达也一说出「工作」这个词,文弥就像是回想起来般正襟危坐。 「其实,我们有事情要转告达也哥哥与深雪姊姊。」 文弥说到这里,朝站在深雪斜后方待命的水波一瞥。 「不用在意水波。」 达也回应他以视线提出的询问。 「这位是樱井水波,深雪的守护者。」 追加的说明,使得文弥与亚夜子同时表露惊讶之情。 「咦,可是深雪姊姊……」 「达也哥哥,您不当深雪姊姊的守护者了?」 达也笑着摇头回应亚夜子突然离题的询问。 「不,没有这回事。姨母大人应该也有各方面的考量吧。」 「这样啊……」 亚夜子以意有所指的视线注视水波,但水波依然看着下方,没有明显的反应。 「我明白了。意思就是她在场也不成问题吧。」 文弥在气氛变得尴尬之前,导正差点离题的话题。 「其实……现在,国外的反魔法师势力正试图操作媒体。」 深雪听到这句话,如同要惊呼般微微睁大双眼。 「哪里的人?」 达也没有展露惊讶的样子。至少从外在看不出变化。 「usna的『人类主义者』。」 所谓的人类主义,即为具备宗教性质的魔法师排斥运动。他们断定魔法对于人类而言是「不自然的力量」,人类必须只以上天(或神)赋予的「自然力量」活下去。 「这种人类主义者,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入侵国内了。这次的族群不一样?」 人类主义从北美利坚大陆东岸扩张势力,如今日本国内响应的人数也多到无法忽略。 「不,我认为根源应该相同。大概是计划进入新的阶段了吧。」 达也从某个情报来源掌握到人类主义的「源头」。虽然没有向他们回报,但四叶本家是否也已把握到人类主义的组织构造了? 「利用媒体进行反魔法师活动吗 ……」 达也当然无法开口询问这种事。这等于招供自己隐瞒情报一事。达也将注意力切换回当前提到的问题。 「不只是媒体,还找上在野党的国会议员。」 文弥以自己的话语补足达也的询问。 「标榜维护魔法师的人权,首先批判将魔法利用在军事,接着以魔法大学毕业生有四成从军为根据,捏造魔法教育机构和军方勾结的假象,第三阶段是锁定最多毕业生进入魔法大学的第一高中,宣称『解放即将被利用在军事的孩子们』。这是目前查到他们所使用的剧本。」 文弥结束漫长的说明之后,暂时喝口茶润了润喉咙。当他再度抬起头时,达也朝文弥投以赞许的视线。 黑羽家在四叶一族中是担任谍报的分家。他们具备丰富的征信手段,其使用手段不仅止于魔法,还包含窃听、系统入侵,甚至传统的人力调查。不过设备与人材再怎么齐全,要是无法纯熟运用,就无法揭发隐藏在各事象背后的剧本。文弥不只是查出现在发生的事,还能预测对方的下一步,证明他纯熟运用了黑羽家的组织力。 「文弥,亏你有办法查得这么清楚。了不起。」 「啊,不……谢谢哥哥称赞。」 刚才一鼓作气讲完那段漫长话语的文弥,语气突然结巴。仔细一看,他的脸也变红了。光看这样会觉得文弥似乎有某种不同于常人的癖好,但这是误会。文弥单纯只是在高兴。 「文弥真的很喜欢达也哥哥耶。」 但现在的文弥所给人的感觉,却让人即使明知如此还是会忍不住想捉弄他。 「姊姊!不要讲些会让人误会的话啦!」 「哎呀,是误会?原来你不喜欢达也哥哥啊。」 「以姊姊的说法,会变成另一种『喜欢』吧!」 「嗯?你是说哪一种?」 「就是……」 看着姊弟嬉闹的三人——达也、深雪、水波,一致认为「姊弟俩感情真好」。但达也略带着苦笑,深雪挂着微笑,水波维持冷淡。脸上的表情各自显示心情上的差异。 再更稍微详细说明这场针对第一高中进行的宣传战之后,文弥与亚夜子便动身前往东京都心的饭店。他们直到最后都没有说出情报来源与收集情报的方法,但这应该是他们想要隐藏的底牌吧,达也不打算批评他们见外。因为达也自己也没有劝过两人「时间晚了,在家里过夜吧」半次,所以彼此彼此。 而且——先不提获取情报的方法,关于两人的情报来源达也不用问也知道。文弥说明的「细节」,甚至包含七草弘一向九岛烈提议共谋的情报。 文弥——应该说亚夜子的谍报能力无疑相当高明,黑羽的组织力在四叶一族里应该也是首屈一指,但七草家当家不是会让人轻易抓到狐狸尾巴的对手。如果对手是真由美,亚夜子或许有能耐应付,但是要文弥与亚夜子应付七草弘一,依然是过重的负担。这恐怕是姨母以不明谍报手段取得的情报——达也在卧室床上,双手交叠在头后躺着思考这种事。 想到被四叶真夜玩弄于股掌之间就不是滋味,但也不能置之不理。数周到一个月内的不久将来,第一高中将会直接受到反魔法势力底下的媒体与政治家攻击。考量到不知道这件事的后果,这个情报无疑是有益的情报。达也边对此感到无法释怀,边思索着该如何应付这种状况。 [10] 国立魔法大学设立于国防陆军练马基地遗址。这是在扩张朝霞基地时吸收并整合练马基地之后,有效利用空出来的土地。其实魔法大学建设计划的定案,也加速了练马与朝霞的整合。 像这样从成立过程来看,就知道大学和军方关系密切。魔法大学毕业生有四成从军或进入军事相关机构——即使多少有种过于偏颇的感觉,但考量到社会对魔法师的需求,会有这种现象也并非不自然。但是,大学气氛也不像军事教育机构那么规律(也可以形容为拘束)。例如服装就是学生的自由,而且即使是相当花俏或轻便的穿着,只要不肮脏邋遢就不会遭到责备。即使真的有人责备,也几乎仅止于学生之间的忠告。至于其他方面,也有种甚至比魔法科高中还要自由的感觉。真由美只花半个月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顺带一提,真由美今天的穿着是粉色系露肩a字连身裙,加上七分袖开襟上衣。开襟上衣是粗纹的薄毛线衣,而连身裙虽然是长裙,但裙摆有十五公分是蕾丝纺织,因此薄裤袜包裹的双腿隐约可见。这套打扮比高中制服清凉许多,但没有学生或教职员对她投以责难的目光。 她正前往咖啡厅赴约。对象是同为魔法大学一年级的男学生。即使如此,她却不紧张也不激动。因为约真由美见面的对象,是她非常熟悉的一个人。 真由美在踏入咖啡厅的一瞬间,突然觉得头昏眼花。不是身体不舒服,是情侣比例过高导致心理受创。她知道这些人大部分不是玩玩,而是认真交往,但是这种知识不太能安抚单身的真由美。她也和一般人一样想谈恋爱。她看到如胶似漆的情侣,脑中会闪过「羡慕」与「滚去旁边」的想法。她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这么想,而且也不愿自觉,这部分和大多数人没有两样。 约见的对象和这种两性关系无缘,或许也增幅了这种情感。其实并不是完全无缘,但是在某方面上两人间的距离太近,使得真由美下意识排除这种可能性。 「十文字,让你久等了。」 真由美一搭话,周围的视线就集中到她这一桌。在魔法大学里,没有人不知道「十文字」的意思。但是没有看过十文字的人似乎还不少。面向这里的人们之中,随处可见像是在说「就是他啊」的表情。 「不,我也是五分钟前才到。」 不是刚到,而是五分钟前到。很有克人风格的这个说法,使真由美微微一笑。 「七草,抱歉让你专程跑一趟。」 克人追加的这句话,使得偷窥的视线越来越多。没有因为「十文字」这个姓氏而移动目光的那些有「良知」的学生,也无法不对「七草」这个姓氏有所反应。几乎没有学生不知道真由美今年就读魔法大学。只要不是相当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不问男女都无法忽略七草真由美入学的情报——此外,男学生会特别关心这件事当然无须多说。 说到真由美,她很自然地无视于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数十对视线,坐在克人正对面。 「别在意。十文字会找我过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吧?」 真由美轻轻一笑,注视克人的双眼。 「而且还约在这么多人的地方。」 真由美知道周围谣传她是克人的配偶候选人。看两人表面上的关系,就知道这绝对不是错误的想像,应该说越是熟悉魔法师各种隐情的人越会这么认为。事实上,七草家与十文字家也提过这种事。目前比起十文字家,有个现年二十岁继承人儿子的五轮家更迫切希望和真由美缔结好姻缘,所以先不提十文字家,七草家这边并未采取具体行动撮合真由美与克人,但是在「候选人」的意义上,这个传闻是正确的。 真由美坏心地提到「这么多人的地方」,意思就是在问克人是否可以做出这种给爱聊八卦的人提供题材的行径。真由美当然是开玩笑,但若问她是否完全不在意这件事,她无法完全否定。先不提她对克人的好恶,一旦克人成为配偶候选人,即使是第二顺位,她今后也很难将克人视为普通朋友。 「但我觉得比起约在莫名人少的地方来得好。」 所以克人回以乍听是「绅士」,但其实是「大木头」的话语时,真由美感觉只有自己在意这种事而无法释怀。克人的穿着是不打领带的平凡休闲西装,毫无刻意打扮的 感觉,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没有那种意思,使得真由美更不是滋味。不过真由美察觉克人手边的新闻内容之后,就无法思考这种「和平」的事情。 「……真讨厌的内容。」 放在桌上的电子纸列出了「军用魔法师的实情」、「征用青少年当兵器的国防军」、「被魔法师支配的国防」、「受礼遇的魔法军官」等标题。论点分成两个极端,一边是批判利用魔法师的国防军,一边是批判魔法师受到偏袒待遇,但两者皆将魔法师与国防军视为同伙批判。 「其中一边是假装成代为辩护魔法师的权利,实际上却是想将魔法师排除在社会之外吧?这种伪善报导更恶质。你不觉得吗?」 克人没有回应真由美的牢骚,从腰带皮套取出了行动终端装置造型的cad,并以熟练动作操作着。 魔法大学不像高中禁止学生在校内携带cad,魔法使用限制也没有市区严格。研究室或实习室只以黑名单方式禁止某些特别危险的魔法,和研究或实习无关的一般区域,也以许可清单的方式准许使用各种魔法。克人现在构筑出来的隔音力场,也是校内准许使用的魔法。 「是这么重要的事?」 不用说,隔音力场是用来讲秘密用的,但真由美与克人之间,并没有必须避免隔墙有耳的隐私。看克人的表情也能知道,这次约见的用意很明显绝对无法只以玩笑话或闲聊带过。 「从这周开始,媒体的反魔法师报导突然开始增加了。」 克人说完,在电子纸终端装置显示预先过滤的报导一览表。 「我也有这种感觉。」 克人直盯着以正经表情附和的真由美。 「那个……怎么了?」 克人认真的眼神形容为严厉也不为过。真由美没有出言消遣,直接询问原因。 「媒体论调之所以分成两派,是因为各自的消息来源不同。」 「意思是背后有两股势力?」 「如你所知,我们十文字家不太擅长收集情报。」 克人没有直接回答真由美,先暗示接下来要说的是十文字家调查的结果。 「我接下来所说的事情,没有确切证据,但并非毫无根据。麻烦别生气听我说。」 「好啊,告诉我吧。」 真由美理解到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下意识地正襟危坐。 「两种论调之中,在幕后煽动媒体批判国防军的,很可能是七草家。」 「什……!」 不过,克人的话语超过了真由美的容忍限度。 「或许有其他共谋势力,但至少七草家占了很大的比重。」 「不可能有这种事!」 真由美拍桌起身。即使声音因为隔音力场而没有传出去,但这种魔法不会隔绝光线,所以真由美迅速起身的样子引起咖啡厅众人注目。来自四面八方的疑惑视线,使得真由美害羞地低着头坐下。但她坐下抬头之后,双眼稳稳注视正前方的克人。 「家父确实是喜欢在幕后布局的谋略家,有时连我这个女儿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的双眼所蕴含的火焰,足以反弹克人视线的压力。 「但是,无论基于何种理由,他都不会忘记十师族肩负的职责,不可能做出不利于日本魔法界的事。」 克人承受真由美释放的热量,静静回话。 「那么,七草阁下大概是觉得这么做有利于日本魔法界吧。」 话语蕴含的质量,甚至在意识深处轰然作响。 「别胡说。他们讲这种话……」 真由美说着指向电子纸显示的其中一则报导。 「结果也只是在宣扬世界上没有魔法师比较好。这种拥护魔法师人权的说法,看在所有人眼中都只是表面工夫,你以为家父会被这种东西骗?即使是十文字说的,这也是我不能当成没有听到的侮辱。」 「我没有想讲得这么失礼的意思。」 克人回应咄咄逼人的真由美时,话中完全没有辩解成分。让人感受到强烈确信的这份态度,使得真由美的头脑稍微冷却了下来。 「意思是家父明知对方有排斥魔法师的意图,却基于其他目的放任他们这么做?」 「我不晓得那究竟是基于什么目的,只知道七草阁下,正在进行乍看之下像是背叛十师族的媒体操作。」 真由美朝克人投以更强烈的目光。 克人的双眼并未因这股视线而产生任何动摇。 「……好吧。十文字,今晚有事要忙吗?」 「没有。」 「既然这样,方便来我家一趟吗?十文字说的是否属实,我想当面询问父亲,所以希望你能帮忙见证。」 「我明白了。你愿意这么做,也帮了我一个大忙。」 ◇ ◇ ◇ 虽然十师族是日本魔法师的代表,但却也不是传承数百年的名门。原本造访大学朋友家的时候,不需要每次都先由家里相互知会。但克人今天的造访,是要和真由美一起见七草家当家七草弘一。克人以十文字家代理当家的身分申请和弘一面会,获准在指定的晚间八点造访。 四月十八日星期三晚间七点五十九分,一辆自用黑头车停在七草家玄关的下车处。从后座自行开门下车的,是穿西装打领带的巨大青年。客观来看,他的体格不算特别庞大,只是普通的高大体格。青年之所以看起来巨大,原因在于和年龄不相称的慑人风范。十文字家代理当家——十文字克人,即使高中毕业脱离高中生的范畴,份量依然不同凡响。 出来迎接他的是七草家长女——七草真由美。身穿稳重色调及踝连身裙正装的真由美,向克人行礼致意之后负责带路。晚间八点整,克人进入七草家。 「调查得真清楚。」 在会客室和克人面谈的七草弘一,很干脆地承认了「反魔法师报导这一派是您教唆的吗?」这个询问形式的推测。 「父亲大人!您怎么这样!」 气急败坏的真由美,逼问厚着脸皮点头的父亲。 「真由美,冷静下来。你为什么激动成这样?」 弘一真的对女儿这种激烈反应感到诧异,规劝真由美要她冷静。 「这要我怎么冷静得下来呢!父亲大人的所作所为是对十师族——不,是对日本魔法界的背叛呀!」 女儿从沙发起身瞪过来,弘一面不改色地坐着承受她严厉的视线。 「不是背叛。真由美,你误会了。」 「我哪里——」 「七草。」 真由美想进一步质询父亲,但坐在旁边的克人出言制止,使她想起现在场中不只他们父女,因而不情不愿地闭嘴坐下。 「七草先生。」 克人感觉到真由美先暂时冷静下来之后,将目光移向弘一。 「我不懂您的想法,所以希望您说明一下。」 弘一将身体稍微向前倾,看向克人的双眼。 「这是以十文字家身分提出的要求吗?」 「是以十文字家身分提出的问题。」 弘一让前倾的上半身回到椅背,轻轻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既然是同为十师族的十文字家询问七草家,我就老实回答吧。」 弘一效法从刚才就一丝不苟的克人正襟危坐。 「我要预先声明以免误解,这次的宣传是由外国的反魔法势力率先进行。他们不只是单纯提供情报给媒体,还提供资金援助。」 「援助资金给媒体?」 「无论是捐赠或是宣传,理由可以随便编,名义也可以想办法搪塞。」 弘一洋溢着宁静的自信,回答克人的疑问。关于这种幕后工作,弘一比克人高明。克人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没有进一步提出无谓的问题。 「那么,七草先生介入媒体,是一种对抗措施?」 「克人,你知道对抗『舆论』的有效手段是什么吗?」 弘一突然以教师般的语气询问。但克人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因为他知道弘一并非想听回答才如此询问。 「『观点』原本是一种意见、一种判断,由某人述说,并由某人接受。观点属于提出主张的一人所有,而提出主张的人必须要为其负责。」 不晓得弘一是刻意还是下意识改变语气。弘一和克人有着年龄差距,且一人是十师族当家,一人只不过是十师族当家的儿子暨代理。考量到表面立场的差异,就不该责备弘一的遣词用句,反倒可以说这样还比较自然。 「若知道提出观点的人是谁,就可以轻易反驳。只要质询这个人,揪出逻辑的破绽,使其承认错误就好。而且说不定也有办法借由指摘彼此主张所暗藏的缺陷,来找出妥协点。」 所以,克人没有对弘一高姿态的语气起反感。 「但要反驳『舆论』很困难。因为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对象。」 即使弘一这番话令克人感到乏味也一样。 「虽说是舆论,但只要它是一种观点,就必定是由某人所提出,并且反映某人的利害关系。但是提出主张的人隐藏在『市民』跟『社会』背后,没有出面议论。媒体只负责传达『市民』的声音,活动家只负责提出『民众』的要求,政治家只负责遵循『国民』的意见。舆论由谁提出,又反映何种立场人士的利害关系——即使查得出这种事,他们也不会负起以舆论代言人或观念提出者的身分成为众矢之的的义务。」 只是,克人不得不质疑弘一讲得如此拐弯抹角的真正用意。 「舆论有一种先下手为强的特性。」 大概是克人把对弘一的严苛见解表现在脸上了,弘一轻声一笑,恢复为原本客气又柔和的遣词用句。 「最早获得多数支持者的舆论,会成为当时当地的正义,对反对者造成压力。即使公理在反对者这边,即使舆论有幼稚的缺陷,也无法以公理或批判缺陷来对抗舆论。因为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对象,从一开始就无从议论。」 「父亲大人,您的意思是这次的反魔法主义者『先下手』了吗?」 至今挂着不满表情安分聆听的真由美,以不耐烦的语气插嘴。 「反魔法主义的种子,早在一年多之前就已经洒下。对方正是看透我们基于立场无法反驳才这么做。」 弘一简单应付女儿即将爆发的不悦情绪,接着立刻将视线移回克人。 「就算反驳舆论也没有什么效果。那么克人,你觉得该如何对抗舆论?」 「使其分裂就行了吧。」 克人很干脆地回答,没有过于烦恼或卖关子。不只是他,培育为十师族支柱的人,理所当然地会得出这个答案——得出不是唯一也不是绝对,只是「或许」正确的这个答案。 「说对了。」 彼此都知道这不是唯一的正确答案,但弘一依然高谈阔论。 「先提出的舆论如果大致上令人同意,就不会成为异教徒猎杀的对象。而舆论很容易因为有如枝叶末端般细微的差异产生分裂。只要没有人继续主张,分裂的舆论将会失去气势,之后就会被世人遗忘。」 「这样违反七草先生所说的舆论定义吧?」 弘一以满意的笑容点头回应克人的指摘。 「克人,一点都没错。只要主事者继续隐藏真面目,就无法维持失势的舆论。若继续隐藏真面目,即使想再度点燃退烧的舆论,也只会被民众看透而引发反弹。因为民众愚蠢到会被操纵一次,但也聪明到不会再度中相同的计。」 「所以您刻意主导这种矛头已转向他处的反魔法师活动?」 「克人,这是一种宣泄手法。没有力量的人,难免会嫉妒拥有力量的人,纵使这种力量是魔法也不例外。嫉妒心一旦苏醒,那不管用糖果还是鞭子都无法克制,只能使其发散到某种程度。在整合为一股大火之前,分散火种化为复数的小火,灭火速度也比较快。」 弘一终于停语。真由美一副无法认同却也无法反驳的表情。 「小火比大火好。原来如此,这是当然。」 至于克人则是低沉说出这番话,以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向弘一。 「不过,也有人因为小火灾丧命。要是因为分散火种而来不及灭火,小火就是不会熄灭的小火,也可能成为夺走人命的火灾。」 「这是假设。」 「彼此彼此。」 克人和弘一四目相对,并在看出对方不再开口之后起身。 「七草阁下。」 克人以师族会议处于对等立场的敬称称呼弘一。 「十文字家对七草家的媒体操作行径表达遗憾,要求立刻停止参与反魔法师行动。」 「七草家要求十文字家提出书面抗议。看到正式抗议状以后再行回覆。」 弘一也起身微微抬头看着克人如此回应。 「我明白了。我返家就立刻撰文。」 「抱歉今天劳烦您专程跑一趟。真由美,十文字阁下要走了,送他到玄关。」 克人默默向弘一行礼致意,弘一也默默回礼。克人转身时,真由美连忙移动到他前方,为前往玄关的他带路。 真由美目送克人离去之后再回来时,弘一还留在会客室。真由美挂着严肃表情,站到悠闲坐在沙发上的父亲面前。 「真由美,怎么了?坐吧,不用客气。」 弘一深靠在沙发上,交叠双脚展现从容态度。真由美不发一语地坐在他的正对面。 「我预料得到你想说什么……不过说说看吧。」 「父亲大人的预料应该没错。我认为十文字的意见比较有理。」 真由美的坚定视线透露出她激烈卷动的情感,却依然不失分寸。女儿的自制心让弘一露出笑容,点头表示佩服。 「你会这么认为也在所难免。因为克人与我刚才都只说出表面话。」 父亲大言不惭地放话,使得真由美紧握双拳。 「原来背后还有其他隐情,是吗?」 「你不知道?但克人似乎察觉了。」 真由美微微低头,以免弘一看见她不甘心地咬紧牙关的表情。 「看来,克人的才干果然在洋史之上。」 这里提到的洋史,是五轮家的长子——五轮洋史。五轮家希望真由美嫁给洋史。弘一拿洋史和克人相比,代表他也有这个意思。但幸好这句话没有传入真由美耳中。 「真由美,九岛老师也知道这件事。老师没有反对我的想法。」 弘一朝女儿耳朵扔下这颗炸弹,代替刚才没有传达的低语。 「宗师他……?」 正如弘一的企图,真由美因为感到疑惑而支支吾吾,但她没有因此收起矛头。 「我不晓得宗师有什么想法。我只知道这样无故扰乱同国魔法师人生的做法是错的。」 女儿出乎预料不肯罢休,让弘一由衷感到意外。 「再久顶多也只是一个月。我不打算任其演变成影响人生的夸张事态。」 「即使仅短短一个月或一星期,无情的中伤也会造成一辈子的伤害,心怀恶意动笔会比挥剑留下更深刻的伤痕……我认为笔胜于剑的情形,并不只出现在将笔当成善良之力的状况。」 如果是平常的真由美,应该早就让步了。女儿一反平 日作风的强硬态度,使得弘一不经意感到疑问。 「真由美,你究竟在为谁生气?」 「咦……?」 这个临时想到而提出的问题,对真由美造成出乎意料的打击。 「为了克人?还是为了某个第一高中的学弟妹?」 「我并没有……」 面对九岛烈之名也没有屈服的真由美,却因此乱了分寸而愣在原地。 [11] 虽然社会大众对魔法师的责难与日俱增,但学校属于一种自治领域。虽然独立性不足以拥有治外法权,却无疑是和外界有某种程度隔阂的社会。第一高中校内目前也很平静。不过达也在听过文弥那番话之后,确信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四月十九日星期四夜晚,宣告暴风雨来袭的通知,终于透过电话传达给达也。 『达也哥哥,谢谢您在我们上次突然造访时依然盛情款待。』 「不用客气。」 虽说是盛情款待,也只是端茶与茶点出来招待他们而已。达也知道亚夜子是说客套话,所以没有跟着回以奉承或谦虚的话语。 「不提这个,你今天要提供什么新闻?」 『达也哥哥,稍微陪我闲聊一下也无妨吧?』 「改天再说。」 亚夜子不知道该生气还是傻眼,在两种情绪之间犹疑不定,最后选择放弃。 『总之……今天就闲聊到这里。因为确实有重要事情要说。』 「告诉我吧。」 达也在开口之前,就已将注意力集中在「重要事情」上。虽然隔着画面,但在达也那道简直能把画面挖出一个洞的强烈视线注视之下,亚夜子害羞地移开目光。 『关于文弥上次提到的那件事,确定具体行程了。』 不过,即使感到娇羞,亚夜子依然确实完成自己的职责。她在这方面,并非外表所见的爱赶流行的少女。 『下周三四月二十五日,国会议员将到第一高中视察。』 「民权党的神田议员吗?」 『是的。哥哥真清楚。』 「应该说这太不令人感到意外了吧?」 神田议员是在野党的年轻政治家,也是极端抨击国防军的著名人权派人物。从这周开始,他的曝光度突然增加。他在媒体展现的言行,乍看之下是假装站在魔法师这边,但其实是想将魔法师逐出国防军。有稍微仔细观察的人都明白这一点。 『说得也是。』 亚夜子发出小小的笑声,大概是觉得达也说得很中肯。 『这位神田议员,似乎会带着平常跟班的记者闯进第一高中。』 「闯进来做什么?」 『这就不清楚了。』 「意思就是对方设局的规模不大吧。」 达也想都没有想就露出可以理解的表情,点头回应亚夜子。 『到底要怎么曲解才会得出这种解释啊……?』 这段对话只由达也与亚夜子进行。深雪不在达也身旁,文弥也不在亚夜子身边。大概也是因为无人旁观而不受拘束的关系,亚夜子在对达也的回应感到目瞪口呆时,露出了与年龄相称的稚嫩表情。 「如果对方在准备大规模的舞台的话,亚夜子不可能不知道吧?」 『……我就把这句话当作是称赞吧。』 「没关系,我就是在称赞你。」 语塞的亚夜子好不容易说出(自认)冷静的回应,却立刻遭受达也更正经的追击,因而真的哑口无言。 『达也哥哥……您难道是明知故犯?』 「什么事?」 『您这个人真是……不,没事。』 亚夜子看似想追究某些事,但面对达也铜墙铁壁般完全看不出情感的扑克脸,她将涌到喉头的话语吞了回去。其实这也是因为她即将开口时,想到自己并非为了这种事而打电话。 『如达也哥哥所说,对方看起来是没有打算采取大规模的行动,大概是一如往常的作秀吧。不过跟在议员身边的记者,或许想将事实灌水几十倍来炒作。』 「原来如此,这就有可能。」 此时,达也在今晚首度在从表妹面前展现思索的样子。不过只有五秒。达也将视线移回亚夜子身上,露出慰劳的微笑。 「谢谢你的通知,我受益良多。」 『达也哥哥会以何种方式应付这次的事情,我拭目以待。』 亚夜子以装模作样的笑容回应达也的微笑,在行礼致意之后结束通话。 ◇ ◇ ◇ 隔天的四月二十日星期五,达也在开始上课之前,找梓与五十里来到学生会室。 「咦,这是天大的事情吧!」 梓得知在野党议员即将前来视察,顶开椅子起身惊声一呼。 「……需要这么慌张吗?」 一如往常和五十里形影不离的花音,质疑这种反应过于夸张。 「不,花音,这件事非同小可。」 五十里训诫未婚妻的乐观论点。 「神田议员的主张,表面看来是在拥护魔法师的权利。但他单方面断定军方吸收魔法师是错的,从反方向来看这个论点,可以发现其中隐藏着妨碍魔法师和军方合作的意图。」 「我也大致能理解这一点,但神田这次的目标是军方与学校,而不是我们吧?」 五十里不是站在花音这边,而是梓与达也那边。这似乎让花音不太高兴,于是她对五十里露出稍微不满的表情并回嘴。 「即使我们的自由因此受损也一样吗?」 五十里的反问,使得花音露出了像是在说「咦?」的表情,花音还弄不清楚五十里究竟在担心什么。 「想阻止军方活用魔法师的这些人要是掌握权力,一定会禁止我们魔法科高中生毕业之后选读防卫大学,也会禁止魔法大学毕业生进入国防军。甚至会限制我们关心国防问题吧。」 「也就是说他们打算进行思想管制?」 花音露出像是在说「不会吧」的表情询问,而五十里则微微闭眼,摇头表示否定。这不是在否定花音口头上的询问,是在否定她从表情提出的询问。 「原理层面的和平主义,不允许分析母国面临的军事威胁及讨论防卫军备的必要性。只要稍微肯定军队存在的言论都会被悉数封杀,甚至不惜为此动用暴力手段。关于对我们进行思想管制这件事,他们应该没有犹豫的理由。因为他们是那种可以一边大肆宣传魔法师的人权,一边面不改色地打算剥夺魔法师选择职业的自由的人。」 这番话意外恶毒。就连比任何人都还熟悉五十里的花音都略为怯懦,达也感到意外或许也是理所当然。不知道五十里是否曾经有过和「原理层面的和平主义」相关的不好回忆。 「……就是这样,所以花音,不可以觉得这件事与自己无关喔。那么,司波学弟打算如何应对呢?」 五十里大概也觉得自己过于激动了,他露出有些尴尬的客套笑容,试图转换话题。 「你就是因为已经想到某个点子,才会找我们来吧?」 「是的。」 达也简短回应五十里,转身向深雪使个眼神。从梓他们前来至今都在达也身后待命的深雪,将手上的电子黑板递给梓与五十里。达也看两人的视线都落在黑板上,便立刻开始说明。 「他们想批判魔法科高中化为军事教育的场所,批判学校强迫学生从军。既然这样,那就展现军事目的以外的魔法教育成果,就可以解决了不是吗?」 达也以毫不客气的语气先做出结论。没有人对他的话语提出附和、反驳或询问。 「因此我想配合神田议员造访学校,来举行一场稍微花俏点的展示会。」 「……稍微?」 「……这叫稍微?」 梓与五十里两人总算有反应了。他们以傻眼表情间接提出异议。但他们的声音感觉起来却像是无法顺利表达出表情上的傻眼般,听起来有些偏高。 「准备工作规模大了点,但展示会本身和平常进行的放电实验跟内爆实验大同小异。不过,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如此而已。」 「如果只看表面的话或许是这样没错啦……」 即使梓以微弱声音反驳,达也那像是忍着不苦笑的表情也并未因此改变。 「即使表面上相似,意义也完全不一样啊……但也正因如此,效果会很显著就是了。不过,司波学弟。」 五十里似乎终于从打击中振作起来了。他在像是要说服自己般点了头之后,便面有难色地看向达也。 「加重系魔法的三大难题之一——常驻型重力控制魔法式热核融合反应炉……真的做得出这东西吗?」 五十里质询这个计划的核心部分,令达也脸上浮现一丝迷惘。 「还做不出实体。」 但这并非表示他对于计划的实现欠缺自信,而是在思索该如何回答。 「甚至称不上是实验炉,因为它并非炉的形态。但是可以使用比去年的论文竞赛更花俏又浅显易懂的形式,来表现热核融合反应炉成真的可能性。」 「……是『恒星炉』吗?」 对话时也没有将目光移开电子黑板的梓,维持相同的姿势小声说道。 「常驻型重力控制魔法式永续热核融合反应炉。我觉得这个概念,和铃音学姊构思的间续型核融合反应炉成为对比。」 梓仍目不转睛地盯着电子黑板,没有看达也或五十里的脸。 「而且单位时间能提取的能量,比铃音学姊的系统大上好几级……要是司波学弟的恒星炉成真,就能在不分昼夜、不受气候条件影响的情况下供给能源。工厂运作时不用再担心电力供给,人类也不用担心地球再度寒冷化。这会是主张魔法可以运用在和平领域的最佳展示。」 梓突然中断她自言自语般的低语,并转头看向达也。 「这是司波学弟原本的计划?」 「这并不是我独创的点子,但确实是我的目标。虽然所需的魔法技术还过于艰深,现阶段距离实用化还差得远,不过只要利用本校学生的力量,就可以让实验炉短暂运作。」 达也以特别坚定的态度点头回应梓的询问,如同常驻型重力控制魔法式热核融合反应炉正是自己想要达到的巅峰。虽然恒星炉只不过是达也完成原本目标的主要元件,但他不打算在这时候讲明。 「这样啊……我知道了。」 梓也以不像她会有的坚定力道点头回应。达也没有说出一切,但他想让恒星炉成真的愿望是货真价实的。而梓会点头回应达也,正是因为感受到他认真的态度。 「五十里同学。」 梓看向五十里。 「我也想协助司波学弟的计划。五十里同学你呢?」 「我也会参与协助恒星炉的公开实验。不只是应付神田议员,我身为想成为魔法技师的人,无论如何都想参与这个计划。」 五十里听到梓这么问,也点头表示同意参与计划。 这天午休,达也来到教职员室造访珍妮佛·史密斯老师。因为依照校规,若是想在课外进行实验,必须提交申请书取得校方许可。如果是社团活动就要找顾问老师,社团以外的自主活动要找班导,没有班导的二科生则是直接到校务室。 接过申请书的珍妮佛,看到开头的使用魔法清单就突然蹙起眉头。 「重力控制、库仑力控制、第四相变、γ射线滤膜与中子护罩啊。司波同学,难道你想进行高功率雷射炮的实验吗?」 「我并没有这种意图。」 达也以平凡无奇的制式句子回应班导的问题。在这种场合没有必要以风趣方式回应,但达也应该也是因为这个问题出乎他的意料,才选择无须思索的老套语句。达也听到珍妮佛的指摘,才发现清单列举的魔法组合起来,有可能打造出利用核融合爆炸的雷射兵器。 只是珍妮佛也没有在听达也回应,或许算是彼此彼此。珍妮佛的询问近似自言自语,而她的目光早已被申请书所吸引。 「实验内容相当积极热情,不过……」 珍妮佛抬起头将视线从显示申请书的电子纸上移开,看向站在一旁的达也。 「可以确保安全吗?」 「依照计算是可以的。」 达也的回应听起来不负贵任,但珍妮佛并没有责备他。因为做实验,就是要确认理论上做得到的事情是否实际做得到。「不晓得实际是否安全所以禁止做实验」这种话,就某方面来说堪称本末倒置。她是和这种愚蠢无缘的科学家。 「去年论文竞赛在本校发表的主题中,使用了质子(p)—质子(p)链反应来避免遭受中子辐射。这次的实验为什么使用氘反应?」 当然,这绝对不是她会不顾危险的意思。珍妮佛脑中当然有想过,要将计算上的风险压到最低这件事。 不用说,达也同样想过这一点。他回答得非常流利。 「要利用p-p链反应作为能量来源,所需条件原本就过于严苛。虽然市原学姊的实验也使用了促进反应的机率操作术式,但考量到要用为能量炉,使用的术式可说越少越好。而且p-p链反应只是辐射污染的危险性较低,并不是不会产生中子。」 达也的回答,使得珍妮佛双手抱胸沉思片刻。 「……我明白了。只是这无法只以我的一己之见来批准。我会将申请书交上去,放学后应该就会有结论了。」 「谢谢老师。此外,这项实验麻烦对外保密。」 达也也不认为,可以立刻获准使用辐射实验室与操场。他在最后补充了这句话,向珍妮佛行礼致意。 「所以,得到实验许可了吗?」 放学后的学生会室。达也听到梓这么问,便递出写入校长电子签名与核可的申请书。 「虽然附带条件,但是批准了。」 「什么条件?」 梓在丘十里如此询问的同时也抬起头,视线离开显示申请书的电子纸。 「虽然是理所当然,不过会有老师监督。这就是条件。」 「我想也是。所以是哪位老师要陪同?」 在五十里对达也的回答再度提出疑问的同时,响起了告知有人来访的铃声。 「是廿乐老师。看来他专程过来一趟了。」 深雪确认荧幕之后,转身回应五十里。 泉美立刻起身。虽然毫无精神抖擞的感觉,但她却很有一年级的样子,在学长姊们应对之前就到门口迎接廿乐老师。 学生会的活动因为廿乐来访而暂时中断了。正在进行学生会业务训练的穗香与香澄,也停下手边工作,坐在会议桌旁边。廿乐坐在学生会长平常坐的位子,学生会室摇身变成了实验的会议室。不过,本次实验的企划人是达也,而助手目前也只限于学生会干部,所以在这个房间开会也不无道理。 「我看过实验步骤了。我认为是一项有趣的研究。」 廿乐以琵库希端来的茶润喉,说出本次会议的第一句话。 「所以司波同学,你打算怎么分工?」 这里所说的分工,是指各个魔法要交由谁负责。这次使用的魔法是重力控制、库仑力控制、第四相变、γ射线滤膜与中子护罩。 「首先 ,我想拜托光井同学负责γ射线滤膜。」 「我?」 穗香突然被点名而发出怪声。她目前还不知道实验细节,会这样也是在所难免。 「就我所知道,关于控制电磁波频率的魔法,没有人能出穗香其右。穗香,你愿意接下这个任务吗?」 「我明白了!我会努力!」 但结果穗香没什么在听,就很有精神地点头答应了达也的「请求」。考量到她的心情,她会这样大概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库仑力控制要麻烦五十里学长。」 五十里默默点头,这部分大概已经预先说好了。 「中子护罩的部分,我有一个一年级的人选,所以我打算拜托她。」 达也这句话,使泉美表情微微一颤。 「一年级?这样不要紧吗?」 廿乐不由得插嘴。他大概也不禁为此感到担心吧。 「是的。她具备反物理防壁魔法的天分。」 「是谁?」 「她的名字是樱井水波,我的表妹。」 「这样啊。」 但廿乐听完达也说明就露出放心表情,收回前倾的上半身。达也觉得廿乐的态度变化得过于干脆。大概并非因为水波是自己的表妹而放心,而是因为水波是深雪的表妹所以值得信任吧。达也如此解释。 「第四相变还没有决定拜托谁。至于最重要的重力控制,我想交给舍妹。」 达也这么说的同时,深雪坐着微微行礼致意。 「我觉得这人选很妥当。」 这次连廿乐也露出表示认同的表情。现在第一高中魔法力最强的学生,除了三年级就非深雪莫属。甘乐当然也知道这件事。 「这么一来,首先得定案的问题,就是第四相变要拜托谁负责。」 廿乐说着便看向梓。 「交给中条同学负责会不方便吗?」 但回应廿乐提议的不是梓本人,是达也。 「我想请会长综观整体的平衡。」 「原来如此,这样确实比较适当。」 廿乐收回自己的提议,再度露出思索表情。此时泉美举起手。 「那个,不介意的话,可以将这份工作交给我们吗?」 这个要求照理说很令人意外,但达也没有将心声写在脸上,并以制式语气回问: 「你说的『我们』是指泉美与香澄两人?」 「是的。光靠我一人的力量或许不足,但如果是和香澄一起,我想一定帮得上忙。」 场中另外六人(廿乐、梓、五十里、达也、深雪、穗香)听到泉美这番话,其中有四人露出困惑表情。 「……廿乐老师知道这件事就算了,没想到连司波学长也知道。」 不过以泉美本人的角度来说,他人对此觉得疑惑才正常。要是有人理所当然地接受这种事,泉美就不得不提高警觉。获选为九校战工程师以及论文竞赛代表的学长,不可能不知道两人负责单一术式的意思。明知如此却完全没有显示惊讶模样,无疑代表他知道泉美她们的底牌。 「这件事有机会再说吧。但或许没有这种机会就是了。」 达也随意带过泉美试探般的视线,在墙面大型荧幕映出实验模型图。 「廿乐老师,光井同学与七草学妹还不晓得实验细节。我想基于确认的意思,从头到尾说明一次。」 达也得到廿乐同意之后,再度向学生会成员发表实验细节。这是梓、五十里与深雪已经知道的内容,却没有人露出无聊的表情。 「……从技术层面来看,恒星炉依然有许多不成熟之处。但要是这些成员同心协力以团队模式来运作,我相信号称三大难题之一的这项实验无疑会成功。」 在最后如此作结之后,达也的「恒星炉」踏出了小小的第一步。 ◇ ◇ ◇ 恒星炉实验实质上的准备时间,是四月二十一日到四月二十四日这四天。考量到制作论文竞赛所需的实验装置花费的时间,时间似乎不足到令人绝望。而且这次不能动员全校学生。因为照理说,原本达也他们应该还不知道神田议员预定前来视察。表面上,这个实验的策划与实行,非得和媒体的到校采访无关。恒星炉实验本身无须保密,但可以投入的人员只限于学生会干部与志愿协助的人。 但是,只有达也与深雪从一开始就不觉得状况悲观。正如五十里所说,这次并不是真的制作能量炉的成品,只是展示机制。本次实验基本上是魔法实作,不像论文竞赛那时得组装实际能运作的实验装置。达也确实认知到了这项差异。另一方面,深雪则是绝不会对达也想做的事情抱持悲观看法。 随着准备工作确实完成,终点的样貌逐渐成形,参与实验的其他成员也逐渐收起焦虑神色。无论是板着脸露出非自愿的表情,却以正经到不输给深雪的态度投入这场实验的香澄;还是以态度提出「为什么变成这样」的疑问,手边动作却从来没有停过的平河千秋;还是以无知的善意拉千秋加入的十三束,他们脸上的不安都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可以预见成果的表情——不过其中也混入一个异己分子,也就是朝达也投以憧憬目光,以全身表达「光是能帮忙就很开心」这份心情的银色一年级学生——隅守贤人。 到了四月二十四日星期二,正式上场前一天的放学后,众人在辐射实验室进行最后预演。他们往耐高压透明高强度耐热树脂制作的球形水槽,注入重水与轻水各半的混合水。大量的重水是廿乐所准备的。即使重水可以从普通海水进行工业生产,但「平凡」高中生还是很难取得大量重水。之所以能准备充分的重水,是因为廿乐完全活用自己所有门路带来的成果。 「那么深雪,开始吧。」 「是。」 发动最初的重力控制魔法。 「香澄、泉美。」 「进行第四相变。」 双胞胎姊妹异口同声说完,便开始使用第四相变魔法。 「穗香、水波。」 「γ射线滤膜生效。」 「中子护罩已稳定。」 达也不只依赖她们的报告,还以自己的「眼睛」确认实验的各步骤一个个完成。 「深雪。」 「已设定焦点。」 达也再度呼唤深雪,深雪便出声告知一切准备就绪。 「五十里学长。」 「开始中和电磁排斥力。」 最后的安全阀解除,位于测量仪器前方的成员们交相出声回报。 「重力场稳定度,没有问题。」「γ射线,未达测量误差。」「中子射线,未达测量误差。」「……」 达也边聆听众人的声音,边冷静地注视着自己梦想的第一步。 最终预演顺利结束,结果相当令人满意。如果这只是单纯的实验,今天就已经可以结束整个实验了。但本次实验是要对反魔法主义者展示,明天才是重头戏。成员们将期许藏在心里,离开实验室。 梓与五十里接下善后与锁门工作,其余成员移动到学生会室。校门即将关闭,但达也认为或许会收到某些紧急通知。此外,其他成员形成「达也后方跟着深雪与穗香、深雪后方跟着泉美与水波、泉美后方跟着香澄」这样的排列。香澄与水波并不是学生会成员,但现在这里没有人在意这件事。 「欢迎回来。」 出面迎接达也等人的是雫。虽然她也不是学生会成员,却和长官(?)风纪委员长一样,利用直达阶梯逗留于学生会室。虽然从沉默寡言的外在难以想像,但雫个性其实相当无拘无束。即使如此,她的责任感还是比一般人重,所以只要 拜托她留守,她就会像这样确实完成任务。 「雫,抱歉让你等这么久,感谢你的帮忙。」 「没什么。别在意。」 雫摇头回应出言慰劳的深雪,告知这段时间没有异状,然后转头看向好友。 「穗香,那个呢?」 「唔……」 穗香突然露出了怯懦的表情。雫似乎光是如此就知道答案了,显露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傻眼表情。 雫起身移动到穗香身后,抓住好友的肩膀。穗香比雫高半个头,但雫无视于这种事,用尽力气转动穗香身体,让她和达也面对面。雫至此先放开手,环视四周找到穗香的书包,擅自从里面取出包装得很漂亮的小盒子,并将它塞到穗香手上,然后再度绕到后方,用力推好友一把。 被推了一下的穗香向前一步半之后便停下脚步,仰望比刚才更接近的达也。以要演出恋爱场面来说,两人所站的位置有点太远。不过旁观的人这么多,即使是容易不顾旁人一头热的穗香,也很难做出大胆举动。她接下来要挑战的是对她来说更加生涩的场面。 「那个……达也同学!」 穗香说完这句话后紧闭双眼,以双手递出小盒子。 「今天是达也同学的生日吧!」 穗香不等达也回应就说下去。虽然速度快到令人怀疑她究竟是否有换气,却绝对不会让人听不清楚。 「虽然不足挂齿,却是我拼命选的!请收下!」 「光井学姊与司波学长原来是这种关系?」达也听见室内一角传来香澄这句话,但穗香一定没有听到。 「我当然会收下。」 达也伸手碰到穗香礼物的瞬间,感觉到一道不是让他觉得刺痛,而是贯穿他的视线。但是达也以眼角余光观察身后时,那道如同冰刀的视线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谢。」 「呃,不,别客气。那个……麻烦私下一个人的时候再打开。」 「嗯?好,我知道了。」 达也露出有些诧异的表情点头允诺,穗香随即吐出一大口气。她看起来无力到像是随时会瘫坐在地,幸好只有稍微踉跄。或许是穗香充满成就感的表情,使得雫判断她没办法继续说下去,所以雫便来到她身旁。 「达也同学,这周日有空吗?」 雫说话唐突是司空见惯的事。达也虽然也完全习惯了,却难免在瞬间感到困惑。 「什么时候?」 不过,困惑只在一瞬间。对话毫无窒碍地成立。 「傍晚六点左右。」 「……没有问题。」 虽然星期日预定在flt开发第三课召开完全脑波操作型cad的开发会议,但足以赶得及在傍晚六点回来。先不提总公司,但在开发第三课不会发生预定外的事情被迫久留。 「虽然晚了几天,但我想在家里举办达也同学的生日派对。可以吗?」 这个「可以吗?」包含「可以参加吗?」、「会场可以设在我家吗?」以及「可以擅自计划生日派对吗?」三个意思。 「当然可以。我就抱持感谢的心情上前打扰吧。」 无须确认就知道,雫的邀请是善意的表现,而不是利用达也的生日当工具。达也毫不思索就点头答应,雫见状也微微点头回应。虽然看起来面无表情,但她嘴角绽放了一丝笑容。 「还有深雪与水波学妹。」 她立刻改为询问深雪与水波,这大概是没有必要的遮羞举动吧。 「嗯,没有问题。」 「请容我打扰。」 深雪微笑回应,水波以客气笑容回应,一旁的香澄则以打量般的眼神看着达也。香澄一直认为达也应该是不受女性青睐的类型,但这个评价在她心中开始动摇。 12-14 [12] 放学回家途中,大约从三人和大家道别之后去搭乘电动车厢时开始,深雪就不对劲。表面上不到出现异状的程度,是在亲密好友眼中也觉得「她在想什么吗?」的程度。但是就达也看来,妹妹似乎非常烦恼。三人在最靠近住家的车站下车,越接近剪票口,深雪的异状就越严重。 「深——」 「那个……哥哥。」 就在达也打算叫深雪的同一时间,看着下方的深雪抬起头。 「嗯,什么事?」 深雪没有立刻回应达也的询问,并在穿过剪票口后走到不妨碍他人的地方停下脚步。 「那个……方便借一些时间,陪我买点东西吗?」 「是没有关系……」 达也将「究竟怎么了?」这句话吞回肚子里。深雪并不是会在非假日晚上以逛街购物为乐的人。如果有无论如何都想买的东西,也只要上网订购就会在凌晨十二点之前送到。不过说是这么说,以现在气氛来看也不方便当面询问。 「水波,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一个人准备晚餐吗?」 「遵命,深雪姊姊。达也哥哥,恕我先告辞。」 水波快步走向通勤车,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深雪。这种态度同样引人起疑。虽然她对深雪的观察力不比达也,但水波应该也知道深雪态度不对劲。如果水波是信赖达也这个护卫,那她的态度姑且算是可以理解,但达也无法拭去内心隐约感受到的不自然印象。 和水波道别的达也,带深雪前往最近的咖啡馆。他打算无论如何先问出原因再说。 进入店内的深雪,莫名看似松了口气。这也使得达也起疑。深雪明明说想逛街购物,坐在咖啡馆时却已露出「已经达到目的」的表情。即使是达也,看到深雪这样也是摸不着头绪。 女服务生前来接受点餐时,达也点了热咖啡。深雪稍微烦恼之后点了红茶,而且不是一杯,是一壶。看来她不打算立刻离开。达也推测深雪或许只是想和他单独聊天而已。 「深雪。」 更加担心的达也,等不及饮料上桌就向深雪搭话。 「是,哥哥。」 深雪回应时一如往常,会因为达也叫她名字而开心微笑,一直到刚才都还看得见的消沉样子则如同没有出现过一样。即使如此,达也依然无法就这样让事情不了了之。 「你有什么烦恼吗?」 达也决定直接询问。 「咦?不,已经不要紧了。」 看来深雪多少也有自觉到自己的状况不太对劲。她慌张地微微摇头,看似心里藏着某些无法告诉达也的事。 两人在女服务生端饮料过来时中断了对话。深雪打开壶盖确认茶叶状况,盖好茶壶等待片刻之后再将红茶倒入杯中。她的动作过分郑重,换言之就是缓慢。 深雪喝一口红茶之后微微倾首,之后加了半匙砂糖到杯子里,开始搅拌起红茶,且不发出任何声响。两次、三次、四次……在搅拌超过二十次的时候,达也终于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以有些顾虑的语气询问深雪。 「虽然我想应该不可能,但难道是因为我收下穗香的礼物……」 茶匙撞到杯缘,发出碍耳的敲击声。 「怎么可能!绝对没有这种事!」 「抱歉,说得也是。我不是当真这么认为,原谅我吧。」 深雪红着脸颊拼命否定,达也以尴尬表情向她谢罪。 「不……虽然没有不高兴或生气,却觉得又被抢先一步……是的,并非完全是个误会。所以那个……哥哥没有必要低头道歉。」 这次是深雪慌张地恳求哥哥抬头。达也挨不过她的气势而抬头,但疑问依然留在脑中。如自己刚才所说,达也并非真的认为深雪是因为嫉妒而产生异状。她还没有说明举止可疑的理由。但达也判断继续追问下去也只会让气氛尴尬,所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深雪看着达也无法完全释怀的表情,不安地歪过脑袋表示疑惑。两人皆露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但他们在四目相对之后便很有默契地同时笑了出来。 后来,两人在享受约一小时的逛街购物时光后回到家中。达也在那之后也没有再提到深雪的「烦恼」。虽然并非完全不在意,但他认为深雪已经自己解决烦恼了,所以没有必要重提。 深雪在烦恼什么事?达也回到自己房间换好衣服之后,被内线电话叫到起居室,在开门的瞬间,他就立刻得知了真相。 拉炮声迎接达也的到来。色彩缤纷的纸带雨封锁他的视野,接着便掉落到他的脚边。 「哥哥,生日快乐!」 深雪是只脱掉制服外衣与领带的连身裙打扮。纯白的无袖连身裙,很适合深雪修长的体型。虽然是平常就看习惯的制服,但光是脱掉外衣,给人的印象就大不相同,简直就像是为她设计的礼服一样。 在深雪身后待命的水波,是一如往常的高领连身裙加围裙的打扮。摆在桌上那些琳琅满目的料理,应该全是她精心制作的。 「也就是说,你们是为了准备这些才想拖住我吗……」 达也稍微给深雪一个白眼。深雪缩起脖子移开目光。 「不过……很高兴你有这份心意。谢谢。」 简单来说,就是想给个惊喜吧。直到去年这里都还只有兄妹两人,确实是做不到这种事。虽然达也觉得这个点子有点孩子气,却也明白这是为他着想的举动。 「哥哥,请就座。我现在就去端蛋糕过来。」 达也露出笑容之后,深雪的表情就为之一亮,精神抖擞地开始忙碌。她无视于露出死心表情的水波,前去把蛋糕端过来并插上蜡烛,在达也面前摆上刀叉,为蜡烛点火之后指示水波也要坐下,然后关灯。至此深雪才总算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哥哥,麻烦您了。」 不发一语地看着深雪忙完的达也在她的请求之下,一口气吹熄十七根蜡烛。 虽然深雪与水波意外献唱的这场生日派对仅有三人,但依然热闹结束。在情绪始终都很亢奋的妹妹带动之下,达也也跟着打拍子之类的,玩得相当热络。他现在独自在卧室休息。 明天的实验当前,这也成为转换心情的妙方。达也认为过于成材的妹妹一定也有考量到这一点。然后达也不经意想起穗香赠送的礼物,连缎带都还没有解开。 达也从书包取出扁平细长的盒子。体积不大却相当沉重,大概是某种机械制品。如此预料的达也解开缎带,小心翼翼拆开包装纸,出现的是看起来很高级的浅色木盒。打开盒盖一看,里面是古典发条式的怀表。虽然如今几乎没有当成实用物品的价值,但这种机械制品在现代被视为美术品受人喜好。 「这个很贵吧……?」 达也不由得如此小声说道。翻过怀表检视制造刻印之后,达也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刻在上面的厂商标志,属于雫父亲经营的企业集团。换句话说,这个礼物是雫提供的。 表盖内侧设计成可以放照片,但里面果然还是空的。如果是雫,很可能会故意在这里放入穗香的照片,但应该是被穗香本人阻止了吧。这幅光景历历在目,使得达也轻声一笑。 独自发笑的达也,听到一阵小小的敲门声。 「我是深雪。哥哥,方便打扰吗?」 音量也很小,只能勉强传入室内。似乎是基于某种意图而不想被同居人听到。达也也察觉她的意图,静静开门。 站在门后的是服装亮丽还上淡妆的妹妹。使用许多蕾丝的淡粉红色连身裙,是大胆裸露背部与胸口的欧式晚礼服。长长的秀发整齐地绾成复杂的发髻,露出洁净无暇的雪白美背,及踝 的裙子以长度不同的数层薄布料重叠而成,从大腿中段展露无懈可击的美腿曲线。深雪的这副艳姿,迷人到连失去情绪冲动的达也都差点在一瞬间为之一颤。 「那个……哥哥?」 「啊,抱歉。进来吧。」 达也不由得看深雪看到出神。达也愣在门口,听到深雪困惑的声音才回神,并移动到旁边邀妹妹入内。 深雪并非空手前来。她右手拿着某种玻璃瓶,左手拿着两个高脚玻璃杯,左手肘还挂着一个手提包。 达也代替双手不方便的深雪轻轻关门。深雪道完谢便微微屈膝,然后在达也的桌面上摆上瓶子,并放好玻璃杯。 「这是穗香的礼物?」 深雪看着放在桌上的怀表如此询问。 「嗯。」 「好高雅的设计。」 「是啊。」 深雪应该没有其他的意思,但达也总觉得状况很尴尬,于是便将穗香的礼物连同盒子一起收进抽屉。 「所以,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达也从墙面收纳柜里取出备用椅子让深雪坐,自己则坐在桌子前面,看着瓶子与玻璃杯如此问道。深雪将附轮子的无靠背凳子移动到达也身旁,并坐在会和达也的膝盖相碰触的位置,随即露出腼腆的笑容。 「哥哥,您还记得去年四月二十四日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 深雪回以完全和问题无关的询问,使达也感到疑惑。但他领悟到得先回答这个问题,自己的问题才会得到回应,因此将自己的记忆原封不动地说出口。 「深雪突然穿长袖和服现身时,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这次的晚礼服打扮也吓到达也——但他还没有说出口。 「确实发生过这种事呢。」 深雪微微移开视线,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呢喃。即使当时的态度正经八百,隔一段时间之后再来回顾,似乎连她自己也忍不住难为情。 「不提这件事……在去年,只有我和哥哥两人。」 「是啊。」 在这个阶段,达也已经察觉了深雪想说什么。达也怀抱怜爱的心情微笑,深雪也回以清澈的笑容。 「前年也是,只有两人一起庆祝。」 「我记得。」 「今年有水波在,所以是三人一起庆祝,可是……」 深雪中断话语,害羞地低下头来。 「我还是希望……有一段……只属于两人的时间。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单独为哥哥庆生吗……?」 达也坐着探出上半身,朝深雪的脸伸出手。 达也的手碰触深雪的脸颊。 深雪的肩膀因感到讶异而颤抖。 达也沿着脸颊轻轻向上抚摸,深雪配合他的动作抬起头。 达也与深雪四目相对。 深雪双眼湿润,脸颊泛红。 她连忙转过头去。 如同是在避免哥哥经由碰触脸颊的手,感觉到她火热的温度。 「哥哥,来干杯吧。」 「香槟吗?」 达也安分地放下手——但他的视线依然注视着深雪。 「是的,但是不要紧。这几乎没有酒精成分。」 「嗯,我来开吧。」 大概是软木塞太紧的关系,深雪的手在颤抖。达也从她手中接过酒瓶并轻松地开瓶,没有让软木塞喷走。之后便将酒瓶还给妹妹。 「谢谢哥哥……请用。」 深雪倒半杯香槟放在达也面前。接着她同样为自己杯子倒入香槟,以右手高举玻璃杯。 达也以左手拿起玻璃杯,靠近深雪的杯子。 发出清脆的干杯声。 「哥哥……祝您生日快乐。感谢哥哥留在我的身旁。」 「谢谢。感谢我能成为你的哥哥。」 两人同时举杯对饮。 题外话,深雪准备的礼物在手提包里。盒子里是施加日月星造型精致金工,有点大的圆形项坠。里头放着深雪身穿现在的服装拍摄的立体半身照。虽然刚才深雪懊悔「被穗香抢先一步」,但这部分看来依然是深雪领先。 ——达也则是无法理解妹妹的意图,持续烦恼了约一个小时。 [13] 四月二十四日星期二。这天,七宝琢磨也和共同以「新秩序」为目标的同盟者——小和村真纪进行「密谈」。 结束密谈返家之后,时间已经是晚间十一点。为了不造成家人(包含帮佣)困扰,他已经在外面用过餐。琢磨有提早通知家里不用担心他,并告知自己会用完餐才回家。住在家里的帮佣应该大多都已经就寝,因此琢磨从不会带动门铃响起的后门悄悄进屋,以免吵醒他们。 「琢磨先生。」 但琢磨脱鞋的时候,一名稍微比他年长且等待他已久的青年向他搭话。 「老师在书房等您。」 这里说的「老师」是七宝家当家——七宝拓巳。这名青年是父亲的助理,应该是受到父亲吩咐才会等琢磨返家。琢磨虽然觉得麻烦,却也不能无视。琢磨回应青年一句「我明白了」之后便走向书房。 七宝家表面上的家业是投资顾问业,尤其擅长于天气衍生性金融商品的领域。农业走向品牌化,造成天气衍生性金融商品在粮食产业的职责缩减,但是相对的,太阳能成为先进国家的供电主流,因此日照时间的预测也成了企业收益计划中不可或缺的要素。七宝拓巳被称为「老师」,也是因为他是公认国内预测年度气象的第一把交椅。 不过,琢磨现在面对的七宝拓巳是师补十八家当家,魔法技能匹敌十师族的魔法师。 「坐吧。」 一进书房就听到这句话的琢磨,坐在不同于父亲所使用的厚重书桌的会客用沙发。 拓巳从书桌前面起身,坐在琢磨正前方。 「琢磨,高中生活过得怎么样?还愉快吗?」 居然特地在这种时间找我来闲聊?琢磨反射性地心想。他也知道这是开场白,但不悦的情绪胜过理性。 「老爸,我说过很多次。对我来说,高中不是享乐的地方。」 拓巳对儿子这番话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你真倔强啊。用不着凡事都这么绷紧自己吧?」 「我才要说老爸为何这么悠哉!」 拓巳松懈的态度,使琢磨的不耐烦情绪因此爆发。 「明明不到一年就要举行下届十师族甄选会议了,再这样下去,又会被墙头草七草抢走十师族的地位,七宝将非得对那些家伙低声下气不可啊!」 「甄选会议是从二十八家选出十家。」 拓巳教导琢磨的语气中,充满着徒劳感。 「只执着于七草家其实没有意义。琢磨,你应该也明白这一点才对。」 拓巳并不是今天才第一次讲这件事。拓巳甚至自觉在这一年,除了儿子完全不肯见他的日子以外,他每天都会讲类似的事情一次。 「有意义。」 而且,琢磨也未曾同意父亲的话语。 「七草家也只是二十八家之一啊。」 「那些家伙不一样。」 琢磨今天的态度也很顽固。 「琢磨。」 「不同。七草不一样。」 拓巳叹出洋溢疲劳感的一口气。 「究竟是谁灌输你这种坚持?」 「管他是谁都好!三枝背叛了『三』,还窃取『七』的成果才得到十师族的地位,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吧!」 「琢磨……『七草』还是『三枝』的时代,还没有订下十师 族的准则。『七草』在宗师提倡十师族体制的时候已经是『七草』,而且能力在二十八家中也是出类拔萃。」 「他们出类拔萃的能力,不就是剽窃第三研与第七研的研究成果吗?身为第三研的最终实验体却溜出第三研,而且七宝从基础理论阶段就参与开发的『群体控制』,他们明明只从快完成的阶段稍微帮过忙而已,就厚颜无耻地当成自己的东西在利用。不只是我们七宝,三矢、三日月、七夕与七濑都一起被七草骗了!老爸为什么不以为意?」 「琢磨,七草家的魔法师也和我们一样是白老鼠啊。」 拓巳以苦闷语气说出的这番话,使激动的琢磨语塞。 「他们也是被打造出来的个体。只是他们不同于甘愿成为白老鼠的另外二十七家——更正,不同于另外二十六家,选择了自己的道路。这种事不应该被责备,反倒应该受到赞赏。」 「……老爸的意思是说,背叛、偷跑是值得赞赏的行为?」 琢磨费了一番工夫才挤出话来回应父亲。 「你现在不是也想偷跑超越现在的十师族吗?」 「这……!」 但琢磨的反驳如同落空的回力镖,回到他自己身边。 拓巳面对懊悔不语的儿子,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我早就知道我说什么都无法让你接受。」 琢磨的「谴责」与拓巳的「说服」都不是今天才开始。如同刚才所述,这对父子曾经进行数十次类似的对话。之所以至今依然无法不起口角,反过来说应该是无法割舍父子之情吧。 「我今天找你来是要说另一件事。」 「……在这种三更半夜?」 琢磨尽可能地挖苦父亲。 「因为必须在今天告诉你。真是的,既然会这么晚回来,那你就应该预先把行程告诉我。这样我就可以在你放学回来的时候先讲。」 不过,这也是导致琢磨自掘坟墓的行为。 「……抱歉。」 「没有必要向我道歉,但是去跟妈妈道个歉吧。她应该还没有睡。」 琢磨露出「糟了」的表情,眼神游移不定。拓巳无视于他,进入正题。 「琢磨,明天请假别上学。」 「老爸?你突然讲这什么话?」 琢磨疑惑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他真的在质疑父亲。 「明天,在野党的神田议员会到第一高中视察。」 拓巳早已预料儿子会起疑,所以没有特别卖关子就说明理由。 「在野党的神田……奉行人权主义与反魔法主义的神田?」 「对。而且会带着跟班的媒体记者。」 「他们来做什么?」 琢磨如此询问,但其实他也已经预料到他们的目的为何了。想想最近大炒新闻的神田议员言行,就能大致明白他造访第一高中的用意。琢磨这个问题只具备确认的意义。 「大概是想作秀,借此表现自己致力保护被迫学习魔法的青少年人权吧。」 「人权?」 琢磨明知不应该,却依然不得不如此唾弃。他脸上写着大大的「多管闲事」四个字。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但对方是国会议员。闹出问题会很麻烦。」 父亲这番话使得琢磨再次露出不满表情,但他生气的理由和刚才不同。 「我就算再怎么不欣赏对方,也不会不顾一切找碴。我没有幼稚到这种程度。」 「即使对方主动找碴?」 「……那当然。我哪会这么容易被对方挑衅。」 拓巳放松身体,完全躺在沙发椅背上。 「那就好。你断言到这种程度,就为自己的话语负责吧。」 「我知道!只有这件事要说吗?」 看琢磨逐一顶撞叮咛的话语,即使是拓巳以外的人,应该也会怀疑琢磨是否真的「不会被对方挑衅」。 「琢磨,这件事由七草阁下处理。你可别去多管闲事喔。」 但拓巳这番话不是因为对儿子的态度感到不安,是刻意抓这个时间点说的。 「七草?」 琢磨果然强烈反弹。 「不准多管闲事。要为自己的话语负责。」 但琢磨已经口头承诺过了。 「七宝家不介入这件事。琢磨,听清楚了吧,这是既定的结论。」 琢磨事到如今不可能反悔。 「——我知道了啦!」 他只能如此回应。 ◇ ◇ ◇ 对于绝大多数的第一高中学生来说,他们是预料之外的客人,而且恐怕对于所有第一高中相关人士来说都是不请自来的客人。 十名男女搭乘三辆很有威严的黑头车造访。 是神田议员与他的秘书,还有议员的跟班记者及随扈们。 他们在第四堂课,也就是下午第一堂课的时候,突然要求面会校长。当然没有预先告知。一般来说都会郑重拒绝,请他们直接离开,但是戴上国会议员徽章就可以像这样强人所难。这部分的隐情和上个世纪完全没有变。 第一高中的教头(注:日本学校职级名称,负责辅佐校长及副校长的教员)八百坂,面有难色地迎接无视于礼仪强硬要求面会的神田议员。 「神田议员,如我刚才所说,校长百山先生今天到京都出差不在学校。方便请您在校长在校的时候再度造访吗?」 「喔?把我神田当成三岁小孩,要我改天再来?」 「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那么教头也好。我想参观贵校的教学内容。」 「这无法以我的一己之见答应,还是得直接请示校长才行。」 神田与八百坂都是年约五十岁出头。乍看之下,为求上相而拥有专属化妆师与造型师的神田比较年轻,不过走近仔细看却会发现神田的衰老程度也和他的年龄相称。两人年龄相近,但一人高傲地越说越生气,另一人额头冒汗却得忍受对方的怒火且无法反驳。虽然这是社会上常见的光景,也依然有些滑稽。 顺带一提,神田也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校长不在。甚至该说,他是刻意趁着校长不在才造访还比较正确。 第一高中校长——百山东现年七十一岁,就任第一高中校长至今第十一个年头。对外他因为在确立魔法师高中教育学程的过程贡献良多而知名,但也因为放任一科与二科的差别待遇,反倒助长双方的情绪对立而暗中遭到批判。不过批判他助长歧视的声浪只限于背地里的坏话。百山东不只在魔法教育,更是高中教育的权威,在各界拥有广泛人脉。即使是神田议员,也不愿意和他正面交锋。 神田想趁着百山不在的机会,让这次的作秀成功;八百坂以校长不在为借口,想阻止媒体采访。时间就在双方的对垒由神田占优势的状况下不断流逝。如果就这样撑到时限,就是八百坂教头所想要的结果。以神田议员的角度来看,则是「赢了对决输了比赛」的结果,就在神田焦急起来打算强行进攻时,校长室响起模仿钟楼钟声的铃声。 唐突响起钟声的同时,映出著名印象派风景画的壁挂荧幕变黑,随即切换为即时影像。 「校长?会议不要紧吗?」 这具视讯电话具备一项功能,可以由发话者将系统切换为强制接听状态。在视讯画面中登场的,是正在魔法协会总部开会的百山校长。 『我争取了一些时间。』 百山校长一句话就回应了教头的疑问,然后瞪向神田议员。 从荧幕四个角落安装的摄影机演算相对位置的影像,令人误以为当事人就在该处。神田承受百山的视线,像 是感到不自在般稍微转动身体。 『所以,神田议员,您今天有何贵干?』 画面中的百山,将雪白头发高高向后束起,下半张脸同样覆着纯白的胡须。而白胡须没有覆盖到的眼睛周围也满是深深的皱纹,无法辨别细部表情。即使如此,凹陷眼窝深处释放的目光依然表现出对于议员无礼造访的怒火,没有让人误解的余地。 「啊,不,没有确定您的行程就前来打扰,我深感抱歉。」 神田的回应相当怯懦,和面对八百坂的时候截然不同。 『既然明白,那可以请您择日再来吗?』 百山抓住他的话柄,抢先在他说完前如此向他要求。要求他「改天再来」。 百山身为学校的总负责人——校长,确实有道理要求议员等他在学校时再来。神田差点反射性同意校长的要求,但跟班记者以着急的声音轻声呼唤「议员、议员」,使他勉强稳住阵脚。 「原本应该如校长先生所说,但我也有点自己的想法。」 『喔?』 百山依然以严厉的视线看着神田,并催促神田说下去。即使隔着荧幕,神田的气势也明显屈居下风,只有一张嘴继续坚强运作。 「最近,社会上出现了一些关于魔法科高中学程的不妥谣言。相传九所魔法科高中是在洗脑学生从军。」 『真荒唐。』 百山尽显不悦情绪扔下这句话。虽然他是第一高中校长,不是处于统括所有魔法科高中的立场,但他改良过的魔法科高中学程也被其他八校当成标准纳入。百山身为教育者,对自己建立的魔法师培育课程抱持着强烈的自负。 『神田议员知道本校学生的详细升学资料吗?像是去年的毕业生,其中有百分之六十五的人就读魔法大学,就读防卫大学的学生不满一成喔。』 百山提出明确的数字反击。但神田如同等待这个反驳已久般,露出得意的笑容。 「但是看去年魔法大学毕业生的出路,当中有百分之四十五的人加入国防军或任职于相关单位。加上从高中直接就读防卫大学的学生,在魔法科高中求学的学生,之后有过半数都成为了国防军的相关人员。」 神田露出还以颜色的表情,但百山完全不为所动。 『这始终只是当事人选择的路。大学最高年级的学生,已经是独当一面的成人。旁人插嘴会造成什么影响吗?』 「确实如此。」 不知为何,神田深深点头回应百山的正当论点。 「我认为校长先生说得没错。正因如此,我才前来贵校想参观上课过程,证明魔法科高中不是国防军的驻外机构,进而厘清这种不负责任的形象。」 神田这番说词背地里的意思,是想把魔法科高中套上自己偏好的形象来当成宣传。不过对于阅历丰富,懂得人情世故的百山来说,这点程度的企图早被他看穿了。 『伤脑筋。魔法的实技课程很细腻,要是外人突然造访,学生会乱了分寸。』 「我不会造成各位的困扰。」 神田至此改为高压态度。与其说是取回自己的步调,更像是说不赢百山而赌气。 『……既然您这么说,我就准许您参观吧。』 百山「假装」稍微思索之后一改态度,表态接受神田的要求。他无视于神情中掺杂着惊讶与疑惑的八百坂教头,以不容分说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不过,麻烦只参观第五堂课。』 「这……不,这样就好。」 神田听到出乎意料的条件,差点反射性地出声反驳,但他刚才断言「不会造成困扰」,所以说不出这种话。 『教头,预定在第五堂课实习的是哪些班级?』 百山假装没有察觉神田的内心纠葛,如此询问八百坂。 八百坂内心的情绪,从惊讶与疑惑各半变成百分之百的疑惑。因为无须八百坂回答,百山应该随时掌握全学年所有班级的课程内容才对。 「没有班级预定在第五堂课实习。」 即使如此,以他的立场在这时不该提问,而是回答。八百坂如此回应百山的询问。 「只是,虽然并非正规课程,但二年e班学生申请的课外实验,预定在操场进行。」 『神田议员,如您所听到的,还是改天比较好吧?』 「怎么这样!那么至少让我从第四堂课中途开始视察……」 要是变成得在今后磨合行程,将会允许百山预先打通关节。百山校长和神田所属民权党的高层交情甚笃。今天突击造访是害怕百山的影响力才采取偷袭,要是重新来过将会失去优势。 神田基于这样的考量而不肯退让,但他已经做出承诺。 『神田议员,实习途中带着麦克风跟摄影机前去采访,会打断学生的注意力。这么一来,最坏的状况,学生将会因为魔法失败的经历受到重创而无法重振。议员应该也不愿如此。』 神田在魔法方面终究还是个外行人,没有证据能否定百山这番话。神田打着为学生着想的名目,因此要是对方宣称会毁掉学生的未来,他就不能强人所难。 「……我知道了。那么,可以只让我参观这项课外实验吗?」 『这样啊。教头,叫史密斯老师安排神田议员参观。』 神田不甘心地回应,不过百山校长没有特别夸耀胜利,对八百坂教头下令后结束通讯。 第五堂课开始,众人在珍妮佛的带领之下,前往正在准备的辐射实验室。途中一名跟班记者轻声向神田搭话。 「议员,您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哪里奇怪?」 神田的语气中尽显不悦情绪,但记者不以为意,继续说下去。 「就是完全没有实习课啊。简直像是早就知道我们会来一样。」 「不……应该是巧合吧。他们不可能知道我们的动向,因为我甚至没有向党报告。」 「可是,这场采访从一开始就有点奇妙。只要是关于魔法的采访,总是在计划阶段就会遭受各种妨碍,却只有这次完全没人有意见。」 神田想反驳这是废话,却没有说出口。魔法协会没有妨碍他这次的作秀,是因为有人预先处理过协会高层。是谁出面处理不得而知,但神田大致猜得到。只是现在重新思考过后,就发现确实有某些地方令人无法释怀。 神田以反魔法主义者的立场行动,却没有将魔法师视为人类以外的生物。他其实也承认魔法有益,只是在「媒体面前」提倡反魔法主义当成政治主张。坦白说,就是为了迎合大众而抨击魔法师。神田认为,预先阻止外力妨碍本日采访(名为采访的政治宣传)的幕后黑手也是明白这一点,才会默认他进行这种哗众取宠的表演,以防真正厌恶魔法师的政治家崛起。 然而光是这样,就能构成那个人放过神田标榜反魔法主义作秀的理由吗?如果是那位人物,或许是想利用神田以政治家身分做出的这些经过精打细算的行动。但无法保证十师族所有人都这么想,而且那位人物也不是十师族的最高统治者。 他径自思索这种事,让跟班记者继续抱着担忧的心情。不久,由珍妮佛带领的众人抵达了辐射实验室。 进入辐射实验室的神田等人,因为感受到不友善的视线而伫立不动。正在准备实验的学生们向他投以冰冷的目光,如同早就得知他的来访。但这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后来学生们就仿佛完全没有察觉政治家与记者一群人般,专心进行手边的工作。甚至让神田与记者都以为刚才感受到的视线是错觉。 「史密斯老师,这几位是?」 前来搭话的人——明确关切他们的人 ,只有正在监督学生工作状况的廿乐。 「是来本校参观的神田议员与记者们。」 「国会议员就算了,为什么记者也同行?到学校采访应该需要事先申请许可才对。小生未曾听说这种事。」 乍看之下像是学者,充满文弱书生气息的男性,投以出乎预料的强烈视线,使得神田表情差点因此抽搐。 「校长批准了。」 幸好神田没有必要回应廿乐。珍妮佛回答了他的疑问。 「但校长应该正在出差啊。」 「校长似乎有空,所以来电批准。」 「原来如此。」 光是这样的说明就让廿乐轻易接受,使得神田与跟班记者感到扫兴。但与其被过度敌视,接下来这样还比较好办事。神田如此说服自己之后,便向廿乐搭话。 「抱歉在上课时打扰。」 「不,这并非小生的课。」 只是神田一开始就碰了钉子。旁边传来小小一声忍不住发笑的声音,但朝传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学生们都以正经表情在忙碌着,无法知道刚才笑出来的是谁。神田以毅力压抑住无从宣泄的愤怒,再度尝试和廿乐交谈。 「记得这是课外实验。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学生自主进行课程以外的实验。」 廿乐装傻(神田如此感觉)的回应,使得神田必须要利用深呼吸来克制不耐的情绪。 「请问这究竟是要进行什么样的实验?」 这个问题是记者提的。廿乐会朝这名记者投以责备的目光,应该是因为他没有自报姓名。但场中无人回答记者的问题,也无人询问记者的身分。 「老师,准备好了。可以移动实验装置吗?」 成为这项实验领导者的五十里如此询问廿乐,打断了记者和廿乐的对话。 「……好,可以。」 廿乐以a4大小的情报终端装置,检视五十里传送的清单之后出言许可。负责辅助的机研社社员,像是等待已久般操作墙上按键。 尽管神田的表情还是不为所动,但跟班记者夸张地瞪大双眼。 辐射实验室的墙壁无声无息地开启。 这单纯只是大型机器的搬运路线,但完全无窗的实验室缓缓打开一面墙的景象,让人觉得有种像是秘密基地的感觉。 不过,只有局外人有这种感觉,看惯这项机关的学生们不等墙壁完全开启,就将装入了重水与轻水的混合水(只装一半,另一半是以水蒸气方式充满),直径两公尺的球形水槽连同台座一起推出去。虽说是用推的,但台座滚轮装有马达,所以无须使力推动,只要稳定方向就好。学生们纷纷前往操场,廿乐也随后跟上。 「我们也走吧。」 珍妮佛如此说道,于是神田议员与记者也连忙跟了过去。 「话说回来,为什么在上课时间进行不是正规课程的实验?这种事经常发生吗?」 「不。」 追过来的记者如此询问,不过廿乐却冷漠回应。但他大概也觉得光是这样太不亲切,立刻补充说明。 「这项实验原本也预定在放学后进行。但知道详情的教职员们,大多表示想让自己的学生参观,所以这个时段的实习课全部中止,让想参观的学生自由前来。会选择在操场进行实验也是这个原因。」 「这是学生提议的实验吧?」 另一名记者诧异地询问。 「因为这项实验,在学术与实用层面都具备很大的意义。」 「您说实用,难不成这个实验,跟开发能将敌军舰队一网打尽的兵器有关吗?就像在『灼热万圣节』时使用的兵器那样。」 记者露出讨厌的笑容询问,对此廿乐投以冰冷的眼神。 「这个实验,是为了挑战加重系魔法技术层面三大难题之一。」 廿乐如此回应之后,走向聚集在球形水槽下方的学生们。 记者重新振作,改为想询问珍妮佛,但反被她主动搭话。 「要开始了。」 或许是身为媒体人的专业意识使然,他们的注意力,被固定在操场中央靠校舍位置的实验装置所吸引。 恒星炉的实验装置构造很简单,只是将球形水槽放在台座上。而抽水机则在辐射实验室时就已经拆除了。水槽的水平中央处套上宽十五公分的金属环,并由从台座延伸出来的四根支柱来支撑这个环。正上方的注水口以直径三十公分的圆盖封锁,正对的另一边也安装相同圆盖。 许多学生从校舍窗户观看实验装置。应该几乎所有教室里都没有好好在上课吧。正因为预料到这种状况,教职员室才会中止这堂课的实习,改为使用终端机的听讲课。 光是从窗户远眺仍无法满足的学生们,来到了操场。尤其是二年e班,包含没有参加实验的学生,所有人都在现场见证。此外,去年的一年e班学生,以及去年九校战新人赛女选手也全部到齐。围观的不只是学生,也看见不少教师的身影。 「开始实验。」 达也以扩音器广播。聚集在操场的学生们停止交谈,现场安静了下来。在师生紧张地屏息注视之下,达也发号施令。 「重力控制。」 深雪发动重力控制魔法。水槽内面产生不限定范围,只定义方向的重力力场,只装一半的重水加轻水混合水满满贴附在水槽内侧,使中央变成空洞。 「第四相变。」 香澄与泉美发动相变魔法——发散系魔法。这是将液体转变为第四相,也就是电浆状态的魔法。因深雪的重力控制魔法而产生空洞的水面上,产生了氘电浆、氢电浆与氧电浆。 「中子护罩、γ射线滤膜。」 水波在重力控制魔法与第四相变魔法的领域之间,插入中子护罩。中子护罩正如其名,是制作力场反弹中子的魔法。 穗香进而在中子护罩与第四相变力场中间,插入γ射线滤膜。γ射线滤膜是扰乱γ射线,取出热能转换为可视光线的魔法。 γ射线滤膜与中子护罩都被归类为释放系魔法。释放系魔法的定义,是对基本粒子与复合粒子的运动与相互作用进行干涉的魔法。操作γ射线的魔法被当成干涉光子的魔法而被归类在释放系魔法,但就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事后进行的分类。这两个魔法是为了消弭核分裂武器的毒性而开发出来的。这两个魔法从现代魔法即将兴起的时期开始就是高度优先开发的魔法,而且基于其性质,两者经常是一起被研究。就是为求方便研究,才将γ射线滤膜与中子护罩同样归类为释放系魔法。 「重力控制。」 深雪发动第二个重力控制魔法。 球形水槽中央出现直径十公分的高重力领域。正确来说,最初的重力控制魔法使得重力朝向球体外侧,这次的魔法则是在直径十公分的球状领域内反转重力方向,产生朝向中心部位的重力力场,同时提升物质之间的引力。 套在水槽水平中央位置的金属环,是连结六十个特化型cad使用的瞄准辅助装置而成。这个环状瞄准辅助装置,可以将球形水槽中心直径十公分的空间里各物质的质量与分布状况,转换为可以使用在魔法瞄准的资料。这些资料经由水槽支柱里的管线,传输到在本次实验设置在深雪前方的大型固定式cad。 演算能力远胜于随身式cad的固定式cad,整合六十个瞄准辅助装置的资料,连同启动式一起将资料传送给术士。多亏这些瞄准辅助资料,深雪不用费太大工夫,就能构筑、执行与目标领域内部随时变化的质量相对应的重力控制魔法式。这当然是以她的魔法力才做得到。但如果没有借由飞行魔法所收集来的那 些关于连续干涉重力力场的诀窍,以及整合六十个资料而成的精密瞄准辅助系统,即使是深雪应该也不可能如此持续稳定地固定高重力力场。这个瞄准辅助系统环,正是「恒星炉」实验装置之要。 「库仑力控制。」 五十里的库仑力控制,使得高重力领域的电磁排斥力降低到万分之一。质子之间运作的电磁力,是氘原子核相对重力的一涧(十之三十六次方)倍。光是将电磁力降低到万分之一,再将重力增加为一百倍,还不足以产生核融合,但是点燃核融合反应所需的热能(电浆动能),确实会相对减少到光靠电浆化提升的压力就能达到反应条件。 淡淡的光芒诞生。参观的学生之间,出现了默默无言的骚动。光芒增加亮度,持续闪耀一分钟、两分钟。 球形水槽里的水开始剧烈沸腾。这个实验装置取出热能的原理,基本上和磁控热核融合炉相同。以慢化剂撞击加速的中子,将中子的动能转换为热能。这种形式的核融合炉基于其构造,会使得热回收装置的墙面直接暴露在大量的高速中子下,因此无法避免炉槽遭受中子照射而脆化。这种中子照射脆化,是提升炉体实用耐久度的一大瓶颈。本次的实验装置使用水作为慢化剂,以水打造的中空球体完全包覆反应源,借此排除非得让中子射线穿越容器墙壁传至慢化剂的问题。这个构造也能有效防止墙面腐蚀。这种中空水球也是因为有重力控制魔法才能制造出来。 挂在球形水槽旁边的数位温度计,显示水槽内沸腾的混合水温度达到三百度。推算球体内部平均压力达到约一百大气压。只要重力控制魔法维持运作,容器就不会破损。虽说如此,若是除去魔法的补强效果,容器本身也差不多要达到抗压极限了。 「实验结束。」 实验开始三分钟后,达也亲口宣告实验结束。库仑力控制魔法与第二个重力控制魔法停止,实验容器里的光芒因此消失。 「解除γ射线滤膜。」 确认核融合反应完全停止之后,防止中子捕获产生γ射线的γ射线滤膜魔法解除。 「解除重力控制,中子护罩维持现状。」 覆盖于容器内侧的水墙,依循地心引力落到容器底部。 机研操作的机械手臂,在球形容器顶端连结通风管。通风管另一边是气体成分分析机。调节阀一开启,容器内部的气体就因为气压差距,而迅速灌入分析机。 「气体成分为水蒸气、氢、氘与氦。没有观测到有氚或其他辐射物质混入!」 位于分析机前方的贤人,高声告知简易测量的结果。虽说是简易测量,但只是没有计算成分比例而已,其实能侦测得到所有物质成分。参观人群各处产生难掩兴奋的骚动声。 「请开始注水。」 在达也的指挥之下,通风管连接水管,开始注水冷却容器内部。球形水槽内部产生浓雾,不过立刻就消失了,接着水槽便装满透明的水。 「解除中子护罩。」 水波放松肩膀的力气,达也向她投以慰劳的目光,然后视线接连投向穗香、香澄、泉美与深雪,最后和五十里四目相对,并相互点头示意。达也将麦克风递给实验进行时,在他身后忙碌检视许多测量机器的梓。 梓反覆用力摇头想退回麦克风。但甜美微笑的五十里与默默注视的达也,两人所造成的压力使她无法违抗,她只能哭丧着脸接过麦克风。 梓反覆进行深呼吸后,将麦克风拿到嘴边。她以下定决心(看起来也像自暴自弃)的表情,向在场见证的所有学生宣布: 「以常驻型重力控制魔法为核心技术的永续热核融合实验,顺利达到期望的目标。『恒星炉』实验成功。」 操场与校舍一起响起欢呼声。这是狂热到近乎暴力的欢呼声,听起来也像是赞扬「魔法」可能性与未来的咆哮。 神田议员与跟班记者慑于学生们的欢呼声而僵住,直到球形水槽运回辐射实验室,操场学生们也开始回到教室,才终于回过神来。 「刚才那个究竟是什么?」 一名记者以稍微破音的声音,询问站着交谈的廿乐与珍妮佛。 「是常驻型重力控制魔法式热核融合炉的实验。」 但是记者这么问,也只能以这句话回答。这使得记者不耐烦地想加重语气。至于神田,只能说不愧是在尔虞我诈的政治世界打滚的人,不会轻易急躁。 「这是什么样的东西?世人应该都已经放弃了核融合炉的实用化才对啊。」 神田如此询问。 「要说是否放弃……」 「并没有放弃……」 廿乐与珍妮佛同时回答。声音重叠的两人以眼神礼让对方,最后由珍妮佛再度开口。 「并没有放弃。只是因为太阳能系统群率先完成,优先顺位被往后推移了而已。以大型实验装置进行的研究,因为资金遭遇困难而中止,但研究本身依然在魔法学以外的领域进行。」 「喔,这样啊……」听得到廿乐轻声这么说,但神田与珍妮佛都没有理会。 「使用魔法的核融合研究也是其中一环。以电磁控制魔法的核融合系统过于复杂而作废,相较之下,以重力控制魔法的核融合系统比较简单,魔法学世界还在研究当中。」 「所谓核融合的研究,是期望以魔法造成核融合爆炸吗?」 「例如『灼热万圣节』时使用的那种魔法?」 两名记者接连提出暗藏恶意的问题,使得珍妮佛蹙眉。 但她没有说出语中带刺的反驳。 「哈哈哈哈!」 廿乐咄咄逼人的笑声,使珍妮佛目瞪口呆、记者神情怯懦。 「核融合爆炸?恕小生冒昧请教,敢问各位刚才欣赏的是什么?」 刻意使用双重敬语,应该是貌似恭敬,心实轻蔑的说法吧。即使没有这种洞察力,也明白这是在暗讽「你们的眼睛都瞎了」。看来,这个叫作廿乐的男性,不只是具备学者会有的旁若无人作风,连个性也很恶劣。 「如果只是引发小规模的爆炸,没有必要像那样构筑精密术式,而且如果想引发各位所说的大规模爆炸,就不会使用那种术式,再说,大规模核融合爆炸的成功案例,至今也只有巴西国军米吉尔·迪亚斯的战略级魔法『同步线性核融合』,而且目前还没有人能重现迪亚斯的术式。即使本校学生很优秀,各位觉得他们做得到这种事吗?」 记者的脸扭曲成不悦的表情。他们明白对方是专家,自己只是外行人。而且他们根本不知道「同步线性核融合」的难度有多高。既然对方表示全世界只有一个成功案例,就算是实验等级,也无法强辩高中生做得到这种事。 不过,到此都是一如往常。令他们超乎预料又不悦的原因,在于己方记者被当成「普通人」而瞧不起的态度。记者们觉得不只是廿乐,包括教头、校长、在场的女老师,甚至是学生们,都没有人对他们这些「舆论代言人」表现「应有的敬意」。 「今天的实验是探求社会基础能源的核融合实验。虽然还有许多问题要解决,但如果恒星炉得以实用化,人类能利用的能源,将远胜于太阳能循环提供的能源。」 说出这段话的廿乐,双眼只看向神田。记者们被迫得知廿乐没有将他们看在眼里。 「神田议员,您觉得本校学生和平的社会贡献精神如何?」 「这个……想为社会繁荣尽一份心力的态度,我觉得非常出色。」 廿乐不晓得究竟是哪个开关打开,居然厚脸皮地强势询问。神田慑于气势,不情不愿地同意这番话。 廿乐朝神田露出颇为假惺惺的笑容行礼致意。 「神田议员,谢谢您。我将您的话储存下来了。我想用来激励学生,您不介意吧?」 「慢着,这……」 「应该不会造成您哪里不方便吧?」 「啊,不,能帮上孩子们就好。」 神田移开目光敷衍点头,只留下简单的问候就离开了。不是离开操场,是离开第一高中。他不希望继续被录下脱离原本意图的发言,所以打算今天就此打道回府。 若是没有神轿可扛就无法加入祭典,只能脱离神轿的行列。记者们也被迫中止采访,离开了第一高中。 珍妮佛目送唯恐天下不乱的国会议员与记者等人离开。待对方身影消失之后,她立刻向身旁的廿乐搭话。 「廿乐老师。」 珍妮佛完全适应日本的习惯,除了外表,她和道地的日本人没有两样。呼叫同僚教师时也不是称为「先生」,而是「老师」。 「刚才是不是说得太过火了?」 不过,如果连这种贴心都解释为日式作风,肯定是对美国人的偏见。 「哎呀,让您见笑了。」 受到指摘的廿乐,看起来真的很不好意思。 「对方故意曲解学生们的气魄,我不由得火上心头。」 「气魄……吗?」 珍妮佛并非听不懂这个词。其实珍妮佛认识魔法大学时代的廿乐。虽然珍妮佛比他年长了许多,但两人在大学的立场相同——也就是共事的研究员。而且真要说的话,交情很好。 珍妮佛会对廿乐的话语感到疑惑,是因为这不像他的作风。廿乐在第一高中是公认的怪人,但这是因为他极端地割舍不必要的东西,秉持「别具个性的合理主义」。他总是不会承认「气魄」这种情绪上的事物有价值。对于平常的廿乐来说,「干劲」或「目标意识」是分析的对象,不是评价的对象。珍妮佛知道这一点,才会不禁将疑问轻声说出口。 而且廿乐也自觉这一点。他之所以难为情,是觉得自己不适合讲「气魄」这种字眼。 「嗯,总之……这次的实验从技术层面来看尚未成熟,过于仰赖个人的魔法技能了。是因为由那些成员进行才会成功,若要成为实用技术普及,该解决的问题太多了。」 珍妮佛同意廿乐的指摘。她也和廿乐抱持相同意见。 「但我认为,无论技术完成度如何,他想以魔法改变社会现状的这份挑战精神很有价值。他想改变自己对社会的意义,我认为这份气魄相当宝贵。」 大概是无法承受难为情的情绪,廿乐补充说了一句「虽然我不是讲这种话的料就是了」,然后移开目光。 [14] 四月二十六日,星期四。在上学途中的电动车厢里,依照往常习惯拿着情报终端装置看新闻的达也,露出「哎呀?」的表情。 「哥哥,有什么让您在意的新闻吗?」 达也的表情变化一如往常不显眼,但深雪也一如往常没有漏看。 坐在深雪正对面的水波抬起头。她只是情绪表现比较含蓄,并非扑克脸。水波投向达也的目光,代表她对深雪询问达也的事情感兴趣。 「是关于昨天请你们帮忙的实验。」 达也面向坐在身旁的深雪,以让坐在斜对面的水波也听得到的音量回应。 「正如预料,善意与敌对的报导并存。我甚至觉得善意报导出乎意料地多。」 深雪以目光与表情一边询问「那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吧?」一边催促达也说下去。 「先不提对风向敏感的国会议员,我不认为大型报导机构的记者,会因为那种程度的把戏就举白旗。我也预料到他们会赌气写下独断的单方面报导。老实说,我原本打算以此为底,操作舆论来反击。」 深雪听到达也的「表白」,如同要惊呼般瞪大双眼。 「虽然事到如今也不需要强调了……不过哥哥,您好坏。」 深雪也不是真的在批判,但达也只能苦笑回应——不过水波则是真的一副傻眼的样子。 「虽然他们如我所料,写了这种相当歇斯底里的报导……」 达也说着,便拿起行动情报终端装置的画面给深雪看。上面显示「魔法科高中生挑战氢爆实验?」这样危言耸听的标题,比起刊登在大型新闻网站,更适合刊登在八卦小报。 「但我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报导。」 达也边说边关闭刚才显示的报导,接着被呼叫到装置画面上的,是比较长的专栏报导。 「〈年轻人的挑战,朝向二十二世纪〉吗……这是这家报社的系列专栏,对吧?这里有提到昨天的事?」 深雪大概和达也同样感到疑惑,歪过脑袋询问达也。从系列标题就能看得出来,这个专栏是善意介绍青少年族群创新尝试的评论报导。根本层面和反魔法主义的煽动言论不相容。 「嗯。这家报社的记者昨天也有来,所以他们写出报导没有什么好奇怪。但是我记得直到昨天为止,这里都相当积极地发布反魔法主义的报导啊……」 「会不会是因为被哥哥的恒星炉感动了?」 达也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相对的,深雪说得像是理所当然。 「……如果是喜欢新奇事物的记者,有可能以个人立场产生共鸣。毕竟这是专栏,而且编辑部里尽是怪胎的可能性也不是零。」 组织这种东西绝对不是团结一致,一旦巨大化,就越容易倾向分裂。达也同样理解——应该说实际体认到这一点。一个单位也可能偏离公司的方针失控吧。达也暂时以这种方式解释。 其实事态没有这么单纯。清一色属于反魔法主义的大型报导机构,会在今天出现袒护魔法师的论调,确实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昨天的实验。高中生让国会议员大吃一惊,认定这件事具备新闻价值的媒体人也不只一两个,但当然不只是这个原因。 廿乐录下神田议员的发言,并透过魔法大学时代的门路送到议员本人手中,还拐弯抹角暗示议员稍微收敛相关的活动。跟班记者的报导之所以限定于文字媒体,没有以影视方式播放,大部分是基于这个原因。 议员没有事先征询就带记者进入校内,百山校长向在野的民权党高层提出严正抗议。不只是神田议员,反魔法主义阵营的其他议员,也不得不暂时缩小活动规模。就某个层面来看,达也的企图被百山校长巧妙利用了。 而且,产业界也提供支援射击。 「喂,达也,你看,这个专访还在做耶。」 午休的学校餐厅,雷欧指着墙面荧幕显示主动播放型的影视新闻。达也默默继续用餐,看都不看雷欧食指所指的方向。 「哥哥,罗瑟家的人上日本新闻节目很稀奇呢。」 但达也即使能无视于雷欧,也不可能无视于深雪。 「加上姓罗瑟的人来到日本就任,或许他们进行了大规模的方针改变吧。」 达也刻意不看向艾莉卡与干比古,做出不痛不痒的的回应。 分割成十六个画面的墙面大型荧幕,其中四个画面播放着罗瑟魔工所日本分公司社长——恩斯特·罗瑟的专访。画面中的恩斯特·罗瑟以流利日语回答主播的问题。 『——高中生居然能够使用那么高阶的魔法技术,实在是出乎我的预料。日本技术水准之高令我惊讶。』 「赞不绝口耶。」 「…………」 艾莉卡从刚才就坚守沉默,不像平常的她。虽然称不上取而代之,但雷欧愉快地搭话。达也再度以沉默回应。 『第一高中的学生昨天成功的实验使我见识到,魔法很有可能成为促进人类社会更加繁荣的技术 。』 「好厉害,提到人类社会的繁荣。」 雫毫无心机,纯粹地感到佩服并加以称赞,而达也再度回以「这是大家的努力」这种不痛不痒的话语。 「嗯,深雪与穗香都好厉害。」 「我……我并没有……」 达也看着雫与穗香展开的嬉闹,内心抱持「罗瑟究竟有什么企图?」的疑问,以及「原来他还有保护高中生隐私的良知」这种意外感。 ◇ ◇ ◇ 恒星炉实验出乎意料得到许多善意的报导,振奋了第一高中的学生。即使自己不是当事人,同校学生获得社会认同的事实,虽然只是表面上的,依然借由群体效应满足了这些年轻人想被认同的欲望。 不过,其中还是有例外。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吗? 第五堂课,下午最后一堂课刚结束的时间。在一年a班教室准备参加社团活动的琢磨,听到今天不晓得第几次「令人不悦」的闲聊。班上女生讨论的话题是罗瑟日本分公司社长的专访,以及专访提到的昨天那件事。她们在称赞参加实验的别班女生。琢磨突然起身,毫不隐瞒不耐烦的情绪。琢磨释放的危险波动,使得正在聊天的女学生缄口。 他的态度和班上的气氛格格不入。a班没有人直接参与昨天的实验。香澄与水波在c班,泉美在b班,操作机器的辅助成员也没人在a班。即使如此,得到世界知名企业干部的高度评价,使得绝大多数的学生——应该说除了他以外的所有学生,都把这当成自己的事而感到兴奋。 琢磨心想不妙,但这时候的他无法巧妙控制情绪。琢磨无法忍受他人称赞七草家的所作所为(他坚信是七草家)。最后他甚至无法为自己打圆场,如同逃走般离开教室。 在社团活动时间,郁闷的心情仍然没有消散。欠缺注意力导致术式变得粗糙,平常总是轻松完成的事情反覆失败,造成挫折感的无谓累积。放学时,琢磨的不耐烦情绪达到最高潮。 看来对于琢磨来说,今天是非常不顺的一天。 琢磨去领取放在事务室保管的自用cad之后,放学回家途中,在校舍前庭巧遇戴着风纪委员臂章的香澄。 社团招生周结束之后,风纪委员恢复为轮值制。巡逻基本上是由一个人进行,即使是新生也一样。香澄也是单独巡逻。从时间来看应该是正要回去总部,因此,香澄只朝琢磨一瞥,没有说什么就准备从他身旁经过,这种举止一点都不奇怪。 所以这大概是琢磨的被害妄想。 「七草,事情挺顺利的嘛。」 琢磨觉得香澄在对他哼笑。 「……你是指哪件事?」 香澄停下脚步疑惑地回问琢磨。这个反应并非装出来的。 但琢磨自从前天晚上受到父亲叮咛开始,就一直累积压力至今。在他的眼中,香澄看起来是在装傻。 琢磨就这么抱持着误解,把香澄当出气筒。 「昨天的公开实验。甚至引起了罗瑟分公司社长的注意,真了不起啊。」 「公开实验?七宝,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香澄绝非个性温和的少女。即使会装乖,实际性格却堪称火爆。为人不阴险,相对的个性过于直接。现在她也没有隐藏自己对琢磨语中恶意的不悦情绪。 「别装傻。你们知道将魔法师当成眼中钉的国会议员要来,才设计昨天的实验吧?还巧妙地利用司波学长来打响自己的名号。」 「利用?别胡乱找碴好吗?」 香澄的反驳有些支支吾吾。这是因为琢磨猜中他们预先知道神田议员来学校视察,但琢磨判断这是自己的推理完全正确的证据。 「我太大意了。那个人不只在这所学校,在九所魔法科学校之间也相当有名。不愧是七草,真是无孔不入。是跟姊姊一样用色诱诓骗吗?因为你们姊妹就只有外表是顶尖的啊。」 「开什么玩笑!」 香澄情绪突然爆发,这股气势甚至令琢磨瞬间语塞。但香澄只在一瞬间火大。 「……居然说诓骗,七宝的想法真下流。我们七草从来没有想过要色诱。你长得挺可爱,干脆别当魔法师,去当小白脸给人包养吧?不过现在会养的,顶多只有好色的艺人吧。」 这次轮到琢磨面有愠色。 香澄的揶揄没有太深的意义。她提到好色的艺人,只是因为某资深女星的少年买春事件在情色新闻网站闹得沸沸扬扬,使她留下印象罢了。男性成为年长女性情夫的过时形容词「小白脸」,香澄也不是知道这个词真正的意思而使用,只不过是从这则绯闻借用的而已。 但是对琢磨来说,这番话只让他觉得是在影射自己和小和村真纪的关系。 「……七草,你在找碴?」 「是你先找碴的,七宝。而且,记得我有说过吧?我会奉陪到底,把你修理到再也不敢找七草的碴。」 琢磨与香澄互瞪,两人都将右手放在左袖口。两人使用的cad都是手镯造型。彼此已经跨越了一触即发的界线。 「那边那两个!你们在做什么?」 「两个人都把手放下!」 然而,两人正要操作cad的瞬间,背后就传来了制止的声音。 琢磨背后传来男学生的声音。 香澄背后传来女学生的声音。 琢磨边以右手卷起左袖,边转身看向男学生。 香澄放下右手,转身看向女学生。 在琢磨的视野中,一名曾经见过的学长露出严厉表情,将右手放在左侧怀中。 琢磨判断,学长正要抽出肩挂式枪套里的手枪造型cad。 琢磨是反射性地做出反击。 他的右手已经碰到cad的按键。 对方学长还没有完全抽出cad。 赢了。琢磨如此心想。 但紧接着,琢磨身体被前后摇晃引发了脑震荡,受到晕眩感袭击的他因而双脚跪地。 香澄感受到身后有魔法发动的征兆,不由得转过身去。她知道这种行动从己身立场来看不太妙,但即使不是冲着自己,她也不能无视于战斗魔法的发动。 正要施展魔法的,是直到刚才都在和自己对峙的七宝琢磨,以及风纪委员会的森崎学长——在香澄如此判断当下状况的同时,魔法发动了。 先发动的是森崎的魔法。虽然被琢磨的情报强化遮蔽,使得威力大幅减弱,但森崎这个魔法是剧烈前后摇晃对方身体,发挥的效果是以中断琢磨的攻击。 「藏枪(drawless)……」 香澄轻声低语。她受到不小的惊吓。cad的准备速度明显是琢磨较快。特化型的速度比泛用型快,但是在那种状态下,即使泛用型与特化型速度有差,也应该是琢磨比较快。前提是森崎有按照「拔枪再瞄准」的正常程序。 但森崎没有拔出cad,他把cad留在枪套中,只以自己的感觉来瞄准并使用魔法。这是手枪造型cad的高阶技术「藏枪」。手枪造型cad具备「朝着cad所指的方向瞄准」这个辅助功能,因此很难不抽出cad就击发。森崎无损特化型cad发动速度快的特色,就做到了这种事情。 老实说,香澄对森崎的评价不高。魔法式规模与事象干涉力都只是平凡水准,虽然构筑速度快,却也只是颇有能耐的程度。香澄甚至曾经质疑森崎凭什么以这种实力获选为风纪委员,但她现在在心中老实承认是自己没有眼光。 感觉森崎的魔法力只有平凡水准,这一点至今没变。香澄心想,原来无关于天生魔法力,高年级可以很理所当然地就做到这种程度的技术。 (我也得继续 努力才行!) 香澄在心中紧握拳头。 「香澄。」 不过后方有人以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叫她名字,使她像是弹起来般伸直背脊。 「北山学姊……」 香澄尴尬地转身一看,发现雫正板着脸注视着她。 香澄与琢磨被森崎与雫带到风纪委员会总部,尝受着如坐针毡的感觉。场中成员包括风纪委员会的委员长花音、带两人前来的森崎与雫(雫没有值班,只是凑巧经过而被波及),以及社团联盟的总长服部与执行部代表十三束。此外达也不知为何也代表学生会列席。 「香澄,你这风纪委员在做什么啊?而且还是在巡逻的时候……」 花音深深叹气,香澄尴尬地移开目光。 「七宝,未经许可使用魔法是违反校规,这种事你应该知道吧?光是想使用魔法打架就是重大违规了,居然还攻击出面阻止的风纪委员……」 琢磨僵着身体,将视线固定在正前方,聆听十三束的慨叹。 「总之,我觉得应该先问清楚状况。」 花音带着不悦表情点头同意服部这番话。 「真是的……想说招生周终于结束了,没想到却又发生麻烦事……」 花音没教养地搔着脑袋看向下方,接着抬头以锐利目光瞪着香澄与琢磨。 「我话先说在前头。香澄完全是未遂,虽然不会退学,却可能遭受停学处分。七宝虽然同样未遂,当时却已经在操作cad了,最坏的下场是退学。」 琢磨动也不动地听着花音的宣告。为了不让身体发抖,他使出力气稳住全身。 「你们记住这一点再回答我。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们吵起来?」 花音看向香澄。 「因为七宝同学侮辱七草家。」 花音的视线移向琢磨。 「七草对我进行难以容忍的侮辱。」 香澄与琢磨说什么都不看彼此。 「唉……服部,你觉得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闭着眼的服部听到花音的询问,睁开双眼。 「七宝是社团联盟的自家人。我没有自信做出公平的判定。」 「那香澄也是风纪委员会的自家人啊。」 「既然这样,就由社团联盟与风纪委员会以外的第三方——学生会来裁定吧。」 花音与服部将目光投过来,使得达也内心叹了好大一口气。这叹息是「事情发展正如预料」的意思。说到底,他之所以被派来这里担任学生会代表,就是因为梓预料到这件事会很麻烦而逃跑了。五十里也宣称「学生会长的代理人是副会长」,以笑容逃避责任。虽然副会长还有一人,但是总不能扔给妹妹处理,因此达也是抱着火中取栗的心态赴会。所以他在进入这个房间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要处理麻烦事的心理准备。 「让两人比试就好了吧?」 服部眉毛微微一颤。 「咦,意思是要放过他们两个?」 花音疑惑地回问达也,但服部却是不发一语。达也可以想像服部内心的感觉,但这种事不应该说出口。 「无法以沟通解决的事情,就用实力来决胜负。前任委员长说本校鼓励这种做法。」 达也的发言使十三束露出惊讶神情,但花音与服部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顺带一提,雫睡眼惺忪地看着旁边,一副「可以早点结束吗?」的表情。 「擅自使用魔法是重大违规事项,但是没有必要连未遂的学生都得遭受处分吧?毕竟新生经常如此。」 这次轮到森崎面有难色地别过头。幸好场中无人落井下石。 「既然攸关彼此的尊严,我觉得以实力分出高下,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我觉得可以采用副会长的意见,服部呢?」 花音听完达也的意见之后,想都没有想就如此询问服部。 「我没有异议。司波,可以拜托你处理相关手续吗?」 「我明白了。」 达也点头回应服部这番话。达也为了取得梓的书面认可,走向直通学生会的阶梯。 「司波学长。」 琢磨从后方向达也搭话。 「七宝,你不服气吗?」 出言责备的是十三束。 「不是!既然获准和七草比试,那我有个请求。」 以琢磨的立场没有资格谈条件。他本人应该也明白这一点。 「说说看。」 所以花音才反而催促他说下去吧。因为花音对于他会提议什么事情感兴趣。 「请让我对付七草香澄、七草泉美两人,而不是只有七草香澄。」 「七宝,你这家伙瞧不起我是吗?」 先不提香澄在学长姊环绕的状况使用这种遣词用句是否妥当,她会如此质询是当然的。 「理由呢?」 但香澄决定暂时先缄口,聆听达也对琢磨提出的询问。 「这是攸关七宝家与七草家尊严的比试。而且『七草的双胞胎在联手时才会发挥真正价值』,这是广为人知的事情。」 「所以必须同时对付两人并且战胜,才算是真正的胜利?」 「正是如此。」 达也暂时打住对话,看向香澄。 「虽然七宝是这么说,不过香澄不介意吗?」 「不介意。我会让他为自己的自以为是感到后悔。」 「那么,就这么办。」 达也说完,便上楼前往学生会室。 达也拿着学生会长盖章裁决的许可证回来时,泉美跟在他身后,但不知为何连深雪与穗香也跟来了。 「委员长,麻烦在这里盖核可章。」 「咦,核可章?……放到哪里去了?」 花音不知所措时,她身后的雫从柜子取出存放重要物品的小盒子。花音露出明显是在遮羞的客套笑容接过小盒子,在许可证上盖章核可。 服部用力咳了一声,如同要驱赶松懈的气氛。 「地点要用哪里?」 「请使用第二演习室。」 服部询问达也,却是由穗香回答。所有人不用经过说明就知道,她拿了第二演习室的开锁密码过来。 「司波同学,你是裁判?」 这个问题来自十三束。他看起来从刚才开始就很在意深雪为何在这里。 「不,我是见证人。」 深雪嫣然一笑,否定十三束的询问。 「那么,裁判是达也同学?」 雫的问题是针对达也,但花音在他回答之前就先插嘴。 「就这样吧。」 「我也不在意。」 服部跟着花音这么说。两人似乎都不打算征询达也的想法。 「——走吧。距离学校关门没剩多少时间了。」 这场比试是由达也提议,事到如今不允许他拒绝。他忍住叹息催促众人移动。 移动到第二演习室的人,包括以比试为名进行决斗的当事人琢磨、香澄、泉美,担任裁判的达也与见证人深雪,还有保管钥匙(门锁开关密码)的穗香,以及社团联盟代表十三束与风纪委员代表雫,合计八人——依照风纪委员的轮值制度,原本应该由森崎见证,但是雫要求代理,所以变成这样的阵容。 见证的成员令琢磨感到困惑。在他的认知当中,达也与深雪是七草那边的人。这是一场裁判与见证人都成为敌人的不利对决——不如说是作弊之战。 另一方面,对于琢磨来说,穗香与雫是七宝家为了取回「应有地位」非得延揽的人材。琢磨很单纯地相信着,要是能在这里展现己 15-16 [15] 「是谁背叛呢……」 周公瑾秀丽的脸孔蒙上阴影,同时阅读自动卷动的报告书。眉心出现皱纹。他难得像这样显露出不悦表情。 不久前,日期从四月二十六日变成了四月二十七日。但周公瑾没有察觉。他就是如此专心阅读手上的报告书。 文件停止卷动,周抬起头,将视线从情报终端装置上头移开。他轻轻叹息之后,伸手拿桌上的酒杯。这是第三次阅读这份报告书,却找不到记载内容有错误的地方。到头来,这么做也只是重新确认这个令人不悦的事实而已。虽然他并非认真觉得报告有误,但要抹灭这份徒劳无功的感觉,得稍微借助酒精的力量。 这份报告书,是关于舆论动向的调查报告。这份报告是利用合法手段外加非法手段调查而来的,内容是关于非魔法师对魔法师的印象。 以纸张列印应该会很厚一叠的这份报告书显示,世人对魔法师的负面观感比去年底高。这一个月的恶化尤其显著。他的媒体操作确实立下了成果。 但这个成果不如周的期待,明显没有达到他预估的水准。第一高中学生的精彩表现,确实是预料之外的因素。但是期望值与实际值的差距,无法只以这种程度的反常事件来解释。 「即使算上罗瑟的介入也无法解释……果然有电视台并未依照这边的指示行动吗?」 他显示在画面上的资料,是对魔法师进行批判报导的影片每日总播放时数。看得出明显没有达到计划要求。换句话说,包含电视台在内,经营主动播放型影视媒体的企业中有人毁约。 「居然做出违反契约这种蠢事……不过动粗不是我的兴趣。」 周始终只是在幕后布局,并没有签订具备法律效力的合约书。正因如此,他必须亲自确保合约的效力。即使是口头承诺——不对,正因为是口头承诺,所以要不择手段——在履约时回以报酬,在违约时进行处罚。 「话说回来,邀请孙大人的侄子前来至今半年了吗……差不多该拜托他工作了。」 周公瑾决定借助「朋友」的力量来惩罚叛徒。 ◇ ◇ ◇ 四月二十七日星期五。琢磨请假没有来学校。 他是今年的新生总代表,在一年级之间是名人,也有许多同学知道昨天发生的骚动。琢磨在骚动隔天缺席。这使得一年级教室的楼层出现各种传闻。 ——败给七草姊妹之后卧床不起。 ——不对,卧床不起是因为受到学长制裁。 ——虽然没有受伤,但战败造成打击所以足不出户。 ——虽然战胜,但主动留在家里反省,为自己引发的骚动负责。 ——事情结束之后接受禁足处分,现在正在家里计划以下犯上,忤逆高年级。 这些传闻大多基于恶意。但其中也有一部分触及真相。 『达也哥哥,今天七宝琢磨缺席。』 因此,达也在水波规规矩矩地写电子邮件通知之前,就知道了这件事,也几乎正确推测出缺席的原因。 琢磨没有遭受禁足处分。这不是推测,是事实。传闻之中(推测是)正确的部分,是他在准备和高年级比试。 堪称七宝家固有术式的百万锐锋,是不使用cad发动的群体控制魔法。本质是预先将魔法设为即将发动的待命状态,以术士想子为钥匙来发动的条件发动型延迟术式。先不提群体控制的难度,使用延迟术式来省略cad操作程序的构想本身并不稀奇。例如英国格尔迪家的「魔弹塔斯兰」就是以相同构想研发的魔法。 百万锐锋的独到之处,在于维持待命状态的技术。处于发动前一刻的术式是以符号纪录。这种技术乍看之下和刻印型术式相同,但刻印型是将想子注入符号来构筑魔法式进而改变事象。相对的,七宝这个魔法是彻彻底底的条件发动型延迟术式,不需要当场构筑魔法式。因此在敌人当前的时候不用花这个时间。 这么做的代价,是必须事先记录魔法的待命状态。以刻印型来说,只要有包含构筑魔法式所需的情报,甚至可以由机械来刻符号。因为这本质上其实和「将启动式记录在cad中」相同。但是七宝这个术式的发动步骤和实际发动魔法的步骤相同,所以必须由术士来记录魔法。 而且,这份记录无法回收再利用。由于这只是冻结即将发动的魔法,在使用时才解除静止状态,所以理所当然地和达也正在研究的「可以反覆使用的魔法记录」性质不同。换句话说,百万锐锋是事前准备非常耗费工夫的魔法。 琢磨现在应该正努力制作百万锐锋的发动媒介,准备应付明天的比试吧。若他想赢明天的比试,今天会请假不上学也不无道理。 话说回来,水波之所以转达琢磨的动向,是因为达也决定参与调查琢磨的背景关系。水波担心达也等人这边非得待在学校上课时,琢磨可能会和「幕后黑手」接触,但达也觉得这是无谓的担忧。今天是星期五,即使不是魔法科高中生,一般少年在这个时间都得上学。要是外出走动,即使不会被警察管束,也会很显眼。(企图)筹备阴谋的琢磨应该不愿意引人注目。达也认为琢磨会在入夜后才和幕后人士接触。何况现在有藤林他们在监视,发生状况的话会由那里通知。 达也决定在入夜之前专注于学业,当个称职的高中生。 ◇ ◇ ◇ 「惩罚对象名为小和村喜夫。是文化交流网——通称『文网』的社长。」 周公瑾边向坐在桌子正对面的青年罗柏特·孙说话,边将一个皮制公事包摆在桌上。 罗柏特打开公事包,里头放的东西有自动手枪、大型刀、塑性炸药、无线引爆装置,以及黄铜色的戒指。 「你要我用这些解决那个男的?」 罗柏特语气冷淡地询问,周公瑾露出遗憾的笑容摇头。 「原本想这么做,但是很可惜,小和村喜夫正在巴黎出差。」 周一边说,一边将一本大开数的活页笔记本递给罗柏特。 罗柏特翻阅这份现今罕见的纸本文件。上面有年轻女性的照片,并记载详细的个资。 「由女儿代替是吧?」 「应该足以杀鸡儆猴了。」 罗柏特「啪」的一声阖上笔记本,将视线移回公事包,双眼看着黄铜色金属——晶阳石制成的戒指。 「她有魔法师护卫?」 「不是护卫,但最近经常出现在她身边。虽然还是孩子,却是师补十八家的人。」 「这样啊。」 罗柏特的嘴唇呈现出狰狞的笑容。 「日军打造的魔法师啊……」 严格来说,罗柏特的认知是错的。十师族与师补十八家,这二十八家是魔法师开发研究所打造的魔法师,并不是军方开发的魔法师。但是周不打算纠正这种琐碎错误。对于罗柏特来说,日军魔法师是家族的仇人。他好不容易提起干劲,在这时泼冷水是愚蠢的做法。 「步骤正如上面所述。虽然戒指只能准备两人份,但枪与刀已依照人数准备齐全。」 「这样够了。交给我吧。」 罗柏特·孙拿着公事包与笔记本起身,周公瑾以笑容目送他离开。 ◇ ◇ ◇ 放学后难得在复习课业的达也,看向在桌子一角响起的闹钟。是藤林的通知。虽然没有询问她是以何种手段监视,但独立魔装大队人手不多,不可能是以人力监视。恐怕是入侵市区监视器的个人识别系统,监视琢磨是否外出吧。如果是这样,达也就会成为非法使用公共系统侵害隐私的共犯,但他完全没有罪恶感。 将道德放到一旁—— 应该说从一开始就没有注意过道德问题的达也,从椅子起身。这么做当然是为了去和藤林会合。他吩咐深雪与水波看家,也就是命令绝对不能跟来,然后跨上爱用的电动机车。 琢磨在达也等人的注视之下,进入了构成高级住宅区的其中一栋中型大楼。他看起来并未察觉有人监视。虽然他多少有在意自己是否被人看见,但他观察的方式实在外行又天真。 「看来七宝家当家没有对儿子进行军事训练。」 「不过与其说是军事训练,从分类上来说应该算谍报训练就是了。话说回来,为什么不只藤林少尉,连真田上尉也来这里?」 达也在车站停车,如今则在大型房车后座监视琢磨进入的住宅大楼。旁边是将桌上型情报终端装置放在大腿上的藤林,前座是正在操作大型平板装置的真田。 「有才华却和十师族处得不好,那他很适合来我们的部队呢。」 真田从前座转身回应。感到意外的达也微微扬起眉角。 「您想要延揽那个家伙加入独立魔装大队?」 「哎呀,达也不愿意?如果你不欣赏七宝,那我们也只能打消念头了。」 藤林这番话,令达也感到有些抗拒,因而蹙眉。 「怎么回事,讲得好像我拥有决定权一样。」 「因为啊,『大黑龙也特尉』是本队最强战力嘛,不能惹你不高兴吧?」 藤林当然是在开玩笑。但是达也直觉认为,在这时候生气不会有好结果。 「……我并没有讨厌七宝。老实说,只要他别找我碴,随便他想做什么都好。」 「喜欢的相反是漠不关心,是这个意思吗?」 藤林开心地出言消遣,但达也以沉默回应。 「……那你为什么协助这次的调查?」 真田从藤林手中接棒提出的问题很正经,所以达也这次也无法缄口。 「如果躲在幕后的是像恐怖组织nche那样的家伙,即使让七宝安分,也只会出现下一个问题儿童。」 藤林在达也话讲到一半时噗哧一笑。大概是在想「你说谁是问题儿童?」吧——达也并不是特别在意。 「原来如此,如果只有七宝调皮捣蛋,还在可以容许的范围,但要是持续出现第二、第三、第四人就很烦。」 「不只是很烦……但就是这么回事。」 达也回应真田时,语中夹杂着叹息。 「啊,好像开始讲话了。要听吗?」 单耳戴着耳机交谈的藤林询问达也。看来从安装在琢磨身上的窃听器,开始听得到他和「幕后黑手」的对话了。 「好的,麻烦您。」 藤林面带甜笑回应达也,将声音输出切换到车内的喇叭。 ◇ ◇ ◇ 琢磨基本上总是挂着心情不好的表情。至少小和村真纪眼中的七宝琢磨就是这样的少年。即使聊到入学考试拿下榜首获选为新生总代表,他也没有露出「心情好」的表情。 但琢磨今天心情比以往更差。或许琢磨自认表情一如往常,但是对真纪来说是一目了然。真纪是擅长佯装表情的女演员,而且不只是天生丽质,她还能在银幕上随心所欲地展露喜怒哀乐好恶爱恨,以「表情」的演技稳坐新生代第一把交椅。琢磨瞒不过她的眼睛。 「琢磨,我今天还没有吃晚饭,方便简单陪我吃一顿吗?」 要是直接进入正题,可能会落得听他发牢骚宣泄烦躁情绪的下场。因此真纪试图以「用餐」的名目争取冷却时间。 「这么晚才吃?对美容不好吧?」 「所以是简单吃。几乎都做好了,我去端过来喔。」 琢磨没有说出「会胖喔」这种失礼的话语。真纪在心中为他加分,并且进入饭厅。 她端来的是以切片法国面包夹生火腿、鲑鱼片、番茄、酪梨等为内馅的法式前菜料理。看起来确实是简餐,但无法保证热量是否算少。 琢磨已经吃过晚餐,即使如此他仍然将手伸向真纪做的前菜。接下来约五分钟,琢磨的嘴主要都用在饮食。其实在他吃较咸的前菜时配的水果水里掺有少许酒精,但琢磨并没有察觉。前菜也有用到利口酒,他同样没有察觉。 真纪看盘里的「简餐」几乎由琢磨扫光之后,以「具包容力的大姊姊」的声音搭话(顺带一提,藤林就是在这时候切换声音输出)。 平常绝对不会示弱的琢磨,今晚「不知为何」很健谈。 「……这样啊,原来发生了这种事。琢磨,你很不甘心对吧。」 真纪以影迷若是听到,可能会为此赞叹的甜蜜声音安慰着琢磨。她坐在三人沙发上的琢磨旁边,搭着他的肩,以窥视他脸孔的姿势说话。 「我没有不甘心!这比赛一开始就不公平!要是当时继续打下去,我早就赢了!」 琢磨从刚才就一直重复这段话,但真纪没有露出一丝厌恶表情配合他。 「琢磨,那当然。『其实』你已经赢了。照理说你早就赢得与胜和者相匹配的敬意与称赞了。之所以没能如此,一定是你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 「对。有人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但这种说法并不正确。『真正』有实力的人不会受运气影响,『最后』一定会赢。但每一场小型胜负,还是有可能受到运气的左右。我也曾有好几次运势不佳,而被抢走好角色。」 真纪依然以单手搭着琢磨的肩,并将另一只手放到琢磨手背上。 柔软的触感抚摸着琢磨的皮肤,花蜜般的香气刺激他的嗅觉。 「所以琢磨,不要紧。昨天只是刚好运气太差。这种小比赛不会左右你的未来。」 「是吗……」 相同的对话已经重复好几次,但琢磨终于做出了不同于至今的反应。真纪内心松了口气,心想只差临门一脚。 「是啊,所以打起精神来吧。」 真纪引导琢磨的手放在她膝盖上。色诱违反她的主义,但示弱的琢磨刺激了她的玩心。 琢磨的手慢慢地从真纪膝盖滑向大腿。是真纪在移动他的手。她身穿前开式的宽松连身裙,裙摆很长但胸口大幅敞开,布料也薄到能看得见肌肤。真纪肌肤的触感隔着裙子传来,琢磨本来就受到酒精影响而松弛的自制心逐渐瓦解。 琢磨甩开真纪的手,将手掌移开她的大腿。 下一瞬间,他的双手抓住真纪的肩膀。 真纪只有做个样子,抵抗这股推倒她的力气。 ◇ ◇ ◇ 「哎呀哎呀,感觉变成不得了的状况了呢。」 藤林明显是在看好戏,但达也并未给她白眼,也没有感到傻眼或是轻蔑她的样子。顺带补充一下,那张平静的表情也和激动或害羞无缘。 「这样或许是个好机会。」 达也一边聆听窃听器传来的火热声音,一边以极为冷淡的语气回应。 「哎呀,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藤林维持愉快表情,深感兴趣似地询问达也。 「因为最近,女艺人的少年买春事件才在媒体闹得沸沸扬扬。」 达也依然以制式化语气回应。 「……恐吓?」 藤林的笑容出现裂痕。 「我们这边偶尔也利用一下媒体,应该无妨吧。」 「……你居然可以『立刻』想到这种点子。」 只要牵扯到技术,就想得到各种恶毒手法的真田,表情略微抽搐地述说感想。不过看他强调「立刻」两个字,看来应该是觉得自己花点时间也想得到这个点子。 「要是他真的下手,校方受 到的伤害会过大,可能无法当成『协商』材料,所以压抑在未遂的程度吧。」 达也淡然提议,完全不为藤林与真田的反应所动。 ◇ ◇ ◇ 被琢磨压倒在沙发上的真纪,冷静观察琢磨的模样。她愉悦的表情并非百分之百的演技。虽然相较于琢磨算是少量,但她摄取的酒精使得理性难以克制。不过,她虽然双眼浮现陶醉神色,同时却也以清醒的视野看着少年压在她身上的丑态。真纪早已学会,如何将身体知觉与内心的快乐分离。 所以即使琢磨没有察觉,真纪也察觉到了异状。阳台落地窗发出轻微声响逐渐开启。明明窗户有确实上锁,而且阳台有装设攻击力达到法律允许上限的保全装置。 但警报装置却没有响。护卫似乎也没有察觉。 「来人啊!有小偷!」 真纪强烈后悔自己过度信任保全设备而没有关闭防盗铁卷门,同时推开琢磨并大喊。 摔落地面的琢磨,因为她的叫声而有所反应。 他连忙站起来,转身看向真纪视线的方向。但他还没有认出歹徒样貌,脸部就感受到了轻微的冲击。琢磨才想到是某种东西扔中脸部时,就受到难以抵抗的睡魔侵袭再度倒地。 「琢磨?」 真纪情急之下以衣袖捂嘴,因此发出的尖叫声很模糊。她知道琢磨昏倒的原因。打中琢磨脸部的海绵球,内含极为速效的安眠药,拍片时用过赝品当成小道具,真纪当时也连同赝品看过真品。药效持续时间很短,不过也不是五分钟或十分钟就能醒来。 真纪违抗恐惧情绪转身看向阳台。落地窗与窗帘已经关上。窗前站着一身黑衣,戴黑面具,背着如同折叠翅膀般物体的人影——外型仿佛是某部蝙蝠题材老电影里的怪客。要是面具再加上「耳朵」的话就一模一样了。其实这套服装是以会吸收电波的材质制作的隐形装备,但真纪不可能会知道这种事。 「大小姐,您没事吗?」 此时,两名护卫总算冲进了起居室,此时怪客正把背上翅膀放到地面上。女性护卫们一确认歹徒身影就纵身扑过来。 黑衣歹徒大概只准备了一颗安眠药球,他选择留在原地迎击她们。护卫双手握着室内战斗用的棍棒。不是单纯的棍棒或警棍,是握柄以弹性材料制作并将重量集中于橡胶包覆的棍头上,兼具锤矛与铅头棍功能的「武器」。 怪容面不改色地接住护卫挥下的棍棒。不是以手臂,是以戴手套的手掌来接。 怪客斜踏一步向前,进入一名护卫会妨碍到另一名护卫的位置,置身于两根棍棒只有一根打得中的地方。这样只须防御一根棍棒。怪客接下这一棍,反过来限制对方行动,接着一拳打向逃不掉的护卫。 女性护卫轻易地就被他打飞了。 远胜于己方的战斗力,使另一名护卫畏缩。 怪客的行动毫不留情。 黑色的拳头挥出。 真纪的护卫没能报一箭之仇就失去了战斗力。 怪客站到瘫软坐在沙发上的真纪前方,以真纪听过的声音开口说: 「可以穿好衣服吗?」 真纪听他这么说,想起自己是半裸状态。连身裙完全敞开,只有袖子遮掩躯体。虽然内衣依然发挥功能,但裸露的肌肤到处留下「上一个阶段」的痕迹。 「哎呀,我可以穿衣服吗?」 真纪全力控制差点发抖的身体,展现刚出道时饱受导演数落的「看似婀娜的举止」。如果这个怪客是她推测的那名「少年」,他一定会扑过来。虽然不晓得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是只要发生关系,真纪有自信将局势引导为对自己有利。 不过,她的企图在第一步就受挫。不对,她甚至踏不出第一步。 「当然。不过如果你觉得这样就好,我也不在意。」 真纪感觉从头顶被泼了一盆冷水。自尊受创所产生的冰冷愤怒胜于怯懦。她以不悦的表情整理服装。 「……这样就可以了吧。话又说回来了,你打算戴着那种东西多久?这可不适合你喔,司波达也。」 真纪以瞧不起的语气形容为「那种东西」的,是假扮为蝙蝠怪客的达也头戴的漆黑面罩(实际上是新开发的软性材质头盔)。不过她真正想说的是「司波达也」这部分。换句话说,就是讲明「我知道你的真面目」。但是真纪非常清楚,以面罩隐藏表情的达也丝毫不感到慌张——应该说是被迫理解到他根本不慌张。 「那就开始来谈事情吧。」 达也极为自然地忽略真纪的挑衅。 「谈事情?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真纪不执着于自己的尊严。她明白自己现在是弱者,比蛮力没有胜算,这点不用看刚才的场面也可以明白。女人的武器似乎也没有什么用。真纪自觉几乎别无选择。 「首先请听一下这个。」 遣词用句客气得很「正常」,使真纪觉得不对劲。但是当她听到达也手上的终端装置播放出来的声音,这种念头瞬间飞到九霄云外。 是她和琢磨在沙发上缠绵的声音。 「你刚才偷听是吗?你这个变态!」 真纪不由得如此臭骂,不过考量到现状,她这么骂并不太好。她骂完瞬间心想不炒,却无法克制火上心头。 「要是这东西落到媒体手中,应该是大问题吧。」 不过,达也停止播放之后说的这句话,使得真纪内心冷静到发凉。 「毕竟前几天才闹出类似的新闻……连过气的前偶像都会闹出那种骚动,要是现正当红的美丽女星……」 「你有什么要求?」 真纪打断达也的话语,歇斯底里地大喊。比起眼前提出卑鄙威胁的少年,真纪更气自己刚才太过大意。 「我有两个要求。」 达也语气沉稳,和真纪成为对比。平淡的音调激发她的不安情绪。 「第一,请和七宝断绝往来。啊,我这番话不是『那种意思』,请别假装听不懂。」 「我知道。」 真纪正准备以「那种解释」转移话题却先被警告,使她只能以闹情绪的语气允诺。 「第二,请不要对高中生以下的人出手。」 「……这是什么意思?」 真纪并不是在装傻。她不懂达也这个要求的意图。即使理解个中意义,也不知道为何他要如此要求。 「关于你的目的是什么这点,我并不知道详情。或许对魔法师有益,但我对此没有兴趣。只是,可以请你不要扰乱我周围的人际关系吗?」 「咦……?」 真纪以愕然的表情看着蒙面黑衣的达也。 「如果是大学生以上的话,那对方也已经是成年人了,你想怎么做,我都不打算干涉。不过前提是不影响到我的利益。你愿意接受这个要求吗?」 「呃,嗯……如果这样就好的话,我接受。」 她感觉有点扫兴。心想达也居然为了这种事,做出类似强盗的行径。 而且,这反而令真纪感到毛骨悚然。非法入侵、伤害、恐吓。依照法律,达也的所作所为确实会是重罪。而他居然为了这种小事就轻易这么做。 这个少年不害怕法律,不害怕国家公权力…… 真纪突然领悟到这一点。 「你……是什么人……?」 真纪战战兢兢地询问。她的理性告诉她最好别问,但她无法不这么问。真纪在这天晚上首度得知,身分不明的人物会如此令人不安。 「只要确认你达到要求,我就删除录音档。」 她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 「这是一 场有意义的谈话,感谢你。」 达也重新背上「像是折叠翅膀的物体」,说出咄咄逼人的这番话,再度走到阳台。 真纪连忙追过去。 黑衣少年的身影,突然从阳台消失。 ◇ ◇ ◇ 达也从「上方」确认真纪在阳台探头往「下方」看,然后缩回身体。他站在大楼楼顶。一开始预定是以背负式滑翔翼降落到地面,但他在夜空发现可疑影子,因而变更计划。 黑影是小型飞船。达也一瞬间以为,是介入两个月前那个事件的国防军情报部某单位拥有的隐形飞船,不过从船身形状立刻知道是自己误解。这个轮廓是报导机构或电影公司经常使用的空拍用飞船。但船身却完全涂成漆黑,应该是基于不正当的意图才这么做的吧。黑色的摄影用飞船出现在夜空,达也认为目的必定是偷拍。 「少尉,有看到飞船正在接近小和村真纪的大楼吗?」 他以通讯机呼叫藤林。 『嗯,从达也进入女星住处时就捕捉到了。但我没想到它会降低高度。』 「知道是哪里的飞船吗?」 『从飞行计划来看,是电视台的。』 藤林提到的企业名称,是擅长挖掘艺能八卦新闻的南关东在地有线电视台,整体来看和真纪父亲纳入旗下的电视台打对台。 「是想挖出小和村真纪的丑闻吗?」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也不是零。』 藤林的声音透露出厌恶感,大概是对偷拍行为的情绪反应。 「少尉,可以关闭这个区域的想子雷达吗?大约五分钟就好。」 『你要阻止偷拍?』 「是的。」 另一方面,达也之所以想妨碍偷拍,是因为他不想让刚才和真纪的协商付诸流水。如果琢磨待在真纪住处的样子被拍到,即使不是正在做「那档子事」,也会变成天大的丑闻。 『麻烦三分钟解决。』 对达也如此要求的声音来自真田。 「收到。」 达也以右手抽出爱用的银镞改造机——「三尖戟」,在他仰望飞船的时候,舱门刚好打开,放下了绳梯。 不只是单纯的偷拍,还打算非法入侵吗?达也在心中,说出这句无视于自己刚才行径的话语之后,便朝船舱入口发动跳跃术式。 达也一冲进飞船就遭到众人怒骂,但达也听不懂他们话中的意思。听起来像是东亚大陆那边的语言,但达也没有学北京话与广东话。 不过他立刻理解到,状况和他预料的不一样。以手枪瞄准他的这群男性不是电视台的人,这一点一目了然。 达也当然不会让他们开枪。因为他右手握着处于待命状态的三尖戟。切换分解对象时不会发生延迟。 瞄准达也的枪口共五个。 五把枪全部失去枪的外型,散落在船舱地面。 枪枝遭到达也分解魔法分解的这群男性,反应速度快到令人意外。 左右两边的两人向达也伸出拳头。他们的中指戴着带有深沉光辉的黄铜色戒指。船舱充满想子杂讯。是晶阳石释放的演算干扰波动。 位于内侧的两人,在摇晃的船舱中举刀冲向达也。 达也放在cad扳机上的手指动了两次。 首先以分解情报构造的魔法,消除演算干扰的杂讯构造。 接着五名歹徒的双腿股关节都被贯穿而倒地。 但事情并未因而结束。达也察觉站在中央的男性在即将倒地时,做出紧握左手的动作。 达也从开启的舱门纵身跳到空中。 船舱随着闪光发出爆炸声,被火焰笼罩。 直接坠落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点小事达也当然也知道,但是有件事必须更优先处理。飞船要是落到住宅区,会造成严重灾情。 正遭到爆风吹袭的达也扭动身体转向,以cad三尖戟瞄准因气囊破裂而坠落的飞船。 他一边以背部朝下的状态坠落,一边发动云消雾散。 达也边看着飞船残骸化为粉尘消失的光景,边从记忆里的魔法式呼叫惯性控制魔法。紧接着达也背部就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达也坠落的地方,是不同于真纪住处的另一栋大楼楼顶。多亏大楼够高,坠落的距离不长,再加上不完整的惯性控制魔法有发挥一点效用,还有背上的滑翔翼也成为缓冲,他才免于全身骨折。但要是「重组」没有发挥效果,他大概再也无法站起来走路了吧。 『达也,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从通讯机传来藤林焦急的声音。即使是她,也难免会为此感到焦急。 「不清楚。我觉得电视台那边会有线索。因为那艘飞船似乎是被劫持的。但也可能不是被劫持,说不定电视台也是同伙。」 达也以不悦的声音补充最后两句话,从被湮灭掉坠落痕迹的楼顶起身。 ◇ ◇ ◇ 周公瑾立刻得知罗柏特·孙袭击小和村真纪的作战失败。在当地待命,等到作战成功时要拍下女儿死状寄给叛徒的部下们,将这个消息回报给他。 (燃烧坠落的飞船消失了……做得到这种事的人是……) 很可惜没有拍到影像,部下的报告也是不得要领,但周从「在空中消失」的报告内容,正确推测出妨碍作战的人物真实身分。 (……可恨。又是那个人吗?) 虽说知道真实身分,但也只知道对方以头盔隐藏长相的样子,以及「恶魔的右手」、「摩醯首罗」等别名。他在「横滨事变」安排的侵略军,因为这个身分不明的魔法师而吃尽苦头。「摩醯首罗」造成的重创,堪称侵略作战失败的重要因素。 大亚联军在横滨事变遭受的损害,对周来说没有任何不便之处。他原本就希望日本军与大亚联军两败俱伤。虽然不同于预定计划,成为日本军的单方面胜利,但是大亚联盟因而弱化。就某方面来说,这样正如他的希望。 不过,这次的事件让周也无法一笑置之。 (看来需要正式查明对方的真实身分。) 他如此心想,另一方面也觉得现在进行的媒体计划必须转换方针。 (到头来,大师的真正意图,是报复消灭大汉的人……真正的目标不是「日本魔法师」这个在某种层面上具备抽象意义的集团,而是「那一族」。) 而说到对「那一族」抱持特殊情感的有力人士,周心里有底。 (虽然不到「离间之计」这么夸张,但试试看应该没有损失。) 周低头看着没有动过的酒杯,开始在脑中构筑计划的步骤。 [16] 四月二十八日星期六,下午三点。 十三束与琢磨在服部带领之下,准时出现在第三演习室。 这场比试由服部担任裁判。而且不知道是基于何种缘分,或者是理所当然的结果,达也今天以见证人的身分再度参与琢磨的比试。 话说就达也所见,琢磨没有昨天的后遗症。不只是身体方面,心理方面也没有。大概是那个女星巧妙地打了圆场吧。但同时也可以推测,她还没有提到「断绝往来」的事情。达也心想得观望一阵子。 此外,场中还有代表学生会的深雪、代表风纪委员会的泽木与干比古,以及代表社团联盟的桐原,阵容非常坚强。桐原甚至带木刀到场,而且获准使用cad。 他负责在必要时出面调停。 会这么做,也是因为这场比试以稍微特殊的规则进行。正确来说,是在规则中加入特殊的例外。那就是「百万锐锋没有使用限制」。关于百万锐锋,无论威力强弱都不禁止使用。只有在明显 会给予对方过度伤害时才中止比试。以常理来判断的话,这个规则风险过大,而且对于比试对手单方面不利。不过提出这个规则的人,就是担任比试对手的当事人十三束。 十三束恐怕有某种完全封锁百万锐锋的妙计吧。琢磨也认为是如此而感到不悦。因为这感觉就像是在说七宝家的王牌不足为提。不过说到底,就是因为琢磨抗议上一场比试以「使用百万锐锋」为理由被判定失去资格落败,才会安排这场比试。对于琢磨来说,这种规则应该要举双手欢迎,不应该表达不满。 十三束与琢磨保持距离对峙。 今天琢磨是穿野外演习用的工作服。 另一边的十三束则是穿魔法格斗武术的制服。上半身是手肘加装缓冲垫的无扣长袖上衣,下半身是膝盖加装缓冲垫,只有脚踝部位束起的宽松无腰带长裤,双脚是格斗技使用的软底鞋。双手戴着露指手套,除了拇指之外的八根手指各套上一枚宽指环,这些指环是魔法格斗武术用的特化型cad输入装置。每个指环相当于一个按键,以手指动作(用拇指按)或是将想子集中在手指,就可以挑选启动式传输到和手套相连的手腕cad主体。此外,这种指环为了让人无法把它当作武器使用,而加装了软性树脂护套。这是正式比赛用的装扮。换句话说,十三束完全是以认真模式应战。 服部站在两人之间说明规则。虽说如此,但也没有什么要说明的事,只是一种像形式一样的东西而已。 服部离开两人,举起手。 紧张感一鼓作气增加。在场中见证的所有人都感觉到,十三束与琢磨之间,有某种不同于想子波的非物质波动正在相互撞击。 十三束微微压低重心。琢磨将右手放到至今左手所抱的发动媒介书上。 除了当事人,所有人都动也不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鸦雀无声的室内,甚至听得到服部轻轻吸气的声音。 「开始!」 服部的声音打破了这股寂静。 首先行动的是琢磨。 或许形容为十三束没有动比较正确。 琢磨打开「书」,以右手手指夹住前面数十页一起撕下——不,是书页在他使力的同时,化为了纸风雪。 四公厘见方的纸片之刃,总数约八万。看来琢磨选择的战术不是一次显现百万纸刃,而是精密控制「少数」纸刃。 相对的,十三束在原地不动,只注视着分成四群涌过来的纸片。他看起来像是在静静蓄力。而这个推测是正确的。 白色纸片形成带子,在半空中蜿蜒前进,如同在云端爬行的四条蛇。其利牙瞄准的是左右上臂与左右大腿。琢磨打算先伤害十三束的四肢来封锁他的行动。 纸片流在抵达十三束的前一刻缩短长度,并增加密度。进攻动作停止,接着骤然加速。纸刃群缠在十三束的手脚,试图撕裂皮肤。 同一时间,十三束全身迸出爆发性的想子光。在不可视的光辉闪耀之时,纸刃恢复为普通纸片。八万纸片失去在空中爬行的力量,化为纸雪四散飘落。 泽木、桐原与干比古三人不由得遮住眼睛来挡光。达也、深雪与服部三人也因为强光而眯细了双眼。 他们知道这是什么光辉。 「术式解体……?」 干比古愕然低语。 「除了达也,这所学校还有人能用那招……?而且是同年级……?」 术式解体是几乎无人使用的罕见技术。这不是干比古个人的想法,是事实也是常识。然而同校同年级却有两人会使用,他会为此感到惊讶也不无道理。 「前面应该加上『接触型』三个字吧。」 深雪为干比古的话语补足说明。 「一点都没错!不愧是司波学妹,真清楚!」 泽木接续她的话语,以大得过分的力道点头回应。 「话说回来,十三束那家伙还真有干劲。」 十三束的社团学长泽木,知道他会使用深雪说的「接触型术式解体」。这是让碰到自己的魔法无效的技术,对于利用魔法造成的持续事象改变,将普通纸片化为飞天利刃的百万锐锋来说,堪称是天敌。 十三束会提议特别规则,正是因为对自己这个技术有自信。泽木也理解这一点。所以泽木有预先提防十三束的术式解体,但今天的十三束比他预料的还要「耀眼」。泽木对此感到愉快——泽木没有失去「少年心」的部分还不算少, 但是琢磨和在场见证的学长姊不同,无暇佩服。他充分理解到刚才这段攻防的意义。 百万锐锋对十三束不管用。 光是这一次攻击,他就体认到了这一点。 (——不,只不过是从正面进攻不管用罢了!魔法端看使用技巧,我不是前天才学到这个道理吗!) 十三束目不转睛地看着以这个念头鼓舞自己的琢磨。现在的琢磨满是破绽。十三束知道如果自己有心,也可以立刻结束这场比试,但是这样就没有意义了。十三束知道,不能让这场比试轻易结束。 琢磨终于重新摆出架式,同时十三束也提升想子活性。琢磨做出翻页的假动作,将手伸向手腕上的cad。 发动的魔法是气弹。经过压缩的七个空气块高速射向十三束。 琢磨没有确认成果就发动了下一个魔法。即使是琢磨,也不认为能以气弹解决十三束。这波攻击只具备障眼法的功效。琢磨使用自我加速魔法,试图绕到十三束的侧边。 然而,十三束却已经先出现在琢磨移动后的位置。 「咕噗,呃!」 腹部重拳与勾拳的组合。琢磨连站稳都来不及,就被打到摔倒在地。他没有放开用为发动媒介的书,是他最后的骨气。琢磨以气魄赶走出现在意识里的薄雾,寻找十三束的身影。 十三束没有追击,只是俯视着琢磨。平常看起来甚至有些孩子气的亲切脸孔,正以看到肮脏野狗般的侮蔑表情俯视着琢磨——他瞧不起琢磨。就琢磨看来是如此。 猛烈燃烧的激动情绪,暂时胜过了怯懦。琢磨以单脚跪地的姿势打开拿在左手的书。 比第一招的八万还要多一倍的纸片袭击十三束。这次不是分成四条,是集中为一条。群体控制的「群体」数量,和干涉力的强度成反比。琢磨将分散为四条的魔法力集中为一条,正面挑战十三束的术式解体。 ——看似如此,但真正的主力攻击,是紧接着施展的下一招。 十三束释放的想子光辉,使得由十六万张纸片组成的纸风雪化为纸屑散落地面。 紧接着使出的二十万利刃化为龙卷风,突破这朵白云,从十三束的脚底袭击! 琢磨心想自己赢了。术式解体是一次释放大量想子的招式。不只是单纯释放,还得加压到足以卷走魔法式再释放,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使用。 但是,琢磨的预料落空。他直到很久之后才察觉到这不是预料,是自己的愿望。 这时候的他没有能理解,术式解体与「接触型」术式解体这两种技术似是而非。 二十万利刃在接触十三束身体的瞬间,化为二十万张纸屑。 琢磨吓得呆站在原地,而十三束这次真的出招给予决定性的一击。 「到此为止。胜利者是十三束。」 服部叫名宣布胜利之后,十三束简单行礼致意。 然后便跪在瘫坐在地上的琢磨旁边。 「七宝,你还醒着吗?」 痛苦呻吟的琢磨当然还醒着。因为十三束是刻意以不会打昏他的方式所出招,所以这样正如他的意图。 「醒着。」 琢磨咳嗽数次之后, 才终于回应了这两个字。 「那就站起来,到墙边休息一下。」 「——是。」 受到败北感打击的琢磨,就在不晓得十三束为何如此指示的状态下,听话地前往墙边。他踩稳踉跄的双脚,按着刚才挨打的腹部,缓缓走到和见证人们相对的另一侧墙边。他背靠墙面,就这么缓缓滑落,瘫坐在地。 十三束确认琢磨正看向他这边,然后走到达也面前。 「……怎么了?」 达也问完,看起来有什么事难以启齿的十三束才终于开口。 「司波同学,可以和我打一场吗?」 十三束摆脱踌躇之后所做的提议,使达也感到纳闷。 达也投以充满疑惑的视线,使十三束不自在地别过目光,但他立刻透露出跳下清水舞台——这么说有点夸张,但至少是挑战高空弹跳的决心,再度承受达也的视线。 「我想让七宝见识你的实力!」 十三束以充满斗志的眼神注视达也。他一定正在心中想像,达也点头回应自己这份男子气概的样子吧。但达也只是感到更加困惑。 「我不懂,怎么回事?」 在达也这么说的瞬间,十三束便奇妙地开始感到慌张。 「呃,对喔,这样太唐突了。换句话说……」 「可以让七宝见识真正实力派的比试吗?」 就在十三束不知所措的时候,服部接话如此说明——但光是这段说明,达也依然不晓得是什么意思。 「要展现真正实力派的比试,由服部总长与泽木学长来对打还比较合适吧?」 「司波,展示你的实力才有意义。」 服部的说明实在不够充分。 「哥哥,这样不是很好吗?」 不过在这个时候,支援十三束与服部的最强力射击发动了。 「担任学弟妹楷模的工作,我觉得很适合由学生会干部负责。」 听到她这番话的高年级与同年级学生(除了达也),不知为何都将「学生会干部」这个部分翻译为「哥哥」。 「我也觉得差不多该请哥哥展现实力了。」 深雪的动机明显和十三束等人不同。她的笑容背后堆积了许多不耐烦的情绪,而且已经达到让达也觉得「扔着不管会不太妙」的程度。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达也的回心转意——应该说是决定,照理说应该如十三束所望。但十三束不知为何,无法克制自己渐渐感到扫兴的心情。 不只是他一个人有这种想法。 服部在预约时延长这个房间的使用时间,打从一开始就是这个用意。在场的三年级早已经知道这场比试的计划。如今比试也获准,整理好场地就可以立刻开始。 「请交给我。」 深雪自愿打扫散落满地的纸层。她一操作cad,室内气流就几乎在同时开始平缓卷动了起来。气流走遍室内每个角落,并复杂地卷动着,转眼之间就将垃圾集中在一处。深雪以房内设置的吸尘器吸光纸屑。 她理所当然似地实际表演复杂又精致的魔法,这份本领使得三年级投以称赞的目光,令干比古与十三束感动叹息,让琢磨受到打击——深雪刚才展现的魔法,除了硬化纸片的工序,在技术层面上胜过琢磨的百万锐锋。 「司波同学穿那样就好?」 「嗯,没有问题。」 达也将外衣交给深雪保管,脱下外衣之后就是原本的制服装扮了。 「我脱鞋比较好吗?」 「不,维持这样无妨。」 十三束的意思,是达也穿硬底鞋踢腿出招也无妨。 达也与十三束在中央对峙。 裁判继续由服部担任,但这次省略了说明规则的步骤。 「两人都准备好了吗?那么,开始!」 服部下令的同时,达也与十三束一起蹬地。 十三束和上一场比试截然不同,积极主动地冲向达也。 不过,达也后退的速度更快。 他一鼓作气地跳到演习室角落,将手枪形态的特化型cad指向十三束。 装填的是分解魔法——云消雾散。 即使深雪神情惊讶,达也依然不以为意地扣下cad的扳机。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果然。) 不同于脸色铁青捂着嘴的深雪,达也挂着正如预料般的表情跳到一旁,躲开十三束以自我加速魔法辅助挥出的正拳。 不是逞强,他早就预料到云消雾散会被消除。 达也的「视野」里,映着被浓密云层覆盖导致轮廓模糊的十三束主体。这是从情报体次元看见的十三束。 浓密云层是厚厚包覆十三束身体——包覆情报体的想子铠甲。 术式解体是以想子压力来剥离目标对象魔法式的对抗魔法。 但十三束并非以发射想子炮弹的方式来击飞魔法式,是以包覆「身体」的厚实想子装甲来抗拒魔法式入侵。 如果术式解体是大炮,那十三束的接触型术式解体就是铜墙铁壁。而且这道护壁没有情报体构造,只是将大量想子凌乱地披在身上而已。即使是达也,要让魔法穿透这道墙壁「直接」作用在十三束身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果以魔法引发事象来间接攻击,就可以忽略这套想子铠甲。 不过达也是缺陷魔法师。只要不使用后天植入的低威力虚拟魔法领域,就只能使用直接作用于目标对象的魔法。 第五次突击被闪躲时,十三束心中开始产生焦虑的心情。 被称为「range zero」的他,没有远程魔法可使用。但是相对的,他自认比常人加倍致力于钻研近战魔法的技能。 他的攻击被轻易化解。 对方不是使用魔法,是使用魔法加体术的复合技能。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但没想到会这么高明……) 内心率直感叹对手的实力,同时心中也涌现了斗志。 (但我不会输。不能在这个距离下败北!) 七宝的事情从十三束的意识中消失。这场比试的目的以及自己的职责,也逐渐从意识之中消散。他的意志收敛为一心求胜。 「两人都好厉害!我知道十三束的实力,却没想到司波学弟会这么厉害。」 「我则是惊讶于十三束的实力不输给司波兄。」 干比古聆听学长们的对话,内心只有惊叹。他和桐原抱持相同意见。没想到同年级居然有人的格斗能力与达也匹敌。干比古觉得自己是第一次看见达也陷入苦战。 达也已经无法只闪躲十三束的攻击,达到非得反击才能拆招的程度。达也右手握着cad,条件较为不利。因为依照比试规则,不能以cad殴打对手。但即使除去这一点,十三束的猛攻也确实将达也逼入了绝境。 干比古不禁在意一件事,看向身旁。 深雪面露无暇分心的表情,专心注视着哥哥。 琢磨依然背靠墙壁而坐,为眼前进行的攻防感到震慑。 乍看只是普通的互殴——不对,偶尔会踢腿出招,所以是看似单纯的格斗技比赛。不过每一招都编入了高超的魔法。他具备的天分让他能理解这一点,所以受到更强大的震撼。 十三束以目光跟不上的速度拉近间距。虽然他以自我加速魔法提升肉体动作速度,但绝对不是「快速就好」这种粗糙的做法,而是控制在能够注意并且控制的范围,控制在意识勉强追得上的领域。 十三束的脚步微微失常。因为在他踏脚前进的瞬间,局部晃动的地面使 他的知觉失准。这个振动当然是达也的魔法所造成。但即使朝十三束站立的位置注入振动波,也只会被(看起来)持续发动的术式解体消除,琢磨刚才亲身体会到这一点。不过在这一瞬间之前产生的「余震」纯粹是物理现象,不会被术式解体消除。在泥土或柏油地面,余震应该只有知觉感受不到的规模。但演习室地板打造为具备适当的硬度与弹力,可以吸收倒地的冲击又不会妨碍行动。达也的魔法妨碍甚至考量到这一点。 原本完全掌控的身体计算失准,十三束的动作为了再度最佳化而产生停滞。达也趁着这一丝破绽,以cad瞄准十三束并扣下扳机。完全在同一时间,琢磨甚至来不及感应到魔法式展开,振动魔法就袭击了十三束。是撼动想子,同时属于振动系与无系统魔法的术式。 这个魔法的威力不足以突破十三束的防御,琢磨推测恐怕是重视速度大于威力的术式。琢磨觉得之所以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办法认知到启动式,应该是因为达也刻意如此调节,或者是cad的性能使然。 但即使威力不足以打倒对方,也并非代表这招毫无效果。十三束身披的想子力场也因为遭受想子振动波影响而稍微晃动,接着化为噪音与烟幕妨碍十三束的知觉。 下一招才是重头戏。达也朝十三束施展左掌打。琢磨感应到他的掌心蕴含着某种魔法。 达也的反覆攻击中完全没有相同形式的招式。十三束这次也成功防守。蕴含术式解体的右手臂,接住蕴含振动魔法的左手掌。十三束以相同的盾持续挡下千变万化的攻击。 十三束将左手伸向达也腹部。这记缓慢的攻击反而难以挡下,使得达也好不容易才让右手钻入十三束的攻击与自己的腹部之间。 十三束发动加速系魔法「速裂弹」。这次轮到达也以术式解体破坏发动中的魔法。 达也朝侧边用力一跳,躲过追击。琢磨甚至忘记呼吸,专注地凝视这一幕。他无法相信刚才「感受」到的事。甚至害怕自己的「魔法师感性」是否失常。 十三束的加速魔法在发动途中失效。达也将这个中断的事象改写作为踏脚石,发动自己的自我加速魔法。 (居然做得到这种事?) 琢磨好想这样大喊。如果内心受到的震撼再「小」一点,他应该会放声大喊吧。的确,如果是相同种类的事象改写,就可以在不被刚才产生的事象改写力妨碍的状态下,发动新魔法。而且「速裂弹」是从发动位置产生半球状的加速向量,所以朝侧面加速并没有违反定义。 但这只是「不会被妨碍」而已。达也利用别人的魔法,朝物理法则抵抗力变弱的方向接续进行新的事象改写。琢磨甚至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 眼前所见的「魔法」,确实和自己使用的魔法相同,是属于相同体系的技术。但是却和自己的魔法属于不同次元。眼前上演的异次元攻防,彻底击垮了琢磨的内心。 (无法进攻到底!) 十三束逐渐感到焦急。 交战时间还没有很久。比试开始至今大概还不到十分钟吧。但是他的心理不同于身体知觉,感觉像是已经交战了几十个小时。 运势在我这边。我无疑占了优势。十三束对这个判断有自信。毕竟刚才是自己先发制人,而且虽然没有确实造成打击,但自己的招式确实穿透对方的防守造成伤害。十三束觉得打下去时有这种感觉。 但并非只有达也受创。十三束也感觉自己的创伤逐渐累积。但其实十三束有完全挡下对方的攻击。他感受到的并非身体的创伤,换言之是错觉的创伤。不过这种错觉一点一滴地确实撼动着自己的防壁。每次都改变形式的攻击之中,只包含了一个共通点,也就是无系统的振动魔法。被防壁反弹之后会消失的这股振动,会在消灭瞬间传输波纹到防壁本身。十三束感觉这种波纹撼动想子粒子时,会如同固体受热膨胀般促使想子力场膨胀,导致想子力场的密度相对降低。 十三束无法将自己的想子释放到远方,只能扩张到堪称贴合身体的范围。他无法顺利使用远程魔法就是因为这种缺陷。父母找来的魔法学家,说明他的「核」非常坚固,而且强烈地吸引想子,因此一般来说会外流的想子紧紧附着在「主体」上。深雪与泽木所说的「接触型术式解体」,就某种意义来说算是他的「诅咒体质」形成的产物。 十三束已经和这种「体质」妥协。他钻研至今已经「稍微」能使用远程魔法,还将这种特性转变为其他魔法师没有的近战武器,如果对上纯粹以物理力量进行的攻击,例如泽木让拳头加速所发出的冲击波(这位魔法武术社的社长,为自己的招式取了「音速拳」这种丢脸的名字,这是社员之间的秘密),只具备「还算强」的防御力,但如果对上魔法式直接碰触身体的术式类型,他抱持绝对的自信。 不过,本应不可能扩散的想子力场,却因为遭受达也的攻击而逐渐扩散。 这使得十三束遭受无法言喻的打击。不只是单纯的畏惧或害怕,是如同窥视了潘朵拉盒子底部的震撼感。 不应扩散的想子力场逐渐扩散。这不就是不可能存在的希望吗? 十三束拼命绷紧自己开始浮躁的心。 正在对峙的对手,并非思考这种「无谓的事情」的状态下还能打赢的对手。 他决定打出王牌一决胜负。 想子充盈于十三束全身。不只是达也,观看这场比试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十三束的身体急速加速——只有达也与泽木知道这并非自我加速魔法使然。 原本只是如同无形云朵般缠在十三束身上的想子粒子迅速被整理,在十三束的意志之下开始具备秩序,逐渐受到掌控。 十三束施展中段踢。精准程度更胜以往。 他的脚构筑了「加热」的魔法式。若是毫无防备挨了这一脚,受到的伤害将会等同于置身在微波炉的电磁波当中。达也以手肘当成术式解体的发动点,试图挡下带有加热魔法的一脚。 然而,十三束的右脚却在即将接触达也左手肘时「不自然地」停止。 达也手肘施放的术式解体使得加热魔法失效。但是十三束打从一开始就如此计划。 十三束维持右脚踢到一半的姿势挥出右勾拳——不对,不是勾拳。不是拳头,是手掌。换句话说就是打耳光,而且还是在这种重心不稳的状态下使出,不可能施展威力足够的打击。 即使如此,十三束这一巴掌却兼具速度与威力。放低重心以防御踢腿的达也,无法以这个姿势回避这记巴掌。 发出「砰」一声泄气的声音。 「哥哥!」 响起裂帛般的悲鸣。 达也滚倒在地。 十三束维持着踢下右脚、挥出右手,只以左脚站立这种有点如同傀儡般的姿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十三束也意外地阴险啊。那个家伙居然想瞄准司波兄的鼓膜。」 桐原看出十三束的耳光是将掌心内凹,使风压集中在打击点的攻击方式。 「喔,原来是自己故意被打飞啊!居然以那种体术挨过了十三束的『自控傀儡』,司波学弟真有一套!」 达也在两名三年级学生还在评论刚才的攻防时起身。正如泽木所看穿的,他是自己主动翻滚拉开距离。 十三束会摆出疑惑表情,是因为明明传来坚硬的触感却没有手感。要是对方朝脖子使力以免脑震荡,那他下半身应该也会一起使力,因而传回强烈的手感;要是放松力气顺着打击飞走,那传回手掌的也应该是柔软的触感。换句话说,达也是一边使力一边放松力气。 十三束决定搁置内心涌现的惊讶,再度发动「 自控傀儡」。这是一种移动系魔法,是只以移动系魔法驱动自己身体的术式。需要尽可能放松肌力避免妨碍到魔法,还要谨慎构筑魔法式以免超过关节的可动范围。 这并不是能够随心所欲驱动身体的魔法。只能遵循现代魔法的架构,重现模组化的动作。不过就如同刚才的攻击,这个魔法可以让人施展出以人体构造与力学来说不可能做到的攻击。 十三束以自己的身体为傀儡,成为操纵自己的傀儡师,以违反武术原理的动作袭击达也——达也观察着附着在十三束身体上的想子变化。 十三束全身以单一魔法式包覆。这个术式过于复杂,即使是高阶魔法师应该也难以重现。大概是为了避免妨碍这个魔法,原本毫无秩序地只在身体周围循环的想子,经由组织化以及秩序化以后,重新构筑为禁止自控傀儡以外的术式接近的情报体。 无秩序的混沌,变化为拥有秩序的世界。 秩序是形体,也就是构造。 达也的「分解」是破坏构造。虽然无法破坏无形的东西,但如果是有形的东西,即使是情报本身,他也可以「分解」。 包覆十三束身体的无形想子云,依循他自己的魔法成形。 达也以视认情报体次元景色(形色)的能力——「精灵之眼」理解到了这一点。他「看出」这是千载难逢的胜机。 达也朝cad注入想子。不是假装使用cad,而是真的要使用存有分解魔法的cad。他选择的魔法是「术式解散」。 扣下扳机。 达也用来破坏情报构造的魔法,拆除了十三束身上那套「得到构造」的铠甲。 主体毕露的武斗傀儡进逼达也。 达也在左手压缩出了一块想子块。 更硬,还要更硬,硬到即使十三束的铠甲复活也能将其贯穿。 不是为了隐藏实力,是为了夺取胜利。达也选择的并非以半成品铠甲也「可能」挡得住的得意魔法,而是能「确实」射穿半成品铠甲的魔弹。 以非人类生物为对手习得的高压高硬度发劲——「穿甲想子弹」(由八云命名)从达也手中射出,贯穿化为武斗傀儡的十三束。 这颗炮弹没有实体,但被这颗炮弹打中的十三束却自行往后飞。这是自控傀儡的副作用。「遭受来自前方的强烈冲击」这个观念,覆写了魔法式的变数。以没有整合性的指令执行的魔法式,因为逻辑错误产生破绽。 十三束被自己的魔法震到后方,就这么躺成大字形动也不动。由于刚才放松肌肉力量,所以来不及做出防护措施,造成了轻微脑震荡。 「胜利者是司波。」 服部确认十三束的状况之后宣布达也胜利。 「哥……」 深雪还没有说完就低下头。恐怕是差点要忘我地扑向达也时,在最后一刻回想起自己的职责而自重吧。 深雪抬头时,达也投以笑容。 达也点头回应妹妹如同大朵鲜花绽放的笑容之后,便转过身去。 他将右手的cad收回枪套,走向还倒在地上的十三束。 「十三束,你站得起来吗?」 十三束躺着以右手抓住达也伸出的右手。 「谢谢。」 十三束借助达也的手起身。虽然走路还有点摇摇晃晃的,但脑震荡似乎没有想像中严重。 十三束立刻站稳双脚。 「司波同学,你正如我想像的厉害。」 「十三束也是。这一招很有效。」 十三束老实地认输,而达也也露出红肿的脸颊,以笑容回答。 一个人影跑过他们身旁。 「啊,喂,七宝!」 琢磨头也不回地逃离了第三演习室。 ◇ ◇ ◇ 机研社机库后方这块和野外演习场相邻的空地少有人影,是绝佳的密谈场所。 但琢磨并不是因为知道这点而来到这里。只是避人耳目跑着跑着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里有一棵没有什么「恋爱魔法」的传闻,但颇为高大的树。琢磨伫立在树下好一阵子。但他似乎是再也无法克制高涨的情绪,突然以右手殴打起树干。 「可恶,可恶,可恶!」 他不断握拳殴打。 「住手,七宝。都流血了。」 咒骂声开始颤抖时,他听到后方有个声音在叫他。 琢磨猛然转身。 站在那里的是表情傻眼的香澄。 「七草,你……!」 香澄举起双手,朝狠瞪着自己的琢磨轻挥示意。 「啊,别误会,我并不是跟踪你。我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巧合。」 语毕,香澄便走向蹙着眉头的琢磨。琢磨依然瞪着她,但她取出手帕折成绷带的形状,牵起琢磨的手。 「你要做什么?」 「啊~真是的……都破皮了。」 琢磨为此感到慌乱。而香澄因为看见出血而蹙眉,以手帕包裹琢磨的右手。 「很抱歉,我还没有获准使用治疗魔法。要乖乖去保健室接受治疗喔。」 琢磨没有回应香澄这番话,只是注视着渗出自己鲜血的手帕。 「啊,那条手帕不用还了。」 「…………」 琢磨依然没有动作。香澄在他面前深深叹了口气。 「看来你输得落花流水啊。」 「…………」 「高年级这道墙果然很厚吗?」 「……为什么?」 琢磨的视线依然朝着下方。 「嗯?什么?」 但他终于有所反应,使得香澄不经意搭腔。 「那些家伙为什么那么强!」 悲痛的呐喊。像是要吐血的声音,应该就是指这种声音吧。香澄如此心想——她觉得自己好像知道「那些家伙」是指谁了。 「大家一样是高中生吧?不是只差一年吗?但那些家伙为什么那么强?」 「应该没有什么原因吧?」 「什么……?」 香澄心想对话终于成立了,但她当然没有说出这种愚蠢的感想。 「一定是因为真的很强,所以很强吧。我想想……如果真要找理由的话,应该是因为有努力想变强吧?」 「我也……!」 「嗯,我想你应该也是一直努力过来的吧。我也很努力。不过,既然那些人比较强,不就代表那些人比较努力吗?」 「…………」 「我不否定天分喔。因为我也觉得自己的实力,大部分是托天分的福。」 「…………」 「不过,会让你受到打击的『强』……一定来自天分以外的地方吧?」 琢磨抬起头,和香澄目光相对。 他的眼角流下了一道不甘心的泪水。 「不过,我对『强』这种东西不太感兴趣就是了。如果你想变强,那是你的问题。七宝的强一定只属于七宝。」 香澄正如自己的话语般,很干脆地转过身去,从琢磨的视野中消失。 琢磨再度打向刚才宣泄怒火的树干。这次不是用拳头,是用手掌。 ◇ ◇ ◇ 达也向服部领军的社团联盟成员道别之后回到学生会室,坐在自己的座位开放通讯功能。他的手指以眼睛跟不上的速度敲打键盘输入讯息,传给在相同房间里的某个对象。 『是,主人。』 这个对象使用只针对达也的主动型心电感应回应。 『资料篡改好了吗?』 这是避免让其他学生会干部听见的「笔谈」。 『依照主人的命令,即时记录假资料了。』 对方带来他期望的答覆。 『主人,我是否成为您的助力了?』 『嗯,辛苦了。』 达也慰劳坚守他秘密的魔物。 『你今天就休息吧。』 『是,主人。进入待命状态。』 接着他命令人偶休眠,删除通讯记录。 终章 『那艘飞船是赃物,飞行计划也是盗用代码申请。这是电视台的说法。』 达也以自己房间的电话机接听藤林的来电。 内容是关于那天晚上遭遇的飞船。是跟那天以自爆攻击让达也尝到「皮肉痛」,那些不晓得是恐怖分子还是黑帮的家伙的身分有关的调查结果。 『很遗憾,只知道似乎是华人黑帮的成员,查不出更详细的情报。』 但如同藤林本人所说,调查结果不甚理想。 「您说是华人黑帮……这代表您已经查出他们的身分了?」 『嗯,但不是所有人。对方和你也有一段过节。』 「……难道是无头龙?」 『——的余党。罗柏特·孙,无头龙的首领——理查德·孙侄子的堂弟。已经确认就是他率人劫机。』 「侄子的堂弟……?」 这样几乎是外人吧?达也将涌上喉头的这句话吞回肚子里。因为他立刻回想起来,光是这样也能让血缘关系成立的案例,他自己身边就有一个。 『几乎是外人啦。所以无头龙瓦解的时候,应该也只有少数拜把兄弟跟从他吧。』 不过,似乎所有人都这么想。只是现在无暇一直在意这种小事。 『这种小势力,当然不可能做出昨晚那种事件,应该有靠山或幕后黑手之类的,总之就是有人协助……』 「但是查不出身分?」 『嗯。』 看来事态比达也预料的严重。因为光是在东京都心策动恐怖攻击未遂,就是件不容忽视的事情了,居然连用藤林的调查能力,也抓不到幕后黑手的尾巴。当然也得考量到现阶段过度缺乏证据。即使如此,也无疑是绝对不能大意的对手。 此时掠过达也脑海的,不是「但愿别变成麻烦事」,而是「但愿麻烦事别牵扯到我与深雪」这种自私的愿望。 ◇ ◇ ◇ 夜晚的闹区。这间店位于距离主要道路不远处的小巷。 名仓以不起眼的霓虹灯光确认店名。 这里是他「现在」的主人——七草弘一指定的约见场所无误。 如果不知道这里有间店,想必会过门不入。名仓推开只有坚固可取的不显眼合金门,沿着阶梯上楼。冷漠的男店员带他到某间包厢,而约见对象早已抵达此处。 「让您久等了吗?」 「不不不,我也刚到。」 如此回应并起身的是一名俊秀青年,整个人洋溢着名仓比不上的魅力与年轻活力。 「我是名仓。」 「敝姓周。来,请坐。」 包厢里有一名和带路男店员完全相反,既可爱又讨喜的年轻女性待命。周向身穿女服务生制服的美女使个眼神,她就熟练地引导名仓到周的正前方,并帮忙拉椅子。周看到名仓毫不客气地坐下之后也回座。 「要喝点什么吗?」 「这个嘛,那就白酒之类的。」 意外感使得周的眉毛一颤。就他所知,听完刚才那句话真的点酒的客人很少见。 「……那么,虽然老套,要不要喝茅台酒?」 「由您决定。」 酒在周点单之后立刻送到。蒸馏酒注入小小的玻璃酒杯,名仓与周配合彼此的呼吸,同时一鼓作气地干杯。 名仓将见底的玻璃杯放在桌子中央,注视周的双眼。 「名仓大人。」 先搭话的是周。 「我的主子期望和名仓大人的主人缔结友谊。」 「我的主人表示可以接受『周先生』的提议。」 名仓的回应,使周露出妖艳的笑容。 「不得了,承蒙信赖真是不敢当。那么方便开始讨论具体细节吗?」 「我们这边的基本条件就如之前所述。」 「我当然明白。我们这边绝对不会做出不利于七草大人的举动,而且我们和大亚联盟没有利害关系。」 「关于媒体操作呢?」 「这部分我也明白。针对『所有』魔法师的负面宣传,我已经着手要求减少。」 「我知道了。那就请您说明细节吧。」 周再度向女店员使个眼神。 美丽的女服务生深深行礼致意之后,便离开了包厢。除了名仓与周之外,包厢里进行的对话无人知晓。 〔终〕 『那艘飞船是赃物,飞行计划也是盗用代码申请。这是电视台的说法。』 达也以自己房间的电话机接听藤林的来电。 内容是关于那天晚上遭遇的飞船。是跟那天以自爆攻击让达也尝到「皮肉痛」,那些不晓得是恐怖分子还是黑帮的家伙的身分有关的调查结果。 『很遗憾,只知道似乎是华人黑帮的成员,查不出更详细的情报。』 但如同藤林本人所说,调查结果不甚理想。 「您说是华人黑帮……这代表您已经查出他们的身分了?」 『嗯,但不是所有人。对方和你也有一段过节。』 「……难道是无头龙?」 『——的余党。罗柏特·孙,无头龙的首领——理查德·孙侄子的堂弟。已经确认就是他率人劫机。』 「侄子的堂弟……?」 这样几乎是外人吧?达也将涌上喉头的这句话吞回肚子里。因为他立刻回想起来,光是这样也能让血缘关系成立的案例,他自己身边就有一个。 『几乎是外人啦。所以无头龙瓦解的时候,应该也只有少数拜把兄弟跟从他吧。』 不过,似乎所有人都这么想。只是现在无暇一直在意这种小事。 『这种小势力,当然不可能做出昨晚那种事件,应该有靠山或幕后黑手之类的,总之就是有人协助……』 「但是查不出身分?」 『嗯。』 看来事态比达也预料的严重。因为光是在东京都心策动恐怖攻击未遂,就是件不容忽视的事情了,居然连用藤林的调查能力,也抓不到幕后黑手的尾巴。当然也得考量到现阶段过度缺乏证据。即使如此,也无疑是绝对不能大意的对手。 此时掠过达也脑海的,不是「但愿别变成麻烦事」,而是「但愿麻烦事别牵扯到我与深雪」这种自私的愿望。 ◇ ◇ ◇ 夜晚的闹区。这间店位于距离主要道路不远处的小巷。 名仓以不起眼的霓虹灯光确认店名。 这里是他「现在」的主人——七草弘一指定的约见场所无误。 如果不知道这里有间店,想必会过门不入。名仓推开只有坚固可取的不显眼合金门,沿着阶梯上楼。冷漠的男店员带他到某间包厢,而约见对象早已抵达此处。 「让您久等了吗?」 「不不不,我也刚到。」 如此回应并起身的是一名俊秀青年,整个人洋溢着名仓比不上的魅力与年轻活力。 「我是名仓。」 「敝姓周。来,请坐。」 包厢里有一名和带路男店员完全相反,既可爱又讨喜的年轻女性待命。周向身穿女服务生制服的美女使个眼神,她就熟练地引导名仓到周的正前方,并帮忙拉椅子。周看到名仓毫不客气地坐下之后也回座。 「要喝点什么吗?」 「这个嘛,那就白酒之类的。」 意外感使得周的眉毛一颤。就他所知,听完刚才那句话真的点酒的客人很少见。 「……那么,虽然老套,要不要喝茅台酒?」 「由您决定。」 酒在周点单之后立刻送到。蒸馏酒注入小小的玻璃酒杯,名仓与周配合彼此的呼吸,同时一鼓作气地干杯。 名仓将见底的玻璃杯放在桌子中央,注视周的双眼。 「名仓大人。」 先搭话的是周。 「我的主子期望和名仓大人的主人缔结友谊。」 「我的主人表示可以接受『周先生』的提议。」 名仓的回应,使周露出妖艳的笑容。 「不得了,承蒙信赖真是不敢当。那么方便开始讨论具体细节吗?」 「我们这边的基本条件就如之前所述。」 「我当然明白。我们这边绝对不会做出不利于七草大人的举动,而且我们和大亚联盟没有利害关系。」 「关于媒体操作呢?」 「这部分我也明白。针对『所有』魔法师的负面宣传,我已经着手要求减少。」 「我知道了。那就请您说明细节吧。」 周再度向女店员使个眼神。 美丽的女服务生深深行礼致意之后,便离开了包厢。除了名仓与周之外,包厢里进行的对话无人知晓。 〔终〕 『那艘飞船是赃物,飞行计划也是盗用代码申请。这是电视台的说法。』 达也以自己房间的电话机接听藤林的来电。 内容是关于那天晚上遭遇的飞船。是跟那天以自爆攻击让达也尝到「皮肉痛」,那些不晓得是恐怖分子还是黑帮的家伙的身分有关的调查结果。 『很遗憾,只知道似乎是华人黑帮的成员,查不出更详细的情报。』 但如同藤林本人所说,调查结果不甚理想。 「您说是华人黑帮……这代表您已经查出他们的身分了?」 『嗯,但不是所有人。对方和你也有一段过节。』 「……难道是无头龙?」 『——的余党。罗柏特·孙,无头龙的首领——理查德·孙侄子的堂弟。已经确认就是他率人劫机。』 「侄子的堂弟……?」 这样几乎是外人吧?达也将涌上喉头的这句话吞回肚子里。因为他立刻回想起来,光是这样也能让血缘关系成立的案例,他自己身边就有一个。 『几乎是外人啦。所以无头龙瓦解的时候,应该也只有少数拜把兄弟跟从他吧。』 不过,似乎所有人都这么想。只是现在无暇一直在意这种小事。 『这种小势力,当然不可能做出昨晚那种事件,应该有靠山或幕后黑手之类的,总之就是有人协助……』 「但是查不出身分?」 『嗯。』 看来事态比达也预料的严重。因为光是在东京都心策动恐怖攻击未遂,就是件不容忽视的事情了,居然连用藤林的调查能力,也抓不到幕后黑手的尾巴。当然也得考量到现阶段过度缺乏证据。即使如此,也无疑是绝对不能大意的对手。 此时掠过达也脑海的,不是「但愿别变成麻烦事」,而是「但愿麻烦事别牵扯到我与深雪」这种自私的愿望。 ◇ ◇ ◇ 夜晚的闹区。这间店位于距离主要道路不远处的小巷。 名仓以不起眼的霓虹灯光确认店名。 这里是他「现在」的主人——七草弘一指定的约见场所无误。 如果不知道这里有间店,想必会过门不入。名仓推开只有坚固可取的不显眼合金门,沿着阶梯上楼。冷漠的男店员带他到某间包厢,而约见对象早已抵达此处。 「让您久等了吗?」 「不不不,我也刚到。」 如此回应并起身的是一名俊秀青年,整个人洋溢着名仓比不上的魅力与年轻活力。 「我是名仓。」 「敝姓周。来,请坐。」 包厢里有一名和带路男店员完全相反,既可爱又讨喜的年轻女性待命。周向身穿女服务生制服的美女使个眼神,她就熟练地引导名仓到周的正前方,并帮忙拉椅子。周看到名仓毫不客气地坐下之后也回座。 「要喝点什么吗?」 「这个嘛,那就白酒之类的。」 意外感使得周的眉毛一颤。就他所知,听完刚才那句话真的点酒的客人很少见。 「……那么,虽然老套,要不要喝茅台酒?」 「由您决定。」 酒在周点单之后立刻送到。蒸馏酒注入小小的玻璃酒杯,名仓与周配合彼此的呼吸,同时一鼓作气地干杯。 名仓将见底的玻璃杯放在桌子中央,注视周的双眼。 「名仓大人。」 先搭话的是周。 「我的主子期望和名仓大人的主人缔结友谊。」 「我的主人表示可以接受『周先生』的提议。」 名仓的回应,使周露出妖艳的笑容。 「不得了,承蒙信赖真是不敢当。那么方便开始讨论具体细节吗?」 「我们这边的基本条件就如之前所述。」 「我当然明白。我们这边绝对不会做出不利于七草大人的举动,而且我们和大亚联盟没有利害关系。」 「关于媒体操作呢?」 「这部分我也明白。针对『所有』魔法师的负面宣传,我已经着手要求减少。」 「我知道了。那就请您说明细节吧。」 周再度向女店员使个眼神。 美丽的女服务生深深行礼致意之后,便离开了包厢。除了名仓与周之外,包厢里进行的对话无人知晓。 〔终〕 『那艘飞船是赃物,飞行计划也是盗用代码申请。这是电视台的说法。』 达也以自己房间的电话机接听藤林的来电。 内容是关于那天晚上遭遇的飞船。是跟那天以自爆攻击让达也尝到「皮肉痛」,那些不晓得是恐怖分子还是黑帮的家伙的身分有关的调查结果。 『很遗憾,只知道似乎是华人黑帮的成员,查不出更详细的情报。』 但如同藤林本人所说,调查结果不甚理想。 「您说是华人黑帮……这代表您已经查出他们的身分了?」 『嗯,但不是所有人。对方和你也有一段过节。』 「……难道是无头龙?」 『——的余党。罗柏特·孙,无头龙的首领——理查德·孙侄子的堂弟。已经确认就是他率人劫机。』 「侄子的堂弟……?」 这样几乎是外人吧?达也将涌上喉头的这句话吞回肚子里。因为他立刻回想起来,光是这样也能让血缘关系成立的案例,他自己身边就有一个。 『几乎是外人啦。所以无头龙瓦解的时候,应该也只有少数拜把兄弟跟从他吧。』 不过,似乎所有人都这么想。只是现在无暇一直在意这种小事。 『这种小势力,当然不可能做出昨晚那种事件,应该有靠山或幕后黑手之类的,总之就是有人协助……』 「但是查不出身分?」 『嗯。』 看来事态比达也预料的严重。因为光是在东京都心策动恐怖攻击未遂,就是件不容忽视的事情了,居然连用藤林的调查能力,也抓不到幕后黑手的尾巴。当然也得考量到现阶段过度缺乏证据。即使如此,也无疑是绝对不能大意的对手。 此时掠过达也脑海的,不是「但愿别变成麻烦事」,而是「但愿麻烦事别牵扯到我与深雪」这种自私的愿望。 ◇ ◇ ◇ 夜晚的闹区。这间店位于距离主要道路不远处的小巷。 名仓以不起眼的霓虹灯光确认店名。 这里是他「现在」的主人——七草弘一指定的约见场所无误。 如果不知道这里有间店,想必会过门不入。名仓推开只有坚固可取的不显眼合金门,沿着阶梯上楼。冷漠的男店员带他到某间包厢,而约见对象早已抵达此处。 「让您久等了吗?」 「不不不,我也刚到。」 如此回应并起身的是一名俊秀青年,整个人洋溢着名仓比不上的魅力与年轻活力。 「我是名仓。」 「敝姓周。来,请坐。」 包厢里有一名和带路男店员完全相反,既可爱又讨喜的年轻女性待命。周向身穿女服务生制服的美女使个眼神,她就熟练地引导名仓到周的正前方,并帮忙拉椅子。周看到名仓毫不客气地坐下之后也回座。 「要喝点什么吗?」 「这个嘛,那就白酒之类的。」 意外感使得周的眉毛一颤。就他所知,听完刚才那句话真的点酒的客人很少见。 「……那么,虽然老套,要不要喝茅台酒?」 「由您决定。」 酒在周点单之后立刻送到。蒸馏酒注入小小的玻璃酒杯,名仓与周配合彼此的呼吸,同时一鼓作气地干杯。 名仓将见底的玻璃杯放在桌子中央,注视周的双眼。 「名仓大人。」 先搭话的是周。 「我的主子期望和名仓大人的主人缔结友谊。」 「我的主人表示可以接受『周先生』的提议。」 名仓的回应,使周露出妖艳的笑容。 「不得了,承蒙信赖真是不敢当。那么方便开始讨论具体细节吗?」 「我们这边的基本条件就如之前所述。」 「我当然明白。我们这边绝对不会做出不利于七草大人的举动,而且我们和大亚联盟没有利害关系。」 「关于媒体操作呢?」 「这部分我也明白。针对『所有』魔法师的负面宣传,我已经着手要求减少。」 「我知道了。那就请您说明细节吧。」 周再度向女店员使个眼神。 美丽的女服务生深深行礼致意之后,便离开了包厢。除了名仓与周之外,包厢里进行的对话无人知晓。 〔终〕 『那艘飞船是赃物,飞行计划也是盗用代码申请。这是电视台的说法。』 达也以自己房间的电话机接听藤林的来电。 内容是关于那天晚上遭遇的飞船。是跟那天以自爆攻击让达也尝到「皮肉痛」,那些不晓得是恐怖分子还是黑帮的家伙的身分有关的调查结果。 『很遗憾,只知道似乎是华人黑帮的成员,查不出更详细的情报。』 但如同藤林本人所说,调查结果不甚理想。 「您说是华人黑帮……这代表您已经查出他们的身分了?」 『嗯,但不是所有人。对方和你也有一段过节。』 「……难道是无头龙?」 『——的余党。罗柏特·孙,无头龙的首领——理查德·孙侄子的堂弟。已经确认就是他率人劫机。』 「侄子的堂弟……?」 这样几乎是外人吧?达也将涌上喉头的这句话吞回肚子里。因为他立刻回想起来,光是这样也能让血缘关系成立的案例,他自己身边就有一个。 『几乎是外人啦。所以无头龙瓦解的时候,应该也只有少数拜把兄弟跟从他吧。』 不过,似乎所有人都这么想。只是现在无暇一直在意这种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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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艘飞船是赃物,飞行计划也是盗用代码申请。这是电视台的说法。』 达也以自己房间的电话机接听藤林的来电。 内容是关于那天晚上遭遇的飞船。是跟那天以自爆攻击让达也尝到「皮肉痛」,那些不晓得是恐怖分子还是黑帮的家伙的身分有关的调查结果。 『很遗憾,只知道似乎是华人黑帮的成员,查不出更详细的情报。』 但如同藤林本人所说,调查结果不甚理想。 「您说是华人黑帮……这代表您已经查出他们的身分了?」 『嗯,但不是所有人。对方和你也有一段过节。』 「……难道是无头龙?」 『——的余党。罗柏特·孙,无头龙的首领——理查德·孙侄子的堂弟。已经确认就是他率人劫机。』 「侄子的堂弟……?」 这样几乎是外人吧?达也将涌上喉头的这句话吞回肚子里。因为他立刻回想起来,光是这样也能让血缘关系成立的案例,他自己身边就有一个。 『几乎是外人啦。所以无头龙瓦解的时候,应该也只有少数拜把兄弟跟从他吧。』 不过,似乎所有人都这么想。只是现在无暇一直在意这种小事。 『这种小势力,当然不可能做出昨晚那种事件,应该有靠山或幕后黑手之类的,总之就是有人协助……』 「但是查不出身分?」 『嗯。』 看来事态比达也预料的严重。因为光是在东京都心策动恐怖攻击未遂,就是件不容忽视的事情了,居然连用藤林的调查能力,也抓不到幕后黑手的尾巴。当然也得考量到现阶段过度缺乏证据。即使如此,也无疑是绝对不能大意的对手。 此时掠过达也脑海的,不是「但愿别变成麻烦事」,而是「但愿麻烦事别牵扯到我与深雪」这种自私的愿望。 ◇ ◇ ◇ 夜晚的闹区。这间店位于距离主要道路不远处的小巷。 名仓以不起眼的霓虹灯光确认店名。 这里是他「现在」的主人——七草弘一指定的约见场所无误。 如果不知道这里有间店,想必会过门不入。名仓推开只有坚固可取的不显眼合金门,沿着阶梯上楼。冷漠的男店员带他到某间包厢,而约见对象早已抵达此处。 「让您久等了吗?」 「不不不,我也刚到。」 如此回应并起身的是一名俊秀青年,整个人洋溢着名仓比不上的魅力与年轻活力。 「我是名仓。」 「敝姓周。来,请坐。」 包厢里有一名和带路男店员完全相反,既可爱又讨喜的年轻女性待命。周向身穿女服务生制服的美女使个眼神,她就熟练地引导名仓到周的正前方,并帮忙拉椅子。周看到名仓毫不客气地坐下之后也回座。 「要喝点什么吗?」 「这个嘛,那就白酒之类的。」 意外感使得周的眉毛一颤。就他所知,听完刚才那句话真的点酒的客人很少见。 「……那么,虽然老套,要不要喝茅台酒?」 「由您决定。」 酒在周点单之后立刻送到。蒸馏酒注入小小的玻璃酒杯,名仓与周配合彼此的呼吸,同时一鼓作气地干杯。 名仓将见底的玻璃杯放在桌子中央,注视周的双眼。 「名仓大人。」 先搭话的是周。 「我的主子期望和名仓大人的主人缔结友谊。」 「我的主人表示可以接受『周先生』的提议。」 名仓的回应,使周露出妖艳的笑容。 「不得了,承蒙信赖真是不敢当。那么方便开始讨论具体细节吗?」 「我们这边的基本条件就如之前所述。」 「我当然明白。我们这边绝对不会做出不利于七草大人的举动,而且我们和大亚联盟没有利害关系。」 「关于媒体操作呢?」 「这部分我也明白。针对『所有』魔法师的负面宣传,我已经着手要求减少。」 「我知道了。那就请您说明细节吧。」 周再度向女店员使个眼神。 美丽的女服务生深深行礼致意之后,便离开了包厢。除了名仓与周之外,包厢里进行的对话无人知晓。 〔终〕 『那艘飞船是赃物,飞行计划也是盗用代码申请。这是电视台的说法。』 达也以自己房间的电话机接听藤林的来电。 内容是关于那天晚上遭遇的飞船。是跟那天以自爆攻击让达也尝到「皮肉痛」,那些不晓得是恐怖分子还是黑帮的家伙的身分有关的调查结果。 『很遗憾,只知道似乎是华人黑帮的成员,查不出更详细的情报。』 但如同藤林本人所说,调查结果不甚理想。 「您说是华人黑帮……这代表您已经查出他们的身分了?」 『嗯,但不是所有人。对方和你也有一段过节。』 「……难道是无头龙?」 『——的余党。罗柏特·孙,无头龙的首领——理查德·孙侄子的堂弟。已经确认就是他率人劫机。』 「侄子的堂弟……?」 这样几乎是外人吧?达也将涌上喉头的这句话吞回肚子里。因为他立刻回想起来,光是这样也能让血缘关系成立的案例,他自己身边就有一个。 『几乎是外人啦。所以无头龙瓦解的时候,应该也只有少数拜把兄弟跟从他吧。』 不过,似乎所有人都这么想。只是现在无暇一直在意这种小事。 『这种小势力,当然不可能做出昨晚那种事件,应该有靠山或幕后黑手之类的,总之就是有人协助……』 「但是查不出身分?」 『嗯。』 看来事态比达也预料的严重。因为光是在东京都心策动恐怖攻击未遂,就是件不容忽视的事情了,居然连用藤林的调查能力,也抓不到幕后黑手的尾巴。当然也得考量到现阶段过度缺乏证据。即使如此,也无疑是绝对不能大意的对手。 此时掠过达也脑海的,不是「但愿别变成麻烦事」,而是「但愿麻烦事别牵扯到我与深雪」这种自私的愿望。 ◇ ◇ ◇ 夜晚的闹区。这间店位于距离主要道路不远处的小巷。 名仓以不起眼的霓虹灯光确认店名。 这里是他「现在」的主人——七草弘一指定的约见场所无误。 如果不知道这里有间店,想必会过门不入。名仓推开只有坚固可取的不显眼合金门,沿着阶梯上楼。冷漠的男店员带他到某间包厢,而约见对象早已抵达此处。 「让您久等了吗?」 「不不不,我也刚到。」 如此回应并起身的是一名俊秀青年,整个人洋溢着名仓比不上的魅力与年轻活力。 「我是名仓。」 「敝姓周。来,请坐。」 包厢里有一名和带路男店员完全相反,既可爱又讨喜的年轻女性待命。周向身穿女服务生制服的美女使个眼神,她就熟练地引导名仓到周的正前方,并帮忙拉椅子。周看到名仓毫不客气地坐下之后也回座。 「要喝点什么吗?」 「这个嘛,那就白酒之类的。」 意外感使得周的眉毛一颤。就他所知,听完刚才那句话真的点酒的客人很少见。 「……那么,虽然老套,要不要喝茅台酒?」 「由您决定。」 酒在周点单之后立刻送到。蒸馏酒注入小小的玻璃酒杯,名仓与周配合彼此的呼吸,同时一鼓作气地干杯。 名仓将见底的玻璃杯放在桌子中央,注视周的双眼。 「名仓大人。」 先搭话的是周。 「我的主子期望和名仓大人的主人缔结友谊。」 「我的主人表示可以接受『周先生』的提议。」 名仓的回应,使周露出妖艳的笑容。 「不得了,承蒙信赖真是不敢当。那么方便开始讨论具体细节吗?」 「我们这边的基本条件就如之前所述。」 「我当然明白。我们这边绝对不会做出不利于七草大人的举动,而且我们和大亚联盟没有利害关系。」 「关于媒体操作呢?」 「这部分我也明白。针对『所有』魔法师的负面宣传,我已经着手要求减少。」 「我知道了。那就请您说明细节吧。」 周再度向女店员使个眼神。 美丽的女服务生深深行礼致意之后,便离开了包厢。除了名仓与周之外,包厢里进行的对话无人知晓。 〔终〕 『那艘飞船是赃物,飞行计划也是盗用代码申请。这是电视台的说法。』 达也以自己房间的电话机接听藤林的来电。 内容是关于那天晚上遭遇的飞船。是跟那天以自爆攻击让达也尝到「皮肉痛」,那些不晓得是恐怖分子还是黑帮的家伙的身分有关的调查结果。 『很遗憾,只知道似乎是华人黑帮的成员,查不出更详细的情报。』 但如同藤林本人所说,调查结果不甚理想。 「您说是华人黑帮……这代表您已经查出他们的身分了?」 『嗯,但不是所有人。对方和你也有一段过节。』 「……难道是无头龙?」 『——的余党。罗柏特·孙,无头龙的首领——理查德·孙侄子的堂弟。已经确认就是他率人劫机。』 「侄子的堂弟……?」 这样几乎是外人吧?达也将涌上喉头的这句话吞回肚子里。因为他立刻回想起来,光是这样也能让血缘关系成立的案例,他自己身边就有一个。 『几乎是外人啦。所以无头龙瓦解的时候,应该也只有少数拜把兄弟跟从他吧。』 不过,似乎所有人都这么想。只是现在无暇一直在意这种小事。 『这种小势力,当然不可能做出昨晚那种事件,应该有靠山或幕后黑手之类的,总之就是有人协助……』 「但是查不出身分?」 『嗯。』 看来事态比达也预料的严重。因为光是在东京都心策动恐怖攻击未遂,就是件不容忽视的事情了,居然连用藤林的调查能力,也抓不到幕后黑手的尾巴。当然也得考量到现阶段过度缺乏证据。即使如此,也无疑是绝对不能大意的对手。 此时掠过达也脑海的,不是「但愿别变成麻烦事」,而是「但愿麻烦事别牵扯到我与深雪」这种自私的愿望。 ◇ ◇ ◇ 夜晚的闹区。这间店位于距离主要道路不远处的小巷。 名仓以不起眼的霓虹灯光确认店名。 这里是他「现在」的主人——七草弘一指定的约见场所无误。 如果不知道这里有间店,想必会过门不入。名仓推开只有坚固可取的不显眼合金门,沿着阶梯上楼。冷漠的男店员带他到某间包厢,而约见对象早已抵达此处。 「让您久等了吗?」 「不不不,我也刚到。」 如此回应并起身的是一名俊秀青年,整个人洋溢着名仓比不上的魅力与年轻活力。 「我是名仓。」 「敝姓周。来,请坐。」 包厢里有一名和带路男店员完全相反,既可爱又讨喜的年轻女性待命。周向身穿女服务生制服的美女使个眼神,她就熟练地引导名仓到周的正前方,并帮忙拉椅子。周看到名仓毫不客气地坐下之后也回座。 「要喝点什么吗?」 「这个嘛,那就白酒之类的。」 意外感使得周的眉毛一颤。就他所知,听完刚才那句话真的点酒的客人很少见。 「……那么,虽然老套,要不要喝茅台酒?」 「由您决定。」 酒在周点单之后立刻送到。蒸馏酒注入小小的玻璃酒杯,名仓与周配合彼此的呼吸,同时一鼓作气地干杯。 名仓将见底的玻璃杯放在桌子中央,注视周的双眼。 「名仓大人。」 先搭话的是周。 「我的主子期望和名仓大人的主人缔结友谊。」 「我的主人表示可以接受『周先生』的提议。」 名仓的回应,使周露出妖艳的笑容。 「不得了,承蒙信赖真是不敢当。那么方便开始讨论具体细节吗?」 「我们这边的基本条件就如之前所述。」 「我当然明白。我们这边绝对不会做出不利于七草大人的举动,而且我们和大亚联盟没有利害关系。」 「关于媒体操作呢?」 「这部分我也明白。针对『所有』魔法师的负面宣传,我已经着手要求减少。」 「我知道了。那就请您说明细节吧。」 周再度向女店员使个眼神。 美丽的女服务生深深行礼致意之后,便离开了包厢。除了名仓与周之外,包厢里进行的对话无人知晓。 〔终〕 『那艘飞船是赃物,飞行计划也是盗用代码申请。这是电视台的说法。』 达也以自己房间的电话机接听藤林的来电。 内容是关于那天晚上遭遇的飞船。是跟那天以自爆攻击让达也尝到「皮肉痛」,那些不晓得是恐怖分子还是黑帮的家伙的身分有关的调查结果。 『很遗憾,只知道似乎是华人黑帮的成员,查不出更详细的情报。』 但如同藤林本人所说,调查结果不甚理想。 「您说是华人黑帮……这代表您已经查出他们的身分了?」 『嗯,但不是所有人。对方和你也有一段过节。』 「……难道是无头龙?」 『——的余党。罗柏特·孙,无头龙的首领——理查德·孙侄子的堂弟。已经确认就是他率人劫机。』 「侄子的堂弟……?」 这样几乎是外人吧?达也将涌上喉头的这句话吞回肚子里。因为他立刻回想起来,光是这样也能让血缘关系成立的案例,他自己身边就有一个。 『几乎是外人啦。所以无头龙瓦解的时候,应该也只有少数拜把兄弟跟从他吧。』 不过,似乎所有人都这么想。只是现在无暇一直在意这种小事。 『这种小势力,当然不可能做出昨晚那种事件,应该有靠山或幕后黑手之类的,总之就是有人协助……』 「但是查不出身分?」 『嗯。』 看来事态比达也预料的严重。因为光是在东京都心策动恐怖攻击未遂,就是件不容忽视的事情了,居然连用藤林的调查能力,也抓不到幕后黑手的尾巴。当然也得考量到现阶段过度缺乏证据。即使如此,也无疑是绝对不能大意的对手。 此时掠过达也脑海的,不是「但愿别变成麻烦事」,而是「但愿麻烦事别牵扯到我与深雪」这种自私的愿望。 ◇ ◇ ◇ 夜晚的闹区。这间店位于距离主要道路不远处的小巷。 名仓以不起眼的霓虹灯光确认店名。 这里是他「现在」的主人——七草弘一指定的约见场所无误。 如果不知道这里有间店,想必会过门不入。名仓推开只有坚固可取的不显眼合金门,沿着阶梯上楼。冷漠的男店员带他到某间包厢,而约见对象早已抵达此处。 「让您久等了吗?」 「不不不,我也刚到。」 如此回应并起身的是一名俊秀青年,整个人洋溢着名仓比不上的魅力与年轻活力。 「我是名仓。」 「敝姓周。来,请坐。」 包厢里有一名和带路男店员完全相反,既可爱又讨喜的年轻女性待命。周向身穿女服务生制服的美女使个眼神,她就熟练地引导名仓到周的正前方,并帮忙拉椅子。周看到名仓毫不客气地坐下之后也回座。 「要喝点什么吗?」 「这个嘛,那就白酒之类的。」 意外感使得周的眉毛一颤。就他所知,听完刚才那句话真的点酒的客人很少见。 「……那么,虽然老套,要不要喝茅台酒?」 「由您决定。」 酒在周点单之后立刻送到。蒸馏酒注入小小的玻璃酒杯,名仓与周配合彼此的呼吸,同时一鼓作气地干杯。 名仓将见底的玻璃杯放在桌子中央,注视周的双眼。 「名仓大人。」 先搭话的是周。 「我的主子期望和名仓大人的主人缔结友谊。」 「我的主人表示可以接受『周先生』的提议。」 名仓的回应,使周露出妖艳的笑容。 「不得了,承蒙信赖真是不敢当。那么方便开始讨论具体细节吗?」 「我们这边的基本条件就如之前所述。」 「我当然明白。我们这边绝对不会做出不利于七草大人的举动,而且我们和大亚联盟没有利害关系。」 「关于媒体操作呢?」 「这部分我也明白。针对『所有』魔法师的负面宣传,我已经着手要求减少。」 「我知道了。那就请您说明细节吧。」 周再度向女店员使个眼神。 美丽的女服务生深深行礼致意之后,便离开了包厢。除了名仓与周之外,包厢里进行的对话无人知晓。 〔终〕 后记 首先由衷感谢拿起本书的各位。初次见面的读者请以此为机会多多指教,非初次见面的读者则请您继续关照。 这一集是晋升到二年级的达也、深雪与同伴们,以及他们学弟妹新生的剧情,不晓得各位喜欢吗?因为这部作品是描述主角兄妹入学就读高中到毕业的经历,所以少不了晋升年级的事件,人际关系也必然会随之更新。各位看过这一集就知道,角色们并非毕业之后就没有戏分,但新角色也必须大显身手,否则就没有登场的意义。 所以,在此就必须要思考新登场人物的角色定位。本次登场的新生,其实设计起来没有很辛苦。因为我当初开始写这部作品的时候,就已经大致完成了他们的造型。其中当然有好几个地方做过中等规模的修正。而改变最大的,大概就是贤人原本是男扮女装这个部分吧。这样实在不太好,所以我在建构双七篇大纲的阶段就将这个设定作废了。 令我头痛的是明年的新生。老实说,角色构想还是一张白纸啊……不过,剧中世界明年的剧情就像是世事般难以预料,等到这部作品真的走到那一步的时候,再请各位嘲笑作者绞尽脑汁的痕迹吧。 换个话题,如各位所知,本次的双七篇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连载的内容。用意是希望尽早将全新剧情献给各位书迷……但这是有点鲁莽的尝试,我有为此反省。 因为是在把当时应该存在的要素无视掉的状态下构筑剧情,所以我早就明白会处处受限,却没想到会成为那么不清不楚的成品……我在改稿时彻底体认到,背后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说明清楚。我自认在出书时完成了必要最底限的补足,各位觉得如何呢? 本书上市时,各位应该已经听到某个大消息了。其实在这部双七篇的连载过程中,我为各位工作人员造成了沉重的负担,但我想今后将会更加劳烦大家。非常抱歉。 不过这始终只是后台的秘辛。为了让各位书迷更加享受《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包含作者在内的全体工作人员将会全力以赴,所以本系列作品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首先由衷感谢拿起本书的各位。初次见面的读者请以此为机会多多指教,非初次见面的读者则请您继续关照。 这一集是晋升到二年级的达也、深雪与同伴们,以及他们学弟妹新生的剧情,不晓得各位喜欢吗?因为这部作品是描述主角兄妹入学就读高中到毕业的经历,所以少不了晋升年级的事件,人际关系也必然会随之更新。各位看过这一集就知道,角色们并非毕业之后就没有戏分,但新角色也必须大显身手,否则就没有登场的意义。 所以,在此就必须要思考新登场人物的角色定位。本次登场的新生,其实设计起来没有很辛苦。因为我当初开始写这部作品的时候,就已经大致完成了他们的造型。其中当然有好几个地方做过中等规模的修正。而改变最大的,大概就是贤人原本是男扮女装这个部分吧。这样实在不太好,所以我在建构双七篇大纲的阶段就将这个设定作废了。 令我头痛的是明年的新生。老实说,角色构想还是一张白纸啊……不过,剧中世界明年的剧情就像是世事般难以预料,等到这部作品真的走到那一步的时候,再请各位嘲笑作者绞尽脑汁的痕迹吧。 换个话题,如各位所知,本次的双七篇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连载的内容。用意是希望尽早将全新剧情献给各位书迷……但这是有点鲁莽的尝试,我有为此反省。 因为是在把当时应该存在的要素无视掉的状态下构筑剧情,所以我早就明白会处处受限,却没想到会成为那么不清不楚的成品……我在改稿时彻底体认到,背后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说明清楚。我自认在出书时完成了必要最底限的补足,各位觉得如何呢? 本书上市时,各位应该已经听到某个大消息了。其实在这部双七篇的连载过程中,我为各位工作人员造成了沉重的负担,但我想今后将会更加劳烦大家。非常抱歉。 不过这始终只是后台的秘辛。为了让各位书迷更加享受《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包含作者在内的全体工作人员将会全力以赴,所以本系列作品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首先由衷感谢拿起本书的各位。初次见面的读者请以此为机会多多指教,非初次见面的读者则请您继续关照。 这一集是晋升到二年级的达也、深雪与同伴们,以及他们学弟妹新生的剧情,不晓得各位喜欢吗?因为这部作品是描述主角兄妹入学就读高中到毕业的经历,所以少不了晋升年级的事件,人际关系也必然会随之更新。各位看过这一集就知道,角色们并非毕业之后就没有戏分,但新角色也必须大显身手,否则就没有登场的意义。 所以,在此就必须要思考新登场人物的角色定位。本次登场的新生,其实设计起来没有很辛苦。因为我当初开始写这部作品的时候,就已经大致完成了他们的造型。其中当然有好几个地方做过中等规模的修正。而改变最大的,大概就是贤人原本是男扮女装这个部分吧。这样实在不太好,所以我在建构双七篇大纲的阶段就将这个设定作废了。 令我头痛的是明年的新生。老实说,角色构想还是一张白纸啊……不过,剧中世界明年的剧情就像是世事般难以预料,等到这部作品真的走到那一步的时候,再请各位嘲笑作者绞尽脑汁的痕迹吧。 换个话题,如各位所知,本次的双七篇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连载的内容。用意是希望尽早将全新剧情献给各位书迷……但这是有点鲁莽的尝试,我有为此反省。 因为是在把当时应该存在的要素无视掉的状态下构筑剧情,所以我早就明白会处处受限,却没想到会成为那么不清不楚的成品……我在改稿时彻底体认到,背后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说明清楚。我自认在出书时完成了必要最底限的补足,各位觉得如何呢? 本书上市时,各位应该已经听到某个大消息了。其实在这部双七篇的连载过程中,我为各位工作人员造成了沉重的负担,但我想今后将会更加劳烦大家。非常抱歉。 不过这始终只是后台的秘辛。为了让各位书迷更加享受《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包含作者在内的全体工作人员将会全力以赴,所以本系列作品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首先由衷感谢拿起本书的各位。初次见面的读者请以此为机会多多指教,非初次见面的读者则请您继续关照。 这一集是晋升到二年级的达也、深雪与同伴们,以及他们学弟妹新生的剧情,不晓得各位喜欢吗?因为这部作品是描述主角兄妹入学就读高中到毕业的经历,所以少不了晋升年级的事件,人际关系也必然会随之更新。各位看过这一集就知道,角色们并非毕业之后就没有戏分,但新角色也必须大显身手,否则就没有登场的意义。 所以,在此就必须要思考新登场人物的角色定位。本次登场的新生,其实设计起来没有很辛苦。因为我当初开始写这部作品的时候,就已经大致完成了他们的造型。其中当然有好几个地方做过中等规模的修正。而改变最大的,大概就是贤人原本是男扮女装这个部分吧。这样实在不太好,所以我在建构双七篇大纲的阶段就将这个设定作废了。 令我头痛的是明年的新生。老实说,角色构想还是一张白纸啊……不过,剧中世界明年的剧情就像是世事般难以预料,等到这部作品真的走到那一步的时候,再请各位嘲笑作者绞尽脑汁的痕迹吧。 换个话题,如各位所知,本次的双七篇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连载的内容。用意是希望尽早将全新剧情献给各位书迷……但这是有点鲁莽的尝试,我有为此反省。 因为是在把当时应该存在的要素无视掉的状态下构筑剧情,所以我早就明白会处处受限,却没想到会成为那么不清不楚的成品……我在改稿时彻底体认到,背后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说明清楚。我自认在出书时完成了必要最底限的补足,各位觉得如何呢? 本书上市时,各位应该已经听到某个大消息了。其实在这部双七篇的连载过程中,我为各位工作人员造成了沉重的负担,但我想今后将会更加劳烦大家。非常抱歉。 不过这始终只是后台的秘辛。为了让各位书迷更加享受《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包含作者在内的全体工作人员将会全力以赴,所以本系列作品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首先由衷感谢拿起本书的各位。初次见面的读者请以此为机会多多指教,非初次见面的读者则请您继续关照。 这一集是晋升到二年级的达也、深雪与同伴们,以及他们学弟妹新生的剧情,不晓得各位喜欢吗?因为这部作品是描述主角兄妹入学就读高中到毕业的经历,所以少不了晋升年级的事件,人际关系也必然会随之更新。各位看过这一集就知道,角色们并非毕业之后就没有戏分,但新角色也必须大显身手,否则就没有登场的意义。 所以,在此就必须要思考新登场人物的角色定位。本次登场的新生,其实设计起来没有很辛苦。因为我当初开始写这部作品的时候,就已经大致完成了他们的造型。其中当然有好几个地方做过中等规模的修正。而改变最大的,大概就是贤人原本是男扮女装这个部分吧。这样实在不太好,所以我在建构双七篇大纲的阶段就将这个设定作废了。 令我头痛的是明年的新生。老实说,角色构想还是一张白纸啊……不过,剧中世界明年的剧情就像是世事般难以预料,等到这部作品真的走到那一步的时候,再请各位嘲笑作者绞尽脑汁的痕迹吧。 换个话题,如各位所知,本次的双七篇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连载的内容。用意是希望尽早将全新剧情献给各位书迷……但这是有点鲁莽的尝试,我有为此反省。 因为是在把当时应该存在的要素无视掉的状态下构筑剧情,所以我早就明白会处处受限,却没想到会成为那么不清不楚的成品……我在改稿时彻底体认到,背后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说明清楚。我自认在出书时完成了必要最底限的补足,各位觉得如何呢? 本书上市时,各位应该已经听到某个大消息了。其实在这部双七篇的连载过程中,我为各位工作人员造成了沉重的负担,但我想今后将会更加劳烦大家。非常抱歉。 不过这始终只是后台的秘辛。为了让各位书迷更加享受《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包含作者在内的全体工作人员将会全力以赴,所以本系列作品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首先由衷感谢拿起本书的各位。初次见面的读者请以此为机会多多指教,非初次见面的读者则请您继续关照。 这一集是晋升到二年级的达也、深雪与同伴们,以及他们学弟妹新生的剧情,不晓得各位喜欢吗?因为这部作品是描述主角兄妹入学就读高中到毕业的经历,所以少不了晋升年级的事件,人际关系也必然会随之更新。各位看过这一集就知道,角色们并非毕业之后就没有戏分,但新角色也必须大显身手,否则就没有登场的意义。 所以,在此就必须要思考新登场人物的角色定位。本次登场的新生,其实设计起来没有很辛苦。因为我当初开始写这部作品的时候,就已经大致完成了他们的造型。其中当然有好几个地方做过中等规模的修正。而改变最大的,大概就是贤人原本是男扮女装这个部分吧。这样实在不太好,所以我在建构双七篇大纲的阶段就将这个设定作废了。 令我头痛的是明年的新生。老实说,角色构想还是一张白纸啊……不过,剧中世界明年的剧情就像是世事般难以预料,等到这部作品真的走到那一步的时候,再请各位嘲笑作者绞尽脑汁的痕迹吧。 换个话题,如各位所知,本次的双七篇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连载的内容。用意是希望尽早将全新剧情献给各位书迷……但这是有点鲁莽的尝试,我有为此反省。 因为是在把当时应该存在的要素无视掉的状态下构筑剧情,所以我早就明白会处处受限,却没想到会成为那么不清不楚的成品……我在改稿时彻底体认到,背后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说明清楚。我自认在出书时完成了必要最底限的补足,各位觉得如何呢? 本书上市时,各位应该已经听到某个大消息了。其实在这部双七篇的连载过程中,我为各位工作人员造成了沉重的负担,但我想今后将会更加劳烦大家。非常抱歉。 不过这始终只是后台的秘辛。为了让各位书迷更加享受《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包含作者在内的全体工作人员将会全力以赴,所以本系列作品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首先由衷感谢拿起本书的各位。初次见面的读者请以此为机会多多指教,非初次见面的读者则请您继续关照。 这一集是晋升到二年级的达也、深雪与同伴们,以及他们学弟妹新生的剧情,不晓得各位喜欢吗?因为这部作品是描述主角兄妹入学就读高中到毕业的经历,所以少不了晋升年级的事件,人际关系也必然会随之更新。各位看过这一集就知道,角色们并非毕业之后就没有戏分,但新角色也必须大显身手,否则就没有登场的意义。 所以,在此就必须要思考新登场人物的角色定位。本次登场的新生,其实设计起来没有很辛苦。因为我当初开始写这部作品的时候,就已经大致完成了他们的造型。其中当然有好几个地方做过中等规模的修正。而改变最大的,大概就是贤人原本是男扮女装这个部分吧。这样实在不太好,所以我在建构双七篇大纲的阶段就将这个设定作废了。 令我头痛的是明年的新生。老实说,角色构想还是一张白纸啊……不过,剧中世界明年的剧情就像是世事般难以预料,等到这部作品真的走到那一步的时候,再请各位嘲笑作者绞尽脑汁的痕迹吧。 换个话题,如各位所知,本次的双七篇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连载的内容。用意是希望尽早将全新剧情献给各位书迷……但这是有点鲁莽的尝试,我有为此反省。 因为是在把当时应该存在的要素无视掉的状态下构筑剧情,所以我早就明白会处处受限,却没想到会成为那么不清不楚的成品……我在改稿时彻底体认到,背后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说明清楚。我自认在出书时完成了必要最底限的补足,各位觉得如何呢? 本书上市时,各位应该已经听到某个大消息了。其实在这部双七篇的连载过程中,我为各位工作人员造成了沉重的负担,但我想今后将会更加劳烦大家。非常抱歉。 不过这始终只是后台的秘辛。为了让各位书迷更加享受《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包含作者在内的全体工作人员将会全力以赴,所以本系列作品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首先由衷感谢拿起本书的各位。初次见面的读者请以此为机会多多指教,非初次见面的读者则请您继续关照。 这一集是晋升到二年级的达也、深雪与同伴们,以及他们学弟妹新生的剧情,不晓得各位喜欢吗?因为这部作品是描述主角兄妹入学就读高中到毕业的经历,所以少不了晋升年级的事件,人际关系也必然会随之更新。各位看过这一集就知道,角色们并非毕业之后就没有戏分,但新角色也必须大显身手,否则就没有登场的意义。 所以,在此就必须要思考新登场人物的角色定位。本次登场的新生,其实设计起来没有很辛苦。因为我当初开始写这部作品的时候,就已经大致完成了他们的造型。其中当然有好几个地方做过中等规模的修正。而改变最大的,大概就是贤人原本是男扮女装这个部分吧。这样实在不太好,所以我在建构双七篇大纲的阶段就将这个设定作废了。 令我头痛的是明年的新生。老实说,角色构想还是一张白纸啊……不过,剧中世界明年的剧情就像是世事般难以预料,等到这部作品真的走到那一步的时候,再请各位嘲笑作者绞尽脑汁的痕迹吧。 换个话题,如各位所知,本次的双七篇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连载的内容。用意是希望尽早将全新剧情献给各位书迷……但这是有点鲁莽的尝试,我有为此反省。 因为是在把当时应该存在的要素无视掉的状态下构筑剧情,所以我早就明白会处处受限,却没想到会成为那么不清不楚的成品……我在改稿时彻底体认到,背后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说明清楚。我自认在出书时完成了必要最底限的补足,各位觉得如何呢? 本书上市时,各位应该已经听到某个大消息了。其实在这部双七篇的连载过程中,我为各位工作人员造成了沉重的负担,但我想今后将会更加劳烦大家。非常抱歉。 不过这始终只是后台的秘辛。为了让各位书迷更加享受《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包含作者在内的全体工作人员将会全力以赴,所以本系列作品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首先由衷感谢拿起本书的各位。初次见面的读者请以此为机会多多指教,非初次见面的读者则请您继续关照。 这一集是晋升到二年级的达也、深雪与同伴们,以及他们学弟妹新生的剧情,不晓得各位喜欢吗?因为这部作品是描述主角兄妹入学就读高中到毕业的经历,所以少不了晋升年级的事件,人际关系也必然会随之更新。各位看过这一集就知道,角色们并非毕业之后就没有戏分,但新角色也必须大显身手,否则就没有登场的意义。 所以,在此就必须要思考新登场人物的角色定位。本次登场的新生,其实设计起来没有很辛苦。因为我当初开始写这部作品的时候,就已经大致完成了他们的造型。其中当然有好几个地方做过中等规模的修正。而改变最大的,大概就是贤人原本是男扮女装这个部分吧。这样实在不太好,所以我在建构双七篇大纲的阶段就将这个设定作废了。 令我头痛的是明年的新生。老实说,角色构想还是一张白纸啊……不过,剧中世界明年的剧情就像是世事般难以预料,等到这部作品真的走到那一步的时候,再请各位嘲笑作者绞尽脑汁的痕迹吧。 换个话题,如各位所知,本次的双七篇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连载的内容。用意是希望尽早将全新剧情献给各位书迷……但这是有点鲁莽的尝试,我有为此反省。 因为是在把当时应该存在的要素无视掉的状态下构筑剧情,所以我早就明白会处处受限,却没想到会成为那么不清不楚的成品……我在改稿时彻底体认到,背后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说明清楚。我自认在出书时完成了必要最底限的补足,各位觉得如何呢? 本书上市时,各位应该已经听到某个大消息了。其实在这部双七篇的连载过程中,我为各位工作人员造成了沉重的负担,但我想今后将会更加劳烦大家。非常抱歉。 不过这始终只是后台的秘辛。为了让各位书迷更加享受《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包含作者在内的全体工作人员将会全力以赴,所以本系列作品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序章 台版 转自 百度贴吧flt录入组 扫图:a3702222222 录入&校对:slean no_13五月 设立在全国各处的十所魔法师开发研究所,各自拥有不同的研究主题。例如最初设立的第一研,他们的研究主题是为了让魔法作为最有效率的武器来使用,使直接干涉生物体的魔法进入实用阶段。第四研则试图利用精神干涉魔法,对【魔法】这种特异能力的源泉,也就是魔法师潜意识领域的魔法演算领域本身进行强化。 第七研着重于开发集团战斗用的魔法,其成果即是群体控制魔法。至于设立在奈良,延揽了许多古式魔法师加入的第九研,他们的研究主题是将古式魔法融入现代魔法。加入第九研的古式魔法师,期待以科学改良自己继承的【古老】魔法,促使更强的新魔法诞生。但第九研的目的,始终只是撷取古式魔法要素来开发强力的现代魔法,打造出可当成兵器的优秀魔法师。 古式魔法师最后只落得受人利用、秘术被窃取的下场,他们不可能会接受这种结果。他们会对第九研出身,姓氏有【九】的魔法师抱持敌意,也可以说是在所难免。这样的对立,依然根深蒂固地残存到西元二〇九六年的现在。 西元二〇九六年六月二十五日,星期一。日本魔法界的长老,拥有国防陆军退役少将头衔的九岛烈,和他的长子暨九岛家现任当家九岛真言,一起造访前魔法师开发第九研究所。第九研是国立研究所,在第三次世界大战结束不久后就关闭了,但至今依然维持研究所的功能。如今这里是九岛家、九鬼家、九头见家共同出资的【民间】研究所,研究的是现今成果比不上作用系魔法的知觉系统魔法——对外是如此。但这只是表面上的形态。这里确实有在研究知觉系魔法,却不是现在着重的主题。研究所深处——在烈与真言被带来的大房间里,整齐排列着许多和人类一样大的人偶。四排四列。合计总共有十六具。背靠着细长柱子,被固定在柱上的这些人偶,是女性型机器人【女机人】。如果这里是3h-人类家事辅助机械的开发研究室,这应该就不是什么稀奇的光景了把。为了其他用途(例如军事)而开发的人类机械研究设施,也可能出现这种光景。 但女机人并不适合出现在魔法研究所当中——从至今的常识来看是如此。 「进入如何?」真言问完,带路的研究主任便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寄生物培养的很顺利,附着在女机人身上的成功率,也已经提升到百分之六十了。如您所见,寄生人偶已试做到第十六具。」 「也就是说,已经达到当初预定的数量了,是吧?」 「是的。」 回答的研究员所展现的这种态度,原本会令人感到他是在得意忘形,但真言与烈都不在意。他的团队确实立下了足以为其感到自豪的成果。 研究主任或许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两人的容忍态度,讲起话便更加滔滔不绝。 「培养的寄生物基于忠诚术式的效果,目前在寄生人偶里是处于完全休眠状态,当初抵抗术式的现象也观测不到了,忠诚术式是寄生人偶实用化面临的最大课题,这部分也可以说是解决了吧。只要您一声下令,随时都可以进行性能测试。」 主任透露期待心情的这番话超乎真言预料。他原本认为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进行实战的性能测试,所以闹钟并没有预先设想到这个阶段。 「现在要进入实战测试还太早了吧?就算安装了忠诚术式,测试次数还不足以容许他们采取自律行动。」 回应研究员这个提议的不是真言,而是烈。 「也还不知道它们能在实验室外部稳定使用妖力到什么地步。」 「所以才需要为此做测试」 烈挥手制止无法接受而不肯退让的研究主任。「你知道每年八月会举行魔法科高中的校际对抗赛吧?今年将采用【越野障碍赛跑】这个竞赛项目。这是必须克服物理障碍物与魔法阻碍,来抵达重点的长程障碍赛跑。」 主任立刻理解了烈的真正用意。 「您要将寄生人偶当成障碍物使用对吧?」 「因为国防军应该也没有足够人手可以投入高中生的竞赛。要是使用寄生人偶,即使被学生反击,也不会有军方魔法师受伤的情况发生。而且,只要以忠诚术式限制妖力的输出强度,也不用担心学生受重伤。这对于离开实验室之后的首次运用测验来说,是个相当好的机会。」 「可是前任当家,运营委员会肯答应吗?要是实验内容外泄,不晓得社会大众会有何反应。考量到这一点,我认为他们应该不会点头。」 没有被告知烈有何计划的真言以九校战运营委员为借口,表达自己担忧社会大众对于把高中生当作白老鼠一事作何反应,但是烈仍不改其坚定意志。 「不,运营委员会他们会点头。早在挑选今年竞赛项目的阶段,运营委员会就已经屈服,并接受国防军介入。如今的他们早已没有骨气驳回我们的要求。」 只不过,烈没有提到情报外泄时将如何应对。很明显他并不想自行负起这个责任。而且烈与真言都没有提到,万一寄生人偶挣脱限制,进而危害到魔法科高中生的时候,该如何处理。 烈将寄生人偶运用于实验的相关细节交由儿子处理,独自回到位于生驹的九岛主屋。烈一返家就前往真言的幺子——光宣的房间。 九岛光宣今年满十六岁,就读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二高中的一年级。原本他在这时间应该还在学校,但是他今天请病假——不对,应该说是今天「也」请病假。 「光宣,是我。」 烈在敲门的同时这么说,接着在室内传出有些慌张的气息之后,房门便打开了。白皙文弱的少年从门后露面。虽然五官柔美细嫩,但应该不可能被误认为女生。如果可以这样形容,那么九岛光宣就是「典型的美少年」。 「爷爷,恕我失礼只穿这样。」 少年以符合他容貌的清澈高亢声线,向爷爷道歉。 「不用在意这种事。比起那个,你不躺着没关系吗?」 烈对于这个穿着睡衣的孙子所说出的这番话,并非客套话,烈脸上刻着的担忧表情,显现出他是由衷关心孙子的身体状况。 光宣原本打算以笑容回应爷爷的爱。 「不要紧,已经退烧——」 但他才正要说出「退烧了」就剧烈咳嗽,没能达成这个小小的目标。自己的身体背叛了自己「不想让爷爷担心」的想法,这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光宣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让尊敬的爷爷看见他的泪水。 「光宣,躺着吧。」 烈温柔抚摸咳嗽孙子的背,在光宣症状缓解的时候如此催促。 「爷爷是。「 光宣本想逞强,但还是打消了念头。知道自己的身体多差的他甚至无法虚张声势。结果,乖乖回到床上才是最不会让爷爷担心的做法,聪明的他明白这一点。 孙子自行将被子拉到脖子下方盖好,烈则是搬了张椅子坐下,像是吩咐般以沉稳的声音向光宣说话。 「光宣,就算缺席天数多了点,你也没有必要着急。」 这是安慰,但不是一时的安抚。 「你的魔法力在年龄相仿的孩子之中首屈一指。即使和参加九校战的魔法科高中生相比,也几乎没有学生能够与你匹敌。」 而且也不是偏袒自家人。光宣拥有不负九岛烈孙子之名的魔法力。 「谢谢爷爷。」 光宣大概是知道爷爷由衷认同他的天分吧,覆盖在他脸上的忧虑消失了。烈这番话成功激励了孙子。 不过,这番话同时也有点轻率。 「九校战啊好想参加看看。「 光宣不是怜悯自己,而是怀抱着憧憬如此低语。这句话重重打在烈的心上。 「光宣」 如果只看魔法力,光宣应该百分百会获选为九校战代表吧。但前提是能够上场竞赛。光宣一年有四分之一的日子在病床上度过,即使他获选为第二高中代表,考量到会因为缺席造成团队困扰,还是只能婉拒。 「爷爷,请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测试实力的舞台并不是只有九校战。」 「也对,你头脑也很好,无论是魔法师或魔工师,今后你能活跃的机会比比皆是。」 孙子在床上露出笑容,看见此幕的烈努力藏起涌上心头的痛,朝他微笑。其实光宣想参加九校战,想在大家看得见的地方进行发挥与生俱来的才华。烈非常明白这一点,同时也明白孙子觉得这种机会不会来临。 若身体健康,就没有必要放弃的未来。 若是无能,就不能怀抱的希望。 光宣的丰富才华反而折磨着他。烈觉得这样非常不合理。而且带来这种不合理结果的,不是神或恶魔这种看不到的存在。——害的孙子得背负这种凄惨命运的就是我儿子。——而没能阻止他的正是我自己。自责的念头一点一滴地侵蚀烈的内心。 「话说回来,响子表姐今天也有来探望我。表姐说她也想见爷爷一面。」 「这样啊。光宣,她有来探望你真是太好了。」 「是的。」 在烈的孙子们之中,光宣与藤林响子的感情特别好。述说响子造访的光宣,看起来真的很开心的样子。 孙子终于露出真正的笑容,但烈反而更加可怜他,难以继续留在房内。烈在触摸孙子额头确认没有发高烧之后,站起了身子。 「光宣,休息一下把。那么一来烧也应该会退。」 「我明白了。」 孙子懂事的回话,烈好不容易才露出笑容回应他,然后便离开了光宣的房间。 烈在自己的书房,深深坐在爱用的扶手椅上。柔软的皮坐垫使他陷入了会无止境下沉的错觉当中。烈觉得坐镇在柜子上的雅马邑酒瓶似乎在向他招手。他起身前进一步,接着又再度回到椅子上,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不被容许以酒精来逃避。 烈自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然后对此感到滑稽。这应该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明明发生在别人身上总是以无能为力带过,但发生在自家人身上就烦恼到愁眉不展,这叫做自私。烈原本打算如此解释,但是再怎么嘲弄、斥责自己,这份苦恼也不可能消失。烈也理解这一点。 光宣之所以会体弱多病,其理由是基因操作的副产物。他是调整体魔法师——强化魔法因子的基因改造人。 真言会对亲生儿子进行基因操作这种暴行,是因为他对父亲——也就是对烈抱有着自卑感所致。真言从小就一直对于魔力远不及烈这件事感到自卑。他也对于自己孩子们的天分只有稍微胜于他,在十师族中也只是平凡等级一事感到失望。 客观来看,真言与他的孩子们都具备这十分强大的魔法力,只是找错比较的对象罢了。烈成功接受生存几率百分之十的后天强化措施,而真言没有冒这种风险也展现了充分的能力,两者的差异仅止于此。烈反复对自己的继承人这么说,但他没能说服真言接受这种说法。 真言内心的失望转变为对力量的执着时,疯狂便住进了他的体内。既然无法自然得到具备强大魔法力的后代,那么亲手以人工方式制作就好。这种妄念囚禁了他的内心。 将以人工授精与人工子宫技术进行有计划的交配与组合而成的九岛基因进一步改良,进而创造出最强的魔法师。以这种方式制作出来的就是光宣。表面上,光宣是真言以人工授精的方式,将己身精子和真言妻子的卵子结合为受精卵而诞生,然而实际上并非这么正经。 光宣在基因层面的父亲是九岛真言。 基因层面的母亲,是真言嫁到藤林家的小妹。 换言之,光宣和响子是同母异父的姐弟——是亲兄妹生下的孩子。 但他并非是乱伦所生下的孩子。真言没有和妹妹进行性行为,始终只是提供了精子与卵子而已。即使如此,光宣也无疑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所生下的孩子。 没有人知道光宣的体质究竟是基因调整的疏失,还是血缘过浓造成的影响。不过这种特殊的身世肯定诅咒了光宣。 从强化魔法力的观点来看。调整是成功的。 在现今所知的魔法师之中,光宣拥有最高等级的素质。他的魔法力足以匹敌司波深雪与安洁莉娜两人。 但光宣因为体质极度容易生病而无法持续发挥这份魔法力。他并非五轮澪那种虚弱体质,所以没有生病的时候可以随心所欲地施展魔法。但他动不动就卧病在床,使得以魔法师身份活跃的机会大幅受限。这个幺孙不只是无法以独当一面的魔法师身份活下去,他身为调整体魔法师——以生体兵器的身份诞生,但连这份职责都无法胜任。施加在光宣身上的诅咒,是现代魔法开发走上歧途,想将魔法师打造为兵器所造成的,这是烈苦恼了十几年之后做出的结论。 ——必须要阻止这个社会将魔法师作为兵器使用。 ——绝对不能再让更多像光宣这样的孩子诞生在世上。 烈不晓得是第几百次、几千次下定了这个决心。 第一章 六月最后一周。即使是期末考将近的放学后,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的学生会室里依然 交相响起敲键声与电子声,以及不时有人轻声询问、回答、报告或讨论的说话声。 下午最后一堂课结束约一小时后。经过这段不算长的时间,达也起身站在梓的面前。 「会长,自治委员会与风纪委员会的报告跟提案,我已经全部整理好放在等待裁示的资料夹 了,请在明天以前确认完毕。」 「我知道了……那个……司波学弟真的可以帮我全部处理完没关系。」 「我可不能这么做。」 不知道是信赖他的实力,还是纯粹只是嫌麻烦,梓这番想把事情全部推给达也去做的话语, 只换来达也冷漠的摇头回应。 「那么,恕我告辞。」 「辛苦了。」 距离学校关门还有一段时间,其他干部全都继续工作,没有半点想起身的徵兆。但梓理所当 然般地接受了达也的「逃离宣言」,出言慰劳。 其实达也的「早退」是梓的指示——应该说是垦求。 现在的学生会干部有会长、两名副会长、会计、两名书记,合计共六人,比去年同时期多一 人。光是以这样的人数来计算,每个人负责的工作量就能变少,但在达也加入之后,事态就「过度」好转了。 简单来说,就是达也的处理能力太强了。 学校在「运作层面」上的必要工作,有很多都是委任给学生会处理。会这么做的不只是魔法 科高中,这是现在二十一世纪末的普遍风潮。 但是,并非连影响学校「经营层面」的重要案件,也统统都交给学生处理。像去年四月发生 的「nche事件」那样演变成天大骚动的状况真的很罕见。学生会业务几乎都是简单的裁决、颇费工夫的调整,以及真的很费工夫的行政工作。 然而要是达也彻底发挥处理能力,他一个人就可以轻松解决裁决业务与行政工作。这代表其 他干部会因此无事可做,失去累积经验的机会。 学生会干部的任期最长也只有两年半,要是达也将一切处理妥当的话,低年级会学不到如何 工作,同年级会忘记如何工作,高年级也会搞不懂目前的程序。而且一旦达也请长假,学生会的工作就无法消化,进而拖累学校的运作。 这真的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的风险。但光是存在著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就是非常不妙的 状况了。学生会长梓与会计五十里在经过整个四月之后,做出了这个结论。但就算这么说,两人〔尤其是梓〕也没有胆量请达也「放水」,才会采用「鼓励早退」这种苦肉计。 这样也正合达也的意。达也原本就打算将高中生活放学后的时间用来自我锻炼,或是阅览只 对包含魔法科高中等魔法大学相关设施公开的文献。其实他并不想要风纪委员或学生会干部的地位(和伴随而来的义务〕。要是能获淮早点结束工作离开,他也不愁没有地方消耗多馀时间。 「深雪。」 「是,我会等哥哥回来。」 两人的这种互动次数之多,已经到了无须达也说出「晚点来接你」这句话的地步。 达也离开学生会室的时候,身为书记的穗香依依不舍地目送他的背影。 达也离开学生会室的时候,同样是书记的泉美瞒著深雪,悄悄以「这个懒惰鬼」的冰冷视线 瞪向他。 这个时间才参加社团活动有点晚,因此更衣室里空无一人。达也在这里换上野外演习服,将 收纳制服的包包放进自己教室的置物柜,然后前往学校后方的演习森林。 这座人工森林不只是用来进行魔法训练,为了满足将来想当军人、警察或急救队员的学生需 求,树林的密度与起伏都经过详细计算,也布设了水池、沙地、水道跟跑道,还设置各种器具与机械,成为强化体能的训练场。因此将这里当成活动据点的不只是魔法竞技型的社团。这个场地也会分配时间给完全不靠魔法的野外活动社团利用。 达也正要造访的,也是这种非魔法竞赛型社团之一。 「海,达也。」 他还没有打招呼,好友就先对他搭话。 「达也哥哥。」 提著大水壶的水波或许是听到声音而察觉到达也的到来,朝他鞠躬致意。 「雷欧,打扰了。看来水波也很努力呢。」 、 达也举手回应雷欧,然后向水波搭话。 「话说回来,县社长在哪里?」 他开口询问负责人的去向。 「在这里。」 当事人自行回答了这个问题。他不是从为了提供练跑而铺设的林间跑道过来,而是从长满杂 草的茂密树林现身。这个人是雷欧所属的山岳社的社长——县谦四郎。 达也从躺在地上呻吟的一、二年级男社员们之间钻过,来到县的面前行礼。 「社长,今天也请多关照。」 「嗯,放轻松吧。方便的话,就稍微帮忙训练这群一年级吧。」 这番话使得化为行尸走肉的社员有一半吓得身体颤了 一下,却没有人能够起身逃离。 「这个嘛,如果可以先等我跑一圈的话,我很乐意。」 「先跑一圈啊,真从容……相较之下,你们这些人……」 县听完达也的回答后愉快一笑,然后无情地环视依然爬不起来的社员们。 「只是在森林跑个十公里而已就累成这样,你们太没用了!给我看看西城,他不是还活蹦乱 跳的吗?」 「……请不要把我们和雷欧相提并论。」 好不容易才能如此回应的是一名二年级社员。虽然他已经回复到勉强说得出话,但似乎还无 法起身。 「不淮说丧气话,三年级可是已经在多跑一圈了。好啦,你们要躺到什么时候?你们可还没 有死喔!」 各处响起有气无力的笑声,二年级社员接连挤出力气起身。看来他们再怎么样都不想被当成 是在装死。 不过,站起来的就只有二年级,一年级社员甚至没有馀力逞强。 「真拿你们没办法……樱井!」 「有。」至今静静地在一旁待命的水波,听到县叫她就出声回应,接著便拿起刚才暂时放在 脚边的水壶,小跑步前往离她最近的同年级学生。 「动手。」 「是。」 水波依照县的指示,倒出手上水壶里的东西。 「好……好烫!」 被水壶倒出的液体淋在脸上的一年级学生,用翻滚的方式离开水波的脚边后站起身子,然后 又因为踩不稳而离得更远。 「是开水吗?」 达也不禁轻声发问,来到他身旁的雷欧则笑著摇头。 「不是,顶多四十五六度,只浇那点水不会烫伤。」 坐在树荫的女社员们也只是笑了出来,看起来没有表达任何担心。虽然确实是不会造成严重 后果,但达也还是认为这种做法很粗暴。 「在上一个世纪,据说在比赛时倒地的橄榄球员,都是利用水壶浇水来激发斗志。」 聆听达也与雷欧对话的县说起这种小知识。 「不是浇冷水而是热水,这是县社长的点子吗?」 「因为在这个季节浇冷水的话,有些人只会舒服到直接睡著而已。」 达也问完,县就说出了这样的内幕。而水波则在他们的注视之下,接连对同年级的男学生进 行热水洗礼。 数条绳索横越水池上方,绳上还挂著细长的圆木条。达也抓著木条在空 中平顺前进,同样面 不改色的雷欧在他身旁向他询问: 「我说达也,樱井为什么会加入我们这个社团?」 「到现在才问这个?」 「不,我早就在意这件事了……」 如雷欧所说,水波是山岳社的正式社员,相对的,达也是只来借用场地的外人——虽然是题 外话,但达也为了参加山岳社的社团活动,以答应帮社员们调校cad当成参加社团活动的交换条件,社团的同年级学生都称他是「荣誉社员」。 言归正传。 「以樱井的魔法力来说,应该有很多社团都想拉她加入吧?」 雷欧说的是事实,且他会有如此疑问也是理所当然。水波的魔法力在四月的「恒星炉实验」 后便为全校所知;社团招生周时,也因为入学成绩名列前茅而成为各个社团的目标。在正常状况下,她应该早就加入了魔法竞技系的社团才对。 「因为她之前说过想锻炼身体。」 达也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当中有一半是真相。他在对岸著地之后,踩著各自有著些微间隔的 狭小踏脚石前进。他以如同是在平坦操场跑道奔跑,那种没有紧张感的语气回答。 「但我觉得一年级女生有那种体能就已经足够了。」 雷欧的指摘相当中肯。而且水波原本就在四叶本家被培育为战斗用的魔法师,身体能力不可 能不高。 不过说到足够,她的魔法力以高中生等级来说已经是极度充足了,这部分更没有必要藉由社 团活动来锻炼。 「水波应该也有自己的想法吧。」 水波不只参加山岳社,还同时参加料理社。她参加社团活动的第一个动机是消磨时间,是要 配合学生会干部的达也他们(讲得更正确一点,是配合自己的主人深雪)一起回家。至于另一半的理由,连达也都不敢说出口。 对于重视实技的魔法科高中来说,九校战——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是极度重 要的年度活动。不只是对于校方,对于学生也一样。因为九校战成绩也会直接影响出路,而且这绝对不算是稀奇的事。既然这样,他们会致力于九校战更胜于期末考,或许也是理所当然。 凡事谨慎的第一高中学生会长中条梓,为了避免自家学校学生们的热忱白费,比往年提早一 个月著手进行九校战的淮备。不枉费她如此努力,使得众人无须在考前手忙脚乱,预计可以从容完成淮备。 直到她在今天——西元二〇九六年七月二日星期一,接获某个超乎预料的通知为止。 这天放学后,达也与深雪一如往常地前往学生会室。下周就是期末考,但学生会的活动无关 期末考,照例进行。话是这么说,不过基于前述理由,今年和往年相比,干部们的负担反而减轻了——即使没有减轻,临时抱佛脚这种行径也和这对兄妹无缘,因此焦躁、不平或不满的情绪也都不会在他们身上看见。 总之,达也一如往常地打开学生会室的门。 紧接著,室内洋溢而来的沉重气氛便使得达也不禁停下脚步。 「哥哥?请问怎」 不只是达也,连从他身后窥视室内的深雪,也没办法说完「请问怎么了?」这句简单的话语 就僵在原地。两人视线前方的梓抱著头苦恼,散发出世界末日般的绝望感。 「啊,两位辛苦了。」 露出束手无策表情的五十里,在学生会长的桌子前方向他们问候。达也以此为契机,终于下 定决心踏入这股沉闷淤积的空气之中。 「五十里学长,辛苦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下定决心之后就不会拐弯抹角,这是达也的作风。他无视于依然抱头苦恼的梓,向五十里询 问事情缘由。 「没有啦,因为……」 「九校战的营运委员会那边寄来了今年比赛的实施要项。」 依然掩著脸的梓,代替支支吾吾的五十里回答达也。 ‘ 「噢,已经是这个时期了啊。」 「详情也会在明天于官网公开。」 「这样啊。所以是哪里出了问题?」 看来这份要项中包含了令梓苦恼的问题,但是令她消沉成这副模样的问题究竟是什么?达也 只能选择确认。 「全部都有问题!」 梓或许一直在等待别人询问这件事。她猛然抬头,发起有如诅咒般的牢骚。 「寄来的实施要项是告知竞赛项目变更的通知!」 「是变更了哪个项目?」 这确实是坏消息。他们第一高中以「九校战实施要项和去年一样」为前提淮备至今。但即使 竞赛项目近年来已经固定,却也没有规定不能变更。采用的竞赛项目是在大会一个月之前通知各校,所以今天这份变更竞赛项目的通知,也只是按照规定进行的程序。 「有三个!」 不过梓如同惨叫般回应的这番话,即使是达也,同样也不得不为其感到惊讶。 「精速射击、群球抢分、冲浪竞速拿掉,然后新加入了坚盾对垒、操舵射击、越野障碍赛跑这三项!」 六项竞赛换掉一半,而且新旧竞赛的性质——所需的魔法种类相差甚远。看来非得要从甄选选手的阶段重新来过才行了吧。 不过这个结论下得太早了。梓的回答并非到此为止。 「而且选手只能同时参加越野障碍赛跑!除此之外,冰柱攻防、操舵射击与坚盾对垒还分成单人赛跟双人赛!」 梓以双手重重拍打桌面大声说明。至此,达也也莫名理解到她为何这么生气了。这次变更规 则,逼得各校得大幅改变九校战的战法。从甄选选手的方针开始,直至战略与战术都得从头开始修正不可。 换言之,提早淮备完全是白费工夫,良好的淮备没能带来好的结果。这也难怪梓会消沉。达 也觉得她光是没有恐慌,就算是相当耐得住性子了。 「那个,哥哥」 在达也思考该如何出言安慰气喘吁吁的学生会长时,深雪从后方客气地向他搭话。 「操舵射击?坚盾对垒?还有越野障碍赛跑……是怎样的比赛?」 深雪大概会报名冰柱攻防,所以几乎不可能在操舵射击与坚盾对垒上场。但越野障碍赛跑是 唯一允许同时报名的竞赛,她应该会参加。而且深雪身为九校战选手,应该还是会在意另外两项竞赛吧。这是理所当然的心态。 「不一定是直接套用我知道的规则就是了……」 , 所以达也决定以这句话为开场白,回答妹妹的疑问。 「『操舵射击』是舵手与枪手搭档,一边驾驶无动力小船,一边狙击水道两侧的固定标鞭与 水面上的移动标靶的竞赛,并以抵达终点的时间与命中的标靶数来计算成绩。既然有单人赛,应该就代表这次设定了单人兼任舵手与枪手的竞赛形态吧。这原本是usna海军陆战队的登陆支援训练内容。」 达也确认深雪没有要发问之后,开始说明下一项竞赛。 「『坚盾对垒』是使用盾牌的格斗战,一般是在高出地面或地板一阶的赛场进行。只要破坏或抢走对方的盾牌,或是让对方选手摔出界外就算获胜。虽然禁止朝对方选手身体进行物理攻击,但是可以攻击盾。换句话说,『坚盾对垒』的战法是以自己的盾与身体攻击对方选手的盾,或是使用魔法将对方选手推落场外。」 「也可以用自己的盾冲撞对方的盾,让对方摔出场外吧?」 「当然可以。」 「不过,依照这次的规定,就算不用抢走盾,也只要让对方放开自己的盾五秒以上,就算是 获胜了。」 在达也回 答深雪的问题之后,五十里再多做了补充说明。虽然这让达也停顿片刻,不过因为 不需要做进一步的补充或更正,所以他便开始说明下一个项目。 「『越野障碍赛跑』正如其名,是在山野进行障碍赛跑的竞赛,比赛在设置障碍物的森林里跑完全程的时间。这是各国陆军进行山岳、森林训练时采用的军事训练之一。除了物理的天然障碍物与人工障碍物,也会以自动枪座或魔法来妨碍选手。」 「这还真是艰难的竞赛呢……」 深雪轻声说出率直的感想,达也因此蹙眉,并点头回应。 「先不提操舵射击与坚盾对垒,越野障碍赛跑不是能让高中生挑战的竞赛。营运委员会究竟 在想什么?」 达也如同责备般地低语。此时五十里补充了一个天大的情报。 「而且越野障碍赛跑不分男女,只要是二、三年级的选手都能参赛,实质上是一年级以外的 选手都会参加。」 「……要是没有好好拟定对策,会有很多人脱队。」 达也说的「脱队」不是指在竞赛中淘汰,而是指脱离魔法师的人生。梓大概没有想到这种可 能性吧。 「怎么这样!」 她发出洋溢绝望感的呻吟,再度趴到桌面上。 学生会的业务不只是淮备九校战。不仅是魔法科高中,除了部分例外,现在的高中大多将学 校营运的实务委任给学生会。要是学生会业务有所延误,也会妨碍到学校的营莲。所以纵使是在这种时候,也非得完成最底限的工作才行。在跑腿的穗香与实技课延后下课的泉美来到学生会室时,达也与深雪都已经在处理学生会的工作了。 ——不过梓依然趴在桌上。 ——五十里则是努力想把这样的她拉出水面。 「既然变成这样,也只能重新甄选选手了。」 「 」 「幸好还有时间!而且也不是说至今的淮备全部都会白费掉!」 「 」 「越野障碍赛跑也肯定找得到应对的方法!所以中条同学,来吧,现在就——」 五十里绕到梓身后,温柔摇晃她的肩膀,希望她至少能解除自我封闭的状态。 「——启?」 背后传来的这个冰冷声音令他冻结。 「……花音?」 五十里以僵硬的动作,转身看向通往风纪委员会总部的阶梯。正如预料,他的未婚妻就站在 那里——挂著笑容,而且太阳穴还冒出了青筋。 「启?你在做什么呢??」 「咦,没有啊,哪有什么……」 「你整个人压著中条同学,究竟想做什么呢??」 毫无真实感的笑容,如同贴在脸上的贴纸。花音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实在是相当容易理解 的一件事。 「误会!这是误会!」 五十里拼命摇头,另一方面,梓则是躲到房间角落避难。看来比起应付下个月的九校战,梓 还是选择先应付眼前的火爆场面了吧。说到其他成员的应对方式,例如泉美就是一副不耐烦地看著拼命解释的五十里,但后来不晓得是看腻了还是感到傻眼,视线改为投向工作中的萤幕——不对,是投向在办公桌前看报告书的深雪。 对于泉美来说,深雪是她的心灵绿洲。工作疲累或碰到瓶颈的时候,或是不悦的感觉导致情 绪易怒的时候,光是深雪的身影进入视野,泉美就能实际感受到内心逐渐因此得到滋润。无人想理会的这一幕情侣吵架光景,使得泉美现在的干劲跌落谷底。她之所以偷看深雪,(依照泉美的理论来说)是因为那是为了恢复动力不可或缺的措施。 然而不知道是何种巧合,转头看向深雪的泉美和抬起头的深雪不小心四目相对了。泉美连忙开始想藉口,但深雪露出为难的笑容之后,就看向了花音与五十里。接著换成深雪主动朝泉美投以视线。 泉美察觉到敬爱的「姊姊」在想什么,于是以眼神询问——应该说是附和商量「该怎么办」。深雪只有微微摇头一次,如同回应「这实在是没能怎么办」,再度露出为难的笑容。 今天达也等人也按照惯例,在放学后绕路前往经常光顾的咖啡厅「艾尼布利榭」。成员是达也等二年级的八人,以及一年级的水波一人。虽然直到刚才都还与他们同行的泉美露出很想参与的表情,但似乎是因为双胞胎姊姊香澄完全没有这个意愿,所以只好不得已地直接回家。独自被学长姊围绕的水波似乎相当不自在,但是忠于职责的她无法选择分头行动。 今天是干比古提议在放学后享受咖啡时光。他堪称难得的这种积极态度,令人觉得他应该是 想说或想问某些事情。 而且正如预料,点餐之后,干比古就立刻对达也提出询问。 「达也,听说九校战的比赛项目变更了,是真的吗?」 「你消息真灵通。」 达也肯定干比古的询问。这句话有点难分辨是挖苦还是称赞。 「听谁说的?」 「委员长与五十里学长有聊到这件事。」 回答的人不是干比古,是雫。两人的共通点是同为风纪委员。换句话说,这是在风纪委员会 总部偷听到的情报。 「但我不知道细节就是了。」 「咦,项目变更了?什么变成什么?」 干比古这句没有必要的解释,吸引了艾莉卡上钩。 「学生会今天收到了通知,说精速射击、群球抢分、冲浪竞速拿掉,加入操舵射击、坚盾对垒、越野障碍赛跑。」 「那是怎样的竞赛?」 达也把刚才对深雪的说明再对艾莉卡说一遍,她随即咧嘴一笑。 「这样啊……听起来很有趣嘛。尤其是坚盾对垒。」 艾莉卡这番感想,莫名让人觉得连她的声音听起来都很愉快。 「咦,是吗……总觉得好像很可怕。」 美月对看起来满心期待的好友提出保守的反驳。 「嗯……直到去年采用的竞赛,都是选手不会直接硬碰硬的竞赛。 「明明连秘碑解码都是那样……」 穗香说完,美月立刻附和她的意见,或许是因为她自己也这么认为「但我觉得比起坚盾对垒,真正危险的是越野障碍赛跑。」 「是的,哥哥也这么说。」 雫插嘴表达意见,深雪则点头回应她的话语。 「因为在没有道路的森林里,就算只是移动,如果不习惯还是会很危险。这次除了物理障碍 物还加上魔法妨碍,没有人受伤才奇怪。」 「是啊。在山上跑的时候即使有道路,也必须由经验丰富的人带领才能赶路。在不熟悉的森 林里赛跑真的太鲁莽了。」 雷欧与干比古也依照自己的经验,说出批判——应该说否定的意见。 「我说达也,我觉得这次加入的项目军事色彩很强耶。」 雷欧这番话,是场中所有人都有隐约感觉到的疑问。 「是啊。」 而且这种看法正确到无从敷衍。因此即使是达也,也同样只能点头同意。即使不愿意,他依 然基于自己的推测,补充一段不愉快的解说。 「恐怕是横滨事变的影响吧。去年的那个事件,或许让国防相关人士重新认知到魔法在军事 上的实用性,于是想试著充实这方面的教育吧。」 「事情变得跟反魔法主义媒体想操作出来的状况一样了呢。」 艾莉卡露出坏心的笑容打岔。达也无法笑著带过她这句挖苦。 「是啊,只能说真不是时候。为什么会进行这么浅显易懂的变更呢……我觉得以 目前的国际 情势来看,没有必要慌张啊。」 达也这番话似乎令穗香与美月感到不安,两人表情一沉。 「……不提这个,接下来大概有得忙了。」 达也大概是想改变场中气氛,更是明显露出不耐烦的样子这么说。但这并非完全在作戏。因 为这次的事件,肯定使得达也暂时无法享受「舒适的放学后时光」。至少在九校战结束之前,都会是如此。 对九校战比赛项目变更有所不满的人,不只有第一高中的学生。在十师族一条家的宅邸里, 第三高中的学生也正在对同学发牢骚。 「突然变更成那样……我真不敢相信。」 「是啊。」 「即使是按照规定……既然要做出那么大幅度的变更,他们大可早点通知我们啊。」 「的确。」 「拿掉的那些项目,大家都已经开始练习了,进度甚至已经到了在检查启动式的阶段……至 今的辛苦都化为乌有了嘛。」 「一点都没错。」 「要从甄选选手重新来过才行……慢著,将辉,你有在听吗?」 吉祥寺在对九校战营运委员会的通知内容发牢骚,但将辉一直只有简短附和。或许他是觉得 将辉在敷衍他,所以才如此询问。 「当然。你居然以为我只当成耳边风在听,真是让我太意外了。」 但将辉内心其实也不太平静的样子,回话相当不客气。 「抱歉,我刚才在乱发脾气。」 「不,我才要道歉。明知道把气出在乔治身上也是无济于事。」 大概是彼此宣泄情绪之后冷静下来了,针锋相对的气氛立刻消失,接著两人之间便开始洋溢 著白费力气的感觉。 「总之,既然已经定案了,那我们说三道四也是于事无补。」 将辉像是告诫自己般这么说。 「说得也是……首先得重新甄选选手吗,唉……」 吉祥寺叹出一口气,透露出放弃的念头。 「是这样没错……不过乔治,任何事情是好是坏,都是由自己的想法决定喔。」 但将辉接下来这番话蕴含的力道,不像是一时的安慰。 「什么意思?」 吉祥寺回问时的表情,也自然在感到疑惑的同时增加了正经气息。 「这次替换加入的新项目,实战色彩都很浓厚。我觉得三高会比一高有利。」 「对喔……一高著重学生的国际评价基淮等级,不会直接提升魔法技能的战斗技术,他们似 乎比较不重视。」 「虽然有魔法武术的泽木选手或是『那家伙』这样的例外,但是从学校整体来看,实战魔法 是我们占上风。即使只限于九校战选手团,我们这边应该也很有利。」 「说得也是。不过」 虽然吉祥寺同意将辉的见解,但是有附带条件。 「九校战的胜负不是以参赛选手的平均排名,而是以各竞赛名次的得分加总来决定。依照这 次的竞赛规定,除了幻境摘星,每项竞赛都只有一人,双人赛的话就是只有一组能参赛。谁负责单打、谁负责双打,其人选将成为重要关键。」 「原来如此。听你这么说我才发现,这次禁止选手报名复数项目。看来应该就如乔治所说, 单人赛与双人赛的人选分配,将会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比方说,如果要确实获胜,我和你搭档最好,不过——」 将辉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转头看向房门。没有人敲门,但他的知觉并未出现错误。 「真红郎哥,欢迎来玩!」 下一瞬间,一条家的长女暨将辉的妹妹——茜带著自己活泼的声音入内。 「你啊……我不是一直都有跟你说,进房之前要敲门吗?」 茜将哥哥那已经成为定例的说教当成了耳边风,将手上的托盘中的冰红茶与糖球,放在吉祥 寺面前。 「来,真红郎哥。糖球一颗就好了吧?」 「啊,小茜,谢谢你。」 「不用客气。哥哥不喝吧?毕竟是没有敲门就进来的粗野妹妹端来的饮料。」 茜面不改色地对将辉说完,当事人便以有苦难言的表情回答: 「……摆著吧。」 她那番话应该不用说也知道只是在开玩笑吧。茜笑著将冰咖啡递到将辉面前。从这时候没有 进一步挖苦或斗嘴这一点来看,可以看得出她的个性与家教有多「好」。 这种互动是这对兄妹之间的例行公事。 「小茜,你刚回来吗?」 所以吉祥寺现在也不会在意他们这样的互动。他比较在意茜的服装。 「嗯,是啊。」 茜不经意点头之后似乎察觉到了某件事,露出像是在说「啊」的表情。 「对喔,真红郎哥是第一次看到我穿夏季制服。」 茜拿著空托盘当场转了 一圈。由用在夏装上的薄布制成的百褶裙与水手服,因此轻盈地飘动了起来。 「怎么样?好看吗?」 茜腼腆的笑容是令人惊艳的「少女」笑容。吉祥寺从以前就一直以讶异的眼光看著好友的妹 妹在升上国中之后,从「女孩」急遽蜕变为「少女」的成长过程。但即使自以为知道这一点,这 种不经意的举止依然会令他脸红心跳。 「嗯……嗯,很好看喔。」 「真的吗?好开心喔?谢谢你。」 吉祥寺挤出有些冷漠的赞赏,茜则像是由衷感到开心般柔和一笑。 若是不到半年前的她,一定会拍手表达喜悦。现在的她,连这个小小的动作淮也蕴含著「少 女」的魅力。 白色加水蓝色,清凉的短袖水手服。传统色彩强烈的名门私立国中制服让她看来格外耀眼, 使得吉祥寺下意识眯细双眼……然后他便突然感受到一旁传来像是责备又像怜悯的视线。 「乔治,你果然……」 「这是误会!」 吉祥寺反射性地否认将辉的质疑。场中只有两人的时候,这样的对应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在 第三人的当事人面前这么做,不是明智之举。 「喔~?哥哥在吃醋?」 要是心上人立刻回答「没有把你/你当成恋爱对象看待」,任何人都会受伤。这部分和年龄无关。觉得己身心意是恋爱情感的茜更是如此。 只是她的情绪并非发泄在吉祥寺本人身上,而是将辉。不晓得这是幼稚的乱发脾气,又或反 而是源自女性不想被心上人讨厌的情感使然。 「别说傻话。」 无论如何,将辉只能选择冷漠地否定。因为他没有兴致正经应付这种事,但要是过度把茜当 成孩子看待,茜又会更加闹别扭而让事情变得难以收拾。 「哼,居然敷衍我。」 , 到这里都是颇为常见的拌嘴。若依照惯例,接下来茜就会放话说:「我可是不会把真红郎哥让给你的!」之后再由吉祥寺来帮兄妹打圆场。 「我可是全都听到了喔。」 不过,今天的风向有点不一样。 「听到什么啊?」 将辉反问,接著茜从容一笑。 「听到哥哥邀请真红郎哥当舞伴啊!」 「你说什么?」 「咦咦?」 不只是将辉,就连吉祥寺也不得不为这句发言感到震惊,再加上两人都不记得有发生过这种事,所以惊讶程度更是倍增。 「哥哥刚才不是说你和真红郎哥搭档最好吗?」 「你居然偷听——」 「肮葬。」 茜打断将辉的话语,朝哥哥投以轻蔑的眼神 。 「男生配男生一点也不实际。」 「慢著,小茜,等一下!这是误会,是误会!」 被国中女生臭骂的吉祥寺,开始拼命地辩解。他现在的心态真的是赌命,赌上自己在社会上的生命。 一条家的某个房间里,吉祥寺在房间主人将辉持续当机不动的状况下,激烈地「辩解」了两个小时。 第二章 将魔法科高中各校扔进困惑与混乱漩涡的通知发布隔天,七月三日星期二的早晨。这里是设 立在前茨城县土浦的国防陆军第一〇一旅。旅长佐伯广海少将,把独立魔装大队队长风间玄信少校叫进了司令官室。 佐伯少将是今年五十九岁的女将官。她是在参谋体系一路晋升的才女,配合光线照射使得看起来像是银色的那头白发,使她被暗中称为「银狐」。不过她的容貌乍看像是慈祥的小学女校长,和狐狸的形象相差甚远。 此外,佐伯少将是在国防军内批判十师族的知名最右翼分子。虽然这么说,但她对魔法师完 全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反弹或生理上的厌恶,而是持续警告国防不能过度依赖十师族这种私人的框架。因此佐伯被某些人视为九岛烈的政治死对头,不过至少她自己并没有这种想法。 她和风间的交情可以追溯到大越战争。 大亚联盟企图征服中南半岛而南下的那场战争,风间违背军方高层的意图,直接介入这场战 斗。他参加的游击战使得大亚联军被迫放慢侵略脚步,招致usna与新苏联介入,最后大亚联军在没有达到目的的状态下就撤退了。 风间当时的活跃,使得他被评为世界级的森林战专家。不过那是因为风间在被迫(主要是己 方所迫〕进行几近孤立无援的战斗时,由当时担任防卫陆军总司令部情报参谋的佐伯在情报与作战层面提供支援,他才得以立下此等战果。 风间在大越战争的独断专行(当时风间的任务是秘密妨碍大亚联盟南下,虽然他确实是违背 了「秘密」的原则,但被称为「独断专行」的部分应该只是他人恶意找碴),使他在普通的层面上再也无法出人头地,但是支援他的佐伯在官方与非官方层面都没有受到批判。这是因为佐伯过于优秀,连军方高层也无法将佐伯打入冷宫。 然后在四年前的冲绳防卫战之后,军方采用佐伯的计画设立第一〇一旅,佐伯受命成为首任 司令官。接著她立刻找来风间,将一直以来都被迫维持在上尉阶级的他晋升为少校,并任命他担任独立魔装大队队长。 就这样,两人交流的时间虽然少,交情却极为密切。加上彼此个性很合得来,所以如今是可 以相互诉说「真心话」的知心长官与部下。即使去除这一点,独立魔装大队的任务是新魔法装备与新魔法战术的测试运用。第一〇一旅的设立目的是确立不依赖十师族的魔法战力,风间负责的正是其重点部队。佐伯与风间会走得近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两人在这间司令官室聊过许多不能对外公开,充满火药味的话题。 「风间少校,你知道通称『九校战』的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其竞赛项目在今 年大幅更换的这件事吗?」 而佐伯今天早上就以这个问题展开话题。 ‘ 「只知道有这样的动作。已经正式定案了吗?」 风间如此反问并且感到意外。佐伯具备些许魔法天分,但她并不是魔法师。如果是加入魔法 要素的战略规画,或是将魔法战力运用在战术层级,她的智慧在国防军是首屈一指。但是和战斗没有直接关系的魔法竞赛,照理说应该是她不太感兴趣的范畴。 「以少校的能耐,这次你挺迟钝的。昨天已经正式通知各魔法科高中了。」 佐伯说完,便直接坐著将一叠文件递给以「稍息」姿势站著的风间。特地列印在纸上,是为 了防止亲笔追加的内容经过网路外泄。这是把实效性分开考虑,类似佐伯习惯的一种做法。 好一段时间,司令官室里只响起翻动纸张的声音。风间相当快速地看到最后一页,接著抬头 以视线询问长官的用意。 「你的感想是?」 不过似乎还没有进入正题。催促佐伯不会有效果,所以风间决定乖乖配合她的步调。 「这是军事教练课表。」 「……你这样断言令我不以为然,但我也大致赞成你的说法。」 佐伯像是回想起来般按下桌角的按键。墙壁里出现一张折叠椅,并移动到风间身后。佐伯以 手势指示他坐到那张椅子上。 这就像是在暗示会聊很久。风间行礼致意之后打开椅子的椅面,坐在佐伯的正前方。 「这次会变更竞赛项目,是受到了去年横滨事变的影响。国防部重新认知到魔法师战力的有 效性,为了培育这方面的才能而导致这个结果。」 「下官认为就算不知道事实,任何人都会这样解释。」 佐伯点头回应风间的指摘,然后继续说下去。 「魔法协会只在形式上抗议国防军的这项申请。」 风间朝佐伯投以疑惑的目光。 「『那一位』没有抵抗?」 风间的询问使得佐伯微微一笑。 「九岛阁下没有反对。」 佐伯回答之后收起笑容,突然转换话题。 「国防陆军总司令部要求本旅协助本届九校战。」 「不是命令,是要求啊……」 风间这番话与其说是确认,更像是附和。 「是的。不过,看来我必须思考一下高层先找上本旅——应该说先找上我谈这件事的个中含 意才行了。」 「下官可以理解。」 关于十师族以及十师族统治的现今日本魔法界,佐伯总是处于批判态度,这在总司令部也是 广为人知。委托她执掌的一〇一旅协助九校战,应该是一种挖苦吧。不论是对于佐伯,还是主办九校战的魔法协会。 「魔法协会的发言对国防军的影响力逐渐增强,高层似乎感到很不是滋味。」 「终于吗?」 佐伯这番话表面上听起来像是发牢骚,但风间轻易理解到她真正的意思其实是「高层终于开 始感觉到依赖十师族的危险性了」。这是正确答案,证据就是佐伯朝风间投以满意的表情。 「我打算接受这个要求。」 风间在心中做好准备,以迎接应该会在随后下达的出动命令。 「不过,这次不使用独立魔装大队。我命令少校的大队在九校战期间待命。」 然而佐伯的命令不是出动,是待命。 「——遵命。独立魔装大队将待命到接获其他指示为止。」 事情完全出乎预料,使得风间的反应慢了半拍。即使如此,他依然在没有违反规律的范围内 复诵命令。 「关于刚才的话题……」 佐伯再度指示起身敬礼的风间坐下,又换了一个话题。 「九岛阁下似乎不只是没有反对变更竞赛项目,反倒采取了积极的态度。」 不对,是让话题回到九岛烈对九校战竞赛项目变更的反应。 「在新的竞赛项目中,据说九岛阁下特别关切越野障碍赛跑,还指示将竞赛方法从指定选手 参加改为所有人参加。听说赛场也依照阁下意愿设定得更长更广。」 「下官不禁感到意外。」 越野障碍赛跑,是军方正规魔法师也会叫苦的严格训练。赛场越长越广,想跑完全程就越艰 困,丧失魔法师人生的风险也会随之增加。风间知道那位老人由衷不想看到年轻魔法师成为军事 的牺牲者,所以佐伯说出的内幕更令他意外。 「九岛阁下总是倡导不应该将魔法师视为兵器,这次的事件看起来像是阁下变节。但是以那 一位的状况,事情绝对不可能这么单纯。」 「您的意思是有内幕?」 , 「少校也这么认为吧?」 风间不禁发问,但稍货思考一下就能知道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九岛烈不想让魔法师成为军 事的牺牲者,不想把魔法师视为单纯的兵器。想到他如此主张的理由,就知道那位老者不可能轻易改变宗旨。 「还有一件事,对于少校来说或许是坏消息。」 就在风间沉浸于自己的思绪当中时,佐伯这句不祥的开场白,随即便将他的注意力拉回当前 的对话。 「在这次的越野障碍赛跑,藤林家与九岛家似乎正在联手进行某项计画。」 「这就是您命令下官待命的理由吗?」 藤林家是风间的副官——藤林响子的老家。虽然不觉得藤林有嫌疑,但光是她拥有藤林家血 统的事实,就足以成为佐伯命令风间退出本事件的理由。 「是的。」 而且佐伯不打算隐瞒风间的推测正确这件事实。 「不用说,依照事情的演变,当然也会请少校的部队出力。请做好出动准备,并且别怠忽注 意藤林少尉的动向。」 不只是不加隐瞒,佐伯还命令风间监视藤林。 「是!」 风间并未感到不满。因为至少对他们来说,相信人品与以防万一是两回事 风间离开司令官室之后,脑中思考的并不是担任自己副官的女军官,而是姑且算是他部下的 非正式军官大黑龙也特尉,也就是达也。 达也将参加成为实验舞台的九校战,这件事可以不用通知他吗?佐伯并没有提到要「大黑特 尉」出动,所以似乎还不应该通知他。因为只要他没有受命出动,就始终只是平民身分。 但他的妹妹应该也会报名这项受到讨论的竞赛。要是灌注盲目爱情的妹妹面临危机,即使只 是未遂而终…… 考量到肯定会引发惨剧——不对,是引发大破坏,没有将已知情报转达给他,应该是非常愚 蠢的做法吧?风间不得不这么认为。 正如预料,九校战竞赛项目变更,使得第一高中大为混乱。大会官网公开细节之后,和竞赛 项目有关的各社团,出现许多忧喜参半的学生。 不过,受到最严重影响的果然还是学生会。 首先,关于「精速射击」等取消的项目,得向预定参赛学生所属的社团社长说明事由。选手 甄选还在内定阶段,并未告知当事人,但若要在九校战上场,就必须暂缓社团练习,以比赛练习为优先。这件事必须先知会选手所属社团的社长。由于今年比往年提早告知,使这次变更项目造成欲速则不达的结果。梓目前正处于「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心境。 选手也必须从头甄选。没有变更项目的参赛选手,也不能就这么不经思索地维持原状。不只 有获选参加既有项目的选手更适合参加新加入项目的案例出现,还得考量「除了越野障碍赛跑,不得同时参加其他项目」的新规定。参赛选手主要是由学生会甄选,但也不能无视于相关社圑的意见,这部分也必须和各社团以及社团联盟协商。 此外,还必须调度新竞赛所需的器材。虽然这只是单纯的行政工作,但是操舵射击、坚盾对 垒与越野障碍赛跑分别需要哪些装备,哪些装备许可或禁止使用,都必须从熟读各竞赛的大会规定做起。这天,学生会干部走出校门时,个个露出精疲力尽的表情。达也与深雪也不例外。 即使再怎么年轻,这样的身心消耗也无法轻易回复。返家用完晚餐站在厨房的深雪,她的背 影明显残留著放学时的倦怠感。即使如此,深雪此时依然不把这个位置与这份工作让给水波。若是据实说明深雪的心情,将休息时光献给达也,是她的天赋权利,也是神圣的义务,不能因为稍微疲劳就有所怠慢。她以更胜于以往的谨慎动作泡咖啡,挂著丝毫没有透露倦意的笑容,将咖啡杯放在达也面前。 「深雪,谢谢你。」 达也确实地看著妹妹,并在眼中蕴含慰劳之意,投以微笑。 「不,那个……不用客气。」 达也展现的不经意关怀,深雪也已经习惯到不会每次都因而脸红。深雪知道,即使达也平常 看起来多么无情,敌人当前时多么冷酷又不留情,哥哥在她心目中依然是个「深情的人」。不过达也像这样突然展现温柔体贴,还是会让深雪产生眼角微微泛红的反应——还是无法避免使她的情绪因此高涨。 「你今天累了吧,来我这里。」 达也不是坐在平常坐的单人沙发,而是三人座沙发。他朝自己身旁轻拍几下。 「——是!」 深雪瞬间睁大双眼,接著开心地坐到哥哥身旁。服侍工作被抢走而难掩不满的水波就站在两 人面前,但深雪不晓得是忘了这件事还是根本不在意,整个人几乎紧贴在达也身旁。 但即使深雪不在意,水波也没办法不在意。水波还没有习惯到这种程度,距离彻悟的境地也 还差得远。身为侍女,转身背对主人有失礼节,但水波逐渐无法违抗这份冲动。就在这时,响起了收到电子邮件的通知声。 水波抓准这个机会前往控制台。她检视的不是占据起居室整面墙壁的主登幕,而是控制台附 属的小型萤幕。 水波转过头来,脸上满是困惑。 「达也大人。」 她似乎真的很困惑,甚至忘记应该称呼达也为「哥哥」的约定。 「刚才收到一封邮件,那个……没有写明寄件人是谁。」 她会感到困惑,确实是有其原因。 「没有?」 达也回应的声音同样也充满疑惑。不提战前,现在的电子邮件系统严格制定档案格式,若是 具备高度网路技术,或许可以在寄件人栏位使用假名,不过在规格上一定得写寄件人,不可能空白才对。 但反过来说,若是技术足以将规格不符的档案放上网路,在寄件人栏位使用假名比较简单。 这个身分不明的寄件人,是否想藉由展露高度技术,来告知自己的真实身分呢……这封邮件也能这样解释。 若是如此,人选就有限了。达也认识的人之中,能使用此等高超网路技术的人是…… (不,现在就断定对方是谁还太早了。〕 达也消除脑中浮现的如意想法。这是「她」寄来的邮件——或是她指示寄来的邮件,这样的 可能性不是零。达也甚至认为机率超过百分之五十。但还有另外不到百分之五十的机率,可能真的是某人不怀好心寄送恶意程式过来」 〔先确认内容吧。〕 达也开始操作手边的无线控制台。考量到可能是恶意程式,他不是开启邮件,而是将收到的 原始档直接显示在萤幕上。萤幕满满映出失去执行权限的字串。达也对这种颇具特徵的文字构造有印象。 他开启解码器,读取显示在萤幕的字串。这是国防陆军通用的编码形式。第一〇一旅使用的 是另一种编码,但是无法断言这不是独立魔装大队寄来的电报。 只以特定硬体收讯才能认知讯号意义的通讯技术,如今也已进入实用阶段(其实梯队系统就 是为了窃听这些讯号才从口升级到iii〕。说不定第一层保全就是使用这种技术,邮件档案则是刻意使用共通编码。 总之,光看编码形式无法确认邮件是来自敌方或己方,还是得看过内容再说。达也默默等待 解码完成。 「不会吧?」 然而解码的邮件内容,却令人暂时不想追究寄件人的真实身分。邮件里写的情报非常严重, 连稍微保持距离以免妨碍哥哥的深雪都不由得如此低语。 「新兵器的实验啊……虽然不能照单全收,但也无法不分青红皂白就否定。」 这封可疑的邮件告知,本次九校战项目变更是受到国防军的压力影响,还有九岛家企图趁机 测试秘密开发的兵器性能,以及越野障碍赛 跑正是其实验舞台。 「国防军介入应该是真的。不过在寄件人匿名的时候,这封邮件就已经很可疑了,而且在煞 有其事的谎言里加入浅显易懂的事实也是常用的手法……」 深雪再度依偎在沉思的达也身边。这次不是撒娇,是关心哥哥。 「哥哥您意下如何?」 深雪对说不出任何贴心话语的自己感到心急。或许只是她的自我满足,但她能做的就是陪哥 哥交谈,尽量避免哥哥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不过,深雪只是无谓地操心了。 「嗯,明天早上找师父商量看看吧。」 达也回答得极为乾脆。即使不至于想把整件事扔给八云,但他看起来也完全是一副想把麻烦 工作塞给八云的模样。哥哥展现一如往常的「坏人」风范,让深雪放松肩膀松了口气。 「哥哥,我再帮您端一杯咖啡过来吧?」 「谢谢,拜托了。」 「好的,请稍待片刻。」 即使要跟著哥哥去找八云商量,也是明天以后的事。深雪换个想法之后便进入了厨房,因此 她没有听到达也后续的吩咐。 「水波,帮我将这封邮件转寄给叶山先生」 「是,达也大人。」 「编码强度设为最强。」 「我明白了。」 世上有些人像达也这样 「尽可能不想牵扯到麻烦事」,另一方面也有人会积极地想「闹出麻 烦事」。此外还有些会注视、倾听大海另一边发生的事,总是到处寻找混吨种子的勤勉人士。 周公瑾的主子正是第三种人。 『公瑾。』 以死灵法术驱动的人类标本,呼唤下跪的周公瑾之名。 『我得知日军要在八月举行的九校战,进行新兵器的秘密实验。』 透过尸体的嘴,从太平洋另一边说话的人是「七贤人」之一——纪德?黑顾,大汉军方术士 部队的幸存者——顾杰。 「您是说新兵器吗?」 周恭恭敬敬地回应,但内心则是低语:「又来了?」他的意思并非日军又开发新兵器,是觉得主子明明在去年九校战才刚吃到苦头却又想出手。这个想法掠过他的脑海。黑顾宝贵的棋子「无头龙」对去年夏天的九校战动手脚,导致现在完全失去功能。 周觉得对高中生比赛出手只有风险,得不到什么成果,但他的主子似乎不这么认为。周感到 有些傻眼。 『他们使用「p兵器」这个代号。虽然没有证实,但是从状况来看,肯定是将寄生物封进自 动人偶,利用寄生物能力的兵器。』 周听完这段推测,率直地心感佩服。不是佩服黑顾的情报网,而是日军的技术力。虽说方术 不在他的专业范畴,但他学习至今,也听说过要将妖精(不是俗称的妖精,是成为妖怪核心的妖之精〕封进人偶使唤的法术有多么困难。 〔居然能重现黄巾力士,日本人也真有一套……〕 『又不是仙人,难道他们以为那种东西可以控制吗?而且还打算利用高中生来测试性能,何 其愚蠢。』 然而黑顾和周的意见相左。又或者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 「您的意思是要在下介入这场测试?」 『我准备了狂化术式。这是诺曼人的巫术,但我调整为方术的格式。如此一来,你的棋子应 该也能用才是。』 「明白了,在下会负责将狂化术式植入p兵器。」 周在脑中策划如何利用大亚联盟的逃亡人士时,忽然在意起一件事而开口询问 「只要吓吓他们就好?」 『没有必要让他们全身而退,但也没有必要杀人。抢走魔法技能就足以削弱日军。成为无能 的人活下去,应该比当场死亡还难受吧。』 看来黑顾希望对方饱受折磨。这是相当阴险——而且天真的想法 「在下遵命,黑顾大师。」 周在内心嘲笑主子,只在表面上恭敬地叩拜。 隔天早上上学前,达也在深雪陪同之下造访八云。 达也一如往常身穿运动服。 相对的,深雪身穿短袖丁恤、防紫外线的袖套、遮阳帽、短裤与防uv裤袜,完全是夏季运 动套装的打扮。双脚穿的是可卸式直排轮鞋,腰包中则收纳cad与其他小东西。 两人穿的都是晨练用的衣著,不过其实昨天晚上就预先告知过有事商量,想中止今天早上的 训练。但两人一穿过山门,门徒们就袭向达也。 达也迎击时,看起来没有露出明显不悦的表情,因为他早预料到会有这种状况,而他身穿一 如往常的衣著就是为了应付这种事。不过无法否认他的确是有些心急,因为今天要商量的事并非轻易就能得出结论。结果达也以最短时间制服了八云的徒弟们,换句话说就是毫不留情。 八云坐在僧房前方的阶梯上看著这里。达也由深雪陪同在身后,走到他面前。 「师父早安。」 「老师早安。」 深雪大概也是顾虑到哥哥的想法,而没有批判八云的「恶作剧」,文雅地行礼致意。 「海,早安。」 另一方面,「恶作剧」的八云脸上也没有丝毫愧疚的神色。或许他觉得叫徒弟攻击达也,只算是打招呼而已。 不过这种事情现在也已经无所谓了。达也将刚才的记忆塞进脑中一角,以便将来有机会的时 候当成「人情债」利用,接著早早进入正题。 「那么,进去谈吧。」然而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偶然,八云打断了他的话语,从坐著的阶梯起身进入僧房。达也挂着稍微不悦的表情跟在八云身后。 深雪跟著达也进房之后,门随即自动关上。没有以想子驱动的痕迹,所以应该是不可貌相地 具备自动关闭功能。但也可能是以人力,也就是徒弟从户外关门。 窗户也全部关上。僧房比想像中的还要密闭。在变得漆黑的室内,沿著整面墙排列的蜡烛点 燃了。之所以飘来一股明显的味道,应该是因为蜡烛中有加入精油的缘故。蜡烛点燃没有令达也与深雪惊讶。对于两人来说,八云使用了魔法一事就如同目视般明显。 光是三叉烛台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但是既然多了这么多的烛台,应该也足以成为昏暗的照 明。不过在达也眼中,僧房在蠘烛点燃之后感觉起来更加阴暗。接著他立刻换个想法认定原因不在烛火,在于室内充满精油的味道。 他感觉到的是想子光的减少 「这是结界?」 达也知道想子情报体(精灵或式神〕讨厌某些香料,看来这种味道就是由它们讨厌的香料所 产生的。 「因为要讲悄悄话。」 达也认为包含四叶一族在内,没有任何术士或术式能瞒过八云入侵这座寺庙。但是既然屋主认为必须这么做,那么站在求助立场的人就不能不帮忙。 「深雪,麻烦你了。」 「我知道了。」 深雪立刻明白哥哥的想法,建构完全隔绝电磁波与音波的护壁。 「抱歉啦。」 这个应对措施令八云略为苦笑。看来这个结界是他要讲悄悄话时的习惯。不过考量到接下来 要商量的内容,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达也没有命令深雪解除魔法,直接说明来意。 「师父,抱歉这次带来一件麻烦事给您。」 达也低下头,深雪也配合他恭敬地行礼。这是以八云愿意协助为前提的致谢。虽然第一句话 就先下手为强,但八云在听过事件概要时就已下定决心要帮忙了。这对他来说也是无法坐视不管的事件。 「九岛还真是出了个危险的主意啊。」 所以八云不像以往浪费口舌拌嘴,突然就切入核心。 「我想事到如今也不用强调了,但越野障碍赛跑原本就是高危险竞赛。」 「老师果然也这么认为呢。」 深雪附和的声音微微颤抖。她的语气隐含激烈的愤怒,如同在地底深处鸣动的岩浆。 即使是至今采用的项目,像是幻境摘星、秘碑解码与冲浪竞速,都可能发生意外导致选手失 去魔法技能。然而凡事都有程度落差,越野障碍赛跑的危险程度,高到无法与幻境摘星或秘碑解码相比。 「居然用这种危险的竞赛测试新兵器的性能,实在令人忍不住怀疑他疯了。」 这句话出自八云口中相当沉重。在一般人眼中只是疯狂行径的艰苦修行,古式魔法的修行者 只当成家常便饭。意思就是即使对这些修行者来说,这种实验也是鬼迷心窍的做法。 「关于九岛家正在计画的实验,师父已经知道了吗?」 达也打电话的时间是在昨天晚上八点多。他这么问是因为他觉得即使是八云,话题的进展也 过于顺利。 「比方说新兵器的真面目……」 「只知道『p兵器』这个代码,但是很遗憾,我不知道细节。」 八云果然半肯定了达也的疑问,而且是一副极度情非得已的样子。 「……老师也不晓得?」 深雪以半信半疑的语气询问,她很难相信八云居然「查不出来」——在达也拜师入门之前, 八云都没有查出他们兄妹的真实身分,不过这时候的深雪并没有察觉,她将自己的状况放在一旁不提这件事。 「还不晓得呢。」 八云似乎也没有察觉深雪的询问成为预料外的挖苦,恐怕是因为他正在注意其他事情,注意不在场的另一个熟人。 「不过风间应该晓得吧。」 「意思是少校压下情报?」 「这个说法不正确。他没有义务将情报透露给我们。」 八云的指摘正确到没有反驳的馀地,达也为自己的轻率发言感到丢脸。他是隶属于国防军的 特务军官,但这始终只是求方便的设定,他还不是真正的军人。而且从军方的组织规律来看,风间的阶级也比达也高,上层没有道理非得将所有情报公开给下层知道。 何况达也还是四叶的人。即使家系不承认他是四叶的一分子,客观来看,达也依然无疑是四 叶的战斗员。一〇一旅是十师族潜在的敌对势力,风间又是该旅实质上的干部,对十师族位居指导地位的四叶「手下」有所隐瞒,反倒该认定是理所当然。 「总之,既然不晓得九岛想进行什么实验,就无法拟定具体对策……」 八云如此抱怨,但双眼释放出挑战的光芒。这是自负能立刻查出p兵器真面目的光芒。 「首先得去调查吗?」 纵使不提八云这个想法,既然不晓得对方具体想做什么,就无法确定应对方针,这个指摘没有提出异议的馀地。 「是啊。」 八云点头回应达也近乎附和的询问。 「应该有必要去一趟奈良吧。」 「前第九研是吧?」 「对我们来说是充满恩怨的地方。」 达也也知道,古式魔法师和「九」的含数家系在第九研有何过节。八云会不同于以往摩拳擦 掌,或许是基于这个原因……达也看著八云的积极态度,思考著这种有点别扭的事。 七月五日,九校战竞赛发布新要项之后第三天的午休。 达也在学生会室检视第一高中学生的资料。 在这种紧急状况还来上学……达也并非没有这么想过,但是因应九校战的「表面准备工作」 也处于紧急状况。达也决定非假日时将「台面下」的事情全扔给八云处理,自己则正在致力解决台面上的问题。 包含达也在内的学生会干部以及社团联盟总长服部正在检视的资料,是九校战选手甄选用的实技成绩总表。这是以「今年也没有更换项目」为前提而使用完毕的资料,不过因为网罗了所有实技测验的资料,所以应该也能用来挑选新项目的参赛选手。 达也吃著三明治,接连翻阅整理成卡片形式的资料,另一只手在敲著键盘,应该是在整理候 选人清单。 顺带一提,这个三明治是由琵库希制作并且分给大家的。深雪与穗香不时停下操作控制台的 手,很有教养地用餐,但梓则是直接将吃到一半的三明治含在嘴里打电脑,因此被泉美默默以视线告诫。 「冰柱攻防、幻境摘星与秘碑解码的参赛选手,我觉得只要调整到没有重复参加其他项目就 好,你们认为呢?」 首先开口的是服部。 「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不过冰柱攻防的正规赛得分成单人与双人组。」 「女子组由司波学妹单打,双打由千代田与北山搭档就好了吧?」 达也指摘之后,服部随即如此提议。 「男子组怎么办?」 「男子组的三名选手实力几乎一样,应该实际让他们搭档看看,再依照调性决定。」 「我赞成。」 「关于操舵射击,我觉得从精速射击与冲浪竞速的候选选手挑选就好。」 「我觉得双人赛可以这样选人,但是单人赛要求高超的多重演算技能,应该要考量到这一点 才行吧?」 「原来如此。那你认为应该重视射击技能还是驾船技能?」 「操舵射击的船可望比冲浪竞速的船稳定,我认为应该要偏重移动射击的技能。」 「这么一来,符合的社团就是ss船舶铁人双项社、狩猎社,还有……」 ……午休时间集结众人的选手二度甄选会议,就像这样几乎由服部与达也的对话主导。 放学后达也前往第二小体育馆。并不是偷懒不做行政工作,这也是九校战准备的一环。 两间小体育馆的入口有铺设清洁垫,走过去就可以彻底洗净鞋底,所以穿著室外鞋入内也不成问题。但达也刻意脱鞋,走进切换为木质地板,通称「竞技场」的馆内。 即使期末考将近,穿著护具的社员们依然以竹剑互击发出轻快的声音。由于大家的脸部都被 面罩遮住,无法确认底下是谁,所以达也依照体型寻找要找的学生。 他寻找的对象坐在墙边。这个女生正在脱面罩,大概是刚好要休息吧。虽然她应该是全身放 松的状态,姿势却端正到令人著迷。 「艾莉卡。」 「咦,达也同学?你居然会来看练习,真难得耶。」 达也沿著墙边走过来举手打招呼,艾莉卡则对于达也的到来略感意外。如她所说,达也就任 副会长之后,这次是第一次来看剑道社练习。 话说,艾莉卡其实并非剑道社社员,她加入的是网球社。虽然这么说,但她算是半个挂名社 员。网球社不是相当活跃的社团,没有参加练习也不会被唠刀。 艾莉卡仗著这一点,偶尔会像这样来剑道社帮忙——不是她主动帮忙,是纱耶香拜托她,她 才不得已前来。 达也也知道这种隐情,但他不晓得今天就是「帮忙」的日子。达也在来第二小体育馆之前有 去过网球场,简单来说就是白跑了一趟,但这不是艾莉卡的责任,所以他没有提及这件事。 「什么事?」 艾莉卡不晓得达也正在认真寻找她,所以这句话类似打招呼。 「嗯,我有件事务必要拜托艾莉卡帮忙。」 所以达也郑重坐好之后郑重地这么说,使得艾莉卡露出毫无防备的诧异表情。这是俗称「脱 线」的表情,但她不愧是美少女, 就连这样的表情也很像样。 「咦,怎么突然这么郑重?达也同学居然会有事想拜托我」 艾莉卡眼中浮现藏不住的警戒神色,肯定是因为她知道达也真面目的一小部分所致。 「与其说是我,应该说是学生会的委托。」 但这次是艾莉卡想太多了。 「学生会的?」 艾莉卡理解这一点之后,双眼中的紧张神色消失,改为映出明显感到疑惑的神色。她抱持著 「达也想要我做什么?」的纯粹疑问。 达也当然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隐瞒,于是他简洁并具体地回答。 「想请你担任坚盾对垒的练习对手,为九校战做准备。」 「啊,那项似乎很有趣的竞赛是吧?不过,由我当练习对手没问题吗?」 艾莉卡有自觉自身的魔法技能相当偏颇,理所当然不会获选参赛。但即使是担任练习对手, 她也相当质疑自己是否真能帮上忙。 「请你务必要答应。」 但达也似乎对艾莉卡适任一事深信不疑。他笔直的视线令艾莉卡不由得移开目光——这是因 为她在害羞。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答应吧。」 她为了遮羞而刻意使用高姿态的语气。 「感谢。」 即使如此,达也仍始终不改正经八百的态度。「难道是在恶整我?」艾莉卡觉得他是故意的,在内心如此咒骂——但艾莉卡也清楚这只不过是在找藉口指责他而已。 换上制服的艾莉卡依照达也的吩咐,前往准备大楼一楼的小会议室。 「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她在那里出乎预料地看见「某个同班同学」,劈头就这么问。如果只有他们两人,或是在朋友之间这么说,她应该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室内有好几位陌生学长姊,而且她也还没有向大家打招呼。 〔糟了……我居然不小心就用平常的调调讲话……这下子怎么办?〕 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不只是艾莉卡,连学长姊也露出困惑表情。 「少萝唆,我也是被达也找来的。」 不过,雷欧没有考虑到场面气氛的这番话,使得广为覆盖在室内的尴尬空气完全消散——究竟是刻意这么做还是真的没有考虑到场面气氛,必须问当事人才知道。 「艾莉卡、雷欧。」 达也轻声规劝般的这句话,明显是有考虑到场面气氛的一句话。两人灭口之后,达也便向艾莉卡介绍坚盾对垒的参赛选手。 「所以司波学弟,我和西城学弟组队练习就行了对吧?」 「练习的时候我跟千叶学妹一组就好了对吧?」 先开口询问的是男子组单打选手泽木,后面那句话来自获选为女子组单打选手的三年级学生 千仓朝子。 「是的。」 坚盾对垒是交战型竞赛,不过选手只有单打一人与双打两人,男女分别只有三人,二对二搭 档练习会少一人,所以才挑选艾莉卡与雷欧担任练习对手。 「麻烦两位也担任单打的练习对象。」 顺带一提,单打的练习对象是双打的两人加上帮手,三人轮流进行。 「嗯。西城学弟,你不是由别人,而是由司波学弟推荐的。还请多指教!」 「谢谢。」 「千叶学妹,请手下留情喔。」 「我才应该这么说。」 虽然这件事已经对两人说明过了,但是先不提艾莉卡,雷欧的对手是传闻在第一高中首屈一 指的武斗派泽木,这让他的客套笑容也有点抽搐。 形容为「阴谋的震央」应该是诬赖吧。将时间往回推就知道,九岛家只不过是在军方企图加 速魔法师在军事上的利用时,搭了便车而已。不过即使内容过于严苛,以军事利用为前提的「秘密武器」被拿到高中生进行魔法竞技的九校战使用,依然是九岛家的指使。他们应该得甘愿承受这种程度的恶名。 而且九岛家根本不可能在意这种事。他们充分理解到自己将会遭到抨击,提议将九校战当成 性能测试舞台的九岛烈更是如此。正因如此,他们反而更加把劲,下定决心不能让寄生人偶的实验失败。 烈今天也是从早到晚都在前第九研带头指挥。要是接下来没有其他行程,他大概直到半夜都 不会离开研究所吧。这场预定的餐会,也是为了取悦某位对九校战有强烈影响力的退役军人政治家(退役阶级是低于烈的上校〕才接受邀请。 下午六点多,烈前往大坂的高级日式餐厅,而就在真言接棒坐在办公桌前面的这时候,守卫 打内线电话告知有客人造访。 「访客?我们没有安排接见访客的行程,对方是谁?」 『他自称是横滨中华街的周公瑾,表示想直接对老爷您说明来意。您意下如何?』 真言听过「横滨中华街的周公瑾」这个人。即使另外二十八家没有听过,源自于前第九研的 「九」之家系也不能无视于这个名字。 「我立刻过去,带他到会客室。」 真言就如自己所说,立刻站起身子。 真言一入内,这个横滨华侨就从会客室的沙发上起身。真言看到他之后,首先抱持的情感是 嫉妒。周公瑾在真言眼中就是如此年轻潇洒,爽朗秀丽的容貌绽放光辉,充满自己这种老人所没有的活力——真言如此心想。 「欢迎,我是九岛家当家九岛真言。」 真言压抑内心涌现的灰暗情绪,露出看似大方的笑容伸出手。 「我是周公瑾,请叫我周。」 相对的,周以至少在表面上相当谦虚的态度,恭敬地握手回应。 「我久仰大名。因为周先生是名人——在这个圏子里很有名。」 真言话中有话地这么说,周也没有无谓地谦虚,以似乎蕴含著特殊涵义的微笑回应。周早已 预料到对方会认识他。再说,如果真言不知道他在「这个圈子里」做的勾当,周接下来要进行的协商根本就无法成立。所以笑容底下的他甚至觉得省了一番工夫。 「承蒙您耳闻实在不敢当。本次我就是基于这件事,想说九岛大人或许可以给个方便,才会 冒昧登门造访。」 「您说的『这件事』是?」 「是的,我想正如九岛大人的猜测。关于我那些逃离大亚联盟苛政的同胞们,我想和您商量 要如何安置他们。」 周协助大亚联盟的反日工作,另一方面,想逃离大亚联盟的人,他也会在各方面给个方便。 主要的活动内容是在同胞成功逃抵日本时安排最终落脚处,并且提供逃亡到落脚的交通费,也金援他们逃亡之后的政治活动。 其实大亚联盟知道周在进行这种逃亡仲介的工作。虽然不是普遍到只要是政府高官或高阶军 人都知道,但至少在投入反日工作的军人与政府人士之间是公开的秘密。 那么周为何没有被列入大亚联盟的肃清名单?因为对于大亚联盟政府来说,周协助这种人逃 亡其实正合他们的意。简单来说,想逃亡的人们就是不满政府的分子,要是他们赶快逃亡,政治不安的因素就会相对减少。反正大亚联盟不缺劳力,他们逃亡时也无法将所有资产带到国外,所以国库也能因此有所进帐。 他们逃亡之后,继续进行政治活动而会造成问题的状况有三个:可能会波及国内、成为外交上的负面要素,以及他们这种行为可能落为经济封锁的口实。 不过,以大亚联盟的现状来说,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大亚联盟政府经过和大汉的「内战」 来确保大陆东部的统治权,如今甚至完全掌握了整个军方,连末端部队亦如是。他们充分地理解 到,只要拥有军力的人不背叛,反政府运动就不会顺利成功。即使是在外国活动,只要没有武装势力,他们就无力推翻政府。大亚联盟政府还没有忘记地方军队失控导致大汉自封独立〔「自封」始终只是从大亚联盟的立场来看),进而爆发内战的这段历史。 外交批判对于现在的大亚联盟来说也不是问题。国家之所以需要外交支持,是为了避免在政 治上被孤立,也就是避免在军事上或是经济上被孤立。 不过就现在的世界情势而言,没有任何军事同盟可以威胁到大亚联盟。世界四大势力:usna、新苏联、印度波斯联邦以及大亚联盟自己,在军事上都采取孤立政策。usna和印度波斯联邦是同盟国,但那也只是表面上的关系,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世界大战之前的那种密切的同盟关系。要是四大势力之一试图扩张领土,另外三国应该不会坐视不管,但却不会面临到千涉内政的威胁。 , 大亚联盟在经济层面的自给度也很高,即使遭受经济封锁也是不痛不痒。虽然能源供给的部 分有些令人担忧,但其他国家也是一样的情形。想逃亡的人大多是资产家,所以只要逃亡的人别太多对国库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因此,大亚联盟政府甚至暗中鼓励周的逃亡仲介工作。 话说回来,日本现在严格限制收容逃亡者(政治难民)。不只是日本,难民条约的框架本身历经二十年世界连续战争就已瓦解,至今仍未修复。不过也只是限制而已,并未禁止。但如果逃 亡者是有益于国家的人材,那就另当别论了。例如优秀的科学家、知名的艺术家,或是——强力的魔法师。 「其实我们这边预定在下周收容大陆的三名方术士,但因为程序有稍微阙漏……所以还没有 决定落脚处。」 「你说程序阙漏?」 「让您见笑了。好像是因为在门派对立这方面的情报调查不足……」 「原来如此,古式的人们确实会在意这种事。」 真言很自然地暗示「现代魔法师不在意门派」。不过这个暗示,是被周看似藉口的那番话引出来的,真言也是明知如此而顺他的意。 「但这三位正好又是有些不方便暂住我家的人士……」 「他们是怎样的人?啊,不,您方便的话再告诉我就好。」 「不不不,这不是不便透露的隐情。本次逃亡的老师们实力都很好……大陆政府基于面子问 题,肯定也不会放任他们逃亡。」 真言朝周投以有力的目光,告知他对周这番话感兴趣。不对,应该是表达有意愿接受周的提 议,并且进一步要求周主动进入正题。 「只靠我应该无法完全藏匿他们,因此想拜托九岛大人。」 周也明白这样的互动。 「可以请您邀诸位道士到贵府上当食客吗?」 周依照真言的要求,以低声下气的形式推动话题。真言瞬间满意地弯起嘴角,但立刻以疑惑 的神色覆写原本的表情。 「可是,不用和传统派那边打好交情吗?」 这正是「九」的含数家系无法无视于周公瑾之名的理由。「传统派」是以京都为中心,由在地的古式魔法师跨越宗派隔阂联手成立的魔法结社。没有标榜地名或系统,只自称「传统派」, 由此可见他们的矜持,或是傲慢。 传统派的目的是保护古式魔法的独特性不受到现代魔法影响,也可以换个方式形容为坚持己 身定位。不用说,他们正是将第九研视为敌对势力。传统派是对于「背叛」己方的第九研感到愤怒与怨恨,并以这种情绪作为向心力所组成的古式魔法流派联盟,所以敌意当然是朝向现在拥有「九」的含数家系,尤其是盟主九岛家。 而且由周中介逃亡的大陆古式魔法师之中,想住在日本的人,通常都是借住在传统派的各家系。周之所以广为「九」的各家系所知,就是因为周会让他们的潜在敌对势力增强。 「我该做的始终只是为逃离苛政的同胞提供安居之地。至今我确实受到传统派的协助,但是 这些人情并不能拿来和原本的目的衡量。」 「您刚才说安居之地,但除非是特殊案例,否则政府不会接受逃亡者归化。」 「暂居之所也无妨。因为对于饱尝暴政的人们来说,即使只是暂时,能够和平度日就是无价 之宝。」 周看起来像是始终诚实以对,只为同胞的安危著想。虽然当然是不能百分之百相信他,但即 使是作戏,真言也不以为意。真言判断,至少可以相信周并非是要和传统派联手陷害九岛家这一 点。对真言来说,光是确认到这次的事情不是传统派的谋略就够了。 「我明白了。让魔法师享受人类应有的生活,也是我们十师族的理念。协助那些不惜抛弃祖 国也想得到自由的魔法师,对于十师族来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义务。只是这种事不能不负责任地答应,所以我没办法当场允诺,请见谅。」 只是真言无法立刻点头答应。身为九岛家当家,即使只是想太多,也必须避免被首次见面的 对方瞧不起。 「喔喔,这是当然的。」 真言有所保留的回应,并没有让周感到不悦,应该是因为他感觉得到真言对这个提案动心了吧。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信封递给真言 「我这边准备了三位道士老师的资料,期待您的好消息」 「请容我积极考虑。下周应该可以给您答覆。」 真言收下装著资料卡的信封回应周。 「感谢。那方便下周一再来打扰吗?」 真言检视从怀里取出的手册型终端装置,然后立刻抬头「下午四点可以。」 「那我就在那时候过来。今天感谢您的关照。」 周以符合容貌的优雅动作行礼致意。 真言在看过了周提供的资料之后,便将研究所的警备主任找来,命令他对周公瑾的来访下达 封口令。 「也不能让前任当家知道这件事,知道了吧?」 真言尤其彻底指示九岛烈也在保密对象内。他目送面露疑惑神色的警备主任离开后,换找来 私下利用的情报贩子。情报贩子约一小时后抵达,真言委托他调查周公瑾的要求是否属实。 完成一连串的安排之后,真言靠在倚背上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黄巾力士啊……」 他轻声说出的这个名称,是资料上关于方术士擅长领域的叙述。资料说明本次逃亡的三人, 正在研究如何重现神仙道的失传技术「黄巾力士」。 「顺心如意得有些不寻常啊。」 这群专家就像是抓准寄生人偶开发的时机找上门。真言如此解释周的委托。真言觉得周有可 能是在寄生人偶的开发是极机密计画的情况下,依然得到了这个情报。 「要是情报外泄,这就是必须担忧的事态了……」 不过像是傀儡法、成兵术或魔像魔法这种遥控无机质人偶的术式,古式魔法比现代魔法先进 好几步。寄生人偶需要的技术,并不是以魔法操纵无意识人偶,而是以术式控制寄宿在机械人偶 里的魔性,但使用sb为媒介操作人偶的古式魔法,和寄生人偶技术有许多共通点。 加入这些因素考量的话,那么研究大陆失传秘术「黄巾力士」的魔法师,便是开发寄生人偶 过程中务必想延揽的人材。 「算了。反正会成为害虫的话再除掉就好。」 无论是成为蛀虫或三尸九虫都一样。真言在心中如此低语之后就停止了独白。 第三章 到了周末,第一高中才总算逐渐脱离九校战的「营运冲击」。七月二日收到竞赛项目变更的通知,重新选拔选手后,在七日星期六再度进行竞赛的练习。虽然下星期二开始期末考,但他们 决定在这之前,至少要让新选手练习一次。尤其是新项目操舵射击与坚盾对垒,为了掌握竞赛的感觉,大家决定试打一次模拟战。此外越野障碍赛跑因为规模过大,所以还没有完成准备。 操舵射击是沿用冲浪竞速的水道练习,标靶则是从铁人双项社与狩猎社调度过来。坚盾对垒 则是临时在运动场搭设男女赛场各一,并在放学后立刻举行模拟战。 现在的女子组赛场(虽然这么说,但男女赛场的规格都是长宽二十公尺、高一公尺,并无差异)中,女子组单打选手千仓朝子正在和艾莉卡交战。 坚盾对垒的赛场除了大小之外,外观完全是「没有围绳与角柱的拳击擂台」,但地面使用防滑材质,上下振动也减轻到最小。艾莉卡自由自在地驰骋在这块适合奔跑的赛场上。 「唔,好快!」 朝子从刚才就使用偏倚解放的魔法,试图将艾莉卡推到界外。从某方向压缩空气,并从另一侧喷出高压空气的偏倚解放,原本就是如此使用的魔法。 然而这个魔法却完全跟不上艾莉卡使用自我加速魔法之后的动作。艾莉卡以不规则的步法奔跑,而在朝子眼神跟丢她身影的下一瞬间,盾牌就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艾莉卡利用山怒涛的原理,以自己的盾牌撞向朝子的盾牌。这招堪称是山怒涛的盾击版。双方接触的瞬间,艾莉卡将自己盾牌的惯性提升到极大,将朝子连人带盾撞出擂台。 千仓朝子背对地面摔进场外铺设的缓冲垫,艾莉卡则跳下擂台伸手帮忙拉她起来。在达也身旁看著这一幕的服部叹了口气。服部察觉达也以眼角余光看他,于是将头转向男子组擂台。泽木与雷欧的搭档,正在和桐原与十三束的搭档交锋(在这个场合或许应该说是「交盾」)。 坚盾对垒使用的盾牌材质是木材,表面积的部分,男子组是零点五平方公尺以上,女子组是零点三平方公尺以上,且规定除了把手,表面不得有两种以上的曲面。换句话说,只要不是表面 呈波浪状或是两端凹折,盾牌是圆形、方形或星形都没有问题。 第一高中以代表选手的攻击模式进行模拟后,决议采用纺锤形的盾。桐原将盾牌前端的尖细部位瞄准雷欧往前顶。 雷欧在擂台中央压低重心,挡下桐原这记突剌。稳如泰山的雷欧很高明,但在承受被雷欧完全挡下时所造成的反作用力后,依然完全维持原本姿势的桐原也很了不起。 两人停止动作。这时十三束趁机攻击雷欧。 十三束躲开对峙至今的泽木,迅速绕到桐原右方。桐原将盾牌固定在右臂,单手持盾。相对的,十三束则是在盾牌长边安装两个把手以双手持盾。他将盾牌举在右前方,试图如同长枪般冲 向雷欧。 「唔哇!」 但是还没有冲剌,十三束的身体就忽然遭受强风袭击。十三束绕到桐原右方时,泽木也跟著绕到雷欧左方。将盾牌固定在左臂单手持盾的泽木,向十三束笔直挥出右拳。 这是泽木擅长的招式,也就是利用拳速产生空压波。这个魔法是藉由将厚厚的空气装甲缠在手上,在不增加重量的状况下扩大表面积,再利用以魔法加速之后的拳头射出风块。依照坚盾对垒的规则,选手不得攻击盾牌以外的部位,但说到底也只是禁止以固体或液体进行物理攻击,以 气体进行攻击时就没有部位限制。 十三束娇小的身体倒在赛场上。虽然勉强避免摔到界外,但没有远距离攻击方式的十三束,在这一瞬间就被排除在战力之外。和雷欧以盾牌互抵较劲的桐原见状,便以空著的左手操作戴在右手臂的cad。 这是打破二对一状况的一步棋。他为了用来破坏雷欧的盾牌而构筑的魔法,是以盾为媒介的「高频刃」。高速振动与自毁防止术式作用在桐原的盾牌上。 振动沿著接触的边角传到雷欧的盾牌—— 「唔喔!」 ——桐原的盾牌因此半毁。桐原不禁发出惊愕的声音,但这也是在所难免吧。既然盾牌被振动的反作用力破坏,就代表桐原的自毁防止术式不如雷欧的硬化魔法。 桐原的盾牌静止在原地,这次轮到雷欧以盾牌边角撞击。雷欧手上以魔法增加强度的盾牌,劈毁了桐原的盾牌。 这个结果令服部再度叹气。他摇头两三次后,有些犹豫地询问达也: 「司波……还是选千叶跟西城参赛比较好吧?」 其实在甄选选手的会议上也提过这一点,但最强烈反对的人就是达也。 「如果没有限制攻击部位,那两人就是有力的候选人。」 「意思是,他们在坚盾对垒的规则底下没有胜算?你在甄选时也这么说过,不过实际试著比赛,就会发现这样的话……」 「千仓学姊与桐原学长都只是还没有习惯坚盾对垒的战斗方式而已。水波。」 达也委婉否定服部的质疑,然后呼叫正在女子组擂台下方观看练习的水波。 「是,达也哥哥。」 水波想跑过来,但达也伸手制止,自行走到女子组擂台边。在新人赛坚盾对垒和水波搭档的一年级女生,在她身旁绷紧表情。 「艾莉卡。j 「什么事?」 达也一边走,一边向艾莉卡招手。专注观看雷欧战斗的艾莉卡立刻回到这里。 「艾莉卡,麻烦你当水波的对手。」 「意思是要我跟她单打? j 「嗯。」 「是喔……好啊。j 艾莉卡打量般地将水波从头到脚审视一轮,接著像是认同了某件事般点头走上擂台。 「水波。」 水波因为出乎意料的发展而乱了分寸,但还是跟著艾莉卡要走上擂台。就在这时,达也在她耳际低语。 艾莉卡见状扬起嘴角一笑。 「千叶学姊,让您久等了。请多多指教。」 走上擂台的水波恭敬地行礼致意。 「他到底传授了什么作战给你呢?我好期待。」 艾莉卡以危险的笑容回应。 「两人各就各位,预备。」 按照惯例,九校战的赛场里没有裁判,坚盾对垒的擂台也不例外。达也吹哨代替电子声宣告比赛开始。 艾莉卡笔直地攻向水波。没有使用假动作并不是小看水波,是她不知道达也究竟传授何种策略,压抑不住好奇心使然。 水波面对猛然冲过来的艾莉卡,迅速又冷静地操作cad。 艾莉卡的身体瞬间停止。这种动作必须要中和自己身上的惯性才有可能做到,但艾莉卡并非自愿停止。 会这样是因为水波展开的反物质护壁命中了艾莉卡的盾牌。没有承受到反作用力,是因为惯性降到极小。不过水波也处于相同状况。水波没有受到任何冲击就执行下一个术式。 艾莉卡的身体轻盈地浮了起来。她不是自己往上跳,而是踩在水波斜放的护壁上。即使中和惯性,重力还是会产生作用,所以艾莉卡刚才还是有办法踩稳,但要是双脚被迫离开踏脚处就无从抵抗了。 「等一下……!」 艾莉卡连忙试著关闭中和术式,但是很遗憾,以她的能耐无法立刻变更魔法终止条件。此时将惯性提升到最大,也只会持续进行等速运动。结果艾莉卡就像是羽毛一样,轻盈地被水波往前推的护壁送到界外。 「刚才那招难道是……十文字学长的『连壁方阵』?」 服部蕴含惊愕心情低 语道。 「不,刚才的术式只是持续移动单层的反物质护壁。」 达也很乾脆地做出否定。 「原理就和单纯的移动魔法一样。移动魔法是连续变更对象物体座标的术式。只是这个魔法不是变更对象物体座标,而是变更护壁的架设座标而已。」 「是这么简单的魔法吗……?」 服部的惊愕没有消除,而是更加强烈。如果这种事轻易就能做到,那么所有人都可以重现攻击型的「连壁方阵」了。 「水波使用的术式难度和连壁方阵不同。因为攻击型连壁方阵是以持续时间为代价,将反物质护壁的强度与速度提升到极限,连续创造多重护壁的魔法。而水波的术式重视持久力,无法期望护壁压力强到能摧毁目标。」 达也回答之后离开服部身旁,走向千仓朝子。刚才摔落擂台的艾莉卡,以及一脸惶恐走下挥 台的水波也聚集在那里。 「哎呀?输了输了。没想到会那么轻易被推落。」 「在那种容易被看穿的时间点进攻当然会受到反击。艾莉卡那一招必须快到眼睛跟不上,也 就是对方来不及看清楚才管用。」 「……你还真清楚。」 艾莉卡因为「奥义」的弱点被毫不留情地指出而心虚,达也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向朝子。 「如何应付采取肉搏战的对手,我想学姊从刚才的战斗就能明白了。」 「……但我没办法使用那种护壁啊。」 「不过我记得千仓学姊擅长方向反转术式。」 朝子微微睁大双眼,大概是没有想到达也会知道她擅长的魔法。 「嗯,是的。」 「在双方盾牌即将接触的时候,反转方向让对方往上浮,然后直接以移动魔法把对方推出界外就好。」 以达也的角度来说,被当成不晓得朝子擅长的魔法才令他意外。他在这次的九校战是工程师 兼作战参谋,无论是哪个职责,要是不晓得选手擅长与不擅长的领域就没戏唱了。达也或许是因为这样,语气才变得有点爱理不理——不过更可能是他原本讲话就是这样。 先不提朝子对达也这种态度的想法,她似乎姑且接纳了达也的建议。相对的,艾莉卡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但达也的注意力移向了内袋里正在振动的情报终端装置。 达也取出终端装置检视讯息,接著转身向站在后方的服部说: 「冰柱攻防那边似乎准备好了。我要去那里,这里方便交给学长吗?」 「嗯,辛苦了,这里交给我吧。」 这是当初就先预定好的事情。服部立刻点头。 为求谨慎,达也看向男子组的擂台。三年级的工程师从泽木那里接过cad进行微调,旁边的平河千秋则是拚命地专注聆听十三束说话,大概是在徵询竞赛用cad的使用感想吧。达也判断应该没有问题后,便朝服部与千仓行礼致意,并向艾莉卡与水波知会一声之后,就动身前往演习森林的冰柱攻防练习场。 冰柱攻防的练习,每年都是在演习森林深处的五十公尺户外水池进行。这座水池不是用来游 泳的泳池,而是用来练习流体控制的水池。平常加盖不放水的水池,如今在激水之后以魔法制作 冰柱,再以魔法直立冰柱,至此才总算可以练习冰柱攻防。 直到去年,这项准备工作都会耗费不少时间。但今年使用不到往年四分之一的时间,就完成了准备。 「啊,哥哥,这边已经准备好了。」 而能够减少准备时间,也是因为去年是新生而有所顾虑的深雪,在今年成为核心人物推动这项准备工作所致。达也原本也预估只要去年的一半时间就可以完成,但深雪的能力超乎他的预料——实际上直到水池能够使用,只有放水花了较多时间。 「辛苦了,准备得还真快。」 「因为不能让哥哥久候。」 深雪这句话和她的容貌相符,是遵守日本传统贤淑女性价值观的可嘉发言,但她投向达也的 目光背叛了她的声音与外貌等所有的一切。她的双眼强烈要求尽早「取回」达也。任何人都能清 楚看出她的真正想法,像是花音就明显露出一副厌倦的表情。 「还真是没有想到她会同时制作二十四根水柱,然后一鼓作气冻结成形。」 「那个流体控制魔法是达也同学建构的?」 花音只有语带挖苦地轻声唠叨,不过!r似乎对深雪使用的术式感兴趣。 「相似形复制理论的运用是我的点子,不过是深雪把它改良到实用阶。」 「但是以我依靠感觉使用的魔法为基础来构筑启动式的,是哥哥喔。」 兄妹将功绩让给彼此。他们这样使得不只是花音,就连零都露出「随便你们吧」的表情而撇过头去。 「……总之既然完成准备了,那就开始吧。」 达也说完,深雪立刻就定位。 花音与雫的动作会莫名迟钝,应该不全是他们造成的。 如前面所述,长五十公尺,宽二十公尺,深五公尺的水池不是泳池,所以卫生管理没有很严谨。水池墙面与底部都是只用一层高防水的黏土制成。不过这样反倒方便练习冰柱攻防。 他们以白色的线条在水池底部画出和冰柱攻防相同大小的场地,并在四个角落立著细长的棒子。他们在距离水池短边十公尺处设置踏脚处,而选手就站在上面对峙。 其中一边是深雪。 另一边是花音与雫。 虽然是二对一的不公平比赛,但是无法断言花音她们绝对有利。 除了某些特殊例外,魔法是无法合成的。要是花音与乘同时施展魔法的默契不好,就会只有其中一人的魔法会发动。不对,一个不小心也可能两种魔法都不会产生效果。其他双人赛同样存 在这个问题,不过他们预料这在冰柱攻防是尤其麻烦的问题。 「雫,加油!」 穗香在声援_。幻境摘星的准备工作费时,所以她来参观冰柱攻防的练习——不过这只是藉口,其实她是想待在达也身边。 「深雪学姊,加油!」 泉美像是不服输,却又有点不好意思地声援深雪。她是新人赛冰柱攻防的代表,即使稍微有 点非分之想,却真的是在见习。 「那么,开始吧。」 达也说完,简便设置的讯号灯便亮起红色的光,接著变成黄色。在变成蓝色的同时,魔法开始肆虐整座水池。 花音坐在折叠椅上,板著脸看向一旁。站著的深雪与雫一同露出「怎么办?」的为难表情, 彼此相视。 模拟战连续举行五场,冰柱几乎都是由深雪设置,换句话说,就是即使她额外消耗了一些力量,但战绩依然是深雪五连胜。即使当事人不是花音,看到这种结果也会觉得不高兴。 「千代田学姊负责攻击、韦负责防御,我想这个战术基本上没错。」 而且达也毫不在乎花音表现出不悦的心情,一边调校她的cad,一边不客气地搭话。 「意思是我并非魔法不如人?那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不是出错,是默契练习不足。不过今天才第一天,会这样是理所当然。」 「……是哪里有问题?」 「学姊的魔法发动领域和乘的情报强化领域稍微重叠了。」 雫下听完达也的说明,站在花音面前低下头。 「学姊,对不起,是我的失误。」 「是啊。虽然你应该是为了对抗深雪的领域魔法,才会将强化对象扩张为己方所有阵地,不过情报强化还是应该对单一个体,而不是对领域使用。而且冰柱 攻防只要任何一根柱子还在就不算输,所以应该考虑集中强化少数对象。」 「嗯,我知道了。」 「哥哥,您不给我建议吗?」 雫露出像是等待被摸的幼犬表情仰望达也时,深雪便面带「笑容」挡在她前方。 「要是深雪输了,我就会给建议。不过要是你放水就得接受惩罚。」 「惩罚……我……我才不会故意输掉,这样对学姊与ik很失礼。」 深雪以看似生气的语气回应达也这番话,但她移开的双眼周围稍微泛红。 花音目瞪口呆地看著这一幕。坦白说,她之所以不满,是因为练习时的责任工程师不是五十里而是达也,因此动不动就挑剔达也的工作表现。不过花音目睹到深雪与雫么黏达也的样子就在内心苦笑,心想「自己还是忍耐到正式比赛的那一天吧」。 ? ? ? 七月七日星期六的夜晚。在白昼较长的这个季节,现在还堪称是刚入夜的时间,但七草家主屋已经是寂静无声。 当家弘一的长子已经结婚,如今夫妻俩住在东京都心的公寓。次子总是在不同于前第七研,由七草家自己设立的魔法研究所过夜,几乎把那里当成自己家。这两人是弘一已故的前妻之子,会刻意回避后妻生下的妹妹们。兄妹俩感情绝对不差,但在内心某处应该还是有芥蒂吧。 说到这些女儿,长女真由美今天「也」去参加宴会,尚未返家。今晚的舞会不是和含数家系有关的社交场合,而是大学主办的七夕派对,但她应该「一如往常」将近深夜才会回来吧。 香澄与泉美,早早便洗完澡窝进自己房间。两人今天都频频喊著「今天好累」,所以或许已经睡著了。 不过,弘一没办法像两个小女儿一样,累了就休息。弘一在书房工作时,他等待的部下来访了。 「进来。」 弘一回应敲门声,催促对方入内。对方是他「现在」的亲信——名仓。 「周公瑾怎么说?」 弘一制止正要说开场白的名仓,要求他简洁报告。名仓反倒是一副省了工夫的模样,以不带情感的语气回应。 「他说他委托九岛家的当家,收容大亚联盟的逃亡者。」 「嗯……他接触九岛的真正理由是?」 「九校战会进行寄生物附身型战斗女机人『寄生人偶』的性能测试,他要干涉这场测试让女机人失控,危害九校战的选手。他说不会做到出人命的程度,属下认为这一点可以信任。」 「利用的手段是?」 「说是要使用寄生物用的狂化术式。」 「……干涉sb的系统外魔法吗?」 弘一深感兴趣地低语,但又立刻像是失去兴致,转身面向书桌。 「辛苦了。」 这句话暗示要名仓离开,但他没有乖乖听命。 「可以袖手旁观吗?」 「无妨。」 弘一背对著名仓回应。 「寄生人偶的性能测试,是在举办越野障碍赛跑的时候进行。一年级并非实验对象。」 「意思是只要自己人没有受害就无妨?」 「你讲得真奇怪。」 名仓的语气没有责备,但不晓得弘一是不是感觉到了某种他无法装作没有听见的情感,旋转椅子让自己面向名仓。 「我为什么非得把力气花在别人家的儿女身上?」 弘一的指摘,使得名仓低头承认自己的错误。再说,从跟周搭上线的时候开始-关心别人家就只会是一种伪善。 「而且这次先出手的是国防军的强硬派。寄生人偶的测试,是宗师想趁著这个机会打造出一个由机械取代魔法师的契机才执行的。事到如今多加一两个谋略算得了什么?」 主谋是和弘一关系密切的集团,所以他清楚知道九校战举办要项大幅变更的原委。 而且说到底,开端就是源自国防军内部的反大亚联盟强硬派集团。他们是去年十一月成立,反对日本和大亚联盟签订谈和条约的势力。 他们主张要趁著大亚联盟失去三成舰艇的这个机会进一步采取军事打击,去除这个长年的威胁,换言之就是希望开战。在横滨事变之前,国防军内部几乎都不赞成这个主张,但是在事变之后便逐渐得到确实的支持。 但是结果仅止于军事恫吓。这段过程反而增加强硬派集团的向心力,并成长为连国防军干部都无法忽略的势力。 之所以容忍他们对魔法协会施压,主要也是要安抚强硬派集团的不满,结果导致今年的九校战采用了军事色彩浓厚的竞赛项目。 接下来是弘一的推测。九岛烈应该不是要阻绝,而是要扭曲现在的流向。烈以「魔法兵器的实验」这个名目吸引强硬派的兴趣,让他们目睹魔法师被寄生人偶打倒,藉以让他们认为比起将 魔法师当成兵器,加强开发这种打从一开始就当成兵器的寄生人偶,更能有效强化军事力。 没有证据,这只不过是从现状推理出来的想像。不过再怎么想,比起犠牲青少年魔法师来开 发兵器,这种做法一定更适合弘一认识的九岛烈。 「名仓,无须挂念。即使真言阁下中了陷阱,老师应该也会收拾善后吧。」 弘一至少对昔日的恩师有这点程度的信任。 ? ? ? 七月八日星期日,达也造访flt开发第三课。形容为「即使放假依然造访」应该不妥,形容为「因为学校放假才造访」或许还比较适当。 和以往不同的地方,在于达也这次是独自前来。期末考从周11开始,所以深雪在家里用功。 实技测验在考前慌张也没有意义,但是笔试的部分以恶补来应付还算有效。 研究室一如往常,满是忘记今天星期几、是不是假日的研究员。大家看起来都在忙碌工作。 第三课的新商品开发计画正要进入尾声。 完全思考操作型cad。这种演算装置将会为机械辅助魔法发动的技术带来崭新的突破,是 各厂商竞相研发的商品。半年前,罗瑟魔工所推出了号称是世界首创的完全思考操作型cad , 而flt的新商品则是继他们之后推出。 不过罗瑟与flt的产品概念完全不同。罗瑟的cad是植入了以想子波操作按键这种构造的专用机种,以随身cad来说算是相当大型的类型。 反观flt开发的完全思考操作型cad则是特化「输出操作cad的无系统魔法启动式」 这个单一机能的产品。输出目标魔法启动式的程序说到底都还是和以往的cad相同,却是以无 系统魔法代替手指操作。这个演算装置实现了这样的概念。 虽然flt的完全思考操作型,必须将配对软体加装在配合的cad上,不过用惯的演算装置可以直接沿用是很大的优点。至少开发第三课是如此认为。配对软体能够对应八成过去五年内上市的cad,而且不论是泛用型还是特化型都可以。既然可以只靠想子波操作,这个新产品理应会产生跨越制造商极限的庞大添购需求。 今天是迈向商品化的最终测试日,只要这天没有发现问题就可以对外公开准备发售。达也到监控室露面时,测试工作早已开始。 「早安。我是否稍微迟到了?」 「少爷早安!不,您非常准时。不好意思,我们等不及您露面就早早开始了。」 牛山露出惶恐表情低下头,但他的双眼透露出有如愉悦笑容般的神色。 那并不是瞧不起达也的笑容,而是工匠完成满意作品时露出的笑容。 「这样啊。我不介意就是了……」 达也看向墙面萤幕,露出和牛山相似的 笑容。 「看来很顺利呢。j 大型萤幕映出十二名测试员同时进行测试的光景。他们逐一使用四大系统八大种类的魔法, 并在每次使用过后更换cad。 「目前一切顺利!耗损的时间也在预测范围之内。」 测试员使用的尽是初级魔法。这是测试新开发的cad时常见的光景,不过有两个地方和以往不同。第一,他们没有触摸cad按键。第二,测试员的脖子以细链挂著一个硬币形状的小型 演算装置。 藏在衣服底下,直径三公分、厚六公厘,表面进行消光加工的银色圆盘,正是完全思考操作型cad。经过处理而看得见想子光的萤幕上,显示著硬币状cad吸收测试员的想子来输出启动式的画面。达也透过萤幕影像,将认知情报体的视力投向其中一名测试员,随即「看见」胸口硬币输出的启动式在测试员体内转换成操作想子的魔法式。聚合为细线的想子波,被集中吸入左手手镯上的按键。 cad按键是电流按键,同时也是设置感应石天线的想子讯号收讯处。cad以前就具备的非接触型按键,是将想子直接送进天线来取代手指操作,但要是使用者没有熟练操作想子,经常会指定到错误的启动式,而且cad本身的误判机率也不小。这次的完全思考操作型是基于「还没有熟练操作想子的魔法师也能正确指定启动式,cad也不会误判」的概念开发而成。 达也他们为此所采用的方式,是研发一个无系统魔法,将聚合的想子波集中输入到感应石天线。以魔法输出发动魔法用的启动式,这种做法确实是绕远路,不过这让驱动cad的想子波即使构造单纯也没有关系,所以这么做对魔法师造成的负担低到可以忽略。光是思考就能确实指定启动式,这样的优点使得这种绕远路的做法算不了什么。 「我也试试看吧。」 「麻烦您了。喂,拿一台试作机给少爷!」 研究员回应牛山的呼唤而跑来,达也从他手中接过硬币形态的完全思考操作型cad,走向测试室。 ??? 当天下午,达也带深雪来到副都心。正确来说是深雪带他来。 新型cad的测试毫无问题,在上午就完成了。达也也负责检查特化型cad更换卡匣型储存装置时的运作状况,但未发现任何问题。因此预先保留修正错误的时间完全空下来了。 达也拿了 一个移除「试作」两个字-成为成品的完全思考操作型cad回家当伴手礼,但是等待他的是妹妹因为累积压力感到不高兴而闹别扭的视线。深雪当然不可能对达也发脾气(这种事很罕见),只以看似不满,好像在抗议某些事的双眼看著他。 但是达也无法置之不理。深雪入学至今,笔试成绩一直保持在全年级第二(总成绩不用说, 当然是屹立不摇的榜首)。她不可能看不懂考试范围的内容,更不是计较名次的个性。达也不认 为深雪只因为考前用功就累积了沉重到一目了然的压力。 (是准备九校战的事情造成她的负担了吗……?) 如此心想的达也,试著向深雪提议外出走走换个心情。 「和哥哥出门?我去!请务必带我去!」 如上所述,深雪回应的气势,强到让达也不禁有所提防。简单来说,深雪只是希望达也理会她。即使感觉有点过度,但也只是妹妹想对哥哥撒娇罢了。达也慢了半拍才察觉这一点,但他也「不讨厌」深雪对他撒娇。 「水波要来吗?」 达也这个问题,「关心同居人」的成分占了很大的比重。 「不,毕竟还要准备考试,而且我想打扫一下,所以容我推辞。」 水波鞠躬回应。她内心出现「为了履行守护者的职责应该跟著走吧?」的纠葛,不过「我可 不想暴露在那种甜蜜气氛中」的想法战胜了。 虽然是达也邀约外出,但由于他是临时想到这么做,并没有具体的计画。所以便交由深雪决定要去哪里,结果两人就来到了涩谷副都心逛街购物。 深雪具备「以讲究衣著为乐趣」的一面。虽然对化妆似乎还没有什么兴趣,但达也觉得她好像喜欢欣赏衣服或自己搭配衣服。不过深雪真正的想法不太一样,她喜欢的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给达也看,但总之只要和深雪外出大多都是逛这种店,像现在两人也是在逛最近刚开幕的时尚购物大楼。 这栋大楼似乎不是各承租店家分别营业,而是以楼层为单位共同展售,各店面之间并没有隔开。展示宴会礼服的区域旁边说不定就是内衣贩售区,这种构造使得男性要是贸然乱走,可能会感到不自在。 达也刚开始也很注意这一点,但他基本上就只是跟著深雪走,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无法避免这种情况。但达也还是看开了。他认为,既然自己没有想入非非,会不想经过内衣或泳装贩售区也说不通。 但这种心态在今天却成为反效果。 深雪在休闲服卖场挑选「清凉」的夏季衣物,向店员表示想要试穿时,这个区域的试衣间却很不巧地刚好客满。深雪与达也都觉得等前面的客人出来就好,但店员不知道是被深雪的美貌打动还是有什么非分之想,硬是带深雪来到同楼层没有人使用的试衣间。 而那里正是泳装贩售区的试衣间。 达也以平常心钻过紧密陈列著女性泳装的走道,但他可能还是觉得站在试衣间前面,再怎么说还是不太妙吧。达也在深雪消失在门后时,就吩咐她说有事就用终端装置打电话联络,然后准备离开。 然而他的顾虑没有奏效。达也从藏在墙边的四间试衣间最后一间,经过另外三间试衣间前方要回到楼层通道时,在最外面那间试衣间前面撞见两名少女。她们是达也熟悉的学妹。 「司波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女更衣室耶!」 尖声逼问他的是七草香澄。她身穿动物花纹t恤,以及摺起裤管的牛仔风格裤子,打扮得相当中性。 「香澄,不是更衣室,是试衣间啦……啊,难道!学长应该是和深雪学姊一起来的吧?学姊在哪里?」 以觉得傻眼的语气纠正双胞胎姊姊的错误之后,突然显露兴奋情绪逼问达也的是七草泉美。她身上的连身裙是以许多蕾丝装饰的女性化设计,胸前敞开又无袖,裙子也只到膝上五公分,有点开放。 既然这两人在这里,就几乎可以确实推测出这间试衣间里的人是谁。达也在危机感的驱使之下连忙想离开现场——但他晚了 一步。 「你们两个在吵什……么……」 试衣间的隔音效果莫名优秀,反而弄巧成拙。真由美听得到妹妹们在门外吵闹,却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为了要斥责两人,真由美才打开了门。 达也知道对方在凝视他的背。事到如今要是逃走,反倒会背负「偷窥」的嫌疑。与其甘受无妄之灾,还不如留下短暂的尴尬回忆,这也是不得已。达也在脑中迅速计算之后,努力以若无其事的模样转过身来。 事态近乎是他想像的最坏状况。 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光著身子走出来,所以最坏的状况是真由美只穿内衣。 真由美瞪大双眼伫立在达也面前,她身穿的「布」是只有稍微遮住胸部,以及遮住腰部以下到大腿根部的——白色比基尼。 和娇小身躯不搭的丰满胸部,藏不住的双峰中间刻著清晰的深沟。 意外丰盈的臀部与纤细的腰围,描绘出妖艳的曲线。 毫无防备的大腿看起来如同大理石般滑顺,给人无比柔美的印象。 「呃……啊……这……」 「七草学姊,请冷静。」 达也 朝著开始颤抖的真由美伸出双掌,反覆做出轻轻克制般的手势。换句话说,就是和他口中话语相同的肢体语言。 达也的说服(?)意外奏效。真由美就这么看著他,缓缓退回试衣间,轻声关上门。 「呀啊啊啊啊!」 从试衣间传出的声音,无疑是真由美的惨叫声。这次达也真的动身逃离了。 「抱歉惊动大家了……」 真由美缩起身体,向只是率直说出感想的深雪谢罪。 「不,这不是学姊的错,反倒是我才应该道歉。」 这里是开在购物大楼里的咖啡厅,围桌而坐的是达也、深雪、真由美、香澄、泉美。 「都是因为我带哥哥到那种地方……真的很对不起学姊与哥哥。」 邀他们四人来到这间店的人是深雪。深雪向真由美表示想好好解释刚才的骚动,香澄与泉美跟了过来,也找来另一个当事人达也。 「不,这不是深雪学妹的错。反正……又不是被看到裸体,只……只是泳装而已,所以奇怪的是会害羞的我才对。达也学弟,抱歉我刚才叫得那么大声。我只是吓了 一跳而已。」 真由美表现出学姊应有的态度,但也可能是刻意表现出成熟的举止。不过,除了她自己,大 家都知道她是在拚命对自己解释。看她脸颊羞红,视线飘忽不定的样子,很显然的她至今都还没有镇静下来。 达也不发一语。因为要是否认深雪的说法,会变成在袒护自家人,向真由美谢罪也可能反而令她更难为情。 「不,我觉得这也是在所难免。」 达也顶多只能如此回应。 但是,场中也有对此觉得不服气的少女。香澄暗自(虽然她几乎没能隐瞒)对达也让真由美 出糗一事感到生气。 将香澄的想法化为言语,应该就是「明明就是你擅自看到姊姊丢脸的样子,居然还摆出这种态度!」这样吧。不是「明明都偷窥了还这样!」代表她至少还残留一点理性,但无论如何就达也看来都是不讲理的怒火。 对他来说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的,应该就是泉美没有附和乱发脾气的香澄吧。 「深雪学姊接下来有什么计画?」 这时候的泉美满脑子都是深雪。 「我打算再看看几件衣服就回去,毕竟下周就是期末考了。」 「那么,方便让我陪同吗?」 冷静思绪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泉美央求深雪准她同行。她对深雪投以要形容为「天真」来说带有太多欲望的视线。面对泉美忠于自己欲望的要求,深雪好不容易才能继续维持笑容。 「这个嘛,只要哥哥不在意就可以。」 「小美,不可以打扰别人家的行程。」 深雪的回应称不上答应或拒绝,但真由美这番话明显在责备泉美。泉美本来就是个聪明的少女,听到姊姊委婉斥责,她就惊觉不对而恢复正常。 「说得也是。深雪学姊,恕我刚才冒犯了。」 要是事情真到此为止,司波兄妹与七草姊妹应该会和平道别,但香澄稍微比泉美更能率直表达自己的心情。 「就是说啊,泉美。不可以打扰司波学长与司波学姊的约会啦。」 「约会?」 如此慌张惊呼的人,不知为何是真由美。 「香澄,我们并不是在约会。」 达也的语气平静到不像是在辩解。形容为毫无情感比较合适的这种一如往常的反应,也一如 常地剌激了香澄的神经。 「男高中生和女高中生一起逛街却不是约会,这种说法毫无说服力。」 真由美战战兢兢地观察深雪的脸色。 深雪的表情不知为何,像是在克制嘴角不绽放笑容。 「我觉得男高中生是哥哥,女高中生是妹妹的状况不在此限。」 「不过我认为兄妹约会太不实际了!」 「香澄,再怎么说,你这样也很没有礼貌喔。」 泉美刻意以强硬语气插嘴。她很清楚香澄正处于「事到如今无法收手」的心理状态。 香澄也知道自己逐渐陷入无底沼泽,但是不知为何,只要对方是达也,她就会无意义地持续赌气。基本上个性洒脱的香澄很少这样,不像自己的这种作风也令她自己感到疑惑。 不同于这样的想法,香澄的嘴擅自动了起来。 「优秀的魔法师有义务传宗接代!还是说司波学长想跟妹妹……」 「香澄。」 不过香澄失控的舌头,却因为达也不太大的声音而停下。 「真要这么说的话,假日和姊妹一起度过也不实际吧?」 「!」 香澄紧绷的脸越来越红。 达也面不改色地看著学妹不甘心地瞪向他的视线。 「学姊,我们先告辞了。」 接著他立刻移开目光起身,向真由美低头致意。 「啊,我买单吧。」 达也手中握著帐单,真由美见状连忙起身。 「不,我在学妹面前表现不成熟的举动,这是赔礼。」 但达也完全不理会真由美的要求,直接前往柜台。 深雪起身向真由美行礼,然后跟著达也离开。 座位上只留下泫然欲泣、紧闭双唇的香澄,以及担心地看著她的姊妹。 离开咖啡厅的深雪在走一段路之后转身察看。当然,七草姊妹并没有跟来。她稍微松一口气之后,向哥哥开口。 「那个哥哥,我觉得香澄学妹没有恶意。」 达也瞬间露出诧异表情看向深雪,接著立刻苦笑著点头回应。 「我也这么觉得。」 达也的回应使得深雪放松心情,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我也知道香澄不打算提到『那件事』,我甚至是觉得不能让香澄继续那个话题,才用那种论点反驳……但好像稍微挖苦过头了。」 达也自嘲一笑,但深雪知道他并非真的感到自责。 「……深雪很喜欢哥哥不会对其他女生太过温柔这一点。」 「……你也具备坏女人的天分呢。」 「讨厌!」深雪鼓起脸颊。 这个孩子气的反应,使达也露出不带苦味的笑容。 第四章 星期一,周公瑾依照约定,准时造访九岛真言。 真言出面迎接,回应愿意收容逃亡的方术士进入研究所。 周与真言都露出满意的笑容,握手道别。 而即使下达了严格的封口令,这场会见依然在一小时后被九岛烈得知。 「……如您刚才听到的,真言阁下允诺收容逃亡的方术士。周公瑾对此没有特别要求报酬或提出条件,让那些方术士潜入这里应该就是他的目的。」 「这样啊。」 如同僧侣般剃发,并穿著西装的老人报告之后,将白发梳理得服服贴贴,且将三件式西装穿得无懈可击的九岛烈悠哉地点头。 「老师,可以就这样坐视不管吗?」 称呼烈「老师」的这名老人是九的含数家系——九鬼家前任当家,名为九鬼镇。虽然年龄超过六十岁,但是比起即将九十岁的九岛烈,他还不到要隐居的岁数。他将当家位子让给长女,是为了要成为烈的部下为他效力。 九之家系的团结意识高于其他含数家系。与其说他们是「十师族与师补十八家」这种对等的二十八家关系,更像是「本家与分家」、「君主与家臣」的关系。这层关系源自第九研时代,各家系以九岛家为中心一同对抗「传统派」这个共通的敌对势力。不过,盟主之所以不是九鬼或九头见而是九岛,是基于九岛烈的领袖气质。烈的威严在最近失色不少(至少已经能让真言对研究 所人员下达封口令),但是对于九鬼与九头见前任当家的世代,也就是对于镇他们来说,烈至今 依然是他们的领袖。 「无妨,不过计画得修正。」 「您的意思是?」 「凑巧在九校战同一天测试性能的寄生人偶,被有心人士利用大亚联盟的方术士动手脚,试图让九校战选手受重伤藉以操纵舆论,这个计画的幕后黑手是强硬派。而且协助强硬派将方术士送进我们研究所的人,将会是接受传统派使唤的周公瑾。」 烈对镇这个问题的答覆,即使保守来说也是过于粗略的回答。只要拥有一般的感受性,都会认为这种想法实在过于称心如意。 但是镇对烈的计画没有提出异议。重点不是拟定缜密的计画,而是比对方技高一筹,让对方劈头就碰一鼻子灰。镇与烈都明白这一点。 「得做好安排,以免魔法科高中生有所牺牲才行……」 镇说「有所犠牲」的意思是有人丧生。受伤程度的犠牲不在考量范围。 「不用担心,寄生人偶本来就有设定限制器,禁止攻击非战斗人员。这次的试验原本预定采取游击战模式,不过只要改成一般战斗模式,穿普通衣服的高中生就不会被攻击。」 烈理解这一点,进而保证不会有人受伤。 「限制器不会受到方术的影响吗?」 镇的担忧很中肯,但烈的自信仍吃立不摇。 「他们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让寄生人偶失控。寄生物和女机人是以忠诚术式结合,限制器是忠诚术式的一部分,本质上和凯尔特的古式魔法『制约』具备相同效果。寄生物是以受到忠诚术式的拘束为条件,女机人才会提供活动所需的想子。寄生物要是意图违抗限制器,将会一鼓作气地释放所有想子,陷入休眠状态。女机人的躯壳将会因而成为封印寄生物的容器。这个规定记载在忠诚术式里,作为违反禁忌时必须支付的代价。」 「意思是只要我们这边有心,就能让周公瑾的诡计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意义吗……」 「没错。」 烈与镇静静对笑。 「不过这么一来,就没有人能让寄生人偶失控了吧?」 镇询问的语气有点在开玩笑,但烈以非常正经的语调回答。 「如果出现无法识别为己方的士兵,也就是武装分子的话,就会成为寄生人偶的攻击象。我想让风间的部下来应付。」 烈的目标不仅止于强硬派与传统派,而是想卷入所有对立的势力。镇得知此事之后,不禁正襟危坐。 「风间会配合吗?而且佐伯不会默不作声吧?」 「会配合。至少他的某个部下会配合。」 不晓得这时候是哪种想法掠过了烈的脑海,他收起表情继续说下去。 「要是得知九校战被盯上,深夜的儿子必定会出动。即使知道自己将落得扮演小丑角色,他也无法选择不介入。」 「您说的深夜……阁下是……四叶家?风间的部下当中有这种人?」 镇压低声音询问,但烈没有回答。 「只要他出动的话,风间也不得不出动,至少比起默认,别无他法。因为风间或佐伯都无法阻止他。」 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七月进入下旬,达也也终于开始有自己的时间了。和期末考重叠的九校战新规则应对措施逐渐上轨道,新竞赛操舵射击与坚盾对垒的选手也熟练许多,本周战绩还超越了练习对象。唯一担忧的项目是越野障碍赛跑,不过这部分只能让选手在演习森林奔跑,藉以习惯没有整地的地面,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事可做。由于完全无法预料赛场会准备何种障碍物,所以只能选择看开。 在好不容易挤出时间的七月二十一日星期六夜晚,达也决定执行他和八云策划的前第九研调查计画。 现在,达也正在开往奈良的磁浮列车包厢中放松身心。不是公车或收纳电动车厢的连结电车这种长程交通工具,是传统的多人搭乘型列车。这种列车是一种比起不用转车的便利性更著重于旅途舒适性的交通工具,因此存活至今。以昔日基准来说就是只有商务车厢的特快车。 那么,即将进行谍报任务的达也为何会如此奢侈?其原因在于同行者。 刚开始预定只有达也与八云两人。 现在这间包厢的乘客共有四人。达也拗不过深雪「请带我去」的要求,而水波也表示「既然『深雪大人』要旅行,我就得负责照顾」,所以连水波也顺其自然地也同行了。 「哥哥,这种列车搭起来比想像中舒服呢,而且感觉速度也很快。」 看来深雪正愉快地享受著磁浮列车之旅。列车确实几乎不会振动,座位很舒服,速度也接近短程航空的等级,但最大的重点是稀奇吧。现代的陆地交通工具转换为少人数的分散型,连搭公车都很难得。这种多人共乘,而且内部还是包厢的高级列车,达也与深雪都是第一次搭乘。连达也都觉得和平常的感觉不同,所以深雪会觉得兴奋也不无道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似乎连水波也有些兴高采烈。 这趟列车之旅是八云安排的。原本打算由徒弟驾驶厢型车高速奔驰,但他知道深雪会同行之后就变更了计画。其中一个原因,在于开车到饭店登记入住的时间会比较晚,但主要的理由是安 全考量。 前第九研,九的含数家系几乎不可能会知道这边的行动,所以不用考虑会遭到妨碍。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开车的话有可能出车祸。如同去年前往九校战会场时那样。 从这一点来看,如果是搭磁浮列车,除非对方毫不犹豫采取无差别恐怖攻击,否则不可能以假装成车祸的方式袭击。列车上有其他乘客,所以也有剌客混入其中的可能,不过以这群人的实力来说,剌客比车祸好应付。 只是大家也知道,实际遇袭的可能性等于零。 到头来,只有八云真正目的只是想讨深雪与水波欢心的可能性很大而已。 在奈良车站下车的达也一行人在此兵分两路。八云先前就告知希望分头行动,所以他自己单独搭乘电动车厢前往京都。 达也他们在车站目送八云离去后,就先到饭店登记入住。他们一进房就打开行李迅 速换装。达也换上骑士服加上一件外套。虽然材质进步,但盛夏穿这套服装还是会热,不过为了隐藏两侧腋下的cad,这也是逼不得已。即使只能成为一时的慰藉,他还是在外套底下喷上冷媒,准备工作就此完成。 在达也正要离开房间时,发生了就某方面而言正如预料的小小纠纷。 「……那么,无论如何都要拋下我吗?」 深雪投向达也的视线很夸张,简直像是目送勇者启程前往遥远的世界,双手还郑重地在胸前交握。不晓得是不是连很宠妹妹的达也都觉得没办法陪她这样玩,他的回应相当冷漠。 「因为很危险,所以我不能带你去。」 「我绝对不会拖累哥哥丨」 「而且现在根本就不是年轻女孩该外出的时间。深雪,你是不良少女吗? j 现在时间将近晚上九点,如果是上才艺课的日子,在这时间外出是稀松平常。达也这么说的时候也觉得没有什么说服力,但他以不负责任的态度说出的这番话意外有效。 「……我知道了,我会听哥哥的话。」 深雪挂著受到打击的表情,点头之后就不再抬头。 这种表现方法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达也暗自纳闷。 「水波,麻烦你照顾深雪。」 但现在不是可以浪费时间的状况。能用的时间只限今晚。达也以照顾的名义命令水波监视深 雪,伸手开门。 「遵命。」 不用看就能知道水波郑重地对他行礼致意。从她的声音中可以听出她藏不住能履行职责的喜悦。达也决定在头痛来袭之前离开房间。 ? ? ? 达也骑著在东京预订的出租机车,离开饭店前往前第九研。虽然这么说,但他无法入内,他没有入内的理由与名目。他将机车停在路肩。这里是研究所前面的县道,两盏路灯正中央最阴暗的位置。 前第九研(虽然现在改名为「第九种魔法开发研究所」,但在魔法师之间依然称之为「前第九研」)周围只有零星几栋不晓得有没有人住的独栋住家,连无人便利商店都没有,讲好听一点是非常清幽的环境。 正因为冷清,所以即使是很小的声音都很容易被麦克风收音。因为路上行人少,因此即使只有一人应该也很显眼。严苛得超乎预料的条件,使得达也的行动也变得谨慎。 达也从机车座位前方附设的侧收纳包取出情报终端装置,开启应用程式假装找路,并以精灵之眼观察研究所内部。 现在的前第九研标榜的研究主题是开发知觉系魔法。实际上或许另有玄机,但既然都当成名目了,应该并非完全没有开发知觉系魔法。 达也并未熟知所有现存的魔法。如果在混战中就算了,在毫无杂讯的这个状况下使用精灵之眼,很可能会被他人以未知手段发现。 (即使如此,还是比潜入内部的风险低。) 他如此向自己诉说,然后使用俯瞰情报体次元的眼睛。 首先,先将整座研究所收入视野里。 既然选择九校战作为实验舞台,那么p兵器应该是使用魔法技术的兵器。而从拿魔法师当对手进行试验这点来看,p兵器不是施放魔法,就是阻碍魔法的兵器。 如果是施放魔法的武器,达也推测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使用了像是琼勾玉这种储存魔法式的物质来制作的武器。达也分析琼勾玉至今超过半年,不过还没有立下成果。但或许前第九研已经成功做到魔法式的储存了。 第二种可能,是融合寄生物与人型机械的战斗机器人。因为有琵库希这个实例,所以这个可能性较高。 无论是哪种可能性,都可以观测到浓烈的想子。如果是储存魔法式的兵器,就是观测到源自储存的魔法式本身的想子.,如果是战斗机器人,就是观测到内部寄生物积蓄的想子。 虽然也可能是妨碍魔法的兵器,但达也决定暂时先不列入考量。如果是使用晶阳石还好,但如果使用的是类似达也拥有的类演算干扰技术,就无法和普通cad区分,寻找一个找不到的东西只是浪费时间。 专注观察整座研究所,看著看著果然就发现有某个地方的想子浓度特别高。达也将「视力」聚焦在该处。 (内藏寄生物的……女性型机器人?) ? ? ? 在达也发现寄生人偶的同一时间…… 「--喂?」 柜台打电话到深雪她们下榻的房间。 「好的……请稍待片刻。」 水波拿著收话口与送话口相连的复古造型电话话筒,按住送话口转身面向深雪。 「深雪姊姊。」 水波在家里偶尔会不小心使用「深雪大人」这个称呼,不过在可能隔墙有耳的地方,她会基于下意识的判断,确实使用先前决定的称呼。 「有访客想面会。」 「面会?找我?请教一下对方的姓名。」 「是。」 水波透过话筒和柜台讲两三句话之后,这次换改为以稍微紧张的表情转过身来。 「是黑羽贡大人与亚夜子大人,他们在饭店大厅。」 水波的紧张心情传染给深雪。 「帮我转达,我立刻下楼。」 深雪指示水波之后,连忙走到镜子前面。 深雪在水波的陪伴之下来到饭店大厅一看,黑羽父女确实在那里。 「哎呀,深雪小妹,好久不见。」 贡眼尖地发现深雪之后打招呼,但深雪只有点头回应就走向贡。 「舅父大人,好久不见。」 接近到适合行礼的距离,深雪就深深鞠躬。 「嗯,看深雪小妹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贡以亲切的笑容回应。不只是表情,他的双眼中也浮现相同的笑意。至少深雪的眼力无法看 穿贡的演技。 「和亚夜子是三个月没有见面了。春季的那个事件,谢谢你在各方面的协助。」 深雪没有自信能够露出和贡相同的笑容。 「不用客气,那是达也哥哥与深雪姊姊竭尽所能的成果。」 所以深雪看到亚夜子笑容里的双眼释放具有挑战意义的光芒,就稍微安心了下来。 「别站著聊,找个地方坐下聊吧。那边那位是樱井水波吧?你也一起来,。」 贡向深雪与水波下达看似提议的指示。深雪没有义务服从贡的命令’但也没有违抗的理由,所以便乖乖跟著走。 带著两人(加上女儿是三人)的贡不是走到饭店大厅的沙发,而是进入饭店咖啡厅,而且还是包厢形式的会议室。 「这间饭店的后台是四叶本家,但我想深雪小妹应该不晓得。」 贡像是闲聊般以恶作剧的语气揭发了这个内幕。被先下手为强的深雪,好不容易才能继续维持笑容。 「这样啊。安排我们住进这里的是九重老师……这还真是天大的巧合呢。」 「九重八云先生吗?看来反倒必须调查是否被设下什么奇怪的局了。」 黑羽贡以及四叶家,都不得不对九重八云这个名字提高警觉。 . 贡微微放松嘴角,看来深雪的回应依照贡的基准来说算是及格。 「好啦,坐吧坐吧,水波小妹也别客气。」 第一个坐下的贡在椅子上伸手催促。 「好的,失礼了。」 深雪首先应邀坐下,接著依序是亚夜子与水波。 「夜已经深了,立刻进入正题吧。」 「抱歉这么匆忙,因为车子在外面等。」 亚夜子补足父亲的话语,朝深雪轻 轻低头致意。 「好的,请别在意。舅父大人,您在回家路上拨空前来,应该是有要紧事要说吧?」 贡的言外之意是今天不会住在这里。深雪表示自己确实理解了这个讯息,以眼神回礼。 「没错,因为今天本来就没有外宿的预定。」 贡以这句没有必要的开场白进入正题。 「我要说的是今年九校战要进行的实验。」 「是指以越野障碍赛跑当成实验场的p兵器性能测试计画对吧?」 「你知道p兵器的事?」 贡的语气有些意外’看来他没有想到深雪知道p兵器这个代号。但他立刻重振精神,再度使 用难以看出内心想法的笑容武装自己。 「不,只知道代号。不过,哥哥现在正在外出调查该武器的真面目。」 「这样啊……」 深雪说完,贡装出「糟了」的表情。 「舅父大人,请问怎么了?」 深雪知道这是在引诱她,但却无法判断这是何种引诱,无法判断对自己有益还是有害。她在「接受引诱」与「拒绝引诱」的两个选项中选择了「接受」。 「其实我们直到刚才,也都在调查p兵器的真面目。」 深雪的眼神闪现了一丝动摇。她之所以没有回话,与其说是将话语吞回肚子里,不如说是说不出话吧。深雪旁边的水波睁大双眼,单手捣嘴。 深雪的反应就某种意义而言正如希望,贡面不改色地朝亚夜子使个眼色。亚夜子从手提包取出行动终端装置用的资料卡。 亚夜子将卡片递给深雪时,表情有点得意。 「这是关于p兵器——也就是寄生人偶实验的调查结果。深雪姊姊,请收下。」 「寄生人偶?意思是」 「我想正如姊姊的想像。寄生人偶是利用寄生物的兵器。」 面对蹙眉的深雪,亚夜子以与深雪表情相反的笑容回应。 「这次真的费了好大的工夫。对方同样是十师族,而且这次是利用妖魔来开发兵器,要是情报泄漏出去,肯定会成为媒体焦点,所以警备体制非常严密。即使是达也哥哥,应该也很难一个晚上就查明。」 亚夜子讲得像是在炫耀,深雪在她这番话发现一个无法忽视的点。 「这些情报是亚夜子查到的……?」 「不不不,这靠的不只是亚夜子的力量。」 深雪的这个问题,贡只肯定了一半。 「而且如你所知,亚夜子的魔法适合谍报。即使亚夜子擅长的领域跟适合战斗或镇压的深雪小妹不同,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 贡说的是客观的事实。尤其如果是在镇压多数敌人的状况下,亚夜子完全比不上深雪。不过这个事实,无法对看著自己手中资料卡的深雪造成任何慰藉。 现在达也需要的,是揭发国防军与九岛家阴谋的能力。 现在帮得上达也的不是深雪,是亚夜子。 「抱歉找你出来一趟。不好意思,我们没有什么时间,所以就先告辞了。」 「请帮我向达也哥哥问好。」 两人起身离席,现在的深雪光是进行制式回应就得要耗上全力。 ? ? ? 这里是前第九研想子浓度特别高的一角。位于那里的东西和琵库希的类型相同,是依附在女机人身上的寄生物。在达也质疑为什么是使用女性型而注视著女机人时,察觉内部植入了条件发动型术式。 (这是?看起来是精神干涉系魔法……) 所有女机人都内藏著近似luna strike的术式。这个魔法式存在得相当突兀,不像是当成机体元件组装进去,怎么看都像是事后追加的。 (luna strike是以幻象冲击麻痹意识,强制减缓意志的克制力让情绪失控。这是……让寄生物失控的魔法?) 刻意让兵器失控,这种无意义的做法令达也困惑。此时情报终端机的警铃响了,达也的意识因此从情报次元回到物质次元——也就是这个世界。 这是收到紧急邮件的通知声。达也迅速开启内文。寄信人栏位是空白的,和寄到自家的那封邮件一样。内容是「现在立刻离开现场」。 在这个状况告知这件事,表示对方所处的场所查得出达也在这里,并有足够的动机警告他。达也确信这个人物的真实身分之后,他的「眼睛」随即看见魔法攻击的徵兆。 是释放系的电击魔法,以及精神干涉系的幻觉魔法°完全被暗算了。即使现在拔出cad也 来不及。 达也瞬间如此判断,以蕴含想子的双手用力一拍 想子随著拍手声爆发性地喷散出去。 术式解体。以想子压力震飞魔法式的对抗魔法。 由于没有赋予方向性,所以这次的术式解体使用的想子量比平常更多,使得周围因而被高浓度的想子所垄罩。 达也纵身跨上机车,以最快的程序起步。 浓密的想子雾成为魔法烟幕,阻止前第九研的追击。 ? ? ? 隔天早上,在返回东京的车上,深雪一反昨天的模样挂著消沉的表情。她自认和往常一样,但是在达也眼中,妹妹的笑容看起来蒙上了 一层阴影。 并不是因为和去程时搭乘相同的磁浮列车包厢很无聊。昨晚达也将近深夜才回到饭店,当时 深雪看起来只是有点累,今天早上见面时,也只给人状况不佳的印象。 但和八云会合,并进入磁浮列车在包厢里相对而坐时(深雪不知为何没有和往常一样坐在达 也身旁),她的笑容逐渐出现阴影,立刻变成强颜欢笑的表情。 这表情并非单纯感到身体不适。再十五分钟就会抵达东京,但她的异状已经不寻常到无法等到返家才处理。达也当然在意分头行动的八云调查了什么,却觉得现在必须以深雪为优先。   「深雪,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你有什么很在意的事……」 「达也哥哥……」 「水波,没有关系。」 水波为了袒护深雪而想打断达也发问,但深雪也打断了她的话语,将手伸进包包,递出一张行动终端装置用的小型资料卡。 「这是?」 达也接过卡片后,蹙起眉头询问。 「昨天晚上,黑羽舅父大人与亚夜子在饭店给我这张卡片。」 「他们有来饭店?」 达也听完深雪的回答,仍保持蹙眉的表情转头看向八云。黑羽父女为什么知道深雪下榻在哪间饭店?虽然没有特别隐瞒,但四叶也不是随时监视深雪,就算有事也没办法立刻查明深雪的所 在地。 「啊,嗯,因为那里是四叶旗下的饭店。我的安排不太妙吗?」 达也的视线颇为锐利,但坐在旁边的八云却不为所动地爽快招供,并说出隐情。不对,形容为「招供」应该不恰当,因为八云不觉得自己做了坏事,而达也也没有名目去责备师父。 「里面似乎是p兵器——寄生人偶的资料,以及本次实验相关的调查结果。」 「寄生人偶……那就是p兵器的真面目吗?」 达也复诵深雪告知的p兵器名称,连带回想起昨晚「看见」的女性型机器人。 寄生人偶——「寄生物」、「人偶」。 这个命名过于直截了当,令人觉得没有什么品味,但是浅显易懂。沉眠于前第九研的女机人 正是内藏寄生物的人偶——寄生人偶。 「亚夜子是这么说的。」 不是贡,而是亚夜子。达也听到这里就察觉深雪「消沉」的原因。亚夜子从小就对深雪抱持竞争心态,这在任何人眼中都很 明显,但达也知道深雪也暗自将亚夜子视为劲敌。两人擅长的领域完全不同,不过无法藉由这种道理看开的深雪,看来也还只是个孩子。 达也没有打开资料卡的外壳,直接将刚才收到的东西放进口袋。虽然对里面的资料感兴趣,但是现在已经快抵达东京了,再加上也不晓得谁会在哪里偷看或偷听——这是达也对自己讲的表面话,他只是不想在深雪面前称赞亚夜子的战果。 ——亚夜子在贡的陪同之下交给深雪的情报,不可能不值得称赞。 「达也,可以让我看看内容吗?」 但是八云想搞砸这份顾虑。 「不过师父,已经快进站了。」 过度反弹反而会让深雪操心,所以达也注意自己的语气,拐弯抹角地婉拒。 「不是还有十分钟左右吗?」 「已经不到十分钟了。」 「哥哥,没关系。」 达也始终维持拒绝的态度,但深雪将身子探向哥哥,从下方注视他,然后摇了摇头。 达也将反驳的话语留在舌头上,默默向深雪点头。结果还是让妹妹操心了,但他理解到继续坚持下去的话将不再是为深雪,而是为自己著想。 「师父,您有带终端装置吗?」 「没问题,我带在身上。」 达也从自己的终端装置抽出了传输线。这趟旅程只有两天一夜,所以他只带随身型的终端装置。达也突然心想,和八云肩并肩观看小萤幕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构图。 达也确认八云将线插在自己的终端装置上之后,就从深雪给他的卡片里读取资料。内容只有文字与简单的图表,所以达也一如往常地高速卷动资料,八云也毫无问题地跟上他的速度。 一般得花十五到二十分钟阅读的资讯量,八云只用了短短三分钟来阅读,并露出了颇为满足的表情。 「不枉费我们跑这一趟。」 或许他这是在以自己的方式顾虑深雪。如果深雪的态度一如往常,他应该会咧嘴露出坏心笑容吧。达也还没有询问八云得到什么成果,他就从自己的终端装置把资料传输过来。 经由传输线收到的资料是个人简历。附照片,总共三人。姓名与长相都是汉人风格。 「这是……从大亚联盟逃亡到日本的方术士资料?」 「是上周偷渡入境的大陆方术师。」 达也问完,八云便点头回应,同时补充日期情报。达也立刻理解他这么做的理由。 「我觉得这时机也太巧了。」 简历上也记载著方术士擅长的魔法。以木头、石块、金属制作傀儡,并且加以操作的唐土法术。这是施加在能对傀儡注入暂时性意志的孤立情报体上的精神干涉系魔法。此外还特别注明他们擅长抢走其他术士底下孤立情报体的统治权,或是让孤立情报体脱离术士的控制作乱。注明事项中提到的魔法,和达也在前第九研的琵库希同类——寄生人偶体内发现的魔法性质相同。 「这应该不是巧合吧,他们大概是被想要利用本次实验的某人邀请前来的。」 「想要利用?所以并非九岛家邀请他们前来……慢著,原来如此。」 达也询问到一半就自己得到了答案。是他昨晚就自己想过的一件事。让「自己的」兵器失控  没有意义,一般来说,兵器失控只会让敌方得到好处。 「看来这次的事件没有这么简单。但或许查明之后就会发现结构很单纯。」 达也认为八云说得很对。一个谋略在准备的过程中牵扯到其他意志,在执行阶段又更涵括了各种意念。结果,还是非得等到事情全部结束,才能理解事件的本质为何…… 此时,包厢面板显示即将到站的讯息。听不到广播声。 「水波,辛苦了。」 时间到,这场讨论就此结束。达也在话中夹带著此种用意来慰劳水波。 水波点头之后就放松了身体。正在重复的广播声随即传入达也等人耳中。这是因为水波架设的想子护罩与隔音力场解除了。 达也再度以视线慰劳,而水波则坐著低下头回应他。 第五章 今年九校战的行程是八月三日举行赛前宴会、五日开幕、十五日闭幕,光是竞赛天数就是比去年多一天的十一天。 不过即使天数增加,举办地点也没有变。第一高中代表队依照往年惯例,在赛前宴会当天上午八点半在学校集合,接著分别搭乘大型巴士与工程师用的作业车前往会场旁边的饭店。 关于代表队的人数,选手是正规赛男女各十二人、新人赛男女各九人、技术团队八人、作战团队四人,合计五十四人,比去年多两人。这是竞赛规则变更造成的结果,不过就算多了两人,大型巴士依然还有很多空位。技术团队直到去年都是全部一起搭工程车移动,不过今年是每辆一人,合计四人跟著工程车移动,另外四人搭巴士。搭巴士的其中两人是达也与五十里。他们实际上兼任作战人员,应该和作战团队一样搭巴士——以这个道理坚持主张这两人应该一起搭巴士的人是谁,应该不用多说也能知道吧。 今年技术团队加入两名一年级,男女各一。在其中的男学生隅守贤人聆听达也述说移动时的注意事项时,有某个女学生向达也投以冰冷目光。 「那个男的为什么要带女仆机器人去九校战啊?」 香澄看著琵库希从贤人分配到的工程车后门上车,以厌恶语气低语。 「香澄,称呼司波学长『那个男的』很没有礼貌。而且那并不是女仆机器人,是人型家事辅助机械。」 泉美以慌张的声音规劝泉美。香澄对达也的态度虽然有在某段时间好转,但发生了期末考前的那件事之后,香澄对达也的负面情感又增强了。 泉美并非不明白香澄讨厌达也的理由。考前那件事有一半以上是香澄自己的问题。虽然这么说,但泉美也觉得达也的反击稍微恶毒过头,而且两人的个性、调性不合,并不是能够以道理说明的事情,所以泉美并不打算责备香澄说达也坏话的举动。 只是她不希望深雪听到双胞胎姊姊说的坏话。因为即使说得保守一点,深雪也很尊敬哥哥达也,不会把外人对哥哥说的坏话当成玩笑带过。简单来说,泉美会告诫香澄是基于自私的动机,不希望她给予自己最喜欢的学姊不好的印象。 「要叫女仆机器人还是3h都好,反正性能都一样。」 「幸好」香澄没有察觉同年纪的妹妹心中这个黑心想法。这不是因为香澄迟钝或纯真,而是因为她正专注于眨低达也。 「虽然原因在于har的介面,不过既然这样,就没必要设计成可爱女生的外型吧?」 「3h的基本外型是二十五岁的女性喔,把她形容成女生有点……」 「问……问题不在那里啦!我的意思是没有必要设计成美女!har的主要用户是女性,我觉得设计成平凡的大婶刚刚好。j 泉美并不是一定赞同香澄的意见,但这次她觉得挺有道理,所以没有说什么——反正无论说了什么,激动的香澄都不会听进去。 「3h设计成美女或美少女,搞半天都只是为了满足男人『希望漂亮女生照顾生活起居』的下流心态吧!居然把这种东西带去九校战……」 「香澄。」 香澄只顾著高谈阔论,直到学姊接近到身后搭话都没发现背后有人。她吓到挺直背脊,战战兢兢地转过身。 「你为什么吓成这样?」 雫挂著诧异表情站在后方。 「呃,不,没事。」 「是吗?话说时间差不多了。」 看来雫没有听到刚才那番话。不过香澄也只能短暂松口气。看向两旁,她才发现学长姊与同学都已经上车了。 「北山学姊,不好意思!」 「……抱歉让您跑一趟。」 看来雫是基于同为风纪委员的交情来叫泉美,顺便叫香澄。 双胞胎露出惶恐表情,跟著雫偷偷摸摸地上车。 ??? 今年路上没有出事,巴士里也没有洋溢险恶气氛,第一高中代表队就这样平安抵达了饭店。期间也没有发生任何小差错,一切按照预定进行,顺利迎接赛前宴会的开幕。 达也早已进入了会场。他和去年不同,身穿自己的制服。在一旁陪伴的深雪,看著达也肩膀刺绣的八齿齿轮徽章,开心地微笑。 「深雪,你在笑什么?.」 达也可以分辨出客套笑容与真正的笑容(仅限深雪)。妹妹突然露出开心的微笑,达也莫名有些在意而如此询问。 「魔工科的制服很适合哥哥,所以深雪忍不住觉得很开心。」 「怎么又提这件事?你应该已经看四个月了吧?」 达也露出感到些许惊讶的表情——在深雪背后待命的水波,则是露出了「这个人在讲什么傻话?」的冰冷眼神,但她在这里是少数派,应该说孤立无援。 「达也同学,我也这么觉得!」 「我也是。」 穗香充满活力(暗中较劲?)赞同深雪这番话,乘也表示同意。 「嗯。去年总觉得不太搭,大概因为是借来的衣服吧。」 昴说完,英美就回应「是啊?」而反覆点头同意。获选为选手的二年级女生,似乎都和深雪有相同感受。 正规赛的选手不只是从二年级,也从三年级学生甄选。在去年新人赛留下压倒性佳绩的现任二年级女生,在获选的十二名代表之中就占了五个名额。 深雪参加冰柱攻防的单人赛,雫与花音是冰柱攻防双人赛,穗香与昴是幻境摘星,英美是操舵射击双人赛。这五人加上一年级的水波目前正围在达也身边。达也应该是情非得已,不过在旁人眼中的他正是处于后宫状态。此外,同为二年级的十三束与森崎,以及获选为秘碑解码选手的干比古,也被社团与风纪委员会的学长泽木逮到,因而在三年级学长的围绕下缩起身子。 达也并非不擅长应付女性,甚至不以为苦。不过一个男生应付六个女生,而且尽是可爱的女孩,这种状况还是会令他静不下心。去年的赛前宴会,昂与英美对达也敬而远之而没有接近,所以要说改变确实是有。只是从昴刚才的发言来看。达也当时似乎也被好好品头论足了一番。 因为不能一直盯著女生们看,所以达也便移开视线环视会场,接著发现一个同样被女学生包围的「熟人」。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达也,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他的视线也说不定。一条将辉带著一群同样穿第三高中制服的女学生走向达也。 达也也主动踏出脚步迎接将辉。穗香与英美很自然地让路,达也与将辉以各自在身后带著一群女学生的状态相对——但将辉这边并非只有他一个男生,吉祥寺真红郎也在一旁。 「……司波同学,好久不见。」 不过将辉的第一声问候是对深雪说的。 「是的,一条同学,好久不见。」 将辉的笑容因为紧张而紧绷,深雪以和其成为对比的完美客套笑容回应,其他人则是给了白眼。吉祥寺在尴尬空气还没有出现时出来打圆场。 「司波达也同学,自从横滨那次就没有见面了。很高兴看到你好像没什么变。」 「吉祥寺,我也很高兴看到你如此健旺。」 达也的遣词用字有些冷漠,但他以颇为友善的表情回应,然后直接看向吉祥寺身旁。 「一条也是。你在横滨时真的是大展身手呢,不愧是染血王子。j 「……可以别这么叫吗?」 达也以非常正经的声音说出这个别名,将辉随即微微蹙眉。 「你不喜欢这样?我可不是在消遣你啊。」 「我不喜欢这种夸大的说法,很正常地叫我一条就好了吧?」 「我知道了。」 达也率直地(也可以说毫不在乎地)点头,这个反应让将辉略感意外,但他没有说出自己是对什么事感到意外。 「话说司波……啊,我可以这样称呼吗?」 「当然。」 第一与第三高中的女生们则是无视于他们,开始互相交流。第三高中的女生们看起来有所顾虑(应该不用说也能知道是在顾虑谁吧),但还是和乐融融地在聊天。将辉以女学生们的声音当成背景音乐,压低音调询问达也。 「你不觉得今年的九校战有些奇怪吗?」 这个话题相当唐突,但将辉表情非常正经,吉祥寺也挂著类似的表情。 「有很奇怪吗?我只知道去年的九校战,所以不清楚。」 达也这番话有所隐瞒。其实达也猜得到将辉在意什么事,只是无法保证这个猜测正确,所以想听将辉亲口说得更清楚一点。 「关于竞赛项目的变更,我还能理解。」 「毕竟九校战的执行要项,也是以竞赛项目可能变更为前提。」 吉祥寺也加入对话,似乎不打算只打个招呼就离开。 「竞赛内容看起来偏重于战斗层面,但考量到最近的情势,我觉得这样反而妥当。」 「不过,只有最后一项竞赛『越野障碍赛跑』并不妥当。」 「对,只有这项失当——不太正常。」 「那原本是陆军森林战训练采用的项目,而且居然还取了竞赛名称这点,也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公开的情报也很少,只知道大略的状况……不过四公里长的赛场似乎是大规模演习用的规格,连现役部队都很少采用。」 「这样的比赛却在高中生的竞技大会,而且还是在累积许多疲劳的最后一天举行,即使参赛选手是魔法师,风险也太高了。」 「此外还是一一年级以上的所有选手都会参加。虽然不强迫,不过只要在一小峙内跑完,所有人都可以得分,这样的话应该没有选手会不参加吧。」 「还有其他疑点。虽然这种说法不太好,但九校战是一种表演,在某方面来说肯定是魔法师对社会宣传的一场表演。」 「可是观众完全看不到越野障碍赛跑的比赛状况。就算是秘碑解码的森林战台,还是可以欣赏秘碑前方的攻防战,但越野障碍赛跑却连这部分都没有。」 「我只觉得这场比赛暗藏了其他目的,而不是为了让现场与电视观众收看。」 「容许并实施这项竞赛的本届九校战,感觉除了让我们魔法科高中生比赛魔法技能,似乎也渗入了其他的意图。」 达也聆听将辉与吉祥寺的对话-颇为由衷佩服。他是收到寄件人不详的邮件才开始调查本届九校战的内幕,但是这两人恐怕是以自己的思考能力嗅到九校战背后介入的意志。 「这是一条家的调查成果吗?」 「嗯?不,我们并没有做到去调查的地步……你觉得有必要吗?」 「如果在意某些事又具备调查的手段,那么调查一下比较好。但要是没有多余的资源处理这件事就另当别论了。」 达也如此回应将辉的询问。他的说法没有挑衅的意图,但确实是即使将辉会如此解释也在所难免的说法。 「我们一直都留有这种程度的余力!我的意思是,需要做到去调查的地步吗?」 「俗话说有些事情别知道比较好,不过这是谎言。我只碰过知识不足而为难的状况,从来没有碰过知识成为阻碍的案例。一条,你有这种经验吗?」 「没有,不过这是两回事……」 「距离九校战最后一天的越野障碍赛跑还有十二天。虽然称不上足够,但我觉得也没有短到非得死心认定什么事都做不了。」 「将辉,这次应该是司波同学说得对。」 吉祥寺在旁边像是安抚般地向噘起嘴的将辉搭话。 「虽然我们处理不来,不过刚毅伯父或许查得出什么端倪。」 吉祥寺所说的刚毅伯父是一条家当家,换言之就是将辉的父亲。吉祥寺这番话,是在支持达也的意见。 「……我知道了,我请家里的人调查看看吧。」 将辉不是对吉祥寺,而是对达也这么说。 达也、将辉与吉祥寺在讨论某个不适合宴会会场的严肃话题。察觉这点的第一与第三高中女生都没有打算找他们说话,而是自己愉快地聊天。此时一名第四高中的男学生向她们搭话。 「雫。」 「晴海表哥。」 他找的人是雫。穗香似乎也认识这名少年——鸣濑晴海,两人相互打招呼。 雫说出的「表哥」这个称呼,使得深雪想起雫提到表哥就读第四高中的这件事情。她藉由回想起这件事成功移开注意力,假装不认识那名跟在这名男学生身后的第四高中新生。 离众人去和表哥交谈的零数度点头之后,走到深雪身边。 「深雪,我有个请求。」 雫这么说的时候,表情当中似乎带有些歉意。 「什么事?」 「我表哥想介绍达也给学弟妹认识。」 「介绍哥哥给他们认识?」 深雪装出疑惑的表情,暗自心想「居然来这招」。 「嗯。表哥就读第四高中,他说新生听到达也同学的传闻之后想见个面。」 魔法科高中各校具备不同的风格。第一与第一一高中的教育依循国际评价标准,第三高中秉持尚武校风,重视将魔法作为战斗手段。相对的,第四高中倾向于教导用在实验室的魔法技巧与魔法工学。达也在去年大会以cad技师身分展现高超技术,即使第四高中新生崇拜他,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要问哥哥的意愿,但我想他不会拒绝。」 深雪回答之后,便小跑步接近达也。达也和将辉他们刚好谈到一个段落。 「哥哥,方便借点时间吗?第四高中的一年级学生想找哥哥打声招呼。」 「找我?嗯,我知道了。」 达也表示理解,不过将辉与吉祥寺也因为跟达也不同的另一个理由而露出能够理解的表情。 「第四高中」和「达也的实绩」就是如此契合。 「一条同学,吉祥寺同学,方便借一下哥哥吗?」 「呃,嗯,没有问题,我们刚聊完。j 将辉被深雪搭话之后再度紧张起来。深雪文雅地对他微笑行礼,然后带达也前往1t在等待他们的地方。 「一条,下次再见了。」 将辉没有回应达也。他的注意力完全固定在深雪的笑容上。 「我是黑羽文弥。初次见面,司波学长。」 「初次见面,我是黑羽亚夜子,和文弥是双胞胎姊弟。请您多多指教,司波学长。」 在雫的表哥介绍之下,文弥与亚夜子向达也进行「初次见面」的问候。两人的问候毫无任何 突兀之处。 「初次见面,我是司波达也。」 不过达也也一样。 「但我就读第一高中,不算两人的学长啊。」 「即使学校不同,司波先生在魔法师界依然是我们的学长。」 「我们姊弟虽然就读第四高中,其实不太擅长技术层面,但如果方便的话,还是可以请您指导我们吗?司波学长的技术让我和弟弟都好感动。」 这当然是文弥他们为了今后易于接触达也所演的戏,所以深雪没有插嘴搞砸两人作戏。加上她没有自信能假扮成至今都不认识他们,所以没有主动开口。 「九校战期间实在是没办法,但如果有其他机会就没有问题 。」 「真的吗!」 「谢谢学长,请您将来务必指导我们。」 他们两人,尤其文弥明明是男生,却没有主动和深雪这样的美少女交谈,这一点不太自然, 但这也没有严重到会毁掉初次见面的虚假戏码。文弥他们顺利让大家认为本次是初次见到达也, 然后回到第四高中学生的集团。 赛前宴会是不分桌的无座位自助餐会,但因为每年都会举办,所以大致上都以学校为单位决定好各自的位置了。将辉回到第三高中的桌位,同校女学生们也跟著他走。 即将就要到来宾致词的时间了,达也也和失去交谈对象的同年级女学生,一起回到第一高中的桌位去。 「达也,刚才的第四高中学生……」 他一回来,干比古就悄悄来到旁边向他开口询问。 「你是说那两个一年级?」 虽说是悄悄接近,但达也当然察觉了。所以就算干比古突然搭话,他依然不慌不忙,当然也没有说溜嘴。 「嗯……他们两人好像说自己姓『黑羽』。」 「难不成你刚才有在读唇语吗?j达也的语气暗藏责备般的剌。当然,他是故意的。 「抱歉,我做了像是在偷听的事情。」 另一方面,干比古染上罪恶感的声音则是有些结巴。他生性正经八百,不提他实际上是否有读唇,但他难免会感到内疚吧。 「没关系,反正我们也不是在聊什么不方便被听到的话题。」 得到达也的无罪判决,干比古看起来稍微松了口气。 但他立刻露出阴沉的表情。 「那两人有什么问题吗?」 达也问完,干比古有些犹豫地开口。 「今年春天开始流传一件事……十师族四叶家底下,有个叫作黑羽的分家。黑羽在四叶一族当中似乎是特别有力的分家。」 「今年春天开始流传?真突然啊……干比古觉得那两人和四叶有关?」 「我不确定就是了。」 「黑羽这个姓氏确实罕见,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其他例子啊。」 「真要说的话,四叶这个姓氏也不算特别稀奇喔。j达也引导干比古放弃追究的这番话,被干比古使用相同论法驳回。 继续坚持下去会被认为是在赌气而造成反效果。如此心想的达也改变了话题方向。 「原来如此,所以你觉得不应该接近那对姊弟?」 「我没有这个意思……不,没错。至少我觉得不应该由我们主动接近。」 「对方主动接近就没有关系?」 「麻烦事找上达也就只能无奈地认命了。」 达也觉得他说得很过分,原本打算回嘴挖苦几句,但是很遗憾的,时间已经到了。会场切换灯光,来宾开始致词。 首先是提供九校战场地的基地司令官简短致词(内容近似训示),接著魔法协会理事、国立魔法大学校长代理接连上台。高中生基本上没有机会目睹的名人阵容下台之后,依照往年惯例,会是由九岛烈压轴为整场致词做个总结。 但今年的来宾致词在没有「宗师嘉言」的情况之下结束了。 出乎预料的发展引得众人议论纷纷。不只是学生,来宾也一样。 第一高中的学生当然也不例外,只是其中也有学生不同于众人,知道整件事情的隐情(类似隐情的缘由)。 「听说宗师身体微恙。」 刚才不知何时消失的雫,在面露困惑表情、不断左顾右盼的穗香身后说话。 「雫,是那样吗?」 穗香以受惊的表情转身询问,雫点头回应。 「我从那边听来的。j 雫看向正在和国会议员来宾交谈的魔法协会事务局职员。究竟是从两个之中的哪一个人那边听来的……在一旁听到穗香她们对话的深雪觉得两边都有可能。 第一高中的女选手是五名二年级、七名三年级,饭店是双人房,所以无论如何都会有三年级和二年级同房(顺带一提,一年级也是奇数的九人所以多一人,但今年男女技术团队各挑选一个一年级学生见习,所以男女各十人,很庆幸的免于和高年级同房)。 二年级女生的分房方式是穗香与雫、英美与昴,剩下的深雪和三年级剩下的花音同房。 技术团队这边则是三年级男生三人、女生一人;二年级男生一人、女生一人;一年级男生一人、女生一人,男女各有一组是三年级与二年级同房,结果变成达也与五十里同房。 这样的结果会发生什么事? 九校战住宿期间没有夜间点名之类的东西。由于是军方设施,所以有值班士兵巡逻,但是巡逻兵不会进房。而且深雪与花音同房、达也与五十里同房。 这个问题应该没有很难,至少第一高中的选手除了一年级,几乎所有人都预料到答案了。达也离开会场的时候,来到他面前的不是五十里,是深雪。 「九岛阁下缺席呢。」 深雪端正坐在床边,对正在换装的达也这么说。她脚边放著收纳她换洗衣物的行李箱。如果  只是来聊天或来玩,不需要带这种东西过来。 「听雫说是身体微恙……」 「这是谎言。不对,或许身体、脑袋或精神真的出状况,但他没有出席是其他原因。」 这番话的意译是「九岛烈疯了」。深雪对如此断定的达也感到傻眼。即使这个房间现在只有他们兄妹两人,这种说法对日本魔法界的长老也算是非常不客气。 不过说到傻眼,其实达也对深雪感到更加强烈、剧烈的傻眼。即使是花音的要求,即使花音与五十里已经订婚,但怎么可以「协助」婚前的年轻男女共度夜晚呢?达也如此心想。 他内心不会避讳和深雪同房就寝,甚至不会抗拒。达也只在意要是这件事被发现,将有损妹妹的评价。另一方面,他也觉得为了接下来的事情著想,与其和五十里同房不如和深雪同房还比较方便。这就是他没有赶走深雪的原因。 「……虽然这么说,但如果理由是生病,应该会是在家里休养,至少正常来说,他绝对不会来这里才对。我不知道九岛烈在打什么主意,但他不在附近正合我意。」 他已经是将近九十岁的高龄,魔法威力与体能照理说应该也不如以往,但曾经被誉为「世界最巧」的魔法技术依然是个威胁。一年前隐约窥见的实力——去年赛前宴会运用精神干涉魔法震摄全场的技术,以及一眼就「辨别」cad隐藏电子金蚕的好眼力,显示「世界最巧」的他宝刀未老。与他为敌并与之对峙时,尤其在不是正面冲突的暗中攻防中,他是绝对不能大意的对手。不对,是即使没有大意也可能会被抢得先机的老练高手。达也并非瞧不起九岛家的魔法师,但是烈不在的事实让达也的心情轻松许多。 「深雪,我出门了。j 达也换上全身漆黑的服装之后告知深雪。他其实很想穿隐形套装,或是强化隐形机能的改良型可动装甲,但达也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 「哥哥,请小心。」 深雪从床边起身回应达也。之所以没有要求跟著走,是因为她明白自己不适合跟著行动而克制自己。她的双眼诉说自己其实想一起去,但达也假装没看见。 「深雪才要小心别被人发现你在这个房间。如果被发现的话,你要老实说明自己拗不过无论如何都要换房间的千代田学姊。」 达也这番话不是谎言或推卸责任,而是事实。但他毫不犹豫地唆使深雪让学姊背负全责,这种不客气的态度至今依然令深雪觉得有趣,因而轻声一笑。 达也想调 查的是越野障碍赛跑的赛场。他当然不认为p兵器寄生人偶已部署在会场。即使如此,只要知道当地的地形,就可以预测哪些地方会设置陷阱或安排伏兵。 然而达也却没能潜入赛场。 (严加警备到这种程度,为什么去年会容许无头龙入侵?) 达也环视满布到密不透风的警戒系统,在心中咂嘴。然后他立刻察觉到自己有所误解。 (不对,就是因为去年发生那件事才这样吗……) 正规军基地居然容许犯罪组织入侵,以前发生这种事得切腹谢罪,基地干部应该丢脸丢到差点气死吧。这种严格到很偏激的警戒网,肯定是为了防止去年的事件重演。 达也慎重扩张「视野」以免被国防军魔法师发现。他的「视力」不会被想子雷达侦测,不过监视团队可能有人具备超感官知觉,可以侦测到他的特异能力。达也悄悄让自己的认知渗透到世界当中,并且维持在随时都能中断连结的状态。 扩张的视野一角捕捉到熟悉的「存在」。达也看见的不是影像,是情报。躯体的构造情报在潜意识领域转换成易于理解的符号。对方的物质次元座标没有很远。物理距离很近,情报距离却很远,证明「她」的隐身技术多么高明。达也在内心称赞「了不起」,并且走向「两人」。行走约五分钟后,他便朝著融入黑暗的黑影开口。 「亚夜子、文弥。」 现场产生了一股「突然被搭话而吓了一跳」的气息,紧接著黑影就固化成形。夜视力强的达也,认出睁大双眼的亚夜子与看起来很高兴的文弥。 「达也哥哥……请不要吓我啦。」 「我没有这个意思。」 「既然这样,那就用不著发出那么恐怖的声音吧?」 亚夜子的抗议有好几成是认真的。她吐出的一小口气就像是安下心来,眼角也泛出了少许泪水,应该是反射性地流出来的吧。 达也没有反驳亚夜子责备他的这番话。虽然不是正在战斗,但现在的达也处于类似的心理状态,他也自觉语气没有很温柔。 「你们也来看赛场?」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道歉。 「……是的。不过警戒太严密了……」 「所以我们进不去。」 文弥代为回答亚夜子欲言又止的部分。 「用亚夜子的魔法也没办法入侵吗?」 达也因为感到意外,而不小心提出了无须多问的问题。 「啊,不,抱歉。我并不是在责备你。」 看到亚夜子低下头的达也,这次立刻谢罪。不用一一确认也知道,亚夜子懊悔的心情更胜于达也的惊讶。 亚夜子擅长的特异魔法「极致扩散」,通称「极散」。这是在指定领域内,将任何气体、液体、物理能量的分布平均化,导致无法识别的魔法。 「极散」在分类上属于聚合系魔法,也可以记述在启动式,就这方面来说是普通的魔去,但是当成真正有意义的魔法随心所欲地施展,堪称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一般魔法师顶多只能使用「极散」的低阶版本「扩散」。就达也所知,能够使用「极散」的只有亚夜子。 像是将声音「平均化」的时候,无论是声响或音乐都会成为平坦的杂音,无法听出其中的意义,但是无法隐瞒杂音--也就是声音响起的事实。这还处于「扩散」的等级。 将平均化的领域扩大到声音强度会低于听觉范围,「扩散」魔法至此才算是达到「极散」的境界。亚夜子的魔法发动速度与事象干涉力都不如深雪,但是改变事象的领域广度凌驾于深雪,她在这方面的天分是四叶第一。 缺乏亮度的夜间户外,是亚夜子最能发挥本领的领域。她能将自己或己方反射、放射的电磁波在瞬间,并选择性地扩散平均化,藉以融入黑暗之中;她也能够将音波与气流的变化扩散平均化,躲避听觉与嗅觉的侦查。经过以上两种过程,她便能和黑夜的空气同化。「夜」这个代号来自她的名字,但同时也是显示她极散魔法的特徵。 拥有如此能力的的她却无法入侵沉入暗夜的人工森林。所以达也会感到惊讶是在所难免,亚夜子会不甘心地咬唇也是理所当然。 「达也哥哥也来调查吗?」 文弥之所以会如此询问达也,并不是为了将话题从亚夜子身上移开。文弥认真觉得即使他们做不到,达也或许有可能做得到。 达也的「分解」与亚夜子的「极散」,两者改变事象的方向性类似。将物质分解为组成要素,从另一个方向来看就是破坏物质结构,将组成要素的配置打乱成为无构造状态。分解魔法也可以当成是极散魔法增加深度、缩小规模的相近魔法。 而且实际上,亚夜子学会极散魔法的契机,正是来自在四叶本家接受训练的达也。当时达也还是小学生,却已经能熟练使用分解魔法与「自我」重组魔法,和大人们一起接受战斗训练。黑羽的魔法师会被选为他的训练对象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当时在亚夜子还在烦恼找不到自己的特性,并以父亲部下当对手练习魔法的时候,达也就以简单易懂的方式对她实际示范分解。 达也以精灵之眼得知亚夜子的魔法特性和他类似。还年幼的他抱持著增加自己「同伴」的念头,对亚夜子示范如何使用以「分解」作为基础的「极散」。 亚夜子的「极散」等于是达也所传授的。要说她是因为达也而确立了「黑羽亚夜子」这个身分,以及在四叶魔法师中的地位也不为过。 因此亚夜子绝对不会将达也鄙视为「单纯的守护者」。这件事也是文弥崇拜达也的理由之一,同时是黑羽姊弟「高估」达也的原因之一。 「嗯,但我也进不去,正在伤脑筋。」 达也擅长的领域是战斗与暗杀。潜入敌阵的技术也接近一流,不过这是因为接受八云的教导,天生的适合度远比不上亚夜子。亚夜子无法入侵的地方,达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入侵。 「这样啊……」 文弥难掩失望地低语。 「要再试一次看看吗?哥哥和我们合作的话,或许行得通。」 但文弥立刻乐观地提议——虽然内容并不具体。 「不,要是逞强引发骚动是最不妙的结果,今天应该乖乖撤退。」 「是啊。」 回应达也的不是文弥,也不是亚夜子。 「是谁!」 亚夜子犀利询问来者何人,接著森林里浮现一个高瘦的人影。 「师父,请你用正常一点的方式登场好吗?」 达也一边叹气一边说出这句话。而正如达也所说,人影的真面目是八云。 「达也说得对,今晚最好撤退。j 八云没有回应达也的抱怨,而是接续自己刚才的话语继续说下去。 「……达也哥哥,难道这一位就是……?」 不晓得亚夜子是不是猜到八云的真实身分了,她放松戒心询问达也。 「应该就是亚夜子想的那样。」 「那么,这位先生就是『那位』九重八云老师吗?」 这次是文弥感慨良多地点头。对于身为四叶家谍报部门黑羽家下届支柱的两人来说,八云这个名字似乎有著相当重要的涵义。 「所以师父,您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八云听完达也的询问之后,摇了摇头。 「不,赛场还没有设置任何东西。」 「您进去赛场了?」 亚夜子不由得大喊,连忙捣住嘴巴。这个孩子气的动作使得达也放松地露出微笑,但他立刻收起笑容,再度面向八云。 「我们面对警备系统束手无 策,但师父居然能进得去赛场,真了不起。」 达也朝亚夜子一瞥,她果然露出不甘心的表情,不过却不像是在自责。 「不不不,没有那么夸张啦。」 另一方面,八云毫不自重地骄傲回应。达也暗自抱怨他老大不小还这样炫耀,但是后来重新想想,觉得八云或许是要将亚夜子的注意力从她自己的内心移到外头的他身上。 「所以里面是什么样子?您刚才说什么都没有……」 如果是被动式感应器,都可以用亚夜子的魔法瘫痪。问题在于主动式感应器。八云是以何种方式骗过各种主动式感应器?要说达也不在意是假的,但很明显的,即使问了也问不到答案。八云不可能这么轻易亮出底牌。达也认为与其去在意这种事,更应该以原本的目的为优先。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现在的赛场,还只是个计画性地设置『普通』障碍物的『平凡』演习用人工森林。」 「没办法预测寄生人偶设置的位置吗?j. 「没办法。无论设置在什么地方,条件上都没有太大的差异。这里就是这样的构造。」 「换句话说,使用寄生人偶的时候,至少可以无视于地形的影响吗?」 「寄生人偶在制作的时候,应该就是偏重实战性能到能够做到那种地步吧。」 结果今晚溜出饭店是徒劳无功。达也向八云道谢,接著招呼文弥他们,各自回到饭店。 ??? 达也他们这一夜徒劳无功,但是事态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持续进行。事件或许是在现场发生,但事件也同时是在远离现场的地方做准备。 国防陆军第一〇一旅旅长——佐伯少将早上很早开工,晚上很晚收工。她自己笑著说这是因为长官丢太多事情给她做的幕僚时期过得太久,但是对她的部下来说可不能一笑置之。旅参谋长总是将「平时早点回家也是司令官的工作」这句话挂在嘴边,但佐伯表示「现在的局势对于将官来说是战时」,不予理会。今天深夜,她也在司令官室检视九校战派遣部队的编队报告。 她爱好纸本文件是重视机密性所导致的结果,机密度低的报告她还是会依循现代风格以萤幕检视。佐伯发现画面一角亮起影音通话的来电讯号而蹙眉。 第一〇一旅没有对外联络人。除非是遭遇奇袭之类的紧急状况,否则很难想像总司令部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到旅长专属号码,如果是防卫省的行政联络就更让人费解了。究竟会是谁打电话来……佐伯抱持著疑惑心情接起电话。 『佐伯阁下,抱歉这么晚还打扰您。』 出现在画面的是比她年长的老绅士。佐伯知道这个老人的名字。 「是四叶的叶山先生吧,久违了。j 『喔喔,国防陆军首屈一指的知名智将佐伯阁下,居然记得在下这种无名小辈的名字,在下倍感光荣。』 伯不改表情,在内心低语「你哪里算是无名小辈」。不用说,她正是在拉拢达也加入独立魔装大队的时候认识叶山的。在「挖角」达也时,佐伯以最高负责人的身分带著风间直接到四叶家协商,当时实质上的协商对象就是叶山。佐伯虽然当面见到真夜,但是除了打招呼之外都没有好好讲过话。四叶那边主导和一〇一旅协商的正是这个老人。 『今天在这个时间打扰您,是有件不太能外传的事情想商量。若您现在不方便,在下可以改天再联络。』 佐伯将部分注意力用来回忆往事时,叶山再度询问她现在是否方便。佐伯原本没有多想就打算要拒绝,但她连忙阻止自己的舌头。 「……请说吧。」 『感谢。那么在下请主子和您交谈。』 佐伯还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先倒抽了一口气。 叶山在画面中恭敬行礼,然后他的身影便随即消失在画面当中。 『佐伯阁下,好久不见。』 镜头切换之后,画面映出一名身穿著礼服,礼服颜色的红色还深到让人误认是黑色的美女。相较于三年十个月前,她的美貌丝毫没有褪色。 「——四叶小姐,好久不见。」 佐伯的背脊不禁窜过一阵紧张。四叶家当家——四叶真夜。佐伯长年担任情报参谋,当然熟知真夜自身的实力,以及「四叶」拥有的实力。 『我知道阁下也很忙,所以容我长话短说。』 真夜这番话的语气比她郑重的遣词用句还要亲切不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的柔和笑容,也完全不会给人恐怖的印象。 但是佐伯以记忆中的资料压制视觉与听觉所接收到的情报。魔法射程和物理距离没有直接的关系,魔法是否命中并非取决于物理距离,而是情报距离。相传四叶的上上任当家——真夜的父亲四叶元造,只要透过镜头现身就能让对方身中法术。或许光是像这样以视讯连结,四叶真夜就可以杀害她也说不定。佐伯至今面对多么了不起的长官或高官,都不晓得谄媚或畏惧为何物,但是面对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对象,就非得要慎重行事不可。 「——请问是什么样的事情?」 『是关于某个想陷害阁下旅团的阴谋。』 佐伯是靠著她的胆量,才能让表情维持不变。但如果没有重新绷紧神经,或许就藏不住内心的动摇了。 『有人计画在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具体来说是以越野障碍赛跑为舞台,进行一场自导自演的恐怖攻击。』 「……知道主谋是谁吗?」 佐伯没有问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即使对方不是真夜,应该也不会拿这种事情来玩笑。 『主谋是以国防陆军总司令部酒井上校为中心的集团,也就是反大亚联盟的强硬派。』 真夜说完轻声一笑。这无疑是在暗示真正的主谋另有他人,但佐伯也没有进一步询问。因为很明显的,就算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阁下的旅团则是担任其执行部队。』 「我可不打算扮演这种小丑。」 要说佐伯没有生气是骗人的。她自认不会糊涂到中这种显而易见的陷阱,也不认为部下会如此愚蠢。 『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才像这样借用您的时间。』 真夜应该姑且算是在称赞吧,但佐伯高兴不起来。即使真夜是世界最强魔法师之一,还是比佐伯小十几岁。更何况关于现在讨论的谋略,佐伯才是专家。她感谢真夜提供情报,但这种高姿态令她觉得很不愉快。 只是佐伯没有将这种想法显露于言表。她没有这么幼稚。 「那么,您究竟想说什么?」 『他们打算波及我家的人。』 「……是指大黑特尉?」 『真佩服您如此明察秋毫。但那孩子基于「性质」,也无法避免卷入这件事就是了。』 真夜在画面叹出的这口气看起来不像是在作戏,而是真心话。佐伯也觉得自己和她抱有相同意见,心情上也很类似。 『只是我们也不想饰演这个被分配到的角色。』 「所以阻止他就好了吗?.」 『不,既然有这个难得准备好的舞台,我反倒想趁著机会,让那些强硬派人士成为「真正」的幕后黑手。』 佐伯目不转睛地看著画面上的真夜,但即使凭她的眼力,也无法看穿真夜的真正用意。 不过佐伯并非什么都看不出来。四叶很明显是基于某种理由想打垮酒井上校的集团。 佐伯也早就觉得这个强硬派讨人厌了。的确,要是现在开战,日本应该能战胜大亚联盟吧。但是世界并非只以日本与大亚联盟组成。她当年袒护风间也是基于相同原因。大越战争当时的反大亚 联盟迎合派与现在的反大亚联盟强硬派互为硬币表里,这样太单纯了。必须要将军事行动当成国际外交的要素之一来考量才行。 佐伯不认为「军人不该介入内政或外交」。命令当然必须服从,但她觉得不需要连没有被下达命令的事情都得要自重。即使如此,她也觉得酒井上校这一派脱离了军人的分际。 不过这始终只是国防军内部的事。照理说四叶应该也没有肃清酒井集团的必要,而且这么做也没有好处。佐伯很清楚四叶没有掌权欲。她是少数可以和四叶直接交流的高阶军官之一。她有自信能够断定四叶会基于自身利益发挥力量,就只有在为了自卫与报复的时候。 四叶背后是否隐藏著想排除强硬派的势力? 佐伯没能在此时此地询问这件事。 『关于这件事,我希望能得到阁下的协助。』 她还没有询问,对方就先提出了要求。 「意思是……要我出兵?」 『不,是收拾善后。因为我们不能曝光。』 就算形容得保守一点,这种说法也过于厚脸皮。因为真夜要将国防军闹得天翻地覆,再叫国防军少将收烂摊子。 「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 但是佐伯没有变得情绪化,而是询问这么做可以得到何种实质利益。 佐伯的问题使得真夜露出妖艳微笑。 『十师族对国防军的干涉会减弱喔。』 真夜所说的「十师族」并非是指十师族整体,而是指九岛烈个人。佐伯不用她说明也能理解这一点。 佐伯像是逃避真夜的笑容般闭上双眼,默默思索之后点头了。 「夫人,这样没有问题吗?」 真夜和佐伯协商结束之后,叶山如此询问。 「什么问题?.」 真夜这句回应,是理解到这句询问的意图何在,却刻意反问的一句话。 若是叶山以外的人,应该在这时候就会缄口不语了。但是这种姑息的封口令,对这个老管家不管用。 「这件事和九岛大人有关,还只是我们的推测。」 「所以我才没有提到老师的名字不是吗?而且……」 真夜假惺惺地宣称之后,便露出坏心的笑容。 「若真要这么说,那这个事件也无从证明是强硬派自导自演的恐怖攻击。」 叶山面不改色,只有点头回应。 「这反倒该说是不实的罪名呢。不过这种话真的是说了也没有用,因为是那几位大人要求肃清强硬派。」 真夜也维持刚才的笑容,点头回应老管家这番话。 「说得也是,我们不能违抗赞助者的意愿。如果没有发生这次的事件,我们应该也只能选择粗暴的手段了吧。」 两人之间洋溢著与其说是主从关系,不如说是共犯的气息。 「就这方面而言,那位名为周公瑾的人的暗中活跃也正合我们的意。只是想到要帮达也阁下善后就头痛。」 「要是做得像去年那么高调就伤脑筋了……希望他至少能安分到半年后的明年正月。」 真夜说著便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即使如此,但要是麻烦事波及到深雪,也不能要求他别出手。」 「夫人,您认为佐伯阁下会协助达也阁下吗?」 「没有问题。因为根本阻止不了,所以最后也只能帮忙。那孩子是最凶恶的魔法兵器,国防军没有胆量草率应付。」 因为我也没有这个胆量——叶山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真夜这句无声的低语。 ??? 赛前宴会结束的第二天下午,穗香与雫邀约一起在房间吃午餐(不是在达也房间,而是在穗香她们的房间),因此带著深雪等四人回到饭店的达也,在自行订房前来加油的学生济得满满的饭店大厅里,听到朋友叫他的声音。 「呀喝?」 艾莉卡向大家挥手。这一幕似曾相识,不过她穿的衣服比去年低调多了。具体来说是无袖外搭衬衫加七分裤的裤装。 「你来帮大家加油了啊。」 「那当然。啊,另外两人也来了喔。」 就如她所说,雷欧从她身后走来。 「你啊,自己的行李给我自己拿啦……喔,哈啰,达也。」 他双手各提一个包包,色彩鲜艳的那个包包似乎是艾莉卡的。 「艾莉卡,钥匙……啊,达也同学、深雪同学、穗香同学、雫同学,午安」 紧接著,拖著轮式行李箱的美月也从雷欧身后登场。 「午饭呢?」 「还没有吃。」 达也简短地询问,艾莉卡简洁地回答。 「也把干比古叫来吧。」 这么多人进入双人房会很挤。达也等人前往九校战代表队已离去的咖啡厅露天座位。 现在已经超过用餐尖峰时间,所以八人不用等就有座位。大家才刚刚坐下,干比古就突然开口发问道: 「好像比预定时间晚,发生了什么事?」 干比古询问的对象是美月,但率先对这番话做出反应的是艾莉卡。 「喔?……」 「怎……怎样啦?」 艾莉卡投过来的笑容透露出嗜虐的气息,使得干比古因而畏缩。 但他的对应方式是错的,而且已经太迟了。 「原来你有事先向美月打听过行程啊。」 「只是收到电子邮件而已。」 干比古面带慌张表情回嘴。但从他面露慌张时,这回应就已经是反效果了。 「咦?miki和美月有交换电子信箱吗?」 「既然是朋友,好歹也会交换一下电子信箱吧?」 干比古爱理不理地扔下这句话后,艾莉卡就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向坐在他身旁的雷欧。 「你有美月的电子信箱吗?」 「没有,因为没有必要。」 现在语音通讯群组很普及,如果想以文字交流,一般都是利用限定群组登入的留言板。电子邮件的优点在于可以寄送整理好的档案,以及详细指定收件人来进行秘密通讯——顺带一提,达也他也知道艾莉卡与美月的电子信箱,却完全不打算告诉干比古。干比古「被害得」误以为得知女生的电子信箱是某种愧疚的事情,脸变得红通通的。 而艾莉卡现在则是满脸笑容。干比古旁边的美月也和他一样脸红,并移开目光(补充一下以免误会,他们是把两张圆桌靠在一起围桌而坐,座位排列依序是艾莉卡、美月、干比古、雷欧、雫、穗香、达也、深雪)。 干比古承受不住这种状况,情绪终于爆发。 「你是在误会什么啊!柴田同学并不是只寄信给我,也有寄给深雪同学、光井同学与北山同学啊!」 但他生气只会让误会加深。 「达也同学呢?」 「没有收到。」 干比古向达也投以「你这个叛徒」的目光,但达也的思绪不会被这种不白之冤影响。 「话说回来,艾莉卡——」 只是干比古——更正,是美月看起来快要达到极限,所以达也决定换个话题。 「你们说比预定时间晚到是真的吗?」 达也的问题使得艾莉卡蹙起眉头。 「嗯,是啊。」 现代的陆地交通系统已从构造层面解决塞车问题,若是迟到程度超过误差范围,就代表路上出了某些状况。艾莉卡的注意力从干比古身上移开,大概是因为路上出的状况,令她不悦到无法忽视吧。 「因为啦啦队的巴士在基地入口遇到示威游行队伍。」 美月立刻插话回答,或许是因为她认为这是脱离窘境的机会。 「示威游行?.」 穗香会如此询问美月,是因为基地入口离这间饭店有点距离,即使吵闹的音量很大,这边也不会晓得那边发生什么事。 「嗯,就是……人类主义的……」 美月的回应使得众人——不只是当时不在场的达也等人,目睹现场的艾莉卡与雷欧也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就是一如往常的那个啦,那个。」 艾莉卡的语气尽显她内心的不悦情绪。 「魔法科高中生过半数从军是错的,快醒醒吧,军方只是在利用你们——就是讲这种话的家伙。真是的,多管闲事。」 艾莉卡大概是说著说著又再度火大了起来,情绪越来越激动。相对的,雷欧却像是连回想都不愿意般不发一语。 「再说,哪里有过半数了?把高中毕业的升学率跟大学毕业的就业率加起来,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啊?这是从不同母体计算出来的比例,没办法直接加减乘除。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怎么会不懂啊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艾莉卡相当不悦的缘故,她重视逻辑的程度不同于以往。由于不是感情用事,所以也不知道她何时会消气。这让达也只好不得已著手灭火。 「因为示威游行或造势演讲需要的不是正确性,是冲击性。他们也明白这是诡辩。而且魔法大学的毕业生有百分之四十五会进入国防军或相关企业,光看这个数字确实就是拫高的比例,所以批评这一点也没有用。」 「你说那什么话啊?达也同学,你是站在他们那边的吗?」 「我?怎么可能。」 达也露出的苦笑,意味著已经有军人身分的他不可能这么做。 「说得也是,对不起……」 艾莉卡当然理解这一点,也隐约察觉到达也无法选择不这么做。 「话说回来,miki。」 「我叫作干比古。」 干比古刻意再度使用以往的制式抱怨,是因为他察觉到艾莉卡意图改变气氛。 「你还在用『柴田同学』这种称呼?既然都已经用『深雪同学』来称呼深雪了,那你也用美月的名字称呼她就好了啊。」 「现在这种事情不重要吧!」 不过,干比古的贴心却被艾莉卡恩将仇报。 第六章 八月五日,西元二〇九六年的九校战终于开幕。今年不只是竞赛项目改变,各项目的执行要项也有所改变。 首先,冰柱攻防与坚盾对垒是将参赛的九人(九组)分成三人(三组)一队,三队分别举行单循环预赛,各队第一名的三人(三组)再进行单循环决赛。操舵射击是各选手(各组)逐一上场,以跑完全程的时间再加上命中靶数加分后的总分来进行排名。 规则变更最少的幻境摘星,预赛人数是各校三人共二十七人,从原本的四人一组共六组,变更为有三组四人、三组五人,会编入四人组还是五人组将由抽签决定。此外,飞行魔法的连续使用时间限制为一分钟,也就是说选手有义务在一分钟之内著地。 秘碑解码则是从预赛分组单循环赛加决赛淘汰赛,改为用上整整两天来进行九校单循环赛。五座战台全部使用,每一轮举行四至八场比赛,总共进行十轮赛事。换言之,秘碑解码的选手会在大会第九、第十天打八场比赛,而且还要在大会最后一天的第十一天参加越野障碍赛跑。预料他们的身体与心理负担将相当沉重。 大会第一天举办冰柱攻防双人赛的男女预赛,以及操舵射击的双人赛。 「原本想说比赛时间重叠的话,会造成五十里学长的困扰……」 「看来不用担心了。」 他们在一大早的第一高中帐篷里连上大会总部对代表队发布的情报网站一看,接著达也就像是安心般地低语,五十里也以笑容回应。他们正在看今天的赛程表。 冰柱攻防的预赛是男女各九场比赛,只有往年的一半。每组一天也只比赛两场,这项竞赛的选手负担大幅减轻。 相对的,往年男女各有两个赛场,今年却只有男女各一,所以赛程表整体的密度没有变,不过各校的行程就变得没有那么紧凑。 达也之所以松一口气,是因为他得知英美的比赛没有和零她们的比赛重叠。 达也在冰柱攻防负责雫的cad,在操舵射击负责英美的cad。这是基于两人强烈要求。不过要是英美的比赛和花音&雫双人组的比赛重叠的话,那就必须要拜托五十里包办花音与雫的辅助工作了。 原本无论是冰柱攻防或是舵射(选手们对操舵射击的简称),技术团队在比赛时都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只有三战两胜的坚盾对垒与三节比赛的幻境摘星,可以在比赛时进行cad的微调、交换或是提供建议,所以双人竞赛只要有一个技术人员就没有问题。但达也还是不太愿意将自己负责的选手交给他人。如果这种可能性成真,他应该也会感到愧疚吧。 而实际赛程,英美是上午第一个上场,雫是第四与第七场比赛,比赛时间并没有重叠。 「那我去舵射的场地了。」 「加油。但我觉得既然是由司波学弟负责的话,应该就不用担心了。」 五十里目送达也离开时,脸上挂著只由男学生展现会很可惜的灿烂笑容。 起点旁边设置了三个选手与后勤准备室,达也打开第一组选手所使用的准备室。里面空无一人。虽然这么说,但距离比赛时间也还有三十分钟以上,即使技术成员在这时候已经差不多该开始准备了,但是对选手来说算是可以从容应对的时间。 「早安丨」 达也刚想完,梓就带著这声充满干劲的问候入内。 「司波学弟,早安?!」 达也还没有向梓问好,就看到英美从后方露面了。虽然不经意觉得出师不捷,但他决定照顺序回应。 「会长早安。艾咪,原来你和她们两位在一起啊。」 达也之所以说两位,是因为和英美搭档的三年级学姊也一起入内。个性相当文静的她只向达也微微点头致意,所以达也也只以眼神回礼。 「嗯,我们刚才一起吃饭。难道让你等很久了?」 英美以不太在乎的样子询问达也。 让她在意这种事情也不太好,所以达也很普通地摇了摇头。 「不,没有等很久。」 「太好了丨.」 英美双手一拍,露出微笑。这个动作在某些人眼中或许觉得做作,但是很适合她。 「那我立刻开始调校cad吧。」 达也对英美这么说。 「我们也从这部分开始吧。」 梓也向负责的选手如此提议。 第一天的结果是英美双人组第一名,男子组操舵射击第三名。花音与雫的搭档晋级决赛,男子组冰柱攻防也顺利突破预赛。 「艾咪表现得真漂亮,几乎没有漏靶吧?」 「昴,谢谢你。我自己也吓一跳喔。」 晚餐席上也出现这种开朗的声音,但是并非轻松获胜。 「没有想到七高居然会训练到那种程度。」 干部席——梓、服部、五十里、花音、达也、深雪聚集的一角,虽然气氛没有守夜那么阴沉,但众人面带认真的表情在举办第一天的检讨会。 「本校是男子组第三,女子组第一,相对的,七高是男子组第一,女子组第二吗……」 服部接续梓那句话,回顾今天的成绩。虽然只结束第一项目,但名次是第二名,而且明天的操舵射击单人赛,是第一高中预料最可能陷入苦战的项目。 「不愧是『海之七高』。我觉得术式的精度应该没有输太多,但选手熟练度很惊人。」 五十里感触良多地说完后,服部以慎重语气再度发言。 「明天的单人赛由七高包办第一名,后续的总分排名或许会对我们有利。」 「因为和三高的分数差距不会拉大?」 「我自己也知道这种想法很消极。」 第三高中是男子组第二名、女子组第三名,总共六十分。今天的总分是第一高中多他们二十分。虽然只是第一项目的结果,但是在现阶段领先的状况说出「差距不会拉大」确实是消极的想法。换言之,他们对于明天的单人赛就是如此没有自信。 「……果然还是让司波学弟负责舵射的单人赛比较好吧?毕竟他负责任何人都会赢。」 花音突然提出这种蛮横的论点。不,这在理论上是正确的,但即使形容得保守一点,她把这件事讲出来也是过于鲁莽。 正如预料,一股能够冰冻整个干部席的压迫感席卷而来。花音反射性地警戒起来,不过由于达也安抚深雪、五十里安抚花音,使得场外混战并未真的发生。 「……不可能现在才换工程师。而且就算由我负责,也不一定能改善战绩。」 所有人(就连花音)都不得不认同他这句话的前半段说得有道理,但是众人听完后半段,脸上认同的表情就转变为质疑。因为今天能在女子双人赛得到第一名,明显是因为射击魔法的精度与效率高到惊人所致。 「从今天的样子来看,第一轮的练习会大幅影响成绩。关于这方面,光是双人赛选手提供单人赛选手一些建议,应该就会有所不同吧。」 这也是正确的论点,但达也明显是在转移话题。不过这次没有人抗议或动用权力逼迫,或是做出未达抗议与逼迫程度的行为。 ??? 即使深雪住在达也房间是半公开的秘密,但被人目击现场的话在各方面上还是不太妙,因此没办法和去年一样,将达也的房间当成聚会场所。 即便如此,也不能在饭店大厅或咖啡厅一直聊下去。饭店原本就已经客满,所以目前的现况是各校啦啦队也限制只有二十人能住在这间饭店,其他人则是分散到基地外面找地方住。要是在饭店大厅或咖啡厅待太久,肯定会招致他人冷眼。 所以达也他们挑选的闲 聊地点,是调校cad用的工程车旁边。 「……感觉好像露营一样。」 「在饭店用地内露营?j 穗香轻声说出感想,雫则以提问的方式吐槽她。 「所以才会觉得怪怪的吧?」 「你说得很对。」 不过,这段对话是穗香反败为胜。 她们坐的是露营用的折叠椅,面前有露营用的组合桌,头上则有著从「露营车」车顶延伸出来的车边篷。 其实第一高中技术团队的调校用工程车,是沿用了货车型露营车。想到去年单纯使用小型厢型车,就觉得这次的规模算是格外充足,甚至令人觉得奢侈。实际上,别校学生看到一高的工程车也都瞪大了双眼。 这项「暴行」的主谋,很容易想像得到是深雪。敬爱的哥哥去年被迫搭乘「狭小」的工程车移动,使她因此抱持不满与愤怒,这个想法经过一年仍未消失,导致她断然强行改善技术团队的环境舒适度——此外,这笔费用由北山家捐款赞助。深雪个人想叫flt(也就是自己的父亲)出钱,但她无法推辞雫父亲的好意。 只不过她做到这种程度却还让达也一起搭巴士,可见深雪只要是关于哥哥的事情大多都会很任性。不对,以结果来说,不只是达也移动时的环境舒适度,其他技术人员的环境舒适度也改善了,所以或许反而可以说是很公平吧。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结果论。 「请用咖啡。」 「嗯,辛苦了。j 这不是深雪与达也的对话。虽然深雪很不愿意,但端咖啡给达也的是琵库希。不只是达也,琵库希端了咖啡给所有人。 「谢谢。」 「」 深雪与水波的不悦情绪没有完全隐藏起来。不过琵库希在系统方面上掌握了露营车的厨房,两人在这时候无从插手。 「啊,谢谢。」 贤人如同对待人类般,以所有人当中最自然的眼神看著琵库希。他在这场九校战报名想当达也的助手,并且漂亮夺得这个地位。 「美月,艾莉卡其实不是身体不舒服吧?」 深雪大概是想要掩饰这份不是滋味的心情,再度拿刚才听到的这件事询问美月。 在场的有达也、深雪、穗香、雫、干比古、美月、水波、贤人等八人,无法算入人头的琵库希负责供应茶水。 「是的……艾莉卡说她要忙其他事情。」 夜已深的这个时间,没有多少学生外出。虽然这么说,但在停车场工程车调校cad的技术团队不只有第一高中。从刚才开始就有别校工程师,在经过附近时假装若无其事地偷看这场格格不入的茶会。到了明天,第一高中的选手应该也会知道这场茶会的存在吧。这么一来,明晚之后的参加者肯定会增加。 反过来说,现在在这里的就只有达也与深雪直接、间接找来的成员。而且兄妹当然也邀请艾莉卡与雷欧,但他们两人不在这里。 「雷欧说他会来啊……」 干比古不经意地使用类似辩解的语气说明。他只是以语音通讯邀雷欧过来而已,两人并非同房,所以他会无法掌握雷欧的行动也是在所难免。但干比古不禁觉得非得帮忙辩解,这应该是他好好先生的个性使然。 「那个……我过来这里的时候有看见西城学长。」 此时,某个出乎意料的人物提供了这个情报。发言的是在达也正前方挂著笑容的贤人(深雪与穗香稳坐达也两侧,所以他觉得至少要坐在正对面)。他在晚餐之后一直在这里工作,所以他在进入茶会时间之前有先回房间冲过澡才来。 「他在饭店大厅被罗瑟日本分公司社长给叫住了。」 「罗瑟?」 达也之所以疑惑地反问,是因为他有事先从干比古那里听过相关知识。 朝干比古一看,他的双眼也浮现相同的疑惑,并看向达也。 「是的,那一位肯定是恩斯特?罗瑟。」 达也与干比古的眼神沟通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达也立刻就将视线移回贤人身上了。贤人看起来并没有察觉他们的眼神交流,露出像是幼犬摇著尾巴跑过来的笑容回答达也。 「不过西城学长好像一副很困扰的样子。」 贤人如此补充。 「说我怎么了?」 紧接著,雷欧就像是早在等待登场般,在这个时间点现身。 贤人并不是在暗中说雷欧的坏话,但要是维持现状,难免会因为拿学长当话题闲聊一事而感到尴尬。 「他说刚才在饭店大厅看到你跟恩斯特?罗瑟。」 达也在气氛变得尴尬之前出面应付雷欧。 「啊,嗯……没错,所以我才迟到了,抱歉。」 「没关系,这又不是什么很拘谨的茶会。」 正如贤人所感觉到的那样,罗瑟的话题似乎让雷欧不太愉快。达也没有进一步询问,直接邀雷欧坐下。 茶会在晚间十点之后结束。干比古、雷欧以及姑且因为他是男生的贤人送雫、穗香与美月回去,深雪与水波以帮忙收拾为藉口留下来。 深雪和达也同房是公开的秘密。虽然这么说,但深雪也没有胆量在穗香等人面前回到达也房间,她「还没有」洒脱到这种程度。穗香也不想看著达也与深雪和乐融融地消失在同一扇房门后面。深雪会留在这里,是两人的想法巧妙交错的结果——水波会一起留下来的原因,主要是基于「侍女的使命感」,希望至少帮忙收拾善后。 而水波的矜持充分地得到了满足。这是因为,琵库希受命于达也忙著处理其他工作,没有一起收拾餐桌。 琵库希现在正坐在达也所俯视的露营椅上。她闭上双眼,以双手捣住耳朵。3h的躯体并非只靠耳朵听声音,闭上双眼也可以透过光学感应器视认周围的状况。而且如果想阻绝外部情报,只要关闭感应器就好,所以这个动作在「机械层面」上并没有意义。琵库希摆出这种像是人类的姿势,是因为她正在运用机械以外的知觉。 「怎么样,侦测得到吗?j 『捕捉不到「同胞」的反应。』 琵库希以主动型心电感应回答站在前方询问的达也。她在茶会结束之后就遵照达也的命令,寻找附身融合在女性型机器人当中的寄生物——寄生人偶「内容物」的所在处。 依照黑羽家提供的情报,寄生人偶在本质上其实和琵库希相同。达也认为寄生人偶大概是九岛烈知道琵库希的存在之后想要复制她而制作的东西。使用的外壳当然不是用来支援家事,而是用为战斗所制造的躯体。但不是采用男机人而是女机人,可见肯定是参考了琵库希的状况。 寄生物可以侦测同类。不只是以人类为宿主的个体能相互侦测,以人类为宿主的个体以及以机械为宿主的个体也能相互侦测,这在二月的事件当中已经获得证明。既然这样,以机械为宿主的个体应该也可以相互侦测。 达也认为,琵库希之所以侦测不到寄生人偶的所在处,是因为寄生人偶处于无法被感应的状态。寄生物不可能因为双方都附身在机械上就无法相互侦测,但也很难想像九岛家遗没有将寄生人偶运来这里。 (是设定为休眠状态吗?还真谨慎……) 达也听琵库希说过,低活性的个体很难侦测,九岛的技术人员也知道这件事吗?总之今晚可以知道一件事——至少在比赛正式开始之前,很难以这个方法查出寄生人偶的保管场所。 水波来到达也身旁,向他告知已经收拾完毕。继续在这里坚持下去也没有好处。达也命令琵库希回到车上锁好车门进入休眠状态,然后带著深雪与水波回到饭店。 ??? 八月六日,大会第二天凌晨。 夏天时天亮的时间很早。即使如此,现在的天空依然一片漆黑,才正要开始逐渐混入蓝色。在这个不上不下的时间,深雪在阴暗的室内坐在床边。她坐著不动,注视心爱哥哥的睡脸。 知道这件事的人肯定大多都会觉得意外,但达也睡眠时都睡得很熟。深雪让室内维持阴暗,但他不会只因为开灯就醒过来,即使房内稍微发出稍微剌耳的声响也不会醒。 不过,接下来这件事应该有很多人能理解。无论达也睡得熟不熟,他都能醒得又快又好。首先,他绝对会在决定要起床的时间醒来。不用闹钟,光靠生理时钟就能在准确的时间醒来。此外他在熟睡时,依然对恶意或害意非常敏感,即使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只要危害他或深雪的人悄悄接近就会立刻清醒。而且就算对方没有恶意,只要接近到一段距离以内,达也的意识就会从睡梦中浮现,睁开双眼。 这个距离与界线,会依照时间与场合而有所不同。有时候真的是接近到可以感受得到呼吸的极近距离,都还不会睁开双眼,有时候光是有人进房就会清醒。深雪认为,达也恐怕是在入睡的时候自行设定了允许入侵的界线吧。她推测只有在还没有设定界线就睡著的状况下,才能够极度接近哥哥。 既然是在相同房间就寝,她起身正常走动的范围应该就是设定在界线之外。实际上,即使她搬椅子到床边坐,达也也没有要清醒的徵兆。 只是她无法确信能够继续接近。或许再靠近十公分,达也就会清醒。或许即使她在同一张床上依偎著哥哥入睡,哥哥也不会清醒。 深雪很想知道。 她想知道哥哥究竟允许她靠近到何种距离。什么样的距离才是自己可以进入的距离。 (哥哥到底容许我到何种程度呢……) 深雪突然感到一股寒意。并不是这个想法令她内心发凉。虽然是盛夏,但现在是气温偏低的凌晨,她身上是盛夏时穿的薄睡衣,一直都没有换穿衣服当然会著凉。 在这个时候,深雪的意识开始朝奇怪的方向迷失。 (哥哥不冷吗?) 其实这次是深雪第一次和达也同房共度一整晚。昨晚(正确来说是前天晚上)她过于兴奋,结果就如同跳电般不知在何时睡著了,一觉到天亮。但是昨晚到今天早上,深雪很在意睡在旁边床上的达也而清醒了好几次,到了最后就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像这样在哥哥枕边做出跟踪狂般的行径。睡眠不足开始融化深雪的自制心。 深雪如同照顾发烧的病人,朝达也的额头伸出手。看似清醒实则恍惚的意识,已经不再在意刚才的担忧,不再害怕「可能会吵醒哥哥」。 幸好达也没有睁开双眼。透过手心感觉到他的额头是冰凉的。 (好冰……) 坦白说,只是因为达也熟睡导致体温降低(达也的身体不会进行「无谓」的代谢,心情平静时的体温原本就低),加上睡眠不足而疲累的深雪体温上升,才会有这种感觉。 (糟糕……得帮哥哥暖和身子才行。) 不过,深雪的思绪短路了。 (我想想,在这种时候让肌肤相触就好……是这样吧?) 这是遇难时的准则。要是头脑正常运作,这个点子肯定会让深雪害羞到过热,但她不知何时得到了「看护」这个名义,并觉得这么做是理所当然。 (……不过我不敢脱衣服就是了……) 即使如此,似乎也还是残留著最底限的羞耻心。深雪忘记「可能会吵醒达也」的踌躇,悄悄钻到达也身旁。 (哥哥,深雪来帮您暖和……) 意识已经朦胧的深雪就这么抱著达也,正式启程前往梦乡。 达也确认妹妹熟睡的呼吸变得规律之后睁开双眼。 (终于睡著了啊……) 达也温柔移开深雪放在他胸前的手,缓缓钻出被窝。其实他在深雪摸他额头的时候就醒了。只是因为妹妹的样子怪怪的(不用看,从气息就感受得到),所以便装睡观察状况。 「幸好」他即使和绝世美少女同眠也不会任凭性欲驱使。但他并不是完全不会涌现性欲,而且想到和妹妹在同一张床上互拥就会觉得相当不自在。深雪身体的柔软触感令他觉得很舒服,所以尴尬程度增加了数倍,实在没办法就那样继续睡下去。 即使如此,妹妹今天就要比赛了,不能在这种时间再度叫醒她。达也不晓得深雪几点就醒来了,但现在至少还可以再睡一下。 达也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声音,换上轻便的衣服,抱持著「好好睡一觉吧」的想法抚摸深雪的头发,然后悄悄离开房间呼吸清晨的空气。 ??? 「早安。」 「啊,早安?」 达也与深雪端著早餐三明治进入总部帐篷。梓一边回应一边歪过脑袋,这声问候因此变得不上不下。 跟在达也身后的深雪看起来莫名——应该说是非常难为情。就梓所见,两人的距离比平常远(具体来说约三十公分),而且深雪微微低著头,眼角有点泛红。 今天是深雪上场的冰柱攻防单人赛预赛。在企图拿下总冠军的第一高中作战里,预定女子组的冰柱攻防要夺冠。谨慎的梓将其列入可以最确实取得积分的项目,也希望再怎么样也要避免在预赛就被淘汰。以深雪的实力无法想像她会在这个项目落败,即使如此,现在的她却令人感受到一丝不安。 「……发生了什么事吗?」 梓之所以如此询问,是想将这份模糊的不安解释为自己多心,来消除这份不安。 「『什么事』的意思是?」 但是达也以不容分说的语气反问,使得她不敢再多问什么。 ??? 结果,深雪完全不容许交战对手跨越雷池半步就突破了预赛。男子组虽然也出现过某些令人捏把冷汗的场面,但还是顺利通过预赛。此外正如第一高中幕僚团的担忧,操舵射击的男女单人赛都是第四名,以零得分的惨败收场。 反观别校的成绩,第七高中男女都夺冠得到一百分,以总分两百分的结果继昨日再度位居第一。第三高中男女都是亚军,得到六十分,以总分一二〇分超越第一高中成为第二。考量到明天之后的比赛,第三高中应该会认为可以很快超越第七高中,这对于第三高中来说,本来应该是好的开始才对。 不过第三高中的晚餐光景并非一片喜色,二年级聚集的一角覆盖著沉重的空气,这片乌云来自没能在操舵射击单人赛获得冠军的吉祥寺。 「吉祥寺,第二名也很棒了,不用这么在意。」 「是啊,我也是第二名,但是就没有这么在意。」 也有三年级学生在用完餐拿餐盘到回收台的时候路过鼓励他,但是效果不彰。 「没有想到七高会用那种方法……」 至今不发一语、缓缓动筷的吉祥寺,突然如此不甘心地低语。要是眼前没有餐具,他或许早就趴下来了。 他会受创不只是因为落败,落败的方式才是问题。这次与其说是实力不如人,更像是作战不如人,这让依靠智谋应战的吉祥寺因而受到很大的打击。而且他也有感觉到,今天战败不是实力的问题,是作战的问题。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比起默默消沉,说点丧气话或牢骚话还比较易于安慰。他周围的二年级同学抓准这个机会向吉祥寺说话。 「是啊,在那种规则之下放弃射击根本不正常。」 第七高中的战法单纯又超乎预料。只使用机械化的无瞄准射击,打到就算赚到,省下来 的魔法力用在操作小船,只求尽快抵达终点。操舵射击的规则,是将射击成绩最好组别的击靶数除以最快抵达终点组别的时间,计算打一个标靶所花的时间,用这个时间乘以各组的击靶数之后和航行时间相减,所得时间最短的组别获胜。换句话说如果航行时间差不多,就是击靶数多的组别有利,相对的,如果击靶数不多,就是航行时间短的组别有利。 顺带一提,男子单人赛击靶数最多的是第三高中的吉祥寺。换句话说,就是精密射击与无瞄准射击的差距小于航行时间的差距。追求精确的战法却输给只凭蛮力的战法,这个结果使吉祥寺无法接受。 「何况双人赛的每一队都是重视击靶数啊。」 「实际上,一高女子组就是因为那样才会打赢七高啊。」 「七高只是凑巧幸运地歪打正著罢了吧?比赛的时候偶尔也会发生这种事啊。将辉也这么认为吧?」 二年级男学生将话锋转向将辉,并徵求他的同意。此时安慰吉祥寺的所有人,都察觉了一件奇妙的事。 回想起来,将辉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对吉祥寺说过半句安慰的话。不只如此,他从今天晚餐时间开始就一直不发一语。虽然有用手将饭菜送进口中,但他的内心感觉却像是被完全不同的事情所囚禁著。 「将辉?」 「嗯?噢,俗话说胜负天注定,今天只是不受老天爷青睐罢了。今天虽然输给七高,但我们超过一高了,整体来看不只不差,我甚至觉得是很好的进展。」 看来将辉是有在听大家说话,但他却没能拭去不自然的感觉。围著吉祥寺的同学不分男女,众人面面相觑。 「这样啊……说得也是,我们超过一高了。」 「我们的最终目标是总冠军,明天之后要做的事情也是堆积如山。」 「意思就是太在意今天的成绩是最不可取的做法是吧?我知道了,将辉。」 但吉祥寺似乎因为将辉这番话而看开了。晚餐时间就在这种气氛下结束,没有任何人去追究将辉不自然的态度。 今天也有举办夜间茶会的预定,不过要等到以调校cad为首的各项工作完成才能办茶会。明天上午是坚盾对垒男子双人赛,下午是冰柱攻防女子双人决赛。达也继续负责突破冰柱攻防预赛的雫,而且坚盾对垒的桐原&十三束搭档之中,他也担任桐原的工程师。加上后天上午是冰柱攻防女子单人赛的深雪,下午是坚盾对垒男子单人赛的泽木,负责这么多主力选手,预料这两天会是达也「在九校战」最忙碌的一段时间。 「司波学长,桐原学长的cad电压已经检查完毕了。」 「再来进行自动除错程序。」 「是。」 达也由贤人担任助手,调校乘与桐原的cad。这项工作与其说是调校更像是检查,所以他找贤人担任助手是偏重于教育意义,藉以教导他调校cad的「正统」步骤。但贤人比预料的还要手巧,知识也很丰富,充分成为达也的助力。 在两人的工作即将看见终点时,有人前来造访达也。 「是一条啊,怎么了?」 造访工程车的是将辉。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现在方便借点时间吗?」 「对我们来说不算太晚,而且借点时间没有问题。贤人,休息一下。」 「是,学长。」 达也对贤人说完,便和将辉一起移动到工程车灯光照不到的地方。 「你们让一年级担任工程师?」 并肩跟著达也过来的将辉有些意外地询问。 「我去年也是一年级啊。」 不过达也的回答有些讽剌。「看来我多嘴了。」将辉说完便露出苦笑。 「所以?我觉得你来找我,一定是关于越野障碍赛跑的事。」 达也不理会将辉颇为友善的态度,反而抢在对方开口之前如此询问。将辉有一瞬间露出了不悦的表情,但他后来也觉得现在不是该闲聊的时候。 「嗯,没错。看来火药味比想像的还要重喔。」 「你查出什么情报了吗?」 达也停下脚步面对将辉,将辉正面承受达也的询问。 「还称不上查明,只是似乎和国防军的强硬派有关。」 「强硬派?」 达也疑惑地反问。将辉也立刻察觉到,自己只讲「强硬派」,会让他听不懂是针对什么事情的强硬派。 「啊,抱歉,我是说国防军内部的反大亚联盟强硬派。」 「你的意思是他们在九校战暗中搞鬼?」 单纯地去思考的话,就会发现这是相当好懂的构图。想以战争取胜的势力为了简单迅速地扩充战力,而去挑选军事适合度高的魔法师。高中生应该没办法立刻成为战力,但强硬派应该也不希望在短期内开战。而且要是在九校战得到成果,很容易想像得到他们会将这种做法扩大到以大学生为主的魔法竞赛。」 不过要把九岛家——不,是九岛烈,要把他跟强硬派联想在一起是件非常困难的事。达也听说过九岛烈讨厌将魔法师当成兵器使用。虽然始终只是个传闻,但是可信度很高。如果只是听藤林这么说,或许还可以解释为她偏袒自家人,但是否定十师族体制的风间也说过相同的话。 烈讨厌将魔法师当成兵器使用,但并未否定把魔法师当作军人来利用的做法。反过来说,正因如此,那位老者才更不可能会用这种像是暗算的做法将魔法科高中生当成白老鼠。因为军人不是消耗品,是重要的资源。 「听说酒井上校似乎希望我们魔法科高中生别经过防卫大学,直接志愿加入国防军。」 将辉的后续说明令达也更感疑惑。原来如此,如果强硬派的目的是确保当作即时战力的志愿兵,就不会和九岛烈产生对立。假设将战斗色彩强烈的项目纳入九校战也是为了这个目的,那他们有何意图就浅显易懂了。恐怕他们是想在魔法科高中学生们内心植入解放斗争本能与破坏冲动的快感吧。他们肯定是希望藉此让更多年轻人志愿成为军事魔法师。 即使自己也是这样的年轻人——甚至还只是被称为少年的年纪,达也依然事不关己般地想著那样的事情。剌激斗争本能与破坏冲动也是四叶的训练手法之一。 只是这么一来,就无法解释那个让寄生人偶失控的术式。强硬派知道多少?又介入到何种程度?他们和幕后黑手有关?还是单纯的配角? 此时,达也内心不经意浮现小小的疑问。 「……亏你连酒井上校这个名字都查得出来。」 一条家在国防军内部应该也有相当的管道,不过要在这么短的时间查出主谋姓名绝对不是易事。这不是大众政党,所以应该也不可能是依照派系制作的名册外流所致。 达也这句无法辨别是否为自言自语的询问,使得将辉露出苦闷表情。 「因为酒井上校是我爸的老朋友……」 即使是达也,也还是被这个「爆料」给吓到了。 「一条,你该不会……」 「这就错了!司波,别误会!」 达也刻意让将辉以为自己有那种想法,将辉就正如预料地露出慌张模样来否定。达也听他否定也安心了。只是敌人增加的话还好,要是状况变得更加复杂,他就会因为嫌麻烦而以蛮力翻倒整场棋局。 (不……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破坏越野障碍赛跑的赛场好了。这样就不用管对方究竟设了什么局。) 「他们有交情是以前的事!」 将辉正为别的事情焦急,完全不晓得达也在思考这种极度危险的事情。 「四年前的佐渡侵略事件,当地的最 高指挥官就是酒井上校。」 (九岛家的目的跟国防军的想法,本来就和我无关。) 「我想你应该知道,当时为了收复佐渡,就以我爸为中心组织了义勇军,同时我爸也委托酒井上校调派连队规模的部队到北陆的新舄。当时政府与国防军都在注意冲绳,佐渡也由义勇军暂时收复,所以国防军原本似乎只打算出动一个大队。」 (一高也并非一定要在九校战夺冠。反正越野障碍赛跑在最后一天举行,深雪、穗香与雫她们到时已经是项目冠军了。若继论文竞赛之后九校战也同样在举行期间停办,魔法协会应该会丢尽面子——但那和我无关。) 「酒井上校回应了我爸的要求,我至今依然很感谢他。我爸说当时实际投入了大量兵力,才得以避免遭受更进一步的攻击,而且我也这么认为。」 (在地表下方发动质量爆散,应该无法和一般兵器的爆炸做区分。我自制的第三只眼也可以在几公里程度的近距离瞄准细微质量,既然是在地表浅层发动,应该也不会剌激到火山脉。在深夜动手也不会伤及各校学生。问题就在于如何说服深雪,以及要嫁祸给谁……这样。) 「不过上校在冲绳战斗告一段落之后,却试图逆向侵略新苏联!不管我爸再怎么规谏,上校都不肯改变主意。总司令部当然不可能准许他这样冒险,最后逆向侵略企画没有执行,但直到连队回到正常岗位为止,上校与我爸似乎都一直吵得不可开交,结果吵到决裂,之后就没有再和上校有过交流。」 (如果像去年那样有犯罪集团出没,就可以将责任塞给他们。国防军里有没有什么潜在的反叛势力呢?) 「昨天找我爸商量的时候,他也在烦恼说希望上校不要做出反叛这种傻事,但最后还是摇头认定上校已经是外人所以帮不了忙。」 「反叛?」 达也在此之前,思索的事情都和将辉的「辩解」完全无关。但是和思绪一致的词传入耳朵,他的注意力就自然而然地移向将辉这番话。 至于将辉,则是因为至今(看似)默默地聆听他辩解的达也突然有所反应而吓到,因而心想「反叛」这个词是否过于激进而产生另一种慌张。 「不,并不是酒井上校的集团可能造反。我自己也不知道详情,就只是有他迟早会造反的传闻出现而已。」 「意思是没有根据,是吧?」 「啊,嗯。」 「不过听得到这种传闻?」 「好像是……总之!」 将辉大概是感觉到话题朝著不利于自己的方向进展,提高音量强行回到正题。 「酒井上校现在和一条家毫无关连,只是因为之前有交情才认识很多共通的朋友,这次的事情也是以这个管道查到的。上校的集团也没有企图造反,他们的企图顶多就是召集许多年轻魔法师吸收到自己的派系,在将来进攻大亚联盟而已吧。」 「光是这样就已经是件大事情了……总之谢谢你的情报,受益良多。」 「我……我并不是为你调查,所以不用道谢。总之基于这个原因,他们应该不会在比赛时出手,要也是等大会结束吧,可能在闭幕宴会,或是私下个别接触……查到详情再通知你。」. 「感谢帮忙。」 达也用简短的道谢目送以过分匆促的速度离开现场的将辉。达也知道将辉的推测是错的-但他不打算将他卷入寄生人偶的事件。 (强硬派吗……) 出现可以当成替死鬼的具体候选人,使得达也反而因此恢复冷静。即使是进行伪装工作,时间也明显不足。进行寄生人偶实验的越野障碍赛跑不到十天后就要举行,就算请八云协助,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完成布局吧。四叶家或许做得到,不过真夜根本不可能会帮忙炸毁富士演习场的部分区域。 (看来我在各方面犹豫过头了,不像我的作风……) 达也以这种形容方式承认自己累了。今晚就暂时先将寄生人偶的事情赶出脑海,和妹妹与朋友们举办茶会放松一下吧。达也如此命令自己。 ??? 大会第三天上午进行坚盾对垒男子双人组预赛与决赛,及冰柱攻防男子双人组决赛。 而现在正在进行的是坚盾对垒男子组单循环决赛的第三场。第一与第三高中在单循环决赛各拿下一胜,这场比赛的胜利者就是坚盾对垒男子双人赛冠军。 十三束举盾突击。三高选手从至今的比赛得知一高两人都是近战型,所以一直在和桐原与十三束保持距离的状态下交战。但是直接产生作用的远距离魔法,悉数被十三束虽然狭小,强度却很高的领域干涉(这是三高选手的想法,实际上是接触型术式解体)挡下。三高选手改为发射压缩空气块。 「喝啊啊啊啊!」 十三束的盾放射冲击波搅乱压缩空气,使其成为只是一道「相当强」的风。这是加速魔法「速裂弹」的衍生型加上移动系魔法「静止」的复合招式。这招不是对固体群赋予放射状的加速,而是对接触盾牌的气体赋予垂直于盾面的加速方向(「静止」是用来减少反作用力)。 直到开始准备九校战,十三束都没能够习得使用空气的攻击魔法(这是现代魔法师的普遍技术)。这种魔法大多必须将空气的压缩状态维持到相当接近或接触到敌人为止。无法在手脚碰得到的范围外控制魔法的十三束,会对这种魔法抱持想回避的想法也是情非得已。 但如果他「完全」学不会,就真的是「想法」的问题了。只要站在地表上,空气就是无所不在,也存在于「手碰得到的范围」。如果只是加速手边的空气就不需要遥控。例如泽木使用的空压波音速拳,就只是以固定在拳头周围的空气块,将空气块接触到的空气往前推而已。难只难在要将身体的一部分加速到音速的技术,以及必须让固定的空气块顺利跟著音速移动,发射压力波的「工序」完全没有用到遥控。 想出这个理论架构的人,是兼任作战参谋的达也。不过让十三束学会「爆风」,而且为了让他能随心所欲使用这招而帮他修改启动式以及最佳化他的cad这部分,是平河千秋的功劳。 比起启动式这样的软体,千秋原本就更擅长cad本身之类的硬体,启动式也是擅长调整却不擅长改写。不过十三束提出「零距离爆风」的构想之后,千秋就每天去找指导老师珍妮佛?史密斯学习不擅长的启动式改写,成功将爆风的启动式重组为能让十三束易于使用的格式。虽说是零距离,但十三束能使用爆风堪称是托千秋的福。 桐原抓准十三束瓦解三高攻势的时间点冲向前方。双方在擂台上的位置是十三束在中央、三高两人在角落、桐原在双方之间。 桐原压低重心单脚跪地,并将身体向前倒,以盾牌重击擂台。 擂台在下一秒产生晃动。这是因为桐原以魔法送出振动波,而且他又把振动波调节为和重击擂台时反弹回来的振动同步。 中央的摇晃幅度比较大,但是站在角落的三高搭档受到的心理影响比较严重,因为摔出擂台就算失去资格落败。 他们的注意力移向脚边,从桐原与十三束身上移开。 两人没有放过这个破绽。十三束以自我加速魔法冲过桐原的所在位置,前去撞向三高选手的盾。这次用的是他的拿手绝活——以固体为对象的速裂弹。 三高另一个选手无暇注意摔出擂台的搭档。桐原以盾牌边角打向该名选手的盾。 这是高频刃的变化型。三高选手的盾牌不是被切开,而是化为粉碎。不用等到第二回合,坚盾对垒男子双人赛就确定由一高夺冠。 桐原抓起十三束的手朝天际高举。在擂台旁边的工作人员区 里,千秋也很开心地在为他们鼓掌。她因为坐在达也身边而一直板著脸,但现在的她看起来似乎连这件事都忘了。 ??? 第三天,一高的成绩是冰柱攻防男子双人赛第三名、女子双人赛第i名,坚盾对垒男子双人赛第一名、女子双人赛在预赛被淘汰。坚盾对垒的女子双人赛是失算,不过这是因为她们和预赛第一的第三高中同组,如果她们在预赛打赢第三高中,现在反而会是第一高中拿下冠军吧。那场比赛就是如此激烈。 不过结果就是结果。第三高中在今天的竞赛都拿到第二名以上,在第二天结束时,第三与第一高中只差四十分,今天却拉开到一百分,因此晚餐席上没能炒热气氛来祝贺夺冠的搭档。 虽然不能算是代替—— 「雫,恭喜夺冠丨.」 「不过以雫的实力来说,会夺冠是理所当然的对吧。」 「嗯嗯,雫,恭喜你!」 在达也工程车举办的夜间茶会里,众人纷纷为雫夺冠一事祝贺。 「谢谢各位。」 无论听见多少次祝贺的话语,她果然还是会很开心吧。雫微微腼腆一笑,低头致意。 「明天就轮到深雪了呢。」 然后她便为深雪加油打气。她这么做的时候有些害羞,却绝对不是为了遮羞。 「是的,我也得努力才行。」 深雪也以不开玩笑也不掩饰的率直笑容回答雫。 「深雪还是别把努力放在心上比较好吧?要是过度紧绷,也可能会失误。」 「深雪不可能因为小小的失误就输吧?顶多只要小心太早使用魔法,被判偷跑而失去资格而已吧。」 「这就是最严重的失误了。」 「真是的……昴跟艾莉卡都觉得我这么迷糊吗?」 昴与艾莉卡之所以装出警告的语气调侃她,大概是受不了雫与深雪酝酿出来的纯真气氛吧。虽然不是当成其证据,但深雪以稍微戏谵的语气抗议后,众人随即便被放松的气氛所垄罩。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昴苦笑回应,深雪也没有继续追究。 女孩们欢乐的聊天声乘著微风融入夜空。在达也工程车举办的夜间茶会,人数正如预料的变多了,也因而变成了一场热闹的茶会。 第一天说「有事要忙」而没来的艾莉卡,也从昨晚开始就若无其事地前来参加。今天里美昴与明智英美也加入,露营桌也差不多要挤满了。要是人数继续增加,就必须要去调度新的桌椅过来了吧——不过二年级的女选手已经到齐,应该不用考虑人数继续增加的问题就是了。 话说,达也等人的茶会已经在隔天早上广为一高学生所知。而且英美与昴今晚加入茶会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经过一晚而不再客气的缘故。 「话说回来,幸好艾咪心情转好了。我好担心她要是就那样整晚闹别扭的话怎么办。」 「哪……哪有闹别扭!我才没有闹别扭!」 这是很重要的事所以再三叮咛……应该不是这样,不过英美赌气反驳,昴只能说著「好了好了」来安抚她。虽然态度看起来不像是真的在安抚,但也就是说英美的心理状态就是这么差,至少昴有这种感觉。 昴与英美住同一个房间。她们不像穗香或_那么亲近达也,来到九校战会场之后,除了比赛时间以外都是两人共同行动,所以要是英美心情不好,昴也会觉得不自在,而且身为朋友,她更想为她想想解决的办法。 「发生了什么事吗?」 深雪不是询问当事人英美,而是昴。 「就说没事了!」 红著脸的英美从旁大喊想要妨碍,但昴不可能因为这样就闭口。 「十三束那个家伙啊……」 昴闭起单眼,耸肩叹气这么回答。不只是深雪,连穗香与乘也露出像是在说「啊……」的这种理解到发生什么事的表情。 「十三束同学怎么了?」 美月询问坐在旁边的雫,不过回答她的是艾莉卡。 「反正就是在和那个女的卿卿我我吧?」 「那个女的……是指谁?」 「平河啦,平河千秋。」 美月似乎终于听懂艾莉卡的意思了,但她好像还无法接受,朝英美投以想询问的视线。 「艾咪,以十三束同学的个性,我想他真的只是在表达谢意。」 在晚餐席上看见十三束很要好地和千秋(不过千秋微微低著头)交谈的穗香,以这番话安慰著英美。 「就说没事了……」 英美强烈否定,但不只是穗香看见十三束频频找千秋说话,深雪与雫也看见了相同的场面。即使不提这一点,只要比照英美与昴的表情,谁说的话可以信任也是一目了然。 「艾咪,十三束同学不行喔。」 「什么意思?」 何况英美做出这么浅显易懂的反应,甚至令人质疑她是否想隐瞒。不过雫讲话的简略方式听起来也相当具有挑衅意味。 「十三束同学和达也同学不一样,他是『真的』很迟钝,所以得明讲才行。」 雫接著说出先前省略的部分,使得英美露出复杂的表情。是不想辩护,但就算要辩护也做不到的表情。 说到复杂的表情,被当成话柄的达也也不晓得要选择露出何种表情而伤脑筋,但「幸好」他没有困惑太久。 『主人。』 琵库希突然以心电感应呼叫,达也隐藏紧张心情面不改色地起身。除了某些特定状况,他禁止琵库希使用心电感应。换句话说,就是这种特定状况发生了。 「哥哥?」 「达也同学?」 「机器的状况似乎怪怪的,我去看看。」 达也对深雪与穗香留下可以随她们解释的藉口之后,便动身前往工程车。 达也一进入工程车,就看到琵库希用驾驶座的资讯面板叫出了地圚。位于地图中心的游标隔著越野障碍赛跑的赛场,落在和这里反方向的军用道路。 『我在此处捕捉到同胞的反应。』 「还在持续发出反应吗?」 面有难色地瞪著地图的达也,如此询问琵库希。 『还在持续。对方似乎也感知到了我的存在。』 「知道有几具吗?」 『识别出十六具个体。』 和达也在前第九研确认到的女机人数量一致。 『啊……』 琵库希以一副感到意外的感觉发出意念声。最近这种反射性的举动越来越像人类了。 「怎么了?」 『同胞的反应同时消失了,推测是进入休眠状态导致的结果。』 「有移动的徵兆吗?」 『持续发出反应的期间没有移动。』 现阶段无法光明正大地在国防军设施里检修寄生人偶。虽然不知道情报外泄到何种程度,但寄生人偶的性能测试应该是秘密计画才对。达也认为既然这样,那合理的做法就是准备行动实验室之类的装置直接运进演习场。 达也不知道有效监视寄生人偶运作的距离是多长,但若是为了测试性能,对方在实验进行时理应想在近一点的地方监视。就在赛场后方不远的区域符合这个条件,只是问题在于—— (如同我们这边侦测得到寄生人偶,对方应该也知道琵库希的位置……) 这一点正是不安要素。如同琵库希能感知到寄生人偶,寄生人偶也能感知到琵库希,同时九岛家的实验团队也会得知这边察觉到了寄生人偶的存在。 若达也是他们的话,他会立刻转移阵地,或是直到实验当天都远 离该处。但他们也很可能因为安于受到九岛烈庇护的立场而没有明显提防。 (……我不是昨天才认定一直犹豫也是无济于事吗?就算到头来白费力气也无妨,总之先去设局看看。) 达也在挥去心中迷惘之后,便如此下定决心。 达也装上预藏在工程车上的装备下车一看,就发现茶会已经结束了。 「达也同学,明天见。」 「深雪也明天见。」 「达也同学,感谢招待。」 「司波同学、深雪,今天打扰你们了?」 「再见,达也。」 「司波学长,晚安。」 朋友们(加一名学弟)热热闹闹地返回饭店。深雪在目送众人离开之后,便抬头望向达也,嫣然一笑。 「哥哥,您现在要外出吧?」 「对。」 深雪问得正中红心,达也甚至没有出现隐瞒的念头就点头了。 「我就是这么认为,才会请大家离开。」 看来他被深雪看透到可说是恐怖的程度了,但达也心想「这种事早该司空见惯了」,使他心中的动摇在显现于脑海之前就先消失了。但达也无法压抑住下一句话所造成的内心动摇。 「哥哥,请您不要去。」 「深雪……你说什么?」 「不。哥哥,我不会让您去的。」 从深雪脸上看不出激动神情,她的双眼因为坚定意志而发出明亮的闪耀光芒。 「哥哥现在有必要前往敌阵吗?深雪不这么认为。」 「琵库希侦测到敌方位置了,这可是好不容易掌握到的线索。」 「问题不在这里。我想问的是哥哥为什么非得要在『事前』阻止九岛家的实验?」 达也难得语塞。他收到不明寄件人的警告信之后,就觉得理所当然要阻止这场实验。不过这是一定要由「他」来处理的事情吗? 「这或许是我的任性也说不定。或许是因为我这次没有帮上哥哥的忙,才会冒出这种不知羞耻的想法。j 这么说的深雪表现出坚毅的态度。她确实承受了这份「羞耻」并且挡在达也面前。 「我甘愿承受任何斥责。不过哥哥,请先听我说。」 达也无法将视线移开深雪的目光。即使决心前往敌阵,却无法离开她面前。 「哥哥完全没有理由为九岛家的实验负责。而且寄生人偶要进行性能测试这件事,哥哥也没有任何责任。」 达也也明白这一点。他在心中对此感到赞同。 「同时,哥哥也没有道理为参加越野障碍赛跑的所有选手负责。」 「」 达也的心情就像是在坐禅时被板子敲打肩膀一样。达也隐约开始理解到深雪想说什么,以及妹妹是对的,而自己是错的。 「哥哥,深雪现在要说一件任性的事,一件非常肤浅的事。」 深雪的语气没有自卑与伪恶,她的意志坚定不摇。 「哥哥只要保护我就好,只要为我负责就好。」 但只有她的声音颤抖得像是随时会掉泪。 「哥哥没必要关心我以外的人,没必要关心第一高中的学生,甚至是别校的学生!」 深雪咬紧牙关低下头,浏海遮住了她含泪的双眼。 「寄生人偶的事情等到比赛当天再处理就好了。只要不考虑解放寄生物主体,那种东西根本就不会是哥哥的对手。全部等到当天再破坏就好了。被解放出来的主体,我会在比赛结束之后一起解决掉。」 深雪以如同是在瞪视他、挑战他的视线,和达也四目相对。她的双眼没有流出泪水。 「即使这样哥哥还是要去的话,恕我冒昧,我会使尽全力来阻止哥哥。」 达也这次真的慌了。 因为他感觉到深雪体内充满禁忌的力量。 「深雪,住手!你……难道想封锁我的『眼』吗?要是这么做的话,会连你都没办法使用魔法啊!」 「那样的话,明天的竞赛就必须要弃权了吧。说不定也必须要从第一高中退学。但总比哥哥继续勉强自己来得好!」 深雪首度展露激动情绪,以哽咽的声音将真心话表露无遗。 「哥哥,您有察觉自己逞强到了什么程度吗?从早上到傍晚都在调校选手的cad,比赛结束后还接受其他技术人员的谘询并提供建议。而且直到深夜都在指导学弟,同时为明天做准备。还要应付九岛家与国防军……这样就算是哥哥也撑不住的!哥哥会累垮的!」 深雪双眼滑落一颗颗的泪珠。 达也总算发现自己很疲劳,发现自己彻底疲累到没有察觉妹妹左思右想到这种程度。 他感受到栖息在心中的迷惘消失,内心变得轻盈。 「你不必这么做。」 深雪以感到意外的表情仰望达也。达也的语气不再焦躁,转而充满了平静的温柔。 「今天我会直接回房。」 「哥哥?」 「深雪,你说得对,我错了。」 深雪原本不认为自己会成功说服哥哥,她明白其实基于「人性」,哥哥才是对的,所以很难马上相信哥哥居然会回心转意。 「如你所说,我该保护的只有你。只要能够保护你,其他事情都无所谓。我只要有你在身边就好。」 这是深雪一直期望听见的话语,是填满她内心的话语,也是束缚她内心的话语。深雪就只是默默注视著达也,就好像刚才的高谈阔论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她的眼神和刚才一样率直,却又和刚才完全不同,充满了梦想。 「回房间吧。」 被推动肩膀的深雪,如同傀儡般开始往饭店的方向走去。 ——彻底扮演著背景的水波,因为刚才那一幕而低下头,藏起自己像是在忍受著复杂心情的表情,跟在两人身后离去。 ??? 大会第四天上午,冰柱攻防的女子单人赛,深雪在单循环决赛的两场比赛中都是不到一分钟就打倒对手,顺利夺冠。 虽然是会担心对手可能因此留下心灵创伤的压倒性胜利,但深雪看起来不以为意。观众们甚至没能注意战败者。深雪露出的愉快笑容,使得观众忘记鼓掌看到出神。正可说是为她著迷。 午餐之后是冰柱攻防男子单人赛,以及坚盾对垒男子单人赛。达也负责坚盾对垒。他在前往擂台旁边的途中和泽木会合。 「司波学弟,你今天看起来状况很好。」 即使上午都在处理冰柱攻防(也就是深雪)的事,早餐时还是有在帐篷碰面。 「有差这么多吗?」 达也同时冒出「现在才这么说?」的感觉与唐突的感觉,并且反问泽木。 「是啊。第一、第二与第三天,总觉得你看起来没有完全专心在比赛上。即使如此,你还是有好好表现出成果,所以我不打算插嘴,但我一直觉得你是不是有抱持著什么烦恼。j 达也暗自惊讶。他抱持的不是烦恼而是迷惘,但他不认为自己有把这件事写在脸上。实际上像是穗香、雫、干比古等朋友,或是和他之间的关系比泽木还要亲密的五十里与梓等人,都没有察觉他状况不佳。也可能是因为没有一直在一起才会察觉这种细微变化,即使如此,泽木观察的眼力还是值得畏惧。 「你今天的表情很清新,感觉得到精神奕奕。j 「我可能在自己没有察觉的状况下累积了不少疲劳。昨天久违地睡得很好,所以身体状况才恢复了吧。」 这种说法不突兀,却也不高明。如果是我,我应该不会接受这种说法吧——达也如此心想,并回应泽 木。 「那太好了。司波学弟,以这个步调加把劲吧!」 但泽木甚至完全没有起疑的样子。他只是看著前方,不去思考多余的事情,只注视即将来临的比赛。 ??? 就像是和达也的恢复同步般,第一高中开始急起直追。 第四天,第一高中的成绩是冰柱攻防男子单人赛第三名、女子单人赛第一名。坚盾对垒男子单人赛第一名、女子单人赛第一名。前一天落后第三高中一百分,如今缩减到六十分。 到了新人赛,第一高中的进击依然持续著。新人赛第一天,操舵射击男女双双夺冠,达也和贤人一起担任男选手的工程师,带领学弟们打倒第七高中获胜。女子组的部分则是香澄在颁奖台中央露出「怎么样啊!」的得意表情。 新人赛第二天是坚盾对垒与冰柱攻防决赛。坚盾对垒男子组以第三名作结,但女子组漂亮夺冠。虽然达也担任水波的工程师,不过他几乎没有登场的余地。 冰柱攻防同样是男子组第三名、女子组第一名。女子组的冰柱攻防由泉美独领风骚。泉美回到第一高中帐篷时挂著满脸——隐约感觉得到爱恋气息的笑容抱住深雪,但在这个值得庆贺的时候,深雪也是乖乖当个(站著的)抱枕,让她抱到心满意足。 再来是新人赛第三天。 「……这就没办法了。」 「在幻境摘星和亚夜子对决果然还是太艰难了……就算是我,大概也没有胜算吧。」 为了准备后天的幻境摘星正规赛而在今明两天放假的达也,在观众席欣赏幻境摘星的决赛。 第一高中有一名选手晋级决赛。 其实在甄选选手的阶段,曾经提议让泉美或香澄去报名女生的明星项目——幻境摘星。很多人支持这个方案,但是达也强硬反对,所以最后香澄报名操舵射击,泉美则是冰柱攻防。 达也反对两人报名幻境摘星的名目是「香澄适合操舵射击」、「泉美和冰柱攻防的调性很合」。这不是谎言。七草家魔法师的特徵是「没有不擅长的领域」,换句话说就是适合使用任何魔法,而且调性都很合。像真由美那样明显擅长某些魔法反而是例外。 不过真正的理由是「在幻境摘星赢不了亚夜子」。 亚夜子最擅长的魔法,是将气体或能量扩散、平均到无法识别的聚合系魔法「极散」。极散术式和幻境摘星没有直接关系,但亚夜子有另一个和「极散」同样擅长的魔法。 那就是「疑似瞬间移动」。这个魔法是以空气形成的茧包覆自己或己方搭档,中和惯性,然后利用在一瞬间通过真空通道的方法来进行移动。 真空通道会被认定是妨碍其他选手,所以这个魔法不能直接在幻境摘星使用。但是只要将疑似瞬间移动的术式降级,就会成为一边产生强风,一边以眼睛跟不上的速度跳跃的魔法。 使用飞行魔法也敌不过她的速度。疑似瞬间魔法的移动距离比飞行魔法差得多,但这在幻境摘星中不成问题。如果真有在这项竞赛赢过亚夜子的方法,那大概就只有在她发现光球之前先把光球打掉这个方法吧。 正如达也与深雪的预测,幻境摘星新人赛陷入了亚夜子独自不断得分的状况。第一高中的学妹也是全力以赴,维持现状应该可拿下第二名。 但也仅止于此。因为现在分数差距也是有增无减。 比赛结束的钟声响起。 幻境摘星新人赛的结果如下:冠军是四高的黑羽亚夜子,第二是一高、第三名是三高、第四名是其他五校。 新人赛最后一天是秘碑解码。第一高中虽然陷入苦战但依然全力以赴。 秘碑解码今年起改为九校单循环赛,正规赛与新人赛都分成两天使用六座赛场,每队打八场合计进行十轮赛事(也就是说,各队有两个时段不用比赛)。 第二天的第九轮赛事,七宝琢磨带领的第一高中队到目前为止六战全胜。他们在上上一轮比赛好不容易打赢战前视为最强劲敌的第三高中,当时新人队就已经洋溢起夺冠气氛。然而在前一轮比赛目睹第三高中败给第四高中之后,琢磨他们的意识就像是被浇一桶冷水般紧绷起来。 「那个家伙好厉害,叫什么名字?」 不是在相关人士观战区,而是在一般加油区看这场比赛的雷欧询问达也。 「黑羽。黑羽文弥。」 「黑羽?他果然……」 同样在一般观众席观战的干比古,像是要避免被别人听到般以不清楚的声音这么说。 第一高中对第四高中的比赛,目前正要步入尾声。很遗憾的,是以第一高中陷入危机的情况迎向尾声。 这里是各处放置巨大岩石,模拟石灰岩地形的「岩地战台」,设立在一角的第一高中秘碑由七宝琢磨防守。他出乎意料地自愿担任防守,将至今前来的敌人悉数击退。之前能够战胜第三高中的最大因素,也堪称就是琢磨将对方攻击手全部打倒这一点。 这样的琢磨面对文弥却屈居下风。文弥如同牛若丸那样在大岩石之间跳来跳去,不容许琢磨进行瞄准。而且文弥手上的手枪造型cad在空中锁定琢磨,接著一股无形冲击袭击琢磨。 无系统魔法「幻冲」。 这是达也在去年新人赛也使用过的术式,但是他使用起来的威力比达也高得多。这也是当然的,文弥使用的不只是幻冲,还巧妙地在幻冲里藏入系统外魔法「直结痛楚」。这是文弥所擅长的魔法,也只有文弥能够使用,可以让对方的精神直接感知到痛楚。 他将魔法威力降低,不用说是观众,连在场的魔法研究员都不会发现他使用这个魔法,所以不至于一招就剥夺琢磨的意识。这么做的结果导致文弥的魔法没有被当成「直结痛楚」,而是被当成强力的幻冲。 不过无论被误解成什么样的魔法,这个魔法的威力与带来的结果都不会因此有所改变。累积在精神上的痛楚正确实地不断夺走琢磨的专注力。 专注力减弱,会直接降低魔法的威力与成功率。琢磨为了阻止文弥的行动,试图施展「碎石雨」(对小石头施加群体控制,集中射向敌人的魔法)。 琢磨的周围浮起许多小石头。 但是这些石头没有袭击文弥,而是洒落在文弥前一秒所站的岩石上。 文弥手中射出暗藏「直结痛楚」的幻冲。 他将第一高中的三个人全部击倒,于是第四高中确定获胜。 秘碑解码新人赛由第四高中夺冠闭幕。不过第一高中保住了亚军,夺得新人赛总冠军。 这使得在新人赛结束时,第一名的第三高中和第二名的第一高中相差分数变为五分。一年级的活跃使得第一与第三高中的争冠竞赛回到原点。 九校战第九天,战斗再度从新人赛回到正规赛。在这片星空之下,即将进行别名「精灵之舞」的幻境摘星决赛。 第一高中将穗香与昴两人送进决赛。穗香的工程师是达也,昴的工程师是梓。同为二年级的两人采取要在这里一鼓作气超越第三高中的作战计画。在确定第三高中只有一名选手晋级决赛的时候,这个作战计画就成功了一半,达也与梓也已经尽力完成了取得另一半成功的准备,再来就端看选手的表现了。 穗香换上以亮绿色为底的贴身比赛制服,有些害羞地站在达也面前。即使知道是比赛用的服装,但在这么近的距离被异性看见这套穿著还是会觉得难为情吧。 「完全没有异常。你自己有觉得哪里怪怪的吗?」 达也除了检查cad的调校,还目不转睛打量穗香的身体,这也是在所难免。因为以他的状况来说,使用自己的「眼睛」调查会比机械观测更 加确实。 「不……没有。没问题。」 穗香终于害羞地轻声回答。基于某种原因,这比起单纯被异性注视还要更令她害羞。达也同样知道这个原因,但正因为知道原因,才更必须要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为了让她专心比赛,和预赛前一样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达也如此心想,也打算向穗香这么说的时候—— 「司波同学,打扰了。」 原本在隔壁准备室和梓进行最终调整的昴进来了。 「什么事?」 这句话在字面上不太友善,但语气没有那么冷漠。达也单纯只是询问。虽然是同校选手,但幻境摘星是个人赛,在选手即将进场的时间点造访接下来要交战的对手,即使不到超乎常理的程度,也算是不正常。 「想说来跟司波同学打个招呼。」 「跟我?打招呼?」 「对,跟你。」 昴像是在卖关子般点头。不过这是她的习惯动作。一年前就算了,但现在的达也已经不会去在意她这种动作。 「我会拿下这场比赛的胜利。不好意思,司波同学的不败神话将在今天终结。」 不过,这种高傲的说话方式一点也不像昴的作风。 她说的「不败神话」,指的是达也负责的选手从去年以来就是只输给彼此,实际上未尝败绩。今年九校战也一样。操舵射击双人赛的英美,冰柱攻防双人赛的零、单人赛的深雪,坚盾对垒双人赛的桐原、单人赛的泽木,新人赛操舵射击男子组、新人赛坚盾对垒女子组,全都夺冠。 「不过这些胜利都不是我自己赢来的。」 不过达也没有将这些胜利误认成是自己的功绩。英美、雫、深雪、桐原、泽木、水波,他负责的尽是些不用他协助也能夺冠的选手,达也反倒觉得是自己走运。即使他的回应带点苦笑,也不代表他的个性扭曲吧。 「就算这样,司波同学负责的选手也没有输过。我要打破这个神话。」 不过客观来看,这份实绩肯定也造成了交战对手的压力。昴露出不像她作风的强势态度,应该也是为了排除这股压力吧。 老实说,这个态度令人感觉很差。不过就算这么说,昴对达也来说依然是同校选手,贸然回话增加压力也是不当的做法。 「这样啊。」 达也只能简短如此回应。 目送昴离开的达也将视线移回穗香,便发现她不知为何热血沸腾。 「达也同学!」 她的双眼里已经不再蕴藏著害羞,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斗志之火。 「我会努力,我会努力拿下冠军!我会保护达也同学的不败记录!」 过于不服输的这股气势,反而令人担心会弄巧成拙。但以穗香的状况来说,这时候泼冷水肯定是反效果。达也在这一年的来往中摸清了她的个性。 「这样啊,那就靠你了。」 这时候火上加油反而比较好。 「好的!」 穗香开心地以充满干劲的笑容点头。 幻境摘星决赛。 结果是穗香冠军、昴亚军。三高的选手夺得季军,但得分是一高八十分,三高二十分。 第一高中终于在总排名的部分站上第一。 ??? 「途中还很担心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看来今年也没有问题。」 第一高中学生聚集的晚餐席上,洋溢著比起喜悦,更像是放心的气氛。 九校战第十天,第一高中在秘碑解码也夺冠,总分领先第三高中九十五分。虽然曾经被超前一百分,但现在完全反败为胜。 「吉田是今天的最大功臣,你真的表现得很好。」 称赞干比古的是在秘碑解码组队的三年级学生三七上凯利。他具备印度与英裔血统,金色头发加黑色皮肤的搭配非常罕见。 「不……这不只是我的功劳,也承蒙学长们的协助。」 干比古说著便看向不远处在女生们围绕之下用餐的达也。 「达也也帮了不少忙……」 「说得也是,司波今年也以工程师身分大显身手。喂,司波!」 凯利向抬头看向这里的达也招手。达也端著吃到一半的餐盘起身,离开以妹妹深雪为首的美丽女生集团,来到这张充满阳刚味的餐桌。干比古看著他走来,同时坏心地想著「我可不会只让你吃香喔……」——不过并不确定他是否真是如此心想。 「总之先坐下吧。」 这句话出自阳刚味最重的泽木。达也没有笨到刻意违抗(因为他端著餐盘过来,所以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违抗吧),说声「我知道了」就坐到泽木指示的座位上。 「今天辛苦了。」 「不,我昨天没能好好协助,所以希望今天能尽量弥补。」 达也辅助干比古并非临时的决定,干比古的cad从一开始就是由达也负责。不过真要说的话,一开始就已经预料到幻境摘星与秘碑解码的比赛时间可能会重叠。而明知可能会分身乏术,达也依然被选为穗香与干比古的工程师。 「昨天的那个是在所难免,是打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 场中所有人都明白这件事,但服部却刻意说出口,反映出他「规矩又死板」的个性。 「一点都没错。而且以你昨天的表现来看,稍微放水也不成问题。你的确为今天的胜利贡献良多。」 「这样也几乎确定是总冠军了吧。有脸见学长姊们了。」 继泽木之后,凯利以松一口气的表情这么说。他升上三年级才首度获选为代表,传统的担子肯定格外沉重吧。 就达也来看,这番话讲得还太早。以目前的积分差距来看,第三高中还是可以在明天的越野障碍赛跑反败为胜。 但达也并没有指出这点。老实说,无论是名次、积分或总冠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他要让明天的竞赛平安结束。 不对,为了明天的竞赛在表面上可以平安结束,他要消灭所有「阻碍」。 达也在无关痛痒的问答背后,如此下定决心。 ??? 晚餐后,达也来到饭店的瞭望室。月亮还没有升起,但天空清澈无云。富士山在星光之下展现朦胧的轮廓。山的前方是如同地狱深渊的黑暗。他在阳台俯瞰演习用的人工森林。这里是明天的越野障碍赛跑场地,也是有人在幕后筹画的暴行上演的舞台。 「怎么样?」 他询问身旁拥有少女外型的人偶。 『没有反应,推测依然在休眠当中。』 回答的是寄宿于人偶的魔物。在伦敦会议命名为「寄生物」,达也等人称为「琵库希」的灵子情报生命体。 「果然还是只能等到明天了吗……j 达也的自言自语透露出他失望的心情,但他脸上没有感到消沉的迹象。达也肯定想知道由寄生物寄宿在女机人的人型魔法兵器,同时也是明天实验的主角——「寄生人偶」位于何处。但他现在带琵库希来到这里,原因并不是在期待她真的可以查出位置。而且,如果只是要琵库希寻找寄生人偶,那根本没有必要来到高处。因为琵库希与寄生人偶在本质上是同类,只要彼此处于活动状态就能侦测到彼此。 自从被深雪以赌上魔法师生命说服的那天夜晚以来,达也就不再试图于事前阻止九岛家这个可能严重危害魔法科高中生的实验。这样或许正合神秘情报提供者的意,但达也决定等到当天,也就是明天到了现场再判断要怎么做——「神秘的情报提供者」没有追加提供有用的情报,由此就能明显看出对方并不是要在事前阻止实 第七章 八月十五日,九校战第十一天。达也和前十天一样在相同时间起床,一样在第一高中帐篷吃完早餐,一样为负责的选手进行最终检查。 今天的赛程是上午九点半举行女子组越野障碍赛跑,下午两点举办男子组越野障碍赛跑。选手报名在昨天下午五点截止。原本预料到昨天为止的名次太低的学校可能不会参加,但结果九所学校有资格参赛的二年级以上男女选手全部都报名了。 达也负责二年级女生所有人及干比古,总共六人。六人份听来很辛苦,不过除了一年级工程师,原本就是由六人负责二十四人的cad,只是都集中在上午而已,平均起来不算特别多。 他从七点半上工,在九点完成调校。而且这段期间他也不是一直工作,中间休息了不少次,不过在旁人眼中看来似乎相当辛苦。服部与五十里频频询问他「不要紧(吗〕?」。所以达也完成工作之后,即使表示想回房休息不看女子组开赛也没有人起疑。 越野障碍赛跑这项比赛,无法从外部观看比赛时的样子。各选手必须带著发讯机检查是否出界,也可以藉此得知谁在哪里奔跑。不过就算放出可飞行的小型摄影机,也因为被树木遮蔽而几乎不可能从上空拍摄,只能以设置在各处的摄影机拍摄接近的选手。 基于这个原因,很多人打从一开始就打算以会场播放的区域有线电视观战。虽然在选手与后勤团队当中,会如此无情的人终究只是少数派,但是达也的状况,则是会被众人以同情的目光送他离开。 上午九点二十分,代表队与观众的目光都集中在起跑线。九校各十二人,合计一〇八名女跑者齐聚一堂,整齐排列在起跑线上。女性用的野外服配上宽松背心与厚实靴子、手套、兼用为简易头盔的帽子、护目镜、保护关节的护具等,虽然附上各种多馀的装备,但基本上是紧贴身体的工作服。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就有种独特的华丽感。 达也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饭店走向停车场。这里不是开放给九校战用的停车场,而是军用停车区域,但如果只是纯粹靠近就不会引人起疑。 达也在中途和琵库希会合。她身穿普通连身裙,袖子是宽松长袖,衣领有扣好,腰部很松,裙子也及踝,是完全没有裸露的衣著。不过幸好在这个时代,在盛夏打扮成这样也不奇怪。 因为寻找寄生人偶的所在处需要用到琵库希,达也才会找她过来,但琵库希身旁有另一名达也没有特地找她过来的少女。 「水波,你怎么会在这里?」 水波对询问的达也行礼之后回答: 「是深雪大人的命令。」 「深雪的?」 水波刚才不是说「深雪姊姊」,而是「深雪大人」。这并不是口误,明显是刻意的。换言之,水波现在不是他在第一高中的学妹,也不是伪装的表妹,是以四叶侍从的身分行动。达也正确理解到了水波的用意。 「深雪大人表示自己在比赛时无法成为达也大人的助力,要属下代为协助您。」 水波的表情比平常还要坚定。不是以往看起来有些困惑的那种晚辈少女般的稚嫩表情,而是能独当一面的魔法师的表情。不提这是否是她的期望,但这应该是水波原本的样子。 达也立刻打消要把她赶走的念头。她想让自己的实力帮得上忙,实际上也帮得上忙。「十五岁少女帮得了什么……」这种想法很傲慢,而且真要说,达也自己也只不过是个十七岁少年。 「我知道了。跟我来。」 「是。」 水波似乎也丝毫不认为自己会被赶走。 达也在藤林提供的车子里换上可动装甲(水波在他换装时背对他),并且向琵库希询问寄生人偶的配置。 「在这里。」 琵库希传达意念的同时,十六个光点与地图也同时投射在达也眼前。琵库希透过工程车的通讯机,将资料传送到可动装甲头盔内建的护目镜萤幕。达也在昨晚就已经先让琵库希与工程车完成了同步。 光点的数量和达也先前在奈良确认到的数量,以及琵库希前几天感应到的数量相同。这代表琵库希完全掌握了寄生人偶的位置。而「她们」现在就在赛场中央靠近终点线的区域布阵。带头的深雪(达也断定会是深雪领先)在最快的情况……或者应该说在最糟的情况下,约十分钟就会遭遇寄生人偶。 〔——既然这样,就要在八分钟内打倒最前面的寄生人偶,二十分钟内全数清除。〕 达也如此计算缓冲时间之后,转身面向水波。 「水波就在这里防止外人袭击。」 「是。」 水波在听完达也的命令后乖乖地点头。虽说如此,但她的双眼却述说著自己对这个命令有意见。水波大概是感觉到达也希望她远离火爆的战斗了吧。这是个危险的误会。 「水波,琵库希负责了锁定寄生人偶的位置这个重要的职责。」 「是。」 她似乎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即使这次有些困惑,她还是顺从地回答。 「不过,这并不是单方面的侦测。」 水波顿悟地睁大了双眼。 「寄生人偶也侦测得到琵库希。而且如同琵库希知道人偶感知到她,运用人偶的人们应该也知道我透过琵库希锁定了人偶的位置。」 达也深深注视水波的双眼,如同直接将警告刻在她的心底。 「这辆工程车很可能遇袭。」 「是。」 水波以紧张的表情点头回应。 上午九点二十九分,以可动装甲隐藏容貌的达也,发出实际存在的富士教导团队员的识别讯号,同时离开工程车前往举办越野障碍赛跑的演习森林。 上午九点三十分。在起跑线上,每隔一百公尺就会设置一个高两公尺的平台。而在这个平台 上,四十一声枪响同时宣告越野障碍赛跑开始。 选手大多以慎重脚步前进,其中率先冲进树林的是第八高中组。或许是因为他们身为致力于野外演习的第八高中学生,而抱有著「森林是自己的主场」这种自负心理吧。 第三高中团队的一名三年级学生,像是不服输般往前冲,大概是为了要再度胜过第一高中而感到心急才会这么做。看起来明显斗志高昂的这名女学生猛然一跳——中了陷阱。 达也关闭识别讯号,并将装甲的隐形功能开到最大值,躲在演习森林的外围。他在听到枪响的同时冲进越野障碍赛跑的赛场。 寄生人偶散在全长四公里赛场的后半部分,达也看了这样的布阵,便觉得对方是在引诱他。也就是「有能耐就在选手遭遇人偶前打倒吧」的意思。看来自己正被某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自以为是如来佛也太自大了,不过这样反而方便我行事。〕 即使这个推测正确,他也打算将计就计。不论幕后黑手在想什么都没有关系,只要瘫痪寄生人偶,消除它们危害深雪的可能性,他就算是达成目的。 达也并用飞行魔法贴地奔驰,前往部署位置最近的寄生人偶所在地。 起跑没有多久,前方设置巨大萤幕的观众席就突然被笑声给笼罩。 越野障碍赛跑的规则大致来说有三项。第一,不淮妨碍其他选手。要是被抓到蓄意妨碍就会失去资格。但视野正如前述相当不佳,实际抓到妨碍行为的机率很低,是「被抓到算自己倒楣」的等级。因此这项规则与其说是罚则,更像是不成文协定。 第二,不淮脱离四公里见方的赛场。各选手身上的发讯机连结富士演习场独自的定位系统,大会总部可以确认每个人正在哪里移动。此外,选手也知道自己位于赛场何处。眼镜型护目镜 会配合选手的要求显示地图与现在位置,要是即将出界,简易头盔也会发出声音警告。 第三,不可以跳到高于树木的高度。在树上移动基本上就已经不算是障碍赛跑了。这是「最快通过迷宫的方法是什么?」「翻墙直走就好了」的论点。 定位系统是三次元形式,所以也可以知道选手跳得多高。不过是否跳得比周围树木高,只能以远距离监视器确认,所以这次采用更简单的方法。 具体来说,各处上方都架设了网子当成障碍物,要是不小心跳太高,还没有超过树木的高度就会被网子缠住——如同现在荧幕播放的这样。 中招的人是第三高中选手,在幻境摘星得到第三名的女学生。连这种字幕都是即时显示,对于当事人来说实在惹人同情,但是大受观众欢迎。如同蝴蝶被蛛网缠身,莫名有种迷人气息的光景,应该也是受欢迎的理由之一吧。 这一幕不只是会场萤幕,也透过有线电视转播。全国播映的版本必须经过国防军审核,因此这是限定基地内部收看的有线频道,相反的,只要是在基地里,即使远离会场也收看得到。隔著演习森林,位于饭店另一侧的司令部分部大楼高级军官会议室里也播放著这段影像。 「确认不明魔法师入侵。」 「能播放影像吗?」 「没办法播放即时影像,监视器不够。」 「录影的就好,快播。」 「是!」 不过,军人们的注意力并非集中在女高中生的可怜模样,而是集中在另一个人身上。 在有线实况转播画面旁边播放的光景,是同一座演习森林的不同场所。 播放的是群青色人影在阴暗的森林中穿越树群的短暂影像。 「不能调整的亮一些吗?」 「是,立即调整。」 影片改变亮度从头播放。在轮廓变模糊却增加亮度的画面上,这个人影身穿的服装和他们类似,但是各个地方都和他们的飞行战斗服有点不同。 「是佐伯少将那边开发的新型可动装甲。」 「那么,那个情报原来是真的吗?」 可使用魔法的机器人兵器。这个计画是九岛家提出的。 而本次利用九校战现在正在进行的比赛测试这种魔法兵器,并不是国防军正式认可的计画,而是非官方的秘密实验。即使妨碍实验也不会被总司令部公开惩处。 和九岛家——和九岛烈对立的佐伯少将,非常有可能秘密投入破坏人员摧毁这次的实验,所以在他们的团队当中,很少人怀疑这个情报。即使如此,亲眼目睹日军不惜内斗的实际案例,从他们的价值观角度来看,难免会感到惊讶。 他们没有私心。如果目的是飞黄腾达,这些人都拥有更高超的手法。 明知会吃亏——也就是会妨碍自己出人头地,却依然主张强硬论点,这纯粹是基于爱国心而生的举动。他们相信必须对大亚联盟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才能为日本带来和平,为此就必须说服反对开战的人士。他们决心若是没办法说服,就得要逼他们闭嘴。 不过,这段程序说到底也是必须藉由和平手段来实现才行。国防军应该保护日本的利益,要是国防军内部交战,是有损国家利益,本末倒置的背信行为。所以,他们决定再怎么时不我予也绝对不动用武器。他们是反大亚联盟强硬派,不是对同胞的强硬派,这是他们的矜持。 以他们的这个角度来看,佐伯少将为了妨碍反对势力而轻易决定投入魔法兵力的做法,令他们难以置信。这项实验确实伴随著危险,他们之中也有人觉得应该至少要避开女子组比赛,只在男子组比赛进行测试。 然而对方倾尽全力想毁掉整场测试的这种立场,使得他们觉得即使没有人员受害,仍然不可饶恕——反过来说也一样。 「联络九岛的技师。要反击没有关系,但是叮咛他们别杀了破坏员。」 「是,我会向他们下令避免对破坏员造成致命伤。」 强硬派的领导者酒井上校,担心被用为棋子的魔法师安危。即使处于对立的立场,他仍为了避免失去维护国家利益的宝贵人材而下达如此命令。 九岛家当家九岛真言,接到来自实验现场的通讯而蹙起眉头。 「不淮杀掉破坏员吗……」 他对于「别杀魔法师」这个指示本身没有异议。不过有必要的时候,这些人只以「你们是魔法师」为理由,将魔法师送进绝境。明明是为了避免这种状况而开发寄生人偶,这个魔法师却想妨碍计画,真言无法压抑内心对于这个魔法师的怒火。 「将人偶的攻击目标改为入侵者,叫它们联合逮捕入侵者。允许它们在不出人命的范围内使用所有攻击。」 真言将烦躁情绪宣泄在通讯机另一头的开发主任身上,实质上则是宣泄在试图妨碍他们的魔法师身上。 「真言大人似乎很生气。」 被怒骂的开发主任,露出一副觉得受不了的表情转身看助手。 「不过他确实很碍事啊。」 萤幕映出身穿群青色飞行战斗服的魔法师从容闪避密集的树群,几乎笔直冲向寄生人偶。看来这个魔法师拥有某种能正确侦测寄生人偶位置的方法。 「将入侵者设定为攻击对象,最终目标是逮捕。还有,人偶有侦测到某个个体对吧?那肯定是这家伙的助手,同样派人去抓。」 开发主任命令寄生人偶逮捕达也,同时命令暂时由他管辖的九岛家私兵去抢夺琵库希。 达也从树后冲到寄生人偶面前踩稳脚步,以cad瞄准机体。但在下一秒,达也还来不及使用魔法,全身就遭受强烈的冲击往后飞。 〔这家伙……好快!〕 被撞飞落地,出乎意料的短暂空中游泳。达也在因为思绪加速而拉长的时间里,分析对方先发制人的原因。 寄生人偶在刚才的攻防战中,反应速度明显高于达也。从感知对方身影到展开行动的速度,快到人类追不上。这让人觉得不单只是因为电子头脑的情报处理速度快,而是根本是专为战斗开发的机种。 纤细的躯体乍看之下和强劲无缘。不过达也回想起来了,穿著女用森林迷彩野战服的这具躯体,蕴含著不同于外表的威力与速度。 没有戴头盔或帽子,是因为短发是气流与水流的感应器;没有戴护目镜或防护眼镜,是因为眼球本身就是负责保护光学感应器。皮肤是防弹合成橡胶,关节以球面马达直接驱动,拥有比琵库希更加冰冷的美貌。这种女机人是〔女性型机械兵。原来还有在继续开发?〕 这是设计为战斗机械,用来代替步兵的人型机器。标榜可以和步兵共用装备而进行研究,主要目的是用在高危险地区的警戒任务,不过达也听说已经暂停开发,原因在于比起刻意制作成人型,乖乖配备非人型的自律移动自动枪座还比较划算。 打造为军用的女机人,具备专精于战斗的情报处理能力。但达也还没有发动完魔法就中招的理由应该不只如此。 没有特定的作用点,从前方朝全身平均施加压力,这是遭受加速系魔法攻击时的熟悉触感。还有这种敏捷的速度,以及粗略的情报体架构——〔加速系统的单一——不对,是念动力!〕 达也在空中调整姿势以预防遭受冲击。 背部狠狠撞上了水栎树干。撞击力道比想像中的小,应该是多亏装甲的缓冲性能。这种程度的摔伤不必发动「自我重组」。 达也沿著树干滑落著地,立刻摆出战斗态势。达也遵循自己的直觉猛蹬地面。他无暇使用魔法,连闪忆演算都来不及,只以利用想子强化肌肉而得到的爆发力跳离原地。 他的判断换来了回避成功的回报。他刚才所站的位置,出现如同大槌子敲打过的凹洞。 〔这也是加重系魔法。这种原始的魔法式果然是念动力。〕 在冬季交战过的寄生物,也有某些个体具备相同倾向。不是使用「魔法」,而是使用「超能力」的个体。魔法师舍弃「超能力」为代价取得「魔法」。舍弃压倒性的速度为代价取得多样性、正确性以及稳定性。达也觉得眼前的敌人更加贯彻类似的做法。 (寄生物是以超能力为武器吗!) 或许这具个体是特例,但乐观是禁忌。 达也操作爱机三尖戟的选择键,设定为术式解散的循环演算。破坏魔法式构造,将其还原为均质想子杂讯的分解魔法「术式解散」。辅助该魔法发动,而且和一般魔法式性质不同的想子情报体,写入了达也特化的魔法验算领域当中。 寄生人偶身上释放出想子光。达也的眼睛看见的不是光芒本身,而是光芒塑造出的构造体与魔法式。 瞄准他的脚发射的情报体,具备「弯折」的意义。 在「意义」转换成「现象」之前,达也的术式解散就了分解情报体本身。 寄宿在人偶内部的物体透露出慌乱气息。或许感到不知所措的不只是人偶,也包括操纵者,感觉人偶的反应莫名迟钝。别说追击,对方甚至没有发射达也一开始挨的那种防御力场。 在达也如此认知的同时,机械人偶也接近而来。他以跟自己思考一样迅速的速度移动身体,朝寄生人偶胸口施展掌打。 想子构成的振动波从手心渗入女机人的躯体,暂时消弭包覆寄生物主体的想子防壁,使连结寄生物与女机人的术式曝光。 (复制结束。〕 达也以重组魔法的要诀复制其术式。 恢复态势的寄生人偶,以超越凡人的战斗机器人臂力挥拳殴打,但已经完成复制目的的达也往旁边一跳,闪过寄生人偶的攻击。 即使身体机能是机械人偶占上风,操作身体的技巧依然是经过千锤百炼的人类较高明。 以武术凌驾机械,以人的意志压制妖魔之力。 他使力把左手移到腰际,握紧拳头。想像手中的极小球体进一步压缩。 张开拳头,如同将压缩球体往前推,没有拉近距离,直接从手臂能够构得到的距离之外,朝著寄生人偶伸出手掌。 达也朝机械人偶的电子头脑发射反寄生物想子弹。 剥除想子防御后,寄生物的灵子情报体即变得毫无防备。 连结寄生物与女机人的术式也被打飞,寄生物即将获得解放。 如果是人体,想子不会只集中在心脏部位。而且人体从失去所有想子的那一刻起就会停止生命活动,无法成为寄生物的宿主。不过女机人是机械,失去想子也不会影响功能,只要补充想子就可能成为寄生物的宿主。 达也使用了重组魔法。 这魔法是复制过去的情报体,并将复制下来的情报体覆写在现在的个别情报体上。 不限于代表物质的情报体。只要是想子情报体,都可以使用这个魔法来复制、覆写。 达也朝女机人注入微量想子,以复制的忠诚术式再度连结寄生物与女机人。魔法式的记述内容是完全复制,所以照理说效忠对象依然会是九岛家,但寄生物融合体的性质也不会有变化,必须得到充足的想子才能行动。 达也的预测正确。 寄生物得到了必要最底限的想子之后,没有成为想子与灵子聚合物飞走,而是在女机人体内进入休眠。 被指派前往袭击水波与琵库希工程车的九岛私兵部队中,所有人都会使用现代魔法,发挥的物理打击力足以匹敌步兵的携带型飞弹。 前第九研的目标,是开发吸收古式魔法要素的现代魔法。但是除了冠上「九」的三个家系,前第九研出身的魔法师里没有人习得明显具备古式魔法特徵的术法。就如传统派所愤慨的,所有传统要素皆被吸收、融入了新魔法当中。 出身前第九研却没有得到「九」这个数字的魔法师们,能力上和一般的现代魔法师没两样,也没有比较差。他们的魔法要镇压一辆中型车并绑架车上人员应该绰绰有馀。 不过从结论来说,他们甚至摸不到琵库希搭乘的工程车。 他们开始具备攻击意志的下一秒,工程车简直像是解读到他们为了使用魔法而活化想子的徵兆,在此时覆上了一层强力的魔法护壁。 在魔法实际发动前就解读到发动徵兆,是相当熟练的魔法师才做得到的高阶技术。不过沿著车身展开的魔法护壁强度与精准度更惊人。 光是碰触护壁不会疼痛、麻痹或受伤。 只会被相同的力道推回去。 想对车身进行事象改写,也会被护壁魔法的干涉力弹开。 即使将车身连同护壁一起加热、摇晃或施加压力也没有效果 甚至对自己身体施加硬化魔法与自我加速魔法冲撞,工程车也是屹立不摇。 最后抱持可能会引来警备兵的觉悟开枪,却同样无效。 正如预料,即使加装消音器,也无法掩饰开枪的事实。警备兵立刻赶来,私兵部队在千钧一发之际逃之夭夭。 不用说也能知道,逼退九岛私兵部队的魔法护壁是水波架设的。 「樱系列」是重点强化反物理护壁的调整体。身为第二世代的她,继承了第一世代的高超性能,并且能更稳定架设护壁。 水波在四叶本家接受过战斗训练,所以捕捉攻击魔法发动的徵兆,对她来说是理所当然的技术。因为臣服于四叶的魔法师将「隐藏发动魔法的徵兆是理所当然」视为基准。 而且,水波的魔法护壁性能甚至匹敌十师族直系,抑或是更加高明。虽然无法熟练施展十文字家的「连壁方阵」这种技术高超的护壁魔法,但如果以单一护壁做比较,甚至不会输给克人的魔法护壁。 她的护壁连战车抱的打击或飞弹的热量都无法攻破,区区手枪或冲锋枪不可能射得穿。 达也慎重以「眼睛」注视倒地的机械人偶,确定它进入完全的休眠状态。 这个方法是他在昨晚发明的。偷听八云、风间与藤林的交谈之后,他就想到了这个利用九岛术式的点子。 他的情报体认知能力也可以用在声音上。言语会以情报体形式纪录在情报体次元。 或许八云打从一开始就想让他听到,即使不是如此——换句话说,即使完全是偷听,达也也毫不在意。他的个性没有「可爱」到会因为这种事就感到内疚。 制作傀儡的术式,肯定会包含束缚傀儡的术式。 也就是说,制作傀儡的术式和束缚傀儡的术式在本质上是相同的。 达也透过琵库希得知寄生物寄宿在机械躯体的何处。无论是战斗用或家事用都是女性形体,更进一步来说就是模拟真实人类的形状,所以基本构造也不得不相同。 四肢、腰部与脖子装设了马达,头部装设了感应器,左右胸装著燃料电池,人类的心脏部位则装有电子头脑。寄生物寄宿在电子头脑里,既然这样,连结寄生物与女机人的术式应该也会在那里——这都是推测,未经证实就直接上阵。不过看来达也赌赢了。 「琵库希,距离最近的寄生人偶在哪里?」 『两具寄生人偶从相对位置四点钟与七点钟方向接近中。主人,请小心。』 最后一句话使得达也不禁差点笑了出来。不是觉得傻眼,是感到温馨。感觉琵库希也变得很有人味了……应该说是变得越来越像穗香。 寄生物——「人」的独立情报体。 或许它们正是解析「精神」真面目的关键 起跑五分钟后,选手依照校别聚集在一起。 宽四公里,光是面积就已经很辽阔的赛场,又以密集的树木分割为许多细小的区域。即使一〇八人等间距奔跑,也会很快就看不见他人的身影了吧。 而且这是首度采用的竞赛,首度进入的区域,赛场设置哪些障碍物也没有说明。中途有选手淘汰就看开地当成是在所难免的状况,同校选手在起跑阶段互助闯关。各校采用这种战术是可以理解的事。 各校现在的排名几乎相同。每间学校到这里为止都是以摸索方式前进。即使如此,还是可以在这时候就来到四公里赛道四分之一处,能有这样的速度都是多亏了魔法。 而各校也差不多已经熟悉赛道,即将进入加速阶段。 「花音,你冲太快了!」 朝子向加速的花音提出抱怨,但花音没有放慢脚步。 「我大致掌握到赛道的感觉了!我想其他学校也一样!」 花音头也不回地大声回应,她这句反驳的言外之意是「不加快就没有胜算」。 「大家不用勉强没有关系!」 她补充这句话之后继续加速,频繁使用跳跃魔法避开树根,在杂草稀疏的位置著地,然后直接发动极小规模的「地雷原」。地面在她眼前下陷,大量砂土从树上倒进这个洞。 地洞与砂土豪雨。应该是将掉进洞里的猎物活埋的陷阱吧。花音骄傲地扬起嘴角,跳过地上的洞穴。 著地的右脚沉进软泥中。 「唔,可恶!」 花音连忙连续发动刚结束的跳跃术式。左脚往半空中一踢,埋在软泥里的右脚就出现了,但脚踝上缠著白色绳索。 花音的身体完全离地。 白绳紧绷地拉得笔直,另一头似乎固定在软泥里。 花音的身体被绳索拉住,停在半空中。由于定义内容无法执行,跳跃术式因此烟消云散,结果导致—— 「哇呀!」 ——花音的身体往前倒,落进泥巴池。 「千代田学姊!」 第一高中团队因为花音中了陷阱而追上她。带头的昴目睹这幅过于凄惨的光景,发出比起惨叫,更像是惊愕的声音。 花音从泥巴里起身。虽然这么说,但胸口以下依然埋在泥巴里。 她从泥巴里抽出双手。她的右手按在左手腕上。 泥沼爆发了。 比摔落时激烈数倍的泥浆喷泉,以花音的身体为中心喷发。 预先感受到魔法徵兆的深雪连忙发动反物质护壁魔法。多亏她建构透明护壁,十一名女学生才免于沾满泥泞。 这场爆发来自加速系魔法「速裂弹」。使用的人不用说,就是位于爆发中心的花音。 在掏挖成研砵状的地面(原本是泥巴池)正中央低著头的花音全身乾乾净净,别说泥巴,连一颗砂土都没有。大概是将身体与衣服表面设为「速裂弹」的基点,将附著在上面的泥土砂尘全部震飞了吧。连绑在脚踝上的绳子都不见踪影。 以这种方式使用魔法,一个不小心会扯掉全身体毛,遭受近乎剧痛的痛楚,或是连身上衣物也全部震飞,变成令人不忍卒睹的模样。不过花音还是以非常精确的技巧控制了这个魔法。 花音以变乾净的手将护目镜往上推,揉了揉眼眶。护目镜的密闭度值得信赖,所以泥沙应该不可能跑进眼睛。不过……年轻女孩被迫跳入泥沼肯定会想哭吧。 在同学与学妹的注视之下,花音不快不慢地以正常的动作戴回护目镜,抬头看向终点线所在的方向。 看背影就知道她吸了一大口气。 然后—— 「——开什么玩笑啊啊啊!这哪里是军事训练啦!」 花音歇斯底里地尖叫之后,跳出研砵状凹洞。 「……我们也走吧。」 「……好的。」 站在旁边的昴说完,深雪就和她一起率领后续团队继续往前跑。 「怎么可能!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寄生人偶的开发主任在行动实验室里哀号。 他的自信作品又有一具被迫进入休眠。‘ 两具人偶同时从两侧以十师族魔法师也来不及应付的速度,发射了振动波。这两具人偶具备「音」之妖力,可以随心所欲以低频振动波搅乱平衡感,或是以高频振动波破坏听觉。不对,如果不考虑运作时间以最强功率输出,即使没有专用魔法式,光是提高频率就足以重现声子迈射。它们被赋予的妖力就是如此强大。 他可爱人偶们的攻击确实有效。人偶的攻击穿透了军方所开发的最新战斗服的缓冲防御,伤害到内部的魔法师。刚才这个魔法师踉跄跪地的模样绝对不是在作戏,却在受到打击的下一秒进行反击。 第一招是古式魔法,是名为「发劲」的无系统魔法。主任不晓得为何光是这样就能对寄生人偶造成打击,但姑且还是可以推测是何种招式。但是接下来拉近间距的这招直接攻击—— 「这家伙究竟做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以手掌攻击寄生人偶胸口。主任不晓得光是那样就能使人偶瘫痪的个中机制。没有解放寄生物,也没有破坏机械躯体,就只是让机能停止运作。 若是这种技术令人发毛,承受寄生人偶的妖力攻击后还能若无其事继续战斗的那具肉体,也同样令人发毛。 「这家伙难道是不死之身……是真正的吸血鬼吗?」 司令部分部大楼的高级军官会议室,也和行动实验室一样洋溢惊愕气氛。 「这个魔法师……他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构造?这可不是耐打或耐痛的等级啊。」 监视器现在传来的是一对四的影像。隔著线路也看得见可动装甲的手脚与背部都凹陷。人偶自由操纵铁球飞翔的攻击直接命中魔法师身体,人偶从全身十八个位置射出水银弹的射击也贯穿了可动装甲。 然而在下一瞬间,这个魔法师却若无其事地袭击寄生人偶。 「摩醯首罗……」 场中一名成员低语。 「什么?」 酒井上校开口询问。 「上校知道在四年前的冲绳防卫战,以及去年的横滨事变,有一名被敌军称为『摩醯首罗』的战斗魔法师吗?」 「……这么说来,我听说过这个人。一招就消灭了机动兵器,而且遭受任何攻击都能在下一瞬间若无其事地复活……难道就是他?」 「从状况来看,『摩醯首罗』是和风间少校有交情的魔法师。」 「一〇一旅独立魔装大队的风间玄信少校吗……」 身穿第一〇一旅开发的可动装甲,耐久力强得令人以为是不死身的魔法师。特徵一致。 「为什么这种怪物会出现在高中生的大会……」 九校战对于魔法师来说或许是重要活动,但对国防军来说只是校际娱乐活动。即使实验造成意外,顶多也只会有四五个高中生受伤吧。酒井上校不认为佐伯或风间会担心真的出人命。 酒井上校无法理解佐伯少将的真正用意,感受到一股毛骨悚然的预感。 水波在和琵库希共乘的工程车上陷入窘境。 前来袭击的九岛家私兵部队(水波不晓得他们的身分),被现身的基地警备兵赶走。不过这次换成基地警备兵从刚才就吵著要进入车内。 以警备兵的角度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要求。因为这是继去年之后,再度有身分不明的集团入侵国防军基地,甚至开枪。虽然他们要逮捕、囚禁的是施暴的那群人,不过会想找被开枪的一 方问话也是理所当然的应对措施吧。 只是水波不能接受警备兵的要求。不,其实或许没有关系,但要是被和她们无关的军人看见 车内的样子,在各种方面上似乎都会不太妙。 「就说了,我们是受害者,我觉得没有道理非得要配合你们的侦讯。」 『这里是军方设施内,我们拥有警察权!既然没做亏心事,就更该立刻解除护壁开门!』 从刚才就反覆进行这样的问答(顺带一提,声音在透过喇叭传出去的时候经过变声处理)。就算继续维持这种状况,护壁也还能撑上一小时。而且达也给她一个完全思考操作型cad,所以即使突然遭受魔法攻击,她也可以临时改变护壁性质。 不过,水波个人不希望事情闹大。 (达也大人,请快点回来……〕 水波没有想到要向战斗中的达也请求指示这个点子——也就是要妨碍达也战斗,就这么束手无策地保持现状。 起跑十五分钟后,各校已经不是聚在一起挑战赛道,而是分成三个集团朝终点前进。 第一高中的带头集团是花音、昴与深雪三人。花音在田径社里就是三千公尺障碍的选手,不用提到她擅长何种魔法,她原本就熟悉边跑边跨越障碍的感觉。而昴擅长的魔法是「跳跃」。深雪则是巧妙运用贴近地面的飞行魔法闪躲障碍物。 三人现在的位置距离起跑线约两公里多一点,正要进入赛场后半部。轻蹬树干在树间移动的昴不知为何突然停止跳跃,落在某棵水栎树旁边。 「昂,怎么了?」 追上昴的深雪同样停下脚步之后开口向她询问。虽然正在赛跑,但这就是一种不晓得路上会暗藏何种障碍物的竞赛。要是发现某些在意的东西,置之不理是愚蠢的做法。她们就是为此而分成两人或三人一组,没有独自行动。 「你看那个。」 深雪与花音朝昴指的方向看去,然后蹙起眉头。那里躺著一具像是人类女性的物体。 「——是战斗用的女机人。」 花音说出该物体的真实身分。她看起来不像是精通科技的人,却是在百家之中擅长战斗的千代田家之女,应该是曾看过相同的东西吧。 「就我看来像是停止运作,你们觉得呢?」 深雪立刻就了解到那是寄生人偶,而且是达也打倒的。但她丝毫没有让旁人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只说出眼中所见的光景。 「就我看来也是这样。」 「是之前演习使用的机体没有回收到吗?」 这句话是昴说的。这个推测听起来煞有其事却不可能是真的,但花音不晓得这么多。 「……总之,既然没有在动就不用在意。说不定只是为了要让我们起疑而放慢速度。」 这是花音的判断。既然她这么认为,那深雪也没有必要刻意提出异议。 「那么?」 「趁我们还没有浪费更多时间之前赶快前进吧。」 花音回答深雪的简短询问之后便开始往前跑,昴与深雪随后跟上。 〔比想像中还要难缠啊……花费的时间超乎预料。距离深雪领先追过来,大概还有十分钟的缓冲时间吧。〕 被寄生人偶集团包围的达也在心中低语。 比起遭遇第一具人偶的地点,他现在的位置相当接近终点线。他已经把起跑线方向的寄生人偶全部瘫痪掉了。只要让十六具人偶全部停止运作,这件事「对他来说」就算是解决。 在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的超能力(九岛家将其称为「妖力」〕之中,达也只保护头部与心脏等重要部位往前冲,和一具人偶接触。 高速移动型个体将达也的手臂砍到几乎见骨,但他以另一只手朝正面的人偶施展掌打。 瞬间开始进行寄生物休眠程序。 达也在完全思考操作型cad的支援之下,从收在枪套里的三尖戟呼叫术式解散的辅助启动式,消除瞄准他头颈的魔法。接著跳过倒下的寄生人偶暂时脱离包围网,使用「重组」让手臂复原。他的重组是令敌方想大喊「这是作弊」的魔法,但绝对不是万能或无敌。 重组会伴随著痛楚。 这会成为妨碍精神集中,阻碍魔法发动的要素。他已经习惯痛楚,却依然无法避免产生瞬间的延迟。 如果是动用完全备份的重组就不会觉得痛,但是在那种状况下,重组将会暂时占据整个魔法演算领域,造成大于一瞬间的攻击延迟。 达也就是为此而保护攸关生死的重要器官。只要没有用尽想子,他就算受到致命伤也不会死亡,但要是受到致命伤,生存本能会自动开始使用完全备份,使其他的魔法技能因而停止。如果对方是一流魔法师,达也又得不到己方支援,局势就会每况愈下。寄生人偶是战斗力不输给一流魔法师的对手,超能力的发动速度也胜过现代魔法。 然而——能够在自己有意识到的状态下说出这种丧气话,其实就证明自己还有馀力。 自达也得到不用解放寄生物就能将其打倒的方法那一刻起,寄生人偶就不再是对手。 以人类为宿主的寄生物之所以难对付,在于杀害宿主就会解放寄生物主体,而且达也没有打倒主体的方法。 不过寄生人偶的宿主是储存想子的女机人,会损坏却不会死亡。而且只要在机体中留下微量想子,寄生物就会进入休眠状态以避免耗损主体。 达也暴露在超能力的交叉抱火之下而伤痕累累,他跨越自己的血与痛苦,将第十二具寄生人偶逼入休眠状态。 (剩下四具……是在那里吗!〕 「寄生人偶剩下四具!」 部下如同哀号般大声回报,使得寄生人偶测试团队的主任研究员将嘴唇咬到几乎出血。他不知道达也——不知道「摩醯首罗」的价值为何。不过,主任觉得如果单一魔法师将十六具寄生人偶全部打倒,这场实验以及寄生人偶开发计画本身都会被烙上失败的印记。 「不过剩下的四具……初始的四个体可不会像前面那么好应付……!」 主任看著寄生人偶的监视画面自言自语。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逞强或是不服输,令坐在旁边的部下不安地窥视主任的表情。 在达也感应到四具寄生人偶的下一刹那,拳头大的抱弹就在他使出魔法之前射了过来。达也以情报体认知力「视认」这颗快到看不见的抱弹。直径十二公分,质量五公斤,时速四百公里。虽然远远比不上枪弹的速度,质量却非比寻常。 达也伸出右手接住这颗抱弹。以泥土捏制的球体一碰到他的手就粉碎飞散。那并不是单纯粉碎,而是变为细小粒子,呈放射状散去。这是将组成抱弹要素的泥土分解为粒子层级,分解了抱弹运动向量所导致的结果。 达也以拿手招式化解敌方的先发攻势,却没有馀力喘息。对方建构出细如丝线的力场,试图将力场射向他。朝行进方向的垂直两方向产生排斥力的这种攻击,和加重系魔法「压斩」的原理相同。没有刀刃或钢丝作为基准线也能正确分割力场,或许是机械具备的数位精确性所致。 达也再度不得不优先采取防御。术式解散使寄生人偶的压斩失效。此时另一具个体进入了近战间距。 对方双手所握的武器是刃长约三十公分的大型刀。武器本身不会对达也造成威胁,问题在于挥刀速度。 (好快——〕 若单论速度,可以匹敌艾莉卡的自我加速术式。 (不过——〕 她没有「技术」。虽然动作正确又毫不多馀,却也仅止于此,反倒因为正确而易于预测。达也躲开左右二连砍之后,发 动术式解散。加速机械躯体的魔法因此失效,人偶的动作降到「普通人」的速度。 先解决一具。如此心想的达也准备使出右掌打,然而—— 「什么!」 持刀的寄生人偶前方出现排斥力护壁。这不是来自施展压斩的个体,而是第四具寄生人偶所架设的魔法护壁。 达也被震向后方,持刀个体同时退后。会合的四具寄生人偶排成菱形阵形。前方是高速近战型,右方是会压缩泥土作为抱弹的类型,左方是压斩飞刀手,后方是制造排斥力防壁的个体。 抱弹射向重整态势的达也。达也以飞行魔法辅助跳向旁边躲开,接著锋利的飞刀追著他进逼而来。达也分解魔法刃之后往前冲,两把大型刀出面迎击,透明的护壁成为盾牌。 〔这些家伙的合作能力好高。〕 如同以单一脑操纵四具躯体,默契和已休眠的十二具截然不同,巧妙到不会让达也有攻击的机会。 「很好,primefour,就是这样!」 九岛的行动实验室里,开发寄生人偶的主任研究员看著画面激动不已。 「就是那里!砍了他!」 部下有所顾虑地询问激动的主任。 「那个……主任,不是有命令不能杀他吗?」 「啊?你们瞎了吗?这魔法师具备强大的自我再生能力,砍掉一两条手脚不会死啦。」 主任注视著画面,以不让人回嘴的语气回答。注视画面的双眼中蕴含著疯狂气息。 「主人,右边!」 脑中响起主动型心电感应的声音,达也依照指示,将身体迅速往左方倾斜,泥土抱弹擦过他的右肩飞到后方。 『五十秒后重新装填完毕。左方有飞刀,请往右一公尺闪躲。』 达也依照指示闪躲,压斩的飞刀果然从达也左方三十公分处通过。 「琵库希,你知道敌方会怎么攻击?」 达也以手套暗藏的装甲架开高机动型人偶的刀,以通讯机询问琵库希。 『抱弹来了,目标是头部……是的,主人,我听得到她们的对话。』 「对话?难道这些家伙不是以自身的判断来行动吗?」 达也以拳击的要领来低头闪躲抱弹,同时消除对方的自我加速术式。蕴含停止机能术式群的右手即将命中,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护壁挡下。 『这四具总是一边交换想法一边行动。』 达也被护壁排斥力震开时,琵库希对于刚才那个问题的回答传入他的耳中。这个回答使他深感理解。不是彷佛单一头脑操纵四肢,而是单一精神分割成四块控制「她们」。 而且,琵库希接收得到寄生人偶的「对话」。既然这样就好应付了。 「琵库希,转播敌方的对话。」 「遵命。」 「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研究主任大声询问,这次部下们也和他同感。 前第九研最初制作的四具寄生人偶——primefour的攻击,突然变得不管用。 土块抱弹被手掌挡下,gravity——g匕首(他们这样称呼压斩飞刀)也被躲开。高机动型人偶的攻击被有如事先看穿了般破解,排斥力护盾形成的同时,敌方就主动后退。虽然己方这边没有出现损害,但对方明显预知了primefour的动作。 身穿可动装甲的魔法师首度主动进攻。人偶改变攻击形式,先以两发g匕首攻击腿部,但g匕首才刚发射就烟消云散。 主任与部下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但即使他们停止思考,寄生人偶也不会停下来。自律兵器一旦接受命令,除非命令有所变更或被下令中止行动,否则都会继续执行任务。 萤幕里,高机动型正在迎击敌人,抱击型在后方以双手包覆抱弹摆好架式。刀子是诱饵,真正的杀招是抱击。但身穿可动装甲的魔法师却如同早就知道这一点,穿过用刀人偶的身边。 排斥力护盾的情报体组成——然后消失在情报之海。 身穿可动装甲的魔法师出现在抱击型面前,以右手触摸抱弹。抱弹变成沙土,从寄生人偶手中流失。 抱击型看起来就如同人类般愣在原地。 可动装甲魔法师的左手打在她的胸口上。 「怎么可能……!」 研究员们发出不敢相信——应该说不愿相信的叫声,监控primefour抱击型个体的计量器,宣告该个体机能停止。 四具寄生人偶,以完美无瑕的默契进攻。正因为搭配得很完美,所以在欠缺一具之后就变得很脆弱。 『斩击,右手、右脚、左脚。』 不用等琵库希提醒,达也就已经认知到了这波攻势。抱击型的职责是以远距离物理攻孽进行牵制,少了这个牵制就代表达也可以专心应付魔法。 达也以术式解散分解压斩后,冲向持刀的寄生人偶。他消除设置在前方的护壁,朝刀子伸出 手。对于寄生人偶来说,这应该是出乎意料——也就是没有输入电子头脑的行动模式吧。不晓得造成动作延迟的是机械,还是妖魔。 达也抓住刀子。 新大马士革钢——奈米碳管复合钢崩解为细小粒子。不只是他抓到的刀刃,连他没有碰到的另一把刀的刀刃也崩解了。 因为是以魔法将其打成粉碎,所以从一开始就不需要伸手摸,但这确实是幅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光景。 引发这个现象的达也当然没有感到困惑。他不是朝失去武器的个体,而是朝待在后方待命负责防御的寄生人偶踏出脚步。达也没有接受可动装甲的辅助,一步就从五公尺外进逼过去。 排斥力场的护壁展开了。不求多样性的超能力,架设护壁的速度胜过达也。 但是达也拥有的技术不只能消除建构中的魔法,也能消除完成的魔法,只会架设护壁的能力没有什么意义。要是没能够并用的攻击能力,就无法威胁达也。 防御人偶陷入沉眠。 剩下的个体是近战用的高机动型,以及近距离射击战斗型。现在的她们已只是达也手到擒来的猎物。 『主人,恭喜您!』 琵库希突然以心电感应发出很大的声音,使得水波差点就解除了魔法护壁。 「这里也……」不像是异生物的火热情感迸发,使得水波莫名如此低语。她没有察觉自己在自言自语。 「琵库希,达也大人打倒所有寄生人偶了吧?」 她接著说出的这句话,与其说是关心达也安危,更像是没有什么担心成分存在的确认。 「是的,主人,让所有同胞,进入,休眠状态了。」 琵库希现在才改为以语音回答,水波对此没有任何感言。 「虽然很希望他能赶快回来,不过……」 此时水波想到,要是达也现在回来,或许会使得状况更加恶化。 警备兵依然在车外包围著她们。 在这种状态下,以战斗服隐藏面容,不知道属于哪个单位的士兵回来的话. 这应该会面临极度火爆的结果吧—— 此时,水波的行动终端装置发出语音通话的来电通知。 谁打来的?水波如此心想看向来电者。她原本觉得应该会是保密来电而不抱期待,但是画面违背她的预料,显示「黑羽文弥」这个名字。 「喂?」 他为什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水波一边感到纳闷,一边接起电话。 魔法护壁持续运作中。 『我是黑羽文弥。你是樱井水波小姐吧?』 「是的。」 『幸好接通了。关于擅自调查你的电话号码这件事情,我向你道歉。先不提这个,我想确认一件事。』 「不,我完全不介意黑羽大人知道我的电话号码——请问您想确认什么事?」 『现在架设护壁保护被警备兵包围的那辆车子的,是樱井小姐对吧?』 「请叫我水波……您的推测是正确的。」 终端装置另一头传来有些困惑的气息,但对话立刻再度进行。 『……水波小姐并不是在担任诱饵吧?换句话说,没有必要留住警备兵吧?』 「不只不用留,他们还造成我很大的困扰……此外文弥大人,请不要叫我『水波小姐』,叫 我水波就好。」 『……这部分改天再商量吧。不提这个,我现在就让那边的警备兵全部昏迷,请继续维持护壁到那时候。』 「我知道了,拜托您了……此外,请务必叫我水波。因为我是侍女,而文弥大人是下任当家候选人。」 『……那我开始了。我想应该不用五分钟。』 文弥最后这句话的语气变得相当亲切。 「赢了……!」听到这番话的水波,不晓得是否这么认为。 朝著熟悉的想子波动一看,就看见了非常强力的魔法护壁。想说有可能并且确认之后,发现术士果然是和四叶相关的「樱系列」,是暂住在达也那边的水波。 文弥隐约猜得出状况。那辆车大概是他敬爱的「达也哥哥」为了摧毁寄生人偶的实验,而用在某处的东西。这么一来就不能容许警备兵入内,更不能害达也多费工夫。 (你们运气真糟啊。〕 文弥取出拳套造型的cad。他现在是平凡男高中生的外型,但并没有要现身在人前。他说服自己不需要刻意「乔装」。 文弥距离车子二十公尺。其实「直结痛楚」足以在这个距离命中,他靠近到极近距离是利于调整以免下手过重。 你们运气真的太糟了——文弥在心中向警备兵辩解,然后以相当不留情的威力,向聚在车边的警备兵使用直结痛楚。 达也回到车子这边时,当然被倒在停车场的警备兵吓了一跳。文弥有通知黑衣人部下处理善后,但黑衣人才正要抵达现场而已。 达也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上车,依照指示将可动装甲收进「棺材」,接著按下自爆按键,和水波与琵库希一同离开现场。 如藤林所说,倒在车辆旁边的警备兵无人受伤。 但达也没有见证这一幕。 越野障碍赛跑和一般田径项目的明显差异,在于不晓得其他参赛者的状况。一般的越野赛跑同样视野不佳,但赛道是固定的,可以依照超前或落后的状况推测大致的顺位。但越野障碍赛跑等同于没有既定赛道,视野也被树木遮蔽,除了一起奔跑的队友以外,几乎无法得知其他选手位于何处。 即使如此,依然可以透过眼镜型护目镜的情报终端功能,得知有多少人已经抵达终点。显示在护目镜上地图一角的目前抵达终点人数是零。 距离终点线还有两百公尺。 深雪确信己方位于领先地位。 在她身旁奔跑的花音也一样。 花音突然加速,昴也进行最后冲刺以免落后花音。 深雪犹豫了。她现在的速度并非刻意放慢,若要提防陷阱,顶多就只能这么快。要是继续加速可能会漏看陷阱。要继续重视安全性,还是不惜冒风险拔得头筹—— 「呀啊!」 「哇~!」 深雪才刚这么想,就接连响起尖叫声。 复数的自动枪座连续发射漆弹,中弹的花音重摔倒地。漆弹完全没有贯穿力,但相对的,子弹具备的动能会全部转换为冲击。腰部以下承受侧面来袭的弹雨根本站不稳,花音顶多只能在倒地时摆出防御架式以免受伤。 昴则是在半空中被网弹命中,在网子包裹下落地。昴使用的魔法不是「飞行」是「跳跃」,因此落下的力道有以魔法减轻,直接受到的冲击比花音小。但她被网子缠住挣扎的模样,在少女的羞耻心这方面上,或许比花音还要凄惨。 「用……用不著在这种地方弄得像是军队训练吧……」 花音痛苦地呻吟,但不知道她这番话该说是牢骚还是吐槽,听起来似乎还很从容。深雪判断这样应该不成问题,对两人知会一声。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两人没有做出回应,只有明显散发出很想说「无情的家伙?!」这样的气息。 虽说如此,但越野障碍赛跑是个人竞赛。即使是同校学生,比赛时依然是对手,组队只不过是因为这样比较有利。深雪贯彻无情的立场(其实没有这么夸张〕再度朝终点线奔跑。 她以眼角馀光确认导航地图。 抵达终点的人数依然是零。 深雪就这么率先通过终点线。花音靠著毅力回到比赛后漂亮得到第二名,昴花了一番工夫挣脱网子得到第八名。至于其他的第一高中选手,穗香与雫则是携手拿下第五与第六名。 第八章 酒井上校集团匆忙离开司令部分部大楼。他们的理性知道那个身穿飞行战斗服的魔法师「摩醯首罗」锁定他们的可能性等于零,但他们无疑是站在支持寄生人偶实验的立场,驱使他们的不是理性,是本能的恐惧。 他们离开司令部分部大楼抵达停车场时,天空不知为何突然变暗了。 酒井看向天空,察觉是自己误解了。 不是天空变暗。 是黑雾般的物体覆盖著他们。 「这究竟是……?」 「毒气吗?」 「不,这是魔法。」 跟随酒井上校的魔法师说中黑雾的真面目。 但他只知道这是魔法,不知道该魔法的效果,也无法消除雾。 「酒井上校暨随行的众人,我来邀请各位了。」 朝著这个装模作样的声音一看,就看见一名无视于盛夏,身穿西装斜戴软帽的壮年男性装腔作势地行礼。 「我将直接邀请各位前往梦中世界。」 酒井的意识自此落入黑暗。 越野障碍赛跑最后是由深雪获得女子组冠军,将辉获得男子组冠军。 今年总冠军也是第一高中。由于中途陷入苦战,所以第一高中代表队比去年还开心。 不过或许是因为在最后的最后由将辉夺冠作结,第三高中的选手们也以满足的表情参加赛后宴会。说不定是将辉的活跃使他们觉得明年肯定有胜算。 说到其他学校的亮眼选手,就是在新人赛秘碑解码与幻境摘星夺冠的第四高中。身为两场比赛主角的娇怜男女双胞胎,以不符合容貌的沉稳态度,为「那个传闻」增添了些许真实性。 而且不只是选手,大人们也举杯祝贺…… 九岛烈在九鬼家、九头见家的前任当家,以及至今依然追随他的「九」之一族围绕之下,挂著笑容举杯。 他挂著的并不是满面笑容,而是隐约散发出不甘心气息的笑容。九鬼镇与九头见家的前任当家,都知道烈内心的芥蒂是什么,所以他们没有询问,而是不断轮流敬酒,有如代替说不出口的疑问。 「各位,这次也辛苦你们了。」 不久,烈自然而然地说起慰劳的话语。 「寄生人偶的实验表面上以遗憾的结果收场,但我们让『摩醯首罗』苦战到那种程度,想将魔法用在军事层面的人,应该会对此留下强烈的印象。」 众人鼓掌表示赞同。 「企图徵用年轻魔法师的人们,或许明天就会垮台,而且是拖著传统派一起。这部分也堪称是丰硕的成果。」 「不会是明天。」 然而,门后却突然传来这句扫兴的话语。 「是谁!」 烈在确认对方身影之前,就已从声音判断出说出这句话的人是谁。 「风间……以及佐伯阁下。」 然而位于门后的,却不只是冒昧打岔的风间。 「九岛阁下,好久不见。」 突然发生的这件事,使得场中所有人都说不出话,也没有人邀佐伯坐——但佐伯似乎也不 以为意。 「两位怎么会突然造访?这是私人集会,所以很遗憾,我没办法招待两位。」 「我非常明白这是突如其来的造访。只要您愿意收下伴手礼,我就立刻告辞。」 「伴手礼?」 佐伯的语气明显地不友善。即使除去这一点,「九」这一派对于佐伯的印象,也是和烈作对的女狐狸。 在无声无息高涨的敌意之中,佐伯以眼神向风间示意。 『……我是国防陆军总司令部的酒井上校。我和九岛家当家九岛真言阁下协议,以九校战为 舞台推动自律魔法兵器的实验……』 场中除了烈以外,所有人都发出声音起身。 风间手上录音笔播放的声音,是对于和九岛家联手拿高中生当白老鼠,硬是进行兵器测试的招供与忏悔。 「……酒井上校落入你们的手中了吗?」 「不过逮捕上校的不是我们就是了。」 「……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我是从四叶家那边取得这个录音档的。」 僵站著的所有人同时倒抽一口气。 「是真夜吗……四叶家果然绝不容许别人对他们一族出手啊。」 烈以莫名认同的语气附和。 「并非如此。」 但佐伯否定了。 「什么意思?」 「四叶阁下提供这份录音档有个附带条件,就是不公开这份档案。」 烈疑惑地蹙起眉头。他无法理解真夜的真正用意。 「四叶阁下的目的是肃清酒井集团,也就是俗称的反大亚联盟强硬派。四叶阁下提供我这份录音档的条件是我必须负责善后,并且不公开这个录音档。」 「原来如此……酒井他们激怒了『那一位』啊。」 烈以认同的语气低语,但他还没有理解一切。 「所以你得到这个档案想做什么?」 「九岛阁下,国防军已经不会强迫魔法师成为兵器了。」 「……」 「若您希望,我可以用项上人头当作赌注。魔法师并不会被迫违反自己的意志上战场。包括您的孙子以及『他』都是如此。」 「你……是想要我隐居吗?」 「只要使用方法正确,寄生人偶确实会成为有益的兵器。如果是十年前的阁下,应该就不会像这次一样误用了吧。」 「佐伯少将,你这话太没有礼貌了!」 「且慢。」 九鬼镇摆脱僵直状态激昂斥责,烈举手出言安抚他。 「以尚未成熟的魔法师进行魔法兵器的实验。无论再怎么以巧妙的话语掩饰,这都不算是正确的运用方式。」 佐伯身旁的风间插嘴。他的声音暗藏熔岩般的愤怒。 「风间少校,你退下。」 「是,恕属下失礼丨」 这次是佐伯规劝风间。 佐伯正面注视烈的双眼。 「军方魔法师的权利,请交给我们这些现役的军人来维护。我们不会让九岛阁下所担心的事情发生。」 佐伯斩钉截铁地断言。 「这样啊……」 烈垂头丧气,却也像是有些愉快地回答。 西元二〇九六年八月十六日的夜晚。 横滨中华街笼罩著宁静的喧嚣。 「目标正前往西门。」 「对方拥有地利,至少一定要三人一起追。」 只有轻声交谈,在黑暗中穿梭的这群人,是黑羽贡率领的执行部队。 「发现目标……唉啊!」 「怎么了?」 「我被一个像是狗的东西……丨.」 「小心点,周公瑾使用的方术和大汉还有大亚联盟都不同。」 在贡身旁待命的亲信低声询问。 「老板,比想像中棘手呢。」 「他是至今将国内闹得天翻地覆的大人物,个人实力肯定也不差。」 贡沉稳回应,没有一丝慌张。 亲信以放心般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当家大人已经派遣司波达也阁下前来,请问……?」 「在那个家伙过来之前逮捕周公瑾。」 但是贡一听到部下这番话就突然尽显烦躁,刚才的冷静态度就如同是假的一般。 「……不用等文弥大人与司波达也阁下抵达?」 「搞不懂真夜表姊在想什么。」 贡似乎完全失去了平常 心,即使在部下面前,依然不以为意地称呼真夜为「表姊」。 「不应该在这种地方动用那个。那个原本是不应该见光的东西。那个是四叶的罪孽结晶。将那个封锁在四叶内部,是我们唯一能赎罪的方式。」 贡察觉亲信的愕然目光后,大声清了清喉咙。 「我亲自上场,麻烦指挥。」 「是,老板。」 贡的身体融入黑暗之中。 亲信觉得这么一来,无须等到达也抵达就能解决一切。 「周公瑾,到此为止了。」 数分后,贡挡在周的面前。 「哎呀哎呀……四叶更深沉的黑暗——黑羽家的当家大人,居然为了我这种小人物出马,看来各位真是高估我了。」 「我不认为是高估。nche的造反、无头龙的暗中活跃、大亚联盟特殊部队的牵线、寄生物偷渡入境的安排……亏你有办法一手包办这么多事情。」 「我只是提供一臂之力而已。这些都是没有我插手,也迟早会发生的事 「将迟早发生的事提前到现在发生,这造成了我们的困扰啊。」 「拖延无法解决任何问题。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无法理解拖延有什么不好。」 贡拉近与周的间距。 「距离这么近,你也没办法用擅长的奇门遁甲逃走。周公瑾,认命吧。」 「是啊……进逼到这种程度的话,就连遁甲术也派不上用场。」 周承认擅长的方术被封锁,却依然老神在在。 「所以就让你尝尝少许的苦头吧——疾,『哮天犬』!」 什么?——贡无暇询问这句话。 四脚兽的影子从夜空中落下。 巨大的犬形剪影袭击贡,咬断他一条手臂。 「呜……」 贡一声不发地蹲下。 黑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是的……那东西我花了十年制作呢。不过能换走黑羽贡一条手臂,也算是划算。」 周公瑾留下这句低语,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爸爸!」 接达也前来的文弥一看到贡就脸色大变,拨开黑衣人群跑到贡的身边。 「究竟是被谁……对了!达也哥哥!」 文弥回想起他所尊敬的从表哥具备何种特异能力,于是向自己带他过来的从表哥投以哀求的视线。达也以左手抽出手枪造型回应文弥的视线。 「住手……我不接受你的协助。」 「爸爸,您在说什么啊!」 「文弥。」 达也制止文弥做出大幅摇晃重伤患的暴行,将左手伸向贡。 「您或许会不满我这么做,但对您置之不理的话会害文弥与亚夜子难过。」 达也发动重组。贡被咬断而下落不明的右手臂不知道从哪里出现,接著伤口愈合,手臂就接回去了。 达也下意识按著自己的右手,自言自语般低语。 「没带深雪与亚夜子过来是对的。话说回来,黑羽先生,周公瑾居然让您受这么重的伤……他究竟用了什么样的魔法?」 贡不甘心地看著自己的右手,没有看达也就摇头回应。 「不晓得。周公瑾说了『哮天犬』,但不可能是字面上的意思。」 「因为那是虚构生物……大概是一种合成体魔法吧,真是棘手的敌人……」 达也没有询问周逃到何处。 他也明白,这是此后无论如何都要查明的一件事情。 后记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也终于进入第十三集了。本次的〈越野障碍篇〉,各位读者看得还开心吗? 内文也间接提到,「越野障碍赛跑」源自英文的steeplechase。当初的概念是越野障碍赛跑不只是九校战最后一天的竞赛,同时也是比喻主角跨越各种障碍查明自己遭遇的阴谋这段过程。不过完稿一看,就觉得与其说是障碍赛跑,更像是在死路很多的迷宫里摸索徘徊。或许把这一集的副标题改成〈迷失篇〉会更符合剧情内容。不过如果改成这样,似乎会变成连选手都在越野障碍赛跑的赛场当中迷失方向的感觉。 本次剧情的焦点不在九校战本身,而是在寄生人偶的阴谋以及作为其舞台的越野障碍赛跑,所以大幅删减了选手们在其他竞赛中的活跃。不只是比赛时,各竞赛之间的空档也发生过各式各样的插曲,而且可以在内文各处窥见端倪,但是在剧情架构上没办法写入这些小插曲。 因此,和本次〈越野障碍篇〉同时发生的小插曲,我将写成短篇呈现给各位。目前还没有确 定会写几篇,以及会以何种形式呈现,不过近期应该会在官方推特等地方向各位告知。 说到近期,本书送到各位手中的时候,动画应该也已经开始播映了。也请各位务必捧场。魔法科高中的角色群至今没有公开的活跃事迹,我将写成短篇当作动画版bd的附录,这部分也敬请期待。 那么,希望在下一集的〈古都内乱篇〉也能再度见到各位。漫画与动画版也请多关照。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也终于进入第十三集了。本次的〈越野障碍篇〉,各位读者看得还开心吗? 内文也间接提到,「越野障碍赛跑」源自英文的steeplechase。当初的概念是越野障碍赛跑不只是九校战最后一天的竞赛,同时也是比喻主角跨越各种障碍查明自己遭遇的阴谋这段过程。不过完稿一看,就觉得与其说是障碍赛跑,更像是在死路很多的迷宫里摸索徘徊。或许把这一集的副标题改成〈迷失篇〉会更符合剧情内容。不过如果改成这样,似乎会变成连选手都在越野障碍赛跑的赛场当中迷失方向的感觉。 本次剧情的焦点不在九校战本身,而是在寄生人偶的阴谋以及作为其舞台的越野障碍赛跑,所以大幅删减了选手们在其他竞赛中的活跃。不只是比赛时,各竞赛之间的空档也发生过各式各样的插曲,而且可以在内文各处窥见端倪,但是在剧情架构上没办法写入这些小插曲。 因此,和本次〈越野障碍篇〉同时发生的小插曲,我将写成短篇呈现给各位。目前还没有确 定会写几篇,以及会以何种形式呈现,不过近期应该会在官方推特等地方向各位告知。 说到近期,本书送到各位手中的时候,动画应该也已经开始播映了。也请各位务必捧场。魔法科高中的角色群至今没有公开的活跃事迹,我将写成短篇当作动画版bd的附录,这部分也敬请期待。 那么,希望在下一集的〈古都内乱篇〉也能再度见到各位。漫画与动画版也请多关照。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也终于进入第十三集了。本次的〈越野障碍篇〉,各位读者看得还开心吗? 内文也间接提到,「越野障碍赛跑」源自英文的steeplechase。当初的概念是越野障碍赛跑不只是九校战最后一天的竞赛,同时也是比喻主角跨越各种障碍查明自己遭遇的阴谋这段过程。不过完稿一看,就觉得与其说是障碍赛跑,更像是在死路很多的迷宫里摸索徘徊。或许把这一集的副标题改成〈迷失篇〉会更符合剧情内容。不过如果改成这样,似乎会变成连选手都在越野障碍赛跑的赛场当中迷失方向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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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剧情的焦点不在九校战本身,而是在寄生人偶的阴谋以及作为其舞台的越野障碍赛跑,所以大幅删减了选手们在其他竞赛中的活跃。不只是比赛时,各竞赛之间的空档也发生过各式各样的插曲,而且可以在内文各处窥见端倪,但是在剧情架构上没办法写入这些小插曲。 因此,和本次〈越野障碍篇〉同时发生的小插曲,我将写成短篇呈现给各位。目前还没有确 定会写几篇,以及会以何种形式呈现,不过近期应该会在官方推特等地方向各位告知。 说到近期,本书送到各位手中的时候,动画应该也已经开始播映了。也请各位务必捧场。魔法科高中的角色群至今没有公开的活跃事迹,我将写成短篇当作动画版bd的附录,这部分也敬请期待。 那么,希望在下一集的〈古都内乱篇〉也能再度见到各位。漫画与动画版也请多关照。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也终于进入第十三集了。本次的〈越野障碍篇〉,各位读者看得还开心吗? 内文也间接提到,「越野障碍赛跑」源自英文的steeplechase。当初的概念是越野障碍赛跑不只是九校战最后一天的竞赛,同时也是比喻主角跨越各种障碍查明自己遭遇的阴谋这段过程。不过完稿一看,就觉得与其说是障碍赛跑,更像是在死路很多的迷宫里摸索徘徊。或许把这一集的副标题改成〈迷失篇〉会更符合剧情内容。不过如果改成这样,似乎会变成连选手都在越野障碍赛跑的赛场当中迷失方向的感觉。 本次剧情的焦点不在九校战本身,而是在寄生人偶的阴谋以及作为其舞台的越野障碍赛跑,所以大幅删减了选手们在其他竞赛中的活跃。不只是比赛时,各竞赛之间的空档也发生过各式各样的插曲,而且可以在内文各处窥见端倪,但是在剧情架构上没办法写入这些小插曲。 因此,和本次〈越野障碍篇〉同时发生的小插曲,我将写成短篇呈现给各位。目前还没有确 定会写几篇,以及会以何种形式呈现,不过近期应该会在官方推特等地方向各位告知。 说到近期,本书送到各位手中的时候,动画应该也已经开始播映了。也请各位务必捧场。魔法科高中的角色群至今没有公开的活跃事迹,我将写成短篇当作动画版bd的附录,这部分也敬请期待。 那么,希望在下一集的〈古都内乱篇〉也能再度见到各位。漫画与动画版也请多关照。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第一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kerorokun 扫图:紫溟夜 录入:终焉之月 修图:阿船 初校:朱月 九重八云担任住持的「九重寺」位于旧东京都府中市的小山丘上。该寺庙致力于「粗活方面」的志工活动(寺方表示这是「修行的一环」)和邻近居民建立良好关系,融入当地社会,成为市区不可或缺的要素之一。 所以,要是市民有机会看到这里的古老详细地图,应该会很惊讶吧。这里说的「古老」其实只要大约一百年前就行,只要是真正的地图就好。 看过地图就知道,这里原本没有寺庙。 看过地图就知道,这种地方昔日没有山丘。 二十年世界连续战争后期,以调布机场为中心,调布、府中加上三鹰的武藏野地区部署了首都圈防卫部队。因此,基于兵民分离的原则,这些地区的居民疏散了十年左右。九重寺座落的山丘,是使用当时建造大规模地底防卫设施时挖出来的余土堆积而成。 很遗憾,首都圈在战争时也无法幸免于难,但是多亏这座「武藏野对空要塞」,旧东京都区域毫无损害。相对的,防卫阵地遭受多方势力的攻击,不过在这方面上,疏散居民也可说是并非徒劳无功。 因此,市区与居民的连结会出现空窗期,也是在所难免。直到战争结束,以国家预算重建城镇之后,人们才回到自己的「居所」。不过家乡没能完全复元。 地底防卫设施没有拆除,只封锁出入口了事,随着区域重划而无法回到原本住家的家庭也不在少数。率先导入的先进交通系统,也令市区景色变得带有些许未来气息。 追加的不只是少人数高密度运输型公共交通机构「电动车厢」行走的高架轨道,市区风景中还增加了其他的新事物、传统事物及各种大大小小的设施。「建立在小山丘上的大寺庙」——也就是九重寺,也是其中之一。 这座寺庙拥有稍微……应该说相当难以形容为「平凡」的背景。前任住持(也就是八云的师父)答应协助魔法技能师开发第九研究所,代价就是得到这座设施兼住所,作为培育弟子(与其说是僧侣的弟子,实际意义应该更偏向是「忍者」的弟子)的据点。 因此,九重寺为求掩人耳目,外观打造得特别古色古香,围墙内侧的地面建筑也是参考二十世纪的风格。 相反的,用为训练设施的地底挖得很深,以最先进技术打造出比地面区域更宽敞的空间。不只是古式魔法的训练,即使用为现代魔法的训练设施,也是当时的最高水准。 风间介绍达也给八云,就是考量到能够利用这座地底设施。八云身为体术师的实力也是超一流,但风间的目的不只是加强达也的体术。他延揽达也从军,并不是将达也当成「普通」的近战要员,始终是期待达也成为能在前线活动的极强魔法师。 可以进行体术指导与魔法训练的设施。风间知道达也家和九重寺近到可说是邻镇的距离时,就没有理由不选择利用这里。 达也现在来到九重寺地底训练设施的最底层。这间训练室的墙壁、地板与天花板,从内侧依序是十公分厚的水泥墙、三十公分厚的铅板,及六十公分厚的中子遮蔽水泥墙等三层构造。 不是核灾防空洞,始终只是个魔法训练室。那么为何需要如此严密的辐射遮蔽措施呢?原因在于二十一世纪魔法发展至今的历史。 现代魔法的研究与开发,始于西元一九九九年一名美国警察以当时还被称为「超能力」的特异能力阻止核子恐怖攻击的事件。因为这段历史,所以开发现代魔法的初期目的,主要是当成对抗核灾威胁的手段,具体来说是阻止、控制核分裂,以及将辐射隔绝、无害化。 皇天不负苦心人,这样的重点研究使得中子护罩与γ射线滤膜达到堪称完成的境界。即使如此,核灾对抗方法的开发与改良,至今依然被列为魔法技能开发的重点项目。 只不过,达也待在这个房间,并不是要练习辐射隔绝魔法,也不是要改良核分裂控制魔法。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正好完全相反。 现在这间地底训练室是一座水池,却也不是为了游泳而注水。肩膀以上露出水面的达也身穿短袖训练服,手握手枪造型的cad。一般来说,这并非下水游泳的装扮,但他的脸与头发都已湿透了。 他右手握的不是自己爱用的银镞改造机。从这把cad毫无装饰的表面来看,就知道这明显是试制品。最大的差异,在于枪身前端的下方有加装类似刺刀的元件。形容为「类似」是因为这个元件没有刀锋也没有刀尖,只是一块厚金属板如同刺刀般加装在该处。 达也用位于水中的右手扣下扳机。在水中展开的「两个」启动式被吸入他的右手。一个启动式是从手枪造型cad输出,另一个启动式是从类似刺刀的附属元件输出。 魔法式作用于附属物。cad前端的水开始冒泡。达也从紧咬的牙关之间发出呻吟,屈下膝盖。达也的右手因为严重烧烫伤而红黑溃烂,其疼痛使他痛到放开cad。 达也连头顶都沉入水中,接着又立刻重整态势起身。头发弄湿应该是因为他反覆进行这个动作所致。他气喘吁吁,将右手举到眼前反覆放松再握紧。他使用了「重组」所以没有烧烫伤痕迹,却依然因为刚才伤重到无法立刻拭去复原的突兀感,半下意识地做出这个动作。 他将终于恢复知觉的右手伸入水中,用手指抓住上浮的cad。沉入水底时失去前端的刺刀状附属元件也已经「重组」复元。 达也再度在水中架起cad。然而,此时却有一个制止他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空无一物的耳边响起。 『达也,差不多是深夜了。』 八云以振动空气的法术(只有发动程序不同,实际上和usna魔法师部队stars的行星级魔法师希儿薇雅·玛裘利·法斯特的术式相同)从室外对达也低语。 「……我知道了。」 虽然达也只是以正常音量回答,但他知道八云是以法术接收他的声音。 果然,他表达结束训练的意愿之后,注满室内的水便立刻开始消退。达也等水完全消退,就以发散系魔法去除皮肤、头发与衣服上的水气。 以他的魔法力,无法期待全身回复到完全干燥的状态,但他还是将衣服弄干到不影响正常行动的程度,然后以加重系魔法切换墙壁另一侧的房门开关。这个房间基于其性质,墙壁内侧无法设置电器用品。 (要是不能使用魔法,这里就是密室了……) 达也重新思索这种马后炮的事,抓住通往地面的梯子——电梯的电源已被八云关闭了。 ◇ ◇ ◇ 西元二〇九六年九月二十三日,星期日。即使达也昨晚快凌晨十二点才返家,他今天早上依然外出晨练。以家用伺服器的留言确认这件事的深雪,才起床没多久就有点担心起达也了。 按哥哥的个性,即使她说「不要勉强自己」,也无法阻止他。不对,要是加上眼泪攻势,哥哥或许会「稍微」听她的话,但应该也只能有短暂的效果。女人的武器在上个月才用过一次。深雪抱着些许死心的念头心想,泪水还是保留到更关键的时刻再用好了。 水波已开始在厨房准备早餐。最近深雪与水波的默契也进步不少,餐点的准备改为轮班制。由于家庭自动化系统的进步,除非是特别状况,否则料理不会花太多工夫,所以抢着使用厨房的模样在旁人看来有点滑稽。两人慢了好几拍才察觉这一点。 基于上述原因,深雪将掌厨的工作交给水波,自己则前往浴室。 她在更 衣间操作har,取出达也的换洗衣物。虽然也包括内裤,但深雪并不会因此感到难为情。 即使是敬爱的哥哥所穿的衣物,不过男性内裤摆在面前时,还是像个纯真少女展现娇羞的模样比较好吧?其实深雪在国三的时候这么想过。但她想像自己看着哥哥内裤脸红的模样,又改变了想法,觉得「这样比起纯真少女更像变态」——她露出开心笑容勤快地帮哥哥做淋浴准备的模样,旁人看在眼里或许会觉得深雪就各方面而言已经回天乏术了吧。虽然绝对不会当着深雪本人的面告诉她这种事就是了。 俐落进行哥哥返家准备的深雪,正要摆好毛巾完成最后收尾时,就直接(也就是拿着毛巾)快步走向玄关。她不会在家里跑步,这不是淑女会做的事。即使不在哥哥面前,深雪在心态上也无法做出配不上哥哥的行为举止。 大门透过生体认证解锁的声音传到起居室与厨房。水波停止监视料理进度走出厨房时,深雪早已在玄关待命。 「哥哥,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达也哥哥,欢迎回来。」 中间的短暂停顿,是水波从厨房赶到玄关所需的时间。她也在开锁铃声响起的同时走出厨房,但今天早上再度大幅落后深雪。水波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对这件事难掩不甘心的情绪,但最近已经完全看开了。 这是正确的心态。奇怪的人是明明不是在战斗,却能在五十公尺以外的距离正确捕捉到达也气息的深雪。水波脸上没露出傻眼的表情,甚至是值得称赞的一件事了。 「哥哥,已经为您做好淋浴准备了。」 「谢谢。」 达也接过毛巾前往浴室,深雪则挂着非常幸福的笑容跟在哥哥身后。 这一幕令水波暗自叹气。即使是入住家中的侍女,这点程度的宣泄也是可被允许的吧。 今天是星期日,不过基于前述原因,司波家的早晨依照一如往常的时间表进行。这么做的结果,就是用完早餐之后会进入悠闲的茶水时间。深雪妥协将早餐交给水波准备,却没有让出为达也泡茶的工作。水波也有所学习,在这段时间负责打扫或洗衣,以免受到甜蜜气氛的打击。 一如往常用心泡的咖啡得到达也的赞赏之后,深雪自己也总算坐了下来。 「哥哥,我想请教一件事。」 她突然下定决心,开口向达也询问自己这阵子一直在意的某件事。 「什么事?」 虽然语气爱理不理,但达也对妹妹说话的声音依然温柔。深雪因他的温柔语调而获得勇气,抛弃最后的犹豫。 「哥哥为什么没被提名参加今年的论文竞赛?我知道四月在操场进行的恒星炉实验,使得您不用和其他魔工科学生一样缴交论文参加甄选,但校方没禁止您参加吧?」 「嗯,没人叫我别参加。」 大概是觉得「禁赛」这种想法很好笑,达也嘴唇浮现笑意,摇了摇头。 「那么,为什么……?」 「因为没时间。」 深雪再度提出简短询问,达也的回答一样简短,但和妹妹的提问不同,内容简单明了。 「会没时间……和哥哥每天练习到很晚的魔法有关吗?」 深雪有些犹豫地再度询问。自己是否可以继续深入这件事?她感到迷惘与畏惧。 「没错,亏你猜得出来。」 不过,达也的手伸向了坐在身旁的深雪头上。他轻轻抚摸妹妹的头发,这个动作和话语一样蕴含称赞之意。温柔的触感融化了深雪内心残留的踌躇。 「难道哥哥最近很努力在做的不是练习魔法,而是开发新魔法?」 「不愧是深雪,真了解我。」 比起抚摸秀发的手,这句话更令深雪心跳加速。但她也知道这句话一半以上是客套话,应该说是玩笑话。 如果只是要习得现有的魔法,达也不可能那么辛苦。植入他体内的虚拟魔法演算领域,虽然输出魔法的威力不高,却能够完全复制魔法式加以运用。基于这个性质,无论是任何魔法,只要「完全」了解魔法式的构造,达也就能将其维持在「随时能发动」的状态,接下来就是处理能力的问题了。只要是可以发动的魔法,达也无须练习也能立刻使用;如果是不可能发动的魔法,那再怎么练习也无法执行。而只要拥有达也那样的「视力」与分析能力,就不可能存在着无法解析的魔法式。 既然他会每天都辛苦到那么晚,就不可能是现有的魔法。 「我从三月开始开发这个魔法。虽然这么说,但一开始也花了不少工夫分析理论,直到六月才终于进入设计魔法式的阶段,所以实在没空顾及论文竞赛。」 达也说完笑了,但听到这番话的深雪笑不出来。第一个原因在于这位哥哥——在神秘天才魔工师托拉斯·西尔弗之中负责理论层面的「西尔弗」,居然光是分析理论就花费了三个月。第二个原因在于达也从三月开始开发这件事。 「哥哥正在致力开发的新魔法……该不会是起因于您和莉娜的对决吧?」 「亏你猜得出来。」 达也回答的话语和刚才相同,语意却差很多。这次话中包含了由衷的惊讶与赞赏。达也由衷佩服只凭着这些线索,就几乎得出正确答案的深雪。 「我现在在开发的魔法,是利用了fae理论的近距离直接攻击术式。」 「fae理论……吗?记得是莉娜的武器所使用的理论吧?」 「嗯,莉娜使用的战术级可携式魔法兵器『布里欧奈克』,就是以这个魔法理论为根基……fae,全名free after eecution。」 达也语气中的感慨,是对仿造出神器布里欧奈克的制作技师表达敬意?还是竞争意识?深雪觉得两者皆非,却又两者皆是。 「因魔法改写而产生的事象,原本不是这个世界应有的,所以刚改写的事象,承受的物理法则束缚较为宽松。因此,在正常的物理法则还没产生作用的这段短暂延迟时间内,可以使用远低于一般改写事象所需的干涉力发动下一个魔法。fae理论就是这样的假设。」 达也说到这里察觉自己的错误,露出苦笑摇头。 「不,这不是假设。布里欧奈克已经证实fae理论是正确的了。」 「哥哥,不好意思,您说的这番话,我从以前就有一个地方不懂,能请您教教我吗?」 深雪的询问不只是单纯附和,而是基于求知心态,想借机解决内心的疑问。如果单纯只是艰深的理论,她或许会避免劳烦哥哥,但fae理论和莉娜使用的魔法有关,深雪不允许自己继续这样不明就里。 「好啊,不用客气。」 「只要不是单一工序的魔法,魔法都是以连续的工序组成,而且大多是上一个工序改写事象之后,下一个工序继而产生作用。不过即使是这种魔法,我在使用时也不觉得后续工序是轻松发动的,这样不就违反fae理论了吗?」 「原来如此……」 达也听完深雪的询问,以像是被指出盲点的表情点头。 「或许在魔法师之间,普遍都会有这样的误解吧。」 不过,达也并不是因为深雪的指摘正确而觉得出乎意料,是因为连深雪这么优秀的魔法师都会有这样的误解而大感意外。 「您说的『误解』是?」 「魔法工序本身并不是独立的魔法。」 达也的简短说明,使得深雪露出困惑的神色。 达也当然打算说明到妹妹听懂。 「例如这个魔法……」 达也说着打开糖罐,以魔法让罐里的一 颗方糖上升到水平视线的高度维持一秒,然后再放回糖罐里。 「哥哥……虽然是调味料,但是这种糟蹋食物的举动,我很不以为然。」 「啊,嗯,抱歉。」 而旁观的深雪立刻出言训诫,使得达也落得没有思索借口的余地就必须道歉的下场。 哥哥率直道歉的模样,使得深雪露出满意的笑容。 「然后……」 达也感觉长幼失序而不太自在,稍微强硬地回到正题。 「虽然应该不用对你多做说明,不过刚才使用的魔法,是普遍用于练习的初级术式『浮游』。这个魔法需要让方糖浮在空中的加重系反重力魔法工序、让方糖停留在空中的移动系停止魔法工序、让方糖缓缓朝糖罐落下的加重系重力控制魔法工序、让方糖不受冲击地置于糖罐的移动系停止魔法工序,以上共四道工序。但听你一说,就觉得这种形容方式确实容易招致误解。」 「请问哪里出错了?」 「并不是出错,只是会让人产生错觉,以为四工序魔法是各工序独立运作的魔法。」 「那是……错觉吗?」 深雪听到意外的事实而持续感到困惑,达也对她深深点头。 「浮游是四工序魔法,不过这四道工序合起来才会构成一个魔法。在发动魔法的阶段,魔法式就已经构筑到最后的停止工序,并且定义变数。如果魔法力并不足以供应这四道工序完整运作的话……」 达也说到这里便停顿下来,像是要确定深雪是否理解般,注视她的双眼。 「魔法不会是施展到一半中断,而是从最初的反重力工序就不会产生作用。」 深雪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说得也是……如果各工序是独立的魔法,魔法应该是在魔法力不足的时候才中断……而不是一开始就不发动。」 深雪自言自语般轻声说着,拼命咀嚼达也刚才传授的内容。 「魔法工序本身不是独立的魔法,始终只是魔法的一部分。哥哥,是这样吧?」 「一点都没错。不愧是深雪,理解得真快。」 达也投以笑容,令深雪害羞地移开目光。虽然纯粹感到害羞也是她这么做的部分原因之一,不过这次主要是为「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要哥哥教过才懂」感到羞耻。 达也并非在讽刺,是真的在称赞深雪。深雪知道这一点,所以更觉得自己身为「这位哥哥」的妹妹却不懂这么简单的道理很丢脸。 不过,大概是觉得不能一直不看哥哥吧,深雪朝达也强颜欢笑。 「不过这种事即使再怎么懂理论,要是没有实际体验,很容易在『知觉层面上』产生误解。毕竟魔法不是学问,是技能。如果没有魔法不发动的经验,就不会为个中原因伤脑筋。」 达也对于他人的情绪并不敏感,但对方是深雪的话,就另当别论了。他看到妹妹消沉,就立刻出言安抚。 「再说,现在的重点不是魔法失败的理由,而是『魔法工序说到底也只是求方便的定义』这个事实。只是在形成『现代魔法是从启动式构筑魔法式』这个架构时,将魔法式分解成名为工序的模组,会比较便于有效率地记述启动式而已。」 而且,深雪当然也知道哥哥是在鼓励她。达也在关心「深雪」这个人。深雪对此感到开心,强颜欢笑的表情因此柔和了些。 「我也终于听懂哥哥的教导了。」 深雪轻敲自己的头。「对不起,我是个驽钝的妹妹。」她露出开玩笑的笑容。这张表情和她平常过于端正,甚至散发冰冷氛围的美貌所产生的形象有相当大的反差,威力足以令达也差点想逃避现实。 「魔法工序始终只是魔法的一部分,所以魔法经过所有工序也只改变单一事象。单一工序结束时,依然还在改变事象的过程当中,所以这时候的事象变化不算是魔法改变的事象。因此,改变事象的难度不会依循fae理论降低,对吧?」 「……没错。深雪,这个答案满分。」 妹妹可爱地歪起头来,使得达也又差点恍神了。他假装细细回味深雪的答案,掩饰场中不自然产生的沉默,但要说是否真的瞒过了妹妹,他没什么自信。 深雪如同绽放烂漫花朵的笑容,拒绝达也做出不识趣的追究。 ◇ ◇ ◇ 休假时,那两人究竟是怎么度过的? 认识达也与深雪两兄妹到某种程度的学长姊、同学与学弟妹(也就是一高大多数的学生)都会遭遇这个问题。然后…… ——大概像是热恋中的情侣,从早到晚甜甜蜜蜜吧? ——不不不,再怎么样也不会那么夸张……顶多约会一整天吧? ——不,太天真了。如果是他们两个,肯定已经突破最后防线…… 会像这样进行各方面的想像(妄想?)。 他们的想像部分正确。事实上,两人在假日会「非常和睦」地度过,也会外出约会。 然而,却也不是每次。其实达也周日经常不在家。原因几乎都是前往flt的研究所,或是被独立魔装大队叫去。大概是水波来到司波家之后就不用担心深雪单独在家吧,他外出的频率也增加了。 不过,达也今天没有任何行程,最近难得看他这样闲下来。深雪也没要求外出。并不是因为周末即将举行学生会长选举,而是顾虑到达也因为修行而疲累的身体。 所以老实说,今天的深雪并不想接待访客,即使是好友也不例外。何况这两人即使和他们兄妹关系亲密却不能松懈,明知是自己人却得提高警觉,所以深雪更不想让这两人进屋。 但这不过是深雪个人的情绪。而且基于「为了哥哥着想」的理由,只要达也没有表态抗拒,深雪也非得(在表面上)欢迎两人。 「文弥、亚夜子,欢迎你们过来。」 「文弥、亚夜子,欢迎。」 水波带领两人进屋之后,达也与深雪邀他们坐在沙发,待坐好之后便亲切搭话。基于前述理由,深雪的态度大概是客套话,达也则是无论对方是谁(除了唯一的例外)都不会真正卸下心防。但是两人的态度表面上看起来友善又表达亲爱之情,无懈可击。 「达也哥哥、深雪姊姊,抱歉打扰了。」 「达也哥哥、深雪姊姊,好久不见。」 相较于司波兄妹的问候,黑羽姊弟的回应很拘谨。照理讲,两人和达也他们相比并非明显年幼。以年龄来说,六月出生的黑羽双胞胎和三月出生的深雪同样十六岁。十六岁算是成人还是孩子的问题暂且放在一旁,除非发生什么大事,否则这两人要隐藏紧张情绪肯定易如反掌。 换句话说,今天他们应该就是为了某件「大事」而来。达也与深雪都从两人的模样做出了如此判断。 「对了,文弥,水波上个月受你照顾了。」 文弥听到达也突然道谢而不知所措,站在沙发旁边的水波朝文弥鞠躬致意。 「多亏你帮忙解决警卫,我也省了一番工夫。」 「啊,噢……原来是那件事。」 「解决警卫」这四个字,使得文弥终于想到自己在九校战最后一天,协助打昏包围水波所搭乘的厢型车的警卫们。 「不,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文弥下一句话是希望达也不要在意。 「虽然不是要为那件事报恩……」 不过达也先一步打断他的话。 「有没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事?」 出乎意料的话语使得文弥语塞,旁边的亚夜子叹了好长的一口气。 「……真是敌不过达也哥哥。明明一副像是对别人想法毫 无兴趣的冷酷表情,却会突然放这种冷箭。」 亚夜子挂着想说「这样很令人伤脑筋」的表情摇头,看向身旁僵住的双胞胎弟弟。 「文弥,恭敬不如从命吧。我们原本就只是使者,没有其他的选择。」 「唔……嗯,说得也是……」 文弥露出认命表情点了点头,从即使是周日依然穿得笔挺的西装外套内袋,取出一封普通大小的信。 正面是空白的。达也接过他递出的信封翻过来一看,眉头随即轻蹙。从一旁看向哥哥手边的深雪则默默倒抽一口气,单手掩嘴。 信封背面的署名是他们的姨母——四叶真夜。 「这是当家大人亲手托付我们转交的信。」 文弥说完,深雪便看向哥哥的侧脸。达也点头回应深雪,接过动作迅速的水波所递出的拆信刀开封。 信封里只有简单的一张信纸。达也仔仔细细阅读到最后,再将信件递给很有教养地等他看完的深雪。 「文弥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吗?」 文弥虽略显犹豫—— 「知道。」 但他没向姊姊求助,而是自行回答。 「这样啊。」 这次是达也看向深雪。深雪看完信后立刻朝达也微微点头,意思是一切交由哥哥主导。 「你知道信里委托我们协助逮捕周公瑾吗?」 「我听到的也是这样。」 达也这次是明显蹙眉。 「这样啊。看来『委托』这两个字不是在玩弄措词,而是字面上的意思。」 文弥与亚夜子一起点头表示肯定。 深雪稍微起身,将身体转向达也。 「哥哥……姨母大人为什么要『委托』我们?」 无须「委托」,直接「命令」就可以了吧?深雪的疑问是这个意思。关于这点,达也的想法也和她完全相同。 「关于这部分,当家要我帮忙传话。」 「传话?意思是不能留下书面资料?」 一般来说,纸本文件的保密程度高于电子档案。甚至避免留下书面文字的传话内容,究竟是什么? 但亚夜子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当家说,这次的工作,两位即使拒绝也无妨。」 「姨母大人这么说?」 深雪不禁大声问道,接着害羞地「朝达也」轻轻说声「恕我失礼了」。 达也知道妹妹为何会大吃一惊,但他自己没那么惊讶。真夜是四叶家的当家,但是达也在四叶家的身分是守护者,基于这个性质,深雪对他的命令权是第一优先。此外,依照四叶家与国防陆军一〇一旅之间的秘密协定,除了护卫深雪的任务,一〇一旅皆拥有优先命令权。 与其说深雪将四叶家的权力视为至高无上,应该说她不清楚其他魔法师集团或军事势力的实力,因此会以为真夜的命令无法违抗。但是实际上,真夜也无法忽视四叶家的制度,或是和军方的约定。而且遵守这些守则的话,真夜能命令达也做的事情很少。 达也之所以听真夜的话,是因为他认为现在还不到敌对的时期,而且这个判断不会因为对方姿态放低而改变。 「文弥,转告姨母大人说我接受这个委托。」 深雪与亚夜子以难掩意外的眼神看向达也。 「我会确实转达……达也哥哥,对不起。」 而文弥则是朝达也深深低头。 「文弥为什么要道歉?」 「逮捕周公瑾原本是交付给黑羽的任务。都是因为我们实在太没出息,才会需要劳烦达也哥哥出马……」 文弥说的「没出息」,是指他们上个月遵照真夜的吩咐,到横滨中华街逮捕周公瑾那时候的事情。当时当家的黑羽贡被「咬断」一条手臂受了重伤,最后黑羽家实战部队的包围网被突破,放任周公瑾逃走。 回答达也问题的文弥脸上写着「丢脸」两个字。 「文弥,请别人帮忙并非坏事。」 看到文弥这副模样的达也摆出大哥的架子,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 「既然这是黑羽家的工作,你更应该不惜扼杀自己的情感也要积极找我帮忙。」 「达也哥哥……?」 「希望只靠自己完成被交付的任务,我能理解你这份心情。但要以完成任务为优先。」 「自己的事情,只靠一己之力做好」是少年完美主义的显现,也是孩子所拥有的危险洁癖的一面。 「你或我负责的『工作』,有些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达也的语气很严厉,却隐含着令深雪羡慕的温柔。 「……说得也是,恕我刚才失言。」 文弥不需要别人告诉他,就知道达也是在担心他。 「不是道歉,而是道谢才对。达也哥哥,谢谢您。」 文弥再度低下头,达也满意地点头回应。 「那么,将至今查明的线索告诉我吧。」 达也没有继续说教,进入实务话题。 「我明白了。周公瑾逃离横滨之后,走海路往西想逃到太平洋时,我们好不容易想办法阻止了他。他在登陆伊势之后北上,而我们则在琵琶湖大桥掌握了他的行踪,却再度逮捕失败。推测他就这么直接潜入了京都区域,现在我们正以手边人力搜索大原周边。」 「有没有协助者的情报?」 「协助周公瑾逃亡的,推测是和『九』的各家系处于对立关系的古式魔法师组织——也就是『传统派』。」 「传统派啊……」 「达也哥哥,您知道这个组织?」 「我听八云师父稍微提过。他们不只是召集国内失散的古式魔法师,似乎还拉拢大陆逃亡过来的古式魔法师『方术士』来企图强化组织。这么说来,九岛家似乎也有逃亡方术士,九岛有没有可能暗中协助?」 「这方面无须担心。待在九岛家的方术士在周公瑾逃离横滨之后,就立刻逃出前第九研,和传统派会合。这件事不只是和九岛家照会过,我们也已经亲自确认。」 「传统派也不可能和『九』的各家系暗中勾结……应该不用担心九岛反叛吧……」 「达也哥哥?」 达也瞪着半空中思索时,至今交由弟弟说明状况的亚夜子略微顾虑地询问。 「没事,抱歉。你们的情报是很好的参考。」 亚夜子从这句慰劳的话语看出「我问完了」的讯号,和文弥一起离席。 达也与深雪到玄关目送文弥与亚夜子,此时水波趁机迅速收拾桌面,重新准备红茶。抢先主人深雪准备茶水而过意不去的心情,已经从水波心中消失。水波确实尊深雪为主人,对她也抱持魔法师的尊敬以及女孩的崇拜。但同时水波也觉得会抢侍女工作的深雪是令人有点伤脑筋的一位主人,也觉得她的恋兄情结严重到造成旁人困扰。 水波端着茶杯回到起居室,接着达也便命令她坐到文弥刚才所坐的沙发上。她不得已将茶杯放在达也与深雪面前并且坐好,达也随即微微蹙眉。 「那个,达也大人……?」 达也在水波心目中的定位,是比深雪来得正常的人,换句话说就是比较像主人。我做错什么事了吗?水波会如此担心,也并非夸张的反应。 「水波,麻烦再加一杯茶。」 「什么……?」 自己现在的表情应该很脱线吧……水波有所自觉,却无法阻止困惑表露在脸上。 (这种时间还会有客人来访吗?) 「不是那样。」 虽然当事人没察觉,但水波脸上不只露出困惑表情,还冒出疑问 。 看出这一点的达也,带着些许苦笑订正她的想法。 「我的意思是接下来应该会谈很久,所以希望你也准备自己的茶水。」 达也的解说消除了水波的疑问,同时却也产生了新的困惑。 但达也依然看透了这一点。 「我跟深雪有饮料,但水波却没有,这会让我不自在。」 「……请稍待片刻。」 水波被不明就里的败北感袭击,垂头丧气地回到厨房。 达也等待水波端着自己的茶杯回到沙发后,将真夜的信摊开在桌上。她只在一张信纸上简短写下用意。他以「精灵之眼」读取信封与信纸所附的情报,却没发现任何动过手脚的痕迹。 「也就是说,姨母大人似乎真的只是要我们帮忙逮捕周公瑾。」 达也说明之后,深雪脸上露出强烈的猜忌神色。 「姨母大人为什么只有这次不是命令,而是委托?」 「这确实令人在意,必须问姨母大人才有办法知道正确答案,不过……」 达也看着深雪,接着看向水波。 视线并不严厉,但水波依然感觉背脊一阵紧张。 「你们两人或许没察觉,但姨母大人其实没有命令我的权限。正确来说,姨母大人命令权限的优先顺位很低。」 深雪与水波露出惊讶与意外的神情。两人同时伸手掩嘴,不晓得是拜礼貌教育所赐,还是侍女受到主人的影响。 「不用说,确保深雪的安全当然是最优先事项,不过第二优先的是独立魔装大队的任务。姨母大人的命令权接续其后,是第三顺位。」 达也感觉到旁边的深雪在动,却没有进一步注意她。专心听达也说话的水波,也没对深雪差点陶醉到开始扭动身体的恋兄情结反应投以一如往常的冰冷视线。 「不过,姨母大人至今指使我『工作』的时候,总是使用命令的形式。或许她有借由某种方式得知我并未进行其他任务,总之,那才是她平常的作风。」 达也在这时候伸手拿茶杯,不晓得是说到口渴,还是趁着喝红茶时整理思绪。他将杯子放回茶碟的动作比以往缓慢一点。 「既然使用反常的方法,那么就代表状况非比寻常吧。比方说这次的任务需要采取特别处置之类。」 水波脸上显露认同,深雪脸上则浮现不安神情。 「意思是这次的任务特别危险吗?」 「对方可是让黑羽家的当家受重伤,至今依然逃离四叶追踪的人。无论要逮捕还是收拾,应该都不简单吧。」 达也一边如此回答,一边像是表示「别担心」般温柔抚摸深雪的头发。深雪从达也的动作中感受到达也不认为这个任务如他所说那么危险,使她心情得以平复。 「问题不在于任务本身的难度。」 不过,达也移开抚摸头发的手后说出的这句话,令深雪与水波都恢复紧张神色。 「我第一次面临目标对象下落不明的状况,这对于四叶来说也堪称罕见。再说,就我所知,根本没人高明到能够逃离四叶家的手掌心。」 达也想到本次工作的难度,不禁叹息。 「就是这样的状况与这样的对手。应该无法避免成为长期任务吧。」 深雪脸上浮现的表情,从紧张转变为不安与寂寞。达也见状便稍微加快讲话速度,补充下一段话。 「并不是长时间离家的意思。毕竟还要上学,再说我也没有搜索的诀窍,只能仰赖别人查出对方的藏身处。大概要等到找出周公瑾才会轮到我上场吧。」 「……会开战吗?」 「深雪,别露出这种表情。并不是由我独自应付他。因为我的职责,应该是封锁目标对象的退路。」 达也说着指向自己的眼睛。 理解个中意义的深雪松了口气。 「只不过,之后大概会偶尔不在家吧。」 深雪投以「和刚才说的不一样」的闹别扭视线,达也决定当成没看见。 「水波,到时候得由你保护深雪。」 水波原本不清楚自己为何受命坐在这里,因此,她至今都隐约抱持置身事外的心情,聆听达也说明。 「是!」 所以就某种意义而言,这个命令就如同放冷箭。水波再次从达也那里听到自己身为魔法师、身为守护者所肩负的任务,不禁过度挺直背脊,回答时的声音差点走音。 她回应时听来像是高八度的声音,并未让达也露出苦笑。 「以魔法力来说,深雪比水波强。即使考量到实战,深雪能使用的魔法应该也比较多吧。不过这种事无关你的职责。」 「——是。」 大概是对达也正经的语气有所感应,水波这次回以确实的答覆。 「水波,对于四叶家来说,你是深雪的守护者。不过,对我来说,你更是少数可以信赖的魔法师。」 达也的语气阴暗又沉重。派水波前来的人是真夜,达也有察觉背后另有意图,水波也知道达也已察觉。即使如此,达也依然表示自己相信水波。他亲眼判断,述说水波可以信任。 「我不在的时候,深雪就拜托你了。」 「请交给我吧。」 水波并未将目光移开这份信任。 ◇ ◇ ◇ 黑羽家族基于「工作」的性质经常「出差」,因此在日本各地都有固定投宿的饭店。在各主要都市都有和四叶挂钩的饭店,或是四叶直接投入资金经营的饭店。这次文弥他们下榻的也是四叶旗下的这种饭店。 所以即使要打电话给四叶本家,也不用在意窃听的可能性。 「当家大人的信确实转交给达也哥哥了,而且达也哥哥要我帮忙传话。」 文弥正在向四叶本家回报本日任务的结果。 『达也阁下怎么说?』 文弥拨打的是直通真夜的电话号码,但真夜刚好不方便接电话,因此由叶山代为接听。文弥不在乎向管家回报当家亲自吩咐的工作结果,理由是「和叶山先生讲话比较轻松」。 「达也哥哥说他接受委托。」 「除此之外呢?比方说要是不接受夫人的委托是否会遭受责备,他没有询问吗?」 「不,他完全没提到这种事。」 「这样啊。文弥阁下与亚夜子阁下都辛苦了,后续细节就由我联络达也阁下讨论。」 「好的,拜托您了。」 文弥说完,画面中的叶山便恭敬行礼,代表对话到此为止。文弥也在行礼致意之后主动结束通话。 「这样就结束任务了吧,这次真的只是跑腿呢。」 旁听两人讲电话的亚夜子,在文弥结束报告叹出好长一口气时,以松懈的语气这么说。字面看起来像是对这个没挑战性的任务表达不满,不过看她的表情应该就能知道,她反而喜欢任务轻松结束。 「才六点啊,还是可以从容回家的时间,接下来怎么办?」 坐着的文弥摇头回应亚夜子这个问题。 「不,今天就这样住在饭店吧。本家难得奢侈地为我们准备三房式设计的套房。」 「这种程度就说奢侈……以你这种小市民的心态,别说担任真夜大人的代理,甚至没资格担任父亲大人的代理喔。」 亚夜子以轻浮口吻训诫弟弟的玩笑话后,察觉这番话中暗藏不像文弥会有的讽刺。 「文弥,你对这次的工作有所不满吗?」 亚夜子改变音调,刻意开门见山地质询弟弟的真意。 「我并不是对任务本身有所不满。」 文弥以反论式的表述,坦承他 对这次的任务有所不满。 「我也知道担任使者也是重要的任务,也明白将真夜大人的信转交达也哥哥的任务最适合由我负责。可是……」 「是送信时背负的条件让你不高兴了对吧?」 文弥含糊带过的话语,由亚夜子以温柔的声音补足。 「因为就是很讨厌啊!」 亚夜子——「姊姊」的这种语气,引爆文弥压抑至今的情绪。 「不能对跟踪者下手,也不能甩掉跟踪者,这究竟是怎样!」 这就是文弥这次背负的条件,应该说是限制。 刚开始,真夜亲自下令「将这封信送给达也」的时候,文弥对于担任跑腿并无不满,反而很开心。不只是单纯对于可以去见达也感到喜悦,真夜想对感情称不上融洽(看似如此)的达也提出「委托」时由他担任仲介,也令他感到满足。 不过真夜离席后,在四叶家侍从排名第二,主要负责「工作」各方面细部安排的花菱管家,告知前述限制是本次工作的注意事项,使得文弥觉得被泼了一桶冷水。文弥并不是变得不乐于见到达也,他怀抱的不是失望,是担忧。 「明知被跟踪却不能出手!害我们得眼睁睁看着来路不明的人,查出达也哥哥与深雪姊姊住在哪里!」 「文弥,不要紧的。无论对方是谁,都没有办法揭露达也哥哥与四叶的关系。当事人大概不晓得,不过越是调查达也哥哥的个人资料,越是会得出他和四叶家无关的结论。因为我们就是这样误导他人的。」 很遗憾,亚夜子这番安慰的话语,对于现在的文弥效果不彰。 「我不是担心这种事。现在这个时期会跟踪我们的家伙,肯定是藏匿周公瑾的势力。」 亚夜子并未以「想太多」来否认文弥的断定。周公瑾逃离横滨时,知道追捕他的是黑羽家。而且文弥与亚夜子两人依照本家指示,在上个月的九校战刻意彰显自己是黑羽家的人。 「黑羽的疏失已经为达也哥哥添了不少麻烦,这次还可能因为我们『允许』那些家伙跟踪,害得哥哥他们被盯上。我没脸见达也哥哥了啦……」 文弥低头以悲怆的声音哀叹。 「文弥。」 亚夜子站在弟弟面前,呼唤他的名字。 「什咪!」 文弥抬头时,亚夜子将他的脸颊往两侧拉长。 「你做什么啦!」 文弥立刻挣脱姊姊的手,但亚夜子动手时似乎相当不留情,他的脸颊变得红通通的。面对含泪抗议的弟弟,亚夜子有一瞬间露出了感到非常愉快的嗜虐笑容,却又立刻修饰自己的表情,变为假惺惺的笑脸。 「姊姊?」 文弥要求姊姊说明。从语气就明显听得出他觉得事有蹊跷。 「文弥,精神别绷得这么紧,再放松一点。如果是你一时疏忽被跟踪就算了,不过这次是本家的指示,所以也是无可奈何吧?你不需要为这件事感到自责。而且以达也哥哥的能耐,就算遇袭也不要紧。即使对方真的找碴,达也哥哥应该也会反过来抓住对方的尾巴吧。」 「姊姊……」 坐在椅子上的文弥,扬起视线瞪向站在眼前的亚夜子。他的表情从旁人看来(虽然并非文弥本人所愿)只能形容为可爱,但亚夜子却感受到无法言喻的魄力而向后仰。 「虽然你讲得煞有其事,但你刚才拿我当乐子,我可都看在眼里。」 「讨……讨厌啦,文弥。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呢?啊,既然不打算直接回家,就得把行李整理一下才行。」 「只是住一晚而已,行李根本不会多到非整理不可吧!」 「那么文弥,晚餐见。」 「啊,喂,不准逃!」 被命令不准逃却逃得更快,并不是小偷的专利。 亚夜子逃进自己房间,在文弥追上之前锁上了门。 ◇ ◇ ◇ 距离今年的「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只剩一个多月,但第一高中学生的话题中心还不是论文竞赛。 「今年应该不会发生去年那样的风波了吧。」 「想发生也无从发生啦。再说,根本不需要投票吧?即使有人参选打对台,肯定也是司波同学获得压倒性胜利。」 「司波同学真不错啊……不能赶快办演讲吗……可恶,要是没那个哥哥……」 「你这个笨蛋,就是因为有那个哥哥在,司波同学才没办法交男朋友吧?她和艺人不一样,绝对不会背叛我们,简直棒透了。」 以上是二年级男生的对话。 「司波学妹会选谁当干部呢?」 「要说你太心急……似乎也不会。毕竟历年都会举办表决投票,而且今年应该没有勇士打算参选对抗她吧。」 「假设会直接将一年级的七草学妹提拔为副会长,那会计应该会是光井学妹吧?」 「咦?不是提拔哥哥吗?」 「居然称呼『哥哥』……他年纪比你小耶。」 「没有啦~话是这么说,但是不觉得他莫名有种『哥哥』的感觉吗?」 「真要说的话应该是『兄长大人』吧?我也想要那样的『兄长大人』。」 「好啦好啦。所以,那个『兄长大人』应该会当会计吧?因为啊,其他人没办法控制司波学妹嘛。」 「啊~要是发生去年那样的事……」 以上是三年级女生的对话。除此之外,餐厅各处也都传来大同小异的对话。第一高中学生现在的关注焦点,是这周末要举办的学生会长选举。 只不过,今年也几乎肯定是没有复数参选人的表决投票。 此外,今年的学生总会也不像去年那样,要讨论「学生会干部遴选资格规定变更」之类的重大议题。男学生讨论的是肯定能在演讲时看见的深雪艳姿,而女学生主要讨论的是深雪要选谁当干部。 「达也同学,她们说你是『兄长大人』耶。」 「艾莉卡,偷听很没教养。」 他们的对话也传到当事人之一——达也这边的餐桌。不对,不只是声音。虽然没人不知羞耻到光明正大地投以目光,但是达也的天线从刚才就侦测到好几道视线在偷窥他们这里。 现在共桌的是达也、艾莉卡、雷欧、美月及干比古五人。深雪同桌会吸引过多视线很麻烦,她顾虑到这点,所以在学生会室吃午餐。穗香与雫留下来陪她。穗香并不是重视友情胜于爱情,是因为自己也是当事人之一,所以要回避他人的视线暴力。 「达也,你今年不参选会长?」 「我去年也不是真的参选。」 雷欧的询问是基于去年的开票结果,达也的回答是在重新强调自己去年的得票无效。关于去年大量产生的无效票,不只是被冠上不光荣又丢脸的绰号的深雪,对达也来说也同样是不希望发生的事情。 「不过,今年应该不会发生去年那样的骚动吧?」 大概是觉得过度刺激达也不太妙,艾莉卡打圆场般这么说。 「不可能有勇者敢在深雪同学演讲时闹场啦。」 干比古以感慨语气附和。 「话说达也同学,深雪同学要选谁担任新一届的干部?」 美月这个问题不只引得另外三人专注聆听,周围座位的学生们也同时竖起耳朵。 「我没听说。我们在家里很少聊这种事。」 达也老实回答之后,便从各处传来失望的气息。 「我不是说过我还没决定吗?选举都还没结束,别这样催我。」 同一时间,深雪也在学生会室被问到相同的问题,不耐烦地如此回答。 「穗香,到这个地步,深雪就坚持不会说了。你该放弃了。」 「嗯……深雪,抱歉。我太吵了。」 已经被深雪的不悦气场吓得畏缩的穗香,趁着好友劝诫赶快举白旗。 「……我的语气也稍微有点过火了。穗香,对不起。不过,我自认很清楚你为何在意哥哥的去留。」 深雪说着朝穗香身后一瞥。 她的视线引得穗香转身。 位于那里的,是准备好餐后茶水的琵库希。 「唔!」 穗香表情抽搐。 雫轻拍她的肩膀。 穗香转身看雫,雫向她摇头示意。 「穗香,已经来不及了。」 穗香垂头丧气。 梓、五十里与花音挂着苦笑,朝穗香投以温暖的目光。 泉美与香澄露出像在说「嗯?」的表情相视。 「咦?那边那个人是不是水波?」 「唔,真的耶。」 美月与艾莉卡露出诧异表情,达也则发出觉得有些傻眼的声音说: 「就算是水波,也会和同学来餐厅吧?」 水波大概是察觉了他们的视线,在(推测是)班上同学集团的最后面转过身来,就这么端着托盘低头致意。达也向她点头回应之后,将目光移回两名女性朋友。 「说得也是。」 「的确。」 两人发出「啊哈哈哈哈」的笑声,露出掩饰尴尬的笑容。 「话说回来,达也同学,你怎么没参加论文竞赛?」 艾莉卡大概是判断形势不利,尝试硬是换个话题。 达也并非不了解艾莉卡的意图,而且也不能老是将话题围绕在水波身上,因此他「干脆地」回应她的要求。 「没有特别的原因,单纯是时间赶不上。」 「咦,什么意思?」 最关心这个话题的人,恐怕是干比古。他刚才应该也在专注聆听吧。他率先对达也的回答提出疑问。 「没什么,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达也原本只想以这句话作结,但是四人都以视线要求他说明。于是他在这股压力下断然改变了方针。 「因为恒星炉实验之后,我有自行研究某个主题,但是还不到可以发表的阶段。」 「是喔……看来你应该在研究相当深奥的主题吧。」 雷欧深深点头叹气。他这句话暗藏着「告诉我们是什么主题啦」的意思。 「还好啦,不过内容是秘密。」 不过达也不可能坦承自己正在利用fae理论开发战斗用魔法。 「咦~」 这么一来,艾莉卡当然出声表达不满。不过…… 「艾莉卡,不可以强人所难喔。」 「艾莉卡,达也会保密肯定是有需要那么做的原因。何况,就算他说明恒星炉等级的魔法理论,以我们的程度来说,也没办法借此满足好奇心。」 美月的话语是在劝诫艾莉卡,干比古的话语则是同时对艾莉卡与雷欧说的。 简单来说,干比古的意思是「反正达也详细说明,你们也听不懂」,但如果只看智力,这两人也绝对不笨。只不过正因如此,艾莉卡与雷欧都没反驳干比古这番指摘。正因他们两人都不是笨蛋,所以知道这时候乱赌气也只会自寻烦恼。 「话说回来,这次没人找达也同学当助手吗?」 「目前没人找我。」 「这次的主讲人是启学长吧?你和启学长的交情明明很好啊。」 「要是学长叫我帮忙,我当然会帮,不过这次大概没我出场的份吧。」 艾莉卡这个问题透露出意外感,达也不是笑着含糊带过,而是正经回答。 「咦,为什么?」 这次是美月不解地歪过脑袋。 「因为这次的会场在京都。」 「论文竞赛轮流在横滨与京都举办,评分倾向会因为地点而有所不同。据说在横滨举办时,技术性的主题会得到较高评价,在京都举办时偏好纯理论的主题。」 达也点头回应干比古这段补充说明。 「在京都举办竞赛时,选择『始源码假说』这种和魔法本身原理相关的主题,会比利用魔法的动力系统,或是为了该系统而开发魔法式、改良启动式的主题,更容易得到好的名次。」 雷欧露出总算能理解的表情频频点头。 「以达也的立场来说,这样无法发挥擅长的领域是吧?」 「但我觉得达也同学在纯理论领域,也十足超越了高中生的水准……」 不过美月似乎无法认同,有些保守地提出异议。 「唔~所以才更难参与吧?」 艾莉卡与其说是在回答美月,应该说她只是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 「虽然启学长应该不会闹别扭或嫉妒,不过要是方法论完全不同,光是磨合彼此的做法就得花上好一番工夫了。」 「有差这么多吗?」 「你想想,我的cad不是请启学长雕刻刻印吗?然后啊,我经常找达也同学帮我检修,所以我隐约能看出,即使同样用来辅助术式运作,做法也完全不同。」 「原来如此……因为刻印辅助有些地方比较接近我们古式的符法。」 朋友们在当事人身旁径自讨论时,响起了下午课程的预备铃声。 ◇ ◇ ◇ 晚间七点半,一般来说是家人还聚在一起的晚餐后时间。不过今天时钟指针走到七点二十五分的时候(话是这么说,但时钟并非古典的机械式,是虚拟指针钟面),达也就窝进自己的房间。而他现在正以自己房内的保全强化型语音专用通话机,拨打某个女性的私人号码。 『喂,达也吗?我是藤林。』 这具通话机将一般视讯电话用在影像处理的资源都用来处理编码,所以能以不至于影响对话的高速处理高强度编码。 「我是司波,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他之所以草草结束和宝贝妹妹共处的时光,是因为有预先以邮件约好在这时间讲电话。 『达也居然主动联络我,真难得。怎么了?有急事?』 「是必须紧急处理的事。与其说是急事,应该说要事。」 另有玄机的这种说法,造成些许的微妙停顿。 『……我总觉得不想听了。』 「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提这个委托。」 『…………』 藤林以沉默催促达也说下去。 不过只有今晚,无论藤林做出何种反应,达也的口舌也肯定不会受到影响。 「有件事想请九岛阁下协助。」 虽然嘴里说「不想提」,但达也这个「委托」讲得流利无比。 『……找外公?』 「是的。不是对独立魔装大队副官藤林少尉提出委托,是对九岛阁下的外孙女——藤林家的大小姐提出委托。想请你安排我和九岛阁下私下面谈。」 『你说私下,难道和四叶的「工作」有关?』 这次换达也以沉默回答。 『我应该没办法拒绝吧。毕竟上个月发生那种事。』 「的确。」 藤林惊讶了一下,差点惊呼出声。虽然是她自己提到这件事,但她没想到达也会厚脸皮地承认这次要求协助有「偿还当时的人情」的意思。 她需要停顿数秒才说得出下一句话。 重启对话的人是达也。 「但我不打算强人所难。我反倒觉得阁下会主动协助。」 『方便询问「工作 」的内容吗?』 「找到并逮捕一名从横滨中华街逃亡的方术士。」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我就明白四叶为何想找外公帮忙了。』 通话机另一头传来藤林放松下来的气息。 「看来你知道四叶为此耗费不少心力。」 想请九岛烈帮忙的不是四叶家,而是达也个人,但达也没有厘清藤林的误会。难得即将达成共识,他不想提供多余的情报害藤林混乱。 『其实国防军也耗费了不少心力。如果你愿意出马应付他,藤林少尉也非常欢迎。』 刻意自称「藤林少尉」,是对达也刚才那番话稍微还以颜色。只不过就达也听来,这种程度的文字游戏连挖苦都称不上。 藤林大概也从气氛察觉她的挖苦无效,轻咳一声试图拂去尴尬的空气,并且刻意以公式化的语气回答达也的要求。 『知道了,我会问外公何时方便。用电子邮件回覆就好吧?』 「无妨。编码麻烦使用独立魔装大队的。」 达也之所以讲这句话,只是考量到保密问题。但藤林却径自猜测他在影射两个月前的「寄件人空白邮件」。 『……收到。』 藤林爱理不理般结束通话的态度,使得达也纳闷究竟是哪里惹她生气了。 打完电话觉得口渴的达也前往饭厅。 深雪正在那里独自喝红茶。 「哥哥,要喝饮料吗?」 坐在餐桌旁的深雪迅速起身询问达也。 「嗯,我有点渴。」 率直回答的达也,并未询问水波的下落。大概是在用功、打扫或洗澡,总之看样子就知道水波不在场,而且达也也并非有事找她。 「我立刻准备。」 其实达也只要喝水就够了,却没对深雪的要求提出异议。他知道妹妹很想照顾他,而且对他来说,妹妹勤于照料至少不会令他不快。应该说他反而觉得舒服,所以没理由拒绝。 「请在客厅稍待片刻。」 达也依照深雪的要求,移动到客厅。 坐在沙发等待不到五分钟,深雪便从饭厅现身。她手上的托盘放着两个玻璃杯,里面是冰奶茶。记得她刚才是在喝热红茶,应该是也帮自己重泡了一杯吧。 深雪没有发出任何碰撞声,将玻璃杯和杯盘放在如玻璃般光滑坚硬的茶几上。一杯在达也正前方,一杯在那旁边。接着深雪便坐到达也旁边,如同将此当成理所当然的权利(她自己肯定是如此认为)。 达也坐在单人沙发,所以今天无法依偎在他身上,但深雪并未对此感到不满。她露出柔和的微笑,和哥哥同时含住冰奶茶的吸管。 深雪的嘴先从吸管移开。她再度完全没发出声响地将玻璃杯放回桌面,重新在沙发上坐好,注视哥哥的侧脸。 达也立刻察觉她的目光,放开嘴里的吸管,放下玻璃杯发出「叩」的细微碰撞声,接着和深雪的视线相对。 「刚才的电话,和昨天那件事有关吧?」 达也进入自己卧室之前,只说了是要打电话,没说明打电话的对象与用意。但深雪似乎猜到了。毕竟才隔了一天,这种推理的难度或许不高,但达也依然佩服妹妹居然能猜得出来。 「对。」 「方便请教是打电话给谁吗?」 这个问题令达也略微犹豫,但他最后决定老实回答。 「藤林少尉。」 「……哥哥要请独立魔装大队协助吗?」 深雪以询问的形式低调表达反对意见。达也同样担心是否可以让军方介入四叶的工作,正因如此,他才不是打电话给风间,而是藤林。 「不,我是委托藤林『小姐』安排我和九岛阁下见面。」 「这样不会危险吗?和独立魔装大队通讯得接受检查吧?」 在这个时代,即使是军人,私人通讯的自由也有受到保障。虽然这么说,但以语音通话机器进行高压缩超音波资料通讯的技术在五十多年前就已经确立,因应这项技术,设置在重要设施的电话机都有附加安检功能,以防情报外泄。这个功能是自动移除人类听力范围以外的音波,所以对外宣称并非窃听对话内容的功能,但是话筒与听筒之间确实有加入硬体检查通过的音波,所以无法否定当中的确有可能加入其他功能。达也在这一点也有所提防与顾虑。 「应该没问题。我是打给少尉的私人号码。我认为,就算是使用梯队系统3,也不可能窃听『电子魔女』私人使用的线路,所以不用担心。」 达也对深雪如此说明。不过这是没从往事中学到教训的冒失发言。 「……原来如此,是藤林小姐的私人电话号码啊。」 达也心想「糟了」,但为时已晚了。他现在才想到,妹妹在去年四月也因为类似的事情闹过别扭,当时花了好一番工夫安抚。 「话说哥哥,您是从哪里得到藤林小姐的私人电话号码呢?」 深雪的语气与表情,和nche袭击事件的开端「占领广播室事件」那时一模一样。当时因为骚动迫在眉睫才勉强敷衍过去,不过…… (这下子该怎么说明呢……) 坦白说,达也完全没有做亏心事。不只是藤林,达也也知道风间、真田与山中的私人电话号码。但他觉得即使招出这种事,深雪也不会由衷接受他的说法。就算表面上接受,也肯定会在内心留下长久的芥蒂。 这次大概很难说服了。 达也如此心想。 ◇ ◇ ◇ 正如达也的预料,深雪的心情没那么轻易好转。就算这么说,也不可能会有她对达也乱发脾气或是打冷战这种事,在世人眼中根本称不上是兄妹吵架。客观来看,深雪只是稍微闹别扭,即使如此,达也依然费尽心力和妹妹「和好」,在两天后的周三完全恢复为原本的和睦兄妹。 而今天是九月二十八日,星期五。学生会长选举终于就在明天的这天晚上,藤林打电话到达也家来。 「藤林小姐,用这个号码没关系吗?」 达也使用的称呼不是「藤林少尉」而是「藤林小姐」,原因在于她身穿秋季滚边上衣加上乡村风格长裙的便服。询问「没关系吗」是因为她打的不是达也房内保全强化型通话机的号码,而是连接一般影像电话的号码。 『目前没被窃听。要是敢出手,我就抓得到他们的尾巴了。』 不过,看来她是故意的。 『不过,就算被窃听也不要紧,因为我加了三层假讯号。』 她若无其事地这么说,但达也多少也算是精通机械技术,所以傻眼的心情胜过了佩服。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把普通线路的系统强化到军事专用线路的等级?」 但这是他的误解。 『这不是光靠物理技术实现的。』 达也心想原来如此。藤林似乎使用了「电子魔女」的秘术。若达也使用「视力」多花点时间或许看得出端倪,但这是他无法自己重现的技术,所以兴趣缺缺。 『但我要长时间维持这个状态也很辛苦,容我长话短说吧。外公答应面谈。』 对于达也来说,藤林捎来的答覆堪称是个喜讯。 『时间是十月六日星期六晚间六点,地点是生驹的九岛家主屋。行程没问题吗?』 达也叫出脑中的行事历,确认当天没有行程。 「没问题,地点我也知道。」 『这样啊。』 藤林在这时候露出坏心的表情。 『外公得知达也想面谈的时候很高兴喔。』 「该说这是我的荣幸吗 ?」 达也收起表情低语,藤林见状轻声一笑。 『帮倒忙的好意——你现在就是这种表情喔。不过死心吧,找他帮忙就是这样。』 「光是没吃闭门羹就该感谢了。是这个意思吗?」 『可以算是吧。达也,你先做好觉悟吧。接下来,你将跳进蔓延于日本魔法界的重重枷锁正中央。』 藤林挂着笑容以眼神威胁,达也面不改色地接受她这番话。 「这种程度的事,我早已做好觉悟。」 『很好。当天我也会在场。』 「这样啊,到时候就拜托了。」 达也简单地点头致意,映出藤林笑容的画面也在同时断讯了。 这通电话是在起居室接的。虽然没参与对话,但深雪与水波都在旁听达也和藤林的对话,而藤林也没指责这一点。 「哥哥……真的可以吗?」 达也讲完电话之后,深雪以担心的语气询问。仔细一看,水波也朝达也投以同情的视线……视线并非不安而是同情,应该是因为水波对于和「宗师」扯上关系代表何种意义,有着正确的理解吧。 「是指和九岛烈接触吗?那么就算在意也无济于事。」 达也笑着拿起装有冰红茶的玻璃杯。不过讲电话的时间似乎比预料的久,饮料早已变温,所以他没喝就放回了桌面。 玻璃杯内侧卷起一层薄雾。因为玻璃杯没冷却,只有杯中液体降温,导致和冰红茶接触的空气在空中结露。 不用说,当然是深雪的魔法。接近室温的红茶恢复为冰红茶了。不会太冰,当然也没冻结。达也露出微笑默默致谢,接着深雪也默默害羞地低下头。 达也以冰凉的无糖红茶润喉,继续回答问题。 「九岛烈本来就在注意我,和这次的工作无关。而且不是只把我当成颇为有趣的年轻人,他恐怕知道我的底细与魔法。」 深雪睁大双眼。对她来说,哥哥这番话的后半段似乎令她相当惊讶。四叶被过度放大检视的弊端也出现在这里,但是达也觉得不需要刻意告诫。深雪目前只须提防四叶就好,至于其他的十师族或魔法师集团,只要达也不疏于警觉就好。 「九岛烈和前前任的四叶家当家交情甚笃,基于这个缘分,他似乎当过四叶深夜与四叶真夜的私人教师。」 「前前任……是指我们的外公对吧?」 「嗯。害四叶恶名昭彰的『那个事件』,他就是核心人物。」 深雪这时不知为何轻声一笑。达也露出像在说「哎呀?」的表情,她更是如同觉得好笑般发出笑声。 「……恕我失礼了。因为哥哥讲得如同事不关己。」 达也疑惑地蹙眉。 「什么意思?」 「因为啊,哥哥,要是『灼热万圣节』的真相公诸于世的话,就无暇计较前前任当家的事迹了吧?」 达也有一瞬间露出如同将青草汁误以为是冰红茶喝下肚(实际上他当然不会这样搞错)的表情,虽不同于扑克脸,但反应依然淡薄。 「……总之基于上述原因,九岛烈熟知我的底细也不奇怪。」 「这样……没关系吗?」 深雪以支支吾吾的语气,提心吊胆地询问。即使没有外人在场,年仅十六岁的少女也不敢问「不用封口吗?」这种问题。 「封口啊……」 但达也毫不犹豫地就说出这个词。 「对方是昔日『世界最巧』的魔法师,即使想封口也很难吧。而且应该也没这个必要。我这样自称也不太对,但这是战略级魔法师的个人资料,九岛烈不可能不知道保密的必要性。」 达也从刚才就没使用「宗师」或「阁下」等称谓,而是直接称呼「九岛烈」。他反覆这么说应该是刻意使然。虽然大概只限于没有他人耳目的场合,但这种说法意味着他不打算对九岛烈保持敬意。经过寄生人偶实验的事件,达也似乎已将九岛烈视为不欣赏的人物了。 即使如此,达也依然相当赞赏九岛烈的智慧与能力。他之所以断定无须封口,在于他判断那个老者知道隐藏司波达也这张王牌有什么好处。 「而且继续和九岛烈敌对也不方便。我觉得为了今后着想,必须趁机会算清人情。」 「他可以相信吗?」 「己方不必非得是可以相信的对象。简单来说,只要能在必要的时候依照我们这边的要求行动就好。为此付出某种程度的代价也无妨。」 水波完全听不懂兄妹俩在说什么,却不打算问自己的女主人或女主人的哥哥。在服侍对象的家里工作时,无谓的好奇心是禁忌。她目前依然遵守着这个教诲。 第二章 九月二十九日星期六。今年的学生总会与学生会长选举都和平落幕。为了防止出现去年那种无效票,选举形式也在今年改为在进场时发放用过即弃的近距离无线通讯卡,直接坐在位子上以这张卡片投票。参选人和往年一样只有一人,所以卡片设计了「信任」与「不信任」两个按键,用力按下圆形印记,投的票就会传送到计票机。 讯号只传送一次,因此是用过即弃。即使卡片是电子标签的衍生形,成本很低,却还是比纸张昂贵。当然也有人觉得区区的高中选举没必要用掉这么多经费。不过北山家的旗下企业免费提供试用品解决了成本问题,校方才会采用这种做法。雫家就像这样在第一高中以及过去晚一步进入的魔法产学领域逐渐打下根基。 这种大人的状况暂且放在一旁,以新形态电子投票系统即时开票的结果,深雪居然以百分之百的信任票当选学生会长。甚至没人以开玩笑的心态投下不信任票,这究竟是因为大家对她心醉神迷还是恐惧……两种都有可能,所以难以判断。 「那么,庆祝深雪当选学生会长,干杯!」 在艾莉卡带头吆喝之下,众人高举软性饮料的玻璃杯。一起唱和干杯的是聚集在艾尼布利榭的亲朋好友与学弟妹,具体来说是达也、雷欧、美月、干比古、穗香、雫、水波、泉美、香澄、贤人。香澄私底下很少和达也这群人来往,今天是被泉美硬拉过来的。 「不过,真要说的话的确是合情合理没错。」 没人反对艾莉卡在干杯之后说的这句话。 「那当然!我无法想像第一高中的学生会长是深雪学姊以外的人!最适合代表本校的实力!才华!美貌!言行举止之美!这个结果正是天意!」 完全没人提出异议,相对的,某个学妹激动不已。 「是……是吗?」 坐在椅子上的深雪被热情进逼过来的泉美吓得完全畏缩了起来。感觉香澄对双胞胎妹妹的疯狂模样撒手不管,事不关己地小口喝着饮料。 「深雪,选好干部了吗?」 在所有人(甚至包括达也)都在犹豫是否该出声时,雫勇敢地……应该说将泉美完全排除在视野之外如此询问。 雫这番话引得泉美向深雪投以更火热的眼神。穗香也是一副深感兴趣的样子,但她的目光是交互投向深雪与达也。 深雪察觉到两人的视线,但她刻意不去看两人(尤其是泉美),而回答雫的询问。 「我想请泉美学妹担任副会长。」 泉美发出近乎悲鸣的欢呼,而不晓得是不是觉得再怎么说还是太丢脸了,至今看起来不想介入对话的香澄连忙捂住她的嘴。 「但其他干部还没决定。我也希望穗香在这一届继续帮忙,不过……」 深雪说到这里不是朝穗香,而是朝达也一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察觉到了深雪的踌躇,不只是雫,穗香也没有继续问相同的问题。 虽然有少数女学生大呼小叫,但整体来看还是相当尊重店内气氛的和乐聚会结束了。今天是周六,所以走到店外时还没天黑。虽然这么说,但达也等人抵达家门时,西方天空也已从枣红色转为深蓝色。 在艾尼布利榭点的料理算是轻食,但是吃的量很多。加上明天是周日,所以达也、深雪与水波都决定今天不吃晚餐。 深雪与水波抢着泡茶而起了一番争执,但达也登高一呼,表示「今天是为深雪庆祝」,所以深雪从厨房回到客厅,像是要得到补偿般引导达也来到三人座沙发,坐在非常靠近他的位置。 端着托盘进入客厅的水波,看到两人的模样时眉头微微一颤。但她不发一语,表情也不再变化,在深雪面前摆上奶茶、在达也面前摆上咖啡,然后站在桌子旁边。 达也今天也没有要求水波坐下,反倒想让她直接回房摆脱家事的束缚。但深雪似乎有话对水波说,还没拿起茶杯就向她搭话。 「水波。」 「是,深雪姊姊。」 「其实,我希望水波加入学生会担任书记。」 水波表情没有显著变化,身体却使力紧绷了起来。即使不是达也,肯定也看得出她在压抑内心的慌乱。 「……是。」 她非常简短地回应深雪。语气与其形容为客气,更像是僵硬。 老实说,水波应该很抗拒加入学生会吧。不过她也明白,考量到自己身为守护者的任务,加入学生会在各方面都比较方便。刚才的犹疑回应正是反映出了她内心的纠葛。 「说得也是。解除携带cad的限制也是一大优点,水波应该担任学生会干部。」 「就是说吧,哥哥?」 达也支持深雪的意见,深雪开心地更加接近哥哥。 水波看着只差一点就完全紧贴的主人兄妹,察觉到无论自己多说什么也没用。 对于达也来说或许情非所愿(对于深雪来说更是如此吧),不过兄妹的一天并未以这种和平的话题作结。茶水时间告一段落之后,达也在自己房间使用那台加密通话机打电话。拨打的是直通四叶家当家的号码,但真夜没接。 『达也阁下,不好意思,夫人现在不方便。』 代为接听的叶山如此告知。解释的语气很冷漠,也没说明在忙什么,达也推测对方是刻意不接电话。 但是,他也没有因此坏了心情。今晚要说的事情不必直接对真夜说,只要留下「事前知会」的事证就好。比起当面告诉真夜,透过叶山转达反而更能顺利完成目的。 「那么,关于上次接下的任务,有件事想请您帮我转达姨母大人。」 『请说。』 叶山立刻点头回应,如同已经预料到达也的委托。 「我想请九岛家协助搜索目标人物。我这边已经透过藤林家,和九岛家的前任当家约好要见面了。」 『喔……』 只听声音无法判断叶山是真的感到惊讶,还是单纯假装惊讶。不过就算看见表情也不一定能辨别。 『不是请独立魔装大队协助,而是找九岛阁下帮忙啊。』 「无论委托的根源来自哪里,我觉得进行四叶的工作时,最好避免欠国防军人情。」 『欠九岛家的人情就无妨?』 「周某人很可能和『传统派』合作吧?既然这样,请至今长年和『传统派』对立的『九』提供助力才是上策。而且九岛家在上个月的那个事件中欠我个人一次,无论要卖人情还是还人情,要是一直拖下去可能会成为孽缘,我觉得最好在变成那样之前清算完毕。」 话筒传来叶山愉快的笑声,看来他似乎是真的觉得很有趣。我并不是刻意搞笑就是了——达也抱持尴尬的心情等待叶山回应。 『达也阁下年纪轻轻就洞悉人情世故呢。』 该说姜是老的辣吗,大笑的叶山立刻恢复原状,不过依然没隐藏自己刚才觉得达也的话有趣的事实。 『这次找九岛家帮忙,确实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个聪明的选择吧。好,我会转告夫人。』 「拜托您了。」 达也明知对方看不见,依然朝通话机低头。 『请求协助时开出的条件,不需要逐一回报。夫人表示无论对方是国防军还是十师族其他家系,这次的事件完全交由达也阁下定夺。』 叶山在最后扔下一颗大炸弹,结束通话。 ◇ ◇ ◇ 将话机设定为扩音模式和达也交谈的叶山,在放下话筒之后,朝桌子另一侧深深鞠躬。 「夫人,就如您刚才听到的。」 达也猜对了,真夜确实是刻意不接电话,但当事人居然就在房内听他讲 电话,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像范围。 真夜从刚才就难受地捂着嘴,看来是在拼命忍着不笑出声。不晓得是不是听到叶山的呼唤才发现电话已经讲完,她开始发出贵妇不该发出的笑声。 即使主人有点欠缺气质的举止当前,叶山也不改恭敬的态度。不只是没出言规谏,看向真夜的目光也毫无责难的神色。 不过,不晓得是不是叶山仿佛看着树木和石头的视线令真夜感到不自在,她的笑声很快就收敛了起来。 「叶山先生,对不起。达也讲的话太可爱了,我才会忍不住。」 真夜以手帕按住眼角,擦干微微渗出的泪水,接着她完全改为正经的表情。 「究竟是谁传授那种扭曲的智慧给那孩子的呢?」 真夜一脸正经地歪过脑袋。 「但属下认为达也阁下说得没错。」 「某方面是正确的,但是并不寻常。」 叶山拥护达也的想法。不晓得是否因为这样,真夜以扫兴的声音与表情回应。 「人情的借与还,一般来说是用来建立关系、加深羁绊的做法。」 「达也阁下应该不需要这种从借与还建立的关系吧。」 「真年轻呢。」 叶山并未附和也未反驳真夜这句话。但真夜隐约觉得自己的玩笑话暗藏批判气息,于是决定换个话题。 「话说回来,搜索周公瑾的进度如何?有没有掌握新线索?」 即使突然转换话题,叶山依然流利地回答。 「没有新线索。上个月底在京都三千院旁边稍微交手之后被他逃走,之后毫无进展。」 「也就是他自那之后便失去行踪是吧。对方是仇视这个国家的外国魔法师,三千院这样的名刹不可能给个方便……这应该也是『传统派』暗中安排的吧。」 真夜以厌恶的语气呢喃。为了维护古式魔法的传统,所以跨越流派的隔阂团结。形容成这样挺好听的,实际上却是明明自愿加入前第九研,却以「得不到想要的成果」这种幼稚理由,误将「九」的各家系当成憎恨对象,不顾节操地组织成乌合之众,采取近似恶整的敌对行动——这就是古式魔法师集团「传统派」。真夜讨厌「九」的各家系,并且在另一种意义上,讨厌传统派这种幼稚心态。 「夫人,不用将这个情报提供给达也阁下吗?」 「没有那个必要。已经请贡彻底调查大原周边了吧?何况那个人应该也不可能一直待在相同地点。」 叶山默默低头回应主人的指摘。 ◇ ◇ ◇ 达也最近的生活进入固定模式。晚上在八云的寺庙进行新魔法的实作开发(也就是练习),起床之后晨练,接下来如果是平常日就上学,是假日就开发新魔法的理论。 今天,也就是九月三十日是星期日。达也这天吃完早餐后也窝在地底研究室,致力清查新魔法的问题点。 「……取出重子的程序没问题。只是要分解的话,原本就做得到了。速度与均匀性也都维持在必要的水准。」 并非下意识,而是刻意地轻声自言自语。现在的达也陷入瓶颈,非得像这样讲出来才能整理思绪。 「接下来的移动系术式,在模拟时也没问题,因为本质和气体的移动相同。虽然也可以学莉娜利用劳仑兹力,但是考量到fae的性质,以魔法直接驱动应该比较快。」 达也叹出长长的一口气。到头来,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关键果然在于如何在fae生效时间内,将移动系魔法发动完毕的机制啊。」 使用分解魔法之后,在物理法则恢复强制力之前的极短时间内完成移动系魔法。如果只是输出魔法式,具备闪忆演算的他反而比普通魔法师占优势,但是完成魔法需要干涉力。达也只具备「分解」与「重组」用的干涉力,因此这是一大难题。 达也觉得需要转换心情,加上已经是中午时分,因此他决定回到一楼。 他刚走完阶梯就察觉异状。感觉某种非人类个体正在窥探屋内。 (合成体?不对,人造精灵?) 人造精灵是现代魔法的一种称呼,指的是某种「式」(式神或式鬼)。随着自然现象的发生而记述在情报体次元的想子情报体,从该现象结束之后依然留在情报体次元,这种脱离事象的想子孤立情报体就是「精灵」。以人为方式(主要是古式魔法的技术)引发产生「精灵」的这种程序,创造出来的孤立情报体就是「人造精灵」。不过,被称为「式」的可操纵型孤立情报体,并不是都以这种手法创造而成,捕捉自然产生,并且具备灵子情报体核心的想子孤立情报体来使唤反倒占大多数。 孤立情报体如同紧贴在住家围墙的延长线上般,静止在半空中。和第一高中外墙相同的防御术式似乎将它阻挡在外。虽说如此…… (不过也不晓得它在收集什么资料。) 达也不认为自己熟知所有的魔法技术。这个「式」或许具备他不知道的功能,能够从防御术式的外侧搜索屋内。他无法忽略这种可能性。 达也重新以「眼睛」从屋内透过墙壁看向人造精灵。 解析构造情报。 是只以想子构成的孤立情报体。 既然没有灵子情报的核心,那就表示它果然是人造精灵。这么一来就和魔法式一样,可以完全分解。 达也朝人造精灵伸出右手。他手上没有cad。 〔输入变数:瞄准人造精灵的构造情报。〕 达也魔法演算领域的资料区释放出魔法式构筑步骤,代替原本应该以cad输出的启动式,送入演算领域的执行区。 〔投射魔法式:「分解」发动。〕 肉眼看不见的闪光猛然射出。 人造精灵和构造情报的结合全被斩断,使想子情报体变为杂乱无章的想子聚合物,被情报体次元吞没。 达也一打开起居室的门,深雪就凑向了达也。 「哥哥,刚才究竟是?」 虽说是凑上来,但深雪不是在生气,她脸上的表情是担忧。 「你知道刚才发生的事?」 达也出声感叹。看来深雪察觉他刚才使用了「分解」。达也佩服深雪察觉他使用的魔法,反过来说就是他自负自己的魔法不会轻易被察觉,但这并非达也自以为是。实际上,跟着深雪现身的水波,似乎就听不懂兄妹的这段问答。 「我没有感应得很清楚,称不上知道……但我觉得哥哥好像使用了『分解』。」 「嗯。刚才有人造精灵在偷看屋内。」 达也不打算主动告知,却也不想隐瞒。因此他点头回应妹妹这番话后,就说明了状况。 「原因恐怕在于之前接的工作吧。」 「是那个周公瑾干的好事吗?」 「应该是他的部下,或是藏匿他的那个势力吧。」 达也说完,难得明显地叹了口气。 「文弥他们被跟踪了吗……」 他的低语引得深雪与水波睁大双眼。 「不会吧……有亚夜子陪同,居然还允许他人跟踪……」 深雪深信达也的推测完全正确才如此惊讶,但水波似乎也没余力质疑这一点。 「应该是故意的。」 「意思是亚夜子故意带敌人来到这个家?」 深雪的周围卷起想子。 这是魔法失控的征兆。 但深雪也有所成长。下意识使用的魔法还没实际显现,她就以自己的意志控制下来。达也眯细眼睛看着这一幕。 「我觉得不太正确。亚夜子恐怕……不对,不只是亚夜 子,文弥也被下令禁止甩掉跟踪者,或是对跟踪者下手吧。」 深雪听完哥哥的意见,即使没有完全恢复冷静,至少也平复了情绪。 「是谁下令……应该也无须思索吧。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真正的原因得问过才知道,不过或许是想拿我当诱饵。」 「怎么这样!」 深雪当然生气了。达也笑着安抚这样的妹妹。 「深雪,别这么生气。我不是说真正的原因得问过才知道吗?」 「可是……」 深雪的思绪已经狭隘到认为只有这种可能性,但是达也没责备这一点。 「而且,拿我当诱饵十分地合理。这次的对手足以令黑羽贡受重伤,也还没确实摸清对方底牌。从战术层面来看,由『以最终状态来说不会受伤』的我首当其冲是正确的做法,所以别这么生气。」 达也笑着这么说。 「哥哥!」 不过,这个回答比起成为诱饵,更无法被深雪容许。 「请不要讲得这么不顾您自己的安危!重点并不是只要没死,或是只要没留下伤痕就好,您自己应该也晓得!」 深雪意外地咄咄逼人,达也无法插嘴辩解。 「重点在于我面对『哥哥受伤的事实』时会怎么想。求求您,请好好思考一下吧!」 「……抱歉。」 达也勉强挤出道歉的话语。 「水波,抱歉让你久等了。午餐准备好了吧?」 他向水波搭话,试图改变话题。 「是,达也哥哥。深雪姊姊也请到饭厅吧。」 水波并未在这时冒出「让达也为难一下吧」的想法,真的是个率直的好女孩。 ◇ ◇ ◇ 在达也分解人造精灵(式神)的同一时刻。 「唔喔!」 距离达也家约五百公尺的小公园里,有个坐在长椅上、约三十岁的男性突然惊叫出声。 坐在旁边的男性连忙左右张望。他架设的认知阻碍结界正常运作,他们的身影不会映在任何人的意识中,他们的声音也不会留在任何人的记忆里,但他依然低声询问:「怎么了?」 「式神被除掉了……」 「被除掉?不是被送回或是被抢走?」 「应该不是你说的这两种状况。」 被问到的男性反覆摇头,一副想说他搞不懂这是什么状况的样子。 「式神的手感突然就消失了。」 「意思是那个家里的人用了解咒法术?」 「不对!……不,我不晓得。」 困惑达到顶点,一开始发出怪叫的男性稍微平复了情绪。 「我没有感觉到使用法术的气息。你也一样吧?」 「这……是没错啦……」 这两人是分工调查达也家的古式魔法师。一人操作式神,另一人确保安全。负责警戒的人为了防止「遣回」造成的伤害,除了使用结界术式,还同时布下感应魔法征兆的魔法雷达。 「但是式神不可能没遭受术法干涉就自然消灭吧?我不认为是你操纵式神失误。」 「那当然!可是……」 男性再度露出困惑的表情,微微看着下方摇头。 朝着地面的视线前方,突然映出一个影子。 两名男性惊愕地抬起头。即使架设禁止他人靠近的结界,这个人影依然很明显地就是朝他们接近,使得他们感到惊讶。但他们看清对方的模样之后,这份惊讶即转变成警戒与战意。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个僧侣外型的人物。头戴斗笠、身穿袈裟,一手拿着金刚铃。 男性们知道他们调查的对象——司波兄妹和九重寺关系良好。他们在接下本次任务之前,九重寺住持九重八云的大名就已经深深刻在心底。两人相视了一瞬间,接着不是选择先下手为强,而是逃走。 他们正想起身的这一瞬间,站在两人面前的僧侣就如同在等待这一刻般,摇响金刚铃。 清澈的音色从两人周围的「三个方向」传来。 两人露出惊觉不对的表情,坐在右边的男性往右看,坐在左边的男性往左看。 和正前方那名僧侣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僧侣,正以完全相同的动作摇动金刚铃。 正要起身的两人双腿失去了力气。 等到两人发现自己中了法术时,大部分的意识早已封闭在黑暗之中。 ◇ ◇ ◇ 今晚也来到九重寺借用地底训练设施的达也,一抵达就被邀请进入一间僧房。这是寄生人偶事件那时候用来商量事情的房间。八云在达也坐下的同时,毫无开场白就开始说起。 「看来你又被卷入某个麻烦事里了呢。」 光是这句话,达也就察觉到是要讨论今天的式神事件。 「不好意思,劳烦您费心了吗?」 仔细想想,对方大白天在堪称是自家地盘的邻镇使用远距离调查型的术式,八云……应该说八云的门徒们不可能对此坐视不管。 「因为血气方刚的徒弟很多嘛。」 八云露出苦笑,间接肯定达也这句询问。 「所以,这次发生了什么事?」 该如何回答?真的可以回答吗?达也犹豫不决。不过他没有迟疑太久,决定在回答与拒答之间取个平衡点。 「我接了工作,这个风波应该和这件事有关。」 「工作?风间那边的?」 「不,军方以外的那边。」 八云的眼睛眯细成微笑的形状,微笑着的双眼释放强烈光芒。 「方便问一下内容吗?」 「这恐怕会是京都那边的工作。我希望不用劳烦师父出马。」 八云嘴角微微上扬。他的眼神变得柔和,微笑成为真正的微笑。 「不用客气没关系。而且我和『传统派』多少也有点过节。」 八云主动提及「传统派」这个名字令达也意外,不过这么一来,就确定了调查家里的术士已经落入八云手中。 「这件事果然和被叫作『传统派』的古式魔法师派系有关吗?」 「这名称不是世人取的,只是他们自称罢了……」 八云展现的执着令达也觉得好笑,但达也避免将其显露在脸上。 「既然这样就更不能请师父帮忙了。若成为古式魔法师的内战,可不是开玩笑的。」 在全国的古式魔法师之中,对于「传统派」这个名称感到不悦的人也不在少数。自称「传统派」的古式魔法师们,原本就是不满于忠实遵守传统修行方式,加入前第九研寻求现代魔法诀窍的一群人。对于坚守传统至今的术士们来说,他们自称「传统」是不知羞耻的做法。加上和台面下工作有关的术士大多是属于「传统派」,所以台面上知名古式魔法派系旗下的魔法师们,也强烈要求肃清传统派。 「真是的,我距离悟道也还差得远呢。」 八云露出腼腆的笑容,不晓得是不是自觉心情变得好战,不像自己的作风。 「话说回来,想偷看我家的家伙们被关在这里对吧?我也想问他们一些事。」 达也陪着露出笑容,提出稍微深入的问题。而这问题中也包含转换话题的意图。 「现在应该没办法吧。」 八云以令人发寒的笑容回答达也的问题。 「我害得他们『有点』累,所以现在让他们在『安静的地方』休息。」 想当然耳,达也不会慑于这种程度的压力,他依然挂着客套的笑容,以闲话家常的语气继续询问。 「这样啊。那么可以至 少说明一下那些家伙的真实身分吗?」 「嗯,他们是『传统派』雇用的野生魔法师。」 「野生?」 达也疑惑地复诵这个词。 「是自由魔法师的意思吗?」 「也可以这么说。」 「这个国家有这种人?」 魔法师是珍贵的人力资源,从孩童到老人、好人到罪犯,应该皆由国家确实管理着才对。达也自己脱离公家管理,就某种意义来说是例外,不过这种人大多被二十八家延揽为私人战力,可说是国家透过十师族体制间接管理。具备实用等级的魔法技能却不属于任何组织,这种魔法师对达也来说是种崭新的惊奇。 「当然有。学不会现代魔法却能使用特定法术的案例不算罕见。」 「……意思是古式有许多自由魔法师?」 「这个嘛,正确人数不得而知,但我觉得不在少数。」 换句话说,本次工作必须应付的魔法师,有可能比至今所预料的还多。达也在心中上修工作的难度。 ◇ ◇ ◇ 西元二〇九六年十月一日,第一高中的新学生会开始运作。成员是会长司波深雪、副会长七草泉美、会计光井穗香、书记樱井水波,以及「书记长」司波达也。 「书记长」这个神秘的职位当然也有招来异议。平常只交付工作给学生会,不干涉学生会运作的教职员室,也发文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依照校规,学生会干部以会长、副会长、会计与书记组成,其中没有「书记长」这个职位,但深雪以不容分说的笑容加上「书记长是通称,正式名称是书记」这句话击退所有反对意见。没人敢提出「为什么需要『书记长』这种通称?」这个中肯的反驳。 此外还有一个隐情,在于大多数学生希望达也留任学生会干部。要是深雪失控,只有达也能够阻止她。这是二、三年级学生的共识,而且要是将达也逐出学生会,深雪肯定会失控。 就像这样,这一届的第一高中学生会在某方面来说有着恐怖独裁政治的味道,不过纳入「统治」的学生们看起来乐在其中,呈现有点无可救药的状态。或许可以形容为偶像独裁制度吧。这对于独裁者来说,算是一种天堂。 只不过深雪没有统治欲,更是丝毫没有想成为独裁者的愿望。其实她担任学生会长一职也是情非得已。「要是哥哥担任学生会长就好了」是她毫不虚假的真心话,而且还附加「若是如此,我就能尽心尽力为哥哥效劳了,要我当副会长或书记或泡茶专员都行」这种任何人听到都会觉得很危险的妄想。 总之深雪不希望达也的立场在她之下。这会令她联想到两人在四叶家的关系,她无法忍受。因此她不惜捏造「书记长」这种对外无法使用的头衔,在自己心中做个妥协。 基于上述状况,关于达也就任书记长的疑问、异议与反对意见,深雪以午休时间加上放学时间的一个小时「说服」众人闭嘴,让学生会室终于恢复平静。 配合新学生会起跑而改朝换代的新风纪委员长来到学生会室打招呼,大概是算准了这个时机来的吧。 「那个,这一年请多指教。」 「吉田同学,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 紧张的干比古即使注意要展现友好态度也免不了拘谨,深雪以亲切的笑容回应他。 获选为新委员长的是干比古,违反了大多数人以为花音的接班人应该是雫的预料。风纪委员长由九名风纪委员互选,这次的结果是干比古五票、雫四票,战况非常激烈——顺带一提,干比古投给雫,雫也投给干比古。干比古曾经是二科生,有人暗中阻止他就任委员长,但雫全身释放着「我不要接这种麻烦工作」的气场,且慑于这股压力的委员占多数。 此外,雫无视于紧张的干比古,和穗香聊着「达也同学留在学生会,真是太好了呢。」「嗯……」这样的女孩话题。 在学生会长、风纪委员长改选之后首度见面的席上,总是会聊到退休风纪委员的缺额递补,但这次学生会推荐的三名委员恰巧都是二年级,直接继续留在委员会,所以干比古真的只是来打招呼而已。看来干比古原本以为还要办理一些手续,他现在似乎闲得发慌。达也带他前往房间一角独立配置的终端机前。 「达也,怎么了?」 干比古从达也的态度推测他别有用意,因此他坐在终端机前面之后,就轻声询问站在一旁的达也。 「你先看这个。」 达也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单手用终端机的键盘打字。 荧幕显示字串与图表。 「是启动式吗?」 那并非是将属于机械语言的启动式转换为想子讯号,而是转换为人类易于理解的模组语言与图表。 「这是……记述式神构造的启动式吧。你居然找得到这么稀奇的资料。」 「只是凑巧找到的。我想问你,式神的构造是否会因为流派而不同?」 干比古似乎以为达也是从某个函式库找到的。达也没说这是自己解析构造后重新构筑的启动式,委婉询问这个启动式的来历。 「当然会,而且特征颇为浅显易懂。比方说这是……应该是修验道的系统。应该是修验道当山派术士使用的式神没错。」 「修验道有分派系?」 「与其说派系更像流派……不,应该说宗派。这是真言宗体系的修验道。」 「真言宗?我一直以为式神是阴阳术或道术的术法,密教也有使唤式神的方法?」 达也单纯的疑问,引得干比古有些得意地点头。 「有喔。密教系术士称作『护法』,不过本质相同。」 此时干比古不经意地将目光移回荧幕,露出像在说「哎呀?」的表情。 「这是什么?加了奇怪的改写呢……」 干比古注视荧幕一阵子之后,挂着理解到什么事情的表情仰望达也。 「原来如此,我知道达也为什么偷偷摸摸了。这是从地下网站捡来的资料吧?」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达也这么问纯粹是想知道答案,但干比古以一副「我懂我懂」的洋洋得意表情点头。 「因为,这个式神明显是用来窃听偷窥的吧?」 「是吗?」 达也这句话是「原来式神的用途分得这么细?」的意思。 「这明显是用在违法的目的。」 不过干比古似乎解释得更为狭隘。 「这样啊,原来是危险的东西。找你商量是对的,我删掉这个档案吧。」 「嗯,这么做比较好。」 达也随口称赞两句,干比古就露出了非常愉快的笑容。 干比古返回风纪委员会总部制作巡逻纪录(似乎很久没有风纪委员长会自己制作活动纪录了),到了即将关闭校门的时间时,换成是社团联盟的新总长前来打招呼。 「五十岚同学,恭喜你接任总长。」 「啊……是,谢谢会长!」 新总长在深雪面前紧张不已——应该说完全平静不下来。 「为了让学生会顺利运作,我想将来也会经常请社团联盟协助。请多指教。」 「我我我我才要这么说!今后应该会经常请学生会的各位在各方面提供协助。还请务必多多指教!」 「他看起来好像不太可靠呢。」在不远处旁观深雪与五十岚会面的泉美,朝身旁的穗香轻声这么说。穗香只回给泉美一个苦笑。 深雪和新总长打过照面之后,学生会干部也开始进行回家的准备。虽然这么说,但他们不用和上个世纪一样带课本等物品回家,运动服或实习服也 能免费利用校方的洗衣服务。平常带回家的顶多就是属于私人物品的情报终端装置与一些琐碎物品——如果使用的cad和达也一样是可更换储存装置的类型,就还得带卡匣回去。大致上就是这样。众人几乎不需要花时间整理私人物品,「回家的准备」主要是检查资料是否备份,或是确认哪些工作尚未完成。 「新会长五十岚学长看起来有点懦弱……不对,有点文静呢。」 泉美一边收拾,一边以突然想到般的语气,向深雪述说她对新总长五十岚的印象。 「他看起来很紧张耶,为什么?」 「紧张?」 泉美发出相当疑惑的声音。 「深雪早就认识五十岚了吗?」 泉美的反应过于率直,使得深雪苦于回应,此时达也上前帮忙解围。 「是的,虽然我们不同班,但五十岚同学的实技成绩名列前茅,所以我们有一起接受评分过几次。但我认为穗香或雫和他比较熟,记得他们是同个社团。」 穗香看到深雪以眼神示意之后开口。 「他是去年女子两项竞赛社的社长——五十岚学姊的弟弟。」 「他擅长的魔法不适合竞赛,所以竞赛成绩不太亮眼,但光看实力就无话可说。」 「光看实力?」 达也感觉雫这番话另有含意,复诵这四个字询问。 「五十岚同学该怎么说……说他懦弱不太对,不过他容易在紧要关头却步。即使如此,在陷入绝境时却会鲁莽地放手一搏导致自我毁灭……应该说他个性上有点不擅长竞争吧。」 「他适合担任参谋或副将,不适合当领袖。」 穗香苦心择言想形容得圆融一点,但雫的苛刻评价搞砸了一切。 「这么说来,新总长为什么不是十三束同学?」 做完风纪委员会的工作,再度来到学生会室的干比古提出疑问。 「记得在结果公开之前,感觉就像已经决定是十三束学长接任了,对吧?」 大概是同为风纪委员而惯于相处,香澄轻松地附和干比古这番话。 「服部学长大概有自己的想法吧。」 谁担任社团联盟的总长,是由社团联盟决定的。深雪以言外之意指摘这一点,促使大家别再对五十岚议论纷纷,以免演变成暗中中伤他。 ◇ ◇ ◇ 学生会长选举结束,遴选新学生会干部告一段落之后,终于就要开始正式准备论文竞赛了。即使在京都举办的时候对纯理论领域有利,但魔法论文竞赛依然要求实际示范魔法,因此实验器材正快马加鞭地制作当中。 不过工作地点不是操场,主要是在讲堂,这部分和去年不同。去年闹哄哄的工作光景消失无踪,主要看到的是众人默默研究复杂设计图的模样。 达也在讲堂二楼的座位俯视五十里指挥的「投影型魔法阵」制作过程,同时和干比古讨论警备细节。 「——那么今年也不只是风纪委员会,还会广为招募志工,从中选出护卫成员是吧?」 「当然。光靠风纪委员会的九人不可能面面俱到。不只是参赛代表的护卫,我还想招募志愿的学生参与当地的警备任务。」 「今年的警备总负责人是服部学长吧?」 「学长正在和别校的警备负责人开线上会议。」 「连续两年由第一高中学生担任总负责人,其他学校没意见吗?」 「这没问题。警备总负责人由九校战秘碑解码的冠军学校派任,似乎是不成文规定。」 「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原来去年由十文字学长担任总负责人,也不是因为他是十师族啊。」 雷欧与艾莉卡加入达也与干比古的对话。他们至今都保持安静以免碍事,但这个意外的内幕似乎让他们忍不住发言。 「嗯,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其实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有些事不问就不会知道呢。」 虽然两人的发言打断讨论,但达也与干比古看起来都不在意。 「所以达也,你要帮忙护卫还是警备?」 「你已经以我会帮忙为前提了啊?」 「当然。我很依赖你喔。」 这种说法相当厚脸皮,但达也只是挂着无声的笑容,没有表态拒绝干比古的委托。他来这里找干比古是要协调学生会与风纪委员会的合作关系,但他个人也不排斥帮忙。 「这个嘛,我就负责当地的警备吧。」 因为地点在京都,在「工作」上也比较方便。 「那我也过去帮忙吧。」 雷欧听完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举手这么说。 「既然负责当地的警备,就得先去场勘了。」 ——不,雷欧的想法非常好懂。 「咦~我要和达也同学去京都,你去当护卫啦。你很擅长当肉盾吧?」 此时艾莉卡以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语气提出异议。 「肉盾是以要被拳头打、被刀子刺为前提吧!不要讲这么危险的事情啦!」 「也可能被子弹射喔。」 后半段当然是玩笑话。比起这个,干比古更在意艾莉卡颇为认真的前半段发言。 「艾莉卡……你去京都打算在那边过夜吧?」 「这是当然的吧?」 在这个时代,要当天往返东京与京都绝非难事,在谈生意的时候反倒是理所当然的行程。不过这次是警备的场勘,不只是成为会场的新京都国际会议中心,也会广范围地勘查周遭区域。虽然很难想像会和去年一样早早发生事件,不过反过来说,正因为去年才发生那种事件,所以才无法疏于警戒。 「意思是……你想和达也一起去要过夜的旅行吗……?」 「笨……笨蛋……!」 背上婚前旅行嫌疑的艾莉卡脸蛋不知为何不是变红,是变得铁青。 「怎……怎样啦!」 不知该说是怒骂还是极力辩解,艾莉卡如同拼上性命的气势,使得干比古结巴起来。在这个时间点,干比古只是慑于艾莉卡看似过度的反应,但听到理由后,他脸上也失去了血色。 「要是被深雪听到怎么办?就算是开玩笑也会吃不完兜着走耶!」 干比古连忙扫视四周,他露出的正是身处战场正中央的眼神。形容为「拼死拼活」一点都不夸张。 不是「无法只当成玩笑话了事」,是「就算是开玩笑也会吃不完兜着走」。并不是随口说出来的话语会被当真,而是明知只是开玩笑也不能讲出这种话。干比古觉得确实可能如此,不对,是肯定会如此。绝对零度的寒气随时都有可能逼近自己……干比古由衷感到恐惧。 不过,像这样把恐惧显露在外地有所提防,本身就是个轻率的行为。 「……你们把别人的妹妹当成什么了?」 干比古与艾莉卡僵硬的脖子发出摩擦声,把脸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两人转头后,看见达也挂着令人心底发寒的笑容。 「真是的……都是miki乱讲话才害我折寿。」 「我叫作干比古……」 干比古说出的惯例抗议也毫无气势可言。其实干比古对艾莉卡抱持前所未有的同感。 达也并非直接危害,只是以冰冷的视线投向两人。不过光是这样,干比古就觉得有种自己少了一小段寿命的错觉。 那不是雪或冰的冰冷,是研磨锋利的刀刃那种冰冷。是更直接威胁到生命的事物。 艾莉卡的感受也大同小异,她挂着精疲力尽的表情。 「我觉得艾莉卡与干比古 这样挺失礼的喔。」 达也挂着不悦的表情表达不满,大概是好友的这种态度依然令他无法释怀吧。虽然他已经没有散发着几乎能把人压垮的压力,但是用不着说明就知道他很不高兴。不只是当事人艾莉卡与干比古,旁观的雷欧也强烈感觉必须换个话题。 「话……话说,我们都负责会场的警备就好了吧?反正千代田学姊应该会寸步不离地保护五十里学长,北山也会陪同中条学姊吧?」 雷欧大概觉得,没有真的被怎么样却一直生气很幼稚吧。达也回应他的这份贴心。 「不只是雫喔,千仓学姊与壬生学姊也会帮忙保护中条学姊。」 看见达也积极改变话题,艾莉卡与干比古都松了口气。不,并不是真的做出这个动作(两人都没这么冒失),但是从态度就明显看得出他们不再紧张。 「而且启学长就算没其他护卫也很够了。」 「桐原学长报名担任三七上学长的护卫喔。」 艾莉卡说完,干比古接着提到另一个参赛代表——三七上凯利的护卫人选。雷欧听他说完,不知为何低声地说: 「三七上学长啊……那个人才不需要护卫吧?」 看来他无法接受由桐原担任凯利的护卫。 「他的战斗力在我们学校也名列前茅吧?曾经和他组队的干比古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正如雷欧所说,凯利是第一高中代表队成员,他和服部、干比古搭档,在今年的秘碑解码拿下冠军。他在比赛中展现铜墙铁壁的守备力,是未曾允许敌人进犯己方秘碑的高手。 「三七上学长对于各种魔法的知识非常丰富。他能够在秘碑解码完封敌校的攻击,也是因为对方选手无论使用任何魔法,他看第一次就能正确掌握,并且在第二次之后使用最适当的魔法抵销。这是非常高明的特技。」 魔法式无法干涉魔法式。情报强化是提高事象的稳定度(改写难度),让对方的魔法无法生效的技术。领域干涉是在目标区域发动「不定义改写内容的事象干涉力」,排除对方事象干涉力的技术。两者都不是直接干涉对方的魔法式。 不过,如果魔法引发的结果是干涉物理现象,那就始终是物理层面的现象。所以不同魔法改写的结果当然有可能相互抵销。例如,在压缩空气弹的轨道上设置「以魔法减压的空气聚合物」,「压力比周围空气高的空气聚合物」和「压力比周围空气低的空气聚合物」两种现象就会相互干涉,导致魔法式无法维持定义内容而出错。换句话说就是会中断魔法效果。这种现象称为「魔法抵销」。要是己方的干涉力远胜于对方,就可以覆盖逆向的事象改写,继续维持魔法效果。但如果干涉力只是略胜一筹,就会和事象的复元力相互影响,优先产生抵销现象。 不过,如果是刻意要造成魔法抵销,就必须包含座标在内,正确预测对方想进行何种事象改写。以抵销的方式瘫痪魔法是「知易行难」的技术。 「看过一次的魔法就不管用,是这个意思吗?感觉好帅啊。」 以戏谑语气开玩笑的雷欧,也十分理解这是高超的技术。 「哈哈哈,总之因为这样,所以三七上学长其实比较擅长理论。」 干比古也配合雷欧孩子气的玩笑话,笑着回以不算回应的回应。 「凯利是否需要护卫」的问题,由艾莉卡以下一句话解答。 「也就是说,桐原学长是负责挡下第一波魔法的肉盾,对吧?」 「喔喔,原来如此!」 艾莉卡的想法始终脱离不了「肉盾」,雷欧则是一置身事外就干脆地认同这种说法。 「艾莉卡……还有雷欧同学……」 美月的冰冷视线刺向这对搭档。 ◇ ◇ ◇ 从多人共同输送型转变成少人个别输送型的公共交通工具不只是电车,从住家附近的车站搭乘通勤车(ai计程车)返家,已经成为大型都市普遍的代步方式。从自家前往车站时,是使用居民id叫通勤车到家门口;从车站返家时,是在站前的通勤车乘车处找空车。在没有通勤车乘车处的街角,可以用行动终端装置连上公共交通网路呼叫空车。 达也他们在这方面也正常居住在这种都市,利用通勤车往来于自家与车站。虽然使用魔法就没必要叫车,不过很遗憾,法令严格限制魔法的使用。现代社会对魔法师还没这么宽容。 就连现在,准备论文竞赛而很晚放学的达也、深雪与水波三人,也在染成紫色的天空下,来到车站前面等待通勤车。 车站前面没有空车称不上是稀奇的事。要是完全没人等车,无疑代表没使用的通勤车过多,也就是浪费社会资源。 而且通勤车的配车系统和电动车厢的运作资料连结,几乎不会让乘客等待超过五分钟。换言之,车辆充足到不会让使用者感到不便。 实际上,达也他们也只等了两分钟左右。通勤车进入站前的专用轨道,暂时停在距离达也他们等待的乘车处约十公尺的下车处,让一名推测将近三十岁的男性下车。车门自动关上,再度起步的车辆没回到马路,而是缓缓靠近乘车处——达也见状便将右手伸进暗藏cad的怀里。 水波以惊觉的目光仰望达也,接着连忙看向通勤车。停在视线前方的通勤车还没打开车门,车内就释放出了想子波动。 达也还没抽出cad,水波就构筑了圆筒状的反物质耐热护壁。保护的对象是自己与深雪。没将达也纳入护壁内侧,是为了避免妨碍他行动。这是半年来反覆训练的成果。 不过,从车内溢出的想子波,并非用来发动魔法。 凌乱挥洒回荡,反覆重合的想子杂讯。不像演算干扰具备阻碍魔法的效果,相对的,密度远高于演算干扰,足以妨碍辨识想子的魔法知觉,也可说是想子的烟幕吧。 (人造精灵自爆?是像想子的定时炸弹那样的东西吗!) 当这记以意外的方式进行的暗算使得深雪与水波陷入混乱时,达也立刻看穿这个「攻击」的真面目。 (既然这是魔法烟雾,接下来就是……) 「水波,使用『下降旋风』。」 「啊,是!」 水波发动达也指示的魔法。几乎在同一时间,圆环的喷水池溅起猛烈的水花——不对,喷水池的水全部化为水花,瞬间变化为浓雾。 周围覆盖浓雾之后,肯定连以魔法起风都要费一番工夫。因为用来操作气流的空气,和受到敌方干涉的微小水滴混合在一起。 但水波发动魔法的时候,雾还没有来到达也他们周围。空气混入高浓度微小水滴会提升操作气流的难度,始终只是因为术士瞄准时遭到妨碍。要是已经瞄准结束,即使浓雾笼罩也不会妨碍魔法运作。 结果就是「下降旋风」的魔法从上空拉扯空气至地表剧烈卷动。以水波为中心向外吹的旋风,立刻吹走阻碍三人视线的水雾帘幕。 从眼前通勤车冲出来的矮小男性,和三人之中站在前方的达也四目相对。这名男性手握小型十字弓,眼睛惊讶地瞪大。看来魔法设下的障眼法瞬间被破解令他感到意外。不过居然因为这种程度的失算就乱了阵脚,实力再差也该有个限度。这样只会使得对方有机可乘。 达也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朝着位于拳头攻击范围之外的矮小男性,如同鞭子般犀利地踢出了右脚。 往下的回旋踢。 男性手中的十字弓被踢落。 达也顺势直接弯起腿,改为施展侧踢。 腹部中招的矮小男性撞上背后的通勤车,靠在车旁蹲下。不晓得是不是狠狠撞上车身时撞到后脑勺,别说起身,感觉连动 也不动。看来不是意识朦胧就是已经昏迷。 落在人行道的十字弓,其安全装置似乎已经被解除,射出了箭。幸好箭只是在路面弹跳,没伤到任何人。 达也右脚回到路面时,感受到右侧传来正要构筑魔法式的想子晃动。他迅速转向该处,发现释放施法前兆的是在下车处走出通勤车的男性。 达也这次真的准备抽出cad应战,却中止动作。 深雪在他反应之前就出面迎击。 推测是敌人的男性先着手构筑魔法,实际先发动魔法的却是深雪。 男性使出魔法。达也的情报体认知视力捕捉到魔法式投射在深雪头上一公尺处,而且他也「看见」这个魔法式没能造成任何效果就四散消失。 「哥哥,刚才那一幕有拍到吧?」 深雪这个问题,是在确认和市区监视器一起设置的想子波侦测器是否有录下对方的魔法,也就是在询问正当防卫的事证是否成立。 「应该吧。而且就算没拍到也有证人,所以不要紧。」 达也的回答是在帮妹妹的反击挂保证。他有察觉除了他们三人,在这个站前区域至少有四个局外人感应到刚开始的想子波,并且正要展开启动式。达也同时也已经记住这些人的长相。既然是魔法师,那应该也有「看见」刚才的攻防。 即使是在兄妹简短问答的这段时间,男性也使出了三次魔法。 所有魔法都被深雪的领域干涉挡下。 男性第五次构筑魔法式。不是用来攻击,是用来逃走的术式。 敌方男性转过身去。 「休想逃。」 深雪静静宣告。男性的身影有一瞬间消失不见,接着又立刻恢复色彩。于是,他如同断线傀儡般往前倒下了。 达也蹲在男性身旁,触摸他的脖子,接着将手放在他的鼻尖,确认他还有微弱的呼吸。 「这种程度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深雪,你进步了。」 深雪使用的是降低对方体温,剥夺身体机能而使其丧失战力的魔法。这个术式的强度很难拿捏,光是降低的温度差数度就会害对方留下后遗症,不过这次顺利停留在不算过度攻击的范围。深雪因此得到哥哥的称赞,便说声「谢谢」,羞红了脸颊。不过对方男性在意识混浊的状态跌倒,没能做好防范措施,所以脸摔得很惨。全身瘀青擦伤又流鼻血的男性面前,站着一名脸红娇羞的美少女。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这幅光景颇为奇特。 不过说到伤势,被达也踢飞的矮小男性严重得多。达也捆绑他的手脚以免逃走,并且就这样扔在路边,所以在场最没人性的无疑是达也。 「达也哥哥。」 这样的他不可能为袭击己方的对手处理伤势,听到水波呼叫就干脆地从男性旁边起身。 「请看这个。」 「果然是破魔箭吗……」 十字弓的箭看起来握在水波手中——实际上是浮在手心上。达也见状冷静低语。 「……您心里有底?」 达也丝毫没有展现出意外的感觉,似乎令水波觉得奇妙,使水波反射性地提出这个不够具体的问题。 「不,只是有在踢飞他之前看到。」 在那一瞬间?——水波并未如此感到惊讶。她是由四叶培育,兼任护卫的侍女,在四叶本家的训练课程看过很多反常的人。应该说,虽然有程度上的差异,但她的衡量标准是落在反常这一侧。对她来说,达也的身体能力足以归为「常识」的范畴。 达也只是一瞥,但深雪却目不转睛地看着「破魔箭」。 「这是古式魔法之中用来妨碍魔法的法具,对吧?」 「正确来说,这个道具是用来妨碍以sb为媒介的魔法。对于直接将魔法式投射到目标对象上的魔法没什么效果。」 深雪听完达也的解说,疑惑地微微歪过脑袋。 「对方认为我们是古式魔法师吗?」 「不过这种箭和真正的破魔箭不同,光是射中就具备十足的杀伤力……」 达也看着尖锐的箭尖轻声挖苦。如果只看外表的话,这根箭的特色只在于箭尖与箭身是一体成形,箭尾使用真正的鸟类羽毛,其他部分看起来就像一般十字弓使用的短箭。不过,看起来只是压缩木材的箭身,实际上的材料是将木材削得薄如纸、长如卷轴,再卷入写上咒语(真言、祝词)的物体压缩加工而成。虽然叫作「破魔箭」,使用者却不限于神道系的术士,对于以「文字」为媒介利用的古式魔法师来说是共通的法具。 「这果然是针对sb魔法的武器吧。如果对方不是找错袭击对象,就是基于某种理由误以为我们是古式魔法师。」 此时,达也察觉「我们是警察」的声音正在接近。 「后续等回家再说吧。」 这是在最接近自家的车站发生的事件,有许多人目击,市区监视器也肯定有拍下过程。逃亡是愚昧的做法。 想到必须花时间接受侦讯,达也就叹了口气。 警察约一小时后放达也等人离开。即使如此依然算早了。警方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他们受害者的立场,其原因果然在于市区监视器与想子波感应器的纪录。 「真是的,拖得好晚。」 若只看时间,还不到「好晚」的程度。但精神疲劳令达也觉得现在比实际时间晚得多。 而且不只是达也如此。 「的确……我立刻准备晚餐。」 深雪回应的声音也透露出疲惫感。 「深雪姊姊,由我来吧。」 水波也难得一副倦怠的语气,但她依然主张自己有权掌厨。不晓得该说她顽固还是正经。恐怕两者皆是吧。 「是吗?那就拜托你了。」 「好的。」 深雪很干脆地让步,令水波露出意外的表情,没换衣服就准备进入厨房。 「哥哥,我去为明天做准备。」 不过深雪接下来这句话令水波猛然转身,脸上浮现些许苦恼的神色。明天是去生驹造访九岛家的日子。「即使只是两天一夜,身为侍女也应该帮忙准备吧?」「可是也得尽快准备晚餐……」她在这两个义务感之间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用这么急着准备也没关系吧?你们两个要不要先去换衣服?明天的事情等餐后再慢慢准备就好。」 「是,达也哥哥,我会照办。」 对于无所适从的水波来说,达也这番话是及时雨。 「这是达也哥哥的吩咐。深雪姊姊,我们走吧。」 水波不给深雪插嘴的机会,将主人赶上二楼。 结果,关于明天旅行的准备,只有达也的份是由深雪与水波一起进行,两人各自的准备都是由自己完成。两人一边拌嘴讨论一边开心地在自己衣柜翻找衣物,达也挂着「真拿你们没办法」的笑容看着这幅光景。 在客厅进行因此延后的茶水时光时,达也向两人说起刚才的袭击。 「刚才那些人肯定是古式魔法师。不只是破魔箭,另一人想用来逃走的透明化魔法,并不是干涉光线的反射或折射,而是让别人难以辨识术士的精神干涉系魔法。和九岛烈在去年九校战开幕典礼使用的术式属于相同系统。」 「那么,他们是九岛家的人?」 达也摇头回应深雪的询问。 「九岛家的术士,并不会误以为我们是古式魔法师。对方反倒是敌对势力——『传统派』的手下吧。」 「是文弥说的『传统派』吗……这名字听起来很夸张,他们究竟在主张什么传统?」 深雪疑惑地歪过了脑袋。如果不知道「传统派」这 个名称的由来的话,肯定所有人都会这样质疑。 「大概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吧。」 达也挂着苦笑,摇摇头回应深雪这番尖酸的话语,但他却在中途露出像是在说「哎呀?」的表情。 「看来水波知道传统派。」 「是的,本家提过这是必须提防的魔法结社之一。好像是被前第九研背叛的古式魔法师,为了报复十师族而组成的集团。」 看来,没有明显展露疑问之意的水波果然知道这件事。 「断定他们是以报复为目的,我认为说得太重了。不过其他部分和我知道的一样。」 可惜其中有些许认知差异,但知识在传达的过程中总会失真,这种程度堪称在所难免。 「所以,关于他们误以为我们是古式魔法师的理由……深雪,你记得前几天有人造精灵想调查我们家吗?」 「记得。是周日的事吧?」 「那个术士似乎被师父的徒弟逮到了。」 「原来如此……所以他们才会误以为我们也是八云老师那边的人。」 深雪露出能够理解的表情点头。反观水波,她似乎无法释怀。 「水波,怎么了?你知道八云老师吧?」 虽不到眼尖的程度,但深雪察觉水波的异状,以言外之意催促「想问什么不用客气」。 「是,我当然知道……但八云大人为什么要逮捕刺探我们家的魔法师?」 水波的疑惑目光不只包含这单纯的疑问。深雪不知道她挂念的是什么事,但达也知道。 「不,那是水波误会了。我与深雪都没有接受师父的庇护。」 如果不只是学习体术,还接受八云的庇护的话,那不就是对四叶家的一种背叛吗?这是水波的想法。 「师父常说自己不只是和尚更是忍者,大概是身为『忍者』无法放任外人在自家院子调查各种情报吧。即使被调查的对象不是他自己。」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 水波眼中的质疑消失,看来这段说明总算令她接受了。 「多亏这次的袭击,我得知两件事。」 厘清这个奇怪的疑惑之后才是重头戏。 「第一,我们成为了敌方的明确目标。敌方应该就是传统派。」 深雪与水波表情显露一阵紧张。 「第二,敌方不晓得我们的底细。」 深雪成功克制惊讶情绪,但水波「啊!」地轻声惊叫。 「敌方是跟踪文弥他们而来,这事几乎可以确定是事实。他们应该知道文弥与亚夜子是『黑羽』,也知道黑羽和四叶家有关。至少周公瑾似乎知道黑羽负责四叶不能见光的工作。」 此时,不知道达也是觉得哪里好笑,轻声笑了出来。 「哥哥?」 「没事,抱歉。讲到『四叶不能见光的工作』,听起来像是四叶家有在经营光明磊落的事业,我才忍不住笑出来。别在意。」 达也驱赶无谓的杂念,回到正题。 「换句话说,对方知道四叶相关人士造访这个家,却不知道我们和四叶的关系。不只如此,甚至没想过我们是四叶旗下的魔法师。如果他们认为我们是四叶的魔法师,照理说就不会带古式魔法用的咒具过来了。」 「也就是说……对方认为我们是四叶旗下的黑羽家雇用的古式魔法师?」 这个问题是水波问的。她隐约感受到某种危机。 「就是这么回事。敌方知道我们的存在,却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分。他们不晓得黑羽为什么挑选我们当帮手。」 「这也就是说……敌方的攻击也可能殃及我们以外的人?」 水波这句话引得深雪微微睁大双眼,使达也微微眯细双眼。 「没错,比方说,我们就不能忽略艾莉卡或干比古成为对方目标的可能性。穗香或美月也可能被掳为人质。」 「我们是不是应该委托姨母大人或黑羽先生派人护卫?」 深雪之所以能意外地冷静,在于达也并未着急。即使如此,她还是明白这件事得尽快处理。她毫不犹豫地建议找真夜帮忙就是其证据。 「还是别拜托姨母大人吧。感觉拜托她派遣护卫,可能会反过来被她当成诱饵。」 「那么找老师?」 「感觉得付出不少代价……但是也没其他办法了。」 达也喝光杯里的饮料后,站起身子。 「我去师父那边一趟。」 可能他打从一开始就打算直接去练习新魔法,所以身上是随时可以出门的穿着。装入实验用cad的手提包也已经放在玄关了。 「你们先休息吧。要关紧门窗。」 达也从玄关收纳盒取出并装备cad「三尖戟」,再加穿一件薄外套,对送行的深雪与水波这么说道。 「我知道了。」 在同声致意的两人目送之下,达也打开了玄关大门。 第三章 隔天早上的达也完全一如往常。昨晚他和八云讨论了哪些事,他丝毫不让深雪或水波知晓。不过达也如常的模样也令人安心,令人觉得他昨晚已经完成了保障朋友安全的某种协议。 但是达也本人并未就此安心。应该说他生性不会因为只做了一道防范措施就放心。 放学后的学生会室。今天晚间六点必须造访生驹的九岛家,因此深雪以私事为理由,将后续工作委由穗香与泉美处理。 「雫。」 接着,达也对来玩的雫说话。 「什么事?」 虽然回应的语气冷漠,但达也知道雫本人并不冷漠,所以不会在意她的语气。 「可以让穗香暂时住你家吗?」 「咦咦!」 发出惊叫的是穗香,雫只有微微蹙眉。 「为什么?」 「因为她自己一个人可能有危险。」 「……那个,这是怎么回事?」 穗香以担忧到苍白的脸色询问。达也当然也打算尽可能说明理由。 「其实,我昨天走出车站的时候遭到了袭击。」 「怎么会这样!您有受伤吗?」 率先大喊的是泉美,她询问的对象是深雪。 「没事。哥哥、我与水波都毫发无伤。」 深雪露出了微笑,泉美见状便轻抚着胸口松了口气(不是比喻,是真的做出这个动作),同时坐回椅子。 「如深雪所说,我们没受伤,但我们不知道遇袭的原因。」 这番话有一半是假的,不过另一半是事实。而且在这个场合,事实比较重要。 「警察呢?」 「还没通知我们,大概正在侦讯吧。」 「所以也不晓得对方身分?」 「只知道是古式魔法师。」 「只有这样?没有其他线索?」 「如哥哥所说,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会遇袭。」 「那么,难道说……」 穗香旁听雫与深雪的对话,思绪朝着达也期望的方向发展。 「对方也有可能不是针对达也同学一个人,而是第一高中的学生会吗?」 达也并不是想吓唬穗香,不过让她保持戒心会比较好。 「不晓得。只是如我刚才所说,最好尽量避免落单。」 「我知道了。」 雫将手放在感到害怕的穗香肩膀上。 「穗香,今天起住我家吧。」 「……嗯,我会的。我得做个准备,回家的时候可以陪我一趟吗?」 「好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即使是好友,也会对突然住进对方家里感到抗拒,穗香略显犹豫,但最后还是听从达也的建议,心怀感谢地接受雫的善意。 达也的暗中安排并未就此结束。 「……所以,现在不晓得是谁会被盯上。」 「可能和论文竞赛有关,也可能无关,是吧?」 达也要深雪与水波稍待片刻,并和刚才一样对干比古灌输虚实参半的话语。今天也在讲堂参观五十里的工作,顺便担任护卫的干比古听完达也编纂的故事之后,回以像是附和的询问。 「没错。既然没查明原因,就无法缩小目标范围。」 干比古看起来不怀疑达也的说法。在这里稍微帮干比古辩护一下,他会不怀疑这段话,与其说是因为他为人善良,不如说是因为他非常重视第一高中学生在这个时期遇袭的事实。 「是不是该增派参赛代表的护卫?」 「不,中条学姊身边已经够多人了,而且五十里学长与千代田学姊、三七上学长与桐原学长这两个组合,应该能击退大部分的对手。」 默默旁听两人交谈的雷欧反覆大幅点头。 「比起他们,我更担心你们与美月。因为你们是我在第一高中交情最好的朋友。」 听到「交情最好」这几个字,两个男生露出害羞的表情。 可是却有人维持严肃表情、毫无笑容,这个人就是场中的一点红——艾莉卡。 「我没问题啦。miki就不用说了……雷欧应该也没问题吧。」 「我比较担心你喔,因为你毕竟也是女生。」 艾莉卡的说法就某种意义而言是在瞧不起雷欧,他听到后也口出恶言来反击。 但是艾莉卡的反应和平常不同。 「也对。正如这笨蛋所说,美月最令人担心。因为说到战斗力,她就只是平凡女生。」 不知道干比古是不是也在思考相同的事,他露出紧张表情,点头回应艾莉卡的指摘。 「是啊……」 「……达也同学,这段时间我会陪着美月。只要上下学的时间就好吗?」 艾莉卡提议由自己接送美月,但三个男生都各自摇头。 「就说了,你也是女生吧?」 「即使艾莉卡实力再好也很危险。对方是古式术士,虽然我不认为艾莉卡正面交锋会屈居下风,但是也不晓得对方会用什么阴险的手段。对吧,达也?」 「我也赞成干比古的意见。如果只是要自保就算了,但要是还得保护美月,这工作就不适合艾莉卡。」 先不提雷欧单纯的反对意见(不过或许是最有效的),干比古与达也的说法很中肯,所以艾莉卡也没有坚持己见。 「……那就由miki陪她吧。」 「咦咦!」 但她没忘记扔炸弹反击。 「也对……干比古,可以拜托你吗?」 「咦,不,可是……」 「要确实到她家接送喔。也别忘记对美月的爸妈打招呼,不然会被误认是跟踪狂。」 「唔……」 干比古知道这么做的必要,但是心理层面却有强烈抗拒。尤其是「对美月的爸妈打招呼」这个部分。 「美月那边由我去说。」 「嗯,拜托了。」 要说是他理性与感性的对抗……也不太对。 「……我知道了啦,不然出事就来不及了。」 干比古以正当理由压下难为情与害羞的情绪,决定忠于自己。 ◇ ◇ ◇ 达也做好周全安排之后,便带着深雪与水波前往生驹。他们先搭乘之前提过的磁浮列车到奈良,再转搭电动车厢。京阪神地区除了遗迹与历史建筑物密集的区域以外,交通网完备到不输给首都圈。 这次坐磁浮列车也得到妹妹她们的好评,甚至让达也觉得改天去更远的地方也不错。在这种小乐趣的伴随之下,三人前往生驹山东侧山麓的九岛家。 十师族原本就没有相互往来增进情感的习惯,顶多就是适婚男女为求良缘而交流,而且就世间看来也不算是特别频繁。而达也与深雪得隐藏自己和四叶家的关系,更没有这种机会。因此当然是首度造访九岛家。不过他们走出车站就转搭自动驾驶的通勤车,所以不可能会有迷路的情形发生。 抵达时间是傍晚五点五十五分,几乎和预定计划相同。 他们下车之后按下门铃,应门的不是帮佣,是藤林。 「欢迎光临,达也。也欢迎深雪与水波,很高兴你们造访。」 「不好意思,还麻烦您特地陪同。」 虽说从一开始就说好要陪同,但藤林今天为了迎接他们,早一步从东京来到了生驹。即使是达也,也会觉得过意不去。 「别在意。好啦,不用客气,请进。」 来到门口迎接客人的藤林,笑着邀三人入内。 如果不像达也那样具备某种透视能力,确实需要有人带路走过这座前 院。水波露出佩服的表情左右张望。深雪则是很有教养地将视线固定在哥哥背上,不过映入视野边角的翠绿围墙似乎大幅打动了她的心。 九岛家外门通往玄关的这条路,是以高两公尺以上的围篱打造的迷宫。至于车辆用的出入口,应该是别条路吧,不过那边肯定也设下了某些机关。人们使用的入口都做成魔法形态的迷宫了,车用入口不可能任凭所有人自由进出。 (这间宅邸就是一座堡垒啊。) 若是站在门外观看,这座建筑物就是虽然豪华,却无其他异常的三层楼西式建筑。 不过只要踏入门内一步,就是拒绝不速之客的机关宅邸。也像是城塞建筑正统化之前,兼具军事意义的领主住处。 「夸张到吓一跳了吧?」 藤林大概是感觉到达也散发着被吓愣了的气息,她笑着搭话。 「这可不是防止传统派袭击而特别设计的喔。自从这栋宅邸落成,这里的人们就一边吸收前第九研的研究成果,一边一点一滴地强化守备。在这里盖房子是当时政府的既定事项。你知道为什么吗?」 藤林询问的语气,像是在和小孩子玩脑筋急转弯。应该回答不知道,还是该说出正确答案?达也不知道藤林期待何种回应,但他的服务精神也没那么旺盛。 「我听说是要监视大阪。」 「还真无趣……你说对了。」 达也看见藤林一副失望的模样,觉得她真的就像个孩子一样,不过这是只藏在达也心里头的秘密。 「哥哥,是要监视大阪的什么呢?」 达也的知识并非普遍的常识,所以刚才藤林才会洋洋得意地询问。深雪询问哥哥之后,藤林就像是觉得这次一定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般回答。 「大阪是国际商业都市,基于这个特性,外国人的进出管制相当宽松,外国人想居住也很方便。但无论如何都会有干员逃离监视的眼线,出事的时候容易被对方抢得先机。」 「所以这座宅邸就是为了因应那种情况?」 「没错。因为对于政治家来说,魔法师干员的秘密行动是最恶质的恶梦之一。九岛家是前第九研最杰出的成功案例,因此受命阻止外国魔法师干员过于跋扈。」 藤林说明之后,深雪露出姑且算是可以接受的模样,不过看起来还残留着些许疑问。 「深雪,不用客气喔。」 藤林似乎也察觉了这一点,催促深雪说出口。 「谢谢。虽然我觉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既然是负责监视潜入大阪的干员,我觉得据点应该设立在大阪,至少也不应该是生驹山东侧,而是西侧。」 随口提出的这个问题,似乎戳到了藤林的痛处。 藤林蹙眉语塞,由达也接棒回答。 「因为要是过于接近,恐怕会被对方拉拢。」 深雪略微表示惊讶。 「意思是可能背叛?」 「政治家是这么认为的。」 迷宫结束,可以看见玄关了。关于政治家对魔法师的看法这个话题,还没深入讨论就被迫中断了。 九岛烈已经在会客室等待。虽然这么说,但现在时间是傍晚五点五十九分,达也他们没有迟到,所以不觉得惶恐,而且也没有实际感到畏缩。 面对日本魔法界的长老,达也的身心完全一如往常。 「感谢您今天拨空接见我们。」 面对这句百分之百是表面工夫的问候,烈甚至稍微露出苦笑。 「好久不见。上次像这样直接见面,应该是去年夏天的事了吧。」 「感谢您当时帮忙说明电子金蚕的事。」 「不……」 烈脸上浮现踌躇,但他将这份踌躇压抑在心底。 「我原本没道理出现在你面前,但你主动要求见我。我很高兴能够再见到你。」 「不敢当。」 达也行礼之后想继续说客套话,烈摇手制止。 「司波达也同学,虽然这可能是自我满足,但我想先向你道歉。寄生人偶事件是我基于自己的考量与觉悟而策划的。我并不是要以败者身分辩解,但也不打算承认自己错了。不过那次劳烦你动手又造成你的痛苦,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烈说着深深低下头——但他依然坐在会客用的舒适沙发上。达也与深雪都以严肃表情看着他,只有站在深雪后方的水波眼中浮现轻蔑的冰冷光芒。 「我没立场请你原谅,但请你至少容许我道歉。」 「阁下,请抬头。」 达也以「听起来」很惶恐的声音回应烈。 「怎样才是最好的做法,各人的想法各有不同。若是这种程度的道理,晚辈我也能明白。当时我无法容许阁下想做的事,但我不打算否定阁下认为应该开发无人魔法兵器的想法。」 「……你愿意这么说,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烈抬头和达也目光相对。达也与烈注视彼此的双眼。 「——你们本次造访的用意,我听响子说了。」 继续推动话题的人是烈。 「逮捕周公瑾。这是真夜……不,是四叶阁下交付的任务对吧?」 「是的。」 深雪维持高雅的模样在达也身旁待命,内心却大为惊讶与慌张。虽说对方是很可能知道己方隐情的九岛烈,但她没预料到哥哥居然会很干脆地向他承认自己和真夜的关系。 「你知道四叶阁下是接受谁的委托而行动吗?」 「不。我不知道,而且我觉得也没必要知道。」 「你甘于成为四叶的棋子?」 烈这个像是试探般(实际上应该就是试探没错吧)的问题,达也以完全相同的扑克脸,再度回答「不」。 「因为我明白必须假装自己不知道。」 烈看出达也所言并非逞强,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你连『那一位』的事情都知道啊。」 达也没有做出任何回答。他以态度表示「无可奉告」。 「看来深雪同学似乎不知道……没事,我说了些没意义的话。」 烈交互看向达也与深雪,再度叹了口气。 「十师族被师族会议订立的规则束缚着。其中一项守则是十师族除了紧急状况,不可以没经过师族会议就共谋或合作。」 「是。」 达也不晓得师族会议的细部规定,这个骗小孩的规则也是现在才第一次听到,但他没有出言批判,仅以简短话语附和。 「以九岛家的立场,没办法接受四叶家的委托提供协助。所以这件事,我想以九岛烈个人的身分,接受司波达也个人的委托。」 「谢谢您。」 烈拐弯抹角地答应协助,达也与深雪齐声向他道谢。 深雪挂着微微笑容,但达也依然面无表情。 和九岛烈的面会短短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但达也相当满意。虽然九岛烈原则上是以个人身分接受委托,却也保证会委托私人朋友帮忙。没有继续谈下去反倒是加分的做法。 从烈的面前告退之后,藤林邀达也他们三人一起用餐。不是和九岛家当家共进晚餐,而是简单吃个饭,这是藤林贴心的安排。达也心存感激地接受她的邀约。 九岛家宅邸有数间饭厅,三人被带到看起来是孩子使用(不是孩童专用的意思,是让家长带来的未成年孩子们用来增进情谊的饭厅)的简朴房间。众人趁着料理还没上桌之前谈天说笑时,轻轻响起的敲门声引得大家各自看向门口。 「进来。」 藤林说完,门就以不疾不徐的速度开启。 「打 扰了。那个,爷爷吩咐我加入各位的聚餐……」 出现的是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少年。 他英俊的脸庞露出困惑神情。 少年超乎凡人水准的容貌,令水波倒抽一口气。 连达也都不得不为他的美貌瞠目结舌。 虽说是俊美,却不会给人女性化的印象。如果可以用这种方式形容他的话,那么这个少年就是「典型的美少年」。 达也只知道有一个人和这名少年具备相同性质的美。 他知道的这个人——「典型的美少女」深雪,不发一语地和少年相视。 「光宣,你要在那里站多久?」 藤林的这句话解除了少年与深雪身上的定身术。 「不好意思!」 少年展现和年龄相符的慌张模样走到藤林身旁,也就是和达也他们三人隔桌相对的位置,停下脚步。 「初次见面。」 少年以依然有些慌张的声音进行自我介绍。 「我是九岛家当家九岛真言的幺子,就读第二高中一年级的九岛光宣。司波达也先生、司波深雪小姐、樱井水波小姐,很荣幸见到各位。」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水波脸红了。她脸上露出的不只是惊慌。 「初次见面,我是司波达也。」 达也起身向光宣回礼。 「我是他的妹妹深雪。光宣先生,您认识我们啊。」 随后深雪立刻起身,朝光宣投以微笑。达也与深雪都以友善态度对首度见面的光宣说话, 「就好像」完全没抱持任何戒心。 相较于他们两个人,光宣则是真的感到害羞。脸红的光宣身上的神秘气息变成易于亲近的感觉,不过依然不改他是超绝俊美的美少年这个事实。 「我在九校战见识过各位的活跃。啊,我年纪比各位小,请叫我光宣就好。也希望各位可以不要对我使用敬语。」 虽然美貌匹敌深雪,但表面上的个性似乎比深雪更像是个普通人。大概是因为他是当家的幺子,没有接受继承人的教育所致吧。 「那就容我叫你『光宣』喔。」 深雪嫣然一笑,于是光宣难为情地移开目光。 此时水波总算重新启动了。 「恕我失礼了!」 水波起身,发出「喀咚」的声音。这个举止很难形容为符合礼仪,但现在的水波无暇在意这种事。 「抱歉这么晚才问候您!我是樱井水波。光宣大人,今后请多关照。」 「啊,不,谢谢您这么客气。不过可以的话,请不要叫我光宣『大人』……」 紧张到全身僵硬的水波所展现出的态度,使得光宣露出不太自在的表情。 「光宣,不好意思,这是水波的习惯,应该说这是她的个性。还请你多多包涵。」 不过,达也像这样客气说明之后,光宣也没办法坚持自己的要求。 「这样啊,既然您都这么说了……」 这段风波以光宣的妥协落幕。 以学年来说,光宣和水波一样是高一;以年龄来说,深雪、光宣与水波都是十六岁。但是他们并没有因为同年而相谈甚欢。 「光宣……这不是相亲,所以不用这么紧张。」 「咦?那个……对不起,响子表姊。」 「水波也是……突然要你卸下心防或许太勉强,但是你得再稍微放松一点才行。过度拘谨反而违反礼节喔。」 「……对不起,深雪姊姊。」 光宣与水波的紧张非比寻常,导致对话中断。其他人也不能无视于两人径自谈笑,因此这股尴尬气氛到现在依然持续着。 「深雪,别这么说。要求十六岁女生初次见到同年异性别紧张,这门槛也太高了。」 不过对于达也来说,光宣的紧张促使他对这个少年放松戒心。明明光宣这个外人在场,达也却还这样消遣自家人,就是他放松戒心的显现。 「哥哥,我也是十六岁,也是初次见到光宣。您想说我不算女生吗?」 深雪对这番话做出过度敏感的反应,朝达也投以闹别扭的视线。 「因为你不是『普通』女生,是淑女。」 「哎呀,哥哥真是的……」 不过达也下一句话轻易地就让深雪恢复心情。她按着染上一抹淡淡红晕的脸颊,把目光从哥哥身上移开。 一个忍不住笑出来的声音响起。 转头一看,便发现光宣正以双手捂着嘴。他察觉达也等人的视线之后就害羞地脸红,但还是无法立刻摆脱发笑症状,花了十几秒才勉强恢复镇静。 「恕我刚才那么失礼……」 满脸通红在道歉的光宣非常可爱,过于端正的美貌原本令人觉得难以接近,但这层印象已完全消失了。 「哥哥刚才讲那种胡闹的话,我才应该道歉。」 深雪将所有责任推给达也,试图收拾残局。 达也以事不关己的表情聆听对话。 「别这么说……两位兄妹俩的感情真好呢。」 「好过头了,害我很伤脑筋啊。」 「我可不记得曾经害藤林小姐伤过脑筋。」 光宣不经意说出的这句话引来藤林消遣,达也则搭着她的顺风车回应。 光宣露出和刚才不同的笑容,那笑容有点寂寞。 「我有点羡慕。我和哥哥他们年纪差太多,所以没什么好聊。而且我也没朋友。」 「在学校应该有朋友吧?」 深雪这个问题或许稍微缺乏顾虑。 「我天生身体很差……经常请假没上学。」 深雪露出像在说「糟了」的表情。 出言消除尴尬气氛的,是光宣自己。 「但我这周状况很好喔。对了!各位今晚会留下来过夜吧?」 「嗯,我们订了附近的饭店。」 「不住我们家吗……?」 光宣散发着有如孩童被排挤的气息,使得达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的反应相当可爱,无法想像他是九岛烈的孙子。达也判断不出他的稚气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 「光宣,不可以强人所难喔。」 达也等人苦于回答时,藤林出言解围。 「这种事要等你们交情更好再说。」 视为姊姊仰慕(对外)的表姊略微劝诫,光宣回应「说得也是」,露出僵硬笑容点头。 「不提这个,光宣明天带达也他们到处逛逛吧?」 达也他们还来不及反应,光宣就抢先附和藤林这个唐突的提议。 「好的,请务必由我来!」 「怎么可以,这样会为你添麻烦吧?」 深雪也知道这应该是没有心机的善意,但光宣是今天才刚认识的人。以常识思考的深雪想要婉拒,提议人藤林则是出面说服。 「不过达也、深雪与水波都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吧?虽说光宣身体不好,但也只是容易生病而已,不像五轮家的澪小姐那样出不了门。而且他也很熟悉传统派可能躲藏的地方喔。」 达也的眼睛发出犀利光芒。 「对吧,光宣?」藤林承受着他的目光,面不改色地将话锋转向表弟。 「是的。我经常向学校请病假,相对的,我有自信自己比哥哥他们还熟悉爷爷的工作。所以司波——」 「叫我达也就好。」 「叫我深雪就可以了。」 光宣说到一半支支吾吾,是因为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场中有两个「司波」。达也与深雪很快察觉这件事,要求光宣叫名字就好。 「请叫我水波。」 连无关的水波也顺道如此要求,就当成是她并非喜欢自我表现,而是贴心使然吧。 「达也的工作是寻找传统派的术士吗?」 光宣如此询问时的表情很严肃,看起来绝对不是基于兴趣使然而问。这代表他也是十师族的魔法师。 「大致没错。」 这句回答暗指正确来说不是这样。 「这样啊。」 光宣没有多嘴询问哪里不一样。 「既然这样,我想我帮得上忙。传统派据点最集中的地方是京都,不过奈良也有不少应该是主要据点的地方。我明天为各位带路。」 达也在仔细考量光宣的提议是否值得。反观深雪与水波却是露出「咦?」的表情,因此藤林决定解除两人的误会。 「传统派是一个魔法结社,却不是单一组织,是至少由十个魔法师集团组成的联盟。所以各集团都拥有可称为根据地的据点。即使总称十师族,包含师补十八家也分成二十八个家系吧?他们也是类似的状况。」 原来如此——两人露出听懂的表情。 藤林说明结束时,达也也已经暗自做出结论。 「恭敬不如从命吧。光宣,麻烦你了。」 这么一来,这个伴随着危险的任务将波及实力不明的十六岁少年,但深雪与水波都没有特别提出异议。 既然是达也决定的事,深雪只会由衷听命。而且水波也被教导过,侍女对主人的决定插嘴是件逾矩的事情。 ◇ ◇ ◇ 隔天,达也等人一大早就到饭店柜台办理退房,再度造访九岛家。他们只先将行李从饭店寄到奈良车站,以轻便的装扮造访。 说到轻便,今天的深雪难得穿裤装,而且是比起逛街更适合踏青的厚实布料。上衣也不再是衬衫,而是换成秋季的长袖毛衣。但就算这样,她也完全没有变得不起眼。上衣与裤子都是贴身剪裁,不用裸露就明显展现出深雪的美不仅止于脸蛋。 水波大概也是配合深雪,身穿毛线衣加上及踝的长裤。不过她的衣物略微宽松,少女的可爱气息更胜于女人味。 抵达九岛家的时候才七点多,但光宣以毫无睡意与倦意的表情等待三人。看来他说身体状况很好并非逞强。 「早安。各位吃过早餐了吗?」 「光宣早安。」 「不要紧,我们吃过了。」 达也与水波依序回应。光宣脸上露出有点遗憾的表情,深雪见状贴心询问。 「光宣还没吃吗?难道是在等我们?」 「不,没关系的。」 光宣连忙摇头。 「我只是心想没吃的话可以在我家吃。我也已经准备好出门了。」 「这样啊。」 深雪以放心的表情微笑。光宣害羞到脸红了——但就仅止于此。他没有看深雪的微笑看到入迷。 「那么请往这里,我们准备了车子。」 九岛家准备的是加长型礼车。在这个家里,坐这种车肯定才是正常情形吧。但达也也没完全舍弃这是对方刻意挖苦的可能性。 驾驶是步入老年的男性,长得和真由美之前介绍的自家随扈有点像。那个男的几乎可以确定他是「失数家系」,这个驾驶也是吗?这个问题掠过达也脑海。 达也原本以为藤林可能会自愿当驾驶,不过看来她也没这么闲。而且她现在不是基于军务需求而行动,指望她支援也不合道理。达也立刻改变内心的想法。 光宣说他已经做好准备,似乎不是谎言或夸大,他直接跟着达也等人坐进礼车。他坐在达也正对面,水波的旁边。即使达也与光宣相对而坐,双腿也不会因为狭窄而觉得不自在。不愧是空间宽敞的礼车。 不知道是不是在上车的时候摩擦到什么地方,光宣身上的薄外套右袖口露出了手镯造型的泛用型cad。手镯型cad戴在惯用手相当罕见(昨天用餐时已经确认他是右撇子)。深雪对此感到疑问,光宣察觉到她的视线而害羞地腼腆微笑。 「这个吗?」 光宣说着卷起右手袖子露出cad,然后再直接卷起左袖。 他双手都戴着cad。 「九十九个实在是不够用……我知道只要整理一下类似的启动式就好,但迟迟找不到优秀的技师。」 泛用型cad可储存九十九个启动式,光宣的意思是这样不足以网罗自己使用的魔法。 「以双手操作cad很辛苦。不过,多亏flt开发了思考操作型辅助演算装置,现在轻松多了。」 「光宣,原来你有在使用flt的完全思考操作型cad吗?」 「是的。」 光宣说完拉起脖子上的链子,向深雪展露硬币型的cad。 「这个辅助演算装置真是个非常杰出的产品。开发这个产品的托拉斯·西尔弗,是货真价实的天才。」 光宣以透露憧憬的语气低语。为避免「西尔弗即达也」的秘密被发现,深雪以社交用的笑容隐藏哥哥被称赞的喜悦,点头说声:「你说得对。」 「各位对传统派知道多少?」 礼车一起步,光宣就立刻如此询问三人。 礼车的后座和驾驶座以透明护壁隔开,交谈必须使用麦克风。虽然现在麦克风的运作灯并没有亮,但这辆车是九岛家的车,实在没办法认为没有人在窃听他们说话。 「我与水波几乎一无所知,相关知识就只有造访这里之前听哥哥说的部分。」 至少深雪是那么认为,所以她回答得很慎重。烈知道己方的底细,却不代表九岛家知道己方和四叶的关系。前任当家烈依然在九岛家握有某种程度的实权,所以深雪直觉认为烈或许知道许多现任当家九岛真言所不知道的事情。她觉得若是如此,让光宣去探讨水波知识的出处就不是件好事。 「我则是从九重八云老师那里,得到了某种程度的情报。像是他们加入前第九研却得不到期望的成果,在研究所封闭之后怀恨在心,所以超越了流派的隔阂,不顾节操地组成这个古式魔法师集团。」 达也讽刺又恶毒的回答令光宣苦笑。没有感到傻眼,也没有蹙眉,就只是挂着笑容。或许光宣和善的外表底下,也存在着讽世或严肃的内在。 「大致符合真正情况。」 看他会像这样断言,或许他其实和达也同类。 「他们自称传统派,不过以继承真正传统的术士角度来看,应该称为『异端派』。或者不矫饰地直接称为『外法派』。」 这并非达也初次听到的情报,但他没附和,只是静静聆听。 「正式研究现代魔法之前,古代魔法的继承者一直躲在社会的暗处。这么做的部分原因是避免异能者遭受迫害,更重要的是掌权人不希望魔法曝光。因为魔法不会留下物证,可以当作权力斗争的利器。」 「咒杀吗?这是从古代王朝延续至今的传统。这种论点普遍到如今甚至写进史书,不过有证据说明这是事实吗?」 「至少参加前第九研的古式魔法师有留下口述记录。虽然不是如『咒杀』的字面所述,直接以魔法停止生命活动,却能以幻觉让对方自杀,或是以遥控物质的方式伪装成持刀自杀。当时有留下实际示范这种法术的纪录。」 「……真的杀了对方?」 水波以严肃语气询问。她也曾经在接受四叶训练时害死对手,却未曾从对方无法反击的远处杀害毫无抵抗的对手。深雪也对此反感,只不过并没有写在脸上。唯有达也面不改色地聆听光宣这番话。 「只要纪录没造假。」 「水波,那并不是光宣下令的。这种事你应该知 道才对。」 达也并未批判前第九研,而是劝诫水波。 水波脸上出现像是在说「糟了」的慌张神情,立刻朝光宣低头。 「光宣大人,非常抱歉。」 「不,我也太冒失了。这件事没必要在这时候提及。」 他的语气残留严肃感,大概是因为即使没有直接关系,依然对自家人涉及非人道行为抱持着罪恶感的缘故吧。但光宣具备坚强的内心,不会被这种感觉囚禁。 「回到正题。现代魔法成立之前,术士会接受掌权人的要求,负责肮脏工作,但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做。从事肮脏工作的术士反而是少数派。基于宗教修行所需而习得魔法的术士,也会和掌权人及其底下的术士保持距离。」 「但在江户幕府成立前,著名寺庙或神社自行拥兵,在世俗揽权的例子也不少啊?」 达也这个问题并非真的询问,而是用来推动话题的提问。 「是的。兴福寺或延历寺的僧兵是著名的例子。不过就如达也所说,江户幕府成立之后,正统派的宗教组织就排除了暴力的这一面。从『狩刀令』的实施就能知道,强力的政治权力不容许宗教势力具备武力,这方面的背景我当然无法否认,但在同一时间也不能忽略另一点,就是在成立稳定的政治体制之后,宗教势力也无须拥有武力了。从现代角度来看,江户幕府的统治存有各式各样的问题,但那样的统治确实让当时的社会没有发生大规模争斗。」 「然后失去『工作』,被排除的人们就躲进幕后了。」 「是的。这些人之中,不少人具备战斗用的『法力』。投靠政治权力成为其党羽的术士,以及无法舍弃既得的武力躲进幕后的人,也就是现今所说的战斗魔法师。这些人就是昔日加入前第九研,现在自称『传统派』的成员们的根源。」 光宣说到这里叹了长长的一口气。这不是疲劳的显现,而是表露轻蔑的叹息。 「同样是参加前第九研的古式魔法师,土御门派遣的阴阳师或是各方忍术师,就没有做出这种丢脸的事……两者之间的差异究竟是什么?」 「应该是差在是否接受过克制欲望的训练吧。」 光宣如同自言自语的疑问立刻得到回答,使得他眨了眨双眼。如果他的容貌平凡一些,应该可以形容为「慌张不堪」吧。 「……不好意思,我又离题了。看来我非常渴望和年龄相仿的人交谈。」 「无妨。这并非无益的对谈。」 「不敢当。那个,刚才说到哪里了……啊,是关于传统派的根源吧。」 光宣确认达也点头之后,再度述说正题。 「他们具备这样的背景,所以据点也设立在原本隶属的正统派据点附近……不对,或许应该形容为『背面』比较好。」 「也就是著名寺庙或神社附近吗?」 「是的,为正经的宗教人士们添麻烦了。」 达也与光宣相视而浅浅一笑。达也阳刚的笑容与光宣超越性别的美丽笑容在表面上毫无共通之处,酝酿出的气氛却不可思议地相似。 「各位会在奈良站搭车回去吧?」 「嗯,是的。」 至今都和达也面对面的光宣将目光移向深雪,深雪对此做出简单回应。 「其实传统派在奈良的最大据点,位于春日大社后方的不远处。不过那里在奈良车站附近。所以,我会先带各位到葛城区,最后再去那里。虽然奈良南部是个连传统派也很安分的区域,不过……」 「也对。必须以防万一,拜托了。」 「请交给我吧。」 光宣首先带三人前往的是奈良盆地西南方的御所市,名为「葛城古道」的观光步道。之所以跳过途中的斑鸠,单纯是因为那里没有传统派的据点。 葛城古道是可以悠闲观光六七个小时的一条步道,但这次没这么多时间。光宣吩咐礼车到步道出口等待,然后向达也等人提议租用立式电动机车。 立式电动机车虽是自动控制,不过单人骑乘需要轻型机车驾照(这个名称从上个世纪到现在都没变),双人骑乘需要一般机车驾照,不过很遗憾,深雪与水波都没有轻型机车驾照。 不,对于深雪来说肯定不是「遗憾」,是「幸好」。达也有重型机车驾照,光宣也有考到一般机车驾照。这么一来当然会是租双人机车,并分成达也与深雪、光宣与水波两组。 「光宣大人,不好意思。」 「别在意,我只负责握方向盘而已。」 水波惶恐无比,但光宣毫不在意。不过,如果是普通男高中生,这时候会有赚到的感觉。即使水波比不上深雪,主张她不属于「美少女」的少年也肯定是少数派。即使是光宣这样的超级美少年,肯定也很乐意和她同乘。 至于另一组…… 双人搭乘的立式电动机车,构造上是两人并肩站好,驾驶负责握方向盘,乘客原本应该握着安装在车身前方的安全杆。 不过深雪没有抓着安全杆。 她搂着达也的腰。 达也他们的立式电动机车在光宣后方前进。双人搭乘的立式电动机车比较宽,并排行驶会妨碍行人,加上光宣负责为达也等人带路,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排列方式。但光宣与水波并非没看见深雪紧抱达也的样子。每次确认后方或是暂时停车,水波就以疲惫至极的表情叹气,反倒是第一次看到兄妹亲密模样的光宣面不改色。 只有一人被迫耗损精神的路上光景暂且不提。 如果只说结果,葛城古道的搜索以扑空收场。虽然这么说,但光宣一开始就说可能性不高,所以没人失望。反倒是趁着观察据点(之所以不是「搜索」,是因为只从外部使用魔法侦测),短暂接触九品寺、一言主神社、高天彦神社等传统寺庙和神社的灵气洗涤心灵。 而且,他们也和意外的人物重逢。 「是司波学弟吗……?」 在高鸭神社境内打扫,看起来像是神社见习生的青年向达也搭话。这名身穿白裤裙的青年没戴眼镜,不过除去这一点就是达也熟悉的面孔。 「司学长,好久不见。」 他是在去年四月「nche事件」被洗脑魔法收为反魔法师团体手下的前第一高中学生,当时担任剑道社主将的司甲。 「你记得我啊……唉,当时造成你的困扰了。也没有好好向你道歉。关于这两件事,我真的觉得很抱歉。」 甲说完深深低下头,他的举止较当时洒脱许多。 「别这样,司学长也是受害者……」 达也出言安慰,令甲大幅摇头。 「即使是中了法术,也是因为我太弱了才让敌方有机可乘。但你愿意这么说,让我很感谢你的善良。」 接着他一副突然想到的语气,补充一个不能忽视的事实。 「还有,我已经不姓『司』了。我妈离婚,我现在又变回鸭野甲了。」 「这样啊。难道你待在这里是因为……」 「我并不是很熟悉你这个人,但你真的很敏锐。我因为这对眼睛……」 甲说着指向自己的双眼。 「至今毫不知情的『本家』收到通知,经过一番波折,我获准在这里修行。」 达也听过内情就觉得这种事并不意外。高鸭神社是全国贺茂神社的总社——贺茂氏的氏族神社。八云说过甲是贺茂氏的分支。即使是几乎没有血缘关系的旁系远亲,但甲是诞生在这一族的异能者,所以由宗家高鸭神社负责照顾。这在重视血缘的魔法师世界不是什么好讶异的事。 「我打算在赎罪之前先在这里修行,洗净身上的污秽。」 「这样啊。鸭野学长,虽然我只能说些老掉牙的话,不过请您加油。」 「谢谢。改天再容我登门道歉吧。」 甲说完再度深深鞠躬,继续打扫境内。 达也同样直接离开境内,以免妨碍他。他们回到立式电动机车的停放处,此时至今不发一语的深雪开口了。 「哥哥,真是太好了。」 「是啊。」 老实说,达也完全不在意甲,直到刚才重逢之前,他都未曾想起这个人。不过人生因为魔法而扭曲的少年没有和魔法断绝往来,努力想回归正途的样子,对于觉得魔法是诅咒的达也来说是一帖清凉剂。 离开葛城古道之后,光宣带着达也他们依序到台原神宫、石舞台古坟与天香具山。正确来说是带他们到这些地点附近的传统派据点,但是搜索行动都扑了个空,最后成为单纯的观光。 然后时间进入下午三点,四人来到奈良公园。 「这种市区有魔法结社的据点?」 「不,堪称传统派根据地之一的大规模据点在御盖山。」 「记得没错的话,御盖山是神域……不对,山本身就是神体,除了少数观光路线之外,是禁止进入的吧?」 「传统派大概认为,正因为是凡人无法接近的神圣场所,所以适合成为他们的据点吧。不晓得是不是觉得传承『正确』魔法的自己,才有资格在神的怀抱中享受恩惠。」 「但我觉得是因为最适合藏树木的地方是森林……知道了,麻烦带路吧。」 四人在分别通往东大寺与春日大社的叉路口走下礼车,在光宣带领之下先走向春日山观光步道。虽然直到二十一世纪前半,这里还存在着可以开车上山的兜风道路,但现在只有人行道。这是因为魔法在科学层面发达的同时,人们再度对神圣的事物感到「敬畏」所致。不晓得是否存在的事物经过科学解析之后,人们再度对于可能存在的事物怀抱虔敬的心。现代人似乎深深自觉到了古希腊哲人所说「知之为不知」的道理。 四人行走的顺序是光宣带头,接着是达也与深雪,然后水波再与他们间隔一步。不过大约在经过春日大社附属的浮云神社后,就变成达也与深雪走在前面。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真要说的话,就是光宣在顾虑水波。 「哎呀,又是个好可爱的神社。」 「虽然不能说和规模无关,不过只要具备祭祀神明的必要形式,依然是一座出色的神社。因为神没有确切的身高或体重。」 「哥哥真是的,这样有点不尊敬吧?」 「是吗?但我自认崇敬神祇的心毫无虚假。」 「呵呵,那我就当成是这么回事吧。」 兄妹俩一边走一边快乐地交谈,而且妹妹紧紧挽着哥哥的手,两人的距离必然趋近于零。就后方的水波来看,这种行为更该遭天谴。 总之,旁观者会觉得很难为情。虽然很不可思议地不觉得放荡又丢脸,但水波光看就觉得脸蛋涨红、身体发烫。即使如此,她也不能远离兄妹俩。她低头承受着这种苦行。 光宣正是顾虑到水波走得很难受,才移动到她身旁。 「这里也是春日大社的附属神社吧?」 不晓得这对兄妹是否知道水波现在的状况(知道却置之不理的可能性最大),两人的愉快对话未曾中断。 「嗯。爱宕神社祭祀的是防火息灾的火产灵神,圣明神社祭祀的是日本首度生产的铜所具备神格而成的神。」 「春日大社祭祀的是武瓮植命、经津主命、天儿屋根命和比卖神对吧……话说回来,吉田同学家祭拜的好像也是这四位神祇?」 「不,我想你说的是吉田神社,不过干比古家和吉田神社无关,只是姓氏相同。不只如此,他家连神社都不是。」 「哎呀,是这样吗?」 「嗯。顺带一提,连宗教法人都不是。干比古家是魔法的修行道场,也就是私塾。」 「……好丢脸,我至今一直都误会了。哥哥你明明可以再早点告诉我的。」 深雪以撒娇的声音闹别扭。 深雪讲这种话并怨恨地瞪着达也时,两人的距离依然没变。 水波低下头不看着他们,拼命忍着想要捂住耳朵的欲望。 旁边的光宣则以觉得温馨的眼神看着达也与深雪。 水波的忍耐时间在走到观光步道入口前面时结束了。 达也突然停下脚步,轻轻摇晃深雪挽住的左手。 深雪立刻放开哥哥的手。 察觉异状的不只是达也。 光宣染上温馨色彩的双眼也随即亮起犀利光芒,提高警戒环视四周。 今天是星期日,通往春日大社的叉路周边,除了达也他们也还有许多游客。 随着他们接近观光步道,人影逐渐减少。 在抵达观光步道入口的现在,除了他们,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这是精神干涉魔法——结界。」 达也低语。 「是敌人吗?」 深雪犀利反问,谨慎注意周围的动静。水波也在光宣旁边跟着警戒。 达也应该是在稍早之前就察觉了,光宣似乎也有隐约感觉到异状。 不可思议的是,深雪与水波都没有质疑人影为何不自然地减少。尤其深雪自己是最高水准的精神干涉系魔法师,对于精神攻击具备高度抗性。 回答这个疑问的是光宣。 「看来有高阶的结界术士在。对方似乎将魔法功率压到最小,让我们在非常接近对方之前都没办法察觉。」 现代魔法的主流是瞬间生效,缺乏「别让对方察觉自己在使用魔法」的构想。顶多就是有开发可控制魔法发动时间的延迟发动术式,但隐藏魔法发动过程的技术仅止于个人所有。 若要应付威力强大的魔法,深雪可以用更强的事象干涉力让魔法无效。不过这次是设置微弱的陷阱慢慢误导注意力,所以她没意识到要抵抗就完全中了法术。 「看来古式魔法在这方面的技巧似乎很丰富。」 「我们现代魔法师重视的能力,是熟练运用多采多姿的术式应付各种不同的状况。不过古式魔法师和我们不同,精通特定魔法的术士容易得到较高的评价。」 「也就是和特定魔法并用的附属技巧很发达是吧。」 光宣的知识也让达也在各方面受益良多。尤其是和古式魔法相关的前第九研知识,切入点不同于八云或干比古提供的正统法术知识,令人感到新奇。达也很想和他多加讨论,问出更多的知识,可惜现在没那个余力。 「不过,达也这么早就察觉法术,对方应该也觉得失算了吧。」 光宣刚说完,隐藏在树林中的气息便悄悄晃动。 「看来对方对自己的隐形很有自信。」 包围四人、隐藏至今的敌意变得明显。 「他们原本可能打算在我们察觉之前下手吧。」 光宣刻意说出口,是在挑衅包围的敌人。 不晓得对方是急性子,还是判断继续隐藏没有意义。 「水波!」 「是!」 水波依照达也的命令构筑护壁的同时,护壁表面迸出银光。 被弹到防御护壁外面的银光,真面目是一根粗针,或者说是极细的箭。是以魔法发射的金属飞镖弹(箭形弹)。 深雪自己也做好随时能施展防御魔法的准备,并且寻找射手的位置。但她查出地点时,达也早已绕到树林的另一边。 惨叫声接连响起。这是身体被达也的「部分分解」穿孔时的痛苦哀号。 这边交给哥哥就好。如此心想的深雪,防范将从反方向过来的魔法。 想子的晃动——魔法发动的征兆出现在深雪与水波的头上。是深雪也曾目睹好几次的,干比古擅长的雷击精灵魔法。但是征兆却在瞬间消失了。这是达也擅长的对抗魔法——分解情报体的「术式解散」。 「哥哥,这边没问题!」 深雪如同要证明自己这番话,展开了领域干涉。为了避免妨碍水波与光宣的魔法,她先是展开只笼罩在自己周围的细长圆筒状力场。力场柱向上延伸,在不会妨碍两人的高度慢慢往侧边扩张,往下则是在地表下方水平扩展为圆形巩固力场。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形成了完全不允许来自上空或地底的魔法攻击,呈现巨大鸡尾酒杯形状的领域干涉力场。 「好厉害……简直像是圣杯。」 光宣感叹……不对,感动地低语。但他也不只是在欣赏深雪的魔法。他离开深雪与水波,朝被达也打中而发出惨叫的袭击者声音传来的反方向行走。 刚开始,水波想阻止光宣贸然单独行动。如果是像达也那样迅速移动到敌方侧边就算了,光宣却是从正前方缓缓走过去,水波觉得这简直是请对方以他为目标。 但是深雪阻止了水波。水波想要叫住光宣,但深雪抓住她的手臂,以不起眼的动作轻轻摇头,告诉她没这个必要。 水波立刻就知道了原因。 敌方似乎有两种术士。一种是融入现代魔法武装一体型cad的概念,以魔法发射箭形弹这种物理武器,不拘泥于传统的古式魔法师;另一种是使用结界——引导意识的精神干涉系魔法,使唤独立情报体以sb魔法攻击,拘泥于传统的古式魔法师。 达也迎击的是第一种魔法师,光宣正走向第二种魔法师藏身的位置。敌方似乎也不知道光宣的意图而感到困惑,但也立刻朝光宣集中发动猛烈攻势。或许是察觉光宣拥有可恨的九岛血统,对方甚至完全忘记深雪与水波的存在。 但是所有魔法都没命中。产生风、火和声音的魔法贯穿光宣,没造成任何伤害就消失不见。直接造成内伤或外伤的魔法因为目标对象不存在而悉数出错。 「那是……幻影?真令人难以置信……」 水波的细语绝不夸张。即使不到达也的程度,但魔法师可以像感受物理光线或声音那样感应想子。在水波眼中,光宣的身体和刚才并肩行走的现实躯体具备完全相同的想子波形。 换句话说,如果以魔法知觉来辨识,光宣本人确实在那里。 「扮装行列。那是吸收了忍术要素的九岛家秘术。」 深雪解说时的声音中,也蕴含着超越赞赏的战栗。 「不过他还真厉害……那种精密程度,比莉娜还要强吧?」 「您说的莉娜,是usna的stars总队长安吉·希利邬斯吗?」 「是的,就是安吉·希利郎斯,真实姓名是安洁莉娜·库都·希尔兹。我们都叫她莉娜。她的个性温柔天真得不像军人,魔法实力却没让stars总队长之名蒙羞。不过光宣在技术层面胜过了她,至少以扮装行列来说是如此。没想到九岛家居然珍藏着这种王牌。」 不晓得光宣听到深雪的感想会怎么想。会觉得「倍感光荣」而高兴?会觉得「我还差得远」而害羞?会觉得「别说我是珍藏王牌」而谦虚?还是会因为看到深雪有所提防而受到打击?光宣是基于纯粹的善意而自愿担任向导,完全没有想和深雪他们敌对的意思。 幸好光宣没听到深雪这番话。他的注意力百分之百都用在瘫痪敌方。 光宣以右手展开启动式,并且瞬间吸收。没操作按键是因为他并用完全思考操作型cad,知道这一点就没什么好惊讶的了。需要强调的是他读取启动式的速度。即使放宽标准来看,他的速度也足以匹敌第一高中前学生会长七草真由美—— 但是现在惊讶还太早。 还来不及被启动式的处理速度震撼,光宣就使出魔法。 和他有一步距离的前方地面开始发光。是释放系魔法「电光」。这个魔法会从物质里强行抽出电子引发放电现象,是释放系魔法的基础术式,不过一般是以极小范围之空气分子为对象。即使电解是属于自然界中比较容易引发的现象,但因为是干涉、改写物质构造的魔法,所以术士需要具备高度的事象干涉力。普通魔法师顶多只能在极为有限的目标范围,将密度较低——固定体积内分子数较少的气体电解。 光宣发动这个魔法的范围,几乎是视野所见的所有地表,放电范围比第一高中前社团联盟总长服部刑部擅长的复合魔法「迅袭雷蛇」还大。服部的「迅袭雷蛇」是利用摩擦产生的静电来放电,要是凑齐其他条件,魔法难度其实低于「电光」,但光宣的魔法范围依然比较广。 (胜于服部学长,还足以匹敌七草学姊?) 深雪甚至忘记使用支援魔法,忘神地注视这幅光景。 瘫痪了包围己方的半数(或许形容成「半圆部分」比较正确)魔法师的达也,同样抱持着感叹心情看着光宣的魔法。 他当然和深雪一样,对于需要强大事象干涉力的「电光」能作用在这么多目标上感到佩服。但他真正的注意焦点是在于这个广范围电光魔法只不过是逼敌人现身的前置工作。 普通水准的魔法师……不对,即使是一流的魔法师也会因为干涉力不足而发动失败的魔法,光宣却当成弃子使用。光宣具备的魔法力,很适合这种在某方面来说很奢侈的战法。这一点很快就在达也目睹之下得到证实。 敌方魔法师使用防御魔法,以免电流从脚边窜到身上。即使是使用cad的现代魔法,也来不及在认知到攻击之后才发动魔法,因此对方应该是预先备好了条件发动型的术式。这大概是使用了即弃的人造精灵改变事象,抵销「术士认知的魔法现象」的sb魔法。达也推测这是在古式魔法中称为「追傩术」的魔法。 在这种时候,重点不是对方使用的魔法之真面目。 敌方的魔法自动发动,也就是使用了意图之外的魔法,因此隐藏位置的法术「隐形」便在这一瞬间解除。如今就算不使用精灵之眼,也能清楚掌握敌方的藏身处。深雪与水波应该都知道敌方位置了,当然,安排这整个程序的光宣也知道。 光宣以左手展开启动式,将其吸收到手臂中。他操作完全思考操作型cad的手法熟练到几近完美。这是令开发者高兴的事,不过想到这个新产品上市至今还不到两个月,就不得不为他的天分感到恐惧。 光宣手指的前方出现电流。虽然没发光或响起绝缘破坏的声音,但是使用情报体认知能力的达也「看见」了某种现象发生。光宣的魔法干涉对方术士体内电流,打造出等同于从体外注入电流的状态。 达也听到人类倒地的细微声。这是被光宣攻击的魔法师因触电而失去身体自由的结果。 魔法师以潜意识展开情报强化防壁,保护身体不受他人魔法攻击,即使是古式魔法师也不例外。光宣轻易突破这层防壁,让魔法直接作用于敌人身上。 即使是一条将辉,除了使用擅长的「爆裂」,也很难以其他魔法瞬间突破情报强化防壁。虽然达也并未亲自目击当时的场面,不过他从横滨事变的详细战斗报告书中得知了这件事。 光宣大概是擅长干涉电流——也就是擅长干涉电子运动与分布的释放系魔法吧。如果考虑到这是他的拿手魔法,就没办法断定他的事象干涉力超越将辉。但是反过来说,就是光宣不仅能够熟练地使用「扮装行列」这个融合了古式魔法与现代魔法的术式,使用现代魔法的实力也匹敌一条将辉。 光宣 的「幻影」所指的方向,接连有人倒地。 敌方的攻击捕捉不到光宣的真身。 敌方可能终于察觉彼此实力相差到堪称级数不同了,一名魔法师从藏身的暗处现身。 他手持符咒,所以应该不是要投降。既然都刻意现身了,也应该不是要逃亡。这个架式看起来是打算放手一搏……不对,是要进行自暴自弃的攻击。 光宣的目光当然投向这名男性。 要说他粗心大意就太过分了。他因为经常生病,所以即使具备超一流的天分,也缺乏了实战的机会。 光宣的魔法打倒手持符咒的术士。 几乎在同一时间,光宣……应该说深雪侧边的草丛窜出一个小小的影子。 不是魔法师,是体型比人类小得多,敏捷程度远胜于人类的四脚兽。 「管狐!」 不晓得光宣出声是在提醒深雪注意,还是表现惊愕的反射动作。如果是警告就太迟了。这只小动物明显怀有恶意,即将扑向深雪。 深雪目不转睛地看着即将袭击自己的猛兽。 「深雪大人!」 水波在这一瞬间有所动作。 她感应到自己架设的反物质护盾不是被某种东西打破而是被钻过,反射性地采取行动。 她压在深雪身上,以自己作为主人的护盾。 虽然这么说,但深雪比水波高。要是水波想保护深雪,就会变成她扑过去推倒深雪。 深雪完全没预料到水波会采取这种行动,便在对这种状况束手无策的状态下往后倒。 「深雪!」 就算是达也,也难免紧张地大喊,但他立刻恢复镇静。 压着深雪连忙回头察看的水波,因为看见出乎意料的光景而僵住。 一只躯体细长的小动物——不是比喻,是真的冻结倒在她视线前方。 「好痛……水波,快点离开吧。」 下方传来的声音,使得水波连忙起身。深雪的语气并没有一丝愤怒,但水波的内心却即将陷入恐慌。 「深雪,了不起。很漂亮的反应。」 达也走过来朝深雪伸出手。 深雪开心地握住哥哥的手,以让旁人几乎感觉不到她体重的动作起身。 「我是哥哥的妹妹,这种程度是当然的。」 达也与深雪似乎都没注意到紧张得快昏倒的水波。 光宣在这段时间内,剥夺了剩余所有敌人的战斗力。 达也暂时离开深雪与水波,对自己打倒的魔法师搜身。但即使调查对方身上的物品,也找不到和底细相关的线索。不过达也原本就不抱期待,所以不觉得失望,就这么面不改色地回到深雪等人身边。 水波与深雪从刚才开始就反覆进行着「对不起对不起……」「没关系,不用在意。」「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没关系啦,不用在意了。」这样的对话。判断水波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镇静的达也,看向走过来的光宣。达也想出言慰劳,但光宣抢先搭话。 「达也好厉害呢,居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解决敌人。」 这使得达也也花了一番工夫克制苦笑。 「不,光宣你才厉害吧?因为我的攻击就某种意义来说是偷袭,但你却是正面压制了藏身的对手。」 「真要说的话,我的攻击是暗算喔。你知道『扮装行列』吧?」 「嗯。但我比较在意你为何晓得我知道『扮装行列』这个魔法。」 「这是秘密。」 光宣很干脆地如此回答,露出毫无邪恶气息的纯真笑容。虽然早已明白,但达也觉得这个人虽然拥有天使般的脸孔,个性却非常「不错」。 达也思考着这种旁人听来会批判「你没资格这么说」的事,在陷入互褒与谦虚的无限回圈之前改变话题。 「对了,从这里到传统派的据点要多久?刚才的战斗没花太久,不过既然在这里埋伏,就代表对方知道我们正要前往他们的基地。即使现在赶过去,我也不认为那里会残留线索。」 「是啊。而且也不能将他们扔在这里。」 「哥哥,是不是差不多该去别的地方了?虽然还不用赶着搭电车,但是在这里待太久会引人注目。」 深雪应该不是看到达也与光宣和睦交谈而嫉妒,不过她提醒达也注意这件事。 「也对,今天先到此为止吧。」 「啊,那这里由我顾着吧……那个,或许是多管闲事,各位大约几点搭车回去?」 「晚上七点半,所以还有三小时。」 达也他们原本就打算多花点时间搜索,所以回程车票也订比较晚的班次——此外,车票制度虽然改变了形态,但现在依然保留着。 「既然这样,要不要泡个温泉?」 「温泉……?」 在一旁听着光宣与达也交谈的深雪疑惑地蹙起眉头。她身旁的水波暗中(自以为暗中,其实旁人都看在眼里)拉开衣领确认自己的体味。 这个动作的意义很明显。光宣以为自己踩到了女人心的地雷而感到慌张。 「不……不是啦,我不是说两位脏了或是有汗臭味……」 深雪如冰月般的目光刺向光宣。 光宣全身僵硬。刚才威风战斗的模样就像是假的一样。 看来自己非得火中取栗了。领悟到这一点的达也在心中叹气。 「光宣,你这样是自掘坟墓。」 达也先是好好给光宣一个痛快,以免他毫无自觉地继续扩大被害程度。 「深雪与水波也快冷静下来,光宣只是提议要不要泡泡温泉来消除战斗的疲劳。」 达也将语塞的光宣抛在一旁,以强势语气向妹妹等人说明。 「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怎么样?」 「……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 深雪的表情看起来并非完全接受这个提议,不过可能同时也被温泉给吸引了吧。她带着透露出期待光辉的眼神点头回应。 旁边的水波害羞地以右手按住毛衣领口。 光宣带他们前往的温泉,是位在平城京遗址不远处的老牌旅馆。之所以不是「介绍」而是「带路」,是因为达也硬是拉着主张「应该有个当事人留在遇袭现场」此一正确观念的光宣陪同——光宣意外地不擅长拒绝。 如果光宣没有一起来,达也大概会被深雪拖进家族浴池吧。虽然达也并不讨厌那样,但他实在不忍心让水波在这种地方孤单一人。 而且,达也也想问光宣一些事。 所以两个大男生就像这样,来到以天然温泉为卖点的旅馆却没泡温泉,而是窝在客房隔着矮桌相对而坐。 「——所以,达也想问的是关于『管狐』的情报吧?」 「真令人惊讶。你的洞察力真是出色。」 达也颇为由衷称赞,但光宣似乎当成客套话。 「没有啦,因为我也不记得有讲过其他让你感兴趣的事。」 达也就是在称赞他思绪周到的这一面,不过这也不是需要特地再说一次的事。他决定直接进入正题。 「所以,『管狐』是怎样的东西?虽然具备完整实体,但我没看过也没听过那种狐型生物,而且如果只是普通的动物,不可能钻得过水波的反物质护壁。」 光宣眼中浮现迷惘,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达也知道寄生物吧?」 「嗯。你也知道?」 「是的。简单来说,管狐是以相同原理制造的使魔。」 「相同原理……?将独立情报体植入动物体内?」 「是的。在杀害动 物的瞬间抽取情报体制作成人造精灵,再植入同种族的幼体,打造出具备魔法能力的动物……也就是『使魔』。这种技术在古式魔法界似乎意外地普遍。」 「那个『管狐』也是以那种方式制造的一种使魔?」 「是的。不过,你真正想问的不是这种事吧?」 光宣散发着常人不应有的妖气。虽然这么形容,但他体内并没有寄生物。光宣预料达也将会质询寄生物的培养方法,做好接受质询的准备,以为达也误会这种技术是借由牺牲人类来繁殖寄生物。这份紧张使得他过于端正的容貌更加超凡。 但是达也没那个意思。而且他早已看惯超凡的美貌,所以也不会特别感到压力。 「不,目前这样就够了。」 达也的回答完全出乎了光宣的意料,使得他脸上的诡异气息消失。光宣以纯真的声音「噗」地一笑。 「……不……不好意思。」 虽然光宣自己是想克制,但侵袭光宣的笑意却是迟迟无法平息。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戳中笑穴」吧。 「该怎么说,达也真是『深不可测』呢。我似乎明白爷爷为何会注意你了。」 「不,我是平凡人。」 以人类标准来说很平凡——达也在心中如此低语,光宣则像是提出异议般继续失笑。 深雪与水波被带进客房之后,立刻前往温泉——也就是大浴场。达也并没有刻意指示深雪回避,因为管狐的话题没必要隐瞒。只是深雪贴心过度罢了。 不过以结果来说,这是正确的做法。温泉舒服得超乎预料,这么一来就可以好好享受泡澡乐趣了。 大浴场颇为热闹。以这个时代的惯例,人们不会在他人面前赤身裸体。淋浴区是隔间,进浴池要穿泡澡服。这里不愧是老牌旅馆,泡澡服也相当保守,也就是裸露程度偏低,但深雪依然引人注目。 由于不是男女混浴,所以当然只有同性。而且几乎都是长辈,也有中年以上的妇女。但是深雪一出现在浴池旁边,泡澡客人的视线就一齐集中过去。整个空间就寂静到如同浴室的时间停止了一般。 雪白的腿轻轻深入热水。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叹息声,使得静止的时间再度运转。 深雪缓缓泡入浴池,紧贴身体的泡澡服轻盈飘动。觉得有如仙女羽衣的人绝非少数。 深雪像是很舒服似地吐出一口娇媚的气息。倒抽一口气的声音代替叹息声响起。 浴池水面出现明显的波浪,这是推测二十多岁的双人组匆忙起身所致。她们就这样直接离开了浴室。虽然不是被这两名女性引导,不过其他人也接连离开。回过神来,就发现大浴场变成由深雪与水波包场。 「大家究竟怎么了……?」 深雪轻声自言自语,旁边的水波暗自叹息。 水波很清楚她们的心情。老实说,水波也不想和深雪一起入浴。最冒失的在于她到浴池旁边和深雪会合才察觉这一点。若只是身为女性的自卑感被刺激就算了,连身为女性的特质都受到打击,当然会想要逃走。 这已经是妨碍营业了吧……水波甚至抱持着这种不对题的担忧。 「唉,算了。反正这样比较可以慢慢泡。」 虽然非常遗憾,但水波也同意深雪的意见。深雪受到注目,一旁的水波也必然会进入众人的视线范围内。水波和深雪不同,不习惯他人的目光。她无疑也是个美少女,但她的美貌没有暴力到不只异性,甚至抢走同性的视线。其实浴场剩下两人,水波比深雪更是松了一口气吧。 「啊啊,好舒服……」 旁边的深雪呼出一口气。 水波的身体一颤。不是受惊,是发毛。 「哎呀?水波,怎么了?会冷?……水不够热吗?」 不冷,反而该说是完全相反。她热得浑身发烫。 「你还是泡得深一点会比较好喔。其实这样对身体不太好,不过先泡暖身体吧。」 这是误会。其实水波想立刻出浴,却不知为何无法违抗深雪放在她肩上的手。深雪明明只是轻轻一压,水波的身体却就这样沉入浴池。 水波乖乖地连肩膀都泡进水里,深雪见状满意地嫣然一笑。水波的意识突然恍惚。会这样绝对不是因为泡到头昏或疲累。 深雪的身心完全恢复,水波不知为何以疲惫至极的表情走出温泉。对此感到纳闷的达也带着两人离开旅馆。其实这里也有包含晚餐的方案,但是这样时间会有点赶。 三人在车站前面走下礼车,光宣对他们投以依依不舍的目光。 「……那么我就此告辞了。今天过得很愉快。」 光宣这番话绝对不是客套话。 「不,我们才要感谢你帮了大忙。」 达也代表三人回应。 光宣这次朝达也投以幼犬般的目光——如果是花样年华的女性,看到这张表情大概八成会失去理智。 「以后还能见面吗?」 「『事情』还没办完,这阵子会再来这里一趟。到时候应该还会再受你照顾。」 「请务必那么做!请尽管吩咐。只要是我能帮得上忙的事,我都会协助你们。」 「谢谢。那么,再见了。」 「好的!到时候见!」 达也他们以重逢的约定代替离别的话语,和光宣道别。 ◇ ◇ ◇ 回到东京的三人,在外面用过晚餐才回家。达也回到卧室后,立刻发现要求回电的讯息。讯息不是显示在家用终端机,而是私人终端机。 留言的是藤林。 最近和她接触的机会真多——达也如此心想,同时拨打藤林的私人号码。 『啊,达也?欢迎回家。』 听电话另一头说「欢迎回家」,感觉实在是有点奇怪。即使今天是影音通话,看得见对方的脸也一样。 「抱歉这么晚回电。藤林小姐还在九岛家吗?」 何况对方还位于自己刚才造访的地方。 『嗯,真亏你知道呢。』 「只是直觉。」 『哎呀,是吗?我还以为是你入侵系统查出我的所在位置。』 「很遗憾,我的技术没有藤林小姐好。不提这个,您联络我是为了今天那件事吗?」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达也只说「那件事」的谨慎心态很好笑,藤林无声地笑了出来。 『对,就是「那件事」。』 藤林意有所指地使用相同的词。 『是关于今天傍晚袭击你们的那些人。』 接着她很干脆地说出达也含糊带过的话语。 达也没有对此表达不满。因为既然藤林不在乎窃听,就代表通话线路保证安全。 「查出真实身分了吗?」 『嗯,但我觉得显而易见就是了。』 「传统派的古式魔法师。」 『我想你会知道也是当然的。』 藤林以觉得很无趣的语气,承认达也的回答正确。 「不过,情报不只这个吧?」 达也抱持确信询问藤林。如果情报只有这些,她不会特地打电话过来。 『没错。袭击你们的确实是传统派的实战部队,但其中包含大陆的逃亡道士。』 此时藤林不知为何厌恶地蹙眉。 『九岛家为了开发寄生人偶而纳入保护的道士也在其中。我知道他们后来投靠传统派,不过还真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不是正如预料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 藤林以有苦难言的表情,点头回应达也的指摘。 第四章 达也等人从奈良返家的隔天晚上,出动寻找周公瑾的并非司波家、九岛家、黑羽家、第一高中或是九重寺。 接近东京都心的高级住宅区。如同融入豪华街景般建立,和周围同样豪华的西式宅邸。屋主七草弘一叫长女的随扈暨现在的心腹——名仓三郎来到他的书房。 「你记得司波达也这个少年吗?」 主人简单问候过后就如此询问。 「是真由美大小姐在高中时代时交情不错的学弟吧。」 名仓回以最无关痛痒的答案。他当然和主人一样记得除此之外的情报,却没有说出口。 弘一瞪向名仓。刚才的回答不合他的意,但弘一没出言责备。 「真由美的这个学弟,和黑羽的双胞胎碰头了。」 「是在今年九校战一炮而红的那两人吗?四叶家似乎想让那对姊弟受到注目,以免魔法界人士注意到某些事。」 「『某些事』是吧……」 弘一的语气暗示「我当然知道他们想隐瞒什么」,却没有具体说明。 「黑羽家的这对姊弟在两周前造访司波达也家,然后司波达也在前天与昨天访问九岛家。看来是和老师进行了面谈。」 「居然和九岛烈大人当面交谈,看来这件事非比寻常。」 弘一再度瞪向名仓。 「名仓,别装傻。」 这次并非只以视线了事。 「四叶透过黑羽的孩子们和老师联系了。四叶之所以会特地请九岛协助的原因,肯定是之前的那件事。」 弘一知道黑羽部队在横滨中华街逮捕周公瑾时失手了。 向弘一报告这件事的是名仓。 其实和九岛家联系的不是黑羽双胞胎,而是司波达也。但名仓并未指出这件事。虽然弘一并未清楚告知,但名仓知道主人如何推测四叶与司波达也的关系。 「既然四叶得到九岛的协助,那么即使是那个男的,也不可能逃得了。」 弘一说的「那个男的」是指周公瑾。他认为九岛家与四叶家联手寻找周公瑾,但这时候的名仓认为他想太多了。名仓已经得到足够的情报证明自己的想法,却没有告诉弘一。 「那个男的被四叶除掉就算了。但要是被四叶活逮,很可能对我们家不利。」 名仓默默行礼,同意主人的说法。 「不能被四叶知道七草与周公瑾的关系。」 名仓在这方面的想法和弘一有所不同。他确信四叶已经察觉,七草家有在私底下给周公瑾一个方便。 大概还没掌握证据吧。不过四叶及其旗下的黑羽,和名仓他们一样不需要证据。四叶和他们同样是社会黑暗面的居民。而弘一则是喜欢在黑暗面玩火,但终究是光明面的居民,因此思考逻辑不同。名仓虽然这么认为,但因为彼此居住的世界不同,所以觉得即使开口说明,弘一应该也不会认同。 这就是名仓沉默的理由。 「查出周公瑾的藏身处了吧?」 「非常抱歉,属下也不晓得他的藏身处。」 弘一脸上闪过怒气。 主人即将动怒时,名仓将中断的话语说完。 「但属下已经取得联络方式。应该也可以叫他出来。」 弘一紧咬牙关。他觉得自己被名仓愚弄了。但他立刻转换心情,恢复平静。先不提天生的个性,他可不是白白尝遍辛酸至今。 「那就叫周公瑾出来,并且确实除掉他。」 「遵命。」 名仓点头回应这句杀人命令,这个动作中没有任何踌躇。他原本就擅长这方面的工作,而且在受雇于七草之前,他从事的工作就和杀手没有两样。 「需要支援的话,想带多少人都随便你。不用在意宅邸的警备。」 「不,属下一个人就够了。」 名仓平淡回应的话语,可以解释为自信或自负。弘一听完微微蹙眉。 「周公瑾是足以突破黑羽包围网的高手。记得向我报告这个情报的人是你吧?」 弘一的这个指摘也没撼动名仓的表情。 「正因如此,才必须由属下一个人出马。恕属下失礼,以我们家部下们的实力应该只会白白送死,反倒会碍手碍脚。」 这番话听来刺耳,但弘一没露出愤怒表情。 「好吧,随你的想法去做无妨。」 「不敢当。」 弘一这句命令听起来自暴自弃,名仓恭敬地低头回应。 「对了,要一如往常继续保护真由美啊。」 「属下明白。」 名仓低着头回应之后,没有和弘一目光相对就离开了书房。 ◇ ◇ ◇ 这次造访奈良搜索周公瑾并未得到具体成果,不过却成功和即使表明退休,但依然拥有强大影响力的日本魔法界长老面谈,并取得他的协助。 虽然被许多魔法师埋伏袭击,却反过来制服并逮捕对方。即使被情报部坐收渔翁之利,但要「偷偷」利用情报部从这些囚犯取得的线索并非难事。 达也就像这样度过一个紧凑的周末,不过假期过后来到学校,又有另一种忙碌等待着他。今天五十里终于前来求助,他被找去讲堂制作以投影机重现术式辅助刻印效果的实验装置。 「——换句话说,问题在于刻印可以容错到什么程度。我可以这样解释吧?」 「是的。形状扭曲到什么程度为止,都还能得到辅助术式的效果——这是本次论文的本质主题之一。」 「方便让我看一下至今的实验资料吗?」 「嗯,在这里。」 达也与五十里就像这样交谈,深雪骄傲地、穗香则是陶醉地注视这幅光景。 「穗香、深雪,我回去巡逻喔。」 雫从旁边搭话,穗香骤然回神。 「啊,嗯。加油喔。」 「雫,辛苦了。」 「嗯。穗香、深雪,晚点见。」 「我们也回去吧。」深雪对目送雫背影的穗香这么说。 两人抓准不会妨碍讨论的时间点知会达也,回到学生会室。而深雪则是在途中询问穗香有无异状。 「目前没有被怪人跟踪或监视的感觉吧?」 「嗯,没事。伯父也很担心,还特地请保全公司派人保护我。」 「魔法师的保全公司?」 「嗯……其实是森崎同学家的公司。」 深雪听完会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可说是在所难免。森崎家经营的保全公司,在一般社会与魔法师社会都得到很高的评价。深雪知道这一点,却迟迟无法改变第一印象。 「不……不过,这是伯父安排的,我想应该没问题。」 「……也对。既然是雫的父亲挑选的公司,肯定不会选错。」 两人之间隐约洋溢着尴尬气氛。消除这股气氛的,是穗香不安的询问。 「深雪……我要在雫家住多久?」 深雪眨了眨眼睛,如同这个问题出乎意料。 「雫家里说了什么吗?」 「什么都没说啦!伯父伯母以及在雫家里工作的人们都对我很好,好到让我觉得他们那样对我太不值得了!」 穗香反射性地大喊,然后露出像是在说「啊……」的表情。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不对,深雪!我才要道歉!是我讲得太容易误会了对吧!」 穗香的魄力使得深雪不敢继续说「是我的错」。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晓得,这种得带着随扈提高警觉的日子,究竟还要过多久……」 穗香会担心也是理所当然的。虽说她是研究所打造的魔法师家系后代,却从没学过如何置身于战斗。 深雪这时候也没有以自己为基准而误会。 「我想,最晚应该到论文竞赛结束吧。」 穗香大概是没预料到深雪会回以明确的答覆,露出像在说「咦?」的表情看向深雪。 「放心,不会发生可怕的事。」 深雪露出像是要让孩童安心时的温柔笑容,回应穗香的视线。 穗香满脸通红地低下头。 众人直到上周六才知道,美月与干比古家意外的近。 美月家和厚木市的市中心只有一个车站的距离。 干比古家在伊势原市,丹泽山系的山麓。 地理距离不算近,但是电动车厢的干线刚好从厚木通往伊势原,因此从距离美月家最近的车站到距离干比古家最近的车站只要约五分钟。 「那个,吉田同学,真的送到这里就好了。」 「不,那样就没意义了。」 为了准备论文竞赛,走出学校时已经是校门即将关闭的时间。这次五十里挑选的主题,电脑绘图的工作比组装装置的工作多,美月加入的美术社因此全力运作。她自己擅长传统的水彩画,不过现代画家必备的电脑绘图功力也很好。 因此,她的离校时间也是最晚的一群。但也多亏这样,干比古的风纪委员长头衔不会妨碍他送美月回家。 进入十月已经将近十天,早就度过秋分的秋天太阳很早下山。性急的星斗开始在天空闪耀。即使是人潮众多的市区、即使可以搭通勤车从车站前直达家门口,但只在车站说声「明天见」不算是送女生回家。这点干比古说的没错。 美月也不抗拒干比古送她到家门口,只是她不知道在通勤车上两人独处时要说什么。两人都不算健谈,还在搭电动车厢的时候就会用光话题。这是在周六与周一就得知的事。 没有交谈,小小的车内只有两个人独处。对于美月容量很小的羞耻心来说,这是相当沉重的负担……不,是考验。 在车站前面排队等通勤车时也闲得发慌,但不是密闭空间,所以即使沉默也不以为苦。 「话说,柴田同学是专攻水彩画吧?」 「啊,是的。」 好不容易想到话题,居然没有等到上车再讲,干比古真是不贴心的男生……美月当然不可能这么想。 「是的,我喜欢水彩柔和的显色……现在用电脑绘图比较可以自由设定色彩,但我还是属于想拿画笔画图的这一派。」 被询问就会努力回答,这就是美月的个性。 「但你还是很擅长电脑绘图,好厉害呢。」 「别这么说,我连水彩都还有待加强……」 谦虚而害羞的美月脸蛋变得非常红,默默暗示「不要这样夸我」。不过很遗憾,干比古的经验值不足以察觉这一点。 「不过社长很夸奖你喔,说柴田学妹在图形知觉方面很有天分。对了,柴田同学魔法几何学的成绩也很好吧?」 「是……是的,我每次考试都靠这一科拉分数。」 美月露出半开玩笑的笑容。 「啊哈哈,我也一样。多亏魔法史学与魔法语言学,我才勉强留在前段班。魔法工学我实在不擅长。」 「毕竟吉田同学拿手的是符咒……咦,对了,记得你没有修魔法几何学吧?为什么?」 「这是因为,魔法药学比较能辅助我的法术。不过其实我也打算过一阵子来好好钻研魔法几何学。」 「所以才会经常去找廿乐老师啊。」 「不,那是老师找我过去……」 即使以为没话题可聊,不过只要有个起头,两人就会像这样聊开。 不过,即使和美月的对话再开心,干比古也没有疏于警戒周围。 干比古现在也确实掌握到有式神在观察他们。为了不让美月发现,他用心避免话题中断,同时使用探查的法术。 法术不是在空间层面,而是在概念层面扩张范围。连向美月的所有视线之中,干比古将具备魔法波动的视线投射到自己的意识。投向美月的并非尽是隐含恶意或杀意的意识,善意或好色的意识反而比较多。虽然在深雪或艾莉卡身旁就不太起眼,但美月即使给人平凡的印象,却也是肯定高于平均值的可爱少女,而且她的体型在升上二年级之后更加成熟,因此有着引人注目的身体特征。 这种杂讯大多以「具备魔法波动」这个条件过滤排除,但还是有一部分会穿过这层滤镜传入干比古的意识,使他在各种意义上感到烦躁。即使如此辛苦,他依然彻底清查盯上自己与美月的魔法师或是魔法个体。 藤林曾经形容干比古是「蜕变的神童」。他认识达也之前经历一年的挫折。认识达也之后被卷入惊涛骇浪的日子,在这样的生活中重新审视自己一年。这两年的成长密度,足以匹敌普通修行者的十年,甚至二十年。尤其认识达也之后的这一年,让他身为魔法师的造诣突飞猛进。 聊着聊着,轮到两人搭车了。在眼前自动打开车门的通勤车等待两人上车。干比古先让美月上车,接着转身环视四周,使用「遣回」的咒法——将式神打回使唤者身边的古式魔法。 ◇ ◇ ◇ 所谓有表就有里。不过,这次的表里不是抽象的意思,也不是比喻,而是指建筑物的正门玄关与后门。 虽然将大楼的入口形容成「玄关」不太合适,总之在现在这个时代,林立于商店街的大楼在给客人用的漂亮门面另一头,也就是各栋大楼背面,其缝隙所形成的暗巷依然存在。各大楼产生的垃圾经由地底专用管道自动收拾,而且以区块为单位购买的自动清扫机在路上往来,所以暗巷不脏也没恶臭。但还是免不了缺乏路灯的照明。 「可恶,那个臭小鬼!」 在阴暗盘踞的这条路上,看起来约四十岁的男性按着手臭骂。 鲜血从盖住右手的左手指缝间滴落。 「居然遣回我的式鬼,吉田家的次子不是失去神通力了吗!」 不晓得是不是惯于自言自语,没有听众的独角戏毫无停止的征兆。 「而且还用这么粗鲁的方式遣回……我只不过是在监视啊!」 大概是出血时间比想像的久,男性暂时先把左手从右手上移开,从口袋取出某个东西。不是手帕,是纸制的短签——符咒。 「没想到居然会用自己的血当供品,真好笑。」 男性说着将符咒按在伤口上,咏唱咒语。看他最后是以「急急如律令」作为启动词作结,他大概是阴阳师或是大陆方面的术士。 「吉田家的臭小鬼,给我记住。我的血可不便宜啊!」 「没用没用,以大叔的本事,肯定又会挨反击的。」 男性愕然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不是外行人,基于经验,他知道在「工作」时必须架设妨碍认知的结界,也没忘记设下有人接近就会发出警报的「阵」。但他完全没察觉外人入侵。 男性默默取出新的符咒。外行人不可能偶然闯入结界,再加上刚才那番话——从这两点来推测,对方肯定是敌人。 但是男性没能使用法术。 「你后面门户大开喔。」 男性转身时,另一名青年悄悄来到他背后,夺走他的意识。这种令人昏迷的打击,其实是无法忽略留下后遗症可能性的危险行为,但他们下手时似乎毫不犹豫。 「应付这种粗劣的对手称不上修行呢。大概也不需要护卫吧?」 「别这么说,忍受无为也是一种修行。」 转头相视的两名青 年,体格与容貌都很像。他们不是天生相似,是因为吃同一锅饭、克服同样的地狱,才会打造出这样的相似性。 最重要的是,两人同样是剃光头。 ◇ ◇ ◇ 隔天第一堂课的下课时间,干比古找达也来到风纪委员会总部。 「啊,达也,抱歉找你过来。」 先到的干比古一看到达也入内,就动手操作手边的控制台。 于是房门上锁,门外显示「会议中」。 「没关系。所以,你怎么突然找我?」 「因为没什么时间,所以我长话短说。昨天回家途中,柴田同学被盯上了。」 干比古以严肃眼神如此告知,达也「装出」惊讶的表情。 「美月?但她看起来不像有遇到那种事啊。」 「她没发现。对方只以式神跟望远法术监视,而且他们的法术全都被我破解了。」 「这样啊。」 达也刻意发出松一口气的声音,注视着他的干比古眼中暗藏责备的神色。 「事情变得正如你的预料了呢。」 「是啊,幸好你陪着她。」 「不过,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达也假装听不懂干比古在说什么,聆听他的责难话语。 「为什么柴田同学非得被『那种家伙』盯上?他们不是单纯的流氓。虽然称不上一流,但是感觉他们惯于犯案。」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专业罪犯?」 「他们是『黑暗面』的魔法师。」 干比古有一瞬间难以启齿般支支吾吾,却没有保持沉默。 「这种家伙为什么会盯上柴田同学?如果目的是论文竞赛,应该会锁定五十里学长、中条学姊或是三七上学长才对。达也,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上次给我看的改造式神启动式也不是凑巧找到的东西,而是和你们遇袭、柴田同学被盯上的这一连串事件有关吧?」 达也没回答。 先移开目光的是干比古。 「达也……虽然你总是用『没这个必要』来否认,但我觉得欠你一份恩情。托你的福,我才得以恢复魔法师的自信与实力。」 达也想反驳,但干比古抢话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不会做出不利于你的事。如果你要我帮忙,我会尽力而为;如果你想保密,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干比古再度投以豁出去的眼神,眼中的光芒看起来也有点像是被逼入某种绝境。 「但要是不晓得发生什么事,我就不知道该怎么保护柴田同学啊!」 现在这番话就像是干比古向达也坦承自己对美月抱持特别的情感,但他自己恐怕没察觉。达也也没有利用这一点转移话题。 「我不能说明详细原因。」 「达也!」 理所当然地,干比古拉高音量,更加逼近达也。 「在去年的横滨事变,安排敌方干员入境的外国人魔法师,现在由『传统派』藏匿着。我正在追捕他。」 不过,达也接下来亲口说出的部分事实,使得干比古语塞,脸上也失去血色。 「抱歉,我只能透露这么多。」 「对喔……你是……」 干比古差点说出达也是军方的人,在途中惊觉不能这么做而噤口。即使他们在隔音力场的内部,这也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事。 「我才要道歉……还有,也谢谢你告诉我。」 干比古完全误会了。正如达也的误导。 而且达也对此没有罪恶感。本次事件的真相,以及达也与四叶的关系,都还不能被干比古知道。现在让他知道还太危险了。现在拉拢干比古成为帮手还太早。 「达也,你刚才有提到传统派吧?」 「嗯。我这边已经查出目标对象藏匿在那里了。」 「……既然这样,我想我帮得上忙。放学后……不行,方便晚上谈吗?我送柴田同学回家之后再回学校一趟。」 「我知道了。」 真夜并没有订期限,这件事对达也来说也不是那么急。达也个人和周公瑾也没有过节。坦白说,这个问题扔着也不痛不痒。 不过达也觉得,如果这样能让干比古善罢甘休,那和他谈一谈也无妨。 晚间七点半。到了这个时间,论文竞赛的准备工作也必须要先暂时收尾。即使留下来的都是男学生,也还有治安与风纪的问题。 五十里是竞赛团队的队长,又是前任学生会干部,所以平常学校关门之后都由他负责善后。不过原本应该由学生会长或是会长代理来监督,因此没人质疑达也为何还留在校内。 最近没有自由时间,因此累积了不少作业(例如普通课程的报告)。达也用学生会室的终端机开启自己的课表,一鼓作气解决堆积至今还没交的作业。 他刚写完物理学报告,学生会室就响起门铃声,告知有人来访。 「琵库希,拜托了。」 「是,主人。」 达也命令成为学生会室专属侍女的琵库希应门。「她」确认访客的生体资料之后立刻开门。达也有预先吩咐要是干比古来了就直接让他入内。 「达也,久等了。」 干比古坐到琵库希带他前往的椅子上,先做个平淡的问候。 「不会,刚好可以休息一下。」 达也如此回应,干比古对他投以疑惑的目光。达也从刚才就闲置着终端机没关,干比古坐的位置看得见荧幕上的报告清单。 不过,这时候做出无谓的吐槽会破坏紧张感。 「事不宜迟,继续早上的话题吧。」 与其说是维护气氛,不如说干比古是不希望自己的思绪变得迟钝,才突然进入正题。 「我想确认一件事。达也,那个目标对象确实由传统派藏匿没错吧?」 「这个情报来自可以信赖的管道。」 「这样啊……」 干比古沉思短短数秒。 「先让我厘清一下立场。自称传统派的他们,在好坏两方面都是古式魔法师的一大派系。也可以说古式魔法师分成传统派、支持与跟他们敌对的三个派系。」 「是吗?不过师父说继承真正传统的魔法师讨厌他们啊。」 其实这不是从八云那里得到的知识,不过达也认为这样设定比较不会招致无谓疑问。 「确实讨厌。不过,反而有很多将序列或戒律视为束缚的在野术士,对于不分流派团结一致的传统派感到共鸣。」 「吉田家是哪一边?」 干比古刚才说要「厘清立场」,换句话说,就是厘清自己或吉田家,和传统派处于协助还是敌对的立场。 「吉田家自古以来就是脱离宗教秩序的家系,祭祀神祇也是为了寻得通神之术法。」 这是协助传统派的魔法师特征。 「正因如此,吉田家和传统派对立。」 但是干比古的回答相反。 「参加前第九研的传统派和我们吉田家,对于魔法的思考方式有着根本上的不同。吉田家的目标始终是习得通神术法。他们则是不择手段只想提升实力,我们不可能和他们联手。」 光听此时的情报,无法判断干比古这番话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是家长灌输的价值观。不过即使这是沿袭自他人的想法,他也确实引以为傲。 「所以不提其他各方面的事,这次也可以找我帮忙。达也希望的话,我想吉田家也可以全面协助。」 「不,这就有点……因为要是请吉田家协助,我就非得说明状况不可了。」 「说得也是。」 达也与干比古对于「不能说的事」的认知不一样,不过只有达也知道这一点。 「我知道了,那就用第二个方案。我想到一个达也不用说明详情也可以的方法。」 干比古说着露出坏心的笑容,这张表情称不上适合他。 「不知道该说幸还是不幸,这次举办论文竞赛的京都有传统派的大本营。」 干比古很有精神地说出的情报,和达也在奈良听藤林与光宣说的有点出入,但达也没有材料可以判断哪一边正确。 「似乎是那样。」 所以达也暂时认定两边都正确,先听干比古怎么说。 「原本预定派遣警备小组去勘查现场,不过我打算也加入。」 「所以呢?」 「达也加入警备小组也是这个目的吧?」 干比古以问题回应达也的询问。 达也没催促,先回答干比古的问题。 「没错。」 「所以达也就在市区自由行动吧。我会巧立名目要你『广为』巡视会场周边,以免去年的事件重演。」 「这就谢了。那么干比古,你呢?」 「我当诱饵。我打算从竞赛会场的新国际会议中心高调派出探查用的式神,尽可能地激怒传统派。」 「原来如此。」 达也知道干比古的意图之后咧嘴一笑。 「要是传统派出手,正当防卫的名义就成立了。这么一来就不是达也的工作,会变成是他们对吉田家找碴。」 「战力差距不要紧吗?」 「若是论每个人的个人能力,绝对不会输他们。要是传统派出动的人数远多于吉田家,其他流派就真的不会坐视不管。重点在于让对方主动出手。古式各流派重视名目,如果由我们这边出手,他们应该只会袖手旁观,但要是由对方出手,肯定会介入调停。」 达也的大脑迅速运转,模拟到时候将会是何种状况。他担心的是古式魔法师们以魔法高调交战,导致市区变成战场。要是警察或国防军全力忙着镇压,周公瑾应该会趁机逃走。 但要是因为传统派先出手,引来古式各流派介入调停,就有借口可以调查传统派内部。预测事情将会演变成极为如达也所愿的情况。 「要是对方没出手呢?」 「在这种状况,我的式神将会去找出达也的目标。对方是大陆的道士吧?如果是的话,那想子的波动就会不一样。多亏达也严加磨练,我现在很擅长识别想子波。我自负古式术士中无人比得上我。」 「好大的口气啊。」 露出笑容的达也没有否定干比古这番豪语。古式魔法师会分辨术式差异,没有现代魔法师那种检视想子波的习惯。因为观测还没成为法术的想子波没有意义。观测想子波是研究想子在技术上如何利用的过程中诞生的现代魔法技能。而且技能优秀到能够取得实用观测值的人,例如可以「自行」将技能钻研到跟stars探测寄生物一样高超程度的魔法师,在现代魔法师之中也几乎找不到。 干比古的自负具备十足的根据。 「美月怎么办?」 洋溢自信的干比古表情忽然一沉。这种浅显易懂的变化令达也觉得有趣,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可以笑的时候。 「……带柴田同学一起去太危险了。」 「那我来安排美月的护卫吧。」 「可以拜托你吗?」 「当然。因为她原本就是被我波及的。」 干比古之所以松一口气,大概是认为达也会从国防军安排人手护卫吧。 其实八云的徒弟已经在保护美月,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达也打算再从不同于干比古所预料的某处派遣魔法师。 「要什么时候提这件事?」 「得先以风纪委员会的立场和校方沟通……大概星期五吧。」 「知道了,我也吩咐深雪打点学生会那边吧。」 「……不对,你也是学生会干部吧?自己处理啦。」 达也没回应,只露出坏心的笑容。 干比古也露出苦笑而离席。 ◇ ◇ ◇ 西元二〇九六年十月十一日星期四夜晚,京都市内某处。 天空是满布乌云,感觉随时会下雨的漆黑夜空。 白天为人们休憩场所的公园,到了深夜也几乎没有人烟。若以今晚来说的话,公园里只有两个人影。 「名仓大人,让您久等了吗?」 周公瑾从上游方向走过来,向站在河岸的名仓搭话。 「不,周先生,您很准时。」 名仓抬起头,回以颇为亲切的问候。 两人在彼此伸手也刚好碰不到对方的距离相视。 「两个月不见了。」 周这么说。 「是的,好久不见。即使想叨扰也不晓得您的新家在哪里,所以不小心失礼了。」 名仓以像是反击的直拳回应周像是试探的刺拳。 「您上个月『被迫搬家』过于突然,我吓了一跳。我若事前知道就能预先告知了。」 「不,我并不打算如此强人所难。毕竟是那种对手,没办法在事前掌握他们的动向也是在所难免。」 名仓指责周卷着尾巴逃离黑羽追捕,周挖苦七草家无法查出四叶的内部情报。名仓面带率直表情,周则是面露秀丽笑容,这样的两人互相对彼此说出这种坏心话——这种程度的话语往来一如往常。 「所以名仓大人,您今天有何要事?」 周依然不改笑容,如同不知道其他表情般,挂着笑容询问名仓。不能说他性急。毕竟现状不适合聊太久。 「周先生,您知道九岛和四叶联手了吗?」 周眉毛微微一颤。这还不至于使他卸下笑容。 「不知道……难道是为了我?」 「我想应该是四叶家得知传统派藏匿周先生,才会找和传统派敌对的九岛家协助。」 「哈哈哈哈哈……」 周突然拉高音量笑出声。 「我还真风光呢。不只是当今世上最强魔法师率领的四叶,居然连昔日享有世界『最巧』名誉的九岛也盯上我。」 周公瑾开心地笑着。 不是自暴自弃,也不是陷入绝境而发疯。 他从一开始就悄悄陷入了疯狂——他的笑声给人这种感觉。 「长年处于敌对关系的九岛,应该将传统派查得一清二楚了吧。我想周先生的藏身处也很快就会被找到。」 名仓不为周的变化所动,平淡指出这件事。 周收起笑容,以挖苦的语气反问: 「原来如此,您说得对。虽然受到传统派众人的照顾至今将近两个月,不过我也差不多该告退了。所以名仓大人……不,七草家愿意提供新的藏身处吗?」 「是的。」 大概是和预料的回答不同,周疑惑地看向点头的名仓。 「我就坦白说吧。七草不容许周先生落入四叶手中。因为周先生和七草家的关系绝对不能为人所知。」 「所以会为我准备逃亡之处?」 「是的。」 不是藏身之处,而是逃亡之处。周以这种形式询问,名仓予以肯定。 「我将带您前往四叶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喔……您说的那个地方……」 周假装不经意地伸手入怀。 名仓的手不知何时开始握着手机造型的cad。 「该不会叫作黄泉吧!」 「不,那个地方叫作地狱!」 两人同时蹬地拉开彼此的 距离。周从怀里取出漆黑发亮的牌子——令牌,名仓从cad展开启动式。 周大概打从一开始就预备好术式了,双方几乎同时发动魔法。 周的令牌窜出全身漆黑的四脚兽,大概是模仿犬只形状的合成体。黑狗往地面一蹬,笔直扑向名仓喉头。 十几根透明的针,从下方贯穿影子的身体。 名仓的脚浸在河中。贯穿影子动物的针来自名仓脚边。 「水针吗……」 周的双眼在这片黑暗之中,看穿了透明针的真面目。 「我太大意了。指定在河边见面是我的失误。看来『地利』在你那边。」 「你这是以影子为媒介创造动物合成体的魔法吧?」 「是的,我师父称之为『影兽』,没什么创意的名字让您见笑了。这是方术吸收西洋魔法所创的混合魔法——师父老大不小了依然引以为傲喔。」 「西洋魔法……地狱犬是吧。看来我挑错『天时』了。至少该挑有月亮的夜晚才对。」 两人并非是在悠哉地谈论法术。他们如此交谈的时候,周手上的牌子也吐出影兽,名仓也以水针迎击。 周看起来没有在构筑新魔法。也就是说,他手上的令牌应该藏有许多影兽。虽然已经超过十只,却没有见底的征兆,不晓得他究竟在那张小小令牌上施加了几层魔法,实力深不可测。 「但我不懂。」 「不懂什么?」 不过,先开口询问的是周。 名仓表情不变,以机械化的动作迎击周派出的幻影兽。反问周的声音中也毫无情感。 「第七研的开发主题是群体控制魔法。群体控制是同时操作至少上百物体的魔法吧,应该不只是操作这种程度的数量。您该不会是对我手下留情吧?」 「怎么可能。我应付周先生时没那种余力。」 名仓以深感意外的语气回应。语气比话语本身还要蕴含情感,引起周的注意。 「周先生知道『失数家系』吗?」 水针射向周。人的肉眼,实在无法在黑暗中视认出这种针。但周却往旁边一踏,轻盈地闪过那些针。 这不是人类光靠肌力就能达到的速度。大陆的古式魔法,是否也有某些法术的效果等同于自我加速魔法呢? 「我知道。据说那是由创造十师族的魔法师开发研究所赋予数字,后来却因故被剥夺的魔法师家系。」 水针接连射来,周忙着闪躲,抓不到派出影兽的时机。攻守不知不觉间互换了过来。 「那么,您知道数字被剥夺的原因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我只知道其中一个原因是没能发挥研究所期待的性能。」 针化为雨水洒落。周从胸前口袋抽出手帕。 白色手帕扩大为覆盖周全身的尺寸,保护他不受水针之雨攻击。 名仓停止攻击。 周放下白布露脸。 「我正是性能没达到第七研期待的魔法师。」 「喔,恕我失言冒犯了。」 周派出一只影兽。 名仓操作cad,在极近距离惊险击落。 周放下握着令牌的手。 名仓依然将手指放在cad上,继续聊起失数家系的经历。 「群体控制魔法的基本形,是预先准备射击用的物体,再加以操作的术式。」 名仓展开启动式。 周以白布备战。 「但我不认为这种方式适合实战。战斗并非只在自己刚好带着占空间的媒介时才发生。cad这种辅助工具就是以随身物品的概念研发的,为什么非得另外带着无谓的包袱?」 「身为没有刚好带着法具媒介就无法使用魔法的古式方士,您这番话真刺耳呢。但我觉得cad也不全是『随时能随身携带的物品』吧?毕竟也有仿造大型手枪的款式。」 「是指手枪造型的特化型cad对吧?我认为那个也不适合实战。」 名仓与周都维持即将发动魔法的状态,观察彼此的破锭。或许两人进行的对话,也是用来制造破绽的心理战。 「总之,我无法接受研究所的方针,所以将群体控制魔法改造成随时都能使用。同时能控制的对象物体也变得少于一百。相对的,我发明出了将液体赋形化为子弹的技术。」 「我深感遗憾。」 「结果就是数字被剥夺了。」 此时,两人的对话顺序换了。 是周公瑾刻意造成的。 名仓因而稍微分心。 周将令牌扔向名仓。 没料到这招的名仓朝周发射水针。不是化为暴雨洒落,而是顺着描绘圆形的轨道飞去。 空中的令牌窜出影兽。 名仓构筑新魔法迎击。 白布轻盈落地,周公瑾的身影不在另一侧。 被水针命中的影兽成为影子,融入黑夜。 描绘出弧形的水针群空虚地贯穿夜空。 落在河面的令牌吐出黑影。 以视野一角捕捉到这一幕的名仓,发动跳跃术式。 名仓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溅起水花扑过来的獠牙。 跳到对岸的名仓重整态势以备后续攻击。他注视河流彼岸的黑暗,一根黑角从背后贯穿了他的腹部。 贯穿名仓腹部的角如同沥青一般浓稠地溶解,被拂过河面的晚风吹散。名仓失去支撑,仰躺倒地。 头部方向传来踩踏河边砂砾的脚步声。费了一番力气移动目光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覆盖周公瑾身影的白布,周则是从布的后方走来。他也并非毫发无伤。看起来很高级的三件式西装,左肩与右侧腹部分都破了洞,沾着血。 「看来……我不是……被幻影……骗了……」 无须对方说明,名仓也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他以为自己跳到「对岸」远离周,实际上是背对敌人跳到「这边」着地。 「是的,和你过招的是我本人。」 「欺瞒……方位……这就是……鬼门……遁甲的……方术……吗……」 名仓说得断断续续难以听懂,但周顺利地理解。 「是的。话说回来,我好久没流这么多血了。以我实际的感觉,名仓三郎,你的实力在黑羽贡之上。」 「哈……哈哈……这是……我的……荣幸……」 周单膝跪在名仓身旁,以温柔语气询问。 「我和你是曾举杯对饮的交情。你在最后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吗……那么……只有……一个……」 「什么愿望?」 「请……和我……」 「是。」 「一起死吧!」 名仓绞尽最后的力气大喊。 这是咒语——真的是诅咒的言语。 名仓的身体从胸口爆炸,他的血化为针,袭击周公瑾。 周站了起来。 保护脸部的手臂插满针。他看见这些红针后蹙起了眉头。 「毕竟这是你最后的愿望,我个人是很想帮你实现。」 他伸手摸索钻过双臂缝隙插到耳垂上的针,并加以拔除。 针融化恢复为血,耳垂留下小小的伤痕。周叹了口气,从上衣口袋取出另一张令牌。 血针达到事象改变的时限,于是所有的针同时融化。 周公瑾咏唱简短的咒语。 他皮肤上的刺伤,像是低速摄影(高速播放)的影像般逐渐消失。 「不过很遗憾,这种程度的魔法杀不了我。」 周站起身,看着自己的衣服叹气。 他早就预料到名仓大概会发动某种——很可能是接近自爆的攻击。他来得及以手臂保护脸部,是因为他一直在提防水针攻击。 「这边已经不行了。即使是深夜,这副模样也显眼得不得了。」 但他没猜到名仓会以自己的血攻击。他低头看着沾满死者鲜血的衣服叹气。 周取出不知何时回到口袋的手帕。 不对,不是回到口袋。这条手帕明显和刚才的不同。 不是白色,是黑色的手帕。 他打开暗色手帕,以展开的巨大影子包覆自己的身体。 手帕变成的黑布和影子同化,现场只留下了名仓的尸体。 第五章 十月十二日星期五。距离十月二十八日的论文竞赛只剩半个月,校内变得更喧嚣。京都的竞赛以纯理论为主,原本预料不会成为像去年那样的浩大工程,最后依然逐渐演变成大骚动。 关于上台发表的准备,由五十里亲自带头进入最后冲刺。警备小组由服部带头努力训练。前往京都的各种准备由穗香与泉美合力安排。 达也与深雪当然也没在玩乐。深雪以学生会长的身分注意整体进度,看到哪里进度落后就派帮手支援。这个帮手大多都会是达也。他加入上台发表的准备工作、参加警备小组的训练、处理深雪与穗香忙不过来的学生会工作,还为了深雪到处帮忙。 干比古来到学生会室,是在百般忙碌的达也好不容易挤出一小段时间,也就是放学后即将关闭校门的时候。 「打扰了……」 干比古似乎还不习惯使用风纪委员会总部直达学生会室的阶梯,和随意来往于两处的雫完全相反(此外,雫正在保护梓)。 「干比古,你真准时。」 即使达也轻松搭话,干比古似乎也无法轻易放松下来。 「因为啊……看你忙成那样,我根本不敢比约好的时间晚到。」 深雪听到这番话,露出隐约散发着放弃之意的虚弱笑容。 「要是大家的心态都和吉田同学一样就好了。」 达也感觉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催促干比古进入正题。 「干比古,赶快开会吧。」 「嗯,也对。」 干比古可能也有相同感想,将卷起来拿在手上的大张电子纸摊开在会议桌上。 几乎占满桌面的电子纸,浮现京都市的地图。 「今天想找你讨论的,是关于现场警备的探勘。」 干比古以郑重语气开始说明。 「关于当天的警备,服部前社团联盟总长正在准备。服部学长也有亲自和别校开讨论,所以应该可以直接交给他处理。」 「不用请服部学长过来开会吗?」 回应穗香的不是干比古,是达也。他点头示意没问题。 「我们已经征得了服部前总长的同意,只要最后向他报告讨论结果就好。这样没错吧,吉田委员长?」 「司波书记长说得没错。」 干比古似乎很难启齿地说出「书记长」这个头衔,但他没胆量在深雪面前忽略这职称。 「服部前总长说今天的会议不用找他。因为我们是想收集情报,所以他应该是觉得只要回报结果就好了吧。」 干比古改为和朋友讲话的亲和语气,可能是再也无法忽略郑重口吻的突兀感了吧。 「差不多该进行具体的讨论了。」 达也似乎也觉得这样比较便于讨论,立刻配合他的语气。 「ok。那么请看这里。」 即使说是朋友语气,干比古对深雪的遣词用句也总是如此客气。 「这里是会场,新国际会议中心。」 「几乎是郊区呢。」 泉美看着地图,毫不客气地表达意见。 「当地似乎强烈希望不要在市中心举行会议。」 干比古苦笑回答泉美的疑问之后绷紧表情。 「和去年不同,周围的交通流量不大,罪犯或破坏员可以躲藏的场所似乎也不多。不过周围有许多自然环境,就表示要是做好相对的准备,能藏身的地方要多少有多少。」 干比古暂时将会场周边的放大地图恢复为京都市全图。 「而且我觉得要是附近没有藏身处,对方可能会在不远处设立据点。」 深雪依照「计划」,于此时开口附和。 「也就是说,吉田同学认为不只是调查会场周边,应该要扩大范围调查对吧?」 「嗯,我可不想重蹈去年的覆辙。」 达也立刻进行第二波支援射击。 「我赞成。虽然我们终究只是高中生,但还是应该尽力而为。」 充满意外感的视线,集中在达也身上。穗香与泉美就算了,连知道内幕的水波都投以这种目光,这并非达也所愿。但现在的重点是,别让预定留守的穗香与泉美起疑。达也假装没察觉三人的视线。 「所以干比古,要找谁场勘?」 「由我去。」 「风纪委员长不在学校没问题吗?」 「学校这边,我想请护卫成员的北山同学负责。此外,我希望达也跟我一起去。」 「没问题。至少派一个警备成员到现场看看应该也是有必要的吧。」 达也点头允诺之后,深雪举起手。 「哥哥,方便的话,我也想同行。」 「你这个学生会长也要去?」 达也装得不像是作戏般询问。擅长在这种时候演得煞有其事的,反而是深雪。 「我想直接和啦啦队的各位下榻的旅馆负责人讨论。也想确认那里,有没有因应临时状况的避难所。」 「深雪,这种事就由我……」 「穗香要处理人员移动还有预算之类的个别问题吧?我只负责综观整体,并没有负责特定的工作。」 「也对……」 穗香一脸惋惜地打退堂鼓。 旁听深雪与穗香对话的泉美似乎有话要说,但深雪却在她还不敢开口时抢先说话。 「我想请泉美学妹在我去京都的时候,以副会长的身分代理我的职务。泉美学妹愿意接受我的委托吗?」 「请交给我,我会努力担任代理。」 不用说,泉美其实想和深雪一起去京都。但是敬爱的深雪拜托她代理职务,她不可能拒绝。泉美反倒是个会心想「深雪学姊愿意依赖我!」而摩拳擦掌的那种少女。 「行程怎么安排?」 「虽然有点紧凑,排在竞赛前的周末,也就是二十到二十一日共两天一夜如何?」 「这个安排很妥当。订好住处了吗?」 「还没,想说等到计划定案之后再订。」 「这样啊。水波。」 此时达也呼叫水波进行最后的收尾。 「是。」 这个脚本已经预先对水波说明过了,所以她没有特别惊讶——她从平常就沉稳得和实际年龄不符。 「不好意思,可以帮忙订旅馆吗?最好是竞赛前一天就能入住的旅馆。成员是我、深雪、干比古以及你共四人。」 「我也要?」 「对。在那里帮忙深雪吧。」 达也这句话令泉美露出不甘心的表情,大概是想要成为深雪的助手吧。但她已经答应代理深雪的职务。如果这是达也拜托的事,泉美应该会轻易收回前言,但她不会反悔撤回深雪的委托。她甚至不会冒出这种念头。 到了校门关闭的时间,达也在穗香的陪伴之下,先行离开学生会室。他们要去找雫。雫正在保护指挥制作示范机器的梓。 途中,他们和锁好风纪委员会总部门窗的干比古会合,三人一起前往实验大楼。五十里在讲堂指挥工作,梓在另一个地方制作实验对照组的设置型cad。 「雫!」 穗香出声叫雫。和雫一样担任梓护卫的千仓朝子与纱耶香,还有本应护卫凯利却不知为何待在这里的桐原,一起看向达也他们。 「司波,怎么了?我们应该有确实提出留校申请啊。」 桐原也不再使用「司波兄」这个称呼了。他叫达也「司波」,叫深雪「会长」,堪称是最妥当的称呼方式。 「你们的申请确实受理了,但是让女学生在学校留太晚实在不太好吧?」 「……人家 这么说喔。」 桐原转过头,简短地如此告诉纱耶香。看来任性的人是纱耶香。 「所以,怎么了?」 气氛即将变得尴尬时,雫如此询问穗香。她应该是察觉气氛不对想换个话题,不过达也与干比古来这里正是要找她。 「北山同学,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拜托我?」 雫歪过脑袋。像是人偶的这个动作,使得干比古一边忍不住失笑,一边说明来意。 「其实在竞赛之前,我要先到京都场勘。」 「防止发生去年那种事?」 雫听到「场勘」这两个字,就理解到这么做的「表面」理由。 「对。预计在二十到二十一日共两天一夜,先去确认各方面的事。所以那两天你可以帮忙代理委员长的工作吗?」 雫不知为何不是看向低头的干比古,而是看向穗香。 「穗香呢?」 「咦,我……留在学校。」 「是喔……」 雫的视线焦点移向达也。 「达也同学要去?」 「对。」 雫思索片刻,回答干比古「好啊」。 「谢谢,你帮了大忙。」 「不用客气。」 如此回应的雫,这次同样不是看向低头的干比古,而是从达也身上移开目光的穗香。 ◇ ◇ ◇ 在回家的电动车厢上,阅读网路新闻的达也像是在说「哎呀?」般变了表情。 「哥哥,请问怎么了?」 坐在旁边的深雪立刻察觉这个变化并且加以询问。 「嗯,你看这则新闻。」 达也将情报终端装置朝向深雪,显示在画面上的是京都当地的报导。达也似乎现在就在收集情报了。 报导内容详细说明在知名观光景点发现的他杀尸体。 「是今天早上发现的,死者姓名是名仓三郎先生……哥哥,这位不是……!」 深雪也立刻察觉达也有所反应的理由。 「两位认识他?」 水波对这个名字没印象,所以当然会这么问。 「如果不是同名同姓,那他就是担任七草学姊随扈的魔法师。」 水波睁大双眼。 「是他本人吗?」 「不晓得,因为没有照片。」 达也嘴里这么回答,却直觉确信这个受害者是年事颇高,护卫真由美的那位魔法师。 「如果是他本人……这是巧合吗?」 深雪说出达也与水波都抱持着的疑问。 七草家的魔法师在周公瑾很可能藏身的京都遇害,而且堪称是离奇死亡。 报导说明死者状态非比寻常,恐怕是以魔法对决战败的结果。 在魔法战斗中杀害实力强到可以担任七草家长女随扈,且很可能是失数家系的魔法师。做得到这种事的高手相当有限。比方说,像是让黑羽贡受重伤,突破黑羽实战部队包围网成功逃走的那个男人…… 达也实在不认为这是巧合。 ◇ ◇ ◇ 看到名仓遇害的新闻,最惊讶的肯定是她。 「父亲大人,请说明一下!」 得知弘一返家的同时,真由美就冲进了父亲书房。 「名仓先生遇害是怎么回事!」 她双手用力撑在厚重的桌面,质询坐在桌后的父亲。 「你为什么知道名仓遇害?」 「警察有打电话来核对死者身分!」 「是你接电话?你没去大学上课?」 「警方联络不上父亲与哥哥,才会找上我!」 「那些家伙……在搞什么啊……」 弘一说得像是自己没有错般,轻声责难儿子们。听到这番话的真由美更加激动。 「那种事一点都不重要吧!」 父亲与大哥跑得无影无踪,二哥在家也不接电话,但这都是家常便饭。真由美打从心底觉得无所谓。 「请不要再打马虎眼了!名仓先生遇害是怎么回事?」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吧?名仓被杀了。他死掉真可惜。」 「我不是在问这种事!为什么名仓先生会在『京都』遇害?」 「你没必要知道。」 弘一冷漠地放话。但真由美不是文弱的千金小姐,不会因为这样就畏缩。 「名仓先生是我的随扈,照理说我应该有资格知道。」 她语气变得平稳,其深处却是卷起更加激烈的情绪漩涡。即使不是弘一应该也明白这一点。知道女儿个性的他觉得必须稍微让步。 「我派名仓到京都进行某个工作,大概是在那里被卷入麻烦事了吧。」 「某个工作?是什么工作?」 「对于十师族七草家来说很重要的工作。」 「所以说究竟是什么工作!」 「你没必要知道。」 但是弘一不认为他必须做出更大的让步。 真由美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她领悟到继续质询下去也没用。 「……我知道了。恕女儿告退。」 真由美怀抱着对父亲的严重不信任感,离开了书房。 但真由美没有放弃查明真相。 其实真由美和名仓的交情不算亲密。名仓总是对真由美毕恭毕敬,始终是以随从的身分对待她。真由美觉得名仓身上有种莫名的毛骨悚然感。 但名仓依然是共同行动好长一段时间的熟人。这样的他遇害了。而且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所吩咐的工作。 真由美完全不相信弘一「被卷入麻烦事」的说法。她确信名仓不是在工作中被卷入麻烦事,而是因为工作遇害。 但这只是真由美的直觉,目前毫无根据。她自己明白这一点。 「真由美,怎么了?瞧你从刚才就老是叹气,而且好像有些无精打采的。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啊?不,摩利,没事。」 「看起来不像没事……如果没事,你最好振作一点喔。你从刚才就很引人注目。」 「咦,是吗?」 真由美连忙挺直背脊,整理大幅敞开的领口以及高衩裙摆,重新坐好。 这里是魔法大学的咖啡厅,现在是上午与下午课程中间的午餐时间。这时段有许多用完餐的学生聚集在这里。要是十师族七草家的千金慵懒地展露有点煽情的模样,当然会引人注目。 至于摩利出现在这里,并不是跷课没接受防卫大学的训练。魔法大学有一个制度是接受防卫大学特殊战技研究系(坦白说就是魔法师军官的培训学系)的学生旁听,防卫大学校方挑选的学生每周会来旁听课程一次。摩利获选为这样的学生,而今天就是前来旁听课程的日子。 真由美暂时装作若无其事,但是撑不久。大概也是因为久违地面对好友的安心感吧,她自觉差点再度叹气,决定不再逞强。 「摩利,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真由美将双手手肘撑在桌面,遮住嘴向摩利说话。虽然这姿势很没教养,却是能最轻松地避免被读唇的姿势。咖啡厅准许使用隔音力场,但禁止使用遮蔽光线使人看不见内部的魔法。 「什么事?」 摩利也摆出了相同的姿势。就旁人的眼光看来,她们聚首交谈的样子,更是强调了她们像是在讲秘密。 「摩利知道名仓先生吧?」 「是你的随扈吧?那个人怎么了?」 「他被杀死了。」 「你说被杀?这种事……什么时候发生的?」 摩利原本 想说「这种事可以面不改色地讲出来吗」,却看到真由美眼中的悲伤、烦躁、愤怒等情绪混合在一起打转,因此临时改变问题。 「前天,大概是深夜发生的事。我昨天收到京都警察的通知。」 「京都?歹徒的目标不是你吧?」 「不是。」 「这样啊……」 摩利差点安心地叹气,费了番工夫才克制下来。她表面佯装镇静,内心却乱了分寸,差点陷入恐慌。如果真由美被盯上,我该怎么做……这个想法在她的脑海里打转。知道这是无谓的忧虑之后,摩利内心总算取回了悼念死者的余力。 「请节哀顺变……谨致上哀悼之意。」 「谢谢。」 宁静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流动。无声的时间应该是在为死者默哀吧。 「所以死因是什么?是意外吗?」 「是他杀。」 摩利也有预料到可能是这个答案。担任十师族的随扈总是要背负这个风险。 「但我不知道原因。」 眼前的好友拼命克制自己差点爆发的情绪。摩利不用问也不用观察,就能明白。 「父亲只说派他到京都工作,却完全不说明是什么工作、是怎样的工作。反正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工作,可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因此丢掉性命……」 真由美的喉头发出吞咽声。那肯定是呜咽。 「我并不是想为他报仇。」 真由美好不容易平复情绪,以因为镇静所以反而透露坚定意志的声音说下去。 「不是报复,我总觉得不能置之不理,不能放任不管。」 「你这个想法……有什么根据吗?」 慑于这股意志的摩利回以冷静的指摘。 「目前完全没有。觉得必须做些什么,只是我的直觉。但我没办法忽视这个直觉。我在意得不得了。」 「我……还没办法空出太多时间。」 魔法大学距离防卫大学不远——正确来说,是魔法大学距离特殊战技研究系的外部校舍不远。此外,校方认同魔法师学生必须隐藏流派的秘密与专属魔法,所以不必住宿舍,两人要见面并非难事。 但就如摩利所说,防卫大学的课程不比魔法大学自由。必修课程很多,一年级时可以说是完全没空做其他事。摩利个人看到好友在烦恼很想帮忙,可惜不可能排出时间。 「……找十文字或达也学弟商量如何?」 出现一个出乎意料——真由美从未想过的名字,使她睁大双眼反覆眨啊眨的。 「我知道可以找十文字……但为什么会提到达也学弟?」 「今年的论文竞赛不是在京都吗?」 真由美觉得摩利的回答不算回答。 「竞赛顶多是两天一夜吧?而且他应该会忙着比赛,没空做别的事吧?」 「去年发生过那种事,至少会事前到当地勘查一下吧?」 「是有可能会事前勘查没错,不过达也学弟肯定也会帮忙准备发表内容,还有学生会干部的工作。这么忙的他会刻意亲自跑一趟吗……呃,怎么了?」 真由美察觉摩利以傻眼的眼神看着她。 「那种事我们想东想西也没用吧?问他本人不就好了?」 摩利这番话过于理所当然,真由美完全想不到该如何反驳。 「再说,你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只在意那个家伙方不方便呢?要找人帮忙的话,应该找十文字吧?十文字也是大学生了,应该比身为高中生的达也学弟更好通融。而且我觉得还是十文字比较可靠。」 「这……这是因为……同样是十师族,我不希望七草家的问题造成十文字家困扰……」 摩利没将真由美的借口听进去。虽然听在耳里,内心却完全忽略。 「真由美,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 「什……什么事?」 摩利看向她的表情,并不是捉弄好友时的坏心眼笑容。而是莫名地严肃,由衷担心真由美的表情。 「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家伙了吧?」 摩利这句话经过数秒才渗入真由美的脑海里。 「你说的那个家伙是……达也学弟?」 「笨蛋,太大声了啦!」 真由美有预先架设隔音力场,所以声音不会传出去。但她激动到让摩利忘了这件事。 「不可能有这种事!对,不可能!我怎么可能真的喜欢上达……达……达……」 摩利以关爱的眼神注视结巴的好友。 「真由美,你看你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还能断言不可能有这种事吗?」 「这……」 真由美的音量没自信地越来越小。 但她没有就此罢休。她毅然决然地抬起头,挺起胸。 「不,果然还是不可能有这种事。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虽然莫名充满自信,但你这番话毫无说服力喔……」 「达也学弟是可靠的男生,就像是弟弟。没错,弟弟。就是弟弟!」 「不对,这就错了吧?你和那家伙可没有血缘关系啊。」 「嗯,叫弟弟帮忙是姊姊的权利对吧!好,就找达也学弟帮忙查明真相吧。首先要先确认他去京都的行程。」 「不,我就说……」 真由美以奇怪的方式做总结,面对她的摩利露出精疲力尽的表情趴到了桌上。 ◇ ◇ ◇ 十月十四日,星期日。达也造访横滨的魔法协会关东分部。 他在柜台告知姓名,表示约好和某人面会。 对方已经在面谈室等待。 「叶山先生,好久不见。让您久等了吗?」 「不,达也阁下很准时。是我找您过来的,所以我当然要先到,这件事就请您不要继续放在心上了。」 达也行礼之后,站在叶山的正对面。 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坐下。达也觉得沙发有点硬,让他能维持恰到好处的紧张感。 「您找我过来,是为了本次的工作吧?」 话匣子由达也开启。 「是的。听说您前几天在奈良遭到袭击。有受伤吗?」 「不要紧。我和深雪都毫发无伤。感谢您的关心。」 「那太好了。不过,那种程度的歹徒也完全不可能伤及达也阁下分毫。话说,您查出对方身分了吗?」 「不知道确实身分。军方情报部介入,我没办法详细调查。」 「喔,情报部啊……」 虚实交错,相互刺探的对话。如同达也没有告知自己知道的一切,叶山肯定也有所隐瞒吧。不,只以当前的对话来看,叶山等于什么都没说。 「非常抱歉。因为这样,所以目前的成果还不足以回报。」 「别这么说,夫人也赞许光是取得九岛家的协助,就是很大的成果了。」 达也以不至于冒犯的程度观察叶山的表情。很遗憾,达也的眼力无法辨认「真夜赞许」这句话是事实还是客套话。 「那我可以按照现在的方针进行吗?」 「没问题。」 达也只能暂且接受他至少还能保有行动自由。 「黑羽那边有掌握到什么新的情报吗?」 「那边也没进展。」 只回答必要最底限的事,或许是要避免提供材料给达也推测。达也脑海里甚至掠过了这种类似胡乱猜疑的思绪。 「那么,达也阁下,我今天请您过来是要转达夫人的话语,征询阁下的意见。」 「好的。」 这是当然的。不可 能只是询问搜索状况。 「夫人想询问达也阁下是否需要增援。」 「增援吗……」 出乎预料的这句话,使得达也无法立刻回答。他没想过真夜会派遣援军帮助自己。 不过达也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其实他原本想瞒着真夜请叶山或贡派人帮忙,既然真夜说要提供增援,那么照做应该就是最不会留下后遗症的做法。 「叶山先生,送信派给我这个任务的时候,您指示文弥他们刻意放过跟踪的人吧?」 达也说完,叶山以正经表情歪过脑袋。 「什么?我没下过这样的指示……」 叶山看起来不像装傻。不过从事后的状况来看,明显有人做过这种指示。 「喔喔,这么说来,花菱有找文弥阁下讲过话。」 「花菱先生吗?」 花菱在四叶家侍从排名第二,是四叶从外部延揽的魔法师。虽然魔法力平凡,却是实战经验很丰富的退役军人。他在四叶家的职责,是在接受魔法相关的台面下委托时,负责调整行程或支给装备。就某种意义而言,这名管家担任着四叶的司令塔。 「不过,花菱先生应该不可能擅自这样指示才对。」 「非常抱歉,我也不晓得进一步的细节。」 这是骗人的。达也与深雪的情报可能外泄,真夜的心腹不可能不知道这么严重的事。达也就算了,但深雪是下任当家候选人。 然而,既然叶山断言「不晓得」,达也就无从继续追问。达也决定换个方式进攻。 「这样啊。不过我想文弥肯定被跟踪了。毕竟有人造精灵调查过我家,我也曾在离自家最近的车站被人袭击。」 「居然发生了这种事啊……达也阁下,让您遭遇到这种事情,我感到非常抱歉。我会好好问过花菱。」 「不,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不在意。」 「那么……?」 「其实,我与深雪的同学身边,似乎也有传统派的党羽出没。」 「嗯……达也阁下与深雪大人都很担心这件事吧?」 「是的。目前是承蒙北山家与九重寺协助处理,不过可以请您向姨母大人美言几句,在这方面也帮个忙吗?」 「原来如此。消除后顾之忧是战术的基本,真夜大人也不会反对的。」 「拜托您了。因为我不想进一步劳烦师父。」 要是继续容许八云介入,就不只是蒙受不白之冤的程度,而是连「不能曝光的病灶」都会被揭穿。达也这番话背后隐含这样的威胁,但是不晓得叶山是否理解。达也希望四叶与八云「为了彼此着想」能够理解这一点,却没有清楚说出口。 「话说达也阁下,说到九重寺……」 叶山突然改变话题,或许是示意不想继续讨论这件事。 「听说达也阁下最近好像在九重寺致力于开发新魔法?」 「您居然知道呢。」 达也脸上所露出的惊讶表情并非是在作戏。他真的不知道叶山究竟是何时、从哪个管道得知这件事。 「这只是推测。因为我们也知道九重寺地底有什么东西。」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刚才的问题是试探啊。」 达也露出不甘心的表情,不过这是作戏。他知道并非风声走漏之后松了口气,而且现在也该透露自己正在开发新魔法了。现在也可说是投球牵制的好机会。 「如您所说,我目前正借用九重寺的地底设施,致力于开发新的攻击魔法。」 「方便请教是什么样的魔法吗?」 「当然。因为我不会对姨母大人有所隐瞒。」 达也以假惺惺的表情说出这句大谎言当开场白,回答叶山的问题。 「我正在开发的魔法,是近距离物理攻击用的术式。我想您已经看过stars安吉·希利郎斯所使用的布里欧奈克的相关报告了。」 「那么,您想重现布里欧奈克?」 「细部理论不同,但是概念正是如此。其实四月的时候,我曾在第一高中和无法用云消雾散对付的对手比试过。」 「十三束家的『range zero』是吧?」 「原来您知道。我当时彻底地体认到,身为深雪的守护者,必须尽快开发能够在遇上无法以『分解』对付的对手时,击退对手的魔法。」 不知道是由衷还是做个样子,叶山深深点头回应达也这番话。 「这是很了不起的心态。」 「等到这个魔法完成之后,不只是『range zero』的想子铠甲,应该也能贯穿十文字家的『连壁方阵』。我预料『明年一月』就可以公开。」 叶山瞬间露出严厉表情沉默下来,但他立刻恢复柔和的「管家笑容」,令人觉得刚才的模样只是错觉。 「魔法的名称已经定案了吗?」 「魔法还没完成,所以只是暂定……」 「方便的话请告诉我。」 「完成的时候,我打算命名为『重子枪』。」 「……真可靠。期待一月的时候,能够和深雪大人一同目睹您的成果。」 叶山说到这里便站起身子。 达也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那么,我同学们的护卫就拜托您了。」 「也请达也阁下努力执行任务。」 达也向叶山行礼之后离开面谈室。 两人之间不存在握手的动作。 ◇ ◇ ◇ 十月十五日,星期一。 热闹准备论文竞赛的第一高中,被另一种喧嚣笼罩。 前学生会长七草真由美,以十师族七草家长女的身分要求面会司波达也。这个消息引起学生们的关注。 不负责任乱传谣言的学生们之中,有数人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静不下心。 前社团联盟总长服部刑部。 学生会会计光井穗香。 还有一人是学生会会长暨达也妹妹的深雪。她看着达也与真由美走进会客室,感受到一股无法言喻的忐忑心情。 (下集待续) 后记 感谢各位读者支持《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至今。初次见面的读者,本系列今后也请您多多指教。 久违的正传,不知道各位的感想如何?最近得到许多机会撰写外传,我自己也抱持有点新奇的心情打字,不过正传果然很棒呢。感觉在编织自己想要塑造的故事。写外传也很开心,但是这边令我有种「深入」的感觉。 本次的古都内乱篇不同于预定计划变成上下两集,不过想到九岛光宣这个重要角色是在这一篇正式参战,就觉得这样安排应该不错。我以这种方式正当化自己的做法。下集还会有另一个劲敌密切介入剧情。到时候将是豪华阵容共同演出,敬请期待。 此外,虽然不是一开始就刻意安排,不过上集变成了「奈良篇」,下集则是「京都篇」。话是这么说,但本集称不上是充分描写了奈良的景色,这是本次最该反省的部分。我希望下集能够更加确实描写当地的风景。 关于第十三集后记提到的九校战小插曲,我希望尽可能在今年内开始写作。因为这边也包含了再不公开的话,可能会影响到正传剧情发展的内幕……不好意思,我会想办法处理(汗)。 本书上市时,动画也进入佳境了。如同某些部分只有小说有描写到,某些部分也只有在动画描写到,所以小说与动画请务必一起欣赏。要是购买bd或dvd一次看完,我想应该能够更加享受剧情才对(笑)。 那么,希望能在下一集〈古都内乱篇〉下集再度见到各位。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 勤) 感谢各位读者支持《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至今。初次见面的读者,本系列今后也请您多多指教。 久违的正传,不知道各位的感想如何?最近得到许多机会撰写外传,我自己也抱持有点新奇的心情打字,不过正传果然很棒呢。感觉在编织自己想要塑造的故事。写外传也很开心,但是这边令我有种「深入」的感觉。 本次的古都内乱篇不同于预定计划变成上下两集,不过想到九岛光宣这个重要角色是在这一篇正式参战,就觉得这样安排应该不错。我以这种方式正当化自己的做法。下集还会有另一个劲敌密切介入剧情。到时候将是豪华阵容共同演出,敬请期待。 此外,虽然不是一开始就刻意安排,不过上集变成了「奈良篇」,下集则是「京都篇」。话是这么说,但本集称不上是充分描写了奈良的景色,这是本次最该反省的部分。我希望下集能够更加确实描写当地的风景。 关于第十三集后记提到的九校战小插曲,我希望尽可能在今年内开始写作。因为这边也包含了再不公开的话,可能会影响到正传剧情发展的内幕……不好意思,我会想办法处理(汗)。 本书上市时,动画也进入佳境了。如同某些部分只有小说有描写到,某些部分也只有在动画描写到,所以小说与动画请务必一起欣赏。要是购买bd或dvd一次看完,我想应该能够更加享受剧情才对(笑)。 那么,希望能在下一集〈古都内乱篇〉下集再度见到各位。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 勤) 感谢各位读者支持《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至今。初次见面的读者,本系列今后也请您多多指教。 久违的正传,不知道各位的感想如何?最近得到许多机会撰写外传,我自己也抱持有点新奇的心情打字,不过正传果然很棒呢。感觉在编织自己想要塑造的故事。写外传也很开心,但是这边令我有种「深入」的感觉。 本次的古都内乱篇不同于预定计划变成上下两集,不过想到九岛光宣这个重要角色是在这一篇正式参战,就觉得这样安排应该不错。我以这种方式正当化自己的做法。下集还会有另一个劲敌密切介入剧情。到时候将是豪华阵容共同演出,敬请期待。 此外,虽然不是一开始就刻意安排,不过上集变成了「奈良篇」,下集则是「京都篇」。话是这么说,但本集称不上是充分描写了奈良的景色,这是本次最该反省的部分。我希望下集能够更加确实描写当地的风景。 关于第十三集后记提到的九校战小插曲,我希望尽可能在今年内开始写作。因为这边也包含了再不公开的话,可能会影响到正传剧情发展的内幕……不好意思,我会想办法处理(汗)。 本书上市时,动画也进入佳境了。如同某些部分只有小说有描写到,某些部分也只有在动画描写到,所以小说与动画请务必一起欣赏。要是购买bd或dvd一次看完,我想应该能够更加享受剧情才对(笑)。 那么,希望能在下一集〈古都内乱篇〉下集再度见到各位。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 勤) 感谢各位读者支持《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至今。初次见面的读者,本系列今后也请您多多指教。 久违的正传,不知道各位的感想如何?最近得到许多机会撰写外传,我自己也抱持有点新奇的心情打字,不过正传果然很棒呢。感觉在编织自己想要塑造的故事。写外传也很开心,但是这边令我有种「深入」的感觉。 本次的古都内乱篇不同于预定计划变成上下两集,不过想到九岛光宣这个重要角色是在这一篇正式参战,就觉得这样安排应该不错。我以这种方式正当化自己的做法。下集还会有另一个劲敌密切介入剧情。到时候将是豪华阵容共同演出,敬请期待。 此外,虽然不是一开始就刻意安排,不过上集变成了「奈良篇」,下集则是「京都篇」。话是这么说,但本集称不上是充分描写了奈良的景色,这是本次最该反省的部分。我希望下集能够更加确实描写当地的风景。 关于第十三集后记提到的九校战小插曲,我希望尽可能在今年内开始写作。因为这边也包含了再不公开的话,可能会影响到正传剧情发展的内幕……不好意思,我会想办法处理(汗)。 本书上市时,动画也进入佳境了。如同某些部分只有小说有描写到,某些部分也只有在动画描写到,所以小说与动画请务必一起欣赏。要是购买bd或dvd一次看完,我想应该能够更加享受剧情才对(笑)。 那么,希望能在下一集〈古都内乱篇〉下集再度见到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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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 勤) 上集提要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零食 九月下旬,二〇九六年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将近时的某个星期日,黑羽双胞胎造访达也。他们带来四叶家当家四叶真夜的一封信,信件内容是「协助逮捕从横滨逃亡的周公瑾」。这次居然不是「命令」,而是「委托」?达也虽然对此感到疑惑,依然造访根据地设于奈良的九岛家,寻找逃到京都、奈良地区的周公瑾下落。达也他们在那里遇见和深雪拥有同等美貌的少年魔法师──九岛光宣。 在光宣的带领之下,达也等人开始寻找藏匿周公瑾的古式魔法师集团「传统派」的根据地,但传统派的古式魔法师与大陆的道士却挡住他们的去路。另一方面,七草家当家七草弘一为了抹灭他和周公瑾串通的事实,命令心腹名仓暗杀周公瑾。周公瑾和名仓在京都的桂川河畔血战,最后是名仓落败。 突然收到随扈噩耗的真由美,为了查明真相而展开行动。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零食 九月下旬,二〇九六年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将近时的某个星期日,黑羽双胞胎造访达也。他们带来四叶家当家四叶真夜的一封信,信件内容是「协助逮捕从横滨逃亡的周公瑾」。这次居然不是「命令」,而是「委托」?达也虽然对此感到疑惑,依然造访根据地设于奈良的九岛家,寻找逃到京都、奈良地区的周公瑾下落。达也他们在那里遇见和深雪拥有同等美貌的少年魔法师──九岛光宣。 在光宣的带领之下,达也等人开始寻找藏匿周公瑾的古式魔法师集团「传统派」的根据地,但传统派的古式魔法师与大陆的道士却挡住他们的去路。另一方面,七草家当家七草弘一为了抹灭他和周公瑾串通的事实,命令心腹名仓暗杀周公瑾。周公瑾和名仓在京都的桂川河畔血战,最后是名仓落败。 突然收到随扈噩耗的真由美,为了查明真相而展开行动。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零食 九月下旬,二〇九六年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将近时的某个星期日,黑羽双胞胎造访达也。他们带来四叶家当家四叶真夜的一封信,信件内容是「协助逮捕从横滨逃亡的周公瑾」。这次居然不是「命令」,而是「委托」?达也虽然对此感到疑惑,依然造访根据地设于奈良的九岛家,寻找逃到京都、奈良地区的周公瑾下落。达也他们在那里遇见和深雪拥有同等美貌的少年魔法师──九岛光宣。 在光宣的带领之下,达也等人开始寻找藏匿周公瑾的古式魔法师集团「传统派」的根据地,但传统派的古式魔法师与大陆的道士却挡住他们的去路。另一方面,七草家当家七草弘一为了抹灭他和周公瑾串通的事实,命令心腹名仓暗杀周公瑾。周公瑾和名仓在京都的桂川河畔血战,最后是名仓落败。 突然收到随扈噩耗的真由美,为了查明真相而展开行动。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零食 九月下旬,二〇九六年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将近时的某个星期日,黑羽双胞胎造访达也。他们带来四叶家当家四叶真夜的一封信,信件内容是「协助逮捕从横滨逃亡的周公瑾」。这次居然不是「命令」,而是「委托」?达也虽然对此感到疑惑,依然造访根据地设于奈良的九岛家,寻找逃到京都、奈良地区的周公瑾下落。达也他们在那里遇见和深雪拥有同等美貌的少年魔法师──九岛光宣。 在光宣的带领之下,达也等人开始寻找藏匿周公瑾的古式魔法师集团「传统派」的根据地,但传统派的古式魔法师与大陆的道士却挡住他们的去路。另一方面,七草家当家七草弘一为了抹灭他和周公瑾串通的事实,命令心腹名仓暗杀周公瑾。周公瑾和名仓在京都的桂川河畔血战,最后是名仓落败。 突然收到随扈噩耗的真由美,为了查明真相而展开行动。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零食 九月下旬,二〇九六年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将近时的某个星期日,黑羽双胞胎造访达也。他们带来四叶家当家四叶真夜的一封信,信件内容是「协助逮捕从横滨逃亡的周公瑾」。这次居然不是「命令」,而是「委托」?达也虽然对此感到疑惑,依然造访根据地设于奈良的九岛家,寻找逃到京都、奈良地区的周公瑾下落。达也他们在那里遇见和深雪拥有同等美貌的少年魔法师──九岛光宣。 在光宣的带领之下,达也等人开始寻找藏匿周公瑾的古式魔法师集团「传统派」的根据地,但传统派的古式魔法师与大陆的道士却挡住他们的去路。另一方面,七草家当家七草弘一为了抹灭他和周公瑾串通的事实,命令心腹名仓暗杀周公瑾。周公瑾和名仓在京都的桂川河畔血战,最后是名仓落败。 突然收到随扈噩耗的真由美,为了查明真相而展开行动。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零食 九月下旬,二〇九六年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将近时的某个星期日,黑羽双胞胎造访达也。他们带来四叶家当家四叶真夜的一封信,信件内容是「协助逮捕从横滨逃亡的周公瑾」。这次居然不是「命令」,而是「委托」?达也虽然对此感到疑惑,依然造访根据地设于奈良的九岛家,寻找逃到京都、奈良地区的周公瑾下落。达也他们在那里遇见和深雪拥有同等美貌的少年魔法师──九岛光宣。 在光宣的带领之下,达也等人开始寻找藏匿周公瑾的古式魔法师集团「传统派」的根据地,但传统派的古式魔法师与大陆的道士却挡住他们的去路。另一方面,七草家当家七草弘一为了抹灭他和周公瑾串通的事实,命令心腹名仓暗杀周公瑾。周公瑾和名仓在京都的桂川河畔血战,最后是名仓落败。 突然收到随扈噩耗的真由美,为了查明真相而展开行动。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零食 九月下旬,二〇九六年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将近时的某个星期日,黑羽双胞胎造访达也。他们带来四叶家当家四叶真夜的一封信,信件内容是「协助逮捕从横滨逃亡的周公瑾」。这次居然不是「命令」,而是「委托」?达也虽然对此感到疑惑,依然造访根据地设于奈良的九岛家,寻找逃到京都、奈良地区的周公瑾下落。达也他们在那里遇见和深雪拥有同等美貌的少年魔法师──九岛光宣。 在光宣的带领之下,达也等人开始寻找藏匿周公瑾的古式魔法师集团「传统派」的根据地,但传统派的古式魔法师与大陆的道士却挡住他们的去路。另一方面,七草家当家七草弘一为了抹灭他和周公瑾串通的事实,命令心腹名仓暗杀周公瑾。周公瑾和名仓在京都的桂川河畔血战,最后是名仓落败。 突然收到随扈噩耗的真由美,为了查明真相而展开行动。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零食 九月下旬,二〇九六年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将近时的某个星期日,黑羽双胞胎造访达也。他们带来四叶家当家四叶真夜的一封信,信件内容是「协助逮捕从横滨逃亡的周公瑾」。这次居然不是「命令」,而是「委托」?达也虽然对此感到疑惑,依然造访根据地设于奈良的九岛家,寻找逃到京都、奈良地区的周公瑾下落。达也他们在那里遇见和深雪拥有同等美貌的少年魔法师──九岛光宣。 在光宣的带领之下,达也等人开始寻找藏匿周公瑾的古式魔法师集团「传统派」的根据地,但传统派的古式魔法师与大陆的道士却挡住他们的去路。另一方面,七草家当家七草弘一为了抹灭他和周公瑾串通的事实,命令心腹名仓暗杀周公瑾。周公瑾和名仓在京都的桂川河畔血战,最后是名仓落败。 突然收到随扈噩耗的真由美,为了查明真相而展开行动。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零食 九月下旬,二〇九六年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将近时的某个星期日,黑羽双胞胎造访达也。他们带来四叶家当家四叶真夜的一封信,信件内容是「协助逮捕从横滨逃亡的周公瑾」。这次居然不是「命令」,而是「委托」?达也虽然对此感到疑惑,依然造访根据地设于奈良的九岛家,寻找逃到京都、奈良地区的周公瑾下落。达也他们在那里遇见和深雪拥有同等美貌的少年魔法师──九岛光宣。 在光宣的带领之下,达也等人开始寻找藏匿周公瑾的古式魔法师集团「传统派」的根据地,但传统派的古式魔法师与大陆的道士却挡住他们的去路。另一方面,七草家当家七草弘一为了抹灭他和周公瑾串通的事实,命令心腹名仓暗杀周公瑾。周公瑾和名仓在京都的桂川河畔血战,最后是名仓落败。 突然收到随扈噩耗的真由美,为了查明真相而展开行动。 第六章 西元二〇九六年十月十五日的放学后。两周后就是论文竞赛,但这天第一高中校舍各处,却悄悄出现不同于准备工作喧嚣声的私语声。 他们讨论的是一位突然的访客。那是一名二、三年级非常熟悉,一年级也几乎无人不晓的知名校友。 当事人七草真由美被带进贵宾用的会客室。看来校方不是将她视为前任学生会长,而是十师族七草家千金来接待。现在接待她的只有达也一人,这是她指名使然。 「达也学弟,对不起。因为我觉得来第一高中最不会出问题……」 真由美说完之所以低头致意,应该是因为察觉到外面的骚动吧。她的专属技能不是用听的而是用看的,所以并未听到学生们的流言蜚语。不过被带到会客室的途中,不时有视线瞥向他们,即使不是真由美,也不难推测出两人现在成了众人的好奇焦点。 「不,请别在意。」 达也也知道自己和真由美引人遐想,但他回应真由美的这句话不是安慰或安抚。真由美这次来学校找达也,确实使他得做好忍受烦人传闻好一段时间的觉悟,但还是比起直接跑来家里好多了。在达也家里,不希望「其他」十师族看见的东西多不胜数。那种东西当然不会随便乱放,不过真由美的「眼睛」可能会一个不小心就看见。达也无法忽视这个风险。 真由美如果有事要找达也,直接到达也家肯定比到学校方便得多。毕竟她要查出达也住处应该不是难事,而且她比达也更需要在意空穴来风的绯闻。但她还是选择在学校面会,一定是顾虑到达也的立场──达也当然也能理解这种单纯的事情。 「那个……状况怎么样?」 真由美似乎相当紧张,不像她的个性。 达也听到不算问候也不算开场白的这句话后,冒出了这个感想。又或是她要谈的事非常难以启齿。 这样下去恐怕会虚耗时间。如此担心的达也决定自己带入话题。 「今年的论文竞赛,我主要负责会场当天的警备工作,所以不会很忙。」 「是……是吗?达也学弟居然不是上台成员,我有点意外……」 「是的。所以若学姊要商量的事情是我能力所及,我或许帮得上忙。」 达也打从一开始就不认为真由美只是来看他。两人的关系没有亲密到可以让对方接受「因为想见你就来了」这种理由。虽然他们之间称不上是单纯的学姊学弟关系,不过也正因如此,她来找达也应该是基于某个明确的目的。 「……也对,浪费时间也没用。」 真由美眼中依然透露犹豫的神色,不过正如她自己所说,这样下去只会任凭时间流逝,而且真由美与达也的自由时间都有限。她是基于某个目的来见达也,不可能什么都不讲就垂头丧气地离开一高。 「达也学弟,你记得名仓先生吗?」 「记得。请节哀顺变。」 「感谢关心……达也学弟,原来你知道名仓先生的事了?」 「我看了地方版的报纸。」 「这样啊……你是为了论文竞赛会场的警备,跑去收集当地情报吗?」 「算是这么回事。」 「那么……」 真由美这段短短的沉默,是为了甩掉是否该提出委托正题的最后一丝迷惘。 「你知道名仓先生的死因吗?」 「只知道是他杀。」 「毕竟没公开更进一步的情报呢。」 真由美露出的苦笑意外地乾脆。 「没错,名仓先生是被人杀害的,但是我不知道凶手是谁。」 真由美的说法,使得达也微微露出疑惑神情。 「学姊的意思是?」 「我父亲……」 真由美说到这里先停顿片刻。但她早已舍弃心中踌躇。 「我父亲知道谁是杀害名仓先生的凶手。」 达也并未掩饰自己的惊讶。 「是令尊亲口说的吗?」 「不,不过我很肯定父亲心里有数。因为名仓先生就是受到父亲命令,才会去京都进行秘密工作。」 「到京都进行秘密工作吗……」 以达也熟悉的方式形容大概就是「不能见光的工作」,也就是非法或近乎非法的工作。 「这部分我也没打听得很清楚。父亲只说是『某个工作』,还说我『没必要知道』。」 「这样啊。」 这等于承认了「有派名仓去进行不能见光的工作」。七草弘一大概也不想隐瞒吧──达也如此解释。 「所以,学姊想怎么做?」 对于真由美来说,这个问题绝对不是冷箭,但达也这句直接的话语,以及更笔直地射穿她双眼的目光,使得真由美颇为畏缩。 即使如此,真由美也没有低头沉默。她在使命或义务之类的情感推动之下,选择承受达也的视线。 「我想知道真相。」 「意思是想查出凶手?」 「──嗯,没错。」 真由美停顿片刻才回答,但这不是她内心踌躇所故,而是她在压抑自己急躁的心。 「老实说,我和名仓先生的关系绝对不算亲密。」 达也听到真由美的坦白,默默地表示感到意外。但他没有立刻插嘴,只以眼神催促真由美说下去。 「对于名仓先生来说,我只是工作上的服务对象。我也只把他当成监视员兼随扈。」 「即使如此,学姊还是想找出凶手?我觉得这么做的风险不低。」 达也试著稍微挑衅真由美。 得到的是充满愤怒的视线。 「你可别误会了,我不是随口说说的。」 「那么,你为什么要找出凶手?」 「我的随扈因为七草家的命令而丧生。我知道命令内容并不是要他去死,但是派给他的工作很可能会致命,所以就结果而言是一样的。我不想背对这个事实。身为七草家的一分子,我至少要知道事情真相。」 「了不起。」 达也说著叹了口气。 真由美柳眉倒竖。 「不过……」 她正要说话时,达也抢先以冰冷的声音制止。 「学姊应该也知道,这到最后只会成为一种自我满足。」 「我知道。不过,自我满足错了吗?」 真由美并非变得自暴自弃,而是以蕴含坚定意志的语气坦承,使得达也也无法立刻想到反驳的话语。 「我不能接受就这样不知道真相。这样自我无法满足。我会没办法以七草家长女的身分挺胸活下去。」 「……以『七草家长女』的身分吗?」 「没错。就好坏两方面来说,这都是我的立场,我无法逃离这个身分。既然这样,我想抬头挺胸地这样自称下去。我这个想法很奇怪吗?」 「不,我不觉得奇怪。」 真由美这个主张令达也同时感到羡慕与反弹。 深雪「还」无法自称是四叶的直系,被迫隐瞒真实身分。达也不认为身为四叶家的一分子是美妙或能引以为傲的事,但是非得隐藏真正的自己,是一件悲伤的事。达也不是以感性,是以理性如此认为。 相较于这样的妹妹,真由美却说得出希望能以自己的出身为傲这种话,使达也理性上认为她是「应该」羡慕及嫉妒的对象。 「这样啊……所以,你要我做什么?就算叫我找出凶手,我既没有当侦探的本事,也没有人脉可以帮忙调查。很遗憾,我认为我帮不上忙。」 但有别于那种「应该存在」的情感,达也是真的认为自己派不上用场。连 线索不少的周公瑾探索任务都不晓得该从何著手,要他查出连名字都不晓得的杀人凶手下落,更是毫无头绪。 「等一下!」 即使达也明确拒绝,真由美仍叫住正要起身的他。 「凶手恐怕和那个横滨事件有关!」 出自她口中的制止话语,效力足以将达也留在沙发上。 「您说『横滨事件』?」 达也应该没将惊讶写在脸上。 但真由美不知为何微微露出夸耀胜利的表情。 「去年横滨事变的关系人。最近名仓先生似乎在中华街找这个人。」 真由美大概认为,自己成功吸引了达也的兴趣吧。虽然原因和她想的不同,但达也确实感兴趣了。 「亏学姊居然知道这种事。」 「那个人离开我身边去做随扈以外的工作时,总是习惯在工作结束后送我伴手礼。最近来自中华街的伴手礼很多。我一直觉得他误以为我还是小女孩……但我现在觉得,名仓先生或许是想留给我一些提示,让我知道他在做什么。」 「原来如此。」 真由美或许没有意识到,但她这番话包含许多暗示。 名仓的雇主是七草弘一,真由美虽是工作上要保护的对象,但她在雇佣或交易关系之中都是第三者,是外人。 名仓是长女的随扈,又可以将不能见光的工作交给他──至少信赖到可以委由他处理不方便被人知道的工作。这样的部下却随手留下工作内容的线索给外人。 七草弘一没有完全掌握部下。 也可能是在七草家,没有真正能称为心腹的部下。 这件事或许会在今后带来重大意义── 至此,达也停止继续思考七草家的家务事。 「或许学姊说得没错,名仓先生的工作可能和横滨中华街有关。但我觉得没有根据能证明那是关于横滨事变的工作。」 这时,达也认为让真由美加入帮忙自己的行列也不错。真由美在肉体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但战斗力已在横滨的战场实际证明过。而且比起还是高中生的深雪与水波,真由美这个大学生在时间上比较好安排。 达也这番反驳只是要让真由美冷静一下。朝真由美过于躁进的心情泼冷水,让她仔细想想会不会是自己误判。如果她依然要求达也协助,达也就会接受。如此而已。 「话是……这么说没错……」 她似乎也想过达也提出的这种可能性,显露出怯懦的态度。 「……那么,你认为『凶手和横滨事变有关』只是我的主观认定?」 但是只经过短短数秒,真由美就改以也像是豁出去的强势态度面对达也。 「我没这么说喔。」 达也露出讨好的笑容安抚真由美。 「只是觉得先入为主的观念太强,或许会看不清事实。」 真由美身上透露出她将脸颊鼓起时的氛围……但她毕竟已经是大学生了,不会让这种表情真的出现在脸上。 「『先入为主』跟『主观认定』还不是一样……」 真由美这句细语清楚地传入达也耳中,但达也视为是真由美自言自语。具体来说就是当成耳边风。 「……我当然知道这么做的风险。」 不过,达也确实回应了真由美直视著他说出的这句话。 「学姊也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达也一直在等待问她这个问题的机会来临。 「知道。就算这样,我还是没办法袖手旁观。」 真由美这句回答,也感觉得到当中包含了已无法收手的意思。 「所以达也学弟,拜托你,希望你助我一臂之力。」 不过达也完全不在乎。表面上他是因为真由美极力要求才答应,这个结果正合他意。 「──我知道了。」 真由美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 虽然没写在脸上,但达也同样感到放心。 「具体来说,我要怎么做?」 「达也学弟,你会为了警备工作去京都场勘吧?」 「是的,这周末要去。」 「到时候希望你稍微陪我一下。我想看看名仓先生遇害的现场。」 达也提出当成最后总结的问题之后,真由美也做出了他想要的回应。 「这样就好吗?」 依照当地的状况,达也或许会想要真由美好好陪他一下,而不只是稍微。 但他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我也明白的。」 达也行事冷酷,但如果是和己身目的无关的领域,他并非不会在意别人的心情。他看到还算熟识的对象因为自己的话语而消沉,感觉不是很舒服。 「我还只是七草家的女儿,我自己在社会上还没有任何力量。身为魔法师的实力与天分也终究是以人为本,没办法动员警察或是代替警察寻找凶手。」 她轻声说出的丧气话完全是事实,达也没有任何话语能安慰她。达也能够报复无头龙及应付侵略军,是因为背后有独立魔装大队这个组织撑腰。能够介入寄生人偶计画,主要也是因为得到九重八云的协助,以及独立魔装大队提供可动装甲。 至今的每个案件,光靠达也个人的力量都无法那么顺利处理。达也从未忘记这一点。正因为亲身体会到个人的力量有限,才无法轻易出言安抚。 「达也学弟一开始说得对,到头来,这只是我的自我满足。为了这种事冒险或许是很笨的做法,可是……」 「我知道了。」 达也重复同一句话,打断真由美的话语。 「那就约在二十一日星期日。时间与地点看学姊方便。」 「……达也学弟,谢谢你。」 真由美在沙发上深深低头致意。 「那么,我明天寄电子邮件告知你时间与地点。」 「方便再问一件事吗?」 达也叫住道谢完准备离席的真由美。 「名仓先生的遗体已经火化了吧?」 「嗯……是的。」 「他过世时的随身物品还留著吗?例如当时穿的衣物之类的。」 「警方说要当成证物保管,就让他们那么做了。名仓先生没有亲人,所以我希望尽可能协助警方逮捕凶手……」 「我可以检视一下吗?」 「……我拜托和家里联络的刑警看看。」 真由美回应之后,达也微微低头致意。 她似乎欲言又止,所以达也以眼神催促她开口。 「对不起。因为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亲切地帮我……」 「既然要协助,我会尽力而为。」 达也说完就起身,以免真由美再度向他道谢。 达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重新整理了想法,推测名仓是被周公瑾杀害的可能性不低。七草弘一或许是派名仓三郎自行调查周公瑾的底细──这个假设绝对不是荒唐无稽。既然并非绝对不可能,那么甚至存在七草家当家曾经和周公瑾串通的可能性。 达也说他想看名仓的遗物,只是因为他认为可能找得到和周公瑾相关的线索。这绝对不是真由美需要道谢的事。 达也送真由美到校舍正面玄关之后,便前往学生会室。 不知为何,在室内的不只是学生会干部与现任风纪委员长,还有前任社团联盟总长。 「哥哥,辛苦了。」 「嗯,抱歉来晚了。」 深雪挂著笑容起身,达也挥手要妹妹坐下,然后前往自己的座位。虽然他察觉不时有视线偷看自己,但他没有主动做出反应。 「司波学长。」 首先对达也开口的,是他进入学生会室至今都不看他一眼,正在和终端机奋战的泉美。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达也的反问就表面看来很妥当,实际上却是预料到泉美想问问刚才结束的那场面会,才会这么说。 「不是啦!」 而且他不可能猜错。 「姊姊她……回去了吗?」 「回去了。难道你有事找她?」 「不,不是。只是,那个……想说姊姊究竟有什么事,居然需要借用学长的时间。」 泉美这番话很明显是表面话。她想知道姊姊和达也究竟谈了什么事。 「害你操心了吗?你用不著担心喔。」 但是用这种方式向达也打听,只会被他反过来利用这种表面话转移话题。 「我没有为学长操心!」 结果导致泉美赌气回嘴,还因为学长姊不禁投以觉得有趣的视线而脸红。 泉美红著脸低下头之后,深雪接替她继续询问。她没有偷看哥哥的表情,却并非对于达也与真由美两人共处一室漠不关心。不对,反而该说她还是最在意的人。 「所以哥哥,七草学姊和您谈了什么?方便的话,希望您可以告诉我。」 感觉深雪一问完,周围就同时竖起了耳朵。看见达也环视室内,有人移开目光,有人没移开。尽管有著这些差异,但所有人都在等待达也回答。 「学姊好像也要到京都办点事。」 达也如此告知的同时,泉美身体一颤。虽然她低著头,看不出表情,但很容易就能猜出她想到名仓的事。不过,达也认为要是在这里顾虑泉美的感受或是安慰她,反而会造成反效果,所以达也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 「学姊说下周的场勘想和我一起去。她没有说明要去做什么,所以我拒绝了,但她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达也修改结论如此回答之后,服部轻轻叹了口气。他肯定也在担心「那种事」。 不过,服部像是要掩饰想法般,以更加严肃的语气询问达也。 「司波,你知道是严重的事,那为什么要拒绝?虽说是警备场勘,也只是绕市区一圈观察状况吧?既然没有时间限制,只是一起行动的话应该不会碍事才对。」 其实服部自己应该很想同行,但他是个正经八百的好青年,真是难为他了──达也听完服部的询问之后如此心想。达也的嘴唇不是基于嘲笑,而是基于善意差点露出笑容,使他必须刻意紧闭嘴唇。 不过,责备他的话语还没结束。 「达也同学,我也这么认为。」 服部的责问在达也的预料之内,但穗香也和服部同声一气就出乎预料了。 「市原学姊与十文字学长也在魔法大学里,七草学姊却专程来到一高,代表学姊应该相当依赖达也同学吧?」 达也不明白穗香的想法,没能立刻回应。 无法想像达也在京都和真由美见面能让穗香因而得到什么好处。如果深雪完全是外人,或许是想到可以拿真由美当电灯泡,但深雪是达也的亲妹妹。水波则是会和达也保持一定的距离,这从她平常的态度就看得出来。 这种想法对于穗香可能很失礼,但穗香或许纯粹是同情真由美才这么说。 「达也,如果只要拨点时间就能解决,应该没关系吧?」 「……说得也是。」 连干比古都这么说了,达也只能承认自己屈居下风。尽管干比古不知道「逮捕周公瑾」这个真正的目的,但他是京都场勘之旅背后对「传统派」发动挑衅作战的共犯。连他都劝达也协助真由美了,要是达也依然顽强拒绝,或许会让他无谓地起疑。 而且,这样的发展也正合达也的意。只要找到能够和真由美同行的理由,会合时也没必要假装巧遇。 其实达也不太期待真由美帮得上多少忙,但人手自然是越多越好。达也认为四叶家要他做的不是寻找周公瑾,而是找到后的处理工作。但真夜的委托内容是「协助逮捕」,要是没找到就不可能逮捕,所以至少得做个样子,表现自己有在进行搜索。要作戏的话,多凑一些人比较体面。 「学姊那边由我联络,顺便道歉吧。泉美,我可以联络一下学姊吗?」 「为什么要问我?」 泉美以不太高兴的语气反问。她敏锐地察觉这个问题是因为达也认为她有恋姊情结。 「因为你是七草学姊的亲人。」 不过,达也不会因为学妹心情不好就畏缩。 「没必要经过我的许可,学长请自便。」 达也不讨喜的回应,引得泉美可爱地撇过头去。 ◇◇◇ 前山梨县一个群山环绕,靠近前长野县界线的狭小盆地中有个无名村庄。连地图都没标示的这座山中小村庄,正是在全世界魔法相关人士之间恶名昭彰的四叶家的大本营。 村庄中央,在辽阔建地内拥有数座别馆,且在村中明显大一号的平房宅邸就是四叶家主屋。宅邸的女主人四叶真夜,正在其中一个房间聆听心腹管家叶山的报告。 「……以上就是奈良事件的来龙去脉。」 「国防军情报部啊……」 真夜艳丽的红唇露出嘲笑。这张表情中没有任何低俗,甚至酝酿出高贵的气息。 「已经查出是哪个单位介入的了,若您觉得碍眼……」 「无妨。国防军也有面子要顾吧?只是稍微多管闲事而已,得睁只眼闭只眼才行。」 主人以高傲的语气说完,老管家便恭敬地行礼致意。叶山并未对真夜瞧不起国防军的态度抱持任何疑问。 「不提这个,说说达也吧。」 真夜的注意力立刻从国防军移开。虽然这么说,但真夜与叶山原本就是在聊达也,所以只是回到正题罢了。 「他目前为止有很认真工作吧?」 「是的。关于开发中的新魔法,他也没有刻意隐瞒,看不出任何反抗意图。」 「新魔法啊……他说是近距离物理攻击的魔法。猜得出是何种魔法吗?」 「这纯粹是属下个人的推测,可以吗?」 「没关系。让我听听叶山先生的想法吧。」 真夜没有藏起好奇心而询问叶山。 完全不参加实战,也几乎不会出面协商事情的真夜,平常都在宅邸里足不出户。但她并没有闲到发慌。当然,她也不是沉溺于荒淫或是整天上网玩游戏。四叶家最重要的课题是提升魔法师的性能。身为当中的一分子,她的时间主要是用来研究魔法。 对于这样的她来说,达也正在开发新魔法的情报,纯粹是引发了她的好奇心。 「他说这个魔法参考了安吉?希利邬斯的『布里欧奈克』,再从『重子枪』这个名称来看,或许是将物质分解到质子、中子层级再发射的一种粒子炮。」 「会是荷电粒子炮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达也阁下应该会说这是重现『布里欧奈克』的魔法吧。属下不才认为反而很可能是中子炮。」 「中子炮啊……中子护罩是已完成的魔法,达也当然也会想到这一点吧。」 愉快地深入推敲的真夜,突然露出倍感在意的表情停顿片刻。 「……重子枪。为什么不是射击用的『箭』、『炮』或『弹』,而是近战的『枪』?」 叶山也很在意这点,但他在被问到之前,就已经决定要如何回答。 「属下并不知道得这么详细。不过达也阁下说他将在庆春会的席上表演,实际观看应该是最好的方法 。」 用不著拿出「百闻不如一见」这句俗语,真夜也知道比起反覆臆测,实际观测是更快更聪明的方法。但她无法拭去被吊胃口的感觉,忍不住提出坏心眼的问题。 「为什么没问详情?我觉得这是测试那孩子是否真正听话的绝佳材料。」 「恕属下冒昧,属下觉得为了『夫人的目的』,没必要确认得这么详细。」 不过,真夜这么做或许是自找麻烦。叶山以劝诫的语气说完后,真夜以细微动作耸肩。 「不足以形容为『目的』啦,没那么夸张。」 叶山注视真夜的视线,使她不禁觉得非得解释一下。 「理由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外甥。排挤那孩子对四叶没有好处。」 「但属下认为,要以『因为他是您的外甥』为理由也没关系。」 「叶山先生……」 「恕属下失礼了。」 真夜以责备语调叫出叶山的名字之后,叶山恭敬地行了个礼。不过在这种情形下,用这种话道歉并不适当。原本应该要使用「失言了」或「请原谅属下多嘴」之类的话语。 叶山没说自己刚才那番话是「多嘴」,肯定和真夜脸颊微微泛红有关。 「叶山先生。」 叶山离开真夜房间,前往他租为住处的别馆时,在途中的庭院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虽然没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叶山却未因此慌了手脚。在这座村庄,能让己身气息和风或黑暗同化的人并不稀奇。 何况,叶山非常熟悉这个来自背后的声音。 「黑羽大人,请恕属下没察觉您莅临。」 至少彼此的关系亲密到可以这样挖苦。 被消遣的黑羽贡虽然不悦地蹙眉,但他当然不会因为这样就动怒。 「不,我才失礼了。我没察觉自己依然和周围气息同化。」 叶山无法判断贡这番话是真是假。毕竟贡很可能因为平常就一直藏在幕后而习惯这么做。相反的,要是他无法察觉自己将气息消除、伪装还是任凭散发,应该就无法胜任谍报工作。 「没关系,请不用在意。」 不过,这种事一点都不重要。如果黑羽贡认真藏起气息,即使他站在叶山面前,叶山大概也不会察觉。贡只要有心,随时可以取自己性命。所以叶山认为,只为了点小事就生这种人的气也没有益处。何况黑羽家是四叶的有力分家,当家的贡是叶山必须服侍的对象之一。要是动不动就因为主人的心血来潮而生气,就没资格当管家。 「所以,黑羽大人,请问找属下有什么事?」 「真要说的话,确实有事……我想和叶山先生谈一谈。」 叶山眉头微微一颤,表现不悦,但这是刻意的情绪表现。 「意思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叶山露出殷切的微笑。 贡连忙挥动双手否定。 「不不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想请教一些事,还有一些事想商量。」 「看来是属下失礼了。」 叶山在一片黑暗当中恭敬行礼,完全没有任人窥见内心的破绽。 「那么,这边请。」 叶山前往刚刚才离开的主屋。他是四叶家的首席管家,拥有可以在某限度之下自由使用主屋会客室的权限。即使没有这种权限,借用一个房间让黑羽家当家和自己谈事情,也肯定不会受到责备。反倒是一直站著交谈,才会在事后挨骂吧。 不过,贡并未配合叶山这个按照常理的应对。 「不,如果叶山先生不介意,在这里谈就好。」 叶山停下脚步转身,朝贡投以疑惑的视线。 贡无视于投向自己的质疑。 「叶山先生刚才和当家大人讨论的,是不是那个男人──周公瑾的事?」 叶山听完贡这番话,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工作被插手,您当然会在意吧。」 「啊,不……」 叶山以相当难为情的方向曲解贡的话语,贡连忙想改口。 「不过,您无须担心。」 但叶山没留时间给他反驳。 「黑羽大人应该知道,深雪大人的守护者正在接受考验。」 贡由衷不高兴地拉下表情。 「……我知道。」 这个考验不是从贡的儿女们拜访达也的九月下旬,而是从八月的那天开始。贡因而被达也看到近乎最糟的丑态。贡很感谢达也让他免于变成独臂,但自尊心严重受创又是另一回事了。 「属下刚才就是在报告这场考验的经过。深雪大人是本家系下任当家的有力候选人,为了今后的四叶家著想,必须看清她的守护者将来是否会对四叶造反。」 贡更加透露出内心的不悦,但叶山完全没有顾虑。 「这是极度重要的事,所以虽然属下知道这样对黑羽大人很失礼,但还是将这次的事件用为判断依据。」 「那个男的不可能对四叶家抱持忠诚心。」 贡不屑地如此放话道。他的这番话与这张表情,都是绝对不会在深雪或达也本人面前表露的真心话。 「黑羽大人是以什么依据如此断定,属下心里完全没有底。不过……」 不介意的话请告诉我吧──叶山以目光如此询问。 但是贡以沉默回应他的眼神。 叶山似乎不以为意,接著便自己以悠哉语气说出答案。而且这恐怕是只有他说得出口的毒辣话语。 「达也阁下不知道自己刚出生就差点被自家人杀害,所以您要是担心他不忠诚,只能说您真是疑神疑鬼啊。」 「叶山!」 贡舍弃至今对叶山的恭敬态度。 这是贡这个世代一直噤口至今的事。除了具备四叶血统的「椎叶」、「真柴」、「新发田」、「黑羽」、「武仓」、「津久叶」、「静」七个家系的人以外,只有叶山知道这件事。即使是继承四叶血统的人,也没有未满二十岁的人晓得这个秘密。这记冷箭难免令黑羽贡不禁失去冷静。 叶山以恭敬的笑容,咽下投向自己的杀气。 「『那一位』对四叶家没有忠诚心,而且今后应该同样如此,这是连属下都知道的事,夫人更不可能没察觉。即使如此,夫人还是将深雪大人交给那一位保护。」 贡咬紧牙关。 贡为了试探而展开的这场对话,不知何时变成了叶山对贡的谴责。 「黑羽大人,忠诚心这种东西没有用处喔,有意义的只有行为。即使是阳奉阴违,只要没有违背立场与期待,并且做出成果,就比做不出成果的忠义部属有用。道具不需要忠义,兵器不需要拥有内心。」 「你这家伙的意思是……魔法师是兵器……?」 「您或许忘了,属下也是魔法师。不过和各位比起来,甚至连棉薄之力都称不上吧。」 叶山不以为意地笑道。 贡落入沉重的沉默。 「兵器不会抱持恐惧,不会抱持不安。不过,如果只因为担心有变成那样的可能性,就想杀害一个纯真的人,这种人的心真的优于无心的兵器吗?」 叶山往贡的内心深深打入一根楔子,在行礼致意之后离开。 ◇◇◇ 十月十九日,星期五。包含今天在内,距离今年的论文竞赛剩下整整十天。发表论文的准备工作终于进入完结阶段。 今年和去年不一样,校内没有发生可疑事件。虽然可以说去年是特例,今年只是回复正常,不过也多亏这样,人手没被借去做其他没必要的事,所以迈向正式上场报告的准备也如当初计画地顺利进行 。 在这约十天内,达也等人身边也没有发生大事。应该是八云徒弟们的努力,加上叶山透过花菱管家安排的「佣兵部队」暗中活跃所产生的结果吧。花菱是四叶家雇佣排名第二的管家,负责在四叶家接到须以武力解决的委托时进行各种安排(当中也包含了人员派遣),由他负责肯定万无一失。 若论人数,四叶家的魔法师其实不太多。即使不局限于拥有四叶血统的人,四叶家旗下随时叫以自由使唤的魔术师人数,相较于七草当然不用说,即使相较于一条家或五轮家,也应该形容为「人很少」。 四叶的魔法师尽是能够颠覆人数劣势的实力派,不过有时候也会面临人数至上的场面。为了因应这种状况,四叶在外部设置了一个「用过即弃」的协力组织。 犯下严重叛国行为,或是企图犯下这种行为的魔法师。虽然并没有对国家采取直接的敌对行动,却想将可以运用在军事上的魔法技能泄漏给国外势力的魔法师。对国家做出这种背信行为的魔法师,大多委由四叶家肃清。 这份工作成为四叶家重要的收入来源。而且不只是金钱方面,四叶家还透过这份工作建立战力。因为他们会洗脑逮捕的反叛魔法师,收为棋子。 四叶的洗脑方式不像无头龙使用的「施法器」那样,会剥夺意识。四叶家非常清楚意念与情绪会直接影响到魔法的威力。 他们进行的洗脑是最古典的类型。也就是一直对这些人植入对于「四叶」的恐惧,让他们认定要是违抗,便唯有一死。以对死亡的恐惧改写原本的意识形态。如果是真真正正不怕死的疯狂信徒,四叶家打从一开始就不会处理。他们只和害怕死亡的人提出交易──「只要表现得好,就可以『活著』得到自由」的交易。 想获得报酬,也就是自身生命而搏命执行任务的魔法师佣兵部队──四叶将这支部队巧妙运用在各种工作上。这次的护卫任务是只要看到形迹可疑的魔法师就二话不说地抓走,确实是人手越多越有效。因此四叶家就像是要用光储备的洗脑魔法师般投入大量人力。或许是这么做收到了成效,不只是达也朋友身边的环境,连第一高中周边也几乎处于完全风平浪静的状态。 即使有「准备论文竞赛」这个名义,女学生也不能在学校留到太晚。即使会被批判男女有别或是性别歧视,女学生也不被允许像男学生那样获准在关门之后的晚上工作。 今天也即将来到关门时间,学生会也开始进行收拾工作。不过现在是无纸化时代,所以和一百年前将文件收回柜子或塞进书包的「收拾」差很多,完全不需要匆忙地到处跑动,很快就能完成放学的准备。 「……深雪学姊,我先告辞了。」 明天是星期六,深雪要向学校请假前往京都。她向校方申请延长放学时间以制作交接清单。这也是泉美先走的原因。 「泉美学妹,明后天拜托你喽。就靠你了。」 「这是我的荣幸!虽然力有未逮,但我会尽棉薄之力!」 原本泉美一直依依不舍似地迟迟不走出门口,不过深雪这么说完,她就一改态度,愉快地踏上归途。 「深雪也已经很习惯该怎么应付泉美学妹了呢。」 穗香关闭自己的终端机起身,露出苦笑。 「很有当坏女人的潜力。」 来学生会室要和穗香一起回家的雫搭腔这么说。从客观的角度来看,深雪不能当作没听见这句话,但她知道雫没有恶意,所以只是笑著回以这段话: 「女生和女生相处,没有好女人或坏女人可言吧?」 「……深雪真是罪孽深重。」 即使雫由衷地叹了口气,深雪也只是笑了笑,不予回应。 在今年的论文竞赛中,雫的职责是保护论文主讲人梓,但她最近每天都和穗香一起回家。出校门时大多是包含梓在内的一大群人一起走到车站,但是到车站后就只剩雫和穗香两人。不对,其实有护卫暗中守护,但护卫行动时基本上要避免被雫她们看见,所以雫至少在电动车厢或通勤车上是和穗香独处。 「嗳,雫。」 排队等待搭乘电动车厢时,穗香以关心的语气向雫搭话。 「什么事?」 但是雫完全不知道穗香在担心什么,疑惑地歪过脑袋注视穗香。此时,正好有两人座的车厢停在她们面前。 雫向旁边等待四人座车厢的三人组点头致意之后上车,将车票放在指定目的地的读卡机上感应,然后再度以目光询问穗香。 「嗯……我在想,这样会不会出问题……」 「什么事情出问题?」 「那个,就是,中条学姊的护卫……」 「啊,原来是这件事。」 雫面带一副在说「什么嘛」的表情,放松肩膀。 「是中条学姊主动要求的。」 「说上下学只要由千仓学姊护卫就好?」 果然是知心好友,穗香自己补足了雫省略的部分。 「果然还是由同年级的人护卫比较好吗?」 「嗯……我想我可以理解。只要学年不一样,即使对方是学妹,有时也会顾虑。」 「但我觉得香澄与泉美是例外。」 「啊……啊哈哈哈……不过啊,水波学妹也是,该怎么说,总觉得有点隔阂……」 「是啊。」 雫以简短话语同意穗香的主张。主张同年级比较不会拘谨的本来就是雫,所以她会这么回应也是当然的。 「而且有千仓学姊在,就不会有问题。」 「咦?啊~这么说来,千仓学姊的魔法很适合防守呢。」 「嗯。」 圭下说得太突然,令穗香这次没办法立刻补足省略部分,但她还是只需稍微思考,就知道雫想说什么,或许该说她们不愧是知心好友吧。 千仓朝子擅长的魔法是「方向反转」。以她的事象干涉力,要是预先知道有人开枪,她甚至可以反弹反物质步枪弹。虽然要是被狙击暗算就无计可施(不只是朝子,大部分的魔法师都一样),不过在当面被手枪瞄准的状况下,就堪称没有敌手。 而且她的魔法不只适用于射击武器。即使人类撞过来,她也能反弹其动量。如果是普通汽车程度的质量迎面而来,除非是像时速两百公里以上的高速,否则她都能应付。 正如穗香所说,在今年一高的护卫成员之中,千仓朝子拥有的魔法特性最适合防守。 「不提这个,穗香你才是,没问题吗?」 「咦……你是指什么事?」 雫目不转睛地注视一副心里完全没底的穗香。 即将抵达目的地车站的讯息,投射在电动车厢的车窗上。 雫说声「晚点再聊」后,便转头看向正前方。 两人吃完晚餐正在洗澡的时候,雫才重提这个话题。 「穗香没问颗吗?」 「咦,你说什么?等我一下。」 正在洗头发的穗香关掉热水,看向泡在浴缸里的雫。 「嗯,等你洗完头发吧。」 「这样啊。我快洗好了,再等我一下就好。」 穗香再度仔细将洗发精冲乾净后,从防水罩下的收纳柜取出毛巾。她擦乾头发上的水之后,将吸满水的毛巾装进网纹洗衣袋,接著换拿起润发乳的瓶子。 「要帮你弄吗?」 「不,不用了。要是拜托雫,你会仔细过头,花掉太多时间。」 「有什么关系,让我来吧。」 雫离开浴缸,一边任凭热水滴落,一边稍微强硬地抢过穗香手中的润发乳瓶。 「穗香的头发又直又漂亮, 好羡慕。」 雫摸著穗香湿润的头发叹气。 「和深雪比起来……我这样算什么……」 雫率直的称赞,使得穗香害羞地稍微低下头。 「和深雪比较也没意义。」 雫正经八百地反驳。 「说得也是。」 穗香也觉得好笑地轻声一笑。 雫先将穗香的头发束成细细的,再温柔地涂抹润发乳。 「而且,我比较喜欢你的头发。」 「咦咦?你这样太偏袒自己人,应该说太偏袒朋友了啦。」 穗香对雫轻声说出的感想大为惊讶。 「我们是朋友,当然会偏袒。」 雫大剌剌的态度令穗香哑口无言。 「而且就我的喜好来说,深雪头发的颜色太深了。」 雫难得讲得滔滔不绝,和穗香成为对比。 「我比较喜欢穗香的亮色头发。」 「是……是吗?……谢谢。」 穗香轻声说出的最后两个字,不晓得雫是否有听见。 雫默默帮穗香润发,穗香也默默将头发交给雫处理,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好一阵子。 雫拿起莲蓬头。 穗香用力闭上双眼。 雫以热水彻底冲洗穗香的头发,以莲蓬头的水压冲掉润发乳。 正如刚才说好的,雫在穗香洗完头发之后,才重提刚才在浴缸里想问的问题。 穗香与雫面对面地进入浴缸。雫家的浴室很大,尽管是副浴室,面积也是一般家庭的两倍左右。浴缸也是与其相对应的大浴缸,两人一起泡也绰绰有余。 「穗香……」 「嗯?」 「你没问题吗?」 「咦,什么事情没问题?而且你刚才也这样问……」 雫再度注视穗香的表情。 看来穗香不是在装傻。雫如此判断之后,决定问得具体一点。 「你留在东京真的没问题吗?你应该也想去京都吧?」 穗香倒抽一口气,僵直了身子。 肌肤感受到的水温没变。但是穗香僵掉的身体以及表情,甚至让雫误以为周围很冷。 「这……」 「抱歉,我神经太大条了。」 穗香连嘴唇都发紫了。雫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没关系。毕竟雫一直支持我,我觉得你会感到疑问也是理所当然。等我一下。」 穗香说完反覆深呼吸。内心逐渐恢复平静之后,脸上也跟著恢复血色。 「呼……雫,可以了,转过来吧。」 在穗香的催促之下,雫移回视线。两人再度直直相视。 「老实说,我当然想和达也同学一起去京都。我不奢求两人共处,和深雪一起也没关系。我只要能和达也同学在一起就好。」 「……那么,为什么不去?」 「因为我不想扯后腿。」 听到这个预料之外的回答后,雫注视著穗香的脸。 穗香露出既寂寞,又很无力的微笑。 「雫也察觉了吧?达也同学指示我叨扰你家,不是为了论文竞赛。」 雫双眼亮起恍然大悟的光芒。 「达也同学是认真在担心『我们』。他提防的对象不可能只是想要论文竞赛资料的小偷。我觉得真的有去年那种棘手的敌人存在。」 「穗香,你认为达也同学是基于『任务』行动,对吧?」 雫抱住自己的双肩发抖。 穗香划水移动到雫身旁。 即使身处特别订制的浴缸,像这样并排在一起还是会觉得很挤。 穗香从原本两人身体紧贴的姿势下,转而搂住雫的肩膀。 雫放下抱住自己肩膀的双手。 「嗯……我认为达也同学在执行国防军的任务。而且对方可能是规模相当大的组织,甚至无法保证我们不会被抓去当人质。」 「所以才派护卫保护穗香?」 「不只是我喔。因为派护卫跟著我,就代表和我在一起的你也是要保护的对象。吉田同学会跟著美月应该也是这个原因,毕竟吉田同学的实力连专家都自叹不如。」 「他赚到了。」 「一点都没错。」 两名少女就这么赤裸裸地依偎,并轻声笑著。 不过,穗香很快就慢慢收起笑声。 穗香的笑声停止之后,雫也没继续笑下去。 「我觉得这次的京都之行,探勘警备地点也只是顺便,他一定另有真正的目的。我在想,这趟行程若遇上不好的发展,是不是有可能演变成冲突场面。因为达也同学挑选明天一起去的成员都是适合实战的人。水波也不例外,她的护壁魔法在关键时刻应该很管用。」 「但我觉得穗香的实力也不错。」 「不,我不行。只是从远方支援就算了,但我被直接袭击就会扯达也同学后腿……」 以一般魔法师的水准来说,穗香的战斗力绝对不低。至少以高中生的标准来看,说她一流也不为过。不过相较于以一般标准来看也是超一流的深雪,或是单就战斗层面以军方标准来看也是一流以上魔法师的达也,穗香的直接战斗力就差了一两个等级。即使是好友雫,也无法否定这一点。所以雫也说不出更多慰藉的话语。 「所以,这样就好。」 雫尴尬地陷入沉默,于是穗香将这个好友的头搂入怀中。 雫的脸埋在半张脸露出水面的穗香胸口。 「穗香,我好难受。」 「呀啊!」 穗香发出难为情的尖叫声,放开雫的头。 口鼻得到解脱的雫大口吸气。 她忿恨地看著穗香。不是看脸,是看胸部。 「对……对不起!」 穗香一边道歉,一边以手遮住胸部,整个人贴在浴缸侧面。 两人同时「噗」地笑出声。 尴尬的气氛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雫,对不起。」 「我才应该说对不起。」 「不,雫是为我著想才这么问的。如我刚才所说,你没必要道歉。」 穗香说完露出开朗的笑容。 「我其实也想一起去京都。但我不想碍手碍脚也是真心话。所以我这次要乖乖待在东京。如果达也同学希望我没发现,我会假装没发现。我就依照达也同学的期望被他骗。」 穗香这番话,使得雫露出温暖的笑容。 「穗香是个好女人呢。」 穗香的从容态度瞬间瓦解。 「你……你在说什么傻话啊!」 「如果我是男生,就不会扔下你了。」 「那个……雫小姐,你的眼神很恐怖耶!」 「身材很好……长得也可爱,感觉很容易亲近……」 雫的纤细手指轻抚穗香的下颚。 「呃……雫!你这样好像艾咪耶!」 「唔,我胸部比艾咪大。」 「重点不在那里啦!」 「难道你的意思是说,跟你自己的比起来,我跟艾咪的没什么差别?」 「我没这么说!」 「我看看……」 「呀啊!」 「……虽然早就知道,但是真没天理。」 「等一下,雫,拜托,住手……」 ……此时此地发生了什么事,在这里不便明说,不过唯一能写的,就是两人这天都在浴缸里泡昏头了。 第七章 十月二十日,星期六早晨。 某些艺术学校依然维持每周上五天课的制度,但现在的高中普遍是每周上六天课。魔法科高中的课表也是从周一到周六都排得满满的。 平常总是坐在教室看著终端机,或是上实习、实验课的这个时间,达也正带著深雪与水波前往京都。 达也等人并非跷课,而是公假。名义是论文竞赛的事前准备。这次不是搭磁浮特快车,而是子母电车。 简单来说,子母电车是双层构造的联结电车,一楼收纳电动车厢,二楼是乘客用的舒适空间。电车只是没有上浮,动力依然来自磁浮马达,所以速度也不会比磁浮特快车慢上多少。 子母电车以金属制的车轮行驶在金属轨道上。这种形态比磁浮特快车或电动车厢更忠于「铁道」的原义。 关于搭乘的程序,首先子母电车会将停车用的搬运台平移到电动车厢的轨道上,但会和轨道保持少许间隙。子母电车的速度较快,所以是从电动车厢的后方接近。然后停车用的搬运台便会从后方捞起电动车厢,再平移回到子母电车里,所以乘客会这样连同电动车厢搭乘子母电车。电动车厢的车轮只负责支撑车身,车轮本身不会藉由动力机关转动,因此可以使用这种做法。 搭乘子母电车之后,达也等人立刻离开电动车厢,前往二楼的舒适空间。即使电动车厢比较能确保隐私,但难得有个可以伸直四肢的地方,就这样窝在狭小的空间太可惜了。 幸好休闲椅没有人使用。达也与深雪并肩坐下,水波将深雪前方的座位转过来,和深雪相对而坐。 「要喝点什么吗?」 达也从扶手拉出点餐用的终端机,将画面朝向深雪询问。 「……劳烦您了,哥哥。那我要喝这个。」 因为让达也亲自点餐而觉得过意不去的深雪自行操作终端机。达也想让水波也看得到画面,但水波已经从自己座位取出终端机,反倒是她想让达也看自己这边的画面。达也见状便笑著用终端机点餐。水波对此似乎有些不满,但她也点完了自己的餐点。 饮料不到一分钟就送到了。沿著车顶移动过来的机械手臂将托盘放在三人面前。这个装置的构造基本上和一般家庭使用的har(home automation robot)相同。 达也、深雪、水波依序拿起以回收为前提制造的树脂杯,机械手臂就端起托盘回到车顶。三人喝一两口饮料润喉之后,便将杯子放在边桌上。 就在杯子放下之后,有道声音立刻从达也身后传来。 「咦,达也同学?」 达也他们之所以放下杯子,也是因为察觉她接近。 「早安,艾莉卡。」 回应的是深雪。 「艾莉卡也搭这班子母电车啊。」 达也如此询问来到自己前面座位的艾莉卡。 「真的好巧呢~」 艾莉卡由衷表现惊讶的样子,点头回应。子母电车在都市联外轨道等距离行驶,长程移动的电动车厢会进入距离最近的子母电车。这些都由交通管制系统控制,旅客无法选择搭乘哪一班子母电车。 不过,这其实不是那么值得惊讶的事。既然目的地以及预定抵达时间相同,就会和相同时间与地区的子母电车班次会合,所以搭乘相同电车的机率自然会大幅增加。艾莉卡随后搭乘达也他们搭乘的子母电车,是高度可能性之下的巧合使然。 艾莉卡也学达也等人点了饮料,在休闲椅上用力伸了一个懒腰。 「嗯~能伸直手脚果然棒呢。」 「艾莉卡觉得电动车厢很小吗?」 电动车厢内部相较于车厢尺寸,构造上算是宽敞,但还是有一部分的人觉得小。深雪从艾莉卡的态度推测她也是这种人。 「嗯?没那回事喔。别看我这样,我也有做在狭窄房间里正坐好几个小时的锻炼。」 「剑术有这种锻錬啊?」 深雪以颇感意外的表情表示惊讶,艾莉卡随即厌恶地板起脸。 「臭老爸是坚称那是剑术的修行啦……」 不像女生应有的遣词用句,使得达也与深雪转头相视。艾莉卡乍看不拘小节,但实际上是个全身上下都感受得到她有良好教养的少女。「笨老哥」这种程度的咒骂暂且不提,但她自己应该也不喜欢「臭老爸」这种粗话。 「不是剑术的修行吗?」 虽然相当令人在意,不过经过眼神交流得出的结论是别再深入询问。彼此都不希望被问到家里的事。 因此,深雪改为询问这个问题。听艾莉卡的语气,或许是「才艺」之类的训练吧。艾莉卡看起来不适合学才艺,却也令人感觉意外适合。 「是茶啦,茶道。」 深雪想到这里发现自己完全猜对,反而吓了一跳。 「将茶道和武道连结在一起的古人应该不算少。」 不过达也迅速搭腔,所以艾莉卡并没有察觉深雪吓到无法接话。 「是啊,我家老爸铁定是想让我效法吧……不过,你们不觉得既然这样,就应该先让继承人学习吗?」 「话或许是那么说没错啦。」 「不过,艾莉卡,我觉得这样有点苛刻喔。」 回过神的深云挂著笑容插嘴。 「茶道教室的学生几乎是女性,你哥哥应该不方便报名吧。」 「相对的,艾莉卡学习茶道也不奇怪。」 达也补充的这句话,使艾莉卡移开目光。 「咦~是吗~?茶道不符合我的个性吧?」 「没那回事。深雪学茶道的教室曾邀请我旁观两次,我觉得那边的气氛很适合你。」 「……你觉得我没有深雪那么适合对吧?」 艾莉卡就这么撇著头低语,使达也不禁失笑。她很明显是在假装闹别扭,藉以遮羞。 雷欧与干比古在京都车站的剪票口外面等待。再怎么巧,也没有巧到连这两人都搭同一班子母电车。达也等人也是先在子母电车上暂时和艾莉卡分开,再搭乘各自的电动车厢分头抵达。 在京都站会合的六人,决定立刻前往预定下榻的饭店。不过正要前往通勤车上车处的达也察觉身后有个熟悉的气息接近,当场停步转身。 「达也先生、深雪小姐、水波小姐。」 「哎呀,是光宣吗?」 正如深雪所说,小跑步接近过来的正是两周前认识的九岛家么子──九岛光宣。 光宣大概也察觉达也等人发现他了吧,他呼叫三人的声音毫不犹豫,并以笑容点缀他耀眼的美貌。 达也感觉自己右侧传来惊讶的气息。以眼角余光一瞥,就发现艾莉卡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微张开,大概是相当惊讶吧。 「吓我一跳。」 达也刚这么想,当事人就出言承认。 「简直是深雪的男生版……除了深雪,居然还有人的脸庞这么端正,真是不敢相信。」 达也也同意她的意见,却也觉得不应该在光宣本人面前这么说。 「光宣,你是来接我们的吗?记得预定是在饭店会合啊。」 「嗯,是的,但我听说各位大概是这个时间抵达。」 幸好没有错过──这句率直的感想可能会变成挖苦,所以达也决定将这句话留在心里。 改为说出口的,是帮不认识的双方介绍彼此的话语。 「你和大家是初次见面吧?」 达也说的「大家」是在他右侧的朋友们。深雪在左边,水波在后方待命。 「这位是九岛家的九岛光宣。」 「初次见面,我是第二高 中一年级的九岛光宣。」 达也介绍完,光宣也进行自我介绍。使用的头衔不是「九岛家」而是「第二高中一年级」,是希望大家别把他当成十师族的一分子,而是同样当成魔法科高中生相处。 「我是第一高中二年级的千叶艾莉卡,请多指教。」 受到打击也很快振作的艾莉卡率先回以自我介绍。 「我是西城雷欧赫特,一样是第一高中二年级。」 「我是吉田干比古,也是第一高中二年级。九岛同学,请多指教。」 「我才要请各位多多指教。」 光宣听到艾莉卡与干比古的姓氏时眉头微微一颤,应该是察觉了两人分别是千叶家的剑士与吉田家的术士吧。看来他隐藏想法的交际手腕,不像魔法技能那么高明。 不过,也算是「稍微」像他这年龄本该有的反应吧。 「光宣,我们打算先到饭店放行李,要一起来吗?」 「好的,请让我同行,这样比较可以有效利用时间。」 「也对。」 达也重新前往通勤车上车处。深雪并排在身旁,朋友们跟在后面。光宣与水波也并排跟在达也身后。 虽然还没到饭店登记入住的时间,不过行李还是能交由柜台保管。这方面的服务从以前就没有变过。 包含光宣在内的达也等七人,首先前往了举办论文竞赛的京都新国际会议中心。战前被称为「京都国际会馆」的这座设施,在二十年世界连续战争结束之后改建时,也从「国际会馆」改名为「新国际会议中心」。 这里原本就是山水环绕,充满大自然景色的地方,改建之后也一如往昔。大型商业设施实质上是禁止建造,原本位于不远处的小规模运动场也随著建筑物老朽而遭到拆除,成为绿意盎然的公园。 经过以去年横滨事变为首的一连串事件,使得新国际会议中心周边完全看不到可能成为外国破坏组织据点的老旧大楼。这里除了和会议中心相邻的饭店,附近完全没有高楼大厦,顶多只有两层楼的民宅,是多人集团难以埋伏的地区。 「……但是反过来说,却适合让人数少的小组四处藏身。」 「是吗?但我觉得山区没有深到就算野营也能藏身。」 艾莉卡质疑干比古的意见。 「应该没必要在山上过夜,只要当天能躲起来就好了吧?既然是这样的话,能用的场所比比皆是。」 雷欧的反驳使得艾莉卡反覆眨眼。她察觉自己将「藏身」与「埋伏」划上等号。 「而且也没必要在山上扎营。」 虽然没有帮不悦地陷入沉默的艾莉卡缓颊,不过干比古重新如此指摘。 「如果是两人或三人一组,也可以躲在民宅。古式术士可以对居民催眠,或是设置妨碍认知的结界,不愁没手段避免周围发现。」 「啊~在这种地方,古式魔法师应该很多呢。」 艾莉卡若无其事地附和,大概是觉得一直不讲话就等于认输了吧。 「要分头在附近走走吗?先不提催眠,但如果有结界,应该至少察觉得到异状。」 至今保持沉默的达也,「随口」向干比古如此提议。 「不,这样效率很差。」 虽然没有特地准备剧本,但干比古做出了达也想要的回应。 「如果只是少数人躲在民宅,结界应该也会控制在最小规模,以免外人察觉。我不是在怀疑达也或深雪同学的能力,但是除非运气很好,否则不可能随便乱走就找得到异状,我觉得依赖这种巧合只是浪费时间。」 达也极为自然地点头。 「原来如此。那我们该怎么做?」 「我派出侦测用的式神试试看。」 干比古如此回应达也之后,看向艾莉卡与雷欧。 「艾莉卡与雷欧可以帮我吗?」 「要做什么?」 雷欧如此反问,不过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早已打算帮忙。 「派出式神的时候,难免会疏于注意自己身边,希望你们帮忙警戒周围。」 「喔,交给我吧!」 雷欧咧嘴笑著点头回应干比古的回答。 「……真拿你没办法。好吧,我来保护你。」 艾莉卡假装兴趣缺缺,但静静泄漏的斗气却背叛了她的声音与表情。 「拜托了。至于达也你们这边……」 干比古以眼神向艾莉卡与雷欧道谢之后(两人稍微板起脸,不晓得是觉得太「拘谨」还是「见外」),再度面向达也。 「达也、深雪同学与樱井学妹就按照上周的决议,在市区各处看看吧。呃……」 干比古看向站在水波身旁的光宣,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会帮达也他们带路。要是发生去年那种事,二高同样会感到为难。」 「光宣是藤林小姐的表弟。」 去年的十月三十日,干比古、艾莉卡与雷欧也在那个地方。得知达也是国防军特务军官,被迫保守这个秘密的那个地方。当时陪同前往樱木町站前的那位美女军官,三人都还记得她的长相与名字。 「啊,喔……」 「是喔……原来是那个人的亲戚啊。」 「喔~原来有这层关系啊。」 三人以不同的反应,理解到不能追究达也与光宣的关系。 「那个人的老家在这,所以我提到要在京都市内逛逛时,她就介绍光宣为我带路。」 达也知道三人把「找藤林商量事情」解释成「商量军方的任务」,又以这样的说明扩大他们的误解。 「这样啊……」 干比古差点结巴,好不容易才得以故作镇定。 「那么达也,就拜托你了。」 「嗯,干比古也是。」 「吉田同学、西城同学、艾莉卡,晚点见。」 「嗯,饭店见。」 艾莉卡回应深雪之后,七人兵分二路行动。 ◇◇◇ 达也等人首先前往京都市东北郊外,以名剎三千院闻名的大原。不过达也没有进入三千院参拜的计画。因为他们来这里不是要观光而是工作。这里则是最后有人目击周公瑾的地区。 从京都市中心来看,这里和新国际会议中心是同一个方向,所以光宣首先带他们来到这里,不过距离比想像中的远,使得达也略感意外。因为京都在他心目中是更加小而美的地方。 依照他透过叶山得到的情报,周公瑾和黑羽搜索部队的交战处是「后鸟羽天皇大原陵」与「顺德天皇大原陵」附近,但双方似乎都没大胆到踏入陵墓的禁区。后来周公瑾沿著陵墓与三千院之间的小溪逃往下游。 光听这些情报会觉得位处深山,但周公瑾逃走的方向出乎意料有不少民宅林立,且不只有观光客,当地居民也不少。拿风景对照地图,会觉得要逃走的话不如逃到上流的「音无瀑布」,但达也想起追缉目标的特殊技能之后摇了摇头。 能够混淆方位的鬼门遁甲。综合至今所得到的情报,这是让对方误判术士所在方向的一种幻术。乍听之下会觉得在树木茂密丛生的山林才能发挥本领,不过其实在人群中才能展现这个幻术真正的价值。 在无人的地方,可以用气息侦测所在位置。 但在人群之中,会因为方向感错乱而找不到术士。换句话说,就是非得用肉眼找出来。 来到这里之前,达也一直推测周公瑾躲在无人接近的深山秘密小屋之类的地方。但他看过现场之后,就改变了想法。既然是从这里往下游逃走──不是往山区,而是往村里的方向逃走,那么周公瑾目前应该也不 是躲在无人的地方,而是躲在人多的市区吧。 「从他逃走的方向来看,距离最近的传统派据点是在鞍马山。达也,要去看看吗?」 光宣在律川上的小桥询问达也。在深雪与水波的注视之下,达也摇了摇头。 「不,回市区吧。」 「要回街上?」 光宣略感意外地反问。 「哥哥认为周公瑾躲在人多的地方?」 「嗯。」达也点头回应深雪的询问。 「原来如此,藏树木最好的地方是森林,是吧?」 光宣的附和跟达也的想法不太一样,但是无须刻意订正。 「要说到比较有人行经的传统派据点……那么就是清水寺的参道、金阁寺附近,以及天龙寺后方吧。」 「意外地少呢。」 达也之前听光宣说传统派的据点分散在奈良与京都,不过干比古则说京都是传统派的大本营。加上又有其他各式各样的情报,使得达也先入为主地认为京都市内到处都是传统派。 「因为京都继承真正传统的宗派势力比奈良还要强,所以有名无实的新兴派系都被赶进周边山区了。」 「『传统派』这个名称,难道是象徵他们对于真正传统的自卑感?」 达也说出的坏心感想,使水波露出傻眼表情。她当然没让深雪看见自己的表情。水波觉得主人不会因为这样就动怒,但也认为应该避免无谓的摩擦。 ──不过,深雪与达也本人其实都察觉了。 另一方面,光宣则和水波不同,将达也轻声说出的疑问当成字面上的意思来解释。 「不知道。如你所知,传统派以曾加入第九研的古式魔法师为核心组成。他们的目的想必是报复第九研以及『九』的各个家系。」 虽说是报复,但传统派的怨恨根本只能说是场误会。他们一直以为加入第九研提供自己的秘术,第九研就会提供他们改良、发展之后的新魔法。 第九研标榜「现代魔法与古式魔法的融合」,不过意思是「研发」出吸收古式魔法术理与术法的「现代魔法师」。这不是什么秘密。向古式魔法师寻求协助的时候,他们所交付的第九研说明书在「设立目的」的栏位也是这么写的。报酬也只有金钱、设施以及社会地位,完全没有允诺要提供新魔法。 「以秘术为代价得到新的秘术」只是他们的「狭隘常识」,将这种事视为理所当然甚至可以说是幼稚。 「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他们要离开发祥地兼目标地的奈良,分散到京都各处呢……我无法理解。」 「是吗?先不提他们命名为『传统派』的动机,但我知道他们离开奈良的理由。」 「咦?」 达也很乾脆地如此回应,使光宣睁大双眼。 「光宣,你曾经告诉我,传统派并非团结一致的组织。」 「啊……嗯,我确实说过。」 「既然这样,各派系面对前第九研的态度应该也各有不同吧?对于『九』的各家系抱持强烈憎恨的一派留在奈良,而这三十多年来,他们一直在等待机会。」 「真愚昧……要是将这份热情用在更具建设性的地方,或许能对国家或学问有所贡献。」 「唉,别这么说。」 深雪尽显厌恶感地低语之后,达也便以梳理般的动作轻抚她的头发。 「在任何时候、任何状况都能够一直积极地走下去的人只是少数吧?至少就我们身边来说是如此。」 达也现在想到的是自己的父亲,以及父亲的现任妻子。 「……说得也是。」 点头回应的深雪笑容有些消沉,一定是因为她和达也联想到相同的人。 达也抚摸深雪头发的动作变得有些粗暴。 深雪微微鼓起脸颊仰望达也,但她的双眼却带著喜悦。 达也也笑著放开深雪的头发。 「不过,留在奈良的那些成员虽然目的很消极,行动却仍堪称积极。」 深雪露出不解的表情。 达也当然不打算为这种事情卖关子。 「我觉得,将据点转移到京都的派系,表面上是在对抗前第九研,但其实很害怕前第九研与『九』的各家系。」 「害怕?不过无论是九岛、九鬼或九头见,应该都没有对曾经协助研究的古式魔法师进行威吓,或是真的发动攻击……」 光宣没什么自信地反驳。这是他出生前的往事,也是不方便直接询问的事。这些知识都是他间接听来的,所以才会令他显现这种态度。 「我也这么认为。『九』的魔法师也是接受实验的一方,当然不觉得自己是古式魔法师手下的受害者,也不觉得自己是加害者吧。彼此都是在第九研成为白老鼠的同类,一定没有敌意。」 光宣不安地闪烁的眼神恢复了镇静。达也的意见也只不过是推测,但光宣大概是因为达也同意他的发言,而感到安心吧。 「我觉得传统派古式魔法师害怕自己的影子,也是原因之一。第九研是政府经营的,所以照道理来说,因被利用所产生的憎恨应该朝政府发泄。不过传统派却将同样是白老鼠的『九』各家系认定是敌人。他们应该也知道自己的矛头指错对象了才对。」 达也至此停下话语,摆出思索的姿势──但不是真的明显摆出罗丹雕刻作品那样的姿势,只是以没聚焦的视线看向空无一物的地方。 「是因为不想背负叛徒的污名?还是单纯没胆子和政府敌对……无论如何,我猜他们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对于『九』各家系的憎恨不讲理,所以也害怕自己可能受到不讲理的暴力。第九研创造的魔法师具备何种实力,他们应该亲眼见识过。而且『九』的魔法师也没道理甘于当炮灰。传统派要是发动攻击,当然会遭受反击,还是被他们协助创造出来的『九』之魔法反击。」 达也不知道是觉得哪里好笑,露出坏心的笑容。 「又或者是已经无法收手了。说不定刚开始只是各流派的领袖要安抚不满的激进年轻术士,才使用这种权宜之计,不过反叛的旗帜一举就收不回来,使得必须继续展现强势态度的一派就留在第九研附近,其他派系则是前往京都──这也是一种可能。或许据点依照宗派而不同也只是幌子,只要立场不同,就可以随便改挂别家的招牌。传统派并不忠于『真正的传统』,对吧?」 最后这个问题是在问光宣。 「这个嘛……实际上,加入第九研的古式魔法师之中,似乎也有术士隶属复数宗派。」 光宣点头回应达也的推测。 「真的有办法只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就持续这种近乎恶整的举动好几十年吗?」 深雪询问达也。她的表情与其说是难以置信,更像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就是因为只做近乎恶整的无聊行径,才能持续到现在吧。」 如果采取决定性的敌对行动,肯定早就被消灭了──这是达也的言外之意。 深雪认同了达也的说法。 但水波却对达也的回答感到疑惑。 「可是,达也哥哥……」 在光宣面前或许无须掩饰,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水波还是使用在外时的称呼方式。 「我也觉得达也哥哥的假设可能性很高,可是……」 以水波的立场来说,她这时候会犹豫也是在所难免。但水波受到了某种义务感驱使,并没有支支吾吾。 「如果这是事实,京都的传统派会藏匿为日本带来各种灾难的外国魔法师吗?」 光宣认为这个指摘很犀利。 不过,达也的回答中毫无迟疑。 「虽然这只是我的想像,不过他们实际上应该也想拒绝吧。可能是传统派和周公瑾的交情太深,才没办法收手。」 「意思是有某个不能断绝往来的理由吗?」 「我想这部分应该是光宣比较清楚,总之周公瑾一直提供逃亡的方术士给传统派。表面上是传统派救了周公瑾,实际却是周公瑾一直协助传统派强化战力。」 达也看向光宣,光宣也点头回应。 「前阵子在奈良公园找到的刺客之中也包含大陆出身的方术士,可以从中推测逃亡方术士在传统派占了一定的势力。至少从组织的立场而言,传统派无法承受他们内哄或叛离。」 水波默默向达也行礼致意。这是疑问得到解答的表现。 达也微微点头回应,然后看向光宣。 「大幅离题了,总之我想调查市区据点。符合的是清水寺、金阁寺与天龙寺三处吧?」 「嗯,是的。」 达也不是取出情报终端装置,而是在脑中想像地圆。 「金阁寺与天龙寺在同一个方向,清水寺是另一条路吗……」 「看来无论如何,还是先和吉田同学他们会合比较好。」 深雪看著自己的情报终端装置提议。 确实,如果从这里出发,无论是走金阁寺到天龙寺的路线,或是先去清水寺,都会经过新国际会议中心附近。 但是达也摇了摇头。 「刻意会合太浪费时间了。即使托光宣的福得以减少搜索地点,我们也只有四个人。而且我对于周公瑾躲在京都市内的猜测,也可能是错的。」 说到底,光凭四个人要找出藏身的对手,人数实在太少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名侦探是因为凶手主动来到面前,才能够独力破案,但要找出藏身的嫌犯就必须有足够的人手,或是代替人手的设备。 不过很遗憾,达也与深雪习得的魔法,无法成为广域监视器的代替品。何况如果光靠监视器就能找出周公瑾,肯定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达也出手的余地。 「知道了。那么,要去哪里呢?」 达也大概是早已做好决定了,立刻回答深雪这个问题。 「去清水寺。之后再依序去金阁寺、天龙寺看看。」 ◇◇◇ 干比古和达也分开之后,就依照上周所讨论出来的计画,一边高调地使用探索术式,一边在新国际会议中心附近走动。会议中心以让外国人逗留为前提,所以不只设有饭店,附近还设置了辽阔的绿色公园。面积不到湖泊程度的大水池「宝池」就在旁边,水池周围还环绕著绿意盎然的小山。 艾莉卡与雷欧一边闲聊一边跟在干比古身后,保护无法注意周遭的干比古。 几乎在达也决定下一个目的地是清水寺的同时,三人从宝池另一头观察论文竞赛会场,状况也在此出现变化。 后方小山飘来一股刻意压抑的气息。干比古首先察觉,艾莉卡与雷欧也随后察觉。 「似乎来了。」 艾莉卡跑到干比古左侧,然后在倾斜遮阳伞之后从下方探头看向他──她以像是情侣调情的甜蜜动作低语,作为障眼法。 「来自山上吗?」 雷欧探头介入艾莉卡与干比古之间,同样低声细语。不知该说雷欧很配合,还是很识相,他的演技挺逼真的。 「气息只从山上传来,但是不保证敌人只会从那里出现。袭击而来的也可能不只是人类,要小心。」 很可惜,干比古演技没他们两人那么好,但他还是不悦地板起脸转身提醒雷欧。 「那些小鬼居然这么光明正大地上演三角关系。」 「看起来只像是玩恋爱游戏玩昏头的学生,有必要冒险除掉吗?」 躲在树干后方俯视干比古等人的九名男性,正在进行这样的对话。 他们很正常地出声交谈。虽然声音小到只能勉强听到,不过他们并未使用不发出声音就能交谈的术式,或是以摄影机辨识嘴唇动作,再转换成声音传送到骨传导耳机的通讯机。原因在于这两种做法有被窃听的风险,且即使交谈内容没被窃听,魔法波动或电波被他人侦测到的危险性也很高。 明明如此谨慎,却进行这种悠哉的对话,不只是因为艾莉卡与雷欧演技好,也是因为两人散发的气息和在闹区来往的少年少女一样和平。 不过,当然也有人保持警戒。 「你们都有看到那个少年从刚才开始就频频派出式神吧?虽说是孩子,但他也是那个吉田家的直系,不能置之不理。」 这是警告同伴别大意的话语。 「但我听说吉田家的二儿子失去力量了啊。」 有人对此提出疑问。推测是这个集团领导人的壮年男性以更严厉的语气训诫:「那个情报过时了。吉田干比古已经恢复实力,据说比继承家系的长子还强。还是绷紧神经上吧。要确实地让他沉睡。只要没出人命,让他受点伤也无妨。」 遭到斥责的男性绝对不是接受了队长的说法,却没有多说什么,从怀里取出能收进手心的小卷轴。 包含队长在内的另外七人也照做。在他们最后方待命的白发道士没做任何动作,只是默默地看著他们。 「喝!」 对敌方第一波攻势做出反击的是艾莉卡。她朝著从身后进逼的气息用力挥动阳伞。脱离伞柄的伞面在半空中撞上苍白的鬼火,燃烧了起来。艾莉卡用伪装成伞柄的武器打落没被伞面妨碍,从上空洒向三人的鬼火。 接连来袭的第二波与第三波鬼火,艾莉卡同样以这根银色细手杖──也可以形容为银鞭,而不是铁鞭或金鞭的这把武装演算装置迎击。 这是达也为了本次的京都侦查,紧急找flt开发第三课制作,并借给艾莉卡使用的武装一体型cad。储存的启动式是重视速度胜于重量的惯性控制,以及加速术式。由于不只是身体,连武器也会一起加速,所以要是手臂过度使力,就有可能会因为跟不上银鞭的动作而伤到骨头或肌腱,不过艾莉卡打从一开始就将这把凶恶的武器用得相当得心应手了。 鬼火之雨停止了,不过敌方的袭击不可能就此结束。 这次射来的是令红色和黄色树叶卷起的风之刃。艾莉卡刚才打落了没有实体的鬼火,但她是否有办法迎击无色又无形的风? 艾莉卡嘴唇勾勒出无惧一切的笑容,不过后方却传来「交给我!」这个充满自信的声音,因此她又恢复为单手握武器的中段架式。 代替艾莉卡挑战风刃的是干比古。 他从金属符咒串成的术式辅助扇中,选择和敌人一样的风刃魔法。 空中迸出数个小小的火花。即使较晚发动,干比古的风依然把敌方的风刃全数架开。 艾莉卡与干比古的注意力移向来自天空的下一波攻势。 落在他们身后地面的树影化为人型。 黑影缓缓起身。 从干比古身后默默接近的影子别说气息,甚至没有让空气产生波动。 「喝啊!」 雷欧朝著黑影咆哮。他的拳头低声响起,挥向身穿黑色毛衣的男性。 这名男性中了雷欧这一拳,同时主动向后跳,以减轻拳头威力。他一个后空翻就逃到了攻击间距之外。 「这些家伙是忍者吗?」 以为是黑色的毛衣,仔细一看,才发现其实是深绿色。窄管裤也是相同颜色。这服装和传统忍者服装完全不同,是现代人的普通装扮。但是用不著看他右手的苦无,也用不著看他左手的卷轴,就能知道这个人影是忍者。 人影增加为三人,接著又变为五人。雷欧看不 出他们从哪里现身。 「嘿嘿,真有趣。」 不过这种事无损雷欧的斗志。他没有刻意挑战强敌的坏习惯,但他不会因为对方越强就越退缩,而是越热血沸腾。 或许是被「制造」为生物兵器的爷爷遗传的基因使然。雷欧自己也这么想过。 不过,他每次这么想时,都会在内心如此放话。 ──那又如何? 比起开战前就觉得会输,这样好太多了。要是内心完全受挫,甚至连逃都逃不了。这是雷欧的信念。 内心完全受挫就代表放弃生命。会逃是因为觉得逃得掉,因为没放弃逃走。面对龇牙咧嘴的猛虎时,人们能够抱持想逃的意志逃跑吗?应该只是放空脑袋胡乱逃跑,或是放弃活下去,直接伫立在原地吧? ──我可不想死得那么难看。我要战斗,要活下来。 身穿毛衣的忍者们缓缓拉开和雷欧的间距。不知道是刻意,还是下意识地远离雷欧。 雷欧的侧边传来哀号。 以手臂挡下艾莉卡银鞭的忍者,按著骨折的手臂蹲了下去。忍者的位置距离艾莉卡很远,是由两个因素重合而成的结果。其一是因为忍者纵身一跃,试图逃离艾莉卡的攻击间距;其二是艾莉卡提防其他忍者的攻击,而没有进行追击。 「雷欧,心要火热,意识要冷静!你可不是独力作战。」 雷欧听到艾莉卡这么说,才察觉自己差点被敌人从侧边暗算。 「抱歉,感谢相助。」 风刃迸出火花交锋的声音传入雷欧耳中。 「我也要向干比古道歉。我明明是护卫,却被你保护了。」 「你也保护我不被和影子同化的敌人偷袭啊。彼此彼此。」 「ok,就当成是这么一回事吧。」 雷欧从口袋取出拳套,戴在双手上。不过这看起来只像是树脂制的玩具,就算被警察看见,大概也会被当成造型配件了事。 前提是它一直维持这个模样。 启动式缠附在雷欧的左手腕,然后被吸入cad当中。 那不是平常的语音输入式cad。 是德国cad厂商罗瑟魔工所的最新作品──完全思考操作特化型cad的启动式输出程序。雷欧从某个管道取得这个cad──应该说是当成赔罪礼收下,最近才终于用得顺手。 这次视察之旅的条件是避免过度引人注目。 艾莉卡将武装演算装置伪装为阳伞也是这个原因。 如果是以往的cad,怎么看都给人「已完成战斗准备」的印象,所以雷欧在这次的旅行是带这个cad过来。 启动式的展开速度取决于硬体,魔法式的构筑效率取决于软体。最新型cad的处理速度要填补意念操作造成的时间延迟绰绰有余,而由达也亲手进行最佳化的启动式所建构的魔法式,也产生出完全符合术士意图的效果。 合成树脂的拳套得到超硬合金的强度。 启动式连续输出。 这次是让平凡的长袖衬衫与牛仔裤摇身一变,成为性能绝佳的防弹耐刃服。 「好啦,那么,重新来过吧。」 雷欧让双拳互击,发出坚固的声响。 「侧面的敌人交给我。」 艾莉卡轻轻挥动银色的武装演算装置,摆出架式。 「援护交给我吧!」 干比古将术具打开为扇形。 「接招!喝!」 雷欧咆哮著往前冲。 敌方的忍术师当然不是束手等待。 雷欧行进的路线上树叶扬起,遮蔽他的视野。不用说,这当然不是自然现象,是以魔法操作气流卷起落叶。 树叶本身没有杀伤力。但雷欧没停下脚步,而是举起手臂保护脸部。 手臂、胸口与大腿遭受轻微的冲击。是敌人射出的苦无。 虽然速度快到不像是用手投掷,却没能贯穿雷欧的硬化魔法。 突然卷起一阵强风。 风来自雷欧身后。 干比古的魔法让视野恢复清晰。 站在正前方的忍术师口含卷轴,以因射出苦无而空下来的双手结印。 面前的敌人不是传说中的忍者,是具备真实形体与实力的古式魔法师。雷欧当然知道这点,不过看到对方摆出符合一般印象的姿势,反而令他乱了阵脚。 虽然冲刺速度没变慢,但雷欧的注意力也产生了瞬间的紊乱。 忍术师的胸口膨胀,然后一口气萎缩。 接著便响起尖锐的声音,使雷欧感到头昏眼花。 忍术师口含的是看似卷轴的笛子。而且应该不是普通的笛子,而是施展以声音为媒介,干涉对方知觉器官魔法的术具。忍术师抽出大型战斗刀。不是日本刀而是战斗刀,可能是「忍者」也无法无视时代吧。 他大概是对自己的术法很有自信,袭击雷欧的动作中没有任何踌躇。 这个男性的失算,在于雷欧的肉体规格远远优于常人。以一般的魔法评价基准来看,雷欧的魔法天分不高,但是相对的,他在身体能力方面却具备超群的天分。即使平衡感被扰乱,雷欧也能以其他知觉弥补,继续控制身体动作。 雷欧以右手殴打敌人刺出的战斗刀。拳套精准打中刀尖,这股冲击震落了忍术师的力。 角度朝下的左勾拳。 雷欧的拳头打碎了忍术师的下颚。 「惨了!」 不由得说出的这两个字,是他对于力道拿捏错误的后悔显现。这是他天真的一面,也是容易造成破绽的缺点,但雷欧转换心情的速度也快到足以弥补这个缺失。 倒地的男性后方出现下一个敌人。这个男性朝雷欧张嘴。 雷欧连忙放低身子。 男性口中喷出火。 从雷欧头上通过的火焰,在半空中转向袭击术士。 男性脸部被焚烧,在翻个斤斗之后倒地。火焰掉头是干比古的魔法使然。 雷欧身后的干比古为自己造成的这幅凄惨光景蹙眉。但干比古仍毫不犹豫地构筑下一个术法,准备进行下一个攻击。 艾莉卡则如她自己所说,正在和想要夹击雷欧的另一个忍术师对峙。这把细长的武器威力不如平常使用的刀,却相对在速度上占优势。艾莉卡以犀利的攻击打掉忍术师的刀,但下一瞬间,忍术师的身体却一分为二。 「分身?」 艾莉卡惊叫出声。对此,一分为二的忍术师以相同动作架好苦无,相同的两张脸在瞬间露出得意表情。 不过,这张表情立刻变为惊愕。 其中一个分身消失,使男性变回孤身一人。从忍术师的表情来看就知道,这并不是他刻意使然。是干比古的精灵魔法破解了忍术。 艾莉卡不可能放过这个破绽。 空中四度出现银色的轨迹。 四肢被完全打断,因而摔在地面的忍术师,又挨了一道偏弱的雷击。 电光打在所有袭击者身上。 已经失去战斗力的八个忍术师,被干比古的雷击魔法剥夺了意识。 干比古呼出一大口气。 「这样就结束了吗?」 雷欧环视四周这么问。 一直保持警戒的艾莉卡放下武器。 「目前感觉不到有增援的气息。」 她这番话让雷欧也松了口气。 「不过,居然是忍者啊……」 雷欧不禁失笑。他知道「忍者」真实存在,却没想到自己会和忍者交手。 「是忍术师才对。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毕竟这边盛行古式魔法 。」 不过,艾莉卡没跟著雷欧一起笑,而是冷漠回应。 「没错。不远处就是伊贺、甲贺等忍术的发源地,鞍马山应该也有忍术师为中心组成的古式魔法师派系据点。这些人大概是那边的术士吧。」 干比古也赞同艾莉卡的意见。 「唔~是这样吗?真有趣呢。和你们在一起真的不会无聊。」 但雷欧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坏了心情,反而笑得更开心。 「慢著,别把事情怪罪到我们身上好吗?被卷入事件是托达也同学的福吧?」 不是「达也同学的错」,而是「托达也同学的福」。虽然语句修饰过,但艾莉卡的真正想法明显和雷欧一样。 「一点也没错。」 雷欧苦笑著点头。往旁边一看,就发现干比古也面带苦笑。 「话说回来,这些家伙要怎么处理?交给警察吗?」 艾莉卡对于报警毫不犹豫。这并不是因为她在警界有门路的关系,而是她毫不怀疑自己行为的正当性。 「警察啊……」 相对的,雷欧似乎有点怕警察,但他并没有反对艾莉卡的意见。 「那样比较妥当吧……」 干比古也点头同意艾莉卡的提议,以没拿著辅助演算装置的手取出情报终端装置。看来他打算主动接下报警的工作。 不过,他的手指在准备开启语音通话功能的时候停下了。 他将情报终端装置塞回口袋,应该是下意识的动作。 干比古架起了扇形演算装置,以警戒的神情盯著树林。他的手中飞出想子块。他放出了侦测用的式神。 「是敌人吗?」 干比古无暇回答雷欧的问题。 「快看!」 干比古察觉术法发动的同时,艾莉卡也如此大喊。 艾莉卡的视线朝向水池。 雷欧与干比古也看见了。 看见由水形成的四只小怪物窜出水池。 「是合成体吗?」 雷欧大喊。 「不对!是以水为制作材料的傀儡式鬼,是一种哥雷姆!他们拥有实体!」 干比古大喊回应,并且目不转睛地凝视怪物们。 「居然是軨軨、合窳、长右,以及夫诸?」 干比古以无比惊讶的语气低语。 身体有虎纹,形体如牛的动物──軨軨。 有一张人脸的山猪──合窳。 有四条手臂的长臂猿──长右。 有四根角的鹿──夫诸。 这些统统都是传说中曾经引发洪水的大陆怪物──的缩小版。很明显是大陆古式魔法师施放的术法。 「这些家伙是什么东西啊!」 「是敌人的魔法!除了这点以外,其他事情一点也不重要啦!」 艾莉卡以大喊朝雷欧回应后,便朝著落地地点离她最近的傀儡式鬼「长右」挥出银鞭。 这不是她手上武器打得中的距离。 命中敌人的是轻薄锋利的想子之刃。 艾莉卡的无系统魔法斩开了组成哥雷姆的术式。以水为材料成形的仿造怪物回归清水,飞溅四处。 但是,无暇安心。 因为怪物不只这四只。 軨軨、合窳、长右与夫诸接连从池中上岸。恶心的外表暂且不提,但室内犬体积的怪物并不会让人感受到威胁。不过即使是小型犬,聚集了这么多只,也就另当别论了。何况对方是魔法的产物,不晓得暗藏著怎样的能力。 「不妙,先逃离……咦?」 艾莉卡想提议逃离现场,但话还没说完就语塞了。 缩小版怪物不是冲向他们,而是聚集在倒地的忍术师那边。 「……它们不是敌人吗?」 感到极度意外而忘记行动的不只是艾莉卡。先不提没有远距离攻击方式的雷欧,连干比古都忘记破解术法,入神地看著这幅光景。 「──!」 凝视著事态演变的三人同时倒抽一口气。 藉由水暂时得到身体的缩小版怪物们,就这么活生生地鲸吞蚕食因麻痹而无法动弹的忍术师身体。 「开什么玩笑!」 猛然回神的艾莉卡挥动银鞭,射出无系统魔法之刃。 听到她的声音前一直呆站原地的干比古,则施展了降魔术法「迦楼罗炎」。 想子之刃撕裂傀儡式鬼,概念之火焚烧塑造怪物的术式。 异形野兽们回归为水。 雷欧谨慎走向痛苦呻吟的忍术师们。硬化魔法当然已经发动了,但是脸部与脖子没有衣物防护,难免会提心吊胆。 「唔呃……」 他屈身将脸凑过去一看,最先发出的是这个声音。 「被咬得好惨……不过好像没见骨。」 雷欧挺直腰,转身面向艾莉卡与干比古。 「而且全都还活著。」 看来他们即使身体麻痹,还是保护了喉头跟眼睛等要害。干比古听完露出放心表情。 不过,艾莉卡的表情依然严肃。 「不对劲。」 「怎么了?」 她非比寻常的模样,使得干比古也恢复紧张。 「为什么水没渗入地面?」 这里的地面没铺柏油。塑造哥雷姆的水,一般来说应该会渗入土壤。 然而现在,混著鲜血的水却流入水池。 「唔喔!」 雷欧反射性地往后跳。没有助跑、预备动作或使用术式就跳了将近四公尺远的跳跃力值得惊讶,但艾莉卡与干比古的注目焦点并不在他的跳跃上。 他们察觉水的不自然动作之后,流向水池的水就突然加速。雷欧跳开的原因,就在于流向他脚边的血水。 「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敌人的魔法!」 干比古对艾莉卡这句细语的回答,也同时是在提醒她提高警觉。 不过,或许根本没这个必要。因为艾莉卡与雷欧都清楚看见了异状。 池水卷起漩涡。 一开始很缓慢,然后立刻加速。 接著,发出轰声旋转的漩涡中心,就出现了一只以泥水形成,抬起头的异形大蛇。 「居然是相柳?」 那是拥有九张人脸的巨蛇。是洪水恶神「共工」的臣下,大陆屈指可数的大妖怪。相传相柳出现的土地会成为水源腐败,五谷难植的沼地── 「快躲开!」 干比古看到九张人脸张开嘴,立刻朝艾莉卡与雷欧大喊。 同时也设下风之护壁。 九张嘴接连喷出细长污浊的水流。 三人各自躲开浊流的攻击。 在地面反弹的水花,则被三人周围卷动的风之护壁吹走。 不过,失去行动能力的忍术师们没能闪躲余波。 倒在地上的男性们,发出比被缩小版怪物啃咬时更痛苦的哀号。 他们的身体被仿造相柳的傀儡式鬼吐出的浊水溅到,开始冒泡溶解。 「是强酸吗?」 「不对,是腐蚀的咒法!」 干比古否定艾莉卡的猜测。 「小心!那种液体和强酸不一样,不只是被溅到的地方会被溶解!」 看忍术师身上溶解所致的伤口持续扩大就知道,干比古的警告没有质疑的余地。 「唔,术士在哪里!」 既然操作著这么大规模的哥雷姆,术士应该也会在这附近。 不对,干比古已大致知道术士位置。刚才从树林泄漏出来的术式气息,肯 定来自操纵这只怪物的魔法师。不过刚才放出的式神还没传来讯号。对方可能功力非常深厚,或是使用了特殊的装备,例如连魔法师的方向感都会因其错乱的鬼门遁甲咒法具。 即使以艾莉卡与雷欧的运动细胞,也只能顾著躲避九张嘴持续射出的诅咒水流。干比古也光是躲避攻击和架设护壁就没有做其他事的余力,无暇放出新的式神。 「艾莉卡、雷欧,我们先撤离吧!」 「我赞成这个意见,可是……!」 「到底要怎么逃走?」 艾莉卡的反问,使得干比古咬紧牙关。 他有方法。传承怪物的傀儡,会藉由传承增强能力。因此只要使用的术式是借用传承中更高阶的个体象徵,就可以消除傀儡经由传承增强的能力,也可能破解维持傀儡形体的魔法。即使没破解,接下来也是术士之间的实力对决了。 相柳虽然是邪神的眷属,却是属于水系。如果是连结水的最高阶神灵「龙神」所使用的术法的话…… (我做得到吗?) 干比古觉得,如果是现在就做得到。 然而,内心的犹豫却没有消失。 因为这个术法就是昔日让干比古陷入低潮,误以为自己「失去力量」的原因。 ──最后,干比古没能做出这个决定。没必要做决定了。 在三人注视之下,相柳九个头之中位于正中央的人脸深处,出现强烈的想子光。 那是经由情报体次元投射的魔法式。不是顺著弹道命中,而是藉由定义座标突然出现在该处的想子情报体。 九头人面蛇身的巨大身躯爆炸了。 「创造出傀儡式鬼怪物」的结果被消除,使得「形成傀儡的魔法」这个原因也瓦解了。 飞溅的水花已不含诅咒,回复为普通的池水。忍术师身上的腐蚀现象也停止了。 「没事吧?」 三人并不需要苦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个问题。因为答案已主动出现在他们面前如此询问。 暗红色外套、黑色直筒裤加黑色靴子,令人联想到第三高中的制服。右手握著红色的手枪造一型特化型cad,年龄和三人相近的少年。三人当然认识这个潇洒的身影。 「一条将辉……」 雷欧轻声说出他的名字。 第三高中王牌,十师族一条家的长子就站在三人面前。 将辉提防周围可能有伏兵,侦测著周围的气息(使用魔法的徵兆)好一阵子,判断没有其他敌人藏身之后,才放松警戒。 眼前有八个身负重伤倒地的人。将辉也考量到了他们可能不是受害者,而是遭到反击的袭击者,不过他看这些人没有可疑的举动,就将注意力朝向干比古他们,想确认详情。 「嗯?你们是一高的……」 将辉也记得去年在秘碑解码交战过的雷欧与干比古。 「我是吉田干比古。一条同学,谢谢你出手相助。」 但他似乎不记得名字。干比古自我介绍之后,将辉明显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 「不,别客气。因为我身为十师族,不能放任有人在市内使用那种恶质魔法,所以你不需要在意。」 「但你还是帮了大忙,刚才我们挺危险的。」 「啊,没有啦……话说回来,那个究竟是什么东西?」 突然转换话题大概是要遮羞吧。如果是这样,那么将辉应该和达也不同,具备了少年应有的羞涩个性──不过用来比较的对象或许不适当。 「那是以血为祭品,水为材料,参考传承中的怪物制造的傀儡式鬼。是种哥雷姆。」 「是古式魔法吗?」 「是大陆一种被称为『方术士』的魔法师使用的术式。」 艾莉卡以不悦的语气介入将辉与干比古的问答。 「两位,魔法课可以之后再开吗?毕竟那个方术士或许还躲在这附近。」 将辉一脸惊觉不对的表情,迅速环视四周。看来他忘了这个可能性。 不过,干比古摇头回应艾莉卡这番话。 「不,不需要担心这件事。」 「你为什么说得出这种话啊!」 干比古数度想开口回应,不过却再度摇了摇头。 「……事实胜于雄辩,我们去看看吧。」 「听你的说法,难道那个方术士被瘫痪了?」 干比古不以话语回答雷欧的问题,而是点头回应。 「你知道对方位置?」 将辉不禁插嘴询问。 「一条同学也要来吗?」 反被干比古这么问的将辉,这次点了点头。 四人踩著稀疏的草地,沿著树林斜坡往上爬。对于他们来说,这条路称不上难走。都还没有人流半滴汗,就已发现他们要找的方术士。 「果然。虽然早就知道,但看到还是不太舒服。」 方术士头下脚上地趴在斜坡上。 「死了吗……?」 将辉轻声说完,雷欧就毫不畏惧地蹲到白发方术士的头部旁边,按住他的脖子。 「……没脉搏,看来是死了。」 雷欧面无表情地以平淡语调告知。尸体当前,他也不能笑著回报这个事实,这应该已算是他顾及这种场面的最严谨态度了。 不过,他的严肃模样也在翻过尸体的瞬间瓦解。 艾莉卡发出了强忍哀号的声音。即使有她这样的胆量,方术士壮烈的死相仍令她免不了受到震撼。 「……这是术法被破解的反作用力。操作傀儡的古式魔法在发动之后,术式主体依然和术士的精神相连。」 「喔,和现代魔法差真多呢。现代魔法发动后,魔法师都会切离魔法式,以免引起『情报』的逆流。」 干比古说完之后,将辉不禁插嘴。但他随即察觉干比古这番说明背后的含意,下意识地板起脸来。 「也就是说,是因为我将那个怪物连同术式一起破坏,使得这家伙的精神也连带受到伤害,进而发疯致死吗……」 「这不是一条同学的错。使用那种魔法的术士原本就必须理解这个风险。尤其他操纵的是那么巨大的傀儡式鬼,反作用力当然也很强。虽然这么说很冷酷,不过这术士是自作自受。」 「这样啊……」 将辉也不是第一次害死人──也就是杀人。他至今会夺走别人的性命,都是因为处于非得这么做的状况,而且他也认为这次以「爆裂」除掉那个水之怪物是正确的判断。 即使如此,这个老人的死相依然壮烈到令他无法完全看开。 「……抱歉,吉田,让你费心了。」 「别介意,受到协助的是我们。」 将辉勉强挤出笑容,干比古也挂著笑容摇手回应。 「一条同学,警方那边就由我们说明吧。」 干比古这句话带有「所以你可以离开了」的意思,但将辉并未同意。 「不,我也陪同吧。不提这个,这位小姐,呃……」 「我叫作千叶艾莉卡。你没必要顾虑我,这种事我习惯了。」 这番话令将辉瞠目结舌。但他大概是觉得这种反应反而失礼,又立刻回过神来。 「这样啊。难道你是千叶家的人?」 「我是『第一高中二年级』的千叶艾莉卡。」 艾莉卡以刻薄语气回应,使将辉略显惊讶。除了妹妹,他几乎没被年龄相仿的少女如此粗鲁对待过。 「恕我失礼。我是第三高中二年级的一条将辉。」 他想到自己还没进行自我介绍,便藏起尴尬心情报出姓名。 「你客气了。我是第一高中二年级的西城雷欧赫特。」 雷欧以这种赶走尴尬气氛的开朗语气(恐怕是刻意的),向将辉回以自我介绍。 「一条,你应该也有带朋友来吧?你不用顾虑我们,这边就由我们处理吧。」 「别在意,我是一个人来京都的。我是为了下周的论文竞赛先来市内巡视,以免发生去年那种事。所以,我时间上很方便。」 「是喔。其实我们也一样。你住在……啊,在继续聊下去之前,得先报警呢。」 如此说著的雷欧身边传来说话声。 「啊,喂,我是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的二年级学生,叫作千叶艾莉卡。请帮我转接魔法犯罪对策课……是的,我们遭受魔法袭击……地点在……」 雷欧与将辉互相对视并露出苦笑。 ◇◇◇ 干比古等人在京都新国际会议中心对岸的宝池池畔爆发激战,并受到将辉的协助而结束时,达也一行人来到了清水寺的参拜道路。 达也首先选择造访清水寺,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意义。真要说的话,是因为他觉得在三座寺院之中,这里最可能有「某些东西」。 最初的「征夷大将军」坂上田村麻吕与其创建有关,并留下以魔法协助平定东国的轶闻,且此处也是以相当灵验而闻名的修行处。宗派是北法相宗,不过在历史上也和密教有关。达也塞进以脑中的京都知识是这么说的。 此外,法相宗本身也重视潜意识领域的作用,这一点和现代的魔法理论共通──反过来看,或许只是达也还没有能够理解禅宗的「智慧」。 总之,他并非觉得优先顺位明显比较高而选择先来这里,讲得直截了当一点,清水寺只是三个选项之一,没有其他意义。 音羽山清水寺的参拜道路是长长的上坡路。虽然可以搭通勤车省去一半路程,但达也等人仍选择从山脚走上去。光宣虽然知道这附近有传统派的据点,但他其实也不清楚具体位置,所以达也才决定以自己的双脚慢慢往上爬,检视是否有可疑的建筑物。 参拜道路的热闹程度和前世纪没有两样。在爆发世界战争的时代,来自国外的观光客大幅减少,不过相对的,在「重新发现日本」这个标语之下,也使出不了国的日本观光客增加,所以这里没受到太大的打击。 而在表面上恢复和平的现在,这条坡道上满是皮肤、头发、眼睛颜色不同的参拜客。 「好夸张的人潮……」 达也不禁这么说。 「东京不是更多人吗?」 光宣却疑惑地歪过脑袋。 同一瞬间,周围发生了有人追撞和滑倒的意外。意外的源头是看光宣看到入迷的数名女性观光客──出事的并非只有「年轻」女性也是相当惊人。 来往的人们从刚才开始就在回避达也等人所在的位置,所以深雪与水波没被意外波及。远远偷看的视线相当扰人,但幸好彼此相互牵制,保持了足够的距离。 只不过,因为深雪紧贴在达也身旁,所以即使人潮涌过来,深雪应该也不会被吞没。若真有人潮涌来,达也应该会预先尽力保护。 就算这样,达也还是先确认深雪没事,才回答光宣的问题。 「虽说是东京都,但我们住的地方离市中心很远。而且我觉得,就连京都车站前面都没这种人潮。」 「我觉得没这回事……会不会只是因为路窄,看起来才会人多呢?」 「确实可以这么说。」 达也从刚才开始就不是在讲人群总数,而是密度。但这种事没什么好议论的,所以他没多做反驳。 「话说光宣,总之目的地先定在清水寺的用地内可以吗?」 「嗯。距离市区这么近,在山林里反而显眼。我想恐怕是伪装成土产店或餐厅吧。」 「这么一来,应该就不太需要入内了……」 达也在轻声说完的瞬间,突然感受到一股如同厚重雪云沉重罩顶般的压力。那是一道无从误解,确实是在表达不满的视线。 达也转头看向左侧。 「哥哥,怎么了?」 眼前是深雪文雅的笑容。 是自己多心吗……若是其他少年,应该会这么认为吧。 但是达也不会因为这样就被蒙混过去。他不可能将深雪的眼神误认为一般人的视线。 「你想参拜吗?」 深雪眼神游移,不过这只是短短一剎那间的事。 「毕竟难得有这个机会。」 无论她使用何种说法,意思都一样。 达也心想,今天的行程或许得重新规划了。 众人站在以「从清水舞台跳下去」这句惯用语闻名的清水寺本堂桧木舞台上,眺望整个京都市区。在达也眼中,人们与土地散发的想子光,看起来彷佛为街道笼罩一层薄雾。只要是魔法师,应该都看得到这层雾,顶多只有浓淡的差异。即使锁定几个想子较浓的地点以精灵之眼调查,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找得到想要的资料。达也没见过目标人物周公瑾,只靠照片当搜寻关键不够充分。 达也停止无意义的「观光」,向身旁同样俯瞰市区的光宣询问。 「找出什么情报了吗?」 「没有,杂乱的视线太多了……达也察觉什么了吗?」 「不,我也和你一样。」 达也说著看向深雪与水波。 两人从舞台扶手微微探出上半身俯视下方,开心不已。她们都不是出声嬉闹的类型,所以在旁人眼中或许只像是战战兢兢地在确认舞台的高度。不过达也看得出两人都完全忘记了「工作」,纯真地乐在其中。 「我检查了看向深雪的所有视线,没有可疑人物。」 「全……全部吗?」 「嗯。不检点的视线从刚才开始就多不胜数,不过和投向光宣的视线类型相同,没有任何可能和本次工作有关的视线。」 「这……抱歉害你多费神了。」 男性投向深雪的情欲视线不计其数。 女性投向光宣的情欲视线不计其数。 光宣对此也有自觉。这不是自恋,是客观的事实。光宣也知道因为这样,所以即使被投以敌意也很难辨识,必须处理的情报量也大幅增加。 「不,平常总是这样,我习惯了。」 然而这对于达也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而且他也不是在逞强。不过他只会过滤旁人对深雪的意识波动。虽然达也在这个状态同样能识别冲著他来的敌意,但是如果有人对光宣投以好意或欲望以外的情感,他完全没自信可以辨识。 而且说来头痛的是,传统派最可能视为敌人的就是光宣。 「这样或许没什么意义呢。」 达也这句细语,使得光宣缩起身体。他反射性地觉得受到责难,不过像是被骂的幼犬的这张表情,却使得注视光宣视线的电压急速增加。 如此强烈的情感投射过来,即使不是冲著自己,达也同样会察觉。就连造成此状况的晚辈少年情绪如何起伏,也在他的掌握之中。 「啊,不,我不是在责备你喔。光宣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只是觉得线索比预料的少。」 达也说完,光宣便露出腼腆的笑容。 此时传来一阵「喀哒喀哒」的声音。是踉跄地踩稳脚步的声音,以及抓住了扶手或柱子的声音。达也不用看也大致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他刻意不看。 不过深雪似乎很在意这个声音。她将视线从舞台外面移回来,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深雪来到达也与光宣身边,以袒护光宣的模样和达也相对 。 「哥哥,不可以欺负光宣。」 当事人应该没有恶意,但是这么做等同于火上加油。 不对,从产生的「现象」来看应该相反。 绝世美少女袒护绝世美少年的构图。 看著深雪的男性以及看著光宣的女性一齐冻结。 这股异常的气氛,也传达给了正经观光的参拜客。 他们看过来想知道发生什么事,然后同样僵住。 清水舞台上的时间静止了。 达也困惑地环视周围的样子。再怎么样也太夸张了吧?这是他出自内心的感想,但是再怎么否认眼前发生的现实,也无济于事。 女性观光客看著光宣。不过有少许例外。 男性观光客看著深雪。不过这边同样也有少许例外。而且比起女性的例外,他们的视线更加缠人。 这些变态──达也在心中臭骂。他的道德观毁损到不会将杀人视为禁忌,但是对于同性的性爱则抱持平凡的伦理观念。只是柏拉图式就算了,但他厌恶肉体上的爱欲。 不只是为了收拾现状,也为了逃离这些不悦的视线(即使不是投向自己,而是投向熟人的视线,达也同样会觉得不悦),达也打算尽快离开这里。 达也下定决心之后,再度检视必须注意的人物长相。要是晚点被缠上就吃不消了,所以得先做好预防措施。 检视到一半,达也发现异质的视线。 不是异常,是异质。 这名男性看著光宣。 他和其他人一样僵住。 然而,他的眼神不是好意、欲望或赞赏,而是傻眼。 我居然是被派来监视这种孩子?这名男性的脸上是这么写的。 (这也叫作歪打正著吗?) 此时浮现在达也脑海的,是这种格格不入的感想。 「光宣、深雪、水波,换个地方吧。」 达也不等同行的众人回应,直接沿著参拜路线前进。 深雪似乎光是这样就察觉了达也的意图,默默听从哥哥的命令。 水波有一瞬间露出困惑的表情,但也立刻跟在深雪身后。 但是光宣无法不对此举提出疑问。他快步追上水波,然后就这么超越水波与深雪,走到达也身旁。 「达也,怎么突然这样?」 跟踪者没有使用魔法,所以光宣并未察觉也是在所难免。他的容貌如此出色,对他人的视线不够敏感也是情有可原。 监视他们……应该说监视光宣的这名男性,恐怕不是不使用魔法,而是无法使用。对方大概是认为达也这边在提防传统派的魔法师,所以雇用了不是魔法师的私家侦探吧。达也觉得这个著眼点挺有趣的。 达也没回答光宣的问题,而是从口袋取出情报终端装置与触控笔。他开启终端装置,让笔尖在萤幕游走,手写的文字每到一个段落就转换成数位文字。光宣看见的画面写著这行文字。 「发现疑似跟踪的人。我要引他上钩,麻烦你假装察觉却不晓得的样子。」 光宣露出不得要领的表情,应该是因为不懂「察觉却不晓得」这个指示吧。但他立刻明白这是「隐约察觉有人跟踪却无法确定是谁」的意思,开始假装心神不宁地看向两侧,或是转头看向完全不是目标所在的地方。 老实说,他的演技很差。甚至令以眼角余光看著他的达也觉得「看来他果然没受过魔法以外的训练」。 不过,先不论跟踪者有没有觉得是「假装没察觉」,对方似乎不认为目标对象在「假装察觉」。不知道是对自己的能耐有自信,还是单纯只有二流本事。达也锁定的男性保持著一定距离,跟在光宣身后。 达也从「内院」走下坡道前往「音羽瀑布」,在途中通往「子安塔」的岔路停下脚步。 他转身看向深雪等人,露出要和其中一人讨论事情的模样,以眼角余光看向跟踪者。 跟踪者大概是觉得同样停下脚步不太自然,开始拿出小型相机仰拍土殿的舞台。这以观光客的行动来说并不稀奇,但是一直拍相同构图的照片就不自然了。这名男性不晓得是否没察觉达也在偷看,露出了厌恶的表情走向「音羽瀑布」。 「喂,先生。」 达也装出不悦的声音,从后方叫住他。 跟踪者的背影散发慌张氛围,但他想假装没察觉有人叫他而离开。 「没听到吗?就是那边的你!」 达也快步从跟踪者身后接近。眼神原本就犀利的达也,像这样露出生气的表情就会相当具有魄力。周围的观光客看向他们,想知道发生什么事。 「什……什么事?」 跟踪者挂著畏缩表情转头看向达也。这场面乍看之下是坏学生对善良市民找碴。对方让表情非常有小市民感觉的演技可以打上及格分数。如果达也只有一个人,旁观群众应该会站在跟踪者那边吧。 「你刚才偷拍我朋友对吧?」 不过,这句话使得众人的敌意朝向跟踪者。偷拍深雪这样的美少女或光宣这样的美少年,很像这种不起眼的中年男性会做的事──他们毫不质疑地相信了达也的话。 「冤枉啊!你有什么证据?」 男性大呼自己的清白,但冰冷的蔑视眼神却形成包围网压迫著他。跟踪的男性察觉群众视线集中在他手上的相机,连忙将小型相机塞进肩包里。这个行动更让大家误以为偷拍是事实。 「是不是冤枉你,就请警卫判断吧。」 达也断然说道。群众已完全站在达也这边。 跟踪的男性突然拨开人群跑走,正中达也的下怀。 逃不到十公尺,达也就轻松抓住了这名男性。 达也将跟踪者带到了暗处。群众中也有人想先报警,但光宣以「这个人也要过生活,闹上警局很可怜」为理由阻止了。 男性一改软弱的表情,忿恨地看著达也。 达也面无表情地回看他。 如同看著无机物的视线令男性心生怯懦。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我不打算处置你个人。」 达也这句话,使得跟踪者的表情增添猜疑。 「我知道这样违反职业道德,但我还是要问你,你的雇主在哪里?」 男性目光左右游移,大概是想急忙寻找逃跑路线吧。达也他们并未包围男性,但达也刻意回应这个视线,使男性因而放弃逃走。 「……你在说什么?」 这名男性选择「装傻」。这在达也的预料之内。 「你知道他是位居日本魔法师顶点的十师族直系后代吧?」 男性眼神中没有显现慌张。不过这等于供称自己知道这件事。 「使用魔法会被发现,所以不派魔法师而是派侦探监视,算是一种正确的做法吧。」 达也说著将手伸向手表。 男性身体明显一颤。达也维持缺乏喜怒哀乐的表情,只以嘴唇勾勒出笑容。 「要是擅自使用魔法,你才会被绳之以法!」 深雪轻声一笑,大概是觉得「绳之以法」这个落伍的形容方式很好笑吧。 不过在跟踪男性的眼中,看起来却是无情魔女的笑容。 对于魔法师来说常用到如同衣物的cad,对于非魔法师来说却等同于黑科技。和现代魔法没什么交集的普通人,只知道那是「戴在手腕的一种可以使用魔法的道具」。所以即使这名男性误以为达也朝手表伸手是使用魔法的准备动作,也不能骂他无知。 「我只再问一次。」 达也让想子活化。如果只是这样,就算被感应器侦测 第八章 隔天十月二十一日星期日,这天预定继续兵分两路调查。不过同伴们得知真正目的之后,变得比昨天更有干劲。尤其是干比古。 达也、深雪、水波、光宣加上将辉共五人前往岚山,干比古、艾莉卡、雷欧三人前往论文竞赛会场所在的宝池、松崎区域。八人预定一大早就从饭店出发。 然而,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 「……达也,对不起。」 光宣在床上哽咽道歉。他今天早上突然发烧,这样的身体状况无法外出调查。 「别在意。这不是光宣的错。」 「可是……我觉得自己好丢脸。」 听到达也的安慰,光宣反而难受地拉下表情。 「光宣,别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现在这个房间里只有达也与光宣。除了某人,其他成员都在饭店门厅等候。 「我之前就听说你容易生病。这不是你的错,而且我是在知道有这个可能性的情形下,请你帮忙。」 光宣将目光移开达也身上。 「你帮了很多忙。昨天也是,如果没有光宣,应该就见不到那位咒术师了吧。」 「……是吗?」 光宣仍把头撇向一边,以软弱的声音询问。 「我由衷这么认为。」 光宣战战兢兢地将视线移回达也身上。 达也的表情一如往常地冷淡,即使讲客套话,都无法形容为充满慈爱的笑容。但他脸上也没有假惺惺的客套笑容。如果诚实的意思是毫无虚假的正经,那么达也的眼神正是诚实。 「你充分协助了我们,而且将来有必要的时候,应该还会再找你帮忙。为了那个时候,你就别逞强了。」 「我还是……达也的同伴吗?」 「反正今天也不会找到周公瑾的藏身之处。『到时候』会需要你的力量,所以你今天先好好休息吧。」 「……我知道了。」 光宣露出虚弱的微笑。虽然看起来一样消沉,却没有自责的感觉了。 「我会留下水波。别看她那样,她其实什么家事都会。而且水波和你一样乐于受人依赖。所以即使是小事也别客气,尽管拜托她。」 光宣露出难为情的表情,脸也基于发烧以外的原因变红。大概是乐于受人依赖的个性被达也看透,感到不好意思吧。 「行李就放在这里,还麻烦帮我们顾著。」 这代表达也即使完成调查,也不会直接返回东京,而是先回这里一趟。 「请交给我吧。」 光宣理解到达也这份笨拙的温柔,露出微笑。 走出房间的达也,向独自在走廊待命的水波开口。 「就拜托你照顾他了。抱歉,硬塞给你这种工作。」 「请不要说硬塞,我知道这是我的职责。光宣大人请交给我照料吧。」 达也点头回应鞠躬的水波,然后动身前往深雪与朋友们等待的门厅。 水波目送达也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接著便轻敲光宣休息房间的门。 水波不等回应,就以达也交给她的电子钥匙开门。她刻意这么做,以免吵醒病人。 关上外门,拉开里面的纸拉门一看,就看见光宣正要从被褥起身。水波静静跑过去坐下,温柔按著他的双肩,让他躺回去。 「光宣大人,请不用在意我。要是您这么做,由我照顾您就没意义了。」 如同责备光宣的这种说法,是刻意扮黑脸不让他逞强。可惜水波再怎么努力也扮不了黑脸,但是光宣依然没误会水波真正的意思。 「我知道了。我会乖乖躺著。」 这令水波露出意外的表情。 她很有教养地并膝坐在光宣枕边,动也不动地注视光宣。 就这样经过约三十分钟后,闭目休息的光宣睁开双眼,露出不自在的苦笑。 「樱井小姐,你这样目不转睛地注视我,即使我是男生,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光宣拥有此等美貌,应该早就习惯被别人注视,不过被人从如此近距离直直看著陲脸,似乎又另当别论了。 「恕我失礼了!」 水波俐落地维持坐姿退后一公尺以上,然后把头压低到额头快要碰到榻榻米,以稍微走音的声音道歉。 虽然光宣看不见,但她低头看著榻榻米的脸已染成火红。 水波自认没看光宣看到入迷。室内没有其他能交谈的对象,而且她觉得在病人旁边看影片或看书有失体统,所以只是放空脑袋发呆。 不过,光宣这番话令水波怀疑自己的行为是否真的只是这样。 光宣说水波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他。 我真的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著光宣闭目休息的脸吗?水波如此自问。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水波红红的脸蛋越来越通红。 躺著的光宣也看到水波变红的耳朵,使他比起不忍心看到水波维持这个近乎跪伏道歉的姿势,更担心水波的身体状况。 「那个……你没事吧?」 光宣试图撑起身体。 「我没事!请继续躺著休息吧!」 水波不是像刚才那样伸手轻推,而是以近乎哀号的语气阻止光宣起身,接著便别过脸起身,匆忙离开房间。 拉门迅速关闭,却留下一条门缝。 没传来外门开关的声音。 水波离开了。但光宣仍维持著将手伸向她的姿势,僵住了好一阵子。 ◇◇◇ 达也这组原本计画五人行动,但因为光宣身体不适,又让水波留下来照料他,所以和干比古那边一样是三个人。通勤车基本上是四人座,将辉原本打算骑车跟在后面,但因为剩下三人,所以就一起搭车了。 达也与将辉坐在前座,深雪独自坐在后座。其实将辉应该想坐深雪旁边,深雪也肯定想坐达也旁边,但两人在这时候都以常识与礼节为优先。 目的地由达也设定。将辉听昨天的讨论以为目的地是岚山,所以通勤车停下来,达也准备就这样下车时,他不禁从后方叫住达也。 「司波,不是要去岚山吗?」 「依照预定,我要先看一些可能成为线索的东西。」 达也就这么背对将辉回答,然后在双腿落地的时候转过来说: 「接下来麻烦你不要提到周公瑾。」 「……这是秘密吗?」 「可以的话,我不想连累那个人。」 将辉朝达也投以试探的目光。达也觉得他似乎有所误会,不过达也认为这是自己导致的,不需要特别做什么解释。 在达也等人来到这里的三分钟后,他们所等待的人来了。 「达也学弟,抱歉我来晚了。」 「学姊很准时喔。」 达也以这句话安慰走下通勤车之后规矩地跑过来的女大学生。 「咦,深雪学妹?」 「七草学姊,早安。上次没见到您,所以该向您说声『好久不见』。」 深雪以笑容回应惊讶的真由美。 「我不知道深雪学妹也会来。」 就如真由美所说,达也没告知自己不是单独过来。 不过,真由美顾虑到还有另一个同行者,无法以平时的语气抱怨。 「你是一条将辉学弟吧?虽然我们不是初次见面,但我还是稍微做个自我介绍吧。我是七草真由美。」 真由美收起在达也面前展现的奔放举止,戴上十师族七草家千金的面具。 「我记得曾经见过您。我是一条将辉。」 将辉有些紧张地报出姓名回应。如两人所说,真由美与将辉确实不是初次见面,但这其实是睽违近四年的交谈,而且也才第二次像这样直接见面。彼此在魔法师世界都是名人,所以不会不认识对方。然而如果不是如此,仍记得彼此反倒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两人就是这样的缘分。 「对不起,一条学弟……达也学弟,来一下。」 真由美以漂亮的客套笑容致意之后离开将辉,以右手缠住达也左手(怎么看都没有撒娇的意图)拉走他。离开约两公尺之后,真由美开始轻声质询达也。 「达也学弟,你为什么没说深雪学妹会一起来?」 达也装出惊讶的表情。 「因为我觉得没必要刻意说。学姊认为我会扔下深雪,自己来京都吗?」 真由美想反驳,脸上却露出放弃的意图。 「说得也是……深雪学妹不会让达也一个人来。」 真由美无奈地摇头之后停下动作,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她的视线固定在将辉身上。 「那,一条学弟为什么会一起来?」 「这是巧合。昨天吉田他们在论文竞赛会场周边预先调查,就撞见了基于同样目的来京都的一条。他打算巡视会场周边以外的地方是否也有可疑人物出没,所以我带他过来当护卫。」 「原来吉田学弟他们也来了……啊,这么说来,我记得他成为风纪委员长了呢。」 「亏学姊知道呢。」 达也不是要转移话题,而是由衷觉得「学姊明明毕业了居然这么清楚」,不过他却被真由美投以「我可不会让你敷衍过去喔」的目光。从这里就能看出真由美对达也平常行径的信任度。 「那,一条学弟也知道我来的用意吗?」 「学姊没许可,我不会擅自讲出去的。」 真由美眼中的质疑神色越来越强烈。 达也也察觉她目光中的意思,但不会对这种事情感到惶恐。 「所以学姊,我方便向一条说明状况吗?我认为他很可靠。」 达也朝真由美露出骗徒般的笑容。 真由美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对一条家的继承人颐指气使……没问题吗?」 「没有颐指气使。再说,那家伙也不是那么可爱的货色。」 达也以感到意外的语气回应,使真由美轻声一笑。 「好吧。他愿意帮忙,我也觉得很感谢。」 真由美或许觉得终于拿下一胜了吧。她一扫坏心情,准许达也向将辉说明来龙去脉。 四人在带路的刑警引导之下,进入警察局里的证物保管室。 将辉得知是要寻找杀害名仓的凶手后,就表现出积极到令人意外的态度。看来真由美为了帮随扈报仇而只身出面调查(他是这么解释的),令他深感共鸣。真由美身为十师族的本家,却没把部下当道具,反倒注入了此等情感的这一面(他是这么解释的),似乎触动了将辉的心弦。 分散目的原本不是好事。俗话说「贪心两头空」,这是很精准的箴言。不过达也有种预感。不是藉由证据推理,而是没有根据的推测,所以是「预感」。 ──周公瑾就是杀害名仓三郎的凶手── 达也如此认为。所以即使将辉因为真由美而激发了骑士道精神,也不会违背达也的目的。因此也没有任何不便之处。 刑警在达也思考这件事的时候,将名仓的遗物拿到桌上。 「这是名仓先生穿的衣服。至于cad,很遗憾……」 「我们知道。不好意思。」 名仓的cad依照弘一的意思,存放在七草家的保管库。cad不只装满了魔工师调校时的技术与诀窍,分析这些资料也能得知拥有这把cad的魔法师如何「使用魔法」,是一种优秀的教材。一般来说,魔法师都不想将cad交给外人。 不过,弘一回收名仓的cad,令真由美抱持罪恶感。既然可以藉由分析cad大略得知战斗方式,就表示也能推测使用者在最近的战斗中使用了何种魔法。查出这一点就可以知道案发当时的样子,也可以推测凶手受了哪种伤。这么一来,或许就能利用询问医院是否有伤患治疗过那种伤来锁定凶手。弘一这种态度,以魔法师来说或许是理所当然,却称不上配合警方。不对,那可说是明显不配合的态度。 「不好意思,刑警先生,这些血是?」 达也问完,刑警遗憾地摇头。 「很遗憾,都是被害者的血迹。」 以现代的科学办案技术,要彻底调查衣服血迹的dna虽然不简单,却不是不可能。调查被害者的衣服是否残留凶手的体液,是调查命案时一定会做的基本程序。 「从名仓先生的尸体来看,他的腹部被人从后方贯穿,胸口皮肤与肌肉从身体内侧炸开,心脏也破裂了。」 这就是报导为「离奇死亡」的原因。 不过新闻没有报导得这么详细。这个情报是真由美告诉达也的。 「从内侧炸开……?」 将辉以深感质疑的语调低语。 「简直像是『爆裂』呢。」 「司波,不是的!一条家绝对没有涉案!」 内心浮现的困惑被轻易看穿,令将辉因而反应过度。 他在密闭的室内大喊,使得真由美微微板起脸。 而达也也不是当真怀疑一条家涉案。 「不过,自然现象不可能造成胸口从内侧破裂,再说,居然能将活人……而且是魔法师的体液操纵到令人体爆开,我认为这种魔法的使用者不是随处都有。」 达也这番话是在整理当下状况。 「这……」 ──但他讲得太犀利了。 「一条家的『爆裂』不是那么简单的魔法吧?」 「那当然!啊,不,可是……」 「你冷静一点。我是说『简直像是爆裂』,没说凶手真的使用『爆裂』,更不认为一条家的魔法师涉案。」 将辉会微微脸红,应该是自觉乱了分寸,感到难为情吧。这家伙或许意外地不太擅长应付预料之外的事──达也见状如此心想。 「以魔法干涉他人的体内很难,不过如果是自己的身体,难度就不高。例如自我加速就是比较普遍的术式。」 真由美于此时插嘴。 「达也学弟认为名仓先生是自爆……也就是自杀?」 真由美战战兢兢地询问,但达也摇头回应。 「即使是自爆,也应该不是自杀吧。」 「哥哥是认为名仓先生自觉受到致命伤,所以才会自爆对吧?」 达也朝待在一旁的深雪点头。 接著他的目光又移回真由美身上。 「心脏之所以破裂,应该是使用了某种攻击魔法吧。」 「意思是,从背后被贯穿腹部的被害者认定自己受到致命伤,为了同归于尽才使用了这个魔法吗?」 「学姊,名仓先生是否擅长把液体当作武器的魔法?」 达也没回答将辉的问题,而是如此询问真由美。 「……对不起。名仓先生大多不让我看他使用魔法。」 但真由美没能回答这个问题。 「这样啊。」 达也的语气里没有失望。 但是真由美听到他这样回应,脸上浮现慌张的神色。 「啊,但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好像听他说过。等我一下。」 真由美双手抱胸,频频发出「唔~」的声音思索。 (该怎么说……真像漫画里的人物呢。) 达也思考著这 种或许很失礼的事,而真由美则在他面前握起拳头,轻敲手心。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名仓先生说他擅长化水为针洒向对方的魔法!」 将辉蹙起眉头询问。 「化水为针……?要怎么做?那么做又有什么效果?」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既然是针,应该可以贯穿物体吧。即使是水针,也只要运用聚合系的术式,就可以确保这种魔法的贯穿力达到实用武器的等级。」 将辉随口提出的疑问得到索然无味的回答,使他差点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但他在那之前想起了深雪也在这里。 「……这么说来,被害者是以自己的血化为针发射吗?」 「真的是以生命为代价的反击啊……」 达也以精灵之眼看向名仓遗留的衣服所沾的血,记忆上面的情报。 「司波,你在做什么?」 「我在想腹部伤口或许会留下魔法性质的痕迹。」 「原来如此……」 不只是将辉,连真由美也被达也煞有其事的谎言欺骗,一起定睛注视。实际使用的不是五官知觉而是魔法知觉,不过「看」这个行为最能引导魔法知觉的方向。 「唔……看不出什么呢。」 真由美垂头丧气地说出内心的失望,将辉也朝上方叹了一大口气。 「是啊。虽然感觉得到类似痕迹的东西,但是太模糊了,采取不到有意义的样本……司波,你看出什么了吗?」 「我也没读取到可以锁定对方身分的情报。不过这个伤恐怕是幻兽造成的。」 「幻兽?」 「哥哥,幻兽是什么?」 真由美与深雪要求达也说明这个陌生的名词。同时,也看得到刚才带路的刑警在两人身后写笔记。 达也想将解说的工作扔给将辉,但将辉却默默移开了视线。大概是不知道幻兽是什么,或是明明知道,却懒得说明吧。 既然深雪都这么问了,若将辉知道,他应该会很有精神地说明吧。达也推测将辉大概是凑巧不知道。 「幻兽是一种合成体。合成体这种技术是藉由魔法反射光线,或是对接触的物体施加压力,让不具实体的东西看起来具备实体。不过幻兽不是以反射光线塑造形体,而是以幻术让敌人看见形体。幻兽会因应打造出来的外型产生不同效果,这一点和合成体相同。」 「合成体是反射物理光线,所以任何人都看得见;幻兽只是以精神干涉系魔法展现,所以只有术士想展现的对象看得见。是这个意思吗?」 达也以满意的表情点头回应深雪的理解。 「没错,你理解得很好。补充一点,要向对方展现幻兽,并不限定于视觉的幻术,听觉上的幻术也可以让幻兽的术式成立。」 「等一下,达也学弟。听你刚才的说法,意思就是要是对方没认知到幻兽,这个魔法就不成立了?」 「幻兽和合成体的最大差异,在于藉由让对方以为『有某种东西存在』,就能提高幻术强度这一点。」 真由美以一副无法释怀的表情继续反驳。 「既然这样,从背后遭受攻击不是很奇怪吗?以名仓先生的实力,要是有声音,他就会转身注意。无论是形体或声音,只要感觉得到幻兽位于后方,应该就不会从背后被贯穿才对。」 「并不需要让对方认知到幻兽的位置。」 「什么意思……?」 「以幻兽来说,反倒是避免让对方清楚认知到比较好。幻兽是原本不存在的东西,要是清楚看见形体,就会知道那不是存在于现实的东西。觉得某种东西存在的不安,以及不知道这个东西在哪里的模糊认知,使得本应不存在的幻兽深深固定为一种现象。」 「……我听不太懂。」 「不好意思,我讲得太拐弯抹角了吗?简单来说,就是先展现一颗弃子,让对方认为有一个具备动物外型的魔法力场袭击而来,再以此为踏脚台施展强力术式。一开始展现的棋子只是普通的合成体也无妨。」 「意思是如果提防对方的魔法,就会增强对方的力量……?」 「要是理解到对方是用什么伎俩,效果就会减半。请学姊让我看遗物是对的。」 达也微微低头致谢。 真由美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感到不知所措。 四人共乘一辆通勤车前往岚山(真由美搭的通勤车已经解除租约,应该已经以无人驾驶功能前往下一个使用者身边了)。 达也与将辉坐在前座,深雪与真由美坐在后座。 通勤车一起步,将辉就向达也开口。 「司波,刚才你说的幻兽……」 达也与深雪并不会搞错将辉搭话的对象。将辉总是直接称呼达也「司波」,对深雪则是「司波同学」。 「和我们昨天遭遇的『傀儡式鬼』又是不一样的东西吗?」 「『傀儡式鬼』还真是个让人听了不太习惯的称呼呢。」 达也坐在前座右侧,不过通勤车是自动行进,他不需要驾驶,所以转头看旁边也完全不会有问题。 「『哥雷姆』这个称呼比较普遍。听这个名称,应该就知道两者差异了吧?」 「一条同学、哥哥,抱歉我插个话。」 深雪从后座微微探出上半身。虽然这么说,但她也不会做出抓住前座椅背,或是把头探过椅背的没教养举动。 「哥哥,关于哥雷姆,我也几乎只听过名称,方便简单告诉我是什么东西吗?」 达也只在瞬间露出疑惑表情。对于基督教圈与犹太系的古式魔法师来说,「哥雷姆」是非常普遍的攻击手段。深雪接受的教育也有考虑到可能和外国魔法师交手,不可能「只听过名称」。 不过,达也看见妹妹的目光瞥向将辉,便察觉了她的真正用意。虽然不免觉得她贴心过头,却也不愿意枉费这份贴心。达也开始进行有些详细的哥雷姆讲解。这段讲解与其说是为了深雪,应该说是为了将辉。 「『哥雷姆』是将数个元件连结而成的生物,或是在仿造传说怪物的人偶中植入预先构筑行为模式的独立情报体,再藉由聚合系魔法连续改变各元件的相对位置,来重现所模仿生物动作的魔法机器人。」 「比方说以石材制作巨石兵哥雷姆,这种哥雷姆乍看像是没有关节的坚硬石块做出人类动作,但实际上关节部位并没有真正连结,只是使用和硬化魔法相同的原理固定相对位置。总归来说,就只是将身体各元件堆叠成形罢了。」 「哥雷姆是以实体材料制作的。可能是木材这种有机物,或石材这种无机物,也可能是水这种不定形物。合成体或幻兽是以不具实体的力场伪造成它彷佛真实存在,哥雷姆却具备实体。这就是两者之间的关键差异。」 「要驱动哥雷姆,就必须植入预先构筑行为模式的独立情报体。没有持续投射植入用的魔法式,哥雷姆就不会动作。哥雷姆在魔法式失效时,就不再是哥雷姆。如果材料是水这种不定形物的话,就会在失效的瞬间崩毁。」 「如果材料是木材或石材,大多会使用刻印魔法技术作为固定魔法式的手段。而如果材料是水这种不定形物,就是将具备魔法发讯机功能的物体混入不定形物,魔法师再以该物体为目标持续投射魔法式更新。以昨天的状况来说,首先出现的小型哥雷姆,是始终不更新魔法式,只能使用一次的傀儡,推测术士是使用它们抢夺忍术师的血作为发讯机使用。」 「血在现代魔法成立之前,就被视为具备魔法层面的重要意义。古式魔法将血视为效果良好的供品,也有许多魔法以血为媒介。从现代魔法的观点来看 ,血液循环于包含大脑的全身,和生命的维持息息相关,即使只是一滴血内含的个别情报体,也是详细记录持有者资料的高密度想子情报体,因此堪称非常适合当成投射魔法式的目标物。」 「……总归来说,幻兽或合成体和哥雷姆的差别就在于是否具备实体对吧?」 真由美大概是差不多开始嫌烦了,真的只以一句话精简统整了达也的说明。 「听你刚才的说明,我觉得哥雷姆因为具备实体,所以比较好应付。」 达也轻轻摇头回应将辉的意见。 「无论是合成体还是幻兽,刻意多费工夫赋予生物的形体,就是种效率差的魔法使用方式。如果没有以咒物当核心,用魔法力集中于狭小范围的领域干涉就足以消除;如果是以咒物强化虚像,也只要破坏宜核心就好;或者单纯破坏塑造虚像的力场也行。如果是产生物理作用的力场,就能以物理作用破坏。」 正当他们聊这样的话题时(几乎都是达也在说话),通勤车已逐渐接近目的地。 ◇◇◇ 水波在熟睡的光宣身旁安静看书。 光宣除了稍微发烧外,身体状况很稳定。在饭店没有必须处理的家事,也没必要抢著做饭或泡茶。水波久违地沉浸在悠闲的心情当中。 和认识没多久的年轻男性(应该说年龄相近的男生)共处一室,而且对方极度俊美,个性也无从挑剔。那为什么自己可以如此放松?水波不经意感到疑问。 应该不是因为已经习惯和深雪相处。水波是女性,深雪也是女性(但水波有时候无法这么认为),光宣则是异性,感受应该不一样才对。 而且不论是上次前往奈良的时候或是昨天,她一接近光宣就真的会心跳加速。她知道自己在紧张。绝对不是因为光宣是「九岛家的后代」,应该是因为光宣是年龄相仿的异性。因为光宣和达也不同,是「男生」。 光宣的魔法实力不只高明,而是骇人。或许匹敌四叶家的最佳杰作──深雪。 至于外表的非凡程度,事到如今无须多说。 但水波不知为何觉得有种亲切感。觉得光宣在某方面和她是「同类」。她自觉受到光宣吸引,特别注意光宣,因而紧张起来。 水波以双手按住火热的脸颊。因为妄想而脸红实在是太令人难为情了。她站起身,想洗脸冷静一下。 但她立刻恢复原本的状态。不是继续看书,而是恢复在光宣枕边照顾他的状态。因为光宣的呼吸突然变乱。 他难受地吐气,吐出的气息又细又急促。伸手按他的额头,就发现很烫。水波连忙想去柜台叫医生,手却停在半空中。 光宣是九岛家的直系,前第九研「成品」血统的直属继承人。可以让「普通的」医生帮他诊疗吗? 水波迷惘了。光是自己这种外行人的照料,无法让光宣的病情好转。但她也无法判断是否可以找医生。 水波灵机一动,想到了解决的方法。 问达也就好了。 水波连忙取出情报终端装置,开启语音通讯功能。 ◇◇◇ 达也一下车,就接到水波的电话。 「光宣的状况不对劲?……这样啊。你没联络柜台是对的,我来联络藤林小姐……嗯,没问题。其实她预先说过,要是光宣身体出状况,就联络她。她晚点应该会去饭店,你就先用一般的方法照顾光宣吧……不,别给他吃药……嗯,这样就好。你一个人应该很辛苦,但是拜托了……嗯,交给你了。」 深雪在近距离下担心地抬头看向结束通话的达也。 达也以目光制止深雪,接著拨打登录在终端装置的通话号码。 「藤林小姐吗?我是司波。其实光宣身体不适,照顾他的水波说他呼吸很难受……在cr饭店的╳╳╳号房……拜托了。」 「刚才那是响子小姐?」 真由美在一旁询问,语气同样很担心。 「光宣的身体状况恶化了?」 达也默默点头回应妹妹的询问。 「司波,不回去没关系吗?」 将辉以正经表情询问。明明昨天才认识,他却由衷关心光宣的样子。 「我联络家属了,大约一小时就会抵达饭店。」 「突然生病?响子小姐的家属?」 真由美没见过光宣。 「是九岛家的么子。基于一些缘分,我请他帮忙在京都带路。」 「九岛家的么子……是那位光宣吗?记得他身体很虚弱啊。」 真由美知道光宣,令达也略感意外。不愧是十师族中号称人面最广的七草家长女。 但她似乎也不知道光宣真正的体质。她似乎从「体弱多病」这个情报,想像光宣是五轮澪那样的体质。真由美和澪来往甚密,听到「体弱多病」,难免会联想到澪。 「虽然多病,但似乎不是体弱。我不是医生,所以不知道详情,不过感觉像是魔法力太强,对身体造成过度负担。」 「……有这种事?」 真由美半信半疑地歪过脑袋,但深雪似乎想到了某些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总之,藤林小姐赶过去了,我们就按照预定去调查吧。」 真由美也认识藤林。在去年横滨事件之前,七草家和藤林家就有往来。当然,她也知道藤林响子和九岛家的关系。 反观将辉,他就不认识藤林了。但他似乎知道不要无谓追究,完全没插嘴。 名仓当时被人发现陈尸在桂川靠近渡月桥的河滩,岚山公园中之岛区域这边。这里是桂川即将转弯流向南方,有小小的沙洲零星分布的地方。 警方的现场搜证似乎已经结束,达也他们顺利进入案发现场。当然,没有血迹残留。如果以刚才精灵之眼取得的资料核对,或许可以找到痕迹,但达也不想多此一举。 「就是这里吗?」 「是的。」 真由美点头回应将辉的询问。将辉办案时相当积极。 「看这个流速,应该不会是从上游冲下来的。」 深雪看向达也这么说。达也觉得妹妹看来不适合当刑警或侦探。 「嗯,应该没有这个可能性吧。」 达也只有如此回答,没说是因为这附近似乎有飞溅的血迹。 「司波,你认为这是什么状况?是凶手走向站在这里的被害者名仓先生,还是名仓先生接近先到的凶手?」 「不知道。」 达也立刻回答将辉的问题。 「再怎么思考,也得不出结论吧。再说,我们甚至不知道名仓先生是和凶手约在这里见面,还是名仓先生单方面遭凶手袭击。」 「……确实。」 将辉没有表示不必要的反弹,同意达也的意见。 「哥哥,接下来要怎么做?」 深雪问完,达也看向真由美。 「我想调查一下周边,不介意吧?」 这个唐突的要求,似乎令真由美有点惊讶。 「好的,毕竟是我找你陪同我来,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我会照你说的做。」 不过她如此说完后,便点头答应了。 达也不是待在桂川这一侧,而是越过渡月桥前往上游。虽然这么说,但他没也走到保津峡那么上游的地方,而是更前面的岚山公园龟山地区,并爬上小仓山东南方的丘陵。 达色前往的地方,是先前在清水寺参拜道路豆腐餐厅见到的古式魔法师提供的地点,也就是周公瑾曽经躲藏的场所。他没将这件事告诉真由美,但真由美毫无怨言地跟著他走。 秋意已浓,所以真由美也穿得挺 厚的,脚上也不是凉鞋。但她和裤装加运动鞋的深雪不同,是下襬宽松的长裙加有跟的乐福鞋。她不是穿细跟包鞋过来,堪称是理解了此行需要做些什么,却还是不适合在经常起伏的游山路线行走。 这使得四人的脚步必然变得缓慢。 爬上公园的山坡后,马上就看见一块写著「竹林之道」的导览板。达也毫不犹豫地按照指示走。如此果断使得真由美感到不太对劲。 「那个,达也学弟。」 「什么事?我走得有点太快了吗?」 达也听到真由美叫他而停下脚步。将辉与深雪也一起停下。 「不是……」 真由美听达也这么说,才发现自己挺喘的。达也与将辉不累还能理解,但是连深雪的呼吸也一丝不乱,使她有种无法言喻的没天理感。但她装作若无其事,没展露内心的想法。真由美在这方面颇为倔强。 「达也学弟,难道你知道该去哪里吗?看你从刚才就没有犹豫要往哪里走……」 达也听到指摘,才察觉自己的态度不太自然。真由美说得确实没错。 是自己的行径引她起疑,继续隐瞒不是上策。即使如此,达也还是有些犹豫是否该将真由美卷进这场风波。虽说同样是十师族的直系,但光宣从一开始就是相关人士,将辉平常和达也没有交集,所以把他拖下水也不会有什么后续问题。然而真由美是交情还算亲近的对象,要是达也将她卷入自己的私事害她受伤,感觉事情会变得非常棘手。虽然应该不会有这种状况,不过若她说出「你要负责」这种话,可能会落得必须找不想欠人情的对象帮忙。达也想始终维持「是我在协助真由美」的立场。 要用什么说法掩饰? 他烦恼片刻。 之所以只有片刻,是因为不需要烦恼太久。 「哥哥!」 深雪展开领域干涉。 朝他们射来的鬼火,被深雪的对抗魔法吞没了。古式魔法的「鬼火」不是物理火焰,是为接触的物体点火的可视化魔法,无法突破深雪的领域干涉。 对方大概明白这一点,接著以风刃攻击,但是结果一样。无论是真空刃还是压缩空气刃,都必须持续让维持风刃状态的魔法产生作用,所以在强力的领域干涉之下就会消散。 「一条!」 「交给我吧!」 达也在前,将辉在后。两人立刻将深雪与真由美夹在中间保护。 细绳从两侧竹林伸向深雪。是以蓝、红、白、黑、黄五色编成的绳子。 达也在绳子碰到深雪前抓住。 绳子传来类似演算干扰的杂讯。 (是密教系古式魔法师使用的羂索吗?) 这种技术不像演算干扰那样在空间散布想子杂讯妨碍魔法发动,是以这条绳子缠住对方,直接从绳子注入杂讯,以有效封锁对方发动魔法。 达也没分解羂索本身,只分解传送过来的杂讯,然后将双手抓住的绳子用力拉。 达也力气虽然大,却也不是拥有超乎常人的怪力,原本不足以两手同时拉两个人出来。但是对方因为自己的魔法被料想不到的方法破解而愣住,于是达也便趁机将他们拖出藏身处。 达也这边也有疏失。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其他人影消失,恐怕是架设了结界,避免自己被触及吧。对方不是将达也他们包入结界,而是在道路前后设下禁止入侵的护壁驱赶闲人。 但是对于达也等人来说,不用在意他人的目光也方便多了。 夺伸向将辉与真由美的羂索,被将辉卷起的强风给推了回去。 风本身就是魔法的结果,所以魔法式不会被妨碍魔法发动的羂索影响。 竹林一阵喧嚣,竹叶在风中飞舞。 真由美施展了魔法。这是她拿手魔法「魔弹射手」的原形,使乾冰冰雹从天而降的魔法「乾冰雹暴」。 空气中的二氧化碳浓度是三百五十ppm至四百ppm,万分之三至四。看似随处存在,其实含量极少。不过这个数字也具备另一个意义。也就是即使只计算对流层(一万公尺)以下的二氧化碳,其量也足以在一大气压之下形成约两公尺厚的气层。 空气成分均匀分布在大气之中,若是以魔法让分布失衡,世界(也可以说「自然界」)会产生修正作用。将特定的气体成分──这时候是二氧化碳,聚集到某个小区域,周围的二氧化碳浓度就会降低。而世界为了修正这一点,会将气体分子连锁调换,在不产生气流的状态下将二氧化碳分子送进浓度降低的区域。 「以魔法制作乾冰」的二氧化碳聚合程序,微观来看是气体分子以超越音速的运动速度连锁调换,不过这个现象耐人寻味的地方,在于主导事象改变的魔法师并未介入大气等级的宏观气体分子组成变化。也就是只是「单方面」将乾冰原料二氧化碳聚合至极小区域,世界就会自动为了消除魔法改变事象的影响调度原料。 由此种方法制作的乾冰冰雹洒向竹林。其速度是音速远远比不上的时速五百至六百公里。冰弹也比铅弹轻得多,但是以魔法压缩的冰弹以这种速度射出,足以贯穿人类的皮肉。 六名男性慌张地从竹林里滚出来。看他们没受重伤,应该是以魔法防御了乾冰子弹吧。不过他们的手脚依然有数处流血。 另一方面,被达也拖出来的两个魔法师,则立刻成了寒流下的牺牲品。深雪的魔法不是冻结身体,是同时降低身体里外的体温,使人进入冬眠状态。为了这个抗拒杀人的妹妹,达也费尽苦心地在这个魔法的启动式里加入限制威力的记述。 达也挥舞手刀,分解魔法也配合这个动作水平射出。他这次没有带银镞过来,相对的,他双手戴著手镯形态的特化型cad。手镯内建数根辅助瞄准的天线连动,藉以弥补比枪身短的瞄准辅助功能。 输入指令是透过挂在胸口的完全思考操作型cad。这是他为了空手施展魔法,而摸索研究出来的新做法。 不过如果是这个距离,达也不只不需要猫准辅助功能,甚至不用cad就能精准使用分解魔法。正如他的计画,蹲著的想子人影周围的竹子,在几乎紧贴头顶的高度被砍断。虽然可能对观光地造成打击,但达也决定视而不见。 受到这个不明威吓攻击的传统派魔法师就无法视而不见了。他们知道刚才的攻击是故意失手。面对这样的广范围攻击,躲起来也没有意义。 不知道是下定决心还是自暴自弃,有四个人走出了竹林。加上最先解决的两人以及后方的六人,总共十二人,比起达也察觉有人暗算后扫描的人数少一人。 「一条!」 「这边交给我吧!」 达也也很清楚将辉的实力。虽然打从一开始就不担心,但看来果然没问题。达也决定先解决面前的四人。 六名魔法师在将辉面前结印。将辉知道对方是密教系的古式魔法师,所以不会对他们的预备动作感到困惑。 身后传来有启动式展开的感觉。是真由美正准备发动魔法。 将辉也非常清楚真由美的实力。 十师族七草家的长女。劲敌兼第一高中的前学生会长,远距离精密射击魔法的天才。 但是将辉不打算让真由美战斗。 刚才的乾冰雹暴,将辉光看就知道那个魔法有刻意压低威力。 手下留情的结果就是没能剥夺对手的战力。虽然成功逼出敌人,不过就将辉看来,只是对方太蠢了。 又或者是不习惯战斗。古式魔法师在现代魔法师的面前现身,堪称下策。 古式魔法的速度不如现代魔法。 这是难以撼动的事实。 听说密教系的古式魔法师不肯承认这个事实,正扮命研发速度匹敌现代魔法的发动技术。密教系魔法原本就有叫作「一字咒」的高速化技术,耳闻他们正在研发这种技术的进化形。 然而即使如此,仍然不可能超越现代魔法的速度。因为现代魔法是融合超能力与魔法创造出来的极速化魔法。 将辉如此认为。 然而…… 「憾(ham)!」 将辉以爱用的手枪形态cad瞄准的同时,古式魔法师也喊出了这个字。 紧接著,将辉的魔法还没发动,术士们的右手就同时起火。 「什么!」 「这是什么!」 不像是幻影。不,不是幻影。男性们的宽松衣服率先燃烧,右手肘以下早已炭化变黑,蛋白质烧焦的难闻臭味刺激著将辉与真由美的鼻腔。 「呜……!」 真由美摀住嘴。看来这股味道比这幅光景更令她想吐。 将辉惊愕到忘记扣下cad扳机,凝视著这幅光景。 直到持续燃烧的右手出现一把火焰剑。 火焰的形状,就像卷动的火焰如龙般缠绕在一把双刃直剑上。 如果干比古在现场,肯定会这样称呼这把剑。 「俱利伽罗剑」。 两名男性架起剑冲过来。 将辉一边疑惑为何不是四人一起上,一边将右手红色手枪形态的特化型cad往上拋,以右手操作左手腕的泛用型cad,在对方行进路线上设下反转动能方向的护壁。 然而,古式魔法师将火焰剑随手一挥,就划破了这道护壁。 俱利伽罗剑是降魔的利剑,斩「魔」之剑。他们可能是根据这个传说给火焰剑赋予了特殊能力,使其可以斩断以魔法改写的事象。 「怎么可能!」 将辉感受到护壁消散,不禁放声大喊。 火焰剑在他面前高举。 突然从侧边吹来的强风袭击两名术士,使他们失去平衡。 「一条学弟,魔法会被砍掉!」 即使语意不够充分,将辉仍理解了真由美这句警告的意思。刚才突然吹起的强风,是改写事象引发的自然现象。那不是魔法本身,是魔法结果造成的现象。这种状况,就不在那把火焰剑的效果范围内。 红色cad落下,将辉以右手抓住握把。 操作启动式的转换器,将手指扣上扳机。 右手变得很细(大概是快被烧断了吧)的六名术士高举火焰剑。这次是一起杀过来。 仔细一看,他们脸上都挂著痛苦的表情。 将辉理解到这个术式不是当事人自愿使用的。 ──这些魔法师也是傀儡。 ──不是以丝线操纵四肢,而是以魔法操纵意志的人偶。 将辉将红色cad瞄准杀过来的六具人肉傀儡。 ──直接作用的魔法会被砍掉? ──我的「爆裂」可不是那么粗劣的魔法。 将辉连扣扳机六次。 傀儡们将火焰剑挡在身前。那大概是魔法性质的防御架式。 到最后,将辉与真由美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因为那架式毫无意义。 沦落为人肉傀儡的古式魔法师的腿── 爆开了。 绽放出红色的花朵。 包含气化血浆的红血球从破裂的皮肤喷溅出来,在空中形成花朵。 将辉已经学会调整「爆裂」范围,不下杀手就瘫痪对方的技术。 紧接著,下一个魔法师的一条腿爆开了。 爆开。 爆开爆开爆开。 六朵红花绽放,然后立刻随风飞散。 一条腿被残酷炸飞的六名术士倒地。 六人手中的火焰消失,大概是这股剧痛破解了魔法。 右手臂从手肘以下都炭化了,几乎烧光。 一条腿的所有血管破裂,肌肉与皮肤炸烂,甚至看得见白骨。 这幅凄惨的光景使得真由美摀住嘴。 之所以没有真的呕吐,不晓得是十师族直系的骨气,还是身为淑女的虚荣。 背对她的将辉脸上,没有一丝迷惘或后悔。 达也面前也出现相同现象。 四名术士的右手臂著火。 接下来就不一样了。 他们的手臂瞬间被白色的寒气覆盖。 火焰试图对抗这股寒气,但寒气吞噬热度,烧伤的皮肤逐渐覆盖上一层冰。 本应烧尽万魔的火焰,却屈服于压倒性的「魔」之力。 不用说,那当然是深雪的魔法。 对于可以冻结精神的深雪来说,要将外部强行施加的魔法式冰冻起来没什么难度。 达也指向男性们的腿。 四人的大腿同时喷血。 魔法师们仰躺、翻滚。剧痛成为杂讯,震动操作傀儡的丝线。 这股震动逆向传导而去。 (在那里啊。) 达也斜眼看向竹林里,接著不发声音地低语。 灵子的乱流摇晃想子之线。 如果是想子波,就无法逃离达也的「眼睛」。 达也右手指向竹林。 左手拨除落在头上的蜘蛛。 没有实体的蜘蛛消散的同时,竹林里也传出惨叫声。 「感觉还有点顿。」 达也这句自言自语,是在评论取代银镞试用的手镯形态特化型cad──「银镯(silver torus)」(虽然发音类似,但这并不是指「金牛座」的taurus,是「圆环」的torus)试制品搭配完全思考操作型cad的手感。 「不过就我看来,哥哥使用得很顺手。」 深雪对此述说相反的评价。 两人完全不担心倒在眼前的六人以及在竹林中惨叫的人会跑掉。毕竟达也确实捕捉到了痛到昏迷的那个方术士的「存在」,深雪也相信哥哥不可能放掉抓到的猎物。 达也从竹林深处拖出方术士,扔到路面。这名男性年事已高,看起来至少六十岁以上。 方术士因为被粗鲁地拖到路上而清醒了。他自己拿长针刺入腰部,似乎是为了阻断大腿被射穿的痛楚,应该是一种针灸术吧。 方术士只做了这个动作,完全没有抵抗的样子。看来他明白要是自己想施展魔法,那种剧痛将会在下一瞬间再次袭来。这令人难以判断他究竟是洒脱,还是识相。 「达也学弟、一条学弟,你们认为接下来该怎么做?」 达也与将辉转头相视。 先开口的是将辉。 「原本应该质询这个男的……」 将辉说著看向一脸闹别扭坐在路上的老方术士。在这群刺客之中,只有他保有意识。 「但我不认为他会老实回答,而且既然都打倒他们了,古式魔法师设下的结界应该也已经消失了才对。」 「意思是……有人会经过对吧?」 「是的。关于使他们受伤这件事,我们应该可以主张是正当防卫……毕竟右手是他们自己烧掉的。」 「但是私下质询就不会被认可了。一个不小心的话,我们可能会基于拷问……非法逮捕、恐吓与施暴的嫌疑被警方逮捕,对吧?」 「我是这么认为的。」 「……达也学弟的想法呢?」 「我觉得『你们两人』不会被逮捕,但我同意其他部分的说法。不如乖乖交给警方,才是比较聪明的做法。」 真由美蹙起眉头,噘嘴沉思,最后死心地叹 了口气。 「请警察来吧。」 「学姊,我来报警。」 深雪这么说的时候,已经取出情报终端装置了。 「深雪学妹,拜托你了。」 深雪打电话报警,真由美与将辉看著深雪。 他们没注意到达也目不转睛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密教系古式魔法师。 真由美与将辉更没察觉到,达也的双眼没有聚焦在伤者身上。 ◇◇◇ 结果,达也等人这天要用来搜索岚山的时间,都用在警方的侦讯上。 大概是因为伤势太过严重,即使拿出七草与一条的名号,似乎也无法让警方敷衍了事。 而且负责这个案件的刑警对十师族观感不佳,倒楣遇到他也是一场灾难。 负责处理魔法犯罪的刑警几乎都是魔法师,却不一定尽是现代魔法师。在东京圈这种现代魔法势力较强的区域,警官绝大多数是现代魔法师。不过在京都这种古式魔法师拥有一定势力的区域,比例就是各半,或是古式魔法师比较多。 负责侦讯达也等人的刑警,是阴阳道系的古式魔法师。感觉至少比密教系好一点,但刑警对十师族的反感难免影响到调查。刑警一直质疑是过度防卫,严重耗损大家的精神。真由美与将辉都没有脆弱到会因为这样就发怒,但要是他们容忍的限度再低一点,或许就会发生大事。 此外,因为刑警也质疑达也过度防卫,所以达也光是阻止深雪失控,就没有余力了。 总算从警察局解脱的达也怀抱显著低落的心情回到饭店,就发现藤林在房内等他。此外,将辉说要回到金泽而骑车前往车站,要搭乘可以连同机车一起上车的远程电车。真由美则因为这间饭店还有空房,所以住进了这里的单人房。 「达也、深雪,你们看起来好像很累呢。」 简单问候之后,藤林实质上的第一句话是这句。 「因为被警方留置了。」 「警方?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这件事晚点再详细说明。不提这个,光宣的状况怎么样?」 达也坐在藤林面前询问。深雪也坐在哥哥身旁注视藤林。 光宣在睡觉。只看他的睡脸,会觉得他身体状况稳定了。 「药发挥效力,他现在睡了。不过一直到刚才都还很不舒服。」 藤林露出愁容回答。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是「身体微恙」的程度。 「……达也,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达也反问藤林。 她微微移开目光,迟迟没回答。 直到时钟的长针转了一圈,藤林才具体说出她的「请求」。 「关于光宣的身体……」 达也默默聆听藤林的话语。 「从医学角度来看,他很健康,免疫系统与神经系统都毫无异常。医生说查不出他为何这么容易生病。」 「少尉不是想要求我提供医学知识吧?」 「如果是这个问题,我会找山中医生商量。」 「确实。那么,要问我什么?」 「我认为……不只是我,藤林家旗下的研究员也抱持相同意见。我们认为光宣容易生病的原因或许在想子体。」 想子体。这是记录肉体情报的「独立情报体」各种名称之一,和肉体完全重合。有人说这或许就是自古以来所说的「幽体」,不过这部分依然众说纷耘。 想子体和肉体之间是连动的。持续练习以意志控制肉体的人,可以不依赖神经脉冲,藉由控制想子体以超越神经传导的速度驱动肉体。此外,也可以控制和内脏连动的情报部分,藉以修正或强化内脏功能。「想子体异常造成肉体出状况」对于达也他们这些魔法师来说,是一点也不奇怪的想法。 「所以,我需要做什么?」 想子体会影响肉体,这是魔法师的普遍想法。既然普遍,就代表很多人研究这个论点,藤林家的研究员应该也是其中一员吧。达也认为既然如此,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事非得找他帮忙。 「……想请你用精灵之眼『看』光宣的想子体。」 感到意外的达也睁大双眼。不只达也,静静旁听的深雪也露出惊讶表情。 「就我所知,在分析想子情报体这个领域……达也,没人胜得过你。我不是希望你治好光宣的体质,但是可以至少查出原因吗?」 或许可以查明原因。藤林知道达也的能力,会这么想也很自然。不过…… 「藤林少尉,您知道让我『看』得那么深入,代表什么意义吗?」 达也的眼睛可以读取「事物如何形成」的情报。 以何种材料、何种方法制作而成。 基于什么原因造成现在的结果。 他的「眼睛」是读取构造情报的眼睛,也是读取因果的眼睛。以他的这双眼睛「细看」,等于看见九岛光宣这个人的「根基」。 「拜托了。责任由我扛。」 「……我知道了。」 没人扛得起这种责任。达也明知如此,还是点头答应。 藤林应该也明白这一点。但她允诺扛起这个扛不起的责任。达也不知道她的内心为何会陷入此等绝境。但如果不是回溯过去,而是只看光宣现在的状况,达也不会有任何损失。毕竟至今在各方面上都受过藤林照顾,所以达也认为既然她这么希望这样做,就帮她实现这个愿望。 达也的「眼睛」看向熟睡的光宣。如果光宣是藉由药效入睡,那应该也不会因为察觉「视线」投向自己而产生抵抗反应。正如达也的预料,连结光宣想子体的程序顺利进行。 「哥哥!」 连结时间不到一秒。然而达也被深雪的声音拉回现实时,额头已经冒出冷汗。 「我没事,不用担心。」 他说完向妹妹露出笑容。 深雪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随即起身以小跑步前往浴室。她回来时,手上握著湿毛巾。 「我自己擦吧。」 「不,哥哥,请让深雪来。」 这种事不需要争论,于是达也交由深雪擦拭他额头的汗水。 「……达也,怎么样?」 藤林在达也擦完汗之后询问。 达也想对藤林……不对,是想对九岛家说的事情,经过刚才那一瞬间便堆积如山。他看过光宣的根基之后,得知了光宣出生的秘密。 但达也咽下这一切,只回答藤林的问题。 「正如预料。自从我听说光宣多病却不是体弱,又目睹他强大的魔法力,我就推测是想子压力太强,导致身体撑不住。」 「也就是魔法力太强,导致身体出问题吗?」 「想子体是容器,容纳一个人保有的想子。想子压力和物理的气压一样,依照容器内的想子量以及想子活跃程度而定。光宣的想子活动程度,就一个魔法师而言也是格外激烈。」 「意思是想子体因为想子的压力受损……?」 「这部分有点难以想像,想子体是将分歧为无数条的细管束起、弯折成和肉体相同的情报形状。我认为应该是管线内部想子流的压力造成部分管线破损,而破损又反映在肉体上。」 藤林差点发出哀号,但达也抢先说下去。 「但不知道是否该说『幸好』,破损的管线以及造成破损的想子源自相同的材料。既然想子活络,就代表想子体的修复也很活络。想子体的破损与修复以很短的周期进行──推测这就是光宣体质出问题的原因。」 「原来不是就这样损毁啊……」 「我认为他的修复力反倒高于魔法 师的平均水准。」 藤林脸上浮现安心的神色。但她的美貌立刻蒙上阴影。 「可是,这下子该怎么做……」 「直接压抑想子的活动就好,但这样代表他作为魔法师的能力将会受限。他自己与家人应该都不希望魔法力降低吧。这么一来,强化想子体应该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怎么强化?」 「这我就不知道了。」 藤林低头藏起表情,大概是不希望浮现脸上的纠结心情被人看见吧。 若以光宣的健康为第一考量,限制魔法力是最好的做法。但魔法是光宣的依靠,自己是优秀魔法师这一点是他的个人特质。 达也同样不认为以限制魔法力取得健康的身体,可以让光宣幸福。但一年有四分之一都躺在病床上的生活,一旁看在眼里的「亲人」肯定比光宣本人更难熬。 「……谢谢,查到这里就够了。剩下的我会找专家谘询。」 藤林低著头说道。 光宣大约在三十分钟后清醒。藤林的情绪在这时候也已经完全恢复。又或者是在努力避免被光宣看到她的愁容。 「光宣,感觉还好吗?」 「给您添麻烦了。」 达也问完,光宣深深低下头。不对,是想要低头。 但达也将手心举到光宣眼前,使他停下动作。 「你不用低头道歉。如果是不养生而病倒就算了,可是你的问题在于体质吧?不是你的错。我无法赞同明明不是自己的责任却低头道歉这种做法。」 达也的语气相当强硬,与其说是安抚、安慰,更像是训诫。达也斥责光宣「别背负太多罪恶感」,藉以激励他。 「不好意思……不对,谢谢你。」 光宣以目光向达也道谢。 这次达也也没多说什么。 「那么,达也……」 藤林正想要求达也说明刚才没听到的警局事件。 「我们回来了~达也同学、深雪,你们回来得真早。咦,记得这位是藤林少尉?」 「你说藤林少尉?啊,哈啰。达也,原来你先回来了。」 「达也,我们回来了。那个……藤林少尉,好久不见。」 但就在这时,前往论文竞赛会场的干比古他们回来了。他们都对藤林在场感到意外。 「今天不是为了军务前来,可以别叫我少尉吗?叫我藤林就好。」 藤林以「成熟的笑容」接纳他们的惊讶。艾莉卡是同性,所以面不改色也是理所当然,但雷欧也和她一样,最后一人则是做出正常青少年的反应。或许该庆幸美月不在这里。 艾莉卡坐在光宣所躺被褥的另一边。不同于深雪优雅的坐姿,艾莉卡是端正的正坐,虽然风格不同,却同样上相。 「光宣学弟,身体怎么样?」 「那……那个,已经没事了。抱歉让您担心了。」 艾莉卡确实是美少女,不过客观来看,光宣长得比她好看。但光宣被艾莉卡挂著亲切笑容搭话就乱了分寸的可爱模样,确实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反应。部分原因应该在于光宣身边没有年龄相近的女生会和艾莉卡一样摆出这种讲好听是友善,讲难听是装熟的态度。 「这样啊。」 艾莉卡大概也懂得顾虑时机与场合,没调侃光宣展露的羞涩反应。 达也重新面对房间中央坐好,深雪也挪身来到达也身旁照做。藤林移动到光宣旁边,水波取而代之地坐在深雪旁边。艾莉卡移动到达也正前方,雷欧与干比古也坐了下来,众人就这样围坐成一圈。 「来分享今天的成果,交换一下情报吧。」 「从我先说吧。」 干比古同意达也的提议之后开始说明。 「不过几乎没什么能讲的情报就是了。我没找到可疑人物可能藏身的地方,式神也没反应。而且大概是因为昨天那件事的关系,很多警方的魔法师在巡逻。从那种警戒状况来看,即使是国外的秘密机构,应该也无法策动去年那种事吧。」 「也就是多亏你们挺身而出,让论文竞赛得以确保安全了是吧?」 「哪有挺身而出……嗯,也可以这么说啦。」 干比古露出听不太懂的表情,旁边的艾莉卡与雷欧照例拌嘴说著「挺身而出是你的职责喔」「你说什么!」,但没人劝诫他们。 「所以,论文竞赛的巡视有了成果,但是搜索外国破坏员的任务没进展。」 「光是昨天抓到的那些人,就是充足的成果了。警方似乎正在调查他们的老巢,这部分交给公仆就好。查缉破坏员原本就是警方的工作。」 「哥哥,您说得太直接了。」 深雪的吐槽让报告成果的棒子来到达也手上。 「我们则是在小仓山的山麓,遭到袭击。」 「小仓山的山麓……是岚山公园的龟山地区吗?」 达也点头回应光宣的询问,继续说明。 「刺客的人数一共十三人,当中有密教系古式魔法师十二人与逃亡方术士一人。所有人都交给警察了。」 「有达也同学、深雪再加上一条家的继承人在,能胜过他们也是当然的结果。他们人数多十倍也打不赢你们。」 「他们也不是能那么轻松应付的对手。」 达也对艾莉卡这番话露出苦笑后,突然想起刚才感到的疑问。 「干比古,那些刺客以火焰创造出像是有蛇或龙缠附在上面的双刃直剑,你知道这是什么术式吗?」 即使是干比古,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也无法立刻反应,但还是约十秒就得出答案。 「……是『俱利伽罗剑』。」 「不动明王手上的那把剑?」 「没错。那是仿造不动明王的降魔利剑,并且借用剑之力量的术式。象徵的能力是斩断『魔』。套用现代魔法的说法,就是碰触正在发动魔法的对象,破坏情报体被复写的魔法式,是一种对抗魔法。」 「是喔……居然有这种魔法,古式魔法也挺有一套的嘛。」 艾莉卡脱口而出的这番话令干比古蹙眉。因为干比古感觉她的说法像是现代魔法师瞧不起古式魔法师。不过艾莉卡经常毫无恶意地说出没神经的话语,所以干比古也觉得现在才气这种事也太晚了。 「不过,我很惊讶有魔法师能使用这么高阶的魔法。俱利伽罗剑基于性质,也会让术士自己的魔法失效,所以非常难以长时间维持效果。」 「硬要使用会怎么样?」 「这就真的不可能了。魔法发动的基点是术士的手,俱利伽罗剑的术式效果,是让碰到火焰的魔法失效,并不是别碰到剑刃就没事。具体化的火焰剑必须持续和手掌维持些许空隙,没有这种能耐的魔法师,就绝对无法使用……不过,如果是别的魔法师发动术式强迫他人使用,就另当别论了。」 「强迫他人使用的话,这个人会怎么样?」 「手会烧掉。」 「咦咦!」 艾莉卡惊呼著向后仰,深雪不悦地蹙眉。 「虽说是以魔法形成,但俱利伽罗之火是具体化的真火。要是一直被迫握著,手当然会烧掉啊。听说有种残忍的术式是刻意点燃使用者的手臂当成组成剑的材料,不过那样就不该叫作降魔的利剑,而是邪恶的魔剑了。」 达也与深雪暗自对看,以视线说好不讲细节。 「这样啊。那些刺客很强呢。」 「你们毫发无伤就打倒那样的对手,也很厉害喔。」 「这是深雪与一条的功劳。那么关于接下来的计画……」 「咦?不是今天就要退房回东 京了吗?」 如艾莉卡所说,虽然和饭店惯例不同,但原本预定在傍晚退房回东京。 「就请各位按照预定回东京吧。我要多住一晚,明天再到警局打听今天抓到的家伙供出什么情报。」 「哥哥,那我也……」 「深雪。」 达也打断深雪的话语。 「你是学生会长,在这个时期连续请两天假不太好。」 对于深雪来说,达也比学校重要,但是达也以强势语气命令,她也无从出言反抗。 「……我知道了。」 「那我跟你去吧!毕竟我在警察那边有很多门路。」 「艾莉卡……我对找藉口跷课很不以为然喔。」 「居然这样说我?好过分!」 达也的视线移开艾莉卡,将目光投向干比古。 「当然,风纪委员长连续请两天假也不好。」 「你就没关系吗?」 「我基于『立场』,有些事情必须再调查一下。」 干比古与雷欧都知道达也的「立场」,艾莉卡甚至察觉了进一步的细节。既然达也这么说,他们也只能打退堂鼓。 达也送深雪等人到车站之后回到了饭店。要让深雪上车费了不少工夫,但还是勉强让她回东京了。深雪以双手包覆他的右手,以泫然欲泣的眼神说「哥哥,请保重……」的时候,达也也做好了变更计画的觉悟,不过他想太多了。 光宣身体状况已经稳定下来,所以藤林会带他回家。光宣本人似乎想参与明天的搜索,但他缺席天数已经很多了。经过他当成姊姊仰慕的藤林严词训诫,他也答应返家。 幸好饭店还有空房。达也从单人入住会过于宽敞的和室换到西式单人房之后,就前往饭店休息区和真由美面对面交谈。 「达也学弟,学校那边没问题吗?……但我没资格这么说呢。」 「别这么说,我也因故必须更加详细调查一下了。」 「是关于……另一边的工作?」 休息区有外人,所以不能在这种地方架设隔音力场。因此真由美只好像这样含糊带过。 「是的,所以也请学姊不用在意。」 「说实话,我很感谢你这么说。因为今天也造成你很大的困扰了。」 达也摇头改变话题。 「所以关于明天的行程,学姊可以在这里等吗?」 「在这里……你是说在饭店?」 达也点头之后,真由美明显变得不高兴。 「我就这么碍手碍脚吗?是啦,我今天或许是没帮上多少忙,可是……」 「不是那样的。」 达也笑著摇头。 「我对学姊实力的评价很高。」 达也直视著真由美的双眼,如此断言。 真由美红著脸移开目光。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留下我?」 「并不是因为有危险。」 真由美大概是以为会得到「因为很危险」这个回答吧。她露出像在说「咦?」的表情,看向达也。 「以今天的步调来搜查会没完没了,所以我明天要使用稍微粗暴一点的做法,不太方便让女性看见。尤其是学姊这样的淑女。」 真由美再度把目光移开达也身上。 「不……不要紧的。别看我这样,我也很习惯这种火爆场面。」 真由美确实曾经在横滨的战场成功突围,也和「食人虎」吕刚虎交战过。她或许不怕火爆场面,但她口齿变得不太流利。 「就算这样,我也不希望被看见。」 达也的声音中带了点死心的语气。真由美的目光依然撇向一边,手指则心神不宁地互相搓揉起来。 「既然是因为那样,呃……那就没办法了。」 真由美以完全别过头的姿势说完时,像是察觉到某件事般抖了一下身体。 「……危险危险。」 真由美移回视线,看向达也。她狐疑地眯细双眼。 「差点就中了你的老招。」 达也举起双手,假惺惺地朝著赏他白眼的真由美摇头。 「我不是要转移话题。我真的不想让女性看见。」 「大姊姊我可不会被骗喔。」 真由美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瞪著达也。达也内心感到哑口无言。 达也不记得曾经欺骗真由美或让她上当,但真由美似乎有种莫名的主观想法。 不想让女性看见。这是达也货真价实的真心话。 不过,像这样在这里互瞪,也没有任何好处。 「……我知道了。相对的,请学姊无论看到什么都别昏倒喔。」 被达也恐吓的真由美,不知为何开心地笑了。 「放心。别看我这样,我也已经成年了。」 达也觉得这种保证不可靠,但他当然不可能讲出这种话。 「喔,太好了,你平安返家了啊。」 『哥哥没有陪著深雪,深雪好不安。』 「放心,我一直『看』著你。我的『眼睛』未曾离开你。」 『说得也是,恕我失礼了。』 「你不需要道歉。突然这样要求你,我觉得很抱歉。明天我一定会回去,今晚要锁好门窗再休息喔。」 『真是的,哥哥,您以为我是几岁小孩啊?』 「无论你几岁,你都是我的妹妹。」 『……我觉得这是爸爸对女儿讲的话喔。』 「你不希望『那个爸爸』这么讲吧?」 『也是……那我就按照哥哥的吩咐,今晚特别谨慎地关好门窗。哥哥,晚安。』 「虽然有点早,不过晚安了,深雪。」 达也刚挂掉深雪打来的电话,就有人敲响他下榻房间的门。 达也走到门前,打开设置在门旁的萤幕。映在画面上的是盛装的真由美。 「这么晚了,怎么了?」 达也开门询问真由美。虽然说「这么晚了」,其实也才晚上八点,但年轻女性不适合在这种时间独自造访非男友的男性房间。 至少达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真由美似乎不一样。 「达也学弟,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要一起去吃?」 达也确实还没吃,但今天他打算在附近的大众饭馆简单解决,不想到饭店的高级餐厅。 「在这里的餐厅吃吗?」 「嗯,地下楼的法式料理。我刚才问柜台说还有位子,我就订位了。」 看来已经确定达也要陪同真由美去餐厅了。 他必须小心避免露出不悦的表情。 「我知道了。我换个衣服,学姊可以先在门厅等吗?」 「穿这样去就可以了啊。」 「这可不行。」 真由美的服装不到晚宴礼服那么正式,不过黑色a字连身裙加上同色系蕾丝连身裙的组合简单又华丽,鞋子与饰品也一样高级,所以达也不能以平常的外出服同席。 达也挂著苦笑关上门。 「哇!达也学弟,你这样穿很好看喔!」 「没有学姊好看。」 达也这句话不是在谦虚,是真心话。他穿的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带来的西装与领带,只达到晚宴正装的最低标准。 「那么,我们坐吧。」 「这间餐厅没有达也预料的正式。没有男侍,只有女服务生带位。 「请坐。」 达也绕到真由美身后拉开椅子。 「哎呀,谢谢。」 真由美转头嫣然一笑,坐上椅子。 达也坐在正对面,等 第九章 十月二十七日,星期六,明天终于就是论文竞赛了。第一高中的代表以及包含警备的后勤小组于下午前往京都。第一高中是第六个上台,时间是下午一点四十分开始,所以当天早上出发也来得及。但论文竞赛在京都举办的年分,第一高中都会在前一天先住一晚。这已经成了传统。 大型巴士与载运报告用示范器材的卡车开往专用车站,以货运快车(载运大型车辆行驶,且连同上头乘客与行李都一同载运的高速列车)前往京都郊外的车站,再开往京都市内的饭店。 第一高中固定利用的cr饭店,用来让高中生投宿有点高级过度。但固定一次之后就很难更换,而且也没学生刻意要求降低饭店等级,所以就这样成为了惯例。 「抵达~!」 率先下车的是尽情和五十里享受巴士旅行的花音。去年九校战期待和五十里一起搭巴士旅行却落空的她,非常期待这次前往京都的路途。她早在今年的九校战就消除了去年的遗憾,不过或许只要发生过一次不如意就会一直执著是人的天性。 最后下车的是泉美。其实身为学生会长,深雪打算自己来确认是否所有人都下车且没把东西忘在车上,但泉美说「这种杂事由我来」,干劲十足地接下这个工作。 相对的,深雪则代表大家登记入住。钥匙由达也与穗香分工发放。 就这样,第一高中的学生们在此解散,进入自己分到的房间。 第一高中学生下榻的房间是比和室便宜的西式双人房。和达也同房的是干比古。这当然不是巧合,是故意的。 「干比古,之后就拜托你了。」 「交给我吧。虽然我很遗憾不能一起去。」 「我不能依赖你到这种程度,再说也有情报公布的问题。而且……」 「怎么了,达也?」 达也讲到某件事时支支吾吾,使干比古疑惑地歪过脑袋。 「……没事。学校的大家就拜托你了。我觉得不会发生什么事,但最好严加防范。」 「嗯,这我知道。」 达也没说出口的是「而且美月也在啊」。这次制作示范器材时,美术社大显身手,优先获选为后勤成员,美月也包含在内。达也认为干比古应该会在意她的状况。 但最后达也还是没将这件事说出口。他判断这是多管闲事,觉得这种事外人不该插嘴。 「我或许会很晚回来,如果回不来会通知你。」 「我知道了。达也,你要小心点。」 达也以外套藏起枪套(里面插著他爱用的手枪造型cad「银镞」),在举手回应干比古之后走出了房间。 ◇◇◇ 达也首先前往的地方,是比第一高中学生下榻的cr饭店小又不显眼的饭店。这是黑羽家工作时常利用的饭店。 「达也哥哥,您好。」 「达也先生,等您好久了。」 文弥与亚夜子在门厅等他。 「抱歉,还麻烦你们专程过来。」 「别这么说。这本来就是我们带来的案子。」 「站著聊不太自在,达也先生,要不要坐下来?」 亚夜子说完便引导达也前往沙发。她让达也坐下之后,就坐到了隔著桌子的正对面,文弥随即端饮料过来。 达也想问这里是否可以饮食的时候,看见了正在擦别张桌子的3h。不对,那是商业用的机型「人型机械侍者」,通称「机侍」。达也判断既然有机侍在就没问题,不客气地接过饮料。 亚夜子设起隔音力场。没有响起非法使用魔法的警报。看来这间饭店不是达也所知「只是黑羽家经常使用」的等级,而是被完全改造为黑羽──四叶出任务的据点。 「这样就行了。达也先生,您委托的东西全部准备好了。」 「机车准备了达也哥哥平常骑的车种,现在就停在停车场。」 「准备的衣服也全都具备防割、防弹效果,需要更换吗?」 「鞋子、手套与安全帽也都准备了战斗用的款式。」 「真是无微不至啊……」 完备的程度远超过预料,使达也不禁差点笑出来。他当然知道两人是认真为他著想,所以没有真的笑出来。 「谢谢,我全部都要用。」 达也说完,文弥与亚夜子就露出由衷感到喜悦的笑容。 「那我带您到房间。」 亚夜子放下没喝完的茶杯起身。文弥也留下飮料离席,所以达也也照做。 他们为达也准备的衣物,合身到令人毛骨悚然。达也非常在意两人是从哪里得知他的体型尺寸,却隐约觉得别知道比较好,所以决定不问。 「过滤到什么程度了?」 不用说,达也问的当然是周公瑾的藏身地点。 达也将星期一所取得的情报,透过叶山转达给黑羽家了。黑羽这周一直依照这些情报,寻找周公瑾的下落。 「几乎确定在哪儿了。」 「这样啊,不愧是黑羽。所以在哪里?」 达也的这个问题,使得文弥露出些许犹豫。 「这说来令人难以置信……」 「国防陆军宇治第二补给基地。几乎可以确定是躲在那里。」 亚夜子代替依然难以启齿的文弥回答。 达也没说「怎么可能」这四个字。 「原来如此,难怪迟迟找不到。」 达也轻声说完,就走到通讯终端机那里。 「文弥。」 「是!」 达也以冰冷到令人发毛的声音呼叫,使文弥以过度郑重的语调回应。 这个冰冷的声音证明了达也的情绪达到极限。情绪强度有限的达也,在愤怒达到这个标准的瞬间,对外就只会展露毫无情感的意志。 国防军的背信行为超过了他的容忍极限。自从深雪在冲绳被叛军射伤,他就变得对于背叛特别不宽容。 有一句惯用语是「冰刃出鞘冷光射」,形容锋利的日本刀释放冰冷诡异的光芒。因为愤怒而收起情感的达也,足以令人联想到这句话。 「可以和外部通讯吗?」 「请稍待。」 文弥从达也旁边伸出手,以键盘输入保全密码。 在文弥的催促之下,达也坐到了终端机前面。 达也输入复杂的通讯码。等待约五秒之后,萤幕上便出现一名女军官。 『达也,怎么突然找我?』 达也输入的是独立魔装大队分配给藤林的紧急联络通讯码。 「少尉,在下现在人在京都。」 『这样啊……』 光是这样,藤林脸上就浮现理解来意的神色。 「找到了吗?」 达也刻意省话的这句询问,使得藤林半放弃地叹了口气。 『查出周公瑾的藏身处了。』 在清水寺与岚山的传统派那儿所取得的情报,达也不只是告诉叶山,也告诉了藤林。对于国防军来说,周公瑾也是和外国军队挂钩的重大罪犯,所以即使达也没特别委托,军方也必须找出他。达也想要利用这一点。 「在哪里?」 达也直截了当地询问。对此,藤林露出有苦难言的表情。 『……宪兵队会出动,请大黑特尉别介入。』 「这并不适用于特务规则。藤林『小姐』,周公瑾在哪里?请将立场改为允诺协助的九岛家成员,回答我这个问题。」 『……在国防陆军宇治第二补给基地内部。达也,这件事就交给国防军处理吧。要是被发现非法入侵基地,即使是你也会吃不完兜著走。』 「我知道了。再联络。」 『达也!』 达也没明讲「知道了什么事」就结束通话。不只如此,他还操作终端机封锁线路。 他转过身去,朝著在后方瞪大眼睛看著藤林与达也对话的文弥与亚夜子点头。 「得到证实了。计画是?」 「在天黑的同时开始行动,入侵基地。」 达也问完,文弥重新振作精神回答。 「入侵路线是?」 「从复数闸门光明正大地进入,不会做出翻越围栏的行径。」 「各门口外面当然也有安排人力,防止他从里面逃出来。」 「人数不太稳当呢……」 达也在轻声说完后站起身子。 「文弥、亚夜子,我会稍微调度一些战力过来。或许来不及在现场会合,不过我也会准时展开突击。」 「我知道了。达也哥哥,到时候没办法通讯,所以……」 「达也先生,请保重。」 「文弥与亚夜子也别大意喔。」 「是。」 「那当然。」 达也点头回应两人,前往备好机车的停车场。 达也很快就找到两人准备的机车。钥匙上有箭头指示车的方向,所以不会误认。 西方天空已经开始泛红,距离作战开始的所剩时间不多了。于是达也一边骑车,一边使用安全帽内建的情报终端装置无线界面,以语音输入拨打一条将辉的通讯号码。 『是司波吗?你打来有什么事?』 接到达也的电话似乎令将辉感到意外。假设将辉突然打电话给达也,达也应该也是相同的反应吧。达也自己也预料得到这一点,所以没多说什么。 「一条,已经找出周公瑾的藏身处在哪里了。」 『真的吗?』 「真的。你现在在哪里?」 『上贺茂神社附近。』 达也心想他果然早就来了。听说第三高中参加论文竞赛是当天来回,但是达也认为上周就来巡视的将辉铁定会前一天就抵达。 「我在宇治二子冢公园西南边入口等你到下午五点。」 『下午五点?我知道了,我会在那之前赶到。』 将辉原本大概想告知来不及吧,但他似乎立刻理解了指定时间的意思。之所以冷漠地结束通讯,一定是因为他立刻就采取行动。 为敌很棘手,成为自己人时却很可靠。达也欣赏将辉这种「懂事」的人。 (我也快赶路吧。) 要是叫将辉过来的自己迟到就太丢脸了。达也将机车骑上了高速公路。 ◇◇◇ 国防陆军宇治第二补给基地某栋建筑物的一个房间内,达也等人一直在找的周公瑾正在准备启程。 「周先生,您已经要出发了吗?」 一名年过三十的军官直挺挺地站在门边,以依依不舍的语气询问周。 「波多江上尉,我也不忍道别,不过似乎有人查到这里了。」 「这样啊,真遗憾。只要您待在这个基地,我不会让那种自称十师族的一步登天的魔法师碰您一根寒毛。」 波多江上尉是亲大亚联盟派,同时喜好大陆的古式魔法,认为现代魔法师是「历史不到百年就一步登天的家伙」,有著食古不化的思考。他深信──因为被说服而深信周公瑾「自己没涉入横滨事变」的主张,将黑羽的追捕认定为现代魔法师的私下报复,并基于「正义感」藏匿周。 「没办法,毕竟那边有九岛阁下在呢。」 周浅浅一笑。这张笑容很适合他眉清目秀的脸庞。 波多江上尉咬住嘴唇。正如周公瑾所说,要是基地司令指示接受查察,只是区区中队长的波多江无法抵抗。而且前少将九岛烈的影响力,当然足以摧毁任何对于正规查察程序的抵抗。 「真想多向您请教关于仙术的种种……」 「我还只是初出茅庐的道士。我这个半桶水别说羽化,连尸解之路都找不到,这样的我要传授术理,也太狂妄了……」 周以老藉口委婉拒绝波多江的要求。 波多江上尉没有因此坏了心情,出言更改话题。 「那么,您几时启程?」 「我想在今晚告辞。」 「查察预定在明天早晨进行,这样确实比较好,可是……」 「光是您掌握到无预警突击查察的情报,我就很感激了。」 周说完低头致意,波多江露出更泄气的表情。 「不过,闸门晚上会封闭……」 「这种程度的小事,我会自己解决的。」 周充满自信的微笑,使得波多江想起他擅长的魔法。 「说得也是。那么,请至少让我为您准备车子。不是军车,是下官我自己的车。我觉得这样就不会受到对方追踪。」 不限军车,只要是公务车,都有安装防窃的追踪装置。虽然也有方法可以骗过装置,不过使用私人的车比较保险。 「感谢您无微不至的关心。」 周恭敬地低头表达谢意。 ◇◇◇ 达也靠坐在跟文弥借的机车旁边等待十五分钟后,发现有一辆红色机车接近。 (这家伙真喜欢红色。) 达也不禁在心中低语。第三高中的校色也是红色系,或许是爱校心的呈现。应该不会是想符合自己的别名才这么做吧。 「久等了。」 将辉下车脱下安全帽,向达也这么说。 「不,距离指定时间还有十分钟,完全来得及参加作战。」 现在时刻是下午四点五十分。日落时间是五点十分,所以时间上还算宽裕。 「所以,计画是怎么安排的?」 至少来得及对将辉说明作战细节。 「推测周公瑾躲在那里。」 达也说著指向南方。 那里是国防军的基地。 将辉没能立刻明白达也手势的意思,但他经过数秒就想到「那里」的意思,睁大双眼。 「难道在国防军的基地里?」 「国防陆军宇治第二补给基地。周公瑾很可能躲在那里。」 「……确定吗?」 「只是可能。我要入内确认。」 「进入基地?」 将辉表情写著的不只是「这家伙当真吗」,而是「这家伙不是疯了吧」。 不过,无论是入侵国防军的封锁区域,或是和国防军的兵力交战,达也都早有经验,没理由事到如今才却步。 「有某个魔法师集团秘密动员要逮捕周公瑾。」 「意思是和宪兵队不同路?」 「没错,这个作战并非正式作战。」 换句话说就是非法作战。将辉正确理解到达也的暗示。 「他们即将从各个闸门入侵基地。」 「从闸门?……原来如此,是系统外魔法的使用者对吧?」 达也点头回应将辉的问题。 将辉因而猜出了「秘密动员的魔法师集团」的真实身分。 擅长系统外魔法,又足以对抗国防军的魔法师集团。就将辉所知,符合这种条件的集圑只有一个。 「司波,你……」 「我不是他们那边的人。」 将辉的询问还没成形,达也就断然否定。 「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跳过围栏入侵基地。一条,你要怎么做?」 将辉没能立刻回答。潜入国防军基地明显是犯罪行为。达也可以依照自己的方便收起守法精神,但他还没达到这个境 界。 比起身为市民的道德心,应该优先尽到十师族的职责──将辉的父母会这样说吧。尤其他父亲要是看到将辉如此迟疑的样子,岂止只是从背后推一把,或许还会屁股踢一脚,要他快点行动。 问题在于身为第三高中学生这个立场。若在论文竞赛将近的时候惊动警察,而且还不是只犯下轻微罪行,是重大案件,论文竞赛恐怕得弃权。这肯定会对第三高中的学生们造成严重的打击,不论是高年级、同年级或低年级。最重要的是,他不忍心害好友的努力白费。 (──不过,我是十师族的一分子。) 将辉迟疑的时间实际上只有短短数秒。 「……我也去。要是我去年没被那个人欺骗,这件事早就解决了。我不能视而不见。」 达也朝著安装在机车龙头的情报终端装置一瞥。 「作战五分钟后开始。一条,出发吧。」 「我知道了。」 两人同时戴上安全帽,跨上机车,开始驶向目的地。 ◇◇◇ 著名的平等院以有著细腻华丽外表的凤凰堂闻名。这个时候,有辆车停在平等院旁边宇治桥的东侧。 「谢谢。事情办完就会叫你,可以随便找个地方等我吗?」 对司机说完这段话后下车的,是俊美到令人怀疑自己是否眼花的少年。 刚好在这里的行人出神地注视著他。再加上现在是即将日落的时段,使光宣洋溢著超脱俗世的幽玄之美。 一名壮年男性走到光宣身后。虽然不是特别高大,不过体格看起来经过千锤百炼,不用特别说明,也能知道他是少年的护卫。 「光宣大人,要在这里等吗?」 「没错。」 语气和之前对达也等人使用的明显不同,是惯于指使他人的语气。 「周公瑾要是成功突围,肯定会逃到这里。到时候必须由我来牵制他才行。」 「不过如果要渡过宇治川,大岛那边也有桥啊……」 随扈以有些犹豫……应该说战战兢兢的态度质疑光宣的说法。他不是挑剔主人的意见,是担心徒劳无功。如果周公瑾走别的路线逃亡,光宣鞭策刚康复的身体跑这一趟就是白费力气。 「那边是高架道路专用的吧?一旦上了高架道路,能逃的地方就有限。想发挥鬼门遁甲的真正价值,就必须能自由往各方向移动。所以周公瑾不会走高架道路。」 「可是,他也可能逃往东方……」 「东方是高峰山。从至今的逃亡路线来看,周公瑾喜欢市区更胜于山区。他的鬼门遁甲大概是适合在有人烟的地方使用的招式吧。」 「不过……」 「你很吵耶。」 随扈想继续说出自己的担忧,光宣却高压地制止。 「你的意思是我的推理错了吗?」 随扈沉默了。他不是顾虑到雇主的家人,而是光宣洋溢出的那股过于清冽的气息,使得随扈不禁缄口。 ◇◇◇ 「时间到了,作战开始!」 「是,少主,遵命!」 明明已经天黑却依然戴著墨镜的男性如此回应之后,脑袋响起「啪」的轻快拍打声。 「笨蛋,要叫『大小姐』啊!少主现在男扮女……」 「吵死了!」 扮装成「暗」的文弥打断墨镜人他们的口角。 「现在是说废话的时候吗?作战开始!」 「是!」 戴墨镜的男性们一齐单脚跪地低头之后,便如同海市蜃楼般溶入黄昏的空气当中。 「真是的……那样居然是黑羽首屈一指的幻术师……」 文弥按著太阳穴独自叹气时,扮装成「夜」的亚夜子从身后接近,出言安慰他。 「小暗,这部分只能看开一点使唤他们。毕竟能力的有无和性格的善恶是两回事。比起善良又无能的部下,个性差却能干的部下还是比较好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 「不提这个,小暗,开始了。」 基地里响起嘹亮的警报声。他的部下不可能犯下这种失误。虽然个性大多有点问题,但连文弥也不得不认同他们的能力。 「会是达也哥哥吗?」 「嗯,应该是帮忙成为诱饵吧。大概是想代为将猎物从北方赶到南方。」 「达也哥哥为什么要做这种危险的事?」 「达也先生拥有无论面临何种危机,自己都能够突破的自信。所以他才会主动接下最危险的工作。」 「……说得也是。」 「我们要是枉费达也先生这份贴心,才真的对不起他。我们得确实追踪周公瑾才行。」 「我知道。」 深蓝色烤漆的小型座车在文弥身后待命。当然不可能是普通的车,是车体强度等同于战车,搭载的引擎匹敌赛车的特制自动车。 ◇◇◇ 国防陆军宇治第二补给基地内部响起警报声。不只如此,还听到不只一两声的枪炮声。 「怎么了!」 波多江上尉朝房外大喊。在外面待命的部下脸色大变地回答: 「基地有人入侵!歹徒共两人!推测都是魔法师!」 「什么!」 波多江的惊讶模样绝非小题大作。魔法师即使只有一人,也是强大的战力。每个魔法师的能力相差很大,所以不能一概而论,但是军方旗下的战斗魔法师,据说平均每人都能匹敌普通步兵的一个中队。实力强的魔法师一个人就是大队规模的战力。 这样的魔法师有两人入侵。不是悄悄潜入基地,而是大胆在内肆虐的魔法师,不可能低于平均水准。 「状况如何?」 「歹徒一边破坏补给物资一边接近这里,即使我们应战也挡不住!」 听到紧急警报依然头也不抬地继续打包行李的周公瑾,将包包「啪」的一声关上之后,静静起身。 「这样刚好。」 「啊?周先生,您说什么……」 「刚好是一个好机会。请各位动用基地的所有战力除掉入侵者。」 周一说完,波多江与他的部下就像是触电般身体一颤。 这个异状不只发生在这里。波多江指挥的中队所有人身上都发生了相同的事。 「上尉,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地借车子一用了。钥匙给我。」 波多江以僵硬的动作将钥匙递给周。 「好啦,还在做什么?你们得除掉歹徒才行。入侵基地的非法分子,必须彻底消灭到连尸体的碎片都不留,否则无法维持军方的威信喔。」 「没错。这是在挑战国防军的威信。不能被瞧不起,要彻底击垮他们。」 「是!」 他们的语气和话语内容不同,没有热度。 转身离开房间的波多江与其部下,脖子上都有蜘蛛咬过的痕迹。 ◇◇◇ 入侵基地的两人依然戴著骑车用的全罩式安全帽,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达也还是找出监视器的位置,并且将其全数分解。 他分解的当然不只是难以发现的监视器。 「这是什么魔法?」 「现在是讲这种事的时候吗?」 达也冷漠地拒绝回答将辉的问题。两人因为要避免叫对方的名字,对话越来越冷淡。 「我没听过这种魔法啊!」 将辉会如此大喊,或许也是在所难免吧。他第一次看见达也的「分解」。 达也一以cad瞄准,武器与兵器就遭到分解,散落在地面。枪分解成各种元件;车辆先是车轮松脱, 再来是车门松脱,最后内部的火星塞悉数脱落,连引擎都被分解成各个零件。 「不提这个,你处理燃料的速度慢了。」 「这很费工夫啊!」 将辉负责避免外漏的燃料著火。他将用为燃料的氢吸藏液气化,以聚合魔法分离氢气,再将氢气塑型为氢气球,释放到没有火源的上空。先不提魔法本身的难度,魔法工序上远比达也进行的「分解」复杂得多。 「光是引爆没有技巧可言吧?」 「我知道!」 将辉即使表示不平,依然遵从达也的指示。原因在于他判断对于自己来说,这个技术不只是在这里,在将来也派得上用场。利用魔法只让燃料气化,再以聚合魔法隔离火源,将燃料释放到上空。这个方法可以在不造成无谓死伤的状态下瘫痪机甲武器,肯定是比「爆裂」更好用的攻击魔法。 两人将看见的武器逐一破坏的时候,弹雨突然变得剧烈。子弹也从剥夺战力用的橡胶弹改为实弹。 将辉连忙架设反物质护壁。没能防御到的部分,达也悄悄以领域设置型分解魔法处理掉。两人各自冲到两侧的掩体后方。 「他们开枪了!」 「居然用实弹,看来他们也被操纵了。和那些古式魔法师一样。」 将辉脸上出现恍然大悟的神色。 达也指的是上周日在岚山袭击他们,发动自爆……更正,发动自焚攻击的疯狂魔法师们。他们就是被躲在树丛的大陆方术士操纵。 战车随著巨响从建筑物后方出现。而且不只一辆,是以四辆组成战列。 「喂,连战车都出现了!」 「受不了。是想打内战吗?」 这是归类为市区战适用的小型车种,但以这种战力应付徒步的两人是杀鸡焉用牛刀。不过如果换个想法,也可说这种战力不足以应付两个魔法师。 而现在这个状况下,正确的是后者。 「一鼓作气上了。你可别引爆啊。」 「不要强人……算了,交给我吧!」 将辉本来想说「不要强人所难」,但他似乎明白了在炮管瞄准过来的时候,还发这种牢骚根本不管用。 履带与履带里的车轮同时松脱。炮管掉落,炮塔歪斜,装甲板同时剥落。 这是四辆战车同时发生的事。 引擎里的燃料外漏。 燃料在著火之前就气化升空,扩散在大气之中。 「做得漂亮。」 「被你夸奖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将辉闹别扭的态度,使得达也露出坏心笑容。 「那我叫深雪夸奖你吧?」 「别……别说傻话!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 将辉慌乱到令人觉得有趣的程度。 「不提这个,走吧!别让周公瑾逃走……就是那个家伙!」 「什么?」 达也以「眼睛」看向将辉注视的方向。 达也没问他是否确定。 将辉曾经和周公瑾近距离见面。他是在那种既特殊又令人印象深刻的状况下见到对方,不可能认错人。 周公瑾驾驶炮铜色的房车前往南方闸门。将他赶出基地符合预定计画,因为要避免基地内各处设置的监视器记录到处决他的光景。 (……这是?) 达也侦测到周的情报体当中,掺有似曾相识的异物。那不是属于周的东西,而是深深嵌入周体内的东西。 (致命的一针吗……我不会让您的死白费。) 达也对这位只见过一次,只算是外人的故人,立下这个方便行事的誓言。 ◇◇◇ 「周公瑾正朝这个南闸门接近中。」 「他察觉别的闸门都被我们家的人固守了吗?不愧是曾经破解我们黑羽包围网扬长而去的魔法师。」 文弥说完,亚夜子就以不晓得是感叹还是挖苦的语气回应。 「他没这么做就伤脑筋了。」 文弥坐进自动车的后座,亚夜子钻到他身旁。 同时,载著周公瑾的炮铜色房车从南闸门冲了出来。 「追!」 「是,少主……更正,大小姐。」 「怎么叫都好!快开车啊!」 虽然是自动车,不过在交通管制区域以外的地方,一定要有应急驾驶才会行驶。文弥对这个获选为主驾驶的墨镜队长大喊,命他追赶周公瑾的车。 ◇◇◇ (总有种讨厌的感觉……) 开车往南的周公瑾觉得自己如同被缓缓勒紧。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如果只看结果,今天也是在千钧一发之际逃离敌人的手掌心。黑羽──四叶的纠缠程度令他无言以对,不过即使有程度上的差异,他也已经习惯一直被追捕了。他这十年都在中华街过著安定的生活,但是之前的三十年,则是一直遭到追缉持续躲藏的日子。 (哎呀……「现在的我」才二十四岁。) 他的身分证是这么标记的。自己买下中华街的店铺是四年前的事,记得当时缴交的文件也注明年龄是「二十岁」。 (不过年龄和姓名一样,对我们来说只不过是标签。) 大概是因为思考著这种事,周公瑾直到车子的防撞装置启动,才察觉有个人影站在马路上阻档车辆行驶。 周想按喇叭的时候脸色大变,一反平常冷静的模样。 因为他看见了这名少年的长相。 令人觉得不像是此世应有的白皙美貌。 周也自认眉清目秀,但是和这名少年差太多了。 不过,周并非没看过这名俊美少年。 他对这名少年有印象。 「九岛光宣!你为什么在这里?」 对方是周提醒自己必须提防的少数魔法师之一。 他在奈良派出棋子袭击时,得知了光宣的实力。 周解除防撞装置,试著强行开车。 光宣的右手伸向车。 引擎盖底下迸出火花。 周在引擎即将爆炸时跳车。 周公瑾感觉背脊一阵恶寒。对付黑羽贡或是名仓三郎的时候,他都没有这种感觉。 九岛光宣炸掉车子的时候毫不犹豫。 这不只是想炸死他所致,即使会殃及路过的行人或对向车辆,他也不会犹豫。 不是因为没有行人,也不是因为没有车辆行经。这名少年,打从一开始就完全不把这种事放在眼里── 这份无情搭配脱俗的美,使得光宣看起来彷佛非人之妖。 周从怀里取出令牌朝向光宣。他不是召唤合成体,是从一开始就召唤幻兽。周直觉认为只能使用必杀攻击对付这名少年。 黑色独角兽从令牌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向光宣。 那不是人类来得及反应的速度。 光宣没能闪躲这一撞,黑色野兽的角贯穿光宣的身体──就这样穿透过去。 「是『扮装行列』吗!」 周公瑾知道这个魔法。九岛家的秘术「扮装行列」。不只是身影、形体与位置,连独立情报体的位置情报都能篡改的究极伪装魔法。 周决定逃走。他无法破解「扮装行列」。光是一回合的攻防,周就理解了这个事实。 光宣朝周伸出右手。 电光出现在周右方一公尺的路面,然后消失。 光宣微微歪过脑袋。这个动作没有普通人的俗气,就像是天使一样。挂著笑容却毫无慈悲的表情,也正是天使的表情。 电光在周公瑾的两侧迸发。 不是光宣没瞄准好 ,是周利用鬼门遁甲使其失去准头。 不过,感到战栗的却是周。他原本要让光宣的方向感偏移九十度,实际上却因为光宣持续以视线捕捉他,准心只偏移不到三十度。 他以令牌召唤手边的所有影兽。 同时取出黑色手帕,在眼前大幅张开。 影兽悉数穿透光宣的身影。 黑色手帕落在路面。 光宣看向宇治川的下游,露出纯真笑容。 他注视独立情报体的双眼,没有追丢周逃离而去的阴──不是「影子」,是「阴」。 周公瑾以时速四十到五十公里的速度,沿著宇治川逃往下游。这是因《水浒传》闻名的道术「神行法」。 虽然是回头往基地前进,不过途中有高架道路的桥,他打算从桥的下方渡河到对岸。 不料,却有一名少女突然现身挡住他的去路。不是从路边窜出来,是骤然从空中出现。 「疑似瞬间移动?」 他昔日安排的寄生物之中,也有个体会使用相同的魔法。但是不会这么神出鬼没、毫无前兆地出现。 鲍伯头少女任凭无袖连身裙的裙襬飘扬,挥出戴著拳套的拳头。 那不是拳头打得中的距离。 但是周却感受到右脚传来令他站不住的剧痛。 周连忙张开白色手帕。 手帕张开到足以挡住他全身。 周在手帕后方自己拿针插向阻断右脚知觉的穴道。虽然依然感到剧痛,但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将痛觉隔离在意识之外。 他从怀里取出备用的最后一张令牌。 遮住视野的布落下时,鲍伯头少女已不在前方。 取代少女站在那里的,是架著红色手枪造型cad,五官凛然的少年。 「一条将辉……!」 「好久不见啊,周公瑾。你当时真的是耍得我好惨。」 周试图跳入宇治川。 不过河面却产生爆炸,激起水花,制止他这么做。 「当著一条家『爆裂』的面跳进水里,等于是冲进堆积成山的炸弹。」 后方传来的声音使周公瑾转身看去。 「司波达也……」 周全力施展鬼门遁甲,打算穿过达也身旁。 但达也的手刀进逼到他眼前。周公瑾知道这手刀锋利得如同断钢妖刀,不得不以没有知觉的脚向后跳。 周公瑾再度被达也与将辉包夹。 「为什么我的遁甲术不管用?」 即使事到如今,周依然挂著笑容。 是老神在在?还是虚张声势? 将辉不知道他的真意。 达也不在乎他的真意。 「鬼门遁甲真是了不起。听说在极近距离会失效……但你的术法确实在这种距离也管用。我不知道你想从我的身边穿过。」 「……我无法理解。那么,刚才的攻击是歪打正著?」 达也扬起嘴角。 这张笑容没有周那么俊美,本质却和周的笑容相同。 毫无蕴含任何情感的空洞笑容。 「我不知道你的位置。不过我知道你体内的名仓三郎之血的动向。」 周睁大双眼。 将辉觉得这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年龄不祥的道士展露真正的情感。 「名仓三郎的血……是那时候的……」 「他是否把血针打进了你的体内?已经过了两周,进入体内的异物应该会消失才对。看来血针暗藏了非常强大的念。」 「『念』吗?我一直以为这是现代魔法理论已经割舍的要素。」 「无论以何种道理解释,存在的事物就是存在,不存在的事物就是不存在。」 「但也有某些事物即使存在却不存在,即使不存在却存在。」 达也以银色cad瞄准周公瑾。 「要开课去牢里开吧。不过可能不会给你太多时间。」 「无论如何都要取我性命是吧?」 「这不是由我决定的。」 「也就是说,向你求饶也没有意义?」 达也没有继续回答。 「只要名仓三郎的血还在,你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这是达也的最后通牒。 「到此为止了吗……」 周公瑾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然后在下一瞬间朝将辉一跃。 神行法并不是利用腿部肌肉来奔跑的术法。所以,即使腿没有知觉,只要有「腿」,术法就能发动。 将辉并不知道这一点。 但他采取了这个案例中最好的应对方式。说他运气好,应该是不当的评价。 周公瑾跳跃的瞬间,将辉扣下了红色cad的扳机。 几乎零延迟发动的魔法──「爆裂」。 不是将全身血液气化,而是将局部血液气化的改良型。 周公瑾双腿的小腿肚从内侧炸开。 神行法被破解的周公瑾倒在路上。 「到此为止了。」 将辉架著cad要他投降。 周公瑾立刻起身。他的矜持不允许他就这样难看地倒在地上。 「看来,确实是到此为止了。」 明明膝盖以下已经报废,周却缓缓起身。 动作彷佛幽魂。 「不过,你们没办法抓到我。」 周咧嘴一笑。 如同面具的笑容。 「我不会毁灭。即使死亡,我依然会继续存在!」 「一条,退后!」 达也在大喊的同时往后跳。 一条也同样和周公瑾拉开距离。 下一瞬间,周全身喷血,红色的血化为赤色的火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持续高声大笑,直到火焰熄灭。 火焰熄灭之后,地上连一根骨头都不剩。 「周公瑾真的死了吗?」 黄昏已成夜晚,星光开始闪烁的时候,将辉轻声这么问。 「他并没有逃走。周公瑾确实在那股火焰中燃烧殆尽了。」 达也没看著将辉。他的「眼睛」看著宇治川的上游。 将辉也不经意地看向相同方向,说声「这样啊」回应达也。 将辉没问达也是基于什么根据知道周公瑾没逃走。 「横滨事变的善后工作到此算完全结束了吗?」 「没错。」 「这样啊……刚才只差一点呢。」 「什么事只差一点?」 达也转身看向将辉。 即使是达也,也听不懂将辉毫无脉络可循的这句话。 将辉也看向达也。 「没想到国防军会被操纵,甚至连战车都开出来。差一点就变成内战了。」 「在市区那么高调地互相施展魔法,已经算是内乱状态了。」 达也正经八百的回答令将辉笑了。 「那么,我们及早解决事件,在内乱扩大之前成功镇压,算是『可喜可贺』是吧?」 「或许也可以这么说吧。」 达也也笑出声来。 两人的笑声溶入寂寥的秋风中,消失无踪。 ◇◇◇ 「达也哥哥,辛苦了。」 达也回饭店归还机车时,文弥与亚夜子已经先回来了。 「文弥与亚夜子才辛苦了。你们的默契还是一样地完美。托你们的福,我们才得以挡下那个男人。」 达也出言夸奖,两人随即害羞地移开目光。 「话说回来,达也先生为什么知道他在哪里?明明我们用车子追踪也追丢了……」 大概也是为了遮羞,亚夜子就这么直接询问,没有看著达也的眼睛。 「一位魔法师的执著强烈到即使自身已死,仍然将那个男人逼上了绝境……大概算是这么一回事吧。」 「?」 亚夜子露出不明就里的表情,文弥也不再低头,疑惑地歪过脑袋。 「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原理,等我查明详情再告诉你们。」 达也进入相连的隔壁房间。 来京都时穿的衣服就放在这个房间。 达也就这么开著门换衣服,并且对文弥吩咐: 「文弥,可以帮忙向叶山先生回报任务完成吗?我得去其他地方处理各方面的问题。」 「我知道了,这种小事请交给我吧。」 达也在换装完毕之后走出来。 「拜托你了。」 达也以这句话代替问候,离开了这间饭店。 第十章 隔天,十月二十八日,星期日。 终于来到了二〇九六年论文竞赛当天。 达也不是参加九校联合警备队,而是完全以第二局中后勤人员的身分参加,所以比较可以自由行动。 午休时间,他带著暂时摆脱评审工作的深雪,和来到会场的真由美见面。 「这样啊……杀害名仓先生的凶手自杀了是吧?」 「他的自戕是我们将他逼上绝境的结果,所以不知道是否称得上是自杀。」 达也告知真由美,名仓的命案已经侦破。 「这样比较好。毕竟达也学弟帮名仓先生报仇了。」 真由美朝达也投以放下心中大石的笑容。 「达也学弟,谢谢。『那天晚上的事』就这样扯平吧。」 「学姊,那是……」 「我先走了,要做好警备工作喔。深雪学妹也是,评审工作加油。」 真由美不听达也回应就离席,消失在大厅的人群中。 「哥哥……」 达也就这么抱著真由美扔过来的炸弹,面对挂著假笑看向他的深雪。吃茶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请问『那天晚上的事』是什么事?」 「没有啦,这是……」 「是怎么回事?方便的话请告诉我详情。还是说……」 深雪将手心按在达也的手上。 「有什么不方使的地方吗?」 深雪有点冰凉,触感柔软的手,将达也束缚在原位。 ◇◇◇ 「──就像这样,发动刻印型魔法时,刻上『刻印』的感应型合金板并非必要条件。『刻印』始终是用来引导想子流,而且各位刚才也看到了,以『刻印』的模组投射想子也可以得到相同效果。因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刻印型魔法的本质并未依赖实体刻印。」 由五十里带领的第一高中报告结束之后,观众报以震耳欲聋的掌声。 「这是至今最热烈的掌声呢。」 因为是第一高中报告而没担任评审的深雪,坐在达也身边述说观众席的反应。 「内容也相当创新,不愧是五十里学长。」 达也同样对报告内容挂保证。这时两人都觉得胜券在握。 「那么哥哥,我回评审席了。」 「再来是第二高中吗……唔,那是?」 「哎呀?那不是光宣吗?」 会场一阵哗然。应该大多人都是为上台准备的光宣的美貌感到惊讶吧。不过达也他们当然是在另一方面感到意外。 此时,主持人开始广播。 『大会报告。第二高中更换主讲人。预定的主讲人临时生病,因此变更主讲人。』 「……深雪,你得去评审席了。」 「说得也是。那么哥哥,我先告辞了。」 换组报告的空档会有一半以上的观众离席,助阵的观众群也会有变化。不过这段准备时间没有任何观众离席。 第二高中在这种异样的气氛中开始报告。 『第二高中现在开始报告。我们的主题是「关于精神干涉系魔法原理及启动式应记述事项的假说」。』 会场的喧嚣声因此变大。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原理,现下几乎没有明确的解释。研究这个领域的论文在魔法学上肯定充满野心又革新。 「──从这个观测结果就知道,人类认知事物的同时,会形成新的想子情报体。而且这个情报体会在不再认知对象的同时溃散。必须注意的是,经由认知形成的想子情报体,在认知者主动消除认知对象,比方说瞬间烧毁认知对象时,想子情报体会比实际的消除更早开始溃散。」 「──各位看到的这么多观测结果,皆符合『想子是意念或想法形成的粒子』这个假说。这也显示想子情报体并非来自人类的被动认知,而是主动的精神作用。」 「──人类的意念……换个方式来说就是精神。推测人类想以精神对这个物理次元造成某种效果时,就必须将意念转换为想子情报体。如果采用这个假说的话,那么以心电感应为首的知觉系『超能力』,也可以解释为是利用想子情报体的魔法。」 「──推测以意念,也就是以精神活动形成的想子情报体,具备著各位刚才所看见的这些特徵。当然,并不是这样就已经解析所有特性,不过若能将这里呈现的要素记述为启动式,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公式化速度肯定会大幅提升吧。同时也能促进开发各种让精神干涉系魔法无效的对抗魔法。这将成为一个使世人不再以迷信心态畏惧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契机。」 「──就像这样,精神干涉系魔法本质上也和四大系统八大种类的魔法没有差别。只要『精神』和物质世界有著关连性,就会形成想子情报体。那便是显示意念形态的想子情报体。所以,要是构筑出改写这种想子情报体的魔法式,就至少能改变对于这个世界的具体意念与显在意识。这种魔法会改变人类认知,改变人类的主动意志。」 「──假设人类精神不是分成显在意识与潜在意识,而是在单一意识之中分成显在部分与潜在部分,那么只要对意念形成的想子情报体进行观测与分析,就可以使所有的精神干涉系魔法真正技术化,发展为正式的魔法体系。」 光宣以此作为报告总结。 现场出现瞬间的寂静。 接著,如雷的掌声笼罩会场。 二〇九六年度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优胜的荣冠,在采用一年级学生九岛光宣担任主讲人的第二高中头上闪耀。 这是第一到第九国立魔法大学附设高中里诞生了一颗新星的瞬间。 ◇◇◇ 同时,四叶本家的宅邸里也在进行一场规模虽小,认真程度却超越论文竞赛的报告。 「如同各位刚才听到的,在本次事件中,司波达也即使没被强迫,依然忠实完成任务,并做出了客户要求的成果。属下认为他对四叶来说是有用的人材,对于『工作』的忠诚心也没有任何问题。」 列席众人一脸有苦难言的表情,此时真夜缓缓开口。 「这次的任务是对达也的测验。结果正如叶山先生的报告。各位不这么认为吗?」 「这不得不认同吧。」 椎叶家当家张开原本紧闭的双唇回应。 「放掉这份能力确实很可惜。」 真此木家当家出声认同。 「这次合格了。只限这次。」 新发田家当家并未隐藏不悦的情绪,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们应该舍弃奇怪的先入为主想法。」 武仓家当家如此提议。 「我赞成。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一开始是否期待过度了?差不多需要客观以对了。」 津久叶家当家附议。 「我觉得要进行最终判断还太早。若要说客观评论,司波达也只具备偏颇的才能,也是客观的事实。」 静家当家表示应该慎重以对。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沉默的黑羽家当家──黑羽贡身上。 「黑羽阁下认为呢?」 新发田家当家催促他发言。 「我在本次的任务中失败了。因此,我认为我没资格对这件事表达意见。」 室内洋溢沉重的沉默。 一个文雅的声音无视于这股气氛,为这场议论划下休止符。 「既然这样,就保留到新年的庆春会再做结论吧。」 这是「明年正月要做出最终结论」的宣言。 聚集在这里的分家当家们,没能对四叶家当家的这番话提出异议。 隔天,十月二十八日,星期日。 终于来到了二〇九六年论文竞赛当天。 达也不是参加九校联合警备队,而是完全以第二局中后勤人员的身分参加,所以比较可以自由行动。 午休时间,他带著暂时摆脱评审工作的深雪,和来到会场的真由美见面。 「这样啊……杀害名仓先生的凶手自杀了是吧?」 「他的自戕是我们将他逼上绝境的结果,所以不知道是否称得上是自杀。」 达也告知真由美,名仓的命案已经侦破。 「这样比较好。毕竟达也学弟帮名仓先生报仇了。」 真由美朝达也投以放下心中大石的笑容。 「达也学弟,谢谢。『那天晚上的事』就这样扯平吧。」 「学姊,那是……」 「我先走了,要做好警备工作喔。深雪学妹也是,评审工作加油。」 真由美不听达也回应就离席,消失在大厅的人群中。 「哥哥……」 达也就这么抱著真由美扔过来的炸弹,面对挂著假笑看向他的深雪。吃茶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请问『那天晚上的事』是什么事?」 「没有啦,这是……」 「是怎么回事?方便的话请告诉我详情。还是说……」 深雪将手心按在达也的手上。 「有什么不方使的地方吗?」 深雪有点冰凉,触感柔软的手,将达也束缚在原位。 ◇◇◇ 「──就像这样,发动刻印型魔法时,刻上『刻印』的感应型合金板并非必要条件。『刻印』始终是用来引导想子流,而且各位刚才也看到了,以『刻印』的模组投射想子也可以得到相同效果。因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刻印型魔法的本质并未依赖实体刻印。」 由五十里带领的第一高中报告结束之后,观众报以震耳欲聋的掌声。 「这是至今最热烈的掌声呢。」 因为是第一高中报告而没担任评审的深雪,坐在达也身边述说观众席的反应。 「内容也相当创新,不愧是五十里学长。」 达也同样对报告内容挂保证。这时两人都觉得胜券在握。 「那么哥哥,我回评审席了。」 「再来是第二高中吗……唔,那是?」 「哎呀?那不是光宣吗?」 会场一阵哗然。应该大多人都是为上台准备的光宣的美貌感到惊讶吧。不过达也他们当然是在另一方面感到意外。 此时,主持人开始广播。 『大会报告。第二高中更换主讲人。预定的主讲人临时生病,因此变更主讲人。』 「……深雪,你得去评审席了。」 「说得也是。那么哥哥,我先告辞了。」 换组报告的空档会有一半以上的观众离席,助阵的观众群也会有变化。不过这段准备时间没有任何观众离席。 第二高中在这种异样的气氛中开始报告。 『第二高中现在开始报告。我们的主题是「关于精神干涉系魔法原理及启动式应记述事项的假说」。』 会场的喧嚣声因此变大。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原理,现下几乎没有明确的解释。研究这个领域的论文在魔法学上肯定充满野心又革新。 「──从这个观测结果就知道,人类认知事物的同时,会形成新的想子情报体。而且这个情报体会在不再认知对象的同时溃散。必须注意的是,经由认知形成的想子情报体,在认知者主动消除认知对象,比方说瞬间烧毁认知对象时,想子情报体会比实际的消除更早开始溃散。」 「──各位看到的这么多观测结果,皆符合『想子是意念或想法形成的粒子』这个假说。这也显示想子情报体并非来自人类的被动认知,而是主动的精神作用。」 「──人类的意念……换个方式来说就是精神。推测人类想以精神对这个物理次元造成某种效果时,就必须将意念转换为想子情报体。如果采用这个假说的话,那么以心电感应为首的知觉系『超能力』,也可以解释为是利用想子情报体的魔法。」 「──推测以意念,也就是以精神活动形成的想子情报体,具备著各位刚才所看见的这些特徵。当然,并不是这样就已经解析所有特性,不过若能将这里呈现的要素记述为启动式,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公式化速度肯定会大幅提升吧。同时也能促进开发各种让精神干涉系魔法无效的对抗魔法。这将成为一个使世人不再以迷信心态畏惧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契机。」 「──就像这样,精神干涉系魔法本质上也和四大系统八大种类的魔法没有差别。只要『精神』和物质世界有著关连性,就会形成想子情报体。那便是显示意念形态的想子情报体。所以,要是构筑出改写这种想子情报体的魔法式,就至少能改变对于这个世界的具体意念与显在意识。这种魔法会改变人类认知,改变人类的主动意志。」 「──假设人类精神不是分成显在意识与潜在意识,而是在单一意识之中分成显在部分与潜在部分,那么只要对意念形成的想子情报体进行观测与分析,就可以使所有的精神干涉系魔法真正技术化,发展为正式的魔法体系。」 光宣以此作为报告总结。 现场出现瞬间的寂静。 接著,如雷的掌声笼罩会场。 二〇九六年度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优胜的荣冠,在采用一年级学生九岛光宣担任主讲人的第二高中头上闪耀。 这是第一到第九国立魔法大学附设高中里诞生了一颗新星的瞬间。 ◇◇◇ 同时,四叶本家的宅邸里也在进行一场规模虽小,认真程度却超越论文竞赛的报告。 「如同各位刚才听到的,在本次事件中,司波达也即使没被强迫,依然忠实完成任务,并做出了客户要求的成果。属下认为他对四叶来说是有用的人材,对于『工作』的忠诚心也没有任何问题。」 列席众人一脸有苦难言的表情,此时真夜缓缓开口。 「这次的任务是对达也的测验。结果正如叶山先生的报告。各位不这么认为吗?」 「这不得不认同吧。」 椎叶家当家张开原本紧闭的双唇回应。 「放掉这份能力确实很可惜。」 真此木家当家出声认同。 「这次合格了。只限这次。」 新发田家当家并未隐藏不悦的情绪,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们应该舍弃奇怪的先入为主想法。」 武仓家当家如此提议。 「我赞成。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一开始是否期待过度了?差不多需要客观以对了。」 津久叶家当家附议。 「我觉得要进行最终判断还太早。若要说客观评论,司波达也只具备偏颇的才能,也是客观的事实。」 静家当家表示应该慎重以对。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沉默的黑羽家当家──黑羽贡身上。 「黑羽阁下认为呢?」 新发田家当家催促他发言。 「我在本次的任务中失败了。因此,我认为我没资格对这件事表达意见。」 室内洋溢沉重的沉默。 一个文雅的声音无视于这股气氛,为这场议论划下休止符。 「既然这样,就保留到新年的庆春会再做结论吧。」 这是「明年正月要做出最终结论」的宣言。 聚集在这里的分家当家们,没能对四叶家当家的这番话提出异议。 隔天,十月二十八日,星期日。 终于来到了二〇九六年论文竞赛当天。 达也不是参加九校联合警备队,而是完全以第二局中后勤人员的身分参加,所以比较可以自由行动。 午休时间,他带著暂时摆脱评审工作的深雪,和来到会场的真由美见面。 「这样啊……杀害名仓先生的凶手自杀了是吧?」 「他的自戕是我们将他逼上绝境的结果,所以不知道是否称得上是自杀。」 达也告知真由美,名仓的命案已经侦破。 「这样比较好。毕竟达也学弟帮名仓先生报仇了。」 真由美朝达也投以放下心中大石的笑容。 「达也学弟,谢谢。『那天晚上的事』就这样扯平吧。」 「学姊,那是……」 「我先走了,要做好警备工作喔。深雪学妹也是,评审工作加油。」 真由美不听达也回应就离席,消失在大厅的人群中。 「哥哥……」 达也就这么抱著真由美扔过来的炸弹,面对挂著假笑看向他的深雪。吃茶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请问『那天晚上的事』是什么事?」 「没有啦,这是……」 「是怎么回事?方便的话请告诉我详情。还是说……」 深雪将手心按在达也的手上。 「有什么不方使的地方吗?」 深雪有点冰凉,触感柔软的手,将达也束缚在原位。 ◇◇◇ 「──就像这样,发动刻印型魔法时,刻上『刻印』的感应型合金板并非必要条件。『刻印』始终是用来引导想子流,而且各位刚才也看到了,以『刻印』的模组投射想子也可以得到相同效果。因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刻印型魔法的本质并未依赖实体刻印。」 由五十里带领的第一高中报告结束之后,观众报以震耳欲聋的掌声。 「这是至今最热烈的掌声呢。」 因为是第一高中报告而没担任评审的深雪,坐在达也身边述说观众席的反应。 「内容也相当创新,不愧是五十里学长。」 达也同样对报告内容挂保证。这时两人都觉得胜券在握。 「那么哥哥,我回评审席了。」 「再来是第二高中吗……唔,那是?」 「哎呀?那不是光宣吗?」 会场一阵哗然。应该大多人都是为上台准备的光宣的美貌感到惊讶吧。不过达也他们当然是在另一方面感到意外。 此时,主持人开始广播。 『大会报告。第二高中更换主讲人。预定的主讲人临时生病,因此变更主讲人。』 「……深雪,你得去评审席了。」 「说得也是。那么哥哥,我先告辞了。」 换组报告的空档会有一半以上的观众离席,助阵的观众群也会有变化。不过这段准备时间没有任何观众离席。 第二高中在这种异样的气氛中开始报告。 『第二高中现在开始报告。我们的主题是「关于精神干涉系魔法原理及启动式应记述事项的假说」。』 会场的喧嚣声因此变大。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原理,现下几乎没有明确的解释。研究这个领域的论文在魔法学上肯定充满野心又革新。 「──从这个观测结果就知道,人类认知事物的同时,会形成新的想子情报体。而且这个情报体会在不再认知对象的同时溃散。必须注意的是,经由认知形成的想子情报体,在认知者主动消除认知对象,比方说瞬间烧毁认知对象时,想子情报体会比实际的消除更早开始溃散。」 「──各位看到的这么多观测结果,皆符合『想子是意念或想法形成的粒子』这个假说。这也显示想子情报体并非来自人类的被动认知,而是主动的精神作用。」 「──人类的意念……换个方式来说就是精神。推测人类想以精神对这个物理次元造成某种效果时,就必须将意念转换为想子情报体。如果采用这个假说的话,那么以心电感应为首的知觉系『超能力』,也可以解释为是利用想子情报体的魔法。」 「──推测以意念,也就是以精神活动形成的想子情报体,具备著各位刚才所看见的这些特徵。当然,并不是这样就已经解析所有特性,不过若能将这里呈现的要素记述为启动式,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公式化速度肯定会大幅提升吧。同时也能促进开发各种让精神干涉系魔法无效的对抗魔法。这将成为一个使世人不再以迷信心态畏惧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契机。」 「──就像这样,精神干涉系魔法本质上也和四大系统八大种类的魔法没有差别。只要『精神』和物质世界有著关连性,就会形成想子情报体。那便是显示意念形态的想子情报体。所以,要是构筑出改写这种想子情报体的魔法式,就至少能改变对于这个世界的具体意念与显在意识。这种魔法会改变人类认知,改变人类的主动意志。」 「──假设人类精神不是分成显在意识与潜在意识,而是在单一意识之中分成显在部分与潜在部分,那么只要对意念形成的想子情报体进行观测与分析,就可以使所有的精神干涉系魔法真正技术化,发展为正式的魔法体系。」 光宣以此作为报告总结。 现场出现瞬间的寂静。 接著,如雷的掌声笼罩会场。 二〇九六年度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优胜的荣冠,在采用一年级学生九岛光宣担任主讲人的第二高中头上闪耀。 这是第一到第九国立魔法大学附设高中里诞生了一颗新星的瞬间。 ◇◇◇ 同时,四叶本家的宅邸里也在进行一场规模虽小,认真程度却超越论文竞赛的报告。 「如同各位刚才听到的,在本次事件中,司波达也即使没被强迫,依然忠实完成任务,并做出了客户要求的成果。属下认为他对四叶来说是有用的人材,对于『工作』的忠诚心也没有任何问题。」 列席众人一脸有苦难言的表情,此时真夜缓缓开口。 「这次的任务是对达也的测验。结果正如叶山先生的报告。各位不这么认为吗?」 「这不得不认同吧。」 椎叶家当家张开原本紧闭的双唇回应。 「放掉这份能力确实很可惜。」 真此木家当家出声认同。 「这次合格了。只限这次。」 新发田家当家并未隐藏不悦的情绪,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们应该舍弃奇怪的先入为主想法。」 武仓家当家如此提议。 「我赞成。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一开始是否期待过度了?差不多需要客观以对了。」 津久叶家当家附议。 「我觉得要进行最终判断还太早。若要说客观评论,司波达也只具备偏颇的才能,也是客观的事实。」 静家当家表示应该慎重以对。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沉默的黑羽家当家──黑羽贡身上。 「黑羽阁下认为呢?」 新发田家当家催促他发言。 「我在本次的任务中失败了。因此,我认为我没资格对这件事表达意见。」 室内洋溢沉重的沉默。 一个文雅的声音无视于这股气氛,为这场议论划下休止符。 「既然这样,就保留到新年的庆春会再做结论吧。」 这是「明年正月要做出最终结论」的宣言。 聚集在这里的分家当家们,没能对四叶家当家的这番话提出异议。 隔天,十月二十八日,星期日。 终于来到了二〇九六年论文竞赛当天。 达也不是参加九校联合警备队,而是完全以第二局中后勤人员的身分参加,所以比较可以自由行动。 午休时间,他带著暂时摆脱评审工作的深雪,和来到会场的真由美见面。 「这样啊……杀害名仓先生的凶手自杀了是吧?」 「他的自戕是我们将他逼上绝境的结果,所以不知道是否称得上是自杀。」 达也告知真由美,名仓的命案已经侦破。 「这样比较好。毕竟达也学弟帮名仓先生报仇了。」 真由美朝达也投以放下心中大石的笑容。 「达也学弟,谢谢。『那天晚上的事』就这样扯平吧。」 「学姊,那是……」 「我先走了,要做好警备工作喔。深雪学妹也是,评审工作加油。」 真由美不听达也回应就离席,消失在大厅的人群中。 「哥哥……」 达也就这么抱著真由美扔过来的炸弹,面对挂著假笑看向他的深雪。吃茶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请问『那天晚上的事』是什么事?」 「没有啦,这是……」 「是怎么回事?方便的话请告诉我详情。还是说……」 深雪将手心按在达也的手上。 「有什么不方使的地方吗?」 深雪有点冰凉,触感柔软的手,将达也束缚在原位。 ◇◇◇ 「──就像这样,发动刻印型魔法时,刻上『刻印』的感应型合金板并非必要条件。『刻印』始终是用来引导想子流,而且各位刚才也看到了,以『刻印』的模组投射想子也可以得到相同效果。因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刻印型魔法的本质并未依赖实体刻印。」 由五十里带领的第一高中报告结束之后,观众报以震耳欲聋的掌声。 「这是至今最热烈的掌声呢。」 因为是第一高中报告而没担任评审的深雪,坐在达也身边述说观众席的反应。 「内容也相当创新,不愧是五十里学长。」 达也同样对报告内容挂保证。这时两人都觉得胜券在握。 「那么哥哥,我回评审席了。」 「再来是第二高中吗……唔,那是?」 「哎呀?那不是光宣吗?」 会场一阵哗然。应该大多人都是为上台准备的光宣的美貌感到惊讶吧。不过达也他们当然是在另一方面感到意外。 此时,主持人开始广播。 『大会报告。第二高中更换主讲人。预定的主讲人临时生病,因此变更主讲人。』 「……深雪,你得去评审席了。」 「说得也是。那么哥哥,我先告辞了。」 换组报告的空档会有一半以上的观众离席,助阵的观众群也会有变化。不过这段准备时间没有任何观众离席。 第二高中在这种异样的气氛中开始报告。 『第二高中现在开始报告。我们的主题是「关于精神干涉系魔法原理及启动式应记述事项的假说」。』 会场的喧嚣声因此变大。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原理,现下几乎没有明确的解释。研究这个领域的论文在魔法学上肯定充满野心又革新。 「──从这个观测结果就知道,人类认知事物的同时,会形成新的想子情报体。而且这个情报体会在不再认知对象的同时溃散。必须注意的是,经由认知形成的想子情报体,在认知者主动消除认知对象,比方说瞬间烧毁认知对象时,想子情报体会比实际的消除更早开始溃散。」 「──各位看到的这么多观测结果,皆符合『想子是意念或想法形成的粒子』这个假说。这也显示想子情报体并非来自人类的被动认知,而是主动的精神作用。」 「──人类的意念……换个方式来说就是精神。推测人类想以精神对这个物理次元造成某种效果时,就必须将意念转换为想子情报体。如果采用这个假说的话,那么以心电感应为首的知觉系『超能力』,也可以解释为是利用想子情报体的魔法。」 「──推测以意念,也就是以精神活动形成的想子情报体,具备著各位刚才所看见的这些特徵。当然,并不是这样就已经解析所有特性,不过若能将这里呈现的要素记述为启动式,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公式化速度肯定会大幅提升吧。同时也能促进开发各种让精神干涉系魔法无效的对抗魔法。这将成为一个使世人不再以迷信心态畏惧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契机。」 「──就像这样,精神干涉系魔法本质上也和四大系统八大种类的魔法没有差别。只要『精神』和物质世界有著关连性,就会形成想子情报体。那便是显示意念形态的想子情报体。所以,要是构筑出改写这种想子情报体的魔法式,就至少能改变对于这个世界的具体意念与显在意识。这种魔法会改变人类认知,改变人类的主动意志。」 「──假设人类精神不是分成显在意识与潜在意识,而是在单一意识之中分成显在部分与潜在部分,那么只要对意念形成的想子情报体进行观测与分析,就可以使所有的精神干涉系魔法真正技术化,发展为正式的魔法体系。」 光宣以此作为报告总结。 现场出现瞬间的寂静。 接著,如雷的掌声笼罩会场。 二〇九六年度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优胜的荣冠,在采用一年级学生九岛光宣担任主讲人的第二高中头上闪耀。 这是第一到第九国立魔法大学附设高中里诞生了一颗新星的瞬间。 ◇◇◇ 同时,四叶本家的宅邸里也在进行一场规模虽小,认真程度却超越论文竞赛的报告。 「如同各位刚才听到的,在本次事件中,司波达也即使没被强迫,依然忠实完成任务,并做出了客户要求的成果。属下认为他对四叶来说是有用的人材,对于『工作』的忠诚心也没有任何问题。」 列席众人一脸有苦难言的表情,此时真夜缓缓开口。 「这次的任务是对达也的测验。结果正如叶山先生的报告。各位不这么认为吗?」 「这不得不认同吧。」 椎叶家当家张开原本紧闭的双唇回应。 「放掉这份能力确实很可惜。」 真此木家当家出声认同。 「这次合格了。只限这次。」 新发田家当家并未隐藏不悦的情绪,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们应该舍弃奇怪的先入为主想法。」 武仓家当家如此提议。 「我赞成。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一开始是否期待过度了?差不多需要客观以对了。」 津久叶家当家附议。 「我觉得要进行最终判断还太早。若要说客观评论,司波达也只具备偏颇的才能,也是客观的事实。」 静家当家表示应该慎重以对。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沉默的黑羽家当家──黑羽贡身上。 「黑羽阁下认为呢?」 新发田家当家催促他发言。 「我在本次的任务中失败了。因此,我认为我没资格对这件事表达意见。」 室内洋溢沉重的沉默。 一个文雅的声音无视于这股气氛,为这场议论划下休止符。 「既然这样,就保留到新年的庆春会再做结论吧。」 这是「明年正月要做出最终结论」的宣言。 聚集在这里的分家当家们,没能对四叶家当家的这番话提出异议。 隔天,十月二十八日,星期日。 终于来到了二〇九六年论文竞赛当天。 达也不是参加九校联合警备队,而是完全以第二局中后勤人员的身分参加,所以比较可以自由行动。 午休时间,他带著暂时摆脱评审工作的深雪,和来到会场的真由美见面。 「这样啊……杀害名仓先生的凶手自杀了是吧?」 「他的自戕是我们将他逼上绝境的结果,所以不知道是否称得上是自杀。」 达也告知真由美,名仓的命案已经侦破。 「这样比较好。毕竟达也学弟帮名仓先生报仇了。」 真由美朝达也投以放下心中大石的笑容。 「达也学弟,谢谢。『那天晚上的事』就这样扯平吧。」 「学姊,那是……」 「我先走了,要做好警备工作喔。深雪学妹也是,评审工作加油。」 真由美不听达也回应就离席,消失在大厅的人群中。 「哥哥……」 达也就这么抱著真由美扔过来的炸弹,面对挂著假笑看向他的深雪。吃茶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请问『那天晚上的事』是什么事?」 「没有啦,这是……」 「是怎么回事?方便的话请告诉我详情。还是说……」 深雪将手心按在达也的手上。 「有什么不方使的地方吗?」 深雪有点冰凉,触感柔软的手,将达也束缚在原位。 ◇◇◇ 「──就像这样,发动刻印型魔法时,刻上『刻印』的感应型合金板并非必要条件。『刻印』始终是用来引导想子流,而且各位刚才也看到了,以『刻印』的模组投射想子也可以得到相同效果。因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刻印型魔法的本质并未依赖实体刻印。」 由五十里带领的第一高中报告结束之后,观众报以震耳欲聋的掌声。 「这是至今最热烈的掌声呢。」 因为是第一高中报告而没担任评审的深雪,坐在达也身边述说观众席的反应。 「内容也相当创新,不愧是五十里学长。」 达也同样对报告内容挂保证。这时两人都觉得胜券在握。 「那么哥哥,我回评审席了。」 「再来是第二高中吗……唔,那是?」 「哎呀?那不是光宣吗?」 会场一阵哗然。应该大多人都是为上台准备的光宣的美貌感到惊讶吧。不过达也他们当然是在另一方面感到意外。 此时,主持人开始广播。 『大会报告。第二高中更换主讲人。预定的主讲人临时生病,因此变更主讲人。』 「……深雪,你得去评审席了。」 「说得也是。那么哥哥,我先告辞了。」 换组报告的空档会有一半以上的观众离席,助阵的观众群也会有变化。不过这段准备时间没有任何观众离席。 第二高中在这种异样的气氛中开始报告。 『第二高中现在开始报告。我们的主题是「关于精神干涉系魔法原理及启动式应记述事项的假说」。』 会场的喧嚣声因此变大。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原理,现下几乎没有明确的解释。研究这个领域的论文在魔法学上肯定充满野心又革新。 「──从这个观测结果就知道,人类认知事物的同时,会形成新的想子情报体。而且这个情报体会在不再认知对象的同时溃散。必须注意的是,经由认知形成的想子情报体,在认知者主动消除认知对象,比方说瞬间烧毁认知对象时,想子情报体会比实际的消除更早开始溃散。」 「──各位看到的这么多观测结果,皆符合『想子是意念或想法形成的粒子』这个假说。这也显示想子情报体并非来自人类的被动认知,而是主动的精神作用。」 「──人类的意念……换个方式来说就是精神。推测人类想以精神对这个物理次元造成某种效果时,就必须将意念转换为想子情报体。如果采用这个假说的话,那么以心电感应为首的知觉系『超能力』,也可以解释为是利用想子情报体的魔法。」 「──推测以意念,也就是以精神活动形成的想子情报体,具备著各位刚才所看见的这些特徵。当然,并不是这样就已经解析所有特性,不过若能将这里呈现的要素记述为启动式,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公式化速度肯定会大幅提升吧。同时也能促进开发各种让精神干涉系魔法无效的对抗魔法。这将成为一个使世人不再以迷信心态畏惧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契机。」 「──就像这样,精神干涉系魔法本质上也和四大系统八大种类的魔法没有差别。只要『精神』和物质世界有著关连性,就会形成想子情报体。那便是显示意念形态的想子情报体。所以,要是构筑出改写这种想子情报体的魔法式,就至少能改变对于这个世界的具体意念与显在意识。这种魔法会改变人类认知,改变人类的主动意志。」 「──假设人类精神不是分成显在意识与潜在意识,而是在单一意识之中分成显在部分与潜在部分,那么只要对意念形成的想子情报体进行观测与分析,就可以使所有的精神干涉系魔法真正技术化,发展为正式的魔法体系。」 光宣以此作为报告总结。 现场出现瞬间的寂静。 接著,如雷的掌声笼罩会场。 二〇九六年度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优胜的荣冠,在采用一年级学生九岛光宣担任主讲人的第二高中头上闪耀。 这是第一到第九国立魔法大学附设高中里诞生了一颗新星的瞬间。 ◇◇◇ 同时,四叶本家的宅邸里也在进行一场规模虽小,认真程度却超越论文竞赛的报告。 「如同各位刚才听到的,在本次事件中,司波达也即使没被强迫,依然忠实完成任务,并做出了客户要求的成果。属下认为他对四叶来说是有用的人材,对于『工作』的忠诚心也没有任何问题。」 列席众人一脸有苦难言的表情,此时真夜缓缓开口。 「这次的任务是对达也的测验。结果正如叶山先生的报告。各位不这么认为吗?」 「这不得不认同吧。」 椎叶家当家张开原本紧闭的双唇回应。 「放掉这份能力确实很可惜。」 真此木家当家出声认同。 「这次合格了。只限这次。」 新发田家当家并未隐藏不悦的情绪,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们应该舍弃奇怪的先入为主想法。」 武仓家当家如此提议。 「我赞成。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一开始是否期待过度了?差不多需要客观以对了。」 津久叶家当家附议。 「我觉得要进行最终判断还太早。若要说客观评论,司波达也只具备偏颇的才能,也是客观的事实。」 静家当家表示应该慎重以对。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沉默的黑羽家当家──黑羽贡身上。 「黑羽阁下认为呢?」 新发田家当家催促他发言。 「我在本次的任务中失败了。因此,我认为我没资格对这件事表达意见。」 室内洋溢沉重的沉默。 一个文雅的声音无视于这股气氛,为这场议论划下休止符。 「既然这样,就保留到新年的庆春会再做结论吧。」 这是「明年正月要做出最终结论」的宣言。 聚集在这里的分家当家们,没能对四叶家当家的这番话提出异议。 隔天,十月二十八日,星期日。 终于来到了二〇九六年论文竞赛当天。 达也不是参加九校联合警备队,而是完全以第二局中后勤人员的身分参加,所以比较可以自由行动。 午休时间,他带著暂时摆脱评审工作的深雪,和来到会场的真由美见面。 「这样啊……杀害名仓先生的凶手自杀了是吧?」 「他的自戕是我们将他逼上绝境的结果,所以不知道是否称得上是自杀。」 达也告知真由美,名仓的命案已经侦破。 「这样比较好。毕竟达也学弟帮名仓先生报仇了。」 真由美朝达也投以放下心中大石的笑容。 「达也学弟,谢谢。『那天晚上的事』就这样扯平吧。」 「学姊,那是……」 「我先走了,要做好警备工作喔。深雪学妹也是,评审工作加油。」 真由美不听达也回应就离席,消失在大厅的人群中。 「哥哥……」 达也就这么抱著真由美扔过来的炸弹,面对挂著假笑看向他的深雪。吃茶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请问『那天晚上的事』是什么事?」 「没有啦,这是……」 「是怎么回事?方便的话请告诉我详情。还是说……」 深雪将手心按在达也的手上。 「有什么不方使的地方吗?」 深雪有点冰凉,触感柔软的手,将达也束缚在原位。 ◇◇◇ 「──就像这样,发动刻印型魔法时,刻上『刻印』的感应型合金板并非必要条件。『刻印』始终是用来引导想子流,而且各位刚才也看到了,以『刻印』的模组投射想子也可以得到相同效果。因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刻印型魔法的本质并未依赖实体刻印。」 由五十里带领的第一高中报告结束之后,观众报以震耳欲聋的掌声。 「这是至今最热烈的掌声呢。」 因为是第一高中报告而没担任评审的深雪,坐在达也身边述说观众席的反应。 「内容也相当创新,不愧是五十里学长。」 达也同样对报告内容挂保证。这时两人都觉得胜券在握。 「那么哥哥,我回评审席了。」 「再来是第二高中吗……唔,那是?」 「哎呀?那不是光宣吗?」 会场一阵哗然。应该大多人都是为上台准备的光宣的美貌感到惊讶吧。不过达也他们当然是在另一方面感到意外。 此时,主持人开始广播。 『大会报告。第二高中更换主讲人。预定的主讲人临时生病,因此变更主讲人。』 「……深雪,你得去评审席了。」 「说得也是。那么哥哥,我先告辞了。」 换组报告的空档会有一半以上的观众离席,助阵的观众群也会有变化。不过这段准备时间没有任何观众离席。 第二高中在这种异样的气氛中开始报告。 『第二高中现在开始报告。我们的主题是「关于精神干涉系魔法原理及启动式应记述事项的假说」。』 会场的喧嚣声因此变大。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原理,现下几乎没有明确的解释。研究这个领域的论文在魔法学上肯定充满野心又革新。 「──从这个观测结果就知道,人类认知事物的同时,会形成新的想子情报体。而且这个情报体会在不再认知对象的同时溃散。必须注意的是,经由认知形成的想子情报体,在认知者主动消除认知对象,比方说瞬间烧毁认知对象时,想子情报体会比实际的消除更早开始溃散。」 「──各位看到的这么多观测结果,皆符合『想子是意念或想法形成的粒子』这个假说。这也显示想子情报体并非来自人类的被动认知,而是主动的精神作用。」 「──人类的意念……换个方式来说就是精神。推测人类想以精神对这个物理次元造成某种效果时,就必须将意念转换为想子情报体。如果采用这个假说的话,那么以心电感应为首的知觉系『超能力』,也可以解释为是利用想子情报体的魔法。」 「──推测以意念,也就是以精神活动形成的想子情报体,具备著各位刚才所看见的这些特徵。当然,并不是这样就已经解析所有特性,不过若能将这里呈现的要素记述为启动式,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公式化速度肯定会大幅提升吧。同时也能促进开发各种让精神干涉系魔法无效的对抗魔法。这将成为一个使世人不再以迷信心态畏惧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契机。」 「──就像这样,精神干涉系魔法本质上也和四大系统八大种类的魔法没有差别。只要『精神』和物质世界有著关连性,就会形成想子情报体。那便是显示意念形态的想子情报体。所以,要是构筑出改写这种想子情报体的魔法式,就至少能改变对于这个世界的具体意念与显在意识。这种魔法会改变人类认知,改变人类的主动意志。」 「──假设人类精神不是分成显在意识与潜在意识,而是在单一意识之中分成显在部分与潜在部分,那么只要对意念形成的想子情报体进行观测与分析,就可以使所有的精神干涉系魔法真正技术化,发展为正式的魔法体系。」 光宣以此作为报告总结。 现场出现瞬间的寂静。 接著,如雷的掌声笼罩会场。 二〇九六年度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优胜的荣冠,在采用一年级学生九岛光宣担任主讲人的第二高中头上闪耀。 这是第一到第九国立魔法大学附设高中里诞生了一颗新星的瞬间。 ◇◇◇ 同时,四叶本家的宅邸里也在进行一场规模虽小,认真程度却超越论文竞赛的报告。 「如同各位刚才听到的,在本次事件中,司波达也即使没被强迫,依然忠实完成任务,并做出了客户要求的成果。属下认为他对四叶来说是有用的人材,对于『工作』的忠诚心也没有任何问题。」 列席众人一脸有苦难言的表情,此时真夜缓缓开口。 「这次的任务是对达也的测验。结果正如叶山先生的报告。各位不这么认为吗?」 「这不得不认同吧。」 椎叶家当家张开原本紧闭的双唇回应。 「放掉这份能力确实很可惜。」 真此木家当家出声认同。 「这次合格了。只限这次。」 新发田家当家并未隐藏不悦的情绪,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们应该舍弃奇怪的先入为主想法。」 武仓家当家如此提议。 「我赞成。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一开始是否期待过度了?差不多需要客观以对了。」 津久叶家当家附议。 「我觉得要进行最终判断还太早。若要说客观评论,司波达也只具备偏颇的才能,也是客观的事实。」 静家当家表示应该慎重以对。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沉默的黑羽家当家──黑羽贡身上。 「黑羽阁下认为呢?」 新发田家当家催促他发言。 「我在本次的任务中失败了。因此,我认为我没资格对这件事表达意见。」 室内洋溢沉重的沉默。 一个文雅的声音无视于这股气氛,为这场议论划下休止符。 「既然这样,就保留到新年的庆春会再做结论吧。」 这是「明年正月要做出最终结论」的宣言。 聚集在这里的分家当家们,没能对四叶家当家的这番话提出异议。 隔天,十月二十八日,星期日。 终于来到了二〇九六年论文竞赛当天。 达也不是参加九校联合警备队,而是完全以第二局中后勤人员的身分参加,所以比较可以自由行动。 午休时间,他带著暂时摆脱评审工作的深雪,和来到会场的真由美见面。 「这样啊……杀害名仓先生的凶手自杀了是吧?」 「他的自戕是我们将他逼上绝境的结果,所以不知道是否称得上是自杀。」 达也告知真由美,名仓的命案已经侦破。 「这样比较好。毕竟达也学弟帮名仓先生报仇了。」 真由美朝达也投以放下心中大石的笑容。 「达也学弟,谢谢。『那天晚上的事』就这样扯平吧。」 「学姊,那是……」 「我先走了,要做好警备工作喔。深雪学妹也是,评审工作加油。」 真由美不听达也回应就离席,消失在大厅的人群中。 「哥哥……」 达也就这么抱著真由美扔过来的炸弹,面对挂著假笑看向他的深雪。吃茶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请问『那天晚上的事』是什么事?」 「没有啦,这是……」 「是怎么回事?方便的话请告诉我详情。还是说……」 深雪将手心按在达也的手上。 「有什么不方使的地方吗?」 深雪有点冰凉,触感柔软的手,将达也束缚在原位。 ◇◇◇ 「──就像这样,发动刻印型魔法时,刻上『刻印』的感应型合金板并非必要条件。『刻印』始终是用来引导想子流,而且各位刚才也看到了,以『刻印』的模组投射想子也可以得到相同效果。因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刻印型魔法的本质并未依赖实体刻印。」 由五十里带领的第一高中报告结束之后,观众报以震耳欲聋的掌声。 「这是至今最热烈的掌声呢。」 因为是第一高中报告而没担任评审的深雪,坐在达也身边述说观众席的反应。 「内容也相当创新,不愧是五十里学长。」 达也同样对报告内容挂保证。这时两人都觉得胜券在握。 「那么哥哥,我回评审席了。」 「再来是第二高中吗……唔,那是?」 「哎呀?那不是光宣吗?」 会场一阵哗然。应该大多人都是为上台准备的光宣的美貌感到惊讶吧。不过达也他们当然是在另一方面感到意外。 此时,主持人开始广播。 『大会报告。第二高中更换主讲人。预定的主讲人临时生病,因此变更主讲人。』 「……深雪,你得去评审席了。」 「说得也是。那么哥哥,我先告辞了。」 换组报告的空档会有一半以上的观众离席,助阵的观众群也会有变化。不过这段准备时间没有任何观众离席。 第二高中在这种异样的气氛中开始报告。 『第二高中现在开始报告。我们的主题是「关于精神干涉系魔法原理及启动式应记述事项的假说」。』 会场的喧嚣声因此变大。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原理,现下几乎没有明确的解释。研究这个领域的论文在魔法学上肯定充满野心又革新。 「──从这个观测结果就知道,人类认知事物的同时,会形成新的想子情报体。而且这个情报体会在不再认知对象的同时溃散。必须注意的是,经由认知形成的想子情报体,在认知者主动消除认知对象,比方说瞬间烧毁认知对象时,想子情报体会比实际的消除更早开始溃散。」 「──各位看到的这么多观测结果,皆符合『想子是意念或想法形成的粒子』这个假说。这也显示想子情报体并非来自人类的被动认知,而是主动的精神作用。」 「──人类的意念……换个方式来说就是精神。推测人类想以精神对这个物理次元造成某种效果时,就必须将意念转换为想子情报体。如果采用这个假说的话,那么以心电感应为首的知觉系『超能力』,也可以解释为是利用想子情报体的魔法。」 「──推测以意念,也就是以精神活动形成的想子情报体,具备著各位刚才所看见的这些特徵。当然,并不是这样就已经解析所有特性,不过若能将这里呈现的要素记述为启动式,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公式化速度肯定会大幅提升吧。同时也能促进开发各种让精神干涉系魔法无效的对抗魔法。这将成为一个使世人不再以迷信心态畏惧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契机。」 「──就像这样,精神干涉系魔法本质上也和四大系统八大种类的魔法没有差别。只要『精神』和物质世界有著关连性,就会形成想子情报体。那便是显示意念形态的想子情报体。所以,要是构筑出改写这种想子情报体的魔法式,就至少能改变对于这个世界的具体意念与显在意识。这种魔法会改变人类认知,改变人类的主动意志。」 「──假设人类精神不是分成显在意识与潜在意识,而是在单一意识之中分成显在部分与潜在部分,那么只要对意念形成的想子情报体进行观测与分析,就可以使所有的精神干涉系魔法真正技术化,发展为正式的魔法体系。」 光宣以此作为报告总结。 现场出现瞬间的寂静。 接著,如雷的掌声笼罩会场。 二〇九六年度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优胜的荣冠,在采用一年级学生九岛光宣担任主讲人的第二高中头上闪耀。 这是第一到第九国立魔法大学附设高中里诞生了一颗新星的瞬间。 ◇◇◇ 同时,四叶本家的宅邸里也在进行一场规模虽小,认真程度却超越论文竞赛的报告。 「如同各位刚才听到的,在本次事件中,司波达也即使没被强迫,依然忠实完成任务,并做出了客户要求的成果。属下认为他对四叶来说是有用的人材,对于『工作』的忠诚心也没有任何问题。」 列席众人一脸有苦难言的表情,此时真夜缓缓开口。 「这次的任务是对达也的测验。结果正如叶山先生的报告。各位不这么认为吗?」 「这不得不认同吧。」 椎叶家当家张开原本紧闭的双唇回应。 「放掉这份能力确实很可惜。」 真此木家当家出声认同。 「这次合格了。只限这次。」 新发田家当家并未隐藏不悦的情绪,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们应该舍弃奇怪的先入为主想法。」 武仓家当家如此提议。 「我赞成。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一开始是否期待过度了?差不多需要客观以对了。」 津久叶家当家附议。 「我觉得要进行最终判断还太早。若要说客观评论,司波达也只具备偏颇的才能,也是客观的事实。」 静家当家表示应该慎重以对。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沉默的黑羽家当家──黑羽贡身上。 「黑羽阁下认为呢?」 新发田家当家催促他发言。 「我在本次的任务中失败了。因此,我认为我没资格对这件事表达意见。」 室内洋溢沉重的沉默。 一个文雅的声音无视于这股气氛,为这场议论划下休止符。 「既然这样,就保留到新年的庆春会再做结论吧。」 这是「明年正月要做出最终结论」的宣言。 聚集在这里的分家当家们,没能对四叶家当家的这番话提出异议。 隔天,十月二十八日,星期日。 终于来到了二〇九六年论文竞赛当天。 达也不是参加九校联合警备队,而是完全以第二局中后勤人员的身分参加,所以比较可以自由行动。 午休时间,他带著暂时摆脱评审工作的深雪,和来到会场的真由美见面。 「这样啊……杀害名仓先生的凶手自杀了是吧?」 「他的自戕是我们将他逼上绝境的结果,所以不知道是否称得上是自杀。」 达也告知真由美,名仓的命案已经侦破。 「这样比较好。毕竟达也学弟帮名仓先生报仇了。」 真由美朝达也投以放下心中大石的笑容。 「达也学弟,谢谢。『那天晚上的事』就这样扯平吧。」 「学姊,那是……」 「我先走了,要做好警备工作喔。深雪学妹也是,评审工作加油。」 真由美不听达也回应就离席,消失在大厅的人群中。 「哥哥……」 达也就这么抱著真由美扔过来的炸弹,面对挂著假笑看向他的深雪。吃茶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请问『那天晚上的事』是什么事?」 「没有啦,这是……」 「是怎么回事?方便的话请告诉我详情。还是说……」 深雪将手心按在达也的手上。 「有什么不方使的地方吗?」 深雪有点冰凉,触感柔软的手,将达也束缚在原位。 ◇◇◇ 「──就像这样,发动刻印型魔法时,刻上『刻印』的感应型合金板并非必要条件。『刻印』始终是用来引导想子流,而且各位刚才也看到了,以『刻印』的模组投射想子也可以得到相同效果。因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刻印型魔法的本质并未依赖实体刻印。」 由五十里带领的第一高中报告结束之后,观众报以震耳欲聋的掌声。 「这是至今最热烈的掌声呢。」 因为是第一高中报告而没担任评审的深雪,坐在达也身边述说观众席的反应。 「内容也相当创新,不愧是五十里学长。」 达也同样对报告内容挂保证。这时两人都觉得胜券在握。 「那么哥哥,我回评审席了。」 「再来是第二高中吗……唔,那是?」 「哎呀?那不是光宣吗?」 会场一阵哗然。应该大多人都是为上台准备的光宣的美貌感到惊讶吧。不过达也他们当然是在另一方面感到意外。 此时,主持人开始广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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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由美不听达也回应就离席,消失在大厅的人群中。 「哥哥……」 达也就这么抱著真由美扔过来的炸弹,面对挂著假笑看向他的深雪。吃茶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请问『那天晚上的事』是什么事?」 「没有啦,这是……」 「是怎么回事?方便的话请告诉我详情。还是说……」 深雪将手心按在达也的手上。 「有什么不方使的地方吗?」 深雪有点冰凉,触感柔软的手,将达也束缚在原位。 ◇◇◇ 「──就像这样,发动刻印型魔法时,刻上『刻印』的感应型合金板并非必要条件。『刻印』始终是用来引导想子流,而且各位刚才也看到了,以『刻印』的模组投射想子也可以得到相同效果。因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刻印型魔法的本质并未依赖实体刻印。」 由五十里带领的第一高中报告结束之后,观众报以震耳欲聋的掌声。 「这是至今最热烈的掌声呢。」 因为是第一高中报告而没担任评审的深雪,坐在达也身边述说观众席的反应。 「内容也相当创新,不愧是五十里学长。」 达也同样对报告内容挂保证。这时两人都觉得胜券在握。 「那么哥哥,我回评审席了。」 「再来是第二高中吗……唔,那是?」 「哎呀?那不是光宣吗?」 会场一阵哗然。应该大多人都是为上台准备的光宣的美貌感到惊讶吧。不过达也他们当然是在另一方面感到意外。 此时,主持人开始广播。 『大会报告。第二高中更换主讲人。预定的主讲人临时生病,因此变更主讲人。』 「……深雪,你得去评审席了。」 「说得也是。那么哥哥,我先告辞了。」 换组报告的空档会有一半以上的观众离席,助阵的观众群也会有变化。不过这段准备时间没有任何观众离席。 第二高中在这种异样的气氛中开始报告。 『第二高中现在开始报告。我们的主题是「关于精神干涉系魔法原理及启动式应记述事项的假说」。』 会场的喧嚣声因此变大。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原理,现下几乎没有明确的解释。研究这个领域的论文在魔法学上肯定充满野心又革新。 「──从这个观测结果就知道,人类认知事物的同时,会形成新的想子情报体。而且这个情报体会在不再认知对象的同时溃散。必须注意的是,经由认知形成的想子情报体,在认知者主动消除认知对象,比方说瞬间烧毁认知对象时,想子情报体会比实际的消除更早开始溃散。」 「──各位看到的这么多观测结果,皆符合『想子是意念或想法形成的粒子』这个假说。这也显示想子情报体并非来自人类的被动认知,而是主动的精神作用。」 「──人类的意念……换个方式来说就是精神。推测人类想以精神对这个物理次元造成某种效果时,就必须将意念转换为想子情报体。如果采用这个假说的话,那么以心电感应为首的知觉系『超能力』,也可以解释为是利用想子情报体的魔法。」 「──推测以意念,也就是以精神活动形成的想子情报体,具备著各位刚才所看见的这些特徵。当然,并不是这样就已经解析所有特性,不过若能将这里呈现的要素记述为启动式,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公式化速度肯定会大幅提升吧。同时也能促进开发各种让精神干涉系魔法无效的对抗魔法。这将成为一个使世人不再以迷信心态畏惧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契机。」 「──就像这样,精神干涉系魔法本质上也和四大系统八大种类的魔法没有差别。只要『精神』和物质世界有著关连性,就会形成想子情报体。那便是显示意念形态的想子情报体。所以,要是构筑出改写这种想子情报体的魔法式,就至少能改变对于这个世界的具体意念与显在意识。这种魔法会改变人类认知,改变人类的主动意志。」 「──假设人类精神不是分成显在意识与潜在意识,而是在单一意识之中分成显在部分与潜在部分,那么只要对意念形成的想子情报体进行观测与分析,就可以使所有的精神干涉系魔法真正技术化,发展为正式的魔法体系。」 光宣以此作为报告总结。 现场出现瞬间的寂静。 接著,如雷的掌声笼罩会场。 二〇九六年度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优胜的荣冠,在采用一年级学生九岛光宣担任主讲人的第二高中头上闪耀。 这是第一到第九国立魔法大学附设高中里诞生了一颗新星的瞬间。 ◇◇◇ 同时,四叶本家的宅邸里也在进行一场规模虽小,认真程度却超越论文竞赛的报告。 「如同各位刚才听到的,在本次事件中,司波达也即使没被强迫,依然忠实完成任务,并做出了客户要求的成果。属下认为他对四叶来说是有用的人材,对于『工作』的忠诚心也没有任何问题。」 列席众人一脸有苦难言的表情,此时真夜缓缓开口。 「这次的任务是对达也的测验。结果正如叶山先生的报告。各位不这么认为吗?」 「这不得不认同吧。」 椎叶家当家张开原本紧闭的双唇回应。 「放掉这份能力确实很可惜。」 真此木家当家出声认同。 「这次合格了。只限这次。」 新发田家当家并未隐藏不悦的情绪,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们应该舍弃奇怪的先入为主想法。」 武仓家当家如此提议。 「我赞成。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一开始是否期待过度了?差不多需要客观以对了。」 津久叶家当家附议。 「我觉得要进行最终判断还太早。若要说客观评论,司波达也只具备偏颇的才能,也是客观的事实。」 静家当家表示应该慎重以对。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沉默的黑羽家当家──黑羽贡身上。 「黑羽阁下认为呢?」 新发田家当家催促他发言。 「我在本次的任务中失败了。因此,我认为我没资格对这件事表达意见。」 室内洋溢沉重的沉默。 一个文雅的声音无视于这股气氛,为这场议论划下休止符。 「既然这样,就保留到新年的庆春会再做结论吧。」 这是「明年正月要做出最终结论」的宣言。 聚集在这里的分家当家们,没能对四叶家当家的这番话提出异议。 后记 这次《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十五集〈古都内乱篇〉下集,不知道各位的感想如何呢?这次的副标题写成〈古都内乱未遂篇〉或许比较正确,但在副标题泄漏剧情也很扫兴,最重要的是写成〈未遂篇〉会没有紧张感,所以恳请各位谅解。 话说,四叶的分家终于登场了。虽然在这次的篇章中只是配角,但对我来说却是感触良多,有种「这些家伙终于登场了啊……」的感觉。不,真要说的话,他们今后也还是配角,但他们是会让《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剧情进入重要关头的要角,所以才迟迟未让他们上场。他们正式登场的篇章将是本作品的一大高潮。 如前面所述,各分家从一开始就确定会登场,但其实我最近才决定他们的姓氏。构思他们的姓氏时,我伤透了脑筋,老想不出最适合的。椎叶、真柴、新发田、黑羽、武仓、津久叶、静。在这几个姓氏之中,椎叶(shiiba)、真柴(mashiba)、新发田(shibata)应该比较好懂,都是从「四叶」的音读「shiba」变化而成。 黑羽(kuroba)应该已经有人察觉了,是来自「四叶幸运草(clover)」。 武仓(magura)的由来是「四叶葎(yotsubamugura)」这种植物。 津久叶(tsukuba)源自「冲羽根草(tsukubanesou)」,这是有四片叶子的百合科多年生植物。 而静(shizuka)是从「银线草(hitorishizuka)」取名的。这也是四片叶子的多年生植物。 我为了挑选他们的姓氏调查各种资料才知道,要让名字拥有法则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最后再聊一个关于创作的秘辛。本书有出现「诸葛孔明习得鬼门遁甲」的设定(始终只是本作品的设定),不过在〈横滨骚乱篇〉与本次〈古都内乱篇〉使用的鬼门遁甲性质,是我参考《三国演义》(正确来说是吉川英治老师的《三国志》)记载的孔明事迹,以我自己的观点解释而成。换句话说,与其说是孔明习得鬼门遁甲,应该说我把孔明使用的术法设定成鬼门遁甲,这样的说法才是正确的顺序。关于诸葛孔明,《三国志》并非没有类似的描写,不过鬼门遁甲的性质说到底都是我个人的创作。 本次也由衷感谢各位陪同至此。可以的话,下集第十六集〈四叶继承篇〉也请多指教。 (佐岛勤) 这次《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十五集〈古都内乱篇〉下集,不知道各位的感想如何呢?这次的副标题写成〈古都内乱未遂篇〉或许比较正确,但在副标题泄漏剧情也很扫兴,最重要的是写成〈未遂篇〉会没有紧张感,所以恳请各位谅解。 话说,四叶的分家终于登场了。虽然在这次的篇章中只是配角,但对我来说却是感触良多,有种「这些家伙终于登场了啊……」的感觉。不,真要说的话,他们今后也还是配角,但他们是会让《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剧情进入重要关头的要角,所以才迟迟未让他们上场。他们正式登场的篇章将是本作品的一大高潮。 如前面所述,各分家从一开始就确定会登场,但其实我最近才决定他们的姓氏。构思他们的姓氏时,我伤透了脑筋,老想不出最适合的。椎叶、真柴、新发田、黑羽、武仓、津久叶、静。在这几个姓氏之中,椎叶(shiiba)、真柴(mashiba)、新发田(shibata)应该比较好懂,都是从「四叶」的音读「shiba」变化而成。 黑羽(kuroba)应该已经有人察觉了,是来自「四叶幸运草(clover)」。 武仓(magura)的由来是「四叶葎(yotsubamugura)」这种植物。 津久叶(tsukuba)源自「冲羽根草(tsukubanesou)」,这是有四片叶子的百合科多年生植物。 而静(shizuka)是从「银线草(hitorishizuka)」取名的。这也是四片叶子的多年生植物。 我为了挑选他们的姓氏调查各种资料才知道,要让名字拥有法则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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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再聊一个关于创作的秘辛。本书有出现「诸葛孔明习得鬼门遁甲」的设定(始终只是本作品的设定),不过在〈横滨骚乱篇〉与本次〈古都内乱篇〉使用的鬼门遁甲性质,是我参考《三国演义》(正确来说是吉川英治老师的《三国志》)记载的孔明事迹,以我自己的观点解释而成。换句话说,与其说是孔明习得鬼门遁甲,应该说我把孔明使用的术法设定成鬼门遁甲,这样的说法才是正确的顺序。关于诸葛孔明,《三国志》并非没有类似的描写,不过鬼门遁甲的性质说到底都是我个人的创作。 本次也由衷感谢各位陪同至此。可以的话,下集第十六集〈四叶继承篇〉也请多指教。 (佐岛勤) 这次《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十五集〈古都内乱篇〉下集,不知道各位的感想如何呢?这次的副标题写成〈古都内乱未遂篇〉或许比较正确,但在副标题泄漏剧情也很扫兴,最重要的是写成〈未遂篇〉会没有紧张感,所以恳请各位谅解。 话说,四叶的分家终于登场了。虽然在这次的篇章中只是配角,但对我来说却是感触良多,有种「这些家伙终于登场了啊……」的感觉。不,真要说的话,他们今后也还是配角,但他们是会让《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剧情进入重要关头的要角,所以才迟迟未让他们上场。他们正式登场的篇章将是本作品的一大高潮。 如前面所述,各分家从一开始就确定会登场,但其实我最近才决定他们的姓氏。构思他们的姓氏时,我伤透了脑筋,老想不出最适合的。椎叶、真柴、新发田、黑羽、武仓、津久叶、静。在这几个姓氏之中,椎叶(shiiba)、真柴(mashiba)、新发田(shibata)应该比较好懂,都是从「四叶」的音读「shiba」变化而成。 黑羽(kuroba)应该已经有人察觉了,是来自「四叶幸运草(clover)」。 武仓(magura)的由来是「四叶葎(yotsubamugura)」这种植物。 津久叶(tsukuba)源自「冲羽根草(tsukubanesou)」,这是有四片叶子的百合科多年生植物。 而静(shizuka)是从「银线草(hitorishizuka)」取名的。这也是四片叶子的多年生植物。 我为了挑选他们的姓氏调查各种资料才知道,要让名字拥有法则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最后再聊一个关于创作的秘辛。本书有出现「诸葛孔明习得鬼门遁甲」的设定(始终只是本作品的设定),不过在〈横滨骚乱篇〉与本次〈古都内乱篇〉使用的鬼门遁甲性质,是我参考《三国演义》(正确来说是吉川英治老师的《三国志》)记载的孔明事迹,以我自己的观点解释而成。换句话说,与其说是孔明习得鬼门遁甲,应该说我把孔明使用的术法设定成鬼门遁甲,这样的说法才是正确的顺序。关于诸葛孔明,《三国志》并非没有类似的描写,不过鬼门遁甲的性质说到底都是我个人的创作。 本次也由衷感谢各位陪同至此。可以的话,下集第十六集〈四叶继承篇〉也请多指教。 (佐岛勤) 第一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didi6169 下课钟声响起。 即使现在全部都改成线上教学课程,没有老师在讲台上头监视学生,放学给人的解放感依然不变。 今天的校内特别喧嚷。 这也是当然的吧。毕竟今天是西元二〇九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星期二。也是二〇九六年度第二学期最后一天。 这一天和往常不同的是只有上午要上课,不举办相当于结业典礼的仪式。 也不会发成绩单。成绩表现完全由学生自己负责,只有在晋级或毕业上岌岌可危的学生会由校方通知学生的监护人。 即使如此,学生们还是会自己上网查询包含了不考段考的普通科目在内的总成绩,使得第一高中出现「表情愉快」与「表情沮丧」的两种学生。 新设立的魔法工学科──某种意义上属于特殊班级的二年e班也不例外,而达也也和同学一样会确认成绩。虽说加入魔工科之后变得可以不必过度在意实技成绩,达也依然会在意是否有凑齐毕业所需的学分。 确认成绩还算满意之后,达也便以行动终端机下载自己的成绩单,准备离席。此时,他感觉邻座传来强烈的视线,转头望向视线来源。 「美月,有什么事吗?」 对于达也这个提问,美月回答得不太乾脆。 「不……没事。」 美月想询问达也的成绩如何,这个大家在这时期一定会问的问题。但是一旦问出口,她也非得说出自己的成绩,所以又打消了念头。美月的成绩也是高于全班平均的好成绩,可是她却没勇气在问完达也的成绩之后公开自己的成绩。 「这样啊。那么,晚点见了。」 「好的,晚点见。」 彼此这样问候之后,达也便动身前往学生会室,美月则前往美术室。 天色完全变暗的下午五点半,结束社团活动与学生会活动的达也等人聚集在艾尼布利榭。位于通学道路一旁巷子内的这间咖啡厅,完全成为了达也他们的聚会场所。不过众人平常也只是在放学后简短聚会,不会在里头大声喧哗或是污损装潢摆饰,所以他们在店家眼里应该也是优良的常客吧。 「那么,虽然晚了一天,不过请各位别在意,一起跟我说!」 艾莉卡带头高呼。 「圣诞快乐!」 众人也跟著齐声高喊: 「圣诞快乐!」 达也等人包下艾尼布利榭,在这个时间举办晚一天的圣诞派对。 「谢谢各位的唱和!不过说真的,其实我更想在天黑之前庆祝就是了。」 「这也没办法啊。艾莉卡也有社团活动不是吗?」 深雪说完,艾莉卡露出了苦笑。 「我的社团就算中途偷溜也不会被骂得太凶,深雪就不行了。毕竟你是学生会长嘛。」 「不只是我喔。像吉田同学是风纪委员长,雫也有风纪委员的值勤工作啊。」 深雪一提及,干比古就害羞地笑了出来,雫也点点头,简短回应了一声「嗯」。 「说得也是。不过雷欧就另当别论了。」 「『另当别论』是怎样?」 「像穗香也是学生会干部,而且达也同学是『书记长』呢。」 艾莉卡把雷欧的抗议当成耳边风,将视线投向穗香,再移到达也身上。 「有什么关系嘛,虽然晚了一天,大家还是像这样齐聚一堂了啊。」 达也的回应略微偏离论点,但艾莉卡不以为意,点了点头说声:「也对。」 「毕竟昨天很多人都有预排的行程嘛。」 雫昨天去出席父亲所经营的公司的宴会。穗香也因为她「等同于自己女儿」的理由而被拉去参加。 干比古则被拖去参加家里门下年轻学徒举办的派对。参加成员的女性比率偏高,干比古一直拒绝参加,但听到哥哥拜托他帮忙监督,还是没办法坚持下去。 而说出这种话的艾莉卡自己也是因为家里的要求,而被拉著到处跑。不过她并不是参加千叶家主办的圣诞派对,而是和长兄寿和一起被叫去参加关东地区警方的宴会。身为当家的父亲要出席有力政治家的宴会,所以两人需要代替父亲去参加。至今老是被当成不能见光的女儿,现在却要我参加这种活动?──艾莉卡虽这么想,但她觉得要是把这话讲出来,就好像输给父亲一样,结果还是不情不愿地陪同寿和参加。如果寿和已经结婚或订婚的话,这种工作就不会落到自己身上了,所以艾莉卡频频针对此事挖苦长兄来泄愤。 基于上述原因,昨天办不成的圣诞派对才会改到今天举办。 顺带一提,参加的成员只有达也、深雪、艾莉卡、雷欧、美月、干比古、穗香以及雫等二年级学生。水波被一年c班的同学邀请参加另一场派对了。那一群人也是基于和艾莉卡他们类似的理由,无法在圣诞夜举办派对。地点是在某间知名餐厅,端出来的料理比达也等人的派对豪华许多。同样就读一年c班的香澄也有参加那场派对,而泉美则是被香澄拖去参加。 香澄与泉美昨晚一直在招待七草家旗下企业干部的宴会里应酬恭维,所以她们今天应该会尽情放松一下。虽然担心两人可能会放松过了头,不过同班同学之间不会太拘束,即使过火一点,应该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吧。推测泉美是基于这样的打算,才没坚持和深雪参加相同派对。 因此,达也等人这边也成了只有同学年同学参加,无须拘谨的茶会。 但众人和水波他们不同,计划等回家后再好好吃顿晚餐。蛋糕也是请店长帮每个人准备比起份量,更重视味道的小片蛋糕。大家的嘴巴不用忙于饮食,聊得更是愉快──虽然雷欧可能会对「愉快」这词提出异议,不过直到晚间七点的一个半小时中,众人的聊天也确实几乎没停过。 「今年也快结束了呢……」 时间来到即将散会的时候,美月会感慨地说出这句话,肯定是因为这段热络的闲聊时光让她感到很快乐。 「今年很和平呢。」 不晓得艾莉卡是不是不喜欢感伤气氛,以开朗的声音回应。 「是吗……我倒觉得今年发生了不少事。」 干比古这番话是他反射性打自内心吐露出的想法。 「毕竟有发生吸血鬼骚动嘛。」 「还有琵库希表白事件之类的。」 不过,穗香接在干比古后面的无心之言,却引来雫这句犀利的吐槽,引得众人一笑。 「雫!不要讲这个啦!」 即使穗香很可怜,但是以结果来说,这句话算是回得很妙吧。 「我不是想帮艾莉卡说话,不过和去年比起来还算和平吧?毕竟没有被卷进横滨事变那样的骚动里。」 「每年都发生那种事还得了啊。」 雷欧说完,达也迅速笑著反驳。 「说得也是。」 不只是雷欧,大家都发出了同意的笑声。 「达也同学。」 到了预定散会的晚间七点,所有人很有教养(没有拖拖拉拉的意思)走到店外后,穗香随即向达也搭话。 「明年要不要也一起去新年参拜?」 转过头的达也还没回应,穗香就先开口邀他一起去新年参拜。 「新年参拜啊……」 穗香对达也这句话反应过度,慌张地摇起手。 「啊,是大家……大家一起啦。这次雫也会一起去,艾莉卡也说可以参加。」 看来穗香已经安排好了。可以感觉到一股不是只受情绪驱使,也不是临场邀请的干劲。 「……抱歉。」 所以,达也对于自己必须这样回应感到非常过意不去。 「我与深雪在这次元旦有一个完全推不掉的行程。」 穗香受到沉重的打击,大概是没想到会被拒绝吧。 「抱歉,难得你邀请我……」「没关系。」 不过,达也还没道歉完,穗香就将僵硬的表情转为笑容,打断他的话语。 「是很重要的行程吧?那就没办法了。」 虽然她的笑容绝对称不上自然,总之穗香还是在没有陷入郁闷的状态下讲完了整段话。看到她展现如此明显的贴心举动,达也实在无法冷漠以对。 「改天再邀我吧。」 达也如此改口,代替道歉。 就这样,达也与穗香的对话并未冒出尴尬气氛就圆满收场了。但达也身边的深云却一脸忧郁地低著头。 「深雪,你怎么了?」 率先察觉异状的雫语带担心地询问。深雪原本就白的肌肤毫无血色,简直像病人一样。 「身体不舒服吗?」 雫怀疑深雪可能是突然生病了。 「……不,我没事。谢谢。」 如此回答的深雪脸色依然苍白,笑容也很虚弱。这种完全是弱女子的模样就某方面来说和深雪的容貌相当搭配,但看她突然失常到这种程度,身为朋友实在无法从容讲出这种话。 但艾莉卡看到深雪的气色,却也不觉得是很严重的事。 「真是的,只是不去新年参拜而已,用不著这么在意啦。像我明明没什么重要行程,今年却也对不起好友了。穗香也说了,深雪有重要的事情对吧?既然这样,你那边忙完再跟我们联络,到时候大家再找个地方出游吧!」 艾莉卡并非比雫无情。如果深雪身体发生必须治疗的问题,达也应该会有所反应。艾莉卡认为既然没反应,那深雪不对劲的原因就是心理因素,才会以激励的方式让她内心舒服一点。 「也对。事情告一段落后,我再联络各位。」 深雪挂著比刚才好一点的微笑,点头说道。即使如此,她的肌肤依然呈现毫无血色的不健康模样。 ◇◇◇ 深雪身体失调是暂时性的,抵达家里时,她的脸色也已经恢复原样了。 艾莉卡的推理说中了。深雪看起来很虚弱并非身体疾病使然。这对达也来说一目了然。 深雪脸色苍白的原因是心理上受到打击。因为「元旦有什么计画」这个关键字使她自动──也就是违背她己身的意志,回想起这几天令她伤神的事。达也也知道这一点。 「深雪,要不要回房间休息一下?晚餐晚点再准备没关系。」 所以,就算没藉由派对的简餐与甜点稍微满足食欲,达也也一定会这样指示。 「这可不行!」 深雪反射性地出声反驳。 「……不,我知道了。」 但她立刻自觉现在的身体状况,远远不及可以提供哥哥最佳服侍的状态。 「方便容我休息一小时左右吗?」 就算这样,深雪也不是单纯乖乖听从哥哥吩咐,而是为让哥哥久候一事请求原谅。 「当然。毕竟建议你最好休息一下的人就是我啊。」 达也笑著如此回答。 「不对……深雪,你回房休息到身体状况复原吧。」 但他又立刻改口。 「是,哥哥。我会遵照您的吩咐。」 深雪简单行礼致意。达也把说法从「建议」改为「命令」,大幅减少了她的罪恶感。 严冬的寒气使得二楼卧室冰冷至极。即使是活用隔热建材的现代建筑,也很难在十二月下旬时保存室内的暖气十二小时以上。 不过,却可以在户外命令家庭自动化系统配合返家时间,预先暖和屋内。这在现今是理所当然的技术。 然而,深雪从未使用过这个功能。 因为这对她来说没必要。 深雪打开门,朝冰凉的卧室一瞥。 光是这个动作,室温就会上升至令人感到舒适的等级。 这种程度的魔法,深雪不需要cad的协助就能施放。 深雪进房关上门后,才打开暖气。因为空调比魔法更适合持续为室内空气加温。 接著,她脱掉大衣与制服。 她再怎么疲累,也不会将脱下的衣服扔在床上或椅子上。她将长大衣、制服外套、衬衣与连身裙挂在衣架上,然后打开衣柜物色今天所要穿的便服。她拿起鲜少在家里穿的合身宽松连身长裙,将手套进袖子里时,视线不经意地停留在镜中映出的信件收纳盒上。 换好衣服的深雪坐到书桌前面,伸手从收纳盒里拿起一封信。 深雪不用亲眼检视,也知道信里的信纸写了什么,而且真的是每字每句都熟读到滚瓜烂熟。伯深雪却像是受到操纵般,从信封中取出信纸,并将其摊开。 使用邀请函格式的这封信件,内容是「命令」收件者参加四叶本家举办的元旦聚会──「庆春会」。 去年与前年,深雪都有造访本家恭贺新年,却没在分家当家们齐聚一堂的庆春会露面。虽然没出席的最大理由是「并未接到邀请」,但深雪也因此得以避免见到分家的当家。她无法忍受分家当家们对达也展现的傲慢言行。 然而今年却由真夜直接邀请……更正,是命令出席,而且还使用了有真夜亲笔签名的信函。即使深雪再怎么不愿意,也无法回避这个命令。无论分家的人们对达也摆出何种态度,深雪也无权「阻止」他们。深雪从现在就开始担心自己可以忍耐到何种程度了。 不过,相较于看不见出口的这个烦恼,那些都只是小事。 深雪不是隐约,而是抱持坚定的确信,察觉自己为何被叫去参加一族齐聚一堂的聚会。 ──姨母终于要指定下任当家了。 ──姨母将指名自己成为下任当家。 现在的深雪并没有想得到当家宝座的意愿。 她曾经想成为适任当家的人。不过历经四年前夏天的那一天后,这个想法也消失了。 她原本就没有「想成为当家」的念头,只是周围的大人一直说「你适合成为当家」,才让她心里浮现了这个意愿。不对,就「有意愿」这一点来说,深雪的想法未曾改变。 四叶家的当家,是由该世代最优秀(不是最强)的魔法师担任。经过筛选,留到现在的下任当家候选人共有四人:司波深雪、黑羽文弥、津久叶夕歌、新发田胜成。而且在剩下的四人之中,深雪正是最优秀的魔法师──本家的帮佣们一直对她这么说。 不过首席管家叶山、负责武力调度的第二管家花菱、管理魔法师调校设施的第三管家红林等在佣人之中最接近四叶中枢的人们,就不会随便讲这种话。但是地位在他们之下的人们,都称赞深雪正是最优秀的候选人。不是阿谀奉承,是由衷天真地这么说。 深雪也认为自己的魔法力在四名下任当家候选人之中最为优秀。她有自信这不是自己被奉承到得意忘形,而是客观的判断。不过「自己是一族年龄相仿者中最优秀的魔法师,所以会被指名担任下任当家」这个想法本身,就证明了她确实是被植入四叶的价值观,而有这个「意愿」。 只是,如果有人问深雪:「你想成为当家吗?」深雪应该会回答:「没兴趣。」如果可以辞退下任当家的地位,深雪肯定会做出这个选择。因为当家的工作必然会夺走她服侍哥哥的时间。 但同时 ,深雪也没想过「拒绝接下四叶家当家的地位」。她觉得如果只能造福自己,这个地位就毫无价值,但要是自己成为当家能改善哥哥的待遇,那成为当家也不坏。 若成为一族当家的守护者,至少应该不会被佣人们鄙视,也可以要求分家的人们表现一定程度的敬意。如果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哥哥,深雪觉得自己可以忍受当家的地位。 被指名为下任当家,并不会令深雪感到忧郁。问题在于坐上当家宝座,必定会有「结婚对象」这种人物随之而来。 这个社会原本就鼓励魔法师早婚。只要不像姨母真夜和五轮泽那样有特殊隐情,就不被允许终生单身。魔法师表面上拥有基本人权,不会因为没结婚就受到法律处罚,但这么做绝对会遭到魔法师社群排挤。四叶在局外人眼中是孤傲的存在,不过既然是自认带领著日本魔法界的十师族一分子,就不能不在意同为魔法师之人的评价。 就这点来说,或许正因为真夜单身,其他十师族更会要求四叶的下任当家早点结婚。即使不是被指名为下任当家之后就立刻被迫结婚,也肯定会被塞一个订婚对象。 ──自己和哥哥以外的某人结婚。 ──自己成为哥哥以外某人的妻子。 如果单论这件事,深雪已经看开了。既然世间不承认亲兄妹结婚,身为魔法师的自己又没有坚持单身的自由,那么对于深雪来说,和哥哥以外的男性结婚也是无可奈何的一件事。 深雪摺好信纸收回信封,在将信封放回收纳盒之后起身。 她坐在镜台前面,在心中对镜子里的自己说话。 (……没错,这是没办法的事。我无法改变什么。) 镜子里的深雪询问深雪的内心: 『真的没办法?你真的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从镜子传回来的声音,听起来比现在的自己稍微年幼。 (对……我和哥哥是兄妹的事实无从颠覆。我只能接受这个事实,而且我也接受了。) 深雪如此劝告镜中的少女──劝告自己。 『骗人!我才没接受这个事实!』 镜子里的「深雪」比她年幼一些,也因而率直了一点。 (无论再怎么不想接受,你也必须接受啊,「深雪」。因为我和哥哥是亲兄妹啊。) 『只因为是亲兄妹,就非得死心不可吗?』 (不是死不死心的问题。兄妹不能结婚。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也不希望哥哥将我视为一个女性来爱我。「放弃未曾希望的事情」这种说法不是很奇怪吗?) 『骗人!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深雪」为什么这么讨厌素昧平生,甚至不晓得是否存在的订婚对象?』 (结婚生子之后,就得尽到当母亲的义务吧?这样就不能只服侍哥哥了。) 『养小孩的工作交给保姆不就好了?这不是四叶当家在工作之余还能胜任的工作。反正也不可能一直跟在孩子身边。』 深雪目不转睛地注视镜中那张自己的脸。她没发觉自己的藉口粗糙到这么容易被驳倒。 镜子里的少女继续对她说话。责问老是讲表面话,不肯面对内心真正想法的深雪。 『就算和别的男人结婚,也不愁找不到成为哥哥助力的方法。没有必要把只为了履行魔法师义务而结婚的对象视为丈夫去爱他。只要履行了生小孩的义务,大家都不会抱怨。「深雪」,你真正讨厌的,应该不是结婚这件事本身。』 (别再说了。) 深雪很想掩住耳朵。 『「深雪」、你的真心话杲……』 (别再说了!) 想将视线从镜子里的自己身上撇开。 『你真正讨厌的事……』 (别再说了……!) 然而,即使她用力摇头,也无法从镜子前面起身离开。 『是嫁给哥哥以外的男性。』 她的内心,已经连出声制止自己都做不到了。 『是将身体献给哥哥以外的男性。』 映在镜子里的,是目露恐惧的自己。是为一直不去思考的真正想法感到恐惧的自己。 『是无法成为哥哥的新娘。是无法将身体献给哥哥。是无法以一个女性的身分,得到哥哥的爱呀!』 「啊啊……!」 深雪的嘴唇流露出悲叹,身体从镜台前的椅子滑落到地上。 镜子离开视野后,诅咒的束缚也随之解除。 「因为……这是没办法的事啊……」 她的心意化为声音宣泄出来,使得分裂的情感合而为一。 「因为我是哥哥的妹妹啊……哥哥和我是亲兄妹啊……」 激动得再也无法只留在心底的情感,接连溢出嘴唇。 「身为妹妹的我要以一个女人的身分去爱亲哥哥,是不被允许的事。这个社会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哥哥肯定也认为这样不正常,觉得这样很恶心。」 深雪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房间里,率直说出自己的心意。正因为没有人听到,她才有办法变得坦率。 她这段话语,不是能告诉任何人的东西。 她这段话语并非忏悔。 「我不在乎整个社会怎么想。就算被人指指点点或被排挤都无妨。可是,如果哥哥觉得我是恶心的女生而拒绝我的心意……我实在承受不了……!」 她不认为自己的心意是罪过。 只有一个人能原谅她,而且这个人不是神。 「所以,这是没办法的事。」 深雪的表白就此停下。满溢而出的心意从话语变为泪水,从她的双眼滑落。 第二章 寒假第一天,达也一大早就前往了flt开发第三课。 深雪则和水波一起看家。开发第三课堪称达也的主场,深雪同行只会受到欢迎,不会被当成拖油瓶。达也也明白这一点,但他认为今天就算带深雪到研究室也完全没空理会她,既然这样,还是让她在家里休息比较好。 达也计划今天开始要进行新的工作。他不是要开发新型cad,而是设计全力发挥魔法工学技术的大规模系统。不知道几年之后才可以实现这个系统。而达也想制作的,是根本无法只靠flt之力实现的大型能源、资源与环境设施。 这计画简称「escapes」,全名是「以恒星炉抽取太平洋沿海地区海洋资源并去除海洋有害物质(etract both useful and harmful substances from the coastal area of the pacific usiricity geed by ster-geor)」,不过这个计画的名称也具备「逃离手段」的意义。 现阶段能够著手进行的,只限于企划书的制作以及该设施内部系统的设计。即使如此,也终于来到可以踏出第一步的时刻了。 达也构思出这个计画大约是在三年前,也就是「冲绳的那一天」刚好满一年的二〇九三年八月。循环演算技术、飞行演算装置以及恒星炉,都是用来建立这个系统的元件。而且就在不久之前,最后一块拼图终于有著落了。无论从计画成真的可能性或是达也的年龄来看,这个计画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虽说如此,考量到他在这个计画置入的意义,他会投入前所未有的干劲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开始工作一小时后,他的热诚突然被泼了一桶冷水。 『少爷,抱歉打扰您了。』 达也在禁止以量子编码传送,甚至无法以固态记忆盒复制带回家的高机密资料环绕之下编写企划书大纲时,开发第三课的女职员以对讲机呼叫他。 「什么事?」 老实说,达也现在不想停止手边的工作。不过,既然会刻意来找独自窝在房间的他,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吧。达也从键盘上收回手指,朝对讲机回应。 『是。一位自称黑羽贡的先生要求和少爷面会,您意下如何?』 达也不禁蹙眉。 就达也所知,贡未曾造访flt。贡在四叶负责的是谍报工作,完全只属于资金来源(之一)的flt并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即使有事要找达也,应该也没必要跑来这里。 「我去见他。请带他到离线会客室。」 目前状况不足以推测贡的目的。达也立刻看透了这一点。 现在有必要去和贡见面,确认他的目的。达也如此判断之后,便指示职员带贡前往没有线上监视系统的会客室。 进入会客室的达也在开口问候之前,先将门上了锁。 即使他再度转身面对贡,贡也没有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意思。贡在达也入内时,顶多只做出了将心神不宁地以双手把玩的软帽放到沙发上的反应。 「黑羽先生,好久不见。我们上次见面是在夏天的时候吧?」 「嗯。」 贡不悦地点头,不只是因为「夏天的时候」这五个字唤醒他被周公瑾重创的苦涩回忆。贡从达也露面之前,就一直愁眉不展。 「我可以坐下吗?」 贡默默地点头后,达也便坐到他的正前方。 达也正面注视贡的脸。两人的年龄差距有如父子,但达也脸上完全看不出畏缩之意,也没有摆架子虚张声势。 贡厌恶地扭曲嘴角,感觉随时都会咂嘴。 但是,贡内心并未将达也鄙视为「区区的护卫」。达也是四叶家现任当家四叶真夜的外甥,也是下任当家候选人深雪的哥哥,不过四叶家内部──尤其是没什么机会接触实战的下人们,都瞧不起达也,把他当成「拥有四叶血统却不具备与地位相符之魔法力的失败作」或「基于同情而让他担任妹妹守护者的人」。 但是贡知道达也不是「失败作」。从一般角度来看,达也确实是有缺陷的魔法师,但他具备的特异能力完全足以弥补这些缺点。贡非常清楚这一点。 贡对达也的态度展露不悦,纯粹是为和自己儿子同年纪的少年将他视为对等存在这件事感到不耐烦。 他的表情并不从容。或许摆架子虚张声势的反倒是贡。 「方便请教您的来意吗?」 达也如此催促经过许久仍未开口的贡。虽然没说出「我也很忙」这种话,语气中却带有这种感觉。他当然是故意这么做的。 依据听者的解释──不对,对长辈使用这种语气铁定算是很失礼,但这时候的贡克制了自己的情绪。毕竟这次是自己主动找上门,而且只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很丢脸。贡的内心还留有如此判断的分寸。 「这次的庆春会,你们就别出席吧。」 只是贡似乎不认为需要做好表面工夫,所以他真的只说明来意,语气也是爱理不理。 「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出席。」 「什么……?」 不过,达也的回答似乎完全出乎贡的预料。贡从达也进入会客室后就一直维持的扑克脸因此剥落。现在的贡,毫无防备地发自内心展露了「感到意外」的表情。 「我原本就不需要出席庆春会。因为当家大人只命令深雪出席。」 达也不是以「姨母大人」,而是以「当家大人」称呼真夜。这个称呼暗示深雪出席庆春会是四叶家当家的决定,暗中反驳贡没道理插手管这件事。 「这什么歪理……!」 贡出声咂嘴。大概是因为已经不小心把真实想法显露在脸上一次的缘故,他不再努力掩饰自己不耐烦的情绪。 「那么,我希望你说服妹妹别出席庆春会。」 不过大概是这么做令他的情绪得以稍微宣泄吧,贡没有对达也生气,语气也沉稳了点。 虽然他说得很客气,但这是不是达也能接受的要求,又是另一回事了。 「您为什么不直接对本人说?」 贡也知道会被拒绝。但达也这句回答的方向和贡预料的不太一样。 「就算由我来说,你妹妹也不会接受吧。所以我才拜托你说服她。」 「我不是指对深雪说。您为什么不建议当家大人收回出席命令?」 贡瞬间语塞。 「……这用不著你提醒。我数度表示时期还太早,要求真夜表姊改变主意。」 「既然这样,那由我要求深雪别参加庆春会也没意义吧?就算想拒绝出席,当家大人也不可能接受这个要求。」 贡不发一语。或许是觉得达也的说法很中肯吧。 达也露出似乎别有他意,又很坏心的笑容。 「要推举文弥成为当家还需要一些实绩,所以我可以理解现在决定下任当家还太早。」 「这是瞎猜!」 贡以坚定语气回嘴。本来放在扶手上的右手在微微举起时又随著紧握动作停下,是他克制自己不要反射性地拍桌子所导致的结果。 「我原本就不想让文弥成为四叶的当家。那孩子个性太温和,不适合率领四叶家。而且从魔法力的角度来看,我也认为深雪比较适合继任当家。」 贡的反驳令达也内心不禁感到意外。因为达也直到刚才都以为贡想让文弥掌管四叶。 「那么,您怎么会说『时期还太早』?」 不过,达也决定暂时先将自己的误会放在一旁,优先试探贡真正的意图。 贡只在咽下一口 气的短暂时间内犹豫是否要回应。他一反先前态度,严谨地对达也说: 「下次的庆春会将指名下任当家。而且真夜表姊打算指名深雪。」 「是这样啊?」 达也附和得像是现在才首度得知这个消息,但他也早就预料到事情会变这样了。 「不过,我认为在某个重要案件解决之前,应该延后指名深雪继任当家。不只是我喔,椎叶、真柴、新发田与静这四家应该也这么认为。」 「所以这是除了武仓与津久叶,所有分家当家的共识吗?那么,您说的重要案件是?」 「你的处置。」 贡咧嘴一笑。这是一张昏暗的笑容,双眼还暗藏沥青般的黏稠黑暗。 「再过两年,调整体『樱系列』的樱井水波,能力就足以胜任四叶的守护者。因为在四叶雇用的调整体之中,她的天分也是特别优秀。届时你就是无用武之地的守护者了。」 贡说得像是陶醉在自己的话语中,不像他平常的个性。 「不用担心,我们会让你从魔法大学毕业,之后就以『托拉斯?西尔弗』的身分、为四叶取得活动资金吧。届时你也没必要做国防军的工作了,我们会让你从特务军官的地位中解脱。」 贡就这么带著蕴藏黑暗的双眼,把嘴角扬得更高。 「喔,对了。交付给你父亲的flt股票,也会改到你的名下。你的存在不能对外公开,所以没办法让你当社长,但你未来会是flt的最大股东喔。」 「但我对这种东西没兴趣。」 达也以不耐烦的语气打断贡的话语。 「刚才说的那些,都没办法只以黑羽先生的一己之见做决定吧?」 达也的言外之意是这些事都是由真夜定夺。 「做出这种口头约定,可能会被误会意图造反喔。」 「……不,我没这个意思。」 贡脸上的黑暗笑容消失,如同附在身上的心魔离开了。 贡大概是自觉现在的自己失常,低下了头,再度沉默。 「黑羽先生,决定让深雪出席庆春会的是当家大人──也就是姨母大人,不能因为我或深雪的一己之见就缺席。这么简单的事情,您应该能够理解吧?」 「即使如此,我的想法也不会改变。」 贡就这么看著会客桌,低声呢喃。 「我不想让文弥与亚夜子难过。」 达也的双眼眯细如刀。 「此话当真?」 贡抬起头,迎击达也的视线。 「我说过,我不想让他们难过。我什么都不会做。」 「意思是要见机行事?」 「我会保持中立。我在心情上是你的敌人,但是为了孩子们,我不会出手。」 贡极为若无其事地宣布和达也敌对。 达也将其视作已知的事实接受。 「为何不惜这样也要将我拉离深雪身边……即使我询问原因,您也不会回答吧。」 贡站起身子。 「如果你在期限之内抵达本家,我就回答你。」 贡低头看著达也,以这句话当成离别的问候。 ◇◇◇ 寒假的第一天,深雪展现高中生应有的样子花时间处理寒假作业。而用完午餐不久,便有位没有事先约好的客人登门来访。 「深雪表妹,好久不见。很高兴看到你过得这么好。」 「夕歌表姊也没变呢。请坐。」 在客厅的会客沙发组这边,坐到深雪正对面的客人是津久叶夕歌。她是四叶分家──津久叶家的长女,也是四叶下任当家的候选人。 她的年龄是二十二岁,曾经担任第一高中学生会副会长,现在是魔法大学四年级学生。及肩的黑色无层次直发梳成四六分,露出的右耳戴著闪闪发亮的耳环。妆也化得很好,是很有大学生风格的时尚女性。 插图006 深雪与夕歌的关系,一言以蔽之就是「中立」。或者说是彼此互不干涉。她不像亚夜子那样相互抱持竞争心态,不像文弥亲密,也不像另一个当家候选人──新发田家的长男胜成一样敌对。某方面来说,她是最令深雪意外的访客。胜成找上门宣战的可能性还比较高。 虽然这么说,夕歌并非和深雪敌对。她们彼此都是四叶家下任当家候选人。既然登门造访,只要不是过于离谱的时段,就没道理将她拒于门外。 「从元旦算起来,大概一年没见了吧?」 「嗯,是啊。」 「明明都住在东京,却意外没什么机会见面呢。」 「毕竟东京也很大嘛。」 「是啊。在这种时候就会有这种感觉。深雪表妹现在是读第一高中的二年级吧?听说你是学生会长?」 「是的。表姊真清楚呢。」 「那里好歹是我的母校嘛。听说你大显身手呢。」 「我知道现阶段引人注目不太好,但我觉得向对方放水有失礼节,就忍不住……对了,夕歌表姊快毕业了吧?」 「嗯。不过,我会去读研究所就是了。」 「不是回本家帮忙吗?」 「好像是要我藉此多少镀层金的样子。事到如今,这么做也没什么用吧。」 深雪和夕歌进行这段无关痛痒的问答时,水波端茶过来了。 这里说的「无关痛痒」仅限遣词用句,内容倒是颇为针锋相对。夕歌说的「大显身手」隐含了「这么显眼没问题吗?」的意思,深雪对此回应「明知如此,但放水有失礼节」,也是在暗中批判夕歌在高中时代一味隐藏实力的行径。 深雪后来询问「不回本家帮忙吗?」一样隐含了「将四叶机密技术泄漏给大学没问题吗?」的意思。 先不提是否真能互探底细,总之这种阴险手段不符深雪的喜好。所以她由衷感谢可以藉由茶水转回话题。 「所以夕歌表姊,您今天有什么事吗?」 深雪在两人同时将茶杯放回碟子时,向夕歌询问用意。 夕歌以拐弯抹角的态度,回应深雪这个开门见山的询问。 「这次的庆春会,要不要一起前往本家?」 「……意思是要邀我从东京一同前往本家吗?」 「没错。我会开车去,搭我的车吧。」 「方便请教理由吗?」 深雪无法掩饰涌上心头的戒心。这或许是在所难免。毕竟夕歌是争夺下任当家宝座的劲敌,不只平常几乎没有交集,说是亲戚也几乎是外人,顶多只到有面识的程度。 深雪的交涉态度不够成熟,但夕歌看起来不以为意。夕歌和其他大多数人不一样,不会以光环效应高估深雪。深雪虽然兼具顶级的魔法力与无以伦比的美貌,却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女生,比夕歌小六岁。夕歌真真正正理解了这一点,而不是只知道事实的表面。 「理由啊……一定得说吗?」 夕歌扬起视线,试图以撒娇般的语气敷衍过去。深雪以冰冷视线注视这样的夕歌。 夕歌似乎也不是真的想打马虎眼,立刻收回胡闹的态度。 「理由是我的护卫不在了。」 「不在了?夕歌表姊不是有守护者吗?」 坐在沙发上的深雪疑惑地想前倾上半身,但夕歌却闭上双眼摇了摇头,阻止她这么做。 「她就在我的眼前离开了。也可以说是死掉了。」 深雪摀嘴的动作,只出现于再度眨眼前的短暂时间。 深雪为自己的驽钝感到丢脸。她应该理解到「不在了」这三个字意味著「被杀了」。 夕歌是已经成年的四叶魔法师。基 于她的魔法特性,本家很少派危险的工作给她,却不是完全不派。换句话说,守护者在夕歌出任务时殉职的可能性不等于零。 更何况,夕歌是极少数擅长精神干涉系魔法的魔法师。知道她魔法天分的人很可能觊觎她的基因。 「这……请节哀顺变。」 深雪恭敬地行礼致意后,夕歌再度摇摇头。 「这样的形容不适当。她的工作是赌命保护我,而且她也完成了这项职责。她再也不用害怕成为我的替死鬼。如果另一个世界真实存在,她应该可以在那里松一口气吧。因为她再也不需要被那个任性女孩的要求耍得团团转了。」 夕歌过于老实的感想,使得深雪感到不悦。 「虽说对方背负著『守护者』的职责,可是您却对因保护自己而牺牲的人这么说……即使是开玩笑,也有失体统吧?」 夕歌听完露出意外的表情,反覆眨眼。 「……毕竟深雪表妹的守护者是哥哥呢。如果害你觉得不愉快,我向你道歉。」 夕歌表面上是率直地低头致歉,深雪依然觉得她话中有话,无法坦率接受夕歌的道歉。 「不只是我与哥哥。先不提实际上没有守护者的文弥表弟,胜成表哥也很重视琴鸣小姐,不是吗?」 堤琴鸣是新发田胜成的守护者,而胜成重视琴鸣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不过似乎是这种时候拿他们当例子不恰当,夕歌一反深雪想要她反省的意图,发出温柔的笑声。 「你想想,胜成表哥与琴鸣小姐毕竟是那种关系啊。」 深雪不高兴地注视依然侧著身子继续轻笑的夕歌。深雪无法否定这是自己举错例。 「何况您就算不找我与哥哥同行,只是需要护卫的话,应该也能立刻安排好吧?因为夕歌表姊和我们不一样,有津久叶家当靠山。」 夕歌停下笑意,斜眼看向深雪。 「话是这么说没错。」 夕歌重新面向正前方坐好。 「不过实力匹敌你哥哥的人很难找……而且这个提议对你们来说应该也不差啊。毕竟不可能搭计程车到本家,达也表弟也只有机车驾照吧?」 的确,他们不能把未标示在地图上的四叶根据地位置告诉计程车司机,加上又要带各种东西过去,机车根本不够载。 不过,这种事从一开始就不成问题。 「只要预先通知的话,本家就会派人到车站迎接。我们直到去年都是这么做,今年也是这么打算。」 深雪是下任当家候选人,也是现任当家的外甥女。这样的重要人物,在车站接受迎宾礼遇是理所当然的。 「夕歌表姊不也一直到去年都是这么做吗?」 现下车辆的驾驶控制技术已经进步到半自动驾驶的水准。即使没有交通管制系统的协助,驾驶的负担也完全不及上个世纪。 不过,也还没达到开车完全不会累的程度。虽然从东京开车到本家只要两小时,但如果叫人迎接,搭乘电动车厢抵达离本家最近的车站再转汽车会轻松得多,照理说无须刻意自己开车。 「我这么做是无妨,但深雪表妹最好别这么做吧。」 「为什么?以往这么做,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啊。」 「直到上次都没问题,但我觉得这次最好别这样。只不过,我不能说理由。」 「不能说理由」──这就表示肯定不是因为夕歌隐约有所担忧,而是抱有明确的根据。 「夕歌表姊,您知道什么隐情吗?」 「这我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和去年为止一样?和夕歌表姊一起去本家有什么好处?」 「这我也不能说。」 夕歌露出装傻的眼神,敷衍掉深雪直盯著她的视线。 「……这样啊。」 在这里让步的人是深雪。 她并不是变得懦弱,而是没有让夕歌招供的手段。 就算使用魔法也一样。 四叶的魔法师分成两种。一种擅长精神干涉系魔法,一种擅长极为强力又独特的魔法。深雪擅长极为强力又独特的精神干涉系魔法,是兼具两种特色的魔法师。夕歌则是仅擅长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典型魔法师。 若是强逼对方就范就算了,说到下暗示让对方供出秘密的技术,夕歌比深雪高明得多。既然表面上没有敌对,深雪就无法选择用武力问出情报。 「关于您的提议,我和哥哥商量之后再答覆您。」 「是吗?为了彼此著想,我等你的好消息喔。」 夕歌从沙发上起身。 她朝著打开玄关大门的水波说「茶很好喝」,再向送行的深雪简单说声「再见」后,就离开了司波家。 ◇◇◇ 「夕歌表姊这么说啊……」 返家的达也从深雪口中得知夕歌的来访与邀请后,便思考了一阵子。即使是他,当然也无法只靠这些情报就解读夕歌……不对,是解读津久叶家的真正用意。不过唯一能推测的,就是夕歌的邀请与贡不讲理的要求之间,铁定有某种密切的关系。 「她不是含糊带过理由,而是知道某些事却『不能说』对吧?」 「是的。她似乎不打算隐瞒自己知道某些事。」 换句话说,就是会发生某些状况。不是「推测」,是「确定」有这回事。而且问题不是在庆春会的席上,是在这里到本家的路上。 夕歌这番话也可能是为了让达也他们起疑而不参加庆春会,然而…… (应该是有人企图袭击我们吧。) 把贡的「威胁」也一并考量进来的话,达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最高。 (对方打算在哪里下手?更重要的是,对方的目标是谁?深雪?还是我?) 如果目标是自己,达也就想得到不少可疑人选。他处理不能见光的工作时,总是细心注意不让自己的真实身分曝光。照理来说,目击者应该全都解决了。但要是哪里出了错导致行径曝光,会将风险置于度外而誓言报复的组织应该不只一两个吧。 不过,假设是非法组织的报复,达也不懂对方为何刻意看准这次机会。如果目标是魔法师,选择四下无人的场所反而不利于己。遇袭者能以「自保」为藉口使用魔法反击,所以袭击者的风险会提高。 另一方面,如果目标是深雪,对方的目的几乎可以过滤到剩下一个,也就是和四叶家当家的继承权有关。达也认为,用不著不惜踢下别人也要坚持得到四叶当家的地位。这个地位没这种价值。如果深雪想弃权的话,达也完全不会慰留吧。在他眼中,其他的当家候选人看起来也没什么兴致,反倒是大人们比较热中。 但也因为这样而无法保证没人不会基于难言之隐,就豁出去地做出行动。从车站到本家的路途是四叶的辖区,对于分家来说也是主场。这种地方可说非常适合进行让人视而不见或湮灭暴行证据的黑箱作业。 假设有人想对深雪不利,就应该接受夕歌的邀请。或许和夕歌在一起就能让对方打消袭击念头,要是真的遇袭,也可以期待津久叶家站在同一阵线。 相反的,如果目标是达也,就可能因为殃及夕歌而令自身陷入不利的立场。虽然是夕歌邀约同行,但大家应该会更著重于夕歌被殃及的事实。 即使没发生这种状况,只要他们接受夕歌的提议,就有可能被迫做出一定程度的让步。和夕歌同行,下令袭击的人或许会陷入困境,但达也他们也会因为殃及夕歌而欠下人情。到头来,获得最多好处的人还是夕歌。虽然不觉得这样能在争夺下任当家地位时取得优势,不过夕歌是可能成为下任当家的人,在这个阶段就欠她一份人情 明显是坏处。 「……拒绝吧。」 这是达也久思之后得出的结论。他一直听到心中有个声音建议他接受夕歌的邀请,他的直觉轻声告诉他应该和夕歌同行。但达也在这个极度不透明的状况下整理出这么做的优缺点后,判断接受夕歌邀请的坏处比较多。 「知道了,那我联络夕歌表姊。」 深雪向哥哥行礼致意之后前往二楼。她大概不是要以客厅附设大型萤幕的终端机打电话,而是要以卧室的小型视讯电话联络吧。 ◇◇◇ 『……难得承蒙您主动邀请,不好意思。』 「我也感到遗憾,但是别在意。毕竟我自己也觉得太突然了。」 『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啦。不过如果改变主意,随时都可以通知我喔。」 『好的,谢谢表姊。』 「再见。等你联络喔。」 夕歌将视讯电话收进桌子里,整个人躺到客厅沙发的椅背上,双腿也顺便伸得笔直。年轻女性摆这个动作不太检点,不过这间住家「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住。没有唠叨计较礼节的帮佣,也没有爱说教的母亲。 夕歌二十岁之前,母亲与帮佣会轮流来住,但她二十岁之后就没来了。在夕歌的认知中,这两年她尽情享受了二十年份的自由──不过,自从几乎不过问夕歌私生活的同居守护者不在后,她开始觉得自由自在的生活并非只有好处。 她维持放松的姿势,思考深雪刚才的回覆。 会遭到拒绝也在她的预料内。如果只提供那种程度的情报,深雪却依然接受自己的提议,反倒会令夕歌觉得扫兴。那样一来,她到时或许真会以受到波及为由来索取下任当家的宝座。 只是,夕歌其实也没有想得到四叶家当家的地位。 说到底,列出数名候选人的做法也仅止于做个样子而已。四叶的规则是由最优秀的魔法师担任当家,若忠实遵守这个规则,下任当家绝对是司波深雪。现在的四叶没有优于深雪的魔法师。即使把现任当家真夜算在内,四叶最优秀的魔法师也是深雪。至少津久叶家是这么认为的。 夕歌……不对,应该说津久叶家从两年前就决定推举深雪成为下任当家。夕歌之所以能够摆脱啰唆的监视目光,就是因为她「不会成为四叶当家」。没有归还下任当家候选人的地位,只是因为这个地位可以当成和其他分家交易的筹码。 「何况,深雪表妹还有那个『哥哥』……」 夕歌知道去年十月三十一日的对马与朝鲜半岛南端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四年前的八月在冲绳发生过什么事。 「光是应付深雪表妹一个人就没有胜算了,连那个人类兵器都站在她那边,这样实在是太犯规了啊。」 夕歌没有喝酒的习惯,却在这时候觉得要是会喝酒该有多好。自从某次随兴喝下葡萄酒,让她因此留下凄惨的回忆后(幸好药物科技进步,宿醉症状很快就治好了),她就滴洒不沾了。 「话说回来……居然想对达也表弟下手,简直疯了。明明没人保证他会永远安分……」 大概是觉得即使没有葡萄酒杯,至少在外观上也要模仿得像一点吧。夕歌将泡得鲜红的玫瑰果茶倒入玻璃茶杯,将杯子高举在眼前自言自语。 「新发田舅父、黑羽舅父以及静舅父为什么会将达也表弟当成眼中钉到那种程度?我觉得达也表弟是四叶的重要战力啊……」 夕歌将玻璃茶杯凑到嘴边浅尝,微微蹙眉。之所以会如此,不只是因为茶温过烫,也因为她重视颜色而泡太浓了。 「不对,不只是舅父他们……本家为什么连佣人都觉得达也表弟不成材?灌输这种观念让佣人们鄙视他,究竟有什么意义?」 夕歌喝了一口玫瑰果茶。这次她没皱起眉头,可能是习惯酸味了。 「母亲大人也坚持不说明达也表弟为何受到那种待遇……难道是有很深的过节吗?」 夕歌将喝一半的茶杯放在桌上,随后站了起来。她前往浴室时,从天花板降下的har机械手臂也在她身后将杯子送到厨房。 如果这次庆春会指名深雪担任下任当家,或许可以知道达也为何会受到不自然的贬低──夕歌默默地如此心想。 ◇◇◇ 深雪和夕歌讲完电话之后又打电话到本家,委托本家在十二月二十九日派人到车站迎接。这次受命出席元旦的庆春会,即使考量到打理服装仪容的时间,原本也只要在三十一日出发前往本家就好。之所以提前到二十九日,是考量到路上必定会发生意外,并因此被拖延时间的风险。接电话的小原是从交通机动队晋升的管家,总是负责这种派车工作。 和小原讨论之后,便决定在下午一点到车站迎接。这个行程没有保密,反倒是通知了本家的所有帮佣,避免深雪抵达时招待不周。 ◇◇◇ 新发田胜成是今年刚进入防卫省的职员。即使被迫定期在假日出勤,他的勤务大致上也很规律,不过可惜不像学生有长长的寒假可放。今天他也在完成了新人被分配到的充实(也可以说烦琐)工作后,回到住处。 就像是抓准这个时机般,视讯电话响起来电通知声。 「胜成先生,我来吧。」 「不,免了。」 在玄关迎接胜成回家的琴鸣转身要回客厅,胜成却出声制止她,并操作起墙面上的嵌入式终端机。 「爸……有什么事吗?」 出现在画面上的,是胜成三天前才见面的父亲。也是四叶分家之一──新发田家的当家新发田理。 『胜成,你回来了啊。』 「是的,我刚到家。」 『这样啊。总之,你先坐吧。』 理在画面的另一头这么吩咐。 看来会讲很久。胜成做出这个判断后,便坐到正对萤幕的沙发上。 胜成身高一八八公分,体重八十公斤,体格强健得去担任行政职算颇为浪费。市售的沙发组对他来说有点小。不过或许是习惯了,他将长长的双腿伸进沙发与会客桌之间,俐落地让身体得到舒适的环境。 『胜成,工作那边怎么样了?』 「我还是新手,所以……还有,您三天前也问过相同的问题喔。」 『唔,这样啊……』 胜成的父亲行事武断,像这样语气含糊的情况堪称罕见。这也许代表了他要讲的事就是这么难以启齿。 「爸,您是要谈关于这次庆春会的事吗?」 所以胜成决定主动询问。明明再三天就能见面,父亲却刻意打电话过来。在这个时期,胜成只想得到这个可能性。 『没错。其实司波深雪刚才有联络小原,听说她好像会在二十九日前来本家。』 「深雪表妹也是二十九日啊……」 不只是防卫省,现代日本的政府机构也没有元旦假期。为了应付突发状况,总是有一定数量的职员在公所值勤。尤其在世界连续战争爆发之后,防卫省就采取全年无休的体制。不过刚上任的胜成得以依照传统从二十九日开始休假。 「不过,这又怎么了?」 胜成脑海浮现亲戚晚辈女孩脱俗的美丽面容,同时疑惑地询问父亲。下任当家候选人都要参加这次的庆春会,所以深雪从年底就住进本家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胜成无法理解父亲为何特地打电话告知深雪的行程。 『胜成。』 「什么事……?」 父亲郑重呼唤胜成的名字,使得胜成更觉可疑。但他听到下一句话,这种琐碎的疑问就全部飞到九霄云外了。 『不能让深雪出席庆春会。』 胜成顿时语塞。他不是吓得说不出话,而是内心一口气涌出各种疑问,混乱得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我可以问理由吗?」 最后他选择的是这个老套又泛用的问句。 『真夜小姐打算在庆春会指名深雪担任下任当家。』 「这样啊。真遗憾。」 如此回应的胜成对于自己没受到太大打击感到很惊讶。 深雪确实是优秀的魔法师,同时也擅于使用四叶家独树一格的精神干涉系魔法。而且胜成也知道深雪是下任当家的第一候选人。 不过,虽说是否有能力使用精神干涉系魔法是担任四叶家当家的重要天分,却也不是绝对条件。前前任当家元造与前任当家英作擅长高阶的精神干涉系魔法,但是获选为现任当家的不是使用「精神构造干涉」的深夜,而是没有使用精神干涉系魔法资质的真夜。而且说到直接性的战斗力,胜成认为自己优于深雪。 胜成原本推测自己获选为下任当家的机率绝对不低。但是像这样得知自己没获选,却没受到太大的打击,就代表…… (其实我自己也早就知道了吧。以「四叶的魔法师」来说,深雪比我优秀。) 「爸爸,难道您是在关心我吗?不要紧的,我也已经是大人了,还是有那个肚量可以好好祝福她。」 胜成不用花费太多劳力,就塑造出了笑容。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父亲却回以带著强烈否定的话语。 『真夜打算在庆春会指名深雪担任下任当家。但是,不能让她这么做。』 还说出这番意外的话语。 「爸爸……难道您想背叛当家大人……背叛四叶?」 胜成以严厉语气责难父亲。 「表面上,下任当家是由本家当家与分家当家在经过讨论后决定,不过考虑到本家当家对于四叶一族的影响力,实质上是只要本家当家指名,就能决定下任当家。即使分家当家一致推举我接任本家当家,我也不认为可以得到一族的支持。这种程度的事,爸爸应该也明白才对。」 画面中的理一反胜成预料,点头回应。 『我明白。即使我认为你比较适合担任当家,我也不打算反对深雪接任当家。』 「……什么意思?」 『深雪成为下任当家是在所难免,但现在还太早了。』 「但我认为即使指名深雪表妹接任当家,也不代表真夜大人会立刻交棒。」 『我的意思是说,现在决定深雪是下任当家还太早了。』 「她才十六岁,某些方面上还不成熟也是当然的……」 胜成不懂父亲真正的用意。他可以理解深雪现在继任当家还太早,但是指名深雪担任继承人会造成什么不方便吗? 『深雪本人并没有问题。那孩子应该会成为适任四叶当家的魔法师吧。』 理这番话使得胜成更加混乱。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情有问题?」 『问题在于深雪的守护者。』 「达也表弟吗?以魔法师的角度看他或许是有问题,但他身为战斗魔法师的实力可是毋庸置疑喔。毕竟他以托拉斯?西尔弗的身分在四叶的资金层面贡献良多,最重要的在于他还是可能成为日本今后王牌的战略级魔法师。相较于他的『质量爆散』,五轮泽小姐的『深渊』无论是威力或使用条件都受到限制……」 「质量爆散就是问题所在。那魔法的威力太强了。由于他在朝鲜半岛南端使用了那个魔法,使得各国秘密协商要组成反日军事同盟。在防卫省工作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才对。」 「他国确实有这样的动作,但同时,各国也频繁在私底下和我国接触,希望签订安全保障条约。而前来商议和我国结盟的国家中,也包含了那个新苏联。虽然负面影响是我们和usna的关系变得紧张,但是防卫省内部认为这样带来了更多牵制周边各国的正面效果。」 『既然当成政治交易筹码的价值增加,就更应该将那个男的从四叶中枢切割开来,以免被政客拿来利用。为此还需要一些时间。如果现在指名深雪继任当家,那个男的必然会成为下任当家的亲信。这必定会成为四叶将来的祸根。』 理的主张乍听符合逻辑,但胜成只觉得父亲是以这番理论将排斥达也的情绪正当化。 「爸,您……不对,包含您在内的各分家当家,为何这么想排除达也表弟?」 理变得面无表情。这么做或许是要隐藏内心的慌张,但是就胜成所见,这张毫无表情的面具不是临时打造出来的,而且上头还附著了长年累积的情感渣滓。 『过于强大的力量会破坏世界的稳定。我们寻求的是对万物无害的力量,不是想得到撼动世界的力量。』 「不过,这不是达也表弟的责任吧?」 『我们不打算让他负责任。我们要尽自己的责任封印那个男的──封印那个魔法。』 胜成察觉自己再怎么尝试说服,也没有意义。 「──我该怎么做?」 自己能做的,就只有避免无意义的内哄。胜成如此下定决心。 『真柴与静已经在采取阻挠行动了。』 「黑羽阁下没出动吗?」 胜成是因为感到意外才这么问。真柴家与静家,都不是专攻谍报工作的分家。虽然在能力上应足以匹敌其他十师族,但是四叶一族的谍报专家是黑羽家。拖住他人行动是需要细腻操作的工作,黑羽没参与令人觉得不太自然。 『黑羽家也赞同排除司波达也这个大方向。但黑羽阁下的孩子们非常欣赏那个男的,所以他们表示会避免出手。』 「这样啊……所以,具体来说要怎么做? 讲得好像分家团结一致,又提及属于最佳战力的分家在执行阶段脱队。虽感觉将来充满不安要素,但胜成决定自己的职责是将受害程度压到最少。为此他必须先知道整个计画的步骤。 『没有必要伤害深雪,我们的目的始终只是拖住他们。只要让她来不及在元旦时抵达本家就够了。』 作战方针比想像中温和,使胜成稍微放心了点。 『你要在三十一日那天上场。在那之前就成功拖住他们的话最好,而如果真柴阁下与静阁下失败,你就是最后的堡垒。』 「请告诉我详情。如果爸知道,也请说明真柴阁下与静阁下的作战。」 胜成问完,他的父亲便开始亲口说明整起阴谋的细节。 ◇◇◇ 十二月二十七日星期四的夜晚。 国防陆军松本基地的矢口中尉,拖著训练到精疲力尽的身体倒在床上。 军官在仪容方面也要成为士兵的模范。拜这样的军官教育所赐,矢口好不容易洗完了澡,却再也提不起劲做任何事。 他陷入无干劲状态的原因,是他尊敬的长官在今年夏天垮台的某个事件。 在这个事件之前,矢口中尉都属于「反大亚联盟强硬派」这个派系。以酒井上校为首的这个派系聚集了一群清廉爱国者,即使在国防军再怎么被冷落,他们也一定不会涉足非法行为,并光明正大地耐心诉说大亚联盟的威胁,以及和那个国家妥协有多么危险。高层在俗称的「灼热万圣节」掌握千载难逢的机会却依然决定早早停战时,酒井上校与他的心腹也依然毫不气馁,持续宣扬自己的主张。 就在国防军内部理解他们理念的人开始増加时,发生了一件事。 新兵器「寄生人偶」的开发计画疑似使用平民当实验对象,而且是未成年的高中生。 不过,那原本是九岛家的计画。酒井上校 等人只觉得遭到陷害。在那个事件中,反大亚联盟强硬派的主要军官被关进了军事监狱。虽然最多被判关五年,但刑期结束后,应该也不可能回任军务了。不只如此,他们连是否可以活著走出监狱都很难说。实际上就有好几个干部在入监服刑前离奇死亡。 矢口中尉年纪轻,阶级也低,所以免于遭受连带处分。当时他不在现场也是重要因素。他原本在研究机械化装甲──动力装甲实战配备的特殊机械化步兵试验队担任测试驾驶员,后来被调到松本的连队。这绝对不是降职,反倒是学习普通军务的军官教育一环。可是当事人却认为被打入冷宫而失去干劲。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偷懒,以模范军人的身分参加了训练。他认为避免害那些背黑锅的强硬派干部蒙羞,就是自己能尽的最大努力。 矢口累了。在旁人眼中看来,他是在逞强。明明干劲低落,却赌气继续鞭策身体。他的心理比身体更疲惫。他肯定是因此才愿意倾听那诡异的低语。 「是谁!」 他在本应只有自己的房间感受到他人的气息,迅速从床上起身。即便再怎么疲劳,经由训练深深刻入身体里的身手也是无懈可击。 『以酒井上校为首的反大亚联盟强硬派,是被十师族的四叶家陷害的。』 房间一角响起莫名沙哑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不像带有生命,一个不小心会误以为是寒风吹过冬季杂木林的声响。 「……这是真的吗?再说,你又是什么人?你这番话有什么根据吗?」 『我没办法让你看证据,但这是事实。』 矢口的猜忌心态表露无遗。这不只是因为他是军人,只要是人,当然都会有这种反应。 「……但为什么是十师族,而且还是四叶?」 然而,这个声音述说的内容也令矢口中尉完全无法将其当成耳边风。 『指示四叶弹劾酒井上校的幕后黑手还没满足。』 定睛一看,就发现房间角落的阴影中有一个人形影子。 如同寒风的声音,就是来自这个影子。 「幕后黑手……?是谁?是谁陷害了上校?」 矢口中尉压低音量以免邻房听到,并以严厉语气询问。 但他没得到答案。 『对方打算暗杀关在军事监狱里那群以酒井上校为首的强硬派干部。』 影子似乎只想讲自己要告知的事。 矢口怀疑可能是录音讯息,却立刻知道事实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荒唐。军事监狱和外界高度隔离,警戒等级也不逊于首相官邸,不可能被入侵。」 『四叶就做得到。』 矢口不禁提出的反驳,被影子一语驳回。 『无论是军事监狱的墙壁、铁栅栏、警备系统或哨兵,都挡不住四叶的魔掌。想阻止暗杀,就需要实力以外的手段。』 矢口还来不及对影子的话语做反应── 『十二月二十九日下午一点。』 影子就继续发出讯息。 『四叶的重要人物将带著少数护卫,在小渊泽车站下车。这个人预计会在车站转搭迎接的汽车,并暂时住在和四叶挂钩的温泉旅馆。』 「……你想说什么?」 『这个重要人物是个年轻女孩。』 影子的话语令人无法辨别是在回答矢口的问题,还是预先准备的讯息。 『四叶家无法拋弃这个女孩。只要抓她当人质,就有机会让酒井上校获释。』 「这种事……」 矢口很想断言不可能办到。虽然是无辜的,但上校是在军事法庭中止式被判决有罪而入狱。他认为即使是「那个」四叶家,也无从颠覆这个判决。不对,是不想这么认为。 『有可能。』 但矢口没能说出「不可能」,黑影却说了「有可能」。他听到这三个字了。 「可是,就算要抓人质,我又该怎么做……」 矢口已经被神秘影子的花言巧语所骗了。他承认自己不惜染指非法手段,也想救出上校──救出干部的事实。 「我没有做到那种事情的乎段!」 『松本这里有收容强化超能力者的设施。』 「什么?难道要将他们……」 二十年世界连续战争爆发当时,为了尽快打造战力,国防军锁定特定的特异功能进行强化,而藉此产生的就是「强化超能力者」。这也是魔法师开发研究的一环。在国防军里不能见光的他们在战后被依照特异能力的威胁程度,分别软禁在数个国防军研究机构当中。松本基地附近也有一座这样的机构,该处收容了威胁度较低,且接受过身体强化处置的强化超能力者。 『强化超能力者对十师族抱持著近似怨恨的嫉妒。若是要对四叶家还以颜色,将他们收为棋子并非难事。』 影子的这番唆使,使得矢口低头摇了摇头。 「不,还是不可能。光凭我的权限,甚至进不了研究所。」 『我们会提供手段。不过当然没办法准备正规的命令书。』 「……意思是要我犯罪吗?」 矢口的声音透露出苦恼。但是他在没立刻拒绝非法手段时,就等于已经做出选择了。 『酒井上校的罪状本身就是以非法手段捏造出来的。只要能确保目标对象,即便是超法规的处置也可能赢得胜利。』 换句话说,这个行动不只可以救出酒井上校,也可以抹灭矢口自己的犯罪行为。 『这只是将因司法错误而遭到扭曲的正义,矫正为原本应有的样子罢了。这即使是犯罪,也不算是恶行。』 「……我知道了。我该怎么做?」 矢口感觉这个没有实体的影子似乎用他没有五官的脸,咧嘴露出了奸笑。 ◇◇◇ 在松本基地的矢口中尉下定决心违抗军法的相同时刻。 国防军宇治第二补给基地也出现了相同的影子。影子出现在反大亚联盟温和派的领导者──波多江上尉面前。 十月底,波多江因为收容敌国魔法师进入基地而被问罪,但他被诊断出意识遭到精神干涉系魔法操作,因而获得减刑。再加上他还不等基地司令下令就动用战斗车辆,使他总共受到半年的减薪处分。虽然就收入方面而言是个很严厉的处分,但是没降阶就算是相当宽容的处置了,而且波多江自己也这么认为。 不过,他的立场也没因此改变。虽然休战成立,但是和大亚联盟依然处于敌对关系,要是过度偏袒那个国家的人,将会害得自己在国防军内部的立场恶化。虽然波多江的长官与同袍都这样忠告,他依然没修改自己的主张。 波多江丝毫不怕为自己的信念牺牲,却感觉到自己的立场日渐恶化。再这样下去,即使不到会被弹劾的程度,不久后也得面临一辈子无法出头的可能性。他想到这里,便感到一阵慌张。 就在这个时候,黑影在他的面前出现了。 「是幻像的投影体吗?」 波多江比松本基地的矢口中尉熟悉魔法,这也是他为什么能一眼看穿这个突然出现的黑影真面目为何。 「你是哪里的术士?」 但他就算知道这是幻影,也无从得知术士的真实身分。波多江在这点和矢口差不多。 『上次袭击这座基地的,是十师族四叶家的人。』 黑影并未回答波多江的问题。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 波多江把对方忽视提问的行为视为理所当然,所以不以为意。对方若想表明身分,就不会送这种没五官的剪影幻像过来。 而且,那场袭击是十师族四叶 家设计的这点小事,波多江也猜得出来。入侵者明显使用现代魔法。说到敢大胆进攻国防军基地的现代魔法师,波多江只想得到是四叶家。 『四叶至今依然在猎杀串通大亚联盟的人。』 不过,波多江无法忽略对方接著说出的这句话。 「那些家伙还在锁定同志们下手吗……?可恶,那群该死的猎犬!」 『波多江上尉,贵官明明也是四叶的目标,却真是从容啊。』 波多江脸上出现一抹慌张,但他立刻恢复正色。 「虽然是受到操纵,但我先前曾意图招致内乱。所以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贵官无法光荣战死。你只会成为卖国贼,迎接充满侮辱的死亡。』 「唔……!」 『身为国防军军官却和敌国串通,出手帮助敌国魔法师的骯脏叛徒。你的父母兄弟想必脸上无光吧。』 「那么……!」 『就算现在就自尽也一样。你将会被视作无法承受背叛罪名,选择以死亡逃避之人。如果要死,应该在那个事件曝光之后就死。如果你在当时自尽,大家应该会认为你是以死赎罪的知耻军人,进而为你送终吧。然而为时已晚。你已经错过以死雪耻的时机。』 「不然你要我怎么办!」 波多江脸上浮现自暴自弃的表情。 他在黑影的批判下,丧失了正常的判断力。 『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机会洗刷污名。』 「可是……要怎么做?」 黑影咧嘴一笑。但是这张没有表情的笑容,令对方没有察觉他在笑。 『十二月三十日,从今天算起三天后的早晨,袭击这座基地的魔法师将在小渊泽车站和四叶本家接触。』 「什么?」 『接触的目的是接收新任务与补给。新任务是再度开始歼灭反大亚联盟温和派。』 「你想叫我……做什么?」 波多江咬紧牙关询问。说得这么明白后,他已经可以理解黑影的意图了。 「是要我暗杀那个魔法师吗?」 『这只不过是第一步。你想活下去就只能反抗。你不反击,就只会被杀。』 「你要我堕落成刺客吗!」 『波多江上尉,这件事的决定权在贵官手上。』 波多江已经无法将回答说出口了。紧咬的牙关妨碍他发出声音。 『不过可说很庆幸的是,贵官有许多站在相同阵线的知己。古式魔法的知己。他们应该会乐于成为贵官的助力。』 幻影不等波多江回应就消失了。单纯的投影体和合成体不同,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痕迹。 第三章 十二月二十九日,星期六。终于来到达也等人……更正,深雪前往本家的日子。 达也、深雪与水波三人吃完有点早的中餐后,便在中午前出门。 四叶本家所在的村庄没有住址,所以很遗憾地无法使用货运系统。随身行李虽因此增加,不过实际上只有在车站上下电动车厢时需要行走,不会造成太大负担。原本就只有要带衣物与整理仪容的用品,所以不会重,只是体积会比较大。而且深雪穿的长袖和服每年都是由本家准备。 从自家前往约定会合的小渊泽站,所需时间将近一个小时。途中没发生任何麻烦事,三人顺利抵达会合的车站。 达也没忘记黑羽贡堪称袭击预告的那个要求,但他认为不可能在公共交通机构发动恐怖攻击。正面和政府为敌并非四叶的作风。达也预料在这之后的路途上才可能遇袭。 迎接的车已经抵达,达也对司机也有印象。司机似乎和直到去年都在本家服务的水波有某种程度的交集,正带著笑容和她交谈。不过看向达也的双眼依然像是在看无机物。 达也将行李箱放进后车箱之后,便前去引导深雪上车。因为要是司机看向达也的视线被深雪看见就麻烦了。达也个人希望司机可以再加强一下演技,以免造成无谓的纠纷,但小原管家管理的驾驶都是重视技术与胆量高于态度。由于不只要求司机具备开车技术,也要求他们要有万一遭遇火爆场面时可以解围的身手,所以态度有些笨拙或许也是在所难免。 其实达也催促深雪上车还有另一个理由。因为正如他的预料,有人在观察他们。但与其说是在监视达也他们,感觉更像是在监视这辆车。 如果四叶分家有卧底或是幕后黑手,应该不难查出这辆车是四叶本家派来接深雪的车。对方真的会做到这种地步吗?──这是达也心中毫不虚假的感想,但是无论他怎么想,现实都不会因此有所不同。 不过,监视他们的视线比想像中的少。达也很在意这一点。感觉对方像是早就知道目的地而预先埋伏。如果情报外泄,就可能发生这种情况。 而且对方目前没有出手的意思。基于自卫以外的目的使用魔法是违法行为,所以达也不能因为受到监视就使用魔法解决,就算不使用魔法手段解决也一样。在这种状况下,他只能选择尽快搭车出发。 坐在副驾驶座的是水波。其实坐到前座比较容易监视周围,但因为水波迅速坐进副驾驶座,而且她虽然态度客气,却坚决不肯让座,达也才不得已只能在后座观察周围。 离开城镇后才刚开始看不到民宅,对方就展开了行动。 达也的警戒网侦测到可疑车辆。 「哥哥,怎么了……」 「是袭击!」 深雪在达也出声警告之前就察觉了哥哥的变化。这让他们便于沟通,但在这种情况下却会导致应对速度慢半拍。现在也是因为要打断深雪的话语而在应对上产生略微延迟。 「是榴弹,前方二、后方一。」 水波原本打算回应达也的告知,施展反物质耐热护壁的魔法。 然而,却有毫无秩序可言又半吊子的魔法式射了过来。合计十一人份。 对象是达也他们搭乘的自动汽车。十一人份的魔法式如同故意般打造出相克状态(毫无秩序重叠的魔法式相互干涉,妨碍魔法发动,成为类似演算干扰的状态)妨碍水波的护壁魔法。不对,并不是「如同」。十一个魔法式都调整为相同功率,由此可见对方是刻意打造出相克状态。 达也认为这不是偶然。这不是一朝一夕的训练就能表现的默契。 不让对方使用魔法的魔法技能使用法。这简直是为了无法使用魔法的魔法师所开发的技术,是为了没能成为魔法师的强化实验体而开发的魔法战斗技术。 「水波,中止发动魔法。」 「啊?是!」 达也不等水波回应,就将右手指向斜上方。他胸前挂著完全思考操作型cad,手腕戴著思考操作对应圆环形特化型cad「银镯」。 榴弹在空中分解,失去飞翔力的零件散落在路面。 接著射过来的第二、第三颗榴弹也踏上相同末路。 达也等人搭乘的车从小规模的爆炸火焰旁边穿过。 会有那些火焰是因为落地的冲击引爆了榴弹信管。幸好已经分离的主体炸药没爆炸。 达也像是要赶走头上的飞虫般挥动左手。 他发动的魔法是「术式解散」。 发动到一半就被固定为相克状态的魔法式瞬间被震散。 「回到市区!」 达也无视坐在副驾驶座因为护卫工作被抢去而意志消沉的水波,指示司机掉头。 但司机只是透过后照镜瞥向正从车窗伸出榴弹发射器的追击车辆一眼,无意踩煞车,也不打算打方向盘。 司机不听达也的话,意图就这样强行突破。 「请开回市区!」 深雪重复哥哥的指示。 「收到!」 司机立刻听从深雪的命令。 「水波,深雪拜托你了。」 达也从怀里取出有耐热防弹功能的军用墨镜,同时对水波这么说。 「啊……是!」 达也以贴合脸型的墨镜隐藏长相后,又换向深雪说: 「深雪,在车站前面会合。」 「哥哥?」 达也打开车窗的同时,驾驶也开始旋滑。 这个时代的车辆彻底安装防锁死煞车系统,所以就构造上不可能侧滑甩尾,但是车上有安装自由度高的4ws,所以开车高手可以用近乎在原地旋转的回转半径转弯。这种技术在现代不叫「侧滑」,叫作「旋滑」。 车子转弯的瞬间,达也也利用离心力跳出后座车窗。他以「跳跃」搭配「惯性控制」落地之后便分解前方袭击者的武器,阻止对方继续射击车辆。 达也一个转身,又拆掉了想追逐深雪座车而正在回转的车辆轮胎。现场短暂响起车身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 达也确认载著深雪的车子开往市区之后,就前去扑向距离最近的袭击者。 对方应该没预料到会以这种形式遭到反击。但他们反应依然迅速,也看不出他们因为枪枝被分解而陷入混乱。身穿某货运工作服的这名男性从背后抽出格斗刀,和空手的达也对峙。这把刀有附加保护手指的宽护具,形状如同加装利刃的拳套。 (是国防陆军的强化士兵……不对,人造超能力者吗!) 这是以不依赖枪械的格斗战为前提制作的装备,普通士兵或暴力罪犯不可能拥有这种东西。再加上刚才蓄意造成相克状态的魔法式,可以推测这个战斗员肯定是开发魔法师时造出的失败作,是没能成为魔法师的人造超能力者。 对方拿著刀子往前刺。达也「看得见」特殊不锈钢的刀身有带电。达也在推测出对方是超能力者之前,就已经同时使用肉眼与「精灵之眼」观察对方了。这样下去,就算躲开刀刃,也会因为不自然储存的大量电荷释放──引发闪络而受创。那不是电击棒那种非杀伤级的能量,是会致命的电量。 达也不是以毫厘之差闪过刀刃,而是大幅跳向后方。 刀尖喷出火花,电流从刀身传向男性的手臂。 对方大概有穿防护服以防万一,看起来未因触电而受创。男性是为别的事情受到打击。 自己的超能力擅自违背自身意志解除──被自己能力背叛的震撼导致男性停下动作,达也则迅速冲过去以掌心攻击。达也灌入如今擅长程度仅次于固有魔法的振动波,剥夺男性的意识。 让男性刀 子擅自放电的真相很简单。达也在向后跳的同时,以细细集中的术式解体震飞了对方用来收集电荷的魔法式。现代魔法原本就是从超能力的研究中产生的东西。超能力和魔法在本质上相同这个事实,对于达也他们来说是常识。 男性可能是用来隐藏长相而压低的棒球帽造型工作帽,在他倒地的时候跟著松脱了。男性外表看起来是五十岁前后。 达也没空仔细观察这个男性。敌人从左右两侧高速逼近,他们和刚才打倒的男性一样穿著某货运公司的工作服,戴著相同的帽子。不用深思,就可以知道这些人应该是同伙。 两人的速度,匹敌达也所知中速度最快的魔法师──艾莉卡。 然而对方运用身体的技术却── (真粗糙。) 两个超能力者袭击而来的速度有微小的差距。如果达也不动,应该会先接触右边的男性。达也刻意朝右边踏出脚步。 他不是要反击,就只是擦身而过。达也站到这名男性身后时,男性还没停下脚步。 从左方袭击的超能力者和从右方袭击的超能力者擦身而过。 达也等待左方的超能力者接近。 刀子往前刺。 手掌抓住头。 达也躲过刀子绕到敌人身后,从掌心释放振动波,撼动超能力者的大脑。 (杀掉了吗?) 传来的手感超出预期地重,令达也在短时间内抱持如此疑问。他「看见」在路面滑动的男性发出生命迹象,才将注意力移向终于转身朝他过来的另一个超能力者。 加速魔法式在男性的身上产生作用。没看到惯性控制术式的情报体。这种状态下,对方承受的g力理应超过人体极限,但对方并没有停下攻势。 (肉体也强化过了吗?看来可以确定对方身分了。) 对方的真实身分,是身体强化并用型人造超能力者。是在二十年世界连续战争前半时期著手「开发」,却没能看到成品的一槿可以使用魔法的强化士兵。德国似乎也有以相同概念尝试操作基因,但日本采用的做法是透过药物强化。 身体强化并用型人造超能力者的开发计画之所以被判定失败而作废,是因为超能力射程最远只有三十公分,也就是超能力只能作用在自己及长度三十公分以下的武器。要是超过这个距离,改变事象所需的魔法式就无法维持原形,只能投射无法对事象造成效果的损毁想子情报体。 (所以这也不是完全没意义吗?居然刻意重叠不完整的魔法式,妨碍对方发动魔法……真是到处都有聪明的家伙呢。) 先不提这个,如果他们的真实身分是身体强化并用型人造超能力者的实验体,那么年龄应该超过六十岁了。之所以会看起来稍微年轻一点,或许是强化措施带来的效果吧。 掠过达也脑海的情报量转变成文字有这么多,思考时间却不到零点一秒。而且达也在这段时间当中,也在身上施以加速魔法迎击化为炮弹的男性。 即使对方的动作快到令人瞠目结舌,以格斗术的标准来看却是毫不俐落。就达也看来,只能用粗糙来形容。虽然可能要排除他拿八云和柳当作比较对象的高标准,不过就算以更接近一般状况的水准比对,他们在技术层面上很拙劣依然是客观的事实。 这并非训练不足所致。只强化速度的人造超能力者,认知能力跟不上强化过的速度。他们本身无法配合以魔法提升的速度。 虽然达也所知最快速的魔法师是艾莉卡,不过如果只比较动作的速度,能比艾莉卡快的魔法师应该不少。柳跟风间或许都可以比她快。若从魔法力推测,深雪、真由美与克人应该也行。达也觉得一条将辉应该也可以。但他们在实战时不会使用这个等级的自我加速魔法。不是不需要,是因为他们无法控制加速后的身体。 只有天赋异禀的艾莉卡,才能在这样的速度下保持平衡,并正确操控身体与武器。只凭冒牌的天分,没办法做到她那样的高度技巧。正因为是冒牌货,所以可以轻松应付。 就像这样。 达也稍稍张开双手掌心,摆出架式。 人造超能力者握刀横砍时,手腕被达也的掌心吸入。 有如自己主动被抓的这幅光景,酷似昔日柳在九校战会场对付无头龙施法器时的场面。 达也消除己身的体重与惯性,将男性的手当成单杠往上跳。 消除体重与惯性只是这一瞬间的事。 伸出的手突然产生重量,让男性的身体因此被拖倒。 达也的脚跨在男性的手臂上。 这看起来像是飞身十字固定技,其实却是朝往头部的踢腿攻击。 昏迷的男性重摔路面,在空中调整好姿势的达也一落地,就奔向下一个猎物。 他以超知觉捕捉到的敌人剩下二十八人,其中人造超能力者共九人。除了故意打造相克状态的十一个超能力者之外还有一人,那个人大概是在追踪的车上待命吧。不是人造超能力者……也就是没有特异能力的十九个普通人已经开始逃走。 但是达也不打算让任何一人平安离开。 很可惜的是警察已经抵达,所以达也在打倒整整二十人之后就离开了现场。他慎重躲避警方眼线,花了一段时间飞奔前往车站,和深雪等人会合。 时间已经来到下午四点。 「哥哥,还好您没事!」 在车站等候室喝茶的深雪一看到达也的身影就冲到室外。 「抱歉,让你久等了。」 深雪在即将扑过来抱住达也时停下脚步。达也轻摸她的头后,便和她一起走进被留在室内的水波所在的等候室。 「水波也辛苦了。」 「不,您平安就好。」 达也摇手示意要起身鞠躬的水波坐下,自己也坐到她的正前方。 深雪不用说,当然是坐达也旁边。水波旁边也放著三人份的行李。 「来迎接的车怎么了?」 「我让车子回去了。遇袭的过程肯定有被市区监视器拍下,所以我也吩咐司机不要直接回本家……那个……难道留下车子比较好吗?」 深雪不安地仰望达也。达也将手贴上妹妹脸颊,并投以笑容让她放心。 「不,这个判断是对的。亏你有办法想得这么周到呢,深雪。」 「谢谢夸奖……」 水波以「现在哪还需要害羞啊」的白眼看向红著脸低下头的深雪。 但在达也移动目光的瞬间,水波又迅速切换为带有敬意的表情。 达也看向水波的眼神会混入傻眼神色,大概是因为没漏看她变化的瞬间吧。水波拚命忍受著这股不自在感。 幸好达也没将视线就这样固定在水波身上,期待她能敷衍多久。达也并未做出这种性格恶劣的行径。 达也马上将视线移回深雪身上,也拿下了贴在她脸颊上的手。 「啊……」 达也无视于深雪依依不舍的声音,命令妹妹联络本家。 「今天我们先回家,明天再来。麻烦他们到时候再来迎接吧。」 原本就是只要在除夕抵达本家就没问题。之所以提前到今天,是考量到可能发生意外……不对,是可能受到外力妨碍行程。 很遗憾,达也的担忧成真了。不过正因提前出发,他们今天也不需要执意前往本家。 「知道了。」 深雪立刻取出行动情报终端机,开启和本家的通讯线路。 接电话的是小原管家。小原数度询问深雪是否平安,并为自己的草率做出更多次的道歉,不断表示会立刻派车过来迎接。 「……小 原先生,我想先回家一趟。」 深雪终于生气了。不,她的语调没有加重到生气的程度,但是任何人听到她的冰冷声音,再怎么样都会理解到她没有改变主意的余地。 『是,属下知道了。』 小原在语音通话机的另一头立正不动──他回应的声音令人眼前浮现这样的光景。 深雪认定这是个好机会,决定进一步提出要求。 「请帮我转达姨母大人,今天的事情我会在回家之后向她报告。」 『是,属下谨遵吩咐。』 「然后,我希望明天也能派车来接我。」 『是,请随意指定时间。』 虽然小原平常的态度总是很夸张,但记忆中很少听到他讲话会这么拘谨。我刚才的语气这么重吗──深雪暗自反省,并以目光询问达也应该如何回应。 达也在终端机输入「上午十点」,然后让深雪看画面。 「那么,可以麻烦上午十点过来吗?」 『遵命。』 小原立刻回应。 虽然深雪很怀疑是否真的没问题,不过她后来又心想这不是自己该担心的事情。 「那么,明天就麻烦您安排一下了。」 『是,深雪大人,回程路上还请小心。』 这种说法依听者的解释不同,听来也可能像是话中有话,但深雪觉得这只是自己多心了,便只当成耳边风,挂断了电话。 ◇◇◇ 在抵达家门之前,达也他们三人都完全没提到这个事件。 到家之后,三人把打包好的行李直接放著,一直到换好衣服聚集在客厅后,自主封口令才终于解除。 深雪与水波端了咖啡与红茶过来。咖啡是深雪为达也泡的,而红茶是水波为深雪与她自己泡的。虽然感觉两人各自准备饮料是浪费时间,但达也打从一开始就决定不过问这件事。 「深雪、水波,你们两人都辛苦了。水波也坐这里吧。」 达也出言慰劳深雪,并叫正要去坐饭厅椅子的水波坐沙发。 「关于今天的袭击者……」 等深雪坐在身边,水波也坐在深雪正前方之后,达也开始说明她们应该想知道的事。 「那些人,是以国防军所开发失败的身体强化并用型人造超能力者作为主要战力的国防陆军兵卒。」 「国防陆军为什么……」 深雪这句话是询问袭击理由,不是询问真假。既然哥哥断言是陆军的军人,对于深雪来说就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此外,哥哥,『身体强化并用型人造超能力者』是什么?」 「他们这么做的理由不明。我在击倒袭击者的时候,警察就来了,所以我没能质问他们。至于身体强化并用型人造超能力者……」 达也向深雪说明人造超能力者的开发原委。虽然很犹豫是否该在调整体第二世代的水波面前讲这个话题,但达也认为过于关心她的感受反而失礼。 「……人造超能力者的开发计画在四十多年前就中止了,成为实验体的人们应该都超过六十岁。听说他们被软禁在前群马县或前长野县市,不过看来诹访与松本这边也有软禁设施。」 「被软禁四十年以上吗……」 水波轻声说道。 「没陚予他们任何职责,就只是一直监禁……」 她闭上眼睛低著头,或许是在强忍泪水。 「……可是,可以从这种设施带走实验体吗?假设他们都是自愿离开,也是人体实验的活证人。虽然就我们看来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不过军方绝对想隐藏他们的存在,避免世间……尤其是媒体发现吧?」 水波的指摘令深雪睁大双眼。 「难道下令袭击我们的,是国防军相当高阶的将官……」 「不,这不可能。」 达也明确否定深雪怀抱的担忧。 「如果国防军高层干部是幕后黑手,不可能派那种不上不下的战力对付我。就算要投入实验体,也应该会准备更强力的棋子,而且是真的强到难以处分的家伙。」 换句话说,如果对方是国防军高层干部,即使无法打倒达也,也会计划藉由达也处理掉棘手的实验体。这是很可能发生的事,而且光是想到就觉得不愉快,所以深雪决定换个话题。 「夕歌表姊早就知道我们会遇袭了吧?」 「应该是。而且她大概认为只要她跟我们一起行动,对方就不会袭击。」 达也面无表情地拿起咖啡杯饮用。 「而且还有黑羽先生的忠告。」 达也在告诉深雪她们的时候,将贡的「威胁」改说成「忠告」。 「虽然不愿这么想,但今天的袭击很可能是分家的某人暗中牵线。」 「……是因为我吗?」 深雪提心吊胆地询问。 「不是。」 达也立刻摇头。 「至少黑羽先生说不是。而且今天袭击我们的那些人,看起来也不像冲著深雪来的。」 其实,今天的事件无法证明对方的目标不是深雪。感觉袭击的一方也不清楚自己袭击的对象是谁。 但是达也没有坦白告知的动机。 「或许是不想让深雪出席庆春会。不过很可能不是要妨碍深雪继承四叶家,而是延后下任当家的指名。如果对方的目的是妨碍深雪成为当家,刻意选在我们抵达小渊泽站之后才袭击就不合理了。简单来说,趁我去flt的时候袭击这个家,是更迅速又确实的做法。」 达也将自己知道的内情与今天的事件巧妙串连,编出煞有其事的推理。 「是这样吗……不,事情肯定就如哥哥所说。」 深雪硬是让自己接受这个说法。 这使达也感到内心隐约刺痛,但现在得先让深雪放心。虽然知道这只是将问题延后处理,不过比起费神担忧,延后处理一定比较有建设性才是。 「深雪,差不多该打电话给姨母大人了。」 「啊,说得也是。」 达也起身前往饭厅。 深雪站在摄影机前面,水波则在她的斜后方操作遥控器。 真夜在画面上笑著接受深雪的道歉,并表示期待明天的相见。 ◇◇◇ 当晚,松本基地的国防陆军年轻军官在小渊泽被卷入暴力事件身亡。隔天早上的新闻报导他是因为欲阻止黑道之间的纷争而不幸丧命。 第四章 十二月三十日,星期日。上午八点五十分。 达也在准备出门时打电话给本家。不是由深雪打,是他亲自打去。 接电话的人是态度爱理不理的女佣,达也故意以高压态度要求转接给小原管家。即使隔著镜头,却依然被达也视线吓到畏缩起来的女佣,逃也似的前去呼唤小原过来。 『达也阁下,您这样吓女侍,属下很为难的。』 小原是阶级在青木之下且不熟悉达也的管家们之中,展现的态度还算好的人。或许是因为他在本家的八名管家之中位居末座,才会要求自己面对任何人都要保持恭敬的举止,也可能是他在退休之后仍保有现代交通机动队不喜欢以高压态度对待市民的心态。 不过,他的话语与态度还是会不时透露出他瞧不起达也的真实想法。 「有急事。」 达也平常也总是表现得成熟稳重,以免造成无谓的摩擦。但他今天从一开始就舍弃了这张假面具。 『究竟是什么事?』 虽然只有些许,但小原还是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达也有察觉他的表情变化,但接下来的动作才真的会开始惹对方不高兴。达也完全无视于对方内心的不悦。 「请变更迎接的行程。时间改为九点五十分,地点改为长坂白井泽。」 『请等一下,司机刚出发啊。』 「应该还没离开宅邸吧?只是稍微修改目的地与时间而已,我不觉得这是强人所难。」 小原明显蹙起了眉头。 『不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属下的意思是这样太突然了。』 「我们也是有这个需要,才会提出这个请求。」 『达也阁下,虽然属下不愿意这么说,但您这样有点失礼吧?再说,今天的行程是深雪大人决定的。』 「这个变更是深雪的意思。还是说,非得由深雪接电话才能让您接受?」 小原的脸稍微发红,大概是因为他正将怒声咽回肚子里吧。 『明白了。九点五十分,长坂白井泽是吧!』 尽管如此,他的语气会变得有些粗鲁,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吧。 达也也是基于某个理由,才故意在最后一刻打电话。他早知道这么做会招致反感。 「此外,变更迎接地点一事,请只告知司机就好。」 不过,小原并非单纯的莽夫。达也这个耐人寻味的指示,使他立刻就抛下不悦去追问。 『这项指示和昨天的事件有关吗?』 达也对他的反应也感到意外,但要是讲太久,将会搞砸这个耍心机的计画。 「请务必保密。」 『确实收到指示了。』 达也与小原几乎在同时结束通话。 ◇◇◇ 达也突然变更迎接行程,是考量到情报可能从四叶家内部泄漏出去。关于情报从内部外泄,达也不是推测也不是确信,而是早就知道了。 四叶的七个分家──正确来说是包含为了四叶深夜而成立的司波家在内共八个分家之中,椎叶、真柴、新发田、静这四家的某家或某几家正试图将下任当家的指名延后,以让达也离开深雪。为此,才会妨碍深雪出席庆春会。 达也无法从他们的行动中找出合理性。元旦的庆春会确实是本家与分家可以齐聚一堂的唯一例行活动,却不是一定要出席。实际上深雪每年都缺席,父亲龙郎甚至不被允许进出本家。 而且四叶一族并没有规定只能在元旦齐聚,照理说应该也没规定必须一族齐聚才能指名下任当家。再说,四叶家也不是拥有悠久传统的名门。这一族是爷爷元造带头成立才成形的,真夜说穿了只是第三代。 之所以由真夜担任第三代当家,是前任当家──亦即真夜的叔父四叶英作过世时指定的,而在那之前只有决定「深夜或真夜将是下任当家」。真夜获选为当家是英作的遗言,不是一族协议下的结果。 换句话说,即使成功阻止深雪出席这次的庆春会,也很可能无法让真夜延后指名深雪继任当家。达也由衷觉得分家的当家们搞不好也被骗了。但即使再怎么荒唐,既然都受命出席元旦集会了,就必须展现出赴约的努力。不对,正因为荒唐,所以达也认为说什么也要赶上这场集会。他现在觉得一定要见证这场闹剧最后的结果。 变更会合地点与时间的小伎俩,刚开始看起来是成功收场。至少不像昨天一离开车站就有车辆跟踪。不过达也也不认为从头到尾都可以这么顺利。 「被发现了吗……」 来到周围没有民宅与工厂的乡村道路不久后,达也如此低语。 「是跟踪吗?」 达也差点就点头回应深雪的询问,却又改为微微摇头。 「是跟踪,但不是车子。是想子情报体……不是精灵。是使魔吗?」 深雪的神情紧张了起来。副驾驶座的水波也是表情紧绷,紧闭双唇。 「是大陆的术士吗?」 深雪这个问题出乎达也的预料。 「……不,虽然是使魔,但不是他们使用的合成体。是无色无形的纯粹想子情报体。」 达也这次的回答令深雪红起脸颊。 「对不起。讲到使魔,我总想到合成体……」 「你不需要道歉。毕竟从去年开始就常常接触合成体使魔啊。」 达也以笑容安抚深雪,接著又立刻恢复严谨神色。 「敌方花这么多时间才找到我们,阵容应该不算坚强,但是别大意。他们就要来了。」 「是,哥哥。」 「知道了,达也大人。」 旁边的深雪与转过头来的水波都点头回应达也的吩咐。 司机不理会三人的对话,看起来像在专心驾驶。但他的双肩不自然地用力,脸也直直朝向正前方,只有眼睛频繁转动。即使如此,他也并未露出畏惧的样子,真该说他不愧是四叶家旗下的司机吧。 正如达也的推测,敌人不到十分钟就现身了。 「直升机吗……」 第一个徵兆是从后方传来的螺旋桨声。 「要打下来吗?」 完全进入应战状态的深雪说出吓人的提议。 「不,由我们主动攻击不太妙。这里还在想子感应器的监视范围内。」 达也劝心急的深雪自重,接著朝司机说: 「请注意前方,应该会有大型车辆来挡路。」 直升机逐渐从后方接近。达也认为明明可以立刻追上却不这么做,是想对他们施压将猎物赶往前方。那么,前方就会有埋伏才对。 虽然是很单纯的原理,却也正因如此,预测落空的可能性很低。 「煞车!」 达也在前方十字路口是绿灯时大喊。司机反射性地踩下煞车。一辆拖车无视于红灯,从树木挡住的横向道路冲过来,并停在十字路口上。 「水波,我离开之后就架设护壁!」 「知道了!」 「哥哥,我呢?」 「深雪负责后方支援,以防万一。」 达也迅速下车的同时,拖车里冲出一群手持自动步枪的人。人数是…… (三十二人。一个小队吗?枪械是普通的自动步枪,没有应付魔法师的高威力步枪。) 达也一边朝著这群人突击,一边确认敌方的人数与装备。 (魔法师共十六人,还躲在有点距离的地方。直升机上有两人,应该是负责牵制。) 这次袭击规模比昨天大,统率程度也比较好。 (但这样依然不够。) 敌方集团约一半的人停下脚步架 枪。用这种火力对付一个人算是相当过火。看来敌方多少熟悉达也的底细。 (还是能动员的兵力有限?) 达也前方出现反物质护壁。 自动步枪以全自动射击模式开火。 水波架设的护壁挡住所有小口径的高速弹。她的反物质防御魔法连高威力步枪都挡得住,所以挡得下是理所当然。 在这段时间中,达也也不只是在分析敌方战力。 敌方集团另外一半的人从两侧接近,合计十六人。达也同时朝他们发动部分分解。 这十六人施加了反魔法防御。从术式类型来看,是密教系的古式魔法。大概是躲起来的魔法师所架设的个人结界。 达也的分解魔法轻易打穿这个结界。 这并非使用了三连分解魔法「三尖戟」那种技巧造成的结果,而是让干涉力发挥效用的强横招式。是达也看出防护术式的施加者与被施加者默契不足所得来的结果。 达也接连施展追击魔法。双肩和双脚大腿被射穿的十六名士兵完全失去战斗能力,也接连有人被剧痛弄到昏迷。 「──你这个怪物!」 达也听到枪击被挡下的那群人以熟悉的字句臭骂他。 达也的嘴唇甚至没浮现苦笑。 以一般的战斗集团来说,这支部队应该算具备足够的水准吧──只知道特殊部队水准的达也如此推测。但是这样的战力不足以阻止达也,更不可能碰到深雪一根寒毛。 (步兵剩下十六,先剥夺他们的战力。) 达也开始迅速往前跑。 化身为猎人。 达也击落直升机,打昏躲起来的魔法师(不在乎是否会有后遗症),逮捕应该是敌方指挥官的军官。看来他们和昨天的敌人不一样,不会果断逃走。不过对达也来说不只抓到指挥官没什么用,而且他也不想和警方打交道,所以他还比较希望敌方逃走。 达也从一开始就知道质询军官也没用。他们准备了直升机以及运送部队的伪装拖车,武器却只有普通的自动步枪,没有对付魔法师用的高威力步枪。达也发现到这一点时,就明显看出了对方不知道详情。 总之,达也在短时间内就击退了来袭的部队,留下如同内战过后的惨状。但是达也等人这边也不是完全没受到损害。他们的车子被打坏了。 「非常抱歉……」 「这不是水波的错,别太在意。而且我也没预料到会这样。」 「是啊,水波确实尽到自己的职责了。哥哥说得对,不要太在意这件事喔。」 达也与深雪安慰垂头丧气的水波,却依然身处束手无策、进退不得的状况。 车子之所以无法行驶,并不是因为水波的反物质护壁被突破,而是袭击者使用了出乎意料的兵器。 「居然是emp炸弹……」 emp炸弹(电磁波炸弹)是技术层面上还在开发中的兵器,现阶段的有效距离只有数十公尺。但若限定在近距离下使用,就已经开发到能以一般车辆载运的小尺寸了。虽然对于施加电磁波防护措施的军用机器无效,但用在防护措施不完整的民生电子机器上却能充分发挥效果。 像cad从一开始就考量到会运用在军事方面,所以即使是市售品也有充分的电磁波防护功能,但是市售的行动情报终端机就会因为炸弹受损。 「深雪,你的终端机怎么样?」 「没事。」 「水波呢?」 「我的也没问题。」 达也的行动终端机表面是市售品,内部却是独立魔装大队使用的规格。深雪的终端机则是四叶本家送的,水波的终端机也是由四叶配给。以现代技术制作的可载运emp炸弹产生的电磁脉冲,不足以破坏他们的终端机。 不过,达也他们搭乘的车子没能幸免于难。 「话说回来……为什么本家派来迎接的车子,连电磁波防护措施都没做?」 深雪轻声说出的抱怨,使得司机缩起身体。 现代的车辆是电子装置的聚合体,中了强力的电磁脉冲就会动弹不得。 即便是市售车种,高级车也会施加针对电磁脉冲的防护措施,不过这辆车的防护系统似乎有缺陷。又或是对方使用的emp炸弹威力较强,令市售品等级的防护措施无法抵挡。 「非常抱歉,果然是因为我……」 虽然不是被直接斥责,水波却再度这么道歉。大概是因为见到深雪不悦而缩起身体的司机令她感到同情吧。 不过水波也不能说完全没疏失。 水波使用的魔法是「质量滤膜」,可阻止超过一定质量的物质穿透,属于领域魔法。她刚才设定为「质量超过二氧化碳分子的物质无法通过」。这个魔法不同于向量反转或动能中和的魔法,对于扩散与渗透时不具方向性的毒气也具备防御效果,是很优秀的护壁魔法。 只不过,质量滤膜无法对电磁波造成任何影响,对于热能或爆风也没有防御效果。水波有预先备好「向量反转护盾」的启动式,以便在爆炸时立刻发动。至于热能攻击,她则是擅自认为既然深雪在场,就没有她出场的余地。 但是水波完全忽略了电磁波这部分。她由衷认为这是自己的重大疏失。要是对方使用「雷击」术式,就来不及防御了。就算达也他们再怎么安慰,水波的心也没那么容易舒坦下来。 所以她袒护司机的动机,绝对不只是同情。 「深雪,总之先叫下一辆车吧。」 达也没有再度安慰水波,而是改变话题,正是因为察觉了她的这份心情。 「说得也是。」 深雪也察觉了水波自责的理由。她原本就没有想责备司机与水波的意思。刚才那番话其实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牢骚。深雪也很高兴能得到这个改变话题的契机。 但她没能打电话给本家。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深雪的终端机收到来电。 达也以目光催促深雪接电话。 『深雪表妹,午安。』 「是夕歌表姊吗?」 打电话来的是津久叶夕歌。 『嗯,没错。深雪表妹,抱歉,突然要对你提出一个要求……』 「什么事?」 『要移动还是消除都好,可以挪开那辆挡路的拖车吗?』 这个要求真的很突然。不过刚才没攻击拖车,车子应该可以正常开动。深雪先结束通话,命令司机将拖车驶离十字路口。 虽然深雪觉得应该不会有这种事,但事实一反她的预料,夕歌就在十字路口的另一边。司机还没从拖车上回来,她就将车子开来停在无法动弹的车子旁边。 「上车。」 过于突然又过于缺乏说明的这句话,连达也都无法在一时之间反应过来。 但夕歌无视于自己说明不足,以不耐烦的语调喊道: 「快上车!已经没办法继续引开警察了!」 「深雪、水波,上车吧。」 这句话令达也做出了行动。他催促深雪与水波上车,同时将三人的行李放进了夕歌车子的后车箱。 「司机呢?」 「让他自己想办法──」 钻进副驾驶座的达也如此询问,夕歌却像连回答的时间都不想浪费掉一般,没有讲出最后的「吧」字就让爱车起步。 车上陷入了好一阵子的沉默。 夕歌专心开车。 副驾驶座的达也将语音通讯元件戴在耳朵上,不时操作著行动终端机。看起来像是在窃听无线讯号。 深雪眺望窗外,水波则以静不下心的眼神看著深雪。 就在不久后,开始可以看见一些建筑物时── 「夕歌表姊。」 深雪开口向夕歌搭话。 「深雪表妹,什么事?」 「我觉得这条路和本家是反方向。」 深雪没有完全藏住声音里的不信任感。 「这是为了躲警察。」 夕歌回应的声音略带苦笑。 「深雪,夕歌表姊说的是真的。」 达也取下耳朵的语音元件,转过身来试著让深雪冷静。 「警方有在往本家的方向设置临检岗哨。不过不知为何没遍及到这个方向。」 达也窃听的是警用无线电。一般来说没办法窃听,但达也的终端机只有表面是市售品,里面则是独立魔装大队规格,是真田与藤林合作之下的成品。只要是在国内使用的无线编码通讯,大都能解读。 「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夕歌表姊,抱歉刚才讲得像是在怀疑你。」 「没关系。反正我也觉得自己的举动很可疑。」 她说的大概是刚才凑巧在解决袭击者后没多久就现身吧。至少达也是这么认为。 「可是,警方为什么只挡在通往本家的路上?」 不过深雪感到疑问的是这件事。 夕歌再度差点露出苦笑,却突然变得一脸正经,并透过后照镜和深雪四目相对,回答: 「这个喔,深雪表妹,这是因为他们不想让你前往本家啊。」 ◇◇◇ 夕歌带达也他们三人来到八岳编笠山山脚的津久叶家别墅。 带三人来到客厅的夕歌自己也坐在休闲椅上(这个家的客厅没沙发,但有放六张附脚垫的休闲椅),向深雪等人提议今后的行程。 「你们今天就住下来吧。」 深雪以目光询问达也该怎么做。但是达也还没回答,夕歌就继续提议: 「明天一起去本家吧。这么一来,就不会有人从迎宾车的行程解读你们的行动了。」 达也朝深雪点点头。达也示意夕歌询问的对象是深雪,所以应该由同为下任当家候选人的深雪回答。 「感谢表姊的提议。」 「那就这么决定了。」 「请等一下。」 深雪出声制止露出笑容的夕歌。 随后别墅的女佣就端了饮料过来。所有人都是红茶。而且不是端茶壶过来,而是将三分之二满的红茶茶杯依序摆在桌上。女佣最后将糖罐与牛奶罐放好之后,就离开了客厅。 夕歌以不悦的表情目送女佣的背影远去。 「……平常老要求别人要注重礼节,自己却不懂得顾虑一下。」 夕歌轻声说完,便朝达也他们三人露出愧疚的表情。 「对不起。我们全家都喝红茶,所以家里没有咖啡与绿茶。」 「不,请不用顾虑我们。」 深雪露出客套微笑,朝茶杯伸手。 「啊,放桌上会太远吧?我现在就把边桌弄出来。」 夕歌看到深雪收回手之后,就开始操作扶手上的按键。 边桌从四人椅子的右边那一面渐渐往上升。 不知何时绕到深雪右边的水波向夕歌致意之后拿起了牛奶罐,并将其和茶杯与杯下的茶碟一同摆在深雪的边桌上。 深雪向水波说了声「谢谢」,拿起茶杯喝口红茶。 她微微歪过头,朝茶杯倒入些许牛奶。 接著以茶匙搅拌后再喝一口,然后朝水波甜美一笑。 水波将牛奶罐放回桌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那边。 自然对主人展现细腻贴心举动的年少侍女,和刚才冷漠放下茶杯的别墅帮佣成为对比。 「……真可爱呢。是故意做给我看吗?」 夕歌朝水波投以想故作从容却有些失败的笑容。 「不,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水波以不带情感的声音回应,并藉由恭敬的行礼让夕歌看不见她的表情。 这个行动引得夕歌不高兴,但她轻轻呼口气宣泄情绪,勉强不让内心的烦躁成形。 「总之……是我家帮佣的态度不好在先,就当作是扯平了吧。」 对这一幕连看都不看,还一脸事不关己地喝著无糖红茶的达也将茶杯放回茶碟,说:「继续谈谈正题吧。」 「也对……那么,深雪表妹,怎么了吗?」 夕歌端正坐姿,深雪也跟著转身面向她。 「我想请教几件事。」 「不是直接要求我说出真心话啊?」 夕歌收敛起不正经的氛围,双眼露出犀利目光。 「因为我觉得那是毫无意义的要求。」 深雪以有如晴朗的冬季天空般无比深邃冰冷的双眼,承受夕歌的目光。 夕歌产生了好像连灵魂都会被这双眼睛吸走的错觉,移开双眼。 之后又立刻移回视线。 「并不是完全没意义喔。只要是我能说的范围,我都会说出真心话。」 「这样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首先,表姊今天为什么能够那么刚好地赶到找们这里来呢?」 「我那样出现果然会引人起疑呢。」 夕歌露出松懈的笑容发牢骚。 「但我不会私下和别人串通,相信我。」 「我并不是在怀疑表姊。只是希望表姊说明理由。」 「……其实我悄悄跟踪了你们搭的车。」 深雪观察达也的表情。 达也微微摇头。 注意到这个动作的夕歌想说明某些事,但深雪却先开口。 「这样啊。」 深雪以完全不相信夕歌这番说明的语气,提出下一个问题。 「那,为什么表姊会这么积极协助我们?」 「因为……」 「之前说过需要护卫,但表姊应该不认为这种理由能让我接受吧?」 夕歌叹了口气。 「也对……我知道了,我说实话吧。」 「拜托了。」 深雪直直注视的视线似乎令夕歌不太自在,但她看起来不打算继续打马虎眼。 「达也表弟或许已经知道了……」 这句开场白让达也大致知道夕歌想说什么了。老实说,达也不想让深雪知道她要说的那些内容。但是在这里打断夕歌的说明,状况就无从进展。而且如果深雪要接受指名去担任下任当家,也需要知道分家的想法。达也如此转变自己的心态。 「这次的庆春会中,真夜大人会指名深雪表妹担任下任当家,而部分分家想要阻止这件事发生。他们认为只要你没出席庆春会,至少可以避免你在席上被指名为下任当家。」 深雪脸上看不出受到打击的迹象。 「意思是有人不希望我成为四叶家当家吗?」 不过,她询问这个问题的语气很冰冷。 「我认为只有新发田舅父是这么想的。」 夕歌的回答明快到甚至令人觉得残酷。 「这样啊……新发田舅父始终只想让胜成表哥……」 「我认为你这个说法也是错的。」 虽然明快,但她的回答却有种前后不一的感觉。 「抱歉,我听不太懂表姊的意思……」 夕歌没露出不悦的样子,继续说明。 「新发田舅父想让胜成表哥成为当家,但他应该觉得若是你被指名为下任当家,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其实他早就知道深雪表妹与胜成表哥以『四叶的魔法师』来说,究竟是谁比较优秀了。毕竟胜成表哥是『一般』的优秀魔法师。」 夕歌不禁失笑。深雪没像夕歌那样笑出来,但她也同意夕歌对胜成的评价。 「总之就是这样,所以没人会反对深雪表妹成为下任当家。」 「……夕歌表姊自己呢?」 「我?」 夕歌将下任当家的指名讲得像是置身事外,令深雪颇为在意。 因为夕歌也是留到最终阶段的四名候选人之一。 「我也觉得深雪表妹比较适任。」 夕歌满不在乎地回应。她回答得过于乾脆,听起来甚至不像是真心话。 「不对,我这么讲不正确。」 但夕歌百分之百是认真的。 「津久叶家从两年前就决定推举深雪表妹成为下任当家。我留在当家候选名单,是为了确保津久叶家在选定下任当家时的发言份量。进一步来说,就是要在其他分家支持胜成表哥或文弥表弟的时候加以对抗。」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深雪会这样质疑是理所当然。 「有九成是纯粹觉得应该由深雪表妹成为当家。」 说到这里,夕歌有些难以启齿地支支吾吾道: 「另外一成……应该是来自母亲的罪恶感吧。」 深雪脸色一变。这个回答不够具体,但已足够让深雪理解当中含意。 「如果是想藉此赎罪,我会很为难。我知道这不是冬歌大人自愿的。但是实际上,冬歌大人不就是遵从姨母大人的决定而亲自下手的吗?」 这里提到的冬歌是夕歌的母亲,也是津久叶家的现任当家。她不是没父亲,而是一开始就是由冬歌担任当家,父亲则是入赘。 冬歌是擅长精神干涉系魔法的魔法师,尤其还以「誓约」这个特殊魔法的第一把交椅在四叶一族中广为人知。「誓约」是在受术者的同意之下,半永久性地限制受术者精神活动的魔法。虽然无法单方面束缚受术者的精神,也必须设定一个不受施术者意思左右的解除金钥,却可以在维持对方自我的状况下控制部分心智,是利用价值很高的魔法。 对于深雪与达也来说,这也是意义特别深远的魔法。因为两人的母亲深夜永眠之后,以深雪魔法力封印达也魔法力的机制就是以冬歌的「誓约」维持的。 「对此我无法说些什么。也不打算推托是当家大人的命令。」 「……恕我失礼了。明明是我主动询问,却自己乱了分寸。」 「我认为从你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当然会有这种反应,所以我不在意。」 深雪与夕歌各自拿起茶杯,打算让对话重新来过。 「我理解津久叶家的立场了。」 深雪为了改变话题而这么说,夕歌也面露浅浅笑容点头回应。 「那么,其他分家为什么想延后指名下任当家?表姊知道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夕歌朝达也一瞥。 达也没对她的视线做出任何反应(包含制止)。 夕歌将目光从深雪的视线上移开,低头开始说明。 「新发田舅父与真柴舅父想让达也表弟离开深雪表妹身边。不对,是要让达也表弟离开四叶中枢,并用打入冷宫的方式让你和这个世界隔离。」 深雪深呼吸数次。刚开始很急促的呼吸,在深呼吸五六次之后也恢复了平稳。 「……不是『社会』,而是『世界』?」 「是的。虽然也包含我的推测,但应该没错。我是不知道原因,不过舅父们想把达也表弟弄成不存在的魔法师。妨碍深雪表妹被指名为下任当家,就是要争取达成这个目的的时间。」 「妨碍我被指名为下任当家,为什么可以用来争取……陷害……哥哥的……时间?」 深雪会讲得断断续续,并不是她自愿的。稍微松懈就可能爆发的怒火,使她的嘴唇与喉头颤抖了起来。 「深雪表妹,拜托冷静听我说……要是你现在被指名担任下任当家,身为守护者的你哥,也会在四叶家之中得到稳固的地位。达也表弟会变成下任当家的哥哥,以及下任当家的亲信。分家的当家也无法忽视这件事情的发生。」 夕歌观察深雪的脸色。 深雪暂且还保持著冷静。 「所以,他们想延后下任当家的指名,直到这位水波小妹足以取代达也表弟。」 「……原来是这样啊。」 深雪的声音冰冷、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没……没错。我认为绝对是这么回事。」 即使是一直努力不被深雪气势震慑的夕歌,也不由得发起抖来。 「那么反过来说,只要我赶得及在元旦抵达,哥哥的立场就可以稳固下来了对吧?」 不过,深雪脑中没有「对某人还以颜色」或「对某人不利」之类的危险想法。她始终只是想摧毁这个没有天理,还试图让自己与哥哥分离的阴谋。 「夕歌表姊,今天还不会出发吧?」 四人还没吃午餐,不过时间早就过中午了。虽说如此,距离日落也还有一段充裕的时间,就算现在出发,应该也不用太晚就可以抵达本家。 「嗯……因为我觉得警方还在行动。虽然我们没做亏心事,不过被警察抓到的话,还是会无谓地浪费时间。所以我觉得最好等到明天。」 「我知道了。那恭敬不如从命,今天就受表姊照顾吧。」 「某些地方可能安排不周,不过你们好好放松一下吧。」 「谢谢表姊。明天也请多指教。」 深雪的语气非常恭敬,克制了自身的情绪。但夕歌觉得「明天也请多指教」这句话中蕴含著足以冻结灵魂的力道。她露出抽搐的笑容,费了番工夫才终于点头回应。 结果达也他们三人没吃午餐,提早接受晚餐招待(味道差强人意),之后便各自被安排到单人客房。 达也面对打开的行李箱烦恼著。他不是在想明天要穿什么,而是在犹豫明天该带什么装备。银镞改造机「三尖戟」也有收进行李箱一起带来。 要选择惯用的「三尖戟」?还是不显眼的「银镯」? 假设是魔法战,就要选择手枪造型的三尖戟。 假设是避免使用魔法的格斗战,就要选择手镯造型的银镯。 达也苦恼了一段时间,最后没从行李箱取出三尖戟。 他正要盖上行李箱时,有人前来敲门。达也询问「哪位」后,就传来「我是深雪」的回应。他就这么没关丄行李箱,走向房门。 「怎么了?」 达也开门询问深雪。她是单独前来。 「我想……稍微谈谈。」 或许是多心了,深雪看起来有点不安。 「知道了。进来吧。」 达也邀深雪进房。 深雪先是走到没关上的行李箱前,重新摺叠达也稍微弄乱的衣物。 反正等一下就要拿出内衣裤准备洗澡了,现在整理行李箱的内容物也没什么意义。但是达也没阻止深雪,而是说声「真不好意思」慰劳她。 「不,这是我自愿这么做的。」 深雪一边动手一边回应,声音透露出些许喜悦。不久后大概是满足了,她盖上李箱,重新面向达也。 「坐床上吧。」 达也坐上书桌旁的椅子,同时催促深雪坐到床上。 深雪没怎么迟疑就靠坐在床边。 「所以呢?你不是有事情要问吗?」 达也立刻出言试探,深雪就有些不满地鼓起脸颊──不,她没有真的鼓起脸颊,却洋溢著这种气息。 「没事就不能来吗?」 「不,没这回事。」 深雪一赌气,达也就马上举白旗。达也不怕哭闹的孩子也不怕官吏,却只有妹妹闹别扭的时候另当别论。 「呵呵,我开玩笑的。」 哥哥的让步,使得深雪心情立刻变好。 「而且,我也想请教您一些事。」 那一开始就先问啊──达也如此心想,但他当然没说出口。 「你想问什么?」 相对的,他开门见山地这么问道。 深雪也没有继续玩文字游戏。 「哥哥是不是早就知道各分家的想法了?」 达也原本在烦恼该怎么敷衍过去的思维,在深雪眨眼的时候消失了。 「我早就知道了。」 深雪思考下一个问题时,达也补充说明自己的回答: 「寒假第一天,黑羽先生有造访,而我就是在当时听说的。黑羽先生说的内容,和夕歌表姊刚才说的几乎相同。虽然夕歌表姊表示当中有加入了自己的推测,但我想她其实几乎都知道吧。」 「黑羽舅父大人……?那么……」 「不。」 达也察觉深雪的担忧,先行否定。 「黑羽没加入这次的妨碍行动。黑羽先生说他们这次保持中立,我觉得可以相信他的说法,而文弥与亚夜子当然也不会成为敌人。」 「这样啊……」 深雪松了口气,却又立刻抬起头,朝达也投以严厉的视线。 「哥哥,您为什么没告诉我这件事?」 达也可以理解深雪为什么会责备他,但他也有话要说。他没从妹妹身上移开目光。 「遇到妨碍的话,只要击退对方就好。能出席元旦聚会就可以了,谁在幕后牵线只是琐事。我不想让你无谓操心。」 就达也看来,这次事件的整体状况很单纯。没必要查出对方躲在哪里或是何时出手,单纯只要排除碍事的家伙就好。他认为胡乱担心是有弊无利。 「我当然有权利担心哥哥啊!」 不过,深雪无法认同这种想法。 「确实,我胡乱担心或许帮不上任何忙,可是让我担心一下哥哥也无妨吧?为了哥哥哭泣或生气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事,绝对不是『无谓』!」 深雪撇过头。达也对把头撇向一旁后就动也不动的妹妹感到为难,同时起身前往深雪面前,打算先想办法安抚她的情绪。 「深雪……」 达也想将手放上妹妹肩膀,却扑了个空。 这不是因为被深雪甩掉。 是因为深雪突然起身抱过来。 「哥哥,您记得吗……」 「记得什么?」 达也如此反问,不过他的脑海确实浮现了某个记忆中的情景。 是去年九校战第四天,也是新人赛第一天的夜晚。将「动态空中机雷」登录在魔法大全索引时,达也拒绝刊载自己的名字,后来深雪来找他…… 「我的心意从当时就完全没变。今后也绝对不会改变。」 深雪简直像是确定达也想起了什么事般,继续说下去。 「我站在您这边。」 如同亲眼看见达也内心浮现的情景。 「我永远站在哥哥这边。」 如同和达也共同拥有这份记忆。 「这一天肯定会来临,绝对会来临。我当时是这么说的。」 深雪抬起头。一反达也的预料,点缀深雪面容的是艳丽笑容。 「而且,这一天终于来了。虽然和我们想像的『这一天』不太一样,但是哥哥可以自由展翅翱翔的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只是在这张艳丽笑容中,却看得见有如混入一滴墨汁的阴影。这令达也感到分外在意。 ◇◇◇ 深雪连续两天遭到妨碍,现在正逗留在津久叶家的别墅里。四叶家现任当家四叶真夜听到叶山家如此回报,忍不住发出笑声。 「真是白费力气。」 真夜这句不是嘲笑,反倒是温柔的低语。 「看来分家的各位都低估达也阁下的实力了。」 叶山管家听完主人的意见,便如此以恭敬语气进行尖酸刻薄的批评。 「这座村庄的『结界』无法完全抵抗达也的『分解』,所以如果真的赶不上,只要从天空飞过来就好,但真的变成那样就不得了了喔。他入侵时被『分解』的结界还没重新架构好之前,能使用认知阻碍魔法的各位还得不眠不休地做苦力。毕竟重新架构也不是简单的工程。」 真夜娇艳地叹了口气。 「那么一来,试图妨碍我这道召集命令的分家众人都得扛起责任,难道他们不懂吗?」 真夜一脸伤脑筋的样子,拿起茶杯饮用。 「先不论青木他们,但我有将正确情报交给各分家的当家了啊。」 「是的,您说得没错。」 被真夜以眼神质问的叶山管家如此回应,同时满怀敬意地为真夜的杯子注人了无咖啡因的花草茶。 话说在四叶家,叶山、花菱、青木或小原都同样叫作「管家」,不过实际上这个词是指监督各业务人员的八个人,只有叶山真的是打理主人私下要求的管家。 现在也是私人的夜晚喝茶时间。正因如此,才可以随口说出这样的真心话。即使是真夜,也不会对叶山以外的下人发这种牢骚。反过来说,一视同仁地对分家所有当家……更正,对四叶这个组织本身感到怜悯与蔑视的这副模样,才是真夜的本性。 「不过,并不是完全白费力气。」 叶山目睹这一幕,态度也完全不变。他现在也是恭敬地向真夜表达自己的意见。这是避免主人内心困于不平与不满的贴心之举。 「依照花菱的报告,已经成功削弱反大亚联盟强硬派余党,以及反大亚联盟温和派内部反十师族集团的战力了。尤其松本基地的人造超能力者几乎是全军覆没的状态。今后应该不会再有那种人物来四叶家的庭院嚣张跋扈了吧。」 「我打从一开始就不在乎人造超能力者的事。」 真夜冷漠哼笑,但因为态度乾脆,所以声音中感觉不到刚才那种甜美的毒素。 「总之,年底的大扫除就此收工了吧?」 真夜问完,叶山露出微笑点头。 「花菱说虽然程序有些微改变,不过需要的人员数量反而减少了。」 「这是当然的吧。就算引蛇出洞花了一些时间,但硬碰硬的部分实际上可说是都由达也一个人解决了。」 真夜的表情中带有些傻眼。 「就先不提这个了。叶山先生,元旦的准备完成了吗?」 「是的。之后只要等待深雪大人抵达就好。」 「那就不用担心了。」 叶山在稍微犹豫之后开口说: 「夫人,真的不用阻止新发田大人吗?」 叶山知道,新发田家当家计划让新发田胜成与他的守护者去阻挠深雪前来一事。真夜当然也知道。 真夜不知为何露出满意的一笑。 「即使是胜成,也没办法阻止达也。」 在四叶家现在旗下的战斗魔法师之中,新发田胜成无疑具备顶尖实力,但真夜推测达也败给胜成的可能性是零。 此时,真夜觉得自己彷佛看见了达也制伏胜成的模样。 第五章 十二月三十一日早晨,达也等人从津久叶家的别墅出发,期望第三次可以平安抵达。 顺利的话,从别墅到四叶本家是两小时。即使途中可能因为积雪而无法开得太快,也可以在三小时内抵达。夕歌提议可以吃完午餐再从别墅出发,不过达也考虑到今天必定会遭到妨碍,便主张尽早出发。 夕歌似乎是夜猫子,开车时看起来懒懒的,感觉身体还没完全清醒。或许她就是因此才提议下午出发。 即使如此,她开的车依然顺利消化行程,现在终于来到了通往四叶村庄的隧道入口。 隧道内部有岔路,必须在固定地点投射特定波形的想子波,才能进入通往四叶村庄的路线。意思就是隧道内设置了以无系统魔法为钥匙的自动闸门。因此至少以陆上交通工具来说,四叶本家是和外界隔离的。 这个设施目的是用来隐藏前第四研的位置。机密程度特别高的前第四研只有名称广为人知,连政府与军方高官都不确定其所在地。四叶家接管这座设施的同时,也将知道这个秘密的外部人士的记忆如字面上的意思进行「消除」,完全隐藏根据地的位置。 除了这里,还有其他数个地方有设置相同的闸门,不过随时都在运作的只有现在要前往的那一个。对于知道这一点的人来说,这附近是最适合设局妨碍的地点。 然而,这个区域随时都在四叶家的监视之下,所以袭击者也必须做好相对的觉悟。 夕歌藉此判断来到这里就不会再受到妨碍。 但达也认为他们肯定会在这里遇袭。 两人的观点之所以不同,就是来自这种认知上的差别。 他们来到隧道口前的山路。 这时有道白色海啸从斜坡上席卷而来! 「深雪,融化雪崩!」 在夕歌察觉雪崩来袭前一瞬间,达也就如此大喊。 「是,哥哥!」 深雪回应达也。 夕歌急踩煞车。 「水波,用半球护壁!」 「啊,是!」 深雪的魔法将雪化为水。 车子停了下来。 半球状的护壁包住车辆。 这些事情全发生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 浊流从停止的车子前面冲落。 雪崩从一开始就是循著不会直接命中夕歌车子的路线冲过。 「水波,解除护壁。」 「知道了。」 融雪形成的浊流冲落之后,达也便命令水波解除护壁魔法。 护壁还没自然消灭之前,水波就消除了自己的魔法。 如此下令的达也以及执行命令的水波,都面带严肃神情。 达也走下车,站在车前。 紧接著,水波、深雪与夕歌也依序下车。 岩石与倒下的树木散落在车子前方。那些是雪崩以及融雪形成的浊流从山坡上带下来的东西。四人来到这些东西前面。 「哥哥,这么做的目的是要阻止我们前进吗?」 深雪也察觉到雪崩并非冲著车子而来。她由此进行推理之后,便如此询问哥哥。 「不,是埋伏。」 不过,达也的回答和深雪的推测略微不同。 「给我出来!」 出声怒骂的人是夕歌。 「要是不出来,我就不客气了!」 自己开的车即使在四叶家的管辖范围内依然遇袭,刺激了夕歌的自尊心。 因为对方没反应而感到不耐烦的夕歌从手提包取出了折叠型cad,按下侧边按键开启数字键盘。 折叠型cad是从今年开始量产的产品,附数字键盘的手握部分是主体,打开的盖子是用来辅助瞄准的天线。这种天线不像手枪型那样是以枪尖瞄准对象,而是以盖子表面朝向目标的平面天线。 这是flt两年前在杜塞道夫发表的泛用型cad加瞄准辅助系统进入实用阶段的新作,不过研发单位不是达也隶属的开发第三课,是母公司的研发团队。在去年九校战让这个技术进步到几近实用阶段的达也,只有提供如何将瞄准辅助系统嵌入泛用型cad作业系统的诀窍。老实说这在性能上还不至于和普通的泛用型有明显不同,现阶段只有少数早期采用者觉得有趣而使用,不过夕歌似乎意外喜欢奇特的事物。 然而无论她使用的cad性能是优或劣,她发动的魔法都不是开玩笑的等级。 精神干涉魔法「曼德拉」。 这个魔法会往术士前方一百五十度范围内射出引发恐惧,并造成精神伤害的想子波。 曼德拉产生的不是造成恐惧的幻象而是恐惧本身。这不是降低意志克制力让对象情感失控,而是直接产生「恐惧」这个情绪的魔法。 曼德拉没有致命效果。但是中这个魔法的人无论精神抗性多强,都会陷入极度的恐惧,导致精神明显衰弱。或许接受过恐惧承受训练的人反而会受到更大伤害。这种人遭受本应已经克服的恐惧袭击,大多会陷入恐慌。中这个魔法的人不是陷入虚脱状态,就是因为内心无法负荷恐惧而昏迷。有些人还会留下严重的心理创伤。 名为「福波斯」的魔法也具备相同效果,不过这是以想子光为媒介的术式。相对的,「曼德拉」是以想子波动──说穿了就是以想子的「声音」为媒介的魔法。 曼德拉不是以物理声音传达,是以想子的「声音」传达的魔法,所以即使阻绝了物理音波,也挡不住这个魔法。但如果是以魔法阻绝音波就另当别论了。这种状况下,「阻绝声音」的意义也会传到想子领域,衰减传送过来的想子波。 如同现在这样。 夕歌使用「曼德拉」的同时,正前方也出现了另一个魔法。 那是音波衰减魔法「寂静帷幕」。 寂静帷幕无法完全防御曼德拉,但可以降低效果。曼德拉经过寂静帷幕弱化后,即使是不适合使用精神干涉系魔法的魔法师,也能利用强化自己的想子力场挡下攻击。 「……这个魔法……是琴鸣小姐吧!我知道你的真实身分了,给我出来!」 只不过,若要以这个方法防御,就得预先知道对方要使用曼德拉。说到知道夕歌身分、擅长魔法,又擅于使用寂静帷幕的魔法师,夕歌心里只有一个人选。 「胜成表哥也别躲在女人背后,直接出来啊!」 就在夕歌挑衅之后,她眼前的路面就产生了空气晃动现象。这不只是因为湿透的路面被热线照射而造成水分蒸发,也是因为柏油在加热之下形成局部的热空气层。 「是声子迈射吗……」 为了让事出突然而受惊的深雪与水波冷静,达也刻意轻声说出这个魔法的真面目。 「我没有躲起来。」 紧接著,一道清晰的低沉声音从前方传来,夕歌也扬起了看著晃动大气的双眼。深雪与水波也一样。只有达也看见落在路面的大石头后方走出三名男女。 「只是钻过散乱的障碍物花了一点时间。」 比达也高一个头以上,身高达一八八公分的高大身躯。身材看起来偏瘦,也因此完全没有大个子常有的笨重感。他的体格强健到即使说他是重量级世界拳击好手,也毫不突兀。这个人的真实身分是进入防卫省未满一年的职员,同时是四叶分家新发田家的长男,也是四叶家下任当家候选人之一──新发田胜成。 「既然没躲起来,为什么没有立刻回答我?」 夕歌一副很瞧不起他们似地哼声询问。 「我们原本打算接近到可以正常交谈的距离再回答。」 待在胜成身旁的青年一脸不悦地想要走到前 头,但胜成伸手制止了他,然后回答: 「是你在我们回答之前就先攻击。夕歌表妹还是一样好战呢。」 胜成用一副很伤脑筋的样子微微摇头。 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使得夕歌柳眉倒竖。 「喔……躲在暗处引发雪崩偷袭人的胜成表哥,居然讲这种话?」 「我将雪崩路线设定为不会殃及你们的车。那场雪崩没有攻击你们的意思。」 「没错!」 刚才被胜成制止的青年像是按捺不住般插嘴。 「之后的声子迈射也是刻意不打中!和突然就真的打过来的你不一样!」 看来刚才的声子迈射是这个青年发射的。 「奏太先生,可以请你退下吗?」 这名青年的服装与穿法都很休闲,感觉像是音乐人或画家之类的艺术家。夕歌以做作的讨人厌语气对他这么说。 「你说什么!」 「我在和胜成表哥说话。意思就是津久叶家的女儿在和新发田家的继承人交谈,没有随从出面的份。」 「你这……!」 「奏太,好了。」 制止奏太的是隔著胜成站在另一边的女性──琴鸣。 「姊姊……」 青年的全名是堤奏太。他是琴鸣的弟弟,同时也是新发田家雇来和姊姊一起负责护卫胜成的守护者。「我们是胜成先生的随从这点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夕歌小姐说的完全没错。」 「可是……」 「别让胜成先生丢脸。」 这句话使得奏太退让了。 「哇……胜成表哥很受部下的仰慕呢。」 夕歌的语气暗藏挖苦的刺。 「原来并不是只有琴鸣小姐『仰慕』你啊。」 以话中有话的语气说出的这句话,使原本已经退下的奏太脸色大变。 「是啊,托你的福。」 不过,胜成让人听不透情感的低音阻止了奏太的爆发。 插图007 「我觉得这样的部下配给我太浪费了。我总是希望自己能成为适合他们的主人。但我觉得照四叶家的作风来说,应该要对他们更冷漠一点。夕歌表妹,这方面我或许应该向你看齐。」 这次轮到夕歌脸色大变。 「我也是守护者,请容我插嘴。」 夕歌之所以免于曝露丑态,或许是因为达也在绝佳时机介入了对话。 「无妨。毕竟你虽然是守护者,却是当家大人的近亲。达也表弟,我认为我们的立场差不了多少。」 胜成展现的大方态度,让人难以辨识究竟是对于晚辈的亲切,还是对待下人的那种粗鲁。实际上,深雪看起来就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面对胜成的言行,但达也本人当然不在意这种事。 「谢谢。我很快就会说完。」 他的态度看不出有任何变化。 「喔?什么事?」 「只是简单的请求。可以让我们通过这里吗?」 止如达也本人所说,他的要求直截了当。 「嗯,这话很有达也表弟的率直作风。」 「不敢当。」 达也没低下头,甚至没以眼神致意,只以话语如此回应。 他就这么等待胜成的回答。 胜成大概是想配合达也的作风,态度没有拐弯抹角。 「但是,我可没办法这么做。」 胜成双眼散发慑人目光。 「也容我说几句吧。麻烦几位沿著原路返回,这样就可以避免无谓的摩擦。」 达也默默点头。但这并不是表示要遵照胜成的要求。 「换句话说,如果要通过这里,就无法避免摩擦是吧?」 而是表示「理解」的肢体语旨。 胜成抿紧双唇。两旁的琴鸣与奏太脸上也浮现紧张神色。 「正是如此。」 胜成说出让事情成定局的一句话──不对,他只是自认说出来了。 「那我有个提议。」 不过达也还有话要说。 在胜成内部建构到已经只需等待投射的魔法式,因为维持的意志中断而消失。 「……说来听听。」 琴鸣与奏太谨慎地将手指放在cad上。正对面的水波也保持随时可以架设护壁的态势绷紧神经,不看漏任何动静。 在这样的状况中,达也朝与自己对峙的胜成说出意外的提议。 「虽然应该不需要我多说,不过四叶的守护者是保护主人不遭受任何危难的魔法师。」 「所以?」 「身为深雪的守护者,我不想让深雪站上危险的战场。对面两位也是一样的想法吧?」 「当然!」 回应达也这个问题的是琴鸣。 「我不希望胜成先生因为这种内哄遭遇危险!」 琴鸣如同担心心上人般,吐露心中的强烈情感。 「我的想法也和姊姊一样。」 弟弟奏太也出声附和。 达也一脸正经地点头。 胜成感觉自己像是中了恶质的诈骗手法。 「……喂,难道……」 他看见达也这张表情,便得出了某个推测。 「我们想通过这里,而你不希望我们通过。」 胜成想发言时,却被达也抢先说下去。 「要打破这个僵局,就无法避免争斗。那么……」 「等一下!」 「要不要以守护者间的决斗来决定呢?这边由我单独上,你们那边两人一起也无妨。」 「不行!」「好啊!」 胜成与琴鸣同时做出完全相反的回应。 「我们这边有第三方的夕歌表姊,所以会让水波负责保护深雪与夕歌表姊。我保证不会让她们出手。」 达也不理会两人不同调的回应,迅速讲完自己要讲的话。 「请让我们来!」 「不行,太危险了!」 只不过胜成那边也差不多。他们没听完达也说话,同伙之间就起了口角。 「达也不是你们认为的缺陷品!即使是我,也不敢说可以确实打赢他。他可是在前任当家英作大人的授意之下,从出生之后就被培育为战斗魔法师啊!」 「我们也是被造来战斗的调整体魔法师『乐师系列』第二世代啊!我们是从出生之前就在基因中植入战斗能力的魔法师,无论对手是谁,我们都不会轻易落败!」 「我不是这个意思!达也和你们是不同次元的人啊!他第一次杀人,是在六岁的人造魔法师实验之后。那时他毫不犹豫地使用刚获得的力量对付一个很有干劲的三十岁战斗魔法师,而且他会赢不是意外也不是暗算,是打从一开始就是在相互厮杀的状况下让这个魔法师倒在血泊当中。当时他才六岁耶,甚至还不到上小学的年纪啊。」 胜成提供的情报使得琴鸣睁大双眼,不禁语塞。 哑口无言的不只是他。还包括水波,甚至连深雪都绷紧了表情。 「琴鸣,你六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琴鸣无法回答胜成这个问题。 「胜成表哥。」 回应胜成这番话的是达也。 「请不要随便泄漏他人的隐私。」 胜成目光移向达也,再看向深雪与水波,然后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老板,请让我们来吧。」 此时奏太介入了。讲得如同在叫咖啡厅店长的他,说出了支援姊姊的话语。 「这家伙看起来确实难应付。光是和他面对面,我的后颈就传来一阵刺 痛。但我不认为二对一还打不赢他。」 奏太的主张令胜成蹙眉。 「你说二对一就有胜算──但达也的策略就是让你们这么认为。」 「就算真是这样也没关系吧?毕竟二对一可以让情势对我们比较有利。」 「可是……」 胜成在思考该如何说服两人时,又换深雪介入了对话。 「新发田胜成表哥。」 深雪刻意以全名称呼胜成。语气客气柔和,却也冰冷得彷佛会令人背脊冻结。 站在达也身旁的深雪,以神采奕奕的眼神笔直看向胜成。 「主宰四叶家的姨母大人吩咐我出席将在元旦举办的庆春会。为了完成这道命令,我必须在今天抵达本家。」 伴随美妙抑扬顿挫的流利口吻听起来像是在吟诗,也像是在唱歌。别说反驳了,这甚至不允许他人附和。 「妨碍我的去路,等于妨碍姨母大人的命令。如同胜成表哥所说,这种做法如同忤逆姨母大人,新发田家将被视为对本家造反。想必您也明白这一点吧?」 胜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抱持会被解释为造反的觉悟出现在这里,但他没有看开到甘愿被直接断定新发田家意图违抗本家。 深雪挂著天使般的笑容看向胜成。那不是一般人对邻居露出的笑容,而是法官对罪犯露出的笑容。 「但您应该也有自己的立场吧。所以,我不是要向姨母大人告发您的所作所为,而是想交由哥哥处理这个场面。要是哥哥落败,我会乖乖折返。」 这不是提议,是威胁。胜成应该有预料到会被当成叛徒,也做出了觉悟,但不知何时,整个新发田家都被当成人质,陷入了绝境。 「很遗憾,我无法给您太多时间。请做出决定。」 「……由我和达也表弟交战,这样不行吗?」 胜成以透露出苦恼的声音反问。 深雪带著过意不去的表情摇头。 「我说过交由哥哥处理。至于哥哥的想法,也正如您刚才所听到的。」 胜成持续陷入迷悯,没察觉自己已经掉进达也设下的思绪陷阱。 原本胜成不需要在这时候迷惘。他下定决心要竭力将达也他们赶回去,才来到这里。既然一开始就想这么做,那他就没必要得到深雪的许可再和达也交战。 只不过,胜成之所以束手无策,也是因为他自己规划的行动方针相当半吊子。深雪与夕歌不会乖乖掉头离开这种事用不著交涉也知道。反正最后都得采取强硬手段,照理说胜成、琴鸣和奏太应该不需先下最后通牒,直接二话不说地展开攻击才对。 正因为胜成贸然认为「还有和平讨论收场的余地」,原本应该全面对决的情况才会变成被迫面对「附带条件的决斗」这个选项。这样一来就使得自己无法首当其冲,还害得琴鸣暴露在危险之中。明明只要说句「我拒绝」就能了事,他却陷入了不能这么说的状态。 时间过得越久,精神上就被逼得越急──但只是表面如此,状况从一开始就完全没变。 「我堤琴鸣代替主人新发田胜成接受司波达也阁下的挑战!」 拯救胜成脱离绝境的人,果然还是琴鸣。 「琴鸣!」 胜成当然会想制止琴鸣,也大声喝斥她,但琴鸣这次没有退缩。 「胜成先生,事到如今别无他法。不,对于想避免同族自相残杀而没选择先行偷袭的胜成先生来说,这是最好的结论。因为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导致伤害或失去当家候选人。」 「就算这样,也不代表可以失去你啊!」 「我不会轻易落败。这场对决,我一定会赢给您看。」 「琴鸣……可是……」 胜成非常担心琴鸣,不过琴鸣竖起食指,封住他的嘴。 「胜成先生,请看看深雪小姐。」 她引导胜成将视线投向深雪。 「深雪小姐相信哥哥会胜利,所以她不为所动。」 正如琴鸣所说,胜成眼里的深雪丝毫没露出不安神情。 「胜成先生不愿意相信我吗?」 闹别扭的语气,以及带著淘气笑意的双眼。不过胜成知道这是琴鸣在逞强,是努力装出来的模样。 琴鸣知道达也的恐怖。她原本就有在和奏太会合之前的四天中,数度和胜成讨论达也使用的「分解」之威胁性以及「重组」的惊异度,她也有了解到达也身为战士是多么异于常人。 那些训练不是为了让他担任护卫,而是打倒敌人。即使是胜成,也无法仅用三言两语来说明达也虽是魔法师,却接受过各种利用武器与招式打倒敌人的战斗训练的事实。不过凭琴鸣的理解力,光是胜成刚才举的例子,就能让她理解到达也非比寻常才是。 即使如此,她还是像这样逞强。逞强,并且希望胜成相信她。 「……知道了。我相信你们。」 胜成认为既然这样,那自己也得回应她这份心意才行。 「琴鸣、奏太,去打一场胜仗吧。」 「交给我吧!」 「请交给我!」 堤姊弟如此大喊之后,便走到了达也面前。 达也以手势指示深雪退后。 胜成也配合深雪退后。他在后退的同时以魔法将散落在路面的岩石与树木推到路边,这么做大概是为了见证琴鸣他们战斗的样子吧。 重新面对琴鸣与奏太的达也,不知为何露出了看起来很过意不去的表情。 「……怎样?」 达也以含带踌躇的声音回答奏太的询问。 「抱歉在感动的场面泼你们冷水,但我不是要打得你死我活。」 琴鸣的脸染上一抹红晕。 「就……就算想用这种话让我们大意,也是没用的!」 「我没有打算耍这种心机。」 「那就随便你吧!我们可不会放水喔!」 看来奏太想藉由对达也出言不逊,来掩饰内心的难为情。 就达也看来,这只是对方擅自误会又擅自炒热气氛,但感觉要是出口指出这一点,就会毁掉难得达成的共识。总之,他们已经被拖住了两天,要是继续受到阻挠,达也大概会无法克制「想飞走」的心情。 「话说,要直接在这里开打吗?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 达也问完,琴鸣就朝身后一瞥。这是在确认胜成是否退得够远,但她看到胜成点头回应自己的视线后,却不禁移开了目光。 「在这里就好。」 「那么……」 达也回应的同时,琴鸣的身体也飞上高空。 「琴鸣!」 前方的奏太正对达也发动攻击,但胜成无法从容见证攻击造成的结果。胜成的双眼直盯著被推测是用飞行魔法改编的重力魔法打到空中的琴鸣。 突然被打上高空的精神冲击,使得琴鸣未能采取降低坠落速度的著地措施。此时胜成朝她伸出援手。 他以惯性控制魔法中和琴鸣身体承受的g力。 再以减速魔法减缓落下速度。 最后以移动魔法将落点变更到自己的上方。 胜成以按键式的手机造型cad叫出三个启动式,接连朝琴鸣使用。 胜成不是将三个魔法当成三个工序组成的单一魔法施展,而是连续施展三个魔法。不过多亏他迅速又谨慎地使出魔法,避免事象改写的定义内容相反,才没造成相克或增加所需的干涉力。琴鸣的身体顺利按照胜成所想,落入了他的怀中。 「谢……谢谢您。」 被胜成横抱著的琴鸣害羞到红起脸颊,就这么 在胜成怀中向他道谢。 胜成藏起深深松一口气的内心,将琴鸣放到路面上。 「不好意思,胜成先生。我光是提防他的『分解』与直接攻击……结果变得对其他魔法毫无防备。」 「小心点,达也现在可以利用闪忆演算使用『分解』与『重组』以外的魔法。这件事我应该说明过很多次了。」 「是……」 「他的闪忆演算威力只算三流,但发动速度在四叶之中也是最快的。而且他还可以瞬间重复发动相同魔法好几次,弥补不足的威力。你刚才也亲身体验过了吧?」 「是的。」 「知道的话就上吧。奏太正陷入苦战。」 「我知道了。」 胜成克制想要代替他们上场的心情,在叮咛琴鸣之后送她上战场。 达也趁奏太分心注意飞向空中的姊姊时,以手心打向奏太胸口,也就是心脏的正上方。并在同时注入虚拟波动的振动波。 不过,这个振动魔法还没撼动奏太的心脏,就被流经他体内的另一种波动阻挡了下来。奏太朝自己身体使用振动魔法,使得虚拟波动失效。 益以事象干涉力更强的魔法,进行魔法的覆写。 奏太主动向后翻滚,同时用左手手指弹指。 手指响声化为虫声袭来之前,达也就分解了音响增幅的魔法。 不过,奏太因而逃出攻击间距。 「居然偷袭?有你的!」 奏太挥动右手所握的短枪身特化型cad,数度扣下扳机。 空中出现和他扣扳机次数相同数量的发声魔法式。 那是可藉由发射轰声造成人体功能暂时失调,且具备指向性的炮台。 但振动系魔法「音响炮」还没发动,达也就将之悉数分解,使其失效。 「啧,这就是术式解散吗!」 看来奏太生性习惯要对战况一一说出感想才肯罢休。 他这么做说不定是要鼓舞自己。确实是无法否定这么做可以提升斗志,不过就达也看来,这种做法不只白费力气,还会成为破绽。 达也让全身充盈想子。他不是以神经,而是以想子掌控身体的运动控制功能。 「那这一招怎么样!」 奏太如此大喊,将cad朝向达也。 这时候的达也已经进逼到奏太面前。 「缩地法」。不是仙术的「缩地」,是武术的「缩地」。 这是八云传授给达也的身体操作技法之一。缩地法这个名称也是听八云说的,不晓得实际上是否真是这个名称。 达也一点也不在乎历史上的正确名称为何。 重要的是招式效果。 达也身上并没有出现自我加速魔法的发动徵兆,就突然出现在奏太面前,使奏太惊讶得瞪大双眼。 在奏太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达也就打掉了他的cad,一拳打向心窝。 奏太发出呻吟,弯起腰往前倒下。 刚才那一争没有并用振动魔法,是纯粹的格斗术,使得奏太用魔法在体内制造的振动波就这么在发挥一点用处之前消失了。 达也试图只靠一招就剥夺奏太的意识。虽然不会致命,不过好像只要不会致命,达也就不在乎会造成何种后遗症。然而,有如踢足球般踢向头部的这一脚没能真的踢出去。 达也一边往后跳,一边处理掉散布在自己周围的「音响炸弹」。 胜成送出琴鸣,是在「音响炮」接连被击落的不久之后。当时琴鸣和奏太之间顶多距离三十公尺。 但她赶到剩十公尺距离时,奏太已经浑身无力地倒在路面上了。 琴鸣将呼叫弟弟的时间节省下来,操作起cad。 调整体「乐师系列」是被制造来用于战斗的魔法师,擅长振动系魔法,尤其是干涉音波的魔法。不过虽然通称为战斗用,擅长的魔法倾向也各有不同。比起攻击用的魔法,琴鸣是更擅长索敌、迷惑、妨碍侦测与减轻损害的战斗辅助类型魔法。 她擅长的魔法是「主动声纳」、「寂静帷幕」与「音响炸弹」。属于攻击手段的「音响炸弹」主要也不是用来打倒敌人,而是用来牵制敌人的辅叻魔法,论直接攻击力是比不上擅长「音响炮」与「声子迈射」的弟弟奏太。 即使如此,看到弟弟陷入危机,她还是尽可能以最快速度大量放出自己擅长的攻击魔法。从作用点朝球状范围发出巨大声响的「音响炸弹」在这么沂的距离下使用,一般来说也会波及同伴与自己。 不过,琴鸣与奏太随时都有对自己以及笼罩自己的空气层施加声音的情报强化。对于两人来说,施放这个魔法就跟魔法师放出保护自己不被他人魔法影响的情报强化防壁「情报体皮层」一样自然。对肉体有害的「声音」,都会因为这个常驻型的防御魔法变得无害。 琴鸣就是基于这样的计算,才全力施展这个魔法。 不过,琴鸣的「音响炸弹」还没化为具体的声音,就全被达也的术式解散分解了。 「居然一次就消除了朝二十四个地方设置的魔法!」 琴鸣惊愕地说道。她应该别讲这种废话,立刻展开下一个启动式比较好,但这或许是旁观者清的评论。毕竟达也瘫痪魔法的能力确实令琴鸣由衷感到意外,而她也没想到这段小小的停顿会成为破绽。 达也突然从琴鸣的视线范围内消失。 他只是跳到斜前方的上空,但琴鸣的眼睛跟不上他的动作。 这是只在跳起的瞬间使用加速系魔法的单纯跳跃。由于没并用惯性中和魔法,让达也承受了相当大的g力,但他已经习惯了。最重要的是他没使用持续性的魔法,所以琴鸣不只是肉眼看不见,魔法知觉上也捕捉不到达也的动作。 达也在空中再度使用加速魔法转换方向。 琴鸣感受到魔法的气息转过身时,达也已经进逼到她的跟前。 如果对方是奏太,达也大概会直接把人踢飞吧。 不过对手是琴鸣,他就无法乾脆地出手了。 会这样并不是因为他内心突然产生要怜惜女性的想法。达也担心要是用这样的力道冲过去,可能会踢死身材纤细的琴鸣。 达也在著地的同时朝琴鸣脖子伸手,利用尚未散去的冲劲一口气压制住她。 达也以不让瞬间被击倒的琴鸣受伤的谨慎动作,让她躺到路面上。 吃下达也一记正拳的奏太终于恢复到能行动的状态时,目睹了姊姊被达也掐住脖子按在路面的模样。 「放开姊姊!」 插图008 奏太迅速捡起掉在地上的cad,朝达也施展声子迈射。 即使是达也,中了这个魔法也无法免于受创。不对,即使不到克人或水波的水准,只要是高阶魔法师或许都能以护壁魔法挡下,但要是来不及架设护壁就被打中,对于达也以外的人来说将是足以致命的攻击。 但这道声子射线在中途就遭到消除。 其实是魔法式在发动的下一瞬间就被分解,使同调波瞬间断绝,才会感觉像中途消失。声子迈射基本上有命中达也,但是照射时间太短,甚至没能烧焦衣服。 「为什么?」 奏太无法相信自己擅长的魔法一反自己所想地消失,重新发动声子迈射。 两次,三次,四次。 但他的魔法每次都被达也消除,没有再显现过第二次。 达也再度跳跃。 这次是跳向奏太。 但达也的身体在空中被压缩空气产生的爆炸命中,使他遭到击坠。 「哥哥!」 达也大概 是听到了深雪的呼叫,在被震飞之后立刻站起身子。 「胜成表哥,这是怎么回事!」 深雪才放心没多久,就厉声批判胜成。 因为刚才的压缩空气弹是胜成制造的。 胜成没回答深雪的质询,再度制作压缩空气弹。 空气弹产生的速度快到达也来不及消除。因为这是四叶家下任当家候选人──新发田胜成擅长的魔法。 胜成擅长的魔法是「密度操作」。这是聚合系魔法的基础魔法,不过正因为是基本技巧,所以适用范围也很广。这种魔法可以直接操作气体、液体、固体等所有物质的密度。 例如只要降低固体局部的密度,该处就会产生洞。刚才的雪崩就是藉由操作雪的分布密度来连续制作雪量减少的点引发的。 操作液体密度,就能制造出高压液流,也能让液流违抗重力逆流而上。 而操作气体密度,就能制造出真空吸引器般的气流,或是利用释放压缩空气产生暴风。 胜成擅长「普通」的魔法,不像四叶魔法师的风格。不过,他的魔法可以应付的状况非常广泛,而且发动速度快,同时发动的数量又多,事象改写的规模也大,就「一般来说」是很优秀的魔法师。 达也一发现来不及消除魔法式,就将分解目标改为「造成空气密度差异的动态构造」。一种干涉力试图打造空气密度高的区域。 另一种干涉力试图分解造成空气密度差异的动态构造。 ──两种干涉力相互抗衡。 结果造成胜成的魔法没有成功发动。 「什么!」 奏太从喉中吐出惊愕的叫喊。 胜成和堤姊弟间的差异,就在于他不会因为擅长的魔法被挡下就停手。 如今胜成完全加入战局,著手发动下一个攻击达也的魔法。 不过,突然在局部产生的强烈上升气流阻止了他的行动。 这股气流不足以让身体上浮。而那道气流本身并非藉由魔法产生的。 以胜成为中心产生的上升气流,是在上空发动的魔法使然。 胜成正上方出现了气旋,而吸入的风受到突然减压而冷却下来的稀薄空气影响,内含的水分逐渐凝结成细小冰粒。 减压的原因,是占空气成分约八成的氢气同时大量液化。 深雪在胜成的干涉力无法触及的高度发动「冰雾神域」。 液化氢的雾和气旋结合,成长为被重力牵往地面的雨滴。 雨雪从胜成头上洒落。 降下的冰是水的结晶,但雨滴却是达到摄氏负两百度的液态氢。 胜成架设反物质反射与真空膜两层护壁。 液态氢气化造成的低温即使没有直接碰触,一个不小心也可能会威胁性命。 胜成停止动作。 达也做出三次跳跃。 奏太以手枪造型cad瞄准达也,却跟不上三度在空中利用蹬步改变方向的达也。 奏太的下场和姊姊琴鸣不同,是被达也的跳踢毫不留情地踢飞出去。 「哥哥,您还好吗?」 达也俯视倒在路面上的琴鸣与奏太,深雪则跑到他的身边。 ──但胜成没有发动攻击。 「有没有受伤?」 深雪担心著达也被胜成第一颗压缩空气弹击坠时受到的伤害。 「我没事。没有伤到必须『回溯』的程度。」 达也露出微笑表示自己平安无事。 「太好了……」 达也面前的深雪深深松了口气。 水波来到达也身旁,并向他递出方巾。 「达也大人,请用。」 「喔,谢谢。」 深雪投以犀利的目光,但是对象不是水波或白色方巾,而是胜成。 「胜成表哥,我再问一次。您刚才介入战斗,究竟是什么意思?」 胜成还没回答,来到深雪旁边的夕歌就跟著批判。 「胜成表哥,你刚才那是卑劣的暗算行为。你不只违背只让达也表弟和琴鸣小姐、奏太先生三人对决的诺言,还做出暗算这种不知羞耻的行为,希望你可以解释这么做的理由。」 不知为何,达也打断了深雪与夕歌的质询。 「深雪,还有夕歌表姊,可以改天再讲这件事吗?」 「为什么?」 如此询问达也的是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的胜成。 「要是扔著他们两人不管,会留下后遗症喔。」 达也的回答,正是胜成现在担心的事。 「考量到现代医学与魔法治疗的水准,他们应该不会终生残障,但我觉得至少还是立刻做一下急救比较好。」 达也不等胜成回应,就转身看向深雪。 「我们先赶路吧。」 深雪默默点头。对于哥哥这番话,她不只没有想反驳的意思,甚至没有丝毫不满。 达也将擦过脸的方巾交给水波。水波谨慎地收下,随后把方巾简单摺好拿在手上。 达也看向夕歌。 「夕歌表姊,可以请您开车吗?」 夕歌和深雪不同,她不满地雏起眉头说: 「达也表弟愿意就这样放过他们吗?」 夕歌看著胜成这么问。 胜成正面露拚命神情以魔法治疗琴鸣与奏太。即使不是两人同时而是轮流治疗,也是连医疗型魔法师都难以做到的高阶技术。此外,从他没有因为私情就只先救琴鸣这一点来看,应该可以说他是个好上司吧。 但夕歌就算看到这一幕,心屮对于胜成在刚才「决斗」时做出那种行为的负面印象也是丝毫未减。 「就算您问我愿不愿意……创到底,我根本没理由责备他。」 达也的回应令夕歌相当意外。 「咦?但你不是被他偷袭吗?」 「那是因为,他的『工作』是阻止深雪继续前进。我原本还觉得他们三人很可能一开始就联手攻击。」 夕歌傻眼地望者以平淡语气道出这段话的达也。 「所以你才会一开始就先将琴鸣小姐拋向胜成表哥那边吗?」 达也没回答夕歌这个听来像足责备的问题。 「而且,我的目的是让深雪顺利出席元旦集会。考量到还要做些准备,我们不是只要今天之内抵达就好。我想尽早前往本家。」 「原来如此……只要胜成表哥没有继续阻挠我们,其他的事情就不重要是吗?」 夕歌再度观察胜成。他似乎已经对琴鸣做好了急救,现在琴鸣已经恢复意识,而且虽然还无法站起身,也可以坐起上半身了。她原本就只是昏迷,没有外伤,只需要担心她会不会太久才清醒就好。目前胜成正蹲在奏太旁边进行治疗。 「知道了。既然你愿意放过他们,我『现在』就不会把这件事视为问题。我们走吧。」 四人搭上车后,夕歌便发动了车子。 车子行经在路上继续治疗的胜成身边时,胜成也没看达也他们一眼。 第六章 结果达也他们是在下午三点抵达四叶本家。 前来迎接的佣人带夕歌前往津久叶家平常使用的别馆。 水波受命先前往搬到东京之前居住的四人房。她在这里的身分不是客人,是下人,所以或许已经换上帮佣的工作服在为明天做准备了。 达也与深雪被带到主屋里的客房,是两个房间相连的和室。达也和水波不同,在待遇上不是被当成下人,而是深雪的哥哥。达也隐约觉得佣人们对他的态度和以往不同,但他没找人问态度转变的原因,只是和深雪在同个房间里待著。 「打扰了。」 说著打开纸门的,是身穿黑色长袖连身裙加白色围裙的水波。这副模样和达也与深雪第一次见到水波时一模一样。 「达也大人、深雪大人。」 水波深深叩头到额头都碰到了榻榻米以后,又抬头这么说。她尊称达也「大人」,而且在呼唤深雪之前先呼唤达也。 「水波,在这里别用这个称呼比较好吧?」 达也当然不是要求水波一如往常地使用「达也哥哥」与「深雪姊姊」的称呼。如果在只有他们三人的地方倒还好,但达也担心水波在有外人耳目的地方叫他「达也大人」,可能会引来资深帮佣的侧目。 「不,白川女士要属下传话。」 她说的「白川女士」是管理四叶本家女佣们的女性,以简单易懂的方式形容就是「侍女长」。此外,她的配偶是四叶家第六顺位的管家,且辅佐著管理所有下人的首席管家叶山。 「请达也大人与深雪大人在七点时前往里面的餐厅。夫人会在那里等待两位。」 水波以平淡的语气告知。 「以上是传话内容。」 最后以此话做总结。也就是说,「达也大人」与「深雪大人」这个称呼与顺序,应该是她直接模仿白川女士的口吻所致。 达也与深雪转头相视。他们的记忆中,白川女士称呼达也时未曾加上「大人」两个字。她在深雪同席的时候是称呼「达也阁下」,只有达也一人时是「司波先生」。 四叶本家果然正在发生某种变化。而且是关于达也的变化。这对于他们两兄妹来说感觉不算负面变化,却令人觉得莫名诡异。 「里面的餐厅?姨母大人在等我们?她真的这么说?」 「是的。」 不过,深雪在意的是另一个重点。在这种情况下,深雪的著眼点才是对的。 「……大概是有话要事先跟我们说吧。」 达也连忙思索真夜的意图何在。 这里说的「里面的餐厅」是真夜私下举办餐会的场所。那不是她的私人餐厅,是用来招待特别重要的客人的地方,或是用来在用餐中开极机密会议。 达也知道明天的集会是要指名下任当家,并将这个消息告知四叶全族的集会。达也阅读邀请函……应该说召集令的时候,就推测很可能是这么回事,而且也从黑羽贡那里得到了证实。 在这个时间点叫深雪前往「里面的餐厅」的理由,只可能是关于明天的事。 「水波,文弥与亚夜子应该已经抵达了吧?夕歌表姊与胜成表哥是不是也被叫去了?」 「文弥大人与亚夜子大人从昨天就住进来了。关于夕歌大人与胜成大人是否有受到传唤,属下不清楚。」 「这样啊。」 看来不是宅邸帮佣们都知道的餐会。达也推测供餐人员应该也会特别挑选过。 「哥哥,姨母大人事前要说的事,难道是明天的……」 深雪趁著达也短暂思考时这么问他。与其说是询问,应该说是确认。 「嗯。恐怕是要召集下任当家候选人,预先告知明天的事吧。照理说应该不会有人因为自己没被指名而失控,不过姨母大人大概是觉得即使只是做做样子,也有必要暗示一下。」 「夕歌表姊说过会退出竞争,但胜成表哥应该想得到下任当家的宝座吧?」 他甚至还答应接下妨碍工作。深雪认为胜成可能是想阻止她在明天被指名为当家,以留下自己争取当家宝座的机会。 「不,应该不可能。如果他真想得到当家地位,照理说不会弄脏自己的手。」 但是达也的想法相反。他推测胜成做出那么激进的行为,是因为已经放弃当家宝座。 「不过,也要到时候才能知道事情会怎么演变。对了,水波……」 达也突然察觉自己必须确认一件事。 「我也有被叫去参加这个餐会吗?」 白川女士要求转达的内容指示达也与深雪两人都要前往里面的餐厅。 达也未曾在这座宅邸和深雪以外的人一起用餐。以往都没被叫去一同用餐过。 「是的。麻烦达也大人也和深雪大人一起参加。」 「我知道了。」 水波再度磕头。 「有事需要吩咐的时候,请使用那边的呼叫铃。属下会立刻过来。」 水波以视线示意桌上的手摇铃,随后便像是在表达没有其他要事了一般站起身。 「水波。」 不过,达也却出声叫住她。 「是。」 水波面向达也,坐到榻榻米上。 达也简单说明用意。 「希望你帮忙询问黑羽阁下是否方便。可以的话,我想尽快单独与他见个面。」 「遵命。」 这次水波真的消失在纸门的另一边了。深雪目送她离去之后,便朝哥哥投以疑惑目光。 「哥哥,请问您找黑羽舅父大人有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想问一些问题。」 「是关于我们这次为何受到妨碍吗?」 「大概吧。包含这件事在内,我要去做个确认。」 深雪双眼浮现踌躇,移开了目光。深雪没看著达也的脸,有些不满地继续询问。 「为什么是单独见面?」 「因为我觉得这样比较好。虽然只是直觉这么想。」 达也似乎也不太确定,眼神中看得出迷惘。 「我不能和您一起去吗……?」 「黑羽先生应该不会在你面前说实话吧。」 「意思是如果只有哥哥一人就肯说?」 「我的意思可不是他信赖我。我觉得无论是多么过分的话语或是多么难以入耳的丑闻,只要是在自己讨厌的我面前,他就愿意发泄。」 深雪依然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双唇,低下头来。 接著两人之间便出现一阵短暂沉默。 「……我知道了。」 这次让步的是深雪。 「黑羽舅父大人那边就交给哥哥商谈。相对的,请将您问到的内容也告诉我。只要是哥哥判断说出口不会造成大碍的消息就好。」 「知道了。不过等明天的庆春会结束再跟你说吧,目前我不想害你心烦。」 「……是。」 虽然应该不是抓准兄妹俩讲完话的时间点,不过水波在两人谈完没多久之后就回来了。 「达也大人,方便打扰吗?」 「嗯,进来吧。」 「是。」 水波和刚才一样坐在距离纸门不远的地方。 「黑羽大人表示现在可以见面。地点在他的别馆。」 深雪不安地注视达也,达也则露出「别担心」的表情点点头。 「知道了,我接受邀请。」 「那么就由属下为您带路。」 水波站起身子。 达也也站起来,再度转头向深雪笑著点头说声「 没事的」,随后便跟著水波一起离开。 黑羽贡待在他母亲居住的别馆。他的母亲是前任当家英作与前前任当家元造的亲妹妹。 换句话说,也就是达也的姑婆,但达也和她完全没有交流。当然,达也也是第一次进入这间别馆。 水波只带达也到别馆的入口,接下来则由负责打点这里的女佣接棒带他到会客室。 会客室里头已经准备好茶具了。带路的女佣把手伸到看似铁瓶的容器上,容器就立刻冒出蒸气,应该是因为已经预先加热过了吧。女佣当场朝茶壶注入开水,端茶到达也面前。虽然不是抹茶而是煎茶,不过达也不打算要求这么多,也觉得不特地开口要求比较轻松。 女佣收掉茶壶,却将铁瓶留在原位,或许也是要用来调节室内的温湿度吧。放在电磁加热器上的铁瓶内热水没有沸腾,而是慢慢飘出蒸气。 黑羽贡现身的时候,达也已经喝掉约三分之一杯的茶了。 「抱歉让你久等了。」 为他带路的女佣帮达也换过一杯茶,也放了茶杯到贡面前。 贡一以眼神示意,女佣就在行礼之后立刻离开房间。 「没关系,我没等太久。」 达也回应之后,贡点了点头,拿起茶杯喝茶。 和前几天来flt的时候相比,贡这次看起来镇静许多。或许是因为深雪已经抵达本家,所以他已经死心了。 「所以,你说想要和我谈谈,究竟是有什么事?」 贡说完,达也刻意睁大双眼。 「您上次不是跟我约好了吗?」 「约好?和我?」 「是的。」 达也说到这里先暂时停下来观察贡的表情,但是他看贡好像不打算主动回答,就决定自己切入话题。 「您五天前在flt和我见面时,答应过『如果在期限之内抵达就回答理由』。」 贡轻声咂嘴。他似乎很懊悔自己如此大意,但是达也不打算体谅贡的心情收回要求。 「问了会后悔喔。」 「我不想因为没问而后悔。」 贡面有难色地抿紧双唇。 但是不久之后,他就不情不愿地开口说: 「好吧,我就告诉你。但我不接受询问。因为就算问了,我也没办法回答。」 贡说完移开目光。 不对,他的双眼依然朝向达也,但是目光却聚焦在不是这里的远方……更正,是连结到昔日的某个时候。 接著,贡便开始一段漫长的回忆。 ──那是距今十八年前的事。 ──我们四叶一族的所有人收到某个消息,都感慨万千地满怀期待。 ──这个消息,是深夜表姊怀孕的喜讯。我们立刻聚集在这里。来到正在老家……也就是在这个本家等待生产的深夜表姊身旁。 ──当时在一族之间,关于二〇六二年那场悲剧的记忆比现在鲜明得多。是的,就是真夜表姊被大汉绑架过去当作人体实验材料,那段不堪回首的事件的记忆。还有为了报复而牺牲族内三十位重镇作为代价的悲伤。 ──下一代的生命萌芽了。光是这样就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虽然也有人顾虑失去生育能力的真夜表姊,但真夜表姊比谁都还由衷祝福深夜表姊。因那场事件断绝的姊妹羁绊,或许会因为继承血统的儿子、继承血统的外甥诞生而重新建立。即使两人的感情无法恢复到以前那样,但或许有机会看见如往昔和睦的双胞胎姊妹。我们是这么想的。 ──不过更让我们乐不可支的,是深夜表姊的肚子里出现了新的生命。 ──接受了在反覆计算下挑出的配偶之基因,又由世界最强精神干涉系魔法师孕育的生命。大家预料未来诞生的孩子即使不加以训练,也会成为出色的魔法师。没有人质疑这一点。 ──然而我们期待的,以及令我们抱持希望的,不只是这件事。 ──深夜表姊很擅长,专属于她的魔法「精神构造干涉」,是改造精神形体的魔法。 ──接受精神构造干涉魔法的个体年龄越大,副作用就越强。若使用在自我意识尚未发育成熟的孩童身上,不只很少出现副作用,魔法定型之后的稳定度也高。深夜表姊说会这样的原因,在于自我意识会抗拒外力干涉精神构造。 ──那么,如果是自我意识岂止尚未发育成熟,而是根本还没有成形的胎儿,不就可以尽情修改精神形体,或是让胎儿「天生」就具备强大的精神力量了吗?虽然没人说出口,但我们都沉浸于这种妄想当中。 ──那场悲剧使得我们囚禁于某种执著之中。我们希望有一天能打造出拥有无上力量的守护者。要让一族之中诞生不会再让悲剧重演,且会超越魔法师的魔法师,一个超越者。 ──一个即使对手是国家或是世界,也能在不讲理的命运压迫之下保护我们四叶一族,拥有无上力量的强者,一个能只身逼退全世界的最强魔法师。我们心想未来一定要集合四叶的魔法技术,打造出这样的超越者。 ──整个四叶的人都被想打造超越者的愿望给迷住了。不是每个人都各自怀抱这个愿望,而是整个四叶一族的内心深处都怀抱著这个愿望。 贡的茶杯见底了。他不耐烦地拿起呼叫铃,用力摇响,然后命令赶过来的女佣拿饮水壶过来续杯。在女佣拿他吩咐的东西过来并离开房间前,他一直闭口不语。 室内剩下达也与贡两人之后,贡再度开口。 ──我们屡次以探视的名义拜访深夜表姊,并朝著深夜表姊肚子里的孩子祈祷。 ──希望他可以变强。希望他强到能够架开这个没天理的残忍世界伸出的所有魔掌。 ──而且,也希望他能以这份力量保护我们的孩子。希望他可以成为不让任何悲剧接近我们的无上守护者。 ──我们不只是内心抱持这个任性的愿望,有时候还会说出来。 ──深夜表姊笑著聆听我们任性的愿望,笑著说「我也想生下这样的孩子」。 ──深夜表姊的精神构造干涉,本应会把肚中孩子的精神打造成这样。我们的祈祷本应成为助力。 ──真夜表姊也经常到深夜表姊那里露面。真夜表姊不像我们会跪著祈祷,但我记得她和深夜表姊交谈的时候,也会不时以爱怜的眼神看著深夜表姊的肚子。 插图009 贡暂时停止回想。 他拿起水壶朝杯子里倒水他的手微微颤抖。 即使喝完了一杯水,他也迟迟不继续说话。仔细一看,就发现他数度想张开嘴,但发抖的嘴唇似乎无法好好组织话语。 即使如此,贡也勉强在一口气喝完第二杯水之后,开始继续回忆往事。 ──不过,那不是深夜表姊实际的想法。我们在不到一年之后得知了这件事。 ──深夜表姊真正的愿望是报复世界。深夜表姊真正想生下的,是强到足以对世界报仇的孩子。一个能对伤害真夜表姊与深夜表姊的这个世界判刑的孩子。 ──深夜表姊表面上想打造一个能保护己方不受任何威胁侵扰的存在,心底则是培育著能够消灭所有对手的复仇者。 ──我们没人察觉这一点。没能理解内心被撕裂成两半的她所感受到的痛苦。 「后来诞生的就是你。你从深夜表姊那里获得了她所期望的『足以毁灭世界的魔法』,并诞生在这个世上。」 贡将双眼对焦在达也脸上说道。他的心回到了现在。 「明明当时还只是刚出生的婴儿,为什么你能断言事情就是这样?──你或许想这么问吧。但我就是知道。我当时知道了。」 贡的呼吸变得非常急促,明显处于激动状态。 达也原本想提议中止这段谈话,可是贡却像是被某种东西附身般继续说下去。他的意识再度前往过去。 ──四叶家已故的前任当家,也是我的舅父四叶英作,拥有解析他人魔法演算领域,并藉此看出潜在魔法技能的精神分析系能力。四叶相传的魔法演算领域分析系魔法,几乎都是以他发明的术式为基础。 ──英作舅父解析了深夜表姊刚生下的孩子。我们屏气凝神地等待舅父大人亲口说明这个婴儿具备什么样的魔法天分。 ──我至今依然清楚记得。 ──舅父大人是这么说的。 ──「这孩子暗藏著破坏世界的力量。」 ──破坏所有物质与情报体的力量。 ──只要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就能复元所有物质与情报体的力量。令他只要不死就能复活的复苏之力。 ──这和我们期望的不同,却也不是和我们的期望无关。 ──破坏一切的力量。那不是保护一个人不受人世的不讲理摧残的力量,是将不讲理消灭的力量。 ──复元一切的力量。那是把自己没能守护好的人身上的伤势回归于无的力量。 ──然后是绝对不会被打倒的力量。这是一个人与世界为敌,需要面临战斗的时候不可或缺的要素。这股力量让人面对敌方接连补充的军团时,也不需要补充己方的战士。 ──我们听英作舅父大人说完后终于明白了。明白我们期望著什么。明白我们扭曲一个生命之后诞生了什么。 ──暗藏破坏世界之力的恶魔。这是在我们四叶一族扭曲的祈祷下诞生的个体。这孩子是只要不碍到自己就甚至不惜毁灭世界的我们四叶,所抱有的罪恶之象徵。 ──出生的婴儿没有罪过,反倒是受害者。然而,我们极度犹豫是否该让因为我们的罪过而诞生的这个婴儿活下去。 ──拥有破坏世界之力的人物。魔法有时候会因为激烈的情感而失控。即使当事人没那个意思,这个婴儿也可能真在某天毁灭世界。 ──分家的当家与继承人聚集起来讨论许久。如今我已经记不得持续讨论了几日几夜。或许是三天左右,或许是持续一个月以上。而我当时也有以黑羽家下任当家的身分参与讨论。 ──我们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应该让这个婴儿死掉……不,错了,是应该杀掉这个婴儿。 ──于是参与讨论的所有人都前去拜访英作舅父大人,提出「应该立刻杀掉」的结论。 贡缓缓抬起头,和达也四目相对。贡脸上浮现疲惫至极的笑容。 「应该杀掉还是婴儿的你──代表分家提出这个意见的人,是我的父亲黑羽重藏。我也没反对这么做。」 达也不发一语。这是因为贡一开始就宣称不接受询问。他默默等待贡继续说明。 但是贡将此解释为达也震撼得不禁语塞。 「哈哈哈哈哈……看来即使是你,听到这种事情还是会受到打击啊。」 达也这个正常人的反应使得贡笑了。不过这只是他的误会。 「之所以没杀你,是因为英作舅父大人驳回我们的提议。」 贡无力地低下头。如同脖子支撑头部的力量突然消失的动作,看起来就像傀儡一样。 ──英作舅父大人表示,与其沉溺在罪恶思考当中,更应该思考实际的应对方法。 ──英作舅父大人对我们说,无论是何种巧合使然,我们如今获得了可以毁灭世界的力量。这份力量也可能成为四叶家的王牌。 ──四叶家难得获得这份力量,要是被自我满足的罪恶感压垮,选择不惜犯下杀婴罪也要抛弃这份力量,那就太可惜了。这是舅父大人的判断。 ──要将「达也」培育为最强的战斗魔法师。由于「分解」与「重组」常驻,所以「达也」无法使用其他魔法。既然这样,就彻底灌输战斗技术,让他没有魔法也能自保,处于任何危险也能杀出血路脱困。而且还要彻底压抑他的喜怒哀乐,让他的情绪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爆发。这就是英作舅父大人以本家当家身分做出的决定。 「你从婴儿时期就开始接受成为战士的最佳养分。你才学会站立没多久,就开始进行了最佳的身体操作训练。舅父大人是认真的,他真的想让你活下去。是舅父大人拯救你脱离死亡。」 贡低著头说出这番话。不过达也知道只有这部分不是单纯在述说往事,而是在对他说话。贡在不知不觉中拿了四叶英作的决定当成自己的免死金牌。 贡大概是说完这些之后满足了,又再度将意识带进回忆当中。 ──孩子学会走路之后,就立刻对他进行战斗训练。即使这个孩子再怎么抗拒哭喊,他的意志依然遭到忽视。他也被禁止接触可以依赖的家人,使得孩子很快就放弃抵抗。不对,应该是将反抗的心情封锁在内心深处吧。而训练计画也以超脱常轨的速度进展著。 ──一开始是不使用射击武器收拾野生动物的训练,后来训练对象又换成军犬、军用强化动物,最后是活人士兵。 「英作舅父大人过世之后,真夜表姊便继承了当家宝座。过了不久,真夜表姊与深夜表姊就拿你进行人造魔法师实验。而你顺利成为人造魔法师的成功案例,成为深雪的守护者。」 贡至此终于抬起头,开始进行正常的对话。 「不过在这之后也依然继续对你进行战斗训练。直到发育期来临,判断过度的训练会妨碍身体发育为止。」 「这段时间的事,我自己也记得。」 其实接受人体魔法师实验之前的记忆也很鲜明,但达也感觉不出来这真的是自己的经历。那场实验之前的记忆,隐约给他一种像是在看电影的印象。 「嗯,我想也是。毕竟这是你六岁之后的事。」 贡的声音沙哑。他像是突然想起自己口渴般,拿起水壶倒水,喝了半杯。 「即使英作舅父大人过世,依然继续对你进行训练。深夜表姊也没反对。我想也是,因为深夜表姊必须让你活下去,直到有一天完成报复。」 贡一口气喝光杯里剩下的水。 「你是深夜表姊憎恨这个世界的情绪具体呈现。是因为我们四叶不知道一位女性的愤怒与哀伤,还天真希望出现一个符合我们期望的超越者,才因而诞生的罪恶象徵。」 贡如同吟唱般地说道。这是令人作呕的咒语,诅咒著达也和自己。 「得知这件事的我们没办法将你留在四叶的中枢。不能将四叶之力赐给你,也必须让你远离国防军之力。我们不想继续增加罪过。」 贡至此再也没有开口的意思。达也理解到贡说完了。 「我知道您的意思了。」 「如果你真的知道的话,就立刻辞职,别当深雪的守护者了。若是由你来说,那孩子也会听话吧。」 达也露出了冷笑,摇头否定。 「我知道的是你以往那些难以理解的行动背后的动机,只不过是多愁善感的罪恶感。」 「什么!」 贡重重拍打单人沙发的扶手起身。 达也也在同时站起。 贡的双眼看不到任何有机会杀害达也的空档。 达也眼中浮现数种夺走贡性命的手法。 「正如先前约好的,我请教了我想知道的事。我想就此告辞,可以吗?」 「……离开吧。我也没事要留你了。」 贡摇响呼叫铃。 一开始为达也带路的女佣在铃响后现身。 贡命令她带达也到玄关。 ◇◇◇ 到了晚间六点五十分,达也与深雪被带到里面的餐厅。为他们带路的是水波。看来水波在餐会进行时,也会陪在达也他们身旁负责供餐。 兄妹来到餐厅时,文弥、亚夜子与夕歌已经就座。深雪受邀坐在餐厅深处,同时也是文弥的对面;达也则坐在深雪旁边,也是亚夜子对面的座位。深雪旁边是真夜的座位,明显是仅次于首位的座位。 再一分钟就到晚间七点的时候,新发田胜成来到了餐厅。正如达也的推测,下任当家候选人全部到齐了。但达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何被叫来这场餐会。亚夜子不是文弥的护卫,而是辅佐,所以还可以理解她为何会出现在文弥旁边。可是达也在四叶家的立场只不过是深雪的护卫,只是个守护者。 胜成也是独自来到这场餐会。不提奏太,连总是和他形影不离的琴鸣也没来。 不过,只有达也对于自己在场感到疑惑。深雪当然不用说,包括文弥、亚夜子、夕歌甚至胜成,都没质疑达也为何同桌。 这时候的达也过于低估自己了。而且也低估了聚集在这场餐会的魔法师们。 达也以外的五人认同达也的实力匹敌或是凌驾于自己,认为达也和他们同席是理所当然。达也不知道他们拥有此等度量,心里才擅自冒出没必要的不自在感。 时间来到晚间七点整。 餐厅深处的门打开了。那是四叶家当家专用的门。 真夜身穿接近黑色的深红长礼服,在叶山的陪同下从门后现身。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达也是自己拉椅子,不过另外五人是由在背后待命的供餐男女拉开高背椅。至于为深雪拉椅子的人不用说,当然是水波。 「欢迎各位不介意这次突如其来的邀请前来赴约。请坐。」 真夜说完,便优雅地坐到叶山拉开的椅子上。 看到真夜坐到餐桌前面之后,达也等六人也跟著就座。 「先用餐吧。胜成、夕歌,若你们有意愿,可以上酒。」 夕歌与胜成的视线短暂交会。 「感谢您的提议,但是不好意思,我几乎不喝酒。」 先回应的是夕歌。 「这么说来,夕歌酒量不太好呢。」 真夜宽容地挂著笑容点头。 「是的,让您见笑了。」 夕歌以冷静态度回应。 「胜成怎么样?听说你酒量很好。」 真夜看向胜成。 胜成规矩地回礼。 「我看起来酒量好,只限于正在喝酒的时候……其实我宿醉很严重。所以当家大人,不好意思,毕竟明天还有重要的聚会,今晚请容我推辞。」 胜成这次深深行礼致意。 「啊,用不著这么拘谨喔。我可没有灌酒的不良嗜好。」 真夜嫣然一笑,轻轻举起手,向身后的叶山打暗号。 叶山以眼神示意,供餐人员就一起离开,立刻端前菜上桌。 「明天聚会的餐点是日式年菜,所以这场餐会安排西式全餐。请各位尽情享用吧。」 真夜朝前菜的冻派下刀,送向鲜艳的朱唇。 所有人拿起刀叉,开始这场餐会。 料理姑且是采用法式风格,却不是正统的法式全餐。这部分大概是因为真夜认为不需要墨守成规吧。像现在就是在本应是鱼肉料理上桌的时间点端出鸭肉料理。 吃完后续上桌的冰沙之后,真夜端正了坐姿。 达也他们自然也挺直背脊重新坐好。 「那么,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 真夜环视六人,露出艳丽的微笑。 「胜成、夕歌、深雪、文弥。」 她依照年龄顺序呼叫达也与亚夜子以外的四人。亦即下任四叶家当家的四位候选人。 「你们四人是留到最后的四叶家下任当家候选人。而在明天的庆春会中,也终于要指名下任当家了。」 不只是四名候选人,包含达也与亚夜子在内,六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真夜身上。不知何时,除了叶山以外的侍从都已经离开餐厅了。 「不过,你们要是突然在众人面前听到结论,或许会无法调适心情。我就是这么想,才想预先只告诉各位究竟是谁获选为下任当家。」 对于真夜这番话感到最紧张的是深雪。胜成与夕歌──不知为何连文弥与亚夜子看起来都很镇静。 「当家大人,可以准许我发言吗?」 「哎呀,文弥,什么事?」 说来意外,在真夜要告知结果时打断的人竟是文弥。 「恕我冒昧。」 文弥说著行礼致意,一脸紧张地起身。 「我在当家大人的许可之下,宣布黑羽家退回我黑羽文弥下任当家候选人的地位,推荐司波深雪小姐为下任当家。」 文弥在向真夜行礼之后坐下。 「这样啊……真有趣呢。」 听到真夜表示已经决定下任当家,还宣布退回当家候选人的地位。这种行为就某种意义来说是在忤逆真夜。 但真夜没责备他,反倒以深感兴趣的视线看向刻意在这个时间点退出竞争的文弥。 「当家大人,可以请您也准许我发言吗?」 「夕歌,难道你也是?」 真夜笑著问道。 「是的。」 夕歌站起来以装模作样的动作行礼。 「津久叶家也推荐司波深雪为下任当家。」 真夜看著再度行礼之后回座的夕歌,开心笑道: 「难道有人对你们出主意说『不能由本家的一己之见决定下任当家』吗?」 真夜以手帕拭去眼角浮现的泪水后依然面露觉得很好笑的表情,交互看向文弥与夕歌。 「不,绝无此事。」 「当家大人,请原谅小女子冒昧插嘴。认为深雪姊姊适合接任当家,主要是文弥与小女子做的判断。家父最后也尊重了文弥的意愿,同意退回候选人的地位。我们绝对没有和当家大人唱反调的意图。」 亚夜子接续文弥的话语,滔滔不绝地说明他们的真意。 真夜听完愉快地扬起嘴角。 「原来如此……换句话说,黑羽家没受到明天的庆春会以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影响,早就决定推荐深雪接任当家了。是这么一回事吧?」 真夜这个问题是由文弥回答。 「是的,确实如此。」 「呵呵……文弥这么孝顺,真了不起呢。」 真夜早就看透文弥以及幕后的贡的意图。分家阻止深雪出席庆春会以延后深雪被指名为下任当家时间的计画失败了。即使黑羽家没有直接参与,也确实属于妨碍的阵营。 大概是为了掩饰这份叛逆,才打算先发制人吧。不过真夜本来就没有要责备参与妨碍计画的分家(因为她早就知道到头来会是徒劳无功),所以用不著耍这种小伎俩。 「那津久叶家为什么选在这时候退回候选人地位呢?」 夕歌以略微厚脸皮的态度承受真夜的目光。 「因为当家大人,如果不趁现在说出来,不就已经没机会了吗?」 「你是说卖人情给深雪的机会?」 「坦白说,就是这样。津久叶家想取得『早早决定支持下任当家』的实绩。因为说实话,相较于黑羽家或新发田家,我们家的实力差了一级。」 这种过于率直的说法,让真夜也只能不禁露出苦笑。 「但我觉得各家实力不是只以直接的战斗力来决定……我知道津久叶家的意思了。深雪,夕歌似乎想得到你的偏袒喔。」 话锋突然朝向自己似乎令深雪有点惊讶,但她没像一般的女孩那样显露慌张。 「现在的我只不过是四叶家下任当家候选人……不过,我赞成姨母大人的意见。魔法师的价值不全是取决于战斗力。」 真夜像是在说「你表现得很好」般朝深雪点头。 「那么,胜成。」 接著,她看向胜成。 「虽然在我告知结论之前,就变得像是以表决决定人选了……但你的想法呢?」 胜成没起身,而是维持挺直背脊的姿势在椅子上转身。 「当家大人。既然结果已经在拥有下任当家候选人的黑羽家与津久叶家支持深雪小姐下确定了,新发田家也没有异议。这件事也已经向新发田家的当家──理确认过了。」 「原来如此,意思是少数服从多数是吧?」 「是的。」 胜成以完全不让人看出他曾经直接妨碍深雪的态度点头回应。他的态度光明正大,让人觉得即使真夜直接追究,也会装傻到底。 「不过,在退回下任当家候选人的地位时,我想请当家大人答应一件事。」 「意思是要交易?」 真夜眯细双眼。虽然她的眼神不足以形容为犀利,但她的心情确实不愉快。或许是觉得胜成仗著她没提及妨碍计画就这么厚脸皮吧。 「不,是请求,不是交易。」 不过,胜成断然否定了真询问。真夜见状换露出像在说「哎呀?」的表情。 「我没有新的东西能献给当家大人,所以无法成为交易。」 「真洒脱。好吧,说来听听。胜成你对我有什么请求呢?」 「请当家大人撮合在下新发田胜成和堤琴鸣结婚。」 这让凑巧拿起玻璃杯喝水的夕歌大口呛到。 文弥则是微微脍红。看来这个刺激对他来说还太强了。 「堤琴鸣……是你的守护者吧?」 「是的。」 真夜露出稍微思索的样子。 「记得是调整体『乐师系列』的第二世代……『乐师系列』的基因目前还不稳定,应该不适合担任分家当家的正妻吧?」 「家父也这么说。」 「不能当小妾吗?」 比起当事人胜成,真夜这句话使得夹在两人中间的文弥受到更大的打击。他正满脸通红地低下头。看一旁的亚夜子听得面不改色,看来与这其说是年龄,应该说是性别或个性使然吧。 「你们现在也是同居关系吧?」 「原来您知道啊。」 胜成毫不愧疚地肯定真夜的询问。 「因为……守护者虽是用来保护一族中拥有优秀魔法天分的重要人物,不过原本的宗旨是配给女性贴身护卫。但你还是放了守护者在身边,这是为了将堤琴鸣留在身边的藉口吧?」 「不只是这个原因就是了……」 胜成原本想主张琴鸣魔法力的有用性。 「不,正是如此。」 但他看见真夜的视线后又立刻改口。这确实是他将琴鸣放在身边的主要理由,所以他认为在这时候掩饰并非上策。 「这个嘛……」 真夜单手托腮,摆出像是在烦恼的姿势。虽然看起来颇为煞有其事,但是在这里列席的所有人都不认为她是由衷感到烦恼。 「我不想撕裂相爱的两人。」 不知为何,真夜在这时候看向了深雪。 「而且就算是调整体,也不一定都会早死。」 真夜立刻将视线移回胜成。 深雪有察觉真夜刚才在看她,却想不到真夜这么做的理由。她想过真夜或许是在说穗波或水波,但脑中却不觉得这个推论是对的。深雪有种心里不舒坦的焦急感,可是她还是无法询问真夜那道视线的意义。 不晓得是否真有察觉深雪这份心情的真夜目不转睛地注视胜成。然后,她朝著紧张等待回复的胜成嫣然微笑。 「好吧。虽然当上本家的当家,就无法仅以自己的意愿决定结婚对象……」 深雪身体一颤。达也担心地看向她,但深雪就这么看著自己的手,僵住不动。 真夜只有斜眼朝深雪这副模样一瞥,就继续和胜成交谈。 「不过如果是分家的当家,就不需要想这么多。既然胜成辞退当家候选人的位子,我就帮你对理先生美言几句吧。」 「谢谢当家大人。」 胜成起身深深鞠躬。 他抬起头之后,真夜便挥手指示他坐下,然后轻声叹气。 「总觉得我好像没必要说了……」 真夜收起放松的表情,恢复正色。 「深雪,我指定你为下任当家。」 「──是。」 深雪以平淡的声音回应真夜的指名。 「幸好这里的各位似乎都爽快支持你成为当家,你就精益求精,以免蒙羞吧。」 「是,姨母大人。我会好好努力。」 深雪站了起来,首先向真夜,接著向围坐在桌边的众人恭敬地鞠躬──从座位的相对位置来看,她彷佛是面对胜成行礼。这对于双方来说或许是种坏心的巧合吧。 插图010 「那就继续用餐吧。」 真夜说完,叶山便拍掌两次。 主菜(严格来说这样讲并不正确)的肉类料理随之上桌。之后餐桌上就是热闹的闲话家常。不过用餐完毕之后,真夜只命令达也与深雪留下来。 ◇◇◇ 所有人离开后,餐桌便被重新整理一次。真夜面前是无糖红茶,达也面前是黑咖啡,深雪面前是加牛奶的咖啡。 包含叶山在内的侍从全部离席。 真夜浅尝红茶,以和蔼的语气向两人说话。 「深雪,首先我要说声恭喜你。达也也辛苦了。」 「谢谢姨母大人。」 「不敢当。」 达也与深雪一起坐著行礼。两人还没动过装著饮料的杯子。 「好了……我要你们两人留下来,是因为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说。」 深雪僵直了身体,连旁边的达也都感觉得到。 「成为当家的话,连结婚对象也不能以一己之见决定。这我刚才也有说过。」 「──是。」 深雪放在大腿上的双手用力握拳。 「讲这件事之前……达也。」 「是。」 真夜突然叫达也的名字。没想到真夜会在这时候叫的达也虽然困惑,却也毫不显露心中动摇地回应。 「突然听我讲这种话,你可能无法相信……不过,深雪不是你的亲妹妹。」 深雪喉头发出犀利的呼气。这是她没能化为声音的哀号。 深雪摀住嘴,睁大双眼,就这样如同大理石雕像般僵住。 现在的深雪不适合形容为「冻结」。她确实停下了所有动作,但她睁大的眼里仍卷著一道复杂地变色的火焰。 相较于深雪,达也看起来不太慌张。不过这单纯只是心中情感超过了他能够处理的极限。他将自己无法完全处理掉的心理打击转换成从己身切割出来的第三方思考,朝著真夜宣泄。 「确实无法相信。因为我和深雪是亲兄妹的证据多不胜数。」 真夜带著从容微笑看向达也收起情感的双眼。 「不过这是真的喔。因为达也你……」 「是我的儿子。」 听到这句震撼的发言,即使是达也,也只能无言以对。 「达也,你是用我在『那个事件』之前冷冻保存的卵子进行人工授精,由姊姊担任代 理孕母产下的,实际上是我的孩子。父亲当然也不是龙郎姊夫。所以,深雪其实是你的表妹。」 ──不可能。 达也恢复以自己为主体的思考模式后,最先浮现在脑海里的就是这三个字。 ──深雪不可能是我的表妹。 ──深雪不可能不是我的妹妹。 达也为自己居然怀疑这个明确的事实感到羞耻。 他当然没有冒失到将内心想法表现在态度或表情上。 「……方便晚点详细告诉我吗?」 达也向真夜提出这个要求的语气,完全一如往常。 「也对。毕竟要你马上接受事实应该很困难,晚点我们母子私下聊聊吧。」 真夜朝达也点头之后,又看向深雪。 「至于刚才提到的那件事……深雪,很遗憾,既然你成为四叶家下任当家,就不允许你自由谈恋爱。」 「是。」 深雪表情依然僵硬,声音却暗藏著期待某种可能性的希望。放回大腿上的双手之所以紧握,并不是在准备承受悲伤,而是要惩戒自己差点因为某种符合自身期望的预感而陷入喜悦的心。 「明天指定你为下任当家的同时,也会发表你的订婚对象。你的订婚对象……」 深雪微微倒抽一口气。之所以是「微微」,是因为她几乎停止呼吸。 「是达也。」 深雪不禁以双手摀嘴。 她的手微微颤抖。 好不容易才忍住喉中惊叫的深雪将原本摀嘴的手放在胸口。 她将双手按在心脏上方,紧闭双眼,如同承受痛楚般地缩起身体,并低下头。 现在,深雪实际体验到了「胸口欲裂」的感受。 然而那并不是悲伤所致,是喜悦。过于强烈的喜悦和悲哀,是种相似的情感。 深雪好不容易压抑住开心得不得了,还差点因为过于亢奋而发疯的身体,抬起头来。 泪水湿润了她的双眼,现在的她一脸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 真夜没责备深雪如此失控的模样。 「所以我要请达也明天以深雪未婚夫的身分出席明天的发表会。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深雪深深低下头。泪水滴落在她齐放于大腿的双手上。 「深雪,明天是你的婚约发表会。你今天就好好雕塑自己,准备走上风光的舞台吧。」 「深雪由衷感谢您的关怀……」 深雪就这么低著头,以拚命克制呜咽的颤抖声音回应。真夜以要形容为慈母也不为过的表情(但双眼闪烁著不搭调的冰冷光芒)注视她。 「叶山先生。」 「是,夫人。」 真夜说完,叶山立刻现身。 叶山出现的时候,达也正扶起深雪,以手帕擦拭她的泪水。 「叫水波过来,然后派几个人为深雪准备入浴。」 「遵命。」 水波很快就过来了。 真夜直接向水波俐落地下指示。 「水波,带深雪回房。洗澡水准备好之后会通知你,到时候麻烦你为深雪带路喔。」 「遵命。」 水波带深雪前往客房。 真夜转头看向达也。 「我们也换个地方吧。」 「是。」 真夜起身离席。 叶山则为她开门。 达也跟在真夜身后。 叶山朝达也恭敬地行礼致意。这是场中最大的变化。 ◇◇◇ 达也被带进了真夜的书房。达也第一次进入这个房间。不对,自从真夜继承当家宝座,除了真夜与叶山,曾经进入这个房间的就只有家具行人员以及har维修技师。达也可说是第二个获准陪著真夜进入这个房间的人。 书房摆著厚重的桌子、高背椅子、高达天花板的书柜,以及古色古香的会客沙发组。 叶山邀达也坐在沙发。真夜来到达也正对面,用亲昵语气询问环视室内的达也。 「达也,你在看什么?」 「不好意思。我在想,原来您平常打电话给深雪的房间不是书房。」 「你在意的事情真奇妙呢。」 真夜像少女般轻声一笑。 「这里是完全私人的空间喔。har也是独立运作。」 「所以是完全离线的环境吗?」 「嗯。」 真夜的回答不是事实。这个房间里,有唯一一台连接网路的机器。但也不完全是谎言,这条线路完全独立于其他线路,从这个房间传送出去的资料只有经过特定演算装置的搜寻关键字,所以有一半是事实。 「达也大人,咖啡为您准备无糖的可以吗?」 听叶山加上「大人」两个字称呼,让达也感觉相当突兀。但现在不应该在意这件事。 「好的,麻烦给我黑咖啡。」 达也尽量以自然的语气回应。 达也面前摆了咖啡,真夜面前则是花草茶。 达也担心咖啡香味可能会盖过花草茶的香味,但他觉得自己无须在意这种事,便没有多说什么。达也就这么等待真夜品尝一口茶,才跟著喝一口咖啡。 对于达也来说实在遗憾,这杯咖啡比深雪泡的还好喝。 「真好喝……叶山先生,我这么说或许失礼,但您真不愧是首席管家。」 「达也大人,很荣幸得到您的夸奖。其实属下稍微作弊了。」 「作弊?」 「是的。说来见笑,属下有稍微利用一下魔法。」 真夜愉快地对将意外之情显露在外的达也开口。 「这种细腻的魔法使用方式,连我也不如叶山先生。他令我实际体会到魔法的重点真的在如何使用。」 「不,没有夫人说的这么夸张。属下只是将自己的能力用在自己选择的工作上。」 叶山这番话引诱达也深思。但达也斩断这个诱惑,看向真夜。 真夜应该也在等待进入正题的契机吧。她将茶杯放回茶碟,和达也四目相对。 「好啦……该从哪里说起呢?」 「在那之前,方便先请教一件事吗?」 达也打断话题。 真夜似乎早就预料到会如此。 「哎呀,什么事?」 真夜刻意单手遮住嘴,微微睁大双眼,装出惊讶的表情。但她大概不是真的想装傻吧。证据就是她没有完全遮住微微上扬的两侧嘴角──不过这也不是真夜嘴巴很大的意思。她在伸手遮嘴之前就故意笑给达也看了。 「为什么要说那种谎话?」 达也眯细双眼,并不是对于真夜堪称稚气的态度感到傻眼。 只是眼神自然而然变得犀利。 「谎话?」 真夜的语气很假惺惺,但达也没展露愤怒或不耐烦。 他的犀利视线中只藏著不允许虚假言论存在的意志。 「就是『深雪不是我妹妹』的谎言。」 达也如此断言时的语气,甚至可以形容为平稳。是觉得没必要加重语气或增加音量,纯粹在告知事实的语气。 「不,这不是谎言喔。」 但真夜否定这个事实。 语调和达也一样乾脆。 真夜为何如此充满自信?无法理解这点的达也注视著「姨母」的脸。 真夜以悠哉的动作饮用花草茶。 「你说你们是亲兄妹的证据多不胜数,不过那些真的可以当成证据吗?」 真夜放下茶杯,扬起视线和达也四目相对,并就这么看著他仔细问道。 真夜尽管并未笑出声,但脸上挂著非常愉快的笑容。暴虐的光芒在她眼中闪烁舞动。 「要说户籍,这种东西,我们要怎么处理都可以。要说dna鉴定,这也只是医院寄过来的鉴定结果吧?并不是你亲自检验的。」 真夜的嘴唇扭曲为美丽的弦月型。 「分家众人只知道姊姊怀孕之后的事。怀孕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他们一无所知啊。」 真夜的话语引人疑惑,而且正常来说,达也无法对任何一点做出反驳。 「姨母大人。」 但是达也的声音毫不慌张。 如同巨大铁块般沉稳的声音,使得真夜收起笑容,露出扫兴表情。 「您以为我是谁?」 这次轮到真夜默默注视达也。 「我是可以认知物质构造与构成要素,也可以随意在物质任何构成阶段进行分解的特异能力者。认知物质的构成要素,也代表认知该物质的来源。」 「但我认为你溯及情报的时间,顶多是二十四小时。」 「构成要素的相关情报,位于现存的物质之中。不需要进行时间上的追溯。」 真夜与叶山同样露出「出乎预料」的表情,附于其中的情感却有不同。真夜脸上是心想「糟糕……」的慌张,叶山脸上则是单纯的感叹。 「所以我知道。我知道我与深雪肉体的来源相同。身体与深雪的身体,都来自相同男性释出的精子与相同女性的卵子。我有办法知道这一点。」 「哎呀哎呀……」 真夜以投降般的语气呢喃。 「你真的超乎常人呢。」 「不敢当。」 「我不是在夸奖你就是了……」 真夜有些为难地露出微笑,然后看向茶杯。但她最后没拿起茶杯,而是抬头和达也相视。 「好吧。我就承认了。」 「我刚才说的确实是谎言。」 「你不是从我的卵子诞生的,你确实是姊姊的孩子。」 ……达也听完真夜毫不内疚的自白,轻轻叹了口气。 「那您为何要讲那种话?」 「不过,你与深雪不是亲兄妹的说法,也不是完全错误喔。」 真夜这番话并未回答到达也的问题,但达也一样不能当作没听到。因此他乖乖地等真夜继续说下去。 「因为,深雪是调整体。」 达也睁大了双眼。他停止呼吸,没能立刻说话。 「……意思是深雪受过基因改造?可是,受过改造的徵兆……」 「但这是事实。深雪身上没出现调整体的扭曲或不稳定性,是因为她堪称是『完美调整』,是四叶的最佳杰作。」 「为什么……」 「你问打造深雪的理由吗?达也,就是为了你喔。」 达也完全哑口无言。虽然很离谱,不过他内心受到的震撼却足以令意识变得一片空白。 「你的力量千万不能爆发。万一真的爆发,就必须尽全力赌命阻止。如果是姊姊,大概做得到吧。姊姊的精神构造干涉足以干涉对方的潜意识领域,暂时封闭『闸门』。不过姊姊绝对会比你先走完人生。所以才会打造出深雪这个可以随时陪伴在你身边,又能够阻止你的魔法师。」 真夜以严肃到很恐怖的视线,注视达也的双眼。 「深雪是为了阻止你而打造的调整体魔法师。」 「深雪是为了我打造出来的?不是我为了深雪?」 达也愕然低语。连他也没察觉藏在自己话中的不合理。 「没错,深雪是只为了你而诞生的女孩。」 真夜缓和表情与语气。 「再说,自然情况下不可能诞生那么美丽的女孩吧?那么完美的容貌,还有左右对称到如此完美的身体,怎么可能是自然诞生的呢。」 真夜大概是察觉自己的语气暗藏嫉妒,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只不过,就算重复相同的程序,我也不认为能再度打造出深雪这样的孩子。就这点来说,那或许堪称是在超越人类与自然的神之奇迹下完成的美貌。」 「……深雪知道这件事吗?」 达也问完,真夜便露出怜悯的表情摇头。 「不。我没有让深雪知道,分家当家也没人知道。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已故的前任当家英作叔父大人、同样已故的姊姊、我、叶山先生、昔日统括调整设施的红林先生前任上司、现在统括调整设施的红林先生,以及他的数名亲信……嗳,达也。」 真夜如同要讨好达也,以娇柔的声音说话。 「虽然你和深雪的关系比亲子还紧密,不过从遗传层面来说,我和你的关系可是比你和深雪还近喔。」 这道声音听起来像是真夜在向达也撒娇。 「而且啊,我说你是我的儿子,也不完全是谎言。」 「可是……」 达也的反驳,被真夜以花蜜般黏答答的声音打断。 「我们在基因层面上确实是外甥与姨母没错。不过啊,在精神层面上……达也,你是我的儿子喔。」「精神层面……?」 达也无法理解真夜这番话,决定默默听下去。 「得知你内建的魔法后,叔父大人跟贡他们一开始也是感到失望及恐惧。但我很高兴,开心到差点跳起舞来,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兴奋大叫的冲动。因为你的魔法可以实现我的心愿。」 真夜大概是回忆起当时的事,露出了像是随时都会开始颤抖的陶醉表情。 「你的魔法可以让地球变成死亡星球,可以毁灭世界,可以报复这个世界,报复这个夺走我的过去与未来,夺走我身为女性小小幸福的这个不讲理的残酷世界。」 真夜的娇柔声音,暗藏著对这个世界的明确怨恨与诅咒。 「我说我是你的母亲,这绝对不是谎言。因为希望你诞生的不是姊姊。让你来到这个世界是我的愿望,贡他们都会错意了。让你成为有办法破坏世界的人是我的愿望,是我的期望。而你回应我的心愿诞生了。虽然实际生下你的是姊姊,不过是我将你的魔法打造成这样,所以你在魔法师层面上是我的儿子。」 「……可是,姨母大人应该无法使用精神干涉系魔法才对。」 达也好不容易才插入这句反驳,却也没能阻止真夜说下去。 「嗯,没错。正因如此,这才是一种奇迹。我的强烈愿望甚至颠覆了魔法常理,引发本来不可能发生的事。或许因为是双胞胎吧。姊姊和我是双胞胎,所以我能够以自己的意志动用姊姊的魔法。也许是我对你献上的期望,比姊姊对自己孩子的心意更强烈,姊姊的魔法才会实现了我的愿望。」 真夜热切说道。不,她已经陶醉到忘我了。 「姊姊早就知道了。知道自己的胎儿、自己的魔法,不知何时已被我这个妹妹占据。我被姊姊夺走我自己,姊姊被我夺走儿子。这段姊妹关系真是乱七八糟啊。」 连自嘲的声音听来都很热切、娇柔。 「即使如此,姊姊依然努力试著疼爱你。虽然她到头来好像没能好好疼爱你,但你就体谅一下姊姊所做的努力吧。」 真夜要求达也理解深夜,声音中却包含对于姊姊的明显嘲讽。 「人造魔法师实验是用来研究如何避免你情绪失控,导致自身魔法不听使唤的计画。这才是真正的目的。所以,除了你以外的实验体,真的就只是实验材料,只是单纯的样本。虽然姊姊到最后都不情不愿,但结果还是为了阻止你成为世界的破坏者、人类的屠杀者或是魔王,而对你动手。只夺走你的强烈情感,是姊姊竭尽所能努力之下的结果。其实 直接消除所有情感比较简单,姊姊的负担也比较轻,但姊姊明知会减少自己的寿命,仍然小心翼翼地调整你的精神。你在诞生之前被我扭曲的精神,被姊姊改造为不会失控的状态。」 真夜之所以稍微停顿,只是为了换气。 她连茶也没喝,就这么继续说下去。 「为了避免深雪阻止你,姊姊试著让深雪认定她对你漠不关心。只要不关心你,深雪就不会产生讨厌的情绪,不会发脾气,也不会因为情绪爆发而引爆『悲叹冥河』,导致你遭受阻止。」 插图011 母亲的冷淡态度居然有这么深的考量,一时之间实在令人难以相信。即使不是达也,恐怕也无法置信。 「将深雪彻底教育为淑女也是基于相同理由,是要避免她变得情绪化,导致魔法失控。姊姊将她培育为总是文雅客气,不会显露自己的情感,也绝对不会陷入歇斯底里的女孩。虽然这方面很难说完全成功,不过说起来,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这种完美的淑女吧……」 「……深雪是淑女喔。我妹妹的魔法失控是『誓约』造成的。」 「哎呀哎呀……」 真夜「噗」地笑出声。 「你们兄妹俩感情真的很好呢。看来订婚之后也可以和睦相处下去吧。」 「先不提精神上如何,我们在身体上无疑是亲兄妹。这样要结为夫妻应该有困难吧。」 「为什么?」 「就算您问为什么……」 这过于理所当然,令达也没能立刻提出理由。 「若你担心和深雪结婚生下的孩子基因异常,就是你白操心了。我刚才也说过,深雪是集结四叶技术精华打造的『完美调整体』。不只是运用了基因工学技术,灵体方面也以精神干涉系魔法调整到无懈可击。那孩子克服了调整体拥有的所有缺陷,是超越人类的人类,是四叶完成的最佳杰作,和九岛家的失败作品不一样。你和深雪生下的孩子,绝对不会成为那种不成材的东西。我以四叶的名声保证,那孩子的基因完全没有造成异常的因子。」 「可是……」 「经过调整,你和深雪的肉体在基因层面疏远到不算是兄妹。那孩子只要知道这一点,应该也不会在意自己是调整体,反倒会觉得很高兴吧。因为这代表她和你在肉体层面结合不会遇上任何阻碍。」 真夜说的或许正确。至少达也无法指出哪个部分有错,而且老实说,达也心里也有数。构成深雪肉体的要素,无疑源自和达也相同父母的生殖细胞。 然而也确实混入了无法光以这件事解释的要素。 就达也所知,这不是会危害深雪肉体的要因,所以他认为这些要素是自然突变的产物。但如果视为调整造成的东西,就可以更合理解释达也与深雪的「构成要素」为何有这么大的差异。虽不情愿,但达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达也,就由你告诉深雪吧。告诉深雪说她是为你打造的调整体,体内也没有任何造成身心障碍的因子,以及你和深雪结婚,至少不会造成肉体上的任何问题。」 达也目不转睛地注视真夜的脸。 真夜也默默注视他的眼神。 「……我知道了。这确实不应该瞒著她。」 达也在烦恼颇长的时间之后点头。 「没错。要是就这样不处理,深雪会罹患心病喔。」 达也无法否认真夜半开玩笑的这番话。 「好好爱护深雪吧。」 真夜突然改变语气。 「失去深雪的时候,你将会坏掉。你的心现在变成了这样的构造。而坏掉的你,将会烧尽全世界。」 这是预知者……不对,是天启者的语气。 「所以,你要一辈子将深雪捧在手心上好好保护。」 接著,真夜改为说出真心话。 「其实啊,你要怎么做,我都无妨。」 真夜双眼亮起了今晚最强烈的光芒。 「你毁灭世界的那个时候,我的复仇心将会得到满足。」 点燃了最灼热的情感火焰。 「如果你能在世界的恶意下彻底保护深雪,我的复仇心也会在其他意义上得到满足。因为这代表著傲慢践踏人类命运的世界,终于屈服在单一个人之下。」 这股火焰的名字是「疯狂」。 「嘲笑这幅凄惨样貌的我,肯定能忘记世界昔日对我的折磨。」 真夜在这股疯狂的火焰中,露出纯真的笑容。 「这真是太美妙了。我的儿子真是太优秀了。你将替我完成报复,为十二岁就死掉的『四叶真夜』报仇。」 「姨母大人,您疯了。」 「达也,为此你必须迎娶深雪,不准抗命。」 达也的话语没有传入真夜的意识中。真夜即使听在耳里,内心也没有认知到达也的话。 叶山走到真夜身旁,将完全凉掉的花草茶换一杯新的。 真夜表情出现像是摆脱了心魔的变化,接著便以不留疯狂痕迹的双眼看向达也。 「达也,要再喝一杯咖啡吗?」 「不、不用了。」 「是吗?哎呀,已经这个时间了。」 餐会结束时是晚上九点出头,如今时钟指针已经走过了晚上十点。达也自己也没察觉,看来趁著对话空档转动的思绪意外耗掉不少时间。 「毕竟明天还要忙,差不多该结束了。达也,还想问什么问题吗?」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再问一个问题就好。」 达也一边担心真夜的疯狂火焰复燃,一边决定询问某个只有现在才能得到答案的问题。 「哎呀,什么问题?」 「为什么是明天?选择明天宣布我是您的儿子和宣布我是深雪的未婚夫,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呢?」 庆春会确实是四叶一族有力人士齐聚一堂的场合,最适合让深雪公开亮相。 不过,达也认为只因为这样就必须在这个时期宣布,就理由上有点薄弱。 「其实也不是非得在明天宣布,但我姑且有自己的理由。」 一反达也的担心,真夜以镇静又隐约像是在看好戏的感觉回答他的疑问。 「其实我想在今年元旦让你以我儿子的身分亮相喔。毕竟你用『那个魔法』做出那么高调的事情啊。」 达也无须确认也知道,真夜所说的「高调的事情」,是指他以质量爆散歼灭大亚联盟舰队的那件事。 「不过当时usna军统合参谋总部直属魔法师部队stars有出动,而且我明明命令你谨言慎行,想让你躲过他们的调查,你却拒绝了。」 「这一点恕我失礼。」 达也不禁露出苦笑。他不认为「原来那道自省命令有这种意义」。至少就达也看来,这只像是事后追加的理由。 「过去的事就算了。」 真夜宽容地点头。即使疯狂气息收敛,她对达也装熟的态度依然没变。 「不过啊……stars『暂时』从日本收手之后,也发生了九岛宗师失心疯,以及华侨方术士暗中活跃等各种事件。」 她说的「九岛宗师失心疯」应该是指寄生人偶事件。「华侨方术士」则是指周公瑾吧。达也听她这么说,也觉得今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件。先不提真夜的状况,达也确实没余力应付四叶内部的纷争。 「所以,你的公开亮相就一直拖延到明天的庆春会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达也姑且表现出认同的样子。光是知道至少「达也是真夜的儿子」这个谎言没必要在明天散播出去,也是一份收获。达也决定这么 想──不过这个事实毫无意义。 「那么,我的说明真的到此结束了。」 真夜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这场对谈肯定很令她满意。因为无论过程如何,最后还是让达也认同了。 「达也,你知道房间的位置吗?」 「我知道,姨母大人。」 「是吗?」 达也刻意这么称呼,但真夜完全不在意。 「那么,虽然没有派人带路对你很过意不去,但你可以自己回房间吗?我立刻吩咐准备洗澡水,之后会叫人去房间通知你。」 「我知道了。」 达也确切理解到这是对谈结束的暗号。 「感谢您招待的咖啡。」 达也向真夜与叶山行礼致意之后,就离开了书房。 ◇◇◇ 达也离开之后,真夜依然坐在沙发上。 「夫人,您辛苦了。」 叶山在真夜身后出言慰劳她。 「总觉得我比预料的更加情绪化。」 真夜无可奈何地说。或许她认为自己在刚才那一幕的激动程度出乎预料吧。 「既然是那件事,属下认为这也在所难免。」 叶山以「讲到那个话题难免会激动」的说法为真夜辩护,不过真夜大概是反因此更加难为情了,撇头表现出和年纪不符的幼稚模样。 这看在叶山眼中很有趣,但他不会贸然在这时候露出笑容。 「这就是夫人酝酿至今的秘计吧。这次属下也深感佩服。」 去年十一月横滨事变结束不久,真夜在将达也与深雪叫来宅邸的时候,有对叶山说过「要让深雪接任当家,以免达也造反。而且已经想好让深雪接受当家宝座的策略了」。明天举办的庆春会当前,真夜向叶山说明策略,让他进行各方面的准备。 「受到的干涉比预料中还多,但也多亏这样,气氛炒得更热了。再来就看深雪愿意老实到何种程度吧。」 「属下认为应该没问题。」 没想到叶山竟以沉稳语气打包票,感到意外的真夜在沙发上扭身看向叶山。 叶山挂著慈祥老翁的笑容。 「深雪大人面对自己心意的程度,比达也大人确实得多。虽然达也大人所向披靡,可他必定无法对抗深雪大人率直的心意。」 「听说在情场上,率直的那一方是输家啊。」 「在这种状况下,率直的那一方是赢家喔。」 看见笑咪咪的叶山,使得直夜也不禁目瞪口呆。 ◇◇◇ 达也回房时,室内没有任何人。深雪大概是在接受居家护肤保养,为明天做准备吧。 如同真夜所说,很快就有佣人前来安排入浴了。达也很少住在本家,住在和室客房更是第一次,所以洗澡的方式也差很多。达也换上撞见任何人都不会难堪的衣服往返浴室。达也洗澡的时间不长,却也不短。他回房的时候,时钟指针已经快走到十一点了,深雪却还没回来。 相对的,床已经铺好了。 在两间相通的和室中,只在一间铺上一组被褥。不过枕头却有两个。 「哥哥,抱歉我回来晚了。」 好巧不巧,深雪在这时候回房。 「这是──!」 纸门还开著,可以看见相邻的房间。所以只要进房,自然会看到这幅光景。 「深雪,这不是我──」 达也没能辩解到最后。推测是由数名侍从保养得亮晶晶的深雪,现在身上只有一件和内衣没两样的和服单衣。可能是因为浴室很热,即使在寒冬只穿这样,她看起来也一点都不冷。如今她的脸蛋与颈部都在发红,看起来反而像是觉得很热,但原因明显不是在于室温。 只不过,达也语塞的原因不是深雪只穿和服单衣,是因为身穿和服单衣的深雪释放出不同以往的强烈魅力。 往常那彷佛绽放著光芒的美貌,现在看起来真的闪闪发亮。 平常洋溢清新气息,甚至令人觉得不是生物的深雪,如今身上缠绕著即使不是蝴蝶或蜜蜂也会不禁被吸引的淡淡花香。 要是以这个状态走在东京的人群中,肯定会造成恐慌,引发惨案。 不夸张,达也真的这么认为。 「哥哥,这是……」 不过,深雪的内心同样不平静。看见只有一组寝具而僵住的她,回过神之后便劈头说出了这句话。 「不,这不是我铺的。我洗完澡回房就是这个状态。」 「这样……啊……」 一直站著也静不下心。如此心想的达也坐到矮桌前面,也要深雪坐在坐垫上。感觉要是关上通往旁边房间的纸门,就会开始胡思乱想,所以两人就让门这么开著。 达也面前的深雪,坐立不安地摸著衣领和头发。现在的她看来和往常不同,颇为在意达也的视线。 这也是在所难免吧。指定达也成为深雪未婚夫的震撼宣言至今还不到三个小时,而且还附带「达也与深雪不是亲兄妹」的惊爆发言,要求别在意才是强人所难。 「那个,哥……哥哥……」 深雪的语气中感觉得到迷惘。 达也疑惑地蹙眉。 「怎么了?」 「没事,那个……我可以称呼您『哥哥』吗?还是要叫达……达……」 「和以往一样就好。」 达也笑著给实在说不出「达也」两个字的深雪一个台阶下。 深雪一脸松了口气的模样,露出笑容。不过「和以往一样」这个回答,并非只是为了深雪著想。达也不打算接受「深雪不是自己的妹妹」这个谎言。 「所以哥哥……您和姨母大人谈完了?」 「这……」 既然我在这,那不是理所当然吗?达也想如此回答,却立刻察觉深雪问的是别的意思。 「没事,全谈完了。关于这件事,必须请教姨母大人的问题我都问完了。」 「这样啊。所以,那个……」 深雪似乎有话难以启齿,支支吾吾的。她大概不是在迷惘,只是没有足够的勇气询问。深雪从内心挤出不够的勇气,最后终于开口询问达也: 「哥哥和我不是亲兄妹这件事……」 ──是真的吗? 但她再怎么挤出勇气,依然说不出最后这关键的一句话。 「是假的。」 连也的回答极为简洁。 这个回答,将深雪的心撕成两半。 撕成「很高兴是达也的妹妹」的心情,以及「是达也的妹妹就无法结婚」的心情。 「为什么……为什么姨母大人要说这种谎?」 「她的说明很难懂,不过似乎是想让你和我结婚……的样子。」 真夜的说明确实不好懂,但达也理解的内情更多了一些。然而,达也还无法决定究竟可以对深雪讲明多少。 「明明是兄妹……却要结婚吗?」 「户籍或dna鉴定都可以想办法解决……的样子。」 「这……动用四叶家的力量或许是有可能,可是……」 「好像也不用担心生下来的孩子基因出问题。」 「这是……什么意思?」 一脸愁容看著下方的深雪,抬头和达也视线相对。从如同睡衣的和服单衣领口下稍稍露出的雪白肌肤娇艳无比,让达也差点忍不住移开目光。但达也感觉抱持这种情感就是正中了真夜的下怀,便强行压抑自己的内心。 达也恢复平常心,再次注视深雪的双眸。 深雪的眼睛暗藏著愿意接受任何事实的觉悟。 选择达也作 第七章 二〇九七年,元旦。 达也与深雪从今天一大早开始就忙得头昏眼花。 两人都习惯早起,所以不以为苦,却打从心底抗拒自己遭受日式换装娃娃般的待遇。达也当然不用说,深雪也可以自己著装,因此穿和服的时候也不习惯这样完全交给他人。后来要抹白粉的时候,达也坚定拒绝,但深雪就跑不掉了。不过虽说要抹白粉,也不是像舞台剧演员那样将整张脸抹成雪白,而是「和服版自然妆」的程度,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总之,两人在被恣意打扮一个多小时后终于获得解脱时,已经冒出了「想就这样直接回家」的想法。 「达也哥哥。」 「深雪姊姊。」 两人在等候室的椅子(等候室摆著高脚椅,大概是顾虑到要避免弄乱衣服)坐著稍微休息时,身穿短褂加裙裤的文弥,与身穿长袖和服的亚夜子前来搭话。看来他们也终于做好准备了。 「达也哥哥、深雪小姐,新年快乐。」 「达也先生、深雪姊姊,新年快乐。」 两人礼貌地进行新年问候,达也与深雪也站了起来。 「文弥、亚夜子,新年快乐。不对,是不是应该称呼亚夜子『小姐』了?」 「达也先生,请不要新年初始就捉弄我。用不著那么称呼我,我只破例让达也先生直接叫我『亚夜子』。」 「嘻嘻。文弥、亚夜子,新年快乐。」 「唔哇……」 文弥发出一声感叹。 「该怎么说……深雪小姐好漂亮。」 「受不了你。不是和往常一样漂亮吗?」 亚夜子只朝文弥露出傻眼表情,没展现对抗意识。大概是因为深雪今天是主角,所以才说服自己说这样的差别待遇是在所难免吧。 「话说回来,深雪姊姊的拖袖和服真的好美,简直像是新娘礼服呢。」 亚夜子「简直像是新娘礼服」的这句评语,深雪自己也想过,所以她只能露出苦笑。 「我也说过这样太夸张了……但他们坚持今天要穿这套。」 「哎呀哎呀……」 亚夜子的错愕声音,令人难以判断她是真的感到傻眼,还是其实在暗自羡慕。 「大概因为这也是指名下任当家的场合,所以白川女士认为需要穿最气派的正装吧。」 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了夕歌。而站在那里的她果然也穿著长袖和服。 「夕歌表姊,新年快乐。昨天谢谢您。」 「达也表弟,新年快乐。然后,不用客气。昨天的事就别在意了。」 夕歌亲切地走向四人。 彼此进行新年问候之后,众人便在夕歌的提议之下坐上椅子。 聚集这么多人,就会觉得等候室里很挤。 而且正因为觉得挤,反而更在意不在场的人物。 「新发田表哥没来这里吗?」 提及这件事的是文弥,这大概是年纪最小的特权吧。 「从时间来看,应该是直接进会场吧。或者是和父母在一起。」 达也以推测回答文弥的疑问。 挂在墙上的时钟通知众人差不多要被叫往会场了。 身穿低调长袖和服的女佣也前来叫他们,如同是要证实达也这番话。 「打扰了。我是为各位带路的樱井水波。」 负责引导的是水波。她身为女佣却穿和服,大概是要表明她是引导员而非服务员吧。 「虽然可能有许多部分服务不周,但属下会努力完成自己的职责,请各位多多指教。」 水波正如自己这番话所示,相当紧张。或许是庆春会的引导员和别人不太一样,应该说有点走错时代,令人觉得对于传统文化的解释错误,她才会现在就开始觉得不好意思吧。 「首先是文弥大人、亚夜子大人,属下为两位带路。」 文弥与亚夜子在依序以眼神向达也、深雪、夕歌致意之后起身。 水波静静前进,两人配合她的步伐,跟著她离开等候室。 「这么说来,达也表弟知道庆春会入场的礼仪吗?」 目送他们离去的夕歌事到如今才问这个问题,但达也老实回答: 「听说是由引导人通知,再接受带领进场。」 夕歌听完达也的回答,露出有些同情的表情。 「那么,难道深雪表妹也是?」 「是的。我也是这么听说的。」 「这样啊……那么,我只给你们一个建议。」 达也与深雪一起朝夕歌投以疑惑表情。 夕歌正经八百地说: 「进场的时候绝对不可以笑出声喔。要是快要忍不住,就赶快坐下来行礼。场地是纯和室,所以在行礼的时候再笑就可以掩饰过去了。」 夕歌前往大厅之后不久。 「达也大人、深雪大人,属下为两位带路。」 水波来到等候室告知轮到达也他们进场。 「……水波,还好吗?看你好像很累。」 如深雪所说,水波看起来相当疲累。 「不,属下没事。不好意思,请两位稍微加快脚步。」 不过这份职责完成之后,她应该就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吧。为了水波著想,得赶快让她完成引导员的工作。如此心想的达也催促深雪出发,一起跟著水波前进。 「下任当家候选人司波深雪大人,以及兄长司波达也大人,进~场~」 水波高喊的内容使得达也差点腿软。看向身旁,就发现深雪的太阳穴也在抽搐。如果没有夕歌的忠告,他们肯定会出丑吧。 佣人们一起磕头时,达也与深雪都越来越难以保持镇静了。 即使如此,达也与深雪依然以端正的动作屈膝,接著达也威风凛凛,深雪则是贤淑优雅地行礼致意。 (这难道是在测试保持正经表情的能力吗?) 达也一边行礼一边这么想。 跪在两人身旁的水波轻声说「属下为两位带位」后,达也与深雪也随之抬起头来。场中众人惊呼一声「喔喔!」,肯定是为深雪的美貌感到惊艳。 达也与深雪在水波的带领下就座。 场中再度一阵哗然。 因为达也与深雪被安排坐在真夜两侧。 「再度祝贺各位新年快乐。」 真夜即使未婚,依然穿著已婚妇女在正式场合所穿的留袖和服,而且是绣上许多金线的华丽黑色款式。这样的她一开口,所有出席者就立刻停止议论,在一小段空档后齐声高呼「新年快乐」。达也与深雪有预料到会这样,所以勉强来得及齐声唱和。 真夜满意地环视两侧。 「今天是值得庆贺的新年,不只如此,另外还可以向各位报告三个好消息。这令我由衷感到喜悦。」 真夜说完这段开场白后,首先看向了胜成。和达也他们一样身穿短褂加裙裤的胜成旁边坐著和深雪她们一样穿长袖和服的琴鸣,但她看起来不太自在。 「新发田家的长男胜成先生,和堤琴鸣小姐订婚了。」 现场响起数个喧嚷声。达也聆听这些低声讨论的内容,发现比起「怎么可能」,「果然」或「终于」的意见比较多。 「虽然今后并非只有快乐的回忆,在各方面应该都会吃上许多苦,不过现在请为两位年轻人的前途给予盛大的祝福。」 场中爆发热烈的掌声。不过达也没有看漏真夜刚才讲到「在各方面会吃上许多苦」的时候有相当多人点头。 「接下来,我要在此发表各位最关心的事。」 场中鸦雀无声 。 「呵呵。看来各位都知道了。」 故意卖关子的真夜笑了一声。 即使如此,现场别说是低语,甚至没人发出声音。 不晓得真夜对于众人的反应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 她挂著不透露内心想法的笑容,告知下任当家的名字。 「我想委由坐在这里的司波深雪小姐继承我的当家地位。」 片刻之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掌声主要来自本家的佣人们。 「拜会之类的就等候下次机会吧。这场庆春会不是讲这种拘谨事情的场合。」 各处响起赞同的笑声。就达也所见,笑的大多是脸红的男性。看来这是喝醉了也无妨的集会呢──这让达也略感意外。 「再来是最后一项通知。下任当家深雪小姐,和我的儿子司波达也订婚了。」 明显的喧嚷声取代掌声。众人进行算不上是悄悄话的对话。 「恕我冒昧,当家大人,方便请教一件事吗?」 这个声音来自夕歌身旁。身穿稳重色调留袖和服的这名女性是夕歌的母亲,也是津久叶家的当家津久叶冬歌。 「津久叶阁下,什么事?」 真夜以透露从容态度的笑容询问。 冬歌以毫不从容的僵硬表情询问真夜。 「刚才您好像说『我的儿子』,请问是我听错吗?我记得达也是当家大人的姊姊──深夜大人的儿子啊。」 「也对。这是个好机会,我就介绍一下儿子吧。坐在这里的司波达也,是使用我在『事件』之前取出的卵子,再由姊姊深夜担任代理孕母生下的,所以其实是我的儿子。至今因为某些理由而挂在姊姊的名下,但我这次决定迎接他回来成为我的儿子了。」 喧嚷转变为寂静。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 「当家大人。」 「哎呀,贡,什么事?」 原本在这场聚会上,真夜应该将他视为分家的当家,并称呼他「黑羽阁下」,可是真夜却刻意一如往常地称他为「贡」──真夜知道这样反而会对贡施加压力。 「您刚才说『迎接』……」 「啊,对喔,这样形容会招致误会。」 真夜露出了像是要调皮地轻呼「嘻嘻」般,略带轻佻感的敷衍笑容,和贡的僵硬表情呈现强烈对比。 「达也还是第一高中二年级学生,所以会和以往一样住在司波家。虽然已经订婚,不过从道德层面来看,高中生男女同居给人的观感不佳,但我确信深雪与达也不会犯下这种错误。」 「可是──」 贡在正要反驳的时候停下了。他这时候才终于察觉一旁的文弥频频询问亚夜子:「姊姊,你没事吧?」 「哎呀,亚夜子,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吗?」 真夜比贡先开口询问。 对于女儿的罪恶感,使得贡不知所措。 「不……我还好。」 亚夜子坚强地回应,但在所有人眼中,她的状况看起来都不太好。 「来人啊,带亚夜子到别的房间休息。」 文弥与水波回应真夜的呼唤。 「属下会负责安排。」 「也请让我陪同。」 水波在会场入口磕头回应,文弥则搂著亚夜子的肩膀对真夜这么说。 「嗯,交给你了。」 真夜对水波如此下令。 「文弥,准你离席。」 接著再朝文弥这么说。 ◇◇◇ 「姊姊,我进来了。」 脱下和服换上轻便服装的亚夜子进房躺在床上时,文弥轻敲房门。 从室内开门的是贴身照顾她的水波。 「文弥……」 「姊姊,不可以啦!躺好啦!」 亚夜子想从床上坐起,文弥连忙跑过去让她躺好。 「小题大作。又不是生病。」 亚夜子傻眼地回嘴。但她虽然嘴里这么说,还是乖乖躺回了床上。 「不是生病」这句话令文弥别过了头。但他立刻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目光移回亚夜子身上。 「姊姊,那个……还好吗?」 「什么嘛……文弥果然知道我在想什么啊。」 亚夜子挂著泫然欲泣的表情笑了。 「大概是因为是双胞胎吧。凡事都瞒不了对方的状况,在这种时候很麻烦呢。」 文弥露出和亚夜子相同的表情。 虽然是双胞胎,却是不同性别的异卵双胞胎,长相也明显不同。很女孩子气的亚夜子,以及外表中性的文弥。即使文弥男扮女装,换成和亚夜子相同的发型、妆容与服装,铁定也没人会将两人认错。不过现在强忍泪水露出相同笑容的两人,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对手是深雪小姐就没办法了。毕竟深雪小姐是最亲近达也哥哥的人。」 所以只能放弃达也了──这是文弥的言外之意。这番话以亚夜子喜欢达也为前提,而亚夜子也没否认。 「但我没想到当家大人会不惜使用这种方法,去和深雪小姐站在同一边……」 「文弥,这你就错了。」 文弥认为真夜将达也收为自己儿子的惊人之举是为了深雪。但亚夜子立刻否定。 「那么做是为了达也先生喔。」 「姊姊?」 「那并不是为了深雪姊姊。当家大人是想确保达也先生的居所与自由,才利用了她。」 「是……吗……」 文弥将亚夜子这番话解释为一种自我防卫的逞强。他觉得姊姊是藉由编造这样的剧本,让自己深信深雪会获选并非因为是达也合适的伴侣。 但文弥一直到最后都没机会得知亚夜子这番话完全说中事实。 ◇◇◇ 对于「达也是真夜的孩子」这个出乎意料的宣言,众人本应理所当然会追问「这是真的吗?」或是「既然是真的,为什么隐瞒至今?」等问题,却因为亚夜子临时退场的意外,导致事情就在没人明言追究的情况下不了了之。这也等于达也身为真夜儿子暨深雪未婚夫的地位,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确立了。 不过,要大家突然把以往视为「不成材」的鄙视对象当成「现任当家的儿子」与「下任当家的未婚夫」来尊敬,实在是一件难事。即使表面上再怎么修饰,言行中的各个小细节依然会透露出瞧不起达也的态度。 但是达也完全不想责备这种事情。毕竟现在是宴会场合,最重要的是他这个当事人非常清楚这场闹剧的内幕。所以达也反而同情那些必须立刻改变态度的当家与佣人。 不过,也有人无法容忍这种帮佣不应有的态度。 「达也大人、深雪大人,恭喜两位。」 身穿晨礼服的叶山当著真夜的面,在两人面前磕头。 「谢谢。」 深雪只有文雅回礼。 「谢谢。不过,请抬头吧。」 但如此夸张的礼仪似乎令达也不自在。 「我完全不知道本家的工作或规矩,在各方面上都想请教一下叶山先生。」 虽然始终只限于现在这个场合,但达也想藉由可嘉的态度结束这个话题。 「这是属下的荣幸。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请尽管问我这把老骨头吧。」 不过,叶山似乎还不想结束这场戏。 「话说回来,达也大人,您还记得吗?」 因为没有预先对过剧本,所以达也突然听到这个问题,心里也不可能有底。 不过,达也不需要辛苦地在记忆中翻找。 「记得您说好 要在这个庆春会的席上示范新魔法。」 因为叶山立刻说出答案了。 「新魔法?达也,你完成了?」 真夜露出不像是作戏的眼神回应这个话题──她不是作戏,是真的燃起好奇心,所以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 「──是的。」 达也原本想像平常一样回答「嗯,算是吧」,不过也在千钧一发之际成功装出应有的态度。他自己就是这个样子,所以当然提不起劲责备佣人们。 「真的?请务必表演给我看!」 真夜失去当家的威严,像少女般地兴奋说道。 达也以暗藏抗议意志的视线瞪向叶山。 不过叶山却挂著像是在看孙女的笑容,看著真夜「青春洋溢」的模样。 「哥哥──达也先生,我也想见识一下。」 不知为何连深雪都跟著起哄。 这是完美的包围网。 「我知道了。我需要准备,所以恕我暂时离席。」 达也已经无法选择拒绝了。 依然身穿短褂加裙裤的达也拿著cad的收藏盒,出现在面对会场的庭院里。 他的前方摆了一个关著山猪的笼子。 达也朝著铺设榻榻米的会场大声说明。 「新魔法『重子枪』是以生物为对象的致命魔法,因此这场示范会有点血腥。建议不喜欢无谓杀生的人,最好暂时到其他房间休息。」 这段警告使得数人转头相视,却没有任何人离席。大概是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四叶相关人士吧。 「那么,我开始了。」 为什么非得弄得像是表演余兴节目给大家看?如此心想的达也从收藏盒取出为了这个魔法而改造的银镞改造机「三尖戟」。 他平常都是以双枪形式使用二尖戟,但这次只以右手拿起一把,并且在前端装上类似刺刀的物体。像是刺刀的这个物体很长,使得三尖戟整体看来给人不太均衡的印象。 达也将刺刀前端对准笼子里的山猪。 接著就这样随意扣下扳机。 魔法程序同时在瞬间进行。 【物质分解出重子。】 ──刺刀部分的原子核遭到分解。为了分解原子核,所以分子就分解成原子、原子分解成电子与原子核、原子核分离出质子与中子,也就是重子。 【执行fae程序:粒子聚合】 ──依照fae理论减少物理法则束缚的粒子群不是依循自然法则扩散,而是聚集为薄薄的圆盘状。没列入分解之定义对象的轻子(电子)被质子捕获。 【执行fae程序:射出。】 ──聚集为薄圆盘状的重子射向目标。依照理论,以超越魔法力极限之速度移动的重子块秒速达到一万公里。 【物质重组。】 ──所有程序逆转。 「咦?」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山猪发出倒地声响后,观众随即发出这样的声音。 达也当然没有想为观众详细解说的服务精神。 他朝著本家、分家与佣人等观众行礼之后,便准备将cad与刺刀造型的配件(其实这也是一种cad)收回盒子。 「请等一下。」 不过很可惜,还是有人叫住他了。 「什么事?」 叫住达也的是胜成。 胜成套上木屐来到庭院,然后接近山猪笼,仔细注视尸体。 「刚才那是高密度的中子射线吧?山猪的身体组织正在沸腾。细胞不知为何气有放射活化的样子,究竟是怎么做才会造成这种现象?」 「我不能说怎么做。」 胜成应该不是真的询问魔法诀窍,但达也还是投出牵制球,以防万一。 「这是当然的。」 胜成的语气正如预料地变得很凶,大概是在发脾气吧。 「那么,我说明一下发生了什么现象吧。这不是很困难的事。」 达也不以为意,把仍套著刺刀般配件的三尖戟拿起来给胜成看。 「这是由收纳单一启动式的cad和碳钢桩组合而成的武装演算装置。」 经他这么一说,这个配件的形状与其形容成「刀」,确实更适合形容为「桩」。 「我就是将这根桩的部分分解到重子层级,再聚集为薄圆盘状击发出去。」 击发程序利用了安洁莉娜?希利郞斯的武器「布里欧奈克」使用的fae理论──后发事象可变理论,但是达也不想在此时此地把招式的秘密讲得这么明白。 「刚才前端部分看起来会像失去形体,原来不是我的错觉啊。」 胜成先是表示接受,接著立刻开始自问自答。 「将这个武装演算装置分解成质子与中子?那么电子……喔,原来如此。质子捕捉电子成为中子,所以不是变成带电粒子射线,而是中子射线吗……那为什么尖端部分完整留下来了?」 虽然达也心里对胜成为何如此积极询问感到疑惑,但他觉得只问到这种程度倒还好,便开口回答他的疑问。 「我『重组』了。」 「唔!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真夜满足的声音和胜成不甘心的声音同时在庭院响起。 「原来就是这样才会命名为『重子枪』。不是『箭』、『炮』或『弹』,而是『枪』的原因,原来就在于有在最终阶段加入重组魔法啊。」 达也觉得既然说明到这种程度,会知道这一点也是理所当然,但这个答案确实正确,所以他态度可嘉地朝真夜敬了一次礼。 「放射活化的物质没有残留,也是因为『重组』将射出的中子全部回收了吧?只留下中子射线加热物质内部水分的结果……达也,这种反物质攻击真是太厉害了!」 达也再度低头致意。 达也挺直上半身之后,胜成以别人听不到的音量低语。 「当时只要使用这个魔法,不就能轻松解决我们了吗?」 至此就知道胜成为何从刚才就缠著达也了。 不过这个问题完全没切中核心。 达也毫不留情地指摘这一点。 「研发『重子枪』这个魔法,是用来击退无法以『分解』应付的对手。没机会用在『分解』适用的对手身上。」 胜成红著脸沉默了下来。他完全理解到达也「使用分解就能立刻解决」的言外之意。 胜成朝达也投以犀利视线。但他没有愚蠢到在这里乱来,使得自己、新发田家甚至是琴鸣都暴露在危险中。胜成调整呼吸,将遗憾压抑到内心深处,装出为新魔法感到佩服的表情回座。 ◇◇◇ 新魔法的亮相至此平安收场。达也原本担心有人拿「中子护罩」刁难,但没出现这么不懂礼貌的人。 大概是这场庆祝餐会成了一种遏止力吧。 要是拿「中子护罩」出来讲,就必须多公开一个阶段的秘密,使达也捏了一把冷汗。 庆春会本身也在没发生其他突发状况的状态下结束了。达也的身分自然而然地被改写为四叶家现任当家──四叶真夜的儿子,风光成为深雪的未婚夫。 隔天,西元二〇九七年一月二日,四叶家透过魔法协会对十师族、师补十八家、百家含数家系等有力魔法师发布通知。 第一,四叶指名司波深雪为四叶家下任当家。 第二,将司波达也视为四叶真夜的儿子,不过姓名仍是司波达也。 第三,司波深雪和司波达也订婚。 各有力魔法师的家系,大多在当天发电报到魔法协会的四叶家私人信箱祝贺。 不过,并不是所有含数家系都赠送祝辞。 一天后的西元二〇九七年一月三日。 日本魔法协会总部收到声明,内容是对司波深雪与司波达也的订婚提出异议。 声明人是一条刚毅。也就是十师族一条家的现任当家。 后记 本次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第十六集〈四叶继承篇〉,不知道各位的感想如何呢?〈四叶继承篇〉是本系列的分水岭,剧情将在下一集迎接新的展开。虽然《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看起来很像告了一个段落,但实际上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我想各位从最后一句话……应该说从最后两句话就发现了。 这本第十六集有大学生与刚踏入社会第一年的新角色登场。这部小说一半的舞台在魔法科高中,所以不是高中生的他们应该很难得到活跃的机会──不过毕业组就另当别论了。因此,我想在这次的后记介绍一下新角色。 首先是津久叶夕歌。身高一六〇公分,体重四十八公斤,体型有点过瘦。年龄是二十二岁,魔法大学四年级学生。曾任第一高中的学生会副会长,刚好和真由美他们的世代错开。及肩的黑色无层次直发梳成左六右四的右旁分,有戴耳环。是一名擅长各种精神干涉系魔法的魔法师。 再来是新发田胜成。身高非常高,有一八八公分,体重则是八十公斤。头发是黑直发,并剪成偏短的上班族发型。年龄二十三岁,今年从魔法大学毕业进入防卫省。虽然是行政职,不过拥有和体格相符的格斗战能力。擅长聚合系魔法「密度操作」,以「一般来说」是优秀的魔法师。 第三人是堤琴鸣。身高一六五公分,体重五十八公斤。头发是棕色的中长卷发。是个乍看给人辣妹印象的二十四岁女性。职业是胜成的守护者。她是调整体「乐师系列」的第二世代,对于声音相关魔法拥有相当高的素质。 最后是堤奏太。是身高一七〇公分,体重六十二公斤的拳击手体型。头发是棕色的狼剪发型。目前是二十岁的魔法大学二年级学生。虽然也有以音乐人身分在音乐展演空间活动,不过正职是胜成的守护者。他是琴鸣的亲弟弟,对于声音相关魔法同样拥有相当高的素质。 他们各自拥有在这里写不完的小故事,不过还尚未决定是否要公开。 本次也由衷感谢各位将本书看到最后。下一集将再度以魔法科高中为主舞台。关于四叶继承的这些事件,将在学友之间激起何种涟漪呢?而十师族又会如何行动? 敬请各位期待接下来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十七集──〈师族会议篇〉上集。 (佐岛勤) 本次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第十六集〈四叶继承篇〉,不知道各位的感想如何呢?〈四叶继承篇〉是本系列的分水岭,剧情将在下一集迎接新的展开。虽然《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看起来很像告了一个段落,但实际上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我想各位从最后一句话……应该说从最后两句话就发现了。 这本第十六集有大学生与刚踏入社会第一年的新角色登场。这部小说一半的舞台在魔法科高中,所以不是高中生的他们应该很难得到活跃的机会──不过毕业组就另当别论了。因此,我想在这次的后记介绍一下新角色。 首先是津久叶夕歌。身高一六〇公分,体重四十八公斤,体型有点过瘦。年龄是二十二岁,魔法大学四年级学生。曾任第一高中的学生会副会长,刚好和真由美他们的世代错开。及肩的黑色无层次直发梳成左六右四的右旁分,有戴耳环。是一名擅长各种精神干涉系魔法的魔法师。 再来是新发田胜成。身高非常高,有一八八公分,体重则是八十公斤。头发是黑直发,并剪成偏短的上班族发型。年龄二十三岁,今年从魔法大学毕业进入防卫省。虽然是行政职,不过拥有和体格相符的格斗战能力。擅长聚合系魔法「密度操作」,以「一般来说」是优秀的魔法师。 第三人是堤琴鸣。身高一六五公分,体重五十八公斤。头发是棕色的中长卷发。是个乍看给人辣妹印象的二十四岁女性。职业是胜成的守护者。她是调整体「乐师系列」的第二世代,对于声音相关魔法拥有相当高的素质。 最后是堤奏太。是身高一七〇公分,体重六十二公斤的拳击手体型。头发是棕色的狼剪发型。目前是二十岁的魔法大学二年级学生。虽然也有以音乐人身分在音乐展演空间活动,不过正职是胜成的守护者。他是琴鸣的亲弟弟,对于声音相关魔法同样拥有相当高的素质。 他们各自拥有在这里写不完的小故事,不过还尚未决定是否要公开。 本次也由衷感谢各位将本书看到最后。下一集将再度以魔法科高中为主舞台。关于四叶继承的这些事件,将在学友之间激起何种涟漪呢?而十师族又会如何行动? 敬请各位期待接下来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十七集──〈师族会议篇〉上集。 (佐岛勤) 本次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第十六集〈四叶继承篇〉,不知道各位的感想如何呢?〈四叶继承篇〉是本系列的分水岭,剧情将在下一集迎接新的展开。虽然《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看起来很像告了一个段落,但实际上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我想各位从最后一句话……应该说从最后两句话就发现了。 这本第十六集有大学生与刚踏入社会第一年的新角色登场。这部小说一半的舞台在魔法科高中,所以不是高中生的他们应该很难得到活跃的机会──不过毕业组就另当别论了。因此,我想在这次的后记介绍一下新角色。 首先是津久叶夕歌。身高一六〇公分,体重四十八公斤,体型有点过瘦。年龄是二十二岁,魔法大学四年级学生。曾任第一高中的学生会副会长,刚好和真由美他们的世代错开。及肩的黑色无层次直发梳成左六右四的右旁分,有戴耳环。是一名擅长各种精神干涉系魔法的魔法师。 再来是新发田胜成。身高非常高,有一八八公分,体重则是八十公斤。头发是黑直发,并剪成偏短的上班族发型。年龄二十三岁,今年从魔法大学毕业进入防卫省。虽然是行政职,不过拥有和体格相符的格斗战能力。擅长聚合系魔法「密度操作」,以「一般来说」是优秀的魔法师。 第三人是堤琴鸣。身高一六五公分,体重五十八公斤。头发是棕色的中长卷发。是个乍看给人辣妹印象的二十四岁女性。职业是胜成的守护者。她是调整体「乐师系列」的第二世代,对于声音相关魔法拥有相当高的素质。 最后是堤奏太。是身高一七〇公分,体重六十二公斤的拳击手体型。头发是棕色的狼剪发型。目前是二十岁的魔法大学二年级学生。虽然也有以音乐人身分在音乐展演空间活动,不过正职是胜成的守护者。他是琴鸣的亲弟弟,对于声音相关魔法同样拥有相当高的素质。 他们各自拥有在这里写不完的小故事,不过还尚未决定是否要公开。 本次也由衷感谢各位将本书看到最后。下一集将再度以魔法科高中为主舞台。关于四叶继承的这些事件,将在学友之间激起何种涟漪呢?而十师族又会如何行动? 敬请各位期待接下来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十七集──〈师族会议篇〉上集。 (佐岛勤) 本次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第十六集〈四叶继承篇〉,不知道各位的感想如何呢?〈四叶继承篇〉是本系列的分水岭,剧情将在下一集迎接新的展开。虽然《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看起来很像告了一个段落,但实际上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我想各位从最后一句话……应该说从最后两句话就发现了。 这本第十六集有大学生与刚踏入社会第一年的新角色登场。这部小说一半的舞台在魔法科高中,所以不是高中生的他们应该很难得到活跃的机会──不过毕业组就另当别论了。因此,我想在这次的后记介绍一下新角色。 首先是津久叶夕歌。身高一六〇公分,体重四十八公斤,体型有点过瘦。年龄是二十二岁,魔法大学四年级学生。曾任第一高中的学生会副会长,刚好和真由美他们的世代错开。及肩的黑色无层次直发梳成左六右四的右旁分,有戴耳环。是一名擅长各种精神干涉系魔法的魔法师。 再来是新发田胜成。身高非常高,有一八八公分,体重则是八十公斤。头发是黑直发,并剪成偏短的上班族发型。年龄二十三岁,今年从魔法大学毕业进入防卫省。虽然是行政职,不过拥有和体格相符的格斗战能力。擅长聚合系魔法「密度操作」,以「一般来说」是优秀的魔法师。 第三人是堤琴鸣。身高一六五公分,体重五十八公斤。头发是棕色的中长卷发。是个乍看给人辣妹印象的二十四岁女性。职业是胜成的守护者。她是调整体「乐师系列」的第二世代,对于声音相关魔法拥有相当高的素质。 最后是堤奏太。是身高一七〇公分,体重六十二公斤的拳击手体型。头发是棕色的狼剪发型。目前是二十岁的魔法大学二年级学生。虽然也有以音乐人身分在音乐展演空间活动,不过正职是胜成的守护者。他是琴鸣的亲弟弟,对于声音相关魔法同样拥有相当高的素质。 他们各自拥有在这里写不完的小故事,不过还尚未决定是否要公开。 本次也由衷感谢各位将本书看到最后。下一集将再度以魔法科高中为主舞台。关于四叶继承的这些事件,将在学友之间激起何种涟漪呢?而十师族又会如何行动? 敬请各位期待接下来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十七集──〈师族会议篇〉上集。 (佐岛勤) 本次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的第十六集〈四叶继承篇〉,不知道各位的感想如何呢?〈四叶继承篇〉是本系列的分水岭,剧情将在下一集迎接新的展开。虽然《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看起来很像告了一个段落,但实际上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我想各位从最后一句话……应该说从最后两句话就发现了。 这本第十六集有大学生与刚踏入社会第一年的新角色登场。这部小说一半的舞台在魔法科高中,所以不是高中生的他们应该很难得到活跃的机会──不过毕业组就另当别论了。因此,我想在这次的后记介绍一下新角色。 首先是津久叶夕歌。身高一六〇公分,体重四十八公斤,体型有点过瘦。年龄是二十二岁,魔法大学四年级学生。曾任第一高中的学生会副会长,刚好和真由美他们的世代错开。及肩的黑色无层次直发梳成左六右四的右旁分,有戴耳环。是一名擅长各种精神干涉系魔法的魔法师。 再来是新发田胜成。身高非常高,有一八八公分,体重则是八十公斤。头发是黑直发,并剪成偏短的上班族发型。年龄二十三岁,今年从魔法大学毕业进入防卫省。虽然是行政职,不过拥有和体格相符的格斗战能力。擅长聚合系魔法「密度操作」,以「一般来说」是优秀的魔法师。 第三人是堤琴鸣。身高一六五公分,体重五十八公斤。头发是棕色的中长卷发。是个乍看给人辣妹印象的二十四岁女性。职业是胜成的守护者。她是调整体「乐师系列」的第二世代,对于声音相关魔法拥有相当高的素质。 最后是堤奏太。是身高一七〇公分,体重六十二公斤的拳击手体型。头发是棕色的狼剪发型。目前是二十岁的魔法大学二年级学生。虽然也有以音乐人身分在音乐展演空间活动,不过正职是胜成的守护者。他是琴鸣的亲弟弟,对于声音相关魔法同样拥有相当高的素质。 他们各自拥有在这里写不完的小故事,不过还尚未决定是否要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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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津久叶夕歌。身高一六〇公分,体重四十八公斤,体型有点过瘦。年龄是二十二岁,魔法大学四年级学生。曾任第一高中的学生会副会长,刚好和真由美他们的世代错开。及肩的黑色无层次直发梳成左六右四的右旁分,有戴耳环。是一名擅长各种精神干涉系魔法的魔法师。 再来是新发田胜成。身高非常高,有一八八公分,体重则是八十公斤。头发是黑直发,并剪成偏短的上班族发型。年龄二十三岁,今年从魔法大学毕业进入防卫省。虽然是行政职,不过拥有和体格相符的格斗战能力。擅长聚合系魔法「密度操作」,以「一般来说」是优秀的魔法师。 第三人是堤琴鸣。身高一六五公分,体重五十八公斤。头发是棕色的中长卷发。是个乍看给人辣妹印象的二十四岁女性。职业是胜成的守护者。她是调整体「乐师系列」的第二世代,对于声音相关魔法拥有相当高的素质。 最后是堤奏太。是身高一七〇公分,体重六十二公斤的拳击手体型。头发是棕色的狼剪发型。目前是二十岁的魔法大学二年级学生。虽然也有以音乐人身分在音乐展演空间活动,不过正职是胜成的守护者。他是琴鸣的亲弟弟,对于声音相关魔法同样拥有相当高的素质。 他们各自拥有在这里写不完的小故事,不过还尚未决定是否要公开。 本次也由衷感谢各位将本书看到最后。下一集将再度以魔法科高中为主舞台。关于四叶继承的这些事件,将在学友之间激起何种涟漪呢?而十师族又会如何行动? 敬请各位期待接下来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十七集──〈师族会议篇〉上集。 (佐岛勤) 第一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didi6169 西元二〇九七年一月二日,魔法协会在正月首三日来到中间点时传来的这个消息,对「相关人士」造成强烈的震撼。 发布人是十师族四叶家当家──四叶真夜。 内容是指名四叶家下任当家,以及决定了下任当家的订婚对象。 这意味著四叶家开始改朝换代。被指名为下任当家的是司波深雪,被选为订婚对象的是司波达也──即使不认识这两人,这个大新闻也令世人预料日本魔法界将进入新时代。 不过,对于认识达也与深雪的人来说,这个新闻不只令他们对于「新时代」感受到不安与期待这种模糊的心情,而是更具体的打击。不仅两人实际上是四叶家(就某种意义上是如此)的直系后代这个事实,连他们和四叶家的关系也完全遭到隐瞒。所以对他们两兄妹抱持友情、竞争心或是更强烈情感的少年少女们会将这个消息视为「青天霹雳」,或许是理所当然。 十师族一条家的长男一条将辉,也是大受打击的其中一人。 ◇◇◇ 一月二日下午四点,拜完年回家的将辉才进门没多久,就被父亲叫去客厅。 将辉的父亲刚毅难得这个时间就在家。他平常总是在经营表面上的家业,在海底资源采掘公司的各个现场四处奔走,不然就是监督一条家旗下魔法师的训练,没到晚餐时间就不会回家。不过在正月首三日这段期间,他必须以一条家当家的身分接受各方拜会。无论他本人是否愿意,待在家里也是当家的义务。 在一条家的宅邸,家人用的区域是西式,招待客人用的区域是武士宅邸风格的日式建筑,而从玄关前往和式客厅必须行经一条长长的回廊。 将辉抵达父亲等待的客厅门前以后,并没有突然拉开纸门入内,而是跪在木板走廊上。 「我是将辉。」 「喔,进来吧。」 纸门后面传来豪爽的回应。这个声音和有贵公子气息的将辉不太像,讲难听一点是粗野,讲好听一点是剽悍。不过相对的,无论音量大小,这道声音都具备震撼身体深处的奇妙力道。 「打扰了。」 将辉就这么跪著打开纸门,入内后再跪下关上纸门。虽然父子之间使用这种态度太过恭敬,但将辉很适合这种合乎礼节的行为。 反观父亲刚毅,即使身穿绣著花纹的短外褂加裤裙的日式礼服,双腿却没有好好跪坐,手肘也撑在扶手上。他的穿著彷佛昭和后期流行的时代剧里的「殿下」,可是散发出的气息却令人能够接受他如此放松。 将辉坐在父亲面前。这对父子长得不太像。众人公认一条家的儿子与女儿都像母亲,这很明显是毫无虚假的事实。 今年满四十二岁的刚毅,其外貌只能以「阳刚」一词形容。全身晒得黝黑的肌肤令人不禁想称赞,剃短的头发也被艳阳晒得褪为茶褐色。他的风貌很符合自身年龄,派头十足。相对的,和年龄不符,感觉不到衰老徵兆的躯体尽是紧实的肌肉,感觉比起强壮更像是精实。他的五官也很端正,但一点都不秀气,只给人强烈的粗犷印象。 「总之,你放轻松点吧。」 面对坐姿一丝不苟的儿子,刚毅一开口就对他这么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 为了拜年而穿上正装(学生的正装是制服)的将辉听从父亲的建议放松双腿。刚毅生性不喜欢拘谨的礼仪,但是公私分明。以十师族一条家当家的身分行动时,他可以表现出合适的言行举止。将辉知道,既然他对儿子说「放轻松」,就代表他不是以一条家主人的身分,而是以父亲的身分找将辉过来。 「将辉,虽然到了你这个年纪,应该很难开口对父母说这种事,但你老实回答我。」 「怎么了,这么郑重?」 刚毅难得会讲这种开场白。他平常都是表里如一,直言不讳。而且讲话的对象是他自己的儿子,将辉会感到疑惑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将辉的从容也只能维持到这一刻。 「总之老实回答我。你认识司波深雪这个女孩吧?」 「为……为什么老爸要问我这个啊?」 光是将辉慌张的声音,就等于是对这个问题回以肯定的答覆。 「将辉,你到底认不认识?」 然而刚毅却再度询问将辉。不知道他是不擅推测,还是希望将辉明确回答。 「……认识。」 这时候,将辉还不知道父亲真正的意图。但他察觉父亲会一直问相同的问题直到他回答,只好认命点头。 「在何时何地认识的?」 为何非得回答老爸这种问题不可?将辉好想如此大喊。这句话已经来到喉头,但在即将化为声音的前一刻,将辉又觉得抗议毫无意义而认命。他的父亲个性强硬,却不是没神经的粗人。 「在上上次的九校战。我在赛前交谊晚会知道她这个人,在赛后的交流舞会认识她。」 「所以一开始是你单方面注意到她是吗?既然她接受你的邀舞,至少应该不讨厌你。」 明明只提供最少的情报,父亲却一语道破当时的状况,使将辉感觉脸颊发烫。然而这还只是观望情势的刺拳罢了。 「所以,你喜欢深雪小妹吗?」 刚毅迅速挥出这记强力直拳,让将辉差点被打到昏迷。 「这……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在问你是不是喜欢她。」 「所以我为什么非得被老爸问到这种问题不可啊!」 将辉拚命用他因太过慌张而打结的舌头大喊。这次他终于忍不住如此喊出来了。 「约三十分钟前,四叶透过魔法协会捎来了一则讯息。」 另一头的刚毅则以沉重语气回答儿子的问题。他绝对不是在消遣或捉弄儿子的恋情。 「四叶?」 将辉也立刻感觉到这一点。刚毅的语气,以及他说出的「四叶」这个名字,冷却了将辉差点沸腾的意识。 「四叶究竟找我们一条家有什么事?」 「不是对我们家,是对十师族、师补十八家以及部分百家,也就是日本魔法界的主要各家。总之,就是类似一种问候。」 「问候?总不可能是那个冷漠的四叶家送拜年的讯息过来吧?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将辉与刚毅观察彼此的双眼。将辉确认父亲即将告知的话语毫无虚假,刚毅也确认儿子已经准备好接受任何事实。 「四叶家指名第一高中二年级的司波深雪为下任当家。」 「司波同学是……四叶家的……下任当家……?」 将辉即使做好心理准备,依然完全乱了分寸。深雪是「那个」四叶家的人,而且血统纯正到会被指名为下任当家。作梦都没想到的这个事实大幅撼动将辉的心。 刚毅以带有强烈光芒的视线捕捉将辉的双眼。将辉拉回差点漂流而去的意识,以聆听父亲后续的话语。 然而在这之后,却又有更强烈的震撼袭击了将辉的意识。 「将辉,四叶指名司波深雪为下任当家,且宣布司波深雪和她的表哥司波达也订婚。」 「司波同学订婚……?」 将辉茫然低语。但他茫然自失的时间只有一瞬间。 「表哥?司波同学与司波达也应该是亲兄妹才对啊!」 刚毅微微点头回应儿子这句询问。 「这方面我也确认了。他们两人至今确实是兄妹,但实际 上似乎是表兄妹。」 「似乎?」 将辉内心依然大为慌乱,但还是有将父亲的话听进去,并察觉到突兀的部分。 「司波达也是以四叶真夜的冷冻卵子进行人工授精生下来的,所以是她的儿子。对方还贴心地附上了在去年底修正的户籍资料。」 刚毅抱持质疑地扔下这番话。 「确实不是不可能。至少没有证据断定四叶阁下说谎。不过,却也没证据证实四叶阁下说的是真的。」 「老爸认为……四叶在说谎?」 将辉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寻求依靠。 「这件事在这时候不是重点。」 但是刚毅冷言冷语地斥责儿子。 「无论他们是兄妹还是表兄妹,同样是近亲结婚。魔法师的基因是国家财产,魔法师们应该避免可能造成损失的近亲结婚。对国家负有责任的十师族自然应该依循这个准则。」 将辉将不知不觉放松的双腿并拢,端正坐姿。 「不过这始终是四叶家自己决定的事情,外人不能只因为有这个可能性就插嘴介入。正因如此,将辉,我问你──你喜欢司波深雪吗?你心仪她吗?」 刚毅像是会射穿人的视线直盯著将辉。他的目光强烈得即使是剽悍的海上男儿,也会不禁畏缩。但是将辉没有任何理由害怕。 「嗯。我心仪司波同学。一见钟情。」 将辉没有任何理由对自己的心意感到愧疚。 「这样啊。」 对于儿子光明正大地坦承,刚毅满意地点头。 「那么我身为父亲,就要成就你这份心意。别担心,一条家由茜继承就好,你尽管放下顾虑入赘去吧。」 「老爸?」 将辉确实有自信自己是真的爱上深雪,深信自己的这份心意是真的。 「这下得先阻止这次的婚约才行。为此,也需要传达我们的想法吧?」 「老爸,等一下!」 但将辉认为,如果在自己向对方表明心意之前,就由家长告知儿子的情感的话,绝对是错误的做法。 「现在哪有时间空等,对方已经对外发表婚约了啊。」 不过刚毅以彷佛说著「你这个窝囊儿子」的眼神当机立断后,将辉便知道父亲的说法合理,因此无法再多说什么。 ◇◇◇ 一月三日。一条家透过魔法协会,向四叶家昨天发给含数家系主力各家的婚约告知,提出了异议 对这项异议最感兴趣的不是当事人四叶家,是七草家当家七草弘一。 弘一将一条刚毅对魔法协会提出的意见书显示在电子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行事还是一样大胆呢……) 弘一与刚毅是从青年时期就认识的老交情。但是两人并非和睦的朋友,却也不是水火不容。弘一与刚毅个性呈现对比,反而令两人保持适度的距离。「若即若离的交情」应该是最适合形容两人关系的话语。 两人年龄差了一截,也是性格差异没造成敌对关系的主因。如果以学年为基准,弘一比刚毅大六届。两人初遇的时候,弘一是大学生,而刚毅则是国中生。可能是因为如此,弘一内心某处对刚毅的印象是「老给人添麻烦的调皮小弟」,提不起劲认真和他敌对。关于这次提出的异议,弘一也觉得「他又在乱来了」。 (明明要是走错一步,会受到批判的交叉炮火攻击的是一条家啊……) 十师族彼此是对等的同盟关系,无权介入对方的家务事。就算有「宝贵的基因资产可能因为近亲结婚受损」这种理直气壮的理由,依然不许插手他人私下决定的婚约。 不过,如果自己也是这件私事的当事人就另当别论了。 这次,一条家当家并非单纯反对四叶家下任当家的婚约。一条家反对母亲是同卵双胞胎的近亲表兄妹订婚,同时也向四叶家申请由一条家长子一条将辉和四叶家下任当家司波深雪订婚。 向已经订婚的对象提亲──照常理来想,这等同爱上有夫之妇的横刀夺爱。不过在这种状况下有「回避优秀魔法师基因受损的危险性」的藉口可用。 一条家真正的用意是妨碍四叶家下任当家的婚约?还是支援儿子的恋情?弘一无从知晓。不对,若是弘一,他不可能为了孩子的恋情冒这种风险,但他认识的刚毅却有可能这么做。 (不过这种事在这时候不重要。) 弘一早已知道被指名为四叶家下任当家的司波深雪,以及被选为未婚夫的司波达也他们两人的底细。 司波深雪才就读高一,就已经能熟练使用「冰炎地狱」、「冰雾神域」等强力魔法。不只如此,她在横滨事变时还使用过不明的即死魔法。这个魔法的射程与效果范围完全不得而知。不过七草家的研究员预测,就算这个魔法是对人魔法,威力依然匹敌知名的「流星群」。 司波达也则是能使用最强的对抗魔法与真相不明的分解魔法,还有只能形容为奇迹的再生魔法。弘一也听过他很可能是造成「灼热万圣节」的战略级魔法师的消息。而且也确定他和国防陆军一〇一旅之中,那个世界上最先将飞行魔法投入实战的独立魔装大队有密切关系。 弘一也早就知道这两人拥有四叶血统。虽然不知道司波达也是真夜的儿子,但即使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也几乎确定了司波深雪是深夜的女儿。在这两人成为四叶轴心的将来,或许连构成十师族与师补十八家的另外二十七家团结起来,也无法压制四叶家。虽然弘一不晓得,但他其实和九岛烈抱持相同的恐惧。 司波深雪被指名为四叶家的下任当家,并和司波达也订婚。弘一收到这个消息后大为焦虑。他原本认为达也与深雪是兄妹(虽然这才是事实),所以认为两人之中的某人有一天会离开四叶家,而且应该是达也离开。达也大概不会完全和四叶家断绝往来,但弘一认为只要花时间说服,就能让达也理解到维持国内力量平衡的必要性──说服的时候,弘一当然打算不择手段。 所以,弘一完全没料到真夜会下司波达也不是司波深雪的哥哥而是表哥,还突然让两人订婚的这一步棋。追究两人是否真的并非兄妹没有意义。既然无法强迫他们进行精密检查,对外公开的内容就是事实。订婚进展为结婚之后,司波达也将和司波深雪一起成为四叶屹立不摇的轴心,而弘一害怕的事态将会在那时候成真。 这应该已经无从阻止。既然是透过魔法协会通知含数家系各家,就是正式宣告订婚,已经不是可以从旁介入的阶段。如此心想的弘一相当后悔。不过── (原来还有这一招。) 刚毅的反击方式粗暴,却不鲁莽。弘一不晓得他是否真的精打细算到这个地步。依照刚毅的个性,弘一认为他比较可能是没想太深就直觉采取这个行动。 不过,这无疑是有效的手段。 随后弘一将女儿们叫到了起居室。 弘一穿西装,相对的,聚集在起居室的女儿们却身穿华丽长袖和服。三人都不是自愿,而是被迫穿上和服。这当然不是基于家长的喜好。不,其实并不是毫无这种要素,但主要是用来接待访客。在七草家,外出拜年是长男的职责,带领贺年访客的职责则由三个女儿分工执行。此外,真由美她们的母亲目前以疗养名义分居中。 「父亲大人,请问有什么事?」 真由美才刚坐到弘一对面就突然这么问。虽然是每年的例行公事,但是这种穿和服的应酬也差不多令喜欢西式礼服的她厌烦了。 「虽然还没告诉你们,不过四叶家昨天透过魔法协会,对十师族、师补十八家以及百家的主力家系报告了两件事。」 「不只对二十八家,也对百家报告?是这么重要的事吗?」 弘一讲得相当卖关子,令与姊姊相反,不以穿和服为苦的泉美做出父亲想听见的反应。泉美不是真的感兴趣,是偏向于配合父亲,而弘一见状也满意地点头。虽然是双胞胎,但泉美是么女,而且在大人眼中很可爱,所以弘一似乎也会比较宠她一点。 「对于四叶家或是你们来说,都是重要的事。」 「对我们来说也是?」 真由美表达疑问。弘一在这时候没卖关子,说: 「四叶家指名第一高中二年级的司波深雪为下任当家。」 「咦!」 高喊出声的人是真由美。泉美睁大双眼,双手捂著嘴。相对冷静的香澄也一脸顿时难以相信的样子。 即使是和司波兄妹来往最久的真由美,也顶多只推测达也他们家可能是「四的失数家系」。三人直到前一刻都未曾想像、梦想或幻想深雪是四叶家的一分子。 「而且四叶家也宣布,下任当家司波深雪和同为第一高中二年级的司波达也订婚。」 「怎么会!」 「不会吧,这不可能!」 「就算是四叶家,兄妹也不能结婚吧?」 哑口无言的是泉美,吐出轻声哀号的是真由美,冷静批判的则是香澄。 「他们实际上似乎是表兄妹。」 「表兄妹?」 香澄之所以没有陷入慌乱,并不是生性比姊姊或妹妹来得冷静沉著,而是她对达也兄妹没什么情感。掌握女儿们个性的弘一明白这一点,也知道泉美对深雪著迷的程度非比寻常。 所以最令弘一感兴趣的,是真由美完全乱了分寸的理由。 「司波深雪的母亲深夜旧姓四叶。司波达也则是四叶真夜以冷冻保存的卵子生下的四叶家现任当家儿子。」 「达也学弟是四叶家当家的……儿子?」 香澄以关心的目光看向茫然低语的姊姊──她不看双胞胎妹妹似乎是觉得她应该暂时无法解除僵直状态,决定置之不理。 「对此……」 不过,香澄感受到弘一继续说明的语气,隐含至今没有的犀利,便又将注意力放到父亲的话语上。 「一条家当家一条刚毅阁下透过魔法协会向四叶家提出异议,要求取消两人的婚约。」 「一条家?」 真由美听到父亲这番话,疑惑地如此低语。 「没错。如果只是反对婚约,一条家并没有插手权利,但刚毅阁下向真夜阁下提出申请,希望长男将辉和深雪订婚。」 「是这么回事啊……」 看来真由美克服了内心的慌乱。她看起来在思索一条家申请长男和四叶家下任当家订婚的意义,以及背后暗藏的意图。 「真由美,你有什么头绪吗?」 在真由美身上,已经看不到由达也与深雪出乎意料的「新事实」造成打击的痕迹了。长女切换心情的速度快,也是弘一欣赏的优点之一。 弘一徵询真由美的意见,与其说是对于她知道的事情感兴趣,应该说是想知道她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重新振作,又思考了什么事。 「不,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想起一条将辉学弟一直深深迷恋深雪学妹。」 「喔……你什么时候察觉这件事的?」 「在上上届九校战的赛后晚会。应该不只我一个人察觉。」 不过真由美说出的内容,却意外地成为弘一的参考资料。看来一条家当家的动机,主要是协助儿子成就恋情。 「这样啊。原来一条阁下不是基于政治考量行动,而是顾虑到儿子的心意。」 弘一无法使用刚毅这样的思考方式,他无法只为了女儿的恋情,就做出可能害七草家立场恶化的行动。不过他可以理解刚毅的行动原则比较受到女儿们的欢迎。 「话说回来,就你们所见,司波达也是什么样的年轻人?真由美觉得如何?」 听到弘一这么问,真由美的双眼再度掠过一丝慌张。 「就算您这么问……我也只能说他是优秀的学弟。」 真由美的回答没有任何不妥,但弘一没看漏真由美略微脸红的模样。 「香澄呢?」 「我没什么机会私下和司波学长来往,所以只知道他在魔法知识以及魔法工学技术层面极为优秀。」 香澄以正经的表情说完,便看向泉美。 「泉美和他在学生会共事,我想她会比我清楚。」 「原来如此。」 弘一的视线移向泉美。 「泉美对司波达也的评价怎么样?」 眼神空洞的泉美在被点名之后端正坐姿。听懂父亲问题的她并不是假装正经地回答,而是自然绷紧了表情。 「……凭我的能耐,无从估量司波学长的实力。」 「喔?」 面露惊讶的不只是弘一。香澄尽显意外地凝视泉美的侧脸,真由美也是睁大双眼,整个人转向妹妹。 泉美不畏惧父亲与两个姊姊投向她的视线,挺直了背脊,直直看著弘一说下去。 「我想父亲大人也记得四月在第一高中进行的『恒星炉』实验。」 「喔,说起来,那个实验的核心人物就是司波达也呢。」 弘一想藉由舆论打击四叶的计谋,就是被这个事件给破坏。他不可能忘记。 「后来的九校战,司波学长也以技术人员的身分大显身手。上上届九校战才公开的飞行魔法得以运用在幻境摘星,听说也是司波学长的功劳。」 这件事弘一也知道,但他仍看向真由美,寻求确认。 「这是事实。他以大会限制内规格的cad成功使用飞行魔法,也开发出还没收录在魔法大全的新魔法。」 「今年他提供了『无形子弹』与『声子迈射』等高阶魔法的改良版给选手。」 泉美进一步补充真由美的证词。 「这真是了不起。」 女儿们说的内容弘一早就全部知道了,但他自然地表现出吃惊的样子,如同初次耳闻。 「不过,我之所以觉得司波学长的实力无从估量,并不是因为这种表面上的功绩。」 但泉美还没说完。 「司波学长眼中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有著根本性的不同……他和我们位于相同的场所,却活在不同的世界……我经常有这种感觉。」 「意思是他和真由美一样,拥有特殊的视力吗?」 「……不知道,我只是隐约有这种感觉……对不起,父亲大人。」 泉美自己也无法好好说明自己感觉到什么,消沉地低下头。 弘一看向真由美。 真由美也摇头表示没有头绪。 泉美对达也的印象令弘一很感兴趣,但目前的资讯量不足以做出结论。弘一决定暂时将自己的好奇心放在一旁。 「那么,若以异性观点来看,你觉得他怎么样?」 出乎意料的询问使得泉美抬起头,惊讶到睁大双眼反覆摇头。 「他不是我应付得来的人!……说来很遗憾就是了,非常遗憾。」 「泉美,这是什么意思?」 泉美突然厌恶地嘀咕起来,她反常的模样使得弘一的神情与其说担心,更像不安。 「要是我的能耐足以将司波学长玩弄于股掌之间……!就不用眼睁睁看著深雪学姊落入男人手中了……」 「泉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就算是我,也被你现在这个样子吓傻了啊。」 这甚至让香澄忘记父亲就在面前,不禁显露本性 吐槽。泉美的失常就是如此奇怪。 弘一一脸尴尬地清了清喉咙。 香澄与泉美像是触电般颤了一下后,便一同端正坐姿,难为情地低下头。 「真由美,你呢?以异性观点来说,你觉得司波达也这个人怎么样?」 弘一没责备香澄与泉美(他很犹豫是否该在此时刺激两人),直接将话锋转向真由美。 「就算您这么问……」 明明预料到矛头会指向自己,真由美却慌得眼神飘移。只是她看起来不像是感到排斥。 也不像是感到为难。 「司波达也比你小两岁,不过这种差距在年龄上应该不会不搭。既然是四叶家现任当家的儿子,那家世背景也无从挑剔了。」 「但他是个我实在不觉得年纪真的比我小的人……」 感觉真由美对达也的态度,比弘一以往介绍给她的任何男性都好。这么一来或许行得通。或许可以配合刚毅的步调,破坏真夜的计画。 「真由美,如果你有这个意愿,我就对四叶家正式提出交往……」 弘一如此心想,并且提议。 「我反对!」 但香澄打断他的话语。 「香澄,放尊重一点。」 香澄的冒失言行不单单只是妨碍到自己,也不是高中生应有的样子,因此这次弘一也立刻出言责备她。 「……对不起。」 香澄大概也有自觉态度不好吧。她虽然看起来有点不满,却没有反抗。 「父亲大人,我认为如果是姊姊,确实可以大方地和司波学长交往,但我依然反对。」 「泉美,这是为什么?」 弘一对香澄采取严格态度,对泉美却不会劈头斥责,而是愿意聆听。泉美言行有礼应该是他这样的原因之一,但看来弘一果然是会宠泉美。 「女方主动追求已经正式宣告订婚的男性这种事情,传出去实在太难听了。一条家能够那么做,在于他们是男性追求女性。司波学长是男性,对于一条先生的介入大概可以一笑置之,但肯定会坏了深雪学姊的心情。」 「……是这样吗?」 泉美以女性的感性为论点,弘一也无法确实反驳,他目前顶多只能挤出这句反问。 「是的!」 真由美抓住这个机会,以坚定语气回应。 「向刚宣布订婚的男性要求交往,这事传出去太难听了。而且我年纪比他大。我可不想被谣传是勾引学弟的无节操坏女人。」 「是这样啊。」 弘一没有在这时继续提及四叶家公布的婚约,大概是认定形势对自己不利吧。他叮咛女儿们今后面对达也与深雪时要记得两人有四叶家的血统,必须细心应对,然后就放她们离开了。 ◇◇◇ 到了晚上八点,也没有访客来七草家拜年了。七草家到明天都没有聚餐的预定。弘一和脱下长袖和服后换上便服的女儿们共进晚餐之后,就独自窝在书房。 他这么做和平常的生活模式差异并不大。虽然难得和女儿一起用餐,不过他平时在家里吃完饭之后,就总是一个人待在书房。十师族当家的工作、企业家的工作,以及不能泄漏给外人知道的工作──在弘一审视这些工作的报告书时,他等待的人来电了。 『七草阁下,新年快乐。』 「一条阁下,新年快乐。承蒙您特地打电话过来,真是不敢当。」 弘一等待的对象是一条刚毅。 『不,让你久等了,我才要道歉。』 「我没等很久喔。」 弘一在两小时前寄电子邮件给刚毅,希望他有空时可以来电。两小时的时间很难断定「没等很久」究竟是真心话还是客套话。 『那,你想讨论的是四叶家的事情吧?』 弘一大刚毅七岁(刚毅生日在第一学期开始前,弘一生日在第一学期开始以后),但从刚才开始就使用平辈语气说话的反倒是刚毅。不过会这样是基于「十师族当家立场平等」的不成文规定,所以其实弘一的客气用语才算是不适当。 不过十师族里也没人顽固到会因为对方讲话客气就吹毛求疵。 「是的。正确来说,是关于一条阁下向四叶家提出要求的那位儿子。」 弘一挂著含蓄的笑容说完,画面上的刚毅就蹙起眉头。 「请不要太早下定论。」 弘一多少有预料到刚毅这种反应,并不慌不忙地告知: 「我想声援令郎的恋情。」 说这样横刀夺爱很荒唐的批判声浪,大概也传到刚毅耳中了。为了顺利推动话题,弘一抢先对一脸不耐烦的刚毅这么说。 『这样啊,谢谢。』 刚毅一边道谢,一边露出摸不透弘一真正意图的疑惑表情。 「其实四叶阁下公布的那个婚约,我也觉得不是滋味。」 刚毅的表情从疑惑变成理解。与其说弘一同情他的儿子,不如说弘一对四叶家下任当家的婚约有反感,对于刚毅来说会比较好懂。 『那么,我可以解释成七草阁下也很担忧四叶家想撮合的这场近亲婚姻吧?』 「嗯,是的。因为我常听女儿们提及获选为四叶家下任当家的司波深雪有多么优秀。」 这是谎言。弘一和三个女儿的对话频率,没有高到会「常听女儿们提及」。关于深雪和达也的情报,几乎都是弘一自己调查的。 但要是老实这么说,对方会质疑他为什么在四叶家公开深雪与达也有四叶血统之前,就调查了两人的底细。弘一判断反正刚毅不知道事实,当成女儿提供的情报比较便于行事。 「我无法忽视那样的天分或许会因此无法继承下去的可能性。」 弘一这番话是附和刚毅的主张。但是刚毅却出乎弘一的预料,不悦地弯下嘴角。 『──不只是司波深雪吧?司波达也也是战胜我儿子的魔法师。这么说或许是我太宠儿子,不过光是他战胜将辉的事实,就令他具备很大的价值。』 「说得也是。您说得没错。」 弘一洒脱地承认自己失言了。刚毅说他太宠儿子,但达也战胜一条将辉,无疑具备很大的价值。实际上在二〇九五年的九校战,将辉率领的三高队伍败给达也率领的一高队伍时,十师族甚至以魔法协会专用线路举办临时线上师族会议讨论对策。 「司波达也的天分也不能就这样浪费掉。」 弘一会立刻同意刚毅的说法,并不只是嘴上说说。 『所以,七草阁下今后有何打算?会为了要求四叶阁下解除婚约,而替小犬声援吗?』 刚毅表面上说「声援」,不过看他难掩不快的表情,就明显看得出他实际上是在质疑弘一想利用他的儿子。 对于弘一来说,这并非计算之外,而是在预料之内。 「其实,我正在思考是否能让司波达也成为真由美的丈夫。」 弘一在这时候掀开自己的底牌。 正如弘一的计画,刚毅明显乱了分寸。 『……令嫒真由美小姐不是在和五轮家的儿子交往吗?』 刚毅以难掩意外的表情与语气试探弘一。 「是的,但小女与洋史似乎都兴趣缺缺。我看不出两个当事人有继续交往的意愿,所以正想暂时取消这个安排。」 『意思是说,如果对象是司波达也,真由美小姐就有意愿?』 「司波达也对真由美来说是学校的学弟,应该可以确定她不讨厌这个学弟。毕竟真由美今年也即将二十岁,做父亲的我希望她差不多该考虑婚事了。」 刚毅直觉嗅到弘一打算利 用一条家,但他的悟性无法证明这一点。弘一这番话没有疑点,而且对于刚毅来说,弘一无疑是现阶段少有的援军之一。 「说来见笑,现阶段我还在规劝女儿,不到向四叶家提亲的程度。所以相对的,我希望加入一条阁下这次异议的连署。」 刚毅觉得自己中了某个巧妙的陷阱。 『在当家立场上,我也很感谢你的帮忙。』 不过,他现在只觉得应该接受弘一的提议。 「谢谢您爽快地答应。除了我家,我也想号召担心四叶阁下这个决定的其他家加入,您意下如何?」 『如果有这样的人,还请帮忙介绍。』 刚毅没有全权委托弘一处理,始终维持自己的主导立场。这是他现阶段能够采取的最大预防措施。 「是的,那当然。」 弘一笑著点头。要从画面上的表情看透弘一的内心,打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事。刚毅对此早就死心了。 『那么,我等等就把向魔法协会提出的文件底稿寄过去。』 「为求谨慎,我会将连署之后的文件寄回,到时候还请您确认。」 『我知道了。』 「那就这样行事吧。一条阁下,谢谢您。」 『不,我才要道谢。那么,就容我说到这里。』 和刚毅的电话对谈,就这么以弘一满意的形式结束了。 ◇◇◇ 一月四日星期五,达也与深雪带著水波回到自家。 关于达也兄妹和四叶家的关系,只有魔法界的最高层有收到通知。不过这个情报大概不需要几天,就会在魔法界相关人士之间传开吧。这间房子的情报尚未外流,然而曝光应该也只是时间问题。听说叶山正在东京准备四叶家的别墅,或许得考虑搬过去。 不过就算要搬,达也推测应该也有一两个月的缓冲期。他们必须先处理好身边的事。 在上个世纪,由于年底比较不会有人在家,所以这个时期一般正是全家一起进行大扫除的时候。不过在家事处理上高度自动化的现代住宅中,打扫也是几乎都交给机械就好。在自家吃完午餐之后,达也与深雪就留下水波,前往八云的寺庙──九重寺。 达也郑重穿上西装,深雪也换上长袖和服。他们这样不能骑机车,直排轮鞋更不在考虑范围内。幸好达也家与九重寺都是能藉由交通管制系统自动驾驶车辆的区域,所以两人不是搭乘通勤车,而是自家的机器车。 前往九重寺大约要十几分钟。他们出门前有打电话知会过,所以怎么样也不会扑空。 不过,达也他们抵达寺庙之后,却得等上好一阵子。八云确实在寺庙,不过正在接待客人。虽然对方没有事先告知就在达也他们即将抵达时突然造访,但似乎是不能赶回去的客人。达也也熟识的八云高徒露出非常过意不去的表情告知这件事。 达也考虑过另外找时间过来,不过经过这名高徒的慰留,最后还是决定继续等待。今天没什么急事,也没心情工作,所以达也也觉得继续等无妨。 达也兄妹俩抵达寺庙将近三十分钟之后才被叫进去。 要从僧房前往主殿的达也来到庭院,并在寺庙正门前方看见前一位访客的背影。 那是名剃发的老人。达也原本猜想是宗派干部,却又立刻抹去这个想法。对方虽是僧侣头,却身穿高级西装与大衣。不对,或许世上真有僧侣穿西装,不过达也觉得那个老人不是僧侣。至少是有种没出家,且在世俗依然掌管大权的印象。 老人大概是感觉到了达也的视线,往左方转头看向身后的达也。 他的左眼白浊。 达也觉得老人的动作非常不对劲。如果左眼视力有问题,一般应该会往右方转头。 那颗眼珠,难道隐藏著非比寻常的视力吗…… 老人立刻将头转回去,从正门离开。 「哥哥?」 在深雪呼唤过后,达也才骤然回神。那名老人就是如此吸引他的注意。 达也就在仍然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的情况下,把注意力移向他方。 跪坐在八云面前的达也,没有询问刚才在庭院见到的老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师父,抱歉这么晚才来问候。新年快乐。」 因为达也认为不应该追究其他访客的底细。而且虽然没根据,但他认为就算询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深雪和达也一同恭敬行礼。 「新年快乐。我知道你们的状况,所以不用在意。」 听到八云的回应之后,兄妹俩抬起头。 「您已经知道了吗?不愧是老师。」 看见深雪投以称赞的目光,八云笑著摇头。 「不不不,这不是什么值得佩服的事。因为你被指名为下任当家以及你们两人订婚的消息,以相当快的速度传开了啊。」 「……已经这么为人所知了吗?」 面对以不悦语调询问的达也,八云刻意睁大双眼表示意外。 「当然,这对魔法界人士来说可是大新闻,而且这个话题原本就是充满谜团的四叶家相关情报了,当然会成为注目焦点。不只如此,不久后就要举行师族会议也是原因之一,尤其这次还是决定接下来四年的十师族的甄选会议吧?这时候出现这则新闻,要人保密才是强人所难。」 达也蹙起眉头,深雪也一脸愁容。虽说只通知二十八家以及部分百家,但他们早知道只要是透过魔法协会传达,就会变得广为人知。这么做原本就是打算让外人知道达也与深雪的存在,在许多魔法界人士之间口耳相传正合四叶家的意。 不过这始终是真夜等人打的算盘,不是达也他们的期望。先不提社会上流传的传闻,光是想到新学期开始后会在第一高中内面临何种反应,两人就早早忧郁了起来。 「话说回来……你们居然不是兄妹,而是表兄妹,还订婚了啊……」 八云咧嘴一笑。 「我也完全被你们蒙在鼓里啊。恭喜你们。」 八云的祝福,使得深雪红著脸移开目光。 不过,深雪这张表情却因为八云的下一句话而僵硬起来。 「所以,有多少是真的?」 「我们听说这都是事实。」 在八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瞬间就微闭双眼、收起表情的达也,则立刻以缺乏抑扬顿挫的平淡语气如此回答。 「嗯……你们『听说的』是吧……」 「我自己不记得,所以只能问别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也对,就算是达也,也不会记得刚出生没多久的事。出生前的事更不用说了,那只能间接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么说很合理。」 八云笑著用冰冷视线看向达也。 达也默默低头致意,如同承认「正是如此」。 后来三人愉快地(只)聊一些家常话题,而在大约二十分钟后,达也与深雪站了起来。 八云理所当然般地起身跟在兄妹身后。达也与深雪都明白这种情况下即使再怎么客气,对八云也不管用。两人夹在刚才带路的那个高徒与八云中间,走出停车场旁边的后门。 此时达也与深雪转身面向八云,准备再打声招呼。 不过,八云比他们早开口。 「达也,明天起我会严格一点地训练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达也不禁睁大双眼。八云刚才那段话的意思,是要他别在意这次的事情,和以往一样前来修行。这表示即使达也身为四叶家一分子的事情公诸于世,八云也同样会继续和达也来往。 「师父,今年也请您多多指教。」 达也是不至于露出慌张的模样。 「老师,谢谢您。」 不过深雪却是眼眶稍稍噙泪。 ◇◇◇ 前往九重寺拜年的隔天,达也将深雪留在家里,前去造访前茨城县土浦的国防陆军一〇一旅基地。 目的地是独立魔装大队总部。此行的目的不是训练,是拜会风间等人。 达也不是穿军装,而是西装,但他拥有的id卡效力和正规军官一样。他只透过机械读取卡片并核对生体特徵就顺利通过闸门,徒步前往大队总部所在的建筑物。他原本想直接去找风间,却在地上地下各有三层的坚固大楼玄关看见熟悉的身影,便往对方那里走去。 「大黑特尉,新年快乐。」 「藤林『中尉』,恭喜。」 达也与藤林相互敬礼贺年。不过达也的「恭喜」不只是针对新年。 「特尉,谢谢你。我真的很高兴能加薪呢。」 藤林半开玩笑地回应。达也感觉这番话深处隐含复杂的想法,却没当场说出口。 「我也想向『中校』打声招呼。」 「嗯,队长也在等你喔,我们走吧。」 藤林嫣然一笑,转身前进。 达也随即跟在她身后。 「我是藤林。」 「进来。」 风间回应藤林的敲门声,准她入内。队长办公室内只有一个人的气息。 「打扰了。我带大黑特尉过来。」 「你们坐在那里等一下。」 风间一边说,一边操作桌上的仪表板。入口对面墙壁其中一块区域往前倒,并在水平位置静止,成为椅面。 达也与藤林并肩坐在临时摆出的长椅上。长椅表面装有垫子,坐起来的舒适度不错。 风间检视倾斜十五度的萤幕,以触控笔签名核可。他在进行这项工作数次之后抬起头。 藤林与达也起身站到收纳萤幕的桌子前。达也站得比藤林向前多出半步,向风间敬礼。 「队长,新年快乐,也恭喜您升官。」 「嗯。特尉,今年也期待你的表现。」 「是。谢谢队长。」 风间放松表情起身。 达也与藤林后方的地板打开,沙发便从那里的地板下方膨胀出来。 「总之,你们坐吧。」 风间说完就坐上简式的气垫沙发。达也也坐在正对面靠门的沙发。 天花板下降到两人中间,成为了一张悬吊式的桌子。桌面上已经备好了热水瓶、茶壶、茶盏与茶托。 依然站著的藤林拿起水瓶朝茶壶注入热水,等待片刻之后便从茶壶倒茶到两个茶盏内,随后连同茶托分别摆在风间与达也面前。她露出笑容回应对自己道谢的达也,移动到风间的左侧。 「记得没有特别委托你什么事,难道你今天是专程过来问候的吗?」 风间拿起茶盏询问达也。虽然里头不是滚烫的开水,不过薄薄的青瓷茶盏照理说还很烫,风间却丝毫没有被烫到的样子。 「听到队长升官的消息,在下可不能漠不关心。」 达也同样笑著回应风间不拘小节的提问。那虽然是客套笑容,却不是毫无诚意。他单纯只是没选择露出正经表情,而是笑容。 「就算说升官……」 风间也以笑容回应达也的客套笑容。但他的笑容是苦笑。 「但是几乎没加薪,而且在同届之中,我的晋升速度是倒数前几名。不过我升官之后,部下们的官阶也不再被卡住,我倒觉得是好事。」 正如风间所说,以一月一日人事令晋升的不只是风间。如同达也刚才提到的,藤林从少尉成为中尉,真田与柳也从上尉成为少校,各自晋升一阶。 风间年轻时参与的作战惹得中央不高兴,使他一直被压在和功绩、实力与名声不符的低等阶级。他就任独立魔装大队的队长时,由于一〇一旅旅长佐伯少将的积极奔走,才终于晋升为校级军官,不过负责军政的高阶官僚们不打算让风间继续晋升。 但是防卫省也无法忽略他在横滨事变立下的战功。中央反过来利用独立魔装大队是秘密部队的事实,以「要是立刻晋升,大队干部的身分将会曝光」这个歪理将他的晋升拖延到去年一月,再延到去年七月,不过最后因为再也无法抵抗众人要求风间立功必须得到回报的声浪,便在前几天发布了风间晋升为中校的人事令。 晋升速度被拖慢的真田、柳与藤林三人,也随之各自晋升一阶。 「晋升应该是有益无害吧。收入能多少增加一点,我想是再好不过了。」 「说得没错。不过听特尉谈收入,我的心情有点复杂。」 「在下的收入也没有高到多夸张。因为cad等魔法工学领域产品市场不大。」 达也与风间同时轻声一笑,并且同时板起脸来。 「中校,防谍措施怎么样了?」 「万无一失。」 风间点头回应达也的询问。 达也轻轻吸一口气。 「中校,独立魔装大队的编制有变更吗?」 「这次没有变更。我们独立魔装大队被定位为特殊部队,所以旅长认为就算阶级对应职务分配的状况有别于一般部队也没问题。」 「知道了。」 达也以特务军官的身分隶属于独立魔装大队,但这个身分主要是基于他和风间与真田的私人交情。要是部队高层变动,就必须考虑今后交流的方式。 现在的达也是真的基于自身立场,一定要尊重四叶家的利害关系。如果非得在他自己无法信任的人物底下接受指挥,就必须考虑是否要和军方断绝往来。但这次看来不用担心这种事。 「达也,可以认定我们能和以往一样得到你的协助吗?」 这次风间以僵硬表情询问达也。 「可以。」 达也简短做出肯定答覆。 「四叶家不是赋予你新的职责了吗?」 「那并未和独立魔装大队的利害关系产生冲突。」 达也回答风间的询问时,刻意不讲「国防军」,而是「独立魔装大队」。 「至少现状是如此。」 他补充「现状」这两个字的意思,风间也确实理解了。 「这样啊。」 风间说到这里先是停顿片刻。 「这几个月里,包括国内,整体世界情势迅速变得不太稳定。我们预测即使不到再度爆发连续战争的程度,在不久的将来……具体来说在一年内,东亚地区很可能再度发生中等规模的军事冲突。」 「您说的『我们』是指陆军参谋部的见解吗?还是统合参谋总部的见解?」 二十年世界连续战争爆发没多久,国防军就经历了大幅改组。防卫省设置统合军令部,军令部统括国防陆军总司令部、国防海军总司令部以及国防空军总司令部,此外还设置统合幕僚会议当作统合军令部直属的非常设机构,并由统合军令部长兼任统合幕僚会议长。而在紧急状况下,将会即刻召开统合幕僚会议,作为国防军的最高意思决定机关来运作。 比方像是去年的横滨事变,统合幕僚会议就在遭到侵略的两小时后开始运作,在会中决定使用「质量爆散」。 现阶段,陆海空三军的总司令部底下都有各自设置参谋部,当作情报处理与作战规划的专业部门,不过统合军令部也另外设置了参谋总部,作为横向军事情报的分析与顾问部门。达也这个问题是在询问风间的推测是出自哪个层级的分析。 「不,是佐伯阁下的分析。」 风间的回答不在达也的预 料当中。看来是仅止于一〇一旅内部的非官方分析。不过,可能发生军事冲突的这个预测,在达也心中的可信度反而提升了。 这是资深优秀专家在无须顾虑政治家的情形下所做出的判断。当中不存在介意舆论反应的政治力偏误,堪称最真实的分析结果。达也丝毫不希望预测成真,但他也不是能毫无根据地抱持乐观想法的人。 「十师族是用来保护魔法师权利的组织,却不会逃离国防的责任与义务。在这一点上,四叶家与国防军的利害关系一致。」 「我没想过要在无关国防目的的地方要求你尽到义务。达也,今年也期待你的表现。」 风间重复今天说的第一句话,结束他和达也的对话。 达也原本打算在拜会过风间之后,也前去拜会真田、柳与山中。但是山中不在基地,真田与柳忙到无法脱身。要找个地方等?还是直接回去?达也正犹豫该怎么做时,帮忙确认三人状况的藤林邀他到军官专用的咖啡厅。 现在时间是十点五十分。这时间吃早餐有点早,却恰好适合小憩。可能是因为现在还是过年期间,整个旅还没正式开始进行训练,军官咖啡厅挺热闹的。 虽然是过年期间,由于正在值勤,所以军官们全穿著制服。藤林也是穿后勤用的女性制服。相对的,达也却是三件式西装这种非军装衣著。要是披上他用单手抱著的风衣,或许就不会那么格格不入,但他现在的模样在咖啡厅内莫名显眼。 藤林以觉得有趣的眼神,看向默默感到有些不自在的达也。 「……原来你也会像这样害羞啊。」 达也没有嘴硬,但还是一脸不悦地看著藤林的双眼。 「我不喜欢引人注目。」 藤林听到达也的回答后,便露出差点笑出声的表情。 「那,这次的事件对你来说还真是一场灾难耶。」 「这是逼不得已。我没有办法选择拒绝。」 藤林对达也投以想探查心底想法的目光。 「婚约的事情也是?」 「当然。」 「你不愿意?」 「是逼不得已。要我和至今一直视为妹妹的对象订婚,我也不可能立刻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我知道深雪需要订婚对象的道理,所以没有违抗,可是……」 达也这番回应是表面话。其实他没有违抗不是因为深雪需要订婚对象,而是无法回绝深雪的心意。 知道兄妹交情的人就想像得到这点,所以藤林应该也不难看出达也的真正想法。但藤林没有出言捉弄达也。 「需要订婚对象是吗……」 达也朝藤林投以疑惑目光。 但他没有发问。因为考量到藤林的年龄,很容易推测家人在催她结婚。 「……最近他们很啰唆,一直要我差不多该结婚了。」 不过,藤林却主动提及达也贴心回避的话题。 「我也知道自己老大不小了啦……」 从现代要求魔法师早婚的风潮来看,不难想像藤林在家族之中会觉得无地自容。所以达也没对藤林说些什么。 达也知道她不结婚的理由,所以更无法贸然开口。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差不多该整理好心情了。知道就算自己一直眷恋那个人,那个人也不会高兴。」 但今天的藤林却主动去踩达也回避的各个地雷。如今比起其他军官不时投过来的好奇视线,聆听藤林的话语更令达也感到不自在。 藤林在二〇九二年的冲绳防卫战失去了即将结婚的未婚夫。虽然是双方父亲决定的婚约,她却一直忘不了这个人。 当时她的未婚夫刚任官,并在首度派任的地点冲绳阵亡。 原本走上研究员之路的藤林会改为迈向军人之路,正是因为未婚夫的死。或许她没有因为失去未婚夫而憎恨军方,而是想代为完成未婚夫的职责。这部分达也也没问得这么深入。 达也只知道藤林依然忘不了已故的未婚夫,且她身边的环境已经不允许她这么做了。 「啊,对不起!我真是的……就算听我发这种牢骚,也只会让你很为难吧?」 藤林察觉达也正感到不知所措,连忙尴尬地道歉。 「不……我认为您的家人是在担心您。」 对于这样的藤林,达也只说得出这样的话语。 ◇◇◇ 正如八云所说,达也他们的传闻迅速在魔法师之间传开。 「雫,这是真的吗?」 「……确定没错。」 原本坐在桌子另一头的穗香站了起来。 「深雪是四叶家下任当家?」 「嗯。」 穗香瘫软无力地回座。 两人面前摆著红茶,以及一口大小的各种饼乾。 雫把视线移开她身上,难以启齿地这么回答。 今天是一月六日,星期日。雫与穗香正在北山家的饭厅享受餐后茶──不过已经失去「享受」的气氛了。 穗香难得来玩(正确来说是雫邀请的),雫个人也不愿意对穗香讲这件事,但她认为与其在见面时突然得知,不如预先知道这件事。 正如雫的预料,穗香内心受到了重创。坐在椅子上的她陷入眼神失焦的状态。 「深雪她……原来如此……」 不过,穗香恍神的时间意外的短。她以一副释怀的样子低语,定睛看向雫。 「虽然吓了一跳,但我总觉得可以接受这个事实。既然是十师族,而且是四叶家的人,我就能理解她为何拥有那样的天分与实力了。」 穗香以落寞却舒畅的表情对雫投以笑容。 「雫,刚才这件事你是听谁说的?伯母?还是伯父?」 「听说是四叶家透过了魔法协会,通知含数家系主要各家的当家。是我妈用以前的管道打听来的。」 「这样啊。如果爸爸在家,他可能会先告诉我吧。」 穗香的父亲在有力的含数家系底下工作。这个消息没有被指定为机密事项,所以很可能在职场传开。 雫第一次庆幸穗香的父亲经常不在家。穗香的父亲不知道女儿恋爱,很可能会在闲聊中提到达也与深雪的事,还不会安抚穗香。 「穗香。」 「嗯,什么事?」 但即使是雫,也很难处理这件事。她自知不善言词,所以更觉得心情沉重,不知道该如何告诉穗香。 (不过……这件事得由我告诉她才行。) 穗香或许会哭。不,肯定会哭吧。在这种时候,只有我能让穗香老实地哭出来──雫鼓起了这份使命感。 她感觉自己不这么做,就会刻意逃离这个话题。 「其实,我听妈妈说的消息还有后续。」 「后续?究竟是什么样的后续?」 雫轻轻吸口气。 「听说深雪与达也同学不是兄妹,是表兄妹。深雪与达也同学似乎都不知道这件事。而且,达也同学还被选为深雪的未婚夫了。」 她一口气说完。 「不会吧……」 穗香表情变得僵硬,却立刻笑出声。 「讨厌啦~雫,别开这种恶质的玩笑,愚人节还有三个多月喔。」 穗香在等待雫笑出声,或是以毫不内疚的表情回应「穿帮了」。 但雫只以沉郁的表情注视穗香的双眼。 「等一下,雫,不要开玩笑啦。」 穗香的眼中掠过一丝畏惧。但她还是挂著笑容,以半开玩笑的语气催促雫揭露真相。 「穗香。」 然而,雫的语调非常正经,违背了穗 香的期待。 「……这是……真的?」 穗香以颤抖的声音询问。 「……嗯。」 雫以难过的声音回以肯定。 「怎么会这样……!」 穗香站了起来,想跑离餐桌。 「穗香!」 雫从后方抱住她。 「放开我!」 穗香用力扭动身体。她不知道是谁抱住她。不只如此,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对,是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只是在一种生存本能驱使下变得想远离恐惧的对象,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奋力逃跑。 她试图甩开束缚的双手,完全没有手下留情。 「呀啊!」 哀号。人体撞到桌子的声音。桌脚嘎吱作响的声音。椅子翻倒的声音。叉子散落、餐具破碎的声音。 「……!」 以及强忍痛楚的呻吟声。这些声音一起将穗香的注意力拉回当下。 穗香连忙转身一看,就发现雫躺在翻倒的椅子旁边。打破的杯子与蛋糕盘碎片,散落在她头上不远处的地板上。 「雫!对……对不起!还好吗?」 穗香甚至忘记哭泣地──面露由不同理由造成的泛泪表情,连忙蹲到雫身边。 「我没事。」 雫轻轻抓住穗香想拉她起身的手,几乎是靠著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只是稍微摔到而已,没受伤。」 这句话是对穗香说的,同时也是对因为听到吵闹声而赶过来的数名侍女说的。 起身的雫如同是在证明自己这番话,没展现疼痛的样子。她顶多只看向身上连身裙的衣襬,微微蹙眉。 「果然被泼到了。我回房间换衣服。」 刚才溅出的奶茶,将连身裙衣襬弄脏好大一块。 「那个,我来帮──」 一名侍女才提议到一半,就被雫面无表情地打断。 「不用。不提这个,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遵命。」 不过,侍女们知道这个家的「大小姐」不喜欢别人协助换装或入浴,因此没有继续劝雫接受自己服务,很乾脆地听从她的命令。 「穗香和我一起来。」 「啊,嗯。」 将雫甩到桌子与地板上(这么说有点夸张)的打击,盖过了刚才听到那个消息时的打击,使穗香什么都没想地就照著雫的话做。 「那个,雫……刚才对你那么粗暴,对不起……」 抵达雫房间的时候,穗香的心情已经大致恢复了平静。在只有两人的房内,穗香首先说出口的是对雫道歉的话语。 「不用在意。毕竟没受伤,应该也没瘀青。」 已经脱掉连身裙的雫一边这么说,一边把细肩带衬衣丢到地毯上,同时让穗香看她刚才摔到的左腰、肩膀与手肘。雫的雪白肌肤确实只有手肘部位稍微发红,看起来也没严重到会瘀青。 「穗香,你随便坐一下。」 雫正在换穿下襬宽松的连身长裙,并对依然站著的穗香这么说。 穗香环视室内,然后浅浅坐在宽敞床铺的边缘。 「久等了。」 换好衣服的雫稳稳坐到她的身旁。穗香身高比较高,而这点也反映在坐下来的高度上。 雫自然变成是以从下方窥探的视线面对穗香。 「穗香,你还好吗?」 这句话唤醒了穗香内心的悲伤。 穗香的双眼泛出泪光。 雫坐著探出上半身,搂住穗香的肩膀。 「你说达也同学与深雪是表兄妹,是真的吗?」 「嗯。」 「那你说达也同学与深雪订婚……也是……」 穗香询问的声音中夹杂著呜咽。 雫将好友的肩膀用力搂过来,当作对这个先前已经得出答案的问题的回答。 「怎么这样……太过分了……」 穗香泪水如同决堤,开始抽抽搭搭地哭泣。 「达也同学……明明说是兄妹……深雪……明明说我们是朋友……」 雫不发一语地将单边膝盖抬到床上,把穗香的头抱进怀里。 等到穗香的哭声减弱之后(不是停止哭泣,而是哭累了),雫就将嘴唇凑到依然抱在怀中的好友耳边。 「穗香有三条路。」 穗香身体出现不同于呜咽的反应。雫确认穗香有将她的话语听进去后,便轻声细语: 「第一条路,是放弃达也同学。这么做应该最不会受伤。」 穗香没有反应。她在等待下一个选项。 「第二条路,是不死心地继续追求达也同学。我认为达也同学是真的将深雪当成妹妹。而且无论是达也同学还是深雪,应该都对他们不是兄妹的事实大吃了一惊。」 「……是吗?」 穗香含泪低语。 「嗯。」 雫刻意没使用「应该」或「我认为」之类的说法,直接简短断言。 「深雪从以前就将达也同学视为一个异性爱恋,但达也同学的情感始终是对妹妹的亲情。所以达也同学突然知道自己和深雪订婚,应该也很为难才是。」 「可是,他们订婚了啊……」 「那是因为拒绝不了。既然不是打心底接受这个婚约,你的机会就不是零。」 雫不是说「有机会」,而是说「机会不是零」。 即使是现在这个状态的穗香,也很清楚这句话的意思。 「……第三条路呢?」 雫轻轻吸气,把回答和犹豫一起吐出口。 「……第三条路,是成为达也同学的情妇。」 「情妇!」 大概是因为这个词过于意外,穗香抬起了满是泪水的脸注视雫。 「当然不是现在就当。毕竟深雪也不是立刻就会成为四叶家当家,结婚应该也还是很久以后的事。而我说的是在达也同学和深雪结婚之后。」 「可是,居然要当情妇……」 「穗香一定要独占达也同学才满意吗?」 「怎么可能!……是有一点啦,不过,也总比不理我来得好……」 穗香红著脸低下头,雫再度将她抱进怀里。 「达也同学拥有非常特殊的魔法天分。四叶家应该也希望多一点子孙继承他的基因。」 雫怀里的穗香手紧紧一握。 「……第一条路最不会让穗香受伤。第二条路也是,只要在失败的时候放弃,就不会伤得更深。如果选择第三条路,就算顺利,也会抱著一辈子无法痊愈的伤活下去。不只是穗香,深雪也是一样。」 「…………」 「我希望你选第一条路。不过做选择的是你。」 雫也知道这个问题很残酷。但要是就这么置之不理,穗香可能会在悲伤的深渊中越陷越深,再也无法挣脱。这是雫害怕的结果。 要是就这么置之不理,穗香可能会因为过度悲伤而自愿走上毁灭之路。雫更害怕事情会演变成那样。 雫不再多说,等待穗香的答案。 「……我放弃不了。」 这是穗香得出的答案。 「我『现在』还放弃不了。不过,我也不希望自己得不到最多的爱。虽然我可以做出和深雪相互伤害的觉悟,但我一定没办法这样长久伤害下去。」 雫的心很痛。但是内心某处却松了口气。 「那么……」 「我选择第二条路。我会不断追求他,直到可能性变成零……不过我应该没办法立刻行动就是了。」 穗香最后说出的丧气话让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而皱起眉头。 「……有时候也需要稍微休息一下喔。」 「谈恋爱要休息?」 「恋心要休息。」 穗香在雫的怀里噗哧笑出声。 雫放开穗香在床上坐好,难为情地笑了。 第二章 一月八日,新学期第一天。达也等三人比以往提早三十分钟上学。 这么做不是因为有始业典礼之类的仪式。三人都是学生会干部,但不是因为新学期需要准备举办特别活动才提早上学。 清晨就去上学的原因,是校方有事找他们。昨天达也与深雪收到电子邮件,内容是校方表示想在始业典礼之前谈一谈,要他们到校长室。 电子邮件是在昨天中午过后收到的。当时深雪在家,但达也在。因此两人是在晚餐之后才开始讨论这件事,不过他们立刻得出了结论。 校方的目的,只可能是关于四叶家向魔法协会报告的达也与深雪的身分。 问话、斥责两人向学校提交假申请书,还有告诫虽然订婚了,但在校内也要遵守分际──校方大概会提到这些吧。 这个预测没落空。 在达也与深雪面前的是教头八百坂,校长百山东则坐在后面的厚重办公桌后头。另外,水波人在自己的教室。只有达也与深雪有收到电子邮件。 「那么,你们的意思是并非故意缴交假的申请书喽?」 「是的。户籍也标记是亲生的,所以在下一直相信是那样。」 百山微微蹙眉,不知道是因为达也的军人语气惹他不高兴,还是达也在他面前毫不紧张的态度令他感觉很傲慢。 八百坂敏锐察觉校长的不悦,有点慌张地继续询问达也。 「意思是户籍造假?如果监护人蓄意伪造申请文件,也可能要撤销学籍……」 「关于这一点,听说家父已经以书面做过说明并且道歉了。」 「确实有收到。令尊说已故的令堂在出生申请书上写错了,也一直没察觉这个错误。不过真的有可能长达十七年都没察觉吗?」 「因为家父不关心在下。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因为在下不是亲生儿子吧。」 即使听到父亲不关心儿子,八百坂的表情也没有明显变化。这在现代或以前,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所以他反而不认为达也的辩解不可信。 「校长,我认为司波同学的说明没有突兀之处。」 百山没有立刻回答。 「户籍等正规资料都已经更正了。考量到家庭状况特殊,我想应该没必要处分他们。您意下如何?」 「我了解事情原委了。」 百山校长沉重地点头。相对的,八百坂却是放松了表情。 「你们确实没有责任。在教育的殿堂里,绝对不能惩罚没责任的人。只不过,别忘了这次的事件是可能撤销学籍的重大过失。我们也会向家长提出严正抗议。」 「知道了。」 达也行礼致意,深雪也和哥哥一起恭敬地鞠躬。 「还有,你们虽然已经订婚了,但是在校内要遵守分际。鉴于你们状况特殊,我们不过问你们同居这件事。」 「谢谢校长。」 兄妹俩再度向百山行礼。 「……以往某些事情是因为你们是兄妹,校方才得以容忍,但切记你们今后可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是。」 八百坂在最后如此叮咛之后,校长室内的侦讯与训诫便就此结束。 ◇◇◇ 校长与教头的「说教」比预料中还早结束。不过,达也抵达二年e班教室的时间依然比以往晚了一点。 「啊,来了来了。」 大概是因为这样,艾莉卡才会在他进入教室之前就占据了窗边的位子。 「哟,达也,好久不见。」 雷欧似乎知道达也还没来,就暂时先回到自己教室了。达也经过f班教室时,雷欧从他身后打了声招呼。 「艾莉卡、雷欧,好久不见。」 在走廊上的达也停下来回应两人。顺带一提,之所以先叫艾莉卡,是因为如果没这么做,她会有点闹别扭。 「达也同学,你什么时候回东京的?」 达也听艾莉卡这么问,才想起之前有说好事情办完要联络他们。 「四日。抱歉没联络你们。」 达也不会忘记事情。正确来说,是不会想不起来。但这次他没空想起这件事。 「没关系啦。你这次回去很辛苦吧?」 「与其说回去时辛苦,应该说接下来会很辛苦吧。等你稳定下来再应付我们就好。」 雷欧这番话令达也感到意外。如果是艾莉卡,就算她会知道四叶家向魔法协会提出的文件内容也不奇怪。因为千叶家是四叶家指定寄送复本的主要含数家系之一。 但雷欧家和日本魔法界毫无关系。雷欧的魔法基因来自实质上是从德国逃亡过来的爷爷,不是日本开发的魔法师血统,所以照理说他应该没有从魔法协会得到情报的管道,或是从其他家系魔法师打听传闻的管道。 关于自己、深雪与四叶家的情报已经散播到这种地步了吗……达也内心抱持的这个疑问,随后就得到了答案。 达也一进入教室,班上同学的目光就一齐集中过来,然后又立刻移开。 「早安。」 达也大致掌握了众人对他的想法,也暂且先一如往常地向邻座的美月打招呼。 「啊,那个,早安……」 正如预料,美月打完招呼后就立刻移开目光。这反应明显是已经知道了达也他们的事。 达也同样立刻把目光移开美月身上,打开自己座位的终端机。 从他进入教室之前,就将手肘撑在敞开的窗户下框的艾莉卡以及背靠窗户侧框的雷欧,皆以关心的眼神看向达也。 达也转头看向两人,露出表示「别在意」的表情。 这天早上,干比古没有出现在二年e班的教室当中。 ◇◇◇ 上午的课程结束了。班上同学都以敬而远之的态度对待达也。 达也平常就不算很常和班上同学交谈,但不曾有过半天完全没人搭话的情形。他在各领域受到依赖,近似「有问题靠○○就能搞定」的求助光景可说是家常便饭。 对于达也来说,恶质的是班上同学看他的眼神没有恶意或敌意。要是同学排斥他,达也应该会把他们的存在阻绝于自己的注意力之外。 达也并不是讨厌人类。 然而同时,他也不喜欢人类──包括他自己。 只要有深雪就好──这是达也心中最真实的真心话。 深雪以外的人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只不过是要享受舒适生活的话,有他们会比较方便罢了。而正因知道有他们比较方便,所以只要他们没投以明确的敌意,达也就想和他们维持还算良好的关系。 达也判断在现在的气氛下主动做出行动不太妙。 「美月,我要去学生会室,如果有人问我去哪里,可以帮我告知吗?」 「啊,好的!」 达也的声音,使得美月做出隐含畏惧的反应。 为了避免旁人误会达也已经割舍情谊,吓到美月这样的事情是必要的代价。 达也说他要去学生会室是真的。但他没入内,而是在门前回转。 因为穗香与雫在里面。 门没开著,达也也没使用「精灵之眼」,但他知道隔著一扇门的室内有谁。如果对方是像达也这样让己身气息难以辨识的人就难说了,不过他是无须刻意就处于这种状态,而且一般学生不会在校内隐藏气息。穗香她们也没这么做。 穗香是学生会干部,待在学生会室也不奇怪,而雫窝在学生会室是惯例。不过达也没料到两人今天会待在学生会室。 至于深雪,则是一反达也预料地不在学生会室。 达也就这么转身离开。 穗香与雫会待在学生会室,是要避免在餐厅承受众多好奇目光。她们是深雪的好友一事是第一高中众所皆知的事实。知道穗香心仪达也的人也不少,主要是二年级的女生。 深雪也基于相同理由避免前往餐厅。她是传闻的当事人,一定会受到更多视线的洗礼。深雪是学生会长,经常在学生会室吃午餐。达也原本认为她今天也是这样。其实达也以为反倒是穗香会避免和深雪同席,不过看来是深雪主动避开了。 毕竟早上校长与教头才叮咛过,所以达也打算暂时避免和深雪一起吃午餐。而深雪似乎也觉得必须这么做,当达也走出校长室如此提议时,她即使表情有些不满,也依然同意了。 因此,两人没有特别决定会合地点。不过达也只要稍微将注意力朝向「自己的内侧」,就可以立刻知道深雪在哪里。其实要掌握她正在做什么也不难,但达也目前只确认过深雪的位置,就去找她了。 达也打开楼顶的门。他的感应不可能出错,而深雪也确实就在那里。 今天没下雪,但气温不到十五度。没有其他学生会想在这种寒冷的天气来到楼顶,所以很适合一个人独处。 「啊,哥哥,我等您好久了。」 不对,不是「一人独处」,是「两人相处」。看来深雪一开始就这么打算。 「你联络一下,我立刻就会来了啊。」 达也的回应引得深雪露出轻柔微笑。 「因为哥哥不可能不知道我在哪里啊。」 和笑容相符的一股温暖,轻轻覆住了达也身体。这不是他多心了,是深雪的魔法。 「哥哥,您还没吃午餐吧?请来这里。」 深雪邀达也坐在她身旁的座位。她坐在三人座的长椅上,坐的位置是右侧。达也原本就打算坐深雪旁边,所以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深雪从腿上的保温袋里取出大小各一的盒子。她把小盒子放回自己大腿,大盒子递给达也。不用问,这当然是便当盒。 「原来你帮我准备了便当?」 「是的,我在哥哥外出晨练时做的。想说今天应该需要。」 达也听她这么说,就想起水波上学时提了一个比较大的包包。 「这样啊。谢谢你,深雪。」 这时候的达也心想,如果她没预先告知,或许会变成白费工夫。但他也认为不应该把这句话说出口。深雪之所以准备便当,肯定是预料到会没办法待在餐厅与学生会室。而她会瞒著便当的事,一定是因为不希望那种事态成真。 「不用客气。不过,最后我们还是一起用餐了呢。」 深雪稍微带刺的话语,引得达也露出苦笑。 「如果你早上有说一声,我就不会提议午餐各自吃了。」 「哎呀,是吗?」 虽然深雪嘴里讲得像是有所不满,但她的心情非常好。无论是基于什么原委演变成现在的状况,她应该还是很高兴可以两人单独共进午餐吧。 只是就达也看来,深雪似乎有点在强颜欢笑。 「是啊。总之,先让我吃吧。」 「好的,请用。」 达也在获准之后打开便当盒。 深雪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拿出盒子里的筷子伸向达也的便当盒。 「不然,也可以由我夹给您吃喔。」 深雪一边转身一边保持平衡,以免大腿上的便当盒掉落,然后以自己的筷子夹起达也便当里的炸物,送到达也嘴边。 「那我就不客气了。」 达也不慌不忙地说完,就主动转头咬住炸物,而且没碰到深雪的筷子。 深雪的脸迅速变红。 她连忙重新坐正,看向大腿,然后打开自己的便当盒,藉此把视线从达也身上移开。 简单来说,她这是自作自受。 「深雪做的便当果然好吃。」 达也以深雪听得到的音量说完,就斜眼朝她的脸一瞥。 接著,他便判断最好不要继续捉弄深雪──其实原本「不夹给我吃了吗?」这句话已经来到达也的喉头待命了。 「……可以两人独处是好事,不过冬季的天空底下在视觉上实在是很冷。如果恰好有空的教室,我希望明天之后可以换去那里。」 达也收起坏心的玩笑话这么说,使得低著头的深雪抬起头。 「明天之后……也可以两人独处吗?」 「这阵子这么做比较好吧。不过学生会工作繁忙的日子就不这样了。」 不只是朝令夕改,而是中午就推翻了早晨的话语,但是深雪并不排斥。 「我今天就去找。」 深雪双手紧紧握拳,坚定地做出宣言。 「我也会问问看,所以你别太勉强自己喔。」 达也笑著安抚心急的妹妹。 「──a班那边怎么样?」 两人都吃完饭并盖上便当盒盖之后,达也提出了这个话题。 「虽然会变成那种状况是在所难免,但我不太自在。大家都只是远远地投以好奇目光,就算有讲话,也是含含糊糊的感觉。」 「我这边是今天没有任何人找我说话。」 「穗香与雫今天也没找我说话。」 达也听完蹙起了眉头。 「……她们在生气吗?」 「若是我主动搭话,她们也多少会回应一下……嗯……至少我觉得她们在回避我。」 如此回答的深雪看起来有点落寞。 「既然不是拒绝交谈,应该不要紧吧?我想她们两人都能理解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但愿如此。」 深雪露出的笑容感觉有点怯懦。 「你就当作不要紧吧。预先担心情况恶劣时的事情也没有意义。」 达也将手贴上深雪脸颊。深雪将自己的手心按在达也的手上,闭上双眼。 「是。」 「有些事情可以用时间解决。现在还不到悲观的时候。」 「说得也是……不过,哥哥也一样喔。」 深雪以调皮眼神注视达也的双眼。 「以哥哥的个性,您大概也打算在『时间解决问题』之前都不去理会朋友对吧?我认为偶尔也要主动出击喔。」 「真是败给你了。」 达也露出像在说「被你赢了一次」的表情苦笑。 ◇◇◇ 回家之后,达也拨打了直通四叶家当家的电话号码。 直到去年除夕,达也都不被允许直接打电话给真夜,但现在「对外」的身分是母子。即使达也打电话给真夜,也不会有人责备。 深雪在达也身旁待命。平常这时候应该已经是准备晚餐的时间了,不过深雪也「大致」明白事情的优先顺序。所以今天的晚餐就交给水波全权负责。 『久等了。达也主动联络正好。』 其实这是第二次打电话。第一次打电话的时候,出现在视讯电话画面上的是叶山。他要求大约二十分钟后再打过来,达也也照做了。 「请问有什么事?」 『先说你有什么事吧。』 达也很在意真夜找他们有什么事,不过他这时候还是选择乖乖遵照真夜的指示。 「今天第一高中的百山校长找我们过去。」 达也以此作为开场白,向真夜报告百山所说的内容。 『百山校长严正抗议啊……』 真夜以听来有点乐在其中的语调低语。听起来也像是私下和百山校长有交情。 『无论如何,报告辛苦了。你们不用特 别做什么事。』 「知道了。」 达也与深雪朝镜头低头。 『我也有事情要通知。』 真夜在两人抬起头时开始说明。 看来不是新的任务。如此心想的达也决定洗耳恭听。 『我们透过魔法协会告知你们的婚约之后,一条家提出了异议。』 「姨母大人,一条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深雪询问真夜的语气表面上很冷静,深处却蕴含强烈的愤怒。对达也与真夜来说,这点不难察觉。 『虽然非常难以启齿……』 就算这样,真夜也没收回即将说出的话语。她不是为深雪著想,而且反倒可以窥见她是以欣赏情绪激动的侄女为乐。 『一条家的说法是血缘太近。说魔法师天分是国家财产,不能让下一代继承异常基因。』 「这……」「不只是这样吧?」 达也打断想要大喊的深雪,质疑真夜这番话。 「预防下一代基因异常的论点,不只适用于魔法师。也是因为这样,法律才会限制可以结婚的亲等吧。」 『理由不只这个,但这确实是最大的理由。』 「反过来说,即使是十师族,也没有任何资格对合法的婚约提出异议。一条家应该还有说些什么吧?」 达也的指摘使真夜露出满足的笑容点头。 『一点都没错。不愧是达也。』 而达也却是就算被夸奖,心里也没有满足感。 「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这个嘛……其实是他们的长子向深雪提亲呢。』 「请拒绝他们!」 深雪随即对真夜的回答如此大喊。 「深雪。」 『达也,没关系。』 达也规劝大呼小叫的妹妹,不过真夜却对深雪这个令人会心一笑的反应表示宽容。 『深雪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而且,我也对有第三者向已经宣布订婚的人提亲感到不以为然呢。』「那么,您已经拒绝了……?」 深雪抱著期待询问。 『不,还没喔,深雪。我暂时不会回应一条家。』 然而真夜的回答是含糊的「否」。 「这样不会使我们的立场恶化吗?」 达也问完,真夜就一副在说「我明白」般地点头。 『我不打算一直扔著不管,所以你们也别在意这件事。』 「意思是不要轻举妄动对吧?」 『嗯,就是这么回事。你们就一如往常地「和睦」度日就好。』 真夜语带玄机地强调「和睦」两个字── 「姨母大人……」 令深雪露出娇羞的表情移开目光。 「我知道了。」 不过达也连眉头都不颤一下,直接以规矩的态度朝镜头行礼。 ◇◇◇ 新学期进入第二天,第一高中学生面对达也与深雪的态度也没有改变。他们不会贸然接近,却也隐藏不了好奇心。反正这种事也不会只过了区区一天就得到改善──不过要恶化,只需要一天就够了。 在第一高中,众人原本就倾向于将深雪视为偶像。光是她的容貌与实力,就十分难以令人接近了,如今还加上了家世背景。不只是同年级或低年级,连高年级都难免感到退缩。 至于达也的状况,则是不少学生心中都暗藏著对他的「恐惧」。 恐惧。惧怕。害怕。对于异常强者怀抱的恐怖、畏怯、忌惮。 得知达也是「那个」四叶家的直系之后,这种情感就变本加厉。虽然很怕靠近他,却也怕得无法忽视。而这股恐惧最后便显现成对他的冷漠。 不过,年轻高中生对两人的好奇当然不只如此。从以前开始,明星或偶像的花边新闻就是备受世人瞩目的焦点。感情和睦过头的兄妹其实是表兄妹,又是未婚夫妻,而且还同居,这要人不想入非非铁定是强人所难。 早上开始上课前,刚来学校的水波在一年c班教室里,被主要是由女学生所组成的人墙包围起来了。「就说了,和以前没有两样。」 水波从刚才就反覆地如此回答。衍生出来的回答种类还有「没做这种事」、「这事不能由我说明」、「抱歉无法回答」等等。 「咦~但他们整天都在一起吧?」 「既然这样,那休息的时候也会……对吧?」 人墙中响起尖叫声与欢呼声。相对的,水波却是悄悄叹气。 「就说了,达也大人与深雪大人都没做那种事。」 即使知道对方听不进去,水波依然规矩地回答,以免沉默被解释为肯定。 大概是这份毅力成功奏效,下一个询问的内容变了。 「话说回来,樱井同学,你在十二月前都称呼司波学长他们是『达也哥哥』与『深雪姊姊』对吧?难道你也是四叶家的人?」 围著水波的同学们突然停止交谈,屏息注视水波将会如何回答。 「之前那样称呼是达也大人的指示。我是服……那个,有接受四叶家的援助……」 水波差点老实地说出自己是「服侍四叶家的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改口。但也因而支支吾吾起来,语气听起来完全是「有所隐瞒」。 「咦~真的吗?」 「真的。」 水波确实在说谎,所以否定众人疑惑的声音也不够坚定。不过就算拉高分贝否定,肯定也只会被解释为想要以气势打马虎眼。 「是喔……四叶家也会做这种事啊。」 魔法师的工作大多很危险,所以殉职魔法师的子女被雇主或同事收养的状况并不稀奇。在这所第一高中……不,在一年c班也有这种学生。众人没有因为水波说「接受援助」就变得畏缩或尴尬,就是基于这个原因。 「可是既然是接受援助,那你也不是和四叶家完全没关系吧?」 但是,也绝不代表一般都会在当事人面前追根究柢地问下去。 「不,并没有……」 「好了好了,快要上课了!大家该回座位了,不然会扣分喔。」 班上同学毫不客气地问得水波支支吾吾时,一名刚到学校,而且是班上领导人物的少女出面解救了她的困境。 「七草同学?可是现在还……」 一名女学生以终端机确认时间后,想要对从大家身后大声介入问话的香澄回嘴。 「快、要、上、课、了、喔。」 但香澄打断她的话语,挂著笑容重复刚才那句话。 「说……说得也是。」 围著水波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们不是承认香澄说得对,而是慑于她笑容的魄力。 双手抱著胸目送众人的香澄在哼了一声后准备回自己的位子坐下。 「那个……七草同学,谢谢你。」 水波在她身后轻声说道。 「别客气。因为我也讨厌那样。」 香澄转头看向后方,送她一个秋波。 下课时间时,大家没有以水波为中心围出人墙。不过这是因为第二堂课是需要换教室的实习课,没这种闲时间。但很遗憾,午休就躲不掉了。班上想带水波到餐厅慢慢问清楚的同学不只一两人。 随著上午课程结束的号令一出,一年c班有一半以上的人都站了起来。 「樱井同学,你要去学生会室吧?一起去吧。」 不过,抢得先机的是香澄。 这就某方面来说是理所当然,因为一年级的座位是男女各自以姓氏五十音顺序排列。而香澄的姓氏是七草(saegusa ),水波是樱井(sakurai),所以香澄的座位就在水波前面。既然众人是同时行动,那香澄当然会是第一名。 「啊……好的。」 被搭话的水波,吓得瞪大了双眼。这也是在所难免,因为两人同班又座位前后相接至今九个月,但这还是香澄第一次主动邀水波。 香澄对水波本人没什么不满。只是因为她是达也的亲人,所以会下意识地回避。看见这样的她今天突然做出这种举动,也不只有水波感到吃惊。 「好了,走吧。」 在香澄的催促之下,水波连忙拿著装便当盒的手提袋起身。 「那个,七草同学……」 就在配合香澄的脚步,与她并肩爬著通往学生会室的阶梯时,水波以一脸很想问些什么的表情搭话。 「嗯,什么事?」 一眼看出她用意何在的香澄用简短话语要她询问。 「继早上那次之后,我要再次感谢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水波认为香澄虽然不讨厌她,却也对她没好感。这绝对不是水波擅自断定。事实上,香澄与水波之间几乎只会进行必要的交谈。而水波也没有积极搭话,所以是彼此彼此。不过正因如此,水波才会对香澄今天这样伸出援手的行为感到意外。 「我不是说了吗?我讨厌那样。」香澄投向水波的笑容有点僵硬。水波推测原因在于两人交情不太亲密,不过,香澄其实是因为听到水波直接言明「你帮了我」而害羞。 「我了解遇到那种情况的心情。大家应该只是基于小小的好奇心随口询问,不过站在被问的人的角度来看,会觉得他们神经很大条吧。」 「的确。」 水波不是被无心的询问伤害了心灵,只是因为基于立场有太多事无法回答而为难。但她同样希望他人察觉她的心情,所以水波不是客套回话,而是自然同意香澄的说法。 「啊哈,因为人家至今也留下很多讨厌的回忆。」 香澄大概是知道水波是由衷表达共鸣,便不禁松懈下来,说出在学校会避免使用的「人家」这个自称。 香澄没察觉这一点。 陌生的第一人称使水波疑惑了一下,但她训练有素的侍女技能并未让香澄发现这点。 ◇◇◇ 一月十二日,星期六。新学期开始之后的第一个周末。 周六只有上午要上课,但部分学生会留在校内进行社团或委员会活动,所以餐厅还是会为他们营业。艾莉卡、雷欧、美月参加社团活动,身为风纪委员的干比古要值勤,所以四人聚集在餐厅为下午做准备。 和上个月比起来,一起吃午餐的人数减半了。达也、深雪与穗香是学生会干部,所以是直接去学生会室用餐──如果是这样倒还好,不过从新学期开始到昨天,达也与深雪似乎不是在学生会室,而是悄悄在其他房间吃午餐。这是艾莉卡从雫那里听说的情报。 用餐时聊得不热络,并不只是因为人数少。主要原因反而是开心果艾莉卡的表情与举止透露出不耐烦的情绪。 干比古大概是觉得这种时候还是赶快撤退为妙,速速吃完后就准备离席。 「miki,等一下。」 但干比古屁股还没离开椅子,艾莉卡就叫住了他。 「干嘛啦?」 干比古以强硬语气询问,好掩饰被发现自己想逃走的慌张心情。 「等美月吃完再说。」 艾莉卡当然不会因为这样就感到怯懦。因为干比古与艾莉卡这段对话而失去平静,变得提心吊胆的人,反倒是美月。 最后,美月留下了约三分之一的餐点,放下筷子。 现在四人的座位是艾莉卡旁边坐著美月,正前方是雷欧。 艾莉卡朝坐在斜对面的干比古探出上半身,尖声询问: 「miki,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在问什么?」 干比古强势地回嘴,但他的语气难以称得上流利。 「喔~不明讲就不懂啊?那我就讲给你听!」 艾莉卡的掌心朝桌面打下去。 巨响使得众人好奇地将视线集中在艾莉卡身上,但她毫不在意。 「我是在问你,躲著达也同学是什么意思啊!」 周围鸦雀无声。餐厅众人的视线集中在艾莉卡与干比古身上。艾莉卡依然无视那些视线,干比古则是没余力注意这件事。 「我……哪有躲他……」 「啊?你想装傻啊?」 艾莉卡的目光令干比古感到畏缩。 「你躲著达也同学这种事,连这个笨蛋都可以一眼看出来喔。」 艾莉卡以拇指指向雷欧。 「你说我笨蛋是怎样啊!……不提这个,干比古,这个母老虎说得对……」 雷欧说到这里就突然发出惨叫。 「好痛……你这家伙在鞋子里藏了机关对吧!」 「不是铁板之类的东西,放心吧。」 要说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是艾莉卡在桌面下踹了雷欧的小腿骨。 带刺的气氛因此稍微缓和。这不只对于干比古与美月是如此。 「唉……总觉得气都消了。」 对艾莉卡来说,能在事情变得无法收拾之前喘口气也是好事。 「唉,算了。miki,其实我根本用不著问你躲著达也同学是什么意思。不过,就算达也同学是四叶家的人,也不构成你可以躲他的理由。你这样太不够朋友了。」 艾莉卡目不转睛地注视干比古的双眼。如果只是吵架挑衅,干比古就有办法继续赌气下去。但被投以如此真挚的眼神,目前心有愧疚的干比古就不可能装蒜到底。 「……不是因为他是四叶家的人。不,这也是原因之一没错,不过我是在气达也没有坦白任何事情。」 干比古嘴里说生气,可把视线撇向斜下方的他却是一脸不甘心。 艾莉卡不禁和雷欧面面相觑。 「喂喂喂,干比古,你这样讲不太对吧?」 雷欧耐心劝说不肯直视大家的干比古。 「我认为达也也不是自愿隐瞒啊。背负『传统』这种玩意儿的你应该最清楚吧?」 「miki。」 干比古听到雷欧这番话没做出任何反应。接著换艾莉卡严厉询问: 「假设达也同学有亲口说明真相,那你又会怎么做?」 干比古被说得哑口无言。不对,他其实想回嘴,却支支吾吾的,似乎是找不到合适的话语。艾莉卡趁机毫不留情地再三批判。 「知道达也同学是四叶家的直系,你会说『喔,这样啊』就了事吗?会一叫往常地和他来往吗?我看到现在的你,实在不认为你会那样。」 干比古无法回嘴,也没办法临场挤出谎言。 「miki,你啊,到头来只是被四叶这个名号吓到了而已啊。」 「……那你呢?」 干比古逞强的面具终于剥落。他放弃抵抗,以闹瞥扭的语气反问艾莉卡。 不过这是愚蠢的问题。 「那还用说,当然是吓到了啊。」 喜欢装坏献丑的艾莉卡,不可能会在这种事上虚张声势。 「毕竟是『那个』四叶家的人,如果完全无感,可不叫作胆大包天,只是普通的笨蛋。那早就不是只能用一句『我先前都不知道』了事的等级了。」 「那你为什么可以一如往常地和他来往!」 「那还用说,当然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艾莉卡以和刚才承认自己很害怕时完 全相同的说法回答干比古这个问题。 「四叶家很恐怖。都不知道会被他们做什么,感觉毛毛的。不过达也同学是朋友。就算无法相信四叶家,我也可以相信达也同学。即使他对我们隐藏很多事情,也是一样。」 艾莉卡注视干比古的双眼,进行说服他的最后一击。 「再说,miki隐藏的秘密也有一二十个吧?」 「这……」 「别想说没有。我跟你认识这么久,可不是认识假的。」 「…………」 「我自己也有。我有很多不想被知道,和今后也绝对不打算坦白说出口的事。」 干比古尴尬地移开目光。他大概猜得出艾莉卡所说的「不想被知道的事」是什么。 「你说他没把秘密告诉你是吗?你们又不是夫妻,他不讲不是理所当然吗?」 干比古消沉地低下头。现在的他连一丝藉口都不剩了。 「为什么……艾莉卡与雷欧都能立刻看开?」 在干比古视线范围之外,艾莉卡瞥向了雷欧。 「因为我没和四叶家交手过,不知道四叶的魔法师到底是多危险的家伙。但我了解达也。因为我了解达也是个超危险,却是能彻底信任他的家伙。」 雷欧难为情地故意露出笑容。 「虽然可能是个误会啦,但我是这样看透的。就算是上了他的当,我也可以接受,最重要的在于达也是我的死党。只因为有这种『可能』就改变来往方式,实在是太蠢了」 「雷欧……你真了不起。」 愣愣注视雷欧的不只是干比古,艾莉卡也一样。她发现干比古的目光移向自己,便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艾莉卡也一样吗?」 「不。我也……没有立刻整理好心情。但我不会把这种情绪拖到三四天这么久。」 她是在去年二月知道达也的底细。虽说「知道」,应该说只是「察觉」,但她同样很受打击。然而即使各方面的状况不同,艾莉卡同样不到一天就从这种心理伤害中重新振作了起来。 如果艾莉卡那时候没受到任何打击,这次干比古的态度肯定不会让她想这么多。但她无法忍受干比古一直受到她已经跨越的伤害束缚。 「……这样啊。」 干比古闭上双眼,停止动作。这副模样没有冥想那种安详,而是表现出他纠葛的内心。 「……我知道了啦。」 睁开双眼的干比古对艾莉卡这么说。 「我也将达也当成朋友,所以我会努力。我会在下周一回复为原本的样子给你们看。」 他的表情舒畅了些。 艾莉卡满意地笑了出来,换看向身旁的美月。 「美月,你也是喔。」 「咦?」 美月这个反应与其说是因为突然被搭话而吓到,更像是在为锋头已过感到安心时被冷不防射了一箭。 「美月也不要冷漠地面对深雪与达也同学。miki都说会努力了,你也做得到吧?」 「嗯……」 「做、得、到、吧?」 「唔……嗯。知道了!我会努力!」 艾莉卡强迫没什么自信的美月允诺。 「柴田同学,我也会努力,所以我们一起加油吧。」 干比古如此鼓励美月。 「……好的!一起加油吧!」 美月也积极地点头回应。 其实艾莉卡在美月面前责备干比古,主要是想让美月积极面对。艾莉卡预料光说服美月一个人应该也不会成功,所以先让干比古带头保证要和达也修复友谊,企图让美月也跟著这么做。 成果完全符合艾莉卡的规划。 但是艾莉卡目睹美月与干比古依照她的计画(在精神上)牵手相互鼓励,却不禁像是在说「真看不下去」般撇过头去。 ◇◇◇ 在艾莉卡(加上雷欧的部分协助)的说服之下,干比古与美月决心放下内心对达也与深雪的芥蒂。 不过,穗香没能这么轻易地转换自己的心情。 她也已经决定今后要如何面对达也,却还没踏出脚步付诸实践,也还没有决定该如何和深雪来往。 穗香将深雪当成朋友。 但深雪同时也是最棘手的情敌,而且领先了穗香两三步。 关于这次,就结果来说是受骗的状况,穗香在雫的劝导之下,已经几乎不在意了。她现在认为达也与深雪也同样是受骗的一方。 但穗香还无法和以前一样,自然地和两人相视而笑。穗香处于这种状态令深雪也心生顾虑,导致态度变得不太自在,使得这份尴尬形成负面循环。 现在穗香也是如同要逃离学生会室般,走在前往社团联盟总部的路上。穗香的职位是学生会会计,其中一项工作是和社团联盟讨论各社团申请的追加预算,所以她前往社团联盟总部一点都不奇怪。但即使旁人不觉得突兀,她也知道自己无法安心待在学生会室──待在有深雪的房间而逃过来。这份自觉使穗香更加消沉。 社团联盟现任总长五十岚是和穗香同社团的男子组社长,从一年级就和穗香熟识,个性会被归类在温柔与软弱的微妙界线上。有句惯用语是「不能成毒也不能成药」,而五十岚是偶尔可以成为药,但再怎么样都不会成为毒的少年。 虽然他并不是穗香喜欢的类型,不过在这种内心脆弱的时候,和这种人相处在心情上会很轻松。若有人在消沉时想转换心情,他会是个适任的交谈对象才对。 「打扰了,我是学生会的光井。」 「请进。」 穗香朝对讲机告知来访之后,对方并不是从扩音器出声回应,而是直接开门带她入内。 现身的学生是一年级的执行部成员──七宝琢磨。 琢磨是新生总代表,虽然入学当初在同年级之间的风评不佳,但他在四月底的某天以后,就有了大幅改变。 他的自我主张一如往常地强烈,却不再强加于人。 而且就算依然喜欢争取主导权,但独善其身的一面不复见,变得会顾全大局。 容易情绪化的性格不变,不过听到别人指责过失就会率直地反省道歉。 最重要的是旁人清楚看见了他努力让自己改变与成长这一点,使他获得同年级学生的共鸣与信赖。 在大家对他的好感累积之下,琢磨在夏季九校战时,已经变得能让大家自然选他来管理一高代表队一年级的九名男选手了。 后来他也没有自大,而是确实提升著自身的实力。如今不只是同年级,认同他努力的高年级学生也变多了。 昔日琢磨找达也碴的时候,穗香也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很糟。但现在没对他抱持不快的印象,而是把他视为一名优秀的学弟。 「我和五十岚总长有约。」 「总长吗?刚才有人找他过去。」 穗香离开学生会室时,有知会过她现在要前来这里,不过五十岚似乎被叫去处理临时出现的问题了。前总长服部设立的执行部轮值制度,原本是用来去除工作集中在领导者身上的弊端,不过五十岚天生的大好人个性似乎造成了反效果。 如果只是凑巧倒还好──穗香轻声叹气。她的心理状态明明没有好到可以担心别人,却不禁思考起这种事,反映出她人太好。穗香在这一点上没资格对五十岚说三道四。 「请问是急事吗?」 既然不在也没办法,回去吧。这么心想的穗香正要转身时,琢磨以这句询问叫住了她。 「嗯,但既然他不在,我想改个时间再过来。」 「请稍待一会儿。」 琢磨大概是轮值到负责联络的工作,戴著无线耳麦。这是和脑波辅助装置一体成形的机种。他将听筒放回耳朵,走向桌面上的终端机。 「我是总部的七宝……学生会的光井学姊找您……好的,知道了,我会这样告知。」 琢磨再度拿开耳麦,起身面向穗香。 「光井学姊,总长说他立刻回来,希望学姊等他。」 「立刻……大概是多久?」 「我没问清楚,不过按照往例,大概是五分钟左右。」 因为光是从这里回到学生会室就要五分钟左右,加上穗香还不想回学生会室,她便依照琢磨的建议留在这里等。… (可是最近经常不在学生会室,堆了很多资料处理的工作呢……) 不过,穗香要是无所事事地发呆,就会不禁满脑子想著一些逼死自己的事。这只能说穗香的个性就是如此。 (如果请达也同学帮忙的话,一下子就能做完了……但是现在这么尴尬,我根本就不敢拜托他……) (可是,深雪应该有在管理工作进度……要是我什么都没说,她也找达也同学处理……我会不会被当成可有可无的人?) 穗香径自脸色苍白了起来。 「那个……光井学姊,你不舒服吗?」 旁人看到这样的她,十之八九都会这么认为。即使是本性「唯我独尊」的琢磨也一样。 「咦?」 不过,没有自觉的穗香不知道他为何这样问。再说,她这些没有多想就涌上心头的想法,也只是近似妄想的思考,一被人像这样搭话就会忘记刚才在想什么。脸色之所以还有点苍白,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复原罢了。 「我没事喔。」 不过这种反应在旁人眼中只像是在逞强。 琢磨也这么认为。 而且还在内心加上自己独到的解释。 「光井学姊,那个……」 「嗯?」 「那个……我很清楚这是多管闲事,不过司波学长的事就……」 「等一下,七宝学弟,你究竟误会了什么?」 慌张的穗香想阻止琢磨说下去。 但琢磨虽然误会穗香身体不舒服,也绝对没有误会穗香消沉的理由。 正因为没错,穗香才会慌张。她不想听琢磨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觉得学姊还是放弃司波学长比较好。」 然而琢磨却说出来了。 「住口!」 「可是这样下去,学姊只会受伤啊!」 琢磨已经洗心革面,改变了对人的态度。即使如此,他也没有连野心都舍弃掉。拉拢穗香这个前途无量的魔法师,顺利的话也让雫加入阵营──他没有打消这个念头。 但更重要的是,琢磨被穗香这个人给深深吸引住了。 在琢磨跟香澄起冲突后和七草姊妹比赛的那一天,只有穗香对见人就顶撞的琢磨温柔伸出援手──不过客观来说,穗香只是在琢磨被十三束打倒时蹲下来询问「站得起来吗?」而已,没有进一步多做什么……例如伸手或是拉他起来之类的举动。 这份美化过的记忆令琢磨对穗香开始抱持好感,但还不到堪称恋爱的程度。他们彼此没什么机会交谈,所以这样的情感也算适当。 然而今天两人偶然单独共处一室,琢磨又目睹穗香「为情所苦」的样子,使他情急之下就失控了。 「学姊!其实我……!」 穗香紧闭双眼,摀住双耳。 琢磨朝穗香摀耳的双手伸出手。 「七宝,你在做什么……?」 但这场突发状况,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进展了。回到总部的总长五十岚这句话,阻止了琢磨的失控。 五十岚并非一个人。雫无声无息地从他背后走出来,绕到穗香面前抱住她的头。 「雫……?」 「对,是我。」 雫反覆温柔轻拍穗香的背,像是在对她说「已经没事了」。 穗香放松了僵直的身体。 雫就这么抱著穗香转头,朝琢磨投以冰冷目光。 「你刚才想说什么?」 她声音的温度,就和眼神一样冰冷。 「你问我想说什么……」 琢磨那句「其实我……!」原本是要接著说「我很担心学姊!」。 「居然趁人内心脆弱的时候追求,烂人。」 所以雫的责备其实是诬赖。但这并不完全是冤枉。 没能对雫回嘴的琢磨,或许也察觉了自己有这种意图。 「穗香,走吧。」 举带著穗香离开社团联盟总部。 琢磨没有吐出慰留的话语。 眼睁睁看著自己被爽约的五十岚,就这么不明就里地愣在原地。 ◇◇◇ 这天,穗香没回自己的住处。因为她一样仍和达也与深雪分头放学走到车站时,被雫「命令」今天要住她家。 不是要求穗香过来住,完全是强迫。 穗香不排斥住雫家。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内心充满犹豫,其实不太想这么做,却也觉得独处的话会越来越消沉,所以她也很感谢雫这样邀她。 穗香久违地和提早返家的雫的父母共进晚餐,一如往常地和雫一起洗澡。不过她们这时候只聊不痛不痒的家常话。 和以往不同的,是雫后来带穗香前往的房间。 北山家有一个穗香的房间。名义上是客房,实质上是为穗香准备的房间。不只装潢完全配合穗香的喜好,衣柜里包含内衣的换洗衣物也是一应俱全。 但穗香鲜少使用这个房间。穗香来北山家住的时候,大多是在雫的房间和雫睡同一张床。不过今天雫却是带穗香前往「穗香的房间」。 乖乖进房坐在床上的穗香一改至今开心的表情,一脸痛苦,难受地低下头。 雫坐在穗香前面。 她跪坐在地毯上。 坐在床上的穗香,头的位置当然比较高。穗香低下的脸,正对著仰望的雫。 「穗香。」 「我知道……」 穗香把头压得更低,避开雫仰望她的视线。 「大家觉得我很可怜对吧……」 穗香的嘴唇中发出随时可能变成呜咽的声音。 「我明明一点也不可怜。」 「但你露出了那种表情。」 「咦……?」 穗香抬起头。 雫的视线和刚才一样,仍固定在穗香脸上。 「穗香,你这星期一直是这种表情。」 「哪种表情……?」 「很可怜的表情。」 穗香一脸受到打击的表情,按住了嘴。 「不会吧……」 「七宝那样都还算好喔。」 雫无视于穗香的反应,让她正视无情的事实。 「大家都远远看著你,觉得你很可怜。」 「我不求大家这样!我不想被同情!」 「这和你怎么想无关,因为别人是为了自己而同情你。」 雫拉开穗香遮住眼睛的双手,逼她和自己四目相对。 「大家会同情别人很可怜,藉以确认自己不可怜,好让自己安心。」 「我……我才不可怜!」 「嗯。」 雫点头回应穗香挤出来的这句话。 穗香主动和雫的视线、双眼相对。 「我知道穗香不可怜。但是大家不知道。」 雫一直看著穗香。 「大家不知道你的决心 ,也不知道你是坚强的女生。」 穗香以眼神同意雫的话。 「因为你没以态度证明自己不可怜。」 雫放开穗香的手,站了起来。 「穗香。」 这次轮到穗香仰望起身的雫。 「星期一。」 穗香一脸紧张地倒抽一口气。 「让我见识一下你不是可怜的女生吧。」 雫留下无法回应是否做得到的穗香,离开了房间。 ◇◇◇ 一月十三日,星期日。达也来到flt的研究设施。即使是假日,cad开发中心的开发第三课依然到处都看得见人影。 正如其名,这个设施主要负责开发cad,但达也现在投入的工作不是开发新型cad,也不是改良cad用的软体。 达也目前正在设计使用恒星炉的资源、能源生产设备,以及将魔法运用在非军事领域的标准化设备。 公司不知道达也想做这种东西。因为他没报告。达也不是flt的职员,而是和公司签约的研究员,所以他除了有保密义务之外,拥有相当自由的权限,才会做得到这种事。 达也在开发第三课有自己的专用房间,所以只要想保密,就可以彻底隐瞒自己在做什么。即使是托拉斯?西尔弗的另一名成员牛山,也尚未听到达也提及这个计画。 不过,课员的态度也不会因此改变。 「啊,早安,少爷。」 「少爷早安。」 前往专用房间的途中,人们接连向达也打招呼。他们先前就知道达也是四叶家的人了。因为达也今年第一次来公司时就召集了开发第三课的成员,自行公开这个消息。 即使如此,叫他「少爷」的众人态度依然没变。这个部门原本就是奇人异士的聚集处,成员大多不将权威放在眼里,所以就算达也是四叶家的魔法师,或许他们也只会觉得「那又如何」。总之用不著操无谓的心,对达也来说也是好事。多亏如此,他也得以专心制作专案计画书。 将魔法运用在非军事领域的计画「以恒星炉抽取太平洋沿海地区海洋资源并去除海洋有害物质(etract both useful and harmful substances from the coastal area of the pacific usiricity geed by ster-geor)」设施的建设计画──「escapes」。也是被打造为兵器的魔法师用来摆脱宿命的「逃离手段」。 这个计画原本是设计为用在「逃离」四叶之后的生活手段。四叶邀达也成为本家一分子后,他的动机虽有所改变,但是将魔法运用在非军事领域的大方向并没有变。以魔法驱动核融合炉产生能量,提供稳定的电力与燃料以及矿物资源等副产品,在产业社会占据一定的地位,使魔法师藉以在非军事领域确保生活手段。这就是这个计画的基本思维。 太阳能、风力、生化能源等自然能源、可再生能源在电能与热能中所占的比重增加,使得现代产业比以往更容易被每年的气象条件影响。 不仰赖石化燃料与核分裂能源的社会确实为人乐见。不论是在永续发展的意义上,或是在保卫人类生存环境上,都是如此。但另一方面,燃料与电力供给变得不稳定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卫星轨道太阳能发电系统有办法演变成全球性的计画,也是因为人们在追求不受气象条件影响的稳定电力来源。 达也正在规划的架构有四种功能:一、直接供给由恒星炉产生的电力。二、运用恒星炉产生的电力与高热能,以高温水蒸气电解法制作氢气。三、运用恒星炉的电力以逆渗透法萃取纯水。四、从萃取纯水后的浓缩海水中取出有用资源与有害物质。 只不过,达也虽然精通魔法技术,工业技术相关的知识则是停留在高中生水准。恒星炉以外的技术必须依靠专家协助。制造氢气、萃取纯水或是回收海水里的资源,也不是不能全用魔法完成,但是这样对于魔法师的负担会过重。要是魔法师成为工厂的螺丝就本末倒置了,而且只需要仰赖魔法师的产业系统也非达也所愿。 (要向非魔法领域宣传,我想就应该透过魔法协会进行吧。毕竟比起四叶家的名号,协会的名号比较容易找到合作伙伴,也能避免魔法协会反弹。问题在于具体的步骤。) 整体概念已经完成了。恒星炉的周边系统也预定在三个月内完成概念设计,半年内完成基本设计。达也也理解接下来不可能由他独力完成。 (考量到我还是高中生,现在推动计画似乎太早了……) 或许会因为过于年轻,导致没有人愿意认真理会他。这是达也现在最担心的一件事。 第三章 新学期第二周的星期一早上。 「早安。」 达也进入二年e班教室时,邻座的美月「就像以前那样」地向他道早安。 「美月早。」 美月以笑容回应达也的回礼。但她的笑容有点僵硬。 如果是自然的笑容,达也铁定会反觉得可疑。 看美月即使是在勉强自己也试著若无其事地笑,使他感受到朋友的好。 达也认为,如果自己处于美月的立场,肯定想更疏远这样的可疑人物。美月不熟悉魔法师的世界,想必更觉得四叶一族的恶名恐怖无比。不只如此,达也还是隐瞒真实身分将近两年的可疑人物,但美月这样的「平凡少女」却依然尝试将他视为朋友对待。达也的感性没有耗损到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达也嘴角挂著微笑,走到自己的位子。 达也就座的同时,一旁靠走廊的窗户也被人打开,发出了声音。 「达也同学,早安。」 「艾莉卡,早安。」 隔著窗户搭话的是艾莉卡。今天雷欧没有和她在一起,但达也并未提及这一点。她记得艾莉卡有气呼呼地说过「别把我们当成一对」。艾莉卡与雷欧没在交往,即使分开行动,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美月你也早安!」 「艾莉卡,早安。」 美月露出很适合她的春阳般笑容,令艾莉卡频频满意地点头。 光是这样,就能知道美月的变化是来自艾莉卡的爱管闲事。 「艾莉卡,你怎么了?看起来心情这么好。」 但达也刻意这么问。 「咦,没什么事啊。」 艾莉卡的回应正如达也预料。 ◇◇◇ 上午课程结束后,深雪起身准备前往和达也约好在那里见面的实技大楼。实技大楼有一间用来上团体战术课的会议室,那里就是两人这几天吃午餐的地点。 他们已经像这样避人耳目地偷偷摸摸吃午餐快一周了。深雪很高兴可以和达也独处,却也像是体认到他们俩的关系不受祝福而略感落寞。 总之,不能让达也等太久。如此心想的深雪正要踏出脚步时…… 「深雪。」 穗香从后方叫住了她。 「穗香,怎么了?」 穗香紧张得表情僵硬。 总是挂著相同表情的深雪,其实也在紧张。除了公事相关的交谈,她几乎一个星期没和穗香说话了。 不,要说紧张的话,实际上二年a班所有人都屏息注视著面对面的深雪与穗香。 「你……你要吃午餐对吧?要不要去学生会室呢?」 深雪一时间无法反应。她自己是希望可以找时间和穗香和好,没想到穗香会主动示好。 「我也可以加入吗?」 雫在深雪的语塞被解释为拒绝之类的不自然状态之前,从旁边插嘴。这句话是在帮深雪与穗香两人解套。 「嗯,好啊。」 深雪露出灿烂的微笑,朝穗香与雫点头。 以行动终端机收到联络的达也进入学生会室时,深雪、穗香与雫已经就座了。 不过,三人都还没动筷子。深雪没打开便当盒,穗香与雫面前也没摆任何东西。 「哥哥,等您好久了。」 「达也同学,请坐这里。」 深雪与穗香起身邀达也入座。位置是深雪旁边,也是穗香的正前方。雫也站了起来,但她是走到自动配膳机前面,取出保温中的两人份餐盘。 四人和乐融融地开始用餐。在餐桌上提供话题的都是穗香与雫,达也他们没有开话题。感觉穗香与雫都在避免聊到四叶家相关的话题。 祥和的气氛开始产生变化,是在达也与深雪将便当收回手提袋,穗香与雫将餐盘放回自动配膳机的回收口,接著深雪前去端茶给包含自己的所有人之后── 「深雪。」 穗香起身叫她。她的声音与表情中透露出紧张。 「什么事?」 深雪也收起笑容,一脸正经地仰望穗香。 雫目不转睛地注视两人的侧脸。 达也同样在深雪旁边静观两人的状况。 「那个……那个,我……」 穗香面露拚命神情,挤出话语。 深雪也未曾从穗香身上移开目光,等待她说下去。 「我不会放弃的!」 深雪、达也与雫都看著穗香。这是为了确定穗香的意志,见证穗香的决心。 「我不会放弃达也同学的!」 穗香毫不畏惧沉沉压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彻底表明自己的决心。 「我不会退让的。」 深雪立刻如此回应。 然后优雅地起身,对穗香伸出右手。 她的手是在要求握手。 「我绝对不会输给你。」 穗香握住深雪的手,脸上洋溢著斗志。 深雪露出了笑容。这张笑容强而有力且蕴含著魄力,无法以「甜美」来形容。 达也一脸想苦笑却笑不出来的表情。毕竟他目睹两名少女对彼此发出争夺自己的宣战布告,会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也是在所难免。 而雫则比往常更加面无表情。不对,她平常只是缺乏表情变化,绝对不是面无表情。但她现在刻意收起了表情。 老实说,目前雫依然希望穗香立刻放弃追求达也。然而穗香却选择和深雪抢夺达也的心。想到这条荆棘之路会是多么坎坷,雫就只能拚命克制自己的表情不要扭曲。 ◇◇◇ 放学后的学生会室也久违地笼罩著友善的气氛。泉美与水波都有敏锐察觉到这个变化,但两人都不是会特地追究的少女。更重要的是不和谐的气氛消失了,让她们松一口气的心情也反映在表情与举止上。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贴心。在高中生之中,做得到的反倒是少数派。 「泉美,气氛是不是不太一样?」 在校门即将关闭时,从直达阶梯走上来的香澄以不太能形容为低语的音量询问泉美。 「是吗?香澄,一切『一如往常』喔。」 泉美维持著柔和的目光,以莫名难以违抗的魄力回答。 看来是惹泉美生气了──领悟到这一点的香澄,就这么依然不明就里地频频点头,不再提这个话题。 「咦?……喔,原来如此。」 同样从风纪委员会总部走上来的干比古,反应比香澄好一点。 「什么事?」 即使达也如此询问…… 「不,没事。」 他也以和寒假之前相同的语气──不同于上周的语气回应。 艾莉卡大概也怒斥过干比古吧……达也如此心想,不过当然没说出口。 不过嘴角难免忍不住上扬。 「达也,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算是吧。不过是小事。」 没错,是小事。但无疑是「好事」。对于深雪与自己来说都是好事。 达也做出这个结论,转换自己的心情。 「不提这个,让我看看今天的报告吧。」 「来,拿去。校内没什么问题。」 达也大致看过从干比古手中接过的电子纸后,便以实体按键输入学生会的确认章。 「校外有发生什么麻烦事吗?」 达也归还电子纸,同时如此询问干比古。因为干比古加上「校内」这个但书,让达也感觉不对劲。 「嗯……被偷拍或跟踪的学生变多了。」 「跟 踪狂吗?」 说来疏忽,达也是第一次听说。最近他光是处理自己的事就没有余力了,所以只会注意到切身问题。 「与其说是跟踪狂……他们似乎是『人类主义者』的团体。」 「你的意思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成为反魔法师团体的目标了?」 达也目露凶光。 原本边做返家准备边闲聊的深雪与穗香等人,视线也集中在干比古身上。 「好像还没有学生被施暴或威胁,不过开始有学生遭受团体人士的谩骂。」 干比古以忿恨不平的语气回答达也。 「水波。」 深雪坐回学生会长的座位,呼叫水波。 「是,会长。」 水波起身想跑到深雪面前,却被深雪以视线阻止。 「风纪委员长现在提的这件事,学生会知道吗?」 「请稍待。」 深雪问完,水波就按下已关机的桌上终端机开关。这不同于半世纪前的资讯机器,根本不需要开机时间。萤幕上立刻出现操作画面。 水波在上头输入搜寻关键字,并念出显示的结果。 「找学生会商量的人数是二十四人,件数是三十八件。每一件都有向警方报案,却没回报具体的取缔成果。」 「警方不管这件事吗!」 水波告知的事实,使得穗香出声表示「难以置信」。 「光是谩骂,很难进行取缔。」 雫叹著气回应。 「毕竟偷拍就算了,跟踪很难证明。」 干比古也不耐烦地低语。 如果是横滨事变那样有明确的敌人就可以进行反击,击垮对方。但如果是混入善良市民内的不明确攻击,就没有手段可以反击。要是动手,就会变成是自己犯罪。再说,大家根本还无法确定敌人是谁,该打倒的对象又是谁。 「我们应该要提醒全校学生吧。要提防对方直接施暴,并且避免反应过度,导致自己变成坏人……不对,变成罪犯。」 「知道了,我尽快处理。」 深雪如此回应达也的担忧。 ◇◇◇ 一月十九日,星期六。新学期第二个周末。 上午课程结束,接下来是社团和委员会活动的时间。 在这之前需要先补充能量,所以香澄与泉美来到了餐厅。泉美原本想在学生会室和深雪一起吃午餐,但她没能拒绝香澄心血来潮说「我们偶尔也一起吃吧」的提议。 香澄与泉美在一年级之间都很受到欢迎。不对,在二年级与三年级之间也很受欢迎,不过在一年级之间尤其明显。两人都不是善于照顾人的类型,所以并未形成「香澄军团」或「泉美亲卫队」之类的组织,但同时也和派系斗争这种事无缘,被当成「大家的偶像」崇拜。在这方面上,两人正好与因为善于照顾人而逐渐形成「七宝集团」的琢磨成为对比。 她们没有特定的跟班,所以要单独两人行动并非难事。相对的,却有端著午餐托盘的一年级学生陆续聚集到她们身边。 接近的学生大多是女生这点,也是两人的特徵。但她们却也不像深雪那样令男生难以接近,而是被当成吉祥物呵护。 因此虽然周围人很多,却没人刻意介入两人的话题。两人在这种状态下吃著天妇罗荞麦面,并在吃面的空档进行毫无顾忌的对话。 泉美用餐的样子和形象相符,但香澄同样吃得文雅。炸什锦也是先以筷子分成小块,再很有教养地送入口中。她们不会一边吃一边讲话,所以吃的速度相当慢。看这幅温和的用餐光景,肯定很难想像到两人交谈的内容。 「这两三天,校内的气氛也平稳多了呢。」 「你是指关于深雪学姊与司波学长的传闻吗?要是大家一直以那种贱陋的个性闹下去,那还得了。」 「……『贱陋』是什么意思?」 「下流没水准的意思。」 「喔,也就是不要以低贱的看热闹个性一直闹下去的意思吗?」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那你一开始就这么说不就好了。」 「同年级就算了,我可不想用『低贱』这种字眼形容学长姊。我想相信,本校的学生都是绅士淑女。」 「但我认为你讲的是同样的意思,而且反倒是你的讲法比较过分。」 「没那回事喔,香澄。我认为,大家绝不是本性低贱,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迷上这种低级嗜好。」 泉美面不改色地说完,便拿起托盘上的小碗(题外话,第一高中学校餐厅的餐点有分成大、中、小三种份量)。 「我是不认为使用艰深字眼就能隐藏真心话啦……」 香澄趁著泉美目光与注意力朝向手边时暗自低语。她知道这个双胞胎妹妹的本性,所以香澄和泉美交谈时都需要偶尔像这样发泄一下,不然会喘不过气。 「香澄,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不过说出口的时机似乎早了点。筷子伸进碗里的泉美把头抬了起来。 「我什么都没说。」 香澄说完,就和泉美一样拿起自己的碗。 香澄用比泉美快一点的速度吃起荞麦面。泉美对这个双胞胎姊姊蹙起眉头,同时一样动起筷子吃面。 成功以礼仪为挡箭牌来转移话题的香澄放下面碗,若无其事地询问泉美。 「话说回来,学生会室现在怎么样了?就我稍微看到的样子,似乎很和平。」 「我认为大家虽然只和我们差一岁,但都很成熟。」 泉美以不完全是客套的语气回答香澄的问题。 「尤其光井学姊明明应该有很多心事……却能在深雪学姊与司波学长面前维持开朗模样,很了不起。」 「是喔……总之,会长与司波学长的亲密举动,似乎有比较节制一些了。果然是有在顾虑这一点吧。」 虽然泉美在香澄讲到「亲密举动」时板起脸来,但香澄讲得没错,所以她没抱怨。 「这一定是因为,无论是多么亲密的朋友,要是没贴心注意彼此,也会无法顺利经营人际关系吧。」 「就算感情好,也要有礼貌的意思是吗?」 「嗯。何况交情没那么好,却带著他们无礼的目光恣意造谣生事的人很多,气氛会变差或许也是在所难免。」 泉美说到这里先是停顿一下,才像是突然回想起来般补充一句: 「但我说的始终只是大众观点。」 聆听香澄与泉美交谈的同年级学生们一齐低头,缩起身体。 ◇◇◇ 在同一时间(虽然这么说,但时间上还是稍微有点差距),魔法大学的餐厅也满是学生,热闹不已。 其中包含了防卫大学特殊战技研究系派来旁听的学生。在这一桌彼此面对面的女学生之一,也是在防卫大学接受魔法军官训练的魔法师。说是这么说,不过光看外表应该看不出她是防卫大学的学生吧。她开朗的笑容,别说是无法和魔法大学的学生做区分,甚至和普通女大学生没什么差别。 「真是的,摩利!用不著笑成这样吧!」 「抱歉抱歉。唉,话说回来,真由美和那个家伙……」 这名旁听学生──第一高中前风纪委员长渡边摩利虽然道了歉,肩膀却依然在抖。她面前的第一高中前学生会长七草真由美满脸通红地瞪著她。 虽说满脸通红,却不是在生气,而是害羞。即使含泪瞪人,也是一点都不恐怖。 「真是的!」 「哎呀,真的对不起啦。」 结果摩利的笑意一直到真由美撇头闹别扭,才 终于缓和下来。 「不过,七草家当家居然想让你和达也学弟结婚啊。」 「是订婚!不是结婚!」 依然撇著头,双手抱胸的真由美就这么顶撞摩利这句话。 摩利当然有暗自质疑「哪里不一样?」,却决定将这句话藏在心里。 「所以,为什么会变成你要和达也学弟订婚?」 相较于防卫大学,魔法大学的时间比较有弹性。但用来吃午餐的时间也不是无限。摩利决定继续推动话题。 「摩利也知道那件事吧?」 这个话题原本是由想发牢骚的真由美提出的。她大概也觉得继续闹别扭会用光时间,又将脸转回了正前方。 「你说四叶家的事?哎呀,不晓得该说意外还是可以接受,总之我吓了一跳。」 在这种时候,「意外」与「接受」的意思会完全相反,但真由美也没问「究竟是哪一种」。因为她自己的感觉也和摩利一样。 「摩利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就是……那对兄妹其实是四叶家直系的表兄妹,司波还被指名为四叶的下任当家,达也学弟则是成为司波的未婚夫对吧?难道不只这样吗?」 摩利疑惑地询问,真由美则是闭上双眼摇摇头。 「你果然只被告知这些。其实这件事有后续。」 真由美朝桌面探出上半身。 摩利也跟著将脸凑过去。 「其实四叶家宣布达也学弟与深雪学妹订婚的隔天,一条家对这个婚约提出了异议。」 「对婚约提出异议?」 摩利以彷佛在说「可以这样的喔?」的表情询问。真由美露出苦笑说: 「他们说血缘过于亲近的婚姻,可能会损害到属于国家贵重资源的魔法师基因。」 「居然说『资源』……」 摩利露出傻眼表情。即使这个想法在十师族之间不算太突兀,听在百家──且又不属于主流的魔法师耳中还是很奇怪。 而且,摩利的这种感想或许比较正确,应该说正常。在这种情况下,资源和资产同义。将自己的基因称为「资产」,就和将自己定义为「家畜」差不了多少。而且要是走错一步,可能就会演变成认定自己的基因优于常人的危险政治思想。 「我实在不喜欢十师族这一点。」 「要说喜不喜欢的话,我也不喜欢,不过这可以成为正当理由。虽然也不是因为这样,就可以堂堂正正地来妨碍婚约这种私事就是了。」 「还有别的状况是吗?」 话题开始接近事情核心,真由美叹口气道: 「一条家不仅以近亲结婚为理由提出异议,同时还向四叶家申请让长子将辉学弟和深雪学妹订婚。」 「这还真是……该说厚脸皮还是神经大条……」 看见差点哑口无言的摩利,真由美耸了耸肩。 「不过,我认为比起达也学弟和深雪学妹结婚,深雪学妹和将辉学弟结婚确实比较好。只是这样就要无视于当事人的想法。」 「也就是可以获得魔法界祝福的政略联姻是吗……」 摩利认为与其说是政略联姻,更像是纯种马配种,但她也不敢讲得这么露骨。 「是没错……但我认为这不完全是一条家自私的要求。因为将辉学弟是长子,一般来说应该是要迎娶妻子进门。」 真由美说到这里,便不知为何有点难为情地左顾右盼。 「而且我觉得一条家会这样硬来,是因为将辉学弟喜欢深雪学妹。」 「……哈哈~」 原本蹙著眉头的摩利露出察觉重点所在的表情,咧嘴一笑。 「原来是这样啊……因为你喜欢达也学弟,所以伯父才想让你们俩订婚对吧?」 「不是啦!」 真由美满脸通红地双手拍桌。要是没架设隔音护罩,肯定会引来餐厅众人的注目。她就是如此咄咄逼人。 「只是我爸那个老狐狸误以为是这样罢了!他只是想利用我恶整四叶家而啦!」 「喔~?」 「你那是什么深谙一切的表情啊!我是真的觉得很困扰耶!」 「你不愿意?」 摩利近似吐槽的这个问题,使得真由美不禁语塞。 摩利一脸「我问得真好」的样子,扬起左右两边的嘴角。 这样下去会变成是默认摩利的说法。真由美在这样的危机意识驱使之下,硬是驱动了冻结的舌头。 「不是不愿意……但我没办法用那种眼光看待达也学弟,我无法想像要和他订婚。」 「为什么?」 摩利间不容发地展开追击。 「你问我为什么……」 「我想『平凡』的司波达也确实是配不上『七草』真由美吧。但如果他其实是四叶家直系就另当别论了。无论是血统或实力,都够格成为七草家长女的丈夫。」 「可是达也学弟比我小两岁耶!」 「我认为只差两岁不是什么大问题……再说了,我问你,那个家伙看起来会比你小吗?别人看到你跟达也学弟,应该会是你看起来比他小喔。」 「好……好过分!真要说的话,你还不是跟我差不多!」 「我哪里看起来比达也学弟小了啊!」 「你不是经常因为不会整理东西、终端机出毛病,或是报告书写不出来就依赖达也学弟吗!其实你才是喜欢达也学弟吧!」 「我有修次了!」 「这不构成你喜不喜欢达也学弟的理由吧!」 真由美与摩利直直瞪著对方,并立刻各自移开目光。 两人的脸都很红。平常遇上这种场面,两人都会给彼此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并拿出完全不相干的话题,当作没发生过这种幼稚的斗嘴。 但这次没能如此。 虽然刚才的你一言我一语导致摩利激动起来,但她又立刻恢复严肃的心理状态。摩利将视线移回真由美身上时,笑容已经不复见。 「真由美,说真的,你想怎么做?」 意外正经的语调使真由美吓了一跳,再度看向摩利。 「怎……怎么突然这样问?」 摩利目不转睛地注视著真由美,表情怎么看都不像在开玩笑。 「虽然对不起达也学弟的妹妹,但我认为这对你来说不是坏事。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又没有对达也学弟……」 被摩利坚定地这么一说,真由美便中止她的辩解。 「我知道你为何一直不交男朋友。也知道你迟迟不跟十文字或五轮家的长子有所进展,是你在对既定的将来进行小小的抵抗。」 真由美没反驳摩利这番断定。不是因为被说中,而是她想先听摩利讲完自己的想法。 「记得你经常说没办法把十文字当成异性看待吧?那应该是因为那个家伙从一开始就让你不得不这么想吧?对你来说,十文字不只是同学,更是同属十师族的十文字家成员,所以你也不是以一个女高中生的立场,而是以十师族七草家长女的立场看待他。」 真由美没说任何话,也没做出任何反应,只以戴著面具般的表情听著摩利的话。 「你不是以他是否为吸引你的异性,而是以他是否适任十师族的一员来看他。这样不可能会产生恋爱情感。即使会出现尊敬的情感,也不会演变成『喜欢』。」 摩利不在乎真由美「毫无反应」,继续说下去。 「但是达也学弟不一样吧?你认识他时单纯是把他当作一般学弟,接著逐渐对他有好感,后来才知道他是十师族。我认为这份好感是 对于异性的『喜欢』,但我并不会斩钉截铁地认定就是这样。不过,你应该是真的对他抱持好感没错。难道我说错了吗?」 「没错。我认为我对达也学弟的好感不是恋爱,但其他部分就大致和你说的一样。」 真由美淡然回答,摩利点头回应。 「偶然抱持好感的对象,是能够以七草家长女身分交往的对象。这对你来说,是未曾有过的经验。」 「嗯,你说得对。」 「那么,你接下来想怎么做?不,我这种问法不好。真由美……」 「怎样?」 「你想要只观望,而不做任何行动吗?还是想主动做些什么?」 「我不要只是观望。不过,我做得了什么?」 「我是很想叫你自己思考,不过我想想……比方说,你可以选择确认自己究竟是怎么看达也学弟的。」 真由美想说「这我早就知道了」,却没有说出口。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如果你知道自己对达也学弟抱持恋爱情感,你和你父亲的利害关系就你可以假装被你父亲利用,反过来利用他。」 「利用老爸那个老狐狸吗……这做法真吸引我呢。」 真由美不禁差点露出邪恶的笑容,不过在千钧一发之际克制下来了。 「……慢著,说起来,我到底要怎么确认?」 「这种事情,交往看看就知道了吧?」 「你要我和一个不喜欢的人……不对,不知道喜不喜欢的人交往?」 如果说成「不喜欢的人」,这个话题可能会永无止尽,所以真由美选择妥协改口。 「没什么好奇怪的吧?不是常说『先从朋友做起』吗?」 「这句话是对不熟的人讲的嘛。以我和达也学弟之间的交情,要求从朋友做起很不自然吧!再说,如果不是恋爱情感怎么办?要是真的交往,我会变成介入婚约的第三者耶。到时候就没办法只说句『我果然还是没办法和你当情侣』就了事啊!」 「会那样吗?」 「当然啊!」 「这样啊……那就只能瞒著达也学弟的妹妹交往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也想确认自己是怎么看达也学弟的吧?」 「所以我不是从刚才就一直否认吗……」 「那你为什么找我商量?」 真由美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你一直以来都不曾对我抱怨相亲的事不是吗?你或许是第一次碰上对方已经订婚的情形,但你没能随便打发掉的原因不只这个吧?因为如果你有办法用理性去思考,就只要说你没办法和已经订婚的人交往,直接拒绝就行了。」 「……我拒绝了。就算这样,老爸那个老狐狸还是一直重提这件事。」 「那大概是你父亲看透你的真实想法了。他知道你不是打从心底抗拒。」 「…………」 「真由美,这样下去,你将会连自己想怎么做都不知道,就这样随波逐流喔。」 「就算你这么说……」 真由美完全束手无策。要是继续刺激,她可能会哭出来。摩利故意将目光明显移向戴在右手腕上的军用多功能手表。 「──时间到了。真由美,你最好仔细想想喔。」 「嗯……摩利,谢谢你。」 摩利起身的同时,真由美也疲倦地离开了座位。 ◇◇◇ 从学校返家的达也因为难得收到某人的邮件而蹙眉。虽说是邮件,却不是电子邮件,而是利用第一高中学生与校友专用留言板传来的私人通讯。 寄件人是摩利。 达也原本怀疑她寄错人,但是不看内文就无法判断。虽然他有一瞬间想要使用不必开封就能检视内容的秘技,不过事后可能反而演变成麻烦事,所以他又打消了念头。如果知道今后再也不会遇见摩利,会被她记恨也无妨,但是没人能够保证他们不会再见面。 明显感觉到这将是麻烦事的达也打开邮件。 首先,达也确定了这封信的确是寄给他的。 从简单的季节问候开始,再说明自己的近况,询问自己是否安好。摩利意外的竟一丝不苟地沿袭书信格式,大概是拜军官教育所赐吧。 关键的信件主旨是很简单的提问。 她询问达也是否方便在明天晚上见面。 必须尊重通讯内容的保密原则。 但这应该要归类为例外吧。达也无法不经「未婚妻」的许可,就单独和其他女性见面。 他没有立刻回信,而是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 「渡边学姊想见哥哥?」 深雪以充满疑惑的表情看向达也。会稍微质疑是难免,但她不信任到这种程度,令达也也感到很意外。 「她这么突然,我也吓了一跳。毕竟毕业典礼之后就没见过渡边学姊了。」 达也随口主张自己的清白。 「那么,学姊的目的是什么?」 深雪也不认为达也花心,她是在质疑摩利花心。 达也是非常迷人的男性(深雪的主观看法)。她知道摩利有男友,不过很可能会找上达也当成一夜情的对象(深雪的主观想法)。 「目的应该不是儿女之情。」 达也大概是看透了深雪的「妄想」,刻意使用露骨的说法。 深雪的脸立刻变红。 达也看著妹妹的纯真反应,面不改色地说下去。 「因为渡边学姊已经有千叶修次先生这位杰出的男友了。」 「……他们或许吵架了啊。」 为了遮羞,深雪便以佯装生气的语气反问。 「她如果想发牢骚,应该会找七草学姊出来吧。」 深雪浅显易懂的可爱态度,使得达也露出笑容。 「……不对,应该相反。」 但他笑到一半,就突然一脸正经地低语。 「相反的意思是……七草学姊找渡边学姊发牢骚?」 达也的表情完全转变成严肃的模样,并点头回答深雪的问题。 「不只是渡边学姊,在这个时期,第一高中毕业的学长姊有话找我们说,我想只会是关于四叶家的话题。」 「说得……也是。」 世上也有某些人也会不考量时期或状况,只求自己方便就带著麻烦事找上门。深雪反射性地如此心想,但她也知道那是少数例外,是就算多做思考也没用的状况。 「我们不管那种想了也没用的例外喔。」 而达也轻易看穿了深雪的想法。 「…………」 深雪雪白的肌肤再度染红。 达也不理会低下头的妹妹,继续推理。 「会对四叶家的通知采取行动的人,很可能同样是十师族。非常有可能是七草家当家正在打某种鬼主意并殃及七草学姊,而感到为难的七草学姊就去找渡边学姊商量。以她们两人的关系,会商量这种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难道……!」 深雪猛然抬起依然泛红的脸。她脸上浮现强烈的焦虑。 「你怎么这么慌张?」 达也不知道深雪突然慌张起来的原因,便中断推理询问她。 「七草家该不会……企图让学姊和哥哥订婚吧?」 深雪的构想出乎达也的意料。这确实是会令深雪忍不住感到不安的联想。 「……你这再怎么说,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对方确实有可能想出这种点子。不过,达也认为只是可能性不是零,并不会成真。以达也知 道的真由美为人,她应该不会乖乖成为政略联姻的棋子。 「是这样吗……」 深雪也不认为真由美那样的个性会轻易成为父母的傀儡。但如果当事人有这个意愿──亦即真由美喜欢达也,就另当别论了。 「不,说得也是。」 深雪点点头,试图甩掉这份不安。 「那么哥哥,您要怎么回应渡边学姊的邀请?」 「也不能当作没看到吧。而且我也想知道她刻意找我见面的理由。」 达也在语气中强调这是「情非得已」,以免刺激深雪的情绪。 ◇◇◇ 隔天下午五点五十五分,达也来到防卫大学特殊战技研究系分栋校舍附近的咖啡厅。 特殊战技研究系简单来说就是军方研究如何运用魔法师的课程,是培育魔法师军官的学系,也经常和魔法大学共同研究。基于这个性质,才会在魔法大学附近设置分栋校舍。 特殊战技研究系的学生不用住学校宿舍,不过摩利还是指定在校舍附近见面的原因,在于她周日也要上课。 达也在约定时间的五分钟前抵达。到了五点五十九分,摩利出现了。 「嗨,久等了。达也学弟,好久不见。」 「是的,好久不见。」 脱掉素色大衣的摩利穿著便服。不只是大学,女用裤装的打扮在公司行号或政府机构也不会被视为格格不入,但如果摩利是直接从防卫大学过来,照理说应该是穿制服才对。 「我在这附近租房子住。」 摩利察觉达也在看她的衣服,所以如此解释。换句话说,她并不是指定在学校附近会合,而是在住处附近会合。 「我今天是真的也要上课喔。抱歉,居然在这种时间叫你过来。」 「不提这个,请问学姊有什么事?」 达也没有责备摩利的意思,但是就如摩利所说,孤男寡女在这个时间见面有点晚。以地理位置来说,防卫大学的其他学生会来这间店也不奇怪。为了避免误会,达也想早点办完事情。 「……也对。毕竟彼此明天都要上课,要闲聊就另外找机会吧。」 摩利说完这段开场白后,便以桌上的终端机点热咖啡。 「但我不希望中途被打断。等一下吧。」 摩利就如她自己所说的,在饮料上桌之前都沉默不语。似乎是在将注意力集中于接下来要讲的事。 不知道是否可形容为「幸好」,这间店不是所谓的「正统派」。点餐的终端机不到一分钟就响起了通知声。摩利从取餐吧台回来后,便再度坐在达也面前,然后将脸凑过来。 「达也学弟,你觉得真由美怎么样?」 她劈头就这么轻声询问。 「我认为她是优秀的魔法师,天分与经验都无从挑剔。个性上也公私分明,我很欣赏。」 即使问得唐突,达也依然能够流利回答。 「……我就是讨厌你这一点。」 摩利微微眯起眼,瞪向明知摩利的意图却面不改色地离题的达也。 达也面无表情地承受摩利的视线,甚至没故意拿起饮料打造缓冲时间。 「所以,学姊为什么想问这种问题?」 达也反问瞪他的摩利。 摩利没回答达也的问题。 「我再问一次。以异性观点来说,你觉得真由美怎么样?回答我喜欢还是讨厌。」 「但我认为对于异性的情感,不能用这种单纯至极的二分法来断定。」 「就算这样,我还是要这样问你。」 达也没义务回答摩利的问题。以达也现在的立场来看,回答问题的弊大于利。 「算是……喜欢吧。」 但他回答了。他不是慑于气势或碍于情面,而是为了知道这个问题的后续。 「我说的是以异性观点来看喔。」 「嗯。」 「这样啊……」 「视为一个异性喜欢」的这种情感,在达也心中份量不大。只不过是能在受限的情感范围内处理的东西。其实他对于异性的好感远不及对于深雪的亲情,但是这种事没必要告诉摩利。 「是恋爱情感吗?」 「不是。真要说的话,是当成性欲上的对象。」 达也说得若无其事,反倒是摩利脸红了。 「你……你也……那个……拥有这样的欲望啊。」 达也觉得摩利挺纯真的。即使现在这个时代将女性的婚前性行为视为禁忌,以一个长年和男友稳定交往的人来说,这算是很青涩的反应。 达也当然不是神经大条或冒失到会讲这种性骚扰的话语。 「有喔。毕竟这是关系到种族繁衍的原始欲望。」 这不是谎言。但达也的性欲有既定的上限,没有强到能够主导行动。这是亲生母亲深夜对他进行精神改造的影响。 所以,对于达也来说,「当成性欲对象」不是指「会想对她下手」的意思,不过这件事也没必要说。 「渡边学姊,您问我对七草学姊的想法,是要做什么?」 摩利还没从达也造成的冲击中复原,但她听到达也询问正题,就喝斥自己现在不是感到难为情的时候。 「达也学弟,你要不要和真由美交往看看?」 「……您说的交往是『那个意思』吧?学姊不知道我与深雪的事吗?」 摩利再度鞭策快被达也冰冷眼神打退的自己。 「我知道你和你妹其实是表兄妹,而且已经订婚了。」 「既然这样,您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和七草学姊交往吧?」 达也视线中的温度更加冰冷。 冷却魔法应该是他妹妹擅长的招式才对……摩利如此心想,并振作精神以免冻死。虽然在这里睡著也不会冻死,但摩利不知为何陷入了这种错觉当中。 「一条家干涉了你们的婚约,对吧?」 「学姊真清楚。是听七草学姊说的吗?」 照理说应该还没有很多人知道一条家提出异议。达也与深雪的婚约得到法律认可(不用说,如果真相曝光,不只不会被认可,还会被判伪造文书罪),相对的,一条家的行动已经被魔法界的某些人当成了丑闻。因此,这件事没有受到大肆张扬。 「嗯,没错。而且,其实同样的事也发生在真由美身上。不对,这种说法会招致误解。应该说真由美即将被迫和一条家长男背负相同的职责。」 达也眼中令人畏缩的寒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自在的冰冷。 「哎呀……真令人错愕。」 达也这句话是对七草家这个想法的评价,但内心也同时对另一个东西抱持著类似战栗的错愕。将真由美拱为达也未婚妻的候选人。换句话说,深雪猜中了。虽然深雪还是少女,却也依然是个女人。女性的直觉真恐怖……达也甚至感到佩服。 「我也这么认为。」 摩利无心的这句话,引得达也以犀利目光回应。 「学姊真的知道吗?」 「知道什么?」 「以社会观感来说,受伤的不会是我,而是七草学姊。」 摩利的双眼静静释放出柔和光芒。 「你真温柔。」 「我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顾虑。」 但达也的目光并未变得温和。 「要是真由美对你完全没感觉,我也会阻止她,劝她不需要抽这支下下签。但是真由美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达也以「所以呢?」的眼神询问。 「真由美不知道自己对你的想法,不知道对你抱持的 好感是哪一种类型的。不对,她没试著了解,她不去正视自己怀抱的好感。」 「这是因为七草学姊很清楚自己的立场吧?」 「那个家伙确实明白自己的立场。不能只以自己的意愿选择喜欢的对象,恋爱与结婚是两回事。既然这样,那谈恋爱也是白费工夫──那个家伙是这么想的。」 「这是渡边学姊想太多了吧?现今的风潮确实不准高水准的魔法师一辈子单身,却不是无法选择结婚对象的时代喔。」 「那你怎么样?你的妹妹又怎么想?」 这次轮到达也沉默下来。 不过,摩利没有继续追究达也与深雪的事。 「我想让那个家伙体验谈恋爱的感觉。或许是我多管闲事,但我不希望她如此明理地放弃。不过你这个男生大概不懂吧。」 「是的,我无法理解。」 「这样啊……但你理解这一点就好:真由美承认对你有好感。你或许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让真由美尝到恋爱滋味的男性。」 摩利这番话蕴含火热的真心。其中确实存在著纯粹是为朋友著想的心意。 「学姊想太多了。」 但是达也只以这句话驳斥。 「达也学弟,你……!」 「我不像渡边学姊那么熟悉七草学姊,但是就我看来,七草学姊没这么软弱。」 摩利差点激动了起来,却被达也的反驳弄得说不出话。 「七草学姊看起来不是会心灰意冷,并放弃思考、放弃感觉,对家长唯命是从的女性。她迟早会找到谈恋爱的对象吧,即使这个人不是我。」 达也站起来俯视语塞的摩利。 「而且,办不到的事情就是办不到。因为我是深雪的未婚夫。」 餐点已经结好帐了。 而达也就这么直接走出了咖啡厅。 第四章 雷蒙德?s?克拉克。他是usna加利福尼亚州柏克莱某高中二年级学生,也是雫留学时的同班同学。 他就读的高中和日本的魔法科高中不同,不是定位为魔法的专门教育机构。高中的魔法学或魔法实技被设定为选修科目。不过usna同样面临教师不足的问题,能够开设魔法相关课程的学校有限。想入学的人数超过教师承受的极限,导致各校不得不各自举办入学考试筛选学生。实际上,雷蒙德就读的高中实质上也成了培育魔法师的「魔法科高中(magic high school)」。 不用说,雷蒙德也是未来的魔法师,实力在同年级之中是首屈一指。但他的天分没有优秀到可以加入。他的价值在其他地方。 秘密结社「七贤人」。usna情报机构如此称呼的这个集团,其实不是单一组织,而是只有一个共通点,彼此素昧平生的七名「个人」。 usna使用的全球通讯窃听系统「梯队系统3」内部潜藏名为「至高王座」的骇客系统。取得该系统操作权的七名管制员,就是「七贤人」的共通点。使用至高王座,以远远超过梯队系统3正规管制员的效率,从全世界通讯系统窃取想要的情报。做得到这件事的七个人,就是「七贤人」的真实身分。 说起来,至高王座的七名管制员中也只有一人使用「七贤人」这个名称。心血来潮将反政府组织情报泄漏给usna当局时自称「七贤人」的不是别人,正是雷蒙德。 雷蒙德今天也使用著至高王座畅游情报之海。他喜欢求知。他虽然也喜欢调查,不过漫无目的地将情报存入自己脑中的行为,就像他的嗜好。对他来说,至高王座是最棒的玩具。 说是这么说,但至高王座基于性质,使用时一定得设定某些搜寻条件。因为这个系统的性质就是有问才有答。 光之轨迹化为文字,指定搜寻条件。至高王座的终端机是以脑波与手势操作的vr型hmd(头戴式显像装置)。镜头捕捉指尖动作,在虚拟视野映出轨迹。管制员以光之文字在虚构的天空中写下搜寻条件,再以脑波辅助元件送出选择与确定指令。 雷蒙德正以「usna军的负面事件」这个笼统条件进行搜寻。大量情报显示在天上的「视窗」当中。远处的「视窗」只显示标题,近处的「视窗」看得见内容。某些「视窗」是附图表的文字;某些「视窗」是静止图片;某些「视窗」是影片。只要投以视线,「视窗」就会接近,移开视线就会远离。前后左右都无边无际的视野中,漂著无数的「视窗」。 速读与记忆是雷蒙德的拿手绝活。并排重叠的数十个「视窗」情报接连进入他的脑袋。不过这项工作却突然中止了。因为某个「视窗」显示的情报吸引了雷蒙德的注意。 (兵器保管所遗失旧世代的小型飞弹……?) 这种负面事件,原本就算成为大新闻也不奇怪。不过说来悲哀,预定作废的老兵器不知何时「减少」,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遗失的飞弹是步兵用的携带式对空飞弹,弹头炸药的主成分是cl-20(六硝基六氮杂异伍兹烷),是二〇二〇年代的兵器,在世界连续战争时也使用过。但是现在因为奈米科技的进步,使炸药威力的极限大幅提升,所以这种飞弹现在是只能等待作废的兵器。 (不过用在实战是绰绰有余……这实在不像是单纯的管理疏失。) 雷蒙德嗅到事件的味道,舔了舔嘴唇。他的拿手绝活是速读与记忆。不过,他更擅长嗅出麻烦事。 对于雷蒙德来说,现实世界中发生的事件是最精彩的表演。事件越大越严重,就越有看头越有意思。 他知道自己无法成为超人。他拥有一流的魔法天分,却不是超一流。他无法成为足以影响世界的魔法师,无法成为走遍世界大显身手的英雄──即使他再怎么希望,也无法如愿。 雷蒙德放弃了自己的可能性。既然这样,就稍微成为英雄们活跃时的助力,享受和他们一同冒险的感觉,并且以「欣赏」盛大的表演为乐吧。他抱持著这种想法,而且至高王座也让这个想法化为可能。 至高王座简直是为他存在的系统。 (先从保管库的管理状况开始调查吧。) 直接调查遗失飞弹的下落,也不可能搜寻得到相符的情报。任何事件都是人为造成的。谁可能将预定作废的兵器外流?雷蒙德熟练地开始调查。 ◇◇◇ 雷蒙德发现旧型可携式飞弹遗失之前(具体来说是两天前),这件事就在usna军内部成了问题。事件并非仅止于保管基地内部的问题,usna统合参谋总部情报部内部监察局也展开了调查。 出动的不是宪兵队而是内部监察局,原因在于这个事件疑似和恐怖组织有关。自军兵器被偷走或外流,进而使用在恐怖攻击行动。如果这个可能性成真,而且兵器出处曝光,将会成为世界各地大力抨击的严重丑闻。这是国防省无论如何都想要避免的事态。 不过,目前已经是事件曝光六天后的一月二十七日,搜查却几乎没有进展。周日依然坐镇在办公室的内部监察局第二把交椅巴蓝斯上校,在阅读事件报告书时,对此现象心存质疑。 这个事件的线索少得太过头了。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有内奸。再说,即使是旧型兵器,如果内部没人协助,就没办法从军方保管库偷走。但即使对方收买了保管部队的队长,也不可能完全没留下搬离的痕迹。 兵器保管库的物品进出时要经过两三道检查。以无线标签管理的所有物品,基本上保管库开关都会采用生体认证,而且必须两人在场才能开启。此外还有设置人力与机械等复数保全措施。这些程序都没留下异常记录。 巴蓝斯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于为何有办法得知物品遗失。 物品遗失是在人为清点作业时发现的。不过,既然能够如此完美篡改保管设施的资料,那为什么没修改处理记录?这是等待作废的旧型兵器,只要在资料上改成已经处理掉,就不会有人发现遗失。巴蓝斯觉得这样就像是故意只让人发现物品失窃。 (不过是谁为了什么原因这么做?不,再说,到底有谁做得到这种事?) 情报不足以做出结论。巴蓝斯明知如此,却忍不住思考这件事。 收到电子邮件的通知声把巴兰斯的意识从思绪之海捞起。这不是普通的邮件情报部最高层级使用的编码通讯。 巴蓝斯以制式化的动作将编码邮件复制到市售资讯机器无法使用的专用媒体上,再以离线的独立解码器读取。这个步骤是要避免解码后的邮件外流。邮件解读完毕之后,看到寄件人名字的巴蓝斯睁大了双眼。 该栏位显示的是「七贤人」。 巴蓝斯看邮件的眼色变了。她甚至忘记呼吸地专心阅读显示的情报,并在看完之后反覆大口喘气。 「这种事怎么可以被允许……?」 这封「七贤人」的密告邮件,说明本次兵器外流和总统次席辅佐官有关,也说明对方这么做的目的。如果邮件内容属实,就表示预定作废兵器外流的事件其实是某项阴谋的一环,而且这个阴谋的规模远大于巴蓝斯的预料。 巴蓝斯的手伸向视讯电话,却在拨号按键前方停了下来。 她在犹豫该打电话给谁。不,她不知道该打给谁。 应该通知谁?可以相信谁?巴蓝斯已经无所适从。 ◇◇◇ usna军统合参谋总部直属魔法师部队stars总队长安洁莉娜?希利邬斯,在久违的假期中尽情享受著逛街购物的乐趣。她当然不是以战略级魔法师安吉?希利邬斯的身分,而是一 个十七岁少女莉娜的身分去购物。 她不是前往附近的罗斯威尔,而是专程前往阿布奎基。因为一同前来的希儿薇雅?玛裘利?法斯特(通称希儿薇)强烈建议她这么做。 去年到日本执行任务之后,两人就经常共度私人时光。虽然她们年龄差距有点大,要称为朋友有些困难,但希儿薇都将莉娜视为需要照顾的妹妹来关心──希儿薇眼中的莉娜,在各方面都过度缺乏女生应有的常识,因而点燃她内心「不能置之不理」的使命感。 今天莉娜也频频被希儿薇当成换装娃娃。幸好莉娜也乐在其中。莉娜没什么时尚品味,不过她喜欢穿得很漂亮。或许是天生丽质,令她没必要逼自己磨练品味吧。相较于想要尽量展现完美一面给某人看的深雪,这应该是两人最大的差异。 不提这个,莉娜抱著大量的战利品,愉快地回到了基地里的宿舍。这天应该称得上是充实的假期吧。她这阵子没有要以希利邬斯的身分出动,但明天也有严格的训练在等著她。今天是个很好的充电日,令莉娜感到很满足。 不过,莉娜用住处的终端机打开收到的邮件时,这份开心的心情却立刻烟消云散。 「特殊编码邮件?」 任务相关的编码邮件寄到私人住处并不稀奇。不过仅限于队长之间,或是参谋总部和stars队长、总队长之间使用的特殊编码信件直接送到私人住处,是前所未有的状况。 是相当紧急的事吗?莉娜在焦急与紧张之中等待解码完毕,并在看到解码后的文件后惊愕地低语: 「七贤人……?」 寄件人是「七贤人」。 莉娜一瞬间以为这是恶作剧,不过又立刻排除了这种可能。如果只是随兴犯案的骇客,不可能有能力使用stars专用的特殊编码。再说,「七贤人」这个名称,在统合参谋总部直辖单位以外鲜为人知。 莉娜连忙继续阅读邮件。邮件记载著某个乍看之下和她的任务无关的事件原委。 「咦?寄生物事件的幕后黑手?」 不过,邮件最后出现了和莉娜关系密切的情报。 莉娜上次被派遣到日本,是为了查出二〇九五年十月三十一日在朝鲜半岛南端发动的战略级魔法「great bomb」(这是「质量爆散」在usna军的名称)的使用者。不过后来得知在usna国内被寄生物附身的队员逃出军中并躲到日本,因此她受命「处分」逃兵。这是stars总队长原本的任务。 依照莉娜听到的说明,寄生物的出现是一场意外。那个事件是偶发的,并因为当事人的死亡而落幕。但如果寄生物事件是某人蓄意安排,就变成是这个人迫使莉娜杀害同胞。这么一来,莉娜被逼得额外背负名为「暗杀」的悲惨任务,就会是这个家伙害的。 她说什么都无法原谅这号人物。 「……寄生物事件的幕后黑手,想利用偷来的旧型飞弹,在日本发动恐怖攻击?这是在开玩笑吧!」 莉娜看完邮件且理解内容时,不禁如此大喊。 这是身分不明的某人提供的情报。完全无法保证这一定是真的。 usna军的侧写师分析,「七贤人」具备在犯案后,观赏后续恐慌现象的心理特质。莉娜知道,即使这封信确实来自「七贤人」,也可能是在用精心设计的恶作剧捉弄她。 但是莉娜相信了这个情报。 去年寄生物事件进入最终局面时,莉娜也和今天一样从自称「七贤人」的邮件获得情报。当时她也没理由相信,但她依然相信了。 这次也一样。没有可以信任的根据,没有理由相信。 不过,与其无视于这情报,让自己因为不采取任何行动而在事后后悔,还不如先受骗上当,在被耍得团团转之后成为笑柄。 如果邮件记载的阴谋属实而且成真,usna将会大大亏欠日本。现在两国之间的情势已经很紧张了,要是usna制作的兵器用在恐怖攻击,日本难免会质疑恐怖分子是本国唆使的。 考量到日本与usna的国力,开战的可能性不高。不过,这是将战力限定于普通兵器的状况。造成「灼热万圣节」的那个战略级魔法,要是射程可以越过太平洋(不过一样身为战略级魔法使用者的莉娜以自身常识判断,射程不可能这么远),也可能造成最坏的事态。 所以,她选择相信。 莉娜坚定认为一定要阻止恐怖攻击。不只是阻止,她还想亲手收拾幕后黑手。 不过依照「七贤人」提供的情报,幕后黑手「纪德?黑顾」已经离开usna前往了日本。反观莉娜别说前往日本,要出国行动都是一件难事。 莉娜决定找唯一可能协助她前往日本的人物商量这件事。 ◇◇◇ 巴蓝斯只伸出手,没有加以碰触的视讯电话响起来电铃声。 这个声音使得巴蓝斯不再僵住,以沉稳动作按下通话键。 『上校阁下,抱歉突然打扰您。』 穿著紫黑色调的制服的莉娜在画面中敬礼。 莉娜整齐穿著制服,而这有如刚换上制服的模样令巴蓝斯略感意外。 「是希利邬斯少校啊。贵官今天不是休假吗?」 莉娜脸上掠过惊讶神色。她不懂自己明明不是直属部下,巴蓝斯为何能掌握她的出勤状况。不过就巴蓝斯看来,战略级魔法师「十二使徒」之一,也是usna军最强魔法师总队长的动向,只要是在统合参谋总部拥有一定以上地位的军人当然会知道。 「没事,我多嘴了。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 巴蓝斯率直为自己劈头就讲废话离题的行径道歉,并询问莉娜有什么事。 『是。其实下官有事要回报上校,并且请上校协助。』 在巴蓝斯的催促之下,莉娜开口这么说。 「继续说。」 『是。其实刚才……正确来说是下官外出的本日〇九〇〇到一六三二这段时间,收到了自称七贤人的某人利用编码邮件所提供的情报。』 「你说的七贤人是那个『七贤人』?」 巴蓝斯完全没透露内心的慌张,只以不会太过于冷淡的扑克脸回应。 『寄件人是这样署名的,不确定是否属实。』 「嗯……」 巴蓝斯点了点头,然后朝镜头使了个眼神,催促莉娜说下去。 『先以预设寄件人是七贤人的状况向您报告。七贤人告知我军失窃的预定作废兵器,将被用来策划恐怖攻击。目标是日本。』 「兵器的种类是?」 『步兵用可携式对空飞弹。』 「……少校,贵官认为真的有发生这起窃案吗?」 『下官不知道事实,但曾经耳闻预定作废的兵器失窃的传言。』 巴蓝斯叹了口气。连从普通的军队社会隔离,且不是被称为温室花朵,而是「温室军官」的莉娜都知道这件事,代表兵器管理的军纪松懈并非少数例外。 『上校阁下?』 莉娜的表情浮现不安,大概是在担心自己惹巴蓝斯不高兴了。 巴蓝斯也是这么解释的。但她个人很意外会被如此解读。 「不,没事,说下去吧。」 『是。虽然没有关于目标的具体情报,但信里有提到主谋。姓名是纪德?黑顾,他是大汉灭亡之后的政治难民,中国姓名是顾杰,推测年龄六十到九十岁。黑眼睛,白头发。尽管身为东亚人却有著黝黑的皮肤是其特徵。信中特别补充他可能是昆仑方院的余党。』 「昆仑方院?被『那个』四叶毁掉的大汉魔法师研究机构?」 『下官 也这么认为。』 难道对方企图用小型飞弹报复四叶?巴蓝斯想到这里,就立刻觉得这个想法很荒唐。如果四叶是光用这点攻击就能收拾的存在,就不会被人惧怕地称为「不可侵犯之禁忌」。 『此外……』 在巴蓝斯思考这种事时,莉娜继续报告。 『纪德?黑顾是寄生物事件的幕后黑手。』 巴蓝斯脸上露出理解的神色。 「这就是贵官打电话给我的理由吗?」 即使自己的想法被看穿,莉娜也毫不愧疚。 『上校阁下,就算纪德?黑顾真的是寄生物事件的幕后黑手,也不知道对方涉案多深。或许对方和寄生物的出现无关,只是利用了逃兵。但只要对方对那个事件负有任何一点责任,下官就不能坐视不管。下官非得亲手还以颜色,才肯罢休。』 「希利邬斯少校,难道你想去日本?」 『是的,上校阁下。』 巴蓝斯面露难色,一副头很痛的模样。 让莉娜出国是一件难事。光是派遣魔法师到国外,就必须经过非常慎重的判断。如果是战略级魔法师「天狼星」,更是难如登天。usna拥有的战略级魔法师之一──罗兰?巴特派驻在英国直布罗陀,但他几乎不会离开直布罗陀基地,休假时也顶多只会刻意召回本国。去年莉娜派遣到日本是例外中的例外。 巴蓝斯知道,莉娜自己应该也明白这一点,才会打电话过来。此外,巴蓝斯也能理解莉娜想亲手逮捕或「处理掉」黑顾的想法。 「……我没办法立刻回答。少校,给我一天时间。」 镜头另一边的莉娜睁大了双眼。她原本以为自己的要求比较可能被当场驳回,所以巴蓝斯的回应朝好的方向发展可说是超乎她的意料。 『是,上校阁下,麻烦您了。』 视讯电话就这么在莉娜敬礼的画面结束了。 ◇◇◇ 同一时刻,纪德?黑顾──顾杰人在海上。 他不久之前都住在usna的前合众国西岸,却没有usna的国籍。 顾杰的祖国是大汉,一个已经灭亡的国家。他原本隶属于大汉的魔法师开发机构──昆仑方院。大汉瓦解的时候,政府认定他是难民,因此他现在的身分是无国籍难民。 但顾杰是在二〇五四年渡海来到北美大陆,而当时的国名还是usa。大汉在西元二〇六四年二月瓦解,昆仑方院则是正好在前一年毁灭。 顾杰不是因为大汉灭亡或昆仑方院垮台才逃亡到北美。他是逃离了大汉。 世人认为,昆仑方院是从东亚大陆国家分裂成大亚联盟与大汉前,就存在的大陆国家现代魔法研究机构。 不过,这并非正确的认知。 昆仑方院是大陆国家的魔法师开发机构,且研究的不只是现代魔法。 该机构同时研究古式魔法与现代魔法。 不过就和其他国家一样,双方是对立的。 日本的第九研原本是为了开发现代魔法师,而企图利用古式魔法技术的研究机构。虽然不是同时研究现代魔法与古式魔法的机构,最后却招致古式魔法师的反弹,且双方的对立在第九研关闭之后依然延续至今。 即使是主导立场明确的组织,都演变成如此结果。在现代魔法师与古式魔法师都成为开发对象的研究机构中,双方在方针、预算、人事各方面都会激烈抢夺主导权。 在昆仑方院也一样,现代魔法师与古式魔法师之间爆发了主导权争夺战。 即使大汉成为昆仑方院的管理者,双方依然继续对立。不,对立反而更加激烈,最后决裂。现代魔法师在这场斗争中获胜,将古式魔法师逐出昆仑方院。这是二〇五四年发生的事。 顾杰是在这时候带著包括周公瑾在内的徒弟们一起逃到北美的古式魔法师。所以顾杰对于四叶──对于日本的魔法师,本来应该不会抱持复仇的念头。对他来说,四叶原本应该是代替自己击垮昆仑方院,将留在昆仑方院的现代魔法师派系全数肃清的「敌人的敌人」才对。 但是在大汉瓦解之后,顾杰将四叶──将日本魔法界设定为复仇目标。外人无从得知他当时经历了何种心理变化,或许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是基于爱国心吗? 还是因为报复对象被「夺走」而恼羞成怒? 又或是需要有敌人存在,藉以维持属下的向心力? 现在知道的事实只有一个,就是顾杰后来成立了大汉亡命之徒的犯罪网路,并君临黑社会,妥善累积复仇用的力量。如今连他自己也只对这件事有著明确认知。 就如周公瑾生前的评论,顾杰的心理被堪称「怨灵」的执著所占据。 因为不是讲道理,所以也无法用损益得失来阻止他。失去最后一名徒弟兼属下的周公瑾后,顾杰决定亲自下手。 话是这么说,但顾杰自己的直接战斗力很低。他也是大陆的古式魔法师,但他学到的魔法并非用来直接和敌人大动干戈。与敌人面对面的情况下,周公瑾的实力比较好。这是顾杰自己承认的事实。 顾杰擅长的是将「魔法增幅器」这种人当成零件制造魔法道具的技术、将「施法器」这种人改造成道具的技术,以及操纵尸体的技术。 他这种术士如同浓缩了魔法恐怖的一面于一身,不过就算先不考虑道德评价,顾杰也不是上前线战斗的魔法师。事实上,他至今一直只在幕后操控。 顾杰决定亲自前往日本的原因,在于他就是陷入了必须这么做的绝境。 他支援至今的反魔法国际政治团体「nche」在各国政府的打压之下明显弱化。他以首领后盾身分主宰的国际犯罪组织「无头龙」,也在日本与情报机构的联合作战中毁灭(大亚联盟默认这个行径)。 然后,他又失去了代替他在日本活动的周公瑾。对于顾杰来说,周公瑾是他脱离大汉历经四十多年岁月后所剩下的最后一颗棋子。周公瑾死后,顾杰唯一能做的就是亲自出马。 周公瑾是在去年十月底遇害。 顾杰是在一月中从洛杉矶港口出发。 之所以间隔两个多月,并不是顾杰无计可施,也不是在哀悼徒弟的死去,而是在锁定最有效的舞台。其实他想立刻进行报复行动,但他自觉要是这次失败,就没有后路了。 顾杰没有能够当成攻击手段的魔法底牌。虽然不是完全没有,但是威力不足以对付高阶魔法师。所以他必须先从著手调度武器开始。 如果nche或无头龙还在的话,他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搞定,如今却花了一个多月才凑到足够数量。 同时还要安排船只横渡太平洋。这也是他亲自进行。正确来说,是将临时雇用的地痞流氓改造成用过即弃的傀儡,让他们负责处理。不过这种「傀儡」必须细心逐一下令,所以耗费的心力和他自己出马差不多。此外为了避免留下痕迹,他将这些「傀儡」一起带上船,并在公海扔掉了他们。 「顾大人,预定明天早上可以进入横须贺港。」 顾杰在完全包覆甲板的太阳能电池板下方,眺望船只目的地方向的大海的时候,货船船长前来搭话。 「正如预定吗……」 顾杰没露出舟车劳顿的样子,以沉稳声音回应。 顾杰现年九十七岁,外表看起来却只像是五十岁左右。头发已经雪白,然而以东洋人来说偏黑的皮肤上,却看不出细纹以上的皱纹、龟裂、松弛或瘢痕(老人斑)。 「然后,大人……关于说好的报酬……」 「我知道。我会依照约定,在明天拂晓对你施法。」 「谢谢大人!结束这趟航海之后,我对大人的忠诚依然不变。」 顾杰以满意的表情点头,并且在背地里鄙视船长的愚蠢。 船长希望的报酬是长生不老。 顾杰确实能使用不老的术法。他的「外表」就是证据。 不过这即使保证「看起来」不老,并不保证长生,更不是不老不死。 这个不老术法是顾杰在昆仑方院开发的魔法,也是古式魔法师被逐出昆仑方院的原因。 大汉高层想以魔法长生不老,这是掌权人的常态。对此,昆仑方院的现代魔法师集团回答不可能实现,古式魔法师集团则保证可以实现。昆仑方院原本的目的是开发兵器,古式魔法师阵营在这方面落后现代魔法师阵营,因此这是有机会起死回生的一步棋。 在古式魔法师集团之中,顾杰开发出了最有希望的魔法。也就是他的不老术法。 二〇四九年,他以自己为白老鼠使用这个魔法。」 二〇五〇年,为了验证魔法的安全性,他试著对九名徒弟使用相同术式。 经过五年的二〇五四年时,确认顾杰已经停止老化。徒弟们也看不出老化徵兆,因此众人认为长生不老的魔法完成了。 但是这个术式有陷阱。「不老术法」确实是让人看起来停止老化的魔法。然而调性不合的人接受这个魔法,会在三到六个月的时候突然死亡,如同以寿命当成常保青春的代价。 没有魔法可以永远发挥效果。现代魔法与古式魔法都一样。不老术法必须由受术者持续对自己使用魔法才能成立。 这个魔法是给拥有仙术天分的古式魔法师用的。 持续对自己使用不适合魔法的魔法师会怎么样? 不是魔法师的人,强制持续将魔法使用在自己身上会怎么样? 不老术法告知了其中一个答案。 掌权人提供了亲人进行「长生不老实验」,顾杰则是在这些白老鼠身上,得知自己的魔法不完整的事实。 结果就是古式魔法师集团遭到肃清。 顾杰率先得知实验失败,便带著徒弟逃到北美。 后来顾杰花了二十年,得知自己创造的魔法也没有延长寿命的效果。 是经由徒弟们的死得知。 到头来,他开发的术法只是停止表面上的老化。顾杰能够活到这个年纪,只不过是因为他原本就长寿。 这艘货船的船长想要这个不完整的魔法。 顾杰对此感到滑稽。 让船长知道不老术法的不是别人,正是顾杰。为了将船长当成棋子利用,顾杰告知他「有一个秘术可以常保年轻直到死亡」,表示只要船长提供协助,就会对他使用这个魔法。 顾杰没说谎。船长肯定会维持「现在」的年轻模样而死。恐怕活不过半年。 而顾杰也自觉自己剩余的时间不长了。 「明天就要开始忙了。」 「我在陆地上也派得上用场喔。大人,请尽管吩咐。」 船长不知道顾杰这句细语的真正意义,得意洋洋地回应。 ◇◇◇ 巴蓝斯要求莉娜让她考虑一天,但她后来的行动很迅速。 明天早上从办公室出发的单日出差已经安排妥当。地点是新墨西哥州罗斯威尔郊外的stars总部。 她将必须在明天之前尽快完成的行政工作解决之后返家,以家里私藏的编码机寄送电子邮件。这台编码机是黑羽亚夜子送的,而邮件收件人是四叶真夜。邮件内容几乎和莉娜的报告相同。内容叙述失窃的可携式飞弹预定用来在日本国内发动恐怖攻击,以及主谋纪德?黑顾很可能是昆仑方院的余党。 巴蓝斯没有把从莉娜以外的管道取得的密告写在邮件里。这攸关usna政府内部的丑闻。巴蓝斯虽然和四叶家结盟,却不是全盘相信。她认为对方应该也一样。若是要出卖同僚,她不会多做犹豫,但她无法做出损害国家利益的行径。 巴蓝斯用餐时,真夜回信了。内容是感谢她提供情报。这对巴蓝斯来说没有意义,但她不在意。因为刚才那封邮件的目的,是用来表示自己有对盟友尽到道义的表面工夫。 巴蓝斯在最后再度确认各队长的行程,然后前往浴室。 ◇◇◇ 真夜收到巴蓝斯这封信的时间,是日本时间一月二十八日星期一的上午八点。 「叶山先生,昆仑方院的余党似乎想在日本发动恐怖攻击喔。」 「这还真是件大事呢。」 叶山回应得很流利。他当然知道真夜在昆仑方院所受到的折磨。照理说在考量到真夜的心情后,会无法立刻回应也是理所当然。即使真夜语气毫无愤怒或憎恨也一样。 「大事?对方可是失去归宿的野狗喔。」 但是并非完全没有情感。真夜的语气蕴含侮蔑。 「夫人,既然昆仑方院有余党,就代表对方逃离了前任与前前任当家大人的追杀。」 叶山告诫真夜过于自满。 「不晓得对方拥有哪种特异能力。属下认为最好不要大意。」 「我知道。」 真夜嘴里这么说,同时以嘴唇刻出冷笑。 「不过,用小型飞弹做得了什么?日本不是战乱地带喔。带著这么显眼的东西走在街上,不就等于是请警察逮捕自己吗?」 「实际上在横滨事变时,事前埋伏的游击兵就使用了可携式飞弹。」 「那是因为有伪装舰的后援吧?」 真夜反射性地反驳,然后立刻改口。 「……不,确实无法保证可以完全防止恐怖攻击。」 「就算是魔法师,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被飞弹命中也会致命。何况如果目的是恐怖攻击,就不一定会直接使用小型飞弹,也可能只拆下弹头,当成炸弹使用。在连续战争当时,世界各地就看得到这种自爆攻击。」 叶山举出数个实际案例,使真夜也无法否认需要处理这个问题。 「我知道了。就派人寻找别名纪德?黑顾的顾杰下落吧。不过师族会议将近,我想没办法派太多人。」 下个月──二〇九七年二月的上旬,要举行师族会议。尤其这次预定要在第二天进行每四年举行一次的十师族甄选会议。 那是决定接下来四年十师族的会议。拥有获选为十师族资格的二十八家,在这个时期会进行最后冲刺,希望在甄选会议取得优势。由于是二十八家互选,所以没有大规模的选举活动,不过相互恶斗或关说的行径相当泛滥。 四叶家也无法无视于十师族的特权。现在是活用过去四年……不对,是活用以往所有协商材料,投入大量人力的状态。 「这件事要找其他家吗?」 叶山询问是否要向其他十师族或师补十八家求助,真夜在稍微思索之后摇了摇头。 「我不希望他们追究情报来源。我想想……请放出消息说:有恐怖分子从国外入侵,要对魔法师不利。这么一来,会出动的就会出动吧。可以在中午之前著手进行吗?」 「是,夫人。两小时后就能开始。」 叶山行礼致意,表示自己准备进行搜索与情报操作。 ◇◇◇ 日本时间一月二十八日上午九点,载著顾杰的货船进入了横须贺港。 顾杰在登陆之后立刻集合必要的人员。话是这么说,但他早在入港前就安排妥当。即使失去无头龙这颗棋子,顾杰在幕后操控无头龙的时代,也累积了不少黑暗社会的知识。只要不在乎品质,要召集人马并非难事。再怎么丰饶的社会,也会有无法谋生的人。 顾杰在登陆 前就确定了目标。师族会议的举办场所是机密,只有相关人士知道。不过只要使用至高王座就能轻易查出。 超级骇客工具──至高王座。顾杰不喜欢随便帮事物冠上「超级」两个字,不过这个工具真的只能以「超级」来形容。 至高王座的情报收集能力,真的是遍及全世界。顾杰也知道该系统无法连结离线情报,但是在现代,从未上传到网路的有用情报几乎是零。此外,即使是再怎么复杂的编码,至高王座也都能解读。连原理上不可能解读的量子编码通讯,至高王座都能颠覆「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地侧录复原金钥」这个大前提而破解。 究竟是谁创造了这个系统?是谁基于什么目的,将这个系统的终端装置送过来?顾杰刚开始也有所提防。他曾搜寻没什么益处的资料,试著揭发这个系统潜藏的恶意。 结果顾杰轻易地得知了其副作用。 使用至高王座调查的履历会被记录在系统,其他管制员也看得见。 只不过,无从得知是谁调查的。只知道「什么资料被查过」。 顾杰感到扫兴。他从一开始就预料到系统提供者可能会知道他调查过什么。至高王座的管制员共七人,而且身分不得而知,但顾杰(自认)不是天真到会全盘相信这种事的人。送终端机给他的系统管理者,应该知道谁以哪个终端机连线。如果明知这一点也依然使用,那么会被其他管制员看见搜寻履历,也称不上有实质的损害。 顾杰不再犹豫使用至高王座。 他当然有随时提防系统可能说谎,不只得到任何情报都会从其他管道求证,也有很多情报因为无法证实而没有使用。即使如此,至高王座依然是方便有用的工具。 顾杰这次担心的问题,是他调查了十师族聚集在哪间饭店之后,可能会有人从搜寻履历预测师族会议将会遇袭。顾杰没有低估十师族的实力。如果至高王座的管制员之中有十师族的相关人士,或是和十师族利害关系一致的人,对方就可能在会场设下陷阱严阵以待。当然,他有一如往常地细心注意搜寻关键字的设定,以避免发生那样的状况。但即使至今的行动都以成功收场,也无法保证这次也能顺利。 顾杰将这一点也考量在内,于是凑到了即使遭遇埋伏也能达成目的的人数。 顾杰的目的不是暗杀十师族当家。他的计画是在「社会层面上」埋葬十师族,埋葬消灭昆仑方院的四叶家。 顾杰目送「傀儡们」接连搭货车前往箱根时,一股涌上心头的邪恶喜悦令他发笑。至于傀儡的材料,则是他在横须贺召集的贫穷善良市民们。 ◇◇◇ 莉娜虽然对训练突然中止感到困惑,依然遵照命令前往基地司令室。 同行的是stars第一队队长班哲明?卡诺普斯。是莉娜最依赖的stars第二把交椅。 「班,你觉得究竟会是什么事?」 莉娜以透露不安的语调询问,卡诺普斯朝她摇了摇头。 「老实说,我猜不到。不过最近没弄坏东西,我想应该不会是被司令官阁下骂。」 训练时经常弄坏物品。可能是装备、驾驶工具或训练设备,弄坏的东西五花八门。既然是进行战斗训练,这就某种程度来说也是在所难免,但是stars(尤其是队长级)的状况已经超越了「在所难免」的范畴,因此莉娜经常听基地司令发牢骚或挖苦。 「说……说得也是。」 卡诺普斯会心一笑地看著轻声为自己打气的莉娜。卡诺普斯有个只比莉娜小两岁的女儿,因此面对莉娜都会不禁觉得自己像是她的监护人。 反观莉娜则是不知道部下以这种温暖的目光看她,只是握紧拳头用力点头,为自己加油──这个稚嫩的举动更加助长了卡诺普斯把她当成女儿看待的心态,但莉娜本人完全没察觉。 勉强成功将不安心情塞进心底的莉娜,以符合军人形象的坚毅(自认)表情,敲了敲司令室的门。门锁随著一道「进来」的声音解开。莉娜自己开门,并在看到室内的意外人物后不禁惊叫出声。 「巴蓝斯上校阁下?」 在司令官室的是坐在办公桌后方的基地司令,以及坐在桌旁椅子上的巴蓝斯。 「少校,你还在做什么?进来吧。」 同样是上校的基地司令渥卡以不耐烦的语气下令,莉娜便连忙走到桌前。 卡诺普斯以从容态度跟在莉娜身后。 「希利邬斯少校、卡诺普斯少校,放轻松点吧。」 渥卡朝著在桌前敬礼的两人这么说。 「是!」 莉娜与卡诺普斯同时做出「稍息」的姿势。 「巴蓝斯上校有话对你们说。」 渥卡说完站了起来。 「那么,巴蓝斯上校……」 巴蓝斯也接在渥卡后面起身。 「渥卡司令,借用一下您的办公室。」 渥卡与巴蓝斯同时敬礼,接著渥卡就离开了司令官室。 巴蓝斯以遥控器锁上房门,接著才总算面向莉娜。 「希利邬斯少校,我想你看到我在这里就已经察觉了,我是为昨天的事情过来的。」 「是。」 如同巴蓝斯所说,莉娜隐约察觉了巴蓝斯是来回答她昨天的请求。 「很抱歉,我没办法实现少校的要求。」 而且,答案正如莉娜的预料。 「少校是stars总队长,也是战略级魔法师,不能随便让你出国。」 莉娜已经听腻这个理由,却无法由衷认同。去年被派遣到日本时,即使看结果是她适任,但是莉娜只觉得当初的任务完全是找错对象,随便选人。 考量到这一点,己军出状况导致友好国暴露在恐怖攻击威胁的现在,最适合由stars负责处理。至少莉娜是这么认为的。而且既然幕后黑手很可能是魔法师,就更不用说了。 「──这是表面的说法。」 不过,莉娜怀抱的不满被下一句话转移了焦点。 「高层怀疑少校对日本抱持过度的同理心,也猜测少校可能想逃亡到日本。」 「请等一下!下官是对祖国宣誓效忠的!」 「我知道。」 莉娜不禁反驳,巴蓝斯也以安抚语气与表情同意她的说法。 「我不质疑少校的忠诚心。但少校有日本血统,又是年仅十七岁的少女,有人会只因为这样就质疑你的忠诚心。」 莉娜心有不甘。由于她的外表几乎完全是盎格鲁萨克逊人,从未遭受过人种歧视的偏见。不过那其实只是没有当面歧视她,还是有人会背地里抱持这种偏见。想到这里,莉娜就差点气得脑袋充血。 「这真的只能以愚蠢来形容。不过正因为如此,我们不应该让这种愚蠢的家伙有机可乘。少校,贵官是我国的王牌。」 不过,即使心里满是令她眼前发红的熊熊怒火,莉娜也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不会气到没将长官的话听进去。何况这番话说来有道理,且也是为她自己著想而讲的。 「不能派希利邬斯少校到日本,但是事实上,这件事也不能置之不理。」 巴蓝斯停下来喘口气,加强声音中的力道。 「所以,就派卡诺普斯少校前往日本。希利邬斯少校,这样可以吧?」 「……知道了。下官待命接受其他指示。」 莉娜克制著内心的不满,朝巴蓝斯敬礼。 巴蓝斯说声「很好」,缓缓点头。 「那么,接下来要向卡诺普斯少校说明任务细节。希利邬斯少校,你可以离开了。」 「是。上校阁下,恕下官告 辞。」 莉娜也想直接向卡诺普斯说明,却没自信避免自己想去的念头复燃,因此乖乖离开。 「──我说完了。卡诺普斯少校,有问题吗?」 巴蓝斯向卡诺普斯说明预定作废的飞弹遗失的事件,以及「七贤人」提供给莉娜的情报,然后如此询问。 「不,上校阁下,没问题。」 日本会发生恐怖攻击的情报来自于真实身分不明,甚至不确定是不是自己人的「七贤人」密告。巴蓝斯这个问题蕴含「只以这种不确定的根据就出任务,是否让你有所不满?」的意思,但卡诺普斯没有提问,也没有表达不满。 「这样啊。那么卡诺普斯少校,我要问贵官一件事。」 「是,请问是什么事?」 巴蓝斯谨慎观察卡诺普斯的表情,却完全看不出慌张。巴蓝斯对此不是感到推测落空,而是感到放心,并且慎重询问: 「卡诺普斯少校……不,这时候容我刻意叫你班哲明?洛兹少校。」 巴蓝斯这个问题还没说完,卡诺普斯的眉头就微微一颤。 「少校和总统次席辅佐官凯因?洛兹先生有血缘关系吧?」 「是。下官认为上校阁下应该知道了,次席辅佐官阁下和家父是堂兄弟,而两人的母亲是从表姊妹。」 换句话说,洛兹家是近亲结婚。不过在上流阶级中,这种程度的血缘关系并不稀奇。 「其实『七贤人』提供的情报,不只是我刚才说的那些。我很希望这是假的……」 巴蓝斯面露踌躇,卡诺普斯的表情微微改变。 变为隐约透露出「该不会……」的表情。 「关于这次预定作废的兵器外流到国外,以及恐怖分子出国的事情,洛兹次席辅佐官似乎给了点方便。」 「……意思是次席辅佐官阁下被恐怖分子收买了吗?」 卡诺普斯问完,巴蓝斯就以沉郁表情摇头。 「是这样的话,反倒还算轻松呢。」 「您担心有更严重的事情?」 巴蓝斯难以启齿地蹙著眉头开口。 「次席辅佐官很可能不是被收买,而是他自己以及和他交情好的议会大老,试图利用纪德?黑顾。」 卡诺普斯展露惊讶,相对的,巴蓝斯则提出一个乍听和事件没有直接关系的问题。 「少校,贵官对人类主义者有什么看法?」 一般人认为这是基督教衍生型(异端)的宗教运动,主张「人类应该只以人类获准使用的力量生活」,标榜反魔法主义。或是以此为表面藉口的魔法师排斥运动。 不过,卡诺普斯的回答更简洁。 「是集体歇斯底里症。不过下官认为,必须多加注意某些想要利用他们的势力。」 「你身为魔法师,没感觉到威胁吗?」 「要是他们行为继续偏激下去,下官认为就必须采取一些应对措施了。因为我们魔法师也没道义乖乖背黑锅。」 「……看来贵官的想法挺激进的呢。」 「上校阁下,您误会了。下官只是认为市民不行使自卫权会不利于社会。被自称受害者的人们诽谤中伤,可能导致人种歧视横行以及国家分裂,这种风险绝对不能小觑。」 「我明白贵官的政治理念了。这当前不成问题。」 巴蓝斯表示不过问,表情却显露厌恶。 「虽然过程不同,但洛兹次席辅佐官似乎也和贵官得出了相同结论。要是继续放任人类主义者,恐怕会对国家造成严重的损害。」 巴蓝斯观察卡诺普斯的神情,但卡诺普斯面不改色到厚脸皮的程度。 「不过,这里是自由的国度,必须尽量保证言论自由。再怎么师出有名,也必须避免进行言论管制。至少政治家是这么认为的。」 「上校阁下,下官有同感。」 「……而次席辅佐官所属的集团,正企图让人类主义者的矛头转向国外。」 「让他们在日本对魔法师进行恐怖攻击,以满足内心的施暴冲动?」 「少校,别这么挖苦人。这不是我的想法。」 巴蓝斯以不悦表情反驳露出冷笑的卡诺普斯。 「上校阁下,下官失礼了。」 卡诺普斯率直地道歉,大概是认为这次是自己态度不佳吧。 巴蓝斯或许也觉得自己过于神经质,没有提及卡诺普斯的道歉就继续说下去。 「而且,如果『七贤人』提供的情报属实,洛兹次席辅佐官集团的目的,就不是单纯在日本引发恐怖攻击。」 「您的意思是?」 「炸弹恐怖攻击要只锁定杀伤目标,事实上是不可能的事,肯定会殃及市民。」 「难道……」 卡诺普斯至此首度变了脸色。 「只靠步兵用飞弹的火药威力,除非能巧妙地出其不意,否则无法杀伤高阶魔法师。但如果准备数十个改造成炸弹的弹头,即使是日本的十师族,应该也很难完全阻止爆炸。高阶魔法师能以反物质耐热护壁免于被炸伤,不过凑巧位于当场的普通市民就无法幸免于难。遭受来自多个方向的攻击时,不可能完全保护无辜的市民,最后,魔法师以外的市民就会出现伤亡。这是『七贤人』提供的剧本。」 「然后让人类主义者注意对市民见死不救的日本魔法师,让他们的能量朝向日本宣泄,削弱我国排斥魔法师运动的势力,也能降低人类主义者过于激进而导致社会不安的风险,是吗?」 「一点都没错。」 卡诺普斯眼中亮起犀利光芒。 「那么,下官的任务是在事发之前逮捕纪德?黑顾,以防止恐怖攻击吗?」 「我是很希望能这样做。」 巴蓝斯厌恶地扔下这句话。 「经过去年的寄生物事件,日本当局也对我们的行动很敏感吧。得认定我们不可能瞒著日方在日本国内逮捕黑顾。这么一来,日方将会追究我们缉捕黑顾的原因,我军兵器落入恐怖分子手中的事件也肯定会曝光。」 「可是,如果真的发动恐怖攻击,日方也会发现恐怖分子使用我军的兵器吧?下官认为比起事先阻止,这种结果更加不利。」 「遗失的兵器透过掮客落入恐怖分子手中,以及我军兵器直接被恐怖分子偷走──两者的意义大不相同。」 「……意思是要对日本人见死不救?」 「纪德?黑顾主导的恐怖组织想躲到日本这部分,我已经透过私人管道警告了。」 卡诺普斯并没有完全认同巴蓝斯这番话。不过卡诺普斯不得不接受巴蓝斯表示一定要坚守usna立场的主张。卡诺普斯不只是魔法师,更是军人。身为军人更是魔法师以及善良少女的莉娜,和卡诺普斯的最大差异就在这里。 「少校,你的任务是无论恐怖攻击是否发动,都要暗杀纪德?黑顾。即使纪德?黑顾遇害,恐怖攻击应该也不会中止,但你无须担心这件事。依照『七贤人』提供的情报,黑顾似乎不走空路。如果是在公海,稍微放手去做也无妨。不能让日本人逮捕黑顾。」 「知道了。」 卡诺普斯敬礼接受任务,巴蓝斯则面露罪恶感地看向他。 「少校,对不起。我知道贵官的任务不是这种骯脏的工作,但对方很可能是特殊的魔法师,所以我们这边也得派高阶魔法师对付。」 卡诺普斯结束敬礼,露出不是在逞强的笑容摇了摇头。 「上校阁下,请不用为下官操心。下官反而感谢上校阁下挑选下官。因为下官希望尽量避免总队长……避免莉娜负责暗杀之类的血腥工作。」 卡诺普斯 再度敬礼,然后离开司令官室。 ◇◇◇ 日本时间一月二十九日晚间六点,卡诺普斯抵达横须贺日美共同基地。 自从二十年世界连续战争时将所有部队召回本国,就没有美军驻日基地了。不过usa成为usna之后,日美同盟依然以其他形式延续下去。同盟国会相互设定基地当成自己国家的基地使用。横须贺基地也是其中之一(虽然这么说,但日本国防军几乎没有使用过usna国内的共同基地)。 stars第一队队长卡诺普斯来到日本当然是机密事项。他没离开基地,而是转搭即将出港的usna海军驱逐舰,直接前往外海。 载著卡诺普斯的舰船沿著相模滩往南,在房总半岛与大岛中间海域和全长二十公尺的小型游艇交会。卡诺普斯在两艘船距离最近的瞬间,披上了能使包含红外线在内的光线散射的光学迷彩魔法,从驱逐舰跳到游艇上。平流层监视器大概会拍到模糊的影子,但应该看不出真实身分。卡诺普斯就这样顺利偷渡进入日本。 这艘游艇是usna大使馆提供给干部休闲用的,但也有强化动力与船身外壳,作为谍报用途。侦测器之类的装置当然是最先进机种。虽然没武器,不过只要卡诺普斯在船上,这一点就完全不成问题。 卡诺普斯指示这艘游艇开往相模滩。沿著伊豆半岛南下,并在石廊崎外海取头北上到骏河湾。由于航行速度缓慢,他将近半夜才发现要找的船。 那是艘用太阳能电池船顶完全包覆甲板的小型货船。安装在船身两侧的悬臂在航行时往左右开启,张开如同飞鱼胸鳍的薄膜太阳电池,增加发电量。此外还内建并设光触媒氢气装置型燃料电池作为辅助动力源,全船动力几乎以太阳能供给,是在二十一世纪后半跃升为海上运输新主力的低成本货船。 纪德?黑顾据报离开usna的那一天起,这艘货船就被锁定了。不过该船原本预定在昨天抵达日本,因此卡诺普斯放弃在公海上临检,而是寻找该船停靠的港口。 「少校阁下,是那艘船吗?」 担任船长的usna海军军官,以敬佩与畏惧交杂的语气询问卡诺普斯。他是本次任务的临时部下,知道卡诺普斯的真实身分。stars是现存部队,却已经成为传说级的存在,而卡诺普斯又是获颁一等星代号的校官。这名军官不知道「老人星」是仅次于「天狼星」的第二代号,却依然如此紧张。要是得知卡诺普斯的顺位,或许会好一段时间都无法正常工作。 卡诺普斯对船长的询问露出苦笑。毫无压迫感的潇洒笑容,使得船长感觉放松了些。 「很遗憾,船舶不是我擅长的领域。若要识别船只,你们应该比我更熟练吧?」 卡诺普斯暗示「这应该由你的部下断定」,使得被反问的船长挺直了背脊。 「长官,恕属下冒犯了。确定是那艘船无误。」 「我当然相信你。」 卡诺普斯一脸正经地点头回应,船长也松了口气。 「船长。」 「是,少校阁下。」 收起笑容的卡诺普斯,以符合表情的语气吩咐船长。 「监视那艘船。既然刻意从横须贺回航到沼津,或许是打算逃走时也搭那艘船。」 「知道了。属下立刻通知现场干员。」 「今晚就这样在这里监视它。」 「少校阁下,您不登陆吗?」 「已经过了可以登陆的规定时间。执行这项任务时,绝不可无谓地引人注目。」 「是,长官!」 卡诺普斯默默点头,看向货船。 ◇◇◇ 经过巴蓝斯的说服,莉娜断然放弃前往日本。她认为交给卡诺普斯就不会出差错。卡诺普斯是资深的战斗魔法师,如果排除重金属爆散,或许比身为天狼星的她还强。卡诺普斯出任务绝对不可能失手。莉娜如此说服自己。 即使如此,莉娜却再也无法忍受自己什么都不做。 「……对,我不出手,会乖乖待在这里。相对的……如果只是警告朋……认识的人,那应该就没问题了!」 即使是没人听到的自言自语,莉娜依然在「朋友」两个字讲到一半时连忙改口。她会红著脸环视周围,怎么想都是她自己想太多了。 大概是自己也觉得有点幼稚,莉娜先是轻咳一声清了清喉咙(这行为也相当可爱),才面向视讯电话的面板。 现在时间是深夜两点。换句话说,她就是持续闷闷不乐到这个时间,不过现在日本时间是晚上六点。虽然不是莉娜刻意计画,但现在正是时候。 莉娜早就决定打电话,却在要实际行动时再度开始犹豫。她在面板前面重新振作,拨打深雪的号码。 铃响五声之后,画面亮了起来。萤幕中映出一年不见的劲敌的脸庞,而那原本就令人愕然的美貌,现今又更显光彩。 『哇!莉娜,好久不见!』 这双眼神中没有嫉妒、畏惧、谄媚或仰慕,就只是单纯看著安洁莉娜。莉娜误以为覆盖在内心表面的寒冰融化了。 「嗨,深雪,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 『嗯,托你的福。莉娜是不是有点瘦了?还好吗?工作不是很忙吗?』 深雪毫不刻意地以「工作」形容stars总队长天狼星的任务。这种自然的大胆表现令莉娜觉得舒服。 「我有变重耶,大概是长肌肉了吧。」 『是喔……原来是身材雕塑得越来越紧实了。真羡慕你。』 「深雪……就说了,你讲这种话听起来只像是挖苦。再说你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变得更迷人了?你要变得多么漂亮才肯罢休啊?」 『莉娜讲这种话,听起来才像在挖苦就是了……如果我看起来真的变漂亮了,肯定是托哥哥的福。』 莉娜感到扫兴。真是的,只要除去这一点就完美了……她对此深感可惜。 「……这么说来,深雪,你和达也订婚了吧?恭喜。」 『莉娜,谢谢你。不过你的消息还真灵光呢。』 「因为是那个四叶的『公主』订婚啊,我怎么可能不关心呢。」 『是吗?那么,难道莉娜是特地打电话恭喜我?』 深雪露出开心幸福的笑容,使得莉娜讶异得愣住了,也因而想起原本的目的。 「嗯,不,抱歉,不是这样。」 画面中的深雪听到莉娜的道歉,并没有变得不高兴,而是疑惑地问: 『哎呀,不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对我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做什么?莉娜在内心如此吐槽,同时集中精神。 「嗯。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请哥哥过来比较好吗?』 莉娜思考不到一秒钟,就同意了深雪的提议。 「也对,最好也让达也知道。」 『等我一下。』 画面进入待命模式。 大约三十秒后,萤幕再度映出深雪美丽的容貌。 『莉娜,好久不见。』 「嗨,达也,好久不见。」 达也坐在深雪身旁。一反莉娜的预料,达也与深雪的距离不是零。 『虽然想慢慢交流近况,不过你好像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我们以后再找机会叙旧,先讲重要情报给我听吧。』 「达也,你还是老样子呢。我欣赏你这直肠子的一面。」 莉娜讲完就心想「糟了」。当面对达也说「欣赏」等于是帮深雪的嫉妒点火,而且还又注入航空燃油。 不过这次也一反莉娜的预料,深雪面不改色。 这令莉娜感到毛毛的。 「那个……深雪,你不生气?」 『咦,生什么气?』 深雪一脸真的想不透的表情,简短反问。 对深雪来说,女性欣赏达也是理所当然,没必要生气。但是莉娜不知道这一点。 「不,没事。」 没惹火深雪是再好不过。莉娜决定趁机进入正题。 「达也、深雪,你们记得『七贤人』吗?」 达也与深雪转头相视。 『记得。』 回答的是达也。 『你从七贤人那里取得什么情报了吗?』 达也脑中浮现雷蒙德?克拉克的脸,同时询问莉娜。她应该不知道「七贤人」的真实身分,也不知道雷蒙德是七贤人之一。 「嗯,没错。」 莉娜没有心电感应之类的特异能力,看不到达也脑海里的影像,也没有足够眼力看穿达也的扑克脸。 「七贤人有提供情报,说大汉的余党计画在日本发动恐怖攻击。」 莉娜把达也的回应当成单纯的询问来回答这个问题。 「主谋叫作纪德?黑顾,中国姓名是顾杰。他是昆仑方院的余党,推测是魔法师……深雪,怎么了?」 深雪听到顾杰这个名字差点忍不住叫出声,连忙摀住嘴。莉娜察觉异样之后,便疑惑地询问理由。 『因为对「我们」来说,昆仑方院这个名字具备特别的意义……抱歉打断你说话。』 其实深雪是因为去年听雷蒙德说的另一个「七贤人」的名字突然出现而吓了一跳,不过达也却没有任何反应,深雪才连忙如此说谎。 「啊,原来如此……」 莉娜知道四叶家和昆仑方院的恩怨,所以认为四叶的继承人深雪听到「昆仑方院的余党」难免乱了分寸,没有继续怀疑。 「你们或许已经察觉了,我认为黑顾的目标很可能是四叶。」 『原来如此。我也认为这个推测很妥当。所以你才联络深雪吗?』 「啊,嗯,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听到达也说「我也这么认为」,莉娜莫名觉得害臊。 『深雪与我确实都不能置身事外吧。因为深雪也可能被直接锁定……』 「达也……别讲得好像事不关己。你也可能成为黑顾的目标喔。」 莉娜傻眼地这么说。 『冲著我来的话,正合我意。』 达也以无惧一切的表情回答。 「……喔,也对。这么一来或许可以比较快解决。」 莉娜听完不禁认同达也的说法。 莉娜仍然不晓得达也真正的能力。她曾经怀疑达也是擅长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幻术师,不过在和寄生物的最终决战与达也并肩作战之后,她开始觉得不是这样了。 总归来说,达也在莉娜眼中是真相不明的神秘魔法师,但只有他的实力连莉娜也无从质疑。敌人是只能依赖旧型可携式飞弹这种东西的魔法师,莉娜无法想像达也会输给这种人。 『莉娜,怎么了?看你突然一脸不再担心的样子……』 深雪不经意地指摘,使得莉娜心脏剧烈一跳。 自己为什么得在确定达也不会输之后感到放心? 「没有啦,那个,你们想想……」 心跳声很吵,让莉娜无法好好说话。 『就算你要我们想想……』 莉娜对达也的苦笑感到焦躁。 「啊~真是的!你们想想,换言之,总归来说,我想把黑顾的事……」 莉娜在即将讲到「告诉你」的时候察觉不对,连忙闭口。 『我懂了……也就是说,因为你急著想尽快把黑顾的事告诉我们,所以就在说完之后松了口气,是吗?』 「对,就是这样!」 慌张的莉娜对达也伸出的援手做出夸张反应。 「啊……」 莉娜的脸越来越红。 『这样啊。莉娜,谢谢你。』 达也没提及莉娜脸红一事,直接向她道谢。 「用……用不著道谢啦!我只是觉得如果假装不知道,晚上肯定会睡不好!那我挂电话了,达也、深雪,晚安!」 完全忘记时差的莉娜在迅速说完之后结束通话。 她粗鲁地脱下身上的衣物乱丢,没穿上睡衣就直接钻进被窝。 第五章 自达也与深雪接到莉娜的电话至今,约过了一周。 莉娜是在上周二打电话,今天是周一,所以正确来说是六天。目前恐怖分子没袭击,也完全没有黑顾的线索。不只是达也他们,真夜的人马以及卡诺普斯搜索黑顾至今,也是没有进展。 而今天是二月四日。今天起的两天,预定要举办师族会议。 师族会议是日本魔法界的高峰会。即使是没将十师族尊为魔法师领袖的古式魔法师,也无法否定师族会议的影响力。尤其今年的第二天预定举办十师族甄选会议,以决定接下来四年的十师族,使得魔法师们更加关注这场盛会。 第一高中的学生们今天也是从早上到校就开始心神不宁。他们还是高中生,但迟早会冠上魔法师的头衔,所以无法对此漠不关心。尤其是十师族与师补十八家,以及可能在接下来的十师族获选或落选的家系关系人,肯定会因为在意会议的结果,弄得做任何事都无法专心。 这是第一高中学生共同的认知,所以深雪一如往常地出现在二年a班的教室时,学生们都因为感到意外而僵住,使教室寂静无声。 「雫、穗香,早安。」 深雪一如往常地和坐在前面的雫及站在雫旁边的穗香打招呼。加诸在同学们身上的无形束缚因而解除。 「深雪?你为什么来学校?」 穗香发出近似哀号的声音。紧接著,喧嚷声便笼罩了二年a班的教室。 「哪有为什么……今天不是平日吗?高中生来上学是理所当然的啊。还是说我在不知不觉中被排挤了?我遭到霸凌了吗?」 深雪单手按著脸颊问道,一副在说「真伤脑筋」的样子。 穗香被预料之外的反击弄得目瞪口呆。雫也露出在思索不知道该如何支援的表情。 不过,两人的困惑没有持续太久。 「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因为深雪立刻轻声一笑。 「你们以为我会缺席对吧?因为今天起是师族会议。」 「对……对啊!」 意识重开机的穗香猛然逼近深雪。 「深雪,你不用去会议场吗?这次是甄选会议不是吗?既然你是下任当家,啊……」 穗香以一副「糟糕,说错话了」的表情按住嘴。 偷听的同学们也全体一同移开目光。 「你们明明不用这么顾虑我啊……」 深雪露出为难的笑容。不过,一直到不久之前都还对她敬而远之的班上同学,实在无法不在意这一点。 「所以深雪,你不去没关系吗?」 表情乍看就像深雪说的那样没有无谓顾虑的发问者,是擅长破坏尴尬气氛的雫。 「因为没人叫我去嘛。」 深雪笑著如此回答,使得表示「咦?」的视线集中过来。 「雫与穗香都不知道吗?师族会议的举办地点不会告诉出席者以外的人喔。出席第二天甄选会议的师补十八家众人,应该一直到今天也只被告知大致的地点,不知道具体来说是使用哪里的会议室。」 「可是深雪是……」 深雪朝显露心中意外的穗香嫣然一笑。 穗香的舌头与喉咙麻痹了。 「没人叫我去,所以我甚至不知道会议在哪里举行。我并不是不在意会议讨论的议题,不过我连大致的区域都不知道,所以想去也去不了吧?」 「说得也是。」 雫代替红著脸说不出话的穗香赞成深雪的说法。 同一时间,二年e班的教室也发生了类似的骚动。 「咦?达也同学,你怎么来上学了?」 「美月早。居然问我为什么,这样打招呼真夸张啊。」 「咦,那个,这……不好意思。」 达也并未特别感到不悦,但他会这么说也是当然的。达也同样是高中生,而且又没有长期请病假,所以在周一询问「怎么来上学了」的人比较不合常理。 不过这一天,将常理遗忘在某处的不只美月一人。 「达也同学,你跑来学校没问题吗?」 教室响起窗户被拉开的声音后,就听到艾莉卡劈头这样大喊。 「艾莉卡……你们为什么都希望我缺席?」 艾莉卡看见达也不高兴地蹙著眉,也看见旁边的美月难为情地低著头。 「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艾莉卡察觉自己的态度或许有点不合常理,便发出完全是想打马虎眼的假笑。她自己都觉得不可能敷衍过去。 「可是,达也,今天起是师族会议吧?你不去没关系吗?」 但是对于艾莉卡来说,幸好刻意踏进地雷阵的不只她一人。 「你们为什么会想问这种问题?」 达也不是装傻,而是真的觉得很疑惑地反问雷欧。 「我认为不在意才奇怪喔。」 艾莉卡这么回答达也,雷欧也频频点头。 这两人交情也变得很好了……如此心想的达也再度反问。 「所以为什么?总之,在意的家伙确实很多的样子……」 达也说著转身一看,班上同学就连忙移开目光。 「如果原因在于我是四叶家的人,那你们就误会了。就算是十师族的血亲,也不一定能参加师族会议。比方说,十文字家的代理当家十文字学长当然也会参加师族会议,不过七草学姊应该就不曾一起参加师族会议。」 「……是这样吗?」 雷欧一脸扫兴的样子,艾莉卡则反而露出隐约可以认同的表情。 「所以,就算我知道会议举办的地点,我也没兴致去。如果在开会时只能双手空空地枯等,在学校上课还比较有益。」 「可是,你不在意师族会议讨论了什么吗?」 「会议不准旁听,所以就算去现场也没用。而且会议结果也不是全部公开,无从知道议论的过程。」 「唉……结果我们还是只能听命行事吗?」 「就是这么回事。」 如果聊到这里就结束,应该就只算是单纯的闲聊了。 「到头来,没实力的杂碎魔法师,还是必须乖乖遵照十师族的决议?真像十师族大人会说的话呢。」 不过在众人聆听达也说明的宁静教室中,响起了音量有点大的这番自言自语。 声音来自达也斜后方。正确来说是美月的斜后方。 「怎样?有意见吗?」 艾莉卡以犀利目光瞪向说出这番话的学生──平河千秋。 千秋没回答艾莉卡的质询。若光是这样倒还好,但她还故意转到反方向。 明显的挑衅使得艾莉卡吊起眼角。艾莉卡离开窗边由从门口入内,走向千秋。 「等一下!千叶同学,你冷静一点!」 一名男学生连忙挡在艾莉卡面前。 没屈服于艾莉卡的魄力,为了和平(?)挺身而出的人不是班长,是不知不觉处于这种立场的十三束。「劳碌命」这个词很适合他。 「十三束同学,可以让路吗?我『有话』要对那个女的说。」 「不,这样不好啦!」 十三束正确理解到艾莉卡「有话要说」的意思,拚命说服她。 不过十三束背后的千秋却站起身,白费了他的努力。 「怎样啦,这不是真的吗?」 「你说什么是真的?」 两名女学生隔著十三束的肩头互瞪。 「千叶同学,那个,差不多要上课了……」 成为千秋挡箭牌的十三束依然试著调解纷争。 「还有五分钟。」 可惜被轻易地驳回了。 「所以平河同学,你说什么是真的?」 艾莉卡视线蕴含的魄力,是连一个大男人都会发抖的等级。 实际上,千秋的膝盖也在发抖。但千秋倔强地回嘴。 「那个家伙真的是十师族的关系人啊!我说的一点也没错吧!」 「啊?达也同学确实是十师族的关系人,不过这又怎样?就算家长是十师族,孩子也不一定是十师族啊。」 「这是狡辩,是歪理。实际上,那个家伙不就是四叶家的人,而且还隐瞒身分欺骗了我们不是吗!」 「在平凡家庭成长的『幸福』小妹妹或许不知道,在魔法师的世界里,不能冠上父母姓氏的孩子并不稀奇喔。」 千秋一时之间无法反驳。因为艾莉卡所说的是事实,而千秋也了解,这件事在她心中只是个知识。 「为……为什么……」 「嗯?有话想讲,就讲清楚怎么样?」 艾莉卡瞧不起人的语气激怒了千秋。愤怒破坏了良知的煞车。 「为什么千叶同学要为那个家伙生气啊!难道你喜欢那个家伙是吗!」 旁观两人口角的同学们大多蹙起了眉头。以这个时代的高中生来说,千秋的论点缺乏格调。讲得难听一点就是「这跟谁喜欢谁无关吧?你是笨蛋吗?」的感觉。 「你是笨蛋吗?」 而艾莉卡也真的说出这句话。 「我喜欢达也同学?我可没那么不知死活。」 不过,听到艾莉卡这番反驳的二年e班学生们也全体一同感到疑惑。 「要我自愿去当深雪的情敌?我可没有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呀。真的得赌命的恋爱,我可承担不起。」 这番话光是被深雪听到,大概就会吃不完兜著走了。即使只是附和也很危险。不过,达也、千秋与十三束以外的(也就是看热闹的)二年e班众人,都非常赞同艾莉卡的说法。 「唉~居然认真跟这种笨蛋吵架,真是蠢毙了。」 艾莉卡说完便快步走向门口。 「达也同学,我回去了。晚点见。」 「嗯,晚点见。」 艾莉卡朝著挥手的达也浅浅一笑,离开二年e班教室。 从结果来看,千秋成功击退了艾莉卡。 但是,站在原地的千秋却为受到的耻辱颤抖著。 ◇◇◇ 师族会议对于高中生来说,可以只是这种如同游戏的吵架火种,不过对于在此处与会的大人们来说,是毫不逊色于搏命战斗的严肃战场。 地点是位于箱根一间颇高级的饭店的出租会议室。在会议即将开始时,众人接连坐上圆桌的座位。 在皮肤晒成红铜色的高大身躯上套著宽松毛衣,乍看是大海男儿的男性,是一条家当家一条刚毅。他住在金泽,前几天刚迎接四十二岁生日。表面职业是海洋资源开发公司社长。 挽起头发,身穿高雅和服的成熟女性,是二木家当家二木舞衣。住在芦屋,五十五岁。表面职业是数间化学工业、食品工业公司的大股东。 服装是运动衫加外套的休闲风格,个头小而且身材结实的中年男性,是三家当家三矢元。住在厚木,五十三岁。表面职业(不太确定是否能这么形容)是跨国的小型兵器掮客。 身穿酒红色正式连身裙的美女,是四叶家当家四叶真夜。她怎么看都只有三十岁出头,但实际年龄是四十七岁。 容貌端正却不起眼,有著俗气白领族外型的男性,是五轮家当家五轮勇海。住在宇和岛,四十九岁。表面职业是海运公司的重镇,且是实质上的老板。 一头栗子色直短发,身穿裤装的窈窕女性,是六冢家当家六冢温子。住在仙台,二十九岁。表面职业是地热发电所挖掘公司的实质老板。 令人联想到一九八〇到九〇年代的菁英白领族,有点复古又潇洒的绅士,是七草家当家七草弘一。住在东京,四十八岁。特徵是那副在室内也不取下的浅色墨镜。表面职业是经营创业投资事业。 穿西装不打领带,似乎上过发雕的旁分头男性,是八代家当家八代雷藏。住在福冈,三十一岁。表面职业是大学讲师以及数间通讯公司的大股东。 笔挺穿著国外品牌三件式西装的白发绅士,是九岛家当家九岛真言。住在生驹,六十四岁。表面职业是各种军需产业公司的股东、金主或债权人。 身穿短褂加裤裙的剃发男性,是十文字家当家十文字和树。住在东京,四十四岁。表面职业是做国防军生意的土木建设公司老板。 以上是目前十师族各家的当家。此外,只有十文字和树带著儿子克人与会。 所有当家在圆桌旁就座后,房门关上了。锁门的是其中最年轻的克人。 「十文字阁下,您的状况没问题了吗?」 首先开口的,是最年长的九岛真言。 十师族各家对等,没有阶级关系。饭店准备的圆桌也明显表现了这个理念。 不过,开会时没有议长在某些时候不太方便。因此有由当家之中最年长的人负责主持这种不成文规定。 真言之所以先询问十文字和树的身体状况,是因为他最近一直缺席师族会议,并由长男克人代理职务。其实其他当家已经三年没见到和树了。 「关于这部分,我要向各位报告一件事。」 和树在听到真言这么说后起身了。师族会议基本上都是坐著发言,因此他这个态度会令人觉得他即将公布重要的事。 「虽然很突然,不过我十文字和树要于此时此地,将十文字当家的位子让给儿子克人。想顺便请各位担任见证人。」 有人和旁人相视,有人目不转睛地注视和树,当家们的反应各有不同,而共通点是没人擅自讲话。 「这个要求真唐突啊。」 真言代表场中气氛发言。 「我以前就这么想了。我原本打算等克人成年,但我这个已经无法派上用场的魔法师一直占据当家宝座,不只是对于十文字家,对于十师族来说也不是好事,所以才做出这个决定。」 「您说『无法使用魔法』的意思是?」 一条刚毅如此询问。他经常负责为在师族会议中难以启齿的话题开头。 「我三年前罹患了魔法力衰退的病,两年前便已经无法负荷实战,所以当家的工作实际上都改由克人处理。而我终于在三个月前失去魔法技能了。」 和树的惊爆发言使众人哗然。 「魔法力衰退的病?我第一次听到这种疾病。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不过这对于魔法师来说是很严重的问题。请问已经知道这种病的详情了吗?没有治疗方法吗?」 七草弘一如此询问。他在师族会议的发言次数是数一数二的多。 「七草阁下,您无须担这个心。因为这是我十文字家专有的疾病。」 「贵府专有的疾病?这是千真万确的吗?」 「七草阁下。」 弘一想继续询问,但真夜委婉劝诫。 「我觉得最好别再问下去了。」 「说得也是。不深究别家的家务事这个规则不只适用于十师族,也广泛适用于魔法师。如同四叶阁下所说,就到此为止吧?十文字阁下都说别家魔法师不会罹患了,这样就行了吧?」 二木舞衣附和真夜的意见。她的年纪仅次于九岛真言,在师族会议经常负责调停。 「我知道了。十文字阁下,对不起。」 弘一乖乖收回问题。如果只有真夜就算了,他没理由连面对舞衣都要赌气。 「不,我不介意。」 和树如此回应弘一,并以眼神向真夜与舞衣致意。 「所以关于十文字家的继承,各位意下如何?」 和树再度询问。 「我认为用不著我们见证,十文字家的事情由十文字家决定就好……总之我不介意。我很乐意成为克人阁下继承当家的证人。」 「我也不介意,反而感到光荣呢。我乐意成为证人。」 真夜说完,六冢温子也接著这么说。温子仰慕真夜,在议论没达成共识时,经常站在真夜那边。四叶分家之一的新发田家长男──胜成之所以就读仙台的第五高中,也和温子崇拜真夜脱不了关系。 「我也不打算插嘴管别家的当家继承,请容我祝贺克人阁下接任当家。虽恭和树阁下引退一事说来遗憾,但和树阁下至今为魔法界尽心尽力,辛苦您了。」 弘一积极表明支持。大概是因为刚才那件事,让他更觉得必须这样吧。 真夜与弘一一致接受和树的要求,其余当家们也接连祝贺克人及慰劳和树。 「那么克人阁下,请以十文字家新当家的身分就座吧。」 真言在最后如此催促后,十文字家的世代交替便正式受到承认了。 克人送和树离开会议室之后,就坐上了十文字家当家的座位。师族会议至此重新开始。 「那么,一条阁下。」 「北陆、山阴方面没有可疑的动静,也没发现新苏联或大亚联盟企图入侵的徵兆。」 在真言催促之下,刚毅开口说明反政府活动与侵略行为的监视状况。 「六冢阁下。」 「东北方面也没发现异常。」 「二木阁下。」 「阪神方面一如往常。我差不多开始觉得碍眼了,想一鼓作气地肃清。」 「……二木阁下,请自重。五轮阁下。」 「四国方面没有明显的动静。」 「八代阁下。」 「虽然没阪神方面严重,但北九州地区也一如往常。」 「这样啊。请提高警觉。」 这是在回报各家负责区域的动向。在北海道、小笠原方面与冲绳方面,国防军旗下的魔法师具备强烈的地盘意识,连十师族也无法轻易介入,除此之外的区域则由十师族分工负责。北陆、山阴是一条家;东北是六冢家;阪神、中国是二木家;四国是五轮家;不含冲绳的九州是八代家:京都、奈良、滋贺、纪伊方面是九岛家负责。三矢家则是和「三」的其他各家合作,运用至今依然活跃的第三研来提供各方面的知识给国防军魔法师。 七草家与十文字家负责包含伊豆的关东地区,四叶家则是监视无人负责的东海与岐阜、长野地区。 「七草阁下。」 「关东地区的反魔法师活动开始活络起来了。虽然没有激烈到必须介入,但我认为迟早得进行处理。此外,横须贺方面出现了可疑动静,或许有破坏员企图入侵。」 「十文字阁下的想法也一样吗?」 「关于反魔法师活动,我们十文字家的评估和七草阁下相同。关于破坏员,说来遗憾,本家没有掌握情报。」 「嗯。关于所谓的人类主义者,晚点再详细讨论吧。那么,四叶阁下。」 「虽然没关东方面严重,但是在东海方面,人类主义者的渗透程度也更加深了。此外,七草阁下、十文字阁下。」 「四叶阁下,什么事?」 听到真夜搭话的弘一笑著回应。这张笑容隐约掺杂著社交性以外的要素。弘一只有面对真夜时会出现情绪上的动摇。 至于真夜,她则是从未对弘一投过来的视线感兴趣,总是回以无所谓的眼神。 「伊豆方面有可疑的动静。我提议强化监视体系。」 现在也一样。真夜只有冷漠朝弘一一瞥,之后就只带著不知道在看哪里的眼神,以制式化的语气回应。 「知道了。方便告诉我们具体来说是怎样的动静吗?」 克人以沉稳声音发言。在长辈围绕的这个状况下,他完全没有畏缩的样子。 「好的。上周一艘走北美航路抵达横须贺港的小型货船,现在停靠在沼津港。usna大使馆名下的游艇正在观察这艘货船。目前大使馆的游艇消失踪影,但似乎还在监视货船。」 「四叶阁下,知道游艇的下落吗?」 弘一再度询问真夜。 「不知道。大概在公海吧。」 真夜的回应听起来不负责任,但这原本是应该由弘一调查的事件。十文字家的性质倾向于在出事时担纲实战,即使同样监护关东、伊豆地区,调查也是七草家应该负责的领域。 「那么,这部分由本家调查吧。现在处于反魔法师运动活络的情势当中,那艘货船说不定是载运人类主义恐怖分子的船,而usna或许也正在缉捕它。沼津是四叶阁下负责的地区,不过船当初是从横须贺入港,所以这方面也由本家接手吧。」 当然也理解这一点的弘一妥善总结这件事。 「好的,拜托您了。」 真夜点头回应之后,众人便不再讨论黑顾的船与卡诺普斯的游艇。 例行报告到一个段落时,会议室的气氛变了。 「九岛阁下,我想借这个场合讲一件事。」 不知道是否该说「果然」,感觉会掀起波澜的这番发言正是来自弘一。 「七草阁下,请说。」 真言以强忍叹息般的表情,催促他说下去。 「那么,容我使用一些时间。」 弘一讲完开场白,便看向真夜。 六冢温子与八代雷藏身上散发出「又来了?」的气息。弘一(保持绅士态度)杠上真夜的光景,在师族会议堪称司空见惯。 「四叶阁下,恭喜您决定了下任当家。」 「谢谢。」 弘一与真夜脸上都挂著客套的笑容。面带笑容的弘一眼露挑衅目光,真夜则以冰冷的眼神回应。两人不知为何都已经进入备战态势。 「不过,我无法接受下任当家与令郎的婚约。」 「为什么?我认为结婚这种私事不需要得到师族会议的认可,难道不是吗?」 旁人还没插嘴赞同,弘一就反驳真夜。 「如果只是普通的婚姻,我也不会这么说。但如果可能会损失宝贵的魔法师天分,就另当别论了。」 弘一与真夜以外的成员视线投向一条刚毅。 刚毅弯下嘴角,双手抱胸。看他的表情,就觉得似乎听得见「居然在这种地方出招……」的心声。 「近亲结婚会对魔法师资质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是从以前就持续研究,却还没得出结论的主题。某些研究员说无害,也有研究员说反而有益。不过,既然可以预期基因异常造成的风险,那么就应该避免血缘关系太近的婚姻。实际上在含数家系之间,连法律认可的表兄妹婚姻也是倾向于避免。」 九岛真言在桌面上交握双手,闭上双眼。就旁人看来,他就像是在沉思。 「只是倾向,并没有禁止吧?也有实际的例子喔。」 以不耐烦的语调反驳弘一的人,不是真夜。 「是的。就如八代阁下所说,即使只看二十八家,也有表姊弟结为连理的人。不过在那个例子中,双方的父亲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次四叶阁下的例子不能相提并论。」 「只是并非表兄妹,从表兄妹结婚或是女性嫁给亲叔伯的例子比较常见喔。即使血缘甚远,要是同门家系代代都是自己人结婚生子,风险也会变得和近亲结婚相同吧?」 这次是六 冢温子对弘一的主张提出异议。 「风险不可能降为零。六冢阁下,一切都是程度的问题喔。」 不过,温子的辩才没能让弘一畏缩。 「我之所以担忧四叶家下任当家的婚约,是因为双方母亲是同卵双胞胎姊妹,彼此的血缘极度相近。换言之,这在基因层面上等于是同母异父的兄妹结婚,不是吗?」 温子沉默了。只要无视于弘一肯定抱持著的情感背景,这个论点就具备说服力。 「法律承认表兄妹结婚。不过,如果是实质上是同母异父的兄妹结婚,也算是钻法律漏洞的行为。」 「七草阁下,我认为这样讲太过火了。」 「钻法律漏洞」这个偏激的说法,引来二木舞衣委婉制止。但舞衣看起来不像是反对弘一的主张。 「抱歉,我确实说得太重了。四叶阁下,请原谅。」 真夜无视于弘一的道歉。 「所以,七草阁下到头来究竟是想说什么?」 她无视之后,便开门见山地询问弘一的要求。 弘一也不再说得滔滔不绝,改为注视隔著五轮勇海与六冢温子的真夜的侧脸。 「我想说的事非常单纯。我认为,四叶家下任当家司波深雪小姐和司波达也先生的婚约,应该取消。」 真夜转头看向弘一。 真夜与弘一的视线交会。 弘一浅色墨镜底下那仅存的左眼中掠过一丝情感。不知道是喜悦,还是憎恨。 「抱歉,我方便插嘴吗?」 一条刚毅朝两人之间更加紧张的气氛泼了一桶冷水。 「四叶阁下,本家还没收到贵府的回覆。那件事也算和七草阁下刚才提的事情有关。方便借这个场合请教您的想法吗?」 「是贵府的将辉先生申请和本家深雪订婚的事吗?」 「是的。」 真夜看著刚毅的脸转回正前方,慵懒地叹了气。 「将辉先生不是一条家下任当家吗?相对的,深雪也预定是本家的下任当家。先不提对已决定未婚夫的人另外提亲的做法多么没常识,说起来,我认为这门婚事本身根本无法成立。」+真夜以(假装)明显不高兴的冰冷语气回应刚毅。 「我为我的失礼道歉。但我也是很正经地提出请求。绝对不是抱著半开玩笑或是恶整的心态提亲。」 「正经?要求别人交出已经订婚的女孩哪里正经了?」 「小犬是真的希望和深雪小姐结为连理。若您愿意接受这门婚事的话,我打算把将辉送进四叶家。」 圆桌上一阵哗然。别名「染血王子」的一条将辉年仅十三岁就在实战展现实力,在二〇九五年的横滨事变也大显与他名号相符的身手,现在年仅十七岁的他也已是声名远播的一流战斗魔法师,是十师族的优秀下一代。 可是刚毅却表示送走这个继承人也无妨。利益的天秤无论怎么看,都是大幅朝四叶家倾斜。即使是真夜,听到刚毅如此要求,也不得不承认「不是恶整」这个说法毋庸置疑。 「这样啊。但我还是无法接受这个要求。」 尽管真夜脸上的不悦消失,却不改冷漠态度。 「……方便请教理由吗?」 「身为父亲的一条阁下想实现孩子的心愿,这我可以理解。但既然一条阁下以父亲身分为令郎的心意著想,我也想以姨母的身分尊重侄女的心意。」 「深雪小姐的心意吗?」 「是的。侄女深雪喜欢小犬达也,而达也似乎也不讨厌深雪。我想尊重两人的心意。」 二木舞衣与六冢温子皆深深点头,同意真夜说的这番话。这种事果然还是女性比较容易有共鸣吧。 「无法撼动深雪小姐的心意吗?不能也给将辉一个机会吗?」 「机会?」 「深雪小姐应该几乎不知道将辉这个人。」 「将辉先生也一样吧?除了容貌,令郎应该也几乎不知道深雪的为人。」 真夜暗指「将辉应该只是被外表吸引」,使得刚毅一时心虚。但他无法否定这一点,只好豁出去地说: 「所以,我希望能给他一个交往的机会。如果两人熟悉彼此之后,将辉依然没有获选,本家也会死心。」 「一条阁下……您有自觉到您从刚才开始就讲著对本家、深雪与达也很没礼貌的话吗?尤其是对我儿子达也。依照一条阁下的说法,只能解释为您觉得达也不如将辉先生。」 刚毅语塞了。他没这个意思,却发现刚才的发言确实可能偏袒儿子。 真夜讲得这么冲,负责调停的舞衣也未出言劝诫。这表示几乎各当家都判断错在刚毅。不这么认为的弘一再度提出自己的主张。 「不过,如果暂时将恋爱情感放在一旁来进行客观判断,我认为将辉先生与深雪小姐是门当户对。最重要的是可以避免近亲结婚的弊端。」 「七草阁下……您的意思是不用理会当事人深雪小姐的想法?」 至今只当听众的三矢元以极为不悦的语气劝诫弘一。 但是弘一没让步。 「扼杀自己的情感,就某种程度来说也是必要的。尤其是将要成为十师族当家的人。各位不也是如此吗?」 无人反驳。在场的人都知道,弘一自己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何况深雪小姐还年轻。要是实际和将辉先生交往,或许会改变心意。」 「说得也是……男女是否相配,某些部分必须实际交往才知道。」 这时首度有人支持弘一。如此发言的是五轮勇海。 不过,对勇海这番话最感意外的大概是弘一吧。虽然没有显露于表情上,不过弘一内心对此感到相当疑惑。 「我也是觉得能成为良缘,才会提议本家长男与七草阁下长女的婚事……不过真由美小姐和洋史的个性似乎合不来,结果还是没有顺利撮合。」 正如勇海所说,五轮家和七草家的婚事在本届师族会议即将开始之前破局了。 「七草阁下说,一条家的将辉先生和四叶家的深雪小姐订婚是一段好姻缘,这个主张也是有道理。两人结婚应该会为日本魔法界带来更进一步的发展吧。毕竟一条阁下愿意让将辉先生入赘到四叶家,我认为这对四叶阁下来说也不是坏事。」 勇海的支持使得风向开始改变。这一瞬间,弘一与刚毅确实是顺风而行。 不过,这阵风却在眨眼间被阻断。 「五轮阁下,本家没想过要从深雪的婚姻中获利。」 勇海尴尬地低头看向下方。真夜断然拒绝,使他察觉自己的说法,是试图以当前的利益得失诱导议题。 「深雪确实还年轻,我不会说她绝对不可能改变心意。不过既然您这么说,那么将辉先生就该以自己的努力打动深雪的芳心。如果将辉先生展现的器量,足以从未婚夫达也手中抢走深雪,我也不会束缚深雪。虽然四叶家不能把深雪送给别人家,但是可以让出深雪丈夫的位子。」 「那么,您的意思是不取消婚约?」 「所以相对的,您不介意将辉先生追求深雪小姐?」 真言与舞衣确认真夜的意愿。 「两位这样的理解没问题。请容我刻意强调,深雪与达也的婚姻原本就具备国家法律认可的正当性,并非一定要接受异议的状况吧?」 舞衣点头回应真夜这番话。 「确实就如四叶阁下所说,近亲结婚确实有风险。但七草阁下的主张,超过了师族会议能决定的范围。」 舞衣的视线从圆桌对面的弘一移向自己身旁的刚毅。 「一条阁下,这样可以吧? 四叶阁下说她答应令郎追求有婚约在身的深雪小姐。接下来就没有家长出面的余地了。」 「……知道了。我会这样告知小犬。」 「我也接受。」 刚毅与弘一收起矛头。 「话说回来,即使订婚也接受他人追求这点,同样适用在达也先生身上吗?」 不过,弘一似乎生性没办法无条件举白旗投降。 在真夜与舞衣的视线之下,弘一挂著笑容补充说明。 「如同五轮阁下刚才所说,五轮家的洋史先生和本家真由美的婚事破局了。如果进展顺利,希望达也先生可以娶真由美。」 昔日九岛烈因为其魔法技术而被称为「诡术士」,弘一或许天生具备诡术士的气质。 弘一造成的乌烟瘴气令众人面露疲态,因此师族会议暂时进入休息时间。 会议在休息十分钟后继续进行,而且才刚开始没多久就轮到真夜劈头引爆一颗炸弹。 不是弘一刚才提出的原则论那种不明确的东西。是特大号的丑闻。 「各位,我想提出一件事。」 「喔,四叶阁下难得主动提议。究竟是什么事呢?」 在真言催促之下,真夜朝弘一投以微笑。 真夜与弘一以外的十师族当家背脊发寒。即使是不常看到两人起争执的克人也一样。 真夜艳丽的朱唇缓缓张开。 「各位知道周公瑾这名青年吗?」 真夜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真言便僵直了身体。弘一没有任何反应,但他毫无反应的样子等于承认自己心里有数。 「您说周公瑾……是吗……?」 「四叶阁下,您说的不是因为三国志而闻名的吴国周瑜吧?」 六冢温子与八代雷藏问完,真夜便不改笑容地摇了摇头。 「是以横滨中华街为据点,大陆出身的古式魔法师。记得叫道士对吧,九岛阁下?」 「啊……对。大陆的古式魔法师大多会被这样称呼。」 真言全力压抑著自己的身体,以免发起抖来。 「九岛阁下,您怎么了?气色似乎不太好呢。」 「不,六冢阁下,我没事。」 温子对真言的可疑态度感到纳闷,同时再度面向真夜。 「所以,名为周公瑾的这个人怎么了?」 「反魔法国际政治团体『nche』、香港国际犯罪组织『无头龙』、引发横滨事变的大亚联军破坏工作部队,还有以东京为中心闹出吸血鬼事件惊动世间的『寄生物』。这个人是安排、支援上述势力,为我国带来混乱的幕后黑手,应该说他曾经是幕后黑手在日本的代理人。」 会议室充满喧嚷气氛。 他们并不是真的发出了喧嚷声。这间会议室只有十人,这个话题也没有轻松到众人会擅自和旁人讨论。 即使如此,真夜这番话造成的震撼,也足以夺走十师族当家们的冷静。 「四叶阁下。」 真夜对面的雷藏微微举手。看来是不经意做出了他在大学的习惯动作。 「您刚才说『曾经』,意思是已经『处理掉』周公瑾了吗?还是他逃亡到国外了?」 「去年十月,达也在一条将辉先生与九岛光宣先生的协助下解决了周公瑾。」 真言面露意外。将辉有向刚毅回报这件事,但真言没听光宣说过。 只不过,其他当家也没有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集中都在真夜身上,除了弘一、刚毅与真言,当家们都一脸佩服地点头回应。 「您说的光宣先生,是九岛阁下的么子吧?」 听到一旁的雷藏如此询问,真言好不容易才露出客套笑容点头。 「一条家的将辉先生、四叶家的达也先生、九岛家的光宣先生……真是可靠的新世代。」 三矢元赞不绝口。 「的确。培育出优秀的下一代,真令人欣慰至极。我想日本魔法界将来高枕无忧了。」 二木舞衣也同意。 「从我或十文字阁下来看,他们不是新世代,而是后辈。不过确实很可靠。」 六冢温子的说法引得年长者们笑了。 不过,真夜的话语立刻消除了这股和谐的气氛。 「七草阁下,您曾经和周公瑾共谋吧?」 圆桌安静无声。 「……四叶阁下,您是基于确切的根据而这么说吗?」 五轮勇海挤出沙哑的声音。 弘一还没有表态。 「七草阁下,我这边调查过了,您曾派属下名仓三郎先生和周公瑾联络,于去年四月间接唆使民权党的神田议员煽动反魔法师运动。您要反驳吗?」 弘一缓缓开口。 「四叶阁下,我也想询问您的根据。」 弘一与真夜冷冷地互瞪。 「我可以发言吗?」 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最年少的克人出声说道。 克人无视于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以沉稳的语气作证。 「七草阁下煽动反魔法师运动是事实。我听七草阁下亲口说过。」 朝向克人的视线移向弘一。 「七草阁下,您要辩解吗?」 温子犀利地质询弘一。 弘一轻轻露出从容的笑容。 「十文字阁下说的是事实。四叶阁下说的也大致无误。不过顺序上似乎有所误会呢。」 「顺序?什么顺序?」 刚毅不屑地扔下这句话,但弘一没收起笑容。 「我派部下接触周公瑾,是在第一高中的恒星炉实验导致反魔法师运动沉静之后。喔,对,这么说来,那也是四叶家的达也先生的功劳。罗瑟分公司社长对那个实验评价很高,使得世间风潮为之一变。真是优秀的下一代。」 「所以这又怎么了?」 刚毅不耐烦地逼问弘一。 弘一没有继续以短话长说激怒刚毅。 「我和周公瑾联络,是为了阻止他炒作媒体和所有魔法师作对。交涉当然需要筹码,但我没有付出不利于日本魔法界的代价。」 「喔,说得也是。您是在反魔法师运动兴起之后,才和周公瑾联手。」 真夜很乾脆地认同弘一的主张。 「不过,周公瑾在这之前就已对我国不利,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吧?我认为身为十师族,不应该和这种人联手。各位不这么认为吗?」 真夜之所以老神在在,在于这才是问题。 「是的。」 一条刚毅简短地赞同。 「四叶阁下说得对。」 六冢温子说。 「很遗憾,正是如此。」 八代雷藏说。 「七草阁下,我当时也建议过您应该收手。」 十文字克人说。 「七草阁下应该也有自己的想法吧,但……」 五轮勇海说。 「我无法为七草阁下辩护。」 三矢元说。 「七草阁下,无论是基于何种意图,也不该跨越某些界线,不该和某些对象联手。」 二木舞衣说。这些人都支持真夜。 弘一如今是挂著笑容陷入绝境。 刚毅、温子、雷藏、克人、勇海、元、舞衣的目光,朝向还没表态的九岛真言。 不过,舞衣对弘一说的那番话也可以套用在真言身上。虽然内情和弘一不同,但真言也曾和周公瑾挂钩过。 真言的苦恼被敲门声打断。 「方便让我进来吗?」 从照理说有 隔音的门另一头传来的声音,是所有人都熟悉的老者声音。 位子最靠近门的克人起身,环视众人。 某些人点头,却没人摇头。 克人走到门口,打开刚才被敲响的门。 站在门后的,是应该早已退休的九岛烈。 「宗师,久违了。话说您今天有何贵干?」 舞衣郑重迎接烈。克人邀烈坐在他的座位,但烈笑著摇手。 「抱歉,我听了刚才的讨论。」 烈突然切入正题。 没人问他怎么做到的。师族会议的发言规定要对外保密,然而不只是九岛家,开会过程总会以各种手段外泄。 「各位责备弘一是理所当然,不过请稍后再追究责任。」 烈不以「七草阁下」,而是以名字称呼弘一。这么做代表他不是以师族会议前成员的身分,是以日本魔法界长老的身分──一个如今已毫无权限的老翁身分发言。 「关于煽动反魔法师运动,弘一也找我商量过,而且我没阻止弘一。」 圆桌周围的视线四处交会。除了真夜、弘一与真言,刚毅、舞衣、元、勇海、温子、雷藏与克人都猜不出烈真正的用意。不,连真言也不知道父亲真正的用意。只有真夜与弘一察觉了烈的想法。 「而且,我们九岛家也和周公瑾来往过。弘一即使和周公瑾联手,也只是讨论阴谋,并未具体展开行动,但我想利用寄生物开发无人魔法兵器时,却使用了周公瑾提供的技术──想将无辜的年轻人当成白老鼠。要不是真夜的儿子阻止,或许早已演变成无法挽回的事态了。」 真夜面带微笑地点头回应烈投过来的视线。她原本想要彻底打垮弘一,却没有非常坚持。既然烈要袒护弘一,她就不会白白糟蹋这段师徒之情。 「相较于我做过的事,弘一的行径只不过是在玩阴谋游戏。」 「可是,宗师……」 刚毅说到一半,就被烈以目光制止。 「九岛家退出十师族。这件事就此结案好吗?」 「前任当家……」 真言愕然地仰望父亲的脸。 烈以正如其名的刚烈视线看向儿子。 「真言,你直接给了周公瑾方便,你也有罪。周公瑾派来的道士,为四叶阁下的儿子和一条家的儿子都添了麻烦。这件事原本不应该由我,而是由你说出来才对。」 「前任当家……父亲大人!」 「真言,我对你很失望。」 「宗师,就到此为止吧。」 安抚烈的是真夜。 「要是九岛家负起全责,四叶家就不会继续追究。只要七草阁下以今后的贡献为这次的污点赎罪就好。」 烈不只是基于师徒之情而袒护弘一。真要说交情,真言可是他的亲儿子。 现在,日本实力最强的魔法师集团不是国防军的魔法师部队,是四叶家以及七草家。四叶家与七草家是日本魔法界的双璧。七草家被十师族除名,是不令人乐见的结果。以十师族为顶点的日本魔法界为了维持秩序,必须将七草家留在十师族。 九岛烈之所以会袒护弘一,是要维持自己成立的十师族体制。对真夜来说,要看透他的想法并非难事。 「既然四叶阁下这么说……」 「要是七草家现在脱离十师族,留下的空洞确实太大了。」 温子与雷藏接连赞同真夜──不过看向弘一的眼神依然冷漠。 其他人也没有出言反对。 弘一以毫无笑容,如同面具的表情看著这段过程。 真夜看向弘一,轻声一笑。 「真言,我们走。」 在烈的命令之下,真言缓缓离开十师族的位子。 「打扰各位了。」 烈简单以目光致意,离开会议室。 真言则垂头丧气地跟在他身后。 门发出关上的声响。 「那……那么……」 令静止的时间再度流动的,是五轮勇海有点焦急的声音。 「得决定替代九岛家的十师族才行。」 「明天是甄选会议,到时候再决定就好了吧?」 三矢元出言反对。 「十师族出现空缺时,就得由师族会议选出成员递补,以完成其应负的责任到下次的甄选会议为止。即使只有一天,也不应该让十师族维持缺额吧。」 取代真言成为在场辈分最高的二木舞衣支持勇海的提议。 「也对。那要选谁?要由哪一位递补?」 刚毅一脸无奈地询问由谁递补。 「那么……」 所有人看向开口的真夜。 「七宝阁下如何?当家的拓巳阁下深谋远虑,虽然旗下魔法师少,财力却颇为雄厚。」 刚毅、克人与勇海观察著弘一的表情。七草家与七宝家的恩怨连其他家都知道,但弘一毫无任何反应。 「七宝阁下吗……还有其他推荐的人选吗?」 没有任何当家回答舞衣的问题。 「那么,十师族的新成员,就决定是七宝阁下了。虽然是只有一天的成员,但立刻通知七宝阁下吧。」 「那么,就由我来通知。」 克人举起手,准备离开会议室打电话。 「十文字阁下,请留步。」 舞衣对背向大家的他说。 「休息一下吧。我们三十分钟之后再继续开会,可以吗?」 没人反对舞衣的提议。 ◇◇◇ 隔天,二月五日星期二。 来到学校的达也刚进入二年e班教室,就遇到七宝琢磨来访。 「七宝,怎么了?」 达也还没回应,琢磨在社团联盟的学长十三束就先疑惑地询问道。 「没有啦,那个……我来向司波学长道谢。」 琢磨不太自在地如此回答。 不过,也是可以理解琢磨为何觉得不自在。全校都知道他在四月连续闹出了决斗骚动的叛逆举动。 后来琢磨改头换面的程度不只是一年级,连在高年级之间也广为所知,不过琢磨频频冒犯达也的事实依然没有从学生们的记忆中消失。这样的琢磨光是来拜访达也就会引来好奇目光。 不只如此,艾莉卡与雷欧还对他投以坏心的视线。今天干比古也有来到二年e班教室,而他的目光也和艾莉卡跟雷欧一样不太友善。 「向我道谢?我不记得做了什么啊。」 唯一的救赎应该是达也完全不记恨吧。达也在九校战看过琢磨的努力之后,反而很欣赏他能够重新振作。 「那个……我听说四叶阁下推荐我们家递补十师族的空缺……」 「抱歉,我还是听你说才知道这件事。」 达也不是装傻,是真的首度耳闻。而且,需要递补就代表某家辞退了十师族的宝座。达也有点无法想像究竟是多么严重的事件使然。 「那个……因为是递补,所以地位也只到今天……但我还是很高兴。谢谢学长!」 大概是觉得难为情吧,琢磨在道谢之后,便一溜烟地回到自己的教室。 其实达也也从各方面察觉了琢磨执著于十师族地位这一点。 不过,这件事能让人高兴成那样吗? 达也重新体认到,每个人的价值观各有不同。 ◇◇◇ 今天是四年一次的十师族甄选会议。不只是坐在圆桌周围的十师族,师补十八家的当家们也齐聚一堂,围坐在外圈。除了九岛家以外,无人缺席。 「那么,现在开始进行十师族甄选会议 。」 二木舞衣宣布之后,所有人起立。 「首先依照惯例,对于现任十师族成员有异议的人请继续站著,没异议的请在一分钟之内就座。」 这是甄选会议独特的第一轮投票。只要有一个人站著,就会发投票券进行记名投票。投票方式是在票券写下最适合担任十师族的十家投入票匦,在三名十师族以及三名师补十八家共六人的监票之下立刻开票,并依照得票顺序决定下一届的十师族。 不过这是记名投票。十师族的甄选标准,是当前在二十八家之中实力最强的家系。不过实力基准不只是魔法力,也要考量为国家贡献的能力。 就算投票给不适任的家系,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被剥夺数字。不过接下来四年将会背负「没眼光」的污名,算是相当严重的惩罚。 舞衣说完,围坐圆桌的十人首先坐下。 站在外圈的师补十八家当家们,也接连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秒针转了一八〇度的时候,发生了令人意外的事。 九鬼家与九头见家的当家坐下了。 众人预料他们会推举昨天被除名的九岛家进入十师族,所以这个行动震撼了企图投票的师补十八家其他当家。 还站著的当家们转头相视。 就如同牙齿脱落般,一人接著一人坐下。 经过五十秒时,已经没人站著了。 秒针走完一圈后,二木舞衣再度起身。 「那么,接下来这四年就由一条家、二木家、三矢家、四叶家、五轮家、六冢家、七草家、七宝家、八代家、十文字家担任十师族。请各位多多协助。」 圆桌周遭的另外九人也起身,与舞衣一齐背对圆桌行礼致意。 围著新十师族的师补十八家当家们对此报以掌声。 依照惯例,十师族甄选完毕之后,师补十八家就会离席,只由十师族讨论新的体制。不过舞衣叫住了想离席的九鬼与九头见两家当家。 「九鬼阁下、九头见阁下,请留步。」 「二木阁下?」 「什么事?」 「有事想拜托两位,方便借点时间吗?」 九鬼与九头见的当家点头同意。师补十八家其他当家全部离席后,留在会议室的就只剩下十师族以及「九」的两家,共十二人。 「我的请求是……」 「二木阁下,由我说吧。」 刚加入十师族的七宝拓巳打断舞衣的话语。 「九鬼阁下、九头见阁下,本家七宝家荣幸成为十师族新的一员,不过老实说,本家人手相当不足。原本本家应该搬迁住所,代替九岛阁下监视京都地区,但是以本家的现状来说实在无法胜任。」 「既然这样,请二木阁下与四叶阁下帮忙就好了吧?而且说到京都,一条阁下也有负责部分区域喔。」 拓巳笑著摇头回应九鬼家女当家的提议。 「这也是一个方法,不过我个人希望继续由九岛家管理京滋、纪伊半岛方面。七宝家当然也不打算只提出要求。本家力有不足的部分,可以请『九』的各位提供协助吗?」 九鬼与九头见当家睁大双眼,接著嘴角便立刻绽放笑容。 「知道了。」 「我找真言大人商量之后,一定会给您好消息。」 「麻烦两位了。」 拓巳深深行礼,九鬼与九头见当家也不服输地恭敬低头致意。 九鬼家、九头见家离开之后,会议室的气氛也「稍微」放松了些。 「那么,继续进行师族会议吧。」 「要讨论人类主义者的对策是吧?」 元如此解释舞衣这句话。 「不,在那之前,我想先询问伊豆那艘可疑船只的后续动向。」 刚毅在这时候提出异议。 「一条阁下……事情才过了一天耶。」 勇海傻眼地劝诫他。 「如果那是恐怖分子的船,对方不一定会等我们慢慢来。」 但刚毅没让步。 「五轮阁下,没关系的。」 经过一个晚上后便恢复以往步调的弘一回应这句话。 「那么,就麻烦您告诉我吧。」 弘一变回往常的模样了,但刚毅似乎不想像往常那样和他打交道。对于刚毅这样的人来说,和敌人串通就是如此难以原谅的行为。 「四叶阁下提到的货船中,没有魔法师的反应。船内也没留下武器弹药。」 「船内没有?」 「意思是炸药可能运走了。该船也可能留作逃走用途,所以我们会继续监视。」 「那usna的动向如何?」 这次是克人代替刚毅询问弘一。 「虽然发现了当地干员……也就是投奔usna的家伙,但他没什么大不了的能耐。我实在不认为usna本国会将任务交付给他。」 「也就是说……真正的猎人躲起来了?」 「我们发现四叶阁下说的游艇位于领海以外,猎人或许出乎意料地就躲在那艘船上。」 弘一回答之后,勇海便露出思索的表情。 「如果在海上,要不要由我稍微试探看看?只要伪装成自然灾害,即使对方是无关人士,我们也有藉口脱罪。」 「比起usna的猎人,可能入侵国内的恐怖分子才是问题吧?」 温子反对勇海的提议。 「确实如此。虽然无法证实恐怖分子存在,但同时也无法证实恐怖分子不存在。最糟的是我们不知道对方躲在哪里。」 雷藏支持温子的意见。 「对方的目标或许出乎意料的就是这场师族会议喔。」 一切完全是巧合才对。 不过,事实上── 雷藏刚说完,强烈的声响与振动就袭击了会议室。 ◇◇◇ 西元二〇九七年二月五日星期二,上午十点三十三分。 这时的第一高中正处于第二与第三堂课中间的下课时间。 下一堂是实习课。达也移动到实习教室的途中,怀里响起了紧急讯号的声音。 达也取出终端机确认讯息后,非常罕见地变了脸色。 「抱歉,我先走了!」 达也扔下同行的美月以及同班同学,跑向实习室。 达也得到指导教师珍妮佛?史密斯的许可早退之后,在来到通往校门的绿色大道时,遇见了深雪。 「哥哥也收到紧急通讯了吗?」 深雪以完全失去血色的表情简短询问达也。 「快走吧。」 达也以更短的话语回答。 深雪点头后想要加快脚步,不过后方传来的声音却让她停下了双脚。 从一科生校舍门口现身的是水波、和她同班的七草香澄、香澄的妹妹泉美,以及七宝琢磨。所有人都是十师族相关人员,且除了水波以外都是十师族的血亲。 「深雪学姊!」 泉美跑向深雪。 「泉美也收到了?」 「这果然不是误报吧?」 深雪朝泉美点头。 泉美开始发抖。 「我们要去看看状况,你们呢?」 达也从间隔一步的位置询问一年级的众人。 「我也去!」 琢磨立刻回应。 「我们也去吧!」 香澄牵起发抖的妹妹。 水波走到深雪身边,以便随时架设护盾。 六人由达也带头,快步前往车站。 ◇◇◇ 同一时间的第三 高中。 「将辉,怎么了?」 将辉冲出教室到学务室申请早退,而吉祥寺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上他后便这么大声询问。 「老爸遭到袭击了!」 将辉连转身的工夫都省了,直接如此回答。 「袭击?可是,现在不是在开师族会议吗……」 「所以说,就是师族会议会场遭到自爆恐怖攻击了!」 「你说什么!」 吉祥寺哑口无言,此时将辉才终于转头看他。 「光靠紧急通讯不知道状况怎么样了,只知道老爸还活著。我搭直升机去现场,茜他们就交给你了!」 「唔……嗯,知道了!将辉,小心点!」 「嗯,我知道!」 将辉不是朝自家,而是朝公司的直升机停机坪飞跃而去。 ◇◇◇ 同一时间的魔法大学。 「七草同学,怎么了?」 女讲师对在专题讨论时突然起身的真由美如此询问。 「老师,不好意思,方便私下和您讲几句话吗?」 真由美露出尴尬表情,以不至于算慌张的迅速步伐走向讲师。 她悄悄将手上情报终端机的画面给讲师看。 真由美在女讲师差点发出声音时以手势制止,并将嘴凑到她的耳际。 「我想我家里的人应该很担忧。哥哥他们大概前往现场了,所以我想回家安抚大家。」 讲师一脸严肃地点头。 为了避免教室里的学生们感觉不对劲,真由美挂著略为愧疚的微笑,告知她要早退回家处理事情。 ◇◇◇ 爆炸地点就在会议室门外。门被炸飞,鲜红的火焰舔舐墙壁。 不过火焰立刻就熄灭了。 「十文字阁下,做得漂亮。」 师族会议的成员都毫发无伤。热能与冲击都被克人的反物质护壁完全隔绝了。 「六冢阁下才是了不起。」 灭火的是六冢温子的热量控制。对于操纵热量的「六」之魔法师来说,要熄灭这种连钢筋都无法烧融的火焰是易如反掌。 「到外面应该比较好。要是被活埋,就要额外费点工夫逃离。」 二木舞衣一边禁止建材氧化,藉以防止火焰延烧以及有毒气体产生,同时以镇静的语气如此提议。 「我赞成。这看来是相当大规模的自爆恐怖攻击。」 三矢元在处于让复数魔法待命的状况下,附和舞衣的提议。 「居然是傀儡恐攻吗!真过分……」 刚毅对至今还在持续的自爆攻击所使用的手法大声咂嘴。「傀偎恐攻」是将人类当成傀儡操纵的自爆恐怖攻击。要将人类改造为傀儡,可以藉由魔法或药物操作精神,或是以魔法抢走身体的控制权。 刚毅所感应到的气息是遥控肉体的魔法。这种气息在一楼门厅与各楼走廊缓缓移动,楼层越低就越多。 以一条家为首的「一」之魔法师擅长干涉生体的魔法,不过操控人体动作的魔法是禁忌。实际上就有打破禁忌而被贬为「失数家系」的例子。因此即使知道这是傀儡恐攻的手法,也没办法干涉并阻止。 「糟糕!」 八代雷藏察觉地板即将崩塌,便发动重力控制的魔法。他以飞行魔法根本比不上的广范围且强力的魔法抬起失去支撑力的地板。 「快走吧。」 所有人都点头回应弘一这番话。十名魔法师将真夜、舞衣与温子围在中间,一起朝饭店外面前进。 一条刚毅朝著在走廊徘徊的人型炸弹使用「爆裂」。 「这不是自爆恐怖攻击,是操作尸体在搬炸弹!」 炸掉尸体手臂以免炸弹引爆的刚毅,为手法比预料的更龌龊而愤怒大喊。 为了避免被崩塌的地板活埋,十师族的当家们决定从楼顶跳下来避难。他们一边除掉频繁出现的尸体炸弹客,一边不断上楼。 应付尸体炸弹速度最快的是三矢元与七草弘一。元的魔法技术「高速读取」最多可以随时让九个魔法式待命,并且最多同时施展九种魔法;弘一的「八重唱」可以从四大系统八大种类的魔法当中各选一种维持在即将发动的状态,并依照状况自由选择魔法使用。自走尸体因此无法越雷池一步。 偶尔来不及处理的尸体炸弹,便由克人以多重防壁魔法「连壁方阵」完美防御。 在预防与应付地板崩塌时大显身手的,是雷藏的重力控制魔法。 灭火的是温子的热量控制魔法。 二木舞衣除去有毒气体。 真夜在熄火后的黑暗走廊中担任手电筒的替代品。 五轮勇海与七宝拓巳完全没有出面的余地。 仅仅是让人带著炸弹发动的恐怖攻击,不可能对他们造成死伤。 当家们早就已经察觉这一点了。 「这下应付媒体得花好一番工夫了。」 元一边将尸体打成蜂窝,一边抱怨。 「这应该无从掩饰了吧?」 温子一边消除火墙,一边以死心的语气回应。 「让尸体搬炸弹的手法已经拍下来了……不过公开这种影片似乎会造成反效果。」 放弃出面援助而正在摄影的勇海,也同意温子的看法。 「即使如此,我们故意受伤也没意义。」 真夜的指摘引得雷藏耸了耸肩。 「在舆论降温之前,我们就先躲起来吧。」 没人反驳雷藏不知道是当真还是开玩笑的这番话。 西元二〇九七年二月五日星期二,上午十点三十分。 袭击箱根的饭店的炸弹恐怖攻击,最后造成了总共二十二人死亡、三十四人受伤的惨剧。 另外,据传该饭店的客人有三十三人毫发无伤,其中二十七人是魔法师。 魔法师只专注于自保的利己态度,引发了舆论的强烈批评。 (二〇九七年二月六日 ○○○报纸电子版) 后记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十七集〈师族会议篇〉上集,不知道各位的感想如何呢?这次几乎没有动作要素,不过相对的,我试著注入了满满的爱恨成分(假的)。 一对情侣成立的背后,并非总是会有数名男女落泪。我认为会祝贺「太好了呢」的人才是主流,而且就算不是这样,心想「随便你们自己凑成对吧」的人在世间也比比皆是。考量到成为情侣之后的生活,对于当事人来说,得到旁人祝福应该也是再好不过吧。 不过,建立在朋友、熟人或情敌的悲叹上的情侣关系也不稀奇。在现实世界也确实存在这种状况。而且在虚构世界中,这种状况肯定才是主流。 只是,家长唆使孩子破坏已经成立的情侣……这种状况又如何呢?作者本人都认为这是该在婚约成立之前做的事。不过以(避免泄漏剧情)的状况来说,他是明显有这个意愿,所以当事人或许很感谢家长这样安排吧。可惜感觉他完全来不及改变什么了。 但○○○(避免泄漏剧情)应该觉得家长唯恐天下不乱吧。先不提她自己的真正想法。 虽然和预告的内容不太一样,不过莉娜在剧中睽违一年再度登场了。她是很好写的角色,所以我其实想再给她多一点戏分……但她目前还无法离开美国。因此这阵子即使会有戏分,应该也会是本集这样的形式吧。真遗憾。 那么,下一集是〈师族会议篇〉中集。和〈来访者篇〉同样分成上、中、下三集。某些内容也和〈来访者篇〉相似。或许可以说是在游戏《out of order》或《lost zero》中大家所熟悉的剧情铺陈。 ……再讲下去好像会被骂「不准泄漏剧情」,所以敬请期待下一集〈师族会议篇〉中集。 (佐岛勤)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十七集〈师族会议篇〉上集,不知道各位的感想如何呢?这次几乎没有动作要素,不过相对的,我试著注入了满满的爱恨成分(假的)。 一对情侣成立的背后,并非总是会有数名男女落泪。我认为会祝贺「太好了呢」的人才是主流,而且就算不是这样,心想「随便你们自己凑成对吧」的人在世间也比比皆是。考量到成为情侣之后的生活,对于当事人来说,得到旁人祝福应该也是再好不过吧。 不过,建立在朋友、熟人或情敌的悲叹上的情侣关系也不稀奇。在现实世界也确实存在这种状况。而且在虚构世界中,这种状况肯定才是主流。 只是,家长唆使孩子破坏已经成立的情侣……这种状况又如何呢?作者本人都认为这是该在婚约成立之前做的事。不过以(避免泄漏剧情)的状况来说,他是明显有这个意愿,所以当事人或许很感谢家长这样安排吧。可惜感觉他完全来不及改变什么了。 但○○○(避免泄漏剧情)应该觉得家长唯恐天下不乱吧。先不提她自己的真正想法。 虽然和预告的内容不太一样,不过莉娜在剧中睽违一年再度登场了。她是很好写的角色,所以我其实想再给她多一点戏分……但她目前还无法离开美国。因此这阵子即使会有戏分,应该也会是本集这样的形式吧。真遗憾。 那么,下一集是〈师族会议篇〉中集。和〈来访者篇〉同样分成上、中、下三集。某些内容也和〈来访者篇〉相似。或许可以说是在游戏《out of order》或《lost zero》中大家所熟悉的剧情铺陈。 ……再讲下去好像会被骂「不准泄漏剧情」,所以敬请期待下一集〈师族会议篇〉中集。 (佐岛勤)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十七集〈师族会议篇〉上集,不知道各位的感想如何呢?这次几乎没有动作要素,不过相对的,我试著注入了满满的爱恨成分(假的)。 一对情侣成立的背后,并非总是会有数名男女落泪。我认为会祝贺「太好了呢」的人才是主流,而且就算不是这样,心想「随便你们自己凑成对吧」的人在世间也比比皆是。考量到成为情侣之后的生活,对于当事人来说,得到旁人祝福应该也是再好不过吧。 不过,建立在朋友、熟人或情敌的悲叹上的情侣关系也不稀奇。在现实世界也确实存在这种状况。而且在虚构世界中,这种状况肯定才是主流。 只是,家长唆使孩子破坏已经成立的情侣……这种状况又如何呢?作者本人都认为这是该在婚约成立之前做的事。不过以(避免泄漏剧情)的状况来说,他是明显有这个意愿,所以当事人或许很感谢家长这样安排吧。可惜感觉他完全来不及改变什么了。 但○○○(避免泄漏剧情)应该觉得家长唯恐天下不乱吧。先不提她自己的真正想法。 虽然和预告的内容不太一样,不过莉娜在剧中睽违一年再度登场了。她是很好写的角色,所以我其实想再给她多一点戏分……但她目前还无法离开美国。因此这阵子即使会有戏分,应该也会是本集这样的形式吧。真遗憾。 那么,下一集是〈师族会议篇〉中集。和〈来访者篇〉同样分成上、中、下三集。某些内容也和〈来访者篇〉相似。或许可以说是在游戏《out of order》或《lost zero》中大家所熟悉的剧情铺陈。 ……再讲下去好像会被骂「不准泄漏剧情」,所以敬请期待下一集〈师族会议篇〉中集。 (佐岛勤)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十七集〈师族会议篇〉上集,不知道各位的感想如何呢?这次几乎没有动作要素,不过相对的,我试著注入了满满的爱恨成分(假的)。 一对情侣成立的背后,并非总是会有数名男女落泪。我认为会祝贺「太好了呢」的人才是主流,而且就算不是这样,心想「随便你们自己凑成对吧」的人在世间也比比皆是。考量到成为情侣之后的生活,对于当事人来说,得到旁人祝福应该也是再好不过吧。 不过,建立在朋友、熟人或情敌的悲叹上的情侣关系也不稀奇。在现实世界也确实存在这种状况。而且在虚构世界中,这种状况肯定才是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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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讲下去好像会被骂「不准泄漏剧情」,所以敬请期待下一集〈师族会议篇〉中集。 (佐岛勤)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十七集〈师族会议篇〉上集,不知道各位的感想如何呢?这次几乎没有动作要素,不过相对的,我试著注入了满满的爱恨成分(假的)。 一对情侣成立的背后,并非总是会有数名男女落泪。我认为会祝贺「太好了呢」的人才是主流,而且就算不是这样,心想「随便你们自己凑成对吧」的人在世间也比比皆是。考量到成为情侣之后的生活,对于当事人来说,得到旁人祝福应该也是再好不过吧。 不过,建立在朋友、熟人或情敌的悲叹上的情侣关系也不稀奇。在现实世界也确实存在这种状况。而且在虚构世界中,这种状况肯定才是主流。 只是,家长唆使孩子破坏已经成立的情侣……这种状况又如何呢?作者本人都认为这是该在婚约成立之前做的事。不过以(避免泄漏剧情)的状况来说,他是明显有这个意愿,所以当事人或许很感谢家长这样安排吧。可惜感觉他完全来不及改变什么了。 但○○○(避免泄漏剧情)应该觉得家长唯恐天下不乱吧。先不提她自己的真正想法。 虽然和预告的内容不太一样,不过莉娜在剧中睽违一年再度登场了。她是很好写的角色,所以我其实想再给她多一点戏分……但她目前还无法离开美国。因此这阵子即使会有戏分,应该也会是本集这样的形式吧。真遗憾。 那么,下一集是〈师族会议篇〉中集。和〈来访者篇〉同样分成上、中、下三集。某些内容也和〈来访者篇〉相似。或许可以说是在游戏《out of order》或《lost zero》中大家所熟悉的剧情铺陈。 ……再讲下去好像会被骂「不准泄漏剧情」,所以敬请期待下一集〈师族会议篇〉中集。 (佐岛勤)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十七集〈师族会议篇〉上集,不知道各位的感想如何呢?这次几乎没有动作要素,不过相对的,我试著注入了满满的爱恨成分(假的)。 一对情侣成立的背后,并非总是会有数名男女落泪。我认为会祝贺「太好了呢」的人才是主流,而且就算不是这样,心想「随便你们自己凑成对吧」的人在世间也比比皆是。考量到成为情侣之后的生活,对于当事人来说,得到旁人祝福应该也是再好不过吧。 不过,建立在朋友、熟人或情敌的悲叹上的情侣关系也不稀奇。在现实世界也确实存在这种状况。而且在虚构世界中,这种状况肯定才是主流。 只是,家长唆使孩子破坏已经成立的情侣……这种状况又如何呢?作者本人都认为这是该在婚约成立之前做的事。不过以(避免泄漏剧情)的状况来说,他是明显有这个意愿,所以当事人或许很感谢家长这样安排吧。可惜感觉他完全来不及改变什么了。 但○○○(避免泄漏剧情)应该觉得家长唯恐天下不乱吧。先不提她自己的真正想法。 虽然和预告的内容不太一样,不过莉娜在剧中睽违一年再度登场了。她是很好写的角色,所以我其实想再给她多一点戏分……但她目前还无法离开美国。因此这阵子即使会有戏分,应该也会是本集这样的形式吧。真遗憾。 那么,下一集是〈师族会议篇〉中集。和〈来访者篇〉同样分成上、中、下三集。某些内容也和〈来访者篇〉相似。或许可以说是在游戏《out of order》或《lost zero》中大家所熟悉的剧情铺陈。 ……再讲下去好像会被骂「不准泄漏剧情」,所以敬请期待下一集〈师族会议篇〉中集。 (佐岛勤)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十七集〈师族会议篇〉上集,不知道各位的感想如何呢?这次几乎没有动作要素,不过相对的,我试著注入了满满的爱恨成分(假的)。 一对情侣成立的背后,并非总是会有数名男女落泪。我认为会祝贺「太好了呢」的人才是主流,而且就算不是这样,心想「随便你们自己凑成对吧」的人在世间也比比皆是。考量到成为情侣之后的生活,对于当事人来说,得到旁人祝福应该也是再好不过吧。 不过,建立在朋友、熟人或情敌的悲叹上的情侣关系也不稀奇。在现实世界也确实存在这种状况。而且在虚构世界中,这种状况肯定才是主流。 只是,家长唆使孩子破坏已经成立的情侣……这种状况又如何呢?作者本人都认为这是该在婚约成立之前做的事。不过以(避免泄漏剧情)的状况来说,他是明显有这个意愿,所以当事人或许很感谢家长这样安排吧。可惜感觉他完全来不及改变什么了。 但○○○(避免泄漏剧情)应该觉得家长唯恐天下不乱吧。先不提她自己的真正想法。 虽然和预告的内容不太一样,不过莉娜在剧中睽违一年再度登场了。她是很好写的角色,所以我其实想再给她多一点戏分……但她目前还无法离开美国。因此这阵子即使会有戏分,应该也会是本集这样的形式吧。真遗憾。 那么,下一集是〈师族会议篇〉中集。和〈来访者篇〉同样分成上、中、下三集。某些内容也和〈来访者篇〉相似。或许可以说是在游戏《out of order》或《lost zero》中大家所熟悉的剧情铺陈。 ……再讲下去好像会被骂「不准泄漏剧情」,所以敬请期待下一集〈师族会议篇〉中集。 (佐岛勤)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十七集〈师族会议篇〉上集,不知道各位的感想如何呢?这次几乎没有动作要素,不过相对的,我试著注入了满满的爱恨成分(假的)。 一对情侣成立的背后,并非总是会有数名男女落泪。我认为会祝贺「太好了呢」的人才是主流,而且就算不是这样,心想「随便你们自己凑成对吧」的人在世间也比比皆是。考量到成为情侣之后的生活,对于当事人来说,得到旁人祝福应该也是再好不过吧。 不过,建立在朋友、熟人或情敌的悲叹上的情侣关系也不稀奇。在现实世界也确实存在这种状况。而且在虚构世界中,这种状况肯定才是主流。 只是,家长唆使孩子破坏已经成立的情侣……这种状况又如何呢?作者本人都认为这是该在婚约成立之前做的事。不过以(避免泄漏剧情)的状况来说,他是明显有这个意愿,所以当事人或许很感谢家长这样安排吧。可惜感觉他完全来不及改变什么了。 但○○○(避免泄漏剧情)应该觉得家长唯恐天下不乱吧。先不提她自己的真正想法。 虽然和预告的内容不太一样,不过莉娜在剧中睽违一年再度登场了。她是很好写的角色,所以我其实想再给她多一点戏分……但她目前还无法离开美国。因此这阵子即使会有戏分,应该也会是本集这样的形式吧。真遗憾。 那么,下一集是〈师族会议篇〉中集。和〈来访者篇〉同样分成上、中、下三集。某些内容也和〈来访者篇〉相似。或许可以说是在游戏《out of order》或《lost zero》中大家所熟悉的剧情铺陈。 ……再讲下去好像会被骂「不准泄漏剧情」,所以敬请期待下一集〈师族会议篇〉中集。 (佐岛勤) 第六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naztar(lkid:wdr550) 西元二〇九七年二月五日星期二,上午十点三十分。箱根某饭店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炸弹恐怖攻击。 遇袭的是四年一次的十师族甄选会议会场所在的饭店。恐攻发生时十师族已经选任完毕,师补十八家也已离开饭店,但十师族各当家还留在饭店里讨论日本魔法界现存的各种问题。 上课时收到消息的达也、深雪、水波、琢磨、香澄以及泉美六人立刻前往现场,现在刚抵达。附近仍然交相传来尖叫与吼声。 烧毁的饭店里抬出了死伤者。坐在路上接受治疗的人们在哀号。断续传来的巨响,或许是因为被弃置在瓦砾里的炸弹这时候才爆炸。惨状不输前年秋天的横滨事变。 深雪不由得想走向饭店,达也将手放在她的肩上。 「哥哥……?」 深雪转头一看,达也摇了摇头。 「交给他们比较好。」 达也制止想以魔法灭火的深雪。 火场已经开始灭火。里头不知道还留有多少爆裂物,要说危险确实危险,但负责灭火的是受过训练的消防员。达也认为他们应该有一些自己这边不懂的程序,所以最好别出手。 「不提这个,还是和姨……不对,和母亲大人他们会合吧。」 达也在「姨母大人」说到一半时,想到琢磨等人也同行。或许根本不需要这样顾虑,但他判断最好避免言行令人怀疑「设定」是假的。 「在那边。」 达也即使在和深雪交谈,也比频频左右环视的琢磨与泉美他们先找到当家们。 十师族当家齐聚的样子很壮观,但他们为什么留在这里?达也没有纳闷太久,因为他发现当家们旁边有一群人,推测是便衣刑警。 「父亲大人!」 并未对此抱持疑问的泉美直接往前跑。 「啊,泉美,等一下啦!」 同样没想太多的香澄也跟著她过去。 「他们难道是……刑警……?」 同样是跑到家长身边,但琢磨有预先掌握周围状况,他在这一点上可说比两人冷静。 虽然结果上没有差别。 「哥哥,您意下如何?」 看来十师族当家们在接受侦讯。深雪察觉这一点,询问达也该采取什么行动。不只是深雪,水波也仰头看他。 「不能扔著泉美她们不管。」 六人都是从学校早退直接赶来这里,当然没时间换衣服,身上依然穿著第一高中制服。 既然一年级学妹即将脱序,那么,身为学长姊就必须上前阻止。达也以眼神向深雪与水波示意「这是情非得已」,走向真夜所站的地方。 「父亲大人他们为什么非得接受警方侦讯?父亲大人他们也是受害者啊!」 正如预料,泉美正咄咄逼人地询问刑警。她在这种时候总是一反平常的文雅态度,不知恐惧为何物。或许是基于年轻人常有的洁癖,让她无法容忍公权力如此蛮横不讲理。 (不过……为什么没人阻止泉美?) 没有当家出面制止高声抗议的泉美,大家都只是在旁观。在这种局面下,照理说至少做父亲的七草弘一必须斥责女儿才对,但他不只没斥责,甚至在看好戏。即使表情严肃,眼神也透露出了笑意。 目前刑警也只是吓了一跳,但要是泉美继续这样下去,可能会影响警方的判定。这样只会害得这边(包括姨母他们与达也等人)的立场恶化。大人不出面,达也不得已只好自己出面。 「泉美,别再这样了。」 「司波学长,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泉美拨开达也放在她肩膀的手。 达也抓住泉美挥动的手,操控她的重心,把她拉过来。 泉美来不及抵抗,甚至完全不觉得痛,就这么被达也如同带著她起舞般拉离刑警面前。 「你冷静一点。警方只是在执行公务。」 这句话不只是对泉美说,也是在牵制香澄与琢磨。 「你愈是碍事,侦讯时间就愈长──打扰了。」 后半是对便衣刑警说的。刑警大概是被达也莫名无懈可击的态度震慑,只有含糊点头,没追究泉美妨碍公务的行为。 达也拉著泉美的手,以视线带著香澄与琢磨离开大人们身旁。 除了真夜,各当家都深感兴趣地看著这一幕。 尤其弘一与刚毅的视线当中,还隐含了强烈的关注。 警方大概才刚开始侦讯,时间比达也预料的久。如今不只是便衣刑警,连制服警员也化作人墙围住当家们,简直把他们当嫌犯。 不过,这对达也来说不重要。 他只重视真夜的安危。在这个时间点让真夜退场非常不利。深雪是四叶家下任当家的消息曝光之后,达也他们再也无法隐姓埋名。 不只如此,达也他们也还没站稳阵脚。可以断言是自己人的,只有牛山所率领的flt开发第三课。至于八云与风间,必要时应该会坚守不干涉的立场吧。而且现下还没和「赞助者」打过照面。 据传真夜是世界最强的魔法师之一。这个评价不假,想必几乎没人能以魔法战胜她吧。面对她的「流星群」,鲜少魔法师能够平安脱身,即使是达也也不例外。 达也的「分解」魔法很适合用来对付真夜的「流星群」。「分解」能消除「流星群」的效果,但真夜不只是魔法威力,连发动速度也是首屈一指,而且可用的招式及多样性是达也比不上的。真夜的魔法并非只有「流星群」。达也不一定能先下手为强。要是「流星群」比「分解」早完成,即使是达也也无法全身而退。他能胜过真夜的原因是拥有「重组」能力,别人只要没有达也这种特异能力,应该就打不赢真夜。因为「流星群」一旦发动,无论使用何种防御魔法,甚至是十文字家的「连壁方阵」都挡不住。 不过,这始终是魔法战斗方面的实力。真夜的身体只有与普通人同等的强韧度。是个除了有维持美貌与健康以外,没有经过特别锻炼的弱女子。被砍会受伤,中枪也会流血。 即使是多么高阶的魔法师,也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展开著魔法护壁。永续发动型的防御魔法尚未完成,别说进入实用阶段,甚至不到可以实验的阶段。尽管是四叶真夜,只要出其不意,也可能以一颗子弹造成致命伤。 真正有必要的时候,自己甚至不惜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重组」。抱持这个觉悟赶过来的达也总之是先确认真夜平安无事了。看来还有一阵子无法和她交谈(反正也没要说什么),所以达也打算回学校,不过刚好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一道熟悉的红色系制服身影。 「一条。」 音量算大,却不到大喊的程度。 然而将辉确实回应了达也的呼叫。 「司波。」 将辉大概在找父亲刚毅吧。原本一边左右张望一边快步移动的他,走到达也面前。 「司波同学也来了啊。」 将辉看到站在达也身旁的深雪,露出了喜悦、失望、死心与渴望等许多情感混合而成的复杂表情。 深雪──没有挽著达也的手。 彼此也没有紧贴。 达也与深雪之间的距离反而比之前宽。但将辉认为这正代表他们从兄妹转变为恋人。 「是的,真是发生不得了的事情啊。」 深雪也不难解读将辉对她表露的情感。深雪刚宣布订婚,将辉 就申请和她结为连理。即使不提这个「过于热情」的行动,将辉现在脸上的复杂表情依然浅显易懂。 其实,将辉令深雪颇为不悦。即使一条家介入,深雪是达也未婚妻的地位依然屹立不摇。然而在看到「心愿可能成真」这道光明没多久后就被泼冷水,深雪内心当然不是滋味。 虽说如此,深雪也没有幼稚到会将这份不悦宣泄在将辉本人身上。而且她即使对将辉的行动感到不悦,也不讨厌将辉本人。露个客套的微笑并非难事。 只是对于将辉来说,深雪态度冷漠一点,让他早点死心或许比较好──而且对于深雪来说,将辉赶快死心当然比较好。 「的确……师族的各当家在那边吗?」 实际上,即使是这种时候,将辉看到深雪对他露出笑容,还是有点开心。 「是的,似乎在接受警方侦讯。」 「侦讯!不好意思,我暂时失陪一下。」 但也不到美色当前就丧失判断力的程度。将辉前往父亲身边,大概是十师族一起接受警方盘问令他感受到危机吧。 将辉离去的同时,克人也从警察围成的人墙走出来。从只有克人一人被放出来这点推测,应该是考虑到他未成年吧(过去,日本的法定成人年龄曾经降到十八岁,但在二〇七〇年代再度提升回二十岁。这是在反省二十年连续战争时期因为成人年龄下降而大量动员年轻士兵,也是世界趋势。其他国家也有战时将成人年龄降到十六岁,战后一下子提升到二十五岁的极端例子)。 走出人墙的克人,笔直走向达也等人这边。看来达也刚才将闯入侦讯的泉美带走时,克人就看到他们在哪里了。 「司波。」 克人叫完之所以没有说下去,肯定是因为不知道该对达也还是对深雪说话。至少达也是这么推测的。 「十文字『学长』,警方的侦讯告一段落了吗?」 达也吸引了克人的注意力。并且,将自己在这里的立场定义为学校的学弟,而不是十师族的一员。 「不,我认为需要对你们说明状况。」 克人似乎决定顺著达也的意思走,态度不再尴尬。 克人看向和达也一起来的成员。他之前看过香澄与泉美。水波与琢磨则是第一次见面──至少没有主动交谈过。 「你难道是七宝阁下的……?」 克人对琢磨开口。 「是的。我是七宝琢磨。十文字先生,初次见面。」 相对于达也,琢磨不是以高中学弟身分,而是以十师族成员的身分和同样是十师族的克人打招呼。虽然一边是当家,一边是当家的儿子,不过「十师族」是整个家冠上的称号,所以双方在这方面上处于对等立场。 「我是十文字克人。请多指教。」 「在下才要请您多多指教。」 不过就算对等,也不代表学长学弟的辈分消失,所以措辞自然就变成这样。琢磨也不敢用趾高气昂的语气面对初次见面的克人。 「这个女生是樱井水波,是借住我家的一年级学生。」 达也抓准时机,向克人介绍水波。水波朝克人恭敬鞠躬。看来克人因而大致猜到水波的真实身分了。具体来说,就是得知水波是四叶家的帮佣。他以眼神向水波回礼,然后回到正题。 「你们是收到受灾通知过来的吧?如你们所见,四叶阁下、七草阁下以及七宝阁下都平安无事,甚至连点轻伤都没有。」 「受灾通知邮件」是行动情报终端机的系统,可以在自己遭遇灾害时通知亲属或朋友。透过这项网路服务,终端机以短程无线接收到火灾或地震警报时,会通知预先登录的对象。邮件内容除了自治机构掌握到的灾害相关情报,也会附上终端机监视对象的生命指数,并分成「平安」、「危险」、「死亡」三个阶段。 不过,这个情报是寄信当下,也就是灾害发生当时的状况,所以除非设定持续通知,否则无法得知之后的状况变化。达也与将辉匆忙赶来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看来是这样没错。话说学长,方便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吗?」 「嗯。我还要向其他人说明,所以只能简单讲一下。」 达也听克人这么说完,便环视周围。他发现四叶家的相关人员──具体来说就是花菱管家底下的武力部队悄悄躲在附近,也看到推测是其他当家亲属的人──但很遗憾,他没发现疑似自爆恐攻同伙的身影。 「拜托学长了。」 达也低头表示简单说明就好,克人点头回应后,就真的只有简单说明刚才发生的事。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详情。」 刚才开会时因遭受自爆恐怖攻击而到楼顶避难,还有自爆恐怖攻击使用的是自走尸体。克人这么说明之后,又补充一段话。 「现阶段甚至不确定对方目标是不是我们。我认为歹徒非常有可能是冲著师族会议而来,不过警方似乎也还没得出结论。」 「不好意思,克人先生。不对,十文字学长……」 以名字叫克人之后,又连忙改口称呼学长的人是香澄。她们姊妹俩在就读高中之前就认识克人,所以在她们的认知中,克人比较不像毕业校友,而是姊姊的朋友──真由美对克人的称呼是「十文字」,香澄之所以使用「克人先生」这个称呼,大概是因为香澄或泉美不需要考虑「一些多余的事情」吧。 「香澄,怎么了?」 克人似乎也是如此。 「警察在询问家父……不对,询问各位什么问题?」 「他们在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我们在现场目击了事实。」 「那么,家父与各位并不是被当成嫌犯接受侦讯吧?」 香澄旁边的泉美挂著紧张表情插嘴问道。看来她真的在担心父亲。这以一般观点来看是理所当然,达也与深雪却觉得有点意外。 或许是因为这样,克人看向泉美的双眼才会透露些许踌躇。 「警方没质疑是我们共谋或教唆,却怀疑是魔法师之间的抗争招致这场自爆恐攻。」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临场出言搪塞。 「怎么这样……」 泉美茫然低语,紧握自己的小手。 大概是认为这样很不讲理吧。 不只泉美感到愤怒,一直乖乖当听众的琢磨更是明显地在咬牙切齿。 「很像反魔法师团体会有的推论。」 一年级的学弟妹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达也在内心给他们打上高分,同时以挖苦语气述说感想。 「哥哥,难道警方里有『人类主义者』之类的反魔法师团体……?」 深雪这句话引得七草姊妹、琢磨与水波露出惊讶表情。 「不,这倒不可能。如果真的有这种事,『侦讯』会做得更露骨。」 达也回忆起在京都岚山击退周公瑾同伙道士操纵的古式魔法师时,讨厌十师族的刑警在侦讯时死缠不放的情景,否定了深雪的担忧。 深雪与一年级学弟妹们听到这段话,似乎也暂时放心了,但克人扬起的眉角与睁大的双眼中依然残留著意外感。 「司波,我记得你们不是兄妹,而是表兄妹吧?」 深雪的慌张还没显露在外,达也就笑著回答这个问题。 「喔,深雪为何叫我『哥哥』是吗?因为我们到不久之前都以为彼此是兄妹……实在很难立刻改口。」 「原来如此,我想也是。」 克人的疑问得到解答了。与其说是克人容易被骗,应该说是达也的语气与举动过于自然吧。不会因为说谎就抱持罪恶感或快感的态度,可说是个道地的骗徒。 「咦,老哥?」 不知道该说时机好还是运气好,多亏香澄在这个时候开口,令克人转移了注意力。 「是智一先生吗……」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香澄与泉美,朝这里挥手。克人看著这名青年,轻声说出他的名字。 「司波,你还要问别的问题吗?」 「不,没有。」 「七宝呢?」 「不,我也没有。」 克人接连询问达也与琢磨,在听到回应之后点头。 「那么,我就在此告辞了。」 克人走向接近这里的青年。 「深雪学姊、司波学长。」 接著,泉美向达也他们开口。 「哥哥似乎过来了,所以也容我们告辞。我们晚点应该会和哥哥一起回去,所以请不用为我们操心。」 「司波学长、会长,告辞了。樱井同学,再见喔。」 泉美说完,香澄也朝达也等人行礼,向水波挥手。双胞胎姊妹跟在克人身后,前往名为智一的青年身边。 「哥哥,那位是泉美她们的……?」 目送她们背影的深雪随即询问达也,进行确认。 「嗯,那是七草智一先生。是七草家的长子。也是泉美她们同父异母的哥哥。」 「这样啊……」 深雪语调中会暗藏著得以解惑的味道,是因为香澄称呼「老哥」及泉美称呼「哥哥」的音调,隐约有种冷漠的感觉。 「话说哥哥,刚才那个话题……」 「喔,是说警方有没有被反魔法主义污染吗?就如我刚才所说,我认为不用担心。」 达也抢先回答深雪的问题。 「反倒是被污染的话,事情还比较好处理。」 他叹息著补充这一句。 「……我认为不限于反魔法主义,只要警察的思想有受到污染,都是不得了的事啊。」 深雪头上冒出问号,仰望达也。 「如果部分警察受反魔法主义感染,那将这些警察『处理』掉就好。」 达也回答时的表情,隐隐透露出他内心想像的严重事态。 「但不需要由我们下手。只要放出情报,警方应该会动员处理。」 「虽然不可能会这样……但如果警官之中,敌对魔法师的派系占多数,那该怎么做?」 「什么都做不了。」 深雪反问完,达也露出厌恶表情摇头。 「只要对抗魔法的科技还没确立,警方同样需要利用魔法师来面对『魔法』这个现存的威胁。所以政府应该会在你说的状况发生之前采取行动,不过……」 「我说的状况可能不会发生吗?」 面对达也支支吾吾,深雪以难掩不安的语气继续询问。 「思想没偏向任何一方的刑警认定这次恐怖攻击责任在十师族身上,才是事态严重。」 达也没直接回答深雪的问题,而是将话题拉回数个阶段之前。 「因为如果思想中立的刑警这么认为,就代表思想中立的市民也很可能这么认为。」 达也看向真夜。 十师族的当家们依然受到警方包围。 「媒体对这个事件的报导方式,应该会大幅改变舆论风向吧。而且很遗憾的,应该会有很多媒体以『魔法师害得一般市民牺牲』这个论调报导……」 达也的视线从警察围成的人墙移向救护车行列。重伤患似乎都送医了,但还有十几名伤患。看来死亡人数也不会低于十人。 「发动恐怖攻击的责任在恐怖分子身上。不过就算世人目前的想法和我一样,要是电视或网路反覆灌输『殃及市民的魔法师也有责任』的观念,应该有不少人会相信这种说词吧。」 「我们魔法师明明也一样是日本国民……」 深雪哀伤地低头看向下方。 「不过……」 但深雪没有就这样一直低著头,证明她不是像自己如梦似幻的外表般软弱的少女。 「媒体应该并不是都和魔法师敌对。虽然是少数派,不过去年四月也有媒体拥护魔法师的权利与立场。」 就如同深雪所说的,拿魔法师做热烈讨论的去年四月,到了后半也开始出现相反于敌对派的报导。 不过这次有多人伤亡。达也认为这次的状况比当时艰困。 「是啊。我想师族会议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但是达也没讲任何让深雪不安的话。无论今后悲观或乐观以对,会出事的时候就是会出事。现阶段深雪或达也都做不了什么,所以在这里担忧事态恶化也没意义。 「不提这个,既然确定『母亲大人』平安,我们就回学校吧。」 达也和克人谈过之后已经大致掌握状况,继续留在这里似乎也做不了什么。达也判断「当下」不要好管闲事,交给警察与消防队处理比较好。深雪同意达也的提议,回答「是,哥哥」,水波也默默行礼表示遵从指示。 「七宝,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还要在这里多待一下。」 琢磨如此回答达也。 「这样啊。」 对于这个判断,达也没表达赞成或反对。毕竟他没义务也没道理照顾琢磨。达也催促深雪与水波,准备离开现场。 「那个,司波学长……」 身后传来琢磨隐含踌躇的声音。 「什么事?」 「刚才您说的……不,没事。」 但琢磨主动收回说到一半的话语。 琢磨很明显有所迷惘,但达也只再回应一次「这样啊」,就背对他离去。 ◇◇◇ 焚毁的饭店。许多伤患以及死者。 策划这场凄惨的恐攻的主谋,在距离现场东方约九公里的小田原某间民宅当中「鉴赏」著这一幕。 自爆攻击以顾杰设想之中损失最少的形式成功了。 设置在市区各处的侦测器没有捕捉到爆裂物。虽说是旧型,但不愧是usna军正式采用过的武器。只要距离够远,爆裂物的护罩依然对现行的爆裂物侦测器有效。 他以尸体操作魔法「僵尸术」操作的人肉傀儡没被感应器侦测到。在饭店也没人叫住。 顾杰没有嘲笑警备松散的意思。他认为日本市区的维安等级,绝对不输给他投靠到上个月的usna。是自己技高一筹。他如此认为,并且感到满足。 虽然没能让十师族任何一人受到半点小伤,不过这部分正如他的预定。顾杰不是不服输,而是一开始就预测到,区区的步兵用携带式飞弹弹头应该伤不了他们分毫。 正如预定,十师族自保了。只保护自己,对他人见死不救。玩弄死亡的魔法师顾杰侦测到的死亡人数超过二十人。再加上伤者,应该不下五十人吧。 有这么多人被十师族殃及。 顾杰想告诉日本人这一点。 十师族为了让自己活下来,不惜拋弃你们日本人。 你们日本人是被十师族害死的。 十师族,以及四叶家,将会被日本人憎恨,在日本失去容身之处。 如同我昔日在祖国大汉失去容身之处…… 顾杰露出充满邪恶的愉悦笑容,起身准备离去。他的脚边,躺著屋主与其家人的尸体。 ◇◇◇ stars的第二把交椅──班哲明?卡诺普斯少校,在usna大使馆的某房间收看箱根恐怖攻击事件的实况转播。 他纤瘦又精悍的脸孔,被难过的表情点缀著。虽然是他国人民,非战斗人员成为恐攻牺牲品的光景依然令 他忍不住心痛与愤怒。 严格的兵民分离制度,并基于此制度规定保护非战斗人员。卡诺普斯相信遵守这种古典的交战法规是光荣的军人应有的态度,而经常隐瞒军人身分秘密行事的stars任务,其实违反了他自己的信念。他经常对此感到纠结。正因如此,他才暗自决定绝对要极力避免殃及非战斗人员。 可以的话,卡诺普斯想阻止黑顾(顾杰)的恐怖攻击。即使会害「预定废弃的武器失窃」的自家耻辱曝光,他也想和日本当局合力阻止恐怖攻击,避免市民牺牲。这是他的真心话。 但他不被允许这么做。兵器失窃的事实禁止透露给日方。为了隐瞒这个事实,也禁止和日本军方或警方合作。 卡诺普斯身负的任务是暗杀黑顾。附加条件是不能在暗杀过程中,让日本当局得到批判usna侵害主权的理由。将黑顾引到公海灭口。上级指定这是最佳结果。 要说他「连骨子里都是军人」,思考模式又未免太务实了。但他明白身为军人,就必须服从命令。他知道军人一旦跳脱命令,就会沦为私下动粗的暴徒。 目前还不能沦为暴徒,要以军人身分完成任务。卡诺普斯如此下定决心。 ◇◇◇ 总算从警方侦讯解脱的十师族当家们,以将辉搭乘过来的直升机前往魔法协会关东分部。刚才分头行动的克人当然也同行。此外,除了将辉当然不在话下,同行的还有香澄、泉美、她们的哥哥暨弘一的长子智一,以及琢磨。 抵达魔法协会的当家们进入协会的会议室,将辉、香澄、泉美、智一、琢磨则在另一个房间等候。即使事出突然,协会依然准备了圆桌。当家们围著圆桌坐下,在面面相觑之后一起看向最年长的二木舞衣。 「我们就别用毫无意义的开场白浪费时间吧。关于这个紧急事态该如何应对,我想徵询各位的意见。」 承受九人视线的舞衣,依序看向列席的每个人。 她的视线绕圆桌一圈之后,落在坐于正前方的弘一身上。 「应该很难压住媒体的报导吧。」 十师族之中最擅长对付媒体的弘一,说出悲观的预测。 「现阶段就有十六人死亡。包含还没发现的人,最终死亡人数应该会超过二十人。这样的牺牲人数足以煽动舆论朝歇斯底里的方向进行。」 「但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吧?」 和弘一之间隔著一人的五轮勇海如此反驳,但他的声音中没有气势。 「不,暂时静观其变比较好吧?要是太急著暗中灭火,可能会被大众看透,到时候将引发更多无谓的反弹。」 三矢元提出消极的论点。 「说得也是。再说,我们也是受害者,没有什么好澄清的。因为焦急行动而被追究一些无关紧要的底细并非上策。」 八代雷藏同意这个看法。 「可是,不表态只会被单方面当成坏人。事情不只是会影响到我们,所有魔法师都可能遭到白眼。」 「我也赞成一条阁下的意见。我们当然不能做得太过火,招致反感,但不表态也不是好事。我们不抵抗,只会逐渐被对方逼入绝境。」 刚毅与六冢温子主张应该积极处理。会议才刚开始,却早早洋溢起决裂的气氛。对此蹙眉的舞衣催促还没发表意见的人开口。 「十文字阁下的想法如何?不用客气,请发言。」 克人朝同桌而坐的众人简单点头致意。 「操控媒体应该没用吧。这一点我赞成七草阁下的意见。」 接著他以果断得出乎预料的语气这么说。 「您的意思是什么都别做比较好?」 雷藏露出感到意外,却也觉得有趣的表情询问。 「不。」 克人没有摇头,就这么看著雷藏回答。 「我认为应该别耍小伎俩,直接光明正大主张我们的立场。具体来说就是由魔法协会发表声明,批判这场恐怖攻击。」 「原来如此。」 雷藏以一副被放冷箭般的表情点头。看来他只顾著找后门钻,忘了可以使用正攻法。 「我认为十文字阁下的提议是很务实的应对方式,需要检讨可行性。」 七宝拓巳赞成克人的方案。 「啊,我也认为透过魔法协会发表声明是上策。」 雷藏微微举手这么说。 「八代阁下不是认为不用澄清吗?」 温子如此消遣他。 感觉不太庄重的这段发言使得刚毅蹙眉,但当事人雷藏听完便一笑置之。 「四叶阁下认为呢?」 温子也不在意雷藏这种不痛不痒的态度。她立刻面向真夜,徵询意见。 真夜不是看向温子,而是看向坐在温子身旁的弘一,缓缓张开朱唇。 「我认为没必要选择怎么做。不是吗,七草阁下?」 「确实是这样。」 弘一面不改色地点头回应真夜这段也像是在挑衅的话语。 「我们当然应该透过魔法协会发表声明。但我认为不只要批判恐怖攻击,还要宣布全面协助缉凶。」 弘一环视圆桌,确认无人反对之后继续说: 「当然,媒体那边也应该继续操作。」 「不过我们很难压住媒体。七草阁下,这不是您自己说的吗?」 元如此指摘,弘一露出陪笑的表情,同意这段说法。 「是的。今后应该无法避免世人认为魔法师要负责的声浪高涨吧。但是什么都不做实在并非上策。虽然魔法师也要负部分责任,不过依然是恐怖分子的错。我认为必须将媒体的论调引导到这个方向。」 元没接受这个回答。 「能这么顺心如意吗?反魔法师的舆论一旦形成,就很难推翻。」 「敌视魔法师的风潮应该会演变成长期趋势吧。不过只要让市民对于恐怖分子的敌意更强,对于魔法师的反感就会相对缓和。我们亲自逮捕恐怖分子展现『负责』的诚意,应该就能顺利转嫁敌意。」 「意思是应该由我们亲自逮捕恐怖分子?不过这么做的风险很高。」 此时刚毅介入弘一与元的议论。 「我们十师族需要统合军令部许可,才能在台面上行动。虽然这是没有经过国家正式立法的潜规则,不是正式的许可,不过考虑到我们和政府的关系,就不能忽略这道程序。」 「一条阁下认为很难得到统合军令部的许可是吧?」 弘一回应之后,刚毅说「不只如此」,摇了摇头。 「要是我们出面缉捕主谋,却眼睁睁看著第二次、第三次恐怖攻击发生,十师族的权威将会扫地。这不只影响我们,想必世间反对魔法师的风潮也会因此倍增。」 「可是,也不能放任恐怖分子逍遥法外。」 在座众人以惊讶神情回应真夜这句发言。被她当面这么说的刚毅目瞪口呆。 「为了阻止连续恐怖攻击或是模仿犯,我认为必须赌上我们十师族的面子,逮捕或者是处决主谋。」 除了讲出这番话的当事人,没人想到真夜居然会支持弘一。 「不过,我也能理解一条阁下的担忧。」 「……这话是什么意思?」 疑惑地看向真夜的不只是刚毅。弘一墨镜底下的眼神也朝真夜投以相同视线。 「意思是我们直接参与搜索并非上策。虽然世人对我们没抓到凶手时的评价也是问题,不过更重要的是提高警觉,防止恐怖攻击再度发生。」 「意思是我们应该著重于阻止新的恐怖攻击?」 真夜点头说「是 的」回答舞衣的提问。 「那么,要派谁搜索恐怖分子?」 温子这句话不是只问真夜,而是询问以师族会议的立场该如何处理。 「本家会派出达也。」 不过,真夜虽然理解这一点,也依然以四叶家的立场回答方针。 「交由将辉负责吧。」 刚毅如同在较劲般,点名将辉。 「四叶阁下、一条阁下,请稍待。」 不过,各家开始不落人后地要提名自家人的时候,被舞衣开口打断了。 「四叶家的达也先生与一条家的将辉先生不都是高中生吗?要揪出藏身的罪犯往往费时,虽然是十师族的职责,但是要高中生长时间牺牲学业,我个人是不以为然。」 舞衣出自常识的论点,使得刚毅无法反驳。 「二木阁下,谢谢您如此贴心,不过请不用担心。」 但真夜毫不慌张地以微笑回应舞衣。 「相较于击退看得见的敌人,找出潜逃的对象要花费更多时间。这应该毋庸置疑吧。但即使考虑到这一点,也只要达也接受我们四叶家的支援,就能在一个月内解决恐怖分子。这点小事根本不会影响到学业。」 真夜这番话与其说是有自信,不如说像是在预知未来。这份气势震慑了舞衣。 「可是……」 不过舞衣同样是十师族当家,不会因为慑于气势就说不出话。 「达也先生还是高中生,这是事实。即使令郎再怎么优秀,派他到校外缉捕恐怖分子,给外人的印象还是会很差吧?」 真夜以微微一笑回应舞衣这番话。这张笑容意味著「现在才讲这种话也太晚了」。 二〇九五年四月发生的第一高中恐怖分子袭击事件的详情已经隐瞒一年以上,但是大致的原委现已在十师族之间公开。 达也使用的魔法还没公开细节,不过当时是以达也与克人为中心打倒恐怖分子这件事,是在达也属于四叶家的事实曝光之后,由十文字家──也就是克人本人告诉十师族各家。 此外,暗杀无头龙干部的这件事原本受到保密,不过达也于横滨事变时在国际会议中心的表现,从当时就已为人所知。寄生物事件也是,即使隐瞒详情,众人也知道达也涉入其中。去年秋天除掉周公瑾的那件事,真夜也在昨天亲口告知了。现在讲「达也是高中生,所以不能让他涉险」这种良知(常识)论点真的太晚了。 「追缉恐怖分子的行动,可以由本家的智一负责指挥吗?」 陷入轻微胶著状态的议场气氛,由弘一撼动了。 「我的大儿子已经毕业,工作也可以空出方便的时间。此外,无论恐怖分子躲在哪里,事发现场的箱根附近应该会有线索。而且关东、伊豆区域是由十文字家以及我们七草家负责。」 弘一观察圆桌周围成员的反应。 「如果和周公瑾私下串通的我得不到各位的信任,也可以由十文字阁下担任负责人,智一担任他的辅佐。」 刚毅和舞衣、勇海和温子、拓巳和雷藏转头相视。他们猜不透弘一真正的意图。 「……意思是你想藉此赎罪?」 没能和舞衣或真夜对上视线的元,以试探目光质询弘一真正的意图。 弘一以严肃表情点头。 「我当然不认为光是这样就能取回各位的信任,但我希望当成洗刷污名的第一步。」 「就这么做吧。」 真夜没有看向弘一的脸,直接支持他的计画。 「毕竟关东是七草阁下与十文字阁下的地盘。既然七草阁下愿意扛下这个任务,我认为可以交付给他。」 真夜说完便向舞衣微笑。 「如果各位没异议,我也想接下这份职责。」 回应这张笑容的不是舞衣,是克人。 「您需要的话,我会派达也帮忙,所以请不用客气,需要帮忙就尽管说一声。」 「感激不尽。我应该也会请一条阁下提供助力。」 「本家当然也会不惜辛劳全面协助。将辉就任由您差遣吧。」 克人朝真夜与刚毅低头致意,然后看向弘一。 「七草阁下,虽然名义上由我担任负责人,但实际上的指挥权,我想交给智一先生。」 「谢谢。」 弘一朝著年龄差距如同父子的克人恭敬行礼。 「只不过……」 但克人还没说完。 「四叶家的达也先生以及一条家的将辉先生就由我指挥。」 弘一只在瞬间稍微犀利地眯细双眼。但他在室内也戴著墨镜,令旁人看不到这个变化。 「我不知道您的意图,但我不在意。」 弘一朝克人大方点头。 这次换克人以稳重态度向克人行礼致意。 「那么,我们就透过魔法协会发表声明批判恐怖攻击,并且由十文字阁下担任负责人,以七草阁下为主力搜索恐怖攻击的主谋。各位同意这样的方针吗?」 舞衣徵询众人的意思。 对此,雷藏微微举起手,想要发言。 「我不反对这个方针本身,不过说起来,主谋真的在日本吗?」 雷藏表示主谋可能是从国外操纵尸体。 「肯定没错。」 不过刚毅断然否定他的想法。 「操纵尸体的魔法,并不是在事前写入既定动作的术式。至少在执行的时候是遥控进行。要对那么多具人体下指令,应该得躲在很近的地方。」 「『很近』是多近?」 勇海问完,刚毅在思索片刻之后开口。 「这也要看术士的实力,但最远是半径十公里。」 然后又像是想起来般补充: 「前提是对方的魔法技术没超过我们想像的范围。」 「思考这种可能性也没用吧。」 刚毅身旁的克人回应。 「如果对方是超出我们常识范畴的魔法师,就算他在国内,我们也不可能抓得到。」 「说得也是。我赞成刚才的方针。」 雷藏重新表明支持舞衣统整好的计画。 以此为开端,众人接连出声赞同。 ◇◇◇ 决定方针之后,在预料之外(的场所进行的)师族会议结束了。 各当家立刻前往根据地加强戒备,以免第二波恐怖攻击发生在自己的家乡或责任区。 虽说是「责任区」,不过举例来说,像是一条家就无法钜细靡遗地监视北陆、山阴地区,六冢家也无法事前阻止使用魔法的歹徒在东北地方犯罪。十师族的「责任区」,是指事后调查与处理时的责任分担。 防范恐怖攻击是警察的工作,十师族只不过是站在协助的立场。但为了建构、维持圆满的互助体制,当家绝对不能离开责任区──即使是像四叶家那样,以不为人知的形式暗中协助(出手?)的状况也一样,要是当家不在家会出问题。 各当家赶著回去,是基于这样的隐情。 一条刚毅目前也在将辉的陪同之下,搭直升机前往金泽。 「将辉。」 从魔法协会关东分部的停机坪起飞,朝西北西的方向飞行时,刚毅呼叫儿子。 「是。」 将辉从语调理解到这不是父子的对话,是当家与继承人的对话,因此郑重回应。 「我要说明师族会议对于本次恐怖攻击的方针。」 「是。」 「十师族将透过魔法协会发表声明批判恐怖攻击,同时搜索恐怖攻击主谋,加以逮捕。搜索的负责人是十文字阁下,七 草阁下的长子七草智一负责辅佐。」 「我们一条家负责什么工作?」 「十文字阁下以外的十师族当家负责防止恐怖攻击再度发生。将辉,你受命在十文字阁下底下追捕恐怖分子。」 「是。」 将辉在将背脊挺得更直之后回应。浮现在他脸上的不是紧张,而是兴奋的神色。他认为搜索、逮捕恐怖攻击主谋是光荣的任务。 「应该会要你暂时向学校请假吧。我会找校长通融,以公假处理。」 「知道了。」 将辉很舍不得他的校园生活。老实说,他不想请假。但十师族的责任与义务在他内心的份量更重。 将辉的表情已经变得非常严肃,但刚毅接下来这番话使他更显认真。 「四叶家的司波达也将会和你一样,加入十文字阁下的旗下协助搜索。将辉,展现出你的志气吧。」 「是!」 将辉展露斗志,很有气势地回应。 ◇◇◇ 惊涛骇浪的二〇九七年二月五日即将结束。 赶到箱根恐攻现场的达也与深雪(还有水波),如今也在自家休息。 真夜平安无事让达也暂时放下心中的石头,但是对于魔法师来说,明天之后预料将面对严苛的反弹声浪。但达也无法否认自己依然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 对于恐怖攻击,他也和「常人」一样感到愤怒。 对于牺牲者与遗族,也和「常人」一样觉得哀悼与同情。 然而深雪没成为目标令他松一口气,也是事实。 达也不打算主动解决这次的事件。在他心中,依然只有深雪重要。之所以关心真夜的安危,也只是因为现阶段对于深雪来说,有真夜在会比较方便。 虽说第一高中在他心中的优先顺位低于深雪,但要是学校遇袭的话,达也应该同样不会坐视不管。 但除此之外──比方说,即使本次的师族会议成为目标,也不构成达也主动出击的理由。 只要没收到命令。 达也将恐怖攻击的事情完全赶出自己的脑海,在深雪房间教妹妹应用魔法学的功课时,一道电话铃声令他抬起头来。但深雪还没按下通话键,话机的标示就切换为「通话中」,应该是水波接电话了。看来这通电话不是打给深雪的专用号码,而是家用的共通号码。 达也正要将移开的注意力移回课业时,电话又响了。是转接的铃声。 「喂?」 深雪按下通话键,朝麦克风回应。 『深雪大人,当家大人打电话给达也大人。』 扬声器中传来水波的回应。 「知道了。我到客厅接。」 达也在如此指示水波的同时起身,连纳闷「当家为何打电话来」的时间都省了,立刻前往一楼。深雪当然也紧跟在后。 「『姨母大人』,让您久等了。」 水波没使用电话的保留功能继续应对,而达也到场后便朝视讯画面打招呼,低头致意。达也在外人在场的时候会称呼真夜「母亲大人」,但若只有自家人在场,就依然是「姨母大人」。此外,其实水波还没得知「真夜与达也不是母子,是姨母与外甥」这个真相,但达也相信她不会对外人多嘴,将她当成自家人。 『我才要说,抱歉这么晚打给你。』 「没关系,我还在念书。」 达也老实的回答逗真夜笑了。 『原来达也也要念书啊。』 这不是假笑。真夜似乎是真的很愉快。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高中生,所以必须勤于向学。」 达也正经地回答,等待真夜进入正题。 『……学生的本分确实是用功读书。很遗憾没办法让你专注向学。』 真夜打从心底感到愉快的笑容变成一如往常的假笑,从画面另一头注视达也。 达也自然挺直背脊,准备聆听命令。 『达也,我要派你负责逮捕今天恐怖攻击的主谋。』 「逮捕?不是杀害?」 『喔,是我的形容方式不当。我要你找出恐怖分子,瘫痪其战力,不问生死。』 「遵命,姨母大人。」 达也并拢脚跟行礼。他预先想好要使用平民礼仪,所以没有反射性地做出军式敬礼动作。但他不是回答「知道了」,而是「遵命」,看来也并非完全没受到独立魔装大队的影响。 不过,即使他做出军式敬礼动作,真夜应该也完全不在意吧。 『搜索是师族会议的决定。负责人是十文字阁下,不过主力实战部队会由七草家派出。』 「那么,我也要纳入七草家的指挥吗?」 『不。十文字阁下要求你纳入他的指挥。』 真夜在这时候扔下炸弹。 『我说的「十文字阁下」是克人先生喔。十文字家在这次的师族会议改朝换代了。』 不过这几乎是未爆弹。 「这样啊。」 『哎呀,你没有吓一跳?』 「因为我在独立魔装大队听说过,十文字学长……更正,十文字克人先生从前年就是十文字家实质上的当家了。」 『哎呀哎呀……看来国防军也不能小觑呢。还是说,这是那位小姐的实力?』 真夜说的「那位小姐」是藤林响子。真夜知道响子的别名「电子魔女」的真正意义。 而且她毫无铺陈地就扔下第二颗炸弹。 『而一条将辉也和你一样,要在十文字阁下的指挥之下搜索恐怖分子。』 「您说一条同学?」 这个炸弹对于达也来说只是老鼠炮程度的威力,但是对于待在他身旁的深雪,却造成了明显效果。 「恕我失礼了。」 深雪为刚才不检点的大喊脸红,害羞地请求原谅。 『没关系,因为你会吃惊也是难免。』 画面里的真夜大方原谅。 虽然不是因而得寸进尺,但深雪就这么对真夜说出了内心浮现的疑问。 「离题请教一下,学业怎么办?既然由十文字大人指挥,那搜索地点就是关东吧?我不认为一星期左右就能解决……」 真夜在画面另一边朝深雪嫣然一笑。 『我们不打算花太多时间,因为已经知道该瘫痪的对象其姓名与身分了。』 达也对此也吓了一跳。不是因为真夜已经知道主谋的真面目,而是因为真夜明知有人要发动恐怖攻击,却任凭对方抢先得逞,令达也感到惊愕。 『主谋的姓名是顾杰,英文名是纪德?黑顾。对外身分是大汉出身的无国籍难民,前昆仑方院成员,似乎在昆仑方院毁灭之前就逃离了。外表年龄五十多岁,黑皮肤白头发。不过这部分想怎么改变都没问题。』 真夜说明的人物外型,和莉娜提供的情报一致。达也觉得出处大概相同。 「知道长相吗?」 『没查到这么清楚。』 达也认为这样等于没线索。真夜说已经知道对方姓名与身分,但姓名要怎么改都行。预料能在短时间内完成搜索,应该是过于乐观了吧。 达也这个想法没显露在脸上,不过深雪露出了困惑表情。 『深雪,不用这么担心没关系的,我们会「占卜」出大致的潜藏地点。』 看来四叶家旗下的魔法师中,有人拥有连达也都不知道的「时间回溯」或「残留思念追踪」(接触感应)等感应系魔法。达也如此解释「占卜」这个词。黑羽家异常的谍报能力也是,若想成有这种魔法在背后撑腰就说得通了。达也再度体认到四叶家还有很多他们不 知道的秘密。 但现在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 『之后才由达也出马。只要你以「那双眼睛」认知当事人一次,他就逃不掉了吧?』 「不过周公瑾那时候差点让他溜走……总之我会尽棉薄之力。」 达也将注意力集中在真夜以疑问句下达的命令,朝画面恭敬行礼。 ◇◇◇ 和达也通话完毕的真夜,一改打电话时稳重大方的表情。 叶山一如往常在她身后待命。 真夜以鲜少露出的严肃表情,转身看向心腹老管家。 「叶山先生,查到线索了吗?」 「夫人,还没有。」 「是喔。」 叶山恭敬回答,真夜以透露不耐烦的声音回应。和达也讲电话时,或在十师族当家们的面前时,她都没有露出这种态度。 面对主人的态度,叶山没说「别慌」这种话。因为真夜应该也知道死者的记忆不会短短三四天就消失。 「夫人,您后悔没活用巴蓝斯上校提供的情报吗?」 叶山没劝主人稍安勿躁,而是询问为何产生焦虑。 反射性地差点想反驳的真夜,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对叶山先生逞强也不是办法。」 真夜收起不耐烦的情绪,改挂透露出疲惫的笑容。 「我不甘心即使事前收到警告,依然被敌人抢得先机。」 她会如此疲劳也是当然的。师族会议原本就不容松懈,还在第二天发生自爆恐怖攻击,避难之后又接受警方侦讯,又转移阵地开会讨论对策。 真夜是卓越的魔法师,但身体和常人没有两样。她的年轻不只是表面,身体内部也维持和外表相符的青春活力。即使如此,她的体力也只不过是三十岁前后,除了维持美貌与健康就没有特别锻炼过的女性。 「夫人,属下理解您的心情,但是事情已经发生,百般苦恼也无济于事。即使是四叶家,也不是万能的。」 生理疲劳造成心理活力降低,是身体要求休养所发出的讯号。若是当事人没有自觉,就必须由他人清楚点醒。 「……也对。虽然不想花太多时间,但这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事。我今晚就先休息吧。」 幸好真夜的精神状态没有恶化到无法认知自己必须休养。 「发生什么状况的话,请在明天早上告诉我。」 「请交给属下吧,夫人。」 叶山恭敬鞠躬,目送真夜离开书房。 第七章 恐怖攻击隔天的二月六日。 这天从天亮之前就一直下著小雨,但达也一如往常地前往九重寺。 接受门徒的粗鲁欢迎也是一如往常。 然而来到八云面前之后,达也做出了和以往不同的行动。 「要我传授鬼门遁甲的破解方法是吗……」 达也接受八云的指导,不过老实说,他不是八云的徒弟。 也没给八云酬劳当成谢礼。 八云基本上只是陪达也练武,刚开始是因为受风间所托,最近则是因为达也的实力和八云同等,对于八云来说也是很好的练习对手。 寄生物事件当时,八云协助研发想子弹,是因为他不能坐视这个事件;而在寄生人偶事件提供助力也是基于相同理由,因为彼此的利害关系一致。 之所以偶尔协助调查,是因为这是八云的嗜好,他自己也能乐在其中。 之所以出借寺庙的地下设施,是因为那里对于八云来说没有价值。 「达也,我至今对你进行过各方面的指导,却没传授过术法。我想你明白个中意义吧?」 「明白。因为我不是九重寺的门徒。」 八云投以冰冷的视线,达也以机器般的目光回应。他确实清楚自己和八云的关系。用不著八云明讲,他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要求学习术式。但他依然刻意要求八云传授鬼门遁甲的对策,是因为他被迫必须这么做。 任何东西被达也「看」过一次就逃不掉。真夜是这么说的,但达也自知这是高估。实际上,他无法只以自己的能力破解周公瑾的鬼门遁甲。要不是周公瑾和名仓三郎战斗过,他应该会逃离达也的追捕;要不是名仓三郎以自己生命为代价留下了鲜血刻印,达也就无法破解周公瑾的鬼门遁甲。 莉娜与真夜都没有明讲,但不难想像顾杰应该是周公瑾背后的人物。顾杰是「nche」与「无头龙」的幕后黑手这件事,是「七贤人」雷蒙德?克拉克所直接告知的(虽然是预录的影片)。既然这样,为「nche」与「无头龙」牵线的周公瑾,肯定是顾杰的属下。 师父不一定总是比徒弟优秀。徒弟实力胜过师父的情况,也绝对不稀奇。但若认为顾杰做不到周公瑾做得到的事,那就不只是乐观,而是太天真了。达也认为至少应该准备对策。 八云不知道是否看透了达也的内心,语气冷漠。 「没错。你不是僧人,也不是忍者。对于我这个忍者来说,你始终是个外人。我不能将秘术传授给外人。」 「魔法以外的破解方式,也在保密义务的范围内吗?」 「保密义务」这个现代风格的说法,令八云露出苦笑。但他放松表情的时间非常短暂。 「只要不是传授秘术,就不算触犯禁忌啦……总之,你想知道如何不以魔法来破解遁甲术,是吗?」 八云的眼神如同看透到内心最深处,但达也毫不畏惧地面对他的双眼。 「如师父所知,我的魔法天分明显偏颇。说来遗憾,即使您传授高阶对抗魔法,我应该也无法精通吧。」 「我不这么认为就是了。如果是依循现代魔法原理的术法,你确实驽钝。不过说到『意气』的操作,以你这个年纪来说已经堪称高手。我认为你反倒适合学习古代秘术。」 「但我认为古式魔法的运作原理和现代魔法相同。」 「如果是改写事象之类的魔法,古代魔法与现代魔法在本质上都一样。不过从我们的立场来看,并不是只有改写事象的技术才叫作『术法』。隐藏在武术里的机密奥义大多不是改写事象,而是以『意气』来压制、操控、截断或破坏『波』与『流』。」 「……师父说的『意气』是想子流吗?『波』是想子波动……『流』是想子路径?」 「喔~你学得不错呢。大致就是这样。」 八云微微睁开的双眼带著诡异光芒。 这一瞬间,达也误以为自己被扔进无天无地,却也和无重力空间性质不同的无方向空间。 「对于我们来说,操控『意气』的技术也属于秘术。而且破解鬼门遁甲的术法,正是以『意气』的操作为基础。」 八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迫著达也的身体。 没有用来踩稳脚步的立足点,就无法随心所欲地攻击或逃走。 不知道对方位于何处,就无法随心所欲地回避或防御。 达也看得到八云。但是在不能信任己身五感的现状,应该做不出有意义的抵抗吧。 在这种时候,自己对八云的信赖程度一点都不重要。 眼前的对手掌握自己的生杀大权。 达也全力压制这份强烈的危机意识,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躯体、自己的体内。 血液一如往常地流动著。和使用飞行魔法时感受到的自由落体状态不同。相对于重力,头在上、脚在下。达也不是以神经脉冲,而是以想子讯号掌握全身,破解无方向空间的错觉。 重力对身体产生作用的体感逐渐回复。 双脚踩稳地面,头顶朝天。 「师父,刚才那是……」 「我什么都没教喔。哎呀哎呀,我真没想到你可以自己破解刚才的幻术。」 八云一脸假惺惺的表情,如同随时会撇头吹口哨。 「连风间都没办法第一次就成功挣脱呢。」 「刚才那是鬼门遁甲的术式吗?」 八云的态度看似想以闲聊转移注意力,但他听到达也当面询问,就很乾脆地回答: 「不是喔。鬼门遁甲是布『阵』的术法。刚才那个只是针对个人的幻术。」 八云说完,就露出调皮孩子般的表情笑了。 「不过,连我也很难直接让你中幻术,所以有加了一点小技巧。」 八云没说明自己使用的技巧。达也想询问,不过八云接下来这番话引开了达也的注意力。 「就某种意义上,这或许可以说是『鬼门遁甲』这个术法成形之前的原始型态。」 八云如同顺便透露的这番话,达也解释成是自己刚才提出「请传授鬼门遁甲的破解方式」这个委托的答覆。 达也不知道刚才的幻术是以何种机制作用在自己身上,但既然那是鬼门遁甲的原始型态,以刚才破解的方向思索对策就应该不会有错。那么,接下来只需要透过自我锻炼习得方法就好。 「──师父,谢谢您。」 「就说了,我什么都没教。不提这个,开始对打吧。」 八云催促达也进行一如往常的「体术」修行。 「请多多指教。」 达也行礼回应这句话,一如往常地摆出架势。 ◇◇◇ 虽然发生些许意外,但达也完成了每天和八云的对打训练,回到家中。 接下来则是正常上学。虽然真夜派他追捕恐怖分子主谋,但现在是等待情报的阶段。 然而,他的日常只撑到午休时间来临。 深雪与穗香的冷战状态已经解决,达也等人再度得以齐聚在餐厅吃午餐。今天也由深雪、穗香、雫确保座位,其余成员过来集合。 他们开始用餐没多久,餐厅的大萤幕就开始播映电视的插播新闻。 「恐怖分子的犯行声明?」 干比古蹙眉低语。在这段时间,主播也在朗读声明。 ──昨天袭击箱根的恐怖攻击,是由我们策划的。 ──我们是圣战士,要从这片大地清除「魔法」这个恶魔之力。 ──昨天的攻击目标是这个国家的魔法师首领「十师族」。 ──但是卑鄙的 十师族以平民为挡箭牌捡回性命。 ──我们今后也将继续战斗,从自称魔法师的突变种手中解放人类。 ──只要日本人不驱逐魔法师,牺牲者就会持续增加。 以华丽词藻粉饰的声明,简单来说就是以上的内容。 接著,主播告知了昨天炸弹恐怖攻击的伤亡状况。 下榻该饭店的客人共八十九人,其中二十二人死亡,三十四人轻重伤。 平安无事的客人共三十三人,其中二十七人是魔法师。 主播补充说明死伤者中没有魔法师,总结说要是他们没有争先恐后逃走,而是以救助人命为优先,或许能让伤亡人数降到更少。 「为什么非得把别人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啊?」 艾莉卡朝著画面中报导政治家评语的主播扔下这句话。虽然对电视抱怨也没意义(餐厅萤幕没有双向通讯功能),但应该是心情上让她忍不住这么说吧。 「某些状况下也会因为地位或职业,必须以别人的生命为重就是了。不过讲得好像无条件又理应这么做,确实让人不舒服。」 干比古难得讲重话显露厌恶感,也是因为无法忍受主播不讲理的说法。 「自爆的恐怖分子有将近五十人吧?面对这么多人要怎么防止被害啊?他们是不是以为十师族是万能超人之类的啊?」 主播不经深思的评语令雷欧傻眼。 「受灾的时候必须互助,但是要求把别人看得比自己还重,是将理想强加于人。刚才的说法等于应该看重的人命不包含魔法师的性命。」 达也并非仅止于消遣,而是以毒辣语气批判。 他们大概没有其他想补充的话了,就这么继续聆听新闻的后续。 政治家的发言尽是在谴责恐怖分子。要是在这时候出言抨击十师族,从结果来看等于是赞同恐怖分子的主张。看来平常对魔法师采取批判态度的政治家,在刚发生恐怖攻击的这时候也是不得不自重。 不过,如同新闻主播刚才所说的那种主张错误正义感的论调,今后应该会持续增加吧。到时候,讨厌魔法师的政治家肯定会乐于搭这趟顺风车。想到去年四月那种事情可能再度上演而感到忧郁的人,并非只有达也。 ◇◇◇ 这天晚上,达也受邀来到十文字家的宅邸。 虽说是宅邸,也只是大一点的现代风格建筑。比达也家大,却完全比不上雫家。但庭园宽敞到不像是东京的住家。 「欢迎。进来吧。」 达也按下门柱上的门铃,克人就亲自出来迎接。达也已经从真夜那里得知他继承了十文字家的当家地位。当家亲自出来迎接,究竟是把达也视为重要人物,还是单纯因为帮佣不多?达也难以判断。但他立刻又觉得这种事不重要,将这个疑问放在一旁。 「打扰了。」 玄关也一样,除了宽敞以外,并未特别豪华。宽度也大概是独栋住宅玄关平均宽度的两倍,而且没有显眼的摆饰。吸引达也目光的只有整齐摆在地上,推测是年轻女性穿的包头鞋。 如果公开的资料可信,那么十文字家的新一代成员应该是长子克人、现在国二的次子、国一的三子以及小五的长女。达也认为大概还有自己以外的访客。虽然他觉得好像知道是谁,却没有拿这个推理询问克人。 达也在克人带领之下──应该说,跟在他背后来到会客室。坐在里面的女性身分正如达也的预料。 「晚安,达也学弟。真准时。」 坐在门侧沙发的真由美,转身朝达也挥手。 「学姊,好久不见。上次见面是十月底了吧。」 「是啊。整整三个月不见?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 「站著说话静不下心。司波,总之先坐吧。」 接受提议的达也坐在真由美身旁。顺带一提,两人坐的是三人沙发,所以达也与真由美中间隔了约一个人的距离。 克人不是坐在真由美正前方,而是坐在达也对面。 三人都坐好,相视观察谁要先开口的这时候,某人敲响了会客室的门。 从门后现身的是推测六十岁左右的老妪。 「请用粗茶。」 她以优雅的动作将茶杯放上茶碟,端到达也面前,并在为真由美与克人换一杯新的茶水之后行礼,离开房间。 「好高雅的女士。」 达也以感慨的语气说。说到举止的美感,他的妹妹也不输人,不过累积数十年钻研而习得的品格,是深雪还学不来的东西。 「司波、七草,抱歉今天还请你们专程过来。」 克人没回应达也的低语。 仔细一看,他似乎有点难为情。 达也感觉身旁的真由美差点笑出声。 「没关系,因为不是很远。」 其实达也家和克人家的直线距离超过三十公里,但要是让真由美就这样失控,不自在的会是自己跟克人。达也努力想营造出严肃气氛。 这份努力没白费,真由美似乎也转为正经态度了。 「既然达也学弟也到了,十文字,可以说明你有什么事了吗?」 真由美这个问题也让克人散发的气息变了。达也第一次看到克人表情如此紧绷。 「关于昨天的恐怖攻击事件,我想请你们帮忙。」 克人的要求正如达也预料。但同时也感到意外。 「关于这件事,四叶家的当家也是这么下令的,所以我当然会协助。」 达也说到这里瞥向真由美,观察她的表情。 她以无法看透内心的严肃表情,目不转睛地看著克人。 「可是,为什么也找来七草学姊?我听说七草家也有派长子搜索恐怖分子……」 「司波,很抱歉,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克人说完,便转头看向真由美。 「七草,我对你的这份委托,不是以十文字家的身分向七草家长女委托,是以朋友的身分委托。所以你不用考虑家里的立场,你没意愿的话可以拒绝。」 真由美轻轻叹气。当中听起来隐含傻眼的感觉。 「十文字,你这样这是反效果。听你说是『以朋友的身分』委托,我不就更难拒绝了?」 「唔,这样啊。抱歉。」 「你看起来完全没歉意……」 「不,绝对没这回事……」 真由美投以质疑目光,使得克人畏缩起来。至今没机会目睹两人这副「亲密」模样的达也,则是抱持觉得新奇的心情看著这一幕。 察觉到达也视线的克人与真由美,同时轻咳几声。 「所以十文字,你想要我做什么?光是听你说『想请我帮忙』,我没办法判断。毕竟如果是我做不到的事,我也没办法答应。」 「说得也是。」 克人拿起茶杯喝茶,争取时间整理思绪,思索「表面上」该如何说明。 「这次搜索恐怖分子使用的体制,和常态有些微不同。」 「这我知道。总负责人是你,指挥主力的是我哥对吧?这样效率不好。我认为现在不是计较各家面子的场合。」 看来真由美知道这次使用这种违反常态的体制,是要让同样以关东地区为地盘的七草家与十文字家双方面子都挂得住。 其实当中另有真正的理由,但克人无法亲口告诉真由美。即使对方不是真由美,他也不可能说出「是因为你父亲要补偿自己的背信行为才变成这样」这种话。 「没错。智一先生和我没有合作,而是分头行动的话,难免白费一些工夫。所以我想请你成为中间联络人,传 达彼此的进度与状况。」 克人没对真由美的错误推测多说什么,只回答她的问题。 「我不打算对智一先生隐瞒搜查状况,智一先生应该也不会这么做吧。不过在搜查过程中,肯定会出现使用机密技术或秘密情报网的场面。以这种方式取得的情报不方便传达给外人。因为从情报性质推测取得情报的手段,绝对不是不可能的事。」 「原来如此。所以才要我当中间人是吧?因为会出现一些不能让普通信差知道的秘密。」 「是的。攸关七草家秘密的部分,你可以自行判断要不要保密。你只要提供你判断解决恐攻事件所需的必备情报就好。」 「你真是开了一个难题给我耶……」 真由美脸上浮现苦笑,语调却相当认真。克人说他不在乎真由美依照自己的判断过滤情报,但是因而没交换到必要情报,让凶手逃之夭夭的可能性也不是零。这不是能轻易答应的事。 「……知道了。我接。毕竟我确实是最适合这份工作的人了。」 「感谢协助。」 「别介意。这也是家里的问题。」 老实说,指定真由美接下这份工作,是弘一要求的。弘一没告知原因,不过克人也隐约察觉到这是要增加真由美和达也见面的机会。 需要有个联络人从中调整是事实。不过这样变成在协助弘一暗算他人,克人内心很过意不去,因此他的态度才会变得过度谦卑,但真由美看起来没察觉这个隐情。 「所以,具体来说要怎么做?是不是该向大学请长假呢?」 「这部分我想现在讨论。」 克人说到这里,就看向至今被独自排除在话题外的达也。 「找到有力线索之前,各位可以自由行动,但我希望唯独联络要私下进行。我想尽量直接见面开会,你们什么时候方便?可以的话,我希望每天至少确认一下进度。」 「尽量直接见面」也是弘一提供真由美担任联络人的时候强烈要求的。不过,这个做法本身很合理。 「我不在意。」 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达也看起来也没察觉这个小小的阴谋。 「这样啊。」 达也毫不犹豫地回应之后,克人的视线就从他移回真由美身上。 「七草呢?」 「我没办法保证每天一定能见面,但原则上这样没问题。」 「这就够了。地点要选在哪里?」 「如果只有我和十文字,我认为选在魔法大学附近就好,不过……」 真由美说著以眼角余光观察达也的脸色。 「没问题。」 达也再度迅速回答。他不是对两位学长姊客气,是因为对于达也来说,地点选在魔法大学也便于行事。 「不过,魔法大学附近有适当的场所吗?」 虽然只是当面交谈,没使用通讯机器,但还得防范隔墙有耳。选择普通民宅不太可靠。 「这由我来安排。我想从后天开始交换情报。」 「收到。」 「知道了。请问我要在几点到哪里集合?」 「……那就后天晚间六点到魔法大学的正门前面。」 克人稍微思索达也这个问题之后,指定了会合的时间与地点。 如果是晚间六点,只要向学生会请假,先回家一趟再出门也来得及。 「知道了。」 达也在脑中迅速如此计算之后,便同意了。 ◇◇◇ 达也、真由美与克人在东京讨论今后方针的时候,一条刚毅则在造访当地的知名高级日式餐厅。餐点美味这点当然不用说,员工也彻底接受良好教育,是此地政治家经常用来密谈的店。 刚毅也每年都会使用这间店接待政治家四到五次。他不擅长这个领域,不过这是十师族的职责,只好当作是在所难免。 不过,今天招待的对象不是政治家。 坐在刚毅面前的女性,是第三高中校长前田千鹤。 「前田老师,今天在您百忙之中……」 「啊~这种拘谨的问候还是免了。也不想想我和你是什么交情?」 ……只听这样的遣词用句,这名女性实在不像是校长,甚至不像是老师,但她无疑是将辉所就读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三高中的校长。 「……千鹤学姊,亏您这样还能胜任校长啊。魔法科高中是国家机构喔。」 「刚毅,你好傻。我平常当然装得有模有样啊。」 前田校长满不在乎地回应刚毅的挖苦。 「而且魔法科高中是高级中学,虽说是国立,但也不是国家的军事机构。」 她露出狰狞的笑容接著这么说。 刚毅也没有要将魔法科高中与防卫大学相提并论的意思,却没有逐一反驳。因为他自认理解前田对军方的复杂情感。 前田校长在国防海军服役到将近三十岁,最终阶级是中尉。当时因为和长官闹出问题(据说是集体性骚扰事件),年纪轻轻就退役,后来转行进入教育界,四十岁就被提拔为第三高中校长,是个资历相当特别的人。 而且她在第三高中是大刚毅一届的学姊。在学时是征服各方佼佼者荣获实技第一名的女中豪杰,也曾经重挫刚毅的威风。前田对于刚毅来说,是在她面前永远抬不起头的学姊。 「好啦,刚毅,有什么事就说来听听吧。难得找我到这种地方,想必是重要的事情吧?」 「是私事。」 刚毅不畏惧前田的先发制人,以光明正大──应该说是豁出去的语气回答。 「喔……应该不是要我帮令郎的推甄成绩灌水吧?」 「或许差不了多少。」 前田以隐含犀利目光的双眼催促刚毅说下去。 「您知道昨天在箱根发生的恐怖攻击吧?」 「知道。真是一场灾难啊。」 「那么,您也知道魔法协会对那个事件发表的声明吗?」 「当然知道。不过那个声明没什么效果吧?毕竟批判恐怖分子是理所当然的事,听在对魔法师不友善的人耳里,或许会解释为在推卸责任喔。」 前田说完── 「但有人说遇袭的魔法师也要负责,这种说法才真的是推卸责任。」 又如此补充。 「我们也不打算只以批判了事。」 「这么说来,那份声明有补充说会尽量协助逮捕凶手。原来不是嘴上说说的而已吗?」 「我们一条家有派将辉加入搜索任务。」 刚毅在默默点头之后接著这么说。 前田没说这样很乱来。 「所以?」 相对的,她一脸像是猜到刚毅接下来要说什么般,如此询问。 「十文字阁下担任搜索的负责人,以案发现场的箱根周边开始调查,预料时间将长达数周甚至一个月以上。所以我要让将辉暂时住在东京的另一个家,学校这边也要请长假。」 「意思是你希望别当成休学,而是当成公假处理?」 「是的。十师族的工作不是公务,始终只是私事,所以我知道这样不合理。但是为了让小犬无后顾之忧地尽到职责,请您务必通融。」 刚毅低头致意。 「确实不合理。」 前田冷漠回应。 「就算是十师族,也不能图这种方便。我的工作反倒就是矫正这种不当的特殊待遇。」 「……我知道了。」 刚毅就此罢休。他知道前田不是墨守成规的人,真要说的话是重情义的女性,却也知道前田一旦决定要照 规矩来,就绝对不会让步。 「我说了糊涂话,请忘记吧。」 「不,我可以理解你的立场,也自认知道你派遣儿子去东京的必要性。所以我虽然不能提供特别待遇把缺席改成公假,但我帮你拜托百山老师吧。」 「什么?您说的百山老师,是第一高中的百山校长吗?」 刚毅无法理解为何在这时候提到百山,一脸不懂地看著前田。 「没错。」 「您要拜托他什么事?」 「暂时收容令郎。」 前田并不是故意省略说明。只是因为刚毅太早问,所以无暇说明详情。 「总之你等一下。」 继续这样问答会平白浪费时间,所以前田以话语与手势阻止刚毅开口。 「我的意思不是让他转学,是安排让他至少在第一高中也可以上理论课程。不只是魔法科高中,现在的室内课主流是使用终端装置个别授课。既然同样是魔法科高中,就能经由魔法大学传输资料,应该可以用一高的设备上三高的课。虽然实技与体育没办法这样,不过以一条同学的实力,一个月左右的空窗期应该不成问题。」 「换句话说,您要让小犬在任务期间就读第一高中?类似旁听那样?」 「他不会像刑警那样整天都在搜查吧?」 刚毅点头回应,前田见状便继续说下去。 「其实如果准许在家里上课,他本人的负担也比较轻,不过魔法科高中的课程资料禁止以魔法大学以外的线路连接。虽然要适应环境变化或人际关系可能有点辛苦,不过只要令郎在一高上通识与理论科目,我可以把他视为正常出席。」 刚毅脸上终于浮现理解的神色。 「而且也需要准备住处吧?就由我来沟通,让令郎就在本校上课到这周末,下周一开始到第一高中上课。至于期间的话,到三月九日为止的一个月如何?如果事件在这之前就解决,我当然会让他随时都能回来。」 「千鹤学姊,谢谢您。这件事就拜托您了。」 站在家长的立场,这样的条件比当成公假要好得多。刚毅当然没异议,于是向前田深深鞠躬致意。 后来,刚毅被前田留到凌晨十二点,被她灌得烂醉。 ◇◇◇ 正如众多魔法师的担忧,黑顾的犯行声明引发舆论哗然,媒体早早就开始全面批判魔法师。不,或许是因为事件刚发生,所以又格外加温,但是遭受批判的一方无法乐观认为「媒体只有三分钟热度」。 第一高中的学生们也明显显得浮躁。校内随处可见明知自己做不了任何事,却在每节下课时间看新闻的身影。学生们以不耐烦的语气,又或是低声讨论媒体的偏颇论调。 第一高中学生对媒体报导的反应大致分为三种。气媒体不把恐怖分子当成恶徒,反而将魔法师当成恶徒的人最多,而且大多是男学生。女学生大多害怕世间敌视魔法师的风潮高涨。第三种则是姓氏带数字的百家有部分成员透露不满。 放学后的学生会室也在播放新闻台的报导。平常都以会妨碍工作为由,连音乐都不会放(因为音乐的喜好因人而异),但今天大概是免不了会在意吧……结果果然降低了工作效率。 达也明天起暂时请假不来学生会,却没有需要交接的工作,所以他就只是默默消化未完成的文件山。要是没这么做,学生会的业务进度或许会延宕约一天。 这样的达也之所以停下手边工作,是因为有一段无法当成没听到的对话传入耳中。说话的不是受邀前来开会讨论下个月毕业派对的前学生会会计五十里,而是跟著他过来的花音。 「千代田学姊的意思是说,这次是我们不对吗?」 达也转头看的时候,以副会长身分和会长深雪一起参与会议的泉美正在向花音抗议。这句有克制自身情绪的反问语气相当礼貌,很有她的作风,却没有完全藏起她的不悦。 对于泉美来说,达也只是学长,即使同样是学生会干部也不算亲近。虽然不是处于非得出面劝诫泉美的立场,但即使深雪做出相同的事,达也应该同样会不发一语吧。花音的说法就是足以激怒泉美。 花音是这么说的。 『唉……话说回来,还真多亏十师族出了这种差错,所以连我们都遭受无妄之灾了。』 会议告一段落在闲聊时,背后播放的新闻节目出现格外严厉批判魔法师的论调,而听到这段发言的花音没有多想,就轻声说出了这句话。但这不是她一个人的意见,是以魔法师身分出名的百家本流含数家系之间提出的不满。 「这当然是恐怖分子的错,不过十师族的应对方法不好也是事实吧?」 花音发的牢骚并非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她也听过身旁同学说过相同的感想。抱持不满的不只是自己,使她态度强势了起来,再加上她其实知道自己这番话不合理,所以这份愧疚又使她变得固执己见。 「学姊的意思是哪里做错了?」 泉美不像当天在箱根面对刑警时那么激动,而是以礼貌的语气与理智的表情冷漠询问。 激动的反倒是花音。她确切理解到泉美的态度是在轻蔑对方。 「待在相同饭店的普通市民,他们连一个人都没救,会被批判也是在所难免吧?」 只是花音也没有发泄情绪,仅仅是稍微加重语气。 但她以更加情绪化、更高压的态度争论,或许才是正确的做法。 虽然是事后诸葛,不过花音如果拿学姊的立场当挡箭牌,事情应该就不会演变成如同吵架的口角,就此平息吧。 「『普通市民』?学姊说的『普通』是什么意思?」 「还会是什么意思……」 花音没能立刻回答泉美像是在挑语病的这个问题。 「是没有军人身分的意思吗?还是没有从事公职的意思?如果是这个意思,那么十师族当家们都不是军人或公务员,所以符合『普通市民』的定义吧……?」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没有,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普通市民』不该以自己避难为优先,而是以其他『普通市民』的避难为优先……」 泉美以左手遮住嘴。 花音觉得她在嘲笑自己。 「你啊!」 花音手撑桌面起身。椅脚因此发出轧轹声。 「花音,你冷静一点!」 五十里在下一秒起身,将手放在她肩上。 「泉美,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到福利社帮大家买热饮吗?钱从这里出。」 在另一头默默地聆听著花音与泉美两人争论的深雪,将学生会专用的现金卡递给泉美,如此「下令」。 学生会室的自动配膳机也有提供热水。而且无论是茶叶、咖啡豆、茶壶或咖啡机,学生会室也都有。一般不会外出买饮料。 换句话说,这是要她到外面冷静一下的意思。 「知道了……」 泉美一脸消沉地起身。被她最喜欢的深雪如此责备,使她脑袋顿时冷却下来。 「我也去帮忙。」 水波起身向深雪要求和泉美同行。 「嗯,拜托了。」 「好的……七草同学,我们走吧。」 水波向深雪行礼之后,便走到泉美身旁牵起她的手。 泉美与水波的气息在门的另一头远去。 五十里确认两人离开之后,朝花音开口。 「……刚才是你的错。就算十师族的各位当时有余力拯救牺牲者,这也不是义务。强迫他人行善是错的。」 「可是……」 花音 开口表达不满,但五十里以眼神打断她的话语。 「当然啦,若面前有人倒地却视若无睹不帮忙,我也觉得这在道义上说不过去。不过当时的状况是自己不避难的话就有危险,不能要求他们找到并且救出不知道待在哪里的其他人。十师族也不是不死之身啊。」 「这……话或许是这么说没错啦……」 「就算是消防队员,也不是理所当然就要冲进可能有生命危险的火场。不顾生命危险主动救助受灾的人,是勇敢又高尚的行为。可是,不用对他们负责的外人强迫他们说『虽然不能保证安全,不过就冲进去吧,这是你们的义务』,我认为是既愚蠢又卑劣的行为。能够这样下令的,我想只有共同背负风险,必须对队员生命负责的队长吧。」 花音从五十里身上移开视线,低下头来。 「何况事情已经结束,我认为不应该将原本不存在的义务视为理所当然般,强加在当事人身上挞伐。我不希望花音做这种事。而且要是伯父因为这种事被骂,你也会生气吧?」 「……嗯。」 五十里温柔询问,花音就这么看著下方点头。 「知道就好。那么,等七草学妹回来之后,你得向她道歉喔。」 五十里这番话,使得花音再度点头。 ◇◇◇ 泉美回到学生会室之后,花音便向她道歉,泉美也为自己态度不佳向花音道歉。虽然两人顺利和解,但这是因为花音与泉美是平常都会见面的交情,加上五十里这个理性的调停者在场,才能如此平安落幕。 不是魔法师的人们,大多没有和魔法师私下交流。世间也没有调停者在魔法师与非魔法师中间沟通。只有非魔法师的人们大量牺牲──以这个事实为基础,世间对于魔法师的负面情感只是愈来愈偏激。 其实并不是完全没人拥护魔法师,只是他们的声音太小了。无论是多么有道理的主张,只要对方听不到,就无法成为任何助力。 现下魔法师看起来只能忍辱负重。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难以接受这种认知。 新加入十师族的七宝家长子七宝琢磨,也是无法接受这个状况的年轻人之一。 他才十六岁。在这个年纪,就算对社会抱持任何不满也没有手段对抗,无处可去的愤怒或不甘心,顶多只能宣泄在运动、音乐或文艺上。其中也有人会引爆找错发泄出口的暴力冲动。 不过琢磨昔日有一个愿意提供「对抗手段」的人选。说来遗憾,他必须以「昔日」这种过去式来形容这个人,但现在他只能依赖这名女性。 直到去年春天,琢磨自认彼此处于对等关系。所以即使实际上是单方面接受协助的交情,他的自尊心也没受伤。 但是现在,自己微不足道的尊严根本不重要了。琢磨认为自己那么想获得的十师族地位,是用来保护魔法师权利的工具。 若是为了让自己的行动符合心目中的十师族角色,他甚至可以丢脸地抱著女人的大腿哀求。琢磨如此下定决心,前去造访女星小和村真纪的住处。 琢磨有做好吃闭门羹的准备,但事实和他预料的不同,真纪爽快邀他入内。 「晚安。琢磨,好久不见。」 「啊,嗯。真纪,好久不见。」 时间才晚上九点,但真纪的打扮已经相当轻松了。具体来说是过膝的睡袍。而睡袍底下的滚边衣襬,应该是细肩带睡衣吧。 「抱歉,你已经要休息了吗?那我改天再来。」 琢磨说完,便连坐也不坐地就准备转身。 「等一下,琢磨。没关系的,坐吧。」 坐在沙发上的真纪叫住他。 琢磨就这么受邀坐到跟真纪隔著一张桌子的对面。 坐著的两人之间的距离,比琢磨春季造访这间住宅当时远。 「琢磨,你要喝什么?」 「不,不用麻烦了。」 考虑到这次没事先约好就找上门,琢磨表示不用为自己费心而婉拒。 真纪听到他的回应,便讶异得睁大双眼。 「……那么,咖啡可以吗?」 「嗯,抱歉劳烦你了。」 真纪按下刻意设置在扶手内侧的不显眼按键,说了句「麻烦准备咖啡」。在正前方看著的琢磨看不出来收音器在哪里,不过应该是藏在某处吧。 「琢磨,亏你知道我今天放假呢。」 「不,我不知道。我本来打算你不在,就在对讲机留言,改天再来打扰。」 「那是怎样啊?」 真纪傻眼地说。表情的变化与音调的选择一如往常地毫无突兀之处,琢磨完全不知道这是真心话还是装出来的。 「与其这么做,不如事先打通电话就好了吧?」 真纪的建议,引得琢磨露出有点泄气的笑容。 「总觉得……不方便打电话。老实说,来到这里的路上,我好几次想回头。」 为什么不方便打电话?真纪没问这个问题。琢磨表面上已经和真纪圆满分手。真纪是这样演的。但即使是真纪,也可以轻易想像对于自尊心高的少年来说,打电话给「甩掉自己」的女人是一件难事。 「就算这样,但你没想过可能白跑一趟吗?」 她改为这么问。 「我认为既然有事相求,当然要多跑几趟,直到见到面。」 真纪目不转睛地注视琢磨的脸。 就在这个时候,客厅的门打开了。 比真纪稍微年长的一名女性端著托盘走到琢磨身旁,动作细腻地将小碟子放在桌上,然后放上咖啡杯。 「谢谢。」 这名女性默默行礼回应真纪的道谢,离开客厅。 「……刚才那位小姐,不是3h吧?」 「不是。」 琢磨的低语引得真纪发笑。 「是我新请的帮佣。你也知道我讨厌3h吧?」 「记得。所以我才觉得很意外。」 琢磨记得真纪说过「被3h看著就像是监视器近在身边,不太舒服」。这是昔日闲聊时,真的只是顺便提及的话题。 以前的琢磨应该不会留心这种小事。他记性不错,所以或许不论今昔,他都可以想起这件往事,不过以前的他应该只要和自己的事情无关,就不会在乎对方喜欢或厌恶什么。 真纪这次是感慨地注视琢磨。 这双视线让琢磨不太自在,移开了目光。 所以没能看见真纪以什么表情说出这句话。 「琢磨……你真的变了。」 真纪的语气中隐含称赞,令琢磨害羞得脸红。 「呃……嗯,多少有变一点。」 这个女人是演员,语气要怎么变就能怎么变……琢磨反覆这么说服自己,就这么看著一旁附和她。 「不,不只一点点喔。」 但即使琢磨转过头,真纪的声音依然妖艳地缠著他的意识。 「这个年纪的男生成长得好快……虽然还没完全长大成人,不过这样才棒……」 真纪坐在正对面的沙发没动,琢磨却感觉她肌肤的芳香似乎接近了自己。 「怎么办?虽然被警告不准出手……不过只有一次的话……」 明明距离这么远,娇滴滴的气息却窜入耳朵。 「真纪,我有个请求!」 琢磨试图甩掉这种错觉,猛然低头。 「请求……?」 虽然视野被地板占据的琢磨当然看不见,但真纪露出了惊愕表情,如同看见不敢置信的东西。娇媚的气息一点都不剩。 两人昔日的关系,是真纪单方面实现琢磨的各 种愿望,所以她不是因为琢磨有事相求而感到意外,是看到琢磨深深低头而意外。 依照琢磨的认知,自己不是接受真纪施舍,而是将她的支援视为预先投资。无论真纪真正的想法如何,她是这样告诉琢磨的。 大概是因为这样,琢磨有所求的时候,顶多只会稍微低个头。正因为是单方面依赖的关系,才更不愿意贸然展露弱点。这种理论也很有年轻人的风格。 但琢磨现在却毫不犹豫地将上半身弯到和地板平行。这副模样和真纪印象中的琢磨差太多,她甚至一瞬间误以为这是在做伸展操之类的。 「琢磨,总之你先抬起头吧。」 真纪没忘记达也对她的胁迫。今天虽然邀琢磨入内,但是她原本打算随便应付,让琢磨「舒服地」回去。她也想避免绯闻缠身,不过她预测如果只是稍微「胡闹」的程度,司波达也或是其背后的不明人士都不会有意见。 然而她看到琢磨的蜕变之后,便改变了主意。 「我要怎么做?」 因为感受到对方的志气而将得失置于度外,并不是男性的专利。真纪想为在这半年多成长到判若两人的琢磨出点力。在她内心萌芽的情感,就像是姊姊看见调皮弟弟努力想要顶天立地而抱持的亲情。 琢磨没想到会有这种出乎预料的善意反应,以及真纪会露出这种温柔的笑容,一副吓一跳的样子。他重新打起精神,以因为逞强而透露悲壮感的语气,回答真纪的问题。 「我想你当然知道前天发生的恐怖攻击吧。」 「箱根发生的那件事吧?你们似乎备受批判呢。」 「嗯。现在魔法师成了箭靶,即使我们是受害者,却依然遭受舆论的强烈抨击。」 「不过,你们确实有理由成为箭靶吧?我认为,既然殃及毫无关系的人,会出现责备声浪也是在所难免。」 真纪不是反魔法主义者,她反倒想要积极和魔法师建立「友善」关系。她现在说的始终是在分析世人的想法。 琢磨不知道是理解这一点还是单纯在忍耐,没对真纪的意见动怒。 「如你所说,这大概是在所难免吧。或许是人之常情。但我们也不能甘于成为反派。我们必须在某个节骨眼上遏止这股风潮,否则魔法师的人权将会不保。到时候肯定会出现标榜著正义,开始猎杀异端的家伙。」 真纪没说琢磨想太多,反而认为那是自然的发展。 「知道了。与其说要我帮忙,你应该是想要我父亲帮忙吧?」 真纪的父亲是持股公司的社长,旗下有数个媒体企业,包含电视台。 「──!」 琢磨因为被说中而畏缩。但是时间不到一秒。 「我自己也觉得脸皮很厚。而且令尊就算站在魔法师这边,也没有任何好处。依照现在的情势来看,肯定只有坏处。就算这样,还是拜托了!」 琢磨再度猛然低头。如果这里是和室,他的额头想必已经贴在榻榻米上了。 「能够拜托的对象,我只想得到你啊……!」 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对于真纪来说正好。 真纪不小心对这名小她快十岁的少年心动了。 但她是一流的女星,不会做出用咳嗽掩饰这种简单明瞭的反应。 「琢磨,这是卖你一个人情。」 「真纪……!」 琢磨喜形于色地抬起头。 「将来一定会要你还喔。」 「嗯,只要我做得到,我什么都会做!」 琢磨将在不久的将来,具体来说是在三年后,由衷后悔自己说出这句话,但他绝对没有食言──这是在二一〇〇年,也就是二十一世纪的最后一年,因为和知名女星小和村真纪演对手戏而潇洒在大银幕出道的魔法大学生演员诞生的秘辛。 ◇◇◇ 这天深夜,有两个人造访警方的尸体安置所。这里收容了箱根某饭店大规模恐怖攻击事件凶嫌的遗体。 一人是中年男性,身穿风衣,头上的软帽压得很低,若从极度善意的方向解释,看起来也并非不像是刑警。另一人的容貌不明,头戴报童帽,又戴著大大的墨镜,并以围巾遮住下半张脸。身高以女生来说太高,以男生来说又太矮。不只是脸部,连身体也以过度宽松的羊毛大衣藏起来,所以体型也不明。从外表应该看不出她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性吧。 迎接两人入内的,是独自留守到现在的验尸官。他在两人进来时离开了安置所。他不是被操纵或是威胁。是因为验尸官被戴著软帽的男性──黑羽贡收买了。 贡环视摆满地面的尸袋,以及搬到床上的尸体。送到这里的都是加害者──也就是判定是恐怖分子自爆之后的尸体。由于使用自爆这种手法,所以尸体几乎都不留原形,不过其中还是有损伤较少的尸体。放在床上的尽是这种尸体。 依照贡他们的目的,只要头部还在就不成问题。只剩下头颅也可以,而且讲得更极端一点,就算大脑炸烂也没问题。总之只要是能够辨识为人头的尸块,就有可能成为线索。 「吉见。」 贡对同行的女性说。不知道这是姓氏、名字还是通称。以报童帽、墨镜与围巾蒙面的「吉见」点了点头,以戴著皮手套的手碰触横躺床上的尸体额头。 手与额头的接触面出现淡淡的想子光。这很像从cad读取启动式时的光。而实际上,两者所做的行为本质是相同的。注入毫无意义与瑕疵的均质想子波,读取反弹回来的想子讯号。可以说是将cad替换为尸体,将启动式替换为尸体储存的想子情报体所进行的程序。 被称为吉见的女性,正在进行的是残留思念的读取。她是名接触感应能力者,擅长读取人体残留的想子情报体痕迹。 现代的魔法学认为「想子」是意念或想法化为实体的粒子,「灵子」是产生意念或想法的心理机制化为实体的粒子。 这始终只是假设。 现今灵子的性质依然几乎没有受到解明。 不过,想子情报体会因为意念或想法而变化,是已经观测到的事实。 魔法式也是想子情报体。所以人体即使受到外来的魔法干涉,完成任务的魔法式也会因为当事人主动、被动的精神活动而迅速变形、消散。 然而死者不会有感觉,不会有任何想法。因此相较于活人,残留在死者身上的想子情报体,以及写在死者身上的魔法式保存时间长得多,保存状态也完整得多。 由四叶家开发,且是黑羽家当成谍报活动王牌所使用的术式,就是读取死者肉体记载的想子情报体──读取「死者记忆」的术式。 「吉见。」 「还不要紧。」 吉见从围巾底下轻声回应,接著将手伸向下一具尸体。 「别太深入啊,否则会回不来。」 吉见接连从尸体读取情报,如同在表达贡的提醒是白操心。 手从第六具尸体移开时,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找到了。」 「这样啊。那就走吧。」 贡从吉见手上抽下手套。吉见也从大衣口袋拿出新的手套,戴在双手上。 贡带著吉见离开尸体安置所。而吉见的手套,不知何时已从他手中消失了。 ◇◇◇ 不用说,在搜索恐怖分子的不只是十师族。 在首都不远处发生的大规模恐怖攻击事件伤害了警方名誉,十足令高层火冒三丈。 这个案件不是由神奈川地方警察(通称「神奈川县警」,不叫作「地警」或「旧县警」),而是由警察省的广域特搜小组(通称「日本版fbi」)负责搜 查。平常以派往当地警局的形式分布在全国的特搜小组刑警在南关东集合,以投入所有人力的气势开始办理这个案件。 恰巧正在警察省待命的千叶寿和警部不等派往各地的刑警集合,就早早受命参与这次的搜查。他对于这次的事件也和众人一样愤怒,因此难得拿出了干劲四处奔走。 虽然这么说,但搜查工作从一开始就突然受挫。 「凶嫌全部死亡究竟是怎么回事?」 寿和在侦防车上不耐烦地发牢骚。 「因为是自爆恐怖攻击,所以也会发生这种事吧。」 开车的稻垣警部补,如同在安抚寿和般回应。话是这么说,但稻垣同样觉得奇怪,所以语气中没有说服力。 「我能理解自爆的家伙们都死了,可是连没有爆炸迹象的家伙都死了,这样很奇怪吧?甚至有尸体几乎找不到损伤耶。」 「而且,依照验尸结果,推定死亡时间比恐怖攻击发生日期早一天以上。所以尸体也可能以冷冻之类的方式保存,这种状况下推定死亡时间最多可以拉回大约十天前……会是尸体搬著炸弹走吗?」 「你当这是b级灵异片啊!……不过要是真能这样一笑置之,就轻松多了。」 寿和露出像是在自暴自弃的笑容。 「警部果然认为有操作尸体的魔法吧?」 稻垣问完,寿和便不情不愿地点头。接著他察觉只用肢体动作没办法让开车的稻垣看见,就又轻声说了句「没错」。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推测最合理……真可恶。」 将魔法断定是虚构的产物而不列入搜查是仅止于上个世纪的观念。在现代的警方搜查中,「魔法」是办案时不能忽略的要素,而且寿和自己就是魔法师。否定魔法的存在等同否定自己。 虽然这么说,但他使用的是现代魔法,所以极度质疑「操作尸体的魔法」是否存在。 「这果然只能徵询专家的意见了吧?」 「天底下有死灵魔法的专家吗?我们确实完完全全是外行人,如果有人愿意开课的话就帮了大忙。」 稻垣的提议使得寿和板起脸。即使有魔法师熟悉操作尸体的魔法,也肯定会在人道方面被视为问题。寿和不认为这种人会光明正大地挂起招牌宣传。 「就算是警察省的资料库,用『死灵魔法』搜寻也只找得到尸体占术。」 虽然是自己的提议,但稻垣似乎也知道很难找到这种人。 「是啊……不过,反正没有明显的线索,就用这个方针试试看吧。」 寿和在叹息的部下身旁不负责任地低语。 「稻垣,麻烦开到洛提柏特。」 「找那个情报贩子吗……收到。」 稻垣也一脸「不得已」的表情,将车开往横滨。 位于横滨山手丘中腰,设计成山中小屋风格的咖啡厅「洛提柏特」。进入气氛宁静的店内后,寿和不禁张望起来,寻找某人。 他也知道自己在找谁。二〇九五年秋季震惊日本……不对,以结果来说是震惊全世界的「横滨事件」发生之前,寿和为了侦办偷渡客的案子,和这次一样来到这间店获取线索时,遇见了名为藤林响子的女性。寿和就是想起这名女性。 横滨事件发生时,寿和在樱木町车站和响子分开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当时彼此也不是情侣,只是基于彼此的任务建立合作关系──不过寿和的心态不只如此。 后来,寿和忙著收拾缉捕继续潜逃的偷渡犯等横滨事件的善后,没空和藤林联络。和事变相关的工作告一段落没多久又发生「吸血鬼事件」,搜查工作令他分身乏术。因此他从去年春天开始,就离开了关东好一段时间。忙著忙著,就没机会想起藤林了。 寿和之所以想起藤林,是因为这里是初次遇见她的场所。不知道该说浪漫还是感伤,或者只是有所眷恋。寿和在心中自嘲这样不像自己的作风,坐上吧台座位。 寿和以视野一角捕捉到稻垣坐在他身旁,同时点了两杯特调咖啡。 和这间店的店长相处时,性急是大忌。 等待咖啡的时候,寿和心不在焉地环视店内。 客人依然很多,却没有坐满。 寿和立刻停止环视,以免自己的视线令他人不快。 他在听到告知店门开关的铃声时转身,但也不是在提防可疑人物。只是因为闲著没事,身体就反射性地做出这个动作。 随后起身的动作也几乎是下意识所为。不过寿和已经不再松懈了。 「哎呀,警部先生。」 与和寿年纪相近的美女一看见他,就微微睁大双眼。 「藤林小姐……」 打开店门的人物,是她刚才想起的女性──藤林响子。 「千叶警部,好久不见。方便坐这里吗?」 虽然她故意避免过度亮眼的妆容,但是只要稍微仔细看,端正的脸蛋依然夺人目光。外貌跟寿和记忆中模样相符的藤林这么问他。 「啊,好的,请坐。」 寿和甚至没察觉稻垣板起脸(不是假装没察觉,是真的没察觉),直接答应藤林。 藤林就这么挂著笑容,坐到寿和身旁。 寿和自觉不知为何紧张起来──但他没自觉是这是否真的是「不知为何」。 「店长,麻烦给我特调咖啡。」 藤林把脱下的大衣放在身旁的空位,和寿和点相同的咖啡。 「警部先生看起来没什么变耶。」 「是的,因为身体健壮是我唯一的优点。」 感觉寿和的声音似乎随时会变尖,令人稍微捏一把冷汗。 「哎呀,您真谦虚。」 藤林很有礼貌地以亲切笑容回应。 寿和的脸颊附近有点抽搐。 「话说回来,藤林小姐今天休假吗?」 依照她的职业特性,就算穿得休闲也不一定是休假。寿和知道这一点,但他无法在这种不知道有没有人偷听的地方问她是否在执行任务。 「是的。店长泡的咖啡很好喝,所以就来光顾了。」 藤林说完,正好面向这里的店长便向她简单点头致意。 假设寿和也说了相同的话,店长应该会毫无反应吧。看来藤林虽然住得远,依然是这间店的常客。 「警部先生在休息?」 「嗯,算是吧……这么说来,记得藤林小姐也熟悉古式魔法吧?」 寿和内心颇为慌张,却没有忘记搜查的事。他之所以想起面前女性的真实身分,不是源自异性的立场,而是基于刑警的意识。 「是的,还算熟悉。」 「如果有空的话,我想请教一些事。」 藤林观察寿和的眼神。 「让您久等了。」 此时,店长的声音介入了。咖啡杯摆在寿和与稻垣前方。 「我不介意。不过警部先生,您应该有事情要先和店长谈吧?」 听到藤林的提醒,寿和才想起来到这间店的原本目的。很遗憾的,他无法断言自己没有怠忽职守。 希望你能帮忙介绍尸体操作魔法的专家──寿和在字条上写下这个要求,店长也在字条背面写下答覆之后交回。寿和将内容确实记在脑中,然后将这张纸还给店长。看店长微笑回应,这个做法应该是对的。 至于藤林,她今天似乎真的只是来喝咖啡,和店长只有简单闲聊。 她离席的同时,寿和也起身。 「店长,麻烦结帐。这位小姐的也一起算。不用找了。」 藤林还没插嘴,寿和就将一张高额现金卡交给店长。比寿和晚一 步起身的稻垣看到卡面金额,便扬起眉角表达惊讶。因为即使包含情报费,这个金额也比行情高很多。 「这样好像收太多了。」 店长微微蹙眉说道。 「多的就留到下次结帐再用吧。」 寿和如此回应。 「期待您再度光临。」 店长没回嘴,而是微微低头如此回应。 离开洛提柏特的寿和接受藤林的邀请,坐上她的车。现在是稻垣开著侦防车跟在藤林开的车后面。 「所以警部先生,您想问的事情和箱根的恐怖攻击事件有关吗?」 车子一起步,藤林就突然切入核心。 「……你说得对。」 寿和放弃预先规划的步骤,告诉自己「不用多费心力是好事」。 「那个恐怖攻击事件有个地方很奇妙。」 「奇妙?」 虽然藤林的手放在操纵杆,但车子实际上是在自动驾驶,所以她转身看副驾驶座的寿和也不会危险。不过寿和意外地有接受过正统警官教育,即使知道并不危险,她的行为也让寿和捏一把冷汗。 大概是寿和的想法写在脸上了,藤林立刻转回正前方。 「是的。实行犯无人生还。」 「……是不是逃走了?」 藤林提出符合常理的疑问。 「不,没有逃走。」 寿和断然否定。 「恐怖攻击只针对目标饭店。市区监视器在案发之后也都完全正常运作。」 「意思是市区监视器没拍到实行犯从恐怖攻击现场的饭店逃亡?」 「是的。入侵饭店的实行犯都有被监视器拍到,身分也全部查明了。虽然还有部分尸体没找到,但我可以断言没有嫌犯活著逃离。」 「监视器明明拍到歹徒,却没能阻止犯行?」 寿和回答不出来。但他没气馁,立刻辩解。 「侦测器并未发现爆裂物。而且他们的穿著很正常,也没有任何理由阻止他们进入营业中的饭店。」 「……意思是如果十师族使用的是魔法协会的会议室,或是开会时包下整间饭店,就不会发生这次的恐怖攻击事件了吗?」 「先不提恐怖攻击事件本身,但应该可以避免这么多人牺牲吧。」 藤林是直到师族会议当天都还是十师族的九岛家亲戚。即使寿和说的是事实,也无法避免场中洋溢尴尬气氛。 寿和进入正题,抹去这股气氛。 「其实除此之外,还有某些部分令人无法理解……只说结论的话,就是那些歹徒推测在行凶的时候就已经死亡了。」 「原来如此……所以才要去找『傀儡师』打听啊。」 「傀儡师?」 寿和正在前往洛提柏特店长所介绍,熟悉「反魂术」的魔法研究家住处。不是想要拜访傀儡制作师或操偶师。 「警部先生正要造访的对象不是单纯的魔法研究家,是别名『傀儡师』的古式魔法师。据说这名魔法师会使用将尸体化为傀儡的禁忌魔法,是魔法协会列管的对象。」 「这……」 「的确,他应该会详细说明操作尸体的法术吧。因为他表面上是研究家。」 藤林看著正前方的双眼移向寿和。 「不过警部先生,请小心。听说『傀儡师』近江圆磨和大汉出身的魔法师交情匪浅。」 寿和绷紧表情,点头回应藤林的忠告。 ◇◇◇ 二月八日星期五下午五点五十七分。达也来到克人指定的魔法大学正门前。 先回家一趟再搭大众交通工具过来的达也,身穿量身订制的西装外套,加披一件轻便的短大衣。达也即使穿魔法科高中的制服,看起来也比实际年龄大很多。世间公认魔法大学的学生比其他大学的学生成熟,但他这身打扮看起来更成熟。 「达也学弟。」 超过会合时间约五分钟时,从正门走出来的真由美呼叫达也。她身穿粗呢大衣、及膝裙子、厚裤袜加长靴的休闲打扮。加上她还肩背一个薄材质的托特包,使她这身造型充分酝酿出女大学生的气息。虽然对真由美本人讲这种话肯定会害她闹别扭,但是两人像这样站在一起,看起来只觉得达也年纪比她大。 「抱歉,等很久了吗?」 「这在误差范围内。请不用在意。」 真由美气喘吁吁挂著笑容询问,达也老实回答。 不过,真由美似乎不满意这个回答,朝他鼓起脸颊。 「真是的……这时候应该回答『不,我也刚到』才对吧?」 看来真由美期待达也和她玩这种制式互动。但很遗憾,达也无法理解真由美这样要求有什么意思,但他不在乎发挥这点小小的服务精神。 「我也刚到。」 不过,看来这样也不合真由美的意,她赏了达也一个白眼。 「话说回来,十文字学长没和学姊一起吗?」 达也没慌张也没畏缩,若无其事地继续对话。 真由美故意叹了口气。 「……十文字先去可以开会的地方了。我问了地点,跟我来吧。」 真由美不知道是罢休还是死心了,她催促达也动身,踏出脚步。 达也立刻走到她的右侧。 真由美将右肩背的托特包换到左肩。 她好几次差点举起右手,但最后两人没挽手或牵手,就这么继续行走。 真由美带达也来到从魔法大学步行约十多分钟路程的地方。这里乍看之下只是一间稍微时尚一点的平凡独栋住宅,吸引目光的顶多只有附设屋顶的露台,露台摆了一张圆桌与四张椅子。 不过入内一看,就发现一楼是小规模的餐厅。不知道没有挂招牌是因为克人包场,还是这里的经营方针只收熟客。 「这间店要有人介绍才进得来,原本就不会有怪人过来。加上十文字好像暂时包下这里了,所以不用在意其他客人的耳目。」 达也思考这种事的时候,真由美正好告知了正确答案。看来两种猜测都是对的。 先不提外观,这里的一楼是餐厅,所以不用脱鞋或许是理所当然。随著真由美的脚步,长靴的鞋跟也响起轻快的声音。 「十文字,久等了。」 「不,我也刚到。」 虽然没显露在脸上,但达也很佩服克人的回应。这句话完美符合真由美的期待。为什么克人知道正确答案?果然是因为认识够久吗? 「坐吧。」 达也不动声色地这么想,同时面不改色地依照克人的指示坐在他面前。 真由美选择克人斜前方,也就是达也旁边的座位。这个选择没有特别的意义……应该。只是因为达也与真由美是一起来到这张餐桌,才会就这么依照相对位置坐下。达也决定这么想。 摩利叫达也出来见面时告知的那件事,达也记忆犹新。不知是否因为这样,他没办法骗自己完全不在意真由美的举动。但是如果问他是否能将真由美视为「那种」对象,答案是否定的。 达也接受深雪的心意,成了深雪的未婚夫。但他并没有接纳深雪的情感。 对他来说,深雪依然是妹妹。 他现在还没对深雪抱持恋爱情感。 即使已经决定要如何回应深雪的情感,自己的心也还没走到这一步。 达也心中关于恋爱的容纳空间,光是放入深雪就满了。如果连真由美都要挂心,将会影响到工作。所以他在避免将真由美当成这种对象。 基于这一点,真由美对达也的态度一如往昔,老实说也帮了达也很大的忙。 依照摩利当时的说法,真由美肯定一直被摩利煽风点火。即使真的没感觉,听朋友这样坚称,也难免会在意。煽动的人和当事人愈亲密,效果就愈好。达也不是从男女情感,而是从逼迫、怀柔的技巧学到这个道理,不过心理机制上应该大同小异。 如此心想的达也提高了警觉,但幸好真由美受到的影响没有明确显露在言表。虽然无法深入得知她内心的想法,但是达也在这方面也一样。彼此彼此。 「事不宜迟,你们查出什么情报了吗?」 克人令人觉得性急的这个问题,使得达也与真由美面面相觑。 以眼神沟通之后,真由美先开口。 「很遗憾,目前没有明显的线索。大致能确定恐怖分子是从美国渡海来到日本,在横须贺上岸,但这也只不过是推测。」 「我这边从usna得到情报了。」 达也接著说出的这句话使得真由美感到惊讶,克人也感到意外。 「从美国?你到底是用哪种管道得到情报的?」 高阶魔法师被严格管制出国。 因此,魔法师只要不属于政府机关,就很难在海外建立情报网。在十师族之中,只有透过军火买卖对象取得情报的三矢家是例外,克人与真由美都没听过四叶家拥有海外的情报来源。 「这个嘛,总之是各种管道。」 「……看来我不该问。对不起。」 达也含糊其词,真由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即使对方不是对等的十师族成员,要求对方公开秘密也不是值得赞许的行为。 对于真由美的谢罪,达也只简单回应「没关系」,没有深究。 「依照情报,恐怖分子的主谋是前大汉魔法师,名字是顾杰。英文名字是纪德?黑顾。外表年龄五十多岁,黑皮肤白头发。不过说来遗憾,这情报的可信度不明。」 真夜也认可达也将顾杰相关的情报分享给克人他们。不是达也申请许可,是真夜主动指示达也提供这个情报,让七草家加入搜索。 「就算没证实,在毫无线索的现在也是有力的情报。七草。」 「嗯。我会从过去两周内入境的外国人清单里,筛选出符合这个情报的人物。」 承受克人视线的真由美点头说。 「但我认为很可能是偷渡。」 「嗯,我想也是。但是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只要集中调查横须贺到箱根的区域,应该找得到一些线索。也请警方协助吧。」 对警方影响力最大的魔法师家族是千叶家。据说以机动部队为主的魔法师警官约半数都曾到千叶家拜师学武,但是如果只限关东的搜查部门,七草家的影响力反而更大。 即使不是如此,这次事件闹得这么大,就算旁人没说什么,警方想必也在拚命缉凶。线索再小,也绝对会让他们上钩。 用不著说明,克人也理解这一点。 「也对。那么七草就朝这个方向进行。司波就麻烦你继续收集线索。」 「嗯,好的。」 「知道了。」 三人相视点头。 「你们要提议什么事吗?想问什么也可以问。」 克人问完,达也与真由美回答「没有」。 克人点了点头。 「你们晚餐想怎么解决?如果要吃完再走,我可以立刻请人准备。」 他询问两人。 「不好意思,家里已经在准备了。」 达也先出言婉拒。 「……我今天也要先告辞。不然明天再让你招待吧。」 真由美朝达也一瞥,以愧疚的语气回应克人。 「知道了。那么明天也约这个时间,没问题吗?」 「嗯,好的。」 「知道了。如果我到时候不方便,再通知您。」 达也设想的「不方便」,是假设搜索持续到晚上的状况。克人不知道是理解这一点,还是避免干涉私生活,没有追问细节。 「嗯。我还要开下一个会。司波,你送七草回去吧。」 虽然也不是因而改为这么说,但克人如此说道。 「咦?不用麻烦了啦……」 真由美一脸慌张地想拒绝克人的提议。从魔法大学的位置来看,这里和车站是反方向。要是大学朋友看到她在这种时间和达也共处,将会成为谣言的好题材。 「外面天色已经变暗了。虽然不是怀疑七草的实力,但现在不知道恐怖分子躲在哪里。既然可能被锁定,我就不能容许女性单独行动。」 不过,一被克人提到落单可能成为恐怖分子的目标,真由美就难以反驳了。而且坚持拒绝反而像是很在意达也一样,又会更加难为情。 「七草学姊,我送你回去。」 达也在真由美不知如何反驳时说出的这句话,成为临门一脚。 「……那就拜托你了。十文字,明天见。」 「嗯,回去路上小心啊。」 在克人这句话的送行之下,真由美和达也一起离开餐厅。 餐厅走到魔法大学约十分钟,魔法大学走到车站约十分钟。天色完全变暗,既没月光也没星光,不过多亏有路灯,所以看得见道路。即使如此,视线还是比白天差,因此真由美走路自然变比较慢。 对于达也来说,这种程度的黑暗不构成任何障碍。就算这么说,他也不可能自己先走或是拉著真由美催她走快一点,而是配合真由美的步调并肩前进。 两人没有交谈。达也知道身旁的真由美不太自在,却也没有主动提出话题。 「啊!」 就这么走到接近魔法大学前面时,真由美忽然出声。 「是雪……」 真由美停下脚步,仰望夜空。如同以她的声音为暗号,被大都会灯火淡淡照亮的夜空云层飘落片片雪花。 达也从大衣内侧的置物处取出薄薄的折叠伞以及把手。由于材质进化,现代的伞轻薄到收在大衣内侧也不会碍事,不过这样的话伞骨主干会太细不好拿,所以撑伞时都是另外加装把手(大多数的折叠伞都是装上把手之后自动打开)。 达也打开伞看向一旁,发现真由美仍然在仰望夜空,任凭雪花飘落。 「七草学姊,我认为最好撑个伞。」 达也说完,真由美就转身露出尴尬的笑容。 「……学姊没带伞吗?」 依旧挂著笑容的真由美,视线开始游移。 达也必须刻意避免自己叹气。他不认为在气象预报准确率大幅提升的现代,会有人无视降雨机率。 「难道是出门的时候没看气象预报……?」 「今天早上太匆忙了……」 真由美以一副随时会轻敲自己脑袋的表情回答。 达也将手上的伞递给她。 「请用吧。」 「咦,不用这样啦。」 这或许不算是理所当然的反应,总之真由美显得惊慌失措。 「这不是下雨,是下雪,而且又不是很大……」 「是的,雪下得不是很大,所以我不撑伞也没关系。请学姊拿去用吧。」 「咦,可是……」 「万一害七草学姊感冒,十文字学长会修理我。」 达也一脸正经八百地递出伞这么说,引得真由美轻声一笑。 「我认为十文字不会因为这种事动粗就是了……」 如此回应的真由美不是拿起达也的伞,而是将自己的左手放上达也撑伞的右手,然后就这么靠近达也到令两人的肩膀相触。 「那,我们一起撑吧?」 对向车 第八章 二月十日,星期日。时间将近下午三点。 达也带著深雪造访北山家。不对,正确来说应该是深雪带著达也造访。 兄妹今天来北山家,是因为雫昨天在教室邀请深雪。题外话,深雪听到要举办茶会,刚开始还心想是不是穿和服比较好,但雫说「虽然是喝茶,不过也只是红茶」,让深雪羞得脸红了。 两人被带到一间不用脱鞋的时尚西式房间。达也看到挂在墙上的画与摆在墙边的壶,心想「不知道究竟多贵」,不过他马上就不再多想了。达也与深雪都不是小孩子了,不用担心弄破或弄伤,不过想到那些东西的价值,就令人浑身不自在。 他们进入房间时,雫已经就坐了。她身穿束领的长袖过膝连身裙,加上高跟包头鞋。虽然不到小礼服那么郑重,却肯定有意识到那种风格。 其实深雪也穿类似的服装。深雪在家里徵询过达也要穿休闲还是正式服装,达也为幸好自己没有猜错暗自松了口气。 达也自己则是平凡的黑色西装。他原本也想过穿学校制服赴约,不过考量到要配合深雪的打扮,就还是选择穿西装。 看到达也与深雪的雫立刻起身。 「欢迎光临。」 双手并拢恭敬鞠躬的动作相当见外。 「感谢邀约。」 达也配合雫回以虽然缺乏优雅,但以礼仪来说无懈可击的问候。深雪也在哥哥身后半步的位置回礼。无从挑剔,优美典雅的鞠躬。 「请坐。」 雫催促达也他们坐下。她一如往常沉默寡言,动作的礼貌程度却是平常的两倍。大概是基于某些原因,今天的她似乎是「大小姐模式」。 雫朝身旁待命的侍女使眼神。虽说是侍女,但年龄是三十岁出头。她长得很标致,不过达也与深雪一眼就看出她不只是因为外表,而是因为技术才会获选在这里服务众人。 她打开放著时尚造型热水壶的电磁炉开关,壶里的水立刻发出声音,开始沸腾。应该是预先准备了即将沸腾的水吧。 侍女从保温机取出茶壶,将茶叶放入经过充分加温的壶内。 热水壶的水一沸腾,她就关掉电磁炉,将大量热水注入茶壶。 侍女迅速盖好茶壶后,便看著下方后退一步。 「达也同学,如果你比较喜欢喝咖啡,可以立刻派人准备喔。」 讲话方式和平常一样,气氛却不一样。看来雫有点紧张。 「不,我也喜欢喝红茶。」 达也同样先至少回复为平常的口吻。他没追问雫在紧张什么。反正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感觉没必要催促。 「话说回来,雫……」 深雪也像达也一样,以一如往常的语气询问。 「今天穗香不来吗?」 「嗯……呃,这个嘛……」 雫含糊其词,暗示别询问理由。 话语就此中断。三人之中交际手腕最好的深雪,也没有勉强接话。 「大小姐。」 在沉默之中,在雫身旁待命的那位侍女突然搭话。 「咦,啊,谢谢。」 她是在提醒红茶不要闷太久。雫打开壶盖,在以茶匙轻轻搅拌之后再度盖上。 接著她拿著陶瓷滤茶盅,拿起茶壶,将红茶平均注入三个茶杯。注入最后一滴的那杯端给达也,旁边那杯放深雪面前。 「请用。」 「谢谢。」 达也出声道谢,深雪默默行礼,然后两人拿起茶杯。 「好喝。」 深雪喝一口之后说出这句感想。在旁边的达也也深深点头。 「雫,不只是抹茶,红茶你也泡得很好耶。」 「没什么了不起啦……」 雫有点害羞地移开目光。 「深雪,原来雫有招待你喝过抹茶吗?」 「是的,哥哥。雫做的抹茶非常好喝喔。」 「……深雪比较会泡。」 雫以冷漠语气(明显在遮羞)回应,突然将目光移回深雪身上。 「深雪,哥哥?」 「咦?喔……」 深雪一瞬间不知道雫在说什么,不过也立刻理解到她是在问「明明是表哥,为什么称呼『哥哥』?」这个问题。 不过现在问这个也太晚了。因为雫在学校经常听深雪叫达也「哥哥」。 「因为从国中就一直这样叫……习惯这种东西真的很难改呢。」 但深雪依然仔细回答。大概是因为内疚,她还加上了没必要的说明。 这个回答引来新的疑问。 「从国中?」 「是的,那个……当中有很多理由。」 深雪含糊带过。因为她是国一夏天在冲绳遭遇那个事件之后,才开始叫达也「哥哥」。在这之前,母亲禁止她在家里把达也当成哥哥对待。 即使当时是完全不懂事的孩子,不过对最爱的哥哥采取失礼态度的那段时光,对于深雪来说是不愿回想的讨厌记忆,背后原因也是绝对不能透露的秘密。 尴尬的沉默再度降临。 不过,这次的转机来得正是时候。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 和帮忙准备红茶的女性不同的另一名侍女前去应门。 「大小姐,老爷来了。」 「请他进来。」 雫没徵询达也他们的意愿,立刻回应。 看来今天的邀请来自雫的父亲。达也立刻察觉这个事态。 「抱歉打断你们聊天。」 雫的父亲──北山潮站在雫身旁,和已经起身的达也与深雪打招呼。潮身穿领扣衬衫以及双排扣毛线外套,虽然是轻便的打扮,却完全不会给人邋遢的印象。 「我们才要说打扰了。」 如果潮是邀请达也他们前来的当事人,出言感谢潮的邀请比较妥当,但达也始终维持「令嫒雫邀我们来玩」的立场。他认为这样对方也比较方便说话。 经济界的大人物做这种拐弯抹角的安排,究竟有什么目的?达也的戒心比好奇心重。他不认为自己与深雪只是区区的高中生。四叶家的名号值得经济界的龙头拉拢,或是视为敌人。 以前,雫的母亲曾经以疑惑的形式对达也敬而远之,那是一个家长为了保护女儿,而想让女儿远离身分不明对象的情感反应。但达也不认为潮是基于相同目的叫他们过来。 「不不不,是我厚脸皮打扰年轻人的聚会。」 「请千万别这么说。原本应该由我们主动拜会才对,请原谅我们如此失礼。」 「邀请你们的是雫,所以不用在意这种事,而且其实也没必要拜会。话说回来,方便我厚著脸皮请教一些事吗?」 「您愿意的话,请尽管问。」 「太好了。那么,坐下聊吧。」 潮说完就坐到达也正对面。紧接著,达也、深雪与雫也同时坐下。 「那么,我要说的不是别的,就是社会对于魔法师的抨击。」 这个话题在达也推测的范畴内,但潮劈头就进入正题,让达也有点意外。 「因为我的妻女都是魔法师,所以我也无法不关心这件事。现在这个国家将魔法师视为眼中钉,十师族打算如何回应这股蔓延的风潮?」 「虽然无法说明细节,不过在下是在上次除夕,才被认同为四叶家的一分子,至今也和在场的深雪一起在远离本家的地方长大。我们还没有立场得知十师族的详细决议。」 潮大方点头回应达也的回答,丝毫没露出怀疑的眼神。 「这样啊。我听内人说过,领导日本魔法师的十师族有各种和常人不同的 规矩或习惯。」 达也微微低头表达附和。 不用说,潮这个话题没有就此打住。 「不过,应该不是完全没听说吧?可以告诉我一些不会不方便透露的事情吗?」 达也知道的只有关于己身任务的部分,而且四叶家也没特别禁止透露任务内容。 「这件事已经公开,所以我想您已经知道了,就是十师族正在寻找前几天恐怖攻击的主谋。虽然最终会交由警方逮捕,不过在下也加入了搜索行列。」 「原来如此。透过日本魔法协会发表的声明,目前正在进行啊。所以,媒体那边不采取任何对策吗?」 「关于这部分,在下不知情。」 「这样啊……」 潮叹了口气,原本在一旁待命的侍女在他面前轻轻放下茶杯。潮以眼神慰劳这名侍女,以刚泡好的红茶润喉。 「如我刚才所说,反魔法主义的论调,我也不能置身事外。如果十师族希望我协助,我可以去跟媒体协调。」 确实,以北山潮的财力,应该可以对媒体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即使无法翻转当下敌视魔法师的舆论,也肯定能降温。 达也应该也非常感谢潮如此提议。他也没小看舆论的力量。即使是堂堂四叶家,也得依附日本社会才站得住脚。「当前」的世界下,魔法师没有创立自治领域,从国家独立的余地。 「很遗憾,在下没有立场代表十师族。在师族会议,在下与深雪甚至不是四叶家代表。」 不过,达也的回覆很消极。 「而且,现况要是北山先生站在魔法师这边介入媒体的话,在下认为对于雫小姐来说不是件好事。」 潮的双眼隐含犀利的光辉。如果先前都是父亲的表情,那么现在应该就是日本代表性大企业家的表情。 「为什么?」 「反魔法师运动是反社会运动的型态之一。魔法师只不过是成为世人对社会不满情绪的出气筒。北山先生原本就是容易成为不满分子目标的大富豪,在下认为不应该提供煽动的材料给他们。那种家伙行事不会顾虑对象是谁。不只是同为魔法师的伯母或雫小姐,他们的恶意甚至可能殃及航小弟。」 潮拿起茶杯,送到嘴边。 他不是口渴,是要推敲达也这番话。 「……我认为将世人对魔法师的批判都归类为无政府主义这种做法很危险,但我知道你在为我的儿女著想。不过,你甘愿这样吗?」 「如果魔法师……更正,如果第一高中的学生成为犯罪的受害者,到时候在下或许会再请您协助。」 「……所以你不打算防范于未然?」 「想要在校外监护所有学生的行动,是天方夜谭。在下会提醒大家小心,但应该很难做得更多了。」 「确实没错。」 潮向达也投以打量般的视线。 但是这双视线立刻埋没在泰然的笑容里。 「我知道你的想法了。我也暂时静观其变吧。不过要是事态恶化,就立刻来找我商量。虽然强调这么多次好像很烦,但我也不能置身事外。」 「知道了。到时候就请您多多关照了。」 达也低头致意,潮也在点头之后起身。 「打扰你们了。请放轻松自便吧。」 潮对起身行礼的达也与深雪说完,便离开房间。 ◇◇◇ 达也之所以婉拒北山潮的提议,是因为操控媒体不在他的工作范围内。 并非因为十师族认为不需要介入媒体。达也他们兄妹造访北山家的当晚,七草弘一邀请国会议员上野来到一间高级餐厅。 上野议员是以东京为地盘的执政党年轻政治家。他以亲近魔法师的议员闻名。直到最近都相传下届大臣肯定有他的位子,但是最近的反魔法师风潮成了阻力,使他现在陷入微妙的立场。但事到如今也没办法跳到反魔法师阵营,使他这几天被迫保持沉默。 男服务生送上餐后咖啡的时候,弘一指示他关上包厢,暂时别让任何人进入,然后重新看向上野。 「这一餐吃得还开心吗?」 「开心,这是一顿非常出色的料理。」 「那太好了。我也这样转告主厨吧。」 「不,我自己告诉他吧。最近赤坂或新桥经常有人偷窥或窃听,没办法好好放松,所以这种店很难得。」 弘一与上野几乎同年,交谈的语气自然变得随和。 「那么,七草先生,差不多该请教您有何贵干了。」 上野结束客套话,催促弘一进入正题。 「就我推测,应该是要讨论媒体对策吧?」 「不愧是上野议员,事实就如您所说。」 弘一随口捧了上野一下,但上野只有苦笑。现在这种状况,弘一找上野出来只会是为了这件事。上野似乎不觉得反感,但他自觉知道这种事是理所当然,所以也没被奉承得心花怒放。 「既然是七草先生的委托,我也做好了要背负相当风险的心理准备。向媒体施压就好吗?还是要帮忙拥护你们,强调魔法师也是受害者,社会应该憎恨恐怖分子?」 上野咧嘴一笑。虽然他的从政经历还很浅,却已经习得执政党政治家置身于权力斗争战场中的魄力。 「不,我不想这样强人所难。」 但弘一没慑于他的魄力。如果弘一接受上野的提议,将会欠下很大的人情,那么一来,今后七草家应该会任凭上野予取予求,被迫提供各种服务吧。 在现在的十师族之中,弘一和权贵人士协商的经验最多。上野的能耐还不足以在面对弘一的时候掌握主导权。 「我希望上野议员在反魔法师团体危害魔法师的时候严加监视,防止事件被压下来。」 相较于上野的提议,弘一的委托低调得多。 「不原谅犯罪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只要这样就好吗?」 上野疑惑询问,弘一笑著摇头。 「上野议员,理所当然的事情理所当然受到保护,这样的社会正是善良市民的心愿喔。比方说,就算第一高中的学生被反魔法主义的示威队伍施暴,也可能只以『受害者是魔法师』这个理由谎称是正当防卫。」 「不,总不可能发生这种事吧……」 「真的吗?」 弘一墨镜底下的义眼射出了一道诡异的光芒──这时候的上野有这种错觉。最后慑于对方气势的是上野。 「因为感觉到可能会被对方使用魔法的潜在威胁,所以诉诸暴力自卫,这是正当防卫……您真的能断言媒体或那个在野党议员不会支持这种论点吗?」 弘一静静投以微笑,上野倒抽一口气。 「自己先威吓或挑衅,一旦对方稍微显现反抗态度,就打著任性的歪理诉诸暴力手段,而且政客或媒体会拥护、助长这种行为。您认为这种事真的不可能发生吗?」 「这……」 「虚伪或非法行为即将曝光的集团,以煽动、威吓或暴力手段试图压下对方的诉求,我认为这种事并不稀奇。但是对于遭受损失的当事人来说,这是无法容忍的做法。魔法师就算控诉受害也没人肯听──我担忧这个国家陷入这种令人遗憾的状态。」 「七草先生,难道您……」 上野的声音不稳地颤抖起来。他恐惧的不是弘一提出的可能性。 「您想牺牲魔法科高中或魔法大学的学生,翻转舆论吗……?」 弘一收起微笑,回望上野。 「什么事都没发生是最好的。不过,世间对于魔法师的不当暴力,『光靠我们』不可能完全防范于未然。」 弘一就这么和上野四目相对,若有含意地加深笑容。 「就算警察全力监视,也只会在出事的时候介入吧。所以上野议员,请您协助在事情发生之后进行『正确』的处置。」 「……知……道了。」 上野结结巴巴地允诺后,弘一再度朝他露出诡异的笑容。 ◇◇◇ 二月十一日,星期一。一如往常和深雪与水波一起上学的达也在前往教室的途中,感觉校内莫名嘈杂。 顾杰发表犯行声明的隔天早上,校内气氛也很浮躁。但是这次的性质不一样。虽然也包含不安,但主要成分看来像是好奇心。如果只撷取这部分,很像莉娜前来留学第一天的气氛。 二年e班的教室也不例外。 「早安。」 「美月早安。大家看起来很心神不宁,发生了什么事?」 达也一边道早安回应美月,一边询问她是否知道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详情……不过第三高中的一条同学好像要来我们学校喔。」 「一条?」 虽然没有大喊,但这个消息也令达也忍不住惊讶。 如果将辉只是来到东京,那就不值得惊讶。达也听真夜说过,将辉要在克人的麾下负责搜索恐怖分子。为此可能会向学校请长假,暂时住在这里。这些都在可以预测的范围之内。 但如果只是这样,将辉没必要来第一高中。第一高中所在的八王子虽然同样在前东京都内,却距离十文字家的宅邸很远。而克人就读的魔法大学在练马,也绝对不算近。但也很难想像他是要处理别的事情,才顺便过来一趟。 总不可能是转学到第一高中吧…… 「美月,你这件事是听谁说的?」 「我。」 回应来自达也的背后。艾莉卡不是从窗户探出上半身,而是进入e班教室,站在他身后。 「艾莉卡,早安。所以,你是在哪里看到一条的?」 达也转身询问。 「我没有直接看到就是了。」 差不多快要放弃让达也吓一跳的艾莉卡没有露出觉得无趣的表情,直接回答。 「有人说看到教头带著一条同学进校长室。我刚才到处找认识的人打听,结果有不少人都这么说,所以应该没错。」 艾莉卡的人面比达也广得多。在第一高中,认识达也的学生比艾莉卡多,不过达也在第一高中认识的学生人数远远比不上艾莉卡。 这样的艾莉卡四处奔走,验证了这个情报。达也认为将辉应该是真的来到第一高中了。 「校长室吗……」 而且教头专程带将辉到校长室,应该也是事实吧。达也心想,这个「总不可能」的状况或许会成真。 深雪无法像达也那么从容地置身事外进行推理。 「如各位所知,一条同学是第三高中的学生,不过这次因为家庭因素,所以要在东京生活一个月左右……」 站在教室前方的不是a班的指导老师,而是教头八百坂。他身旁是一条将辉。 光是将辉在这里就该惊讶了,但教头前来说明的内容过度令人意外,学生们一度听不懂。 没有学生在教头面前窃窃私语,教室却充满浮躁的气氛。这股无言的嘈杂在八百坂说到「家庭因素」时更显强烈。a班没人听不懂这四个字的意思。家庭,也就是一条家的因素。无论是男学生还是女学生,都认为肯定和前几天的恐怖攻击事件有关。 不过,男学生与女学生看向一条的视线温度却有不同。 「教头,意思是第三高中的一条同学要转学到我们班吗?」 一名女学生举手,提出也是自身愿望的这个问题。 这部分已经说明过了,但八百坂耐心地再次说明。 「不是转学。看制服就知道,一条同学的学籍依然在第三高中。只是他住在东京的这段时间没办法到金泽的第三高中上学,所以本校会让他使用这班的终端机,利用魔法大学与魔法科高中的网路上第三高中的课。」 说来遗憾,二年a班上个月有一名学生退学,而这名学生的桌椅也就这么闲置。 「关于实习课或实验课,虽然无关学分,但会请他和各位一起上课。这对于一条同学或是各位同学来说,肯定都会成为很好的刺激。希望各位和睦相处,相互砥砺。那么,一条同学。」 在八百坂的催促之下,将辉前进半步。 「我是第三高中的一条将辉。本次在第一高中的各位盛情安排之下,很荣幸得以一起向学。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月,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将辉低头致意的同时,教室里响起了温暖的掌声。二年a班一年前也迎接过留学生莉娜,是第一高中里最习惯这种突发事件的班级。百山校长也是考量到这一点,才把将辉编进a班。 绝对不是顾虑到一条家对四叶家提亲。 ──但深雪无法不这么质疑。 她挂著笑容拍手的同时,也在内心暗自叹了口气。 ◇◇◇ 这天的午餐时间,将辉没和深雪同桌。他和森崎那群人在一起,看来是决定先和a班的男学生培养交情。 「真意外。」艾莉卡在不远处的座位看著这一幕轻声说。 「我还以为他会黏著深雪……」 「突然这么做的话,男生跟女生都会讨厌他喔。」 干比古苦笑反驳艾莉卡这个过于正直的感想。 「莉娜是女生,所以就算和深雪在一起,感觉也是理所当然,但一条同学是男生嘛。」 穗香同样挂著笑容附和干比古。 「说得也是。要是第一天就追著女生屁股到处跑,王子的形象就扫地了。」 「艾莉卡,别说什么屁股啦……」 艾莉卡以有点低俗的形容方式表达认同,使得美月害羞地劝诫。 艾莉卡朝美月咧嘴一笑。 「这样讲哪里怪吗?」「就说屁股……」「不能说屁股?那就屁屁吧。」「艾莉卡……」 「莉娜是怎样的女生?」 雫无视于开始嬉闹的艾莉卡与美月(也可以说艾莉卡单方面捉弄美月)询问穗香。 「这么说来,好像很少和你提到莉娜的事?」 莉娜以交换留学生的「名义」转学到第一高中,而交换的对象是雫。加上出国与回国的时间也都错开,所以雫完全没见过莉娜。 「听说是金发的超级美少女。」 「没错。金色的头发跟蓝色的眼睛都非常鲜艳,是个很可爱的女生。」 「比深雪可爱?」 「咦?怎么可能。」 穗香反射性地回答,瞥向挂著为难笑容的深雪。 「唔~类型应该不一样。深雪算是美丽型的吧?」 雫瞥向更加为难的深雪,频频点头。这对手帕交的行为模式很像。 「不过,我认为莉娜真要说的话是可爱型。她脸蛋端正得像是高价的陶瓷娃娃,给人的感觉却颇为脱线……应该说亲和,又容易得意忘形……乐观开朗又活泼。」 「我想,你讲的都是同样的意思。」 「唔……总……总之,给人的感觉是道地的美国人。」 「你这是对美国人的偏见……」 「综合来看,和深雪不相上下!」 穗香以气势带过雫的吐槽。 「不只如此,她的魔法力也很强,这部分也和深雪不相上下!」 穗香做出这个结论。 「和深雪平分秋色?这就厉害了。」 雫似乎也很在意这一点,没执著于 自己刚才的吐槽。 「而且就某方面来说,莉娜也是代表usna来日本。」 达也这番话引得艾莉卡与雷欧咧嘴一笑。但两人都知道莉娜的真实身分是秘密,不会在这种不知道有谁在偷听的地方说溜嘴。 唯一不知道莉娜真实身分的雫不晓得艾莉卡他们为何露出暗藏玄机的笑容,觉得疑惑。 「即使不提魔法力,她也是个相当『欢乐』的女生喔。我想雫肯定也会喜欢她──因为她这个人满满都是吐槽点。」 在雫的疑问朝奇妙的方向进展前,达也随口追加这段评语。 「达也同学,我又不是吐槽大王。」 「哥哥……您这种说法,我认为对雫与莉娜都很失礼。」 雫与深雪接连抗议,达也笑著说了句「抱歉」。 「话说回来,我做梦都没想过一条同学会来一高。请问有说明他转学过来的原因吗?」 干比古看到莉娜的话题就此告一段落,便朝a班的三人询问自己从早上就一直很在意的事──此外,语气之所以变得客气,是因为询问对象包括深雪。 「老师说不是转学。」 「他基于家庭因素暂时住在东京,要用我们学校的终端机连线上理论科目的课。由于学籍一样在第三高中,所以制服还是第三高中的,没换成一高制服。」 「『家庭因素』是指一条家?」 干比古听完穗香的说明,蹙眉看向达也。 「既然是这个时期,应该和恐怖攻击事件有关吧……达也,你知道些什么吗?」 被这么问的达也没说谎,也没行使缄默权。 「你知道十师族透过魔法协会发表声明吧?」 「唔……是要找出恐怖攻击主谋的那个声明?」 「一条来东京就是要执行这项任务。顺便补充一下,七草学姊、十文字学长与我也有加入搜索行动。」 这次的任务就某方面来说,也是要让世间看见十师族对于恐怖攻击并非袖手旁观。透过魔法协会发表声明也是其中一环。达也理解这一点,所以没理由不说明。 「是喔……我说啊,达也……」 「什么事?」 「那个,我也来帮忙吧?」 不过,干比古这个反应出乎达也的预料。 十师族寻找恐怖攻击的幕后指使者──顾杰,并不是因为自己遇袭就打算报复。何况缉捕杀人、伤害、爆炸案件的教唆犯,原本应该是警方的工作,身为平民的十师族进行搜索是不合道理的越权行为。 十师族是要应付舆论,才「协助警方搜索恐怖分子」。找十师族以外的人帮忙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我反倒希望干比古注意反魔法师团体。」 达也将干比古的关心引导到别的方向。但他并不是转移话题,这个问题也不能扔著不管。 「反魔法师团体?」 「告诉我本校学生被不明人物偷拍或谩骂的人可是你喔。」 「啊,喔。原来你在说那件事。」 这是干比古在本学期第二周的周一提交风纪委员会的活动报告时,所提到的内容。 「……亏你记得那种才讲没几句的闲聊。」 「我反而觉得你居然会忘记啊。」 达也出乎意料地这么一酸,令干比古默默反覆眨眼。 「恐怖攻击事件发生前就是那种状态了。在舆论开始批判魔法师的现在,以人类主义者为首的那些看魔法师不顺眼的家伙,可能会更直接地对本校学生动粗,我们不能无视于这一点。」 达也断定的说法刺激了干比古的危机意识。他低头沉思,接著立刻拿出行动终端装置检视起某些资料。 「现在还没收到学生遭施暴的报告……不过,在校外遭到恶整的事件明显变多……」 干比古检视的资料,是风纪委员会从学生那里收集的受害报告。 「抱歉,达也。看来我真的痴呆了。在你刚刚那么说之前,我都只注意校内的状况。」 干比古如此自责,但他也有值得同情的难言之隐。恐怖分子(顾杰)上周三发表声明之后,学生们就被不安与烦躁的情绪缠身。有些人会因为一点小事起口角,少数案例甚至发展成扭打,校内处于不稳定的状态。干比古身为风纪委员长,处在必须先严加注意校内纠纷的立场。 「那份资料可以传给学生会吗?上周之前的统计已经完成了,我到时候一起报告吧。」 只是即使如此,既然学生们纷纷表达不安,就至少也该回报到教职员室。达也这番话的意思是除了风纪委员会以外,学生会也要另外制作一份谘商报告。 「知道了。为了让你专心执行任务,我也努力处理这些事情吧。」 「靠你了,风纪委员长!」 艾莉卡如此为鼓起干劲点头回应的干比古打气。虽然语气有一半是胡闹,不过干比古也明白艾莉卡是在激励他。 ◇◇◇ 这天的课程结束之后,达也来到二年a班教室。 「哥哥,您是来接我的吗?」 深雪敏锐察觉达也接近,就来到走廊迎接他。达也来接深雪一起去学生会室,跟由深雪去接达也的状况相比起来是很稀奇的事。 「嗯。因为我也有话要跟一条说。」 不过,达也的回答令深雪有点失望。 「一条同学吗?知道了,我请他过来。」 即使如此,深雪也没有表现在态度上。她挂著笑容转身回到教室。 这张笑容令达也觉得怪怪的。 今天不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进入今年之后,达也就看过好几次这副和去年不同的笑容。参加本家的「庆春会」回来之后,达也就开始感受到这种突兀感。 深雪的内在产生了不甚理想的变化。达也直觉要是扔著不管,将会招致不良的结果。 然而现在的他无法深入思考这件事。 「司波同学,谢谢你……司波,你找我有什么事?」 当前应该优先找将辉谈事情。 「一条,关于这次的任务,你知道十文字学长有在开会讨论吗?」 达也不需要对将辉逐一说明任务内容。他们知道彼此都以十师族成员的身分受命搜索恐怖攻击的主谋。 「不,我没听说……」 只不过,刚来东京不久的将辉不知道更进一步的事情。 「虽说是开会,也只是十文字学长、七草学姊与我一起交换情报,你要不要也参加?」 「这个嘛……」 将辉思索著要不要接受达也的邀请。说是这么说,但他思考时间不到十秒。 「如果不会妨碍到各位,就容我参加吧。」 将辉也明白沟通与共享情报是搜索的必备要素。他苦恼的原因在于自己是三高学生,参与一高学生与一高毕业生的会议或许会破坏气氛。但他立刻改变主意,认为现在并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 「这样啊。今天晚间六点开始开会。我传地图给你,终端装置拿出来吧。」 「啊,嗯。」 抱著些微意外感的将辉从口袋拿出行动情报终端装置。依照刚才的话题进展,如果对方是三高学生,就会接著说「那我们一起走吧」。老实说,将辉也非常不希望情敌达也带著他走,但是得知真的要各自行动之后,却又觉得很意外。 同时,将辉也体认到这里真的不是第三高中,感觉有点落寞。 「收到资料了吗?」 达也没看漏将辉表情的变化。但他对将辉的想法与感受没兴趣。他只是制式化地要求将辉确认资料。 「……没问题。」 「那么,晚间六点当地见。」 将辉同意之后,达也便以这句话代替道别,接著看向深雪。 「深雪,走吧。」 达也没有要前往学生会,而是直接展开搜索,但是他觉得既然难得来a班,不如今天就送深雪到学生会室。 「好的。」 深雪笑著朝达也点头,然后转身面向将辉道别。 「那么一条同学,我先告辞了。」 「学生会的业务还请加油。」 将辉以老实表情回应。 将辉目送前往学生会室的达也与深雪好一阵子。 达也依然背对著将辉,却察觉到了他的视线。 这次,他没办法忽略将辉的想法与感受了。 ◇◇◇ 达也在晚间六点整进入克人等待的餐厅,在七点离开。 无论是克人、真由美还是达也,今天都没有该报告的进展。镰仓那件事已经在当天分享过情报,不过当然只在能透露的范围内讨论。所以今晚只对将辉说明至今的搜索状况就结束了。因此,会议在不长也不短的时间散会了。 后来克人、真由美与将辉一起用餐,达也则在婉拒之后回家。克人与真由美是有邀他,但他拒绝之后就没有强留。看来两人也有顾虑到达也与将辉因为深雪而处于对立关系。 在回程的电动车厢上,达也在想深雪的事。达也放学后到二年a班接深雪时,深雪那张强颜欢笑的表情一直残留在他的脑海一角。 他不是今天才第一次察觉。一月从四叶本家回来之后,达也就看到这张表情好几次,而且每次都令他在意。但深雪似乎不希望他察觉,所以达也至今都没有深入询问。 但是看到深雪今天的样子,达也已经无法再这么说了。愈来愈容易看得出来深雪在逞强。达也感觉必须在深雪被内心的烦恼压垮之前,至少听听她怎么说。 从电动车厢转搭通勤车回家的途中,达也也从各个方向思考该如何提到这件事。 强行询问是下策。要是硬逼深雪说出来害她受伤的话,就本末倒置了。但达也也不认为深雪愿意主动说明。套话到头来又和逼问没有两样。这跟侦讯俘虏不一样,目的并不在聆听烦恼这件事本身。 到最后,达也还没决定方针,就来到了自家门口。踏出的脚步与伸向门扉的手,都比以往慢半拍。 「哥哥,欢迎回来──您怎么了?难道是身体不舒服?」 平常早已开好门站在门前的时间点,达也的手却还没放在门上。看到这个状态的达也,深雪脸色一变。 「不,只是在想点事情。深雪,我回来了。」 自己可不能让深雪担心。达也如此激励自己。 虽然也不算是出师不利,但达也就这么完全没问深雪发生什么事,吃完了迟来的晚餐。 达也婉拒餐后茶水前去洗澡。在重整心情之后,他重新决定和深雪聊聊。 达也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前往客厅,就发现深雪穿著有大量滚边设计的古典及膝连身裙等他。直到刚才都穿著的白色围裙已经脱掉了。 「哥哥,我立刻去泡咖啡,请坐著稍待片刻。」 达也还没开口,深雪就这么说著离去了。 难道她在回避我?深雪动作迅速得令达也不禁这么想。 达也不认为深雪在回避他。 深雪看出达也想询问某些事,但她不想被问。达也有这种感觉。 不过,这无疑代表著达也所担忧的事情,深雪也有所自觉。达也只感觉到一种模糊的不安,但深雪不一样,她肯定知道自己怀抱的东西是什么。 深雪究竟在烦恼什么── 「让您久等了。」 达也被困在得不出结论的推理当中时,深雪以托盘端著咖啡进入客厅。在思绪深渊丧失时间知觉的达也不禁抬头看时钟。 深雪将咖啡杯连同碟子放在桌上,以关心的眼神注视达也。 「那个,哥哥……其实您累了吧?感觉您今晚从刚才开始就经常心不在焉。」 达也好想为自己的没出息咂嘴。又害深雪担心了。现在不是心不在焉地想心事的时候吧?他如此斥责自己。 「深雪,可以坐一下吗?」 「好的……?」 不过,这是一个好机会。虽然感觉有点卑鄙,但在这个状况下,深雪应该没办法逃走或转移话题。 「深雪,我在挂念你的事。」 直到去年,这句话应该都会让深雪面露喜色。 但她现在眼神游移不定,如同在回避达也的视线。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烦恼?」 深雪抗拒和达也四目相对。但达也不以为意,一口气切入了核心。 「我没有什么烦恼……」 深雪的回答毫无说服力。她自己似乎也知道这点,她不只是移开目光,甚至别过头去。 「深雪,可以告诉我吗?」 深雪就这么转头看著旁边,频频眨眼。她的双眼因为迷惘而慌张。对于深雪来说,一直对达也隐瞒心事的难度太高了。 如果达也继续注视深雪十秒,深雪应该会一五一十地吐露自己内心的烦恼。不过古灵精怪的命运,在这时候选择了站在她这边──但这或许是坏心的行径,因为这样剥夺了深雪消除苦恼的机会。 视讯电话的铃声响起,深雪连忙起身。明明用收在桌子下方的无线分机就能接电话,她却以会让裙子随之翻动的速度跑向墙面的操作面板。 看到上面显示的来电人名,深雪轻声惊呼。 「哥哥,是姨母大人!」 「麻烦接通。」 达也如此回应时,已经起身移动到镜头正前方了。 深雪按下面板的通话按键。 视讯电话的画面映出真夜的面容。 『达也晚安。在忙吗?』 虽然没有实际面对面时那么容易看出眼神变化,总之真夜看向了桌上的咖啡杯。 「不,没关系。姨母大人,请问今天有什么事?」 以达也平常的个性来看,他这句回应不太从容,但真夜没有逐一过问。 『上周六顾杰不是逃掉了吗?原因已经查明了,所以想告知你一声。』 「这是四叶家当家必须亲自告知的事吗?」达也听她说完之后如此心想。但这个感想下得太快了。 『我们的通讯似乎被窃听了。』 「……四叶家的通讯应该使用了强度足够的编码才对啊。」 『使用的编码和国防军同级,而且每个小时更新一次,不过似乎被破解了。』 就如真夜所说,四叶家的编码通讯使用的共通金钥,每个小时都会更换。 因此,达也每个月都会去魔法协会,从使者手中领取里面储存了六十天份编码金钥的记录媒体(超过一个月天数的份是预备用的)。亚夜子交给巴蓝斯的编码机里储存了四万三千两百个编码金钥。为了防止有人从编码机窃取资料,当中也施加了技术上能使用的最高等级保全措施。 做好如此周全的防范对策却不管用,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那么,我该认定现在的通讯也被窃听了吗?」 然而即使再怎么难以置信,只要没有否定的根据,就应该当成事实接受。 『是的。所以今后关于这个案子的线索,我决定捎信告知。』 「知道了。」 虽然真夜说「捎信」,但达也认为应该不会委托一般的邮务业者。 此外达也还理解到一件事。既然真夜今晚打电话过来, 就代表今天有查到新的线索,并且预定在明天告知。 『我要说的只有这个……对了,达也,你和十文字阁下与七草家的千金相处得还好吗?记得一条家的少爷今天应该也加入了。』 「若您说的是会议,那就进行得很顺利。」 怎么突然讲这个?如此质疑的达也决没有深入思考这点,如此回答。 『是吗?说真的,你们就「妥善」相处吧,感情可不能「太好」喔。』 达也一脸疑惑地看向画面中的真夜。 大概是这张表情很有趣,真夜笑出声了。 『哎呀哎呀,你没察觉吗?希望七草家千金加入会议的不是十文字阁下,是七草阁下。他想用会议当藉口,让你和那位小姐约会。』 在深雪面前讲这什么话啊。达也内心慌张,却没有表露在脸上。 「原来有这种内幕啊,我会小心。」 他装出不悦蹙眉的模样回应。 『嗯,就这么做吧。那么再联络了。深雪也晚安了。』 「谢谢姨母大人。」 「姨母大人,晚安。」 通话结束。达也在变暗的大萤幕前面,转身面向深雪。 正如达也的预料,深雪不太高兴。 但她没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强烈的突兀感袭击达也。同时,他似乎知道这种感觉的真面目了。 达也没有以让人吃醋为乐的嗜好,也从来没想过要让深雪责备他或闹别扭。相对的,就算深雪吃醋,达也也从来不觉得深雪碍事或烦人。 达也认为深雪不需要对他有所顾虑。却也认为这或许是妹妹成长,或想要成长的证明。 也有人说嫉妒多深,爱情就有多深。 不过,至少嫉妒不是美德。达也的直觉告知深雪的变化不是好事,但他的常识判断这是淑女会有的变化。 达也还讲不出「和以往一样老实嫉妒就好」这种话。 ◇◇◇ 隔天的二月十二日,从早上就飘著小雪。 厚厚的云层覆盖天空,因此即使是即将天亮的时间,户外依然阴暗。 达也从八云寺返家的途中,以将近六十公里的时速冲下坡道。 天色阴暗加上速度快,应该很难识别擦身而过的他人脸孔。然而即使不是达也,肯定也能辨别这名女性。 因为她的外型特徵非常明显。 正确来说,达也也不是看她的「脸」来辨别。因为这名女性以压低的报童帽、大墨镜与包裹到鼻梁的围巾隐藏相貌。 即使是下坡,达也依然只以两步就能减速,刚好停在吉见面前。 「吉见小姐,早安。」 吉见鞠躬回应达也的问候。 然后她从大衣口袋取出长方形信封,递给达也。 真夜的信差是她。 「确实收到了。」 收下信封的达也说完,吉见的脸就稍微上下动了动。甚至不知道她隔著墨镜的视线是否在看达也。 没能看出表情的达也,再度看向吉见的脸,然后觉得果然不自然。她太明显地想要隐藏长相,如同在宣传自己是可疑人物。 在这个寒冬季节,围巾包裹到鼻梁并不是多么奇怪的事。 以服装品味来说,报童帽也算可以接受吧。 围巾搭配报童帽也不算奇怪。 问题果然在── 「吉见小姐,我认为这身打扮反而显眼。拿掉墨镜比较好吧?」 即使知道是多管闲事,达也依然如此建议吉见。 吉见默默摇头两次。 达也回家淋浴之后,便在吃早餐前来到客厅,打开吉见给他的信。 「……哥哥,餐点准备好了。」 深雪从饭厅过来叫达也。她立刻想到达也打开的是什么信。 「那是姨母大人昨晚说的……?」 「没错。」 达也起身点头,将看完的信交给深雪。 深雪略为犹豫地接过信纸,双眼在阅读内容的过程中愈睁愈大。当她抬头的时候,眼中满是惊愕的神情。 信里写到国防军可能协助顾杰逃亡。 「看来没有组织和腐败无缘。国防军也不例外。但愿腐败的只是一小部分。」 达也从深雪手中拿走信纸,收进手上的信封。 「虽然这么说,但也差不多可以停止为以往的过错操心了。无论那些当事人是否自愿,只要会危害到我们,我们就不应该有所顾虑。」 「哥哥……」 深雪以担心的视线仰望达也。 达也笑著轻轻抚摸妹妹的头,前往饭厅吃早餐。 ◇◇◇ 二年a班的第一堂课是实习。今天的课题是「定义魔法结束的条件」。 没有魔法可以永远持续。魔法的有效时间一定有极限。不过,没有明确定义结束条件的魔法,也会以不知道何时失效的状态,留在发动的对象身上。 魔法式无法干涉魔法式。除非使用术式解体或术式解散这种特殊魔法,否则无法消除发动中的魔法,只能覆写。 要以魔法覆写其他魔法,事象干涉力必须大于发动中的魔法。即使是「把魔法改变的事象回复为原本的性质」这种魔法也不例外。结束条件模糊的魔法会在状况改变的时候,造成魔法师额外的负担。所以「定义魔法结束的条件」被认为是评价魔法师实力的重要因素。 魔法结束条件的定义大致分成两种。一种是设定发动时间。这个方式的有用性,因为托拉斯?西尔弗的飞行魔法问世而获得了更高的评价。 另一种是定义魔法的结果。即是让事象的改变进行到魔法定义的内容时,就让魔法式失效。在实作的场面大多倾向于使用这个方式。 而今天的实习课,就是把魔法作用时间设为变数,让学生自己定义。内容是以魔法将白色塑胶球依序变成红、绿、蓝色,在三十秒内重复十次。此外,每次实习课设定的时间与次数都不同,不过平均时间一样都是一秒。 如果魔法时间设定得不够严谨,时间就会不足或过多。在一个魔法结束之前就发动下一个魔法,导致所须的干涉力增加,进而无法完成规定次数的案例也不少见。虽然不需要将变色魔法每次的有效时间都平均设定为一秒,不过老实说,在即将结束的时候才视情况增减反而比较难。 今天还不是打分数的日子,是练习日,所以学生们两人一组轮流使用魔法,没轮到自己的时候就负责计时。搭档忙著连续发动魔法时,另一人就负责盯著行动终端装置的数位码表练习抓时间,这样的光景在上次的实习室里随处可见。 话说,上次的问题在于二年a班的学生人数是奇数。上次的实习并非有一组增为三人,而是某人单独练习。顺带一提,这个人是深雪。 其实不分男女,班上所有人都举手想邀请深雪加入自己这组。但没有学生一开始就找深雪搭档,都是自己组好之后才找她。因此到最后就是深雪落单。 昨天是听讲与实验课,所以没发生分组问题,不过上周那样令二年a班的学生相当尴尬的光景应该会在今天重现──如果将辉没「转学过来」的话。 「司波同学,愿意和我一组吗?」 将辉听完了指导老师说明实习内容之后,便来到深雪面前。他很庆幸没人找深雪,申请和她一组。 实习室顿时嘈杂起来。以男学生为中心,众人开始轻声说出后悔或诅咒的话语,不过这真的是「为时已晚」。 「好的,我很乐意。一条同学,请多指教。」 想必深雪其实也不愿意单独练习吧。她以 超越微笑等级的笑容,点头回应将辉的邀请。 听教师说明实习内容时,将辉在内心轻声说「很简单嘛」。 第三高中二年级现在进行的实习,是隔著墙壁朝目标物发动魔法。不用说,这是用来学习以魔法攻击躲在掩蔽物后方的敌人。 相较于三高始终以实战为考量的实习课,将辉认为一高的实习只算是巧手竞赛。 先看深雪实际示范之后,这层印象又更强烈了。深雪完全以一秒的间隔改变球体颜色,以三十秒完成十次,连零点一秒的误差都没有。比起拿捏时间的准度,将辉更佩服球体变色之后的显色强度与鲜艳度。因为这代表著深雪的事象干涉力强度。 「刚好三十秒。不愧是司波同学。」 「谢谢。一条同学,请随时开始。」 总之先以客套心态称赞深雪热身成果的将辉,在可爱少女的催促之下充满干劲。 他再也毫无放水的意思,如同置身实战般专注使用魔法。 「要怎么帮忙计时?要不要每十秒通知一次?」 对于深雪的提议,将辉原本想回答「没必要」,却又改变了想法。 「……那么,麻烦在最后十秒时倒数。」 因为将辉认为深雪为他倒数是一件迷人的事。 「知道了。」 深雪令人愉快的声音,让将辉差点忍不住笑意。他连忙绷紧表情。 「麻烦起个头。」 将辉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魔法上。他的内心立刻转变为应战状态。 「那么,三、二、一,开始!」 将辉依照脑内的时钟设定结束条件,同时接连发动魔法。 红……绿……蓝。 红……绿……蓝。 显色的强度与鲜艳度比起深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将辉对自己的魔法力不输深雪感到满足。 红……绿……蓝。 红……绿…………蓝。 大概是内心产生的杂念立刻反映在魔法上,节奏变乱了。 他尝试修正误差。 红…绿……蓝。 他的时间知觉恢复了。 红……绿…蓝。 但这次变成结束时间变短。 红………绿………蓝。 将辉刻意将结束条件设定为超过一秒。 红……绿……蓝。 然后改回原本的间隔时间。他决定以最后十秒的倒数做调整。 「十、九、八……」 深雪开始倒数。 误差不到一秒。 将辉决定以最后一个魔法的持续时间修正误差。 「三、二……」 红……绿…… 「一……」 蓝。 塑胶球回复为白色。 「结束。」 下一瞬间,深雪告知时间到。 「剩下零点七秒。一条同学,这成绩不像是第一次挑战喔。」 深雪向将辉投以微笑。 将辉忍著差点抽搐起来的脸部肌肉,回以笑容。 这个实习的及格标准,是在没有读秒的辅助之下将误差压在一秒以下。虽然通过时间标准,却是有人帮忙倒数的结果。将辉想到深雪没接受自己协助就展现准时结束的成绩,就完全高兴不起来。 「三十秒刚刚好。穗香,厉害喔。」 「嘻嘻,因为这是我擅长的领域啊。」 一旁传来的声音,让将辉受到更大的打击。 将辉用了整整一堂课的时间练习后,才终于达到及格标准。 ◇◇◇ 上午的课程结束了。 「一条同学。」 将辉在第一堂课陷入意料之外的苦战,直到利用第二堂课的上课时间才终于从打击中回复。一名女学生从侧边叫他。 将辉转头看向声音方向。魔法师记性都很好,他也不例外,几乎毫无延迟地就想起了穗香的名字。 「那个……记得你是光井同学?」 将辉之所以知道穗香的名字,并不是因为昨天听她自我介绍,或是预先问过全班同学的名字。是因为穗香在今年度九校战的幻境摘星夺冠,所以将辉记得她。 「是的,我是光井穗香。」 穗香露出开心笑容点头。她并不是对将辉有意思。光是记得名字,就能让人际关系更加圆融。这只是这种理所当然的反应。 将辉也将穗香的笑容解释为一种礼仪。 「一条同学,要一起去餐厅吗?」 「咦,和我?」 所以,这个突然的邀约是道冷箭。 「是的,和我们。」 穗香转头看向身后。 雫与深雪站在那里。 和将辉目光相对的雫,面不改色地微微点点头。不,这或许是行礼。雫的反应就是如此难以分辨。 深雪则是挂著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笑容。至少不知道她是欢迎将辉,还是感到为难。 「……我有幸可以和各位一起吗?」 将辉不禁以客气的语气反问。 深雪准确察觉到将辉的目光看向她。她虽然有点想露出苦笑,但表情还是变得柔和起来。 假惺惺的笑容变成有血有肉的笑容。 「是的,请务必跟我们一起来。」 深雪如此回应。 「我才要说,请务必让我加入!」 将辉迅速起身。 「咦?」 看到晚一步来餐厅的深雪等人,艾莉卡疑惑地喊道。 昨天心想「还以为会黏著深雪」而对将辉行动感到意外的人是她。但她实际看到将辉采取正如预料的行动后,似乎也觉得很疑惑。 不只是艾莉卡,雷欧与干比古也朝将辉投以疑惑目光。 「那个,哥哥……方便也让一条同学一起吗?」 「当然。」 不过达也理所当然般地如此回应。毫不思索。 反倒是将辉感到不知所措。 达也以草率(也算得上亲和)的语气,对站著不动的将辉搭话。 「一条,你知道怎么点餐吧?餐厅跟福利社的制度应该一样。」 「啊,嗯。没问题。」 「一条同学,走吧。」 在深雪催促之下,将辉和她一起前往点餐机。穗香与雫跟在后方。 深雪领取料理回来,坐在达也身旁。 将辉坐在她的正前方。 穗香坐将辉旁边,也是达也的正前方。 刚才坐在达也正前方的艾莉卡让座给穗香,移动到深雪身旁。 特地绕餐桌半圈的艾莉卡,突然询问斜前方的将辉。 「一条同学,搜查那边怎么样了?」 拿著汤碗的将辉差点呛到。他在京都就已经认识艾莉卡,所以不是被她装熟的态度吓到,是因为她在这种不知道谁在偷听的地方,提到在法律灰色地带游走的那个任务。 「艾莉卡,一条才刚来东京而已。不论是再怎么卓越优秀的魔法师,也没办法一天就得到显著的成果。」 将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时之间无法应对,而帮忙圆场的是达也。这令他感到意外。 「说得也是。」 「没错,艾莉卡,不可以讲得好像在催促进度。一条同学,抱歉突然吓到你了。」 深雪劝诫艾莉卡,朝将辉低头。 「不,那个,也用不著道歉……」 将辉大为慌张,深雪见状露出纯真的笑容。将辉的纯情反应在她眼中很新奇。 「话说回来 ,真羡慕一条同学。」 「啊?请问……羡慕什么?」 深雪投以耀眼的笑容,使得将辉更加不自在。 「哥哥居然说您『卓越优秀』。其实哥哥平常讲话意外恶毒喔。」 深雪笑著朝将辉投以责备般的视线。不,比起责备,更像是嫉妒。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却攻下了将辉内心好不容易保持平静的部分,让他变得什么都没办法想。对于深雪称呼「哥哥」的质疑,也从脑海之中飞到九霄云外。 达也的嘴张到一半,准备说些什么。不知道他想透过回应「没这种事」将深雪的视线从将辉身上引开,还是要斥责用更直接的手段捉弄将辉的深雪,总之,他肯定是要为将辉解围。 「达也同学果然认同一条同学的实力呢。」 不过,穗香却抢先这么说,打断他的话语。 「真好。有种英雄惜英雄,把对方视为劲敌的感觉。」 「虽说是劲敌,但一条的魔法力强太多了。」 众人这么积极搭话,达也也无法以深雪为优先。他的视线无暇移向旁边,而是在手边与正前方来回。 「不过,刚才的实习是达也同学擅长的领域吧?」 「还好啦,因为刚才的课题比起速度或强度,更重视精确度。」 达也不是谦虚,而是低调承认穗香的说法。 「达也同学从一开始就完全以一秒为单位喔。」 虽然并不是因而安心,但美月与有荣焉般得意地插嘴。 「真的吗?达也同学好厉害!」 将辉听到美月与穗香的对话,也默默受到了打击。坐在正前方的深雪无法坐视此景,出言安慰将辉。 「我虽然大致可以按照规定的时间完成,但中途无论如何都会变得太慢或太快。」 不过坐在将辉旁边,从距离来看比深雪近的穗香,连看都不看将辉一眼。 「达也同学,你有什么诀窍吗?」 穗香趁著深雪在应付将辉,积极想吸引达也的注意力。 以穗香的立场,这样的发展完全符合计画。 提议邀将辉共桌的是穗香。她企图把将辉塞给深雪应付,趁机接近达也。 若要形容为「阴险」,那穗香太可怜了。 在情场和战场上可以使用任何战术。这是十七世纪英国悲喜剧台词里的名言。不过在近代之后,国际条约规定战场上禁止使用某些战术,所以这句话不是无条件正确。 在情场上,应该也一样不能说所有手段都能使用吧。例如谎称「怀了你的孩子」强迫情侣分手,就算没有要求实质的金钱或物品,也该称之为诈骗,是种道义上不被接受的做法。 不过,穗香这种做法甚至算不上是暗算,在恋爱战争里相当常见。或许这种做法不应该用在朋友身上,不过这就证明了穗香是多么拚命追求这段恋情。 ◇◇◇ 达也将深雪留在学校之后返家,然后骑著爱用的机车前往土浦。目的地不用说,当然是国防陆军一〇一旅基地。独立魔装大队的大队司令部。 达也身穿材质近似人工皮革的长裤加上宽松外套,虽然服装轻便,但是在基地大门,id卡比服装有用。达也光是拿下安全帽,就顺利进入了基地。 他将机车停在大队司令部前方,仰望面前地上地下都有三层的建筑物。接下来的协商(不是报告,也不是商量)是沉重的负担,使他眼神严肃。 即使如此,达也依然无法置之不理。十师族追缉箱根恐怖攻击主谋顾杰是做给世人看的,主要是为了减缓世间对魔法师的反感。 不过,达也在镰仓看过顾杰的做法之后,便决心一定要尽快解决这个出身大陆的古式魔法师。不是因为真夜如此命令,是基于他自己的意愿。 达也想提供魔法师成为战争道具以外的生存方式。顾杰将魔法师──将人类当成道具使用的行径,和达也的想法完全对立。 不共戴天。达也要开拓自己内心描绘的未来,就绝对不能容许顾杰这种魔法师存在。 杀掉顾杰。为此不惜除掉成为道具的牺牲者── 达也微微摇头平复心情,进入建筑物要求见队长。话是这么说,但他其实已经打电话确认风间有空了。其实达也甚至想避免打电话,但他还是无法做出突然找上门的行为。 距离约见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以上,但达也直接获准进入了。不晓得是不是这里依然人手不足,他在屋内没和任何人擦身而过,就抵达了队长室。 「在下是大黑特尉。」 达也敲门对房内说。其实门后的声音不是直接传入,是门板暗藏的麦克风收音之后会先自动过滤,再传入室内,但是访客不会注意到这件事。 「进来。」 这个声音,其实也是以门板暗藏的扬声器重现。进步的科技产物或许不会让使用者注意到其存在。 达也确认解锁的声音响起,打开队长室的门。 风间坐在办公桌后方。今天只有他一人。桌上摆著触控式萤幕的终端装置。达也来访之前,他似乎在看企画书或报告书。或许是晋阶之后,要批准的业务就增加了。 达也走到办公桌前面,向风间敬礼。 风间起身回礼,但又立刻坐下。没被邀坐的达也就这么站著。 「特尉,放轻松点吧。所以,你今天突然过来有什么事?」 但风间也不是在生气。他询问的语气也很温和。 「由于通讯恐怕被窃听,所以在下认为应该当面直接报告。」 「喔……意思是本大队的编码通讯恐怕也被解读了?」 「是的。实际上在下就接受过警告,说四叶家的编码通讯很可能已经被窃听解读。」 达也突然翻开自己手中的一张牌。 风间眉角微微上扬。 「……但我们使用的编码强度应该高于四叶家。」 「在下也这么认为。即使如此,还是觉得该小心为上。」 达也没说明必须小心的根据,但风间没有继续反驳。 「……算了。特尉,说明来意吧。」 「座间基地的特战兵训练所,可能遭受敌国人士渗透。」 特战兵训练所──特殊战术兵训练所的「特殊战术兵」,是暗指包含魔法力强化在内,接受过后天强化措施的士兵。虽然称为「训练所」,实际上却是软禁人体实验对象的军方设施之一。国防军将这种实验对象监禁在各种名称的设施里。 光是这种情报外泄,就会成为让防卫大臣乌纱帽不保的丑闻,不过座间基地的特殊战术兵训练所有个更棘手的地方。这个设施有和usna进行共同研究。 这是在世界连续战争爆发前晚的紧张国际情势下做出的决定,却是将日本人提供给外国进行人体实验的背信行为。 这里是绝对不能曝光的国防军黑暗面,是从战前继承至今的负面遗产。 本应严加管理的这种设施,达也却说有一部分被日本敌对国家的人士占据。 「……发生了什么事?」 风间没问「你说什么?」或是「真的吗?」,也没问根据。 达也究竟是遭遇什么事件,才得知这件事?他要求达也报告。 「上周六凌晨,在下在追捕箱根恐怖攻击主谋的过程中,和专精于干涉『燃烧』的魔法师交战。他们是原本应在座间基地待命的强化兵。」 座间基地的特战兵训练所收容的强化魔法师,擅长的是公认在战斗层面特别有用的「引火」或「爆发」这种近似超能力的魔法。达也周六在镰仓解决的三人后来由吉见带回调查,得知他 们是用座间基地特战兵训练所魔法师改造而成的「施法器」。 「意思是恐怖分子将手伸进座间基地了吗?」 「是的。」 风间低声沉吟,双手抱胸板起脸。周公瑾躲在宇治基地也是严重的负面事件,但座间基地的事件从地理或重要程度来看,都更加严重。 这地方就位在首都东京的不远处。是用来对世间隐瞒人体实验事实的设施。也是将匹敌重型火炮的战斗员囚禁起来的舒适牢笼。 光是绝对不能见光的实验对象溜出去就是一大问题。如果世间得知这些实验对象成为反日干员的党羽,应该不会只由国防军负责就了事。 「这个消息的现状是?」 风间就这么闭著双眼询问达也。 「完全只有四叶家内部知道。」 换句话说,也代表没泄漏到十师族之中。风间表情看起来稍稍放松,但他依然严肃皱眉,双手抱胸。 「特尉打算袭击座间基地吗?」 「不,中校阁下。」 达也的语气略为变化。 「在下不认为顾杰会和周公瑾躲在宇治基地一样,躲在座间基地。」 「『顾杰』是幕后黑手的名字吗?」 风间轻声说出这个名字,好让这个名字烙印在记忆当中,然后松开双手仰望达也。 「不过,座间基地的实验对象已经成为那个顾杰的棋子了吧?」 「这部分没错。不过,就算特战兵训练所的强化魔法师被用来当成『施法器』的材料,也不能贸然推测顾杰已经潜入内部。」 「贵官认为座间基地有人协助顾杰,而这个人又将实验对象带离基地?」 「是的。」 「嗯……与其说是基地放任身分不明的外国人入侵,这样推测的确比较实际。不过,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应该是将特战兵训练所的职员改造成傀儡吧。或许不用像是『施法器』那样大幅改造,也有魔法可以夺走他人的自由意志。」 风间两肘撑在桌面,交握著双手默默思考。 「……查出成为施法器的实验对象身分了吗?」 「在这里。」 达也朝风间递出一个没封口的信封。风间从里面拿出三张摺叠的纸。上面印著改造为施法器的三人照片、身高体重以及其他身体特徵。 「将这件事告知座间基地,应该可以在一两天内查出谁成为傀儡。不过特尉并不是来找我协助搜查的吧?」 依然坐著的风间和达也目光相对。他的视线力道就算形容为瞪视也不夸张。 达也在这时候打出第二张牌。 「老实说,顾杰的藏身处已经查明了。但是该处距离座间基地不远。」 「……贵官担心战斗会殃及基地?」 风间以低沉语调询问,达也很乾脆地回以肯定的答案。 「可能性不低。以特战兵训练所为首的收容设施软禁的强化兵,对十师族怀抱的敌意尤其强烈,所以只要有人唆使,应该就会抱持著被处分的觉悟展开行动吧。」 风间无法否定达也的预测。收容强化实验对象的设施,是为了阻止他们出去而设立的。从这个性质来考量,就不可能会轻易放他们走。然而实际上,脱逃事件每年都会发生,而且每次都请十师族帮忙「处理」。 虽然听起来不人道,但以国防军的立场,将逃脱的人处理掉比继续软禁更加省钱又安全。只要实验体活下来,他们就必须分配许多心力保密。相对的,实验体死了就不会留下证据。只要动用国家权力,要将他们葬送黑暗之中不是难事。至少耗费的成本比让他们活下去来得少。 要是座间基地附近发生非法战斗,而且基地司令部得知是十师族四叶家造成的,那么基地司令部就很可能故意放实验对象逃走,将处分工作扔给四叶家。 「必须请旅长协助,才能让座间基地答应不介入这件事。」 「这样来不及。顾杰会逃走。」 「……特尉愿意收拾善后?」 「在下打算尽量避免和国防军战斗。但若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偶发的战斗,在下打算消除一切痕迹。」 达也的意思是说,他会对友军使用被指定为机密的「云消雾散」。 「这也是不得已的吧。」 风间面有难色,但还是以流利语气准许达也使用「完整」的云消雾散。 ◇◇◇ 达也从土浦基地前往座间基地附近,在途中完成一些杂事,并在晚间八点抵达目的地。 他没对克人与真由美说自己今天要来这里,当然也没对将辉说。今天的会议也没去参加。同行的只有四叶家的自己人。 作战成员看来都已经全部到齐了。达也将机车停在公园的停车场,走向在同个停车场里的厢型车。 「文弥、亚夜子,今天明明不是假日,很高兴你们过来。」 达也走到轻声说话也听得见的距离,对厢型车旁边同样消除了气息的从表弟妹搭话。 「达也哥哥!」 文弥和达也一样克制音量,以难掩惊愕的语气回应。 「我完全没发现。达也哥哥的隐形技术更加炉火纯青了。」 「晚安,达也先生。虽然现在基于状况是迫不得已,但这样对心脏不好,可以再稍微换个方式吗?」 文弥毫不保留地称赞,亚夜子讲得不太客气。自从深雪与达也宣布订婚,亚夜子对他的态度就略为变化。 她变得不再客气,彼此的距离反而看似比以前还近。 不过,这是亚夜子努力想接受现实的表现。 「像吉见小姐都被吓得快昏倒了喔。」 亚夜子身旁的吉见反覆摇头。她照例穿著看不出身分的服装。 「吉见小姐,用不著勉强忍著没关系喔。因为达也先生明明是正常人,却全身上下不正常,所以这种事得好好讲出来才算是为他好。」 虽然讲得恶毒,但与其说是对达也不再客气所导致,应该说主因在于她和吉见两人之间没有心防。 「放心,我不会因为这种程度就慌张。」 「咦……?但你刚才吓了一大跳啊。」 「没那种事。因为我是大人。」 吉见面对亚夜子也比较多话。大概因为是表姊妹,所以戒心也比较低吧。 从亚夜子与文弥姊弟的角度来看,达也是父方的从表哥。 另一方面,吉见则是亚夜子他们母亲哥哥的女儿,也就是母方的表姊。 吉见的全名是东云吉见。现年二十一岁,但没上学。高中也不是就读魔法科高中,而是时间上很自由的网路学校,从学生时期开始就参与搜索方面的任务。 在这方面上,她是亚夜子的前辈兼大姊,不过看她们两人的互动,掌握主导权的似乎是亚夜子。这并非因为亚夜子是黑羽家当家的女儿,应该是个性使然。至少旁观的达也是这么认为。 「达也哥哥,要上车换装吗?」 文弥无视于在嬉闹的姊姊与表姊,询问达也。厢型车上准备了近战用的装备。 顺带一提,文弥的服装照例是作战用的「乔装」。他的妆比以前更浓更娇媚,大概是终于认命了吧。 「就这么做吧。」 达也没提及文弥的美少女容貌,直接进入厢型车。 四叶家准备的战斗服,和达也原本穿的服装很像。外表上的差异只有外套底下是连身工作服,但性能接近独立魔装大队的可动装甲。 今天达也带来的不是手枪造型的「银镞」,而是和思考操作型搭配使用的手镯造型「银镯」。藏在外套内 第九章 自从前天追捕顾杰的行动遭到美军妨碍,搜索顾杰的计画就没有进展。那天晚上的过程令达也强烈感觉徒劳无功。鼓足干劲的反作用力,让这种感觉变本加厉。说到唯一的救赎,就是没有和国防军自相残杀。多亏这样,达也的动力严重下降,陷入无法投入任务的状态。 关于usna士兵协助顾杰逃亡一事,达也已经向真夜与风间报告完毕,也委托风间调查幕后原因。但是过了一整天,也完全查不出端倪。 不过,克人、真由美与将辉同样没得出成果。在克人主办的会议上,也没出现亮眼的消息。达也省略细节报告他在座间目击的情报,除此之外没人拿出更好的成果。 尤其将辉特地搬家参与追捕,所以焦急到不惜跷课也想优先执行任务。但他要是这么做,父亲与三高的前田校长会很没面子,所以他现在是顾及这一点而努力忍受焦躁感。 如果在做实验的时候松懈可能受重伤,所以将辉是带著紧张感在上实验课,但他实在无法专心听使用终端装置的听讲课程。觉得自己这样很没出息的将辉,起身准备用餐。 前两天,将辉受到穗香的邀请,和深雪共桌用餐。对他来说,这是一段意外的快乐时光。深雪和达也的相处也没有预料中的亲密,应付将辉的时间甚至比较长,大概是关心他可能不适应新学校吧。 不过,他今天不想在心爱的少女面前露出这种无精打采的表情。 如此心想的将辉在下课的同时起身,打算独自去餐厅。 「一条同学!」 但他走出教室之前,就被一名女学生叫住。不是穗香、雫或深雪,是这段时间暂时同班的两个同学。 「请收下这个!」 将辉还没回应,两个以缎带装饰的小盒子就塞到了他胸前。 将辉反射性地收下后,还来不及问「这是什么」,两名女学生就开心地尖叫跑走。 「啊,偷跑!」 「那我也要!」 将辉还不了解发生什么事,其他(暂时同班的)同学也聚集了过来。总共五人。她们和刚才那两人一样,将包装得漂漂亮亮的小盒子塞给将辉,之后就离开了教室。 「一条同学真受欢迎耶。」 笑著搭话的这个声音,引得将辉转身。 以穗香带头,再加上雫与深雪共三人,就站在他身后。 深雪不禁面带微笑地看著将辉手上的小盒子。 将辉莫名感到慌张──不过他误会了。并不是毫无理由。 「这究竟是……?」 雫傻眼看著还没掌握事态的将辉。雫难得露出这种浅显易懂的表情。 「今天是情人节。」 将辉僵住了。他缓缓低头看自己的手边。抱在手上的盒子共七个,想藏也藏不住。虽然现在才藏起来也没意义,但将辉慌张到想不到这种事。 「看样子,应该还会增加喔。」 深雪不经意的这句话,重创了将辉。 将辉将女学生送的小盒子装进(暂时同班的)男同学提供的手提袋(没人追问这男生为什么准备这种东西),挂在书桌侧边。将辉一开始的决心没能付诸实行,就这么被穗香带到餐厅。 至此,将辉终于察觉校内洋溢的浮躁气氛。由于世间反魔法师的风潮在学生内心留下阴影,气氛较没有往年开朗。即使如此,他们与她们也确实因为期待与不安而心浮气躁。 「啊,来了来了。」 艾莉卡看见将辉的身影后,咧嘴一笑。 「艾莉卡,别这样啦。」 「怎样,有什么关系?miki没必要羡慕别人吧?」 干比古面有难色地要阻止艾莉卡,但她完全不听劝。 听不懂两人对话的将辉把盛装定食的托盘摆在桌上就座。艾莉卡立刻询问他: 「一条同学,你收到几个巧克力?」 将辉暗自庆幸自己还没吃东西。如果是在吃东西的时候这么问,他肯定会喷出来。 「千叶同学,你突然问这什么……」 「还会问什么,今天说到巧克力,我想也只会是情人节巧克力啊。」 艾莉卡的反驳只能说一点都没错,所以将辉无法回嘴。 「所以你收到几个?我赌你收到十个以上。」 「赌?」 「哎呀。」 将辉傻眼地看著艾莉卡,艾莉卡作势连忙摀嘴。 看艾莉卡愉快的眼神,就能清楚知道她丝毫不觉得内疚。 「这种赌盘居然可以成立啊。艾莉卡,你跟谁赌?」 达也这句询问,也完全听不出责备艾莉卡的意思。 「这我不能说~」 「我已经不是风纪委员了。」 「可是风纪委员长不就在这里吗?」 艾莉卡说著指向干比古。干比古以撑在桌面的左手按著额头,叹了好长的一口气。 「达也、艾莉卡……这是自治委员管辖的范围。」 「是吗?不过这是机密。」 艾莉卡以感觉随时都会吐出舌头的语气说完,再度看向将辉。 「所以是几个?」 「是几个都没差吧……」 将辉的语气相当粗鲁。他大概也知道和艾莉卡相处不用太客气吧。 不提这个,将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因为即使深雪毫无感觉(不是对将辉没感觉,而是对他收到巧克力没感觉),将辉也感受到一种自己好像在劈腿的不自在感。 「七个。」 「记得是七个。」 然而说来无情,将辉的愿望没能实现。 雫与穗香几乎同时告知答案。 「喔,七个啊……毕竟现在才中午,放学之前肯定会破十个吧。」 将辉想尽快换个话题,但是这个话题不只有艾莉卡感兴趣。 「七个啊。明明才刚转学过来,真了不起。」 雷欧大动作地点头。虽然看起来不像是别有用心,然而并不是凡事只要没恶意,就都可以一笑置之。 「我不是转学。那说这种话的西城,你又收到几个了?」 「我吗?我目前零个。」 不过,将辉也不是真的对于情人节话题感到不耐烦。他不是这么没度量的男人。所以雷欧这句意料之外的回答使得将辉很尴尬,慌得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不过雷欧你看起来倒是老神在在啊。」 「因为我在社团那里有机会。」 因为将辉处于这种状态,所以达也与雷欧的这段对话令他松了口气。 「跩什么跩,反正一定是人情巧克力吧?」 「我可不想被连送人情巧克力的对象都没有的孤单女生这么说。」 「很抱歉,我不是没对象,只是不想送所以没送。」 「用讲的谁都会,可是结果还不是一样?」 「你讲的只不过是你的愿望吧?」 ……雷欧的交谈对象换成艾莉卡之后,让将辉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忐忑不安。 「两位,别再讲了啦……」 干比古以疲惫的语气阻止他们。这时候,将辉隐约对干比古有股共鸣。 ◇◇◇ 放学之后,达也前往校舍出口。今天同样要搜索顾杰,所以不参加学生会。 虽说是搜索,但也不是达也亲自到处打听情报。达也的职责是在以吉见为首的知觉系魔法师解析出成果,或是处于合作关系的情报机构(非法)提供线索的时候,依照这些资讯前去「处理」。如果没有关于顾杰下落的情报,就只负责待命。 前天遭受美军妨碍之后,就 得不到明显的线索。虽然知道时间愈久愈难捕捉目标对象,但是因为焦急而漫无目标地到处跑,也只会白费心力。这种行为毫无意义。如果今天不是情人节,达也就会久违到学生会露面了。 达也以稍微比平常沉重的脚步走向校门时,因为听到身后传来跑步声而停下脚步。 「达也同学!」 达也几乎在穗香叫他的同时转身。 雫站在穗香身后。穗香不是一个人来,让达也松了口气。虽然觉得对不起穗香,但达也今天不想和她独处。 「方便借点时间吗?」 穗香的声音很紧张,眼神却充满毫不退缩的决心。 「换个地方比较好吗?」 达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这个问题。 「不,那个……在这里就好。」 穗香说著,同时从复古包包(一百年前叫作「学生书包」的款式)拿出包装得漂漂亮亮的扁平盒子。 「这是我的心意,请收下!」 这里是校舍通往校门的唯一一条路。通行的学生不只达也他们。现在也看得见零星学生正放慢脚步观察他们。 穗香不是因为过度紧张而无法注意周围状况,其实正好相反。她在许多学生的见证下,展现自己的决心。 「谢谢。」 达也没拒绝穗香。 「不过,没关系吗?我已经和深雪订婚了。」 达也这句回覆,或许比拒绝还残酷。 「没关系。」 但穗香的决心没有软弱到因为这样就气馁。 「我知道。就算这样,我还是很高兴你愿意收下。」 「……这样啊。那我收下了。」 既然穗香都说到这个份上,那达也也没有其他该说的话了。 「明天见。」 「等一下。」 达也要就这么拿著穗香送的巧克力盒转身时,雫叫住了他。 「用这个吧。」 雫说著递给达也一个设计时尚的手提包。材质是黑色加白色的人造皮革,外型近似托特包,不过开口处有气密拉炼,而且是完全防水的手提包。 今天达也没带书包,正愁不知道该将收到的巧克力放哪里。所以他其实很感谢雫的协助。 「不好意思,我借用了。」 从雫手中接过包包的达也,因为手感比预料的重而稍微蹙眉。 他将巧克力盒放进拉炼没拉的包包时,发现里面有另一个盒子。 「不,送你。」 抓准时机传来的声音,引得达也抬起头。 「是人情巧克力喔。」 雫说完露出有些调皮的微笑。 「啊,袋子不用还我没关系。」 接著立刻一脸害羞地移开视线。 达也脸上浮现浅浅的笑容。 和穗香之间产生的紧张感,因此放松得恰到好处。 如果就此结束,应该会是相当美丽的青春片段吧。 「那我也要送!」 然而,却因为其他演员临时登台而不能落幕。 「艾咪?」 穗香瞪大双眼,以暗藏责备的语气叫出对方绰号。艾咪无视于她,跑到达也面前。 「来,人情巧克力!」 她开心递给达也一个刚好和手心一样大的小盒子。 「啊,嗯。」 达也刚收下雫的「人情巧克力」,所以也没理由拒绝。 「艾咪,十三束同学那边呢?」 穗香质问艾咪。 「正要去送。」 艾咪毫不内疚,也不害羞。 「因为司波同学看起来要回家了。就算是人情巧克力,但不是今天送就没意义了吧?」 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我也送一份吧。」 昴说著从行道树后方现身。她送给达也的不是盒子,而是小包裹。 「啊,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是人情巧克力喔。」 「我当然知道。」 达也苦笑著收下这个包裹。 穗香似乎已经连抗议的心情都没了。 达也以为事情就此结束。 「司波学长!」 但这次换一年级学妹叫他。是九校战新人赛在女子组坚盾对垒和水波搭档的女生。她还有同学跟著一起来,结果雫送给达也的手提包装入的巧克力数量,多得无法以单手数完。 ◇◇◇ 达也和克人他们开完会再度回家时,深雪跪在玄关前方,双手手指撑在地板迎接他。 「哥哥,欢迎回来。」 「深雪……你这是怎么了?」 深雪身穿连身喇叭长裙加上滚边围裙,但她这种迎接方式比较适合穿和服──会感觉像是挡在门口禁止达也入内,肯定是多心了吧。 「请问有哪里奇怪吗?」 「不……并不奇怪。」 深雪动也不动,所以达也依然站在换鞋处。 「话说哥哥,有行李吗?不介意的话,我来帮忙拿。」 「如你所见,我没行李……为什么这样问?」 深雪看向下方,不让达也看见自己的双眼。 「没有……因为听说哥哥从学校返家的时候增加不少行李,有点吃力。」 深雪说到这里,达也终于知道她为何闹别扭了。 「七草学姊没送我任何东西。她喜欢恶作剧,不过……」 达也自己说的「喜欢恶作剧」这句话,使他想起去年真由美设计的那场恶作剧(苦到不行的巧克力),但他避免离题。 「她身为七草家长女,知道自己的行为会代表什么意义。」 达也以平淡语气说出的这番话,使得深雪稍微倒抽一口气。 「你不也没有送人情巧克力给一条吗?」 深雪原本就不会送巧克力给同学或学长,因为她不想造成骚动。但她不送巧克力给将辉的理由不只如此。因为深雪知道,要是今天送巧克力给将辉,绝对不会只被当成「人情巧克力」。深雪想起这一点,便理解了达也这番话的意思。 「穗香送我巧克力的时候,我有清楚告知我是你的未婚夫。但她还是希望我收下,所以我拒绝不了。」 深雪连忙抬头,将眼睛睁得好大。 「怎么这样……!哥哥,这样太……」 「太可怜?」 深雪再度低头。虽然动作几乎和刚才相同,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不理人的可爱气息消失了。深雪与达也之间出现沉重紧绷的气氛。 「或许我是真的觉得她可怜。其实为了穗香著想,还是断然拒绝比较好……」 深雪就这么低著头起身。 「哥哥,您还没用餐吧?我立刻准备,请到饭厅稍待。」 深雪没提及达也自省的话语,转身背对他。 达也有提前告知自己预定回家再用餐,所以深雪与水波都还没吃晚餐。这几天经常这样。 今晚三人围坐的餐桌上没有畅谈任何话题,用餐时间就这么在隐隐散发的尴尬气氛之下宣告结束。 「我吃饱了。」 达也认为留一段冷却时间比较好,于是等所有人吃完之后才起身,整理自己的餐具要放回厨房去。 「不好意思,哥哥,方便陪我一下吗?」 但是深雪留住他。 达也点头坐回座位。 水波看到深雪使眼神,便迅速清理桌面。 深雪从冰箱取出一个盖著蛋糕盖的银色大盘子,摆到桌上。 「我不知道哥哥收下穗香的巧克力,究竟 是对是错。」 深雪直直注视达也双眼。 「因为不知道,所以我不想了。您或许会认为我是一个无情的女生,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思考。」 深雪轻轻吸气。这与其说是为了说下一句话的准备动作,不如说是要让急切的心情平复。 「我也想过,既然哥哥在为穗香的事情烦恼,或许应该避免这么做才是……但我还是不希望浪费掉。」 深雪打开蛋糕盖。无法言喻的微苦香味在桌面上扩散开来,淘气挑弄达也的鼻腔。 没加鲜奶油或水果,朴素的纯巧克力蛋糕。 不过蛋糕表面柔和反射了灯光,形状是美丽的圆筒形,不像是出自外行人之手。 「难得做出来了,希望哥哥可以享用。这是我送的情人节巧克力,您愿意收下吗?」 水波将附上刀叉的碟子放在达也面前。 达也像是早已等待许久般,立刻拿起刀子朝蛋糕下刀。 他切下六分之一,放到自己的碟子上。 「其实我也在期待。」 达也面带笑容注视深雪的双眼。 「我去泡咖啡!」 达也轻盈起身,前去厨房。 背对达也,面向手动式磨豆机的深雪脸颊微微羞红,双唇无法自已地放松。 第十章 在世间持续讨论对于魔法师来说很沉闷的话题的状况下,昨天的情人节是魔法科高中与魔法大学学生久违能够天真欢笑或落泪的一天。 不过,他们只有这一天能够沉浸在符合他们年纪的心情当中。 二〇九七年二月十五日星期五。魔法师──无论是高中生、大学生或社会人士,所有魔法相关人士害怕的事态,终于爆发了。 不对……应该说「开始了」。 地点是魔法大学正门前,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反魔法师团体组织的游行队伍想进入魔法大学,和警方发生冲突。 魔法大学存放许多国防机密情报以便需要时使用,原本就严格禁止外人进入。警察阻止游行队伍入侵并不是因为站在魔法师这边,而是政府方针使然。 然而对魔法师反感的人们不觉得是这么回事,或是明知如此却故意曲解事实。游行队伍的部分成员开始试图强行……更正,应该是暴力闯入。 刚开始是成群冲撞。要是警察往回推,他们就故意倒地,宣称自己是公权力的受害者。接下来就是老套的发展了。 「唉……那些家伙终于闹出问题了。」 雷欧看著餐厅大型萤幕播放的新闻影像,傻眼地低语。 「这真过分……」 不知道是偶发还是预谋,激进分子开始拿标语牌当武器挥动,参加游行的其他人也跟著朝警察排起的人墙扔起石头,这段录影令干比古蹙眉(魔法大学前面的道路上没有石块,所以游行队伍是捡铺设在路树防草垫上的圆石扔)。 录影的影片于警察队把游行队伍中成为暴徒的成员压制在路上时,切换成实况转播。 「……逮捕二十四人啊。这人数算多?还是算少?」 如今已完全加入达也他们午餐团队的将辉这么问。因为他不知道首都圈的人数基准。 「比起反战游行盛行的那时候少很多,不过以最近的标准来说很多。」 达也回答将辉的问题。 「可是达也同学,扔石头的人看起来有两倍以上耶。」 穗香立刻抢著和达也讨论。她这几天非常积极。 「人数那么多,如果要全部逮捕,警察的人力不够。」 「就算不以现行犯逮捕,也还有市区监视器的影像可以查看。之后要抓几个都抓得到,不用急于一时。」 亲人之中有刑警,门徒之中也有许多警界人员的艾莉卡,接续达也的话语这么说。 「嗯?艾莉卡,那个人是不是你哥啊?」 专注看新闻的雷欧,就这么看著画面询问艾莉卡。 然而所有人看向萤幕的下一秒,影像就切换到新闻台的棚内了。 「他虽然那副德性,基本上也是刑警……加上这是关于魔法师的案件,当然也会被派去处理暴徒吧。」 其实比雷欧先发现寿和的艾莉卡,以冷漠的语气回答。 虽然不是担心兄妹感情不好,不过干比古换了话题。 「整体来说,大概有多少人参加这场游行?」 「警方跟大型媒体都没发表参加游行的人数……」 如美月所说,当局很久没有隐瞒参加游行的人数了。大型媒体企业应该能分析空拍图,迅速推算大致的人数,却顾虑到警方的立场而不报导总人数。没人相信主办人发表的人数。 「电视拍到的大概两百人。」 「所以整体是三百或四百人吗……也可能超过五百人。」 将辉根据达也说的数字推测游行规模,叹了口气。 「虽说人类拥有思想自由,不过站在被敌视的立场,这种论调就很让人心灰意冷呢。」 「一点都没错。」 深雪附和将辉的牢骚。 紧接著,艾莉卡愤怒地「啊?」了一声。 电视画面上,律师正在批判警方的逮捕失当。 「说什么『侵害言论自由』啊!说什么『集团行动的自由应该和集会自由一样受到尊重』啊!这是非法入侵未遂跟妨碍公务吧!」 「我也认为艾莉卡说得没错……不过和这个律师主张相同论点的人应该不少吧。」 没人反驳干比古这番不祥的预言。 ◇◇◇ 「稻垣,你还好吗?」 寿和以一脸不甚担心的表情询问。 「嗯,还好。」 稻垣也以冷淡态度回答。 其实白天播放的新闻故意剪掉了某个片段。 影片只录到拿标语牌当武器挥动的暴徒被警察压制,不过这时候其实有暴徒拿著钝器之类的物体,企图殴打在一旁拉出人墙避免围观(看热闹)群众闯入马路的警察。 他或许是要拯救正在被逮捕的同伴。 这名暴徒被混入围观群众的一名便衣刑警,也就是被稻垣压制。 稻垣使用魔法压制暴徒,导致这名男性到现在都还无法接受侦讯。因此目前仍不清楚他和游行队伍的关连性。虽然不可能无关,却无法断定。 观众可能被误导认为偷带凶器的伤害犯和反魔法主义游行有关。媒体基于这个理由而没报导这件事,不过反过来说,也代表媒体很明显不想让观众认为暴徒和游行有关。 多亏稻垣,差点被打的警官才没受伤。然而稻垣在保护他的时候,手臂虽然勉强免于骨折,却被打得严重瘀青。不过在千叶道场,这种程度的瘀青是家常便饭。 而且稻垣也是受命担任下任当家亲信的高手。他想避免自己所保护的警察与一旁的市民被钝器打中,才不得已伸手去挡,但他有卸下力道避免受创。寿和看到他瘀青的部位也明白这点。 「嗯?稻垣,你的头也被打了吗?」 寿和对按著额头板起脸的稻垣投以疑惑视线。他应该只被暴徒打中手臂。以稻垣的武术造诣,很难想像他会在没察觉的状况下被打。 「不,我听警部说话就头痛……」 「你啊……看来你果然必须重新好好学习如何尊敬长官了。」 寿和毫不客气地说完之后,又补了一句「身体不舒服就回去吧」,离开稻垣。寿和最近经常看到稻垣按住头的动作。虽然刚才是以玩笑话掩饰,但寿和其实很担心稻垣。 ◇◇◇ 关于这个事件,在晚间新闻当中看得到两派人马针锋相对。不过,也不是魔法师拥护派与反魔法师派同台对谈,而是电视台各自进行相当极端的议论。 某个从类比播放时代就经营至今的电视台,以批判魔法师闻名的在野党议员神田正强烈挞伐警方的应对方式。 『……虽然游行队伍多少有些失控,不过警方见一个抓一个的做法明显太过火了。警察是装备盾牌、头盔甚至是护身装甲的全副武装,实际上,和游行部队对峙的警察完全没人受伤。』 『为求公正我要说明一下,其实有一名便衣警官受到轻度的跌打损伤。不过那名警官说来夸张,明明只是偶然造成瘀青,骨头完全没裂开的小伤,却以魔法攻击市民报复。考量到魔法师拥有的攻击力,这很明显是防卫过当。』 『警官使用魔法时,应该要求比用枪更加慎重。我打算向国会提议修法,对任何局面下的魔法使用施以更强的限制与更重的罚则。我认为使用魔法必须事先由魔法师以外的高阶负责人批准,这应该列为义务。』 另一方面,主要以有线电视与网路播放逐渐增加存在感的文化交流网──通称「文网」旗下的有线电视台,则是提倡魔法师权利的执政党上野议员,以沉稳语气回答播报员的问题。 『说到底,魔法大学平常就严格限制外人进出。国家委托那里进行许多研究,是国防上的 重要要求导致有此限制。并不是针对反魔法主义的游行队伍严格管制。』 『游行队伍不仅以金属标语牌当武器乱挥,甚至拿石头扔。要是放任当时的状况不管,不只是魔法大学的学生,连路人都很可能遭受殃及。要是放任反魔法主义者的暴徒在那里乱来,警方才真的免不了被批判怠忽职守吧。』 『关于魔法的使用,现在也有严格的规定做规范,而且这次使用魔法逮捕暴行犯的刑警也严格遵守这个规定。要是进一步限制现场人员的话,将会妨碍他们保护国民安全的职责,进而让人民受害。』 『科学上早已证实比起使用失能性毒剂、电击枪或闪光音爆弹,以魔法镇压更加安全。敌视魔法技术是社会的损失,甚至堪称是一种迷信。』 为成绩平平的学生不好不坏的答案卷打完分数的老师──和真由美一起看这个节目的弘一,就是露出这样的表情。 「神田议员的论调意外稳重。我还以为他的主张会更加极端。」 被迫陪同的真由美,以不悦心情表露无遗的语气回应父亲的低语。 「这样不会衬托出上野先生的中肯论点吗?」 弘一从浅色墨镜底下,朝长女投以「有趣」的眼神。 「神田议员是小丑,不过将小丑夸大说词当真的观众比比皆是。频繁使用斥责字句的情绪化演讲容易被自以为熟知隐情的自称专家嘲笑幼稚,但是停止思考与情绪共鸣的舒服感会吸引大众。仍在高谈刁钻歪理的这时候比较容易应付。」 「但我认为上野先生正是缺乏这种哗众取宠的功力。」 「我不是期待他点火,而是期待他泼水。冷场的发言会同时影响场中的双方。」 父亲过于坏心眼的发言,引得真由美尽显厌恶感地板起脸。 「所以父亲大人,接下来要怎么做?」 「暂时静观其变。虽然文网这么明显站在我们这边,是出乎我的预料……改天找那个女星过来吧。」 「『那个女星』?难道是小和村真纪小姐?」 真由美没听说过父亲支持哪个艺人。要说有私交的女星,她只想得到去年四月造访这个家的小和村真纪。 「没错。你真清楚啊。」 「不,只是因为我只想得到她……所以,为什么要找小和村小姐?」 「她是文化交流网的社长千金。」 「原来是这样啊。」 真由美以不太在乎的语气附和揭开谜底的父亲。 观看相同节目的琢磨,在上野议员参与的新闻播放完毕之后,随即打电话给真纪。 『哎呀,琢磨,怎么了?』 真纪的反应就像是被突然打来的电话吓到。如果是一年前的琢磨,或许会不满地觉得「别装傻」,但现在他不在乎这究竟是不是真心话。 「抱歉这个时间打给你。我想向你道谢。」 『道谢?』 真纪疑惑反问。琢磨听得到背景的细微嘈杂声。 「在工作吗?那么……」 『现在是拍片的休息时间,没关系的。所以是什么事?』 真纪在笑,但琢磨决定长话短说,以免造成她更大的困扰。 「上野议员刚才上了你那边的节目。播报员对魔法师也相当友善。这是你帮忙安排的吧?真的很谢谢你。」 『什么嘛,原来是因为这种事?』 真纪发出感觉很意外的笑声。 『确实,我是有建议父亲别赞同反魔法主义,但这不是因为你拜托我这么做。我们这边是新兴媒体,和老字号媒体做相同的事也赚不了钱。父亲只是以企业家的角度打了这个算盘。而且这么做可以卖人情给上野先生,你不需要为这种程度的事一一道谢。』 「就算这样,你还是帮了大忙。谢谢。」 『是吗?既然这样,我就期待你的「回礼」喔。』 「嗯,尽管说吧。」 琢磨再度为自己妨碍真纪工作道歉,然后挂断电话。 ◇◇◇ 虽然或许是理所当然,不过也有许多人对于媒体并没有全部一起站在反魔法师阵线,抱持著不满。 逃亡中的顾杰不只抱持不满,还感到焦急。 他发动恐怖攻击的目的,是要让平民被十师族殃及,唤起敌视魔法师的舆论。依照顾杰的预料,被舆论逼入绝境的日本魔法师将会试图拿十师族作代罪羔羊,躲避舆论批评,藉以在社会层面埋葬十师族,与十师族之一的四叶家。这就是他的如意算盘。 魔法师的内部分裂,以及反十师族的潮流确实逐渐形成。但顾杰认为要是维持现状,这次的风波会在造成决定性的潮流之前平息。 「这样就没意义了。夺走我复仇对象的家伙们,必须尝到和我相同的悔恨才行,否则我不会罢休。」 四十三年前,顾杰因为一次失败就被祖国驱逐。曾以古式魔法师身分获得崇高地位与名誉的他,在极短时间内被夺走一切,在社会层面上被灭口。 顾杰在侵蚀内心的屈辱之中发誓报复。 一定要将驱逐我的昆仑方院现代魔法师,推落到和我同样凄惨的境遇,再嘲笑他们的悲叹与怨恨。 顾杰只想得到这个雪恨的方法。 但他的复仇无法实现了。因为雪恨的对象被四叶一族消灭。 丧失去处的复仇心,改为朝向夺走他报复机会的对手。 要在社会层面消灭四叶一族。就和昔日自己遭遇到的一样。 「──我不杀人。我才不让你们死。你们就趴在污泥里徘徊,凄惨地苟活下去吧。」 这场自爆恐怖攻击,是达成这个目标的最后计策。四叶一族、十师族、日本的魔法师,将会被日本人否定他们的用途与贡献,进而失去地位、名誉、荣耀与归宿。 顾杰若能目睹他们这副可怜的模样,之后要做的就只剩找个可以静静死亡的场所。但如果计画没成功,就得拟定下一个策略。他不想在复仇没能成功的状况下死去。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暂时离开这个国家。若想再度攻击,就不能拖太久。顾杰已察觉自己所剩时间不多。 周公瑾建立的人脉虽然大多被摧毁,却还留在这个国家的各处。也是多亏这些人脉,顾杰才能像这样持续逃亡。 至高王座突然变得无法使用是一大损失,但顾杰原本就认为过度依赖这个工具很危险。与其依赖这种来路不明的工具,不如依赖歃血的盟友。顾杰如此重新改过自己的心态。 不是花时间消除自己的痕迹,而是迅速离开这个国家。为此需要准备强力的棋子。他必须取得比之前从日军抢来的强化魔法师更具潜力的人体材料。 思考到这里,顾杰想起某个朋友曾提到,他在有力魔法师一族的高徒身上施加了刻印。 (当事人的天分似乎不怎么样,但他所属的一族应该可以成为优秀的傀儡。) 以施加刻印的徒弟为诱饵,引诱师父家的成员上钩。顾杰决定规划这方面的策略。 ◇◇◇ 二月十六日,星期六。反魔法师团体今天也举办了游行活动。但目的地不是魔法大学。游行路线是从中央官厅街到国会议事堂,所以也没像昨天那样化为暴徒。 然而,并不是没引发任何问题。事件发生在距离东京西侧四百公里处,西宫的第二高中。放学的第二高中学生遭到反魔法主义者袭击。 「哥哥?」 「达也同学?」 深雪与穗香以充满意外的语调迎接在放学途中得知这个事件,因而折返回一高的达也。 「我听到二高的事件,所以又回来了。」 达也以这句话回答她们的疑问。 「详细状况如何?」 接著回以更简洁的问题。 「放学的女学生被数名暴徒袭击,多亏其他学生迅速赶到,所以似乎没事。不过在击退暴徒的时候,魔法的力道拿捏失准,所以让嫌犯受了重伤。现在水波正在和二高连线,准备进行语音会议。」 几乎在深雪对达也说明完毕的同时,水波回报:「会长,接通了。」 深雪向水波点头,朝麦克风说话。 「这里是第一高中学生会长司波深雪。请问第二高中有听到吗?」 『这里是第二高中学生会副会长九岛光宣。声音听得很清楚。』 从扬声器传回的声音,是去年秋天在奈良与京都共同行动的九岛光宣。 「光宣,你成为二高的副会长了啊。」 『是的,不过比较像是第二副会长。话说深雪,可以切换成视讯吗?』 「好的,这边没问题。」 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开视讯会议,是基于礼仪。要是劈头就打开摄影机,让画面角落拍到不想被看到的东西时,彼此都会有种难以言喻的尴尬感觉。 只要语音接通,很快就能切换成视讯。学生会室的大型萤幕不到一秒就映出光宣的脸。 现场听得到好几个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没去京都探路的成员们,也在论文竞赛看过光宣。不过和深雪同质,又明显是异性的英俊容貌,已足以震慑深雪以外的女性们。 光宣也略为睁大双眼,因为他很意外达也待在一高的学生会室。光宣也从家里听闻达也正在搜索恐怖分子。但他知道不应该在这时候提这件事,没有主动询问。 「事不宜迟,九岛副会长。」 深雪改成和别校学生会说话时的正经语气,出口询问。 「方便说明贵校学生差点被施暴的事件原委吗?」 『好的,司波会长。』 光宣也改成二高副会长这个身分的说话方式。 『距今约一小时前,本校的一年级女生在从学校通往车站的路上,突然被六名看起来二十岁前后的男性包围。』 聆听说明的一高学生会干部、风纪委员长以及一名女风纪委员同时蹙眉。 『那群男性朝著女学生大声宣导「人类主义」的教义。就是「发动奇迹是神专属之权力,将神定下的自然法则扭曲为非神之物是恶魔的行径。人必须只以不超出人类范畴的力量生活」这段教义。』 像这样重新聆听人类主义者的主张就能够清楚地知道,这是故意曲解了现存宗教教义的信仰思想。 『该学生强势地反覆要求让路,男性们却没散开。女学生想开启行动终端装置的防盗警铃时,一名男性就伸手抓住她,企图抢走终端装置,进而造成冲突。』 行动终端装置内建的防盗警铃,不只是会发出响亮的声音,也兼具提供位置情报的报警功能。听到女学生大喊也不当一回事的男性们之所以阻止她开启防盗警铃,个中原因不难理解。 『察觉骚动的其他学生也赶到了现场。总共是三名一年级与一名二年级。二年级学生拨开人类主义者围成的人墙,一年级随后冲进去,然后学生就和人类主义者扭打成一团。对方体格比较魁梧,而且似乎学过拳法之类的格斗术,就这么打昏了二年级学生,这时一年级女生就使用魔法瘫痪这群人类主义者。这就是事件经过。』 「伤势怎么样?」 『二年级学生鼻骨骨折、鼓膜破裂、肋骨龟裂骨折,还有数处内出血。内脏似乎也有受创,伤得很重。而一年级男生一人锁骨骨折、一人脑震荡。这两人后脑杓遭受重击,所以正在做精密检查。另一名男生与女生则没有明显伤势。』 「对方呢?」 『对他们使用的魔法是「电光」与「加压」。一人受到「电光」的影响导致心律不整,一人在跌倒时脸部遭受重击,导致口腔受伤,好像也差点摔断一颗牙齿。其他人是被「加压」压制时受到挫伤或擦伤。』 「我听说歹徒受重伤,不过二高学生伤得比较重吧?」 深雪的指摘,引得光宣似乎露出了苦笑──但因为容貌过于端正的关系,所以看起来不像是「苦」笑。 『刚中魔法时的心律不整似乎很严重……现在已经知道对方原本就有高血压,容易心律不整,但检查之前不确定电击造成多少伤害,所以才会传成「重伤」吧。』 一高学生的反应分成「松一口气」与「露出苦笑」两种。 顺带一提,深雪是松了口气,达也是面露苦笑。 「既然这样,应该就不用担心那名一年级学生被质疑防卫过当了。」 『会长与另一位副会长正和老师一起待在警局。这部分要等会长他们回来才能确定,但应该没问题吧。』 「这样啊。那么贵校会长回来之后,方便至少告知结果吗?寄电子邮件就好。」 『知道了。我会寄信告知。』 「九岛副会长,麻烦您了。」 『好的,确实收到委托了。那么司波会长……更正,深雪,告辞了。』 「好的。光宣,再见。」 深雪关闭视讯会议系统,转头看向达也。 「哥哥,事情就如您所听到的。虽然光宣那么说,不过使用魔法是否防卫过当,我认为还有待商榷。」 「就算这次罪状不成立,应该也会留下正当性的问题。面临何种危机能使用何种程度的魔法,我认为几乎不可能提出明确的基准。最坏的状况,可能会有法官说只要没实际受害,就不准以魔法抵抗。」 「司波学长,这样太乱来了吧?如果这种道理也能说得通,最后的结论会变成魔法师没有自我防卫的权利。」 泉美反驳达也的悲观预测。 「或许会叫我们使用魔法以外的手段自卫。」 不过泉美也无法继续反驳雫提出的这个假设。 达也在开完例行会议回家用餐时,得知光宣回信的内容。 「实际上有人受伤,所以这次认定是正当防卫啊……」 「是的……虽然没有明讲,但我觉得哥哥的悲观预测好像命中了。」 达也也和深雪同感。只要没有在某处提供明确的判断基准,就有法官可能以自己的思想立场全面禁止使用魔法自卫的风险。 「……试著透过师族会议,要求法律明订魔法的自卫权吧。但我认为就算能够实现,也得花不少时间。」 依照现行法规,准许使用魔法的条件除了公务员执行职务或平民代理公职,其实都规定得相当模糊。像是「需要紧急应对时」或是「符合公共利益时」这种可以进行广义解释的叙述。 这是魔法师曾被当成公权力工具的历史轨迹所致。为了维护社会秩序与防灾,政府希望尽量准许魔法自由使用,才会造就这种规定。 不过经过这次的事件就很清楚,这种程度的规范不足以保护魔法师个人。只把魔法师当成国家工具的弊害可说是到了这时候才显现。 「无法保证下次不是一高学生遇袭。水波。」 「是,达也大人。」 站在厨房的水波听到达也的呼叫,就进入饭厅。 「水波,我不在深雪附近的时候,你要尽量和深雪一起行动。要比以往更注意自己别离开深雪身边。」 「是。」 「还有,只要不是遭到魔法攻击,就不要使用有可能会令对方受伤的魔法。『反射』也要避免使用。」 「可是达也大人,就算使用『阻断』,攻击的力道也会以反作用力的形式回到使用者身上。同时使用『减 速』的话,以我的魔法力,护盾的持续时间会明显减少。」 水波有点顾虑地提出反驳,这时深雪帮忙说话。 「哥哥,要不要由我负责『减速』?」 但是达也的反应不甚理想。 「不……这样的话,你的魔法力会侵蚀水波的护盾。你平常将部分控制力用在我的封印上,在这种状态下很难进行这么细腻的操作吧?」 「这……我不否定。」 深雪遗憾地回答。 「总之,世间已经知道你是四叶家下任当家,你对市民使用魔法的话不太妙。在最后关头之前都交给水波处理吧。」 深雪点头回应,达也见状将视线移回水波身上。 「如果深雪遭到袭击,我无论在哪里都会立刻赶到,所以帮忙撑到我赶到吧。」 「知道了。达也大人,请交给属下吧。」 老实说,即使是水波,要达成达也的要求也是相当困难。但是对于水波来说,保护深雪比侍女的工作更加重要。 水波充满决心地答应达也。 ◇◇◇ ……明明是难得的周日,却一大早就见到讨厌的家伙…… 艾莉卡刚结束晨间长跑返家,就这么心想。她在门口巧遇正要出门的长兄寿和。 看寿和的穿著不是要出去玩。是西装加大衣的上班打扮。但艾莉卡不觉得疑惑。要说刑警的工作和是不是周日无关也不为过。至少和千叶家有交情的魔法师刑警都是这种感觉。 艾莉卡没打招呼也没正眼看寿和,就要从他身旁经过。 「艾莉卡。」 然而正如预料,寿和叫住她了。 艾莉卡十分讨厌父亲,再来就是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而且比起父亲,艾莉卡更不擅长应付寿和。 小时候每次练武都被修理到站不起来的记忆,至今依然留在她的内心一角。 寿和以开玩笑语气消遣她的那些话语,连她自己都质疑为何每句听起来都那么刺耳。寿和的话语总会准确刺穿艾莉卡藏在内心深处的事物,所以更令她烦躁。 艾莉卡不晓得究竟拜托寿和不要管自己多少次了。艾莉卡升上高中之后也死了心,认为说了也没用。 「干嘛?」 艾莉卡能做的顶多只有一脸不悦地瞪向他。 「我想问一件事。」 然而,一如往常的挖苦没有传入耳中。 「所以你到底要问什么?」 艾莉卡心想步调都被他扰乱了,但依然不改臭脸反问。 寿和不在乎艾莉卡的叛逆态度。但这次不同于以往,感觉是没有余力在意。 「有没有看到稻垣?」 「稻垣先生?」 出乎意料的问题,使得艾莉卡不禁认真思考。 「……最近没看到。什么时候的事?」 「从昨天开始。」 「昨天?」 艾莉卡因为听不懂寿和的意思而皱起眉头。一个老大不小的男人只是一天没露面,需要这么担心吗? 寿和的视线从四目相对的妹妹身上移开。大概是艾莉卡看向他的诧异眼神令他不自在吧。 「那个家伙昨天完全没联络,就不来工作。」 寿和大概是觉得需要解释,就这么看著旁边不悦地说明。 「稻垣先生是一个人住吧?会不会是突然生病起不来?」 「也没在家。不知道究竟去哪里闲晃了……」 「……你还专程跑去他家喔。」 艾莉卡吐槽之后,寿和便转身背对她。 「总……总之!要是看到稻垣,就叫他立刻联络我,也帮忙跟其他人说一声!」 他说的「其他人」是千叶道场的门徒们。 寿和快步离去,艾莉卡望著他的背影轻声说「唉,是可以啦」,然后回到自己的别馆。 淋浴之后一个人吃完早餐,稍微休息一下再进入道场。 父亲与姊姊不在里面。艾莉卡都趁著这段时间练武。好巧不巧,艾莉卡在这里的时候,姊姊也不会使用道场。感情交恶的同父异母姊妹在千叶家巧妙地井水不犯河水。 明明是周日早晨,道场却有许多门徒练武。主要是二十岁左右到接近三十岁的青年。也看得到和稻垣同年代的资深门徒。 艾莉卡几乎是心血来潮才想起寿和那番话,但还是决定找他们打听一下。 「内藤先生、门田先生,方便借点时间吗?」 艾莉卡朝著空挥木刀的青年,以及旁边每看他挥刀一次就提出建议的另一名青年搭话。 「啊,艾莉卡小姐,早安。」 「艾莉卡小姐,你来了啊。」 被搭话的两人停止挥刀练习,看向艾莉卡。 「我刚来。那,记得两位和稻垣先生几乎是同时期来拜师的吧?」 「是的。」 「虽然这么说,但稻垣比我们年长。」 「没差很多吧?」 门田强调两岁的些微差距,艾莉卡以冰冷视线刺向他。 但艾莉卡立刻改变心态,觉得在这种地方拖拖拉拉会没完没了。 「然后啊,稻垣先生好像从昨天就不知去向,两位听他说过什么吗?」 「失踪?」 和稻垣同年,且大概是道场中和稻垣交情最好的内藤疑惑蹙眉。 「真奇怪。以那个家伙的个性,无论有多么急的事情,也很难想像他连一句话都不留。」 「因为稻垣先生做事一板一眼,和内藤先生不一样。」 门田的头发出相当响亮的敲击声。 「……我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啊。」 「光是我没拿木刀打,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好了好了,要玩晚点再说。」 内藤握拳殴打门田的头。即使这一拳相当用力,门田看起来也不太痛。艾莉卡给了他们两人一个白眼。 「总归来说,就是两位心里都没底?」 「没有……注意!」 内藤朝艾莉卡摇头之后,以响遍道场的音量大喊。 「昨天与今天,有看到稻垣的人举手!」 没人举手。 「有人知道稻垣可能去哪里吗?」 这次有两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举手。 「不是昨天,是前天发生的事。我在自家附近看到他。」 其中一人这么说,另一人点头附和。 「记得你们住在镰仓吧?」 「是的。」 「他好像在找东西,我以为是在办案,所以没打招呼。」 「有注意到其他事吗?」 「当时只是看了一眼……不好意思。」 内藤看向艾莉卡。 艾莉卡点头回应内藤。 「知道了。继续练习!」 门徒们齐声回答「是」,便各自回去练武。内藤把视线移开他们身上,转身面向艾莉卡。 「一切就如你刚才听到的。抱歉,帮不上什么忙。」 「原本就是寿和老哥在找他,所以不用向我道歉啦。内藤先生,刚才的情报请你转达给寿和老哥。」 艾莉卡说完,就离开了内藤与门田身旁。 内藤很清楚艾莉卡不太敢面对寿和,笑著遵照她的吩咐行事。 寿和收到内藤的联络之后,没到临时搜查总部露面就坐进侦防车。 他听到「镰仓」就恍然大悟。 同时内心也逐渐涌现后悔。 寿和曾带稻垣找古式魔法师聆听尸体操作魔法的说明,而那名魔法师就住在镰仓。 当时,藤林有在寿和出发前警告过他。那名魔法师是魔法协会列管的对象,传闻他和前大汉的魔法师来往甚密。 而且也有一些徵兆。听那名魔法师说明之后,稻垣就好几次做出不自然按著头的动作,看起来一直为头痛所苦。 恐怕是中了那个魔法师……「傀儡师」近江圆磨的法术。应该是意识操作系的魔法。 稻垣出现了藤林在电话询问的症状。自己为什么没察觉? 寿和将牙齿用力咬得几乎轧轧作响,克制想要大声臭骂自己的冲动。 寿和将侦防车停在前一个区块,藏匿气息站到「傀儡师」的宅邸前面。 虽然比不上别名「魅影女郎」的第一高中辅导老师小野遥,但寿和的隐形也是首屈一指。拿著手杖刀也不会被路人查问这种程度的技术,对他来说易如反掌。虽然瞒不过机械的监视,但只要对方是人类,他有自信不会轻易被发现。 寿和就这么消除自己的气息,将五感外知觉扩散到宅邸内部。不是以布覆盖的感觉,而是以放射状延伸出许多条线的感觉扩散。 和预料相反,途中没遭遇阻碍。没发现阻断「线」的护壁,也没有沿著「线」反向调查这边身分的陷阱。即使如此,寿和依然小心翼翼地逐渐深入探索宅邸。 他毫不费力地就发现稻垣的气息。 由于过度简单,寿和反而提高警觉。 但他立刻把这份担心塞进意识一角。 从知觉丝线回传的稻垣气息,如同随时会死掉般极度无力。即使一整天不吃不喝也不可能衰弱成这样,真的是分秒必争。 没空烦恼了。寿和瞬间放弃正规程序。 ……就算是误会,也只要递辞呈就能了事…… 寿和如此看开之后,决定闯入宅邸。 首先走和平路线,按下门铃。寿和不认为对方会乖乖开门,却可以成为破门的藉口。 『是上次的警察先生吧?门没锁,请进。』 早已摩拳擦掌的寿和突然听到这种回应,觉得相当扫兴。 危险的预感愈来愈强烈,但寿和对自己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转动门把。 没上锁。 寿和踏入玄关,照明随即自动开启。这种机关以及几乎没有窗户的住宅在现今都不算稀奇,而且这次是二度来访。寿和就这么穿著鞋子(这也是这个家的作风),前往走廊深处。 身穿立领长衣的白发老翁在走廊深处等他。从外表推测年龄是五十五到六十五岁。虽然头发雪白,但黝黑肌肤除了细纹之外看不到皱纹、乾裂、松弛或斑痕(老人斑)。从肤色与长相来看,寿和还以为他来自中南半岛。总之,他不是近江圆磨。 「近江老师外出中,但老师吩咐警察来访的话要欢迎。」 这名老翁以感觉得到英语腔的日语如此说著,并低头致意。 「冒昧请教一下,您是?」 自觉气势逐渐被削弱的寿和询问老翁。 「我是近江老师的老友,叫作阮。」 果然是越南那边的人吗……寿和心想。但前提在于这不是假名。 「您的朋友在这里。」 「是说稻垣吗?」 即使气势受挫,他也没有失去紧张感。寿和提防戒心显露脸上,同时询问自称阮的老翁。 「稻垣先生。喔,我想起来了,近江老师也说他是稻垣先生。」 为寿和带路的老翁,就这么背对他回答。 老翁打开房门。 横躺的稻垣映入寿和眼帘。他躺在床上,虚弱、痛苦地呼吸。 「稻垣!」 寿和原本想冲进房间,但又顿时察觉这样会背对老翁而打消念头。 老翁看起来不在意寿和不自然的举动,直接走到稻垣所躺的床边。 寿和让老翁与稻垣同时位于视野内,走到他们旁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寿和低头看著老翁询问,语气中藏不起怒火。 「您的朋友被下咒了。」 「下咒?」 「抱歉讲得不够详细。就是中了某人的咒术,正逐渐被剥夺生命力。」 「你说咒术……?」 寿和之所以疑惑,并不是因为这令他感到意外。寿和原本以为被「傀儡师」使用魔法攻击,不过现状似乎是「傀儡师」在治疗稻垣。 「近江老师看到您朋友倒地,便将他带到这间宅邸进行缓和咒术的急救措施,才会没办法对外联络。因为电话也会成为诅咒的通道。」 感觉老翁的话语也算合理,却完全无法证实这是真的。听在寿和耳中只像是单纯把话讲得好像很有道理。 不过,对方没展现半点敌对态度,自己也很难硬来。寿和打算先回车上请求支援。 但他的这个决定没能付诸实行。 「警部……」 稻垣虚弱的呼唤声拦住了他。 「稻垣,你醒了吗?」 寿和不禁以左手撑在床头边框。不过右手依然空著,以提防身后的老翁。 稻垣的右手无力抓住寿和的左手。 但下一瞬间,稻垣的手却如同虎头钳般,紧紧锁住寿和手腕。 寿和的心被惊愕覆盖。 这力道大得令人匪夷所思。衰弱到这种程度……在这种失去精力到甚至令人误以为是「死者」的状态,不可能使出这种力道。 稻垣的左手从被子下方弹起。这只手握著像是压力注射器的物品。 寿和反射性地以右手阻挡稻垣的左手。 紧接著,寿和感受到背后传来如同被强力电击枪命中的冲击。他没有转身的余力,意识就这么落入了黑暗之中。 ◇◇◇ 由十师族率领的魔法师们将能力发挥到极限,寻找箱根恐怖攻击主谋,而警方也连日住在警局搜查恐怖分子。但即使到了事发将满两周的二月十八日星期一,也依然查不出顾杰的下落。 从座间取得的施法器尸体身上也找不出新线索。在搜索开始陷入瓶颈的这时候,达也决定再度清查顾杰至今潜伏的场所。 不过达也在独自骑车前往镰仓的途中,忽然感受到一股危机。这就是所谓的第六感吧。即使停下机车以「眼睛」对焦,也找不到导致深雪遭遇危险的要素。达也还没有预视未来的技术。 即使如此,他还是依照这份不确定的预感,骑车前往八王子。 ◇◇◇ 现在距离放学还有好一段时间,但深雪来到了离第一高中最近的车站。 「深雪大人,抱歉特地让您跑一趟。」 走在旁边的水波频频畏缩。 「我说过好几次了吧?不用在意。这也是学生会的工作,我不打算老是扔给你们处理。」 「深雪学姊,真的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 泉美表面上惶恐,却藏不住心中喜悦。 深雪带著水波与泉美前来讨论送给毕业生的礼物。纪念品例年都是向站前自备工厂的商店订购。深雪去年就和店家开过会,这次是第二次,所以她一个人来就够了,但她为了明年而带两人过来。 「不好意思,我们是第一高中学生会。」 「来了,欢迎光临。」 从店里现身应对的不是男老板,是老板娘。 看来店家也从去年的经验学到很多。 「深雪学姊,这还真是花了不少时间呢。」 一走出店门口,泉美就轻声发牢骚。她语气高雅,所以听起来不像在表达不满,却隐约洋溢著不耐烦的气息。 「是啊。不过今天一天就几乎决定了所 有条件,就当成顺利结束了吧。」 不过,深雪面带笑容如此安慰以后。 「说得也是。深雪学姊的协商好出色,真是了不起。」 泉美一改心情,兴奋了起来。 「我认为不到了不起的程度就是了……」 「不,能够这么快达成共识,都是多亏深雪学姊的实力。」 明明才说花了好多时间,下一秒却改口说「这么快」──泉美基本上都是这种没节操的作风。不过前提当然是「只限在深雪面前时」。 「不过,学姊这样高尚的态度也很迷人。」 称赞深雪到这种程度,大致是一整套的流程。 深雪也已经习惯,所以笑著将泉美的兴奋话语当成耳边风。 不提这个,现在已经快到放学时间了。以女生的状况,即使没有课本或笔记本,行走时也非得携带一些打理外表的小东西,不能双手空空上下学。所以得在放学前回学校一趟。 「不提这个,快点回学校吧。虽然时间还不算紧凑,但也没那么从容。」 「说得也是。」 「好的。」 深雪说完,泉美与水波依序点头回应,接著三人便走向第一高中。 但她们行走不到一分钟就被迫停下脚步。 和通学道路交会的一条小巷里,有十几名男性围成人墙。 只是群聚的话还好,但是从他们脚边的缝隙看得到第一高中女学生穿的靴子。 「你们在做什么!」 最早察觉人墙里有女学生的泉美一边高声询问,一边快步走向他们。 人墙中靠近这边的数人转过身来,进行「喂,她是七草家的……」、「后面那个是一高学生会长啊」这样的对话。他们的声音也传到泉美与深雪耳中。 「泉美,等一下。」 深雪跑到先走的泉美身后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的脚步。 但是,深雪的制止慢了一步。 不,是男性们的行动快了一步。 他们扔下先前围起来欺负的女学生,在深雪三人身边围成人墙。 「你们是怎样?」 泉美道出可说是理所当然的询问,但对方没回答。 「罪孽深重的邪法使用者,罪人首魁的女儿啊!」 相对的,他们以异常装模作样的语气,对泉美说出只像是演戏台词的这番话。 「悔改吧!」 这个人如此高喊之后,同伙的男性们也齐声唱和:「悔改吧!」 「你们说什么!」 「泉美,等一下。」 深雪阻止想要杠上男性们的泉美。 「发动奇迹是神专属之权力,将神定下的自然法则扭曲为非神之物是恶魔的行径!」 男性高声说出熟悉的字句,但深雪转过身去,完全不予理会。 「可以请你们让路吗?」 被深雪的视线贯穿双眼的男性露出怯懦表情,但是他没回应深雪的要求,再度加入「悔改吧!」的唱和。 「人必须只以不超出人类范畴的……」 只不过,深雪同样没听对方说话。 「要是不让路就构成妨碍自由,你们不介意吧?」 深雪不顾看似领袖的男性朗读(?)的这段话,直接威胁面前的青年。 「喂,闭嘴!」 被深雪宣告为妨碍自由现行犯的青年旁边,有另一名男性朝深雪怒骂。 深雪也没把这名男性的威吓听进去。 「水波。」 「是。」 水波简短回应深雪的声音。已经准备好发动魔法的水波,以几乎要碰到男性们的半径范围架设「阻断」与「减速」的复合魔法护壁。 这一瞬间,他们不知道水波做了什么。 直到深雪取出行动情报终端装置,开启防盗警铃。 刚才怒骂深雪的青年伸手想拿走终端装置,但他的手被水波的护壁挡了下来。 男性们察觉三人位于他们无法出手的「墙壁」后方。 「你们以为魔法可以擅自使用吗?」 人墙中传出这个声音。 「我们只是对妨碍自由的现行犯进行自卫。」 深雪以满不在乎的声音回应这个厚脸皮的找碴行为。 「而且我感受到身为女性的自己身体有危险。」 还以轻蔑的语气补充这一句。 泉美朝男性们的领袖投以冰冷视线。 对于不怀疑自己是正派的人来说,这是难以承受的挑衅视线。即使泉美没这个意思,领袖也会这么觉得。 「惩罚吧!」 领袖举起右手,迅速往下挥。 他的两侧各两人,合计四名青年从后方上前,往前挥出右拳。 黄铜色的戒指在他们的中指上散发深色光辉。 「难道是……晶阳石?」 泉美慌张呢喃。 「天谴!」 随著领袖一声令下,演算干扰的杂讯袭击了深雪、泉美与水波。 正在架设护壁魔法的水波痛苦呻吟。 男性们的手从各个方向伸向不稳定的「护壁」。 后记 本系列也来到第十八集了。剧中的达也与深雪也即将升上三年级,感觉离终点很近了。虽然不是因为这样,但最近我比以往更在意至今写不够或没写完的剧情……不,这果然是因为逐渐接近终点的缘故吧。 当初预定分成上下两集的〈师族会议篇〉改为以上中下三集组成,也是因为我后来接连冒出「这个非写不可」、「那个也最好写下来」的想法。例如其实在原本的剧情大纲中,雷蒙德不会在这本第十八集登场。但我写到一半又觉得,或许应该稍微提及他在「七贤人」之中和其他六人略有不同的立场。藤林响子与千叶寿和的戏分也是在中途增加的。这种细部追加累积起来,就导致集数变多了。 说到因为没写到而很在意的剧情,艾莉卡与雷欧在〈越野障碍篇〉幕后遭遇的事件,也一直留在我脑海一角。虽然不会在正传续集之前先写外传,不过我想在〈师族会议篇〉完结以后,来写写艾莉卡与雷欧的外传。 话虽如此,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现在确定的,只有本系列的第十九集将是〈师族会议篇〉的完结篇。 我想尽早为各位献上续集〈师族会议篇〉下集,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本系列也来到第十八集了。剧中的达也与深雪也即将升上三年级,感觉离终点很近了。虽然不是因为这样,但最近我比以往更在意至今写不够或没写完的剧情……不,这果然是因为逐渐接近终点的缘故吧。 当初预定分成上下两集的〈师族会议篇〉改为以上中下三集组成,也是因为我后来接连冒出「这个非写不可」、「那个也最好写下来」的想法。例如其实在原本的剧情大纲中,雷蒙德不会在这本第十八集登场。但我写到一半又觉得,或许应该稍微提及他在「七贤人」之中和其他六人略有不同的立场。藤林响子与千叶寿和的戏分也是在中途增加的。这种细部追加累积起来,就导致集数变多了。 说到因为没写到而很在意的剧情,艾莉卡与雷欧在〈越野障碍篇〉幕后遭遇的事件,也一直留在我脑海一角。虽然不会在正传续集之前先写外传,不过我想在〈师族会议篇〉完结以后,来写写艾莉卡与雷欧的外传。 话虽如此,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现在确定的,只有本系列的第十九集将是〈师族会议篇〉的完结篇。 我想尽早为各位献上续集〈师族会议篇〉下集,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本系列也来到第十八集了。剧中的达也与深雪也即将升上三年级,感觉离终点很近了。虽然不是因为这样,但最近我比以往更在意至今写不够或没写完的剧情……不,这果然是因为逐渐接近终点的缘故吧。 当初预定分成上下两集的〈师族会议篇〉改为以上中下三集组成,也是因为我后来接连冒出「这个非写不可」、「那个也最好写下来」的想法。例如其实在原本的剧情大纲中,雷蒙德不会在这本第十八集登场。但我写到一半又觉得,或许应该稍微提及他在「七贤人」之中和其他六人略有不同的立场。藤林响子与千叶寿和的戏分也是在中途增加的。这种细部追加累积起来,就导致集数变多了。 说到因为没写到而很在意的剧情,艾莉卡与雷欧在〈越野障碍篇〉幕后遭遇的事件,也一直留在我脑海一角。虽然不会在正传续集之前先写外传,不过我想在〈师族会议篇〉完结以后,来写写艾莉卡与雷欧的外传。 话虽如此,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现在确定的,只有本系列的第十九集将是〈师族会议篇〉的完结篇。 我想尽早为各位献上续集〈师族会议篇〉下集,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本系列也来到第十八集了。剧中的达也与深雪也即将升上三年级,感觉离终点很近了。虽然不是因为这样,但最近我比以往更在意至今写不够或没写完的剧情……不,这果然是因为逐渐接近终点的缘故吧。 当初预定分成上下两集的〈师族会议篇〉改为以上中下三集组成,也是因为我后来接连冒出「这个非写不可」、「那个也最好写下来」的想法。例如其实在原本的剧情大纲中,雷蒙德不会在这本第十八集登场。但我写到一半又觉得,或许应该稍微提及他在「七贤人」之中和其他六人略有不同的立场。藤林响子与千叶寿和的戏分也是在中途增加的。这种细部追加累积起来,就导致集数变多了。 说到因为没写到而很在意的剧情,艾莉卡与雷欧在〈越野障碍篇〉幕后遭遇的事件,也一直留在我脑海一角。虽然不会在正传续集之前先写外传,不过我想在〈师族会议篇〉完结以后,来写写艾莉卡与雷欧的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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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预定分成上下两集的〈师族会议篇〉改为以上中下三集组成,也是因为我后来接连冒出「这个非写不可」、「那个也最好写下来」的想法。例如其实在原本的剧情大纲中,雷蒙德不会在这本第十八集登场。但我写到一半又觉得,或许应该稍微提及他在「七贤人」之中和其他六人略有不同的立场。藤林响子与千叶寿和的戏分也是在中途增加的。这种细部追加累积起来,就导致集数变多了。 说到因为没写到而很在意的剧情,艾莉卡与雷欧在〈越野障碍篇〉幕后遭遇的事件,也一直留在我脑海一角。虽然不会在正传续集之前先写外传,不过我想在〈师族会议篇〉完结以后,来写写艾莉卡与雷欧的外传。 话虽如此,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现在确定的,只有本系列的第十九集将是〈师族会议篇〉的完结篇。 我想尽早为各位献上续集〈师族会议篇〉下集,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预告 在二零九七年,在全世界魔法师的注目下,在箱根某酒店展开的师族会议处理了数件冲击性的案件。 一条家的下届当主·一条将辉对四叶家下届当主·司波深雪提出婚约, 强化针对人类主义者(反魔法师运动中的过激分子)的策略, 对七草家和周公瑾暗中交易的弹劾,还有『九岛家的辞退』和『七宝家的加入』…。 展开了互相制衡力量的智略战, 出现了以往没有出现过的乱波的师族会议,但总算在无事闭幕的一瞬间, 不明的爆炸袭击了会场。 透过控制尸体的魔法来进行自爆恐怖袭击,实行这个残酷的计划的黑幕 顾杰,消除了自己的气息,潜伏在日本。 这个自爆恐怖袭击令社会舆论开始弹劾魔法师, 在人类主义者势力不断增强当中,十师族决定要找出黑幕。 和克人、真由美、将辉一同合作的达也寻找顾杰的行踪。 但是,抓到线索的达也前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敌人。 那个敌人的身份,是usna军。 美军最强的魔法师部队,stars的第二名。 班杰明·卡诺普斯少佐也参与的『顾杰』争夺战, 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让达也『极度愤怒』…! 七草真由美,十文字克人的搜索,一条将辉的奋斗,然后…。 在不同的人的想法交错中, 因为顾杰的『操作尸体魔法』, 令不能发生的最差的事态出现——!! 第19卷、师族会议篇(下) 2016年春天预定发售!! 在二零九七年,在全世界魔法师的注目下,在箱根某酒店展开的师族会议处理了数件冲击性的案件。 一条家的下届当主·一条将辉对四叶家下届当主·司波深雪提出婚约, 强化针对人类主义者(反魔法师运动中的过激分子)的策略, 对七草家和周公瑾暗中交易的弹劾,还有『九岛家的辞退』和『七宝家的加入』…。 展开了互相制衡力量的智略战, 出现了以往没有出现过的乱波的师族会议,但总算在无事闭幕的一瞬间, 不明的爆炸袭击了会场。 透过控制尸体的魔法来进行自爆恐怖袭击,实行这个残酷的计划的黑幕 顾杰,消除了自己的气息,潜伏在日本。 这个自爆恐怖袭击令社会舆论开始弹劾魔法师, 在人类主义者势力不断增强当中,十师族决定要找出黑幕。 和克人、真由美、将辉一同合作的达也寻找顾杰的行踪。 但是,抓到线索的达也前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敌人。 那个敌人的身份,是usna军。 美军最强的魔法师部队,stars的第二名。 班杰明·卡诺普斯少佐也参与的『顾杰』争夺战, 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让达也『极度愤怒』…! 七草真由美,十文字克人的搜索,一条将辉的奋斗,然后…。 在不同的人的想法交错中, 因为顾杰的『操作尸体魔法』, 令不能发生的最差的事态出现——!! 第19卷、师族会议篇(下) 2016年春天预定发售!! 在二零九七年,在全世界魔法师的注目下,在箱根某酒店展开的师族会议处理了数件冲击性的案件。 一条家的下届当主·一条将辉对四叶家下届当主·司波深雪提出婚约, 强化针对人类主义者(反魔法师运动中的过激分子)的策略, 对七草家和周公瑾暗中交易的弹劾,还有『九岛家的辞退』和『七宝家的加入』…。 展开了互相制衡力量的智略战, 出现了以往没有出现过的乱波的师族会议,但总算在无事闭幕的一瞬间, 不明的爆炸袭击了会场。 透过控制尸体的魔法来进行自爆恐怖袭击,实行这个残酷的计划的黑幕 顾杰,消除了自己的气息,潜伏在日本。 这个自爆恐怖袭击令社会舆论开始弹劾魔法师, 在人类主义者势力不断增强当中,十师族决定要找出黑幕。 和克人、真由美、将辉一同合作的达也寻找顾杰的行踪。 但是,抓到线索的达也前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敌人。 那个敌人的身份,是usna军。 美军最强的魔法师部队,stars的第二名。 班杰明·卡诺普斯少佐也参与的『顾杰』争夺战, 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让达也『极度愤怒』…! 七草真由美,十文字克人的搜索,一条将辉的奋斗,然后…。 在不同的人的想法交错中, 因为顾杰的『操作尸体魔法』, 令不能发生的最差的事态出现——!! 第19卷、师族会议篇(下) 2016年春天预定发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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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雪的魔法「冰雾神域」能冻结精神,导致身心都「静止」。但是在达也的名下,这个魔法在即将发动前消散。 「……水波?」 深雪以恶梦未尽般暗藏不安的声音与表情呼唤水波。 「……深雪大人,我没事。」 水波硬挤出笑容,安抚在千钧一发之际找回自我的主人。 受到演算干扰的影响而开始晃动的护壁,因为水波放弃「减速」专注于「阻断」,于是恢复了功能。 男性们挥出的拳头打中透明护壁,停了下来。对于娇弱的少女来说,这幅光景会唤醒内心对于本能暴力的恐惧,但水波视若无睹,即使额头冒出冷汗,依然以坚定目光看向深雪。 我没事,所以不要贸然行动。水波的眼神对深雪这么说。 深雪以蕴含「我没事了」这个讯息的笑容,回应她的眼神。 深雪将左手握著的cad收回怀里。 「深雪学姊……?」 因为想子杂讯而蹙眉的泉美,以疑惑的语气叫深雪。 区区的演算干扰,深雪不可能无法抵抗。 泉美毫无理由地如此确信。 说来遗憾,泉美自己处于非常难以施展魔法的状况,不过「敬爱的深雪学姊」应该能轻松收拾这种程度的小角色。泉美抱持这样的确信仰望深雪的脸。 深雪以「安心吧」的眼神朝泉美点头示意,然后她闭上双眼,双手交叠放在胸前。 深雪身体开始释放柔和光芒。 自称「人类主义者」的无赖们看不见的光。 拥有魔法天分的人才看得见的非物理光芒──想子光,以深雪为中心逐渐扩散。 这种光没有「对某种事物产生作用的能力」。当中没有蕴含这种意志。深雪释放的光不具任何性质,讲明了就是「纯净的想子光」。 不含干涉力的想子不会干涉事象,也不会干涉魔法。这样的光芒没妨碍到水波的护壁,也没有危害到企图对她们不利的男性们,就只是扩散出去。 水波在笼罩自己的温柔光芒中不经意察觉,演算干扰的杂讯带来的痛苦缓解了。 「演算干扰」原本只会妨碍魔法发动,不会对魔法师造成伤害。不过对于想子感受性高的魔法师来说,演算干扰的杂讯和会导致反胃或晕眩的噪音带有相同效果。 不对,杂讯是阻碍魔法式的作用路径,从这个性质来看,效果比普通的噪音更强。因为作用路径不只连结到发动的对象,也连结到发动的源头,也就是魔法师潜意识下的魔法演算领域。 即使想子感受性没有特别强烈,发动魔法的瞬间同样会开启路径,所以无法避免被杂讯影响。魔法师使用护壁魔法这种需要以较短周期持续更新的(仿造)常驻型魔法时,尤其容易受到演算干扰的伤害。 水波实际感受到演算干扰的杂讯造成的身心不适改善了。虽然依然持续受到影响,但不舒服的感觉减少了将近一半。 「深雪大人……?」 水波再次注视深雪的表情与身影。带来这个变化的是她的主人。她想不到其他的人选。 「深雪学姊,好厉害!这是在以浓密的想子帘幕削弱干扰波吧!」 水波也在泉美感动说出的这番话中了解到事实。不具干涉力的想子云不会妨碍魔法,但是面对同样不具备事象干涉力的演算干扰杂讯,可以发挥厚实缓冲垫的效果。 那群无赖也有听到泉美这番话。 「荒唐!怎么可能有演算干扰不管用的魔法!」 人类主义者的领袖露出焦急神情大喊。他不知道这样暴露了自己的无知。 他这句话听在泉美与水波耳里很滑稽。两人藏不住这种感想。也可以说不想隐藏。 水波微微一笑。她这样笑不是故意的。相对的,泉美则是露出明显的笑容,而且其中带著明确的嘲讽。 演算干扰确实对「绝大多数」的魔法有效。但深雪现在展现的高超技术不是魔法。不,将想子释放到体外并加以操控的技术归类为无系统魔法,就这方面上可以说是魔法。 是魔法却不是魔法的这种能力,妨碍了妨碍魔法的手段。 未曾试著理解魔法的邪教徒,不可能理解深雪正在展现多么高超的技术,不可能知道深雪是多么优秀的魔法师。 而且,令演算干扰不管用的魔法是存在的。 比方说,某种可以分解妨碍魔法发动的想子波构造的魔法。 晶阳石释放的想子杂讯突然消失。不规则散发的想子波,成为均质的想子涟漪。 「哥哥!」 深雪睁大双眼,回过头。 达也就站在她眼前。如同面具般毫无表情的脸孔,只有目光散发著炯炯光芒。 ◇◇◇ 这天,感觉搜查陷入瓶颈的达也前往镰仓,想再度追踪恐怖攻击幕后黑手顾杰的下落。 他有事先通知克人今天不参加会议。他预定在离开镰仓之后前往座间,再次调查是否还残存线索。 若要认真寻找顾杰,达也有一个更有效率又确实的手段。 虽然只有一次,但达也「看」过顾杰。 但他不是千里眼的超能力者,也不擅长找出和自己关连性不大的对象。 不只是物理距离很远,关系也不密 切。和顾杰的徒弟周公瑾敌对,不会加深达也和顾杰本人的关连性。真夜遇袭对于达也来说也没什么重大意义。要是这点事件就会留下恩怨,他的视野将会被满溢的情报填满。 若要追踪只以「眼」看见一次的对象,就得将知觉集中在目标上,得将「眼」从其他的监视对象移开。 换句话说,就是将「眼」从深雪身上移开。 对于达也来说,顾杰不值得他这么做。 不过,如果现场遗留某些和顾杰关系密切的物品,就能以此为线索追查情报。如果这种线索留在现场,应该早就被其他搜查员找到了,但是现状严苛到必须清查任何蛛丝马迹。 不过,达也却在前往镰仓的途中掉头。 不是回到自家,而是前往学校。 他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他的「眼」只看得见现在以及不久之前的过去──具体来说,最多只能回溯二十四小时。 所以这只是直觉──直觉有歹徒企图危害深雪。 但达也无法选择无视。因为相较于深雪的生命安全,顾杰的事一点都不重要。 他将机车切换为半自动驾驶模式,把一半视野移入情报体次元以便随时协助深雪,并且赶回一高。 ◇◇◇ 如今,困住深雪的这群暴徒映入达也眼帘。 达也停好机车,脱下安全帽,缓缓吐气。 要是没像这样稳定情绪,恐怕无法克制自己对这群可恶分子的杀意。 他绝不允许他人意图危害深雪。光是知道对方有这种想法,达也就想「消除」他们。 若确定对方真的可能危害到深雪,达也应该会毫不犹豫地下手。因为他可以不留证据地完全消灭一个人类。 就算使用晶阳石,也只会令深雪感到稍微不快。达也只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扣下内心的扳机。水波受苦的事实不足以让他动杀机。 但达也也不会乐于欣赏晚辈女孩受苦的模样,他没这种不良嗜好。而对方近乎家人,就更不用说了。为了消除折磨水波的演算干扰,达也使用了分解魔法。 他无须依赖套在双手手腕上的手镯造型cad。「分解」是他能够自由使用的唯二魔法之一。也不需要魔法师瞄准时经常使用的「指向对方」或「朝对方伸直手臂」的肢体动作。只要以意识对焦,魔法就能捕捉到对象。 术式解散。 分解情报体构造的这个魔法,消除了妨碍魔法的想子波复杂构造。 构造被破坏的干扰波,成为单调的涟漪空虚扩散,逐渐消失。 「哥哥!」 人墙里传来妹妹呼唤自己的声音。 人墙缝隙中露出深雪睁大双眼的惊讶脸庞。 为什么惊讶成那样?达也觉得有点好笑。 明明只要深雪面临危机,无论是再小的问题,达也都会立刻赶到。 但他的意识立刻抹上满满愤怒。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深雪脸上确实挂著恐惧与不安的表情。 高中女生被陌生男性包围困住。这和是否拥有力量无关,会怀抱恐惧是理所当然的。 达也注视人墙,深吸一口气。 ◇◇◇ 「让开!」 达也发出犀利的怒吼。 语气蕴含的意志力使得男性们踉跄,令人墙裂开。 这不是精神干涉魔法造成的现象。 远胜于自己的强大「生物」所发出的咆哮,使得男性们的身体比内心先做出反应。 达也笔直地快步走过来。 他甚至不需要拨开男性们围成的人墙。 没人妨碍达也。甚至没有试图伸手阻挡。 「水波。」 达也停在魔法护壁前方呼叫水波。 「是,达也大人。」 水波就这么维持护壁回应。 「可以用维持护壁的状态移动吗?」 「可以。」 照理说,达也知道水波做得到。水波理解到达也是关心她的身体状况才这么问。 「这样啊。那你们三个就这样跟我来。」 达也转过身去。他视线扫向左右两侧,人类主义者就慑于视线,后退了一两步。 「你……你们在做什么!妨碍组,再一次!」 被发到晶阳石戒指的成员,应该再怎么说也是他们之中精挑细选的菁英吧。他们回应领袖走音的这声命令,振奋被达也重挫的气力,将想子注入晶阳石,使出演算干扰。 不过,想子杂讯成形的时间不到半秒。 达也只有不耐烦地转身。连手都没挥。 光是这个动作,演算干扰就失效了。 妨碍所有魔法发动的想子波杂讯。 这种东西不会偶然、毫无章法地形成。 演算干扰的杂讯,是依照复杂法则「塑形」而成的想子波模式。 只要有形体,就无法逃离达也的「分解」。毫无防护的情报体更不用说。用来剥夺魔法师战力的演算干扰,在达也眼中别说是王牌,甚至连牵制都做不到。 「怎么可能!」 使用戒指的男性慌乱大喊。 「别怕!再一次!」 狂信徒的领袖重复下达无意义的命令。 达也已经根本头也不回了。 妨碍魔法的杂讯,产生作用的时间依然不到半秒。 演算干扰并非持续释放杂讯,而是让释放的杂讯在能量衰减之前反覆震荡。 晶阳石的特性是将注入的想子转换为干扰波,并释放出来。但如果不像飞行演算装置那样藉由机械辅助,即使是平均水准的魔法师也很难持续注入想子。因此演算干扰才会是这种断续震荡的设计。 想子操纵技术不纯熟的非魔法师,光是注入想子制造有效的干扰波,就得高度集中精神。 杂讯才刚释放就失效。 这群年轻人的功力没有好到能在这种现象重复两次之后,立刻释放第三次干扰波。 达也停下脚步,让三人先走。 这里已经是人类主义者围成的人墙外面了。 「水波。」 「是,达也大人。」 「辛苦了,可以解除护壁了。」 水波依照达也的指示,解除护壁魔法。 「深雪。」 「是,哥哥。」听到达也呼叫的深雪,以严肃声音回应。 「带两人回学校。」 「知道了。」 深雪朝达也文雅行礼,然后将手放在两名学妹背上,催促她们回到一高。 人类主义者的领袖至此才回神。 「你……你们在做什么?同志们,别让邪教徒逃走!」 但是对他们来说,这么做只带来不幸的结果。 这群人类主义者无视于达也──避开他快步跑走。 然而,没人能往前跑三步以上。 这群男性合计十五人。他们并不是所有人同时跑。在这个时间点起跑的是三分之一的五人。而现在仍然以双脚站稳地面的,是还没起跑的另外三分之二。 妨碍自由暨伤害未遂犯(只看妨碍自由的话也能说是现行犯)有三分之一倒地,不用说当然是达也造成的。但这不是他使用魔法的结果。 第一人踏出第一步时,因为心窝挨了一拳而昏厥。 第二人要踏出第二步时,太阳穴挨了一掌。 第三人踏出第二步的瞬间,被从后方抓住脖子,往后拉倒。 第四人要踏出第三步的时候,下颚结实挨了一拳。 第五人踏出第三步的同时被抓住手腕,在半空中往前 翻一圈,最后倒在路面上。 达也行云流水般施展的招式,使得五人别说站起来,甚至连爬都爬不起来。 「臭小子!你以为这样动粗会被原谅吗?」 暴徒的首领对达也高声进行这种任性的批判。 达也挂著以敌意、挑衅与嘲讽组成的笑容回应。 「我只是预防女性遭到伤害。市区监视器的录影档,应该会证明这些家伙企图袭击第一高中的女学生吧。」 达也刻意看向安装在路灯上的监视器,然后以更加嘲讽的笑容看向人类主义者领袖。 领袖的脸红到就算远远看去也一清二楚。 他当然不是因为检讨自己的言行而感到羞耻,而是恼羞成怒的脸红。 狂信徒正如其名疯狂得满眼血丝,指著达也大喊。 「先解决这家伙!这是天谴!」 「喔喔!」他的手下振奋气势。不对,只算是鬼叫。 他们的身体知道敌不过达也,自己后退。 但他们被疯狂信念荼毒的内心,已无法正确认知身体所发出的名为「恐惧」的危险讯号。 「认清自己的罪恶吧!」 站在最前排的青年打向达也。他手中握著已经伸长的伸缩警棍。 青年挥下右手时,达也的左手从内侧出招。手刀重重打在握著伸缩警棍的手指上。 「咕啊啊啊啊啊……!」 青年的警棍脱手飞走。他将右手收进怀里,弯腰哀号。 达也的右手伸向青年的脸。这不是快到看不见的拳头,这一拳的速度反而算是缓慢。 达也的拇指从侧边命中青年耳朵下方。 青年停止哀号,身体无力倒下。 「警告你们,要是继续攻击,我无法手下留情。」 达也对于倒在脚边的青年连看都不看一眼,环视这群无赖这么说。 他这么说不是要挑衅,是正如字面意义的警告。 确保深雪安全之后,达也冷静下来了。他现已不想主动动用暴力。 只是,他也不打算回避动用暴力。要是遭到攻击,就会确实制服对方。这番话主要是对正在纪录现状的市区监视器表明自己的立场。 不过,听到这番话的人认为这是挑衅。 「开什么玩笑!就凭你这种道具!」 人类主义者的领袖疯狂大喊。但他的同伴们暗自互使眼神。到了这个地步,对于暴力的恐惧逐渐胜过盲目的狂热。 即使如此,他们依然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们尚未完全清醒。这里所说的「尚未清醒」,并不是还没摆脱「既然对方是魔法师,就算诉诸暴力也可以被原谅」这种疯狂的观念,而是他们的判断能力未回复正常,还没正确认知到「若以单纯的暴力评定,己方属于弱者」这个事实。 对于达也来说,这个胶著状态应该对他有利。他来到这里的途中,有看到一群人围在派出所前面,大概是在牵制警察吧。不过现在差不多是警察赶到的时候了。 「警察快来了,伤害妇女未遂的变态罪犯,要不要赶快逃走?」 达也试著再度出言警告。但这次客观来看也只像是在煽风点火。达也自己也不认为需要注意用词。 狂信徒们一下子火冒三丈。 「你这个臭小子!」 领袖发出怪声,主动打向达也。 对方从外套内侧取出的武器,令达也眯细双眼。那是长约五十公分的扁平电击鞭。通电之后不只前端可以发射电流,还能增加弹性成为簧片状的柔韧鞭子,不过在关闭电源的状态下和皮带一样柔软,可以摺叠或是缠在手臂或身上低调携带。 这是和艾莉卡家里开发的棍刀(可变成小太刀的形状记忆合金棍棒)在同时期受到警方采用的武器,还没有正式上市。照理说除非在警方或进货业者那边有门路,否则无法取得。不然就是从警察那里抢来的。 感觉加以调查的话,会查出有趣的事情。内心一角抱有这种想法的达也,躲开对方挥下的电击鞭,往前踏步顺势扭身,绕到「敌人」的背后。 就对方看来,应该会觉得武器穿过了达也的身体吧。 「在这里。」 青年还没发现达也的去向,达也就主动告知。 人类主义者的领袖连忙转身,不顾一切地挥动电击鞭。大概是认为不攻击就会被反击吧。 达也佯装要举手挡住鞭子,却在鞭子打中的前一刻放下手。 达也原本就已经退到电击鞭打不中的位置。青年以勉强姿势使出的大幅度攻击落空,之后便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 达也不禁发笑。这绝对不是嘲笑,至少达也没这个意思。只是因为对方过于笨拙,才忍不住露出笑容。达也没有蓄意嘲笑眼前青年,却也没道义为了顾虑对方的尊严隐藏表情。 人类主义者的领袖将达也的失笑解释为嘲笑,就某部分来说也是在所难免。 「我要杀了你!」 但就算这样,他也气过头了。而且青年的杀意并非仅止于话语。他扔掉没用的鞭子,右手伸进大衣口袋。 他的手从口袋抽出的瞬间,达也的右脚以电光石火的速度行动。 不是由下而上,而是由上而下踢向狂信徒的右手。 达也简洁俐落降下的脚踝,打落狂信徒手中的凶器。 达也没让右脚回到路面,而是往前踢。 脸部中了这记前踢,人类主义者的领袖便迅速往后仰倒,就这么不再动弹。他的昏迷不知道是达也这一脚造成的,还是后脑杓在倒地时受到重击所致。 不过,就算是摔到要害,警察也不会责备达也吧。 狂信徒掉落的双枪管小型手枪掉在地上。约手掌大小,在二十一世纪末的现在依然继承「德林加」这个名称的最新型手枪。平民携带这种枪当然是无从辩解的违法行为。 愕然看著路面凶器的,反倒是那群人类主义者。清醒站著的人们都露出「不会吧」的表情。他们大概没想到自己的领袖竟随身携带手枪吧。 达也转身面向狂信徒的余党。 他们已经失去斗志。不止如此,看起来甚至失去了逃走的气力。 达也判断现场状况就此解决,解除战斗架势。 然而在下一瞬间,他又摆出严肃表情,以备战状态转身。 「哥哥!」 无须从巷口看向这里的深雪警告,达也就已经准备好发动魔法。 人类主义者的领袖起身了。 他应该早已昏迷,而且现在看起来也不像是回复了意识。 不过这是小事。 达也不是因为表面的异状做出反应。 人类主义者挂著空洞表情往前伸直的双手上,浮著已经活性化的sb──也就是精灵。不,达也认为这种凶厄的紫色火焰与其说是「精灵」,更适合称为「邪灵」。 「深雪,躲起来!」 「是!」 深雪缩回巷口转角处。与其说是遵照达也的命令,更像是慑于这声大喊的气势。 达也张开右手往前伸直,手掌射出想子的洪流。 浮在狂信徒双手上的紫焰,被想子的强风吹熄。 术式解体。被号称最强对抗魔法之一的无系统魔法命中,当然是这种结果。 「什么!」 但是达也发出惊愕的声音。 因为邪灵之火再度在狂信徒手中晃动。 在魔法式被术式解体吹走后马上再度发动相同魔法,绝对不是不可能的事。术式解体只是发射高压想子流,效果会在想子流释放完毕之后停止,消除魔法的效果不会持续下 去。 不过,若要重新输出魔法,术士内部就必须做好准备。魔法施展速度再快的魔法师,也无法省略建构魔法式的程序。即使是无须启动式的「超能力者」,也无法不靠魔法式就改写事象。 达也没看见这名男性内部有进行这套程序。 (不是这家伙的能力,sb是第三者供给的。) 精灵……更正,邪灵是其他术士超越物理距离,经由意义上的连结送到青年手上。换句话说就是反魔法主义者成了古式魔法师的党羽。或许当事人也是在不知不觉中被施法的。应该说,这个可能性反而比较高。 达也没有再度吹熄邪灵之火。认定恐怖攻击主谋是古式魔法师而对魔法师动粗的人,却受到古式魔法师的控制。这绝对不是巧合。达也以这道火焰为踏脚石,用「眼」注视使用法术的魔法师本尊。 「魔……魔法师?」 「老大是……邪教徒?」 青年的同伴看见浮在他手心的火球,愕然呻吟。 这次的火焰并非只有达也看得见。青年召唤出来──或者是被硬塞的sb,化为肉眼可见的紫色火焰。火焰的颜色污浊泛黑,所以不知道底下的青年双手变得如何。或许不只是看得见,而是同样具备「火焰」实际形体。 「呜……呜哇啊啊!」 原本是同伴的年轻人四散逃走。 达也没追他们。应该说没必要追。 紧接著,紫焰迸开了。 不是大火球化为小火珠飞散,而是增殖为十几颗相同大小的火焰弹,从青年手上四射。 火焰弹没有贯穿建筑物。不只墙壁,命中窗户玻璃的紫焰也如同幻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消失了。 然而,被火焰弹打中的路树却烧焦发黑,似乎随时都会折断。 不,形容成「烧焦」并不恰当。 紫焰命中的部位枯黑老化。这根本不像是受到高温,而是被剥夺了生命热度的伤痕。 那么,人类被这种火焰打中会变得如何? 达也以术式解体打下飞向自己的火焰弹。他只打下射向自己的火焰弹。无法否定他是因为过度分心调查术士的真实身分,才会晚一步消除这个魔法。 至少就结果来看,紫焰并非锁定目标发射。没打下的火焰弹从达也两侧穿过、从达也头上飞越,其中一部分也洒向青年的同伴──或者是手下。 现场响起好几声形容为死前惨叫也不夸张的尖叫声。 达也没转身,但他身后正在发生人体局部乾枯的奇怪现象。与其说是乾燥得化为木乃伊,感觉更像是只有紫焰命中的部位急速老化。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这种现象,但达也知道放任这个魔法不管很危险。虽然有点为时已晚,但他不再反查术士身分,改为专注破坏术式。 如果这个魔法是人类主义者的领袖使用的,只要剥夺他的意识就能了事。但这个青年只是被用为魔法的发射台,何况他已经昏迷,即使能剥夺他的生命,也无法剥夺意识。 剥夺生命大概是最简单俐落的方法。或许对方可以操作尸体维持魔法运作,但达也的杀人方式是将人体化为尘埃,不会留下尸体。 不过现在达也无法选择这个手段。这样再怎么说都是防卫过当,会无谓刺激媒体。 (……操纵紫焰的术士,没透过那个男的就无法在这里释放sb。) 若能从藏身处自由朝这个区域发射火焰弹,就没必要刻意只拿那个青年当发射台。因为只要同时利用其他狂信徒打造出混战状态,或许可以对达也造成伤害。 (应该是基于某个原因非得利用那个人。) ──比方说,要刻下印记当成中继点之类。 如此心想的达也以「眼」仔细观察。 (碍事。) 他再度以术式解体吹熄青年手上晃动的火焰。 紫焰的sb魔法立刻再度发动。 (──找到了。) 刻印在青年的手上。刻印从手背贯穿到手心,浮现想子描绘的花纹。光是在瞬间熄灭火焰,隐藏在底下的魔法中继用机关就暴露在达也的「眼」中。 以可以隐藏在肤色中的颜料刻在手背的刺青。虽然和达也所知的刻印魔法形式不同,不过在性质上同样是藉由注入想子发挥魔法效果。 古式魔法在这方面的巧思还是略胜一筹。达也抱持这种不合时宜的佩服心态,朝著刺青的一部分使用「分解」。 色素从看起来让人觉得不可能是人工雕刻的复杂刺青中央剥落。分解魔法使得颜料从皮肤(真皮层)分离。 达也以术式解体打下正面射来的两道紫焰。这就是最后的火焰弹。成为魔法中继印记的想子模组被打乱,术士再也无法遥控sb。 刺青应该也是用来遥控人类主义者的领袖吧。坐在路面直立上半身,如同摆饰般以双手前伸姿势僵在那里的青年,如今再度仰躺。 青年没起身。看来这次是真的失去战力了。 达也等待十秒之后,便放松警戒。 转角传来警察「所有人不准动!」的声音。即使事情全部结束才赶到,也不会派不上用场。至少达也这么认为。 他看向两侧路树蹙眉,再转身看狂信徒们的惨状,轻轻叹气。幸好没殃及警察──这是达也由衷的感想。被派来距离魔法科高中最近的派出所驻点的警察,都是接受过格斗训练的魔法师,但说到第一高中站前派出所的警官是否能防御或破解刚才的sb魔法,就必须打个大问号。 达也依照「不准动」的指示,站在原地不动。现在没必要动。追查资料不需要动身体。 需要的情报已经在分解刺青──分解敌方魔法师术式媒介的时候读取了。达也在情报体次元追查敌方的踪迹。 魔法已经失效,但是曾经和术士直接接触,并担任魔法中继的人就倒在旁边。和发动魔法的时间点处于时间距离上的相近;和魔法发动的媒介处于空间上的相近;达也自己成为魔法目标则是因果上的相近。 材料如此齐全,关于术式本身的情报也在手上,那么对于达也来说,要追查到术式拥有者,也就是魔法师本人的情报并不困难。 达也之所以在这里,是依照「深雪面临危机」这种模糊预感行事的结果。这次意外得到搜索顾杰的线索并非刻意,完全是一场巧合。 正因如此,即使多少得背负一些风险,达也也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 现在十师族搜索恐怖分子的行动陷入了瓶颈。连四叶家都得不到新的线索,内部逐渐开始产生慌张。 虽然这么说,但真夜并未催促。老实说,达也也没那么焦急,应该说完全没为焦急所困。毕竟他由衷认为顾杰的事交给警方或情报部就好,至于反魔法主义运动,他认为就某种程度来说是在所难免。 对于无法使用魔法的人来说,魔法的威胁等同于枪炮或炸弹,是无法否定的事实。魔法师是以魔法武装自己的邻居,没有武器的市民想远离这样的他们是人之常情。达也认为这是情非得已,早已看开──直到刚才都是如此。 但若反魔法主义者的恐惧与反感成为可乘之机,沦为「敌方」魔法师的党羽,那就不能无视了。当事人或许不知道自己成为「魔法师的党羽」,不过那样就不是「党羽」,而是单纯被当成「道具」。然而无论是「党羽」还是「道具」,对于被敌视的一方来说,本质上没有差别。 刚才成为魔法中继装置的人类主义者,手腕戴著红蓝线条外框的白色手环。这证明他是和达也恩怨匪浅的反魔法主义国际结社「nche」下层组织「egalite」的成员。 bl anche的背后有周公瑾,周公瑾的背后有顾杰。达也也从各种地方听闻了这件事。 换句话说,如果只看司令系统,egalite的成员可说打从一开始就是顾杰的棋子。不过立场愈接近末端的成员,应该愈是因为对人类主义这个思想产生共鸣(或是被洗脑)而加入组织的人。这个领袖也是,他高喊人类主义教义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作戏。 果然是被骗了吧。推测当事人恐怕是在不知情之下被刻上中继邪灵的刺青比较妥当。 要是对方今后套用这种模式,以枪或魔法武装的暴徒混入非武装游行集团袭击深雪就棘手了。这是达也忧心的事。如果他总是在深雪身旁监视四周是没什么好怕的,但是在抓到顾杰之前无法这么做。为了执行任务,达也无论如何都会有一些时间得和深雪分头行动。 由于肩负除去恐怖分子的任务,自己所爱的人必须在恐怖攻击的威胁之下心存畏惧。对方不限恐怖分子,即使面对的是犯罪组织,或是将格局放大,像是内战或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都会发生这种讽刺的事情。战争与恐怖攻击的差别只有一个,就是原则上是否禁止直接把非战斗人员视为目标攻击。在近代,区别战斗人员与非战斗人员的法则已经订立,因此恐怖攻击与战争或许可以当成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但是当事人是否遵守这个法则就另当别论。 但达也也无法选择停止追缉顾杰。即使在这时候收手,也无法确保深雪安全。到头来达也能选择的,就是尽快找出顾杰阻止他继续乱来。他只有这个选项。 达也将自己的意识一分为二,令其中一半朝向辽阔的情报大海。半边意识准备应付任何危害深雪的事物,另一半追查使用紫焰魔法的魔法师情报。 事象中伴随著情报。只要产生任何变化,「变化」的情报必定会化为痕迹。即使是魔法这种「操作情报的技术」也一样。消除痕迹情报的情报操作,也会留下情报成为痕迹。「使唤sb」的情报被抹除,就会留下墨水的痕迹;如果以底色填满涂黑的墨迹,就会留下不自然的浓淡痕迹。事象痕迹的情报再怎么稀释,也绝对不会消失。 (……找到了。) 达也的「视野」浮现魔法师的情报。 (不是顾杰吗……) 说来遗憾,达也「看见」的魔法师情报,不是在座间遭遇的顾杰。如果反查找到的对象是顾杰,应该从这里使用云消雾散就能解决。既然能「看」得这么清楚,物理距离就毫无影响。 (照这种清晰度,搞不好也可以取得详细的位置情报?) 达也接连读取远方魔法师的情报。名字是近江圆磨,魔法师封号是「傀儡师」,现在位置在镰仓的…… (!) 突然间,他正在观测的情报体大幅变更。为了避免「眼」受到伤害,达也反射性地中断连结。达也的视野恢复为肉眼所见的视野。正在赶过来的警官和他的距离,和他将意识移入情报体次元之前差不多。经过的时间不到一秒。 (也就是说,是在我破解魔法之后立刻杀掉的吗?) 情报的变更内容是从生者改成死者。达也开始追踪情报,是破解紫焰魔法的十几秒过后。大概是中继点被破坏的消息,传达到魔法师身旁某人那里的时候吧。魔法师在达也观测时遇害是偶然,但杀害行为本身大概是既定方针。内哄的可能原因之一是对方知道或推测这边拥有情报反查的技术。 「真难缠的对手……」 达也对接近的警官举起双手表示不做抵抗,在叹气的同时低语。 或许已经无法选择手段了。 达也如此心想。 ◇◇◇ 在近江圆磨的住处,顾杰低头看著刚才下手杀害的屋主尸体,深刻体会到已经不能有半点犹豫了。 他杀害这个古式魔法师好友,是因为感觉到术法反查的气息。虽然和顾杰所知的所有术式不符,却感应到某人的意志用恐怖的气势沿著sb魔法施放的路径逆向接近。 顾杰几乎是反射性地杀害近江,以封闭路径,却没自信完全截断敌方的术法。虽然用反击术式应该能够阻断,但是可能会被对方得知这里的位置。顾杰是这么认为的。 顾杰感受到的是达也的「视线」,却不知道这是专精于调查的技术,没有攻击效果。不过顾杰半世纪以来每天过著逃亡暗斗的生活,他感应危险的能力,直觉嗅到达也瞬间对情报体次元的观测──并且视为对自己的敌意。 「原本希望能够多撑一整天……」 顾杰看向躺著两具人体的隔壁房间低语。他取得的两具材料,其中一具潜力高到他至今未曾处理过,顾杰甚至认为当成免洗工具很可惜。只要再一天,就可以改造成能长期使用的施法器,而不是现在这种死士(不是觉悟一死的兵士,而是正如字面意义已经死亡的兵士)。 「虽然可惜……不过太贪心也很愚蠢……」 顾杰摇摇头斩断眷恋,然后拿著装饰复杂,才刚用来杀害自己老友──古式魔法师近江圆磨的短剑,前往隔壁房间。 ◇◇◇ (我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个性,或许迟早会害死我自己……) 泉美露出无精打采的表情,对面前的大人们藏起这份自我厌恶。实际上她确实也很消沉,所以要装出这种表情并非难事。 「……那么,樱井同学除了使用护壁魔法抵抗暴力,就没有使用其他魔法了对吧?」 「是的。」 一年b班──也就是泉美班上的指导老师如此询问,泉美简短做出肯定的回应。 「对方使用演算干扰是事实吗?」 这个问题是八百坂教头问的。 「是的。」 泉美做出同样简短、确实的回应,但是她独自应付包含校长与教头在内的四名教师,对她来说也不轻松。 为什么自己非得体验这种胃痛的情况不可?泉美的脑海掠过这样的怨言。但是会陷入这种状况是泉美自找的。泉美有这种自觉,所以愤怒与烦躁就只是以未完全燃烧的状态,一直在心中冒著黑烟。 自己学校的女学生被年轻男性集团找碴,而且原本可能发展成伤害案件。既然这样,不只是教头,连校长都出面处理也不奇怪。泉美可以理解身为当事人的自己当然会被要求说明。 问题在于为什么非得由她独自扛下这个职责。 不,泉美也明白个中道理。她好歹知道现状是情非得已。 对方拥有稀少的军需物资──晶阳石。而且还想使用暗杀用的手枪。 从结果来看,本应是反魔法主义者的暴徒却使用魔法导致人员受伤、物品受损。这么严重的案件,警方无法只在派出所简单侦讯。不是加害者而是受害者的泉美等人,也被要求一起前往八王子警察局。 不过,同样因为案情严重,也必须立刻回报学校。必须有人先回学校。 水波是使用护壁魔法的当事人,警方要求同行。达也也一样,虽然是为了自卫,但他还是动用了武力,因此无法拒绝接受侦讯。深雪的行为虽然不算是使用魔法,但感应器也侦测到她释放大量想子。 依照删除法,能够回学校报告的只有泉美。泉美也理解这一点。不过就如同大家常说的,理性与感性是两回事。 「七草同学。」 至今默默聆听的百山校长开口了。 「有。」 泉美以紧张的声音与表情回应,看向校长。 「暴徒是在认出你跟司波同学的身分下转换目标的,没错吧?」 即使百山犀利的眼神令泉美畏缩,她依然以毫不迷惘的语气回答。 「是的, 校长。他们看著我说我是『七草家的』,也和同伴确认司波会长是『第一高中的学生会长』,然后就走向我们。」 「换句话说在他们心目中,比起当初被找碴的一年级学生,你们的优先顺位比较高。」 「我也这么认为。」 「嗯……」百山轻呼一声,在和服袖子底下双手抱胸沉思。 泉美耐心等待下一句话。首先承受不了沉默压力的是大人们。 「校长。」 八百坂教头有所顾虑……应该说战战兢兢地对百山说。 百山看起来不在意思绪被打断,看向八百坂。 「教头。明天开始临时停课,期间暂订到二十三日星期六。」 「校长,您这样突然停课……」 校长的唐突决定,使得八百坂不禁顶嘴。八百坂立刻露出「糟了」的表情闭嘴,但百山出乎预料的没有破口大骂。 「要问理由?」 「啊,是的,那个……」 相对的,八百坂承受了「连这种事都不知道?」的轻蔑眼神。 「如果本校学生是随机遇袭,那这就只是不平分子的失控。」 即使如此,百山依然不厌其烦地说明。或许是他具备教育者应有的样子,喜欢教人吧。 「然而看来实际上,对方会优先锁定本校的特定学生袭击。很可能不是一时冲动下的情绪爆发,而是有组织又有计画的犯行。」 「组织犯罪吗……」 脸色苍白的不只是八百坂,还包括一年b班的指导教师、一年级的主任教师、聚集在校长席周围的其他大人们,不只如此,连泉美脸上也失去血色。 「预料对方不是单纯的暴徒,手段可能逐渐偏激。必须稍微静观其变。」 「是……校长说得是。」 「手续就交给你了。」 百山对八百坂下令之后,再度看向泉美。 「七草同学,辛苦你了。」 虽然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慰劳,但泉美将这句话解释为获准离开。 「不,这是我的义务。」 想尽快从这里解脱的泉美,没放过这个机会。 「那么校长,我告辞了。」 她恭敬行礼之后,便走向出口。 ◇◇◇ 在警察局接受侦讯完毕的达也等三人抵达自家时,时钟短针已经走过数字七了。毕竟刚发生那种事件,所以警方也开侦防车送他们返家。达也的机车则由交通课的重机警官骑过来。警官似乎有注意到机车的整流罩与轮胎改装为防弹设计,但不晓得是不是知道达也的身分,并没有多问什么。 而深雪与水波的私人物品就这么放在学校置物柜。不过并不是会融化或腐败的东西,所以三人决定明天再去拿,今天就不再出门。虽然以魔法反查难得掌握到的顾杰线索将会眼睁睁地浪费掉,不过达也在这方面有个想法。 总之,达也与深雪今天都打算就这么在家里休息,可他们在玄关脱鞋之后不到十分钟,就收到电子邮件的通知。 迅速把兼用为战斗服的骑士外套与长裤换成便服的达也,在起居室沙发蹙眉看著展开的行动终端装置画面时,晚一步换好衣服的深雪下楼了。 「……哥哥,看您面有难色,是收到什么坏消息吗?」 「不,并不是,不过……」 达也抬头回答深雪,以眼神朝身旁示意。 深雪就这么听话地坐到达也身旁,看向达也斜摆给她看的终端装置画面。 「达也大人、深雪大人,茶泡好了。」 将围裙穿在制服外面的水波端茶过来。托盘上是达也要求泡浓一点的煎茶。水波将茶杯放在桌上之后,以眼神询问达也是否还有其他吩咐。 「等我一下。」 达也对水波说完,看向深雪。 深雪刚好看完这封不算长的电子邮件,抬起头。 「哥哥,这……我们也不能拒绝呢。」 「是啊。」 达也轻轻叹口气,转头看向等待他指示的水波。 「喝完这杯茶,我与深雪要出门。我们会在外面用餐,水波自便吧。先休息也没关系。」 深雪大概感觉哥哥的说明不完整吧。 「十文字家的新当家邀请我们过去。我想应该会晚点回来。」 在水波回应达也的指示之前,深雪如此补充。 「遵命。」 不过,无论是否有详细说明,水波的回应都不会改变。她恭敬地向主人兄妹低头致意。 ◇◇◇ 深雪对水波说「十文字家的新当家邀请我们」,不过这样的说明并不完整。达也带著深雪造访的地方不只是克人在等待他们,连真由美与将辉也在。 地点是平常开会的餐厅。外观看来只像是稍微大了一点的独栋住宅,深雪入内时似乎也有些困惑。 达也有预先告知克人今天不参加会议。时间也已经超过晚上八点。以往在这个时间,连会议之后的餐会都已经结束了。 即使如此还是通知两人前来。克人、真由美与将辉都以严肃表情迎接达也与深雪。 「让各位久等了。」 「抱歉突然找你们过来。先坐吧。」 对于达也形式上的道歉,克人颇为认真地以抱持罪恶感的语气回应,邀达也与深雪入座。 等待达也兄妹抵达的克人他们三人早已就坐。克人坐在餐桌短边的主位,真由美与将辉依序坐在同一侧。明明是法式餐厅却采用了英美形式的餐桌席位,不知道是意味著不受琐碎礼仪的束缚,还是打从一开始就不在意这种事。达也解释为后者,让深雪坐在真由美的正对面,自己坐在将辉正对面。 「司波同学,你没事吧?」 两人一坐下,将辉就询问深雪是否受伤。 「是的。以结果来说完全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深雪回答之后朝著将辉嫣然一笑。将辉脸色泛红,同时露出了更胜于害羞的安心表情,放松肩膀。 看来将辉真的在担心深雪。如此解释的克人与真由美没责备将辉的心急。 「司波,今天真是苦了你啊。」 克人不是劝诫将辉,而是朝达也这么说。 「是啊,这出乎我的预料。」 达也没逞强,率直承认自己的预测过于天真。 「对方不只带枪,还以魔法攻击吧?」 真由美一脸忧虑地询问。 「反魔法主义者使用魔法?还是敌方魔法师混入人类主义者集团?」 紧接著,将辉直接提出疑问。 达也不是回答将辉,而是以回报克人的形式开口。 「被当成魔法中继点的是『nche』下层组织『egalite』的成员。」 「nche?」 克人扬起眉角表达意外。 「那个组织不是被逐出日本了吗?」 「应该是有余党躲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吧。」 达也开口回答后,克人「嗯……」地双手抱胸,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十文字家也有参与「nche袭击事件」的善后工作,克人大概是认为,「nche」与「egalite」早就完全无法运作了吧。 「达也学弟,什么是『中继点』?」 前年四月以第一高中为舞台的发生的那个事件,真由美也绝对不是局外人,但她似乎对别的地方感兴趣。 「这次主导对一高学生『挑衅』的『egalite』成员不是魔法师。古式魔法师以那个男人当作『中继点』遥控魔法,以他们的说法 是当作『使魔』。」 「做得到这种事?」 真由美看起来是真的吓一跳。设定中继点遥控魔法的技术并非专属于古式魔法,但现代魔法确实很少使用,她不知道也是在所难免。 「详细的理论先省略,总之就是在中继点留下魔法印记,从印记发动魔法。如果是从魔法发动点发射子弹或热能、音波等能量的魔法,即使不用朝攻击对象发动魔法,也可以成为攻击手段。这次是以中继点召唤sb进行随机攻击的术式。」 「对方是古式魔法师吧?查出真实身分了吗?」 真由美说著「是喔~」感到佩服时,一旁的将辉问道。 虽然达也没说出来,但他认为这是最有益的问题。 「我记录术式了,正在请人调查。」 达也先如此带过。但他确实正在请人调查。现在已经查出姓名与住处,对方却不是顾杰本人,所以光是这些情报还是派不上用场。 名为近江圆磨的古式魔法师究竟是什么来历?在国内有和谁打交道?出入哪些地方?隶属于哪种组织?现在还没取得任何这种可能在调查顾杰下落时派上用场的线索。 此外,顾杰肯定已经从近江住处逃亡,但或许残留了和他本人相关的物品。达也抱持这样的期待,目前正委托亚夜子与夕歌调查。之所以找上夕歌,是因为在这次的事件,达也认为擅长精神干涉系魔法的津久叶家比黑羽家更适合追踪。 「记录术式?究竟是怎么做的……」 cad的启动式程式,是将魔法式设计图数位化后储存的。记录魔法式是现行技术,绝非不可能。但这只是将得到目标效果的魔法式建构并且记录下来。在战斗时观测、分析别人使用的魔法式并且储存为档案,是超越现代魔法工学的技术。将辉会抱持疑问也是理所当然。 「……不,我问得太冒失了。抱歉。」 但是将辉不等达也回答,就低头道歉。在魔法师的世界里,追问对方使用的魔法是违反礼仪的行为。将辉在与会人员批判之前,就先察觉这个问题抵触了大原则。 「我不在意。不过,这件事希望各位保密。」 「那当然。所以司波,大概什么时候会查出结果?」 达也笑著接受道歉,克人则把话题带回正题。 达也收起笑容,重新面向克人。 「我认为会用上明天一整天。只要查出线索,我会立刻通知学长姊。当然还有一条。」 「知道了。这部分交给四叶家处理。」 真由美与将辉都没对克人这番话提出异议。 相对的,真由美朝克人使眼神之后,便转头看向深雪。 「深雪学妹,今天辛苦你了。没受伤真是太好了。」 「感谢学姊的关心。」 深雪微微低头,等待真由美的下一句话。 不用说,真由美的正题是另一件事。 「我听妹妹说,反魔法主义者是冲著你来的吧?」 这里的「妹妹」应该是指泉美。看来泉美没有正确告知状况,所以深雪加以订正。 「不,正确来说,对方在遇上我们之前是缠著别的学生,发现我之后就转移了目标。」 「对方果然知道你的事情吗?」 真由美想说的应该是「对方知道深雪是四叶家下任当家」。 深雪委婉否定。 「对方似乎知道我是第一高中的学生会长。」 以「和十师族相关」这点来说,深雪反倒听见那群人推测泉美是七草家直系的讨论,但她没说出这件事。 「无论如何,可恶的人类主义者盯上司波同学了吧?」 真由美旁边的将辉插嘴。 「我们是这么认为的。」 真由美如同要妨碍深雪与达也反驳,间不容发地说下去。 「所以深雪学妹,可以让我们派人保护你吗?」 真由美的提议令深雪为难。 「保护我吗?可是我……」 深雪想说「我有哥哥陪伴」,但说到一半就察觉这句话不适用于现状。 达也现在为了搜索顾杰,放学后和深雪分头行动。即使物理距离遥远,达也依然随时以「眼」观察深雪周围,排除危险,但这件事和达也能力的秘密有关,不能对外人说明。 除非详细说明达也的特异能力,否则真由美他们应该无法接受这种说法。而且今天达也刚展现过赶赴深雪身边解除危机的样子,所以更不用说。 「这么做,是为了逮捕前来袭击深雪的人吗?」 深雪语塞时出面解围的达也,语气透露著不悦。 达也的视线依序投向克人、真由美,接著固定在将辉身上。 「一条,你打算拿深雪当诱饵?」 「才不是!」 将辉以极度激动的语气回嘴。 「我不会让她做这种事!要诱饵的话由我来当!」 将辉这番话毫无虚假,但达也的眼神依然犀利。 「所以你不否定使用诱饵计画是吧?」 将辉露出「糟了!」的表情,不再说话。 「是吉祥寺的点子吗?」 因为达也猜中了,使得将辉无法反驳。 「一条确实提议过由自己当诱饵。」 场中洋溢尴尬气氛的这时候,克人出面缓颊。 「派人保护四叶下任当家逮捕恐怖分子,作为查出幕后黑手顾杰藏身处的线索──这样的想法也确实可行。」 克人提到的「四叶下任当家」,不用说当然是深雪。他认为达也的批判不是乱猜。 「但这不是最主要的目的。派护卫始终是为了保护下任当家。司波,这是七草为了让你专心搜索的一番好意。」 达也视线从克人移向真由美。 真由美双眼使力,承受达也的视线。 「……知道了。」 达也在说话的同时放松眼神力道。 「不过,这个提议请容我拒绝。护卫就由四叶家安排。」 但达也只有语气上是断然拒绝了真由美的提议。从她的个性推测,她提议派人保护深雪「几乎」完全出自善意,但实际派遣护卫的是真由美的父亲,派来的人不可能只是警戒目标的周遭这么简单。 「这样啊……从深雪学妹的立场考量,或许也是当然的吧。」 「别这么说,学姊的好意,我满怀谢意心领了。」 深雪朝真由美恭敬行礼。 真由美笑著摇头之后,这个话题便告一段落。 「十文字学长。」 达也穿过深雪与真由美相视下的交错视线,询问克人。 克人以视线回应达也。 「刚才实际修理反魔法主义者的是我。需要诱饵的话,我比较适任吧?」 反驳达也的不是克人,是真由美。 「没有豺狼会主动挑战狮子吧?除非是被狮子袭击不得不反击的状况,倒还有可能。」 「除此之外,如果是为了抢食物吃,或许也会发生这种事。」 克人不经意补充这番话,引得真由美目不转睛地注视他。 「十文字,虽然我认为不可能,但你该不会真的想拿深雪学妹当『诱饵』吧……」 「七草,虽然你讲得置身事外,不过反魔法主义者会锁定的对象,可不只是四叶下任当家喔。你这个七草家的长女被盯上的可能性也绝对不低。」 克人冷不防这么一说,令真由美睁大双眼眨了眨。 「关于今天的事件……」 真由美哑口无言的这时候,深雪如同要填补这段空白 般说。 「人类主义者的目标不只是我。我确实听到他们发现泉美学妹时说是『七草家的』。」 深雪并不是刻意等待有效发言的机会,但也没浪费这个偶然来访的好机会。 克人、达也与将辉的视线集中在真由美身上。 「……咦,我?」 真由美一脸慌张地指著自己。 「七草,你现在的护卫情形是怎样?」 「我没问题啦。自己的事情,我好歹会自己想办法。」 克人沉重摇头。 「七草学姊才需要重新审视护卫问题吧?」 「是啊。」 达也说完,克人这次同样以沉重的态度点头。 「慢著,我不是说我没问题吗?」 「我并不是怀疑你的能耐,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又不是完全没护卫跟著我!」 「是吗?但我不记得在大学校园看过类似的人影……」 「我不可能带一大票外人进校园吧!」 看来深雪可以免于被七草家的人保护了──达也与深雪看著争论不休的真由美与克人,如此心想。 ◇◇◇ 达也等人结束会议,开始用餐的这时候,九重八云正迎接意外的访客。 主殿深处的厅堂,八云难得身穿袈裟坐在下位。对方是个使得自称拋弃俗世的他必须在意俗世礼仪的人物。 访客的外型很奇特。肌肉由于年迈而减少,但肩膀很宽,即使坐著,也看得出他年轻时是威风的豪杰。 头发和出家人一样剃光,但身上穿的看起来是名牌西装,而且穿在他身上非常自然。不是单纯惯用高级品,而是订制高级西装所象徵的俗世权势从内侧透露出来的感觉。 灰色的粗眉毛与圆圆双眼。虽然不是眉清目秀的类型,却具备风范。不过那颗发白混浊的左眼会让对方感受到异常的压力。长相奇特的印象也肯定主要来自这颗左眼。 「鼎鼎大名的青波高僧阁下,居然屡次造访贫僧这间无名寺庙,究竟是什么风将您给吹来的呢?」 八云将不甚遵守茶道泡好的茶端到客人面前。 穿著西装,看似僧侣的这名客人随手拿起茶碗,仰头喝一口就放回榻榻米上。说来神奇,虽然饮用方式完全无视于形式,看起来却没有粗俗无礼的感觉。 「无名寺庙吗?九重八云,谦虚过度听起来会很刺耳喔。」 「恕贫僧失礼。」 八云以不太在乎的态度回答后,被叫作「青波高僧阁下」的老人眯细右眼。 「再说,区区无名寺庙的住持,会用这么随便的语气对我东道青波说话吗?」 「哎呀,惹您不高兴了?」 「不,这样反而痛快。」 东道老翁这次一口气喝光八云泡的茶。 「我还要一碗。」 八云浅浅一笑行礼致意,接过茶碗。 他将茶炉烧开的水(这间厅堂没设置地炉,所以寒冬也是使用茶炉)注入茶碗,拿起茶刷,同时以悠闲的语气询问: 「所以阁下,您今天有何贵干?」 八云搅拌抹茶与开水,收回茶刷之后,不是用手递出碗,而是放在榻榻米上推给东道老翁,然后抬起头。 「您上个月刚莅临一次,总不可能是来看贫僧的吧?」 八云说的「上个月」是一月四日的事。达也与深雪新年来拜年的那天,出乎预料先来访问的客人就是这名僧侣外貌的老翁。 「九重八云,我想借用你的力量。」 对于八云的询问,东道老翁的回答极为简洁。 「这就奇了,贫僧这样软弱无能的和尚,帮得上高僧阁下的忙吗?」 「别装蒜了。你的幻术被誉为果心居士再世,如果你叫作软弱无能,这个世界根本找不到有能的术士。」 「话说,也有人认为果心居士只是魔术师。『果心居士再世』这个评价,也意味著贫僧的招式只不过是花拳绣腿吧?」 「这是昔日认定魔法是天方夜谭时的说法吧?这样打马虎眼也没用,我知道你的实力。」 老翁不只是充满自信,还以述说自明之理的语气如此断言,使八云搔了搔脑袋。 「……所以阁下,您说『借用力量』的意思是?」 八云原本就不认为能够对东道老翁打迷糊仗。他很清楚这名左眼白浊的老翁是何等人物。 「我无法坐视顾杰这个大陆妖术师嚣张下去。拿死人当傀儡本来就是污秽世间的法术,他那样滥用根本来不及祓濯。」 「阁下,您提出神道领域的要求,我这个做和尚的会很为难。」 「我不是要你加入祓濯行列,只是希望你协助断绝污秽的根源。」 「换句话说,是要收拾顾杰那个方术士?」 八云叹了口气。这不是装出来的。 「将他逐出日本就好。不问生死。」 「但阁下底下的人,似乎不认为可以放他一条生路……」 「四叶那边已经不是我的属下。现在的我单纯是赞助者。」 东道老翁这番话八云没有当真,任凭左耳进右耳出。这名老翁确实是昔日第四研的拥有者,现在则是四叶家的赞助者,却不「单纯」是如此。而且八云也早就知道他不只赞助四叶家。 「要是贫僧涉入俗世,大本山那边会唠叨的。」 这不是藉口。说来很丢脸,但这对于八云来说是现实。 只不过,对东道青波抱怨这种事也没意义。 「比睿山那边由我去说。」 因为这名老翁在幕后拥有的权力,足以轻易摆平这种程度的「小」问题。 「这样啊……」 难得八云感觉自己只能叹气以对。 「虽然这么说,但我不打算对你要求太多。毕竟我也不是处于这种立场。」 「请先具体说明您的要求吧。贫僧听过再决定是否能答应。」 以八云的能耐,才能以这种方式回答。像九岛烈虽然比东道老翁年长,但应该打从一开始就无法拒绝这种「委托」吧。 「希望你成为司波达也的助力。」 「……入道阁下也站在他那边吗?」 「虽然是偶然之下的『作品』,但他是一种极致。还得继续让他尽责才行。」 八云对达也感到同情。他知道东道老翁说的「尽责」,指的是必须以白老鼠身分贡献自己,提供更多的研究资料。 东道青波的势力范围很广。八云认为达也很难逃出他的手掌心。 但是不提这个,八云不觉得达也会在当前面对的这个事件中陷入苦战。 「贫僧不认为区区顾杰能对他造成威胁。」 「我不是害怕司波达也和顾杰对决。」 「那您是担心可能和stars起冲突吗?」 usna统合参谋总部直属魔法师部队stars的干部入侵日本的行动与目的,八云都已经掌握。虽然不至于调查到动机,但他知道usna的目的是亲手暗杀顾杰。usna军试图阻止顾杰落入日本当局手中。恐怕是有某些不想被日方知道的隐情。 达也把顾杰逼上绝路后,stars将会再度挡住他的去路。这是很容易预测的事。不过就算这么说,八云也不认为会发生自己一定要帮忙的状况。 「纯粹以战斗力来说,贫僧认为stars的第二把交椅──班哲明?卡诺普斯?洛兹也比不上司波达也。」 「前提是无视于所有规则杀个你死我活。」 「原来如此。」 八云明白东 道老翁在挂念什么了。他担心最后落得抵触「规则」的下场。东道青波想避免四叶的「作品」被拉上不以暴力分胜负的战场。 「我想拜托你握好司波达也的缰绳,以免他陷入不妙的状况。」 「不用搜索顾杰?」 「能解决掉当然最好,但这部分我不过问。反正就算扔著不管,stars也会处理顾杰。」 换言之,顾杰被stars暗杀也无所谓。大概是不在乎十师族的面子问题吧。就东道老翁看来,十师族稍微陷入不利的立场,或许正合他的意。 「既然这样,贫僧就答应吧。毕竟贫僧和司波达也也不是外人。」 「感谢。以十张座垫当报酬如何?」 这里说的「座垫」是昔日惯用纸钞交易时的行话,一张「座垫」是一万张万圆钞,也就是一亿日圆。十张座垫就是十亿圆。 八云露出苦笑,摇头回应东道老翁所开的价码。 「不不不,别看贫僧这样,贫僧自认已经远离尘世,不需要金钱报酬。」 这次是东道老翁一脸正经地摇头。 「免费的东西最贵,这是真理。至少我这么认为。如果你不想收现金,我就委制一尊适当的佛像送过来吧。」 顺带一提,东道青波送的佛像是纯金材质。 「请不要送难以处理的物品过来。」 「你难以处理?这就某方面来说似乎挺有趣的,但是不可能吧。」 东道老翁撑著膝盖起身。这个动作和他的年龄印象相符。 紧接著,八云也无声无息地起身。 「虽然茶『一如往常』难喝,不过感谢款待。」 东道老翁「照例」如此抱怨之后,八云便笑著拉开纸门。 第十二章 达也与深雪和克人、真由美、将辉用完晚餐返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但是这时间对于高中生来说不算太晚。水波当然还没睡。 「欢迎回来。」 换上工作服(也就是侍女服)的水波,来到玄关迎接达也与深雪。 「我们回来了。有收到什么联络吗?」 达也问完,水波露出有微量犹豫与少量为难交错的表情。 「四叶本家、黑羽大人与津久叶大人都没联络。」 达也确实在等待白天反查掌握到的魔法师相关调查结果。但是听水波的语气,感觉像是有收到其他通知。 「在客厅跟我说说吧。」 「遵命。」 达也、深雪、水波依序进入客厅。达也与深雪坐在沙发上,水波就这么站著报告看家时收到的邮件内容。 「一高紧急通知一件事。」 「紧急?」 「是的,深雪大人。水波认为,应该是因为虽然不是迫在眉睫,却得在今天告知大家,才列为紧急事项。」 「那么,是什么事?」 「学校明天起停课。停课期间到二十三日星期六,不过可能会延长。」 达也问完得到的回答,足以让兄妹吃惊。 「……真突然啊。」 「……继二高之后发生今天这种事件,可以理解校方为何这么做。」 达也也和深雪一样觉得过于突然。他勉强编个藉口让自己接受。 「原来如此……不过,这下麻烦了。」 深雪按著脸颊轻轻吐气。 「怎么了?」 达也一问,深雪就有些害羞地稍微移开视线。 「由于回学校途中发生那场骚动,后来又从警局直接回家……所以,我的私人物品还放在学校的置物柜。」 达也从深雪的模样察觉到,这里说的「私人物品」应该是不想被别人看见的东西。 「那就明天去拿吧。」 深雪一脸惊讶地仰望达也。 「可是哥哥,学校不是封锁了吗?」 「只是进去拿个私人物品。如果无论如何都进不去,到时候你就会死心了吧?」 深雪没说这不是那么重要的物品。 「说得也是……」 深雪确实很在意,因此决定恭敬不如从命,让达也陪她跑一趟。 当晚,达也就没有再出门了。他知道sb魔法的远距离攻击是从某处发动的。前往现场也是一个方法,但达也选择别的手段。 「深雪,方便借点时间吗?」 在接近凌晨零点,只等上床就寝的这时候,达也敲了敲深雪房门。 「啊,好的,请稍待。」 门后传来慌张的回应。传来匆忙走动的气息不久,深雪就露面了。 「哥哥,请进。」 深雪眼角微微泛红,可能是因为她只在睡袍外面加披一件罩衣,为这身打扮感到害羞。但她任凭罩衣前缘敞开,应该不是因为没时间处理。 面对身穿睡衣的深雪,达也就这么毫不客气地受邀进房。 「请随便坐。」 「不用,我站这里就好。」 但达也背对房门,没有往前走的意思。 「哥哥?」 「深雪,我突然这么说很奇怪,不过……」 「嗯?」 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不像达也的个性,使得深雪有点纳闷。 「明天可以早点起床吗?」 只是这点小事,哥哥为什么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深雪虽感到疑惑,但当然回答了「yes」。 「好的。我不介意,不过具体来说要几点起床?」 达也这时候的回应出乎深雪预料。 「麻烦四点到地下的实验室。」 「……真早耶。」 「嗯,抱歉……」 「不,没关系!」 深雪过于慌张,不禁回以率直的感想,却立刻收回可能被解释为牢骚的这句话。自己绝对不能对达也表达不满。这份焦急使得深雪以过重的语气否定。 「这样啊。」 这股气势使得达也微微睁大双眼。但他立刻回复为隐藏踌躇的表情。 「哥哥,您还有其他要求吧?请尽管吩咐。」 一点都不想被达也讨厌。满脑子这么想的深雪,接近达也这么说。 没系腰带的罩衣敞开,使隔著睡袍,没穿内衣的胸前曲线映入达也眼帘。 达也将视线抬高到深雪肩膀以上,忍著不自在的心情回答妹妹的问题。 「来实验室之前麻烦先洗澡。只淋浴也没关系,总之把身体弄乾净再来。」 「好的。」 深雪回答的声音变尖,但她正担心达也是否有听到自己胸口剧烈的心跳声,未察觉这点。 「衣服就穿内衣加罩衣……不,穿泳装来吧。」 深雪感受到心脏差点破裂的震撼。 「好的。请……请问,是要调校cad……吗?」 指定前往实验室时深雪就知道不是要调校,但她为了克制自己的激动情绪,刻意这么问。 「不,不是。」 达也说著移开目光。 深雪见状睁大双眼。 ──凡事都不为所动的哥哥居然在害羞? 「关于要做什么,我到时候再说。抱歉,麻烦你了。」 达也就这么看著他处迅速说完,走出深雪房间。 深雪关上房门,随即瘫坐在地上。 按著脸颊的双手感受到热度。 她一边在内心百般叮咛自己「一定要在三点起床」,一边鞭策脱力的双腿走向床。不能睡过头是当然的,却也绝不能对哥哥露出没睡饱的丢脸模样。深雪对自己如此告诫后,便硬是入睡。 深雪或许是因为在各方面上过于「胡思乱想」而昏迷,但总比兴奋到睡不著来得好。这么想就觉得结果还算妥当。 ◇◇◇ 即使睡眠时间只有短短三个小时,但深雪依然在凌晨三点完全清醒,并在仔细将身体洗乾净之后穿上新买的内衣,再穿上罩衣绑好腰带。达也结论上是要求她穿「泳装」,但她觉得穿内衣比较好。 深雪在梳妆台前面反覆梳头发。她的头发不会打结,梳一次就够了,但她反覆梳理。 化妆用品映入眼帘,但深雪最后决定不化妆。因为她认为达也不希望她化妆。洗发精也是使用无香料的种类。身上也不戴任何饰品。达也那句「把身体弄乾净」,深雪是这么解释的。 即将四点时,深雪前往地下实验室。首度测试飞行演算装置的那个房间。 「我是深雪。」 「进来吧。」 深雪深呼吸一次之后打开实验室的门。她虽不由自主停下脚步,还是立刻进房关上门。 她之所以停下脚步,是因为被达也的模样吓到。达也只穿著一条贴身的五分泳裤。 走廊也有开暖气,但房内更暖和。一定是有刻意调整为只穿泳装也不会冷的温度吧。 深雪只有短暂犹豫。 她主动解开腰带,罩衣滑落地面。 这次轮到达也倒抽一口气。他原本以为罩衣底下是泳装,而且是不太清凉的连身款式。 但实际上不是这样。 那是使用大量蕾丝,换句话说,就是看得见肌肤的半透明部分很多的白色成套内衣。 如果是黑色或红色就肯定是强调性感的设计,但白色的内衣却酝酿出优雅印象。不过穿这套内衣的深雪自己散发的氛围,肯定 也大为影响这层印象。 「哥哥……」 深雪羞红著脸地(仔细看会发现不只是脸颊与眼角,连颈子到胸前都染上淡淡红晕)稍微将视线朝下,对达也这么说。 「有什么吩咐,请尽管说……」 即使达也在这里命令「将内衣全部脱掉」,深雪也不会违抗吧。她的声音透露出这个觉悟。 「──进入正题之前,先听我说一下。」 「──是。」 两人维持约两公尺的距离面对面站著,而达也就这样向深雪说明。 「如你所知,我的『眼睛』不是千里眼那类的。这不是在潜意识领域自动挑选想知道的事物,再投影到意识的方便能力,而是一定要遵守因果原则,主动对世间万象进行选择与取舍,才能取得想要的情报。」 「不是任凭直觉,而是确实读取想要的情报──我认为这是了不起的特异能力。」 听见深雪称赞,达也没有谦虚。 「确实,虽然比较费力,但因为是主动筛选情报,相较于任凭潜意识运作的能力,或许比较准确。不过由于必须自行寻得因果的系统树,需要消耗的资源也确实比千里眼之类的多。」 「是指魔法方面的资源吗?」 「注意力、集中力、毅力、多方面的思考力……虽然不是只和魔法相关的能力,不过要统称为『魔法资源』也没问题。应该说,这样说明反倒比较好懂吧。」 「好的,我会这样理解。」 大概是被达也的话题吸引,深雪不知何时起就不再移开视线。 达也朝著专心注视他的深雪点头,继续说明。 「接下来不是一般论点,是关于这次任务的话题。我在座间『看到』过这次的目标顾杰。虽然后来没获得关于顾杰的情报,但即使没有新的因果关系,光靠当时的顾杰本人情报,我就可以查出他的藏身处。不过前提是要有足够的资源。」 「是魔法资源不足吗?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不,只要我投入自己拥有的所有资源,好歹能在国内找到具备特殊构造情报的特定个人。而且不必动用百分之百的资源。将分配在精灵之眼的资源挪用七成,应该就够了。」 深雪听完便疑惑地蹙起眉头。但她不到五秒,就一脸恍然大悟地睁大双眼。 「难道说,是因为您将一部分的超知觉资源用来保护我吗?」 达也面有难色地点头。 「我总是将精灵之眼的一半资源用在你身上。」 无论距离多远,达也的魔法都能排除深雪面临的威胁。 之所以做得到这种事,无疑是因为达也随时「看」著深雪。 这里说的「随时」,千真万确的是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的意思。虽然即使是达也,也无法在睡眠时使用魔法,但他熟睡时也在潜意识领域守护著深雪。无论睡得多熟,达也都有自信在深雪面临危机时立刻清醒。不,这不是有没有自信的问题,是百分之百确实会启动的系统。 但也因为这样,原本做得到的事情可能会因为资源不足而做不到。现在正是这种状况。 「哥哥,请立刻释放用在我身上的资源!我就在这里,现在不需要用精灵之眼看著我!」 从深雪的个性来看,她会这么说是理所当然的吧。达也因为她而无法完成任务。即使当事人不是深雪,也铁定会有相同主张。 「这我做不到。」 但达也摇头拒绝。 「为什么?这里没有敌人。这个房间是被厚厚墙壁围绕的地下室,原本就很难从外部以魔法干涉。假设受到魔法攻击,为了实验而设置的大量感应器也能立刻侦测到。我认为哥哥比我更清楚这点才对。」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深雪以浮现好几个问号的双眼,注视著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有点害臊的达也,等待后续的回答。 「虽然是这样没错……不过基于我『情感上』的问题,我做不到。」 深雪停止呼吸。浮现在她眼中的问号全部变成惊叹号。 「深雪,把『眼睛』从你身上移开,我会不安。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秒,要是我将『眼睛』从你身上移开,而你在我没『看著』时有什么三长两短……想到这里我就差点无法自制。」 「哥哥……」 深雪竭力吸气,好不容易才说出这两个字。 达也唯一残留的真正情感,是对深雪这个妹妹的爱情。深雪也有从母亲口中得知这件事。 不过,这是深雪第一次听达也亲口说自己如此强烈,几近疯狂般地爱著她。 「我的理性知道即使移开『眼睛』,只要你在我身旁,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立刻察觉。而且现在的你没那么弱,就算只是移开目光一秒左右,你也不会因而受伤。现在已经和冲绳那时候不一样了。我也知道这一点。」 达也从深雪身上移开目光,略为自嘲地叹气。 「但即使理性上能够接受,感性上也不愿接受。要是放任顾杰不管,类似今天的事还会再度发生。我知道以结果来说,这样会增加你遭受暴力威胁的风险。要打破这个僵局,就应该将精灵之眼的能力集中在顾杰身上。我明明理解这一点,但这里……自己的情感却成为阻碍。」 达也以右手拇指指向自己的心脏,泄气地摇了摇头。 「我觉得自己第一次体认到,情感是如此棘手的东西。」 深雪跑向达也,从外侧包覆住他的右手。 「我……有什么能做的事情吗?」 达也和深雪目光相对。 达也的双眼注视深雪的双眼。 「有。深雪,帮我吧。」 「好的,请尽管吩咐!」 虽然只是暂时,但深雪在这时候完全忘记了羞耻心。 而大概是多心了吧,反倒是达也看起来有点害羞。 「我自问为什么我的『眼』无法从你身上移开,得到了一个答案。」 在深雪视线的催促之下,达也压抑难为情的内心,说出结论。 「大概是因为,我害怕无法实际感受到你平安无事。」 「……可是哥哥,我就在这里。」 明明看得到深雪就在面前,却没有实感。深雪无法理解达也这番话。 「肉眼看得见的只有光与影。」 但这也在所难免。达也用「眼」看著什么,只有达也本人知道。 「如果是平常就只以肉眼观看的事物,即使只有光与影,我也不会感到不安。但我总是以另一双『眼』看著你。」 达也的超知觉能够读取的情报,远胜过以五官取得的讯号。达也总是以这个超知觉「精灵之眼」看著深雪。对于达也来说,深雪拥有的实体远比其他只能以五官捕捉的人、物体与风景来得浓密又扎实。 或许,在达也心目中,深雪以外的人即使不到洞窟墙上人影的程度,也只是没有厚度的彩色影像。 「只以肉眼观看,无法实际感受到你平安无事。而这点正妨碍我释放资源。」 达也伸出左手,轻轻放在深雪按在他右手上的手。 「所以深雪,让我安心吧。」 被达也视线缠身的深雪,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点头回应。 达也就这么穿著泳装,盘腿坐在实验室正中央。不是莲花坐或半莲花坐,单纯是放松身体的盘坐。 不对,形容为「单纯」或许不妥。因为只穿著缝上许多蕾丝的胸罩及短裤的深雪,正背靠达也坐在他盘起的腿上。 达也手臂从左右两侧环抱深雪身体,右手握著深雪左手、左手握著深雪右手。这样的姿势 如同在宣言「绝对不会放你走」。 绷紧身体低著头的深雪,不只是脸蛋,而是全身肌肤都微微泛红,真的是连趾尖都不例外。之所以不是「如同熟透番茄般鲜红」,大概是因为兴奋与紧张两种情绪正维持绝妙的平衡吧──不过这怎么看都有害健康就是了。 「深雪。」 达也在深雪耳际轻呼她的名字。吐气的温度搔弄耳垂。 「再放松一点。」 深雪违背达也的话,被他握著的手加强了力道。 「我……我做不到……!」 深雪如哀号般低语。之所以没有放声哀号,是因为呼吸不顺,无法大喊。 相系的手好大,真的是男生的手。 环抱身体的手臂结实又强壮。 和达也胸膛紧贴的背,传来哥哥暨未婚夫的体温。 剧烈的心跳不知道是来自达也还是自己。深雪已经无法区别了。 「你体温稍微上升了。冷静下来。」 深雪害羞到快要死掉了。虽然希望至少可以用双手摀住脸,但右手与左手都被握著,连这种事都无法如愿。唯一的慰藉就是深雪背对达也,所以达也看不见她的脸。 不过,深雪绝对没感到抗拒。达也像这样紧抱自己,她反而很高兴。 所以才更加难为情。 ──这并不是在做什么色色的事情── 深雪拚命这样告诫自己。她无疑是温室里的花朵,不过升上高二的她也和普通人一样──或许稍微缺乏一点,总之她多少拥有那方面的知识。 以只穿内衣的不检点模样,和异性亲密接触。虽然构图完全是限制级,却也仅止于此。只是被异性从身后紧抱而已。 达也的手和深雪的手相系。 深雪的手和达也的手相系。 达也与深雪之间,甚至没进行爱抚之类的行径。 即使如此── (感觉身心好像要一起融化了……) 明明完全无法思考,却也不会昏迷。 达也的细语钻进这样的深雪耳中。 「你肌肤的柔软,你身体的温度,我闭上双眼也感觉得到。你确实在我的怀里。」 「此时此刻,我就在这里。我就在这个地方,接受哥哥的保护。」 还没思考,这句回应就从双唇溢出。 「所以,哥哥……」 「您无须担心任何事。」 「请自由做您想做的事。」 「请任凭哥哥的意思,使用所有的能力。」 这或许是一种出神状态。 性质等同于巫女通灵之后传达的神谕。 深雪这番话,扣下达也「能力」的扳机。 固定在深雪身上的资源回复自由。 达也的「视线」穿梭在情报大海,寻求答案。 循著因果系统树直驰而下,在一瞬间进行无数次的摸索── 他终于捕捉到敌人的身影。 ◇◇◇ 箱根恐怖攻击的主谋,操纵尸体的前大汉出身无国籍古式魔法师顾杰,突然暴露在锐利如针的视线之下,因而被拖出梦乡。 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看著自己。不是从这个房间之内,也不是从这个房间之外。 那不在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简直是从另一个世界投过来的视线。 顾杰还没确认到视线的真实身分,就先布阵隔绝咒法。他不是以步罡踏斗实际踩出北斗七星步,而是在昆仑方院改良过,可省略过程直接得到结果的对抗魔法。但这个术式是用来阻止sb入侵,对现代魔法的防御效果有限。对方继视线之后应该会发动攻击,不知道能以这个魔法反弹到何种程度。 顾杰摆出架势准备对抗的下一瞬间,如子弹般单点集中的想子压力,破坏了他的防御阵。 他连忙建构新的防御术式。 接著就这么暂时屏息以待。 没有第二波攻击。 视线的气息消失了。 顾杰轻轻吐气,然后确认自己受到何种伤害。全身都没有痛楚,不过在不造成任何知觉下就逐渐剥夺生命的魔法,比比皆是。 只是说来神奇,熟悉这种咒杀技术的顾杰再怎么调查,都没发现任何部位被刚才的攻击打伤。也没有迟效性或条件发动型魔法上身的徵兆。 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事,让顾杰觉得心里毛毛的,但这种事晚点再思考。这个地方肯定被某人以某种方式查到了。顾杰决定立刻转移阵地。 ◇◇◇ 达也身体喷发强烈的魔法气息,使得深雪恢复理智。虽然差点再度成为羞耻心的俘虏,但达也在这之前就移开双手,松开手臂释放深雪。 深雪一边注意别让达也不舒服,一边从他身上迅速起身。 背部感觉到达也跟著起身的气息,让深雪反射性地绷紧身体。但是达也没有给她预料之中,或者说期待之中的拥抱,而是无声无息经过深雪身旁。 达也在房门前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就朝著注视他背影的深雪说: 「深雪,谢谢你。」 深雪整个人颤抖了一下。并不是因为寒冷。 「深雪有帮上哥哥的忙吗?」 深雪问。她的声音因为喜悦而沙哑。 「嗯,当然。」 达也依然没有回头地如此回应,微微一笑。 「详情等你穿上衣服再说吧。」 深雪满脸通红,双手环抱身体,按著胸口蹲下。 达也就这么背对著她,离开实验室。 时间还不到五点,却没心情睡回笼觉。虽然稍微冒汗,但深雪决定听达也说完再淋浴,所以她不是换上制服,而是换上居家服。 她来到饭厅一看,身穿运动服的达也已经坐在桌旁等待。 「深雪大人,早安。」 「水波早安。」 不只是达也,身穿侍女服全副武装的水波也在场,大概是她的专业意识使然吧。 「请问喝茶可以吗?」 「好的,谢谢。」 深雪坐在达也正对面,水波端上一杯热腾腾的煎茶。清爽的滋味使得意识完全清醒。 「水波,这样就好,休息一下吧。」 「遵命,达也大人。」 水波行礼之后离开饭厅。她之所以没有抵抗,是因为理解到达也这番话不是在关心她,而是要谈某些不能让她听到的事情。 达也目送水波完全离开饭厅之后,转头面向深雪。 「深雪。」 「是,哥哥。」 深雪原本就打直的背脊变得更挺。听到达也对她说话,刚才肌肤直接相触的温度,就在她的意识中鲜明苏醒。除了害羞,紧张情绪更是束缚深雪的身体与舌头。 「刚才很抱歉。」 不过,达也关心深雪的这双视线,使得深雪的紧张立刻融化消失。 「……能够帮上哥哥的忙,不对,能够免于拖累哥哥,深雪好开心。」 深雪就这么注视达也的双眼,微微摇头,露出娇滴滴的微笑。 「不提这个,哥哥,状况如何?」 然后,她将话题引导到任务上,省去达也继续辩解的工夫。 达也没白费深雪的这份贴心。 「确实捕捉到了。」 「那么,已经做个了断了吗?」 虽然深雪本人并没有意识到,但她也不太将杀人视为禁忌。不,应该说她不把达也杀人视为禁忌。 如果达也下杀手,代表对方无疑是该死的人。 她在不知不觉之间,被这种扭曲的思考附身了。 「不,我没除掉对方。」 对于达也来说,只要捕捉到对象的存在情报,物理距离就完全不影响他出手。无论是不是生物,达也都能将对方化为尘埃消除,即使是人类也不例外。达也正确理解到深雪所说「了断」的意思,摇头回应她的询问。 「方便请教理由吗?」 深雪这个问题不是在批判达也的判断,纯粹只是因为感到疑问。她不知道为何要对顾杰手下留情。 「这次任务的目的不是收拾敌人,是要让世间知道恐怖攻击事件已经解决。」 达也间接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对于深雪来说,光是这样的回答就够了。 「要是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除掉幕后黑手,就不可能达成任务。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姨母大人说过不问生死,但是能够活捉当然最好。即使要杀掉,也必须展现我们将对方逼入绝境的样子,还得留下尸体。」 「也就是说,解决这个事件的时候,必须让世间知道恐怖攻击的幕后黑手是谁吧?」 达也点头回应深雪这番话。 被达也认同是正确答案,深雪似乎很开心,但她忽然恍然大悟地睁大双眼。 「既然这样,您现在应该没空在这里对我解释吧?好不容易查出对方的藏身处,应该立刻前往逮捕才对吧?」 达也朝慌张的深雪露出从容的微笑。 「放心。我刚才留下印记了。」 「印记……吗?」 「嗯。用的是我解决周公瑾时学到的方法。」 达也在京都追踪周公瑾时没能独力破解遁甲术。之所以没让周公瑾逃走,是因为之前和周公瑾对决败北的名仓注入的血液,正确来说是名仓留在血液里的「念」暴露了周公瑾的行踪。 达也没有发射自己血液的技术。但他研发出新的魔法技术,不是发射血液,而是以应付寄生物时学会制作的高耐久性想子块当成微粒子弹射中对方,成为可以追踪数天的讯号弹。只要以这个魔法掌握地理座标接近到对方身旁,再来就能以八云传授的操纵「意气」技术,让遁甲术完全失效。 「之前在座间没这个余力,但刚才我确实命中了。今后不用再投入大量资源,我也能查到顾杰的下落。」 因此达也如此宣布。 捕捉到了。 深雪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 达也一如往常前往九重寺修行,当然不是因为从容或自满。 如同他对深雪的说明,这次的任务并不是只要逮捕或杀掉主谋就好。组织搜索队是必备程序。这个时段要联络相关人员还太早。 在适合动身的时间来临之前,达也一如往常在八云的寺庙锻炼。 不过,和往常相同的对打练习结束之后,有一段和往常不太相同的对话。 「达也,任务那边怎么样?」 八云坐在主殿阶梯,一边喝著徒弟端来的茶,一边以闲话家常的语气询问。 「不甚理想。」 其实这是直到昨天的状况,但达也省略这段补充,如此回答。 「你虽然这么说,但看起来不太著急啊。」 八云不是抱持疑惑,而是打趣地这么问。 「因为这终究是别人家的事。」 其实这是直到前天的状况,但达也这次也省略。在反魔法主义者袭击深雪的那一刻起,逮捕并消灭祸首顾杰,就成为达也的「工作」了。 「别人家的事啊……但你似乎相当投入呢。」 「因为是任务。现在还无法抗命。」 达也无视于八云看似知道内幕的笑嘻嘻表情反问。 「不过,师父居然会关心我的任务,真是难得。」 「没什么好难得的。比方说『吸血鬼事件』的时候,或是『寄生物事件』的时候,其实我至今在各方面都有帮过你不是吗?」 「换句话说,这次师父也基于某些隐情不能坐视吗?」 「说来可恨,但是就算出家,也不代表完全摆脱世间的枷锁喔。」 八云漫不在乎地回答,但至少达也无法从他的表情看出足以形容为「可恨」的不悦感。 「那么,可以请师父协助搜索恐怖攻击的幕后黑手,前大汉的古式魔法师顾杰吗?」 感觉就这样被哄骗也不太舒畅,达也便厚脸皮地试著请求协助。这个要求是以遭受拒绝为前提,达也的目的是在这之后挖苦八云。 「好啊。」 所以八云二话不说答应时,达也一时之间无法反应。 「怎么啦?看你好像吓一跳。」 这时候顶嘴就输了。达也再怎么说还是明白这一点,决定乖乖举白旗──但他无论如何都铁定吞败。 「我吓了一跳。因为我没想到师父会二话不说就接受我的请求。」 「这始终是协助喔。只是稍微帮个忙。」 八云老样子挂著漫不在乎的微笑,达也无法看透他真正的想法。 「那么,我再想想要请师父帮什么忙。」 「没问题。我会在允许的范围内提供助力。啊,不过可别再叫我教你术法喔。」 「我知道的。」 这时候的达也还不知道,其实是他被引导口头答应八云介入这个事件。 ◇◇◇ 达也修行完毕返家之后,一如往常地换上制服前往学校。 他并不是忘记学校从今天停课到周末。深雪与水波昨天接受警方侦讯之后就直接回家,所以私人物品还留在学校,必须去拿回来。 现在和一百年前不同,上下学不需要带课本或笔记本。但是上体育课、实习课或参加社团活动时需要换装。 如果不计较,学校也有提供便宜的送洗服务,但女学生即使会把制服交给业者清洗,也没人连内衣一起送洗。 除此之外,女生尤其会随身携带各种物品,因此双手空空通学的几乎都是男生,女生或多或少都会带一些私人物品到学校。 校门因为停课而关闭,但是达也顺利完成入内手续。毕竟他确实穿著制服,也携带学生证,又有正当的理由,当然进得去。来到学校的途中也没被袭击或受到示威抗议妨碍。这么一来应该可以早早返家。达也、深雪与水波都这么认为。 这个预料本身没错。但校内有个出乎预料的人物。 「司波同学!」 「一条同学?」 将辉独自坐在二年a班教室的座位上。 「……在用功吗?」 深雪不由得问这个看了就知道的问题,是因为将辉孤伶伶地在停课的教室开启线上课程终端机的身影令人过于意外。 「嗯,是啊。」 将辉也自觉现在这副模样很奇妙,苦笑回应深雪的询问。 「因为三高今天也要上课……」 「哎呀……」 虽然有露出惊讶的样子,但是不论原本就知道的达也,深雪也能理解这段解释。将辉是要在第一高中上第三高中的课,才拥有这里的座位。不是拥有「学籍」,而是「座位」。是否停课当然也是按照第三高中的基准。 深雪的惊讶……应该说附和,引得将辉露出苦笑。 「三高好像也会从明天开始停课,所以我今天想在中午之前结束。」 既然这样,今天也休假不就好了?这句话来到达也喉头待命,但他最后没说出口。 就在这个时候,将辉使用的终端机响起警告声。将辉露出「糟糕」的表情,将视线移回终端机。深雪也为了避免吵到他,而放轻脚步前往教室后方的置物柜,静静取出私人物品。 她绕到将辉斜前方行礼致意之后,和达也一起悄悄离开教室。 ◇◇◇ 从第一高中回家的路上也没有遭遇任何麻烦事。与其说觉得发毛,达也更觉得扫兴,不过即使是「改革人士」,好歹也知道连续两天在相同地点闹事不太妙吧。达也决定当成这些人多少有这样的「良知」。 因为这样可以专心进行原本的搜索行动,所以达也没道理抱持不满。达也根据将辉要到下午才有空的情报,安排追踪顾杰的计画。 『达也学弟,你掌握到主谋的下落了吧?』 「是的。刚才老家通知我了。」 『这样啊……』 达也说的谎,使得视讯画面里的真由美露出著急表情。大概是因为事件发生在七草家地盘,却被四叶家领先,而觉得丢脸吧。 其实四叶家那边也没什么进展,但达也当然没提到这件事。 「箱根恐怖攻击事件的幕后黑手顾杰,现在躲在平冢市。」 『咦,平冢?』 「敌方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动作,只有小范围移动。我们认定犯下大案的罪犯肯定是狡兔三窟,结果被反将一军。」 『这样啊……』 真由美脸上浮现的焦躁,是针对她自己、她的父亲,以及哥哥。 哥哥智一指挥的七草家搜索队,现在是从江东地区往成田方向撒网。他们依照搜查结果,判断目标不太可能躲在箱根、伊豆与三浦半岛方面。 然而嫌犯却躲在搜索完毕的区域。这仅仅代表搜查网不够缜密。七草家号称在十师族和四叶家一样优秀,但真由美如今无法相信这种评价。 「七草学姊,我可以说下去吗?」 『对不起,什么事?』 用不著解读真由美的心,从表情就看得出她正受到无力感的折磨。 但达也不是安慰她,而是以应该处理的课题拉回她的注意力。 「我认为应该立刻出动逮捕,以免他有时间准备逃亡。但是箱根恐怖攻击案件只由我们解决并非好事,也应该顾虑警方的尊严。」 『也对。大规模炸弹恐怖攻击就发生在首都附近,而逮捕凶手也攸关警察的威信。如果只由我们民间魔法师破案,我们和警方之间可能会留下心结……』 即使抓到顾杰,要是因而和警方关系恶化,整体来看是得不偿失。 七草家也有积极和魔法师以外的组织建立关系,因此真由美立刻明白达也的意思。 「所以七草学姊,可以动员警察逮捕顾杰吗?」 画面里的真由美听到达也的委托,皱起了眉头。 『要用什么名义逮捕他?我想你应该知道,光是四叶家断定顾杰是凶手,也没办法申请逮捕令喔。』 达也面不改色地同意真由美的指摘。 「我知道。若要以正规程序让警方出动,我不会刻意劳烦学姊。正因为物证不足以让司法机构接受,我才希望在关东和警方关系良好的七草家动员警力。」 真由美知道达也明显在挑衅,却没藏起不悦的表情。 『我会问问看……不过老实说,我认为你那位女性友人对警方的影响力更强喔。』 即使如此,真由美也没有贸然斗嘴开支票,甚至展现老神在在的一面,意有所指地将艾莉卡形容为「女性友人」来捉弄达也。 只不过,对达也展现这种表面上的从容完全没用。 「说得也是。如果学姊不在意我找千叶家,那我跟艾莉卡谈谈吧。」 这种情况下,主要会损及的是七草家的面子。 『拜托不要!』 如果真由美独断接受千叶家介入,可不只是被自家人批判这么简单。她会高声制止也是理所当然。 「就算学姊这么说,但我打算今晚就下手。」 『知道了!我会在傍晚之前安排好!所以不要这样整我啦!』 「拜托学姊了。」 达也没对真由美「不要整我」这句话提出异议。 达也联络真由美之后,也以视讯电话和克人、将辉谈妥,思考能否在预定出发的时间稍做休息的时候,告知访客上门的铃声响起。 来访的是文弥与亚夜子。 「亚夜子、文弥,欢迎你们。但你们今天不是要上学吗?」 深雪刚好在挑选也能当成外出服的保守服装。她来到客厅迎接两人时,如此询问。 时间还不到下午四点。每所魔法科高中的上课时间都一样,除了课外教学,周一到周五都要上课到下午三点二十分,即使从第四高中直接来这个家,也不应该在这个时间抵达。两人(不只是文弥,亚夜子也是)都穿著这个年代平均标准的低调外出服。看他们双手空空,应该是先到饭店登记入住之后才过来的。既然深雪不知道隐情,当然会问两人为何没上学。 「深雪姊姊,打扰了。四高也从今天开始停课。」 「是吗?但我听说三高今天也要上课啊。」 文弥回答达也这个问题。 「二高与四高跟从一高的决定,从今天开始停课。听说另外五校也从明天起配合办理。」 「事情闹得真大啊。」 达也事不关己般地低语,不过停课原因在于昨天他自己也是当事人的那个事件。他原本不应该以局外人的态度评论。场中没人点出这件事,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 深雪是第一高中学生会长,本来应该会知道这个情报,但是昨天回报校方的任务完全交给泉美负责,所以她没收到消息。「看来得补偿一下泉美才行……」深雪在心中低语──泉美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乐坏了。 达也丝毫没想起泉美,而是看向眼前的两人。 「所以,可以问你们为什么特地过来吗?」 坐在达也正对面的双胞胎姊弟以眼神沟通,决定由谁回答──他们并不是相互推托。 「达也哥哥情报中所说的那名古式魔法师,我们已经找到尸体了。近江圆磨是别名『傀儡师』的古式魔法师,擅长术式是将精灵依附在尸体操纵的大陆流sb魔法。他和这次的目标顾杰是不同类型的尸体操作术士。」 「不是直接操纵尸体,而是以sb依附之后操纵……和我知道的顾杰魔法不一样。所以他们不是师出同门?」 达也问完,文弥没花时间思考就点头回应。 「近江是大约一百五十年前从大陆归化的道士后代。比大汉或大亚联盟的方术士更忠实传承传统的法术这点,似乎是他们私下的自豪之处。」 「在魔法正式见光之前就归化的魔法师后裔吗……」 即使自认是传统魔法的继承人,在几百年前就在这个国家生根的古式魔法师眼中依然是菜鸟,不难想像他们待得多么不自在。名字取得莫名老气,或许反映出家长想融入日本术士圈的意愿。不过当事人似乎往反方向发展了。 「他和阴阳师系的古式魔法师尤其交恶的样子。」 「因此顾杰得以乘虚而入。」 「恐怕就是如此。」 「即使有同情的余地,也无法将他的行为正当化。但我也不想同情就是了。」 达也轻声说完,再度询问。 「其他协助者的相关情报呢?」 「分析近江遗体残留的意念之后,得知顾杰又取得两具尸体了……对不起,没能查出尸体的真实身分。」 「既然黑羽与津久叶都查不出来,那很可能是相当高阶的魔法师。」 「吉见小姐与夕歌表姊的意见也和达也哥哥一样。」 完全成为尸体之后的状态下,魔法师和普通人没有两样。魔法形式 的调查不会只对魔法师的尸体失效。但是以魔法操纵的尸体如果残留生前的能力,知觉系魔法的追踪很可能不管用。 昔日在顾杰旗下的无头龙,可以将魔法师大脑加工为特定魔法的发动辅助工具「魔法增幅器」。没有根据能断定顾杰做不到相同的事。 之前在镰仓,顾杰也曾经想继续利用改造成施法器的魔法师尸体。如果无法利用尸体生前的能力,就没必要这么做。让施法器在死亡的同时以自爆波及敌人,比较有效率。 就算这样,尸体能使用生前的能力,究竟是基于什么道理?达也心想。 魔法是精神之力。这是普遍的论点,完全没有根据能够否定。 然而同时,「精神」是什么?这个基本的问题至今还没有得出解答。现在的说法都是推测或假设之类。 这些假设也是五花八门,有的几乎成为定论,有的依然众说纷纭。比方说,关于「精神是以什么东西组成」这个问题,「由灵子组成」这个答案比较广受支持。反观「精神位于何处」这个主题,则有「存在于精神次元」、「实际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处」、「随时流动,不在固定的位置」等各种说法,而且每种假设都有一定的支持者。 如果尸体能够利用魔法──利用精神之力,那么生命就不是精神存在的必要条件。不,再说「生」与「死」本质上的差异究竟为何? 确定死亡之后就无法复生。达也直观地明白这个道理。不是直觉,是直观。他的固有魔法「重组」告诉他这个道理。这无疑代表生与死之间有一条明确的界线。 但既然尸体能使用「魔法」这种精神之力,那么意志、记忆或情绪这种精神产物,也能从尸体提取吧?理论上,尸体也可能具备和生前相同的人格吧?那么死者与生者又是哪里不同…… 「哥哥?」「达也先生?」「达也哥哥?」 「喔,抱歉。」 走偏的思绪被深雪、亚夜子与文弥的声音拉回来。看来达也沉思了好一段时间。 「不,打扰哥哥想事情,我才应该道歉。」 「免了。不提这个……」 达也在和深雪展开道歉大战之前,就改变话题。 「现在回到最一开始的问题,你们怎么来了?虽然通讯可能被窃听,但你们的目的应该不只是送调查结果过来吧?」 达也同时注视文弥与亚夜子。 「是要来在我外出的时候,帮忙保护深雪吗?」 文弥与亚夜子转头相视,然后亚夜子叹了口气。 「达也先生,我认为过于通情达理也不太好。」 她说的「过于通情达理」,并不是指辞典上「过于理解对方的立场与感受」所衍生出的「好好先生」。而是在抗议达也不要「看透一切」。 「由于我们应该避免和十文字家或七草家共同行动,所以没加入这次的作战。父亲与夕歌表姊也一样。」 确实,这次的作战并不是一定要亮出其他十师族没有的底牌也要成功,也就是动用黑羽与津久叶的高阶精神干涉系魔法。以四叶家的立场,光是达也参与作战,就能尽到义务。 「反正学校也停课到周末,所以我们就报名保护深雪姊姊。虽说是报名当护卫,但深雪姊姊比我们强上很多就是了。」 「就是这样,所以到周日都请多多指教了。」 文弥与亚夜子低头致意,达也苦笑点头。 「别这么说,既然你们来陪深雪,我也能放心了。你们要在饭店住到周末?」 「是的,不过可以让我们轮流住这里吗?而且我们不需要寝室。」 文弥的意思就是要在这个家值夜看门。不过以担任护卫来说,他的说法并不奇怪。 「你们如果不介意同房,就退掉饭店房间,住我们家吧。」 以前的客房已经是水波的房间了,但母亲在世时用为父母寝室的房间,现在实质上没人用。双人床还留在房内,所以用来睡觉也不成问题。即使父亲龙郎心血来潮回家,也只要把他赶到后妻住的公寓就好。因为达也的立场已经比龙郎强势了。 「……姊姊,你想怎么办?」 无论是基于任务还是私情,住在这个家都比较合文弥的意。亚夜子也一样。不过文弥依然徵询亚夜子的意见,是因为他认为姊姊可能会抗拒「同房就寝」。 文弥的担忧大致正确,亚夜子微微板起脸。虽说是双胞胎,但是这个年纪的女孩,还是不太愿意和异性同房吧。 深雪察觉亚夜子的内心纠葛,想提议亚夜子睡她房间。但亚夜子早一步开口回应。 「恭敬不如从命吧。达也先生、深雪姊姊、水波,请多指教。」 「我们才要请你们多指教。水波,可以帮忙整理他们要住的房间吗?」 「遵命。」 现在要打扫加整理床铺,时间上有点晚。 但水波丝毫没露出半点抗拒表情,以话语和鞠躬回应达也的指示。 「那我们去饭店拿行李过来。」 亚夜子说完,和文弥一同起身。 「我也要出门了。今天很可能不会回来。深雪,之后就拜托你了。」 「是,哥哥。」 「达也先生,祝您武运昌隆。」 达也与深雪也随后起身。 「我打算在明天早上之前解决。」 达也如此回应亚夜子的激励。 第十四章 达也失去爱用的机车,因此决定搭八云的车回家。因为虽然无人化的大众运输系统二十四小时全天候运作,但他带著各种不方便被看到的东西。 坐在后座左侧的达也,上车之后好一阵子都不发一语。坐在他旁边的八云也没主动开口。 返家的路程剩下不到一半的时候,达也才跟八云说话。 「师父,您醒著吗?」 「醒著喔。」 闭著双眼动也不动的八云睁开眼睛,面向达也。 达也就这么看著前方,没和八云目光相对。 「刚才您为什么要阻挠我?」 「是说你要让美军魔法失效的那时候?」 「是的。」 达也语气没变凶。他的声音如同无底的黑暗般沉重。 「我倒想问你为什么要做出那么轻率的举动。」 八云以询问的形式回答达也。 他的意思是达也行事轻率,他才会阻止。 「就算杀了顾杰,也必须让众人知道他是恐怖攻击的幕后黑手,否则我们就不算是在扫荡恐怖分子时提供过助力。如果有司法权力当场见证最好。若能阻止那招分子切割,就能以最佳形式解决这个事件了。」 达也深深感受心中悔恨,停顿片刻。 「然而实际上,我们甚至无法回收顾杰的尸体,恐怖攻击事件的真相也埋没在黑暗中。」 「解决事件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吗?」 八云的反驳出乎达也意料。 达也一时之间无法反驳,八云乘胜追击。 「假设,你当时成功让美军第二把交椅的魔法师──班哲明?卡诺普斯的分子切割失效好了……」 达也睁大双眼,转头看向八云。 让他惊讶的有两件事。 其一是stars的第二把交椅──班哲明?卡诺普斯居然会为了这种局部性的事件出动。 虽然这对十师族来说是大事件,但感觉并不是足以影响usna国家利益的问题。还是说,这个事件隐藏了usna必须保密的内幕? 其二是八云如何知道卡诺普斯介入这个事件。 确实,那个大规模魔法必须想成是出自stars第二把交椅之手,才能令人接受。但这是「如果出自卡诺普斯之手就能接受」的意思。光是看到那个魔法,并不能确定发动的魔法师就是班哲明?卡诺普斯。 这必须更早知道卡诺普斯介入这个事件。 八云应该也有察觉达也的惊愕,但他不予理会。 「你去年和stars总队长安吉?希利邬斯交手过。美军应该会认为卡诺普斯的魔法失效,也是你干的好事。你现在不是昔日没没无闻的无名魔法师,而是被指名为四叶家下任当家丈夫的四叶魔法师。」 八云的眼光更加犀利。 达也自觉自己被这份魄力震慑。 「四叶的名号大概比你想像的沉重许多。若你当时将卡诺普斯的分子切割『分解』,美军应该会把你认定为敌人。他们应该会把你视为威胁美国霸权的存在,想办法暗杀你。」 八云就这么笔直注视达也双眼,宣告判决结果。 「这样也会令深雪暴露在危险之中。你当时是否有想得这么深入?我可不这么认为。」 ◇◇◇ 达也回家时,已经是换日之后的凌晨两点。 大家应该睡了吧。如此心想的达也遥控解除保全系统,静静打开玄关大门。 「哥哥,欢迎回来。」 深雪跪在门后等待。 「啊……嗯。我回来了。」 出乎预料的迎接,使得达也不禁结巴。 深雪以令人忍不住看到入迷的优雅动作行礼,然后抬头露出笑容起身。 「您累了吧?要不要先洗澡?还是先用餐?还是……」 「谢谢。我先洗澡吧。餐点帮我准备简单的东西就好。」 唯独深雪应该不会说出「还是我?」这种粗俗的玩笑话,但达也莫名觉得气氛怪怪的,所以中途就打断了妹妹的话语。 「遵命。」 回应的人是在深雪说到一半时现身的水波。那张看似不满的表情,大概是因为被深雪抢先迎接吧。 还没睡的不只是她们两人。 「达也哥哥,辛苦了。」 「达也先生,这么才晚回来,辛苦了。」 今天起要住在家里的文弥与亚夜子也从客厅现身。 「你们这么晚都还没睡……?」 听到达也傻眼地询问,深雪不知为何挺胸。不,并不是真的挺胸给达也看,但她酝酿出这股气氛。 「哥哥正在勤快工作,我怎么能自己一个人跑去睡呢。」 「深雪姊姊,这样听起来好像年轻太太喔。」 在亚夜子吐槽之后脸红的,是文弥。 深雪只有开心地微笑。 叫她们「早点睡」也没用吧。达也如此判断之后,迅速前往浴室。 达也将武器与战斗服和一般换洗衣物分开,仔细清除血渍与脏污之后,便换上运动服与长裤进入饭厅。 深雪、文弥与亚夜子坐在饭桌旁边的椅子上,水波则站在深雪旁边。 达也一坐下,水波就立刻端三明治过来。 大概是考量到时间是深夜,水波递出一杯花草茶询问:「准备这样的餐点可以吗?」达也则点头回答:「很够了。」 然后,达也依序看向注视他的三人脸庞。 「任务失败了。」 达也喝口花草茶,在拿起三明治之前对三人……不,是对著包括水波在内的四人这么说。 达也以外的所有人倒抽一口气。 他们还说不出话的这段时间,达也吃掉了第一块、第二块三明治。 「那个,哥哥,您说失败,是指被顾杰……」 被顾杰逃走了吗?深雪无法将这句话说完。 达也吞下最后一块三明治,转头看向深雪。 「不,已经确认顾杰死亡了。」 达也的回答,使得深雪露出安心的表情。文弥与亚夜子紧张到绷紧的脸也放松了。 「是他强烈抵抗,才不得已只好杀掉吗?那么应该不算是失败吧?我认为让他活著服刑确实是最好的结果,但姨母大人的要求是『不问生死』……」 「不,不是那样。」 深雪以不安的眼神注视摇头回应的达也。文弥与亚夜子以不得要领的表情相视。 「顾杰被usna的魔法师杀掉,连尸体都不剩,因此无法对世间告知『这个人是恐怖攻击的主谋』了。如今市民只能就这么不知道谁是恐怖攻击的主谋,甚至不知道主谋是生是死。」 「可是,恐怖攻击的幕后黑手是名为顾杰的前大汉魔法师,而且顾杰死了吧?既然这样,事件不就算是解决了?」 亚夜子说完意见,达也再度摇头。 「顾杰是恐怖攻击主谋的『客观证据』一个都没有。我们知道顾杰是幕后黑手,但是世间无从得知。即使可以断定顾杰是主嫌,可是既然连尸体都不剩,就无法拭去『这个人或许活著』的不安。」 亚夜子露出顿悟表情,文弥也紧闭著嘴注视达也,两人的反应成为对比。达也的视线从这对双胞胎姊弟移向深雪。 深雪只对他投以关怀的眼神。 「这次任务的目的,是要让世间看到恐攻事件由我们魔法师亲手解决。既然让市民留下不安,我不得不说任务失败了。」 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默覆盖饭厅。 达也喝光花草茶,将杯子放在桌上。深雪如同被 清脆的碰撞声引导般,开口说: 「即使人们感到不安,我依然知道事件已经解决。我也知道是哥哥的实力将顾杰逼入绝境。而且……」 深雪以更坚定的态度注视达也。 「哥哥平安回来了。这是我最高兴的事。」 深雪朝达也投以美丽的笑容。她的笑容无法以「如花似玉」这种比喻表现,只能形容为「美丽」。 「哥哥,您辛苦了。」 深雪以这张笑容慰劳达也。 ◇◇◇ 后来,达也与深雪马上各自回到卧室。 水波也将餐具交给har,离开饭厅。 达也说他在家就不需要值夜,使得文弥与亚夜子一边质疑自己待在这个家的意义,一边各自在分配到的寝室里那两张床上躺好。 「……文弥,还醒著吗?」 文弥正要打起盹的时候,亚夜子对他说话。 「……醒著。姊姊,什么事?」 即使被妨碍入睡,文弥的声音中依然没有不悦。 「嗯……其实也不是有什么事。」 「睡不著?」 文弥的这个询问,换来微微苦笑。 「这么说来,我们好久没像这样一起睡了。」 两人从以前就是众所皆知的和睦姊弟。不只是表面看起来如此,文弥与亚夜子是真的感情很好。他们现在也是会相互拌嘴,对彼此最能打开心房。 上次这样同房就寝是小学时代的事。身为这个年纪的男女,要说彼此完全不抗拒是假的。即使如此,像这样并排躺在床上,还是令文弥与亚夜子都觉得回到不用在意性别的童年时代了。 「是啊。听到要和你同房的时候,老实说我不太愿意,但现在我反倒觉得可以向达也先生道谢了。」 这次轮到文弥回以微微的苦笑。 「说到达也哥哥,他难得看起来那么沮丧……不过好像多亏深雪小姐,就恢复精神了。我觉得真是了不起。感觉他们那样与其说是兄妹,确实更像是未婚夫妻。」 「真受不了他们啊……」 听到文弥这番话,亚夜子不是以一如往常的大小姐语气,而是以极为平凡的女孩子语气轻声说道。 「文弥也看到了吧?深雪姊姊的那张笑容。我没办法露出她那样的笑容。」 如果这番话出自嫉妒,文弥可以消遣或是规劝。但姊姊这番话是出自真心,文弥一时之间想不到如何回应。 「我想脸蛋原本就漂亮当然是原因之一吧……但光是这样,也无法露出那么美丽的笑容。深雪姊姊对达也先生有多专情……我觉得对达也先生说再多的甜言蜜语,也比不上那张笑容。」 亚夜子微微叹气。 静悄悄地,避免文弥听见。 然而,文弥没听漏这声寂寞的叹息。 「就是因为这样,达也先生才能恢复精神吧。」 亚夜子闭上双唇。 文弥在沉默变成寂静之前回应。 「我很清楚深雪小姐是美女,但姊姊也不落人后喔。」 「……我不太觉得你在称赞我。」 「不是客套话啦。客观来看,姊姊是美女喔。」 「……总觉得你是用高姿态评论我,是我多心了吗?」 「没那种事。在第四高中,也有很多男生说想和姊姊交往。」 「……还在讲这个?那我也要讲喔,『小暗』。」 文弥岔气的声音传入亚夜子耳中。 亚夜子轻声一笑,愉快地说下去。 「客观来看,『小暗』也是美少女耶。因为,即使是只知道小暗『女扮男装』模样的那些人,也会暗中讨论如果小暗是女生就怎么样之类的。」 「我不是女扮男装啦!」 「虽然我没这种兴趣,不过某些女生喜欢男生之间特别亲密的小故事,我好几次听她们聊到小暗喔。他们会讨论谁和『文弥』最登对。」 「我也没那种嗜好!」 大概是至少明白在半夜大喊会吵到别人,文弥克制音量喊完,就背对亚夜子。 「晚安!」 文弥在被窝里缩成一团。 亚夜子轻声笑了一阵子之后,便怀抱谢意地对文弥回了一句「晚安」。 ◇◇◇ 缉捕、猎杀顾杰失败的夜晚迎接天明。 二〇九七年二月二十日。达也和八云与他的徒弟造访千叶家。 目的是移送千叶寿和的遗体。 以「爆裂」破坏了稻垣尸体的将辉也说要同行,但八云说「我们不是去道歉,是去说明案情」,让他打消了念头。 深雪这边,达也只说要出门为事件收拾善后,并且吩咐她和文弥、亚夜子、水波不要出门。他们现在大概正在和乐融融地玩游戏吧,又或许在享受制作点心的乐趣……但也可能是唯一的男生文弥被三个女生逗著玩。 关于这趟访问,今天早上已经知会过千叶家,也有在那时候大致告知来意。 迎接载著寿和遗体的厢型车入内时,千叶家笼罩著忧郁的气氛。 「请节哀顺变。」 下车的八云不是以僧侣身分,而是以社会人的身分,向前来迎接的人们吊唁。 「小犬造成各位莫大的困扰了。」 深深低头致意的是千叶家当家──寿和的父亲千叶丈一郎。虽然年过五十,却是肌肉结实的壮汉,完全感受不到身体功能衰退。不过果然还是因为丧子在消沉吧,他的身体看起来比实际上小一圈。 八云的徒弟抬出寿和的遗体。脸依然是盖著的,但大概是只看体格就认出来了,一名身穿黑色和服的女性出声哭泣。如果达也记得没错,她是寿和的姊姊早苗。 除此之外,前来迎接的人们之中也有几个是达也的熟面孔。他们是以身为千叶家高徒而闻名的豪杰们,但是眼眶同样噙泪。 千叶寿和的弟弟「千叶的麒麟儿」千叶修次不在场。听说他们兄弟感情不太好,但应该不是基于这种理由没露面,推测是因为研修之类的原因不在家。 达也最后看向待在迎接队伍最边缘的艾莉卡。老实说达也不想见到她,却也不能移开目光。因为今天来到这里的最大目的,就是和艾莉卡谈谈。 「请进。」 丈一郎转身入内,门徒也从八云徒弟那边接过寿和遗体的担架跟上,接著八云、达也依序进入主屋。 遗体被运进寿和自己的房间,现在躺在被褥上。以单身男性的标准,他的房间整理得意外乾净。不对,这样的形容稍显不当。桌子、衣柜、刀架与一把刀。三坪大的和室只放这些物品。 八云与他的徒弟也没有诵经。法事应该会在千叶家的宗祠进行吧。再说,八云的徒弟根本没进入主屋,而是在厢型车上等待。 八云与达也在会客室和丈一郎面对面。他们不是坐在弹性佳的沙发上,是在榻榻米上放一张座垫。八云与达也都不以正坐为苦倒还好,但是这个家的作风,想必会让不习惯坐榻榻米的现代人吃不消吧。 「这次真的造成两位的困扰了。请容我再度致上歉意与谢意。」 丈一郎双手按著榻榻米,深深低头致意。坐在旁边的艾莉卡也一样。 千叶家这边只有艾莉卡一起来到这里。八云与达也都知道丈一郎丧偶,也已经确认修次不在家。早苗则留在寿和房间,她肯定还在哭泣。和眼眶完全没泛泪的艾莉卡完全相反。 艾莉卡穿著第一高中制服这一点,也和身穿丧服的早苗成为对比。虽说制服是正式服装,所以不成问题,但是家人办丧事的时候,绿色上衣与白色连身裙还是令人感觉突兀。顺带 一提,达也穿黑色西装。 「我们在相当特殊的状况下见证了令郎的最后一面,认为最好对千叶先生做个说明,才登门叨扰。」 八云如此回应之后,丈一郎再度低头。这次是微微点头致意。 「请务必告诉我。老实说,我脑中一片混乱。」 「我明白您的感受。」 八云以此作为开场白,说明千叶寿和的遭遇。 推测是箱根恐攻事件主谋的前大汉古式魔法师抓住寿和,制作成傀儡。 昨晚追缉嫌犯时,寿和袭击了追缉的部队。 身为追缉部队一员的达也和他交战之后,打倒了他。 其实和达也战斗的时候,寿和已经死亡了。 「……我们已经进行一整晚的解咒仪式,邪法的影响应该清除了。」 八云说明完毕之后,丈一郎闭上双眼。 看得到他放在大腿上的拳头不时颤抖。 「……各方面都受您照顾了。」 终于张开双眼的丈一郎,没对达也等人露出内心慌乱的痕迹。 谈完之后,千叶家招待八云与他的徒弟喝茶。丈一郎原本也想邀请达也,但达也先被艾莉卡带去道场了。 丈一郎没责备女儿这种会被认为很失礼的行为。因为他察觉达也本人也想和艾莉卡谈谈。 道场空无一人。寿和发生那种事,会中止训练可说是理所当然。 艾莉卡走到道场中央,直接坐在木质地板上。 达也也坐在她的正对面。 「由衷感谢你带哥哥回来。」 艾莉卡突然深深低下头。 并在达也回应之前抬起头,以视线射穿他的双眼。 「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件事。」 遣词用句一如往常。然而,坚毅的声音却和往常不同。 「把笨老哥改造成傀儡的魔法师,抓到了吗?」 「笨老哥」这个称呼隐含著愤怒。这反而凸显她的悲伤。 「死了。连尸体都没能回收。」 「这样啊……」 艾莉卡咬紧牙关。 没听到咬牙切齿的声音,反倒让达也觉得不可思议。 「那么……」 艾莉卡煎熬地硬是挤出这句话。 「我报仇的对象就变成你了对吧。」 「是啊。」 达也以一句话包容艾莉卡这个不讲理的藉口。 因为达也认为最后打倒千叶寿和的,无疑是达也自己。 看到达也同意,反而是艾莉卡乱了阵脚。 「……不能用你的魔法想想办法吗?」 艾莉卡知道达也的「重组」需要代价。 她明白没道理要求达也负担这种代价。 她理解寿和是以自己的生命支付自己失算的代价。 但她还是如此询问。 「我没办法让死者复活。」 达也回答的语气十分平淡。 当中完全没有罪恶感。 照逻辑来讲,达也不必抱持罪恶感。这是理所当然的。即使如此,艾莉卡还是忍不住对达也无情的态度动怒。 「──司波达也!和我打一场!」 艾莉卡单脚踩著地板准备起身。 达也的回旋踢扫向她的身体。 艾莉卡被踢到墙边。 艾莉卡撑著墙壁起身,拿起挂在墙上的木刀,转身面向道场中央。 达也以放下双手的自然姿势看著艾莉卡。 艾莉卡正握木刀。 达也如同就是在等待这一刻般,踏出脚步。 他似乎不在意攻击间距,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走向艾莉卡。 「喝啊!」 艾莉卡高举木刀。 达也没停下脚步。 艾莉卡挥下木刀。这一刀只凭蛮力,没有平常的犀利。 达也单手抓住了挥下的木刀,固定手臂,以身体中轴的力量,将木刀连同艾莉卡整个人一起甩动。 艾莉卡禁不住甩动,放开木刀。 当她摔到地面,翻身跪地想要起身时,木刀的尖端已经指著她了。 达也将抢来的木刀朝向艾莉卡。 「甘拜……下风。」 认输的艾莉卡泪水决堤。她双手撑著地面,就这样低著头呜咽哭泣。 一直到艾莉卡哭完,达也都站在她的面前。 不知为何,这段时间完全没人过来。 「……女生在哭,好歹给一条手帕啦。」 达也在苦笑的同时,朝艾莉卡递出手帕。 「不用还了。」 「真是谢谢你啊!」 艾莉卡以达也给的手帕擦泪擤鼻,大概光是这样还不够吧,她还用制服衣袖擦眼睛。 「……哪有人那样的?如果是真刀,你的手就被砍断了。」 艾莉卡突然开始抱怨。似乎想计较达也刚才空手抓木刀的刀身。 「那是木刀。」 达也看著比试结束后就这么扔在地上的木刀苦笑。 「唔……你刚才居然劈头就踢我!」 「当时比试已经开始了吧?」 「唔唔……」 艾莉卡发出不甘心的低吟。这副模样是一如往常的她。 她以哭肿的双眼,以摆脱心魔般舒畅的眼神,询问达也。 「──达也同学。笨老哥难缠吗?」 「嗯。千叶寿和即使沦落为傀儡,依然很强。」 「这样啊……居然能得到你的称赞,这种悼辞也太看得起笨老哥了。」 艾莉卡说完,便转过身。 达也没有对刚才害得比试告吹道歉。 艾莉卡也不打算要求达也道歉。 ◇◇◇ 八云被丈一郎及他的高徒目送离开千叶家之后,在厢型车上露出坏心的笑容,朝坐在一旁的达也搭话。 「我还以为你回来的时候,至少会在脸颊留下一个巴掌印呢。」 「就算故意挨打,艾莉卡也不会接受的。」 「原来如此。就算是女生也流著武家的血统是吧。」 八云发出「咯咯咯……」这种坏蛋般的笑声好一阵子。 「今天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然后他如此询问达也。 「我要先回家一趟,再前往本家报告。」 「要专程过去?不是打电话?」 「是的。我想洒脱地去挨一顿骂。」 「我认为你不会挨骂就是了……」 四叶家的赞助者──东道青波委托八云「监视司波达也,以免他做得过火」。在昨天的任务过程中,八云的首要原则是介入事件,以免达也与深雪更受usna的注意,但也在东道委托的范围内。 也就是说,这个结果符合赞助者的意愿,没有挨骂的要素。 但是达也不知道这件事。即使知道东道青波这个赞助者的存在,也没见过面,甚至还不知道长相。 这让八云讲话不得不含糊一点。 「其实我也认为姨母不太在意。不过这种事情必须注重形式。」 「也就是做出『主动前去请求原谅』的样子吗?你也很辛苦呢。」 达也不发一语,以苦笑回应。他反射性地认为自己确实比八云辛苦,却也明白讲出来只是自寻烦恼。 「不向风间报告吗?」 「今天光是来回本家就没有余力了,我明天再过去。」 「这样啊。辛苦了。」 之后没有多聊什么,达也就在自家门前下车了。 ◇◇◇ 达也对八云说要去本家,实际却是前往横滨的魔法协会关东分部。他造访本家之前有先打电话确认是否方便,而本家告知真夜在魔法协会,要他直接过去。 达也留下水波看家,带著深雪、文弥与亚夜子三人前往横滨港湾高塔。虽然这么说,但达也不是希望三人陪他来,而是无法拒绝她们(主要是深雪)同行的要求。 四人抵达魔法协会关东分部之后,被带到最豪华的会客室。看来晚点要以通讯线路开师族会议,除了真夜,弘一、克人与七宝拓巳都来到了关东分部,不过真夜似乎以女士优先为理由,赢得了这个房间的使用权。 「哎呀,你们都来了啊。欢迎。」 真夜以这番话迎接以达也带头被带入会客室的四人。她坐在沙发,叶山则一如往常以一丝不茍的模样站在她身后。 达也在受邀坐下之前,先在真夜面前深深鞠躬。 「母亲大人。」 达也意识著这里是魔法协会,以表面上的家族关系对真夜开口。 「本次的事件没有办妥,对不起。」 真夜以笑容接受达也的道歉。 「我听过昨天的事情原委了。我认为那样是在所难免,所以你也不用在意了。」 「谢谢。」 达也行礼之后,这件事就此结束──这个社会可没让达也这么好过。 「很遗憾没能回收顾杰的尸体……但他确实死了吧?」 「是的。」 真夜已经以「不用在意」原谅达也了,但她还想表达什么? 达也克制戒心,点头回应。 「是怎么确定顾杰死亡的?事后或许有人会这样问,所以我先问清楚,以防万一。」 这不是需要保密的事。 「我昔日被周公瑾的鬼门遁甲耍得团团转,经过这个教训,我研发了追踪用的魔法。」 「但你似乎直到昨天都苦于找不到人啊。」 达也心想,或许真夜怀疑他放水。 「使用条件有限,直到昨晚才终于能用在任务上。」 就某方面来说,这确实是放水。但原因在于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达也不是在辩解,是由衷这么认为,所以语气中毫无愧疚。 「条件?什么条件?」 但达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即使是他,也没有超然到能够面不改色地回答「自己必须紧紧抱住深雪才能使用」。 「……这是一种感觉,所以很难说明。」 达也明知会引人起疑,还是含糊带过。 「哎呀,真难得。算了。反正偶尔也是会有这种事的吧。」 真夜愉快地笑著。她的视线不是朝向达也,而是达也斜后方脸红的深雪。 她或许从深雪的表情,察觉到达也隐瞒的「条件」。 「方便再问一个问题吗?」 「请尽管问。」 真夜至今明显享受著将达也逼入绝境的乐趣。 然而在这时候,真夜的笑容却混入冰凉的刀刃。 「千叶寿和这么难缠?」 「……您说『这么』的意思是?他确实是强敌没错。」 「没有啦。因为对方只在近战距离有攻击手段,而且没带自己专用的特殊武装演算装置,应该没能发挥真正的实力,但你似乎花了不少工夫应付。」 达也感觉背脊冒出冷汗。 确实,如果当时没对寿和抱持多余的同情心,就可以更早打倒他。若没因为无谓的好奇心而迷惘,就不会浪费时间。 若是批判达也因而没逮到顾杰,达也很难彻底否定。 「对方或许没能发挥原本的实力,但千叶寿和的尸体被顾杰施加术式,可以暂时增强魔法力。虽然这是推测,不过应该没错。」 为了隐瞒这一点,达也说出原本不打算报告的细节。 「暂时增强魔法力?」 真夜的眼神变得锐利。 「无头龙的魔法增幅器,是依据顾杰的尸体操作术开发的……是相同类型的技术吗?」 达也察觉自己失算,但事到如今,也无法装傻了。 「应该不是。看起来不像是需要外加装置辅助。」 「那你认为是怎样的东西?」 「……假设生命能量确实存在,那么这个术式大概是在杀害对象之后抽出生命能量,把尸体当成储存槽,将能量转换为操作想子的控制力。」 「生命能量啊……有趣。那,这个魔法是利用刻在尸体心脏发动的吧?所以你才会消除千叶寿和的心脏,对不对?」 「──母亲大人明察秋毫,在下自叹不如。」 「在镰仓没观察到这个魔法,也是因为你先分解了『施法器』的心脏吗?」 「或许如此。」 达也没察觉这个可能性,但是听真夜如此指摘,就觉得确实有可能。 「魔法增幅器是对大脑加工的魔法装置。你遭遇的是以心脏为媒介的魔法力增幅术式。我们研究魔法的时候总是注意精神领域,不过肉体似乎也隐藏著深入理解魔法的关键呢……」 真夜双眼亮起诡异的光芒。这是疯狂科学家的目光。 拜托别进行人体实验啊……达也在内心如此祈祷。 不知道是祈祷成真,还是真夜感应到自己被起疑,她突然恢复了「正常」。 「喔,对不起,我没察觉。达也、深雪、文弥、亚夜子,你们都请坐。」 真夜指示四人坐下,头也不回就吩咐叶山。 「叶山先生,麻烦帮他们准备茶水。」 「遵命。」 至今如同雕像般静止的叶山,在恭敬回答之后微微行礼。 达也接受真夜「侦讯」的时候,另外三人处于连呼吸都很困难的状态。 充斥于两人之间的紧张感消失后,深雪等人喝著叶山提供的红茶,觉得自己活回来了。 但现在松懈下来还太早。 「我想你们已经察觉了,等等要用通讯网路开师族会议。」 这件事本身没什么意外可言。不只是达也,另外三人也都已经察觉。 线上师族会议有两种方式,十师族可以从自家连线开会,或是到最近的魔法协会进行。一条家与二木家距离京都总部不远,而在东北、四国与九州,即使没有关东分部这么气派,也有分部可以用来开线上会议。 如果只有弘一与克人,也可能是要为昨天的事件善后而来到这里,不过既然连七宝拓巳都来了,自然会推测是要召开临时的师族会议。 「再来只要三矢阁下抵达,就可以立刻开始了。」 「除了顾杰的事后处理以外,还有发生什么问题吗?」 达也问完,真夜有点装模作样地叹气。 「反魔法主义运动不是愈演愈烈吗?至今都是激进派市民不当攻击魔法师的情况,所以扔著不管也没关系,但是……」 真夜瞥向达也。 「要是攻击魔法师的其实是那个『nche』的下层组织,而且厌恶魔法师的激进派却使用了魔法……这么一来,一无所知的人们会认为这是魔法师内部的抗争。如果世间认为普通市民是被无辜殃及,我们魔法师的立场会变得更差。」 达也不禁差点发出呻吟。 真夜说的肯定是前天达也在第一高中附近修理的「egalite」余党。 那名男性不是魔法师,只不过是被利用为魔法的中继点。 但是无法证明这一点。甚至连解释都近乎不可能。 箱根恐怖攻击事件,因为顾杰的死而落幕。 但他播下的恶 意种子,确实即将开花结果。 第十五章 「以上就是关于箱根恐怖攻击事件的报告。本次轻易容许usna军介入我国事件,在下认为国防军必须认清事情的严重性。」 「……这是贵官以十师族角度抱持的想法吗?」 「不是。中校,这是在下自己的想法。」 「知道了。本官也认为特尉的意见正确,会向旅长阁下建议。」 「是。那么在下告辞了。」 国防陆军一〇一旅独立魔装大队队长风间玄信中校,就这么坐在办公桌前面送走部下──本名司波达也的非公开战略级魔法师大黑龙也特尉,然后双手交握,闭上双眼。 平常就读魔法科高中的达也今天之所以造访独立魔装大队,是为了报告前天晚上因为主谋死亡而姑且算是落幕(绝对不是「解决」)的箱根恐怖攻击事件详情。 恐怖攻击事件主谋昔日躲在座间基地附近承包国防军工作的医院,达也前去逮捕主谋时,有向风间申请使用指定为军事机密的魔法,他大概是基于这个原委而认为必须前来报告吧。逮捕恐怖分子并非军方任务,其实不用来报告也无妨,但是风间也很感谢能因此听到当事人说明。 对于达也来说,这个事件不是军方的任务。不过独立魔装大队也并非完全和这个事件无关。风间他们为了引出躲藏在国内的国外敌对势力支援者,有暗中协助警方搜查。 风间他们也有掌握到usna军的介入。达也之前就预告过座间将会发生战斗,所以当然早就在监视了。usna的正规部队只在当时行动,不过后来非正规特工的猖獗行径,他们其实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若是独立魔装大队协助达也搜查,箱根恐怖攻击事件或许能更早「解决」。很可能不会让顾杰逃到公海,至少也能留下尸体。 最重要的是──应该可以避免两名能干的警官牺牲。 不能断言这不是风间自以为是。一切都是「假设」的世界。 实际上,风间他们没有积极著手解决事件,最后恐怖攻击的主谋被usna军的魔法师埋葬在黑暗之中,千叶寿和警部及其心腹在搜查过程丧命,牺牲在侮辱死者的邪法之下。 风间之所以觉得难受,是因为他无法断言自己不必为发生在千叶警部与稻垣警部补身上的悲剧负责。即使风间他们没有介入,两名警官应该也会前去造访死灵术(尸体操作术)魔法师,踏入死亡陷阱。 但这也是假设。 事实是国防军引导千叶警部前往邪法师的住处。即使风间不在意,他的副官也会在意吧。 因为藤林中尉曾经担心千叶警部的安危,主张应该积极参与解决这个事件。 ◇◇◇ 藤林中尉受到了打击。她感受到超乎自己预料,可说是预料之外的震撼。 关于大黑特尉对箱根恐怖攻击事件的口头报告,队长风间中校有将报告的录音档交给她,要求整理成文件。大黑特尉──也就是达也的口述整合得有条有理,完美到感觉光是直接以语音辨识文书机转换就可以完成报告书。如果只论难度,文书化的工作很快就能结束。 但她至今连一个字都打不下手。早知道就别抱著先把整份报告听一遍的念头了……她如此后悔。因为如果工作是分段进行,应该至少可以装出在工作的样子。 藤林没心情重听录音档。没勇气再听一次。 用不著这么做,达也的声音也萦绕在耳际。 ──千叶警部被顾杰夺走生命之后,就被改造为傀儡和在下战斗。 ──千叶警部被抓的地点,推测是顾杰的协力者,古式魔法师近江圆磨的住家。 藤林记得近江圆磨这个名字。她大概永远也忘不了了吧。因为千叶寿和警部等同是由她安排造访近江的住处。 利用箱根恐怖攻击事件的搜查任务,让警察造访疑似和前大汉魔法师开发机构昆仑方院余党串通的魔法师,再从对方的反应清查协力者。这是旅长佐伯少将的点子。藤林透过风间依照佐伯的指示,协助将嫌疑人名册散布给情报贩子。 只不过,千叶寿和「中签」纯属巧合,不是藤林唆使的。藤林反倒有提醒寿和「听说近江圆磨和大汉出身的魔法师挂勾」。没能活用这个建议是寿和的责任。 藤林也明白这一点。 她之所以放不下,是因为她曾和寿和有段私人交流。 二〇九五年秋天,横滨事件爆发前不久。 为了扫荡入侵南关东的大亚联盟特工,藤林与寿和并肩作战。 虽然最后没能防止大亚联盟侵略,却先成功逮捕许多特工与帮手。 藤林与寿和还一起喝酒庆祝。举杯庆祝之前,两人也曾经一起在夜晚上街搜查。 这段记忆如今占据意识一隅。明明一直到最近都忘记了,却因为再度遇见寿和,而忽然成为历历在目的回忆。 藤林与寿和不是情侣。 也没有男女关系。 只以客观事实来说,他们的交情只不过是因工作所需而约会过两三次,比素昧平生熟悉一点罢了。 藤林认为对方应该也这么想。 寿和甚至不知道她晋升为中尉。这终究是成年人之间的交际,肯定只是做个样子。 这种想法本身就证明了藤林其实对寿和有意思,但她还没察觉。 藤林是聪明的女性,但缺乏恋爱经验。 她是古式魔法名门藤林家的千金,家长已经帮她选定了未婚夫。她还没升上国中,就和这名儿时玩伴订婚了。 学生时代的她比现在还正经八百,那时她因为自己已经有未婚夫,就不和其他男性交往。同年纪的儿时玩伴与其说是男友更像家人,所以即使跟他在一起,也没有脸红心跳的恋爱感觉。 藤林只觉得今后将和这个人成为真正的一家人,自然而然地接受这个事实。 她的未婚夫是个个性温和的男性,且在升学就读防卫大学之后进入国防军。藤林没阻止他。她身为魔法师的名门,「尽忠国家是理所当然」的价值观根深柢固,顶多只是笑著打趣说「这不适合你,就打消念头吧?」。部分原因也在于未婚夫选择成为技术军官,自以为不会上前线。 未婚夫的专长是索敌魔法系统,第一个分发的单位在冲绳。 他在那里丧命。 二〇九二年,大亚联盟冷不防地侵略冲绳。他在当时的防卫战中捐躯。 原本在三个月后就要举行婚礼。 藤林后悔了。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认真阻止他从军。 一直走研究路线的她突然改走军官路线,这份心态变化很难以解释。 是想报复夺走未婚夫的敌人? 是想继承未婚夫的职责? 是想藉由置身于和未婚夫相同的立场,藉以安慰自己? 还是想从夺走未婚夫的军方内部展开报仇? 无论如何──藤林都忘不了死去的未婚夫。 后来她和数名男性交往过,但是都没有持续太久。 这几年,家里锲而不舍地催促她相亲,她都以任务为理由拒绝。 国防军基本上阳盛阴衰,不过大概是她过于优秀反令人却步,没有男性追求她。 目睹她的能力依然没畏缩,也非看准她是名门千金才追求……藤林很久没遇见千叶寿和这样的人了。 除了战死的未婚夫,他或许是第一人。 ──啊……这就是原因吗? 藤林这么认为。 她察觉了。 所以自己才会如此乱了分寸。 藤林昨天就收到了寿和死亡的消息。当时能够保持心平气和,是因为还没实际感受到他已经死亡 。 和昔日一开始听到未婚夫死讯时一样。 直到参加冲绳举办的联合葬礼,在阵亡者遗照中发现他的照片,才实际感受未婚夫的死。 同样的,一直到听见达也说明寿和死亡的样子,自己才终于实际感受到他的死──藤林这么认为。 而且还受到此等打击。心乱如麻。 藤林认为自己总是做得太晚。 太晚阻止未婚夫从军。 太晚阻止千叶寿和接近近江圆磨。 总是在失去对方之后,才察觉自己的心意。 ──察觉自己深爱著未婚夫。 ──察觉自己对千叶寿和抱持好感以上的情感。 藤林深深、深深地叹气。 她没有掉泪。她的内心没有悲伤,只有后悔。 藤林面向终端机,著手制作报告书。 一条将辉转学日记 二〇九七年二月十日(日) 我现在是在东京写这篇日记。不是在饭店,是在一条家的别墅。 既然是十师族,至少要在东京有间房子。老爸十几年前以这个莫名其妙的理由盖了这间房。记得当时年纪还小的我觉得「应该没什么用吧」,而实际上也真的是没什么用。只是拥有房子,却几乎没使用。再说,东京这种地方现下已经可以轻松当天来回,而且鲜少有事情必须在东京连日处理。 尤其在五年前的佐渡侵略事件之后,老爸就真的很少离开家乡了。如今老爸与老妈完全不会同时不在家。既然只有老爸一个人去东京,住饭店应该方便得多吧。只要请魔法协会帮忙,保全方面应该也是万无一失。 所以,我曾经有一次很认真地向老爸提议卖掉东京的房子。老爸的回答是「就算要卖,也有各种必须拆除处理掉的东西,很费工夫」。真是的,就是因为心血来潮冲动行事,才会为了善后所苦啊。 不过,未来真的难以预测。我居然会暂时在这间房子,也就是在东京的这间别墅生活。 但我对于在东京生活没什么不满。 想到我前来这里的原因,抱持这样的心态或许轻率,但我有点兴奋。 我之所以暂时独居,是因为我以十师族一条家长子的身分,肩负一项任务。 这项任务就是逮捕造成卑劣恐怖攻击事件的主谋。 这个月的五号,举办师族会议的箱根饭店遭遇炸弹恐怖攻击。那个事件造成二十二人死亡、三十四人受伤。以十师族为目标,却害得这么多无辜人民伤亡,犯下这种滔天大罪的凶手绝对不可原谅。即使没接到任何命令,我也没办法作壁上观吧。我反倒感谢这次受命搜索主谋,也觉得师族会议决定选我是我的荣幸。我会倾注心力来完成这项任务。 我在恐怖攻击当天就被告知这项任务,但是终于要正式著手进行的时候,就觉得身心都上紧了螺丝。 这项重要的任务当前,思考这种事果然很轻率吧。所以我只在这里诚实面对自己。绝对不会在他人面前露出这种兴奋心情。 我从明天起就要去读第一高中。这都是多亏前田校长拜托一高的校长。 我得以和那个人在相同的校舍里共度高中生活。 即使只是短短一个月的期间,我依然期待得不得了。 二〇九七年二月十一日(一) 这不是梦吧? 居然和那个人同班! 冷静。我要冷静下来。 回归正题。 今天是就读第一高中的首日。 之所以不是转学或编入,是基于有点复杂的隐情,应该说机制。 老爸当初打算委托前田校长,让我在因为任务而不得不缺席的这段期间改以公假处理。预定搜索的区域是关东南部到伊豆地区,所以我无法到三高上学。只是一两天的话并不是办不到,但持续一两周,就真的很勉强了。 老爸也真的去拜托校长了。 不过事情没这么顺心如意。 这是当然的。再说,十师族并不是公职,所以师族会议决定分派的工作当然也不是公务。如果缺席理由不是公务却当成公假,十师族的相关人员就可以尽情旷课了。 那个校长不可能认同这种事情发生啊。 只不过,前田校长并非是个只会严以待人的人。我这么说似乎有点嚣张,但我们三高学生都知道校长这个人严厉又重情义。她在某方面上似乎把高中生误当成新兵管理了,但她真的很照顾学生。面对因为教师严重缺乏而无法接受实技指导的普通科学生,她也会巧立娱乐消遣或野外活动等名目亲自指导。 这次她也为了我一个学生费心。应该和「我是十师族直系」或「和老爸交情甚笃」这种事无关。前田校长大概是明白我肩负的工作很重要,才向一高的百山校长低头恳求,使我免于担心其他事情吧。 于是我成为特例,在一高上三高的课。这个时代的课程并不是由教师站在讲台上对全班授课,而是以个别的终端机配合各学生的步调进行。不过就算是依照自己的步调,当然还是有限度。如果一年内没能学到既定的进度,该科目就不及格。 魔法科高中的室内课也一样,魔法专业科目与普通教养科目都以个别的终端机进行。所以虽然不能实习与实验,不过如果是室内课,即使不用上学也能听讲。原理上是这样没错。 只是在这里会发生一个问题,也就是魔法相关的专业科目传授的知识包含一些机密。学生为了写作业而带回家的资料,也有加上严格的输出限制,无法写在网路上。乔治曾经试著破解保护机制,结果不只没破解,还被校方发现,而遭到教头一顿臭骂。所以基本上,高中生应该无法破解吧。 此时前田校长注意到了魔法科高中与魔法大学的封闭网路。魔法大学与各魔法科高中有透过对外封锁的网路传输资料,魔法科高中能够阅览魔法大学的文献也是使用这个机制。 于是前田校长就和百山校长协调,让一高的学生终端机能够经由魔法大学连结三高上课用的伺服器。这么一来,我就能在一高上三高的课。 实习与实验则改在春假以补课的形式进行。让假日泡汤也是无可奈何啦。这是避免我落第的特别处置,所以我不能奢求什么。 这么说来,在百山校长的好意之下,我也得以参加第一高中的实习与实验课。虽然不列入学分,但是能参与别校课程是罕见的宝贵机会。不只是前田校长,我对百山校长也是感激不尽。 大致基于这样的原委,所以我不是转学到一高,嗯……可以说是入学吗?总之就是这样。 啊,好麻烦,就当成转学好了。 应该没人会对私人日记吐槽吧。 早上我前往教职员室打招呼,教头就亲自带我到校长室。后来也不是由班导,而是由教头带我到教室。我后来才知道,一高不会由班导开朝会。三高的普通科也没有朝会,但专门科的班导每天早上都会训话。看来即使同样是魔法科高中,各方面的作风还是会依照学校而有所不同。 我被带到二年a班。那个人在那里令我吓了一跳。 司波深雪小姐。 不久之前被定为四叶家下任当家,才貌双全的美少女魔法师。 也是我的女神。 对三高朋友讲这种话肯定会被笑,但我真的认为那个人是不小心降临世间的女神。美少女?我自己这么说也不太对,但是这种老掉牙的话语不足以形容那个人。若是我的诗词才华优秀一点,就可以竭尽一生创作适合的华丽词藻献给那个人了。我对鄙俗的自己感到不耐。 如果有人知道我的这份心意,或许会这么说吧。 既然不是美少女而是女神,应该不会冒出想要跟她交往的逾矩念头吧? 一点都没错。 我刚开始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我也是健全的高中男生。我想交女友,而且既然认识了那个人,其他女性就不可能满足我。 何况让女神成为专属于自己的恋人,这种悖德感令人欲罢不能吧?我觉得我可以理解传说中藏起仙女衣裳那名男性的想法啊。 哎呀,看来我不小心激动起来了。 总之,进入教室的我因为看见那个人而吓了一跳。我也感觉得到自己兴奋到气血冲上脑门,血液因为紧张而逐渐集中到脸上。 但我没有凄惨到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脸红得说不出话。再怎么样,也只有在那个人面前不能露出这种丑态。 所以我稍微作弊了。 成为一条家根源的前第一研魔法师,获得的是透过直接干涉生体瘫痪对方的魔 法。 一色家擅长干涉神经。不过,控制他人的干涉手法是大忌,成为失数家系的一花家就是一个例子。 一之仓家擅长干涉体温。 而我们一条家擅长干涉体液。「爆裂」连机械都能破坏,算是预料之外的副产物,但那个魔法原本也是用来气化敌方的体液。 干涉体液的魔法五花八门,并非只有气化魔法,也有控制血流的魔法。我以这个魔法避免血液过度流向脸部皮肤,所以我的脸色应该没变。 虽然这么说,却也没有平复兴奋情绪,或是除去紧张。我费了好大一番工夫避免口误或舌头打结。由于全神贯注在这件事上,所以我不太记得当时说了什么。 应该没有胡言乱语吧? 后来班上没人以奇妙的视线看我,应该没问题啦。 感觉大家反倒是友善接纳我。一高与三高是劲敌,原本我也想过可能面临强烈责难,不过这种负面推测落空,让我松了口气。 遗憾的是几乎没和那个人讲到话。我没主动搭话,所以或许是理所当然吧。 这可不是不服输喔。我只是觉得刚转学进来就追著女生跑,给人的观感不太好,就自制了点。换作是我,也不想和这种爱泡妞的小子打交道。 因此,我今天加入了a班的男生小团体。 居于领导地位的是森崎骏,「迅发」森崎家的长子。九校战的战绩普普通通,不过实战似乎相当厉害。听说他前年夏天曾对抗内阁府情报管理局的家伙,还击退了对方。 似乎是袒护一个差点被内情局带走的美国女大学生,才会变成那样。记得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还很佩服「这家伙挺有骨气的」。也觉得亏他没因为妨碍公务而被捕。 森崎从一年级就担任风纪委员──他的朋友与有荣焉般地骄傲说道。森崎不知为何似乎有点抗拒,怎么回事?这里的风纪委员会系统和三高相同,而其实我也是刚入学就进入了三高的风纪委员会。即使远远比不上学生会长,但获选为风纪委员也应该是种荣誉。 这么说来,听说在一高,新生总代表会受邀加入学生会。在三高是会受邀加入风纪委员会。或许一高风纪委员会在校内的地位不像三高那么高。 因为三高粗鲁的人很多。如果风纪委员会不强,校内会变得乱七八糟。这么一想,就觉得三高的风纪委员会或许是特例。 我和森崎等人一起吃午餐,他们告诉我关于一高的各种事。现在的一高真要说的话,似乎是女性当家。听说二年级尤其有这个倾向,他们还半开玩笑地忠告说「要小心别被女生盯上」。 当时他们提到二年级主要的实力派。 担任学生会长的司波同学,果然特别出色的样子。此外还有同样在a班,别名「幕后风纪委员长」的北山同学、b班「唯恐天下不乱的和事佬」明智同学、d班的里美同学、f班的千叶同学等人。 列举出来的尽是女生。该说不意外吗?这大多是在九校战熟识的名字。千叶同学是例外,但必须多加注意她。我在京都和她共同行动的时间只有两天,但光是这样就知道她不好惹。她给人一种恐怖感,一个不小心大意了,就不知道会被她做什么。 不过「幕后风纪委员长」是什么?记得风纪委员长是吉田吧。吉田是实力派的事实,以九校战或是京都事件的表现来看,都毋庸置疑。没将吉田放在眼里的「幕后风纪委员长」。或许最该提防的是这位北山同学。不过她有著内向的模样却有此等威胁,令我有点意外。 说到意外,司波那家伙一年级的时候居然是二科生,我听到时吓了一跳。这里的「二科」在三高叫作「普通科」吧?换句话说,那家伙是在没有指导老师的状态参加一年级的九校战,并且让我们吃尽苦头。 读高中后有没有指导老师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即使是短短三个月,也会拉出明显的差距。 然而,只有那家伙远远超越了我们。至少在魔法使用方式的相关知识上,他甚至确实凌驾于乔治。 那个家伙究竟在四叶接受过何种教育? 虽然承认这件事很令人生气,但我背脊忍不住发凉。 任务这边,也是今天首度和大家碰面。虽然这么说,但彼此都认识。「首度碰面」的意思是第一次为了这次的任务开会。 这次的任务体制是十文字家的新当家十文字克人先生主导,七草家长子七草智一担任副手,由十文字家与七草家两个系统同时进行搜查。我在十文字先生底下受命行动。 不过这种做法有一个风险,十文字家与七草家各自擅自搜查,可能会产生重复或漏洞。老实说,我很担心这一点。不过这种程度的问题,似乎任谁都会想到。 在东京,十文字先生会直接和七草家的长女──真由美小姐见面交换情报,确认彼此的进度。司波似乎也代表四叶家参与这个聚会,而且司波邀我从今天起也参与聚会。 受到那家伙的照顾令我内心五味杂陈,但我没有拒绝的选项。我回答愿意参加。结果你们知道那家伙怎么说吗?他说「我传地图给你,终端装置拿出来吧」! 以为他会邀我「一起走吧」而有所防备的我好像笨蛋一样,但按照常理来说,他不应该这样回应吧?我才刚到东京,那家伙却给我地图叫我自己去。既然有导航,我一个人去是没问题啦,不过以人情来说,我不以为然。 那个家伙果然讨人厌。或许我不应该这么想,但我听到那家伙说「不参加开完会的晚餐会」的时候舒坦多了。 那种家伙居然是她的哥哥……更正,居然是她的表哥兼未婚夫,这怎么想都不对。 二〇九七年二月十二日(二) 二年a班今天的第一堂课是魔法实习。课题是「定义魔法结束的条件」。 实习的主旨是把魔法作用时间设为变数,让学生自己定义。内容是以魔法将白色塑胶球依序变成红、绿、蓝色,在三十秒内重复十次。要是每次作用时间的设定不够严谨,最后时间可能会过多或过少。 我听完之后认为很简单。在复数魔法合作攻击对方或防御对方魔法时,结束条件不够严谨的魔法,将成为魔法效果不如自己预期的主因。我自认知道魔法结束条件的定义多么重要。 但是反过来说,「必须好好定义结束条件」是连续使用复数魔法时的基本注意事项,这在三高是在一年级就被灌输的观念。确实,我在三高没有上过要求控制到这么细腻的实习课,但我认为这样反而过于细腻,不适用于实战。 我转学之前在三高上的实习课,是以魔法命中墙壁另一边放置的目标物。不用说,这是以魔法攻击躲在掩蔽物后方敌人的实战练习。 相对的,一高的课题看起来只像是在比赛细部操控的灵巧度。 但我的想法大错特错。 实习是两人一组。听到指导老师叫我们自由分组,我就想和那个人组队。 但我是外人。二年a班的人数加上我是偶数,我应该和最后剩下的同学组队。 我抱著这种想法观望,发现不知为何没人去找那个人一组。 可以吗? 可以吧? 我如此心想,战战兢兢地向那个人说「愿意和我一组吗」。 那个人以笑容点头答应了。 到这里都很好。 那个人第一次就精准以三十秒完成十次程序。连零点一秒的误差都没有。我不否认自己因而更加小看这项课题。 我鼓起干劲,听著那个人的倒数进行课题。 多了高达零点七秒。 这个实习的合格标准是误差正负一秒以内。零点七秒或许是容许范围,但条件是没有 以读秒之类的方式辅助。实际上,司波同学就是在没接受任何协助的情况下,以三十秒整完成课题。 旁边传来「三十秒刚刚好。穗香,厉害喔」的声音。 我愈来愈沮丧,同时感受到强烈的焦虑。 我好不容易在第一堂课结束之前达到「没接受辅助就让误差低于一秒」的目标,却一直到中午才从打击之中回复。当时天真地认为三高进度超过一高,我至今依然对这样的我感到厌恶。 今天也发生了好事。大概是因为这样,我的沮丧也才仅止于这种程度吧。 那个人居然邀我共进午餐。虽然来找我的是光井同学,但那个人也说「请务必」! 我是觉得那个人好像是被我害得要这么说啦,不过管他的。那个人笑著对我说「是的,请务必」啊!可惜没能录下来。 那个人带我到餐厅,熟悉的脸孔皆以疑惑眼神迎接我。是去年在京都共同行动的那些人。 吉田、西城,以及千叶同学。虽然共处的时间很短,我却神奇地记得很清楚。对千叶同学的印象尤其强烈。 我听到千叶同学率先喊出「咦?」。我和司波同学在一起这么奇怪吗? 然而,原本应该因为司波同学的事情而最对我感到不快的那家伙,却二话不说就答应我同座用餐,随后令我不自在的视线就消失了。 那家伙没拒绝我同座用餐这件事本身不奇怪。若是被那个人恳求,无论是什么愿望,我不认为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会拒绝。重点在于无论是吉田、西城,以及这时代难得戴眼镜,看似内向的那个女生,甚至是千叶同学,都是一副「既然那家伙这么说就算了」的表情,令我意外。 我还以为那家伙是会被同学敬而远之的人。 我的座位在那个人的正对面。我一反个性心惊胆跳,花费不少心力维持心平气和的模样。 这群成员大概平常都会一起用餐。我认为自己在这里也是外人,应该积极搭话,以免导致气氛尴尬。 然而,我认为自己看到那个人的脸无法保持平静的同时,内心也有另一个我在呼吁:能够正面注视那个人的机会,连一秒都不能浪费。因此我没有余力主动开口。 在这样的状况下,千叶同学问我任务的进度。 我差点喷出味噌汤。绝对不能在那个人面前露出这种糗态。我拚命将嘴里的东西吞下去。 话说回来,这种地方明明不知道有谁在偷听,这女生讲话也真不用心。她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她看起来不像是糊涂人。 但我也认为这是个机会。既然那个人与那家伙都没阻止千叶同学,代表即使和这群人聊到任务,也只要别讲得太深入就没问题吧。这对刚转学过来没有共通的话题的我来说,是用来进行对话的好契机。 话说那家伙真可恶,居然突然插嘴,还说我是「卓越优秀的魔法师」?搞不懂他这样假惺惺地恭维有什么企图。 而且接下来的发展莫名其妙。那个人说「羡慕」我,害我脑袋几乎一片空白。这是在称赞我?单纯的客套话?还是真的在嫉妒?经过一段时间的现在,我依然搞不懂。 说到那家伙,他因为光井同学勤快搭话,所以没能参与这边的话题。 光井同学喜欢那家伙吗? 我自认好歹明白恋爱没有道理可循的道理,但无论怎么想,都应该阻止她比较好吧? 不过托她的福,我得以和那个人讲好多话,不被那家伙妨碍。很遗憾我记不清楚说了什么,但彼此的距离应该有稍微拉近。 我应该感谢那家伙吗? 还是该说声「活该」,夸耀自己的胜利? 感觉两种做法都不对。 二〇九七年二月十三日(三) 我的心或许因为能够和那个人在相同教室求学,变得兴奋起来了。 虽然自认在任务上没有马虎,但我在反省自己可能不够认真。 那家伙在今晚开会时报告的成果,使我这么认为。 昨天晚上,那家伙似乎只差一步就将我们的目标逼入绝境。 既然到最后没抓到,就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我是没参与恐怖攻击事件搜查的第三者,应该会这么想。 但是,相对于我没能找到恐怖分子的任何线索,那家伙却查出了幕后黑手的藏身处。「自己来到东京才短短三天」这种话不成藉口。我也不想以此当成藉口。因为,我甚至还不知道该从何处著手。 今天上学也很愉快。看得见那个人的笑容好幸福。我察觉自己因为这种事而满足,感觉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好想立刻冲出这间房子,前去寻找目标。然而乱跑一通也只会耗损精力,一点意义都没有。我剩余的判断力还足以理解这种程度的道理。 先想想我能做什么吧。老爸说我可以尽情利用一条家的资源。明明家乡也需要人力监视,却分配了不少人来这里。 明天去案发现场看看吧。七草家、十文字家与四叶家应该都在详加调查,最重要的是警方应该在仔细搜查该处是否留下证据。 即使如此,只要前往现场,或许就能发现某些东西。 我认为现在不是上学的时候。 然而这样就背叛了辛苦安排我转学到一高的前田校长。 明天放学之前先安分一点吧。然后一放学就立刻动身搜查。 因为我是肩负任务而来到东京的。 二〇九七年二月十四日(四) 我怀抱昨晚的决心,打算午餐也要独自解决。要是那个人来邀我,我的决心将会动摇。因为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我在第三堂课结束的同时迅速起身,想要抢先去餐厅。 我正如计画,得以在司波同学叫我之前离开教室的这个时候。 要是没受到那种妨碍就好了。 我走到教室最前排的时候,两名女生突然挡在前面,说:「一条同学。」 是谁啊?我还没想到名字,两人就分别塞给我一个别上缎带的小盒子。「请收下这个!」她们同一时间单方面这么说。 我还来不及回应,两人就开心地尖叫跑走。 我肯定露出了脱线表情。当时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漂亮包装,还仔细别上缎带的小盒子只像是某种礼物,没有误解的余地。然而变得糊涂的我无法理解这究竟是什么礼物。 我恍神的这段时间,手上的礼物增加为七个。都是女生送的。她们纷纷说著「偷跑」或是「那我也要」,但我还是无法理解究竟是怎么回事。 使我恢复正常的,是那个人的声音。 她以带著笑意的声音从后方对我说「真受欢迎耶」,我不知为何强烈感到内疚。 我战战兢兢地转过身。 那个人今天的笑容也是闪亮无比。 但是我内心充满焦虑。我依然没自觉为何焦虑。 我好像呢喃了几句话。大概是「究竟……」或「为什么……」之类的自言自语吧。 北山同学会对我露出傻眼表情,恐怕就是这个缘故。 她告诉我答案,说「今天是情人节」。 这句话听在我耳里是阎王的宣判。 这么说来,今天是二月十四日。 满脑子任务的我没察觉,但今天不就是情人节吗? 既然这样,这些缤纷包装的小盒子里面的东西,只会是巧克力。我这时候才终于明白。 双手抱满小盒子的我,就他人看来是什么感觉? 就那个人看来是什么感觉? 我背上肯定在冒冷汗吧。 「看样子,应该还会增加喔。」那个人说话的声音,听在我耳里是宣 告末日的天使号角。 后来,我虚耗昨天的决心,和司波同学她们一起前往餐厅。不对,带我走的是光井同学?但这也安慰不了什么。 情人节巧克力当然放在教室。 我也是男生,在情人节没收到半个巧克力会很悲哀。即使是人情巧克力,只要能收到就会松了口气。 然而今年不一样。在单恋的真命天女面前被其他女生硬塞巧克力──当我自觉这一点,就变得如坐针毡。可以的话,好想赶快忘记。 然而一到餐厅就座,千叶同学就挖开我的伤口。 「你收到几个巧克力」?你居然问我这种问题? 多管闲事。 「今天说到巧克力,我想也只会是情人节巧克力啊」?你居然讲这种话? 是啦,一点都没错啦,混帐。 「我赌你收到十个以上」?你居然赌这个? 即使我对千叶同学抱起少许杀意,应该也有许多酌情减刑的余地吧。 我知道的。她只有一点点恶意。毕竟对于男生来说,情人节巧克力是一种勋章。所以听到别人说「你应该会收到很多」,通常都不会不高兴。 然而今天的我是例外。被追问的我回答「是几个都没差吧」,这无疑是我的真心话。我暗自希望赶快离开这个话题。 然而,这个世界对我不是很好。 北山同学与光井同学说出了我收到的巧克力数量。 嗯,我知道。这是我的被害妄想。一定是自我意识过剩。 但我当时不敢看那个人的脸。 开完会后,我依然四处奔走搜索恐怖分子到深夜,因为我想忘记情人节相关的尴尬记忆。 不过这终究是无谓的挣扎。 搜索这边也完全没成果。 唉…… 明天想必会睡眠不足吧。 二〇九七年二月十五日(五) 恐怖攻击事件发生之后,我们魔法师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不对,应该说「开始了」。 游行队伍和警备的警官起了冲突。 扔石头与打群架。可以轻易预料到只要脱序一次,施暴目标就会从警察转移到普通魔法师身上。魔法科高中生遇袭的事态也不是荒唐无稽的妄想。我开始担心三高的朋友们了。 为了把注意力移开这种负面预测,我以电视刚好在报导的逮捕人数当作话题。部分原因也在于我纯粹不知道以正常标准来说,逮捕二十四人是多是少。在北陆,和国防军敌对的游行或宣传活动在佐渡侵略事件之后,就完全不见踪影,所以最近也没听说有人因而被逮捕。 那家伙回答「以最近的标准来说很多」。 状况果然正在恶化吗? 司波推测电视拍到的游行队伍人数约两百人。听他这么一说,确实差不多是这个人数。那么总数就是两倍或更多,可能是五百人规模的游行。 下午的一高笼罩在沉闷的气氛中。昨天的开朗气息就像是假的。 如果这里是三高,我也可以为班上同学打气。我也想得到好几个就算我不开口,也会扬言「要是游行队伍动粗,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的家伙。但一高似乎很少担任这种角色的人。 开完例行会议回来之后,我打电话给乔治。我还是在意三高的状况。 该说正如预料吗?三高从下午就不太平静。乔治笑著说在社团活动受伤的人数比平常多。 这群血气方刚的家伙。但这是我熟知的一如往常的三高,让我稍微放心了。 反倒是我被关心了。乔治担心地问我任务是否不顺遂。视讯电话在这种时候很不方便,没办法隐瞒事情。 但也可以说这样正好。我来到东京还没满一周,但确实觉得遇到瓶颈,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下定决心,和乔治商量现状。乔治稍微思考之后,给了我一个出乎意料的建议。 最好不要在搜查时竞争吗……经他这么说,土法炼钢的搜索行动,确实不可能敌得过地盘在关东的七草家跟十文字家。我不是不服输,是能利用的资源差太多了。 我似乎是因为司波在座间只差一步就逮到目标的成果而感到焦躁。居然连这种事都没察觉,我也真的是被逼急了。虽然不想狡辩,但或许是陌生的环境令我乱了步调。 乔治说,发现目标之后才是我登场的时机。需要人手与门路的搜索行动,就多少交给七草家与十文字家,我的职责是在发现恐怖分子之后,去追踪逮捕对方。 乔治认为我应该抱持这样的心态。 如果在发现目标之前都不用做事,我就没必要独自住在东京。即使是乔治的建议,我也无法全面接受,但这让我稍微舒坦了些。 乔治大概也是基于这个打算,才叫我「不要竞争」吧。我这个搭档真可靠啊。 二〇九七年二月十六日(六) 我在傍晚的会议得知二高的事件。 情人节的打击被昨天的坏新闻覆写,在昨晚和乔治聊过之后平复焦躁的我,又有余力享受那个人所在的日常风景了。我觉得和那个人或其他同学之间的对话,也不再拘谨了。 我算是相当享受转学生活,任务那边也不是我自己跑,而是从老爸的部下那边打听调查至今的进展,整理好之后再去开会。 此时,我收到二高学生被人类主义者袭击的消息。 我自认没有小看事态,但状况急速恶化,超过我的预料。 我没想到敌视魔法师的家伙居然没假装成偶发事件,就直接动粗。 不,我以为即使会发生,也是更久之后的事。 被反魔法主义者袭击的二高学生似乎伤得很重。 但愿不会留下后遗症。 七草小姐也很担心。大概是因为担任过第一高中学生会长的缘故,她好像很担忧一高学生会成为人类主义提倡者的目标。 这方面我也很担心。 如果反魔法主义者要找目标下手,一高应该比三高更容易被锁定。虽然和都心有段距离,但是袭击东京的一高比较有话题性。 再怎么强力的魔法师,身体依然是平凡人。要是被暗算,无法否认可能造成最坏的结果。 我当然担心那个人,但家里没问题吧?有老爸看著,我想应该不会出太大的状况。 二〇九七年二月十七日(日) 我今天上午待在家里,和协助搜索的老爸部下一起分析至今取得的情报。很多情报是在我不在场的地方取得,所以重新聆听说明有助于得知自己的误会。 话题的中心是恐怖分子逃亡路线的预测。 恐怖分子疑似用来偷渡入境的货船停在沼津港,是之前就知道的情报。但这恐怕是诱饵。我不认为对方逃离日本时真的会搭这艘船。大家的意见也相同。 就算这么说,对方也应该不打算继续躲在日本,想必迟早会想要逃离。我们在这一点的意见也一致。 那么,对方会走空路还是海路?走空路的话是乔装成别人搭机?还是自己准备小飞机?走海路的话会从哪里出航?相模湾岸还是房总半岛?也可能会偷偷北上,从新舄那边逃往大陆。 虽然预测出各种路线,但我们的人手不足以监视所有路线。我们还是应该等七草家或十文字家掌握对方踪迹再行动吧?这种消极论点占了绝大多数。 这么做应该是最正确的,但或许是我还年轻,觉得只能等待是一种煎熬。 下午我尝试沿著海岸线骑车,从石廊崎一路前往犬吠埼。光是行经并不会发现任何东西,但我认为可以藉此熟悉地理环境。最重要的是这种转换心情的方法不错,我感觉舒坦 多了。 但即使得以转换心情,还是一样找不到对策。虽然不太希望家里的工作波及乔治,但我在晚餐之后打电话给他。能够商量这种事的对象之中,最可靠的果然还是乔治。 让恐怖分子主动采取行动,应该是打破现在僵局的最佳策略。这是乔治的意见。换句话说是诱饵搜查。如同恐怖分子拿沼津的货船当诱饵,这次轮到我们准备诱饵引恐怖分子上钩。 问题在于用谁当诱饵。乔治以「我想你应该会反对」这句话为开场白,列出司波同学、七草小姐以及七草小姐的妹妹等人。 女性比较适合当诱饵──我能理解这个道理。但要我眼睁睁看著那个人遭遇危险,我当然会反对。 我提议由我当诱饵,反而遭到乔治反对。乔治说这样很危险,但是诱饵搜查不可能不危险。我如此回应之后,乔治就不情不愿地说他会试著思考具体计画。 参谋大人,靠你了。 二〇九七年二月十八日(一) 没想到那个人真的遇袭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还以为自己的心脏停下来了,绝不夸张。 司波同学遇袭的消息是七草小姐告知的。她联络说基于这个事件,今天的会议也会叫司波同学参加。 当时我得知七草小姐的妹妹也一起成为目标,但两人都没受伤。不过一直到在用来开会的法式餐厅看到那个人平安无事之前,我都担心得不得了。 那家伙带著司波同学现身时,我松了口气,同时觉得内心刺痛。 我立刻自觉刺痛的原因。 是嫉妒。 我询问司波同学是否安好,藉以抹去这份丢脸的情感。 我确实嫉妒了,但我自认担心那个人的心情更加强烈且真实。那个人面带笑容告知自己没事,使我感受到全身放松,不再紧张。 事发当时,我已经离开学校了。老爸的部下要和曾经是周公瑾手下的情报贩子见面,所以我也跟著一起去。我并不是期待能够得到线索,而是认为这种明显的行动,或许能让恐怖攻击的幕后黑手注意到我。 这趟造访没有其他需要纪录的细节。但是在司波同学遇袭的时候,我却不在能去救她的地方。那家伙应该也一样。司波当时应该比我还早放学动身搜索才对。 明明应该是这样,那家伙却现身拯救被暴徒袭击的那个人。 他为什么做得到这种事?我没问那家伙。 我很好奇,却犹豫著不敢得知理由。 我改为询问袭击者的身分。 对方是反魔法主义国际结社的成员,不只拥有晶阳石,甚至还有枪,而且还使用了魔法。 不,在魔法这方面,如果那家伙说的情报正确,那么袭击司波同学她们的人,就只是被古式魔法师当作为魔法发射台而已。 我询问幕后操控者是谁,那家伙回答说已经取得魔法记录,交给别人根据记录调查了。 真的做得到这种事? 四叶拥有这种技术? 我吓一跳的同时,内心某处也感到安心。 那家伙执行任务的进度超越我,是多亏四叶家拥有的秘密技术。抱持这种想法,我就不必认为自己输给那家伙,不必为自己比不上那家伙而焦急。 我打著这种狡猾的算盘。 我询问究竟是如何取得魔法记录,但那家伙没回答。 这是当然的。十师族彼此是互助兼竞争对手的关系。公开高价值的技术让其他魔法师也能使用,会提升自家的评价,在魔法界的势力也会增强。既然隐瞒,就是有必须隐瞒的理由,问了也不可能轻易回答。 但我觉得那家伙没回答的理由不只如此。感觉我的狡猾心态被看穿了。 或许是我想太多了。肯定是我想太多吧。但我先开口道歉,让那家伙不必多说什么。 这不像我的作风。我不愿意继续出糗,所以打算接下来只当个听众。 然而在七草小姐提议派人护卫那个人的时候,那家伙却询问是不是要拿那个人当诱饵。 而且是问我。 不对!我不会让她做这种事!要当诱饵的话,由我来当! 我大声否定那家伙的询问。 我们在司波还没来的时候,就已经讨论过是否要以我当诱饵引出恐怖分子,所以十文字先生出言为我辩护。 那家伙似乎也不是真的怀疑我,但听他对我讲那种话就很火大。 即使只是开玩笑,还是觉得背负那种嫌疑的我真是不中用。 这都是因为任务没有进展。 我下定决心,决定即使只用一条家的人,也要进行诱饵作战。 因为抱持著这个想法,让我没能好好享受难得和那个人共进的晚餐,真遗憾。但现在必须以达成任务为优先。 事不宜迟,明天放学后就和乔治商讨计画吧。 其实我想立刻打电话,但今天已经很晚了。 二〇九七年二月十九日(二) 总之我累了。 既然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日记就明天再写吧。 二〇九七年二月二十日(三) 学校从今天起停课到周六。我转学过来的一高从昨天就停课了,但三高也从今天开始停课,所以我从早上就一直待在家里。 任务也在昨天算结束了。很遗憾不能说「完成」或「解决」,但我不用继续待在东京了。 就读一高的日子只剩下一周多一点。能和那个人在相同教室共度的时间,也已经不到十天。感觉留下不少遗憾,但我独自住在东京是为了尽到十师族的职责。既然任务结束,照道理就该回到金泽。 老爸应该会在今天之内命我回去。等待命令的这段时间,就整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吧。 昨天上午,我在第一高中二年a班的教室里,面对终端机上课。 只有我一人。 一高从昨天开始停课,但我的学籍依然在三高。我在一高只是借用终端机,所以理论上我必须上课。 校舍再怎么说都会关著吧。希望关著。二年a班的指导老师前来迎接抱著校舍关门的期待来学校的我。看来即使学生停课,教师还是没休假。 在老师的好意之下,我独自在教室上课。俗话说「小小的亲切是大大的鸡婆」,但我认为这个状况叫作「大大的亲切是巨大的鸡婆」。 不过那个人在我上课的时候,来拿忘在学校的东西。能够见到她,我倒是很开心。 到了下午,三高决定停课。以终端机收到通知的我立刻回到别墅,接著联络乔治。他应该也一样不到中午就中断课程返家。 但是很可惜,乔治不在家。这件事不方便在他外出的时候说。我决定留言等他回电。 我两点多才接到电话。 但是打电话来的不是乔治。 是司波达也。是那家伙。 那家伙讲的事情没让我相当惊讶,我想大概是我早有预感吧。 那家伙之所以打电话来,是因为成功查到恐怖分子的所在处,所以想进行逮捕作战。 那家伙没说「要参加吗?」或是「来参加吧」。 只告知集合时间与地点。 对我来说,这样就够了。 话说回来,四叶家究竟是如何取得这种情报的?我知道不该问所以没问,但是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首度体认到十师族之中被另眼相看的「不可侵犯之禁忌」──四叶家的威胁性。 晚上六点,作战开始了。 一开始我被要求率领一条家的人马,封锁北方的退路。 但我想追捕目标。 最后我得以加 入十文字家的机动部队。形式上是他们接受我的任性。 那家伙也在同一支机动部队。 我的干劲更加高涨了。 正如推测,目标古式魔法师搭乘的车,逃往了我们严阵以待的方向。 然而这辆车没朝港口方向转弯,而是往西方行驶。 我们立刻动身要追,却在离开港口的时候中了恐怖分子手下的埋伏。 目标会在我们应付这些家伙时跑掉。我如此焦急时,司波说这里由他负责,要我先走。 我不会说自己毫不迟疑。我将这里扔给这家伙一个人,然后独占猎物。这样真的好吗? 然而现状确实刻不容缓。我将伏兵交给司波应付,前去追捕目标。 恐怖分子的下落是以那家伙的魔法查明的,但幸好我很快就发现目标车辆。那辆车看到我们追过来就加速,肯定不会错。 目标搭乘的车辆,在途中转向开往沙滩。 此时我们再度中了埋伏。 来自背后的枪林弹雨,是用来对付魔法师的高威力步枪。这不是一介恐怖分子能取得的战力。我这时候怀疑箱根恐怖攻击事件或许是大亚联盟的暗中破坏计画。 战况激烈,但多亏十文字先生赶过来,我们勉强镇压了敌人。 才刚这么认为,敌人居然就自爆了。 我完全被牵制,对于追缉任务抱持半放弃的念头。 不,我自认尽力追捕至今,但目标已经逃到海上。 这时候,我开始认为已经追不上了。 但我完全没想到,以「危险」为由而被排除在逮捕作战之外的七草小姐,居然在这时候搭乘高速巡逻船登场。 这样的发展彷佛电影情节。 但要是因为这样正合己意就做出批判,应该是一种傲慢吧。 我们搭乘巡逻船,将目标逼到只差一步就能逮捕的绝境。 然而我们没能抓到恐怖分子。 载著目标的船,在我们面前被击沉了。 巨大的魔法刃将船劈成两半。 那是……分子切割? usna魔法师部队的王牌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当时我完全无法理解状况。 不,现在的我也没能理解。 总之,我们的任务在最后的最后失败了。 目标应该确实死亡了,但因为无法找出尸体,所以也无法透过警方向媒体发布消息。 结果,箱根恐怖攻击事件就这样在对外依然没解决的状况下落幕了。 主谋死了。 但是事件没解决。 仔细想想,参与追缉的我,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对方叫作顾杰,身分是前大汉的古式魔法师,擅长操纵尸体的魔法。我只知道这些片段的情报,无法想像对方的整体形象。 顾杰这个古式魔法师真实存在,且确定是恐怖攻击事件的幕后黑手吗?如果有人这么问,我无法抱持自信给予肯定的答覆。 这样根本无法让媒体接受。 我强烈感受到本次的任务徒劳无功。 即使贪睡到九点多,徒劳无功的感觉依然没消除。 幸好学校放假。 今天整天都用来休息吧。 傍晚,老爸打电话来。 一反我的预料,老爸叫我还不要回去。事件可能需要善后,到时候也必须由我处理。 别强人所难啦! 这种事只要老爸在需要的时候来东京一趟就好。又不是住在天涯海角。 而且停课只到这周。我问老爸说学校怎么办,他要我按照预定在一高上学到三月上旬。 老爸在想什么? 他想要我做什么? 搞不懂。感觉脑袋累得无法正常运作。 明天再重新和老爸谈谈吧。 二〇九七年二月二十一日(四) 昨天很累,所以我决定之后再对老爸抱怨。 这是败笔。 我今天打电话过去,老爸却坚称这件事昨天已经讲完了。 看来是「那样」吧。与其说是打鬼主意,不如说是懒得善后。绝对是。他是仗著我在东京,就不想离开金泽吧。 确实,这次如同败战的善后工作令人提不起劲。但我也一样啊!真是的,居然那么任性。 而且老爸那家伙,还扔了一颗天大的炸弹给我。 说茜周六要过来这里住,要我周日带她逛东京?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观光景点好吗! 二〇九七年二月二十二日(五) 虽然觉得将这种早就知道的事写在日记里也没用,但我有两个妹妹。 大妹叫作茜,小妹叫作琉璃。母方老家为女生取名时,似乎习惯使用颜色相关的字词。 我认为我们兄妹感情不好。 以乔治的立场来看似乎是「感情非常好」,但我自己不这么认为。 她们以前很可爱。我现在依然觉得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一定要保护她们。 然而那两个家伙明明长得挺可爱的,却不讨人喜欢。 琉璃对我总是沉默寡言。她原本就有这种倾向,但最近即使我主动搭话,也大多冷漠以对。偶尔开口也是尖酸刻薄到令我想说「你给我闭嘴」。对话不可能成立。 茜反而很烦。总之就是烦。一见面就讲话讲得毫不客气,像是我明明没要求却经常拿茶、咖啡或点心闯入我房间,说什么「下流」或「恶心」或「懒散」,极尽数落之能事然后离开。 三高的某个朋友开心地说「这是傲娇」,但他是没有实际受害才笑得出来。再说茜没对我娇过,我也没有因为妹妹对我娇就开心的兴趣。 这个烦人妹妹明天要来这间房子。 多亏这样,我落得必须查遍附近观光景点的下场。 因为要是没好好准备,茜肯定会大呼小叫。 我的内心没有脆弱到被茜骂几句就会受伤,但总之我可不想被她烦死。 不过,观光景点这种东西一查起来,就没完没了啊。 光是推荐行程就多到十指数不完。 这种时候要是当地人能提供建议就好了。 我也想过打电话请教那个人。 但我没这个胆子。我不敢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劳烦那个人。 想笑就笑吧。勇气和匹夫之勇不一样。 那家伙不在考虑范围。我不想因为这种事欠那家伙人情。 找吉田或西城商量我就没那么抗拒,但那两人知道国中女生逛了会高兴的观光路线吗? 经过各方面考量之后,我拜托的是七草家的人。不是长子智一先生,是真由美小姐。毕竟我们一直到前天都是每天见面,而且如果是她,应该知道各种茜会喜欢的地方。 七草小姐确实适度提供了有益的情报给我。 但我现在有点后悔找她帮忙。 突然就打电话过去有种装熟的感觉,所以我写电子邮件说明用意。 妹妹突然要来东京。后天我得带她到附近逛逛,所以希望你可以建议我该带她去哪些地方。内文大致是这样,我以礼貌字句粉饰之后,寄出了邮件。 不到三十分钟,就收到回信了。我很感谢她这么快回信,但是当时的我心想,魔法大学和附设高中不一样,应该在正常上课才对。 我抱持的疑问并未猜错。 回信内容首先写著「上午我要收拾事件善后,得接待很多客人,所以没去大学。下午就没有行程正闲著没事,很高兴你写信给我」。我是直接复制贴上,所以一字不差。 我和七草小姐有这么熟吗?我 先是对此感到纳闷。 我继续看下去,内容主要是「务必让我帮忙」、「我想知道细节,可以现在见面吗」、「可以的话请来我家」等等。 我去七草家? 我心想这个邀请真是突然,却立刻改变了想法。 仔细回想,我明明来到东京,却没到七草家或十文字家拜会过。 身为一条家的长子,这样不太好。老爸似乎想让茜的丈夫继承家系,所以我的立场不是继承人,不过就某方面上来说,我确实是代表一条家来到东京。彼此同样是十师族,而且现状是我闯入对方的地盘。进一步来说,虽然以失败收场,但我们是在重要任务并肩作战过的伙伴。 我决定趁著这次的邀请拜会七草家。 原本想穿西装,但最后我换上三高制服,且不是骑机车,而是搭大众交通工具前往七草家宅邸。途中也好好买了价格不丢脸的伴手礼。这是形式,所以我不在意品味。老妈说有时候价格也很重要。 大概是因为有预先寄信告知抵达时间,我抵达宅邸时,看见七草小姐出来迎接。 弘一先生在家,所以我先拜会弘一先生。原来如此,确实给人不能掉以轻心的印象。 只是也如老爸所说,看起来不像是会面不改色背叛自己人的类型。与其说是没有操守,看起来更像是拥有自己的原则,并且以此为优先。但或许只是我还没有看人的眼光罢了。 长子智一先生不在。七草小姐……不,这样太难区别了,在日记里就称呼她为真由美小姐吧。听她说,她的大哥与二哥都住在其他地方。 拜会弘一先生之后,我被带到另一间会客室。我家也很大,但七草家的宅邸或许更大。占地坪数看起来是我家比较大,不过总建筑面积应该输了。 拜会弘一先生的会客室摆著沙发组,但真由美小姐带我来的会议室摆著时尚的桌椅,设计成可以饮食。大概是用来办茶会之类的地方吧。妹妹们不久之后应该也会变得想做这种事。 在我拜会弘一先生的时候,桌面已经做好了准备。真由美小姐熟练地邀我享用红茶与茶点,热衷询问茜的年龄与兴趣。 刚开始,我还认为她很亲切,但随著时间经过就逐渐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人应该只是闲著没事干而已吧?我是不是被叫来陪她打发时间的? 这间会客室有一个大型萤幕,我进来时是显示著名的风景画。记得是雷诺瓦的作品。虽然不知道画名,不过是幅有小船浮在河面的画作。 她让我利用这个萤幕体验「虚拟约会」的功能。似乎是以手上的终端机决定路线,再从选项中选择对话或行动,就会播放如同实际走在街上的景色的服务。 要是以这种东西预习,真正约会的时候反倒会失去新鲜感,觉得无趣吧?但是这个功能似乎广受女生欢迎。 不过也是啦,预先看过酷似观光景点实际景色的cg,应该可以避免「和想像的不一样」这种事态吧。但只是场勘,应该不需要用到选项才对。我只是陪妹妹观光,不是要和人约会。我想要的不是约会的建议。 然而我决定选项的时候,却被数落得好惨。 这怎么看都是在玩我吧?仔细想想,真由美小姐的电子邮件有写「我原本很闲,所以好高兴」。她肯定就如字面所说,在利用我打发时间。 真由美小姐的妹妹们在中途加入,数落我的程度变本加厉。 我还以为会因此感到挫折。不,或许已经受挫了三四次。 但该说多亏如此吗?带茜观光的路线算是定案了。 我在道谢之后离开七草家,但精神已经疲惫不堪。 总觉得好想尽情活动身体,发泄一下。 话说回来,真由美小姐的妹妹们,记得是叫作香澄与泉美吧?那两人像是品头论足般看向我的眼神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〇九七年二月二十三日(六) 今天有个惊喜。 来东京的不只是茜。乔治也一起来这里住。 明明还不到两周,却觉得好久不见。 我们很高兴能重逢,但茜对此似乎相当闹别扭,不过老妹啊,友情优先于兄妹的亲情喔。 茜莫名其妙说什么「骯脏」或「变态」,但我不管她。 如果只有茜,我本来打算随便找间餐厅打发,但是好友千里迢迢前来,我不能马虎对待。 我带著乔治,顺便带著茜,前往一八六九年创业的寿喜烧老店。 美味程度正如期待。乔治也吃得很高兴。只有茜抱怨:「我预定亲自下厨招待的说……」但你在家里做菜也只用自动调理器吧? 回到这间房子之后,也有千言万语要聊。 在这里写不完,而且我也舍不得花时间写。 二〇九七年二月二十四日(日) 毕竟老爸吩咐过,即使麻烦,我今天也打算依照真由美小姐帮忙决定的路线带茜观光。 然而这个计画却因为茜而取消。 那个妹妹莫名充满干劲地说「今天一定要亲自下厨」,从早上就窝在厨房。 从一大早耶!多亏厨房无法使用,今天的早餐只有涂奶油的土司。 茜亲手做的料理一直到快要中午才终于完成。幸好调味料等物品早就由别墅管理员补充,所以没被要求跑腿买材料。 味道普通。不难吃,却也不觉得好吃。 因为啊,茜做的是咖哩饭。而且是用市售的咖哩块做的。 加入巧思就做得出专业的美味,这种话是真正会做菜的人在说的。 如同会有「任何东西只要洒上咖哩粉都能吃」这句话一样,咖哩本身的味道太重,我认为吃不出细微的差异。 乔治大概是很贴心地顾虑到妹妹的感受吧,说了句「好吃」。茜听到他这么说也很满足,所以我就不计较了。 整个上午的时间都用在茜的料理上,所以我们必须减少要去的地点。好不容易撑过被七草姊妹玩弄的苦行完成规划,这下子都泡汤了。 我思索很久之后,做出一个结论。只要依照路线逛,到了回家时间再带她到车站就好。 我叫茜与乔治打包好行李,老妹却不满地问我「为什么」。还用问吗?当然是要在送两人回去之后,只把行李寄回去就好。我才想问她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不过,茜根本不是来观光的。她说「要玩的话会等春假或暑假再跟朋友一起逛」。这次她来到这间房子,是要确认这里是否能够招待朋友。 臭老爸。 你的误解害我在七草家的宅邸里被当成玩具啊。 我在心中咒骂时,茜那丫头说:「不提这个,我想见一个人。」 这种事要先讲啦,还要确定对方是否方便耶。 这时的我内心能够如此老神在在,直到茜说出「想见的人」是谁。 茜想见的人是司波同学。 我驳回了好几次。我跟她说办不到,要她死心。 然而茜不接受。还责难我说至少联络看看嘛。最后甚至口出恶言,说我是太窝囊,才不敢打电话。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打电话啊。 我这样回答完全是不服输在顶嘴。 没有退路的我,在茜与乔治面前打视讯电话给司波同学。 接电话的是身穿侍女服的少女。 我看过她。记得是一高学生会的一年级女生。难道我打错电话了? 在我慌张的时候,这女生回答「您好,这里是司波家」。 看来没打错电话。安心的我自报姓名说「我是一条」,同时陷入另一个疑惑。 那个家伙,该不会明明已经有司波同 学了,还命令学妹扮装当作乐趣吧? 冷静想想,当时的我不正常啊。从旁人来看,抱持这种疑惑的人更像是拥有危险嗜好。 司波同学是四叶家下任当家,自家有侍女也不奇怪。这不是扮装,是正职──这种想法比前者妥当好几十倍。 我想和那个人谈谈。年少侍女听完我的要求,没问原因就帮忙转接。 话筒传来那个人「我是司波。一条同学,五天不见了呢」的声音。 我沉浸于感动之中。这样真不像我。那个人居然记得最后一次见面的日子。 可惜萤幕没显示影像,但这在打电话到私人家里时不算稀奇。尤其女性倾向于拒绝让异性看见自己的居家装扮。 何况即使只有声音,那个人也是迷人过了头。我拚命把持意识,以免失神。 来东京的妹妹想见司波同学一面,抱歉事情这么突然,但是方便给一点时间吗?那个人爽快答应了我这个厚脸皮的要求。虽然条件是那家伙也会来,但我认为这是无可奈何。因为即使没有我们这样的隐情,我也认为以常识来说,年轻女性单独赴男性的约不太好。 地点不是定在彼此住处,而是一高附近的咖啡厅。一间叫作「艾尼布利榭」的店。依照现代大众交通工具的速度,只要是在东京都内,要去哪里都不算远。 相隔五天见到的那个人闪闪发亮。感觉只有她周围的空气不一样。茜也看那个人看到入迷,说不出话,自我介绍也讲得结结巴巴,但我不会嘲笑她。那个人的魅力跨越了性别。 乔治和司波聊开了。或许是我多心了,但司波那家伙似乎也很享受和乔治的对谈。听他们似乎在聊「相异系统的相同现象」和「启动式模组化」这种相当艰深的话题,但乔治看起来很愉快就好。 因为多亏乔治帮忙应付那家伙,我得以和那个人说话。 经过约一小时,我和那个人道别,带茜稍微逛逛涩谷原宿区域,然后先回别墅一趟。我说要帮他们寄行李,但他们似乎想自己提回去。 他们说我也不用送行了,所以我将茜托付给乔治,在这间房子的玄关和他们道别。 当时我问了茜对那个人的感想,但她的反应有点怪怪的。 妹妹说「感觉有点可怕」。我问「你是说司波小姐吗」,她摇头回应。看来是指那家伙。 就我看来,那家伙对茜也表现得相当绅士。那家伙的外表确实给人犀利印象,但是老家那里长得凶神恶煞的家伙更是常见。司波的长相应该没凶恶得会吓到茜。 「哪里可怕?」我问。 「不知道。」茜摇头说。「虽然不知道,可是那个人很可怕。哥哥,你要小心。」 茜留下这段话后,就回家了。 二〇九七年二月二十五日(一) 学校从今天开始恢复正常上课。 反魔法主义运动愈演愈烈。即使煽风点火的恐怖分子死亡,闹事的家伙也不会计较这种事情。冲突的火苗在学校停课的这段期间,扩散到全国。 不过久违见到的同学,脸上的不安比停课前少了。 大概是习惯了吧。危险状态持续一阵子,人类就会习惯。这会令回避危机的知觉减弱,其实是一种危险状态,但要是一直提心吊胆,精神应该会撑不住。让危机感麻痹,或许是心灵保护自己的唯一手段。 总之,二年a班回复以往的活力了。别班应该也是吧。 至于我,由于任务已经结束,所以放学后没必要早早回去。而且独自待在家里也不健康。还得待在东京一段时间的我,得思考如何运用放学后的时间。 今天,我先申请参观风纪委员会的活动。因为我在三高也是风纪委员。我一直想在回到金泽之前参观一次。 我中午在餐厅提出参观的要求,风纪委员长吉田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北山同学也跟著吉田提议:「那要和我一起巡逻吗?」 我想起转学第一天,森崎对我说的那些话。 必须注意的二年级女生。 其中的第一号人物,就是「幕后风纪委员长」北山雫。 北山同学看起来是文静内向的女生。除了偶尔会讲出挖人心肝的吐槽,看起来不像会做出伤害他人的事。 森崎他们究竟在提防她的哪一面?我想知道,同时我的本能也在脑中敲响警铃。 吉田或许是看透了我的迷惘,说要由他自己带我参观,所以向北山同学提议换班。 北山同学很乾脆地答应。难道她的目的就是要引导吉田这么说?我觉得我想太多了,但如果真是这样,就能理解她为何别名「幕后风纪委员长」。 就在这时候,我发现用餐的成员缺了一人。 我不经意地询问千叶同学是否请假。 我看出除了司波以外,另外六人显得很尴尬。 我慌张心想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司波在这时回答:「她因为家人头七请假。」 我冒失地忘记千叶家的长子在恐怖攻击事件搜查过程中殉职了。 放学后,吉田带我参观一高风纪委员的活动。首先令我惊讶的是,活动记录整理得周全又详细。我问过之后,得知是委员长吉田自己整理报告,会议记录也是吉田写的。速写似乎是吉田的专长。 我询问速写和速记有什么不同,他随即当场示范。墨笔在大本笔记本上行云流水地挥毫。我看不懂,但大致知道是草书。 这个时代居然看得到书法,我真的吓到了。大概是惊吓过度,所以当时的我没能自制,忍不住询问他为什么拥有这项专长。 吉田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回答这是制作符咒的必备技能。这么说来,记得这家伙是古式魔法师啊。那他现在也是以符咒使用魔法吗?印象中他在九校战使用了形状奇特的cad。 我想看吉田以原本的风格使用魔法。这个愿望很快就实现了。因为小体育馆后面,有人在打群架。 一高学生也是血气方刚啊。看见的和我听到的差好多。 大概是习以为常了吧,吉田的制止与警告仅止于形式而已,肯定是早就知道他们用讲的也不会听话。 吉田没取出符咒。相对的,他从左袖取出像是扇子的物体。仔细一看,那是以金属骨架将金属短签固定成扇子的形状。 吉田以左手用这个像是扇子的东西摊开一张短签,然后右手食指与中指伸直并拢,触碰这张短签。 感觉空气中有东西在动。冰凉水气拂过脸颊的下一秒,浓雾随即笼罩打架的学生。 雾里传来「好冰」或「好冷」的哀号。也是啦,毕竟现在是寒冬的二月。 然而不只如此,那道雾看起来蕴含高浓度的想子。 那样应该很难读取启动式吧。虽然不像演算干扰那样彻底的妨碍,但除非使用比平常更多的想子,否则应该很难用cad施展魔法。 吉田再度警告。这次还威胁会放电攻击,真暴力。 纠纷立刻平息。 哎呀,欣赏到挺有趣的景象了。 我在巡逻快结束时询问吉田,为什么同样是男生,却有人以姓氏叫他,有人以名字叫他? 我只是不经意感到好奇,但吉田详细解释了理由。 这攸关吉田的隐私,就不写在这里了。 不过,知道原来那家伙也会为朋友著想,让我挺意外的。 二〇九七年二月二十六日(二) 今天放学后,我参观了学生会的工作。 那个人与那家伙共事的学生会。 我心情有点复杂。 学生会室里除了他们,还有同班的光井同学、之前那个穿侍 女服的一年级女生,以及真由美小姐的妹妹。 穿侍女服的一年级女生叫作樱井。真由美小姐的两个妹妹之中,在学生会的是泉美。 司波同学当然不用说,不过那家伙也在正经工作。话说那个打字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只用键盘输入,我眼睛却跟不上他打字手指的动作。该不会有「增加打字速度的自我加速魔法」这种东西吧? 除了例行公事以外,他们正在进行的工作是准备毕业典礼以及之后的派对。三高应该也一样。那家伙似乎专门负责行政工作,关于派对的企画,则是由司波同学、光井同学与泉美学妹互提意见讨论。 司波同学也有徵询我的意见,所以我提供三高正在企画的方案当情报。能够让她高兴真是太好了。 我们交谈的时候,我又感觉到泉美学妹对我投以品头论足的视线。 是我自我感觉良好吗? 我应该不是自恋狂才对啊。 天色差不多开始变暗时,真由美小姐的另一个妹妹香澄从学生会室内部的门现身。上次打扰七草家的时候就在想了,这两人果然是同卵双胞胎。由于发型以及给人的感觉差很多,所以我当时不太确定,但她们穿相同制服,就看得出来脸蛋很像。 香澄学妹也经常像是品头论足般看著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 后来我和吉田、西城、北山同学、千叶同学会合,前往周日和司波同学约见的那间咖啡厅「艾尼布利榭」。大家似乎都是那间店的常客。 我犹豫是否要对千叶同学说出中午没说出口的忏悔。 但最后,我还是决定不说。因为我隐约感觉到千叶同学散发出「别提这件事」的气息。 我认为吊唁比祝贺难。 二〇九七年二月二十七日(三) 我的转学期间也只到下周六了。假日只剩下次的周日。 就这样下去好吗? 任务结束了。老爸说的善后工作,推测也没必要了。原本应该可以立刻回金泽。 所以我更加心想,要是就这样什么都没做,我或许会后悔。 今天的午餐时间,女生们聊到假日要去哪里。 那个人回答「最近都在逛街买东西,不过之前偶尔会去看电影」。好像是以前有个爱看电影,感觉像大姊姊的人。 我正在用来写日记的萤幕左侧显示出购票网站,列出下周日上映或预定首映的电影阵容。 好了,该怎么做呢? 我从刚才就如此自问。 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好吗? 不会因而后悔吗? 这种机会或许不会有第二次了啊。 也是。一直犹豫下去也不是办法。 被拒绝的话就死心,如此而已。 我触碰萤幕,按下enter。 萤幕显示讯息,说电影票已经下载到我的储藏匣。 在已经提亲的现在(虽说出自老爸之口)做这种事或许为时已晚,总之这么一来我就没有退路了。 不过,我可不想玉石俱焚啊。 二〇九七年二月二十八日(四) 今天最后的课程结束了。 那家伙一如往常来接司波同学。 我叫住正要前往学生会室的那个人。 走廊有许多学生。 那家伙在那个人旁边。 但我刻意不要求和那个人单独相处。因为我觉得避开那家伙的目光偷偷摸摸的,似乎就输给他了。 我以行动终端装置显示电影票,问她这周日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那个人睁大双眼,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仰望司波。 「约会的邀请吗?」司波单刀直入地问。 我赌气回答「没错」。 那家伙的回应是「不能让你们两人独处」。 也是啦,以那家伙的立场,确实会这么说。 但下一句话令我意外。 那家伙说,如果带樱井学妹一起去,就允许我们去看电影。 我立刻回应这样也没关系,再度邀请司波同学务必赏光。 那个人略为困惑之后,露出甜甜一笑同意了。 她以闪亮的笑容接受我的约会邀请! 老实说,我早就猜到那家伙不会阻止司波同学了。那家伙感觉会尽力避免束缚司波同学。 但我知道那家伙也不会让我与司波同学独处。天底下肯定没有男人会让自己的未婚妻和追求这名未婚妻的家伙独处。 令我意外的是他没说自己要跟来。 那家伙选择让樱井学妹和那个人同行。 我当然比较乐见这种结果。即使无法和那个人独处,也比跟著一个男生电灯泡好太多了。 那家伙为何开出这种让我称心如意的条件? 自以为老神在在? 算了。既然那家伙是这种心态,那我只需要全力抢夺就好。 到时候可别哭丧著脸啊! 二〇九七年三月一日(五) 今天开始就是三月了。再一个月,就升高三了啊。 今天午餐时间的话题是生涯规划。 我计划就读魔法大学。其他人也都想上魔法大学。我以为西城要考防卫大学,但他似乎想当警察或机动队员。 客观来看,只要没遭遇严重到失去魔法力的意外,我应该不会考不上魔法大学,而那个人肯定比我还稳吧。 成为大学生之后,接下来的四年就可以和那个人在同一所学校求学。 对我来说,这或许将成为一段煎熬的岁月。现在那个人是其他男人的未婚妻。 但我现在好期待和那个人共度校园生活。 二〇九七年三月二日(六) 我坦白说吧。 我今天从早上就无心做任何事。 明天就是重头戏了耶。 我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这么青涩。 我未曾想像过自己会烦恼明天该穿什么衣服出门。 总之,电影票准备好了。樱井学妹的份也买好了。 作战资金也很充足。 导航也设好了。但我有记住见面地点与电影院的地图,应该不需要导航。 闹钟也万无一失地设置完毕。 准备周全,天衣无缝。 好,睡吧。 醒著也只会感到不安而已。 二〇九七年三月三日(日) 我不可能犯下睡过头迟到这种老套的失败,并在闹钟响之前就醒来。 熟睡之后的脑袋清新舒畅。难道我神经意外大条? 进浴室彻底洗净身体,照了约十次镜子并且刮胡子,用吹风机仔细吹好头发,穿上昨天苦恼三小时后挑好的衣服,前往会合地点。 我在横滨事变当时也没那么紧张。 我在约定时间的四十分钟前抵达会合地点。这样算正常吧? 等待的时间并不痛苦。我尽情想像那个人的便服打扮,转眼就到了会合的时间。 那个人在约定时间的三分钟前现身。 我视野捕捉到那个人身影的瞬间,世界改变了。 对我来说,世界无疑变貌了。 景色华丽地增添了色彩。 那个人位于世界的中心。 我甚至忘记呼吸,直直注视那个人。 米色长大衣的衣襬下,露出高雅灰色裙子的裙襬。 受厚裤袜包裹的双腿,轻快踩响包头鞋的鞋跟。 喀什米尔围巾以及搭配大衣颜色的米色手套。整体偏向成熟的打扮中,软绵绵的耳罩成了可爱的点缀。 后记 〈师族会议篇〉就此完结。各位看得还愉快吗? 继〈古都内乱篇〉的周公瑾,顾杰也在这集退场,因此下一章的敌人会完全不同。我想已经有人猜到接下来的敌人是谁了,不过就等各位实际捧场阅读吧…… 不过稍微预告一下,至今是自己人的角色将会成为敌人挡住去路;至今只提到名字的大人物也会和主角群展开大规模的魔法战。敬请期待。 啊,但只有深雪和达也为敌这种事不可能发生,这方面请各位放心。 责编大人指出这次的主角在各方面和以往不一样,我自己也「多少」这么认为。我不觉得这样算是角色个性错乱啦……不晓得各位是何种感觉。 说到角色个性错乱,我也被问到一条将辉写成这样是否没问题。我个人认为很像青少年的作风就是了。 老实说,我是在不知道「心之内脏起源说」这个论点的情况下,就写下这次的故事了,真是丢脸。以google搜寻的时候,会自动完成「心之内脏起源说」这个词,但我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有这种名称的假设。我在电视看过器官移植导致个性或嗜好改变的案例,既然内脏的情报会传达到大脑,我认为更换器官影响到大脑是非常有可能的事……虽然是亡羊补牢,但我想去看看相关书籍。 顺带一提,我个人希望精神不是以大脑的电流讯号产生,而是以灵魂的形式存在。 随著这本第十九集出版,终于可以为各位带来新的跨媒体情报了。身为作者,作品跃上大银幕似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毕竟难得有这个机会,我想和工作小组一起努力制作有趣的作品。这部分也敬请期待。内容是原创剧情。 下一集是短篇集。预定会收录先前在电击文库magazine连载的关于二〇九六年九校战的章节,以及全新创作的短篇。但还不确定是否会是「第二十集」。大概会命名为「第十三?五集」或「side b」之类的吧。 感谢各位这次也赏光看到这里。达也等人也将在下一章晋升为高年级。《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也终于要进入最高潮了。 下集的短篇集,以及新章〈动乱之序章篇〉(暂定)也请各位多多指教了。 (佐岛勤) 〈师族会议篇〉就此完结。各位看得还愉快吗? 继〈古都内乱篇〉的周公瑾,顾杰也在这集退场,因此下一章的敌人会完全不同。我想已经有人猜到接下来的敌人是谁了,不过就等各位实际捧场阅读吧…… 不过稍微预告一下,至今是自己人的角色将会成为敌人挡住去路;至今只提到名字的大人物也会和主角群展开大规模的魔法战。敬请期待。 啊,但只有深雪和达也为敌这种事不可能发生,这方面请各位放心。 责编大人指出这次的主角在各方面和以往不一样,我自己也「多少」这么认为。我不觉得这样算是角色个性错乱啦……不晓得各位是何种感觉。 说到角色个性错乱,我也被问到一条将辉写成这样是否没问题。我个人认为很像青少年的作风就是了。 老实说,我是在不知道「心之内脏起源说」这个论点的情况下,就写下这次的故事了,真是丢脸。以google搜寻的时候,会自动完成「心之内脏起源说」这个词,但我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有这种名称的假设。我在电视看过器官移植导致个性或嗜好改变的案例,既然内脏的情报会传达到大脑,我认为更换器官影响到大脑是非常有可能的事……虽然是亡羊补牢,但我想去看看相关书籍。 顺带一提,我个人希望精神不是以大脑的电流讯号产生,而是以灵魂的形式存在。 随著这本第十九集出版,终于可以为各位带来新的跨媒体情报了。身为作者,作品跃上大银幕似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毕竟难得有这个机会,我想和工作小组一起努力制作有趣的作品。这部分也敬请期待。内容是原创剧情。 下一集是短篇集。预定会收录先前在电击文库magazine连载的关于二〇九六年九校战的章节,以及全新创作的短篇。但还不确定是否会是「第二十集」。大概会命名为「第十三?五集」或「side b」之类的吧。 感谢各位这次也赏光看到这里。达也等人也将在下一章晋升为高年级。《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也终于要进入最高潮了。 下集的短篇集,以及新章〈动乱之序章篇〉(暂定)也请各位多多指教了。 (佐岛勤) 〈师族会议篇〉就此完结。各位看得还愉快吗? 继〈古都内乱篇〉的周公瑾,顾杰也在这集退场,因此下一章的敌人会完全不同。我想已经有人猜到接下来的敌人是谁了,不过就等各位实际捧场阅读吧…… 不过稍微预告一下,至今是自己人的角色将会成为敌人挡住去路;至今只提到名字的大人物也会和主角群展开大规模的魔法战。敬请期待。 啊,但只有深雪和达也为敌这种事不可能发生,这方面请各位放心。 责编大人指出这次的主角在各方面和以往不一样,我自己也「多少」这么认为。我不觉得这样算是角色个性错乱啦……不晓得各位是何种感觉。 说到角色个性错乱,我也被问到一条将辉写成这样是否没问题。我个人认为很像青少年的作风就是了。 老实说,我是在不知道「心之内脏起源说」这个论点的情况下,就写下这次的故事了,真是丢脸。以google搜寻的时候,会自动完成「心之内脏起源说」这个词,但我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有这种名称的假设。我在电视看过器官移植导致个性或嗜好改变的案例,既然内脏的情报会传达到大脑,我认为更换器官影响到大脑是非常有可能的事……虽然是亡羊补牢,但我想去看看相关书籍。 顺带一提,我个人希望精神不是以大脑的电流讯号产生,而是以灵魂的形式存在。 随著这本第十九集出版,终于可以为各位带来新的跨媒体情报了。身为作者,作品跃上大银幕似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毕竟难得有这个机会,我想和工作小组一起努力制作有趣的作品。这部分也敬请期待。内容是原创剧情。 下一集是短篇集。预定会收录先前在电击文库magazine连载的关于二〇九六年九校战的章节,以及全新创作的短篇。但还不确定是否会是「第二十集」。大概会命名为「第十三?五集」或「side b」之类的吧。 感谢各位这次也赏光看到这里。达也等人也将在下一章晋升为高年级。《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也终于要进入最高潮了。 下集的短篇集,以及新章〈动乱之序章篇〉(暂定)也请各位多多指教了。 (佐岛勤) 〈师族会议篇〉就此完结。各位看得还愉快吗? 继〈古都内乱篇〉的周公瑾,顾杰也在这集退场,因此下一章的敌人会完全不同。我想已经有人猜到接下来的敌人是谁了,不过就等各位实际捧场阅读吧…… 不过稍微预告一下,至今是自己人的角色将会成为敌人挡住去路;至今只提到名字的大人物也会和主角群展开大规模的魔法战。敬请期待。 啊,但只有深雪和达也为敌这种事不可能发生,这方面请各位放心。 责编大人指出这次的主角在各方面和以往不一样,我自己也「多少」这么认为。我不觉得这样算是角色个性错乱啦……不晓得各位是何种感觉。 说到角色个性错乱,我也被问到一条将辉写成这样是否没问题。我个人认为很像青少年的作风就是了。 老实说,我是在不知道「心之内脏起源说」这个论点的情况下,就写下这次的故事了,真是丢脸。以google搜寻的时候,会自动完成「心之内脏起源说」这个词,但我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有这种名称的假设。我在电视看过器官移植导致个性或嗜好改变的案例,既然内脏的情报会传达到大脑,我认为更换器官影响到大脑是非常有可能的事……虽然是亡羊补牢,但我想去看看相关书籍。 顺带一提,我个人希望精神不是以大脑的电流讯号产生,而是以灵魂的形式存在。 随著这本第十九集出版,终于可以为各位带来新的跨媒体情报了。身为作者,作品跃上大银幕似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毕竟难得有这个机会,我想和工作小组一起努力制作有趣的作品。这部分也敬请期待。内容是原创剧情。 下一集是短篇集。预定会收录先前在电击文库magazine连载的关于二〇九六年九校战的章节,以及全新创作的短篇。但还不确定是否会是「第二十集」。大概会命名为「第十三?五集」或「side b」之类的吧。 感谢各位这次也赏光看到这里。达也等人也将在下一章晋升为高年级。《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也终于要进入最高潮了。 下集的短篇集,以及新章〈动乱之序章篇〉(暂定)也请各位多多指教了。 (佐岛勤) 〈师族会议篇〉就此完结。各位看得还愉快吗? 继〈古都内乱篇〉的周公瑾,顾杰也在这集退场,因此下一章的敌人会完全不同。我想已经有人猜到接下来的敌人是谁了,不过就等各位实际捧场阅读吧…… 不过稍微预告一下,至今是自己人的角色将会成为敌人挡住去路;至今只提到名字的大人物也会和主角群展开大规模的魔法战。敬请期待。 啊,但只有深雪和达也为敌这种事不可能发生,这方面请各位放心。 责编大人指出这次的主角在各方面和以往不一样,我自己也「多少」这么认为。我不觉得这样算是角色个性错乱啦……不晓得各位是何种感觉。 说到角色个性错乱,我也被问到一条将辉写成这样是否没问题。我个人认为很像青少年的作风就是了。 老实说,我是在不知道「心之内脏起源说」这个论点的情况下,就写下这次的故事了,真是丢脸。以google搜寻的时候,会自动完成「心之内脏起源说」这个词,但我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有这种名称的假设。我在电视看过器官移植导致个性或嗜好改变的案例,既然内脏的情报会传达到大脑,我认为更换器官影响到大脑是非常有可能的事……虽然是亡羊补牢,但我想去看看相关书籍。 顺带一提,我个人希望精神不是以大脑的电流讯号产生,而是以灵魂的形式存在。 随著这本第十九集出版,终于可以为各位带来新的跨媒体情报了。身为作者,作品跃上大银幕似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毕竟难得有这个机会,我想和工作小组一起努力制作有趣的作品。这部分也敬请期待。内容是原创剧情。 下一集是短篇集。预定会收录先前在电击文库magazine连载的关于二〇九六年九校战的章节,以及全新创作的短篇。但还不确定是否会是「第二十集」。大概会命名为「第十三?五集」或「side b」之类的吧。 感谢各位这次也赏光看到这里。达也等人也将在下一章晋升为高年级。《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也终于要进入最高潮了。 下集的短篇集,以及新章〈动乱之序章篇〉(暂定)也请各位多多指教了。 (佐岛勤) 〈师族会议篇〉就此完结。各位看得还愉快吗? 继〈古都内乱篇〉的周公瑾,顾杰也在这集退场,因此下一章的敌人会完全不同。我想已经有人猜到接下来的敌人是谁了,不过就等各位实际捧场阅读吧…… 不过稍微预告一下,至今是自己人的角色将会成为敌人挡住去路;至今只提到名字的大人物也会和主角群展开大规模的魔法战。敬请期待。 啊,但只有深雪和达也为敌这种事不可能发生,这方面请各位放心。 责编大人指出这次的主角在各方面和以往不一样,我自己也「多少」这么认为。我不觉得这样算是角色个性错乱啦……不晓得各位是何种感觉。 说到角色个性错乱,我也被问到一条将辉写成这样是否没问题。我个人认为很像青少年的作风就是了。 老实说,我是在不知道「心之内脏起源说」这个论点的情况下,就写下这次的故事了,真是丢脸。以google搜寻的时候,会自动完成「心之内脏起源说」这个词,但我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有这种名称的假设。我在电视看过器官移植导致个性或嗜好改变的案例,既然内脏的情报会传达到大脑,我认为更换器官影响到大脑是非常有可能的事……虽然是亡羊补牢,但我想去看看相关书籍。 顺带一提,我个人希望精神不是以大脑的电流讯号产生,而是以灵魂的形式存在。 随著这本第十九集出版,终于可以为各位带来新的跨媒体情报了。身为作者,作品跃上大银幕似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毕竟难得有这个机会,我想和工作小组一起努力制作有趣的作品。这部分也敬请期待。内容是原创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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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那边的著目比赛,冰柱攻防,则是围绕著雫和花音展开的超强烈攻势的故事 『明明一个人就做得到』。 而黑羽姐弟被赋予了,不被其他人发现和达也的关系『无事地』完成九校战的任务,围绕著这个课题的故事 『引人注目任务』。 然后,解明并不是选手的雷欧和艾莉卡的过去的故事,『玫瑰的诱惑』。 包含没有出版的故事, 连作短篇集、登场! 2016年夏天 预定发售! 二零九六年度的『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是次世代的魔法师们进行的竞争的舞台,但在那之下,关于开发魔法兵器的阴谋正在进行中。 使用『吸血鬼事件』中来到日本的知识生命体寄生物,开发出的禁忌人形兵器『寄生人偶』,以九校战的新竞技『越野障碍赛跑』作为舞台来进行运用实验的计划…。 这个计划是把参加九校战的魔法科高中生当作是实验对象,危险和非人道的存在。达也在作为第一高中技术人员参加九校战的时候,开始进行行动阻止实验。 ……但是,在富士山下展开的炽热战斗不单只有这样。 『里』侧发生的谋略和斗争,而『表』侧,今年也展开了围绕著九校战优胜而展开的战斗。 秘碑解码的选手 吉田干比古,则是陷入作为名家出生的压力和心结的故事『龙神的俘虏』。 而新竞技的操陀射击选手,爱美则抱著不习惯的问题而挑战的故事。 『shotgun!』 女生那边的著目比赛,冰柱攻防,则是围绕著雫和花音展开的超强烈攻势的故事 『明明一个人就做得到』。 而黑羽姐弟被赋予了,不被其他人发现和达也的关系『无事地』完成九校战的任务,围绕著这个课题的故事 『引人注目任务』。 然后,解明并不是选手的雷欧和艾莉卡的过去的故事,『玫瑰的诱惑』。 包含没有出版的故事, 连作短篇集、登场! 2016年夏天 预定发售! 二零九六年度的『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是次世代的魔法师们进行的竞争的舞台,但在那之下,关于开发魔法兵器的阴谋正在进行中。 使用『吸血鬼事件』中来到日本的知识生命体寄生物,开发出的禁忌人形兵器『寄生人偶』,以九校战的新竞技『越野障碍赛跑』作为舞台来进行运用实验的计划…。 这个计划是把参加九校战的魔法科高中生当作是实验对象,危险和非人道的存在。达也在作为第一高中技术人员参加九校战的时候,开始进行行动阻止实验。 ……但是,在富士山下展开的炽热战斗不单只有这样。 『里』侧发生的谋略和斗争,而『表』侧,今年也展开了围绕著九校战优胜而展开的战斗。 秘碑解码的选手 吉田干比古,则是陷入作为名家出生的压力和心结的故事『龙神的俘虏』。 而新竞技的操陀射击选手,爱美则抱著不习惯的问题而挑战的故事。 『shotgun!』 女生那边的著目比赛,冰柱攻防,则是围绕著雫和花音展开的超强烈攻势的故事 『明明一个人就做得到』。 而黑羽姐弟被赋予了,不被其他人发现和达也的关系『无事地』完成九校战的任务,围绕著这个课题的故事 『引人注目任务』。 然后,解明并不是选手的雷欧和艾莉卡的过去的故事,『玫瑰的诱惑』。 包含没有出版的故事, 连作短篇集、登场! 2016年夏天 预定发售! 二零九六年度的『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是次世代的魔法师们进行的竞争的舞台,但在那之下,关于开发魔法兵器的阴谋正在进行中。 使用『吸血鬼事件』中来到日本的知识生命体寄生物,开发出的禁忌人形兵器『寄生人偶』,以九校战的新竞技『越野障碍赛跑』作为舞台来进行运用实验的计划…。 这个计划是把参加九校战的魔法科高中生当作是实验对象,危险和非人道的存在。达也在作为第一高中技术人员参加九校战的时候,开始进行行动阻止实验。 ……但是,在富士山下展开的炽热战斗不单只有这样。 『里』侧发生的谋略和斗争,而『表』侧,今年也展开了围绕著九校战优胜而展开的战斗。 秘碑解码的选手 吉田干比古,则是陷入作为名家出生的压力和心结的故事『龙神的俘虏』。 而新竞技的操陀射击选手,爱美则抱著不习惯的问题而挑战的故事。 『shotgun!』 女生那边的著目比赛,冰柱攻防,则是围绕著雫和花音展开的超强烈攻势的故事 『明明一个人就做得到』。 而黑羽姐弟被赋予了,不被其他人发现和达也的关系『无事地』完成九校战的任务,围绕著这个课题的故事 『引人注目任务』。 然后,解明并不是选手的雷欧和艾莉卡的过去的故事,『玫瑰的诱惑』。 包含没有出版的故事, 连作短篇集、登场! 2016年夏天 预定发售! 二零九六年度的『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是次世代的魔法师们进行的竞争的舞台,但在那之下,关于开发魔法兵器的阴谋正在进行中。 使用『吸血鬼事件』中来到日本的知识生命体寄生物,开发出的禁忌人形兵器『寄生人偶』,以九校战的新竞技『越野障碍赛跑』作为舞台来进行运用实验的计划…。 这个计划是把参加九校战的魔法科高中生当作是实验对象,危险和非人道的存在。达也在作为第一高中技术人员参加九校战的时候,开始进行行动阻止实验。 ……但是,在富士山下展开的炽热战斗不单只有这样。 『里』侧发生的谋略和斗争,而『表』侧,今年也展开了围绕著九校战优胜而展开的战斗。 秘碑解码的选手 吉田干比古,则是陷入作为名家出生的压力和心结的故事『龙神的俘虏』。 而新竞技的操陀射击选手,爱美则抱著不习惯的问题而挑战的故事。 『shotgun!』 女生那边的著目比赛,冰柱攻防,则是围绕著雫和花音展开的超强烈攻势的故事 『明明一个人就做得到』。 而黑羽姐弟被赋予了,不被其他人发现和达也的关系『无事地』完成九校战的任务,围绕著这个课题的故事 『引人注目任务』。 然后,解明并不是选手的雷欧和艾莉卡的过去的故事,『玫瑰的诱惑』。 包含没有出版的故事, 连作短篇集、登场! 2016年夏天 预定发售! 二零九六年度的『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是次世代的魔法师们进行的竞争的舞台,但在那之下,关于开发魔法兵器的阴谋正在进行中。 使用『吸血鬼事件』中来到日本的知识生命体寄生物,开发出的禁忌人形兵器『寄生人偶』,以九校战的新竞技『越野障碍赛跑』作为舞台来进行运用实验的计划…。 这个计划是把参加九校战的魔法科高中生当作是实验对象,危险和非人道的存在。达也在作为第一高中技术人员参加九校战的时候,开始进行行动阻止实验。 ……但是,在富士山下展开的炽热战斗不单只有这样。 『里』侧发生的谋略和斗争,而『表』侧,今年也展开了围绕著九校战优胜而展开的战斗。 秘碑解码的选手 吉田干比古,则是陷入作为名家出生的压力和心结的故事『龙神的俘虏』。 而新竞技的操陀射击选手,爱美则抱著不习惯的问题而挑战的故事。 『shotgun!』 女生那边的著目比赛,冰柱攻防,则是围绕著雫和花音展开的超强烈攻势的故事 『明明一个人就做得到』。 而黑羽姐弟被赋予了,不被其他人发现和达也的关系『无事地』完成九校战的任务,围绕著这个课题的故事 『引人注目任务』。 然后,解明并不是选手的雷欧和艾莉卡的过去的故事,『玫瑰的诱惑』。 包含没有出版的故事, 连作短篇集、登场! 2016年夏天 预定发售! 二零九六年度的『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是次世代的魔法师们进行的竞争的舞台,但在那之下,关于开发魔法兵器的阴谋正在进行中。 使用『吸血鬼事件』中来到日本的知识生命体寄生物,开发出的禁忌人形兵器『寄生人偶』,以九校战的新竞技『越野障碍赛跑』作为舞台来进行运用实验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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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吸血鬼事件』中来到日本的知识生命体寄生物,开发出的禁忌人形兵器『寄生人偶』,以九校战的新竞技『越野障碍赛跑』作为舞台来进行运用实验的计划…。 这个计划是把参加九校战的魔法科高中生当作是实验对象,危险和非人道的存在。达也在作为第一高中技术人员参加九校战的时候,开始进行行动阻止实验。 ……但是,在富士山下展开的炽热战斗不单只有这样。 『里』侧发生的谋略和斗争,而『表』侧,今年也展开了围绕著九校战优胜而展开的战斗。 秘碑解码的选手 吉田干比古,则是陷入作为名家出生的压力和心结的故事『龙神的俘虏』。 而新竞技的操陀射击选手,爱美则抱著不习惯的问题而挑战的故事。 『shotgun!』 女生那边的著目比赛,冰柱攻防,则是围绕著雫和花音展开的超强烈攻势的故事 『明明一个人就做得到』。 而黑羽姐弟被赋予了,不被其他人发现和达也的关系『无事地』完成九校战的任务,围绕著这个课题的故事 『引人注目任务』。 然后,解明并不是选手的雷欧和艾莉卡的过去的故事,『玫瑰的诱惑』。 包含没有出版的故事, 连作短篇集、登场! 2016年夏天 预定发售! 第一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真妹控 扫图sthm 录入:吐司蛋喵、kid 澳大利亚,达尔文基地。这里曾经是国际机场,不过在世界连续战争过后,澳大利亚实质上进入锁国状态,因此国际线的民用机场关闭。 相对的,在英国的斡旋之下,这里兴建了魔法师研究设施。 一般来说,即使采取锁国政策,也并非完全断绝和外国交流。即使在国家立场阻断外交管道,依然以民间贸易的形式(或是伪装成民间交流)和外国维持有限的联系。 何况澳大利亚并非将锁国标榜为国家大计,只是以「阻止恐怖分子入侵」为名目极度严格管制人员进出,严格到人们实际上不可能出入境。 所以,如果是政府认可需要的对象,就会在台面下放行。需要交涉的话就秘密派遣外交官。 澳大利亚成功阻止国土沙漠化,也成功将沙漠改造为耕地,因此粮食与矿物资源都可以只靠本国供给,充分达到自给自足的程度。 澳大利亚需要的是保护自己国家的军事力,以及为此所需的军事技术。 尤其是军事魔法技术,必须足以驱逐越过海岸线入侵国内的游击组织军事势力,将国民生命与财产的牺牲降到最小。 依照历史的经纬,这个国家依赖的是魔法技术先进程度公认和usna并驾齐驱的英国。 来自英国的极超音速运输机降落在达尔文空军基地。是能在平流层上层以六倍音速飞行的最新机种。可以移用为极超音速轰炸机,对于英国空军来说是压箱宝。之所以使用这架飞机,是因为载送的乘客是英国的vip。 这个人不是高阶将官,也不是有力政治家,身分是民间研究员,对于英国来说却是左右国防力,真的是最高级的重要人物。 「威廉·马克罗德先生,欢迎您来访。」 达尔文基地司令官亲自迎接的这位英国vip,是战略级魔法师「十三使徒」之一——威廉·马克罗德。此外,因为大亚联盟官方不承认刘云德战死,所以公认的战略级魔法师依然是「十三」使徒。 「承蒙您盛情迎接,不好意思。」 马克罗德现年六十岁,是银色头发梳齐贴平的高瘦年长绅士。言行举止彬彬有礼,乍看只觉得是比起英国首相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大人物。 「威廉先生,这边请。」 基地司令的副官打开自动车的车门,不是行举手礼,而是恭敬鞠躬。 马克罗德非常文雅地鞠躬回礼,坐上劳斯莱斯的礼车。 礼车开往地底防空洞深处所保护的研究所。 那是调整体魔法师的研究制造设施。马克罗德昔日也在此指导澳大利亚军「制造」魔法师。 不只是调整体,自然诞生的魔法师也运用马克罗德的知识与技术强化。战后的澳大利亚军魔法师部队培育出此等实力,要说是马克罗德的功绩也不为过。 「长官,好久不见。」 「长官,很荣幸能再见到您。」 在不像是位于地底的豪华房间里等待马克罗德前来的,是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白人少女,以及推测三十多岁的白人男性。 「贾丝,很高兴能再见到你。强森上尉看来也完全没变,真是太好了。」 「长官,我也是。」 「长官,不敢当。」 「两位都放轻松吧。」 马克罗德坐在沙发,同时对两人下令。 少女与上尉都只改成稍息姿势,没有坐下。 「事不宜迟,你们听闻详情了吧?」 少女与上尉两人同时回答「是,长官」。 「我想你们不太愿意进行这项作战,但是从力量平衡的观点来看,日本继续发展势力不是好事。这项作战不只是对于我国,对于大英国协也意义非凡。」 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后,世界秩序重新整合,大英国协名副其实地灭亡。 不过即使组织消失,连结依然残留。各地暗中继续合作,以便随时成立新大英国协。 ——只不过对于英国或澳大利亚来说,新大英国协都不是唯一的选择。英国与澳大利亚都正确认知这一点,也理解到对方抱持这种想法。 「不,属下对于命令没有不满,会尽一己的棉薄之力。」 回答的少女名叫贾丝。本名贾丝敏·威廉斯上尉。马克罗德亲自调校的「威廉斯家族」之一。 一反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外表,是今年二十九岁的老练魔法师。 「这样啊。」 马克罗德满意点头,从内袋取出卡式储存装置。 「我想,你们应该只听过作战概要。」 马克罗德说完,强森上尉回答「是的,长官」。 「作战细节记录在这里。不过一如往常,地名与人名全部省略。」 正如马克罗德所说,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所以贾丝敏与强森都没有特别插嘴。 「攻击目标是冲绳群岛的久米岛外海,日本为了采掘海底资源而建设的人工岛。」 马克罗德朝着等待他说明的两人如此告知。 ◇ ◇ ◇ 二〇九七年三月十日,星期日。 为了搜索恐怖分子而转学到第一高中的一条将辉完成任务。达也与深雪目送他返回金泽之后,回到魔法协会关东分部的会客室。 四叶家当家,两兄妹的姨母——四叶真夜在室内等待着两人。 「母亲大人,让您久等了吗?」 达也不是称呼「姨母大人」而是「母亲大人」,因为这里不是自家,也不是四叶家的据点,而是魔法协会。 「不,达也,预定的时间还没到喔。」 两人看过时钟,知道还没到预定的时间。但若真夜觉得自己在等,这种事就没意义了。听到真夜的回应,深雪比达也更是暗自松了口气。 「两人都坐吧。」 真夜不以命令语气,而是以柔和的语句邀两人坐下,反而使得两兄妹提高警觉。应该说预料到肯定会被硬塞某些麻烦事。 不过在这个时候,继续站着反而不周到吧。达也先坐下,深雪随后跟着坐下。 「达也,不好意思,虽然刚处理完顾杰的事情……」 达也觉得内心发凉。大汉出身的恐怖分子引发的事件,以「结束」的意义来说算是处理完毕,却称不上已经解决。比方说警方还在持续搜查,国会也热烈讨论如何防止事件连续(不是再度)发生。 恐攻事件没能以最好的形式解决,这部分已经向真夜谢罪取得原谅。但这种事随时都可以反悔或重提。达也会感到紧张也不能说是他想太多。 「不过又想拜托你一份工作了。」 「其实只要您吩咐一声,我就会主动去本家报到。」 真夜笑眯眯地告知,相对的,达也慎重回应。 「不用这么贴心没关系的。我也要来这边办点事。」 达也没问真夜来办什么事。 四叶家也不是吸收日月精华就能活下去的仙人,更不是靠那座山间小村就自给自足。 昔日那座村子整个都是军方的秘密研究设施。有必要的时候必须和外界断绝联系,借以持续保护研究成果,基于这个前提并不是不能自给自足,但即使食衣住等消费可以自给,某些时候还是需要花钱。 四叶也有旗下企业、客户或是赞助者,偶尔由当家亲自拜会也是不可或缺的。 「我想拜托你去一趟冲绳。和深雪一起去。」 「和深雪吗?」 「 表面上,『那个事件』到今年将满五年,要举办五周年的慰灵祭,所以希望你出席准备会议。虽说出席,但是只听别人发言也没关系。因为政府标榜要尊重牺牲者遗族的意见。除此之外,春分追思的法会也要请你们出席。」 「那个事件」是指二〇九二年八月爆发的大亚联盟侵略冲绳事件。 在当时的战斗,达也他们失去了亲生母亲深夜的守护者,视他们如己出的樱井穗波。 「可是姨母大人,我们并不是遗族……」 但深雪依然不以为意像这样插嘴。与其说是她自己不想去,应该说她不希望达也想起这段难受的记忆。 达也还没找回真正的情感。或许直到死亡都无法取回。 然而,即使没有真实的悲伤情绪,依然会有一些悲伤的想法。 「接近遗族了吧?而且这也是十师族的公务。和那个事件有直接关系的十师族只有你们。」 不过,这种借口基本上不可能对真夜管用。 「……好的,知道了。抱歉我提出了无聊的意见。」 「不用在意没关系的。」 真夜露出笑容接受深雪的谢罪,将视线移回达也。 「然后,我真正想拜托的工作是这个。」 在真夜背后待命的叶山,不需要主人对他使眼神,就主动将一个大信封交给达也。 「方便我打开看吗?」 「嗯,麻烦在这里看。」 达也以会客桌上预先准备的拆信刀开封,从信封里取出附有素色薄封面与封底,约十页装订成册的文件。 达也翻阅之后,将文件收回信封,起身还给叶山。 叶山向达也行礼,将信封交给真夜。 「达也,可以帮忙处分吗?」 达也回应「是」,同时再度从真夜手中接过信封。 信封交到他手中的下一秒,就连同里面的文件消失无踪。达也将其分解了。 「母亲大人,方便我将内容告诉深雪吗?」 「嗯,那当然。我个人希望你们合力解决这件事,不过做法交给你决定。」 但是,这次不许失败。 真夜没刻意说出这句话,即使没说出口,达也也明白这是被要求做到尽善尽美的事情。 「遵命。」 达也行礼致意,真夜点头回应之后起身。 「抱歉连茶水都没招待。因为行程有点紧凑。」 「不,请别在意。」 达也与深雪也随后起身。 两人前倾四十五度角致上最深的敬意,真夜对他们说「先告辞了」离开房间。 ◇ ◇ ◇ 周末结束的星期一。 深雪正要前往实习室时,雫在走廊向她搭话。 「深雪,要去冲绳吗?」 听到「去冲绳」三个字,深雪内心颇为慌张。她昨晚已经听达也说明真夜「真正的委托」。雫不可能知道这件事,但在时机上难免有所联想。 「冲绳?」 「嗯。」 「知道冲绳的久米岛盖了人工岛吗?」 穗香代替没说清楚的雫,插嘴负责说明。 「嗯,我知道。」 深雪表面上维持完全平静,就这么点头回应。 「不愧是深雪……」 穗香突然佩服起来,因为她直到听雫说明才知道人工岛的事。此外,雫也是听父母说明才知道,所以这很正常。 「……然后,伯父的公司出资协助这座人工岛的建设。」 深雪不太感到意外。 雫的父亲是日本顶尖企业集团的总帅,而且久米岛外海建设的人工岛,在日本的资源政策具备极为重要的意义。 如果政府没要求出资才令人意外吧。 「那座人工岛上个月完成了。所以……」 穗香朝雫使眼神。大概是认为接下来这句话应该由雫说。 「要举办竣工纪念宴会。深雪也一起去吗?」 雫从穗香那里接棒,如此邀请深雪。 「什么时候?」 「三月二十八号。顺便当成度假,所以预定二十五号出发,三十一号回来。」 「……对不起。家里刚好同时有行程。」 深雪满怀歉意(不是装出来的,是发自内心)出言婉拒,穗香睁大双眼。 「你说的『家里』是四叶家?」 穗香一说完,就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并不是什么奇怪的行程喔。」 这副狼狈的模样引得深雪苦笑。深雪知道四叶家受人惧怕,但还是觉得她反应过度。 「冲绳事件至今将满五年对吧?」 近几年说到冲绳事件,指的是二〇九二年八月的大亚联盟侵略冲绳事件。穗香如此解释。 「五年算是一个里程碑,所以今年夏天预定举办大规模的慰灵祭。我要参加准备会议。」 真正的里程碑应该是明年的七年忌辰才对……深雪不以为意地补充说。 大概是察言观色吧,穗香与雫都没多说什么。 「刚好在那个时期进行的春分追思法会也得参加。所以哥哥和我会在二十三号结业典礼结束之后前往冲绳。虽然因为这样没办法一起旅行……不过毕竟都在冲绳,或许会在那边巧遇。」 听到达也要去冲绳,穗香眼神闪亮。既然是十师族四叶家的工作,就不可能一起旅行……穗香正要死心的时候得知地点同样是冲绳,内心充满期待。 「如果有空可以一起玩吗?」 不只是洋溢出来的气氛变得积极,穗香连身体都前倾询问。 「也对。应该不会一直工作,所以有空的话再连络你们。」 深雪露出温和的笑容点头。 「嗯。」 在穗香身旁听深雪回应的雫,虽然一如往常寡言,看起来却挺期待的。 ◇ ◇ ◇ 三月十五日。今天是魔法科高中的毕业典礼。不只是第一高中,九所魔法科高中的毕业典礼在同一天举行。 在第一高中,毕业生送别派对刚结束不久,校内笼罩着喜悦与寂寞共存的喧嚣。 去年达也还是风纪委员,所以没有参与毕业典礼与派对的进行,只有待命以备不时之需。但是今年他身为学生会干部四处奔走,成为会长深雪的背后支柱。 今年派对也是一科生与二科生分开举办。完成派对善后工作的达也刚回到学生会室。被许多来宾围绕而忙于应对的深雪比他还早回来。 「哥……不,达也大人。」 表面上不能称呼「哥哥」,但是称呼「达也同学」不太适当。 最近深雪已经习惯到可以在讲完「哥哥」之前改口,但还是没能顺口叫出「达也同学」。 这样称呼达也,令深雪隐约有种自己和达也站在对等立场的「错觉」,无法拭去这份突兀感。 为此,深雪采用的妥协方案是「达也大人」这个称呼。似乎是听水波叫「达也大人」之后,认为自己也可以这样叫。 尊称未婚夫为「大人」,和深雪如同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美貌意外地契合,所以旁人也自然而然接受「达也大人」这个称谓。 「工作辛苦了。」 「深雪才辛苦了。」 达也坐在堪称指定座位的终端机前面,水波端了一杯咖啡过来。 终端机周围原本禁止饮食,却没人对达也指摘这一点。学生会室的所有资讯机器,实质上都是由达也一个人负责维修,即使是对他不友善的泉美,如今也无法说长道短多加批评。 ……这方面也好,深 雪的领袖气质也罢,依照民主主义的原理,无法否认现在第一高中的学生会确实具备危险的一面。 只不过,达也是基于正当理由,所以不是坐在可以饮食的桌旁,而是坐在终端机前面。(名目上)平常用来开会的桌旁,坐满梓、五十里、花音、服部、桐原、纱耶香等毕业生。 「司波学弟,辛苦了。」 五十里就这么坐着对达也出言慰劳。 达也同样坐着点头回应。庆贺毕业的话语已经重复很多次,所以他这时候没有刻意说。 毕业生们(包含花音)都没计较达也的态度。五十里也立刻回到众人的对话圈。 「所有人依照预定计划没问题吧?」 梓提问确认。没人否定。 「居然是这些成员一起毕业旅行,我一年级的时候想都没想过。」 「壬生,事到如今别在意这种事。」 「服部说得没错喔,壬生。」 「没错,壬生同学不也是战友吗?……但我个人其实希望只和启一起去。」 「花音,不可以讲这种话喔。」 「是~」 达也一边喝咖啡,一边不经意听着服部他们交谈,此时穗香走到他身边。 「中条学姐他们的毕业旅行,好像是去冲绳。」 「学长姐们也去冲绳?」 达也从深雪那里得知,穗香与雫也和他们在相同时期前往冲绳。 「是的。雫家里出资的人工岛建设计划,五十里学长家也提供技术合作,所以大家都会参加竣工纪念宴会。」 「原来如此。」 五十里家是刻印魔法的权威。刻印魔法的实用性尤其在防灾方面备受赞赏。虽然时效不长,但是只要事先加上刻印,就可以迅速在极短时间大幅提升建材的防火与抗震功能。 人工岛是海底资源采掘基地,具备国家级的重要意义,在人工岛使用刻印魔法,以魔法的活用方法来说相当合理。可以理解为何请五十里家提供协助。 时间上和达也接受的任务重叠,老实说并非偶然。真夜吩咐的工作也和穗香提到的人工岛「西果新岛」竣工纪念宴会有关。 原本达也至少应该警告穗香与雫一声。但他决定以保密为优先。 不提达也,对于深雪来说,将好友卷入事件,在她内心造成很大的纠葛。但是这个情报牵扯到的秘密任务甚至也将国防军卷入,深雪想警告也无从说明。 ◇ ◇ ◇ 即使毕业典礼结束,第三学期也持续到春假。 今年因为行事历的关系,结业典礼比往年提早两天。虽然这么说,但敌人的进攻不会顾虑这边是否方便。 达也从真夜那里接到的命令,是阻止敌方冲着二十八日久米岛外海人工岛竣工纪念宴会进行的破坏作战。所以如果只是要完成这项任务,即使放春假之后才行动也不迟。 但是给敌方愈多时间,任务的难度就愈高。何况敌方的目标不一定只有纪念典礼。如果四叶家魔法师在场却放任敌国势力暗中破坏,即使任务本身完成,也可能无法达成原本的目的。 只不过如果变成这种结果,就不再是四叶家自己的问题。不只是十师族将颜面扫地,对于国防军来说也是一大耻辱。外国特务员企图在日本进行破坏作战。四叶家与国防军面对这项情报时的利害关系一致。 三月十七日,星期日。身为四叶家魔法师,同时也是国防军特务军官的达也造访所属的独立魔装大队总部,就某方面来说是理所当然的演变。 但是达也在这项任务,并不是以国防军成员的身分行动,而是以四叶家魔法师的身分协助军方。他必须坚守这个立场。 今天开会首先必须决定的事情,是达也何时要和风间的部队会合。 「我们先去冲绳吧。贵官在二十四日的追思法会前来会合就好。」 达也一提出这个话题,风间就立刻如此回答。这次的风间相当明理。或许是对于之前坐视顾杰恣意妄为感到后悔。 总之,无论是什么理由,达也都很感谢他这么说。 「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达也率直表达谢意,进而毫不保留说出内心的疑问。 「不过,中校要直接在现场指挥吗?」 「不只是指挥,这次我也是战力。因为基于作战性质不能出动太多人。」 风间露出无惧一切的笑容,摇头回应达也的问题。 或许是久违亲赴战场而激发斗志吧。 「但敌方不一定是小型编制的特务部队。」 达也并不是当真这么认为。上次的冲绳事件至今五年,横滨事变至今一年半,达也认为……应该说他相信国防军与警察没有无能到再度放任大编制的特务部队入侵。 风间也抱持相同想法,但他没劈头否定达也提出的可能性。 「要是对方派出大型部队,就以当地的兵力应付。对于敌方来说,即使破坏任务没成功,只要事情闹大就算是达成目的。」 达也立刻理解风间的意思。 企图进行特务作战的敌方,战术目的是破坏人工岛,或是杀害参加宴会的要人。 然而战略目标是煽动日本人的敌意,废除谈和条约。 要是这边动用大规模人力,媒体当然会警觉到这是为了防范某种状况而出动。若是查出大亚联盟的反谈和派企图进行破坏作战,光是这样就会刺激舆论。 不过在当前的情势下,这种做法不只是对于日本,对于大亚联盟肯定也是弊大于利…… 第二章 日本与大亚联盟是在二〇九五年十二月签订休战协定。 在二〇九五年十月底焚烧朝鲜半岛南端的「灼热万圣节」,大亚联盟失去一个海军基地与许多舰艇。为了确保战胜大亚联盟,日本国防海军乘胜追击,于十一月中命令舰队从佐世保出击。虽然留下部分军力防备新苏联,所以称不上是全体舰队出击,但除此之外可以动员的舰艇可以说是全部集结。从佐世保出击的舰队中,日本公认的战略级魔法师,「十三使徒」之一的五轮澪也同行。对于日本来说,实际上是总体战的态势。 幸好出击的舰队没有真的和大亚联军交火。没动用战略级魔法「深渊」,日本也没失去宝贵的战略级魔法师。在这之前,大亚联盟就透过东南亚细亚同盟的仲介提出休战申请并且成立。 二〇九六年三月,大亚联盟对于日本的主张几乎照单全收,迅速签定谈和条约。 谈和之所以迅速成立,某方面也是因为日本提出的条件较为宽松。 不过,主要原因依然在于大亚联盟受到的损害就是如此严重。 虽然这么说,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赞成谈和。 在任何国家或任何军队都一样,肯定存在着反对谈和的势力。在日本以及大亚联盟,都出现不少反对谈和的声浪。 不只如此,还有人更积极地企图破坏谈和,重新回到战争状态。 三月二十一日。冲绳那霸机场。 这天不是特别的日子。和昨天一样,是三百六十五天中的一天。起降的飞机以及上下的乘客都完全不同,但是这样的差异都可以视为「个性」纳入可容许的范围。 比方说即使是身高两公尺,体重一百数十公斤的彪形大汉,只要备妥护照,行李也合法,就可以和其他旅客一样通过海关。 这名男性不像其他旅客带着大型行李箱。他只提着随身行李的一个波士顿包,从入境大厅离开,走向计程车招呼站。 不知为何,他的周围没有其他人。 也没人走出建筑物,一辆计程车都没停。 男性对此觉得可疑,停下脚步。 一人分的脚步声,从国内线航厦的方向接近。 男性转身面向声音来源。 波士顿包放到路面,稍微弯曲膝盖与手肘,以便随时摆出架式。 对方没有男性那么魁梧,却同样是筋肉隆隆的壮汉,只是男性过于高大,这名人物拥有的体格也足以称为巨汉。 内行人只要看一眼就知道。 这两人不只是身体高大,体内也蕴含用来战斗的能力。拥有只为了战斗而千锤百炼的肉体。 「吕上尉……」 男性朝着走过来的人影说。不,只是不禁轻声说出对方的名字。 「逃兵,布莱德利·张中尉。」 相对的,吕刚虎这句话明显是朝对方说的。 「要抵抗也无妨喔。」 吕刚虎脸上露出食人虎的笑容。 「啧,鬼门遁甲吗?」 张终于察觉四下无人的原因。在鬼门遁甲的作用之下,这里现在成为一种隔离空间。肯定是用来抓他的网子。 若是比体格,张高了十公分,体重多二十公斤。 然而露出从容表情的是吕刚虎,露出焦急表情的是布莱德利·张。 张转身背对吕刚虎。 佯装要逃跑,感应背后逼近的气息往后踢。 吕刚虎没停下脚步。他的身体没有停止。 他单手挡住布莱德利·张的鞋子,就这么推回去。 张的身体腾空而起。 以无法从他高大身躯想像的矫健身手,跳到计程车招呼站的屋顶。 张看向下方扬起嘴角,表情却立刻紧绷。 吕刚虎不在道路上。 布莱德利·张抬起头。 张与吕刚虎四目相对。两人的视线高度相同。 张滚落屋顶。是自行趴倒,从屋顶翻落。 吕刚虎缠着强风的右脚,扫向张的头部前一瞬间所在的位置。 吕刚虎让身体在半空中水平回转,左脚蹬向屋顶边缘,回到路面。 先一步调整好身体架式的张,攻向双脚刚着地的吕刚虎。 布莱德利·张的手刀纵向画出弧线,从吕刚虎的头顶挥下。 吕刚虎从下方使出掌打,迎击张的手刀。 如同敲响铜锣的撞击声轰然作响。 「钢气功……」 「这不是你专属的招式喔。」 吕刚虎低语之后,张如此回应。 这声低语反倒有种愉快的感觉,这声回应没有夸耀胜利的音调。 吕刚虎笑了。 龇牙咧嘴的狰狞笑容。 吕刚虎朝道路一蹬。 在水泥路面留下焦黑的脚印,眨眼之间接近张。 眼花撩乱地挥拳、肘击、掌打。 张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应战。 战况明显是吕刚虎占优势。 一把匕首在这时候射过来。 吕刚虎轻易架开,但他的猛攻在这一瞬间断绝。 张没有乘机反击,而是纵身和吕刚虎拉开距离。 吕刚虎没转头,只以目光看向匕首射来的方向。 那里站着一名身高约一八〇公分,戴着墨镜的男性。 以鬼门遁甲设下的驱人阵遭人入侵。 吕刚虎认知这一点的时候,一个「声音」对他说话。 『吕上尉,到此为止。暂时撤退。』 发出声音的不是他定睛注视的前方敌人。也不是自己人从后方接近。更没有传声的扬声器。 「是。」 吕刚虎简短回应这个凭空出现的「声音」,转身背对张。 张维持应战姿势,看着吕刚虎悠然离去,如同准许他随时攻击的背影。 吕刚虎的身影消失在建筑物中。 计程车开向这里。 没什么好讶异的。这里是计程车招呼站。 布莱德利·张和墨镜男性会合,搭乘停靠在一旁的计程车。 ◇ ◇ ◇ 「查出布莱德利·张那个同伴的真实身分了吗?」 风间问完,站在斜后方的藤林回答。 「护照上的姓名是詹姆士·杰克森。表面上是来自澳大利亚的观光客。」 「澳大利亚吗?真稀奇。」 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后,澳大利亚采取的政策是极端限制和外国交流。日本人一般都解释为「实质上处于锁国状态」。 不过,澳大利亚的对外政策和日本在江户时代采用的锁国政策,原本就不应该相提并论。 澳大利亚在外交上采取孤立政策,但原则上承认出入境自由与贸易自由。虽然禁止非居住者取得有形固定资产,却没禁止以收益分配权的形式间接持有。 那么,为什么会普遍认为「实质上处于锁国状态」? 因为出入境审查与海关审查极度严格,完全不允许外国人犯罪的严厉态度,也将人资、物资两方面的交流箝制到实质上禁止的状态。 许多国家批评澳大利亚的这种立场。但是在别名「二十年世界连续战争」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中,伪装成旅客的恐怖分子或是假装投资的军事据点建设横行,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只要标榜「自卫」这个名目就难以正面反驳。 严格的入境审查,也适用于本国国民回国入境。即使是短期旅行,回国时也要接受严格的调查。名目是审查,实际却是侦讯。 不惜如此也想出国旅行的国民不多,结果就是在澳大利亚国外鲜少看得见澳大利亚人。 「委托情报部清查他的身家资料。」 如果是特务员,会刻意使用显眼的澳大利亚国籍吗?难免产生这样的疑问。但如果对方刻意伪装成澳大利亚人,接下来浮现的问题就是对方这么做有何目的。 「属下立刻安排。」 藤林朝风间敬礼,将笔记型终端装置抱在腋下,离开房间。 一名高大的男性如同取而代之般进入室内。 直到刚才在外面表演华丽武打场面的吕刚虎,回到机场的付费会议室了。 「吕上尉,您辛苦了。」 对吕刚虎说话的是坐在风间正前方的大亚联军特务部队上校——陈祥山。 陈祥山与吕刚虎在横滨事件落网,被视为实行非法破坏作战的战时罪犯而入狱服刑,但在日本与大亚联盟的谈和成立之后,和俘虏同样获释。 正确来说,是进行非官方的战时罪犯交换。在隐瞒身分的状态被捕的特务员,原本不会成为交换俘虏的对象,但两人被当成筹码,用来救出大亚联盟囚禁的日本特务员。 「不,要抓的人跑掉了。」 「别在意。是我命令你在那时候收手。要是在这种地方自爆,到头来可能如那些家伙所愿。」 吕刚虎敬礼表示明白之后,像是保护陈祥山般移动到他背后。 站在风间背后的真田,和吕刚虎的视线交错。 吕刚虎扬起嘴角露出无惧一切的笑容,真田一脸若无其事不予理会。 「已经跟踪他们搭乘的计程车,只要还在岛上就不会跟丢。」 「劳烦您了。」 风间说完,陈祥山以流利的日语回应。 「以我们的立场,不只是张中尉,也想抓到其他的逃兵。感谢您接受我们无理的要求。」 放任张逃走的背后,是希望放长线钓大鱼,由他引出其他同伙。 「也对。我们在这方面也一样。」 以风间的立场……不,以国防军的立场,也想将潜入日本的特务员一网打尽。 这方面的利害关系一致,使得他们暂时携手合作。 关于今后的对应进行数项磨合之后,陈祥山与吕刚虎离开机场。风间的部下也同行,要将他们送抵预先准备的宿舍。这名驾驶也身兼监视的职责。 陈祥山他们前脚刚走,柳少校后脚就进入会议室。刚才暂时离开会议室的藤林也一起回来了。风间、真田、柳、藤林。除了山中,独立魔装大队的干部齐聚冲绳。 「柳,你怎么看?」 「布莱德利·张应该是全力战斗。吕刚虎看起来还没拿出真本事。」 柳立刻回答风间这个问题。虽然以推测的形式回答,语气却毫不犹豫。即使现场布下鬼门遁甲之阵,柳也在外侧观察吕刚虎与布莱德利·张的战斗。 「不是串通套招吗……」 「逃兵应该不是伪装,是事实。」 风间回应「这样啊」点了点头,以手势指示所有人坐下。 「看来这次应该不会让特尉傻眼了。」 「真田少校,这次他不是『特尉』喔。」 藤林规劝半开玩笑的真田,但她说的果然也是一种玩笑话吧。 「对喔。」 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认错的真田语气也没有愧疚的样子。 「包括对待他的方式在内,作战都按照预定进行。」 不用说,风间提到的「他」就是「特尉」——达也。在这次的作战,达也不是以独立魔装大队特务军官的身分,而是以四叶家魔法师的身分参加。藤林说「他不是特尉」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风间在此再三叮咛的,是关于和陈祥山部队的协调。 这个月初,佐伯命令风间和大亚联盟部队联手作战,当时还没和达也开会。不过风间在十七日开会的时候,没告诉达也这件事。 逃兵企图在日本进行破坏作战,请协助逮捕。大亚联军这个要求没什么突兀之处。要是谈和协议在这里破局,头痛的反倒不是日本,而是大亚联盟。 大亚联盟中央政府总是背负分裂的风险,军队的统制原本就是最优先事项。要是放任地方部队的逃兵乱来,恐怕会造成连锁反应使得叛乱蔓延。以中央政府高官的立场,这可不是只以「想太多」就能带过的风险。 虽然这么说,但逃兵或许是幌子,联手作战或许是在日本埋下破坏种子的诡计。风间不能忽略这种可能性。如果没提防这一点,那他绝对不只是单纯的好好先生,而是怠忽职守、放弃责任的不及格军官。 一〇一旅的佐伯少将当然考虑到这种可能性。她派风间首当其冲的时候,已经注意到这或许是大亚联军设局暗算。 风间也理解这一点。他获选接下这个任务,并非单纯因为和陈祥山结过梁子,也不是因为和四叶家有交情。是看重「大天狗」风间玄信曾经在中南半岛将大亚联军玩弄于股掌之间,期待他的部下足以对抗「食人虎」吕刚虎。 「这次要将陈祥山的部队视为友军合作。」 观察直到今天的共同行动。并且听过柳的报告之后,风间决定「先」相信陈祥山。 「『这次』是吧?」 不过,如同真田以挖苦的语气复诵,没人认为这层合作关系可以长长久久。 ◇ ◇ ◇ 三月二十三日,星期六。 结业典礼结束之后,达也带着深雪与水波,匆忙搭机前往冲绳。 原本今天也想请假,但深雪是学生会长,在结业典礼不能缺席。 或许有人认为可以明天再出发,但二十四日下午就要举办冲绳侵略事件受害者的春分追思法会。达也判断与其当天忙得不可开交,不如稍微赶一点,在前一天就抵达当地会比较轻松。 顺带一提,穗香与雫是搭乘二十五日下午的班机到冲绳。雫的父亲北山潮搭乘人工岛竣工宴会当天的班机,母亲红音与弟弟航也预定和潮搭同一班机。 此外,梓等人的毕业生组,肯定已经在昨天抵达冲绳。 在五年前的飞机上,达也坐狭窄的经济舱。但这次和深雪一样是头等舱。此外水波也没因为是帮佣就被赶到经济舱,但当事人水波坐在奢侈的头等舱似乎不太自在。 三人下榻于机场附近的高级饭店。当年和穗波共度的那座别墅,已经在母亲深夜还在世的时候处理掉了。即使依然是司波龙郎名下的不动产,达也应该也不想带水波住那里吧。 到饭店登记入住的当天,没发生值得特别叙述的事。 隔天三月二十四日的春分法会也一样,叶山已经预先妥善安排,达也与深雪只要按照工作人员的引导,展现四叶家代表应有的言行就好。 深雪身穿黑色系连身裙正装,取下平常的发饰挽起头发,在与会者之中非常亮眼,但也不是值得特别叙述的事。 法会结束,回到饭店换装再度外出之后,才是达也他们要面对的重头戏。 达也他们的饭店在那霸机场不远处,他们前往的地点在机场旁边。 国防陆军那霸基地就在眼前的两层楼餐厅。 不是冲绳料理的馆子,是别名「遗族血统」的前冲绳驻留美军遗孤的子孙经营的牛排馆。 包场的二楼就是达也他们的目的地。 ◇ ◇ ◇ 「喔,达也!天啊,好久不见!」 达也进店的同时,一名光头的黝黑壮汉就叫住他。声音和他的体格一样有力,而且很开朗。 「乔。」 以昵称称呼对方的达也,语气隐含小小的惊讶。 「好久不见。话说回来,你怎么这身打扮?你并没有退 伍吧?」 达也五年前在这里认识的魔法师军人桧垣乔瑟夫,身穿印有店家图样,用色花俏的围裙。 「当然是现役军人喔。前阵子晋阶成为中士了。」 「这真是恭喜你了。」 五年前的乔瑟夫是上兵。虽说是因为在冲绳侵略事件立功,但他似乎颇为飞黄腾达。 「我今天休假,穿这样只是在帮忙。没领薪水所以不是打工喔。这里是退伍朋友的店。」 「原来如此。」 五年前,乔瑟夫和同伴们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横行霸道。 在许多人牺牲的那个事件,他们奋勇作战的英姿,听说让世间对于「遗族血统」的偏见减缓许多。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这个传闻在某种程度是事实。 部分「遗族血统」在那个事件和敌人联手。国防军隐瞒这件事,达也等人也答应保密。看到现在的乔瑟夫,达也重新确信这么做是对的。 「我最近也常听到你的名字喔。没想到达也是那个……」 「乔。」 达也打断乔瑟夫说话的声音,绝对没加重语气。 「啊,糟糕。被制止了。」 不过乔瑟夫因而察觉自己差点说溜嘴。 「你的朋友在二楼等,从那边的阶梯上去吧。」 达也以视线向乔瑟夫回礼,带着深雪与水波上楼。 达也敲门之后说「我是司波达也」。 随即传来解锁的声音,真田从室内探头。 「——欢迎你来。好啦,进来吧。」 真田瞥了水波一眼,大概因为第一次见到她吧。不过达也预先告知水波会一起来。真田肯定没因为两人变成三人而吓到。 被同行者吓到的是达也。 室内有风间、真田,以及预料之外的人物。 达也维持扑克脸,但深雪不得不捂嘴以免尖叫出声。 「风间中校、真田少校,这次也请多指教。」 「这边才要请多指教。」 风间起身回应达也的问候,看向依然坐着的陈祥山。 「在这次的作战,我们是合作关系。」 风间还没邀达也坐下就先这么说,因为他知道在座的这名男性,按照常理不可能在这里。 正因为是无法套用常理的任务,所以陈祥山在场。 「大亚联军的陈上校这次是自己人。麻烦理解这一点并且就坐吧。」 「知道了。深雪。」 「是。我也明白了。」 深雪不是对风见,而是对达也如此回应,然后坐在达也拉开的椅子。 达也向风间客气说声「打扰了」,坐在深雪旁边。 水波就这么站在深雪的斜后方。 风间朝水波一瞥,但没有勉强邀她坐下。 「事不宜迟,我说明现在的状况吧。」 「麻烦您了。」 风间如此开场,达也出言回应。陈祥山依然保持沉默。 「入侵冲绳本岛的特务员没有明显的动作。虽然请陈上校帮忙挑衅过一次,但对方目前表现得很慎重。」 达也看向陈祥山。 但是陈祥山没反应。 达也将视线移回风间身上。 「现在确认的敌方势力是何种程度?」 「在这座冲绳本岛有六人。包括两名日本人与一名澳大利亚人。」 「澳大利亚人?」 「从护照资料来看是这样没错。搭机记录的出发地点也是雪梨机场。」 「有查出这名澳大利亚人的相关资料吗?」 「姓名是詹姆士·杰克森。四十岁。职业是记者。」 听到「记者」两个字,达也露出稍微接受的表情。派遣特务员入境的时候,记者这个职业是绝佳的伪装。 「入境的目的是观光,还带着十二岁的女儿。」 「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这是照片。」 风间将平板型终端装置交给达也。达也拿到深雪也看得见的位置,专注审视终端装置的画面。映在画面上的静态图片是一名留胡子的男性,以及年约十二、三岁戴草帽的少女。 「这对父女长得不太像。」 「前提在于究竟是否真是父女。」 风间挂着苦笑,回应达也话中有话的感想。 「若是当成障眼法,我就猜不透他为什么带着这样的少女。总不可能用在自爆攻击吧?」 「前提在于究竟是否真是少女。」 达也不经意的这句话,使得风间稍微睁大双眼。 「你的意思是她外表和年龄不符?」 「光靠照片无法判定。」 「嗯,我无法否定这个可能性……不过澳大利亚人的情报很难取得。我就注意你点出的这个可能性来处理吧。」 风间对达也的称呼不是「贵官」,而是「你」。不是把达也当成「大黑龙也特尉」,而是当成「四叶家的司波达也」交谈。这大概是因为陈祥山在场吧。陈祥山不知道达也是战略级魔法师大黑龙也特尉,另一方面却已在横滨确认达也与深雪的战斗力。 只不过,风间没对陈祥山隐瞒「司波达也」和军方的合作关系,基于另一个原因。 外国势力旗下的魔法师对日本进行破坏作战。十师族的四叶家为了阻止作战而出动,不只没什么好讶异的,甚至还是天经地义。达也是四叶家成员的消息对外公开之后,「大黑龙也特尉」的存在理由堪称只是为了隐匿战略级魔法师。 「久米岛那边还没有动静。不过破坏特务员的目标,确定是久米岛西方外海的人工岛。」 风间没说明如此断定的根据。 但达也也没质疑这一点。真夜给他看的指令书也写到防卫对象是人工岛「西果新岛」。风间之所以锁定敌方目标是人工岛,达也推测是陈祥山提供的情报。 「有任何新的动静会立刻连络,在那之前养精蓄锐吧。」 「知道了。」 达也明白自己的职责。 被世人得知是四叶家成员的他与深雪过于显眼。今天的追思法会引人注目的原因,不只是深雪的美貌。 四面八方投以那么火热的视线,但是包含媒体在内没人贸然搭话,证明两人的身分众所皆知。 「我要说的到此为止。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特别想问的。」 「这样啊。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深雪参加完法会好像有点累,所以我想让她在饭店好好休息。」 达也说完,深雪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向风间行礼。 这是避免继续留在这里的借口。这次陈祥山或许是国防军的合作对象,但以达也与深雪的立场,他并不是两人想和睦共进晚餐的对象。 「昨天刚从东京抵达吧?会累也是理所当然吧。」 至今保持沉默的真田插嘴这么说,应该是要帮腔打圆场吧。 「因为藤林也说她累了。」 「说得也是。」 「那么,藤林中尉正在休息吗?刚才在法会会场有看到,却没机会说话,所以原本想过去打个招呼。」 真田一瞬间露出尴尬表情,原因不只是藤林缺席没来这里。 藤林之所以不在这里,是因为她避免见到达也。但真田不可能说得出这种事。 「嗯,我让她在基地休息。抱歉了。」 风间只如此回答达也的问题。 「别这么说。」 达也没有继续询问副官为何离开队长身边。 ◇ ◇ ◇ 「我说啊, 我一起来真的没问题吗?」 就在达也和风间见面的同一时间,走在那霸购物中心的一群人之中,一名格外英俊的青年突然这么说。 「怎么了,泽木,现在还问这种问题?」 服部傻眼回应泽木这个问题。 「就是说啊,泽木。都已经第三天了吧?」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我没加入就是三对三吧?我一直觉得这样很不识相。」 「呃……!」 「泽……泽木同学,你在说什么啊?我和服……服部同学并不是那种关系啦!」 服部哑口无言,后方的梓满脸通红,以慌张的语气连忙解释。 「正如中条所说,以我个人的立场,不用落得两对情侣加上一男一女的尴尬状态,我觉得你帮了大忙。」 服部朝着五十里与花音、还有桐原与纱耶香投以「给我克制一点」的眼神。 五十里穿着模样花俏的开襟上衣加米色斜纹裤,花音是同款开襟上衣加米色五分裙的情侣装。 桐原穿素色t恤加白色牛仔裤,纱耶香是同色t恤加白色丹宁七分裤,同样是情侣装。 梓与服部不是穿情侣装。相对于穿着薄夹克的服部,梓是连帽上衣加五分裤的轻便打扮。 确实不想被相提并论吧。 服部的话语与视线,引得两组情侣发出笑声。 他们是刚从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毕业的校友们。 五十里与花音、桐原与纱耶香、服部、梓加上泽木共七人,来到冲绳进行毕业旅行。 「泽木同学是看到刚才的司波学弟他们才这么想吧?」 五十里转身问。 花音搂着他的左手,但五十里看起来完全不嫌热。 这两人毫不掩饰的恩爱模样,在该学年无人不知。泽木也没有特别在意。 「我自己没发现,不过听你这么说就觉得没错。」 泽木一副「原来如此」的感觉深深点头。 服部在旁边吐槽说「这是怎样」。 「不过,我隐约可以体会泽木同学的心情喔。在追思法会有这种感觉或许不得体,但司波学弟与深雪学妹真的很登对。」 纱耶香的语气暗藏些许憧憬与羡慕。 「深雪学妹那么漂亮,男方就算相当英俊也配不上,不过司波学弟的存在感完全不输她。」 纱耶香感叹说。 「不过,他们俩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高中生。」 桐原插嘴消遣。不只是纱耶香,花音、五十里、服部甚至梓都被这句话引得失笑。 「是啊,一点都没错。司波学弟的气派风范尤其令人佩服。不提魔法师或四叶家,所谓的武者应该就是他这样的男人吧。」 只有泽木一脸正经地点头。 「……放心,泽木同学也是看起来就给人武士的感觉。」 对于花音这句打岔,泽木同样露出「是吗?」的正经表情反应。 如同他们所聊到的,五十里等人观摩冲绳侵略事件的牺牲者春分追思法会之后,正在街上闲逛。 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大概是「看到喜欢的饰品就买下来」这种程度。 所以纱耶香注意到那名少女也只是巧合。 「壬生,怎么了?」 桐原察觉纱耶香的视线,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之后疑惑蹙眉。 「……现在这种时代,白人小孩不稀奇吧?」 在纱耶香的视线前方,一名年约十二、三岁的栗发少女孤单站着。看肤色与五官就知道是白人。 「不是啦。你看不出来?」 「嗯?」 听到纱耶香这么说,桐原再度看向少女,这次他犀利眯细双眼。 「桐原,怎么了?」 「……这股气氛不太和平。」 服部询问桐原,泽木察觉状况压低声音。 少女站着不动,似乎在等待某人(应该是家长),却有成年男性在偷看她。 总共四人。而且像是要包围少女般慢慢接近。 「绑架吗?」 服部以暗藏轻蔑的语气说完,踏出脚步要阻止可能的绑架或猥亵行为。 「慢着,服部。这里由我与桐原处理。」 泽木抓住服部肩膀叫住他。 「我与桐原是近战型,不擅长远距离战斗。五十里不适合对付人。只有你可以一边保护女生,一边在必要的时候发射魔法支援。」 服部一脸「为什么?」的表情转身时,泽木如此回应,然后走向少女。 桐原立刻跟过去。这次是纱耶香从后方叫他。 「桐原同学,我也去。」 但纱耶香不是要阻止桐原,是希望一起去。 「慢着,可是……那些家伙的企图怎么看都不和平耶?」 桐原委婉告知「很危险所以别跟来」,纱耶香提出反驳。 「可是,如果只有你与泽木同学接近,不只是那孩子,其他人也会投以异样眼光喔。」 桐原抗拒般蹙眉。 对方是小学生或刚升上国中的年纪。 这边即将是大学生。桐原就读防卫大学,所以不久之后也是特职公务员。 确实,如果自己与泽木对那个女孩搭话,可能会招致这种误解。桐原不得不承认纱耶香的警告很中肯。 「……好吧。不过别离开我身边啊。」 「我知道。」 纱耶香认清自己的实力来自于剑,不打算鲁莽行事。 桐原转身确认。正在和五十里一起阻止花音的服部朝他点头。 桐原与纱耶香加快脚步,追上泽木并肩前进。 桐原与泽木走到少女身旁,慢半拍察觉自己没好好想过接下来要怎么做。 两人都认为应该找她搭话。 但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只如此,就少女看来,这边是素昧平生的大人。突然搭话被当成可疑人物的该不会是我们吧?两人至此变得畏缩。 「你好,我是纱耶香。」 「嗯……您好。我是贾丝。」 到最后,向少女搭话的是纱耶香。「该用英语搭话吗……毕竟我不会讲法语或义语……」纱耶香踌躇之后先以日语搭话,幸好少女听得懂日语。 「贾丝,你在等谁吗?」 「在等爹地……等爸爸。」 少女的日语比我的英语流利多了……纱耶香暗中受到打击,这是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样啊。爸爸要你在这里等吗?那边照不到太阳比较阴凉耶?」 「大姐姐是警察吗?」 「咦?不,没那回事。」 「这样啊。方便的话,可以带我去有警察的地方吗?我爸好像迷路了。」 迷路的不是自己,是爸爸。 肯定是不想承认自己迷路吧。 如此心想的纱耶香感觉会心一笑。 因此,直到桐原与泽木移动到将她与少女夹在中间的位置,纱耶香才察觉状况不对。 周围不知何时变得无人经过。 四名戴墨镜的男性,如同要包围她们般接近。 四人的服装与墨镜款式都不尽相同。但是身上洋溢的气息相似到无从以外型掩饰。 不是长相或体型相似,是动作相似。 「四人吗……」 桐原以几乎要咂嘴的语气轻声说。 人数是这边多。只算男性也是四对四。 (不过中条先不论魔法实力,让她战斗太勉强了。千代田的魔法在这个距离不能用,连我们都会遭殃。五十里也是,虽 说不会波及自己人所以比千代田好一点,却也大同小异……) 实质上是三对四。 桐原下意识地没将纱耶香列入参战成员,如此思考之后感到焦急。 「桐原、壬生,用跑的。」 突然间,泽木将音量压到纱耶香与桐原勉强听得到的程度这么说。 不是讨论。是决定,也是强制命令。 「桐原、壬生,去吧!」 「真的假的?壬生!」 桐原一边咒骂,一边催促纱耶香。 「贾丝,一起来!」 纱耶香牵起少女。 「ok。」 说来意外,自称贾丝的少女毫不犹豫,不慌不忙跟着纱耶香走。 桐原带头跑向服部等人所在的方向,纱耶香与贾丝紧跟在后。 殿后的是泽木。 戴墨镜的男性从两侧挡在桐原面前。 「滚开!」 桐原二话不说冲进两人之间。 墨镜男性们手无寸铁。他们空手袭击桐原。 一人轻轻一跳使出低空跳踢,桐原扭身闪躲。 桐原受到偷袭而停下脚步时,另一名男性击出右拳。 桐原以右手手刀敲向对方下臂。 正拳被这记直劈击落的男性,就这么弯曲右手臂,手肘挥向桐原。 桐原以自己的左手肘撞向对方的右手肘,进入手肘攻击不到的距离。 男性停止动作的下一秒,桐原自行后退,右手手刀同时朝男性额头挥下。 对方架起左手挡住桐原的手刀。 传来像是敲打轮胎的触感。 桐原就这么后退,朝着试图袭击纱耶香的另一名敌人扫腿牵制。 这名男性没躲开,而是挡下桐原这一腿。不只是挡下,还将桐原的腿硬推回去。 出乎意料强大的反作用力,使得桐原失去平衡。 但这没造成致命的破绽。 桐原扫腿的同时,纱耶香从丹宁裤抽出细腰带。 这条腰带看起来是毫不实用的时尚配件,然而只要一挥就成为细长的剑。 这是五十里参考千叶家「薄翼蜻蜓」制作的护身武器。虽然不如薄翼蜻蜓锋利,但就算使用者不特别具备硬化魔法的天分,也能发挥开锋真剑的攻击力。由纱耶香这样精通剑技的人握在手中,就是超越护身等级的武器。 纱耶香带着这种危险武器,并不是预料到会发生斗殴事件。 只是偶然。 五十里以薄翼蜻蜓为借镜,试着制作可隐藏的武器,但他与花音都没有剑术造诣。 艾莉卡应该可以使用,不过即使是剑术外行人的五十里也知道这武器不适合她。 由于没多想就设计为女性适用,所以也无法拜托桐原测试。 因此他拜托还算有点交情的纱耶香试用。 纱耶香今天系这条腰带是再好不过的巧合,正因如此没理由不利用。 皮带之剑经由刻印魔法获得钢铁等级的硬度与韧度,纱耶香以这把剑砍向袭击的敌人躯体。虽然不至于一招击倒,但是这名男性往后退,和桐原与纱耶香拉开距离。 紧接着,爆炸的冲击与寒气袭击男性。 发射常温压缩的空气弹,解除压缩造成空气爆发,同时因为绝热膨胀而造成低温状态。这是服部的魔法。出其不意的冲击与急速低温,剥夺这名男性的行动能力。 另一方面,举臂挡住桐原手刀的男性,在踏出脚步准备转守为攻的时候失去平衡。 梓提心吊胆看着男性的脚底。男性打滑是梓的魔法所造成。 道路材质是排水效率高的多孔混凝土,有无数排水用的微小气孔。梓将压缩空气灌入气孔,从路面喷出来形成气垫。 桐原较早失去平衡,所以也较早稳住重心。 桐原再度往前踏,拉近间距,将食指插向男性喉头——不,是以指尖碰触。 男性试图架开桐原的右手。 但是这个动作在中途停止,墨镜男性如同断线傀儡无力跪倒。 桐原擅长的「高频刃」,单纯来说就是让自己摸到的长条状物体高速振动的魔法。 让碰触到的物体振动。 作用对象不限于非生物。 桐原把对方的脖子视为握柄、头部视为刀身,发动这个振动魔法,造成敌人严重脑震荡。 确认对方完全昏迷之后,桐原转身向后。 他担心被迫一打二的泽木是否陷入苦战。 但他白操心了。 一人已经倒在路面。 而且泽木刚好在这时候打倒最后一人。 五十里等七人带著名为贾丝的少女,进入购物中心的速食店。虽然也有人提议要等警察到场,但泽木坚定主张要立刻离开现场而成为这个结果。 女性成员提到贾丝擅自跑掉可能会让她的父亲担心,但贾丝自己说「我带着附gps的行动装置所以没问题」消除这份担忧,成为做出这个决定的关键。她最初所说「父亲迷路所以请带我找警察」好像是牵制桐原他们的说词。 「久等了。」 「不好意思。」 「这种小事没关系的。」 服部慰劳帮众人买饮料的花音与五十里,所有人齐聚一桌之后,纱耶香询问贾丝。 「贾丝,还好吗?会不会怕?」 「嗯,没问题。谢谢姐姐们。」 不只是日语说得好,稳重的态度也不像孩童。魔法科高中生都会被说像是小大人,但贾丝更有甚之。 就算这么说,对方是今天才认识,而且是这边擅自扯上关系,不方便突然问她今年几岁。 「刚才那些人的身分,你心里有底吗?」 花音改问这个问题。 「不,没有。」 贾丝看起来没隐瞒事情。在场所有人都不认为这么小的孩子拥有隐瞒事情不为人知的演技。 「这样啊……我想对方应该不会在这种人多的地方袭击,不过我们会陪你到爸爸来接你,所以放心吧。」 花音刚说完,如同以她这句话为暗号…… 「贾丝!」 一个低沉的男性声音呼叫贾丝。 「有,爹地。」 相较于男性焦急万分的声音,少女的语气平淡。至少没给人害怕的印象。 「你突然不见,我担心死了……请问,各位是?」 推测是贾丝父亲的这名男性,以猜疑与警戒毕露的视线看向五十里等人。 「您是贾丝小妹的父亲吧?敝姓服部刑部。」 服部代表众人起身向男性自我介绍。被怀疑是理所当然(至少服部这么认为),所以内心的不悦没有强烈到需要克制。 「四名男性要抓走贾丝小妹的时候,我们刚好在场,没办法视而不见,所以就带她到比较多人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抱歉自我介绍晚了。我是贾丝的父亲,叫作詹姆士·杰克森。」 看起来还没完全消除疑惑,但贾丝的父亲以稍微放松戒心的表情自我介绍。他的日语不如女儿,但不至于影响对话。不只是服部一个人觉得这种生硬的语气很假,却没人刻意追问。 「我们击退绑架犯,不过考量到对方可能有同伙,所以优先选择离开现场。如果可以报警,我们陪两位一起去吧。」 「不用了,不需要这么做。」 「这样啊……原因我们就不刻意过问了,但两位最好避免去人少的地方。」 「好的,我决定回饭店。谢谢各位刚才救出我的女儿。」 「不,我们只是做 该做的事。」 「谢谢。拜拜。」 被父亲牵着离开的贾丝转身挥手。 纱耶香、花音与梓挥手目送。 两人的身影离开视野之后,服部压低声音询问泽木。 「泽木,为什么不把那些家伙扭送警局?」 刚才只把四人打倒就扔着不管,服部对此似乎无法接受。 虽然不到死党的程度,但是三年来的交情还算不错,服部很熟悉泽木的个性。此外,泽木肯定不会被区区的绑架犯吓到,服部对此也抱持疑问。 「我应付的家伙讲中文。」 「什么?」 「嘘~!」 桐原不禁大喊,坐在旁边的纱耶香连忙劝诫。 「啊,啊啊,抱歉。」 桐原避免正视众人集中过来的好奇视线,向同桌的众人道歉。但他没有因而闭嘴。 「难道……和两年前一样?」 用不着说出「大亚联盟」这个国名,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桐原在问什么。 「不能只因为对方讲中文就断定吧?或许是和政府无关的犯罪组织。」 服部的反驳很中肯。 「确实没错,但那些家伙的招式有种军队格斗技的味道。」 不过,没有根据可以否定泽木这番话。 「讨厌,当时那种事件又要发生吗……?」 说来遗憾,没人对纱耶香说出的不祥预测一笑置之。 ◇ ◇ ◇ 詹姆士·杰克森说要回到饭店并非谎言。 他刚才说的话语之中,只有这件事是真的。 「强森上尉,刚才的奇怪日语是怎样?」 贾丝——澳大利亚军魔法师部队所属的贾丝敏·威廉斯上尉,回到客房确认没有窃听器之后,以严厉的语气质询「父亲」。 「感觉很像是不熟日本的外国人吧?」 「詹姆士·杰克森」是假名。 这个男性的本名是詹姆士·j·强森。和贾丝敏一样是澳大利亚军魔法师部队的上尉。 「又不是三流谐星,那样只会引来多余的注目。实际上那群少年好像就在怀疑了。」 「真的假的?」 詹姆士的回应缺乏严肃气息,贾丝敏叹了口气。 「……下次我一定会要求换搭档。」 「我想上头不会答应喔。」 贾丝敏叹了更长的一口气。 如詹姆士所说,他们并不是最近才开始搭档。父女的设定也是每次出任务就被迫使用。 贾丝敏·威廉斯上尉是调整体魔法师。她带着几乎符合计划的魔法技能诞生,基因却出现异常,推测是调整的副作用。 身体不会发育成熟。 她是在二十岁的时候,成为现在——相当于十二岁的外表。而且接下来的九年完全没发育。是早年衰老症候群(早衰症)的相反形态。 澳大利亚军没有着手治疗她的基因异常。 拥有少女外表,累积足够军事训练的魔法师。 军方认为她具备不同于妙龄美女的高度利用价值。 为了发挥这项特长,澳大利亚军培育她成为潜入作战的专家。 不过,十二岁孩童的头衔与外表虽然不会遭人提防,相对的,她的行动也在各种场合受限。辅助用的「父亲」职责就是由詹姆士担当。两人至今以「父女」身分搭档执行各种任务。 如果只是要扮演「父亲」,当然不是非詹姆士莫属。 詹姆士·j·强森上尉身高一八〇公分、体重七十五公斤,褐发棕眼。以白人男性来说,外表不太引人注目。 虽然这么说,但如果是这种程度的平凡,令人印象不深的人在澳大利亚军比比皆是。詹姆士之所以被提拔为贾丝敏的搭档,是身为战斗魔法师的能力受到赏识。 贾丝敏是擅长远距离广范围攻击的魔法师,不擅长近战。体格造成的身体性能不佳也是原因。 反观詹姆士是擅长自我加速魔法的前卫型魔法师,身体也具备更胜于体格的力气,要抱着贾丝敏从敌人面前逃脱也易如反掌。 一言以蔽之,这两人的能力相得益彰。加上长年搭档,也熟知彼此的个性。高层事到如今也不可能答应他们拆伙。 「知道那些家伙的身分了吗?」 贾丝敏停止这种没建设性的抱怨,话题来到刚才想绑架她的那群人。 「大亚联盟的特务部队。我们的同类。」 「果然是追捕部队吗?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查出我们的底细?」 贾丝敏露出明白的表情点头之后,疑惑地歪过脑袋。 「这个嘛,应该是日本军方情报部之类的地方透露的吧?」 詹姆士对她这个问题的回答很干脆。 「意思是大亚联军和日本军联手?」 「不然的话,那些家伙不可能那么明目张胆地行动。」 「毕竟刚缔结谈和条约,没什么好意外的吗……」 詹姆士的推理听起来不像是经过深思,但贾丝敏这样就接受了。或许她也隐约抱持相同想法。 「因为得展现握手言和的一面,避免新苏联或usna趁隙而入。」 「虽然不是正规作战但还是携手合作,不让各国特务有机可乘是吧?」 「应该不只这个原因。要是容许反谈和派进行破坏作战,日本与大亚联盟都会颜面尽失。大亚联盟应该想亲手解决逃兵,日本也不能再让本国领土发生更多的恐怖攻击事件,这方面应该多少可以通融吧。」 「和我们的利害关系完全对立了。」 「这也是当然的。因为我们企图毁掉一项国家重大计划的起始仪式啊。」 两人不只是在讨论现状,而是一边交换意见一边打包行李。 「这边完成了。贾丝?」 「这边也完成了。走吧。」 既然贾丝敏被盯上,这间饭店当然也被锁定。不用说出口,贾丝敏与詹姆士都这么认为。 反正现在肯定也受到监视。偷偷摸摸走后门离开或光明正大退房都是一样的结果。 为了甩掉跟踪,两人决定使用稍微粗暴的手段。 ◇ ◇ ◇ 真夜赋予达也的使命,是阻止以人工岛竣工宴会为目标的恐怖攻击。搜索破坏特务员不在本次任务的范围。 这件事似乎也告知一〇一旅,所以和风间开会的时候,也只做出「查到破坏作战特务员的下落就连络」这个结论。也可能是尽量避免保密至今的战略级魔法师达也在当前携手作战的大亚联军面前曝光,所以风间或佐伯少将做出这样的判断。 不能以独立魔装大队特务军官「大黑龙也特尉」的身分行动,所以无法使用包括可动装甲在内的特殊装备。虽然有这个坏处,不过对于达也来说,不必和深雪分头行动是值得庆幸的事。 「先回饭店一趟吧。」 走出和风间密谈的牛排馆没多久,达也对深雪这么说。 「说得也是。我有点累了。」 「要安排计程车吗?」 达也刚才对风间说接下来要回饭店,这个预定不是谎言。水波在一旁听到达也重新确认深雪的意愿之后,立刻询问要不要拿出行动终端装置叫无人计程车。 因为即使就在附近,徒步走回饭店也要十分钟以上。 「嗯,拜托了。」 「遵命。」 水波从自己的手提包拿出行动终端装置,连线到无人计程车的派车中心。 但她立刻疑惑蹙眉。 「水波,怎么了?」 达也看出水波的 困惑如此询问。 「那个……计程车中心没回应。」 「计程车中心?」 水波点头。 达也取出自己的终端装置,指尖在荧幕滑动。 「……只有部分交通运输服务连不上。」 达也看着终端装置说话的音量比细语大一点,肯定是要说给深雪与水波听。 「应该不是软体障碍。是硬体故障……不对,蓄意破坏吗?」 深雪脸色变了。水波表情也逐渐僵硬。 「意思是……被恐怖分子抢先一步?」 达也摇头回应深雪的问题。 「即使阻断局部的通讯网,也只要切换成备用线路就好。除非和其他的破坏行动,例如纵火或武装造反之类的作战一起进行,否则以恐怖攻击来说毫无意义。」 「啊,连上了。」 水波脱口而出的话语,证明了达也的说法。 「恐怕是为了逃走。不知道是照计划进行还是且战且走,但应该是为了甩掉这边的追踪才破坏几座基地台吧。」 军用的通讯中继台,是暗中和一般手机通讯网共同设置的,以便在障碍物多的市区顺利通话或传输大容量的档案。假设民用基地台的中继器被破坏,也只要切换成其他中继点,就算没有合适的中继器,军用通讯机也可以直接使用平流层平台的线路或卫星线路。 破坏中继基地台的效果,顶多只能暂时扰乱部队之间的合作,时间也只有一分钟或更短。 不过,如果逃走方拥有某种不到一分钟之内就瘫痪追踪小组的手段,就有机会从包围网短时间内开启的小洞逃之夭夭。也就是说,这次的敌人是能够确实发挥这类些许机会的老手。达也如此推测。 「……破坏特务员难道就在我们附近?」 「应该说曾经在我们附近。毕竟没看到新的妨害行动,对方很可能已经逃亡。」 达也再度否定深雪的询问。 「水波,叫计程车吧。目的地是饭店。」 「遵命,达也大人。」 光靠「对方可能是破坏作战的主谋」这个线索,即使以达也的精灵之眼也不可能查出犯人。现阶段的他无能为力。 何况达也这次不必那么努力。相较于「箱根恐攻事件」那时候,负责对应的人材性质不同。既然是对网路动手脚,真田与藤林应该会找到某些线索。或许已经查出敌人的藏身处。 达也以「适才适所」这四个字将这件事搁置,和深雪、水波坐进停靠过来的无人计程车。 ◇ ◇ ◇ 达也的预测部分命中、部分落空。 「澳大利亚特务员办理退房之后负责追踪的逮捕部队全灭。虽然无人死亡,但全部无法行动。」 国防陆军基地内的某个房间,一个压抑情绪的声音如此报告。 在借用为临时指挥司令室的这个房间,藤林向风间告知作战失败。 「全灭吗……敌方有增援?」 「不,推测是逮捕对象的魔法攻击所造成。」 风间他们确实抓到破坏特务员的尾巴,却没有成功逮到人。 「是什么样的攻击?」 「高浓度臭氧造成的急性中毒。有出现麻痹现象。」 藤林具体报告时,在场的真田一边看着自己的终端装置,一边以自言自语般的语气插嘴。 「『臭氧循环』吗?」 「真田?」 「是,非常抱歉。」 真田听到风间叫他,才慢半拍察觉在长官面前不该是这种态度。 真田连忙起立向风间道歉。 「无妨。不提这个,你说『臭氧循环』?」 「是。产生臭氧的魔法不只一种,但是能在非密闭空间的户外,让受过训练的反恐要员发生臭氧中毒昏倒,很可能是『臭氧循环』。」 「……确实。」 刚才派去逮捕敌人的部队,在接受反恐训练的时候,不只是枪械与炸药,也学会如何对付化学武器。若能预先察觉就不会惨遭毒气攻击倒下。应该认定敌人的魔法能让逮捕部队还来不及对应就受困在高浓度臭氧之中。 既然是能够这么快速产生大量臭氧的魔法,那么正如真田所说,「臭氧循环」是第一选择。 「澳大利亚的魔法师使用『臭氧循环』?」 「这不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 真田否定藤林提出的疑惑。 「臭氧循环」因为是英国的威廉·马克罗德与德国的卡拉·施米特使用的战略级魔法而闻名,但原本是分裂前的欧盟因应臭氧层破洞而开始研发的魔法。 依照分裂前的协定,前欧盟各国共享臭氧循环魔法式的相关情报。曾是大英国协一员的澳大利亚军方魔法师部队接受情报供给,确实不是匪夷所思的事。 不过反过来说就意味着一件事。自称詹姆士·杰克森的那名男性,以及对外宣称是他女儿的那名少女,其中一人或者是双方都是澳大利亚军的魔法师。 「藤林,查出那两人的真实身分了吗?」 「不,还没。不过依照想子感应器的记录,打倒逮捕部队的魔法,推测是由贾丝敏·杰克森所使用的。」 「是那个少女吗……」 「或者说是那个拥有少女外型的魔法师。」 藤林这句话引得风间露出疑惑表情。 「意思是她的年龄和外表不符?达也也说过类似的话。」 提到达也的名字,藤林的表情稍微改变。 但风间不知道这是在反映何种情感。 「提供药物给谍报员抑制第二性征的实际案例,我想队长应该也有所耳闻。同样的,无法否定可能有特务接受过抑制发育的措施。」 关于藤林说出的非人道推测,风间没什么意见。 「查出妨碍大亚联盟部队的人物身分了吗?」 他改为询问这个问题。 「是的。」 这次藤林露出明显看得出是苦笑的表情。 「是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的毕业生。比达也大一届,前几天刚毕业的学长姐。好像是来冲绳毕业旅行的。」 「这么说来,记得五十里家的长子受邀参加人工岛的竣工纪念宴会。这样的话,当时的妨碍就是巧合……不对,多管闲事吗?」 风间高明地一边叹气一边笑。场中没有继续讨论一高毕业生的事。 「藤林继续调查特务员的底细,真田搜寻敌方主力部队。」 「知道了。」 「詹姆士·杰克森与贾丝敏·杰克森的身影已经以高空监视器捕捉,不会让他们逃走的。」 「很好。」 真田与藤林同时起身,向风间敬礼之后离开房间。 第三章 使用假名「贾丝敏·杰克森」的贾丝敏·威廉斯上尉,以及使用假名「詹姆士·杰克森」的詹姆士·j·强森上尉,是在三月二十四日晚上听到这个情报。他们摆脱风间部下的追踪,在英系国际企业出资的海湾饭店和大亚联盟逃兵部队的干部暗中会合。 「四叶的魔法师?」 贾丝敏复诵反问之后,反谈和派领袖之一,也是本次破坏作战主谋的丹尼尔·刘少校点头回应。 「四叶家下任当家以及未婚夫参加了今天的典礼。」 「你说的典礼,是为五年前战役的牺牲者举办的慰灵祭?」 刘没出言更正细节,再度点头。 「魔法师的领导者派代表参加战死者的纪念仪式,我认为没什么好奇怪的。」 詹姆士在贾丝敏旁边插嘴。 「确实不突兀。」 刘同意詹姆士的说法。 「但我认为不能置之不理。即使他们来到冲绳和我们无关,光是四叶的魔法师在这里,就可能严重妨碍到作战进行。」 接着,他如此补充说。 「不过,四叶的公主和她的未婚夫,记得还是高中生才对。」 贾丝敏反驳之后,刘这次是摇头回应。 「在横滨的作战,当时是高中生的十文字家现任当家重创我军。就算是孩子也不能小看。」 刘姑且提醒贾丝敏他们小心行事,却也不知道达也与深雪的真正价值,不知道两人是多么危险的魔法师。 不是没理解,而是不具备相关知识。 ◇ ◇ ◇ 二〇九七年三月二十五日。 被敌方破坏特务员认定是危险人物的达也与深雪,今天也打起精神勤快进行反恐作战……这样的事实不存在。 两人在饭店度过悠闲的时间。 「偶尔奢侈一点也不错耶。」 「是啊。」 「但我静不下来……」 在阳台座位吃早餐的两名主人交谈时,一旁服务的水波战战兢兢地反驳。 三人下榻的房间是有两间寝室的总统套房。这次表面上是出席冲绳侵略事件的牺牲者追思典礼以及夏季慰灵祭的准备会议,他们代表四叶家来进行公务行程。其他十师族没参加典礼,所以要说他们代表师族会议也不为过。费用当然由本家负担,加上要展示十师族的权威,所以准备的客房也是顶级的。 他们住的总统套房有两间双人房寝室。达也睡一间,深雪与水波睡同一间。达也与深雪都认为水波不需要刻意单独另外订房。 不过这间总统套房太豪华,似乎反而让水波紧张,另一方面也是成为未婚夫妻的电灯泡而畏缩。她好几次低调要求改住更便宜的客房。 「护卫怎么可以离开护卫对象?」 但是每次都受到这样的告诫,不知如何回应。水波心目中的便宜客房都在其他楼层,这样的话发生状况时会来不及。 「非常抱歉。」 到最后,这次水波也只能道歉让步。 「水波也差不多该一起坐了。」 桌上备好餐点与饮料时,深雪温柔地说。 水波率直回应「是」坐下。她已经学习到,在这种时候反抗也没用。 水波重泡咖啡,以餐车收走盘子。其实应该交给饭店职员,但水波一副「当成我忍耐住在高级客房的代价」坚持自己来。反正日本没有给小费的习惯,所以对这里的职员没坏处。达也与深雪都这么心想而默认水波这么做。 「深雪,消除疲劳了吗?」 「是的。昨天从傍晚就得以放轻松,所以完全没有倦怠感了。」 「那就好。」 达也以自己的「眼」确认深雪这番话不是逞强,然后温柔微笑。 深雪难为情地移开目光。 但她似乎为懦弱的自己感到丢脸而眼角泛红,立刻移回视线。 「今天要不要出个远门?」 「好的,乐意之至!」 深雪没问任务要怎么办。既然达也愿意将时间分给她,她就不可能有异议。 深雪不会干涉达也的决定。她从来没想过做出这种傲慢的行径。 「水波也一起来吧。」 「知道了。」 刚好回到餐桌旁的水波也毫不犹豫点头。以她的状况,到头来不可能选择违抗主人的命令。 「到时候要搭船,所以请你们换上轻便服装。」 「知道了。方便等我一下吗?」 「我不会要求赶时间。这段时间我会做好准备,水波也帮深雪整装吧。」 「遵命。」 深雪与水波回到自己的房间。达也也为了先换好衣服而前往卧室。 ◇ ◇ ◇ 抵达港口的达也,带着深雪与水波搭乘可以在远洋航行的游艇。虽说是游艇,其实轮机部与情报机器就这么使用军用快艇的设备,不过光看外表看不出来。 「哟,来啦。」 「乔,今天请多多关照。」 在游艇上等待达也他们的,是昨天刚重逢的桧垣乔瑟夫中士。 「那个,哥哥……这是?」 昨天意外重逢时只有吓一跳,但这次终究来不及理解,深雪甚至忘记在外人面前要用「达也大人」这个称呼来掩饰。 「今天原本预定搭飞机,但是昨晚桧垣中士说可以提供船只,所以我决定恭敬不如从命。」 达也说明完毕的同时,乔瑟夫即使身穿便服,依然向深雪举手敬礼。 「在下是桧垣乔瑟夫中士,今天受命担任各位的护卫。」 他说完放下手,咧嘴露出俏皮的笑容。 「虽说是护卫,但实际上是接待。长官们似乎也不能忽视『四叶』这个名字。就算这么说,被吹毛求疵就是反效果。啊~不知道会长出什么树枝。」 乔瑟夫想说的似乎是「节外生枝」。 「基地高层伤脑筋的时候,风间中校说『本部队有士官认识四叶家的下任当家』,建议这家伙以护卫的名义带你们观光。换句话说,就是我。」 乔瑟夫朝深雪使眼神。他看起来壮硕凶狠,却意外地讨喜又得体。 「所以我问达也想去哪里,他说要去石垣岛,我就连同船员借了军用高速艇。虽说是军用,不过是长官视察用的,所以搭起来保证舒服喔。」 「去石垣岛?我不知道您想去这么远的地方。」 深雪由衷露出惊讶表情仰望达也。 「因为天气不好的话就非得中止。我不想让你失望。」 「我吓了一跳……不过,我好开心。」 深雪正如自己所说,朝达也露出开心的笑容。 石垣岛距离冲绳约四百公里,搭船要三小时。虽然海象也绝对不算安稳,但船内静得吓人,达也等人甚至毫不晕船就在石垣岛登陆。 配合他们的抵达,港口已经备好出租车。无微不至的程度使得「接待」这个词听起来并不夸张。 「那么,带你们逛一圈观光景点可以吗?」 「好的,麻烦您了。」 乔瑟夫坐进驾驶座。不愧是知名观光地点,主要道路对应自动驾驶,但是该系统没有网罗所有道路,所以需要拥有驾照的司机驾驶。 在冲绳本岛长大的乔瑟夫肯定没什么机会来石垣岛,但依然是抓得到重点、中规中矩的导游。即使附带护卫与侍女,深雪依然享受这次和达也的意外约会。 到了太阳西下,差不多该回本岛的时间时,达也拜托车子开往知名珍珠饰品的专卖店。 达也请乔瑟夫在门外等,带着深雪与水波进入店内 。 「我是司波达也。」 「恭候各位好久了。」 达也报上姓名之后,店员带众人到后方的桌子。 店员的应对显然接受过来店预约,深雪怀抱着疑惑与期待。 「就是这一副。」 店员先是进入后方深处,然后拿着项链用的珠宝盒过来,慎重开启。 「天啊……!」 盒子里是漂亮到深雪不禁出声感叹的混色珍珠项链。 白、黑、金三色珍珠搭配组合,标准长度的渐层色款式。每颗都是正圆形,几乎看不见自然的瑕疵,颜色的鲜艳度与光泽也无从挑剔,不用专家也知道是高级品。 「可以看一下长度吗?」 「知道的。」 店员客气低头回应达也的要求。「要为您戴上吗?」店员问深雪。 「那个,是送我的……吗?」 没有其他的可能性。即使如此,深雪依然忍不住这么问达也。 「当然。生日快乐。」 深雪双手掩嘴。 「戒指就……迟早会给,在不久的将来。这次用项链忍一下吧。」 达也一如往常面不改色,不过表情与语气以外的部分隐约像是不太好意思。 「请别说什么忍一下!我好开心。达也大人,谢谢您。」 大概是感动至极,深雪双眼湿润。只有水波察觉她不是叫「哥哥」,而是自然以「达也大人」称呼。 ◇ ◇ ◇ 「乔,今天谢谢你。」 「不用客气啦。毕竟托福我也能悠哉一天。」 乔瑟夫跟着众人来到饭店门口,然后就这样搭乘无人计程车离开。 目送他离开的达也,在看不到计程车的同时,抬头看向对街的大楼。 「哥哥?请问怎么了?」 察觉达也视线的深雪问。 深雪这句话让水波动了。她依照达也注视的大楼方向,站在将深雪保护在身后的位置。 「不用慌张。」 即使达也如此安抚,水波也迟迟没放松警戒。 「是……敌人吗?」 深雪沿着达也的视线看去,也只看见拉上窗帘的窗户。还以为只有自己没看见,不过悄悄看向一旁,水波同样视线游移,证明水波也没掌握到达也在看什么。 「大概是受雇的情报贩子之类吧。就算逮到也问不出什么情报。」 不是「应该问不出情报」,也不是「问不出情报才对」。既然达也断言「问不出情报」,深雪也无法继续追问或反驳。 达也轻推深雪的背。 在达也催促之下,深雪穿过饭店的旋转门。 ◇ ◇ ◇ 澳大利亚军的詹姆士·j·强森上尉,在对街大楼的某个房间屏息目送深雪、达也、水波依序进入饭店的背影之后叹了口气。想伸手擦拭额头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发现冷汗湿透掌心。 (紧张……不对,这是害怕?本大爷居然会害怕?) 现在的澳大利亚不只是外交方面消极,海外派兵更加消极。先不提形容为「锁国」是否妥当,但表面上肯定正在实施孤立政策。没和其他国家结盟,也完全不参加联合演习之类的活动。 不过,这并非意味着詹姆士这种军人没有实战机会。 澳大利亚是资源丰富的国家。不只是矿物资源,由于成功阻止沙漠化,也成功将沙漠绿化,如今也是世界鲜少能以自然农业供给足够粮食的国家。野心勃勃想扩增领土的他国特务机构,总是和澳大利亚展开谋略战,次数频繁到堪称家常便饭。 此外,即使表面上实施孤立政策,也并非完全坚守中立。像这次在秘密的非法作战中和其他国家武装组织联手,绝对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在军中专门进行特殊任务的詹姆士,是在这种暗斗最前线活跃至今,身经百战的战斗魔法师。生死一瞬间的经验不只一两次。他自负胆量练到不会为大部分的事情所动。 (本大爷……居然害怕那种小鬼?) 不过他自己明白,即使再怎么想否定,也无法掩饰这个事实。 (不只是察觉我的监视。像是贯穿我的心理堡垒深达心脏,如同死神的那对视线……「不可侵犯之禁忌」并非浪得虚名是吗?) 大约在三十年前,随着大汉瓦解开始口耳相传的警句。 ——别对日本的四叶出手。出手就会破灭。 实际上,在詹姆士所属的黑暗世界,「大亚联盟被迫以不利的立场和日本谈和,就是因为对四叶出手」这个传闻被认真讨论。「焚烧朝鲜半岛南端的战略级魔法或许是四叶家开发的」这样的声音也不在少数。 此外,世界最强魔法师部队呼声很高的usna「stars」对日本出手却被四叶家击退——这样的未确认情报也传到他耳中。 尽是过于显赫的事迹,詹姆士提不起劲照单全收。 这次指挥日本军队,和詹姆士他们为敌的人,是在中南半岛威名远播的「大天狗」风间玄信。以他为首的日本军所属魔法师拥有高水准的实力。 日本的魔法战力不只是四叶。当时能够击退大亚联盟的偷袭部队,全世界首度将飞行元件投入实战的日本军方魔法师部队也是一大助力。 奠定大局的战略级魔法应该也是日本军开发的秘密兵器,包含詹姆士在内的澳大利亚军都有这样的见解。以「常理」考量,单一民间组织拥有那种力量的话过于强大。因为要是容许这种事,不可能维持国内的势力平衡。 ——就算这样,四叶也绝对不是能够轻忽的对手。 ——即使是未满二十岁的学生。 詹姆士重新将这件事刻在心底。 ◇ ◇ ◇ 达也为深雪生日准备的不只是礼物。 在两人所住饭店的高级餐厅享用晚宴全餐(水波很识相地……应该说受不了这种气氛而婉拒),之后移动到了望厅小酌。 两人当然都是喝无酒精鸡尾酒。深雪「一点点就好……」的要求,被达也委婉劝退。他没忘记在京都饭店应付真由美而吃尽苦头的经验。 不只是以话语阻止,达也甚至以「眼」观察深雪杯中的饮料。他特地使用「精灵之眼」检查酒精浓度。 所以他可以断言深雪没摄取酒精。 「哥哥……我总觉得……」 即使如此,坐在并排沙发的深雪,仰望达也的双眼火热湿润,瞳孔失焦。 深雪穿的晚宴礼服是正统a字裙,裙摆过膝。一般来说坐下来也顶多看得见膝盖。然而因为沙发很矮坐垫又很软,她修长的美腿甚至露到膝盖以上。 幸好以屏风隔间,所以其他客人看不见。但是达也只坐在矮沙发前缘,所以深雪如同双腿跪坐的坐姿映入眼帘。深雪只是很有教养地坐着,所以达也更是不知道该看哪里。 「差不多了,回房间吧。」 并非身体不舒服,应该是陶醉于这股气氛吧。 无论如何,达也判断回房比较好,起身催促深雪。 深雪乖乖跟着达也。她不是会在这时候耍赖的少女。既然是达也的提议就更不用说。 相对的,深雪将右手滑向达也的左手交缠。 紧贴在达也身旁,以撒娇的眼神仰望。 两人还只是兄妹的时候,达也会简单斥责并且轻轻放手,但他任凭深雪这么做。因为考虑到两人的立场,这种行为并不突兀。 深雪也是打着这个算盘吧。即使如此,她依然稍微露出放心的表情,大概是尽管明知几乎不可能遭拒却依然有所害怕。 达也就这么将左手 交给深雪,离开了望厅。 即将进房时,深雪的右手放开达也的左手。 以若无其事的表情慰劳留守的水波。 达也同样慰劳水波,在吩咐深雪先洗澡之后进入卧室。 他关上房门,将西装换成代替睡衣的居家服,坐在写字桌前面。 就这样以「眼」检视今天的「战果」。 主意识朝向情报体次元。 分枝无数的因果系统树。直到去年,达也都只能按照顺序检视三次元的视野,不过在调查前几天的爆炸恐攻事件时,他为了寻找幕后黑手,在情报流反覆来回无数次,因此虽然有所限制,却获得俯瞰因果连结串的能力。 在这个俯瞰的视野中,他立刻找到自己放出的情报碎片。 印记没掉。他着手读取搜寻对象的情报。 (……詹姆士·杰佛瑞·强森。澳大利亚军所属的魔法师。阶级是上尉。) 达也正在「看」的情报,是回饭店时监视他们的敌方特务员情报。虽然有一段距离,并没有清楚看见长相,但他在那时候隐约知道那是白人男性的视线。 达也因而推测可能是前几天风间所提供照片中的「父女」其中一人,经由情报体次元打上追踪用的想子印记。 (现在位于久米岛东北外海。甚至收买了渔船吗?) 很遗憾,无法读取标记人物以外的情报。以印记为线索扩大「视野」的技术,达也还在学习,所以功能不完整。 即使如此,「詹姆士·杰克森」真实身分是「詹姆士·j·强森上尉」的这个情报也很有价值。达也没低估自己的收获,从旅行包取出笔记型电脑尺寸的大型终端装置,将刚才查出的情报加密寄给风间。 达也完成洗澡等各种杂事之后,就只剩下就寝。但他回房时遭遇一个状况。身穿睡衣的深雪坐在他没使用过的床边。 睡衣本身不是透光材质,衣领不深,也没有解开太多扣子,或是尺寸太大而露出香肩,没有任何引人遐想的要素。 不过隔着蚕丝般的材质(或许真的是蚕丝)看得出没穿内衣的酥胸轮廓,达也不经意移开视线。 「……想商量什么事吗?」 达也避免看见深雪脖子以下的部分,询问自己的妹妹兼未婚妻。 「没有啊?我没任何困扰啊?」 听到达也这么问而纳闷的深雪语气,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即使从刚才就确认过好几次,达也依然不禁以「眼」观察深雪血液里的酒精浓度。 「……请不要老是这样『看』我,我会害羞……」 深雪眼角泛红,以水汪汪的双眼仰望达也。 「啊,啊啊,抱歉。」 即使是达也,这一幕也免不了令他「稍微」心慌。 如果当事人不是他,应该不只是「稍微」的程度吧。肯定会理性蒸发转职为狼人,或是精神指数一口气跌落谷底。 「哥哥,想必您已经要休息了吧?」 不只是语气,连用词都有点怪。 果然,肯定是没喝酒的酒醉。 看到深雪这副模样,达也只能做出这个结论。 「我是这么打算的。」 「那么,请上床。我为您关灯。」 「……拜托了。」 达也领悟到现在不可能将深雪赶出这个房间。 虽然听不见水声,但水波肯定还在洗澡。她一离开浴室就会知道深雪在哪里。 无法避免误解。达也在如此死心的同时闭上眼睛。 旁边的床很快就传来幸福的熟睡呼吸声,是达也仅有的救赎。 半夜,某个气息蹑手蹑脚匆忙离开房间,达也假装没察觉。 第四章 隔天早晨。 深雪与水波有点尴尬地移开目光,达也向两人告知今天的行程。 「今天按照预定前往久米岛。」 这不是昨天那种惊喜,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虽然这么说,但是和任务没有直接关系。如果有时间,达也打算直接去看这次要防卫的人工岛,不过这始终是「有空就顺便」的程度。 今天的主要目的是观光。昨天的重点是送深雪礼物,今天的主旨则是轻松打发时间。 本次任务的成败基准,是二十八日的人工岛竣工纪念宴会能否平安落幕。不过想事先阻止破坏作战,就得剥夺敌方的作战能力,因此需要查明敌方主要兵力躲在哪里。而且搜索是国防军的工作。在发现敌方主力部队之前,达也没有出场的机会。 来到冲绳却待在饭店不做事,达也也觉得浪费时间。就算这么说,他也无心外出寻找外国的魔法师,毕竟这不是自己的工作。 因此,达也决定将今天的空闲时间用来度假。 「飞机出发时间是八点半。cad可以直接带上机。」 这部分也是不必重新确认的事项。 若是具备公务员身分,只要向警方申请,大致都可以获准带cad上机。魔法大学或魔法科高中的学生也适用。并不是行使十师族的特权。不过相对的,发生状况时就有义务提供救助。 「准备好了。之后只要达也大人与深雪大人换好衣服就可出发。」 「辛苦了。」 「先吃早餐吧。」 深雪慰劳水波预先准备的贴心,达也带头起身前往饭店内供应早餐的餐厅。 ◇ ◇ ◇ 「达也同学!」 刚走进机场的出境大厅,一旁就有人叫住达也。 「穗香。雫也一起啊。」 叫他的是穗香,雫也在旁边。 两人出现在这里没吓到达也。他也听闻两人邀深雪旅行,也知道旅行地点与目的和达也这边的任务重叠。 「嗯,早安。」 熟面孔不只是穗香与雫两人。 「中条学姐,早安。」 「早安。深雪学妹,你们也要去久米岛?」 「是的。」 「前几天的春分追思法会,我看到你们在受邀来宾之中,所以想说或许会在哪个地方遇见,不过真巧耶。」 「我知道学长姐们要去久米岛,所以也想过可能不期而遇。」 深雪花点时间附和梓这番话,然后依序向服部、五十里、花音、桐原、纱耶香、泽木打招呼。 并不是约在这里见面。但也不是过于意外的巧遇。 达也他们要搭的班机是在上午九点抵达。 如果是在冲绳本岛住宿,这个时间出发到久米岛观光刚刚好。 日期相同完全是偶然,但时间相同就某方面来说是必然。 「刚才和光井学妹她们提过,深雪学妹你们要不要也一起?」 达也等三人、穗香与雫两人、梓等七人,合计十二人聚在一起等待办理登机手续时,梓如此提议。不用说,她的意思是到了久米岛要不要也一起行动。 深雪露出「您意下如何?」的表情仰望达也。 「这样不错吧?」 达也不只是点头,还以梓也听得到的音量清楚告知。 深雪向达也回应「好的」,视线移回梓。 「请学姐多多关照。」 深雪恭敬行礼。服部或五十里还没答应,达也等人就确定共同行动。 抵达久米岛的一高学生与校友一行人达成共识,先搭乘雫安排的玻璃船环岛一圈。依照当初的计划,雫她们也预定和其他游客一起搭船,但因为人数增加而紧急决定包船。 从那霸机场出发之前委托,抵达久米岛的时候就安排妥当。或许该说真不愧是日本首屈一指的大富豪北山家。 从机场到兼城港的直线距离约五公里。 一行人租脚踏车骑到港口,等待一段时间之后上船。 「哇!」 「这真棒……」 花音在船内欢呼,梓不禁感叹。两人的惊讶也不算夸张吧。 北山家为雫包下的这艘玻璃船是半潜水艇型,侧边也设置可以观赏海中样貌的窗子。 不过在这艘船上,「窗子」这样的形容应该不太恰当。这艘玻璃船在吃水线以下的侧边,除了船头与船尾几乎都是透明的。底板也除了一小部分全都透明。从船舱看见的景色真的是海中全景。 不只是海中,在甲板眺望的景色也美妙无比。地形多变,有洁白的沙滩,也有矗立奇岩的高崖。一高学生与校友们在船里跑上跑下停不下来。 船从久米岛南端朝东北东方向航行,停在最知名景点——无人岛「尽头沙滩」的外海。 「这是在做什么?」 「这艘船吃水很深,所以正在组装登陆用的橡皮艇吧?」 正如五十里对花音这个疑问的回答,船员正在甲板为橡皮艇充气,安装船外机。 橡皮艇是六人座,共两艘。看体积或是船外机的马力,都需要拥有动力小船驾照的船员共乘。 「达也同学,你有吧?」 「动力小船驾照?我有喔。」 「啊,我也有。」 达也点头回应雫的询问,五十里也接着举手,所以十二人可以一趟就全部上岛。此外在这群成员当中,水波和达也一样有二级与特殊小船(水上摩托车用)驾照,服部有特殊小船驾照。 达也、深雪、水波、穗香、雫、泽木。 五十里、花音、服部、梓、桐原、纱耶香。 十二人以这样的分组,在珊瑚沙堆积而成的雪白沙洲登陆。 达也这边的小船由泽木先下船,再协助深雪与雫下船。 「达也大人,船由我来顾。」 达也检查船外机稳固无误之后,水波这么说。 「那么,拜托了。」 「请交给我。」 达也没多费唇舌询问意愿,交给水波留守。 来到这里的除了她以外都是学长姐,硬是要她一起来也只会伤神吧。 不如让她独自在这里等,她自己也可以放轻松。达也如此判断。 「那么,另一艘由我看着。」 达也接在穗香后面下船之后,泽木对他这么说,而且不等达也回应就走向旁边的船。 另一边传来梓「我和服部同学不是那样!」的慌张声音,但达也认为自己不该介入这件事,所以没插嘴。 现在不是在意旁人的场合。 等达也下船的穗香,突然脱掉上衣。 前扣短袖束腰上衣底下,是比基尼加热裤的两件式泳装。由于身材得天独厚,加上平常束在两侧垂肩的头发高高挽起,看起来相当成熟又性感。 虽说这里是亚热带的久米岛,但现在还是三月,穿泳装有点早。其他享受海水浴或下海浮潜的观光客,虽然不是完全没人穿泳装,却也只是零星可见。 不只是同行者,穗香大胆的泳装外型也吸引其他观光客的目光。 「达也同学,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另一边看看?」 但是穗香(表面上)完全无视于集中在自己身上的下流视线,抱住达也手臂。 大概是故意的,胸部用力贴上去。 过于大胆的这个行为,使得深雪睁大双眼。 之所以不到柳眉倒竖的程度,应该是因为目瞪口呆吧。 穗香乘机想拉走达也。 达也同样被她反常的强硬做法吓到。只不过,他之所以没挣脱 穗香的手,不是因为过于困惑而没能掌握状况。 是因为担忧。 穗香平常就洋溢着「破釜沉舟」的拼命气息。而且这个印象在今天特别强烈。 挽住手臂仰望达也的脸上,「装出」俏皮刁钻的笑容。 是的,轻易就看得出她是「装」出来的。 达也在穗香看向前方的瞬间,将目光投向深雪。对于达也来说,他将穗香视为重要的「朋友」,却不是不惜惹深雪不高兴也要关心的对象。 但深雪似乎也感觉穗香和平常不同,回以达也的视线不是嫉妒,而是对穗香的关怀。或许是昨天的礼物(不只是实际的物品)让内心更加从容,深雪看起来没有责备达也。 穗香过于大胆的这个行动背后,当然是有原因的。 ——穗香与雫是在三月二十五日来到冲绳,也就是昨天的事。而且在出发前一天,穗香难得和雫分头行动,和艾咪与昴前往市中心的时尚据点购物。 穗香与雫并不是吵架。 雫是魔法师的种子,同时也是「千金小姐」。为了习得「千金小姐」必备的教养,她除了学校课程还要学许多才艺。 在长期旅行的前后,必须消化这段期间的「课程」,所以雫比平常更忙。基于这个原因,雫在旅行之前无法脱身。 艾咪邀穗香「到热闹的地方闲逛」。 穗香平常不会去人多的地方。 不过这是因为雫不擅长面对喧嚣,穗香自己不讨厌热闹。对于穗香来说,她反而喜欢同年纪年轻人散发的能量。 换个说法,穗香想要久违地享受上街游玩的乐趣,因为只有雫不方便的时候才能这样玩。 目的是逛街以及到处吃东西,所以艾咪与昴没特别要看什么商品。不过穗香想趁这个难得的机会买个东西。 「其实,我明天要去冲绳。」 穗香在速食店打开话匣子。 「咦,是吗?」 艾咪在惊讶的同时,看向穗香的眼神完全没掩饰「羡慕」的心情。 「我知道喔。是要参加久米岛人工岛的宴会吧?所以呢?」 昴展现消息灵通的一面,然后催促穗香说下去。 「我想买在冲绳穿的衣服……」 「宴会礼服?」 穗香摇头回应艾咪的询问。 「穿给司波同学看的衣服吗……」 穗香没肯定也没否定昴这句推理。不过她害羞不发一语,在这个场合等同于肯定。 「原来如此,所以想要我们的建议对吧!」 艾咪一副「谜底解开了!」的气势断定。 这句话没错。 「……你们认为要挑哪种衣服?」 穗香战战兢兢征询两人的意见。 「就挑泳装吧。以穗香的本钱,上半身挑比基尼。」 昴对这个问题的回答非常干脆。 「咦咦?」 穗香狼狈惊呼。如果嘴里含着饮料,大概会喷出来吧。 「啊,感觉很搭。就这么决定吧。不过就算是冲绳,现在也还会冷吧?」 艾咪不负责任,或者说置身事外,想将话题带往定案的方向。 「并不是真的要下水。冷的话就在涂防晒油的时候一起涂防寒乳霜吧。」 「昴,你好聪明喔~」 艾咪称赞之后,昴一脸洋洋得意地看向她。 「等一下啦!」 此时穗香慌张提出异议。 「只有我穿泳装,这有点……」 「是去久米岛吧?既然这样,就算不游泳也会去海滩吧?」 「……应该会。」 「既然这样,穿泳装也不奇怪喔。只有你穿,所以更能表现自己吧?」 「我会害羞啦!」 穗香一副快要拍桌的反应,昴投以冰冷的视线。 「穗香。」 昴以和眼神相称的声音,叫着受惊的穗香。 「我说穗香,你真的想从深雪那里抢走司波同学吗?」 语气出乎意料地正经,不只是穗香,连艾咪也语塞。 「啊啊,这种问法有点坏心眼。我知道你真的喜欢司波同学。我想问的是,你真的想赢深雪吗?」 「这……」 不知为何,穗香说不出后面应该接的「那当然」三个字。 「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得多,不过正面对决是赢不了深雪的。」 「……我知道。」 将严苛现实摆在眼前的话语。这是在所有领域都无法断言是正确解答的「现实」,但是在争夺达也内心的重要「战场」就正确得毋庸置疑。 「你和深雪是大同小异的类型。专情、认真,愿意牺牲奉献,虽然偶尔有失控的倾向,但基本上慎重行事。」 穗香完全无法回嘴。昴说的针针见血。 「和领先的对手使用相同的方式进攻,应该无法缩小差距吧?」 回嘴的不是穗香,是艾咪。 「既然这样,昴认为该怎么做?」 「不是我该怎么做,是穗香该怎么做。我认为要换个方式。」 「具体来说呢?」 「首先要改变形象。穗香身材很好,所以要当成武器发挥到极限。应该走性感路线。」 「嗯嗯。」 此时点头的也是艾咪。穗香嘴巴一开一阖,却没发出声音。 「然后做一些深雪应该不会做的事情就好。例如只有自己大胆换上泳装,将胸部贴上去。」 「办不到啦!」 穗香终于发出短促的哀号。但昴与艾咪都只朝穗香一瞥,换句话说就是将当事人晾在旁边,继续进行「作战会议」。 「做这种事,司波同学不会吓坏吗?」 「怎么可能。那个男的哪会这么可爱?」 「啊~哎,说得也是。」 「何况这样下去,几乎确定穗香会输。现在不是害怕风险的时候。对吧,穗香?」 「唔,嗯……」 话锋突然朝向自己,穗香像是被震慑般点头。 「好。」 昴说完起身。不只如此,还拉着穗香让她站起来。 「咦?」 「既然决定了,那么赶紧去挑泳装吧。」 艾咪如同呼应这个意见,也将杯子放在托盘上起身。 「必须豁出去挑大胆的款式。」 「咦?咦?」 昴拉着穗香走出速食店。艾咪将杯子放到回收台,快步追上两人—— 经过这一幕,穗香以小恶魔的面具藏起羞耻心,持续对达也积极表现。 深雪跑到达也身旁。大概是终于抛开迷惘,或是重新认定现在毕业生们都看在眼里,要是被解释成她允许达也花心的话不太妙。 即使如此,穗香依然抱着达也的手臂不放。 穗香黏着达也撒娇的这一幕,并不是只有相同沙洲上的观光客看见。 从旁边的沙洲「长野沙滩」看向「尽头沙滩」的中年男性,熟练地操作着和轻便衣着不符的笨重行动终端装置。 达也的知觉捕捉到这一对视线,但因为和其他旁观游客的视线没什么不同,所以并未特别注意。 ◇ ◇ ◇ 即使回到玻璃船,穗香依然继续积极表现。虽然终究穿上束腰上衣,却解开上面三颗扣子露出上半截泳装。 幸好船上没人认为穗香的衣着「不检点」而蹙眉。不过毕业生们和这边保持距离,这部分只能认定是逼不得已而死心。 对此,花音与纱耶香以视线责备达也,也是在所难免吧。她们 也知道达也并不是劈腿,不过因为恋情没能开花结果而留下难受回忆的是女方——也就是穗香。两人同样站在少女的立场,被投以严厉目光的达也只能认命。 出招诱惑的穗香、牵制的深雪,以及投以批判视线的花音与纱耶香。 达也承受此等压力,却还是率先察觉异状。 「穗香,方便离开一下吗?」 「达也同学?」 达也的音调突然改变,穗香不知所措。达也没回答穗香无言的疑问,离开前往操舵室。 服部从达也的样子察觉某种非比寻常的征兆,追了过去。泽木与桐原随后跟上。 这三人听到达也告知紧急事态发生的话语。 「船长,前方五百公尺的海底附近,肯定可以侦测到舰影。」 「你说什么?」 在达也的背后,泽木、桐原与服部神情紧张地相视,船长在操舵室里命令船员朝前方海底使用声纳。 「有了!推测全长八十公尺,应该是一般型潜舰!」 「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在这里?」 五十里晚一步前来,黏在他身后的花音发出哀号。 「不是国防军的吗?」 泽木提出疑问。但其实他自己也认为这个可能性几乎是零。 「如果是国防军的潜舰就没问题。应该考虑不是的状况想办法应对!」 然后服部回答这种假设是白费力气。 「掉头!右满舵!」 船长的想法正和服部相同,即刻采取应对措施。 船依照指示,开始往右侧描绘弧线。 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动静被察觉,可疑潜舰也从停机状态开始行动。光是这样,潜舰属于国防军的可能性就消失了。 「确认注水声!可疑潜舰似乎准备发射鱼雷!」 声纳员发出哀号。 「听到发射管的注水声吗,看来是旧型舰。」 「现在是讲这种话的场合吗?」 达也温吞地(或者说无惧一切地)低语,服部咄咄逼人。 达也没回应服部的责难。 「水波。」 他呼叫不知何时站在三名毕业生身后的水波。 「是,达也大人。」 即使在这种场合,水波的回应依然一如往常镇静。 「准备反物资护壁。设置位置是船头前方三十公尺。大小是各鱼雷前方半径十公尺。严禁挡住航行路线。做得到吧?」 「请交给我。」 水波以不慌不忙又透露自信的语气,接受达也的要求。 「鱼雷来了!」 两条白色的航迹逐渐加速,转瞬间接近过来。 这边还在掉头,无法躲避鱼雷。 「水波。」 「是。」 水波操作手上已经准备好的行动终端装置造型cad。 以魔法知觉发现水中出现反物资护壁的人,不只是达也。 水柱喷发。 但是,冲击并未迎面而来。 不只是因为水波的反物资护壁将爆发完全反弹,到头来,鱼雷本身并不是用来破坏物体。 「发泡鱼雷。目的是牵制吗?」 达也这句话与其说是自言自语,更倾向于对服部他们解说。 水波解除护壁,海面扩散的泡泡缓缓飘近。 「交给我处理。」 五十里操作cad,大幅挥动右手。 海面的泡泡如同以雨刷擦拭般消除。 「接下来恐怕是驾驶鱼雷艇袭击。」 「第二波,接近!」 如同盖过达也的预测,声纳员的叫喊传入耳中。 「这是回礼!」 鱼雷(外型的某种东西)画出四条航迹接近,服部的魔法发威了。 海中产生气泡包覆四根鱼雷。不只是螺旋桨无法发挥推进力,前进的惯性也被泡泡抵销,鱼雷进退不得。 鱼雷艇的背面中段大幅开启。 每艘鱼雷艇各跳出一名男性。他们穿着像是潜水装的战斗服。 「交给我吧!」 泽木朝甲板猛蹬,冲向从海面往上跳的男性。 他跳得比对方还高,锐角改变轨道俯冲。 泽木这一脚,将敌人踢落海中。 不是飞行魔法。是操作方向的空中机动。 泽木以空气为踏脚处再度往上跳,击坠另一人。 剩下的两名敌人上了玻璃船。 「不是交给你就好吗?」 一反这句话的内容,桐原的语气听起来很愉快。 「我来钓个痛快!」 随着这句来劲的嘶吼,桐原架起手上的钓竿打向敌人。 敌方男性举臂承受桐原的攻击。不对,是在手臂前方展开反物资护壁,防御桐原的高频刃。 「欧拉欧拉欧拉!哈哈哈!」 但是桐原的攻击还没结束。和高频刃并用的自毁防止术式,使得钓竿化为强韧的武器,展开剑雨般的攻势。 桐原一边放声大笑一边攻击对手的模样仿佛狂战士,怎么看都觉得他才是坏蛋。 入侵者终于招架不住,喷出血花倒下。桐原终究也没忘我到将对方砍成两半,伤口都未见骨。但肯定依然造成重伤就是了。 最后一人并非默默看着同伴被砍。敌方同伴跟不上连续攻击只能防御时,他枪口指向桐原想支援。 但他没能扣下扳机。 无数碎石从背后袭击,把这名男性打趴在甲板。 碎石的真面目是从海水制造的冰。是服部的魔法。 服部的拿手术式,多数和真由美使用的魔法相似。这不是偶然,是证明服部至今多么仔细观察真由美,但他不只是模仿真由美的魔法,而是充分消化为己用。 「这些家伙是?」 回到船上的泽木,低头看着服部与桐原打倒的两名男性,随口这么问。 「海盗……应该说是海里的海盗吧。」 回答他的是达也。 他将服部打倒的海盗拍照纪录,然后蹲在海盗旁边,双手抓住像是潜水装的战斗服腰带,起身顺势将海盗扔进大海。 「喂!」 达也不理会慌张的服部,同样将另一个被桐原砍得遍体鳞伤还在流血的男性拍照纪录,然后抓住他的脚拖到甲板边缘。 「只要这两个家伙落入我们手中,海盗会一直死缠不休袭击我们吧。」 「会来抢人吗?」 「或者是将我们连人带船击沉,以免真实身分曝光。」 达也不看服部如此回答,将他抓着脚拖行的海盗从船边扔下去。 「这么一来,可以趁海盗回收同伴的时候拖延时间。我们乘机逃走吧。」 最后那句话是对前来确认状况的船长说的。 「知道了。」 船长即使脸色铁青,依然为了对部下下令而快步回到操舵室。 「……你这家伙真恐怖啊。」 达也朝发抖的桐原耸了耸肩。 ◇ ◇ ◇ 正如达也的预测,潜舰没有继续追第一高中学生与校友一行人。 与其说是达也的推理能力优秀,不如说差别在于是否知道隐情。 达也(以及深雪与水波)知道潜舰的「海盗」是大亚联盟逃兵与澳大利亚军特务员的联合部队。这对于澳大利亚来说尤其是不能曝光的事实,在袭击真正的目标——人工岛之前,非得尽全力隐瞒人员身分。只要知道这个内幕,就不难预测潜舰的行动。 这艘潜舰内部,现在充满险恶的气 氛。 「所以我才忠告不应该白费工夫出手。」 澳大利亚军魔法师部队所属的特务员——詹姆士·j·强森上尉,以酸溜溜的语气责备大亚联盟逃兵集团的领袖——丹尼尔·刘少校。 詹姆士的搭档贾丝敏·威廉斯上尉没搭乘这艘潜舰。不是因为女性禁止登舰,是因为贾丝敏的外貌特征,对澳大利亚军的特殊任务是重要的武器。 引诱敌方大意的十二、三岁容貌、成年人的经验与判断力,以及高超的魔法技能。 对她来说,隐藏真面目所获得的优势,比其他特务员更大。 这次的联合作战也是,在大亚联盟逃兵这边,只有丹尼尔·刘知道贾丝敏的长相。在潜舰上无法避免和其他官兵接触,所以贾丝敏不能搭乘。 基于这个原因,贾丝敏现在和詹姆士上尉分头行动。 「就算是高中生也不能小觑。刘少校,贵官说过这句话吧?」 这次受伤的只有大亚联军逃兵。乍看之下,强森似乎不必为这种事感到不耐烦,但是引发无谓的骚动肯定会让日方加强警戒,他对此非常生气。 「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做?」 大概是发泄情绪之后暂时冷静下来,强森询问刘今后的计划。 「作战目标集中在二十八号的宴会。」 刘回答的语气结结巴巴。 这次对达也等人搭乘的玻璃船出手,是刘的亲信主导的作战。 逮捕四叶家的魔法师,最少也要让他们受伤,以致无法干涉二十八日的作战。 同时抓走北山家的女儿,伪装成谋财的绑架案件,引导敌方人员进行搜索。 和北山家女儿同行的魔法大学、防卫大学新鲜人也列入绑票名单,让对方误以为这边的真实身分是普通海盗。 老实说,刘自己不太想执行这个作战。 但也没有明确反对。 强森则是断然反对。 这个作战的结果是毫无收获,其中一名战斗员伤重到无法回归战线,潜舰这个隐藏的王牌也被对方得知。虽说不可能继续进行这个作战,不过在这时候承认这一点,就等于承认当初强森是对的,己方是错的。 简单来说就是出糗丢脸了。对于刘这样的人来说,这本来是难以承受的事。 刘反对和日本谈和,原本也是面子问题。国内政治体制动摇、国际地位下降、海底矿山沦陷。即使编了各式各样的理由,追根究柢依然是无法忍受自己国家屈服于日本这种小国的情绪性问题。 「我认为这是妥当的决定。」 强森顾虑到礼仪的这种说法,现在听起来也像是瞧不起人。 「但我不懂。」 刘为了掩饰心情而改变话题。 「对方为什么察觉我们的存在?」 「……因为使用了主动声纳吧?」 对于刘提出的疑问,强森回答得很随便。 「应该是这样没错。不过民用客船或游览船的主动声纳,是用在可能妨碍航行的浅层海面,原本不会侦测到沉在海底附近的本舰。」 刘说到这里停顿,确认强森是否理解他在说什么。 漠不关心的薄纱从强森双眼消除。 「彼此距离还有五百公尺远。除非预测本舰座标锁定,否则民用船的声纳肯定侦测不到。」 「……这也是四叶的魔法吗?」 强森的声音带着恐惧。能够让他紧张起来,刘也消了一些怨气。 ◇ ◇ ◇ 是四叶的魔法事先察觉潜舰袭击吗? 詹姆士·j·强森的推理一半是对的,一半是错的。 达也与深雪、水波回到冲绳本岛的饭店。 雫与穗香从今天改住久米岛的饭店。 梓他们也换到同一间饭店。依照当初的计划,预定是从冲绳本岛的饭店前往宴会会场,不过听雫说订得到房间,就改成轻松的方案。 雫也同样邀达也他们换饭店。不过达也与深雪在本岛还有一些表面上的工作要做,所以在如此告知之后,和其他成员在机场道别。 现在,达也在饭店的房间里,检查先前用来追踪强森上尉的印记是否还有效。 昨天循着偷窥视线射中的想子弹逐渐耗损,却依然维持足够的强度。不过达也为了以防万一,透过情报体次元射出新的想子弹,将旧的印记分解消除。 澳大利亚军的魔法师似乎还没察觉他动的手脚。就刚才的袭击来看,即使知道也没有反过来利用的征兆。 达也能察觉大亚联盟逃兵部队伪装成海中海盗的袭击,不是因为发现潜舰,是因为强森上尉的印记在久米岛东海域起反应而锁定座标。 强森不知道自己脖子系了铃铛。对他来说,精灵之眼的监视是未知技术,所以无从得知。 被抓住尾巴的不是大亚联盟逃兵部队,是澳大利亚军。 curiosity killed the cat. 好奇心会杀死猫。 强森是基于任务而监视达也与深雪,解释为「好奇心」的话有语病。但他身陷的状况正如这句谚语所说。 澳大利亚军特务部队不是被四叶的魔法,而是被达也的魔法掌握动向。 第五章 隔天的三月二十七日,预定参加夏季慰灵祭的准备会议。 表面上的工作在这一天结束。再来只要接受北山家的邀请,出席明天的「西果新岛」竣工纪念宴会就好,但达也的工作当然不只这些。 反倒从今天开始才是重头戏。 「达也,怎么了?现在不是正在开慰灵祭的会吗?」 达也突然去找风间,迎接的是藤林。 藤林对达也的态度,看起来从一月至今都没变。 不过即使突然来访,从基地大门来到房间的时间,也足以完成心理武装。达也不知道藤林对他的想法是否真的和以前一样。 达也不想硬是确认清楚。 藤林怎么想都无妨——达也并不这么认为。藤林是宝贵的帮手。是否能利用「电子魔女」的能力,会大幅影响选项范围。 可以的话,达也希望和藤林维持友好关系。 至于要不要为此特别做一些事情讨好她,达也不打算做到这种程度。 总归来说,既然藤林装作一如往常,达也也只要顺水推舟演下去。 「本家派人来支援,所以那边就交给深雪了。」 其实在昨天晚上,本家辅佐叶山的白川管家就来到冲绳支援他们的工作。 老实说,出席慰灵祭的准备会议只是凑人数。性质上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协商。 但是至今未曾以「四叶继承人」的身分正式亮相的深雪,虽说并非公开,却以「四叶家下任当家」的头衔参加会议。 对四叶家抱持恶意的人,或是想利用四叶家的人,可能会冷不防地刁难深雪。因为担心这种事,所以达也也姑且打算参加这场挂名会议。 不过,既然白川管家陪在深雪身旁,达也就不需要同席。身为叶山辅佐发挥扎实手腕的白川,肯定能应付得比达也还好。因为今天的潜在威胁不是魔法力,也不是蛮力,而是三寸不烂之舌。 真夜也是考量到这一点而派遣白川吧。达也率直接受这份善意。 即使知道这是「既然支援你了,就给我好好完成自己的职责吧」的压力也一样。 「这样啊。所以你带了什么样的线索过来?」 藤林不是当真这么问。她认为即使是达也,也不会这么碰巧能够接触敌人。 这句话就像是开个小玩笑。 「可以协助击沉破坏特务员的潜舰吗?这是目标潜舰的推定现在位置。」 所以藤林延迟了一小段时间,才听懂达也的回应。 「……我去叫队长,请稍等。」 藤林将面对晚辈朋友的态度,切换成面对有力魔法师一族本家成员的态度,接过达也递出的资料卡,移动到隔壁房间。 ◇ ◇ ◇ 等待时间比预料的久。不过达也看到藤林找来的阵容,立刻知道为何要等这么久。 风间、真田与柳等三名独立魔装大队干部。 除了他们,还加上陈祥山,甚至吕刚虎也参与作战讨论。 达也和吕刚虎只在八王子特殊鉴别所打过照面。在横滨事变之前,为了解决成为大亚联盟党羽的关本勋,吕刚虎袭击特殊鉴别所。 当时击退吕刚虎的是真由美与摩利,达也只在吕刚虎要袭击真由美的时候出手阻止。给予吕刚虎最后一击(不过没下杀手)的是摩利。 爆发横滨事变时,在横滨湾岸高塔前方迎击吕刚虎的成员也不包含达也。基于这层意义,达也和吕刚虎之间可说没什么直接的过节。 虽然这么说,但一年半前的陈祥山与吕刚虎,确实对达也与他身边动了不少手脚。那时候的陈祥山与吕刚虎明确是达也的敌人。 不过,达也现在毫无敌意(当然也没有善意)面对两人。他的冰冷态度,反倒令吕刚虎感到困惑的样子。 但陈祥山终究没被杂念影响。 「请容我称呼您司波阁下。」 「上校阁下,请自便。」 达也与陈祥山的问候仅止于此。 「听说这场会议要讨论击沉敌方特务员潜舰的作战,不过特务员确实躲在那艘潜舰吗?」 陈祥山立刻让话题进入正题。 从他口中说出「敌方特务员」这个词,达也觉得很讽刺,却没有刻意扰乱气氛。 「贵国逃兵以及和逃兵共同行动的澳大利亚军魔法师,确实一起搭乘那艘潜舰。」 「想必我不能问您是怎么知道的吧?」 「无可奉告。」 达也出言明确拒绝回答,没人继续追问。 「该潜舰不是贵国,也不是我国的潜舰。为求谨慎,我问过维持外交管道的各国,但是都没回应说是他们国家的潜舰。」 风间如同要填补沉默般代为说明。 「也问过澳大利亚吗?」 「嗯。不过,他们不可能老实回答就是了。」 风间露出苦笑,点头回应陈祥山这个问题。 陈祥山说声「确实没错」,同样露出苦笑。 但两人立刻回复为严肃表情。 「即使嫌疑极高,但该潜舰现在位于公海,不能明目张胆地击沉。」 风间看向达也。 「要不要用远距离魔法击沉?」 达也若无其事地回答。 「四叶的魔法吗?」 陈祥山询问达也。 「是的。」 这次达也没拒绝回答。 「很感谢你这样提议,但我想把这种做法当成作战不顺利时的备案。」 风间说到这里,以视线催促坐在旁边的真田发言。 「依照司波同学提供的海图资料,我们也掌握该潜舰的现在位置了。」 真田使用「司波同学」这个称呼,使得陈祥山露出疑惑表情。 大概是故意装出这个表情吧。既然「司波同学」这个称呼反映达也与日本军的特殊关系,陈祥山或许是在暗示他发现真田失言,让真田自乱阵脚。 不过,经过五年前的那个事件,达也和风间、真田的交情已经不必特别保密。达也参与侵略部队的击退(或者该说是歼灭)作战是秘密,但如果只是表现彼此的好交情,不会让人联想到那里。愈是重视逻辑思考的人,肯定愈克制自己不要异想天开。 真田考量到这种程度,所以采用「司波同学」这个称呼。即使不是基于这个原因,他的个性也没可爱到光是这样就慌张。 「敌舰在海面,推测在接受补给。」 真田无视于陈祥山的视线,继续说明。 「在海面现身?」 「不。您的同胞应该没这么笨吧?」 陈祥山问完,真田面带笑容摇头。 虽然无法具体说明,但这张笑容隐约透露他恶劣的一面。 「那些家伙是逃兵,早已不是同胞。」 「恕我失礼。回到刚才的话题,那艘潜舰躲在伪装成中型油轮的活动船坞。」 在这个时代,石油不再做为燃料用途,却依然是需求度高的工业原料。油轮浮在东海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虽然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补给,不过以现在的状态来看,只要伪装成海盗袭击,就可以将船坞连同潜舰一起扣押。」 「可以麻烦将我军的逃兵移交给我们吗?」 「当然。得请两位协助这边的作战,所以这边会尽可能给个方便。」 风间以这样的附加条件回应陈祥山的要求。 「感谢您。」 陈祥山向风间点头,以眼神向吕刚虎示意。 吕刚虎起身离开房间,要接受袭击部队的编组。 「这 个作战要和时间赛跑,立刻做好出击准备。」 「十分钟就能出击。」 柳有力地回应风间的命令。 「可以请司波同学同行吗?」 「知道了。」 以达也的回应为暗号,所有人从椅子起身。 ◇ ◇ ◇ 大亚联军反谈和派准备的潜舰是一般型。终究无法调度到核子潜舰。 现在,国际条约禁止将核能发动机运用在兵器。国际魔法协会赌上己身的存在意义负责监视。核能发动机在兵器领域主要用在大型舰船,要是发现舰船搭载核子动力,国际魔法协会将立刻出动剥夺该舰船战力。 虽然这么说,但国际魔法协会的实力不足以检查全世界的所有兵器。国家的壁垒依然很厚。面对隐密性高的核子潜舰,协会难以动用公权力,实质上处于放生状态。 只不过,若是批评国际魔法协会的活动毫无意义也很极端。 如果是为了阻止核武使用,不受国籍限制,可以使用所有必要手段。「国际魔法协会宪章」是这样规定的,害怕核武战争的国家几乎都认可国内魔法师遵从这条宪章。 即使政府不怕核武战争,国民也会怕。 就算是体制上无视于国民意愿的政府,也不能忽略和全世界魔法师为敌的风险。 既然兵器搭载核能发动机的禁令也包含在「阻止使用核武」的定义,强权国家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拥有核子潜舰。大国拥有核子潜舰是公开的秘密,同时也碍于背负着必须隐瞒这个秘密的枷锁而无法积极运用。 不能让其他国家掌握到自己拥有核子潜舰的证据。核子潜舰必须严谨管理,少数派的逃兵部队不可能取得。 逃兵部队投入作战的潜舰是一般型,却顺应现代潮流,搭载以燃料电池提供电力的绝气推进发动机。燃料电池技术进步到不只是当成辅助动力,还能当成主要动力运用在绝气推进发动机,却需要补给燃料电池的「燃料」,也就是氢与氧的供给源。此外,小型舰注定还得频繁补给燃料以外的物资。 昨天作战消耗的鱼雷也要补充。在正式作战前一天的此时进入伪装船坞是不可或缺的。 ……即使脑袋可以理解,强森上尉依然无法压抑烦躁感。 昨天的作战毫无意义。 这个想法过了一晚愈来愈强烈。 而且,这个画蛇添足的作战凄惨失败,导致非得在原本作战的前一天进行预定之外的补给,冒着风险在敌方自家门前上浮。调来潜舰获得的优势全毁了。 他怀抱的不满隐约传达给大亚联军的脱逃官兵,在彼此之间形成尴尬的气氛。 虽然不能说只是这个原因,但强森暂时和潜舰上的逃兵部队主力分头行动。他正在等待离开用的连络艇抵达。 「上尉,连络艇抵达了。」 「知道了。我立刻过去。」 他是在挖空油轮而成的活动船坞里等待。不用专人带路也已经看得到连络艇抵达。 在船坞里上浮的是细长如鱼雷,限两人搭乘的小型潜艇。虽然舒适度只比水上摩托车好一点,却具备足够的速度与隐密性。 转搭登陆用游览船的潜水服也换好了。 在和友军的对立浮上台面之前,强森决定赶快移动。 ◇ ◇ ◇ 达也迟了五分钟察觉澳大利亚军的特务员开始移动。但他没告诉风间。 已经捕捉到潜舰的位置。没理由怀疑真田这句话。伪装成私家喷射机的空特部队输送机,载着他们笔直飞往特务员的潜舰。正确来说是飞往收容潜舰的行动式伪装船坞。 特务潜舰的优先顺位比较高。何况达也持续掌握詹姆士·j·强森的所在位置,目前没必要提供这个情报扰乱作战的判断。 「五分钟后抵达。」 「准备降落。」 收到真田的报告,风间要求做好随时可以降落的准备。 他没有特别关心陈祥山与吕刚虎。从举止就看得出两人对这种作战行动都很熟练。 只有真田留在喷射机上。达也当然要攻进潜舰。独立魔装大队这边不只是柳,风间这次也加入降落部队。 风间很久没参与这种近身战,但达也记得五年前和他一起在侵略军面前从天而降的经验,所以完全没有不对劲的感觉。 「看见了。」 「降落!」 以喷射机的速度,一瞬间就会经过目的地。以柳与他的七名部下带头,吕刚虎、陈祥山以及八名部下,加上达也、风间,他们接连纵身跳向空中。 日本与大亚联盟的联合部队没使用降落伞就接连降落在甲板,油轮的大亚联军逃兵部队完全无法对付。 即将着地时以魔法一口气减速,以免降落时被人有机可乘。这不是什么令人耳目一新的做法。虽然在上一次的大战中没看过这种运用方式,不过在二十年前,usna、新苏联、印度波斯联邦以及日本等国的军队都训练到实用水准。五年前击退冲绳侵略部队的时候也使用过这个战术。 不过就算知道,也很难对付这种速度。如果像这次伪装成机体偷袭,精通这个战术的日本军也无法阻止入侵吧。 在这场作战,不只是达也,柳他们也没穿可动装甲。终究不能连这种底牌都亮给大亚联军看。 即使如此,他们穿的野战服,虽然乍看是普通布料,防御能力却和普通防弹服截然不同。头盔的护目镜也是在具备高透明度的同时坚固到挡得住狙击枪的高威力子弹。 遭受重机关炮的扫射终究招架不住,面对特别强化对付魔法师的高威力步枪也屈居下风。但是面对其他的可携型兵器,都可以毫不畏惧地突击。 陈祥山率领的大亚联盟部队,也以自己的防弹野战服保护身体。吕刚虎这次也穿野战服而不是白虎甲,但他的「钢气功」原本就连高威力步枪都挡得住。 柳与吕刚虎争先恐后般从甲板冲到下层。 达也和风间一起在最后面目送两人的背影。他知道这不是自己抢第一、出风头的场面。 相对的,达也专心破坏迎击系统支援柳等人。 他以等同于透视的情报认知力,首先将对人雷达依序「分解」,接着毁掉船内的监视器。 光是这样,船内设置的对人兵器就失去功能,但他在入侵秘密船坞的过程中,这艘船上的各种系统,只要他的「眼」看见就全部毁掉。 对于大亚联盟逃兵部队来说,察觉伪装成油轮的船坞司令室被柳等人入侵时就大势已去。 「遥控枪座没反应!」 负责管制船内防卫系统的士官,以哀号般的声音报告。 「用毒气!」 从潜舰移动到船坞的丹尼尔·刘上校,抛下平常展现的冷静态度怒骂。 「这样会殃及自己人!」 「无妨!先阻止入侵者!」 「收到!……不行!无法打开毒气喷射口!」 然而,部下的回应徒增他的不耐烦情绪。 「可恶,现在是什么状况?关闭隔离墙!总之拖慢对方的侵略速度!」 「隔离墙没运作!」 「发生了什么事?」 在场没人回应刘的呐喊。 达也在后方使用魔法。 ——在柳与吕刚虎行进路线上准备启动的遥控枪座拆解成零件。 达也使用魔法。 ——毒气装置的配线失效。 达也使用魔法。 ——隔离墙的电线被切断。 或许效率比不上藤林或真田直接骇入系统,但优点在于它是让硬体本身无法运作,所 以无法立刻修复。 即使船身没被直接破坏,这座移动式伪装船坞依然被达也从「内部」逐渐分解。 「到这个程度就行吧。」 走在达也身旁的风间出声制止。 「柳与陈上校好像都抵达目的地了。不必再冒风险害你的魔法曝光。」 「收到。」 达也点头回应风间这番话,将潜舰螺旋桨叶与桨轴的结合部位分解当作收尾。 柳与吕刚虎同时入侵这座系留船坞。 两人转头相视。 吕刚虎跳到潜舰,柳沿着船坞通道奔跑。 敌兵从他们入侵路线以外的出入口现身。 敌方人数不多。应该是因为逃兵部队人数原本就有限,而且部分兵力留在陆地。 他们的武装也不够好。在横滨事变,不只是主力部队,潜入部队也装备高威力步枪,但是出现在这里的士兵只拿着上刺刀的自动步枪。 这么一来,只靠现在身上衣服的防弹功能应该就能镇压,但柳没有放水的意思。 他比部下抢先接触敌兵。不给对方扣扳机的时间。 大概是考虑到会在船内或建筑物内部使用,对方的冲锋步枪以犊牛式设计缩短枪身。柳以左手手刀从内侧砍向敌兵步枪的大型提把,架开枪口。 顺势从下方一记掌打,命中敌兵下颚。 敌兵身体飞到半空中。 飞得又高又远,光靠物理打击绝对不可能造成这个结果。 配合招式发动的加速魔法,使敌兵不只是下颚,全身都轧轧作响。 刺刀从两侧刺向柳。没选择开枪大概是避免伤到自己人。 一般来说,这个判断没错。 但从结果来看是错的。 柳钻进右方敌人跟前,抓住对方冲锋步枪的握把往后拉。 柳抓住脚步踉跄的敌兵衣领进一步拉过来,以擦身而过的极近距离钻到敌兵背后。 敌兵的刺刀朝彼此的胸口接近。 柳往敌兵背后敲下去,成为临门一脚。 响起碍耳的惨叫。 上刺刀的冲锋步枪吸食自己人的鲜血之后落地,接着响起两人倒地的声响。 敌方开始踌躇。 柳位于敌阵中央。朝他开枪很可能射中自己人。 即使选择以刺刀格斗,同袍才刚做出最坏的示范,所以只看得到重蹈覆辙的未来。 这里是秘密船坞的狭窄通道。某部分来说是在所难免。但是前来迎击的大亚联盟逃兵部队的士兵们选错战术。 他们过于密集。 想活用人数优势是理所当然的想法,但就算敌方选择近战格斗,也不应该将距离拉得这么近。 因为柳的背后也有他的部下。 柳突然蹲下。 两名和他保持距离的部下,以短管的冲锋卡宾枪连射。 敌方也穿着防弹服,所以光是这样不会全军覆没。 但是在三公尺近的距离直接中弹造成不小的伤害。 起身的柳以及他一起突击的部下,立刻镇压在场的敌兵。 隔着潜舰的对侧通道射来子弹。 「三人跟我来,其他人负责援护,以及绑住这群人。」 柳不等部下回应,就沿着回廊状的通道奔跑。 三名部下紧跟在柳的身后,留下来的四人依照柳的命令,一人负责绑住倒下的敌兵,三人开始射击掩护。 跳到潜舰的大亚联盟部队兵分二路。陈祥山在四名护卫的保护之下留在上层甲板,另外五人由吕刚虎入侵潜舰。 以吕刚虎的体格,在舰内各处都会撞到天花板,但他接连打倒内部的逃兵,看不出行动有任何不便之处。 另外四人虽然比不上吕刚虎,战斗力也远远凌驾于留在潜舰的前同袍。 在狭窄的潜舰里,无法自由使用枪炮。 即使除去这个因素,吕刚虎的「钢气功」别说是步枪子弹,高威力步枪的子弹也伤不了他。 吕刚虎从舱口前往潜舰后方,另外四人朝前方进击,战斗在短时间内结束。 『舰内镇压完毕。』 「有找到丹尼尔·刘吗?」 陈祥山接到吕刚虎的通讯时反问。 『不,他不在舰内。也没看到布莱德利·张。』 「上尉立刻过来会合,逃兵交给其他人逮捕。」 『是。』 布莱德利·张很可能从一开始就分头行动。另一方面,陈祥山确信丹尼尔·刘在这里。 既然不在潜舰里,应该在行动船坞的司令室。 (或许会被日本人抢先一步……) 陈祥山如此心想,却一点都不慌张。 破坏作战的主谋丹尼尔·刘,执行作战并且在前线指挥的布莱德利·张。只要抓到这两人,就等于摧毁了反谈和派本次的企图。 但是陈祥山不坚持亲手逮捕刘。他们接到的任务是阻止破坏作战并且逮捕逃兵,只要能得到这个结果就好。 风间与达也前往伪装成油轮的船只舰桥。 两人一开始也打算前往潜艇所在的船坞,但柳回报敌兵比预料的少,所以决定改成压制行动船坞本身。 风间变更行进路线,达也没多问就跟上。 两人是一同向八云拜师的师兄弟,却不是一起吃大锅饭的关系,肯定没机会培养完美的默契,却可以不透过话语就沟通。或许是受到师父的影响,导致思考模式在某方面倾向于一致吧。 以船内监视器为首的监控机器已经在刚才全部破坏。甲板处于盲目状态。即使敌方指挥官最终打算逃亡,派人侦察也堪称是理所当然的步骤。 达也与风间已经和两个双人组,合计四名侦察兵擦身而过。敌方士兵即使面对面也没认知到风间与达也。 达也对隐形也有相当程度的自信。但在擦身而过时,对方明明会加以闪躲却直接走过去。达也不记得自己学习到这种技术。 (这就是相传由鬼一法眼发明的「天狗术」之一——「蓑隐」吗?和欧洲的古式魔法「hiding manteau」是相同系统的术式吧。) 说到鬼一法眼,是传说中被源义经窃得(习得?)兵法的阴阳师,据说也是古流剑术「京八流」祖师的剑术高手,这是广为人知的人物形象。 不过,随着世人认知到魔法真实存在,鬼一法眼多了一项传说。 基于和源义经的关系,世间倾向于将鬼一法眼和鞍马天狗视为同一人。 传授义经剑术的鞍马天狗,以及传授义经兵法的鬼一法眼。以义经为主轴来思考,自然会将这两人(一人与一神?)视为相同的个体。 那么,为什么是鞍马「天狗」?「鞍马」可以理解。成为京八流源头的剑术,最初是传授给鞍马山的僧侣。但光是这样无法和「天狗」连结在一起。 鬼一法眼之所以被称为天狗,是因为他将阴阳术改良成适用于人类,后来又导入忍术发明「天狗术」,这是魔法史研究家提出的假说。这个说法受到许多人支持,如今被认为是定理。 风间向八云拜师之前,就习得这种天狗术。风间的别名「大天狗」就是来自这个古式魔法。他接受八云的指导习得许多忍术,但风间真正拿手的魔法,至今依然是天狗术。 认知妨碍魔法「蓑隐」就是天狗术代表性的魔法之一。近似小野遥天生的特异魔法技能(bs魔法)。 明明看见却看不见。 明明听到却听不到。 因为看见所以会闪避。却没发现自己闪避。 不是阻断或扰乱光线与音波,是干涉意识 ,让对方认定「不在那里」。 认知妨碍的强度应该不如小野遥的先天异能。但是天狗术「蓑隐」不只是作用在术士身上,同行者也不会被对方认知。 魔法范围取决于术士的功力。以风间的状况,包括他自己最多能让四人隐身。 达也没被敌方侦察兵发现,是风间的「蓑隐」使然。 两人抵达甲板基部的房间前面。 不是操舵室,是司令室。即使外型是小型油轮,内部构造也具备战舰的特征。 风间打开司令室的门。 开门声引得室内的大亚联盟逃兵部队干部转身,但他一「看见」风间就失去兴趣般转回去。 『回报状况!喂!……少校阁下,不行。推测迎击部队全军覆没。』 『留在潜舰的人也没接听通讯。就算只有我们也应该要离开这里。』 留在司令室的共三人。其他人不是派到船坞就是出去侦察吧。 可惜达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风间听得懂中文。 风间确定这三人是企图进行破坏作战的敌方干部,朝达也使眼神。 达也的「分解」在大亚联盟脱逃军官的身体穿孔。 双肩、双腿大腿部位,每人四处。 达也同时施放十二个魔法,瞬间瘫痪敌方干部。 ◇ ◇ ◇ 风间与陈祥山成功压制潜舰与伪装船坞的时候,强森上尉还在海里。 上午抵达会合地点,他在海里离开小型潜艇,靠着潜水装上浮。看到伪装成民用游艇的特务船正如预定停在海面,强森一反个性松了口气。 他的搭档——贾丝敏·威廉斯上尉在船上等他。 「贾丝?发生什么事吗?」 依照预定,她应该在久米岛的藏身处等待。 以贾丝敏的个性,她不会心血来潮变更计划。强森没有说笑的余力,严肃询问变更预定的原因。 「你不知道吗?……不,看来你不知道。」 贾丝敏这个反应,使得强森心中的不祥预感逐渐膨胀。 很遗憾,他并没有多虑。 「明天作战的主力部队被日本军抓住了。虽然你刚回来,但我想立刻开会。」 强森目瞪口呆的时间极短,不到一秒。 「——知道了。我去换装。」 「我在餐厅等你。」 贾丝敏连目送的时间都省了,强森前往用为更衣室的舱室。 餐厅坐着贾丝敏,以及大亚联盟逃兵部队的干部——布莱德利·张。 张不时瞥向贾丝敏,大概是心底无法相信她的身分吧。 贾丝敏至今避免见到刘以外的逃兵部队成员。这次和张见面是因为刘被抓而逼不得已。 张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她。从十二、三岁少女的外表,确实很难接受她是上尉阶级的魔法师。 两人用来等待的地点虽说是饭厅,却只是附设简易厨房的一组小桌椅,看起来就很委屈张的高大身躯,但他没余力对这种小事提出不满。 强森也一样。 「你说被抓是接受临检吗?移动船坞肯定在公海啊?」 「不是临检。虽然不知道详情,但好像是遭受非法奇袭。」 「正规军做出海盗的勾当吗?」 强森气冲冲地撂下这句话。 「我们在这一点也没办法批判日本军。」 贾丝敏不是安抚他,而是要他自省冷却脑袋。 「……还知道其他情报吗?」 虽然并非完全镇静下来,但强森以稍微克制的语气要求追加说明。 「大亚联盟的追捕部队好像也参加袭击。」 「我知道日本军和大亚联军合作,但是不太妙。应该认定明天作战的情报外泄吗?」 「对方也是下定决心进行非法作战。事到如今应该不惜使用自白剂吧。」 贾丝敏的语气不带批评或厌恶。对于至今专门负责洗脑或拷问等特殊任务的她来说,这种事并不稀奇。 「而且,作战本身已经出现破绽。」 澳大利亚军在本次破坏作战的职责,始终是在背地里支援大亚联盟反谈和派。而且原则上仅止于物资支援,派遣过来直接参与战斗的要员只有贾丝敏与强森这对搭档。 贾丝敏他们这边,也没有预定以主战力的身分参与破坏作战。澳大利亚答应支援反谈和派,是因为本次有所共识的计划开出一个条件。澳大利亚这边的主要任务始终是监视状况,只在事态逼不得已的时候才参加战斗。 澳大利亚当然也肯定不打算全面禁止战斗。如果完全不想派人战斗,就不会派遣贾丝敏与强森这样的好手协助。派遣这两人强烈反映英国的意向,但如果澳大利亚没这个打算就不会付诸实行吧。 虽然这么说,但澳大利亚没必要执着于进行成功机率降低的作战。想阻止日本扩大势力而拟定本次作战的是英国,澳大利亚只是以秘密同盟国的身分协助。 「作战应该要实行。现在中止的话,至今的牺牲都会化为乌有。」 但是布莱德利·张的立场不同。他主张强行实施破坏作战。 站在张的立场也堪称理所当然吧。他从大亚联盟的香港军逃脱,从事这项作战。 香港受到英国政治影响是公开的秘密。即使如此,所属国家始终是大亚联盟。 张回到香港将成为罪犯。张这个高阶魔法师要面临的刑罚,轻一点是强制劳动,高机率是沦落为洗脑的傀儡兵,也就是自由意志被剥夺的生体兵器。 洗脑会导致魔法技能受损,这是常识,但大亚联军以损害魔法多样性为前提,将魔法师洗脑改造为绝对服从士兵的技术已经进入实用阶段。这是顾杰透过无头龙提供的魔法(或许该说是咒术)衍生出来的技术。 对于被改造为傀儡的魔法师来说,这等同于死刑。会被剥夺自由意志,生命也会被利用殆尽。虽说连感受痛苦的心都会失去,但恐怖程度可以说是更胜于死刑。 张的最后一条路是让破坏作战成功,推翻大亚联盟和日本的谈和。这么一来罪状会变成功劳。即使因为反谈和派复权,使得母国政府不承认他的功绩,他也可以带着破坏作战成功的实绩逃亡到澳大利亚或英国。 总之,如果明天对人工岛竣工纪念宴会进行的破坏任务没成功,他就没有未来。他不可能接受作战中止。 「可是,已经失去作战主力的潜舰了。」 正如贾丝敏的指摘,明天的作战是由张率领机动部队吸引警备人员的注意力,再以潜舰从海里攻击。而且不是用鱼雷或飞弹直接攻击,预定是从海里送出特务员秘密接近,在浮台安装炸弹。 「小型艇还在。总归来说,只要神不知鬼不觉从海里接近就好。潜舰并不是这场作战绝对需要的工具。」 「做得到这种事吗?」 「我们的部队留有擅长在水中行动的魔法师。虽然人数减少,却不会影响作战。」 听到张这番强势的话语,贾丝敏和强森转头相视。 「我们不能独断下结论。请给我们一些时间征询本国意见。」 强森代替贾丝敏向张提出要求。 这不是要拖延时间。他们需要确认澳大利亚本国的意向,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知道了。期待得到贵国的正面回应。」 张大概也明白这一点吧。他克制焦急心情点头答应。 ◇ ◇ ◇ 强森和本国长官连络的手段,是只针对英国军用通讯卫星发出高指向性电波进行无线通讯。 不用说,是为了防止窃听。 但是很遗憾,即使做到这种程度,他的通讯还是被日本军窃听了。 「藤林中尉,辛苦了。」 「队长,不敢当。」 藤林的别名「电子魔女」主要来自于她是高超的资讯骇客,却也包括魔法师层面的意思。 她精通干涉电气或电波讯号的发散系、聚合系、振动系魔法。 不是将电磁波用为攻击或索敌手段,而是擅长以魔法介入包含有线与无线各种通讯的「魔女」。光通讯到头来依然是电气讯号转换而成,所以也包含在她魔法的守备范围。 此外,不只是正在进行的通讯,藤林也具备特殊技能,能重新建构电磁、电子、光学记忆媒体里被覆写消除的资料。 即使有她无法「解读」的通讯,她无法「窃听」的通讯实际上不存在。经由藤林的魔法,强森上尉的卫星通讯在独立魔装大队的收讯机播放。 「真田,成功解读了吗?」 「是。编码并不复杂。」 而且即使是藤林无法解读的编码,真田也大多可以解读。真田不只是优秀的魔法工学技师,在编码技术领域也是内行人才知道的专家。 「内容是?」 「询问明天的作战是否应该中止。澳大利亚军还没回覆。」 「这边比较希望他们继续进行就是了……」 如果达也留在这里,应该会反对风间这句话吧。对他来说,别发生事件是再好不过。 不过以风间的立场,既然能得到对己方有利的结果,他认为多少牺牲一点是在所难免,不对,反倒是应该积极支付的成本。 逃离大亚联军的反谈和派已经失去作战能力。风间他们是这么分析的。明天前可以补充战力的机率等于零。可以预测即使他们决定进行破坏作战,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害。 「能不能让他们收到假的回应……不,应该不可能。」 风间毒辣的低语,真田回以遗憾的苦笑。 「要放出假通讯,技术上并非不可能。但是应该很难阻断澳大利亚的真正回应。」 「说得也是。」 风间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说到一半就否定自己的点子。 何况也没时间设局诈骗了。 「澳大利亚军回覆了。」 风间继续歪头在想鬼主意时,藤林回报窃听到情报。 「他们怎么说?」 暗号一度被破解。虽然终究没重复使用同样的解码金钥,却可以自动转译成普通语言。 「是。内容是『准许进行明天的作战,协助大亚联盟反谈和派,引导作战成功吧』。」 「这样啊。柳。」 风间说完,柳回答「有」从房间一角走过来。 「将这个情报告诉陈祥山,讨论迎击阵型。细节交给你决定。」 「遵命。」 柳向风间敬礼之后离开房间。他的脚步稍微比平常轻快。 「话说回来,澳大利亚真强势。难道是获得新兵器吗?」 真田以没有严肃感的语气询问风间。 「不,应该没当真认为作战会成功吧。」 不过,风间回的意见不像是开玩笑。 「这到底是?」 「我也觉得如果真的要让作战成功,这样的指示太随便了。如果真的希望破坏作战成功,应该会因应恶化的现状,下达详细的作战指示。」 藤林以推测的形式,回答真田这个简短的问题。 她的回答很接近风间的想法。 「这是大后方高层的想法。即使在后面详细指示,也大多不符合现场的状况,不过高层总是想尽量管理现场。」 风间说出不只适用于军事,似乎也适用于一般环境的挖苦话语。 大概是因为被冤枉独断专行而长期受冷落,他即使地位提升,也总是喜欢说管理层级的坏话。 但他当然会遵守分际,不让当事人听到。 「反过来说,如果没有具体指示,大多预测可能会失败,所以做好卸责的准备。这次的案例就符合这个状况吧?」 「属下可以理解队长的意见,但他们没想过要是作战失败,派遣的特务员也有生命危险吗?」 真田一副不太能同意风间见解的表情提出疑问。 「这部分澳大利亚军当然明白吧。即使如此依然认为没关系。这就是我的意见。」 如此大胆的推理,真田也难掩惊讶。 「意思是要割舍魔法师特务员吗?」 相对的,风间以沉稳表情点头。 「如果是真的不能失去的魔法师,就不会投入这种危险的作战。这可不只是风险高,就像是在没有安全网的状况下走钢索。」 「一开始就考虑当成免洗的棋子……?」 真田哑口无言,代他询问的藤林声音微微发抖。 「假设usna出现可能会威胁到我国的魔法师,我们会派达也独自前往usna吗?」 「不会……至少要提供充足的后援。」 听到风间举这个具体的例子,藤林露出接受的表情点头。 「可能是能力上的缺陷,或是身体上的缺陷……既然任命执行潜入任务,应该有两把刷子,不过大概觉得就算失去也不可惜吧。」 风间拿起桌上的平板型终端装置。是在牛排馆二楼和达也开会时也用到的那一台。 开启在画面上的档案也和当时一样。映在上面的照片是留胡子的男性,以及头戴草帽约十二、三岁的少女。 「比方说,如果这名『少女』的外表不是施打药物造成的,而是调整的副作用导致基因异常,你们觉得怎么样?」 「队长,这……」 「调整的副作用」这个词,麻痹藤林的舌头。 「这始终是假设。但你们不觉得有可能吗?」 「说得也是。」 和风间交谈的人,从藤林回到真田。 「这是有可能的事。此外,既然是有这种特质的调整体魔法师,何时『燃烧殆尽』也不奇怪。澳大利亚军十分可能以队长说的方式运用这种人。」 没人继续对真田提出的这个结论发表意见。 第六章 终于到了三月二十八日。 深雪身为「四叶家下任当家」的公务在昨天结束。今天预定受朋友邀请出席宴会,达也也会陪同参加。 ——这是表面上的行程。 不过,四叶家现任当家交付的任务,今天才是重头戏。阻止顺利成功潜入的这场宴会遭遇恐怖攻击,才是两人原本的工作。 「原本已经安排好让深雪大人出席宴会,但是不需要了。」 四叶本家派来的白川管家说完,以温和的表情一笑。 他在八名管家之中位居第六,有资格接触四叶秘密的前三名不包括他。 不过,在四叶本家与分家之中,也只有包含当家的极少数人,以及管家位阶第一的叶山、第二的花菱、第三的红林,还有前第四研中枢设施相关的技术人员获准知道这个秘密,但并不是意味着包含白川在内第四名以下的管家们不知道四叶家对世间隐瞒的实情。 白川具备的知识也足以支援任务进行。他正是因为这样而被派来这里。 「不过,连达也大人都参加宴会,属下无法判断这样是否真的没问题。」 关于这一点,达也也有同感,所以没责备白川对主子来说有点冒失的这段发言。不过深雪很期待达也带她参加宴会,所以看起来有点不满。 「行动确实受限,但这次已经知道敌人会在什么时候对哪里下手,所以应付起来也很轻松。」 这番话听起来傲慢,却是达也的真心话。此外不只是深雪,白川也知道这番话虽然傲慢,却不是自以为是。 知道敌方攻击的对象却无法应付,只限于对方实力占上风,或是这边行动受限的场合。这次的状况不适用于这两者。比起找出不知道躲在哪里的敌人,这次对于达也来说很好应付。 达也他们搭乘的是四叶家准备的游艇。横滨事变结束不久,四叶本家第二顺位的管家花菱预测今后在海上的「工作」会增加,所以向长崎造船厂订制。配合本次任务于昨天抵达冲绳的,就是这艘表面上是休闲用游艇,实际是战斗用快艇的「披着羊皮的狼」。 「出港。」 这次掌舵的是白川。达也与水波都具备驾船技术,不过白川拥有可航行外海的动力小船驾照。达也受到年龄限制还无法取得这张驾照。 而且达也必须迎击敌人,水波在宴会期间也必须贴身保护深雪。由白川掌舵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麻烦您了。」 获得深雪的许可之后,白川驾驶伪装成游艇的快艇出发。出港时平稳得几乎感觉不到起步动作。 三天前,乔瑟夫向军方借来的船也很舒适,但这艘快艇搭起来更舒服。看来是加装魔法方面的机关。这艘船本身就是类似武装一体型cad的单一魔法装置。除了白川,快艇上还有一名四叶家的部属担任轮机士,达也感知到这个人正在发动魔法缓和船身的摇动与振动。 ◇ ◇ ◇ 从冲绳本岛到久米岛,搭飞机的话大约三十分钟,快艇则是花费两小时抵达岛屿东岸的真泊港。白川管家解释说「以这艘船原本的速度可以一小时抵达,但是这次航行比较重视舒适度」。 没有直接开往人工岛「西果新岛」,而是先停靠在久米岛的港口,是因为宴会在傍晚开始,现在还是上午。 「深雪。」 「达也同学!」 雫与穗香在真泊港等待。深雪先告知船预定抵达的时间。 「穗香、雫。你们专程过来?」 深雪没让达也知道她寄电子邮件给两人,所以穗香她们出现在这里肯定令达也意外,但达也没吓到。 大概是想过两人可能会来,或者下意识认为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工作。 不过,至少达也没把穗香与雫视为「可有可无」的样子。 「你们吃过饭了吗?还没的话要不要一起吃?」 因为他甚至主动这样提议。 「请务必!请务必!我很乐意!」 「穗香,你太兴奋了……我们原本就想这样。」 穗香像是随时会跳起舞,雫因为这个意外的提议而腼腆,达也看着这样的两人也露出微笑。不是高中入学那时候趁着没人看见而挂在脸上的挖苦表情,而是温柔的笑容。 午餐在穗香的推荐之下吃了「鲜虾汉堡」。晚上的宴会是立食形式,虽然不是套餐料理,但肯定都是高价的食物,所以午餐吃大众一点的食物比较好。穗香如此极力主张。 汉堡的鲜虾分成煎与炸两种,五人(达也、深雪、穗香、雫、水波)将各个汉堡切开分食,享受这种东京少见的料理。 「话说回来,达也同学,你们要在哪里换衣服?」 雫吃着餐后甜点的冲绳红豆汤(加刨冰的凉红豆汤),看着达也……应该说主要看着深雪问道。 雫大概是担忧在冲绳本岛饭店下榻的深雪他们没地方换衣服吧。这未必是她白操心。 「不介意的话,可以用美容院喔。」 「谢谢。不过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在游艇上换衣服。」 不过深雪他们在这方面也有自己的想法。虽然比不上美容院,游艇(披着游艇皮的快艇)上也有镜子与齐全的化妆品。船停靠在人工岛之后,两人可以就这样直接前往宴会会场。 但是重新听雫这么问,达也似乎也担心这样是否准备充足。 「深雪,机会难得,要不要接受雫的好意?」 达也认为深雪不用专家上妆也美得无与伦比。甚至觉得半桶水的专家反而有损深雪的魅力。 之所以没想过在冲绳本岛或久米岛预约美容院,是因为达也下意识这么想。 但如果是雫介绍的美容师,绝对不可能是「半桶水」。不如让一流的专家将深雪打扮得更美丽。 达也自己都没有清楚意识到的这份期待,深雪敏锐察觉到了。 「既然达也大人这么说……那就麻烦你吧?」 深雪轻易推翻自己刚才的话语,雫眉头都不皱就回答:「嗯,好。」 「水波也一起。」 雫和深雪说完顺便叫了水波,水波抬头看达也。 「水波也一起接受打理吧。」 水波捱不住达也立刻回应的这股气势,低头向雫说:「麻烦您了。」 ◇ ◇ ◇ 下午两点,达也叫了计程车,将深雪与水波的礼服送到雫下榻的饭店。 宴会开始两小时前的下午四点半,深雪连络达也告知准备完成。 并不是花费的时间超乎预料。为了出席这场几乎是正式晚宴的宴会,至少拥有一流水准的美容师在为深雪上妆。不对,应该说发挥本领以免对不起深雪的美貌。反而得说两小时半的时间算快了。 不过,时间变得有点赶也是事实。达也立刻带着深雪与水波出港。 此外,雫与穗香说她们预定搭直升机前往宴会会场所在的人工岛。 人工岛「西果新岛」建设于久米岛西方三十公里的海域。搭直升机约十分钟就抵达。两人(尤其是穗香)强烈建议达也他们一起搭直升机。 如果是搭直升机,确实完全就完全不必慌张。不过基于原本任务所需,达也无法接受穗香与雫的邀请。深雪不会选择和达也分头行动,水波的职责是陪在深雪身旁。因此达也他们三人回到快艇上,走海路前往人工岛。 深雪与水波准备参加宴会的这段时间,达也也没闲着。 他在岛屿北方的国防军基地和风间见面开会,以精灵之眼确认的詹姆士·j·强森所在位置,也在当时告诉风间。 开完会,他搭乘空军侦察机在人工岛周边海域飞行 ,以自己的「肉眼」与「眼」确认周围状况。 达也在下午四点回到真泊港。接着匆忙换上宴会用的西装,去接深雪与水波。 这般强行军行程对达也来说也很吃力。如果没和穗香她们吃午餐会轻松一点,但他不想为这种事发牢骚。只是在快艇出港时,达也真的很想喘口气。 达也脱下外套挂在衣架,坐在船舱的椅子。虽然不是沙发,不过连头枕都具备的椅背又高又宽,整体来说弹力充足,坐起来的感觉无从挑剔。 西装会皱掉……这个担忧掠过脑海,但是懒得重新换装了。 他就这么整个人躺在椅子上。 「哥哥?」 敲门没反应,出声询问也没回应。感到疑惑的深雪轻轻开门。 「哎呀……」 深雪不禁发出声音,连忙以双手捂嘴。 看来达也没醒。 深雪轻轻松一口气,小心翼翼避免发出声音,进入达也的舱室。 毫无防备的睡脸带给深雪幸福感。 她知道达也即使熟睡,也不可能没察觉他人的气息。达也甚至在梦乡也随时备战。 靠得这么近也没醒,意味着达也在所有层面不把深雪当成敌人。证明达也对深雪全面卸防。 深雪继续接近达也。 转身往后看,确认门有关好。 即使如此,她依然像是静不下心般反覆东张西望,然后大概是终于接受了,不再做出旁人看来非常可疑的举动。 深雪闭上双眼,双手交叠在胸前,调整呼吸。 睁开双眼,单手按着头发,另一只手压着裙摆,缓缓将脸凑向达也。 前年十月,论文比赛的两天前,也就是横滨事变两天前的夜晚。深雪记得自己在同样的状况不小心手滑失败,所以这次双手没撑在达也所坐的椅子,而是自力支撑自己的身体。 无声无息。 深雪的唇接近达也的唇。 达也没有清醒的征兆。 比呼吸交缠的距离更近。 真的是只隔着一张薄纸的时候…… 深雪紧闭双眼。 她一个转身,就这么连耳根都通红,逃离达也的舱房。 ◇ ◇ ◇ 西果新岛是半潜水型的超大型浮台。最底层是井字形的海底资源采掘设施,上方共建造十六根圆柱,十二根兼用为浮台,四根兼用为矿石搬运通道。圆柱上方载着正八角形的人工地基。人工地基是五层构造的居住区域,上面也建造了提供访客下榻的高级饭店。 今天的宴会在人工地基地下第一层的饭店宴会场举办。宴会开始前三十分钟,受邀宾客接连聚集在宴会场前方的大厅。 「……我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即使不知道身分,社会地位看起来就很高,身上衣服与饰品似乎也很高价的绅士淑女们当前,纱耶香说出这种畏缩的话语。 「放心,壬生同学,这身打扮很适合你。」 「是吗?」 纱耶香无意义地以手指拨弄披肩一角,看来她即使听梓这么说也没自信。 「纱耶香,你太在意了。就我看来,高中生或大学生年纪的人也不只是我们。而且这场宴会不是本次旅行的主要活动。不要想太多,得尽情享受才行。」 「说……说得也是。」 在花音的鼓励之下,纱耶香似乎终于回复冷静。 正如花音所说,大厅各处看得见年约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或是和她们同年代的少女。看来在今天的宴会,年轻世代的宾客意外地多。 纱耶香与花音不经意看向往下通往这个大厅的阶梯,和打扮漂亮的学妹视线相对。 「千代田学姐、壬生学姐,两位好早来耶。」 避免妨碍到其他宾客而贴心快步走来的穗香,向花音与纱耶香这么说。 雫在她身旁微微鞠躬。 「光井学妹、北山学妹,就你们两人自己过来?」 花音等人是五十里代表家里邀请的,花音以未婚妻身分出席,另外五人是以朋友身分参加。 不过雫等人这边的状况,花音知道宴会原本邀请的贵宾是雫的父母,穗香与雫只是陪同参加。进入会场的时候如果没和父母在一起肯定不太妙。 「不,在那里。」 雫不多话,主要以视线回答花音的问题。 雫的视线前方,北山潮与红音夫妻带着即将升上国中的长男,接受花音也认识的政治家拜会。 「真是了不起。」 在一旁聆听她们对话的梓感慨地说。 「那个人是地位很高的政治家吧?不是去拜会他,而是他来拜会……」 花音的语气不只是佩服,还带着傻眼的感觉。 「不只是地位高,还当过院长喔。那一位是国防的有力人士,所以会格外用心吧。」 不知何时接近的五十里,在后方轻声插嘴。 北山家旗下没有直接做兵器买卖的企业。但是从子弹到战机,生产兵器所需的中间财,北山家企业集团都维持很高的市场占有率。因为军需领域不是主业,所以要是北山潮心情不好,将营收来源大幅切换到民生或出口领域,国防军的补给线恐怕会衔接不上。五十里使用「用心」这个词,堪称比实际状况形容得还要保守得多。 「刚好有这个机会,我们也去拜会吧。」 「拜会哪边?」 「当然是两边。」 五十里说完,推着似乎还想问问题的花音走向潮与红音,以及正在拜会两人的政治家。 「不需要这么急也没关系的。」 雫目送两人背影轻声这么说,纱耶香与梓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反覆眨眼。 用不着现在去拜会,毕竟有雫在,宴会开始之后,对话的机会也多得是。两人听到雫的细语于是察觉到这件事,才会露出这种微妙的表情。 看来五十里表面上冷静,精神状态却和平常心差得远。 「穗香,怎么了?」 反观雫已经没在注意五十里他们了。她对身旁张望大厅的穗香这么问。 虽然这么说,但雫不用问也知道穗香在找谁。 「达也同学还没来吗?」 「是啊。深雪她们如果来了,我们肯定很快就会知道。」 雫暗示「你忘了深雪与水波喔」,但穗香没听出来。 ◇ ◇ ◇ 无视于穗香的担心,达也他们搭乘的快艇已经抵达人工岛的港口。 深雪没来到大厅露面,是因为不想被包围。 藏有许多秘密的四叶家公主。光是这样就吸引众人的兴趣与算计,若是加上深雪打扮过的华丽容貌,很明显会成为麻烦的事态。 达也不接近会场的原因稍微不同。他前往人工岛地下一楼刚开幕不久的购物中心。 各店铺在地下采掘设施正式运作的下个月才正式营业,但部分纪念品商店与便利商店提前开张。 他在全国连锁的便利商店前面发现詹姆士·j·强森。强森换了头发与瞳孔颜色,剃光胡子,不只如此,连体型都以内衬装甲改变。不过这种程度瞒不过达也的「眼」。到头来,达也不是以肉眼发现,是以「精灵之眼」掌握强森的位置才过来的。 对方肯定也知道达也是何许人也。因为达也没有刻意乔装。即使如此,对方也丝毫没散发紧张的气息,堪称了不起。 强森带着「外表」约十二、三岁的女孩。 红发绿眼,配色和风间拿给达也看的数位照片不同。有点小大人感觉的打扮加上发型换过,给人的印象大不相同,但达也不会认错人。 「少女」抬起头。 和达也视线相对。 达也微微低头,向强森搭话。 「恕我失礼,听说今天的宴会是对国内举办的……所以我不小心以眼神冒犯了。」 「不,请别在意。」 强森以终究有点慌张的声音回应,匆忙想离开达也。 但是达也没有就这样让他们走。 「小妹妹,我也向你说声对不起。我这样不是对待女性的态度。请原谅。」 他正面注视少女——贾丝敏·威廉斯的双眼,以不像是对孩童使用的拘谨态度谢罪。 「……您这么客气,小女子不敢当。真的不用在意。」 少女以符合外表的冷傲声音回应,以眼神向达也致意。 以此为暗号,强森与贾丝敏转身背对达也。 ◇ ◇ ◇ 强森转头确认身后的达也进入便利商店,然后加快脚步。 因为每一步的距离有差,所以贾丝敏变成小跑步,但强森走路没减速。 转一个弯,看不见便利商店之后,强森终于放慢脚步。 即使如此,也只是配合贾丝敏的走路速度,没有停下来。 抵达预先对监视器动手脚打造的死角,强森终于停步。 他与贾丝敏迅速以眼神扫视两侧。 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打开预先开锁的门,钻进门后的员工专用阶梯。 强森大口叹气,贾丝敏轻声叹气。 但两人松懈的时间没有很久。 「贾丝。」 「什么事?」 「你觉得……被发现了吗?」 「不知道。」 强森以紧张语气问完,贾丝敏挂着僵硬表情摇头。 「没有追过来的气息,对方看起来也没使用魔法……」 贾丝敏的语气忽然失常。 「杰伊,没有魔法使用的痕迹吧?我们没被他动手脚吧?」 贾丝敏不是以名字或阶级,而是以绰号叫强森。这是她内心慌张的讯号。 「贾丝,怎么了?」 贾丝敏只比强森小一岁。但她现在仿佛和外表年龄相符,就强森看来像是找不到依靠。 「不知道……没有魔法的征兆,也没有被魔法命中的感觉。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不安?就像是不知不觉被绞刑的绳索缠住脖子,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是什么?」 「贾丝,冷静点。」 老实说,詹姆士也感受过贾丝敏透露的这种不安。她所说的「绞刑绳」似乎猜到这份不祥预感的真面目,使得詹姆士内心受到打击。 但他强忍自己感受到的慌张与不安,尽可能装出无惧一切的表情,注视贾丝敏的双眼。 「我也没看到你被动手脚。至少那家伙没碰到你一根寒毛。」 贾丝敏激烈的呼吸稍微恢复平静。 「……抱歉,这样慌张真不像我。看来我太在意他是『那个四叶』的魔法师了。」 「不,那个家伙确实给人来历不明的感觉。」 贾丝敏露出笑意,因为她认为强森在开玩笑。 但强森非常正经。 「贾丝,这次要不要收手?」 贾丝敏需要数秒才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别说傻话。上头已经下令进行了。」 「我是明知故问。这次的任务……不太妙。」 强森暗示想放弃任务。 「强森上尉,光是这句话,你就会被送交军法审判喔。」 「来到这里的只有我们。所以我们自己拥有指挥命令权。如果预料状况将严重恶化,肯定能自行判断撤退。」 「这是预测到局势很可能致命的状况吧!还没发生这种具体的事态。」 「我们所在的地方不是普通的战场!是魔法师按逗得战场。不知道会面临什么威胁!」 「这种事也可以套用在『普通』的特务作战!不构成可以逃走的理由!」 强森与贾丝敏互瞪。 先移开目光的是强森。 「……抱歉。看来我有点失常。」 「……你刚才说的,我就当成没听到吧。」 强森认错之后,贾丝敏接受他的谢罪。 「嗯……差不多该回去了。宴会即将开始,那个家伙也该离开了。」 「收到。」 强森沿着阶梯相连的这条通道,前往其他出口。 贾丝敏看着他的背影,确实感觉到自己心中也强烈地想要放弃这个任务。 ◇ ◇ ◇ 达也在便利商店买瓶矿泉水,回到深雪她们等待的快艇上。 不是口渴,是认为没买东西就走出店门口很奇怪。 「哥哥,差不多要去会场了吗?」 达也独自离开快艇时确实说过,会在准备前往宴会会场的时间回来。 但是达也摇头回应深雪的询问。 「还有一些时间吧?给我五分钟。」 「没问题,不过……难道说,哥哥?」 达也刻意回到船上,大概是因为这么一来,别人就看不见他。 想到这里,深雪从「看不见」这几个字察觉达也想做什么。 「等时间到了,我再去叫您。」 「拜托了。」 深雪知晓一切之后如此提议,达也回应之后进入自己的舱室。 深雪或水波都不可能没知会就进入达也房间,但达也还是锁门以防万一,脱掉外套坐在椅子上。 就这么闭上双眼。 不是为了小睡片刻。 是为了将「眼」朝向五感无法知觉的世界。 即使正常使用肉眼,达也一样可以「观看」情报体次元。不过若要详细观察,减少五感的刺激还是比较便于行事。 刚才第一次见面的「少女」,达也神不知鬼不觉地经由情报体次元朝她发射想子弹,如今以此为标记连结到她的个人情报。 (贾丝敏·威廉斯。澳大利亚军魔法师部队上尉。实际年龄果然和外表不符吗?) 基因异常的调整体魔法师。 即使知道这一点,达也内心也没动摇。 因为这种事而手下留情,对敌人来说很失礼……这种说法只是对自己的借口。 既然是敌人,在达也眼中只会是必须剥夺战力的对象。但如果她停止敌对,这份感受或许会变。 为求谨慎,达也也确认詹姆士·j·强森的印记。这边也毫无问题可以追踪。只要没被发现,感觉可以再运作三天左右。 (或许有点轻率……不过刚好当成「那个」的实战测试。) 达也「设局」完毕之后,睁开双眼。 看向舱室的时钟。 花的时间比想像的长。 达也起身重新穿上外套时,有人敲门。 「……哥哥,时间差不多了。」 「我知道了。」 达也回应深雪之后开门。 深雪取下平常戴的发饰,高高挽起头发。白、黑、金三色珍珠均衡分配的项链,在她露出的颈子闪闪发亮。 ◇ ◇ ◇ 西果新岛竣工纪念宴会开始。 会场入口开启,聚集在大厅的人们缓缓入内。 在这种场合有两种思考方式,一种是依照地位顺序进入,另一种是重要人士压轴进场。不过今天似乎两者皆非,单纯是从入口旁边等待的人们开始依序进场。 因此,没在大厅等候的达也他们,即使没迟到也算是最后进场。换句话说,深雪在达也的带领以及水波的陪 同之下,进入已经有许多来宾的会场。 人声鼎沸的会场,从入口处开始迅速变得安静。 简直是主角登场。 不,在这一瞬间,会场的主角肯定是深雪。 众人倒抽一口气,动也不动,被不像是凡人可以拥有的美貌夺走目光与注意力。 对于众人凝视的视线,深雪露出有点为难的微笑,在会场中央微微鞠躬致意。 众人的定身术因而解除。 窃窃私语的嘈杂声回来了。几乎都是「那位美女究竟是谁?」「她是四叶的……」「什么?就是那一位?」这种对深雪的讨论。 极少数的例外,是早就认识深雪的第一高中学生与毕业生,还有雫的父母。 达也牵着深雪,带着水波,首先拜会北山潮。这次是靠着潮的门路出席今天的宴会,所以这么做是理所当然。 「好久不见。今天谢谢您的邀请。」 达也恭敬行礼。深雪优美娇怜、水波生涩娇羞地鞠躬配合。 「这边才要说声好久不见。谢谢你们这么有礼。」 在会场众人的注目礼之中,潮笑眯眯地回应达也。上个月的箱根恐攻事件之后,达也与深雪也见过潮,所以其实没有那么「好久不见」,但是在不知道会被谁听到的这个状况,没必要乖乖说实话。 何况和潮的妻子红音真的是很久不见,所以这样的问候不算奇怪。 「一阵子不见,真令我刮目相看。」 红音以符合立场的社交口吻对达也说。不过背地里隐藏了「竟敢骗我」的怨言,至少达也完全看透了。 「夫人则是一点都没变。今天很荣幸见到您。」 就算这么说,达也丝毫不惶恐。 红音差点恶狠狠瞪过来,好不容易维持客套的笑容。 「航小弟,好久不见。终于要成为国中生了耶。」 大概是贴心避免气氛继续恶化,深雪以银铃般的声音,对一脸紧张站在红音身旁的航搭话。 符合容貌的美丽声音,使得场中不论年龄有数人再度石化。 「是的,四月就是国中生了!」 航紧张到全身僵硬也在所难免吧。虽然是没什么意义的回应,但光是说得出话或许就很了不起。 潮苦笑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向达也搭话。 「我女儿也来了,在那里。可以去跟她聊聊吗?」 潮的视线前方,雫、穗香,以及梓等毕业生们聚集在一起。 「那么,容我恭敬不如从命。」 达也等人再度行礼之后,从潮的面前离开。 会场的人们似乎也终于想到自己的态度失礼。他们从移动的达也等人身上移开目光,回去和附近的对象闲聊。 不只是深雪本人,梓与服部他们更是对此松一口气。 「虽然自认看惯了……不过看到她那个样子,就重新被震慑了耶。」 花音是因为胆量够大才讲得出这种话,梓与纱耶香完全被深雪释放的气场(在这个场合是通俗意义的「气场」)吞没。 「应该是大家很少看见四叶家的人吧。」 深雪没谦虚或客套,而是这么回答。吸引这么多的视线之后,即使深雪由衷称赞花音的容貌,也会被解释成嘲讽吧。深雪也有这种程度的自觉。 此时主办人上台,进行不算长的问候,接着大约十人致词祝贺。致词者也包括潮,雫看起来有点不自在。 ◇ ◇ ◇ 这艘船在久米岛西方约六十公里处朝西北方向航行。 外型是大一点的渔船。虽说是渔船,看起来也没在打鱼,像是正在以巡航速度回到母港。 这片海域直到数年前,日本海巡船都追着非法捕捞的大亚联盟渔船跑,两国战舰使用射控雷达相互瞄准的试胆竞赛也频繁上演。 但是经过五年前的冲绳侵略事件,大亚联盟完全停止挑衅行为。 而且在去年签订谈和条约之后,大亚联盟的船只表面上也很有风度地在海面往来。 「中尉阁下,您真的要去吗?我们没办法上去接您……」 「之后的事总是有办法的。首先要让作战成功。」 布莱德利·张中尉说完,进入像是鱼雷的密封舱趴着。 他是大亚联盟逃兵部队的第二把交椅。既然带头的丹尼尔·刘被日本军逮捕,现在他就是老大。既然他自己要求参加这场单行道作战,就没人能够反驳。 只不过,张并不是完全鲁莽行事。他说「总是有办法」是有某种程度的计划。 破坏作战成功的话,即使没办法光靠作战就炸沉人工岛,肯定也会造成严重的混乱。在众人恐慌时抢一艘可以长程航行的船肯定不会太难。 「关上舱门。」 「是!」 张下令之后,背部上方的舱门关闭。瞬间,完美的漆黑封锁张的视野,但立刻亮起微弱的照明。 鱼雷型密封舱共五个。张自己进入其中之一,但另外四个各搭乘两人。这九人就是进行最后作战的敢死队。 密封舱从船底的洞投入海中。 鱼雷型密封舱的螺旋桨,安装了连后方都完整包覆的金属罩。这是防止对方以螺旋桨声察觉这边接近的措施。 五个密封舱只借由内部乘员的魔法,开始在海中朝人工岛「西果新岛」航行。 ◇ ◇ ◇ 人工岛地下第一层的饭店宴会场,在致词结束之后进入自由交流时间。 聚集在这里的上流阶级人士似乎终于回复步调,偷看深雪的视线也减少了。毕业生组也以稍微放松的表情伸手拿料理。 「我还以为五十里学长也会上台。」 达也一边享用前菜,一边对五十里说。 「其实有邀请,但我拒绝了。因为听我说话也不会有人高兴吧。」 「没那回事!我明明很想看你帅气的一面!」 花音随即紧咬这个话题。听她的语气,似乎不是第一次争论这个话题。 「话说学长,方便给我一点时间吗?」 「达也大人?」 对这个要求吓一跳的不是五十里本人,是深雪。即使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也不是叫「哥哥」,看来她已经很习惯新的称呼了。 其实五十里也吓一跳,但因为深雪抢先,所以错失面露惊讶的时机。 「……发生了什么事?」 取代惊讶的,是五十里嗅到麻烦事的味道。 大概是从达也的表情得知自己的推理正确吧。 「知道了。跟我来。」 五十里家参与这座人工岛的设计,也掌握和现在这间宴会场相邻的小房间位置。小房间是提供补妆或换装而准备的,但今天肯定没使用。 「深雪,你在这里等。水波,深雪拜托你了。」 「……遵命。」 「是,达也大人。」 「花音也在这里等吧。」 「……知道了。」 达也与五十里分别阻止想跟过来的深雪与花音。两人悄悄移动到隔壁房间。 ◇ ◇ ◇ 「所以,究竟发生什么事?」 房内空无一人,但五十里就这么站着,以悄悄话的音量询问达也。 「这场宴会被大亚联盟的逃兵锁定了。」 达也同样就这么站着,老实回答五十里的问题。 五十里喉头发出声音。他吞回去的肯定不是「气息」或「口水」,而是「哀号」。 「为什么这时候才……」 五十里以沙哑的声音质问。没说完整的这句话,大概是在问「为什 么不预先告诉我」吧。 「请别误会。」 达也右手轻轻往前举起,以阻挡般的手势安抚五十里。 「大亚联盟的逃兵计划袭击这里,但是已经准备好对策。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五十里看起来不像是全盘相信达也的说法,但还是先表现出听他说明的意愿。 「破坏特务员打算从海里接近人工岛,设置炸弹炸破浮台。」 「……光是这种程度,这座西果新岛不会沉的。」 「不过,今天的宴会应该会中止吧。前提是作战得以实行。」 五十里回复平静的同时,似乎也取回思考能力。他疑惑看向达也。 「你看起来很有自信……不过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为了请学长在战斗开始的时候也能自重。」 「不需要你提醒,我自认不会犯险啊?」 五十里一脸坚守和平主义的表情回答。但即使不是达也,也不难看出假惺惺的气息。 而且,达也有一张破解五十里扑克脸的好牌。 「我知道这座人工岛设置了刻印魔法的防御系统,也知道学长可以自由发动这个魔法。」 五十里睁大双眼。 但他立刻露出接受的表情点头。 「以你的立场,应该会知道这件事吧。既然这样,你应该知道用不着国防军协助,也不可能有人能设置炸弹吧?」 横滨事变当时,五十里是位于现场的其中一人,知道达也是国防军的特务军官。 「到头来根本无法接近吧。浮台表面产生的斥力场避免大型海洋生物接近,但也会对人类产生作用。虽然应该不会受伤,但是只要带有生体电流,就无法接触浮台或采掘设施。」 「正确答案。顺便补充一下,附着的异物也会以超音波洗净的原理剥离。即使不是我,只要能发动我家刻印魔法的魔法师在场,就不可能被安装炸弹。」 「说得也是。而且破坏特务员也知道这件事。」 五十里的脸色变了。他没有驽钝到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意思是……我被锁定了?」 「是的。正确来说,是学长也被锁定了。」 达也近乎无情地断然点头回应。 「请放心。已经安排国防军魔法师在会场保护学长。就是这一位。」 达也这么说的瞬间,五十里背后出现他人的气息。 五十里连忙转身一看,身穿服务生制服的魔法师向他敬礼。 「什么时候……」 乔装成服务生的魔法师没回答五十里,而是报上姓名。 「我是国防陆军上士南风原。由于是军方机密,所以不能透露所属部队,请见谅。」 自称南风原的军人,是年约三十岁的精瘦男性。但是隔着衣服看不出他真正的体格,即使是对这方面不太熟的五十里也隐约明白这一点。 「这位上士是护卫专家。擅长以个人为对象的防御魔法,也精通格斗技术。要移动的时候请向上士说一声。」 五十里点头回应。 「那就回去吧。」 达也确认之后如此催促。 ◇ ◇ ◇ 回到宴会会场的达也,被一名身穿低调礼服,乍看给人「知名企业社长秘书」印象的美女搭话。 「学长请先回去吧。」 「知道了。」 敏锐的五十里没追问美女身分,回到花音他们聚集的桌旁。部分原因也在于他看过这名美女。 「那是五十里家的长子?真可爱的男生。感觉他比较适合穿女用礼服。」 「请不要对他本人说喔。我想,他应该很在意。」 「不会说啦。我看起来神经这么大条?」 「不,只是以防万一。」 藤林露出坏心眼的笑容,达也随口应付。 「来了吗?」 然后,他完全以闲话家常的语气问。 「嗯。再五分钟就接触防卫线。」 藤林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两人周围设下防止窃听的「结界」。不是现代魔法的隔音力场,是藤林家传承的古式魔法。比起效力强的现代魔法,不容易被感应器侦测的古式魔法比较适合这种场合。 「那么,大约十分钟会上浮吗?」 「或许会再快一点。」 「收到。我也准备出击。」 「知道了。我会告诉队长。」 达也准备踏出脚步时,察觉藤林欲言又止的视线而停下。 「怎么了?」 「达也……你都不会受到影响耶。」 「请问是指什么事?」 达也不是在装傻。藤林说得太笼统,连他也听不懂这是在说什么。 「听说你五年前也曾经失去重要的人。」 「这是事实。所以呢?」 达也的语气可以形容为无情。 「在相同的地点,面对相同的敌人,和之前完全一样……要是我也能这么坚强就好了。」 藤林这番话听起来不是对达也说的,而是对她自己说的。 「并不是完全相同喔。敌人的性质与状况都和那时候不同。」 不过达也很规矩地回应。 「而且对我来说,真正重要的只有一人。」 这「一人」是谁就无须多问了。 「……意思是只要没失去深雪,其他人都不重要?」 「这是没意义的假设。因为只要我活着,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达也毫不逞强地如此回答,这次真的从藤林面前离开。 ◇ ◇ ◇ 回到桌旁的达也,引来想要一问究竟的视线。实际上,桐原与服部正准备开口询问。 「不好意思。」 但是达也先发制人。 「家里连络,我现在要忙一些事。」 直到去年,达也都会在各方面留神注意,避免泄漏「家」的秘密。 不过现在可以像这样,拿自己是四叶家的人为借口。 只要透露是处理四叶家的事,就能因为家里「恶名昭彰」免于无谓遭人追究。老实说,达也每次都觉得「这样很方便」,也觉得或许很轻率。 这次也没人问「要忙什么事」。 「我离开一下。深雪,我会在宴会结束前回来。」 「是,达也大人,等您回来。」 达也点头回应,走向北山潮。大概同样要知会自己暂时离开吧。 「你叫他『达也大人』啊。」 深雪目送达也的背影时,梓这么问。 「是的。因为称呼『达也同学』总觉得怪怪的。」 即使是唐突又慢半拍(深雪已经在梓面前使用「达也大人」这个称呼很多次)的话题,深雪依然不慌不忙,以老神在在的笑容回应。 大方到这种程度,梓除了笑也做不出其他反应。 「是喔~不,总之,该怎么说……用在司波学弟身上确实很搭啦。」 花音一副像是「够了没」的表情仰望天花板。 「我大概办不到……」 「花音维持现状就好喔。这样我也比较开心。」 「嘿嘿……是吗?」 五十里安抚之后,花音贴了过去。 「啊~啊,这里也是两人世界吗?真是的,日本传统女性的端庄典雅跑哪里去了?」 五十里与花音开始散发甜蜜气息,桐原移开目光抱怨。 「你还不是带女友过来?」 服部的吐槽,桐原不为所动。 「 桐原同学喜欢端庄典雅的女生啊?那我也保守一点吧。」 「呃……喂!」 不过纱耶香的「戏弄」令他藏不住慌张。 毕业生组也和打造自己世界的五十里与花音一起笑,一旁的穗香与雫轻声询问深雪。 「深雪,你不用去吗?」 「我们也能帮上什么忙吗?」 「我想,我们乖乖待在这里就帮了最大的忙。」 这句回答不是深雪的心声。 不只是心情上,在作战层面,深雪也将在最终局面尽到重要的职责。 但是「现在」应该安分。这不是谎言。 从未成年平民的立场来看,深雪的回答很中肯,穗香与雫也姑且接受。却也有人不会就此罢休。 预感冲突即将爆发,一开始就不打算自重的某群人。 达也(以及深雪)稍微低估了校友们的热血。 ◇ ◇ ◇ 人工岛「西果新岛」西方短短一公里处。 一名男性沐浴在满月的月光下,「站在」波浪上。 身穿中式白色铠甲的巨汉。是装备魔法武具「白虎甲」的吕刚虎。 『那些家伙快到了。』 「是。开始潜水。」 『我想你应该知道,虽然没「火」那么严重,但「水」同样克白虎甲。』 「在下明白。没有这种程度的让步就无趣了。」 『不过上尉连「火」都不放在眼里,我不担心就是了。』 「请交给下官处理。」 『好,去吧。』 吕刚虎依照陈祥山的命令,身体从海面下沉。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反而是至今站在海面才异常。 但他不是溅起水花一下子落入海中,而是平顺地慢慢消失在水面下,这副模样还是不太对。 吕刚虎没咬呼吸管,也没背氧气筒。他是正常呼吸。仔细一看,他的身体没接触海水。吕刚虎穿着白虎甲的魁梧身体,覆盖着一层空气薄膜。 他在海中「停下脚步」,定睛注视前方。 潜到这种深度,月光与星光都照不到。夜晚的大海和海水一样充盈着黑暗。现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如果只凭着物理光线。 在吕刚虎的视野里看得见施展魔法时散发的想子之光,以及肉体内侧释放的精气之光。 吕刚虎「踩踏」海水。 左手往前伸直,右手往后拉。 覆盖吕刚虎身体的气层增厚。从海上带进来的空气,注满海中抽取出来的氧气。一般来说,这个状况可能会导致氧气中毒,但吕刚虎的肉体消耗高浓度的氧,逐渐蓄积「力」。 肉体产生的能量,和「术」的力量结合。 成为强大的「波动」,从伸直的右手释放。 没影响水,只撼动生体的「波」。 反射回来的凌乱「波动」,使得吕刚虎感受到势在必得。 他踩着海水,在海中往前冲。 吕刚虎抬腿踢向带头的鱼雷型密封舱。 前端被顶上去的密封舱纵向旋转,甩出两名男性。 这两人连忙往海面游。 其他密封舱也接连有逃兵钻出来,浮上海面。 吕刚虎露出狰狞的笑容紧追在后。 ◇ ◇ ◇ 吕刚虎接触鱼雷型密封舱的时候,达也正骑着水上摩托车在海面奔驰。 不是只有达也一个人。桧垣乔瑟夫与柳驾着小船,和他并肩向前。 「少校,看见了吗?」 『你也看见了吗?』 达也与柳各自以不同的视觉,感应到海中扩散的「波动」。 「敌方特务员上浮。」 『由我去。麻烦你支援。』 「收到。」 达也回应的同时,柳蹬着船板跳出去。他手握约两公尺长的棒子。 柳在海面着地。正确来说应该是落海,但他的脚完全没下沉,只能形容为「着地」。 他在波浪上踩稳,将棒子插入海面。左手按着棒尾往下压,握着棒身约五十公分处的右手猛地往上拉。 柳从海里「钓起」敌兵。特务员飞到半空中,柳的棒子往他顶过去。 特务员的哀号被水上摩托车的运转声盖过。不过看他逐渐飞远的无力身影就知道受到重创。 柳击飞的敌兵,落在乔瑟夫驾驶的小船上。乔瑟夫迅速绑住落下的男性。这段期间,柳朝着海面露出头的下一个敌人接近。 一股格外强烈的气息迅速上浮。 是可以从背后袭击柳的位置。 柳以棒子扫向海面露出的脑袋。几乎在同一时间,巨大的人影仿佛鲸鱼跳跃般窜出海面。 达也以魔法瞄准这具巨大的身躯,却没有扣下意识的扳机。 因为他明白,一股比这个人更雄猛的气息随后从海中窜出。 达也已经知道,体格壮硕的男性是大亚联军逃兵——布莱德利·张中尉。 追捕者是大亚联军的吕刚虎上尉。 若比体格,布莱德利·张胜过吕刚虎。 但是说到体内的能量,吕刚虎强了不只一截。 达也决定把张交给吕刚虎应付,自己和柳一起解决剩下的「喽啰」。 不过,此时发生连达也都没想过,出乎预料的事态。 「击灭!」 随着这声莫名其妙的咆哮,熟悉的人影朝着站上海面的敌人赏了一记飞踢。 敌方特务员沉入海中,利用踢飞敌人的反作用力擅自坐在达也所驾驶水上摩托车后座的青年,是达也加入风纪委员会时的前辈——泽木。 「……学长,您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嗯?你没吓到?」 「因为,我看飞踢的姿势就知道是学长。」 达也的回答不是逞强。因为知道是泽木,所以达也才会让他坐后面,如果是陌生人早就在半空中打下来了。 「周围这么黑,居然知道得这么详细?不愧是司波学弟。」 「……不,周围并不黑。月光很亮,这种程度看得见的。」 今天是满月,又是晴天。虽然不到「万里无云」,但月光目前没被遮掩,洒落在南方海面。 如达也所说,要辨识人类轮廓并不难。 「喝啊啊啊啊!」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达也觉得脑袋产生幻痛。 「桐原学长也来了吗?」 「嗯。还有服部喔。」 身后的泽木说出这个不是幻痛,而是真正令达也头痛的回答。 达也将水上摩托车骑往桐原声音传来的方向。 途中,他发射两记威力不强的魔法掩护,和服部骑的水上摩托车会合。 「不只是泽木学长与桐原学长,连服部学长也……各位究竟在做什么?而且还穿这样。」 达也将宴会用的西装换掉了。虽然不是潜水服或防水服,却是即使落海也不会妨碍游泳的海上用战斗服。 不过一高校友三人组依然穿着西装。 「你们做的事情看起来很有趣,所以我们想加入!司波,我可不准你独占这种好处啊!」 桐原愉快地大喊。他以长约一二〇公分的杖术用手杖代替木刀。这把杖大概是从人工岛的警备部借来的。 「女生都留在安全的地方。所以和横滨那时候不一样,这次可以毫不客气铲奸锄恶了。」 泽木似乎自以为回答得很正经。 桐原与泽木的发言,令人怀疑他们是不是脑袋烧坏了,达也感觉头愈来 愈痛。部分原因也是惊讶于泽木原来是这种个性。 「……服部学长,明明有您陪同……」 「不,我有阻止喔!但我觉得总比放任这两个家伙乱来好得多,所以就一起来了!」 就达也看来,服部同样放魔法放得很起劲。但他没有刻意说出口。 「风间中校。」 相对的,他决定改向风间抱怨。 『……什么事?』 回答之前有一小段的延迟。达也因而确信风间也早就知道校友们的乱来行径。 「为什么『预定之外』的平民跑来这里?」 达也询问的时候强调「预定之外」,说来或许理所当然,他收到的回答有些结巴。 『表面上,这片海域现在没发生战斗。』 国防军要隐瞒本次的袭击,所以这场战斗当然不会留在正式记录。 「就算这么说,也不构成平民可以接近的理由吧?」 『和空域不同,非战斗海域无法禁止自由航行。既然我们无法亲口告知正在战斗的事实,就更不能加以限制。』 不应该由这边告知现在发生的事情。看来风间想这样主张。 但是,没告诉毕业生们这边正在战斗,以及阻止他们想闯入战场的鲁莽行径,肯定是两回事。 「理由想编多少就能编多少才对。中校,虽然我不这么认为,但您该不会故意不阻止吧?」 『我不打算「积极」拉拢平民加入战斗行列。』 换句话说,就是他容许了。 (是要掌握他们的战斗力,以备将来所需吗……) 达也领悟到继续问答毫无助益。 从姓氏就看得出来,服部、桐原与泽木都不是出身于「含数家系」。不属于以十师族为中心的魔法界主流。 对于独立魔装大队……不,对于率领一〇一旅的佐伯少将来说,应该是想要延揽的人材吧。或许佐伯曾经吩咐风间,要以此为机会建立更深的交情。 「也就是说,没办法要求他们离开吗?」 这等于认可他们就这样参与战斗。 达也话中有话地这么询问。 『这是逼不得已。』 得到的回应正如预料。 达也先让泽木回到服部的水上摩托车(三人骑一台会拖累机动力,刚好方便行事),回头发射魔法掩护柳。 虽然这么说,但敌方特务员已经大致解决,剩下三人之中的两人,泽木与桐原高兴地挥动拳头与手杖对付。 对方的实力不强。那边任凭他们自己打应该没问题。 然后,剩下一人。以实力来说,这个人强到堪称处于不同次元。 不过,这边交给他人处理同样没问题。反倒是不必出手。 吕刚虎猛瞪海面往前冲。 布莱德利·张的脚步在水面滑动,像要反击般往前踏。 吕刚虎伸出左手,张伸出右手。 两人的手掌互击。 没有就这样变成四手互抓的姿势。 两人的掌打在瞬间不分上下。 张大幅往后震飞,摔在海面上。 吕刚虎接近张。 张的身体沉入波谷。 海面晃动。 不是海浪扩散。半径长达五公尺的固化水面,如同敲钟般震动。 固化的水面破碎,激起剧烈的涟漪。 张从波浪与水泡之中跳出来。 吕刚虎进逼到他的正前方。 往上顶的肘击。 表情痛苦扭曲的张往上飞,沉入大海。 旁观两人交战的达也察觉一件事。 布莱德利·张在水面制作「踏脚处」。 吕刚虎在水面制作「通路」。 达也可以制作「踏脚处」,却不知道制作「通路」的方法。 这代表吕刚虎使用的术法,不同于达也使用的魔法体系。 (虽然很想仔细观察……但我不能这么做吗……) 达也非「看」不可的场所不只是这里。他克制好奇心,避免任何失败的可能性。 光是在这里,也有其他更该看的东西。 吕刚虎与陈的战斗步入尾声。 达也不能错过最后的对决。 虽然达也判断实力不强,但他是以自己身处的环境——四叶家、独立魔装大队,以及九重八云的等级为基准。 对于桐原与泽木来说,是足以战个痛快的对手。 桐原与泽木都还没学会一边战斗一边在水面自由奔跑的技术。桐原最多能在水面走八步,泽木是五步。不过泽木可以一度跳到空中,然后再度在水面走五步。 只是无论如何,桐原与泽木在战斗的时候,都需要回到服部驾驶的水上摩托车。 服部借来的摩托车,载三个男生依然绰绰有余。以规格来说是大型,即使两人同时跳上车也不会妨碍骑乘。不过服部得随时掌握桐原与泽木的位置,东奔西跑以免两人落海,所以实际上比上演近身战的两人还要费神。 正如达也所见,光看格斗战的能力,桐原与泽木优于敌方。 但是两人交战的敌兵,每当情势不利就沉入海中,从脚底攻击两人。大亚联军逃兵习得在水中与水面穿梭自如的魔法。 对应日本的古式魔法,敌方应该是使用忍术中的「水遁」。他们原本所属的香港军使用的魔法,是以大陆的古式魔法与英国的古式魔法为基础,吸收现代魔法的片段甚至敌国日本的魔法,成为无法归类在「某某流派」的混沌状态。甚至「无头龙」这种犯罪组织还比较算是忠于传统。 逃兵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使用的魔法是哪个系统,就只是当成技术使用。 不过,「因为能用所以拿来用」。这或许是「技术」身为工具的正确定位。因为这种原理本身不会对胜败趋势造成任何影响。 「嘿啊!」 桐原高举手杖,朝对方肩头挥下。 以手杖发动高频刃的威力,也比不上以真剑发动的威力。 即使如此,高速振动的手杖光是碰触到敌人,就能撕裂衣服与皮肤,撼动细胞,将伤害传送到骨子里。 即使敌方反手架刀格挡,振动也会从刀身传导到手指与手掌,造成麻痹。 敌人的刀子没脱手,只不过是因为手指勾在刀柄的护拳套。 敌人单脚跪地,就这么溅起水花沉到水面下。 「又来了?唔喔!」 敌人在水中的速度超乎预料,桐原终于乱了阵脚。一般来说不会想到有人从脚底攻击。即使是和魔法并用的「剑术」也不例外。 桐原倒在海面。他的身体就这么逐渐沉入海中。 敌人的手臂勒住他的脖子。 另一只手所握的刀,即将朝桐原挥下。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正下方发生爆炸。 推上海面的海水,将桐原与敌人震出海面,飞到半空中。 桐原还笼罩在漂浮感的时候,敌人已经受到急遽向下的g力,身体重摔在海面。 表面张力支撑敌方身体的这一瞬间,电流窜过海面。 不足以剥夺人类行动能力的微弱电击。 但是威力足以在短时间内妨碍行动,在格斗战争取可乘之机。 海中爆发、落下加速、电击。这一连串的魔法是服部施放的。 「桐原,趁现在!」 服部是拉开距离行使魔法,而且继续骑着水上摩托车移动。即使喊得很大声也可能传不到。 「好!」 不过桐原没听漏他的声音。 没放过这个机会。 桐原在空中使用「跳跃」魔法转向,身体任凭重力下坠,以包覆「高频刃」的手杖朝敌兵挥下。 海水接触高速振动的手杖之后气化,剧烈冒泡。 这个阻力削减手杖的力道。以结果来说应该是好事。 气化产生的气泡推开海水,桐原的手杖捕捉到敌兵身体。 不是砍下去,而是以气泡为缓冲压下去的手杖剧烈摇晃敌兵,剥夺他的意识。 沉入海中的桐原,抱着解决的敌兵从海面探出头。 泽木还在和敌兵交战。 敌方特务员从海中攻击,泽木从空中攻击。 简单来说,对不上。 被泽木拳脚打到伤害逐渐累积的敌兵,完全改为从水中攻击。 对此,泽木不是在海面奔跑,而是猛蹬海面跳跃,在敌人露出水面时,从空中转向朝着敌人俯冲跺脚。 瞬间的交错反覆上演。 泽木想踢倒敌人。 敌人想抓住泽木的脚,将他拉进水里。 「那样不太妙。是不是该去帮忙?」 终于有余力旁观同伴战斗的桐原,浮在波浪之间皱眉低语。 随时跳跃的泽木,以及在水中伺机而动的敌人。 消耗体力的速度,怎么看都是泽木比较快。 不只是桐原有这种感觉。 敌人的脸露出水面。 下一瞬间,压薄成形的海水圆碟,紧贴着海面袭向敌人。 敌人连忙躲回海里。 海水圆碟在正上方停止,垂直落下。 不用看也知道,突然增加的水压对海里的敌人造成伤害。 在满月光芒下方展开的这幅光景,使得桐原不禁吹口哨称赞。 不用确认,现在这招也是服部的魔法。 那片圆碟的动作,不是中途以魔法覆写而成。 是预测敌人会潜入正下方,预先写好攻击轨道。 总是预测敌方下一步行动的敏锐度,以及做得到这一点的魔法控制能力。 「不愧是『general』。比我这种人高明太多了。」 桐原非常清楚当事人一定会讨厌这个别名,所以私底下悄悄这么说,绝对不让服部听到。 「general」。 当成形容词的意思是「非专业」、「普通」、「平凡」等等,真要说的话给人消极的印象。比方说「generalist(通才)」原本是「不限定领域,具备广泛知识、技术或经验的人」,使用的时候却大多脱离本义,揶揄对方是「样样通样样松」。 不过,以使用cad为前提的现代魔法,原本就是以「无所不能的士兵」为目标开发的技术。「非专业」的意思是「不受专业领域束缚」,也就是「无所不能」。这正是现代魔法追求的目标。 和服部同学年的桐原等人认为,无论从他们同一届的世代、真由美与克人他们大一届的世代,或是达也与深雪他们小一届的世代来看,服部都是最忠实呈现现代魔法教育方针的魔法师。 大一届的学姐摩利确实拥有丰富多变的魔法,但她对付人的时候超强,对付机械化部队的时候却很难发挥,能力比较极端。 不过服部没这个问题。他原本擅长的领域是中长程团体战,但是在狙击战或近身战同样能维持高水准。专精近身战的桐原在格斗训练时也很难打得赢服部。 此外,「general」这个别名还有另一个意思。 服部不是「含数家系」。 也不是古式魔法的名门。虽然同姓,却和「忍术」名门服部家没有关系。即使是百家之一,家系历史也悠久,但在魔法界不是主流派系。 然而服部相较于「含数家系」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桐原与泽木他们这些姓氏不含数的同学们,期待他成为将来的领袖,也就是「将军【general】」。 桐原与服部应该没看到吧。在半空中的泽木嘴唇微微蠕动。或许他和桐原一样,轻声说着服部自己不知道的别名。 从海面探头的敌兵行动有气无力。肯定是服部的魔法正如计算,以水压重创水中的敌人。 泽木朝空中一蹬,攻击漂浮在海面的敌人。 他的双脚往下跺,试着捕捉敌人。 敌人的手臂扑空。 泽木大幅缩回并拢的双腿。 不只是下半身,还运用上半身的弹力,伸直双腿。 自我加速魔法让双腿达到音速。 打向海面的空气墙,完全剥夺敌兵的战斗能力。 吕刚虎与布莱德利·张的战斗也进入最高潮。 要是正常战斗,张赢不了吕刚虎。别名「食人虎」的吕刚虎,是被评为世界最强近战魔法师之一的高手。 他在横滨事变失手,是因为先前对上同样被称为近战世界最强之一的「幻影剑」千叶修次交战时受重伤,而且达也与真由美也加入战局。如果只有摩利、艾莉卡、雷欧等近战魔法师,吕刚虎即使负伤也不会输吧。 武术与魔法都是吕刚虎比较强。 张大概也终于实际感受到了吧。 从张散发的气息,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从容。 不,形容为「从容」或许有误。张一直分神注意和吕刚虎交战之后该做的事。他的目的不是打赢吕刚虎,而是让人工岛破坏作战成功。 但是这样下去只会被当场击沉。张体认到这一点。 布莱德利·张的眼睛颜色变了。他的身体喷出无法压制的想子,海市蜃楼般的晃动空气覆盖张的全身。 「喔……」 吕刚虎愉快地眯细双眼,扬起嘴角。 吕刚虎身穿的白色铠甲,叠上一层钢铁色的想子,逐渐增加密度与硬度。 张在波浪上蹲低。 双手按在海面,如同四脚肉食兽蓄力准备袭击。 海水爬到他的手臂。 从手脚爬上来的海水覆盖张的庞大身躯,抬到半空中。 海水不是用来封闭张。水裂成上下两块,仿照大蛇的下颚。 在放弃重现细部构造的大蛇……或者是龙的口中,张俯视吕刚虎。 吕刚虎抬头看去,毫不隐藏地笑了。 愉快、狰狞地露出牙齿。 几乎在同一时间,吕刚虎向前踏步,张的龙蛇摆头向下。 水龙形状的大浪吞没吕刚虎。 紧接着,波浪之间响起一声咆哮。 不是「龙」,是「虎」的咆哮。 水柱喷发,海面挖出研钵状的凹洞。 全身湿透的吕刚虎,气喘吁吁站在研钵底部。 海面复原。 在回卷的大浪抵达之前,吕刚虎往上跳。 停留在半空中的张,以水花的弹幕射向吕刚虎。 吕刚虎的铠甲「白虎甲」是古式魔法的产物,遵循五行的法则。 「金生水」——金赐给水力量。 反过来看就是水夺走金的力量。并非抵销相克,是强化其中一方、弱化另一方的相互关系。 「白虎甲」的性质是金。因此牢不可破,带来确实的胜利。性质是冷酷,掌管的情绪是愤怒。 具备金行性质的白虎甲,遇上水行会相应变弱。如果只是在水多的环境不会受影响,但是被水行术法攻击的话,能力就会逐渐下降。 虽说是解除限制状态,不过布莱德利·张的攻击对吕刚虎奏效,是因为五行原理的优势。 不过,这种程度的攻击不足以让吕刚虎——扬名世界的「食人虎」停止攻击。 水花子弹造成侵蚀身体的痛楚,使得 「愤怒」的情绪愈烧愈烈。 吕刚虎将敌方攻击转换为己身斗争的能量,以右腿扫向张架设在周围的术式以及他本人! 真的是一脚定江山。 吕刚虎使尽全力的这一脚破坏张的水术,踢飞他庞大的身躯。 张庞大的身躯描绘平缓的曲线飞走。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最后的志气。 布莱德利·张以从上空袭击达也的形式下坠。 达也的应对很简单。 就只是催了油门。 水上摩托车紧急起步,布莱德利·张徒劳无功沉入海中。 ◇ ◇ ◇ 正如风间他们的意图,海面的战斗没影响到宴会。 不过,知道内情的人没有放松警戒。五十里依照达也的警告留在会场,深雪与水波也尽量不离开一高相关人员身边。 虽然这么说,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分头行动的时间。某些状况实在无法避免。 例如这种场合。 「花音,你要去哪里?」 五十里问完,花音没脸红,而是挂着笑容回答。 「去摘朵花。」 「我……我也要!」 「我也一起去。」 花音以不得已的理由表示要暂时离开,纱耶香与梓要求同行。 「启也要来吗?」 「……你们去吧。」 花音咧嘴一笑,五十里脸红赶走她。 深雪与水波转头相视。 两人都听达也提到五十里可能被敌人锁定。 原本也不应该让花音她们脱离监控吧。 但是深雪只有一具身体。水波不可能和深雪分头行动。 到最后,两人决定留在原地。 ◇ ◇ ◇ 贾丝敏与强森这对澳大利亚军魔法师搭档,不等从海面接近的特务部队回报结果就独自行动。 两人早就知道了。大亚联盟逃兵部队的作战,在失去主力的阶段就不可能成功。 他们正在走廊一角低调轻声讨论。 「有可能压制吗?」 「应该不行。」 强森只出声回答贾丝敏这个问题。 「因为来了许多大人物,所以管制室前方满是军人。而且其中还包括『大天狗』。」 「风间玄吗……那就不行了。」 独立魔装大队队长风间玄信中校,姓名被省略为「风间玄」,和绰号「大天狗」一起为外国魔法师所知。题外话,在这个二十一世纪末,「大天狗」在英语圈的军人之间,并不是翻成「the great long-nosed goblin」,而是音译的「dai-tengu」比较通用。有人说这是次文化输出的成果,但真相无人知晓。 「虽然现在讲有点晚,但我们最好就这样逃走吧?」 「别再提这个。」 贾丝敏冷漠回答到不必要的程度,因为她自己的脑海也掠过相同想法。 「啊啊,我差点忘了,混帐!……贾丝,你那边怎么样?」 「至少我处理不来。要毁掉这座岛安装的魔法系统,还是需要逼五十里启协助。」 「也就是说,非得抓走那个少爷才有希望吗?」 「比起挑战风间,这么做比较实际。」 「哎,说得也是……喔!」 强森察觉有人接近而缄口。 贾丝敏也反射性地作势提防,却立刻回复为「平凡少女」的模样。 「她们是……五十里启的同伴吗?」 贾丝敏他们是坐在洗手间不远处的沙发讨论。从贾丝敏的位置清楚看得见进入洗手间的花音、纱耶香与梓的面容。 「真的吗?」 「肯定没错。」 看来强森不太记得她们,不过被她们多管闲事拉着在大太阳下到处跑的贾丝敏有自信。 「来得正好。强森上尉,你暂时躲起来。我要拿她们当人质引出五十里启。」 就强森看来,三人具备的战斗力都不构成威胁。绑马尾的少女看起来身手不错,却应该不是拿出真本事的贾丝敏无法应付的对手。 「收到。」 强森小心翼翼,无声无息打开员工专用通道的门,躲到门后。 ◇ ◇ ◇ 补妆完毕走出化妆室,纱耶香察觉一个盛装打扮的小女孩在看她们。 虽说年纪小,却是十二、三岁。白人看起来比日本人成熟,所以或许实际年龄更小。 「啊……难道说,你是贾丝?」 「是的。纱耶香。」 就觉得似曾相识,原来是前几天差点被抓走时搭救的少女。 「咦?但你的发色……」 如花音所说,发色和当时不同。仔细看会发现眼睛颜色也变了。 栗色的头发变成红色。 褐色的眼睛变成绿色。 因为颜色改变加上盛装打扮,所以给人的印象大不相同,但既然她自己承认了就应该没错。 「贾丝,怎么了?你爸爸呢?」 「发生了有点伤脑筋的事。」 「咦,发生什么事?」 讲好听是天不怕地不怕,多少倾向于缺乏戒心的花音,走到贾丝敏面前。 虽然这么说,不过在这种状况,对方外表是十二、三岁的少女。要责备花音贸然行动应该有点过分吧。 「其实……不准动!」 不过,结果如各位所见。 贾丝敏迅速将花音手臂往上扭,踢向膝窝让她跪下,将暗藏的刀子抵在花音喉头。 「贾丝,你究竟在做什么?」 纱耶香的哀号,贾丝敏以冷酷的笑容回应。 「这就是人不可貌相。你最好记住喔。」 贾丝敏以视线牵制纱耶香与梓,将两人同时纳入视野范围之后提出要求。 「带五十里启过来。」 「启?你到底想对启做什么?呜!」 花音想挣脱束缚,但因为关节被逆向锁死,只以发出呻吟作结。 「我不打算直接伤害你。快带他来。」 「不行!不能让启为了我犯险!」 梓与纱耶香转头相视。 目前贾丝敏没有伤害花音的举动。但是看她冰冷的双眼,就知道她不会犹豫动刀。 「不用叫,我就在这里。」 「启!」 纱耶香她们迟疑时,背后传来五十里的声音。 「启,你为什么来了?啊呜!」 「可以请你安静一点吗?话都不能好好讲了。」 贾丝敏勒紧花音的手臂让她闭嘴,然后看向五十里。 五十里也看着贾丝敏。他的双眼燃烧怒火。 「先放开花音。想交涉等放开她再说。」 「想清楚状况再发言吧。提出要求的是我,不是你。我想想……首先,请让旁边的军人退后。」 牙关咬得嘎吱作响的五十里,朝站在身旁的南风原点头。不,或许是低头。 南风原不发一语,退后两步。 穿服务生制服的男性其实是军人。得知这件事的纱耶香与梓一脸惊讶,但两人都避免多嘴乱场。 「应该可以了。那就进入正题吧。五十里启,请和我们一起来。」 「……我一起走,你就会放开花音吗?」 「是的。詹姆士。」 为了隐藏身分,贾丝敏以名字称呼。詹姆士回应她的呼唤现身。 「带五十里先生过来。」 「知道了。」 「启,不要!」 第七章 达也回到人工岛的时候,深雪也已经返回宴会会场。 「达也大人,辛苦了。」 「深雪,你才辛苦了。看来几乎按照计划进行。」 「是的。最后做了一点预定以外的工作,不过比起只有解说,像那样费点工夫比较舒畅。」 达也正如自己先前的声明,轻松赶在宴会结束前回来。 西装笔挺,皮鞋也擦得亮晶晶,甚至比刚才离开时还要体面。 穗香与雫眼尖发现达也,走了过来。 「达也同学,事情办完了吗?」 「嗯。比预定多花了一点时间。」 「才进行一半左右喔。」 今天的宴会预定举办两小时半。形容为「一半左右」有点夸张,却也还有一小时。 「不提这个,学长姐们……」 「这么说来,他们去哪里了?」 如雫与穗香所说,包括主要宾客之一的五十里,一高毕业生全部从会场消失。 达也与深雪都知道原因,但两人不打算告知。 穗香她们也心领神会,没继续提毕业生的话题。 ◇ ◇ ◇ 毕业生之中的梓与纱耶香来到人工岛港口。 姑且是来迎接服部、桐原与泽木。 「真是的!湿成这样!海水很伤鞋子跟衣服耶!」 纱耶香一看到桐原的模样就抱怨个不停,不只是桐原本人,服部与泽木也缩起身体。 「壬生同学,总之适可而止……」 她们周围还有前来收押敌方特务员的国防军人员。 军人们打趣看着这里,梓非常在意他们的视线。 「可是,你看啦!这大概要报废了。」 宴会用的高价西装,布料被海水泡皱。皮鞋也吸满盐水。金钱观是平民等级的纱耶香难免叹息。 「没……没问题啦!」 梓一心想赶快结束这一幕,忘记旁边有人在看就操作cad。 梓的魔法一下子笼罩服部、桐原与泽木。 海水中的盐分,以液体与粉末的形式分离落地。 明明没有风,粉末与水珠却移向大海消失。 衣服与鞋子干了。 皮鞋变得轻盈,西装的皱摺拉平。 连服部、桐原与泽木的头发,都像是微风迎面般飘起,适度干燥并且整理成清爽的样貌。 短短十秒左右,刚才下海的痕迹就从三人的脸与身体消失。 「这样就可以了吧?快点回会场吧?」 梓没察觉自己的魔法引人注目。 她误以为军方的人是基于别的原因看她,一心朝着纱耶香与服部主张「回去吧」。 「……不,得先去看看千代田同学他们的状况。」 是否该告知梓吸引视线的原因?纱耶香烦恼之后得出「别知道比较幸福」的结论,如此回答。 「千代田发生什么事?」 「这部分也晚点再说明。我们走吧。」 纱耶香保留服部这个问题,推着梓的背部踏出脚步。 毕竟刚发生那种事,所以五十里与花音被安排到一个无人的房间。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踏入两人正在「休息」的房间,服部打从心底疑惑询问。 花音已经不哭了。 没掉眼泪,也没发出呜咽声。 不过,她的脸就这样埋在五十里胸前。 「啊哈哈哈……发生了一些受到打击的事。」 五十里个人希望别过问。但服部不可能接受。 到最后,梓与纱耶香任凭花音向五十里撒娇,轮流说明「人质事件」的原委,宴会也在这段时间步入尾声。 ◇ ◇ ◇ 陈祥山与吕刚虎搭乘载着逃兵的快艇回国。 载送布莱德利·张等人过来的伪装渔船已经落网。他们的任务几乎以满分收尾。 「上尉,陪我喝两杯庆祝吧。」 「乐意之至。」 快艇通过台湾海峡,朝着厦门港往西方航行。陈祥山与吕刚虎在甲板欣赏满月对饮。 「这次的任务成果丰硕。」 陈祥山说。 「是啊。」 吕刚虎的回应不全然是客套话。 「果然迟早必须和日本军一决雌雄吧。」 「下官也这么认为。」 两人心有灵犀般,一起仰望满月。 「可惜没看到风间中校的底牌,不过他部下的实力大致摸透了。」 「是的。尤其柳少校应该很难对付。」 「喔……」 陈祥山为吕刚虎倒满酒。 吕刚虎双手捧着酒杯恭敬接下。 「不过……」 「请说。」 「必须在对方成长到更棘手之前消灭掉。」 「您说得是。」 「司波达也、司波深雪。可恶的四叶继承人。」 陈祥山说完,吕刚虎斗志熊熊燃烧,双眼炯炯有神。 「那两个家伙是威胁。光是能够重新确认这一点,就是很大的收获。」 「是。」 「再来就是敌人了。下次一定要……」 「到时请交给我吧。」 「嗯。」 陈祥山拿起酒杯,就像是连同杯中倒映的月影一饮而尽。 ◇ ◇ ◇ 宴会结束之后,达也以游艇的通讯机向真夜报告原委。 『今天辛苦你了。』 「不敢当。」 这次的任务顺利结束。要打分数的话应该有九十分吧。 不是满分的原因,在于没有额外加分的要素。 『我满意这次的成果。』 「谢谢。」 『毕竟还听到有趣的事情。「闸门监控」……感觉这个魔法挺好用的。』 「改良之后,在下以外的人应该也能使用。」 『也就是说,终于可以研发出「真正」剥夺魔法师战力的魔法是吧?我很期待。』 「在下会努力让这个魔法尽快进入实用阶段。」 『大亚联盟的魔法也相当耐人寻味。我想听你直接详细报告,回东京之后来本家一趟吧。』 「好的。在下会立刻过去。」 『哎呀,不用这么赶喔。过两、三天,等你养精蓄锐再过来吧。四月再报告也没关系。』 「不敢当。」 『期待下个月见到你。』 以这句话为结尾,通讯结束。 在镜头前方低头的达也,确认通话灯熄灭之后抬起头。 稍微伸个懒腰。 虽然这次是任务成功的报告,不过和真夜对话果然耗神。 为了转换心情,达也从舱室走上甲板。 甲板上,深雪在水波的陪同之下赏月。 「哥哥。和姨母大人说完话了吗?」 「嗯。他要我回东京之后亲自过去报告。不过指示我四月再过去。」 「这样啊……姨母大人现在大概很忙吧。」 深雪大概以为真夜命令达也立刻过去报告吧。她单手遮嘴,微微睁大双眼。 「我想,应该如你所说吧。」 达也想起自己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真夜难得在师族会议以外的时期离开根据地。或许是和赞助者之间发生紧急事件。 「不过,时间上稍微空闲了耶。」 「是啊。」 达也站在深雪身边。 水波回到舱室,大概是贴心离开吧。 在只 有两人的甲板上,深雪靠近达也。 没换掉礼服的她,将挽起长发的头轻轻靠在达也的西装肩膀。 「虽然这次是出任务……却是一场快乐的旅行。」 「我也很快乐。」 「不过,下次希望是不用出任务的旅行。哥哥……达也大人。」 「叫哥哥就好。」 达也一边注意别动到深雪依偎的肩膀,一边看向她的侧脸。 「哥哥以及达也大人。用哪个称呼比较好呢?我还……」 「没什么好急的。还有时间。」 「说得也是。现在,还留有一些时间……」 即使是达也,也看不出陶醉闭上双眼的深雪内心在想什么。 终章 机场的出境大厅有六种人。 含笑送行的人。 含泪送行的人。 以其他表情送行的人。要是详细分类大概会没完没了,不过除了笑容与泪水都大同小异。 同样的,被送行的人也有三种。 含笑启程的人。 含泪启程的人。 以其他表情启程的人。 不过,如果硬是要增加一种,那就是一脸精疲力尽踏上归途的人。 差别可能在于是工作或旅游,再者身体或心理上的疲劳,不过等待回程班机的人大多挂着这样的表情。 她也正是一副疲惫的样子。 三月二十九日。久米岛西方外海人工岛举办宴会的隔天。 「这趟旅行好累……」 抵达那霸机场出境大厅的纱耶香,双手撑在行李箱支撑体重,感慨低语。 听到她这句呢喃的梓,发出稍微节制的干笑声。邀请旅行的同学就在一旁,所以没办法大声说,不过梓大概想大喊「同感!」吧。 「会吗?不是很快乐吗?」 不过,纱耶香男友桐原持反对意见,一脸兴冲冲地如此反驳。看来昨晚的兴奋还没平息。不是参加宴会的兴奋,而是大打一场的兴奋。 「……你应该很快乐吧。毕竟跟小朋友一样玩成落汤鸡。」 纱耶香忿恨不平地看过来,桐原连忙移开视线。他想起昨晚差点害西装报废而被臭骂一顿。 「我……我们可不是在玩水喔。泽木,你说对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征询意见,但泽木大幅点头。 「嗯,那是很好的『实战』。久违可以使出全力,我很满足。」 纱耶香与梓射出好几道视线之箭,插在泽木身上。但即使被无形的箭插成刺猬,泽木看起来也不为所动。 此时,五十里一脸愧疚地加入对话。 「总觉得对不起。把你们卷进奇怪的事件……」 「啊,不!没那回事!」 五十里道歉之后,纱耶香连忙摇头。 「我乱讲话了,我才应该道歉。玩得很快乐是真的。」 「嗯,我知道。」 纱耶香慌张解释,五十里带着苦笑点头。 「被卷入那种意外当然会累吧。早知道应该再放松一天左右。」 「赞成!」 五十里无心的这句话钓到花音。 「取消今天的班机,多住一晚吧!」 花音挽着未婚夫五十里的手,以撒娇的声音央求。 「不能这样喔。」 「是啊。虽然距离大学的入学典礼还有几天,但差不多该准备了。」 服部这番话引得梓点头同意,但花音似乎无法接受。 「有什么好准备的啊?」 「不提这个,要不要先去办理登机手续?」 服部无视于花音的反驳,询问五十里。 「也对。」 回应的是泽木。他就这么推着行李箱前往登机柜台。 「慢着!喂,不要不理我啦!」 跟着泽木踏出脚步的服部,听到花音的抗议只转回上半身。 「又不是外国,等到夏天再来就好吧?」 「不错喔。原班人马再来玩一次吧。」 五十里兴冲冲地回应服部的提议。 「咦~我比较想单独和启一起来~」 花音立刻表达不满。 「我们还不知道暑假能不能真的自由使用。」 防卫大学的新鲜人桐原说完,同样考上防卫大学的纱耶香一脸遗憾地点头。 「又不是一定要今年夏天,甚至不一定要夏天。就像任何地方都有风险埋伏,任何时间都有机会存在。」 「服部,你这是哪门子的哲学吗?」 服部笑着摇头回应桐原的消遣。 「不是哲学这种了不起的东西。只是安慰。」 「我听不懂你想说什么。」 「类似『下次会做得更好』这样。」 「原来如此。」 办完登机手续的泽木转身插嘴。 「那么,下次就进步到只靠我们就解决麻烦事吧?」 「哎,就是这么回事。」 服部就这么维持笑容,同意泽木这番话。 ◇ ◇ ◇ 一高毕业生组按照预定计划,在宴会隔天搭乘飞往东京的班机。相对的,在校生组从早上就悠闲漂浮在海面。因为潜舰袭击而中断的久米岛游览,今天以同一艘玻璃船重新进行。 「意外成为『不是出任务的旅行』了。」 深雪半苦笑地这么说。 「这次应该可以不算数吧?」 达也同样带着苦笑回应。 「什么东西『不算数』?」 穗香立刻诧异询问。 「这次的冲绳旅行是工作,所以我们聊到下次要来一场没任务的旅行。」 没必要隐瞒,所以达也老实回答穗香的问题。 深雪是在昨晚提到下次别出任务的话题。从人工岛回到冲绳本岛时,在船上进行的对话。在那之后还不到半天。如果这趟游览算是「没任务的旅行」,感觉昨晚的对话变得挺脱线的,所以达也与深雪都露出苦笑。 「是喔,原来如此。」 穗香没有深入这个话题。或许知道如果说出「我也一起」这种话,会得到她不想听的回应吧。 「可以在这里待多久?」 大概是敏锐察觉好友的苦恼,雫对深雪提出另一个话题。 「我想,明天或后天就得回东京了。」 「没什么空耶。」 「其实原本预定搭今天的班机回去。我们现在这样还算是空了一点时间喔。」 「是喔……」 深雪没说明为何能够空出一点时间。 雫也没问。 「毕竟差不多该开会讨论入学典礼了。」 「对喔。」 先不说实际如何,雫的头衔是风纪委员,即使校内举办活动也不会在事前就忙碌。不过深雪是学生会长,必须为入学典礼进行各方面的准备。 依照往年惯例,应该在三月中和新生代表见个面,并且完成典礼程序的规划,但是今天深雪要处理一些像是公务的事情(不是「公」务,但实际上差不多),结业典礼一结束就离开东京。虽然典礼的准备工作在春假前就完成,但是新生致词还没开会讨论。 「今年的总代表又是女生对吧?」 「没错。」 「好像是十师族?」 「嗯。三矢诗奈。是三矢家的小女儿喔。但我还没见过她。」 「这样啊。既然这样就更不能太悠哉了。」 「说来遗憾,不过就是这样。」 深雪这么说的时候,不只是她自己,穗香也一脸消沉的表情。 不是因为深雪回到东京,达也也会一起走。穗香也是学生会干部,她同样要着手准备入学典礼。 穗香与雫预定三十一日回东京,但如果深雪三十日就回东京准备入学典礼,就得考虑配合她,将回程的班机提前。 「……总之,待在这里的这段期间放轻松吧!去海边有点早,不过要不要去我们下榻的饭店泳池游泳?还满大的喔!」 重新振作的穗香如此要求达也。 看见这一幕的深雪表情稍微失去从容……和她交谈的雫如此心想。 ◇ ◇ ◇ 贾丝敏·威廉斯与詹姆士·j·强森被日本军逮捕的消息,隔天也传入英国的威廉·马克罗德 耳中。 这次的久米岛外海人工岛破坏未遂事件,表面上是澳大利亚军支援大亚联盟逃兵部队进行的,不过从中牵线的是英国。要是真相曝光,世间难免批判真正的主谋是英军。 因为自觉这一点,所以英军情报部现在笼罩着紧张的气氛。 没达到捅了蜂窝乱成一团的程度。即使在白厅(英国政府机构部门所在的大道)的国防情报参谋部【dis】总部,也害怕泄漏情报而不敢大声讨论这件事,额外营造出沉重的气氛。 不少人和马克罗德擦身而过时投以责备的目光。参与本次作战的人员知道,这次由马克罗德主导指示澳大利亚军魔法师部队采取行动。 马克罗德察觉自己暴露在批判的视线之中。也已经有人要求他解释。不用他人告知,马克罗德也知道自己的立场处于劣势。 不过,威廉·马克罗德看起来完全不在乎他人表现出来的负面情绪。在政府高官面前接受军方干部质询时,也不改贵族般的从容态度。 部分原因应该在于他算计自己是公认的战略级魔法师「十三使徒」之一,英国政府不可能草率对待。不过在这次的作战,他深入参与到亲自前往澳大利亚下指导棋,如今看起来却没有受到打击,想必不只是因为他确信自己的地位稳如泰山。 被叫来dis的马克罗德走出总部大楼之后,进入隔一个区块的老旧大楼。这里是负责英国讯号情报(监测或窃听各种通讯、雷达波或信标的谍报活动)的政府通讯总部【gchq】(前mi1)分部之一。 局外人完全不知道用途的这栋大楼,也是马克罗德的职场。严格来说是gchq大楼分部的某个房间分配给马克罗德,当成完全由他个人使用的办公室。 他没和任何人见面,进入自己房间之后上锁。这栋大楼原本就没什么人进出,但马克罗德的办公室位于内部职员也几乎不会进入的机房楼层一角。只要搭乘专用电梯,就没人知道他来到这个房间。 马克罗德按下和大楼外观不符的最新型通讯机开关。 通讯机荧幕立刻显示一名男性。看来对方在约定时间之前就坐在通讯机前面。 『哈啰,威廉·马克罗德先生。身体状况怎么样?』 「哈啰,克拉克博士。以我的年纪来说,我算是很硬朗喔。」 『我没这个意思就是了……抱歉。』 「我才要说我冒犯了。只是开个玩笑。」 画面中露出为难笑容的男性是艾德华·克拉克。隶属于usna国家安全局【nsa】的学者,大规模资讯系统的专家。 『先生,您真坏啊。话说回来,那件事看来「按照预定」以失败收场了。』 「真的什么事都瞒不了博士。」 『别这么说。所以,「木马」顺利潜入了吗?』 「目前还没。贾丝被拘留在风间玄那里。」 『这样啊……我认为四叶应该会对那个样本感兴趣就是了。』 「我认为机率还是一半一半。因为风间玄的部队和四叶好像有特别的交情。」 『一点点也好,希望基因情报相同的「威廉兄弟」能以精神感应挖出四叶的秘密。』 「以贾丝的状况应该说『姐妹』吧。她们的精神感应无法以自己的意志使用,所以缺乏确实性,不过优点在于对方难以察觉。搭配博士的『系统』,应该可以大幅扩张我们耳目所及的范围。」 『想控制世界最重要的就是情报。威廉先生,无论作战成败与否,usna都感谢您的协助。』 「不敢当。为了我不列颠的繁荣,今后也请博士贡献您的智慧。」 『那当然。因为我们是同盟。那么,不久之后再连络。』 画面中的艾德华·克拉克在最后如此亲切问候。紧接着,画面变成一片漆黑。 马克罗德也关闭通讯机电源,谨慎锁定系统,离开这间秘密办公室。 ◇ ◇ ◇ 久米岛外海人工岛袭击未遂事件的两天后。真夜造访东京都心附近的高级住宅区。 表面上是古老的独栋大型住家,实际上却是以最新型保全装置与好几层古式魔法防御阵地保护的某种要塞。 屋主名为东道青波。这名老翁也被称为「青波高僧阁下」,是盘踞在日本政经界深处的幕后黑手(也称为妖怪)之一。是前第四研真正的拥有者,也是四叶家的赞助者。 东道老翁很少叫真夜过来。虽说是赞助者,但四叶家并不是单方面受他庇护的关系。如果只从资金层面来说,四叶家没有东道老翁的协助也能运作下去。 四叶家当年驱逐前第四研的管理者与经营团队,战胜军方获得自由。不过在这之前,军方是从东道家抢走第四研的实权。 正因如此,所以东道老翁与四叶家当家至今依然能维持友好关系。四叶家某些部分依赖东道老翁的权力,同样的,东道老翁也得到四叶家的助力。 双方是相互扶持的关系。正因如此,东道老翁只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时,才会叫真夜过来。 真夜与东道老翁进行制式问候之后,立刻进入正题。 「前天久米岛那件事,辛苦你了。」 「别这么说。」 真夜之所以命令达也阻止破坏作战,是因为接受东道老翁的委托。 「当时俘虏了澳大利亚的魔法师对吧?」 「是的。一位是平凡的魔法师,但另一位是让人颇感兴趣的样本。」 真夜说完,东道老翁一副「我想也是」的样子点头。 「你们感兴趣也是当然的。不过,千万不能让那个人深入四叶家。」 老翁这番话引得真夜稍微睁大双眼。 「哎呀……难道是陷阱?像是人肉炸弹那样……」 「比炸弹还恶质。那个女人是『耳』。」 东道老翁说得很抽象,但真夜正确理解到「耳」指的是谍报方面的特殊能力者。 「知道了。我会忠告佐伯阁下尽快『处分』那个人。」 真夜不怀疑东道老翁的说法。 也不问他为什么知道这件事。 四叶家不只是由前第四研开发的。第四研创设之前,其前身组织就持续进行「配种」。 而且,东道老翁手边还留有昔日提供「血」给四叶家的家系成员。 「也对。佐伯那边与其由我指使,由你告知应该比较有效。」 真夜露出假惺惺的笑容,低头回应东道老人的这句命令。 〔〈南海骚扰篇〉完〕 后记 感谢各位陪同走到这里。〈南海骚扰篇〉各位觉得如何?希望各位看得愉快。 依照原本的预定,三年级篇会在这本第二十集开幕。不过基于诸多原因,献给各位读者的这一集变成不属于主线剧情,算是外传的单本完结故事。 在构想阶段,这一集的方针如下:(1)和本系列主线剧情没什么关系的外传。(2)让至今鲜少成为焦点的上一届角色活跃。(3)场景是毕业旅行,舞台是北海道或冲绳。 但是不知为何,开始编写大纲之后,不知不觉成为各位所见的火爆战斗剧情。服部他们虽然是配角,但姑且成为焦点人物,舞台与场景也符合方针就是了…… 〈师族会议篇〉对于达也他们来说不太自在,所以这次想让他们舒畅地大显身手……难道是我不该有这个想法吗?达也在这集尽情使用过于方便的特殊能力。让他自由发挥就会变成这样。普通的敌人根本束手无策。 不过,接下来将会面临只靠实力无法打破僵局的状况……肯定如此。 终章有一个和主线剧情息息相关的角色露面。一反当初的构想,这集没办法称为「外传」了。不过以结果来说,我认为让他们在这里登场是好事。 此外,虽然只提到名字,不过新的一年级学生也登场了。她当初的名字是「文乃」,不过因为和「文弥」相近而作废。接下来我想到「诗乃」这个名字,不过等一下,这不就和某超红作品的受欢迎女角同名吗?我察觉之后也将这个名字作废。最后以「诗奈」定案。她也是各方面很有特色的角色,请期待她下一集之后的活跃。 剧中出现的海底资源矿床,参考了二〇一五年一月由独立行政法人石油天然气金属矿物资源机构宣布确实存在的「gondou site」。今年(二〇一六年)二月也宣布冲绳海域确认有海底热水矿床,如果可以实际达到获利标准进行采掘就好了。期待技术的进步吧。 剧中人工岛的雏形,是一九七五年所举办冲绳国际海洋博览会的人工海上都市「aquapolis」。规模与构造完全不同就是了。 我个人认为比起这种超大型浮台,「海洋螺旋」这种海中建筑更可望成为海底资源开发的利器,不过这次的故事使用前者比较便于写作,就成为这样的形式了。海洋螺旋也是一种浪漫。不知道能否在我活着的时候成真。 那么,三年级篇真的会在下一集拉开序幕。我已经构思各种适合主角在最终学年面对,让各位觉得「可以这样吗?」的剧情路线,请务必陪同本系列一起走到最后。我会努力让各位说出「很好看」的评语。 那么,希望能在第二十一集〈动乱的序章篇〉再度见到各位。 (佐岛 勤) 感谢各位陪同走到这里。〈南海骚扰篇〉各位觉得如何?希望各位看得愉快。 依照原本的预定,三年级篇会在这本第二十集开幕。不过基于诸多原因,献给各位读者的这一集变成不属于主线剧情,算是外传的单本完结故事。 在构想阶段,这一集的方针如下:(1)和本系列主线剧情没什么关系的外传。(2)让至今鲜少成为焦点的上一届角色活跃。(3)场景是毕业旅行,舞台是北海道或冲绳。 但是不知为何,开始编写大纲之后,不知不觉成为各位所见的火爆战斗剧情。服部他们虽然是配角,但姑且成为焦点人物,舞台与场景也符合方针就是了…… 〈师族会议篇〉对于达也他们来说不太自在,所以这次想让他们舒畅地大显身手……难道是我不该有这个想法吗?达也在这集尽情使用过于方便的特殊能力。让他自由发挥就会变成这样。普通的敌人根本束手无策。 不过,接下来将会面临只靠实力无法打破僵局的状况……肯定如此。 终章有一个和主线剧情息息相关的角色露面。一反当初的构想,这集没办法称为「外传」了。不过以结果来说,我认为让他们在这里登场是好事。 此外,虽然只提到名字,不过新的一年级学生也登场了。她当初的名字是「文乃」,不过因为和「文弥」相近而作废。接下来我想到「诗乃」这个名字,不过等一下,这不就和某超红作品的受欢迎女角同名吗?我察觉之后也将这个名字作废。最后以「诗奈」定案。她也是各方面很有特色的角色,请期待她下一集之后的活跃。 剧中出现的海底资源矿床,参考了二〇一五年一月由独立行政法人石油天然气金属矿物资源机构宣布确实存在的「gondou site」。今年(二〇一六年)二月也宣布冲绳海域确认有海底热水矿床,如果可以实际达到获利标准进行采掘就好了。期待技术的进步吧。 剧中人工岛的雏形,是一九七五年所举办冲绳国际海洋博览会的人工海上都市「aquapolis」。规模与构造完全不同就是了。 我个人认为比起这种超大型浮台,「海洋螺旋」这种海中建筑更可望成为海底资源开发的利器,不过这次的故事使用前者比较便于写作,就成为这样的形式了。海洋螺旋也是一种浪漫。不知道能否在我活着的时候成真。 那么,三年级篇真的会在下一集拉开序幕。我已经构思各种适合主角在最终学年面对,让各位觉得「可以这样吗?」的剧情路线,请务必陪同本系列一起走到最后。我会努力让各位说出「很好看」的评语。 那么,希望能在第二十一集〈动乱的序章篇〉再度见到各位。 (佐岛 勤) 感谢各位陪同走到这里。〈南海骚扰篇〉各位觉得如何?希望各位看得愉快。 依照原本的预定,三年级篇会在这本第二十集开幕。不过基于诸多原因,献给各位读者的这一集变成不属于主线剧情,算是外传的单本完结故事。 在构想阶段,这一集的方针如下:(1)和本系列主线剧情没什么关系的外传。(2)让至今鲜少成为焦点的上一届角色活跃。(3)场景是毕业旅行,舞台是北海道或冲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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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知为何,开始编写大纲之后,不知不觉成为各位所见的火爆战斗剧情。服部他们虽然是配角,但姑且成为焦点人物,舞台与场景也符合方针就是了…… 〈师族会议篇〉对于达也他们来说不太自在,所以这次想让他们舒畅地大显身手……难道是我不该有这个想法吗?达也在这集尽情使用过于方便的特殊能力。让他自由发挥就会变成这样。普通的敌人根本束手无策。 不过,接下来将会面临只靠实力无法打破僵局的状况……肯定如此。 终章有一个和主线剧情息息相关的角色露面。一反当初的构想,这集没办法称为「外传」了。不过以结果来说,我认为让他们在这里登场是好事。 此外,虽然只提到名字,不过新的一年级学生也登场了。她当初的名字是「文乃」,不过因为和「文弥」相近而作废。接下来我想到「诗乃」这个名字,不过等一下,这不就和某超红作品的受欢迎女角同名吗?我察觉之后也将这个名字作废。最后以「诗奈」定案。她也是各方面很有特色的角色,请期待她下一集之后的活跃。 剧中出现的海底资源矿床,参考了二〇一五年一月由独立行政法人石油天然气金属矿物资源机构宣布确实存在的「gondou site」。今年(二〇一六年)二月也宣布冲绳海域确认有海底热水矿床,如果可以实际达到获利标准进行采掘就好了。期待技术的进步吧。 剧中人工岛的雏形,是一九七五年所举办冲绳国际海洋博览会的人工海上都市「aquapolis」。规模与构造完全不同就是了。 我个人认为比起这种超大型浮台,「海洋螺旋」这种海中建筑更可望成为海底资源开发的利器,不过这次的故事使用前者比较便于写作,就成为这样的形式了。海洋螺旋也是一种浪漫。不知道能否在我活着的时候成真。 那么,三年级篇真的会在下一集拉开序幕。我已经构思各种适合主角在最终学年面对,让各位觉得「可以这样吗?」的剧情路线,请务必陪同本系列一起走到最后。我会努力让各位说出「很好看」的评语。 那么,希望能在第二十一集〈动乱的序章篇〉再度见到各位。 (佐岛 勤) 序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naztar(lkid:wdr550) 二〇九六年七月二日,传来了一个震撼第一高中学生会的消息。是九校战──「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竞赛项目大幅变更的通知。本届采用了对于选手来说风险较高,军事色彩强烈的竞赛项目,这是魔法师活跃的横滨事变造成的影响。 然而在台面下,却有与魔法兵器研发相关的阴谋正在进行。从神秘电子邮件得知这件事的达也,经过调查得知了两件事。其一是利用寄生物的禁忌人型兵器「寄生人偶」,其二是以九校战新项目「越野障碍赛跑」为舞台的寄生人偶运用试验计画。 这项试验计画以参加「越野障碍赛跑」的魔法科高中生当成新兵器的白老鼠,是危险又不人道的试验计画。达也一边以第一高中技术人员的身分参加九校战,一边采取行动阻止这项计画。 在各种鬼胎与阴谋交错之中,达也在举办「越野障碍赛跑」的富士人工树海和十六具寄生人偶对决,即使数度负伤,依然悉数打倒。 然而,二〇九六年八月在富士山麓展开的战斗并非只有这场。在谋略与斗争的台面上,魔法科高中生们今年也为了夺得九校战优胜的荣冠,进行著运用魔法的激战。而且,除此之外也存在著其他争战…… 以下为各位介绍魔法科高中生们战斗记录的片段。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naztar(lkid:wdr550) 二〇九六年七月二日,传来了一个震撼第一高中学生会的消息。是九校战──「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竞赛项目大幅变更的通知。本届采用了对于选手来说风险较高,军事色彩强烈的竞赛项目,这是魔法师活跃的横滨事变造成的影响。 然而在台面下,却有与魔法兵器研发相关的阴谋正在进行。从神秘电子邮件得知这件事的达也,经过调查得知了两件事。其一是利用寄生物的禁忌人型兵器「寄生人偶」,其二是以九校战新项目「越野障碍赛跑」为舞台的寄生人偶运用试验计画。 这项试验计画以参加「越野障碍赛跑」的魔法科高中生当成新兵器的白老鼠,是危险又不人道的试验计画。达也一边以第一高中技术人员的身分参加九校战,一边采取行动阻止这项计画。 在各种鬼胎与阴谋交错之中,达也在举办「越野障碍赛跑」的富士人工树海和十六具寄生人偶对决,即使数度负伤,依然悉数打倒。 然而,二〇九六年八月在富士山麓展开的战斗并非只有这场。在谋略与斗争的台面上,魔法科高中生们今年也为了夺得九校战优胜的荣冠,进行著运用魔法的激战。而且,除此之外也存在著其他争战…… 以下为各位介绍魔法科高中生们战斗记录的片段。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naztar(lkid:wdr550) 二〇九六年七月二日,传来了一个震撼第一高中学生会的消息。是九校战──「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竞赛项目大幅变更的通知。本届采用了对于选手来说风险较高,军事色彩强烈的竞赛项目,这是魔法师活跃的横滨事变造成的影响。 然而在台面下,却有与魔法兵器研发相关的阴谋正在进行。从神秘电子邮件得知这件事的达也,经过调查得知了两件事。其一是利用寄生物的禁忌人型兵器「寄生人偶」,其二是以九校战新项目「越野障碍赛跑」为舞台的寄生人偶运用试验计画。 这项试验计画以参加「越野障碍赛跑」的魔法科高中生当成新兵器的白老鼠,是危险又不人道的试验计画。达也一边以第一高中技术人员的身分参加九校战,一边采取行动阻止这项计画。 在各种鬼胎与阴谋交错之中,达也在举办「越野障碍赛跑」的富士人工树海和十六具寄生人偶对决,即使数度负伤,依然悉数打倒。 然而,二〇九六年八月在富士山麓展开的战斗并非只有这场。在谋略与斗争的台面上,魔法科高中生们今年也为了夺得九校战优胜的荣冠,进行著运用魔法的激战。而且,除此之外也存在著其他争战…… 以下为各位介绍魔法科高中生们战斗记录的片段。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naztar(lkid:wdr550) 二〇九六年七月二日,传来了一个震撼第一高中学生会的消息。是九校战──「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竞赛项目大幅变更的通知。本届采用了对于选手来说风险较高,军事色彩强烈的竞赛项目,这是魔法师活跃的横滨事变造成的影响。 然而在台面下,却有与魔法兵器研发相关的阴谋正在进行。从神秘电子邮件得知这件事的达也,经过调查得知了两件事。其一是利用寄生物的禁忌人型兵器「寄生人偶」,其二是以九校战新项目「越野障碍赛跑」为舞台的寄生人偶运用试验计画。 这项试验计画以参加「越野障碍赛跑」的魔法科高中生当成新兵器的白老鼠,是危险又不人道的试验计画。达也一边以第一高中技术人员的身分参加九校战,一边采取行动阻止这项计画。 在各种鬼胎与阴谋交错之中,达也在举办「越野障碍赛跑」的富士人工树海和十六具寄生人偶对决,即使数度负伤,依然悉数打倒。 然而,二〇九六年八月在富士山麓展开的战斗并非只有这场。在谋略与斗争的台面上,魔法科高中生们今年也为了夺得九校战优胜的荣冠,进行著运用魔法的激战。而且,除此之外也存在著其他争战…… 以下为各位介绍魔法科高中生们战斗记录的片段。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naztar(lkid:wdr550) 二〇九六年七月二日,传来了一个震撼第一高中学生会的消息。是九校战──「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竞赛项目大幅变更的通知。本届采用了对于选手来说风险较高,军事色彩强烈的竞赛项目,这是魔法师活跃的横滨事变造成的影响。 然而在台面下,却有与魔法兵器研发相关的阴谋正在进行。从神秘电子邮件得知这件事的达也,经过调查得知了两件事。其一是利用寄生物的禁忌人型兵器「寄生人偶」,其二是以九校战新项目「越野障碍赛跑」为舞台的寄生人偶运用试验计画。 这项试验计画以参加「越野障碍赛跑」的魔法科高中生当成新兵器的白老鼠,是危险又不人道的试验计画。达也一边以第一高中技术人员的身分参加九校战,一边采取行动阻止这项计画。 在各种鬼胎与阴谋交错之中,达也在举办「越野障碍赛跑」的富士人工树海和十六具寄生人偶对决,即使数度负伤,依然悉数打倒。 然而,二〇九六年八月在富士山麓展开的战斗并非只有这场。在谋略与斗争的台面上,魔法科高中生们今年也为了夺得九校战优胜的荣冠,进行著运用魔法的激战。而且,除此之外也存在著其他争战…… 以下为各位介绍魔法科高中生们战斗记录的片段。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naztar(lkid:wdr550) 二〇九六年七月二日,传来了一个震撼第一高中学生会的消息。是九校战──「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竞赛项目大幅变更的通知。本届采用了对于选手来说风险较高,军事色彩强烈的竞赛项目,这是魔法师活跃的横滨事变造成的影响。 然而在台面下,却有与魔法兵器研发相关的阴谋正在进行。从神秘电子邮件得知这件事的达也,经过调查得知了两件事。其一是利用寄生物的禁忌人型兵器「寄生人偶」,其二是以九校战新项目「越野障碍赛跑」为舞台的寄生人偶运用试验计画。 这项试验计画以参加「越野障碍赛跑」的魔法科高中生当成新兵器的白老鼠,是危险又不人道的试验计画。达也一边以第一高中技术人员的身分参加九校战,一边采取行动阻止这项计画。 在各种鬼胎与阴谋交错之中,达也在举办「越野障碍赛跑」的富士人工树海和十六具寄生人偶对决,即使数度负伤,依然悉数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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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项试验计画以参加「越野障碍赛跑」的魔法科高中生当成新兵器的白老鼠,是危险又不人道的试验计画。达也一边以第一高中技术人员的身分参加九校战,一边采取行动阻止这项计画。 在各种鬼胎与阴谋交错之中,达也在举办「越野障碍赛跑」的富士人工树海和十六具寄生人偶对决,即使数度负伤,依然悉数打倒。 然而,二〇九六年八月在富士山麓展开的战斗并非只有这场。在谋略与斗争的台面上,魔法科高中生们今年也为了夺得九校战优胜的荣冠,进行著运用魔法的激战。而且,除此之外也存在著其他争战…… 以下为各位介绍魔法科高中生们战斗记录的片段。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naztar(lkid:wdr550) 二〇九六年七月二日,传来了一个震撼第一高中学生会的消息。是九校战──「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竞赛项目大幅变更的通知。本届采用了对于选手来说风险较高,军事色彩强烈的竞赛项目,这是魔法师活跃的横滨事变造成的影响。 然而在台面下,却有与魔法兵器研发相关的阴谋正在进行。从神秘电子邮件得知这件事的达也,经过调查得知了两件事。其一是利用寄生物的禁忌人型兵器「寄生人偶」,其二是以九校战新项目「越野障碍赛跑」为舞台的寄生人偶运用试验计画。 这项试验计画以参加「越野障碍赛跑」的魔法科高中生当成新兵器的白老鼠,是危险又不人道的试验计画。达也一边以第一高中技术人员的身分参加九校战,一边采取行动阻止这项计画。 在各种鬼胎与阴谋交错之中,达也在举办「越野障碍赛跑」的富士人工树海和十六具寄生人偶对决,即使数度负伤,依然悉数打倒。 然而,二〇九六年八月在富士山麓展开的战斗并非只有这场。在谋略与斗争的台面上,魔法科高中生们今年也为了夺得九校战优胜的荣冠,进行著运用魔法的激战。而且,除此之外也存在著其他争战…… 以下为各位介绍魔法科高中生们战斗记录的片段。 龙神的俘虏 〔二〇九六年八月十三日〕 二〇九六年度九校战,第九天的夜晚。第一高中的晚餐会场笼罩著意气风发的气息,和到前天为止洋溢著紧张感的气氛截然不同。 「光井学妹,恭喜夺冠。」 「里美学妹也是亚军,真厉害。」 「一点都没错。居然包办前两名,根本重现了去年新人赛的情况耶!」 穗香与昴在三年级女生的环绕之下,接受热烈的祝贺。 「中条同学也辛苦了。真是了不起。活用了里美学妹专长的调校真是漂亮。」 「五十里同学,谢谢。不过最后还是输给司波学弟了。」 「都同队的,没关系吧?何况『他』有点与众不同。」 梓接受五十里与花音的祝贺与鼓励。 「司波,辛苦了。」 「技术还是一样高超啊。」 服部以不太自然的态度慰劳达也,一旁桐原挂著(应该是朋友立场的)笑容称赞达也。 不只是女子组的当事人,各餐桌几乎都热烈讨论今天的比赛。考量到背后的原因,场中会散发出些许欢乐气息也是在所难免。 九校战第四天结束时,第一高中的成绩是三百九十分,排名第二名,和第一名的第三高中相差六十分。 而昨天,第一高中的成绩是五百七十五分,第三高中是五百八十分。 然后今天,大会第九天结束时,相对于第三高中的六百分,第一高中的成绩是六百五十五分。从大会第二天就屈居下风的第一高中,终于超越第三高中站上顶点。 赛前分析就预测「最强世代」毕业的第一高中可能陷入苦战。实际上他们也一直面临艰困的战斗。现在会稍微处于亢奋状态或许也是理所当然。 「服部,现在放心还太早了,因为我们明天才是重头戏。」 三年级的三七上凯利从服部身后搭话。坐在服部身旁的达也端著托盘起身,凯利说声「抱歉了」坐上这个位子。 「吉田也坐吧。」 坐在凯利旁边以及服部正对面的泽木,正在慰劳在新人赛大显身手的一年级学生。干比古被凯利叫来,乖乖依照指示就坐。 「要是我们有个闪失,女生好不容易替我们反败为胜的努力将化为乌有。」 「我知道的。明天也会顺著这股气势夺下所有胜利,然后由我们亲手定下一高得到总冠军的荣耀。」 即使在明天的「秘碑解码」夺冠,如果目前总分数第二的第三高中得到亚军,两校的差距会是九十五分。依照今年的规则,这样的分数差距可能因为最终项目「越野障碍赛跑」的名次而逆转,但实际上也是决定优胜的差距。 而且在「秘碑解码」共十场单循环赛举行到一半,也就是第五场比赛结束时,第一高中与第三高中都是四胜零败。两校各有一场比赛没上场,完全平分秋色。 「嗯。明天终于要直接和三高对决了。无论如何都要赢。」 服部语气坚定地说完,凯利也宣称不胜不归,并且转身看向干比古。 「吉田,就麻烦你照今天的表现上喽。」 「我会努力。」 即使话锋突然转到自己身上,干比古也不慌不忙地稳重回应。他和两位学长一样,必胜的意志都显露在脸上。 ◇◇◇ 朝cad注入想子。cad核心元件──感应石的个别情报体,将经过主体的电流讯号变换为对应的想子讯号,藉以输出启动式,再透过肉体送进魔法演算领域。 「……嗯,没问题。达也,你的调校依然这么漂亮。」 「这是我的工作。」 达也平淡回应干比古的称赞。 干比古知道达也的态度不是做个样子。他对自己的工作抱持尊严,因此不会无谓以自己的工作为傲。而且这是他的数种专长之一。达也的本领在于更基础的魔法系统建构,cad调校只不过是建构系统的技术之一。 「老实说,如果能使用和你惯用的辅助装置相同的介面就好了。使用方式会稍微不一样,你就多忍耐一点吧。」 「不,这样很够了。别校学生还得使用规格远不如惯用cad的装置,我和他们比起来是得天独厚。」 这不是逞强。干比古从去年冬天开始使用的这种扇形法具,是由金属制的符咒组合成扇子的形状,扇轴延伸出来的是刻印魔法使用的感应合金线,合金线连结到缠绕在下臂的想子波振荡器,堪称是符咒加cad的术式辅助装置。 符咒上画著的象徵符号对应不同的精灵,术士自己建构相应的指令──也就是魔法式,投射在符咒上操控精灵。这是以往使用符咒发动魔法的机制。 相对的,这个辅助装置是从刻印在符咒的魔法阵发出相当于启动式的讯号,以线路送入振荡器,再从振荡器经由皮肤接收想子波,送入魔法演算领域。这么一来,对精灵下达的指令就可以半自动建构完成,接下来就以一般程序投射到符咒。藉由这种方式,能让以惯用符咒使用魔法的速度,几乎不输给使用cad的魔法。 说来遗憾,从符咒取出想子讯号的程序,会违反九校战的规定。虽然想过以卡片形式的单一起动式特化型cad组合成辅助装置,但是薄型化所需的元件也违反规定。最后只能改写市售cad的程式来使用。 达也对这个结果抱持不满,但干比古觉得这样就够了。干比古在去年的新人赛紧急上场代打时,也是使用达也调校的cad,如今却彻底理解到当时的cad只不过是临阵磨枪的产物。干比古去年就体认到优秀的工程师能让辅助装置变得这么好用,但今年用起来更是不同以往,可以非常轻松又毫无压力地发动魔法。 「都这样了还抱怨,我会遭天谴的。接下来不是工程师的责任,是选手的责任,是我应该努力的范围。」 「喔,miki,你这番话很有干劲嘛。」 突然插嘴的声音,引得达也与干比古看向调校工程车的入口。艾莉卡从以露营车改造的工程车门口探头进来。 「艾莉卡,怎么了?」 「嗯,因为想子波没有继续释放,想说你们的作业应该告一段落了。要不要喝个茶?大家在等你们喔。」 「你是来叫我们的吗?」 「没那么夸张啦,毕竟大家就在这辆车旁边而已。」 和艾莉卡交谈的达也,转头看向干比古。 「干比古,怎么样?需要你在场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你回房休息也没关系。」 「不,我去和大家喝一杯吧。毕竟这样应该比较好睡。」 「收到~」 艾莉卡将头缩回车外,达也与干比古跟随她的脚步离开。 下车后的不远处设置著组合桌,摆著折叠椅。上方是从工程车车顶拉出来的遮阳蓬,成为挺像样的露营风景。 两人的座位已经准备好了。达也两侧是干比古与深雪,干比古两侧是达也与美月。 「哥哥,忙得这么晚,辛苦您了。」 深雪朝达也的杯子倒咖啡。 「那个,吉田同学,请用。」 美月朝干比古的茶杯倒绿茶。 「啊,还特地另外准备啊。柴田同学,谢谢你。」 如干比古所说,只有干比古面前摆著绿茶。 「不过茶是琵库希准备的。」 「吉田同学眼里只有美月吧?」 桌子有两张。因为参加这场茶会的人数一张桌子不够坐。而这段对话是从邻桌传来的。 「昴!艾咪也一样,不可以讲得这么坏心眼啦!」 「穗香,她们两人是在羡慕喔。」 「不……不是啦!咱家才不羡慕喵!」 「艾咪,你冷静……我搞不懂你是哪里人了。」 「是说,你这方言是在哪里学的?」 「这是方言吗……」 邻桌传来乱七八糟的对话,引得干比古红著脸颊露出笑容。 「怎么了,干比古,看你很放松嘛。我还以为你会更紧张一点。」 坐在对面的雷欧说完,干比古笑著摇头。 「我可没放松喔。该怎么说呢,斗志会自然涌上心头。就算什么都没想,也是维持著必胜的心情。」 「喔……miki,你打理成绝佳状态了耶。」 艾莉卡听完干比古这番话,由衷感叹说。 「进入这种境界是很难得的事喔。必须真真正正地充实心理层面,才能变成这样。看来明天也可以期待你的表现了。」 「嗯。我一定会赢。」 干比古即使嘴里这么说,内心依然有压力。不过回想起甚至无法上战场的那段时光,连这份压力都令他感到舒服。 (没错。我原本以为自己的心态再也无法如此充实。如果那天没发生那个事件该有多好……我原本一直是这么想的……) 现在干比古就知道了。那个事件甚至不算是意外,是迟早肯定会遭遇,非得独力通过的考验。如今他可以如此认为。 魔法科高中入学测验半年前那一天发生的事件,使得干比古变得无法随心所欲使用魔法。虽然没落榜,却没能获得八枚花瓣的徽章,被迫屈居于杂草阶级。这样的自己好凄惨。 但这是老天爷的安排。正因为成为二科生,自己才能亲近这群同伴,和他们缔结友谊。 这是出乎意料的幸运。价值远胜于勋章的邂逅。如今干比古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从那天就铺好的路。如今他觉得自己有自信断言,那令他后悔至今的昔日挑战不是错误的决定。 西元二〇九四年八月十七日。旧历七月七日,七夕的夜晚。干比古抱著深深的感慨,仔细回想那一天的记忆── 〔二〇九四年八月十七日〕 西元二〇九四年八月十七日。阴历七月七日。每年太阴历七夕的夜晚,吉田家都会进行重要的仪式。 仪式名为「降星之仪」。脱离正统宗教的轨道,曾被传统宗教人士批判为「邪教徒」的吉田家,可以单独利用从神道吸收的「降神」技术,唤起能以「国家级」规模操作气象的神灵──也就是大规模独立情报体(或称为孤立情报体),这个仪式就是这门技术的竞赛。这里说的「国家」是导入府县制度之前的「令制国」,几乎等同于导入广域行政区之前的县市范围。至于「唤起」指的是叫出精灵、神灵或妖精(这里的「妖精」是孕育妖怪、妖魔的精气)将其活化。换句话说就是比较各人接触神灵、活化神灵的实力,是吉田门下的竞技会(神道的「归神」属于召唤魔法,「降神」属于唤起魔法)。 古时会由在这个仪式展现最优秀技术的人获选继承家业。因此这个仪式曾经在某段时期充满血腥味,经过反省,如今基本上是由吉田家的长子继承当家地位。 不过,即使在仪式无关于下任当家选举的现代,决定门下最优秀的术士依然具备重要意义。而且基于不成文规定,要是弟弟或堂兄弟在「降星之仪」屡次展现出远胜于长子的技术的话,长子让出继承权才算是成人之美。实际上,现任当家──干比古他们兄弟的父亲,就是四兄弟中的老二。 目前,吉田家的下任当家选定是干比古的哥哥元比古。元比古只有干比古这个弟弟,没有姊妹,然而堂兄弟光是男生就有九人。一家只有两兄弟反倒少得算是例外,重视血统的古式魔法师,兄弟姊妹的人数普遍偏多,尤其现任当家哥哥的儿子们每年都怀抱强烈的斗志参加这个仪式,想从元比古手中夺走下任当家的宝座。 只不过在他们这个世代,唤起魔法的技术足以威胁到元比古地位的人,直到去年为止只有一人,就是元比古的亲弟弟干比古。被称为「吉田家神童」的干比古,在神祇魔法(这是吉田家对于精灵魔法的称谓)的基础,同时也是根基的唤起魔法技术已经凌驾于哥哥,据称甚至逼近当家的水准。实际上在去年的仪式中,干比古的实力就已被公认仅次于当家。 干比古没有取代哥哥成为当家的欲望。他是个性内向的少年,不适合担任指导者。他也有这份自觉,始终认为应该由哥哥元比古担任当家。 他的欲望与野心位于其他地方。 ──位居所有自然精灵顶点的神灵「龙神」。我要亲手完成使唤龙神的法术。 这是干比古的野心,也是吉田家代代的夙愿。 相传吉田家的祖先是求雨的祈祷师。不是大名鼎鼎的神道名门「吉田」,是各村庄都会有一人的巫师。唯一的不同点在于吉田家的祖先拥有真正的能力。不是直觉比常人敏锐,或是擅长解读风与云预报气象的这种程度,而是真正具备召云降雨的能力。 然而那却是微弱的能力。祖先拥有的能力是聚集随风飘动的云,原本顶多将没下雨就飘散的云转变为雨云。对于空气极度乾燥的长期日晒无计可施。祖先居住的村庄到最后因为旱灾灭亡。村人忘记以往的恩惠,怀著对吉田家祖先的憎恨流离失所。 后来,祈祷师的子孙们凭著透过血统继承的能力,不断摸索著对抗旱灾的方法。 拦河造池。 改变地下水的流向,在原本不会有井的地方凿井。 操纵更大规模的风,从远方唤来云朵。 吉田家在这样反覆尝试的过程中,得出一个结论。 ──到头来,只要没有水,任何方法都派不上用场。 要克服旱灾就必须引水。那么,要从哪里拿水过来? 日照再久也总是存满水的地方在哪里? 想到这里,就不难找到答案。 ──海洋。 他们凭一己之力得出「水的大循环」这个结论。 在日本,说到海神就是龙。这是佛教传入后产生的概念,但起源的出处一点都不重要。海神暨水神。在龙宫统治海洋,乘云升天,呼风唤雨的「龙神」。这就是吉田家追求的降雨法则。 吉田家的祖先遍访祭祀龙的神社,为了学习仙人的驭龙术而向阴阳道与修验道拜师,进入将龙视为守护神的佛门。他们丝毫不顾宗教面的品德或智慧,就只是一味追求通神、通龙之路。最后,「克服旱灾」的首要目的变成次要,找出接触龙神的术法才是目的。结果造就出现今甚至被称为古式魔法名门的吉田家。 在吉田家现在的教义里,自然现象的化身──精灵的最高阶就是龙神。使唤其他精灵的术法,或是干涉大规模精灵(也就是神灵)的术法,都被吉田家认为是通往最高阶精灵之神──龙神术法的垫脚石。 总有一天要亲自研发出「通神术法」──这是干比古的愿望,当家地位在这个梦想面前不足为提。干比古反倒认为这个地位很碍事,因为必须拨出分析术理的时间经营吉田家。 因此,要说干比古对哥哥怀抱竞争心,就只有在这个「降星之仪」能唤起多么高阶的神灵一事上。元比古表演术法的顺序是倒数第三,干比古的前一位。这个顺序是反映去年「降星之仪」的实际成绩而决定的。 元比古走上祭坛。 干比古全神贯注地凝视哥哥的身影。 他们兄弟的感情不差。因为年龄差距较大(元比古比干比古大七岁),所以兄弟未曾吵架,相对的,两人也没有和睦玩乐的经验,但干比古将哥哥视为长辈尊敬,元比古则保护天分优秀的弟弟不被周围的嫉妒伤害。 小时候, 元比古是干比古的老师。 干比古的才华开始超过元比古的实力时,干比古变得喜欢独自修行。他下意识地避免自己与哥哥的天分被拿来比较,讨厌听到别人说哥哥的天分不如他。 然而,只有这个仪式不能这么做。 他必须对众人展示自己正是「通神术法」的最佳人选。 所以干比古屏气凝神看著最强对手──哥哥的魔法。 哥哥抬头仰望祭坛设置的镜子。祭坛建造在祭祀场南方深处,镜子调整成会映照出北极星的角度。 (不是符咒?) 干比古看见哥哥伸向镜子的物品,感到意外。 元比古手拿的是杨桐枝,神道献祭使用的玉串。 吉田家的魔法以神道思想为基础,技术层面则是阴阳道的影响较大。 然而元比古即将进行的仪式,看起来却是仿照神道的形式。不是直接进行神道仪式,而是试图借用相同形式唤起神灵。 (是木绵四手吗……?) 干比古直觉发现,元比古捧在手上的杨桐枝,系在前端的四手不是纸制,是现今几乎不会使用的木绵。而且这里的木绵四手不是用摺的,是贴合而成的。 (用木绵制作符咒,贴成四手……?) 干比古认为,这个法器很适合用在毫无操守地只吸收各宗派秘术集大成的吉田家魔法。不只是他有这个感觉,守护仪式的族人们也发出几声感叹。他们和干比古一样,察觉元比古用了什么法器。 元比古就这么捧著玉串,不是献到神的跟前,而是献给镜子映出的北极星──北辰。北极星是天帝之星,同时「辰」在天干意味著「龙」。 没有咒语或祝词,甚至没吹气。就只是将「力」(被称为灵力、法力或魔力的精神之力,吉田家单纯称为「力」)注入为了这天而准备的法器。 (……连结了?) 干比古确实感觉到哥哥和「某物」连结。 比人类意识巨大得多的某种物体。 元比古的气色因为过度集中精神而变得苍白。为了唤起未曾接触的巨大神灵,他拚命维持与增强接触。 起风了。 元比古的祭服、头发与手捧的玉串丝毫没晃动。干比古、干比古的父亲、守护祭坛的所有族人也一样。 在物理层面没有起风。 然而,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风。 众人内心感受到风势逐渐增强,最后成为暴风席卷一切。 「风神……?」 在轰然作响的风声幻听之中,传来某人的低语。 「这阵『风』,该不会是风神的吧……?」 这句话引得干比古仰望夜空。他右边与左边的人也都仰望天空。 他们看见了幻象。风形成巨大的漩涡,从头顶上空覆盖到天空的尽头。 「他唤起了风神吗……?」 低语成为喧嚣,扩散到祭坛各处。 庄严的气氛笼罩著周围。身在其中的干比古就这么仰望夜空,感受到令自身动弹不得的沉重压力。 不久,风停了。 元比古就这么不断起伏肩膀,气喘吁吁地转身,以精疲力尽的模样朝族人行礼。 现场响起欢呼声。原先受克制的狂热纷纷赞扬元比古。 有人说,元比古远超过他的预料。 有人说,元比古不愧是下任当家。 有人说,今年最优秀的术士确定是元比古了。 前两个意见,干比古也完全赞同。 然而,最后那句话引起他的反弹。 (哥哥的法术确实高超。法器也加入独特的巧思,很明显有为今天做好了万全准备。) 协助仪式进行的年轻女弟子扶著元比古走下祭坛。干比古看著这样的哥哥如此心想。哥哥将力量绞尽到无法好好行走,成功唤起风神。 能够在重要的仪式发挥全力。光是这样,哥哥就是个值得尊敬的人。干比古老实地这么认为。所以他── (我也要投注我拥有的一切,以我的一切,让今天成为「这一天」。) 干比古平复浮躁的内心,研磨内心。判断可以充分集中精神之后,就从准备席起身。 喧嚣声停止了。聚集在仪式会场的族人们目光,集中在走向祭坛的干比古身上。 仪式在野外进行。这座特别祭祀场设置在远离人烟的深山,偶尔吹起的晚风夹杂著草叶摩擦声与虫鸣。然而这个时候,聚集参加仪式的人们只听到干比古走上祭坛的声音。 干比古调整呼吸,从袖子取出一叠符咒,张开为扇形。不是一张符咒,是要以九张符咒连动编织出单一术法。这是他花费三个月画出的成品。 「慢著,干比古。」 在异常气氛震慑族人的状况下,说话的是吉田家当家,干比古的父亲幸比古。阻止正在进行仪式的术士──即使是当家,这也是难免被批判为草率的奇异行径。 干比古看起来没被严重扰乱精神,他收起符咒转身。 「父亲大人,请问怎么了?」 但他就这么留在祭坛上回应,显示他内心并非完全平静。依照原本的礼仪,不应该以俯视的角度对当家说话。 「你正准备唤起谁?」 不过幸比古也没责备这一点。他同样没能压抑慌张心情。 干比古犹豫片刻,然后毅然回答这个问题。 「我打算唤起龙神。」 一片喧嚷声响起。一半是表现出「不会吧?」的惊讶,另一半则是暗藏「这一刻终于来临了」的期待。 「收手吧。」 幸比古对此的回应,是断绝众人的期待。 「为什么?要唤起的对象,应该是由参加仪式的术士各自决定吧?」 同意干比古这番反驳的人不只是一两个人。术士是孤傲的存在。即使是家长,也不应该侵犯这份孤独与骄傲。 幸比古也熟知这个道理,但他依然阻止儿子。 「干比古,你真的打算不靠『水晶眼』的引导就唤起龙神?」 当家这番话再度引发骚动。 「这……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干比古,龙神具备的情报量,绝非其他神灵可以比拟。」 听到幸比古说出「情报量」这个词,场中零星看得到有人板起脸。 吉田家的魔法不以特定宗教为背景,所需的技术都一视同仁地吸收。其中也包含被视为邪法忌惮的技术,但他们照样毫不犹豫地采用(相对的,他们在吸收技术之后就会除掉邪法师,多亏这么做才没在魔法世界被视为「邪教集团」排挤)。 不过,把到了这个世纪才建立体系的现代魔法,视为避讳的族人绝对不在少数。这是自卑显现出的另一面,但包含这点在内,不认同现代魔法的风潮确实存在。 幸比古不顾族人内部的情绪反弹,积极吸收了现代魔法的知识。「我们一族的魔法原本不就是这种作风吗?」他对表达反对意见的族人如是说。 即使如此,对于现代魔法的反感依然残留在族人心中。因此,幸比古想以现代魔法理论制止儿子的这份态度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悦。 「龙神是水之大循环的独立情报体。包含水之理、风之理、火之理,而且是以这三方面极为广域的情报建构而成。要驾驭龙神,必须以『眼』在情报的大海引路。」 要驾驭龙神……不,光是要接触龙神,只靠单一术士不足以达成。进行唤起与控制的术士,一定要有另一个向导辅助,引导前往神灵核心的部分、突破口的部分、力量薄弱的部分,进而通往神灵的中枢部分。这是吉田家现阶 段的结论。 「父亲大人,恕我直言,这一切只不过是假设。」 然而干比古公然质疑前人的研究成果。 「再说,前往龙王所居住的水晶宫的引路人──也就是拥有『水晶眼』的人本身就只是没确认过的传说。水晶眼的拥有者,吉田家不是已经找了两百多年吗?在下认为是时候踏出最后的一步了。」 数名徒弟点头同意干比古这番话。族人之中明显露出赞同表情的也不在少数。 他们等很久了。 等待至今怎么找都找不到的水晶眼拥有者登场。 「世间的人们原本认为魔法只存在于传说中,以『无法确认』为理由觉得魔法不存在。」 幸比古以平淡语气,委婉反驳干比古的意见。 「这是因为……我们藏匿知识……」 「但魔法确实存在。我们自己就是证据。不知情的人们认为魔法是传说,如今所有人都知道魔法实际存在。干比古,你为什么敢断言传说提到的水晶眼不存在?」 干比古没有理论能顶撞父亲这番话。 「假设确实存在,要是找不到就没意义了。如果我没能在有生之年遇见,对我来说就没有意义。既然水晶眼的拥有者现在不在这里,我认为换一条路绝对不是错误的选择。」 所以干比古转换了话题。 「父亲大人,这场『降星之仪』是做什么的?我们吉田家的目的是什么?」 干比古以冠冕堂皇的名义强压道理。正因为幸比古位居当家地位,所以才无法否定干比古的论点。 「……元比古,你也对干比古讲几句吧。」 幸比古不是以当家身分,而是以父亲身分向长子求助。 「父亲大人,我对干比古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元比古没回应幸比古的要求。 「原本应该由我挑战唤起龙神的术法,但我没这个能耐。我光是唤起单一属性的神灵就落得这副德性。」 元比古说完,对身体依然不稳的自己露出自嘲的笑。 「而且,这场『降星之仪』是术士对族人表现己身实力的舞台。就算我是他的哥哥,也不能妨碍他。」 「哥哥……」 出乎意料的掩护射击使得干比古语塞。 「但是干比古,别勉强啊。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实力,也明白『通神术法』难如登天。只要觉得做不到,就要立刻中断法术。」 「……知道了。」 干比古也明白,元比古讲这种话不是想获得「今年第一术士」的名声。 哥哥只是在担心自己而已。怀抱反感是丑陋的心态、丢脸的态度──干比古确实地理解著这一点。 然而,「绝对要成功」的意志同时在干比古内心萌芽也是事实。 干比古转身面向祭坛的镜子。 已经没人出声阻止他了。 干比古重新取出符咒摊开,从符咒绘制的文字与纹样读取建构魔法的程序。若是以现代魔法学用语来形容,就是将想子注入符咒,依序将回传的讯号送入魔法演算领域,以各个元件建构魔法式。 建构完成的魔法式投射到符咒上重叠,符咒因而成为精灵──也就是独立情报体的控制装置。即使独立情报体的规模过大,无法达到完全控制,也可以成为传达术士意志的通讯机。 总归来说,精灵是记录自然现象的想子情报体。不具备物理定义的「能量」。只记录自然现象的机制,没有作用点或作用方向的情报,所以无法就这么以现象形式来显现。 对这种想子情报体赋予作用点与作用方向的情报,独立情报体再藉此改写事象,这就是精灵魔法与sb魔法的真面目。「唤起魔法」是用来连结想子情报体,将想子情报体活化为可以输入作用点与作用方向情报的状态。 要唤起精灵,首先必须找到目标精灵。只不过这次不必寻找目标精灵的下落。「龙神」是「水之大循环」的独立情报体,如此巨大的情报体不会找不到。 接下来才是问题。 要连结情报体,并不是胡乱接触就好,必须像收音机调频一样调整波形。这个步骤当然比收音机复杂得多。波长、频率、变动的法则。与其说是调频,更像是类比曲线密码的解码程序。愈是大规模又复杂的独立情报体,必须配合的波形变化就愈多。 即使成功解读波形,术士接下来还得面临另一种考验,也就是情报量造成的压力。人类精神具备的情报量庞大到足以凌驾于自然现象的情报量,但浮现在意识表层的情报量只是冰山一角,只凭这点程度会被自然现象的情报量压垮。大多会在意识毁损之前昏迷,断绝连结。因为接触独立情报体而成为废人的案例非常罕见,但以魔法来说算是失败。 调整波形,承受压力,进而支配对方,并至少进入可以引导的状态。此外,当然也必须让情报活化到可以显现为现象。 如果拥有水晶眼的人真实存在,应该可以轻易完成调整波形的同步程序。但是到头来,承受压力与赋予活力的步骤,还是得由术士自己进行。干比古认为既然水晶眼只能让同步变得容易,就不是必备条件。 与其只为了水晶眼而原地踏步,不如亲自完成所有程序给大家看。干比古下定决心,将注意力集中在化为控制装置的符咒。 干比古很快就捕捉到龙神的气息。到这里都正如预料。但他迟迟没能同步。即使读取到波长与频率,却会立刻变化。波形变动的模式过于复杂,光是同步就会逐渐消耗气力。 即使如此,干比古依然以不负「神童」之名的专注力与持久力,让自己的想子波配合龙神的想子波。旁观者大概也感受到成功的徵兆,围绕祭坛的人墙不时发出喧嚷声。 最后,喧嚷声变成这样的声音。 ──要连结了。 ──要连结了。 ──要连结了。 高阶术士说出这样的话语。 (……捕捉到了!) 在干比古感觉到波形完全同步的这时候…… 《填满吧……》 如同深山回音、如同大海波涛声──来自远方的这种声音传到干比古这里。 (幻听?) 这明显不是以耳朵听到的声音。 干比古无视于这个声音,为了让自己和龙神的连结更为确实,发送同步完成的己身想子波,将对方的想子波拉过来。 《填满吧……》 听到的这个声音,比刚开始近。 《填满吧……》 干比古愈是用力将龙神的想子波拉过来,这个声音也愈是增强。 《填满吧……》 (难道这是……龙神的声音?) 干比古认为不可能有这种事。「龙神」只是他们为求方便的称呼,实际上那应该是「水之大循环」的独立情报体才对。 然而,实际状况和干比古想的不同。 干比古如此心想的下一瞬间…… 特别响亮又清楚的声音,在他的意识中轰然作响。 《填满吾吧!》 「呜哇啊啊啊啊啊!」 干比古从喉头放声惨叫。 他对此没有自觉。 干比古痛到意识快被烧断,而且灼热的感觉更胜于痛觉。 自己的魔法泉源,现代魔法学所说的「魔法演算领域」正在被迫高速运作。干比古不知为何知道自己处于这种状况。 在认知到这一点的剎那,干比古忘了这一点。 记不住了。 想子彻底从他体内消失。 被抢走了。他心想。 被吃掉了。他心想。 干比古无法承受丧失想子的痛楚,失去了意识── 〔二〇九五年一月某日〕 吉田家道场对侧的后院,一名少年以熟练的动作,操作行动终端装置型态的cad。 少年敲打双手用大型终端机的动作行云流水。少年已经习得了必须重复数百次、数千次相同动作才能获得的流畅技术。 少年前方摆著火把。他注视著──瞪著这根没点火的火把。 少年操作cad结束之后约一秒。 火把一口气点燃。 「可恶!」 少年咒骂说。 「好慢!太慢了!我为什么变得这么慢吞吞的!」 高中入学考将近的少年──干比古,如此责骂自己,为此叹息。 五个月前举办仪式的那一晚,昏迷的干比古清醒之后,变得无法好好使用魔法。 可以发动术式。准度与威力也随心所欲。 只有速度没能随心所欲。 无论重复多少次都觉得慢。自己使用魔法的速度明明可以更快……这种感觉留在意识中,无法抹灭。 父亲说「是你多心了」。 哥哥也说「是你多心了」。 两人拍胸脯保证,干比古是以一如往常的速度使用法术。应该是因为仪式失败而变得神经质吧──哥哥元比古如此安慰干比古。 然而干比古无法接受。 他很焦急。 ──自己应该可以更快完成法术。 ──自己应该可以更自由地使用法术。 因为内心焦急而乱来,结果不如预期又更加焦急,久而久之,干比古就真的无法好好使用魔法了。 父亲幸比古命令干比古暂停修行,告诫说唯有鲁莽蛮干绝非进步之道。 干比古停止在道场修行,前往魔法补习班学艺。 他认为学习现代魔法学,或许可以得知自己无法使用魔法的原因。他变得不相信明明自己无法和以往一样使用魔法,却只说他一如往常的父亲与哥哥。 然而,魔法补习班也没能回应干比古的期待。说起来,以应付魔法科高中入学考为目的的魔法补习班,是禁止传授高阶魔法的。魔法补习班能教的,只有发动系统魔法相关的基础理论与实践、cad的基本操作,以及如何实际使用cad发动基础的单系魔法。 干比古以自学的方式,读遍魔法理论的文献。他使用旧型cad反覆练习唯一学到的基础单系魔法。 练习数百次、数千次。 即使如此,他依然没有回复实力。 干比古使唤水之精灵熄灭火把的火,命令精灵消散水气,然后回到原位准备重复练习。 他正要操作cad的时候,后方传来哥哥的声音。 「干比古,上学时间到了。」 干比古不死心地瞪著火把,但是不久之后,他放松肩膀力气转身。 「哥哥,抱歉麻烦您特地过来通知我。」 干比古不会对家人宣泄情绪,也没有乱发脾气。始终彬彬有礼,表现得像是建立一道隔阂,如同对待外人。 「干比古,别太勉强自己。任何人都会陷入低潮。」 面对元比古由衷担心弟弟的这番话,干比古也只有默默行礼回应。 「有些时候,即使折磨自己也不会有成果。」 「我知道。」 干比古只以表面话回应,假装接受了哥哥的建言。其实,元比古也在超越自己的极限唤起了「风神」之后,被「魔法力一下子就会用尽」的后遗症所苦,但干比古没看见。他以为只有自己受苦。 「别焦急。有时候绕路也会成为捷径。」 「谢谢哥哥的建议。」 干比古朝哥哥行礼之后前往主屋。 他到客厅露面,向父母道歉说今天没时间吃早餐,在简单打理仪容之后上学。 〔二〇九六年八月十四日〕 「达也,早安。」 「早安,干比古。睡得好吗?」 「哈哈,睡眠充足,身体状况万无一失喔。」 「看来确实是没问题。」 达也的视线一如往常,彷佛看透干比古的一切。干比古对此觉得不太自在,同时对达也抱持确实的信赖。 (这么说来,去年的九校战就是我脱离低潮的契机啊。) 昨晚他回想起那段苦恼的日子。这段记忆不知为何不会令自己难受。对干比古来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他反倒对于自己当年的误解,以及自我封闭、不信任家人的那段日子感到羞耻。 「干比古,怎么突然笑了?」 「咦?我在笑?」 「回忆往事的笑?你这家伙真恶心。」 「……达也,听你这么说,我会感觉自己真的害人觉得恶心,可以不要这样吗?老实说,你这么讲会害我很消沉。」 「我当然不是说真的。」 达也以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语气回应,让干比古真的消沉了起来。 对于回忆起当时事件的干比古来说,为这种小事沮丧的现在何其珍贵。 去年的「降星之仪」,干比古甚至没被允许参加。父亲说「去看看你原本应该列席的地方吧」,将他强行送到九校战会场。 今年的「降星之仪」是在九校战结束之后,阳历八月二十四日举办。但是干比古今年也打算退出仪式。他没做好参加仪式应有的准备。现在九校战这边比较重要。 「玩笑开到这里,进行最终调校吧。」 在达也的催促之下,干比古的意识从沉思回到现实。他移动到调校装置前方,戴上测量用的护目镜,将手放在面板上。 「……看来你说身体状况良好不是谎言。不过情绪有点激动。」 「咦,连这种细节都知道?」 干比古惊讶的模样引得达也轻声一笑。 「情绪波动属于灵子的领域。美月或许知道,但是不可能以机械直接测量。不过可以从想子波形推测,因为思考也难免受到情绪的影响。」 「哇,真厉害。」 「干比古,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喔。」 出乎意料的高阶技术,使得干比古率直表达佩服之意,却被达也如此告诫。 「过于投入和松懈一样都不是好事。维持平常心究竟有多么重要,你们古式魔法师应该比较清楚吧?」 达也这番话使得干比古苦笑。 「说得也是。古式魔法确实比现代魔法容易被心理状态影响。」 干比古调整气息。这么说来,被人指出自己的魔法跟呼吸比以前更自然,也是去年九校战的事情。当时他没想到会从艾莉卡口中听到这种话而吓了一跳,但现在已成为美好的回忆。 「这样如何?」 干比古再度将手放在测量面板询问。 「没问题。这么快就能调整回来,了不起。」 了不起的人可是达也你喔──干比古并未将这句话说出口。他害怕要是说出来,听起来或许很假。 干比古之所以能够脱离低潮,是因为和达也组队参加「秘碑解码」。正确来说是在「秘碑解码」使用了达也调校的cad。 如今他知道自己状况不佳的原因。认为自己失去魔法力的那段时期确实如哥哥所说,只是陷入低潮。 仪式当晚,使用唤起魔法时听到的那个声音。 ──填满吾吧! 那个声音确实是「龙神」的声音。他当时连结的巨大独立情报体,要求更快的情报处理速度补足维持连结所需,是唤起魔法的逆流现象。 在那个时候,「龙神」要求超过干比古实力的处理能力,使得魔法演算领域下意识地运作过度。他当时感觉想子枯竭,是魔法演算领域超越他自己的意图持续吐出魔法式的副作用。 之所以认为自己的魔法发动速度变慢,是被当时强迫加速的感觉拖累,当然会觉得慢。既然以超过自己实力的速度作为判断基准,觉得魔法演算领域平常的运作速度慢也是理所当然的。说穿了,这就跟开车刚从高速道路回到一般道路的时候,明明以正常速限前进,却会误以为是放慢行驶的错觉是相同道理。 而且,魔法演算领域明明正常运作,干比古却无谓地试图改变,所以状况变差同样是理所当然。错误的努力甚至毁掉以往正确努力的成果。父亲说得对,当时停止修行是正确解答。 第一高中其他学生恐怕没察觉(会察觉的人,也只有「深雪同学」而已),达也认真改良的启动式,会强制激发魔法师的极限能力。因为完全去芜存菁,调校到彻底配合使用者的魔法特性,因此魔法演算领域也是在毫不马虎的状态下运作。干比古心想,因为自己不是依赖启动式下意识建构魔法式的现代魔法师,而是即使效率不佳,依然习惯自行建构魔法式的古式魔法师,才会察觉这件事。 在去年「秘碑解码」使用达也调校的cad的干比古,魔法演算领域也在非自愿的状况下被迫全力运作。以达也改良的启动式发动魔法的速度,比「龙神」强迫吐出的魔法式建构速度还快。干比古在自己能力的极限体验到更胜于当时的速度,才终于摆脱「龙神」给予的错觉。 「干比古,我试著微调了,你试试看吧。」 「……已经结束了?该怎么说,好快啊。」 干比古说完,负责服部的工程师以及负责凯利的工程师露出苦笑。他们也已经连一点嫉妒的样子都没有了。 干比古从达也手中接过cad套在左手。cad的拇指位置下凹,方便以单手拿著,且虽然面积大却是又轻又薄。背面有加装皮带固定拇指以外的手指,即使动作激烈也不会弄掉。按键共五个,以圆弧状排列,内侧食指的位置是决定键,是比起启动式数量,更重视使用感的设计。 干比古展开启动式,在魔法即将发动的状态停止。虽然不曾担心,但干比古一如往常地感觉无比契合,甚至后知后觉地冒出惊讶的心情。 「没问题。看来今天也可以发挥全力。」 挂著笑容的工程师学长们,大概没有正确理解干比古这番话的意思吧。干比古说的是「看来今天也会不容分说地被激发全力」。 「注意步调的分配啊。唯独这部分只能由魔法师自己调节。」 「我知道的。幸好今天上午的第二场次不用上场。打完第一场,休息一场之后打第二场,再来又是午餐休息时间,然后下午打两场。不用担心体力分配的问题。」 「说得也是。比赛顺序得天独厚。」 「运气也是实力之一。」 服部与凯利附和干比古的话。在「秘碑解码」正规赛,第一高中代表队放松得恰到好处。 第一场比赛,一高与六高在草原战台对决。 老实说,在视野辽阔的草原战台上,干比古没什么发挥的机会。三七上凯利「藉由相互抵销让魔法失效」的高超技巧,使得秘碑的防守万无一失。干比古顶多只要协助阻止对方的第一记魔法,然后服部趁隙攻进敌阵,以拿手的复合魔法一口气击倒六高的守备人员。 第二天的第一场比赛,以第一高中的稳定胜利收场。 第三场次,对于一高来说的第二场比赛,终于要和死对头三高对决了。幸好依照今年的规定,选手不能同时参加「越野障碍赛跑」以外的项目。报名「冰柱攻防」的一条将辉,无法在「秘碑解码」上场。 即使三高队里没有一条将辉与吉祥寺真红郎,依然是一高最强的对手。 场地是溪谷战台。特徵是两侧高耸的山崖,以及细长又大幅度弯曲的水池。 (水吗……) 水属性的最高阶神灵,是干比古陷入低潮的原因。但干比古最拿手的属性也是水。 「吉田,用去年新人赛那招吧。」 确定场地是溪谷战台之后,凯利立刻挂著想恶作剧的笑容如此提议。 去年的「秘碑解码」新人赛,一高在溪谷战台和九高对决时,干比古以浓雾结界覆盖整个区域,完全没交战就获得胜利。 「三七上,三高应该也在提防那种作战吧?」 服部主张慎重行事,很像他的作风。 「我觉得就算对方有提防,这个作战也很有效。司波认为呢?」 凯利不是询问干比古本人,而是将话锋转向达也。这使得达也和干比古相视苦笑。不过学长这样点名,干比古也决定交由达也回答。何况干比古也想听听达也的想法。 「我认为必须稍微修改,不过应该有效吧。」 「要怎么改?」 服部问完,达也开始说明作战。 比赛一开始,整座溪谷战台就覆盖浓雾。 观众席一阵哗然。直接来到九校战会场的观众,大多记得去年新人赛的事。 三高应该早就预料会这样了吧。他们以秘碑为中心,架设半径十五公尺的反物质护壁,阻止浓雾入侵。 设为秘碑「钥匙」的无系统魔法,射程距离是十公尺。反物质护壁的功率压低到不会消耗魔法力,因此无法阻止一高选手入侵。然而三高选手知道护壁被突破的瞬间,敌方是从哪里接近。三高的三名选手围著秘碑,摆出持久战的阵容。 三高的想法绝对不算错。按照常理,范围这么广的魔法不可能维持太久。实际上在去年的新人赛,一高使用这个作战对付九高的那场比赛是以五分多钟分出胜负。 然而即使经过五分钟,经过十分钟,雾依然只是愈变愈浓。 三高的选手们不清楚sb魔法──精灵魔法的性质。精灵魔法是透过独立情报体改变事象,花费愈多时间就能聚集愈多的独立情报体,强化法术。 设局进行持久战的其实是一高。 达也并不是准确猜到三高的作战。他提出的作战是以树状图方式呈现的内容。列出三高对于「雾之结界」的发动可能采取何种应对方式,再针对各种预测的方式决定这边如何行动。 达也做的事情不特别也不非凡,是理所当然的作战计画。预测敌方行动,拟定对策。只不过是他的预测正确,对策也非常妥当罢了。 不过以结果来说,他的作战漂亮命中红心。三高选手轮流架设反物质护壁,但在经过十分钟后,选手的消耗程度开始变得明显。而且一高选手这边并不是只有干比古在努力,服部也逐渐做好攻坚的准备。 在干比古法术的辅助之下,身处浓雾依然确保视野的服部,接近到三高阵地前方三十公尺处,然后在不会接触到三高反物质护壁的护壁外围洒下乾冰雨。落地的乾冰著实弄湿地面的小石头跟零星的杂草,最后融入浓雾水珠中消失。 乾冰粒落地的声音,由凯利制造打雷般的声音掩盖。在溪谷回荡的雷声,也确实地削减了三高选手的精神力。 凯利在制造轰声的同时粉碎岩石,或是将石块砸向山崖,这样的表演让观众开心不已。观众的欢呼声也引发三高选手猜忌。 经过十五分钟时,耐不住性子的三高终于展开行动。他们展开两层反物质护壁,解除外层护壁,接著原本负责攻击的选手便走了出来。 紧接著,他就被沿著地面来袭的电网捉住。这是服部擅长的复合魔法「迅袭雷蛇」。对方衣服没有湿透,所以没能得到完整的效果,但服部相对花较多时 间准备,加强的威力用来弥补效率还有剩。 就在距离反物质护壁外侧极近的地方闪烁的电光,使得护壁内的三高选手慌了。没发现敌人接近到不远处,也令他们失去平常心。 反物质护壁变得不稳定,此时,夹带石粒的强风吹向护壁。是服部的魔法「砂尘流」的变化型。也可说是「砂石流」的这个魔法,摧毁了三高的反物质护壁。 突破护壁的石粒,被融入二氧化碳的浓雾水珠完全沾湿。雷蛇发现新的通道,蹂躏著三高秘碑的周围地带。一鼓作气流入的雾也饱含二氧化碳。 架设绝缘护壁蹲下的服部前方,有美丽又残酷的雷光缠绕在三高选手身上。 战胜三高的服部、凯利与干比古,并排在一高的加油席前方。 全队朝著看台挥手。 干比古在加油的学生中,发现开心鼓掌的美月。 ──吉田家花费两百年也没找到的,拥有水晶眼的少女。 ──如果有她,两年前的仪式会成功吗? ──如果有她,自己能完成「通神术法」吗? 干比古轻轻摇头,将这个「杂念」赶出意识。 这不是现在要思考的事。秘碑解码还没结束,九校战还没结束。 这不是干比古该独自思考的事。必须先对她说明「水晶眼」以及「通神术法」,让她答应协助再说。 这仍是将来的事。 干比古不知道自己与美月将面对何种未来。甚至不确定是否能维持「好朋友」的关系。 比起这个,现在先回应她的期待吧。干比古如此心想。 协助他取回实力的达也;(虽然不想承认)担心他并且在各方面照顾他的艾莉卡;像这样为他加油打气的朋友们。现在先全力以赴,为他们获得胜利吧。 干比古在内心如此发誓。 shotgun! 无论是运动竞赛、非运动竞赛、魔法竞赛或非魔法竞赛,恐怕所有竞赛都能这么说──比赛在实际上场竞技之前就开始了。二〇九六年度的九校战中,这个倾向堪称特别明显。 魔法科高中各校赌上威信参与的九校战──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从第一高中到第九高中,每间学校都以学生会为中心,动员全校人员忙于准备。说来遗憾,并不是所有魔法科高中都以优胜为目标迈进,但至少同样绞尽脑汁全力以赴,希望尽量留下佳绩。 挑选选手、备齐cad、调校启动式。这些事前准备的起点是竞赛项目。一切准备都是配合竞赛特性进行的。所以九校战营运委员会突然告知变更竞赛项目会引发一场大混乱,也可说是理所当然。 一高也不例外。学生会长中条梓尤其受到严重打击,学生会业务甚至停滞了两三天。 然而即使什么都不做,时间也会持续流逝。如果只是悲叹度日,将会落得在准备不足的状况下正式参赛。与其说是基于义务,不如说梓是基于恐惧而成功恢复常态。 领袖一重振清神,整个一高就迅速重新起跑了。受到最强烈打击的是梓这件事反过来说,无疑代表其他学生受到的冲击比较轻。 震撼的通知是在七月二日星期一送达。三天后的七月五日星期四午休时间结束时,选手已经重新甄选完毕。 当天放学后,各竞赛队伍在不同的时间与地点,进行会面兼讨论的会议。 ◇◇◇ 「打扰了~」 第一高中二年b班,通称「艾咪」的明智英美,晃著招牌的鲜红头发,进入准备大楼的小会议室。 今年度的九校战,她获选为新项目「操舵射击」双人赛的选手。今天接下来预定在这个房间和搭档选手以及责任工程师会面。 不过,这位工程师事到如今不需要介绍,艾咪也很熟悉这个人。是在去年九校战也受到对方照顾,不太能形容为「平凡」的同年级学生。一年前才诧异这个人为什么是二科生,但今年就可喜可贺(?)地转入了新设立的魔法工学科,立场(姑且)变得和拥有的能力与智力相符。 英美听到那个消息时,就高兴得好像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样……这样形容她的心情是错的。老实说,她松了口气。如果这个人就这样继续当二科生,没面子的反倒是理论成绩不如这个人的英美他们一科生。不过也有同学不肯承认这件事。同学们放话说「只有笔试分数输他,总成绩是我们赢」,但是听在英美耳里只像是嘴硬不服输。 若要说只有考试成绩输他,说到底,「总成绩」本身也只是学校自己打的分数吧?英美这么想。在去年的「秘碑解码」新人赛,他打败十师族一条家继承人所在的三高队夺冠,英美实在不认为同学的实力胜过他。 室内状况跟英美预料的相同,无人回应。现在还是预定集合时间的十分钟前。搭档的选手是三年级,该选手的工程师是学生会长。按照常理考量,不能让对方等。英美对于自己顺利成为第一个抵达的人感到放心。 「咦,已经到了。好快喔~」 五分钟后,高年级搭档露面了。 「啊,辛苦了。」 将资料下载到行动情报终端装置,正在复习「操舵射击」规则的英美,起身行礼致意。 「我是二年b班的明智英美,朋友叫我『艾咪』。请多指教!」 英美充满活力的问候,使得两名三年级学生露出笑容。 和英美差不多高,留著黑色直短发的圆眼睛女学生回以自我介绍。 「艾咪学妹是吧?我是三年b班的国东久美子。叫我小久吧。」 看来搭档的学姊超乎英美预料,个性非常平易近人。 「呃,不,这终究太……」 「唉,我想也是啦。但你不用太客气。哪天改变想法,随时都可以叫我『小久』喔。」 「这样啊……」 (这……这个人好随和……!) 英美心中冒出别人平常对她的感想。 「然后,你应该认识她吧?学生会长小梓。」 「小久!」 梓一听完久美子对她的介绍就红起脸大吼。英美未曾想像梓大呼小叫的场面,所以见状吓了一大跳。 「咦,你怎么突然喊这么大声?艾咪学妹都吓坏了。」 「还不是因为你乱介绍的关系!别叫我小梓啦!」 「咦~平常不是都这样叫的?」 「因为是你啊!在学妹面前,那个,该怎么说……」 梓支支吾吾。 「那个,中条会长?我知道您是怎样的人。」 英美好不容易趁机插嘴圆场。 「咦?啊,说得也是……明智学妹,请多指教。」 英美的声音令梓骤然回神,将小小的身体缩得更小,害羞地回应。英美不小心被她的模样萌到了。 「各位久等了。」 洋溢轻飘飘气氛的小会议室,因为最后一人达也的登场而「多多少少」取回紧张感。 「没关系!你很准时!」 这份紧张感主要来自梓。 这幅光景看在某些人眼中,很像是达也把捉弄梓当成例行公事,然而无须解释,这当然不是事实。只是梓单方面惊慌失措罢了。 但她害怕的模样,也确实令人忍不住冒出「要帮她才行」的想法。 「司波同学,今年也请多指教!」 讲得像是在拜年的英美猛然低头。 「初次见面,我是三年b班的国东久美子。请多指教。」 继英美之后,久美子以判若两人的态度文静行礼。看起来不像是刚才要求首次见面的学妹叫她「小久」的那个女生。 至少英美是这么认为的。她目不转睛地凝视久美子的脸。 不过,两人刚才的互动和达也无关。 「国东学姊,请多指教。艾咪也是,我才要请你多指教。那么会长,开始开会吧。」 达也将这份取代松弛气氛,恰到好处的紧张感视为理所当然,也认知久美子是这样的个性,催促众人开始开会。 「啊,好的,说得也是。」 梓回应之后看向达也。 但是达也没开口。梓反过来被达也注视,慌张不已。 「那……那个,司波学弟?」 「会长,麻烦您了。」 达也要求梓主导会议的进行。这不是恶整之类的行径。梓是学姊,是学生会长,也是九校战选手团的团长,达也认为应该由她主持。 英美与久美子也看向梓,证明这是妥当的判断。 「──那么,开始进行『操舵射击』女子双人赛的作战会议。」 梓早早放弃抵抗,坐上议长席。与其和达也继续大眼瞪小眼,这么做轻松得多。 「首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吧?」 「知道了。我是负责明智同学的工程师司波达也。」 其实他在刚进房的时候,就已经自我介绍完毕。但达也没指出这一点,很乾脆地起身简短自我介绍。 「我是二年级的明智英美,本次很荣幸获选为选手。我会努力避免连累国东学姊,还请多多指教。」 在回座的达也视线催促之下,英美什么都没想就接著自我介绍。 英美坐下之后,久美子带著困惑缓缓起身。 「我是三年b班的国东久美子……本届第一次获选为九校战的选手,我也会全力以赴。」 然后久美子看向梓,用难以启齿的模样轻声告知。 「那个,小梓……中条同学?刚才就已经自 我介绍过了……」 久美子事到如今才提出这件事,让梓听完脸红了起来。但是以梓的个性,既然是自己的提议,她不可能只让自己省略自我介绍。 「我是担任国东同学工程师的三年级生,中条梓……」 梓以一副已经达到极限的样子坐下。在「搞砸了」的丢脸想法使得她大脑过载时,达也伸出援手。 「会长,要不要先决定舵手与射手的分配?」 「说得也是。」 梓以感觉快到会咬到舌头的速度,同意达也的提议。 梓明显害怕到这种程度,即使达也再怎么不在意别人对他的态度,也觉得不是滋味。但是讲出口应该会造成反效果吧。达也如此判断之后,把想说的话吞回去。 「虽然这么说,但应该也没必要重新讨论了。」 达也这么说。 「我当舵手吧。」 「我当射手吧。」 久美子与英美间不容发地回应。 「太好了~因为就算要我划船,我也做不到。」 英美装模作样地打趣轻抚胸口。 「不用真的划船就是了。」 达也以不知道是认真还是开玩笑的语气吐槽英美,然后看向梓。 「会长也同意吗?」 「嗯,同意。」 梓看起来也没有丝毫迷惘。如达也所说,决定英美和久美子搭档时就预定这样分配,所以不必讨论。 英美是狩猎社。 久美子是舟船社。 如果九校战没变更比赛项目,原本应该是英美参加「精速射击」,久美子参加「冲浪竞速」。这次是分别看好两人射击与水面行进魔法的实力,而选她们作为「操舵射击」的代表,不是选了才依照能力决定职责,也没必要刻意不让她们发挥专长。 「那就这么决定了。」 达也说完,梓、英美、久美子点头回应。 梓面向笔记本大小的终端机,眼睛忙碌上下扫视。她在阅读竞赛项目的要点,决定接下来要讨论什么。不过关于「操舵射击」的细节,她早已看得滚瓜烂熟。虽说没料想到会担任主持人,但她没想过要在这场会议讨论什么,即使重新浏览资料,也不会立刻想到议题。 「……那个,请问今天还要决定别的事吗?」 最后,梓环视三人的脸这么问。不过从她注视达也比较久就知道,这个问题是在问达也。 「我认为应该决定船的类型。」 果然,回答梓这个问题的是达也。 「船的类型……吗?」 不过说来遗憾,梓似乎不太清楚这个回答的意思。 「要重视速度选择船身窄的船,还是重视射击的稳定性选择船身宽的船;或是重视前进速度选择吃水较深的船,还是重视回旋性能选择吃水较浅的船。既然是以魔法驱动,应该不用考虑利用水阻力转弯的问题。」 如果吃水较浅,转弯时将会抓不住水而在水面上打滑。但以魔法驾船的状况,转弯不需要依赖水阻力。 「国东学姊想要哪一种?」 达也重新确定这一点之后,便确认久美子的要求。 「船身窄,而且吃水深一点比较好,不过……」 久美子转动双眼观察旁边英美的表情。站在驾船者的立场,这样比较便于操控。但即使再怎么和实弹射击不同,要是船身剧烈摇晃,将或多或少影响到打靶时的瞄准。 「我想,应该没问题。因为马背上也挺晃的。」 达也听完两人的回应,开始操作手上的a4尺寸终端装置。他在核准比赛用船的委制单。 「虽说重视速度,但也没有比赛用的划桨船那么细长。只是我认为船上很难站著。」 这番话前半是对久美子说,后半是在提醒英美。 「没办法立射啊……魔法射击和实弹射击不一样,能够确保视野的立射最容易打靶就是了。可以跪射吗?坐著瞄准很难耶。」 「以空间来说可以跪射。不过实际上能不能在行驶的时候跪射,大概要看练习的成果。」 「唔呃……应该不会翻船吧?」 英美难为情地蹙眉询问,达也没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久美子。 「国东学姊认为呢?」 「在行驶的船上跪射?这样有翻船的危险……」 久美子这番话使得英美更加愁眉苦脸。 「那就先练习别翻船吧。」 即使如此,英美也没对达也这个提议表达不满或反对。 这场讨论十多分钟就结束了。达也匆忙赶往下一场会议,梓回学生会室办公。房内剩下久美子与英美之后,久美子伸个大懒腰,放松力气靠上椅背。 「啊~好紧张。」 「国东学姊,你刚才很紧张吗?」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应该是没错,但久美子在达也面前展现的「文静少女」相当有模有样,英美怀疑现在大剌剌的这个样子才是装出来的。 「叫我小久。」 「那个,可是……」 刚才明明说「哪天改变想法」再说,现在却突然要求用绰号叫她。这样的学姊,令英美难掩困惑。 「抱歉,现在这样叫我好吗?不然我觉得肩膀没办法放松。」 英美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反常理论,不过从久美子的表情判断,英美很难抗战到底。 「……那就『小久学姊』吧。」 这是英美最大的让步。 「唔~算了,就这样吧。」 好不容易获准,英美在心中松了口气。为什么非得为这种事伤神?她感到一丝不讲理。 「所以小久学姊,您刚才很紧张吗?」 英美再度询问,久美子「啊哈哈哈……」地害羞笑了。 「我不擅长和男生打交道。」 意外的告白令英美脸色一变。 「啊,不对不对!」 久美子从英美想后退的动作得知她误会了什么,连忙摇动双手。 「并不是喜欢女生之类的!我不太擅长面对暴力或好战的人,尤其面对气势凌人的男生时,我身体会缩到没办法好好说话。」 「……不好意思。」 英美听完久美子的告白,以严肃表情谢罪。 「怎么突然这样?有发生什么要道歉的事吗?」 「不,请别在意。」 魔法师少女对于暴力抱持过度的恐惧。这不是罕见案例。而且追根究柢都是相同原因。 英美知道,久美子诞生于没有魔法能力与魔法师血统的家庭,是突变的魔法师,也就是俗称的「第一世代」。也知道忌惮暴力的魔法师常见于「第一世代」的女性,而且这种心态大多反映少女时期的经历。英美的父亲是「第一世代」,基于这个隐情,她对这种事的熟悉程度应该胜过同学,甚至胜过学长姊。 这不是他人可以随口提及的事。 「小久学姊是和平主义者啊。」 「『和平主义者』听起来挺气派的……但我其实甚至不想参赛。如果我像小梓那样,具备能在后勤派上用场的技术就好了。」 「所以学姊和会长的交情才会这么好啊?」 「嗯,不过,我的个性没她那么严重就是了。」 「讲这种话没问题吗?」 英美与久美子相互露出恶劣的笑容。 共犯的同理心大幅拉近两人距离。 「不过,司波同学不是会毫无理由就用气势压人的男生啊。」 大概是这份亲切感使得英美说出这番话吧。英美对达也为人的熟悉程度不足以为他辩护 。与其说是帮达也说话,比较像是为了缓和久美子不擅长和达也打交道的心态。 不是因为英美对达也抱持特别的好感。久美子对此也没有误会或曲解。 「嗯……我想,应该正如你说的吧。毕竟小梓就算怕成那样,到最后还是很依赖司波学弟的样子。看你们二年级女生亲近他的程度也知道他不是坏人。」 「亲近……?」 相对的,久美子突然朝著出乎意料的方向解释,使得英美陷入轻微的恐慌。英美惊慌失措想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被逼得哑口无言,久美子无视于这样的她,聊起往事。 「不过,看过横滨的那个之后就……」 英美的意识顿时切换。 久美子说的应该是去年论文大赛的事。英美有私事没办法去加油,结果幸运没被那场骚动殃及。所以关于那天横滨国际会议中心发生什么事,以及达也做了什么事,英美只有耳闻。 不过,达也当时的「活跃」,光用听的就震撼无比。 (听说他空手接子弹,还砍掉游击兵的手臂。) (我当然不认为真的是空手,应该用了某种魔法。) (听说三高的吉祥寺真红郎推测可能是「分子切割」。这好像是usna军的机密魔法,但问题不在这里。) (是他毫不留情切断游击兵手臂的果断态度。) (很恐怖。我确实也会怕,可是……) 「可是,他不是坏人喔。」 英美以笑容回应久美子。知道达也本性的人,大概会猛烈回以「你被骗了!」的吐槽吧。 ◇◇◇ 七月十四日,星期六。因为段考而中断的九校战备战练习,从这天重新开始。 第一高中后方的野外演习场,有一条整体上是椭圆形的蜿蜒水道,直到去年,「冲浪竞速」的练习都在这里进行。新项目「操舵射击」也使用这条水道练习。除了紧急状况,若要在校外使用魔法,原本必须办理复杂又麻烦的手续,所以在校内练习是理所当然。 野外演习场的水道并未设计成「操舵射击」的赛道那么立体,但这边的水道较长又宽。在这条水道的急转弯处,由香澄担任射手的一年级搭档朝著肩膀以上露出水面,就这么漂浮在水上的久美子与英美投以愧疚视线,经过一旁。 「艾咪学妹,没事吧?」 这条水道深三公尺,当然踩不到底,但英美她们穿著救生衣,不用担心溺水。加上已经是盛夏,泡水也不会感到冰冷──虽然这么说,不过穿著衣服屡次落水绝对不是舒服的事。 「是,我没事。」 英美朝著同样浮在水道上的久美子回答「没事」,但差不多开始感觉难熬了。英美和短发的久美子不同,头发是丰盈的长发。不只是衣服,红宝石般光泽的红发也吸满水,变得很重。 (原来头发变重,心情真的也会跟著沉重啊……) 这段对于练习不顺的丧气话,英美赌气不说出口。因为她知道即使没说出来,光是内心在想就会愈来愈气馁。即使如此,英美还是探出无从隐藏的一口气,游向翻覆的小船。 后来又翻船一次,载著英美的船才终于抵达终点线=起点。 英美从水道上岸,以魔法乾燥头发与衣服时,在阶梯状上船处(兼下船处)迎接的达也前来搭话。 「艾咪,辛苦了。」 「咦,司波同学?」 出发时目送英美等人的是梓。依照今天的预定,达也和梓换班的时间应该更晚一点。 「已经换班了?」 「和业者那边的联络好像出了问题,会长被找去协调。」 「真辛苦啊。」 不过听完原因,英美只冒出这种感想。 「还好啦。不过,看来这边也陷入苦战了。」 英美这边也同样「辛苦」,不能当成不关己事一笑置之。 「啊哈哈,算是吧。」 不,反倒是到了这种程度只能笑了。英美的心态达到了这样的境界。 虽然今天是第一次练习跪著驾船,但短短一圈就翻船四次,让英美相当沮丧。朝达也露出的笑容也无精打采。 「没办法像是骑马那样吗……」 达也这句无心的低语也加重消沉情绪。英美的精神状态就是如此悲观。 「哎呀~就是说啊。只不过,如果在马背上摆出跪射姿势,应该一下子就会摔倒了。」 即使如此,愁眉苦脸低著头也不是自己这种个性会做的事。英美如此心想,笑嘻嘻地以特别轻浮的语气回应。 「那用什么姿势行得通?」 不过,达也似乎不想配合她这场自虐戏码,一脸正经地反问英美。 「咦?『什么姿势』是指?」 「马在跑的时候,用什么姿势不会从马背上摔下来?」 为了无法理解问题意思的英美,达也再度仔细询问一次。 英美理解了达也这么问的意图,将手放在下巴,夸张地歪过脑袋。 「你这么问是排除正常骑在马鞍上的姿势对吧?唔……如果不提马戏团那种特技骑法,我只知道『侧骑』、『两点式』还有『猴式』。」 「种类意外地少啊。我知道『侧骑』,另外两种是怎样的骑法?」 「『两点式』简单来说就是站著骑,屁股离开马鞍驭马的骑法,用在跨栏障碍赛。『猴式』是赛马选手在马背上变成前倾姿势的那种骑法,这样讲听得懂吗?」 「是那个啊……『猴式』是双腿跪在马鞍上吧?」 「我没试过,不过好像没跪在上面喔。骑手只踩在马蹬上,膝盖是用来维持平衡的。」 「原来如此……艾咪,你双腿跪著可以瞄准吗?」 「咦,不确定耶。」 英美在脑海模拟达也临时想到的点子,自信缺缺地表示可以。 「我想应该没问题,但为什么这样问?」 这时候问「为什么」出乎达也的预料,但他也没有烦恼该怎么回答。 「在船上不要单脚跪,改用双脚跪著瞄准怎么样?我想这样姿势应该比较稳定,视线高度也差不多。」 「……要怎么做?」 大概是想尝试却抓不到那种感觉,英美就这么单脚踩在船上,抬头询问达也。 「双脚平均往两边张开,用膝盖抑制船的晃动……对,就是这种感觉。」 英美维持这个姿势,左右晃动霰弹枪造型的cad。 「嗯……应该可以。我用这个姿势再试一次看看。」 「嗯,拜托了。也麻烦国东学姊了。」 久美子听完默默点头,坐到英美前方,转头以眼角余光向达也打招呼。 紧接著,船缓缓离岸。 「这是以前汽艇赛的骑法耶。」 经过第一个弯道时,久美子就这么看著前方向英美搭话。 这个弯道比较平缓,但是船明显比刚才稳定。 「汽艇赛?」 「咦?艾咪学妹,你不知道吗?那个也叫作『赛艇』。」 「不知道。」 虽说目前速度仍有刻意压低,但英美有余力和久美子交谈。在刚才那一圈,只有落水后才做得到这种事。 「据说战前有一种赌博是拿小型单人汽艇竞赛。就像是赛马的马用汽艇代替那样。」 「喔~原来有那种赌博竞赛啊。」 「而且,依照以前文献的档案,选手在小船上是打开双腿正坐。」 「原来如此,和我现在一样。难道说,司波同学早就知道汽艇赛的事了?」 「很难说。 感觉不像。不过既然有这个可以当范本的前例,这么做应该合理吧?」 「说得也是。学姊,请试著加速看看。」 「收到!」 久美子一鼓作气提升船速。 两人绕水道一圈回到起点时,头发与衣服都没湿。不,并不是完全没湿,但仅止于溅到水花,至少没有落水的痕迹。 「你看你看!连一次都没落水喔!」 「嗯,才一圈就突飞猛进呢。」 英美一脸「怎么样!」的表情跑过来,达也回以像是有些失笑的笑容,看向依然在船上的久美子。 「国东学姊用那种姿势驾船没问题吗?」 「嗯……视野不太好。」 久美子一如往常,在达也面前判若两人。不过达也也不是千里眼,所以一直认为久美子是「个性文静的女学生」,不在意她这种在某方面来说算是冷漠的态度。 「果然会这样……」 「操舵射击」的双人竞赛是一人控船、一人打靶。这时会有问题的,就是两人的视野。两人坐成直排的状况下,舵手坐前面会挡到射手瞄准,射手坐前面会害舵手看不见路线。 第一高中的双人船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舵手坐的前座设计得比较低,射手坐的后座比较高。舵手是以下半身埋入船身的形式坐船,射手视线被舵手身体挡住的问题因而解决。但因为舵手视线位置变低,视野难免变得狭窄。 「正式比赛的时候,第一圈是试跑,第二圈是计时赛。可以在第一圈确认赛道状况,所以即使看不远,应该也不需要这么神经兮兮……我和会长讨论一下吧。」 达也似乎已经有腹案。并非不服输,而是平淡告知的这副模样,真要说的话确实可靠,但他究竟在想什么?英美虽然不是直接的当事人,也感觉有点不安。 英美还记得第一次接受达也「调校」时的震撼(也可以说是恐惧)。她甚至认为自己或许一辈子都忘不了。 明明是在接受cad调校,却感觉自己成为白老鼠──应该说好像对方当自己是俎上肉,仔细思考要怎么料理的感觉。 彷佛看透己身一切的眼神。 不是穿透衣服被看见裸体那么简单。 皮肤内侧、肌肉、内脏、骨骼、细胞、基因,如同建构己身的要素被看得一清二楚。 不只是魔法演算领域的特性,彷佛己身的底层、己身的本质都被分析。 藉此调校完成的cad,会从自己体内激发出明显超越己身极限的实力。 不,是超越己身「直到昨天」的极限,得知「真正」的极限。 英美在从格尔迪家的奶奶接受「魔弹塔斯兰」的指导时,经历过类似的感觉。达也调校的cad使用起来的感觉,近似奶奶强行将魔法植入她身体的指导。因此(这么说或许是藉口)去年的「冰柱攻防」,英美在预赛就精疲力尽了。 「精速射击」造成的疲劳没消除,获得亚军太兴奋所以前一天没睡好,这些都可以列为体力用尽的理由。但是英美确定精力消耗到即使不是那种形式也得在决赛弃权的原因,在于达也的cad。她在晚餐席上提到「cad的调校,就某种意义来说是暴露自己的内侧吧」,这不只是在讲泛论,也是基于达也的调校而说的。 这次或许轮到久美子成为俎上肉了。 (……国东学姊的工程师是中条会长,应该没问题吧?) 就算接受达也的调校,也没有什么损失,能使用达也调校过的cad反而是幸运的事。去年英美虽然体力不足,相对的也获得超乎实力的好成绩,怎么想都是利远大于弊。 即使如此,英美还是难免担心久美子可能成为新的白老鼠。 ◇◇◇ 七月十五日,星期日。学校不用说,当然没上课,但在距离九校战不到一个月的现在,选手们都到校勤于练习。 英美与久美子这对搭档当然也有来练习。「操舵射击」的练习机会特别少,因此她们和单人赛选手跟新人组、男子组一样,一大早就聚集在野外演习场的水道。 「两位早安。」 水道起点设置了更衣室兼淋浴室兼休息室,梓在这里等待两人前来。她还是老样子,即使对学弟妹打招呼也这么客气。 英美与久美子都有预先得知今天上午是梓,下午是达也轮值,所以看到是梓迎接她们也不感意外。引起英美她们注意的是梓手提的小硬壳箱。大概是三明治餐篮那么大。 「会长早安。」 「小梓早。话说回来,那是什么?」 英美是学妹,因此以礼仪为优先,但久美子没理由迟于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这个?请看。」 「?」 梓将硬壳箱递到久美子面前。看来是要她在聆听说明之前先亲眼确认。 被气势压过的久美子接过箱子。第一印象是比预料的轻。这个箱子表面看来是轻量合金制,不过似乎是树脂材质。 内容物也是轻巧的小东西。 「眼镜?护目镜?」 箱子里是眼镜型的护目镜。但是和一般眼镜不同,镜架根部两侧有安装一公分见方,五毫米厚,像是小型摄影机的物体。 「啊,难道是眼镜型的导航?」 「猜对了~不愧是小久。」 梓拍手说。 「当当~!这个导航装置的构造是这样的,在第一圈练习的时候,眼镜两侧安装的摄影机会拍下赛道,正式比赛的第二圈就会在眼镜显示导航路线,算是一种盲点监测系统。」 「小梓,你在对谁说明?」 梓夸张的肢体动作,以及气势强到不像是只对两人说明的语气,使得久美子如此吐槽。 「嘿……嘿嘿嘿……」 梓只是笑著掩饰,看起来没有畏缩,肯定是因为在场的都是能够以平常心面对的同性朋友与学妹。即使是同性,如果对方是真由美或摩利,就不能这么轻松了。 「总之只要有这个,看不清楚赛道的问题就解决了。『操舵射击』是各组轮流上场,没有对手同时出赛,所以只要知道赛道接下来是什么样子就好。」 此外,语气之所以比较客气,并不是因为说明对象除了久美子以外还有英美,而是因为梓进入了讲解模式。 「确实,只要知道赛道长什么样子,驾船就没问题了。」 「毕竟依照规则,即使撞飞水面的靶子也没关系嘛。」 「可是,这样不会违规吗?」 久美子提出这个理所当然的担忧,梓露出「等你这么问等很久了」的表情。 「『操舵射击』对于机械的限制,仅止于必须使用无动力的水面运输工具。没有规定不能使用导航装置。」 听到这个回答,久美子以一脸得知隐情的表情点了点头。 「喔喔~所以,这个点子是你想的吗?」 「唔……其实是司波学弟想的。」 「果然。因为钻规则漏洞不是你的思考风格。」 「可是可是,导航系统是我组装的喔!司波学弟除了提供基本概念,我都没找他帮忙!」 「是喔……不过,这种说法就像是哥伦布的蛋吧?」 「是没错啦!」 梓闹别扭撇过头,久美子则笑著安抚她。 英美看著这幅光景,有种扫兴的感觉。不拘泥于魔法,为了求胜不惜利用任何能利用的工具──英美认为这很像达也会有的心态。然而对于久美子的要求,达也提供的不是令人吓破胆的魔法,而是只要想得到,任何人都能准备的电子机器,这一点违背了英美的期待。 (……真是的,我 在期待什么啊?) 英美对于自己的想法有所自觉,对自己感到傻眼。因为她明明昨天才担心久美子可能成为新魔法的白老鼠,内心深处却期待见识到令人惊奇的新魔法或高阶魔法。 (再说,就算被要求在战术编入新魔法,辛苦的也是选手嘛。) 对于达也来说,新魔法的构想或许是可以轻易浮现在脑海的东西。但是距离正式比赛不到一个月了,要在这么短的期间学会新魔法,正常只能说是鲁莽的行径。回忆去年的事就可以理解到这一点。 (连雫也说她都好不容易才学会动态空中机雷,所以声子迈射学得不够完整。就算是司波同学,也不会乱来到随便就拿出新魔法吧。) (若只用熟练的魔法就能胜利,当然会比较稳。我也必须只靠手边现有的牌来努力。) 英美如此说服自己,上船准备开始练习。 「应该需要一段时间适应导航装置,第一个小时专心练习航行吧。」 「收到。」 坐在前座的久美子点头回应梓的指示。 「航行没问题的话,再加入射击练习。明智学妹也没意见吧?」 「知道了!」 在后座双腿跪好的英美充满活力地回应,船也在同一时间出发。 ◇◇◇ 俗话说「过了喉头就忘了烫」。实际被「烫」过都是如此了,所以只在心中想过的决心或许是虚幻又脆弱的东西。 「司波同学,救我~」 至少英美已经忘了半天前「只用现有战力战斗」这个决心。 「求救得真突然啊。艾咪,你遇到什么困难?」 下午的练习开始没多久,从水道上岸的英美一看到达也就向他哭诉。达也看向英美背后,发现久美子正挂著苦笑,以单手摆出拜托的手势。 「站著说话静不下心,进去说吧。」 达也决定在休息区听英美说。 「基本上,狩猎是追捕一具猎物的运动。」 「嗯?……唉,应该吧。」 英美劈头就拿出这个难以看清脉络的话题,达也暂且先如此附和。 至于英美之所以不是形容为「一只」而是「一具」,是因为越野机械车取代兔子或狐狸之类的生物,被用来当成「猎物」。 「『精速射击』虽然会同时出现复数标靶,但因为视野固定,所以不会那么混乱。」 「换句话说,你在烦恼标靶太多无法好好处理?」 「一点都没错!司波同学,我只讲那样你就听懂了?」 英美惊声说。久美子也讶异得睁大双眼,但达也认为有点大惊小怪。只要搭配「操舵射击」的性质来思考的话,光靠刚才的对话,就足以理解射手英美在烦恼什么──不过这是以达也的基准来说。 「司波同学,能不能想想办法?」 英美从桌面探出上半身,以央求般的眼神诉说。她现在无疑在期待达也拿出可以轻松解决问题的「新兵器」或「秘密兵器」。 「我有准备对策。」 但是不提英美心态的改变,达也早就预测英美应该会为了多重瞄准而苦,因此也已经拟定好应对方案了。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提出这个方案,是考量到学习新魔法的负担。他认为如果不必使用新魔法就了事,那当然是最好。 「咦,已经有对策了?」 调度装备让选手获胜,是达也被赋予的工作。英美露出这么意外的表情,让达也深感意外,但他没将这份心情写在脸上。 「等我一下。」 达也说完进入更衣室,提著像是长方形手提箱的物品回来。 不用说,手提箱的内容物当然是cad。如同将步枪枪身截短的这个形状,和英美现在练习使用的cad相同。 「这个cad搭载了霰弹型『无形子弹』的启动式。」 「咦咦!」 「『无形子弹』?」 突然大叫的两人使得达也蹙眉。 「……为什么惊讶成这样?国东学姊也是,我觉得这样惊讶过头了。」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久美子咄咄逼人。她难得收起脸上的笑容。不只如此,她似乎也暂时忘记自己不太敢面对达也(应该说面对男学生)。 「会吓到吧?这很吓人吧?这当然会吓一跳啊!」 久美子用力转身,英美朝她大幅点头。 「所以说,有什么好惊讶的?」 「『无形子弹』不是利用始源码的高阶魔法吗?」 「这确实是要求高超技术的魔法,不过启动式是公开的啊。」 「就算启动式公开,也必须理解记述内容,否则没办法配合魔法师调校吧?所以到现在还只有吉祥寺真红郎本人能使用,不是吗?」 久美子的主张,是众人普遍相信的说法。达也不介意矫正这个迷思。 「『无形子弹』这个魔法没有普及是因为用途有限。这魔法的效果只是让指定位置产生压力而已,无法直接变更对象物体的状态。所以无论在战斗或是非战斗用途,能有效活用这个魔法的状况都很有限。虽然在学术面极具意义,但只要走出实验室,使用其他魔法的效率比较好。」 两人听过达也的说明,头脑似乎稍微冷静下来了。 不过,他的解说使得英美内心产生新的疑问。 「那你为什么想要用这种魔法?而且还是『霰弹型』……居然不惜花费精力改造『无形子弹』的启动式……」 「改造启动式?」久美子如此惊叫,不过对于英美来说,达也这种超乎常理的行径,事到如今没什么好惊讶的。 「当然是因为那个魔法适合用在『操舵射击』。」 「……是吗?」 「嗯。只不过,沿用原始版本的效率不佳,所以我改造成了霰弹型……这样吉祥寺真红郎会发现吗?」 达也嘴唇露出一丝微笑。 「司波同学的个性果然恶劣……」察觉这个微笑的英美心想。 ◇◇◇ 西元二〇九六年八月五日,九校战第一天。 在「操舵射击」的选手准备室,工程师也完成cad的最终调校,只剩下等选手出赛。 「终于要开始了。老实说,我很想避免第一个出赛,不过既然是抽签,就没办法了。」 抽到这张签的久美子闭上单眼,在面前合起双手。 达也见状感觉「看来国东学姊放松得恰到好处」。 「不过,完全不知道别校成绩,反过来说,就是没有数字会造成压力。以自己的步调轻松上场吧。」 达也说完,梓与久美子点头如捣蒜。 然而这番话主要是说给英美听的。仔细看就知道,她的脚在微微颤抖。就达也所知,她去年没这么紧张。 「艾咪学妹,照平常那样就没问题的。」 久美子拍向英美肩膀。 大概也因为达也在看,所以讲得很小声,语气也很客气(不是想吸引异性注意,是因为不擅长面对异性,所以没办法展现真实的自我),但是这一拍相当用力。 英美发出「呜呀!」的一声尖叫向前踉跄,并在踏两步踩稳之后,一脸不高兴地转身看向久美子。 「小久学姊,这样很痛啦!」 「抱歉抱歉,因为你好像在紧张,一点都不像平常的你。」 「啊,好过分!不像平常的我是怎样!我内心很娇弱的!」 「是是是,你很娇弱。」 久美子以假惺惺的语气回应。「小久学姊!」英美进一步逼近。 此时达也介入了 。 「艾咪,看来你的脚不抖了。」 「咦,啊……!」 即使瞒得过他人的眼睛,也无法欺骗自己,只能移开目光不去正视。英美有确实认知到自己紧张得发抖,所以对于达也的指摘也能立刻自觉。 「大喊之后就分散紧张情绪了吗?」 「……是吗?」 英美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表达疑惑,她身后的久美子则露出「怎么样啊!」的表情挺胸──在达也眼中,久美子这个行为和平常的形象不符,但要是对这点有所反应可能会自找麻烦,所以他决定视而不见。 「身为第一项竞赛的第一组选手,我可以理解你为何紧张。不过多拿出一些自信吧。你的霰弹型无形子弹性能很好。」 「……真的?」 「嗯,真的。」 「这不就是制作启动式的司波学弟自卖自夸吗?」久美子在英美身后低语,但达也同样当成没听到。 「艾咪,你和国东学姊是主角。去让观众大吃一惊吧。」 「没错,艾咪学妹,一起华丽地给对手一点颜色瞧瞧吧!」 「……说得也是。」 英美的表情终于回复为原本的开朗。 「嗯,思考失败之后的事也没用!一起使出浑身解数创下佳绩吧!」 「就是这股志气!那么小梓、司波学弟,我们上场了!」 两人朝达也与梓竖起大拇指,走向已经完成航行准备的船。 「国东学姊的文静是装出来的吗?」达也看著她们的背影心想。 「那是什么?」 第三高中的总部帐篷里,以萤幕观看「操舵射击」赛道的技术人员惊呼。 「一高……是那个家伙吗?又在玩奇怪的伎俩了。」 吸引三高成员目光的东西,是久美子戴的护目镜。 「那是……附摄影机的导航?」 「咦?这样没犯规吗?」 三年级女后勤人员转过头,看向懊悔咬著嘴唇的吉祥寺。 「……关于机械的限制是『必须使用无动力的水面运输工具』。使用动力装置以外的电子机器,应该也不会违反规定吧。一高的船像那样浮在起跑线就是证据。」 一条将辉来到吉祥寺身后,将手放在他的肩上。 「舵手坐在低一阶的前座,射手双腿跪在后方比较高的船板。做法和我们一样。船也一样是船身窄而且吃水深的类型。看来你和那家伙得出相同的结论。」 「将辉……」 「我们学校的选手不必靠机器辅助操舵,所以你也没有刻意钻规则漏洞的动机。不过就是如此而已。」 「说得……也是……抱歉,我好像有点计较过头了。」 将辉看到吉祥寺点头回应后,将手从他的肩膀移开。 「不提这个,应该注意她们怎么跑才是。这是每组轮流上场的新竞赛项目,一高的跑法值得参考。」 听到将辉这么说,不只是吉祥寺,高年级学生也注视起萤幕。 起跑灯号亮了。三个灯全亮,并且熄灭的瞬间,一高的船就全速起跑。 「喔?真快。」 「不过第一圈是练习。起跑再好也没有意义。」 「记得第一圈不会放标靶吧?」 「没错。第一圈只跑赛道……但她们冲得真快。」 「大概是因为第一圈翻船也不会影响记录吧?我想她们是希望以实际的赛道确认自己的速度极限。」 「这个战术应该效法。我们也这么做吧。」 「幸好顺位在一高后面。」 「船开得真稳。」 「看来没什么用到降低水阻力的魔法。」 「感觉反倒是巧妙利用水流。比起魔法实力,一高挑选选手是以驾船实力优先吗?」 三高成员在萤幕这一边冷静评论一高的驾船实力时,比赛即将进入正式计分的第二圈。 「终于要来了吗……」 一高的船通过起点线,时钟开始计时。 紧接著,帐篷里的三高学生……不对,不只是他们,观看一高出赛的别校学生与观众也不再平静。 「好快!」 「那是什么魔法?简直像是霰弹啊!」 他们惊讶的不是船速,是射手用来接连射中以乱数程式出现的标靶的魔法。 「果然是这样!看!标靶周围也中弹了!」 「看起来不像是在发射冰块。是空气弹吗?」 「扩大标靶的部分!」 某人这么说的同时,吉祥寺也操作起萤幕。 在水面航行的小船模型,被一高的射击贯穿而沉没。 这一瞬间的静止影像显示在另一个萤幕。 「……不会错。水面留下霰弹状的中弹痕迹。」 「没看到固体或液体的子弹。果然是空气弹吗?」 「……不是。」 吉祥寺以随时都可能开始咬牙切齿的声音,否定学长姊的推测。 「那是……『无形子弹』。」 一高双人组几乎一个不剩地破坏标靶。即使不到百分之百,也可望在射击拿下极高分数。 然而三高帐篷里的学生们目光不是集中在劲敌的影像,而是集中在吉祥寺身上。 「真的吗?不,乔治不可能看错。」 只有将辉能回应吉祥寺得出的结论。 「嗯,肯定没错。而且那不是『无形子弹』的原版。」 「不是原版?」 然而将辉似乎也没能完全冷静,无意义地复诵吉祥寺这句话。 「我的『无形子弹』始终是瞄准单点的狙击型。但一高选手使用的是作用在复数位置的霰弹型。以『循环演算』重复发动霰弹型的『无形子弹』,打造出堪称霰弹机关枪的弹幕。这样的改写适用于没有脱靶罚则的这项竞赛。」 帐篷里的同学与学长姊都感觉自己听得到吉祥寺咬牙切齿的声音。吉祥寺身上的气息引发这种幻听。 「……放肆放肆放肆!不只是重现我的『无形子弹』,居然还改造!」 这次连将辉也不知道能对吉祥寺说什么。 沉默支配三高的帐篷时,萤幕里的一高双人组创下远超过冠军预测线的时间与分数。 下船的英美,以像是要扑过来的模样跑向达也。 有鉴于去年的反省,达也没有向前伸手挡她。 不知道是自制心正常运作了,还是担心这么做的「后果」,英美在达也面前紧急煞车。 「成功了,我成功了!有看到吗有看到吗有看到吗?」 相对的,她开始毫不客气地释放兴奋情绪。 「嗯,当然。艾咪,你表现得真好。」 「做到了,我做到了!」 「是啊。观众与别校成员应该都吓到了吧。」 「没翻船!没翻船就抵达终点了!」 「嗯,是啊。」 差不多快要招架不住英美的达也,看向久美子求助。 不过,久美子也正牵著梓掉眼泪。 「这种时候流泪似乎是女高中生的共通规格……」冒出这种无情感想的达也,在大会工作人员告知要换下一组选手出赛之前,只能静心忍耐。 ◇◇◇ 在「操舵射击」的男子单人赛中,公认稳拿第一的吉祥寺真红郎错失冠军宝座。 跌破众人眼镜的这个结果,大多数人分析主要是因为第七高中的妙计奏效。 然而背地里一直有人主张,吉祥寺失常的原因,应该是前一天的女子双人赛时第一高中射手展现的「无形子 弹」对他造成了打击。 我自己就做得到了 西元二〇九六年度的九校战,在准备阶段突然变更竞赛项目,将魔法科高中各校参赛人员推落混乱的漩涡。 然而,对于按照新竞赛要领开始练习的上场选手们来说,令他们为难的与其说是新项目,更该说是双人赛的导入。 西元二〇九六年七月七日星期六的放学后,获选为第一高中「冰柱攻防」双人赛代表选手的千代田花音心情很差。 不是因为被迫和男友兼未婚夫的五十里启分头行动。不对,这也是影响心情的一大原因。不过最大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九校战练习赛的结果。 虽说是练习赛,也始终只是一高内部的练习。形容为「比赛形式的练习」或许比较正确。交战阵容是花音&雫的双人组,对抗单人赛代表深雪。在演习树林深处长五十公尺、宽二十公尺的野外水池进行的这场比赛,现在的战绩是零胜四败。深雪四胜,花音&雫的搭档四败。 目前正在准备冰柱,要进行第五回合的比赛。负责准备的不是后勤成员,是实际参与这场练习赛的选手深雪。 深雪一鼓作气加热融化散落在池内的冰块残骸,以及上一场比赛使用的冰柱。她不是产生高温的热源,而是将冰块的温度「设定」为零度以上,池里因而装满冷水。 接著再以移动系魔法将冰水变成二十四根冰柱。移动系魔法是变更物体座标的魔法。指定立体座标,就能同时制造相同大小的四角水柱。 深雪瞬间冻结水柱。在令人惊愕的短短时间内,长宽一公尺、高两公尺的冰柱就隔著中线等距离排列,两边各十二根。 如同以高压水刀切割出来的光滑表面,以及光看完全看不出差异的相同尺寸。需要坚持到这种程度吗?花音半傻眼地看著这些冰柱,不禁为深雪的魔法力感到不寒而栗。虽说天赋上适合使用这种魔法,但是深雪瞬间就制作出每根约一?八三吨重的冰柱,并排列完毕。这究竟需要多强大的魔法容纳力与事象干涉力?花音不太能够想像。光是在脑中描绘塑型与排列所需的情报,脑袋就快当机了。 这项工作是深雪在和花音她们比赛之前进行的,而且后来面对她们大获全胜。这种事光是发生一次就惹人不高兴了,却连续发生四次。即使当事人不是花音,心情应该也好不起来吧。 「哥哥,准备完毕了。」 「辛苦了。那么请就定位。」 这句话后半主要是对花音她们说的。深雪已经前往池边的台子。那里是代替「冰柱攻防」选手比赛时所站的高台(上面平坦,如同祭坛的塔状构造物)。达也也没劝深雪休息。 这副态度如同在说不必拿出全力,就足以应付花音。达也与深雪当然都没这个意思,但花音自己这么感觉。 不能输。 这次一定要报一箭之仇。 先前的四回合,深雪保护的冰柱,花音连一根都没打倒。花音刻意不去思考这个事实,在第五回合燃起更胜于正式比赛的斗志。 第五回合结束之后,花音彻底闹起脾气了。她坐在折叠椅上,板著脸撇过头,达也要进行练习赛的总结时,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这副幼稚的态度,也有同情的余地。第五回合也没能打倒深雪任何一根冰柱就败北。五个回合打倒的冰柱数量是零,一败涂地。从这个结果来看,负责攻击的花音会摆出别扭的态度也是在所难免。 深雪与雫就这么站著,彼此露出「怎么办?」的为难表情。另一方面,达也无视于以全身表达不悦情绪的花音,朝她搭话。 「千代田学姊攻击、雫防御。我认为这个战术基本上没错。」 不过,达也同样没看对方。他一边调校花音的竞赛用cad,一边回顾练习赛。 其实这件事也是花音怀抱不满的原因之一。顺带一提,「这件事」不是指达也没看她,而是她的cad由达也负责调校。 在双人赛,各选手都有专属的工程师辅助。在「冰柱攻防」女子双人赛,花音由五十里负责。另一方面,雫的工程师是达也,单人赛选手深雪的工程师也是达也。 单人组加双人组的三人之中,达也负责两人,因此「冰柱攻防」女子组的练习由达也照料。就结论上,为花音调校cad的当然是五十里,不过调校所需的练习期间资料,是由达也收集,再交给五十里。 花音在理性层面也接受这种做法。五十里原本擅长的就是纯理论领域,在实践领域的强项是设计、制作刻印魔法使用的符号。不提启动式的改良,五十里其实不擅长调校cad。花音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不希望调校工作造成五十里的负担。 不过,花音无法压抑没能和五十里在一起的不满情绪。她的恋心没这么懂事。尤其看到深雪在面前向达也撒娇的样子,花音忍不住冒出「为什么不是启而是司波学弟啊!」的想法。 「意思是我们不是魔法不如人?那到底是哪里出错啊?」 因此她的语气变得过度冷淡又挑衅。 「不是出错,是默契练习不足。不过今天是第一天,所以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就算成为花音的出气筒,达也也不在意,只是制式化地告知该告知的事项。不是因为他成熟,是因为他不在意花音的心理层面。花音的心理层面要由五十里负责照顾才对──他只是不负责任地如此划清界线而已。 俗话说「喜欢」的相反是「不关心」。如同「爱之深,恨之切」这句惯用语所示,「喜欢」的反面不一定都是「不关心」,但是人们对他人「不关心」自己的敏感程度等同于「厌恶」。达也这个态度令花音更加不耐烦。 「……哪里不对了?」 花音的语气变得像豪猪一样长满刺,但达也的反应没改变──完全是机械般的制式反应。 「学姊的魔法发动领域,和雫的情报强化领域稍微重叠了。」 听到达也这么说,雫站到花音面前低下头。 「对不起,学姊,是我的失误。」 这番话令深雪露出「咦?」的表情看向雫。 就深雪所见,事实完全相反。雫一开始有朝己方冰柱个别进行情报强化,因为花音的振动魔法不只是攻击深雪阵地,还波及她们自己的阵地,雫才将情报强化的对象从个别冰柱改为己方阵地全体。 但是雫没对深雪的视线多作反应,达也则点头回应雫的道歉。 「说得也是。你应该是为了对抗深雪的领域魔法,才将强化对象扩大到己方阵地全体,不过情报强化果然不应该是作用在整个领域,而是作用在个体的魔法。何况『冰柱攻防』只要还保有一根冰柱就不算输,所以应该考虑精简强化对象。」 既然是我知道的事,哥哥不可能不知道──深雪一边旁听达也对雫的建议,一边如此心想。达也恐怕是考虑到花音的心理状态,才这么说的。 雫也和深雪做了相同的解释。再说,雫会向花音道歉也是基于相同理由。 「嗯,知道了。」 所以即使达也的指摘严厉过了头,雫也能率直点头。她甚至很高兴达也感受到她想打圆场的意图。 平常酷妹形象强烈的雫,肯定是因此才隐约露出可爱笑容,令人联想到等人抚摸的幼犬。 大概是被这副微笑带动,达也的嘴角也微微上扬。 深雪立刻挂著笑容挡在雫面前。 「哥哥,不给我一些建议吗?」 雫没有表情的脸上透露不快。 达也露出介于微笑与苦笑之间的表情,像是在说自己拿这几个女孩没办法。 「如果你输了,我就会给你建议。但要是放水,就会给你惩罚。」 「惩罚……我……我才不会故意 输掉,这样对学姊跟雫很没礼貌。」 深雪以生气般的语气回应达也这番话,但移开视线的双眼周围却稍微泛红。 与其说是情侣,更像是爱犬和饲主嬉戏的这幅光景(不过达也与深雪说到底也不是情侣,是兄妹)使得花音气消了。目睹深雪与雫如此亲近达也的样子,花音就暗自苦笑心想「我就忍到正式上场吧」。 达也表现出荒唐态度所造成的愤怒则是另当别论。 ◇◇◇ 「真是的,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当天晚上,花音闯进五十里的房间,宣泄白天的不满。 「花音,怎么了?」 即使是再怎么心心相印的未婚夫妻,也只有这次完全搞不懂是怎么回事。所以五十里难免会这么问。 「启,听我说!」 花音似乎也料到五十里会这么问,如同等很久般地立刻上钩。 「我被司波学弟瞧不起了!真的满肚子火!」 「司波学弟?」 五十里疑惑问道。他认识的达也如果不是为了挑衅,不会浪费力气当面瞧不起人。 「没错!是今天练习时的事!」 花音以这句话开场,说明五连败之后发生的事。 「魔法作用领域重叠是我的问题!我可没有笨到没发现自己失误!以为怪罪给北山学妹,我就会高兴吗?真是太瞧不起我了!」 「……我认为这是司波学弟的贴心之举。」 「我就是在气他认为我是只要这样贴心包庇就会满足的女生啦!」 「虽然是推测,但我认为他贴心的对象不是你喔。」 「咦?」 看来未婚夫不是单纯在安慰她。感受到这一点的花音一脸不安地看向五十里。恋人出乎意料的反应,使得花音直到刚才的激动情绪骤然冷却。 「司波学弟是害怕气氛变尴尬吧?不对,不是这样。是害怕气氛尴尬之后拖到练习进度。因为他很在意这次竞赛项目变更,导致时间上变得很紧迫。」 如果自己跟雫或深雪之间变得尴尬,会对练习造成负面影响。花音也可以理解达也这个想法。但是五十里站在达也那边,令花音隐约感到不是滋味。 「在意时程变得紧凑的不只是司波学弟喔。包括我、你、服部同学,还有中条同学也很忧心。不,我认为最担心时程问题的是中条同学。」 「是啊。」 五十里没否定花音这番话,也没有一笑置之。他以非常正经的视线注视花音双眼,克制脊髓反射的反抗反应说下去。 「不过,最认真思考在新项目跟新规则中的致胜方法的人,应该是司波学弟喔。今年的九校战,司波学弟负责的竞赛项目是『冰柱攻防』女子双人赛、『冰柱攻防』女子单人赛、『操舵射击』女子双人赛、『坚盾对垒』男子双人赛、『坚盾对垒』男子单人赛、『操舵射击』男子新人赛、『坚盾对垒』女子新人赛、『幻境摘星』、『秘碑解码』、『越野障碍赛跑』女子组。总共负责十项竞赛、十一名选手。在二三年级共六名技术人员之中,负责的数量首屈一指。我虽然也算多,却也才六项竞赛八名选手。」 「就只差三个人而已啊。」 花音的反驳,五十里一笑置之。因为花音应该也知道这只不过是她故意找藉口找碴。 「所以,我认为司波学弟想尽量以最高效率消化练习进度。你看这个。」 五十里伸出手,从桌上置物架取出一张电子纸给花音看。 「……唔呃,这么详细?」 上面详细记载花音每次练习赛之后测量的数据资料。 「还没离开学校,司波学弟就将资料送到我的终端装置了。我很佩服他整理得这么好。看过这个,很快就知道该怎么调校。」 这次花音也没有鸡蛋里挑骨头。不擅长魔法工学的她,也知道这么做只是不服输。 「总觉得司波学弟著急得太过头了……但他没有瞧不起你,只有这一点可以确定。他这个人不会做这种没意义的事。」 达也为什么急著挤出时间?即使是五十里也推测不出原因。现阶段他只知道一件事,就是达也非常急于完成九校战的对策。 总之先这样解释,就足以说服现在的花音了。 ◇◇◇ 七月十五日,星期日上午。经过段考后,众人从昨天再度开始进行九校战的练习。花音与雫的搭档依然一直败给深雪。 花音有自觉原因在她身上。她的「地雷原」甚至会波及在己方最前列的冰柱,所以雫的情报强化不只是要对抗温度变化,还要额外分配魔法力对抗振动,因此无法完全防御深雪原本就在事象干涉力上占优势的魔法。 在攻击方面,也至少不再是连一根冰柱都没击倒就结束了。五十里设计的振动模式,是将垂直与水平振动复杂交错,以击倒冰柱为目的进行最佳化,即使是深雪也没能完全封锁。 然而到目前为止,十二根冰柱顶多击倒三根。花音这边的冰柱在这时候就会全被破坏。这个速度胜过去年新人赛雫与深雪交战的场次。虽然深雪也在成长,但雫也不是只维持去年的实力。既然成绩比一对一的时候差,无疑代表花音拖累雫。 花音原本就不擅长精密的范围控制。她的威力、速度与耐力都首屈一指,美中不足的是精确度。这是众人与她自己都承认的缺点。花音原本不适合双人赛,但深雪的「冰炎地狱」是单打才能发挥威力的魔法。魔法的威力与速度都是深雪较优秀,所以花音不得不转为双人组。 对于花音来说,今年的九校战从选择出赛项目的阶段开始,就一直是事与愿违。 「休息一下吧。」 达也宣布休息。 花音垂头丧气,没有余力在意学妹的目光。 「千代田学姊,来换个想法试试看吧。」 花音坐在长椅调整呼吸时,达也来到她面前劈头就这么说。 「什么想法?」 花音有看到达也停在自己面前的脚,所以听他突然搭话也没吓到。 「雫也一起听吧。」 花音抬起头,雫也在这之前就已经看著达也了。达也开始向两人说明。 「与其说是请千代田学姊转换想法,不如说是希望雫转换想法。『冰柱攻防』的胜利条件是击倒对方所有冰柱。己方只要还保有一根冰柱就没问题。」 「是啊。」 花音出声回应,雫默默点头。 尤其花音去年就是以这个战法获胜。这种事无须重新说明。 「所以,不要再保护所有冰柱了。」 「……意思是舍弃防守?」 这个问题是雫问的。花音冒出「不会吧」的想法,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只是一部分,并不是完全放弃防御。」 「什~么嘛。」 花音与雫异口同声地说。连「什~」拉长音的地方都一致,听在旁人耳里莫名逗趣。实际上深雪就露出了在忍笑的表情。 「具体来说……」 大概是在意花音与雫的感受,达也面不改色,且就这么继续说明作战计画。 「情报强化的对象集中在最后列的四根,拋弃前两列。」 达也看向雫。雫点头回应达也的视线。 「请千代田学姊别顾虑己方阵地,专心攻打敌方阵地。」 「但我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做啊。」 花音以强烈目光看向达也的双眼。 「那么,就请更加放手去做。」 达也刻意不退让。 「──收到。」 其实花音也 不确定自己真的可以专心攻击。她一直在意己方魔法之所以相互干涉是她害的。 不过,花音认为既然防御魔法不会对前两列冰柱起作用,就不用担心防御魔法和她自己的魔法相互干涉。就算她技巧再怎么不够细腻,也不会误炸己方最后列的冰柱。花音有种肩头突然变轻的错觉。 「还有,你们三个不要再一起练习了。」 「哥哥,方便请教原因吗?」 只有深雪得以回应这个突如其来的提案。不过,看来就算是深雪,这次也听不懂哥哥真正的意图。 「双人赛与单人赛的性质果然还是不同。双人赛搭档要是没能巧妙合作就会产生破绽。这是单人赛没有的要素。要是习惯抓著双人赛固有的缺点轻松取胜的话,可能会在正式比赛出现意外失误。」 达也提议变更练习形式,并不只是为了深雪。 「反过来说在双人赛,尤其在攻击层面上,抓准对方的默契瑕疵趁虚而入应该是重要关键。练习的时候也必须注意这一点。」 这次花音也率直点头,大概是心里有数吧。 「那么,要和男选手练习吗?」 深雪这个聪颖的问题,引得达也露出微笑点头。 「嗯,我现在去找他们谈。不好意思,我离开一下,请继续以刚才的战术计画练习。」 「好的。」 「嗯。」 「知道了。」 达也微微低下头,三人以不同的方式回应他。 「男子单人组的工程师是五十里学长,所以今后应该会由我与学长轮流看你们练习吧。」 达也如此补充之后,便走向准备大楼。 这段话让深雪露出不满表情,花音则很现实地心情大好。 ◇◇◇ 七月二十二日,星期日。达也与深雪今天以办要事为由,预定下午才参加练习。上午,野外水池这里以五十里为中心,进行著「冰柱攻防」双人组的练习。 「雫,我来替你们加油了。」 「啊,穗香。」 穗香是「幻境摘星」的选手,负责的工程师也一样是达也。虽说没工程师也能练习,但果然还是会无法进入状况吧。 水池这里,后勤成员正在制作冰柱。看深雪制作很简单,不过像这样看到其他学生费力制作的样子,就能清楚了解深雪的魔法力何等卓越。 「状况怎么样?习惯新战术了吗?」 穗香问完,雫微微露出苦笑。 如果不是穗香,恐怕不会发现吧。 但穗香非常明白好友的辛苦。 「魔法本身变轻松了,却觉得怪怪的。」 「怪怪的?是指不防守己方冰柱会觉得怪怪的?」 「嗯。虽然我知道和胜负无关。」 「毕竟你不服输啊。不喜欢自己的冰柱倒下啊……」 穗香轻声一笑,雫移开目光。 雫脸色没有变化,不过在穗香眼中,好友是红著脸撇过头。 聊著聊著,冰柱也准备好了。 「各就各位~」 五十里吆喝说。雫从长椅上起身。 「我去练习了。」 「加油喔,雫……话说千代田学姊呢?」 「那里。」 穗香循著雫的视线看去。视线前方是挽著五十里的花音。 「就算是深雪也不会那样。」 雫轻声批评。确实,深雪即使和达也感情再好,也不会公然抱住达也。或许不应该拿兄妹和未婚夫妻比,但是就这方面而言,可见深雪比花音更懂得端庄之道。 不过,情侣甜蜜的模样并不是只引发负面的情感。 「啊哈哈……我有点羡慕就是了。」 穗香看著花音,真心话脱口而出。 「加油。」 雫给予有气无力的声援。 虽然是男生对女生的比赛,不过分开看每一回合的交战,会发现这项竞赛并没有性别上的差异。之所以分成男子组与女子组,是考量到屡次出赛造成的体力消耗。练习赛不受男女天生条件的影响。 即使如此── 对于男学生来说,这样的结果也不得不令他们沮丧吧。 「胜利!」 花音洋洋得意地摆出胜利手势,另一头败北的男子双人组则「呜……」地咬牙切齿。 「花音,练习的时候不要这样。」 花音摆胜利手势的对象不是对手双人组,是五十里。即使花音生性旁若无人,神经也不会那么大条。但她依然是在对方面前夸耀胜利。男友五十里也无法否定她缺乏细腻的一面。 「是~」 听到五十里训诫的花音缩起头。但她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被骂而变得消沉,反倒像是很开心的样子。 大概是只要男友肯理会她,不管是什么样的状况都会很高兴吧。脑海浮现「笨蛋情侣」这句俗语的人,不是只有具备吐槽属性的雫。 「雫,辛苦了。」 现在再度进入整备赛场的时间,雫也回到长椅这里。其实必须撷取cad的资料,但五十里正在专心应付花音。而且…… 「好厉害,跟预定的一模一样。」 就如穗香所说,达也拟定的防御战术彻底发挥作用。感觉不需要在达也缺席时纪录调校用的资料。 五十里也只是说了花音几句,看起来没有要著手进行测量或调校。相较于手忙脚乱的男子双人组选手与工程师,女子双人组这边的从容成为了对比。 ◇◇◇ 八月五日,九校战的第一天。这天进行「冰柱攻防」男女双人赛预赛,以及「操舵射击」双人赛。 「要是竞赛时间重叠,就会为五十里学长添麻烦了。」 「不过看来不用担心这个了。」 一大早的第一高中帐篷中,达也连上大会总部提供给选手团的情报网站,随后安心地如此低语,五十里也笑著回应他。他们在看今天的赛程表。 达也在「冰柱攻防」负责雫,在「操舵射击」负责英美。这是基于两人的强烈要求,但如果英美的比赛和花音&雫的比赛时间重叠,就得拜托五十里辅助花音与雫。 原本无论是「冰柱攻防」或「操舵射击」,技术人员在比赛时都没什么事能做,所以双人赛也只要一名人员陪同就没问题了,不过要将自己负责的选手完全托付给别人,达也还是会心虚。如果这个可能性成真,他应该也会觉得羞愧吧。 依照实际的赛程表,英美是早上打头阵的第一跑者,雫则是第四与第七场次,两人比赛时间并未重叠。 达也在向五十里知会一声之后,前往「操舵射击」的赛场。 目送他背影后松一口气的不是五十里,是雫。 「知道达也学弟赶得上就放心了?」 五十里转身向后笑著问。 雫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人察觉,害羞地移开目光,轻声回答「不是」。 「是吗?我倒是放心了喔。说来见笑,我调校cad没办法像司波学弟调校得那么好。花音的调校我很熟练,所以没问题,但这次还要负责你的,其实我有点不安。因为cad使用者的魔法力愈高,调教也愈困难。」 「说这什么话!启出马就没问题的!」 五十里说完丧气话,花音就重拍他的背。声音相当响亮,应该很痛,但五十里只是为难地一笑。再说,他也不是真的在说丧气话,是比较倾向于开个玩笑让学妹放松。但是接受这种粗鲁的激励,反让他以为「自己在花音眼中也是这样」,因而感到不安。 「达也同学──司波同学就算赶不上,也没关系 。」 雫不知道想到什么,对五十里这么说。 「司波同学的cad和我契合到不需要在比赛前微调。不然我与明智同学一开始就不会接受他两边跑。」 「啊哈哈哈,说得也是。」 雫正经八百地说完,五十里回以一道乾笑。 雫应该是想消除五十里的不安。五十里也是这么接受她这句话的。 不过雫这番话听在某些人耳里,可以解释成「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期待过五十里学长」,而五十里察觉了这个解释。 雫没察觉。 花音也没察觉。 两人开始和乐闲聊。 希望两人就这样不要察觉。至少在后天决胜循环赛结束前都不要──五十里由衷祈祷。 当「操舵射击」竞赛结束,达也回到第一高中帐篷的时候,「冰柱攻防」女子组还在进行第二场次。 「辛苦了。看来成绩不错。」 刚才以萤幕观看英美等人赛程的五十里,露出笑容慰劳达也。 「谢谢学长。国东学姊与明智同学很努力。」 梓在达也身后以兴奋的语气加入对话。 「两人的努力当然不用说,但司波学弟的技术这次也吓我一跳喔。」 已经结束的竞赛就简短作结吧……达也的这个企图,因为第三人介入而草草瓦解。 「我知道使用了『无形子弹』,原来搭配『循环演算』会变成那样啊。简直是机关枪。」 「『循环演算』的效果也很惊人,但我更惊讶的是将『无形子弹』改为霰弹的做法。『让某个点产生压力』是那个魔法式的基干部分吧?居然可以维持整合性,只能说了不起。」 「还不到『基干部分』这么夸张喔。产生压力的『始源码』是那个魔法专属的,不过定义瞄准的部分使用和其他魔法相同的形式。之所以看起来密不可分,是吉祥寺真红郎的伪装。」 「咦,是这样吗?」 因为聊到不擅长的领域而克制自己不说话的花音,听到达也这番冷酷的爆料不禁出声问。 「或许是金泽魔法理学研究所提供的点子吧。公开魔法式的时候,故意将原始魔法式写得艰深难懂,防止诀窍外流,是颇为常见的做法。」 当时吉祥寺才十三岁,与其说是他自己下手伪装,比较可能是研究所的长辈主导伪装。 「原来如此~所以这种鬼点子对司波学弟也不管用是吧?」 梓天真地踩了地雷。 达也之所以没引爆这颗地雷,纯粹是因为差不多该前往「冰柱攻防」的会场了。 今年「冰柱攻防」除了增加双人赛,还变更了交战要领。 直到去年都是二十四人进行淘汰赛,前三名进行决赛。 但今年是九队分成三组,三组各自进行单循环预赛,各组第一名共三队进行决赛。第一天的今天是在单一场地进行九场循环预赛。 花音、雫的首战是第四场次。对手是在去年「冲浪竞速」结下梁子的第七高中。 那个事件是犯罪组织所为,第七高中就某方面来说也是受害者这一点,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关于摩利的意外,花音也知道照道理不应该恨第七高中。 然而道理与感性是两回事。花音充满斗志地面对这场比赛。 「所以……要穿这样上场?」 五十里一副「你在骗我吧?」的语气询问花音。达也依照去年经验理解到雫完全是来真的,便抱持死心的念头欣赏花音与雫款式相同,只有配色不同的服装。 「没错。可爱吧?」 花音说著轻盈转一圈,木屐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两人的服装是外出用(在这个年代应该说「庆典用」)的浴衣。 五十里以视线向达也求助。 达也早就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却觉得一直视而不见也很对不起五十里,所以还是先开口回应。 「雫,今年这样看起来真凉快啊。」 「交给我吧……这样好看吗?」 「嗯。去年的蓝色也不错,但今年的红紫色同样很适合你。」 「呵呵,谢谢。」 五十里脸上浮现绝望。 花音则是表示「连司波学弟都至少会那样说耶」,对未婚夫有点不满。 选手进场引得观众席欢声雷动。这或许是到目前为止气氛最热烈的一次。 出现在赛场后方高台的第七高中双人组,穿著相同款式的水手服。而且不是船员造型,是二十世纪女高中生的造型。上半身是白色短袖水手上衣,下半身是藏青色百摺裙。她们不是选择看起来凉快的蓝色,而是故意选择藏青色,可以从中感觉到第七高中的坚持──选手们自己的感想就另当别论了。 在对面高台登场的第一高中双人组,则是穿著配色不同的浴衣。花音的浴衣是深蓝底色加上烟火图样的成熟风格,雫的浴衣是红紫底色配上因为同色系使烟火图样不显眼的妩媚风格。散发季节气息的正统派路线酝酿出健康的魅力。 一高双人组与七高双人组,在外型方面的人气指数不分上下。 「不过,再怎么受观众欢迎,也完全不会影响比赛结果就是了。」 高台后方是技术人员使用的监控室,在里面的达也轻声说出无须强调的感想。其实「冰柱攻防」女子组的这个习惯,似乎也让他感受到精神上的疲劳。 「既然选手乐在其中,那倒无妨吧?我认为九校战也需要这种『玩乐』的部分喔。」 五十里则是烦恼过度,已经进入了某种悟道的境界。 「喔,看来终于要开始了。」 竖立在赛场两侧的灯号杆亮起红光。 等到灯光变成黄色,接著变成蓝色的瞬间,比赛就开始了。 达也与五十里都没有继续拌嘴,注视著选手的背影与赛场。 灯光变化了。 变成黄色。 然后变成蓝色。 震耳欲聋的声音袭击比赛会场。 约一?八三吨重的冰柱崩塌的声音。 是七高阵地最前列的冰柱往后倒,撞到其他冰柱后折断的破坏声。 一根、两根、三根,七高的冰柱接连倒下。 七高搭档也不是就这么坐视己方阵地的冰柱倒下。 倒下四根时,八根冰柱以最后列中央为中心,全部聚集在一起。 「原来如此,用这招啊。」 五十里的低语听来老神在在。将冰柱聚集在同一处,确实就不易倒下。 「不过在花音的『地雷原』面前,这步棋不是好棋喔。」 花音如同听见了五十里的声音,增强事象干涉力。 七高将八根冰柱合为一体,完成防御态势,接著便转为策动攻势。 一高的冰柱接连倒下。 一根、两根、三根。完全没有受到抵抗的迹象。 一高加油席发出哀号。 七高加油席响起欢呼。 哀号夹带著「是出意外了吗?」的声音。 欢呼夹带著「太幸运了!」的声音。 然而七高的猛攻,在打倒第八根冰柱的时候骤然停止。 第九根没倒下。 一高阵地最后列的四根冰柱动也不动。 战况突然产生变化,让确信自己占压倒性优势的七高搭档慌了。 七高负责防御的选手转为攻击。 即使如此,还是无法穿透雫的情报强化。 而且说来凑巧,花音的魔法也在这一瞬间完成。 「他们大意了。不对,是求胜心切。」 达也的低语点出七高搭档的心理。 「这样就赢了。」 五十里的呢喃是察觉花音已经完成魔法。 花音的──千代田家的拿手魔法「地雷原」。 透过地面,赋予固体强烈振动的魔法。 这种剧烈振动隐含的能量,足以轻易破坏冰块等级的强韧度。 将冰柱集中在一起的战术,在花音眼中只是将靶子整合到单一位置。 七高的阵地剧烈震荡。 千代田家的「地雷原」不是将地面前后摇动或左右摇动的魔法,是产生上下波动的魔法。这是让地面出现的凹凸以短周期轮替,使得上方承载物产生扭曲,进而损毁的术式。 集中在一起,合计十四?六吨重的冰柱,只能短暂承受这样的振动。 所有冰块随著特别响亮的一阵轰声碎散。 片刻之后,比赛结束的讯号声响起。 花音转身露出满面笑容,朝五十里摆出胜利手势。 她身旁的雫,则悄悄朝著达也竖起食指与中指。 「冰柱攻防」单循环预赛第二场面对五高的战斗,一高也是留下四根冰柱速战速决。 至此,别校成员也掌握第一高中女子双人组的作战了。 「第一场的那个也是故意的吗……」 在第三高中的帐篷,过度注意达也动向的一条将辉对吉祥寺真红郎这么说。 「是啊。在『冰柱攻防』,只要己方冰柱还保有一根就不算输。虽然这么说,但以结果来看并不是留下四根,而是一开始就舍弃八根……真是大胆的作战。」 吉祥寺以隐约缺乏活力的声音如此回答。在「操舵射击」女子双人赛,第一高中的射手在首场计时赛熟练使用「无形子弹」的改造版,使得吉祥寺受到打击,至今还没回复。 「那个家伙……不,一高为什么采用那种作战?」 「『为什么』是指?」 精神活动停滞的吉祥寺,没能理解将辉这个问题的意图。 平常的吉祥寺不会这么迟钝。感到疑惑的将辉回答好友的疑问。 「缩减防御对象,藉以增加各对象的防御力,确实地留下一根以上的冰柱。乍看像是合理的作战,但这是魔法力不够保护全十二根冰柱的选手会采取的战法。守方将魔法力集中在四根,代表攻方也将魔法力集中在这四根就好。依照分散风险原则,与其只保护四根冰柱,保护十二根冰柱比较好。从去年的实际成绩来看,北山选手明显拥有足够的魔法力这么做。」 将辉脑中浮现的,是将去年会场气氛炒热到顶点的那场深雪与雫的「冰柱攻防」女子新人赛决赛。那场比赛中,雫在表面上成功战胜深雪的「冰炎地狱」。为了打倒雫,深雪也被迫打出「冰雾神域」这张牌。 当时雫可以一边攻击深雪的冰柱,一边承受「冰炎地狱」的攻势,所以将辉认为在可以专心防御的双人赛,她不可能无法保护十二根冰柱。 「确实……没错。」 吉祥寺思索的时间不长。只要大脑开始运转,他的思绪就快速又敏锐。 「你说得没错。一高的战术不是考虑到负责防御的北山选手魔法力不足,问题在于负责攻击的千代田选手。」 「可是,究竟是什么问题?一高的千代田是去年的冠军耶。」 吉祥寺毫不思索就回答学长提出的疑问。 「千代田选手使用的魔法,是千代田家的家传绝技『地雷原』。是透过地面给予振动并破坏固体的术式。这个魔法是让地面震动,就这个性质来说,要精密指定效果范围的难度高到堪称不可能。一高的战术恐怕是要防止『地雷原』和防御用的情报强化相互干涉吧。」 「原来如此。」 询问吉祥寺的三年级男生点头回应。 这次是另一个学长询问吉祥寺。 「就算有这个缺点,千代田同学的那个魔法也具备威胁性。为了战胜一高,我们得在『地雷原』破坏这边的冰柱之前破解北山学妹的防御,有什么好方法吗?」 吉祥寺露出令人感受到自信的笑容点头。 「有喔。我想到一个好作战了。对于负责防守的佐久间学姊来说,要使用的魔法不会太难,所以我想就算现在准备也来得及。我会在明天之前准备好计画跟启动式。」 「是吗?不愧是吉祥寺学弟。」 三年级女学生称赞吉祥寺,反观将辉则是投以担心的眼神。 「没问题吗?乔治,明天是『操舵射击』的单人赛,你要正式上场吧?」 「没问题的,将辉。这次我一定要挫挫他的威风。」 吉祥寺对将辉笑著表示不用担心,摇了摇头。 ◇◇◇ 八月七日下午,「冰柱攻防」女子双人赛循环决赛。 打进决赛的是一高、二高与三高组。 至今两场比赛是一高一胜、二高两败、三高一胜。 下一场一高对三高的比赛,将决定「冰柱攻防」女子双人赛冠军。 「上午的男子组冠军被三高拿下了。虽然『坚盾对垒』男子双人赛由本校夺冠,但最好不要继续被三高拉开积分,所以希望你们务必打赢这场比赛。」 在一高的准备室,五十里难得以精神论激励他人。 「我当然是这么打算的。下一场比赛绝对要赢!」 基本上以热情为原动力的花音,用力点头回应五十里。 「那么关于作战,千代田学姊这边没有变更,请和上一场比赛一样专心攻击。」 达也以跟五十里语调成对比的冷静语气开口。 「交给我吧!」 「拜托学姊了。接下来是雫,你的作战要做点改变。防御对象从最后列四根,改为最后列的四根以及中列两侧共六根。座标资料已经写入启动式了,应该不必特别在意这个变更。」 「交给你处理就好。」 雫完全没有因为临时变更战术而慌张。如她自己所说,今天的比赛她全盘信赖达也。 「还有,把这个藏在袖子里。」 达也说著交给雫的东西,是短版的手枪造型cad。是去年新人赛也使用过,搭载「声子迈射」改良型魔法式的演算装置。 「?」 「要让北山学妹也参与攻击?」 雫露出不解表情微微歪过脑袋,旁边的花音讲话带刺。达也将「声子迈射」用的cad交给雫,意味著他判断光靠花音的攻击力可能不够。花音当然会不太高兴。 「三高可能会玩一些小伎俩。我认为就算这样,由千代田学姊自己应付也没问题,但我不想花时间破解。因为以吉祥寺真红郎的能耐,可能会准备连我都没想到的策略。」 达也以此作为开场白,说明他预测三高会使用的「小伎俩」。 听完他说明的花音毫不掩饰傻眼表情,但还是答应让雫使用「声子迈射」。 一高组与三高组在高台对峙。花音与雫是人气指数持续飙高的浴衣造型。反观三高组是军事风格的立领服装加头带,好像干劲会泛滥出来一般。 「三高看起来相当有自信。吉祥寺学弟果然藏了几招吧?」 「不可能毫无策略吧。因为我们也一样。」 「说得也是。」 五十里说完失笑。 「吉祥寺是否能超乎司波学弟的预测呢?」 五十里的独白不是担心,而是暗藏期待,达也对此并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 但他没能吐槽。 不是因为五十里是学长,是因为比赛开始的灯号亮起来了。 从红色到黄色。 从黄色到蓝色。 这一瞬间,熟悉的巨响撼动观众席。 两队冰柱接连倒下。 对于一高来说,这个发展正如预料。 对于三高来说,这个发展令人意外。 「中列的冰柱为什么没倒!」 「是修改了防御魔法的架构吗?还是一样爱耍小伎俩!」 在三高的帐篷里,一高中列两侧的冰柱挡住攻击这个事实,引发了惊叫声。 「不成问题。这种程度的状况还在预测的范围内。」 吉祥寺以冷静声音安抚慌张的学长姊。 「监控室,选手看起来慌张吗?」 『没问题。她们早就听你说过会变成这样。』 监控室的技术人员以沉稳声音回答吉祥寺透过通讯机问的问题。 「不愧是乔治,你早就料到那家伙会变更启动式了吗?」 「毕竟去年也中过这一招。」 吉祥寺以老神在在的语气回应将辉的询问。 「不过,这种程度完全不会影响我们的作战。只要一根根破坏就好。」 「将北山学妹的情报强化打穿了吗……三高果然难对付。」 雫第七根冰柱粉碎的瞬间,五十里自言自语地呢喃。 「敌方魔法是振动系『无炎加热』、发散系『融解』、加重系『破城槌』。面对干涉力比己方强的魔法师,若要破解对方的情报强化,一般的做法是频繁切换不同系统的魔法撼动结构,她们的战法忠于这项基本原则。」 「既然忠于基本原则,换个说法就是这种做法既正统又有效率。不过对司波学弟讲这个或许是班门弄斧吧。」 「不,我反倒深有所感。因为我为了弥补魔法力的不足,总是爱走偏锋。」 「是吗?但我觉得你的作战非常合理。实力远胜于对方的时候,硬碰硬是最短捷径。你说过的这段话让我豁然开朗。因为我总是拉著花音,避免她全力冲刺。」 「但我认为去年的『冰柱攻防』就是用尽全力的表现了吧?」 「那次是因为我被花音逼的。」 就在五十里苦笑的这时候,雫的第八根冰柱折断了。 即使如此,达也他们依然不慌不忙。 「花音还要再两根吗……好,不晓得司波学弟的预测会不会命中。你认为呢?」 「如果对方就这样『正常』防御,会比较容易解决。」 达也这种自我中心的说法,引得五十里不禁笑出声来。 「剩下两根吗……对方剩下四根。」 「果然演变成艰困的局面了。虽然不必动用这招,当然是再好不过……」 将辉轻声说完,吉祥寺以不堪的语气回应。 紧接著,三高帐篷内响起哀号。 在萤幕里,三高的第十一根冰柱倒下。 而且,最后一根冰柱浮到半空中,只有底面其中一角接地。 观众席议论纷纷。五十里听著这样的声音发出笑声。 「好厉害!司波学弟,你好厉害!居然真的和你说的一样!」 三高最后一根冰柱浮到半空中,只有底面其中一角接地。看起来像是体操选手单手倒立。 「『冰柱攻防』的规则,禁止将冰柱给完全抬到空中。那么换句话说,只要任何一处接触场地就好。」 「而且必须是以『面』接触地面的物体,花音的『地雷原』才能发挥足够的效果。因为以『点』竖立的物体只会承受到上下振动,不会产生扭力。不愧是『始源乔治』,以这个策略对付『地雷原』可以给满分。不过也只是对『地雷原』而言。」 「看来吉祥寺真红郎不是处于最佳状态。他应该不是会看漏这种单纯盲点的人。」 达也叹气这么说的同时,也看到雫左手从右侧袖口取出手枪造型的cad。 内藏的启动式是「声子迈射」。但不是以cad的前端为起点,而是能在任意座标设置发射点的改良型。 以超高频振动量子化而成为热线的声音,出现在三高阵地中央附近一个不会被倒塌冰柱妨碍的地点,并从那里以水平轨道射向冰柱唯一和地面接触的顶点。 即使是雫的「声子迈射」,也无法瞬间从正面贯穿冰柱。 但如果只是要融化冰柱顶点,甚至不需要花费一眨眼的时间。 三高的冰柱失去和地面的接点。 这一瞬间,「以单点接触地面竖立」的魔法定义出现破绽。 以不自然状态竖立的冰柱立刻失去平衡。 结果只有一个。 冰柱轰然作响倒下。 现场响起比赛结束的讯号声。 会场内有线转播的萤幕,映出开心牵手欢呼的两名浴衣少女。 吉祥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僵在萤幕前。 「……乔治,那个……」 将辉尴尬搭话的声音成为导火线。 吉祥寺站起身,不顾一切地跑出帐篷。 将辉不知道该对好友的背影说些什么。 「嘿嘿,胜利!」 回到准备室的花音,朝五十里投以洋洋得意的笑容与胜利手势。 「优胜。」 雫在微笑的同时举起右手。 抓著浴衣袖口的右手,也摆出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的胜利手势。 八月七日,九校战第三天结束时,第三高中还领先第一高中一百分。 不过许多人公认第一高中在直接对决的这场「冰柱攻防」女子双人组决赛获胜,成为他们隔天开始反攻的狼烟。 抢眼大作战 〔1〕 西元二〇九六年度九校战将近的七月二十二日,星期日。 黑羽文弥与亚夜子这对双胞胎姊弟造访四叶本家。 此行的目的,是向真夜报告关于十师族九岛家秘密研发魔法兵器的调查结果。文弥没有直接参与这次的调查,但是父亲贡执行别的任务没空,他才会代替父亲陪亚夜子过来。 真夜听完亚夜子的报告似乎很满意。她出言慰劳之后叫两人别拘谨,以放松的表情(不是指她至今没放松,是指她现在处于工作之外的休闲模式)邀两人享用茶点。 以前的君主似乎会端出明显有下毒的茶点看臣下是否敢吃,藉以测试忠诚心,但真夜不会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文弥他们也不担心会有这种事。两人伸手拿茶点的动作有点踌躇,只是因为对于真夜亲自邀请感到惶恐。 文弥他们就像这样,实在称不上是处于放松状态。看到两人这副涉世未深的样子,不能说真夜没因而冒出想恶作剧的心态。 「这么说来,九校战快到了吧?」 「是的。」 文弥以隐含紧张的声音,回答真夜的问题。不,与其说是紧张,反倒应该是警戒吧。 「你们两人也会参加九校战吧?」 「是的,姨母大人。」 亚夜子称呼真夜「姨母大人」,是真夜主动要求的。双胞胎的父亲黑羽贡是四叶真夜的表弟,正确来说,真夜并不是亚夜子的「姨母」。亚夜子面对外人时,也是将真夜称为「当家大人」或「真夜大人」。 真夜也没要求文弥称呼她「姨母」,却要求文弥扮装(男扮女装)时这么称呼。由此看来,或许是因为女生叫「姨母大人」听起来比较可爱。 「我们两人都会参加新人赛。」 只不过,亚夜子自己已经习惯分别使用两种称呼,不再觉得突兀了。 「新人赛?但是以你们的实力,我认为应该参加正规赛……」 真夜的言外之意是「以第四高中的水准来说,更应该如此」,文弥与亚夜子都有正确理解到这一点。 「可是,我们参加正规赛的话,或许会有点抢眼过头……」 「我们是这么想的,所以用暗示的方式希望校方让我们参加新人赛……」 换句话说,第四高中内部也有人提议将两人用在正规赛。大概是透过暗中斡旋,才回避了这个结果。很像是谍报专家──黑羽家儿女会做的事。 「请问这样是多此一举吗?」 文弥战战兢兢地询问真夜。一旁的亚夜子也绷紧肩膀。 「虽然不是多此一举,不过……」 真夜一副稍微思索的样子。文弥与亚夜子屏息等她说下去。 「我想想。参加新人赛也无妨吧。」 原本就挺直背脊坐正的双胞胎,以像是吞了一根棒子般直挺挺的姿势僵住。两人还无法像达也那样背靠椅背「抗拒」真夜的命令。 「文弥、亚夜子,在九校战不必放水,全力以赴吧。」 文弥与亚夜子原本都打算在听到真夜命令的下一秒回答「遵命」。 但是实际上…… 「啊?是。」 文弥是这个反应。 「好的……可是这么一来,应该会太抢眼吧?」 亚夜子比文弥好多了,但还是回答得极为支支吾吾。这也是在所难免,父亲贡对她(不只是亚夜子,也包括文弥)灌输了对于四叶家当家的忠诚心。四叶家要处理很多不能见光的工作,黑羽家负责的是其中更深邃、黑暗的部分。 黑暗中的黑暗。正因为非法性质强烈,所以必须绝不背叛。考量到文弥与亚夜子的立场,彻底灌输「服从当家」的观念也是理所当然。 反过来说,这次的命令就是如此意外,两人即使被灌输强烈的服从心,也不得不反问。 「你说的对,亚夜子。如果你们拿出真本事的话,抢眼程度应该不会输给去年的深雪或是达也吧。」 「当家大人,这是您的目的……吗?」 文弥问。 「嗯,没错,文弥。」 真夜嫣然一笑,点了点头。 「今年七草家的两个小千金应该也会参加新人赛,七宝家长子也同样会拚命试图表现自己吧。在这个时候,『可能和四叶家有关』的你们要是华丽地大显身手,注意深雪或达也的目光也会分散吧?」 听真夜说到这里,两人都理解了她的意图。 「小女子知道您的想法了。」 然而,理解与接受是两回事。 「可是这么一来,或许会影响到今后的任务……」 照常理判断,亚夜子的论点比较正确。谍报员出名不是好事。 「这你不用担心。」 不过,真夜没讲明自己真正的意图,一语驳回亚夜子的中肯论点。 「现在只管在九校战好好大显身手就好。我也很期待你们的表现。」 「是,我们会努力。」 「我们会致力回应您的期待。」 文弥与亚夜子不用相视就能以内心相通,接下了真夜的命令。 ◇◇◇ 真夜目送文弥与亚夜子离开之后,便摇响桌上的手摇铃。 随即传来敲门声。大概是因为应该被铃声叫来的对象就在隔壁房间待命吧。 「进来。」 「打扰了。」 回应真夜声音开门的是叶山管家。 「叶山先生,事不宜迟,请联络贡先生。」 「遵命。请问是为了那件事吗?」 「嗯,没错……啊,等一下。」 真夜叫住行礼后准备离开的叶山。 「还是由我直接说吧。请转接过来。」 「是,夫人。」 叶山操作放在房间角落的古典风格语音通话机联络贡。 电话立刻接通。看来黑羽贡也不能无视于真夜的号码打来的电话。 叶山以电话简短交谈之后,就将话筒恭恭敬敬地递给真夜──即使是古典设计,话筒依然是无线的。 「喂?」真夜接过话筒一开口,一个善于逢迎的声音就在她耳际响起。 『喔喔,美丽的表姊,小犬小女又犯了什么错吗?』 「不,他们漂亮完成职责了。」 『这样啊,那太好了。既然如此,请问今天有什么要求?』 「在这之前,贡先生,不能偶尔接个视讯电话吗?」 『关于这一点,属下个人也深感遗憾。无法欣赏表姊闭月羞花的美貌令属下何其扼腕,但毕竟正在执行任务。』 「贡先生,虽然这么说我很过意不去,但你只要讲最后一句就可以了。」 『真严厉。所以,请问您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贡终于改为公事公办的语气,所以真夜也切换了心态。 「是关于令郎令嫒的事。」 贡停顿片刻才出声回应。 『……知道了。属下立刻安排。』 这段停顿陈述了贡的内心想法。 「贡先生,我知道你有所不满,但我认为这对于令郎令嫒是好事。」 『属下没什么不满,但您说「好事」的意思是?』 这样的反抗不像黑羽贡的作风。以贡的立场,如果只是拿文弥与亚夜子当垫背,他应该也不太会反抗吧。但想到这么做是为了某人,他就无法老实接受。 「我认为将令郎令嫒用在谍报现场太可惜了。」 『可惜?』 「文弥的魔法可以瘫痪对方却不造成任何伤害。亚夜子的魔法不只能几乎完全藏 匿自己的身影,还能作用在己方。不觉得他们这辈子只当个谍报员太可惜了吗?」 『但属下认为两人的魔法适合用在谍报工作。』 「是吗?总之,我只是希望在我当家的时候,可以让他们尝试各种不同的事情。」 贡没有回应。既然真夜拿出当家权限,他就无话可说。 「这次想拜托的事情也是其中一环。我想你可能会有些不服气,但还是麻烦您了。」 『别说什么不服气,属下不敢。属下会遵照您的命令安排。』 「麻烦你了,贡先生。」 真夜对贡的回答感到满意,将话筒交给叶山。 「叶山先生。」 「是,夫人。」 叶山将话筒放回通讯机,回到真夜面前。 「文弥与亚夜子这件事,贡先生是接受了,但我想他实际上仍然抱持反对态度吧。」 「意思是可能草率行事?」 叶山这个问题引得真夜苦笑。 「这个嘛,他应该不会因为这样就造反,不过有可能会放水。所以叶山先生,请检查传闻的动向。」 「夫人要属下观察黑羽阁下的工作表现?」 「是的。请你观察传闻渗透的速度,如果没有按照预定传开的话,请告诉我。」 「遵命。」 叶山恭敬地点头。但他的话还没说完。 「可是夫人,属下认为黑羽大人的担忧是理所当然的。」 叶山突然开始建言,使得真夜蹙眉。 「贡先生的担忧……?你这是在说什么?」 真夜不是装傻。她心里真的没有底。 「自称黑羽的人可能出自四叶家系这个传闻传开,或许会影响到黑羽大人今后的活动。因为黑羽大人在许多场合使用本名。」 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叶山不是再三建言,而是以告知己身担忧的形式提醒真夜注意。 「喔,是这件事啊。」 真夜脸上露出理解的神色。 「确实多少会变得不方便行动吧。不过这在我的计算之中。」 然而这张表示理解的表情,是因为叶山的指摘在她预料之内。 「牵制黑羽大人的活动也是目的之一?」 「因为最近有过度依赖贡先生他们的倾向。要是没交付工作给其他分家的人,实战的直觉会变钝吧?」 从权力平衡的观点来看,总是过度依赖黑羽家不是好事。叶山行礼表示同意真夜的说法。 ◇◇◇ 亚夜子与文弥姊弟当天就从四叶本家回到住处。晚餐后,两人在弟弟房间一起苦思。 「用『直结痛楚』果然不好吧?」 「顺利让人以为是『幻冲』,就可以用了吧?」 两人烦恼的是「可以使出全力到何种程度」。 真夜命令文弥与亚夜子「在九校战使出全力」,但两人都没有将这道命令照单全收。他们明白「使出全力」不等于「公开所有底牌」。 不提达也的「云消雾散」这种被当成军事机密禁用的例子,在九校战这种有外人在看的地方,不少魔法师会隐藏自己的王牌魔法。「珍藏的压箱宝」很有可能在关键的时刻从「珍藏」变成「压箱宝」。 比方说在九校战,克人直到最后都没展现「攻击型连壁方阵」。七草真由美没展现会令敌人陷入缺氧状态的「乾冰雹暴」,渡边摩利别说「童子斩」,连「压斩」都没施展过。 不提克人,真由美与摩利基于参赛项目的性质,本来就没什么机会使用绝招。然而就算女子组也有男子组「秘碑解码」那样的竞赛,两人依然不会使用「乾冰雹暴」或「童子斩」吧。因为魔法并不是只用在竞赛上。 「反过来说,只用『幻冲』会缺乏临门一脚对吧?真夜大人期待我们华丽地大显身手,所以是不是应该将『直结痛楚』伪装成『幻冲』,巧妙交错使用两种魔法呢?」 「直结痛楚」堪称专属文弥的魔法。朝对方精神直接赋予痛楚的系统外精神干涉系魔法,表面上确实近似发射想子波令对方误以为「被打」或「中弹」的魔法「幻冲」。「幻冲」利用错觉令攻击对象认为自己受创,相对的,「直结痛楚」则是直接让攻击对象的精神感受到痛楚。虽然系统完全不同,却同样是以没有「实际作用于肉体的现象」,就能造成痛楚的魔法。 「说得也是……」 「那么文弥就要练习连续发动『幻冲』了。」 亚夜子说的这句话,令文弥叹了口气。 「但我不太擅长无系统魔法……」 「别奢求了。」 亚夜子一掌拍向发牢骚的弟弟背部。 文弥发出呻吟。 拍打力道看起来不是很强,不过大概相当用力吧。 「你还有魔法能用就不错了啊。像我根本不知道要用什么魔法才能让当家大人满意。」 对外固定使用「小女子」这个高雅自称的亚夜子,在家人面前是自称「我」。亚夜子以符合这个自称,颇具女孩气息的语气如此抱怨。 「在九校战里,『极散』无处可用,『瞬间移动』也规定禁止使用……」 亚夜子的牢骚过于中肯,文弥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如姊姊所说,「极散」在九校战没有用处。在指定领域将任意气体、液体、物理能量的分布平均化,导致无法识别的魔法「极致扩散」,通称「极散」。主要用途是让自己或同伴发出的声音无法识别;让反射的光线不会被敌人感应到,进而被发现,换言之就是用在秘密行动。在「秘碑解码」或许派得上用场,但「秘碑解码」是男生专属的项目。何况「派得上用场」与「可以使用」是两回事。 此外,亚夜子擅长的另一个魔法「瞬间移动」,正确来说是「疑似瞬间移动」,也是不能在九校战使用的魔法。这个魔法直接被规定禁止使用。「疑似瞬间移动」是以空气之茧包覆自己或己方搭档,再中和惯性,瞬间经由真空通道移动的魔法。这个高速移动手段可以用在「幻境摘星」,但因为真空通道被认定会妨碍其他选手,所以实际使用的话会被判犯规,失去参赛资格。 「对了!」 文弥想到这里,突然用拳底敲向手心,一副灵光一闪的样子。 「简单来说,就是制作真空通道这点会违反规定。但如果是一边将行进方向的空气『扩散』一边跳跃,就不会犯规。」 听完文弥的点子,亚夜子一脸抗拒地板起脸。 「文弥……『疑似瞬间移动』刻意制作真空通道,是因为即使加入这道多余的工序,也比较容易完成这个魔法。再说『扩散』是将分布平均化的魔法,所以行进方向的空气必须被术士身上的空气茧加压提升密度才能发挥功用。你这么做和正常推开空气跳跃没有两样。」 「那不是更好吗?」 但文弥受限于自己的想法,没有好好面对亚夜子的不满。 「如果不使用特殊魔法就能展现实力,肯定会很抢眼!」 「或许是这样没错啦……但我擅长的是瞬间移动,并没有特别擅长跳跃。」 「没问题的。就算真空通道消除了空气阻力也还有惯性。瞬间移动这个魔法的关键,不就是移动魔法与惯性中和魔法必须迅速同步吗?就算有空气阻力,也没有女高中生跟得上姊姊的移动速度。大概连深雪姊姊也做不到吧。」 亚夜子眉头一颤。「深雪也做不到」这句话令她的对抗心态抬头。 虽然文弥没这个意思,但是以结果来说,他按到最能激发亚夜子干劲的穴道。 「说得也是……你说的也有道理。我试试看吧。」 亚夜子绝对不是很好哄骗的性格。 「没错。如果是姊姊就做得到。」 反倒是即使是双胞胎,却能不经意怂恿亚夜子到这种程度的文弥,才应该令人畏惧吧。 ◇◇◇ 比起能够反映在九校战成绩的战斗用魔法,第四高中重视的是具备高度技术性意义的复杂多工序魔法。会这样的主要原因很单纯,因为第四高中是在第三高中之后设立的。三高标榜尚武的校风,比起一高与二高,更为主打实作(实战)型的魔法教育,因此接下来设立的四高就半自动地采取对照性的方针。 不过,四高学生在战斗方面绝对不比别校学生逊色。具备技术人员倾向的学生确实偏多,但他们说到底也只不过是重视魔法的科学技术层面。 「将『疑似瞬间移动』改造成不会犯规吗……」 「会很难吗?」 「不,总归来说只要弄成即使不制作真空通道也能减少空气阻力就行了吧?做得到喔。」 被亚夜子找来商量的三年级男学生挺胸保证。不能说他没有想对可爱学妹展现长处的念头,但是比起这种心态,更重要的是他凭著四高的志气,不能在技术改良的领域说出「做不到」这三个字。 「哇!真不愧是鸣濑学长!」 「喔……嗯。交给我吧!」 即使被亚夜子捧得心花怒放,四高学生的骄傲应该也是挑战精神的泉源。 顺带一提,这个「鸣濑学长」──鸣濑晴海是雫的表哥。雫的母亲,也就是晴海的阿姨──旧姓鸣濑的北山红音是道地的武斗派魔法师,但晴海自己是志愿走技术路线的高中生。他在四高的实技成绩也是顶尖,因此也会以选手身分在九校战上场。但是老实说,晴海自己是想以工程师的身分参加,因此他积极协助改写学弟妹的启动式。 真夜赋予「抢眼任务」隔天的星期一,亚夜子就像这样找到了执行任务的助手,但文弥是自己绞尽脑汁摸索。 话说回来,文弥是个美少年。而且是男扮女装就可当成「美少女」的可爱型美少年。大概是发育较慢,所以个子也比较矮,且即使接受严格训练,手脚也没变粗。 「黑羽学弟,可以再多多依赖我们一点喔。」 「好的,谢谢。如果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请让我请教一下。」 「嗯,真的别客气喔。」 在学姊眼里,文弥的外表会激发保护欲,应该说忍不住就想找他打交道,而文弥从刚才就像这样被女性技术人员搭话。 受到这般宠爱,对于文弥来说并不愉快。他的目标是成为达也那样酷帅可靠的男性(这是文弥的主观),被当成吉祥物非他所愿。 就算这么说,文弥也不会冷漠应付学姊,他没这么幼稚。不,他在这方面是超龄的成熟。他会亲切面对示好的女生,同时以果断态度拒绝援手。要是爱理不理地拒绝,女学生之间应该会对文弥产生反感,但这名美少年面带笑容客气应付每一人。这份果断的态度反倒博得好感,建立了「意外具备男子气概」这样的山头。 虽然和任务没有直接关系,但文弥与亚夜子都在四高内逐渐提升自己的「抢眼指数」。 ◇◇◇ 九校战已近在眼前的七月底。以住在关东、东海地区的魔法师为中心,开始传出了一个奇妙的传闻。 十师族四叶家。世界最强魔法师之一──四叶真夜当家掌权,公认是日本最有力魔法师集团之一的家系。然而根据地无人知晓,除了四叶真夜之外的成员也是个谜。 不过,罩著神秘面纱的四叶成员曝光了。正确来说是得知某个姓氏的家系似乎和四叶家有血缘关系。据传「黑羽家」有著四叶的血统。 在魔法相关人士之间流传的情报,只有「黑羽」这个姓氏。至于全名、藏身处、表面上的职业、婚姻状况、是否有子女等等,细节完全不得而知。这也格外引起众人的兴趣。 「黑羽学妹,你该不会和四叶有关系吧?」 如此询问当事人(因为正在调校cad,所以不是真的面对面询问)的鸣濑晴海,堪称是胆子很大的少年吧。传出那个传闻之后,第四高中就蔓延著极力避免对文弥与亚夜子提到这个话题的气氛。 他却在这时候问这个问题。周围正在工作的学生们也停手竖起耳朵。 「你猜错了喔。」 亚夜子笑著否定晴海的询问。他们只被允许让人认为「黑羽亚夜子可能和四叶有关」,出现「黑羽亚夜子和四叶有关」这个传闻超过了容许范围。 竖耳聆听的学生们挂著期待落空的表情回头工作。但晴海并不是只问这一句就罢休。 「真的无关?但你们的魔法怎么看都是十师族水准啊。」 晴海把目光从手上的cad移开,抬头和亚夜子四目相对。 亚夜子露出甜笑,看向晴海双眼。 「晴海学长,很荣幸您这样称赞。小女子也想成为了不起的魔法师,就像是号称匹敌十师族的鸣濑红音小姐那样。」 亚夜子的精湛回应,令晴海露出苦笑。 「她现在是北山红音就是了。」 晴海个人顶多只能这样回应。 「说得也是。恕小女子失礼了。」 即使考量到晴海是高中生,他这样挑语病也是不太稳重,但亚夜子的笑容完全没打折扣。 「不,问了奇怪的问题,我才要道歉。」 晴海也没闹脾气,将目光移回手上的cad。 亚夜子与文弥就像这样在第四高中内巧妙周旋,将两人和四叶家扯上边的臆测也因而迅速降温。不过在社会上,「黑羽家是四叶家分支」的传闻已经确实扩散了开来。 这么一来,到处打听想确认传闻真假的人也会愈来愈多。姓「黑羽」的人在国内并非多到随处可见,却也没有少到稀奇的程度。 然而「姓黑羽的魔法师」人数就不算多。如果想彻底清查,也只要敢花钱就做得到。而且不少人认为四叶家相关的情报值得不惜成本取得。 「姊姊。」 「嗯……今天也有。」 结束九校战练习后走出校门的文弥与亚夜子,很快就察觉有人跟踪。已经连续第三天了。两人前天知道自己被监视的时候还会紧张,不过到了第三天只觉得「又来了」。 「今天会是谁呢?」 亚夜子以满不在乎的语气低语,文弥也以不耐烦的声音回应。 「可能是哪里的记者吧。藏身手法很粗糙,看起来也没和别人联手。」 两人缺乏紧张感不只是因为习惯了,也是因为跟踪者技术不佳。 「是记者大人啊。他们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姊姊的媒体偏见又开始了……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今天我也有同感。明明无论我们是什么身分,也应该和政治、经济或文化都没什么关系才对。」 「大概是『民众有知的权利』这样吧?但我不知道善良百姓们,是否真的想知道我们的事就是了。」 两人一边轻声咒骂,一边走向最近的车站。反正即使从校门跟踪也只能跟到车站。因为搭乘电动车厢的时候得指定去处,基于这个系统,一旦上车就不可能继续追下去。 两人自以为应该如此,但这想法有点天真。文弥与亚夜子都过度低估了「记者的热情」。 两人一进入车站,就有匆忙的脚步声从后方接近。是本应悄悄跟踪的对方跑过来要留住文弥他们。被缠上就麻烦了。同时如此判断的姊弟俩加快脚步走向验票闸口,但前方也有两名推测也是记者的中年男性接近。肯定是一开始就打算在车站采访,所以预先埋伏。 搭电车上学的四高学生一定会利用这个车站,所以这是称不上巧思的确实手法。那么,在后方跟踪的男性应该是要在发现文弥他们不是搭电车通学的时候,负责联络同伴吧。 文弥与亚夜子转头相视,接著突然一个直角转弯,拔腿就跑。从前方接近的记者(暂定)也匆忙跑起来,但文弥他们快得多。何况姊弟俩的目的地就在附近。文弥与亚夜子气喘吁吁地(当然是装出来的)跑进车站的派出所。 派出所并非空无一人,正中两人的下怀。普遍设置街道监视器之后,派出所数量也减少了,不过都市的车站还是有设置。即使如此,派出所还是经常因为警员外出巡逻而关闭,但今天两人运气似乎很好──原因当然也在于早晚的上下学时间容易发生治安问题。 派出所警官一看到四高以白袍为设计灵感的制服就下意识地板起脸。不愧是被分发到魔法科高中生所使用车站的派出所的人,虽然水准不高,但这名警官也是魔法师,还是四高的校友。所以关于学弟妹们和非魔法师市民闹出的纠纷,他平常就格外感到厌恶。 但他一看到两人,尤其是亚夜子的脸蛋,这份厌恶感就逆转了。应该用不著说原因吧。为了以防万一补充一下,警官是年轻男性。 「不好意思,巡查长先生!」 亚夜子用求助语气说道,在年轻警官心中确立「他们无疑是受害者」的构图。不是称呼「警察先生」而是正确称呼「巡查长先生」这个阶级(职位)也留下良好印象。 「怎么了?」 考量到亚夜子的容貌,年轻警官应对的语气比平常温柔也是在所难免吧。此外,文弥也不安地反覆转身往后看,这个演技也从侧面支援了亚夜子的形象作战。 「有陌生男人追过来……我们差点被包围……」 不安地稍微含泪是重点。 「毕竟不能擅自使用魔法……没有魔法的话,我们还……」 亚夜子说完,文弥在她身后不甘心般补充说。隔著衣服来看,文弥的体格娇细到会误认成是女生,为他的说法增添说服力。 「知道了。交给我吧。」 警官脸上洋溢正义感,走出派出所。 文弥与亚夜子在警官背后悄悄互使眼神,目送他的背影。 派出所外面传来警察和记者(暂定)争论的声音。记者(暂定)频频大喊「报导自由」,但文弥他们即使是魔法师,也尚未成年。而且三名记者(暂定)都是中年男性,文弥是美少年,亚夜子是美少女。目击姊弟俩跑进派出所的旁观群众也出言批判记者(暂定),甚至有人向警官表示愿意作证。 记者(暂定)似乎终于明白形势不利,突然放低姿态哈腰鞠躬,逃往验票闸口。 〔2〕 在原本的准备工作以外也劳心劳力,明天终于要出发前往九校战会场的八月二日晚上,文弥与亚夜子接到真夜的新指令。 「……要在九校战的赛前宴会,和达也哥哥做『首次见面』的问候吗……」 「并不是很难的指示。个中用意也很好懂。」 在两人为就读四高而租借的住处客厅里,文弥念出行动终端装置收到的命令内文,坐在正对面的亚夜子也看著自己的终端装置如此回应。 「是啊。」 文弥也赞成「用意很好懂」这段话。文弥他们姓「黑羽」这个可能和四叶家有血缘关系的姓氏。让参加宴会的人看见文弥他们和达也是初次见面,这么做的用意应该是想让大家认为达也和文弥他们毫无关系,也和四叶家毫无关系。 「不过,我们能创造出可以自然打招呼的状况吗?不只学校不同,达也哥哥又是技术人员,就算参赛也是正规赛,但我们是新人赛。旁人反而会怀疑我们为何刻意去找达也哥哥吧?」 文弥以左手五根手指插入自己的发间纳闷,亚夜子见状轻声发出老神在在的笑。 「但我认为不会很难啊。」 「姊姊,你有什么好点子吗?」 文弥的声音带点怀疑,但亚夜子没有不高兴。 「交给我吧。」 看到亚夜子充满自信的态度,文弥决定交给姊姊处理。亚夜子从外表看来,给人的印象经常是喜欢花俏的感性少女,实际上她确实好胜,却也是正经、理性又负责的少女。文弥对此非常清楚,亚夜子的这一面也数度在出任务的时候救过他。姊姊肯定有什么可以假装素昧平生地和达也接触的好点子吧。文弥如此判断之后,便换了个话题。 「话说回来,用在『幻境摘星』的魔法完成了吗?虽然可能不是该在今天问的问题啦。」 文弥问完,亚夜子露出傻眼表情。 「这确实不是今天该问的问题喔……明天就要出发参加九校战,怎么可能没完成?再说,如果我回答『还没』,你打算怎么办?」 「哪能怎么办……只能由我好好努力?」 文弥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问得不是时候,回答得有点尴尬。 相对的,亚夜子听完弟弟的回答之后咧嘴一笑。 「是喔……看来你很有自信呢。」 「我当然和姊姊一样啊。任务会确实完成,而且就算不是基于任务,既然参赛了,就一定要胜利。只不过是目标从『低调胜利』变成『高调胜利』罢了。」 文弥表情像是在提防姊姊会对他说些什么,但还是口齿流利地清楚回答。 「『幻冲』与『直结痛楚』的搭配已经练熟了?」 「不成问题。」 文弥点头说。坚定的态度甚至令人误会是虚张声势。 看到这样的弟弟,亚夜子露出温柔微笑。这不是对双胞胎弟弟毫无顾虑与客气的笑容,而是又有些巧妙不同的,身为姊姊的柔和微笑。 「我放心了。」 文弥也露出放松下来的笑容。 「我也是。」 两人开始讨论明天要带什么东西出门。 ◇◇◇ 九校战赛前宴会开始一阵子了,但第四高中的学生依然聚集在会场一角。 四高在历届九校战中都固定是争夺倒数名次。他们对于己身魔法的自豪不输别校,但还是会感到畏缩吧。 亚夜子在这群人之中相当抢眼。这也是难免的吧。魔法师大多外貌出众,但亚夜子具备的华丽气息在俊男美女之中也引人注目。别校学生也不时偷看她的脸,想找机会过来搭话。 然而,不巧的是亚夜子并不想以这种方式抢眼。她主动搭话的男学生,是同校三年级的鸣濑晴海。 「不好意思,鸣濑学长,冒昧请教您一件事。」 正在和同学说话的晴海,听到亚夜子突然搭话颇为惊讶。 「黑羽学妹,突然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的,这样像是在挖人隐私,小女子有点过意不去,但鸣濑学长有亲戚就读一高吧?」 亚夜子投以不像是学妹的妩媚笑容,让晴海脸红了。 「啊,嗯。我表妹就读一高。」 晴海本人自认有拚命克制内心的慌张,但是客观来看不太顺利。同年级男生冷眼看著他。 至于女学生这边,则并没有特别看到她们对亚夜子表现出「装可爱」或「谄媚男生」之类的反感。 原因之一在于晴海并不是那么受异性欢迎的类型。他身为魔法师与魔工师的实力都是前途无量,也有「大富豪配偶的侄子」这层关系。但是他外表不算亮眼,再加上性格是对于魔法过度热衷的「魔法痴」,所以若要当成恋爱对象,同年级的女学生是有点敬而远之,而这个立场也感染给学妹。 但是没对亚夜子投以厌恶视线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四 高的女学生们经过九校战的练习,知道亚夜子是容易因为外型而遭人误解的类型。她们反倒深感兴趣地想知道亚夜子找「那个晴海」究竟有什么事。 「这件事怎么了吗?」 晴海没察觉周围这样的目光,反问亚夜子。 亚夜子察觉到周围注视他们的视线,却以完全不让人看出她已经发现这点的笑容回答。 「其实我想向一高的某人打招呼……希望学长的表妹帮忙介绍。」 「想向某人打招呼?」 「是的。学长也知道吗?是一位名为司波达也的学长。」 「喔,那个超级工程师啊。」 晴海知道达也的名字。应该说在四高的选手团,只有部分一年级学生不知道「司波达也」这个名字。对于重视魔法科学技术面的四高学生来说,达也去年展现的「魔术」与「奇迹」相当令人难忘。 「黑羽学妹,你是他的粉丝?」 亚夜子这样的美少女崇拜别校学生,男学生们内心应该很不是滋味。但是晴海的语气没有蕴含嫉妒。这时候的他认为四高学生崇拜「司波达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不,与其说是小女子崇拜,不如说是文弥……」 亚夜子说到这里,就瞥向在斜后方待命的文弥。 晴海跟著看过去,文弥随即害羞地移开目光。这不是装出来的,是文弥最真实的反应。文弥确实非常崇拜达也,因为被他人知道而感觉难为情也是出自内心的反应。这使得亚夜子的说法增加强烈说服力。 「知道了。我去说说看。」 晴海爽快答应帮可爱的学弟妹这个忙。这原本就不是多么困难的委托。绝对不是因为他觉得文弥可爱。 晴海环视会场寻找雫,而且满快就找到了这个表妹。她位于一高历年来习惯聚集的餐桌旁边。只不过几乎就在她旁边的一个地方,目标人物「司波达也」正在和三高的「王子」与「始源」一脸正经地讨论事情。 晴海感觉门槛一下子抬高,但是不能刚允诺就畏缩却步。他如此鼓舞自己,然后走向雫。 晴海完全没对亚夜子与文弥示意,不过两人毫不犹豫地跟在他背后走去。 「雫。」 「晴海表哥。」 晴海从一旁搭话,雫立刻转过身来。晴海也算认识雫旁边的穗香,多亏如此,他才觉得自己在这里没有想像中的突兀。 「好久不见。」 雫特地离开一高学生集团走过来,晴海总之先亲切地打了声招呼。 「我才该说好久不见。怎么了?」 晴海内心觉得一如往常反应冷淡的表妹这样「太可惜了」,但他也挂著绝对不算和蔼可亲的尴尬笑容回答。 「其实我的学弟妹……」 晴海说著转头看向后面。 雫的目光对到两人,亚夜子恭敬鞠躬,文弥简单行礼。 「想向司波达也学弟打招呼。」 雫表情微微变化(只有熟人才看得出来的程度),表示意外。 「我是黑羽文弥。司波学长,初次见面。」 「初次见面,小女子是黑羽亚夜子,和文弥是双胞胎姊弟。司波学长,请您多多指教。」 在晴海介绍之下,文弥与亚夜子向达也进行「初次见面」的问候。两人的问候毫不突兀。 「初次见面,我是司波达也。」 不过达也也一样。 「但我就读第一高中,不算你们的学长。」 「即使学校不同,司波先生在魔法师界依然是学长。」 「我们姊弟虽然就读第四高中,但其实不太擅长技术层面,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劳烦您指导我们吗?司波学长的技术让小女子和弟弟好感动。」 这当然是文弥他们为了今后能易于接触达也所演的戏,所以在达也背后待命的深雪也没插嘴搞砸两人作戏,加上她没自信能假装自己不认识他们,就没主动开口。 对于达也来说,这也是今后方便找文弥他们说话的藉口,所以正合他的意。 「九校战期间实在是没办法,但如果有其他机会就没问题。」 「真的吗!」 「谢谢学长,请您将来务必指导我们。」 两人(尤其文弥还是男生)没有积极向深雪这样的美少女搭话,其实不太自然,但也不足以搞砸这场假装首度见面的戏。实际上,近距离观看这一幕的晴海就不觉得奇怪。 就这样,文弥他们顺利让他人留下「两人和达也素昧平生」的印象,回到了四高学生的集团当中。 ◇◇◇ 赛前宴会结束,门厅与走廊即将熄灯的时刻,文弥与亚夜子以催眠瓦斯让同房的一年级学生(即使是姊弟,当然还是男女分房)熟睡,然后在饭店庭院深处会合。 「文弥,你真准时。」 「姊姊才是。」 两人长相不同,却相互投以气息神似的笑容,并脱下上半身所穿的无领薄拉炼外套,再翻到内面。 可翻面的这件外套,从接近白色的亮灰色,变成和长裤同样接近黑色的深灰色。文弥正常拉上拉炼,亚夜子则是就这么将头发留在外套内侧,拉上拉炼。光是这样,两人的身影就融入了黑暗里。 「那么出发吧。姊姊,麻烦了。」 「收到。」 亚夜子简单回应,同时发动通称「极散」的拿手魔法「极致扩散」。 两个人影这次真的融入夜晚的黑暗之中。 文弥与亚夜子从真夜那里收到了「在九校战引人注目」、「避免留下决定性的线索让人确信他们和四叶有关」、「让周围认为他们和达也素昧平生」这三道命令。但是在这之前,他们要以黑羽家魔法师的身分调查一件事,就是关于p兵器──寄生人偶性能测试相关的详细情报。文弥不用说,而深入参与这项调查的亚夜子即使在九校战台面上有别的任务,也完全不想将做到一半的工作扔著。 调查对象是「越野障碍赛跑」的赛场。目前已知寄生人偶将以最后一天的「越野障碍赛跑」为舞台进行测试,而且白老鼠是魔法科高中生。不过这项竞赛的场地极为宽敞,有四公里见方。「在进行越野障碍赛跑的时候测试」几乎等于无法确定实际地点。 而且也不知道会投入多少人偶测试。即使把妨碍测试的任务交给其他实战要员(文弥与亚夜子都预测,这项职责到最后几乎一定会由达也扛下),两人也希望事先掌握寄生人偶的配置地点与数量。 然而,两人在「越野障碍赛跑」竞赛区域前方停下了脚步。 「进得去吗?」 「……不行。主动式感应器的配置过于密集,找不到能钻的缝隙。」 亚夜子的「极散」主要是将电磁波、音波与气流扩散平均化的魔法。基于这个特性,亚夜子对于释放到空中的电磁波与音波偏倚很敏感。虽然不像穗香敏锐得能够认知可视光成形之前的光波震荡,但如果是已经存在的分布,她的感应范围就非常广。四公里见方的越野障碍赛跑场地也能轻松纳入她的侦测范围(但是无法感应到固定不动的固体配置)。 她的知觉捕捉到以多面体圆顶形状覆盖赛场架设的红外线、电波、音波主动感应网。有人将守备森严形容为连蚂蚁都无缝可钻,但这个感应网确实只有猫这种体积的小动物可以不被发现地自由出入。 「如果是被动式感应器还能设法应付……居然设置这么多成本不斐的主动式感应器。」 如亚夜子所说,被动式感应器只侦测入侵者释放的电磁波或音波,如果是这种感应器,无论有多少个,都能以她的「极散」让感应失效。就算是主动式感应器 ,如果是以释放电磁波或听阈外音波捕捉入侵者反射讯号的反射型感应器,同样能以「极散」让感应失效。 然而,用发讯机传送红外线或超音波到收讯机,以是否断讯侦测入侵者的阻断型主动式感应器,将红外线或超音波平均化的步骤本身就会被侦测为异常状况。 「要抱著会被感应的决心闯进去吗?内部应该只有设置监视器跟收音器吧?既然这样,只要在瞬间突破感应网,就算被发现入侵,我们的身分也不会曝光吧?」 文弥过于果决的提案似乎也让亚夜子心动,但她最后摇了摇头。 「……别这样吧。没必要在正式开始之前把事情闹大。」 这里说的「正式开始」是「正式开始寄生人偶的性能测试」以及「九校战正式开始比赛」两个意思。去年就发生了和无头龙相关的不幸事件。要是有可疑人物入侵九校战会场,即使九校战不会中止,想必各方面上也会变得绑手绑脚。这么一来不只是他们自己要行动会有问题,也会为达也那边添麻烦。 「知道了啦。」 文弥之所以拟定这种也让人觉得鲁莽的计画,以及遵从亚夜子的决定,都是因为两人的职责不同。文弥以「直结痛楚」上前线战斗,亚夜子以「疑似瞬间移动」与「极散」支援入侵与撤退。这样的职责分配使得在这对双胞胎之间,潜入调查的阶段由亚夜子掌握主导权,在动用武力的场面则是由文弥掌握主导权。 「……看来今天只能撤退了。」 就在亚夜子要附和文弥这句话的时候…… 「亚夜子、文弥。」 突然有人这么叫,害亚夜子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达也哥哥!」 文弥有控制音量的开心语气,使得亚夜子也察觉是谁在叫他们。 「达也先生……请不要吓我啦。」 亚夜子眼角噙泪。 「我没这个意思。」 夜视力优秀的达也应该有看到,但他只以没什么歉意的语气在形式上道歉。 「既然这样,那就用不著发出那么恐怖的声音吧?」 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亚夜子明知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发脾气。 「你们也来看赛场?」 达也也没特别解释或道歉。 如果是一般的女生,或许会气达也不够温柔。但亚夜子这个少女觉得看到女孩眼泪也毫不慌张,以任务为第一优先的达也很了不起。 「……是的。不过警戒太严密了……」 亚夜子立刻转换心态。她向达也看齐,专心执行任务。 「所以我们进不去。」 文弥补足姊姊的话语。对于达也出现在这里,他从一开始就毫不惊讶或质疑,甚至不需要像亚夜子那样切换心态。 「用亚夜子的魔法也没办法入侵吗?」 达也惊声询问。亚夜子明白这是因为达也对她的魔法评价很高,却还是忍不住心有不甘。 「啊,不,抱歉,我并不是在责备你。」 达也如此道歉,是顾及亚夜子的面子。 亚夜子自认面不改色,却知道达也从她的表情变化看出悔恨。明明刚决定专心执行任务,却被一句无心之言搅乱内心,亚夜子对这样的自己感到丢脸。 「达也哥哥也来调查吗?」 文弥之所以改变话题,并不是为亚夜子著想。亚夜子知道这始终只是为了决定今后的行动,但文弥也确实问得正是时候。亚夜子在心中轻声对弟弟说声「谢谢」。 「嗯,但我也进不去,正在伤脑筋。」 「这样啊……」 达也回答之后,文弥难掩失望地低语。 「要再试一次看看吗?哥哥和我们合作的话,或许行得通。」 但文弥立刻乐观地提议──虽然内容并不具体。 「不,要是逞强引发骚动是最不妙的结果,今天应该乖乖撤退。」 达也驳回文弥的提议。就亚夜子看来是理所当然的。 「是啊。」 回应达也的不是文弥,也不是亚夜子。 「是谁!」 亚夜子犀利询问来者何人,接著森林里浮现一个高瘦的人影。 那是个沉入黑暗的深色,如同忍者……不对,完全就是忍者打扮的高瘦人影。文弥与亚夜子不知为何看不出对方的详细相貌。明明没包头巾,双胞胎却无法辨识脸部轮廓、五官特徵,甚至是大致的年龄。 「师父,请你用正常一点的方式登场好吗?」 达也夹杂叹息地向这个人影抗议。 文弥与亚夜子不禁数度眨眼。 因为不知为何,这名人物的相貌随著达也的抗议变得清晰。 「达也说得对,今晚最好撤退。」 八云没回应达也的抱怨,接续自己刚才的话语说下去。 「……达也哥哥,难道这一位就是……?」 亚夜子大概是猜到了八云的真实身分,放松戒心询问达也。 「应该就是亚夜子想的那样。」 「那么,这位先生就是『那位』九重八云老师吗?」 这次是文弥感慨良多地点头。对于身为四叶家谍报部门黑羽家下任支柱的两人来说,「八云」这个名字似乎具备重要意义。 「所以师父,您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达也无视于文弥他们的感慨,如此询问。 八云摇了摇头。 「不,赛场还没有设置任何东西。」 「您进去赛场了?」 亚夜子不由得大喊,连忙摀住嘴巴。这个孩子气的动作使达也放松地露出微笑,但他立刻收起笑容,再度面向八云。 「我们面对警备系统束手无策,但师父居然进得去赛场,真了不起。」 达也朝亚夜子一瞥。亚夜子知道达也在替她打圆场。 自己完全对付不了的保全系统,八云却轻易突破(之所以判断「轻松」,是因为八云的服装完全没弄乱)。这个事实确实令亚夜子不甘心。 但是比起不甘心,亚夜子内心对八云这般实力涌现的称赞与警戒更加强烈。文弥与亚夜子继承黑羽家时,是否能胜过这名「忍者」?这个想法占据亚夜子内心的绝大部分。 所以如果达也同情亚夜子,就是场误会了。不过这份误会造成的贴心令亚夜子感到窝心。 达也与八云还在问答,可惜到最后只知道毫无线索。虽然白跑一趟,但文弥光是见得到达也就很高兴了,亚夜子也因为得到达也关心,有种赚到的感觉。 朝达也挥手的八云身影融入黑暗。文弥与亚夜子都完全不知道八云以何种方式离开这里,却不觉得懊恼。他们大致感受到自己现阶段和八云的实力差距。悬殊到连心存嫉妒都显得愚蠢。两人就只是燃起了己身的上进心。 达也转身面向暗自发誓要精益求精的姊弟俩。 「文弥、亚夜子。」 「有。」 「请问有什么事?」 两人的态度自然变得郑重。其实文弥与亚夜子不必对达也毕恭毕敬,但这不是被强迫的,是双胞胎自然又自发的态度表现。 「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们专心参加九校战吧。」 达也的意思是要两人「不要继续插手」。以黑羽家魔法师的自尊来想,这番话应该令人难以接受才是。 「知道了。」 「既然达也先生这么说……」 但是文弥与亚夜子都没有抱持丝毫的不满,接受了达也的命令。 〔3〕 这天是八月十一日,星期六。九校战大会第七天 ──也就是新人赛第三天。今天的竞赛项目是「秘碑解码」男子组的第一天赛程,以及女子组的「幻境摘星」。终于轮到文弥与亚夜子上场比赛了。 早晨,凑巧同时进入四高帐篷的两人,以充满干劲的表情相视。 「文弥,终于要正式上场了。」 首先搭话的是亚夜子。 「没问题的。今天的对手都是小角色。重头戏在明天和一高的战斗。」 文弥以无惧一切的笑容回应姊姊的激励。 「我才想跟姊姊说,你别失手了喔。」 「没问题的。」 亚夜子以充满自信,毫不怀疑自己会获胜的笑容回应。 「其实我是很想和传说中的『七草双胞胎』打打看啦。」 「毕竟新人赛只能报名一项啊。」 亚夜子英勇放话,文弥微带苦笑回应。 「一人是『操舵射击』,另一人则是『冰柱攻防』……我还以为,其中一个人会参加『幻境摘星』呢。」 亚夜子真的一副很遗憾的样子,看来「想打打看」这句话是真的。 「你就这么想和七草家的魔法师较量?」 总不可能是这种理由吧?如此心想的文弥问。 正如预料,并不是这么可嘉的理由。 「咦?不是啦。如果赢了『七草双胞胎』,应该会抢眼无比吧?」 亚夜子暗示这是完成当家命令的最佳方法。 「再说,冠军一定是我的,所以没什么好比的吧?」 这再怎么说,也只是亚夜子在开玩笑。胜负并不是只以实力决定。亚夜子经由任务熟知这个道理。 「说得也是。」 不过,本应和亚夜子同样熟知这个道理的文弥,却正经八百地点头说。 这反倒让亚夜子吓一跳。 「等一下,文弥,我刚才是开玩笑……」 「或许是早就知道在『幻境摘星』赢不了姊姊,才故意避开这个项目吧?」 文弥与亚夜子同时开口。但因为文弥的语句比较长,所以盖过了亚夜子的话语。 「你这么说是认真的?」 文弥点头回应亚夜子试探般的询问。 「我是认真的。因为正常来想,王牌没用在『幻境摘星』很奇怪。因为其他项目是双人赛,『幻境摘星』是单人赛。」 双人竞赛第一名是六十分(换算为正规赛的三十分)。 「幻境摘星」第一名是五十分(换算为正规赛的二十五分)。 与其两人拿六十分,一人拿五十分的效率比较好。这是一般的想法。 亚夜子认为这是过于单纯的计算,但文弥下一段话令她分神,使原本的吐槽不了了之。 「肯定是达也哥哥决定的吧。因为七草姊妹赢不了姊姊,所以改为参加其他项目。」 「是……是吗?」 文弥专心推理,没发现亚夜子一反常态地慌了手脚。 「如果能用飞行魔法可能另当别论,但今年的竞赛有限制飞行时间。只要将瞬间移动降级,就会成为可以合法甩开其他选手,还可以比使用普通的『跳跃』更快抵达标靶的魔法。以达也哥哥的能耐,应该轻易就能想到这一点。因为连我们都想到了。」 「这个嘛,应该是吧。」 亚夜子也完全同意这个意见。她认为说到魔法的改写与利用方法,达也的智慧在全日本也是数一数二,甚至在全世界都名列前茅──顺带一提,文弥确信达也位居世界巅峰。 「达也哥哥知道姊姊的瞬间移动,那既然自己队里的魔法师在『幻境摘星』没胜算,就派王牌到别的竞赛确实拿下第一。我认为会这样计算,反倒是理所当然的喔。」 「原来如此。」 总觉得认同这一点会有点自以为是,但亚夜子也认为这种想法确实合理。 「那么,今天得回应达也先生的『期待』才行。」 「没错。为了证明达也哥哥是对的,我们必须以压倒性的成绩拿下第一。」 ◇◇◇ 不知道是不是文弥怂恿导致的结果。 亚夜子以压倒性差距拿下「幻境摘星」的预赛。三高的一年级王牌也在预赛时同组,但亚夜子的成绩令她跪地流下了不甘心的泪水。这样形容,应该就能知道是多夸张的大获全胜了。 然后,现在时刻是晚上七点。 「幻境摘星」新人赛的决赛开始了。 亚夜子卷起如同暴风雨的强风,冲向空中的光球。她的身影彷佛天地倒转的流星。 达也看著亚夜子的比赛,轻声说「这不可能赢得过她」,但他拿来做比较的少女们,也同样来到观众席为同学加油。 「……泉美,你怎么看?」 「虽然不甘心,但我应该没胜算……香澄呢?找得到什么突破口吗?」 泉美问完,香澄不甘心地摇了摇头。 「很遗憾……我也找不到胜机。在观众席看就这样了,如果是实际上场比赛的话,应该无计可施吧。」 香澄的回应使得泉美睁大双眼。泉美没想过讨厌被瞧不起也讨厌败北的双胞胎姊姊,明明没有实际跟对方交战过,却认定「没胜算」。 她们简短交谈的这段期间,亚夜子也接连得分。 香澄她们的队友似乎切换了方针,改等亚夜子往上跳时再锁定别的光球确实赚取分数。虽然比不上亚夜子,却稳坐第二。 自己应该没办法这么冷静地进行比赛吧……香澄如此心想,并对于采用这名选手参加「幻境摘星」的幕僚感到佩服──但她立刻想起这名幕僚是达也,便摆起不高兴到极点的臭脸。 「香澄,你在不高兴什么?」 看姊姊心情突然变差,感到疑惑的泉美如此询问。 香澄有一瞬间在犹豫是否要说,但最后还是老实回答。 「『那家伙』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了吗……?」 不,这个说法很难算是「老实回答」的程度。 「不行喔,香澄。不可以把司波学长称为『那家伙』。」 无论怎么掩饰,都会被泉美看透。 「不过,你说的或许没错。学长很可能判断我们赢不了那个女生,才会采取在其他项目确实赚取积分的战略。」 此时泉美露出稍做思索的模样。 「泉美?」 「如果是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懂司波学长为什么知道那个女生的实力。」 「……会不会是刚好认识?」 香澄的回应很单纯,乍听像完全不经大脑,却是可能性最高的解答。 「我想应该不是。因为在赛前宴会,那个女生有来找司波学长做初次见面的问候。」 但泉美以亲眼看见的事实否定。 「喔~是喔。」 「……香澄,你最好多少注意一下学长姊们在做什么喔。今天的朋友是明天的敌人……虽然我不想这样危言耸听,不过观察他人的成功或失败,也可以因而发现捷径或是避开陷阱。」 「啊~是是是,谢谢你惯例的说教。不过你会把捷径或陷阱告诉我,所以没关系吧?」 「真是的……」 「所以啊,既然不是巧合,那么司波学长为什么知道?」 泉美苦恼时,香澄投以这个回到正题的询问。 在这段期间,亚夜子也逐渐和一高选手拉开比分。 泉美放下摸著头的手,和香澄目光相对。 「或许是因为那个传闻。」 「传闻?」 香澄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泉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她提示。 「那个四高的选手叫什么名字?」 「咦?黑羽亚夜子啊?啊,黑羽!」 此时响起第一节比赛结束的讯号声。在议论纷纷的观众席中,泉美以只有香澄听得到的音量低语。 「嗯,就是那个传闻。」 「黑羽家有四叶家的血统……」 「或许司波学长有预先从哪里取得四高『幻境摘星』新人赛代表选手的名册。」 「唔哇……感觉闻得到犯罪的味道。」 「……我说到现在,你的感想却是这个?」 泉美傻眼地看过来,香澄挂著尴尬笑容移开目光。 泉美「呼……」地叹口气,继续说起悄悄话。 「那个女生使用的不是单纯的『跳跃』。恐怕是把『疑似瞬间移动』去除真空通道制作工序的魔法。」 「这样不算犯规吗?」 「嗯。在『幻境摘星』使用『疑似瞬间移动』之所以犯规,是因为使用者移动之前,真空通道会妨碍其他选手的移动。在选手移动同时卷起的强风不在管制范围。」 香澄回应「喔~是喔」,像是现在才知道般点了点头,泉美见状感觉头很痛。泉美在理解魔法时明显是凭感觉,当事人也有自觉这一点。但就这样的泉美看来,香澄的态度也太马虎了。 「……『疑似瞬间移动』应该是那女生的拿手魔法。我想我们在『操舵射击』与『冰柱攻防』不会输,但是那个女生的魔法力,想必至少匹敌身为十师族一员的我们。」 香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匹敌十师族七草家的魔法力。原来如此。我开始觉得那个女生和四叶家有血缘关系的推测好像是对的了。」 「是啊……」 此时第二节比赛的讯号声响起。 香澄的注意力被引到赛场上,没询问泉美那段低语的意思。 泉美反倒是完全无法专心看比赛。和比赛无关的思绪束缚著她。 (魔法力匹敌十师族的人,很可能同样是十师族……) (那么,深雪姊姊呢?) (深雪姊姊的实力明显胜过我们。) (魔法力超过七草家魔法师的人……想必是四叶家的……) (不……这不可能。深雪姊姊怎么可能是那个四叶家的魔法师……) 泉美强烈地想忘记自己内心冒出的这个疑惑。 「啊……!」 此时,香澄突然发出声音。 「呀啊!」 沉浸在(擅自感觉到的)内疚思维中的泉美,对这个声音做出过度反应。 「哇!泉美,怎么了?」 泉美的尖叫反而吓到香澄。 「啊,不,没事。」 这不是在掩饰。思绪突然被打断,让泉美想不起来到刚才为止都在思考什么事……或许是想要忘记的意志,将记忆上锁了。 「不提这个,我才要问香澄,你怎么了?」 「咦,嗯,我察觉一件不吉利的事。」 「不吉利?」 香澄以「别察觉到这件事该有多好」这种透露后悔的表情回应疑惑的泉美。 「四高一年级还有另一个姓黑羽的选手嘛,他会在今天的『秘碑解码』新人赛上场。」 听到香澄这么说,泉美嘴巴也张成「啊!」的形状。 「如果那个男生也和四叶有关……」 「看来明天的『秘碑解码』也不平静了……」 转头相视的两人,同时将视线与注意力移向比赛现况。 她们决定不去思考明天的事。 ◇◇◇ 八月十二日,星期日。九校战第八天,新人赛第四天。 香澄她们的祈祷(?)徒劳无功,「秘碑解码」新人赛第二天的战况高潮迭起。 在第八场次(第二天第三场)结束时,一高与四高以六胜零败并列第一,接著是五胜一败的三高。历届固定争夺倒数名次的第四高中在本届势如破竹,包含四高相关人士在内的所有人都很惊讶。 外界认定第八场次的一高对三高是实质上的冠军赛。在名副其实的这场激战获胜的一高队,比赛一结束就开心认为「这样就是冠军了!」,却在第九场次即将对上四高时洋溢紧张感。 「阵形和至今一样。」 在赛前会议上,队长七宝琢磨交互看向队友,进行确认。 「嗯。」 「我也认为这样就好。」 千川与梶原两名队友没有异议。他们都对琢磨回以信赖的眼神。 在本届新人赛,琢磨展现出配得上两人信赖的活跃。他在场外训话激励因被三高拉开差距而消沉的一年级男生,将他们团结在一起;在「秘碑解码」则是负责防守,在己方秘碑前面挡下所有攻击,将敌方攻击手悉数击退。在第八场次对上三高的战斗也一样,在己方两名攻击手被打倒,也打倒了敌方防守者,却陷入一对二的不利状况下,琢磨接连打倒三高选手夺下胜利。至今六连胜的最大功臣无疑是他。 身为新生总代表的琢磨,入学当初在同年级之间的风评不佳,但他从四月底的某天以后就大为改变。 自我主张一如往常地强烈,却不再强加于人。 同样喜欢争取主导权,但独善其身的一面不复见,变得会顾全大局。 容易情绪化的性格还是一如以往,不过现在他听到别人指摘过失,就会率直反省道歉。 最重要的是,旁人清楚看见了他努力让自己改变与成长,使他因而获得同年级学生的共鸣与信赖。 经过数次给人印象的改善,一高代表队一年级的九名男选手,自然由琢磨负责领军。 「关于四高,我分析他们的小队是典型的一人独大。」 两名队友点头回应琢磨这番话。 「攻击手黑羽文弥,这家伙是问题。虽然不甘心,但如果和这家伙正面硬碰硬,我应该也很难战胜他吧。」 「七宝同学?」 「那是会让你说出这种话的对手吗……」 「我很不甘心就是了。或许那个传闻出乎意料是真的。」 关于「四叶」与「黑羽」的传闻,掠过七宝等三人的脑海。 琢磨将这个传闻赶出脑海,继续说明作战。 「虽然不是小看你们的实力,不过说来遗憾,你们应该都打不过黑羽选手。」 琢磨说完,队友摇了摇头。 「我不觉得被你瞧不起。我认为这是妥当的分析。」 「确实,我们连一分钟都撑不住吧。」 看见嘴里这么说且懊恼低头的同伴模样,使得琢磨也咬紧牙关。 「……抱歉。」 「你不用道歉。所以呢?」 「嗯……所以,麻烦避免和那个家伙战斗。直接放他到我面前也没关系。」 「意思是要故意引他来到我们的秘碑?」 琢磨点头回应听来很担心的这个询问。 「四高在至今的所有比赛中,都是透过瘫痪对方小队的战力取胜。而且在输入秘碑密码的时候,防守者是最大的阻碍。黑羽选手肯定会想先打倒我。」 对于琢磨的预测,千川与梶原似乎都没异议。 「我来应付黑羽选手争取时间,麻烦你们在这段时间破解敌方的秘碑。如果是不含黑羽选手的二对二,你们不会失手。」 「……要是黑羽选手不管秘碑,来将我们各个击破呢?」 「如果你们判断黑羽选手朝你们接近,不论如何就是全力后退到我这 里。等到我开始对付黑羽选手,你们就立刻转向前往敌阵。」 「知道了。」 「收到。」 琢磨再度和队友相视。 「虽然还有第十场的最后一场比赛,不过只要拿下这一场,就真的几乎稳拿冠军了。我们绝对要赢!」 「好!」 琢磨等人重新打起干劲,前往比赛会场的岩地战台出战。 彷佛一阵疾风。 比赛开始的同时,四高的阵地冲出了一个娇小人影钻过白色巨岩之间往前冲,迅速接近一高阵地。 一高的选手没察觉。 第一次的接触,是以完全遭到暗算的形式发生的。 「呃!」 「千川!」 队友被突然从岩石后方出现的敌人打倒,琢磨见状不禁叫出他的名字。 然而,为时已晚。 一高的攻击选手,一瞬间就被四高的攻击手──文弥打倒。 (刚才那是什么?「幻冲」吗?) 对方的神速身手,令琢磨不禁慌了手脚。 琢磨所知的「幻冲」是藉由幻觉造成痛楚,进而扼杀对方战斗力的魔法。那是会逐渐造成伤害,制造空档以便使出致胜魔法的前导术式。并不是劈头一招就能完全瘫痪对手的强力魔法。 (而且我们完全不知道对方已经接近了啊!) 虽说是「岩地战台」,但石灰岩并没有密集配置到会妨碍视野。岩石之间有著相当的距离,照理说应该会在哪里看见对方从敌阵跑过来的身影。 而且既然是以这种速度接近,肯定不是只靠自己的肉体能力,而是使用了自我强化的魔法。但是琢磨没感应到以魔法改写过事象的物体接近。 「唔,梶原,回来!」 但慌张只在一瞬间。琢磨指示正在前进的队友回头和他会合。 然而在这个时候,石粒之雨洒落在琢磨与队友之间。 「这是什么!」 队友不禁停下脚步。 文弥进逼到他的身后。 「快逃啊!」 琢磨的这个指示并不妥当。 被命令逃走的梶原就这么背对文弥,冲进依然下个不停的石粒之雨。 石粒并不是太大的威胁。确实,被打中难免会受伤,却能以反物质护壁防御。梶原也具备此等实力。 不妙的是这样造成了他持续背对文弥的结果。这就像是在请文弥瞄准他打。 石粒之雨突然停止。 紧接著,幻觉的痛楚袭击梶原选手。 如同某种东西刺中双脚的打击使得梶原选手踉跄,翻身跌坐地上。 他之所以转身,是因为察觉就这么背对敌人的话,会无法好好防御或反击。 娇小的人影进逼到面前。 梶原选手理解到现下处境,正要朝文弥使用反击魔法的时候…… 他「直接」遭受剧痛的袭击。 梶原选手的意识无法承受这份痛楚,如同跳电般中断。 琢磨见状不禁说出「我太小看他了!」这句后悔。 四高是文弥一人独大的队伍──琢磨这个分析大致正确,但是在某方面错了。 四高学生擅长的魔法是工序较多,复杂且精致的术式。 例如打碎石灰岩制作石粒霰弹从己方阵地发射,正确洒在远方敌阵上的魔法。 (四高小队即使直接战斗的能力不高,也拥有适合掩护攻击的魔法吗?) 琢磨没有余力继续沉浸在这份后悔中。 文弥已经进入魔法能够确实命中的射程距离内。 先出招的是琢磨。他在自己前方制作十六颗空气弹,没设定瞄准的目标,只定义方向就利用群体控制发射。 空气子弹不是瞄准单一位置,而是朝著脸部、胸部与四肢袭击。文弥不是以护壁防御,而是轻盈地纵身躲开。 这次琢磨不是制作空气子弹,而是排列出八枚薄薄的圆盘,以投掷环刃的方式射向文弥。 文弥脚踩白色巨岩的瞬间,就毫无停顿地往反方向跳跃,躲过空气环刃。然后在空中朝著琢磨扣下手枪型态特化型cad的扳机。 琢磨右手臂传来切割般的痛楚。琢磨不示弱地咽下哀号,但操作套在左手腕上那副cad的手指动作却变得笨拙。 文弥再度以石灰岩为踏脚处跳跃。 琢磨右大腿感受到锥刺般的痛楚。 他咬紧牙关承受这股痛楚,把压缩得很细的下降气流从文弥上方打下。 文弥在空中朝斜前方跳跃,躲过琢磨的攻击。 「在空中无法变更运动方向」的这个常识,对于魔法师来说不是常识。琢磨也没被文弥的回避行动吓到。 (这家伙是牛若丸吗!) 他想的是这件事。 ──那我就是五条桥上的弁庆了。 琢磨瞬间消除这个想法。 弁庆和牛若丸的对决,是以弁庆败北收场。思考这种事会触霉头,连带沦为败北主义。琢磨如此训诫自己。 琢磨身体再度产生痛楚。没伴随真实伤害的虚假痛楚。他也有架设想子防壁应付无系统魔法,受到的打击却一点一滴地累积。 (这代表原本的「幻冲」威力很强吗?) 琢磨心想,再这样下去只会节节败退。 这边剩下一人,对方还有三人。必须趁体力还够的时候一决胜负。 琢磨再度架设空气弹的弹幕牵制文弥,接著准备使用绝招。 接连袭击的痛楚使得肉体传出哀号,但琢磨对自己说这都是幻觉,无视于这些痛楚。 眼前地面有从四高阵地射来的许多石粒。 琢磨将魔法式逐一复制在石粒上。 那是传导琢磨的魔法所需的,群体控制用的魔法印。 在一阵特别强烈的痛楚贯穿腹部的同时,琢磨放声大喊。 「接招吧!」 ──「碎石雨」── 琢磨大喊的同时也在心里喊出魔法名,发动群体控制魔法。 散落在琢磨面前的石粒同时上浮。 观众席一阵哗然。 但起因是石粒一齐射向文弥所站巨岩的光景呢? 还是琢磨如同大树倒下般往后躺下的模样? 「直结痛楚」。 文弥从空中射向琢磨的魔法,并不是以想子冲击波碰撞和肉体重叠的想子体,造成该部位出现被打、被砍、被刺等幻觉的无系统魔法,而是直接给予精神痛楚的系统外魔法。 这个专属魔法,让琢磨终于精疲力尽。 比赛结束的讯号声响起。 文弥高举右手,观众席报以热烈的欢呼与喝采。 「秘碑解码」新人赛第九场──一高对四高的战斗,以四高的胜利落幕。 ◇◇◇ 四高在后续第十场对三高的战斗也获胜,在「秘碑解码」新人赛成为全胜的第一名。 虽然是新人赛,而且只是单一项目,但历届都是争夺倒数名次的第四高中在「秘碑解码」夺冠了。 这项壮举的大功臣黑羽文弥,以及前一天在「幻境摘星」新人赛创下压倒性记录获得第一的黑羽亚夜子。两人的名字一起深深刻在观众、各校代表以及九校战相关人士的记忆中。 [作战完毕] 玫瑰的诱惑 西元二〇九六年六月,国际企业界传来一则讣告。 市场规模虽小,却因为军事上的重要性,所以各国都不能无视的魔法工学产品。其中的龙头制造商──德国「罗瑟魔工所」的前社长巴斯帝安?罗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享年九十六岁。死因是衰老。 ◇◇◇ 在cad与其他魔法机器的营业额和usna「马克西米利安研发中心」争夺世界第一宝座的德国魔法机器制造商「罗瑟魔工所」。该企业的日本分公司社长恩斯特?罗瑟待在自己的办公室不是在看文件,而是在看录影的影片。 影片纪录的是去年──西元二〇九五年夏季九校战「秘碑解码」的比赛过程。不是正规赛,是新人赛。画面中的高大少年披著格格不入的披风,挥动近似剑的物体。 之所以形容为「近似」,是因为该物体全长超过十公尺,而且只有基部与前段,前段还正在空中移动。这是普通的剑不可能会有的特徵。 这把武器可能会令一般人惊讶,对于恩斯特来说却只是有点少见,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他注意的不是武器,是挥动武器的少年。 异形剑的攻击才挥砍到一半,就偏离轨道砍进地面。因为少年被魔法命中,被震飞到横躺在地。受到等同于锤子殴打的冲击还将剑挥到底,这股斗志值得令人瞠目结舌,而且从金属片陷入地面的程度来看,即使对方戴著头盔,用这个力道从人类头顶砍下来,下手似乎太重了点。 但这些都不是恩斯特注意的重点。 画面中的少年站起来了。然而按照常理,这是不可能的事。少年才刚被魔法命中震飞将近一公尺,应该有受到相当的伤害,即使失去意识也不奇怪,而且从录影画面判断,他看起来真的有昏迷。然而从画面上甩著披风的少年动作来看,却看不出他有昏迷过。 少年随著狮吼般的气魄甩出披风。直到刚才都是柔软布料的披风化为一片黑色板子旋转,往前飞去。 「是硬化魔法吗?」 恩斯特自言自语。他的细语还没结束,黑色板子就插进地面,成为保护少年队友的护壁。 护壁阻挡、反弹土砂的洪流。 少年冲向插在土里的前段剑刃。气势如同猛兽。他手中那把剑的基部和犹如小小墓碑般竖立的前段凹凸处组合起来,回复为完整的剑,再从土里拔出这把剑。 少年再度放声咆哮。 剑身分离,剑刃在天空舞动。 少年这一招,砍倒了对方小队剩下的最后一人。 「嗯……」 影片到此结束。恩斯特就这么看著变暗的画面,叹出似乎别有意义的一口气。 「看多少次都没看错……佐治的孙子继承了『城塞系列』的能力。」 恩斯特像是突然想起来般关闭萤幕电源,闭上双眼,靠在椅子的高椅背上。 「没想到第一型式的基因会在这种地方传承下来……」 恩斯特睁开双眼,有些不耐烦地摇头。总公司没提供这个情报,他来到日本之前都不知道这件事。他对此相当生气。 他知道调整体魔法师「城塞系列」第一型式的佐治?奥斯托布鲁克在五十年前逃亡到日本。但是下令制造「城塞系列」的德国军方以及负责制造的罗瑟,因为其他的第一型式悉数自毁而认为佐治来日不长,判断不必追缉。 但罗瑟并未放弃基因拥有权。「城塞系列」的制造投入不少资金,而且大半没能回收。 调整体相关的资料本身受到妥善储存,所以看这部影片应该就可以知道,这名少年──西城雷欧赫特具备「城塞系列」的特徵。实际上恩斯特从本国带来的亲信立刻就察觉了。 这个事实和佐治?奥斯托布鲁克逃亡到日本的往事摆在一起想,自然可以推理出一个结论。西城雷欧赫特继承了佐治的血统。佐治?奥斯托布鲁克在日本这个国家生子,使他的基因像这样传承下来。各种情报很快就证明这个推论属实。 重建日本分公司──如果要立刻实行打著这个名目进行的肃清……恩斯特心想: (问题在于如何得到这名少年……) 他在内建可动式萤幕的办公桌桌面上,打开西城雷欧赫特相关的调查资料。虽然已经反覆看过这份资料,但恩斯特每次看都会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乍看之下,这份资料显示少年身世坎坷,有许多可乘之机。但恩斯特的判断相反。少年对自己的际遇没有抱持不满,至少现在正享受著高中生活。如果是两年前,或许会更简单,但现在即使开出相当不错的条件,少年应该也不会接受邀请吧。即使以恩斯特的智慧,也找不到让少年拋弃日本选择德国的绝佳方法。 虽说如此,也不能强行带他去德国。魔法师出国受到严格的限制。这在德国或日本都一样。观光旅行基本上不会获准,有商业目的也不被准许长期滞留国外,甚至连进行公务也很难获准以月为单位住在海外,只有大使馆员等少数例外。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无疑代表魔法师出国被严格监控。尤其罗瑟魔工所是和德国政府与军方关系密切的魔法关连企业,出国时尤其受到日本政府严加注意。如果是得到当事人协助的自愿逃亡就算了,强行掳人应该不会成功。 至少必须让当事人有这个意愿。 (总之,得先接触才有机会进展下去。) 拥有罗瑟直系血统的他前来担任日本分公司社长,是因为实现飞行魔法演算装置的日本魔法机器厂商flt与研发者托拉斯?西尔弗令罗瑟感到危机。号称不可能成真的飞行魔法演算装置,flt为何能研发成功?恩斯特要查出个中秘密、研究体制与研究诀窍,可以的话,就将托拉斯?西尔弗延揽到罗瑟。 托拉斯?西尔弗隐瞒了身分,恩斯特还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和那名技术专家相关的情报操作既强力又巧妙得惊人。但是包括查出这个人的真面目在内,也是恩斯特背负的使命。为此他获得了利用罗瑟经营资源的最优先权限。 这对他来说是考验,同时也是机会。若能完成这份工作,他就能在罗瑟本家继承人的跑道上领先其他候选人。 揭穿托拉斯?西尔弗的秘密并且延揽他。这本应是恩斯特来到日本的最优先业务。然而「西城雷欧赫特」这个出乎意料的发现,使得他不得不变更优先顺序。 德国是全世界最早确立调整体魔法师制造技术的国家。可其中却有著堪称先驱宿命的过度摸索。魔法师的开发大多不人道,但即使考虑到这一点,在最初期调整体魔法师制造过程中实验性投入的技术依然天理不容。比起人道或尊严这种近代道德观念,这种技术令人想起更基本的部分,也就是宗教方面的禁忌。 就某种意义来说是理所当然吧。人类无法完全接纳这个技术。虽然还没确认明确的因果关系,但是接受这种技术的调整体魔法师年纪轻轻就毁坏了。不是身体毁坏,是心理上的自毁。自杀的人占约半数,发疯致死的人也占约半数。没自杀或发疯的人也在出任务时身亡或逃亡,罗瑟旗下连一人都不剩。 罗瑟家认为「反正实验资料留下来了,就算这样也没什么不便」。实际上,以第一型式的资料为基础诞生的第二与第三型式实现了更稳定的性能。 然而自毁比率并没有降为零。即使是稳定度更上层楼的「城塞系列」第三型式,出现发疯致死案例的机率也有百分之十。考量到制造调整体所需的成本,这是不容小觑的折损率。 所以,继承较不稳定的第一型式基因却没出现自毁徵兆的西城雷欧赫特,是为了今后开发调整体魔法师务必想取得的样本。这不是恩斯特自己的想法,也徵得了罗瑟家当家的 同意。 还获得一张延揽条件不限制的委任状。 但即使是难得的不受限委任状,想不到有效条件就是暴殄天物。 (看来需要进一步调查。) 再过一个月,今年的九校战就开办了。身为「递补」学生的这名少年,今年是否会获选为选手还很难说,不过从身家调查书记载的资料来看,他应该会去会场加油。 身为罗瑟日本分公司社长的恩斯特早早就收到了九校战的邀请函。在会场伺机接触应该最自然吧。 自从来到日本当天,监视眼线就一直没离开过。对此感到不耐的恩斯特?罗瑟叫来秘书,撰写邀请函的回信。 ◇◇◇ 二〇九六年八月四日。今年的九校战也将从明天开始。会场笼罩著不同于历年的紧张感,不过感应到这份紧张的主要是等待出赛的选手,来观战的观众认为这是「刺激的气氛」。 雷欧也是其中一人。他从上个月开始担任新项目「坚盾对垒」的练习对手,算是半个后勤人员,不过在这样的气氛中,他感受到的兴奋大于紧张……按照他的个性,假设他以选手身分上场,或许同样是这种感受吧。 竞赛项目久违地有所变更。这个方向性推测是预备将魔法师投入实战。各校选手与后勤人员即使有程度上的差异,却都具备这份共识。 魔法是武力,不对,是兵力,魔法师被要求担任士兵或兵器的角色。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之一。年轻的他们也明白这一点。而且不少学生也是知道这一点而想走国防这条路。 然而,大多学生认为至少还要半年以上才会被迫认清这种事实,从魔法科高中毕业之后再面对就好。此时突然在名为九校战的舞台被要求具备「士兵要有的技能」,使得魔法科高中生们感到不知所措。 还没做好觉悟。 要以这句话打发很简单。但要随时保持身在战场的心态,并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做觉悟需要时间。 另一方面,人类是随著环境与时间变化的生物。若是被扔进需要觉悟的环境,自然就会具备这种觉悟。想必至今的魔法科高中,包含校风尚武的第三高中在内,都不是确切要求学生具备士兵心态的环境吧。 总之对于魔法科高中生来说,告知九校战变更竞赛项目之后这一个多月的期间,不足以让他们适应变化。只是如此而已。 不过这是泛论。并不是所有人都因此感到困惑。 对于已经具备士兵、战士心态的人来说,新采用的竞赛项目也只不过是游戏。因为意外而造成最坏事态的可能性变高了。但那始终只是意外,并不是一定会有人丧命。就这点来说,这和格斗技跟赛车运动没有两样。 换个角度想,对于决定自己不会成为军人──或是说抱持这种原则的学生来说,比赛就只是变得惊险又刺激。虽然方向性完全相反,但就某种意义来说也是和格斗技跟赛车运动没有两样──这一点是一样的。只要这样看待,就不会感到困惑或不知所措。 比方说,艾莉卡就是前者。 然后,或许有人会觉得意外,但雷欧是后者。 雷欧没把自己当成战士或士兵。他未来想从事的职业是交通机动队或山岳警备队。他不打算成为军人,也不认为自己适合从军。 虽然不怕战斗,但雷欧认为自己顶多只能打架。他知道自己基因有四分之一接受过成为兵器的改造,却完全不打算受到这个血统束缚。 不过罗瑟魔工所的日本分公司社长恩斯特?罗瑟,对雷欧的评价堪称完全相反。 恩斯特发现正在登记入住的雷欧真的只是巧合。虽然认为雷欧会来观战,但他也不是一直监视饭店柜台,也没派部下监视。他也刚抵达这间饭店,正在和秘书一起等待担任向导的士官。 帮女性友人提行李的样子很像他这个年龄会做的事,令人会心一笑,但是粗壮厚实的身体已经不是少年体格。男性魔法师一反古典「魔法师」的形象,体格大多健壮,但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之中,雷欧的身体也很吸引恩斯特的目光。 应该派秘书过去还是自己搭话?恩斯特在犹豫时,视线前方的雷欧和同校学生打招呼。 (那个人是司波达也……) 达也同样是恩斯特想延揽的魔法科高中生。他从前任日本分公司社长那里听闻过达也的价值,也在四月的恒星炉实验确认前任社长的极高评价绝对不是过誉。 恩斯特心想,这是搭话的大好机会。比起个别搭话,对两人一起搭话,他们应该也比较不会提防吧。恩斯特原本如此判断,但他看到和两人在一起的少女,就改变了想法。 令恩斯特踌躇的不是深雪,不是美月,也不是雫或穗香,是艾莉卡。 安娜?罗瑟?鹿取。这是恩斯特?罗瑟堂姊的名字,也是千叶艾莉卡母亲的名字。恩斯特?罗瑟的大伯是罗瑟现任当家,二伯是从本家离家出走的安娜父亲,也就是艾莉卡的爷爷。 换句话说,艾莉卡是罗瑟当家的侄孙女。原本她应该列入罗瑟本家的成员。 艾莉卡也是恩斯特必须在日本处理的事情之一。而且是被要求小心应对的烫手山芋。先不提西城雷欧赫特,恩斯特想避免在司波达也面前和艾莉卡接触。 最后,恩斯特没和雷欧或达也搭话,只是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去。 ◇◇◇ 隔天,八月五日用完早餐后,恩斯特将一封信交给日籍女秘书。 「这是给千叶艾莉卡小姐的邀请函。千万不要有任何闪失。」 「属下明白。」 「律师安排好了吗?」 「预定中午抵达。」 「交涉工作交给你们。谈好再叫我。」 「是。请交给属下处理。」 秘书行礼之后,就从恩斯特面前离开。一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恩斯特才在搬到总统套房的办公桌后方轻声叹气。延揽托拉斯?西尔弗与西城雷欧赫特是激励人心的工作,成功的话会为罗瑟的将来带来庞大利益,也能提升恩斯特的地位。相对的,关于千叶艾莉卡的各种事则是消磨人心的工作,失败的话会为罗瑟造成莫大损失,也会成为恩斯特的重大过失。 艾莉卡是今年六月过世的罗瑟家前任当家──巴斯帝安?罗瑟的曾孙女。而且巴斯帝安的儿子与孙女,也就是艾莉卡的爷爷与母亲都已经辞世。 艾莉卡的爷爷和日本人私奔的时候,罗瑟家就当作没有这个人了。但这始终是家系内部的认知,从法律观点来看,艾莉卡是遗产继承人之一,有权继承曾祖父的部分遗产。 恩斯特前来日本分公司就任时,原本不打算和艾莉卡打交道。恩斯特甚至不知道艾莉卡母亲的长相,即使她是堂姊,也等同于陌生人,她的女儿艾莉卡就更不用说,恩斯特完全不觉得彼此是亲戚。 艾莉卡恐怕也会是一样的想法吧。不,恩斯特认为她心态没这么消极,而是更为积极,很可能会避免和自己接触。以她的立场来看,就算她憎恨著罗瑟家也不奇怪。 必须和这样的对象交涉,恩斯特实在是提不起劲。但他不被允许回避这个问题。因为前任社长的继承问题何时发生都不奇怪,而且问题成真的时候,日本分公司的社长是恩斯特。 他只能认命地觉得是时机不巧。幸好交涉本身可以扔给秘书与律师。恩斯特以这种想法安慰自己。 ◇◇◇ 和千叶艾莉卡约好时间见面了。听到秘书如此回报的恩斯特感觉扫兴。他原本预测艾莉卡会更坚定地排斥见面,然而艾莉卡不只是当天回应,甚至当天就会过来见面,这完全超乎他的预料。不过,罗瑟本家的血统以及相伴的财力与权力,实际上艾莉卡 都觉得无所谓。位于罗瑟中枢的恩斯特无法理解艾莉卡的想法也是当然的。 到了艾莉卡差不多该抵达的时间,恩斯特便前往饭店门厅。他并不是去迎接,只是恩斯特不希望对方觉得他等待这一刻等很久了。事实上,罗瑟本家的人们非常担心千叶艾莉卡会对前任当家的遗产如何表态,但是被迫扛起交涉责任的恩斯特不想让艾莉卡本人察觉这一点。 恩斯特下楼来到饭店门厅的行为不含更深入的想法,但他这时候运气很好。 他以流利的日语向正要走出饭店的少年搭话。 「打扰一下,你是不是西城雷欧赫特同学?」 虽然是理所当然的反应,不过突然被叫到名字的雷欧露出惊讶表情转身。 「是没错,你是……罗瑟分公司的社长?」 这次轮到恩斯特露出些许的意外感。 「喔,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啊,因为你在我们之间很有名。」 雷欧只在恒星炉实验之后的新闻节目上看过恩斯特。不过,对于记性过人的他来说,这样就够了。 「这是我的荣幸。重新自我介绍一次,我是恩斯特?罗瑟。」 恩斯特以适度亲切、适度客气,令人感觉从容的语气介绍自己。 「这样啊。如您所知,我是西城雷欧赫特。」 雷欧以语气有些瞧不起人的问候回应。 「所以,罗瑟分公司的社长找我有什么事?我可没达也那样的技术。」 雷欧的语气没有谄媚。罗瑟魔工所在魔法世界的影响力并非仅止于产品领域,在军方与警方内部也拥有潜在势力。雷欧也没有不经世事到不晓得这一点。只是他不会想藉此揩油。 「我开门见山地说吧,我想延揽你。」 「延揽?就说了,我没有足以自豪的魔法工学相关技术。」 雷欧也知道恩斯特不是想延揽他担任魔工技师。这番话是在试探恩斯特真正的意图。 这点程度的想法当然被恩斯特看透了。 「在这里没办法详细说明。先不提是否愿意接受延揽,可以先到我房间一趟吗?请让我好好说明一下,让你能了解我的用意。」 「这下子伤脑筋了。我接下来跟死党有约。」 雷欧没有赶快结束对话转身,并不是因为舍不得和罗瑟打交道可以得到的好处,反倒是担心不欢而散会招致坏处。 罗瑟魔工所的影响力,雷欧在今年四月炒热媒体的反魔法师活动时就体认过了。在那时,平息社会反魔法风潮的大功臣不是别人,正是站在雷欧面前这位恩斯特?罗瑟的采访报导。恩斯特对恒星炉实验给予高度评价一事,在平息反魔法师活动的时候担任要角,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罗瑟魔工所是cad龙头制造商,也是魔法工学产品业界的领头羊,不可能和魔法师为敌。但罗瑟是德国企业,对待日本魔法师的态度很可能随时转为冷淡。 雷欧不擅长编造圆融巧妙的藉口。矫饰言语不是他的个性。只用「我有约」这句话不足以让恩斯特打退堂鼓,面对这样的恩斯特,雷欧正苦思著接下来该怎么说。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件事上,甚至没察觉在不远处经过的一个很非常抢眼的人,也就是担任达也助手的第一高中一年级技术人员──隅守贤人。 「这样啊……」 恩斯特的态度没有过于强迫,就只是巧妙地纠缠著他。 「很遗憾,我没办法说我不会花你太多时间。毕竟你也想问很多事情吧。比方说,关于你的爷爷。」 「爷爷……?你要讲的事情和佐爷有关?」 至今只露出为难模样的雷欧,展现出无从隐瞒的兴趣。 「你对你爷爷的事感兴趣吗?既然这样,我也就我所知尽量告诉你奥斯托布鲁克先生还在德国时的往事吧。」 「唔~真伤脑筋……」 老实说,雷欧相当心动。但他是坚守道义的人,不忍心对先讲好的朋友爽约。 从雷欧背后推他最后一把的,是同班同学不高兴的声音。 「你就先听他说一下怎么样?」 「艾莉卡?」 后方传来的声音引得雷欧转身。 艾莉卡一脸不悦地撇过头。 她撇头的另一边,有一名年约三十几岁,身穿套装的女性。她大概是相当讨厌对方吧,艾莉卡明显刻意不正视那名女性。 「因为就算拒绝,也只会继续被缠著。」 只不过,艾莉卡语气尽显不悦的原因,应该不只是基于对那名女性的负面情感。她话语所带的刺也朝向恩斯特。 「就算爽约这么一次,达也同学也不会在意的啦。」 「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吧?」 艾莉卡全身散发「不想说明」的气息。 不只是雷欧,恩斯特应该也感受到了。 「这么说来,西城同学和千叶艾莉卡同学一样是一高的二年级吧?」 「……我们同班。这怎么了吗?」 「这样啊。其实我必须和她商量某些事。不对,不是由我说,是由律师和她说。我正想请她在律师准备好之前稍等一下。」 所以接下来这段话…… 「同班的西城同学陪同的话,千叶同学也不会无聊吧?愿意为她拨点时间给我吗?」 恩斯特是故意这么说的。 「你要是态度这么胡闹,我可不想继续奉陪喔。」 如今艾莉卡的语气不只是不高兴,还带著杀气。 「如果你们纠缠不休,坚持不肯退让的话,我是可以听听你们怎么说。但我对你们的隐情没兴趣。」 艾莉卡以凶狠眼神瞪向恩斯特。 恩斯特以老神在在的表情承受这股视线。 「我认为没什么好害羞的……难道你不希望朋友知道我们的关系?」 艾莉卡脸颊泛红。 但这不是因为害羞而脸红。 「走了。带路吧。」 艾莉卡没看向穿套装的女秘书,开口如此要求。 秘书带头前进,恩斯特随后跟上。 艾莉卡踏出脚步,只转头看向雷欧。 「你在做什么?你也快来啊。」 最后,雷欧之所以接受邀约,与其说是对爷爷的往事感兴趣,不如说是无法扔下艾莉卡。 现在的艾莉卡给人的感觉,像是被某种东西逼入绝境。或许是多管闲事,但雷欧觉得不能放她一个人。 虽说如此,雷欧也不可能有办法贴心地找话题聊。 坐在舒适沙发上的雷欧,如今感觉非常不自在。 「对了对了,去年新人赛『秘碑解码』的决赛,我看过影带了。你真的是勇猛奋战呢。」 从刚才开始,讲话的主要都是恩斯特,雷欧只回答被问到的问题。他不在意这件事,但是一股肃杀的不悦波动旁边涌过来,令雷欧觉得实在静不下心。 波动的来源,是进入这个房间之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艾莉卡。现在的她,如同背上的毛一齐倒竖的猫。 雷欧并不是被艾莉卡近似杀气的敌意吓到。 是感觉这份仓皇不像平常的艾莉卡,令雷欧的心情不太自在。 另一方面,暴露在艾莉卡敌意下的恩斯特看起来不在乎她冷漠刻薄的态度。与其说是明知如此还故意无视,给人的印象比较像是将这份态度视为理所当然。 「西城同学,你今年没以选手身分参赛吗?」 「没有。我去年也不是一开始就当选手……」 「你去年明明留下那么明确的成绩啊。」 「因为我很笨拙。」 听完雷欧的回应,恩斯特似乎有咧嘴一笑。虽然嘴唇与眼角都没动,眼神看起来却像是带著笑意。 「但我认为你的魔法十分实用。」 「这样啊,谢了。」 恩斯特暗藏各种玄机的这番话,雷欧顶多只能出声附和。 此时传来敲门声。 恩斯特以手边遥控器开锁。 进房的是刚才的女秘书。 「打扰了,律师来了。」 「知道了。」 恩斯特朝秘书点头,转头看向艾莉卡。 「我请人帮忙空出隔壁房间来谈事情。请先在那里听律师说明。」 恩斯特以坏心的语气对没有立刻回应的艾莉卡补充一句。 「还是说,也让西城同学列席比较好?」 「……我去。」 艾莉卡起身。 「带路吧。」 她使用和刚才相同的话语向秘书下令。 艾莉卡消失在门后的瞬间,雷欧看向恩斯特的目光也变得锐利。 「那个家伙跟你们罗瑟究竟是什么关系?」 恩斯特以甜美的商业笑容承受雷欧的视线。 「在意吗?」 若是达也,这时应该会立刻回答「在意」吧。但雷欧和达也不同,具备少年会有的含蓄。 「我也不是说很在意那家伙啦……」 「我以为你对你爷爷的往事比较感兴趣。」 「啊,对。一点都没错。你照约定说佐爷的往事给我听吧。」 虽然这样等于完全被恩斯特的话题带著走,但雷欧自己也认为这样就好。 老实说,比起爷爷,雷欧现在比较在意艾莉卡。但他还在犹豫,自己是否可以涉入艾莉卡的隐私。 「好的。不过在说明你爷爷奥斯托布鲁克先生的往事之前……西城同学,关于『城塞系列』你知道多少?」 全身肌肉加重了力道,变得紧绷。雷欧从屏息到再度开始呼吸,才察觉自己的生理状况。 「……是世界首度制作的调整体魔法师系列名称。比起魔法技能强化,更重视肉体强化的强化人。是具备魔法技能的超人士兵。」 雷欧说到这里暂时停顿,深吸一口气。 「实际上,却是几乎所有个体都自毁的失败作品。」 雷欧语气变得死板,大概是因为在使力避免声音颤抖吧。 恩斯特对这样的他露出看起来很温柔的微笑。 「『城塞系列』不是失败作品喔。」 雷欧以充满猜疑的双眼看向恩斯特。他眼中卷动的情绪不只是怀疑,甚至包括愤怒。 「第一型式的『城塞系列』出现自毁情况全是在战场上,毫无例外。没参与战斗的第一型式没出现自毁。」 「……爷爷说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死了。」 「因为当时祖国的局势,不容许他们选择不参战。」 恩斯特打断想反驳些什么的雷欧,追加一句话。 「除了在入伍之前逃走的佐治先生。」 「爷爷他……逃走?」 雷欧停顿片刻才回以这个问题。 恩斯特立刻回答,大概是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问吧。 「奥斯托布鲁克先生是有良心的拒绝服役者。我不知道接受调整体教育的他是从哪里学到和平思想,但他选择以拋弃祖国为代价拒绝服役。」 「所以爷爷才来日本……?」 「刚开始是逃亡到美国,但好像不合他的个性……过了约半年就搬到日本了。」 「真意外……从佐爷的个性来看,我觉得大到不行的美国比较合他的个性。」 「大概发生了很多事情吧。我伯父也只陪他到美国,所以不知道后来的事。」 「伯父……」 正如恩斯特的计算,雷欧对这个词起了反应。 其实雷欧也察觉恩斯特讲这个话题是要吸引他的兴趣,却还是没办法无视。 「『城塞系列』是我们罗瑟魔工所制作的。」 听到恩斯特有些唐突的这句话,雷欧疑惑地蹙起眉头。 「不是德军制作的吗?」 调整体是由军方制作的。这是雷欧的常识。 「研究的提案人是军方科学家,但实际的研究委托给我们。奥斯托布鲁克先生也是在罗瑟的研究所诞生的。在个性大多正经八百的『城塞系列』之中,他是难得开朗又平易近人的人物,和研究所的职员与家属相处融洽。伯父和奥斯托布鲁克先生的交情特别好。」 「所以才帮助爷爷逃走?」 「虽说逃走,但并不是非法逃走喔。他发誓不会在他国参与军务,不协助他国开发魔法师,藉以放弃国籍。」 「……你们是有施加诅咒让他遵守约定吗?」 雷欧以挖苦语气打岔,不过恩斯特看起来没有坏了心情。 他反倒是觉得有趣地扬起嘴角。 「『诅咒』还真是复古的说法。日本魔法科高中生之间流行早期的话语?」 「不,并不是那样……」 大概是受到指摘之后,连自己也觉得过时吧,雷欧回应得结结巴巴。 「很遗憾,我们没有操作心理的技术。那始终是基于信赖关系签下的契约。」 「亏你们这样就肯放走军事机密的结晶啊。」 恩斯特像是等这句话等很久般,露出笑容。 「『城塞系列』所有人都不是自愿成为调整体,是我们擅自这么做的。所以至少想让他们自己选择如何活下去。」 「……你说错了,应该是选择如何死亡吧?从出生就待在研究所,一直被灌输战斗魔法师技能的人,不可能选择其他的生活方式。」 「这我不否认。」 恩斯特很乾脆地认同雷欧的批判。 「所以结论才会更倾向于实现佐治先生的心愿吧。被打造为战斗魔法师的人,是否能以士兵之外的方式活下去?不难想像科学家们应该怀著这种好奇心。」 雷欧因无法辩解而松懈时,恩斯特趁机再度转换话题。 「你或许很难相信,但我们相信奥斯托布鲁克先生,并且协助他出国。伯父鲁卡斯陪他到美国也不是为了监视,是因为伯父很黏佐治先生。」 「『很黏』是指……」 「奥斯托布鲁克先生是在第三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时拋弃故乡。当时我伯父十四岁。」 雷欧听到「十四岁」这个年龄,讶异得睁大双眼。 「根本还是个孩子啊。」 「是的。我们罗瑟家也觉得这年纪要参与工作事务太早了。在不知道详情的外人眼中,我伯父看起来只像是去一趟小旅行吧。伯父是罗瑟本家的次男,即使派强化士兵当护卫,应该也不会显得突兀。」 「用这种名目瞒过周围的目光吗……」 「当时已经零星爆发恐怖攻击跟内战,美国也绝对称不上安全。我伯父明知有这份风险,还是协助佐治先生逃亡。希望你可以理解我们罗瑟家多么尊重佐治先生的意愿,多么尊重『城塞系列』每个人的意愿。」 「……你们曾经为了佐爷犯险,这我理解了。」 雷欧不情不愿地认同恩斯特的主张。 他并不是全盘相信恩斯特的说法。尤其无法相信他们对「城塞系列」所有人的照顾和他的爷爷一样好。事实上,雷欧他爷爷以外的「城塞系列」都没能寿终正寝。 不过,雷欧觉得「罗瑟本家的鲁卡斯少年喜欢爷爷」这件事可以相信。虽然没有全盘相信这些有益于罗瑟家的说法 ,却不再认为一切都很可疑。 「除了佐治先生,『城塞系列』第一型式都被我们送上绝路,我们罗瑟家一直很后悔。」 恩斯特以悲痛表情说。 雷欧无法从他的表情看出虚伪。 「罗瑟魔工所原本应该收手不再培育调整体。但我们太深入这个世界,变得无法只以自己的意愿决定今后要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 「嗯……这部分我隐约可以理解。」 虽然规模和罗瑟家完全不同,但雷欧老家同样无法拋弃过去的枷锁。雷欧自己毫无感觉,但是对姊姊来说也是一种煎熬吧。不过现在不能扔下家里那些他照顾的人们。 「这就是想延揽你的原因。」 雷欧严肃地皱起眉头。 「意思是要我成为白老鼠?」 雷欧的声音蕴含杀气。应该说是野兽面对敌手时的斗气。 站在露出利牙的老虎或狮子面前还能心平气和的人类不多。 「不不不,怎么可能。」 恩斯特?罗瑟这个人似乎拥有这种例外的胆量。 「我们不会进行人体实验这种野蛮的行径。」 「你们以前做过不是吗?」 面对雷欧咄咄逼人的这句认定,恩斯特依然不改从容。 「这我不否认。但如果容我说个藉口,进行过人体实验的不只是我们罗瑟。」 恩斯特的「藉口」是雷欧也知道的历史事实,听到这种说法,他也只能沉默不语。 「我们希望你协助训练调整体。」 「训练?跟实验不一样吗?」 雷欧这个问题并不是没包含挖苦,但疑问的成分居多。 「魔法科高中或魔法大学进行的魔法技能开发课程不叫实验吧?这是相同的道理。」 「教练这种工作,我做不来啊。我还是高中生,而且是不成材的劣等生。」 雷欧不是真的自卑,只是在委婉拒绝。 但是恩斯特拿这个论点反将一军。 「你之所以没有顺利进步,是因为魔法科高中的课程不适合你。『城塞系列』被赋予专精近战的能力。远距离的攻防交给普通兵器就好。你们是预设在战斗最终局面占领据点,或是在撤退时保护重要人物的魔法师。想必一定有跟代替普通兵器的魔法师不同的训练方法。我想请你设计这样的课程。」 恩斯特希望雷欧担任的角色不是魔法师,而是研究员。雷欧觉得恩斯特这番话怪怪的,却无法指出具体上是哪里出问题。 雷欧绝对不迟钝,也不愚笨。只是不知道魔法研究跟魔法师的开发是如何进行的。 如果达也在场的话,应该会发现恩斯特的邀请不自然吧。但是高中生一般没有这方面的具体知识。 「我当然保证会给予你优渥的待遇。或许你并没有概念,但是将来我会准备总公司部长级的待遇。」 「……虽然您难得这样邀请,但我心领了。」 表面上听起来是利多,但雷欧相信自己的嗅觉。 「对于现在的生活,我也不是完全没有不满,但也不会想去陌生国度重新来过。」 雷欧像是想到有趣的玩笑话般咧嘴一笑。 「因为我只是个小市民。」 不过说来遗憾,恩斯特完全不领情。 「不需要这样急著下结论吧?」 恩斯特笑咪咪的表情完全没变,继续劝说雷欧。 「虽说是外国,对你来说也不是毫无关系的土地。而且德国有一群同伴需要你的协助。」 「同伴?」 雷欧停顿片刻之后,脸色大变。 「难道说,你们在制作和爷爷一样的调整体……?」 「说来遗憾,我们也不能基于一己之见就舍弃已经完成的技术。」 恩斯特这番话只听语气的话,听来充满苦恼。 「只不过,现在并不像以前那样。出现精神障碍的症状减少许多。相对的,能力比不上奥斯托布鲁克先生那个时期,但毕竟人命第一。」 雷欧的手微微发抖。因为不将拳头握紧到会颤抖,就无法克制想挥拳的冲动。 为了提高生存率而降低性能。这确实是事实吧,但是动机绝对不人道。投注高成本制作的兵器要是轻易自毁,就会亏本。如此而已。 如果真的担心魔法师的生命安危,就不会重启除了一人以外悉数自毁的「城塞系列」制作计画。面前名为恩斯特?罗瑟的这个男性只把调整体当成工具── 恩斯特应该也知道雷欧是气到发抖。无法从表情或举止解读对方心理的迟钝人种,无法胜任交涉的工作。 然而恩斯特继续说出更加激怒雷欧的话语。 「如果你希望的话,也可以让你加入罗瑟一族。你刚才很在意千叶艾莉卡和我们罗瑟家的关系吧?」 雷欧没回应。 恩斯特不等雷欧回应。 「她是……」 不能听。雷欧瞬间有这种感觉。 「协助佐治先生逃亡的……」 但雷欧没能打断恩斯特的话语。 「鲁卡斯?罗瑟的孙女。」 「那么……」 「是的。她是前任当家巴斯帝安?罗瑟的曾孙女,是货真价实的罗瑟家一员。」 「艾莉卡是……罗瑟家的一员……?」 雷欧愣愣低语。比起刚才听到「城塞系列」还在生产的真相,他现在受到的震撼更强烈。 恩斯特对无法反驳的雷欧轻声说出甜言蜜语。 「我们预定请她收下相当的报酬,放弃关于罗瑟家的各种权利……不过你希望的话,她可以任凭你处置喔。这个女孩对罗瑟家来说没有意义,但确实流著家族的血。你如果是她的丈夫,应该没人会对你要成为罗瑟家的一员提出异议吧。」 「开什么玩笑!」 雷欧大吼。他跨越男女隔阂,将艾莉卡当成同伴。雷欧认为艾莉卡是个了不起的家伙,无关她的性别,且对她抱持敬意。恩斯特将艾莉卡当成政治婚姻的棋子,雷欧难忍怒火。 然而雷欧的认知还太天真了。 「不需要想得这么拘谨喔。虽说是丈夫,也只是建立血缘关系的权宜之计。我们要求不多,只要让她生子就好。那个女生外表挺标致的,你也不抗拒吧?」 恩斯特不是为了故意激怒雷欧而提出这个条件。千叶艾莉卡在恩斯特眼中也是个美丽的少女。他只是认为「美女任凭处置」听在男性耳里非常吸引人。 总归来说,恩斯特是庸俗之辈,但他的想法并不奇怪。 财富、地位、名誉、尊严或是美丽的异性。这是普遍常见的报酬,在社会上广为通用。 恩斯特只是做错选择罢了。 这个错误引得雷欧更加愤怒。 雷欧的自制心发出声音,失去了控制。 「你这家伙!」 雷欧并不认为自己是「战士」,不过把艾莉卡成「战友」。战友受到侮辱,使得雷欧终于无法自制。 雷欧就这么坐著往上踹开隔开自己与恩斯特的桌子。 饮料放在边桌,所以杯盘没有摔破,但桌子发出刺耳声音摔往墙边。 桌子还没静止,雷欧就起身高举右手。 恩斯特也随后起身。他的体型和中年肥胖无缘,然而不是战斗员或运动员的生意人的他,有这种反应速度很令人惊讶。 雷欧挥出右拳。 任凭愤怒挥出的这一拳动作很大,却不是普通人躲得开的速度。 事实上,恩斯特没躲开雷欧这一拳。 恩斯特面前极近距离的 位置出现魔法护壁,挡住雷欧的右拳。 这道护壁的性质,应该是以和术士设定相对距离形成的。恩斯特跌坐回刚才起身的沙发。承受他身体的沙发差点顺势翻倒,不过沙发发出响亮的声音后,沙发脚回到了地面。 「你……原来是魔法师?」 「……不过是三流等级。」 以挥拳之后的姿势俯视的雷欧,以及抓著扶手仰望的恩斯特,都挂著惊讶表情简短问答。 「怎么回事?分社长,您没事吧?」 隔壁房间大概也听到了桌子与沙发发出的声音,有人正大力敲著门。 恩斯特遥控打开门锁。 大概是知道门锁开了,女秘书马上开门冲进来。 艾莉卡随后入内。 「分社长,刚才怎么了?」 「我没事。我们没怎样。」 恩斯特笑著摇头。 女秘书并没有因此接受恩斯特的解释,但她没继续询问。 「雷欧,他对你说了什么?」 另一方面,艾莉卡则似乎光是看到雷欧与恩斯特的姿势,就猜出刚才大致发生什么事了。她明知如此,还是询问雷欧原因。 「没什么啦。」 雷欧看都不看艾莉卡。 艾莉卡也没有继续逼问。 「是喔。那就走吧。」 还以为艾莉卡如此催促雷欧之后会直接离开房间,但她没有立刻转身。 「我知道你们的用意了,请找律师问结论吧。」 她对恩斯特这么说。 「需要正式文件的话我会签名,寄到我家吧。因为今后没必要特地来找我谈了。我当然也不打算主动过来。」 所以别再找我过来了。艾莉卡如此暗示之后,这次真的转身背对恩斯特离去。 ◇◇◇ 恩斯特不是请饭店职员,而是派自己的部下,也就是日本分公司的员工清理房间之后,要求包含秘书的所有人离开。 老实说,和雷欧的那场对谈只能以「不愉快」来形容。不过,因为协商而留下不愉快的回忆是稀松平常的事,老是记恨的话做不了生意。 恩斯特自己拿起威士忌倒入小酒杯,仰头一口喝光。比起德国的蒸馏酒「科恩」或「阿夸维特」,他比较爱喝苏格兰威士忌。但并不是喜欢外国酒。虽然不知道是否能当成证据,但他不爱喝白兰地。 令他记恨到必须靠酒精催化的,并不是雷欧那件事。虽然不是完全无关,但是对雷欧这个人本身的不悦没什么大不了。他下定结论觉得西城雷欧赫特终究是个孩子,不予追究。 那么,他是在气艾莉卡的态度吗?倒也不是。虽然关连度比雷欧高,但问题依然不在艾莉卡身上。 成为不悦的鱼刺插在恩斯特内心的事,是艾莉卡的爷爷──鲁卡斯?罗瑟的事。 罗瑟一族的污点。 卑劣的逃亡者。 粗心的背信者。 恩斯特的伯父践踏了罗瑟家直系的责任义务与信用,以任性的私奔为众人带来莫大的困扰与损害。 鲁卡斯舍弃家系决定的未婚妻,和日本女性私奔,害得罗瑟家有好一阵子在欧洲社交界丢脸到家。如果没有那则丑闻,就不会容许马克西米利安研发中心侵蚀欧洲市场。 搬到日本的他,没有在背地里和日本政府签订密约。为了让德国政府了解这一点,罗瑟魔工所不得不取消进军日本。这不只损失了市场,在技术研发层面也有著不容忽略的负面影响。 不过,如果鲁卡斯是个只对女人感兴趣的傻子,造成的危害还比较少。因为他聪明而且脑筋动得快,所以罗瑟家误判了和他切割的时期。原本应该在更早之前──在他离家之前就将他逐出家门。 没错……在他协助佐治?奥斯托布鲁克逃亡时,就该这么做。 恩斯特对雷欧述说的内容,在这一点上包含了造假的部分。 罗瑟魔工所没有释放佐治。罗瑟家没有容许他逃亡的意思。 协助佐治逃亡是鲁卡斯?罗瑟的独断行径。不,逃亡的主谋不是佐治本人,是鲁卡斯。 当时的真相是这样的。 鲁卡斯去美国旅行时,挑选佐治担任护卫。鲁卡斯当时虽然是十四岁的少年,却是肩负罗瑟直系的任务前往美国,而且中南美也经常发生堪称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哨战的地区纷争。鲁卡斯身为罗瑟家的直系后代,指名当时最强的肉搏战士兵「城塞系列」担任护卫是很自然的事,旁人也视为理所当然。 然而这是鲁卡斯?罗瑟的计谋。他将佐治带到监视眼线松散的国外,再自己泄漏情报引诱反政府恐怖分子前来袭击,趁交战的时候让佐治逃走。 直到一年后确认佐治在日本活得好好的,罗瑟家才得知这一切都是闹剧。当时世界各地已经爆发区域战争(已经不是能只以「纷争」形容的等级了),不可能从日本将透过正规手续入境的佐治带回来。 佐治?奥斯托布鲁克逃亡真相曝光的时候,罗瑟家的继承人名单已经把鲁卡斯排除在外了。然而鲁卡斯被公认是前任当家巴斯帝安五名子女之中最优秀的一人,罗瑟家系的大人们舍不得他的才华。虽然不能让鲁卡斯继续参与高机密的军方相关工作,众人却贪心地认为可以将鲁卡斯当成一般业务的管理者,或政治婚姻的棋子。 (结果就是那副德性。) 最后,鲁卡斯只为罗瑟家带来损失。他恩将仇报,没有赎罪就离世了。 既然这样,那叫他的孙女帮忙做点事,应该也不会遭到报应。 恩斯特以带点醉意的脑袋思考这种事。 大概是在内心大吐苦水之后满足了,恩斯特的思绪焦点从艾莉卡移向雷欧。 (话说回来,西城雷欧赫特的那种力量……) 那是真货。光是能够确认这一点,今晚就算是有所收获。 这绝对不是微小的成果。 (他居然用臂力打飞中和动能的反物质护壁……) 恩斯特确实是魔法师。再说,没有魔法造诣就当不成魔工师。虽然无法使用魔法也能开发魔法工学产品,但是能使用魔法是一大优势,不能使用魔法是严重的劣势。罗瑟家系因为本身就能使用魔法,才得以在魔法工学产业的黎明期成为先驱。 只是即使说客套话,他们的能力也不足以称为一流。反过来说,他们就是因此才没有全数被派到前线利用殆尽,有余力以技术人员的身分获得成功。 正如恩斯特本人所说,他的实力很差。自称「三流」不是谦虚也不是谎言,他的魔法力顶多是二?五流的等级。 那恩斯特为什么挡得住雷欧的拳头?秘密在于他使用的cad。 完全思考操作型cad。罗瑟魔工所领先世界进入量产程序的最新机种。介面为了思考操作而全部重新设计,成功让精确度接近手动操作,速度更是超过手动操作的魔法辅助工具。正因为拥有这样的速度,恩斯特说客套话也不算快的发动速度才来得及架设魔法护壁。 然而,就算靠著cad提升发动速度,也无法强化干涉力。当时的护壁强度和他的魔法力相当,只算是差强人意。 即使如此,以魔法来说还是算成功了。暂时改写物理法则的魔法确实发挥了效果。 他当时使用的魔法,是透过动能的中和造成运动物体停止。恩斯特的这个魔法,原本应该使得雷欧的拳头从挥出到接触护壁这段距离的力道被消除,「殴打」因而变化成「推压」。 但雷欧的右手臂却将恩斯特不胖不瘦的高大身体推倒。不对,是震飞。 那股力气跳脱人类这种生物可能拥有的范畴。这句 话的意思并不是人类不可能发挥那种威力。以雷欧的肌肉量,本应不可能从完全静止的零距离挤出足以打飞恩斯特的力气。 恩斯特不相信真的有技术能够激发出日本称为「火灾现场蛮力」的人类潜在肌力。他认为限制器就是有其意义,才会存在。 雷欧当时的力量,不是这种非科学性的巧合产生的。 对于恩斯特来说,认为是雷欧体内的「城塞系列」基因产生作用比较合理。 (他果然值得使用稍微强硬的手段来获得。) 恩斯特决定从本国叫来他的部下──第三型式「城塞系列」的瓦尔布鲁克姊妹。 ◇◇◇ 九校战的会场在国防军军区,但是会场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只有国防军在密切注意。即使在这个时代,侵犯地盘也会被强烈批判为不讲道义,所以不能过于高调,但其他的情报机构也有派遣谍报员潜入。只要是暗中行动,国防军也会当成「彼此彼此」而视而不见。 身为公安管制员的小野遥,也是潜入九校战会场的谍报员之一。她拥有「第一高中辅导老师」这个头衔,所以或许比其他同行轻松。虽然这么说,但这只是不用辛苦找藉口解释自己为何在会场,谍报工作本身并没有平坦的捷径。 她这次的任务(本人主张,这是副业)是监视受邀的外国宾客。对于日本或是国防军来说,不能惹这些人不高兴,加上不得不认可他们拥有特权上的自由,所以很容易成为泄漏国家机密的管道。 既然不能在表面上限制行动,就只能在背地里监视。九校战邀请的外国政府官员、外国学者以及多国籍企业干部,每人都有两三人或是更多人监视。 遥监视的对象是魔法工学产品的领导公司──罗瑟魔工所日本分公司社长恩斯特?罗瑟。 接到这项任务时,遥认为「这次是轻松的工作」。 魔法工学产品的市场规模小,因此从营业额来看,罗瑟魔工所不是什么大公司。不过魔法在军事领域的存在感愈来愈强烈,考量到魔法的价值,该公司在国家或军方眼中的价值,比起军舰或军机的龙头企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在去年秋天发生震撼全球的「灼热万圣节」之后,其地位有增无减。 国防军必然得给予恩斯特?罗瑟相当自由的权限。就这点来说,监视他的眼线必须密集到连一瞬间都不能有所闪失。 遥听上司对她叮咛过许多次,却擅自乐观看待。恩斯特不只是日本分公司社长,也是极接近罗瑟本家直系的人,也有传闻指出他是总公司下任社长候选人。 这样的人不可能犯罪或闹出外交问题。 她毫无根据地如此断定。 (我这个笨蛋……) 但是遥在九校战第一天就体认到自己多么天真。 恩斯特偏偏就是和她正职(遥本人如此坚称)职场──第一高中的学生闹出纠纷。 施暴与擅用魔法。 施暴案件是指雷欧单方面殴打恩斯特,擅用魔法是指为了抵御暴力而使用护壁魔法。表面上看来是正当防卫,恩斯特没有过错。 然而这是恩斯特邀请雷欧进入密室而引发的事件,而且罗瑟那边企图隐瞒,背地里显然藏著麻烦的隐情。 遥知道艾莉卡是罗瑟前任社长的曾孙女,也知道雷欧是德国开发的最初期调整体的后代。罗瑟前任社长巴斯帝安先前过世产生的继承问题也在遥掌握之中。但遥没想到会在「这里」发展为纠纷。堂堂的罗瑟魔工所日本分公司社长居然和高中生起冲突,这超过了遥的想像力。因为遥下意识认为恩斯特?罗瑟这名人物待人接物的态度应该更成熟稳重一些。 「今年不用和司波同学扯上关系,我还以为会很轻松……」 遥轻声发牢骚。九校战开始前她曾向上司申请「监视达也与深雪的职责交给其他成员」。 达也与深雪认识她,所以要是过度出现在两人周围,一定会被察觉有异。那两人不是普通的魔法科高中生。不枉费她拚命这样诉求,公安追加派遣了管制员过来(这名公安成员被达也轻易甩开,完全没能察觉他暗中所做的一切)。 取而代之被分配给遥的任务是监视恩斯特?罗瑟。如前面所述,她接到这项任务时觉得很幸运,实际上却是如此。 (居然从德国调度新型调整体,以及还没生产上市的最新魔法装备……这表示他完全不想让事情和平落幕是吧?) 面对运用自己特殊技能收集的调查结果,遥预测到接下来将会发生多么棘手的事,且确信自己难免被卷入,正感到束手无策。 ◇◇◇ 八月十四日,星期二的夜晚。 第一高中的学生因为今天在「秘碑解码」获胜而乐不可支。 他们不论男女都陷入亢奋状态,是因为本届九校战持续苦战的压力所产生的反弹。一高有一阵子被三高领先一百分,不过终于在昨天的「幻境摘星」超前,成为第一。但如果在今天的「秘碑解码」败给三高,积分差距就会缩小为十五分。 结果一高第一名,三高第二名。两校积分差距达到九十五分。两校分数差距几乎是三高得到最大领先的第三天结束时的相反情况。 目前并非确定夺下了优胜。三高可能再度反败为胜。不过考量到彼此的战力,这个可能性小到可以忽略。一高学生目前怀抱著稍微提早办庆功宴的心情,乐不可支。 不只是选手与后勤人员,前来外宿加油的学生也同样兴奋。吃完晚餐之后,他们也相互讨论至今的艰苦战斗,预测明天应该也会回应众人期待的选手将如何活跃。 然而在任何地点、时间与场合都会有例外。 比方说,达也离开代表团的圈子,在九重八云的见证下,和藤林响子密谈。 比方说,艾莉卡避开美月与其他朋友的目光,悄悄来到雷欧的房间。 雷欧住的是小小的单人房,完全不适合多人喧闹。现在房里也只有雷欧与艾莉卡两人。但是艾莉卡的目的不用说,当然不是幽会。 「在那之后,罗瑟对你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 「这样啊……」 「那你咧?他有对你说什么吗?」 「什么都没说。」 艾莉卡不惜冒著招致朋友与熟人严重误会的风险也要单独来见雷欧,是因为在意恩斯特?罗瑟的动向。九校战第一天夜晚,恩斯特以强硬手法和两人接触,但是在那之后就没出现在艾莉卡与雷欧面前,也没派使者过来。 「当时讲的事情应该也不是开玩笑的吧。」 艾莉卡在那个场合的回覆正合罗瑟的意,所以对方可能不再对她感兴趣。然而罗瑟不顾一切延揽雷欧的行径,应该不会仅止于那天晚上。 「但愿如此了。我这边的事情很单纯,但他们对你的示爱,应该不是会那么轻易就收回的东西吧?」 「居然说『示爱』,你啊……」 「示爱」这个形容令雷欧板起脸。 但他没有继续离题抱怨。 「他们对你的要求也不是可以轻易解决的吧?总归来说就是钱的问题,要说单纯或许单纯吧,但这可不是平民的遗产。就算你说『不需要』,对方应该也没办法轻易相信吧。」 「就算金额再大,依然是单纯的金钱问题。」 艾莉卡露出无趣的眼神说完,接著改为严肃看向雷欧。 「不过他们想延揽你是军事考量。不可能只被拒绝一次就放弃。」 雷欧与艾莉卡正在交换情报,告知罗瑟分别对他们提出什么要求。 艾莉卡说自己是罗瑟家前任当家的曾孙女,处于继承罗瑟部分财产的立场 。 雷欧说自己继承罗瑟制作的调整体基因,被要求协助改良现在「生产中」的调整体──关于艾莉卡可以任他摆布的事情则是三缄其口。 不提雷欧,艾莉卡原本很犹豫是否要表明自己和罗瑟家的关系。她不知道雷欧已经听恩斯特说明了,所以更加犹豫。但要是不了解彼此的隐情,两人之间的温差恐怕会被对方趁虚而入。如此判断的艾莉卡提议并肩作战。 「他们反倒不在乎你的意愿吧?」 「要硬来喔……你的幻想就是让人笑不出来这点可怕。」 「怕吗?」 艾莉卡这声询问也可以视为挑衅。 「怕。」 雷欧没作势逞强,点头回应。 「因为我这件事可能会殃及朋友啊。」 「应该不会吧?」 雷欧的回答没令艾莉卡感到意外。相对的,她只是淡然否定雷欧的担忧。 「因为对方是拥有地位与立场的大企业管理家族。要是动用强硬手段,还在事后被揭发,他们受到的伤害会比较严重。」 「他们是不是认为这种事掩盖得掉?」 「如果在他们的主场或许可以,但这里是日本。我不会说他们掩盖不掉,但是耗费的成本应该大到无法接受吧。」 「到最后还是向钱看啊。」 「对方是生意人喔,这是当然的吧?」 雷欧似乎接受了艾莉卡的粗鲁理论。 「那么,就算对方要袭击,也会『神不知鬼不觉』是吗?」 「或许会下药把你带走呢。」 至今都挂著消遣笑容的艾莉卡说完这句,表情变得严肃。 「既然到今天都没有下手,那大概是想等我们回家再行动吧。毕竟这里是军方管区,对方或许认为这么做比较确实。」 「很有可能。不过啊,也可能是先故意让我们这样认为,再趁我们粗心的时候出招。」 雷欧的反驳使得艾莉卡眨了眨眼。 「……你那意外的表情是怎样?」 「真意外……你居然会想得这么周到。」 「你喔……」 听艾莉卡讲得如此失礼,雷欧不是生气,而是感到全身无力。 「啊,我不是在瞧不起你喔,是由衷佩服你。」 「你这就是在瞧不起我啦!」 这句话也不是在呛声,听起来比较像是在吐槽。 「别气别气。总之,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尽量提高警觉吧。」 「我们也没办法多做什么,毕竟不能主动出击。」 「很遗憾就是了。」 艾莉卡耸肩同意雷欧的说法。 ◇◇◇ 恩斯特?罗瑟并不是基于某种策略,才在九校战期间一直按兵不动。是因为监视过于严密,使他无法贸然行动。 监视眼线是从八月六日早上开始变得严密。从时间点来看,原因应该是他接触西城雷欧赫特与千叶艾莉卡。 恩斯特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了日本谍报组织的能力。因为在密闭房间里发生的骚动即使没闹大,对方依然立刻掌握恩斯特引发了纠纷。 当时确认过室内没有加装窃听器或针孔摄影机。恩斯特不知道对方是以何种手段得知室内的状况,所以更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今年的九校战将在今天八月十五日结束。不能再继续毫无作为了。 恩斯特不惜使用粗鲁手段这一点符合艾莉卡他们的推测,但两人认为恩斯特想避免在基地里闹事是误判。与其在市区下手,恩斯特更想在基地里做个了断。 罗瑟魔工所是魔法工学产品制造商,不过从原始性质来看比较倾向军需企业。usna的马克西米利安研发中心也是这种背景。虽然在日本也和国防军拥有畅通的管道,可在维护市区治安的警界中却几乎没有发言的影响力。用来强渡关山的交涉材料,在国防军基地里比较丰富。 恩斯特感到焦急。 「分社长。」 不惜冒著暂时和日本当局敌对的风险,也要带走西城雷欧赫特吗?还在如此犹豫的恩斯特吃完早餐时,先前接待艾莉卡的那名女秘书来报告一件事。 「日军内部发生抗争?真的吗?」 「是的,分社长,确认无误。」 「这样啊……」 这或许是机会。 恩斯特迅速思考。 「叫琳达与艾玛过来。」 「是。」 秘书从恩斯特面前离开没多久,两名年轻女性就取而代之地出现在他面前。 两人年龄看起来都是二十出头。将近一七〇公分的高挑身材,健美偏瘦的体型。眼睛也同样是淡褐色,还一样将银色头发剪短。 虽然不像同卵双胞胎那么如出一辙,外表却相似到无法解释为纯属巧合。大部分的人看见她们,应该都会判断两人是同卵双胞胎或是年龄相近的姊妹吧。这样的推论没错。 「琳达?瓦布鲁克前来报到。」 「艾玛?瓦布鲁克前来报到。」 这两人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姊妹,但在基因层面上要称为姊妹也不为过。罗瑟内部也称呼她们「瓦布鲁克姊妹」。 她们是将相同男女的精子与卵子结合为受精卵,以相同的调整设计图加工,从同型的人工子宫以间隔约一个月的时间先后诞生的最新型「城塞系列」调整体。在称为「第三型式」的版本里是公认最成功的两具个体。 琳达先从人工子宫产出,所以她是姊姊,艾玛是妹妹。不过这两人之间没有姊妹亲情。虽然对外是互称「艾玛」与「姊姊」,却始终只是种角色扮演,实际上彼此只将对方视为工作上的搭档兼对手。 「今天要请你们两人进行别的任务。」 这两人是以「保护恩斯特」的名义,从德国受命前来。 「不对,应该说是回到原本的任务。」 实际上却是前来日本担任战斗要员,要将西城雷欧赫特抓回德国。 「终于要下手了吗?」 艾玛洋溢些许期待地询问。「城塞系列」基于性质经常用于护卫任务,惯于保护重要人士。但这次有预先告知是逮捕作战,对方是和她们相同的调整体魔法师。她压抑可以将获得的能力发挥到极限的这份期待至今,终于听到要执行「原本的任务」,使艾玛藏不住跃跃欲试的心情。 「没错。」 恩斯特的回答没违背艾玛的期待。 「成功排除日军的监视了吗?」 能够和第一型式交战──正确来说,是得到机会证实自己所属的第三型式优于第一型式,琳达同样忍不住亢奋。「城塞系列」的第二型式为了提升生物层面上的稳定性,采取的改良方向是将第一型式的「超人士兵」性能降级。第三型式是兼顾生物稳定性与超人士兵性能的最新版本,但被认为若只评价战斗能力,就不如第一型式。 雷欧不是道地的第一型式,他混有调整体与魔法师以外的血统,却继承了第一型式的特徵。不只是恩斯特,罗瑟的技术人员也认同这一点。瓦布鲁克姊妹认为只要打倒雷欧,就能在某种程度上颠覆以往对于第一型式与第三型式的评价。 然而即使是个性比艾玛稍微慎重的琳达,也无法忽视一直到今天都被迫限制行动的状况。 「日军内部发生了抗争。虽然几乎不可能演变成大规模的争斗,但反倒是事后处理会很麻烦吧。他们在进行九校战竞赛的时候不能有太大的动作。既然这样,我认为比赛结束之后,监视我们的人员应该会被调去处理那边的问题。」 恩斯特这番话几乎都是他的推测,但琳达没有插嘴质 疑。艾玛当然也一样。 「不用理会日军以外的监视是吧?」 艾玛这道询问也没有除了确认以外的意义。 「如果是在基地里,只要别被军方发现都好解决。」 琳达与艾玛朝恩斯特端正了自己的姿势。 「今天比赛结束之后,将西城雷欧赫特引诱到四下无人的场所,由你们逮捕他。」 「是。」 琳达以沉稳语气接下恩斯特的命令。 「执行本任务的时候,允许你们使用『魅影装甲』。」 「知道了!」 艾玛以透露兴奋情绪的表情回应恩斯特的指示。 ◇◇◇ 八月十五日。二〇九六年度九校战最终日,上午九点二十五分。 在上午的竞赛项目──女子组「越野障碍赛跑」开赛五分钟前,干比古出现在第一高中的加油席。 「咦,吉田同学?」 美月之所以会率先察觉,只是因为她坐在靠走道的座位,而干比古从这条走道走上来──大概吧。 「柴田同学,早安。」 干比古说完停在美月身旁,在环视加油席之后叹口气。 「伤脑筋……都坐满了。」 如干比古所说,一高加油席已经坐满了学生与教职员。只要在这项竞赛没发生太大的失误,一高就能确定夺冠,大家当然也会热情加油。 「干比古,要不要跟你换?」 雷欧隔著美月与艾莉卡向干比古说。 「不,免了。」 干比古摇头阻止正要起身的雷欧,直接坐在通道的阶梯上。 美月露出有点不知所措的表情,艾莉卡则从她身旁探头对干比古说话。 「miki,你怎么特地来到加油席?选手不是用帐篷里的萤幕观战吗?」 干比古露出含糊笑容仰望艾莉卡。 「是没错,但我有点觉得不自在。」 艾莉卡知道干比古生性有点怕生,所以没问原因。干比古在「秘碑解码」的队友是学长,二年级的队友与技术人员中也是除了某人以外,都不是干比古经常来往的对象。 「达也同学呢?」 艾莉卡没问他为什么来这里,而是改问这个问题。 「达也弄好女选手的cad调校,现在回房休息了。」 干比古的回答令美月表示惊讶。 「咦,他还好吗?」 「我想他只是累了。这也是难免啦。他一直到昨天都在全力以赴,今天早上还调校五人分的cad。总觉得请他担任我下午竞赛的工程师,让我好过意不去。」 男子组「越野障碍赛跑」是下午两点开始,达也只负责干比古一人。感觉上午和下午分配不均,但这样分配是因为女选手们希望由达也负责,而达也也接受她们要求的结果。 「以达也的能耐,应该上午休息过后就没问题了吧。」 「既然下午只负责miki,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负担。」 不提雷欧,艾莉卡像这样出言安慰干比古,应该多少是考量到他身为选手的心情吧。 「但愿如此……」 干比古的反应很含糊,脸上表情也是很含蓄的笑容。 老实说,干比古认为要是有突发状况,也可以由他自己调校。 没椅子坐的不只是干比古。直到即将开赛,加油的观众都还在持续增加,通道的样貌如同上个世纪元旦或中元时期的返乡列车。 以飞船吊在空中的大型萤幕显示出的时钟上,时间是九点二十九分。 「终于要开始了啊。」 雷欧双眼散发著期待光辉。 「会是什么样的比赛呢?」 「真的猜不到。因为甚至不知道会面临什么障碍。」 干比古摇头回答艾莉卡提出的疑问。 「越野障碍赛跑」是今年开始采用的竞赛项目。原本纯粹是军方的训练课程,几乎没有公开当成竞赛的前例,所以没人预测得到会发生什么事。 「但愿不会发生什么危险……」 美月说出内心对比赛的不安。毕竟虽然是魔法师的种子,却要未成年的高中生要进行这种竞赛。即使照理说会确保选手安全,担忧的念头依然挥之不去。 在这样的期待与不安的漩涡之中,空中的秒针走向顶端。细长秒针指向正上方的同时,四十一个起跑的枪声宣告比赛开始。 开赛之后五分钟。目前战况是各校并驾齐驱。 「五分钟一公里啊。这个速度算快还是慢?」 干比古回答雷欧的疑问。 「即使考虑到赛场在森林里,也是慢了些。不过当然是以有魔法辅助的速度来看。」 「这样时速是十二公里吧?我认为没用魔法辅助也不是办不到,不过这就表示在陌生森林里前进就是这么辛苦是吧。」 「毕竟这不是单纯的森林,里面还设有陷阱。我想,大家应该都在观察情况吧?」 「而且视野范围差到超乎预料。我想也是因为不知道跑多快是在安全范围内,所以抓不到前进的步调。」 艾莉卡述说的比赛感想和干比古的角度不尽相同。不只是雷欧,干比古也理解她的说法。 「如果没有实况转播的摄影机,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不对,摄影机好像也有很多死角,说不定有可疑人物闯入赛场,也不会发现。」 「艾莉卡,不要讲得这么恐怖啦。」 艾莉卡不经意的这段低语,使得美月打了一个哆嗦。 「抱歉抱歉。」艾莉卡察觉自己的思绪不知不觉朝著危险方向失控,连忙向美月道歉。 紧接著,加油席各处响起「啊~!」的哀号。 随著这个声音抬头看去,就看见萤幕里的花音满身泥泞。 胸口以下还在泥沼里。花音低著头,看不出她的表情,所以不知道她有什么想法或感受。 花音从泥沼抽出双手。 下一瞬间── 泥沼爆发了。 萤幕里的花音转头看向终点。 接著,转播用的麦克风收到她的咆哮。 「──开什么玩笑啊啊啊!这哪里是军事训练啦!」 就当事人来看,这应该是由衷的吶喊吧。 然而加油席的第一高中学生们即使面带歉意,也依然忍不住笑了。 艾莉卡与美月也不例外。 艾莉卡语出惊人的那段呢喃,就这么被遗忘到比赛结束。 ◇◇◇ 「越野障碍赛跑」女子组的冠军是深雪。第一高中其他选手的主要战绩是花音第二、穗香第五、雫第六。 男子组的冠军是第三高中的一条将辉。第一高中选手中的干比古第二,服部以第三名的成绩抵达终点。 最后,由第一高中夺下了连续四年总冠军的荣耀。 大概是因为他们深感今年一直陷入苦战,一高代表队还没开始举办庆功宴,就洋溢起庆祝的气氛了。不只是选手与后勤人员,担任练习对手的自己与艾莉卡想必也会被拖去参加庆功宴吧。雷欧如此心想。 雷欧不讨厌热闹庆祝。反而算是积极同乐的类型。 然而雷欧不喜欢明明没什么太大的贡献,却摆著一副当事人的样子出风头。 或许,他实际上很羡慕那些获得战场的选手们。或许,他下意识地不想露出嫉妒之类的丢脸模样。 属于冠军校特权的庆功宴,会在赛后舞会结束之后举办。 雷欧在舞会开始之前溜出饭店。 他有一个不良嗜好。不对,与其说是嗜好 后记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二本短篇集,各位看得还愉快吗?这次的时间点稍微从正传往回拉,为各位献上了和第十三集〈越野障碍篇〉同一时期的短篇。和第十三集一起阅读,或许可以获得更多乐趣……抱歉从第十三集到现在让各位等了两年。 〈龙神的俘虏〉、〈shotgun!〉、〈我自己就做得到了〉以及〈抢眼大作战〉收录的是在杂志《电击文库magazine》发表的作品。〈玫瑰的诱惑〉是全新撰写的作品。接下来我想针对各个短篇,稍微回顾内容以外的部分。 〈龙神的俘虏〉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一月号发表的作品。二〇一五年一月号也刊登了在横滨国际和平会议场所举办的活动报告。我的作品应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荣幸举办那么盛大的活动吧……重新回顾一下,还真的是感触良多。 这部短篇是描写曾经在〈九校战篇〉提及的干比古往事。从电击文库的出版日期来看,也是相隔三年才回收的外传。我从撰写〈九校战篇〉的时候就在找时机发表,却迟迟没这个机会。如果没在《电击文库magazine》获得短篇连载的篇幅,或许会一直尘封下去吧。 〈shotgun!〉以及〈我自己就做得到了〉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三月号发表的。这两篇是关于二〇九六年度九校战台面上的短篇,用以补足〈越野障碍篇〉鲜少描写到的九校战竞赛状况。 写〈shotgun!〉时我有特别意识到这是外传,所以让正传主要角色以外的人物担纲主角。尤其「小久」是为这部短篇特别制作的角色,大概是因为这样,性格设定迟迟没能定案。 而在这一篇的反作用力下,〈我自己就做得到了〉则以正传班底担任主角。就这方面而言,〈shotgun!〉以及〈我自己就做得到了〉或许可说是相互搭配的短篇。刊头彩页也是左右相反的成对构图。 〈抢眼大作战〉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五月号刊登的短篇,由黑羽亚夜子、文弥担任主角。而二〇一五年五月号也刊登了第十六集〈四叶继承篇〉的预告篇(应该说近似预告篇的内容)。 我从第八集〈追忆篇〉当时让黑羽家姊弟登场时,就打算找时间写以他们为主角的剧情。希望有机会的话能继续为各位献上亚夜子&文弥或是艾莉卡&雷欧的短篇。 〈玫瑰的诱惑〉是全新撰写的短篇。原本是因为想以艾莉卡与雷欧为主角写一部外传,而开始构思的剧情。如果没有和〈越野障碍篇〉相关的另外四部短篇,我或许会找责编商量,请他让我写这样的外传系列。 雷欧在这部短篇使用的魔法,最早是在电击文库没发表的外传中出现的。「使用魔法会饿」的这个设定我挺喜欢的……但我认为应该不是只有我才有的独特创意吧。 这部还没发表的作品,我也希望将来在修改润饰之后献给各位。 由衷感谢各位这次也陪同我走到这里。下一集第二十集将回到原本的时间轴,并为各位献上稍微脱离主线的剧情。我个人希望能让至今没什么存在感的现任高年级组大显身手。 然后预定从第二十一集开始,《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也终于要朝著完结迈向新局面。也请各位读者务必陪同我走到最后了。 (佐岛勤)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二本短篇集,各位看得还愉快吗?这次的时间点稍微从正传往回拉,为各位献上了和第十三集〈越野障碍篇〉同一时期的短篇。和第十三集一起阅读,或许可以获得更多乐趣……抱歉从第十三集到现在让各位等了两年。 〈龙神的俘虏〉、〈shotgun!〉、〈我自己就做得到了〉以及〈抢眼大作战〉收录的是在杂志《电击文库magazine》发表的作品。〈玫瑰的诱惑〉是全新撰写的作品。接下来我想针对各个短篇,稍微回顾内容以外的部分。 〈龙神的俘虏〉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一月号发表的作品。二〇一五年一月号也刊登了在横滨国际和平会议场所举办的活动报告。我的作品应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荣幸举办那么盛大的活动吧……重新回顾一下,还真的是感触良多。 这部短篇是描写曾经在〈九校战篇〉提及的干比古往事。从电击文库的出版日期来看,也是相隔三年才回收的外传。我从撰写〈九校战篇〉的时候就在找时机发表,却迟迟没这个机会。如果没在《电击文库magazine》获得短篇连载的篇幅,或许会一直尘封下去吧。 〈shotgun!〉以及〈我自己就做得到了〉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三月号发表的。这两篇是关于二〇九六年度九校战台面上的短篇,用以补足〈越野障碍篇〉鲜少描写到的九校战竞赛状况。 写〈shotgun!〉时我有特别意识到这是外传,所以让正传主要角色以外的人物担纲主角。尤其「小久」是为这部短篇特别制作的角色,大概是因为这样,性格设定迟迟没能定案。 而在这一篇的反作用力下,〈我自己就做得到了〉则以正传班底担任主角。就这方面而言,〈shotgun!〉以及〈我自己就做得到了〉或许可说是相互搭配的短篇。刊头彩页也是左右相反的成对构图。 〈抢眼大作战〉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五月号刊登的短篇,由黑羽亚夜子、文弥担任主角。而二〇一五年五月号也刊登了第十六集〈四叶继承篇〉的预告篇(应该说近似预告篇的内容)。 我从第八集〈追忆篇〉当时让黑羽家姊弟登场时,就打算找时间写以他们为主角的剧情。希望有机会的话能继续为各位献上亚夜子&文弥或是艾莉卡&雷欧的短篇。 〈玫瑰的诱惑〉是全新撰写的短篇。原本是因为想以艾莉卡与雷欧为主角写一部外传,而开始构思的剧情。如果没有和〈越野障碍篇〉相关的另外四部短篇,我或许会找责编商量,请他让我写这样的外传系列。 雷欧在这部短篇使用的魔法,最早是在电击文库没发表的外传中出现的。「使用魔法会饿」的这个设定我挺喜欢的……但我认为应该不是只有我才有的独特创意吧。 这部还没发表的作品,我也希望将来在修改润饰之后献给各位。 由衷感谢各位这次也陪同我走到这里。下一集第二十集将回到原本的时间轴,并为各位献上稍微脱离主线的剧情。我个人希望能让至今没什么存在感的现任高年级组大显身手。 然后预定从第二十一集开始,《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也终于要朝著完结迈向新局面。也请各位读者务必陪同我走到最后了。 (佐岛勤)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二本短篇集,各位看得还愉快吗?这次的时间点稍微从正传往回拉,为各位献上了和第十三集〈越野障碍篇〉同一时期的短篇。和第十三集一起阅读,或许可以获得更多乐趣……抱歉从第十三集到现在让各位等了两年。 〈龙神的俘虏〉、〈shotgun!〉、〈我自己就做得到了〉以及〈抢眼大作战〉收录的是在杂志《电击文库magazine》发表的作品。〈玫瑰的诱惑〉是全新撰写的作品。接下来我想针对各个短篇,稍微回顾内容以外的部分。 〈龙神的俘虏〉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一月号发表的作品。二〇一五年一月号也刊登了在横滨国际和平会议场所举办的活动报告。我的作品应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荣幸举办那么盛大的活动吧……重新回顾一下,还真的是感触良多。 这部短篇是描写曾经在〈九校战篇〉提及的干比古往事。从电击文库的出版日期来看,也是相隔三年才回收的外传。我从撰写〈九校战篇〉的时候就在找时机发表,却迟迟没这个机会。如果没在《电击文库magazine》获得短篇连载的篇幅,或许会一直尘封下去吧。 〈shotgun!〉以及〈我自己就做得到了〉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三月号发表的。这两篇是关于二〇九六年度九校战台面上的短篇,用以补足〈越野障碍篇〉鲜少描写到的九校战竞赛状况。 写〈shotgun!〉时我有特别意识到这是外传,所以让正传主要角色以外的人物担纲主角。尤其「小久」是为这部短篇特别制作的角色,大概是因为这样,性格设定迟迟没能定案。 而在这一篇的反作用力下,〈我自己就做得到了〉则以正传班底担任主角。就这方面而言,〈shotgun!〉以及〈我自己就做得到了〉或许可说是相互搭配的短篇。刊头彩页也是左右相反的成对构图。 〈抢眼大作战〉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五月号刊登的短篇,由黑羽亚夜子、文弥担任主角。而二〇一五年五月号也刊登了第十六集〈四叶继承篇〉的预告篇(应该说近似预告篇的内容)。 我从第八集〈追忆篇〉当时让黑羽家姊弟登场时,就打算找时间写以他们为主角的剧情。希望有机会的话能继续为各位献上亚夜子&文弥或是艾莉卡&雷欧的短篇。 〈玫瑰的诱惑〉是全新撰写的短篇。原本是因为想以艾莉卡与雷欧为主角写一部外传,而开始构思的剧情。如果没有和〈越野障碍篇〉相关的另外四部短篇,我或许会找责编商量,请他让我写这样的外传系列。 雷欧在这部短篇使用的魔法,最早是在电击文库没发表的外传中出现的。「使用魔法会饿」的这个设定我挺喜欢的……但我认为应该不是只有我才有的独特创意吧。 这部还没发表的作品,我也希望将来在修改润饰之后献给各位。 由衷感谢各位这次也陪同我走到这里。下一集第二十集将回到原本的时间轴,并为各位献上稍微脱离主线的剧情。我个人希望能让至今没什么存在感的现任高年级组大显身手。 然后预定从第二十一集开始,《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也终于要朝著完结迈向新局面。也请各位读者务必陪同我走到最后了。 (佐岛勤)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二本短篇集,各位看得还愉快吗?这次的时间点稍微从正传往回拉,为各位献上了和第十三集〈越野障碍篇〉同一时期的短篇。和第十三集一起阅读,或许可以获得更多乐趣……抱歉从第十三集到现在让各位等了两年。 〈龙神的俘虏〉、〈shotgun!〉、〈我自己就做得到了〉以及〈抢眼大作战〉收录的是在杂志《电击文库magazine》发表的作品。〈玫瑰的诱惑〉是全新撰写的作品。接下来我想针对各个短篇,稍微回顾内容以外的部分。 〈龙神的俘虏〉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一月号发表的作品。二〇一五年一月号也刊登了在横滨国际和平会议场所举办的活动报告。我的作品应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荣幸举办那么盛大的活动吧……重新回顾一下,还真的是感触良多。 这部短篇是描写曾经在〈九校战篇〉提及的干比古往事。从电击文库的出版日期来看,也是相隔三年才回收的外传。我从撰写〈九校战篇〉的时候就在找时机发表,却迟迟没这个机会。如果没在《电击文库magazine》获得短篇连载的篇幅,或许会一直尘封下去吧。 〈shotgun!〉以及〈我自己就做得到了〉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三月号发表的。这两篇是关于二〇九六年度九校战台面上的短篇,用以补足〈越野障碍篇〉鲜少描写到的九校战竞赛状况。 写〈shotgun!〉时我有特别意识到这是外传,所以让正传主要角色以外的人物担纲主角。尤其「小久」是为这部短篇特别制作的角色,大概是因为这样,性格设定迟迟没能定案。 而在这一篇的反作用力下,〈我自己就做得到了〉则以正传班底担任主角。就这方面而言,〈shotgun!〉以及〈我自己就做得到了〉或许可说是相互搭配的短篇。刊头彩页也是左右相反的成对构图。 〈抢眼大作战〉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五月号刊登的短篇,由黑羽亚夜子、文弥担任主角。而二〇一五年五月号也刊登了第十六集〈四叶继承篇〉的预告篇(应该说近似预告篇的内容)。 我从第八集〈追忆篇〉当时让黑羽家姊弟登场时,就打算找时间写以他们为主角的剧情。希望有机会的话能继续为各位献上亚夜子&文弥或是艾莉卡&雷欧的短篇。 〈玫瑰的诱惑〉是全新撰写的短篇。原本是因为想以艾莉卡与雷欧为主角写一部外传,而开始构思的剧情。如果没有和〈越野障碍篇〉相关的另外四部短篇,我或许会找责编商量,请他让我写这样的外传系列。 雷欧在这部短篇使用的魔法,最早是在电击文库没发表的外传中出现的。「使用魔法会饿」的这个设定我挺喜欢的……但我认为应该不是只有我才有的独特创意吧。 这部还没发表的作品,我也希望将来在修改润饰之后献给各位。 由衷感谢各位这次也陪同我走到这里。下一集第二十集将回到原本的时间轴,并为各位献上稍微脱离主线的剧情。我个人希望能让至今没什么存在感的现任高年级组大显身手。 然后预定从第二十一集开始,《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也终于要朝著完结迈向新局面。也请各位读者务必陪同我走到最后了。 (佐岛勤)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二本短篇集,各位看得还愉快吗?这次的时间点稍微从正传往回拉,为各位献上了和第十三集〈越野障碍篇〉同一时期的短篇。和第十三集一起阅读,或许可以获得更多乐趣……抱歉从第十三集到现在让各位等了两年。 〈龙神的俘虏〉、〈shotgun!〉、〈我自己就做得到了〉以及〈抢眼大作战〉收录的是在杂志《电击文库magazine》发表的作品。〈玫瑰的诱惑〉是全新撰写的作品。接下来我想针对各个短篇,稍微回顾内容以外的部分。 〈龙神的俘虏〉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一月号发表的作品。二〇一五年一月号也刊登了在横滨国际和平会议场所举办的活动报告。我的作品应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荣幸举办那么盛大的活动吧……重新回顾一下,还真的是感触良多。 这部短篇是描写曾经在〈九校战篇〉提及的干比古往事。从电击文库的出版日期来看,也是相隔三年才回收的外传。我从撰写〈九校战篇〉的时候就在找时机发表,却迟迟没这个机会。如果没在《电击文库magazine》获得短篇连载的篇幅,或许会一直尘封下去吧。 〈shotgun!〉以及〈我自己就做得到了〉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三月号发表的。这两篇是关于二〇九六年度九校战台面上的短篇,用以补足〈越野障碍篇〉鲜少描写到的九校战竞赛状况。 写〈shotgun!〉时我有特别意识到这是外传,所以让正传主要角色以外的人物担纲主角。尤其「小久」是为这部短篇特别制作的角色,大概是因为这样,性格设定迟迟没能定案。 而在这一篇的反作用力下,〈我自己就做得到了〉则以正传班底担任主角。就这方面而言,〈shotgun!〉以及〈我自己就做得到了〉或许可说是相互搭配的短篇。刊头彩页也是左右相反的成对构图。 〈抢眼大作战〉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五月号刊登的短篇,由黑羽亚夜子、文弥担任主角。而二〇一五年五月号也刊登了第十六集〈四叶继承篇〉的预告篇(应该说近似预告篇的内容)。 我从第八集〈追忆篇〉当时让黑羽家姊弟登场时,就打算找时间写以他们为主角的剧情。希望有机会的话能继续为各位献上亚夜子&文弥或是艾莉卡&雷欧的短篇。 〈玫瑰的诱惑〉是全新撰写的短篇。原本是因为想以艾莉卡与雷欧为主角写一部外传,而开始构思的剧情。如果没有和〈越野障碍篇〉相关的另外四部短篇,我或许会找责编商量,请他让我写这样的外传系列。 雷欧在这部短篇使用的魔法,最早是在电击文库没发表的外传中出现的。「使用魔法会饿」的这个设定我挺喜欢的……但我认为应该不是只有我才有的独特创意吧。 这部还没发表的作品,我也希望将来在修改润饰之后献给各位。 由衷感谢各位这次也陪同我走到这里。下一集第二十集将回到原本的时间轴,并为各位献上稍微脱离主线的剧情。我个人希望能让至今没什么存在感的现任高年级组大显身手。 然后预定从第二十一集开始,《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也终于要朝著完结迈向新局面。也请各位读者务必陪同我走到最后了。 (佐岛勤)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二本短篇集,各位看得还愉快吗?这次的时间点稍微从正传往回拉,为各位献上了和第十三集〈越野障碍篇〉同一时期的短篇。和第十三集一起阅读,或许可以获得更多乐趣……抱歉从第十三集到现在让各位等了两年。 〈龙神的俘虏〉、〈shotgun!〉、〈我自己就做得到了〉以及〈抢眼大作战〉收录的是在杂志《电击文库magazine》发表的作品。〈玫瑰的诱惑〉是全新撰写的作品。接下来我想针对各个短篇,稍微回顾内容以外的部分。 〈龙神的俘虏〉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一月号发表的作品。二〇一五年一月号也刊登了在横滨国际和平会议场所举办的活动报告。我的作品应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荣幸举办那么盛大的活动吧……重新回顾一下,还真的是感触良多。 这部短篇是描写曾经在〈九校战篇〉提及的干比古往事。从电击文库的出版日期来看,也是相隔三年才回收的外传。我从撰写〈九校战篇〉的时候就在找时机发表,却迟迟没这个机会。如果没在《电击文库magazine》获得短篇连载的篇幅,或许会一直尘封下去吧。 〈shotgun!〉以及〈我自己就做得到了〉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三月号发表的。这两篇是关于二〇九六年度九校战台面上的短篇,用以补足〈越野障碍篇〉鲜少描写到的九校战竞赛状况。 写〈shotgun!〉时我有特别意识到这是外传,所以让正传主要角色以外的人物担纲主角。尤其「小久」是为这部短篇特别制作的角色,大概是因为这样,性格设定迟迟没能定案。 而在这一篇的反作用力下,〈我自己就做得到了〉则以正传班底担任主角。就这方面而言,〈shotgun!〉以及〈我自己就做得到了〉或许可说是相互搭配的短篇。刊头彩页也是左右相反的成对构图。 〈抢眼大作战〉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五月号刊登的短篇,由黑羽亚夜子、文弥担任主角。而二〇一五年五月号也刊登了第十六集〈四叶继承篇〉的预告篇(应该说近似预告篇的内容)。 我从第八集〈追忆篇〉当时让黑羽家姊弟登场时,就打算找时间写以他们为主角的剧情。希望有机会的话能继续为各位献上亚夜子&文弥或是艾莉卡&雷欧的短篇。 〈玫瑰的诱惑〉是全新撰写的短篇。原本是因为想以艾莉卡与雷欧为主角写一部外传,而开始构思的剧情。如果没有和〈越野障碍篇〉相关的另外四部短篇,我或许会找责编商量,请他让我写这样的外传系列。 雷欧在这部短篇使用的魔法,最早是在电击文库没发表的外传中出现的。「使用魔法会饿」的这个设定我挺喜欢的……但我认为应该不是只有我才有的独特创意吧。 这部还没发表的作品,我也希望将来在修改润饰之后献给各位。 由衷感谢各位这次也陪同我走到这里。下一集第二十集将回到原本的时间轴,并为各位献上稍微脱离主线的剧情。我个人希望能让至今没什么存在感的现任高年级组大显身手。 然后预定从第二十一集开始,《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也终于要朝著完结迈向新局面。也请各位读者务必陪同我走到最后了。 (佐岛勤)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二本短篇集,各位看得还愉快吗?这次的时间点稍微从正传往回拉,为各位献上了和第十三集〈越野障碍篇〉同一时期的短篇。和第十三集一起阅读,或许可以获得更多乐趣……抱歉从第十三集到现在让各位等了两年。 〈龙神的俘虏〉、〈shotgun!〉、〈我自己就做得到了〉以及〈抢眼大作战〉收录的是在杂志《电击文库magazine》发表的作品。〈玫瑰的诱惑〉是全新撰写的作品。接下来我想针对各个短篇,稍微回顾内容以外的部分。 〈龙神的俘虏〉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一月号发表的作品。二〇一五年一月号也刊登了在横滨国际和平会议场所举办的活动报告。我的作品应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荣幸举办那么盛大的活动吧……重新回顾一下,还真的是感触良多。 这部短篇是描写曾经在〈九校战篇〉提及的干比古往事。从电击文库的出版日期来看,也是相隔三年才回收的外传。我从撰写〈九校战篇〉的时候就在找时机发表,却迟迟没这个机会。如果没在《电击文库magazine》获得短篇连载的篇幅,或许会一直尘封下去吧。 〈shotgun!〉以及〈我自己就做得到了〉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三月号发表的。这两篇是关于二〇九六年度九校战台面上的短篇,用以补足〈越野障碍篇〉鲜少描写到的九校战竞赛状况。 写〈shotgun!〉时我有特别意识到这是外传,所以让正传主要角色以外的人物担纲主角。尤其「小久」是为这部短篇特别制作的角色,大概是因为这样,性格设定迟迟没能定案。 而在这一篇的反作用力下,〈我自己就做得到了〉则以正传班底担任主角。就这方面而言,〈shotgun!〉以及〈我自己就做得到了〉或许可说是相互搭配的短篇。刊头彩页也是左右相反的成对构图。 〈抢眼大作战〉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五月号刊登的短篇,由黑羽亚夜子、文弥担任主角。而二〇一五年五月号也刊登了第十六集〈四叶继承篇〉的预告篇(应该说近似预告篇的内容)。 我从第八集〈追忆篇〉当时让黑羽家姊弟登场时,就打算找时间写以他们为主角的剧情。希望有机会的话能继续为各位献上亚夜子&文弥或是艾莉卡&雷欧的短篇。 〈玫瑰的诱惑〉是全新撰写的短篇。原本是因为想以艾莉卡与雷欧为主角写一部外传,而开始构思的剧情。如果没有和〈越野障碍篇〉相关的另外四部短篇,我或许会找责编商量,请他让我写这样的外传系列。 雷欧在这部短篇使用的魔法,最早是在电击文库没发表的外传中出现的。「使用魔法会饿」的这个设定我挺喜欢的……但我认为应该不是只有我才有的独特创意吧。 这部还没发表的作品,我也希望将来在修改润饰之后献给各位。 由衷感谢各位这次也陪同我走到这里。下一集第二十集将回到原本的时间轴,并为各位献上稍微脱离主线的剧情。我个人希望能让至今没什么存在感的现任高年级组大显身手。 然后预定从第二十一集开始,《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也终于要朝著完结迈向新局面。也请各位读者务必陪同我走到最后了。 (佐岛勤)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二本短篇集,各位看得还愉快吗?这次的时间点稍微从正传往回拉,为各位献上了和第十三集〈越野障碍篇〉同一时期的短篇。和第十三集一起阅读,或许可以获得更多乐趣……抱歉从第十三集到现在让各位等了两年。 〈龙神的俘虏〉、〈shotgun!〉、〈我自己就做得到了〉以及〈抢眼大作战〉收录的是在杂志《电击文库magazine》发表的作品。〈玫瑰的诱惑〉是全新撰写的作品。接下来我想针对各个短篇,稍微回顾内容以外的部分。 〈龙神的俘虏〉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一月号发表的作品。二〇一五年一月号也刊登了在横滨国际和平会议场所举办的活动报告。我的作品应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荣幸举办那么盛大的活动吧……重新回顾一下,还真的是感触良多。 这部短篇是描写曾经在〈九校战篇〉提及的干比古往事。从电击文库的出版日期来看,也是相隔三年才回收的外传。我从撰写〈九校战篇〉的时候就在找时机发表,却迟迟没这个机会。如果没在《电击文库magazine》获得短篇连载的篇幅,或许会一直尘封下去吧。 〈shotgun!〉以及〈我自己就做得到了〉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三月号发表的。这两篇是关于二〇九六年度九校战台面上的短篇,用以补足〈越野障碍篇〉鲜少描写到的九校战竞赛状况。 写〈shotgun!〉时我有特别意识到这是外传,所以让正传主要角色以外的人物担纲主角。尤其「小久」是为这部短篇特别制作的角色,大概是因为这样,性格设定迟迟没能定案。 而在这一篇的反作用力下,〈我自己就做得到了〉则以正传班底担任主角。就这方面而言,〈shotgun!〉以及〈我自己就做得到了〉或许可说是相互搭配的短篇。刊头彩页也是左右相反的成对构图。 〈抢眼大作战〉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五月号刊登的短篇,由黑羽亚夜子、文弥担任主角。而二〇一五年五月号也刊登了第十六集〈四叶继承篇〉的预告篇(应该说近似预告篇的内容)。 我从第八集〈追忆篇〉当时让黑羽家姊弟登场时,就打算找时间写以他们为主角的剧情。希望有机会的话能继续为各位献上亚夜子&文弥或是艾莉卡&雷欧的短篇。 〈玫瑰的诱惑〉是全新撰写的短篇。原本是因为想以艾莉卡与雷欧为主角写一部外传,而开始构思的剧情。如果没有和〈越野障碍篇〉相关的另外四部短篇,我或许会找责编商量,请他让我写这样的外传系列。 雷欧在这部短篇使用的魔法,最早是在电击文库没发表的外传中出现的。「使用魔法会饿」的这个设定我挺喜欢的……但我认为应该不是只有我才有的独特创意吧。 这部还没发表的作品,我也希望将来在修改润饰之后献给各位。 由衷感谢各位这次也陪同我走到这里。下一集第二十集将回到原本的时间轴,并为各位献上稍微脱离主线的剧情。我个人希望能让至今没什么存在感的现任高年级组大显身手。 然后预定从第二十一集开始,《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也终于要朝著完结迈向新局面。也请各位读者务必陪同我走到最后了。 (佐岛勤)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二本短篇集,各位看得还愉快吗?这次的时间点稍微从正传往回拉,为各位献上了和第十三集〈越野障碍篇〉同一时期的短篇。和第十三集一起阅读,或许可以获得更多乐趣……抱歉从第十三集到现在让各位等了两年。 〈龙神的俘虏〉、〈shotgun!〉、〈我自己就做得到了〉以及〈抢眼大作战〉收录的是在杂志《电击文库magazine》发表的作品。〈玫瑰的诱惑〉是全新撰写的作品。接下来我想针对各个短篇,稍微回顾内容以外的部分。 〈龙神的俘虏〉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一月号发表的作品。二〇一五年一月号也刊登了在横滨国际和平会议场所举办的活动报告。我的作品应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荣幸举办那么盛大的活动吧……重新回顾一下,还真的是感触良多。 这部短篇是描写曾经在〈九校战篇〉提及的干比古往事。从电击文库的出版日期来看,也是相隔三年才回收的外传。我从撰写〈九校战篇〉的时候就在找时机发表,却迟迟没这个机会。如果没在《电击文库magazine》获得短篇连载的篇幅,或许会一直尘封下去吧。 〈shotgun!〉以及〈我自己就做得到了〉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三月号发表的。这两篇是关于二〇九六年度九校战台面上的短篇,用以补足〈越野障碍篇〉鲜少描写到的九校战竞赛状况。 写〈shotgun!〉时我有特别意识到这是外传,所以让正传主要角色以外的人物担纲主角。尤其「小久」是为这部短篇特别制作的角色,大概是因为这样,性格设定迟迟没能定案。 而在这一篇的反作用力下,〈我自己就做得到了〉则以正传班底担任主角。就这方面而言,〈shotgun!〉以及〈我自己就做得到了〉或许可说是相互搭配的短篇。刊头彩页也是左右相反的成对构图。 〈抢眼大作战〉是在《电击文库magazine》二〇一五年五月号刊登的短篇,由黑羽亚夜子、文弥担任主角。而二〇一五年五月号也刊登了第十六集〈四叶继承篇〉的预告篇(应该说近似预告篇的内容)。 我从第八集〈追忆篇〉当时让黑羽家姊弟登场时,就打算找时间写以他们为主角的剧情。希望有机会的话能继续为各位献上亚夜子&文弥或是艾莉卡&雷欧的短篇。 〈玫瑰的诱惑〉是全新撰写的短篇。原本是因为想以艾莉卡与雷欧为主角写一部外传,而开始构思的剧情。如果没有和〈越野障碍篇〉相关的另外四部短篇,我或许会找责编商量,请他让我写这样的外传系列。 雷欧在这部短篇使用的魔法,最早是在电击文库没发表的外传中出现的。「使用魔法会饿」的这个设定我挺喜欢的……但我认为应该不是只有我才有的独特创意吧。 这部还没发表的作品,我也希望将来在修改润饰之后献给各位。 由衷感谢各位这次也陪同我走到这里。下一集第二十集将回到原本的时间轴,并为各位献上稍微脱离主线的剧情。我个人希望能让至今没什么存在感的现任高年级组大显身手。 然后预定从第二十一集开始,《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也终于要朝著完结迈向新局面。也请各位读者务必陪同我走到最后了。 (佐岛勤) 第一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naztar(lkid:wdr550) 这则新闻是在二○九七年四月一日上午七点传到日本。 昨晚从冲绳返家的达也等人,也在吃早餐时看到这则插播新闻。 「……这不是愚人节的题材吧?」 「我情愿它是恶质玩笑。」 深雪以战战兢兢不敢相信的语气询问,达也眉头深锁如此回答。 达也操作手上的遥控器,将饭厅的中型萤幕分割成四个画面。不同频道的新闻以字幕显示,而且全部报导相同的坏消息。 「……看来不是开玩笑。」 南美大陆的前玻利维亚,圣克鲁斯地区,当地时间三月三十一日下午五点。巴西军方和独立派武装游击军交战三个月,陷入劣势的巴西军队使用了战略级魔法「同步线性融合」。 「爆发规模推测数千吨吗……问题在于使用魔法当时的状况。如果地点在山区或荒野,受害大概仅止于战斗人员吧。」 「如果是在市区或难民营附近使用呢……?」 「那个区域屡次成为战场,肯定没太多居民才对。」 达也刚回答深雪这个问题,新闻就播报巴西军方的正式声明。 「……爆炸中心是游击军当成据点的无人城镇中央。牺牲者只有武装游击军成员,死者大约数千人吗……」 念出画面文字的达也表情蒙上阴影。虽然脸色并未苍白,双眼却深沉漆黑。 在深雪与水波挂著不安表情的注视之下,达也难得结结巴巴地说下去: 「我不认为应付这种程度的人数,需要解除『同步线性融合』的封印。」 「那么,实际的牺牲者……」 「现阶段只能说肯定更多。不过,应该可以确定并非只有战斗人员伤亡。」 「怎么这样!」 达也的推测令深雪哀号。 达也伸出右手,包覆坐在正对面的深雪左手。 深雪不像以往陶醉忘我。不过,内心的慌张略为平息。 「因为在游击军里,是不是战斗人员的界线很模糊。以正规军来说,补给部队也算是战斗人员,不过提供物资或劳力给游击军的人们,大致归类为非战斗人员。」 达也说到这里,将自己原本放在深雪左手上的右手,移动到她头上。 「再怎么苦恼,现在的我们也无能为力。」 达也拨乱深雪的头发。这个行为本身有点粗暴,但是动作很温柔。 深雪以手指梳理头发,稍微瞪了达也一眼,不过看起来很开心。 看到深雪心情平复,达也再度看向播放新闻的萤幕。 「话说回来,巴西这么乾脆就认可使用战略级魔法啊……」 达也自言自语般轻声说。 这只是表达内心的疑问,但是不知为何,听在深雪耳里像是「即将进入很乾脆就能使用战略级魔法的时代」这样的不祥预言。 突然窜过背脊的寒意,使得深雪微微发抖。 ◇◇◇ 早上九点。虽然是春假,达也他们三人依然来到学校。 关于战略级魔法使用的后续报导令人在意,无奈已经有行程了。由于直到前天都在冲绳,入学典礼的准备进度稍微延宕,今天要讨论相关事宜。 梓他们已经毕业,再过几天,达也等人就升上三年级,也就是最高年级。学生会的交接按照往例在去年十月完成,但如今名副其实站上一高学生的顶点。 就算这么说,达也并没有特别的感慨。也不像深雪因为责任感更强而暗自热血起来。他只祈祷尽量不要发生麻烦事。 达也、深雪、水波依序进入学生会室,泉美、香澄以及担任新生总代表的新一年级学生已经在等了。香澄是代理不克前来的风纪委员长。 新生总代表三矢诗奈似乎认识泉美她们,达也等三人入内时,她们正在愉快聊天。 「深雪学姊,好久不见!啊……您今天还是一样漂亮……不对,是更加美丽动人……」 不过,泉美一认出深雪,就以几乎要踹倒自己椅子的气势冲过来。 「早安,泉美学妹。我不在的这段期间,你帮忙进行各方面的准备,谢谢你。」 深雪对泉美「热烈」的欢迎感到畏缩,但表面上笑咪咪地慰劳泉美。 「深雪学姊,您这样称赞我担当不起!啊,我这么幸福没关系吗……」 泉美不只是嘴里这么说,也一副随时要昏倒的样子。 「泉美学妹,你太夸张了啦。」 深雪笑著训诫泉美,语气却没有很冲。光用说的改变不了什么。深雪也已经学习这一点。 「香澄学妹也早安。担任吉田同学的代理,辛苦你了。」 「会长、司波学长、樱井同学,早安。」 香澄代替心花怒放的双胞胎妹妹,依照学弟妹的礼仪打招呼。达也与水波回应她,气氛沉稳下来之后,深雪看向新生。 「早安。三矢学妹,初次见面。我是第一高中学生会长司波深雪。」 「会长早安。我是三矢诗奈,初次见面。」 深雪笑咪咪地说完,诗奈一脸紧张地鞠躬。深褐色宛如棉花的轻柔头发微微弹跳,勾在她戴的耳机。抬起头的诗奈露出「啊……!」的表情,连忙要取下耳机。 不过深雪制止了她。 「没关系。我知道原因。」 「……不好意思。入学典礼的时候,我会改成不显眼的款式。」 诗奈难为情地说完低下头。但不只是深雪,达也与水波都没责备她在即将就读的学校学长姊面前戴著耳机。原本就和她有交情的泉美与香澄不用说,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诗奈的「苦衷」。 诗奈不是在听音乐或广播。她的耳机是一种耳塞。所以与其说是耳机,反倒应该称为头戴式耳罩吧。和普通耳罩的不同点,在于耳罩部位内建收音与扬声装置。诗奈之所以戴这种东西,是因为她无法承受太大的声音。 和听觉过敏不太一样。以她的状况,听觉真的过于敏锐。即使是普通人绝对听不到的细微空气振动,诗奈都可以接收为声音。 她的这个「症状」随著魔法力的成长而明显,推测和美月的灵子放射光过敏症一样,起因于魔法层面的知觉能力。 不过,诗奈和美月的不同之处,在于她接收的对象不是想子或灵子的波动,是物理性质的声音。问题不在魔法知觉的控制。 为她诊断的魔法研究员推测,她总是下意识地使用强化己身听觉的魔法,却没观测到魔法发动的徵兆。以魔法强制弱化听觉反倒会产生副作用,害她对于魔法的知觉也一起麻痹。如果只是要正常过生活,这个做法就可以解决问题,不过会成为魔法师的严重缺陷。 到最后,诗奈使用这种特制耳塞,不只是几乎能完全阻绝声音,而且内建扬声装置,自动将外部声音调节成诗奈可以承受的音量,协助她兼顾日常生活以及魔法师人生。 诗奈出席公共场合时,使用可以藏进头发的颈挂式耳罩。不过耳罩内建外部收音装置以及适度调整音量的扬声装置,无论如何都会有一定的重量。所以使用长戴不会对外耳造成负担的头戴式比较轻松。 「在入学典礼,最好改成不太起眼的款式。不过我认为平常在学校戴这种就好。包含教职员在内,本校肯定没人在意这种事。所以现在也不必在意。」 「好的……谢谢司波学长。」 达也这番话是为了顺利推动 会议进行,另一个目的则是告知学生会许可她「平时」戴耳机。由于一个不小心可能被误会是在训诫,所以达也判断最好别让深雪说这件事。 不过,诗奈似乎解释成达也在关心她,所以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低头致意。就达也看来,虽然比不上深雪,她的鞠躬也相当漂亮。 即使如此,达也这番话多少去除诗奈内心「或许搞砸了」的不安。后续的入学典礼讨论会议以祥和的气氛进行。 「我认为致词长度这样刚刚好。」 「好的。」 深雪说完,诗奈没点头,而是出声附和。 表情有点僵硬是因为还没习惯,所以在所难免吧。 「如果没自信背得起来,拿著稿子也没关系。」 「不,应该……没关系。」 「深雪学姊,没问题喔。因为诗奈记性很好。」 泉美如此帮腔,诗奈客气地露出微笑。 和诗奈的讨论就像这样顺利进行,花了预定时间的三分之二就结束了。大概是因为深雪不在的这段期间,泉美确实做了准备吧。 诗奈也迅速吸收程序内容,说明一次后不需要再重复。推测是香澄与泉美事前就对她详细说明今天该决定的事项。 同为十师族,年龄也只差一岁,加上都住在首都圈,所以诗奈似乎和香澄她们很熟。三矢家的兄弟姊妹之中,只有诗奈的年龄小很多,交流的机会或许因而更多吧。 总之,和诗奈开会到十一点结束。深雪他们在校生还得留在学校处理事情,不过诗奈今天就此下台一鞠躬。 「诗奈,辛苦了。今天到这里就好喔。」 泉美说完,香澄接话说。 「其实想和你一起吃午餐,但时间还有点早。真可惜。」 香澄说完对她一笑。 诗奈随即回以一个感觉有点畏缩的笑容。 「那个,我想和各位拉近距离,做了这个过来……」 诗奈说著,从放在脚边的运动背包,取出像是郊游会使用的篮子。 诗奈打开篮盖。篮子里整齐排列著每一块都以蜡纸包好,大小方便单手拿的松饼三明治。烤成椭圆形的松饼是先对折再夹入鲜奶油与水果,大概是避免馅料跑出来弄脏手的巧思。 「哇,今天的看起来也好好吃!」 香澄不禁欢呼。如她所说,无论是外型、配色与隐约飘出的香气,都令人食指大动。 「诗奈真的很擅长做点心耶。」 泉美也笑咪咪地看著篮子。 「深雪学姊,难得有这个机会,要不要吃吃看?」 「可以的话,请务必尝尝看。」 诗奈听泉美说完,向深雪露出腼腆的笑容如此希望。 深雪看见达也以视线许可。 「三矢学妹,谢谢你。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她拿起一块松饼,就这么送进口中。 「好好吃。」 夹入满满鲜奶油的松饼三明治,深雪即使咬了一口,嘴唇与牙齿也完全没沾到。她笑咪咪地称赞诗奈的好手艺。 「那个,司波学长要不要也尝尝看?还是说,学长不喜欢吃甜的?」 眼角泛红的诗奈,也战战兢兢地邀达也品尝。 「我吃一块吧。」 达也拿起巧克力鲜奶油口味,两口就吃得清洁溜溜。琵库希刚好端饮料过来,从她手中接过纸巾擦嘴的达也,脸上表情至少不是在勉强自己吃。 诗奈松一口气,放松表情。 「水波也吃吧。」 达也说完,水波朝篮子伸手。 如同以此为暗号,泉美、香澄以及诗奈自己也依序拿起松饼三明治。 ◇◇◇ 担心可能是多此一举的手工点心获得超出预期的好评,因此离开校舍的诗奈脚步轻盈。直到和深雪见面都充满紧张与不安的心境,如今也倾向于「说不定意外地顺利」的乐观态度。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必怕成这样,不过再怎么说,那位学生会长是四叶家的继承人。 即使同为十师族,四叶家也很特别。特别恐怖。世间评价四叶家与七草家是日本魔法界的双璧,但四叶家的魔法实力出类拔萃。七草家只是以人数居优势的政治力,打造出和四叶家并驾齐驱的假象──这是诗奈听姊姊与哥哥说的。 所以,她一直提心吊胆,不知道初次见面的深雪是多么恐怖的魔女。 诗奈之前就知道深雪的容貌。去年与前年的九校战她都有去看。 然而,深雪过于美丽的外型,给诗奈「她不像人类」的印象。 深雪过于强大的魔法,在诗奈内心植入「她超越人类」的恐惧。 今年一月,诗奈得知司波深雪其实是四叶直系后代又是下任当家时,她丝毫不感意外,就只是深感认同。「极东魔王」的继承人果然是「魔之王女」。她自然而然抱持这种想法。 不过,近距离面对面交谈之后,感觉这份印象和事实相差甚远。 美丽当然不在话下,气质与威严也不是普通人。真的是王女……不,女王的风范。 不过,诗奈先入为主抱持的魔性恐惧,在今天感受不到。除了美丽非凡,实力非凡之外,深雪平凡到惊人的程度。看不出强大魔法师常有的古怪特质,诗奈甚至觉得有点扫兴。 对人际关系的担忧并没有完全消除。另一个四叶──达也,使诗奈感受到真相不明的魄力以及深不见底的诡异。 不过,诗奈觉得这些要素也不会危害到她──只要不敌对。若能站在同一边反倒可靠无比。只要三矢家没有犯下和四叶家敌对的愚蠢行径,就没必要贸然感到恐惧。明白这一点也令诗奈内心变得轻盈。 或许是不安与紧张的反作用力导致有点浮躁。诗奈走出校门时听到有人叫她「诗奈」,她差点跳了起来。 「侍郎……!」 诗奈好不容易免于做出奇怪举动,却无法克制地拉高了音调。 「诗奈,辛苦了。」 不过,刚才叫住诗奈,在这个时代留了罕见长发的这名少年,不在意她夸张的惊慌反应。至少看起来不在意。 「你等我等到这个时候?我明明说过你可以先回去啊?」 「比我预料的早。何况我这个护卫不能留下你这个主人回去吧?」 「护卫之类的,明明不用了……」 少年有点闹别扭的感觉,诗奈对他露出为难表情。 这名少年叫作矢车侍郎。生日和诗奈差两天,从出生就来往至今,是货真价实的青梅竹马。此外,比较早出生的是诗奈。 矢车家是古式魔法师的家系,不过从三十多年前就和三矢家是雇佣关系。三矢家是雇主,矢车家全家是护卫兼家事帮佣的立场。 基于年龄相同的这个大好条件,侍郎肯定会成为诗奈的护卫。不过即将就读魔法科高中时,这个预定取消了。 侍郎的魔法力成长不如预期。 他也和诗奈一起就读第一高中,不过是二科生。 侍郎的父母劝他改考其他高中。侍郎有一个哥哥与一个姊姊,但两人都没就读魔法科高中。矢车家的魔法原本就和现代魔法流派的教育不合。哥哥与姊姊的魔法教育,也是爷爷奶奶借用依然运作中的第三研一角进行。 侍郎不以为意依然想考魔法科高中的原因,这是为了就近保护诗奈。不过侍郎没有最重要的魔法才能。不只是以现代魔法师的角度,以古式魔法师的角度也缺乏天分。 但是侍郎还是报考第一高中了。当事人使坏放话说「反正没办法当个正常人活下去」,不过三矢家的人都知道,他这么做是 为了诗奈与家人。 到最后,侍郎没获得护卫诗奈的职责,却被认可和诗奈共度高中生活。获准和至今一样待在诗奈身旁。 「所以,怎么样?」 侍郎无视于诗奈「不需要护卫」这句话(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但侍郎这么解释),询问再度朝车站踏出脚步的青梅竹马少女。 「什么怎么样?」 只是他问得太过抽象,诗奈听不懂他在问什么。就算是青梅竹马,也不是随时心有灵犀。 「什么怎么样?就是……」 但侍郎似乎认为不用讲得太详细,诗奈也当然可以理解。侍郎慢半拍开始思考自己具体来说想问什么,看起来非常心急。 「那个……我想问的是见过四叶家的人之后怎么样。诗奈,你今早看起来忧心忡忡吧?」 「嗯,这方面的话没问题。暂且不提司波学长,司波会长感觉人很好。」 「你说暂且不提……这样没问题吗?」 侍郎担心(应该说警戒)的不是深雪,是达也。因为诗奈再怎么说也是女生,是美少女。侍郎认为男人即使已经有多么漂亮的女友,也不会对美少女不感兴趣。听到诗奈说「暂且不提司波学长」,他难免心怀担忧。 「你问我有没有问题,是指司波学长吗?」 「没错。如果他看起来危险,那最好不要单独见他……」 侍郎是一本正经如此忠告。 不过听在诗奈耳里似乎是无聊的玩笑话,她轻声一笑。 「侍郎,就算不是司波学长,我也不会单独见任何男生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侍郎不高兴地想要反驳。 然而,诗奈抢先以呢喃般的声音补充。 「不过,你是在担心我吧?谢谢。」 「我……我担心你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是你的护卫。」 侍郎害臊移开视线,以爱理不理的语气如此回答。 诗奈在侍郎看不见的位置偷笑。对于侍郎「自称」是她的护卫,她没多说什么。 ◇◇◇ 以诗奈提供的点心享受早茶时光而延后的午餐席上,达也命令琵库希在萤幕播放关于「同步线性融合」使用的新闻。 香澄与泉美没提出异议。看来大家都关切这则重大事件。总是分割成小画面的墙面萤幕大大播放最新的新闻录影,达也以外的四人不禁停下手上的筷子。 「各新闻台,几乎都播报,相同的,内容。」 琵库希不是以源自寄生物的心电感应,而是以机械躯体具备的音箱补充说明。说起话来不是很流利,因为不同于魔法技术领域,达也在这方面终究是外行人。 即使如此,如果听得懂就不成问题。达也点头回应琵库希,立刻将视线移回画面。 只不过无须注视画面,从耳朵就能获得必要的情报。 依照新闻主播告知的受害者最新资料,大约是九千人死亡,三千人受伤。比起今天早上的第一手报导大幅增加。牺牲人数随著状况明朗化而增加,这种事几乎放诸任何事件皆准,不过在今天早上的时间点,新闻报导死者约一千人。差距过于悬殊,可见当地想隐瞒真相却不太顺利。 使用大规模破坏兵器的部分原因,肯定是要以庞大的牺牲重挫敌方抵抗的意愿,所以低报敌方损害是矛盾的行为,不知道是巴西政府内部没达成共识,还是牺牲者属于不能公开的类型。 一天的战斗就造成合计一万两千人伤亡,这个被害规模也是近年罕见(「灼热万圣节」是例外),不过达也更在意死者与伤者的人数比例失衡。 「同步线性融合」是何种魔法,连达也都不知道个中机制,却知道看起来是什么样子,也知道会造成何种结果。 「重金属爆散」、「利维坦」、「水雾炸弹」、「大地红军」、「霹雳塔」、「深渊」、「同步线性融合」、「神焰沉爆」、「臭氧循环」、「巴哈姆特」。在十三名魔法师使用的十种战略级魔法中,效果与样貌都没公开的只有新苏联的伊果?安德烈维齐?贝佐布拉佐夫使用的「水雾炸弹」。其他魔法发动时的样貌与效果,都已经确认其一或其二。 在这些公开的战略级魔法中,「同步线性融合」也是性质最为人所知的魔法。发动时的状态易于观测,换句话说就是发动过程太抢眼难以隐瞒,以及巴西军方积极进行军力展示。 「同步线性融合」是让高密度的氢等离子云在距离数公里到数十公里的两侧加速接近,等离子云在中间点,也就是攻击目标的上空对撞引发核融合反应,以热能与冲击波破坏对象区域。 要得到匹敌战略核武的威力,构成等离子云的无数质子,必须每颗都几乎在同一时间对撞。究竟要如何进行如此细腻的操作?这个最重要的部分没有揭晓,不过该魔法的效果等同于纯氢核融合炸弹。破坏力和爆炸中心的距离立方值成反比。换句话说,愈是远离等离子云对撞地点,杀伤力就急遽下降。 即使如此,本次战斗的死者人数远超过伤者。在平均人口密度本来就低的区域造成许多人牺牲,而且死亡比率极高。如果原因在于锁定敌方兵力集结的状态下手就不成问题。不对,在人道方面大有问题,但在军事方面来说,造成这个结果的魔法师不该受到谴责。 然而,如果这是锁定大规模难民营的中央区域…… 本次成为战场的地点,是前玻利维亚的圣克鲁斯地区。别名第三次世界大战的世界各区域纷争难分难解之际,该地区一度纳为巴西领土,现在实质上却是由独立派武装游击军统治。 这个区域至今也断续上演巴西军与游击军的战斗,许多人受到战火波及成为难民。这次战斗的牺牲者可能是这些难民。 在对付游击军的战斗中,这绝对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而且说来遗憾,反倒是很可能执行的作战。如果是蓄意进行这种非战斗人员的屠杀行动,不只是下令者,执行者也不免遭受批判。 在这个场合,如果批判对象仅止于巴西军的战略级魔法师米吉尔?迪亚斯还算好,但也十足有可能演变成所有魔法师被贴上「人道大敌」这样的标签。 发现这个不祥的可能性,使得达也忧郁起来。 即使吃完午餐关掉新闻,学生会室依然笼罩沉闷的气氛,但入学典礼的准备工作俐落进行。达也与深雪不用说,香澄、泉美与水波也展现内心坚强的一面。 「今天到此为止吧。」 深雪宣布今天工作结束的时候,时间才下午四点出头。 「那个,深雪学姊……」 准备回家的时候,泉美略显犹豫朝深雪搭话。 「泉美学妹,什么事?」 「光井学姊的状况怎么样?如果方便探视……」 穗香今天请病假。她刚从九米岛回到东京就发烧。即使是在南国冲绳,这时期穿泳装到处跑大概还是太早了。 「今天休养一天就会康复的样子。我收到谢绝探视的邮件。」 如果是穗香自己这么说,深雪或许也会担心她在逞强。不过寄这封邮件通知的是雫。雫不可能放任穗香逞强,所以深雪认为可以相信「一天就康复」的说法。 何况要是泉美去探视,深雪当然也会同行,达也必然跟著一起去。重病或重伤暂且不提,若是大意感冒而卧病在床的样子,深雪应该不想让达也看到,穗香想必也是如此吧。 「这样啊……」 「如果明天还没退烧,我就想去探视,泉美学妹也这么做吧?」 「方便和您一起去吗?」 「嗯,那当然。」 「知道了!我一定会这么做!」 感 觉目的稍微改变,但是能够顺利说服泉美,深雪也松了口气。 多亏泉美失焦的兴奋心情,因为战略级魔法造成多人死伤的新闻而消沉的气氛也开朗了些。 ◇◇◇ 深雪等人的注意力得以从同步线性融合发动的震撼移开,然而将魔法师视为危险因子的「无法使用魔法的人们」可没办法这样。 至今的反魔法师运动,大多在另一方面也用来宣泄人们对社会的不平与不满。世人对于魔法这种力量的恐惧确实存在,不过有一大部分认为魔法师在政府的管控之下。 然而,这次政府正式承认使用战略级魔法,无法使用魔法的人们,内心的恐惧一口气浮现。 关于二○九五年十月底毁灭大亚联盟海军基地的攻击,日本政府完全没公开详情。即使他国透过外交管道正式询问,或是媒体要求情报解禁,也只以「这是国防机密」一句话拒绝回答。 从状况来看,那场大破坏明显使用了战略级魔法,日本政府却不承认。这么做当然是为了隐瞒可能成为日本军事王牌的「战略级魔法师大黑龙也特尉」,同时在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将这次在实战使用大量破坏杀戮魔法的行径正当化。因为要是承认这件事,遭受他国战略级魔法攻击的风险也会增加。 就算是众所皆知的秘密,只要当事人不承认就有其意义。既然没有公开承认,就代表不会公开使用。即使像二○九五年十月三十一日那样,在必要的时候使用,也会为「做决定」设下强烈的心理制止器。 已经公开的大规模破坏兵器,其实也具备相同的制动机制。也就是原则上不会「主动」使用大规模毁灭性武器。战略级魔法也是基于这个原则而避免投入实战。 不过,巴西军这次以态度表示会将战略级魔法视同其他的兵器一样使用。虽然没发出这样的声明,但是这么乾脆许可使用同步线性融合也等于是默认。该魔法难以隐藏的性质,可以成为准许使用的理由,却不是决定性的要素。巴西政府判断使用战略级魔法并非解决纷争的禁忌手段。这也造成本次同步线性融合的使用,以及承认这项行动的官方声明。 在军事的世界,对于战略级魔法使用的心理障碍,因为「灼热万圣节」而大受撼动。这道障碍这次也在政治层面出现决定性的崩毁。理解这一点的人民,反应比以往更加激烈。 北美利坚大陆合众国(usna)新墨西哥州罗斯维尔郊外。当地时间四月一日下午三点,日本时间四月二日上午六点。 「你说墨西哥有人造反?」 少女的叫声响遍usna军统合参谋总部直属魔法师部队stars的总部。 「希儿薇,这当成愚人节的玩笑也很恶劣喔。」 总队长安洁莉娜?希利邬斯,朝著希儿薇雅?玛裘利?法斯特准尉挤出抽搐的笑容。在日本的秘密作战结束之后,希儿薇雅就稳居安洁莉娜副官的地位。 莉娜期待希儿薇雅露出坏心眼的笑容回应「穿帮了吗」。 但希儿薇雅没露出一丝笑容,表情十分正经。 「总队长,这是事实。」 她说。 「……真的?」 「当地时间九点五十分,在北墨西哥州的蒙特雷市,反魔法师团体发动大规模的暴动。虽然州军出动镇压,却有部分部队突然朝自军开火,就这么和暴徒会合。另外,当时的射击似乎是警告意义,没有造成伤亡。」 莉娜战战兢兢问完,希儿薇雅装出办正事的语气回答。 顺带一提,「北墨西哥州」是墨西哥被usna合并时划分的行政区域。前墨西哥合众国重新分区,分别是北回归线以北包含下加利福尼亚州的北墨西哥州、以墨西哥市为中心的南墨西哥州,以及从特万特佩克地峡到犹加敦半岛的东墨西哥州。 「州军和暴徒会合?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问题似乎在于巫军和州军一起出动。」 「低阶魔法师组成的巫军,被派去镇压反魔法师团体?这等于是火上加油吧!」 州军(national guard)是隶属于州政府,不含魔法师兵力的维安部队。 相对的,巫军是连stars候补都当不上的低阶魔法师士兵集结编组而成,接受联邦政府指挥的国内维安部队。 从原本的性质来看,这两个组织本来就交恶。这次却还派出以魔法师构成的巫军镇压这场反魔法师的暴动。甚至会让人误以为政府有人故意要将事情闹大。 「是谁下这个命令的?究竟在想什么?」 「政府的哪个层级基于什么意图命令巫军出动,现在不得而知。不过,事态的演变应该超出那个人的预期吧。」 「……什么意思?」 希儿薇雅始终以平淡语气回答,似乎让莉娜也稍微冷静。没有惊讶或发怒,展现出想要冷静面对事件的模样。 「放弃任务加入暴动行列的州兵集团,好像原本就对魔法师抱持否定态度。刚开始应该是同情反魔法师团体,试著以和平手段镇压吧。据说也和闹事的那一边建立某种程度的共识。」 「巫军在这时候抢著出风头,采取强硬手段……?」 「是的,说来遗憾。」 「巫军的指挥官是笨蛋吗?」 莉娜不禁说出真心话。希儿薇雅没责备,因为她也有这种感觉。巫军是「wizard guard」的简称,「wizard」的原义是「善良的贤者」,想到这里就难免觉得名不副实。 「对于外来的巫军有所反弹也是原因之一吧。巫军采取强硬手段的这个阶段,不只是反魔法师团体的成员,当地市民也接连加入暴动行列,现在蒙特雷的主要行政机关都落入暴徒与叛徒的手中。」 罗斯维尔和蒙特雷的时差是一小时。蒙特雷现在是下午四点,暴动发生至今经过六小时。州军与巫军都不是在暴动发生当下就出动,抵达当地要四、五个小时,所以行政机关实际上约一小时就被占据。 「居然这样……」 听到希儿薇雅如此说明,莉娜暂时说不出话。 「……所以,统合参谋总部要我们镇压叛乱?」 莉娜表情带点忧郁,却依然坚定注视希儿薇雅的双眼,询问她要承接的任务。 「不,参谋总部终究不会做这么无理的要求。」 莉娜听完,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表情稍微放松。 stars不是维安部队。处分背叛的魔法师是他们在国内的任务之一,但基本上始终是以外国军队为目标。由此看来不太可能接下镇压叛乱的任务,但莉娜得知这次的任务并非伤害usna的同胞就松了口气。 不过,现在要放松还是有点言之过早。 「参谋总部下达的指令,是在被包围的巫军暴动之前救出他们,而且尽量不要伤到包含叛乱部队的国民。」 「讲得真简单……不过还好不必伤害同胞。」 莉娜单手按著额头,说出自我安慰的话语。同为美国人(即使原本是墨西哥人,现在也是美国人),她很高兴不必将枪口或刀尖指向同胞,但也确实理解到任务难度因而三级跳。 「包含派遣的人选在内,渥卡司令想立刻开会讨论。」 保罗?渥卡上校是这座基地的司令官。尽管stars的指挥官是总队长莉娜,渥卡司令则是以非魔法师身分的立场管理stars。 「上校找我开会?地点在哪里?」 「他在司令官室等您。卡诺普斯少校好像也快到了。」 卡诺普斯是stars第一队队长,在stars是仅次于莉娜的第二把交椅。 「也 已经通知班了啊。我知道了,请帮忙转达我五分钟就到。」 莉娜是超一流的魔法师,却完全缺乏军队指挥官的资历与技能,因此部队运作的实务非常倚赖卡诺普斯。坦白说,在这种重大案件,如果没有卡诺普斯的建言,莉娜下不了任何决定。如果渥卡没找卡诺普斯,莉娜应该也会请卡诺普斯参与吧。 「收到,总队长。」 希儿薇雅敬礼之后离开更衣室。 脱掉训练弄脏的野战服,身上只穿一件背心的莉娜,连忙继续完成中断至今的换装作业。 德意志联邦,首都柏林。当地时间四月三日十点三十分。日本时间是同日下午五点三十分。 在柏林大学(从柏林自由大学改名),魔法师排斥派与魔法师共存派的学生各自组成示威队伍,在校内爆发激烈冲突。 没发生肢体冲突。目前双方都只是很有教养地(?)叫骂对手。不过依照升温的局势,何时发生小摩擦都不奇怪,也无法否定可能会发展成正式的武力斗争。 而且,不只是魔法师排斥派的主张,认为应该「好心」接纳魔法师的共存派主张,听在魔法师耳里也不自在。 卡拉?施米特教授在自己的研究室,以厌恶的表情看著这场争论演变成没有逻辑的口角。只不过是隔著萤幕,不是在窗边看。要是站在窗边,不知道会飞来什么东西。 不只是子弹,连炮弹都可能成为流弹打过来。施米特教授从最近几个月的经验习得这一点。 就在她从萤幕移开目光的这时候,视讯电话的来电灯号闪烁。 施米特不是以语音遥控,而是亲手按下终端机的接听键。 『早安,施米特教授。过得好吗?』 「马克罗德教授……好久没连络了。托您的福,我『身体』很健康。」 施米特说出对方名字之后停顿片刻,因为这名人物很久没打电话过来,令她意外。但她立刻若无其事回应。 「教授您呢?」 『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幸好没出什么特别的问题。然后施米特教授,我先前也说过,我不是在大学任职,现在的我不是大学教授。』 马克罗德不是真的在抗议,这算是一种玩笑话,画面中的他也露出温和的笑容。 「马克罗德先生在我国的教授资格至今也没失效。我想敝大学随时欢迎教授过来。」 但施米特笑都不笑,也不改正经八百的语气。 『以您的学术造诣,我想我们不列颠的大学也随时欢迎喔。』 马克罗德看起来没有坏了心情。不过这段调侃的话语,混入至今没有的坏心眼成分。 『柏林大学现在似乎发生大事了。』 「原来您知道吗……」 施米特呢喃般回答。她的表情与其说是惊讶,更像是难为情。 『在这边也上了新闻喔。现在也正在转播现场状况。』 「大学肯定拒绝采访才对……」 施米特半死心地抗议。不过摄影人员和马克罗德无关,打从一开始对他怎么说都没意义。 『报导自由是民主主义的基本。即使不能采访,也有很多方法拍得到画面。』 施米特面对镜头叹了一大口气。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对马克罗德发脾气也没用。 「教授,您打电话过来,是要和我讨论媒体的存在意义吗?」 只不过,马克罗德像这样占用她宝贵的研究时间,又重新逼她面对已经接受的不快现状,施米特觉得不讲理。 『不好意思,看来我废话说得有点多。』 马克罗德大概也知道施米特心情真的开始变差,画面里的他端正坐姿。 『施米特教授。要不要逃亡到不列颠?』 「教授。」 『这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邀请您。』 施米特尽显不悦的话语,被马克罗德以正经的语气盖过。 「我认为既然不是开玩笑就更加恶质。您与我基于立场绝对禁止逃亡吧?」 卡拉?施米特和威廉?马克罗德一样,是国家公认战略魔法师「十三使徒」之一。 单凭一己之力成为国家防卫支柱的存在。 「灼热万圣节」之后,这份价值愈是受到世人的认知。在二○九五年十月三十日以前,若要逃亡或许办得到,不过在那个大事件只经过一年半的现在,政府绝对不准战略级魔法师离开所属的国家。 『但我认为现在的德意志对您来说,不是什么舒适的栖身之所。』 「……教授,您讲得真白啊。」 『恕我失礼。不过,既然您知道这个状况,首先就更该为自己著想吧。主张魔法师不是纯粹的人类,必须大幅限制他们的权利,标榜人种主义的非主流思想的政党,愈来愈受到年轻族群的支持……』 马克罗德说到这里停顿,是因为施米特不快地蹙眉。同样是德国人却放弃逻辑思考任凭自己被煽动,年轻人这种轻佻不负责任的样子大概令她不忍卒睹吧。 但是马克罗德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魔法是为国家奉献的力量,魔法师只须要为国家尽心尽力。抱持这个观念的军方影响力与日俱增,像您这样认真摸索如何和平利用魔法的魔法研究者,正逐渐失去容身之处吧?』 施米特无法反驳马克罗德的这番指摘。 这等同于肯定。 『幸好我不列颠成功在早期取缔激进的反魔法主义思想,几乎不会上演国民间的对立。』 「贵国只是将反魔法主义者隔离在特定区域吧?」 『是的。既然无法共处,最确实的方法就是将住所分开。』 这是施米特竭尽所能的嘲讽,可惜对马克罗德几乎没有效果。 『不过这也是短时间的事。只要他们接受共存,随时都可以回到原本的住所。我不列颠的人民无论是不是魔法师,都可以在国王陛下的名下平等获得应有的机会。』 马克罗德这番话,听在现在的施米特耳里甜美无比。 「……听起来很吸引人,但我还是离不开祖国。」 或许正因如此,她才得以克制自己。 过于称心如意的邀约必有隐情。 她身边的环境,她所处的这个世界,在她内心深深刻上这样的教训。 『这样啊。目前即使这样也无妨吧。不过,如果真的很难以研究者的身分活下去,请随时找我帮忙。我绝对不会乱来。』 「我心领了。那么恕我失陪。」 施米特不听马克罗德的回应,就像是逃避般关闭视讯电话。 回到办公桌的途中,播放室外状况的萤幕映入眼帘。 她研究室所在的建筑物外面,学生开始扭打成一团。 新苏维埃联邦黑海基地。四月四日上午十一点。日本时间同日下午五点。 列昂尼德?肯德拉切科少将,迎接一位来自莫斯科的特别访客。 「阁下,好久不见。」 「我才要说好久不见。贝佐布拉佐夫博士,欢迎您的来访。」 前来拜访肯德拉切科的人,是年仅四十多岁就公认是新苏联科学协会魔法研究领域的第一把交椅,也是国家公认战略魔法师「十三使徒」之一的伊果?安德烈维齐?贝佐布拉佐夫。这名人物的社会地位是科学家,但在国内的发言分量据称匹敌国防大臣。 说到特别,肯德拉切科在黑海基地也处于特殊的立场。他有权自由使用黑海基地的人员与物资,却不是基地司令。基地司令官是相同阶级的少将,但他没有义务听从司令官的指挥。肯德拉切科在制度上是国防大臣直属的战略级魔法师,实 际却只有首相能对他下令(新苏联没采用总统制,政府龙头是联邦政府首相)。 肯德拉切科邀请贝佐布拉佐夫到他的私人房间。正确来说是他在基地内部住所的会客室。肯德拉切科住所格局与装潢的奢华程度匹敌国际一流饭店的总统套房,侍从提供的服务也超越一流饭店的水准。 说到唯一的难处,就是只有绿叶缺乏红花吧。肯德拉切科不好男色,分发到俊秀的侍从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记得博士不喝酒吧?」 「抱歉我不会喝。」 贝佐布拉佐夫以惶恐表情,回答肯德拉切科的问题。 「没什么。我最近酒量也变得很差,所以这样刚好。」 肯德拉切科笑著回应贝佐布拉佐夫,打了两个响指。侍从立刻端来小型的茶炊(烧开水泡红茶的容器)、两个茶杯以及两个装有瓦列涅(糖煮浆果)的小碗。 侍从拿起茶炊上的茶壶注入红茶,连同装有瓦列涅的小碗摆在贝佐布拉佐夫面前,接著同样为肯德拉切科上茶,将茶炊摆在两人中间,确认主人点头之后离开会客室。 肯德拉切科没有先试喝红茶,从茶炊多加一些热水到茶杯,以小汤匙舀起瓦列涅送入口中之后喝一口红茶。 贝佐布拉佐夫确认瓦列涅与红茶的味道之后,在茶杯加了少许热水。 两人放下茶杯,再度面对面。 「那么……方便请教博士来访的理由吗?」 「应该正如阁下的猜测。」 贝佐布拉佐夫回答之后,肯德拉切科板起脸。今天迎接贝佐布拉佐夫至今,他第一次露出不悦的表情。 「果然是关于昨天在本基地发生的暴动吗?不过那个事件已经解决了。」 「我知道。如果我关心的是这件事,我就不会拜访阁下,而是拜访基地司令。」 「原来如此,说得也是。」 肯德拉切科将不悦感收到白胡子后方。 「那么,您想问某些事情是吧?」 肯德拉切科说完,贝佐布拉佐夫略显踌躇。 「……我是魔法研究者,不是宪兵。」 「我当然知道。」 相较于难以启齿的贝佐布拉佐夫,肯德拉切科的回应清晰到感觉不出年龄。 大概是这份乾脆成为助力,贝佐布拉佐夫甩开犹豫进入正题。 「所以,我没立场追究关于这次发生暴动的责任归属。我该确认的是昨天的暴动是否有魔法要素介入。」 「换句话说,博士,您怀疑这是外国或反政府势力所属魔法师的破坏行动?使用了精神干涉系魔法煽动这场暴动……更正,这场叛乱?」 「我不想断然下结论,却认为有这个可能性。我国拥有的九名战略级魔法师之中,对外公开的只有阁下与我。身为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的阁下坐镇在这座基地,如果没有任何预谋,我认为很难发动敌视魔法师的叛乱行动。」 「拿我和那些没穿防护衣甚至走不出无菌室的劣化复制人相提并论,实在不怎么开心,但我可以理解你的担忧。只是说来遗憾,您想太多了。」 「真的吗?」 贝佐布拉佐夫反射性地一问,肯德拉切科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意思是您不相信我的直觉?」 「恕我失礼。我绝对没这个意思。」 肯德拉切科表露内心的不悦,贝佐布拉佐夫连忙低头致歉。 「……博士陷入这种猜疑的心态,应该是怀疑『德古拉』暗中搞鬼吧。」 贝佐布拉佐夫间不容发地道歉,所以肯德拉切科也释出善意。 「阁下明察秋毫,我自叹不如。」 想法被说中,贝佐布拉佐夫率直举白旗。 肯德拉切科说的「德古拉」,是罗马尼亚擅长暗杀与破坏任务的魔法师代号。由于是非法活动的专家,所以连本名都不得而知。传闻其中也有没公开的战略级魔法师,这部分是真是假也无人知晓。 这座黑海基地距离罗马尼亚国境很近(黑海舰队基地和黑海基地不同),包括这一点在内,贝佐布拉佐夫得知黑海基地发生暴动的时候,首先就联想到「德古拉」可能介入。 「其实我也是。」 「啊?」 贝佐布拉佐夫张嘴愣住。肯德拉切科见状愉快地笑了。 「所以,那些引发暴动的士兵,我彻底调查是否留下精神干涉系魔法的痕迹。主谋分子是由我直接侦讯。」 「这样啊……看来我多此一举了。」 「请别在意。博士也只是被克里姆林宫里的胆小鬼们拖累吧……啊,这部分请保密。」 「我知道的。」 肯德拉切科与贝佐布拉佐夫一起露出恶作剧孩子的笑容。两人之间的气氛回归祥和。 「不过阁下,如果昨天的暴动不是国外势力或反政府势力的破坏作战,不就又会产生其他的担忧吗?」 「在士兵之间逐渐蔓延,魔法师与非魔法师的对立是吧?」 贝佐布拉佐夫点头回应肯德拉切科这番话。 「在美国与日本蔓延的反魔法主义运动,就某方面来说,动力来自对于社会阶级差异的不平与不满。但是这种社会阶级的差异在我们联邦不存在。」 其实是「当成不存在」,但肯德拉切科与贝佐布拉佐夫自己都没多嘴。 「反魔法主义者昨天的暴动事件应该另有原因。」 「是的。非魔法师的士兵感到不安。害怕在不久的将来,在军队大显身手的都是魔法师,自己将失去容身之处。」 肯德拉切科回答之后,贝佐布拉佐夫露出认同表情点头。 「实际上,军队不可能只以魔法师编组。即使能设立魔法师部队,前线兵力也不能只由魔法师组成。」 「不过,要让士兵理解这一点,就必须让他们有机会实际上战场。」 肯德拉切科指出这一点,贝佐布拉佐夫再度点头。 「那么,就制造这个机会吧。」 「喔……博士,您早有盘算?」 肯德拉切科以不符七十多岁年纪的强烈目光看向贝佐布拉佐夫。 「说来遗憾,现在欧洲方面没有出兵的余地。」 贝佐布拉佐夫不只是以话语,还以全身表达歉意。 「关于欧洲的军事情势,我应该比博士清楚吧。」 不过这是多余的操心。 「说得也是。恕我失礼。」 「换句话说,要在欧洲方面以外的地区……极东吗?」 「是的。」 贝佐布拉佐夫没卖关子,点头回应肯德拉切科的推测。 「前几天发生一个事件,香港军的军官带著部下集体逃离大亚联盟。」 「喔,这我第一次听到。」 「我也是前天才知道。为了逮捕这些逃兵,大亚联盟决定和日本军并肩作战。」 「逃兵的目的,是在日本进行破坏作战吗……」 「是的。不过已经以失败收场。」 「原来如此,我懂了。大亚联盟和日本解除长年的战争状态,紧张的情势已经放松到誓不两立的双方可以携手合作。仔细想想也是理所当然。没有任何人或组织能永远维持紧张状态。我们要乘虚而入是吧?」 肯德拉切科摸著留长的白胡子频频点头。 「回到莫斯科,我立刻试著向克里姆林宫提议吧。如果作战确定要实行,我想应该也会借用阁下一部分的部下。」 「对于士兵来说,应该会成为不错的竞争吧。博士,这方面反倒是我要请您多多帮忙。」 右膝损坏,必须 拄拐杖才能站立的肯德拉切科,就这么坐著向贝佐布拉佐夫行礼致意。 贝佐布拉佐夫当然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失礼就坏了心情,面带笑容向老将军鞠躬回礼。 ◇◇◇ 二○九七年四月六日。东京隆重举办魔法大学的入学典礼。 不过,北陆临海区域笼罩一股全身肌肤刺痛般的紧张感。 原因在于从昨天就在佐渡近海目击可疑船只。 五年前,在大亚联盟侵略冲绳的同一时期,疑似是新苏联的小规模部队登陆佐渡。虽说是小规模,兵力却足以蹂躏驻留在佐渡的守备队,占领岛上的重要设施。当时许多平民牺牲。在岛上魔法研究所任职的吉祥寺双亲,也被当时的战斗殃及而丧命。 新苏联依然不承认佐渡的登陆部队是他们的。不过新苏联政府要装傻还是翻脸都和当地居民无关。 再也不准外人摧残自己家乡的土地。无论是哪国的军队或哪国组织底下的武装集团都一样。 击退侵略部队的义勇军,当时都在内心如此发誓。 如今他们像这样集结在这里,要履行当时的誓言。 新编组的义勇军里,也包括五年前无从抵抗而失去亲人的人。他们也和昔日搏命战斗的人们共同立下这个誓言。佐渡被身分不公开的武装势力践踏时,失去双亲的吉祥寺也成为义勇军的一员站在这里。 「乔治,别太逞强啊。」 吉祥寺不可能没有复仇的意念。因为这次目击的可疑船只,真实身分也肯定是新苏联的破坏部队。 「将辉,这是我要说的。」 不过,至少吉祥寺表面上控制好自己的情感。 「……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没问题。」 他身旁的将辉对此松了口气。 「所有人,准备好了吗?」 担任义勇军指挥官的一条家当家──一条刚毅对聚集的战士们喊话,询问他们的决心。 「喔喔!」 义勇军一齐增强气势。将辉与吉祥寺也将斗志化为咆哮释放。 「好!全员出击!」 「喔喔喔!」 一百零九名魔法师在大喊的同时,搭乘一条家以海底资源探查船的名义持有的三艘装甲船。一条家能动员的男性魔法师几乎都集结在此处。 他们搭乘的装甲船无法搭载飞弹或电磁弹射炮(这是民用船所以理所当然),相对的,船身具备旧式的重装甲。虽说是旧式,也因为受到现代技术的恩惠,所以没有牺牲太多速度。不过说来遗憾,还是留下不易转向的缺点。 飞弹或炮弹可以用魔法防御。对于魔法师来说,机枪或撞击反而棘手。载运魔法师集团的船只使用重装甲是合理的选择。 三艘船组成的船队出港。 船队的三艘船之中,预定两艘登陆佐渡,另一艘开往海上的可疑船只。昨天,平流层监视器在佐渡外海捕捉到进入日本领海的可疑船只下落。 可疑船只现在位于公海(不在日本领海的意思)。由于紧追权不成立,所以即使对方位于经济海域,只要没侵害日本的经济利益就不能逮捕,不过光是接近就能牵制。此外,要是对方主动开火就另当别论。 船一离港,刚毅就对站在身旁的少年开口。 「真红郎,心情怎么样?」 吉祥寺与将辉,和刚毅搭乘同一艘船。 「呃,有!我没事!」 「不怕吗?」 「……老实说,有点怕。」 「这样就好。」 听到吉祥寺的回答,刚毅满意点头。若是因为愤怒或憎恨而导致恐惧心麻痹,无法期待能够发挥正常的判断力,只会勇猛战斗而早死。刚毅不会让追随他的人们使用这种战法。 接著,刚毅看向自己的儿子。 「将辉。」 「有。」 「你该不会不知恐惧为何吧?」 「我知道的。我没表现出恐惧。」 不是「不知」恐惧,是没「没表现出」恐惧。 对于将辉的回应,刚毅露出无惧一切的豪迈笑容。 「好。由你打前锋吧。四叶家的司波达也不久前才在冲绳诸岛海域立功。不准出丑啊。」 「我知道。」 对冲绳诸岛,久米岛外海人工岛的破坏作战,由达也防范于未然,这个消息没对世间公开,却对十师族各当家透露概要。若是十师族各家以魔法进行实战,无论规模大小都有义务向师族会议报告。这是牵制各家避免私下滥用魔法所定的措施。 虽然各家不算是忠实遵守这项规则(隐瞒的魔法战斗反而比公开的多),不过也因为这次是和国防军联合作战,所以四叶家立刻对其他九家回报「部分」事实。 原本是只限当家知道的情报。实际上,泉美、香澄、七宝琢磨或三矢诗奈就没听家长说。不过刚毅当天晚上就将这个情报告诉将辉。 目的当然是激励儿子。而且结果也不用多说,刚毅的计画奏效。隔天之后,将辉更加致力于训练,现在也洋溢斗志。 如刚才所说,顺利出港的三艘船其中一艘接近可疑船只。这个作战是要牵制对方行动,引诱该可疑船只发动攻击。要是对方开火,即使在公海也能名正言顺地反击。 担任诱饵的这个危险职责,由刚毅搭乘的船负责。反对这项作战的声音很多。不,要说刚毅与将辉以外的所有人都反对也不为过。一条家的第一与第二把交椅在同一艘船上闯入最危险的场所。若是知道分散风险的重要性,肯定都会说这样过于鲁莽。 但刚毅不听部下的劝说。实力最强,存活机率最高的自己,怎么可以不站在最前线?刚毅是这么说的。他组织了义勇军,却不是以编组军队的心态这么做。 对于刚毅来说,部下是必须庇护的对象,也可以说是视为家人看待。军队为了保护国民与国家利益,以消耗士兵为前提。但十师族是保护魔法师利益的组织,魔法师之于十师族的意义,相当于国民之于国家的意义。战时的军人为了保卫国民,所以不列入应当受到保卫的国民。但是追随一条家的魔法师不是军人,在战斗的时候依然是一条家非得保护的「同伴」。至少刚毅是这么相信的。而且将辉也继承父亲的信念。 而且,刚毅与将辉的想法也并非完全不合理。从集中战力的观点来看,将战力前两名的魔法师投入关键战场合情合理。 此外,还有一个技术上的问题。即使是十师族一条家的家臣,实力足以在海上战斗的魔法师其实也不多。 魔法原则上是对单一事象、单一对象产生作用,如果只指定目标对象的某部分要改写事象,就需要高度的技术力。指定空间改写事象的领域魔法,比指定特定物体的对物魔法来得困难,也是基于相同的道理。 一条家擅长的魔法是「爆裂」,让液体爆炸性气化的魔法。可以当成目标对象的不只是封锁在人体或机械内部的液体,海水也可以成为「爆裂」的对象。对于一条家的魔法师来说,海面等于无限的火药库。 然而再怎么优秀的魔法师,也无法将所有海水设定为魔法使用的对象。实际要让海水爆发,必须在意识之中切取部分海水,指定为魔法使用的对象。 这个问题不只发生在「爆裂」。要以海水作为攻击手段,就无法回避「只指定目标对象的某部分」这个障碍。不同于空气,水是看得见的物质,在「大海无垠」这个实感的束缚之下,拿海水当成弹药比空气弹还要难。在海面上的战斗,液体气化魔法是有利的术式,能够在实战使用这种术式的魔法师却意外有限。 刚毅搭乘的船上,集结了能熟练使用这种技术的魔 法师。将辉被编为刚毅这艘船的成员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无论如何,讨论编组的阶段早就过了。现在改变计画也只会招致混乱。 抵达佐渡的船队,分成两艘与一艘各自行动。两艘往南绕过岛屿,在东岸的两津港登陆。刚毅与将辉搭乘的船就这么继续北上。 发现不明国籍船只的位置,是从佐渡北侧往北方航行五十浬的海域。不只是远离领海,距离邻接水域也很远,这边没有出手的名目。 虽然这么说,不过到头来,刚毅他们的船是民用船,原本就没有逮捕或临检的权限。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不惜采取超法规手段,也就是海盗行为。 即使如此,也没有劈头就击沉对方船只。 以战力来说做得到。刚毅的船没有武装,但船上魔法师的战力要弥补兵器缺口也绰绰有余。不对,即使只有刚毅一人,要击沉一艘战舰也不是难事。 战略级魔法师的定义是「发动一次就足以毁灭都市或舰队之魔法的使用者」。如果将这句定义换成「在单次战斗」,刚毅就符合这个定义。一条家的「爆裂」不只擅长破坏人体,也擅长破坏机器,要以这个魔法连续击沉五艘或十艘战舰绝非不可能。如果敌方没有匹敌十师族的强力魔法师,刚毅一个人就可能歼灭一支舰队。 使用这种做法,义勇军这边的风险也比较少。但是率领他们的刚毅,并非二话不说就远远击沉可疑船只,而是选择透过近战掌握敌方真实身分的确切证据。 五年前从佐渡撤退之后,新苏联彻底装傻。日本这边没有俘虏,尸体也没留下可以确认身分的物品,所以无法揭穿新苏联的谎言。 虽说击退侵略部队,但是从外交角度来看,那个事件以日本的败北收场。这段苦涩的回忆令刚毅选择高风险的作战。 「敌方船只有动静吗?」 接近到可以目视可疑船只的距离,刚毅大声问这个不知道问第几次的问题。 「没有!」 部下的回答也一样。 射控雷达没有瞄准,没有轮机功率提升伴随的辐射热增加。炮塔没有启动的徵兆,也没看到飞弹发射口之类的东西。 这艘可疑船只保持沉默。 对方不可能没看到这边的动静。刚毅如此确信。不管怎么说,距离已经接近到不用望远镜就看得到彼此船身的外型。 可疑船只的外型是小型货船。虽说小型,但体积超过驱逐舰。目前没看到搭载兵器的影子,但是已经有横滨事件当时的伪装登陆舰为前例,义勇军没人粗心大意。 就算这么说,如果只是就这样观望,来到这里就没意义了。 「侦查队,攻坚!」 刚毅终于做了决定。 「收到!」 将辉英勇回应这道命令。他身后待命的四名年轻人也是。 刚毅为求方便而称为「侦查队」,实际上却是镇压敌船的前锋。关于攻坚成员的挑选基准,战斗力当然不用说,还要具备陷入九死一生的危机时也能够生还的防御力与机动力。 「将辉,小心啊。」 吉祥寺也没在下达出击命令的这个阶段阻止将辉,他不做这种没骨气的事。吉祥寺肩负的职责是依照平流层监视器的情报辅助「侦查队」行动,有必要的时候支援撤退。 「乔治,后备拜托你了。」 听到将辉的依赖,吉祥寺大幅点头。 将辉扬起嘴角露出笑容,猛蹬甲板跳向海面。 不是跳进海里。他的脚没有沉到海面以下。脚碰到波涛的同时,将辉和跟在身后的四人一起高速奔向可疑船只。 对方没锁定正在海面奔跑的他们攻击。五人立刻抵达目标船只,由将辉带头接连跳上甲板。如果有敌人埋伏,他们将成为最好的靶子,但他们在这里也没遭受攻击。 「这是什么状况?乔治,看得见什么吗?」 将辉终究开始觉得诡异,站在随时能到海面避难的位置,以无线电询问吉祥寺。 『监视器也没拍到人影。就影像与观测资料判断,看起来是无人船。』 不只是平流层监视器提供的情报,将辉他们侦查队身上感应器的情报,吉祥寺也同步汇整检查,基于这些资讯回应目前还没发现任何威胁。 听到这个回答,将辉放松紧张情绪。 『……慢著,将辉,你那边的感应器侦测到气体外泄。』 不过,吉祥寺有点慌张而说得比较快的这段话,使得将辉立刻重新绷紧神经。 他没指示部下,而是检视自己身上的感应器。虽然是手表造型的简易多功能侦测器,但船上的可燃性气体浓度还是高到可以清楚测得。 「所有人架设护壁,退到船外。」 侦测到的气体是天然气。大概是因为无色无味,密度高于空气不易扩散所以获选吧。但是当成陷阱显得不上不下。虽说不易扩散,却也只是和甲烷这种密度低于空气的气体相比,在没有障碍物的海面,即使稍微起风也会立刻吹散稀释。 此外,即使整艘船载满天然气,预期的燃烧威力也不足以突破一条家这些菁英的护壁魔法。到头来,天然气的爆炸上限(再高就不会爆炸的浓度上限)很低,称不上是合适的攻击手段。爆炸下限低,换言之就是易燃,顶多只有造成敌方惊慌的奇袭效果。 所以将辉的指示也没什么迫在眉睫的感觉。 另一方面,透过情报同步得知气体的真面目为何的刚毅等人这边,也洋溢著一股扫兴的气氛。 或许,这正是陷阱所在。 放松紧张情绪的下一秒,装甲船上的刚毅满脸惊愕看向海面。 「海面出现魔法徵兆……!」 吉祥寺这句话没说完。 直到前一刻,确实都没有魔法攻击的迹象。 然而现在,投射在海面的无数魔法式,密不透风地包围刚毅他们搭乘的船。 瞬间增殖的魔法式同时发动。 「老爸?」 站在海面的将辉,当然察觉到魔法的迹象。 下一剎那,海在他的视野范围爆炸。 卷起的暴风,彷佛紧密铺设的地雷同时引爆。 将辉等人被这股强风吹得摔倒在波浪上,沉入海中。 浮上海面的将辉视野,因为水花、水雾与盐粒之雨而变得白浊。 「啧!」 将辉站上海面生成气流,这阵风吹走眼前的白夜。 「老爸!」 船的形体还在。看似跟不上时代的重装甲可不是虚有其表。船尾之所以严重受损,大概是因为无法以魔法护壁完全包覆。船身前方的甲板周边损伤轻微,应该是层层架设的魔法护壁最后一层撑下来了吧。将辉直觉认为使用防御魔法的肯定是自己的父亲。 然而,他能够放心的时间没有多久。 『将辉,将辉!刚毅伯父他……!』 吉祥寺狼狈至极的声音,从挂在耳朵的语音通讯元件传入鼓膜。 将辉感受到背脊结冻般的不祥预感,朝麦克风大吼回应。 「乔治!老爸怎么了?」 『出事了!快点,快点回来!』 「知道了!」 将辉甚至忘记指示部下,赶回装甲船。 幸好可疑船只没有追击。可燃性气体被爆炸的冲击吹散。 ◇◇◇ 明天,四月七日是九所魔法科高中的入学典礼。学生会长深雪不只要代表在校生致词,还有典礼整体的流程掌控、接待来宾等各种工作在等她。 幕后工作可以由其他的学生会成员分担。最重要的是达也连深雪的分都处理完毕,工 作成果比「明天是星期日」还要确实。 而且,深雪是四叶家下任当家的消息公布后,接待来宾的时间反而减少。去年抱持非分之想前来纠缠的「来宾」很多,但得知深雪是四叶魔法师之后依然以欲望为优先的勇者应该是少数。 即使如此,达也考量到明天的负担,还是打算让深雪早点休息。但他得知晚餐之后收到的极机密电子邮件内容,就没办法这么说了。 在自己卧室看完邮件的达也,按下按键拨打内线电话到深雪房间。 深雪进入客厅,达也让她坐在沙发,指示水波关上窗户的隔离板。隔音功能原本就很好的室内,如今完全阻绝外界窃听。不用说,偷窥当然也是不可能的。 达也展现比以往还要慎重的态度,深雪也心想事态非比寻常而端正坐姿。 「抱歉这么晚找你过来。」 「不,请别这么说。所以哥哥……姨母大人说了什么吗?」 一个多小时前,晚餐时达也指示深雪今晚早点休息。她正准备入浴,被内线电话找过来。 深雪对这件事本身没有不满。如果达也有事找深雪,对她来说就是最优先事项。只要达也叫她,无论何时何地或正在做什么,深雪都会赶回达也身边。先不提实际上是否做得到,深雪总是抱持这样的心态。 然而相对的,达也绝对不会心血来潮就把深雪捉弄得晕头转向。达也同样无论何时何地或正在做什么,都将深雪的利益放在第一优先顺位。虽然屡次打乱深雪的计画或违反深雪的意愿,但这一切的判断基准都是「怎么做对深雪比较好」。以达也的状况不是「尽量」,是「总是」。即使改成「绝对」也不为过。 所以深雪认为,如果有什么事「对她来说」应该比明天的入学典礼优先处理,应该是四叶家当家又提出强人所难的要求。 「是来自本家的报告没错,却不是要求我们做某些事。」 「报告……吗?」 不是命令、通知或连络,是报告。深雪即使被指名为四叶家的继承人,也只有形式上受到名副其实的对待。 应该不是真夜或分家当家们的立场突然改变吧。 换句话说,就是如此重要的情报。深雪是如此理解的。 而且,她的解释并没有错。 「今天下午,一条家当家一条刚毅阁下中了敌方陷阱受到重创。虽然仍有意识,却似乎无法自由行动。话是这么说,但身体没有受损,本家推测是魔法演算领域负荷过度而麻痹。」 深雪双手捂嘴,睁大双眼愣住。水波惊讶过度失去表情。 「听说是要逮捕可能进行敌对行动的不明国籍船只时,被魔法引发的强力爆炸命中。一条阁下架设四层魔法护壁保护部下,最后一层好不容易阻挡爆炸的威力。不过规模足以保护上百人的护壁也被突破三层,使得魔法演算领域受到严重的伤害。这是报告书做出的结论。」 「上百人……」 水波就这么将表情遗忘在某处,愕然低语。她自己也擅长护壁魔法,所以非常清楚刚毅的厉害与负荷。 「一条家不像十文字家专精防御魔法。情急之下选择同时多重护壁这种没效率的术式,果然很勉强吧。」 「哥哥……」 达也平淡说完,深雪以关怀的语气如此轻呼,是因为她担心达也想起昔日使用大规模护壁魔法负荷过度而将生命燃烧殆尽的那名女性──穗波。 樱井穗波。达也与深雪亲生母亲深夜的守护者,从基因来看是水波的姨母。长相和水波一模一样,外表是长大后的水波,在五年前的夏天,保护达也免于遭受舰炮射击而燃烧殆尽的女性。 在长得和穗波一模一样的少女面前,述说和穗波去世时非常类似的场面。这简直是要撬开辛酸记忆的盖子。连我都有这种感觉,哥哥肯定更加煎熬……深雪是这么认为的。 「……深雪,抱歉。看来害你想起悲伤的往事了。」 但达也似乎误以为自己害深雪难受。不对……这是误解吗?真的? 掠过深雪内心的疑惑立刻被抹除。 「但以我们的立场,不能不知道这个消息就了事。」 从达也声音感觉到的忧虑,不像是单纯想起往事这么简单。 「如果只看魔法实力,三高的一条即使是现在也能担任十师族的当家吧。不过肩负日本海沿岸防卫任务的一条家当家,不是只靠魔法实力就能胜任的地位。」 听到达也清楚说明,深雪自认终于能够理解事态的严重性。 五年前的佐渡侵略事件,击退不明敌军的最大功臣不是国防军,是以一条家为中心组成的义勇军。从北陆到东北的日本海沿岸防卫,一条家的贡献就是如此卓越。 一条家不只是魔法实力优秀,还以领导能力掌握北陆与东北地方西半部的魔法师,被迫将战力集中在南北(九州、冲绳与北海道)的国防军,就是由一条家填补缺口。一条家当家失去行动能力的现状,不只是十师族自己的问题,也意味著国防体制出现大漏洞。 「一条家当然也有当家暂时不在时的对策。一之仓家与一色家肯定也会强化支援体系。不过四叶家应该也不被容许袖手旁观吧。」 「我们也非得去帮忙吗?」 「目前的方针,似乎仅止于派遣夕歌表姊治疗一条阁下。」 达也以欠缺确信的语气,回答深雪的问题。大概是认为肯定不会这样就了事吧。 不过,比起达也悲观的预料,深雪更在意他说的内容本身。 「我不知道夕歌表姊会治疗魔法师。」 「夕歌表姊在大学的研究所,研究过度行使魔法导致魔法演算领域机能受损的『魔法演算领域过热』现象。」 「原来如此……」 「本家好像也积极支援这项研究。因为魔法演算领域过热的现象不只威胁到魔法技能,甚至威胁到优秀魔法师的生命,即使不是本家也不能漠不关心。」 因为「魔法演算领域过热」而丧命的例子,达也他们只知道穗波,不过在四叶家,前前任当家四叶元造为首的许多人因而牺牲。治疗法的研发也是从前任当家的时代延续至今。 不只是四叶家。十文字家留作真正王牌的魔法技术,性质上容易引发「魔法演算领域过热」的现象,前任当家十文字和树就是因此失去魔法师的能力。十文字正在研究预防过热的方法。 著眼于这个症状的魔法研究者,其实不只是四叶家与十文字家。毕竟魔法演算领域是没有详细解析成功的黑盒子,在四叶与十文字家以外,「魔法演算领域过热」都停留在讨论是否真实存在的阶段。不过即使是假设,也是已经存在的理论,正因如此,一条刚毅陷入重度失能的时候,才能立刻知道原因。 「津久叶家有许多擅长系统外魔法的魔法师,其中的夕歌表姊尤其擅长干涉精神本身。姨母大人大概判断她有能力治疗一条阁下吧。」 不是推动意识操作思考的意识操作,是干涉精神本身的魔法。代表性的例子是昔日只有深夜会使用的「精神构造干涉」,深雪的「悲叹冥河」以及津久叶家代代相传的「誓约」,也是改写「精神」这个事象的魔法。 深雪的魔法是以绝对的强制力冻结精神,「誓约」的性质不同,是限制精神机能的术式。擅长这个魔法的夕歌,或许也可以促进潜意识领域的魔法演算领域回复机能。四叶本家这个想法并非毫无根据。 「不过如果失败,四叶家的立场不会变差吗?」 「夕歌表姊表面上和四叶家无关。形式上,是四叶家介绍可以治疗的魔法研究者给他们。」 「…………」 第二章 西元二○九七年四月七日。九所魔法科高中在今天一齐举行入学典礼。 身为学生会干部要预先准备入学典礼的达也、深雪与水波三人,在典礼两小时前到校。 他们进入讲堂后台时,干比古、泉美、香澄以及三矢诗奈已经在等了。 「各位早安。」 此时不是由达也,而是由学生会长深雪代表三人,向先来的成员打招呼。 「深雪学姊早安!啊,今天学姊也更加……」 「好了好了,暂停暂停。司波会长、司波学长、樱井同学,早安。」 泉美今天早上也差点亢奋到失控,但香澄从旁介入阻止于未然。 深雪露出丝毫没透露傻眼心境的微笑,分别问候香澄与泉美,然后向诗奈说话。 「三矢学妹,让你久等了吗?」 「不,请别这么说。只是我太早来了……」 诗奈轻轻摇头表达否定之意。这个动作有著宠物的俏皮感,让人内心暖烘烘的。 她的身高有点矮,却比香澄和泉美高。虽然个头明显比前任学生会长梓来得大,但相似的不是体型,而是洋溢的气息。 只是她看起来文静,却不像是懦弱的个性。至少在达也眼中是如此。 轻盈像是棉花的头发随著摇头的动作弹跳,露出底下的耳挂式耳罩。颜色也和头发一样是橄榄棕。她正如之前开会时自己说的,确实选了不起眼的款式。或许是理所当然,但是从这一面来看也很守规矩。 感觉是注入满满爱情养育的良家子女。达也心想。 「在开最后一次会之前,三矢学妹,方便问个问题吗?」 「啊,好的。司波学长,请问要问什么问题?」 诗奈藏不住紧张的表情,但还是好好看著达也的双眼回话。 达也暗自在心中调高他对诗奈的评价。 「站在讲堂外面,长发绑在脖子后面的男生,是你的朋友吗?」 水波听到达也询问诗奈的问题内容,露出「咦?」的表情。她身为深雪的护卫,自认随时注意周遭状况。在这个时代,留长头发的男生不多见。如果有这种少年,水波认为自己明明也肯定会察觉。 「长发……啊,是说侍郎同学吗?」 不过,诗奈心里似乎有底。 「他叫侍郎?隐身技术挺高明的。」 「我想那个男生肯定是我认识的矢车侍郎同学。弓矢的矢,车轮的车,侍从的侍,一郎二郎的郎,『矢车侍郎』。侍郎真是的……原来他躲在外面?」 诗奈害羞蹙眉,不过从她的语气感受得到「受不了,真拿他没办法」的音调。 「听你的口吻感觉你们很熟,应该不是单纯认识吧?」 「我们是青梅竹马。」 诗奈微微脸红,视线从达也身上移开。其他人看到她低头的表情,肯定会想入非非认为两人是情侣关系,但达也从诗奈的反应推测,矢车侍郎这名少年大概是三矢家派给诗奈的护卫。 达也当然不会说出这种像是刺探其他十师族内情的推论,不过多亏如此,所以达也免于被别人得知他的推理能力不足。 「今天咖啡厅跟餐厅都没开,讲堂一个多小时之后才开,新生要在入学典礼结束之后才能进入校舍。所以让他在这里等也没关系。」 达也实际说出口的这番话,出自于自己两年前经验的善意(或者说同情)。他也没看漏那名少年的胸口没校徽。 「没关系的。侍郎他意外地厚脸皮……不对,是可靠。所以谢谢学长的关心。」 「这样啊。」 在达也如此回答的同时,穗香一边慌张喊著:「对不起,我迟到了!」同时跑过来。 深雪告知穗香没超过集合时间,达也对所有人说「开始做最后确认吧」。 ◇◇◇ 入学典礼在庄严的气氛中顺利结束。浮躁的气氛比以往克制,肯定是因为新生、家长与来宾都很在意舞台下方的学生会成员。 尤其是学生会长深雪。 既然是即将就读的学校,新生与家长们除非生性非常悠哉,否则肯定会调查第一高中的事。 所以大部分的学生都知道,第一高中现任学生会长是「那个」四叶家的下任当家。 在九校战影片看过深雪长相的人也占了半数以上。不过重新抱持「她是四叶家直系」的心态目睹深雪天仙般的美貌,还是不得不受到震慑。四叶家的虚像与深雪的美丽相乘产生的压力,普通新生或家长无从抵抗。 至于「不普通」的家长,则是因为深雪所暗藏深不见底的魔法力,以及她身旁达也丝毫看不出隐藏何等实力的诡异存在感,导致无法放松紧张的心情。 唯一缓和气氛的是诗奈致词的时间。说客套话也称不上「落落大方」或「口条流利」,好几次差点卡住但还是撑过来,读稿完毕瞬间全身洋溢成就感的模样,非常适合以「拚命」形容。 只不过,诗奈就像是新生的典型,给人未经世故,换言之就是不可靠的感觉,即使比常人厚脸皮的「来宾」们也不忍心包围拦下她。比起两年前的深雪,诗奈早早就获得自由(此外,新生代表如果是男生,状况似乎不太一样,去年就没看到这种光景)。 此外,正如昨晚达也的猜想,深雪并未因为接待来宾占用太多时间。去年一直拖住深雪的上野议员,今年也从一开始就抽身。 多亏如此,应该可以比预料的更早和诗奈讨论那件事。 「诗奈学妹。」 「泉美学姊?」 泉美看准包围诗奈的人墙变得松散时叫她。来宾们自然从诗奈周围离开。 泉美是七草家的么女,这件事在魔法界广为人知。众人也知道泉美是最受父亲弘一疼爱的女儿。 关于七草弘一在师族会议被拿出来批判的背信行为,已经下了严格的封口令。对于二十八家以外的魔法界相关人士来说,七草家至今依然和四叶家并列为日本魔法界双璧。受邀参加第一高中入学典礼的人,没人胆敢惹七草家不愉快。 「刚才的致词很棒喔。」 「谢谢……所以,请问有什么事吗?」 诗奈对泉美的称赞感到不好意思,但依然好好询问泉美搭话的原因。 泉美知道诗奈一反轻飘飘的气息,实际上处事圆滑周到,所以没被这种程度的敏锐吓到。 「我想正式找你商量那件事,接下来方便给一点时间吗?」 「好的,没问题。跟著您走就好吗?」 「嗯,麻烦了。不用知会侍郎学弟一声吗?」 「侍郎同学肯定也知道,学生会的干部会在入学典礼之后找我谈事情。」 即使突然提到青梅竹马的名字,诗奈也丝毫不显慌张。 泉美带诗奈前往学生会室。深雪与水波在里面等。 「三矢学妹,欢迎你来。」 深雪从会长席起身,移动到会议桌旁。泉美配合引导诗奈来到深雪正前方。 「先请坐吧。」 深雪面带微笑,自己先坐下示意。 诗奈先看向泉美,然后战战兢兢坐下。接著水波与泉美坐在深雪两侧。 一杯茶放在诗奈面前。诗奈想道谢的时候,发现对方是3h──人型家事辅助机械,惊讶睁大双眼。 「吓到你了吗?这具3h『琵库希』是我未婚夫的私人物品,我们请她帮忙处理学生会的杂务。」 深雪朝诗奈投以甜美的笑容,放松她内心的紧张。 诗奈看这张笑容看到入迷的时间比瞬间长一点。她骤然回神之后露出尴尬的亲切笑容,表情里的紧张神色逐 渐消散。 「关于本校学生会的惯例,我想七草副会长已经说明过了。」 「是的,我知道。」 深雪先出言确认,诗奈做出肯定的回应。老实说,深雪要讲的这件事,已经在诗奈与泉美之间协调完毕。诗奈被找来这里只有形式上的意义。 「这样啊。那我据此提出请求。三矢诗奈学妹,你愿意成为学生会干部吗?」 「这是我的荣幸。我会欣然接受这份职责。」 深雪表情微微放松。泉美预先转达诗奈的意愿,所以不用像去年那样担心被拒绝。不过实际确定之前还是静不下心。自己那时也发生过一些风波,应该说深雪自觉风波是自己造成的,所以包含这一点在内也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那么,请三矢学妹从明天起以学生会书记的身分活跃。工作内容请询问这位樱井学妹。」 「我是书记樱井水波。三矢学妹,请多指教。」 深雪说完,水波一边鞠躬一边接话这么说。 「我才要请您多多指教!」 大概是被学姊抢先所以慌了,诗奈有点慌张地鞠躬回礼。 「那个,会长、樱井学姊,叫我诗奈就可以了,方便今后请两位这样叫我吗?」 然后她有些客气地提出这个要求。 「知道了。诗奈学妹。这样可以吗?」 「是的,请这样叫我。」 深雪的回应带著亲切之情,使得诗奈露出安心的表情放松肩膀。 ◇◇◇ id卡发放完毕后,入学典礼相关的流程告一段落。今天是周日,但校舍为了新生而开放。 许多学生前去确认自己的教室,在教室和即将同窗一年的同学培养感情,除此之外的学生则是和家人聚餐纪念。几乎所有新生都属于这两者之一。 不过俗话说得好,凡事必有例外。今年也有新生不符合这两种情况。 达也完成入学典礼的善后工作,将后续的打扫与上锁交接给职员,然后离开讲堂。干比古、穗香与雫也和他在一起。干比古以风纪委员长的身分听取各委员的最终报告,穗香以学生会干部的身分检查备品,不过雫说穿了只是留下来陪穗香。 讲堂出入口离校舍门口很近。走这一小段路的途中,干比古露出疑惑表情停下脚步。 「干比古,怎么了?」 「……有人使用法术?」 听到干比古如此回答达也,同行的穗香与雫转头相视。 「古式法术吗?」 「是……吧。大概是『顺风耳』。这个魔法是用来接收远方特定地点的声音。」 「偷听的法术?」 「不,哎,是没错啦……」 雫这句话无法判别是吐槽还是搞笑,使得干比古散发脱力感。 但他很快重整态势。 「应该累积过不少修行吧,技术水准挺高的。不过术式强度偏低。不知道是故意保留实力,还是天生素质不适合这个法术……」 「熟练度高,素质却不适合吗……」 「达也,你心里有底?」 达也的口吻令人觉得他或许察觉术士身分,但他没回答干比古的问题。 「知道地点吗?」 达也问完,干比古闭上双眼,就这么环视四周般缓缓转头。 「第一小体育馆周边……吧。」 干比古整个身体转三分之一圈的时候张开眼睛,以没什么自信的语气回答达也。 「达也同学……今天小体育馆没开放吧?」 达也点头回应穗香的询问。 「没错。社团也全部休息。总之去现场看看吧。」 百闻不如一见。没人反对达也的意见。 ◇◇◇ 在这个时候,学生会室处于茶室状态。诗奈已经可以回去了,但她想重新向不在这里的达也与穗香打招呼,以这个理由留下来。 「话说回来,诗奈学妹。」 泉美与诗奈正热烈聊著国中时代的往事。面带笑容聆听的深雪,在两人话题告一段落的时候放下咖啡杯,对诗奈说话。 「是,会长。」 诗奈挂著放松得多的表情,重新面向深雪。这个时候的她完全大意。 「从刚才就使用知觉系魔法努力想要入侵这个房间的孩子,是和诗奈学妹从小一起长大的男生对吧?记得名字叫作矢车侍郎……」 深雪依然笑咪咪的,但是双眼隐含强烈的光芒。 「咦……?」 被深雪目光射穿是原因之一,但是深雪亲口告知的事实,令诗奈受到更大的打击。 诗奈一瞬间失去自我,接著匆忙取下耳罩。 「诗奈,没问题吗?」 见状慌张起来的是泉美。深雪则是理解诗奈这么做的原因,冷静注视著她。 水波想对诗奈说话,深雪以竖起手指放在嘴唇的手势制止她。 诗奈的听觉与魔法知觉没有直接的关连性。这方面和戴眼镜隔绝灵光就会连魔法知觉能力都被阻绝的美月不同。 不过以诗奈实际的感觉,取下耳塞(附带音量调整功能的耳罩),对于「外部」魔法波动的知觉会比较灵敏。 如果没有耳罩降低物理音量,诗奈连日常生活都无法好好过。 若是自主使用魔法调节听觉,对于己身魔法的知觉就会打折扣,变得无法好好使用魔法。 戴耳罩虽然不会妨碍到己身魔法的使用,对于外部的魔法干涉却会变得迟钝。如同现在没察觉学生会室正受到知觉系魔法的入侵。 诗奈面临的两难(在这个场合应该说三难),唯一的解决之道是身边的人贴心别发出声音。 诗奈双眼半闭,露出竖耳聆听细微声音般的表情集中注意力,没多久就睁大双眼。 「侍郎,你居然做这种事……!」 她语气里的愤怒多于惊讶。而且是源自羞耻心的愤怒。 「诗奈学妹,我认为你最好先戴上耳罩。」 深雪这句话,使得诗奈脸上的可爱怒火熄灭。 相对的,她脸颊愈来愈红。 挂在脖子上的耳罩,诗奈以偷偷摸摸的动作重新戴好,就这么脸红低头。 「那个,不好意思……我朋友做出这种失礼的行径……」 连声音也像是随时会消失。 「不用在意这种事喔。因为以学生会室为首的重要设施,加装了特别严密的防护措施。」 诗奈瞬间露出疑惑表情,看来没能立刻理解深雪这番话。 「……您说的防护措施,是类似结界的东西吗?」 「以原理来说相同。本校两年前发生小小的风波,后来就和专业厂商签约强化保全系统。」 诗奈停顿数秒,想起那段「小小的风波」,含糊说声「这样啊……」附和。诗奈听姊姊说过第一高中两年前发生的事件。武装恐怖分子的入侵,深雪轻描淡写形容为「小小的」,这种感性令诗奈有种强烈的突兀感。 「矢车学弟是诗奈的护卫吗?」 不过,深雪接下来的问题,使得诗奈为琐事纳闷的余力飞到九霄云外。 「是的,不,严格来说不是……」 大概是狼狈吧,诗奈的回答不得要领,这次轮到深雪歪头纳闷。 此时,同情看著诗奈的泉美帮她解释。 「深雪学姊,矢车家整个家系都从事三矢家的帮佣兼护卫。侍郎学弟和诗奈同年,本来会成为专属护卫,这个预定却在升上高中之前取消。诗奈,我说的没错吧?」 「啊,嗯,那个……」 诗奈之所以支 支吾吾,是因为不想被追问原因。即使在当事人听不到的地方(学生会长保证窃听会失效),诗奈也不敢说是因为魔法天分不足才失去护卫职责。她察觉这个宣告重创侍郎。 「这样啊……换句话说,你没立场管理矢车学弟的行动吧?」 「啊,是的。」 不过,深雪问的问题出乎诗奈意料。 面对不知所措的诗奈,深雪单手按著脸颊,一副「伤脑筋……」的模样。 「这么一来,擅用魔法的这个行为变成矢车学弟的独断独行……没有酌情考量的余地了。」 深雪这番话相当直接了当。 正因如此,所以诗奈哑口无言。 「魔法就这么未遂失败收场,即使用这个名义减刑……刚入学就禁足很可怜吧。泉美学妹,你认为呢?」 深雪询问泉美,诗奈只能呆呆注视,甚至没能开口制止。 「我也不是完全不认识他,老实说希望会长从宽处置……不过正因如此,我认为反而不能网开一面。因为要是让人认为十师族的人违反校规也逃得过惩罚,会对其他学生造成不良影响。」 「请等一下,拜托!」 诗奈发出声音起身。因为慌张,所以听不清楚她请求众人改变主意的话语,却成功吸引深雪与泉美的注意。 「侍郎他没接受!所以才会做出这种傻事!」 诗奈朝著看向她的深雪,以激动语气大声说。 「你说的『没接受』,是指他没接受自己失去保护你的职责?」 「……是的。」 深雪冷静询问,诗奈一脸难为情地点头。内心稍微平复,激动的心情退潮之后,同等的羞耻浪潮卷向她。 「换句话说,矢车学弟刺探学生会室的动静,是为了确保你的安全?」 深雪这番话不是在欺负诗奈。 「是的。到头来,原因在于三矢家没能让侍郎接受这个处置。我们有义务好好说服他。而且既然当事人是为了我而行动,我就有责任阻止他。这次是我监督不周。我会好好骂他一顿,要他再也别做这种事。」 深雪那么问,是为了让诗奈说出她有所顾虑说不出口的话语。 「所以这次就好,请会长宽恕侍郎这次做的傻事!」 「诗奈学妹,你刚才承认自己有责任监督矢车学弟,你知道其中的意义吧?」 深雪的声音、态度与眼神都很温柔。 不过,为了回答这个问题,诗奈非得挤出全身的气力。 「──我明白。」 「泉美学妹,你认为呢?我认为可以交给诗奈学妹处理。」 「我也认为这次这样就好。」 泉美笑著回应深雪。这张笑容与其说像是姊姊真由美,更像是父亲弘一。 「谢谢!」 诗奈深深鞠躬。她确实理解到泉美所说「这次」两个字的意思。 ◇◇◇ 达也等四人在第一小体育馆前面暂时停下脚步。 「术式的气息呢?」 「还在持续。应该在这里后面的墙边。」 干比古规矩地回答达也这个问题。 「……慢著,用不著问我,你自己应该也侦测得到吧?」 接著他终于察觉这一点。 「我不想多花力气。」 不过,达也听起来像是任性的这句话,没有引来干比古的抗议。因为干比古具备的知识,足以知道达也不是偷懒才这么说。 看人者,人恒看之。不需要引用知名哲学家的这句话,这也是真理。至少魔法师被投以知觉系魔法的视线时,会感应到视线隐含的魔法力。 如果实力相差悬殊,就可以在对方没察觉的状况下监视,但使用任何魔法都不是零风险。即使是达也的精灵之眼,只要对方拥有相同技术,就可以察觉观测者的存在。 既然干比古已经认知到对方,达也就没必要刻意背负风险。 「达也同学,所以要怎么办?」 「直接逮捕?」 穗香与雫不像干比古理解得这么清楚,不过她们似乎认为既然两个当事人接受了,就无须把这种事当成问题。两人询问达也如何处置违反校规的人。在这个场合,她们原本应该问风纪委员长干比古才对,大概也没清楚意识到这一点吧。 达也瞥向干比古,干比古本人似乎也不在意。所以他同样没多说什么,简单向三人指示接下来要进行的程序。 ◇◇◇ ──有人正在接近。 今天刚就读第一高中的一年级新生矢车侍郎,将自己投向学生会室的注意力拉回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也就是第一小体育馆后面。 (这股气息……两人,不,三人吗?) 知觉系魔法只要不是强化己身五感的类型,就不会覆写情报体,也难以被他人察觉,但也并非完全不留痕迹。侍郎曾经被耳提面命许多次。 光是对学生会室使用「顺风耳」,就是冒著擅自使用魔法遭到处分的危险。他不想背负更多风险。 侍郎没使用魔法,直接读取传过来的气息,推测有三名魔法师正在接近。两名是女性。应该不是教职员,是女学生。这两人完全没隐藏气息。不过另一人巧妙控制自己的气息。感觉不像是隐藏气息悄悄接近。给人的印象是无须特别注意就能自然控制自己的气息。实力相当深厚。或许是教职员。 侍郎使用的魔法是他人难以察觉的感知系魔法,又是不易被感应器捕捉的古式魔法,但他认为第一高中的教职员或许可以察觉。正在接近的三人,他从一开始就排除只是在巡逻的可能性。 说来遗憾,「监视可能威胁到诗奈的风险」这个目的没完成。他的「顺风耳」终究无法突破学生会室周围布设的结界。 认为魔法科高中只会使用现代魔法术式,看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侍郎不情不愿承认这一点。不过再怎么竖「耳」聆听,也听不到别人对诗奈说些什么。侍郎还保有见好就收的冷静判断力。 ──自以为还保有。 侍郎无声无息离开藏身处。当然和接近的三人走反方向。他沿著小体育馆外墙移动,若无其事要走到林荫步道。 但他才开始移动,就不得不停下脚步。 (什么?) 他好不容易将惊愕的声音咽回去。但是毫无意义。 「你是新生吧?我侦测到这附近有人不当使用魔法。我想听你怎么说,麻烦和我一起走。」 直到像这样撞见,都没察觉到这名学长的气息。侍郎看过这张脸。即使是他以外的新生,肯定也大多知道这名学长的长相与姓名。 学生会干部。九校战的超级工程师。恒星炉实验的核心成员。同时也是四叶家下任当家的未婚夫。 (司波达也!) 侍郎最警戒的人物。 他连忙解开头发,以长发遮住脸。 然后发动高速移动的古式魔法「韦駄天」,想从达也面前逃离。 「慢著!」 达也叫住侍郎的声音不是很大,至少没有魄力能让企图逃走的人却步。 侍郎踉跄的原因,在于随著这个声音射出的想子炮弹。 对抗魔法──「术式解体」。 这真的是想子的大炮。暴露在吞噬全身的想子流,不只是正要发动的魔法失效,连身体都麻痹无法控制。 脚踩不稳,四肢也无法保持平衡。 身体下坠的途中,侍郎好不容易取回些许自由做好防护措施,多亏这样而免于受伤,却还是凄惨摔倒。 (可恶,动啊!) 侍郎在内心鞭 策自己的身体,想取回主动控制权。他具备的知识足够理解到自己的手脚不知为何不听使唤,所以不会因为突然麻痹而恐惧,却因为知道原因而更为焦急。 肌肉依照神经传达的电流讯号收缩。只要是人类都具备这个机制,魔法师也不例外。不过侍郎他们这样的人不完全是这样。 肌肉会实行大脑的命令。神经传达命令时会产生极短暂的延迟。完全不会妨碍日常生活的零点几秒误差。一般来说甚至不会认知到这一瞬间。 不过,对于将内心琢磨到足以感应这一瞬间的人来说,下令到实行的时差,是令他们感到极度心急又不自由的剎那。在极度专注而拉长的时间中,可能会尝受到「明知敌人的攻击接近,却因为意念还没传达到四肢而无法闪躲或防守」的不甘心。不,若能品尝这份悔恨还算好,这一瞬间也可能带来「终结」。 能够实际感受到意念与行动误差的人,发明克服这个障碍,让自己更自由行动的各种技术。不以神经讯号传达命令给肌肉,而是以想子直接将意念传达给身体的技术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技术是一种无系统魔法,不过学得会的人不只是魔法师。任何技术在某方面来说都会看天分,这种操作身体的技术也无法断言所有人都学得会。但只要按照适当程序累积修行,即使没有魔法天分也学得会。也有不少人不知道这是无系统魔法,而是当成武术技巧熟练使用。 侍郎缺乏魔法天分,相对的,他热心钻研武术。多亏这份努力,这项技术他也学习得炉火纯青。如今他不必使用魔法,身手也能敏捷到不输给使用自我加速魔法的魔法师。 然而这次造成反效果。侍郎总是以想子控制身体,所以中了达也的术式解体之后,不只是高速移动的魔法被强制解除,还失去控制身体的能力。 (会被抓?休想得逞!) 自己倒在地上,对方接近到再踏一步就碰得到的距离。侍郎也知道现状一般来说逃不掉。 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放弃。 他以终于回复控制能力的双手撑起身体,抬头环视寻找大小适中的石头。透水型弹性水泥路面以及草皮平整的空地,没有侍郎想要的小石头。但他发现路树根部掉落一根较粗的树枝。大概是受到外力折断吧。前端有点尖,刚好符合需求。 (好,就那个了。) 侍郎注意力集中在那根树枝。他不打算让对方受重伤,而是稍微刺一下,趁对方畏缩的时候逃离这里。 不过,侍郎的「力」还没产生作用,他就再度被想子洪流吞没。 第二次的术式解体。 目标不是「力」即将产生作用的树枝,而是侍郎本身。 (这是开玩笑吧?一般来说,在那种状态还会继续追击吗……?) 终于即将回复的身体控制能力再度麻痹,这股震撼让侍郎意识朦胧恍惚,缓缓被黑暗吞噬。 ◇◇◇ 「……达也还是一样毫不留情。需要让他挨两次术式解体吗?」 绕过小体育馆再度会合的干比古,低头看著在达也前方倒地昏迷的侍郎,傻眼笑著询问。 「因为他似乎拥有颇为棘手的能力。」 「能力?」 达也不是说「魔法」,而是说「能力」,使得干比古提问。 不过,达也没回答这个问题。 「昏迷在我意料之外……大概是对想子很敏感吧。」 「达也同学,不用带他去保健室吗?」 穗香的这个问题,使得干比古关心的对象也换成侍郎的身体状态。 「达也,既然他对于想子特别敏感,那就不太妙吧?你那招术式解体的震撼,原本就强烈到像是在耳朵旁边用力敲锣了。」 「讲得真难听。我好歹会调整输出功率喔。不过……这次确实毫不留情就是了。」 「达也?」 达也坦承之后,干比古焦急大喊。 相对的,虽然是自己下手太重,达也依然冷静。 「与其说是昏迷,我想他现在应该是睡著的状态,不过带他去保健室以防万一吧。」 达也轻松扛起侍郎。 用看的就能分辨昏迷与睡眠的差异?干比古、穗香与雫都没说这句话吐槽。 ◇◇◇ 侍郎睁开眼睛时首先看见的,是正在观察他的青梅竹马脸蛋。 「侍郎!太好了,你醒了。」 又哭又笑的表情,隐约透露不安的神色。 「……诗奈,我没事。」 侍郎不清楚状况,也还没想起自己睡著的原委,总之先起身表示自己没事。因为他认为最优先事项是消除诗奈的不安。 「哪里会痛吗?视线会模糊吗?我的声音听得清楚吗?」 「全身都不痛,眼睛与耳朵也正常。」 听到侍郎的回答,诗奈看起来稍微松了口气。是的,「稍微」。就侍郎看来,她心中还留著没能拭去的不安,应该说担忧。 「太好了。那么……」 诗奈看起来在挂念某些事而变得怯懦,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压力。这是什么?侍郎背上冒出不舒服的汗水,聆听从小一起长大的少女即将说出的话语。 「侍郎,不可以躲喔。」 即使如此,侍郎还是以为诗奈这句话是他听错了。不只是无法理解诗奈为何这么说,也因为这句话的内容不符合诗奈温和的个性,他的大脑没能好好接受。 诗奈接下来的行动,没有顾及侍郎的困惑。 她高举右手,一巴掌打向侍郎脸颊。 侍郎脸颊发出响亮的声音。 侍郎有看见诗奈的动作,技术上也躲得开。形容为「轻而易举」比较贴切。不过到头来,「闪躲」这个选项没浮现在侍郎脑海。 「为什么……?」 诗奈双眼噙泪。 侍郎以不知所措的声音,询问表情像是随时会放声哭泣的诗奈。 「为什么做出窃听这种傻事?」 诗奈没回答,而是以询问代替。 比问题内容还要颤抖的这个声音,使得侍郎语塞。 「我看起来……这么不可靠吗……?」 「诗奈……」 侍郎没能回答「是」或「否」。无论可不可靠,他都想排除诗奈身边的危险。但他如果说出真心话,诗奈应该会解释成肯定的回应吧。就算这么说,如果以否定回应诗奈,侍郎就会失去留在诗奈身边的理由。 诗奈泪眼汪汪,瞪著叫她名字之后就沉默不语的青梅竹马。 「侍郎……」 听起来有点落寞的责备声。由于毫不做作,年轻男生肯定会被激发罪恶感。侍郎内心当然也大为慌张,但他依然保持沉默。不是因为在赌气,而是因为他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双眼狠瞪的诗奈,移开目光的侍郎。 先让步的──或者说先失去耐心的──是诗奈。 「……我答应过会长。你的事情由我负责。」 这句话效果显著。 「什么?」 侍郎一脸惊慌失措,和诗奈视线相对。 「为什么变成你的责任?」 「我才要问,你为什么这么慌张?」 侍郎再度语塞,但这次没移开目光。 「我负起责任会发生什么问题吗?」 「这……」 「应该是因为你自觉做了我负不起责任的恶质行径吧?」 无法辩解。诗奈的指摘正中红心。 「居然擅自使用魔法窃听学生会室的对话,原本应该接受停学处分耶?我不希望你这样!」 「……我知道。对不起。」 侍郎能做的只有低头道歉。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失去护卫诗奈的职责。即使感性没接受,理性也理解个中原因。 他为了确保诗奈安全而采取的行动,终究只不过是自我满足。侍郎自觉这一点。因为自己的任性为诗奈添麻烦,只能说岂有此理。自己居然害到诗奈,本末倒置也要有个限度。 「我……应该听伯父的吩咐,和你保持距离比较好吗?」 侍郎难受地询问。如果做得到,他就不会这么烦恼了。 但要是诗奈本人拒绝,他就会死心。这时候的侍郎是这么想的。 「太迟了。」 不过,诗奈的回答完全超乎侍郎预料。 「太迟了……什么意思?」 「我刚才也说过吧?我答应过司波会长。你的事情由我负责。」 侍郎也知道这次的事件完全是自己的错。但他对此不能回答「好的,这样啊」认同。 「我没拜托你这种事!」 「我才没有被拜托呢!」 侍郎反射性地大喊,却因为诗奈喊得更凶,所以气势被盖过。 「但也没办法吧!」 反观诗奈愈来愈激动。 「要是我没这么说,你入学第一天就必须在家里禁足反省啊!」 诗奈歇斯底里说出的这番话,令侍郎无从反驳。 「我现在必须监督你!要是你闯了什么祸,我就非得负责!所以不准再做今天这种傻事!知道了吗?」 「啊,是。」 侍郎不禁更改语气,表达恭顺之意。 「……嗯。那么,回家吧?」 至于诗奈大概是想说的发泄完毕而舒坦吧。她像是摆脱心魔,朝侍郎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 第四章 usna罗斯维尔郊外,当地时间四月十日下午四点。日本时间四月十一日上午七点。 莉娜终于结束长达一周的任务回到基地。她当初接到的是救人任务,拯救对象是出动镇压前墨西哥暴动事件却反而被包围的巫军──集合没能成为stars候补的低阶魔法师士兵编组而成,由联邦政府指挥的国内维安部队。 不过,武装出动遭受敌对行动的部队,莉娜必须在协助他们撤退的同时阻止战斗正式爆发,还要避免暴徒伤亡,如此困难的任务不可能轻易完成。莉娜所率领stars第二、第四、第五等三个部队于四月二日早上进入当地,将stars的响亮名声与参谋总部的权威活用到极限(也可以说是张扬),偶尔也对巫军行使强制力,好不容易平息暴动,将巫军带回休士顿总部,在今天终于回到罗斯维尔。 到最后,为了完成肩负的任务,不得不想办法处理暴动本身,莉娜他们被迫在实质上禁止对暴徒使用武力的条件下镇压暴动。莉娜乱发脾气断定参谋总部肯定一开始就这么打算,这或许出乎意料是真相。 像这种需要政治谈判力的任务,莉娜老实说派不上用场。暴徒以及和暴徒会合的州军,实际上是由以女性干部为主的第四队说服的,莉娜只负责监视对立的巫军与州军。而且第四队队长织女星据传和莉娜处得不是很好(实际上是织女星动不动就把自己当成大姊姊,莉娜单方面不擅长应付她)。经历各种事而疲惫不已的莉娜,向基地司令报告任务完成之后,终于找回观察周围的余力。 这么晚才察觉有异,莉娜自己都觉得不太对,但基地内部像是即将出动般笼罩匆忙的气氛。如此心想的她感到纳闷。 虽然一半像是挂名,不过自己是这个部队的总队长。既然stars接到出击命令,即使自己不在出动名单,也应该要接到报告才对。莉娜对此抱持疑问。 行李只放在房间还没打开,但莉娜没回到自己房间,前往希儿薇雅的房间。关于整个部队的事,其实问卡诺普斯比较好,不过她最能放轻松询问的对象是希儿薇雅。 幸好希儿薇雅在房内。莉娜敲门之后,希儿薇雅爽快邀她入内。莉娜在里面看见完全做好旅行准备的民用行李箱,睁大双眼。 「希儿薇,这不是私人旅行吧?」 希儿薇雅朝莉娜露出「你真清楚耶」这种像是称赞孩子的笑容。 「是的。以行星级为主的成员,受命进行潜入任务。」 「行星级」是以后方支援型的魔法师构成。希儿薇雅也是擅长情报收集与传递的魔法师。既然以行星级为主,就代表暂时不考虑直接动用武力。 「但我没听说啊?」 「这次的任务不是派给stars,是情报部筛选适合作战的魔法师,个别下达命令。」 「这么乱来……」 莉娜不禁轻声这么说,但是既然这种做法实际闯关成功,如今抱怨也无济于事。尤其情报部不是讲大道理就管用的对象。莉娜也明白这种程度的事。 「……所以,作战内容是什么?出动地点是哪里?」 希儿薇雅迟迟不肯回答。这次的任务姑且是机密。但莉娜没有收回问题的意思。希儿薇雅只能以「这是长官的命令」说服自己。 「作战地域是日本。俘虏『great bomb』战略级魔法师的作战再度开始。」 莉娜露出不小心喝到太苦红茶的表情。 「……那个作战要再度开始?」 二○九五年十二月到二○九六年三月,莉娜被派遣到日本。原本的任务是俘虏引发「灼热万圣节」的战略级魔法师,如果做不到就改成想办法破解暂时命名为「great bomb」的战略级魔法(此外,该魔法师被冠上「great bomber」这个像是炸弹魔的绰号)。不过任务从后半开始变更为处分化为怪物逃离军队的魔法师,莉娜在逃兵处理完毕的时间点就接到回国命令。 莉娜回国前后这段时间,魔法大学与第一高中以外的魔法科高中或魔法关连企业卧底人员也撤退,俘虏战略级魔法师的任务以自然消灭的形式不了了之。不过五角大厦没忘记日本私藏的战略级魔法师造成何等威胁。 国家安全局主导在日本国内建立搜索网,准备俘虏用的实行部队,于这次再度展开搜索。在这个时间点批准对同盟国进行谍报活动,果然战略级魔法再度使用在实战的事实造成了莫大的影响。 战略级魔法「同步线性融合」在南美被实际使用了。 那么,没人能保证「great bomber」下次不会在太平洋地域使用。 既然威胁变得更可能成真,优先顺位当然会往前拉。 「就算这么说,为什么是希儿薇……」 不过,接受作战的必要性以及接受具体的执行方式是两回事。 「应该是因为我上次也潜入日本,所以上级认为我熟悉状况吧。」 「你上次待在日本的时间,不是大多用在寻找寄生物吗?而且寄生物事件解决之前,你就先受命回国了。关于『great bomb』的调查,你的条件明明和这次首度去日本的人们一样吧?」 其实莉娜这番话比较接近希儿薇雅真正的想法。或许因为这样,所以希儿薇雅苦笑聆听莉娜这个过于正直的意见。 「而且……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以你的战斗能力要对付日本魔法师,我会担心。」 不过,这段话令希儿薇雅的苦笑冻结。 「日本魔法师的战斗力不正常。恒星级的魔法师比比皆是!不过,我是回国之后才知道深雪与达也是『那个四叶』的魔法师,也可能是我潜入的场所比较特别吧。」 「这么棘手吗……?」 希儿薇雅滞留日本的时候,也透过莉娜发的牢骚屡次听闻日本魔法师的实力。不过听莉娜这样认真担心,内心就重新冒出不安。 「我每次回忆深雪与达也就在想,四叶的恶名不是夸大其词。深雪的魔法力和我天狼星不相上下。如果限定在对人战斗,达也的实力胜过我。」 「到这种程度吗……」 「希儿薇,你有这次远征人员的名册吗?」 「非正式的可以吗?」 希儿薇雅就这么维持僵硬表情,依照莉娜的要求,打开折叠式终端装置的萤幕。从六摺状态摊平为一片平板的萤幕,以列表方式显示约五十个人名。 莉娜光是看名单一眼就皱眉。看完整张表之后,她的表情从严肃升级为吓人。 「……我可以理解派遣成员没有恒星级,但是居然连星座级都没有。情报部打算将魔法师当成免洗工具吗?」 stars的队员分类为一等星级、二等星级、星座级、行星级与卫星级。其中的一等星级、二等星级、星座级是正规战斗员待遇。 行星级或卫星级当然不是完全无法战斗,以非法谍报任务为主的卫星级之中,也有队员的战力超过星座级并且匹敌二等星级。不过各部队的分工确实具备意义,行星级的魔法师战力还是比不上恒星级(一等星级与二等星级的总称)或星座级队员,卫星级要是和星座级正面硬碰硬也大致会输。 如果是单纯的情报收集任务,只要派行星级与卫星级,再加上stardust的强化魔法师就是绰绰有余的阵容。不过将专精于情报收集与后方支援的魔法师派到日本,而且是「那两人」严阵以待的东京,又没派战斗魔法师护卫,莉娜只觉得是要放任他们自生自灭。 莉娜毫不夸张,打从心底如此低语。领悟到这一点的希儿薇雅哑口无言。她觉得「反正是在同盟国进行的任务」而稍微小看,如今 不安程度突然增加。 「既然发布正式命令,应该没办法在事前撤回……所以希儿薇,请小心一点,千万别勉强。我会建议参谋总部至少加派星座级人员。」 「……知道了。」 「情报部或许是想利用卫星级以及stardust,在日本国内进行破坏作战,藉此引诱『great bomber』出现。到时候可能会命令后方支援人员出动,不过请你绝对不要参加这种作战。因为卫星级或stardust绝对赢不了日本的十师族。」 希儿薇雅还没点头,莉娜就以强硬语气补充接下来这段话。 「如果遭遇这种状况,你拿我的名字出来抗命也没关系。」 从日本回国之后,莉娜不确定「天狼星」这个名字有多少价值。但即使是虚名,只要拿出「usna最强魔法师」这个名号,至少可以保护一名亲信吧。莉娜像是说服自己般这么想。 ◇◇◇ 四月十二日,星期五晚上。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本年度的社团招生周开始至今过了三天。今年一高校内也上演狂乱飨宴,但是目前没发生太大的冲突。因为达也与深雪严加监视。 两人加入社团招生时违反校规的取缔行列,这部分和去年一样。不对,达也前年也是毫无权威的一年级,却逮捕大量违规的学生。 但今年两人换了头衔。不是学生会长与书记长的头衔,是四叶家下任继承人与现任当家儿子的头衔。不只是已经以魔法师身分参与家里工作的学生,对于依然只是悠哉高中生的学生来说,四叶这个名字也不容忽视。无论是嫩芽还是种子,对于活在魔法师世界的人来说,四叶家就是如此令人畏惧的对象。 只不过,这只是一高学生穷紧张,和达也他们无关。达也、深雪与水波,在这几天依然当个「平凡」的魔法科高中生勤于学习与锻炼。 不过,晚上餐后休闲时间打来的这通电话打破这份平稳。 「抱歉以这身打扮见您。」 达也朝著视讯电话的镜头恭敬行礼。 『达也,我不在意的。』 在萤幕上投以微笑的是真夜。 『哎呀,深雪不在家?』 「我刚才请水波去叫她了。」 其实是达也确认电话来自四叶本家时,就让深雪去换衣服了。真夜大概也知道,不过这成为彼此私底下的共识,没有多提。 『这样啊。那么,只有你在就可以了。毕竟今晚打这通电话原本就是有事找你。』 「不敢当。」 达也再度朝镜头行礼。虽说在四叶家内部获得不同于以往的地位,但这都是基于真夜的一己之见。不知道真夜何时会同样心血来潮反悔。达也对于自己立足点的稳固程度并未过度信赖。 『事不宜迟问一下,周日的会议预定在上午举行吧?』 「是的。」 达也如此回答的下一秒,深雪回到客厅了。上半身是刚才也穿著的蕾丝上衣,下半身从淡色喇叭短裙换成深色喇叭长裙,是中规中矩的打扮。 「姨母大人,请恕我如此无礼。」 『没关系的。毕竟是我突然打电话过来。』 「不好意思。」 深雪恭敬行礼,真夜漠不关心般朝她一瞥,继续刚才中断的话题。 『那么,周日下午过来一趟吧。我想知道久米岛事件的详情。』 真夜没补足刚才深雪没听到的部分,但深雪也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遵命。」 达也一副想都不想的样子就允诺,行礼致意。原本他四月就要到本家报告这件事,这不是真夜的任性或强人所难。 不过,问题在于会议拖延到下午该怎么办。横滨到四叶本家不是很远,却得花不少时间,隔天也还要上学。达也、深雪与水波三人不能同时请假。 就算这么说,达也内心没有和深雪分头行动的选项。 「要是会议拖太久,我可以中途退席吗?」 达也得出的答案不是「改天报告」,是「退出会议」。 『哎呀哎呀……记得这是十文字阁下主办的会议,你这么做不太好吧?』 「但我认为在会议席上待太久,反而会造成一些不方便。」 考虑同阶级十师族之间应尽的礼仪,真夜这么说是理所当然。不过达也重视利益得失,认为会议拖太久可能会被迫接下一些麻烦事。 『七草家的长子或许也这么想吧。』 真夜看出达也没说出来的担忧,笑著点头。 『说不定,他想把你与深雪拱为主角……』 真夜语带玄机地这么说,暗示自己已经掌握某些事──恐怕是七草家的企图。 『不过既然十文字阁下在场,应该不会变成这样吧。不用担心会议拖延太久。』 「知道了。」 达也低头表示收到。周日的会议是召集年轻世代举行,但光靠年轻世代的共识推动不了什么事,至少达也不这么认为。 『那么,周日你就这么办吧。』 达也再度行礼,准备进行结束通话的问候。 『不过,在这之前……』 但真夜要讲的事还没讲完。 『我想,应该会请你做一份工作。』 真夜的说法令达也感觉不对劲。 「没确定吗?」 『因为委托工作的不是我。』 达也疑惑地稍微皱眉。 「意思是国防军要派任务给在下?但是姨母大人您为什么在意这种事?」 如果不是四叶家,塞工作给达也的就是国防军。flt的工作在达也的管控之下,没有插入紧急任务的余地。 那么,真夜为什么提到国防军的任务?说不定真夜不想让他接这个任务。达也如此猜想。 『因为我也不想让外国军队登陆国土。』 不过,这句回应令他领悟到自己的误解很天真。 「北海道的状况这么差?」 『状况好像不差喔。反倒是新苏联军为什么凭那种程度的兵力就维持强势态度令人在意。』 深雪与水波似乎都不知道真夜在挂念什么事。 但是达也立刻得出一个伴随战栗的预测。 「意思是新苏联可能使用『水雾炸弹』?」 达也说出这个答案,使得深雪与水波脸色一变。 『是的。达也,老实说,让一条阁下吞败的魔法,我认为也是缩小规模的「水雾炸弹」。』 「您认为以魔法产生大量的氢氧混合气再一口气点火,就是『水雾炸弹』的真面目?」 『算是以氢氧混合气为燃料的气体炸弹吧。不过最重要的魔法机制完全不得而知。』 达也也稍微思考需要用到哪些魔法,不过光是提供足够威力的氢与氧该如何确保,要一边制造一边封锁还是在一瞬间生成,他在入口处就陷入瓶颈。 『如果在佐渡外海使用过「水雾炸弹」,在宗谷海峡却对使用有所犹豫反而不自然吧。』 「意思是要我对抗吗?不过『质量爆散』不能在敌我距离太近的状况使用。燃烧氢氧混合气的魔法应该不难调整威力,但是将质量变换为能量的『质量爆散』,变换对象再怎么缩小还是有极限。」 达也难得说出丧气话,不知道是否多心,真夜对他露出的笑容带著些许嗜虐气息。 『放心,国防军也没要求在日本沿岸附近使用「质量爆散」。他们应该是要求你用超长程狙击牵制敌方舰艇吧。除此之外就是破解敌方的魔法。』 达也从最后一句话,隐约理解真夜讲得像是为国防军帮 腔的真正用意。 「您要求我分析战略级魔法『水雾炸弹』吗?」 『即使是你,我也不认为看一眼就能分析。即使是蛛丝马迹也好,得到任何线索就够了。』 「知道了。」 达也回应之后,真夜嫣然一笑。 『期待星期日见到你。』 「不敢当。」 达也低头的时候,真夜这通电话结束了。 讲电话时一直站著的达也,确认视讯电话的画面变黑之后,有点粗鲁地坐在沙发。 「哥哥,那个……您辛苦了。」 深雪不是坐在达也身旁,而是跪在他面前,担忧地仰望他的脸。 达也露出笑容起身,像是稍微拨乱般抚摸深雪的头发,然后再度背靠沙发坐下。 「突然变匆忙了。」 「一点都没错……那个,十文字学长的会议,要不要由我出席?」 深雪战战兢兢将手放在达也大腿。 「不,没关系的。」 达也将手掌叠在她的手背上。 深雪这个行为应该不是深思的结果。她回神睁大双眼,慌张收回手。 「……不好意思。」 深雪害羞地从达也身上移开目光。 「……我才要道歉。」 达也似乎也同样没意识到自己的行动,他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注视自己触摸深雪的手。 有点诧异的这副模样,使得深雪愈来愈慌张。 「那个!我绝对不是抗拒达也大人碰我,不是这么回事!哥哥愿意握我的手令我喜出望外,不过该说事出突然所以吓一跳吗……」 该称呼达也「哥哥」还是「达也大人」?深雪连这份迷惘似乎都拋到九霄云外。 达也看著狼狈的深雪,内心逐渐恢复平静。 「深雪,你冷静。」 「好的,不,可是……」 「你冷静下来。」 「……好的。」 深雪扬起视线观察达也的表情。 达也微微点头表示「不在意」。 深雪的手再度战战兢兢伸向达也大腿。 达也的手掌叠在放置大腿上的深雪手背。 深雪的手动也不动,甚至没有反射性缩手的徵兆。 「……好神奇。刚才我为什么慌成那样?」 「这次没问题吗?」 「是的……不是。」 达也没催促深雪说明这句矛盾的回答。 不久,深雪缓缓张开艳丽的双唇。 「我的心现在也慌得不得了。心脏用力在胸口跳动,甚至无法好好呼吸。」 深雪嘴里这么说,表情却很柔和。 「达也大人摸我,我不可能维持平常心。可是不知为何,现在的我不像刚才那样迷失自我。虽然内心剧烈晃动,但是波浪又大又规律,连这份窒息的感觉都好舒服。」 深雪轻轻将脸贴在包覆自己手背的达也手指。 「和之前称呼您『哥哥』的那时候相比,我的心明明晃得更剧烈……我却甘之如饴。简直在说这种持续晃动的状态,才是我的心原本应有的样子。」 眯细双眼注视深雪的达也,忽然感觉空气晃动而抬头。 达也视线前方是逃进厨房的水波。她头发缝隙露出的耳朵红通通的。 ◇◇◇ 不祥的预言与可喜的预言。若问哪种预言命中的机率高,大部分的人都会回答前者吧。 说来遗憾,真夜对达也说的预言也成真了。 四月十三日,星期六。进行听讲课程时,达也的教学终端机显示来自校方的紧急讯息。 达也依照指示,中断以终端机个别播放的课程,离开教室。班上同学们露出「怎么了?」的表情,但立刻将视线移回自己的终端机。 达也前往会客室。穿西装的真田在里面等他。 达也不是举手敬礼,是鞠躬之后走到真田面前。真田以眼神向学校职员示意。职员虽然不情不愿还是离开会客室。 真田使用魔法,隔音力场笼罩会客室。达也确认之后先开口。 「真田少校,您不是出动前往北海道吗?」 「临时赶回来了。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真田表情一如往常,不过大概在焦急吧,说话不得要领。 「知道了。我到基地再请教状况。」 不过达也没在这里问答浪费时间,他没犯这种错误。而且再怎么隔绝声音,也不能在校内说明作战细节。 「霞浦吗?」 「是的。可以马上走吗?」 真田性急问完,达也回答「没关系」。达也是学生会干部,不必将cad放在学务室保管,也不像女学生除了情报终端装置还要随身携带私人物品。 「那就立刻出发吧。」 「知道了。在下去申请早退,请在这里稍候。」 达也以安抚真田焦急心情般的语气说完,离开会客室。 经由立川基地,搭直升机前往霞浦。达也离开学校一小时后,位于一○一旅司令部大楼的指挥司令室。 这个房间和对马要塞的观测室拥有相同设备,能将侦查卫星或平流层监视器的情报进行三次元处理,打造出如同身处现场的视野。达也在这个装置之中拿著步枪造型的特化型cad「第三只眼」坐在椅子上。 他现在戴的护目镜,和可动装甲的头盔一样和第三只眼连线。封印没解除,所以无法使用「质量爆散」,但他处于随时能进行超长程狙击的态势。 「第三只眼」是为了运用「质量爆散」而设计的cad。但并非只能使用「质量爆散」。 「第三只眼」的功能是超长程精密瞄准辅助。也可以沿用在其他魔法的瞄准。 如果术士无法熟练使用,这当然是无用之物。能够将侦查卫星或平流层监视器提供的情报,当成从自己视觉获得的情报一样处理,才能首度发挥「第三只眼」设定的功能。 而且达也具备这项技术。他可以使用「第三只眼」,将「云消雾散」或「术式解散」送到几百公里远的场所。 「大黑特尉。」 这个声音令达也起身。 「作战没有变更。」 今天在这里命令达也的不是风间。是因为一头看似银色的雪白头发而别名「银狐」的女性将官──旅长佐伯广海少将。 萤幕播放的是从平流层监视器拍摄的宗谷海峡(国际名称为拉佩鲁兹海峡)即时影像。 「第一目标是破解敌方魔法。如果做不到就改为妨碍侵略舰艇航行。尽量避免击沉。」 「收到。」 「特尉,准备好了吗?」 佐伯下达最终指示之后,真田询问达也。 「准备完毕。已经在监视敌方魔法的发动。」 「很好。那么,请回座。」 达也再度坐下。佐伯不会命令他站著待命浪费力气。完美表现是她唯一的要求。 萤幕映出许多从库页岛南下的小型船只。乍看像是渔船,不过平流层监视器附设的各种感应器显示这些船几乎都是战斗舰艇。之所以混入疑似真正的渔船,大概是为了伪装,以及故意让这边击沉当成事后找藉口的材料。 以不击沉为前提阻止舰艇,是用来避免对方使用这个藉口的计策,达也是做得到这个要求的魔法师才被徵召过来。 对于魔法来说,物理距离不会造成实质的阻碍。即使距离几千、几万公里远,只要能在「情报层面」接近就可以使用魔法。 反过来说,魔法师想知道其他魔法师从哪里使用魔法, 只能从情报层面的距离与方位侦测。即使能感应到魔法发动,却不知道该魔法在「地理层面」位于何处。若是物理距离够近,要让情报座标与相对位置座标一致并非难事。但如果相隔数百公尺,一般魔法师就无法认知魔法是从哪里击发。 反观机械感应器的侦测精密度,受到物理距离本身的影响。长距离感应器的侦测范围甚至比一般魔法师广,找得到使用魔法的魔法师躲在哪里。但如果是数十公里的规模,就难以将魔法连结到使用魔法的魔法师。现行技术只能在魔法于某处发动的同时,查出其他场所的魔法师使用了同类型的魔法,即使能推定因果关系也无法确定。 魔法师与魔法发动地点要是距离数百公里远,即使只是想推定魔法在何处使用,实际上也是不可能的任务。而且达也能以正确的瞄准使用这个超长程魔法。 达也就这么坐著注视萤幕。「第三只眼」即使是枪托著地竖立的状态,也和这个房间的情报机器连结。达也的护目镜显示大型萤幕没播放的复数数值资料。 这些数值之中,显示想子波振幅的数值开始异常变动。短时间内不规则地反覆升降。 达也起身架起「第三只眼」。没人为他这个突然的行动感到疑惑。各军官所坐的控制台,显示出和达也护目镜相同的情报。 「确认想子波活化!」 管制员的声音响遍室内。 萤幕影像开始卷动,确认想子波增强的地点显示在中央。 该场所位于出海迎击的日本舰艇行进路线,堪称就在前方。 达也接受「第三只眼」的辅助,以「精灵之眼」观察该座标。 该处即将产生小规模的魔法式。 不只是事象改写的对象范围小,预估完成后的魔法式情报量不多。从已经投射的内容判断,是将水分解为氢与氧再点火的魔法,但是威力仅止于对人地雷的程度。 不夸张,达也解读到这么深入所花费的时间只有一瞬间。手指已经挂在cad的扳机。他依照解读的情报,在自己的演算领域建构出术式解散的魔法式,正准备朝敌方魔法式施放。 但他中止发射术式解散。 因为敌方魔法式写入未知的要素。 即使维持现在这样,也可以破坏敌方分解水并点燃氢氧混合气的魔法式模组。他之所以中断魔法,是因为没看过的模组令他分神。 追加的要素共两项。其中一项是延迟发动。虽然稍微改写却不难解读。 不过,另一项要素吸引达也的注意力。 (复写魔法式?) (……不对,不是单纯的复制。不是复制完全相同的魔法式。是让投射座标与发动时间产生变动,同时自动建构新的魔法式?) 魔法式是在魔法演算领域的内部建构而成。这是现代魔法的常识,却不是适用于所有魔法。例如使用符咒的古式魔法,最终的魔法式建构程序是在符咒上进行。在古式魔法的领域,也有不少魔法是以「祭坛」、「魔法书」或「法杖」等道具作为魔法媒介建构魔法式。 但是达也现在「看见」的东西,不属于上述任何一种。 魔法式本身内藏建构魔法式的功能。 虽然近似循环演算,但循环演算是在魔法演算领域内部,对魔法式赋予建构启动式的功能,相对的,这个模组是在魔法发动对象的情报体上,由魔法式自行建构魔法式。而且相对于循环演算只是复制完全相同的启动式,这个模组可以自动输入和原版魔法式不同的变数。 在达也一瞬间陷入沉思的空档,敌方魔法式一口气增殖覆盖海面。 (延迟发动是为了这个吗?) 调节复制魔法式造成的些许延迟,让所有魔法式同时发动,一齐生成并点燃氢氧混合气。 (这就是「水雾炸弹」?) 达也不确定这就是战略级魔法「水雾炸弹」的全貌。 然而,他同时也无暇犹豫。 达也舍弃「术式解散」,改为使用「云消雾散」的魔法式。 事象改写的效果是水的分解。氢与氧的分离。 氢氧混合气的燃烧是氢与氧的结合。水的合成。 达也知道,敌方魔法式并非提供热能让氢燃烧,是让氢与氧直接结合。 一边是以魔法合成水,一边是以魔法分解水。 以相反方向强制改写事象的两个魔法,引发让彼此失效的「相克」效应! 「确认敌方魔法失效。」 真田说。达也头也不回,瞄准敌方的船只。 刚才勉强赶上,但是无法保证下次也能顺利成功。 而且,要是发动范围更加扩散,达也的魔法将无法涵盖。必须在敌方复制魔法式完毕之前让魔法失效,否则可能成长为无从应付的规模。 何况用来复写的原版魔法式,或许可以连续使用。 (真棘手的魔法。) 至少无法立刻想出决定性的对应方式。 相对的,达也决定逼敌方无法航行。 达也的「云消雾散」接连分解敌方船只的螺旋桨。 从库页岛节节进逼的船队,从前方依序停止,呈现壅塞状态。 直到阻止敌方三分之一的船只航行,达也架著「第三只眼」的手才终于放下。 ◇◇◇ 海参崴的新苏维埃科学协会极东总部。位于总部一角的无窗建筑物里,一台三公尺见方的筐体,缓缓吐出一张像是近代宫殿宝座的椅子。 坐在这张椅子上的是新苏联公认的战略级魔法师──伊果?安德烈维齐?贝佐布拉佐夫。 他缓缓取下覆盖到鼻翼的头罩,轻轻摇头之后起身。 「那个魔法是『分解』吗……?」 贝佐布拉佐夫在无人的室内低语,视线扫向周围。 这栋研究大楼没有窗户。这栋建筑物的所有物品都是高度机密。 例如在贝佐布拉佐夫背后,刚才他坐在里面的这座筐体,是由魔法师入内操作的魔法演算辅助超级电脑。和普通cad截然不同,是用来辅助发动大规模魔法的装置。每次都依照所有要素进行演算,提供最佳化的魔法式,让魔法师无须主动付出心力,就能使用只靠自己完全无法实行的大规模魔法。 所以即使往外看,也只看得见墙壁。但是贝佐布拉佐夫以像是能穿透厚墙的视线看向东北东的天空。 在那片天空的下方,以失败收场的日本侵略军肯定正在开始撤退。 如果贝佐布拉佐夫继续支援,应该还可能反败为胜吧。但这次的作战并非真的要侵略日本。比较像是为了让低阶军人发泄一下而实施的演习。 日本刚结束和大亚联盟的大规模纷争,没余力反过来侵略他国。本次作战是基于这种计算。 (总之,这个推测应该没错……) 虽然还没确定,但是就他所见,日军的追击没有势如破竹到进犯库页岛。 说到这次的失算,就是能让他魔法失效的那个魔法师。 (究竟是何方神圣……?难道是昔日歼灭大亚联盟舰队,质能转换的战略级魔法师……?) 贝佐布拉佐夫独自在内心低语。他在仅此一次的交集就大幅接近真相。 第五章 四月十四日,星期日。今天是克人召集二十八家年轻世代开会的日子,但达也一如往常到八云寺庙修行。对于达也来说,十师族的会议不足以逼他变更每日的例行计画。 不过,今天的他也不是一如往常。昨天和推测是贝佐布拉佐夫的魔法师进行的那场对决,留在达也心中成为重大悬案。 应该是「水雾炸弹」的那个魔法,达也无法以「术式解散」使其失效。 昨天他是主动中断「术式解散」,但即使认真对抗,肯定也很难使其完全失效。 这是达也第一次的经验。他不像克人或水波能使用强力的防御魔法。让敌人的魔法失效,藉以保护自己以外的某人不被魔法攻击。这是他的作风。 一边自动复制魔法式一边广范围展开的那个魔法,要以何种方式对抗?自己能怎么做?达也动不动就忍不住思考这个问题。被眼前以外的事分神而疏于注意,这是达也非常难得的经验。 和八云对打时终究不会分心,但是回到家里似乎就松懈了。 在淋浴的时候,以及冲汗完毕擦拭身体的时候,「如何对抗昨天的魔法」这个问题也几乎占据意识。甚至会忽略平常不必注意也肯定能察觉的声音或他人气息。 (只要是单一魔法式,无论规模再大都能以「术式解散」处理。) (只要记述内容相同,无论是成千上百的魔法式都能当成单一物件处理。) (不过,昨天的魔法是记述内容略有不同的无数魔法式聚合而成。) (如果只是座标/场所不同就算了,连发动时机/时间都不同,在情报层面就无法视为相同物件处理。) (以自动复制连锁展开的那个魔法……真麻烦,暂时命名为「连锁演算」吧。现在的我无法对付执行完毕的连锁演算。) (在展开完毕之前摧毁原点魔法式,这种做法的效果最好……) (……但是不可能这么简单。对方肯定也想过对策。) (各魔法式的威力没什么了不起。虽然可以攻击的范围很广,却没有特别高温高压的爆炸中心。姨母大人说的没错,和气体炸弹一样。) (如果是高强度的护壁魔法,应该可以确实对抗吧。) (到头来,问题果然在于我无法好好施展护壁魔法吗?) (要在圣遗物写入护壁魔法吗?不……圣遗物的分析顺利进行中,但是现阶段还不能在实战时靠它协助。) (要让琵库希学习护壁魔法吗?) (毕竟从现实层面来说,也不能要求水波随时随地陪在身旁……) 或许是因为正在思考这种事吧。 更衣间的门突然开启。即使再怎么专心想事情,也终究会察觉这个声音。正在擦头发的达也从毛巾缝隙看去,水波站在打开的门后,睁大双眼愣在原地。 达也也不是没吓到。但他瞬间就从惊慌回复。虽说刚冲完澡,不过当成礼仪植入身心的下意识行动,使他下半身围著浴巾藏住重要部位,只有上半身赤裸。 「水波。」 达也避免和水波视线相对,尽量以平静的声音叫她。 但是,没有回应。水波不可能没看见达也。因为她脸蛋红通通的。 「水波,麻烦关门。」 这次达也稍微加重语气这么说。 「────!」 延迟数秒。 「属……属……属下失礼了!」 水波发出响亮的声音,关闭更衣间的门。接著地板砰碰作响,大概是水波在走廊跌倒吧。 达也感受著愧疚的心情,迅速穿上衣服。 饭厅里,餐桌上已经备好早餐。 至于地板上,水波维持跪伏姿势发抖。 达也瞥向就座的深雪。 深雪一副「我哪敢!」的表情摇头。 看来水波跪伏在地上,并不是因为惹深雪生气。 「水波。总之,不要在意。」 「这可不行!没徵得深雪大人的许可就欣赏达也大人的身体,侍女不该如此冒犯!」 深雪五味杂陈地轻声说:「徵得我的许可是怎样……」但水波没听到。 「请惩罚我!」 「不对……没锁门的我也有错,所以你不用这么自责。」 「不!没发现达也大人正在洗澡,百分之百是我的过失!请依照罪状给予我这个没用的侍女相应的处罚!」 「居然要求处罚,我说啊……」 看来水波似乎开启了奇怪的开关。 为难的达也看向深雪求助。 「水波最近好像迷上以近代欧洲为舞台的恋爱小说……」 深雪一边苦笑,一边建议(?)达也。 确实是建言没错。多亏这句话,达也消除内心的疑问。不过说来遗憾,这样没能解决什么。 不得已了……达也心想。虽然没有任何要责备水波的事,但这样下去也会影响后续的计画。达也决定狠下心肠。 「……水波,我接下来必须出席重要会议。这你记得吧?」 「──记得。」 水波就这么额头贴著地板大声回答。 「开完会,我必须到本家一趟。你当然也必须以深雪护卫的身分同行。」 「属下明白。」 「今天就像这样很忙,没时间处罚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吧?」 「……是。」 「那么,起来吧。然后先吃完饭,接著做该做的事。别以为没完成自己的工作就『有幸』接受处罚。」 「……遵命。」 水波一脸沮丧地到餐桌就座。达也强烈受到罪恶感的刺激,却也对自己抱持罪恶意识感到不解。 ◇◇◇ 一大早的意外短剧耗损达也的心理能量,不过附加效果是得以将「连锁演算」的对策暂时拋在脑后。达也转换心情,前往位于横滨的魔法协会关东分部。 在分部所在的横滨港湾高塔入口处,达也偶然看到熟识的三姊妹。 对方似乎也很快就发现达也,先开口打招呼。 「哎呀,达也学弟。好久不见。」 身穿亮色套装的真由美,以不适合正装的休闲动作挥手。贴身套装强调她娇小却凹凸有致的体型,营造出「成熟女性」的感觉,所以她这个态度令人略感遗憾。 不过,这也算是真由美的风格吧。 「好久不见。七草学姊也会出席吗?」 达也以为七草家出席今天会议的人是长子智一。不过参加人数没有限制。如果来个五人或十人或许会引人反感,但若只是两人或三人应该还在常识范围吧。 「不,我们是来帮忙的。」 可惜达也猜错了。不只是真由美,连香澄与泉美也打扮得稍微成熟,似乎是为了协助报到或带位等工作。 「不过,为什么是学姊你们帮忙?记得今天的会议是由十文字家主办……」 达也这么问只是当成牵制用的刺拳。 「今天的会议是家兄对十文字提议的,所以我们来帮忙是理所当然喔。」 不过真由美很乾脆地供出内幕。 「……没关系吗?爆料这种事?」 「没关系吧?毕竟父亲也没阻止我们帮忙。」 没参加会议的真由美和妹妹一起走到幕前表现得像是主办人,恐怕会遭受各种打听导致内幕曝光。因为承认这一点,所以觉得曝光也无妨吧?就是这样的道理。 「但我认为这个结论太草率了……」 达也隐约知道真由美与七草家当家弘一之间有摩擦,却觉得这么做不像她的作风。她 肯定会将自己对父亲的情感放在一旁,以七草家的利益为重才对。 「学姊,难道这种做法像在利用十文字学长,惹得你不高兴吗?」 达也不经意冒出的想法,使得香澄与泉美同时露出「咦?」的表情。 「怎……怎么可能啦!这是两回事!」 真由美结巴了。与其说是因为达也,应该说是因为妹妹们惊讶的视线而狼狈。 她慌成这样,反倒是问问题的达也吓一跳。 「…………」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和十文字不是这种关系!」 「……我没这个意思就是了,不过……」 「『不过』是什么意思?真的不是那样啦!」 达也觉得没必要慌张到这种程度,但没有继续说任何多余的话语。 「学姊,大家在注意你喔。」 这句忠告应该不是「多余的话语」,是「必要的话语」吧。 证据就是(虽然是否称得上证据就是了)达也的指摘令真由美语塞僵住。 「我先走了。我知道场所在哪里。」 达也省略「不必带路」这四个字,走向电梯厅。 为了避免继续为真由美添麻烦,达也前往设立会场的楼层。 会议是上午九点开始。距离预定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但会议室前面已经聚集许多魔法师。会议室已经开门,不过没就座而是站著聊天试图收集情报的人似乎比较多。 达也在人群中发现熟悉的制服身影。 「七宝。」 「啊,司波学长。」 穿著一高制服站著没事做的,是比达也小一届的七宝琢磨。虽然当事人应该绝对不会承认,但是完全陌生的年长者集团似乎令他畏缩不前。达也一叫他,他就露出有点安心的表情接近。 「你不进去?」 达也跳过寒暄直接问。他没问「是你来参加?」这个问题。 不用看琢磨缴交给学校的资料,达也就知道他是独生子。虽然魔法师被鼓励早婚多产,却没强制生育子女的人数。魔法师不是家畜。即使迟迟没怀第二胎也不会被迫「治疗」。 而且既然琢磨是独生子,他代表七宝家参加这场会议,对于达也来说是自明之理。 琢磨似乎不觉得达也出现在这里很突兀,但以他的状况,说他没余力注意这一点比较正确。 「已经可以进去了,但好像没决定座位分配……」 琢磨以难掩怯懦的声音回答达也。 换句话说就是他不知道该坐哪里吧。 「要一起进去吗?」 「拜托了!」 如果是十三束这样的人,或许会觉得琢磨变得相当老实。但是达也没对琢磨的态度抱持什么特别的感想。他将琢磨视为单纯的同校学弟,带他进入会议室。 会议室里,长桌排列成中空的正方形。 每边各六个座位,只有正面靠墙那边是五个座位,所以共二十三人参加。 达也坐在右侧。没特别意识到主座与下座问题。他选择坐那里是因为看见认识的人。 「一条,好久不见。」 「才经过一个月。」 达也问候完,身穿三高红色制服的将辉以不太高兴的表情回应。与其说他是真的觉得不快,感觉他只是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你一个人来?」 「一个人就够了吧。」 这次是将辉询问,达也以正经表情回答。将辉大概期待深雪会来吧,但他看起来不太失望,大概早就知道达也不可能带深雪来这种场所。 「话说一条……」 达也转身面向将辉,压低声音。 「令尊状况怎么样?」 这个问题应该也没让琢磨听到吧。将辉反射性地板起脸,但他知道这是达也的贴心。 「……好很多了。司波,谢谢你。」 将辉向达也道谢,是因为四叶家派遣夕歌。达也立刻明白原因,也没有装傻问他为何道谢。 「有难本来就该互助,而且家里只是帮忙介绍专家。你的谢意我心领了。」 而且,也没忘记隐瞒夕歌和四叶的关系。 「这样啊。」 将辉大概认为继续絮絮叨叨说下去反而失礼吧。他简短说完点头致意,然后就没说话了。达也也回复为原本的坐姿。 大概是看两人打招呼告一段落吧,刻意面向其他方向的琢磨,起身向将辉说话。 「一条先生,在下是七宝琢磨。您上个月待在一高的时候,很遗憾没机会和您交谈。今后请多多指教。」 「我是一条将辉,我才要说请你多多指教。」 将辉就这么坐著大方回礼,具备长者的风范。 如果是去年的琢磨,将辉这种态度或许会惹他生气。但现在的琢磨视为理所当然而接受。 琢磨反倒觉得将辉莫名有股亲近感的样子。 「一条先生也穿制服啊。」 不过问到抱持亲近感的原因,答案其实很单纯。 「高中生的正装是制服。」 将辉理所当然般的回答,使得达也不禁苦笑。 距离预定开会的时间不到五分钟,座位坐得差不多了。不少人还在大厅谈事情,应该可以认定预定与会的人员几乎都到了。 没包括在「几乎」里的某人。只要前来无疑会引人注目的人物出现在会议室时,秒针已经多走了三圈。 以女性标准算高的身高。栗色短发下方的容貌即使不算中性也没有女人味。但是以白色系套装包裹的胴体,强烈凸显「女性」的特质。 年龄二十九岁。在这场会议里大概是最年长的一人。 「司波达也。不对,是四叶达也吧?」 「我是司波达也。这应该是第一次有荣幸直接和您交谈。六冢小姐,请多指教。」 「我才要说请多指教。重新自我介绍一次,我是六冢温子。」 十师族六冢家当家──六冢温子一进入会议室,就不知为何找达也说话。 六冢崇拜四叶真夜,这件事在二十八家之间相当有名。之所以先走到达也这里搭话,也是因为他是四叶真夜的儿子吧。虽然事实上是侄子,但即使按照事实宣布是侄子,六冢肯定也会挑选达也为第一个交谈的对象。 「六冢小姐,好久不见。」 继达也之后,将辉起身向温子打招呼。出生就以十师族直系身分长大的将辉和温子面识。 「好久不见,将辉。那个……」 「好很多了。」 将辉冷淡回答温子这个吞吞吐吐的问题。 「这样啊。太好了。」 然后,和将辉同时起身的琢磨,也和温子进行初次见面的问候。 七宝家是在今年二月进入十师族的行列。七宝家当家七宝拓巳很少和「七」与「三」以外的家系交流,因此住在关东以外区域的二十八家成员,琢磨几乎没见过。 温子以亲切语气回应琢磨的自我介绍,然后走到正面靠墙的座位。看来她、克人与智一的座位事前就决定了。 克人与智一一起从会议室深处的门现身时,时间是上午九点整。 座位全部坐满。 克人向聚集在此处的众人道谢,然后坐在深处长桌中央的座位。 「各位应该都是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吧。我想立刻进入正题,以免浪费时间。」 没人对克人这番话有异议。总之,出席这场会议的人大半是二十岁以上,未满二十岁的只有克人、达也、将辉与琢磨四人,不会演变成「先从自我介绍开始」的国高中 学生聚会。 「今天想徵询各位意见的主题,是关于气势逐渐增长的反魔法主义运动,我们魔法师该如何应对。进入这个月到现在,不只是日本,世界各地都发生重大事件。虽然国内没报导,但我听说某些事件也发展为叛乱或内乱。我们在如此严峻的局势下该如何行动?请各位不吝发表意见。」 将辉如同等待克人这么说已久般举手。 「我是一条将辉。」 将辉确认克人以眼神准许之后开口。 「在各位发表意见之前,请容我先确认这场会议的性质。明明是如何应对反魔法主义者的重要议题,却将参加资格限定为排除许多当家的三十岁以下,请问用意为何?」 与会者将近半数点头附和将辉的询问。 克人的视线从将辉移向智一。光是这个动作,与会者们就明白这场会议真正的企划者不是十文字家,是七草家。 几乎对于所有人来说,这都不是意外的事实。 在暗藏疑惑的二十对视线之中,智一毫不畏惧抬起头。至于没以眼神之箭射穿他的三人分别是智一自己、克人,以及达也。 「我是七草智一。老实说,举办这场会议的契机,是我找十文字先生商讨魔法师排斥运动的对策。因此一条先生刚才的这个问题,我认为由我回答比较适合。」 智一环视会议场。 没人插嘴。 总之先听听智一怎么说吧。这种气氛统治室内。 「成为反魔法主义者恐怖攻击目标的箱根师族会议,也检讨过反魔法师运动激进化的对应方式。但是到头来,我听说只能采取强化监视的消极对策。」 智一停顿片刻。 场中参加那场师族会议的是温子与克人两人。 「一点都没错。」 温子在视线聚集过来之前,肯定智一这番话。 智一以眼神向温子致意,继续回答。 「不过,只是默默继续监视的效果有限。我在搜索恐怖分子的过程彻底体认这一点。」 「请等一下。」 不过立刻有个声音打断智一说话。 「失礼了。我是九岛家的九岛苍司。抱歉打断您的发言,但您说搜索恐怖分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说来见笑,我不知道十师族参与箱根恐攻事件的搜索行动。」 在地的师补十八家之间,出现赞同九岛苍司这番话的声音。 「警方表示箱根恐攻事件没有破案,还在继续搜查当中,这不是事实吗?如果藉由十师族之手发现破案线索,为什么没有通知我们?」 这才是真心话吗?聆听苍司这段「抗议」的达也心想。 九岛家直到今年二月都是十师族成员。却因为被七草家拖下水──正确来说是被四叶真夜与七草弘一的私斗殃及,降格为师补十八家。 至今一直稳坐十师族宝座的尊严,使得他无法忍受自己被蒙在鼓里吧。 光宣有这种家人也真辛苦啊……这是达也出自内心的感想。 ◇◇◇ 会议开始没多久,横滨港湾高塔的一楼笼罩喧嚣的气息。此世不应有的英俊少年登场,不只是女性,连男性也把顾虑与礼貌遗忘在某处。 不检点的视线令英俊少年皱眉。但即使是这张看似不悦的表情,也紧抓人们的目光不放。 「哎呀,这不是光宣学弟吗?」 对于毫不客气的注目感到退缩的光宣一认出说话的人,紧绷的脸就安心放松。 「真由美学姊。还有香澄与泉美同学。」 光宣和三名美少女会合。周围随即覆盖消沉的失望。男性看到光宣完美的美貌,女性面对七草三姊妹各有不同的魅力,都只能不战就举白旗投降。 「光宣同学,好久不见。」 「上次像这样见到你是论文竞赛那时候……大概隔了半年吧?」 泉美在二月中旬学生会干部的视讯会议,隔著通讯线路和光宣见过面。不过香澄就如她自己所说,是前往京都举办的论文竞赛加油时,在后台和光宣聊过几句。 光宣和香澄、泉美同年,虽然不太频繁,但是从以前就会见面。不会因为光宣的美貌而怯懦的两人,是光宣极少数的朋友。 「话说光宣学弟,如果你是来开会,会议已经开始了耶?」 「会议是交给苍司哥哥参加。」 「咦──?但我觉得你参加比较好。」 「喂,小澄!嘘!」 光宣回答真由美的问题之后,香澄毫不客气说出感想,真由美连忙警告。但这并非否定妹妹的发言内容本身。 至于光宣则是露出无从评论的表情苦笑。 「姊姊,不要站著聊,要不要换个地方?毕竟好像没人迟到,我想我们已经没必要在这里负责带路了。」 泉美插嘴得正是时候。 「也对。一起去找个能坐下来的地方吧。」 真由美也察觉妹妹的意图,立刻开始移动。 光宣知道她们在关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出状况的身体,所以没有胡乱逞强,乖乖跟在真由美的背后。 ◇◇◇ 「箱根恐攻事件的原委之所以没知会各位,是因为最后以不甚理想的结果收场。要形容为丢脸的结果也行。」 会议室里,九岛苍司的这个追问是由克人回答。 「您说不甚理想的意思,是放任恐怖分子逃走了吗?」 即使克人的强势语气令苍司胆怯,他依然不肯罢休。 「恐怖攻击的主谋确定死亡。」 「那不就没问题了吗……」 「但是,没能回收主谋的尸体。」 克人的回答使得将辉咬牙切齿。 达也事不关己般聆听。 「在美军的介入之下,恐怖分子搭乘的船被击沉。」 「美军介入……?」 克人说出苍司未曾想像的原委,苍司哑口无言。 「美军的攻击正中恐怖攻击主谋,尸体不成人形。」 克人自己并没有确认箱根恐怖攻击主谋顾杰的尸体。但是没必要在此时此地坦承这件事。 「连尸体都拿不出来,甚至无法证明恐攻事件的主谋已经死亡。由于没有任何物证,所以无法宣布那个事件已经解决。」 「……我知道警方为何对外表示还在搜查了。」 苍司好不容易重整态势。 「不过,没必要对我们都保密吧?」 但他的声音没有最初的气势,舌锋不再锐利。 「并不是要保密。关于这一点,我承认顾虑不周,但现在先讨论今后的事情好吗?」 智一适时插嘴,封锁苍司的反驳。 苍司的发言打断了刚才对于将辉问题的回答。要是继续坚持,他可能会被视为在妨碍对于将辉问题的回答。实际上室内某些地方就逐渐形成不耐烦的气氛。 「我知道了。不过这种重要的情报,请尽早告诉我们。」 「我会妥善处理。」 苍司近乎不服输的这段话,智一随口带过。 苍司感觉到屈辱而握拳。 但智一没察觉(或许是忽略),环视会议室。 「不只是恐怖分子,要找出潜藏在社会的危险分子,当地居民的协助是不可或缺的。不过我们的搜索没能获得居民们的协助。」 达也开始对智一的发言感兴趣。他与将辉从一开始就是只靠自己追捕顾杰。但是智一……应该说七草家原本想以打听等方式向居民收集情报。 如果要进行这种侦查,原则上应该是利用警力才对,但七草家为什么试著做自己不习 惯的警察工作? 七草家的内部或许没有好好整合。 达也思考起和此处无关的这种「赘事」。 「并不是所有居民都对魔法师怀抱敌意。不少人暗中表态说他们其实理解我们的处境。」 「『其实』?」 一名出席者感觉像是忍不住般插嘴。 「抱歉失礼了。我是五轮家的五轮洋史。」 某段时期是真由美未婚夫候选人的洋史当然认识智一。这段自我介绍是会议礼仪,也是说给初次见面的与会者听。 「请问这里的『其实』是什么意思?」 洋史之所以发问,是因为这件事在十师族之间也是首度提及。 「我想,理解魔法师的人在害怕。」 「害怕魔法师排斥派的暴力吗?」 「是的。我不认为反魔法主义者是在市民之间占多数。但他们的活动激进又显眼。要是在言行上同情魔法师,下次或许会轮到自己成为不讲理暴力的目标……现状足以令人如此认为。」 似乎不少人对内心这个逻辑有底,场中没人发言反驳。 「我认为反魔法主义者是吵闹的少数派,沉默的多数派理解魔法师,至少站在同情的立场。不过实际上,追捕恐怖分子的我们没获得居民的协助,没能完成逮捕恐怖分子的目的。」 「不好意思。我是八代隆雷。」 智一省略过程突然下结论,十师族八代家当家的弟弟发言遏止。 「但我认为就算获得居民协助,也不一定抓得到恐攻主谋。」 「确实如此。不过反过来说,若能获得居民的协助,我们可能更早查出恐怖分子的下落。这么一来,或许可以避免连尸体都无法取得的结果。」 「这是一种假设吧?」 「是一种可能性。」 八代隆雷行礼之后不再多问。不是因为被驳倒,而是判断继续讨论不会有结果而主动收手。 「同情魔法师的人们害怕敌视魔法师的人们,所以不敢发声。这始终是我感受到的状况。」 智一的音调稍微压低,大概是提防别人认为他得意忘形。 「不过,我明知这是我个人的印象,还是想请各位思考一下。世间净是敌视魔法师的声浪,却没听到支持魔法师的声音,是不是因为我们魔法师这边只有消极面对反魔法主义?」 「恕我失礼,『没有支持魔法师的声音』这个论点太极端了吧?」 这句发言来自六冢温子。她没有自我介绍,却没人表示不满。因为温子是十师族六冢家的当家,出席这场会议的人当然知道十师族当家的长相与名字。 「实际上也有政治家拥护魔法师。例如上野议员,我记得他和七草家走得很近。」 「说得也是。我讲得太过火了。」 智一没有多费唇舌争论,很乾脆地接受温子的指摘。 「不过,这样的声音很少,敌不过反对势力,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吧?」 「确实如您所说吧。不过,这场会议的参加资格限定在三十岁以下,究竟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温子将论点逐渐失焦的议论拉回起点。 智一在这方面大概也没有迷失,即使温子突然这么问,他也没有困惑的样子。 「当家的意见会直接连结到行动。所以当家之间的讨论不得不慎重。我说的没错吧?」 「……确实有这种倾向。」 「所以我在想,如果我们年轻世代先以自由的立场发表意见,讨论当前做得了什么,或许可以集思广益想出不错的法子。」 「这场会议,并不是要决定任何事情。」 或许是看时机成熟,至今默默聆听议论的克人开口。 「我自己是十文字家的当家,却依然不能只以我的一己之见决定家族的行动。即使在这里取得任何共识,也很可能在真正付诸实行的时候发现做不到。不过在这里交换意见,应该不会完全徒劳无功吧。」 「换句话说,这场会议是以如何应付反魔法主义为主题,阐述彼此理念的场所?」 「我认为不必用『理念』这么冠冕堂皇的词来形容。」 隆雷像是故意曲解的这段发言,克人苦笑却没显露反感,而是沉重摇头。 「互相提出方针,如果达成某些共识,下次就提交到师族会议,这样就可以吧?」 隆雷似乎接受了。将辉、洋史、苍司与温子看起来也没有异议。 但是达也「咦?」地感到不对劲。 因为克人说这场会议没要决定任何事,听起来却又以达成「共识」为前提。 他对会议接下来的展开提高警觉。 ◇◇◇ 真由美带光宣来到魔法协会的茶室。她判断自己这群人(尤其是光宣)进入普通餐厅会引发轩然大波。 光宣当然不用说,香澄与泉美也没口出不满。茶室能准备的餐点,美味程度与种类都比不上咖啡厅或餐厅,不过说到要忍受烦人的视线还是差强人意的餐点,两者无须放上天秤比较。 真由美制止职员上茶,自己挑选茶叶与茶器泡红茶。茶室姑且是收费经营,所以真由美这么做是妨碍营业,但是这个分部也很清楚她的红茶嗜好。店员与职员早已习惯真由美的任性。她和店员完全成为好朋友。 「来,请用。」 「谢谢。」 真由美在光宣面前摆上茶杯,光宣惶恐地行礼回应。 即使是这种「平凡男生」会做的动作,由光宣来做就成为一幅名画。接在真由美后面端司康过来(这就是乖乖付钱买的)的女店员,在餐桌旁边僵住。 这副模样令香澄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苦笑,从店员手中(硬是)接过司康篮与小碟子。 「不过,真难得看到光宣同学在这里。」 唯一闲著没事的泉美向光宣搭话。 「算是……陪苍司哥哥过来吧。」 泉美这么说只是当成闲话家常的起头,但光宣回答得结结巴巴,似乎话中有话。 「是受命过来办事吗?」 「与其说办事……应该说是打算盘。」 光宣省略「打如意算盘」这句惯用语,肯定泉美的询问。 「……方便详细问吗?」 泉美隐约觉得眼前的少年想发牢骚,以询问的方式催促光宣「请尽管说」。 「总归来说,就是要我到司波达也先生与深雪小姐的家里打扰,和他们叙旧。但我说我们的交情没有好到可以突然到对方家里拜访,就害得哥哥失望了。」 「唔哇……你的哥哥们还是老样子耶。」 「喂,小澄!」 「没关系的。」 真由美再度训诫香澄,但光宣笑著摇头。 「因为我也经常认为哥哥与姊姊的想法很天真。」 「换句话说,想透过你和四叶家缔结友谊?」 泉美避免提及光宣家人的人格,将话题聚焦在九岛家的想法。 「应该是这么回事吧。」 光宣似乎也不想说哥哥或姊姊的坏话,向泉美投以感谢的眼神。 「九岛家以此当成重返十师族的手段,应该是正确的吧。」 泉美此时没有脸红说不出话,是因为平常就目不转睛注视深雪,已经习惯这样的美貌。 「不过,说来遗憾,非常遗憾!」 泉美突然加重语气,光宣受惊睁大双眼,以眼神询问真由美发生什么事。真由美只以苦笑回应光宣。 「今天的会议,只有司波前辈参加。」 「啊,泉美说的司波前辈是那位 哥哥……不对,是未婚夫。」 香澄自己也是在混乱状态补充说明。 泉美不在乎被插话。或许是没听进去。 「深雪学姊好像下午要出门。」 将深雪当成女神崇拜的泉美,大概是刻意用如此尊敬的语气说话。 「还以为难得可以在没有司波前辈的地方见面!要不是深雪学姊有预定行程,我就不会来这种地方了!」 泉美一副随时都要拿出手帕咬的样子。 「……所以我不是问你要不要上午去玩吗?」 「香澄,你说这什么话!深雪学姊肯定忙著进行出门的准备,我怎么可以去打扰!」 「……啊~说得也是。」 光宣悄悄从激动的泉美身上移开视线。 转移视线看去,真由美挂著一副忍受头痛的表情看著泉美。 「那个,泉美同学……」 光宣甚至不敢问她怎么了,话只讲一半。 「别在意。这算是老毛病稍微发作。」 「这样啊……」 真由美以已经习惯却也很难为情的语气,回答光宣没说出口的问题。 「不提这个,光宣学弟……」 「嗯?」 「那要不要来我们家?虽然价值可能比不上四叶家,但如果你回报和七草家重温旧情,你的哥哥们也不会多说什么吧?」 真由美的提案打动光宣的心。确实,与其待在这里,拜访七草家不只没有烦人的视线,也不会闲得发慌。 「……不会添麻烦吗?」 「完全不会。那么,我们走吧。」 「咦,现在就去?」 「是的。刚才小美也说过,我们不用再负责带路了。好啦,小美!小澄也走吧!」 真由美将泉美叫回这边的世界,起身离席。 ◇◇◇ 正如智一的计画,会议话题转为讨论具体的对策。 「……换句话说,七草先生认为需要积极博取大众的好感?」 三矢家下任当家──三矢元治进一步询问。 「形容为博取好感或许不妥,但是以方向来说正是如此。」 七草智一露出有点像父亲弘一的笑容回答。 「要上电视节目吗?很抱歉,我可不会唱歌跳舞喔。」 温子这句玩笑话引发笑声。年轻女性出席者的反应特别明显。 「但我认为六冢小姐上电视唱歌会很受欢迎。」 这个笑话似乎也让智一没有余力隐藏表情。虽然毫无防备露出苦笑,却还是没助长离题。 「我认为必须以更浅显的方式,让世人知道我们有助于社会。」 「要在魔法协会成立宣传部门吗?」 这句发言来自师补十八家的一之仓家。会议方向已经倾向于支持七草智一的意见。 「我认为这也是有效的做法。然而不只是宣传,也需要拍摄实际活跃的影片发布吧?」 如今不需要智一强力主张己见,会中也接连提出意见补足他的点子。 「发布影片吗?要上家用无线频道或许很难,不过如果是卫星频道或有线频道,或许找得到媒体愿意协助我们。」 「如果要增加媒体曝光度,门面也变得很重要吧?要上电视的话,最好找容貌出众的人。」 议论方向变得有点肤浅冒失,是因为没有长辈控场。或许七草家早就预测到会这样进展才规划这场会议。 达也就这么不发一语思考这种事。 「既然要在重大刑案或大规模灾害出动,实力也不能太差吧。」 「容貌与实力兼具的魔法师吗……对了!七草先生,您妹妹不就完全符合条件吗?」 这段发言令克人与将辉眉头一颤。 「真由美吗?很难说,虽然她身为魔法师的实力还算不错……」 达也收起表情,闭上眼睛,聆听智一「故做」谦虚的这段话。 「不不不,毕竟再怎么说也是『妖精公主』,我认为真由美小姐很上镜头喔。」 「她本人听到应该会高兴吧,但如果撇开对自家人的偏心进行客观评价,我认为有人在容貌与魔法两方面更胜于她喔。」 「您这意见别说对自家人偏心,甚至不给面子喔。不过,容貌更胜真由美小姐的人吗……」 这句话令会场数处发出「啊」的细微声音。 「那么,四叶家的下任当家如何?她应该是很适合成为吾等象徵的一位小公主。」 有点过时的用语,大概是半开玩笑的发言吧。 不过,另一半透露出货真价实的心声。 智一双眼隐藏强烈光芒。他就像是等待已久般,准备说出决定会议大局的话语。 「十文字先生。」 但是达也先发制人,在智一开口前的瞬间首度发言。 「什么事?」 克人简短回应达也的发言。 「刚开始,您说这场会议并不是要决定任何事情。」 即使是首度发言,达也也没自我介绍。他认为没必要。因为他这次的发言对象不是聚集在这间会议室的二十八家代表,是形式上主办这场会议的克人。 「一点都没错。」 「那么,即使这场会议决定任何事,我们四叶家也不必照办。我可以解释成这种意思吗?」 这番话形容得客气一点也是在「挑衅」。故意要惹出争端。 「可以这么解释。」 不过,这不是狡辩。推翻法则的是其他成员。 「四叶阁下,这……」 五轮洋史露出怯懦表情,略显犹豫地向达也说话。 「失礼了。我是司波达也。」 达也冷漠回应他的话语。 六冢温子与八代隆雷朝达也投以「看好戏」的视线。 将辉在旁边以傻眼却有所共鸣的眼神看达也。话题提到真由美的时候,将辉就担忧这段讨论可能殃及深雪。 克人看向达也的眼神,大概隐含责难之意。 不是因为达也将逐渐和乐形成的共识搞砸。克人默默责备达也,要他处理这股冻结的气氛。 「……积极对社会贡献,积极宣传形象。这是好事。」 达也同样自觉扰乱场中气氛,所以不得已回应克人的要求。 「不过,警消单位都有许多魔法师任职。在国防军,也有很多魔法师负责军务。厚脸皮抢走他们的工作,当成自己的功绩沾沾自喜,我对这种做法不以为然。」 不过说来遗憾,会议室的气氛就只是更加僵硬冻结。 没人反驳达也的发言。 但也没人支持。 毁掉至今友好气氛的达也,承受许多敌意。 不过,达也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 ◇◇◇ 诗奈不知道哥哥出席的横滨港湾高塔会议室正吹起暴风雪,前往第三研进行自主训练。 第三研──魔法师开发第三研究所,是十所魔法师开发研究所之中,至今依然挂著原本「招牌」运作的五所研究所之一。 在没有封闭而是存留至今的五所魔法师开发研究所之中,第三研堪称是运作最活络的。 第三研的研究主题是提升多重演算的技能。钻研可同时发动的魔法数量极限。这种技术对于十师族以外的魔法师也有效。尤其对军方魔法师来说,这是可以提升各士兵战斗力的技术,和千叶家的近战战术并列为重点项目。 许多军方魔法师出入第三研,可说是理所当然的归结。军方研究员也不算少,但现役的战斗魔法师还是占多数。 诗奈从小在这样的环境累积训练,所以一反温柔的外表,战力相当杰出。要不是耳朵有著不明原因的缺陷,她在三矢家也能成为首屈一指的战斗魔法师吧──父亲三矢元不是面带惋惜,而是以松一口气的表情如是说。之所以没有惋惜,是因为比较不用担心诗奈踏上战斗魔法师之路。 此外,诗奈也有很多机会认识经常出入第三研的军人。尤其是同为二十八家的这名女性,可说是她亲密的友人之一。 「啊,司小姐。」 「哎呀,诗奈小妹。今天也来训练?」 国防陆军情报部所属的远山司士官长。司在这里使用「远山」这个姓氏,但诗奈很早就知道她姓「十山」。 「侍郎没和你一起啊。」 司不经意的这句话,使得诗奈露出闹别扭的表情。 「侍郎去千叶家的道场了。」 「千叶家?」 「是的。我想他大概打算拜师吧。」 司克制自己别失笑,装出看似诚恳的表情,再度和诗奈视线相对。 「考虑侍郎的特性,我想千叶家的剑术对他有益。别当成拜师,当成武者修行就好吧?」 「……这样有什么差别?」 「哎呀,没差别耶。」 司送个秋波,露出俏皮的笑容。 诗奈也跟著笑了。 「话说诗奈小妹,魔法科高中怎么样?在各方面很辛苦吗?」 「没想像的辛苦。不过或许接下来会辛苦吧。」 「学生会长是那个四叶家的人吧?」 「啊,这部分也没问题。虽然她非常漂亮,令我紧张,却没有一开始想像的『恐怖』感。」 「这样啊。那么,方便稍微帮忙我的工作吗?」 司在气氛变得和睦时,不经意提出请求。 「咦,司小姐的工作……是情报部的工作吧?」 「是的。不过并不会很难喔。拯救要人的训练,需要找人饰演人质。」 「……这种工作是情报部负责的吗?」 「我这个部门的任务是防谍。为了防止情报外泄,也会负责拯救被抓的要人。」 「我能胜任吗?」 诗奈看似犹豫,内心则是跃跃欲试。其实她是好奇心强烈的性格。 「没问题的。而且也只会花你半天左右的时间。」 而且司早就看穿诗奈有这个意愿。 「唔──请让我考虑一下。」 「嗯,好的。那么,细节等你下定决心再说明。」 「咦──不能先告诉我吗?」 「这姑且是原则。」 诗奈已经快要败给好奇心了。这么看来肯定会答应吧。 同样就读第一高中又同样加入学生会的一年级学生成为人质。「他」要是得知这件事,肯定也不能视若无睹。 得到一颗测试「他」的上好棋子了。 司那张温柔的笑容底下,将原本视为妹妹疼爱的诗奈当成工具。 ◇◇◇ usna国家科学局(nsa)所属的学者──艾德华?克拉克的专长是大规模资讯系统。讲得更具体一点,简称相同的国家科学局使用的通讯监听系统最新版本──梯队系统3的设计者就是他。 说梯队系统3是由艾德华?克拉克独自设计不是很妥当,但若说他是全面改良梯队系统的核心人物就没人有异议。只不过,建构梯队系统3的程序本身是机密,所以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克拉克的功绩。 他平常是在国家科学局加利福尼亚分局配给的个人办公室,负责进一步改良监听系统。表面上是如此。 然而实际却是为了避免梯队系统3的机密外泄而软禁。克拉克自己也明白这一点。 但他没因为这种事而自甘堕落,反倒积极接受这个现状。 他手上有情报。无论是国家科学局局长、国家安全局局长、国防部长、国务卿甚至总统,应该都不知道这件事吧。 他可以自由连结世界各地的情报。他建构出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系统。 克拉克只和极少数人分享这个秘密。只有他认定适合共享秘密的同志。不限定是美国人。 不过艾德华?克拉克完全没有背叛usna的意思。他堪称热爱自己的国家。但他不是对政府忠诚,而是只对国家忠诚。 他确信,掌握世界的是情报。 他确信,只有他的祖国与忠实的同盟者,有资格掌握世界。 为了引导世界成为应有的样貌,他今天也收集、筛选、分析情报。 「日本当地时间是上午十点吗……」 分局职员大多已经返家。但是克拉克甚至没有离开办公桌的徵兆。 「喔……『他』孤立了吗?日本人还真傻。」 本应绝对不可能窃听的会议室所进行的讨论内容,以同步翻译显示在他的终端装置。这就是梯队系统3所内建后门元件的威力。 「虽然我国国民也不能把话说得太满……不过这或许会是绝佳的机会。顺利的话,可以除掉我国面对的最大威胁。」 克拉克在自言自语的同时思索。 艾德华?克拉克的终端机,显示著横滨港湾高塔会议室里,达也和其他出席者决裂过程的发言纪录。 后记 为各位献上本系列第二十一集〈动乱的序章篇〈上〉〉。各位觉得如何?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终于也进入三年级篇了。开头的〈动乱的序章篇〉原本打算一集结束……但是情报量比原本预定的多,因此分成上下两集。 失算的原因之一,在于当初没有预定如此深入描写世界情势。依照原本的系列剧情大纲,这一集只会提到「同步线性融合」的部分,墨西哥、乌克兰与德国的说明排在下一集。不过因为本系列加入〈南海骚扰篇〉,要是没有先写这些章节将无法好好收尾。新苏联的那个魔法也跟著提早亮相……但剧情也因而增添不少噱头,我认为以结果来说应该是好的。 只不过,光是这样还不足以增加一本的分量。最大的失算是两名一年级新生。 角色著墨到这种程度,超出我的预料。我原本打算更乾净俐落地带过……两人的气势足以成为续篇系列的新主角。 不过在校园故事,比主角小两届的世代很少成为剧情焦点……本系列是否符合「校园故事」的定义就暂且不提。 诗奈与侍郎两人,在下一集也会展现涉世未深的模样吧。 本系列也进入揭开各种谜底的阶段了。这集也说明了两个战略级魔法的「外观」、十三使徒以外的战略级魔法师没对外公开的部分原因,以及「那个系统」研发者的真实身分。要说顺便也不太对,但我差不多也想写一下至今鲜少提及的内幕了。 本系列书名《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依照当初的计画,只会当成〈入学篇〉的书名。这件事或许已经有人知道了。 其实〈九校战篇〉之后的剧情,原本预定换个书名推出系列作品,不过换书名可能不会吸引读者目光,基于这个有点小心眼的理由,所以整部系列的书名统一为《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 进一步来说,「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并不是在说主角。 正确来说,并不「只」是在说主角达也。也不是「主要」在说达也。 〈入学篇〉的「劣等生」是壬生纱耶香。 原本要改书名的〈九校战篇〉的「劣等生」是吉田干比古。 〈横滨骚乱篇〉的「劣等生」是平河千秋。 在〈来访者篇〉,指的是能力极为优秀,个性契合度却属于劣等生的莉娜。 在〈双七篇〉,指的是身为新生代表却怀抱强烈自卑感的七宝琢磨。 就像这样,在各篇成为关键人物的「劣等生」,和成绩评价为「劣等生」的达也形成对比。本系列一直存在这样的构图──是否成立就另当别论。 不过,这个设定也在〈越野障碍篇〉被推翻了。 下一集是〈动乱的序章篇〈下〉〉。「序章」居然分成上下集?责任编辑曾经这样吐槽,不过至少确实会在下集作结。 所以,本系列的第二十二集〈动乱的序章篇〈下〉〉,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为各位献上本系列第二十一集〈动乱的序章篇〈上〉〉。各位觉得如何?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终于也进入三年级篇了。开头的〈动乱的序章篇〉原本打算一集结束……但是情报量比原本预定的多,因此分成上下两集。 失算的原因之一,在于当初没有预定如此深入描写世界情势。依照原本的系列剧情大纲,这一集只会提到「同步线性融合」的部分,墨西哥、乌克兰与德国的说明排在下一集。不过因为本系列加入〈南海骚扰篇〉,要是没有先写这些章节将无法好好收尾。新苏联的那个魔法也跟著提早亮相……但剧情也因而增添不少噱头,我认为以结果来说应该是好的。 只不过,光是这样还不足以增加一本的分量。最大的失算是两名一年级新生。 角色著墨到这种程度,超出我的预料。我原本打算更乾净俐落地带过……两人的气势足以成为续篇系列的新主角。 不过在校园故事,比主角小两届的世代很少成为剧情焦点……本系列是否符合「校园故事」的定义就暂且不提。 诗奈与侍郎两人,在下一集也会展现涉世未深的模样吧。 本系列也进入揭开各种谜底的阶段了。这集也说明了两个战略级魔法的「外观」、十三使徒以外的战略级魔法师没对外公开的部分原因,以及「那个系统」研发者的真实身分。要说顺便也不太对,但我差不多也想写一下至今鲜少提及的内幕了。 本系列书名《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依照当初的计画,只会当成〈入学篇〉的书名。这件事或许已经有人知道了。 其实〈九校战篇〉之后的剧情,原本预定换个书名推出系列作品,不过换书名可能不会吸引读者目光,基于这个有点小心眼的理由,所以整部系列的书名统一为《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 进一步来说,「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并不是在说主角。 正确来说,并不「只」是在说主角达也。也不是「主要」在说达也。 〈入学篇〉的「劣等生」是壬生纱耶香。 原本要改书名的〈九校战篇〉的「劣等生」是吉田干比古。 〈横滨骚乱篇〉的「劣等生」是平河千秋。 在〈来访者篇〉,指的是能力极为优秀,个性契合度却属于劣等生的莉娜。 在〈双七篇〉,指的是身为新生代表却怀抱强烈自卑感的七宝琢磨。 就像这样,在各篇成为关键人物的「劣等生」,和成绩评价为「劣等生」的达也形成对比。本系列一直存在这样的构图──是否成立就另当别论。 不过,这个设定也在〈越野障碍篇〉被推翻了。 下一集是〈动乱的序章篇〈下〉〉。「序章」居然分成上下集?责任编辑曾经这样吐槽,不过至少确实会在下集作结。 所以,本系列的第二十二集〈动乱的序章篇〈下〉〉,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为各位献上本系列第二十一集〈动乱的序章篇〈上〉〉。各位觉得如何?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终于也进入三年级篇了。开头的〈动乱的序章篇〉原本打算一集结束……但是情报量比原本预定的多,因此分成上下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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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这样,在各篇成为关键人物的「劣等生」,和成绩评价为「劣等生」的达也形成对比。本系列一直存在这样的构图──是否成立就另当别论。 不过,这个设定也在〈越野障碍篇〉被推翻了。 下一集是〈动乱的序章篇〈下〉〉。「序章」居然分成上下集?责任编辑曾经这样吐槽,不过至少确实会在下集作结。 所以,本系列的第二十二集〈动乱的序章篇〈下〉〉,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为各位献上本系列第二十一集〈动乱的序章篇〈上〉〉。各位觉得如何?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终于也进入三年级篇了。开头的〈动乱的序章篇〉原本打算一集结束……但是情报量比原本预定的多,因此分成上下两集。 失算的原因之一,在于当初没有预定如此深入描写世界情势。依照原本的系列剧情大纲,这一集只会提到「同步线性融合」的部分,墨西哥、乌克兰与德国的说明排在下一集。不过因为本系列加入〈南海骚扰篇〉,要是没有先写这些章节将无法好好收尾。新苏联的那个魔法也跟著提早亮相……但剧情也因而增添不少噱头,我认为以结果来说应该是好的。 只不过,光是这样还不足以增加一本的分量。最大的失算是两名一年级新生。 角色著墨到这种程度,超出我的预料。我原本打算更乾净俐落地带过……两人的气势足以成为续篇系列的新主角。 不过在校园故事,比主角小两届的世代很少成为剧情焦点……本系列是否符合「校园故事」的定义就暂且不提。 诗奈与侍郎两人,在下一集也会展现涉世未深的模样吧。 本系列也进入揭开各种谜底的阶段了。这集也说明了两个战略级魔法的「外观」、十三使徒以外的战略级魔法师没对外公开的部分原因,以及「那个系统」研发者的真实身分。要说顺便也不太对,但我差不多也想写一下至今鲜少提及的内幕了。 本系列书名《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依照当初的计画,只会当成〈入学篇〉的书名。这件事或许已经有人知道了。 其实〈九校战篇〉之后的剧情,原本预定换个书名推出系列作品,不过换书名可能不会吸引读者目光,基于这个有点小心眼的理由,所以整部系列的书名统一为《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 进一步来说,「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并不是在说主角。 正确来说,并不「只」是在说主角达也。也不是「主要」在说达也。 〈入学篇〉的「劣等生」是壬生纱耶香。 原本要改书名的〈九校战篇〉的「劣等生」是吉田干比古。 〈横滨骚乱篇〉的「劣等生」是平河千秋。 在〈来访者篇〉,指的是能力极为优秀,个性契合度却属于劣等生的莉娜。 在〈双七篇〉,指的是身为新生代表却怀抱强烈自卑感的七宝琢磨。 就像这样,在各篇成为关键人物的「劣等生」,和成绩评价为「劣等生」的达也形成对比。本系列一直存在这样的构图──是否成立就另当别论。 不过,这个设定也在〈越野障碍篇〉被推翻了。 下一集是〈动乱的序章篇〈下〉〉。「序章」居然分成上下集?责任编辑曾经这样吐槽,不过至少确实会在下集作结。 所以,本系列的第二十二集〈动乱的序章篇〈下〉〉,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为各位献上本系列第二十一集〈动乱的序章篇〈上〉〉。各位觉得如何?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终于也进入三年级篇了。开头的〈动乱的序章篇〉原本打算一集结束……但是情报量比原本预定的多,因此分成上下两集。 失算的原因之一,在于当初没有预定如此深入描写世界情势。依照原本的系列剧情大纲,这一集只会提到「同步线性融合」的部分,墨西哥、乌克兰与德国的说明排在下一集。不过因为本系列加入〈南海骚扰篇〉,要是没有先写这些章节将无法好好收尾。新苏联的那个魔法也跟著提早亮相……但剧情也因而增添不少噱头,我认为以结果来说应该是好的。 只不过,光是这样还不足以增加一本的分量。最大的失算是两名一年级新生。 角色著墨到这种程度,超出我的预料。我原本打算更乾净俐落地带过……两人的气势足以成为续篇系列的新主角。 不过在校园故事,比主角小两届的世代很少成为剧情焦点……本系列是否符合「校园故事」的定义就暂且不提。 诗奈与侍郎两人,在下一集也会展现涉世未深的模样吧。 本系列也进入揭开各种谜底的阶段了。这集也说明了两个战略级魔法的「外观」、十三使徒以外的战略级魔法师没对外公开的部分原因,以及「那个系统」研发者的真实身分。要说顺便也不太对,但我差不多也想写一下至今鲜少提及的内幕了。 本系列书名《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依照当初的计画,只会当成〈入学篇〉的书名。这件事或许已经有人知道了。 其实〈九校战篇〉之后的剧情,原本预定换个书名推出系列作品,不过换书名可能不会吸引读者目光,基于这个有点小心眼的理由,所以整部系列的书名统一为《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 进一步来说,「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并不是在说主角。 正确来说,并不「只」是在说主角达也。也不是「主要」在说达也。 〈入学篇〉的「劣等生」是壬生纱耶香。 原本要改书名的〈九校战篇〉的「劣等生」是吉田干比古。 〈横滨骚乱篇〉的「劣等生」是平河千秋。 在〈来访者篇〉,指的是能力极为优秀,个性契合度却属于劣等生的莉娜。 在〈双七篇〉,指的是身为新生代表却怀抱强烈自卑感的七宝琢磨。 就像这样,在各篇成为关键人物的「劣等生」,和成绩评价为「劣等生」的达也形成对比。本系列一直存在这样的构图──是否成立就另当别论。 不过,这个设定也在〈越野障碍篇〉被推翻了。 下一集是〈动乱的序章篇〈下〉〉。「序章」居然分成上下集?责任编辑曾经这样吐槽,不过至少确实会在下集作结。 所以,本系列的第二十二集〈动乱的序章篇〈下〉〉,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第一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naztar(lkid:wdr550) 二〇九七年四月十四日,在日本魔法协会关东分部所举办,集结十师族与师补十八家新生代的这场会议,按照预定于中午之前结束。 毫无成果。 宣布散会之后,达也率先离开会议室。 「四叶阁下,请留步!」 一个声音从后方叫住达也,他停下脚步转身。 达也的姓氏不是「四叶」,但他没以此当成理由无视于别人叫他,他不会这么幼稚。 「七草先生,什么事?」 就算这么说,达也还是没以十师族的作风称呼对方「七草阁下」,而是正常以「七草先生」回应。 追过来的七草智一,以难掩慌张的声音与表情,回答达也问的「什么事」。 「接下来,这边为出席的各位准备了一场小小的餐会,请四叶阁下务必赏光。」 达也当然知道这个行程。 「不好意思。如我刚才所说,我接下来有重要的事情非得去处理。」 所以他离开会议室的时候特地告知自己「有事」。 「不会花您太多的时间……」 「难得有这个荣幸接受邀请,但是很抱歉,我行程满档。」 达也能理解智一想留下他的心情。但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顾。达也绝对不是在整智一。 「七草先生,恕我告辞。」 「司波大人。」 达也向智一行礼之后,这次是年轻女性叫他。 「是的,什么事?」 这名女性是魔法协会的职员。她认出智一之后略显犹豫,却立刻装出公事公办的态度。 「来接您的vtol已经抵达楼顶。」 「楼顶?我知道了。」 达也没听说有人要来接他,但与其东想西想,直接去看比较快。 达也再度向智一点头致意,接著跟在带路的事务员身后。 停在楼顶的是在主翼安装倾转旋翼的小型vtol。除了驾驶员外可载运六人的小型机。 vtol旁边站著一名身穿双排扣西装的青年。他朝著达也恭敬鞠躬。 「达也大人,请上机。」 语气也礼貌得无从挑剔。既然使用「达也大人」这个称呼,他应该是四叶家的人。虽然肯定是初次见面,但达也大致猜得到青年的身分。 「初次见面。您似乎已经知道我是司波达也。」 「喔喔,属下著实失礼了。属下是花菱兵库,今后请多多关照。」 面对以夸张动作谢罪的青年,达也在心中暗自确定。正如他的推测,这名青年是花菱管家的儿子。 花菱管家仅次于叶山管家,是四叶家侍从的第二把交椅,负责管理非法武装行动的人员与装备。听说其长子伪装身分,在英国的pmsc(民间军事企业)进行武者修行,不过看来已经学成回国。 「今天由属下担负起为达也与深雪大人带路的重责大任。请先上机。」 「知道了。请多指教。」 达也以四叶家配给的电子钥匙打开vtol的后门入内。这是确认身分的步骤。达也对于受邀的自己能开锁不感突兀,花菱兵库也一脸理所当然,小心翼翼关上达也开启的门。 花菱兵库驾驶的vtol降落在调布一栋十层楼全新大楼楼顶的停机坪。这栋综合大楼三楼以下是商用,四楼到十楼是住家,但是达也对这栋建筑物没印象。不用说,这里不是目的地。 螺旋桨停止,风才刚停,楼顶小屋就出现三个人影。两名少女与一名三十多岁的女性。达也以为行经这栋大楼是为了充电(他搭乘的vtol是电动式),不过看来猜错了。 达也从内侧开门,协助个子较高的少女上机。 「谢谢您,达也大人。」 两名少女是深雪与水波。尽管依照预定,应该在家里等达也返家,大概也是本家派人接她们来到这里吧。 「不用客气。等很久吗?」 「大约十五分钟。等候室挺舒服的。」 看来那间楼顶小屋是停机坪使用者的休息处。 「这样啊。」 「达也大人,让您久等了。」 达也点头时,水波如此回应。跟著深雪上机的她这么说,是告知门已经锁好,随时可以出发。 「花菱先生,麻烦您了。」 「遵命。」 达也以眼神向水波示意,开口指示花菱。水波露出惊讶表情的原因,在于她也不认识兵库。 至于兵库,他回到四叶家至今的这几天,已经看惯类似水波这样的反应。他没特别对水波进行自我介绍,就驾驶vtol起飞。 达也等人搭乘的小型vtol并非直接降落在四叶家藏身的聚落,而是降落在小渊泽车站附近,开垦山腰设置的一座停机坪。 「请往这里。」 兵库带领达也等三人进入管制大楼。达也以为要在大楼转搭车子前往本家。这个预测没错,路线却不符合他的预料。 不是经过管制大楼离开停机坪,而是搭乘职员用的电梯。 在疑惑视线的集中之下,兵库以复古的点波式舌片锁打开紧急用的控制盘。 电梯随著他的动作关门。 兵库将静脉认证面板放平,放上右手。经过瞬间的延迟,达也等人搭乘的电梯厢开始下降。 「降得好深耶……」 深雪稍微不安地向达也说话。 「目的地楼层位于地底八十公尺。」 兵库如此回答。几乎在他这么说的同时,电梯开始减速。 厢体停止,电梯门开启。 来到梯厅一看,这里是辽阔的乘车用门廊。人工照明的地下道向前延伸。 门廊停著一辆看起来就很高级的大型轿车。驾驶座没有人影。 兵库打开轿车后门,依序引领深雪与达也上车。他自己坐进驾驶座,确认水波坐在副驾驶座之后,开车起步。 「这条地下道直达本家村庄。抱歉窗外景色单调,不过很快就抵达。」 在发光面板的单调照明下,黑色大型轿车以公路不可能达到的速度疾驰。如兵库所说,从停机坪到本家不用十分钟。 ◇◇◇ 千叶家的本家道场位于东京与川崎的交界附近。门徒也有社会人士,应该说上班族比较多,所以道场在星期日比较热闹。 在正午左右的这个时间,平日连学生都没有。就读魔法科高中的艾莉卡在这个时段出现,堪称是假日才有的光景。 继承人长子寿和殒殁之后,道场洋溢阴沉的气氛。形容成悲壮感也行吧。艾莉卡在场也改变不了这个感觉,但她来这里练武,就会隐约酝酿出积极鞭策向前的气息。艾莉卡确实具备这种打造气氛的才华。 而且艾莉卡带来的两名少年,也协助塑造出鲁莽蛮干的气息。 「喝啊!」 「唔!」 地板发出响亮的碰撞声。在好奇视线的集中之下,长发少年仰躺在地上呻吟。这名少年的前方,一名体格壮硕的高大少年大口喘气。 「侍郎,要休息一下吗?」 「我还能打!」 侍郎猛然起身。虽然差点脚软踉跄却连忙使力,假装自己完好无伤。 「西城学长,麻烦再来一场!」 侍郎低头弯腰到变成直角,雷欧「好!」地回应。 「艾莉卡,侍郎他 自己这么说,不过可以继续吗?」 「可以啊。应该说继续练到站不起来吧。」 雷欧露出苦笑看向侍郎。侍郎一脸正经地看向艾莉卡。 雷欧就这么挂著苦笑,将视线移回艾莉卡。 「你说练到站不起来的人,该不会包括我吧?」 「我可不准你凄惨到比学弟先倒下。」 「是是是。」 艾莉卡的语气与表情不像是开玩笑,雷欧耸了耸肩。 然后他整个人重新面向侍郎,单手架起竹剑。 侍郎立刻以动作回应。 同样单手架剑,武器却成为对比。 雷欧的竹剑是比普通竹剑长的大太刀规格。 反观侍郎的竹剑是短刀长度。 武器长度并非造成战局优劣的绝对要素。不过武器种类会影响到战法的拿手程度,这是确切的事实。按照一般的倾向,攻击间距长的武器适合先发制人,短刀短剑的基本战法是闪躲或架开对方的攻击再钻到对方跟前。 不过,这次经过短暂的对峙之后,主动出击的是侍郎。 侍郎踏向雷欧跟前。 不用说,雷欧当然也不会让对方得逞。侍郎进入长竹剑攻击间距的瞬间,雷欧就迅速挥下右手的武器。 因为单手握剑使得攻击间距更长的这一招,侍郎没能完全躲开。不只是速度,力道比起普通人双手握剑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这一剑,侍郎另一只手也扶在短刀刀身中段,硬是卸下攻击力道。 单手对双手。而且即使攻击被架开,雷欧的姿势依然完全不受影响。身体失衡的是禁不住剑压的侍郎。 虽说是竹剑,也因为长度的关系所以很重,雷欧却轻松高举,毫不留情朝著没能摆出架式的侍郎挥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侍郎腰间仿造刀鞘的小刀「自动」飞了出来。不是侍郎射的。插在他腰际的小刀飞到半空中,朝著雷欧的脸部袭击。 雷欧停止竹剑的攻势,以剑身的根部打掉小刀。 然而,比短刀还细小的利刃没落地。 比起大太刀规格的竹剑只像是一根针的这把小刀,从雷欧的左右「两侧」绕过。 是的。在空中飞翔的小刀,不知何时增加为两把。 雷欧脸上掠过一丝紧张。 他没有迎击小刀,而是刻意往前踏。 这个间距对于大太刀来说太近,即使正常挥动竹剑,也无法造成有效打击。 但这不是剑道比赛。竹剑始终是竹剑,雷欧没义务当成真剑来使用。 原本只以右手握住的竹剑,雷欧将左手放在竹剑中段。 将竹剑当成短枪般突刺。 侍郎主动翻身滚地,躲过这一招。 在天空飞舞的小刀如同断线傀儡落地。 侍郎这一躲,逃离了对于大太刀来说太近的攻击间距。 从太近的位置远离。 也就是经过了最适当的攻击间距。 雷欧的野性没放过这一瞬间。 「喝啊!」 雷欧挥下竹剑。以最佳间距袭击而来的长长剑身,侍郎无法闪躲,试著接招。 单脚跪地,握著短竹剑的两端,举到头顶。 雷欧的斗气,令侍郎把竹剑误认为真剑。 大太刀砍向短刀的正中央。 雷欧的大太刀,将侍郎的短刀连同身体击垮。 侍郎后仰倒下。即使暂且以竹剑接招,但他的竹剑连同额头一起挨了雷欧这一招,受到不小的打击。 雷欧朝艾莉卡露出「糟糕」的表情。但艾莉卡的严厉视线是投向侍郎。 「麻烦治疗。」 「是,艾莉卡大小姐。」 三十多岁的男性小跑步过来。他跪在倒地侍郎的头部旁边,操作cad。 男性双手高举在侍郎额头。 治疗魔法发动。 侍郎额头上的红肿瞬间消肿。治疗魔法是「欺骗世界」的术式,让世界以为接受魔法的人体处于没受伤的状态。造假的结果立刻显现。但是不用经过太久,世界就会察觉受骗,所以必须在「谎言」失效之前,以新的「谎言」覆盖。在伤势真正痊愈之前装作「已经痊愈」,这就是治疗魔法的本质。 但是反过来说,在魔法发挥效果的瞬间,只要治疗魔法的效力还在,接受魔法的人就能以万全状态战斗。 侍郎立刻清醒起身。 「停。」 他立刻想要继续对打。不过艾莉卡的声音抽走侍郎背脊的力道。 「矢车,今天到此为止。如果继续打,我不能忽略后遗症的风险。」 「……知道了。」 侍郎天生的魔法力不足以担任十师族的护卫,但他为了成为三矢家亲信而接受的教育,使他具备充足的魔法相关知识。他也知道治疗魔法有其极限。 「──谢谢指教。」 侍郎站起来,向雷欧行礼致意。 接著也向艾莉卡行礼,接著后退一步。 「慢著,你为什么回去了。你太心急了。」 艾莉卡完全看透侍郎的意图。她的斥责使得侍郎双脚被钉住在道场的木地板。 艾莉卡轻戳侍郎的头,指示他坐下。 侍郎退到墙边跪坐,以免妨碍到其他门徒。艾莉卡在他面前正坐,雷欧在他旁边盘腿坐下。 「最后的攻击,如果你没放掉念动力的控制,你就赢了。」 「那是两败俱伤的时机吧?」 艾莉卡劈头做出结论,雷欧出言反驳。 「时机是这样没错。」 艾莉卡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就否定。 「但矢车用短刀接住你那一招,反观你完全没防御矢车的小刀吧?确实被打败的会是你。」 虽然雷欧没反驳,似乎尚未全盘接受。但艾莉卡不与理会,转头看向侍郎。 「看来你因为没办法控制比较重的物体,就认为自己的念动力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即使是一百公克的小刀,命中要害也可以轻易取人性命。能够全方位架设魔法防壁的魔法师很少,能够一直使用防御魔法的魔法师更少。你的念动力不只是当成牵制手段有效,更是能给敌人最后一击的『可用』武器。你必须先理解这一点才行。」 「我有理解。」 侍郎间不容发回应艾莉卡。但他只是反射性地回嘴,并不是抱持自信如此回答。这连旁听的雷欧都听得出来。 不用说,当然不可能瞒过在正前方四目相对的艾莉卡。 「那么不只是理解,还要相信。相信你自己的能力。」 这次侍郎没能反驳艾莉卡这句话,咬紧牙关。 无须艾莉卡强调,侍郎一直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具备能成为诗奈护盾的能力,并且修练至今。 然而,摆在他面前的现实是「实力不足」。 一度遭到背叛,却要再度相信。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 从横滨的魔法协会关东分部出发约一小时。不到预定时间的一半,达也就抵达四叶本家。 「深雪大人、达也大人,夫人正等候著,请往这里。」 达也抵达本家时,叶山亲自前来迎接。叶山是四叶本家侍从的首席,也是当家真夜的心腹。他的应对显示两人「下任当家与未婚夫」的地位不是单纯的头衔。 叶山为两人带路,深雪的背后是水波,达也的背后是兵库。水波就算了,但叶山完全没对兵库说话,达也感到意外。兵库应该不只是担任迎接的驾驶才对。 达也没机会问这个问题,就这么被带到餐厅。是年底召 集候选人,指名深雪为下任当家的那间餐厅。 新发田胜成、津久叶夕歌、黑羽亚夜子与文弥这对双胞胎姊弟。除夕当天的原班人马齐聚。但是和上次不同,四叶家当家真夜已经就座。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并不是迟到,所以不用谢罪。先就位吧。」 真夜以大方态度回应达也的谢罪。 「不敢当。恕在下失礼。」 达也低头致意,深雪也配合一起行礼。 达也看向深雪的座位要帮她拉椅子,但水波已经在该处预备。深雪以眼神向达也示意,先行坐下。 兵库为达也拉椅子。或许本家想将兵库派给我当属下。这样的想法掠过达也脑海。 不过,现在不是分心在意兵库的场合。达也将注意力集中在真夜那里。 真夜看向移动到自己身后的叶山。 叶山回应真夜,摇响不知何时拿著的手摇铃。 铃声余音未尽,侍女就像是等待已久般推著餐车入内。 现在吃午餐已经太晚,不过大概是察觉达也他们什么都没吃就直接来本家吧。当成茶点也不奇怪的数种简餐摆在达也与深雪面前。 水波也没吃午餐。就这样让她站在深雪身后感觉很可怜,但是这时候要水波用餐是侮辱她的敬业精神。理解这一点的达也,在得到真夜许可之后食用简餐与茶水。深雪也跟著哥哥用餐。 两人当然都没有「天真」到只专心用餐。真夜、夕歌或亚夜子对他们闲聊时,两人也应对有方。在分量不多却颇为耗时的餐点吃完时,真夜散发的气息变了。 达也与深雪都重新坐正。 「那么……可以从西果新岛的事件说给我听吗?」 「是。」 达也回应真夜的要求开口。冲绳本岛、久米岛、人工岛与外海发生的事件,达也依序简洁说明。 「澳大利亚军的特务员──詹姆士?j?强森上尉与贾丝敏?威廉斯上尉,已经移送到巳烧岛的样子。」 「关于这两人,这边也已经确认完毕。辛苦了。」 巳烧岛位于三宅岛东方五十公里的海面,是二〇〇一年巳年的海底火山活动新形成的小岛。「巳烧岛」这个名字,来自邻近岛屿三宅岛名称由来之一的「御烧岛」,再将「御」换成该岛诞生年分的地支年「巳」而命名。由于是二十一世纪第一年形成的岛屿,所以也称为「二十一世纪新岛」。 二十年世界连续战争当时,该处也设置国防军的基地。不过二〇五〇年代屡次火山爆发导致基地作废,现在设置魔法师罪犯的监狱设施。 其实这座岛经由东道青波成为四叶家的私有地。名义上是东京都内不动产公司所有,不过四叶家隔了数层关系掌控该公司的所有股分。 换句话说,巳烧岛的监狱是国防军私底下委托四叶家隔离危险魔法师的设施。移送到该处的囚犯资料,以真夜的立场可以自由阅览。达也提到强森与贾丝敏,主要是自己想确认他们被移送到哪里。 「巳烧岛?那里不是预定改建为实验设施吗?」 此时提问的是新发田胜成。确定本家的下任当家是深雪,自己将继承分家之后,他就在任职于防卫省之余,以辅佐当家的形式参与自家的工作。关于四叶家进行的计画也略知一二。 「没问题。因为预定很快就会『处分』掉。」 真夜的回答引得胜成微微蹙眉。在同桌列席的年轻人之中,他这个反应最强烈。任何人都理解真夜话中「处分」的对象。即使如此,不只是达也或夕歌,深雪与文弥都挂著「这样啊」的表情简单带过。亚夜子甚至对这一部分毫无反应。 「当家大人。说到巳烧岛,不就是深雪姊姊以前练习『冰雾神域』的地方吗?既然要在那里建造实验设施,所以是大规模魔法用的户外实验场吗?」 亚夜子在意的是新建造的实验场。如她所说,巳烧岛是深雪国中时代用来习得「冰雾神域」的练习场。 那座岛从当时就是危险魔法师的监狱。不过只使用到岛屿西方一小块区域。海底火山频繁活动,由熔岩原形成的这座岛屿面积广达八平方公里,几乎和东京国立市的面积相等。足以成为练习广域冷却魔法的场所。 「虽然还没最后定案……不过也对,告诉你们应该没关系。」 真夜不是在卖关子,看起来真的在犹豫。 「这里的设施也相当老旧了吧?」 包括达也在内的众人,点头回应真夜这句话。四叶家使用的设施,基本上都是从第四研接收的大战时期产物。虽说适度进行补修或改建,基本设计却难免过时。 「可是就算这么说,要报废现有的机械换成新的,在各方面也很不方便。」 这次只有达也与胜成点头。大战时期的设备,不少物品很难重新调度。要是全面翻新,数个领域的研究恐怕无法延续下去。 「所以我想乾脆在巳烧岛建造新的实验设施。」 「托管的监狱要废除,请问这件事已经得到国防军的许可吗?」 发问的是夕歌。她和胜成不同,不知道这项计画。 「表面上会继续维持一段时间。毕竟新建造的设施,名义上也是国防军的研究所。」 「以国防军研究所名义建造的设施归四叶家所有,不会造成问题吗?」 「这方面已经谈好了。」 真夜看著夕歌的视线移向达也,似乎不想说明是如何谈好的。 「不提这个,现在先听达也继续报告吧。记得叫作『闸门监控』?由达也研发,剥夺魔法师战力的魔法。你以外的魔法师也能使用那个魔法吗?」 「必须改良魔法式,不过依照原理,只要是适合使用精神干涉系魔法的魔法师都能使用。」 夕歌与文弥展露的关切态度更胜真夜。在现存的四叶一族之中,他们两人特别适合使用精神干涉系魔法。虽然技术还不如上一个世代,但如果只论素质,这两人在族内应该数一数二吧。 「已经编码了?」 「属下有带来。」 这里的「编码」指的是以启动式记述魔法。新魔法大多是魔法师凭感觉发明的。要从逻辑层面以启动式的形式重新记述需要专业技术,以现状来说,这一点成为共享魔法技能的瓶颈。 然而以达也的状况,他甚至可以从启动式研发新魔法,所以编码不是难事。真夜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以「启动式已经完成」这个前提要求达也提供。 「这样啊。等等方便交给叶山先生吗?」 「遵命。」 「夕歌,请从叶山那里领取启动式的复本。」 「知道了。」 「我想请津久叶家负责改良『闸门监控』。达也,可以吧?」 「好的,没关系。」 达也打从一开始就不想私藏「闸门监控」。因为他知道,对于自己或深雪这种想子存量大幅超标的魔法师来说,这么做可能会产生害处。虽然不想毫无条件地公开,但达也打算分享到四叶家内部。 不过,达也没有使用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天分。他是以不同的技能使用「闸门监控」。达也不适合将「闸门监控」改良为泛用的精神干涉系魔法。基于这一点,由精神干涉系魔法师较多的津久叶家负责改良为泛用术式是合理的做法。如此心想的达也点头同意。 文弥露出有点遗憾的表情,但是达也以外的人也都没提出异议。 大概是认为冲绳事件就此告一段落吧。 「那么……」 真夜缓缓喝了一口红茶,改变话题: 「那么,可以说明今天会议的经过吗 ?」 「好的。」 为了让舆论了解到魔法师对社会的贡献,会中想将深雪当成宣传工具。达也提到这一点的时候,感觉得到文弥与亚夜子释放出愤慨的气息。 「以为跟我们混熟了是吗?差不多该对世间展现我们真正实力的一部分比较好吧?」 挖苦这么说的是夕歌。此外,她说的「世间」是所谓的「魔法界」,也就是魔法师社群的「世间」。 「不需要故意激发他人戒心。但也更没必要迎合他们就是了。」 胜成冷漠回应夕歌这番话。虽然方向不同,但他的心情也同样受影响。 「达也,我们四叶家支持你在会议上的判断。任何想要利用深雪的企图,你今后也可以完全无视。」 真夜的语气当中没有不耐烦或愤怒。但她这番话也没有误解的余地。 「您的意思是说,和另外二十七家对立也无妨?」 即使达也再次确认。 「是的。」 真夜也毫不犹豫立刻回答。或许真夜事前就知道七草智一,甚至七草家在打什么算盘。 「只要无视就好吗?」 文弥提出这个激进的问题。不以「实力」反击没关系吗?他问的是这个意思。 「要是遭受攻击,就没必要安分下去喔。」 真夜这句回答,意味著禁止这边先出手。然而不只是真夜的无视方针,达也在今天会议展现的不合作态度,被解释为挑衅也在所难免。事实上可以说真夜许可达也采取强制手段。 「只不过,千万别大意。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并非无敌。四叶的魔法师对上别家的魔法师绝非胜券在握。」 虽然没溢于言表,但是不难想像所有人都在想「事到如今无须强调这种事」。只是也无法断言众人心中完全没有「我们不可能会输」的自大想法吧。 「尤其要注意十文字家与十山家,还有九岛光宣。」 不知道是否反映出心声,对于真夜这番话,只有达也与胜成没回以疑惑表情。 「九岛光宣……第二高中的二年级吧。他是这么难对付的对手吗?」 「去年秋天,解决周公瑾的时候有请他帮忙,他确实是必须提防的对象。」 达也回答夕歌的疑问。对此强烈感到意外的不是夕歌,是胜成。 他看过周公瑾事件的报告书,知道光宣协助的内容,评估光宣确实是具备强大战斗能力的魔法师。 以夕歌或文弥的能耐,对上光宣恐怕有危险吧。 然而以达也技压胜成的实力,胜成不认为光宣是足以让达也明言「必须提防」的对象。 不过,胜成没有明显表示疑问。因为质疑光宣的实力,等同于质疑真夜的话语。即使第一次能获得原谅,第二次也会惹她不高兴。胜成并非不懂这种事。 只是正因如此,这个疑问就这么没能解除,闷在他的心底。 「十文字家的实力已经在横滨事变见识过了,但十山家也具备同等的实力吗?」 深雪之所以改变话题,某方面来说可能是制止胜成不小心多嘴。 「第十研表面上的研究方针是『产生虚拟结构物的领域魔法』,但真正目的是打造出成为中央政府最终防壁的魔法师。身为该研究所『产品』的十文字家与十山家保有的战斗力,和其他二十五家截然不同。」 所谓的二十五家,并不是真夜犯下初级的计算错误。在二十八家之中,十文字家、十山家与四叶家出类拔萃,她这席话自然表现出这样的认知。 「不是『首都』的最终防壁,是『中央政府』?」 形容第十研的研究成果时,经常使用「发生状况时,十文字家的魔法师应该会成为首都的最终防壁」这段文字。意思是只要十文字家的魔法师待命行动,即使演变成首都直接遭受攻击的事态也能完全防堵。深雪是基于这个共识提问。 十文字家的多重防壁魔法不是在面对步兵的时候,而是在面对机动兵器、航空战力或飞行兵器时,才能发挥真正的价值。坚固的魔法护壁不只能抵御大口径机关炮或大型炸弹,性能甚至夸称足以瘫痪极超音速质量弹或是(实际上禁止使用的)战术核武。 不必以护罩围绕整个首都圈。而是配合轨道或射线精准设置防壁。如果是炸弹就反过来以护罩包裹,将爆炸威力封锁在内部。十文字家的魔法师正是具备此等精度、速度与威力。 他们的能力特性是「防御针对整座都市的攻击」,「首都的最终防壁」当之无愧。但是真夜说第十研的真正目的是「中央政府的最终防壁」。如果这不是单纯的语病,那就意味著十山家获得的魔法和十文字家不同。 「是的。深雪不知道吗?十山家的魔法是用来保护人类的。」 「我也不知道。十山家的魔法是个人用的?」 夕歌问完,真夜悠然摇头。 「不是个人用的,是对复数人选个别形成防壁。这就是十山家的魔法。」 「同时瞄准?还是多重演算?」 「我并未知道得那么详细。」 即使是文弥有点急性子的询问,真夜也以笑容回答。 不过,继续向真夜「耍任性」很危险。一旁聆听的达也有这种感觉。 「知道了。我会特别注意十文字、十山以及九岛光宣,妥善应对。」 他从顺地低头回应,藉以打断对话。 胜成没有回头提及十山家的魔法,大概是和达也感受到相同的危机吧。 「不过,可以完全站在对立的立场吗?拿深雪表妹当宣传工具的企图,我们不能认可,但是放弃和别家携手面对反魔法主义运动,我也不认为是上策。」 相对的,他对这种非姑息的方针表示担忧。 「只要另一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我想应该不会发生对决场面……但同时也表示只要对方没有主动低头,就不可能有协调的空间吧?因为对方企图利用本家的下任当家。这样才算是做个了断吧?」 夕歌这番话,引得胜成露出傻眼表情。 「夕歌表妹……你为什么这么好战?想做个了断没关系,但要是因此被孤立就亏大了吧?」 「是吗?」 对胜成这个成熟意见提出异议的不是夕歌,是文弥。 「虽然在社会上被孤立很要命,但就算在魔法师社会被孤立,我们也没有实质上的损失吧?而且现在成为问题的是二十八家,只不过是魔法师社群里极少部分,而且是内部发生的事吧?那就更不需要害怕孤立了。」 文弥的主张点出本质。年轻而缺乏经验的他,或许因而没被思绪迷惑,得以从视线范围去除旁枝末节。 对于四叶家来说,提供文明社会产物的「社会」不可或缺,但是魔法技能的提供者,只靠自家内部就足够。即使自认是世界最强魔法师部队的usna挑起战端,四叶也具备独力自卫的实力。 「即使在逼不得已的时候和其他含数家系全面开战,也应该尽本家与分家的全力,全面支持达也哥哥与深雪姊姊。」 「我的指示没变。想将四叶家下任当家拱成神轿的企图,你就全部无视吧。遭受攻击的话,可以依照自己的判断反击。」 虽然不知道是否因为支持文弥的意见,但真夜如此表态之后,结束这个问题的相关议论。 ◇◇◇ 侍郎肩膀起伏,上气不接下气。踩著地板的脚也已经蹒跚。即使如此,只有双眼隐藏的斗志光芒没有消失,继续和艾莉卡对峙。 他的双眼与其说是瞪向艾莉卡,应该说在注视。 艾莉卡的嘴唇描绘笑容的弧度。 下一瞬间,她的身影消失。 仿造刀的装饰小刀从侍郎腰间射出。 「铿」的清脆声响,在侍郎左侧连续响了两次。 侍郎向右移动的同时,身体面向左侧。 他将右手所握,短刀长度的木刀举到脸部前方。 艾莉卡的木刀按在他的右手腕。 「变得挺像样的嘛。」 艾莉卡放下木刀,侍郎也配合她的动作解除架式。 身体没有挨打的痛楚。和雷欧的比试结束之后,艾莉卡接著亲自进行的指导是点到为止。 可以说是一种激发潜能的练习吧。艾莉卡以技术略胜侍郎一筹的水准发动攻势,侍郎以念动力牵制艾莉卡的动作使其停滞,制造防御与反击的机会。这样的练习重复进行。 没有实际挨打,所以没有受到必须使用治疗魔法的伤。但因为总是被迫全力以赴,所以侍郎全身的肌肉差点痉挛。 「那么,今天真的到此为止。收操程序不可以偷懒喔。」 「……谢谢指教!」 大概是疲劳到舌头不灵活,听起来像是:「谢子叫!」侍郎在道谢的同时低下头。 艾莉卡的气息从道场消失。大概是去淋浴吧。 侍郎的身体像是腿软般摔到地上,以盘坐姿势饥渴地拚命吸收氧气。雷欧俯视这样的他,思考艾莉卡的事。 艾莉卡对侍郎的指导,不像是她的作风。雷欧无法指摘是哪里有什么差异,但至少和自己被传授「薄翼蜻蜓」时接受的指导,在本质上不一样。 艾莉卡当真想让侍郎变强。不是赋予技术,而是想赋予实力。 至少在雷欧眼中是如此。 雷欧认为,这不像是平常的艾莉卡。 雷欧来到千叶道场,是受托陪侍郎练武。但雷欧认为「与其说是委托,应该说一半以上是强迫」。不提这个,既然侍郎练武完毕,他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意义。雷欧向依然站不起来的侍郎知会一声之后,前往门徒使用的淋浴室。 之前雷欧曾经上当,被带到艾莉卡正在使用的浴室。当时目击艾莉卡只围浴巾的模样,代价是接受了连地狱油锅的热度都比不上的惨痛教训。虽然不免多少觉得「幸运」,但是尴尬的感觉更是填满内心,因此雷欧暗自发誓「我可不会重蹈覆辙」。 早期「流汗冲凉就好」的剑术道场,到了现代则必须具备有热水的淋浴设施。门徒众多的千叶道场设有淋浴室,内有十个完全个人用的隔间。虽然问题在于没分成男用及女用(因为男性门徒占绝大多数),不过附更衣空间的淋浴隔间可以上锁,所以不用担心偷窥或骚扰。而且女性门徒希望的话也能借用主屋浴室,所以道场的淋浴室实质上是男性专用。 只有一个隔间正在使用。雷欧没特别留意,提著装有换洗衣物的包包进入第一个隔间。 如果没特别的要求,使用自动模式三分钟就完毕。只要站著,洗发兼用的沐浴乳与热水就会从全方位喷射,冲走脏污与汗水。雷欧以手指按摩头皮,以手掌擦脸,除此之外的工作都交给机械,淋浴完毕。 擦乾身体与穿衣服终究得靠自己。包含这些程序,他五分钟就走出隔间。 淋浴间前方整面墙是镜子,以及简单的梳妆台。雷欧平常只擦头发就任其自然乾燥,但今天心血来潮拿起吹风机。 现在的他身穿挖背背心加五分裤。外套放在道场的置物柜。现在是四月中,穿这样走到户外有点冷,但在空调够强的淋浴室里反而会热。 大概是一时鬼迷心窍吧。雷欧朝镜子秀出二头肌。强壮的上臂足以满足少年的自尊。 雷欧心情大好,从右手单手改为双手秀肌肉。挺起胸膛,双手举到肩膀高度,前臂往上弯,这是叫作「正面双手二头肌伸展」的最常见姿势。 接著是双手扠腰,肩膀往前挤,让背部看起来更宽的「正面阔背肌伸展」。健壮的背阔肌形成漂亮的倒三角形(v形)轮廓。 手肘弯曲,双臂移到身体前方,姿势稍微前倾,让脖子根部的肌肉(斜方肌)膨胀的「蟹形伸展」。 雷欧再度回复为只以右手秀出二头肌的姿势,低头看自己的手臂,满意地呼出一口气。 「……你在做什么?」 「唔呃?」 说来大意,直到被这么叫,雷欧才察觉映在镜子里的艾莉卡。 「而且就这么拿著吹风机……」 雷欧脸红别过脸。 不只是因为被看见丢脸的一面,更重要的是…… 「你、你怎么穿这样?」 艾莉卡映在镜子里的不检点模样,雷欧无法正视。 短到只能刚好盖住胸部的背心。 甚至露出大腿上缘的短裤,贴身到令人误认是紧身裤。 漂亮的腰身,紧实的双手与双腿,以及微热泛红的胸口全部外露。 「啊?我刚冲完澡,这种程度很正常吧?内衣也有穿好喔。」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为什么是在这里……!」 「没什么关系吧?我懒得去主屋。」 艾莉卡真的嫌烦般说完,坐在隔雷欧一个位子的椅子上,拿起吹风机。 「你也赶快吹乾头发吧?刚才的奇怪行径,我不会说出去的。」 「呃,不,我先走了!」 雷欧像是扔掉般放下吹风机,跌跌撞撞离开淋浴室。 艾莉卡目送雷欧的背影耸了耸肩,仔细吹乾头发,然后在背心&短裤外面套一件束腰上衣,回到自己房间所在的别馆。 ◇◇◇ 茶会形式的这场达也报告会,话题转移到推测是「水雾炸弹」的攻击魔法。 「那么,你也感应不到术士的存在?」 「是的。」 胜成问完,达也回以肯定的答覆。 「假设那个魔法是『水雾炸弹』……」 胜成停顿片刻。 「就代表新苏联的超远程瞄准辅助系统进入实用阶段吧。」 接著提出这个断定的推论。 「超远程瞄准辅助系统……就像是用在『质量爆散』的『第三只眼』?」 胜成点头回应夕歌这个问题。 「推测该魔法的性质,应该不需要『第三只眼』这种精密瞄准。另一方面,要复写无数魔法式并且同时发动的变数设定,单一魔法师的演算能力想必负荷不来。大概是使用了内建演算辅助机能大型电脑的复合系统吧。」 除了第一段话,后续都是对真夜说的。 「说得也是。达也你认为呢?」 「这是合理的推测。若要补充,或许是藉由统合所有机能的大型cad生成魔法式,连一般来说必须由魔法师输入的变数都协助完成,减轻魔法师的负担。」 「意思是只要魔法师读取启动式,魔法就会发动?」 「或许连启动式的读取程序都自动化了。」 「这样真的减轻了魔法师的负担吗?」 夕歌在真夜与达也的问答中插入这个疑问。 「若发动魔法时的启动式读取程序都自动化,魔法师也可能被迫使用超过自己极限的魔法吧?」 「超过自己处理能力的魔法不会发动喔。不过使用『增幅器』或许另当别论。」 达也回答夕歌问题的语气非常流利。 「你说的『增幅器』,是香港黑手党提供的『魔法增幅器』?制作它的组织不是毁灭了?」 「制作方法没有失传吧。不过,这都是臆测就是了。」 「也对。」 夕歌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因为真夜这声附和而让步 。 「虽然我也对魔法的构造感兴趣,不过当前要面对的是……」 真夜说到这里停顿,朝深雪投以「你懂吗?」的视线。 意思是要藉此教育下任当家吧。 「当务之急的课题,我想应该是如何防御这个疑似『水雾炸弹』的魔法。」 幸好昨晚刚和达也讨论相同的问题,所以深雪并未苦于作答。 真夜一副「表现得很好」的表情点头。她不知道深雪的回答是从达也那里现学现卖,但假设是作弊得到的答案,她肯定也不会在意。 「生成氢氧混合气引爆的那个魔法是不是『水雾炸弹』,我们暂且不讨论。深雪,你要如何防御那个魔法?」 关于这点,深雪也已经接受过达也的指导。但不是昨晚,而是在来这里的vtol机上。 「若能抓准发动的时间点,我认为可以用『冻火』阻止。不过最重要的时间点掌控,我想应该非常困难……」 「冻火」是将目标对象保有的热量抑制到一定程度以下,阻止燃烧的魔法。即使「水雾炸弹」是无须加热就让氢氧结合引爆的魔法,只要结果会产生热量,禁止热量增加的「冻火」照道理就能阻止。 「原来如此。胜成会怎么做?」 「这个嘛……虽然依据攻击规模而定,不过只要用『密度操作』分离刚生成的氢与氧,应该就能让魔法以未爆作结。」 「文弥有什么想法?」 「我想我顶多只能架设护壁防御,不过姊姊的『极散』应该能妨碍魔法发动。」 接连提出破解的手段,使得场中即将形成乐观的气氛。 「以『密度操作』破解,或是以『极散』阻止发动,理论上都是可行的。」 此时达也提出警告。 「问题在于如同深雪所说,要如何抓准对方魔法发动的时间点。那种高速展开的连锁魔法式复写,在下为求方便称为『连锁演算』,在该程序完成之前,这边的魔法想要后发先至,我想应该相当困难吧。」 「不过,推测是『水雾炸弹』的这个魔法,需要和攻击范围同样面积的水吧?在海面或湖面就算了,在陆地上应该得事先制造水雾或水塘吧?这么一来,我想应该可以预测到某种程度。」 夕歌的语气不像是认真主张这个论点。但达也没多说就否定这个意见。 「我如果是这个魔法的术士,就会选择雨天。这里不是中东的沙漠地区,是日本。应该不难找到机会吧?」 夕歌朝达也耸肩。 她在内心打什么算盘?或是其实什么都没想?达也不知道。 达也只在瞬间苦思,然后决定不在意。 「在下要再次强调,『连锁演算』速度极快。如果无法确实抓准时间点,以护壁魔法在可能的范围内防御,应该是比较确实的做法。」 「护壁魔法」这四个字,引得达也与深雪以外的列席者目光不经意投向深雪身后。 在该处默默待命的水波,承受五人分的视线而畏缩。 ◇◇◇ 回到自家的雷欧,进入自己房间就立刻走向视讯电话。他在回程电车上一直烦恼的事情没得出结论,无法克制想找人商量的心情。 拨号连线好一段时间,视讯电话的画面才变亮。映在萤幕上的是日式书斋。想到这个房间的主人是高中生,形容成「书房」或许比较妥当,但是高达天花板的书柜摆满现代罕见的纸本书,是最适合形容为「书斋」的光景。 『雷欧,你居然打电话给我,真稀奇。』 出现在视讯电话画面的是干比古。 「嗯,干比古。现在方便吗?」 『……怎么了?』 雷欧表情难得消沉,干比古也变了脸色。 「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两边隔著萤幕,逐渐形成严肃的气氛。 然而在这个时候,发生一个意外的小插曲。 『吉田同学,浴室……啊,对不起!』 干比古这边的麦克风,接收到从远方(大概是书斋门口)叫他的少女声音。 不只如此,雷欧所看的萤幕上,映出美月探头的小小身影。 「抱歉!打扰了!」 『等一下!雷欧,误会!这是误会!』 雷欧慌张地要结束视讯通话,干比古更慌张地制止他。 「……用不著掩饰也没关系啊?就算叫来家里,我……我也不认为你们做了不检点的事。」 『不……不……不检点的事是什么事啊?』 「当……当然就是那种事。男女之间的……」 『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啊!这样对柴田同学很没礼貌吧!』 「所以我说我不认为你们做了那种事啊!」 『吉田同学,我怎么了……?』 雷欧与干比古的混乱即将达到顶点的这时候,身影暂时消失的美月再度从门后探头。 但是和刚才不同,出现在画面上的不只是美月。 『美月,还要多久啊?』 美月这次不只是探头,整个人都进入房间时,另一名少女追著她出现在背景。 雷欧对这名少女的长相有印象。是和雷欧同班的女学生,记得她加入美术社。 『啊。吉田同学,你在讲电话啊。那么冰像延后,我们先做别的工作吧。不然时间有限。』 这名女学生拉著美月的手,带她离开。 「……难道,美术社的人去你家?」 等美月她们的身影从画面消失之后,雷欧有些顾虑地问。 『没错。并不是只和柴田同学两人在家,怎么可能演变成奇怪的状况?』 意思是说,如果只有两人在家,就可能出现这种演变?雷欧如此心想。 但他有所分际,没有继续失言得罪人。 「抱歉。」 『……已经没关系了。所以,你想问我意见的是什么事?』 因为桃色误会惹对方不高兴之后还找对方商量事情,老实说,雷欧感到迟疑。但是这件事如果能藏在自己心底,他一开始就不会打电话。 「嗯。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嗯。』 「最近,艾莉卡那家伙是不是怪怪的?」 『艾莉卡?发生了什么事吗?』 「称不上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其实我今天被叫去她家道场。」 『去道场?』 「嗯。她说她要锻炼一年级学弟,要我帮忙。她教我『薄翼蜻蜓』,我还欠她一个人情,而且那家伙看上的一年级学弟,我也有点兴趣。」 『艾莉卡看上的一年级学弟……难道是矢车学弟?』 「干比古,你知道侍郎的事?」 『入学典礼之后发生过一些事……艾莉卡训练矢车学弟的传闻原来是真的。所以?』 「艾莉卡她啊……几乎是钜细靡遗地在教他。」 『……真稀奇啊。』 招式要用偷的,别以为我会教你──干比古知道艾莉卡使用这种方针,所以雷欧这番话使他大为惊讶。 「她说我那时候也是特例,但她教导侍郎的方式从基础就不一样。不是在传授技术,感觉像是要让他变强,抱著『我要让你强』的想法在教他。」 『这样确实……该怎么说,不像她的作风。』 画面中的干比古变成苦思不解的表情。他和艾莉卡的交情比雷欧久,所以突兀感肯定更强。 「…………后来,我在浴室撞见她。」 『…………所以呢?』 撇开犹豫说出的这句话 ,停顿许久才得到回应。 雷欧与干比古都露出正经八百到不自然的表情。 「虽说是浴室,不过是道场的浴室。门徒平常使用的那里。」 『……啊啊,嗯。所以呢?』 「艾莉卡那家伙,洗澡之后只穿短背心跟短裤就出来。肚脐也露出来,几乎像是穿泳装。」 『雷欧,你居然平安无事啊……』 干比古身体抖了一下。肯定不是武士上战场前的激昂颤抖。 「你也这么认为?」 『咦,什么意思?』 出乎意料的回应使得干比古目瞪口呆,隔著镜头看见的雷欧表情凝重,干比古的眼皮就这么睁大固定。 「今天不是看见那家伙没穿衣服或只穿内衣。不过,刚洗完澡各处裸露的样子被男生看见,她却完全不惊慌,这不是很奇怪吗?不是假装不在意,感觉那家伙真的不当一回事耶?」 『这……应该是你误会吧?艾莉卡这方面的反应算是很正常啊?』 「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才奇怪吧?」 『…………』 雷欧的指摘,干比古无法回以肯定或否定的答案。因为他慢半拍察觉事态「或许」比想像的严重。 「那家伙,是不是其实在逞强?她哥过世之后,她看起来若无其事,但实际上很煎熬吧?」 『我觉得应该不好受……不过这和她样子怪怪的有什么关系?』 「虽然只是直觉……但她该不会想报仇吧?」 『报仇……为寿和先生吗?』 干比古反问之后,雷欧默默点头。 『可是对象是谁?杀害寿和先生的是箱根恐攻集团,实行犯已经死了吧?』 以世间的角度,箱根恐攻主谋的下落还没查明。然而长子遇害的千叶家,已经在没有大碍的范围得知真相。雷欧与干比古也以「绝不泄漏」为条件得知事件概要。 「会不会是……达也?」 『咦?』 过于意外的意见,使得干比古哑口无言。但这是一瞬间的事,他立刻出言反驳。 『达也没有错吧?当时让寿和先生动不了的人或许是达也,却也是达也让寿和先生从邪法解脱。千叶家的人肯定感谢达也才对。』 「干比古,这是理论。情感这种东西,并非总是都能按照理论来整理吧?」 干比古再度语塞。 「虽然这么说,但我也不认为艾莉卡想杀达也。」 『拜托不要危言耸听好吗……!』 「抱歉抱歉。我想问你的是,艾莉卡有没有变得固执。毕竟再怎么说,在我们之中,你和那家伙来往最久吧?」 『固执……?』 「该怎么说……无论如何都想赢达也一次……或不惜舍弃女人味,也要挫挫他的威风。」 『……这是你想太多吧?』 干比古傻眼低语。但他随后说声「不对」微微摇头。 『我认为她没有想得这么极端……但或许不能说完全是你多心。』 这次是雷欧默默隔著镜头注视干比古。 『这段时间,就好好看著艾莉卡吧。』 「嗯,说得也是。」 雷欧说到这里忽然失笑,耸了耸肩。 「总之,艾莉卡好像动不动就要我做牛做马,所以我应该没有选择的余地吧。」 画面里的干比古轻轻露出温柔的笑容。 『你们是一对好搭档喔。』 「别这样啦。」 雷欧像是打从心底抗拒般板起脸。 ◇◇◇ 受邀来到七草家的光宣,不只是迟来的午餐,晚餐也接受七草家的招待。 「已经知会你哥哥了。」 「真由美学姊,谢谢您。」 「回程再派直升机送你喔。」 「香澄同学,谢谢你。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光宣说完,视线略显不安地游移。 「光宣同学,怎么了?不用在意没关系的。」 「不,我不是那么意思……泉美同学,那个,令尊呢?」 餐具已经摆放完毕。光宣、真由美、香澄、泉美共四人分。没准备弘一的座位。 午餐时,弘一也不在场。光宣个人不想和弘一慢慢聊,却想好好打个招呼。 「父亲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了。」 回答光宣的不是被问到的泉美,是已经和佣人确认过的真由美。 「好像会在外面和哥哥一起吃晚餐。连招呼都没打,对不起喔。」 「不,我才该道歉。应该在登门打扰的时候立刻去请安的。」 「小美也说了,不必这么在意没关系的。因为你是我们的客人。」 「哈哈……谢谢学姊。」 光宣发出松懈的笑声。很难得看他这样笑──这样放松。 光宣平常都是绷紧神经生活。 卓越的魔法力,以及动不动就病倒的「虚弱」身体,使得无法回应期待的煎熬心情深植光宣内心至今。 出类拔萃的头脑,以及强行吸引他人目光的超凡美貌,对他来说都是沉重的压力。 明明具备天分。 明明拥有实力。 却只因为没有健康的身体,所以无法完成应尽的责任。光宣就像这样把自己逼入绝境。 无法尽到该尽的职责。 这份愧疚,造就了光宣顾虑周围的生活方式。 和七草家姊妹相处时得以放松,最首要的原因,应该是她们对于光宣的美貌漠不关心吧。 久违见面,将他当成普通朋友的视线,让光宣又是惊讶又是感谢。 虽然之前就有这种倾向,却没有这么「自然」。光宣不知道原因。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七草姊妹已经看惯和他同质而且更完美的深雪美貌。 这也在所难免。光宣对深雪的印象始终是「卓越的魔法师」,美丽只是其次。而且深雪身边的人并未对光宣的长相表达强烈的关心,绝不是因为这样。 光宣连带想起某个「就在深雪身旁却凝视他脸孔的少女」。 光宣忍不住轻声一笑,回想起从熟睡的自己面前脸红跑走的水波身影。即使回忆起她,也没有冒出不舒服的感觉。 对于光宣来说,异性投向他的强烈视线令他喘不过气,有时候甚至带著烦躁感。明明是这样才对,但只要想起水波,内心就涌出一股暖意。 觉得这名女孩很可爱。 对于光宣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光宣同学,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快乐喔。」 「啊,不好意思。我想起一些事情笑了出来……」 光宣脸颊微微泛红。想起水波的事情笑了出来,笑容又被泉美她们看见,基于双重的意义令他害羞起来。 「光宣在这方面也是普通的男生耶。」 香澄笑咪咪地说。说他「普通」的这对姊妹,令光宣觉得新奇又舒服。 「……所以,受伤的学生治好了吗?」 晚餐以无关痛痒的话题开始,可惜无法只以闲话家常作结。大概是从以前就在意,无论如何都想确认吧。真由美询问二月放学时被人类主义者袭击受重伤的二高学生现状。 「幸好所有人都没有后遗症,完全康复了。」 「太好了……」 泉美松了好大一口气。虽然没受伤,但她当时也被反魔法主义的盲信者袭击。二高学生受伤的事件,她也不能置身事外。 「人类主义者他们怎么样?这边没被问罪吧?」 香澄问完,光宣露出略带迟 疑的微笑。 「这部分没问题。检方看过受伤状况之后,判断我们使用魔法也符合正当防卫的标准。」 「哎,要说当然也是当然的。所以,对方落网了吧?」 既然二高学生是正当防卫,人类主义者肯定被求处重刑。香澄如此心想,露出充满期待的眼神。在她面前,光宣的表情像是感到抱歉般蒙上阴影。 「袭击的暴徒……被诊断处于用药之后的心神丧失状态,最后不起诉。」 「这是怎样!二高学生伤重到一不小心会没命耶!重大犯罪不是不适用于心神丧失的免责权吗?」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二高学生因为是魔法师,所以即使被普通人袭击,一般来说也不会受太重的伤。实际上也没有后遗症,所以不符合重大犯罪……的样子。」 「意思是说,因为受害者是魔法师,所以加害者就无罪?」 「所以在我们魔法师和『一般』国民之间,法律并不是人人平等吗?」 香澄愤慨说完,泉美嘲讽地扔下这番话。 妹妹这段激进的言论,不只是香澄,真由美也没出面规劝。 「说得也是。」 光宣也有同感。不,关于这件事,他比泉美还要愤怒。 「这种事都能够强词夺理的话,人类与魔法师或许不可能共存。」 这段细语没传入七草姊妹耳中。 如果她们在这时候得知他的绝望,未来或许会有所改变…… ◇◇◇ 达也等人回到东京时,已经是晚间将近八点。返抵的地点是出发时也使用的调布大楼楼顶。达也、深雪、水波,再加上胜成、琴鸣与奏太三人,合计六人从小型vtol下机来到停机坪。 「达也大人,属下今天就此告辞。」 「花菱先生,谢谢。」 「您的称赞,属下担当不起。请叫属下『兵库』就好。那么,属下改天再登门拜会。」 达也有点在意兵库为何要来拜会,但他没问,而是目送vtol起飞。 「达也表弟、深雪表妹。」 胜成的声音引得达也转身。深雪在这之前就朝胜成等人投以警戒的视线。 「你们两人听过这栋大楼的事吗?」 胜成、琴鸣与奏太看起来都不在意深雪视线隐藏的疑心。胜成以制式的礼貌态度询问达也他们。 「就我猜测,好像是四叶家的资产。」 对于达也的回答,胜成露出「猜对一半」的表情点头。 「这栋大楼是当成四叶家在东京的总部而盖的。」 「我之前听过这样的计画。原来就是这里啊。」 「住家楼层都是四叶相关人员入住。也可以用为战斗员的临时宿舍。」 「原来如此。所以才设计得像是要塞啊。」 这栋大楼盖在宽敞建地的正中央。不难想像设置了好几层保全装置代替围墙。 直到三楼的商用楼层是完全没有对外窗,只以光纤采光的构造。四楼以上居住楼层的阳台坪数也很大,难以从外部窥视室内。完全连接到顶楼的防坠栅栏应该不是用来防止有人跳楼,而是用来防止外人入侵吧。或许也安装了装甲板代替遮雨窗。 「我们近期也会搬进这里。」 「这样啊。」 胜成这番话也不太令人觉得意外。大费周章盖了这样的大楼,分家的下任当家定居在这里,基于各种意义可以说很合理。 「而且达也表弟,也会请你们移居到这里。」 不过,由琴鸣代替胜成告知的这件事就出乎预料。 「个人用的研究设施也准备得比现在更齐全,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是姨母大人这么说的吗?」 深雪代替冷不防得知这件事的达也,询问琴鸣。 「是的。」 「我们确实转告了。」 琴鸣点头之后,胜成补充这句话,包括奏太在内的三人随即进入大楼。 回到自家客厅坐好的达也与深雪,首先聊的话题是胜成他们告知的迁居事项。 「哥哥,您早就知道了吗?」 大概是一直绷紧心情的反扑吧。深雪毫不犹豫称呼达也「哥哥」,询问搬家的事──看来在深雪心中,达也还要一段时间才会成为「达也大人」。 「非得转移到四叶家位于东京的据点,我记得听过这件事,但我以为没那么快。」 深雪问完,达也坦承对自己来说也出乎预料的这件事。 「姨母大人大概觉得需要顾虑我们的生命安全吧。」 「意思是有人盯上我们吗?」 正好在这时候端茶过来的水波,脸上带著紧张的神色。 「或许吧。但我认为这样安排,更是为了防范四叶家相关人员今后遭逢恶意的风险。」 「姨母大人认为将和其他二十七家敌对?」 「不只是二十七家。」 「意思是……会对上政府?」 深雪的声音失去从容。 「不。政府也有不同派系,所以应该不会演变成和国家公权力全面对立的事态。如果发生这种事,导火线不会是姨母大人,而是我。」 「哥哥……」 深雪显露不安接近过来,达也温柔抚摸她的手。 捏著达也衣袖的深雪手指稍微放松。 「我想,姨母大人没有和日本政府对立的意思。但是和国防军对立的可能性不是零。」 深雪的手指再度使力。 达也像是要深雪别担心般投以笑容,以指尖轻轻梳理她的秀发。 「我不会放任事态演变成全面性的武力冲突,所以放心吧。」 「──听您这么说,深雪安心了。」 深雪一如往常,依偎在达也身旁撒娇。 看见这幅光景的水波并未觉得不自在,内心的不安逐渐散去。 第二章 召集二十八家新生代的那场会议隔天,三矢家迎接了一名棘手的访客。 来访者的姓名是十山司。国防陆军的女士官,在军方名册登录的姓名是「远山司」。不是对外自称「远山」,是以此作为本名提交给军方。 这不只是违反服役规定,还是确切的犯罪行为,却没有人责备这件事。因为这是军方的方针,利用十山家的能力时,必须隐藏他们的身分。十山家的魔法因其性质而被掌权者隐匿。 不让市民知道他们的存在,处于必要时刻为政府要人效力的状态,这是掌权者的要求。 另一方面,三矢家除了身为十师族要负责管理、经营第三研之外,还经营兵器掮客的生意。不是以魔法师身分,而是以军火商人身分和世界的黑暗面挂钩,这是三矢家不为人知的一面。 三矢家在具备实力的魔法师家系之中,破例在政府默认之下和外国势力打交道,秘密出国的次数也不算少。三矢家藉此取得的情报有益于国防军。此外,他们也发挥特务窗口的功能,秘密提供兵器给国外的武装势力,促进日本政府乐见的军事行动。 三矢家与国防军与其说是互利关系,应该说军方获得的利益比较大。即使如此,身为国防军共犯的三矢家,立场上必须斟酌军方的意向。魔法师和政府并非对等。 司同样是二十八家的魔法师。十山家没获选为十师族,所以在二十八家的顺位低于三矢家。但是远山司和国防军中枢关系密切,三矢家不能疏于应对。不只如此,如果是稍微强人所难的要求一样得接受,这就是三矢家、国防军和司的关系。诗奈之所以和司面识,其实也是三矢家基于关系必须给十山家一个方便的副产物。 大概是理所当然的心情吧,知道自家和十山家关系的三矢家大人们,对于司并不友善。司本人也知道这一点,但她完全不在乎自己不受喜好。 「抱歉在百忙之中打扰。」 「不,请别在意。所以您今天前来有什么事?」 对于司形式上的问候,当家三矢元性急询问对方来意,如同在说「赶快办完事情离开」。同席的长子元治朝父亲投以责备般的视线,但是元没察觉。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司身上。 「昨天的那场会议,我听说了。」 不过司似乎没有长话短说的意思。 「……这样啊。」 元以无可奈何的语气附和。 「我以为十山小姐也有参加。」 继续交给父亲应对会起口角。有这种感觉的元治,在旁边以较为亲切的语气插嘴。 「家里的事,我交给弟弟处理。」 司挂著「制式」的亲切笑容,说出这个不算回答的回答。 「所以,昨天的会议怎么了?」 元治也知道十山家的隐情,所以无视于这个回答,催促司说下去。 「大家好像在相当和乐的气氛中增进友谊了。」 「是的,托您的福。」 「只是说来遗憾,在最后有人扰乱了这股和谐的气氛。」 「……不是那么严重的气氛喔。」 「是吗?」 元治平淡回应,司回以冰冷的视线。 「听说四叶家的人也没参加餐会。」 「好像是先排了其他的行程。」 元治之所以为达也辩护,是要避免被卷入十山家与四叶家的纷争。如果得出「达也扰乱魔法师团结」的结论。三矢家就非得协助司处理这件事。 然而这是白费力气的努力。 「司波达也的不合作态度,我们也很担心。」 司打从一开始就做好结论。 「您说的『我们』是国防军吗?」 「是的。以我们这个层级的立场,认为必须测试司波达也是否会妨碍维安勤务。」 「司波达也阁下不是军人。国防军应该没这种权限吧。十师族或十山家当然也没有权限测试四叶家的人。」 大概是觉得不能当成没听到,至今交由儿子应对的元插嘴说。 但是,这种程度的大道理无法让司却步。 「虽然没权限,但是可以测试吧?」 司笑咪咪看著元。这张笑容毫无真心可言。 「……所以十山小姐对我们有什么要求?」 看来成为司这个奸计的共犯是既定事项。元带著这种死心的念头询问,司就这么不改亲切笑容(只有表面亲切的笑容)回答。 「我们的演习,想借诗奈小妹一用。」 元脸色一变,司像是先发制人般说下去: 「虽说是演习,但没有任何危险。而且已经徵得诗奈小妹的同意了。」 「什么时候……」 元治愕然低语,一旁的元尽显厌恶地咂嘴。这种程度的失礼没什么大不了的。元现在处于这样的心情。 「反正我没有权利拒绝吧?」 「没那回事。我希望三矢先生『爽快』协助。」 司的说法只能以假惺惺来形容,使得元再度咂嘴。 这无疑表明了屈服的态度。 ◇◇◇ 第一高中迎来放学后的时光。 达也先到学生会室露个面,然后向深雪知会一声,来到机研的机库旁边。 不是巡逻。维修琵库希的时候偶尔会借用机研的社办,但今天也不是要维修。 「学长,抱歉请您特地来这种地方。」 他是接受七宝琢磨邀约而来到这里。 「没关系。是有事情要私底下谈吧?」 「该说是私底下谈吗……我不希望会长听到这件事……」 「告诉我吧。」 达也催促支支吾吾的琢磨说下去。 「是昨天学长回去之后的事。」 「聚餐席上的事吧。我猜应该是说我的坏话说得很热络?」 「不,绝对不到热络的程度……」 换句话说,确实把达也说得不好听。 「学长,您知道自己的发言会惹其他参加者不高兴,却故意违抗会议的气氛吧?为什么要做这种不利于自己的举动?」 达也没有义务,也没有道义回答琢磨这个问题。 「即使强者讨好弱者,只要强者没有拋弃威胁弱者的力量,弱者的恐惧就不会消失。」 所以这是达也心血来潮,或者是回礼给这个特地前来忠告的学弟。 「……您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们是魔法师,就免不了遭到一般市民的恐惧与嫉妒吗?」 「不是魔法师的人们未必会嫉妒魔法师。不过恐惧应该无法避免吧。因为我们就像是在手无寸铁的人群之中随时提著一把枪。」 「……所以您反对我们向社会宣传?因为没有效果?」 「我在会议上提出异议,是因为看透他们想把四叶家下任当家拱出来首当其冲。」 「应该没有拱出来首当其冲的意思……但我认为议论方向确实引导得很露骨。」 琢磨一副总之先说的感觉,说出不知道对谁的辩护。但因为之前的原委,所以他对七草家的智一的做法加上一句批判。 「七宝,我想你也知道,即使这边表达善意,对方也不见得会回以善意。」 「这……应该吧。我可以理解。」 「魔法师即使基于善意服务不是魔法师的人们,也不一定所有人都会感谢。嫉妒累积到成为敌意点燃的可能性,我认为不是悲观主义者的恶梦。」 「这不是过于悲观的自以为是?可是,这种事……」 琢磨想质疑这或许是想太多,这句话却在口中融化。认定不可能而否定,只是在欺 骗自己。琢磨在途中察觉到这一点。 「我的未婚妻担任广告塔来宣传,确实可以获得一定的成果吧。再怎么说,她都具备那样的美貌。不必引用宣传的『3b法则』,美女就是拥有这么强大的吸引力。」 「3b法则」指的是广告使用美女(beauty)、婴儿(baby)或动物(beast)就容易吸引目光、博得好感的经验法则。尤其美女不只是适用在广告,男性普遍对美女没有招架之力,女性普遍对俊男没有招架之力。深雪这样超越兴趣嗜好的美貌,肯定不只是异性,也能对同性造成强烈的影响。 「不过,宣传活动的效果愈好,愈容易有顽固的人们看不顺眼。在这种场合可以称这些人是盲信者。如果事情照著七草家的意思去做,盲信者的目标会是深雪。我没办法认同这种显而易见的计谋,要我回应这种议论都免谈。」 「……我大致明白学长的想法。可是,在当时会议席上这么说不就好了?完全没说明就不欢而散,我认为不太好。」 「你的意见有道理。」 始终只是有道理。达也也是考虑过这种程度的事,才采取那种行动。 「不过,要是在那个场合驳倒七草家,应该会招致更强烈的反感吧。我当时那么做,大家会把我当成黑脸,七草家也能保住面子。」 琢磨默默眨了眨眼。这是他想都想不到的观点。 「魔法师对社会宣传自己的贡献,这个做法本身我并不反对,只是认为必须注意到这么做所伴随的风险。激进派察觉自己不受社会支持的时候,会采取毁灭性的行动。不惜自爆也要抹杀自己认定的『恶』。」 「『恶』……吗?」 「假设这里有个异质的强者。因为异质,所以也无法拱立为我们的庇护者。我们不知道这个强者何时会造成危害,相对的,我们无法抵抗。这个强者是否真的想危害我们都没关系,人们只因为自己可能受害,就会希望排除这种存在吧?我认为如果要为这个存在取名,那他的名字就是『恶』。」 「对于反魔法主义者来说,这个『恶』就是魔法师?」 「我是这么认为的。我不会说魔法师绝对是强者,不过魔法师在暴力层面占优势,从这一点看确实是强者吧。而且,弱者不信任强者,这应该是对的。因为强者随时都可以蹂躏弱者。」 「所以弱者会把强者视为『恶』来否定……?为了逃离不知何时遭到蹂躏的恐惧?」 而且,达也成功避免深雪成为「恶」的象徵。说明到这里,琢磨才终于觉得自己理解到达也的担忧。 「只要这边是强者,即使迎合弱者的蛮横也无法解决问题。这边也不可能为了消除对立而放弃成为强者。魔法是魔法师与生俱来的能力。魔法师无法拋弃名为魔法的力量。」 「学长认为……魔法师与非魔法师不可能共存吗?」 「和不希望共存的对象共存,是难上加难的事。」 达也留下像是「套套逻辑」的这句回答之后离开。 但是琢磨不觉得被达也敷衍了事。 ◇◇◇ 太阳完全走到西边,即将来到离校时间。结束社团活动的雷欧前往咖啡厅充饥。 他在途中和熟人打招呼(雷欧人面很广,在二、三年级认识三分之二以上的学生),拿著附有ic标签的餐券,在自动化柜台兑换领取三明治。饮料是普通的白开水。他环视咖啡厅寻找空位,发现某个最近很有缘的一年级学生。 「侍郎,方便一起坐吗?」 「西城学长!请坐!」 注视空咖啡杯陷入沉思的侍郎,似乎是听到雷欧叫他才察觉,以稍微慌张的语气回应。雷欧回他一句「打扰了」,坐在他的正前方。 「在等谁吗?」 「是的,在等诗奈。」 听到回答的雷欧心想「其实用不著问」。他在负责训练侍郎的时候得知侍郎的隐情。也知道侍郎即将就读一高的时候被剥夺护卫一职。 雷欧不会为此感到尴尬,但决定先换个话题。 「今天也被艾莉卡磨练过了?」 「嗯,算是吧……」 虽然看得见的部位没受伤,不过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侍郎相当疲惫,甚至担心他现在这样,要是回程发生状况是否能确实保护儿时玩伴,但雷欧改变心态,认为这应该是自己多管闲事。既然侍郎被剥夺护卫职务,当然有人接替这个位子,该负责的是这些人,不是侍郎。直到侍郎重返诗奈守护者身分的那一天。 「我很感谢学姊。学姊应该也有自己的修行,却为了我这种半桶水……」 「我想你不必在意这种事喔,因为那家伙是自愿这么做的。」 「是没错啦,但我听你这么说就莫名火大。」 「喔哇?」 话题的当事人突然搭话,雷欧的屁股离开椅子。 艾莉卡从雷欧的背后接近。从侍郎的座位肯定看得见她。即使如此,侍郎惊吓的程度也不输雷欧。 「不要隐藏气息偷偷接近啦!你是忍者吗?」 「消除气息的技术不是忍者的专利喔。这种程度是近身距离作战前锋的必备技能。」 「这绝对是骗人的吧……」 雷欧一边从椅子滑落一边呻吟。这种脱力的俏皮模样,引得艾莉卡身后发出清脆笑声。 「喔,美月也在啊?」 「我刚到喔。」 雷欧正对面的侍郎开始心神不宁。陌生三年级女生的登场令他不自在。 「侍郎。」 侍郎一副要逃跑的样子,先发制人的艾莉卡拦下他的脚步。 「这位是柴田美月,和我们不同,是和平的魔法科高中生,不准把她卷入麻烦事喔。」 「我不会做那种事啦!」 侍郎不禁起身抗议,在这时候惊觉自己该做的事。 「那个,初次见面,我是矢车侍郎。」 侍郎就这么挺直背脊,只弯腰让上半身前倾。 明显看得出紧张得僵硬的这个鞠躬,使得美月无声地轻轻一笑。 「我是柴田美月。请多指教喔。」 温馨柔和的气息,隐约让人联想到诗奈。侍郎有这种感觉。 「……矢车,你脸红什么劲啊?」 「我……我没脸红!」 「不行喔,因为美月是miki的女朋友。」 「艾……艾莉卡?」 「我的名字是干比古。」 美月惊慌失措(但也感觉来不及了)这么说的时候,刚出现在咖啡厅的干比古以惯例台词插嘴。 「……所以,说我怎么了?」 在许多人闲聊时只听得到自己名字的鸡尾酒会效应,使得干比古只听到「miki」这部分,除此之外不知道大家在聊什么。证明他即使嘴里否定,意识底层还是接受「miki」这个绰号。 艾莉卡对干比古这个问题咧嘴一笑。 「没事!」 美月大喊打断对话。 「柴、柴田同学?」 「啊……」 干比古愣住,美月脸红。 两人四目相视僵在原地,艾莉卡耸肩露出有点傻眼的笑。 「miki,风纪委员会的委员长,可以在这种地方摸鱼吗?」 这时候对美月落井下石很恶劣。如此心想的艾莉卡主动改变话题。 干比古虽然板起脸,但好像理解到艾莉卡的目的。 「快到放学时刻了,休息一下没关系吧?」 这番话听起来与其说是回嘴,感觉更像是随口敷衍。 「喔,老神在 在耶……对于风纪委员会来说,明明是名为社团招生周的春季大战场啊?」 「今年发生的麻烦事比去年少很多,我们也乐得轻松。」 「是吗?」 终于不再脸红的美月感到意外般询问。她没有上前线抢新生,而是负责接待招生部队带来的报名者,所以不知道今年的争夺战是什么状况。 「会不会是深雪的『光环』?即使没有四叶家的名号,新生应该也在入学典礼知道深雪不是普通人吧~~」 艾莉卡露出坏心眼的笑容,一旁的干比古跟著露出苦笑。 「此外,果然是因为达也盯得紧吧。再怎么放纵,只要达也出现,招生的二、三年级注意力也会被吸过去。」 「但我认为达也同学并不是可怕的人……」 干比古点头回应美月的疑问。 「是啊,达也并不是摆出高压态度,可是,大家没办法无视。该说是存在感吗……?总之就是大家都对他另眼相看的感觉。」 「司波学长是什么样的人?」 逃亡失败,打算别碍事而默默坐著的侍郎,这时候突然发问。入学典礼当天,侍郎吃了达也不少苦头,却没有怀恨在心。侍郎询问达也的为人并非基于什么敌意,只是想知道在学生会和诗奈近距离相处的男学生是怎样的人物。 这个问题不是对干比古,而是对在场所有人问的。四名三年级学生面面相觑,以眼神讨论由谁回答。 「他很优秀。魔法的专业知识应该已经超过大学水准。」 结果是由干比古先说。 「很强。在学校的实技表现,威力与规模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实战就很强。而且总觉得他隐藏深不可测的实力。」 接著是艾莉卡。 「达也的强不只是魔法。我也对拳脚功夫有自信,但要我跟达也过招就免谈。我可不想站不起来。」 再来是雷欧,大家依序回答。 「那个,他真的不是可怕的人喔。为人绅士,也没有粗鲁的一面。」 大概是认为另外三人讲得太过分,美月讲得像是为不在场的达也辩护。 「不过,矢车学弟想知道的不是这种事吧?你想问什么?」 美月反过来询问侍郎。 大概是没想到会被反问,侍郎没能回答这个问题。或许他不知道自己想知道什么。 「如果想知道个性或脾气……」 伸出援手的是艾莉卡。 「对于什么事情应该优先处理,他这个人不会犹豫。预先在心中决定优先顺序,无论是遭受威胁央求、哭诉甚至色诱都无法撼动,不为所动。是个就某方面来说比任何人都值得信赖,就另一方面来说比任何人都无情的男人。」 雷欧与干比古吓到了。「艾莉卡……」美月像要规劝般叫她。但正如她现在自己描述的人物形象一样,艾莉卡不为所动。 「达也同学以深雪为第一优先,这是无法撼动的事实。深雪一人与我们所有人,如果只能拯救其中一边的生命,达也同学应该会毫不犹豫选择深雪吧。」 「喂……」 「艾莉卡,这就有点……」 雷欧与干比古想反驳却语塞。 先不提说明的方式,两人都知道艾莉卡的意见是对的。 昨天大致得知十师族新生代会议发生什么事的侍郎,默默心想「所以司波学长才做出那种惊人之举啊」而接受。 ◇◇◇ 回程途中的电动车厢上,侍郎将咖啡厅听艾莉卡他们说的内容告诉诗奈。 「是喔,原来昨天学长的态度是这个原因啊。」 关于新生代会议,诗奈知道的程度也和侍郎差不多。不,原本应该说「侍郎知道的程度和诗奈差不多」。侍郎的知识是出席会议的三矢家长男向包括诗奈在内的弟妹们说明时旁听得来的。 「那就没办法了。」 听完侍郎的说明,诗奈的感想是这句话。 「没办法?」 侍郎无法理解她为何做出这种结论。 「学长不希望自己心爱的未婚妻拋头露面吧?我觉得这心态是当然的。」 「身为十师族,这是为了魔法界必须做出的贡献……不能这么想吗?」 这个问题还没问完,诗奈心情就开始变差。知道这一点的侍郎本来想中断话语,但是最后还是说完了。因为他察觉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中断也没有意义。 「这是怎样?恶心。」 只会对侍郎发动的谩骂,在狭小的车厢爆发。 「居……居然说恶心……」 「既然是十师族,被人看笑话这种程度的小事就该忍一忍……侍郎,你这么认为吗?这和宣称『偶像被侵害隐私权是理所当然』的记者有什么两样?」 「不,这种记者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现在敢放这种话会被当局传讯。到头来,现在的偶像几乎都是3d虚拟人物吧?」 「就算是虚拟偶像,『里面』也是真人啊。而且娱乐记者现在肯定也在心中这么想,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诗奈瞪向侍郎,一副随时会噘嘴的表情。 「……娱乐记者的话题先不提吧。和现在的讨论无关。」 「坚持娱乐记者话题的是你吧?」 首先拿来比喻的是诗奈,但侍郎没有重提这个话题。这是没有建设性的行为。 「昨天的会议没要求司波会长牺牲私生活吧?司波学长的应对是不是有点激进?」 「会吗?如果我是男生,就不会希望女友去做这种像是会场辣妹的工作。」 「会场辣妹……又没有要求换上泳装或是穿短裙……」 「刚开始可能不会,但我认为迟早会要求类似的事喔。因为司波会长那么漂亮。」 诗奈微微歪过脑袋,从下方注视侍郎双眼。 「比方说,如果会长穿上迷你窄裙的套装,侍郎,你不想看吗?而且直接露美腿或是只穿薄裤袜。」 侍郎说不出话,没有否定诗奈的这个问题。 「……下流。」 「都是你在说的吧……」 面对不讲理的鄙视眼神,侍郎不知为何无法严词抗议。 「利用会长宣传的这个点子,应该不只是想利用会长身为魔法师的实力,也想利用会长身为女性的魅力吧?既然这样,要是媒体要求换上『观众想看的服装』,我想应该拒绝不了。会长这样的美少女,绝对会被要求走性感路线。我反而认为媒体职员没这么做的话是无能。」 「……男人并非都是这种大色狼喔。」 「但你想看吧?」 侍郎感觉非常不自在。这个问题本身就很难对异性回答,加上对方是「美少女」又是「知心的儿时玩伴」,想否定或肯定都很难。 如果肯定会很丢脸,即使否定也会立刻被看透在说谎。换句话说,诗奈的指摘正中红心。 「我认为这种事应该徵求自愿的人,肯定不是逼别人做的事。而且这不是当事人自己提议,是在聚集许多人的场合不知不觉想硬塞的工作,这不是很卑鄙吗?不是吗?」 「……不,我认为你说得对。」 诗奈不是在责备侍郎。但是侍郎感觉愈来愈坐立难安。 「我不太想说真由美小姐她们哥哥的坏话……不过,我不认为司波学长是错的。」 如果是聊这个话题之前的侍郎,或许会认为诗奈这个结论出乎预料。但他现在也觉得儿时玩伴的说法很中肯。 第三章 集结十师族下任当家级人员的会议隔天早晨。 达也刚结束晨练,直到刚才陪他对打的八云就对他搭话。 「师父,请问什么事?」 「达也,好像真的会发生一些火爆事件。」 「火爆事件?」 「军方情报部有动作了。」 「情报部?」 达也伴随藏不住的惊讶反问。 「情报部搞鬼」这种事本身没什么好意外的。打鬼主意就像是情报部的工作。 八云掌握情报部的动向,确实是应该惊讶的事,但事到如今也不需要为此露出惊讶之意。达也屡次遭遇八云比国防军情报部技高一筹的场面。 他之所以没隐藏惊讶之意,是因为八云主动提出具体的警告。 「这次不是直接冲著你们来。不过这个影响迟早会成为麻烦事,降临在你们身上吧。」 「会发生什么事……您方便告诉我吗?」 「要是你行动,事态会额外恶化。不,或许可以阻止事件本身,却会造成你的不利。」 「知道了。我不出手。」 达也以乾脆的语气无情回应。 「那么,我告诉你吧。」 八云咧嘴露出对他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啊?」 「心理准备最好早点做。这也是为了拟定今后的对策。」 八云说完,带达也进入正殿深处的房间。 ◇◇◇ 事件在当天夜晚发生。 地点是幕张副都心。 usna的魔法工学机器制造大厂「马克西米利安研发中心」的日本工厂在深夜遇袭。 工厂并非无人工厂。不,到头来,建地内的建筑物只有一小部分发挥工厂的功能。这座工厂是在美军强烈要求之下,当成usna特务据点而建设的。 在这座美军的秘密据点,unsa统合参谋总部直属魔法师部队「stars」行星级魔法师,代号冠上「法斯特(first)」称号(代表在拥有相同行星代号的成员之中地位最高)的希儿薇雅?玛裘利准尉,拚命对抗著侵蚀内心的绝望。 「监视器完全失效。」 「不行。妨碍电波太强,无法和本国通讯。」 「意思是对方在这么接近市区的地方,使用这么强力的妨碍电波?难道是日军打进来?」 希儿薇雅在一旁聆听这个据点的司令官和据点人员的对话,使用堪称己身异能的拿手魔法努力掌握状况。 『这里是c队队长!分队已经损失过半!请求支援!』 「总部收到。b队队长,有能力救援c队吗?」 『b队队长收到。不过这边也正陷入苦战,不确定能不能和c队会合!』 希儿薇雅的拿手魔法是「音声传达」。 将目标对象的声音认知为空气振动的情报复制,在自己的外耳道重播。因此可以无视于距离或障碍物听到对方的声音,是可以用来通讯或窃听的一种「远距听音」。 将自己的声音认知为空气振动的情报复制,在目标对象的外耳道重播,就成为一种「远距传话」。 同时操控这两项魔法,即使无线通讯受到妨碍,也可以用这个技能担任通讯员。 魔法师部队出动迎击时,希儿薇雅使用这个魔法担任他们的指挥官,应该说管制员。 「收到。d队队长,c队请求支援。」 『这里是d队队长!这边都想要请求支援了。这些家伙究竟是什么……呜哇!』 「d队队长,怎么了?d队队长!」 战况不甚理想。获选执行本次任务的魔法师,原本就远远称不上是战斗精锐。在stars归类为战斗员的卫星级,本次参加的队员也是考量到市区游击战需求而挑选的成员,不适合这种非得正面承受敌方攻势的防卫战。 行星级包括希儿薇雅在内,适合后方支援或破坏任务。比恒星级或卫星级不擅长直接战斗。 相对的,正在发动攻击的魔法师,感觉尽是擅于近距离对人战斗的类型。使用的魔法也是比起威力更重视速度的少工序魔法。携带的武器是小口径的pdw或是叫作「紧凑步枪」的枪种。之所以没有枪声,应该是因为同时高性能消音器与消音魔法吧。或许是武装一体型cad。 以刀或飞刀为主武器战斗的人也不少。或许是因为靠近市区,敌方部队的概念是以偷袭镇压据点。 「──所有人,准备逃离。」 司令官以带著苦恼的语气,告知放弃据点的决定。包括希儿薇雅在内,没人对这个判断提出异议。 不过,这个决定或许为时已晚。 放弃据点既定的紧急步骤,也就是按下消除资料的按钮下一秒,本应上锁的门随著嘈杂声被撬开。 防守指挥所的士兵,将对付魔法师用的强力可携型武器──高威力步枪瞄准入口发射。但是子弹悉数被敌军架设的反物资护壁挡下。 「怎么可能?」 如此大喊的不知道是司令官,还是地位仅次于他的军官。 希儿薇雅也能理解他们想这么说的心情。高威力步枪是为了射穿魔法师的反物资护壁,无视于费用与耐久性所制造的枪枝。虽然是战斗一次枪身就几乎作废的高价武器,威力却对得起昂贵的成本。即使是stars的队员,也只有一等星级的队员敢说自己能确实防御高威力步枪。二等星级的队员若是没做好万全准备,甚至会败在没有魔法技能的一般兵子弹之下。 然而,入侵的敌方部队所有人都挡下高威力步枪的子弹。也就是说至少在防御层面,对方集结了匹敌stars一等星级的战斗魔法师。 日本军的魔法师战力充足,这是全世界军事相关人士之间的共识,希儿薇雅进行本次作战之前,莉娜也像是威胁般警告过。 即使如此,还是不禁感到意外。 (虽说在执行秘密任务,但是同盟国的部队居然投入特殊精锐小队?还是说,这在日军是正常编制……?) 在她愣在原地的短暂期间,护卫部队全军覆没。 外出迎击的部队也全部失联。 士兵们架著紧凑型步枪牵制希儿薇雅等人的时候,一名年轻女兵推开队列现身。不对,不同于其他士兵毫不掩饰的阶级章如果正确,那么这名女性是士官,是士官长。 「我是国防军情报部首都方面防谍部队所属的远山司士官长。指挥官是谁?」 「是我。usna特殊作战军魔法部队stars所属的盖瑞?朱彼得中尉。」 司微微睁大双眼。朱彼得──「木星」这个代号是特殊代号,不只是身为魔法师的能力,还要考虑身为军人的实绩才可能获颁这个代号,这在日本也为人所知。 「既然是拥有『木星』代号的中尉阁下,我想你应该知道,继续战斗没有意义。请投降。」 盖瑞不甘心地咬紧牙关。 「……可以保证部下的安全吗?」 不过如司所说,无须他人提醒,盖瑞也知道己方已经失去抵抗能力。没有选择的余地。 「真要说的话,各位是非法活动的现行犯。你应该明白自己没立场要求俘虏的保护权。」 盖瑞想反驳,但是司接话的速度比他快。 「不过,我们不想伤害各位同盟国的军人。使用的子弹也都是特殊的麻痹弹。」 「……方便确认吗?」 「请。」 指挥所成员依照盖瑞的指示,确认一旁护卫兵的状态。希儿薇雅也对距离最近的倒地士兵把脉确认伤势。 司说得没错,除了中弹 部位红肿瘀青,没人受更严重的伤。 「中尉阁下,您接受了吗?」 「──嗯。」 「总之先容我逮捕各位,不过只要不采取逃跑之类的敌对行动,我保证近期会送各位回到本国。」 为何刻意说明「只要不采取逃跑之类的敌对行动」这个理所当然的保留条件?盖瑞觉得不对劲。但他害怕发问会节外生枝。 「感谢您的人道处置。」 最后盖瑞如此回答,配合解除武装。 ◇◇◇ 三小时后,stars总部接获幕张新都心潜入据点沦陷的消息。 「司令官阁下,下官是希利邬斯少校。」 莉娜听到这个坏消息,立刻朝司令官室突击。 「进来。」 即使没有预先申请,基地司令渥卡上校还是立刻准许莉娜入内。 「打扰了。」 莉娜一踏入室内就目瞪口呆。 位于室内的不只是渥卡上校。巴蓝斯上校坐在他旁边。 「所以少校,什么事?」 渥卡询问就这么保持敬礼姿势说不出话的莉娜。 「是!」 莉娜总之先应声,却必须再停顿一下才能好好开口。 「听闻潜入东京的部队遭受袭击。」 「这是事实。」 渥卡抢话般肯定莉娜这句话。 「下官推测潜入部队所有人都被逮捕。」 「这还不知道。现在只确定没留下尸体。」 莉娜咬紧牙关。只是没尸体无法断定生还,她好歹也理解这一点。即使如此,她还是想相信希儿薇雅他们还活著。 「只要没发现尸体,就应该认定部队生还。」 「哎,说得也是。所以呢?」 莉娜如同抓准这个关键时刻,朝丹田使力。 「──请派下官出任务救出他们。」 「身为stars总队长的贵官,想亲自前往日本救出被捕的部队成员?」 渥卡像是逐字确认般缓缓出声询问。 「是的。」 莉娜毫不畏缩,做出肯定的回应。 「抱歉,我不能答应。」 下定决心的莉娜眼神被一口回绝。说话的不是渥卡,是巴蓝斯。 「上校阁下!」 「少校把『救出』说得很简单,但你究竟打算从哪里救出他们?」 「下官……不认为这个任务很简单!」 「也就是说,少校希望长期滞留日本?我想你好歹明白自己的立场不可能做得到。」 莉娜拚命鼓舞自己被巴蓝斯冷淡视线瞪得差点受挫的心。 「为了平安救出他们,下官不打算花太多时间。」 「你要怎么查出他们被拘留的地点?现在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啊?」 「……下官会在当地找人协助。」 说出这句话需要勇气。若是从恶意角度解释,这句话会让莉娜被冠上串通日本政府或武装势力的嫌疑。 莉娜就是这么拚命想救出希儿薇雅。 「喔……你有这种管道?」 「──下官在上次的任务认识了高阶的忍术师。虽然当初是敌对关系,但在最后和解了。」 「是贵官报告书提到的『八云僧侣』吗?」 「是的。」 「要怎么请这个人协助?如果能以金钱解决,这边也不会排斥和他交涉,但他自称是『隐世之人』吧?」 「这……」 「假设可以得到八云僧侣的协助也一样。」 巴蓝斯起身走到莉娜面前。 「不能派遣贵官出国。去年的任务是例外中的例外。」 「……是。」 「别担心。」 巴蓝斯将手放在莉娜肩膀。 掌心传来的温度,绝对不是表面上的温暖。 「你们stars是直属于参谋总部的军人。参谋总部不会对派遣部队见死不救,一定会救出他们。我就是为此来开会的。」 在隔著太平洋的新墨西哥开会几百次,也无法救出在日本被捕的希儿薇雅。 「拜托上校了。」 即使如此心想,受到军方秩序束缚的莉娜,依然不得不以这句话打退堂鼓。 这时候,她的脑海不知为何浮现达也的话语。 『如果莉娜想从stars退役……』 『如果你想辞职不当军人,我想我帮得上忙。』 合作打倒寄生物的那一晚。 达也说出像是希望莉娜辞去军职的话语。 语气像是确信莉娜不适合从军。 即使是自己的事,莉娜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何想起这种事。 第四章 魔法大学的教育内容特殊,但是校园气氛和其他大学没什么不同。若要说洋溢独特的气息,附设的魔法科高中在这方面的倾向强烈得多。 午后的咖啡厅,因为空堂的学生光顾而热闹不已。对话大半不是时尚或美食,而是关于魔法的话题。就算这样,学生们看起来也很快乐。只要拥有自由,即使身为魔法师,即使身在不平稳的时代,年轻人也不会因此无法挥洒青春。 话是这么说,但咖啡厅的学生并非全都在热闹议论或闲聊。也有人静静读书或是沉思。 比方说,像是独自烦恼某些事的克人。 「午安,十文字。方便坐这里吗?」 而且,会对这种人找麻烦的学生,也不是罕见的类型。 「七草啊。」 不过,十文字家当家身分在大学广为人知,也酝酿出相应风范的克人,敢打扰他的(?)只有七草真由美一人。 「没关系。坐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真由美毫无客气的样子,坐在克人的正对面。 ──就是因为采取这种态度,所以「十文字家当家和七草家长女即将订婚!」这种传闻不只没停过还不断传开,但真由美明明不喜欢传出这种谣言,却没察觉自己疏于防备。 「十文字,你看起来在烦恼耶。」 「不……」 克人出言否定,同时为难地看向真由美。 这是以视线告知「不要在这里提这个」。 但是很遗憾,克人的心愿没有传达给真由美。 「是不是周日会议的事?」 克人眼神不禁左右扫视。头就这么固定,以免周围学生察觉他在警戒。 「放心,我架设隔音力场了。」 不过,真由美似乎没理解到克人谨慎的原因。 「……七草,你知道『读唇术』这项技术吗?」 「读唇术?心电感应?」 「……不。总之,麻烦别在这里提这件事。」 「唔~~」 真由美食指抵著下巴,只有眼神往上移,展现一副做作的态度。即使如此,还是不会给人幼稚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她从骨子里习得「做作」的技能吧。 「知道了。」 真由美朝克人露出笑容。 克人半基于本能提高警觉。 「那么,在哪里提这件事ok?」 克人的直觉正常运作。 「……你坚持要插手吗?」 「这种说法令我深感遗憾。这件事姑且也和我有关系才对吧?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十师族的新生代』耶?」 「……知道了。知道站前有一间叫作『寂存』的咖啡厅吧?」 「应该知道。」 「五点半约在那间店的二楼如何?」 「知道了。抱歉打扰你,所以我先离开吧。」 真由美说完离席。 到这个时候,克人才后知后觉发现真由美面前没摆饮料或任何餐点。 从大学回程的路上,真由美来到外观古色古香的咖啡厅。店名是「寂存」。意思似乎是「寂静存在的场所」。 「嗯……『喜欢宁静的客人,等您入座』啊。营造气氛吗?做得真彻底耶。」 「是啊……」 一个声音不以为意般回应。真由美不是一个人来。 「摩利,怎么了?你好像很累?」 「不是好像,我真的很累。」 「老得太快了吧?」 「防卫大学和魔法大学不一样,常常会压榨身体啦!」 防卫大学的学生,如果就读的是用来培育战斗魔法师的特殊战技研究系,就免不了各种基本教练与战斗训练。今天摩利也接受魔鬼训练,老实说已经精疲力尽。其实她想立刻洗完澡扑进被窝。特殊战技研究系不必参与绑手绑脚的宿舍生活,得以这样奢侈一下。 「不提这个,快进去吧。有重要的事情要谈吧?」 真由美心想,摩利似乎想早点坐下。 「也对。」 你这样很像大妈……真由美自重没说出这句话。 真由美向女服务生告知和别人有约,随即被引导前往二楼。看来克人已经到了。 二楼是四间包厢。四间的门都关著。设计上并没有窥视用的小窗。是哪一间?真由美不知所措的时候,右方深处的门开了。 「七草,进来吧。」 克人邀两人入内。 真由美与摩利从帮忙按著门的克人旁边经过,进入包厢。 里面是一张四人桌。咖啡厅这样设计的容客率不好吧?真由美如此心想,但仔细看就发现窗户是双层玻璃,墙壁与地板也是隔音材质。看来这里是密谈空间。应该会个别收取包厢费吧。真由美如此说服自己。 「渡边也来了吗……」 克人邀两人就坐,在自己也坐下的同时轻声叹息。 「这件事我不想传得太开。」 「那么,我可以回去吗?我是被真由美强行拖来的。」 这不是耍心机,摩利真的微微起身。 「不行啦。我说过这是很重要的事吧?」 但是真由美拉住摩利衣袖,再度强迫她与会。 摩利不情不愿地以桌面控制器点咖啡。接著真由美点奶茶。饮料到齐,女服务生离开之后,真由美重新和克人正面相对。 「那么……让你头痛的是达也学弟的事吧?」 「没错。」 克人很乾脆地点头回应真由美这个问题。大概认为隐瞒也没用吧。 是什么事?摩利头上冒出问号。只是她没有急著询问。摩利认为反正自己无论是否愿意都会被卷入,所以决定等待。 「我想摩利不知道,上周日集结十师族的新生代开了一场会议。虽说是新生代,但年龄上限是三十岁就是了。」 「我知道有举办这场会议。会中讨论的是如何因应冲著魔法师来的激进派吧?」 「不是讨论激进派的对策。」 克人以透露疲劳感的声音,否定摩利此一回答的某些部分。 「那场会议讨论的是身为魔法师,要如何应对社会的反魔法主义风潮。」 「这……不是没意义吗?如果对方是罪犯就有方法反击,不过对方只是乱讲话,我们没办法强迫他们『喜欢魔法师』吧?」 摩利虽出身百家,却和魔法师社群的主流脱节。和魔法师社交界的「魔法界」鲜少来往,因此她的价值观比起真由美他们偏向于一般军人。 「虽然不能强迫,但是可以宣传吧?让大家知道魔法师对社会造成多大的贡献,应该可以减轻反感吧?」 「很难说。感觉他们会认为强词夺理,反而更加反弹。」 真由美与摩利的议论恐怕会陷入无限回圈的时候,克人出言制止。 「或许渡边说的没错,不过在前几天的会议,有人提出和七草相同的点子,得到许多人的赞同。」 「嗯……哎,这个点子应该可行吧。不过具体来说要怎么做?让真由美上电视发言?」 「摩利!为什么是我?」 「那还用说,因为你外在优秀。」 「这是怎样!想酸我表面工夫做得好?」 「不提理由,会中也有人这样提议。」 两人即将吵起来的时候,克人再度介入。 「不过,获得最多支持的计画,是请四叶家的下任当家代表魔法师出面。」 「是司波的妹妹……更正,未婚妻吧?她本人有参加那场会议吗?」 「 不。司波是一个人出席。」 「达也同学?啊啊,那就不行。」 摩利一语断定。不对,是割舍这个计画。 「那个溺爱未婚妻的达也学弟,不可能让她做这种事。要司波深雪暴露在众人目光?达也学弟哪可能答应这种计画?」 「没错,会议正是变成这样。而且就这么维持尴尬的气氛散会。达也学弟也没参加后续的聚餐,集与会者的反感于一身。」 真由美这番话,令摩利露出意外般的表情。 「所有人?没人发表意见拥护达也学弟?」 「与会者没人表态站在司波这边。」 克人回答之后,摩利表情难看到像是随时会咂嘴。 「同侪压力吗?真不健全。从这一点来看,就会觉得魔法师也是普通人。」 「这不是当然的吗?魔法师只是会使用魔法,其他部分不过是凡人。」 「我即使赞成推举四叶的下任当家出面,也认为反对的司波讲得有道理。」 克人将差点离题的讨论方向拉回来。 「问题在于司波孤立之后,四叶家可能改走不合作的路线。」 「喂喂喂,再怎么说,也不会搞得像是小孩吵架引来家长出面吧……」 「摩利,现在的达也学弟是四叶家下任当家的未婚夫,也是四叶家当家的儿子喔。十文字说的绝对不夸张。」 摩利上半身靠在椅背,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真麻烦……完全是贵族政治的世界。」 「既然血统具备实质上的意义,就难免出现贵族制的一面。但我想相信这不是封建的阶级社会,是近似古代都市国家那种血族合议制的社会。」 「就我来说,这样更不好。因为古代都市国家社会是以奴隶存在为前提。」 「哎呀,只要把古代的奴隶替换成自动机械,至少就不残忍了吧?」 「七草、渡边,适可而止吧。动不动就离题的话,很难讨论下去。」 「……抱歉。」 「……对不起。」 两人尴尬低头。这样的老友当前,克人轻轻叹了口气。 「总之,司波看起来被二十八家其他人孤立的现状,非得想办法解决。日本魔法界现在是以十师族为顶点整合,但总有人看不顺眼。」 「要是四叶家叛离十师族体制,会有人企图拱立那一家成立新派系……十文字,你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吧。」 克人面有难色点头回应真由美的询问。 「就算这么说,这也不能要求其中一方道歉。彼此并不是违反什么规定。司波与其他人都是依照会议主旨发言,按照道理行动。」 克人依序看向真由美与摩利。 「难得有这个机会,说说你们的意见吧。」 「这个嘛……」 回答克人这个问题的是摩利。 「既然问题在于会议看似决裂,那要不要再举办一次?」 摩利的提议出乎克人的意料。 克人默默注视摩利。此时真由美插嘴了。 「究竟要用什么名目?」 「那是反魔法主义对策的会议吧?既然这样,这次就当成彼此提出具体对策的会议就好。」 「这次的结果明明像是不欢而散……各家会配合吗?」 「正因为不欢而散才要这么做。周日的那场会议,表面上是十文字家主办的吧?」 摩利看向克人。 克人回答「嗯,没错」点了点头。 「原本就是要决定具体对策的会议吗?」 「不,由于也是第一次,所以主旨是自由交换意见。」 「换句话说,真正的目的是安排新生代交流……至少与会者行动的时候,应该像这样揣测到背后的意图吧?」 「哎……说得也是。」 真由美的附和带著叹息,大概是暗自感叹自己的哥哥没想这么多,完全跳过加深交情的步骤吧。 「在这种场合提议将四叶的下任当家当成宣传工具,我反倒无法理解这种人在想什么。这样像是基地成员建议由基地司令的女儿担任代言人宣传基地。当事人想这么做就算了,要是连当事人的意愿都没确认,这肯定是会被下放到其他单位的事件。我真想叫这个人察言观色一点。」 摩利拿军方生态来比喻,不过真由美与克人都能理解她的意思。 「不过,察言观色这个要求,也可以用在达也学弟身上。以四叶家的实力,事后想翻盘几次应该都没问题,却傻呼呼地当面反驳。他在这种地方还是个孩子吧。」 「达也学弟是……孩子?」 感觉过于突兀,真由美半脱口出言反驳。 「不,司波应该是故意反驳的。四叶以外的二十七家对我反感,我也不在乎。我觉得他像是这样表态。」 「这就又……既然这样,应该是达也学弟要先让步。」 「也对……即使召开下次会议,要是达也学弟缺席,不只是没意义,还会造成反效果。」 克人轻轻「嗯……」一声之后沉思。他也认为若能引导达也妥协是最好的结果,却想不到方法与名义。 「要不要我们三人去说服他?」 察觉克人这个烦恼的真由美,突然这么提议。 「我们三人?」 「对。拜托达也学弟给十文字一个面子。这样他应该也方便答应吧?」 「……不需要我吧?」 「什么嘛,你这朋友真不值得交。」 「不是啦,到头来,我又不是二十八家……」 摩利透露出抗拒,应该说困惑的模样,说出颇有道理的意见。 原本(看似)鼓起脸颊一脸闹别扭的真由美,变成像是央求的表情。 「别讲这种话啦~十文字和达也学弟的对谈,我没办法单独在场见证。」 「真由美,你喔……」 摩利按著额头叹气。 「……算了。送佛送到西。十文字,你也同意这样吧?」 摩利所说「这样」能指的事情太多,克人一时无法回答。 「会议不欢而散,使得十文字家丢尽面子。虽然不知道达也学弟怎么想,但其他与会者肯定在意。」 摩利说完,真由美露出「对喔!」的表情。 「所以如果由你发出邀请函制造再度讨论的机会,其他家就不得不答应。」 「而且如真由美所说,达也学弟由我们三人说服。不,是以十文字的名誉当挡箭牌,由我与真由美说服达也学弟,可以的话一起说服他的未婚妻。」 「深雪学妹?」 「司波的未婚妻……啊啊,实在很拗口。会议是因为讨论到司波原本的妹妹才起摩擦吧?那她不就是当事人了?而且我认为达也学弟和原本的妹妹在一起,也会比较愿意成熟应对喔。也就是态度会比较稳健。」 「也对……达也学弟由我连络。十文字,这样可以吗?」 「嗯。拜托了。」 「见面的日期,可以的话选周六。非假日很累。」 「不用选周日吗?」 真由美以调侃的语气询问摩利。 「下周日是野外演习的出发日。」 「……真是精实耶。」 但她听完好友的回应就显露同情之意。 「托你的福。」 真由美与克人苦笑。这是明白的暗号。 第五章 除了魔法科高中施行的魔法师教育,深雪也以淑女教育之名学习各种才艺。从欧日礼仪讲座到舞蹈、插花、茶道等等,虽然种类繁多,不过记性好的深雪在国中毕业时大多已精通,所以现在只有每周去一次上流阶级子女适用的综合学校。 没有固定星期几。课表预先在一个月前就决定,所以或许没什么意义,但这是为了避免成为绑架之类的对象。这与其说是为了深雪的特别措施,真要说的话是为了其他不是魔法师的无力学生采取的措施。 「水波,拜托了。」 「是,达也大人。即使赔上性命,属下也会保护深雪大人。」 学校是男生止步。达也即使以护卫名义也进不去。之前是在这处入口和学校警卫交接护卫工作,自从水波来了就交给她保护深雪。 来这所学校上课的行程,也预定在入夏之前结束。由于要考魔法大学,所以之前就想这么做了,但在身边的危险气息逐渐增加的状况下,也要考虑提前结束课程。 达也一如往常随便找一间咖啡厅进入,打发时间等深雪下课。发生吸血鬼骚动那时候,差点为一间适合家庭聚餐的餐厅添麻烦,所以达也现在主动避免接近那里,但还是有其他适合消磨等待时间的店。 ──不过照这样下去,这个区域快要没有能够利用的店了。 达也咖啡喝不到一半,就以自动机结帐离店。这是为了避免波及咖啡厅。上次也没有发生玻璃破裂或其他顾客受伤的实际损害。这次达也同样打算只在「当事人」的范围收拾事件。 他的知觉侦测到的气息也和上次很像。要不是事前听八云说明,达也或许会被疑惑牵制。 会质疑自己为什么又遭受美军魔法师袭击。 ◇◇◇ 『逃兵已捕捉到目标a。』 「继续监视。引导平民离开的程序没疏失吧?」 『作战区域没有平民身影。』 远山司聆听当地人员和长官的对话,静静微笑。 作战目前顺利进行。 (「傀儡」的操控目前也没问题。可惜傀儡法对卫星级无效,但以结果来说,这些人的「重现度」比较高,所以不计较吧。) 这个作战是司规划的。在场负责指挥的上司阶级是少尉,但掌握实质权限的是阶级只到士官长的司。透过国防军与十山家的密约,司对情报部部长拥有强大的影响力。 司刻意重现去年二月,莉娜带著布里欧奈克袭击达也时的状况。这是为了让达也误认是当时的翻版。目前看起来进行得很顺利。 (这次没有千叶修次这个帮手,相对的,安吉?希利邬斯这颗重要棋子也不在棋盘上,所以这盘棋的结果应该一样吧……四叶家的少主,期待你的表现喔。) 和挂在脸上的微笑相同,司心平气和等待事态进展。 ◇◇◇ (敌方共十二人,没拿枪吗……不太自然。) 达也透过情报体次元,阅览包围他的敌人情报。 (看来和去年一样是「stardust」,但是情报体混入奇怪的杂讯。) 情报体似曾相识,是处于损坏边缘的肉体。但是有杂讯,推测是从外部射入想子情报体的痕迹。 (和顾杰的尸体操作魔法很像……但这些人不是尸体。与其说是使用心灵控制,更像是以外科手术或药物破坏大脑剥夺意识,植入控制行动的古式魔法指令……大概是这样吗?) 真遗憾。达也无声低语。 (为了「今后」著想,我很想让他们平安回去就是了。) 八云告知两个情报。 第一、国防军的情报部要袭击潜入东京近郊的usna军特务部队。 第二、情报部计画利用逮捕到的美军士兵,找达也与深雪的麻烦。 情报部骚扰两人是基于什么目的?还是想知道什么情报?八云没说明。 达也也没有硬是问到底。因为这原本是无从得知的情报,光是知道有这个袭击计画就算是一种作弊。但这不是要求公正的考试,所以他也不认为作弊是错的。 达也朝著人多的方向行走。并不是想殃及无辜的人,是在挑衅打造这个状况的对方。 达也一离店就察觉没有行人。大概是谎称施工或意外而管制通行吧。也就是说,即使是情报部也会对于殃及国民感到踌躇。 所以如果达也主动朝著无辜市民较多的方向走,对方应该会在他接近人群之前下手。达也打算将冲突时间提前,扰乱「敌方」的计画。 敌方果然如八云说的是国防军情报部吗?还是八云说了谎? 对于达也来说,这个问题比战斗本身重要。 ◇◇◇ 「目标a的行进方向有许多人影。队长,这样下去可能无法充分隔离平民。」 作战人员分析来自现场的情报,如此提醒少尉指挥官。 「……不得已了,让傀儡下手!」 队长以情非得已的表情下令。 静心观察作战推移的司也略感不满。 事态逐渐脱离预定的轨道。至今掌握在自己手心的状况即将离手。 不过,内心也同时产生「正因如此才值得一试」的想法。至少已经知道司波达也这名少年不是「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平民」的理想主义者。 「傀儡接触目标a。作战进入第二阶段。」 蓄意放任脱逃的美军士兵朝著目标a,也就是朝著达也发动攻击。 他们是被古式魔法「傀儡法」剥夺自由意识,成为司作战棋子的usna军统合参谋总部直属魔法师部队「stardust」的队员们。没获选为stars,自愿接受强化措施,拋弃「普通人」身分的魔法士兵,如今连自我意志都被改造,就这么受命袭击达也。 (不使用「射击武器」吗?) 透过「正规后门」以市区监视器观察这幅光景的司,对于达也没使用远距离魔法迎击略感惊讶。 虽说达也的体格以日本人的标准算是很好,但现在袭击他的美军士兵们,身高与壮硕程度都匹敌甚至胜过达也。而且达也是以寡击众,即使没这个打算,一般来说也会反射性地使用远距离攻击阻止对方接近。 (他察觉自己被观察……?) 这个可能性高到不能忽视。惯于在市区违法使用魔法的魔法师,行使魔法时感应外部监视眼线的直觉也会愈练愈敏锐。虽然没有科学根据,但一般相信有这种倾向。司也是支持这个「迷信」的一人。 (情报部资料库没留下记录,但是应该判断司波达也很可能已经参与四叶家的非法活动。) 司如此心想时,达也已经在清场的道路上,和化为傀儡的stardust实际开打。 傀儡犀利挥动大型刀,目标是达也手臂肌腱。这是为了活用人数优势,先剥夺对方战斗力的战法。 情报部没配枪给傀儡。这是担心流弹伤到外人。 既然双方都没以魔法当成攻击手段,战斗必然成为使用利器、钝器或拳脚的近身战。但是达也与stardust都是魔法师。stardust虽然成为傀儡,却没失去魔法技能,也可能演变成在拳脚构不到的距离以魔法互击,反倒是司以及其他情报部人员都预测会变成这个结果。 然而实际一看,第一招攻击是挥刀一砍。只不过并非完全没使用魔法。傀儡挥刀的动作以魔法加速。 这记攻击没命中达也。以市区监视器从第三方角度观看的司,也没看清楚达也如何绕到傀儡背后。要是攻击达也的傀儡还残留人类意识,应该会心想「几时绕过去的?」而惊愕吧。 达也的手刀敲向傀儡后颈。 傀儡的身体像是演戏般脱力往前倒。 司迅速看向和市区监视器一起设置的想子感应器萤幕。 没有检测出使用魔法的迹象。 (……看来有某种不被想子感应器检测也能使用魔法的技术。) 只以手刀打向后颈就剥夺对方意识。一般来说不可能做得到这种事。除非以强到造成后遗症的威力重击,或是使用特殊的技术。 没有蓄力的预备动作,就使出一招打昏人的招式。与其假设高三少年具备这种体术,认定他拥有骗过感应器的技术,比较符合四叶家魔法师的形象。司是这么认为的。 同伴被打倒,但逃兵没被这幅光景吓到,继续袭击达也。不是因为成为傀儡而不知恐惧为何物。司使用的傀儡法只是剥夺自由意志,植入命令的魔法。即使删除忠诚心或归属感,也无法连恐惧这种自保的心理机能都删除。他们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原因,在于stardust不只是身体,连精神都接受改造。 司不认为这是残忍的做法。毕竟她也使用将人类化为傀儡的魔法,而且将他人洗脑恣意控制的行径,在她所属的「业界」所有人都在做。 她这时候蹙眉是基于另一个原因。 画面中的达也是一对十二,不,已经是一对九,即使单独被许多人包围,处于这种压倒性不利的状况,接受洗脑魔法化为傀儡的士兵依然被他打得接连倒地。 「队长,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分队还没接触目标b,目标a就已经脱离掌控了!」 看来其他人员也几乎和她在同一时间察觉这一点。 去年二月,美军派出stardust以及推测是安吉?希利邬斯的魔法师,以这样的阵容企图抓走达也却失败。 知道这件事的情报部,不只是司,所有人都不认为光靠stardust就能制服达也。 傀儡在这个局面的职责是牵制达也。真正的目标是另一个。司的目的是收集达也的情报,但重头戏不在这里。取得达也战斗能力的资料当成暖身或许有其意义,但司真正想知道的是其他的情报。 「要求攻击目标b的小组加速行动。」 「傀儡全军覆没。目标a脱离作战区域。」 队长下令作战提前的下一秒,还剩下的四名美军士兵一起失去行动能力。 司对达也格斗能力的评价,从事前的预测提升两级。 想子感应器直到最后都没检测出达也使用魔法。 ◇◇◇ 深雪就读的礼仪学校尽是好人家子女。换个俗气一点的说法,就读这里的尽是能够负担高额学费的上流阶级千金。 保全因应这里的需求相当森严。受雇女性的干练程度,至少民间的犯罪组织无从下手。所以即使是做过各种亏心事的家长(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也接受「男生止步」这个时代错误的规则,将女儿送进这里。 不过,这个「安全神话」在今晚迎接崩坏的一刻。 「各位,请冷静!」 比学生还慌张的讲师,在刺耳的警报声中大喊。 「请依照紧急状况的教战守则,前往安全室避难!安全室没有危险。请冷静尽速避难!」 比任何人都必须先冷静的人,应该是大喊的女性讲师吧。 十名学生(不是总共十名,是今晚凑巧十名)各自和自家雇用的护卫打耳语。学生之中的魔法师,除了深雪就只剩一人,但护卫都是魔法师。水波以外的护卫年纪从二十岁到三十五岁,怎么看都比讲师可靠。 「深雪大人,您意下如何?」 「待在安全室,我只看见成为瓮中鳖的未来。」 深雪露出为难的笑容。 「虽然这么说,如果只有我们擅自行动,也会造成学校各位师生的困扰……这里就乖乖听从老师的指示吧。必要的话由你防守入口就好。只要撑到达也大人前来迎接,应该易如反掌吧?」 「只须您一声令下。」 决定怎么做之后,深雪的行动速度就很快。她对身旁的学生说:「我们走吧?」不等回应就沿著既定路线前往安全室。 深雪由水波带路前进,她身后依序跟著其他学生与护卫,接著是讲师。 警卫们英勇善战。至少就深雪看来是如此。演变成现在的状况,只是因为对方技高一筹。 在途中的通道,电击从侧边袭击,由水波的护盾挡下。不是凭空放电,是射出极细钢丝再让电流传导过来,这是以反物资护壁阻止电击之后知道的真相。 「水波,你观察得很仔细喔。了不起。」 「不敢当。」 深雪称赞的原因,在于水波不以反电击护壁,而是以反物资护壁挡下刚才的攻击。看透敌方魔法的性质,毫不浪费地使用合适的防御术式。魔法师由此展现的精湛功力,和行使高难度的魔法不同。 跟在后方的护卫魔法师,投以惊愕与认同的视线。 对于水波的年龄感到惊愕。 对于深雪的身分感到认同。 惊讶于水波拥有和年龄不符的实力,想到她肩负四叶家下任当家护卫职责的事实,就觉得她拥有高超功力也是理所当然而认同。 其他「大小姐」的护卫也不是在玩乐。非法入侵者不只从前方接近。通道几乎没有岔路,不用担心敌人从侧边袭击,但是后方不只一两次有魔法射过来。 「负责殿后的是哪一家的人?我不记得见过她们。水波,你知道吗?」 深雪回头看向最后面,视线落在正在防御入侵者攻击,年约二十岁的两名女性,并且询问水波。 「听说是纲岛大人。护卫自称津永小姐。」 「纲岛小姐与津永小姐……不好意思,我没印象。」 虽然比不上达也,但深雪记性也很好。在同一间教室上课的学生名字,她基本上不会忘记,在魔法师的圈子里,只要是百家的姓氏,她也大致记得。 「津永小姐说,他们最近才开始来这里就读。」 「这样啊……突然就遭遇这种意外,真同情她们。」 只听对话会觉得很悠哉,但两人是一边击退突然出现的入侵者,一边以后头跟得上的速度奔跑。 队伍由深雪与水波带头开路,纲岛与津永殿后保护,学生们(含护卫与讲师)抵达安全室。 深雪与水波站在门前,等待最后方一边反击入侵者一边跑过来的纲岛千金与护卫津久。并不是自诩要尽到贵族义务。只是因为深雪事实上比这里所有人都强。比护卫魔法师或是非法入侵的歹徒还强。 水波从包包取出手机造型的cad递给深雪。至今深雪使用的是旁人看不出来带在身上的完全思考操作型cad。 深雪露出微笑,接过熟练使用的cad开机,指尖在面板滑动。 逃过来的学生与护卫背后,皮肤分别微黑与黝黑的两名男性准备使用魔法,却被震到后方。深雪发动魔法的延迟时间低于认知极限。 压倒性的魔法力,使得纲岛千金不禁愣在原地。但她在津永催促之下,顺利跑进安全室。 新的入侵者出现在走廊另一头。究竟多少人跑进来?深雪皱眉心想,再度开始操作cad。 想子杂讯从天而降。 黄铜色的戒指,反射走廊间接照明的光线。 非法入侵者使用了「演算干扰」。 「深雪大人!」 水波作势要走到深雪面前。她右手握著小型却设计精良的战斗刀。 「水波,不用担心,没事的。」 水波难受地板起脸,一旁的深雪面不改色。 「达也大人赐给我的新魔法,刚好趁这个机会测试一下。」 两名魁梧男性沿走廊冲过来。深雪毫不畏惧与之对峙,迅速操作cad连续发动两个魔法。 这一瞬间,想子杂讯「冻结」了。 在想子波完全平息的空间,这次轮到两名男性冻结。 不是结冰,是动作完全停止的「冻结」。大汉们别说保护动作,连伸手撑住都做不到就重摔在地,深雪不禁板起脸,一旁的水波则是惊愕地睁大双眼。 不是惊讶于瞬间瘫痪两名魔法师的魔法。是在这之前所使用,妨碍魔法发动的想子杂讯因而「停止」的魔法。 「演算干扰」是现在实用化的魔法妨碍手段之中,效果最好的一种。 虽然需要名为「晶阳石」的稀有矿物(不是天然矿物,是人工产物,推测是超古代文明的遗物),不过只要有这个物品,即使是无法使用魔法的人,也几乎能够确实妨碍魔法发动。 不是魔法师的人们,用来对抗魔法师的最强武器。 深雪反过来让「演算干扰」失效。 「对抗魔法『术式冻结』。这是哥哥……更正,是达也大人为我发明的对抗魔法。虽然不像『术式解体』或『术式解散』能破解所有魔法,但要对付『演算干扰』绰绰有余。」 虽然没显露在表情,但深雪心情应该很兴奋吧。亢奋到在像是歌唱的低语,不小心将达也称为「哥哥」。 「术式冻结」是领域干涉的强化版。可以瘫痪的魔法包括无系统魔法、领域魔法,以及正在发动的魔法。以个体为对象而且已经发动完毕的魔法就无法消除,但如果是无系统魔法亚种的「演算干扰」,就如深雪所说可以完全瘫痪。 「剩下的……不到十人。大概八人吧?」 「属下也这么认为。」 水波点头回应深雪这个比较像是确认的询问。 「那么……之后就交给警卫们,我们等达也大人抵达吧。」 「遵命。」 深雪与水波也进入安全室。 深雪坐在远离墙边摆放的一张沙发,但水波在上锁的门前待命,以便随时发动护壁魔法。 ◇◇◇ 达也抵达学校的时间点,从遭受袭击开始计算约十分钟左右。大约是深雪进入安全室避难的五分钟后。 达也并不是收到学校遇袭的通知。非法入侵者妨碍通讯的程度很完美,情报部没参与的话,不可能达到这种水准。 八云没有提供「深雪成为下手目标」的情报。 也不是因为达也从自己遇袭的敌人强度,推理出这是声东击西的作战。 达也之所以来到这里,在于「确保深雪的安全」是他的最优先事项。 校内已经不再进行战斗。 但是,歹徒以暴力手段入侵是一目瞭然的。 只不过,达也见状也毫不慌张。他不必以肉眼观看就知道深雪毫发无伤。「随时守护著她」就是这么回事。 深雪位于何处,达也光是将注意力集中在「情报」就知道。同时他也得知复数气息位于深雪周边约十公尺范围的区域。 以「精灵之眼」得知深雪所在的位置。 以解读气息的技术查出入侵者的位置。 说到情报的精确度,前者远超过后者,但是在没有好好隐藏气息的这个状态不可能误判。 达也毫不畏缩地进入男生止步,如今却惨遭践踏的花园。 ◇◇◇ (虽然各方面和预定计画不符,不过终于进入重头戏了。) 司看著入侵学校监视器取得的影像,命令自己加把劲。 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旁观者的扭曲认知。只具备稀薄的人格同一性,连进食、睡眠这种维持自己生命所需的行动都会粗心忘记,是身为人类的缺陷。 这是十山家获得力量的代价。 派往学校的不只是以美军stardust改造的傀儡,还包括她的私人部下。 「队长。」 「士官长,什么事?」 「我想进入管制程序。方便离席吗?」 「──知道了。我准。」 指挥官少尉疑惑蹙眉,但他想起长官派他出这个任务时嘱咐过的事,准许司离开。 长官对少尉这么说:「对于远山士官长的要求,要尽可能给她一个方便。」 与其听她提出「破坏司令系统」这种蛮横的要求,让她离开比较好。 少尉决定趁著司如此要求,将她赶出这里。 「谢谢。」 不确定司是否知道自己被当成碍事的家伙,她做出严肃表情向少尉敬礼。 ◇◇◇ 达也不知道深雪躲的房间是安全室,但他推测应该是这种房间。就算这么说,也不构成让他放心的理由。达也无视倒在走廊的警卫,前往安全室。 途中没遭遇敌人。 袭击学校的人们试图撬开安全室坚固的门。 达也无声无息朝地面一蹬。 不是往上跳,是如同滑行般接近入侵者。 敌方在彼此距离近到伸手可及的前一刻察觉达也。 之所以不慌不忙,大概是精神被调整过吧。 入侵者准备使用身为stardust学习到的技能。 原本要对门板施放的移动魔法,目标对象切换为达也。 这个魔法还没发动,达也就射出右手紧捏的想子炮弹。 这是去年二月遭受美军袭击时还没使用纯熟的技术──穿甲想子弹。 原本是为了对情报生命体「寄生物」的主体造成打击而发明的技术,但现在大多用来攻击人体内的想子情报体。效果强到适用于以坚固想子铠甲反弹他人魔法的十三束钢。 想子密度不如十三束的stardust,彷佛被大口径子弹命中胸口,向后仰摔个四脚朝天。 想子不会受到物理的打击力。但是不只是人类,所有动物体内都以描绘身体构造的方式形成想子网路。正因如此,操作想子可以让自己身体的行动速度比神经的反应速度还快。 达也接连发射压缩密实的想子炮弹。若是拥有看得见想子的视力,大概会看见他的手心射出发光的能量球吧。 仿造躯体的想子情报体受到打击时,人类的精神会误以为真的遭到攻击,命令躯体重现「本应受到」的伤害。实际上,无系统魔法就有类似的术式,就是名为「幻冲」的魔法。达也不是以「分解」破坏对方躯体,而是选择以穿甲想子弹剥夺战力,是为了让对方误以为这是「幻冲」的攻击。 说到为什么做这种拐弯抹角的事,原因是要瞒过监视的眼线。既然军方涉案,最好认定室内监视器已被入侵。达也如此判断。 如果没听八云说明,达也应该会更快解决敌人吧。肯定也不会多费力气故意伪装成格斗战。由于在直接接触的前一刻察觉,因此从格斗战改成以想子弹攻击。既然不知道国防军的意图,达也希望尽量不要揭露底牌。 门前的入侵者共八人。所有人倒地不起。 达也没受到反击,先发制人结束整场战斗。如果敌人持枪应该会辛苦一点吧。达也对此感到疑惑。 usna的魔法师爱用武装一体型cad。战法是将cad组装进武器,一边活用武器本身的特性,一边以魔法提升攻击力。达也听说他们尤其喜欢cad和枪枝的组合,实际上在去年的袭击,stardust的首波攻击也是使用以冲锋枪为基础的武装一体型cad。 他们为什么没持枪?既然这个事件和国防军的单位……推测是情报部有关,让他们持枪肯定 不是难事。这些人是洗脑之后当成免洗工具的别国特务员,即使被警察发现,也只要坚称不知情就好。 达也觉得这样不上不下,简直是对方有所顾虑,避免他陷入苦战。有种被引入陷阱的不悦感触。但是既然不知道真相,就无从回避这个状况。达也等待深雪等人从内侧开门。她们应该正以监视器观察门外的状况。 ◇◇◇ 傀儡全被达也打倒。司在不同于指挥所的房间确认这一点。 安全室内部没设置监视器。逃进去的四叶家下任当家──深雪与她的护卫在做什么,司很遗憾地无从得知。 不过,既然门外的入侵者已经解决,她们肯定会打开安全室的门外出。这时候就是机会。 她检视和自己部下之间建立的魔法线路。 连接状态良好。 虽然使用「傀儡法」这个古式魔法,但她原本不是干涉人类精神的系统外魔法使用者,始终是第十研出身的十山家魔法师,被植入的魔法是创造虚拟结构物──具体来说就是设立魔法护壁的领域魔法。 即使接上魔法连结,司也无法窥视对方内心。对方的五感情报不会转传过来,她也无法直接操作对方的意志。她只知道对方现在在「魔法层面」位于何处,这个连结只能用来确定对方在情报体次元的座标。 但是对于十山家的术士来说,这样就足够了,而且也是最重要的东西。 如果需要声音或影像之类的物理情报,使用无线机器就好。情报部使用的窃听或偷拍机器,没有粗劣到遭遇某种程度的障碍物或干扰就不管用。 重点在于发动魔法的关键──情报体次元的座标。这无法以电子机器取得。听说世间有魔法师与魔法辅助系统能将影像情报连结到情报体次元的座标,但司认为这个传闻不可信。 特化型cad的瞄准辅助系统,也始终是补强使用者知觉所及范围的情报。如果拥有直接观测情报体次元的「精灵之眼」,或许可以从影像情报得出情报体次元的座标。然而即使如此也肯定有极限。人能够实际感知的距离是有极限的。「无限的宽广」只存在于抽象观念,人类认知能力的广度有限。 无视于物理距离这种牢不可破的现实,只靠著从影像得到的认知,就能将意识聚焦在情报次元的情报体,这种「设计出错」的人类不可能存在。司将自己的事放在一旁如此心想。 这个想法没有不便之处。因为十山家获得的魔法,以及她被赋予的职责,不需要用到只靠影像情报就能瞄准超远距离目标物的技术。 现在的任务也不需要这种东西。 她将注意力集中在骇入的监视器影像,准备适度支援自己豢养的部下。 ◇◇◇ 达也面前这扇施加复古装饰的门附有握把,却是横向滑动开启。洋溢玩心的伪装令达也不禁苦笑。如今倒在走廊的非法入侵者(达也无视于自己也是非法入侵者)将门又推又拉,不过这种做法不可能打得开门。 水波就站在门后。她认出达也,恭敬鞠躬。深雪从后方文雅走来。之所以没有用跑的,大概是在意他人的目光。 「谢谢您在危急时前来搭救。」 状况看起来不是很危险,不过这应该是惯用句吧。 「看来平安无事,太好了。」 「多亏达也大人立刻赶来。」 这不是制式客套话,是深雪的真心话。在深雪心中,达也前来救她是既定事项,即使如此,实际看见达也之后,喜悦就逐渐涌上心头。 最重要的是,达也抵达的时间比她预期的快得多,这令她非常开心。 大概是这份心情藏不住而渗透出来吧。 不是气势慑人。应该形容为受到幸福光晕的影响吧。 周围不知不觉笼罩一股说不出话又动弹不得的气氛。 在彷佛被关进冰糖般的诅咒中,率先挣脱束缚的是另一组魔法师主从。 「那个,感谢在危急时前来搭救。恕我们失礼,这么晚才向司波大人道谢。」 恭敬的语气听起来有点生硬。隐约给人作戏的印象。 「敝姓纲岛。这位是津永。津永小姐,你也道个谢吧。」 津永在纲岛千金的催促之下走向前,如同要介入纲岛千金与深雪之间。 达也的身体瞬间从静止状态切换为最高速。 他伸手推飞津永的身体。 企图勒住深雪脖子束缚她的津永翻筋斗倒下。 「不准动!」 「水波!」 纲岛与达也同时出声。 纲岛抓住身旁的无辜学生,暗藏的刀子抵在学生颈部。 水波回应达也的呼叫,将深雪拉过来,一个转身互换位置,将深雪保护在背后。 这就是达也叫水波的目的。 「敢动的话,这个无辜的女生会……」 纲岛或许想说「吃不完兜著走」。 然而达也完全无视于她的警告。 他朝著刚才想对深雪动粗的津永使用魔法。 如同玻璃破碎飞散的幻音,不只是深雪与水波听到。 是魔法护壁损坏的「声音」。 津永在地上翻滚,同时架设护壁,却被达也的魔法分解。 虽然没有显露在脸上,但达也内心感到不小的疑惑。 刚才推开津永的时候,达也碰触到的不只是津永的身体。首先,津永瞬间架设的魔法护壁,达也以手心为起点发动分解魔法消除,再以力道较轻的掌打攻击,同时注入少量的高压想子流。 护壁魔法确实消除,津永的身体被注入达也的想子,肯定无法好好建构魔法。其他魔法师的想子是魔法层面的异物。体内流动的想子和潜意识领域的魔法演算领域是两种东西,却并非完全独立,是以想子网路连结,以便cad输出的启动式经由身体读入魔法演算领域,要是注入别人的想子,这个异物会让身体接下来不可能发动魔法。 然而,就这么倒地不起的津永架设了魔法护壁。从时间顺序来看,应该认定是达也注入想子使她摔个四脚朝天之后建构的。虽然并不是身体麻痹就无法使用魔法,但是再怎么看,津永都不是这么高明的魔法师。 在内心整理疑点的这段期间,达也并未停止动作。他举起右手,将捻细的想子流射向依然倒地的津永。 术式解体。 原本是用来吹走魔法式的招式,不过提高想子流的渗透力之后,发挥的效果等同于直接碰触注入想子。 津永的身体大幅弹跳一次,然后再也不动了。看来已经昏迷。重击头部或用力压迫心脏的做法可能致命,这么一来善后工作很麻烦,所以达也将术式解体当成「发劲」的强化版使用,看来顺利成功了。 达也如此心想时,已经朝纲岛踏出脚步。 人质的颈子在流血。但不是喷血,是渗血的程度,只是表皮割伤。看她虽然慌张却没有过度用力,不知道是一反外表身经百战,还是累积专业的训练。 但是很遗憾,她这么做毫无意义。 对于达也来说,场中具备人质意义的人只有深雪。即使拿水波的性命当挡箭牌,达也应该也会优先剥夺敌方战力吧。 总之,水波对上大部分的敌人应该都能自行击退,而且要是抓深雪当人质,除非拥有能让魔法失效(不是妨碍发动,是失效)的珍奇法宝,否则肯定会变成冰棒。面对达也的时候使用挟持人质的战法,肯定称不上是聪明的选择。 达也的想子弹即将射向自称纲岛的魔法师。 然而在这个时候,他察觉纲岛与人质周围形成一道魔法护壁。 达也不禁惊 讶。 自称纲岛的女性,没有发动护壁魔法的徵兆。这个魔法师没有完全隐瞒魔法发动的技术。 (是从哪里?) 某人在这名女魔法师周围架设魔法护壁。只有这个可能。 魔法护壁消灭了。 达也的左手碰到纲岛的刀。 刀刃在他紧握的手心化为砂尘粉碎。 这些现象都是达也的分解魔法造成的。留在心中的疑问不会妨碍战斗。 达也抓住纲岛的右手腕往外侧扭。 纲岛没反抗,主动蹬地在半空中侧翻。 达也放开纲岛,将人质拉过来。 将人质扔向后方的水波。 水波抱住踉跄差点倒地的人质。 纲岛著地,达也使出一记侧踢。 魔法护壁在他攻击之前形成。 达也不以为意,将腿伸直。 他的脚即将接触魔法护壁时,护壁碎散。 达也分别控制魔法与身体,并且踢向纲岛胸口。 和刚才对付津永的时候不同,这次已经没有手下留情。 纲岛的心脏停止。心脏震荡。 女魔法师的身体跪倒在地面的同时,达也的雷击魔法打入她的胸口。 「闪忆演算」编织的微弱电击恰好发挥除颤器的功能,女魔法师的心脏侥幸取回生命运作的必备机能。 ◇◇◇ 司在弹性偏硬的椅子上睁开单眼。她的魔法即使睁开双眼也可以正常使用。不过司觉得尽量稍微阻断五感较能提升魔法的精度,所以如果不是站在相同战场,而是朝远处使用魔法的时候,她基本上会像这样闭上单眼。 「对方是女性也毫不留情吗……」 这个小房间是她的个人房。司仗著没人旁听,毫不客气地自言自语。 「话说回来,居然瞬间就消除我的魔法护壁。虽说不是原本的使用方式所以强度下降,但我差点就失去自信了。」 司在脸蛋贴上虚假的微笑,微微摇头。 「不……这时应该承认他终究是四叶家的魔法师吧。话说回来,破坏我护壁的是什么魔法?感觉像是魔法式本身被破坏……难道是『术式解散』?」 司再度摇头。这次是露出有点自嘲的笑。 「……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吧。那个魔法只可能存在于实验室,不可能在实战成功使用。」 只不过,司这段「自嘲」即使是对自己说的,也同时给人置身事外的印象。 「但就算是四叶的魔法师,似乎也无法连待命状态的魔法都破解。总之……既然能力足以直接影响到距离这么远的我,那就已经不在魔法师的范畴了。是超越人类的怪物。」 司的双眼看向监视器影像。 达也蹲在纲岛旁边。 走廊的监视器朝向安全室深处,却只拍到达也的背,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超越人类的存在,在这个国家没有容身之处。如果你是超人的怪物,虽然可怜,不过得请你『消失』。」 不是离开,是消失。 司以平稳到甚至称得上温柔的声音,朝著画面上的达也如此低语。 ◇◇◇ 达也蹲在刚才打倒的女魔法师身旁,摸索魔法的痕迹。 刚才的魔法护壁,不是这名女性打造的。发动那个护壁魔法的魔法师,至少不在这栋建筑物里。 正确指定发动对象的远距离魔法。首先想到的可能性,就是以这名女性当成魔法的中继点。将人类当成魔法中继点的技术虽然罕见,却不到惊人的程度。在短短两个月前,达也就看过协助顾杰的古式魔法师将人类主义者的青年设为中继点使用sb魔法。 不过,在这名女魔法师身上找不到发出魔法识别讯号的刻印。即使是达也的「眼」也连痕迹都没看见。 那么,是使用影像情报查出情报体次元的座标吗? 技术上可行。不说别人,达也使用的「第三只眼」就利用平流层监视器或低轨道卫星的影像辅助瞄准。此外,达也现在依然感觉到某个视线透过监视器观察他。 (架设护壁的魔法师……反查不到。痕迹太稀薄了。) 达也的「精灵之眼」也不是万能。若是特务员细心避免残留「情报」的痕迹,达也就很难查出对方身分。投入百分之百的能力或许做得到,但是至少在目前的状况不可能。 「达也大人?」 深雪担心地叫了达也一声。大概是在意他面有难色吧。 「不用担心。现在的状况看来就此解决了。」 达也站起来,朝深雪露出笑容。 深雪也回给达也一个微笑。 「水波。」 「是,达也大人。」 水波将成为人质的少女交还给原本的护卫,听到达也叫她就走到深雪身后。 「帮忙报警。我去找找有没有人受伤,这段时间,深雪拜托你了。」 「遵命。请交给在下吧。」 「深雪,我离开一下。」 「好的,达也大人。请保重。」 深雪差点反射性地称呼达也「哥哥」,但她不动声色,以成熟的举止行礼致意。 第六章 四月二十日,星期六的放学后。 第一高中的学生会室,没有学生会长与书记长的身影。 深雪两天前就知会其他干部,她今天将和达也请假不来学生会。因为周三晚上接受了真由美想见面谈事情的要求。 不过,深雪没将原因告诉穗香或泉美。泉美是真由美的妹妹所以可能知道,但深雪不清楚要见面谈什么事(或许是必须保密的讨论),所以深雪只说有事要忙。 今天穗香也没来。学生会室里只有泉美、诗奈,以及风纪委员(也就是外人)香澄。深雪原本提议今天休假,但泉美精神抖擞地回答「没问题的,请交给我吧」而成为精简编制。此外真要说的话是理所当然,但水波陪同深雪赴约,所以不在这里。 香澄、泉美与诗奈从小就认识。学生会室笼罩著完全放松(也可以说「懒散」)的气氛。即使如此,泉美还是认真处理各社团缴交的社团招生周活动报告,诗奈从旁辅助。然后……香澄则是悠哉喝茶。 「泉美,问你喔。」 在中央桌子托腮侧坐的香澄,朝泉美的背后搭话。 「香澄,什么事?」 泉美没回头也没停下手边工作,平淡出声回应。 「司波会长要忙的事情,果然是那个吗?」 「『那个』是指?」 看来即使是双胞胎,只靠「那个」或「这个」还是无法让对话成立。 「你想想,姊姊今天不是也说要出门吗?会长与司波学长是不是被姊姊叫去啊?」 泉美停下双手,从椅子起身。看来工作告一段落。 「大概吧?琵库希,麻烦给我一杯茶。」 泉美坐到香澄旁边。相对的,琵库希从房间角落的椅子说著「遵命」起身。 「当然可能完全是巧合……谢谢。」 最后一句话是对泡茶给她的琵库希说的。茶杯里的茶是绿茶。泉美日式与西式都能接受,不过真要说的话,她喜欢西式茶点与日式饮料。 「因为姊姊看起来善于交际,不过只限于来往亲近的对象。」 「啊哈,姊姊真的很像猫耶。」 香澄说著喝了一口黑咖啡。她的嗜好比较像男生,应该说不太喜欢甜的。 「没错。(不过香澄很像幼犬。)」 泉美没实际说出后半段,而是藏在心里。和泉美相互嬉闹(也可以说单方面捉弄)很好玩,但是诗奈在场,所以泉美为香澄的面子著想而自重。 「而且会长的人际关系好像也不广。」 「深雪姊姊是女神的化身,所以当然孤傲。」 香澄轻呼「唔哇……」在心中不敢领教。但即使是如此露骨的态度,泉美也完全不在意,反倒以怜悯的目光看向香澄,质疑她为何无法理解。 诗奈一脸困惑地看著这样的两人。 「……诗奈也休息一下吧?」 「是啊,一起喘口气吧。」 「啊,好的,那么……」 诗奈坐在双胞胎的正对面。她手上是自己冲泡,加入满满蜂蜜的奶茶。诗奈和香澄相反,极度爱吃甜食,但她自己做的点心绝对不会成为太甜的失败作,所谓的兴趣真是不可思议。 「所以,猫咪姊姊和女神会长见面有什么事?」 「姊姊说是在赤坂的高级餐厅……」 「咦,是吗?」 泉美以理所当然知道这件事为前提打开话匣子,但香澄第一次听说。 「是啊。你会把没兴趣的事当成耳边风,所以才不记得吧?」 「并不是没兴趣啦!泉美,我真的也听过这件事?」 大概因为在场都是不必拘谨的好友,即使在校内,香澄的语气也变得随便。 「天晓得?」 「居……居然说天晓得……」 「我是直接问姊姊的,你没问吗?」 如果有兴趣肯定会问。香澄正确听出泉美这句话暗示的意思,因此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所以,真由美小姐想找会长与司波学长商量什么事呢?」 或许称不上是随口帮忙解围,但诗奈这么问。 「是关于那场会议吗?」 大概是给诗奈一个面子,泉美看起来决定停止捉弄双胞胎姊姊。 「你说的『那场会议』,是上周日的会议?」 「克人先生今天也会去,可能是想责备或拉拢当时搞砸会议的司波学长吧?」 「居然说搞砸,泉美……」 「说得也是。不提内容的对错,学长的说法不妥当。」 「……泉美,你和司波学长有什么过节吗?」 「没想到总是把学长当成眼中钉的香澄会问我这种问题。」 「没当成眼中钉啦!只是有点看不顺眼而已!」 (这种态度不就是「当成眼中钉」吗……) 「你说了什么吗?不是那样啦!」 泉美没把刚才那句话说出口。 但是香澄依然如同在正常交谈般准确回嘴。 并非偶然的这个反应,让泉美感觉舒服。 大概是双胞胎特有的心灵相通吧。有个不用说也能懂的绝对理解者,和孤独处于两极的境地。 「不过,我对司波学长也有种种不满。」 泉美认为应该只有自己「意识到」这一点。香澄大概只是「感觉到」而已。泉美将自己对双胞胎姊姊的这份小小优越感藏在心底,躲避香澄的矛头。 「我欣赏他将深雪姊姊放在第一顺位的做法,但他明明有余力顾虑别人却不伸出援手,洞察力明明足以推理对方的感受却不肯贴心……一言以蔽之,司波学长这个人不近人情。」 「……嗯,哎,说得也是。」 虽说当事人不在场,但泉美毫不客气高姿态批判同校学长,使得香澄身体再度往后仰。 「我隐约知道司波学长拥有强大的力量,可是……?」 诗奈反倒将上半身探向泉美。看来即使没把达也当成异性感兴趣,也对这个同样属于学生会的学长感兴趣。 「似乎具备洞察力喔。没有同理心就是了。」 「换句话说,就算不知道对方的感受,也能理解对方在想什么……?」 「如果是这样,那么想生气也气不起来就是了。」 泉美一脸想叹气却又吞回肚子里的表情。 「司波学长好像也可以分析我们的心情动向。」 「分析……吗?不是共鸣?」 「嗯,是分析。而且如果判断在当下没必要,就会断然忽视对方的心情。」 「泉美,这再怎么样也讲得太过火了……」 「不,司波学长就是这种人。表面看起来只像是有点冷酷,不过只要是和深雪姊姊无关的事情,他就真的是冷血动物。」 双胞胎妹妹斩钉截铁地断言,香澄的脸从刚才就快要抽搐了。 但是诗奈不知为何双手捧著脸颊,脸蛋红红的。 「……诗奈,你怎么径自陶醉起来了?」 「因为,这不是很棒吗?我好崇拜……」 「啊?」 香澄以为自己听错。刚才的对话哪里有让少女向往的要素? 「因为,司波学长的心只为司波会长而动吧?一名男性愿意全心全意奉献自己……身为女生不会羡慕吗?」 「是……是吗?这样太沉重了,我不太能接受……」 「真是的,香澄太冷酷了喔。」 我冷酷?香澄在内心低语。 香澄冷酷?泉美在内心低语。 「……确实,对方付出 心意到这种程度,或许是少女最幸福的事。不提这个,回正题吧。」 「啊,嗯,说得也是。」 泉美谨慎改变话题,香澄如此附和。 看来不只是香澄,泉美的少女情怀指数也不如诗奈。 「说责备或是拉拢可能太过火了,但我认为姊姊想和司波学长他们讨论今后该怎么做。」 「不提姊姊,克人先生好像真的很头痛。所以姊姊才多管闲事吗?嗯,有可能。」 「不过,姊姊打算提什么样的意见?以司波学长的个性,他在那场会议应该不是不加思索就摆出像是找碴的态度……」 「也就是有所觉悟才杠上其他人吗?那么,如今对司波学长说什么,他都不会听吧?」 「先不提姊姊说什么,但我认为学长会听克人先生的意见喔。毕竟再怎么说也是十文字家的当家。」 「撇开当家身分,我也认为学长姑且会听克人先生的意见。不过,十文字家的招牌应该很难派上用场吧?四叶家的实力正如传闻的话,那他们离开十师族也能过得很好。如果学长的反对是四叶家授意,应该就不可能妥协了。」 「说得也是。我个人也想看深雪姊姊首度在电视上亮相的样子……不过冷静想想,拿四叶家的下任当家宣传真的是异想天开。智一哥哥明明也知道四叶家的实力才对。」 「老哥他不懂司波学长这个人喔。所以才会天真认为只是上个电视没什么大不了,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掀起波澜。当时要是克人先生阻止……不,这就办不到了。」 「因为是克人先生啊。」 诗奈一脸诧异看著相互苦笑的双胞胎,大概是因为她不像香澄她们有那么多机会亲近克人。 「……我莫名担心起来了。姊姊他们不会又踩到地雷吧?」 香澄突然显露不安。 「香澄,请不要乱讲话。『地雷』是怎样?」 泉美嘴里这么说,但脸色也有点苍白。 「泉美,你知道姊姊他们在哪里见面吧?要不要去看看?」 「就算我们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泉美摇头拒绝,但是不只香澄,诗奈也知道她在犹豫。 「或许什么都做不了,可是……」 「……就算这样,还是觉得去看看比较好吗?」 「唔~~……」 香澄与泉美相视苦恼,旁观的诗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股停滞被新的访客打破。 「泉美学妹、诗奈学妹,辛苦了。」 「香澄……你在做什么?」 不是正规入口,而是后门。穗香与雫从通往风纪委员会总部的阶梯入内。 穗香露出大方的笑容,开口慰劳学妹。 雫却给人微微蹙眉的印象。 「北山学姊!」 看来香澄比任何人都有这种感觉。她突然起身,摆出几近立正不动的姿势。 「这是,那个,我不是在偷懒……!」 「嗯。」 雫冷淡的态度和香澄的慌张成为对比,令旁观的人也感到紧张。 「我知道你今天没排班。只是想说你们姊妹大眼瞪小眼在做什么。」 室内洋溢的紧张感消散。香澄紧绷的身体也放松力气。 「所以,在做什么?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蛋,让你看到入迷?」 「不……不是啦!」 但是香澄立刻再度使力。 「北山学姊!我们不是自恋狂!」 认为必须洗刷污名的不只是香澄。泉美也站起来抗议。 「自恋?(注:原文为narcissus)百合?」 雫说出不知道是搞笑还是当真的话语。 「不是啦!」 「narcissus是水仙!不是百合!」 香澄接在泉美后面大喊。 「水仙不是百合科吗?」 面对激动的七草姊妹,雫以乾脆到无情的态度移开视线,询问琵库希。 「水仙,归类在百合科,是早期分类中的,克朗奎斯特体系。现代,归类在,石蒜科。」 琵库希从资料库瞬间取出答案,回答雫的问题。 「这样啊。我搞错了。琵库希,可以给我茶吗?」 「遵命。」 雫若无其事坐在桌旁的座位。 香澄与泉美精疲力尽,瘫软坐下。 溜进真由美包厢的计画,在瞬间不了了之。 香澄与泉美露出疲态,另外三人神色自若,五人各自喝著茶、咖啡与红茶的时候,琵库希忽然走到诗奈身旁。 「诗奈大人。会客室,有客人,外找。」 「客人?」 诗奈连忙回到自己的终端机前面,阅读校内邮件。 确实收到一封告知客人来访的邮件。 「琵库希,谢谢。光井学姊、泉美同学,如你们听到的,我方便离开吗?」 「嗯,可以喔。」 穗香回答诗奈的询问。泉美也没有唱反调。 「谢谢。琵库希,麻烦帮我收拾。」 「遵命。」 诗奈在门前转过身来。 「那么,我出发了。」 诗奈弯腰行礼,离开学生会室。 装著她私人物品的书包,就这么留在学生会室。 ◇◇◇ 第一高中后方是辽阔的演习树林。这里是用来避免在魔法实习时造成周围民家困扰的场所,所以不辽阔就没有意义。人工丘陵打造出起起伏伏的地形,还有野外泳池与又长又宽的水道。 现在,一名男学生在这条视野不佳的越野赛道奔跑。 不是单纯的跑步。奔跑的他不时转头向后,路线看起来是贴著路边以树木藏身。 男学生是一年级的矢车侍郎。他在逃离追捕。 虽然这么说,但不是第一高中又被恐怖分子或凶恶歹徒入侵。 山岳社接受艾莉卡的委托,协助侍郎修行。 包括雷欧在内的十名社员,追捕逃跑的侍郎。 侍郎必须持续奔跑五公里不被追兵抓到。 逃跑路线可以经过任何地方。离开路面穿过树林也没关系。 追兵手持玩具刀,要是被刀子碰到就重新来过。 这是艾莉卡给予的过关条件。 听到这个条件的时候,侍郎保持乐观态度。 总归来说,别被玩具刀碰到就好。 即使被追上,只要化解刀子的攻击,乘隙逃走就不成问题。 但他立刻察觉自己的预测很天真。 追兵手上的刀不只一把。而且即使对方是外行人,要在完全不准反击的限制下持续躲避攻击也不容易。 要是脱困花太多时间,追兵立刻会聚集过来。 最重要的是如果雷欧出马,化解攻击本身就是难事。 听说雷欧学习刀剑的资历,只有横滨事变之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他是侍郎至今遇见的对手当中首屈一指的近战天才。 第三研也有许多现役军人出入。侍郎在三矢家的安排之下,从小就接受这些军人的训练。虽然魔法实力没有进步,但是近身战的造诣足以立刻加入国防军的冲锋部队。陪他练武的军人们如此挂保证,他也抱持著已经变强的自信。 但是侍郎就读第一高中之后就体认到人外有人。面对艾莉卡毫无招架之力;面对剑术社的相津社长也被恣意整得晕头转向;面对被怂恿上阵的副社长斋藤弥生,他挨了不像女生会使出的强烈攻击,真的被打到半空中。听说这是弥生名为「虎切」的拿手招式, 侍郎即使穿著护具,中这一招的瞬间依然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还有西城雷欧赫特。 彼此握著竹剑在道场对峙时,侍郎虽然认为他很强,却不认为强到天才的程度。当时的印象是比起技术更重视力量与体力,并且以野性直觉凌驾对方的类型。 特色是力量、体力与野性的直觉,这一层印象没变。但是侍郎在第一场战斗就理解到,雷欧的本领不是在平坦的地板上,而是在户外才能发挥。侍郎被迫以身体理解到,雷欧的主场不是使用竹剑的比试,而是以手脚为武器的战斗。 不能被抓到。 总之,非得彻底逃离。 在第三次起跑的阶段,侍郎领悟到这一点。 而且重新开始的次数已经是第六次。 奔跑的距离也将近十公里。 追兵除了雷欧都是轮流上阵。 要是这样还逃不掉就会倒下。侍郎如此认知到自己的状态。 侍郎以耳朵捕捉背后进逼过来的稳定脚步声,离开赛道冲进树林。 现在的脚步声是雷欧的。明明跑得和侍郎一样久,脚步却完全没乱。 侍郎一边对他无止尽的体力感到战栗,一边放轻脚步进入树林深处。 「找到了!」 背后传来雷欧的声音。 侍郎心想不妙,加快脚步。 刚才的叫喊是诱使侍郎慌张。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找到。 但是自己被这个声音扰乱内心而忘记慎重,无意义地发出了脚步声。 背后传来踩踏草地穿越的声音。 侍郎知道这次真的被发现了。 他舍弃隐密行动,不顾一切地向前跑。 山岳社当成自己地盘使用的林间空地上,侍郎大字形躺著。最后他没能跑完,用尽力气。 「侍郎,还好吗?」 坐在旁边的雷欧,以听起来不太担心的语气问。 「……还好。」 侍郎处于上气不接下气的状态,顶多只能挤出这两个字。 「虽然不能给你及格分数,但也没那么差。面对山岳社的体力笨蛋,你表现得很好了。」 艾莉卡出言不逊,山岳社的社员没有出声抗议。雷欧也是一笑置之。大概因为自觉是「体力笨蛋」吧。 将艾莉卡这番话当成耳边风的,不只是山岳社社员。 「柴田同学,太接近会危险喔。」 「虽然里面蓄水所以应该不会受伤,但是素描簿湿掉很麻烦吧?」 打开素描簿素描的美月,回应「说得也是」附和社员们这番话,离开她观察的洞穴边缘。 距离水面五公尺深的这个大洞,是就任为新社长(也可以说是被拱出来)的雷欧找学生会交涉之后全新打造的设施。是用来攀岩的峭壁。 基于雷欧的方针,山岳社为了摆脱直到去年的「体能训练社」、「野外求生社」、「铁镐社」等别名,增加了符合社团名称的活动比重。这也是其中一环。没参加「捉迷藏」的社员们,现在也兴致勃勃地挑战角度超过垂直面的岩壁。虽然没有安全索,不过底下是深三公尺,水温三十度的温水池,所以摔下去也只会湿透。顶多就是陷入衣服吸水变重,鞋子湿透打滑,爬没多久就摔下来的无限循环。不过因为有好好的设置梯子,所以不会真的爬不出来。 现在美术社进行的课题是「跃动的肌肉」,完全表现出部分女学生的嗜好。美月在这个题材选择攀岩,所以前来素描。刚开始,美月每当社员摔下去就发出可爱的尖叫声,但是经过一小时终究习惯了吧,她愉快素描学生们汗流浃背贴在岩壁呻吟的模样。 「雷欧。」 差不多也想亲自挑战峭壁的雷欧起身之后,树林里传来叫他的声音。 「干比古。真难得看你来这种地方。」 从树林出现的是干比古。他即使穿著制服,裤脚与衣襬也几乎没弄脏。察觉这一点的社员说出「不愧是社长的朋友」或「风纪委员长果然是破坏常识的一分子」这种微妙的称赞(?),但是雷欧与艾莉卡不在意。 「我收到报告说有学生倒下,所以来看看。」 干比古说著,朝著依然倒在地上的侍郎一瞥。 「不过看来没事。」 紧接著,同时产生数个很想吐槽的气息。看侍郎这样哪里没事了?山岳社社员很想这么说,但如果变成「有事」,社团活动就会被记上一笔。他们是为了保身而噤口。 而且,侍郎本人没有提出异议。 「侍郎,起得来吗?」 艾莉卡问完,侍郎爬了起来。虽然还有点站不稳,却还是以志气支撑身体。 「机会难得,请风纪委员长训练你吧。miki,可以拜托你吗?」 「咦?没问题吗?」 艾莉卡这个委托,使得干比古惊讶睁大双眼。 「拜托。」 对此,艾莉卡的反应不是回答疑问,而是再度委托。 「如果可以不用魔法,我不介意由我来……」 「这样就好。」 也就是说,风纪委员长不能率先违反校规擅自使用魔法。总之,这是当然的吧。艾莉卡也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这样强人所难的样子。 「侍郎。吉田委员长就算不用魔法,也是这所学校屈指可数的实力派喔。别妄想打赢,抱著讨教的心态上吧。」 「知道了!吉田学长,恳请指教!」 侍郎朝双腿使力,摆出架式。 干比古一瞬间露出犹豫的样子,却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他无可奈何的对象不用说,当然是艾莉卡)解开上衣扣子。 将上衣交给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美月。 下一瞬间,干比古冲到侍郎跟前。 侍郎反射性地挥出正拳,干比古抓住他的手腕,将伸直的手臂往外翻。 侍郎的身体轻易上浮,摔落地面。 干比古摔完就松手,所以没伤到侍郎的关节。 起身的侍郎明白这一点,因此这次慎重观察干比古的动作。 「为什么没趁我脱上衣的时候攻击?」 干比古诧异询问。 自己的天真被指摘,侍郎的注意力转移过去。 些许的后悔。 干比古趁著这段意识的空白,再度拉近间距。 来到侍郎右侧的他,这次反倒是缓缓抬起左手。 侍郎下巴被干比古的手臂往上打中,摔个四脚朝天。 干比古立刻以膝盖压住侍郎胸口,以左手封锁他的右手,右手手指放在他的眼皮上。 侍郎以空著的左手轻拍干比古膝盖,表明投降。 干比古起身背对侍郎。 侍郎试著从后方架住干比古。 但是干比古一个转身,躲开他的手臂。 就这么将侍郎拉过来压制,跨坐在他背上,反锁双手关节固定。 「哇,好厉害!」 难得看见干比古的华丽身手,美月拍手表达喜悦之意。 「唔呃……下手真狠……」 一旁的雷欧表情像是一口气喝光苦茶、青草汁与苦瓜汁混合而成的饮料。艾莉卡对于侍郎的不中用以及干比古的「聪明」战法也是面有难色。 「还能继续吗?」 干比古解开压制,询问侍郎。 「拜托您了!」 侍郎间不容发回应。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侍郎站著的时间比躺著少。 ◇◇◇ 「诗奈好慢喔。」 泉美处理各社团缴交的报告到一段落之后抬起头,以有点担忧的 语气轻声说。 「是啊。如果是单纯的面会,感觉花太多时间了。」 将风纪委员会的工作拿到学生会室做的香澄(雫说她反正应该很闲就叫她做了)抬头同意。 「是谁来找她呢?琵库希,你知道吗?」 香澄像是对女佣说话般这么问。 「此为私人情报,不能回答。」 然而琵库希的回应是机械化的制式语句。这种定型互动对于ai的负担较轻,可以平顺发声。 「怎么用这种像是机械的回答……」 香澄露出带点抽搐的笑容抗议。她和泉美都知道琵库希是什么样的东西。 「主人指示,平常要,表现得,像是机械。」 不过,香澄的抗议遭到琵库希一语驳回。 「询问别人的邮件内容原本就违反礼仪。」 「……是的,不好意思。」 雫进一步批判之后,香澄举白旗了。看来这两人之间建立起超越学姊学妹的阶级关系。 「诗奈还在面会?」 不过,雫似乎也在意这件事。 「不。三矢大人,离校了。」 对琵库希这句回答露出「咦?」这种表情的人,不只是雫一人。 「什么时候?」 「十六分五十秒,之前。」 琵库希立刻回答穗香的问题。琵库希拥有的唯一功能是将指令传达给学生会室的系统(外人是这么认知的),原本不可能知道这个情报,但是在场没人察觉。 「奇怪。」 「哪里奇怪?」 雫轻声说完,穗香抱著不祥的预感询问。 「她的东西还在。」 香澄露出「啊!」的表情,匆忙起身。 「学姊,我去问一下。」 「香澄,你要去哪里?」 回问香澄的不是「学姊」雫或穗香,是泉美。 就算到学务室询问详情,也会以保护隐私的名目拒绝回答吧。去教职员室也一样。 「侍郎那里。记得他说今天会在山岳社受训。」 香澄对双胞胎妹妹展现消息灵通的一面,离开学生会室。 ◇◇◇ 侍郎跪著双手撑地大口喘气。干比古以担心的眼神俯视他,穿上美月为他摊开的上衣。 这幅不知道该吐槽谁的光景,香澄完全没留意。 没有余力留意。 「学长姊们,打扰了!侍郎!」 香澄大步走到侍郎面前,不顾制服会脏掉,双脚跪在他面前,让彼此视线等高。 「诗奈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听到这句话,侍郎忘记摄取空气。 脸色变得苍白,并不是因为缺氧。 「诗奈……不见了?」 「侍郎,你没听她说?」 好奇聚集到两人周围的艾莉卡、雷欧与干比古同时蹙眉。 侍郎剧烈咳嗽。 「等等?没事吗?」 「没事。」 因而回神的侍郎,制止探身要帮忙的香澄,摇摇晃晃起身。 即使脚步蹒跚,也全力跑向自己的书包。 从行动情报终端装置取下语音通讯用的子机,戴在自己耳朵。 他甚至忘记压低音量,一接通就朝著收音器大喊。 「爸!诗奈不见了!您有听说什么吗?」 打电话的对象是父亲矢车仕郎。 『诗奈大小姐?等我一下,我马上回电。』 仕郎如此回应之后,单方面结束通话。 侍郎焦急地注视终端装置,父亲的名字约一分后显示在画面上。 「我是侍郎!爸,知道什么了吗?」 『三矢家没有对大小姐下达任何指示的样子。究竟是什么原委?』 仕郎没责骂侍郎「为什么没好好看著诗奈」。 没把他当成诗奈的护卫责骂。 这更让侍郎心如刀割。 「我也是刚听到这件事……」 『……学校那边,由元治大人询问。』 之所以稍微停顿,大概是在接受身旁诗奈哥哥的指示。 『目前你什么都不用做。还不清楚详情就急著行动,恐怕会反过来害事态恶化。』 「……知道了。查出什么之后再告诉我。」 『嗯。诗奈大人回到学校的可能性也不是零。你在那里多等一段时间。听清楚了吧?』 「收到。」 侍郎按下结束通话的案件。他明显极度混乱。 「香澄,究竟是怎么回事?」 侍郎处于这个状态,应该暂时无法好好说明吧。如此判断的艾莉卡,询问侍郎前方不知所措的香澄。 「是的,那个……」 其实香澄也等于一无所知。即使如此,她还是整理自己知道的事情回答。 「被叫去会客室啊……」 「正常来想,应该是那些家伙带走的吧?」 艾莉卡轻声说完,雷欧脱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对,不一定是被带走的。或许是她自己跟著走,也可能已经回家,不关访客的事。」 干比古纠正雷欧这个性急的推理。不过,最和平的这个推测被香澄否定。 「诗奈的私人物品留在学生会室。」 「总之,去学生会室看看吧。」 艾莉卡蹙眉如此提议,雷欧提出疑问。 「我们去学生会室又能怎样?去学务室逼问访客是谁比较好吧?」 「又不是达也同学或十文字学长,学务室的职员不可能言听计从吧?」 「就算这么说,为什么是去学生会?」 「学生会室不是有琵库希吗?」 雷欧露出「啊,对喔」的表情接受,但香澄提出异议。 「可是,刚才琵库希说这是私人情报,所以不能回答……」 「只要知道事态紧急,就算是琵库希也会回答喔。机械在这方面比较能通融。」 「说得也是。去学生会室吧。」 「唔哈,这或许是我第一次进学生会室。」 雷欧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有开玩笑缓和气氛的意图。 「你至今没被学生会找去也太神奇了。啊,应该是风纪委员会比较会找你吧?」 「那边也没有找过我啦!」 不过,艾莉卡与雷欧大声拌嘴,使得这股令人胃痛的气氛缓和了些。 ◇◇◇ 「琵库希,这是紧急事态,只透露是谁来见诗奈学妹就好,可以告诉我们吗?」 「必须,主人认证,否则,无可奉告。」 即使穗香恳求,琵库希也不答应。 琵库希是接收穗香的思念波,在这具机体内部觉醒。对于寄宿在琵库希的精神情报体来说,穗香赋予了自我,换句话说是母亲。不过即使如此,琵库希也不觉得必须听从穗香的命令。 琵库希的主人,琵库希许愿想奉献一切的对象,始终只有达也一人。 「琵库希。」 穗香说服失败而沉默下来,雫代替她向琵库希说话。 「你的主人要办重要的事情,所以没来学生会。」 「正是,如此。」 「现在连络达也同学的话,可能会妨碍到他办的事情。」 「这是,妥当的,判断。」 「如果你不认同这是紧急事态,就会变成这样。」 「不准,妨碍,主人。」 「那就告诉我们吧。即使会妨碍到达也同学,我也想知道诗奈发生什么事。」 琵库希沉默了。 「没有达也许可不得公开秘密情报」的行动原理,以及「不准他人妨碍达也」的行动原理产生冲突。 如果琵库希是单纯的机械,或许会因为没设定优先顺序的课题相冲而当机。不过驱动琵库希电子头脑的是叫作「寄生物」的精神情报体。「她」以自己的意志判断优先顺序。 「知道了。」 惊讶与喜悦引起一阵骚动。不过所有人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在琵库希接下来的回答。 「面会者,自称,三矢家的,使者。」 「可是,三矢家说他们不知情喔。」 艾莉卡反驳之后,琵库希以机械式的动作转头,以手势引导众人看向大型萤幕。 「请看,影像。」 萤幕播放校内监视器的影像。这是入侵监视系统的铁证,却没人在意。不知道是内心没有余力,还是没人察觉这个大问题。 「这位女性,自称是,三矢家的,使者。」 画面上是一对男女。看起来女性不到二十五岁,男性三十岁左右。而且和年龄相反,男性对女性必恭必敬的样子。 「这位……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泉美焦急低语。 「两人都是军人。」 艾莉卡光是观察两人举止数秒就如此断言。 「记得第三研经常有现役军人出入吧?」 干比古看著香澄的脸询问。 「是这样没错,不过……」 「三矢家的成员,应该没人任职于国防军。」 香澄结结巴巴,泉美接话否定干比古的推测。 「也就是说,军人假冒三矢家的人带走她?」 「看来……雷欧的绑架论可能是真的了。」 「miki!不要讲绑架什么的,危言耸听!」 艾莉卡尖声斥责。干比古察觉侍郎脸色铁青,说了一声「抱歉」。 「可是啊,军人带走女高中生,这种事非比寻常吧?」 雷欧重新这么指摘,艾莉卡与干比古咬紧牙关。 「……如果这两人是进出第三研的熟人,我们很可能只是白操心。」 「可是,三矢家说他们不知情吧?」 干比古这番话,艾莉卡认为只不过是安慰,断然驳回。 「……我想,应该先确认诗奈学妹是不是真的没回家。」 「也对。」 雫支持穗香的意见。 「确实没错。侍郎。」 听到艾莉卡叫名字,侍郎肩膀抖了一下,看著下方的头抬了起来。 「你先回去。」 侍郎没听从艾莉卡的指示。 「可是……父亲要我留在这里。」 「啊啊,我都忘了……既然这样,只能等待连络吗?」 艾莉卡不耐烦地咬著嘴唇。 「总之,既然第一高中的学生从第一高中被带走,我们也不能置身事外,不能扔著不管。」 「说得也是。」 雷欧同意干比古这番话。 其实雷欧和风纪委员长干比古不同,立场上并非必须担心其他学生的安危,但也没有任何人不识趣这么说。 「雫,不用连络达也同学他们没关系吗……?毕竟诗奈学妹是进行学生会活动时失踪……」 「深雪那边,我想最好连络一下。」 雫稍微修正穗香的问题,点头同意。 「不会打扰到会长吗?」 泉美表达担心之意。她没使用「深雪姊姊」这个称呼,大概是终究察觉气氛不适合吧。 「寄电子邮件就好吧?」 「我寄信给深雪。」 听到雫这么说,穗香面向终端装置。 ◇◇◇ 收到穗香的电子邮件时,深雪在平常光顾的发廊。 和真由美约定的时间是五点。时间还算充裕,所以趁著这个大好时机来做头发。甚至没挂出「谢绝初访」告示牌的这间高级店,接待对象是必须严加保护的重要人士。高超技术的收费偏高导致客人不多,所以临时预约也顺利排到时间。深雪也顺便请店员帮水波做头发。 因为是这种店,所以也提供护卫待命的场所。达也在深雪身后读书。不是纸本,是电子书。不是关于flt业务的论文,也不是关于四叶家工作的资料,完全是打发时间的阅读。换句话说达也现在不忙。 深雪的终端装置响起收到邮件的铃声。和平常不太一样的音色,是只通知亲密对象的紧急讯号。 「达也大人,不好意思。」 深雪处于无法看信的状态,向达也求助。 「什么事?」 达也中断阅读回应。 「方便看一下我的终端装置吗?」 「看信?」 「是的,好像是急事。」 达也平常不会冒失到检视深雪的私人邮件,不过既然深雪要求帮忙确认,他也不会过于顾虑而拒绝。他从深雪的手提包取出行动终端装置,开启邮件画面。 「穗香寄的。她说诗奈被带离学校。」 「诗奈学妹?」 深雪吓了一跳,美发师提醒她「头请不要动」。既然是这种店的店长,当然擅长充耳不闻。达也之所以毫不在意念出邮件内容,也是因为相信美发师口风很紧。 「推测是军人的一男一女来面会,诗奈就这么不见了。很可能是跟著这两人离开。」 「应该不是被抓走吧?」 深雪避免动头,慎重询问。 「或许是被迫一起走,但至少不是使用暴力手段的绑架。要是做出这种事,学校的保全系统不会坐视。」 深雪也知道,前年遭到恐怖分子入侵之后,第一高中就记取这个事件的教训强化保全系统的层级。想钻过不输给中央政府的森严系统绑架学生,确实近乎不可能。 「……应该回学校吗?」 「我们回去也做不了什么。假设是被绑架,也应该由警察负责处理。」 达也很乾脆地这么说。如果是深雪被抓,即使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绝对不会这么说。 「警察会出动吗?」 「现阶段还不能断定是绑架,一般来说很难吧。不过诗奈是三矢家的直系。三矢家在警方那边应该有些门路,艾莉卡似乎也有意插手这件事。」 「艾莉卡?」 「嗯。不知道基于什么原委,雷欧与干比古好像也介入这个事件。」 「真的交给他们就好吗?」 只有我们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吗?深雪如此担心,但达也看起来完全不把这一点当成问题。 「我们有事情要办。」 「……说得也是。」 达也说得有道理。即使这么说的不是达也,深雪也会同意吧。 不过,朋友们会对达也怎么想?深雪在意得无以复加。 ◇◇◇ 在三矢家,当家元和继承人元治进行两人密谈。 「爸,诗奈好像被带走了。」 「……这样啊。」 听到侍郎回报诗奈失踪,元与元治立刻知道是关于司所说的「协助」。一高回覆的面会者容貌也和远山司一致。 「侍郎似乎没察觉是司小姐。」 「因为他没见过司小姐。」 「是这样的吗?」 元的回答令元治感到意外。诗奈和司走得那么近,总是和诗奈在一起的侍郎却没见过司,这种事相当难以置信。 「司小姐会慎重选择实际见面的人。大概是基于十山家肩负职责的性质,认为知道自己 真面目的人少一点比较好吧。」 「就算这么说,明明和诗奈见面那么多次,却没和侍郎打过照面……」 「她这个人就是做得到这种像是走钢索特技的行动。不,不只是司小姐。十三家就是擅长这种秘密行动。」 「……第十研的魔法不是反物理与反魔法护壁吗?」 元摇头回应儿子的询问。 「原本是。不过,魔法发动形态的这种特殊性,使得十山家被赋予的职责超过单纯的护盾。十山家被国防军情报部拉拢成为防谍特务部队。」 「各家都会协助军方的作战吧?记得在收集东亚区域情报这方面,我们三矢家对军方也有贡献。」 元再度摇头。 「不是协助。十山家完全成为情报部的一部分,在情报部暗自发挥影响力。」 元稍微停顿。 元治也倒抽一口气,等待父亲说下去。 「……十山家没有四叶家那种深不可测的实力。以魔法力来说,同样出自第十研的十文字家应该占上风吧。他们也没有七草家那种政治力。没有名声,相对的,也没有背负恶名。彻底成为影子,不择手段实现自己所属党派的利益。」 元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如果他们追求的是国家的利益、魔法师的利益或二十八家的利益,这种态度反而可以说了不起。但他们为了自家人的利益,甚至可能策划二十八家的内哄。由于不像四叶家是浅显易懂的威胁,所以更加棘手。」 「……既然这样,这次的事件就是机会吧?」 「──什么意思?」 元治这句话出乎元的意料。 「虽然大前提是避免诗奈受伤……但是司小姐这次以司波达也阁下为目标,如果十山家因而和四叶家产生摩擦,就可以去除十山家的潜在威胁。」 「虽说不无可能……但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啊。即使演变成十山家与四叶家的纠纷,也始终只能当个旁观者。」 「在旁观的过程中,理想的结果不劳而获,这不就是最好的状况吗?」 「只会讲这种宽心话……但是,总比无法宽心好得多吗?」 反正以某种形式做个了断之前,诗奈都不会回来。 元挂著透露死心念头的自嘲笑容。 ◇◇◇ 诗奈搭乘的大型轿车不只宽敞,坐起来也舒服无比。虽然不是礼车,但或许比礼车舒适。 大型轿车从第一高中停车场出发,途中没利用车用列车(车用渡轮的列车版。在这个时代,长程移动时没利用车用列车反而稀奇)就行驶到轻井泽。 抵达的地点是令人不禁想说「这年代还留下这种房子啊」的西式宅邸。感觉像是会用来拍恐怖电影的外景。实际上,诗奈下车时就下意识地发抖。 「诗奈小妹,户外会冷吧?别客气,进去吧。」 四月也已经过了一半。即使是轻井泽,气温也不到冷的程度。只是站在户外也没意义,所以诗奈就这么在司的邀请之下进屋。 「哇……!」 诗奈不禁出声感叹。西式宅邸外表老旧,入内一看,古典的样貌维持不变,并且洋溢奢华的气息。 「你的房间是这间。自由使用吧。」 司带领来到的房间,是比起门厅也不逊色,具备贵族嗜好的豪华房间。尤其吸引诗奈目光的是加装顶蓬的大床。镜台也是搭配黄金工艺的古典设计,即使是还算用惯高级品的诗奈,也不知道这些家具究竟值多少钱。 「衣柜里放了换洗衣物。尺寸应该符合。虽然预定只要住一晚,但还是需要吧?」 「啊,是的。谢谢您。」 诗奈将注意力拉离床铺与镜台,向司道谢。 「不用客气。是我请你帮忙,这种程度的安排是当然的。」 「请问……」 诗奈原本犹豫是否可以问,但还是下定决心询问。 「不能连络家里,对吧?」 「对不起。当成是打工的一部分好吗?」 「知道了。」 诗奈在心中轻声说「果然」。 「饭菜准备好再叫你。」 司走出房间。虽然没听到锁门的声音,但诗奈不想试。 放置私人物品的书包留在学生会室,不过行动终端装置放在上衣内袋。她拿出来确认收讯状况。 正如预料,完全没有讯号。 ──这是自己接下的工作。 ──慌张也无济于事。 诗奈打开衣柜,脱下制服。 换上轻便的居家服,跳到床单上,确认公主床的触感。 她不知道司要父亲与哥哥保密。瞒著学生会的学长姊与侍郎离校是不对的。她虽然抱持这种罪恶感,却认定家人会说明详情。 诗奈未曾想像自己现在是失踪人口。 ◇◇◇ 穗香看完回信,浮现在脸上的情感是困惑加失望。 「深雪怎么说?」 「达也同学回的。」 艾莉卡问完,穗香以难掩打击的声音回应。 「他说交给警方处理比较好。」 艾莉卡脸上也露出近似穗香的失望。 「这是怎样?回得这么制式……」 「给我看。」 雫从穗香身后注视显示信件内容的画面。 她难得明显蹙眉。 「虽然上面写交给警方处理比较好……」 「啊,对喔。」 雫暗示「必须说明清楚」,受到规劝的穗香,将达也的回信传送到墙面的大型萤幕。 「我看看……看来达也也认为三矢很可能上当被带走……」 「可是因为没证据,所以不知道警察会不会受理吗……这也没错吧。」 不甚乐观的预测,使得雷欧与干比古一起板起脸。 「就算这样,如果真的是案件,三矢家应该会报警,所以接下来警方处理比较好……这是当然的吧!」 「……不过,这或许是最聪明的做法。因为要是事件延伸到校外,我们能做的有限。」 泉美安抚愤慨的香澄。 「交给警察处理,要是为时已晚怎么办?」 香澄缠著泉美问。 「那么香澄,你说我们做得了什么?」 泉美冷静应付情绪化的双胞胎姊姊。或许是因为香澄变得情绪化,泉美才得以保持冷静。 「……使用家里的搜索网就好啊!」 「可是父亲大人现在去京都喔。你知道该找谁怎么委托吗?」 「拜托姊姊就好啊!」 「姊姊和司波学长有约,所以出门了喔。」 「那刚好!我顺便去抱怨!」 香澄冲出学生会室。 「等一下,香澄!你知道姊姊去哪里吗?……啊啊,真是的!不好意思,光井学姊,我今天就此告辞!」 泉美也追著香澄离开。 雫无奈看向留下来的风纪委员会终端装置。 「穗香,这个可以放这里吗?」 「这我不介意。」 对于香澄来说,周一将有不愉快的事情等待著她吧。如此心想的穗香,即使不关己事依然缩起脖子。 「所以,我们怎么办?依照达也的忠告袖手旁观吗?」 雷欧挑衅询问,艾莉卡哼了一声。 「既然说要交给警察处理,那就交吧。不过,这可不代表要袖手旁观喔。」 「艾莉卡,你想做什么……?」 干比古不安询问。不是因为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而不安,是猜得到她想做什么而 不安。 「那还用说?道场有很多警界的人啊?」 「私下滥用公权力。」 「可……可以吗?」 雫的吐槽使得干比古表情抽搐。 「难得有门路,不用就亏大了。」 如果是以前的艾莉卡,大概会在这时候露出令人联想到恶作剧孩童的笑容吧。 然而现在的艾莉卡脸上没有笑容。 ◇◇◇ 真由美邀请达也与深雪的场所,是赤坂的高级餐厅。 至少要达也他们三倍以上的年龄,才适合来到这种场所。而且光是年长还不够,必须具备地位、名声或财富,也可能必须三者皆具──就是这样的店。 达也在约定时间前三分钟抵达餐厅。对于只有年轻人的格格不入三人组,店员露出笑容──没露出笑容以外的表情带位。 五点整,达也、深雪、水波依序进入榻榻米包厢。 只有克人在里面等。 「让您久等了吗?」 达也没徵得就位许可就坐下,同时这么问。 「不,你们很准时。」 克人没责备这一点。 达也坐好之后是深雪,深雪坐好再轮到水波就坐。 深雪坐在达也旁边的坐垫,水波没使用坐垫,坐在深雪后方的榻榻米上。 四人都是正坐。没人做出偷偷动腰或脚趾轮流互叠的不安分举动。看来所有人都习惯正坐。 「对不起~~!」 就在达也与克人以「开始吧」的感觉看向对方时,纸门拉开,真由美与摩利现身了。 「让你们久等了吗?」 「不,我们也刚到。」 真由美问完,达也间不容发地回应。 克人面有难色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闭口没说话。 真由美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在克人旁边、深雪正前方并膝坐下。摩利坐真由美旁边。 相较于世间的普通女大学生,真由美的正坐有模有样,但是比起达也、深雪或克人就多了一点僵硬感。真要说的话,摩利坐得比较端正。 「那么,事不宜迟……」 真由美准备进行(美其名为讨论)的说服,但是出师不利,纸门另一侧传来「打扰了」的声音。 等待真由美回应「是,请进」之后现身的不是女服务员,是小老板娘。 「宣称是朋友的客人来找各位……」 小老板娘以难掩困惑的表情询问。事前得知的客人已经到齐,她会疑惑也是当然的。 「咦,是哪位?」 真由美也同样感到疑惑。 「七草香澄小姐以及泉美小姐两位。」 「咦……?」 真由美瞬间语塞,接著向达也与深雪说声「我离开一下」,不等小老板娘带路就走向餐厅玄关。 小老板娘说声「打扰了」恭敬行礼,关上纸门。 「是那件事吗?」深雪像是在等门关上,对达也这么说。 「『那件事』?达也学弟,真由美的妹妹找上门的原因,你心里有底?」 听到这段对话的摩利询问达也。 摩利的态度和一高时代没变,克人对此皱眉,但达也不以为意,轻松回答: 「是的。今天,三矢家最小的千金可能被人从一高带走。大概是这件事吧。」 「被带走?」 摩利微微睁大双眼表示惊讶。 「三矢家的小妹……诗奈吗?」 「渡边学姊也认识她?」 「透过真由美,和她有点交情。记得诗奈今年就读一高吧?」 「是的。」 「『被带走』是怎么回事?」 达也简单说明自己知道的部分。 「这件事很严重吧!达也学弟,还有司波也是,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明明学生可能被卷入犯罪事件,学生会长以及学生会实质上的龙头却什么都不做,摩利觉得匪夷所思。 「就算问我们做什么……」 但是,以达也的立场只能苦笑。他是受邀来到这里。摩利虽然是陪同出席,却也是邀请的一方,没道理责备达也。 「司波。」 克人叫了达也。 「请问有什么事?」 「不是以同为十师族的立场,不是以十文字家与四叶家成员的立场,而是以一高学长学弟的立场让我讲几句话好吗?」 「无妨。」 达也点头的同时,克人气息的质量增加了。 「这场讨论延期吧。你们优先寻找那名可能被抓走的一年级学生。」 达也再度苦笑。和刚才相比,这张表情挖苦的成分较多。 「十文字学长,请容我刻意这么称呼您。本次是七草家千金与十文字当家联名,邀请我以四叶家代表的立场参加。所以要是这场讨论延后,只能认定这是以十师族十文字家的身分发言。」 达也的指摘,使得克人散发倒抽一口气的气息。 「若您还是要延后这场会议,我与深雪都没有异议。」 达也说完看向深雪。 深雪以文雅动作微微低头表示知悉。 「只不过,我认为延期也没意义。」 「……什么意思?」 「三矢学妹的事件,甚至还不知道是不是犯罪。既然确认是从一高被带走,只要以警方权限调阅市区监视器的记录,很容易就查得出她被带去哪里吧。」 听到这里,摩利不耐烦地插嘴。 「既然知道这么多,为什么没动作?」 「因为这或许是她本人的意愿。」 达也回答的语气很冷淡。 「某人带走三矢学妹,这应该可以确定吧。但如果这是经过她的同意,我们只会在闯入救人的时候被控告非法入侵。」 「二话不说闯入nche大本营的你,不像是会讲这种话的人。」 摩利酸溜溜地反驳。 然而不只是达也,深雪也没有出现情绪上的反弹。因为摩利的挖苦明显是因为无法以理论反驳才不得已这么说。 「因为那时候不必确认对方的意愿。」 达也以这句话反驳摩利就够了。 达也的视线从不甘心咬紧牙关的摩利身上,转向注视克人。 「我身为一高学生,『表面上』也做不了任何事。如果您还是表示要延后这场会议,我个人不会拒绝。」 克人双手抱胸思考。 就在这个时候,纸门发出粗鲁的声音开启。 「司波学长,我错看您了!」 「香澄,等一下!」 「香澄真是的……啊啊,深雪学姊、司波学长,真的很抱歉!」 真由美想制止香澄却晚了一步,泉美脸色苍白地一直赔不是。 七草三姊妹闯入。 「香澄,总之回家吧,好不好?」 真由美以对待女童般的态度与语气安抚妹妹,但香澄的视线固定在达也身上。 「那孩子不可能瞒著我们不见!您要拋弃诗奈吗?」 这个问题不能回答「是的」。 「听到我们刚才的对话了吗?」 达也不是回答,是询问。 「听到了。我偷听到了!不行吗?」 香澄满脸通红,以自暴自弃又豁出去的语气顶嘴。 「偷听是不对的。」 达也以理所当然的语气,做出理所当然的回应。 「──唔!」 「不过你既然听到,就可以省点时间了。诗奈未成年。即 使诗奈本人同意,只要监护人提出委托,警方就可以保护。」 「所以怎样?」 「香澄,司波学长的意思是说你找错对象了。」 泉美拉著气冲冲的香澄衣袖,吸引她的注意。 「找错对象?」 「司波学长的意思是说你不应该找他,而是找诗奈的家人讲这件事。」 「讲什么啊?」 泉美抱著香澄的右手抓住她。 「我们走吧。已经从司波学长这里获得宝贵的建议,继续待的话会碍事。」 「也对。」 真由美说完抱著香澄的左手。 「泉美?姊姊?慢著……你们做什么啊?」 「达也学弟、深雪学妹,这次是这边邀请你们,我知道这么做很失礼,但今天容我就此散会好吗?改天我一定会补偿你们。」 「嗯,好的。」 已经不是认真对谈的气氛了。 达也爽快接受真由美的谢罪。 「香澄,走吧。」 「是啊,我们走吧。」 真由美与泉美不容分说拖著香澄离开。 达也与克人相对而视,同时叹气。 「十文字学长,那么容我们就此告辞。」 至今几乎没发言的深雪,以毫无笑容的正经表情说完低头致意。 「两位,抱歉了。」 克人基于立场只能这么说。摩利也没插嘴。 四叶家、十文字家与七草家的密谈,没能进行任何具体讨论就结束。 ◇◇◇ 时间接近下午六点。即将日落。 放学的艾莉卡与雷欧位于千叶道场。 「艾莉卡,久等了。」 此时,干比古在门徒的带路之下现身。 「好好送美月回去了吗?」 「我送她到家门口喔。」 点头回答艾莉卡的干比古,看起来有点腼腆。 「这样啊。」 不过,对于干比古这个纯情的反应,艾莉卡不在乎地简单带过。 「艾莉卡,你这边呢?找到什么线索吗?」 「正在叫人清查市区监视器的记录。」 「原来如此。既然使用的车开进一高停过,那么就算中途使用过车用列车,也可以用市区监视器追踪。这种理所当然的事,刚才为什么没想到?」 干比古这番话是在责备自己粗心大意。但艾莉卡一脸不是滋味般撇过头。 说明原因的是雷欧。 「是泉美寄电子邮件提议调查市区监视器的记录。」 「泉美学妹?嗯,没那么令人意外。」 干比古的脑中,正在比较香澄与泉美的能力值。 「半斤八两,泉美似乎是听达也的指示。」 「这样啊……」 包括艾莉卡的态度,干比古全部理解了。 此外,「这是达也的指示」是雷欧的误解,但是这件事在场没人知道,也不重要。 「不好意思,打扰了。」 这次轮到侍郎现身。 「侍郎,三矢家那边怎么样?」 艾莉卡问完,侍郎脸上蒙上阴影。不只是失望,还隐含愤怒。 「当家大人与元治大人,似乎都认为还不需要把事情闹大。」 「元治是谁?」 「三矢学妹的哥哥。」 雷欧与干比古在一旁窃窃私语,不过侍郎没听到的样子。 「有些……不对劲!太奇怪了!」 侍郎受困在自己的疑问与困惑之中。 「是没错啦,诗奈的家人平常就有点放任她!门禁也没有很严格!但这是因为有我以外的真正护卫陪同!明明不知道她的下落却说什么『别闹大』,我没办法理解!」 「护卫没有悄悄跟著她吗?」 侍郎用力摇头回应雷欧这个问题。 「我跟矢车家的人确认过,现在是完全跟丢诗奈的状态。」 艾莉卡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却没有特别说些什么。 「所以侍郎,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请让我在这里等。我就是为此过来的。」 「这样啊。哎,是可以啦。」 道场的人影逐渐增加。以社会人门徒为中心,夜间的练武时段即将开始。艾莉卡的父亲肯定也会前来指导。 「你们三个跟我来。」 艾莉卡不等回应就离开道场。 她带三人来到一栋小小的建筑物。和她房间所在的别馆不同。 「这边。」 艾莉卡拉开的纸门高度不到一七〇公分,她以外的三个男生必须弯腰进入。 两坪多的和室,中央偏深处的位置被火炉占据,壁龛挂著挂轴。 「喔,原来有茶室啊。」 「很好笑吧?我们练的剑术明明和传统剑术不一样,却自以为是剑术家。」 艾莉卡以嘲笑回应雷欧的感叹。这不是自嘲,是在嘲笑他人。 干比古从这里看出艾莉卡和家族之间没有解开心结的徵兆,表情一沉。 「我一直以为茶室的出入口会更小。」 不知道是没察觉还是假装没察觉,雷欧完全无视于艾莉卡说的坏话。 「你是说躙口吗?如果想刻意让自己不自在,请从那里进来吧。」 艾莉卡毫不在乎地指著高度不到七十公分的小小拉门,从进来时纸门正对面的单边拉门进入茶室深处。 「别杵在那里,坐下吧?」 艾莉卡再度现身时,双手捧著托盘,上面是和人数相符的茶碗。 她以平滑动作跪坐,随意将四个茶碗摆在榻榻米上。 三个男生坐在垫著茶碟的茶碗前面。 男生们欲言又止的视线,使得喝茶的艾莉卡抬起头。 「怎么了?难道想要我点茶?」 三个男生连忙摇头。 艾莉卡微微眯眼,依序瞪向三人的脸。 「我怎么可能做那种麻烦事?」 「啊哈哈……说得也是。」 干比古脸上写著「真的很可惜」,但艾莉卡视而不见。 时间就这么不经意默默流逝。 途中,艾莉卡说「等我一下」暂时离席,端了堆成小山的薄皮豆沙包过来,之后四人都几乎坐著不动。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看得到将豆沙包送进嘴里的动作。 大概即将八点的这时候,出现了新的动静。 「艾莉卡大小姐。」 年轻男性从躙口外面搭话。 艾莉卡静静起身,跪在躙口旁边,开启小小的拉门。 门口递入薄薄的电子纸。 艾莉卡拿著这个终端装置,回到房间中央。 「──上面写什么?」 干比古抓准艾莉卡看完电子纸的时间点,轻声询问。 「查出诗奈搭的车开往哪里了。」 这句话使得侍郎双手撑著榻榻米,探出上半身。 没人要他冷静。 艾莉卡、雷欧与干比古都充分理解到,侍郎焦急等待这个消息等很久了。 「中途完全没换车,车子就这么开到轻井泽。」 「意外地近……」 雷欧轻声说出的这句话,暗藏「既然这样应该早点查出来」的意思。 「凡事都是准备的时间比较长喔。」 也就是说,直到能够动用监视器资料的过程才辛苦。艾莉卡委婉的回答,使得雷欧轻轻耸肩。 艾莉卡将电子纸张翻过来给大家看。 「感觉是 会闹鬼的西式宅邸。」 「miki,你讲这种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嘴里这么说的艾莉卡,对「感觉会闹鬼」这个部分似乎没异议。 「──方便给我地图档吗?」 盯著报告书看的侍郎,抬头询问艾莉卡。 「可以。不过,不可以在今天闯进去。」 「为什么?」 一时激动的侍郎逼问艾莉卡。想尽快「救出」诗奈的侍郎,绝对无法接受艾莉卡这句话。 「原因有两个。第一,这边还没做好准备。」 「哪需要什么准备,立刻就能出发!」 「你打算自己去?省省吧。会落得自掘坟墓喔。」 不是遭到反击,是自掘坟墓。这句话使得侍郎终于察觉对方设陷阱的可能性。 「可是,好不容易找到她了啊!」 「还不算找到。只是诗奈搭的车子停在这栋西式宅邸而已。而且已经在监视了,一旦有动静会立刻掌握。」 「…………」 看到侍郎暂且沉默下来,艾莉卡说出第二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是还没和警方打点好。有必要的话我不怕进猪笼,但我可不想因为必要的准备不足而被瞧不起。」 艾莉卡暗示可能会成为罪犯被送进魔法师监狱,侍郎就再也说不出任何反驳了。 侍郎自己也是,为了诗奈,要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但艾莉卡他们只是学校的学长姊,侍郎不能逼他们这么做。 而且,他自己一个人大概做不了什么。 「侍郎,你回去和家人商量吧。能够得到三矢家人员的协助最好,但至少一定要让家里的人『默认』你单独行动喔。」 「……知道了。」 这确实是现在必须做的事。自己的行动可能会为家人,甚至为三矢家添麻烦。 自己并不是能够自由行动的立场。侍郎重新想起这一点。 ◇◇◇ 此时,诗奈正泡在浴缸舒适休息。 「唉……侍郎应该在担心吧。」 比起没知会学生会学长姊就擅自离校的罪恶感,没告诉侍郎就来到这里,更像是一根哽在喉头的鱼刺,诗奈一直很在意。泡澡解除紧张心情之后,这个想法重新浮上意识表层。 不过,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司在学校的会客室低头拜托,要她别透露国防军正在进行这种活动。 既然这场「演习」视为军事机密,诗奈认为禁止通讯也是当然的。非得保密的演习为什么雇用高中生兼职?诗奈完全猜不出原因,却也不想违背司的指示。 比自己大了快十岁的成年人低头拜托,诗奈不可能拒绝。 诗奈像这样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为了避免继续烦恼,将注意力集中在使用中的浴室。 说来遗憾,软禁她的西式宅邸没有大到像是温泉的浴室。相对的,有这种古典的四脚浴缸。 大概是骨架大的白种人规格,比日本的标准浴缸大得多。娇小的诗奈可以舒适伸直双腿,甚至得担心一个不小心可能会溺水。 蒸气混入些许香气,可能是泡澡水滴了精油。是让人舒服融化到骨子里的香气。该不会是麻药成分的味道吧?这个担忧瞬间掠过内心,却立刻变得不重要了。 不用说,代替耳塞的耳罩,诗奈洗澡时还是会取下。连冲洗头发的水流声,听在诗奈耳中也等于倾盆大雨,但这终究是没办法的事。诗奈知道这段期间的魔法技能会变差,所以在清洗头发与身体的时候使用隔绝听觉的魔法。 不过,像这样泡澡的时间,只要自己小心别无谓发出水声,反倒可以面对没有耳塞的清晰世界。这段时间不只是敏锐的听觉完全发挥,依照她的主观认定,魔法方面的知觉也变得敏锐。 光是将头靠在浴缸边缘的手臂上,这栋西式宅邸范围内的所有波动就传入诗奈「耳」中。 浴室门前站著护卫的女兵。她释放的微弱想子波,是cad待命时产生的杂讯。换句话说,这名女兵是战斗魔法师。 不只是她,在宅邸内行动的人,无论男女都是魔法师,cad都是随时能进入战斗状态的待命模式。 反倒是宅邸外面巡逻的五人,只有一人是魔法师。释放的想子波也比屋内部署的军人来得克制。大概是避免外人发现这栋西式宅邸有魔法师吧。 ──诗奈只是发呆,就知道这么多情报。 她察觉的不只这些事。 在宅邸内部待命的魔法师们泄漏的波动颇具攻击性。感觉是在等待敌人前来。迎击的目的看起来不是击退,而是歼灭或逮捕。 这部分和诗奈接下这份「打工」时听司说明的内容没有矛盾。司委托诗奈在要人救出训练之中,扮演被救出的重要人物。换句话说,负责救出的主队是来「拯救」诗奈。 现在宅邸里面的人是绑架的一方,设定上是在提防救人部队的袭击吧。诗奈身为被绑架的俘虏,受到的待遇似乎过于无微不至,但肯定是反映「重要人物」的这个设定。 想到这里,诗奈察觉一件重要的事。 既然饰演被救回的人质,就不知道拯救部队什么时候会来。或许是现在。 一个不小心的话,恐怕只围著浴巾就被带到户外。 现在不是悠哉泡澡的时候。 诗奈以不会发出太大声音的速度,扶著浴缸边缘起身。 ◇◇◇ 达也等三人刚到家,视讯电话就像是抓准时间般响了。 铃声显示是四叶本家,真夜的来电。 幸好三人刚回来,都还没换装。 达也和深雪相视之后,按下通话按键。 『达也、深雪,晚安。哎呀,你们刚才出门吗?』 画面中,真夜亲切搭话。她今天表面上也很友善。 「是的,受到七草真由美小姐的邀请。」 没什么好隐瞒的,所以达也老实回答。 『哎呀,七草家?』 「不,十文字家的当家也参与,大概是对于之前那场会议有话想说吧。」 『呵呵,如果是那个小妹妹就有可能。』 很像真由美的老好人个性。达也在这方面也有同感。 「只是发生了一些状况,所以我们只进到包厢,餐会取消了。」 『……我觉得这还真是失礼,不过发生了什么事?』 达也向真夜大略说明诗奈失踪之后的原委。 『三矢家的千金啊……虽然相当令人感兴趣,但现在没空管这个了。』 也就是说,有紧急的工作要做。真夜亲自打电话的时候大多是这样,所以达也不感意外。他就这么挺直背脊,等待后续的说明。 『关于你们昨天遇袭的事件,已经查出是国防军情报部将潜入国内的美军洗脑之后引发的事件。』 「是情报部干的好事吗?」 早就听八云警告过的达也只觉得「果然如此」,但这次也不得不佩服四叶家短短一天就掌握证据的情报力。 『美军特务员,好像还有很多人被他们抓住。』 达也好奇这些特务员是来调查什么事。推测调查目标很可能是「质量爆散」的魔法师,也就是达也自己,但他不想为了确认这件事不惜打断真夜的话语。 『所以,我想请达也救出他们。』 「救出美军的特务员?」 达也随著小小的惊讶反问。 袭击深雪的情报部难以原谅。达也打算总有一天以某种形式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不过,逮捕非法活动的外国特务员是他们的职务,为了 第七章 对于克人来说,今天是久违不必以十师族身分工作的星期日。 上午,完成迟迟没能好好抽空进行的魔法大学课题,午餐之后听唱片休闲。古典的类比立体声音响,堪称是克人唯一的嗜好。二十一世纪末的现在,传统唱片价值不斐,但因为在爱乐者之间有一定的需求,因此现在还是会以交响乐演奏为中心,每年重新录制唱片。克人也是这样的爱乐者之一。 克人没打造讲究隔音措施的音响室。他觉得隔绝所有杂音的环境不自然。比起气派的室内音乐会,应该可以说他生性更喜欢大自然中的野外音乐会吧。 在开放式的房间,坐在偏硬的沙发上,以外观复古却集结最新技术彻底重现原音的立体声音响系统,聆听喜爱的交响乐。 老实说,即使是室内乐或独奏都好,克人比较喜欢现场演奏,可惜他没空学习乐器演奏,也没空找演奏家过来。不只是他,十文字家的人为了习得并维持「以一挡百」的相应实力,几乎无法将时间分配到其他地方。 「克人,打扰了。」 「老爸。」 从没关的门进入房间的是克人的父亲,十文字家前任当家──十文字和树。他才四十四岁,这个年龄要退休还太早,但是十文字家的王牌魔法背负著堪称宿命的代价,他为此不得不退休,趁著今年二月的师族会议,将当家的位子让给克人。 「十山阁下来访。」 「十山阁下?」 和树称为「十山阁下」的人,只有十山家当家──十山信夫一人。来找克人的不是司,而是司的父亲。克人对此感到疑惑,关掉音响前往会客室。 ◇◇◇ 达也来到房总半岛前端的区域。他从山路「观看」对面山坡一栋像是监狱的设施。接下来他必须救出来的魔法师被关在那里。 达也是在昨晚接到真夜的指令。但他今天吃完午餐才从自家出发。 他不打算盲从真夜的命令,也觉得没这个必要。但是这次不是基于这种情绪上的原因没立刻行动。达也同时觉得没必要违抗真夜的指令。 出任务的时间延到现在,单纯是因为不知道要去哪里。昨晚打电话过来的时间点,真夜与四叶家都还没查出美军特务员被囚禁在哪里。 达也回到花菱兵库驾驶过来的箱型货车。说来惊讶,这名青年也拥有大货车驾照。他笑说自己也可以合法操作重机具,但应该不是开玩笑吧。达也认为他即使会开大型客机也不奇怪。 此处的相关情报也是兵库提供的。他在电话中没告知具体场所,只指定会合地点,与其说是为了避免万一有人窃听,应该说肯定是为了用这辆卡车载达也。 兵库不是在驾驶座,而是下车等待达也。他看到达也点头就迅速绕到车斗后方。箱型大车斗看起来是铝制,其实是钛合金与陶瓷的复合装甲板打造的。兵库操作手上的遥控器,后方其中一扇门就往侧边滑动,出现一个小小的出入口与梯子。 「达也大人,请进。」 在兵库的催促之下,达也进入车斗。里面不暗。大概是设计成在梯子放下的同时开灯吧。车斗内部就像是一间小小的研究室。 这里准备了一辆黑色的全整流罩电动机车,衣架挂了一套像是骑士服的物体。 「这是……可动装甲吧?」 「不愧是达也大人,一看就知道。」 兵库一副不是很惊讶的样子点头。 惊讶的是达也。 他反射性地使用「精灵之眼」分析装甲的性能。 「居然将独立魔装大队的可动装甲重现到这种程度……」 「没能完全重现。系统光是搭载连结远距离瞄准辅助用的cad就没有余力,只能放弃加入动力辅助功能。」 达也已经知道这件事,却还是颇为惊愕。伪装成市售骑士服的这套可动装甲,可以连结「第三只眼」。 「只不过,虽然牺牲部分的动力辅助功能,相对的,防御与隐身性能比原版强化。如果是达也大人单独行动,这边有自信会比原版还好用。」 可动装甲是独立魔装大队研发的装备,却不是国防军的专利。例如usna军就晚了独立魔装大队三个月,研发出性能和可动装甲同等的飞行装甲服,命名为「推进装甲」。 不过,四叶家肯定是第一个在民间研发飞行装甲服的组织。飞行魔法原本就是由四叶家旗下的flt研发,即使撇开这一点,四叶家的技术力也值得惊叹。 「此外,这辆机车搭载了和这套飞行装甲同步的机能。」 「意思是说,可以连同机车一起飞?」 「正是如此。」 达也以「眼」朝向机车。机车的造型注定无法保护骑士防御侧面或后方的攻击,但达也知道这辆机车对于来自前方的攻击拥有装甲车等级的防御力。机车本身包括轮胎在内也打造得极度坚固。虽然伪装成市售车,但是怎么看都是军用车。 「达也大人,这套装甲还没有名字。方便请达也大人命名吗?」 「不,容我拒绝。」 即使身处于近似感动的惊讶之中,达也也没碍于情面答应。要是名字取得不好,丢脸的是穿这套装甲的达也。 这套装甲是达也用的,这种事也不必重新询问。四叶家肯定预测到达也和独立魔装大队之间会产生裂痕,也已经计算到达也将来无法自由使用可动装甲吧。 达也的弱点在于防御力不足。即使拥有近乎不死之身的再生能力,战斗时也不一定能够立刻使用「重组」,某些时候必须优先歼灭敌人。性能强大的防御服,是达也发挥十成功力不可或缺的装备。 这套装甲服和可动装甲不同,穿著上街也不突兀。即使戴上头盔,顶多也只会被当成有点粗犷的骑士服吧。只要加穿一件外套,这份突兀感也肯定会几乎消失。这套飞行装甲服真的像是为达也设计的。事实上也是如此吧。 「那么为求方便,请容属下依照研发时暂定的名称『freed suit』命名为『解放装甲』。若您想到什么好名字,请务必提供给属下。」 对于达也个人来说,「解放装甲」这个名字就够了。也就是「从束缚中解放(freed)的装甲」。不是叫作「free suit」感觉怪怪的,但应该只是顺不顺口的问题吧。 然而要是计较命名,肯定只会因为无谓的问答而浪费时间。如此心想的达也不再多说。 名字随便取就好。因为这套装甲肯定有用。 达也只说一句「容我抱持谢意使用吧」,开始换穿解放装甲。 和装甲服不同,黑色机车已经取名。叫作「无翼」。意思是没有翅膀,进一步来说就是没有翅膀也能飞。达也觉得这名字挺诙谐的。 达也跨上「无翼」,前往收容特务员的监狱。这次的任务由达也独力挑战。兵库只在刚才的据点待命以防万一,获释的特务员预定要抢收容所的车辆逃走。 即使没有支援成员,达也也没有不安。他的战斗风格原本就适合单人作战。没有提供支援的己方,相对的,也没有必须保护的友军,只要顾好自己就好。他在这个条件之下,可以完全发挥自己的战斗力。 为了避免无谓生事,达也依照法定速度骑车,但还是很快就看见目标建筑物。达也像是要测试刚入手的新玩具,以黑色机车「飞越」监狱围墙。 ◇◇◇ 远山司从轻井泽的西式宅邸移动到房总半岛的秘密收容所,不是因为想将俘虏的美军魔法师利用在什么地方,单纯是用来逃离该处的藉口。只是在诗奈或不知情的同僚质询各种事情之前躲起来罢了。 不适用于洗脑的俘虏,在司 眼中是没有价值的「物品」。继续耐心施打药物,或许会变得可以利用,但魔法技能很可能在这之前就受损,人格也难免遭到破坏。她不会没人性到明明没有迫切的用途却还把俘虏一个个毁掉。至少她自己这么认为。 抓到的特务员应该会处分掉吧。司觉得他们既然潜入他国进行非法任务,应该也有所觉悟。 释放是不予考虑的选项。生还者会揭露日军以化学洗脑措施将俘虏改造为傀儡利用的秘密。先不提处刑,要是他们作证日军进行人体实验,这边很可能会在各方面陷入艰困立场。 若她一个人献上头颅就能了事还好,一定要避免国防军甚至日本受害。因为有日本才造就十山家,有十山家才造就「远山司」。 虽然不是「小人闲居为不善」,不过只要闲著没事就会胡思乱想,这是常见的倾向。尤其是平常愈忙的人,这种倾向就愈是明显。 「……也对。反正要处分,那么愈快愈好。」 司在独处的房间如此低语。这个房间是「看守」的待命室,不过职员正在自己的岗位值勤。 监禁特务员的房间是完整的气密构造。只要从空调释入致命药物,就会立刻变成毒气室。她起身准备向典狱长提出这个建议。 就在这个时候,警报响了。 「发生什么事?」 司的自由自语,由跑进来的士兵回答。 「远山士官长,有人入侵!请您出动!」 冲进来的士官阶级是中士。司确认对方阶级较低之后,向他询问状况。 「入侵者的阵容是?警备兵力没办法应付吗?」 「确认的入侵者只有一人,却是强力的魔法师!光靠警备兵力无法阻止!」 难道是……这个念头掠过司的脑海。但她立刻否定自己的「妄想」。 四叶家袭击这间收容所,肯定没有任何好处。 「知道了。我的装备在哪里?」 「在下拿来了。」 司戴上中士递出的装备。附有情报终端功能的单边墨镜,以及附收音装置的单耳耳罩。 墨镜显示入侵者的座标,以及前去迎击的士兵情报。 己方士兵位于正常的射程范围内。 「开始支援。」 司说完发动十山家的魔法。 ◇◇◇ 达也以最初找到的警卫室终端装置,查出监禁特务员的场所,然后以「分解」破坏空调系统以防万一。 (居然将俘虏关在毒气室,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也因为一开始就没什么好印象,所以他认定这里是非法实验设施。 (看来不必特别顾虑什么。) 达也在心中低语。只不过周围没有人烟,加上设施处于颇为偏远的山区,所以他打从一开始就没顾虑什么。 cad的「枪口」指向挡路的卫兵。达也穿的装甲服预先内建完全思考操作型cad,但他在这次的战斗使用习惯的手枪造型cad。 特化型cad银镞改造版「三尖戟」,瞬间就输出启动式。 以更短剎那发动的「分解」,射穿迎击的士兵。 没有杀掉。但是四肢根部被贯穿开洞,倒地的士兵别说再度站立,甚至爬都爬不动吧。只不过在这之前,他们就因为漂白意识的剧痛而昏迷。 新的敌人出现。 达也机械式地准备攻击。 从走廊转角出现的士兵身上有反魔法护壁,不过只差在护壁强度,和至今的士兵相同。达也打算在分解魔法护壁之后,立刻「分解」士兵的身体组织。 然而。 他一分解护壁,护壁就立刻再度建构。 士兵以高威力步枪反击。 达也连忙切换魔法分解子弹,以装甲服的能力高速移动,逃离射线。 走廊没有藏身用的遮蔽物。 达也分解部分天花板,跳到洞里。 三人一组的士兵跑过来。 达也就这么蹲在洞里,发动「术式解散」。 三名士兵的反魔法护壁消失。 魔法护壁立刻重新建构。 下一瞬间,护壁消失。 护壁再度建构完成之前,达也的分解魔法就在士兵身上打洞。 破坏六层护壁,在每人身上打四个洞。合计十八次的事象改写,现今对达也来说易如反掌。 不提这个,问题在于魔法护壁会重新建构。 (不是「连壁方阵」。) 说到连续架设魔法护壁,十文字家的「连壁方阵」为人所知。 然而现在的魔法不是「连壁方阵」。 达也亲眼看过克人的「连壁方阵」,因此可以断定。现在的护壁魔法是非常类似十文字家魔法的另一种术式。 (可能是在第十研开发的魔法。) 达也从没贯穿的天花板洞穴跳下来,再度在走廊奔跑。 (在第十研「开发」的魔法师。这次的事件和十山家有关?) 刚才的魔法,和前天袭击时在礼仪学校看见的魔法一样。 那场袭击的背后也是十山家操控的吗? (虽然姨母大人要求别惹他们……但若对方危害到深雪就另当别论。) 进入设施愈深处,遭遇警备兵的频率也愈高。 出现的士兵身上都有那种魔法护壁,却已经无法阻止达也前进。 (确实是棘手的魔法,不过我很适合应付。) 达也冷静评价敌方魔法,同时终于进入监狱所在的区域。 ◇◇◇ (我的魔法……十山家的魔法不管用?) 司一边支援迎击,一边在内心哀号。 十山家的魔法是同时复数投射个人用的魔法护壁。以保护对象的肉体为起点,在周围建构魔法护壁的术式。 由于预先登录魔法目标对象,所以不必直接视认,也不必再度设定座标。只要术士的魔法容纳力允许,就可以无视于人数与次数,让己方穿上魔法铠甲。 原本是用来支援要人逃亡的术式。是在国家中枢也被敌人攻入时,于枪林弹雨或爆炸之中保护要人逃走的魔法。 十山家是中央政府的最终防壁。相较于首都最终防壁的十文字家,强调「中央政府」就是这个原因。所谓的「政府」不是建筑物,是施政者。只要能协助站在指挥系统顶点的人逃走,就可以迅速反击。十山家就是基于这个想法开发出来的魔法师。 十山家该保护的对象只有政府要人。市民不在对象范围之内。因为拥有这般特质,所以十山家不被允许站上舞台。十山家在二十八家榜上有名却绝对不会成为十师族,就是基于这个原因。 这种魔法是以「拋弃市民自行逃走的手段」这种消极的动机开发,却不是不会用在「阻止敌兵」这种积极的目的。以己方的识别讯号为目标发动魔法,就能让士兵身披胜过己身魔法技能的强力防壁专心攻击。即使不是魔法师,也能赋予魔法护壁的恩惠。 司使用的头戴式装备,就是用来这么做的道具。 研发这项技术的是国防军情报部。 这项技术让十山家得以撕下「只用来逃走的魔法师」这张标签。 十山家也想积极为国家有所贡献。 以他人为起点发动魔法。基于这个性质,所以会将复数他人和自己视为相同个体,自我立场的界线变得模糊。十山家的人背负这种先天的缺陷。不对,是被植入的。 即使如此,还是想对自己所属的组织有所贡献。不,或许正因为「自我」模糊不清,所以想为集团奉献的欲望变得强烈。 为了实 现这个愿望而和国防军情报部交涉的结果,就是姓「远山」的魔法师。现在是第二代的「远山」,成为情报部不可或缺的存在。 对他国进行特殊破坏任务的时候,特务班大多包含魔法师。因为在个人能运用的战力中,魔法具备反常的威力。阻止破坏任务的防谍单位,必然被要求具备对抗魔法的能力。 十山家的魔法能让魔法师以外的人也接受魔法护壁的恩惠,因此在防谍单位获得重要地位。 司的魔法受到防卫据点的士兵们仰赖。要是知道她的魔法不管用,士气会大幅衰退吧。防卫态势或许会由此瓦解。 所以司不能将不安显露在表情上。 因为先天上的缺陷,感受不安的心理功能也低落。多亏如此,维持扑克脸不必花太多力气。 然而和她的演技无关。 此处即将面临「无法阻止这名敌人」的结果。 ◇◇◇ 囚禁美军特务员的监狱,位于螺旋状走廊中间的区域。 如果是不同栋,应该可以更快从外部入侵吧。简直是在建筑物里建造中庭,然后在这座中庭建造监狱。这种构造逼得达也必须一边对付警备兵一边入侵。 不过既然来这里,就不必老实沿著走廊前进了。 达也以三尖戟瞄准内侧墙壁。 分解魔法射穿走廊的墙壁。 下一瞬间,监狱墙壁悉数开出能让人通行的洞。 三尖戟瞄准天花板。 挖穿的天花板落在警备兵头上。 达也「看见」反魔法护壁紧急切换成反物资护壁。 这么一来应该没人死伤吧。不过要从那堆瓦砾底下爬出来,或许得花费一番工夫。 这样对达也来说比较方便行事。 他跑向监狱。已经失去监禁功能却依然没人逃离,代表他们或许处于出不来的状态。 达也的担心成真,不过距离最坏的状况还差得远。俘虏只是被施打药物麻痹。如果是以外科方式剥夺手脚,要扛出去将会是一份苦差事。 达也以「眼」看向侵蚀俘虏身体的药物。 幸好都是同一种药物。 这么一来,「一次」就能处理完毕。 达也瞄准该药物的「概念」,发动分解魔法。 对应该概念的药物,被分解为元素层级。 虽然包含对人体有害的元素,不过当前的麻痹解除了。 他朝著一旁剧烈咳嗽,想吐最后却吐不出来的女性搭话。 「站得起来吗?如果站得起来,麻烦叫一下同伴。要逃离了。」 「我……没事……这个声音是,司波达也?」 达也在头盔底下蹙眉。这套装甲服没有变声功能,但是头盔是雾面面罩。 「你认识我?」 光听声音就认出来,只可能是从以前就认识他。 「我……咳咳,我是usna参谋总部直属魔法师部队stars的希儿薇雅?玛裘利准尉。去年以莉娜副官的身分暂时滞留于日本。」 「莉娜的副官啊,原来如此。」 达也不认为这是谎言。执行非法特务的军人,应该不会这么轻易表明身分。但她们肯定知道自己usna军人的身分已经曝光。狱方会以药物麻痹监禁的俘虏,侦讯时不可能没使用药物。 而且既然是莉娜那边的特务员,凭著刚才的三言两语就认出达也的声音,也可以理解。 「我受命协助你们逃离。可以的话,希望你们自己走。」 「可以。我叫一下同伴。」 大概是呕吐感稍微减轻,希儿薇雅没咳嗽,以稳定的口吻回应。 达也带头逃离这栋收容所。 没人从背后开枪。看来美军特务员终究没人这么愚蠢。 挡路的士兵似乎快要用尽,妨碍逃离的攻击变得零散。 发现运送兵员用的卡车之后跑过去。大概是受过良好的锻炼,所有人已经回复到可以跑步。 达也在卡车的导航装置,输入花菱兵库所在位置的地号。 「我的同伴在导航终点待命。照他的指示去做肯定能逃离。」 希儿薇雅稍微犹豫之后点头。 「……我不问理由。我们原本被处刑也逼不得已,谢谢您出手搭救。」 希儿薇雅向达也敬礼。 达也也回以陆军式的敬礼。 目送载著希儿薇雅等人的卡车离开之后,达也回到收容所。 就这么逃离应该也没问题吧。 光靠身穿装甲服,头戴雾面头盔的影像,无法锁定袭击者的身分。达也在监狱和希儿薇雅说话的时候,已经先毁掉包括隐藏收音器在内的监视装置。 而且,以警卫室终端装置调查收容所内部构造的时候,已经取得此处进行的人体实验记录以备不时之需。虽然不是实际的实验资料,却是实验用尸体的销毁记录。即使自己是袭击者的身分曝光,这份记录也足以当成交易材料。 他之所以回到收容所,是为了事先消除对自己不利的记录,免得之后多费工夫处理。也是为了进行非必要但做了比较好的善后工作,并且将某件「私事」做个了结。 三尖戟瞄准建筑物的顶楼。 分解魔法消除了指挥司令室的屋顶。 达也使用装甲服的飞行功能,从上方入侵司令室。 天花板忽然消失的司令室内,收容所的负责人与成员等待他的到来。 ──全部举高双手。 「我们投降。我们无法对抗你的战斗力。」 达也点了点头,以魔法合成的声音回应。 这是以「闪忆演算」重现希儿薇雅的拿手魔法。虽然干涉力较弱,无法精密控制到在对方耳中重现声音,但如果是振动脸部前方空气取代隔著头盔的对话,即使达也也做得到。 『容我删除监视系统的所有资料。』 为求谨慎,连语气都变更之后「制作」出来的这句话,负责人立刻回应「好的」。 达也朝旁边的终端装置伸手。没有多费工夫刻意伪装操作过程。电磁储存装置全部以魔法分解。 不经意转头一看,管制员以畏惧的眼神看著他。 达也没特别做出反应,视线移向上尉负责人。 『十山家的魔法师在哪里?』 「……远山士官长在隔壁房间。」 上尉犹豫了一下,却立刻想起自己的立场无法拒绝,以透露懊悔的语气回答。 对于达也来说,他的心境一点都不重要。 『不可以追我。』 达也如此告知之后,结束语音合成的魔法。 他往上飞,从上方看向隔壁房间。 正如预料,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 从上空清楚看得见沿著建筑物外围逃跑的人影。 人影的目的地,是达也刚才目送希儿薇雅她们的停车场。 达也降落在地面,挡住司的去路。 「是四叶家的司波达也阁下吧?」 司突然说中他的名字。 达也以魔法回答。 他没架起三尖戟,就拆除司的魔法护壁。 达也举起右手。 三尖戟瞄准司。 在这段期间,也反覆进行著魔法护壁的建构与破坏。 司像是精疲力尽般,双脚跪地。 破坏的速度完全超过建构的速度。 达也即将扣下扳机。 「住手!」 不知道是这声大喊先传来,还是司周围的反魔法护壁先出现。 建构速度以及护壁强度, 都比司高明数段。 达也的分解魔法破坏护壁,但护壁几乎同一时间再度建构。 这样的过程重复许多次。 然而长达数十次的这波攻防,其实时间不到三秒,是某人从天而降的这段期间发生的事。 「不可以杀害这名女性。」 从上空直升机跳下来的是克人。 达也依然以三尖戟对准司。 克人挡在他面前。 「我不知道缘由。不过,退下吧。」 克人的嘴唇说著「司波」。但他没发出声音。 达也放下三尖戟。 「只要你直接离开,我就不会攻击。我保证。」 达也默默点头,背对克人。 他甚至没有提防克人攻击的举动,发动飞行魔法前往停放「无翼」的场所。 不久之后,克人目送骑士骑著黑色机车划过天际离去。 第八章 袭击非法收容所的一周后。 司来到克人家。 「克人先生,抱歉在百忙之中打扰您。」 克人出现在会客室的同时,司起身深深鞠躬。 「前几天真的感谢您的协助。」 「不,您已经十分多礼了。」 所以不必再低头道谢了。这是克人的言外之意。 理解这一点的司抬起头。 「请坐。」 司依照克人所说,回到沙发。 「身体无恙了吗?」 「托您的福,完全康复了。」 和达也的那场战斗,对司的魔法演算领域造成过度负荷。虽然也担心造成严重的后遗症,幸好休养约一周之后复元了。 「听闻上周您前来相助,是家父拜托的。」 「不,令尊只是告知有魔法师私斗。前去阻止是十师族的义务,您不必在意。」 其实是同为第十研出身的魔法师基于道义相助,但克人硬是以这个表面藉口带过。 「『私斗』是吧……」 司微微露出苦笑。只看收容所袭击事件是单方面遇袭,但如果包含司先前的设局就确实是私斗。克人肯定连这个部分都听父亲说了。 「那个袭击者果然是……」 「司小姐。」 是四叶家的司波达也先生吗?司还没说完这句话,克人就强硬打断。 「不能继续问下去。您也不能提到这件事。可以吧?」 「……我这次是在九死一生的绝境获救的立场,所以一切按照您的吩咐。」 司回答得话中有话。但克人没有无谓追究。 「──方便我只说一件无关的事情就好吗?」 经过短暂的沉默,司老样子以不带情感的笑容问。 「什么事?」 克人一如往常面不改色,催促她说下去。 「看过上次的战斗,我就确信了。克人先生,您赢得了他。」 不过即使是克人,听到这番话也不得不变了脸色。 ◇◇◇ 吃完午餐,即将来到下午茶的时间。深雪坐在书桌前面念书准备大学考试。 凭她的魔法力,不会在入学测验落榜。和各魔法科高中分配到的推荐名额无关,魔法大学肯定会主动拜托她就读。 但深雪打算好好接受测验考上大学。不只是魔法学科,在普通学科也想拿到不丢脸的成绩。她认为这样才是匹配得上达也的未婚妻。 就在她心想「差不多喝杯茶吧」抬头的这时候,视讯电话响了。她的手还没碰到接听按键,来电铃声就停了。大概是客厅的水波接了电话。 是谁呢?深雪思考时,响起电话转接的铃声。 「水波,是哪位?」 转接的时候不会刻意显示面容。不过光听声音就知道水波在困惑。 『是的,是国际电话。对方自称是莉娜小姐。』 「……帮我接通。」 深雪在回应之前,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莉娜」这个名字就是如此震撼深雪。 视讯电话的画面接通影像。映在萤幕上的是和深雪同等又成为对比的灿烂美貌。 『嗨,深雪,过得好吗?』 「莉娜,我才要说你看起来一点都没变。不过怎么了?你那边不是深夜吗?」 『嗯,快要晚上十一点了……要在这种时间才能打电话……因为这通电话是长官特别瞒著总部准我打的。』 「这样啊……所以呢?请问有什么事?」 深雪也很清楚这通电话是特别的。莉娜看起来不方便说出用意,为了让她易于开口,深雪使用亲切的语气询问──遣词用句就暂且不提。 『那个……达也在吗?』 「哥哥?」 大概是面对平常没来往的人比较不拘束,深雪不小心称呼达也「哥哥」。 「哥哥出门了……找哥哥有事吗?」 这不是谎言。达也正在前往flt开发第三课。 『那么,深雪可以帮我传话给达也吗?』 「好的……不过,要传什么话?」 此时,画面上的莉娜端正姿势。 『这次真的谢谢你。托你的福,我免于失去重要的部下与重要的朋友。』 深雪立刻想到莉娜在说什么。她听达也说过上周的事件,也猜到莉娜说的「朋友」是谁。 深雪也想像得到,莉娜身为stars总队长「天狼星」,要打电话给日本魔法师,而且是已经确认为四叶家下任当家的她,是多么困难的事。 即使如此,莉娜还是克服困难,坚守道义为达也付出的劳力道谢,这份心意令深雪好开心。 「莉娜,抬起头吧。我会确实转达给哥哥。」 『──谢谢。麻烦你了,深雪。』 深雪与莉娜隔著镜头相互注视。 『……差不多该挂断了。其实我想当面向达也道谢。』 「以你的立场,应该没办法如愿吧。」 『嘻嘻,说得也是。』 深雪刻意半开玩笑地回应,莉娜也回以轻声一笑。 「──不过,期待再见到你的那一天。」 『──深雪,我也是。see you again。』 「好的,改天见。」 直到画面变黑,深雪与莉娜都是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著彼此。 袭击非法收容所的一周后。 司来到克人家。 「克人先生,抱歉在百忙之中打扰您。」 克人出现在会客室的同时,司起身深深鞠躬。 「前几天真的感谢您的协助。」 「不,您已经十分多礼了。」 所以不必再低头道谢了。这是克人的言外之意。 理解这一点的司抬起头。 「请坐。」 司依照克人所说,回到沙发。 「身体无恙了吗?」 「托您的福,完全康复了。」 和达也的那场战斗,对司的魔法演算领域造成过度负荷。虽然也担心造成严重的后遗症,幸好休养约一周之后复元了。 「听闻上周您前来相助,是家父拜托的。」 「不,令尊只是告知有魔法师私斗。前去阻止是十师族的义务,您不必在意。」 其实是同为第十研出身的魔法师基于道义相助,但克人硬是以这个表面藉口带过。 「『私斗』是吧……」 司微微露出苦笑。只看收容所袭击事件是单方面遇袭,但如果包含司先前的设局就确实是私斗。克人肯定连这个部分都听父亲说了。 「那个袭击者果然是……」 「司小姐。」 是四叶家的司波达也先生吗?司还没说完这句话,克人就强硬打断。 「不能继续问下去。您也不能提到这件事。可以吧?」 「……我这次是在九死一生的绝境获救的立场,所以一切按照您的吩咐。」 司回答得话中有话。但克人没有无谓追究。 「──方便我只说一件无关的事情就好吗?」 经过短暂的沉默,司老样子以不带情感的笑容问。 「什么事?」 克人一如往常面不改色,催促她说下去。 「看过上次的战斗,我就确信了。克人先生,您赢得了他。」 不过即使是克人,听到这番话也不得不变了脸色。 ◇◇◇ 吃完午餐,即将来到下午茶的时间。深雪坐在书桌前面念书准备大学考试。 凭她的魔法力,不会在入学测验落榜。和各魔法科高中分配到的推荐名额无关,魔法大学肯定会主动拜托她就读。 但深雪打算好好接受测验考上大学。不只是魔法学科,在普通学科也想拿到不丢脸的成绩。她认为这样才是匹配得上达也的未婚妻。 就在她心想「差不多喝杯茶吧」抬头的这时候,视讯电话响了。她的手还没碰到接听按键,来电铃声就停了。大概是客厅的水波接了电话。 是谁呢?深雪思考时,响起电话转接的铃声。 「水波,是哪位?」 转接的时候不会刻意显示面容。不过光听声音就知道水波在困惑。 『是的,是国际电话。对方自称是莉娜小姐。』 「……帮我接通。」 深雪在回应之前,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莉娜」这个名字就是如此震撼深雪。 视讯电话的画面接通影像。映在萤幕上的是和深雪同等又成为对比的灿烂美貌。 『嗨,深雪,过得好吗?』 「莉娜,我才要说你看起来一点都没变。不过怎么了?你那边不是深夜吗?」 『嗯,快要晚上十一点了……要在这种时间才能打电话……因为这通电话是长官特别瞒著总部准我打的。』 「这样啊……所以呢?请问有什么事?」 深雪也很清楚这通电话是特别的。莉娜看起来不方便说出用意,为了让她易于开口,深雪使用亲切的语气询问──遣词用句就暂且不提。 『那个……达也在吗?』 「哥哥?」 大概是面对平常没来往的人比较不拘束,深雪不小心称呼达也「哥哥」。 「哥哥出门了……找哥哥有事吗?」 这不是谎言。达也正在前往flt开发第三课。 『那么,深雪可以帮我传话给达也吗?』 「好的……不过,要传什么话?」 此时,画面上的莉娜端正姿势。 『这次真的谢谢你。托你的福,我免于失去重要的部下与重要的朋友。』 深雪立刻想到莉娜在说什么。她听达也说过上周的事件,也猜到莉娜说的「朋友」是谁。 深雪也想像得到,莉娜身为stars总队长「天狼星」,要打电话给日本魔法师,而且是已经确认为四叶家下任当家的她,是多么困难的事。 即使如此,莉娜还是克服困难,坚守道义为达也付出的劳力道谢,这份心意令深雪好开心。 「莉娜,抬起头吧。我会确实转达给哥哥。」 『──谢谢。麻烦你了,深雪。』 深雪与莉娜隔著镜头相互注视。 『……差不多该挂断了。其实我想当面向达也道谢。』 「以你的立场,应该没办法如愿吧。」 『嘻嘻,说得也是。』 深雪刻意半开玩笑地回应,莉娜也回以轻声一笑。 「──不过,期待再见到你的那一天。」 『──深雪,我也是。see you again。』 「好的,改天见。」 直到画面变黑,深雪与莉娜都是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著彼此。 袭击非法收容所的一周后。 司来到克人家。 「克人先生,抱歉在百忙之中打扰您。」 克人出现在会客室的同时,司起身深深鞠躬。 「前几天真的感谢您的协助。」 「不,您已经十分多礼了。」 所以不必再低头道谢了。这是克人的言外之意。 理解这一点的司抬起头。 「请坐。」 司依照克人所说,回到沙发。 「身体无恙了吗?」 「托您的福,完全康复了。」 和达也的那场战斗,对司的魔法演算领域造成过度负荷。虽然也担心造成严重的后遗症,幸好休养约一周之后复元了。 「听闻上周您前来相助,是家父拜托的。」 「不,令尊只是告知有魔法师私斗。前去阻止是十师族的义务,您不必在意。」 其实是同为第十研出身的魔法师基于道义相助,但克人硬是以这个表面藉口带过。 「『私斗』是吧……」 司微微露出苦笑。只看收容所袭击事件是单方面遇袭,但如果包含司先前的设局就确实是私斗。克人肯定连这个部分都听父亲说了。 「那个袭击者果然是……」 「司小姐。」 是四叶家的司波达也先生吗?司还没说完这句话,克人就强硬打断。 「不能继续问下去。您也不能提到这件事。可以吧?」 「……我这次是在九死一生的绝境获救的立场,所以一切按照您的吩咐。」 司回答得话中有话。但克人没有无谓追究。 「──方便我只说一件无关的事情就好吗?」 经过短暂的沉默,司老样子以不带情感的笑容问。 「什么事?」 克人一如往常面不改色,催促她说下去。 「看过上次的战斗,我就确信了。克人先生,您赢得了他。」 不过即使是克人,听到这番话也不得不变了脸色。 ◇◇◇ 吃完午餐,即将来到下午茶的时间。深雪坐在书桌前面念书准备大学考试。 凭她的魔法力,不会在入学测验落榜。和各魔法科高中分配到的推荐名额无关,魔法大学肯定会主动拜托她就读。 但深雪打算好好接受测验考上大学。不只是魔法学科,在普通学科也想拿到不丢脸的成绩。她认为这样才是匹配得上达也的未婚妻。 就在她心想「差不多喝杯茶吧」抬头的这时候,视讯电话响了。她的手还没碰到接听按键,来电铃声就停了。大概是客厅的水波接了电话。 是谁呢?深雪思考时,响起电话转接的铃声。 「水波,是哪位?」 转接的时候不会刻意显示面容。不过光听声音就知道水波在困惑。 『是的,是国际电话。对方自称是莉娜小姐。』 「……帮我接通。」 深雪在回应之前,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莉娜」这个名字就是如此震撼深雪。 视讯电话的画面接通影像。映在萤幕上的是和深雪同等又成为对比的灿烂美貌。 『嗨,深雪,过得好吗?』 「莉娜,我才要说你看起来一点都没变。不过怎么了?你那边不是深夜吗?」 『嗯,快要晚上十一点了……要在这种时间才能打电话……因为这通电话是长官特别瞒著总部准我打的。』 「这样啊……所以呢?请问有什么事?」 深雪也很清楚这通电话是特别的。莉娜看起来不方便说出用意,为了让她易于开口,深雪使用亲切的语气询问──遣词用句就暂且不提。 『那个……达也在吗?』 「哥哥?」 大概是面对平常没来往的人比较不拘束,深雪不小心称呼达也「哥哥」。 「哥哥出门了……找哥哥有事吗?」 这不是谎言。达也正在前往flt开发第三课。 『那么,深雪可以帮我传话给达也吗?』 「好的……不过,要传什么话?」 此时,画面上的莉娜端正姿势。 『这次真的谢谢你。托你的福,我免于失去重要的部下与重要的朋友。』 深雪立刻想到莉娜在说什么。她听达也说过上周的事件,也猜到莉娜说的「朋友」是谁。 深雪也想像得到,莉娜身为stars总队长「天狼星」,要打电话给日本魔法师,而且是已经确认为四叶家下任当家的她,是多么困难的事。 即使如此,莉娜还是克服困难,坚守道义为达也付出的劳力道谢,这份心意令深雪好开心。 「莉娜,抬起头吧。我会确实转达给哥哥。」 『──谢谢。麻烦你了,深雪。』 深雪与莉娜隔著镜头相互注视。 『……差不多该挂断了。其实我想当面向达也道谢。』 「以你的立场,应该没办法如愿吧。」 『嘻嘻,说得也是。』 深雪刻意半开玩笑地回应,莉娜也回以轻声一笑。 「──不过,期待再见到你的那一天。」 『──深雪,我也是。see you again。』 「好的,改天见。」 直到画面变黑,深雪与莉娜都是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著彼此。 袭击非法收容所的一周后。 司来到克人家。 「克人先生,抱歉在百忙之中打扰您。」 克人出现在会客室的同时,司起身深深鞠躬。 「前几天真的感谢您的协助。」 「不,您已经十分多礼了。」 所以不必再低头道谢了。这是克人的言外之意。 理解这一点的司抬起头。 「请坐。」 司依照克人所说,回到沙发。 「身体无恙了吗?」 「托您的福,完全康复了。」 和达也的那场战斗,对司的魔法演算领域造成过度负荷。虽然也担心造成严重的后遗症,幸好休养约一周之后复元了。 「听闻上周您前来相助,是家父拜托的。」 「不,令尊只是告知有魔法师私斗。前去阻止是十师族的义务,您不必在意。」 其实是同为第十研出身的魔法师基于道义相助,但克人硬是以这个表面藉口带过。 「『私斗』是吧……」 司微微露出苦笑。只看收容所袭击事件是单方面遇袭,但如果包含司先前的设局就确实是私斗。克人肯定连这个部分都听父亲说了。 「那个袭击者果然是……」 「司小姐。」 是四叶家的司波达也先生吗?司还没说完这句话,克人就强硬打断。 「不能继续问下去。您也不能提到这件事。可以吧?」 「……我这次是在九死一生的绝境获救的立场,所以一切按照您的吩咐。」 司回答得话中有话。但克人没有无谓追究。 「──方便我只说一件无关的事情就好吗?」 经过短暂的沉默,司老样子以不带情感的笑容问。 「什么事?」 克人一如往常面不改色,催促她说下去。 「看过上次的战斗,我就确信了。克人先生,您赢得了他。」 不过即使是克人,听到这番话也不得不变了脸色。 ◇◇◇ 吃完午餐,即将来到下午茶的时间。深雪坐在书桌前面念书准备大学考试。 凭她的魔法力,不会在入学测验落榜。和各魔法科高中分配到的推荐名额无关,魔法大学肯定会主动拜托她就读。 但深雪打算好好接受测验考上大学。不只是魔法学科,在普通学科也想拿到不丢脸的成绩。她认为这样才是匹配得上达也的未婚妻。 就在她心想「差不多喝杯茶吧」抬头的这时候,视讯电话响了。她的手还没碰到接听按键,来电铃声就停了。大概是客厅的水波接了电话。 是谁呢?深雪思考时,响起电话转接的铃声。 「水波,是哪位?」 转接的时候不会刻意显示面容。不过光听声音就知道水波在困惑。 『是的,是国际电话。对方自称是莉娜小姐。』 「……帮我接通。」 深雪在回应之前,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莉娜」这个名字就是如此震撼深雪。 视讯电话的画面接通影像。映在萤幕上的是和深雪同等又成为对比的灿烂美貌。 『嗨,深雪,过得好吗?』 「莉娜,我才要说你看起来一点都没变。不过怎么了?你那边不是深夜吗?」 『嗯,快要晚上十一点了……要在这种时间才能打电话……因为这通电话是长官特别瞒著总部准我打的。』 「这样啊……所以呢?请问有什么事?」 深雪也很清楚这通电话是特别的。莉娜看起来不方便说出用意,为了让她易于开口,深雪使用亲切的语气询问──遣词用句就暂且不提。 『那个……达也在吗?』 「哥哥?」 大概是面对平常没来往的人比较不拘束,深雪不小心称呼达也「哥哥」。 「哥哥出门了……找哥哥有事吗?」 这不是谎言。达也正在前往flt开发第三课。 『那么,深雪可以帮我传话给达也吗?』 「好的……不过,要传什么话?」 此时,画面上的莉娜端正姿势。 『这次真的谢谢你。托你的福,我免于失去重要的部下与重要的朋友。』 深雪立刻想到莉娜在说什么。她听达也说过上周的事件,也猜到莉娜说的「朋友」是谁。 深雪也想像得到,莉娜身为stars总队长「天狼星」,要打电话给日本魔法师,而且是已经确认为四叶家下任当家的她,是多么困难的事。 即使如此,莉娜还是克服困难,坚守道义为达也付出的劳力道谢,这份心意令深雪好开心。 「莉娜,抬起头吧。我会确实转达给哥哥。」 『──谢谢。麻烦你了,深雪。』 深雪与莉娜隔著镜头相互注视。 『……差不多该挂断了。其实我想当面向达也道谢。』 「以你的立场,应该没办法如愿吧。」 『嘻嘻,说得也是。』 深雪刻意半开玩笑地回应,莉娜也回以轻声一笑。 「──不过,期待再见到你的那一天。」 『──深雪,我也是。see you again。』 「好的,改天见。」 直到画面变黑,深雪与莉娜都是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著彼此。 袭击非法收容所的一周后。 司来到克人家。 「克人先生,抱歉在百忙之中打扰您。」 克人出现在会客室的同时,司起身深深鞠躬。 「前几天真的感谢您的协助。」 「不,您已经十分多礼了。」 所以不必再低头道谢了。这是克人的言外之意。 理解这一点的司抬起头。 「请坐。」 司依照克人所说,回到沙发。 「身体无恙了吗?」 「托您的福,完全康复了。」 和达也的那场战斗,对司的魔法演算领域造成过度负荷。虽然也担心造成严重的后遗症,幸好休养约一周之后复元了。 「听闻上周您前来相助,是家父拜托的。」 「不,令尊只是告知有魔法师私斗。前去阻止是十师族的义务,您不必在意。」 其实是同为第十研出身的魔法师基于道义相助,但克人硬是以这个表面藉口带过。 「『私斗』是吧……」 司微微露出苦笑。只看收容所袭击事件是单方面遇袭,但如果包含司先前的设局就确实是私斗。克人肯定连这个部分都听父亲说了。 「那个袭击者果然是……」 「司小姐。」 是四叶家的司波达也先生吗?司还没说完这句话,克人就强硬打断。 「不能继续问下去。您也不能提到这件事。可以吧?」 「……我这次是在九死一生的绝境获救的立场,所以一切按照您的吩咐。」 司回答得话中有话。但克人没有无谓追究。 「──方便我只说一件无关的事情就好吗?」 经过短暂的沉默,司老样子以不带情感的笑容问。 「什么事?」 克人一如往常面不改色,催促她说下去。 「看过上次的战斗,我就确信了。克人先生,您赢得了他。」 不过即使是克人,听到这番话也不得不变了脸色。 ◇◇◇ 吃完午餐,即将来到下午茶的时间。深雪坐在书桌前面念书准备大学考试。 凭她的魔法力,不会在入学测验落榜。和各魔法科高中分配到的推荐名额无关,魔法大学肯定会主动拜托她就读。 但深雪打算好好接受测验考上大学。不只是魔法学科,在普通学科也想拿到不丢脸的成绩。她认为这样才是匹配得上达也的未婚妻。 就在她心想「差不多喝杯茶吧」抬头的这时候,视讯电话响了。她的手还没碰到接听按键,来电铃声就停了。大概是客厅的水波接了电话。 是谁呢?深雪思考时,响起电话转接的铃声。 「水波,是哪位?」 转接的时候不会刻意显示面容。不过光听声音就知道水波在困惑。 『是的,是国际电话。对方自称是莉娜小姐。』 「……帮我接通。」 深雪在回应之前,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莉娜」这个名字就是如此震撼深雪。 视讯电话的画面接通影像。映在萤幕上的是和深雪同等又成为对比的灿烂美貌。 『嗨,深雪,过得好吗?』 「莉娜,我才要说你看起来一点都没变。不过怎么了?你那边不是深夜吗?」 『嗯,快要晚上十一点了……要在这种时间才能打电话……因为这通电话是长官特别瞒著总部准我打的。』 「这样啊……所以呢?请问有什么事?」 深雪也很清楚这通电话是特别的。莉娜看起来不方便说出用意,为了让她易于开口,深雪使用亲切的语气询问──遣词用句就暂且不提。 『那个……达也在吗?』 「哥哥?」 大概是面对平常没来往的人比较不拘束,深雪不小心称呼达也「哥哥」。 「哥哥出门了……找哥哥有事吗?」 这不是谎言。达也正在前往flt开发第三课。 『那么,深雪可以帮我传话给达也吗?』 「好的……不过,要传什么话?」 此时,画面上的莉娜端正姿势。 『这次真的谢谢你。托你的福,我免于失去重要的部下与重要的朋友。』 深雪立刻想到莉娜在说什么。她听达也说过上周的事件,也猜到莉娜说的「朋友」是谁。 深雪也想像得到,莉娜身为stars总队长「天狼星」,要打电话给日本魔法师,而且是已经确认为四叶家下任当家的她,是多么困难的事。 即使如此,莉娜还是克服困难,坚守道义为达也付出的劳力道谢,这份心意令深雪好开心。 「莉娜,抬起头吧。我会确实转达给哥哥。」 『──谢谢。麻烦你了,深雪。』 深雪与莉娜隔著镜头相互注视。 『……差不多该挂断了。其实我想当面向达也道谢。』 「以你的立场,应该没办法如愿吧。」 『嘻嘻,说得也是。』 深雪刻意半开玩笑地回应,莉娜也回以轻声一笑。 「──不过,期待再见到你的那一天。」 『──深雪,我也是。see you again。』 「好的,改天见。」 直到画面变黑,深雪与莉娜都是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著彼此。 袭击非法收容所的一周后。 司来到克人家。 「克人先生,抱歉在百忙之中打扰您。」 克人出现在会客室的同时,司起身深深鞠躬。 「前几天真的感谢您的协助。」 「不,您已经十分多礼了。」 所以不必再低头道谢了。这是克人的言外之意。 理解这一点的司抬起头。 「请坐。」 司依照克人所说,回到沙发。 「身体无恙了吗?」 「托您的福,完全康复了。」 和达也的那场战斗,对司的魔法演算领域造成过度负荷。虽然也担心造成严重的后遗症,幸好休养约一周之后复元了。 「听闻上周您前来相助,是家父拜托的。」 「不,令尊只是告知有魔法师私斗。前去阻止是十师族的义务,您不必在意。」 其实是同为第十研出身的魔法师基于道义相助,但克人硬是以这个表面藉口带过。 「『私斗』是吧……」 司微微露出苦笑。只看收容所袭击事件是单方面遇袭,但如果包含司先前的设局就确实是私斗。克人肯定连这个部分都听父亲说了。 「那个袭击者果然是……」 「司小姐。」 是四叶家的司波达也先生吗?司还没说完这句话,克人就强硬打断。 「不能继续问下去。您也不能提到这件事。可以吧?」 「……我这次是在九死一生的绝境获救的立场,所以一切按照您的吩咐。」 司回答得话中有话。但克人没有无谓追究。 「──方便我只说一件无关的事情就好吗?」 经过短暂的沉默,司老样子以不带情感的笑容问。 「什么事?」 克人一如往常面不改色,催促她说下去。 「看过上次的战斗,我就确信了。克人先生,您赢得了他。」 不过即使是克人,听到这番话也不得不变了脸色。 ◇◇◇ 吃完午餐,即将来到下午茶的时间。深雪坐在书桌前面念书准备大学考试。 凭她的魔法力,不会在入学测验落榜。和各魔法科高中分配到的推荐名额无关,魔法大学肯定会主动拜托她就读。 但深雪打算好好接受测验考上大学。不只是魔法学科,在普通学科也想拿到不丢脸的成绩。她认为这样才是匹配得上达也的未婚妻。 就在她心想「差不多喝杯茶吧」抬头的这时候,视讯电话响了。她的手还没碰到接听按键,来电铃声就停了。大概是客厅的水波接了电话。 是谁呢?深雪思考时,响起电话转接的铃声。 「水波,是哪位?」 转接的时候不会刻意显示面容。不过光听声音就知道水波在困惑。 『是的,是国际电话。对方自称是莉娜小姐。』 「……帮我接通。」 深雪在回应之前,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莉娜」这个名字就是如此震撼深雪。 视讯电话的画面接通影像。映在萤幕上的是和深雪同等又成为对比的灿烂美貌。 『嗨,深雪,过得好吗?』 「莉娜,我才要说你看起来一点都没变。不过怎么了?你那边不是深夜吗?」 『嗯,快要晚上十一点了……要在这种时间才能打电话……因为这通电话是长官特别瞒著总部准我打的。』 「这样啊……所以呢?请问有什么事?」 深雪也很清楚这通电话是特别的。莉娜看起来不方便说出用意,为了让她易于开口,深雪使用亲切的语气询问──遣词用句就暂且不提。 『那个……达也在吗?』 「哥哥?」 大概是面对平常没来往的人比较不拘束,深雪不小心称呼达也「哥哥」。 「哥哥出门了……找哥哥有事吗?」 这不是谎言。达也正在前往flt开发第三课。 『那么,深雪可以帮我传话给达也吗?』 「好的……不过,要传什么话?」 此时,画面上的莉娜端正姿势。 『这次真的谢谢你。托你的福,我免于失去重要的部下与重要的朋友。』 深雪立刻想到莉娜在说什么。她听达也说过上周的事件,也猜到莉娜说的「朋友」是谁。 深雪也想像得到,莉娜身为stars总队长「天狼星」,要打电话给日本魔法师,而且是已经确认为四叶家下任当家的她,是多么困难的事。 即使如此,莉娜还是克服困难,坚守道义为达也付出的劳力道谢,这份心意令深雪好开心。 「莉娜,抬起头吧。我会确实转达给哥哥。」 『──谢谢。麻烦你了,深雪。』 深雪与莉娜隔著镜头相互注视。 『……差不多该挂断了。其实我想当面向达也道谢。』 「以你的立场,应该没办法如愿吧。」 『嘻嘻,说得也是。』 深雪刻意半开玩笑地回应,莉娜也回以轻声一笑。 「──不过,期待再见到你的那一天。」 『──深雪,我也是。see you again。』 「好的,改天见。」 直到画面变黑,深雪与莉娜都是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著彼此。 袭击非法收容所的一周后。 司来到克人家。 「克人先生,抱歉在百忙之中打扰您。」 克人出现在会客室的同时,司起身深深鞠躬。 「前几天真的感谢您的协助。」 「不,您已经十分多礼了。」 所以不必再低头道谢了。这是克人的言外之意。 理解这一点的司抬起头。 「请坐。」 司依照克人所说,回到沙发。 「身体无恙了吗?」 「托您的福,完全康复了。」 和达也的那场战斗,对司的魔法演算领域造成过度负荷。虽然也担心造成严重的后遗症,幸好休养约一周之后复元了。 「听闻上周您前来相助,是家父拜托的。」 「不,令尊只是告知有魔法师私斗。前去阻止是十师族的义务,您不必在意。」 其实是同为第十研出身的魔法师基于道义相助,但克人硬是以这个表面藉口带过。 「『私斗』是吧……」 司微微露出苦笑。只看收容所袭击事件是单方面遇袭,但如果包含司先前的设局就确实是私斗。克人肯定连这个部分都听父亲说了。 「那个袭击者果然是……」 「司小姐。」 是四叶家的司波达也先生吗?司还没说完这句话,克人就强硬打断。 「不能继续问下去。您也不能提到这件事。可以吧?」 「……我这次是在九死一生的绝境获救的立场,所以一切按照您的吩咐。」 司回答得话中有话。但克人没有无谓追究。 「──方便我只说一件无关的事情就好吗?」 经过短暂的沉默,司老样子以不带情感的笑容问。 「什么事?」 克人一如往常面不改色,催促她说下去。 「看过上次的战斗,我就确信了。克人先生,您赢得了他。」 不过即使是克人,听到这番话也不得不变了脸色。 ◇◇◇ 吃完午餐,即将来到下午茶的时间。深雪坐在书桌前面念书准备大学考试。 凭她的魔法力,不会在入学测验落榜。和各魔法科高中分配到的推荐名额无关,魔法大学肯定会主动拜托她就读。 但深雪打算好好接受测验考上大学。不只是魔法学科,在普通学科也想拿到不丢脸的成绩。她认为这样才是匹配得上达也的未婚妻。 就在她心想「差不多喝杯茶吧」抬头的这时候,视讯电话响了。她的手还没碰到接听按键,来电铃声就停了。大概是客厅的水波接了电话。 是谁呢?深雪思考时,响起电话转接的铃声。 「水波,是哪位?」 转接的时候不会刻意显示面容。不过光听声音就知道水波在困惑。 『是的,是国际电话。对方自称是莉娜小姐。』 「……帮我接通。」 深雪在回应之前,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莉娜」这个名字就是如此震撼深雪。 视讯电话的画面接通影像。映在萤幕上的是和深雪同等又成为对比的灿烂美貌。 『嗨,深雪,过得好吗?』 「莉娜,我才要说你看起来一点都没变。不过怎么了?你那边不是深夜吗?」 『嗯,快要晚上十一点了……要在这种时间才能打电话……因为这通电话是长官特别瞒著总部准我打的。』 「这样啊……所以呢?请问有什么事?」 深雪也很清楚这通电话是特别的。莉娜看起来不方便说出用意,为了让她易于开口,深雪使用亲切的语气询问──遣词用句就暂且不提。 『那个……达也在吗?』 「哥哥?」 大概是面对平常没来往的人比较不拘束,深雪不小心称呼达也「哥哥」。 「哥哥出门了……找哥哥有事吗?」 这不是谎言。达也正在前往flt开发第三课。 『那么,深雪可以帮我传话给达也吗?』 「好的……不过,要传什么话?」 此时,画面上的莉娜端正姿势。 『这次真的谢谢你。托你的福,我免于失去重要的部下与重要的朋友。』 深雪立刻想到莉娜在说什么。她听达也说过上周的事件,也猜到莉娜说的「朋友」是谁。 深雪也想像得到,莉娜身为stars总队长「天狼星」,要打电话给日本魔法师,而且是已经确认为四叶家下任当家的她,是多么困难的事。 即使如此,莉娜还是克服困难,坚守道义为达也付出的劳力道谢,这份心意令深雪好开心。 「莉娜,抬起头吧。我会确实转达给哥哥。」 『──谢谢。麻烦你了,深雪。』 深雪与莉娜隔著镜头相互注视。 『……差不多该挂断了。其实我想当面向达也道谢。』 「以你的立场,应该没办法如愿吧。」 『嘻嘻,说得也是。』 深雪刻意半开玩笑地回应,莉娜也回以轻声一笑。 「──不过,期待再见到你的那一天。」 『──深雪,我也是。see you again。』 「好的,改天见。」 直到画面变黑,深雪与莉娜都是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著彼此。 袭击非法收容所的一周后。 司来到克人家。 「克人先生,抱歉在百忙之中打扰您。」 克人出现在会客室的同时,司起身深深鞠躬。 「前几天真的感谢您的协助。」 「不,您已经十分多礼了。」 所以不必再低头道谢了。这是克人的言外之意。 理解这一点的司抬起头。 「请坐。」 司依照克人所说,回到沙发。 「身体无恙了吗?」 「托您的福,完全康复了。」 和达也的那场战斗,对司的魔法演算领域造成过度负荷。虽然也担心造成严重的后遗症,幸好休养约一周之后复元了。 「听闻上周您前来相助,是家父拜托的。」 「不,令尊只是告知有魔法师私斗。前去阻止是十师族的义务,您不必在意。」 其实是同为第十研出身的魔法师基于道义相助,但克人硬是以这个表面藉口带过。 「『私斗』是吧……」 司微微露出苦笑。只看收容所袭击事件是单方面遇袭,但如果包含司先前的设局就确实是私斗。克人肯定连这个部分都听父亲说了。 「那个袭击者果然是……」 「司小姐。」 是四叶家的司波达也先生吗?司还没说完这句话,克人就强硬打断。 「不能继续问下去。您也不能提到这件事。可以吧?」 「……我这次是在九死一生的绝境获救的立场,所以一切按照您的吩咐。」 司回答得话中有话。但克人没有无谓追究。 「──方便我只说一件无关的事情就好吗?」 经过短暂的沉默,司老样子以不带情感的笑容问。 「什么事?」 克人一如往常面不改色,催促她说下去。 「看过上次的战斗,我就确信了。克人先生,您赢得了他。」 不过即使是克人,听到这番话也不得不变了脸色。 ◇◇◇ 吃完午餐,即将来到下午茶的时间。深雪坐在书桌前面念书准备大学考试。 凭她的魔法力,不会在入学测验落榜。和各魔法科高中分配到的推荐名额无关,魔法大学肯定会主动拜托她就读。 但深雪打算好好接受测验考上大学。不只是魔法学科,在普通学科也想拿到不丢脸的成绩。她认为这样才是匹配得上达也的未婚妻。 就在她心想「差不多喝杯茶吧」抬头的这时候,视讯电话响了。她的手还没碰到接听按键,来电铃声就停了。大概是客厅的水波接了电话。 是谁呢?深雪思考时,响起电话转接的铃声。 「水波,是哪位?」 转接的时候不会刻意显示面容。不过光听声音就知道水波在困惑。 『是的,是国际电话。对方自称是莉娜小姐。』 「……帮我接通。」 深雪在回应之前,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莉娜」这个名字就是如此震撼深雪。 视讯电话的画面接通影像。映在萤幕上的是和深雪同等又成为对比的灿烂美貌。 『嗨,深雪,过得好吗?』 「莉娜,我才要说你看起来一点都没变。不过怎么了?你那边不是深夜吗?」 『嗯,快要晚上十一点了……要在这种时间才能打电话……因为这通电话是长官特别瞒著总部准我打的。』 「这样啊……所以呢?请问有什么事?」 深雪也很清楚这通电话是特别的。莉娜看起来不方便说出用意,为了让她易于开口,深雪使用亲切的语气询问──遣词用句就暂且不提。 『那个……达也在吗?』 「哥哥?」 大概是面对平常没来往的人比较不拘束,深雪不小心称呼达也「哥哥」。 「哥哥出门了……找哥哥有事吗?」 这不是谎言。达也正在前往flt开发第三课。 『那么,深雪可以帮我传话给达也吗?』 「好的……不过,要传什么话?」 此时,画面上的莉娜端正姿势。 『这次真的谢谢你。托你的福,我免于失去重要的部下与重要的朋友。』 深雪立刻想到莉娜在说什么。她听达也说过上周的事件,也猜到莉娜说的「朋友」是谁。 深雪也想像得到,莉娜身为stars总队长「天狼星」,要打电话给日本魔法师,而且是已经确认为四叶家下任当家的她,是多么困难的事。 即使如此,莉娜还是克服困难,坚守道义为达也付出的劳力道谢,这份心意令深雪好开心。 「莉娜,抬起头吧。我会确实转达给哥哥。」 『──谢谢。麻烦你了,深雪。』 深雪与莉娜隔著镜头相互注视。 『……差不多该挂断了。其实我想当面向达也道谢。』 「以你的立场,应该没办法如愿吧。」 『嘻嘻,说得也是。』 深雪刻意半开玩笑地回应,莉娜也回以轻声一笑。 「──不过,期待再见到你的那一天。」 『──深雪,我也是。see you again。』 「好的,改天见。」 直到画面变黑,深雪与莉娜都是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著彼此。 袭击非法收容所的一周后。 司来到克人家。 「克人先生,抱歉在百忙之中打扰您。」 克人出现在会客室的同时,司起身深深鞠躬。 「前几天真的感谢您的协助。」 「不,您已经十分多礼了。」 所以不必再低头道谢了。这是克人的言外之意。 理解这一点的司抬起头。 「请坐。」 司依照克人所说,回到沙发。 「身体无恙了吗?」 「托您的福,完全康复了。」 和达也的那场战斗,对司的魔法演算领域造成过度负荷。虽然也担心造成严重的后遗症,幸好休养约一周之后复元了。 「听闻上周您前来相助,是家父拜托的。」 「不,令尊只是告知有魔法师私斗。前去阻止是十师族的义务,您不必在意。」 其实是同为第十研出身的魔法师基于道义相助,但克人硬是以这个表面藉口带过。 「『私斗』是吧……」 司微微露出苦笑。只看收容所袭击事件是单方面遇袭,但如果包含司先前的设局就确实是私斗。克人肯定连这个部分都听父亲说了。 「那个袭击者果然是……」 「司小姐。」 是四叶家的司波达也先生吗?司还没说完这句话,克人就强硬打断。 「不能继续问下去。您也不能提到这件事。可以吧?」 「……我这次是在九死一生的绝境获救的立场,所以一切按照您的吩咐。」 司回答得话中有话。但克人没有无谓追究。 「──方便我只说一件无关的事情就好吗?」 经过短暂的沉默,司老样子以不带情感的笑容问。 「什么事?」 克人一如往常面不改色,催促她说下去。 「看过上次的战斗,我就确信了。克人先生,您赢得了他。」 不过即使是克人,听到这番话也不得不变了脸色。 ◇◇◇ 吃完午餐,即将来到下午茶的时间。深雪坐在书桌前面念书准备大学考试。 凭她的魔法力,不会在入学测验落榜。和各魔法科高中分配到的推荐名额无关,魔法大学肯定会主动拜托她就读。 但深雪打算好好接受测验考上大学。不只是魔法学科,在普通学科也想拿到不丢脸的成绩。她认为这样才是匹配得上达也的未婚妻。 就在她心想「差不多喝杯茶吧」抬头的这时候,视讯电话响了。她的手还没碰到接听按键,来电铃声就停了。大概是客厅的水波接了电话。 是谁呢?深雪思考时,响起电话转接的铃声。 「水波,是哪位?」 转接的时候不会刻意显示面容。不过光听声音就知道水波在困惑。 『是的,是国际电话。对方自称是莉娜小姐。』 「……帮我接通。」 深雪在回应之前,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莉娜」这个名字就是如此震撼深雪。 视讯电话的画面接通影像。映在萤幕上的是和深雪同等又成为对比的灿烂美貌。 『嗨,深雪,过得好吗?』 「莉娜,我才要说你看起来一点都没变。不过怎么了?你那边不是深夜吗?」 『嗯,快要晚上十一点了……要在这种时间才能打电话……因为这通电话是长官特别瞒著总部准我打的。』 「这样啊……所以呢?请问有什么事?」 深雪也很清楚这通电话是特别的。莉娜看起来不方便说出用意,为了让她易于开口,深雪使用亲切的语气询问──遣词用句就暂且不提。 『那个……达也在吗?』 「哥哥?」 大概是面对平常没来往的人比较不拘束,深雪不小心称呼达也「哥哥」。 「哥哥出门了……找哥哥有事吗?」 这不是谎言。达也正在前往flt开发第三课。 『那么,深雪可以帮我传话给达也吗?』 「好的……不过,要传什么话?」 此时,画面上的莉娜端正姿势。 『这次真的谢谢你。托你的福,我免于失去重要的部下与重要的朋友。』 深雪立刻想到莉娜在说什么。她听达也说过上周的事件,也猜到莉娜说的「朋友」是谁。 深雪也想像得到,莉娜身为stars总队长「天狼星」,要打电话给日本魔法师,而且是已经确认为四叶家下任当家的她,是多么困难的事。 即使如此,莉娜还是克服困难,坚守道义为达也付出的劳力道谢,这份心意令深雪好开心。 「莉娜,抬起头吧。我会确实转达给哥哥。」 『──谢谢。麻烦你了,深雪。』 深雪与莉娜隔著镜头相互注视。 『……差不多该挂断了。其实我想当面向达也道谢。』 「以你的立场,应该没办法如愿吧。」 『嘻嘻,说得也是。』 深雪刻意半开玩笑地回应,莉娜也回以轻声一笑。 「──不过,期待再见到你的那一天。」 『──深雪,我也是。see you again。』 「好的,改天见。」 直到画面变黑,深雪与莉娜都是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著彼此。 后记 系列第二十二集《动乱的序章篇〈下〉》,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上一集主要描写逐渐诡谲的世界情势,这一集的主题则是主角身边状况的变化。剧情架构的平衡这么差,大概是因为预定一集完结的故事情节分割成上下两集吧。不过这是我自作自受。 二十一集卖关子的结尾不是接续在这本二十二集,而是下一本的二十三集。而且状况将会更加大幅动荡。预定二十一集之后不是以〈╳╳篇〉区分的独立内容,而是较为连贯的剧情。 在这本二十二集感觉抢走男女主角宝座的侍郎与诗奈这对一年级新生搭档,在二十三集之后会稳定回到普通配角的位子。感觉有点可惜就是了。 诗奈&侍郎和黑羽双胞胎同样是最适合成为外传主角的题材,但要是由我亲自著手将会忙不过来。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大概是因为没将角色发挥殆尽吧。真是奢侈的烦恼。 说到没发挥殆尽,本系列在构思阶段有两大主题。第一个主题是魔法这种能力的拥有者与未拥有者的对立。这是现在的剧情主线。 另一个主题,是以魔法为基本技术的超古代文明遗产相关的争夺战。就像是菊地秀行老师的《alien 秘宝传》,或是高树宙与皆川亮二两位老师的《轰天高校生》这种内容。但我的构思不是和这两部作品一样以正统灵异为题材,是虚构各种遗产与遗迹的故事。本系列经常登场的「晶阳石」以及「圣遗物」就是这方面的遗痕。 本系列也已经进入看得见终点的阶段,所以说来遗憾,无法从现在加入超古代文明的题材。如果有公开的机会,应该会成为达也与深雪毕业之后的故事吧。不过目前还没有这项计画。 那么,关于下一本作品,预定会暂停其他系列,继续出版本系列。副标题目前预定是〈孤立篇〉。 下一集《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二十三集,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系列第二十二集《动乱的序章篇〈下〉》,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上一集主要描写逐渐诡谲的世界情势,这一集的主题则是主角身边状况的变化。剧情架构的平衡这么差,大概是因为预定一集完结的故事情节分割成上下两集吧。不过这是我自作自受。 二十一集卖关子的结尾不是接续在这本二十二集,而是下一本的二十三集。而且状况将会更加大幅动荡。预定二十一集之后不是以〈╳╳篇〉区分的独立内容,而是较为连贯的剧情。 在这本二十二集感觉抢走男女主角宝座的侍郎与诗奈这对一年级新生搭档,在二十三集之后会稳定回到普通配角的位子。感觉有点可惜就是了。 诗奈&侍郎和黑羽双胞胎同样是最适合成为外传主角的题材,但要是由我亲自著手将会忙不过来。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大概是因为没将角色发挥殆尽吧。真是奢侈的烦恼。 说到没发挥殆尽,本系列在构思阶段有两大主题。第一个主题是魔法这种能力的拥有者与未拥有者的对立。这是现在的剧情主线。 另一个主题,是以魔法为基本技术的超古代文明遗产相关的争夺战。就像是菊地秀行老师的《alien 秘宝传》,或是高树宙与皆川亮二两位老师的《轰天高校生》这种内容。但我的构思不是和这两部作品一样以正统灵异为题材,是虚构各种遗产与遗迹的故事。本系列经常登场的「晶阳石」以及「圣遗物」就是这方面的遗痕。 本系列也已经进入看得见终点的阶段,所以说来遗憾,无法从现在加入超古代文明的题材。如果有公开的机会,应该会成为达也与深雪毕业之后的故事吧。不过目前还没有这项计画。 那么,关于下一本作品,预定会暂停其他系列,继续出版本系列。副标题目前预定是〈孤立篇〉。 下一集《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二十三集,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系列第二十二集《动乱的序章篇〈下〉》,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上一集主要描写逐渐诡谲的世界情势,这一集的主题则是主角身边状况的变化。剧情架构的平衡这么差,大概是因为预定一集完结的故事情节分割成上下两集吧。不过这是我自作自受。 二十一集卖关子的结尾不是接续在这本二十二集,而是下一本的二十三集。而且状况将会更加大幅动荡。预定二十一集之后不是以〈╳╳篇〉区分的独立内容,而是较为连贯的剧情。 在这本二十二集感觉抢走男女主角宝座的侍郎与诗奈这对一年级新生搭档,在二十三集之后会稳定回到普通配角的位子。感觉有点可惜就是了。 诗奈&侍郎和黑羽双胞胎同样是最适合成为外传主角的题材,但要是由我亲自著手将会忙不过来。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大概是因为没将角色发挥殆尽吧。真是奢侈的烦恼。 说到没发挥殆尽,本系列在构思阶段有两大主题。第一个主题是魔法这种能力的拥有者与未拥有者的对立。这是现在的剧情主线。 另一个主题,是以魔法为基本技术的超古代文明遗产相关的争夺战。就像是菊地秀行老师的《alien 秘宝传》,或是高树宙与皆川亮二两位老师的《轰天高校生》这种内容。但我的构思不是和这两部作品一样以正统灵异为题材,是虚构各种遗产与遗迹的故事。本系列经常登场的「晶阳石」以及「圣遗物」就是这方面的遗痕。 本系列也已经进入看得见终点的阶段,所以说来遗憾,无法从现在加入超古代文明的题材。如果有公开的机会,应该会成为达也与深雪毕业之后的故事吧。不过目前还没有这项计画。 那么,关于下一本作品,预定会暂停其他系列,继续出版本系列。副标题目前预定是〈孤立篇〉。 下一集《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二十三集,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系列第二十二集《动乱的序章篇〈下〉》,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上一集主要描写逐渐诡谲的世界情势,这一集的主题则是主角身边状况的变化。剧情架构的平衡这么差,大概是因为预定一集完结的故事情节分割成上下两集吧。不过这是我自作自受。 二十一集卖关子的结尾不是接续在这本二十二集,而是下一本的二十三集。而且状况将会更加大幅动荡。预定二十一集之后不是以〈╳╳篇〉区分的独立内容,而是较为连贯的剧情。 在这本二十二集感觉抢走男女主角宝座的侍郎与诗奈这对一年级新生搭档,在二十三集之后会稳定回到普通配角的位子。感觉有点可惜就是了。 诗奈&侍郎和黑羽双胞胎同样是最适合成为外传主角的题材,但要是由我亲自著手将会忙不过来。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大概是因为没将角色发挥殆尽吧。真是奢侈的烦恼。 说到没发挥殆尽,本系列在构思阶段有两大主题。第一个主题是魔法这种能力的拥有者与未拥有者的对立。这是现在的剧情主线。 另一个主题,是以魔法为基本技术的超古代文明遗产相关的争夺战。就像是菊地秀行老师的《alien 秘宝传》,或是高树宙与皆川亮二两位老师的《轰天高校生》这种内容。但我的构思不是和这两部作品一样以正统灵异为题材,是虚构各种遗产与遗迹的故事。本系列经常登场的「晶阳石」以及「圣遗物」就是这方面的遗痕。 本系列也已经进入看得见终点的阶段,所以说来遗憾,无法从现在加入超古代文明的题材。如果有公开的机会,应该会成为达也与深雪毕业之后的故事吧。不过目前还没有这项计画。 那么,关于下一本作品,预定会暂停其他系列,继续出版本系列。副标题目前预定是〈孤立篇〉。 下一集《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二十三集,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系列第二十二集《动乱的序章篇〈下〉》,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上一集主要描写逐渐诡谲的世界情势,这一集的主题则是主角身边状况的变化。剧情架构的平衡这么差,大概是因为预定一集完结的故事情节分割成上下两集吧。不过这是我自作自受。 二十一集卖关子的结尾不是接续在这本二十二集,而是下一本的二十三集。而且状况将会更加大幅动荡。预定二十一集之后不是以〈╳╳篇〉区分的独立内容,而是较为连贯的剧情。 在这本二十二集感觉抢走男女主角宝座的侍郎与诗奈这对一年级新生搭档,在二十三集之后会稳定回到普通配角的位子。感觉有点可惜就是了。 诗奈&侍郎和黑羽双胞胎同样是最适合成为外传主角的题材,但要是由我亲自著手将会忙不过来。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大概是因为没将角色发挥殆尽吧。真是奢侈的烦恼。 说到没发挥殆尽,本系列在构思阶段有两大主题。第一个主题是魔法这种能力的拥有者与未拥有者的对立。这是现在的剧情主线。 另一个主题,是以魔法为基本技术的超古代文明遗产相关的争夺战。就像是菊地秀行老师的《alien 秘宝传》,或是高树宙与皆川亮二两位老师的《轰天高校生》这种内容。但我的构思不是和这两部作品一样以正统灵异为题材,是虚构各种遗产与遗迹的故事。本系列经常登场的「晶阳石」以及「圣遗物」就是这方面的遗痕。 本系列也已经进入看得见终点的阶段,所以说来遗憾,无法从现在加入超古代文明的题材。如果有公开的机会,应该会成为达也与深雪毕业之后的故事吧。不过目前还没有这项计画。 那么,关于下一本作品,预定会暂停其他系列,继续出版本系列。副标题目前预定是〈孤立篇〉。 下一集《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二十三集,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勤) 系列第二十二集《动乱的序章篇〈下〉》,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上一集主要描写逐渐诡谲的世界情势,这一集的主题则是主角身边状况的变化。剧情架构的平衡这么差,大概是因为预定一集完结的故事情节分割成上下两集吧。不过这是我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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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就读国立魔法大学附属第一高校二年级的司波达也和司波深雪,两兄妹在去年九月,和朋友们一同被卷入『圣遗物』暴走的事件中。被随便命名为『dreamcaster』的遗物会在吸收了一定量人类无意识排放的想子后,就会启动,然后把所属于那个集团的人的梦境链接起来,构成出可以沟通,娱乐用的架空世界——即是说剧情体验型游乐园——有着这样的机能存在。 最少也有一万年以上的老化导致它的沟通机能发生错误吧,导致达也们被逼有了不必要的辛劳和羞耻的回忆,但那份记录和从西历二零九五年四月到十月之间的影像记录一同被保管着,在此就先不说下去了。现在重要的是—— 『…….看来我们又被卷进去了』 『…….是呢,兄长大人』 兄妹又再次被卷进去『dreamcaster』创造的非现实世界。 而现实的时间则是西历二零九六年八月,九校战刚刚结束的时候。从富士回来的两人久违地睡在自己的床上。然后回过神来,兄妹两人就站在了森林中的石砖房子前面。 虽然有着睡衣和内衣的分别,但两人都是换了睡觉穿的衣服才睡的。但是现在的两人,深雪穿着暴露的高领白色长裙,而达也则穿着战士风的皮甲以及披着披风。虽然在衣服上是被强行设定了角色,但幸好意识仍然保留着。所以醒来后,才没有陷入剧烈的羞耻心而痛苦的情形,然后两兄妹就冷静下来了。 『兄长大人,圣遗物究竟被设置在哪了?我没有看到类似的东西的印象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问题就是为什么会陷入这种事态之中了。 『我也没有看到过的印象。那时候的圣遗物应该被当作是危险物而被严密地保管着才对,恐怕是其他东西启动了…那样特殊的圣遗物究竟会被有多少个啊?』 被内心浮现的疑问刺激到,达也用『眼』看着脚边的地面。 『什么…?』 『兄长大人?!』 看到不正常地低语着的达也,深雪的语气出现了焦急。 『抱歉,吓到你了。但是,这是……』 在达也能够看到情报体的『眼中』,映照出的粒子和上次的并非相同。 『…想子和电子互相缠绕着?』 乖乖地等着兄长说明的深雪,睁大双眼对着自言自语说出『诶?』。 『电子?即使说这个世界,并不是靠圣遗物的力量,而是透过电子科技创造的虚拟世界?』 深雪在提出疑问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误解。 『啊,但是,这是想子和灵子都存在吧?』 达也皱着眉头以深思中的表情点头。 『对。但是这些情报构造并不是透过感应石来变换信号产生的。从能够把五感重现这点来看,是比我们先进很多的技术。』 『能够把这样的技术隐藏着,这种组织真的存在吗?』 虚拟世界是各国正在竞争开发的技术。并不只是视觉和听觉,连触觉和运动感觉也能够重现。这在教育的领域也好,通讯的领域也好,娱乐的领域也好,其重要性都是无法推测般的大。 『不,应该不存在吧』 『那么究竟是谁…』 『不知道。虽然基本的理论能够理解,但现在谈论也没有意义。如何才能回到现实才是最重要吧。』 达也再一次用『眼』聚焦。 『…和现实的链接仍然存在着。看来这个世界是透过圣遗物的机能和未知的技术结合而创造出来的世界』 『那么,只要醒过来就可以回去?』 深雪以放心了几分的声音询问达也。 『可以回去。但是,我认为应该和那时候相同,必须要满足条件』 『条件,吗…不知道这次要做什么呢』 深雪以烦厌的表情埋怨。 达也以微笑回应妹妹的表情,但说真的他不是有绝对的自信所以才说『可以回去』。 (……万一的时候就把电子的构造『分解』掉。应该可以把这种结合状态解除掉的….) 能够读取这些电子情报。这意味着他能够原封不动地以他的力量『分解』掉。 但是,他能够读取的就只有这个世界的构造情报。如果他使用『分解』的话,能够预测出这个世界的某些部分将会崩坏。这就像是不了解其构造的建筑物中,随便破坏里面的柱子。在解除结合的同时,如果『世界』的崩坏方向是意料之外的话,就不知道会对里面的玩家,即是自己和深雪,产生怎样的副作用。 (…使用『分解』将会是最后的手段呢) 就像是不让陷入不安的妹妹察觉到,达也询问了一些无关的事。 『说回来深雪,你能够使用魔法吗?』 『诶,魔法吗?』 深雪一瞬间看起来吓着了,但马上就闭上眼睛集中意识,然后口中低语着各式各样的言语,手指则在空中尝试描绘出图形,不断尝试和失败。然后对着达也,就像是抱歉般摇头。 『…只有干涉温度的魔法有反应。其他的魔法与其说是被封锁了,不如说是从最初就不被允许使用的感觉』 『怎样的反应?』 『实际上并没有发动魔法的感觉。应该说是模仿了魔法发动的过程…我认为这种感觉和透过虚拟模拟器来使用别人的魔法最为相似』 达也们在现实的虚拟模拟器并没有到达可以重现视觉和听觉的阶段,但在魔法的学习中有使用过。是为了在学习了新魔法之后,透过此来体验发动魔法时候的感觉,从而让学生更容易抓到手感。 但是这个方法实际上有副作用存在,就是让人错觉以为自己能够使用现实中用不了的魔法,所以国立魔法大学的附属高中们基本上都很少使用这个模拟器。不如说这个模拟器在已经训练出一定魔法力的警察或是军队的魔法师间比较常用。 『模拟器吗…是咒语还是魔法阵,哪边的感觉比较强?』 『是咒语。但实际上有反应的就只有魔法名称的部分』 『嗯….』 达也双臂交叉着,思考了一会,突然把左手伸出,指向最近的杉树(的复制品)。 『set,cartridge·no.5。default,load』(英文不太会翻 意思大概是 『设定、5号磁碟。预设值,载入』) 在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从他的左手中射出了可目视的想子弹——类似的物体。 想子弹射中杉树的树干,然后发出眩光后消失了。而树干的表面则留下了陷入去10寸的痕迹。想子弹本应是没有能够对物理作出作用的力量,所以刚才的现象是绝对不会在现实存在的。 『兄长大人?!你究竟做了….』 深雪会达大吓一跳叫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预料之外的现象,但操作次序和预料一样』 达也也藏不住惊讶,但当中混杂着满足的感情在,引起了深雪的注意。 『操作次序,吗?』 『对。你刚才说在古典的咒语中,只有魔法名称那部分有反应,不是吗?』 『是的』 『所以我认为在这次的虚拟现实 世界中是透过语音输入,和平常操作cad的次序一样就可以』 『原来是这样…不愧是兄长大人。我完全想不到这样的事』 『是托你的感觉是正确的福啊』 达也微笑摇头,然后再一次伸出左手指向杉树。 『no.2,load』(『载入,二号』) 想子弹再次从左手射出。但是这次并没有在树干上留下痕迹。取而代之的,是残留在弹道中的想子烟雾被吹飞了。 『嗯。是无系统魔法的重现吗』 这次则是右手指向旁边的树。 『select,the·right』(设定,右手) ——把虚拟cad指定为右手。 『set,cartridge·no.1』(设定,一号磁碟) ——把转换成磁碟的一号储存记录载入cad中。 『default』(预设) ——不操作启动式选择器,命令使用一号启动式。 『load』(载入) ——开始读入启动式。 如果是本来的话应该会开始在自己的魔法演算领域中开始构筑魔法式,然后发动魔法。 但是,这次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个方法无法重现『分解』吗。和深雪说的一样,看来能够重现的魔法的种类被限制了』 『我也试试看』 这样说着,深雪把左手放在胸口前,然后用右手指向树木。 『执行十四号启动式』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深雪,cad的系统是以英文作为基本语言的』 『是,说的也是』 深雪的脸颊稍微红起来了,然后重复同样的行动。 『starting form,no.14。load』(启动式,十四号,载入) 这次则和她选择的魔法一样,树木的表面结冰了。 『…真的不可思议。明明完全没有发动魔法的感觉,却产生了和魔法一样的现象』 『因为这个世界是其中一种虚拟演算空间。并不是真正出现了事像改变,而是表面上变成这样而已』 『也对』 深雪有点害羞地微笑。达也一同微笑,但马上就绷紧了表情。 『虽然只能重现其中一部分的魔法,但总算能够避免暴露在无法抵抗的暴力这种最恶劣的事态了』 听到哥哥的话,深雪突然开始颤抖。她并没有考虑过,自己会成为暴力的成人游戏世界的猎物,这种最恶劣的可能性。 『但是,我仍然很好奇。我们被分配的『角色』究竟是什么?』 『…兄长大人。我认为想下去也不会有结论哦。因为肯定外面会有行动,到那之前不如休息一下?』 这样说的深雪看向背后的砖屋。 『也对呢。里面可能会有线索』 达也就和平常一样把深雪藏在背后,然后打开房屋的门。 房屋中很温暖。因此才察觉了外面的气温原来颇低这件事。 壁炉中的火焰旺盛。桌子上放着了空的茶具。碰一下杯子的话,会发现还有余热在。以防万一碰了一下不是面向暖炉的一面,看来并不是因为热辐射造成的温暖。杯子被空出来应该是刚才的事。 但是却没有人在。达也偷看了屋中所有的房间,完全没有发现过居民的身影。犹如重现了玛莉·瑟雷斯特号传说(并不是事件)。如果从合理的说明去想的话——虽然在这个虚构的世界根本没有合理或是不合理存在—— 『看来我们好像是这间房屋的主人』 深雪点头同意达也的意见。 『看来我们可以在这里等待』 『对呢。乱走的话反而会纠缠更久吧』 在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很高兴的深雪面前,达也深深地叹气。 屋中和外面看起来一样,是和文明的制品无缘,做什么也很不方便的居住环境。但是深雪却很享受这个状况。 虽然被限制了,但能够使用魔法这点是主因吧。因为可以使用干涉温度的魔法,所以要点火,或是煮水也好都不会麻烦。虽然没有水管,但屋中有井在。这样的话就不用留下寒冷的回忆,只需做些花力气的工作就可以了。不用说,打水是达也的工作。 屋中也储存了食材。看来这里是极寒地区,食材库成为了天然的冷藏库,所以新鲜的肉跟蔬菜有很多。特别让深雪高兴的,是有很多种类的香草茶都有库藏。 『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兄长大人喝的茶了』,看到十分高兴地笑着低语的妹妹,达也差点说出了『应该要担心其他事吧』。 上次——即是一年前——也是这样,这个世界并不会发生生理现象。虽然这种口干或是饥饿的感觉会让人不快,但不用因为烦恼饮食而想不到其他事这点是值得感谢的。 趁深雪去拿新的茶具,愉快地泡茶的时候,达也继续调查这间房子。虽然已经知道没有人在,但达也认为最起码都要找出究竟之后会被怎样对待的线索。 搜索的结果,达也看到了一个,应该说是一种看似能够成为线索的东西。那是这间屋的工具、小物件、又或是装饰品被刻上了一个菱形的刻印。如果只是花纹的话又太过单纯了。这是『ing』,会不会是北欧神话中三主神的其中一个,丰饶之神弗雷发明的卢恩字母。 弗雷的神话中,最有名的果然是『史基尼尔之歌』,向全女性中最美丽的巨人族,盖德求婚这个故事吧。对盖德一见钟情的弗雷差使史基尼尔作为求婚使者前往巨人之国,约顿海姆。史基尼尔到达盖德的父亲,基米尔的家,成功把屋前的麻烦——恐怕是和基米尔的手下战斗吧——解决,成功把主子的话传达给盖德。盖德虽然一开始拒绝了弗雷的求婚,但在史基尼尔巧妙的说服之下(威胁?),令她答应和弗雷见面。在这之后盖德就成为了弗雷的妻子。 …就是这样的故事,但是这次的『剧情』的剧本,恐怕是以这个神话作为主题吧。的确,想想看没有人比深雪更适合扮演盖德吧。怎样说也好,是扮演着『比谁都更要美丽』的角色啊。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的角色是什么呢?盖德的兄长是被弗雷杀掉的,也有人这样说。在那时候的弗雷并没有宝剑『胜利之剑』在,所以这个故事应该是和盖德结婚了之后的事。这样的话,自己应该是因为妹妹被抢走了而向弗雷挑起决斗,然后被杀死的角色。 还是说,自己是作为反对结婚的父亲,基米尔呢。基米尔是很冲动的人,再不用说他是巨人。史基尼尔到达房屋时遇到的麻烦,不会是和基米尔交手,然后用借来的『胜利之剑』打赢了。但是如果自己是负责阻碍使者的话,恐怕会是被马上打败的角色吧。 在盖德的房间前有着凶猛的看门犬在,也有人这样说。有可能看门犬就是自己。 (…怎样也好,如果深雪是饰演盖德的话,我只要阻碍其他人求婚就对了) 在一年前那个梦中的世界,被赋予的角色的确很麻烦。在那时候,达也的动力可以说是低得不能在低了。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达也却感到动力不断涌上。 第一天的调查就以屋子为终点了。 剧本的进行——最初的『使者』,在第二天的早上就到来了。 在吃完早饭后,正在享受饭后茶的时候,外面突然出现爆炸声。阻止慌张地想跑出去看看情形的深雪,达也穿上皮甲。带上深雪拿来的披风以及靠在玄关的长枪,然后打开门。 屋子外的森林正在燃烧着。然后在那前面有着五个穿着红色盔甲,拿着长 枪的男性站着。因为这个世界有一部分灵子信号是可目视的,所以能够看到他们身上缠绕着犹如火焰般的红色灵子光。犹如就像是火属的幽灵又或是炎之精灵,幻想的存在。——如果他们的盔甲上,并没有被烟灰弄脏的话。 『…是你们点火的吗?』 『究竟是有多无谋』的无奈,以及『这种气温下你们居然还能生火』的佩服,令达也提出询问。但是这个问题,似乎激怒了他们。 『不,不要胡说了!』 『明明就是你们那边设下的陷阱啊!』 对于男生们的指责,完全没有头绪的达也想了一想。然后马上就想起,基米尔的屋子是被火焰守护着的传说。 看到达也的脸上浮出了某种承认了的表情,令男生们确信,不如说是更加肯定设下炎壁陷阱的就是达也。 『上了喔!』 回应五个人中间的男人——仔细看的话比起说是『男人』不如说『少年』更接近他年龄吧——的声音,剩下的四个人就气势十足地配合着,说『喔!!』。 五个少年站成一条横线,然后把矛头指向达也突击。这个无法理解的战法令达也很惊讶。 他们穿着的盔甲的质地,看起来应该是和达也自己穿着的皮革一样。但是不同的是,少年们穿着的皮甲并不只是保护身体弱点,而是几乎覆盖着全身。因此,看起来有着一定的重量。最少对少年们的身体能力——他们预设的力量来说是过重的。引致他们突击的步伐,颇为笨拙。 再说这种长枪阵突击战术是针对骑兵而设,而且还是集团对集团用的。这并不是徒步对个人用的战术。这是乘着马或是战车之类,又或是有机动力的滚轮鞋的话,甚至是使用飞行魔法来突击,拥有一定速度的手段才会有效的战术。但是如果只有小跑般速度的话… 『咿呀!』 『咳呃!』 …就只会成为被逐个击破的目标而已。 『这家伙,很强!』 『突击是没用的!包围他!』 『直到绕到他后背之前麻烦找人牵制!』 看到少年们拿着武器的姿势,达也判断他们是新手,但听到他们的谈话之后改观了。 即使五人之中已经有两个人倒下,其中一个还负上不浅的刺伤,但完全没有陷入混乱。 ——意外地,熟悉着这些场合呢。 (真可惜) 明明有经验,却没有技术。犹如就是强行逼自己用一些不习惯的战斗方法。 虽然这样想,但达也完全没有打算手下留情。被逼穿着不习惯的盔甲,用着长枪,达也也是一样。虽然在去年的经历之后也有分配一些训练时间在古代武器上,但长枪又或是刀原本就不是达也擅长的。 无视想要绕到自己背后的少年,达也向前踏了一步。在包围阵型完全之前由正面牵制这点是正确的。但是打算牵制的人,只是作出一些轻易就闪避到的攻击,无法为对手带来威胁的话,和单纯的孤立战力没分别。 达也用枪头把慌张地刺过来的长枪卷起,然后这样用力向下劈,从而令敌人的枪头插在地上,而身体则向前倾。 达也把地上的枪拔起,然后把枪头轻轻刺在倒过来的人的右肩上。 发出尖叫的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达也对没有刺到骨头般的手感而察觉到违和的地方,但判断出自己已经对他作出了伤害,达也就转向右边的敌人。 用长枪的手柄把左边的敌人,即是绕到背后的人,的长枪挑起,然后180度转身,看到脸上全是惊愕的少年。而他的大腿,并不是被贯穿了,而是被长枪划破了。但跌到地上尖叫着的少年的脚,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出血。 (这些家伙,外表是人类但里面是空的….?) 没有骨头、没有血管,只有带光的粒子四散着。这些粒子则消失在空中。没有一丝流血,干净的战斗。 达也转向最后一个人,那个少年僵直了。不如说是四目相对后被吓着了。 已经没有战斗意志。但即使是这样,也无法把队友丢下逃走。 达也决定让他从进退两难中解放。 用横扫把他的长枪挑飞,然后就这样从上劈下去。 『兄长大人,已经好了吗…?』 确认听不到任何声音,深雪轻轻地达开门。而五人之中受到最少伤害,最后被打到肩膀,呻吟着的少年 ,看到深雪后就像忘记疼痛般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盖德吗。如果这样的话,那边不是基米尔,而是佩里?』 不知道是因为看到深雪的美貌而麻痹了,还是因为剧情而被截断了疼痛,少年不再呻吟,低语着。 而听到他的话,达也的眉头皱起来。 并不是她,而是『这』。不是这家伙,而是『那边』。这个少年很自然地不把达也和深雪看为人。 『喂』 达也把枪头移向他眼前。『咿!!』少年发出不完全的悲鸣然后不动了。 『我有想问你事。老实回答的话就不会再折磨你』 少年睁大眼睛。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说『不敢相信』。 『可恶…boss角色居然还会威胁』 (boss角色…原来如此,我被人认为和游戏中的怪物一样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深雪应该是被看作为战利品吧。怪不得会被当作是『物件』。 其中一个疑问解决了,但对那个连名字也不知道的少年来说很不幸地,达也想问的不是这样。 『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对着达也的疑问,少年就只有呆住了的表情。如果换作言语的话,会是『这家伙在说什么啊』的脸。 『我再问一次。为什么,突然就攻击过来』 但少年仍然没有回答的打算。 达也的座右铭是『不说的话就动手,有说过的话更要动手』。他用枪头的利刃放在少年的脸上,然后 轻轻往回抽起。 皮肤被刮破,少年发出悲鸣。如果痛觉被截断了的话就没意义吧,达也虽然曾经有过一丝担心,但看来是没必要的担心。 『……可恶,如果这里不是飞行无效化的区域的话,怎会被这种魔人型怪物….』 少年一边哭一边埋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了不起的毅力。看来不能期待能够用言语和他沟通。 如果无法获得逃脱这个世界的线索的话,他就没有用了。达也拿起枪转过身。 『不要说笑了!』 『怎能就这样空手而归!』 在回到屋子的途中,达也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声音,以及逼近他的脚步声。达也回头的同时也无法收起惊讶。 刚才达也给予红色盔甲少年们的伤害,并不是能够威胁性命的。但是应该也不是能够马上恢复到可以行动的轻伤才对。 是回复力被设定得很高吗,还是有着能够短时间内回复的手段——。 脑袋想着这些的同时,达也的身体半自动地行动了。用枪柄挡掉少年的枪刺,然后在他失去平衡的同时用枪头刺穿他的胸口。 胸口被刺穿的少年的尸体化为细小的火焰浮在空中。 (又不是灵体….真是诡异的演出….) 但即使是这样达也并没有感到恐怖。那个是灵魂也好鬼火也好,是遗憾也好怨念也好,达也并没有这种鲜活的感情去管这件事。 被袭击后反击,重复了四次之后,达也这次才确实地回到屋子中。 看到达也给予少年们致命一击,深雪也没有任何被吓到的样子。 没有流血没有留下尸体的死 亡令人对杀人的忌违感麻痹。这犹如就是游戏的感觉。由于五感感受到的情报实在太过真实了,令一般人也有可能变得对斩杀人这件事不再有任何犹豫。在这种世界滞留越久的话,在现实中也会变得会简单地杀人,感到后悔的时候可能已经太晚了,达也这样想。 (…虽然已经完全变得没有杀人的禁忌感的自己没有这种高高在上评论的资格。而且,这对于士兵来说,培训出有用的人才也很有效) 达也把意识切换过来,然后喝了一口深雪重新泡的香草茶。 『兄长大人,你知道什么了吗?』 等待达也放下杯子,坐在对面的深雪作出提问。 『虽然无法好好地沟通,但知道的事有几件』 对着专心地看着自己的深雪,达也同样以正面看着她。——虽然不知道深雪在想什么而脸红,但达也打算不触碰这个话题而和预料中一样告诉她从袭击者中得到的情报。 『首先,这次的剧本以某个故事作为基础建立的。是『史基尼尔之歌』』 『…是其中一个北欧神话吧?好像是,有个叫弗雷的神因为女色而把自己王牌的武器作为使者的奖赏交出,然后成为了诸神毁灭的原因吧。『倾城美女』这个教训看来不管是东西方也存在呢』 『不,稍微等等,深雪』 『是?』 看到用手指抚着太阳穴低头的达也,深雪轻轻地歪头。她就好像在说自己不是在讲笑般的语气。 『刚才的故事你是从谁听回来的?』 『是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吧。母亲大人告诉我的』 虽然说起已逝世的母亲并不是感到悲哀,而是感到怀念是值得高兴。但是达也在那时候,在想『最起码这种误解在去世之前解决掉好吗….』,这种对亲生母亲来说很无情的事。 『你那个解释在很多地方也错了。从某个角度去看可能是这样,但那个神话有着更素朴的说法在』 『…是这样吗?』 『对,是关于对主人的忠诚心以及勇猛的冒险故事之类的….』 但是想下去的话,那个故事是说用财产来买女性的欢心,透过威胁来让她答应自己之类的,并不能说是素朴。察觉到这点的达也决定不说下去。 看到不自然地收口了的兄长,深雪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 『…如果有兴趣的话,回到现实后自己去看看吧』 『…也对呢』 达也想要逃避这个话题,深雪也很明白,但她仍然乖乖地点头了。 『这次剧本采用了的是』 感受到妹妹的顾虑,达也再次打算回到主题。 『说服美女盖德,又或是带走她的那部分吧』 『难道说我是饰演恶女盖德吗?』 『不,所以说…算了』 盖德并不是恶女,虽然达也想这样指责,但是说下去又会令话题偏移,所以就自制了。 『然后阻止盖德被带走好像就是我的工作』 『真是….』 深雪的手放在胸前,然后不知道为什么露出了入迷的微笑。 『…………』 虽然达也多少都知道妹妹在想什么,但是不想真的听到,所以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但是,想想看的话很奇怪』 以想不开的表情尝试转换话题。 『是什么?』 幸好的是,深雪的注意力转移到达也的疑问上。不过大概她是知道兄长尝试转移话题之上仍然这样做吧。 『这间屋子里全是弗雷的卢恩字母『ing』。如果是盖德嫁给弗雷之前的话应该是不可能的设定』 达也把空的茶杯拿起,让深雪看杯底的菱形文字。 『那就是弗雷的卢恩文字吗。的确在各种地方都看到了呢』 『是结婚后或是婚约定下之后,因为某种理由,弗雷和盖德分开住,类似这样的情况吗?虽然这样的片段我没有看过的印象…』 对着思考中的达也,深雪有礼貌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兄长大人,这里在某个意义上,是rpg的世界。我认为剧情的设定不一定会跟原本的一样』 对着深雪最重点的指责,达也也只能投降了。 来访的人并不只有早上的五人组。 第二组是和最初的五人组一样身穿红色盔甲的七人组。他们也同样只是化为『灵魂』然后消失,并没有获得什么情报。 现在,正在作为对手的第三组,里面有比起第一组更重装的四个人,以及相反地穿着类似长袍般,并没有穿着盔甲的两人,是六人小组。 重装备的四个人拿着大型的盾放在前面慢慢接近。而达也无法了解他们的意图。如果这是四十人而不是四人的话,又或是在狭窄的小路或小桥上的话,就有着让人无法从前后攻击的意义在。但是在这种开阔的地形跟四个人,就只能做到把后面两人藏起来的效果而已。 (藏起来?) 他在意识到这个可能性的中途,到刚才为止认为只是杂音的声音,化为人声。 『…gr?nn vindr 』(译者:这里其实是咒文) 声音是从盾牌的那边。后面看似正在咏唱的两人。 看到红色的光的同时。 达也舍弃了长枪,不,是丢出去,然后向侧闪开。 并不是从大脑发出讯号的反应,而是根据习惯而对四肢下命令。被八云训练出来的身体,看来在虚拟的世界中也能随心所欲地活动。 看来一次还无法阻止他,第二次,在地上翻滚的达也马上站起来。对方想也不想就站离了盾牌构筑的墙壁。 在上一秒他站着的地方,被火焰攻击了。 他投掷出去的长枪刚好丢中了其中一个穿着长袍的人。看来并不是致命伤。还抱有着人形。并没有化为鬼火消失。 没有被不幸选中的另一人,在长袍之中能够看到开始惊慌的少年的脸。但是那个少年在嘴唇颤抖的同时,开始咏唱。 『ek fleygja &theirr muspilli』(译:alo中的其中一个魔法,意思是『我,投射出三支炎枪』) 那是哪里的语言,达也并不知道。恐怕是北欧系的语言吧,就只能猜测而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能够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投射出火焰之枪,吗?) 敌方的魔法使——虽然幻想小说中会称呼他们为『魔法师』,但不想这样称呼——已经准备好发射炎枪。这在现实的话用术式解体也好,术式解散也可以无效化的幻象,但不知道以语音来输入指令的这个世界来不来得及用无系统魔法来迎击。 舍弃了长枪的达也,用右手拿出了放在腰间被称为维京刀的厚实的单手剑,左手则拿出了有着十个钩子的维京匕首。 然后就这样冲向拿着盾牌的前卫。 他们个人的体势是面向达也,但并没有到了令阵型变化的程度。达也现在位于横着拿着盾制造墙壁的前卫侧面。从他角度去看,现在的敌方阵型是一直线。并不是一对四,而是一对一出现四层而已。 站在最前面拿着盾的少年,达也从旁边拿着维京刀砍下去盾牌的边缘。他从一开始就不对这把刀又或是自己手中的暗器抱有期待。达也只是把维京刀当作是棍棒的代用品而已。 和预料之中一样,不用说斩开盾牌,连伤痕也没留下,但厚重的刀身的重量,作为棍棒来使用就足够。少年左手拿着盾,而右边被打击,令他身体的正面暴露在达也面前。 达也拿出藏在左手的匕首。少年瞬间把长剑挡在面前。 ——正中达也下怀。 那把刀被达也的维京匕首的钩抓住。然后达也就和前卫的少年十分接近,令魔法使的炎枪无法发射。 红色长袍的少年取消了魔法。达也从感觉就得知了。先把这种感觉的疑问先放在一边,他把匕首变回刀刃的状态。对手的少年令人佩服地没有放开长剑,但那也没有任何意义。这样的话保护少年的就只有盔甲了。 达也提高右膝。他身穿的皮甲比想象中更灵活。 并不是用膝盖攻击,而是把脚收束的到胸口的高度,然后顺着势踢飞他。达也抓着倒在脚边的少年的下巴。 把以筋斗踢打倒的少年作为脚踏台,顺便踩碎他的喉咙,达也冲向下一个敌人。一列纵队虽然散开,但离半包围仍然还差得远。实际上一对一的状况仍然持续着。 『set,cartridge·no.5』(设定,五号磁碟) 为了预防下一个魔法,达也进入准备释放无系统魔法的状态。在这个世界的系统资料中重现的无系统魔法,究竟能否击落这个世界的魔法,达也并无法确认。但是,不可能是毫无效果的。这点已经确认了。在这之后就在实战测试了。 达也言语中的指令是『魔法师』中阻断伤害的魔法。但是他尝试着接触的少年却误会了。 少年的眼从达也的武器移开。只看着对手的武器来战斗也不能说是正确。但是把注意力从对手的武器上移开肯定是错误的。 达也特意从正面用维京刀劈下去。 把力量集中在盾上的盔甲少年,导致反应慢了一拍。身体向后闪,而盾则浮起,无防备地露出了自己的脚。 达也踏在他的膝盖上。 虽然没有骨折的触感。再说被皮肤和肌肉包围的手根本没有骨头的感触在。犹如是某种有弹性的树脂,超过了它弹性能够接受的程度,导致扭曲了的感觉。 但是尽管无法重现人体的内部构造也好,人类的反应却好好地重现了。少年发出了巨大的悲鸣然后倒下了。 听到旁边咏唱的最终一节。看来魔法使抱着杀伤同胞的觉悟咏唱着。在他转过头,看到的是幸好己方的人倒下了,红色长袍少年向达也释放了魔法。 『load』(载入) 达也用语言指令载入由一开始就选择了的启动式。然后同时,用左手指向正在飞过来的炎枪。如果要躲避的话应该是刚刚好能够躲掉的速度吧。但是不能确定能够避开着弹后扩散的火焰。 所以达也打了一个赌。 透过高密度的想子来破坏魔法式,术士解体。 试也没有试过,但仍然尝试用想子弹来迎击魔法。 伸直的指端生成出发出光芒的弹丸——可视化的想子弹形成了。直到而当中释放出光线,只花了一瞬间也没有。 炎枪和光线在空中冲突, 然后发生了物理性的爆炸。 意料之外的结果令达也的动作停下了。主要是因为惊讶而令他僵直了。在战斗中绝对不能表露出的弱点。达也慌张地重新摆好架势,幸好并没有人在这个空隙进行攻击。 穿着盔甲的少年也好,长袍的少年也好,红色的敌人全都惊讶地看着空中发生的爆炸。是在他们的游戏系统中不可能发生的现象吧。如果不知道这是因为达也是从不同的游戏平台来的话,会受到更大的冲击吧。 而事实上,就是这样。 『诶,刚才的是什么技能?』 『难道是boss技能的新要素吗?!』 少年们的注意力完全离开了达也。达也趁着这个好机会做实验。 『default,load』(载入,预设值) 现在,架空的cad中的5号磁碟中是储存了无系统魔法启动式的数据。而当中的二号启动式是『术式解体』、三号启动式是『术式解散』、五号启动式是『再生』(但是在三种魔法即使没有cad的协助也能够正常使用)。然后当中的一号启动式,是预设的『幻冲』。 达也的左手射出了有着尾巴的想子弹。 化为光束的想子弹击中了穿着长袍的少年——胸口中开了个洞。 在现实世界中,达也的『幻冲』并没有能够造成致命伤的威力。能够把对手的动作拖延个一秒左右已经是极限了。最初实验的时候,树干被刨进去也好,看来并不是受游戏系统的补正。达也认为和原本的魔法力无关,而是被重现成一种拥有一定威力的其他魔法吧。 但是,有用。总之看起来能够当成『分解』的替代手段。 『default·load』(载入,预设值) 由于指令是透过语音输入,所以会颇费时间,在近身战中恐怕很难使用吧,但是中距离的话就是十分有效的武器。 (看来有必要测试出有效射程距离) 用想子弹贯穿另外一个魔法使,这次则是对两个重装剑士一个一个使用『幻冲』。 盔甲也毫无问题地贯穿了。但是却无法射穿盾牌。 (这点要注意呢) 完成实验的达也,对着驾着盾弹开想子弹的剑士,用维京刀和维京匕首的组合打倒了他们。 而因为腿部的痛楚而无法动弹的少年,则被放置在一旁了。 而那天,并没有新的客人来临了。使用这些时间,达也在太阳下山之前在屋子的内庭中和深雪一起测试能够使用的魔法的性能。 然后在那里明白的有三点。 能够使用的魔法种类的确被限制着。虽然这已经是知道了的事,但深雪能够使用的魔法就只有有关加热和冷却的振动系魔法,以及移动·收束·吸收复合系的治愈魔法而已,而达也能够使用的魔法就只有直接操作想子的无系统而已。但是实际上也不是发动了魔法,而是重现了一些外表一样的魔法而已。不过其中一部分的魔法连效果也完全地重现出来了,所以说『能够使用』也没有错。 第二点是,把达也们的魔法在这个世界重现出来的系统和把红色长袍的魔法使们的魔法表现出来的系统是不同的。炎枪撞上想子弹的时候,发生的爆发,是针对不同的系统发生冲突所产生的错误的警告。而这个警告,在这个系统创造的世界中,是作为爆发这个现象被认识。 然后第三点,就是魔法的射程距离被严密地设定了。基于魔法的种类,令到当中的射程有差别,但恐怕也在三十米左右。然后超过这个距离的魔法会完全消失。而这个数据化的条件是基于圣遗物的机能受另一边的电子系统的影响吧。 总括而言,从结果上来说是满足的,得到了现实的魔法和这个世界的魔法有着确实的差异的结论。虽然在游戏空间中的确比起现实更麻烦,但如果把现实的力量直接转移到游戏中的话也很无聊。最少,对现实有不满的人更不会特意去玩这种游戏吧,达也决定接受这差距。 和刚才说的一样,这个世界并不需要烦恼生理需要。正确点来说,并不会出现新陈代谢,也不会排除身体的废物。达也察觉到这次更加明显。在去年被卷入的剧场空间中,有着流过汗的记忆在。但是这次却没有。如果想想的话,把皮肤撕裂开也不会流血。从此可得知,不会出汗也是当然的。 因此,也没有必要为此而入浴,但由于战斗中曾经在地面翻滚,达也身上被土跟尘埃弄脏了。而且这个世界很寒冷。为了令身体暖下来而出现了入浴的渴望。 这间屋子也有浴室在。也有着绕水上石头的日式桑拿和木制的长凳。看到已经是晚上,两兄妹判断出今天应该没有人会来,在吃完晚饭后决定入浴。 达也用打上来井水灌满了桶子。 深雪则用魔法烧热 石头。由于可以作为浴缸使用的大桶有两个,深雪将其中一个桶子的水加热到适当的温度。 虽然没有找到肥皂或是刷子,但原本这里就是不需要注意皮脂的虚拟世界,只是让人温暖身体以及给人已经变干净了的心情的模拟入浴。所以兄妹两人都认为用毛巾擦身就足够了。 『兄长大人,你先吧』 『不,你先吧。这是寒冬的晚上。身体应该很冷吧?』 『怎看都是兄长大人你比较脏。还是我帮你洗背吧?』 看着恶作剧般笑着的深雪,达也马上就投降了。虽然是在开玩笑,但如果放着不管的话感觉她真的会这样做。 蒸汽浴基本上是为了促进流汗,但在设定了不会流汗的这个世界中,就只能期待蒸汽能令身体上的污垢更容易洗掉。所以达也放弃了原本那种夹杂着冷却,然后多次入浴的方法,而是选择了让身体暖起来后,只是用水来洗掉污垢。 而事件就在之后发生了。 深雪正在入浴的时候,达也在暖炉前面察觉到一点。虽然感觉『有点太久了』,但平常深雪就是慢慢洗澡的类型。在没有任何娱乐的这个世界,已经经过了两日(感觉上),而且深雪还没有像达也一样进行模拟战活动身体。是透过入浴来舒缓压力吧,达也在那时候是这样想。 但直至听到浴室传来不自然的碰撞声。 很微弱的声音。达也听得出那是水桶掉下来的声音,考虑到和浴室的距离,和浴室是被隔开的,声音应该是颇大的。一般的话深雪并不会笨拙到发出这种声音的。 恍然大悟地察觉到事实,达也慌张地站起来。直接跑向浴室。到达更衣室,隔着门喊话。 『深雪,怎了?』 想到有可能只是不小心手滑了,第一下是轻声询问的。但和他担心的一样,里面没有传出回答。 『深雪,你还好吗!?』 在稍微犹豫了一下后,达也打开了浴室的门。而里面涌出了大量的蒸汽,遮蔽了达也的视界。在蒸汽少了一点后,反映在达也眼中的,是无力地躺在长凳上,深雪薄桃色的雪白皮肤。达也不好的预感中了。 虽然浴缸式的浴池也是,但桑拿有着为了令人流更多汗的一面在。深雪十分喜欢入浴。所以今天也是打算这样吧。 但是在这里,达也和深雪也不会流汗。那恐怕不只限于他们两人,恐怕这个世界所有的角色,都没有流汗的机能在。 即是说,不管身在蒸汽多久也好,也不会流汗。忘记了这点的深雪,在里面想着『再一会』『再一会会』,最后就被热气击溃了。即是说,在高温湿热的密封环境中中暑了。 达也的眼中会出现动摇,是因为深雪倒下了,还是因为缠绕着深雪身体的浴巾松开了。幸好浴巾并不是完全掉落了,必须要藏起的地方勉强地遮住了。虽然避免了最恶劣的事态,但是这是随时都有可能演变成『最恶劣的事态』的状况。 即使不管这点,深雪处于失去意识倒下的状况。达也没有任何可以犹豫或是迷惘的空闲。 (明明没有汗腺又没有血管为什么会中暑啊?!) 这样在心中吐槽也没有意义。因为这里从一开始,就是无法解释的世界。尽管无视了中暑的条件也好,也有可能因为随心而重现出症状。现在虽然只是模仿了失去意识的症状,但无法保证不会出现痉挛、脑机能不全这些状况。 达也尽量不碰到深雪的身体地——虽然要完全不碰是不可能的——用浴巾包起妹妹,然后用桶中的水由头倒在深雪身上。接着,在她全身湿透的同时横抱起深雪。走出浴室的达也的目的地,是自己房间。不管自己的床会湿透,放下深雪,然后在门没有全关上之下开窗。 冷风吹入房间,让寝室的温度下降了。轻轻地碰一下她的脖子,感觉到深雪的体温开始下降。由于没有流汗,所以应该没有必要补充水分,但以防万一。这样想着,达也闭上窗子去拿水。 深雪首先感觉到的是安心感。 (有种兄长大人的气味……) 那其实并不是体臭,而是在上面睡了一晚的达也,残留下来的灵子。平常的话,为了不让人感觉到额外的声音而无效化着,但深雪是精神干涉系统的魔法师,对灵子波动以触觉来捕捉,并且加上嗅觉来感觉。所以她的『嗅觉』把兄长残留的灵子捕捉为『兄长的气味』。 在这个被安心包围的绝对领域中,虽然想要继续睡下去,但马上就被不舒服的湿气拉回现实。 (为什么床会这么湿……?) 用湿来表现已经算是低估了,她躺着的床已经湿透了。 尝试抬起身,但察觉到皮肤碰着湿透的床单,她才察觉到自己的姿态。尝试悲鸣却没有发出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浴巾轻轻地包着自己,不如说只是单纯的围着自己而已,在兄长的床上,全身是汗的自己。悲叹和欢喜化为巨大的冲击袭向深雪,夺走了她正常的思考力。 『深雪?太好了,你醒过来了……』 看过去从房间门口传来的声音的主人。在黑漆漆的房间中不知道为什么清晰地映照在深雪眼中的兄长。伸出水的手,以及达也露出了松一口气的表情。 『兄长大人,为什么!?』 深雪仍然一片混乱,然后抬起身,用手压着心口,把自己受到的冲击化为向达也的大叫。 突然被深雪怒吼的达也吓了一跳。如果是睡气的话又真的太有迫力了。 『兄长大人,深雪我很悲伤!如果兄长大人期望的话,不管是怎样的事我也不会拒绝的啊!』 这个妹妹究竟误会了什么………。 达也的脑海中浮现的就只有这一句话。明敏的他被莫名其妙的迫力吓到,思考就停在那里了。 『一句,请你说一句话!深雪很乐意将此身奉』 『不对深雪等等!』 察觉到太过不对劲的话从妹妹的口中说出来,达也成功地截断了她的话。由于太过焦急了说得太快了,但恐怕深雪的话『奉』之后——是『上』吧——,总算是在她说出来之前停下,达也都快想夸奖自己了。 但是,事态还没有收束下来。 『你倒在浴室了』 不给予深雪反击的游余,达也直接将事实这张最强的卡片砸在桌子上。 『……诶?』 效果一看就知道了。 激情一下子冷却下来,深雪以呆住了的样子看着达也。 把双手露出来,胸口终于冷静下来的样子。 如果不让她赶快取回理性的话实在是让人受不了的光景,达也稍微觉得有点可怜地开始说明发生什么事。 因为兴奋而脸红的深雪,脸开始变白。在说到达也在她躺下的时候去拿水的时候,深雪的脸已经完全没有血气了。——她的心情就犹如血色消失着般。 『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深雪突然平伏在床上。是最高级的道歉方式。如果是平伏的话,当然,在水平俯下的时候,是无法挡着胸口的。 『我居然多次作出如此无礼的事!不单只是给兄长大人你添麻烦,我还怀疑责骂你,深雪我——!』 『别在意!我也没有在意!』 达也在深雪把手从胸口拿开平伏的时候,就已经看向侧边闭上眼睛。所以没有看到深雪走光,但不巧地不看的话实在不知道什么状况。达也认为比起想象妹妹不穿衣服的身姿,倒不如偷偷地看一眼还不会那么害羞。 『我会在客厅,你在穿好衣服后再过来吧』 用勉强地冷静下来的声音这样说。特意让自己不会 看到深雪般,特意转了270度,维持着闭上单眼——具体的来说是闭上右边的眼睛,不让右方的床进入视野,快速走向房门。 深雪用力地抬起身,双手压着胸口,身体龟在一起的姿态,达也当然没有看到。但是达也却诅咒自己的唤起力在这种时候把这个光景描绘出来。本来是为了在战斗的时候,在视觉失明的时候能够辅助的技术,但在这种场面根本不需要用到这技术,他在心中不断说着。 终于踏出了自己房间。背后传出了羞耻的悲鸣,虽然有压抑着,但仍然经过木门传过来,达也就走向了客厅。 在梦空间虚拟世界的第三天,早上。达也听到窗外的噪音就醒来了。 (没有回去……) 眼中映照出的是和昨天一样的寝室。达也确认了自己仍然被囚禁在梦的世界,然后叹了一口气。 (果然不理解剧情,触发必要的事件的话,完成它的话,是不会醒来吗……) 只是战斗的话是不行的,发生了妹妹也不想想起的事件,也没有满足必要的条件。 (不,再说昨晚的那件事是必要的事件吗?) 如果那时单纯的事件的话……这样想下去,就会想不管一切地分解这个世界。 (通关条件,肯定是不好得去哪的事吧。……但是为什么,早上就开始那么吵) 天空被厚云覆盖着,无法得知太阳的位置。但也有可能已经不是『一早』而是午前了,想要再睡多一会是达也的真心。——昨晚精神上究竟有多疲累。 但是他在心中埋怨的时候,也从不知道为什么会完全没有湿气,暖暖的床上起来。快速的穿起衣服和盔甲,把维京刀和匕首摆在腰间,然后就离开了寝室。在玄关,深雪拿着达也的长枪等着他。 『早安,深雪』 『早安,兄长大人。睡得还好吗?』 深雪在经过昨晚的事,最少在表面也没有表达出难受,令达也松了一口气。 『嗯,我休息得很好』 达也知道床上没有任何湿气是因为深雪很好地使用了她能使用的魔法。 『那样就好了』 这件事可能让深雪连锁性地想到昨晚的事,虽然有着这样的担心,但看来妹妹把这件事整理为意外。而这点令达也松了一口气。一直纠结在梦中的事反而会令自己难受,是去年的惩罚。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我会尽快处理完好的』 对着深雪轻口(?)达也也以轻口的语气来回答,但不知道为什么察觉到这次会很麻烦。——反过来说,有着这次就能够完结这个闹剧。 『祝你武运昌隆。在紧急的时候,我也会出手的』 深雪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这会是高潮的感觉。能够感觉到她的认真。 『应该不会到要你出手的程度吧。我去去就回』 被优雅地行礼送自己出去的深雪,达也打开门走出去了。 (这次是两组人吗) 达也会这样判断,是因为两组人的外观明显很不同。 一方是见惯了的红色集团。但是这次并不是少年,而是被夸张的红色灵子光缠绕的青年……不如说是成人男性率领着。 然后另一方……变化还真多的组队。 让人认为最年长的流浪武士青年(?),果然是红色。但是缠绕着其他六个人的颜色不同。水色,黑,包围着金色的绿色,粉红色,各种不同的发色和衣服颜色,更有人戴着猫耳朵。而且,还有女性混在里面这点。 不对,这个形容是不对吧。如果从人数来看,应该是混在女性里面的青年和少年。或是说,一个少年带领的五个美少女亲卫队——从某个喜欢复古游戏的朋友听说过某个『美少女后宫』之类的术语——以及她们的保护者,吧。 站得稍微有点分开的两组人之间的视线交错后,达也对率领红色集团的壮男搭话。 『你有对话的意思吗?还是说也不用说?』 看来达也的话很意外吧。青年带领的红色集团,以及黑色少年带领的美少女亲卫队加一开始各自商谈。虽然内容并没有传到达也耳中,但看来到达了交给领导人决定的结论,红色青年和黑色少年的视线交错了。 青年把手放在剑柄上。 少年则是『不要这样嘛』制止了以及挥手,同时一边苦笑说着『我知道』点头。 青年只说了『你知道那就好』,然后放开了剑柄。 视线和身体语言的商谈的结果,回应达也问题的是黑色少年。 『我是桐人,你是?』 听到黑色少年报上名,后面的亲卫队加一的脸浮现出疑问。看来少年的行动对他的伙伴来说是意料之外。 比起达也回答更快,其中一个少女,粉红色头发的少女『噗』的笑了一声。她的脸上写着『你在干什么啊你?』。 但是,即使对她们来说是意料之外的言语,但对达也来说,是终于能够得到的常识反应。但是很遗憾,在现在这种状况,达也也只能以不能说是有常识的话回答。 『我并不知道在这里能报上的名字』 在名为桐人的少年的后方,不知道是不是笑点低的粉发少女再次笑出来。她认为这是装帅的话吧,肯定。但不知道为什么达也本人也这样想。 但是达也并没有其他回答。他不认为在这里报上本名有任何意义。他是被这个『剧场』卷入去的『表演者』。 他是妨碍想要带走扮演盖德的深雪,负责阻碍的敌对角色。如果重视身为深雪兄长这个关系的话,角色名称就是盖德的兄长佩里。 但是如果重视妨碍史基尼尔的角色的话,就会是盖德父亲,屋子的主人基米尔。 想到这点,达也提出了一个疑问。 『你的名字是桐人的话,这次的史基尼尔是那边的青年吗?』 『史基尼尔?』 发出疑问的,是金发的少女。 『我是火之精灵的尤金』 红色青年听到达也的问题,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达也歪了头一下。 『火蜥蜴?炎之精灵?……啊啊,难道那就是那边的组织名吗?』 面对达也的人,全部开始互相看着大家。 『无名先生』 黑色少年桐人对达也搭话。达也也接受了『无名』作为自己的称呼,然后转向看过去。虽然是藏起来,但达也到现在也没有察觉到,少年的肩膀上坐着一个长着翅膀的小人少女,犹如就像是小妖精般的存在,在桐人耳边说着些什么。 『虽然有点不可能,但你,是玩家吗?』 对着这个问题,达也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玩家是什么意思?』 桐人,以及站在她旁边同样听着疑问的尤金,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皱起了眉头。大概,是无法理解这个问题的意思吧。不用说,达也亦没有说明的打算。 『在自己选择角色,然后在规则中自由游玩的人,如果是这个意思的话,我们并不是玩家。站在这里,并不是我的意志』 火之精灵的集团中传出了一句『果然是npc啊』之类的话,但达也决定无视。被当作npc是从昨天就开始的事,而且比起没有打算对谈的少年,今天已经好很多了。 而且,桐人也没有接受达也是npc这个判断。他有着想说下去的打算,可能是这点让达也感到好感。 『桐人……你是让我这样叫吧,我可以提出疑问吗?』 达也没有等待桐人点头,然后继续提问。 『你们是玩家吗?』 黑色 剑士后面的少女们,和红色流浪武士小声地交谈后,面向达也。 『对。我们是alfheim online的玩家』 『alfheim online……。那是透过电子工学技术实现的虚拟现实线上游戏,我这样理解正确吗?』 『……对』 『果然是混线了吗』 达也的表情出现了接受,以及叹息的表情。 『但是,只透过电子工学技术,就能够把视觉、感觉、触觉完全重现的虚拟环境,而且还透过网络进行共享……。你那边的世界的技术,看来比起我这边的世界先进多了』 『……什么?』 少年的脸上露出了到现今最为困惑的表情。达也虽然察觉到,但没有再说更多话了。 『虽然我对线上游戏不太清楚,但是来到这里果然是因为任务吗?』 站在少年后面,拥有水色长发,十分显眼的美少女对黑色剑士,不对,是他肩膀的小妖精询问『这个人,真的不是玩家吗?』。但很遗憾,小妖精的回答并没有传到达也的耳中。 『是啊。我们是受弗雷的委托来带回盖德』 对着黑色少年的话,这次到达也感到疑惑了。 『带回去?盖德已经和弗雷结婚了?这样的话你们不是史基尼尔?』 这次到绿色和金色的少女对桐人搭话。 『哥哥,这个人,看来误会了我们是因为其他任务而来』 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轴,弗雷和盖德已经结婚了。然后因某些原因盖德好像死了。弗雷无法放弃死去的妻子,对属下的妖精发布了如果到尼福尔海姆取回盖德的话,就给予奖赏。 (真是的……是史基尼尔的故事和赫尔莫德混合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果然把深雪带到弗雷的地方就是回到现实的条件吗?) 『桐人』 大概把握到整件事的达也,因为好奇心提出了一个疑问。 『弗雷说给予什么奖赏?如果是盖德成为妻子之后的话,『胜利之剑』已经不在弗雷手上啊』 『是『斯基德普拉特尼』。这艘船在下个任务是必要的』 和少年亲密地谈话中被阻碍,表示出不满的绿金少女闷闷地回答了达也的问题。 『原来是这样』 在这之前一直让桐人当达也的对手的尤金,看来等不及拔出了剑踏前了一步。 『乖乖地交出盖德就好。如果不是的话……』 明显的恐吓呢,达也的眼微微闭起来。 『尤金,等等!』 在这种一触即发的气氛中,插入来的是水色长发少女。她用背面面对尤金,然后看向达也。 『我是亚丝娜』 听到她报上名后,不知道为什么火精灵的集团出现了动摇。『那就是……』、『看到真人还是第一次啊……』、『诶,狂战士治愈师原来是这样的美少女?』之类的话漏出来,但达也对带来奇妙的即视感并没有露出苦笑,沉默了。 『亚丝娜吗。然后呢?』 『……无名先生,能够让我和盖德谈谈话吗?』 名为亚丝娜的少女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像是因为不知道如何称呼达也吧。——结果,看来决定了和恋人(?)一样。 『你在说什么白话!』 从亚丝娜背后,传来了尤金烦厌的声音。 『那不是玩家。那样的话就是npc啊。不是友好的也不是中立的,是敌性的npc,敌人啊!怎会有交涉的余地』 『即使说是敌性,也只会在这边攻击后作出反击啊?就算不是玩家也好,那个人也有自己的意思。我不认为无法跟他交涉』 亚丝娜现在,背对着达也。全身都是空隙,而且她的伙伴们没有一个人正在警戒着。难道说这就是被信任着吗。达也这样想。 如果对方有打算谈的话,达也认为回应并不是一件坏事。回到现实是他首要,而且是唯一的目的。因此,这种胶着状况并不是好事。说不定让深雪见『弗雷』就是通关条件,所以亚丝娜的提案反而有着考虑的余地。 但是,看来他们的游戏并不是如此和平的东西。 『如果说他有着自己意志的话就更不可能!那家伙昨天就干掉了我们18个伙伴。其中一个还在被折断脚的状态,在无法飞行的区域被放置到冻死这种残酷的杀法!』 『……没有使用治愈吗?药水呢?』 『使用魔法的是第一个被杀掉的』 在游戏中可能是理所当然的,看来昨天的少年们无事生存了的样子。听到尤金的话,达也想的就只有这件事。 『药水用完的却是那家伙的失误,但没有给予最后一击也没有治疗,就这样放置在一旁的家伙,根本就没有可能对谈』 达也也有藉口。被人单方袭击居然还期待会帮你治疗,是不是太过讽刺了,但既然已经被判断了『无法对谈』的话,就只能接受。 『和刚才说的一样,首先由我那边上,桐人』 红色青年对黑色青年搭话。 『亚丝娜,退下。把我们这边的做法推到尤金身上是违反规定的』 对桐人说的话,亚丝娜就好像被后面拉着头发般退后。 『让你久等了,佩里』 原来如此,看来尤金听说了,昨天深雪称呼达也为『兄长大人』。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尤金和桐人之间并没有合作关系。如果报酬只有一个的话,不如说是竞争关系吧。但即使是这样,仍然进行了谁先上的商议,真的有够绅士,达也这样想。 然后,他觉得很羡慕。对他们来说,战斗仍然算是游玩的程度。在如此接近现实感觉的世界中厮杀,虽然让达也有血腥的意图,但达也希望那只是错误的担忧。 『再说一次。交出盖德,不然就』 『不会交出』 达也这样截断了尤金的话。『让深雪见弗雷』还好,但说『交出深雪』,达也是不可能会点头的。 看来尤金也没有打算再说下去。达也也没有预测会有问答再次出现。但是,对他来说有一点是意料之外的。 『一个人可以吗?』 『不要把我和那些新手毛头一起比!我一个人就足以结束你!』 尤金猛然劈向达也。看来的确有能够说自己是不同的资格,青年的太刀和昨天的少年们的武器,锐利度完全是不同次元的。不管是双手拿着的剑也好,从外表上来看也好,看来是圣剑或是魔剑之类的。 相对的,达也拿着的长枪只有枪头是铁,而且枪柄连皮革也没有,纯粹的木制。如果吃正了尤金的斩击的话,恐怕马上就会被斩断吧。 达也没有打算正面吃下这种重量级攻击。配合着步伐,不断转着枪,然后用枪柄抵向双手剑的中间,从而避开直击路线。而枪头则瞄准脚,让他的体势崩掉。 综合他们昨天说的话,他们真正的战场是天空。而证据就是,尤金虽然有很好的太刀,但脚的动作却不是很熟练。但老实说,达也判断自己操纵武器的技术,尤金比自己优秀吧。不过脚步、体势的话达也总算是站在优势。 尤金的脸出现了生气的神情。恐怕比起无法作出有效的斩击,体势方面的劣势令他生气吧。和尤金交锋,不如说更像是用刀劈在盾上,的感觉……。 在达也特意露出了空隙的一瞬间,尤金以乱来的姿势大力斩下去了。 达也向后退了一步躲避,然后向挥出了过大一击而无防备的青年踏出一步。 红色青年笑了。 维持着崩掉的体势,青年用单手的力量把刀由右向左回斩。 腰没有用力的 斩击。如果是这样的话达也拿着枪就可以挡下吧。 但是达也并没有用枪柄挡下了青年的剑。 他放开长枪,然后对青年挥剑的右手,用左手手刀劈下去。 从青年手中脱离的剑在达也背后掠过。 单单只是这样,达也的皮甲就被撕开了。 刀并没有到达盔甲之下。但是,如果是现实的话,就只有皮肤会被斩到吧。而达也并不会在意没有流血的伤口。 被手刀劈到的右手就这样和左手一同被抓起来,然后用右手抓着下巴下方。 在左手拉起的同时,用右脚踹向对手的右膝,达也把身体向左翻的尤金整个摔在地上。 经过变化的跳腰。和标准的跳腰不同的是,并不是绊倒,而是直接用脚跟踹在膝盖上,这样就不用和对手有着近距离接触。并不是抓着对手的衣襟,而是直接用手掌推起下巴,这样的话尽管对方的头回过来也能够打在地上——。 地上发出了巨响,两人的重量砸在地上。达也在上面,尤金则在下面。达也的右手,依然抓着尤金的下巴。 虽然没有头骨碎裂的感觉。 但,的确有相对的力量在。 达也站起来,而尤金则无法再起。 还有呼吸。但是,青年的眼睛翻白,失去意识了。 在肃静之中,达也建起长枪,枪头指向桐人。 少年的身体缠绕着任何人也无法触碰的黑色灵子光,拔起了剑。 亚丝娜对桐人伸出了手,但金发和粉发少女阻止了她。 为了不把倒下的尤金卷入,达也以半身体势移动了十步。 桐人则以慎重的侧布跟随达也。 达也停下,桐人也停下了。 下一个瞬间,桐人以达也也追不上的速度突击。 达也马上就知道自己看错了这个少年的实力。 少年很强。 操作剑的技量,肯定远远超越达也用长枪的技量。 也在尤金之上,脚步完全没有一丝迟钝。 犹如就是几年间,每日,都在挥剑般,没有一丝空隙的刀法。 然后最让达也惊讶的是,斩击和光是同时出现的,那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斩击速度。不对,那已经完全超越了人类能够到达的速度。虽然达也没有被砍到骨头那么深,但那时因为在挥剑之前就已经开始在预测他的动作才回避到,那也是因为剑在发光的时候就不会途中转变目标,也是因为以超越人类速度挥剑的少年的动作有着停滞。 但是,被称为硬直时间也好,也只有一瞬间,达也却无法知道。这是因为,尽管从挥剑之前就开始回避也好,完全的成功的回避一次也没有过。 那已经不是能够选择手段的场合了。 被斩的伤害,恐怕也差不多到达极限了。 黑色剑士的剑,开始发光, 而达也用长枪接下。 在枪被斩断之前,利用枪柄,达也大幅度向后跳。 他假想的磁碟,已经设定好了。 『default,load』(载入,预设值) 右手单手拿着长枪,达也的左手手指指向黑色剑士。 可视化的想子弹飞向桐人。 而少年则以反射神经扭曲了身体。 幻冲的想子弹,掠过少年的腰间,划破了衣服。 第二弹已经装填上指尖了。 少年用剑挡着。 达也放出幻冲——而桐人居然斩开了想子弹! 完全意料之外的状况,令达也硬直了。 黑色剑士猛然冲刺。 达也无意识地,用右手把枪放在肩膀上。 黑色少年在使用带光的斩击的时候,达也察觉到当中有一定法则存在。 在剑发光之前的动作经常是一样。 并不是以同样的姿势来重复带光的斩击。 尽管各自的刀法不同,但开始的动作也是一样的。 达也在面对超越人体极限的剑速,未受到致命伤,是因为在一早就看穿了当中的法则性。 他尝试做的,完全是模仿而已。 而当中有着痛苦,同时,也是基于最少要对无法对应的攻击作出一点牵制。 黑色剑士的眼中流露出惊讶。 桐人摆出像是滑倒般的体势,然后左手向前,右手则把剑放在肩膀上。 少年的剑发出了红光。 达也没有察觉。 自己的枪,也发出了相同的光。 达也伸出了枪,刺向桐人。 以慢了几秒后,少年也伸出了剑。 达也的枪贯穿了桐人的左肩, 而桐人的剑则贯穿了达也的胸口。 好像听到痛心疾首的悲鸣, 达也维持着胸口插着剑,回头一看。 在不知不觉间,深雪站在屋子的玄关,偷看着。 虽然不是即死这点很不可思议,但那种事马上变得怎样也好了。 深雪那美丽的脸因为悲叹而扭曲着。 让妹妹露出这样的表情,做哥哥的真是失格了……。 达也在意识开始飘远当中,挤出最后的力量。 想子和灵子互相缠绕的电子网络。 干涉他的构造情报,达也把这个世界『分解』了。 从全方位也能听到,数百块玻璃碎片掉落的声音。 达也的意识这次才跌进去黑暗中……。 『……大人,兄长大人,兄长大人!』 拼命地叫唤着自己,亲爱的妹妹的声音。 为了回应这把声音,达也让意识从黑暗中浮上。 『深雪……别哭了』 『兄长大人,太好了!』 这样说着,深雪紧紧抱住达也。 达也抱着妹妹,然后看了一下四周。 这里是他们的家,他的房间。 他仍然穿着睡衣,被同样穿着睡衣的妹妹,在床上紧紧抱着。 而墙壁显示屏中的日期,的确是他记忆中的第二天。 客观的来说,他只是普通地睡下,然后普通地起床而已。 『睡过头了呢……。早上的锻炼看来来不及了』 『真是的……兄长大人你』 听到达也的声音,深雪一边抱着一边以苦笑不得的声音回答。 『深雪……你也看到了?』 要提出这个问题,没有犹豫是谎言。 但是,那并不是询问就能解决的。 『……是的。兄长大人,深雪我在那时候,以为心脏都要停下了……』 『那并不是现实。你知道的?』 温柔地抚摸着深雪的头发,这样说来让深雪放心。 但是,深雪抱着达也的手并没有放开。 (……算了,也好) 说起来,水波刚好正在回本家。难怪没有谁来打扰。 达也暂时让妹妹随心所欲。为了把意识从深雪柔软的身体移开,虽然也不是这样,但达也想着昨天的梦。 一开始,是关于他的本体。关于透过电子工学技术创造出的虚拟现实世界,和灵子形成的梦幻假想现实世界混合的原理。关于电子工学来干涉灵子的技术的可能性。 但是,最终达也的意识,被昨晚的战斗吸过去。 和黑色剑士的死斗。感觉很久没有被逼到那种地步了。想起在压力中,用剑和魔法来战斗的兴奋。 (如果那是这个世界运营着,纯粹的游戏的话,就能够有向那个少年复仇的机会呢……) 被那种莫名其妙的世界卷进 十一月的万圣节派对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katuki 横滨事变引起的混乱看起来终于安定下来的是西历二零九五年十一月第二个星期五。 [我们决定举办让全学生参加万圣节派对了] 对在回家的电车上被如此告知的深雪这个发言,达也露出了用[哈?]这样蠢钝的声音回问的丑态。 自此经过的根本起因该归结于前学生会长真由美说出[既然论文比赛泡汤了就来策划些全校性的娱乐吧] 当达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想从各个方面吐槽了——例如[论文比赛应该不是娱乐吧]或是[为什么会由已经从学生会里卸任了的真由提案啊]之类——,不过因为与不是学生会成员的自己没关系所以就没有说什么。倒不如说,无视了。因为达也认为现在正是为了收拾论文比赛以梓为首的学生会成员忙得不得了,真由美他们三年生必须准备应试学习的时期,根本没有插手的时间吧。那不只是达也一个人的想法,大部分学生想的都差不多。 没想到学生会成员,他们的努力大大的超越了包含达也在内的预想。而结果就是深雪这句突然的台词。他们的努力还真是让人佩服啊,达也虽然这么想着,但同时也在脑海里浮起各种疑问。 [深雪] [是的] 毕竟努力就应该当做努力来尊重,达也留意着不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有否定意义而向妹妹质问。 [为什么是万圣节呢?已经十一月中旬了吧] 第一个疑问。万圣节本来是十月三十一日的。今天已经是十一月十一日了。老实说时季差得很远,倒不如说已经错过了时机。 [也有十月三十一日下达了甲种警戒令所以没能举办派对的因素在] 甲种警戒令是规定在前一次世界大战中定制的[国家紧急事态对策法]的紧急时期对应措施之一,夜晚禁止外出,交通规则也包含在内。日落后的外出和公共交通机关的利用都有限制,确实是举办不了派对。 但是达也想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不,所以说为什么是万圣节呢?] [因为兄长大人,十一月不是没有什么适当的例行活动吗。总不会让高校生一起庆祝七五三吧?] [就这理由吗] 达也发出着叹息声抬头看上天。撇开视线是因为不想让深雪看到他露出傻眼的表情的体谅,但就因为这样达也察觉不到深雪不知为何露出害羞的表情。 ◇◇◇◇◇◇◇◇◇◇◇◇◇◇◇◇◇◇◇◇◇◇◇ 第二天,一高内就聊起了早上最早正式发表的万圣节派对的话题。一到休息时间,教室里,走廊上,学校里各处都交杂着兴奋的对话,校内充满了吵杂的活气。 学生们的反应大多是好意性的。赞赏学生会的快举的声音也很对。最大的理由,魔法科高校里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恐怕就是因为有这个情况吧。显眼的活动也就只有毕业礼之后举行的送别会而已,魔法科高校是没有文化祭、体育祭和修学旅行的。 那个送别会也是分开一科生和二科生举行的,但这次的万圣节派对是不区分一科·二科以全校学生为对象。说不定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快举。 话是这么说,不过还是谈不上处于一科生和二科生之间的鸿沟被完全填埋的状态。原本送别会分开两个会场举办就是一科生和二科生之间的鸿沟的理由。这次的派对在同一个会场举办也当然,设有机关。一年的e班教室里,达也他们也正在谈论这个话题。 [话说回来面具要在哪里买才好啊?] 干比古以挺认真地烦恼着的表情问达也。, [毕竟是假面乔装派对啊乔装一下,能面什么的也不错吧?] 别问我,在达也这么回答之前,雷欧从旁边插嘴了。 从干比古和雷欧的对话中就可以知道,这次的派对是乔装·假面为条件。由于不穿制服和遮住脸的关系,只是稍微看一眼是分不出一科生还是二科生的。当然只要动用魔法性的感觉的话也不是不能分清的,但这样无趣的行为不论魔法力高低都会成为轻视的对象。 顺便一提一开始是假面舞会的计划的。达也从深雪那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是[是乔装派对真的是太好了]的心境,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但仔细想想的话害羞的程度是差不多的。到了现在,达也甚至有,倒不如开假面舞会还比较简单,的心情。 (就算是这样能面还是免了吧) 达也在心中咕哝的同时, [不不,能面还是免了吧] 艾莉卡忘了用憎厌的口调对雷欧的发言吐槽。没有特别交流也意见一致,但这应该并不仅限于达也和艾莉卡。 [就算是迟了三个星期也姑且是万圣节派对啊] [姆,那么就果然是,南瓜男吗?] [你觉得这样可以的话不就好了吗?] 在偏离重点的答问旁边, [虽然在派对商店里也有卖,但设计的种类很少自制的人比较多哦] [自制面具!?] [是啊那个,我也帮吉田君你做面具吧?] [哎?柴田同学帮我做面具?不,这不好啦] [不会,我,反正我都打算自制自己的面具了,不会费多大功夫的] [是,是吗?那么就拜托你了] 就像这样,在背后展开着打鸡皮疙瘩的对话。 达也用守候的眼神看着这两对情侣(?),自己打算在派对商店里适当的挑选。 当然,这种事又怎么可能被允许呢。 ◇◇◇◇◇◇◇◇◇◇◇◇◇◇◇◇◇◇◇◇◇◇◇ 万圣节派对举办日是十一月十九日,下周的星期六。想使用网上购物买东西的话就算是平日的夜晚也完全没有障碍。但考虑为了前一天不慌忙也有必要在周日的今天,准备好派对用的衣服的达也,一早就在客厅的vision(intelligent television)浏览杂货店。——结果达也还是网上购物是因为达也不想出门,是没有的,是因为午后预定去flt。 但是用[万圣节商品][乔装][假面]搜索看我上位五家店铺之后,达也已经厌了。本来,热情就几乎是零。找到最初的店,达也决定下单布制的没装饰纯黑色的化装舞会面具和长及脚踝的附帽长袍。但是,没能按下确定下单的按钮。 刚好这个时候深雪走进客厅, [兄长大人,请你先别下订单] 难得的用强硬的口吻制止了。 [深雪,怎么了吗?] 但是,达也的反应之所以慢一怕,并不是因为被深雪的气势压制了, [那些布是?] 而是因为深雪抱着山一样多的布。 颜色的种类比没有多少。几乎是暗色系、赤色系的布也有点微黑的暗黑色。例外的就只有装饰用的,银丝的花边布料而已。 乍眼看过去除了花边之外都有一件衣服那么长。达也隐约感到不想的预感试着一问,深雪露出等待多时的满脸笑容。 [是的,兄长大人参加这次万圣节派对的衣服,由深雪为你准备] 听了这个回答,达也为时已晚的察觉到妹妹的意图。 [这些布不会是样品吧] [如你所见] 以防万一的质问,虽然是间接性的但还是被明确的否定了。 [专程自己做吗?] [是的!我很久以前就像做一次了] 达也忍住叹息。是不想给妹妹的笑颜泼冷水。 从布料到缝制衣服这件事本身并不困难 。现在是用自动缝纫机,倒不如说普及了为了制作衣服的机械人[定制机( teller mae )],如果去大型时装店的话可以用便宜的价格使用。设计的输入也十分简略化,就算是复数的模板组合也ok。当然,从一到整个程序的组成都不会很难。中学校的家庭科(当然是选修课程)还把定制机( teller mae )的操纵加入到课程里。 所以达也并不是在担心制造衣服的时间或是完成度。达也只是理解不到为什么对这学校活动,而且还是临时策划的仅供娱乐的派对,何必这么认真。 [不行吗] 看到哥哥的反应不太乐观,深雪惶恐地问。 [不,没关系哦] 妹妹露出这样的表情,达也当然是不能摇头了。本来就只是跟不上深雪的兴致而已,他没有打算阻止深雪想做的事的意思。 [非常感谢!] 深雪再次满脸笑容的跑到达也身边,把手上拿着的布料放到沙发上。 然后,以笑颜继续说。 [那么,请脱吧] 达也有自觉自己的表情僵硬了。 [你说什么?] 达也的耳朵正常的运转机能。当然也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意识在拒绝接受。 [所以说,请脱吧,兄长大人。上下全部。啊,下面的内裤请穿着] 由自己口中说出的类似绕口令的短语,让深雪的脸颊微微泛红。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可爱,但当然只用可爱这个词还不足以形容。 [我可以问问,这是为什么吗?] [那当然是,为了採寸啊] [只是採寸的话穿着衣服也应该没问题啊] [不行。我一定要做出与兄长大人的身体完全吻合的衣服] 难道说深雪醉了吗。达也的意识里冒出这样的疑问。 (家里应该没有放酒精类的东西啊难道说是料理酒吗?) 不用说也知道深雪并没有醉。只是沉醉在,制作达也的衣服,这一思念引发的无尽联想(也可以说是妄想)的幸福感之中而已,但达也没有想得这么深。 总之,深雪现在处于不听人言的状态所以不管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达也早早就放弃了说服深雪。而且,对被看到内裤打扮这件事也没有反感。 因为他每周,都会看到妹妹的内衣打扮。【惊愕的事实!?】这么想来,只是被看到自己只穿着一条内裤的身姿算不上什么。 不过,只有这一点想说出来。 [我知道了。脱是没关系,但要现在,这里吗?] 还没到中午,就以半裸的身姿和妹妹两人在客厅单独相处。这不管怎么说,达也都认为着偏离了道德或是常识或是各种其他东西。 被达也这么问,与刚才不同的意义深雪红着脸用快要听不见的声音回答[请在兄长大人的房间里]。这样感觉这也有点问题,但达也决定不在这之上,继续深思了。【可恶、抢了我的吐槽】 圆满得到了哥哥的尺寸的深雪,意气高扬的前往经常去的时装店。虽然平时是和达也一起去的,但由于哥哥的行程和深雪的意图所以今天一个人去。途中,虽然也有打算对深雪搭讪的刚勇之人,不过被深雪冷眼一瞥立刻秒杀了。只能祈求无名的搭讪君不会觉醒头文字m这种异常的兴趣了。 总之,在散播者不想被任何人打扰氛围的深雪面前没有其他拦路人,她顺利地,提着大袋抵达目标的店铺。虽这么说,从家到车站,从车站到店铺的移动都是使用运输车,笨重的行李并没有造成困扰。 走进时装店后熟悉的店长就出来迎接她了。其实这家店,四叶在背后有提供各种援助,女性店长也是四叶手下的人物。所以深雪也能在这里安心购物,也能随意说一点小任性。 [店长小姐,抱歉。跟前些日子说的一样,今天是来借用定制机的] [好的,请] 深雪低下头,店长就微笑着点头。顺便一提她同时也是这家店的老板,比起[店长]还是[店主]比较正确,但喜欢被称为店主所以对客人也如此自称。以本人的话来说,貌似自小就憧憬被称为[店长小姐]。 [你知道在哪的吧?] [没问题的。非常感谢] 深雪再一次低头,走向店铺里面的工作室。 定制机是多臂式的自动工作机械。基本机能与产业用机器人一样。手臂有六至十二只,越是高级机种手臂就越多。而这家店的定制机,是有十二只手臂的最高级机种。 深雪首先在作业台上设置准备好的布料,然后走向设计编辑机。把输入了设计和哥哥的尺寸的情报终端与定制机的近距离通信面板接触,让机器读取资料。 之后就是等待衣服完工了。 (接下来是面具) 那方面的安排已经做好了。 深雪一边考虑着这些事,一边微笑着盯住正在缝制衣服的十二只手臂。 ◇◇◇◇◇◇◇◇◇◇◇◇◇◇◇◇◇◇◇◇◇◇◇ 一眨眼一周就过去了。忙着准备,等待期待的活动的时间就一瞬而过。 今天是十一月十九日星期六。而现在的时间是午后六点。第一高校现在正举行着偏离时季的万圣节派对。 按舞会格式改变布局的讲堂里,挤满假面·乔装的少年少女。从墙角看过来,实在是异样的光景啊。有穿着哥特式礼服和带着加了闪闪发光的金属珠片的化装舞会面具的少女,也有穿着燕尾服和黑色面具,礼帽的男子学生。相反也有带着只露出眼睛周围的面纱穿着纱丽服的女子学生,穿着粗糙的牛仔裤和t恤还有鹿皮背心、宽边高顶帽、用红色围巾把鼻子到下面都遮住的男子学生(他绝对一开始就放弃了进餐)。也有穿着金属工作服带着风镜的sf风格的学生,虽然听起来很假,但也有穿着猎衣鼻子以上戴着树木的表面的学生。东洋到西洋,过去到未来,实在是种类繁多毫无节操。 但是,占据主流的果然还是附帽子的长袍魔法使风格,和戴着尖帽子和长及脚踝的休闲长连衣裙的魔女风格。貌似姑且,意识到万圣节这个主题。 深雪现在,以没有乔装的制服打扮在学生会室里工作中。分配饮料或是杂物的商量或是为学生带路之类的,正奔走于这些工作。不过还剩一点就结束了。学生会成员之后再换衣服戴面具偷偷地混入派对之中。 会场中央空出来作跳舞用的,从刚才开始就有一大群学生按着管弦声跳舞。不跳舞的学生(大多数是因为衣服的关系就算想跳也跳不了的学生)就在墙边吃摆满的料理或是聊天各自度过。兴起愉快的氛围,这个主题看来是大成功了。 巡逻没有放置料理的墙边的达也身边,一名女子学生向他走近。洛可可风格的古典礼服,还有以蝴蝶为模型的虹色化装舞会面具。真是动真格的乔装啊。 [trick or treat!] 以十分享受的声音,真由美向达也搭话。就算遮住脸还是能认出声音。不过不管是面具还是礼服,看来都不怎么能隐藏真由美的身份啊。 [treat] 达也如此说着,从斗篷下面拿出糖果。收着递过来的带棒糖果,真由美好像很奇怪般的观察达也的乔装。 [真是少见的风格啊。奥丁?]【为什么我会联想到奥丁的王座】 达也从只开了一边洞的面具里只用右眼看回真由美,拿着仿制的枪微微耸肩。 [硬要说的话算是冒牌奥丁吧。胡子还是算了吧] 冒牌奥丁,又名[假扮奥丁身姿的恶魔]。诱惑了基督教改变信仰后的挪威国王,嘛,一如既往的 模式被当作恶魔的旧时代的神。当然深雪是没有这种意图的,只是想配合[魔法使的王]这个主题而已吧。 只是,不能说有多相称。尺寸虽然很合身,不过设计不称。宽檐帽子就姑且不论,与之搭配的银色长假发并不符合达也的形象,相反长下摆的上衣和细裤子的组合即使适合达也也不符合北欧神话的印象。 [为你搭配的是深雪?达也君,还是一如既往的宠妹妹啊] [毕竟是乔装啊。那么,也没必要适合吧] 被真由美嘲笑,达也反射性回话的台词客观的来看,近似不认输。 如果问在这个会场里谁的乔装最有气势的话,达也认为眼前这个南瓜男会得到过半的支持吧。 [trick or treat!] [treat没想到你真的会用这个乔装啊] 从斗篷下面拿出细长的糖果递出,达也以傻眼的声音向乔装为南瓜男的雷欧搭话。 [与老姐商量之后呢,她说说道万圣节果然就是这个吧,然后鼓足劲做了这个给我很奇怪吗?] [不,确实说道万圣节就是jack-o"ntern(拿灯笼的杰克)] 雷欧转头看看周围,一大群学生都随即撇看视线。达也的打扮本身也足够引人注目了,再加上雷欧这幅衣装。这两人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没关系吧?大家的反应貌似挺不错] 在这两人旁边搭话的,是乔装成小飞侠眼睛周围都用绿色的面具遮住的苗条少女。 [trick or treat!] [treat] 达也从斗篷下面拿出小粒的松露巧克力递给小飞侠打扮的艾莉卡。 [话说回来亏你能认出我啊。虽然我自己说也有点那个,不过这打扮跟我平时的印象差很远啊] [嗯,只是直觉而已,没有确实的信心哦。知道是达也君,也是因为你和那个南瓜男友好的对话。就乔装成这个样子的也就只有那家伙了] 原来如此,达也如此想到。雷欧要乔装成jack-o"ntern这件事的聊天对象不是别人就是艾莉卡。那么只要看到南瓜男的话,会猜测他是雷欧也是自然的。 不过如果是这样就会引出,雷欧究竟是怎样认出达也的,这个疑问了 [就算不考虑这么麻烦的事,这里是万圣节派对吧?那么不管对方是谁只要说『trick or treat』就好了吧] 看来是碰巧的。这也很符合这位朋友的风格。 雷欧和艾莉卡一边吵架一边走向放着食物的桌子之后,这次轮到蒂罗尔风格的乡村女孩和瑞士风格的猎人情侣朝着达也走去。 [那,那个,trick or treat] 看来带着以野兔子为模型的面具的是美月,她有点害羞的对达也说。 [treat] 达也从斗篷下面拿出心形曲奇递给美月。 [你是干比古吧] 而瑞士风的猎人就,递给他顶部尖尖的,看上去像是箭的棒状椒盐卷饼。干比古的面具看来是以狼为模型的。如果跟那时的约定一样,这面具是美月做的话。 (难道说是想表示吃掉我的意思?) 达也暗自如此思量,不过只是吃猜疑而已。 [谢,谢谢,达也。抱歉,我没有准备啊] [那么,我可以恶作剧吗?开玩笑啦] 达也这句话真的只是轻微的玩笑而已,不过当他说出这句话,美月和干比古都马上露出预想之外的警戒。美月甚至隔着面具都能看得出她很害怕。看到朋友们是如何看待自己后,达也普通的受到了打击。幸好,挂在脸上的长胡子加上只能看到一只眼的面具让他们看不出达也的表情,不过达也早早地改变了话题。 [你的面具是美月缝的吗?] 听到这个质问,美月含羞的低下头,干比古害羞的点头。——达也心想,看来这两人的关系在顺利发展啊。 [手工不错啊。是手工缝制的吧?] [哎,是这样的吗?] 听到达也的指摘,干比古就算戴着面具也知道他以惊讶的表情问美月。 (前言撤回。这两人,路还远着呢) 用宽檐帽子遮住人很坏的笑容,达也在心里如此咕哝。 在达也与朋友们聊天的时候,深雪和梓的身影都消失了。看来学生会的工作终于结束了。 突然感觉到气息一回头,就目击到在达也站着的墙壁旁边的紧急出口那有一对海贼风格情侣装的男女偷偷地进来。 (原来如此,学生会成员是从紧急出口进来的吗) 虽然达也只是单纯的这么想,但眼神相碰的情侣那边却十分慌张。 [那,那个] 会在这种场面将错就错的,果然会是女生那边吗。 [t,trick or treat!] 以自暴自弃口吻喊的声音,跟预想的一样,是风纪委员长的花音不过明明自己命令委员的达也他们工作,自己却在干什么啊。虽然达也想去挖苦他们,不过想了想觉得这太不识风趣了。今晚是派对啊。既然有对手相伴的话就让他们两人享受派对吧。 [treat] 达也从斗篷下面拿出小袋装的金平糖递给五十里。 [那个难道说,是司波君吗?] [没错,亏你能认出我啊] [啊,嗯,根据你手的大小和形状呢] 达也在面具背后微微睁大眼睛。老说是,真是出人意外的视点啊。确实没有戴手套所以可以根据手的形状能够特定一定范围的人物。不过,这是经常用手的人的独有视点。摩利说过五十里是理论派的人,不过达也越来越,觉得他富有技术者的素质。 [话说回来还真亏你有拿着糖果啊] 另一方面,五十里这边也频频点头。大概是在佩服明明这么突然却能马上拿出糖果吧。不过对达也来时,就算被称赞也有点微妙。 [说不定也有随着气氛过度兴奋啊学生啊。本校学生的『trick』可不是开玩笑的] 在四月的新入部员劝诱期间里达也在一高生的[trick]下吃了不少苦劳。虽然深雪笑着说[那是杞人忧天哦],但达也认为有以防万一的必要。嘛,多亏如此才能跟上友人们的兴致所以也该认为是件好事。 [是呢 ] 不知是否知道达也的想法,花音可怜的附和他们。 花音和五十里去舞蹈区了。看来风纪委员长打算尽情享受这次的派对啊。环视全场,认真的坚守职务的,除了达也之外就只有一人(按区域来看是森崎)。留在负责区的委员反而是少数。而且达也已经失去干劲了。 [trick or treat!] 在松懈的瞬间突然被搭话,达也露出都点夸张的反应。急忙转身。甩着银色长假发,斗篷高高卷起。看到这有几分戏剧风味的动作,搭话过来的[女仆]不知为何僵住了。 不是女佣而是[女仆]。今世界初流行的,花边满载的cosy。面具也加了花边,而且遮住脸的面积比起其他学生压倒性的少。是比起隐藏身份更注重可爱的服装。 [treat] 达也如此回答,把藏在手中的白巧克力递给女仆少女的穗乃香。 但是,穗乃香依旧僵住。无神的,但总觉得视线有点热情。【原来穗乃香与深雪的眼光是一样的,话说你居然知道是达也啊】 [穗乃香,穗乃香] 在她旁边的站着的少女管家 ———的打扮的少女,用手肘戳着穗乃香的小腹。对着即便如此也无反应的亲友只好[真没办法]的摇头,男装管家打扮的雫朝着达也小声的说[trick or treat?] [treat] 达也先将手缩回到斗篷之下,把同样的两颗白巧克力,递给雫。 [既然穗乃香不要的话两颗我都手下了哦?] [不行!] 知晓亲友个性的雫使出的刺激治疗法(?)真是效果拔群。看到达也的(说得好听点)戏剧性动作(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穗乃香,从达也手中夺走礼物终于回过神来。然后,想到自己表示的反应简直就像贪吃鬼那样,穗乃香的脸立刻变红。 [不过,真亏你能认出我啊] 这种时候的穗乃香,总之先普通的搭话就是最好的。达也还是有了解到她这种程度的事的。 [我知道的!我认不出达也同学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与达也预计的一样,穗乃香从害羞的深渊里重新振作。 相反,看来打开了奇怪的开关。 [穗乃香很擅长看透物体的形状啊] 这么说着雫再次,戳着亲友的小腹。 [那个达也同学你不跳舞吗?] 音乐改为维也纳华尔兹。想两人参加跳舞是最好不过的曲子。 [其实是有委员会的工作啊] 达也如此苦笑道。会场早已变为,还在做分配了工作的话简直就是笨蛋,的氛围了。 [那个,我帮你拿吧] 雫以微笑的动作指着达也拿着的枪(的仿制品)。是在达也没说出[跳舞吧]或是[我陪你]这种回答的时候,就决定了当穗乃香的舞伴的台词。如果是平时的达也的话即使对他使用强硬的手段也不会理睬,但不如说会表示明确的抵抗,但今次老实的吧枪(的仿制品)递给雫。本来就打算接受穗乃香的邀请,而且这种大的变装用的小道具让人很郁闷。 [穗乃香] 达也将变得空无一物的手伸向穗乃香。这种流向在九校战的后夜祭派对已经体验过了。现在更无困惑踌躇的理由。 [我们也来一曲吧] [好的] 当然,穗乃香也没有拒绝。 (那是穗乃香呢。又被抢先了) 看到加入舞蹈圈子的哥哥和舞伴的[女仆],被人围住的深雪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叹气。 深雪也是打算一结束学生会的工作就立刻与达也汇合。不过,弄错了潜入的紧急出口。其实应该是使用达也站着的地方附近的入口的,却从隔了讲堂四分之一周的地方出来了。那里是舞蹈区的旁边。是打算享受跳舞的学生热心寻找对手的区域。 深雪也遵循这个派对的趣旨好好地乔装了。她乔装的面具和衣服也比起真由美或是穗乃香都老实很多。但是很遗憾,就算隐藏到她的身份也隐藏不住她的华丽。不,恐怕身份也没怎么藏住了吧。深雪瞬间被男子学生围住。重重人墙让她无法动身。现在也不顾她的困扰,展开着圣德太子也无法听取的多重声音热情自我表现。 一开始深雪只是觉得困惑而已,不过从人墙的空隙看到达也和穗乃香共舞的身影越看越生气。 (兄长大人真是的明明深雪这么困惑,自己却) 为什么不来救自己呢,或是,居然那么色眯眯的,这类无理取闹的感情在深雪内心卷起漩涡。 话虽如此,在暑假的夜晚,向雫宣言的一样,深雪没有打算妨碍穗乃香的意思。现在,也能理解围住自己的男子学生并无恶意。所以深雪也自制在不让魔法暴走的范围内,不过是在忍不住焦躁。随着时间推移不让表情露出焦躁也越来越难了。 感觉麻痹了的深雪也忘记了[不去妨碍]的约定,下定[就算多少有点强硬也要靠自己从人墙中脱身走到兄长大人的身边]的决定之时,音乐结束了。华尔兹虽然会随着曲子改变再次开始,不过达也和穗乃香离开了舞蹈的圈子。 深雪的眼角看到达也把附假发的帽子脱下递给穗乃香。脱下面具把这个也交给穗乃香,他提起同时也是小腿的斗篷左侧。因为他身上穿的是有分量的上衣,所以看起来比平时要大一圈。简直就像中世界骑士道电影里出现的武将那样的风格。脱下面具反而更像乔装(如果跟本人说一定会不愿意的)。 赤裸的左袖是风纪委员的腕章。简直就像是故意给人看那样十分轻快,只不过达也是大步迈进人墙之中。围住深雪的男子学生过半数都是上级生,不过他们被达也酝酿出的戏剧氛围吞噬了,只是露出傻眼的表情让路。达也没有受到什么妨碍就来到深雪身边。 [我是风纪委员] 他是风纪委员这件事看了他左臂的腕章就一目了然了,不过达也故意用威压性的声音自报名来。 [请你们邀请舞伴也要注意分寸。太过缠绕我就会认为是违背本人意思的拘束] 与态度相反,达也的口吻并没有多高压。但这反而更有效果。围住深雪的男子学生不知是否心有鬼,以难为情的表情(因为脸遮住了所以硬要说的话只是氛围)往会场散去。 顺利救出深雪的达也,对她微微一笑就走向讲堂的出口。 [啊,兄长大人,请问你要去哪?] 深雪慌张的朝着他的后背喊住他。转头过的达也,露出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喊住的迷惑表情。 [你说哪里啊是去换衣服啊] 今晚是乔装派对。就算身份暴露了,露出素颜还是违反规则。认为那个古怪的[冒牌奥丁]的已经不能再用的达也虽然拿回了帽子和面具,但还是不能以素颜的样子留在会场里。就算再次戴上面具既然已经暴露了身份,作为派对的参加者就是不合格的。所以打算去更衣室换预备的衣服。 ——为什么连预备的衣服都有?那除了[深雪努力过头]之外没有别的了。 [那么,请让我来帮你] 听到深雪的请求,达也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妹妹知不知道自己口中说出来的台词的意思啊,达也脑海里浮现出这个疑问。这里和家里是不同的。难不成打算进入学校的男子更衣室吗 [不,不是的!] 深雪应该是打算保持自己的扑克脸的,不过看来感情都露到脸上了。朝着无言地沉思的达也,深雪慌张的主张自己的清白。 [是帮忙整理的意思!因为戴上面具会看不清镜子啊] 准备看不清镜子的面具的就是深雪本人。达也虽然觉得从这个出发点担心有点奇怪,但没有拒绝的理由。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请你帮忙吧] 达也一点头,就算隔着面具也知道深雪容光焕发。 达也走出讲堂前往开放了派对用更衣室的小体育馆的时候,深雪牵制他的手用撒娇的口吻请求[不稍微散散步吗?]。小道具都交给了穗乃香和雫保管,就达也而言是想尽早回到会场,但基本上不必说出来都会无限宠妹妹的达也是不可能摇头的。在偏离林荫道的树木间散步。星光不足以照亮脚边的路而街灯也马上照耀不到。达也即使在黑暗之中也可以行走无阻不过深雪就不行了。两人的步伐必然是缓慢的,牵着手的这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跟贴在一起一样。 终于,两人到了在树木之间拓宽的狭窄空地,他们在那里停下脚了。被达也提醒好像突然想起那样深雪拿下面具。在连脚边都看不清的黑暗中就算戴着限制视野的面具也不觉得有障碍,是深雪完全相信达也的证据。这块空地不是作为广场使用而是偶然的产物,所以没有设置照明设备,但今天是没有一丝乌云的星空。只要不被树丛遮住就算没有月亮也能看清对方 的样子。 宽檐帽子和黑色斗篷。膝丈的裙子和在袖子和领子加上轻飘飘的银色蕾丝的黑色连衣裙。黑色紧身裤和有光泽的低跟高跟鞋……看来这就是深雪考虑的[万圣节魔女]。 [兄长大人,那个t,trick or treat!] 深雪很有气势的,不过有点害羞的,对达也发问。 受到真由美的[策划些娱乐活动]发言的影响,当达也听到副会长的妹妹要举行吃了三个星期的学生会主办万圣节派对的时候还不知道为什么要做些事,不过现在看来我的妹妹说不定只是想说这句话台词而已,达也如此认为。 嘈杂声从远处传来只能听到一丁点。现在在这里的就只有达也和深雪两人。在看着扭扭捏捏害羞地等待他的回答的妹妹的时候,达也内心燃起了恶作剧的心情。 [trick] [那个,兄长大人?] [trick] 深雪大大的眼瞳慌忙的左右移动。那么,究竟会披露怎样的恶作剧呢。达也反常地兴致勃勃了。 [这个,那么就] 以好像想到什么那样的脸深雪脱下帽子向前,走了两步。 (喂喂!?) 达也惊愕的同时在内心咕哝,没有出声的制止台词又怎么能阻止深雪呢。 深雪踮起脚把手绕到哥哥的脖子上,拉细了充满魅力的眼睛靠近他的脸咬了达也的鼻子。 [这,这是惩罚!] 朝着呆然地站着的达也,深雪以高声,不过有点口吃地宣告。 上个月,以相似的情节达也捏过深雪的鼻子。这就是那是的复仇。其实是想什么都可以的——那才是就算是糖果也可以,想从达也那得到什么礼物的,但深雪认为这是个好机会。 确实深雪的恶作剧成功了。 让达也瞪大眼睛了。 不过这,跟给本人也带来致命性冲击的自爆恐怖袭击差不多。倒不如说,深雪这边受到的冲击说不定会更大。 无法正视哥哥的脸,脸耳朵都红了背着身子含羞的发抖的深雪,和绝赞混乱中的达也。 [……] [……] [兄长大人] [啊,啊啊] [那个] [深雪] [是,是的!?] [那个啊] [……] 就像这个样子无法成立对话。 ——结果,两人都没赶上派对闭会,陷入了被人问[你们两人究竟干什么去了]这样引人遐想的疑问的难堪处境之中。被艾莉卡不断泼冷水,雷欧用守候的眼神守望,干比古撇开视线,美月面脸通红,穗乃香闹别扭,被雫投以冰冷视线。 达也为了解开朋友们的误解花了整整一个星期。 bd1附赠小说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扫图:wangyitong1996 翻译:咲yura 校对:咲yura 星期一:冒险的开始 西历二零九五年,九月十二日,星期一。在那天,有一个包裹送到了国立魔法大学附属第一高校。 是一个每边30厘米的正方体木箱。被包装到让人觉得太过多余的木箱,送到了这间学校的校长,百山东手上。百山校长有着收集古董的兴趣,如果把那个箱子想成里面放着历史遗物的话,被这样严密地包着也不会有违和感。但是很不巧的,他今天刚好出差,他要在京都魔法协会本部出差一个礼拜。 现代的个人速递是完全的时间指定制。那个校长真的有可能会忘记预定吗?副校长八百坂深思,然后一边把封起的木箱运往校长室。 他并不知道。 这份包裹是弄错了收件人的误配货物。 这份包裹原本的目的地是国立魔法大学的圣遗物研究所,而当中亦有和目的地一样的未确定文明——即是被称为『神代』文明——的魔法技术制品。 圣遗物被放在箱子中,然后被预设为只要一合符条件,就会吸收想子自动启动。 幸好的是,这个制品并不是有害的事物。最少,对肉体是这样。但是——也不代表只要不对身体有害就没有问题。对被强行卷进去的当事人来说。 醒来后,达也发现自己在森林中。 (这里是…?) 他并任何关于前往过有森林在的地方的记忆。他的记忆在自己躺上床,闭上眼睛后就终止了。 (在睡着的时候被绑架了….?不,没可能吧) 把自己想歪了的推测,用看到的事物来否定。他看到了自己的服装。 达也穿着一高的校服。 在睡觉前明明就换了睡衣。没有任何诱拐犯会特意把对象身上的服装由睡衣换成校服吧。记忆出现缺失虽然并不是不可能,但在他怀有的异能的性质上来说,药物不会对他有效,在四叶本家训练出的,对精神干涉魔法或是非魔法洗脑手段的抵抗,可以说是完美的抵抗力。再说的话,他本来就是那种不会忘记任何事的人。 达也把能够合理解释现状的说明先放在一旁,选择先把握自己的现状。虽然可能性极为低,但和深雪的链接被切断的话是一件极度重要的事。因为把自己带到这里的犯人,他的目标也有可能是伤害深雪。 他首先,把能够看到情报体的眼聚焦在深雪身上。马上就找到深雪的情报体了。把自己和深雪连在一起的秘术看来正常地运作着。妹妹现在,在家中 自己房间的床上睡觉。如果从肉体的活动状况来推测,应该是在做梦。 在这里,达也察觉了一件奇怪的事。自己和妹妹在空间上的距离极为相近。具体的来说,这是大家在各自的房间时的距离。 他再把『眼』聚焦到自己身上。然后不自觉地感觉到让呼吸也停止般的惊愕。 他的身体没有实体。 体感——明明有着自己身体存在着的感觉,在达也的『眼』看到的自己的身体,并没有物质上的构造。 (是身体存在这个想法直接流进去意识里面吗?) 他首先怀疑的,是自己是否受到精神干涉系魔法影响。但是达也马上就消除了这个想法。和刚才说的一样,他对精神干涉系魔法拥有很高的耐性。但当然的,也有可能是某个术者技术超越了他的抵抗力造成的,但这次,有着证明这并不是精神干涉系魔法造成的幻觉的证据在。 他现在的身体并没有实体。但是并不是空无一物。 达也现在的身体是用灵子来构成的。他的能力虽然无法解析灵子体的构造,但看来能够给予观察者『在那里存在着』的认识。应该是可以对精神传送可动的知觉情报的情报体吧,达也这样推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达也为了压下好奇而费了不少心力。最少在他的知识中,对精神能够传送如此真实的知觉情报,这种技术是还没有实现的。不单只是鲜明的视觉或是触觉,而是令自己完全地错觉到这是自己身体。如果达也没有使用能够看到情报体的异能,也不会察觉到吧。这是另一点…。 想到这里,达也用『眼』看了一下周围的景色。 结果和他预料一样。这片森林、这片天空,自己踩着的(感觉上)这片大地,全部都是由灵子情报体形成的。 (这是梦中吗….?) 达也的脑袋中出现了这个疑问。梦是为了整理记忆的精神活动,透过生成疑似体验,来命令肉体作出对应的讯号。但也有着这些讯号有可能不小心由精神传送到脑袋中,的假设在。在现代,在魔法研究者之间特别受到支持的这个假设,达也是知道的。然后现在自己知觉地感受到的世界,是由灵子构成的。那可能就是和精神创造出来的世界拥有相同意思。 但是达也的直觉否决了这个推测。他没有能够解析灵子的能力,但是他认为形成这个世界的灵子并不只有他的而已。 ——这里并不是一个人的精神能够创造出的世界。 ——这里是最少也集中了以百人作为单位数的精神所创造的舞台。 这个突然的念头,像是启示般降临到他的意识中。然后,基于这个观点再次『看』,看来这是正确答案。 如果这个世界并不单只有自己的灵子,而其他人的灵子也是材料的话,这里不可能只有他自己在。达也为了把假设验证和确认现况,决定搜索除了自己以外的人。 走到村子,或是说寻找着能够前往那里的路的达也,发现了这个『世界』并没有严密地模仿着现实世界。明明是森林中,地面却异常地平坦,没有一丝阻碍移动的树根或是杂草。应该说,重现度停在了某个等级吧。让人觉得,是被调整到能够感受到森林的气氛,但同时却不会造成害怕障碍物形成的压力。犹如是主题公园般,达也实际感觉到后这样想。 如果这里是主题公园的话,差不多到了最初的吸引物会出现的时候吧——是因为这样想是错的吗。还是,那是纯粹预测中了。 前方突然传来了踏在草上的声音。听到声音,看向那里后,在这之前明明只是普通的草丛中,突然出现了发出光芒——并不是反射——两双眼睛正在窥探着。从外形和高度去看,达也判断为那是和老虎或是狮子差不多大小的狗或是狼。 达也肯定那在一秒前是不存在的。他没有理解灵子构造体的能力。但是他的知觉能够察觉到灵子的存在。透过分布的浓密度来发现是有可能的。 (犹如是rpvg啊) 达也自己没有玩过rpvg——角色扮演电视游戏的经验,但他知道它拥有着广大年龄层的追随者,所以每年也有很多游戏发售。使用虚拟型终端,rpvg的视觉和听觉输出已经到达了分不出是现实还是虚拟的程度了。说不定现在自己被牵涉进去的,是他的进化体,rpvrg(角色扮演虚拟现实游戏)。这样的想法一瞬间在达也的脑海中掠过。 无法深思这个想法,是因为没有游余。他发现树丛中的光芒和被袭击之间,只差了一秒左右。为了对应,达也必须把意识分配过去。 在这个由灵子情报体构成的世界中,他无法使用自己天生的魔法。那是因为,解读构造情报是发动那魔法的必要条件,他无法解读灵子情报体的构造。普通的魔法恐怕也用不了吧。干涉灵子情报体需要精神干涉系魔法,但他并没有使用精神干涉魔法的适性。 他现在正处于无法使用最大的武 器,魔法,也没有什么武器能够用,赤手空拳面对肉食动物的袭击。但是,达也并没有陷入恐惧中。他一丝恐惧也没有,把自己握紧的拳头往飞扑过来的巨狼的鼻子——劈下去。全长三米,高一米,犹如像是狮子般体型的狼被击倒在达也脚边。达也以头部作为目标,用右脚踩下去。确实地感觉到头骨碎裂了。连触觉也很真实呢,他错误的场合思考着一些轻松的事。 会这样说,是因为还有另外一只狼在。基于人类思路的理论,两只狼是分别负责上下进攻。达也击落的是瞄准他喉咙扑过去的那一只,另一只则咬着达也的左脚。 达也俯视着咬着自己左脚的狼,然后平静地挥了脚几下。无法咬紧的狼马上被挥走。看着因为发生了预料之外的事而犹豫着的狼,达也和预料一样用右脚踢起它的头。从身形来看应该最少有二百公斤的狼,被踢到树干上,然后掉到树根旁边。 达也没有对结果感到惊讶。对自己身体的推测没有错,反而令他感到满足。 现在达也的身体,是由灵子构造的。那么在性质上,他认为精神的力量能够进行干涉。能够根据自己思考来让身体活动,这就是推测的根据。然后刚才,狼的牙齿无法紧咬,也是因为肉体无法发挥的力量导致的,达也确认自己的假设是正确的。 他因为魔法而感受过比起常人能够感受到的几百倍、甚至几千倍的痛楚。虽然目的不同,但和某些宗教的苦行有着相同的效果,令他的精神十分坚强。 苦行并不会得到醒悟。这是佛教的始祖得出的真理。就像是不断击打巻き藳(日本居合道/空手道会用到的一种靶子,用麻线缠绕着的一条木柱)会让拳骨变形,皮肤会硬化般,不断忍受痛楚会令精神变得更坚强,但同时将会失去柔软性。不会受外部干涉影响的代价,是无法自我进化。进化是成为强者所必要的,也是弱者的权利,已经身为强者的人是不会被赋予进化的权利。 把这些宗教的想法先放到一旁,达也在克服了痛楚,得到了坚强的精神是事实。这并不是他的想法,而是擅长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四叶家魔法师们所认同的事实。 现在这个灵子情报体的身体是受自己精神影响的话,达也认为除了『这个世界并不是事实』之外,没有任何外因能够对这个身体带来任何变化。即是说,没有任何事物能够伤害自己。 这点在刚才和巨狼的战斗中已经被证实。即是现在这个世界不断受精神影响——例如刚才还穿着的校服变成了幻想故事风的服装——遵从这个世界的法则,可能受伤也可能会死,但现在还无需担心,达也下了结论。 刚才被达也踢飞的巨狼,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管是怎样巨大的野兽也应该受到了巨大的创伤才对。如果是现实的野兽,应该会回避继续战斗而逃走吧。 但是那只狼,即使行动受阻,也再次袭向达也。犹如是没有其他选择般。看来是被输入了类似的程式吧。 而事实上,应该也是这回事吧。这一只巨狼被赋予了直到杀死之前不断袭击目标,即是达也自己的工作吧。因为它的行动,只会被认为和达也想法一样般,无谋的执念。 让他解脱吧,达也这样想。即使对手是幻觉的野兽,被逼直到死之前都要强行战斗下去的身姿,实在无法像是别人的事般对待,也不是看着会感到愉快的事。 狼磨牙,然后扑向达也。 达也的身体,跳到狼的头上。把双膝伸直,然后在空中踩在狼的头上。就这样一同掉下去,达也把狼的头踩碎了。 从尸体上后跳,然后就这样观察了一会。他观察出狼不会再次复活袭击自己后,就继续离开森林的路程。 跟着灵子的浓密度走后,过了不久达也就到达了街道。不用说混凝土或是沥青,连石头的铺陈也没有。纯粹是把土推开后形成的路。看来这个世界是基于最近也只有前近代来设计。最重要的是,果然街道上完全没有杂草,而是种满了农作物。达也怀着这样的感想,然后思考着应该往这条路的哪个方向走。 有路的话,两边应该都是有居民的小镇才对。他并没有怀疑过,这个世界是不合理的。平坦的地面,均等地排在两边的树木,有一定阔度的道路。从这种有规律的舞台设计来看,这个世界的创造者肯定和自己一样是现代人。问题是往那边走才会更快碰到其他人,这点。 只是,并没有任何材料能够帮助他决定。他对这个世界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如果这里是他想象中那种游戏的世界,差不多感觉会出现下一个事件了,达也这样想。而刚好这时,马蹄和车轮的声音传到他耳中。 (喂喂……下一个事件真的开始了啊?) 达也因为这个如己所愿的展开,令他越来越相信这是游戏世界的假设。把快要短路的思路丢弃,他往音源前进。 街道被围栏围着。伴随声音从树影下出现的,是他预料中的马车。拉着马车的四只马匹并没有特别巨大,也不是异形,是普通的马匹。马车是由木造的,如果只看这点,看来这个世界的工业技术在设定上水准较低。但是马车却很高贵。在艺术素养比较低的他的眼中,马车上四处都有华丽的装饰,在这方面去看却感到高级。 车夫有着现代日本人的脸,但服装是欧洲中世纪风格,在达也的眼中十分夸张。是中世纪的,不是,最多也只是『中世纪风格』。现代日本的年轻人会在欧洲中世纪,夸张程度只会在电影,或是电视游戏才会出现。这个世界有着和达也差不多年龄的少年少女的意识在,达也找到一个新的观察材料。 马车的速度是缓慢的。平均只有二十岁左右男性慢走的速度。道路的阔度也有很大的空余在,横着避开是很简单吧。 叫住马车的选项在脑海里浮现。大概,以事件来说那样做才是对的吧。真因此,达也并没有选择这样做。虽然也有担心过不服从剧本的话,有可能被世界吞噬的风险。如果等待着他的是死亡,对自己的精神带来负面影响的可能性并不是零。 但是,看来把他卷入这个世界的『某东西』,并不是简单能够应对的对手。尽管他打算不理会马车,但马车那边却没有无视他。 马车的门在来到达也面前后,因为马夫拉起马缰,令马停下。在那之后,掩着着车内的窗纱被打开,车内传出了对达也来说,最习惯也是最动听的声音。 『兄长大人!?』 虽然预料到这点,果然深雪也被这个梦的世界——如果他的假设是正确的——卷进来。 『果然是兄长大人!神啊,谢谢你!』 如果是创造物的话,是不会表露出如此真挚的感情吧。这个少女并不是以他的记忆所构造的故事人物,而是深雪本人的心吧,达也肯定。 但是从外表来看的话,和平常的深雪有些不同。和平常一样耀眼的美貌、和平常一样的优雅。但是衣服却不同。和达也一样,并不是一高的校服。 马车的门被打开,然后深雪像是飞奔般跑下去。右手则提起长裙的裙摆。 那是长度令人觉得麻烦程度的裙子。不过并没有令裙子涨起的道具。(达也并不知道『裙撑』这个字)。十分低的领子,甚至能够看到一点胸部。如果是现实的深雪,是在家里绝对不会穿的衣服。 脖子上戴着布满着碎宝石的布带。两手戴着金造的手镯。两手的中指分别戴着一只有着大粒宝石的戒指。 纯白的长裙和各样的宝石饰品虽然很搭配,但以深雪的兴趣来说就稍微有点太夸张了。恐怕是妹妹被这个梦吞噬了吧,达也这样想。 达也并没有怀疑这个少女是不是深雪本人。她是和深雪长得很像、或是活动人偶这些担心完全没有出现在他的脑袋中过。 他特殊的『眼』,即使不使用能够辨识情报体的视力也好,他也不会看错自己的妹妹。达也在这里有着绝对不会动摇的自信在。她毫无疑问是深雪本人,如果不是深雪的话,也只能认为是有些什么让妹妹这样做。 从迷路进这个世界之后,达也都没有感到过如此的不安和恐惧。知道自己的肉体安然无恙的话,他知道总有一天会回到现实。但是看到深雪后,他的心出现了迫切感。 深雪魔法的才能比起自己高极多。是连比较也无谓般的差别。达也把这点当作为客观的事实认识。虽然对精神干涉的抵抗力并不一定和魔法力成比例,但深雪在作为魔法师的特性上,对精神干涉系魔法的抵抗力应该很强才对。达也有想过他在后天获得的耐性,甚至比深雪先天的耐性低。 这样的妹妹,即使在梦中,被完全操控了。他自己能够维持多久自我,也成了未知数。一定要赶快找到醒来的方法,达也感到了焦虑。 『兄长大人?』 沉入自己思考中的达也,因为深雪渗入了不安的声音而把意识拉回了现实。抬头看着自己的妹妹,双眼出现了不安。 『难道…你不认得我了!』 『没有。你是深雪啊?』 被深雪投向这样的眼神和悲鸣,自己的担心只能先放在一旁了。达也没有怀疑过她有可能被设定了其他名字的可能性,这样回答深雪的疑问。 『啊啊,太好了……!如果被兄长大人忘记了的话,深雪我没有活下去的自信啊』 『抱歉,深雪。但是除了你的名字外,记忆怎样也无法安定下来』 像是摸索般的话,是当场才想到的。 『那真是……!我很心疼,兄长大人!』 深雪的话中,有着即使不知道自己的设定,也会让自己觉得没问题的地方在,达也看出了这点,而看来并没有错。 『在被流放的时候,被施加了忘记一切的诅咒……但即使是这样你也没有忘记我的事啊!我很感激!』 先把妹妹那奇怪的兴奋放在一旁吧,达也这样想。……客观来看和平常也没有分别吧?这样的疑问在视界外逼近过来。 『但是兄长大人,已经没事了!兄长大人的冤罪已经雪了。殿下也对兄长大人说『对你做了些很对不起的事啊』,表示了深厚的后悔』 『原来我是被流放了啊』 『请不用担心。回到城堡后马上让人帮你解开诅咒。不对,不用等到诅咒解开,让那个我告诉兄长大人你所有的事。因为兄长大人的事,没有一件是我不知道的』 虽然达也认为,那是有一点恐怖的发言,但为了被不知道是谁的黑幕所控制的深雪,达也只能保持沉默。 『总之我们先回城堡吧。请上马车。我在里面会跟你说明的』 『我知道了』 看来那就是他一直有所警戒的『正确的剧情』吧。但是,来到这里的话,抵抗也是无意义的,达也作出判断。 把手伸往穿着难行动裙子的深雪,扶她上马车。但达也没有发现那是自己无意识做的事,然后就跟着上车了。 马车是四人乘坐的设计,但尽管乘客只有两个人,深雪也不容许达也坐在对面。抓着自己的手,让自己坐在旁边,然后把手缠上自己手肘。只是这样做,就让两人从肩膀道腰完全贴着,而还没有满足的深雪,把自己的头倾向达也的肩膀上。从幸福地闭上眼的妹妹身上,飘来的香味并非是白粉或是胭脂的味道,而是和平常一样那清爽的沐浴乳香味。 『我和兄长大人被当成兄妹般养育……』 突然地,闭上眼的深雪像是哼歌般开始说话。 『我们之间的感情比兄妹更和睦』 兄妹之间以『和睦』来形容虽然有点不妥当的感觉,但达也并没有指摘。自己和深雪其实不是真正的兄妹,这个梦里的故事,在此时,给予达也的心预料之外的冲击。 『兄长大人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吗?』 『嗯,我不记得』 对着突然的询问,一句短短回答已经是全力了。 『我是这个小国的公主,兄长大人则曾是父亲大人的将军』 『过去式吗』 『对的。左将军阁下——兄长大人的父亲在两年前,为了由蛮族手上保护这个国家而去世了』 深雪的话令达也感觉到强烈的违和感。自己的父亲是这样伟大的人物,这种情节即使是在剧本上也好,还是难以接受。 下意识地皱起脸的达也,被深雪误会为在悼念故人。看到她比起刚才更顾虑的眼神。达也自制地笑着摇头,然后以眼神催促她继续。 『左将军的地位变成由兄长大人你继承。但是那个右大臣,提出了异议。以兄长大人太过年轻作为理由,把左将军的位先空出来一阵子,让兄长大人累积足够的经验才让你继承』 虽然那个理由本身是合理,但看来根据这个流向的话,那个右大臣就是阴谋的黑幕。 即使不是达也,也能够简单推理出来的事,并没有错。 『但是,那却是右大臣为了让自己儿子成为将军的谋略!右大臣推荐兄长大人为近卫队队长,借此切断和左军的链接,然后花了一年陷害兄长大人』 『那是怎样的陷阱』 『啊啊,居然连那件事都忘记了……』 深雪悲伤地低头。连自己被加上的罪也忘记了,如果这是发生过的事,的确是很残酷的遭遇。因为这是连自己一定要离开故乡的理由也忘记,沦落到四处周游的结局。 但是这是故事。在深雪那夸张的悲叹(对本人来说是现实)面前,达也意识到要注意到不能笑。 『因为你什么都不记得,所以我把基本的事先说明一下吧。我国是传承着古代流传下来的知识,即是魔法,的九个国家之一。』 『原来还有魔法啊』 达也心中被惊讶和接受各占一半。而且还有九个国家传承着魔法。很明显地和现实中的魔法大学附属高校,九校体制相呼应。 『是的。但是,魔法只有各国的王族才能使用。首先,要有王家血统是第一个条件,但只有这样并不足够。有需要由直系王族传授秘迹』 『必须接受由直系王族举行的仪式?』 『和你说的一样』 对着达也的询问,深雪点头。她脸上的紧张若隐若现,看来是十分重大的秘密事项吧。说不定没有继承王家血统的家臣是不能知道的。 『秘迹——仪式的方法是经口传来传承的。被授予秘迹那方的人只是在仪式之间祈祷而已,并不知道方法。不如说拥有授予秘迹的知识,是王权的基础』 『只有口传的话会有失传的风险吧』 『对的。……他们利用了这点』 深雪不甘心地咬紧嘴唇。这个态度大概能够看得出什么事,但达也并没有说什么,等待她继续。 『详细地记载着秘迹的文书只有一本,被收藏在王层顶楼的祭坛里。拥有进入顶层那个房间的人,除去授予秘迹的王族外,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担任祭坛警备的近卫队长』 担任警备的只有一人,而且还是作为队长拥有部下的职务,虽然觉得这是有点勉强的设定,但达也还是保持沉默。 『在一年前,有报告说关于秘迹的知识落到了蛮族的手上在城内流传。最初大家都认为那是乱说的一笑置之,但在收到国境的驿站被魔法攻击的报告后,疑念就在城中扩散』 『正常的话,不应该是其他八国之中有人和蛮族联手吗?』 对着想也不想反驳的达也的话,深雪一边深深地叹息,一边点头。 『…… 和兄长大人说的一样。传承着魔法的九个王国在表面上是结成了和平的同盟,而暗地不断使计去削弱其他国家的国力。如果冷静地想想的话,恐怕大部分人都会想到吧』 深雪把视线从达也身上移走。 『但是在那时候,城中正在被疑心暗鬼包围着。即使说是王家血统,也没可能把握庶子子孙的所在。混在平凡人中的王家血统,授予被盗的秘迹与他人,然后与王国为敌——这样的想法占了多数』 『但是,仪式的做法应该被严密地隐藏了才对』 达也的话并不是疑问,而是和应。 『对的。所以自然地,疑惑的目光转到兄长大人身上。除了直系王族,唯一一个能够接近祭坛的人,近卫队长』 深雪停下一下调整呼吸。看来是拼命地压抑着愤怒吧。 『兄长大人被解除了职位,然后被流放了。被怀疑可能偷看了与秘迹相关的知识,于是用了忘却的诅咒……』 深雪突然弯腰低头。 『兄长大人,真的非常对不起!深雪我什么也做不到!』 对着弯腰到额头可以碰到椅子的深雪,达也温柔地抱起她。 『你也努力过吧?深雪不需要道歉』 达也用手指摸去深雪流下的眼泪。在他手离开的时候,深雪那湿润的双眼出现了失望的不满,他决定无视。 『……让你看到如此羞耻的样子。真的不好意思』 『不会,不用在意』 『谢谢』 达也开始在意自己的措辞这样对不对。这个世界的深雪是『公主』,而自己并不是兄长,而是青梅竹马,还有元家臣。常识地去想这里应该要用敬语吧。——这样想着,达也慌张地消除了这个想法。 (为什么会这样在意啊,我) 『那么,蛮族的入侵怎了?』 达也为了把罪恶感从深雪的意识中排除,比起这些,是为了自己不要再想些多余的事而转移话题。 那看来那对深雪来说,是刚好能够进入主题的契机。 『对!兄长大人的冤罪雪了!再说进攻中根本没使用魔法。那是驿站的守备队长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误而撒的谎』 『这样的事真亏他够胆自白』 与防卫战有关的虚伪报告。那之后的展开,是能够威胁国家的重大背信行为。曝光的话,队长当然会被严惩,所以那应该是直至死前都不会说出真相吧。看来是被拷问了。 他的疑问因为深雪的视线而消失。 (算了、因为是rpg啊……) 达也决定不想下去。 『那是在两个月之前的事。殿下马上取消兄长大人的流放,包含着道歉的意义,迎接兄长大人成为左将军』 听完一轮后总算是搞清楚了。虽然有些不自然的部分在,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即使怎样现实也好,这里是故事。背景的描写——比较少也是正常的。而且即使那是现实也好,历史事实也好,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背景事件。 『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虽然马车比起想像中舒适,但也不去到舒服到会睡着的地步。在梦中睡着的话会回到现实吗?虽然这样的想法在脑海闪过,但达也选择了能够听到深雪声音、看到深雪的那边。 『你说出来忘却的诅咒,但魔法和诅咒是不同的吗?』 『魔法师改变世界的力量。相对的,诅咒是和文字一样,诅咒人的力量,对象只会是个人,而且能够夺走人命的术法本身就是罕见的。还有,魔法只能透过咏唱发动,诅咒需要大牌的祭坛和咒具。还有,诅咒除了王族以外也可以习得的。那里是最大的不同』 『原来如此』 那和达也熟悉的魔法并不一样。要说的话比较接近在现代魔法成立前,通称神秘学的印象。虽然很好奇究竟是谁发明这个魔法体系,但询问现在的深雪也不会有答案。只能把好奇心放在一旁。 『是关于我的事,居然只是流放就罢休。听到刚才的话,我认为那是无期监禁或是死罪也不出奇的罪行啊』 『是因为没有证据!只是因为兄长大人能够接近祭坛这个理由……。如果不是因为我不在城堡,根本不会让他们流放兄长大人!』 算是合理的话,达也想着。深雪在场的话,把达也流放这一幕是不会成立吧。最重要的是深雪不接受这点。要思考剧情也真辛苦呢,达也无意义地佩服。 『右大臣怎了?听你的语气应该还是大臣吧』 达也的问题,令深雪咬紧牙关。 『……找不到证据。守备队长也顽强定不承认右大臣和此事有关……』 『嗯哼』 达也漏出了这样的声音,是因为想到『看来那也是一连串骚动……』,但深雪明显地误会了,慌慌张张地附上一句话。 『请不用担心!这次,即使用我来交换,也不会让他们碰兄长大人一根手指!』 现在自己体验的事并不是现实。在某个意思来说是『梦』。但即使知道这点,达也都不能无视这句话。 『我不希望你这样做!』 深雪吓了一跳。她的瞳孔中出现了恐惧。明明只是别人写出来的故事,自己如此认真该怎办,达也对自己感到无奈。但是他的舌头并没有停下。 『想到你会牺牲的可能性我倒会害怕。比起那样,我还宁愿成为全世界的敌人』 虽然是直球却格外有效,达也无奈地想。这样会吓到深雪也没办法。——虽然自己这样想,但深雪不知道为什么以热烈的视线看着达也。 『……总之,对我来说你是比起一切都更重要的。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深雪的视线令自己感到尴尬,达也微妙地转移眼光,这样说。 『——是的,兄长大人』 所以达也在这时候,看不到深雪那真挚的笑容。 问到还有多久才到城堡,大概还有四个小时。说出这样会日落吧,但答案却是『不会』。看来现在是正午而已。那么,会在入夜前到达吗,答案也是『不能』。怎样算也算不来。 搞不清楚的达也,深雪笑着告诉他。 『我现在住在神殿』 听完她说后,看来深雪在这里被赋予了类似日本的伊势斋宫的职责。不对,担任这样的角色才是正确的吧。看来在那里,今天早上得到了达也回到了本国的神谕,慌慌张张地跑去找他。 『有那么重要的职责,你居然能在没有护卫的情况下出来啊』 达也理所当然的疑问,令深雪倾听表示疑惑。 『护卫吗?我认为那没有必要……』 有跟着来喔,指着的方向,的确有着十二个武士在。但是在刚才之前,明显地还不存在的。 『演出错漏吗……』 『是?演出吗?』 『没有,没事』 把不自觉地说出的话蒙混过去,达也再一次看向护卫的骑马队。 指出背景的不自然地方,然后慌张地塞起漏洞这件事,应该笑一下就算,还是应该警戒能够在任何画面中突然产生人物的力量,达也内心出现了犹豫。 马车的路程比较平淡。达也因为有深雪在所以不会无聊,但娱乐剧本来说的话太过轻松了。——是因为他这样想,还是偶然吗。 突然,护卫队的行动陷入慌张。两个护卫冲到前方,而剩下的十个则包围马车,采取防御态势。 『什么事!』 深雪透过窗对外面说。 『非常抱歉!方·熊(ホーン·ベア)的集团在前方正在接近!』 回答的是侦察回来的骑士。 (方·熊……鬼熊吗) 达也以为龙之类的东西出现了,但看来并不是如此经典。 他把眼聚焦在前方。视线的尽头只有马车的内壁,但以肉眼看过去是为了更好让意识聚焦。 他的异能知觉,情报体认识视力反映出的灵子块体。在现实世界作为意思来认识的情报,在这里则以影像在意识内重播。像是掉下山坡的石块涌过来的灵子群,应该就是『方·熊』吧。 『全部人,准备!要保护公主!』 像是队长的骑兵的命令,全部人架起顿和枪。透过马车窗户看到的达也,正在想着没人拿缰绳也没问题吗,但这样的问题马上消失了。 比起这些,他更好奇之后要怎办。他没有学过战术或是战争史。没有任何关于骑兵战术的知识。但是人在马匹上战斗,在构造上,他认为优点是在机动力和利用高处的攻击会更有效,但缺点是防御力减少。 护卫的骑兵拿着盾后,放到胸口前,取代手甲的是厚手套,护膝则是长靴,马也没有盔甲。武器不是枪也不是弓,而是长枪。恐怕不是站在原地迎击吧。方·熊出现在路上后,马上突击,这样是最合适的吧。但问题是,这只限定在敌人只会在路上出现。因为人类也是这样,没有保证这些有角的熊不会直接从森林中袭击。 ——但达也的预料全部落空了。 在马车越三十米前方,类似熊,但体型却超过三米的野兽出现了。额头有着类似犀牛的角。看来和民间流传的『鬼熊』有所不同,但现在说也没意义。 『出现了!摆好阵型!』 队长骑士的命令,护卫队员开始贴近。果然是密集突击,看到这个情况的达也这样想。但是骑兵队只是架着顿和长枪,没有任何行动的迹象。 在这样做的时候,方·熊的数量增加,总共有六头。 『来了!』 像是服从队长的命令,方·熊才走出来。——时间点配合得让人留下这样的印象。而且,还是整齐到两排三只地冲过来。其实他们是神殿的宠物吧,这样奇怪的妄想突然在达也的脑海出现。 但果然并不是如此支离破碎的剧本。 护卫的骑兵以两人一组突击,然后对类似熊的魔物用长枪刺下去。从体格差距来看,二对一的话太勉强吧,达也担心。然后这次,他的预感中了。 方·熊挥动他的前腿。 枪断裂,然后碎片四处飞散。 刺进黑色毛皮的枪头,也只是浅浅地插进去。大概,是被设定到会被强硬的肌肉停下吧。但即使是这样,皮肤撕裂应该会流血,但伤口什么也没有涌出来。是流血表现被限制了吗?达也想着一些荒唐的事。 但是那也只是他的一部分。达也意识大部分都在好好地应对现状。然后把手伸向马车门把。 『兄长大人!?』 对着慌张叫住他的妹妹, 『我去帮一下他们』 背着深雪回答,然后就跳下马车。 深雪高叫的『我要用魔法!』,在那之后伴随的是像以前电视那种收不到讯号的『沙岚』的杂音——看来这个世界的咒文听起来是这样——以此作为bgm,达也冲出了护卫,然后突袭方·熊。 对着想袭击马匹的熊,用让他昏迷的力度飞踢过去。关于自己能够做到三米远的跳跃这点,达也并没有惊讶。这个身体是根据自己的精神来活动。取代无法使用魔法的,是能够发挥像在漫画里面的英雄般的脚力、腕力。 但是,那只是对自己身体的支配权。达也以为自己能够一下踢碎鬼熊的头骨,但看来无法这么顺利。倒下的方·熊转了一个圈倒下后马上站起来。而达也亦因为飞踢的反作用力而跳向后面。 在他着地的地方有着漂亮地分开两端的长枪在。他两边都拿起了。 虽然没有练习过剑的经验,但棍棒的话达也有用过。枪头和棍尾作为武器,他再次挑战方·熊。把像是打磨过的短剑般锐利的爪子挡开,然后对背向自己的熊的膝盖后方进行了两次攻击。枪头那方面只能削走皮肤,但棍尾却很顺手。 魔物的具体开始摇动。 他的那边开始有方·熊倒下。但是并不是横向倒下,而是自己的膝盖碎了般,向前崩溃倒下。 达也冷静地躲避了三米巨兽倒下。然后伴随着倒地的声音,用力地把鬼熊的头部踩碎。虽然他学会的武术中并没有类似震脚般的技术,但作为直接攻击手段学过类似的技能。比起方熊倒下的地震声更巨大的声音响起,达也的右脚这次终于把魔物的头部踢碎了。 由脚跟开始劈下去头部。头骨即使被踩碎了也没有飞散的脑浆。这种事不现实真的太好了。让多余的杂念消失,达也开始寻找下个猎物。但是。 『兄长大人、请退下!』 在深雪声音发出的同时,达也跳后到马车旁边。健在的骑兵也牵制地加上一击,然后马上跑回去。确认还活着的己方全部回到马车旁边后,站起的深雪高喊出最后一句。 『whiteout!』 (因为雪或是云导致视界陷入全白,无法分别方向和地势的现象) 这个词汇是自然现象的同时,也是作为魔法名称,在现实也存在。本来是在大河或是湖边,海岸地带之类充满丰富的水源,在这些区域中,用作冻结水蒸汽的魔法,是深雪擅长的魔法『冰雾神域』的低级版,但这个世界的创造主看来并没有在意细节。 在深雪咏唱的同时,方·熊群被浓密的白烟包围。烟雾的真身是小小的冰结晶。以不知道从哪拿来用的水蒸汽作为材料来形成的冰雾,在不久后就缓缓地消散了。降到地面的冰晶也马上被泥土吸收,然后留下的就只有冰冻了的巨兽尸体而已。 『之后就交给你们了』 对着旁边的骑兵搭话,深雪回到马车里。看了一会护卫队把尸骸移动到路旁后,达也判断没有自己出场就回到深雪在的马车中了。 回到马车的达也,突然就受到巴掌的迎接。 因为知道马车内只有深雪,所以达也都吓一跳了。深雪会打自己巴掌,不用说现在两人的关系,就算了三年前的那天前,也不会发生的事。想要再打一下的手被达也反射性地抓住了,但看到两眼都是泪水的深雪,他后悔了,倒不如乖乖地被打更好。 和快要流泪的深雪四目相看的情况,让达也感到十分难受。对他来说,他想把十秒前的事重演一次。而且,还是切实的感受。知道这里是故事的世界就更这样希望了。但是即使是故事也好,这里没有能够命令重来一次的导演在。 (真的会让人发狂啊……) 深雪说的是事实,而这个世界的时间感和现实一样,他就还要忍受这种『和快要哭的妹妹两人独处』的空气。达也有自信如果对象不同,即使是相似的少女或似乎还要幼小的女孩,怎样哭喊也能够平常心应对。但是,深雪的眼泪即使少,但的确逐渐削弱他的精神力。 深雪因为什么生气,达也是值得的。但正因此,他知道在这里道歉并不正确。为了解决这个状况,他尝试说出自己用尽脑力思索的辩解。 『深雪,你担心我的事,我很高兴』 抓着她手腕的右手,达也轻轻地移动,然后重新把手从外侧包着般握住,达也温柔地告诉深雪。 深雪睁大了眼睛,因此令眼泪掉下来。结果他还是要看到她流泪的样子,但达也对这个反应松了一口气。 那是,平常的妹妹。 她还以为深雪会以『我才没有担心你!』或是『你在误会什么?』这种傲娇的反应回答。达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深雪,如果是哭着说『兄长大 人你这个笨蛋!』之类的话,他没有自信在醒来后能够普通地面对妹妹。 总之,这些担心都以杞人之忧完结了,达也安心了后开始认真地说服她。 『我知道你很强。有你的魔法在,原本我是没有出场机会的』 『没有这样的事!学问也好、武术也好,本来就无人能及得上兄长大人。本来的话……』 在这里深雪的话不自然地停下了。达也觉得『嗯?』,但在这个场合,和深雪和好比较优先。违和感就暂且先放在一旁。 『但是呢,深雪。我是你的护卫。不对,即使没有这样的职责,保护你是我生存的意义』 『怎么会,兄长大人……为了我而活着什么的,这样犹如就像是……』 深雪移开了视线。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还好,但把双手放在脸颊上不断摇头害羞。这是在曾经在哪里看过的景色。达也的记忆力马上就找到这是在哪看过,但这也先暂且放在一旁。 『这样不行啊,兄长大人。我们明明是亲生兄妹……但是兄长大人你希望这样的话,我可以把此身的所有……』 这是轻声的低语,但在这之前,深雪说出了不能无视的台词。 『深雪。你,刚才说了我们是『亲生兄妹』吗?』 在这个世界,达也和深雪的设定是『像是亲生兄妹般被养育大的青梅竹马』才对。难道加给妹妹的精神支配解除了? 『什么?不是……对呢。我在误会什么啊?』 但是,看来那只是空欢喜一场而已。 『由于太过亲近,我把你当作是真的兄长了。但是我现在觉得,我们不是亲兄妹真的太好了……』 深雪以热烈的眼神看向达也。但是马上就察觉到不读,然后特意转头。看来她想继续吵架。 虽然她一开始让人觉得没有必要继续解释了,但服从深雪的要求,达也继续解释。 『——你平安无事,对我来说是最优先事项。在袭击你的事物面前,我选择袖手旁观根本是不可能的。你能够体谅我吗,深雪』 深雪把视线移回达也身上。她的眼中,取回了不自然程度的冷静。 『兄长大人你的心意我很高兴。但是,深雪我很担心兄长大人你的安危。虽然这样说有点不对,但幸好现在兄长大人已经不再是近卫。没有必要拿起武器与魔物战斗的义务在』 毫不动摇的眼神。 『如果你说要保护我的话,请兄长大人你,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侵蚀在不断增加……) 深雪表现出的一些微细变化,令达也感到情况正在恶化。 在那之后直到到达城堡之前,类似的事出现了三次。但是,达也不被允许离开马车。 护卫减少了一半。以习惯了现代魔法的思考,肯定会疑惑为何深雪不一开始就是用魔法击退。如果达也是听到其他人这样说的话,肯定也会这样感觉吧。但在现场的他,却理解了这是不可能的。这个世界的魔法,在效果出现前需要一段时间。每次,深雪都要咏唱咒文,而且时间是习惯了cad的人不能相信的久。如果护卫没有作为墙壁挡着的话,肯定被成功袭击吧。 但是询问深雪后,王族的魔法比起诅咒已经破格地能够快速使用。这样的话,魔法使用者的单独战斗是不可能的吧。 现实的魔法可能原本也是这样吧。最少,在神话或是传说中的魔法,也需要同伴帮忙争取咏唱的时间。 发挥很大威力的代价,是长久的准备时间。从费用和效果的理论去看,一瞬间发挥出大威力的现代魔法才是异常,这边才是正确的姿态吧。 即使把这样的理论先不论也好,准备需要时间,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魔法。和现实一样,必须要注意不会拖别人腿才可以,达也这样想。 在这些事的时候,视界中出现了石造的城墙。城墙中有着小镇在,分不出是中国还是欧洲风的要塞都市。墙壁颇高,而且看起来也很坚固。这当然意味着必须防范其他国家的军队,但更重要的是也证明了刚才遭遇的魔物·巨兽的强大。 说了些类似是第一王女或是巫女首领之类的尊贵地位,四处传开后,在马车前进的同时门被一道道打开。然后墙壁内的城堡,马车停在王城的门前。 马车的门从外面被打开。扶着深雪下车的达也,看到了两个熟人。看来除了深雪以外的演员也出现了。 『队长,你还记得我吗?』 高领上衣和披风很配。现实也让他穿成这样吧,一边想着恶搞别人的事,达也回答。 『雷欧,吧?』 『喔喔!虽然我听说你被施加了忘却的诅咒,但真开心,你居然记得我的名字!』 『呐,队长,那我是?』 『艾莉卡,对吗?』 『对——了!不愧是我们的队长』 和雷欧穿着一样衣服的男装少女骑士满脸笑容地回答。 然后两人像是有共识般,同时单膝跪下。 『达也队长,欢迎你回来』 『我们近卫队,所有人都等着你回来』 归顺的态度低着头的雷欧和艾莉卡。令达也感到了违和感,但也不会长时间忍耐。 『雷欧哈特卿,艾莉卡卿,辛苦你们迎接我』 以严肃和正直的脸,深雪在达也背后出声。雷欧和艾莉卡的头点得更低了。 『艾莉卡卿。我想得到殿下召见,能够麻烦你通知一下吗』 『我清楚了』 没有对深雪高傲的态度表示一丝反感,艾莉卡保持着低头站起,然后向后退两步,回头走向城内。 『雷欧哈特卿。达也卿已经累了。请你准备适当的房间』 『是!』 雷欧以紧张的声音回答,然后引领着两人前进。 看到表示出女王般态度前进的深雪。达也心中,对着现实世界中正在自己房间睡觉的深雪说『不要变成那样啊』。 在微暗的石造走廊上走,达也一边想着,终于要到高潮了吗?。如果跟着剧情发展的话,应该会演变成在会见国王的地方揭露右大臣的阴谋。虽然很在意究竟会是谁扮演国王——但很遗憾,达也的好奇心无法得到满足。 (看来我没有做编剧的才能啊) 达也讽刺地,或是自嘲地这样想,这个剧本的编剧和达也,那边究竟更缺乏才能,肯定会出现争论吧。大概,会得到两边也是的结论吧。 连猜测也落空,高潮还没有到达会面的地方就到临了。 『究竟是什么事!』 深雪不快地喊叫。那是当然的,成为了舞台的走廊分歧点,穿着盔甲的士兵正在等待。并不是全身盔甲,而是只有胸甲跟手甲,拿着单手剑这点并没有变。穿成这样的人正在挡着王女的路,这已经超越了游玩能够接受的程度了。 『殿下』 在这把声音出现的同时,从士兵群中走出来,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衣的老人。 『右大臣』 深雪以憎恶的口气说出。 (他就是右大臣啊……) 达也没有出声地感叹。在他心中,当然没有一丝愤怒或是憎恶。虽然自己好象是被这个人陷害,但他自己并没有经历过。比起这些,更因为他知道这是游戏中单纯的故事,并不是事实。 比起这些,他安心了。右大臣的脸,并没有和他认识的任何人一致。达也虽然也不是完全地把握了深雪的交友圈。他只知道一起过上实习的同学,或是曾经交手过和打过招呼的女生。还不算是朋友的识人他不清楚。但是达也有自信全部把握那些对深雪抱有好感或是恶意的男生。为了不让害虫接 近深雪,这是必要的。 这样的他并没有看过右大臣的脸。即是说,这个反派角色并不是建基于任何现实中的人。 自己讨厌的人在梦中扮演卑鄙恶劣的即哦色。这实在是太恶质了。深雪也不会这样做,达也再次因为知道,她是心底也如此美丽的女孩,令他心情变好。——虽然会被嘲笑是笨蛋哥哥。达也亦自觉到自己会把那个人当作是恶人般接待,所以才会想到。 达也在想这些事的时候,舞台确实地前往着高潮。 『究竟你是想怎样』 『怎样?你想拜见殿下,究竟想问些什么?』 『请不要装傻!』 右大臣那种把别人当成笨蛋的回答,令深雪生气了。 的确这是当然会愤怒的场面,但深雪的生气方式太激烈了。让人感觉是特意强调着她性格的一面。 『武装了的士兵用剑相对身为王女的我,这已经是背叛王家的行为了!』 『我绝对没有用剑对着殿下。臣我只是想殿下你醒醒而已』 以殷勤的语气嘲讽,右大臣的回答。那是把低廉的『奸臣』印象,完成表现在台词中。 达也无奈地想,究竟是被定型到哪个程度的反派啊。 『一国的王女,而且还是负责管理神殿的巫女首领,居然为了一个平民而进谏,你应该知道这究竟是怎样的事吧』 『什……』 『即使把元凶除去,也应该把迷惑殿下的心的恶人诛杀才对』 『我才没有被迷惑了!』 因为这种程度的事而背叛,虽然有点牵强,但反论又实在太过空白了。 最少,除了达也以外的人,并不单只是右大臣的手下,连雷欧也以呆了的脸看着深雪。『神秘的巫女公主』的威严扫地了。 『……咳哼』 深雪也感觉到『麻烦了』。特意干咳一下,再次调整一下表情。 『我并不是为了进谏而前来。迎接达也卿是殿下的命令』 『………』 简单来说是尝试重新设立形象,但看反应的话应该是失败了。 这个气氛对达也来说也是难受的。是因为怪责深雪的材料就是自己。所以,达也就帮忙一下。 『雷欧』 『喔,是』 『你是近卫吗?』 『对啊……不是,对的,队长』(这里 前面是そうだぜ后面是そうです,前面是雷欧惯用的语气,后面是有礼貌的语气) 直到现在为止得知的设定,总结而言他是『元队长』,而不是『队长』,现在并不是应该管这些的场合。但达也却继续说下去。 『他们在王城内拔剑了。并不是因为命令,而是因为右大臣的私人命令。作为近卫,能够无视这点吗?』 『原来是这样!』 (不应该是『原来是这样』吧) 达也在心中强烈的吐槽,但居然没有说出口。但没有察觉并不是雷欧的责任。看来他只是遵从着隐身的黑幕,他的演技指导而已。 『你们,还不给我收下剑!』 雷欧拔起交广阔的剑,威吓右大臣的手下。那把剑的长度就只有『稍长一点』的程度,但厚度却接近其他士兵的一倍。它的重量也表现出压力和魄力。右大臣的士兵开始退后。 『诶、你们在做什么!对手只有两个,包围然后抓着!如果难搞的话杀掉也没问题!』 『你们,这是叛国啊!』 『深雪,退后』 服从右大臣命令的士兵开始包围,雷欧则进行迎击。和达也把深雪拉到自己那边是同时进行的。 深雪完全没有抵抗。被达也拖着,把身体交给他的胸膛。 『深雪,有没有能够夺走他们抵抗力的魔法?』 犹如是没有听到达也的问题,不对,是真的没有听到。 『深雪?』 『是,是的,兄长大人』 第二次则被惊讶的声音叫唤,终于察觉到正在被搭话。 『有没有能够夺走他们抵抗力的魔法?』 这样的反应还蛮常出现的,所以达也没有在意,而是重复刚才的问题。 『啊,对呢』 深雪没有察觉到这个程度的事,也应该和刚才雷欧一样,不是她的错吧,但同样的情节重复出现实在是不快。必须注意不要露出不快的表情才行,说不定还得用到更多的注意力。深雪已经闭上了眼睛,开始咏唱。 『达也队长,为什么会变成这么有趣的事啊?』 在另一个路口出现的声音,也没有扰乱集中着的深雪。 『在城内演变成武装冲突的话根本要切腹啊』 『艾莉卡,你那个世界观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由于背景实在是相差太远的话,令达也下意识的插嘴,深雪则集中精神地继续咏唱。 『这是口头禅啦』 艾莉卡只是回了一句像是在哪听过的话,而究竟是在哪听过,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也完全没注意到。 『那么,把这些家伙当成是背叛就可以吗?』 『就是那样,但不用出手』 回答艾莉卡的问题是雷欧。如果只是回答的话还好,但从艾莉卡角度来看有着多余的附赠在。艾莉卡没可能不反驳。 『我不是在问题啊,贝尔哈特』(意思:强壮的熊) 『是雷欧哈特!你这混蛋,是特意的吧!』(雷欧哈特的意思是 强壮的狮子) 『嗯?难道你把贝尔哈特当作是笨蛋吗?跟全国的贝尔哈特道歉啊』 『你这家伙才该跟我道歉!特意说错名字太过失礼了!』 在一边对骂的同时,雷欧的大剑和艾莉卡的单手剑确实地不断把右大臣的士兵击倒。没有流血也没有死人。先不说艾莉卡,雷欧的剑技也颇熟练,令看着的达也感到不可思议。 达也一边观察战斗,一边也把意识集中在深雪上。 达也没有听漏深雪口中说出的『沙岚』。 『艾莉卡,雷欧,退后!』 达也特意没有说出『魔法要发动了』。 艾莉卡和雷欧也没有回问『什么』,也没有因为突然的指示感到疑惑,而是遵从达也的话。 『深雪』 准备好了,包含着这样的意思,达也跟深雪说。 『hibernation jail!』 深雪没有误解达也的意思,发动了低温麻痹魔法。 同时倒下的士兵和右大臣。 公式名称虽然是英文,但大声叫出英文名却越来越像低劣的rpvg了,这样想着,无力地吐槽,达也接近倒下的士兵进行确认。 他没有大意。 不如说他注意着所有人,才能避开这个偷袭。 在倒下的集团中,白色的影子突然飞扑过来。 没有迎击偷袭,达也跳到后方避开。 白色人影站在达也的位置,然后两手撑着地面着地。在这个时点,虽然还是人影,保持着右大臣的脸。——但不知道为什么长大了两倍。 人类没可能在短时间成长到这个程度,但这里在某个程度上,是梦空间。『在一分一秒内变身是不可能』,这种现代魔法的常识不存在也不会奇怪。 雷欧从右大臣的背后斩过去。重量级的大剑没有劈开右大臣的身体,而是停在一半。 类似是右大臣的生物开始畜力。 用力地拔出剑的雷欧不稳地后退。 艾莉卡勇猛地用力挥下剑。 白色的皮毛阻下了她。 变身了的右大臣像是 野兽般吼叫然后站起来。 『……不就是熊』 『你那句多余的话是不是死亡预兆啊?』 『连名字也搞错的人在说什么啊!』 隔着巨兽不断对骂的艾莉卡和雷欧。 那一只野兽,和艾莉卡说的一样是『熊』。头上有三只角,眼中发出红光,像是鲨鱼般的牙齿在口中摩擦,手上的爪子散发出钢铁的光芒。整体来看就是巨大的白熊。 这里的天花板足足有三米,但熊的高度接近天花板。虽然不是能够敏捷移动的体型,但回到走廊的话马上就会以站起来的状态追过来吧。 『兄长大人!?』 但是达也没有选择逃走。四只脚的熊移动很快,达也在实战体验过这点。那时候空手挑战的熊,身高一百八十厘米,那只白熊虽然接近三米,但没有保证高就代表重。 『我去争取时间。深雪,趁这个时候咏唱』 『怎会,太勉强了!』 『深雪,可以用冰雾神域吗?』 深雪的悲鸣被冷静的声音遮断了。虽然声量并不是很大。但透过声音的语气就知道不能动摇自己的这个少女,的确是达也的妹妹。 『我可以使用。——祝武运与你同在』 『好孩子』 把妹妹的祝福放在脑后,达也冲向三角的鬼白熊。 因为兄长无意的一句而脸全红的深雪,开始进入冰雾神域的咏唱。 达也的双手,在不知不觉间出现了一下重量。而那份重量不知道为什么很顺手。 他避开挥下来的白色巨腕,把出现在右手上的钉锤挥下去。 太过自然的感觉。有着在艾莉卡的剑刺穿的毛皮中,给予伤害的手感在。 用左手的钉锤挡住一边咆哮一边挥过来的左手爪子。比起达也手腕更幼细的钉锤手柄,因此发出了悲鸣。 『不愧是达也队长啊!』 『怎样看和你也是完全相反呢』 『真吵啊——!』 雷欧在鬼白熊的背后架起大剑。水平地把重量级的剑斩向右后腿的膝盖里面,令鬼白熊的右脚跪下了。 『不是很厉害嘛!』 欢呼着的艾莉卡。在这个时候,她的剑已经劈下去了。因为单脚跪下导致矮了,那是瞄准头部的锐利斩击。艾莉卡的剑避开了角,正确地斩中了白熊的左眼。 原是右大臣的白熊再次发出咆哮。但是这次,是苦闷的叫喊。被不断击打的左脚明显地很辛苦。躲避了那一击后,达也在正面不断用钉锤攻击鬼白熊。 突然出现闪光。 出现了高音的悲鸣。发出像是撕破丝绸般的悲鸣是艾莉卡。 雷欧也咬紧牙关漏出来苦闷的呻吟。 白熊的三角中发出了电击。既然不是自然的动物,拥有异能的可能性也不是零。这只能算是达也他们的大意。 然后,说起达也的话。 他正站在三角白熊前,交叉着双钉锤站着。 抬头,然后不断交错地挥动钉锤。受到集中攻击的右角,因为重复的攻击碎掉了。 鬼白熊吼叫然后抬起头。往后退了两三步的动作,奇怪地像人类。 『果然,必须要除去你』 从熊那布满牙齿的口中,说出了类似人的话语。 『是因为你的儿子无法出人头地吗?』 达也以嘲讽的语气回应,是因为本来这场战斗的目的就是争取时间。 『真厉害的执着呢。如果能够用在正确的事上呢』 『将军的位子是用手段也不容易拿到啊』 不知道是清楚还是不清楚,艾莉卡和雷欧也加上一句。 『才不是因为这么无聊的理由!』 像是吼叫般反驳的右大臣。不对,应该是在咆哮中听到类似是人类的话才对吧,但不知道聆听并不困难。 『我国是伟大的古代魔法皇国正当的后继者。你那异能,否定了王国的权威』 『异能吗?是指什么?』 这个问题,并不是演技。他的确比起魔法师,更像是异能者,但这个世界无法使用那个固有魔法。这个右大臣的结末究竟以什么作为理由说他是异能者,纯粹的疑问在他当中产生。 『看看自己的身体吧!』 根据他说般看着自己身体,达也陷入了惊愕。 『你并没有受拿雷电魔法的任何影响』 『你说是魔法!?』 但是抓着达也的那份惊讶,并不是因为元右大臣或是艾莉卡说出的话。 『你的异能是把魔法无效化。能够无效化魔法,这是绝对不能出现的』 他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衣服。 达也在不知不觉中,穿着和雷欧一样的骑士服。 (我也被这个世界吞噬了吗!?究竟,在什么时候……) 这是自问自答。在问题浮上的同时,答案已经出现了。 是在,两手突然出现钉锤的时候。 在自发地打倒这个世界st boss的那一瞬间,就已经陷入了被控制这个世界的法则了。 『兄长大人,请退下!』 达也的身体对深雪的话作出反应。他仍然维持着空白的思考,然后避开了魔法的射线。 白色的线在空中飞过,令右大臣一瞬间结冰了。 『兄长大人,我们做到了!』 欢呼着的深雪抱着达也。为了不伤到她而放下钉锤的达也,在停也停不下的情况下把手放到她的脑袋后。 香味在头发中散发,增强。自觉到自己的自制心强烈地动摇了的达也,像是寻求帮助般开始寻找艾莉卡和雷欧。 但是两人的身姿哪里也看不到。而且连右大臣变成的魔物,倒在地上的士兵,也全部消失了。这样就像是一开始两人独处般,四处的人全部消失了。 『兄长大人……』 热乎乎的吐息,和热烈的眼神。 达也不知道为何,无法放弃妹妹。 深雪稍微抬起头,然后慢慢地闭上眼睛。 自己的眼睛被闭上了,感觉到吐息更强了。 察觉到自己的脸正在接近深雪,达也陷入了这一晚最强烈的冲击。 自己,他主动,尝试和妹妹接吻。 达也命令自己的肉体停下来。 不知道做不做得到,但这次一定要放开。 但是他的手腕,反而抱得更紧了。 (太恶趣味了!) 达也一边对命令自己这样做的黑幕抗议,但却没有回答。 在那当中,确实地,达也的嘴唇不断接近深雪的。 (不·要·闹·了·啊!) 在嘴唇快要碰到的那时。 达也动用所有的精神力进行拒绝。 在那瞬间、 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从三百六十度传来、 他的意识沉入了黑暗。 高昂清晰的电子音传到了意识。 达也打开眼睛,确认是和平常一样的天花板。 能够分辨出包围着自己的被子和枕头的触感。这肯定是现实,自己的房间。 (早上吗……) 叫醒自己的钟声有点久违。 起身后,发现自己的背全湿了。 恐怕是因为那个『梦』,的最后一幕。 『真危险……』 达也轻轻地,低语。 那个程度的危机,从来没有感觉到。 (究竟是什么啊,那个) 知道一直想也没办法。因为实在太缺乏材料了。 但是达也 知道那是不能不管的事态。那个『梦』,没有保证只有一次。 (跟师傅商量一下吧) 一边换着训练服,达也这样想。 当然,差点和深雪接吻这件事绝对要隐藏起来,牢牢地对自己发誓。 (第二夜待续) ? 忧郁的生日 网译版 转自 百度魔法科高校的劣等生贴吧 图源:@q467625064 翻译、校对:清水汐音 我的名字是司波深雪。 是国立魔法大学附属第一高校的一年级学生。 并且是十师族·四叶家的下任当主候补。 今天,到了西历二〇九六年三月二十四日的二十四时,我就十六岁了。 在今天过去的同时,我也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 ◆◆◆ 我的名字是司波达也。 是国立魔法大学附属第一高校的一年级学生,也是四叶家的守护者。作为守护身为下任当主候补的妹妹的人。这就是我的存在意义。 我记得六岁以来的所有事。作为人造魔法师实验的副作用,已经不能忘记事情了。可能“无法忘记了”这种表述更贴切吧。 相反,五岁之前的记忆却暧昧不清。并不是完全什么都不记得。可是,和精神被改造之后的明确记忆相比,那些只是和梦境似的暧昧的场景,以及片段式的对话的碎片而已。 我在接受人造魔法师的施术之后,马上成为了深雪的守护者。没能发挥实验所期待性能的我,被认为没有资格做四叶本家的魔法师,成为了一个普通的佣人。 我并没有对那感觉到不满。守护深雪这件事,也是我自身所希望的。对于“将深雪的安全当做最优先的事项”这一命令,对我来说不如说是值得感激的。即使这是长期的任务,只要不会离开深雪的身边就好了。 现在已经去世的母亲,说是这种感情也是经由实验诱导的。可是,真实的情况究竟是什么呢。 人类的感情、人类的价值观会受环境和教育的很大影响。即使是善恶、正邪也是会受他人影响而决定的事物。即使,想要守护妹妹,这种感情是由精神改造手术所植入的,也不能称之为是伪造的。 我不会让它被称为是伪造的。 深雪对我来说,是重要的妹妹。 我所能爱的,唯一的亲人。 作为唯一重要的人,深雪,由我来守护。 只有这些,才是我拥有的真实的感情。 要说其中暧昧的要素,就是我在实验之前,对于深雪的事不怎么记得这一点。 深雪出生的时候,我还是零岁十一个月打。没有记忆也是当然的。 照看我的,是长得特别像的两位女性。身为母亲的司波深夜和身为叔母的四月真夜,两位姐妹。 特别相像的面容。【纤细的,特别相像的体型】(原文着重号) 两人,都没有怀孕。 这份记忆,并不只是在深雪出生之前所有的。并且也不能说是事实。也可能是梦中的一个场景和现实混合在一起。常识性考虑的话,零岁儿童的记忆这种东西,没有留下的可能性更高。 可是我,不知为何,没有完全接受那份“常识” 深雪,毫无疑问是我的妹妹。我的异能‘精灵之眼’,将她存在的构成要素告知了我。我和深雪,是同一对双亲所生的,“眼”告诉了我这件事。 不,即使不依赖这份异能,我的心也这么告诉着我。 深雪,是我的妹妹。 即使那份【记忆】是真实的,这个【事实】也不会改变。 ◇◇◇ 即使到了十六岁之后,我也没有意识到结婚这件事。 如果我不是能使用魔法的【普通的】高中生的话,“结婚什么的还太早了”,自己恐怕会这样笑着忘记这件事吧。 即使身为魔法师,只要不是十师族,或者不是百家之内的话,也可以找“还没到那种年纪”这样的借口。 可是,我是十师族最强,不,日本最强的魔法师一族·四叶家的直系,也是下任当主候补。 本来身为魔法师的女性,就被要求在年轻的时候结婚生子。 魔法,是通过血统继承的。 优秀的魔法师的子女,集成丰厚魔法才能的可能性很高。如果双亲都是优秀的魔法师的话,那份可能性就更高了。 魔法,就是力量。魔法师对于国家来说,是重要的战力。即使无论怎么强调人权这种“社会正义”,国家也毫无疑问地将魔法师看做是资源。 国家想要优秀的魔法师。 同时, 国家的保护对于魔法师来说是必要的。 并不是单方面的保护,即使是持有与被持有的关系,和政府搞好关系的话对魔法师整体来说都是好事。 所以魔法师协会会要求优秀的魔法师多留下子孙。 对于女性魔法师来说就是早结婚多产子。 对于男性魔法师,则是尽管他们很老了,可能的话也会要求他们留下子孙。有时甚至会唆使他们进行外遇。 我还是十五岁。这种没有梦想的现实,不想这么早就知道。 可是,我连无知都是不被允许的。 沉浸在美妙的梦境中,拒绝丑陋的现实,可能是害怕没有履行“义务”吧。我之所以从现实中逃离出来,毫无疑问是因为恐惧。 我早在上小学之前,一遍又一遍听到的,就不是充满梦境的童话,而是没有梦的未来。 ——我,会在真夜叔母大人之后,成为四叶家的当主。 ——我,会将【与我相称的优秀的魔法师】迎为夫婿,不得不继承四叶家。 ——和我相称的对方,会由家族选出。我将不得不和对方签下契约,生下孩子。 因为母亲也是这样的。 因为父亲也是这样的。 因为,我只能选择和我被赋予的魔法相称的生活方式。 过去的我,将这种人生视为理所应当的。 由于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抵抗”这个词。 即使是小时候的不是魔法师的“朋友”,将自己特别对待,将我视为和他们自己不同的存在,我也认为是理所应当的。 如果,兄长大人没有出现的话。 我直到现在,也不会对母亲大人、叔母大人以及四叶家的人们所寻求的生活方法怀有疑问。 或者说,那个夏日的某天没有到来的话。 可能我会遵照族人的说法,就那样将兄长大人视为仆人而对待他,就那样迎来和婚约者一起度过未来的那一天。 ◆◆◆ “这,是第四次了啊……” 脱口而出的自言自语,是深雪的生日获得庆祝的次数。从被允许庆祝以来,明天是第四次的生日。 从自己的记忆完整的六岁那时起,深雪的生日对我来说就是一年中最神圣的一天。 即使对于记忆未定的五岁之前的我,也是特别的日子。 深雪出生的日子。 深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喜悦。 对我来说,无法想象没有深雪存在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我一定也是不存在的吧。 在那个世界存在着的我,已经将“存在”这件事给阻止了。——将整个世界的“存在”也卷入其中。 在这一年中,我也交到了不少朋友。也有想我寄托着特殊好意的女孩子。 然而——虽然很对不起他们——他们是【有没有都无妨】的存在。如果,某天突然,即使他们的身影从我眼前消失的话,我恐怕也不会产生【对世界的复仇】这种愿望。 如果深雪从我眼前消失的话。 对于准备着那样命运的世界,我绝不认同。 对于那种世界可以继续存在,我决不允许。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有着那样的力量。 现在还做不到。可我对于总有一天能做到这件事,有着确信。 我,不会只将世界上的各国毁灭。 不会只将这个星球毁灭。 而是将整个世界,回归到“无”。 在失去深雪的时候,我一定,会得到那份力量。 ……也许,那只是我的幻想。尽管只是毁灭世界各国,对我来说【应该做不到】。人类并不是无能到那种程度。人类并不是无力到那种程度。 对于怀有这样妄想的我,其他人毫无疑问会说“真不幸啊”。 ——的确,我可能是不幸福的。 我对于自己的思考,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将仅仅一人,和世界的全部相等价的疯狂。如果看到他人有着这份疯狂的话,即使是我,也会毫无疑问地认为他不幸。 对于那些我感到可惜的朋友,无法以真正的价值认同我,无疑是人生的损失。 即使这样,我,也是幸福的。 由于深雪,在这个世界上。 我比过去更幸福。 由于可以庆祝深雪的生日,可以送上“生日快乐”的祝福。 比起不被允许做这些事的那些日子,我一直是幸福的——。 ◇◇◇ 将兄长大人不视为家人,而仅仅视作仆人的那些日子。对于我来说,是希望它们从来没发生过的过去。 即使那时的我再怎么幼小,我也知道我们是亲兄妹。“稍微抱有点疑问啊!”,想这样严厉地斥责过去的我。 我只收到了三次来自兄长大人的生日祝福。那之前的我,由于没能将“不争气”的兄长大人意识为“哥哥”,这种话一直在深刻在脑海中,所以连祝福的话语都避开了。 现在回头看去的话,我都做了些什么可惜的事啊。 过去,本来可以天真地获得生日祝福的。 今年,我没有用直率的心情获得祝福话语的自信。对于兄长大人的“生日快乐”这句话,没有自信回去赶到高兴。 成为十六岁。这份意义使我忧郁着。对于族人以及社会期待的“优秀魔法师的义务”,我苦恼到了这份地步。 如果还有一线生机的话。就是我还没有被决定“适合的对方”这件事。 在优秀魔法师的家系中,在我这般年纪就决定婚约者的孩子不少。不,从更小的时候开始,甚至在记事之前家族之间就决定了婚约者的例子也不稀有。 和过去不同——即使这么说,但我不知道过去的情况——婚约的取消并不难。现在这个时代,基本上还是尊重本人的意思的。 可是,女生那方不说不愿意,而在十六岁生日的同时结婚的事情,我也时不时听到过。 那种情况大多是男方年长很多岁。男方再婚甚至三婚的事也不止听到一两次。 孩子想要认真反抗大人,真的很难。这件事,从我自身的经验上也知道。越是被重视培养的女生,即使那份“重视”只是表面上的,面对家长决定的对象越说不出“讨厌”。在受着亲戚一同传来以祝福为名的压力的情况下就更说不出口了。 幸运的是,我还没有那种对象。虽然可能看起来和“优秀的魔法师被要求早婚早育”这种风潮相矛盾,但国内站在魔法师顶峰的十师族的子女,意外的婚约很迟。相代替的,订下婚约之后的事就会进展的很快。 也就是说,婚约对象可以慢慢选。我的婚约对象还没有决定,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不管怎么说,在不远的将来我将结婚的命运不会改变。明天突然叔母大人带着婚约者过来,在一个月之后结为夫妇,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真的,好讨厌。 我根本就不想结什么婚。 即使再怎么希望,和xxxx也成不了夫妻。 所以,我不希望长大。 十六岁生日什么的,不要到来就好了…… ◆◆◆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 西历二〇九六年的三月二十四日,再有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再有一个小时,深雪就十六岁了。就是在法律上,可以结婚的年纪了。 虽然我觉得对深雪来说结婚还早,但那也不是遥远的未来。 深雪结婚的话,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在一起了。即使是兄妹也是异性。自己之外的男性在妻子身旁,想必丈夫也会不高兴。 这是没办法的事。 想到不能在一起了,说实话有点寂寞。 可是,深雪并不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所以,能忍得住。 即使互相远离,我们也是兄妹,即使相隔再远,我的“眼”,我的力量,也会传递给深雪。 我能守护深雪。 我会继续守护深雪。 只有这件事,即使她的丈夫讨厌我也绝不退让。 即使那个男人,有比我更强的力量。 即使他,能比我更好的保护深雪。 这样啊……。也许有必要确认一下。 我没有权利对四叶家决定的深雪结婚对象唱反调。可是不论四叶家或者叔母大人怎么说,我也是深雪的哥哥。 射中深雪的婚约者这一宝座的幸运男,试试他这种程度的事应该会被允许吧。 父亲好像有殴打成为女儿丈夫的男人的权利,但那个父亲不能期待他有那样的气概。并且,我也不想提出那种单方面的不公平要求。 让那个男人,和我打一架吧。 让他将魔法封印吧。 如果仅靠体术就将我打倒的话,就将深雪身边的位置让给他。 如果不让我看到至少这种程度的觉悟的话……。 ◇◇◇ 我为什么,会是xxxx的xx呢。 我为什么,会是兄x大人的xx呢。 我为什么,会是兄x大人的妹妹呢。 我为什么…… 啊,不行。心情压抑不住。 满溢出来了。 ……我为什么,会是兄长大人的妹妹呢。为什么,我们会是兄妹呢。 我也知道这么想很奇怪。我也应该知道期望这种事是不正常的。 理性上已经理解了。 可是,感情上却不能接受。 我,不想成为兄长大人以外的男性的妻子。 ……不,这只是对自己说的漂亮话。 我,不想被兄长大人以外的男性拥抱。 事实上,连被兄长大人以外的男性触碰都感到讨厌。 因为,我的一切都属于兄长大人。因为我是为了兄长大人而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如果有留下子孙的义务的话,从我体内取出卵子进行人工授精或者遗传基因改造就好了。 如果这样就可以完成义务的话,我会很高兴地提供出我的一部分。我希望继承了我的魔法因子的下一个世代,能在人工子宫中发育。 作为女性,这可能不是值得称赞的想法。 可是,这就是我的真心。 毫无伪装的心情。 并且我知道。 我的愿望,绝对不会实现。 并不是因为我和兄长大人是亲兄妹。 那种理由,不会妨碍到我的愿望。我,并不渴求法律层面上的地位。 兄长大人将我【作为妹妹】而爱着。 兄长大人只会将我看做妹妹。我对于兄长大人来说,只是妹妹。 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 从今以后,一定,也一直都是这样。 兄长大人的爱不会变。连比喻成黄金或者钻石都不恰当。 正因为兄长大人继续灌注着这份不变的爱——我的愿望,才不会实现。 ◆◆◆ 即使这样……,会站在深雪身旁的,究竟是怎样的男人呢。 我不认为会有配得上深雪的男人。即使在全世界范围内寻找,一定,也没有。 虽然这可能是我自己作为哥哥的白痴发言……可是深雪就是特殊到了这种程度。 ——我妹妹意外的有着容易激动的一面。 ——有着一激动就无视周围事物的缺点。 ——虽然隐藏的很好,但实际上,对于其他人的好恶感情相当强烈。 可是即使是神话中的众神也有着人类的缺点。什么缺点都没有的人难以接近,也不能这么说,毫无疑问是让其他人不想接近的存在。没有任何缺点的人,会被认为是古怪的。没有缺点,这点本身就会成为最大的【缺陷】了吧。 即使有着几个缺点,深雪也是特别的。 是能够让人忽略所有缺点的,特别的女性。 配得上那样的深雪的男性,不可能存在。所以站在深雪身旁的条件,并不是配得上她。 站在深雪身旁的条件是, 【适合】深雪的男性。 没有必要胜过深雪。 虽然四叶家可能从深雪的伴侣那里寻求魔法因子,但我不一定认为必须是优秀的魔法师。 重要的是,适合 深雪。 是自己能够适合深雪,挺胸抬头的男性。 是即使站在深雪身旁也不感到卑躬屈膝,也不虚张声势,作为平等的夫妻构筑家庭。 看着父亲的情况,我从心底这么想着。 在孩子眼中的母亲,即使去掉血亲之间的偏袒,也是位美丽的女性。 同时,在她那病弱的身体中,蕴含着强大到令人颤抖的魔法。 与此相对的,父亲只是稍微俊朗一点的平凡的男性。 虽然只有想子保有量是爆表的,但没有活用魔法的魔法式构筑能力。 如果再想子保有量和魔法才能被视为等价的时代,父亲应该会被评价为“蕴含着强大的魔力”。 实际上,被评价为拥有产生并保持庞大想子量,父亲被选为四叶家前当主的长女,同时也是禁忌的系统外魔法‘精神构造干涉’的唯一使用者,有着‘忘却之江的支配者(注音レテミストレス)’这样异名的四叶深夜的结婚对象。 父亲并不是配得上母亲的男性。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即使没到深雪的程度,配得上‘忘却之江的支配者’的男性也应该没有。 即使这样,被选为四爷深夜的丈夫的人也是父亲。父亲和母亲结为了夫妻。虽然可能是族人的意思,但母亲也接受了这件事。 没能接受的,是父亲那边。 先把当时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这种事放一边。虽然很同情他,但那种程度的事并不会成为问题。 对父亲来说,没有拒绝四叶一族强制婚姻的意志力。 由于这样,他没有接受母亲的丈夫这一立场。——不,姑且为父亲辩护一下吧。父亲他,【没能】接受和母亲成为对等的夫妻。 并不只是作为魔法师的能力,还有外貌、教养、家中实力,任何一样都没有胜过母亲。虽然唯一胜过母亲的是学历,但在妻子的世界中,那种东西没有任何价值。 被强制成为那个世界的住民的父亲,卑躬屈膝了。直截了当的说,甘愿做了种马。对四叶家言听计从,在矛盾中守护着自己的自尊。 只要不比赛,就不会输。 只要没有败北,就能守住最低限度的自尊。 这就是父亲选择的生存方式。 我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好。父亲讨厌我,我也觉得他无所谓。 承认吧。 但即使这样,我对父亲的评价还是比较刻薄的。其他人见到父亲的话,恐怕会有别的评价吧。 可是在我眼中, 父亲并不是适合母亲的男性。 由于“不是适合妻子的男性”而自卑,没能从正面面对母亲。 只是被比较,然后从失败的事实中不断逃离。 最后,逃到了情人那里。我并不想指责这点。这只是男女之前的恋爱情事。恐怕有着【外人】所不知道的什么情况吧。但是在这之前,单单从丈夫的身份中逃离这件事,作为我对父亲的评价材料就足够了。 父亲没能适合母亲。 造成的结果,不止父亲,连母亲都变得不幸了。我是这么想的。 实际上母亲是怎么想的,我连想象都做不到,至少在和父亲一起的结婚生活中没有感到幸福,这点应该可以确定。 不幸福。没有幸福。那一定,是不幸的同义词吧。 我不会让深雪重蹈母亲的覆辙。 无不希望深雪踏入没有幸福的无趣的人生。 遗憾的是,我无法给予深雪幸福, 即使能作为哥哥爱着她,作为丈夫也是不可能的。 同时,深雪一生独身也是不可能的。 叔母因为一些不幸的事而没有结婚,所以更加希望深雪可以结婚生子。 所以我觉得,至少,想让深雪选一个适合他的男性。 我,祈祷着。 即使不是深雪自己选择的对象。 至少,站在深雪身边的男人,是适合深雪的男性。我这样祈祷着。 ◇◇◇ (日期要变了……马上,我就十六岁了……) 深雪没有等待时针经过24时的那一刻,就已经上床了。 “晚安,兄长大人……” 对着不在这里的最爱的哥哥,小声说出了十五岁最后一天的告别。 ◆◆◆ (已经过了零点了吗……) 完成就寝准备的达也,关了灯上床了。 他什么也没说,没有考虑【多余的事】,闭上了双眼。 ◇◆◇ 西历二〇九六年三月二十五日。今天是周日,也是深雪的十六岁生日。 “早安,兄长大人。” 深雪用笑容迎接着清早锻炼归来的达也。 像往常一样。 用没有乌云,也没有阴霾的笑容。 “早上好,深雪。还有,生日快乐” 达也则用着只有深雪能看见的笑容回应着她。 没有乌云,没有阴霾,并附加了纯粹的祝福。 “谢谢您,兄长大人” “今天按原计划行动没问题吧?” “是的。深雪很期待和兄长大人两人出门。” 不论是达也还是深雪,都没有触碰十六岁的意义。 两人祝福着这【目前还】没有变化的日常,祝福着还没有变化的事物。 ——对于两人的日常,变化的造访是在九个月之后。 ——在那一年的,最后一天。 剧场版特典 美少女魔法战士 plasma莉娜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阡幂 安洁利娜·工藤·希尔兹小时候的爱称是安吉。但是从某个时期开始,周围的人开始称她为莉娜了。 她有日本魔法师外祖父的四分之一日本血统。工藤这一中间名来自于其祖父。工藤的读音正是『九岛』。祖父是日本魔法界长老,九岛烈的弟弟。 她对这一血统感到耻辱,并取得了在某种意义上凌驾于曾被誉为「世界最巧」的大伯父的名誉。 世界最强的魔法师军团,usna军参谋本部直属的精英部队「stars」总队长、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十三使徒』之一,安洁·天狼星,这是她现在的称呼。 但是她并不是一入队就获得了『stars』总队长的代号『天狼星』。 她也并不是从最开始就被选拔为『stars』一员的。被发现有罕见的魔法素质,自幼接受军队教育的她,最初也是从『stars』候补成员部队『starslight』而开始的。 这是她被『stars』本部队采用前不久之时,被赋予的『starslight』毕业课题的故事。 ◇ ◇ ◇ 「北极星少尉阁下,我是希尔兹准尉。」 年轻的声音大声喊道。虽然只是小个子的,还留有稚气的少女,但她是受到过训练的usna军所属的魔法师。而且是非常强大的。不,正因为是强大的魔法师,才能不拘于年幼被军队接纳这样说才对吧。 这里是建造于usna亚利桑那州菲尼克斯郊外的usna军参谋本部直属魔法师部队的育成设施。为美国最强的魔法师部队『stars』的候补队员构成的部队『starslight』而设的训练所。 身为『starslight』一员的她,安洁利娜·工藤·希尔兹准尉是被其直属上官优玛·北极星少尉叫到作战指令室的。 「进来。」 「打扰了。」 自己打开意外简单的木制门,金发碧眼的少女进入了室内。 从训练中被紧急叫来,向北极星少尉和另一人敬礼后……终于认识到这个「另一人」是谁的安洁利娜保持举手敬礼的姿势呆住了。 「准尉,放松点。」 一直保持敬礼的少女的小异常虽然被北极星发觉了,却没有特别提起只是如此向她命令她道。 虽然没被言及,「放轻松」这样的指示并不是「不站军姿也可以」这样的意思。安洁利娜双脚张开到肩膀双手背在腰后站好。这也是通过训练,成为如同条件反射等级的动作了。多亏了身体不自觉的动作,她从见到意想不到人物的震惊中恢复了。 (为何老人星队长在这里?) 北极星少尉身边的不是担任教育机关形式上的最高责任人的大佐。在那的是拆分为十二个部队的 『stars』的第一队队长。身为总队长的『天狼星』空缺的现在,代行总队长职位的『stars』实际第一人『老人星』少佐。 (老人星队长本该在位于罗斯威尔的本部基地的说。) stars是从usna军所属的魔法师中所选拔出的特别优秀的人们所构成的部队。这个菲尼克斯基地既是作为stars的候补被选拔出的魔法师们的受训之地,也是最终选出stars队员者们的试炼场。 (莫非我……) 安洁利娜的心中同时涌现出了期待和不安。 她所受的训练是为了选拔出stars的队员,至少安洁利娜是这么听说的。 但是具体的训练时间和采用人数并未被告知。和她一起受训的stars候补生之间,莫非根本还没定下来到底谁会被采用,这样的悄悄话流传着。既不是扩充部队也不是补齐欠员,只有展现出比现役队员更高的战斗能力的人才能入替进入stars,这样的传闻也有。 先不管采用人数这回事,对于入替说安洁莉娜抱着「不会真这样吧。」的想法。毕竟stars正处于大幅度缺少固定成员的状态。 所以说,上层的人在想什么,我们该怎么做这些,她全都没有在意。只是确实的,训练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我们没有被明示而已。 安洁莉娜只是期望着自己被stars采用一事。她的不安也只有失去stars候补的自己而已。 「希尔兹准尉,我看过你的训练成绩了,真是出色的成绩。只看魔法力的话,已经具有一等星级能力了。」接下北极星少尉的话头的台词,出自代行总队长职务的老人星少佐之口。 「先生,我很荣幸。」 安洁利娜僵硬着声音回答。她的紧张无法掩饰。但同时,藏不住的骄傲也稍稍地透露了出来。 真是单纯的作风,毕竟无论如何她还只有十二岁,如果不是魔法师的话,不过初中生的年纪罢了。虽然天真无邪的幼年时代已经过去了,但离能控制住感情的成人还很远。 一等星级是指如其命名一样,被给予一等星的恒星名的为行动代号的队员。一等星的代号是stars中最强实力的人们被给予的。安洁莉娜为此自豪也不奇怪。不,不如说不得意才称得上不自然。 「我想准尉也知道了,现在stars从总队长一职开始一直处于大量缺员的状态。」 当然的,作为这个基地所属的候补生,安洁莉娜对stars的现状,虽然是表面上的,但也有所认识。 两年前,在白令海峡区域与新苏联的武装冲突,由于美苏两国领导层对再次引发世界战争的恐惧,是在没投入大规模部队的情况下秘密的进行的。这两个大国之间的小规模冲突时『the arctic hidden war』(北极被隐藏的战争),或者被直接称为『hidden war』。 按照两国政府的一致方针,hidden war是不会投入战车,战斗机和战舰的非正式暗斗,只有少量魔法师部队多次参与了激烈的战斗。 这种扭曲的战争对usna和新苏联的魔法师战力造成了巨大的打击。新苏联在极东方面的魔法师战力处于破灭状态,军事上的存在多年低下。大亚联合的冲绳侵略也很大程度上是基于北方的威胁而减小。 usna方面则失去了先代的stars总队长威廉姆·天狼星。stars中也有其他恒星级的战斗魔法师牺牲。还有战略级魔法师艾利奥特·米拉从stars转任到北方军指挥下的阿拉斯加军,为确保阿拉斯加及其周边的防务处入了无法出动的状态。 其次二等星及以下的人员紧缺被迅速隐藏了起来。但是与一等星的代码相配的魔法师就算是大国usna也不容易培养。包含总队长『天狼星』在内,一等星有六员空缺。 「对于希望尽可能快补足欠员的我们来说,很想尽快将准尉吸纳为恒星级队员。但问题是你的年龄。」 安洁利娜用力咬牙的咕声漏出。唏嘘或不平,现在在此只会对自己不利。达到对此能理解的程度的她已经算得上是大人了。 「魔法师的能力和年龄没有直接联系。但是军人的任务执行能力,许多人都认为果然必需要有伴随年纪的思虑和自制心。」 「下官的模拟战术已经满足了要求的水准!」 这个反对意见并不奇怪。这种程度的自我展现很普通。若不是出自安洁利娜这样的孩子之口的话。 「是啊,在知性方面也看不出不足。」 然而在此,老人星展现了大人的度量。也就是说商业性的不将她作为骄傲的小鬼而是一个军人来对待了也说不定,安洁利娜的不满在彻底爆发前熄灭了。 「希尔兹准尉。我 考虑让你不是通过模拟战,而是由实际的任务来证明自己。」 安洁利娜在「稍息」的姿势下挺直了脊梁。老人星在指示些什么,她已经确实具备了将其理解的知性。 代替老人星开口的是北极星。 「希尔兹准尉,传达任务。」 「是。」 安洁利娜保持视线直视前方的状态,仅用声音回答。 「在波士顿,有关于军队委托进行的魔法研究的工作。其被推测为未登录魔法师作案,当地警察无法对应。只是这个研究是我军的机密,警察也并不是很清楚。」 这是能够理解的说法。军事机密就算是对警察也不是能泄露的,以进行军队研究的研究所为对象进行破坏工作的魔法师为对手,地方警察程度的话毫无疑问太困难了。少女犹豫完是否应和一下之前,北极星继续了命令的传达。 「准尉请前往波士顿,搜索和逮捕犯罪魔法师。stars的任务包含了处理以警察为对手而不败的魔法师罪犯。在此基础之上,希望你完成这项任务。」 「了解,长官!」 北极星所说的stars的任务,是这个训练设施中包括少女在内的所有候补生已经多次被教授过了的。只是,她们所不被允许知道而已。 哪怕只是恒星级,stars也并不是全员都负有制裁本国犯罪魔法师的任务。那是给予一部分的,立场被限定的队员的任务。 老人星和北极星及stars的高层虽然就这次正体不明的工作员从军队逃走事件,是否由安洁利娜来实行处置逃走魔法师这一无比残酷的任务有所犹豫,但这一试验还是实行了。 「安洁拉·米萨尔少尉将作为你的助手。只是她也只是帮助准尉罢了。虽然说是上级,她没法命令准尉的立场,不如说,请将她当作考官吧。」 「了解,长官!」 少女并不明白老人星他们真正的期待,只是对『考官』这一短语产生了一丝紧张。 「希尔兹准尉,这是安洁拉·米萨尔少尉。」 老人星离开后,安洁利娜被引荐给了安洁拉·米萨尔少尉。米萨尔少尉现在二十二岁,虽然比安洁利娜大十几岁,作为军人,或者不是军人的一般上班族来说,算是很年轻了。这个年龄差的出现只是因为安洁利娜太过年幼。 对白人来说较深的肤色,沉闷的黑色长卷发,比现在的安洁利娜高十厘米,一百六十五厘米左右的身高。对魔法师来说整体突出的相貌并不惹眼,是让人感到平静的容貌。体格也是中规中矩,感觉混到人群中会被简单埋没。在安洁利娜的第一印象中米萨尔是这样的女性。 外貌的华丽程度和安洁利娜形成了对照。米萨尔和安洁利娜一起的话,人们的目光毫无疑问只会投向安洁利娜。 安洁利娜大声地向米萨尔问好,由于紧张而僵硬地敬了礼。看来她对北极星所说的『考官』一词意识过度了。 「这里也请多指教,希尔兹准尉。」 米萨尔以毫不违反外貌的温和口吻回答。 「优麻,本来之后预定让她们俩人见面的。」 然后北极星用非正式的口吻开始了对话。优麻是他的名。同为恒星级的少尉同志,这两个人是能随意相处的关系吧。 「了解。安洁,之后的说明拜托你了。」 这一点从北极星的话里也能看出。 北极星走出了房间。目送他的背影被门遮住,米萨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希尔兹准尉也坐吧。」 于是安洁利娜也坐下了。这种口吻比起长官更像大姐姐。 「那么,希尔兹准尉也叫『安洁』吗?」 米萨尔会这样说是因为自己的爱称也是安洁。也是考虑到任务时,在毫不知情的市民当中需要避免以『准尉』、『少尉』这样的军衔相称的情况。 「是的。不过,请用『莉娜』称呼我吧。」 安洁利娜是否在一瞬间明白到了这种地步并不可知。或许只是单纯的将『安洁』这个称呼让给了上司也不一定,总之她立马这样回答了。 「是吗,了解了。那这次的任务中你叫莉娜·希尔兹,我叫安洁·西蒙。ok?」 「是,明白了。」 安洁利娜,不对,此后将少女称为莉娜吧。莉娜的回答绝不是圆滑的表现。虽然没有不自然的一瞬空白,能感觉到麻烦程度的反应迟钝罢了。 「莉娜,有想问的事的话请不用客气。」 「不,还没有获悉任务的具体内容,目前并没有特别想提出的。」 对莉娜的回答米萨尔稍稍苦笑了起来。 「也对。好好干吧……不,这样的说法对准尉很失礼呢。」 「不会。」 客观看来,自己不过是个孩子。莉娜真的这么想。 所以,否定的言语并不是逞强。 只是,暂时回答不出否定以上的话,果然是经验不足的表现。 面对这种莉娜像孩子一样的反应,米萨尔从苦笑换回了一开始偷笑般的表情。 「对不起,确实应该先从详细说明任务开始。那么就从这开始这次面谈吧。」 米萨尔将平板型终端递给莉娜,同时看着在自己的终端上同步显示的资料向莉娜详细说明起作战来。 视线从边听说明边看着的终端画面离开的莉娜针对米萨尔「有什么疑问吗」的追问抬起了头。 「少尉阁下,在这个任务中下官的任务是佯攻吗?」 「最简单来说,是这样呢。莉娜从波士顿地区活动中的犯罪魔法师和敌对工作者,也就是这次任务的目标完全没关系的方向出发打败他们。让目标完全慌乱起来的话,与其相关的组织就会随之被击溃。就算不是这样,间谍活动被终止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坏结果。警告辅以佯攻,就是这样的行动。」 「了解。」 「还有……对了,再重申一次,本次要注意的是。」米萨尔望向莉娜的视线虽然并不严厉,还是让莉娜忍不住在座椅上调整姿势为正坐了。 「虽然是国内的工作,本次的任务和潜入作战很相似。是要隐藏我们是军人身份的行动。」 「了解了,长官。」 「所以,从离开这个基地开始我不是『米萨尔少尉』而是『安洁』,你不是『希尔兹准尉』而是『莉娜』。我们不是长官和部下,而是同样在研究所作为实验对象多年不见得朋友。不要忘记这一点。」 「是。我会像要扮演的人物一样。刚才的说明已经掌握了。」 「很好。那么明早出发。」 「是,长官。」 莉娜站起来,用很明显因为紧张而僵硬了的敬礼回答道。 米萨尔脸上浮现出这样的「少女没问题吗?」的表情。 ◇ ◇ ◇ 从菲尼克斯机场出发飞往元首爱德华·劳伦斯·罗根机场。从空路到达波士顿的莉娜和米萨尔,从机场乘出租车去往westend地区的舒码特魔法研究所。 本次任务中莉娜表面上的身份是协助舒码特研究所魔法实验的魔法师少女。虽然将十二岁的少女作为实验体听起来很非人道,比起将十二岁的少女充军倒算得上普通了。 以魔法师作为对象的实验在现代美国是让人联想到『人体实验』的非人道的违法行为。说到底将魔法师作为实验动物使用的无法无天的行为,是二零四零到二零六零年代的二十几年间以战争为时代背景发生的事。在二零叁零年代前,违反人道的人体实验一旦被发现将受到严厉的处罚。 由政府资金支援的著名魔法研究机关,无法无视丑闻。 为了让 扩大事实的报道无空可钻,所内彻底执行了互相监视。 舒码特魔法研究所也是这样做的研究机关之一。即使成为舒码特的志愿者,也没有生命危险(应该)。虽然使用儿童不好这一点是同样的,比起从前线送来的以战争相关魔法师的前提,研究所的试验台这方人道的宽限余地倒是也能说是有的。 像是莉娜的年纪,作为中学生才正常。此外以不被在研究所里的时间所限制的自由行动为优先,让莉娜作为普通学校的转学生潜入被判断为困难。 已经匹敌stars一等星成员,甚至超越其的魔法力。然而她的内心只是十二岁的少女。虽然作为starlight的一员学到了知识和强大,精神的成熟无法只靠训练。 天性和经验。 天生的成熟的精神,通过经验成长的精神。 莉娜无论哪一点都还不够。这是包括北极星的菲尼克斯全体工作人员的一致意见。 对中学生来说,莉娜是异物般的存在。不,异物一词都不适合。个人之力能夺走数百数千的生命,击退战车和击坠战斗机。以魔法师来看,莉娜的魔法力都说得上令人震惊。只是学生的话已经算得上『怪物』了。 军队的长官担心的不是莉娜『怪物』般的力量藏不住。她是这种随意的人的话,也不会在训练期内就被允许进行成为正式成员的试炼。 军队担心的是,被一般人看作怪物的话,莉娜会受到的自我冲击。 内心善良而普通。这是莉娜成为stars队员的唯一问题点。 目前还没有在使用力量的同时对自己深入思考的余裕。但是通过和同龄孩子们的交流意识到自己的异常性并感到恐惧而崩溃的话,usna军将失去一个重要的战力。不让莉娜进入学校也有出于对这方面的警戒。 就在这些考虑之下,莉娜穿过了舒码特研究所的门。 莉娜从还很少的经验中学到的常识是,进入新组织的时候,即使只是临时的,应该问候负责人。这次首先去所长室向代理人问好吧。 但是她带着米萨尔进入的房间里,只有年轻的女性,不,少女一人。虽说年轻也比莉娜大。然而看起来最多不过高中生年纪。当然,头脑和年龄没有必然的依存性这点莉娜还是知道的。只是她实在是不认为这个大姐姐是研究所的负责人。 「艾比,打扰了。」 「安洁,好久不见。」 莉娜将被称作「艾比」的少女一瞬看成了少年。红色短发和恰到好处的衬衫配裤子加白衣的着装给人一种中性的第一印象,然而在开口之前的确看起来是少女。声音也不是男性的低音。虽然沙哑,但的确是女性的声音。然而口吻和表情给使叫艾比的少女给人以少年的印象。 难道少女的第一印象是错的,这是长得像少女的美少年?不,艾比应该是女名才对。 「莉娜,欢迎。介绍一下?」 思考着对方如上事情而陷入混乱的莉娜,被长官提到也不能一直发呆。虽然是隐藏身份的行动,米萨尔是莉娜长官一事并不会改变。莉娜用不会嘈杂程度的小跑赶到了米萨尔身边。 「这孩子就是这次托你照顾的莉娜。」 「莉娜·希尔兹,请多关照。」 「然后这位是埃庇古伊尔·斯图亚特博士。提前说一声,虽然看起来像美少年她是女性,不能爱上哟。」 「请多指教,莉娜。叫我艾比吧。」 被说惯了外表相关的话题,对米萨尔恶作剧般的口吻说出的话苦笑着斯图亚特伸出了右手。 莉娜一惊一乍的,再一次说着「请多指教,博士。」握了艾比的手。虽说大半猜到了,这样看起来像美少年的少女身为能被称作『博士』的立场,莉娜的惊讶实在是止不住。 虽然是第一次来舒码特,不过莉娜多次进出过本地西海岸的魔法研究所,一定程度的了解其内部的情况。被军队委托进行研究的地方,基本上全都是博士毕业者。正式的场合被称为博士是当然的,可是在非正式的情况下被军队的士官称做博士的通常都是课题组长以上。米萨尔两人相处亲密随意,两人随意的关系从「美少年」发言即可得知,那么『斯图亚特博士』之称表明了她在研究所所受的高评价。 莉娜的推测马上被米萨尔的话证明了。 「莉娜,艾比是这个cpbm研究所的leader哦。你表面上就是协助艾比的研究。」 「cpbm吗?」 「荷电粒子线魔法兵器(charged particle beam magic on)。我在进行将它实现的研究。」 回答莉娜不由自主提出的问题的是斯图亚特。 「莉娜很擅长放出系魔法吧?虽然听说了任务的事,也能为我的研究出点力的话就太好了。」 「是,如果有我能做的的话很荣幸。」 以莉娜的立场,不会有其他的回答了。就算是年纪更大经验丰富的人,也无法避免这样说吧。 不过因为自己的回答斯图亚特露出的愉快的笑容,让莉娜感觉到「答应了糟糕的事也不一定」的后悔之意。 ◇ ◇ ◇ 从第二天起,莉娜两头忙的生活开始了。 白天到下午两点稍后为止在研究所的试验台。虽然不至于像starlight的训练一样辛苦,任务需要做的也超过了预想的量和密度。虽然斯图亚特说过「听说了任务的事。」,到底是怎么听说的,莉娜从第一天开始就感到怀疑。 之后下午,她这样年纪的少女的出门时间也不会不自然地到天黑之前,在波士顿的街头徒步或者骑自行车巡回。虽然熟悉地形是主要目的,不知道藏在何处的不明敌人能自己暴露身形也很值得期待。 在街上对对手使用魔法是被法律禁止的。这在日本也好美国也好都是一样的。usna各州的规制程度各异。然而无许可的使用魔法在各州都被禁止。波士顿所在的马萨诸塞州无论公众或私人空间,有无第三者,事前不被许可的使用魔法是被禁止的。 但在马萨诸塞州,只要没有实际发动,仅构筑魔法式不算犯罪。只放射想子的无系统魔法「算不算魔法」很难界定,事实上被默许了——严格取缔无系统魔法的话,连教会的弥撒都会成为规制对象这点,在过去引发过问题。 钻这个规则的空子,莉娜用弱化的无系统魔法一边散发想子一边来回走在街道上。当然也有这样做的话很容易就会吸引敌人目光的想法。 然后日暮之后,某种意义上,才是重点。 「莉娜,三个街区前发生抢劫了。犯人虽然不是魔法师,但附近确实有有名的魔工师商店。」 「了解!」 厢式车司机操作驱动程序的声音里,莉娜做好了出动的准备——另外『驱动程序』是本次作战支援要员的代号。他们是有『牙刷』『汤勺』『巴菲』『爪(click)』『长(long)』『中(middle)』『短(short)』『楔形(wedge)』之类的代号之称的支援人员。 虽说是准备,衣服已经穿好了。之后只要将眼睛周围附上假面。 毫无疑问,抓抢劫犯不是stars的工作。也不是军队的工作。 只是,现场附近是聚集了和魔法有关的店铺和小规模工场的区域。usna的魔法工学技术被评价为和德国并列领先世界,就算是个人制作的被限制了输出规格的产品,著名魔工师的练手制品对间谍来说也很有用。 在此莉娜要是活跃过头被关注的话,在黑暗中潜伏的工作员之间成为话题也不一定。 昨晚为止对由魔法师造成的犯罪 进行的追击中,没有在现场偶然遭遇的缘故,以魔法师的稀少来说并不奇怪,今夜开始改变方针。 莉娜的素颜藏在假面之中,相对的耀眼的金发根本藏不住,在夜空下飞了出来。 在街灯的灯光下,古风街景的阴影被描绘着。 波士顿之所以能聚集起魔法研究者,是因为这种魔法的超自然印象被认为与之相符。来波士顿看过前,莉娜感到这话真是单纯到胡来。不过实际看到这里的街道,莉娜下意识感到可以接受。的确这街道比起阳光明媚的洛杉矶和干硬的菲尼克斯更符合魔法。莉娜在到达波士顿的瞬间这么想。 到了夜晚这种印象更加强烈了。石头造,砖造外观的建筑物的阴影里,看起来不像这个世界之人的脸孔仿佛在雾气中窥视。如果是在这个时间,这条街的话,给人一种魔女或是魔法使随意的在这里走动也不奇怪的感觉。打扮成童话或日本动漫人物的少女魔法使—魔法少女飞行跳跃而过。 只是,说是夜晚也不过刚过日暮时分。街道上还有少数行人走过。因此虽然发生了抢劫这样的犯罪,对莉娜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 (好害羞……) (虽说是长官的命令所以没办法,这打扮真的好羞耻啊……) 现在莉娜内心被这一念头完全占据。 她穿着小姑娘爱穿的缀满了荷叶边的迷你裙。而且虽说穿了打底裤,长度也只到膝上十厘米。 脚上穿的也是小姑娘穿的那种及膝条纹短袜。低跟的浅口皮鞋也是系带的可爱系设计。 露肩的上衣下摆短到能看见肚脐。 两手拿着绑着缎带的手袋。头上也捆上了宽缎带。 这是莉娜的装束。 虽说戴了假面,还是让她强烈的感到耻辱。 而且假面也只遮住了眼睛周围。鼻子呀嘴啊都露了出来。这样真实身份能不能藏住,莉娜认真的感到不安。如果自己穿成这样被认识的人知道了的话,就暂时不敢外出了。莉娜这么想着。 (长官命令。这是长官命令!只到任务完成!) 总之,好想今早躲到不会引人注目的地方去啊。为此必须赶快完成任务才行! 丝毫没想起放下工作逃走这样的选项的莉娜打起精神飞快赶往事件现场。 就算说是犯罪现场,到底是抢劫。虽有一伙强盗,倒不至于是穷凶极恶的犯罪。 即使usa变成usna这个国家但还是允许国民持枪,不是突发情况的话受过战斗训练的高级魔法师并不会受到普通的枪的威胁。如果没有对魔法使用的强力子弹的话,无法贯穿一流魔法师的防御。 用普通枪炮武装起来的杂鱼无法成为莉娜的敌人。 「站住!」 降落在用摩托滑板(制动滑板)逃走的抢劫犯前的莉娜这样大叫的同时在强盗腰部以上展开了对物障壁。 没有加上魔法防御的普通人根本无法突破莉娜的魔法障壁。抢劫犯被猛力向后方击倒了。朝天翻转的电动滑板的车轮发出轻响空转着。喜剧电影般的场景看得走在夜路上的人们傻了眼。藏在头发下面的耳机式通信机里好奇的声音传到了莉娜耳中。 「莉娜……如果立马在他们眼前制作墙壁的话,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时间啊……」 「少,额,安洁!?不是,刚才是,那个」 改口掉差点说出的『少尉』一词,莉娜慌乱的改称了『安洁』。她的话是想要说明来着,在周围有人走过的状况下,声音有点太大了。向通信机说的话,周围的人应该也都听到了吧。 「安洁是?」「不是那孩子的名字吗?嘛,漫画英雄里,经常借助这种场面扬名不是?」「那孩子叫安吉啊。」 「不,不是的!」 莉娜条件反射的,反驳了围观者的话。其实想再反驳一句「才不是漫画英雄呢!」的,不过因为羞耻心和动摇没能继续接下来的话。 「啊,不叫安洁吗?」「那安洁是谁啊?」 不妙啊,莉娜想。米萨尔取安洁这个名字本来是准备在隐秘行动使用的。虽说是常见爱称,让安洁这个名字在人们的记忆中留下深刻印象可不好。 「我,我是莉娜!魔法战士莉娜!」 破罐子破摔地,叫出了莉娜。 她简直要羞耻得晕过去了。然而莉娜并没有瞬间即兴表演的天赋。会这么做是因为,除了自我否定般的做出给人漫画英雄印象的行动外,并不能想到什么应该做出的行动。 「说是魔法战士哦。」「这是什么表演?」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们根本不会理解现在快要因为耻辱而碎的她小小的内心。 没有恶意的话语和视线构成的箭根根刺在莉娜身上。如果能将她的心情画出来的话,在刺猬壳里哭泣的少女形象将跃然纸上。 「莉娜你在说些什么啊?」 米萨尔毫无笑意,纯粹只是担心的声音更是直击莉娜胸口。 「该死的小姑娘!」 突然涌入了异质的骂声。令人恐惧充满敌意的大叫对这时的莉娜来说堪比救赎。 「别开玩笑了!」 莉娜巡视着发话的人。 稍靠前一点的路边停着的箱型车的旁边,中年男子举起了枪。恐怕是抢劫犯的同伙。摩托滑板的连续行驶距离很短。还在路上呻吟的抢劫犯本打算用这辆箱型车逃跑吧。瞄准了莉娜的那个男人是这些抢劫犯的同党。 但对莉娜来说是将她从自己羞耻心的无底沼泽中救出的恶人。就算如此,她并没有老实被射击的义务和打算。考虑到万一男人持枪的手走火,子弹向不知名方向飞的可能性,莉娜并非防御而是选择了先行攻击。 她最擅长的放出系魔法里的基础魔法『闪光』。将物质中的电子强制排出的事象改变可以根据使用方法作为让物质崩坏的魔法来使用,莉娜在此使用的『闪光』只是让小火花消散的程度而已。 ——莉娜本人是这么打算的。然而实际上,闪光蔓延到了男人的右腕。 「啊!」 男人兽鸣般的叫声回荡着。但莉娜并没有关注这些的余裕,她慌忙地将手枪用对物护照包住了。幸好,没有引起爆炸。因为手枪的雷管不是电气式的,虽然只是为防万一做出的反射行为,安全解决的莉娜放下了心。 然而,有空看向被魔法击中的男人时……莉娜实感到了血气冲向脸颊。 男人在路上痉挛。时不时一颤一颤的手脚乱动是因为等离子放电的影响强烈刺激到运动神经的原因。 怎么办,狼狈和后悔之情几乎让莉娜陷入恐慌。(本该)已经有面对执行命令时引发的坏事的觉悟了。然而面对无意识中发动的过剩攻击致人死亡的心理准备还没做好。刚才的攻击不是莉娜的本意。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莉娜只想要发出与麻醉枪相同程度的电气冲突使之无力化罢了。造成过剩攻击的是想要尽早结束而焦急之情使得限制不够力量暴走了。不想以这身打扮暴露在人前的想法造成了力量过度使用的结果。 「莉娜,善后处理交给『黄铜匠队』继续进行。你先跟司机汇合撤退吧。」 「了,了解。」让陷入无法正常思考状态的莉娜的身体行动起来的,是通信机中传来的米萨尔的命令。莉娜如同被吩咐的,依照这话,从现场离开。 向夜空中跃起的她的背影,如今更是被围观者们的相机追踪着。 ◇ ◇ ◇ 第二天,早饭桌上,莉娜抱着自己的头。 「莉娜,不吃吗?」 就算被米萨尔问道,莉娜也没能抬起头。虽然知道这不是应该对长官采取的态度, 她还是保持了趴在桌子上的状态。 「嘛嘛。暂时就让她这样吧,安洁。莉娜现在不想露脸的心情你也明白的吧?」对不知为何也在同一张餐桌的斯图亚特的说情,米萨尔露出了仿佛在说「那就没办法了呢」的苦笑。 「好啦,把电视关掉啰。莉娜,已经没关系了吧?」 应着把电视关掉这话莉娜抬起了头。她之所以抱住头趴在桌上是因为昨天的事件在新闻中闪过。 颤颤兢兢的看着电视啪的一声熄掉。她脸色还是很差。怎么说了,脸上毫无生气。平常仿佛封入了万里晴空蓝宝石般的眼瞳现在也变得像死鱼眼一样布上了阴云。 「莉娜,打起精神来。毕竟佯攻成功了。」 「是啊,虽然发生了小事故,对这点来说结果也很不错了不是。」 接着米萨尔斯图亚特安慰着莉娜。 然而对这句话有反应的只有米萨尔。 「稍微等等,艾比。为什么你连发生了事故都知道?」 米萨尔的的眼神锐利了起来。昨晚的事故——共犯的男子差点被杀死这事——在电视和报纸上都被禁止报道了才对。 然而斯图亚特的面色丝毫没有动摇。 「魔法相关的新闻的话,以我们的立场当然不仅满足于电视和报纸啦,安洁。」——就是说,斯图亚特似乎通过独特的情报网掌握了比电视报道更详细的当时情况。 莉娜绝望地仰头望天。 然而这里是室内所以看见的只是天花板。啊,神在哪啊。 「这样啊……嘛,这里相当于是你的地盘,大概是会这样呢。总之就接受你的说法吧。」 「总之什么的真是失敬。我可没有说谎哦。」 莉娜光想自己的事就绞尽脑汁了,在微妙的气氛中,并没能察觉米萨尔和斯图亚特之间展开的试探。本来在她的年纪,什么也不担心的状态下才无法发现也不一定。 「话说回来,出乎意料的有效不是?」 话题再一次,回到让莉娜的心情坠入地底的方向。这倒没有体谅莉娜的心情。 说不定斯图亚特想消除自己和米萨尔之间的紧张气氛才欺负莉娜的——倒不是真的欺负——也不一定。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来的,寻找你们的敌对工作员也该陷入重重疑云里了才对。那个『魔法少女』到底是什么鬼之类的。」 莉娜拼命忍住了再一次趴回桌上的冲动。但毕竟长官已经做出关掉电视的让步了,作为下级的她如此随意的行动并不被允许。 「『魔法少女』说的……是日本动漫里的一种角色吗?」 「现在也很受欢迎的一种角色。说起来我也时不时看看。」 「otaku(御宅)……」 「不是不是。那个对魔法研究者来说有着相当意味深长的地方哦。而且,说是魔法少女其实也从童话系到网络朋克系,其实很多种多样。莉娜的理念是……」 斯图亚特思考脸看向莉娜。 理念是什么啊,虽然莉娜内心吐槽着,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到底这名叫埃庇古伊尔·斯图亚特的女性是usna军重要的研究者这一点通过这数日的观察好歹已经深知了,莉娜无语地,也理解了别想止住她那毫不正经的思考这点。 「美少女魔法战士吧……」 「只是魔法战士不行吗?」 莉娜在心中对米萨尔的吐槽用力点头。 不对,她内心是想阻止来着,实际上却用动作表现出来了。 「sma莉娜这个行动代号也很不错哟。很有震撼力!」 米萨尔也接受了这个遁词。莉娜的内心被放弃治疗所占据。 ◇ ◇ ◇ 被军队策划进行的莉娜的「美少女魔法战士」姿态被推广开来,此后白天的活动受到了控制。莉娜有在知道她长相的人无法察觉的情况下行动的魔法,她本人,至少今天,没有出门的心情。 然而莉娜并不是来波士顿度假的。夜晚有按计划进行的佯攻任务,白天还必须协助研究所的实验。不对,本来晚上的任务休息一下也是可以的,她却还没能厚脸皮到这种地步。 这种少女般的认真的想法被斯图亚特利用了。这就是所谓的大人的狡猾之处了。只是埃庇古伊尔·斯图亚特才十七岁。除去太年轻的莉娜,她是通常情况下都在尽是些比自己年长的人的包围中工作的少女。斯图亚特的话倒不是狡猾,算是天才吧,也有对别人的情况无所谓的一面。 斯图亚特没有恶意。而且事实上,协助埃庇古伊尔·斯图亚特博士的新魔法开发,对莉娜来说也不是坏事。 「莉娜知道叫『muspersheim(炽炎神域)』的魔法吗?」 那天刚到斯图亚特的研究室的莉娜首先被这么问道。 「是的,博士。有十秒的话就能发动。」 何止是知道,莉娜之所以能最先从starlight中成为stars的候补就是因为能够使用高等魔法『muspersheim(炽炎神域)』,虽然持续时间短,但是破坏力和范围被评价为足够实战使用了。 「这可真是了不起。」 斯图亚特似乎并没了解到这种地步,所以她真心的出口称赞了莉娜。 「很荣幸。」 莉娜因为斯图亚特的称赞而骄傲的样子根本藏不住。以她的年龄来考虑,这是自然的态度吧。不如说「然而太僵硬了,再表现得可爱一点才好。」斯图亚特的窃窃私语指出的自制心应该被好评为「与年纪不符」才对。 「既然你能使用这种魔法,那很多说明就不需要了。我正在编成的新魔法是将muspersheim(炽炎神域)开放化的军事魔法。」 「开放型吗?」听不惯的短语。不对,虽然作为语言来说是常见的词语,只是从未听过这种组合使用。莉娜不经意间重复问出了。 「最初使用muspersheim(炽炎神域)的领域魔法其效果只在一定空间内有效,换言之魔法效果被有限的空间限定了。」 斯图亚特作答的声音,虽说控制住了,回响着。看来她是很喜欢「教别人」的那种类型。 「开放型即是使由魔法新产生的事象不被限制的区域禁锢而是使之扩散的muspersheim(炽炎神域)。由魔法改变的事象分为魔法作用消失即消失的部分和独立于魔法的物理现象留下的部分。后者比如说高能等离子,不能使用魔法力专门封闭在狭小的范围内不是吗?」 「那个……的确如此。」 「话说回来,只是让其扩散的话威力会很快衰减消失。那样的话就无法作为兵器使用。」 「那个,博士。」 这时莉娜没能忍住说出了心头的疑问。 「怎么了,莉娜。」 「博士为什么要进行魔法兵器的研究呢?」 这是作为军人来说不合适的问题也不一定。让米萨尔听到的话,免不了要被训斥的吧。然而米萨尔现在并不在此。 「为什么没考虑到和平利用的途径呢?」 斯图亚特也没有责怪莉娜。 「是的,但是……」 被反问意义感到「糟糕了」的莉娜打算用言语蒙混过去, 「我不认为将魔法作为兵器利用是好事。」 斯图亚特并不介意的回答了。 「然而事实上有这个必要。魔法正在被作为兵器使用。那么就不得不考虑如何以魔法为制止力。」 「制止力吗?」 「魔法只能用魔法来防止。只看威力的话比起魔法核武器和化学武器更 具杀伤力。但是在军事作用上,以战争为目的开发出的魔法更有用。就算没有大规模运输方式,只要有魔法师就能使用魔法。」 「博士在开发战略级魔法吗?」 对莉娜直白的疑问,斯图亚特做出了苦笑未满的表情。 「这是最终目标。不过我觉得没必要纠结于战略级魔法的定义。」 莉娜因为没能理解斯图亚特的本意而内心疑惑着。 不过这样的疑问她没说出口也没表现在脸上,斯图亚特却从气氛中察觉到了。 「你知道战略级魔法定义的吧?」斯图亚特面对莉娜提问。 她作为stars候补学过了所有军用魔法相关的知识。 「能一击就将五万人口以上的都市或舰队予以毁灭、瘫痪的魔法。」 「没错。」 对莉娜的回答,斯图亚特像老师一样点头。虽说以斯图亚特的年龄不太可能站上讲台,也许正是因为她处于想做出大人姿态的年龄(才会这样做)吧。 「然而在局部战场上,也存在着无法使用这么大规模的攻击方式的情况。在窄小的范围内,向被限定的对象以大威力的魔法集中打击的话,更能有效剥夺敌人战意的例子也绝不少。」 斯图亚特理解了刚才莉娜切断对话的表情。遗憾的是,莉娜露出了不太明白的脸。 「也对呢……比如说前年的arctic hidden war(北极隐匿性战争),白令海峡区域和新苏联的冲突的话,就没有使用『利维坦』的机会。战斗规模被限制的太厉害,那种大规模魔法的投入机会被限制了。」 战略级魔法『利维坦』是基本的对舰队用魔法。对沿海都市的陆上攻击也不是不行,那种情况的话破坏规模很大,换言之太粗枝大叶了。usna和新苏联,冲突两个当事国保持了战斗规模限制,使之做为hidden war的情况下,『利维坦』确实是不能使用的魔法。 「所以才开发效果范围狭小,威力高的战斗用魔法吗?」 举出具体例子的情况下,莉娜现在也能理解了。 「但是,单单只有高威力的话能成为抑制力吗?我认为能成为军队问题的,是最终的被害者数量。」 「军队这种集团的威胁度由损害的数字来判断。」 斯图亚特没有否定莉娜的意见。至少表面上没有。 「然而士兵个人会从自己的生命是否受到威胁来判断。」 只是自己的发言内容不是正确的,莉娜不得不承认。 被说服的是莉娜。 「hidden war一样由少数魔法师暗地里战斗的话,将敌对魔法师的防御障壁华丽的攻破能成为抑制力吧。敌人会因为害怕失去宝贵的魔法师战力而打消继续战斗的念头吧。」 「这就是非战略级魔法却能成为抑制力的攻击用魔法吗?」 「是的。跟我来。」 斯图亚特一边这么对莉娜说着,一边向房间深处走去。房间的深处放着的是乍一看像是步兵用导弹发射器一样的金属制圆筒。不过像是发射过导弹了,筒身空着。 「这就是现在开发中的魔法武器『brionac(圣光之戟)』的试做品。」 斯图亚特这么说着,拿起发射过的导弹发射器圆筒递给莉娜。莉娜听话的拿起试做品没被吩咐做什么。圆筒比看起来轻。 「这个圆筒深处押入了纳米级的铜粉。把这些铜粉用放射系魔法离子化,变成带电粒子放出。大概来说这就是这个brionac(圣光之戟)的用法了。」 斯图亚特挑衅般地冲莉娜笑了。 「详细情况,比起我的口头说明,也许直接读取启动式来得更快。」 「了解。以防万一,能借用一下直接发射带点粒子线也没问题的房间吗?」 莉娜针对斯图亚特要求的反问,比起单纯不如说是固执。 「好的,来这边。」 斯图亚特当然对此回复点了点头。 莉娜被带去的是装了坚固的防爆,耐热墙的实验室。进出口只有一个。设置在其反面墙壁的前方。莉娜在菲尼克斯的训练设施里使用过相同构造的房间。 「莉娜,能听到吗?」 斯图亚特在相邻的房间。它被造成了能通过透明的大窗能看到彼此的样子。 「能听到,博士。」 但是声音被完全隔绝了。交流不得不通过戴在耳朵上的无线麦克风和骨传导耳机来进行。 「这个房间的话承受住这个试做品百分百的性能也没问题。马上写入启动式吧。」 不会让它爆发起来的,莉娜在心里这么回答道。 「了解。」 莉娜这么回答了,为防万一,托起试做品将炮口瞄准向了靶子。相邻的房间视野相接的窗前的百叶窗降下了。不对,应该说是隔壁。这种看起来不相信莉娜技术的措施,让她板起了脸。 不过不满的表现仅限于此,莉娜什么也没做,向换过的目标重新托好枪。 把手上没有扳机。导入想子流后启动式会自动展开,事先接受了这一说明。 莉娜按部就班的握住把手自掌中注入想子。短暂的延迟后,从被称为『brionac(圣光之戟)』的试做品展开了启动式。 (这是,是么……好,好重!) 启动式的大小毋庸置疑,连内容都非常复杂。 虽说如此,莉娜并没有有意识地理解启动式写入的内容。对不限于莉娜的魔法师来说启动式通常是整体,等同一瞬的短时间写入的启动式不是有意识去理解的,而是通过无意识来处理的东西。 魔法师比起读取启动式不如说是让它去被读取,将它送入存在于无意识领域里的魔法演算领域。魔法演算领域怎么样通过什么方式让它运行,对魔法师本人来说就像是黑箱一样。魔法师只能使用这一结果。 通常,魔法师读取启动式能知道的是带有什么效果的魔法式被构筑一事和魔法式的构筑将对自己的魔法演算领域产生多大的负担一事。以及,对『brionac(圣光之戟)』装载的启动式的处理对莉娜来说负担很重。她的魔法处理能力才十二岁就已经超越大部分的魔法师了。stars将莉娜的魔法力评价为「相当于一等星」就是其证明。 那个莉娜只是运行启动式就感到了极大的负担。在她的认知内,事象改变的空间性和时间性度量都不是如此宏大的规模。此负荷之重在于事象改变的深度。更根本的,为了扭曲相当于世界的基础的物理法则,有相乘般效果的魔法被多重重复发动了。被构成的是这样的魔法式。 总之,『brionac(圣光之戟)』将用来做什么,斯图亚特想要用这个武装一体型cad做什么,莉娜大致理解了。 莉娜这么判断着,打算中断构筑中的魔法式。 「莉娜,就这样射击!」 然而刚好在她打算实施这一打算的时间点,斯图亚特的指示从通信器传入莉娜耳中。用尽全力,祈求般的声音。 莉娜反射性地停止了『魔法发动程式的终止』。 基于启动式的魔法式构筑完成了。这个启动式将魔法对象的坐标和范围、事象改变的强度、持续时间和开始时间都写入在内了。也就是说魔法式一旦构成,魔法将自动发动。 在莉娜身体上浅浅覆盖的魔法的立场发动了。这是在使用以muspersheim(赤焰神域 )为代表的高威力放出系魔法时保护施术者的防护壁,有隔断超过一定等级的电磁波的场的作用。 这个防护壁刚产生后,强烈的闪光从试做品的前端产生。 一道强烈的光从圆筒形的炮口射出,重金属等离子块爆射散开了。 莉娜解除了防御电磁波的魔法,正确来说是停止了更新,迎上了斯图亚特的视线。 「对不起,博士。试做品被我破坏了。」 「该道歉的是我才对。不过,多亏如此取得了珍贵的数据。今天到这就行了。」 「啊?……好的。」 虽然被说了到此为止就好,实验才刚刚开始没多久。时间也还在说得上是早上的时间段里。不过既然试做品已经被破坏了,今天的确是没有莉娜出场的机会了。也没见到有替换用的试做品。 「那么,失礼了。」 莉娜这么说着,耳上戴着通信器往实验室后方走去。 ◇ ◇ ◇ 直到日落莉娜都呆在研究所配给的房间里。虽说如此也不是懒懒的放松着,而是用移动设备参加了军人必修的讲座。特别是虽说参军了,也不能无视义务教育。代替免除了的去学校上学,相当于到高中为止的课程的教育由军队负责进行。直到傍晚为不擅长的数学感到头痛的莉娜,在听到作战开始的呼叫后一脸懵懂的站了起来。 ——很快,她的表情变得阴云密布。 在打开衣橱打算换衣服看到作战用的服装的时候,莉娜脸上露出了比之前面对数学题还要忧郁的表情。 给小女孩穿那样的,装饰满了荷叶边的到膝盖上十厘米的迷你裙。 脚上也是像给小女孩穿的一样及膝条纹花纹的袜子。低跟浅口鞋是可爱系的绑带设计,下摆短到能看见肚脐的露肩上衣,绑着缎带的手袋,头上捆的宽缎带,只遮住了眼睛周围,鼻子呀嘴啊都露出来了的假面。 马上就要步入青年人行列的说,莉娜被「不像样」的情绪袭击。 ——但是这是任务,是正经的作战。这样鼓励自己,莉娜将手伸向了魔法少女的着装。 (这是魔法战士的变装。这是魔法战士的变装。不是魔法少女,是魔法战士。) ……这样,努力的自我催眠。更是即便在不出声的独白中,也坚决地抗拒着在魔法战士前加上美少女。 谨守出动时间一刻不迟的,夜晚街道上的行人比起昨天增加了。而且和昨天比异常的,拿着照相机的男性的身影非常显眼。 (饶了我吧……) 看到这些,莉娜心头溢出了哽咽。考虑到她的年纪,只是没说出口就称得上优秀了。只是,不出口的话别人也就无法获悉。 「莉娜,今晚从southend出动的指示来了。」 替代昨晚的司机开箱型车的『巴菲』用毫不体谅她心情的口吻告诉她。既然米萨尔下达了指示的话,莉娜也无法反对,她形式上的,边应边点了点头。 箱型车出发了。从westend开向southend,莉娜乘坐的车在夜幕下的波士顿缓缓开过。并没有需要飞速赶去的目的地。她的任务是赶往犯罪现场使用魔法给人看。在没有引人注目的犯罪发生之时,只需在街上晃来晃去罢了。 「拜托了什么都别发生!就算发生了犯罪,也马上就解决掉。」 莉娜说不上动机纯粹的念着善良的祈祷。然而遗憾的是,她不纯的愿望没有实现。 「强盗事件发生,地点在现在地北方约三百米的珠宝店。」 「警察呢?」 「已经包围犯罪现场了,但是无处可逃的犯人将店员作为人质,正打算突围的样子。犯人持有自动步枪。」 避开共乘的人的目光,莉娜望天大声叹息。 没有严重犯罪啊。作为usna魔法研究中心的波士顿,治安良好,她虽说已听说过了。 「是突击步枪吗?」 「不是,没到那个地步。」 「……没有高能步枪的话,步枪也好卡宾枪也好都是一样的。现在出动。请打开天窗。」 「需要停车吗?」 「不用,不如说请加速吧。我想这样的话出动地点更不容易被发现。」 「了解。」 在巴菲的操作下,莉娜座位上方的天窗开了,莉娜带上假面从车内一跃而起,飞出了车外。 缠着光学迷彩降落在了事件现场一侧的屋顶。她的光学迷彩魔法并不是实现完全透明化,而是在夜间为了不会被发现而将身体隐入只有微弱的光线才能照到的地方,隐蔽效果非常好。 (总之,不得不出现在明亮的地方的话也能成为伪装呢。) 因为看起来没有被谁发现的样子而稍稍安心的莉娜,在自己能使用的别的伪装魔法的联想里差点情不自禁叫出「糟糕了!」。 (作战时间内一直维持『parade(扮装行列)』的话,根本没必要打扮成这副样子不是……!) 到底忍住没有发出声音,心中后悔的呻吟没能停住。『parade(扮装行列)』说起来是从身为日本人的祖父继承到母亲,然后是莉娜身上的系统外魔法,是将关于自己本身的外表情报替换成他人的伪装魔法。 通过魔法来变身是不可能的。这是现代魔法学的定论。曾经有将人变成青蛙或者是龙的魔法。然而由此而来的古老术式被证明只是通过操作光影使人看到幻象的精神干涉魔法给人看到的幻影。为了实现变身不仅要改变构成肉体的分子配置,还必须要进行物质变换和质量变换。这超越了魔法所能作用的界限。 莉娜的母亲那学自祖父的『parade(扮装行列)』也不是改变自己外形的魔法。说白了能改变的也就只有外观而已。 通过操作可视光产生的幻影和操作红外线产生的幻温以及加重系魔法产生的幻体(重)。借此超越于在精神干涉系魔法产生的幻觉之上,通过无系统魔法骗过能读取外观信息的魔法师的眼睛。 由多种魔法一点一点组合调整而成,连使用了魔法本身都不被察觉的一种伪装魔法的极限。这就是『九岛』的『parade(扮装行列)』。 遗憾的是现在莉娜的水平,无法维持『parade(扮装行列)』五分钟以上。变装会在五分钟时解除。因此无法在任务中使用。 (这个任务一结束就认真练习『parade(扮装行列)』吧。) 至今为止以「在战斗中用不上」为理由,莉娜对这个魔法并不怎么热心。然而就算不能作为战力,也很有用,至少能维护自己(的自尊心)。 莉娜下定了跟眼前状况毫无关系的决心,向被巡逻车包围的店内飞入的时机到来了。 ◇ ◇ ◇ 第二天白天也自由活动了,因为米萨尔单独出门收集情报了,莉娜在研究所内待命。 因为米萨尔不在也没有对象能聊任务的话题。就昨晚的活跃中没有接触到任何人这点,莉娜对此满心感激,只有准备了自动步枪的凶恶罪犯,现场并没有举着照相机的围观者。 然而取而代之的是,记者的摄影师来了。莉娜从一侧的屋顶直接飞入店内的姿态,被摄像机清楚的捕捉到了。 由于之前特意发动的parade(扮装行列)巧妙的改变了鼻子的形状,下颌线和身材曲线,通过照片被人认出的担忧好歹是消除了,但报道的标题是「美少女魔法战士sma莉娜淘汰强盗」这点让人不得不郁闷。 这个新闻社配合般使用的『美少女魔法战士sma莉娜』,这无疑让莉娜羞耻得恨不得远远逃到随便什么地方。虽说实际上不可能放弃任务逃走。不是能力的意义上无法逃走,而是性格上,善良认真的她是不可能放下责任的。 她虽然为了忘记胡思乱想打开了教科书——不用说不是纸质书——遗憾的是没有看 进脑子里去。无论如何渡过了无法如计划般进行的时间的她被叫住是午饭后的事了。 「博士。」 「好啊,莉娜,来的正好。」 对本来就在同一个研究所里的人说「来的好」这种话有点不自然,莉娜没有做出,专门指出,这种会将气氛弄糟的事。 有点在意实验室的情况的一面也有。莉娜被带去的是和昨天不同的房间。虽然墙壁的耐爆耐热性是一样的,房间的深处没放目标,房间的正中固定了一张单腿的桌子。其上放有一个小小的砝码。 这是莉娜从相邻的房间通过窗户看到的状态。这样的话不就不能试用昨天的叫『brionac(圣光之戟)』的试做品了吗?她这样疑惑着。 「其实brionac(圣光之戟)的改良还没结束。」 莉娜的疑问从表情中就明白了吧。斯图亚特在被问前自己开始说明了。 「brionac(圣光之戟)是以muspersheim(炽炎神域)为基础制作的东西這点昨天说过了,真的说起来应该是以打算基于muspersheim(炽炎神域)创造的魔法为基础试做出的东西才对。」 想要创造?那么,这个所谓「作为基础的魔法」还没完成吧。莉娜被这样告知前,推测出斯图亚特大概会这么回答。 「如果这个魔法完成了的话应该会被命名为『金属爆散』吧,遗憾的是事实上没有能发动它的魔法师。所以,限制威力降低了难度的就是昨天让你尝试的brionac(圣光之戟)。」 「……那是就算魔法式被完成了,需要的魔法力太高而没有人用得了的意思吗?」 「我绝对可以完成的。」 对斯图亚特自信满满的态度,莉娜并不吃惊,而是相当感到佩服。就常识来说,新魔法能不能完成只有实际让其发动时才能知道。 斯图亚特并不能完全再现魔法演算领域的功能。构筑理论上能够发动的魔法式将其写成启动式是能做到的。然而那是在从迄今为止的研究中取得的经验所能判明的范围内,这一条件下的。说出这种「魔法师的能力不足才不能发动」的断言需要相当的自信。 莉娜如果再大一点的话,毫无疑问会认为这种自信「真受不了」。然而她还在科学家的权威肯定的朴素的年纪里。 所以简单来说,算是被花言巧语所骗吧。 「莉娜,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使用『金属爆散』吧。」 「我,吗?」 「发动了超越试做品的界限出力的荷电粒子炮魔法的你的话,毫无疑问能使用出它原型的『金属爆散』才对。不对,毫无疑问能够使用!」 「……愿尽绵力。」 被抓住双肩,用狂热目光注视的莉娜并无不快地点了头。 拿到的cad是比起步枪枪身短一些的突击卡宾枪形状的特化型。莉娜虽然平时用的是泛用性,特化型使用起来也不困扰。昨天的brionac(圣光之戟)也是武装一体型cad这种特化型的一种。 莉娜将枪口对准了相邻房间桌上放着的无锈砝码。虽然窗子上的百叶窗放下后相邻房间没法用肉眼确认,cad的瞄准辅助机能记住了砝码的位置。 「开始吧。」 身后的桌边斯图亚特下达了指示。 「了解!」 莉娜回答着,一边扣下了cad的扳机。 启动式流入了莉娜的魔法演算领域,其大小能称得上异端,处理魔法式构筑的负担比昨天的还大,这些是莉娜的实际感受。 只是,被要求的干涉力非常大。对干涉力的要求增强了几个数量级。的确这样的话,就算构筑成功魔法式打中了目标,魔法式定义的事象改变却无法完成也不一定。 在意识中掠过这些考虑的时候,无意识领域里魔法式的构筑也在切实的进行。 特化型cad有瞄准辅助功能。魔法将打击的坐标cad会加写进启动式里。魔法的规模、强度和持续时间本次都由启动式指定了。施术者只要维持住魔法发动的进程就行了,但魔法式对目标的打击,要求需要的事象干涉力处于无意识,半自动的注入状态。 放在相邻房间桌上的砝码被破坏了,失去形态的火花散发出的雾变成了等离子块。 空中带电的光从『曾是砝码的东西』形成了一个水平的环,施放了魔法的莉娜知道这是由不锈砝码中强制分离出的电子造成的。桌上留下的是铁,铬和镍的原子核气体。构成奥氏体不锈钢。 砝码的重金属只剩下核外电子被一点不剩吸走的原子核和阳离子构成的等离子体了。 它没有因为电子间的同级斥力而扩散是因为被莉娜的魔法拘束住了,只是并非单纯只是汇集在一个地方,下个瞬间,重金属原子核的等离子体从上下受力被挤压成了一个扁平的圆盘状,水平方向的拘束被解除了,带正电荷的等离子体向电子云形成的圆环高速飞去。水平全方位飞散的等离子体反复电离再解离,形成了高温冲击波。 实验室的墙,地板和天花板构成的对爆隔离因为小小的砝码产生的冲击波摇晃着。莉娜下意识的在自己和斯图亚特周围张开了对物理保护壁。 墙壁的振动很快就停止了。 「能确认安全了吧?」斯图亚特将遮住窗户的百叶窗打开了。 相邻的实验室呈现出一幅糟糕的状态,固定在地上的桌子的支柱弯折了,耐热钢做成的桌子的表面稍稍融化了,而收到直接攻击的侧面墙壁,表面有点焦掉了。 「这真是……相当大的威力。了不起!great,莉娜!」 短暂的延迟过后,斯图亚特手舞足蹈,抑制不住高扬的情绪,她抓住了莉娜的双手上下死命挥动。 「那个,博士……?」 「这威力,叫『金属爆散』太简陋了吧。这样的话表现不出这个魔法的真正价值。对了,『重金属爆散』这个魔法就用『重金属爆散』命名吧!」 将茫然的莉娜扔在一边,斯图亚特兴奋地叫道。 ◇ ◇ ◇ 米萨尔回来的时候,是『金属爆散』改为『重金属爆散』的实验成功后三小时。但是,斯图亚特的兴奋丝毫停不下来。 「莉娜,艾比怎么了?」 米萨尔丝毫没有玩笑意味的向莉娜提问,是真的感到担心了。 「不,要说怎么了的话……」 「没什么哟,安洁。」 莉娜的吞吞吐吐被斯图亚特得意的声音盖过了。不对,不如说被解围了。至少斯图亚特毫无疑问是这么打算的。 「比起这个,比想象中快嘛。一无所成地提前结束了吗?」 虽然斯图亚特的说法很失礼,考虑到她现在不正常的状态,米萨尔没有抱怨。 「相反哦。」 比起闲聊,米萨尔决定提起任务的话题。 「比预想早地上钩了。我们追查的工作员,打算今晚从南波士顿乘小型客船出港逃亡。看来他和新苏联有关系。」 「誒?」 斯图亚特认真了起来。看来她到底感觉到了不是高兴的时候。 「真是太早了啊,sma莉娜才刚出动过两回而已。」 莉娜一边脸红一边做出了苦着脸的表情。不过遗憾的是,斯图亚特和米萨尔都没有理会。 「身份不明的假面美少女魔法战士的登场,看来比预想的还要刺激他的警戒心呢。」 莉娜听了米萨尔的话后带着受到冲击的表情小声说着「意义不明……」。 「相对的,我觉得如果我站在他的立场上也会警戒。」米萨尔无视了莉娜的碎 碎念。 「那么引人注目的装扮明目张胆的使用魔法的话,除表演以外不作他想。这边可是对魔法的使用毫不踌躇呢。那个打扮,被想多成了违法搜查的伪装不是?」 「哎呀,搞错了吗?」 「我可不百分百否定。」 莉娜露出了「誒!?」的表情。那个变装有这种意图的事从没听说过。但是比莉娜质疑之前,米萨尔和斯图亚特将对话向前推进了。 「所以,你想怎么做?今晚出发的工作员应该不是全部吧?我想贸然出手的话,很可能变成斩草不除根的结果。」 「确实也有这种可能性,也不能保持沉默让他逃跑。」 「那么,速战速决。」 「在出海之时动手。」 「潜入船上捕获吗?」 「人员已经配置好了。具体的做法保密。」 「作战机密啊……」 米萨尔一副「当然了」的表情回以斯图亚特。 「安洁。不对,少尉阁下。」 等待插入两人对话的机会的莉娜,趁两人交换视线而中断对话的间隙插话了。 「捕获作战能让下官也参加吗?」 「莉娜,虽然理解你的心情,潜入船上的都是些习惯了秘密强袭作战的成员。很遗憾你死心吧。」 「了解。」 但是米萨尔回答的是让莉娜灰心的事。 「要是没有妨碍的话就告诉我。抓住工作员后的船怎么办?」 斯图亚特无视垂头丧气的莉娜向米萨尔发问。 米萨尔比起拙劣的安慰莉娜,以自己做得到的方式为莉娜考虑着。再次将身体转向了斯图亚特。 「爆破掉。」 「乘客和船员都失踪的意思啊。」 「嗯!」 要将波士顿港内或马萨诸塞湾的船爆破的话,会对波士顿的海运造成不小的损害吧。但是军队是以保持机密为优先的。 「这样的话能把这艘船用作实验吗?」 斯图亚特的提案也是豪不考虑他人的损失。 「实验?新魔法的?」 「多亏了莉娜『重金属爆散』完成了。之后的实战测试进行顺利的话,stars就能得到强力的战术级魔法了!」 米萨尔的眼睛稍稍瞪大了。 「我问问本部。」 听到战术系魔法,米萨尔判断似乎不能将其无视,半点不见多想地这么回答了斯图亚特。 ◇ ◇ ◇ 晚上九点。以阳光能量系统为动力源的船只大部分都在上午出港了。这个时间段还在航行的船只,只有入港的那些。其中例外的,一直小型船只从码头离开。虽然特意引人注目的行动被认为是下策,比起这个争分夺秒撤退被优先了吧。 莉娜这么考虑着,等着马上就能看到才对的小型船。 她站的地方是波士顿郊外,温房以南鹿岛东岸浮着的巡洋舰上。不是那个魔法少女的打扮,穿着颜色不显眼的毛衣和裤子。墨镜型的风镜藏住了鲜艳的眼瞳,闪耀的金发塞入了鸭舌帽里。 「莉娜,准备好了吗?」 听到了戴在耳上的通信机里传来的斯图亚特的声音。她也乘上了同一艘巡洋舰,但现在正在客舱里监视着各种仪器。 「随时能行。」 莉娜抱好突击卡宾枪形状的特化型cad回答。这是释放新魔法『金属爆散』改『重金属爆散』启动式的cad。 米萨尔询问是否用新魔法破坏船只的时候,本部的回答是同意。像是催着米萨尔一般,本部的回复很正面,不对,应该说是相当积极。 果然急着补充在hidden war里失去的战力啊。虽然二等星的米萨尔无法详细获悉由一等星构成的领导层在想什么,但很容易想象出来他们对一等星缺员六人的现状感到焦急。 选出莉娜进行这个任务,也是因为她的魔法力被评价为和一等星级相当。根据新魔法的威力,毫无疑问会考虑将莉娜立马作为stars正式成员采用吧。米萨尔这么推测。 无论这是正解还是误解,米萨尔只是服从本部的决定罢了。本意的话并不想将莉娜这样的少女带入修罗般的战场,不过米萨尔没有投入私情。她向莉娜和斯图亚特传达许可的下达的同时,为两人准备了新的船并详细指定了攻击坐标。然后现在,莉娜和斯图亚特一起埋伏在了海上。 工作员用于逃亡的船将被击沉在鹿岛和卡夫诸岛间的海域,波士顿南湾。因为那时船处于无人航行状态,不应用「使用的船」而是「使用过的船」来表达。 「发现目标船只。资料也向你发送了。」 「拜托了。」 准备好的工作员逃亡用的船的资料,从形态到提示音都被详细调查清楚了。这是因为准备这艘船的米萨尔将船的电脑重新配置过了。 真是无微不至啊,莉娜想。这是她第一次正式的参与任务。所以这份周到对stars来说是不是当然的,还是说米萨尔特别周密,她并不能判断。 「不过,安洁的行事真是一如既往的完美啊。不愧有原情报部的王牌这事。」 虽说并不是她的疑问传达了出去,斯图亚特说出了这事。并不是说给莉娜听的。多半是自言自语。 「不好……」 证据就是,马上类似说出「糟糕了!」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 通信机沉默了下去。斯图亚特既没有让莉娜保密,也没打算继续说明。莉娜也没提及斯图亚特的失言。既因为假装没听见的做法是大人般的应对,也有现在她的意识不得不集中起来原因。 莉娜试着将cad对准工作员的船。特化型cad有瞄准辅助机能。只要对上枪口,就能掌握对象物体在情报次元上的大致目标。只要知道了坐标,就能读取到那其中,那其周围有什么的程度。 听说世界上有拥有『精灵之眼』这种异能的魔法师,能做到像浏览一样读取被记录为观念的详细情报。但是莉娜能做到的,只有粗略地把握有什么存在着。就算借助了瞄准辅助系统,也不过只能读取露出了的东西的存在。 不过反过来说,莉娜能使用特化型cad把握相距遥远的东西的存在。虽然不知道密闭的船体内隐藏的东西,不同于望远镜,障碍物另一侧的东西,只要cad方向对准的话就能认识到。 莉娜现在与特化型cad连通着,确认了阴影中的小型客船上搭乘的复数人影。 「少尉阁下他们似乎已经突入了敌船。」 「这边还完全没收到联络……能清楚,不愧是离stars正规队员一席最近的候补生啊。」 莉娜这次也无视了斯图亚特多余的台词。是不是最近的莉娜本人并无法得知,也不想回答。 「嗯?啊,现在,我这边也收到联络了。看来并没怎么遇到抵抗。去法院投诉军队的暴行的作战?还是投诉对象是媒体?」 「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让莉娜作出反应的,是斯图亚特烦人的碎碎念吧。 「也是。安洁——stars不会做出这么天真的行动。他不是被军队拘束了,而是因为船只爆炸事故而失踪了。谁也告不了。」得到回复而满足了的斯图亚特暂时闭上了嘴。 她再次搭话是在莉娜刚确认了小型客船上乘客船员一个不剩之后。 「安洁的作战结束了。之后是你的任务了。」 「了解。」 「大概……五分钟后目标将到达击沉地点。攻击时机听我指示。」 「了解!待命中。」 莉娜乘坐的船也开动了。不是魔法打不到,而是在陆地 续·追忆篇——冻结之岛 网译版 转自 百度魔法科高校的劣等生吧 翻译:清水汐音 校对:阡幂 图源:爱蜜莉雅o 同时感谢吧主大大对本组的支持与帮助:爱蜜莉雅o 二〇九二年十二月。在临近圣诞节的此时,街上洋溢着热闹的音乐和欢快——或者说一如既往的——喧哗。 可是郊外的一所医院,却被死寂包围着。 探病的人也没在走廊中吵闹。即使,与似乎不应存在于世的美少女擦肩而过也一样。说不定,是发不出声音也不一定。 身着中学制服的少女,面容仍略带稚嫩,体型也尚未成熟。可是即使是这般年幼,也已然拥有了倾城之美。 她的周遭,缠绕着让那些第一次见她的人屏住呼吸的气场。再过两三年,这份气场毫无疑问可以成长为被称为绝世也不为过的程度。这份让人不敢相信存在于人世间的美貌,恐怕令她的亲人不禁开始担忧,她会否被诸神发现并召唤到天堂也不一定。 可是,这和少女自身的想法不同。 少女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在这里住院的母亲。 走过早已走惯了的路,少女敲响了病房的门。 「母亲大人,我是深雪。」 「进来吧。」 房间中传出的声音很微弱,若非在这般寂静的环境中大概很难听清。 「打扰了。」 伴随着礼貌的话语,深雪进入了深夜的病房。 躺在床上的母亲比起昨天来看气色好了一些。可是,这样的气血还不足以称之为健康。虽然母亲一直以来都是一副苍白到虚幻的形象,但自从入院以来,这份倾向就越来越强了。 自从深夜从冲绳回到东京,她就一直闷闷不乐。虽然没有叹息或者抱怨这种明显的表现,但至少身为女儿的深雪看得出,母亲陷入了深深的忧郁之中。 也许,最大的原因,是失去了樱井穗波。虽然深夜本人绝不会承认这点,但穗波并不只是一名保镖而已。 说是如同家人一般恐怕有些言过了。雇主及其佣人。直到最后——直到最后的最后,她们都坚守着这种关系。 可是,说穗波只是众多佣人中的一人,也不尽然。对深夜来说,穗波是最能信赖的,可以称之为「心腹」的部下。她是那种「近身臣子」「左膀右臂」般的存在。 失去了精神支柱之后,在这份不安的压迫下,深夜没有变的歇斯底里,而是失去了做些什么的动力。由于她自己不承认,所以这种无力的状态持续恶化着。 可是,深夜的这份忧郁,并不只有这一个理由。深雪觉得她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别把他当成哥哥。在没有第三者的地方别叫他哥哥。 深雪在那●天●之后没能守护住母亲的这份叮嘱。不,应该说是反抗了这份叮嘱。 这对哥哥来说是极其不公平的。那天,深雪确信了这点。比起自己,哥哥是更加卓越的人才,更加优秀的魔法师。即使过了四个月,这份想法也一点没有消退,反而不断加深。所以,她不觉得自己需要改正对哥哥的态度。 可是,她确实没能听从母亲的叮嘱。这令她心痛不已。虽然深夜无理的要求她不要把达也当成哥哥,但这不可能是没有理由的。正因为明白这点,深雪才没做多余的反抗。 如同这般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母亲的身姿,她的心底涌起一股「就照她说的做吧」的心情。深雪也有想成为父母眼中好孩子的这份童心。可是唯独对于达也的事,她没能妥协。 自从那●天●以来,将达也作为「兄长大人」仰慕,这成了对深雪来说如同自我一般的行为。 今天是学期末仪式,明天开始就是寒假了。 照此看来,这个正月深夜应该会在医院度过吧。 看着正在通过情报终端确认学校联络事宜的深夜,深雪想着寒假要尽可能的陪在母亲身边。 「深雪,魔法的练习有进展吗?」 一边看着深雪递过来的写有最高评价的通知书,深夜向还站着的深雪发出了没有直接关系的提问。 「是的,母亲大人。除了冰雾神域之外,您吩咐的魔法我已经完全掌握了。」 在入院之前,深夜没有对深雪的魔法修行进行过直接的指导。由于深夜这副病弱的身体是过度使用魔法造成的,所以现如今,即使担任教师的角色也会给身体带来巨大的负担。作为直接指导的代替,她以将课程传达给四叶家派来的深雪的家庭教师这一形式来参与深雪的魔法教育。 「冰雾神域还没学好吗?这个魔法是身为魔法师的深雪,最该掌握的主力才对。」 「……对不起。」 「正如你所知的,悲叹冥河并不是能轻易使用的后手。在面向世人的时候,你必须使用的是冷却系魔法,而不是你本来擅长的精神干涉系魔法。冰雾神域是最适合这种场合的魔法。」 「是,我明白。」 向着失落地低下头的女儿,深夜稍●微●投以温柔的目光。 「你自己认为学不好有什么原因?」 对于深夜的这个疑问,深雪拼命地寻找着答案。为了不让母亲失望。 「……我认为是因为我犹豫了。如果控制失败的话就会将冻结范围扩大,造成很大的破坏。」 「也就是说冷却程序本身能做到对吧?」 「是的……。我觉得那部分已经成功了。」 「这样啊……」 深夜微微点了点头,陷入了思考中。 「那就为深雪准备一个练习场吧。这个假期就在那里掌握冰雾神域吧。」 冰雾神域是最高等级的魔法之一。虽然术式本身并不复杂,但要求的事象干涉力远超通常的魔法。随着改写自然事象的程度增大,对其的控制也愈发困难。虽说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可要在短短两周时间里完全掌握,深雪觉得很难实现。 「——好的,母亲大人。」 可是,这句「做不到」,深雪说不出口。成为优秀的魔法师既是她深入骨髓的义务,这份魔法也是母女之间的纽带。并且在关于哥哥的事上已经忤逆深夜的深雪,不想再让母亲增添伤悲了。 ◇ ◇ ◇ 在寒假第二天的早上,深雪就从东京的家里出发了。 「深雪,注意身体。」 从大型轿车的驾驶座上向深雪搭话的是她的父亲司波龙郎。他特意亲●自●驾●驶●公司的车,将女儿一路送到了机场。 「记得别太勉强了。」 「好的,父亲大人。」 深雪一边在内心觉着父亲这种神经质的发言很烦,一边用微妙的表情点着头。 如果使用的是有确定起飞时间的航空公司的话,深雪应该会婉言谢绝他的送行。使用公共交通会更快到机场。行李什么的只要给够钱就能解决了。行李装卸交给达也就行,根本不需要龙郎。 即使有私人飞机,根据机场的情况不同也做不到随时随喜好起飞。可是毫无疑问,这比定点航班方便。至少不会因为没在起飞时间赶到机场就被丢下。 所以,虽然接受了偶尔想表现出父亲那一面的龙郎的好意,但深雪已经开始后悔了。 「达也,你要好好守护深雪。」 龙郎将目标移向达也。接到无需多说的指示后,达也以缺乏感情的表情冷淡地回答说: 「知道。」。 「达也,你这种对家长的语气——」 「有什么问题吗?」 龙郎的话被达也冰冷地挡了下来。 龙郎顿时怒不可遏。 在四叶家族的序列中,达也不过只是深雪的守护者。但即便如此,他的地位还是高于不被允许进入本家的龙郎。 达也并不是利用父亲来消除忧郁。失去父子感情的达也只是单纯不觉得有必要礼貌对待龙郎。 「父亲大人,差不多到了出发的时间了……。兄长大人,我们走吧。」 深雪突然插进来,是为了救助因儿子而胆寒的父亲。 对深雪来说,达也已经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但她也保留了对父亲的尊敬。深雪对斯波龙郎这个人断念,是在母亲死后仅仅不到半年,司波龙郎便迎 娶了一位母亲在世时就维持着情人关系的叫古叶小百合的女性作为后妻之时。 「是啊。」 行李已经从轿车转移到行李车里了。 达也只是轻轻一点头,就转身背对着龙郎,开始推行李车。 「我走了。」 深雪像个想成为淑女的少女一样,双腿并拢,双手交叠,向父亲行了一个礼。 然后,她毫不留恋地追上哥哥的背影。 ◇ ◇ ◇ 深雪和达也乘坐的小型飞机的着陆地点,是距东京约九十千米,位于三宅岛东面海上约五十公里名叫『巳焼岛』的岛屿。 这个岛是经由二〇〇一年,也就是巳年的海底火山活动而形成的。『巳焼岛』这一名字,来自于将旁边的三宅岛之一『御烧岛』的「御」字换位诞生年干支的「巳」字。由于是二十一世纪最开始的一年形成的岛,所以也被叫作『二十一世纪新岛』。 由熔岩平原组成的岛屿面积约为七平方公里。二十年世界群发战争时曾设立过国防军基地,但在二〇五〇年代多次火山喷发后基地被遗弃,现在岛的西端设有关押犯罪魔法师的设施。 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深雪的训练场,是因为这个岛整个都是四叶家的私有土地。负责管理魔法师监狱的不是警察,而是国防军,但实际运营却通过匿名公司委托给了四叶家。另外,这件事在十个师族之间也不为人知。 这座监狱由国防军管辖,是魔法师被当作武器使用的时代遗留下来的遗迹,而且事实上收容的魔法师中包含了大量的外国特工。这些非法特工是不受法律保护的、不应该存在的罪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处死。就算被抹杀掉了,也没人会抱怨。因此,他们绝不会被老老实实地被关起来,而是总在寻找逃跑的机会。 被派到这个岛上的魔法师都是不得不靠海这道屏障与平民居住地隔离的强者。为了阻止他们越狱,镇压反抗的看守也必须非常厉害。在国防军委托这份工作之前,四叶家就已经在此妥当对应了。 四叶家这边,也将这里当做是对付企图越狱的犯罪魔法师的宝贵战场。 世界局势还远远不够稳定。日本无法置身事外。仅仅几个月前,冲绳和佐渡就成了战场。 但是,日本周边的战斗状态并不总是一直存在。积累不问彼●此●生死的魔法战斗经验的机会并不多见。巳焼岛就是这样一个珍贵的舞台。 「兄长大人」 在机场大厅等待迎接的深雪向坐在旁边的达也打招呼。 语气之所以有点尴尬,是因为她还有点害羞。 深雪开始称呼达也为「兄长大人」是在四个月前。在那之前,他们甚至没有进行过任何作为兄妹的对话。 在八月冲绳遭到外国势力入侵的那一天,深雪和达也终于成为了真正的兄妹。从那天起,深雪就把达也当哥哥全心全意地尊敬和仰慕着。但是因为缺乏此前作为家人一起生活的时间,所以不仅是作为「值得信赖的哥哥」,她甚至会把达也看作「优秀的异性」。 这肯定是暂时的。 深雪是这样分析着自己的感情。 深雪觉得自己不是将血脉相连的哥哥视为异性爱慕的那种不正常的人。这份迷惑仅仅是暂时的,只要二人作为兄妹共度的时间变长,这份感情就一定会自然地被家人之情和兄妹之情所统一。 在那之前感到害羞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和兄长大人的关系才刚刚开始……。这样想着,深雪说服了自己。 「怎么了,深雪?」 可是达也回应深雪的声音,相当自然,也相当温柔。如同过去他对其他人的冷漠语气都是假的一般,充满了关爱。虽然这也困扰着深雪,但事事都害羞地话就没法交谈了。深雪好不容易压抑住动摇的内心,慢慢说出了疑问。 「那个……兄长大人之前来过这个岛吧?」 「没错。这是第三次来了。」 虽然达也像是没事人一般的回答着,但不巧的是深雪知道达也曾经在这个岛上经历了什么。虽然没被告知详细内容,但大体还是知道的。 这座岛是犯罪魔法师的监狱,为了应对越狱者而从四叶家派遣了人员过来。这里成立着某种治外法权。 在这座岛上,达也接受了杀人的训练。 杀人的技术是在四叶的根据地的设施里学习的,但不是在本家的根据地。在这里对达也进行的训练主要是为了消除对杀人的顾忌。 伤人,杀人。 如果对此犹豫不决,可能会使护卫对象处于危险之中。 即使手脚不能动,也能用魔法。那魔法,即使失明、失聪、五感全部丧失,甚至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也能夺走人的生命。 面对不杀就无法阻止的暗杀者,犹豫要不要杀他对守护者来说便是失职。 四叶家把守护者定位为了这样的人。 但幸运的是,达也因被剥夺「强烈感情」的副作用,并不认为杀人是禁忌,所以仅两次就完成了这种训练。虽然当时「处理」的魔法师多达七人,但与今年二〇九二年夏天他所取得的战果相比,这个数字并不算多。 但是,如果按一般标准来看,那足以构成大规模杀人了。夺走如此多的生命却如此坦然,不得不说这是人性的歪曲。达也的扭曲,以及下令这么做的四叶家的扭曲。 达也对自己的扭曲有自觉。他既知道妹妹对杀人抱有忌避感,也不想让她失去这种普通的感情。 达也有自知之明自己被扭曲了。 他知道妹妹对杀人有忌讳感,也不希望她失去这种正常的感觉。 「但我觉得这没法成为深雪的参考。这和我那时候的课题不同。」 这句话,就是这份思绪成形的结果。 这次,深雪得到的课题是掌握广域冷却魔法冰雾神域。这个魔法不是以人为目标,而是将广阔的区域完全覆盖的魔法。她没有必要像达也那时候一样,特意让囚犯越狱将他们当做狩猎的猎物。因为没有杀人的必要。 「说的也是……。可是如果关于这座岛有需要知道的事情,请告诉深雪。」 深雪之所以表情阴了下来,是她对于达也被强迫杀人这件事感到的哀伤。她还不知道达也对于杀人并不忌避。因此,她以为受命杀死逃走的犯人的兄长困惑痛苦着。这份哀伤伴随着同情,一同被深雪叹了出来。 达也通过间接表现而说出的「不用杀人也行」,被深雪理解成了他自身也为此感到痛苦。为了不让哥哥的关心白费,她努力着浮现出了笑容。 ◇ ◇ ◇ 这座岛上建立的监狱,其正式名称是『巳焼岛军事监狱』。不叫俘虏收容所是因为也收容了日本人的犯罪魔法师。本来应该在刑事设施监狱服刑的犯人,如果是强大的魔法师的话,便以无法进行充分的管理为由送来这里。还有一个理由就是,正式的俘虏即使是魔法师,也不会被关在这里。 深雪向监狱的最高负责人监狱长——虽然这个人不是四叶家的人,而是由四叶家扶植的军人——致意后,经由担任他秘书职位的女性军官领到了宿舍。 宿舍在监狱之外的另一栋楼里。 房间很大,虽不华美但富丽堂皇,显然是为重要人物准备的。 「那个……是同一个房间吗……?」 在与卧室分开的客厅里,深雪震惊地发问。而戴着曹长的军衔徽章担任秘书的女性则用诧异的表情看着她。 「虽然是这么指示的 」 深雪的脑海中首先浮现出了「谁指示的? 」这样的疑问。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这里是受四叶家族影响的设施,自己是本家的下一任当主候选人。只有两个人能做出这样的指示。 不可能是个母亲。那么,这个安排……。 (……叔母大人,您想干嘛) 「下官这就告辞了。有什么事的话请使用你那边的内线电话。」 大概是她认为深雪无言地站在那里是接受了事实地表现吧。负责领路的曹长将二人留在了房间中,向着监狱走去。 深雪和达也二人留了下来。 凝视着紧 闭的房门,深雪笨拙地回过头来。 「那个……」 虽然向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达也打了招呼,但是却说不出话来。对于度过尴尬时期而陷入混乱状态的妹妹,达也以虽然很少,但仍透着几分放弃的表情回答。 「没办法,毕竟以我的立场没法离开你身边。」 守护者要用身体守护好要守护的对象。深雪立刻明白,这就是达也所说的「立场」。 「虽然你可能不喜欢,但是我会尽量不进卧室的,所以请你忍耐一下。」 「那个……我丝毫、没有反感。」 这是深雪的真心话。然而,说得断断续续,因为她实在是太害羞了。 到了初中的时候,即使是从出生开始就住在一起,关系亲密的兄妹,在同一个房间起居也会感到害羞。而深雪她,是直到今年才开始有时间和达也共度。作为家庭成员的交流,则是从八月才刚刚开始。 光是说出口「即使住同一个房间也不讨厌」,就不禁自觉自己在说下流的话。 「我把行李放在这里了。」 看着达也的脸而越来越感到害羞的深雪,拽着装有换洗衣物的行李箱逃进了卧室。因为脑子里充满了多余的想法,所以当时深雪并没有意识到达也睡在哪里这个重要的问题。 ◇ ◇ ◇ 吃完午饭后,深雪马上开始了冰雾神域的训练。 地点是巳烧岛东半部的熔岩平原。 巳烧岛有两个火山口。 一座低矮的火山位于岛屿的西部。 二〇〇〇年代作为岛屿观测到的就是这座山。 二〇二〇年代,熔岩从西岳的东山麓喷涌而出,沿着斜坡向岛的东侧形成熔岩平原延伸开来。这个新的火山口就是东岳。东岳几乎位于现在的巳焼岛的中央。收容所位于西岳的西侧,深雪用于训练的地方是东岳的东侧。 陪同她训练的只有达也一人。开电动车载她到这里来的也是他。 但达也并不是深雪的教练。他知道妹妹想做的事。掌握广域冷却魔法冰雾神域。但为此该怎么做他不知道。从本家那里没有听说过什么类似指导方法的内容。 但是,深雪从刚才开始就将cad维持着待机模式,一直看着达也,满脸好像在问: 「我该做什么? 」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 「……你能先试试现阶段能做到什么样吗? 」 也不能就这样站着不动,所以达也姑且提出这样的建●议●。 「啊,是啊,那么……」 深雪从达也那里得到指示后,松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然后在环顾熔岩原的情况下操作着cad。 活性化的想子试图塑造一个动态的情报构造体。达也通过「眼」「看到」了这点。 达也集中意识,将『精灵之眼』转向魔法的发动过程。 目光所及之处都写满了魔法式。作为给人的印象来说,用投影来形容可能更接近。充满视野的说法虽然有些夸张,但以深雪为基点的正面视角九十度的空间里充满了魔法式。 只是在最深处和最边缘部分,写有魔法式的空间和没有写的空间的分界处,情报体的结构变得模糊不清。感觉就像正在描绘着水彩画的画纸边缘被打湿了。 经由精灵之眼对情报次元进行观测的这段被拉长的时间中,他「看」到了魔法的最终进程被执行了。 构筑的魔法是振动减速系广域魔法中最强大的术式——冰雾神域。 「啊……」 深雪的嘴里吐出了混合着失望和羞耻的气息。 冰雾神域,并没有发动。 「那,那个……」 回头看达也的深雪只发出了焦急的声音。 「瞄准的设定太单纯了。」 在深雪编造有意义的话语之前,达也指出了失败的原因。 「之所以没能发动魔法,是因为没有明确界定事件改变的边界面。除此之外我觉得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魔法式也构筑得很好,事象干涉力的量也足够了。」 「是的……」 深月的回答含含糊糊,并不是因为她不服气,而是因为她很诧异。 「……那个,兄长大人。」 「怎么了?」 「我绝不是怀疑兄长大人的话……但仅仅看过一次就能知道的这么详细吗?」 说是不怀疑应该是真的。深雪的语气中只传达出了惊讶的感情。 那么她是对什么这么惊讶呢?达也心中在形成疑问的同时,也浮现出了答案。达也注意到还没向深雪说明过关于自己的「眼」的事。 「说起来,我还没向深雪说明我的异能呢。」 「异能……吗?」 深雪侧首。不是「魔法」而是「异能」。这其中的意味她无法理解。 「这是过去被称为超能力的能力。通过魔法的实用化,超能力也不『超能』了,所以在魔法学及其周边领域中,比较喜欢把它叫做异能。」 「这样啊……」 「嘛,这只是闲话。」 深雪的意识从无关正题的地方被引了回来。 「应该再早点儿向你说明的。深雪,我先天性的只能使用『分解』和『再生』两种魔法。这两种魔法在魔法演算领域中常驻,所以我没有使用其他魔法的余力。」 「常驻……?」 「坐下说吧。」 考虑到说明的时间会很长,达也将深雪带进了电动车内。 在深雪坐上副驾驶座之后,他自己坐在了驾驶座上,再度开始了说明。 「使用cad发动现代魔法的通常顺序,是魔法演算领域遵从读取的起动式,从一开始构筑魔法式。在魔法发动结束后,魔法演算领域中的魔法式就会被删除,用以确保构筑下个魔法式的资源。由此,魔法师能够使用各种各样的魔法。」 「这个我已经学过了。老师教过,使用完毕的魔法不会永远留在自己体内,这对减轻魔法演算领域的负担是很重要的。」 「没错。正如人的意识是有限的一样,人的无意识也是有着个●人●能●够●使●用●的●容●量●这一限制。能够同时维持的魔法个数也有限制。」 「嗯,这我明白。」 「可是我由于生来的缺陷,魔法演算领域无法回到能够构筑任意魔法的初始状态。如果说普通魔法师的魔法演算领域是可以构筑任意魔法的系统,那我的魔法演算领域则是只能构筑『分解』和『再生』的系统。换种更容易听懂的说法,就是在构筑魔法的系统之上,又被固定了构筑『分解』和『再生』的子系统。」 深雪单手捂住嘴巴,睁大了双眼。别说吃惊的声音,连吸气的声音都没有。 「由于构筑魔法式的系统全部都被『分解』和『再生』的子系统覆盖了,所以无法组成其他魔法式。我成了特化这两种魔法的某种bs魔法师。」 b sbornspecialized 魔法师。这是对先天特异能力者和先天特异魔法技能者的称呼,是特化特定能力的异能者。达也说是「某种」,是因为相对于bs魔法师定义的是特化了用魔法很难进行技术化的异能的人,『分解』和『再生』是已经技术化了的魔法。 「……可是我记得兄长大人能够使用自我加速的魔法和传播冲击的魔法啊?」 「这是多亏了之后加上的人工魔法演算领域。」 深雪再一次没话说了。是因为自母亲向她说明以来久违地听到了「人工魔法演算领域」这个词。 达也作为魔法师的缺陷,以及,人造魔法师计划。 之所以她没有马上想起来,是因为「常驻于魔法演算领域」这种陌生的表述。可是其中的内容,在冲绳被卷入战争漩涡的那天,在国防军的避难所中,她确实听到了。 「真是非常抱歉!」 深雪压抑着想要站起身的想法,向着驾驶座,以近乎要倒下的姿势低下了头。要不是这里是车内,估计她能紧贴地面进行下跪。 「怎么了?我觉得没有任何你需要道歉的事啊。」 达也一边不慌不忙地说着,一边用手抚上深雪的脸颊。 就这样,他将深雪的身子慢慢扶了起来。 突然的肌肤 之亲,并且是这种不是恋人就不会做的触摸方式,让深雪的脸颊染上一片绯红。可是,她并没有逃离达也的手。 「……不,没什么。」 她想为自己揭开达也一生无法痊愈的伤痕之罪忏悔,并接受与这罪孽相称的惩罚。这是深雪的真实想法。可是深雪认为,若是无视哥哥那份表现出「没事」表情的关怀,只会加重这份罪孽。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达也的手离开了深雪的脸颊。 深雪「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对惋惜于这份甜美温度离去的自己,她的脸上越来越红了。 这时,达也还没到能够达到推测出深雪害羞的理由的领域。一边奇怪于深雪意料之外的过激反应,达也一边回到了之前的话题上。 「不依赖于人工魔法演算领域的我本来的能力是『分解』和『再生』。『分解』是将构造情报直接分解的魔法。」 「直接……?」 陶醉于害羞心情中的深雪的眼瞳,再一次被惊愕填满。她作为魔法师的头脑还不成熟,但还是直觉般感到了哥哥话语中的异常。 「经由分解构造情报从而分解物理上的构造。这是这个魔法通常的用法。并且,它也能用在通过分解起动式或是魔法式从而使其无效化上。只是无法分解灵子情报体。我能认识的只有想子情报体罢了。」 「那么兄长大人……是能将魔法直接无效化吗?」 深雪以前就知道,达也能够通过吹散魔法式的方式让魔法无效化。这是被称为术式解体的技术。可是,这是将附着在个●体●上的魔法经●由●物●理●次●元●用想子流的压力将其强行剥离的技术。与通常的魔法不同,无法回避威力随物理距离增大而衰减的弱点。这也就是术式解体的弱点是射程距离短的原因。 可是如果能直接分解想子情报体的话,就能和普通魔法一样,不受物理距离的直●接●束缚。并且,对于术式解体不擅长应对的以广域为对象的魔法也能毫无问题地进行处理。 无法分解灵子情报体这点并不能成为缺点。即使是施加在灵子情报体上的系统外魔法,它的本体也是由想子构筑的魔法式。能够直接分解想子情报体,也就意味着能够无效化所有魔法。 「只要是被我们称为魔法的东西,就能无力化。」 深雪用着理所当然的目光看向达也。 感知到妹妹发出的即将说出「作为四叶家下任当主,比我更……」这种危险话语的气氛,达也像是抢占先机般的第三次拉回了话题。 「我的另一个能力,『再生』,是回溯个别情报体的变更履历,复制在二十四小时内任意时刻的个别情报体,将其覆写在现在的个别情报体上的魔法。个别情报体被覆写的物体,会从复制时刻开始,以没受外界因素变更的状态经历这段时间,并固定下来。」 深雪这次似乎没能马上明白。她低下头陷入了思考。 可是就在达也觉得应该更详细地进行说明时,深雪再次抬起头回复到和他四目相对的状态。 「……之前救了母亲大人和我的,就是那个魔法吧。」 「没错。你知道的真清楚啊。」 达也表扬着深雪高超的理解力。 可是这份表扬,却没能传到深雪心中。 ——如果自己的解释正确的话,那是改变已经发生了的事实的魔法。通过回溯时间,将过去的悲剧消除。就算有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对象仅限过去的物体这种限制,这仍称得上是奇迹不是吗。如果没有二十四小时的限制的话,那就不是人类能够掌握的东西。而是神的圣业了—— 深雪她,这样想着。这份敬畏,使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怎么了,深雪?冷吗?」 「没,没事。」 深雪为了平复心情,做着深呼吸。 ——不该为了这种程度就动摇。 ——这种程度的「厉害」是当然的。 ——因为这个人是,我的「兄长大人」。 深雪一边对自己这样说着,一边停止了身心的颤抖。 达也并不知道深雪在考虑这种夸张的事。只是看到她取回了冷静,转而解答起关键的,深雪的疑问。 「为了使用分解和再生,就必须理解记录在想子情报体中的内容。不仅要捕捉融合了想子和魔法式的整团情报体,而且必须理解其内记载的情报,否则便没法使用这两种魔法,尤其是再生。虽说是反了过来,与生育来获得分解和再生魔法的我,为了使用它们也被赋予了的『眼』。这就是被称为『精灵之眼』的能力。」 「精灵之眼……。那是一种知觉系魔法吗?」 「虽然也可以说是魔法,但并不是那么特殊的东西。那是读取解构存在于情报次元的想子情报体的力量。只要身为魔法师谁都拥有的认识个别情报体的力量,精灵之眼不过是它的升级版。」 深雪觉得这是谦逊的表达。至少自己做不到将记录在想子情报体中的内容全部读取出来。她这样感觉到。 达也到底察觉到了妹妹内心里有些自卑。可是他也明白,仅仅靠语言说明就让她马上理解还是太难了。 「我能知道冰雾神域进展不顺利的原因,也是因为我用精灵之眼『看』过了。所以希望你相信我。」 最后这句话,对深雪来说完全没必要。 深雪完全没有怀疑达也的一言一语。 「我当然相信你,兄长大人。」 这么明显的事居然得特意说出口。但深雪也没觉得厌烦。 虽然只是些许证据,但感受到哥哥不是全知全能这一理所当然的事实,让深雪稍微安心了。 ◇ ◇ ◇ 最终,第一天即使有达也的建议,也没有达成什么显著成果。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进展。大概能有50%的几率可以成功形成冷却区域本身。可是其作用范围,却没有能和目标完全一致的。 「没必要失望。做不到的话,努力练习就行了。」 在食堂吃过晚饭,回到居住的房间之后,达也安慰着表情凝重的深雪。 「好的……。我知道。」 深雪则是空洞地回答着。 恐怕即使心里清楚,也无法回避失落的心情。感情是没法被道理左右的。十三岁的达也同样也理解这点。 达也无言地走向了厨房。他想至少给她准备些甜的饮品。 「啊……!兄长大人,交给我来做吧。」 可是,深雪马上就从背后追了过来。 「但你已经很累了吧」 「不会,是我自己想做的。拜托了,兄长大人。」 「既然你这么说了……」 达也将厨房让给了深雪。他觉得如果活动一下身体的话,大概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正如达也想的那样,从深雪的背影看来,她正专心致志地准备茶水。 「——兄长大人,请用。」 可是将两人份的茶杯拿到茶几上的深雪,又变回了之前那种僵硬的表情。 「谢谢。」 将茶杯拿在手中,达也偷偷看着深雪的面容。不知是不是注意了到他的视线,深雪低下了头。 就算跟她说「没必要为了那种不顺利而羞愧」——这样的话也没用吧。看着深雪的态度,达也得出了结论。 「今天就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吧。」 听到达也这句话,深雪身体一震。 「洗澡……那个,兄长大人你……」 「我在你之后洗就行。」 「在我,之后……」 看着不知为何激烈动摇着的妹妹,达也猜测着她是不是不想让人看到她自己用过的洗澡水而歪了下头。 虽然浴室是独立的,但房间里配备的洗浴设施不是像宾馆常有的那种方便的淋浴间。虽说也不至于重复利用浴缸中的水。 「如果你觉得我先洗比较好的话,就由我先去?」 毕竟,深雪正处所谓的「青春期」。恐怕会情不自禁这么想。达也这么考虑着,提出了妥协方案。 「——兄长大人,您先请。」 「我知道了。」 只要自己快点洗完,深雪就能早点就 寝。达也想着这些,开始了入浴的准备。 听到浴室门关上的声音,深雪安心地舒了口气。 她之所以表情僵硬,并不是因为练习不顺利而失落。 虽然平常时候可能会因此而失落,但今晚不是这样。 原因是跟达也,共处一室。 从今晚开始,就要和达也二人独处了。 根本没有余力失落。深雪从刚才开始就紧张到不知所措了。 舒了一口气,但她再一次注意到了情况基本没什么变化。 这次则是心脏开始砰砰作响。 两●扇●门——浴室门和更衣室的门——的另一边边,哥哥正一丝不挂。 哥哥洗完澡后,自己将在哥哥旁边,虽然被门隔着,但是穿的衣服全部——包括内衣——都必须脱下来。 心脏飞速鼓动,快到甚至让她不禁认为它莫不是就要坏掉了。 ——即使再怎么害羞,也不能不洗澡。与哥哥共处一室,一身汗臭味绝对更羞耻。这种羞耻的种类还不一样。如果不洗澡的话,作为女孩子的形象就完了——。 「深雪,我洗好了。」 几乎和开门的声音同时,达也的声音传到了深雪的耳中。 「好的,我马上来——」 深雪猛地挺直了后背,用着略大的声音回答道。 深雪的苦难,并没有随着入浴而结束。 「我就在这睡了。深雪去卧室睡吧。」 达也一边麻利地展开沙发床,一边这样告知深雪。 「怎么能这样,兄长大人——」 「再怎么说也不能睡同一张床吧?」 达也这句话,并不是为了捉弄深雪的黄段子,而是为了说服她。 「额,嗯。的确……」 虽然深雪也明白,已经成为初中生的自己就算对象是有着血亲的哥哥,也不得不意识到那是异性。 头发已经吹干了。再这么纠结下去也没用。 「晚安,兄长大人。」 深雪用努力装出的平静声音向着达也说道。 「嗯,晚安。」 听到达也的回答后,深雪行了一礼,走进卧室并关上了门。 卧室门是有锁的。 深雪足足烦恼了三十秒,结果还是没有锁上门。 虽然比起平常的就寝时间,现在还早,但身体已经很累了。 关了灯,深雪躺在了床上。 可是,睡不着。 即使闭上双眼,也完全没有睡意。 明明身体已经很累了,但心灵仍然拒绝入睡。 一想到哥哥就睡在仅有一墙之隔的地方。 一想到在那仅有一墙之隔的地方,只有哥哥一个人。 就兴奋地睡不着。 (我这是,在兴奋吗……?) 并且,察觉到这点之后不知怎么很是害羞。 对于浮现自己脑海中的话语,感到了明显的羞耻心。 她几乎无意识的,一遍又一遍辗转反侧。 「寤寐思服」,这个词出现在深雪的脑内。 无可奈何地感受到这词深意中伴随着的淫靡,深雪将身子整个缩进了被子中。 感到口干舌燥。 可是,要去厨房就不得不穿过客厅。 客厅中睡着达也。 深雪又一次大幅度翻过身,将头蒙在了被子中。 就这样,她开始了数羊。 在羊的数量刚超过一千匹的时候,深雪终于睡着了。 ◇ ◇ ◇ 第二天上午,深雪在做学校的作业。 达也借用了收容所的工作室在做些什么。 随后,在吃完午饭之后。 「深雪,这个给你。」 在用来练习的溶岩原旁边,达也将他上午的成果递给了深雪。 「这是眼镜型的ar显示器……?」 正如深雪所说的,这是能在宽大的镜片中映出和现实风景重合的影像的设备。 「没错。戴上试试。」 虽然她还不清楚达也的意图,但深雪还是遵从着指示戴上了眼镜。虽说对ar显示仪来说理所当然,但镜片是没有度数的。边框也采取了无框设计,在佩戴的过程中,除了左右镜架的边缘之外,很难让人感到违和。 从右边镜架末端伸出的细线连接着cpu、电池以及其他的实现扩张现实影像的器材。深雪将它系在外套的领子上,按照达也的吩咐打开了开关。 重叠在风景上的影像很简单。从地面伸展上来的红色边框立方体。仅此而已。看上去大概棱长十米。位置在二十米的前方。 「兄长大人,这究竟是?」 「你试试瞄准那个立方体的内部。」 原来如此——深雪想到。虽然昨天也是这样,但冰雾神域发动不顺利的理由主要是不能明确定义发动对象的领域。像这种先习惯瞄准可以视觉化的目标说不定很有帮助。 一般来说,大众认为假想型终端会给魔法师带来坏影响。ar终端虽然不如vr那样被视为严重有害,但也绝对不受欢迎。 可是对于ar眼镜的使用,深雪没有半点犹豫。 因为是哥哥说让我用的。这对自己不会造成危害。 深雪无条件地相信着这点。 她将意识转向了广域冷却魔法冰雾神域的发动中。 冰雾神域。意思是「冰霜之国」。 想象着,被红色光线包围住的空间中充满了雪白的冰雾。 能行。深雪直觉感到。 手指自然地在cad上跃动。 起动式被与肉体重合的想子情报体吸收,在深雪没意识到的情况下被送到了魔法演算领域中。 冰雾的想象场景,则由深雪自己传到了自身的魔法演算领域。 以起动式为设计图。 以冰雾的想象场景为瞄准目标。 魔法演算领域构筑着魔法式。 在深雪的意识与无意识的夹缝之间,通过意识的最下层、无意识的最上层存在着的gate,魔法式写向了外面的世界。 在被指定的区域中,将分子运动减速,将分子振动也减速。 振动减速系广域冷却魔法——冰雾神域。 「成功了。」 达也的声音,将深雪的意识带回了现实。 她摘下ar眼镜的动作,一半以上是无意识的。 空中漂着冰冷的雾霜。 虽然被染成白色的熔岩原的一角看上去像是被凹凸不平的曲线包围着,但如果从正上方俯瞰,就能看出一个准确的正方形。 达也话语的意思,徐徐渗透进深雪的意识。 深雪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 第二天的成功率约为百分之七十。即使是借助ar眼镜,也没有达到确保成功的地步。可是这个成功率,是包括正确瞄准在内的七成。和仅仅成功引起冷却的事象改变就只有大约五成概率的第一天相比,可以说是巨大的进步。 「按这个节奏的话,寒假期间应该能掌握冰雾神域。」 达也这句话并不是不负责任的安慰。 「谢谢。明天我也会努力的。」 深雪也不觉得哥哥是在单纯地安慰她。可是,没能把握确实的手感也是事实。 她觉得什么东西还不够。这样的不安,在深雪的心里扎下了根。 这份不安,在一周之后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形式变成了现实。 ◇ ◇ ◇ 在深雪和达也二人来到巳焼岛的第九天。 深雪的练习以每天三小时的步调进行着。发动一次魔法之后休息五分钟,每天发动三到四十次冰雾神域。考虑到这个魔法所要求的的资源,这不是普通魔法师可能达到的次数。 得益于勤奋的练习,冷却的事象改变已经做到了百分百的成功。 虽然从第三天开始,ar眼镜显示的用作目标的线框每次都变化着大小和形状,但魔法的作用范围的准确率也已达到了九成以上。 「虽然瞄准还有些不安定,但从今天开始就试着不用ar的辅助吧。」 这一天的练习,以达也的这句话作为了开场。 「我知道了,兄长大人。」 深雪的表情略显不安。 正如表现在脸上的那样,她现在还没有一定能做到的自信。 可是寒假已经 到了要返程的时间点。即使是为了让卧病在床的母亲安心,深雪也必须在新学期开始之前掌握冰雾神域。 并且从正月开始,达也就陪她进行了这个魔法的特训。抱怨是不可原谅的。深雪这样对自己说着。 仅仅算事象改变成功的次数就超过了一百次,在这种极低温广域冷却的影响下,溶岩原的表面已经崩溃成砂石的样子了。形成这座岛屿的溶岩是玄武岩。深雪将cad拿在手中,面向这片由玄武岩碎成的黑色砂原。 「首先试着制定十米的方形区域。」 站在深雪斜后方的达也给出了指示。 「好的。」 深雪点点头,开始集中意识。 ar眼镜最初设定的范围大小。这恐怕是冰雾神域的发动范围中最小的级别了。 先不论高度,广度仅仅比初中的教室稍微大一点。如果算上走廊的话几乎同等的空间,她在脑海中描绘着那之中充满白色冷气的情景。 (……集中精神。更鲜明地,意识到墙壁。) 封闭冷气的冰之箱。将意识集中于脑内出现的幻影,深雪努力将这份想象出的光景和现实一样确切下来。 将想象,变成现实。 (不行,要崩溃了……) 深雪的手指在cad的面板上飞舞。 在心中描绘的冰之箱虚化消失之前,深雪进入了魔法发动的过程中。 以起动式为设计图,组建魔法式。 将瞄准的目标由想象变为被改写的现实。 满溢白色的冰之箱。 将其显现为装满浓郁冰雾的空间。 (赶上了……) 深雪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成功避免第一次就失败的丑态,让她稍微安心了。 一边缓解着紧张,她开始注意到哥哥什么也没说。 「……兄长大人,您觉得如何?」 她不禁向达也寻求评价,因为她觉得自己做得很好。 「我觉得做得不错。」 达也的话语印证了深雪的感觉。 可是他的声音中,却听不出满意的意思。 「能请,不必忌惮地给我一些意见吗?」 老实说,深雪害怕问出这个问题。她竭力压抑着不让声音发颤。 可是,这不是不问就能过去的事。虽说想不清楚为什么,但,深雪觉得她必须进行确认。 ——实际上,并没有这个必要。她实在是太过紧张了。 「……也不是什么夸张的事。」 达也稍稍折服于妹妹那种和现在场合不匹配的悲壮感。 「对作用领域的正确定义占了太多的意识。因此事象干涉力不能充分发挥出来。刚才的魔法造成的最低温度是零下三十度左右,但以深雪的事象干涉力来说应该能下降到零下两百度前后才对。虽然没必要随便使出那种力量,但刚才那种程度的事象改变无法达成冰雾神域的本来目的。」 「——我明白了。」 两人的意识有着明显的温度差。 达也仅仅在指出深雪施放的术式的不足。 可深雪,却感到那是对她看不透冰雾神域的原本面貌的斥责。 这是深雪自己的误解。也是无法理解深雪执念的达也的说明不足。 可是不论达也还是深雪,都没成熟到能注意到这点的程度。 「再来一次吧。广度相同,地点向着那里。」 确认了时间的达也,指向了比起刚才稍微偏北的方向。 深雪闭上了双眼。 在她睁开双眼的同时,手指点向了cad的力度反馈面板。 「冻结吧!」 深雪口中说出的,既不是咒文也不是什么别的。 仅仅是从亢奋的心里不经意间漏出的一句话。 可是,这句没多少干劲的话,如强大的言灵般,伴随着足以扭曲现实的力量。 十米立方的狭●窄●空间中,产生了巨大的负向力。 既不是施加力也不是夺走力。 只是,向着那个方面改写了。 冰雾神域是将限定的区域均等冷却的魔法。 在其魔法式中,除了对分子运动和分子振动的减速,还包含了将对象领域内外关于「温度」这一现象的隔离定义。 这时深雪放出的冰雾神域,准确地将长宽高十米的领域,冷却到了绝对温度七十度。 领域指定,以及冷却都是完美的。 然而,隔离却不充分。 「啊!」 「深雪!」 深雪的身体被裹挟着冷气的暴风迎面包围了。 达也突然抱住深雪。 对抗着这股旋风踩在了黑砂上。 迟了一瞬之后,深雪反射性地张开了全方位魔法屏障。 在物质和热量无法通过的透明穹帐中,深雪睁开了眼睛。 不,是失语般怔怔地看了过来…… 失神到了仅仅是没有失去对屏障魔法的控制这点就值得称赞的地步。 风在四周乱舞。 头顶也有狂风吹下。 这是由于气温下降导致的氮气液化造成了气压的大幅下降。 使用cad发动的魔法,在发动时刻就设定了结束条件。 这种场合就是持续时间。 四周喧嚣着的风慢慢停了下来。气压差终于趋近于零了。 这时,冰雾神域的效力刚刚停止。 被冷却的空气,却没能一下子恢复常温。 特别是现在这个寒冬时节。即使是伊豆群岛,此时的温度仍比白天的平均气温下降了十度。 即使这样,也没冷到能让液氮留存在空气中的地步。 虽然一开始很慢,但冷气中途就开始以迅猛的气势扩散开来。 深雪仍然张开着屏障。 除了他们周围的两米范围,曾经是漆黑一片的砂原,瞬间被白霜所覆盖。 ◇ ◇ ◇ 上午的练习,以这样的结果结束了。 如今的两人已经回到了宿舍中,正坐在屋子里的沙发上,喝着饮品暖身子。 「没造成什么实际损害。你不必这么沮丧。」 达也安慰着彻底郁闷了的深雪。 但这个时候的深雪,还没好搞定到达也说句话就能复活的程度。 「可是,没想到会变成那样……」 面对着比想象中还失落的深雪,达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正如达也刚才说的,目前为止没有造成任何实际损害。 虽然也不能说魔法完全成功了,但也没失败。瞄准几乎正确,威力也不俗。仅仅是没能控制好魔法的二次影响。这点只要今后掌握就好。 「并且深雪你不是自己防御下来了吗。多谢你连我一起保护了起来。」 这句话,引起了超过达也预想的反应。 「真的吗!?」 深雪抬起头,将脸「唰」地突然靠近达也。 虽然没近到脸贴脸的程度,但还是让达也将上半身向后仰了。 「我帮到兄长大人了吗!?」 深雪没有继续逼近。 相对的,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达也的眼睛。 「啊,嗯,当然了。」 被死盯着的达也点着头。 「太好了……」 深雪将双手重叠握在胸前,浮现出笑容。 虽然她还没有从失落中完全打起精神,但至少在达也看来,她已经稍微恢复了一些元气。 ——看起来她恐怕是很高兴帮到自己了吧。 虽然对达也来说难以置信,但他还没迟钝到从刚才的因果关系中读不出这点。 可是,即使是从事实作出了推论,但他还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缘由导致怎样的思考和感受造成了这个结果。十三岁的达也,还不能察觉到妹妹的心思。 达也相信,自从她称呼自己为「兄长大人」的那天开始,他和深雪之间就构筑了良好的兄妹关系。至少她不讨厌自己了。他这样判●断●。不是感觉如此,而是如此推测。 达也将深雪,作●为●妹●妹●爱着。 这是他残留下来的,唯一的真●正●的●感情。 只要是关于妹妹的,也就是基于对深雪的爱的话,达也就既能愤怒,也能悲伤。深雪的笑容能令达也高兴,她哭泣的时候他也感到难受。 可是 ,为何而笑,为何而哭。他没有能够正确推测的自信。如何让她面露笑容,如何让她停止哭泣。这命题对达也来说太难了。 虽然他明白自己是如何看待深雪的,但他不能确信妹妹对自己抱有怎样的感情。 本来,即使他没有情感缺陷,知晓这些恐怕也很困难。 对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来说,十二岁的少女的内心,即使是血亲也毫无疑问是深不可测的。 时间在沉默中度过。渐渐地,两人之间产生了一种难于开口的气氛。 达也察觉到气氛变得压抑。 可是深雪并不苦于这份沉默。她就喜欢像这样两人待着,在渐渐平静下来的过程中,抬头向上方看去。 她的身体频繁动作的原因,是意识到了达也时不时投来的视线。可即使自己发自内心感到害羞,但心情很舒畅。 这个房间中,只有达也和深雪两个人。 这是很少见的情况。 两人的母亲,如今在住院所以不在家。 两人的父亲在家里待的时间也很短。下班晚归,就连假期也多是以接待为名外出。即使这短短的时间,他和●达也一起度过的时候也几乎没有。 在居家时间短这件事上,深雪也一样。放学后有着像是茶道、花道、传统舞、交际舞、钢琴、礼仪、西洋礼仪等等像是不知哪里的大小姐要学的种种才艺(实际上,深雪就是「大小姐」)。在家的时候,则是跟着四叶家派来的家庭教师学习魔法。 不论是学校、自己家,还是其他什么地方,深雪周围没人的地方就仅仅是寝室浴室这种私人空间。当然,这些地方也不是达也能进得去的。 这趟旅●行●,是深雪第一次有机会和达也二人独处。虽然达也完全没理解,深雪也因为害羞没表现得那么明显,但能和最●喜●欢●的●哥哥二人独处,深雪相当开心。 这份(对深雪来说)某种意义上如真正中学生般的酸甜时光伴随着害羞的心情。虽说不像是兄妹之间会产生的气氛,但这两个可是直到半年前都没像家人一样相处的新●兄妹。这种气氛现●在●还●是无可厚非的。 可是,这对达也来说就难受了。深雪的酸甜时间,没能持续太久。在晚饭时间之前,设施内响起的刺耳警报声打破了这份沉默。 「兄长大人,这是!?」 「火山爆发警报吗?」 达也一边用目光安抚着动摇的深雪,一边走向了内线电话。并非为了取得情报。走到电话旁,他按下了免提按钮。 「喂,我是司波。」 『您好。我是第一警备队的柳队长。』 通话的对象是曾经在冲绳并肩作战过的柳中尉。在达也到达岛上的首日见到他时难免吃了一惊,但在那场战斗之后,中尉马上就被调到了这个监狱。 「发生什么了?」 也许没有必要,但达也还是这样向柳表示「像现在这样交谈就行」。 『有发生火山喷发的危险。请立即避难。』 柳的这句话有点太突然了。 「这也太突然了吧。」 『距今约四十分钟前,岩浆的压力开始急剧上升。在那之后压力没能回落。刚才到达了警戒水准。』 「喷发的时间有预测吗?」 对方的回答稍微迟了一些。 『预计最短一小时后。』 可是,柳回答的声音却感觉不到迟疑。 达也的表情也没变。 他侧目看了一眼忍住没发出悲鸣的妹妹,马上又将视线移回了电话的话筒上。 「现在开始避难恐怕来不及了吧。」 『让包括服役人员在内的全部人员避难恐怕很困难。』 达也没善良到误会柳的这句回答。 也就是说,要撇下服役人员而去。 既然无法让全员在一小时之内避难,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赌喷发的时刻能往后延迟,以及即使喷发了也有一定的避难时间。 「能给我大约二十分钟吗?」 在接受了这点的基础上,达也这样向柳询问道。 『二十几分钟的话没问题,但你到底想做什么?』 虽然语句中还保有着对宾客的礼貌,但柳的声音里已经渗出了「真麻烦」的想法。 本来,达也也没打算因为这种事就退让。 「我这里有个必须这种情况才能进行的实验。不会妨碍避难的。」 『如果你能遵守时间的话,本官这里也没问题。需要我给你弄辆车吗?』 「不用了。实验就在宿舍附近进行。到时间了我再联系你。」 达也拒绝了柳中尉提出的申请,按下了电话的挂断按钮。 转过身,因恐惧而铁青着脸的深雪看着他。 「没事。只要有三十分钟就能逃进安全圈。」 虽然惧怕自然灾害是人之常情,但过度恐惧也不好。必要的是正确的行动。达也在给予深雪力量的同时,也这样教导着她。 「刺激火山的……莫非,是刚才的……」 可是,深雪感到恐惧的,并不是单纯的火山喷发。听到深雪的话语,达也察觉到自己误会了。 「你是在想冰雾神域的失败影响到了地底的岩浆?」 对于达也的提问,深雪表情僵硬地点了点头。 达也将自己的记忆搜索了一遍之后,回答道「不会」。 「虽然造成火山喷发的原因还没有完全探明,但至少没有关于地表急剧降温会导致地下岩浆上升的假说。我觉得在道理上这两者也建立不起来因果关系。」 「这样啊……」 达也这番打消疑虑的话让深雪安心下来。僵硬的表情也多少缓和了一些。 另一边,达也仍然以之前那副表情思考着其中一个可能性。 虽然魔法可以将事物抬高,但并没有观测到与其势能增加相对应的能量消耗。 虽然魔法可以令事物升温,但并没有观测到与其内能增加相对应的能量消耗。 对于魔法这种现象来说,看●上●去●像是打破了能量守恒定律。 可是如果说魔法和能量没关系的话,那就错了。虽然达也对于魔法和能量的关系有着个人的假说,但这时候暂且放下。在并不是假说而是观测结果上,有着一些能看出魔法和能量之间存在一定相关关系的事例。 有将大气中二氧化碳冻结,将其制成干冰并高速移动的魔法。通过这个魔法,有人进行过研究气象条件对魔法造成的影响的实验。当然,是在控制大气成分的无风实验室内进行的。 那个实验中,使用了将生成干冰的大小以及魔法所需的事象干涉力设为常量的起动式。使用魔法的是魔法师,也就是人类,所以人类这一不确定因素无法完全排除。使用常量化的起动式,就是为了保证试验的可重复性,将人引起的误差限制在最小。 实验的结果是「气温和干冰的速度有着明显的正相关关系」。科学家们对此结论做出了如下解释。 ——为了将二氧化碳变成干冰,必须夺取其内能。虽然不论温度几何,熔点不变,但气体凝结所需的能量随气温升高增大。高温环境下干冰的速度之所以更快,是因为凝结失去的内能转化为了动能。 对于这个解释,科学家们又这样附加道。 ——不要搞错了。这并不是内能转化成了动能。这个魔法没有写入任何能量变换的过程,所以绝对不会产生这种情况。只是事后观测到的内能减少和动能增加具备相关关系而已。 也就是说,有一种将能量的收支平衡起来的系统在●事●后●起着作用。意思就是有一种被称为『互补法则』的东西存在,其会令能量的收支尽●可●能●地●趋近于零。 这个系统究竟是什么,还不明确。 可是若对刚才的冰雾神域,这个法则也一样起着作用的话。 无秩序扩散开来的冷气所造成的内能损失,系统会怎么填补呢——? (……不至于,是因为这个导致火山喷发的吧) 用喷发带来的内能来补充局部的内能缺损。收支向着过度的「正向」偏置了。 可是换个角度来看,火山喷发并不会造成地 球持有的能量增加。不单单从内能而是从总能量角度考虑的话,既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仅仅是填补了局部被消耗的内能而已。 (局部的调节,难道,这就是互补法则的本质?) 理论性的假说验证等之后再说。 眼下要考虑的,是对互补法则的反制对策。 不,这种场合应该优先的是—— 「虽然喷发不是深雪的原因,但说不定能靠你的力量阻止这次喷发。」 ——只有火山即将喷发时,非此情况就不能进行的,魔法实验。 「用我的魔法……能阻止喷发?」 「我无法保证一定可以,但有尝试的价值。」 怎么办?达也用视线问深雪。 「请让我试试!」 深雪立刻点了点头。 ◇ ◇ ◇ 两人在警报响起的五分钟后,走出了宿舍楼。 深雪的cad中,没有输入干涉地下岩浆的魔法起动式。虽然也不是没法用其他冷却魔法替代,但考虑到之前想到的反作用力出现的可能性,达也觉得应该避免轻易使用泛用性的术式。 原本应该用编辑器从头开始制作仅含最小变量数目的起动式,并将其安装到cad中进行实验。但现在,没那个时间。距离喷发最长不过一小时的时间,就算对达也来说也太短了。即使有编写起动式的时间,也没时间测试组合完成的cad是否能安全运行。 魔法师对cad输入的想子情报体是无防备的。即使起动式中存在有害代码,那也会毫无阻碍地到达魔法验算领域,也就是心底。即使起动式的作者没有恶意,一点点的记述失误就会使魔法师精神失常。 当然,达也没有一点对于深雪的恶意。相反,如果有对深雪的危害,即使那不是有意造成的,即使那源于自己自身,他都会全力排除。正因如此,让深雪使用没做过安全测试的并非改良而是全新编写的起动式,这个选项在他那里根本不存在。 没法用泛用性的术式。 没时间写新的起动式并测试cad。 留给达也的选项是—— 「深雪,把手给我。」 达也将自己的右手,像是合掌般的立着向深雪伸出。 「……这是?」 「把手伸出来。」 他一边正面看着深雪的眼睛,一边让妹妹像自己这样伸出手。 深雪迟疑着缓缓将左手伸到肩膀高度。 「啊……!」 达也将自己的右手和深雪的左手重合,十指相扣。 深雪口中,因为害羞传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深雪。」 「……我在。」 看见达也的目光,深雪低下了头。 「从现在开始,我要用你的想子制作起动式。」 可是这句意想不到的话,让她不禁抬起头。 既没理解,也不知怎么询问这句话的意思,深雪回望着坚定看向自己的达也。 看着无声盯着自己的深雪,达也没有犹豫,也没有疑惑。继续说着。 「你就用这个起动式,组成抑制地下岩浆的魔法。」 这里,达也选择的是用自身替代cad。 『分解』和『再生』。由于这两个魔法占据着魔法演算领域,达也无法使用其他魔法。也无法构筑具有其他结构魔法式。 为了克服这个缺陷,他的母亲和叔母向达也的精神中植入了人工魔法演算领域。以一种之外的所有「强烈感情」为代价。 可惜的是人工魔法演算领域的性能比一般魔法师的魔法演算领域还低。先不论速度,事象干涉力决定性的低下。结果达也不过是从「只能使用分解和再生的魔法师」转职成了「除了分解和再生其他魔法都是三流的魔法师」。 可是由于人工魔法演算领域是在意识领域内工作的,所以有着位于无意识的魔法演算领域所没有的特征。那就是,能够有●意●识●地●读取理解起动式,有●意●识●地●组合起动式或是魔法式这种性质。 将这种性质发扬光大的他,学会了将魔法式完全记忆,并且直接用于魔法发动的『闪忆演算』。虽然闪忆演算并不是达也独有的技术,但相较于一般的将记忆中的起动式送到魔法演算领域,仅仅省略了cad操作的常规用法,达也的闪忆演算将输出起动式组成魔法式的步骤也省略了,令更高速的魔法发动成为可能。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需要的是使用人工魔法演算领域有意识地组合起动式的技能。四叶家对于达也的评价是「作为异能者非常强力但是作为魔法师只是三流」。虽然被打上了「作为四●叶●的●魔●法●师●不够格」这种烙印,但并没有不让他接受四叶家的魔法训练。对于这份作为被当做本家人员对待的代价的守护者职位而言,掌握魔法的技能以及对抗魔法的技能是必要的。作为无法顺利使用通常的四大系统八大种类魔法的替代,达也将无系统魔法的技术钻研了个彻底。 认识想子情报体的先天的「眼」,以及从幼年开始积累下来的,无系统魔法的严酷训练。这二者结合的结果,就是单论直接操作想子的技术,达也在十三岁时就已经到达了大师的级别。 一般来说,使用别人的想子构筑起动式是不可能的。但由于达也身怀的想子操作技术,以及达也和深雪的特殊联系,在这两人之间,这份不可能变成了可能。虽然没试过,但达也清●楚●,这是可能的。 深雪也没问他到底能不能做到这种事。 「好的。」 面色潮红,眼眶微微湿润,她就这样一口答应着,点了点头。 此时,达也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必要的起动式的雏形,在从房间走到这里的时间里已经完成了。 通过相连的手吸收的过剩想子,他做出了和雏形一模一样的起动式。 那是没有一个变量,不需要魔法师的意识操作的起动式。作为事象改变对象的岩浆数据,也通过精灵之眼收集之后编入了起动式中。其中不止定义了要引起什么样的事象改变,连目标的坐标、必要的事象干涉力等必要的要素也全部记述进去了。 为了阻止火山喷发所需的要素,只剩使用魔法的魔法师了。那也是达也唯一不能担当的角色。 「那么,我要将起动式传给你了。」 「……好的。」 这次,回答传回来的时间比一瞬稍长了一点。即使已经习惯于读取机器生成的起动式,接受他人制作的起动式对深雪来说还是第一次。 不论男女老少,都对未知的体验怀有恐惧。特别是,对于无垢的少女来说,要接受他人制作的东西进入自己体内,无疑,对这种事抱有恐惧的感情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对于刚成为中学生的少年来说,这是一份难以理解的恐惧。达也也不例外。虽然他察觉到了妹妹的胆怯,但没从中看出特别的意味。而且由于时间紧迫,他连等都没等就将起动式传入了深雪体内。 「嗯……!」 深雪微微蹙眉。 达也的内心被慌张击中了。 「深雪,难受吗?」 达也原本就打算只用深雪的想子制作起动式。为了不掺杂自己的想子,在传输过程中也是无比小心。可是,既然深雪感到不舒服,那就—— 「没。只是有点吃惊而已。」 可是对于深雪的回答,达也罕见地乖●乖●放松了表情。 「这是!?」 可是下个瞬间,深雪叫出了声,达也的心头也随之再次一紧。 「我明白……不,这是……我看见了!」 可是,这并不是失败的信号,而是成功的证明。 「兄长大人,我看见了!我看见兄长大人看着的东西了!」 达也马上就理解了深雪说的是什么意思。然后,发自心底地感到佩服。 魔法师通过想象,将魔法发动的对象传入魔法演算领域。这会成为魔法瞄准的目标。 达也将魔法发动的瞄准目标编入起动式,送到了深雪体内。深雪将它还原为了魔法演算领域处理想象的过程。 这份对魔法师来说本应是黑盒般的,魔法演算 领域执行的处理,深雪通过断片型的想象就将其还原了出来。这个行为具有怎样的意义,如今的达也还不明白。可是,他认为这毫无疑问体现出了她卓越的才能。 另一边,深雪也很感动。不,是心灵受到震撼的程度。她毫无疑问比达也更加动摇。 深雪被心中展开的景象压倒了。 地底深处汹涌的岩浆。其颜色、其热量、其流动状态。被推动着的燃烧的泥土,抵御它的岩石基盘。这并不是一瞬间的静止画面,而是无数的瞬间重合成影像,并同时存在着。这种重叠的景象,是深雪迄今为止不曾看过的。 「这就是兄长大人看着的『世界』……」 如同灵魂出窍般,深雪呆呆地说着。 可是,她马上又取回了紧张感。 由读取起动式而造成的魔法演算领域自动活动的反馈,令她回过神来。 随着魔法式的组成,深雪感到必要的事象干涉力从自己体内被吸走。这个阶段,还不会将魔法的力量释放到体外。所以才有从身体内部被吸走●的错觉。这是意识对于流向无意识的力量的误解。 可是这个误解,深雪知道它来源于本来意识不到的魔法演算领域的活动。 魔法式的准备已经完成。 瞄准,以及事象干涉力的装填,已经全部完成。 之后只剩释放魔法了。 即使是自动组合的魔法,只要魔法师不扣动扳机,魔法就不会发动。 不论是强制,还是基于自主意识,释放魔法的都是魔法师自身。 「去吧!」 和达也的设计一模一样的魔法,经由深雪的决断释放到了地底。 将分裂岩盘的岩浆最上层瞬间冷却,形成新的岩盘。 消失的岩浆的热量,则用作用于东侧火山口中心地基的压力来代替。 被挤压而出的岩浆由于急速冷却固化虽然由于体积减小了,会被上方的压力碾碎,但到减压消失为止的时间差里产生的火山气体则会为了寻找出口而向着岛的东侧移动。 为了避免喷发而从上方施加的深雪的魔法范围外,巳焼岛的东部为溶岩制作了一条新的通道。 喷发的压力在不会波及到收容所的岛屿东海岸被释放了。 由于溶岩的热量而蒸发的海水形成了白色的障壁,看上去就像和西方较低的山脉相应而生一样。 「深雪,辛苦了。回房间吧。」 「好的,兄长大人。」 逆着从宿舍和收容所中慌乱涌出的军人构成的人流,两人回到了宿舍中。 ◇ ◇ ◇ 喷发比预计早了一个多小时,收容所里一片混乱。 溶岩从岛的东端这一预料之外的地点喷出。因此,伤害模拟变得毫无用处,这也加剧了混乱。 达也不打算让收容所的各个设施出现损害。于是按着这个方向设计了魔法。所以虽说是当然的,他对于这份预测很有自信。可是,以防万一,管理设施的军人指示他们撤离,他们也不好反对。他和深雪两人乖乖登上了大型直升机,暂时移动到了海上机场。如果最终判断无法避开损害的话就直接前往日本本土避难。 「司波君。」 「柳中尉。」 直升机中,柳叫住了达也。他没带部下,单身一人。 但再怎么说,周围也有几十名收容所的士兵和职员。达也意识到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能问你点私人问题吗?」 柳的语气一半是私人性质的。也就是说,这意味着他不是作为国防军进行审问。 「什么事?」 达也用着完美的待客礼仪回答。本来他和柳之间仅仅是那个战场上以及在那之后说过几句话的关系。这关系比他和风间大尉或者真田中尉更疏远。 「虽然可能没必要,但以防万一我还是说一下。接下来的提问,只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无论怎么回答,都不会对你造成不利。」 「这样啊。」 虽然这句回应过于随意,但达也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无论怎么回答都不会不利」说的是「不会在此之上再造成不利」的意思。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也没立场要求对方表现出友善。 柳挠了挠头,恐怕是察觉到自己坏了达也的心情。但是,因为他想不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失礼的事,也就没法采取对策了。最终,只能摆出一脸困扰的表情。 柳停止了挠头,看样子他看出不可能突然建立友好关系,所以放弃了。 「我能提问吗?」 「请。」 达也身后,深雪看向两人的目光中带着些「败给你们了」的意思。 毕竟达也和柳中尉,冷淡得简直半斤八两。 「喷发提前的原因,是因为你们的魔法实验吗?」 「不是。」 客观来讲,达也这句回答是假的。火山喷发提前的原因确实是达也和深雪释放的魔法。 可是主观上,达也也没说谎。因为现在他们引起的并不是火山喷发,仅仅是岩浆喷出地表。 达也为了阻止会威胁人身财产安全的火山喷发,而让深雪用了那个魔法。而最终,两个火山口都没有喷发。现在不论是死伤人员还是物资损毁都没有发生,并且今后会发生的可能性也很小。有毒气体也导入了东南方的海上。 在岛的东海岸喷出的溶岩为岛屿面积的扩大做出了贡献。也就是说,国土面积扩大了。如果深雪使用冰雾神域进行冷却的话,应该马上就能投入使用了。 也就是说在达也的意识中,喷●发●已经被阻止了。根本就没有「火●山●喷发提前」这种事实。 「你实验了什么样的魔法?」 「冷却地下岩盘的魔法。」 「不是那个的诱导造成了喷发吗?」 「西岳和东岳不是都沉寂了吗?」 「……没错。」 柳中尉也意识到了达也所说的事。并且他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这个少年为了让设施免受损害,故意在岛的东侧进行了放●气●。 柳突然笑出声来。一开始还是忍着偷笑,但马上就变成了放声大笑。 「怎么了」的视线聚集到了柳的身上。达也和深雪也跟其他人一样,诧异地看着柳的这幅狂态。 「再让我,问个问题。」 收起笑声的柳一脸兴味地问达也。 明明直到刚才,还是只是眼带好奇。 现在,则是兴●趣●满●满●的表情。 「你预测到这个事态了吗?」 在达也答应或拒绝之前,柳就问出了这个问题。虽然他的嘴角上翘露出笑容,但目光里却带着认真的光芒。 「如果我知道有火山喷发的征兆的话,就不会来这里了。」 「这样啊。」 对于达也这一点也不有趣的回答,柳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满足地点着头。 ◇ ◇ ◇ 避难命令只过了一天就解除了。虽说达也和深雪是在海上机场的休息室中度过的这一夜,但比起其他的军人或者囚犯来说这个待遇算是相当好了。 在这期间,达也在笔电终端上改写着冰雾神域的起动式,深雪则一边伺候着茶水一边看着他工作。虽然大部分时间都仅仅是在旁边看着,深雪却一点都不觉得无聊,始终一副开心的样子。 在喷发的隔天,重新开始练习之后,深雪一次都没有失败过。她觉得这归功于达也改写的起动式。达也虽说有着些许不同的见解,但难得深雪有了自信,想着这时不该给她泼冷水了,便什么也没说。 达也借由在冰雾神域的结束阶段加入了恢复气体分子运动速度的进程记述,从而缓和了能量收支的不平衡。因此深雪才能更轻松地掌握冰雾神域,这确实是事实。 这个起动式,以及故意保留能量收支不平衡从而引起激烈风暴的起动式,之后也一直是深雪爱用的起动式。 并且得益于深雪的练●习●,新形成的东部溶岩原马上就降到了可以使用的温度。那时喷出的溶岩让巳焼岛拥有了八平方公里的面积,比之前增加了一平方公里。 就这样,深雪顺利在初中一年级的第三学期开学之 第一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二〇九七年四月底。正确时间没有记录。到头来,这场会议不是能留下公式记录的类别。 「南总收容所遇袭的详情,正如各位现在阅读的远山士官长报告书所述。」 远山司直属长官犬饲课长,念完部下的报告之后就座。 「没能确认袭击者的身分是吧?」 「是的。没能确认。」 一名出席者如此询问,犬饲立刻同意。 「不过从状况来看,袭击者的身分昭然若揭。只可能是四叶家的司波达也。」 「说得也是。」 「确实。」 这次,犬饲的断定引得场内出声赞同。反倒没有声音规劝这是性急的判断。 南总的秘密收容所,监禁usna非法特务的设施遇袭。聚集在这里的国防陆军情报部干部们,认定达也就是犯人。 在这个案例是事实,但即使是栽赃,他们也不会在乎吧。 即使是情报部,一般来说也不会如此粗暴下结论。就算只是形式,也要收集证据与证词。 不过,这场会议是国防陆军情报部的秘密干部会议。是只在认定需要的时候举办的非正式集会。因为不是正式召开的会议,所以不需要证据。这种集会纯粹用来让他们主观判断特定的个人或团体是否对国家有害。 「在下认为司波达也是危险人物,必须强化监视体系。」 「不用立刻除掉吗?」 犬饲提议之后,有个声音询问是否要采用更严格的应对措施。 「他的思想是危险分子,却无疑是难得的战力。即使不提四叶家在他背后撑腰,凌驾于十山家魔法的攻击力也很吸引人。」 继犬饲发言之后,特务一课的课长起身。特务课是在高度保密的国防军情报部内部也视为不存在的部门,组织形态有时候只有一课,某些时期甚至多达十三课,是不定形的组织。 「关于司波达也,还有另一项必须留意的未确认情报。」 「喔。恩田课长,是什么情报?」 副部长对这段发言感兴趣,催促他说下去。此外,部长没出席这场会议。位于这里的副部长也是没有对外公开的人物。 「司波达也所属的四叶家和一〇一旅处于合作关系,我想各位已经知道了。」 恩田这番话,引得席上各处有人点头回应。 「所以?」 副部长也以态度表示自己知道,催促他继续说。 「司波达也身为一〇一旅的成员,可能是前年十月底烧尽镇海军港一带的魔法师。」 「……『灼热万圣节』吗……」 身分不见光的副部长,掌管国防陆军不为人知的部分。即使是这样的他,听到这段话也终究无法保持镇静。 不只是他。沉重沉默笼罩会议室的时间超过一瞬间。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战略级魔法师的真实身分是司波达也?」 犬饲重新询问恩田。他是将非法活动视为家常便饭的黑暗面成员,却很清楚战略级魔法师在国防战力的重要性。如果司波达也是引发「灼热万圣节」的魔法师,他认为不能这么轻易处分。 「还没确认。不过即使司波达也是战略级魔法师,我们也不能放任这种具备危险思想的人不管。」 恩田以唯一没被惊愕所困的表情,回答职等同为课长的犬饲。 「不,若他独自拥有过剩的力量,那我们正因如此不能坐视不管。我是这么认为的。」 恩田刻意排除军人惯用的拐弯抹角说法,主张这个符合超法规组织成员思想的意见。 大概是被他坚定不移的立场打动,副部长回复镇静。 「……你说得没错。关于司波达也,就以『再教育』的方针处理吧。」 「赞成。」 「我认为妥当。」 会议成员接连出声赞同副部长的决定。 ◇◇◇ 四月底,出动前往北海道的风间等人回到一〇一旅总部。 「风间以下一百九十五人,现在归队。」 「所有人平安回来是最好的。」 风间指挥的独立魔装大队,是当成独立作战单位而定位为「大队」,人数却只有两个中队的规模。这次出动的人数大约一半。风间申告的归队人数,和这次出动的人数一致。换句话说就是无人牺牲。 对于风间中校的归队报告,旅长佐伯少将以稍微安心的表情回应。虽说战斗伴随著兵员的损耗,但损耗为零是再好也不过的。 尤其独立魔装大队是魔法武器、魔法战术的实验部队,基于这个性质,许多人拥有在魔法师之中也很特殊的能力。不提道德方面的价值观,聚在这里的官兵身为军事人材的价值高于其他部队。即使早就以每日报告得知状况,但实际确认所有人归队,佐伯也更能放下心中的大石头吧。 「中校,本次出动的队员给予三天特休,也准许外出。」 「谢谢长官。大家会很高兴的。」 风间就这么维持「稍息」姿势,微微放松嘴角。 佐伯像是回应「嗯」般微微点头,闭上双眼轻轻叹气。 张开双眼,面向风间的佐伯,露出国防军顶尖智将的面容。 风间也绷紧表情。 「昨天,我收到恩田少校的连络。」 「恩田少校……请问他是谁?」 军方的人事新闻,风间会悉数检视,这是身为组织成员的品德。虽然不敢说自己背下所有资料,但他自信记得所有校级以上的高阶军官。而且他对「恩田少校」这个名字没印象。 「恩田少校是特务的课长。」 「情报部的特务吗……」 佐伯对于情报部没有直接的指挥命令权。情报部课长没有向佐伯报告的义务。 换句话说,这个「连络」是基于私人情谊,恩田少校是佐伯少将的情报来源之一。风间是这么解释的。 风间还认为,恩田应该也把佐伯当成情报来源吧。 「所以,恩田少校告知什么消息?」 佐伯没卖关子,直接回答风间的问题。 「大黑特尉列入情报部的肃清对象名单。起因是他袭击情报部的秘密收容所。」 「……是要除掉特尉吗?」 虽然没增加音量,但风间语气蕴含「难以置信」的情感。 「不是处刑。听说决定要抓走他进行『教育』。」 「好蠢。」 风间这种说法,如同企划这个愚蠢行径的不是情报部,是佐伯。 「没错。这种教育……不,在这个场合不必以话语掩饰。这种洗脑导致魔法技能丧失的机率明明很高……」 「阁下,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佐伯不知道风间想说什么,以眼神催促他说下去。 「暗杀特尉或许可能,但是要抓他绝对不可能。只有情报部毁灭就算了,以最坏的状况,整个东京都会沉入火海。」 佐伯眯细双眼,朝风间投以严厉的视线。就像是怀疑风间自己正企图进行大规模破坏计画。 「……特尉会做到这种程度?」 「情报部将特尉认定是危险分子,下官认为这个做法本身是对的。没有任何人比他更自私。特尉不可能为了国家或市民牺牲自己或亲人。他应该是最不适合成为军人的人种吧。」 「他的能力无从挑剔,但是个性应该如中校你所说吧。」 达也欠缺公仆 的精神。佐伯对此似乎也没有异议。 「不过,我们对于特尉危险程度的认知太天真了。特尉即使不使用『质量爆散』,也同样只要一个晚上就能将一座都市破坏殆尽吧。」 「贵官对大黑特尉的评价真高。」 「如果现实世界存在著像是故事或游戏里的最终大魔王,那么应该是他。」 「最终大魔王吗?那么,能让故事圆满落幕的勇者在哪里?」 「还没出现在我们面前。所以至少不该在勇者出现之前刺激他吧?」 佐伯与风间同时笑了出来。两人都是自嘲的笑。大概是觉得正经讨论魔王或勇者这种话题的自己很好笑吧。 「贵官的意见,我会透过恩田少校转达给情报部。不知道这么做有多少意义就是了……辛苦你了,中校,下去吧。」 「是。」 风间向佐伯敬礼,离开她的办公室。 ◇◇◇ 五月二日的放学后。 达也不知道自己被熟人当成大魔王,回归日常生活。 不只是他。 四月下旬发生的诗奈绑架案骚动,到最后解释为连络不足造成的误会,在第一高中内部已经是往事。至于深雪与水波在同一时期遭遇的袭击事件,由于两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所以也没吸引其他学生的关心。 一如往常的放学后。包含达也在内的学生会成员,一如往常勤快进行学生会的业务。 从昨天开始,学生会除了平常的业务,还开始为九校战做准备。虽然还没收到今年的举办要项,但即使像去年一样变更比赛项目,做基础的准备工作也不会白费力气,所以从这方面著手。 达也在检视比赛用cad的型录。比赛使用的cad规格有限制,要求硬体性能限制在某个范围。由于没有限制软体,所以即使硬体水准相同,储存装置的读取速度或os的方便性,将是影响胜负的要素。 如同去年比赛项目变更,cad的规制也可能变更。所以预先收集情报不会做白工。即使达也以托拉斯?西尔弗的名义亲自参与cad制作,他的知识也没有网罗旧时代的机种。达也嘴里说是学生会的工作,实际上颇为乐在其中。 「主人。」 此时,传来一个打断工作的声音。 琵库希不是以心电感应,是发出声音向达也说话。 「什么事?」 达也目光没离开萤幕,只出声回应。 「收到,重大的,新闻。」 「重大的新闻?」 达也转身看向琵库希。 「关于,战略级魔法的,新闻。」 深雪听到琵库希的说明抬起头,达也移动视线,以眼神和她沟通。 「播放在墙壁上。」 琵库希依照达也的指示,将正在录影的新闻从头播放在墙面的大型萤幕。 不只是达也,学生会干部都看向萤幕。 刚开始以好奇为主的气氛,迅速染上严肃的色彩。 播放到一半,传来像是哀号的咽气声,不过在新闻播完之前,没有任何人说任何话。 「这次是非洲吗……」 首先说出感想的是泉美。 「几内亚湾岸,尼日河三角洲……记得现在是实质上由大亚联盟统治的地区吧?」 「嗯。」 穗香说完,来串门子的雫以附和的形式肯定。 「那里是战乱地区,所以可能性高于欧洲或北美,不过……」 达也同样忍不住冒出「不会吧」的想法。 萤幕播放的新闻,是战略级魔法「霹雳塔」在尼日河三角洲发动,造成多人伤亡的事实。而且大亚联军发布声明承认犯行。 确实,由于「同步线性融合」在南美发动,关于战略级魔法使用的心理门槛下降了。使用方的门槛下降了。 不过,世间的──更正,世界的目光反而更加严厉。 当然不只是目光。巴西军使用「同步线性融合」的批判声浪化为怒涛,从全世界卷向巴西。即使是过了一个月的现在,气势依然不减。 尽管如此,大亚联盟依然没隐瞒使用战略性魔法的行径。反而主动宣布使用了「霹雳塔」,如同在向世界炫耀这次的战果。 「是在牵制法国吗?」 「这应该是主要目的吧。」 达也有条件地同意深雪的询问。 世界连续战争期间,列强涌入非洲寻求资源。国家与国家,政府军与反政府军。对于交战势力进行支援,暗中操控,或是直接介入,藉以「确保」地下资源。列强的这些行动,消灭了非洲大陆的「国家」。 世界大战结束至今三十多年的现在,这些纷争依然持续上演,只是军事冲突的规模变小,变得零星罢了。在几内亚湾岸区域,部族等级的小规模武装集团切碎分割的势力地区,大亚联盟与法国像是在玩黑白棋相互抢夺。 在尼日河三角洲,数年前整合的领域被纳入大亚联盟旗下。不过最近这几个月,自称是本世纪初所崛起国际恐怖组织mend(尼日河三角洲解放运动)衍生的武装势力接受法国的支援,威胁到大亚联盟的统治。 这次的战略级魔法,深雪推测是为了牵制、逼退法国的支援,这肯定是正确答案之一。 「还有其他目的吗?」 发问的不是深雪,是泉美。她至今和达也的相处还是称不上融洽。虽然很少主动积极搭话,但现在似乎是好奇心略胜一筹。 「使用的魔法是『霹雳塔』。不过大亚联盟发表的使用者不是刘云德,是一名叫做刘丽蕾的少女。」 「这在刚才的新闻也受到注目。意思是要让国家公认的新战略魔法师亮相吗?」 「肯定是亮相,但应该瞒不住了吧。」 「瞒不住什么?」 诧异的不只是泉美,穗香与诗奈头顶也冒出问号。 「刘云德从一年多前就没出现在公开场合。每年必定参与的阅兵典礼,他去年也缺席。军事相关人士之间,从以前就推测他已经死亡,不过终于瞒不住了吧。」 刘云德在「灼热万圣节」战死的消息,达也在事发之后就知道。不过大亚联盟隐瞒这个情报至今。所以他在这里配合说明的内容,也仅止于消息稍微灵通的人知道也不奇怪的程度。 「那么刘云德已经战死,由刘丽蕾接棒?」 「公布战略级魔法师的存在,是为了成为遏阻力。即使刘云德死亡,也有替代的战略级魔法师。大亚联盟应该是以这种方式示威吧。」 「牵制法国,并且对全世界示威吗……」 泉美露出认同的表情低语。 和雷欧与艾莉卡等人会合,只有三年级绕路光顾的咖啡厅「艾尼布利榭」店内,主要的话题也是在非洲发动的战略级魔法。 「可是,这样也是在挑衅周边各国吧?」 随著话题走向聊到大亚联盟为什么主动宣布战略级魔法的使用,达也把刚才在学生会室对泉美的回答再说一次。艾莉卡对此的反应就是这句话。 「这种事他们应该早就知道了。因为所谓的遏阻力,就是对他国的威吓。」 很像是达也会说的这番话,出自干比古之口。感觉不适合他这个好好先生,不过在现今的男高中生这么说并不稀奇。 「新的十三使徒是十四岁吗?居然比我们还小……」 第一手消息出现不到一小时,大亚联盟就向媒体发表详细声明。主要内容是批判敌对武装势力的不人道行为,诉求战略级魔法的正当性,其中也包含新「使徒」的宣传。 一开始的新闻只知道「刘丽蕾」这 个名字与性别。经过大亚联盟正式公布,得知她是十四岁少女而感到惊讶的人,不只是雷欧他们。 「虽然年龄也很惊人,但是那么小的女孩居然是战略级魔法师……」 「真的。即使各国状况不同,却莫名有种情何以堪的感觉……」 穗香蹙眉这么说,美月以相同表情表示同感。 「对大人唯命是从,我觉得很可怜,不过既然是国家公认,待遇应该不错。」 艾莉卡的语气有点不耐烦,因为这个年龄的孩童成为魔法实验牺牲者的事件,也曾经在日本发生。不只是日本或大亚联盟,这种悲剧肯定持续在世界各地上演。受害者大多葬身于黑暗,这名少女却像这样被推上光天化日的舞台,就某方面来说确实幸运。 「我是被她露脸吓一跳。」 在艾莉卡的发言使得场中气氛沉闷之前,雫这句话引导众人的兴趣转向。 「也对。一般来说,战略级魔法师的个人情报明明都会保密,但她不只是姓名与年龄,还公开本人的外貌,确实令人意外。」 深雪接在雫这句话后面发言,也是为了回避阴沉的话题,但是如她所说,刘丽蕾的容貌对外公开也令她大感意外。 「前提是那个少女真的是『霹雳塔』的术士。」 听完达也的开场白露出「啊……」这种表情的人,不只是深雪与雫。看来她们忘了刘丽蕾这名少女是替身的可能性。 「大亚联军是不是要把她打造成提振士气的象徵?」 「这么年幼可爱的少女都在努力,所以大人要更加展现骨气。是这个意思吗?」 刚才露出不耐烦样子的艾莉卡自己也无可奈何吧。她将达也的推测解释得更浅显易懂。 「总之,算是吧。」 达也并不是无法理解她的心情,所以刻意在语气加入一些苦笑。 「大亚联盟承认刘云德战死,也是要补强『继承爷爷衣钵的娇怜少女』这个形象?」 「是不是真正的孙女就不得而知了。」 艾莉卡露出坏心眼的笑容,吐槽干比古的这段推论。依照大亚联盟公布的内容,刘丽蕾是刘云德的孙女。 「话说回来……」 雷欧讲到这里就迟迟没说下去。「怎么了?」干比古问。 「……八百人死亡是真的吗?」 在干比古的催促之下,雷欧吐出说不出口的疑问。 「激战区几乎没有平民居住,这或许不是谎言,就算这样,死亡人数也很少吧?那是战略级魔法吧?」 众人不经意看向达也。 「造成的伤亡应该比『同步线性融合』还少吧。因为『霹雳塔』不是用来直接杀伤敌人的魔法,是用来破坏工厂或基础建设的魔法。」 「『霹雳塔』不是从天上打雷的魔法吗?」 美月以不明就里的表情询问。 「『霹雳塔』以两种魔法构成,分别是在目标区域上空引发电子突崩的魔法,以及将目标区域电阻断续又不均等拉低的魔法。」 即使达也这么说明,美月也一副鸭子听雷的表情。 达也看向干比古。以眼神示意「你代为说明看看吧」。 干比古接受他的要求。要说他没有「对美月表现一下」的想法,应该是骗人的。 「简单来说,引发电子突崩的魔法,是制作雷电所需电流的程序,将电阻不均等拉低,是要将电阻值设定成刚好造成绝缘破坏的等级。短时间内断续引发这个现象,就能连续产生落雷。」 「……换句话说,是接连打雷的魔法吧?」 美月像是要听清楚每字每句,以认真表情凝视干比古的脸,不过很难说她真的有听懂。 「是的。这个理解是对的。」 不过干比古的评分标准很宽松。究竟是对任何人都这样,还是只对美月这样,唯独在这个场合不得而知。 「『霹雳塔』的特徵,在于比起单次威力更重视攻击次数。」 干比古瞥向达也。达也只以目光同意之后,干比古露出稍微松一口气的表情。大概是有点没自信吧。 「……不是以超强的雷电打在单一位置,而是每次发动魔法都在大范围区域造成威力不错的雷击。这个魔法对于轻装步兵就像是恶梦,不过只要防雷击的对策确实做到某种程度,就不会造成致命伤。然而这个魔法有另一个超乎预料的效果。」 「就是破坏基础建设吗?」 「没错。短时间内断续造成落雷,代表该区域的电磁场连续剧烈变动。而且在这一瞬间,该区域内所有物体的电阻,都被拉低到几乎造成绝缘破坏的等级。若要省略详细的说明,那么『霹雳塔』就是大范围重创电子机器的魔法。」 「换句话说,『霹雳塔』的真面目是魔法的emp(电磁脉冲)武器吗?」 雷欧在这时候插嘴。 「原理不同,不过从效果来看,可以这么说。」 即使和美月的交谈被妨碍,干比古也没有坏了心情。 「直接的杀伤力不高,所以死者不多。我好像懂这个道理了。不过这么一来,我有另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 「那里是一直互抢地盘的战乱地区,没办法建设高科技都市吧?会因为emp武器受创的机械,我觉得大概只有资源采掘设备啊?」 「我不知道详情,但应该没错吧。」 「这些采掘设施,现在是在大亚联盟手中吧?既然这样,因为emp武器受害的不就是大亚联盟吗?为什么要使用对自己不利的魔法?」 干比古朝达也投以求助般的视线。 达也不慌不忙,缓缓开口。 「听说在尼日河三角洲,大亚联盟最近陷入劣势。由于法国提供无人自动武器,所以实质统治的地区约一半被敌对武装集团抢走的样子。」 光是这段说明,雷欧似乎就猜出端倪。 「无人自动武器……?这就是原因吗?」 「即使会伤害到采掘设施,也要优先毁掉无人武器吧。」 干比古也达到相同的理解。 不过,达也没把两人的解释打满分。 「在本国势力范围使用霹雳塔的动机,应该是要对付无人武器。然而无须多说,那个魔法具备杀伤能力。如果是没有充足避雷装备的轻装士兵,或是穿普通服装的平民,就会轻易丧命。」 雷欧与干比古绷紧表情。他们忘记伤亡人数并不是零。 「所以实际的伤亡人数……高于公布的人数?」 深雪战战兢兢询问。 「『霹雳塔』最棘手的地方,在于医疗设施也会瘫痪。即使没有当场死亡,事后回天乏术的人也很多吧……」 达也以忧心忡忡的表情回答。 第二章 在前年,也就是二〇九五年的九校战,达也让雫使用他设计的魔法「动态空中机雷」。雫以这个魔法在「精速射击」新人赛拿下冠军荣耀,「动态空中机雷」被视为新魔法,收录在魔法大学编纂的魔法百科全书《魔法大全》。 不过,达也当时在四叶家依然只被当成不能见光的人物或烫手山芋看待,所以他不愿以「动态空中机雷」开发者的身分受到世人注目,想将雫登录为开发者。 然而雫不可能接受这种抢走他人功劳的提案。到最后,「动态空中机雷」就这么以开发者不明的形式,仅止于暂定收录的阶段。 结果,这个魔法是在今年一月正式收录。因为达也在四叶家得到「当家儿子」与「下任当家未婚夫」的地位,所以无须隐瞒身分了。虽然这么说,但达也并非主动挂名。真相是魔法大学从那时候就掌握到真正的开发者是达也,并且持续定期和达也接触。达也是四叶家下任当家未婚夫的消息公布之后,魔法大学大概察觉事态的内幕吧,过完年立刻打电话说服达也。要是一直维持暂定收录的话很难看,达也拗不过这样的央求终于点头。 所以虽然实际上兴趣缺缺,不过到了今天,达也觉得幸好挂上自己的名字。看到今天早上的新闻,达也深深认为还好没造成雫的困扰。 达也的座位和去年一样在靠走廊的窗边。还没上课之前,在这间三年e班的教室,看向达也窃窃私语的学生很显眼。 从靠走廊的窗户将上半身探进来的艾莉卡,恶狠狠地环视教室。视线凑巧和她相对的学生连忙别过头。艾莉卡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视线移回达也。 「武装游击部队使用了『动态空中机雷』的传闻是真的吗?那是战术级的破坏力吧?我不认为那个魔法可以输出这种威力。」 不是好奇,而是担心达也而特地从自己教室来到e班的干比古,在书桌旁边询问达也。 「『动态空中机雷』的威力没有上限。虽然规模与速度成反比,不过只要魔法师够优秀,威力要多强就有多强。很感谢你们这样关心,不过从尸体状况来看,肯定是使用了那个魔法吧。」 达也平淡回答。干比古表情蒙上阴影,教室里聊八卦的声音更加活络。 不用说,班上同学挂在嘴上的话题,正是今天早上各家媒体报导的新闻。 两天前,战略级魔法在非洲使用,造成多人伤亡。实质统治当地的大亚联盟发表声明,直到昨天的死者不到九百人。即使如此,这个规模也堪称造成多人死亡,不过欧美媒体推测实际上光是当地人的死亡人数就超过三千人。 当地人应该也包括武装游击部队吧。肯定也有称不上游击队的恐怖分子。不过,其中包含许多平民也是可以确定的。 然后,昨晚进行报复了。位于中亚的大亚联军基地遭受武装游击队的袭击。 袭击组织是尼日河三角洲解放军(eand:emancipation army of the niger delta)。自称是国际恐怖组织(mend:movement for the emancipation army of the niger delta)衍生的武装势力。 从时间点来看,eand攻击大亚联军基地肯定早有预谋,和战略级魔法「霹雳塔」的使用无关。宣称这个措施是要对抗大亚联盟的无差别攻击,只不过是事后追加的理由。即使如此,也确实进行了标榜报复的偷袭攻击。 报复成功的声明,是由奇袭行动的核心人物,几内亚湾西岸出身的少女魔法师──艾菲雅?门萨所发表。而且她使用的魔法是「动态空中机雷」。 「动态空中机雷」是以振动力场产生纵波,促使固体脆化粉碎的魔法。人类陷入这个魔法制造出来的振动领域,全身骨骼都会粉碎,成为血肉皮囊而丧命。这是艾菲雅?门萨本次首度对人类使用这个魔法才首度得知的事情。 「就算她使用的是你研发的魔法,有人牺牲也是当事人的问题吧?你有什么责任?」 艾莉卡不耐烦地咂嘴。达也的同学大多露出尴尬表情别过脸。只有一人例外。 「──这是开发非人道的魔法必须背负的道义责任吧?」 「啊啊?」 故意说给别人听的呢喃,使得艾莉卡发出恐吓的声音。 刚才低语的平河千秋,以明显的动作撇过头。 「艾莉卡,住手。」 达也阻止了眼中隐含危险光芒的艾莉卡。 在千秋那边,周围座位的女学生也围著她不知所措。 「道义责任吗……诺贝尔的炸药,爱因斯坦的原子弹。想找碴不愁找不到理由。」 雷欧不是滋味般轻声说。 「讲那种话的家伙,今后会逐渐增加吧。」 场中没人否定这句低语。 ◇◇◇ 『您主张魔法大学没有责任吗?』 『《魔法大全》是魔法学研究成果的整理,魔法大学只是尽到研究机构的职责。』 电视上,记者盛气凌人地质询,魔法大学负责公关的职员,回答的语气虽然稳重,但是脸色不太好,大概是慑于对方的气势。 『那么,责任在于开发杀人魔法的第一高中学生吗?』 不过,对于充满恶意的这个问题,职员脸色大变反驳。 『第一高中学生没什么责任!』 但即使语气强硬,记者依然不改那份引人反感的从容。 『不过实际上,魔法科高中生为了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开发的魔法,造成的死亡人数达到三位数。』 『这是战死的人吧?该负责的是把魔法当成武器使用的武装游击队,不是研发魔法的人。』 『真是如此吗?』 『……您想表达什么?』 职员一问,记者像是「等这句话等很久了」咧嘴一笑。 『即使是一般的武器,像是毒气或达姆弹这种残酷的武器也签署公约禁用。国际规定非人道武器是违禁品。』 『动态空中机雷不是武器!』 理解记者想说什么之后,大学职员脸色大变。但即使加重语气,也无法阻止记者说下去。 『不过,现在已经当成武器使用了。』 『这……所以说,这是使用者的责任……』 『何况都命名为「机雷」了,应该是打从一开始就设想到会当成武器使用吧?』 有点抢话讲得滔滔不绝的记者如此断定,职员语塞没能反驳。现代魔法原本就是当成武器研发。收录在《魔法大全》的魔法大多可以改用在军事目的,很难强辩「动态空中机雷」是例外。 『持有或研发非人道武器都是违法行为,这是国际社会的共识。我了避免我国被国际社会批判和人道为敌,应该适度指导大学与附设高中的学生吧?』 『关于本次中亚的武力冲突使用日本人研发的魔法,本大学认为责任始终在于使用魔法的当事人。』 到最后,大学职员只能以这个论点撑过这场记者会。 「哥哥,国际社会不只是禁止持有非人道武器,也禁止研发,这是真的吗?」 虽然是特例,不过魔法大学的记者会在周日举行。大学校方大概认为就是这么需要紧急应对吧。在自家客厅收看实况的达也,在记者会结束的同时接受这个询问。 询问的是一起看电视的深雪。对外不再是兄妹关系的日子已经经过四个月,但深雪迟迟改不掉「哥哥」这个称呼。最近甚至展现「只要没被外人听到就没关系吧?」的看开态度。 「很难说。禁止持有是真的,不过要禁止 研发全新类型的武器应该很难。毕竟是不是非人道武器,必须在该武器公诸于世才知道。」 「意思是要实际使用过,才知道是否违反人道吗?」 「不必使用,在设计阶段就知道会成为什么样的武器,因为是先有目的才制作的东西。」 对于再三询问的深雪,达也笑著摇了摇头。 「不过,如果是当成『武器』研发,大多会在完成之前保密吧。要是还没完成就公开研发计画,大概是自信不会被认定为非人道武器。」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过,以魔法的状况可能不太一样。例如飞机,虽然不是当成武器研发,却可以转用为武器。只不过除了初期的军事利用,必须当成军机研发的机体才能用在战斗。但以魔法的状况,即使不是基于军事利用研发,依照魔法师的能力也可能成为暗杀用的武器或大规模毁灭性武器。」 达也轻轻叹气。 「老实说,我没想到有魔法师能将那个魔法熟练使用到那种程度。这次的时间点有惊无险。免于造成雫的困扰,真的太好了。」 达也这番话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但深雪不知道是对什么东西心灰意冷,所以也决定不了自己应该对达也说什么。 ◇◇◇ 依照逻辑来思考,关于「动态空中机雷」这次造成大亚联盟军人与基地职员牺牲,达也没有责任。不过世间大多不会按照道理运作,至少短时间内是如此。 但即使理解这一点,达也也没料想到会以这种形式产生影响。 西元二〇九七年五月十日,星期五的放学后。 「各位,请听我说。」 被叫去教职员室的深雪一回到学生会室,没回到自己座位,而是背对出入口的门,就这么站著对干部们说话。 光是这样,所有人都认为事情非比寻常。 达也、穗香、泉美、水波、诗奈。深雪承受五人的视线,以强忍泪水般的表情说下去。 「九校战大会委员会通知,本年度的九校战中止。」 深雪的声音有点颤抖。 不过,她这样堪称了不起了。 穗香与泉美发出无声的哀号,水波与诗奈就这么语塞僵住。 「……深雪,通知信可以给我看吗?」 即使是达也,也需要数秒才做出这个反应。 「好的……请稍待。」 至今站著不动的深雪,以不灵活的脚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请过目。」 等到面向终端机的深雪停止手指动作,达也开启了刚复制到学生会共享资料夹的文件档。 茫然自失的另外四人,也像是被达也的行动引得开启同一份文件。 「……伤脑筋。果然是我害的吗?」 达也轻声说。 「不是的!」 深雪压抑至今的情感爆发。填满她内心的情绪是愤怒。 「这是很过分的藉口!哥哥绝对没有责任!」 室温随著叫声骤降。深雪不只是忘记扮演好自己的立场,甚至忘记控制魔法。 「深雪,你冷静。」 达也知道深雪在为他生气,所以斥责的声音也没气势。 虽然不是取而代之,但达也左手食指与中指伸直并拢,从右到左轻轻一挥。 室温突然复原。贴在窗户的霜消失得无影无踪,也没留下水珠。 「倒转……回去了?」 如此低语的是诗奈,但不只是她,包括深雪的五名少女,都听到像是录影带倒带的幻音。达也是用「重组」将深雪失控的冷却魔法改写成没发生过,造成这种次要的影响。「室温已经在冷却」这个事象所伴随的情报体,无视于所有程序返回到魔法发动之前,导致世界必须将冷却现象倒转回去,才能符合自然法则。诗奈她们听到的幻音,是情报体次元产生的因果逆转冲击到正常因果的流动所产生的想子波杂讯。 「……达也大人,不好意思。」 自己的魔法失控而劳烦到达也,这份认知让深雪的头脑冷却下来了吧。她像是摆脱心魔般回复镇静。 「不过,达也大人没有任何责任。九校战中止举办,是因为大会委员会不负责任。实际上在这几天,因为九校战而遭受批判的,都是关于去年的比赛项目变更吧?」 「没……没错!『动态空中机雷』只有在一开始造成话题!现在被拿出来抨击的,是军事色彩强烈的去年大会!」 如同深雪与穗香全力安慰时所说,媒体歇斯底里狂打「非人道魔法的研发责任」仅止于魔法大学记者会隔天的星期一。到了星期二,矛头突然指向九校战的存在方式本身。尤其去年大会将「越野障碍赛跑」采用为竞赛项目,被批评是将魔法大学附设高中军事化。 这个批判有一定的根据。「越野障碍赛跑」是直接将军方进行的训练改成竞赛形式,是军人为了较量训练成果而设计的。 不只是「越野障碍赛跑」。「坚盾对垒」是改编自近战格斗训练的竞赛。「操舵射击」的军事色彩,更胜于从海军训练课程设计的「冲浪竞速」。参加大会的魔法科高中生自己,也感觉到九校战的方针倾向于培育军人。 达也认为,论调突然改变的背后,有某种黑手在操作媒体。他无法断言是谁在幕后操控。或许是雫的父亲在女儿成为媒体牺牲品之前采取对策。也可能是生产一般武器的军需企业,为了阻止一般武器被魔法取代导致业绩恶化,试著遏阻魔法运用在军事层面。 如果是后者,这个计画可以说成功了。 遭到出乎意料批判的大会委员会,对于「学生精心设计用在健全竞赛的魔法遭武装势力利用」表明遗憾之意,宣称要和魔法大学重新检讨情报管理体制,以这个名义决定中止本年度的大会。 「……也对。抱歉让你们无谓担心了。」 达也接受深雪与穗香的主张,为刚才自贬的发言谢罪。 表面上是如此。 ◇◇◇ 不过,收到「九校战中止」这个坏消息的高中生们,并非都认为这个大显身手的舞台之所以消失,是因为管理体制松散导致魔法被恶用。不,将大会委员会说词照单全收的学生,反倒肯定比较少才对。 「七宝,你听说了吗?」 进行社团活动时,问琢磨这个问题的,是同社团叫做千川的同年级学生。顺带一提,琢磨和千川在去年的「秘碑解码」新人赛也是队友。 「如果你问的是九校战中止的消息,我刚才听说了。」 琢磨故做平静回答。但他不自然压抑抑扬顿挫的语气,反而透露出不甘心的气息。 「我们还有明年,但学长姊们只能节哀了。在最终学年,想趁著今年拿下好成绩的人应该很多吧。」 「是啊……」 琢磨以兴致缺缺的表情附和。 不过,千川没察觉琢磨「别再聊这个话题」的讯号。 「我说啊,应该只有今年中止吧?」 「既然是为了重新检讨情报管理体制,明年应该没问题吧?」 「说得也是。但愿如此。」 琢磨回答之后,千川感慨低语。 「可是啊,说什么情报管理体制,这终究是藉口吧?老实说,除非拿掉战斗类型的项目或是限制使用的魔法,不然明年也很难举办吧?」 琢磨板起脸。 千川将这个反应,解释为琢磨同意他的论点。 「一般来说,高中生研发的魔法,不可能就这么用在战争就是了。司波学长也没料到会变成这种结果吧?」 「……九校战中止 ,可不是司波学长的责任喔。」 琢磨的语气,比他本人的意图还要不悦。 这个反应出乎千川的预料。他有点慌张地辩解。 「我也不认为是学长的错。真要说的话,我认为学长是被媒体找碴的受害者。可是啊……」 千川瞥向琢磨,观察他的脸色。 「可是?」 在琢磨的催促之下,千川没时间择言就说下去。 「如果是司波学长,应该早就知道那个魔法可能转用在军事吧?也知道会带来那种结果。」 琢磨再度板起脸。不是因为千川这番话令他不悦,而是想起大亚联盟公开的受害者照片。照片造成的刺激相当强烈,网路立刻自动加上观看年龄的限制,但琢磨很不幸地在自称自由记者的新闻网站看见那些照片。 「不需要特地研发那种魔法,以北山学姊的实力,应该也能在『精速射击』夺冠。司波学长做得太过火吧?他在这一点或许有点轻率……我是这么想的。」 琢磨沉默下来,连附和都没附和,所以千川愈说愈小声。但这不是因为琢磨对千川的意见抱持反感。 事实上相反,琢磨觉得朋友的指摘有道理。 ◇◇◇ 在第一高中,站在达也这边的人再怎么说都比较多。达也在去年与前年的九校战优胜贡献良多,一高学生没忘记这一点。因此无论内心怎么想,对于达也的批判也难以浮上台面。 但是不用说,在其他学校的状况就不同了。 「将辉!」 「一条学长!」 第三高中风纪委员会室。将辉不是风纪委员长,但是包括挂名的风纪委员长,全校学生都认同第三高中风纪委员会的龙头是「一条将辉」。不,他是第三高中实际上的第一把交椅,这是学生会长都承认的事实。此外,担任学生会长的女生别说二十八家,甚至不是百家出身,却是将辉在校内唯一抬不起头的对象。 这件事暂且不提。 将辉在风纪委员会等待出动时(三高的风纪委员会不像一高重视巡逻,是等学生通报才再采取应对措施),同届同学与小一届的学弟找上门。 「你们两个,怎么了?」 两人都是去年九校战的队友。学弟是被期待成为明年王牌的希望之星。 「听说九校战中止了,真的吗?」 将辉轻轻叹口气,回应同学的这个问题。 「是真的。我也是刚刚才听到。」 「中止的原因是一高的那家伙吗?」 三高学生只要提到「一高的那家伙」,都是在说达也。达也让三高在去年与前年的九校战苦吞败北,因此三高将达也认定是最强的敌人。 「这就错了。大会中止是为了重新检讨情报管理体制,以免九校战公开的魔法落入武装游击队或恐怖分子手中。」 将辉也将达也视为「讨厌的家伙」。先前合作追捕周公瑾与顾杰,使得同伴意识在内心稍微萌芽,但是达也在将辉眼中依然是劲敌。 不过……不,正因如此,胡乱将达也当成坏人,有违将辉的意思。达也是「坏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不过正因为是应该光明正大打倒的敌人,所以将辉觉得这种栽赃贬低的做法很卑鄙。 然而将辉的同学与学弟,不像将辉对达也抱持这么复杂的情感。 「可是,之所以需要重新检讨,是因为那家伙研发了非人道的魔法吧?」 「没错。不提名义,直接的原因在于那个家伙吧?」 所以,两人毫不犹豫将达也当成不满与烦躁情绪的出气筒。 「契机或许是这样没错……」 而且对于将辉来说,同样就读三高的学生是「己方」,达也始终是「敌方」。他犹豫是否要在同学与学弟面前为达也强力辩护。 「就是说吧?一条学长,我不甘心。为什么那个家伙害得我们非得放弃九校战?」 「一点都没错。用不著中止大会,剔除一高再举办就行了吧?不然的话,只禁止那家伙出赛也行。」 「不,终究不能这样吧。差别待遇反而会遭受媒体抨击。」 只将达也赶出大会,将辉觉得这再怎么说也太过分了,以比较委婉的说法告诫两人。 「啧,对喔。那家伙要造成多大的麻烦才甘心?」 「该不会是被称为天才工程师,就误以为自己做什么事都会被原谅吧?」 不过,将辉的真意没传达给同学与学弟。 其他的魔法科高中,也展开类似的对话。 别校没向第一高中抗议。关于九校战中止以及「动态空中机雷」被利用在军事,各校对外都认定两者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到了隔天的星期六,随著九校战中止的内情为人所知,对于达也个人的攻击,在魔法科高中各校学生之间传开。 在这样不利的局势中,来自美国的一则新闻,进一步将达也逼入绝境。 第三章 五月十二日星期日,一大早报导的这则新闻,是关于洛杉矶当地时间昨日下午一点发表的国际计画。 发表者名为艾德华?克拉克。隶属于usna国家科学局(nsa:national sce agency),政府旗下的技术学者。这份声明包含了nsa号召世界各国协助的性质。 还没打通任何关节,美国单方面提出的国际计画。 名称是「狄俄涅计画」。使用魔法技术,以木星环的资源将金星环境地球化的梦想。 金星的直径是地球的〇?九五倍,重力是〇?九倍。从这一点来看,金星比火星更适合人类移居,但因为厚重的二氧化碳大气层与硫酸云,加上推测是温室效应造成的高温,因此判断环境难以改造,宇宙殖民计画的对象移转为火星。 暂且不提和地球的距离,考虑到低重力对人体可能造成的不良影响,人类殖民目标与其选择火星,金星应该是更理想的选择。使用一般技术难如登天的金星大气层改造,改由魔法技术来实行,这就是「狄俄涅计画」的宗旨。 推动「狄俄涅计画」所需的人材,艾德华?克拉克除了自己还点名九人。名单成员不尽是科学家。「马克西米利安研发中心」的社长保罗?马克西米利安与「罗瑟魔工所」的社长弗里德里希?罗瑟也名列其中。 先不提能否实现,寻求世界两大魔法工学制造商的龙头协助,堪称妥当的选择吧。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十三使徒」中的威廉?马克罗德与伊果?安德烈维齐?贝佐布拉佐夫也是知名的魔法学权威,能获得两人协助的可能性更低,但是列出两人的名字也令人能够接受。 刚发表不久,现阶段只在画大饼的这项计画,之所以引起日本媒体的注目,是因为没公布姓名的第十人。 艾德华?克拉克列举九人的姓名之后,对镜头这么说。 『还有一位我务必想邀请加入本计画的技术人员。这个人依照居住国家的法律还没成年,所以不能透露本名,不过这个人是以「托拉斯?西尔弗」这个名字活动的日本高中生。』 「简直唯恐天下不乱……」 看完自动录影的晨间新闻之后,达也在客厅沙发不悦低语。最近几乎已经和清爽心情无缘的早晨变得更缺乏滋润。 一旁的深雪朝达也投以担心的视线,也不敢搭话。不,感觉是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才好。 「……抱歉,深雪。看来害你多操心了。」 搭话的是察觉她视线的达也。 达也朝深雪投以一如往常的沉稳笑容。 然而,他挂著笑容的脸立刻绷紧。 因为看见深雪脸颊滑下的泪水。 「…………」 这次轮到达也语塞。 「对……对不起。」 深雪连忙要以手指拭泪。 她身后递出一条乾净的手帕。 「水波,谢谢。」 深雪转头道谢,从水波手中接过手帕,不是擦拭泪水沾湿的脸,而是按住双眼隐藏表情。 「……深雪?」 达也战战兢兢叫深雪的名字。 深雪稍微放下手帕。 从浏海下方露出的脸蛋,染得红通通的。 「那个……不好意思。突然掉眼泪,感觉很像小孩子对吧……?」 看来深雪对于突然被看见泪水感到害羞。 「不,我不会觉得像是小孩子……不过,究竟怎么了?」 深雪放下脸蛋前方的白色手帕。她的眼角与脸颊还留著红晕。 「那个……哥哥。不,达也大人。」 深雪目光稍微从达也双眼移开,换个称谓叫他。 「求求您,在我的面前……请不要强颜欢笑。」 「我并没有……」 达也没能果断说完这句辩解。他也知道自己无法好好说谎。 「达也大人身处于严苛的状况,连我都知道这件事。达也大人不可能不知道。」 「说得……也是……」 「我或许无能为力……不过,至少请让我分担您的烦恼。因为我已经不是您的妹妹,是您的未婚妻。」 深雪扬起视线观察达也的表情。客观来看,她说得不算大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却为自己这番话感到不好意思。 按照「常理」,这时候应该会失去理性,紧抱少女娇弱的身躯吧。 或许是贪婪享受鲜艳娇唇的场面。 在这种时候无法忘我,人生大概就亏大了。 达也凝视著腼腆的深雪思考这种事。 多亏深雪使得心情变得祥和,但是袭击达也的逆风没有止息。重头戏反倒是现在才开始。 「最麻烦的状况……」 达也回应深雪的要求,透过和她对话整理现状。 「就是托拉斯?西尔弗的真面目曝光。不过这已经无从挽回。」 「即使删除艾德华?克拉克的记忆也没意义吧……」 「没错。必须以『世人得知托拉斯?西尔弗是我』为前提思考应对之道。」 「您不会选择接受艾德华?克拉克的邀请吧?」 「不会。为了解读艾德华?克拉克真正的目的,必须仔细研究『狄俄涅计画』的内容……不过,即使这个构想对魔法师有益,以我现在的立场也不能为usna效力。」 「……意思是如果姨母大人认同,也可以考虑这个选项?」 「即使姨母大人认同,我也不会离开你身边。」 深雪眼角泛红别过头。刚才自己亲口宣言「不是妹妹,是未婚妻」,因此她比平常更强烈意识到达也是异性。 深雪不同于以往的反应,没让达也困惑。这是说出来之后才察觉,说的人与听的人都会不好意思的那种话语。深雪强烈意识到自己的立场不是习以为常的妹妹,而是未婚妻,在这个状态难免承受不了羞耻的感觉。 不过,这时候道歉只会更尴尬。达也假装没看到害羞发抖的深雪,继续说下去。 「话是这么说,不过将魔法利用在非军事领域的国际计画,我挺感兴趣的……先整理现在知道的情报吧。」 「……我也来拜读。」 艾德华?克拉克对媒体发布的新闻稿,附上该计画的概要。达也以及好不容易重整心情的深雪,各自检视原文与翻译资料。 水波重新泡茶摆在两人面前。如同以此为暗号,达也与深雪同时从显示概要的电子纸抬头。 「……这里的『狄俄涅』原来不是土星的卫星,是希腊神话的女神耶。」 「是的。生下阿芙萝黛蒂的宙斯妻子。不是来自海中泡沫的那个阿芙萝黛蒂诞生的神话。」 「宙斯是朱彼得,也就是木星。阿芙萝黛蒂是维纳斯,也就是金星。以木星资源让金星脱胎换骨的女神计画……是这个意思吗?」 「应该是这样没错。我认为这个计画本身对人类意义非凡,不过……」 达也视线回到电子纸张,皱起眉头。 该计画由四个要素组成。 第一项要素,是资材与预先组装的设备从地球射向太空时,利用加重与加速系的魔法。在宇宙建造大规模设施的最大障碍是地心引力。将大质量的物体送到卫星轨道以外,需要高推力的火箭引擎。即使要使用地球外部的资源,最初的采掘机械或工程机械也必须从地球载运过去。 为此,该计画并不是开发巨大火箭,而是以加重、加速系魔法辅助现存的火箭,将大质量物体运往宇宙。 这有前例可循。大战之前有个计画,是在宇宙设置极超音速弹的炮台,做为替代核子 武器的战略武器。该计画的瓶颈在于火箭引擎的推力。要当成战略武器运用,需要配备大量的质量弹。要将质量如此庞大的物体送上卫星轨道,不是得开发高推力的火箭引擎,就是得反覆发射火箭分批运送。即使挂著替代核武的名目,所需的费用依然难以令人接受。 由此想出来的方法,就是让两名魔法师搭乘火箭,使用加重、加速系的魔法。其中一人减轻火箭本身承受的重力(包括载运的货品,也就是内藏质量弹的飞弹以及发射平台的组件),另一人增幅火箭引擎产生的加速力。usna前身的usa,曾经实际以这种方法发射战略军事卫星做为飞弹发射台。 不过,这个架构在第一颗战略军事卫星完成的时候就作废。因为运送三十枚飞弹与卫星组件的六次火箭发射过程中,参与计画的十二名魔法师全在卫星轨道上丧命。 不是发生意外。不,肯定是意外,但魔法师以外的太空人与技师无人死亡。包含货物在内重达六百吨的物体,质量与重力要在短时间内大幅变化,以这个条件行使魔法,是对魔法师精神造成过度负担而致命的行为。 只不过,这方面已经想出解决之道。虽然因为成本考量没有实际验证,不过只要进行实验就几乎肯定成功吧。这部分达也也不担心。 第二项要素,是由魔法师从小行星带采掘计画所需的金属资源。「狄俄涅计画」需要大量的镍,不过镍可以在「m型小行星」取得。不只是镍,用为宇宙设施材料的金属,不必刻意动用地球的地下资源,也能在宇宙调度吧。不过,在无重力空间采掘资源面临一项难题,就是每次移动都要消耗推进剂。 在这个计画,解决推进剂问题的方式,是将移动魔法运用在太空船外部的作业。若是使用移动魔法,确实能以母船为基准点,在小行星或小天体之间自由移动。魔法师在远离地球的小行星带长期担任矿工如果可行,这应该可以说是很好的点子吧。 第三项要素,是以魔法从木星采取氢,运送到金星。氢与二氧化碳会在高温高压下产生化学反应,生成水与甲烷。运用这种「萨巴捷反应」为没有水的金星带来水,同时减少二氧化碳。镍就是该反应使用的触媒。 在金星的卫星轨道配备系炼卫星(没固定在地面的轨道电梯),加工成合适形状的镍箱挂在卫星上。在木星采取、运送过来的氢由系炼卫星主体接收,不必加热或加压,也能以镍为触媒引发萨巴捷反应。只要确保金星大气蕴含充足的水,就能以基因改造的藻类生产氧气。 在这个架构中,魔法师配置在木星与金星的卫星轨道。从木星送出运氧船,以及在金星收容运氧船的两个过程,使用到移动系与加速系的魔法。 只不过,水(水蒸气)与甲烷造成的温室效应比二氧化碳还强。即使二氧化碳减少,金星温度也会愈来愈高吧。这时候要从伽利略卫星之一的木卫四地表切割冰块射向金星,将冰块投入金星大气层降温。由魔法切割与搬运这些巨大冰块就是第四项要素。 浓硫酸加上冰块会发挥冷却剂的效果,所以只要投入大量冰块,预料能有效冷却金星大气。即使以萨巴捷反应生产水的过程不顺利,光是这样或许也能完成金星大气改造的第一阶段。 不过,上述的第三与第四架构,必要条件是魔法师得常驻于木星圈与金星卫星轨道。为了持续发射摆脱木星重力的运氧船与巨大冰块,需要的魔法师人数应该相当可观,配置在金星的系炼卫星只有一两颗的话没什么意义,所以这边也需要许多魔法师。送往木星或火星的魔法师,大概长年无法回到地球吧。说到无法回到地球,在第二架构担任宇宙矿工的魔法师也一样。 「这个计画,果然……」 「有什么问题吗?」 深雪问完,达也就这么皱眉点头。 「或许是我想太多。我反而希望是我想太多……但我觉得这个计画的目的,是要将威胁人们的魔法师赶出地球。」 「也就是……赶往宇宙?」 从深雪的声音听不出危机意识。她的话语似乎没实际理解个中意义。 这或许也在所难免。全球冷化造成社会混乱,接著又爆发战争,导致宇宙开发计画中断至今依然停滞不前。关于载人的太空飞行技术,甚至从二十一世纪初就逐渐退步。 现状连身为「人类」菁英的太空人也很难上太空。即使听到要将魔法师赶到宇宙,深雪也肯定没什么感觉。 「表面上当然是宇宙开发。不过参与这项计画的魔法师,长时间无法回到地球。即使成功回来,等到身体状况回复,也会再度启程出发吧。」 达也视线固定在电子纸,就这么没抬起头。 「将人生奉献给宇宙开发。这种做法本身是了不起的生活方式。但是我……」 达也就这么陷入自己的思绪,没有和深雪目光相对。 ◇◇◇ 隔天,星期一早晨。三年a班的教室。 到校人数超过一半,不到三分之二。此外,深雪还没出现在教室。 教室里,学生们三五成群在各处聊天。即使是魔法科高中的学生,在这方面也是天经地义的高中生。 没什么人在讨论中止的九校战。不是不在意,感觉是明显回避。引发问题的魔法「动态空中机雷」当事人就在这一班,而且a班的学生们知道,去年与前年的九校战能够夺冠,某方面来说确实是多亏达也。这一班的参赛选手很多,所以更不方便聊这个话题吧。 虽然不致全盘,但从昨天就数度上新闻的美国宇宙开发计画,变成许多学生谈论的主题。 穗香与雫也不例外。 「雫,那件事是真的吗?」 「哪件事?」 「就是那个啊,『托拉斯?西尔弗』的真面目是日本的高中生。」 像穗香这样对托拉斯?西尔弗真面目感兴趣的魔法科高中生,绝对不是例外。 身分不明的天才魔工技师,其实和她们一样是高中生。 「不能断言是假的。也有吉祥寺同学这个例子。」 第三高中三年级的吉祥寺真红郎是「始源码」的发现者,在魔法学领域是无人不知的名人。他在十三岁成就这份伟业。即使后来没有亮眼的成果,吉祥寺真红郎的名声也完全不输给实现「加重系魔法三大技术难题」之一──飞行魔法的托拉斯?西尔弗。 由于有三高吉祥寺真红郎此例,所以托拉斯?西尔弗是高中生也不奇怪。这就是雫的理论。 「那个,雫……」 已经是老交情了。雫知道现在的穗香对自己想说的话没自信,希望有人推她一把。 「什么事?」 所以,雫催促结巴的穗香说下去。 「托拉斯?西尔弗……是不是达也同学?」 「有可能。」 雫立刻回答。 穗香默默睁大双眼。 「怎么了?」 「……因为我没想到,你想都不想就回答我……」 「我也是首先就这么认为。」 雫再度立刻对穗香这么说。 「你的意思是说,你听到托拉斯?西尔弗是高中生就这么认为?」 「嗯。」 雫毫不犹豫点头,接著大概觉得光是这样太不亲切,停顿片刻之后补充说明。 「如果托拉斯?西尔弗是日本的高中生,我认为非达也同学莫属。」 「……果然是这样对吧。」 穗香露出苦思的表情。 「那么……啊!」 不过,穗香这时候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看到深雪进入教室,连忙闭嘴。 「早安。」 「早,深雪。」 雫向深雪回以早晨的问候。 「深雪,早安。」 穗香也跟著做。达也会不会去美国?穗香没能在深雪面前说出这份担忧。 ◇◇◇ 在即将上课的时间点进入教室安全上垒的达也,刚坐下没多久,就因为教学终端机显示的讯息而被迫再度起身。 「达也同学,怎么了?」 今年也坐在达也旁边的美月疑惑询问。从二年级晋升三年级的时候没有换座位。 「教职员室叫我过去。我去去就回来。」 美月担心地脸色一沉。不只美月,听到达也回答的同学们多多少少朝达也投以关心的视线。 看到这个反应,达也心想幸好没说真话。 其实他被叫去的地方不是教职员室,是校长室。 校长室里,百山校长、八百坂教头,还有三年e班指导教师珍妮佛?史密斯在等达也。 百山坐在厚重的办公桌后方,八百坂站在办公桌侧边,珍妮佛站在八百坂斜后方。三人以这个阵型迎接。 「事不宜迟,我想确认一件事。」 达也站到办公桌前方,百山省略开场白直接询问。 「司波达也同学,你是托拉斯?西尔弗吗?」 「……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达也没回答百山的询问,而是回以这个问题。 从学生与校长的关系来看,这个行为很失礼,但百山看起来没有明显坏了心情,态度像是已经猜到达也不会回答。 「我收到usna国家科学局──nsa透过美国大使馆发的函。昨天,大使馆员专程拿到我家。」 百山不只是第一高中校长,更是魔法教育的国家级权威,但始终是平民,没有参与外交。大使馆员将等同于外交文件的信函亲自交给一介平民,是极度特别的案例。 不过,达也即使听到这件事,依然连眉头也不动一下。 百山也是,泰然面对十八岁小毛头的嚣张态度。 达也和百山的视线相对。不是迸出火花,形容成互推较劲比较合适。旁观的八百坂教头脸色铁青,和两人成为对比。 「我收到的信函是这封。」 百山从办公桌抽屉取出白色信封,放在桌上。 「『请协助安排托拉斯?西尔弗,也就是司波达也先生参加狄俄涅计画』。信里的主旨是这样的委托。usna国家科学局断定你是托拉斯?西尔弗,要求你参加计画。」 「校长,我还是在这所学校学习知识的高中生,不想中途放弃学业。」 达也没回答「你是托拉斯?西尔弗吗?」这个问题。他刻意忽略这部分,以这个冠冕堂皇的论点谢绝……更正,坚拒参加该计画。 「本校学生受邀参加国际性的魔法计画。我认为这很光荣。」 百山停顿片刻,朝达也投以格外强烈的目光。 「不只是我。魔法大学的校长也抱持相同意见。如果你参加nsa的计画,这边会赠与本高中的毕业资格与魔法大学的入学资格。若是因为参加计画而无法修习魔法大学的课程,会按照参加计画的期间自动给予学分,在你参与计画满四年的时间点授与魔法大学毕业资格。」 「这是正式的决定吗?」 「还不是正式的决定,但我以地位与名声担保。」 百山不等达也回应,就转头看向珍妮佛。 「史密斯老师,司波同学已经习得足以从本校毕业的知识与技能吧?」 「您说得是。」 大概是不情愿吧,珍妮佛以逼不得已的语气回答。 「即使只看去年的恒星炉实验,我也评定司波同学已经达到魔法大学毕业生的水准。」 「这样啊。」 百山朝珍妮佛点点头,视线移回达也。 「司波同学。你也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低于自己水准的课程吧?」 「但我认为上本校的课程不是浪费时间。」 「不用谦虚没关系的。」 百山将达也这句话当成言不由衷,不予理会。 「虽然这么说,但你也没办法立刻下结论吧。幸好nsa没有限定回答期限。本校从今天开始免除你出席上课的义务,你就好好考虑吧。」 「……意思是要我闭门反省吗?」 达也特别放慢语气询问百山。 「不是处罚。你一如往常使用本校设施也没关系。不过包含实习在内,你不用出席上课也视为修习完毕。也不必接受定期测验,全部以a级分处理。」 百山没有刻意做人情,以平淡语气如此告知。 「知道了。我会收下这些可贵的时间。」 总之,达也先假装保留答覆,试图拖延时间。 ◇◇◇ 达也从校长室返回之后,面不改色正常上课。上午最后一堂课是实习课,但他不在乎珍妮佛投以疑惑的目光,同样面不改色参加实习。 他是在放学后,学生会活动开始的时候,做出不同于以往的行动。 「深雪,我想谈一些事。」 「好的。不介意在这里谈吗?」 「嗯。我也希望大家听我说。」 深雪询问要不要换场所,达也回答留在这里就好。 不知道达也意图的深雪略显困惑,但总之决定先听达也要说什么的样子。她从学生会长的办公桌移动到会议桌。 达也也坐在深雪正对面。穗香、泉美与诗奈从座位转身面向桌子,水波站在深雪斜后方。 琵库希从房间角落的椅子起身,泡两人分的茶端过来。从达也坐的位置,清楚看得见水波面不改色散发不悦的气息。 「所以达也大人,要谈什么事?」 等琵库希离开桌边之后,深雪问。 所有人竖起耳朵,以免听漏达也的回答。 「今天早上,校长叫我去校长室,告知我免除出席义务。」 「为什么?」 深雪立刻脸色大变起身,朝桌子探出上半身。 不只是深雪,穗香也从椅子起身。 「原因回去再说明。校长说不是停学或闭门反省,但实际上应该不希望我来学校吧。」 「……是不方便外人听到的原因吧?」 深雪坐回椅子,拚命试著冷静,同时像是劝诫自己般询问。 「是的。」 「……难道说,和九校战中止有关?」 泉美从旁插嘴询问。 「不是直接的原因,但或许包括在内。」 「那么,直接的原因难道是……」 这次是依然站著的穗香,说出不知道是询问还是自言自语的这句话。 「达也同学是托拉斯?西尔弗,所以受邀参加美国的计画?」穗香这么猜想。 这完全是正确答案,但达也投以目光催促她说下去,她就摇头回应「没事」,就这么打退堂鼓没提问。 达也没勉强穗香,再度面向深雪。 「关于这件事,家里或许有话要说。」 达也提到的「家」是四叶家,不只是深雪与水波,穗香、泉美与诗奈都听得懂。 「我无法否定可能暂时不能来学校,所以我要请辞学生会干部。」 沉默的薄纱覆盖学生会室。 深雪没开口,达也等待她回应。 泉美与穗香,分别默默注视深雪与达也。 诗奈不知所措,视线在深雪与达也之间来回,水波就这么看向下方站著不动。 为了更换放凉的茶,琵库 希收走茶杯。水波立刻重泡两杯茶端给达也与深雪。 水波露出满足的笑容,回到深雪背后。 「……我知道了。」 深雪总算打破沉默,以难过的声音挤出答覆。 「不过,要是您辞去学生会干部,将无法在校内携带cad。即使只是挂名,我认为您继续担任学生会干部比较好。」 「可是这样的话,无法做个了断。」 「不会有任何人抱怨。」 深雪说出公私不分的狂语。 达也当然想要劝诫她。 但深雪像是随时会掉泪的悲壮眼神,使得达也收回斥责。 「……知道了。照你说的做吧。」 其实对于达也来说,高中内部的秩序一点都不重要。 ◇◇◇ 学生会的了断被当成不重要的事情解决,但是达也与深雪有个无法如此轻易解决的问题。 「姨母大人,抱歉在晚上打扰您。」 关于usna国家科学局寄给百山校长的信函,真夜不会做壁上观。达也算好时间打电话到本家。 『没关系。是重要的事情吧?』 看到出现在画面的真夜表情,达也觉得怪怪的。 因为真夜看起来,不是假装不知道达也打这通电话的用意,是真的不知道。 为了避免内心想法写在脸上,达也比以往更小心谨慎,回答真夜的问题。 「是的。在下认为事态重大。」 达也以这句话开场,在真夜插嘴之前进入正题。 「第一高中的百山校长、八百坂教头与珍妮佛?史密斯教师,得知托拉斯?西尔弗的真实身分了。似乎是usna国家科学局透过美国大使馆捎给百山校长的信函写到的。」 『……是关于那个计画?』 真夜的反应慢半拍。证明这个情报对她来说也很意外。 「是的。」 『对此……你肯定没承认吧。』 被问到「你是托拉斯?西尔弗吧」,达也不可能回答「没错」。真夜似乎问到一半也察觉这一点。 「是的。不过,应该没意义吧。」 即使达也否认,百山与八百坂也都比较相信nsa吧。不只是百山他们,认识达也的人,肯定大多认同「托拉斯?西尔弗的真实身分是司波达也」这个主张,视为真相而接受。并不是因为nsa是美国政府单位。达也至今过度展现符合这个主张的能力。 『说得也是……虽然比预定来得早,不过托拉斯?西尔弗这件事非得放弃了吧。』 真夜在画面中做出思考的模样。 达也没搭话干扰真夜,静待她开口。 『……那么,百山校长还对你说了什么?』 真夜这么一问,达也详细说明百山开出的条件。 『百山校长是在避免政治家或媒体为了你的去留而干涉校务运作吧。』 「在下也这么认为。」 关于百山的动机,真夜的推测和达也一致。 『我想想……你暂时别到一高或许比较好。』 「意思是要在本家闭门反省吗?」 横滨事件当时,达也使用「质量爆散」之后,真夜直接命令他在本家闭门反省。 这次也是相同的处分吗?达也如此心想并且询问,但真夜在画面上摇了摇头。 『不是对我反省。明天起,周围的杂音会愈来愈激烈吧?我不认为这种事会让你判断出错,不过心烦的事情就是心烦吧?所以我在想,或许要对学校那边假装反省,等事态适度降温。』 达也无法率直接受真夜的建议。虽然说不出有什么疑点,却难免觉得有隐情。 不过,「隔一段冷却时间比较好」这个意见,达也也不得不点头认同「有道理」。 和话语具备的负面形象相反,「逃避」经常是有效解决问题的方法。或许「忍受」反而比较容易连结到「屈服」。这次的案例也是,比起在第一高中硬是努力下去,暂时逃避比较可以期待状况变化吧。 不过,为此必须…… 『而且,并不是明天就要采取行动。你得暂时离开深雪身边,所以要办妥相应的程序。』 这正是达也正在思考的事。虽然达也免除出席义务,但深雪可不能陪他请假。 如果是一周程度的短暂期间,两人至今也曾经相隔两地。不过这次可能长达一个月以上。虽说可以从远处「守护」,不过这个家只留下深雪与水波两人,达也放心不下。 画面中的真夜,以视线扫过站在达也身旁的深雪,以及站在斜后方的水波,然后再度看向达也。 『校内的护卫工作交给水波。你或许会担忧就是了……』 隔著镜头承受真夜视线的达也,立刻摇了摇头。 「不,我知道水波的实力毫无问题。」 水波脸颊染上一抹红晕。她感觉到达也表现的信任绝对不是嘴上说说,内心亢奋起来。 『这样啊。那么水波,拜托你了。』 「夫人,请交给属下。」 水波以注入干劲的表情回应。 真夜在萤幕上朝著水波满意点头。 『上下学由这边安排人手。并不是怀疑你的实力喔。』 「属下明白。」 水波一脸严肃地点头。她没有自以为是到坚持「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问题在晚上。只有你们两人在家,要是在熟睡时遇袭,无法保证不会发生什么万一。』 达也、深雪与水波都没对真夜这番话提出异议。即使内心认为不必担心,但是无意义地赌气惹真夜不高兴也太愚蠢了。三人都懂这个道理。 『深雪。』 「是。」 『虽然应该很麻烦,但你愿意搬到调布吗?』 真夜之所以对深雪说话,是因为这是为深雪安排的措施。 「您说搬到调布,是指那栋大楼吗?」 『是的。』 听到深雪的询问,真夜笑咪咪地点头。 『那栋大楼是四叶家用作首都圈总部的建筑物,所以原本就预定让你在不久后搬过去。虽然计画稍微提前,但这是好机会。下周日搬过去吧。必要的程序由这边办理。』 再怎么说也太赶了。 深雪内心是这么想的。 「知道了。」 但她乖乖朝著真夜如此回应。 真夜也知道深雪不会抗命,所以立刻进行下一项指示。 『搬完家之后,达也暂时去伊豆的别墅吧。』 「四叶家在伊豆有据点吗?」 达也首先想到的是「不是去本家吗?」这个问题。但他担心节外生枝,所以没问。相对的,达也询问伊豆那里的细节。 『哎呀,你肯定知道才对吧?』 真夜惊讶的方式有点装模作样,所以达也没说出脑海浮现的可能性,等她说下去。 『伊豆不是有一栋我姊姊……你们母亲用来疗养的别墅吗?』 「还没处分掉?」 『没处分喔。因为你们母亲很喜欢那栋别墅。』 达也不认为四叶家这么重感情。 但他立刻换了一个想法。 为了一名少女而杠上其他国家,以一族半数人员的生命为代价完成报复。小心翼翼保管个人回忆居所的这种感伤情怀。或许很适合这样的四叶家拥有。 『这边也会在下周日之前,把必要的东西搬过去。研究用的机械也会预先设置,所以不用带任何行李就能移动喔。』 整整一周就能从无到有,将工作站或调校装置设 置完毕,再怎么说也太周到了。那栋别墅其实是研究用的外部据点吧? 达也如此心想,却没说出这个疑惑。 「一切遵照您的吩咐。」 达也以服从的态度,朝萤幕上的真夜行礼致意。 ◇◇◇ 和达也通话完毕之后,真夜收起笑容露出不悦表情,喝光茶杯里的茶。 她将茶杯放回桌上。不过,茶杯底部即将碰到茶碟时,真夜将茶杯扔到半空中。 紧接著,室内充满「夜」。 不是黑暗。是繁星闪耀的夜空。 星辰流动。 流星从四面八方杀向茶杯。 黑夜离去,茶杯碎片落在人造灯光照亮的地板。 「来人啊,打扫乾净。」 真夜背后响起一个毫不慌张的声音。「是,马上来。」身穿工作服的侍女回应叶山的命令,拿扫把与畚箕过来。 侍女刻意徒手扫地,收拾茶杯残骸之后离开房间。 看不见她的身影之后,叶山移动到真夜的视线范围内。 「夫人,要端新的茶水给您吗?」 「不,免了。」 不惜发动「流星群」的暴躁情绪,在真夜的声音里连一点余韵都不留。 「这次被usna抢先一步了。」 「……我承认。」 真夜以不情不愿的语气,回应叶山这句话。 「如叶山先生所说,看来我太依赖『至高王座』了。系统一停止就落得这副德行。」 真夜有些自嘲地扭曲嘴唇。 「不,夫人。这次的事件,即使预先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属下认为也无从防范。我们的手终究伸不进usna的国家机构。」 「……不是至少可以暗杀艾德华?克拉克吗?」 「属下认为这个假设没意义。」 「……也对。我还是不要言不由衷地逞强吧。」 假设真的做得到,也下不了暗杀指令。叶山如此指摘,真夜也认同了。 「夫人。依照属下愚昧的想法,『至高王座』在这个时间点停止,才是应该重视的事件。」 叶山这个指摘,使得真夜稍微睁大双眼。 「意思是艾德华?克拉克和『至高王座』有关?」 「『至高王座』是全球通讯窃听系统『梯队系统3』的骇客系统。usna国家科学局的职员很可能参与其中。」 「……也对。虽然我认为不会成为直接影响现状的要素,但我就放在心上吧。」 真夜轻声说完,叶山恭敬行礼。 第四章 隔天早晨。比以往更白热化的对打训练结束之后,达也告知八云想暂时停止修行。 「我不介意喔。你不是我的徒弟,所以不必想得这么死板。随时可以停止,只要有空,我也是随时奉陪。」 「师父,谢谢您。」 虽然八云刚说不是徒弟,达也却很自然地称他「师父」。 八云没责备也没纠正。甚至没露出苦笑。 「只不过,我想问隐情。原因果然是美国的宇宙开发计画?」 八云脸上充满好奇。 轮到达也差点苦笑,不过这份小小的冲动,在扬起嘴角之前就消灭了。达也面对的状况很严苛。想到这里就没心情笑。 「这是直接的原因。我要暂时待在伊豆的别墅闭门反省。」 真夜说并非闭门反省,但达也实际上觉得果然是闭门反省。他也一并告知要搬到调布。 「这样啊。会变远耶。」 「并不是无法来回的距离。师父不介意的话,等到闭门反省完毕,希望能再度向您习武。」 「我当然不介意喔。」 八云立刻回答,接著伸手抵著下巴,轻轻「嗯」了一声。 「不提这个,达也,你担心深雪吧?伊豆与调布,虽说以你的能耐,这种距离算不了什么,但也不是能在瞬间移动的距离。」 「说不担心是骗人的,但是不能连深雪都请假不上学。」 「四叶家应该会加派护卫,但是更胜于你的高手没那么好找。解决应该还要好一段时间……我也派眼线帮忙吧。」 「师父愿意协助,我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但您为什么协助到这种程度?」 达也不是八云的徒弟。这是刚才提到的事。既然达也和八云之间没有师徒关系,那么八云和深雪的关系也仅止于认识。如果是以「很熟的朋友」为理由,达也并不是不能接受,却忍不住询问是否有其他原因。 但他立刻落入「早知道就不问了」的后悔。 听到达也这么问,八云像是「我等你这么问等很久了」扬起嘴角。 「因为我还不想死。」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要是深雪发生什么三长两短,你就会毁灭世界吧?即使是我,也没自信能在超越核爆的火焰捡回一条命喔。」 达也完全无法回嘴。只露出有苦难言的表情闭口不语。 如果深雪「再次」发生什么三长两短…… 而且,如果「这次」没能来得及…… 对于从自己身边抢走深雪的这个世界,达也没自信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 这天,达也没出现在教室。 他有来上学。但是一大早就窝在图书馆,也没吃午餐。放学时刻,为了和深雪会合,他总算走出图书馆。 达也的朋友也有所顾虑没接近他。甚至艾莉卡也没在达也与深雪踏上归途的时候介入。两人的身旁,只有随侍在后方的水波。 第二天,状况也没变。 第三天也没变。 「差不多不太妙了吧?」 星期四的放学后,校门关闭时间三十分前的咖啡厅。占据店内一角的集团出现这种声音。 「你说不妙……是指达也?」 干比古这么问,艾莉卡投以「那还要说吗?」的目光。 「出席天数没问题吧?」 「嗯……校长好像亲口告知免除出席义务。」 雷欧说完,结束学生会工作前来会合的穗香点头回应。即使是她,也无法介入现在的达也与深雪之间。 「确实不太妙。」 「咦?雫同学,为什么?」 雫的发言乍听之下像是无视于对话方向,美月歪过脑袋。 「达也同学没必要来学校了。」 雫的回答直截了当。没有多余的装饰,所以更能清楚显示当前的状况。 美月睁大双眼,双手捂嘴。 穗香难受地看著下方。 「……所以司波学长就这么不能来上学了吗?」 场中并非只有三年级学生。被泉美拉来参加而不太自在的香澄,刻意说出所有人都不提的这件事。 「但我认为状况稳定就会回来。」 「就……就是说吧!」 雫的回应引得穗香大声说。听起来像是把这句话当成依赖。 「可是,这个状况能改变什么吗?」 艾莉卡以感受得到不耐烦情绪的语气扔出一把火。不,穗香表情变僵,所以这是冰块。 「艾莉卡!用不著讲这种话吧!」 干比古反射性地大喊。音量没大到被其他团体听到,语气却粗鲁到只能形容为「怒骂」。 「干比古,你冷静啦。」 对干比古回话的不是艾莉卡,是雷欧。 「艾莉卡完全没说错。我不认为现状只要过一两个月就会好转。」 「这种事我知道!不过,不用刻意说出来也没关系吧!」 「因为美月或光井会受到打击?我认为没这个必要。」 「……你的意思是说,达也同学从这所学校走人也无所谓吗?」 雷欧这番话是在为艾莉卡辩护。 然而和雷欧争辩的是艾莉卡。 「并不是无所谓。不过达也就算离开学校,我们依然是达也的死党吧?」 艾莉卡默默眨了眨眼。 穗香与美月也露出近似的表情。 「……你的这种个性,我真的心服口服。」 艾莉卡以愕然的语气轻声说。 「当个单纯的笨蛋偶尔也是好事。」 「喂……这是在夸奖?还是在毁谤?」 雷欧眯细双眼瞪向艾莉卡。 「你觉得呢~~我只是实话实说。」 但艾莉卡当成事不关己,假惺惺地撇过头去。 「这个臭婆娘……」 「暂停!雷欧,你也冷静。」 雷欧开始散发危险气息,这次是干比古制止。 「西城学长的友情,我认为真的值得尊敬。」 艾莉卡、雷欧与干比古之间形成类似三足鼎立的局面,泉美钻过缝隙插嘴说。 「但我还是希望司波学长不要离开学校。」 香澄露出「咦?」的表情,被学长姊围绕而缩起身体的诗奈露出「哎呀?」的表情,两人看向泉美。 不过,这是她们太早下定论了。 「要是司波学长离开学校,深雪学姊肯定会难过……」 「哎,说得也是……」香澄轻声说。 「对喔!那就没问题了。」 「咦,什么事?」 雫以轻敲手心般的气势这么说,穗香询问细节。 「要是达也同学退学,深雪也不会留在学校。」 雫的预测令泉美脸色苍白。 「达也同学也肯定不容许深雪离开学校。」 不过,泉美的脸色立刻反转。 「是的!如果为了深雪学姊……」 「那么达也同学也不会离开学校喔。」 雫完成泉美的这段话。 「……可是这么一来,不就非得想办法解决这个状况?」 在「可喜可贺」的气息中,侍郎有所顾虑地发言。 桌边气氛立刻再度降温。 诗奈投以「你在说什么?」的严厉视线,侍郎缩起肩膀。 出乎意料的沉默时间经过不久,在尴尬气氛更加恶化时,咖啡厅的萤幕突然切换成新闻。 「喂喂喂……真的假的?」 雷欧在新闻播到一半的时候低语。 留在咖啡厅的不只是雷欧他们这群人,却没人责备雷欧说话打扰到他人。 所有人恐怕都是相同的想法。 新闻是来自莫斯科的录影转播。 画面上是新苏联学会的干部,以及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十三使徒」之一──伊果?安德烈维齐?贝佐布拉佐夫本人。 新闻切换到访问贝佐布拉佐夫的画面。 『贝佐布拉佐夫博士,对于美国的「狄俄涅计画」,请告诉我们您决定参加的动机。』 『如同刚才长官所说,我相信「金星环境地球化」具备了超越国际对立的意义。我们人类从一个多世纪之前,就害怕全球总人口达到极限。这将在不远的未来导致人类出现毁灭性的对立,降低人类社会的活力。扩大人类的生存空间,应该是避免人类未来面临毁灭的唯一解决之道。』 『所以博士积极参与以此为目标的本计画?』 『因为魔法这种技术,与其用在人类之间的斗争,更应该用来开拓人类的未来。』 『要是计画进入实际进行的阶段,博士可能会离开我国,将活动据点转移到美国,关于这方面,请问有得到政府的理解吗?博士也是战略级魔法师,要是长期离开本国,预料将出现国防上的担忧……』 『爱好和平的我国政府允诺,即使会降低国防战力,也会全面协助金星开发计画。不过研究据点设在哪里是很敏感的问题,以我的理解,现阶段还没确定。』 『意思是可能不将研究据点设在美国,而是设在我们新苏联吗?』 『当然也有这个可能性。只是我个人认为很可能在中立国家,或是不受任何政治控制的场所设立新据点。』 『这是人类史上前所未有的浩瀚计画。不只是根据地的场所,还得面对各种问题吧。但我们相信能以理性的力量解决。不只是已经表明参加计画的威廉?马克罗德先生或是马克西米利安先生,以罗瑟先生为首的其他人,以及自称托拉斯?西尔弗的日本少年,都请务必参加本计画。然后同心协力为了人类的未来克服各种困难。』 『贝佐布拉佐夫博士,谢谢您接受访问。』 目不转睛注视录影内容的学生们,视线从萤幕移开。 「……『爱好和平的我国政府』是怎样?胡说八道。」 艾莉卡恶狠狠地这么说。她这句话是基于五年前的佐渡侵略事件。在大亚联盟侵略冲绳的同一时期偷袭佐渡,被以一条家为中心组成的义勇军击退的这个武装势力,现在公认是新苏联的部队所组成。 新苏联还没承认这是他们的犯行。但是几乎没有日本人认为新苏联是清白的。只要想到那个事件,艾莉卡对于「爱好和平的我国政府」这句话的反应绝对不奇怪。 「和新苏联政府以往的恶行无关,我们不得不承认贝佐布拉佐夫博士的发言具备一定的说服力。」 干比古也不认为艾莉卡是错的。但他提醒艾莉卡,必须把现在发生的问题与过去的事件分开来看。 「战略级魔法师离开本国,进行非军事活动……还真是豁出去啊。」 「正因如此,所以如吉田学长所说,新苏联认真想将魔法用于和平领域的『立场』具备说服力。」 听完香澄的感想,泉美稍微酸了一下。 「这应该是表面上的立场吧,不过……」 雷欧一边苦笑一边开口。但他立刻收起笑容皱眉。 「新苏联的贝佐布拉佐夫参加美国的计画,这是事实。我不知道他多么认真参加,不过新苏联对于美国来说是敌国。既然他说要协助,姑且属于同盟国的日本不就难以拒绝了?」 「……确实。」 「魔法协会应该会希望『托拉斯?西尔弗』表明愿意参加吧。自发性的参加。」 雷欧加入干比古推测的这番指摘,雫简短附和。 「达也同学没事吗……」 穗香以凝重的语气轻声说。 脑中没把达也和托拉斯?西尔弗划上等号的诗奈与侍郎这对一年级搭档,听不懂穗香这句低语的意思,头上冒出问号转头相视。 ◇◇◇ 带著深雪与水波,比朋友们早一步放学的达也,在返家之后观看自动录影的新闻。 「这真的是『十三使徒』的贝佐布拉佐夫本人吗?」 看完新闻,深雪首先说出的是这个疑问。战略级魔法师都会隐藏身分。这是为了回避暗杀或咒杀。光明正大上电视的战略级魔法师,是违反深雪常识的存在。 「可能是替身。」 对于贝佐布拉佐夫在「这个状况」出现在媒体镜头前,达也不觉得很突兀。但他也不是全盘相信新苏联发出的报导。 「但他是本人还是冒牌货,在这个时候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达也和发问的深雪四目相对,接著视线再度回到画面,从头播放贝佐布拉佐夫的专访。 「重点在于新苏联表态协助usna计画的这个事实。」 达也目不转睛注视专访字幕,以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语气继续回答。 「大亚联盟或印度、波斯联邦都是强国,但世界政治的主轴还是美俄对立。世界连续战争之后,苏联取回昔日势力,usna国力更是增强,现代的国际社会以两国的竞争为中心运转。」 「是的。这种程度我懂。」 基本的国际构造,是国中的课程内容。深雪的优等生程度,在通识方面也无懈可击。 「这样的新苏联,将『狄俄涅计画』视为国际社会势力竞争的例外。新苏联对于该计画是否有实际上的贡献,现阶段没什么关系。既然usna的敌国新苏联表态协助,usna的友好国就不能无视于『狄俄涅计画』。」 达也得出的结论,和雷欧或干比古的结论相同。 「……说不定,新苏联和usna在这件事相互勾结。」 不过,达也由此补充了更进一步的推测,与其说是智慧的差异,或许更像是性格上的问题。 「usna和新苏联合作的目的是什么?」 深雪微微歪过脑袋询问。她没对达也的推测本身做出否定的反应。如果将常识与达也的意见放在天秤两端,后者在深雪的心目中明显比较重。 「说到一般兵力,美俄的质与量远胜他国。大亚联盟某段时期的气势差点追上,却还没从前年秋季受到的损害重新振作。」 虽然讲得置身事外,不过重创大亚联盟舰队的就是达也本人。 「魔法是因人而异的力量,但通常战力是以政治力与经济力撑腰的国家之力。在实质上禁用核武的现状,经济力扮演的角色愈加重要。包括日本在内,经济规模小的国家,无法以一般兵力对抗美俄两国。」 「……但我认为日本的经济规模没那么小啊?」 「『分配在军备』的经济力远远比不上美俄。」 深雪不禁脱口而出的反驳,被达也委婉否定。 「小国依赖魔法这个要素勉强不被大国吞并,这个世界才得以维持现在的形势。如今要是没有魔法这个武器,小国将处于无法对抗大国的状态。基于这层意义,将魔法运用在军事的做法不能一概否定……」 达也立志将魔法运用在非军事领域。他的目的是让魔法师从「军事系统的元件」这项职责解脱。承认魔法武器具备意义,对于达也来说是难以接受的认知。 「……换句话说,美俄的目的是将强力的魔法师聚集到这项计画,剥夺他国的魔法战力?」 虽然还不完全,但 深雪大概是理解了达也内心的纠葛。她无视于达也说出的最后那句话,如此询问。 「──这么想就说得通了。」 达也只回答这一句,就逐渐沉入自己的思绪。 和深雪的这段问答,使他察觉自己的计画有缺点。这是至今没注意到的问题。 让魔法师摆脱人类武器的宿命。这个基本概念没错。将魔法师当成武器利用殆尽的现实,绝对不应该受到肯定。 不过,推动魔法运用在经济层面,如果导致军事现场缺乏高阶魔法师……如果「魔法」这个廉价又强力的武器消失…… 小国不就再也无法对抗大国了? 大国并吞小国,世界被少数大国分割统治的时候…… 全世界将再度上演无穷无尽的地域纷争。达也只想像得到这样的未来。 (还是需要遏阻力吗……?) 自己手中握有究极的大规模毁灭性武器。 无论未来怎么演变,自己都免不了背负恶名吧。 达也或许就是在这一天,在这一晚,做出这样的觉悟。 ◇◇◇ 横跨大西洋,以梯队3的副系统保护的极机密通讯会谈,是在日本时间的深夜举行。 『马克罗德勋爵,好久不见。上次像这样交谈大概是五年前了吧?』 视讯电话的萤幕上贝佐布拉佐夫首先打开话匣子。 『说得也是。好久不见,贝佐布拉佐夫博士。不过这方面我应该说过,我不是「勋爵」喔。我获得的只不过是骑士的勋位。』 对于贝佐布拉佐夫的问候,马克罗德计较这种一点都不重要的细节,不知道是他行事正经,还是性格顽固,抑或只是开个笨拙的玩笑。 『威廉先生,不需要讲得这么拘谨吧?这不是正式会谈,所以称呼您「马克罗德勋爵」也没关系吧?』 克拉克似乎当成不好笑的玩笑话。他像是稍微劝诫般对马克罗德这么说。并不是真的责备马克罗德,是贴心避免惹得贝佐布拉佐夫不高兴,搞砸这次难得的会谈。 贝佐布拉佐夫对克拉克的这份顾虑起反应。 『贝佐布拉佐夫博士,感谢您这么贴心。我们是第一次像这样交谈吧?』 『说得也是。贝佐布拉佐夫博士,初次见面,我是艾德华?克拉克。』 三人的问候到此为止。 『事不宜迟,请教克拉克博士,您说「great bomb」的战略级魔法师是托拉斯?西尔弗,托拉斯?西尔弗的真实身分是日本高中生,这是真的吗?』 贝佐布拉佐夫以有点性急的语气询问艾德华?克拉克。 『是真的。「great bomb」在日本那边的正式名称是「质量爆散」。据说是将质量直接转换成能量的魔法。』 『直接转换……?』 『真令人感兴趣。不过,现在在这里讨论这个系统也没意义吧。』 贝佐布拉佐夫展现强烈的好奇心,马克罗德委婉牵制。 『……说得也是。没有资料,讨论再多假设也没意义。』 贝佐布拉佐夫接受马克罗德的制止,颇为乾脆地罢休。 『推测「质量爆散」和博士的「水雾炸弹」一样,是基于侦查卫星的资料,将地球表面全部收为目标区域。』 『这将是连根破坏全球军事平衡的威胁。』 克拉克说完,马克罗德点头回应。 贝佐布拉佐夫无视于克拉克「我也知道水雾炸弹的机制」这个暗示。 『「质量爆散」的有效距离不得而知。但是,终究无法从木星轨道传到地球吧。』 『克拉克博士的计画,是要将托拉斯?西尔弗驱逐到木星环吗?』 『是的,正是如此。』 对于贝佐布拉佐夫的询问,克拉克以卖关子的态度点头回应。 『狄俄涅计画里的木卫三工作站,是配合托拉斯?西尔弗的实绩设计的。就让他在木卫三把生涯奉献给人类的未来吧。』 『克拉克博士。时候差不多了,可以请您揭晓托拉斯?西尔弗的真实身分吗?』 『我会在直接见到两位的时候告知。』 『……好吧。我期待这天的到来。』 『要在哪里进行会谈?』 此时,马克罗德如此询问克拉克。 『预定在大西洋公海上进行。这样彼此都不会受限,我认为比较好。』 『三国各自派船会合吗?』 贝佐布拉佐夫询问克拉克。 『已经派遣企业号前往预定海域。想请两位也搭机赴约……』 『企业号吗……』 贝佐布拉佐夫深感兴趣地低语。 企业号是继承usna传统舰名的新空母。虽然没搭载核子动力机构,但据称实现了匹敌核子动力的输出马力与续航时间,该系统之谜备受世界注目。 『知道了。就从空中打扰吧。』 『我也这么做吧。』 继贝佐布拉佐夫之后,马克罗德也点头回应。 『谢谢两位。那我再提两、三个细部的注意事项……』 在克拉克的主导之下,电话会谈又持续了约三十分钟。 ◇◇◇ 四月的墨西哥叛乱事件结束之后,usna境内发生数次小规模的暴动,但是没演变到非得出兵镇压的事态。对日本的谍报工作规模持续缩小,但是除此之外,国外也没有其他正在实行的作战,usna军统合参谋总部直属魔法师部队stars过著训练的每一天。 这天也预定整天进行训练,不过上午演习结束,莉娜正要前往餐厅时,基地司令的传令叫住她,带她前往司令官室。 「希利邬斯少校前来报到。」 莉娜就这么维持「安吉?希利邬斯」的伪装,向房间的主人保罗?渥卡敬礼。莉娜是stars的总队长,不过这个基地地位最高的是基地司令渥卡。渥卡是stars──战斗魔法师的监视者。 「希利邬斯少校,接下来告知参谋总部的指令。」 「是!」 莉娜放下手,摆出立正不动的姿势。 「搭机前往华盛顿d.c.,和艾德华?克拉克博士会合,然后担任博士的护卫,陪同前往大西洋上的企业号。」 「遵命。」 「在企业号上,预定举行一场关于『狄俄涅计画』的重要会谈。会谈对象是威廉?马克罗德与『igniter』贝佐布拉佐夫。」 莉娜脸上露出惊讶与理解的神色。 即使是在公海,但是别国的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来到己军船舰,实在是难以置信。不过既然会谈对象是「十三使徒」,同为「十三使徒」之一的莉娜为了维持平衡而出席,也是令人能够接受的安排。 「我想应该不用强调,不过这场会谈到结束之前都是机密。」 「上校阁下,下官明白。」 听到渥卡的叮咛,忘记附和的莉娜连忙回应。 ◇◇◇ 除了美国、英国、新苏联的动向,日本国内也匆忙采取某些行动。 说来遗憾,这不是自发性的行动,是被国外传来的情报弄得晕头转向。 日本魔法协会的会长,照惯例由百家的含数家系担任。每年六月以选举方式改选,新会长于七月就任。虽然没有连任限制,但是接这个职位也没什么好处,所以没有担任三年以上的例子。 现任会长是去年七月就任的十三束翡翠。第一高中三年级十三束钢的生母。她的丈夫并没有过世,十三束家也不是母系家庭。 魔法协会的会长必须常驻 于京都总部。反观十三束家的根据地在东京湾东岸区域。因此家里的事业归丈夫,魔法协会的工作归妻子,两人以这种方式分担工作。 十三束翡翠在去年六月,抱持「反正就像是轮流接任那样」的轻松心态接下会长一职,所以她现在抱著头诅咒去年的自己。 星期日,美国的艾德华?克拉克发表「狄俄涅计画」的时候,还没有那么迫在眉睫的感觉。因为她预测即使是usna,也很难从国外邀请魔法科学家参加,要借用别国的「十三使徒」更不用说,她自认美国绝对做不到这种事。不只是十三束翡翠,魔法协会所有成员都这么认为。 然而在昨天,偏偏是usna最大竞争国──新苏联的「十三使徒」贝佐布拉佐夫表明参加该计画。因此事态变得刻不容缓。 魔法原本就要利用在和平方向,开拓人类的未来。这个宗旨无从批判。反魔法主义者能够获得众人支持,某方面来说就是基于「魔法是杀伤非魔法师族群的危险武器」这个诉求。 将魔法利用在和平方向,而且不是灭火或防洪这种「渺小」的贡献,是为人类未来带来繁荣的大事业。这样的吹擂是对于反魔法主义者最有效的反击。 该计画不必实现,也不必成功。光是「正在推动这种事业」的事实,就足以拿来驳斥反魔法主义运动,魔法师将能脱离现在的困境。 看到对立的两大国家为了这项计画携手合作,「好歹」属于同盟国的日本不可能拒绝参加,甚至不可能保留答覆。非得尽快交出使用「托拉斯?西尔弗」这个假名的高中生。 老实说,翡翠早就知道托拉斯?西尔弗的真实身分。usna的大使馆员亲手交给她的复古封蜡信函已经写明。 翡翠抬起双手所抱的头。光是叹息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协助一肩扛起麻烦事的如意英雄不存在。她的身分没有大牌到可以沉浸在悲剧女主角的心情当中。 她决定动用前任日本魔法协会会长没使用的特殊权限。 就是召开师族会议。 翡翠使用专用线路,号召十师族各当家举行线上会议。 或许,十师族的当家们也预测到魔法协会将召开会议。 召集一小时后,翡翠正在看的线上会议萤幕上,一条、二木、三矢、四叶、五轮、六冢、七草、七宝、八代、十文字等各当家都到齐了。 『四叶阁下,上次那件事受您照顾了。』 『一条阁下,身体状况没问题了吗?』 『托您的福,完全康复了。』 『那就好。所以会长,这次召集我们,究竟是要处理什么问题?』 一条刚毅与真夜突然无视于翡翠聊起来,二木舞衣一边附和两人,一边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导到被忽略的翡翠那里。 多亏舞衣,出师不利的翡翠勉强重整态势。 「……各位,谢谢你们百忙之中这么迅速齐聚与会。」 『因为是紧急召集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样的「紧急事态」,方便立刻告诉我们吗?』 七草弘一以挖苦的语气与冰冷的声音催促说。 这份压力让翡翠差点哭出来。她绝对不是软弱的女性,却不习惯待在刀剑互砍的战场,属于多花时间好好准备再进行协商的类型。 「是的。各位或许已经猜到,是关于usna号召的金星开发计画。」 翡翠靠著身为会长的责任感,好不容易撑下来,进入正题。 「昨天,新苏联表明参加该计画,逼得日本魔法协会也必须尽快应对。」 『为什么协会要应对?记得艾德华?克拉克是号召以个人身分参加吧?』 七宝拓巳以学者语气指摘。 『表面上是这样,但是日本人有一人被指名了。』 八代雷藏带点苦笑回应。 『那是美国人擅自点名的,我们没义务照做。』 六冢温子以不悦的表情与声音不屑地说。 「但是,这可不行。」 翡翠提心吊胆地发言。 正如预料,萤幕映出瞪向她的脸。而且不只是温子一人。 翡翠豁出去了,应该说以自暴自弃的心态说下去。 「现在魔法师无来由地被抨击为和平的敌人。这是反魔法主义者的幼稚宣传,不过接连动用的战略级魔法与战术级魔法,为这个宣传增添说服力。」 桌上萤幕里,当家们的视线动了。画面尺寸不大所以看不太出来,但视线集中在真夜那里。「为这个宣传增添说服力的战术级魔法」就是达也研发的「动态空中机雷」。大家不用多说都知道这件事。 「克拉克博士的『狄俄涅计画』,是证明魔法能在军事层面以外造福人类的上好材料。国际魔法协会总部,正准备表明全面支援『狄俄涅计画』。听说美国、英国、新苏联的协会也预定独自向媒体发表声明。在德国,听说不只是罗瑟魔工所,是以企业联盟的形式洽询美国政府参与计画。在这样的动向中,日本不能落后。」 『我能理解会长焦急的想法,但是具体来说要怎么做?找出托拉斯?西尔弗逼他参加吗?』 五轮勇海以责备般的表情询问。去年,他被迫将孱弱的女儿送上战场,只因为女儿是「战略级魔法师」。在那之后,他就抗拒这种为了面子而将重担全塞给特定某人的做法。 「……其实,没必要找出来了。」 像是只为了辩解而交出活人供品的这种做法,翡翠心里也不好受。这份情感反而连结到「必须由我背黑锅」这份奇怪的动力。 「四叶大人……托拉斯?西尔弗是令郎吧?」 镜头的另一侧,真夜以「为什么这么认为?」的眼神询问翡翠。 「我收到美国大使馆的信函。考量到当事人未成年,『目前』不会公开姓名,不过相对的,馆方希望这边协助说服托拉斯?西尔弗,也就是司波达也先生。」 『这是冠冕堂皇的威胁。』 刚毅以厌恶的声音低语。 显露反感的不只是他。 『老实说,第一高中的百山校长也说过这件事。』 不过,立场最接近当事人的真夜,比任何人都泰然自若。 『我交给达也本人做决定。』 真夜从画面中投以笑容。 翡翠和真夜几乎是同辈,却需要数秒克制声音的颤抖。 「……意思是四叶大人没要协助说服?」 『因为这攸关他自己的一辈子。』 真夜以亲切的声音,做出这个冷淡的回覆。 『如果只是要讨论这件事,我想就此告辞,方便吗?』 而且表态拒绝继续问答。 「……谢谢您在百忙之中与会。」 『那我就此告辞。』 真夜的脸庞从萤幕消失。 『也容我告退。』 『那么我也……』 就像是搭真夜的便车,六冢温子、八代雷藏退出线上会议。 反过来说,十名当家有七人留在会议里。 『这确实可能是一辈子的问题,但还是希望她考虑一下对于日本魔法界的责任。』 七草弘一以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说出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发牢骚的这番话。 『您的意思是说,现在不是询问当事人意愿的场合?』 对于这番话,七宝拓巳如此反问。 『既然是十师族的魔法师,某种程度的灭私奉公也是在所难免吧?五轮阁下的女儿即使身体上有缺陷,去年秋天依然接受国防军的邀请参战。五轮阁下,当时令嫒也不是自愿出征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 』 以这种方式询问,对方很难给予否定的回应。五轮勇海也只能含糊带过。 『不过,四叶家的儿子被外国主导的行星开发计画抢走,不会成为国防上的一大损失吗?』 「我不知道司波达也先生能使用何种程度的魔法,不过将魔法师直接连结到军事力的思考模式,我认为正是将我们逼入困境的主因。现在不只是日本魔法界,压迫全球魔法师的最大威胁,不就是以人类主义为首的反魔法主义运动吗?既然这样,应付这个局面想必是最优先的课题。」 刚毅提出的疑问,由翡翠回答。 『虽然不是好事,不过请司波达也先生前往美国,或许是最佳做法。』 二木舞衣随著叹息低语。 没人发言反对。 『不过有个现实的问题,要由谁来说服司波达也先生?从刚才的感觉,无法期待四叶阁下的协助。』 相对的,三矢元提出这个难题,连弘一也不得不陷入沉重的沉默。 「十文字大人……和司波达也先生私交甚笃吧?」 翡翠的发言是迫不得已。这个问题并不是单纯以学长学弟的关系,就能扭转对方的意愿。而且如果是私下的来往,翡翠的儿子十三束钢也就读第一高中同年级,而且还同班。比起去年春天毕业的克人,关系更为亲近。 『……我不知道司波达也先生会不会听我的话,但我找他谈谈吧。』 不过,克人接下这个难题。 『……可以吗?』 『总之,我试著找他谈谈。没办法保证结果。』 克人如此回答弘一的问题。 克人是以何种想法答应找达也交涉?连弘一也看不出他真正的意图。 第五章 「还是……有点寂寞耶。」 走出普通独栋住宅的小小外门,深雪转身低语。 「房子没卖掉。随时都能回来的。」 达也安慰完,深雪回应「说得也是」点了点头。 「达也大人、深雪大人,方便的话,属下想出发了。」 某人客气地从两人背后搭话。 达也转过身来,视线前方站著身穿黑西装加白手套的花菱兵库。 「知道了。深雪、水波,走吧。」 达也朝兵库点头示意,向同行者搭话。令人依序回应「是」、「遵命」,跟在达也身后。 今天是搬家日。从名义上在父亲名下的自家,搬到调布的四叶家东京总部大楼。这是为了强化深雪的保护网。 家门前停著一辆大型轿车。必要的行李已经搬出来了。新家的家具已经备齐,所以虽说是行李,也只有衣服、一些小东西,还有课业用的小型终端装置。 此外,地下研究室的资料也悉数「移动」到东京总部大楼的地下研究设施完毕。不是复制,是移动。现在的私人研究室预定在数天后完全作废。 深雪与达也依序坐进后座,水波坐副驾驶座。虽然比不上礼车,但座位空间很宽敞,即使是后座也不会觉得挤。 确认所有人上车之后,兵库坐进驾驶座。轿车缓缓起步。府中到调布。这么近的距离,开车与搭电车的抵达时间差不多。考量到步行到车站的时间,反倒是开车快一点。 兵库的驾驶技术精湛。车辆本身的性能也是原因,但几乎感觉不到晃动或惯性。在短暂舒适的这段车旅,达也与深雪都没说话。水波沉默寡言是一如往常。兵库也识相没搭话。 车辆停在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常见类型的停车场深处,设置一座附自动检验装置的车库,以内藏自动停车导航发讯器的白线分界。 「请往这里。」 兵库带领众人搭电梯。这座电梯从今天起直达深雪住的房间,除了达也与深雪,必须有钥匙才能使用。 「为了以防万一,也可以通往其他楼层。」 兵库以略为保守的笑容如此补充。虽然通往其他楼层,但只能在一楼、地下、楼顶与房间前面搭乘的样子。楼顶是前几天使用过的停机坪。 带领抵达的房间,即使形容得保守一点也很豪华。就算这么说,却也不是花俏夺目,是高雅又洗炼。深雪也是一眼就喜欢上了。 「达也大人,您今天能在这里过夜吗?」 兵库询问达也。「在自家过夜」这种说法听起来怪怪的,但谜底立刻揭晓。 「不,只要准备完成,我就去别墅。」 深雪从今天起住在这里。水波也以贴身侍女兼守护者的身分同居。 但达也遵照真夜的吩咐,要搬到伊豆的别墅。 这里「还」不是达也的居所。 深雪离开前一个家的时候说过「寂寞」,与其说是因为离开住惯的家,主要原因是必须暂时和达也分居两地。 「属下明白了。那么,请休息两小时左右吧。」 兵库恭敬行礼,离开房间。 达也催促深雪,坐在客厅的沙发。 其实,前往伊豆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 两小时的缓冲时间,是兵库贴心提供的。 达也与深雪都隐约察觉这一点。 前往伊豆的旅程,准备了之前那架小型vtol。 飞行时间约三十分钟。飞得这么慢,原因在于天空飞机多。不久的将来,「空路壅塞」这个笑话或许会成真。 别墅正如预料位于深山。伊豆有一座以战前高尔夫球场改造的前防空阵地,但别墅也远离该处,是不会受到任何打扰的「幽静」环境,完全符合要求的条件。 「家母……更正,继母在这么不方便的地方疗养?」 达也不禁向兵库提出这个内心浮现的疑问。他将深夜改称为「继母」,是因为真夜现在是达也真正的母亲。 「就属下所知,深夜大人最需要的是幽静的环境。」 达也正确理解到兵库这个抽象回答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说,人群散发的杂乱想子杂讯会成为负担。达也重新体认到深夜一直为了他们而勉强自己──至于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深雪,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兵库的带领下,达也进入别墅。内部已经整理妥当,在这里生活完全不成问题。研究室也比位于府中的自家还要完善。 「需要任何东西,请随时打电话吩咐。属下会立刻送达。此外,『解放装甲』与『无翼』放在这里,请自由使用。」 「解放装甲」是伪装成普通骑士服的飞行战斗服,「无翼」是和「解放装甲」搭配的装甲机车。不只是在遭受武装势力袭击的场合,前往市区的时候也很方便吧。 「谢谢。」 「不敢当。那么,请自便。」 「辛苦了。」 「那么,属下告辞。」 兵库坐进vtol。 达也在独自一人的屋内,聆听螺旋桨的旋转声。 ◇◇◇ usna的大型航空母舰企业号,停泊在纽芬兰岛西方五百公里处的大西洋公海上。两千英尺级,全长约六百公尺。比起大战前的核动力大型空母近两倍的庞大身躯,并非使用核能反应炉驱动,这项技术受到全世界的注目。 这艘空母自从四年前初航,就被怀疑是否暗藏核能反应炉。不过该空母某次航行时,国际魔法协会在极近距离调查的结果证明属实。国际魔法协会在设立过程中,确立了检测核分裂反应的技术,夸称具备绝对的公信力。该协会没发现空母利用核能的痕迹。 要进一步调查就非得登舰,但是usna不可能答应让外人进入服役中的军用舰艇检查。到最后,企业号的轮机构造直到今天依然成谜。 一架小型运输机试著降落在这艘巨大空母。是以四架战机护卫的高速运输机。看起来没有vtol或svtol那种垂直降落功能。 (贝佐布拉佐夫就在那架飞机上……) 身穿stars的礼服,取下「面具」,以金色双眸仰望运输机接近的莉娜,在心中呢喃。 新苏联的十三使徒──伊果?安德烈维齐?贝佐布拉佐夫。拥有「igniter」这个别名,战略级魔法「水雾炸弹」的使用者。 在前几天的专访亮相之前,他的外表是新苏联的军事机密,但usna早已查明。至于贝佐布拉佐夫的所在位置,虽然没能随时,却也大致能够掌握。 他是新苏联学会的成员,也是新苏联顶尖的现代魔法学权威。要彻底隐藏外表与所在位置,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不过,贝佐布拉佐夫的战略级魔法「水雾炸弹」的真面目,至今尚未判明。不只魔法系统,连效果也不得而知。现在知道的只有「水雾炸弹」这个名称,该魔法会对非常大的范围造成爆发性的损害,还有八年前隔著白令海峡爆发的美俄武力冲突,该魔法埋葬了前任天狼星。 stars和这名魔法师有著这段过节,也是莉娜自称世界最强之前非得超越的对象。不过如果贝佐布拉佐夫真的参加「狄俄涅计画」,这个机会应该再也不会来临吧。 小型运输机进入降落程序。降落空母的步骤,本质上从一百五十年前就没有进步。没有垂直降落功能的机种,必须搭配斜向飞行甲板、降落拦阻索与拦阻钩,一边确保再度降落的余地,一边钩住拦阻索强制减速。 即使船舰全长拉长到六百公尺,也不到只靠反推力器就能确实停止的程度。虽然起飞用的技术大幅进步,降落用的技术却仅止于减少拦阻索 减速造成的冲击。 (……没放下拦阻钩?) 莉娜觉得靠近的运输机不对劲,立刻发现原因。 察觉的不只是莉娜。一阵骚动在甲板上扩散。 「引擎马力压得太低了!」 「那样会坠机……!」 空母的人员们大声说。 为了防止意外,莉娜操作cad。 下一瞬间,想子光笼罩运输机。 魔法发动对象所产生的,剩余想子的非物理光。 莉娜的魔法还没发动。 (那个魔法……来自机内?) 莉娜察觉到,作用在运输机的魔法是从机内施展。 运输机的起落架接触甲板。 小型喷射机以匪夷所思的减速度平顺减速。 (惯性控制与加速度控制。居然那么自然地减速……) 一般从著地开始要滑行一千公尺,却缩短一百公尺降落成功。减速过程毫无勉强之处。 (那么精细的控制是怎么做到的……) 企业号以堪称超大型的体积引以为傲,却也不是完全不会晃动。而且还有风。至少我无法按照那种方式停下飞机……莉娜如此心想。 (那就是「igniter」贝佐布拉佐夫……实力超乎我的预料。) 莉娜深信刚才的魔法出自贝佐布拉佐夫之手。 贝佐布拉佐夫抵达没多久,马克罗德搭乘的运输机也降落了。接著三人立刻开始会谈。 位于这个房间的是艾德华?克拉克、伊果?安德烈维齐?贝佐布拉佐夫、威廉?马克罗德,还有变身为安吉?希利邬斯的莉娜共四人。莉娜站在克拉克的身后,因为只有他是无法使用魔法的「普通人」。 贝佐布拉佐夫与马克罗德是战略级魔法师。 克拉克的护卫还是由战略级魔法师随行担任比较好,马克罗德以这个理由提议安吉?希利邬斯参与会议。 「克拉克博士。依照我们先前的约定,请您告诉我吧。日本战略级魔法师托拉斯?西尔弗的真实身分是谁?」 会议刚开始,贝佐布拉佐夫劈头就如此询问克拉克。 莉娜身体一颤。 现在的「安吉?希利邬斯」是拿下面具的状态。所以另外三人也知道她极度惊讶。 「克拉克博士,您对自己人也要隐瞒情报?」 马克罗德的语气有点傻眼。安吉出乎意料的反应,似乎也让贝佐布拉佐夫的气势打折。 不过,这并不影响事态的方向性。 「查明真实身分是最近的事。」 克拉克先插入这个假惺惺的谎言。 「托拉斯?西尔弗的真实姓名是司波达也。那个『四叶』的直系。」 接著说出决定性的话语。 决定今后行动计画的概要之后,会议没发生什么冲突就结束。 会议顺利结束,所以莉娜的任务也完毕。在回程飞机起飞之前闲著没事的她,获得舰长的许可,在企业号内部徘徊。 名义是「参观」,但她的意识被不在这里的某人囚禁。 (达也他是……「灼热万圣节」的战略级魔法师?) 在那之后,克拉克、贝佐布拉佐夫和马克罗德之间讨论了哪些内容,莉娜并不记得。不是忘记,是从一开始就没记下来。 不过对话的片段留在脑海。或许应该说这个震撼的情报令她跟不上话题比较妥当。 去年十月,焚烧朝鲜半岛南端的战略级魔法名为「质量爆散」。 使用该魔法的是「司波达也」。 让飞行魔法进入实用阶段的天才魔法工学技师「托拉斯?西尔弗」的真实身分也是「司波达也」。 (确实!一开始是这么假设的!) 去年一月,莉娜之所以潜入日本,是为了查出引发「灼热万圣节」之战略级魔法师「great bomber」的真实身分,并且进行处置。达也是她受命要注意的「great bomber」可能人选。所以usna军方情报部的调查与推理是对的。 (可是!达也的举止看起来没那种感觉……) (达也的魔法是更不一样的类型……) 莉娜如此心想,另一方面,内心也有另一个自己冷静反驳她。 ──看起来没那种感觉?那是当然的。只是对方技高一筹罢了。 ──达也的魔法是不一样的类型?他不可能轻易展露战略级魔法。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四叶的直系。 ──我被达也骗了。 (……没错。我被达也骗了。) 即使内心如此低语,也神奇地没冒出不甘心的感觉。 只不过,莉娜觉得各种事情得到了解释。 自己对达也感受到的同理心。 达也对她的怜悯。 那肯定是── (──对于囚禁在武器宿命的同类感受到的共鸣。) 莉娜摇摇头,试著将无止尽坠落的负面想法赶出脑海。 「啊……」 在她这么做的时候,意识终于追上现实。 (糟……糟糕,这里是禁止进入的区域──) 心不在焉也要有个限度。莉娜如此自责。 为什么没阻止我?她将责任转嫁给保全人员。 总之,得离开这个区域才行。莉娜身为stars总队长,拥有接触绝大多数机密的权限。不过拥有权限与实际行使权限是两回事。指定为机密是基于相应的理由,接触自己不该主动得知的秘密只算是自杀行为。莉娜以慌张的脑袋如此心想。 然而,为时已晚。 (这个想子波……是什么……) 莉娜皱起眉头,甚至忘记自己原本慌张想离开这里。 直到进入这个区域,她都没感应到这种想子波。大概是墙壁嵌入感应石的电网造成想子波衰减吧。 一瞬间,莉娜怀疑这是用来隐藏核能反应炉的措施,却立刻察觉自己误会了。感应石会将想子波转换为电流讯号,附属效果是让想子波衰减,无法观测到完整的波形。但是感应石没有吸收或阻绝辐射的功能。 (魔法?不过,这是……) 使用违禁核能反应炉的疑惑消除之后,新的质疑浮现在她的意识。 魔法是个人使用的。原则上不会由复数魔法师合力发动单一魔法。具备这种能力的魔法师偶尔会诞生,不过在这种场合,能够合作的人数顶多也是两人或三人。 然而,莉娜现在感觉到的想子波…… (……至少十人以上。或许将近二十人……) 这么多的魔法师,被「投入」运用在单一魔法。 (怎么回事?从魔法师身上强制抽取魔法,应该是军法禁止的行为才对。) 莉娜和布里欧奈克的开发者有私交,曾经听对方提到在大战时期的人体实验,曾经将复数魔法师强制连结起来实行大规模魔法。当时美军和日军的同盟国关系比现在还要密切,两国的共同实验在最后判定失败,资料应该已经全数作废。 认定失败的原因,在于成为实验体的魔法师自我意识崩毁。接连出现无法自行思考,连维持自己生命运作的行为都无法好好完成的症状。莉娜听说原因在于精神的强制连结。所以集团魔法是不可触犯的领域。 不只如此。虽然是莉娜的直觉,但这个魔法是将记载所有要素的启动式交由魔法师读取,强迫发动术式。无视于当事人意愿,完全将魔法师当成魔法机械元件的这种技术,违反usna军保障军人人权的规则…… (……魔法本身很 简单,只是让飞轮旋转。) (可是,长时间进行这种单纯的工作会累积疲劳,反而困难……) (聚集十人以上的魔法师,是因为飞轮质量大,旋转速度也快。) 「难道……!」 莉娜不禁发出声音。 (这是……发电系统?) (这难道是企业号动力的秘密?) 莉娜双手摀嘴以免继续发出声音,慌张环视两侧。 周围没有人影。 监视器似乎正常运作,不过隔著镜头看起来,应该只是误闯禁止进入的区域而狼狈不已吧。 莉娜如此对自己解释,快步沿著原路返回。 回程的运输机,莉娜也和克拉克一起搭乘。 护卫任务在会议平安落幕的时候就完毕,但是返回本土时刻意准备两架飞机也是白费力气。所以一起回到华盛顿d.c.也在所难免。 「希利邬斯少校,您辛苦了。」 「不敢当。」 听到克拉克搭话,莉娜脱口以爱理不理的语气回应。 莉娜现在不想和任何人交谈。其实她想解除「扮装行列」的伪装,脑袋放空好好睡一觉。光是不让语气带刺就没有余力。 克拉克大慨是历练较深,对于莉娜的态度似乎不以为意。 「我想不必再度向少校说明,关于托拉斯?西尔弗的真实身分请勿外传。也不可以告诉渥卡上校或巴蓝斯上校。」 克拉克不顾莉娜的心情,说出自己想说的事。 「……但是下官有义务报告。」 「没关系的。少校您不会被责备。」 克拉克不是军方的人。他的身分始终是usna国家科学局的技术学者。并不是能够介入军方奖惩的立场。 莉娜不太高兴,想要指摘这一点。 「若是得知托拉斯?西尔弗的真实身分是从少校口中泄漏,西尔弗或许会公开少校的真面目喔。」 不过,克拉克先讲的这番话,麻痹了莉娜的舌头。 「这件事,你为什么……」 莉娜好不容易回以这个问题。 「让少校接触西尔弗,我认为是军方严重失态。你还年轻,难免产生移情作用吧。」 克拉克笑也不笑如此告知。他暗示自己比军方更加掌握到莉娜当时在日本做了什么事。 「不只是西尔弗的真实身分。关于企业号的真相,你也没必要报告。」 接著,他补上这句话要求莉娜三缄其口。 第六章 从星期一开始,达也就没到第一高中露面。 「表面上还」只是一介高中生的动向,但是这个事实已经在各处激起涟漪扩散。 东京某处。在场所与名称都没曝光的会议室,负责国防陆军情报部黑暗面的成员齐聚一堂。 「那个高中生好像开始独居……」 「这是机会吧?和市区不同,投入大量人力也不会造成问题。」 「请等一下。」 急于行事的会中气氛,有人出声制止。 「犬饲课长,什么事?」 泼冷水的人,是最将达也视为危险人物的犬饲课长,也是远山司的直属上司。 「这边能投入充足的战力,代表对方在这个环境也不必手下留情。贸然袭击想必很危险。」 「所以这是陷阱?」 「不,话不是这么说,但对方好歹是别名『不可侵犯之禁忌』的四叶一族。不能认为对方毫无准备。」 「我赞成。」 特务课的恩田课长,对这番话表达赞同之意。 「南总收容所部署充足的守备兵力,却还是那种结果。虽说攻守互换,但我们应该避免『单独』处理。」 「恩田课长,你心里有帮手的人选吗?」 「不是帮手,但是以结果来说,我认为可以利用。」 「是什么样的原委?」 犬饲课长以好奇心被激发的语气,询问恩田课长。 「十文字家的当家,最近好像要以魔法协会代理人的身分,拜访隐居在伊豆的司波达也。」 恩田没有夸耀胜利,面向犬饲公布自己掌握的情报。 「此行的详细目的不得而知,但或许和那个计画有关。」 恩田换个措词方式,以推测的形式告诉集结在这里的所有成员。他在这里插入一个谎。他已经掌握到达也是托拉斯?西尔弗,克人此行是要说服达也参加计画,却没将这些情报公开给同属情报部的人。 「魔法协会好像对usna的计画感兴趣。该不会是要去说服四叶家也参加吧?」 比恩田年长的课长表达意见。除了恩田,这里的大人们没人把达也和托拉斯?西尔弗联想在一起。 他们对达也的战斗力给予高度评价。因为他们亲身体验到达也的实力。他们不知道达也的智力与技术力,所以没把高中生和一流魔工师联想在一起。 「……原来如此。这是个机会。」 席上阶级最高的副部长稍微确切地点头。 「四叶不合作的态度,在上次的会议也很明显。」 这里所提到「上次的会议」,是四月举行的十师族新生代会议。和现在的状况无关。副部长的指摘与其说是推理更像是瞎猜,但是表面上的事实关系是正确的。 「司波达也和十文字当家的交涉很可能决裂。而且要是两人交战,十文字克人会赢。是这样没错吧,犬饲课长?」 「是的。」 对于副部长的询问,犬饲抱持自信点头。 「远山士官长──十山家是这么判断的。」 在二十八家之中,十山家从未坐上十师族的位子。 甚至没被提名过。 但若不是从战斗魔法师,而是从军用魔法师的角度来看,十山家匹敌四叶与十文字家。 国防陆军情报部如此确信。 军用魔法师的能耐不只是战斗。光是这样无法胜任。战力分析与战术判断也是必备能力。而且十山家是二十八家之中,唯一从出生时就在国防军接受军事训练的含数家系。 「十文字家当家应该不会杀掉司波达也。但是败给十文字克人的司波达也,肯定会失去抵抗能力。」 「而且,十文字家没有和国防军对立的意志。」 「是的。」 犬饲点头回应副部长这句话。 「那么,这边也配合十文字家的行动来下棋吧。为了以防万一,也让远山士官长出动。这次不是要她应付司波达也,是除掉四叶家配置的护卫。」 「知道了。」 犬饲的回应隐含些许踌躇。 「犬饲,不用担心。四叶家对于司波达也的战斗力似乎抱持自信,那就不会派贵重的战力担任护卫。干练的人员应该会集中在未婚妻那边。」 副部长的视线移向恩田。 「属下认为长官说得是。」 恩田朝副部长恭敬点头。 ◇◇◇ 「打扰了……咦?」 放学后,诗奈一进入学生会室,就发出疑惑的声音。 「诗奈,怎么了?」 先来的泉美旋转椅子,转身询问诗奈。 「啊,没事,想说琵库希怎么了……」 如诗奈所说,总是在学生会室角落待命的琵库希不见踪影。 「那是达也大人的私人物品。」 从打扫箱(安装在移动式打扫机上,收纳整套打扫工具的箱子)取出抹布的水波,回答她的问题。 水波就这么擦起桌子,诗奈没说「由我来就好」。经过一个月的来往,诗奈很清楚水波甚至不会把这份工作让给学妹。 「为了让琵库希照顾达也大人的日常生活,我让她跟著走了。」 大概是从中途听到水波说的吧。深雪从已经打开的门外现身,以这段说明代替问候。 「深雪学姊,您辛苦了!」 「会长,您辛苦了。那个,所以……」 泉美「一如往常」以亢奋的情绪反应,相对的,诗奈以有听没有懂的表情微微歪过脑袋。 「呀呜!」 深雪还没回答,突然有人从诗奈背后戳她肩膀,使她惊叫跳了起来。 「北……北山学姊……」 慌张转身的诗奈,看见雫以责备般的眼神向她摇头。 「诗奈学妹,关于达也的事,你懂吧?」 穗香在雫的旁边向诗奈低语。 诗奈因而隐约察觉隐情。 和达也分居两地的星期日隔天。深雪一如往常上课,一如往常处理学生会的业务。 平常和达也没有交流的一科生,肯定觉得深雪看起来一如往常。甚至连久违一起放学的朋友们,也看不出具体的差异。 「深雪,那个……没事吗?」 不过,还是能够隐约察觉「不对劲」,代表这些朋友终究不是当假的吧。例如艾莉卡和深雪不同班,也没参加学生会的活动,两人共处的时间比单纯的同班同学短得多。即使如此,艾莉卡还是找到突兀感,这应该不只是因为她观察入微吧。 「嗯,我没事。艾莉卡,谢谢你。」 深雪知道艾莉卡是以朋友身分关心,所以也没有冷漠否定。 而且深雪觉得,即使承认达也不在身边很寂寞,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对于自己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 自己是为了达也而存在的人,所以对于自己来说,达也的存在绝对不可或缺。 这群朋友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深雪认为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达也同学现在在哪里?方便的话……」 「嗯,没关系的。」深雪回答欲言又止的穗香。 「他在伊豆的别墅休息。偶尔能够放松一下应该也不错。」 「伊豆吗……如果没发生各种麻烦事,或许令人羡慕。」 「就是因为有这些麻烦事,达也才非得到别墅避难吧?」 「吵死了。这种事我不用你说也知道。你就是因为讲话斤斤计较才没有女人缘。」 艾莉卡不知道是由衷还是开玩笑的这番 话被雷欧打岔,艾莉卡反过来训了他一顿。 「呃……!少鸡婆。就算比不上达也,我也没被女生讨厌喔。樱井,你说对吧?」 今天来到咖啡厅的不只是三年级。是包括香澄、泉美、水波的二年级三人组,以及诗奈、侍郎这对一年级的大阵仗。 雷欧将话锋转向水波,是因为她和雷欧同样属于登山社。水波有学生会的工作,所以几乎没到社团露面,不过偶尔会把她在调理社捏的饭团送过去慰劳,很像是社团经理会做的事。 「……嗯,说得也是。」 对于雷欧徵询同意的话语,水波回答得有点结巴。 「啊~~讨厌讨厌。居然在这种地方动用权力,我真不想变成他那样耶~~」 「你说啥?」 艾莉卡无视于尖声抗议的雷欧,转头看向水波。 「水波,不必因为他是社长就袒护他喔。」 「这样啊……」 水波一脸为难,交互看向艾莉卡与雷欧。 「艾莉卡,还有西城同学也是,不要害水波为难好吗?」 艾莉卡与雷欧一瞬间四目相对,同时朝深雪低头。 就这样,水波在深雪的协助之下,终于得以摆脱困惑。 「达也同学周日不会回来这里吗?」 美月的问题,使得在座众人的气氛变了。 尴尬的空气开始流动时,深雪露出落寞的笑容摇了摇头。 「我想他暂时回不了东京。因为有些人在各方面很啰唆。」 「我……我们主动去打扰的话……不行吗?」 穗香代替美月,有点不流利地提出这个过于冲动的问题。 「要问他是否方便才知道。」 深雪稍微思索之后回答。 「说得……也是。」 「毕竟也可能会有不速之客上门。」 这次是香澄与泉美对这句话起反应。 「学姊,意思是……」 「确实有可能。」 深雪朝著双胞胎学妹投以蕴含慈爱的笑容。 「泉美学妹、香澄学妹,如果发生这种事,而且你们家处于『客人』的立场,你们可不能妨碍父亲与哥哥喔。」 「深雪学姊!无论在任何时候,我都站在学姊您这边!」 泉美激动反驳。 不过,一旁的香澄面有难色。 「泉美学妹,因为你这么说,所以香澄学妹在为难喔。」 「香澄!你和我同一国吧?」 「慢著,是没错啦,我和你同一国,可是……」 香澄愈来愈不知所措。 「泉美学妹。」 深雪露出苦笑,介入逼问的泉美与困惑的香澄之间。 「至少,请两位务必别做任何事,好吗?因为我与达也大人,都不想要真的和你们的父亲敌对。」 「……知道了。」 出自爱恋(?)的弱点。深雪以无从误解的话语如此恳求,泉美无从抗拒。 「深雪,我才要说,不可以对我们客气喔。」 深雪转头一看,艾莉卡露出发自内心的愉快笑容。 「但我不希望你们乱来……」 「我们不打算主动乱来啊?」 艾莉卡睁眼说瞎话。 她的表情过于泰然自若,深雪只能露出含糊的笑容。 ◇◇◇ 魔法大学没有同好会这样的组织。 不过有社团活动。大型运动社团完善到聘雇教练带队。魔法师将来的出路大多需要体力或运动能力,社团就某方面来说是补足大学课程缺乏体育实作的部分。 不过,并不是所有学生都参加社团。虽然是理所当然,但是社团并非强制参加。在高中担任过社团联盟总长的克人,在魔法大学也没参加社团。 克人有十文字家当家的工作要做,总是尽早回家,很少在这种时间走出校门。今天是碰巧花太多时间写实习报告而晚归。由于是预定以外的状况,所以在意家里工作的克人加快脚步前往车站。 「十文字!」 有个声音从后方叫住克人。 不用转身也认得出来的熟悉声音。坦白说,这个人比较常妨碍预定计画,但是不知为何(即使除去家系要素),克人总是不禁为她停下脚步。 克人现在也停下脚步转身。 「十文字!」 「七草,我有听到,不必这么大声。」 小跑步赶过来的真由美,在克人面前煞车,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闭上单边眼睛吐舌头──其实没做出这么做作的举动,但她的气氛给人这种感觉。 「对不起,把你叫住。」 「没关系,所以有什么事?」 克人劈头询问用意。 这种爱理不理的应对方式,不是因为没把真由美视为异性看待,而是显示她在克人心目中是不必拘谨的对象。 「我想问一些事。方便一起搭电车吗?」 「你会绕远路吧?」 「顶多二十分钟左右吧?我不介意。」 现代主要的近距离大众运输工具──电动车厢,基本上是直达目标车站。不考虑「让共乘的人中途下车再前往下一个目的地」这种使用方式。 不过,并不是不可能共乘。虽然有点碰运气,但是共乘者抵达目标车站的时候,如果没有其他乘客在等车,就可以继续搭往下一站。即使有其他乘客,也只要排队就好。 电动车厢内部彻底保护乘客隐私。车内的对话几乎不可能外泄。利用这个性质,将电动车厢当成密谈场所的生意人或情侣应该不算例外。 真由美邀克人共乘的目的也是密谈。不过第一个目的地是最靠近七草家的车站。 「十文字是女性主义者耶。」 「这种程度是当然的吧?」 真由美轻声笑著说,克人板著脸回答。 「所以,你想问什么事?」 克人询问的同时,真由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十文字,听说你要去见达也学弟。」 「是听令尊说的吗?」 「他没说明你要去做什么。」 克人往后靠在座位,闭上双眼,双手抱胸。 「这我不能说。」 「谢谢。你现在这么说,我就知道了。」 克人睁开双眼。 真由美送给克人一个秋波。 「光是『日本高中生』这个提示,就等于已经确定了。既然你保密到这种程度,果然是这么回事吧?」 真由美避开专有名词如此断定。 克人依然三缄其口。 「那个,十文字……」 「……什么事?」 真由美的语气明显要央求某些事,克人不情不愿地回应。 「可以也带我去吗?」 「……为了什么?」 克人睁大眼睛看向真由美,接著立刻将视线移回正前方这么问。 「我不认为达也学弟会乖乖接受说服。」 「……哎,我想也是。」 「就算这么说,我也不认为你愿意无功而返。」 「…………」 「我想你不会输给达也学弟。达也学弟也很强,却肯定比不上你。」 「所以?」 「可是,我想达也学弟也不会轻易败北。达也学弟有那个治疗魔法,所以或许打到死都不会停手。」 「司波的治疗魔法……强到这种程度?」 克人松开双手,转头看向真由美。 「嗯。 不过严格来说,好像不是治疗魔法。」 真由美正面承受克人的视线,反过来注视他的双眼。 「所以,我也想跟你去,以免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意思是你也要一起说服司波?」 「我自认不会拖累你喔。」 克人从真由美身上移开视线,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虽然是以沟通为前提……不过也对,让你一起来,或许比较可以和平解决。因为比起我,你和司波的交情比较亲密。」 「听你说『亲密』,我觉得怪怪的……什么时候要去达也学弟那里?」 「如果他方便,我想在这周日过去。到时候我打算开车,所以我去你家接你吧。」 「哎呀,谢谢。」 真由美嫣然一笑,转向正前方。后来两人就没什么交谈,但车内的气氛没变得尴尬。 ◇◇◇ 在航空母舰企业号的护卫任务结束归队的隔天,莉娜在训练的时候无精打采。 「总队长。您看起来状况不好,是身体怎么了吗……?」 「不,没事。班,抱歉让你见笑了。」 结束训练返回宿舍的途中,第二把交椅的卡诺普斯甚至一脸严肃地关心她。 「没关系,既然是人,状况有好有坏也是当然的……不过,真的没事吗?」 「嗯。贝佐布拉佐夫、马克罗德。看来我当时面对这两名『使徒』太紧张了。真不像我的个性。」 「因为那里不是战斗的场所,是会谈的场所。为了避免在外国贵宾面前出洋相,难免会费心劳神。」 「……班?你的意思是说我平常很粗野?」 「啊,不,属下不敢。」 卡诺普斯连忙移开视线。 莉娜感觉太阳穴在抽搐。 「总队长,好好休息是特效药喔。告辞。」 卡诺普斯挂著爽朗的笑容离开。 莉娜像是瞪视般目送他的背影,不过大概是认为不能老是这样下去吧。莉娜放松肩膀力气,走向自己房间。 多亏卡诺普斯的消遣,莉娜心情稍微舒坦了,但是这种程度无法去除内心深植的芥蒂。即使淋浴也没能变得身心舒畅。 她自己知道,原因是她在企业号看见的──正确来说是感觉到的魔法师境遇。 对于魔法师被当成武器对待,莉娜至今没什么突兀感或厌恶感。对这件事抱持最强烈疑问的时间点,是她之前待在日本,和达也与深雪他们──不,是和达也交流的那时候。 莉娜只围著一条浴巾坐在镜子前面。她几乎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 ──对于魔法师上战场,达也没否定。 ──对于魔法师从军,达也没否定。 ──对于魔法师成为武器,达也「口头上」没否定。 ──对于我继续从军,达也「否定」了。 这么说来,记得我稍微听他说过。这段思考掠过莉娜的意识。 达也的目标。魔法师不必当武器的世界。 或许是记错了。达也或许没说过这种话。不过,莉娜觉得只有这件事是确定的。达也想要打造一个魔法师不必被迫成为武器的社会。 回国远离达也之后,莉娜不再为这种事迷惘。从军的魔法师当然会在战斗中使用魔法。她再度如此认定。所以她觉得「魔法师被迫成为武器的世界」是鬼迷心窍的观点。 我是以自己的意愿成为军人。 魔法师是以己身的意愿肩负武器的职责。 无论外人怎么看,魔法师都有选择的自由。 ──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是这么认定的。 (可是,那个东西……) (企业号的系统……) (正如达也所说……) 「对了,要警告达也……」 莉娜朝电话伸手,维持这个姿势僵住。 (我刚才想做什么?) (警告达也?) (警告什么事?) (警告贝佐布拉佐夫与马克罗德要对他不利?) 刚冲完澡的额头,缓缓冒出讨厌的汗珠。 奇妙的寒意窜过背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莉娜口中发出的笑声,一半是基于自己的意志。 「我……究竟想做什么?」 如果不笑,可能会陷入恐慌。 想起达也的事就算了。 但是自己居然想泄漏军方情报警告达也。 而且使用肯定被窃听的住处电话。 (原来我受的打击这么强烈。) (因为得知魔法师被当成元件,当成燃料来「使用」。) (军人的自由意志是受到限制的。我明明以为自己理解这一点……) (明明以为自己接受这一点……) (达也……) 「所以,他才会讲那种话吗?」 那天晚上道别时的话语,在莉娜耳际苏醒。 『如果莉娜想从stars退役……』 『如果你想辞职不当军人……』 (达也。你早就知道我不适合从军吗……?) 莉娜没认知到自己在想什么。 她站起来,为了流汗暖和身体,再度前往浴室。 解开浴巾,让热水拍打肌肤。 这个时候的莉娜,不记得自己在镜子前面最后思考的事情。 第八章 星期六夜晚。 预料之外的客人造访达也的别墅。 不可能误判的这个「情报」接近,使达也从工作站前方起身,走到玄关前面的停车场迎接。 后车窗是雾面玻璃的大型轿车平滑停止。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名青年从驾驶座,一名少女从后座左侧下车。 青年是花菱兵库。 少女是樱井水波。 水波就这么按著门,以漂亮的姿势站好。 兵库挂著微笑,露出像是耸肩无奈的表情。 紧接著,美丽得不像是世间应有的一名少女,在水波的协助之下从后座下车。 深雪摇晃黑绢般的秀发抬起头。 达也和深雪四目相对。 「哥哥……!」 深雪发出感慨至极的声音,扑向达也怀抱。 「欢迎你来。」 达也轻轻接住深雪娇弱的身躯,温柔紧抱,在她的耳际低语。 「哥哥,我好想见您……」 「我也是……不过深雪,你说错了。」 达也这句话令深雪身体微微一颤,依依不舍地离开达也。 「……达也大人,好久不见。」 深雪完全忘记兵库在场。即使不提这个,现状也不知道哪里有人在偷窥或窃听。她谨慎向达也鞠躬致意。 「是啊。明明才经过一星期而已,却觉得好久了。」 达也的回应难得隐含真实的情感。 达也委托兵库明天傍晚前来迎接,让他先离开,然后带著深雪与水波回到别墅。 两人只有各带一个小包包做为随身行李。其实这栋别墅不只是达也的生活必需品,也准备了深雪与水波的换洗衣物。 准备来这里的时候,水波听深雪提到这件事,表情有点抗拒。自己的换洗衣物放在自己管不到的地方,而且那里只住著一名只和自己差一岁的异性。虽然不是真的认为内衣会被翻找出来,却无法避免烦闷的不悦感涌上心头。 深雪看起来完全不在意就是了。 就这样,两人提的包包(深雪与水波都坚决不让达也帮忙拿)虽然不是很重,但是一进入别墅就被琵库希收走。正确来说,是被琵库希控制的非人型行李运送机器人委婉抢走。 包包不在手上,所以两人不必先去寝室,就这么在达也的带领之下,坐在客厅的沙发。 「还没吃饭吧?我立刻吩咐准备。」 不过,达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水波从刚坐下的沙发迅速起身。 「达也大人,属下来准备。」 声音沉稳,双眼却蕴含非比寻常的热诚。 看到她这副模样,达也立刻放弃说服。 「……知道了。琵库希,将厨房系统变更为手动模式。」 「拒绝。」 不过,琵库希的回答远远超乎预料。 如果是无法处理这项指令,那还可以理解。达也掌握到琵库希具备将厨房系统切换成手动的功能,所以知道这明显是谎言,不过就某方面来说,依然可以当成「运作出错」的范围勉强收场吧。但若琵库希是以自己的意志拒绝主人的命令,就是机械的禁忌。 达也重新体会到琵库希并非百分百的机械,再度下令。 「不准拒绝。琵库希,将厨房系统变更为手动模式。这是命令。」 「主人,喜欢,那个人类,制作的,料理吗?」 达也感到头痛。虽然早就隐约有这种感觉,不过琵库希自从来到这栋别墅,好像就开始培育自我意志。这是第一次违抗达也的命令主张自我,但是达也还没指示就主动打理大小事的场面,印象中发生过不少次。 不过正因如此,不能让琵库希过于自由行事。 「不是喜好的问题。琵库希,这是命令。」 「……遵命。」 琵库希没具备这种功能,所以肯定是达也想太多,但琵库希以不满的语气回应,然后将厨房系统变更为手动模式。 「辛苦了。琵库希,进入待命模式。」 「遵命。」 这肯定也百分百是达也想太多,但琵库希表露不满情绪,坐在房间角落的椅子,像是人偶般静止。 相对的,水波展露兴高采烈的背影前往厨房。「我赢了……」的这句低语,达也与深雪都决定装作没听到。 制作料理,端给达也与深雪享用,收拾好厨房,放好洗澡水也铺好床的水波,终于露出满足的样子。主人是否应该看侍女的脸色?对此抱持不小疑问的达也,解除琵库希的待命模式,让她回去处理剩下的工作。待做的家事已经所剩不多,工作主要以保全为主,但是琵库希没发牢骚。 ──这是当然的。达也在内心斥责自己想法反常,看向桌子正对面放松休息的深雪。 两人不是在客厅,也不是在饭厅。 阳台摆了一张桌子,两人相对而坐。(此外,搬桌子的是和行李运送机器人同类型的非人型机器人。这栋别墅使用许多机器人,但人型机器人只有琵库希一具。) 时间已经超过晚上九点,但在户外穿单薄一点也不冷。虽说是山上,不过这里是伊豆半岛,季节是五月下旬,气温不冷不热刚刚好。偶尔吹来的风也和市区不同,清爽宜人。 深雪眯细双眼,按住微风吹拂的头发。她直到刚才也是一脸被水波与琵库希奇特行径(?)吓呆的表情,不过换个场所似乎也转换心情了。 「达也大人,这里真舒服。」 「是啊。以时期来说刚刚好吧。」 在夜晚的黑暗中,屋内透出的光线让深雪的雪白肌肤浮现。黑绢秀发每当晚风吹起就洒落星辰,黑珍珠的双眼彷佛从内侧发光般闪耀。 目不转睛看著深雪,现实感就变得稀薄。变得无法相信她和自己存在于相同的世界。连达也都会这么感觉。 只应天上有,或者说是魔性的,超凡之美。 「……达也大人,那个,您这样盯著我看……我会害羞……」 深雪的声音,使得达也惊醒回神。 桌子的正对面,深雪羞红脸颊低下头,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静不下来般反覆重新交叠。 达也终于察觉,自己不知不觉凝视深雪至今。 「抱歉,不由得看到入迷了。」 「怎么这样……居然说看到入迷……」 深雪脸蛋终于变得通红,身体就这么僵住不动。 达也自觉控制不了自己。 想见面的心情最强烈的人,看来不是深雪,是达也自己。 无法克制情感真的很棘手。达也如此心想,同时嫉妒世间的人们。因为如此缤纷的喜悦,世人并未受限只能获得一种。 「真的对不起。我诚心道歉,所以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好的。」 深雪慢慢抬起羞红未褪的脸蛋。 扬起视线和达也对看,立刻害臊移开目光。 「……我可以讲正经事吗?」 其实达也同样感到难为情,幸好这份感觉不足以压制意识。 「──请说。」 大概是从语气感受到端倪吧。 眼角留红的深雪,确实和达也四目相对。 「你今天过来,是因为知道明天的事吗?」 「是的。」 深雪停顿片刻之后反问。 「我也想请问达也大人,您知道吗?明天造访的不只是十文字学长。」 「嗯。文弥通知我了。」 「这样啊……」 短暂的沉默。 「……深雪。我不想让你犯险。」 「我知道。」 再度出现短暂的空白。 「达也大人和十文字学长的战斗,我不会出手。」 「十文字学长来访的目的是商量事情啊?」 「达也大人肯定也知道,事情不会只以商量就结束。」 「啊啊……应该吧。」 达也叹了口气。 浮现在他脸上的不是嫌烦的表情,而是因为无法避免冲突而叹息的表情。 达也将克人视为尽量不想交手的强敌。 「达也大人……」 「什么事?」 「十文字学长,应该会使用那个秘术吧。」 「那个秘术会缩短魔法师的生命啊?」 十文字家的王牌。两人是在最近知道这个秘术。 克人袒护远山司,挡在达也面前的那时候,达也得知无法避免和克人起冲突,从四叶本家问出十文字家的秘密。代价是欠了真夜一个大人情。 「要是动用那个秘术,达也大人若是维持『现状』,我想也难免陷入苦战。」 「深雪,你徵得姨母大人的许可了?」 达也正确理解到深雪想说什么。 「不,是我擅自决定的。」 「别这样。这单纯是私斗。很难让姨母大人接受。」 「不需要让姨母大人接受。是我自己这么希望的。我基于自己的责任做出这个决定。」 「深雪,你冷静。」 「我很冷静,达也大人。不,哥哥……」 深雪洋溢惆怅心情的视线,足以缝住达也的双唇。 「看来到最后,我只不过是哥哥的妹妹。成为四叶家下任当家,让四叶家现任当家的儿子入赘。我明明知道自己只能以这种方式和哥哥结为连理……」 深雪说到这里停顿,是为了将涌上喉头的呜咽吞回肚子里。 「之所以惹姨母大人不高兴,也是因为不希望哥哥有个三长两短。」 深雪只在这一瞬间心慌意乱。她以隐含坚定决心的双眼看向达也。 「哥哥,我要去除您的封印。」 「深雪,你……说什么……?」 不是「解除」,是「去除」。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要让哥哥再也不用为他人赋予的封印烦心。」 「慢著。等一下。确实不是不可能,但……」 达也显露慌张神情,微微离开椅子。 「这会对术士造成沉重的负担。而且不是受到封印的一方,是施加封印的那一方。是这样没错吧,哥哥?」 不过,深雪以觉悟的表情如此回答,使得达也坐回去。 封印达也「质量爆散」的魔法,是四叶分家津久叶家当家──津久叶冬歌的系统外兼精神干涉系魔法「誓约」。这个魔法不只是封印达也最强的武器,也限制魔法力本身只能发挥一半左右的实力。 「誓约」是禁止某些特定主动意志的魔法,限制魔法力是其次的效果。 而且,这个魔法的特别之处,在于精神干涉效果是以术士以外的魔法力来维持。 如果要禁止某些行动,效果却只能在术士面前才能发挥,那就没有意义。狱卒也不能一直监视同一名囚犯。到头来,如果一个魔法师只能控制一个人,效率就太差了。 所以,维持「誓约」效果的魔法力,通常来自接受法术的当事人,或是和受术者配对的第三者。如果限制意志的时限是半永久性,就是由受术者本人。若是某些时候需要暂时解除限制,就由受术者身边的第三者提供魔法力。 在后者的场合,暂时解除限制用的「钥匙」,会交给提供魔法力的第三者,使用这把钥匙将植入术士精神的「禁止」覆写为「暂时解除」。若要再度回复到「禁止」的状态,必须由原本的术师或是「钥匙」的拥有者,进行设定为重新生效开关的仪式。 以达也受到的封印来说,拥有「钥匙」的是深雪。所以只要深雪没进行重新生效的仪式,达也的封印将会一直处于解除状态,不过「誓约」的解除始终定义为暂时性的效果,因此只要深雪没有停止提供魔法力给「誓约」,封印就会逐渐增强,扔著不管会让达也逐渐转移到危险状态。 达也的「质量爆散」,光靠津久叶冬歌的魔法力不足以压制。因此,施加在达也身上的「誓约」增加了「使用深雪的魔法控制力束缚达也的魔法演算领域」这个条件。也就是达也与深雪被施加了两层「誓约」。而且施加在深雪自己身上的「誓约」,也能使用她所拥有,以她的魔法力维持的「钥匙」暂时解除。 依照这个「誓约」的系统,要是深雪停止提供魔法力给封印,魔法效力会在短时间内自然消灭。不过在这个场合,植入深雪深层意识的「提供魔法力给誓约」这个定义将会折磨她。 深雪说「会造成术士沉重的负担」这句话,严格来说不正确。术士始终是冬歌。在这个场合受创的,是被迫提供魔法力给「誓约」的人,也就是被迫维持封印的受术者深雪。 「……你想让我成为万全的状态,我很高兴你有这份心。不过既然这样,只要暂时解除就够了。没必要背负风险解除誓约这个『诅咒』本身。」 「不,哥哥。深雪已经无法忍受了。无法忍受我成为哥哥枷锁的事实。无法忍受我害得哥哥甘愿受到束缚的事实。」 深雪的遣词用句,回到除夕以前的风格。 如深雪自己所说,她心情上已经无法忍受。 嘴里说要将达也视为本家的一分子接纳,必要时却轻易拋弃的四叶家,深雪无法忍受。 确实从四叶家那里得到了情报,但是这又如何?能够应付即将袭击而来的灾难,情报才首度具备意义。这次四叶家所做的事情,举例来说就是通知飞弹即将命中你的城市,却表示无法提供迎击用的手段。 达也确实不是无力的平民百姓。他拥有抵抗的手段,拥有力量。即使如此,一己之力还是有其极限。 四叶家肯定有能力援助达也。 「不可侵犯之禁忌」可不是浪得虚名。 肯定有能力对抗国家。 即使如此,却要求达也套著枷锁独力战斗,过于残酷的这种态度令深雪打从心底愤怒。 我受够了。 这是深雪最真实的想法。 「要是姨母大人,要求哥哥以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 深雪比无云夜空还要深邃的漆黑双眼点燃无色火焰,正面注视达也。 「那我就要让哥哥『随时』都能发挥您自己『真正』的实力。」 深雪从椅子起身。 走到达也身旁,要解除达也的封印。 「──我知道了。」 达也说完也站了起来。 不过,他没跪在深雪面前。 「既然这样,我也做好觉悟吧──跟我来。」 达也说完背对深雪,进入别墅。 「啊,好的。」 深雪觉得自己的干劲被轻盈带过。 即使有种失望的心情,她依然跟在达也身后。 客厅里,水波以及从休眠状态回复的琵库希正在待命。 「水波,和深雪一起沐浴。」 不禁想问「刚才的紧张感是怎样?」的意外指示,使得深雪默默睁大双眼。 「一起……吗?」 水波满脸困惑,回以就某方面来说理所当然的这个问题。 「对。浴室很宽敞,足够两人一起洗。好好帮深雪洗乾净。不过只有今天,要避免使用有味道的物品。」 「这样啊……」 「深雪的换洗衣物,我会 派琵库希准备。」 「……换句话说,深雪大人要穿您准备的衣物吧?」 「没错。」 「遵命,达也大人。深雪大人,不好意思,请容属下为您刷背。」 水波完全不知道达也为何做出这种指示。 不过命令就是命令。 而且,照顾深雪也如水波所愿。平常总是被深雪拒绝,不过今天就以达也的吩咐当挡箭牌,让她乖乖接受我的「服务」吧── 水波抓准这个大好机会,带著跟不上话题的深雪进入浴室。 水波尽情「照料」之后,将深雪放进浴缸,然后自己迅速洗完澡。深雪看起来有点疲累,但水波享受这段充实的时光之后,和她一起走出浴室。 准备在浴室门外的服装,是深雪与水波都没料想到的类型。 「水波,这是……白衣对吧……?」 「是白衣吧……」 深雪拿起来摊开的衣服,是神社巫女穿的白色上衣。 「……这件好像是绯袴。」 「……好像是。」 摺好摆在一旁的,则是堪称巫女服象徵的红色裙裤。 「看来没有内衣与腰带……意思是要直接穿白衣吗?」 「如果直接照字面解释达也大人的吩咐,应该是这样没错。」 「说得也是。」 深雪一脸「迫不得已」的表情穿上白色上衣。布料的触感比想像中柔软,穿起来很舒服。 接著穿上绯袴。穿起来的感觉像是及踝长裙,没穿内衣裤总觉得好害羞。 两人走出更衣间之后,轮到达也入浴。 两人在达也洗澡的时候吹乾头发。 深雪的长发需要花时间吹乾。尤其达也这次要求「避免使用有味道的物品」。头发整理好的时候,达也洗完澡了。 「深雪,可以吗?」 「好的,请进。」 深雪从镜子前面站起来,转身看向房门。 开门入内的达也,是白色上衣加白色裤裙的服装。没有特别加入任何花纹,完全素色的白。 「深雪,跟我来。水波可以休息了。」 达也再度毫无说明就转身背对。 深雪转头和水波相视,然后独自跟在达也身后。 达也带深雪来到的房间是和室。 榻榻米上铺著正方形的红色地毯,四角放置盐锥。 红色地毯中央是叫做「三方」的白木方盘。方盘上面摆著一个白色瓶子以及两个白磁酒杯。 达也双腿跪坐在方盘前面。 「深雪也坐吧。」 在达也催促之下,深雪隔著方盘和达也相对而坐。 「我来说明『誓约』的性质。」 突然听到达也如此告知,深雪的背挺得更直。 「津久叶家的『誓约』术式,如果不是从效果,而是从构造来说明,就是让对方使用术士想要的魔法,让对方使用操作自我精神的魔法。也可以说是介入魔法发动程序的魔法。因此,如果对方不是魔法师,效果就不好。」 深雪点头表示理解。 「由于性质上是介入魔法发动程序,所以『誓约』设置在意识深层的『闸门』附近。这个系统可以说近似『闸门监控』。」 「哥哥研发的那个『闸门监控』吗?」 「没错。『誓约』是让对方使用魔法的术式,『闸门监控』是不让对方使用魔法的术式。系统相似或许也是累所当然。」 深雪再度点头。 「因此,应用『闸门监控』肯定可以消除『誓约』。」 达也从方盘拿起酒杯,将其中一个递给深雪。 深雪困惑接过酒杯。 达也以空出来的手打开瓶盖,拿起瓶子,瓶口朝向深雪。 「那……那个……?」 「不是酒,所以放心吧。」 深雪之所以有点不知所措,并非因为误以为达也要她喝酒。 是因为她认为这像是日式婚礼的三三九度仪式。 如果是三三九度仪式,应该要准备大中小三个酒杯,不过场中气氛一模一样。 深雪战战兢兢递出酒杯。 达也朝酒杯倒入透明液体。 深雪将脸凑向酒杯。 完全没味道。 她做好觉悟,一口喝光杯里的液体──露出微妙的表情。 因为完全没味道。 「哥哥……这是?」 「高纯度的水。因为容器与室内环境的问题,所以没能达到超纯水的标准,不过杂质已经去除到近似的水准。」 达也将瓶子递给深雪。 深雪接过瓶子,为达也的酒杯倒水。 「请问……这是『水杯』的意思吗?」 水杯意味著「离别」。 深雪的声音微微颤抖。不只是声音,抱著瓶子的的双手也是。 「不,你错了。如果是这样,我不可能费工夫使用纯水吧?」 达也喝光酒杯里的纯水,如此回应。 「说得……也是……」 深雪的颤抖停止了。 达也将酒杯放回方盘。 深雪也跟著做,依序将瓶子与酒杯放在方盘上。 「刚才是净身仪式。不过当然是象徵性的意义。摄取纯粹的物质,提高身心的纯度。若要符合『对身体无害的饮食物』这个条件,水最方便取得。」 达也将方盘挪到旁边。 达也与深雪之间没有任何物体遮蔽。 「为了干涉设置在意识最深层的『誓约』,这边也『必须以很深的层级相互接触』。」 「哥哥……?」 这是开玩笑吧?深雪想这么问。 「怎么了?」 「──!」 达也以认真无比的眼神回应,使得深雪意识一片空白,眼角与脸颊染成鲜红色。 「那……那个……可以的话我希望,『第一次』,最好是在床上……」 深雪别过头去,边以全身表现娇羞的样子,边以细如蚊鸣的声音要求。 达也表情冻结。一脸完全出乎意料的模样。 「……对不起!」 达也猛然磕头道歉。 「……那个,哥哥?」 深雪战战兢兢将头转回来,呼叫达也。 「我讲得太笼统害你误会了,希望你原谅我。」 达也抬起头,和深雪四目相对。 虽然极为罕见,但达也眼中也浮现羞耻的神色。 「我刚才说的深层接触,是精神上的接触……以这次的状况,肉体的交合……会分散精气,反倒会成为阻碍。」 达也这番话需要一秒才能渗入深雪内心。 经过这一秒之后,深雪立刻双手掩面,起身想从达也面前逃离。 达也迅速伸手,抓住深雪的上臂留下她。 「请放手!哥哥,求求您!」 「是我的错!所以拜托冷静!」 要是这时候松手,这件事肯定会拖很久……在这种预感的驱使之下,达也拚命安抚深雪。 达也的说服没有白费,深雪在十分钟内回复镇静。 「……非常抱歉,让您见笑了……」 「不,我才应该道歉。」 达也与深雪相互凝视。 刚开始,彼此都是害羞的表情。 然后,视线终于变得严肃。 「哥哥,开始吧。」 起头的是深雪。 「嗯,开始吧。」 达也慢慢接近深雪。 两 人接近到膝盖互触的距离,再度相互凝视。 「我来说明术式。」 「好的。」 「解除封印之后,你会停止提供魔法力给『誓约』。」 「是。」 「『誓约』术式将提升活性,要求履行提供魔法力的契约。躲藏在意识深层的魔法主体就变得可以观测。」 「是。」 「在这个时候,以我的『闸门监控』狙击。术式和意识混合的状态下,没有精神干涉系魔法天赋的我无法出手,但如果是魔法式外露的状态,我就可以分解。」 「好的。哥哥,交由您处理。」 深雪正面承受达也的视线点点头,微微起身。 双手放在达也双肩支撑身体,嘴唇贴上他的额头。 想子光迸发了。 在席卷室内的想子暴风中,深雪的手放松力气。 达也稳稳抱住深雪的身体。 只隔著白衣的单薄布料,深雪身体的柔软与温度传达给达也。 不过,感受著深雪身体的他不为所动。 达也将气喘吁吁的深雪稳稳抱在怀里。 他的「眼」朝向深雪内侧。 达也集中意识。 精神原本不是他的「眼」可及的领域。 过度集中导致精神像是要烧断。达也忍受这份痛苦,以「眼」注视本应「看」不见的东西。 精神是「看」不见的。不过,想子情报体──魔法是「看」得见的。 达也寻找躲在深雪内侧却不属于她所有的魔法,终于找到了。 他的「精灵之眼」,瞄准抬起头的「誓约」魔法式。 达也发动「闸门监控」。 他这个魔法是以魔法师的「闸门」(从无意识领域发射魔法式的出口)为目标的术式解散。 术式解散是分解想子情报体本身的魔法,堪称所有魔法的天敌。 即使是对精神产生作用的魔法,主体也不是以灵子构成的情报体,而是想子情报体。抵抗不了「术式解散」。 要求履行契约而外露的「誓约」,因为露出主体,而被达也的魔法消除。 就这样,达也获得自由。 第九章 星期日早晨。 克人依照约定,自己开车到七草家接真由美。 克人的车很气派。体积、马力与坚固度都首屈一指。 真由美一脸傻眼的表情,看著似乎可以直接开往中亚战乱地带的这辆车。 「十文字,这是国防军汰换下来的车?」 「是普通的市售车。」 这辆suv确实不是订制车,也不是全客制化的改造车。是叫做特规车,将原始版本性能调升的少量生产版本,却是货真价实的市售车──即使原本的设计就是军用车的降阶版。 克人一抵达就遭受这种不当的质疑,不过其实他才想问真由美一件事。 「不提这个,七草,我没听说渡边会来啊?」 记得上个月也问过类似问题的克人,视线比以往稍微锐利。 真由美身旁的摩利,一副「多说她几句」的表情频频点头。 真由美露出令人想说「这正是范本!」的敷衍笑容。 「总之没关系吧?摩利也担心学弟吧?」 「喂!别讲得好像是我主动参加!」 真由美的责任转嫁达到洒脱的程度,冷不防被这么说的摩利大声反驳。 不过,如果稍微抗议就能推翻前言,就不会说这种轻易被看透的谎吧。 「又来了~~摩利真是的,居然在害臊。」 「你啊……」 全力装老实的真由美,使得摩利无言以对。 「别讲这种事了,出发吧!因为时间有限!」 真由美趁机强行推动事情进行。 「也对……」 今天没有其他的行程,不过像这样争辩确实只是浪费时间。如此心想的克人回到驾驶座。 真由美露出兴高采烈的表情钻进后座。 摩利一脸死心地跟在真由美后面上车。 ◇◇◇ 真由美就像这样意气风发地出发前往伊豆,但是抵达当地之后,她的心情早早就跌落谷底。 「我拒绝。」 这句话是达也说的。 说话的对象,是在别墅会客室坐在达也正对面的克人。 深雪坐在达也身旁,以完全无从窥探内心的表情,面向坐在克人身旁的真由美。 真由美从刚才就慑于深雪的视线,处于连客套笑容都装不太出来的状态。 「为什么?」 克人沉重的声音是对达也发出的,但是真由美不禁差点离开椅子。 面对此等魄力,不只是达也,深雪看起来也完全不为所动。 「我反倒想问,十文字学长为什么认为我应该参加狄俄涅计画?」 达也拒绝的要求,是克人希望达也参加usna的狄俄涅计画。 「司波,我两年前对你说过,你应该成为十师族。」 「嗯,我记得。」 「十师族是由九岛宗师设立,做为这个国家魔法师互助系统的一环。」 「与其说是一环,我认为应该是互助系统的管理者……但我也理解这一点。」 「我认为拥有强大力量的人,拥有优秀力量的人,身上会产生相应的责任。」 达也没附和,等待克人说下去。 「魔法师大多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能力。即使只看暴力这一点,大部分的魔法师也敌不过没有魔法,却以武术或格斗技锻炼的普通市民。」 「但我认为这是程度上的差异。而且魔法师只要没任职于军界或警界,同样是普通市民。」 「讲这种诡辩……」 隔著克人坐在真由美另一边的摩利傻眼低语。 但是达也无视于这个说法。克人也没在意。 「不过,不是魔法师的人,把魔法师当成另一个种族。不只是这个国家,看现在世界各地发生的事件就可以知道这一点。」 「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不过这件事暂且放在一旁吧。」 达也以眼神催促克人说下去。 「把魔法师视为不同于人类的种族,这种想法我丝毫不想赞同。不过,魔法师在人类之中是少数派,我们也不能忘记这个事实。魔法师非得互助合作。基于这个意义,我认为宗师创立的十师族制度是正确的。」 「如果互助合作,不会造成魔法师蔑视与排斥无法使用魔法者,那我也认为这是正确的。」 「……意思魔法师自诩是菁英阶级,瞧不起无法使用魔法的人?」 摩利从克人身旁以「这是你想太多吧」的语气询问。 「这种事在将来并非不可能。」 这次达也没有无视于摩利的发言。 「司波,你应该也成为十师族,向同为魔法师的人们伸出援手。」 克人同时无视于摩利的询问与达也的回答。 「十文字家的当家大人。恕我冒昧,达也大人是四叶家当家的亲人。」 深雪首度插话。 此外昨晚仪式结束后和达也讨论完,深雪决定对外固定以「未婚夫」与「达也大人」叫他。 「四叶家的下任当家阁下,这我明白。但我认为十师族是职责,不是血统。」 克人将视线从深雪移回达也。 「拥有强大能力的魔法师,应该协助弱小的魔法师。现在的舆论一天天将魔法师逼入绝境。甚至公然说起毫无根据的毁谤,宣称战争爆发都是因为魔法师的存在。」 克人说到这里停顿,观察达也的反应。 看到达也表情完全不为所动,克人继续说下去。 「关于那个战术级魔法,我不想抨击你。因为这样完全是弄错对象。」 这里提到的战术级魔法,是武装游击队的少女在中亚使用的「动态空中机雷」。 这个事件造成九校战中止,对于魔法科高中生来说激起一大涟漪,不过达也从一开始就丝毫没有罪恶感,所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克人对此觉得计算有点出错,继续说下去。 「不过这次,若你参加狄俄涅计画,就可以广为宣传魔法并不是只为了战争而存在。新苏联表明参加计画之后,日本慢半拍将魔法利用在和平领域的负面形象逐渐传开。我不能坐视国内魔法师遭受的诽谤中伤继续恶化,必须采取有效的对策。」 「我可以理解十文字大人的担忧,不过为什么是达也大人?魔法大学也有老师是国际上的权威吧?」 深雪的指摘,克人没能回答。 别把国家层级的问题硬塞给一个高中生。这个中肯的论点,克人也懂。 即使如此,他还是基于十师族当家的使命感准备回答。 「因为啊,深雪学妹……」 不过,真由美像是抢先克人般开口。 不能让克人继续独自承担下去,至少由我来应付深雪。真由美基于想法而抢话。 「达也学弟就是艾德华?克拉克指名的托拉斯?西尔弗。」 「什么?」 对于真由美这句话产生最强烈反应的是摩利。 深雪只有微微皱眉。 达也脸部的表情肌肉动也不动。 「假设……」 深雪静静提出反驳。 「达也大人是托拉斯?西尔弗,那又怎么样呢?」 「咦……?」 深雪出乎意料的这句话,使得真由美露出愣住的表情。 「即使达也大人是托拉斯?西尔弗,他是未成年高中生的事实也没变喔。」 深雪以这番话逼得真由美沉默。 「只不过,四叶家不打算承认达也大人是托拉斯?西尔弗就是了。」 而且进一步补充这句话。 这句话暗示如果有人断定托拉斯?西尔弗的真实身分是达也,可能会和四叶家全面对决。 深雪拥有同时和七草家与十文字家为敌的觉悟。 真由美没有点燃七草家和四叶家全面抗争战火的觉悟。 这就是两人在这个场合的差异。 「司波。」 打破胶著空气的,果然是克人的声音。 「参加该计画的邀请,你始终不接受?」 「无法接受。那个计画有内幕。」 「意思是你有正当理由,不惜把这个国家的魔法师逼入困境?」 「您可以这么解释。」 达也与克人的视线交锋,迸出火花。 「知道了……虽然不想动用这种手段,但是情非得已。」 克人站了起来。 「司波,出来『谈谈』。」 达也站了起来,注视克人双眼。 「十文字『克人』,你是认真的?」 咽下悲鸣的,不知道是真由美还是摩利。 开始飘出寒气。 源头不是深雪。 是达也释放的钢铁寒气。 「状况已经没有让步的余地。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咬紧牙关的呻吟,不知道来自深雪还是水波。 克人身躯释放出如同将地球重力增幅好几倍的沉重压力。 「好吧。」 达也完全拋弃学长学弟的礼节。 「琵库希,拿cad给我。」 「遵命,主人。」 琵库希遵照达也的命令,拿著cad的盒子走过来。 「我先出去了。」 克人背对达也踏出脚步。 内心完全没有从背后遭到偷袭的恐惧。 水波连忙跑去打开玄关的门。 「七草学姊、渡边学姊。」 达也稍微放松语气。 两人摆脱了无形的束缚。 「两位也要准备吧?请先出去吧。」 「我们去帮十文字,你也不在意吗……?」 「事到如今还这么问?」 达也冰冷驳斥真由美的询问。 「真了不起的自信。你会后悔哦?」 「成为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不会后悔。」 即使摩利出言挑衅,达也依然不改态度。 「……摩利,我们走吧。」 真由美起身催促摩利。 「嗯……达也学弟,别忘记你说的话啊。」 摩利放话之后,和真由美一起追著克人离开。 克人等三人,聚集在suv前面等待达也。 达也带著深雪与水波走出别墅。 达也走向克人,就这么从他前面经过。 「跟我来。在这里会伤到别墅。」 擦身而过时,达也对克人这么说。 深雪、水波依序通过之后,克人隔一段距离跟在他们身后。 真由美与摩利连忙跟著克人走。 ◇◇◇ 某人躲在树木后方,观察达也与克人的动向。 这名男性确认最后面的摩利走够远之后,将手表凑到嘴边。 「这里是鼠。司波达也走出别墅了。看来要前往已经封闭的高尔夫球场。」 这支手表表带的一部分,是通讯机的收音器。 『这里是猪,收到。停止监视,和主队会合。』 平光眼镜镜架内藏的骨传导耳机,传来通讯对象的回应。 「不用确认目的地没关系吗?」 『封闭的高尔夫球场那边有猴,分歧方向有鸡负责监视。不必冒险跟踪。』 「这里是鼠,收到。」 使用「鼠」这个代号的男性,是隶属于陆军情报部特务课的谍报员。今天预定袭击达也的部队,主要是由远山司所属的防谍课组成,不过特务课也派出监视员,以免在山上跟丢达也。 鼠前几天犯下一个过失,某名「少女」造访达也时的偷拍档案损毁。这事件的结论是机械故障,所以没追究鼠本人的责任。 不过,对于在这个世界「苟活」十年以上的鼠来说,这是相当无奈的事件。 接触司波达也的「清纯少女」正确面貌虽然已经带回总部,但是肖像画和照片档案不同,无法比对骨架揭发乔装。实际上,那名没有女人味,彷佛植物的美少女,至今还没查出真实身分。 对于鼠来说,今天的任务是所谓的雪耻战。说真的,他想继续跟踪到真正确定目的地。 不过,既然接到命令就没办法了。 他按照指示离开原地,和主队会合。 没察觉头顶上方的监视。 ◇◇◇ 伊豆半岛在上次的大战中,有好几座高尔夫球场被徵收做为对空阵地。大战终结之后,这些球场应该都归还原本的物主。不过将重新整修的成本与预期收益放在天秤的两端,也有高尔夫球场被营运公司拒绝接收。 这些高尔夫球场在国家支付法定补偿金之后成为国有地,但都只是撤走防空武器之后就这么弃置不管。 达也带克人来到的地方,就是这种封锁的高尔夫球场之一。 「这里就不必顾虑到房屋的损害。」 达也停下脚步,转身告诉克人。 「在这种开阔的场所没关系吗?」 克人这个问题的意思,是「你在这种开阔的场所没胜算喔」的挑衅。 「十文字『阁下』想要打输的藉口?」 达也的反挑衅是常套句,不过看来有某种程度的效果。 「……好吧。司波,让你先出招。」 克人在这么说的同时架设魔法护壁,两人的战斗拉开序幕。 克人这句话,是「破得了我的防御就来试试看」的进一步挑衅。 相对的,达也没有展露继续唇枪舌战的意愿。 「如同魔法」这样的形容方式,大概不适合这个场合吧。 达也的右手不知何时握著手枪造型的cad。 以快到看不见的速度,举起银镞改造版「三尖戟」瞄准克人。 克人身边反覆迸出强烈的闪光。 肉眼看不见的光。 不过,在场所有人都是优秀的魔法师。 没人无法认知到想子光的爆发。 闪光合计发生十八次。 这是达也的攻击次数。 而且,达也的攻击连一次都没命中克人的身体。 「领域干涉、情报强化、想子防御墙吗?」 「亏你看得出来……我个人很想对你这么说,不过光是看穿没办法打倒我喔。」 达也这番话是要撼动克人心理,但他的意图轻易被看破。 达也再度使出分解魔法。 想子防御墙。正如其名,是将想子压缩成高密度的墙,架设在自己周围的魔法。 也可以视为「术式解体」的防壁版,不过和十三束的先天防御不同,在压缩想子的阶段就会产生结构,所以能以达也的魔法分解。 不过,将想子防御墙分解之后,紧接著是强力的领域干涉罩挡在前方。分解领域干涉力场之后,轮到情报强化盾高高举起。 破解情报强化盾之后,又是想子防御墙。领域干涉。以为接下来是情报强化,却又是领域干涉。想子防御墙。情报强化。领域干涉。情报强化。想子防御墙。想子防御墙。领域干涉。情报强化…… 就像这样,克人接连施展三种反魔法防御手段。 不是同时施展 ,所以无法一次消除。 因为没有规则性,所以也无法预先将复数的分解魔法整合起来施放。 如果是相同种类的魔法同时施展,达也可以在魔法层面视为相同目标物的处理。换句话说可以一次分解完毕。不只是魔法式或想子情报体,只要是构造单纯的物体又具备相同性质,就可以将其视为一个「集合」,不是个别的物体,让分解魔法对这个「集合」产生作用。 不过,克人的魔法护壁,是设定「已经架设的护壁崩毁」做为发动条件,接连生成后续的护壁。即使是达也,也无法分解还不存在的目标。 如果知道即将制造出来的是何种护壁,也可以预先破坏制作该护壁的构造物。然而担任工厂职责的构造物本身,是每当现有的护壁损毁才会产生。若能一直维持和达也同等的速度,分解的速度就追不上生成的速度。 虽然早就知道,但达也的魔法对上防御型连壁方阵处于压倒性的劣势。达也亲身体验到这个事实。 随著护壁崩毁散发的想子闪光消失。 为了打破早早就束手无策的这个状况,达也暂时中止攻击。 紧接著,二次元的墙涌向达也。 物质无法穿透的墙毫不间断打向目标,摧毁目标的魔法。 攻击型连壁方阵。 这是已经发动完毕的魔法。 已经存在于该处的东西。 既然已经存在,就没有达也无法分解的魔法式。 多达二十四层的魔法护壁,达也一招就完全消除。 「喔……」 克人轻声感叹,咧嘴一笑。 攻击型连壁方阵对上达也的魔法处于致命的劣势。克人一次就理解这一点,却丝毫没有慌张的样子。 克人压低重心。 达也的「精灵之眼」,看见克人的魔法演算领域朝四面八方射出强烈的想子光。 魔法演算领域的过度活化。 是上个月一条家当家──一条刚毅陷入过热症状的前兆。 是昔日夺走四叶家前当家──四叶元造生命的过热症状前兆。 (来了──!) 达也摆出迎击架式。 克人的魁梧身躯起飞了。 不只是对抗魔法的护壁,克人还架设球状反物资护壁,让自己化为炮弹突击。 达也左手往前伸直。 他的手掌射出高压想子流。 术式解体。 包覆克人的反物资护壁消失,达也的魔法突破领域干涉,消除移动魔法。 然而,克人的身体还在空中,移动魔法与反物资护壁就复活。 不,是重新发动。 克人进逼而来。 即将撞上时,达也成功破坏反物资护壁──却没能让移动魔法失效。 克人的肩撞攻击。 达也以肩膀接这一招。 「达也大人!」 忍不住大喊的人不是深雪,是水波。 达也的身体被撞得老远,落在杂草覆盖的地面。 深雪紧闭嘴唇,目不转睛注视达也。 达也主动翻身,搭配以「闪忆演算」发动的移动魔法,和克人大幅拉开距离。 克人没有追击。 彷佛表明自己的目的不是胜利,是让达也屈服。 「连硬化魔法都用吗?」 起身的达也低语。 达也刚才撞输,是因为克人在自己外套肩膀部位发动硬化魔法。这是达也被撞飞才察觉的。 「没道理不用吧?」 克人再度释放剩余想子光。 导致魔法演算领域过热的过度活化。 达也知道,这是克人蓄意引发的。 十文字家的王牌──「超频强化」。 将魔法演算领域的活动力提升到超越己身潜能,暂时增强魔法力的技术。 这是以魔法师生命为代价求胜的技术。 绝对不容许败退的「首都最终防壁」植入身心的诅咒。 十文字家前任当家十文字和树,因为屡次使用「超频强化」而失去魔法。 克人目睹这一切。 即使如此,他依然使用这项技术要打倒达也── 克人贴著地面飞翔突击过来,达也分解他的反物资护壁,朝侧边踏步躲开这一撞。 然而在完全擦身而过之前,反物资护壁包裹克人,迅速膨胀。 达也再度被撞飞。 克人逼近倒地滚动的达也。 克人踩下右脚。 他的鞋底,贴著配合鞋底形状的反物资护壁。 达也勉强躲开克人这一跺。 然而,达也单脚跪地起身时,克人的直拳打向他。 在极近距离射出攻击型连壁方阵。 达也消除这个魔法。 然而随后接近过来的拳头,包裹著反物资护壁与领域干涉。 领域干涉会妨碍术士以外的魔法发动。 防御这一拳的达也手臂,朝著不自然的方向弯曲。 达也往后跳,减轻拳头的威力。 脚碰触到地面时,手臂的骨折已经变成没发生过。 但是刚著地的时候,难以踩稳脚步再度跳跃。 如果有零点几秒的时间应该躲得开。 然而,克人不容许这段短暂时间的存在。 克人的肩撞再度命中达也。 达也的身体飞了将近十公尺。 即使撞到自用车,应该也不会变成这样吧。 恐怕是等同于被大卡车撞到的冲击。 达也趴在地上。 他吐出的血飞溅在地面。 内脏肯定重创。 「达也学弟!」 哀号的人,是本应为敌的真由美。 深雪以左手紧握右手按在胸口,没有从达也身上移开目光,默默承受这一切。 克人朝达也伸出右手。 「喂,住手!」 克人无视于摩利的叫喊,朝著依然趴倒在地的达也使出攻击型连壁方阵。 连装甲车都能压扁的二次元护壁进逼达也。 然而,多达三十二层的护壁,在即将接触达也的时候消失了。 「什么……?」 克人没想到达也还留有抵抗的能力,感到意外而发出声音。 达也的手臂动了。 双手按著地面,撑起上半身。 缓缓起身。 不只是嘴角没有血痕,杂草覆盖的地面上,血迹也消失无踪。 「司波,这是你的『重组』吗……」 克人也终究藏不住惊愕之意。 但他立刻重新振作,再度架设防御型连壁方阵。 达也不发一语。 他的表情没浮现任何情感。 彻底缺乏人类应有的味道。 达也的左手伸向克人。 这只手握著手枪造型的cad。 不过,比起现在依然无力下垂的右手所拿的武器,形状略显不同。 cad的前端──枪口安装像是桩子的物体。 约十五公分长的金属桩子。 不知道是被哪种预感囚禁,克人踌躇于是否要突击。 不是往前方,而是要往侧边跳。 不过,达也扣下扳机的速度比他快。 包括克人在内,没人能以肉眼看出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发动了某种魔法。 「呜……!」 克人双脚跪地。 「十文字?」 「十 文字!」 真由美与摩利发出哀号。 克人以右手按住的左手臂,手肘的位置炭化,手肘以下的部位掉落在地面。 「你……做了什么?」 达也不可能回答。明知如此,克人还是不得不这么问。 究竟是什么东西贯穿他的护壁?克人不得不问个清楚。 「重子枪。」 但是一反克人的预测,达也回答了。 「将枪尖分解为电子、质子与中子,让质子吸收电子,释放中子束的对人魔法。」 「居然是中子炮……这是国际魔法协会禁止的辐射污染武器啊!」 克人咬紧牙关忍受痛楚,批判达也。 「不会造成辐射污染。不会残留放射性废弃物。只会留下『攻击完毕』的事实,用来攻击的中子会悉数『复原』。」 「重组吗……」 「没错。」 达也再度将枪尖朝向克人。 这次是瞄准克人的心脏。 「十文字阁下,请投降。」 「唔……」 「你的『连壁方阵』挡不住我的『重子枪』。你肯定已经理解这一点。」 达也之所以进行「重子枪」的说明,是为了劝告克人投降。 「十文字!」 真由美操作cad。 然而,启动式在输出的过程中「冻结」了。 「是深雪学妹?」 真由美犀利瞪向深雪。 「对抗魔法『术式冻结』。七草学姊,您的cad无法使用喔。」 深雪以甚至感觉得到慈爱的平稳表情,静静宣布。 「既然这样!」 如今cad是魔法师的必需品,却不是发动魔法必备的工具。 到头来,现代魔法是从「只凭意念就能扭曲现实的超能力」发展而成。 魔法力强的魔法师,如果是使用熟练的拿手魔法,即使没有cad也能使用。 只是发动魔法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并且需要自我暗示用的「咒语」,促使魔法演算领域建构魔法式。 「set:熵减少,密度操作,相位转移,凝结,能量形态变换,加速,升华:entry!进行事象改写!魔法名:『乾雹流星』!」 这是现代魔法风格的咒语。 虽然是英日语混合,但是和语言种类无关。 只要能将概念明确化为言语输入到自身,甚至不必发出声音。 不过,在敌人面前需要这么花费这么大的工夫。等于在这段时间会露出破绽百出的模样。 现代魔法舍弃咒语选择cad,就是为了避免这种状况。 不过,真由美念咒语的这段时间,深雪没攻击。 因为没这个必要。 真由美的「乾雹流星」没发动。 「领域干涉……这是何等强度……」 「禁止出手。不准妨碍达也大人。」 深雪朝著呻吟的真由美宣言。 摩利默默蹬地往前冲。 她的手中,握著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战斗刀。 大概是因为无法使用魔法,就试著以物理武器剥夺深雪的战力吧。 这个想法是对的。 前提在于深雪只有自己一人。 前提在于水波正如外表只是普通少女。 水波挡在摩利面前。 手枪的枪口朝向摩利。 「渡边大人,请收起您的武器。」 即使在这种时候,水波的遣词用句依然恭敬。 摩利「唔」地咬紧牙关。 对于魔法师来说,手枪是威胁。何况现在是因为深雪的领域干涉而无法使用魔法的状态。 水波架起手枪的动作明显很熟练,没有可乘之机。 摩利没说水波卑鄙。自己只准备刀子,这名后辈少女暗藏手枪。是自己太天真了。摩利的矜持不允许自己不去正视这一点。 「十文字!不管暗藏什么玄机,终究是中子束!你的中子护罩肯定挡得住!」 相对的,摩利为克人加油打气,要他别放弃。 但是克人就这么跪著不动。 「很抱歉,中子护罩挡不住我的『重子枪』。」 「你说什么?」 摩利问。 「十文字,他在虚张声势!中子护罩是已经完整的技术,可以完全挡住中子束!」 接著真由美大喊。 对于这个反驳,达也说出「正因如此才挡不住」这个不明就里的回答。 不,这时候应该形容为「说出对真由美与摩利来说不明就里的回答」。 因为,克人理解达也这番话的意思。 中子束的贯穿力极强。 物质特性就这么反映在情报上,所以中子的情报体写入「贯穿力很强」这个情报。 魔法是透过情报干涉事象的技术。 情报层面也是「贯穿力极强」的中子束,很难以魔法阻绝。因为被定义为「难以阻绝」。 不过到头来,现代魔法黎明期的第一目标,是要防止核分裂带来的灾难。 阻绝中子束,是现代魔法无法回避的课题。 许多研究资源,投注在研究如何魔法阻绝中子束。 结果诞生的就是中子护罩。 只用来阻绝中子束的完美魔法。 魔法师阻绝中子束的时候,无法使用中子护罩以外的魔法。 因为这是唯一能阻绝中子束的完美魔法。 既然完美的魔法已经问世,就没有魔法研究者摸索其他术式,最重要的是没有其他术式成功阻绝中子束的例子。 即使是十文字家的魔法师也不例外。 「连壁方阵」包含的各式各样魔法护壁之中,阻绝中子束的中子护罩只有一种。 而且,既然预先知道会使用何种术式,就没有达也无法分解的魔法。 「重子枪」包含三个程序。将枪尖转换为中子束发射的程序,将枪尖重组的程序,以及分解中子护罩的程序。 即使以领域干涉防御也一样。让领域干涉失效的同时,中子护罩也会被分解。而且中子束会在这一瞬间抵达目标。 刚才克人并不是没有架设中子护罩。防御型连壁方阵是「能够应付各种攻击」的魔法防御。在防御高速质量体、液体喷洒、气体渗透、音波、电磁波、重力波以及想子波的同时,也加入防堵中子束的护壁。 达也的「重子枪」贯穿了这道防御。 达也与克人都知道,重复同样的事情也只会出现同样的结果。 「……我输了。」 「十文字?」 「十文字!」 克人承受著真由美与摩利的哀号起身,举起仅存的右手表示投降。 ◇◇◇ 以望远镜监视两人的激战,代号「猴」的这名情报部人员,对于战斗结果大吃一惊。 情报部预测两人激烈交锋之后会是克人胜利,而且企图在达也战败而变弱的时候抓走。 他连忙开启通讯机。他害怕待机电波被侦测到,所以关闭电源。之所以刻意采用如今复古的纯光学望远镜,也是谨慎避免对方发现监视。 即使开启通讯机,也不会粗心发出声音回报,只送出预先决定的讯号。 很快就收到回应。 采取强攻策略。 他心情上想要撤退。他好歹也是魔法师,但是看到刚才的战斗,士气完全消退。 认为那不是己方能够出手的水准。 「猴」隶属于特务课。同样是情报部的 单位,却不像防谍课那么信任十山家的魔法。十山家不是十师族,他不认为十山家的魔法能对「那个」四叶的魔法师管用。 不过,命令就是命令。「猴」半弯著腰起身,准备和主队会合。 至少没被命令狙击那个「怪物」就好。他如此安慰自己。 他慎重后退,在达也等人的身影被挡在树后时,整个人转过身去。 这一瞬间,色彩的洪水灌入他的眼睛。如同测试人类的色觉,带著各种色彩的光之粒子填满整个视野跃动。 他的意识,就像是要逃离这些引人发狂的光辉,落入黑暗。 ◇◇◇ 达也与克人面对面。 克人的左手臂,已经以达也的「重组」复原。 「司波,你要怎么处置我?」 克人询问投降的条件。 「请你就这么空手而返,再也不要提相同的事。」 达也的条件只有这些。 「──这样啊。」 克人认为这是妥当的条件。战败的自己无从提出异议。 「司波。正如我刚才也说过的,状况已经达到无法犹豫的程度。」 但是只有这件事,他不得不说。 「即使会惹得四叶家不高兴,魔法协会也会公开你是托拉斯?西尔弗的事实吧。这么一来,舆论将会逼你参加计画。」 达也不发一语。他明白克人并不是在提「相同的事」。 「如果你就算这样依然拒绝参加计画,你在日本魔法界……不对,在这个国家将没有容身之处。四叶阁下肯定也无法彻底袒护。」 「即使变成这样,我也无法参加狄俄涅计画。」 达也的声音没有迷惘。 「为什么?」 真由美像是打从心底无法理解般大喊。 「为什么要这么坚定拒绝?美国并不是要你当白老鼠或是做白工啊!就某方面来说,你是以日本代表的名誉受邀参加国际计画。『狄俄涅计画』本身,也是要解决阻挡人类未来的困难啊!绝对不是不惜被全日本孤立也要拒绝的事情才对!」 「因为将魔法利用在和平领域的利益,应该由魔法师自己享受。」 达也回答真由美的语气,和他对克人使用的语气相同。 这种强势的说法,使得真由美畏缩。 「……什么意思?」 摩利代替语塞的真由美询问。 「『狄俄涅计画』背地里有别的意图。」 「什么?」 「将金星环境地球化是表面上的意图。背地里的意图,是将妨碍他们的魔法师逐出地球。」 「……怎么回事?达也学弟,你究竟在说什么……?」 真由美以困惑至极的表情问。 「关于『狄俄涅计画』的内涵,我愈是思考,愈是确信:这个计画主要是为了达成背地里的意图。」 「说明一下吧。」 达也回应克人的要求。 「『狄俄涅计画』在实行阶段,必须在金星卫星轨道、小行星带、木星上空、木星的卫星木卫四等处部署许多魔法师。考虑到现在的太空飞行技术,一旦接下这份工作,大概长时间无法回到地球吧。即使会换班,只要在地球休养完毕就会立刻被派回岗位。」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这样……」 「满足计画必须条件的魔法师,相较于计画要求的人数就是这么少。」 真由美的反驳,达也一句话就驳回。 「在计画实行阶段投入的魔法师,会为了人类的未来而成为活祭品。将魔法师当成工具利用的构图,相较于将魔法师当成武器的压榨现状,一点都没有改变。」 ◇◇◇ 接到监视达也与克人之战的特务课员回报之后,情报部的达也绑架部队出动袭击。 部队成员也包括远山司。克人的败北令她受到打击,但她没显露在脸上。 司的直觉对她低语,要她中止作战并且撤退。 但本次的作战是情报部副部长指示进行的。她没有权限决定中止。 (看来克人先生也没有失去战斗能力……七草家的大小姐,有必要的话应该也会协助。) 司以这种安慰的话语瞒骗自己,和其他袭击队员一起无声无息地前进。 目的地是达也所在的封闭高尔夫球场。 司他们不是利用道路,而是从环绕高尔夫球场的山丘暗处接近。 越过这个山丘,终于就能以肉眼看见目标对象。战斗将在这一瞬间开始。 就在众人紧绷精神,踏入树木苍翠繁茂的斜坡时…… 这一剎那,情报部人员的眼前,出现色彩混沌的洪水。 乍看似乎胡乱闪烁的光之粒子,描绘著强迫人类入睡的色调。 袭击部队半数成员的意识被剥夺。剩下的半数是司紧急设置个人魔法护壁消除光魔法,好不容易幸免于难。 受命指挥本次袭击的少尉,接连呼吁众人重整态势。但袭击部队各小队三十多名成员之中,还健在的不到二十人。三名分队长只有一人站著。指挥系统瓦解造成部队混乱。 她趁机袭击。 突然从斜坡上方杀过来的娇小人影。 不,「娇小」是错觉。 是身高达到女性平均标准的少女。 一转眼就杀向带头的士兵,即使树枝妨碍也不在乎,钻过缝隙高举反射银光的武器挥下。 她的武器是刀。 刀身狠狠砍在司设置的个人护盾之后停止。 然而,本应没被砍中的士兵,双腿一软倒地。 (刚才的催眠魔法!) 刚才引导部队半数队员入睡的光魔法,趁著护盾切换成反物资防御的时间点袭击己方士兵。 就这么中了对方的道,使得司不禁慌张。 但是指挥官少尉没理解这种伎俩。这反倒使他下决定时没有犹豫。 「开火!」 少尉一声令下,突击步枪的枪口朝向少女。 但在子弹发射之前,高大的男性挡在前面保护少女。 枪声响起。 子弹几乎都命中男性身体。 然而,男性没倒下。 也没流血。 子弹在男性面前散落。 「高威力步枪队!」 少尉的声音接近哀号。即使如此,他的判断依然精确。 突击步枪的枪口被拨开,四名士兵抱著对付魔法师用的可携型武器──高威力步枪向前。 雷声轰然作响。 不是高威力步枪的枪声,也不是真正的打雷。只有轰声震撼空气。 司的个人护罩也适用于音波攻击。没有士兵因为刚才的轰声受到重创。 但是,命令被妨碍了。高威力步枪的扳机,就这么没有扣下。 雷鸣并非一次就停止。如同古代画作里雷神打响的太鼓,一次又一次撼动空气,甚至撼动身体。 因此,士兵们没察觉震动的不只是空气。 突然间,地面裂开。 裂缝纵横延伸。 树根外露的树木倾斜。 裂缝不算深,却足以促使士兵乱了手脚。 「撤退!退到树林外面避难!」 少尉下令的这一瞬间,雷鸣不知为何停止了。 情报部人员鲜少在野外进行集团战斗。活动区域大多是市区。演变成枪战的场合,也是单独或是较少人数应战。他们奔跑撤退时没有秩序可言。 地面的草缠住他们的脚。他们大概会觉得是草主动缠住他们吧。数人被绊倒。 司没能完全掌握这个混乱的状态。以双脚站稳持续撤退的己方位置在掌握之中,但是跌倒从视野消失的士兵座标就找不到了。 从认知范围消失的同时,司设置的个人护罩也会消失。 雷电打在这些人身上。 即使在苍翠繁茂的树林里也一样。 雷电不是从天空,是从树木之间射出。 钻出树林的士兵们面临的境遇,可以说比被雷打中的同僚好一点吧。不过凄惨程度或许胜过他们。 捕捉用的网弹,从他们的头上袭击而来。 射了好几发,如同不让情报部所有成员逃走。 唯一留在树林里的司,看著这幅光景咬住嘴唇。 她的个人用魔法护壁,无论是子弹、炸弹或毒气都无法通过。但是以护壁保护的对象,并不会得到超人的身体能力。 要是连同护壁被抓进网子里,就无法逃走或抵抗。镇压暴徒用的网弹居然是成为自己魔法的天敌,司想都没想过这种事。 「那么,剩下你一人了。」 少女剑士──千叶艾莉卡,在刀的攻击间距内对司这么说。 司早就知道她进逼过来,也知道自己的退路已经被封锁。 「是千叶艾莉卡小姐?」 「嗯,没错。」 艾莉卡简洁地只回答这几个字。 不像司猜测的那样多嘴多舌。 「我是国防陆军士官长,远山司。」 「啊,是喔。」 艾莉卡兴趣缺缺的态度,是发自内心还是装出来的?司想要看透却没能如意。 「千叶艾莉卡小姐,我们正在执行任务。」 司决定无视于朝向自己的刀,先以三寸不烂之舌进攻。 「这样啊,所以呢?」 「对于妨碍任务的你,我光是稍微想一下,就有施暴、伤害、妨碍公务、违反枪炮刀械法等这么多罪状可以成立。」 艾莉卡就这么看著司,深深叹了口气。 「你们啊,稍微学习一下好吗?」 艾莉卡一点都没有畏缩的样子。 「什么意思?」 「即使是国防军的官兵,要将武器带出基地或是演习场,也需要提出申请获得许可。你们未经申请就随身携带认可范围以外的枪枝,违反枪炮刀械法的是你们才对。」 「……你明明是高中生,却很清楚耶。」 「你们之前也未经许可,就用演习的名义乱用武器吧?警察火冒三丈喔。」 「但你不是警察吧?」 「树林外面的那些家伙是现役警官喔。而且你是早就知道却这么说吧?」 艾莉卡傻眼这么说,放下握刀的手。 不过,没有产生破绽。 她以若无其事的动作,实践「无招胜有招」的精髓。 「为了应付魔法师犯罪,警方可以寻求民间魔法师的协助。在我们魔法师之间,这是相当有名的特例喔。」 司浮现微笑。 这张笑容里,没有可以称为情感的东西。 「所以,乖乖束手就擒吧。你不想吃苦头吧?」 艾莉卡说完的瞬间,司以魔法护壁包裹自己。 接著间不容发发动移动魔法。 对象是她自己。 艾莉卡不慌不忙朝侧边跨步,躲开朝她撞过来的司,砍向司的身躯。 刀发出清脆的声音折断。 没开锋的刀身,承受不了艾莉卡的挥刀与司的护壁。 司企图就这么逃往山的深处。 不过在这之前,雷欧挡住她的去路。 司在空中摆出肩撞的姿势。 雷欧踩稳地面,侧身迎击。 司的护壁冲撞雷欧的身体。 雷欧稳如泰山。 司被反弹到后方,移动魔法因而失效。 艾莉卡以平滑的步法接近司。 姿势如同在柏油路面奔跑般稳定,完全感觉不出各处树根外露又满是裂痕的地面很难走。 往右、往左、往后都躲不掉。 司有这种感觉。 她能做的,只有以护壁保护身体。 司沿著身体轮廓建构护壁,以便随时可以行动,也不会误触障碍物。 艾莉卡将折断的刀往下挥。 刀身别说砍中司的身体,甚至也砍不中魔法护壁。 艾莉卡算错折断刀身的攻击间距。难能可贵的幸运,令司认为这是大好机会。 艾莉卡以挥刀完毕的姿势进行收招动作。 不,是维持这个姿势不动。 就司看来是如此。她踏出右脚,要钻过艾莉卡的身旁逃走。 右脚膝盖无力跪下。 不只是右脚。左脚也无法使力。 全身使不上力气。 司的身体无力倒地。 艾莉卡结束收招动作。 司仰望她的身影。 这时候的司终于察觉,艾莉卡手中所握的断刀前端,有著像是袅袅热雾的想子刃。 热雾之刃消失。 「里之秘剑──『切阴』。」 艾莉卡轻声说。 听著她说话的司,意识被黑暗吞没。 ◇◇◇ 「──将魔法师当成工具利用的构图,相较于将魔法师当成武器的压榨现状,一点都没有改变。我无法认同这种做法。」 达也的宣言震慑克人、真由美与摩利。 在场所有人都体认到,达也是以非同小可的觉悟,拒绝参加狄俄涅计画。 「──可是!」 真由美已经得知达也的觉悟,理解他的理念。正因如此,她不得不开口。不得不哽咽大喊。 「就算你的推理正确!会因为这样失去容身之处的也是你自己啊!为孤立所苦的会是达也学弟你啊!」 不能让达也牺牲。 真由美的内心如此大喊。 即使欺骗美国、日本,欺骗全世界的人,这时假装听话也是上策。真由美想对达也这么说。 不过,从树林里传来的声音,妨碍真由美的说服。 「达也不会被孤立喔。」 达也等人所在的封闭高尔夫球场里,前第一球洞的观众席右侧,是活用原本地形的山区。 没人整理导致树木杂乱丛生的山中,走下四名熟悉的少年少女。 艾莉卡。 雷欧。 干比古。 穗香。 虽然没在这里露面,但美月与雫肯定也在附近。 「因为有我们。」 雷欧肩上扛著一名女性。认出这个人的克人皱起眉头。 「这个人,是十文字学长认识的人吧?可以请您接管吗?」 雷欧毫不畏惧地站在克人面前,将司放到地面。 「我……我们不会让达也同学孤立!」 穗香一副难掩紧张,应该说难掩恐惧的样子,但她依然坚强地断言。 最后,干比古从正面注视克人的双眼开口。 「我们是达也的朋友。不对,不只如此。我欠达也的人情还也还不完。所以,即使达也成为罪犯,我也绝对不会见死不救。我不会让达也孤立。」 「喂喂喂,干比古,这和人情什么的没关系吧?因为是死党。有什么理由比这更重要吗?」 雷欧像是要把整个人压上去,手臂搂在干比古的脖子上。 干比古苦笑回应「说得也是」。 克人从地面抱起司,转头看向达也。 「司波。你有一群好朋友。我有点羡 慕。」 克人转身背对,走向停在别墅前面的suv。 「十文字,等一下!」 真由美连忙追著克人的背影离开。 「真是的,败给你了。」 摩利朝达也耸了耸肩,跟在真由美身后。 达也一脸愕然地环视临时闯入的朋友们。 所有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只有艾莉卡转过头去,却没隐藏笑容。 达也转身看向深雪。 深雪以手指擦拭双眼浮现的泪水。 第十章 星期一早晨。 伊豆的别墅里只有达也一人。 深雪在昨天傍晚,趁早回到调布的新家。 达也一边收看电视新闻,一边吃琵库希准备的早餐。 虽说是收看,但几乎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除了和深雪一起用餐的昨天,在这里生活的早晨大多以这种感觉结束。 今天的早餐,本来也应该一如往常地结束。 不过在这个早晨,电视里发生状况。 『播报紧急新闻。』 播报员的狼狈声音,引得达也抬起头。 『首先请看这段影片。』 画面的焦点切换到播报员旁边的大型萤幕。 整面蓝色的萤幕,浮现一名诡异人物的上半身。 乍看之下,无法确认是男是女。 不只是性别,也看不出年龄或人种。 这个人套著一件连帽长袍,戴著白色树脂面具藏起脸。 电视喇叭传来萤幕上奇怪人物发出的声音。 『我是七贤人之一,容我自称「第一贤人」吧。』 这个声音经过电流加工,使用大型电脑应该也无法重现原本的声音。但语气听起来是男性。 『我要告诉日本的各位一个真相。』 日语说得很流利,但是从这种说话方式来看,达也认为这个人不是日本人。 如此思考的同时,达也从「七贤人」这个词联想到某个少年的面容。 吸血鬼事件的最后,寄送影音邮件给达也的「七贤人」少年。 雫留学时认识的这个人,记得叫做雷蒙德?克拉克。 (克拉克……?) 这个姓氏勾起达也内心的某些记忆。 但他先将注意力集中在新闻。 『usna提倡的狄俄涅计画,我希望能够尽快实行。为此,希望日本的托拉斯?西尔弗也参加这项计画。』 达也的脑海里,三个人串连在一起了。 艾德华?克拉克。 雷蒙德?克拉克。 这个怪人的真实身分。 『希望托拉斯?西尔弗,也就是司波达也先生参加这项计画。』 这个怪人──「第一贤人」的真实身分是雷蒙德?克拉克。 雷蒙德?克拉克和艾德华?克拉克有亲属关系。 『托拉斯?西尔弗是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三年级的司波达也先生。日本的各位,请你们说服司波达也先生。』 影音讯息到这里结束。 对于达也来说,雷蒙德?克拉克的突然介入在预料之外。 他完全没计算到雷蒙德的介入。 魔法协会揭发托拉斯?西尔弗真实身分时的对策已经备妥。 政府施压时的对策也已经备妥。 艾德华?克拉克沉不住气时的对策也已经想好了。 不过,这些对策在这个状况不管用。 达也得知自己被逼入绝境。 星期一早晨。 伊豆的别墅里只有达也一人。 深雪在昨天傍晚,趁早回到调布的新家。 达也一边收看电视新闻,一边吃琵库希准备的早餐。 虽说是收看,但几乎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除了和深雪一起用餐的昨天,在这里生活的早晨大多以这种感觉结束。 今天的早餐,本来也应该一如往常地结束。 不过在这个早晨,电视里发生状况。 『播报紧急新闻。』 播报员的狼狈声音,引得达也抬起头。 『首先请看这段影片。』 画面的焦点切换到播报员旁边的大型萤幕。 整面蓝色的萤幕,浮现一名诡异人物的上半身。 乍看之下,无法确认是男是女。 不只是性别,也看不出年龄或人种。 这个人套著一件连帽长袍,戴著白色树脂面具藏起脸。 电视喇叭传来萤幕上奇怪人物发出的声音。 『我是七贤人之一,容我自称「第一贤人」吧。』 这个声音经过电流加工,使用大型电脑应该也无法重现原本的声音。但语气听起来是男性。 『我要告诉日本的各位一个真相。』 日语说得很流利,但是从这种说话方式来看,达也认为这个人不是日本人。 如此思考的同时,达也从「七贤人」这个词联想到某个少年的面容。 吸血鬼事件的最后,寄送影音邮件给达也的「七贤人」少年。 雫留学时认识的这个人,记得叫做雷蒙德?克拉克。 (克拉克……?) 这个姓氏勾起达也内心的某些记忆。 但他先将注意力集中在新闻。 『usna提倡的狄俄涅计画,我希望能够尽快实行。为此,希望日本的托拉斯?西尔弗也参加这项计画。』 达也的脑海里,三个人串连在一起了。 艾德华?克拉克。 雷蒙德?克拉克。 这个怪人的真实身分。 『希望托拉斯?西尔弗,也就是司波达也先生参加这项计画。』 这个怪人──「第一贤人」的真实身分是雷蒙德?克拉克。 雷蒙德?克拉克和艾德华?克拉克有亲属关系。 『托拉斯?西尔弗是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三年级的司波达也先生。日本的各位,请你们说服司波达也先生。』 影音讯息到这里结束。 对于达也来说,雷蒙德?克拉克的突然介入在预料之外。 他完全没计算到雷蒙德的介入。 魔法协会揭发托拉斯?西尔弗真实身分时的对策已经备妥。 政府施压时的对策也已经备妥。 艾德华?克拉克沉不住气时的对策也已经想好了。 不过,这些对策在这个状况不管用。 达也得知自己被逼入绝境。 星期一早晨。 伊豆的别墅里只有达也一人。 深雪在昨天傍晚,趁早回到调布的新家。 达也一边收看电视新闻,一边吃琵库希准备的早餐。 虽说是收看,但几乎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除了和深雪一起用餐的昨天,在这里生活的早晨大多以这种感觉结束。 今天的早餐,本来也应该一如往常地结束。 不过在这个早晨,电视里发生状况。 『播报紧急新闻。』 播报员的狼狈声音,引得达也抬起头。 『首先请看这段影片。』 画面的焦点切换到播报员旁边的大型萤幕。 整面蓝色的萤幕,浮现一名诡异人物的上半身。 乍看之下,无法确认是男是女。 不只是性别,也看不出年龄或人种。 这个人套著一件连帽长袍,戴著白色树脂面具藏起脸。 电视喇叭传来萤幕上奇怪人物发出的声音。 『我是七贤人之一,容我自称「第一贤人」吧。』 这个声音经过电流加工,使用大型电脑应该也无法重现原本的声音。但语气听起来是男性。 『我要告诉日本的各位一个真相。』 日语说得很流利,但是从这种说话方式来看,达也认为这个人不是日本人。 如此思考的同时,达也从「七贤人」这个词联想到某个少年的面容。 吸血鬼事件的最后,寄送影音邮件给达也的「七贤人」少年。 雫留学时认识的这个人,记得叫做雷蒙德?克拉克。 (克拉克……?) 这个姓氏勾起达也内心的某些记忆。 但他先将注意力集中在新闻。 『usna提倡的狄俄涅计画,我希望能够尽快实行。为此,希望日本的托拉斯?西尔弗也参加这项计画。』 达也的脑海里,三个人串连在一起了。 艾德华?克拉克。 雷蒙德?克拉克。 这个怪人的真实身分。 『希望托拉斯?西尔弗,也就是司波达也先生参加这项计画。』 这个怪人──「第一贤人」的真实身分是雷蒙德?克拉克。 雷蒙德?克拉克和艾德华?克拉克有亲属关系。 『托拉斯?西尔弗是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三年级的司波达也先生。日本的各位,请你们说服司波达也先生。』 影音讯息到这里结束。 对于达也来说,雷蒙德?克拉克的突然介入在预料之外。 他完全没计算到雷蒙德的介入。 魔法协会揭发托拉斯?西尔弗真实身分时的对策已经备妥。 政府施压时的对策也已经备妥。 艾德华?克拉克沉不住气时的对策也已经想好了。 不过,这些对策在这个状况不管用。 达也得知自己被逼入绝境。 星期一早晨。 伊豆的别墅里只有达也一人。 深雪在昨天傍晚,趁早回到调布的新家。 达也一边收看电视新闻,一边吃琵库希准备的早餐。 虽说是收看,但几乎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除了和深雪一起用餐的昨天,在这里生活的早晨大多以这种感觉结束。 今天的早餐,本来也应该一如往常地结束。 不过在这个早晨,电视里发生状况。 『播报紧急新闻。』 播报员的狼狈声音,引得达也抬起头。 『首先请看这段影片。』 画面的焦点切换到播报员旁边的大型萤幕。 整面蓝色的萤幕,浮现一名诡异人物的上半身。 乍看之下,无法确认是男是女。 不只是性别,也看不出年龄或人种。 这个人套著一件连帽长袍,戴著白色树脂面具藏起脸。 电视喇叭传来萤幕上奇怪人物发出的声音。 『我是七贤人之一,容我自称「第一贤人」吧。』 这个声音经过电流加工,使用大型电脑应该也无法重现原本的声音。但语气听起来是男性。 『我要告诉日本的各位一个真相。』 日语说得很流利,但是从这种说话方式来看,达也认为这个人不是日本人。 如此思考的同时,达也从「七贤人」这个词联想到某个少年的面容。 吸血鬼事件的最后,寄送影音邮件给达也的「七贤人」少年。 雫留学时认识的这个人,记得叫做雷蒙德?克拉克。 (克拉克……?) 这个姓氏勾起达也内心的某些记忆。 但他先将注意力集中在新闻。 『usna提倡的狄俄涅计画,我希望能够尽快实行。为此,希望日本的托拉斯?西尔弗也参加这项计画。』 达也的脑海里,三个人串连在一起了。 艾德华?克拉克。 雷蒙德?克拉克。 这个怪人的真实身分。 『希望托拉斯?西尔弗,也就是司波达也先生参加这项计画。』 这个怪人──「第一贤人」的真实身分是雷蒙德?克拉克。 雷蒙德?克拉克和艾德华?克拉克有亲属关系。 『托拉斯?西尔弗是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三年级的司波达也先生。日本的各位,请你们说服司波达也先生。』 影音讯息到这里结束。 对于达也来说,雷蒙德?克拉克的突然介入在预料之外。 他完全没计算到雷蒙德的介入。 魔法协会揭发托拉斯?西尔弗真实身分时的对策已经备妥。 政府施压时的对策也已经备妥。 艾德华?克拉克沉不住气时的对策也已经想好了。 不过,这些对策在这个状况不管用。 达也得知自己被逼入绝境。 星期一早晨。 伊豆的别墅里只有达也一人。 深雪在昨天傍晚,趁早回到调布的新家。 达也一边收看电视新闻,一边吃琵库希准备的早餐。 虽说是收看,但几乎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除了和深雪一起用餐的昨天,在这里生活的早晨大多以这种感觉结束。 今天的早餐,本来也应该一如往常地结束。 不过在这个早晨,电视里发生状况。 『播报紧急新闻。』 播报员的狼狈声音,引得达也抬起头。 『首先请看这段影片。』 画面的焦点切换到播报员旁边的大型萤幕。 整面蓝色的萤幕,浮现一名诡异人物的上半身。 乍看之下,无法确认是男是女。 不只是性别,也看不出年龄或人种。 这个人套著一件连帽长袍,戴著白色树脂面具藏起脸。 电视喇叭传来萤幕上奇怪人物发出的声音。 『我是七贤人之一,容我自称「第一贤人」吧。』 这个声音经过电流加工,使用大型电脑应该也无法重现原本的声音。但语气听起来是男性。 『我要告诉日本的各位一个真相。』 日语说得很流利,但是从这种说话方式来看,达也认为这个人不是日本人。 如此思考的同时,达也从「七贤人」这个词联想到某个少年的面容。 吸血鬼事件的最后,寄送影音邮件给达也的「七贤人」少年。 雫留学时认识的这个人,记得叫做雷蒙德?克拉克。 (克拉克……?) 这个姓氏勾起达也内心的某些记忆。 但他先将注意力集中在新闻。 『usna提倡的狄俄涅计画,我希望能够尽快实行。为此,希望日本的托拉斯?西尔弗也参加这项计画。』 达也的脑海里,三个人串连在一起了。 艾德华?克拉克。 雷蒙德?克拉克。 这个怪人的真实身分。 『希望托拉斯?西尔弗,也就是司波达也先生参加这项计画。』 这个怪人──「第一贤人」的真实身分是雷蒙德?克拉克。 雷蒙德?克拉克和艾德华?克拉克有亲属关系。 『托拉斯?西尔弗是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三年级的司波达也先生。日本的各位,请你们说服司波达也先生。』 影音讯息到这里结束。 对于达也来说,雷蒙德?克拉克的突然介入在预料之外。 他完全没计算到雷蒙德的介入。 魔法协会揭发托拉斯?西尔弗真实身分时的对策已经备妥。 政府施压时的对策也已经备妥。 艾德华?克拉克沉不住气时的对策也已经想好了。 不过,这些对策在这个状况不管用。 达也得知自己被逼入绝境。 星期一早晨。 伊豆的别墅里只有达也一人。 深雪在昨天傍晚,趁早回到调布的新家。 达也一边收看电视新闻,一边吃琵库希准备的早餐。 虽说是收看,但几乎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除了和深雪一起用餐的昨天,在这里生活的早晨大多以这种感觉结束。 今天的早餐,本来也应该一如往常地结束。 不过在这个早晨,电视里发生状况。 『播报紧急新闻。』 播报员的狼狈声音,引得达也抬起头。 『首先请看这段影片。』 画面的焦点切换到播报员旁边的大型萤幕。 整面蓝色的萤幕,浮现一名诡异人物的上半身。 乍看之下,无法确认是男是女。 不只是性别,也看不出年龄或人种。 这个人套著一件连帽长袍,戴著白色树脂面具藏起脸。 电视喇叭传来萤幕上奇怪人物发出的声音。 『我是七贤人之一,容我自称「第一贤人」吧。』 这个声音经过电流加工,使用大型电脑应该也无法重现原本的声音。但语气听起来是男性。 『我要告诉日本的各位一个真相。』 日语说得很流利,但是从这种说话方式来看,达也认为这个人不是日本人。 如此思考的同时,达也从「七贤人」这个词联想到某个少年的面容。 吸血鬼事件的最后,寄送影音邮件给达也的「七贤人」少年。 雫留学时认识的这个人,记得叫做雷蒙德?克拉克。 (克拉克……?) 这个姓氏勾起达也内心的某些记忆。 但他先将注意力集中在新闻。 『usna提倡的狄俄涅计画,我希望能够尽快实行。为此,希望日本的托拉斯?西尔弗也参加这项计画。』 达也的脑海里,三个人串连在一起了。 艾德华?克拉克。 雷蒙德?克拉克。 这个怪人的真实身分。 『希望托拉斯?西尔弗,也就是司波达也先生参加这项计画。』 这个怪人──「第一贤人」的真实身分是雷蒙德?克拉克。 雷蒙德?克拉克和艾德华?克拉克有亲属关系。 『托拉斯?西尔弗是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三年级的司波达也先生。日本的各位,请你们说服司波达也先生。』 影音讯息到这里结束。 对于达也来说,雷蒙德?克拉克的突然介入在预料之外。 他完全没计算到雷蒙德的介入。 魔法协会揭发托拉斯?西尔弗真实身分时的对策已经备妥。 政府施压时的对策也已经备妥。 艾德华?克拉克沉不住气时的对策也已经想好了。 不过,这些对策在这个状况不管用。 达也得知自己被逼入绝境。 星期一早晨。 伊豆的别墅里只有达也一人。 深雪在昨天傍晚,趁早回到调布的新家。 达也一边收看电视新闻,一边吃琵库希准备的早餐。 虽说是收看,但几乎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除了和深雪一起用餐的昨天,在这里生活的早晨大多以这种感觉结束。 今天的早餐,本来也应该一如往常地结束。 不过在这个早晨,电视里发生状况。 『播报紧急新闻。』 播报员的狼狈声音,引得达也抬起头。 『首先请看这段影片。』 画面的焦点切换到播报员旁边的大型萤幕。 整面蓝色的萤幕,浮现一名诡异人物的上半身。 乍看之下,无法确认是男是女。 不只是性别,也看不出年龄或人种。 这个人套著一件连帽长袍,戴著白色树脂面具藏起脸。 电视喇叭传来萤幕上奇怪人物发出的声音。 『我是七贤人之一,容我自称「第一贤人」吧。』 这个声音经过电流加工,使用大型电脑应该也无法重现原本的声音。但语气听起来是男性。 『我要告诉日本的各位一个真相。』 日语说得很流利,但是从这种说话方式来看,达也认为这个人不是日本人。 如此思考的同时,达也从「七贤人」这个词联想到某个少年的面容。 吸血鬼事件的最后,寄送影音邮件给达也的「七贤人」少年。 雫留学时认识的这个人,记得叫做雷蒙德?克拉克。 (克拉克……?) 这个姓氏勾起达也内心的某些记忆。 但他先将注意力集中在新闻。 『usna提倡的狄俄涅计画,我希望能够尽快实行。为此,希望日本的托拉斯?西尔弗也参加这项计画。』 达也的脑海里,三个人串连在一起了。 艾德华?克拉克。 雷蒙德?克拉克。 这个怪人的真实身分。 『希望托拉斯?西尔弗,也就是司波达也先生参加这项计画。』 这个怪人──「第一贤人」的真实身分是雷蒙德?克拉克。 雷蒙德?克拉克和艾德华?克拉克有亲属关系。 『托拉斯?西尔弗是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三年级的司波达也先生。日本的各位,请你们说服司波达也先生。』 影音讯息到这里结束。 对于达也来说,雷蒙德?克拉克的突然介入在预料之外。 他完全没计算到雷蒙德的介入。 魔法协会揭发托拉斯?西尔弗真实身分时的对策已经备妥。 政府施压时的对策也已经备妥。 艾德华?克拉克沉不住气时的对策也已经想好了。 不过,这些对策在这个状况不管用。 达也得知自己被逼入绝境。 星期一早晨。 伊豆的别墅里只有达也一人。 深雪在昨天傍晚,趁早回到调布的新家。 达也一边收看电视新闻,一边吃琵库希准备的早餐。 虽说是收看,但几乎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除了和深雪一起用餐的昨天,在这里生活的早晨大多以这种感觉结束。 今天的早餐,本来也应该一如往常地结束。 不过在这个早晨,电视里发生状况。 『播报紧急新闻。』 播报员的狼狈声音,引得达也抬起头。 『首先请看这段影片。』 画面的焦点切换到播报员旁边的大型萤幕。 整面蓝色的萤幕,浮现一名诡异人物的上半身。 乍看之下,无法确认是男是女。 不只是性别,也看不出年龄或人种。 这个人套著一件连帽长袍,戴著白色树脂面具藏起脸。 电视喇叭传来萤幕上奇怪人物发出的声音。 『我是七贤人之一,容我自称「第一贤人」吧。』 这个声音经过电流加工,使用大型电脑应该也无法重现原本的声音。但语气听起来是男性。 『我要告诉日本的各位一个真相。』 日语说得很流利,但是从这种说话方式来看,达也认为这个人不是日本人。 如此思考的同时,达也从「七贤人」这个词联想到某个少年的面容。 吸血鬼事件的最后,寄送影音邮件给达也的「七贤人」少年。 雫留学时认识的这个人,记得叫做雷蒙德?克拉克。 (克拉克……?) 这个姓氏勾起达也内心的某些记忆。 但他先将注意力集中在新闻。 『usna提倡的狄俄涅计画,我希望能够尽快实行。为此,希望日本的托拉斯?西尔弗也参加这项计画。』 达也的脑海里,三个人串连在一起了。 艾德华?克拉克。 雷蒙德?克拉克。 这个怪人的真实身分。 『希望托拉斯?西尔弗,也就是司波达也先生参加这项计画。』 这个怪人──「第一贤人」的真实身分是雷蒙德?克拉克。 雷蒙德?克拉克和艾德华?克拉克有亲属关系。 『托拉斯?西尔弗是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三年级的司波达也先生。日本的各位,请你们说服司波达也先生。』 影音讯息到这里结束。 对于达也来说,雷蒙德?克拉克的突然介入在预料之外。 他完全没计算到雷蒙德的介入。 魔法协会揭发托拉斯?西尔弗真实身分时的对策已经备妥。 政府施压时的对策也已经备妥。 艾德华?克拉克沉不住气时的对策也已经想好了。 不过,这些对策在这个状况不管用。 达也得知自己被逼入绝境。 星期一早晨。 伊豆的别墅里只有达也一人。 深雪在昨天傍晚,趁早回到调布的新家。 达也一边收看电视新闻,一边吃琵库希准备的早餐。 虽说是收看,但几乎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除了和深雪一起用餐的昨天,在这里生活的早晨大多以这种感觉结束。 今天的早餐,本来也应该一如往常地结束。 不过在这个早晨,电视里发生状况。 『播报紧急新闻。』 播报员的狼狈声音,引得达也抬起头。 『首先请看这段影片。』 画面的焦点切换到播报员旁边的大型萤幕。 整面蓝色的萤幕,浮现一名诡异人物的上半身。 乍看之下,无法确认是男是女。 不只是性别,也看不出年龄或人种。 这个人套著一件连帽长袍,戴著白色树脂面具藏起脸。 电视喇叭传来萤幕上奇怪人物发出的声音。 『我是七贤人之一,容我自称「第一贤人」吧。』 这个声音经过电流加工,使用大型电脑应该也无法重现原本的声音。但语气听起来是男性。 『我要告诉日本的各位一个真相。』 日语说得很流利,但是从这种说话方式来看,达也认为这个人不是日本人。 如此思考的同时,达也从「七贤人」这个词联想到某个少年的面容。 吸血鬼事件的最后,寄送影音邮件给达也的「七贤人」少年。 雫留学时认识的这个人,记得叫做雷蒙德?克拉克。 (克拉克……?) 这个姓氏勾起达也内心的某些记忆。 但他先将注意力集中在新闻。 『usna提倡的狄俄涅计画,我希望能够尽快实行。为此,希望日本的托拉斯?西尔弗也参加这项计画。』 达也的脑海里,三个人串连在一起了。 艾德华?克拉克。 雷蒙德?克拉克。 这个怪人的真实身分。 『希望托拉斯?西尔弗,也就是司波达也先生参加这项计画。』 这个怪人──「第一贤人」的真实身分是雷蒙德?克拉克。 雷蒙德?克拉克和艾德华?克拉克有亲属关系。 『托拉斯?西尔弗是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三年级的司波达也先生。日本的各位,请你们说服司波达也先生。』 影音讯息到这里结束。 对于达也来说,雷蒙德?克拉克的突然介入在预料之外。 他完全没计算到雷蒙德的介入。 魔法协会揭发托拉斯?西尔弗真实身分时的对策已经备妥。 政府施压时的对策也已经备妥。 艾德华?克拉克沉不住气时的对策也已经想好了。 不过,这些对策在这个状况不管用。 达也得知自己被逼入绝境。 后记 系列第二十三集〈孤立篇〉,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这部〈孤立篇〉是本作品开始的时候就一直想「早点写出来」的桥段。〈孤立篇〉这个标题是在实际撰写这一集的时候开始构思的,不过连结到剧情高潮的架构,从我出道之前就没改过。 之前一有机会就提到「『现阶段』最强的是克人」,也是把这次的对决放在心上使然。新魔法「重子枪」也是为了用在这里的道具。 本集的剧情就是令我抱持如此强烈的情感。在最后打上「待续」两个字之后,我甚至心想「终于写完了……」暂时虚脱。 就算这么说,但我绝对不是很顺利就写完这一集。为两人对决铺路的过程,我自认是一步一脚印慢慢累积出来的……不过实际写出来,就发现还是有各种需要调整的部分。例如文弥女扮男装的题材,是我写到一半察觉「他不是在九校战就拋头露面了吗……」而紧急加写的剧情……总之,这种小插曲也很有趣就是了。 就像这样,本次的〈孤立篇〉无疑可以说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的高潮之一。不过这不是最高潮的部分。 这次的对决,说穿了是自己人的内斗。真正的敌人另有他人。相当于最后大魔王的敌人究竟是谁,我想各位读者应该大致有个底了……话是这么说,但还会再有点转折就是了。 剧情将会继续加温。 本次重视故事的推展,某方面来说刻意没写背地里的隐情或是详细的设定。以小说的形式来说,我觉得这么做是对的,但是从我的作风来看,就无法否认有种说明不足的感觉。所以我想在这里简单补充一下主线剧情省略的部分。应该很多人不喜欢这样画蛇添足,所以是在后记结束之后换页补记。 本集出现「狄俄涅计画」这个架空的金星开发计画,关于这部分,承蒙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的肥后尚之大人、日本宇宙论坛的樱井直子大人、科学作家柏井勇鱼大人提供宝贵的意见。此外,柏井大人是由小说作家藤井太洋大人介绍的,容我借这个场合深表谢意。 这篇后记是在剧场版即将上映的时候写的。我也还没有参加试映会,所以关于剧场版,我只写得出制作途中的情报,但肯定已经完成为一部有趣的作品。应该是适合在电影院大银幕播映,看起来痛快无比的影片吧。 前往电影院欣赏的各位觉得如何?相信各位肯定看得心满意足。 下一集的标题是〈逃离篇〉。我想大概会是〈逃离篇(上)〉。 关于本系列的写作,我手边是剧场版小说排在前面。我打算写出「一刀未剪版」,把剧场版不得不删除的章节也写进去。不过,还不确定剧场版小说会以何种形式送到各位手上,一旦定案就会立刻公布。 那么,由衷祈祷能在下一集〈逃离篇〉,或是〈呼唤繁星的少女(一刀未剪版)〉再度见到各位。 (佐岛勤) 补记(或是赘述) ◎切阴 艾莉卡使用的「里之秘剑」切阴,是在剧场版动画〈呼唤繁星的少女〉首度亮相。创作给剧场版使用的新魔法,逆向输入到小说版。 以魔法种类来说,属于无系统魔法。压缩想子制作出没有实体的刀身,砍向对方和肉体重叠的想子情报体。 攻击对象的想子情报体,并不是肉体本身的独立情报体,是在物质世界和肉体重叠之后自然形成,类似残像的一种东西。虽然不像独立情报体那样和主体密切连结,但是武术造诣高超的人可以先驱动这种「残像」藉以控制肉体(设定上是如此)。切阴是反其道而行,藉由切断「阴」让对方失去肉体控制能力的技术。 这一招是在〈来访者篇〉无法对寄生物造成有效攻击的艾莉卡一气之下努力习得,用来对付情报体的攻击手段。在千叶家之中,也只有当家千叶丈一郎会使用这项秘密绝招,不过艾莉卡没接受父亲的指导,只靠著秘笈就成功习得。 ◎让情报部袭击部队入睡的魔法 进入树林要袭击达也的情报部部队被某种光所催眠。这种光的真面目,其实是穗香的魔法「眠眼」。 这是在第十一集〈来访者篇〉第一二四页,穗香用来让情报部人员睡著的「邪眼」改良版。将魔法效果特化为「催眠」,提升威力、目标人数与射程距离。 ◎情报部袭击部队遭遇的地裂与雷击 是干比古在「秘碑解码」新人赛,对吉祥寺使用的魔法。「地鸣」、「地裂」、「乱发」、「雷童子」的复合招式。 ◎艾莉卡等人位于袭击地点的原因 艾莉卡他们为什么这么凑巧出现在那里,得以迎击司以及情报部的袭击部队? 虽然基于「进入剧情结尾的节奏会被打乱」的判断而割爱,不过克人、真由美与摩利回去之后,众人在别墅的客厅进行这样的对话。 「话说艾莉卡,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些人,是警方的smat吧?」 「嗯?没错。」 「应该不是偶然吧?你为什么知道国防军今天会来这里?」 「其实我不知道对方是国防军……但我知道今天会发生状况,因为深雪的态度不太自然。」 「咦,我?」 「深雪,你说过十文字学长星期天会来,所以希望我们回避吧?」 「嗯,是的。」 「这件事,其实你没必要讲吧?只要说句『不方便』拒绝就好,十文字学长来见达也同学,其实是非得保密的事吧?」 「啊……」 「当时我乖乖点头回应,不过觉得应该有隐情。我猜大概会有『不速之客』找上门,所以召集了道场的家伙。」 基于这样的背景,艾莉卡带著以千叶道场门徒组成的警方特殊部队来到伊豆。 补记(赘述)到此为止。下一集〈逃离篇〉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系列第二十三集〈孤立篇〉,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这部〈孤立篇〉是本作品开始的时候就一直想「早点写出来」的桥段。〈孤立篇〉这个标题是在实际撰写这一集的时候开始构思的,不过连结到剧情高潮的架构,从我出道之前就没改过。 之前一有机会就提到「『现阶段』最强的是克人」,也是把这次的对决放在心上使然。新魔法「重子枪」也是为了用在这里的道具。 本集的剧情就是令我抱持如此强烈的情感。在最后打上「待续」两个字之后,我甚至心想「终于写完了……」暂时虚脱。 就算这么说,但我绝对不是很顺利就写完这一集。为两人对决铺路的过程,我自认是一步一脚印慢慢累积出来的……不过实际写出来,就发现还是有各种需要调整的部分。例如文弥女扮男装的题材,是我写到一半察觉「他不是在九校战就拋头露面了吗……」而紧急加写的剧情……总之,这种小插曲也很有趣就是了。 就像这样,本次的〈孤立篇〉无疑可以说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的高潮之一。不过这不是最高潮的部分。 这次的对决,说穿了是自己人的内斗。真正的敌人另有他人。相当于最后大魔王的敌人究竟是谁,我想各位读者应该大致有个底了……话是这么说,但还会再有点转折就是了。 剧情将会继续加温。 本次重视故事的推展,某方面来说刻意没写背地里的隐情或是详细的设定。以小说的形式来说,我觉得这么做是对的,但是从我的作风来看,就无法否认有种说明不足的感觉。所以我想在这里简单补充一下主线剧情省略的部分。应该很多人不喜欢这样画蛇添足,所以是在后记结束之后换页补记。 本集出现「狄俄涅计画」这个架空的金星开发计画,关于这部分,承蒙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的肥后尚之大人、日本宇宙论坛的樱井直子大人、科学作家柏井勇鱼大人提供宝贵的意见。此外,柏井大人是由小说作家藤井太洋大人介绍的,容我借这个场合深表谢意。 这篇后记是在剧场版即将上映的时候写的。我也还没有参加试映会,所以关于剧场版,我只写得出制作途中的情报,但肯定已经完成为一部有趣的作品。应该是适合在电影院大银幕播映,看起来痛快无比的影片吧。 前往电影院欣赏的各位觉得如何?相信各位肯定看得心满意足。 下一集的标题是〈逃离篇〉。我想大概会是〈逃离篇(上)〉。 关于本系列的写作,我手边是剧场版小说排在前面。我打算写出「一刀未剪版」,把剧场版不得不删除的章节也写进去。不过,还不确定剧场版小说会以何种形式送到各位手上,一旦定案就会立刻公布。 那么,由衷祈祷能在下一集〈逃离篇〉,或是〈呼唤繁星的少女(一刀未剪版)〉再度见到各位。 (佐岛勤) 补记(或是赘述) ◎切阴 艾莉卡使用的「里之秘剑」切阴,是在剧场版动画〈呼唤繁星的少女〉首度亮相。创作给剧场版使用的新魔法,逆向输入到小说版。 以魔法种类来说,属于无系统魔法。压缩想子制作出没有实体的刀身,砍向对方和肉体重叠的想子情报体。 攻击对象的想子情报体,并不是肉体本身的独立情报体,是在物质世界和肉体重叠之后自然形成,类似残像的一种东西。虽然不像独立情报体那样和主体密切连结,但是武术造诣高超的人可以先驱动这种「残像」藉以控制肉体(设定上是如此)。切阴是反其道而行,藉由切断「阴」让对方失去肉体控制能力的技术。 这一招是在〈来访者篇〉无法对寄生物造成有效攻击的艾莉卡一气之下努力习得,用来对付情报体的攻击手段。在千叶家之中,也只有当家千叶丈一郎会使用这项秘密绝招,不过艾莉卡没接受父亲的指导,只靠著秘笈就成功习得。 ◎让情报部袭击部队入睡的魔法 进入树林要袭击达也的情报部部队被某种光所催眠。这种光的真面目,其实是穗香的魔法「眠眼」。 这是在第十一集〈来访者篇〉第一二四页,穗香用来让情报部人员睡著的「邪眼」改良版。将魔法效果特化为「催眠」,提升威力、目标人数与射程距离。 ◎情报部袭击部队遭遇的地裂与雷击 是干比古在「秘碑解码」新人赛,对吉祥寺使用的魔法。「地鸣」、「地裂」、「乱发」、「雷童子」的复合招式。 ◎艾莉卡等人位于袭击地点的原因 艾莉卡他们为什么这么凑巧出现在那里,得以迎击司以及情报部的袭击部队? 虽然基于「进入剧情结尾的节奏会被打乱」的判断而割爱,不过克人、真由美与摩利回去之后,众人在别墅的客厅进行这样的对话。 「话说艾莉卡,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些人,是警方的smat吧?」 「嗯?没错。」 「应该不是偶然吧?你为什么知道国防军今天会来这里?」 「其实我不知道对方是国防军……但我知道今天会发生状况,因为深雪的态度不太自然。」 「咦,我?」 「深雪,你说过十文字学长星期天会来,所以希望我们回避吧?」 「嗯,是的。」 「这件事,其实你没必要讲吧?只要说句『不方便』拒绝就好,十文字学长来见达也同学,其实是非得保密的事吧?」 「啊……」 「当时我乖乖点头回应,不过觉得应该有隐情。我猜大概会有『不速之客』找上门,所以召集了道场的家伙。」 基于这样的背景,艾莉卡带著以千叶道场门徒组成的警方特殊部队来到伊豆。 补记(赘述)到此为止。下一集〈逃离篇〉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系列第二十三集〈孤立篇〉,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这部〈孤立篇〉是本作品开始的时候就一直想「早点写出来」的桥段。〈孤立篇〉这个标题是在实际撰写这一集的时候开始构思的,不过连结到剧情高潮的架构,从我出道之前就没改过。 之前一有机会就提到「『现阶段』最强的是克人」,也是把这次的对决放在心上使然。新魔法「重子枪」也是为了用在这里的道具。 本集的剧情就是令我抱持如此强烈的情感。在最后打上「待续」两个字之后,我甚至心想「终于写完了……」暂时虚脱。 就算这么说,但我绝对不是很顺利就写完这一集。为两人对决铺路的过程,我自认是一步一脚印慢慢累积出来的……不过实际写出来,就发现还是有各种需要调整的部分。例如文弥女扮男装的题材,是我写到一半察觉「他不是在九校战就拋头露面了吗……」而紧急加写的剧情……总之,这种小插曲也很有趣就是了。 就像这样,本次的〈孤立篇〉无疑可以说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的高潮之一。不过这不是最高潮的部分。 这次的对决,说穿了是自己人的内斗。真正的敌人另有他人。相当于最后大魔王的敌人究竟是谁,我想各位读者应该大致有个底了……话是这么说,但还会再有点转折就是了。 剧情将会继续加温。 本次重视故事的推展,某方面来说刻意没写背地里的隐情或是详细的设定。以小说的形式来说,我觉得这么做是对的,但是从我的作风来看,就无法否认有种说明不足的感觉。所以我想在这里简单补充一下主线剧情省略的部分。应该很多人不喜欢这样画蛇添足,所以是在后记结束之后换页补记。 本集出现「狄俄涅计画」这个架空的金星开发计画,关于这部分,承蒙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的肥后尚之大人、日本宇宙论坛的樱井直子大人、科学作家柏井勇鱼大人提供宝贵的意见。此外,柏井大人是由小说作家藤井太洋大人介绍的,容我借这个场合深表谢意。 这篇后记是在剧场版即将上映的时候写的。我也还没有参加试映会,所以关于剧场版,我只写得出制作途中的情报,但肯定已经完成为一部有趣的作品。应该是适合在电影院大银幕播映,看起来痛快无比的影片吧。 前往电影院欣赏的各位觉得如何?相信各位肯定看得心满意足。 下一集的标题是〈逃离篇〉。我想大概会是〈逃离篇(上)〉。 关于本系列的写作,我手边是剧场版小说排在前面。我打算写出「一刀未剪版」,把剧场版不得不删除的章节也写进去。不过,还不确定剧场版小说会以何种形式送到各位手上,一旦定案就会立刻公布。 那么,由衷祈祷能在下一集〈逃离篇〉,或是〈呼唤繁星的少女(一刀未剪版)〉再度见到各位。 (佐岛勤) 补记(或是赘述) ◎切阴 艾莉卡使用的「里之秘剑」切阴,是在剧场版动画〈呼唤繁星的少女〉首度亮相。创作给剧场版使用的新魔法,逆向输入到小说版。 以魔法种类来说,属于无系统魔法。压缩想子制作出没有实体的刀身,砍向对方和肉体重叠的想子情报体。 攻击对象的想子情报体,并不是肉体本身的独立情报体,是在物质世界和肉体重叠之后自然形成,类似残像的一种东西。虽然不像独立情报体那样和主体密切连结,但是武术造诣高超的人可以先驱动这种「残像」藉以控制肉体(设定上是如此)。切阴是反其道而行,藉由切断「阴」让对方失去肉体控制能力的技术。 这一招是在〈来访者篇〉无法对寄生物造成有效攻击的艾莉卡一气之下努力习得,用来对付情报体的攻击手段。在千叶家之中,也只有当家千叶丈一郎会使用这项秘密绝招,不过艾莉卡没接受父亲的指导,只靠著秘笈就成功习得。 ◎让情报部袭击部队入睡的魔法 进入树林要袭击达也的情报部部队被某种光所催眠。这种光的真面目,其实是穗香的魔法「眠眼」。 这是在第十一集〈来访者篇〉第一二四页,穗香用来让情报部人员睡著的「邪眼」改良版。将魔法效果特化为「催眠」,提升威力、目标人数与射程距离。 ◎情报部袭击部队遭遇的地裂与雷击 是干比古在「秘碑解码」新人赛,对吉祥寺使用的魔法。「地鸣」、「地裂」、「乱发」、「雷童子」的复合招式。 ◎艾莉卡等人位于袭击地点的原因 艾莉卡他们为什么这么凑巧出现在那里,得以迎击司以及情报部的袭击部队? 虽然基于「进入剧情结尾的节奏会被打乱」的判断而割爱,不过克人、真由美与摩利回去之后,众人在别墅的客厅进行这样的对话。 「话说艾莉卡,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些人,是警方的smat吧?」 「嗯?没错。」 「应该不是偶然吧?你为什么知道国防军今天会来这里?」 「其实我不知道对方是国防军……但我知道今天会发生状况,因为深雪的态度不太自然。」 「咦,我?」 「深雪,你说过十文字学长星期天会来,所以希望我们回避吧?」 「嗯,是的。」 「这件事,其实你没必要讲吧?只要说句『不方便』拒绝就好,十文字学长来见达也同学,其实是非得保密的事吧?」 「啊……」 「当时我乖乖点头回应,不过觉得应该有隐情。我猜大概会有『不速之客』找上门,所以召集了道场的家伙。」 基于这样的背景,艾莉卡带著以千叶道场门徒组成的警方特殊部队来到伊豆。 补记(赘述)到此为止。下一集〈逃离篇〉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系列第二十三集〈孤立篇〉,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这部〈孤立篇〉是本作品开始的时候就一直想「早点写出来」的桥段。〈孤立篇〉这个标题是在实际撰写这一集的时候开始构思的,不过连结到剧情高潮的架构,从我出道之前就没改过。 之前一有机会就提到「『现阶段』最强的是克人」,也是把这次的对决放在心上使然。新魔法「重子枪」也是为了用在这里的道具。 本集的剧情就是令我抱持如此强烈的情感。在最后打上「待续」两个字之后,我甚至心想「终于写完了……」暂时虚脱。 就算这么说,但我绝对不是很顺利就写完这一集。为两人对决铺路的过程,我自认是一步一脚印慢慢累积出来的……不过实际写出来,就发现还是有各种需要调整的部分。例如文弥女扮男装的题材,是我写到一半察觉「他不是在九校战就拋头露面了吗……」而紧急加写的剧情……总之,这种小插曲也很有趣就是了。 就像这样,本次的〈孤立篇〉无疑可以说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的高潮之一。不过这不是最高潮的部分。 这次的对决,说穿了是自己人的内斗。真正的敌人另有他人。相当于最后大魔王的敌人究竟是谁,我想各位读者应该大致有个底了……话是这么说,但还会再有点转折就是了。 剧情将会继续加温。 本次重视故事的推展,某方面来说刻意没写背地里的隐情或是详细的设定。以小说的形式来说,我觉得这么做是对的,但是从我的作风来看,就无法否认有种说明不足的感觉。所以我想在这里简单补充一下主线剧情省略的部分。应该很多人不喜欢这样画蛇添足,所以是在后记结束之后换页补记。 本集出现「狄俄涅计画」这个架空的金星开发计画,关于这部分,承蒙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的肥后尚之大人、日本宇宙论坛的樱井直子大人、科学作家柏井勇鱼大人提供宝贵的意见。此外,柏井大人是由小说作家藤井太洋大人介绍的,容我借这个场合深表谢意。 这篇后记是在剧场版即将上映的时候写的。我也还没有参加试映会,所以关于剧场版,我只写得出制作途中的情报,但肯定已经完成为一部有趣的作品。应该是适合在电影院大银幕播映,看起来痛快无比的影片吧。 前往电影院欣赏的各位觉得如何?相信各位肯定看得心满意足。 下一集的标题是〈逃离篇〉。我想大概会是〈逃离篇(上)〉。 关于本系列的写作,我手边是剧场版小说排在前面。我打算写出「一刀未剪版」,把剧场版不得不删除的章节也写进去。不过,还不确定剧场版小说会以何种形式送到各位手上,一旦定案就会立刻公布。 那么,由衷祈祷能在下一集〈逃离篇〉,或是〈呼唤繁星的少女(一刀未剪版)〉再度见到各位。 (佐岛勤) 补记(或是赘述) ◎切阴 艾莉卡使用的「里之秘剑」切阴,是在剧场版动画〈呼唤繁星的少女〉首度亮相。创作给剧场版使用的新魔法,逆向输入到小说版。 以魔法种类来说,属于无系统魔法。压缩想子制作出没有实体的刀身,砍向对方和肉体重叠的想子情报体。 攻击对象的想子情报体,并不是肉体本身的独立情报体,是在物质世界和肉体重叠之后自然形成,类似残像的一种东西。虽然不像独立情报体那样和主体密切连结,但是武术造诣高超的人可以先驱动这种「残像」藉以控制肉体(设定上是如此)。切阴是反其道而行,藉由切断「阴」让对方失去肉体控制能力的技术。 这一招是在〈来访者篇〉无法对寄生物造成有效攻击的艾莉卡一气之下努力习得,用来对付情报体的攻击手段。在千叶家之中,也只有当家千叶丈一郎会使用这项秘密绝招,不过艾莉卡没接受父亲的指导,只靠著秘笈就成功习得。 ◎让情报部袭击部队入睡的魔法 进入树林要袭击达也的情报部部队被某种光所催眠。这种光的真面目,其实是穗香的魔法「眠眼」。 这是在第十一集〈来访者篇〉第一二四页,穗香用来让情报部人员睡著的「邪眼」改良版。将魔法效果特化为「催眠」,提升威力、目标人数与射程距离。 ◎情报部袭击部队遭遇的地裂与雷击 是干比古在「秘碑解码」新人赛,对吉祥寺使用的魔法。「地鸣」、「地裂」、「乱发」、「雷童子」的复合招式。 ◎艾莉卡等人位于袭击地点的原因 艾莉卡他们为什么这么凑巧出现在那里,得以迎击司以及情报部的袭击部队? 虽然基于「进入剧情结尾的节奏会被打乱」的判断而割爱,不过克人、真由美与摩利回去之后,众人在别墅的客厅进行这样的对话。 「话说艾莉卡,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些人,是警方的smat吧?」 「嗯?没错。」 「应该不是偶然吧?你为什么知道国防军今天会来这里?」 「其实我不知道对方是国防军……但我知道今天会发生状况,因为深雪的态度不太自然。」 「咦,我?」 「深雪,你说过十文字学长星期天会来,所以希望我们回避吧?」 「嗯,是的。」 「这件事,其实你没必要讲吧?只要说句『不方便』拒绝就好,十文字学长来见达也同学,其实是非得保密的事吧?」 「啊……」 「当时我乖乖点头回应,不过觉得应该有隐情。我猜大概会有『不速之客』找上门,所以召集了道场的家伙。」 基于这样的背景,艾莉卡带著以千叶道场门徒组成的警方特殊部队来到伊豆。 补记(赘述)到此为止。下一集〈逃离篇〉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系列第二十三集〈孤立篇〉,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这部〈孤立篇〉是本作品开始的时候就一直想「早点写出来」的桥段。〈孤立篇〉这个标题是在实际撰写这一集的时候开始构思的,不过连结到剧情高潮的架构,从我出道之前就没改过。 之前一有机会就提到「『现阶段』最强的是克人」,也是把这次的对决放在心上使然。新魔法「重子枪」也是为了用在这里的道具。 本集的剧情就是令我抱持如此强烈的情感。在最后打上「待续」两个字之后,我甚至心想「终于写完了……」暂时虚脱。 就算这么说,但我绝对不是很顺利就写完这一集。为两人对决铺路的过程,我自认是一步一脚印慢慢累积出来的……不过实际写出来,就发现还是有各种需要调整的部分。例如文弥女扮男装的题材,是我写到一半察觉「他不是在九校战就拋头露面了吗……」而紧急加写的剧情……总之,这种小插曲也很有趣就是了。 就像这样,本次的〈孤立篇〉无疑可以说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的高潮之一。不过这不是最高潮的部分。 这次的对决,说穿了是自己人的内斗。真正的敌人另有他人。相当于最后大魔王的敌人究竟是谁,我想各位读者应该大致有个底了……话是这么说,但还会再有点转折就是了。 剧情将会继续加温。 本次重视故事的推展,某方面来说刻意没写背地里的隐情或是详细的设定。以小说的形式来说,我觉得这么做是对的,但是从我的作风来看,就无法否认有种说明不足的感觉。所以我想在这里简单补充一下主线剧情省略的部分。应该很多人不喜欢这样画蛇添足,所以是在后记结束之后换页补记。 本集出现「狄俄涅计画」这个架空的金星开发计画,关于这部分,承蒙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的肥后尚之大人、日本宇宙论坛的樱井直子大人、科学作家柏井勇鱼大人提供宝贵的意见。此外,柏井大人是由小说作家藤井太洋大人介绍的,容我借这个场合深表谢意。 这篇后记是在剧场版即将上映的时候写的。我也还没有参加试映会,所以关于剧场版,我只写得出制作途中的情报,但肯定已经完成为一部有趣的作品。应该是适合在电影院大银幕播映,看起来痛快无比的影片吧。 前往电影院欣赏的各位觉得如何?相信各位肯定看得心满意足。 下一集的标题是〈逃离篇〉。我想大概会是〈逃离篇(上)〉。 关于本系列的写作,我手边是剧场版小说排在前面。我打算写出「一刀未剪版」,把剧场版不得不删除的章节也写进去。不过,还不确定剧场版小说会以何种形式送到各位手上,一旦定案就会立刻公布。 那么,由衷祈祷能在下一集〈逃离篇〉,或是〈呼唤繁星的少女(一刀未剪版)〉再度见到各位。 (佐岛勤) 补记(或是赘述) ◎切阴 艾莉卡使用的「里之秘剑」切阴,是在剧场版动画〈呼唤繁星的少女〉首度亮相。创作给剧场版使用的新魔法,逆向输入到小说版。 以魔法种类来说,属于无系统魔法。压缩想子制作出没有实体的刀身,砍向对方和肉体重叠的想子情报体。 攻击对象的想子情报体,并不是肉体本身的独立情报体,是在物质世界和肉体重叠之后自然形成,类似残像的一种东西。虽然不像独立情报体那样和主体密切连结,但是武术造诣高超的人可以先驱动这种「残像」藉以控制肉体(设定上是如此)。切阴是反其道而行,藉由切断「阴」让对方失去肉体控制能力的技术。 这一招是在〈来访者篇〉无法对寄生物造成有效攻击的艾莉卡一气之下努力习得,用来对付情报体的攻击手段。在千叶家之中,也只有当家千叶丈一郎会使用这项秘密绝招,不过艾莉卡没接受父亲的指导,只靠著秘笈就成功习得。 ◎让情报部袭击部队入睡的魔法 进入树林要袭击达也的情报部部队被某种光所催眠。这种光的真面目,其实是穗香的魔法「眠眼」。 这是在第十一集〈来访者篇〉第一二四页,穗香用来让情报部人员睡著的「邪眼」改良版。将魔法效果特化为「催眠」,提升威力、目标人数与射程距离。 ◎情报部袭击部队遭遇的地裂与雷击 是干比古在「秘碑解码」新人赛,对吉祥寺使用的魔法。「地鸣」、「地裂」、「乱发」、「雷童子」的复合招式。 ◎艾莉卡等人位于袭击地点的原因 艾莉卡他们为什么这么凑巧出现在那里,得以迎击司以及情报部的袭击部队? 虽然基于「进入剧情结尾的节奏会被打乱」的判断而割爱,不过克人、真由美与摩利回去之后,众人在别墅的客厅进行这样的对话。 「话说艾莉卡,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些人,是警方的smat吧?」 「嗯?没错。」 「应该不是偶然吧?你为什么知道国防军今天会来这里?」 「其实我不知道对方是国防军……但我知道今天会发生状况,因为深雪的态度不太自然。」 「咦,我?」 「深雪,你说过十文字学长星期天会来,所以希望我们回避吧?」 「嗯,是的。」 「这件事,其实你没必要讲吧?只要说句『不方便』拒绝就好,十文字学长来见达也同学,其实是非得保密的事吧?」 「啊……」 「当时我乖乖点头回应,不过觉得应该有隐情。我猜大概会有『不速之客』找上门,所以召集了道场的家伙。」 基于这样的背景,艾莉卡带著以千叶道场门徒组成的警方特殊部队来到伊豆。 补记(赘述)到此为止。下一集〈逃离篇〉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系列第二十三集〈孤立篇〉,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这部〈孤立篇〉是本作品开始的时候就一直想「早点写出来」的桥段。〈孤立篇〉这个标题是在实际撰写这一集的时候开始构思的,不过连结到剧情高潮的架构,从我出道之前就没改过。 之前一有机会就提到「『现阶段』最强的是克人」,也是把这次的对决放在心上使然。新魔法「重子枪」也是为了用在这里的道具。 本集的剧情就是令我抱持如此强烈的情感。在最后打上「待续」两个字之后,我甚至心想「终于写完了……」暂时虚脱。 就算这么说,但我绝对不是很顺利就写完这一集。为两人对决铺路的过程,我自认是一步一脚印慢慢累积出来的……不过实际写出来,就发现还是有各种需要调整的部分。例如文弥女扮男装的题材,是我写到一半察觉「他不是在九校战就拋头露面了吗……」而紧急加写的剧情……总之,这种小插曲也很有趣就是了。 就像这样,本次的〈孤立篇〉无疑可以说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的高潮之一。不过这不是最高潮的部分。 这次的对决,说穿了是自己人的内斗。真正的敌人另有他人。相当于最后大魔王的敌人究竟是谁,我想各位读者应该大致有个底了……话是这么说,但还会再有点转折就是了。 剧情将会继续加温。 本次重视故事的推展,某方面来说刻意没写背地里的隐情或是详细的设定。以小说的形式来说,我觉得这么做是对的,但是从我的作风来看,就无法否认有种说明不足的感觉。所以我想在这里简单补充一下主线剧情省略的部分。应该很多人不喜欢这样画蛇添足,所以是在后记结束之后换页补记。 本集出现「狄俄涅计画」这个架空的金星开发计画,关于这部分,承蒙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的肥后尚之大人、日本宇宙论坛的樱井直子大人、科学作家柏井勇鱼大人提供宝贵的意见。此外,柏井大人是由小说作家藤井太洋大人介绍的,容我借这个场合深表谢意。 这篇后记是在剧场版即将上映的时候写的。我也还没有参加试映会,所以关于剧场版,我只写得出制作途中的情报,但肯定已经完成为一部有趣的作品。应该是适合在电影院大银幕播映,看起来痛快无比的影片吧。 前往电影院欣赏的各位觉得如何?相信各位肯定看得心满意足。 下一集的标题是〈逃离篇〉。我想大概会是〈逃离篇(上)〉。 关于本系列的写作,我手边是剧场版小说排在前面。我打算写出「一刀未剪版」,把剧场版不得不删除的章节也写进去。不过,还不确定剧场版小说会以何种形式送到各位手上,一旦定案就会立刻公布。 那么,由衷祈祷能在下一集〈逃离篇〉,或是〈呼唤繁星的少女(一刀未剪版)〉再度见到各位。 (佐岛勤) 补记(或是赘述) ◎切阴 艾莉卡使用的「里之秘剑」切阴,是在剧场版动画〈呼唤繁星的少女〉首度亮相。创作给剧场版使用的新魔法,逆向输入到小说版。 以魔法种类来说,属于无系统魔法。压缩想子制作出没有实体的刀身,砍向对方和肉体重叠的想子情报体。 攻击对象的想子情报体,并不是肉体本身的独立情报体,是在物质世界和肉体重叠之后自然形成,类似残像的一种东西。虽然不像独立情报体那样和主体密切连结,但是武术造诣高超的人可以先驱动这种「残像」藉以控制肉体(设定上是如此)。切阴是反其道而行,藉由切断「阴」让对方失去肉体控制能力的技术。 这一招是在〈来访者篇〉无法对寄生物造成有效攻击的艾莉卡一气之下努力习得,用来对付情报体的攻击手段。在千叶家之中,也只有当家千叶丈一郎会使用这项秘密绝招,不过艾莉卡没接受父亲的指导,只靠著秘笈就成功习得。 ◎让情报部袭击部队入睡的魔法 进入树林要袭击达也的情报部部队被某种光所催眠。这种光的真面目,其实是穗香的魔法「眠眼」。 这是在第十一集〈来访者篇〉第一二四页,穗香用来让情报部人员睡著的「邪眼」改良版。将魔法效果特化为「催眠」,提升威力、目标人数与射程距离。 ◎情报部袭击部队遭遇的地裂与雷击 是干比古在「秘碑解码」新人赛,对吉祥寺使用的魔法。「地鸣」、「地裂」、「乱发」、「雷童子」的复合招式。 ◎艾莉卡等人位于袭击地点的原因 艾莉卡他们为什么这么凑巧出现在那里,得以迎击司以及情报部的袭击部队? 虽然基于「进入剧情结尾的节奏会被打乱」的判断而割爱,不过克人、真由美与摩利回去之后,众人在别墅的客厅进行这样的对话。 「话说艾莉卡,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些人,是警方的smat吧?」 「嗯?没错。」 「应该不是偶然吧?你为什么知道国防军今天会来这里?」 「其实我不知道对方是国防军……但我知道今天会发生状况,因为深雪的态度不太自然。」 「咦,我?」 「深雪,你说过十文字学长星期天会来,所以希望我们回避吧?」 「嗯,是的。」 「这件事,其实你没必要讲吧?只要说句『不方便』拒绝就好,十文字学长来见达也同学,其实是非得保密的事吧?」 「啊……」 「当时我乖乖点头回应,不过觉得应该有隐情。我猜大概会有『不速之客』找上门,所以召集了道场的家伙。」 基于这样的背景,艾莉卡带著以千叶道场门徒组成的警方特殊部队来到伊豆。 补记(赘述)到此为止。下一集〈逃离篇〉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系列第二十三集〈孤立篇〉,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这部〈孤立篇〉是本作品开始的时候就一直想「早点写出来」的桥段。〈孤立篇〉这个标题是在实际撰写这一集的时候开始构思的,不过连结到剧情高潮的架构,从我出道之前就没改过。 之前一有机会就提到「『现阶段』最强的是克人」,也是把这次的对决放在心上使然。新魔法「重子枪」也是为了用在这里的道具。 本集的剧情就是令我抱持如此强烈的情感。在最后打上「待续」两个字之后,我甚至心想「终于写完了……」暂时虚脱。 就算这么说,但我绝对不是很顺利就写完这一集。为两人对决铺路的过程,我自认是一步一脚印慢慢累积出来的……不过实际写出来,就发现还是有各种需要调整的部分。例如文弥女扮男装的题材,是我写到一半察觉「他不是在九校战就拋头露面了吗……」而紧急加写的剧情……总之,这种小插曲也很有趣就是了。 就像这样,本次的〈孤立篇〉无疑可以说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的高潮之一。不过这不是最高潮的部分。 这次的对决,说穿了是自己人的内斗。真正的敌人另有他人。相当于最后大魔王的敌人究竟是谁,我想各位读者应该大致有个底了……话是这么说,但还会再有点转折就是了。 剧情将会继续加温。 本次重视故事的推展,某方面来说刻意没写背地里的隐情或是详细的设定。以小说的形式来说,我觉得这么做是对的,但是从我的作风来看,就无法否认有种说明不足的感觉。所以我想在这里简单补充一下主线剧情省略的部分。应该很多人不喜欢这样画蛇添足,所以是在后记结束之后换页补记。 本集出现「狄俄涅计画」这个架空的金星开发计画,关于这部分,承蒙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的肥后尚之大人、日本宇宙论坛的樱井直子大人、科学作家柏井勇鱼大人提供宝贵的意见。此外,柏井大人是由小说作家藤井太洋大人介绍的,容我借这个场合深表谢意。 这篇后记是在剧场版即将上映的时候写的。我也还没有参加试映会,所以关于剧场版,我只写得出制作途中的情报,但肯定已经完成为一部有趣的作品。应该是适合在电影院大银幕播映,看起来痛快无比的影片吧。 前往电影院欣赏的各位觉得如何?相信各位肯定看得心满意足。 下一集的标题是〈逃离篇〉。我想大概会是〈逃离篇(上)〉。 关于本系列的写作,我手边是剧场版小说排在前面。我打算写出「一刀未剪版」,把剧场版不得不删除的章节也写进去。不过,还不确定剧场版小说会以何种形式送到各位手上,一旦定案就会立刻公布。 那么,由衷祈祷能在下一集〈逃离篇〉,或是〈呼唤繁星的少女(一刀未剪版)〉再度见到各位。 (佐岛勤) 补记(或是赘述) ◎切阴 艾莉卡使用的「里之秘剑」切阴,是在剧场版动画〈呼唤繁星的少女〉首度亮相。创作给剧场版使用的新魔法,逆向输入到小说版。 以魔法种类来说,属于无系统魔法。压缩想子制作出没有实体的刀身,砍向对方和肉体重叠的想子情报体。 攻击对象的想子情报体,并不是肉体本身的独立情报体,是在物质世界和肉体重叠之后自然形成,类似残像的一种东西。虽然不像独立情报体那样和主体密切连结,但是武术造诣高超的人可以先驱动这种「残像」藉以控制肉体(设定上是如此)。切阴是反其道而行,藉由切断「阴」让对方失去肉体控制能力的技术。 这一招是在〈来访者篇〉无法对寄生物造成有效攻击的艾莉卡一气之下努力习得,用来对付情报体的攻击手段。在千叶家之中,也只有当家千叶丈一郎会使用这项秘密绝招,不过艾莉卡没接受父亲的指导,只靠著秘笈就成功习得。 ◎让情报部袭击部队入睡的魔法 进入树林要袭击达也的情报部部队被某种光所催眠。这种光的真面目,其实是穗香的魔法「眠眼」。 这是在第十一集〈来访者篇〉第一二四页,穗香用来让情报部人员睡著的「邪眼」改良版。将魔法效果特化为「催眠」,提升威力、目标人数与射程距离。 ◎情报部袭击部队遭遇的地裂与雷击 是干比古在「秘碑解码」新人赛,对吉祥寺使用的魔法。「地鸣」、「地裂」、「乱发」、「雷童子」的复合招式。 ◎艾莉卡等人位于袭击地点的原因 艾莉卡他们为什么这么凑巧出现在那里,得以迎击司以及情报部的袭击部队? 虽然基于「进入剧情结尾的节奏会被打乱」的判断而割爱,不过克人、真由美与摩利回去之后,众人在别墅的客厅进行这样的对话。 「话说艾莉卡,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些人,是警方的smat吧?」 「嗯?没错。」 「应该不是偶然吧?你为什么知道国防军今天会来这里?」 「其实我不知道对方是国防军……但我知道今天会发生状况,因为深雪的态度不太自然。」 「咦,我?」 「深雪,你说过十文字学长星期天会来,所以希望我们回避吧?」 「嗯,是的。」 「这件事,其实你没必要讲吧?只要说句『不方便』拒绝就好,十文字学长来见达也同学,其实是非得保密的事吧?」 「啊……」 「当时我乖乖点头回应,不过觉得应该有隐情。我猜大概会有『不速之客』找上门,所以召集了道场的家伙。」 基于这样的背景,艾莉卡带著以千叶道场门徒组成的警方特殊部队来到伊豆。 补记(赘述)到此为止。下一集〈逃离篇〉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系列第二十三集〈孤立篇〉,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这部〈孤立篇〉是本作品开始的时候就一直想「早点写出来」的桥段。〈孤立篇〉这个标题是在实际撰写这一集的时候开始构思的,不过连结到剧情高潮的架构,从我出道之前就没改过。 之前一有机会就提到「『现阶段』最强的是克人」,也是把这次的对决放在心上使然。新魔法「重子枪」也是为了用在这里的道具。 本集的剧情就是令我抱持如此强烈的情感。在最后打上「待续」两个字之后,我甚至心想「终于写完了……」暂时虚脱。 就算这么说,但我绝对不是很顺利就写完这一集。为两人对决铺路的过程,我自认是一步一脚印慢慢累积出来的……不过实际写出来,就发现还是有各种需要调整的部分。例如文弥女扮男装的题材,是我写到一半察觉「他不是在九校战就拋头露面了吗……」而紧急加写的剧情……总之,这种小插曲也很有趣就是了。 就像这样,本次的〈孤立篇〉无疑可以说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的高潮之一。不过这不是最高潮的部分。 这次的对决,说穿了是自己人的内斗。真正的敌人另有他人。相当于最后大魔王的敌人究竟是谁,我想各位读者应该大致有个底了……话是这么说,但还会再有点转折就是了。 剧情将会继续加温。 本次重视故事的推展,某方面来说刻意没写背地里的隐情或是详细的设定。以小说的形式来说,我觉得这么做是对的,但是从我的作风来看,就无法否认有种说明不足的感觉。所以我想在这里简单补充一下主线剧情省略的部分。应该很多人不喜欢这样画蛇添足,所以是在后记结束之后换页补记。 本集出现「狄俄涅计画」这个架空的金星开发计画,关于这部分,承蒙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的肥后尚之大人、日本宇宙论坛的樱井直子大人、科学作家柏井勇鱼大人提供宝贵的意见。此外,柏井大人是由小说作家藤井太洋大人介绍的,容我借这个场合深表谢意。 这篇后记是在剧场版即将上映的时候写的。我也还没有参加试映会,所以关于剧场版,我只写得出制作途中的情报,但肯定已经完成为一部有趣的作品。应该是适合在电影院大银幕播映,看起来痛快无比的影片吧。 前往电影院欣赏的各位觉得如何?相信各位肯定看得心满意足。 下一集的标题是〈逃离篇〉。我想大概会是〈逃离篇(上)〉。 关于本系列的写作,我手边是剧场版小说排在前面。我打算写出「一刀未剪版」,把剧场版不得不删除的章节也写进去。不过,还不确定剧场版小说会以何种形式送到各位手上,一旦定案就会立刻公布。 那么,由衷祈祷能在下一集〈逃离篇〉,或是〈呼唤繁星的少女(一刀未剪版)〉再度见到各位。 (佐岛勤) 补记(或是赘述) ◎切阴 艾莉卡使用的「里之秘剑」切阴,是在剧场版动画〈呼唤繁星的少女〉首度亮相。创作给剧场版使用的新魔法,逆向输入到小说版。 以魔法种类来说,属于无系统魔法。压缩想子制作出没有实体的刀身,砍向对方和肉体重叠的想子情报体。 攻击对象的想子情报体,并不是肉体本身的独立情报体,是在物质世界和肉体重叠之后自然形成,类似残像的一种东西。虽然不像独立情报体那样和主体密切连结,但是武术造诣高超的人可以先驱动这种「残像」藉以控制肉体(设定上是如此)。切阴是反其道而行,藉由切断「阴」让对方失去肉体控制能力的技术。 这一招是在〈来访者篇〉无法对寄生物造成有效攻击的艾莉卡一气之下努力习得,用来对付情报体的攻击手段。在千叶家之中,也只有当家千叶丈一郎会使用这项秘密绝招,不过艾莉卡没接受父亲的指导,只靠著秘笈就成功习得。 ◎让情报部袭击部队入睡的魔法 进入树林要袭击达也的情报部部队被某种光所催眠。这种光的真面目,其实是穗香的魔法「眠眼」。 这是在第十一集〈来访者篇〉第一二四页,穗香用来让情报部人员睡著的「邪眼」改良版。将魔法效果特化为「催眠」,提升威力、目标人数与射程距离。 ◎情报部袭击部队遭遇的地裂与雷击 是干比古在「秘碑解码」新人赛,对吉祥寺使用的魔法。「地鸣」、「地裂」、「乱发」、「雷童子」的复合招式。 ◎艾莉卡等人位于袭击地点的原因 艾莉卡他们为什么这么凑巧出现在那里,得以迎击司以及情报部的袭击部队? 虽然基于「进入剧情结尾的节奏会被打乱」的判断而割爱,不过克人、真由美与摩利回去之后,众人在别墅的客厅进行这样的对话。 「话说艾莉卡,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些人,是警方的smat吧?」 「嗯?没错。」 「应该不是偶然吧?你为什么知道国防军今天会来这里?」 「其实我不知道对方是国防军……但我知道今天会发生状况,因为深雪的态度不太自然。」 「咦,我?」 「深雪,你说过十文字学长星期天会来,所以希望我们回避吧?」 「嗯,是的。」 「这件事,其实你没必要讲吧?只要说句『不方便』拒绝就好,十文字学长来见达也同学,其实是非得保密的事吧?」 「啊……」 「当时我乖乖点头回应,不过觉得应该有隐情。我猜大概会有『不速之客』找上门,所以召集了道场的家伙。」 基于这样的背景,艾莉卡带著以千叶道场门徒组成的警方特殊部队来到伊豆。 补记(赘述)到此为止。下一集〈逃离篇〉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系列第二十三集〈孤立篇〉,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这部〈孤立篇〉是本作品开始的时候就一直想「早点写出来」的桥段。〈孤立篇〉这个标题是在实际撰写这一集的时候开始构思的,不过连结到剧情高潮的架构,从我出道之前就没改过。 之前一有机会就提到「『现阶段』最强的是克人」,也是把这次的对决放在心上使然。新魔法「重子枪」也是为了用在这里的道具。 本集的剧情就是令我抱持如此强烈的情感。在最后打上「待续」两个字之后,我甚至心想「终于写完了……」暂时虚脱。 就算这么说,但我绝对不是很顺利就写完这一集。为两人对决铺路的过程,我自认是一步一脚印慢慢累积出来的……不过实际写出来,就发现还是有各种需要调整的部分。例如文弥女扮男装的题材,是我写到一半察觉「他不是在九校战就拋头露面了吗……」而紧急加写的剧情……总之,这种小插曲也很有趣就是了。 就像这样,本次的〈孤立篇〉无疑可以说是《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的高潮之一。不过这不是最高潮的部分。 这次的对决,说穿了是自己人的内斗。真正的敌人另有他人。相当于最后大魔王的敌人究竟是谁,我想各位读者应该大致有个底了……话是这么说,但还会再有点转折就是了。 剧情将会继续加温。 本次重视故事的推展,某方面来说刻意没写背地里的隐情或是详细的设定。以小说的形式来说,我觉得这么做是对的,但是从我的作风来看,就无法否认有种说明不足的感觉。所以我想在这里简单补充一下主线剧情省略的部分。应该很多人不喜欢这样画蛇添足,所以是在后记结束之后换页补记。 本集出现「狄俄涅计画」这个架空的金星开发计画,关于这部分,承蒙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的肥后尚之大人、日本宇宙论坛的樱井直子大人、科学作家柏井勇鱼大人提供宝贵的意见。此外,柏井大人是由小说作家藤井太洋大人介绍的,容我借这个场合深表谢意。 这篇后记是在剧场版即将上映的时候写的。我也还没有参加试映会,所以关于剧场版,我只写得出制作途中的情报,但肯定已经完成为一部有趣的作品。应该是适合在电影院大银幕播映,看起来痛快无比的影片吧。 前往电影院欣赏的各位觉得如何?相信各位肯定看得心满意足。 下一集的标题是〈逃离篇〉。我想大概会是〈逃离篇(上)〉。 关于本系列的写作,我手边是剧场版小说排在前面。我打算写出「一刀未剪版」,把剧场版不得不删除的章节也写进去。不过,还不确定剧场版小说会以何种形式送到各位手上,一旦定案就会立刻公布。 那么,由衷祈祷能在下一集〈逃离篇〉,或是〈呼唤繁星的少女(一刀未剪版)〉再度见到各位。 (佐岛勤) 补记(或是赘述) ◎切阴 艾莉卡使用的「里之秘剑」切阴,是在剧场版动画〈呼唤繁星的少女〉首度亮相。创作给剧场版使用的新魔法,逆向输入到小说版。 以魔法种类来说,属于无系统魔法。压缩想子制作出没有实体的刀身,砍向对方和肉体重叠的想子情报体。 攻击对象的想子情报体,并不是肉体本身的独立情报体,是在物质世界和肉体重叠之后自然形成,类似残像的一种东西。虽然不像独立情报体那样和主体密切连结,但是武术造诣高超的人可以先驱动这种「残像」藉以控制肉体(设定上是如此)。切阴是反其道而行,藉由切断「阴」让对方失去肉体控制能力的技术。 这一招是在〈来访者篇〉无法对寄生物造成有效攻击的艾莉卡一气之下努力习得,用来对付情报体的攻击手段。在千叶家之中,也只有当家千叶丈一郎会使用这项秘密绝招,不过艾莉卡没接受父亲的指导,只靠著秘笈就成功习得。 ◎让情报部袭击部队入睡的魔法 进入树林要袭击达也的情报部部队被某种光所催眠。这种光的真面目,其实是穗香的魔法「眠眼」。 这是在第十一集〈来访者篇〉第一二四页,穗香用来让情报部人员睡著的「邪眼」改良版。将魔法效果特化为「催眠」,提升威力、目标人数与射程距离。 ◎情报部袭击部队遭遇的地裂与雷击 是干比古在「秘碑解码」新人赛,对吉祥寺使用的魔法。「地鸣」、「地裂」、「乱发」、「雷童子」的复合招式。 ◎艾莉卡等人位于袭击地点的原因 艾莉卡他们为什么这么凑巧出现在那里,得以迎击司以及情报部的袭击部队? 虽然基于「进入剧情结尾的节奏会被打乱」的判断而割爱,不过克人、真由美与摩利回去之后,众人在别墅的客厅进行这样的对话。 「话说艾莉卡,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些人,是警方的smat吧?」 「嗯?没错。」 「应该不是偶然吧?你为什么知道国防军今天会来这里?」 「其实我不知道对方是国防军……但我知道今天会发生状况,因为深雪的态度不太自然。」 「咦,我?」 「深雪,你说过十文字学长星期天会来,所以希望我们回避吧?」 「嗯,是的。」 「这件事,其实你没必要讲吧?只要说句『不方便』拒绝就好,十文字学长来见达也同学,其实是非得保密的事吧?」 「啊……」 「当时我乖乖点头回应,不过觉得应该有隐情。我猜大概会有『不速之客』找上门,所以召集了道场的家伙。」 基于这样的背景,艾莉卡带著以千叶道场门徒组成的警方特殊部队来到伊豆。 补记(赘述)到此为止。下一集〈逃离篇〉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第一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lkid: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托拉斯?西尔弗是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三年级的司波达也先生。日本的各位,请你们说服司波达也先生。』 自称「七贤人」的怪人发布的影音讯息不只在日本,在美利坚也引起广大回响。 在魔法学问领域,托拉斯?西尔弗这个名字,和发现「始源码」的吉祥寺真红郎同样引人注目。吉祥寺发现加重系统魔法的原始码之后就没有显著的成绩,相较之下,让飞行魔法成真的托拉斯?西尔弗有著评价提高的趋势。理论领域由「始源乔治」为首,技术领域由「托拉斯?西尔弗」为首,这是美利坚魔法学会对日本的普遍印象。 托拉斯?西尔弗保密至今的身分曝光了。而且他的真面目和吉祥寺真红郎一样是高中生。这个新闻在平常不太对魔法感兴趣的人们之间也大为轰动引起注目。 雷蒙德在普通网路看著大众符合他的期待起舞,一个人满意地笑了。他自觉这是一幅阴沉的光景,却不能分享给高中的朋友们。雷蒙德是七贤人,这个秘密只有他与他的父亲艾德华?克拉克知道。不能向普通的朋友炫耀。 差不多该吃晚餐了。如此心想的艾德华从萤幕前面起身。就在这个时候,居家保全系统告知父亲返家。艾德华?克拉克觉得挺稀奇的,同时暗自推测大概是为了白天那件事。 父亲艾德华一周只回家一两次。有事的时候,一般都是雷蒙德前往父亲的办公室。此外,雷蒙德的母亲在他十岁就离婚搬离这个家。 即使是艾德华回家的日子,平常也总是更晚才回来。雷蒙德将艾德华异于平常的行动模式和自己的「恶作剧」连结起来,可以说是自然而然的想法。 「爹地,欢迎回来。」 应该会被骂吧。雷蒙德如此预测,走出自己的房间,以笑容迎接父亲。 「雷蒙德,你做了傻事对吧!」 「对不起。」 艾德华的语气,比雷蒙德预测的严厉得多。但是雷蒙德的谢罪只是嘴上说说。不只是内心,连表情看起来也毫不害怕。 他确信父亲不可能真正动怒。 「……不过,以结果来说正合我意。因为如果由政府相关人士揭露未成年人的隐私,应该会引起媒体或人权团体不必要的骚动。我正在苦恼下一步棋要怎么将司波达也逼入绝境。」 「很高兴能帮上爹地的忙。」 雷蒙德维持乖顺表情的时间真的很短暂。艾德华的斥责以及随后告知的真心话,也都在雷蒙德的料想之内。 usna是民主国家,政府不能「公然」侵害魔法师的人权,更不能侵害未成年人的权利。正因如此,艾德华无法选择公开托拉斯?西尔弗的身分来诱导日本舆论。即使以舆论压力逼日本交出司波达也,对于usna来说是最划算的手段也一样。 如果这个情报明显是从政府相关人士以外的管道外泄,usna政府就不会遭受媒体或人权团体的抨击。由雷蒙德饰演的「七贤人」揭发托拉斯?西尔弗的真面目,刚好符合这个需求。 雷蒙德早就看透这一点。 「我还有其他事情帮得上爹地吗?」 与其说想要孝顺,应该说雷蒙德是基于「想多玩一下」的欲望如此询问。 艾德华稍微眯细双眼。他应该也早就知道儿子的想法。之所以没有责备,大概是判断「七贤人」有利用价值。 「我预定在最近前往日本。」 「爹地要去?」 雷蒙德问完,艾德华点头回应。 「你也要来吗?」 「可以吗?我要去!」 雷蒙德二话不说,接受父亲的邀请。 ◇◇◇ 达也在新闻看见「七贤人」的影片,是早上七点的事。 三小时后,他停止沉思开始行动。 上午十点。达也打电话到四叶本家。 『久等了。事情变得好严重呢。』 和之前不同,真夜没有找人代接电话假装不在。出现在视讯电话画面的真夜,以一点都不觉得严重的表情,说出这句话代替问候。 「是的。如今使用消极的应对方式应该撑不过去。」 真夜试图捉弄达也的这句话,达也正面回应。 『……意思是你想积极反击吗?』 大概是事与愿违而感到不高兴,真夜微微蹙眉。 「在下打这通电话,就是想找当家大人谈这件事。」 即使真夜装出心情不好的样子,达也的表情也没变。他丝毫没露出客套笑容,加一句开场白之后进入正题。 『你有想法是吧?』 「是的。」 『…………』 真夜收起微笑,在画面中思索。 达也看著这一幕,默默等待回覆。 『我现在派人去接你。虽然有点早,不过就一边吃午餐一边聊吧。』 秒针大约走半圈之后,真夜回以这个指示。 「遵命。」 达也原本认为即使只用电话讨论也无妨。不过既然真夜要他过去谈,他也不吝接受。达也恭敬朝画面上的真夜行礼致意。 ◇◇◇ 达也抵达四叶本家的时间是十一点半。 来接达也的花菱兵库,就这么带他到主屋深处。 除夕那天用来指名继承人的餐厅,已经是随时可以进行餐会的状态,但真夜还没现身。达也如今不会再害怕真夜的威势。但是免于让这个家的最高掌权者等待,事实上也让他松了口气。 达也就位不到五分钟,真夜现身了。 「抱歉让你久等了。」 「不,请别这么说。」 达也从椅子起身,迎接进入餐厅的真夜。 「这样啊。」 真夜大方点头坐下,达也接著也坐回椅子上。 两人的座位是面对面。为了方便交谈,也换成比除夕小的餐桌。 真夜背后站著叶山,达也背后站著兵库。 在叶山示意之下进房的女佣负责准备餐点。 不是一道一道上的全餐,而是一次上齐的三菜一汤,大概是避免供餐打断对话。 「请用吧。」 「我开动了。」 在真夜催促之下,达也举筷夹菜。他的注意力当然继续朝向真夜。 「这次的事件,也超出我的预料。」 「在下也是。」 所以即使真夜突然搭话,达也也不慌不忙。 「达也,你早就认识他了吧?」 「雷蒙德?克拉克吗?正如先前向您报告的,我没有直接和他讲过话。」 寄生物事件表面上姑且解决之后,达也将事情始末写成报告书上缴给真夜。其中也详述雷蒙德?克拉克提供情报的部分。 「你没察觉雷蒙德?克拉克和艾德华?克拉克的关系吗?」 「是在下大意。因为他嘴里说会继续提供情报,后来却完全没联络。」 雷蒙德在寄给达也的影音讯息告知「我今后打算继续提供必要的情报给你」。但他没实现这个口头承诺。 「也就是他忘了?」 「如果解释成他没想起来,那就是这样没错。『至高王座』的存在,我也留在记忆的一角,但我应该更认真调查才对。雷蒙德?克拉克主动接触的时间点,应该就已经知道托拉斯?西尔弗的真实身分,但若预先详细查明他使用的工具,就不会像这样挨了冷箭,在下对此感到后悔。 」 「……已经过去的事情也没办法了。」 真夜的回应出现不自然的停顿。达也内心诧异。 「您说得是。」 但他表面上只有温顺行礼带过。 「不提这个,达也。」 不过对于真夜来说,这一瞬间的狼狈好像非掩饰不可。她突然改变话题。 「封印怎么了?就我看来好像解除了。」 「和十文字阁下对决的时候解咒了。」 达也没慌张也没畏惧,立刻回答真夜的问题。 对此,真夜说出的话语并非要责备达也。 「解咒?不是解开?」 真夜疑惑歪过脑袋。表情像是怀疑自己听错。 「是的。在下解除誓约本身了。」 达也依然以不害怕也不犹豫的语气,回答真夜的问题。 「这么乱来……」 真夜发出傻眼的声音。 「如果不乱来就打不赢这个对手。」 「以你的本事,在封印状态也打得赢吧?」 真夜的声音混入责难的神色。不过这是在担心达也的乱来。不知为何,看起来不是在责备达也擅自解除誓约。 「但你实际上打赢了,所以这么做应该没错吧。」 「不敢当。」 达也不确定真夜的真意为何,只有低头致意以免祸从口出。 「那么……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 不知道是对此满意,还是觉得时候差不多了,真夜要求达也说明反击计画。 达也还没吃完,但他暂时放下筷子。 「想请您准许在下在flt总公司开记者会回应。」 「意思是你要亲自站上最前线?」 真夜微微睁大双眼。 「是的。」 「你打算对记者说什么?」 真夜朝达也投以试探的视线。 「在下打算发表以恒星炉设施转换海水资源的开发计画。」 「这里说的恒星炉,是你持续研发的常驻型重力控制魔法式热核融合反应炉吧?是什么样的计画?」 「etract both useful and harmful substances from the coastal area of the pacific usiricity geed by ster-geor。在下撷取重点单字的第一个字母,取名为『escapes计画』。」 达也在这里首度向真夜说明他真正想进行的计画。 「……挺有趣的。你想以这个escapes计画,让魔法师独立建国吗?」 「在下没有从国家分离独立的意图。只以魔法师满足食衣住等所有需求,从能力层面考量是天方夜谭。」 「也不要求自治权吗?」 「在下认为无谓刺激政府,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做法。」 「真不像是孩子的想法。」 真夜愉快眯细双眼,单手掩口。 虽然是没发出声音的笑,但真夜的表情没给达也负面印象。 「只要表面上保证的魔法师权利『真正』获得保护就够了。」 「从政府那里赢得履行的承诺。这就是你的目的吧?」 「是的。在下不否认可能会拿下『实质的自治权』做为必要手段。」 大概是终于忍不住,真夜愉快放声笑了。 「……也对。制度上的自治权,肯定会引起『平民』们的反弹。」 真夜收起笑容,笔直注视达也双眼。 「我知道你的计画了。我个人判断有十足的胜算。」 真夜刻意强调「个人」的真意,达也没有误解。 「意思是不能只凭姨母大人的想法许可吗?」 「嗯,一点都没错。不过,并不是需要各分家许可的意思。」 达也默默回看著真夜双眼,等待她说下去。 「有一位赞助者特别照顾我们四叶家。」 「是东道阁下吧。在下只久仰他的大名未曾见面。」 「哎呀,是吗?」 真夜发出意外的声音,立刻露出满意的笑容点头。 「那就可以长话短说了。」 真夜以茶水润喉。将茶杯避开自己的正前方放回桌上之后,叶山换上一杯新的茶。 「条件是由你亲自向东道阁下说明这件事,获得阁下的许可。我帮你问阁下何时有空。」 「知道了。劳烦姨母大人了。」 达也没展现丝毫惧意,在允诺的同时行礼。 「话是这么说,但flt应该也要做准备,所以暂订一个时间吧。四天后的星期五早上十点怎么样?」 「在下没问题。」 这次的骚动,使得达也身为高中生、企业研究员或是特务军官的行程都变成空白,他立刻回应真夜的询问。 「不过要是阁下不方便,记者会就得延期。阁下不接受的话就会中止。」 「在下明白这是在所难免。」 「这样啊。」 对于达也从顺的态度,真夜露出笑容点头。 ◇◇◇ 和真夜开完会,达也立刻回到伊豆的别墅。虽然从一开始就没有在本家过夜的预定,但没人挽留也是事实。 除夕之后,雇佣们对达也的态度大为转变。不过或许因为未曾在本家久住,所以缺乏人望。 「……不过达也本人应该完全不在乎这种事吧。」 真夜在自己私人空间的书房里,下意识地说出部分想法。 就在一旁的叶山,肯定也听到她的自言自语。 但叶山不对真夜的呢喃表达任何意见,将一杯红茶摆在桌上。 「叶山先生……」 「是,夫人。」 真夜的语调和自言自语没什么两样,但叶山没慌张也没困惑,回应叫他的这个声音。 「达也那番话……你怎么看?」 「夫人所说达也的那番话,是指誓约的事情吗?还是记者会的事情?」 「两者皆是……不过,首先关于他擅自将誓约解咒,请让我听听叶山先生的意见。」 「这样啊……依照属下愚昧的想法,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将封印本身解除,你觉得没问题?」 真夜没隐藏意外感,重新询问叶山。 「恕属下冒昧,达也大人成为下任当家大人的未婚夫之后,封印应该要功成身退了。」 「那孩子的封印,并不是为了让他服从四叶家啊?」 「属下明白。不过夫人,属下明知失礼还是斗胆请教,您真的认为现在的达也大人恐怕会让魔法失控吗?」 完全解除「誓约」。这代表达也可以随时百分百发挥自己的魔法技能。可以自由使用「质量爆散」。 说起来,施加在达也身上的封印,是担忧「质量爆散」的爆发。 只因为一名少年的愤怒、悲伤或憎恨,破坏力凌驾于所有战略核弹的魔法就会瞬间袭击全世界的所有场所。即使地球本身没被破坏,住在地球的生物也会轻易毁灭吧。人类当然也不例外。 为了防止这种事态到来,四叶家封锁达也的能力。 但是这道封印并不完整。四叶家没拋弃这份独力就能对抗世界的力量。舍不得这份力量。 只要依循既定步骤,达也就能只以自己的意志施放「质量爆散」。「誓约」的封印始终是预防达也违反自己的「理性意志」,一时冲动行使毁灭性魔法。防范他无法控制己身魔法的状况。 而且,以「誓约」束缚魔法技能的不只达也一人。束缚达也的术式,构造上是以深雪的魔法力维持。「誓约」封锁达也的部分力量,同时也持续大量消耗深雪的力量。 只要达也能以意志控制自己的魔法,就不需要「誓约」。 不只是不需要,「誓约」扼杀了达也与深雪这两名强大魔法师的力量,使得四叶家的战力下降,可以说是有害的魔法。 叶山冷不防这么问,真夜无法立刻回答。 「达也大人控制魔法的本事,在四叶家也是首屈一指,放眼全世界恐怕也是最高水准吧。」 「……也对。至少应该胜过我。」 对于真夜的自我评价,叶山不置可否。 「除非深雪大人发生什么三长两短,否则属下认为达也大人不可能让魔法失控。」 「而且如果深雪有什么三长两短,『誓约』也无法阻止失控……叶山先生是这个意思吧?」 「正是。因此属下认为,四叶家必须不惜任何代价保护深雪大人。不过由属下建言也未免逾矩就是了。」 「没关系。毕竟是事实。」 真夜将手伸向茶杯,却在途中收回来,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过于强大的力量真的很棘手。即使自以为在利用这份力量,到最后却是自己被弄得晕头转向。即使自以为好好隔离,总有一天也无法无视。」 「实际存在的威胁没办法视若无睹。只能妥协,埋葬,或是其中一方屈服。除非夺走威胁的力量根源,否则即使让对方屈服也只是暂时性的。」 「叶山先生说得没错。除非夺走对方拥有的力量,否则即使让对方屈服也不算是解决。这份力量要是和对方的存在不可分离,就只能将其埋葬。」 「如果无法妥协,就只能这么做。」 「一般来说,以妥协搁置问题也是选项之一……不过在这个案例应该很难吧。因为暴露在那个魔法威胁之下的是全世界的国家。」 「夫人认为可能有人企图暗杀达也大人?」 叶山一边问,一边换掉杯中放凉的茶水。 「我想某些势力已经进入实行阶段。」 这次真夜拿起茶杯,在嘴唇碰触之前如此回答。 「这就严重了。」 真夜移动视线观察叶山的表情。 一反真夜的预测,叶山没露出笑容。 不知为何,真夜觉得非反驳不可。 「暗杀达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属下也这么认为。达也大人实质上是不死之身。然而深雪大人不一样。」 真夜刚好在这时候放回桌面的茶杯,发出碍耳的碰撞声。 「……也就是暗杀达也的计画会殃及深雪?」 「属下认为这是四叶家最该提防的风险。」 叶山的指摘使得真夜沉默。 保护深雪的不是别人,正是达也。现在虽然相隔两地,但是对于达也来说,这种事不构成妨碍。达也的守护是超越距离产生作用。 让魔法主体──魔法式本身消散的魔法技能。 只要还没死,即使是致命伤也能消除的特异能力。 深雪在达也的保护之下非常安全,所以自己放心至极。真夜重新被点醒这一点。 然而无须强调,达也并非万能。 和十文字克人的那场战斗,也绝对不是轻松获胜。 达也无法让克人的防御型连壁方阵失效。他拥有的技能可以将所有魔法式分解消散,却不是能让所有魔法失效。 达也非得使用「中子束照射」这个物理手段才能打倒克人。在照射的同时,对方的中子护罩失去效用,所以无法防御中子束。但是可以闪躲。而且即使是达也,「重子枪」这个魔法也造成魔法演算领域的沉重负荷,因此被躲开的话将会门户大开。 达也自己受到任何攻击应该也不会死。但是无法断言达也绝对不会因为遭到攻击受到致命伤而无法彻底保护深雪。做得到这种攻击的魔法师或许躲在世界的某处。 不对,不是「或许」。达也曾经被安吉?希利邬斯的荷电粒子炮打掉一条手臂受重伤。不过如今再生医疗已经发达,即使没有「重组」的特异能力,多花点时间应该也能回复吧。 除此之外,达也在宗谷海峡也没能让贝佐布拉佐夫的「水雾炸弹」完全失效。从霞浦基地的远距离瞄准不能当成理由。此外在前几天的战斗,要不是预先准备「重子枪」,达也就败给克人了。 「……保护达也就是保护深雪,也进而防止达也的魔法失控。叶山先生是这个意思吧?」 「即使在接受『誓约』封印的状态,达也大人到最后终究不会落于人后吧。但是如果限制达也大人的力量,削减保护深雪大人的余力,或许违反了原本要防止『质量爆散』失控的宗旨。」 「也对……或许正如叶山先生所说吧。」 真夜放松肩膀力气,向后靠在椅背。 「避免达也的魔法失控……如果尊重这个表面上的藉口,限制他的力量反倒是反效果吧。」 叶山朝真夜恭敬行礼。 「好吧。关于『誓约』的解咒,我就追认吧。」 不是「不过问」,是「追认」。 叶山眉头微微一颤,透露意外感。 「贡先生或冬歌可能会大呼小叫,不过如果过火,就由我来说服他们。」 「遵命。不过,属下会尽量避免劳烦夫人。」 「嗯,拜托了。」 就这样,达也擅自解除封印这件事,在真夜与叶山之间算是结案。 「话说回来,你认为『escapes计画』怎么样?」 「属下敬佩不已。」 这句话透露某种不像叶山会有的情感,真夜感到意外而转身看他。 叶山在真夜身旁露出和话语相符的表情。 「评价这么高啊。」 「艾德华?克拉克的狄俄涅计画,是立场上肩负责任的魔法师难以反对的『理想』计画。」 「确实,既然标榜『为了全人类』这个理想就很难抵抗。」 人口要是就这么继续增加,迟早面临地球空间极限与地下资源的不足。艾德华提出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案。 若是为此需要魔法之力,那就无法拒绝贡献。即使会将魔法师的人生当成活祭品献出,拒绝的话会背负起背叛人类的污名。 不管该计画成功与否。 「但是达也大人的计画,点出另一个解决之道。应该可以藉此名正言顺地正面对抗艾德华?克拉克的谋略吧。」 「但我认为从格局来看,达也的计画比『狄俄涅计画』逊色不少。」 或许在真夜眼中,叶山过于偏袒达也提出的计画。她像是泼冷水般酸溜溜地反驳。 「相对来说,也实际得多。」 不过叶山并不是一头热地将达也的计画捧上天。 「资本家喜欢预期现实利益较高的投资案。」 他始终是看好达也这个计画用为反击手段的效果。 「……照常理来说,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真夜也认同叶山的意见。她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不服输的感觉。 「如夫人所说,达也大人描绘的梦想不够震撼。但如果要从国家以外的管道集资,属下认为说服力胜过艾德华?克拉克。」 「如果阁下也这么认为就好了。」 不知道达也是否能说服东道青波。 这攸关达也是否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打破现状的僵局。 「话说夫人……」 叶山没 回应真夜的低语,这次是由他改变话题。 「什么事?」 「关于刚才那件事,属下不认为绝对不可能妥协。」 「是说达也的魔法造成全世界的威胁吗?」 「是的。达也大人刚才没否认魔法师可以获得实质的自治领地。如果达也大人不是以个人身分,而是站在和国家代表者同等的立场,妥协或许是可以成立的。」 ◇◇◇ 神秘怪人揭发托拉斯?西尔弗真实身分的这一天。 媒体一大早就涌向第一高中。终究来不及在上学时间赶到,所以没有学生在上学途中被包围递上麦克风成为受害者。但在第二堂课开始时,第一高中正门与后门等出入口都被媒体固守。 记者要求采访达也,但校方悉数拒绝。既然不是犯下严重的违法行为,考虑到保护未成年隐私的重要性当然该这么做,但校方没透露达也没上学,这一点或许也应该称许。 只不过,媒体不会因为采访遭拒就死心。不,或许打从一开始,校方的许可就不重要。即使上午课程结束进入午休时间,许多媒体依然包围第一高中校区。 「还在喔……」 「应该说,好像还增加了。」 从学生会室窗户看向正门的泉美说完,同样观察窗外状况的香澄以不耐烦的声音回应。 「后门前面也挤满记者……」 穗香以软弱的声音补充说。她坐在座位就知道室外的状况,是因为她将光线折射映入视野。其实这是违反校规的擅用魔法行为,但现在这里没人责备这件事。 「问题在放学时间。」 深雪眉头深锁轻声说。 「要报警吗?」 深雪微微摇头回应雫的提案。 「这应该是老师们思考的问题,不能由我们的一己之见决定。」 「这样啊。」 大概只是突然想到,雫没坚持自己的主张。 「可是会长,我觉得光靠我们的能力,没办法平安回家……」 诗奈以胆怯不安的表情对深雪说。如果侍郎在场,大概会脸不红气不喘说出「我来保护你」这种话为诗奈打气,但他似乎对学生会感冒,不会主动接近这个房间。 诗奈所说「光靠我们的能力」,当然是以不使用魔法为前提。原则上可以在自卫的范围使用魔法。但是使用魔法的正当防卫判定标准很高。若是拿「报导自由」当挡箭牌,即使考虑到这边是未成年学生,使用魔法被认定合法的可能性也很低吧。将「采访行为」视为圣域的弊害,深植于以「学者」为中心的族群。 看来深雪也感觉到这份担忧。 「必须思考对策了。」 她以严肃的表情回应。 ◇◇◇ 不用说,媒体不只是涌向第一高中。在托拉斯?西尔弗任职的flt,记者也是蜂拥而至。大概是不必顾虑到未成年对象吧,许多采访团队大剌剌地拍摄。他们如果没有「报导机构」这个头衔,恐怕会成为妨害业务的嫌犯吧。 不过,这样的强行取材也在下午告一段落。 不是因为记者或播报员内心的良知突然觉醒。 下午两点。对于媒体的采访要求,flt做出以下的回应。 「──四天后将举行托拉斯?西尔弗的记者会。星期五上午十点,会在本大楼一楼召开托拉斯?西尔弗的记者会,所以今天请回。不肯回去的话将会被拒绝进入记者会会场。此外不只是敝公司,若是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的学生投诉采访相关事宜,涉案人也可能列入记者会的拒绝名单。」 对于年轻女公关职员声嘶力竭宣布的这段话,媒体群之中也有人反弹。高呼不满的这些人,表现方式虽然略有差异,内容却是一样的。 「要侵害报导的自由吗?」 就是这句招牌抱怨文。 不过说来意外,是理应立场相同的其他记者出面制止。 如果在这里闹大导致记者会中止怎么办?这是制止的理由。与其争个领先别家媒体拔得头筹,宁可即使是并驾齐驱也好,希望可以确实取得号外新闻的记者占压倒性多数。 涌向flt的媒体,虽然在最后起内哄相互叫骂,却没引发更严重的骚动就撤退。 flt开发总部部长室。这个房间是达也与深雪两兄妹的父亲──司波龙郎的个人房间。龙郎「名义上」是flt的最大股东,分配到比社长还豪华的办公室。 龙郎在这个房间迎接flt真正统治者──四叶本家的使者。 「您应付媒体辛苦了。」 年约二十五岁的青年,以客气口吻加上自然轻视对方的态度慰劳龙郎。 「不,我只不过指示公关该怎么做而已。」 比自己年轻快二十岁的小伙子摆这种架子,龙郎和常人一样起反感。但他没显露于言表。即使面对的是使者,他也没有在这里忤逆本家的气概。 「您谦虚了。这样的应对颇为高明。希望星期五也像这样不会发生无谓的纠纷,麻烦您好好安排了。」 「请交给我吧。」 「好的。那我告辞。」 花菱兵库满意点头之后,准备离开总部长室。 「……方便请教一个问题吗?」 龙郎略显踌躇地在后方叫住兵库。 「什么事?」 兵库浅浅一笑,转身回应这个声音。 龙郎的视线从兵库移开。 兵库没开口催促龙郎。 秒针大约走半圈之后,龙郎终于甩开犹豫开口。 「本家打算怎么处理那孩子?」 「您说的『那孩子』是?难道是达也大人吗?」 大概是内心的纠结妨碍喉咙与舌头的动作,龙郎只有嘴唇发抖,无法回答兵库的问题。 「天晓得?我是新加入的晚辈,猜不透当家大人的想法。」 恭敬的语气背后藏著「你比我这个晚辈还不如」的蔑视。龙郎之所以怒形于色,就是敏感察觉这一点。 「而且达也大人是四叶家下任当家大人的未婚夫。他的职责应该不是龙郎阁下要操心的。」 「我……我是那孩子的父亲!」 龙郎音量增加,不知道是因为父子亲情被瞧不起,还是承受不了屈辱。 「我知道。所以呢?」 无论是哪个原因,兵库也完全不理会龙郎的说词。 「深雪大人确定是下任当家,达也大人成为她的未婚夫,所以龙郎阁下的职责结束了。这不是好事吗?」 「你……你说这什么话……」 「龙郎阁下讨厌达也大人吧?您已经不需要表现出父亲的模样了啊?」 龙郎完全无法对兵库回嘴。 「然后,容我忠告一件事。深雪大人是您的女儿,但达也大人不是。达也大人真正的母亲是当家大人。达也大人真正的父亲,也不是龙郎阁下您。」 这是真夜为了让达也成为深雪未婚夫而想出来的设定。 但是这个设定如今成真。 「若是龙郎阁下一直以父亲身分对达也大人灌注爱情至今,本家应该也会尊重两位的羁绊。但是您一直疏远达也大人。现在的关系肯定也是您所期望的。」 龙郎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他无法否定兵库这番话。 ◇◇◇ 包围第一高中的媒体群,在下午课程结束时减少许多。大约是巅峰时段的一半。 不是放弃采访。是flt女职员警告「在第一高中闹出问题就禁止参加托拉斯?西尔弗记者会」的成果。 反过来说,就是没 屈服于警告的记者与播报员将近半数。但也可能只是不少人没收到指示。 而且即使减半,人数也足以令学生害怕。 这次群聚在第一高中的记者没有魔法师。能使用魔法的一高学生害怕不能使用魔法的「普通人」很奇怪……抱持这种感想的「普通人」应该不少吧。 确实,如果来硬的──如果诉诸暴力,一高学生可以轻易驱离媒体群。但是这么做的结果,他们将成为罪犯遭社会排挤。即使奇迹地侥幸没被问罪,也能轻易想像他们未来遭到世人惧怕、厌恶与排斥。 一高学生理解自己只能在人类社会活下去。所以害怕「笔杆的暴力」会摧毁他们身为社会一分子活下去的未来。 「不能强行突破对吧。」 「香澄,请不要危言耸听。」 「所以我不就说不能这么做吗?」 香澄回应泉美之后,再度看向校门外。 她们位于校舍前院入口处,往前是直通正门的道路。为了避免被记者发现,她们躲在并排的树木后方观察校外。 「这……啊,深雪学姊。」 察觉深雪从校舍走出来,泉美停止和香澄对话。香澄就这么继续监视媒体,躲在两人背后提心吊胆观察校外的诗奈,听泉美这话而回头看向校舍。 「深雪学姊,怎么样?」 深雪带著水波。泉美看两人朝她接近到可以正常交谈的距离时这么问。 「很可惜,校长想避免警方介入的样子。」 深雪回答泉美的语气,与其说是「可惜」更像是「果然」。这意味著校方不打算应付媒体。 「那么,只能乖乖被媒体逮住吗……?」 诗奈一脸像是快哭出来的表情,向深雪诉说不安。 「我想,媒体应该也不会做出粗鲁的举动就是了……」 深雪的语气欠缺自信。「正常」的记者不会动用暴力,但是不保证记者之中没混入反魔法主义的狂热信徒。 「深雪。」 横越前院接近过来的穗香呼叫深雪。雫与干比古跟在她身后。 「穗香,后门那边怎么样?」 「不行。很多人埋伏,应该没办法安全通过。」 「还有好几个看起来不是善类的家伙混进去。最好避免走后门。」 穗香的回应由干比古补足。 雫像是证实干比古这番话般点了点头。 「会长。」 和穗香等人相反的另一个方向,社团联盟总长五十岚以及十三束、琢磨,还有应该和社团联盟无关的侍郎接近过来。 「五十岚总长。」 听到五十岚声音的深雪转过身来。 即使是这种时候,五十岚还是僵住了。 十三束对于深雪美貌的抗性比五十岚高,所以他代为开口。顺带一提,看起来最镇静的不是十三束或琢磨,是侍郎。侍郎从一开始就没看深雪,跑到诗奈身旁关心她的状况。 「已经通知所有社团停止活动,要他们以随时能回家的状态待命。」 十三束报告之后,深雪回应「辛苦了」做为慰劳。 「可是会长,怎么办?就算所有人同时放学,应该也会有学生被逮到……乾脆动员运动社团的男生拉人墙吗?」 「七宝学弟,不能用男学生当『人墙』。这样是性别歧视喔。」 深雪温柔劝诫琢磨「歧视男生」的这个点子。 此外,雫大概认为琢磨的提议是个「好点子」,对深雪这番话露出不满表情。 不支持琢磨提议的人似乎也没有别的点子,看向深雪寻求指示。 前院通往校门的林荫步道入口,从校门看过来位于树木后方的前院角落,深雪承受同学与学弟妹们就某方面来说不负责任的视线,露出像是叹一口气的表情。 这张表情与其说是对他们觉得不满,不如说是表现「无可奈何」的死心想法。 「……我去说吧。」 「深雪学姊去说?」 泉美发出带著哀号的惊叫声。 「嗯。我去求媒体让我们回家。」 「这样很危险!」 「我也反对。」 雫跟著泉美阻止深雪。由于不像泉美那么激动,所以雫的制止具备说服力。 「其实我也不愿意,但是总不能就这样束手无策吧?因为我是学生会长。」 「可是深雪和达也同学的关系特别。」 「是的。某方面来说,我也是正因如此才得出面。」 「相反喔。」 「相反?」 「你原本是达也同学的妹妹,现在是未婚妻,这种事一查就知道。这对媒体来说并不难。」 雫难得多话。 或许是因为深雪表示要面对媒体,令她怀抱如此迫切的危机意识。 「你知道这非比寻常吧?一个不小心的话,会变成不只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意思是说可能会伤害魔法师整体的形象吗?」 「以最坏的状况,这种可能性不是零。」 深雪明显坏了心情。因为雫这番话就某方面来说,是冲著她和达也的婚约。 雫也察觉到这一点,却没有退让的意思。 反倒是旁观的穗香与干比古不知所措。 「我能理解深雪的责任感。不过这次别这么做比较好。」 雫的父亲北山潮是大企业集团的老板。达到潮这样的层级,媒体也会有所顾虑,鲜少进行露骨的攻击。即使如此,还是会随时注意应付媒体。 大概是因为即使不是全部,雫也一直看著这样的父亲至今吧。她比在场所有人都肯定媒体力量的恐怖。 「就算这么说……」 也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做。 深雪接下来肯定想这么说吧。 不过,她不经意看向媒体群后方,就这么僵住。 「……深雪学姊?」 即使泉美呼叫,深雪依然就这么睁大双眼愣著。泉美的声音没传入她的意识。 所有人觉得不对劲,往深雪注视的方向转头。大概是因为注意力集中,深雪以外的人也看见自动车正在接近。 「该不会……?」 穗香轻声说。 正在接近的是谁?知道答案的已经不只她一人。 忽然间,深雪想跑向校门。 但是水波从后方抓住她的手。 深雪回神转身。刚才忘我的她,双眼取回自制的光芒。 深雪朝水波微笑,水波放开深雪的手,行礼致意。 深雪以沉稳的脚步往前走,水波随后跟上。 穗香与雫、香澄与泉美、诗奈与侍郎各自转头相视,跟著深雪与水波前进。 最后面是很可惜没人配对的干比古。十三束与琢磨留在前院,没走上林荫步道。 另一方面,集中驻守在校门附近的记者、播报员与摄影师们,察觉电动自动车接近而让路。最近的警察喜欢以妨碍交通为理由逮捕,加上这虽然是轻罪却是明确的违法行为,所以媒体也难以抱怨。 而且运气好的话,或许可以趁著车子进门入侵学校。他们也打著这种算盘。 电动自动车停在校门前。 紧接著,深雪等人停在校门不远处。 注意深雪他们的记者与播报员是少数例外。 下车的人影在媒体群之间引发骚动。 「……为什么……?」 深雪吞下「哥哥」这两个字,只轻声说出「为什么」。 从电动自动车驾驶座现身的是达也。 「是司 波达也先生吧?」 对于报导相关人士来说,达也今天出现在这里也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吧。 身穿第一高中制服的达也不只没乔装,连帽子都没戴。 前来采访达也情报的记者们肯定不会认错。即使如此,率先询问达也的播报员语气依然是半信半疑。 「没错,有什么事?」 反观达也的回应冷静沉著。语气自然,甚至没给人装蒜的印象。 「……你真的是托拉斯?西尔弗吗?」 达也摆出像是不记得要接受媒体采访的扑克脸,播报员瞬间畏缩,却立刻重新振作,发挥天生的厚脸皮特性。 「我想已经通知过各大媒体了。」 达也的回答既非肯定也不是否定。 「星期五会在flt总公司举行托拉斯?西尔弗的记者会。有疑问请在记者会中提出。」 达也不只是对递出麦克风的播报员这么说,他的声音传得很远。 传到媒体群的最后一列。 传到紧闭的校门另一侧。 「他说记者会?这还真是铁了心……」 干比古轻声说。听不出他的语气是佩服还是傻眼,恐怕是各半吧。 深雪睁大双眼,单手捂嘴,站在原地不动。 达也看向深雪。不必听到干比古的声音,他就发现站在门后的深雪等人。 「请让路。」 达也向堵在校门前的记者们如此要求。声音不凶狠也不响亮,完全没有威胁或压迫。 即使如此,挡住他去路的记者与播报员们依然踉跄般后退。 少数人似乎觉得自己的软弱可耻,涨红脸挡在达也前方。 「可以认定你就是托拉斯?西尔弗吧?」 「您是哪位?」 达也以不带情感的这个问题,回应对方的断定。 「啊?」 他的问题看来出乎记者的预料。 但是对方露出脱线表情数秒后,骄傲报上某间大报社的名字。 「这样啊。如果不是自由记者,肯定已经从公司那里听到了。」 「听到什么?」 这名记者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比他小十岁以上的少年不改从容态度大概引起他的不满,记者像是找碴般反问达也。 回看记者的达也双眼别说不耐烦或愤怒,甚至没浮现轻蔑或怜悯。真要比喻的话,像是看到路边小石头的眼神。 承受这样的视线,记者不是恼羞成怒,而是畏惧。记者像是看到诡异的不同种生物般看向达也。如果遭遇基本上无害,酷似人类却明显和人类不同的外星人,人们肯定会是这种眼神。 「若是第一高中的学生投诉采访相关事宜,将会谢绝该报导机构参与托拉斯?西尔弗的记者会。flt肯定这么通知过。」 媒体群激起慌张的涟漪。看来这里的记者有一半没听过达也现在说的这件事。 「只有四天。只不过多等这点时间,我想不算是侵害报导自由。」 记者并不是接受达也的说法。 也不是语塞无法反驳。 记者的叫喊,因为更大的爆裂声而不了了之。 这声爆裂声是枪声。 媒体群里的女播报员放声尖叫。 刚才逼问达也的记者跌坐在地。如果达也躲开子弹,中枪的就是他。他察觉这一点而腿软。 达也背对记者。他像是掉格影片般瞬间转身,「抓住」子弹。 达也将紧握在胸前的左手张开。手枪子弹从手中落下。 就在达也身旁的播报员瞠目结舌。斜后方的记者发现达也不是空手,而是双手都戴著黑色手套,却没有因而免于惊讶。即使达也戴著高性能的防弹手套,光是这样也抓不到子弹。 记者、播报员与摄影师形成的人墙裂开。他们狼狈大喊,相互推挤,想逃离躲在人群里的暴徒所持手枪的射击路径。也看得到几个媒体人没站稳摔倒,被同行或竞争对手又踢又踩。 暴徒看都不看媒体相关人员一眼。 带著血丝的双眼只瞪著达也。 握紧手枪,瞄准达也。 枪声连续响起。 射来的子弹,达也悉数抓住。 不用多说,其中暗藏玄机。 达也使用分解魔法,不是将子弹本身,而是将子弹前进的动能(的方向)全方位分解。 话说,再怎么分解作用力,施加在目标物的依然是总作用力。手掌接子弹受到的打击并没有减少──以物理学来说是如此。 不过到头来,子弹射过来的时候,不施加外力就分解子弹动能的「现象」不具物理性质。将子弹动能分散的这个「情报」,不只是传达到目标物,也传达到没有作用对象的空间。结果就是子弹在几乎静止的状态被达也的手掌接住。 不过这是只有魔法师感受得到的原理。「抓住子弹」不只是在物理上不可能,更不是人类做得到的行为。躲在媒体群的反魔法主义恐怖分子目击这一幕造成心理恐慌。 即使滑套往后拉之后就这么回不去(也就是没子弹了),他依然举枪瞄准达也不断扣扳机。 这明显是失去判断力又破绽百出的状态,但是达也没要压制恐怖分子。彷佛刻意让记者与播报员看见他受到袭击。 达也双眼看著毫无意义扣扳机的小丑,但他的注意力分割出来提防共犯。只是无论等多久,都没有同伴现身的徵兆。 看来是单独犯案。达也如此判断之后,朝恐怖分子踏出一步。 这名男性发出奇妙的叫声。大概是哀号,但是没看见这名男性的人,或许会误认是野狗的远吠。更正,是「败犬的远吠」。 达也以正常走路的速度踏出第二步。 男性将没子弹的手枪扔向达也。 达也无须闪躲,手枪从他的脸旁边经过。 恐怖分子发出比刚才稍微像人类的叫声,右手伸入口袋取出短刀。 是握拳之后刀刃朝向前方,俗称「推匕首」的刀子。不用说,随身携带这种刀子当然违法,不过想到他还装备手枪就觉得事到如今无须多提。 即使刀刃很短,也是足以杀人的武器。但是达也一副完全无视于刀刃的样子,踏出第三步。只要再踏出一步,就进入伸手碰得到彼此的间距。 踏出最后一步的是男恐怖分子。推匕首刺向达也的腹部。 达也对于他不是攻击脸部感到意外,同时以左手抓住他的右手腕,先往右拉再往左推。 男性一下子就失去平衡,摔个四脚朝天。 第一高中聘雇的警卫终于从岗哨现身,稍微开门钻出门缝。 终究没有没品的媒体人试图从门缝入侵学校。 警卫赶了过来。 达也在警卫抵达为止,踩著对方握著推匕首的右手。 媒体群像是现在才想到般议论纷纷。 「刚才有魔法吗?」「没反应。」 这种内容的对话,以不同形式的用词从各处传来。 他们惊讶于达也没使用魔法就压制暴徒。 达也在接子弹的时候使用魔法,但他们持有的感应器侦测不到达也的魔法。 魔法师不使用魔法就抓住手枪子弹,毫发无伤抓住持刀男性。 记者、播报员与摄影师,都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理解这件事。 达也趁机钻过校门,带深雪与水波出来。 他让两人坐进后座,自己坐在驾驶座开车。 媒体群反射性地向后跳离车头。 「……哥哥,您什么时候考到驾照的?」 肯定有很 多问题想问,但深雪首先询问的是这个比较不重要的问题。 即使在这个时代,考汽车驾照的条件也是满十八岁以上。但是和以前不一样有后门可走。如果认定是工作所需,再加上事业主的担保,汽车驾照就可以和机车驾照一样,在义务教育结束的时候考取。例如克人就以「十文字家经营的土木建设公司业务所需」为名目,刚就读第一高中就考取普通车种的驾照。这张驾照是用在驾驶,同车的乘客不需要。只不过,检定测验比通常的驾照困难许多。 达也没使用这个特例。他以托拉斯?西尔弗的身分工作是秘密(或许该说现阶段是秘密),所以无法满足「事业主的担保」这个条件。 「刚搬到伊豆就考了。汽车果然在很多时候比较方便。」 「我一直不晓得……明明可以先告诉我的。哥哥好见外。」 「哈哈,抱歉。」 深雪可爱地闹别扭,达也转身简短道歉。车辆正在自动驾驶才做得到这种事。 这段平凡无奇的互动,终于让深雪心情放松下来。 「……您为什么来接我?不惜冒著在媒体面前曝光的风险……」 「因为我觉得你以学生会长的身分为由,为一些不必操劳的事情操劳。我不忍心让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增加负担。」 「哥哥……」 深雪「一如往常」露出陶醉表情,水波不自然地收起表情。 「所以,您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深雪以微醺般的声音,询问达也真正的用意。 水波露出吃惊表情眨了眨眼。她没想到深雪居然怀疑达也话语背后有别的意思。 「真遗憾,我可没说谎。」 一反字面上的心情,达也的声音在笑。 「但是不只这个原因吧?」 深雪的声音也带著笑意,却不想被敷衍的样子。 「我意图警告媒体。要是今后继续毫不客气到处调查,就不能进行重要的采访。另一个目的是让他们见识到我不怕媒体。不过我最主要的用意,始终是解决今天第一高中遭遇的困境,减少你的负担。」 「……知道了。我就这么理解吧。」 深雪言外之意告知「我可没接受喔」,暂时收起矛头。 ◇◇◇ 正如达也的计画,包围第一高中的媒体群消失了。虽然称不上是「迅速」撤退,不过达也的电动自动车离开约三十分钟后,记者或播报员全部打退堂鼓。 也没有记者假装离去却躲在暗处,像是拦路杀人魔一样缠住路过的一高学生强行采访。第一高中的学生(不只学生,也包括职员)没被媒体骚扰就顺利放学。 看来,「列入托拉斯?西尔弗记者会黑名单」的威胁果然有效。 送深雪回到调布的新家,从监视一高的人员那里确认媒体群离开之后,达也回到伊豆。派人监视第一高中的不是达也,他只是有管道从安排监视的人那里取得情报。 回到伊豆的达也,和早一步到别墅等待达也回来的情报提供者在客厅面对面。 「兵库先生,今天各方面也辛苦你了。」 「属下才要说达也大人辛苦了。」 相对于坐在椅子上的达也,兵库就这么站著。当然不是达也要他站著,只是兵库坚持不肯坐下。此外达也以名字称他为「兵库先生」不是因为交情变好,是为了和同样担任四叶家管家的兵库父亲做个区别。 「不,我只是去接深雪而已。啊啊,暴徒的情报也谢谢你提供。」 这里说的暴徒情报,是指朝达也开枪的恐怖分子。老实说,达也早就从兵库那里得知暴徒混入涌向第一高中的媒体群。 「您觉得那样可以吗?」 「这个嘛,暴徒只有一人出乎我的意料就是了。」 「为了避免流弹伤到深雪大人,属下预先减少暴徒人数……这么做是多余的吗?」 「原来预先减少了啊,原来如此……不,我认为这个判断很妥当。」 「不敢当。」 兵库单手按著胸口行礼。 「看到达也大人遭受枪击,媒体之间看起来也有点慌了。属下接到报告,他们内部也开始出现不同的论调,没想太多就把反魔法主义者与武装恐怖分子划上等号。」 「看来,稍微不枉费我故意让他开枪了。」 「对于不熟悉枪的民众来说,即使受害者是仇敌,有人遭枪击的光景也很震撼。尤其这次达也大人是维持子弹的原形接住,想必留下更强烈的印象。属下认为这份影响今后将逐渐渗透。」 「当时我受伤比较好吗?」 「是这样没错。不过达也大人流血会害得深雪大人难过,属下认为最好不要。」 「确实。如果深雪气到魔法失控,就是反效果了。」 达也稍微失笑,兵库闭上双眼微微行礼。 如两人所说,达也是故意让对方开枪射他。恐怖行动本身不是造假,但如果没有袭击计画,两人也可能自导自演。 「如果缠著魔法师,可能会被反魔法主义者的袭击殃及。依照当初的预定,只要让他们理解到这一点就够了。」 「属下认为这个警告已经传达了。也预定暗中安排媒体写报导,宣传反魔法主义者是可恨的恐怖分子。」 「交给你了。」 「遵命。」 再度按著胸口鞠躬的兵库露出愉快表情。大概是策划实行幕后工作很有趣吧。 ◇◇◇ 在伊豆,除了达也暂住的别墅,四叶家还拥有另一份房产。深夜在别墅静养时,在不打扰她的范围守护她的独栋小屋。 深夜拥有在四叶也独一无二的特殊魔法天分。即使因为过度行使魔法导致无法充分发挥魔法师的能力,也可以预期有歹徒想获得她的特殊基因企图绑架。这间小屋就是用来防止这种事情发生。 实际上,企图绑架深夜的袭击发生过三次,而且全部击退,所以盖这间小屋不是杞人忧天。不过深夜死后,这间小屋也和别墅一样只有定期维护,基本上没在使用。 别墅从前几天由达也入住,小屋也久违获得使用的机会。 「大小姐,家具与器具备品都毫无问题准备齐全。」 「辛苦了。」 大方点头的是四叶分家之一,津久叶家的长女──津久叶夕歌。 「行李放好就立刻进行吧。」 艾德华与雷蒙德发动情报战。为了应付这对克拉克父子,达也和真夜共进午餐讨论的当天傍晚,夕歌来到这间小屋。她当然不是来玩的,是要完成四叶家当家交付的任务。 真夜交付给津久叶家的工作,是在达也暂住的别墅建构驱离媒体的「驱人结界」。这种术式是古式魔法的擅长领域,原本不适合由现代魔法进行。但是津久叶家在四叶一族之中尤其擅长精神干涉系魔法,能以威力较差却能延长持续时间的条件发动型魔法,架设不输给古式魔法术士的结界。 抵达监视小屋的时间是黄昏,因此结界铺设完毕的时候已经夜幕低垂。即使能使用魔法也不代表晚上看得清楚。夜视是不同于魔法的技能。 「大小姐,那边有可疑人物。」 「咦,哪里?」 所以夕歌没发现这个人影,也可以说是在所难免。 「……啊啊,是那个人。看来在偷看达也表弟住的别墅。」 这个可疑人物身穿融入黑暗的深蓝色上衣与长裤,脖子挂著望远镜。从他站的场所来看,应该如夕歌所说是来调查达也的动向。 说到夕歌部下为何至今才发现这名男性,是结界完成的影响。由夕歌指挥建构的 结界能干涉思考能力,让外人无法认知达也暂住的别墅。原理和周公瑾或陈祥山使用的「鬼门遁甲」相同。虽然肉眼正确捕捉,意识却认为没看见。 那么,如果有人在结界完成之前都一直监视别墅,结界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他会觉得别墅突然消失,难免一时大意没能隐藏气息。 反过来说,要不是这名可疑人物慌张起来,他的能耐足以一直藏身,不让夕歌他们发现。 「抓住他。不可以杀掉,也别让他受重伤。」 「遵命。」 夕歌身旁的魔法师,留下一名护卫之后在黑暗中散开。 「反正达也表弟已经察觉了吧……」 夕歌看向达也所住别墅的方向。从窗户透出的灯光,让别墅浮现在黑暗之中。 达也不可能没察觉自己被偷看,应该是判断没有实际的危害而置之不理。或者是觉得即使抓到对方,后续处理也很麻烦。 这名男性躲在别墅的用地内。这里周边一大片区域都是四叶家(正确来说是四叶家暗中支配的不动产公司)的私有地。不过没有刻意设置栅栏之类的东西。即使以非法入侵为藉口逮捕,要是对方豁出去说自己没发现,恐怕会被反控行为过当。 「……应该是想把麻烦事塞给我们吧。」 不只是可疑人物,达也肯定也已经察觉夕歌等人的存在。 大概是认为不必弄脏自己的手处理这种货色吧。 远房亲戚不可爱的脸孔浮现在脑海,夕歌叹了口气。 ◇◇◇ 「当家大人,结界顺利建构完毕。」 『辛苦了。』 夕歌侦讯可疑人物完毕之后回到小屋,打电话向真夜报告。 「此外,我们发现歹徒监视达也表弟,所以抓回来侦讯。」 『哎呀……』 真夜稍微睁大双眼,但嘴角上扬成为微笑的形状。 『查出身分了吗?』 「是富田家的术士。」 『百家的富田……记得他们的地位算是魔法协会专属家系。』 「是的。他来监视达也表弟,也是魔法协会唆使的。」 『是喔……』 真夜露出艳丽的笑容缓缓点头。 夕歌感受到背脊冻结般的寒气,但勉强维持和顺的表情。 「富田家的术士供称没有危害的意图。看来魔法协会认为达也学弟要销声匿迹。」 『这样啊。』 「我们已经拘留术士,您意下如何?」 『放他走。也不必处理记忆。』 「……可以吗?」 『嗯。我们四叶家绝对不会拋弃自己人。但愿魔法协会想起这一点。』 ──睁眼说瞎话。 夕歌忍不住在心中低语。没说出口还算是懂得分寸。 只要回想起达也直到去年的境遇,就不能说她这个感想不妥当。 不对,不只是往事。和十文字家当家的决斗,夕歌认为是达也身为四叶家下任当家的丈夫非得独自面对的战斗。但是四叶家对于陆军情报部的谋略没采取实质的对抗手段,夕歌觉得相当无情。 『报告结束了吗?』 「有一件和任务无关的事。」 听到真夜询问,夕歌像是完全没有多想其他事情般立刻回应。夕歌这种精神上的坚韧度,在昔日的四名下任当家候选人之中首屈一指。 『没关系,说吧。』 「达也学弟身上施加的封印消失,家母表示挂心。」 『形容成「挂心」挺客气的。』 即使真夜打岔消遣,夕歌也没反驳。 夕歌的母亲冬歌对自己的魔法技能感到骄傲。任何魔法师都有这一面,但她尤其显著。 只要知道这一点,即使不是真夜,也轻易猜得到冬歌会因为誓约被破解而歇斯底里。 「当家大人认为不成问题吗?」 夕歌直接询问真夜的真意代替反驳。 『是说将「誓约」解咒的这件事吗?这个嘛,我不认为完全没问题……不过,这也已经没办法了吧?』 「没办法是吗……」 真夜的回答出乎夕歌的意料。 『虽然早就知道从原理来看可以解咒,却猜不到达也不惜让深雪暴露在危险之中也断然实行吧?』 「嗯,是这样没错。」 依照「誓约」的系统,将魔法本身消除,维持术式至今的深雪预料将受到重创。达也敢冒这个风险确实出乎意料。 『而且,已经没办法重新对达也施加「誓约」了。』 夕歌不得不认同真夜的指摘。 「誓约」不只是对受术者,也对维持术式的人造成沉重的负担。不只是解咒时的反作用力。在「誓约」运作的状态,平常总是持续削弱术式维持者的魔法技能。 现在的达也不可能容许这种让深雪魔法技能减弱的魔法。 『执著于做不到的事情,只算是逃避现实喔。』 真夜的这段发言,是对于「誓约」被破解而气急败坏的夕歌母亲,进行披著大众论点的辛辣批判。 「说得也是……在下认为您说得没错。」 理解这一点的夕歌如此回应,并不是因为阶级关系逼她这么做,而是她接受「逃避现实」这四个字。 第二章 四叶分家之一,新发田家的下任当家──新发田胜成,表面上的职业是防卫省事务官。胜成的魔法战斗力极高,从事的业务却不是亲自使用魔法战斗,而是研究魔法应该怎么利用在战斗。 南美、非洲、中亚接连爆发大战,不过东亚、西太平洋地域从前年秋天一直处于小康状态。托福防卫省的职员在这段时期也可以比较早下班。 托拉斯?西尔弗的真实身分在媒体引发大骚动(和魔法很难搭上边的一般市民没视为太大的话题)的隔天,胜成下午七点前离开办公大楼,不是回家,而是前往东京都心的饭店。虽然不是名闻遐迩的一流等级,却是以美味餐点与严谨保全获得商务人士赞赏的饭店。 他很快就在指定的餐厅找到约见的对象。话是这么说,不过这间餐厅是包厢式,只要没找错房间当然立刻就找到。 「嗨,抱歉找你过来。」 和胜成父亲同年代,身穿西装的平凡男性。在知道对方真实身分的胜成看来,也只是普通的商务人士。 「别这么说,毕竟家父时间上不方便配合。派代理过来有失礼节,请见谅。」 「不不不,当天突然要求见面,提出这种没常识要求的我才有错。要道歉的是我。」 「感谢您愿意这么说,黑羽先生。」 如胜成现在所说,和他约见的对象是同为四叶分家之一,黑羽家的当家──黑羽贡。 胜成在贡的催促下就座。 贡也同时坐下。 刚才带胜成来包厢的服务生来到桌边。 贡与胜成只点了酒与简单的下酒菜就让服务生离开。 「那么……」 贡重新坐好,上半身稍微前倾。 「今天请你过来不为别的,我想讨论他的事情。」 「达也表弟吗?」 贡含糊使用「他」这个第三人称,但胜成很乾脆地说出达也的名字。 贡没有因而蹙眉掉以轻心。 「没错。昨天,托拉斯?西尔弗的真实身分终于广为人知,不过胜成你有什么想法?」 「艾德华?克拉克提到托拉斯?西尔弗这个名字的阶段,就无法避免这个结果吧。四叶家不乐见这种事,但我不认为达也表弟有责任。」 胜成的回答不符合贡的期待。 「不过到头来,如果他没就读第一高中,而是安分待在本家,不觉得就能回避这种事态吗?艾德华?克拉克的『狄俄涅计画』明显不只是冲著托拉斯?西尔弗的实绩,还把他去年春天进行的恒星炉实验放在心上。」 胜成摇头回应贡的这番话。 「达也表弟就读第一高中,不是他自己的意愿。依照四叶家的『守护者』制度,他无法避免这么做。」 「你或许不知道,横滨事变之后,当家大人命令他在本家闭门自省。但他抗拒这个命令,继续就读第一高中。如果他在那个时间点从幕前舞台消失,肯定就不会被人盯上。」 「不。或许形式会改变,不过从达也表弟使用『质量爆散』的时间点开始,他被拖到国际政治的『幕后舞台』就只是时间的问题。而且那个时候无法选择不使用『质量爆散』。要是没有那个魔法,日本将会损失惨重吧。」 「是这样吗?九州还有八代家。如果是海战,五轮家也会出马吧。仅限于海面战斗来说,即使没有澪小姐的『深渊』,五轮家也会成为强大的战力。大亚联盟是强敌,但我不认为没有『质量爆散』就会输。」 「即使如此也一样。即使如此,在那个局面也无法选择不使用『质量爆散』。战争不是打赢就好,同样的,也不是没输就好。要是国土遭到蹂躏,下一场战斗能投入的战力就会相对减少。补充战力需要时间,为此必须耗费的不只是时间,还有经济力。看过『质量爆散』重创大亚联盟的后续状况,肯定能明白这个道理。」 贡没反驳。这种程度的事,他不用听别人说也知道。 「今后他的魔法依然在国防上不可或缺。我理解你这个想法了。那么,我们更不能把他交给美国。」 贡换个进攻方式。 「是的。」 胜成只回以这句肯定。 「那么,不是应该将他保护在四叶家的深处吗?只要对外说他猝死,usna政府也会死心吧。」 首次得到赞同的贡,顺势提出下一个主张。 「只要宣称他被人类主义者杀害,也能减轻舆论抨击魔法师的力道。」 「说得也是。」 「那么……」 「黑羽先生。」 贡企图整合分家的意愿,要求真夜监禁达也。不过胜成以坚定的语气,打断贡试著逼他共谋的话语。 「我曾经无法理解各分家的当家们为何对达也表弟抱持过剩的敌意。」 胜成使用「曾经」这个过去式。贡在这个阶段已经理解他的意思。 「所以前几天,我向家父确认过。虽然他迟迟不肯坦白,最后还是告诉我了。」 「……这样啊。」 这件事原本说好只藏在贡他们的心里。但是贡无心责备新发田家当家的说词。 不,形容成「无法」应该比较正确。因为即使对方是达也本人,率先泄密的也是贡自己。 「黑羽先生,我无法赞同家父与您。敌视达也表弟是错的。」 包厢外传来服务生的声音。 两人暂时中断对话,看著服务生摆好冷酒的玻璃杯离开包厢才继续谈。 「不过,那个人很危险。」 「单独一人就拥有毁灭世界的力量。单一掌权人拥有毁灭世界的按钮。单一政府拥有毁灭世界的战力。这三者,尤其是前两者与后者的性质看似不同,本质却相同。再怎么民主的国家,战力都处于随时能行使的状态,否则战力的存在就没有意义。因为要是在进行民主程序的时候,国家本身就已经毁灭,那么保持战力也没有意义。『文人统治』是用来牵制掌权者,让掌权者知道一旦恣意动用军队就会垮台,也可以阻止已经行使的战力继续运作。无论在何种场合,即使是纯粹的自卫,也没有任何制度能在事前完全阻止战力的行使。」 「就算这么说,即使只有牵制的作用,比起完全没有,有个制衡机制还是比较好吧?」 「您说得对。所以不能让独裁者拥有大规模毁灭性武器。军事力应该交由文人统治。不过,黑羽先生,即使是以民主选举选出的掌权者,也可以随时转动战略核弹的发射金钥。因为即使金钥分成好几把,掌权者也是以选举人的支持撑腰,选出金钥的拥有者。」 「……这是极端的论点。」 「您说达也表弟会毁灭世界,也是极端的论点。」 「既然你这么说,那么独裁者使用大规模毁灭性武器也是极端的论点吧。」 「不。独裁者就是因为组织内部没人试著阻止,才会成为独裁者。这和单一的个人不同。单一个人的内心无法介入。单一个人以何种想法做出何种决定,别人都无法阻止。但如果这个人不是独裁者,就能以外力阻止他。可以牵制他,让他打消念头。也可以说服他。」 「……你的意思是说,比起独裁者,单一个人更接近民主政府的掌权者吗?」 「独自活在世间,更正,自以为独自活在世间的单一个人,应该比较接近独裁者吧。不过,希望和别人一起活在世间的人,知道人无法孤独活下去的单一个人,无法成为独裁者。除非他自己想成为独裁者,或者是被拱为独裁者。」 「…………」 「黑羽先生。不能让达也表弟成为独裁者。如果真的担忧世界的未来,就不应该让他孤 独。恕我失礼,但是您与大家想做的事情,我觉得只会造成反效果。不只是损害这个国家的战力,甚至会损害这个国家的未来。」 「……这是你的想法吗?」 「来到这里的不是家父,是我。请从这个事实推敲吧。」 胜成起身离席。 「黑羽先生,请您务实行事。」 胜成对依然坐著的贡留下这句话之后,朝著琴鸣做好饭菜等待的住处踏上归途。 ◇◇◇ 贡与胜成近乎不欢而散的这时候。 京都的魔法协会总部,协会会长十三束翡翠在房内办公桌前抱著头。 她的面前,又是usna刻意寄纸本过来的申请书。 内容主旨写到艾德华?克拉克的访日计画,也希望安排他和托拉斯?西尔弗,也就是和司波达也面会。 「啊────真是的!这叫我怎么做啊?」 翡翠歇斯底里朝著办公桌桌面大喊。 「我早就知道该做什么了!安排他和司波达也见面就行吧!」 翡翠就这么抱著头吐槽自己。她的思绪处于熬煮过头烧焦在锅底的状态。 「我早就知道了……」 翡翠终于趴在桌上。 「可是我没有这种权限啊……」 翡翠脸贴在桌面,叹出又深又长的一口气。 「要拒绝……根本做不到吧……」 翡翠倦怠地撑起身体。 「这周六……虽然很突然,不过另一件事更令我有不祥的预感。」 她看向放在边桌的小型萤幕。萤幕上显示最近的新闻一览。 「托拉斯?西尔弗在前一天开记者会?偏偏在前一天?他究竟打算说什么?」 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翡翠在内心如此断定。 「为什么刚好在我当会长的时候……」 她的头再度下沉到桌面。 ◇◇◇ 夜晚九点多,真夜打电话给达也。 「抱歉这时候打给你。」 「不,承蒙姨母大人特地打电话过来,在下不胜惶恐。」 「不必在意喔。毕竟先前就说定了。」 先前确实说到由真夜确认东道青波方便的时间再连络。但是真夜亲自打电话过来就出乎达也意料。 「顺利请东道阁下拨空了吗?」 达也硬是藏起惊讶,以若无其事的表情询问。 「嗯,没错。约在明晚七点见面。」 真夜露出像是看透达也内心慌张的笑容,却没有做出刻意指摘的讨厌举动。 「地点在哪里?」 「九重寺。九重八云先生会担任见证人。」 达也这次真的藏不住惊讶心情。真夜像是「计画成功」般轻声发笑。 「……对不起。这件事连我都吓一跳。原来你也会吃惊啊,我稍微安心了。」 「我很惊讶。没想到会和师父扯上关系。」 「阁下和八云先生好像是老交情喔。缘分真是不可思议。」 「在下也这么认为。」 达也嘴里很乾脆地回应,内心却在大吃一惊的同时大为疑惑。 八云是风间介绍给达也认识的。四叶的意志没有介入。风间与八云都直接对达也这么说过。考虑到四叶家与独立魔装大队,一〇一旅对四叶家──对十师族暗自怀抱的对抗心态,应该不必怀疑两人的说法。 不过,如果将八云和东道青波关系亲近(不知道是哪种「亲近」就是了)的情报加进来就另当别论。 达也与八云不是师徒。最初引介认识的时候就这么决定了。八云始终是魔法格斗战的训练对手,不会传授任何东西。虽然接受询问,但有时候不会回答。这是获准拜访八云的既定原则。 即使如此,达也依然从八云那里学到许多东西。尤其是为了对抗寄生物而研究出来的「穿甲想子弹」,没有八云的协助就无法练成。 此外,即使「有问就答」的立场没变,不过怎么想都属于「不能回答」的知识,八云也传授不少给达也。 达也一直以为这是八云心血来潮使然。还不清楚八云为人的时候,达也觉得八云另有企图,怀疑这是让他和四叶家撕破脸,成为国防军棋子的策略。不过和八云来往久了,这种疑惑也随之消散。 然而,该不会只是刻意让达也这么认为吧? 八云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不,是以达也的能耐无从抗衡的奇人。达也肯定早就知道这一点。即使如此,达也却不知何时开始信赖八云…… 「那么,在下明晚九点造访九重寺。谢谢姨母大人。」 达也表面上如此回应真夜,背地里就像这样提高警觉。 第三章 雷蒙德?克拉克自称「第一贤人」上电视的星期一当天,「托拉斯?西尔弗」真的成为人们感兴趣的对象。不过大众的好奇度到隔天就早早降低,到了今天星期三几乎已经不在「一般人」之间成为话题。 在魔法界人士的圈子里,托拉斯?西尔弗是无人不知的名人。 但是能以实用水准使用魔法的人口比例,在成人年龄层大约是一万分之一。 只不过,某些人即使没有实用水准的魔法技能,依然以技术人员、生意人、政治家、军人或公务员的身分和魔法有交集,所以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们生活无法摆脱魔法。 最近,以反魔法主义的形式涉入魔法界的人们引人注目。 在治安、国防或防灾方面间接受到魔法恩惠的国民也不在少数。 即使如此,大多数的人们还是过著和魔法没有「直接」关系的生活。 魔法不是现代社会的必备要素。至少在可以和平生活的社会环境是如此。所以即使无罪的魔法师,更正,即使「不确定是否有罪」的魔法师遭受迫害,大众也可以彻底漠不关心。不会对于自己的漠不关心抱持罪恶感。 即使自称托拉斯?西尔弗的一名高中生即将被迫接受违反自己意愿的未来,对于人们来说也只不过是新闻社会版的一则报导。 在达也造访九重寺的这一晚,世间还处于这种局势。 下午六点四十五分。搭乘自动驾驶通勤车的达也,在通往九重寺山门的阶梯前面下车。 没人同行。单独前来也是东道青波对达也开出的条件。 从通勤车下车的达也,像是做给别人看般缓缓观察两侧。实际上,他故意采取显眼的行动,就是在有人监视的状况下做给对方看──也就是牵制之用,但他没察觉有人监视的气息。 跟踪的气息从不久之前,具体来说是即将抵达这座小山丘底下的时候就中断,看来没错。 不可能是偶然。恐怕是八云的徒弟,或者是八云自己采取了某些措施。八云不会将招待客人的工作(即使是不速之客)交给下手不知轻重的半桶水,所以达也判断不必担心这种事。 达也必须担心的是自己。东道青波是政经界幕后黑手,即使是八云,应该也不会干扰达也和这位「不能说的名人」面谈,但是达也不确定。选择这里当成面谈地点,或许是为了考验达也。 考虑到这个可能性,达也提前十五分钟抵达以防万一。但若八云认真起来,这种程度的时间是否足够还很难说。唯独不要乘兴做得太过火就好……在内心这么说的达也踏上石阶。 说来可惜,达也的担心成真。 石阶走到一半,空间知觉突然错乱。有人试著让达也看见石阶膨胀,更正,看见他自己缩小的幻觉。 达也知道魔法作用在他的意识。这种连续产生作用的性质是古式魔法特有的。现代魔法重视速度,相对的,持续施放魔法到生效为止的诀窍就疏于培养。 现在的达也眼中,现实的视野和幻觉的光景重叠在一起。这是因为达也以「术式解体」的要领抵抗试图入侵精神的魔法式,同时读取这个魔法式的记述内容。 即使是对精神──灵子情报体产生作用的魔法,魔法式同样以想子情报体建构而成。达也没有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天分,但如果魔法是还没发动完毕的魔法式状态,他就可以防御对方的魔法式,也可以干涉术式。使用在他身上的魔法,是花时间逐渐在目标身上产生效果的类型,如果不是达也,早就已经被幻影俘虏了吧。 但是幻影魔法对他无效。术士──八云肯定也知道这一点。八云不是天真到即使不管用也坚持使用相同手法的对手。既然确定幻术不管用,那么接下来就是…… (──以实体攻击。) 达也在心中低语。 同时,锋利的气流从两侧袭击。 不是真空刃。是以压缩成极薄的片状空气载著磨碎石粉高速发射的魔法。 石阶两侧是开阔空间。别说树木,连矮篱笆都没有。在真的是空无一物的黑暗射来四把空气刀,达也瞬间同时分解。 八云的攻击当然不可能仅止于此。即使没认真起来,他个性也没「善良」到只以幻术与空气刀两波攻势就罢休。九重八云就是这种人。 达也所在的石阶不算长。今晚天空无云也有月亮。一般来说即使在夜晚也应该看得见山门后方,但该处现在一片漆黑。 箭矢从这片黑暗射了下来。 没听到弓弦弹动的声音。也感觉不到以魔法消音的气息,或是发射箭矢的魔法气息。可能是无声射箭的技术,也可能是弓本身制作成不会发出声音。 达也脑中一角思考这这种事,同时将主要的注意力集中在箭雨。 将箭矢视为集合体进行分解。 魔法实际产生作用之后,达也才终于察觉箭矢没有实体。 (情报体伪装魔法?) 不是单纯的幻影。是欺骗用来「观看」情报的视力,干涉情报体次元的幻术。和莉娜擅长的「扮装行列」同种类的魔法。 「以实体攻击」的预测,被对方将计就计。 达也集中五感冲上石阶。 前方有气息在晃动。 大概是对于达也不是停下脚步,也不是警戒周围慢慢前进,而是断然突击感到意外不已吧。 在这个战场,达也首度掌握「敌人」的位置。 专注的听觉,捕捉到衣服的摩擦声。 专注的嗅觉,捕捉到渗入衣服的焚香味。 专注的视觉,捕捉到踏出黑暗的人影轮廓。 阶梯的上方与下方。 位于下方的达也明显处于不利态势。 达也往上跳。 不怕失去踏脚处,和往下冲的敌人等高时踢腿攻击。 敌人放低上半身,躲开达也的飞踢。 往前跳的达也就这么越过对手,在石阶著地。 这次是达也在上方。 然而达也是背对敌人毫无防备的状态。 全神贯注的触觉,捕捉到空气的流动。 敌人的突击从背后接近。 达也以「闪忆演算」发动移动魔法。 以「闪忆演算」发动的魔法规模小,威力也低。堪称只有速度是可取之处。 但如果只移动短短六十公分,以「闪忆演算」的输出强度也不成问题。 而且六十公分的距离,已经足以躲开敌人的拳头。 敌人的立拳还没往前突刺三十公分,达也的身体已经在两阶石阶上方。 敌人的攻击落空。 敌人再度往前踏的同时,达也已经转身摆好攻击态势。 达也的手刀架在敌人脖子。 敌人──八云的拳头抵在达也侧腹。 两人的手都点到为止。 「师父,您的欢迎真粗鲁。」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阁下已经在等了。」 达也看向手表。数位表面显示时间是下午六点五十分。也就是说他走上石阶至今只经过五分钟。 达也不认为自己在这短短的时间就能击退八云。 恐怕是八云那边调整过时间吧。 刚才的攻防,虽然受限于避免损害殃及周围,但达也是拿出真本事。 不过八云还有余力注意时程。 达也稍微感到不甘心的同时,自觉和八云还差得远。 ◇◇◇ 达也身穿一尘不染的西装进入主殿。因为八云「恶作剧」而沾上的尘土,他应用「重组」的魔法去除。 八云带他进入深处房间。东道 青波在面对内阵(中央深处祭祀正尊的房间)右侧的边房等待达也。 和寺庙相称,一颗头剃得光溜溜的。但身上穿的是高级订制西装。自然挺直背脊坐著的身影看起来肩膀很宽,下半身也很结实。虽然藏不住高龄造成的衰老,但年轻时肯定高大又魁梧。 另一方面,光头往下到脖子的长相相当奇特。 灰色的粗眉毛与车轮眼。虽然不是眉清目秀的类型,却是别具风格的脸孔。 只不过,发白混浊的左眼让对方感受到异常的压力。长相奇特的印象来自这颗左眼。 达也亦被这颗左眼吸引注意力。他立刻察觉到今年正月,正确日期是一月四日,在这座寺庙见过这名老翁。虽说见过,但达也只是看见正要离开的东道背影,当时东道转身以发白混浊的左眼看向达也,两人没有交谈。 「方便容在下请安吗?」 达也坐在下位,先以低头的状态这么问。 原本认为保持沉默到八云介绍比较好,却觉得这么一来转眼就会被对方的步调牵著走。 「我准。」 东道的回应如果出自别人口中,听起来就像是走错时代吧。但是东道的声音配上这句话神奇地合适。 「初次见面。在下叫做司波达也,很荣幸见到您。」 「我是东道青波。四叶达也,我一直期待见你一面。」 东道对达也的称呼不是「司波达也」,而是「四叶达也」。 依然朝东道低著头的达也,听到这句话也完全不为所动。 「抬头吧。准你当面应答。」 达也听命挺直身体。 维持这个状态,视线没有往下移,而是和东道四目相对。达也将「准你当面应答」解释为这个意思。 东道本人与八云都没有出言责备这件事。 「我听真夜说了。你好像想对我说明一些事。」 「是的。」 达也没使用「方便给在下一点时间吗」或是「方便拨空听我说吗」这种惯用句。他直觉了解到东道不要求这种假惺惺的礼节。 「说来听听吧。」 果然,东道要求立刻进入正题。 「简单向您报告,就是设施的兴建方案。利用魔法生产能源资源的设施。」 达也以此做为开场白,开始说明「escapes计画」。 东道在过程中从未插嘴,听完达也的讲解。 「知道了。」 对于艾德华与雷蒙德这对克拉克父子发动的情报战,要以这个计画做为反击手段。达也说明到这里的时候,东道如此回应。 「那么,您准许在下上媒体露面吗?」 「我就准吧。也可以找我认识的人协助。」 「谢谢您。」 嘴里这么说的达也,内心的戒心大于警戒。 并不是怀疑谈得过于顺利。 不可能毫无条件。不知道会附加什么条件。达也怕他提出天大的难题。 「话说回来,我想问你一件事。」 「请问是什么事?」 达也面不改色回应,却难免感觉扑了个空。他以为东道立刻要提出某些要求,早已在内心提高警觉。 东道大概是察觉达也内心不平静,没有顺他的意。 「在刚才的说明里,你说不要求政治上的权力。」 「是的。」 正确来说,只要设施的经营没被阻碍,就不会主动要求更高的权限。但达也本来就不打算主动要求政治上的权力,所以没有刻意订正东道这句话。 「不只是能源设施。你拥有的力量是超乎常理的强大。非但超过个人拥有的极限,原本不应该是国家以外的组织能够拥有的力量。」 达也没特别反驳。他自己真的认为东道说得没错。 就算这么说,达也也不会将自己的力量拋弃或交付给某人。 「你要将这份力量用在哪里?以这份力量求得什么?」 「舒适的每一天。」 达也没露出一丝迷惘就立刻回答。 东道听完这句回答,明显不悦地蹙眉。 「你的意思是说,超过自身限度的这份力量,你只会为自己使用?对于社会安宁或国家存续不感兴趣?」 「社会不安宁就不可能有舒适的生活。此外以现阶段来说,要维持社会的秩序,在下认为国家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 「如果是为了私人的舒适,就不吝为国家提供助力是吧。」 「不是高姿态提供助力,在下没这个意思……不过在下会因应状况为国防或维安效力,这部分正如阁下所说。」 「那就好。四叶达也。」 东道在面对面的状态,称呼达也为「四叶达也」。 看见东道的表情,达也得知他不是叫错,是故意这么称呼。 「我对你的要求和至今相同。希望你为了这个国家而成为遏阻力。」 东道这番话令达也感到不解。 「成为遏阻力」是什么意思?是要求达也公开自己是战略级魔法「质量爆散」的使用者吗?可是这么一来就称不上「和至今相同」。 「──您要求在下主动表明战略级魔法师的身分吗?」 达也没在思绪的死胡同里浪费时间,直接询问东道的真意。 「目前还不需要,但如果需要的话,你就这么做吧。」 「那么您的意思是说,出现军事威胁的时候以这个方式逼退对手吗?例如前年秋天那样。」 前年十月底,达也以战略级魔法歼灭大亚联军舰队。或许东道要他今后也尽到相同的职责。 「『遏阻力』是在威胁成真之前使其断绝念头的力量。在军事威胁成真之后,用来对抗的力量就不是遏阻力,只是单纯的战力。『遏阻力』最好是不要使用。」 不过,这似乎也不是东道的要求。 「不懂吗?」 「让您见笑了。」 实际上,达也并不是完全不懂东道想说什么。但是与其耍小聪明推测可能性,达也选择请教正确解答。 「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展现恐惧,牵制他国就好。」 原来如此。达也暗自点头。这个答案和他的推理几乎一致。 看来东道想让达也饰演魔王的角色。但这不是rpg里以被勇者讨伐为前提的魔王,是一出手就会让灾难降临,像是瘟神的恐怖超越者。 「刚才阁下说过,『遏阻力』最好是不要使用。但是为了让对方恐惧,在下认为有展现威力的必要性啊?」 「如果为了示威必须这么做,再次使用也在所难免。这部分交给你判断。」 而且,为此必须不择手段的样子。 达也最近开始认为遏阻力是必要之恶。 让魔法师发挥本领的场所,从军事领域转换到民生领域。 这么做的结果,魔法师担负的军事力比例会降低。 魔法在某种程度上是不会被物量束缚的力量。就某方面来说,只要魔法师担负战力,小国也能对抗大国的物量。 如果缺乏名为「魔法师」的战力,小国或许再也无法对抗大国的物量。四大国见状采取行动试图并吞世界,导致世界再度迎接战乱时代……说来遗憾,这样的未来是可以轻易预测的。 要是战火笼罩世界的时代再度来临,魔法师将会再度被当成兵器派上战场。改善魔法师境遇的计画就此泡汤。 为了回避这样的未来,由自己成为遏阻力,代替转移到民生领域而丧失的魔法师战力,或许是在所难免的决定。达也听东道如此要求之前就是这么想的 。 只要达也发挥遏阻力的效果,达也提出的「escapes计画」──让魔法师摆脱兵器宿命的第一步,东道不只会默认,还愿意提供协助。达也没理由拒绝。 「一切如阁下所愿。」 达也以迂回态度表明愿意接受东道的要求。 「可以吗?」 至今一直默默聆听达也与东道交谈的八云,在这时候首度插嘴。 「等待你的将会是孤独啊?」 「没关系。」 达也基于真正意义需要的只有一个人。只要这个人陪在身旁,达也就不会感到孤独。达也的内心是以这种方式「打造」的。 而且达也知道,这唯一的人──深雪绝对不会离开他。即使是死亡,也无法让达也与深雪分离。他不会允许这种事。 其他类型的孤独,不会成为让达也犹豫的理由。八云的警告听在达也耳里不是威胁。 「就这么说定了。」 八云好像还想说些什么。 但是东道强行结束八云的说服(对东道来说是干涉)。 「阁下,具体来说,请问在下首先该怎么做?」 达也亦不打算继续和八云说下去。达也知道八云是担心他,所以这时候起争论更会在事后回想时不是滋味,达也必须避免这个结果。 「我不打算进行细部指示。你以自己的意志判断该做的事吧。」 东道这番话并不是空白委任状。 刚好相反。 这代表达也无论做什么,东道都不会负责,若是发生什么问题,就得由达也负责。 「遵命。」 达也正确理解这一点,如此回应东道。 发生什么问题的时候,幕后黑手本来就不会负责。扛起责任的总是执行者。东道这番话是早就为人熟知的道理。 「嗯。那我也找熟人支援吧。本日相谈甚欢。」 东道宣告面谈结束。 「那么,方便在下就此告辞吗?」 「准你离开。」 达也深深低头,额头几乎要贴在榻榻米上,然后从榻榻米起身。他从一开始就没坐垫可坐。 为了避免从高处俯视对方,达也就这么低著头,转身背对东道。 ◇◇◇ 八云送达也走出山门之后,回到主殿深处的房间。 东道维持达也离去时的姿势等待。 八云为东道冲一碗新的抹茶。 等东道喝完这碗茶,八云移动到东道正前方。 「实际和他谈过之后,您觉得呢?」 东道青波基于四叶家赞助者的立场,有权知道关于达也的详细情报。 东道不可能没接触这些情报。可以从外部取得的达也情报,他应该已经调查透澈。 八云询问的是东道凭著这些情报实际见过达也的印象。 「损坏得比我想像中严重。」 东道的回答令八云觉得有趣。 「期待落空吗?」 「就算坏掉,也不是不能用。比方说即使安全装置故障,扣扳机还是射得出子弹。」 「意思是看使用方式而定?」 「有危险就是了。」 东道和八云视线相对。他发白混浊的左眼,看向八云的魂魄。 「阁下的眼力,似乎对他不管用。」 「──抱歉。这不是蓄意的。」 「不,请别在意。」 东道青波出身于术士家系。如果系谱属实,那么堪称是日本最古老的灵能家系之一。 不过八云知道,东道青波选的路不是磨练自我技能的术士,而是担负起统治术士的家务,因此没能完全熟练运用自己的「眼」。既然他说是下意识使用,那么应该不是辩解,是真的。 八云很乾脆地接受东道的谢罪。 「如你所说,我没看透四叶达也的心底。四叶也创造出有趣的﹃东西﹄了。」 「虽然是偶然的产物,但他是一种极致的形态。」 八云活用东道使用过的形容方式回应。 「是啊。」 东道对此也忍不住苦笑。 但他立刻回复正经表情。 「九重八云,我想问你一件事。」 「好的,请尽管问。」 被问到的八云,依然挂著浅浅的笑容。 「有必要的时候,你的实力足以解决四叶达也吗?」 但是听完东道的问题,八云终究也笑不下去。 「这个嘛……依照刚才测试的手感,胜算大概六成吧。包括同归于尽的话约七成。」 这里所说「刚才的测试」,是在石阶上的那一战。看来那场恶作剧也隐含这个用意。 「即使以你的本事,也有三成机率失手吗?」 东道的惊讶是真的。但是八云的回答还没结束。 「不,反而被他杀掉的机率是三成。贫僧和他之间应该不可能有『逃走』这种结果。」 「……被誉为『果心居士再世』的你也逃不了?」 「半年前应该可以逃走吧……啊啊,刚才说的六成是指现在的状况。再过一年,贫僧应该就应付不了他。」 「到这种程度吗……」 东道恐怕不会在八云以外的人面前露出这种惊愕的模样。这代表东道就是如此信赖八云,也代表他真的受到打击。 「既然拥有超越贫僧的实力,这就不是什么好惊讶的事喔。足以和他抗衡的年轻人,光是贫僧知道的范围也只想得到一人。放眼全世界的话不到十人。」 「……这时代变得真恐怖啊。」 「说得也是……阁下,要再喝碗茶吗?」 「来吧。」 八云从东道手中接过茶碗,移动到茶炉前。 以熟练手法将抹茶打到起泡,随手递出茶碗。 东道老翁也同样无视于礼仪,随手将茶碗拿到嘴边,缓缓饮茶。 「感谢招待。」 「粗茶不成敬意。」 「一点都没错。不知道为什么,你只有冲茶的功夫不会进步。」 东道毫不客气的评语,八云只能回以苦笑。 「改天再来。」 东道站了起来。 「贫僧送您一程吧。」 八云就这么坐著回应。 「免了。」 东道老翁头也不回,亲手拉开纸门。 ◇◇◇ 达也从九重寺回到伊豆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将近十点。 达也一回来就走向电话机,却不是要找真夜。毕竟是这个时间,他打算委托叶山或辅佐叶山的白川说转达一句「获准了」就好。 『──达也,什么事?』 但是不知为何,真夜突然出现在视讯画面。这反应就像是一直在等他打电话过来。 「抱歉在这么晚的时间打扰。在下刚才从九重寺回来了。」 达也的回应不禁变得索然无味,但真夜也没期待达也舌灿莲花。 『这样啊。辛苦了。让阁下见到你了吗?』 「是的。计画已经获得阁下的许可。」 『这样啊……』 真夜稍微眯细双眼,感觉在观察达也的表情。 『代价是命令你怎么做?』 看来真夜也从一开始就认为,想获得东道的支持必须准备筹码。 关于真夜没有预先告知,由于达也同样认为会有交换条件所以没造成实际的损失,而且他也不太在意这种事。 「在下受命担任各国的遏阻力。」 『也就是说,要外界正 式认同你现在顺其自然身处的立场吧。』 真夜的误解和达也相同。 所以达也没有笑的意思,觉得真夜果然也这么认为。 「不,阁下说现在还不必公布,交给我们这边全权处理。」 『我们这边全权处理?这么一来……责任可大了。』 真夜走的思路和达也完全相同。 不知道因为这是合理的思考流程,还是因为达也与真夜很像……达也在脑中一角略感苦恼。 『──总之,获得阁下的准许是再好也不过。记者会按照预定计画进行吧。』 「谢谢。」 真夜大概是获得东道答应而放心,不过达也像是得到真夜口头承诺般松了口气。看来无论阶级高低,只要不是真正站在最顶层,总是无法避免看上头脸色。 『话说达也,还记得巳烧岛的事吗?』 为了跟上突然改变的话题,达也将多余的思考全部放到一旁,集中意识。 「是您四月中旬告诉在下的事情吧。要在巳烧岛兴建新的研究设施。」 『对,就是那件事。我想稍微变更这项计画,招揽你那项计画的设施去那里兴建。』 达也一时之间没能回应。 『我也和叶山先生谈过喔。若要进行你的计画,我认为那里近乎是最佳地点,你觉得呢?』 「……您刚才说『招揽』,意思是要让外部企业家加入吗?」 这也太如我所愿了……达也刻意避免这样的戒心写在脸上,先提出这个无关紧要的疑问。 听到他这么问,真夜一脸「你真敏锐」的表情笑了。 『如果限制规模,光靠我们旗下的企业也做得到,但我认为展望未来,一开始就加入外来助力比较好。』 达也在这一点也有同感。假设只以四叶相关企业兴建设施,在该处工作的魔法师也很可能只会是和四叶有交情的人。这么一来就不是解放魔法师,而是成为四叶家的新事业。 『土地也是,既然才那点大小,即使成为实质上的自治区,也不会有太多人讲话吧。』 对于这个意见,达也同样能接受。确实,如果只有八平方公里左右,虽说匹敌小城市,但是大呼「突变种反叛」或「魔法师王国」的人肯定也没多少。 『你觉得呢?』 「在下感谢姨母大人如此提议。」 『那么,可以这样进行吧?』 「是的。劳烦您了。」 自己的计画或许会被恣意用在其他目的。这份模糊的不安掠过达也脑海。但他说服自己要以推进计画为优先。 ◇◇◇ 北山集团的总裁北山潮(商业姓名为北方潮)不只在经济界,在政治界也拥有强大影响力。受邀参加政府会议主动赴约的次数不算少,但即使在这种场合,事前问他行程,配合他方便时间的情形也占了绝大多数。 不过这一天,五月最后的星期四,北山潮当天突然被叫到东京的高级餐厅。 他临时取消其他行程前往这间餐厅,因为邀请他的是连他都不能无视的对象。 东道青波。知道这个名字的人非常有限,是幕后的实力派。和常见的知名调停人不同,东道青波从来没有走到幕前。不过有缘接触这个名字的人,将认知到他的实力毋庸置疑。 幸好潮不曾被东道拥有的幕后权力威胁。不过某个曾经是潮竞争对手的新兴企业创始人,因为小看东道的权势而遭到报复,失去所有财产。一般来说不会成为问题的平凡犯罪让他被判处长期徒刑,连东山再起的机会都被剥夺。这是潮清楚见证过的往事。 「很荣幸受到您的邀请。」 「抱歉突然找你过来。」 东道青波年过六十,北山潮未满五十五岁。考虑到两人的年纪,东道语气有点随便也没什么好突兀的。但是两人的态度差异与其说是反映出年龄差距,不如说掌握的「力量」类型不同──权力与财力的差别。 东道与潮以无关紧要的闲聊消磨些许时间。看来即使是东道青波,面对经济界的顶尖人物也不会突然只说明用意。他不会做这种不长眼的举动。 大概某方面也是在意服务员的耳目吧。东道这样的人物利用的餐厅不只是收费高昂,也不只是餐点与酒美味,而是彻底教育服务员做到三不原则──「不看、不听、不说」。即使如此,东道依然不失谨慎,或许是在权谋术数的魔界打滚多年的个性使然。 「今天之所以找你过来……」 结果,东道在下酒的珍馐美馔上完才这么说。 「是希望你协助某个年轻人的事业。」 「要我出资给创业的年轻人吗?」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委托对潮来说并不稀奇。 不过东道是直接找他谈这件事,潮对此感到好奇。 「能让入道阁下看上的年轻人,究竟是什么身分?」 「是你也认识的青年。户籍上的姓名是司波达也。」 「────司波啊。」 经过比一瞬间久一点点的语塞,潮好不容易只回应这句话。东道亲口说出这个名字,完全出乎潮的预料。 「那么,这里说的新事业和他身为托拉斯?西尔弗的发明有关吗?还是和核融合炉有关?」 「是后者。司波达也想让魔法师从事能源生产,摆脱身为兵器的职责。」 「知道了。我就接受吧。」 这次潮立刻允诺。东道对此似乎也感到不解。 「不用多考虑一下吗?」 即使听到这样的叮咛,潮内心也没有迷惘。 「如阁下所知,我的妻女是魔法师。内人长年被迫以『兵器』的身分生活,但是现在已经卸下这份职责。」 东道当然知道潮的妻子红音与女儿雫的事。 他以视线催促潮说下去。 「不过要是发生战争,不只是妻子,女儿也可能被派上战场。如果演变成总体战,没有产能的魔法师或许会被迫成为战力。这是我所担忧的。」 「若要在战争以外的场所有所贡献,美国发表的计画也是如此。」 东道当然不是真的唆使潮协助狄俄涅计画。这段话是试探潮认真到何种程度的观测气球。 「我不想让妻女成为活祭品。那样比接受军方徵召还惨。」 「喔?为什么这么认为?」 这次的问题不是试探潮,是出自真正的好奇心。 「『狄俄涅计画』是要将魔法师驱逐到宇宙。虽然不知道这是美利坚的意思,或是艾德华?克拉克的阴谋还是其他理由,但他们似乎想把司波赶出地球。然而受害者不会只有他一人。要是计画继续进行,参与的魔法师将无法住在地球,在地球无处可归。那个计画就是这么一回事。」 潮的回答和达也得出的结论相同。潮或达也恐怕都不是特例。只要扯下梦想的面纱,肯定有不少人推理出同样的结果。 「说得也是。」 老实说,东道也察觉到「狄俄涅计画」暗藏的意图。 「反观司波达也的计画,是扩大魔法师的容身之处。能源的生产在战时也不可或缺,反而更加重要。要是司波达也的设施加入国家能源供给的行列,应该就不会犯下在前线耗尽魔法师导致能源不足的愚蠢行径吧。他的构想很好。」 而且东道对达也的「escapes计画」最为赞赏的一点,在于该计画将战力供给与能源供给打造成不可兼得的关系,想将魔法师利用为武器也无法如愿的状态因而产生。 从国防观点来说,绝对不欢迎这种事发生。如果仅止于此,东道应该会以此为理由,站在摧 毁达也计画的那一方吧。 不过达也接受自己要成为遏阻力的命运。 以恒星炉为主轴的能源生产系统要是在世上普及,其他国家将失去魔法师战力,拥有「质量爆散」这张王牌的日本军事力相对提升。 虽然还不确定下一个世代是否会诞生匹敌达也的遏阻力,不过那时候的事情是赋予给当时掌权人的课题。东道身为活在现在的人,只要为现在负责就好。他没有高估自己必须连未来的责任都一肩扛下。 「我有同感。」 另一方面,潮不太在意魔法师战力的缺口。他不是政治家。要是魔法战力出现缺口,他认为用通常战力弥补就好。他的公司没做武器生意,但如果保护家人必须这么做,他也不会犹豫正式踏入军需产业。 「关于司波的计画,可以请您说明细节吗?」 达也的计画和自己的利害关系一致。潮完全变得积极。某方面来说也是因为一牵扯到家人,他身为投资人的猜疑心就会麻痹吧。不过东道在这件事没有欺骗潮的意思,所以不成问题。 「细节就问他本人吧。」 不过,无法否定潮有点欲速则不达。 「说得也是。恕我失礼了。」 潮自觉这一点,率直低头道歉。 让头脑冷静,注意力集中在此时真正必须确认的担忧事项。 「阁下,除此之外,我还想请教一件事就好。」 「什么事?」 「关于他的计画,政府采取什么样的立场?」 现在,全世界都欢迎「狄俄涅计画」。表面上没有国家采取反对立场。推出对抗「狄俄涅计画」的新计画,政府恐怕会判断这么做不利于外交。 东道青波当然也理解这一点。 「不会容许日本政府妨碍。」 明知如此,他也斩钉截铁地断言。 第四章 二〇九七年五月三十一日,星期五。 在flt总公司,媒体相关人员一大早就蜂拥而至。 不用说,他们的目的是「托拉斯?西尔弗」的记者会。记者会预定在十点举行,不过大群记者与摄影师不只是妨碍业务,甚至可能妨碍交通,所以会场过九点就开放。 平常对魔法产业不太感兴趣的传统大报社,也组织大阵仗的采访团霸占前排。不少同行对他们的趾高气昂的态度蹙眉,不过从外人看来,这些同行也是半斤八两。 他们的杂乱闲聊,在负责公关的职员上台之后,像是退潮般安静下来。 工作人员进行灯光与麦克风的最终检查,媒体人员屏息看著这一幕。 会场的数位时钟显示时间十点整。 会场前方的门开启,达也带著牛山出现在台上。 在快门同时按下的状况下,达也站在麦克风架前方。台上中央没准备椅子。 会场正面深处,达也背后是大型银幕。上面显示「魔法恒星炉能源设施计画」几个大字。 场中窃窃私语。像是新事业发表会的演出,令众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无视于他们的困惑,工作人员宣布记者会开始。 「我是在托拉斯?西尔弗负责软体研发的司波达也。」 「我是在托拉斯?西尔弗负责硬体研发的牛山欣治。」 嘈杂声突然变得激烈。 穿西装的青年(虽然还是高中生,但达也的外表与其说是少年,更适合形容为青年)就是托拉斯?西尔弗的真实身分。前来采访的媒体对此深信不疑。但身穿应该是工厂制服外套的男性,介绍自己也是托拉斯?西尔弗。采访群完全陷入混乱。 「那个~~『托拉斯?西尔弗』不是单一研究员的名字。」 没记者发问,所以牛山就这么说下去。 「是他和我组成的研发团队名称。专利申请人的个人情报已经在刚才改成公开,各位应该可以到专利局确认。」 「……为什么要做这种欺骗大众的事情?」 大概是终于重整心情,一名女记者这么问。之所以用词鲁莽又缺乏对访问者的敬意,大概是天性使然吧。 「没有欺骗的意思。以团体名称申请专利并不稀奇,不公开组成人员的个人情报,也是至今普遍的做法。」 「可……可是,托拉斯?西尔弗被誉为让cad软体在短短一年进步十年分的天才技师,贵公司不是也没否认吗?」 「『天才技师』之类的过誉,这边不曾肯定过。」 达也的回答没有著力点,记者无法反驳。 「之所以不公开个人情报,是因为少爷……更正,因为旁边这位司波未成年,至今拒绝采访也是基于相同原因。」 牛山这时候有些慌张地出面缓颊。 在这个时代,「保护未成年人」是强力的藉口。即使是媒体也无法当面否定。 「也就是说,自称『第一贤人』的怪人散布的影片,一半的内容是事实吧?」 另一个记者接著提出稍微偏移论点的问题。 「『托拉斯?西尔弗』始终是敝人与牛山的团队名称,所以『托拉斯?西尔弗是我──司波达也』这则报导是谎报。」 为了避免媒体挑毛病,达也自称「敝人」。但他回答的内容是正面杠上记者。 「意思是电视散布假消息谎报?」 「把不是事实的情报当成新闻播报。这就叫做谎报吧?」 「你是托拉斯?西尔弗的这件事是事实吧!」 对于达也的挑衅言辞,会场另一处发出这个犀利──歇斯底里的声音。 「刚才就向各位报告过,『托拉斯?西尔弗』不是个人的名称。」 达也正面注视这名记者的脸,以冷静──甚至感觉厚脸皮的语气回答。 反驳的声音中断。 「虽然这么说,不过确实造成世间各位的误会。」 此时牛山像是要打圆场,以尴尬的语气插嘴。 「所以,我当场宣布解散『托拉斯?西尔弗』。」 会场内一阵哗然。 「……这是什么意思?」 「停止以『托拉斯?西尔弗』身分活动的意思。」 就某方面来说很乾脆的这个问题,达也做出易懂至极的回答。 「也就是要停止研发cad吗?」 熟悉魔法产业的媒体机构记者发问。 「牛山会继续研发cad,但敝人将转移到另一项事业。」 达也说著朝背后银幕举手。 「将魔法恒星炉──利用重力控制魔法的核融合炉进入实用阶段,广为提供能源给家庭或产业使用的新事业。」 媒体群径自和自己人开始交谈。 直到骚动平息,达也都默默注视。 「设施构造本身,不是令人耳目一新的东西。」 取回秩序的会场响起达也的声音。 媒体群没有发问打断他的说明。 「该设施预定兴建在离岛或海上。以魔法恒星炉产生的电力从海水抽取氢气,输送到本土。在生产氢气的过程中,也想同时去除海水里的有害物质,为海洋环境的净化尽一份心力。」 展示设施构造的简单动画,在大型银幕播放。 影片不是由达也,是由flt的女职员负责说明。 影片播放完毕,会场内的众人窃窃私语。 工业业界报社的记者,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举手。 「──不考虑直接从核融合炉供电吗?」 「应该也有人担心魔法恒星炉的稳定性,所以当初预定将该设施盖在距离市区够远的场所。基于这个原因,考量到供电线损,设计为转换成氢燃料的架构。」 「核融合炉的运作,应该需要不少魔法师吧?」 这次是魔法相关杂志的记者发问。 「您说得没错。参与这项事业的魔法师,将会移居到设施所在的岛屿或海上基地。」 「你要建立魔法师的独立国家吗?」 这个问题来自对魔法采取否定立场的媒体记者。 「该设施基于性质,无法只由魔法师运作。细数本计画小组的成员,反倒是魔法师以外的技术人员比较多吧。」 「换句话说,那里是由少数魔法师统治多数成员吗?」 「本设施会遵守法令运作。」 这句刁难尽显发问者对于魔法师的反感,达也没有正面回应。但因为他的回答像是课本内容般制式,在没有具体材料的现阶段,对方无法继续找藉口挑毛病。 「参加『狄俄涅计画』的邀请怎么办?」 大概是支援射击吧。同体系媒体机构的记者以挑衅般的语气发问。 「usna国家科学局邀请参加的对象,是自称『托拉斯?西尔弗』的高中生。不过『托拉斯?西尔弗』刚才已经消失,所以无从回应。」 「这是歪理!」 达也像是在愚弄对方的这段回应,引得记者反射性地大喊。 达也自己也认为这是歪理,所以受到这样的批判也没慌张。 「那么,『usna国家科学局的艾德华?克拉克先生』,是要求敝人我参加吗?」 他也预先准备反驳的话语。 这是记者无法回答「没错」的反问。 「不过,克拉克先生说的『托拉斯?西尔弗』,明显就是在说你吧!」 即使如此,这名记者依然继续紧咬不放。 「是这样吗?」 达也知道记者说的是事实,但这件事没对世 间公开。达也没回答「yes」或「no」,只有如此反问。 记者这边完全是猜的。所以被问到「是这样吗」就语塞无法回答。 「假设对方今后邀请敝人加入『狄俄涅计画』,敝人也不会接受。魔法恒星炉设施的计画,已经进入选择建设地点的阶段。敝人没时间参与其他大型计画。」 达也在最后如此总结。 ◇◇◇ 达也的记者会由电视实况转播。 虽说是「电视」,却不是大众的无线电视台,是有线电视台的小众新闻频道。魔法相关新闻丰富,九校战时因为所有比赛以分割画面同时转播而闻名,客群锁定为魔法师以及对魔法感兴趣的观众,记者会就是由这间有线电视台播放的。 前几天就因为身体不适向学校请病假的九岛光宣,在卧室床上看这段实况转播。 「达也真是了不起……」 转播结束,光宣叹了口气。 他关掉电视,躺在床上。 对于达也的赞赏与崇拜,在光宣内心成为漩涡转动。 他的赞赏,是对于以恒星炉为核心的能源设施兴建计画(达也在记者会上没使用「escapes计画」这个名称)本身。 他的崇拜,是对于达也在和世间为敌的状况下顶撞这份压力,反过来利用众人注意力的这份坚强。 光宣由衷羡慕达也。 达也就像那样,尽情发挥自己的智慧与力量面对世界,对抗世界。 相对的,自己只在小小的床上,隔著萤幕观看他的活跃。 好不甘心。 光宣如此心想。 如果我拥有健康的身体…… 无论是头脑还是魔法,自己都没有输达也太多。光宣有这样的自信。 这绝对不是光宣自以为是。 光宣认同达也的力量,而且正确评定己身的能力。 并非只有光宣自己认同他的能力。 爷爷九岛烈总是看重他的才华。 在幸运免于身体不适的去年论文竞赛,虽说达也没上场,不过光宣压制第一高中的五十里启与第三高中的吉祥寺真红郎拿下优胜。 想到论文竞赛的事,往前推不到一个月发生的事件,在他脑海连环复苏。 ──第一次见面,是十月六日星期六的事。 ──第一次并肩作战是第二天,十月七日的事。 ──重逢是在两周后的十月二十日。 ──隔天,自己因为发烧而添了麻烦。 ──十月二十七日。因为阻止周公瑾逃走,生病接受照料的恩情应该算是勉强还清。 那段日子发生的事,光宣全部记得。当时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帮上别人的忙。光宣实际感受到这一点…… 在回忆的过程中,光宣不知何时进入梦乡。 在梦中,他回到论文竞赛的前一天──二〇九六年十月二十七日。 少年挡在宇治桥的前方。 在梦中,光宣以别人的立场看著自己。 搭乘的车辆引擎盖迸出火花。 在引擎即将爆炸时冲到车外,瞪向光宣自己。 光宣察觉自己变成周公瑾。察觉自己在做这样的梦。 沿著宇治川,朝下流方向逃逸。 遭到突然出现的鲍伯头「少女」攻击。 明明是梦境,却感受到鲜明的痛楚。 光宣不可能知道的光景,不可能知道的经验。 前方出现一条将辉,背后出现达也。 大概是从事件报告书重现当时的情景吧。即使正在作梦,光宣依然冷静这么想。 遭受将辉的攻击,双腿的小腿肚从内侧爆开。 这次没有痛楚。 『我不会毁灭。我即使死亡依然继续存在!』 「自己」的声音宣告妄执。抱持这种意念而死的人,想必会成为亡灵在人世徘徊吧。 光宣「体验」周公瑾的末路之后,怀抱这种怜悯。 不过,梦没有就此结束。 周公瑾的意识仍然持续运作。 周公瑾逐渐飘到宇治川的上游。 周公瑾的亡灵接近过来。 不知何时,梦的视角成为光宣自己的视角。 『和我合而为一吧!』 周公瑾朝著站在「宇治桥上」的光宣如此大喊,同时扑了过来。 周围的景色消失。 脚下的桥消失。 光宣位于河川上空。 光宣认知到自己正在「观看」的不是七个月前的梦,是正在发生的事。 大概是自己回想起当时的事情,连结到某种通道吧。 光宣理解到经过半年多的时间,周公瑾的灵魂「看上」了他。 『归我所有吧!』 周公瑾的双手手指插入光宣的胸口。 不对,是逐渐沉入。 某个东西试图入侵我的身体。 即使认知到这一点,光宣也冷静得不可思议。 虽然自己都感到意外,但是对于即将占据自己的恶灵,光宣没感到害怕。 因为早就知道该怎么做,所以不必害怕。 光宣立刻理解了。 试图侵蚀他的东西,本质上和称作「寄生物」的「主体」相同。 他毋庸置疑是天才,是九岛家最强的术士。 哥哥或姊姊应该不知道吧。 父亲或许不肯承认。 不过,爷爷肯定知道。 光宣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习得九岛家所有魔法。 「亡灵,给我离开。」 光宣使用精神干涉系攻击魔法。 在梦中没有辅助魔法的媒介,甚至没有肉体,但即使在这种状态,使用魔法也不觉得受限。 光的粒子像是一阵风,从光宣的「身体」喷发,势如暴风吹走周公瑾的「身体」。 光宣与周公瑾。两人在这个世界的身体是幻体。以幻影包覆精神而成。 以「术式解体」这种想子流无法卷走,但以精神干涉系魔法就能攻击或防御。 离开光宣的周公瑾「身体」没有双手。刚才插入光宣身体深达手腕的双手,反而被光宣扯断啃食。 『交出身体!』 即使如此,周公瑾依然毫不畏缩,袭击光宣。 「虽然是动不动就不听话的破烂身体,但是可不能送你喔。」 光宣发动下一个魔法。 七色闪电划过虚空,命中周公瑾的幻体。 在这个世界,可以随心所欲编织魔法。光宣觉得比现实世界还要自由。 『交给……我……』 周公瑾的幻体如今各处炭化,原本秀丽的容貌也被涂黑半张脸,丧失细部构造。 「……真可怜啊,周公瑾。就此结束吧。」 光宣习得九岛家所有魔法。 包括为了制作寄生物所使用的魔法。 包括束缚寄生物的忠诚术式。 「亡灵,服从我吧。成为我的粮食吧。」 光宣抓住周公瑾的手,发动让灵体服从为奴的魔法。 一般的忠诚术式,都是出示代价,让对方遵守特定条件。 制造寄生物使用的代价,是提供寄生物需要的想子。 条件是「绝对服从」。如果违背,就会剥夺吸收的想子,封锁吸收想子的路径。 光宣出示的代价,是让对方存在于他体内。 条件是要求对方被他吸收。 换句话说,光宣以忠诚术式「吃掉」周公瑾的亡灵。 「── 辛苦了。谢谢你专程带知识给我。」 光宣感觉到,周公瑾蓄积至今关于「魔」的「机密知识」逐渐归他所有。 光宣在梦中「像是天使般」笑了。 他的笑真的如同从天空高处俯视地面的使者,美丽、傲慢又缺乏人性。 ◇◇◇ 达也向陪同出席记者会的牛山道谢,慰劳准备会场的工作人员之后,准备离开总公司。 没安排见父亲一面。因为他不觉得想见父亲,父亲肯定也不希望见他。 他对父亲心情的推测没错。 达也在更衣室换好衣服,为了回避纠缠不休继续包围的媒体而前往地下停车场的途中被某人叫住,但这个人不是父亲的部下。 这名女性自称是魔法协会的职员。 「要说的事情会花时间吗?」 达也对魔法协会没抱持负面情感。他之所以为难般如此询问,是因为想快点离开这里。他没有低估媒体的嗅觉。 「不会花您多少时间,但是希望您给个答覆……」 这名女职员战战兢兢回答达也的问题。魔法协会不是派男性,而是派年轻女性前来,大概是想尽量给达也良好的印象吧。 不过,明显是反效果。大概是相当缺乏异性经验(但不是亲密接触的那种经验),她总是害怕达也的视线。这么一来,除非对方有特殊癖好,否则只会惹对方不高兴。 达也没有吓唬女性的嗜好,所以果然觉得不悦。 「那么,请上车。」 他如此催促魔法协会的使者,不能说完全没有还以颜色的意思。 「明天下午吗……?」 魔法协会的来意,是希望达也明天在魔法协会,和来到日本的艾德华?克拉克见面。 「是的!只要是下午,司波先生几点方便都可以配合!」 女职员以不顾一切的语气恳求达也。看她这副模样,与其说她不习惯面对男性,不如说她不擅长面对男性,进一步来说,看起来像是有男性恐惧症。 魔法协会选这名女性究竟有什么企图?很明显选错人了。 「事情真突然啊。」 「非常抱歉!」 现在自动车正在自动驾驶,但达也依照规定坐在驾驶座。 协会的女职员则是贴在副驾驶座的车门旁。 比起同情她害怕的样子,达也更对她的态度感到不耐烦,决定迅速结束这个话题。 「没办法了。那么明天下午两点,一点在关东分部。」 「可以吗?」 「总不能拒绝吧。」 这句话不是在斗心机,是达也毫不虚假的真心话。 虽然不是正式邀请,但艾德华?克拉克以像是代表usna政府的立场要求面会。 即使在见面之前就定下结论,但是赏对方吃闭门羹,在外交造成的负面影响太大。达也没有傲慢或幼稚到能忽略这种事。 「啊啊,谢谢您!」 女职员夸张地表达感激之意。 达也受不了这种烦闷感,在路边停车赶她下车。 ◇◇◇ 达也就这么前往第一高中。他原本就打算从flt总公司直接过去。虽然没绕路,但达也实际感受到浪费不少时间。 除了外套,达也已经在flt的更衣室换穿制服。达也将商用西装外套换成放在车上的长袖制服外衣,成为第一高中的学生装扮之后,不是前往教室,而是前往学务室。 向窗口职员表示想见校长。 时间接近正午,即将进入午休时间。 在这种时间上学的学生突然要求见校长,一般来说都会被训一顿然后赶走。 不过第一高中的职员终究知道达也的隐情。以现状来说,甚至不知道才奇怪。 不知道是校长刚好有空,还是听说他会来访而空出时间,达也立刻获准进入校长室。 「谢谢校长即使这么突然也拨空给我。」 首先,达也郑重道谢。 「我看过转播了。」 对此,百山校长突然主动提出这个话题。 「你拒绝参加『狄俄涅计画』,是因为把今天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过,百山主动这么问,达也反倒比较好说话。 「是的。」 「魔法恒星炉能源设施计画……没有短一点像是通称的说法吗?」 「包括设施的兴建计画在内,全名是『以恒星炉抽取太平洋沿海地区海洋资源并去除海洋有害物质计画』,非正式名称是将『etract both useful and harmful substances from the coastal area of the pacific usiricity geed by ster-geor』简称为『escapes计画』。」 「『escape』吗?在正式场合不能用这个名称啊。」 百山立刻察觉这个名称隐含「魔法师逃离【escape】军事领域」的意思。 「是的。所以在记者会上,我形容为『魔法恒星炉能源设施计画』。」 「嗯……所以,你这项计画实现的可能性是多少?」 百山在办公桌后方抬头直视站著不动的达也,以大部分学生都会吓到发抖的声音问。 「已经朝著实现采取行动。不是为了逃离『狄俄涅计画』的虚张声势。」 百山就是在怀疑达也以此为藉口拒绝参加狄俄涅计画。 「──我就这么相信吧。」 刻意说出「相信」两个字,就证明百山不是由衷相信,但他总之给达也这个口头承诺。 「谢谢校长。虽然不是直接,但我这次表明不参加狄俄涅计画,所以免除上课的条件──」 「你一样不用上课。」 百山打断达也的话语。 「我保证你会取得毕业资格,也保证推荐你进入魔法大学。所以你致力于推动escapes计画吧。」 「……可以吗?」 百山这番话,让达也忍不住疑惑。 达也获得的免除上课权,原本是受到usna的压力,让达也参加狄俄涅计画的做法。达也拒绝参加的现在,百山肯定不必给达也特殊待遇。 「我认为『狄俄涅计画』能让魔法师活得光荣,是极具价值的计画。所以也劝你参加。」 如果只是受到usna的压力,并不会给达也特殊待遇。百山以言外之意如此主张。这究竟是真的,还是百山要隐瞒屈服于政治压力的耻辱,达也不得而知。 「而且你这次发表的『escapes计画』,我也觉得为魔法师提供了和平的生活方式,是极具价值的计画。基于社会层面的意义,我看好你的计画不输给『狄俄涅计画』,所以不认为需要改变你的待遇。」 「──谢谢校长。」 听到这里还是猜不透百山的真心话,但达也先对百山表面上的评价道谢。 「加油吧。」 百山激励之后,达也再度行礼致谢,离开校长室。 ◇◇◇ 达也离开校长室的时候,距离午休已经不到十分钟。 当初达也打算就这么回到伊豆,但他稍微犹豫之后,决定前往学生会室。 使用教室上课时看不见他的路线,前往四楼边角的房间。 id卡毫无问题尽到开锁的职责。 并没有离开太久。达也没特别感到怀念,一如往常坐在自己座位开启终端装置。 检查业务进度。深雪他们顺利进行著学生会的工 作。 久违处理和「工作」无关的事情排遣情绪没多久,午休时间来临。 虽然这么说,不过深雪他们应该是吃完饭才过来。达也如此心想,但深雪一反他的预测马上就来了。 「哥哥……更正,达也大人?」 「达也同学?」 不只深雪,穗香、非学生会干部的雫,还有学年不同的泉美、香澄与水波都几乎同时来到学生会室。 「也不算是好久不见吧。」 今天是星期五。上次在这所第一高中校门旁边见面是星期一。以「好久不见」打招呼挺微妙的。 不过达也每晚都用视讯电话和深雪对话,所以对她说「好久不见」确实不妥。 「……您是来向校方报告今天的记者会吗?」 深雪立刻重整心情,突然说中正确答案。 「没错。你早就知道了?」 「我听您说过记者会的事,所以猜测可能是这样……」 如深雪所说,达也那天就告知今天要开记者会。 「嗯。我刚才找校长谈过。即使拒绝参加『狄俄涅计画』,也继续免除上课义务。」 「这样啊。」 「……你们要在这里做什么事吗?」 不只是深雪,总觉得穗香也心神不定。 自己在场似乎不太方便──达也有这种印象。 聚集在学生会室的成员是深雪、穗香、雫、泉美、香澄与水波。除了先到的达也之外都是女生。或许她们女生自己要讨论某些事。 「不,那个……原本想在这里收看达也大人的记者会。」 「……原来如此。」 达也是在上课时间举行记者会。正经学生不可能即时收看转播。 知道今天要开记者会的深雪,大概以学生会室的伺服器录下实况转播吧。魔法新闻丰富的那个频道,以学校为单位签约提供师生收看。 「我去图书馆,回家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吧。」 即使是达也,开电视看自己的记者会也会不好意思。 他像是逃走般离开学生会室。 ◇◇◇ 放学后,达也在校内的咖啡厅和朋友会合。不只是在学生会室遇见的深雪等人,是一如往常的老班底。今天达也开车来,所以不能利用放学路线那间常光顾的咖啡厅。 店内学生投过来的视线令达也不耐烦。不过只有今天在所难免。达也的记者会录影不只在学生会室播放,中午餐厅也以大画面放映。还有不少学生以自己的情报终端装置录影收看。这件事就是如此受到关注。 「达也,我看过了。」 他的朋友们当然也看了。 「应付那群笨蛋,辛苦你了。」 「达也同学,原来你一直在构思那种事啊。」 「我觉得真的了不起。我实在想不出这种计画。」 说话顺序是雷欧、艾莉卡、美月、干比古。相较于学生会组,前同班同学的反应直率得多。 或许是因为没有「多余的情感」。 「兴建利用恒星炉的能源生产设施啊。达也,没有什么比较顺口的简称吗?」 雷欧问了和百山校长差不多的问题。或许很多人都这么想。 「虽然非正式,不过简称为『escapes计画』。」 「『escapes』?什么的简称?」 「『etract both useful and harmful substances from the coastal area of the pacific usiricity geed by ster-geor』etract的e,substances的s,coastal area的c与a,pacific的p,electricity的e,ster的s,所以是『escapes』。『以恒星炉抽取太平洋沿海地区海洋资源并去除海洋有害物质计画』的简称。」 「哼哼……就我猜测,是刻意配合『escape』这个单字吧?」 「猜得好。」 雷欧一如往常,展现人不可貌相(?)的犀利推理。 「是要逃离什么?」 「逃离军事的利用。」 听到达也这句话,至今挂著愉快笑容的雷欧表情变得严肃。 「……是这么回事吗?」 雷欧的血统是被当成兵器开发的调整体魔法师。「逃离军事的利用」就是「逃离魔法师被迫成为兵器的宿命」,他敏锐领悟这一点。 不只雷欧,同样拥有「兵器」调整体血统的水波就某方面来说不在话下,其他成员表情也变得认真。尤其是穗香、香澄与泉美,父母或祖父母世代很可能接受过基因改造的三人表情凝重。 「就是这么回事。」 达也没隐瞒这份意图。朋友们已经理解,所以隐瞒也没有意义。 「一定要让计画成功才行。」 干比古以感慨的语气说。 「达也同学的话没问题吧。」 艾莉卡像是要赶走这股气氛般开朗地说。 所有人的表情因而放松。 「说得也是。达也同学的话肯定没问题。」 「之前说过已经开始挑选地点,不过实际上会在什么时候动工?」 穗香说完比起信赖更像信仰的感想之后,美月接著询问具体行程。 「计画已经起跑了。」 「咦?那学校这边呢?」 「和至今一样免除上课义务,不过我想在稍微稳定之后继续上学。」 达也露出微笑,回答惊讶的美月。 「这样啊。太好了……」 穗香夸张地松了口气。包括学妹在内,众人都被她的举动逗笑。 「达也同学。」 雫在穗香身旁向达也开口。 「什么事?」 「我爸说想见你。」 雫这句话令香澄大吃一惊。不难想像她是怎么误会的,不过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我想,应该是计画的事。」 「知道了。我什么时候方便拜访?」 达也立刻想到应该是东道牵的线。但他没将想法写在脸上,以正经表情询问雫。 「我爸说希望在星期日见面。」 「时间呢?」 「没特别指定。」 「那就下午,我想想……方便一点过后打扰吗?」 「应该没问题。不方便再打电话给你。」 「嗯,拜托了。」 这时间原本只打算当成喝杯咖啡小憩,对于达也来说却成为别具意义的时间。 ◇◇◇ 最后达也没住伊豆的别墅,而是回到调布的新家。 明天必须在魔法协会关东分部见艾德华?克拉克,后天又得访问雫家。回到伊豆的话效率不佳。 达也这次是第一次在调布的大楼过夜。对于这个事实,深雪比达也还兴奋。不,正确来说达也完全没兴奋,是深雪自己心花怒放。 「那么达也大人、深雪大人,属下告辞。」 「啊啊,晚安。」 「水波晚安。」 大楼顶楼整层都是达也他们的居所,但是打造成和一般公寓相同的形式,各房间独立进出。 达也与深雪住的房间,和水波起居的房间独立进出。换句话说,水波从居家侍女转职为徒步零分钟上班的通勤侍女。 再换句话说,达也与深雪晚上在同一个家享受两人世界。以深雪的角度,要她别心花怒放也不可能 吧。 「哥哥。」 在自动车里只剩下自己人之后,深雪对达也的称呼立刻切换为「哥哥」。这不是今天才开始的事,深雪在电话里也一直这么称呼。这是实践周六晚上她在伊豆别墅说过的承诺。 深雪本人应该没有言出必行的自觉吧。如她自己说过的,「哥哥」是她对达也最自然的称呼方式。从五年前的夏天,从冲绳的那一天一直如此。 「请您先洗澡。」 「知道了。」 深雪在水波回去之后请达也洗澡,并不是两人抢做家事的结果。 浴室从清理到放洗澡水都是全自动的。 之前的独栋住宅也是如此。这个家的自动化程度比那里还先进。洗澡本身甚至可以完全不动手。达也进入浴室才得知这一点。 是否用「洗人机」(全自动淋浴间)简单洗一下就好?达也认真苦恼了一段时间,不过这间浴室格局奢侈,不只是大浴缸,还具备宽敞的清洗空间。难得有这个机会,所以达也决定以传统方法好好洗身体。 虽说「传统」,不过各个细节还是已经自动化。 「淋浴。」 清洗头发之后,不必花力气摸索莲蓬头。只要出声下令,热水就会洒在需要的位置。 冲掉洗发精,伸手要拿洗身体的刷子时,达也察觉背后──浴室门后有某人的气息。 他没有特别感到紧张。 位于门外的是深雪。对于达也来说,即使背对也和亲眼看见一样清楚。 「哥哥。」 紧张的是深雪。呼叫达也的声音也带著犹豫。 「怎么了?」 但是达也想不到原因。不,说起来,他不知道深雪为何对洗澡中的他说话。 「……可以让我为您刷背吗?」 「什么?」 不是没听清楚深雪说什么,也不是听不懂深雪说什么。 是不想理解。 刷背? 刷谁的背? 由谁刷背? 说来非常难得,达也过于混乱导致停止思考。 「我来……为您刷背。」 不知道是等不到回应而心急,还是认定达也没拒绝是大好机会,深雪打开浴室的门。 达也非常后悔自己没锁门。 不过,这是马后炮。 传来深雪脚步声。 达也无法转身了。 幸好来得及迅速拉毛巾过来。 好不容易只成功遮住腰部以下的某部分。 深雪的气息接近到身后。 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 有镜子就好了……达也瞬间这么想,连忙消除这个想法。 不,其实有镜子。 就在达也正前方。只不过,现在镜面是罩住的。 达也庆幸自己没有照镜子洗澡的习惯。 「哥哥,恕我失礼……」 深雪白嫩的手臂从达也脸旁往前伸,抓住沐浴用的海绵。 深雪的胸部,只在短短一瞬间碰到达也的背。 不是肌肤,而是隔著毛巾的触感。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达也对此松了口气。 打泡的海绵压在背上。 不只是海绵,深雪细嫩的手指抚过背部。 「深雪,为什么突然做这种事?」 达也终于无法继续沉默,没转身如此询问。 「造成……您的困扰吗?」 「不,没困扰。」 其实非常困扰。但达也好歹知道现在不能说这种话。 「太好了……」 深雪破涕为笑般的声音让达也知道,要是刚才答错就惨了。 「……不过,你至今不曾帮我刷背吧?」 放在背上的深雪手指微微发抖。 「……我想尽可能和您在一起。」 声音也因为害羞而颤抖。 「因为,最近没能和您在一起……不行吗?」 深雪以娇滴滴的声音低语。 轻声说出撒娇的话语。 「……没有不行。」 达也像是著迷,像是被操纵般呢喃。 不知道是谁的嗜好,新家浴缸大约是一般家庭用的两倍长。 达也与深雪一起进浴缸泡澡──背对背。 达也与深雪的胆子都没有大到敢面对面泡澡。 浴缸即使再长,两人同时坐下去之后终究没有多余的空间。毕竟达也身高超过一八〇公分,深雪也比女性的平均身高来得高。以深雪的状况,她的腿长得不像日本人所以更不用说。 在浴缸里,两人都取下浴巾。虽说背对背但是肌肤相触,达也终究无法保持冷静,深雪基于热水以外的原因脸红。 「……哥哥,您可以在这里待多久?」 深雪硬是装出一如往常的语气询问。 「预定周日晚上回伊豆。」 反倒是达也的声音比较僵硬。 「还……不能重回一高吗?」 「不知道usna或新苏联会出什么牌。我想再观望一下。」 「这样啊……」 深雪以难掩失望的语气轻声说。但她没有任性要求达也「快点回来」。 「我还可以……去伊豆打扰您吗?」 「当然。只要不影响学业,随时欢迎过来。」 「哎哟。哥哥,您这样简直是我的监护人耶?」 「哥哥不能当监护人吗?就算是未婚夫,应该也能兼任监护人吧?」 达也拙劣的玩笑话(?)令深雪轻声失笑。 「说得也是。我唯一能够依赖的人,就只有哥哥您了。」 「交给我吧。」 深雪话语背后藏著「父亲不可靠」的苦衷,但是达也假装没察觉。 这份贴心令深雪感到煎熬。 「星期日……我可以陪您一起去雫家吗?」 「说得也是……深雪也一起来比较好吧。」 达也语气突然变得正经,因此深雪有点惊讶。 「意思是……和雫父亲的面谈,我也应该一同出席吗?」 「这份工作可能成为我们的终生事业,如今要拜访第一位赞助者。你一起来比较好吧。」 「我们」的终生事业。深雪没误解这句话的意思。 「是,哥哥……」 差点沉入热水的深雪陶醉点头。 「……深雪,不要紧吗?」 达也之所以战战兢兢这么问,是因为原本只有客气轻触的深雪背部触感突然贴得更紧。 深雪靠在达也背后。 如果这是故意的,那她的撒娇方式稍微激烈了点。达也苦笑带过。 不过,如果不是刻意的呢? 「……您问我要不要紧,是指什么事呢……?」 回应达也询问的深雪语气,总觉得轻飘飘的。 ──这不太妙。 达也如此心想。深雪该不会泡太久头昏了吧? 「深雪,你最好起来了。」 「……说得也是……」 听到达也的警告,深雪也只是有气无力地同意,没有行动的徵兆。 (……怎么办?) 抱起裸体的深雪,真的是最后的手段。 即使向水波求助,自己也必须先走出浴室。在这个状态不碰深雪身体离开浴缸应该很难,而且要是没他支撑,深雪恐怕会沉入热水。 达也大概也狼狈不堪吧。 他不知所措苦思一分多钟,才想到「放掉浴缸热水」这个解决方法。 ──幸好,这天达 也与深雪都没有著凉感冒。 第五章 艾德华?克拉克的日本行,受到媒体大阵仗欢迎。与其说是外交官访日,这场骚动更像是大明星的私人旅行。 艾德华与雷蒙德父子无意隐藏行踪,也是骚动变大的原因吧。他们反倒希望惊动媒体。 就算这么说,却也没有提供记者会或访问这种因应媒体的服务,最后是在赶来的警察保护之下离开机场。 他们前往usna大使馆。艾德华?克拉克是政府机构的职员,所以不能断言这样的待遇很奇怪。不过得知这件事的记者或播报员,大多在他们背后看见usna政府的影子而畏缩。 过了下午一点半,他们搭直升机从大使馆出发,一点五十分抵达魔法协会关东分部所在的横滨湾岸高塔楼顶停机坪。 达也在面会预定时间的五分钟前,抵达魔法协会关东分部。即使得知艾德华?克拉克已经在会客室等待,也没露出慌张的样子。 毕竟前一天才突然被迫空出时间赴约。 让对方等一小时左右也行吧?这是达也的真心话。 即使如此,达也还是在时间前抵达……或许他受到「常识」束缚的程度超乎自己想像。 「初次见面,我是司波达也。」 在不同于昨天的女职员引导之下,达也和艾德华见面,以「日语」如此问候。这种做法或许幼稚,但起码还是抵抗一下。 「初次见面。我是艾德华?克拉克。」 意外的是克拉克以流利日语回以问候。 「很荣幸见到您。」 不过达也这时候没语塞,而是继续以日语对话,可说是他厚脸皮的一面吧。顺带一提,他活用「过目不忘」这种特殊的记忆力,不只是英语,主要国家的语言几乎都难不倒他。 「我才是。」 不改笑容回应的艾德华也和平凡外表不同,相当不能掉以轻心。达也在这短短的时间实际感受到这一点。 西装穿得一丝不苟,深古铜色头发梳得服贴,搭配一八〇公分前后不胖也不瘦的标准体型,与其说是研究员或技术员,给人的印象更像是业务部门的干部。不对,不是民间企业的业务员,是政府机构的特务。 肯定不只是外在的形象。即使原本是技师,艾德华?克拉克现在所尽的职责,也肯定类似政府特务。 受邀坐下的达也毫不客气坐在沙发上。达也不客气的举止令职员忐忑不安,但是艾德华与不知为何同席的雷蒙德看起来完全不在意,坐在达也的正对面。 「我看过昨天的记者会了。司波先生,您的能源设施计画令我吓了一跳。」 这次是艾德华打开话匣子。 「不敢当。无论是空间与时间,都远远比不上狄俄涅计画的规模。我认为狄俄涅计画是人们毕生也无法完成的大事业。」 「您谦虚了。」 虽然很难听出来,不过达也这番话带著挖苦。他拐弯抹角批判该计画无论在时间架构或空间架构,都是将魔法师隔离人类社会的计画。 只看艾德华的表情,看不出他是否理解这一点。 至少,自以为是见证人的魔法协会职员看起来没听懂。 如果艾德华是听懂却维持扑克脸,那他果然相当不好惹。 「记得叫做重力控制魔法式热核融合炉──魔法恒星炉是吧?那是为了建造能源设施而研发的吗?」 「是的。完美形态是直接利用海水的构造。」 艾德华表情稍微改变。 这证明他理解达也暗示「所以这个设施不能在太空使用」藉以牵制他。 「兴建使用魔法恒星炉的能源设施,对于日本来说确实是极具价值的计画。不过金星的地球化将成为全人类的希望。以托拉斯?西尔弗名义成功让许多技术突飞猛进的司波先生,希望您务必参加狄俄涅计画。」 不知道是开始焦急还是按照当初既定的步骤,艾德华突然提出真正的要求。 「我想您看过昨天的记者会就知道,我不是托拉斯?西尔弗。这种事不必我自己说,您肯定也『很清楚』。」 达也这番话的最后,是在调侃艾德华已经用「至高王座」调查过,所以应该早就知道。达也从雷蒙德那里得知梯队系统3有这个后台系统。艾德华肯定也知道这个事实。 「托拉斯?西尔弗的名声,来自软体面的惊奇实绩。换句话说,司波先生正是托拉斯?西尔弗的『主体』吧。」 「无论任何软体,没有对应的硬体就只是涂鸦。软体与硬体不是你主我从的关系。」 「没那回事。硬体没有软体就只是个箱子。」 「不过,实际工作的是硬体。」 雷蒙德以手肘轻戳父亲侧腹,艾德华故意清了清喉咙。他察觉差点被达也带开话题,试著重新掌握主导权。 「名为『托拉斯?西尔弗』的团队昨天已经解散,所以我放弃邀请该团队参加。相对的,我在此重新提出请求。司波先生,可以请您参加狄俄涅计画吗?」 「说来遗憾,我已经在昨天就任为魔法恒星炉能源设施计画的负责人。如果一开始就不是对托拉斯?西尔弗喊话,而是直接要求我参加,我也可以选择将能源设施计画交给别人……但现在只能说您问得不是时候。不好意思,请放弃吧。」 达也当著魔法协会职员的面,明确拒绝艾德华?克拉克的请求。 ◇◇◇ 后来艾德华和达也继续上演唇枪舌战,不过雷蒙德到最后没能驳倒达也。 艾德华也知道达也不会点头。 但他完全抓不到对达也不利的语病,这对他来说是失算。 「我本来就觉得没那么好应付……却比预料的还棘手。」 「爹地,所以怎么办?」 两人现在位于usna大使馆安排的饭店客房。随扈进驻两侧的房间。以政府相关机构职员来说,堪称是特例的vip待遇。证明艾德华?克拉克不是普通的技师。 「和平手段或许无法达成目的。」 艾德华面对儿子没有隐藏真心话。 「但我认为暗杀是最后的手段。」 对于父亲的图谋不轨,雷蒙德没表现出道德上的避讳。 彼此没有秘密或许是良好的亲子关系,在人类教育层面却大幅脱离世间规范。艾德华将「至高王座」的终端装置交给雷蒙德的时间点,或许就认为忽略一般的道德良知也无妨。 「不过,既然不能利用狄俄涅计画去除他的威胁,也得考虑这个手段吧。」 对于艾德华来说,狄俄涅计画的目的不是开发金星。假如结果能让金星地球化是最好的,不过真正的目的始终是去除司波达也的威胁,去除战略级魔法「质量爆散」的威胁。 「但你说的对,这是最后手段。明天要接受电视台采访,我在节目上煽动日本的舆论吧。」 「视结果决定下一步棋是吧?」 「没错,雷蒙德。」 「爹地?」 艾德华点头之后板起脸,雷蒙德见状担心询问。 「说不定,新苏联不等舆论操作就会使用强攻策略……」 艾德华担心新苏联,具体来说是贝佐布拉佐夫的动向。 「要是使用强攻手段以不上不下的结果收场,可能会给司波达也反击的材料。希望那边可以自重就是了……」 「要用『至高王座』查查看吗?」 对于雷蒙德的提议,艾德华摇了摇头。 「听说新苏联已经建构了对抗『梯队系统3』的反侦测系统。我想『至高王座』应该不会被抓到狐狸尾巴……但是可能会破坏当前和贝佐布拉佐夫的合作关系,我们不该冒这 个风险。」 「爹地,我知道了。」 雷蒙德看起来不是滋味,但还是接受了艾德华的反对。 「那么,我明天可以自由行动吗?」 「别跑太远就可以。对了,为了以防万一,可以透露你要做什么吗?」 「我想去见缇雅。」 「缇雅?啊啊,北山家的千金啊。」 雷蒙德沉默片刻,大概是在脑中盘算,和usna也知名的北山集团总裁一家人加深交情的利弊吧。 「……还不错吧?你就去吧。」 「嗯,知道了。」 雷蒙德以雀跃的脚步走向寝室,大概是去打电话给雫吧。 艾德华微笑目送儿子的背影。 ◇◇◇ 达也和雫的父亲──北山潮在星期日进行的面会,在和乐的气氛中迅速结束。 在东道青波的游说之下,潮确定协助escapes计画。不是东道强迫的。为魔法师提供军队以外的职场,本来就符合潮的愿望。 现阶段还没无法讨论具体的建设费或营运费,所以达也今天只对潮报告记者会上没说明的更详细计画内容就结束。 「听你说得很有趣。这段时间真是充实。」 潮愉快地送达也与深雪到会客室出口。 「不只是制造氢,以恒星炉的电力,要抽取锂、钴与铀应该都能获利。我集团底下有公司在研究如何采集海水资源,所以会在各方面研讨看看。」 「麻烦您了。」 即使魔法工学相关的知识与见识一流,达也的工业知识终究仅止于高中生范围。以获利为前提抽取资源的诀窍,是达也最想要的东西。获得潮全面协助的承诺,对达也来说前进了一大步。 「伯父,方便见雫一面吗?」 女儿的朋友一起前来求助,也大幅软化潮的态度。深雪正如达也的期待(形容为「正如达也的计画」或许比较正确)派上用场。 「你们愿意这么做,我女儿也会高兴的。」 深雪要求见雫,潮也笑盈盈地答应。 「老爷。」 不过在这个时候,资深女佣从旁边插嘴。 「什么事?」 「雫大小姐正在接待访客。」 「访客……?这么说来,我都忘了。」 「看来她在忙。那我改天再找机会吧。」 「啊啊,不。」 听到有访客,深雪想要就此告退,不过潮制止了。 「这里说的访客,是雫留学时认识的男学生……昨天突然说想见雫。这个要求不合常理,本来想叫雫拒绝,但对方预定很快就要回国,所以也不能不给个面子。对方跟你们也有一些缘分,可以帮我过去看看吗?」 「对方和我有一些缘分?」 听到潮这么说,发问的不是深雪,是达也。 「那名少年叫做雷蒙德?克拉克。」 以大企业集团总裁的情报网,不可能不知道「克拉克」这个姓氏代表什么意思。达也终于理解潮的意图。 「伯父,知道了。请容我们参与。」 深雪鞠躬回应。 「这样啊。你带他们到女儿房间吧。」 潮立刻命令佣人。 过程顺畅得像是预先备好剧本。 雫不是在自己房间,而是在茶室接待雷蒙德。 茶室的门就这么开著。即使佣人随侍在侧,潮也不准雫和同年代的男性在密闭房间共处吧。但也可能是雫的母亲这么吩咐。 「雫,打扰了。」 「啊,深雪……」 从走廊一叫,雫立刻看过来。不知道是否多心,她看起来松了口气。 「雷蒙德?克拉克,打扰你们聊天了。」 「司波达也……嗯,请进请进。」 深雪与达也闯入令雷蒙德愣住,但是达也打完招呼,他立刻笑著回应。 「昨天没能好好聊,这样正好。」 雷蒙德的注意力移向达也。 「有话对我说?」 你不是来追雫的吗?达也疑惑心想,但他也好奇雷蒙德会说些什么,所以就这么坐在他的正对面。至今坐在雷蒙德正对面的雫,在达也回应雷蒙德之前就起身移动到旁边座位。 深雪坐在达也与雫中间。 「我想问你的想法。」 雷蒙德看都不看深雪,回答达也的问题。 「达也,我问你。」 雷蒙德以装熟的态度,如此称呼达也。 总之,比起使用「破坏神【the destroy】」这种光听就不好意思的名称好得多,所以达也对此决定不多说什么。 「那个恒星炉能源设施计画……那个,没有更方便的称呼吗?」 「你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对于雷蒙德的问题,达也暗中酸他可以用「至高王座」调查。 「要是查过就知道,就不会让你开什么记者会了。」 雷蒙德一脸赌气的表情移开视线。 看男人闹别扭的样子没什么好玩的,所以达也很乾脆地告知「叫做escapes计画」。 「escapes计画啊。意思是……算了,我不过问。」 雷蒙德问到一半就打住。比起「escapes」是什么全名的缩写,他更直觉领悟到达也想表达的意思是「escape」的语意本身。 「你真的要实行escapes计画?」 「大家都问我类似的问题。」 达也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说出这句开场白。 「escapes计画不是狄俄涅计画的垫背。到头来,这项计画在你们谎称要将金星地球化之前就完成架构。」 接著以不对雷蒙德抱持丝毫善意的语气这么回答。 「说我们是『谎称』真过分。」 「你们真的打算将金星地球化?」 雷蒙德向达也抗议,但听到达也重新这么问,他答不出来。 「要达到实际能移居的阶段,恐怕不只需要十年二十年的期间,这是以百年为单位的事业。必须投入资金与劳力长达数个世代。我不认为usna有认真进行这种大事业的动机。不,不只是usna,我不认为现在地球上有哪个国家有这种动机。能够成就这项大事业的应该是世界政府吧?我是这么想的。」 「……火星移居计画实际进行中喔,而且真的是以百年为单位。」 「只在计画阶段吧?甚至还没确立移动的手段。」 「透过这个宏伟的计画,不认为可以促进世界政府成立吗?」 雷蒙德看局势不对,改变反驳的切入点。 「硬是将世界合而为一,也只是让战争变成内乱。」 不过这个反驳,只让达也拿出别的反驳就告终。 「……达也真没梦想耶。」 「我只做会实现的梦想。」 雷蒙德的挑衅也不足以撼动达也内心。 「你这样,一点都不浪漫。」 不过,雷蒙德这次也没灰心。看来达也这句话碰触到雷蒙德不能退让的部分,碰触到他心目中的「圣域」。 「不是因为能实现而做梦。不知道是否能实现却怀抱希望,这才叫梦想吧?」 「原来你是浪漫主义者。所以对你来说,『狄俄涅计画』是忽略实现可能性的浪漫吗?」 「人们以魔法,以心的力量飞向宇宙。这不正是浪漫吗?」 「为什么要把我拖下水?」 「……咦?」 雷蒙德露出完全出乎意料的表情僵住。 「想以魔法之力前往宇宙。我不会否定这个『梦想』。不过这是你的梦想吧?我肯定没有非得协助的理由。」 「这……」 「你们想把我绑死在『狄俄涅计画』的理由,不是为了追寻梦想。是基于更现实的计算。」 「……我知道了。那么,来聊现实上的问题吧。」 虽然看起来完全被驳倒,雷蒙德出乎预料死缠烂打。 「透过海洋开发,地球环境负载力或许会晚一点才达到极限。不过地球面积有限。时间再怎么延后,迟早会达到无法承受人口膨胀的极限。」 「我不否定这个未来。」 「那么,宇宙开发再怎么困难,也是必须正视的现实吧!人类为了继续繁荣,肯定得趁还有余力的时候迈向宇宙。」 「为什么宇宙开发会是解决人口膨胀的方法?」 「咦……?」 雷蒙德这次真的露出打从心底听不懂的表情。 「……因为,本来就是这样吧?地球的环境负载力有限,所以非得走出地球……」 无所适从的雷蒙德,以结巴语气反驳。 「宇宙是有限的空间。」 「这……或许吧。不过……」 「能够改造成适合人类生存的空间更有限。」 「……………………」 「即使开发宇宙,也无法逃离极限。人类只能做一件事,就是将极限来临的时间延后。」 「……这是偏激的论点。」 「既然怎么做都只能将极限来临的时间延后,就应该从能做的事情依序做起。」 「──你这是用偏激的论点狡辩!宇宙没有事实上的极限!只要有魔法,人类就能在无垠的边界翱翔!」 「不过,『escapes计画』的目的不是解决人口膨胀的问题。」 「──!」 「我完成恒星炉并且实现计画,是为了实现我自己的目的。你们就为了实现你们的目的迈向宇宙吧。如果这是你们真正的目的。」 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的雷蒙德,露出受到打击的痛苦表情慢慢起身。 「缇雅,抱歉。我要走了。」 「啊,嗯。」 「……达也,我们绝对不会让你跑掉。」 「我绝对不会被你们囚禁。」 「愿你将来不会为这句话后悔……那么,缇雅,改天见。」 雷蒙德在最后依依不舍转身看向雫一次。 「……嗯。雷,再见。」 雫回答之后,雷蒙德露出寂寞的笑容,从没关上的门离去。 ◇◇◇ 虽然不算沉重,但事后有些尴尬的气氛坐镇在茶室。为了通风顺便改变气氛,雫指示女佣打开窗户。 她自己则是操作遥控器打开电视。这也是想藉此换个心情,但播放的节目成为反效果。 「雫,麻烦继续看这台。」 达也制止要转台的雫。 画面上,接受访问的艾德华?克拉克继续讲评。 『──所以,如果要让魔法真正造福人类的未来,就应该活用在宇宙开发。』 电视上的艾德华讲英语,字幕同步翻译他说的话。 『我认为魔法核融合炉是了不起的发明。不过这应该用在燃料补给困难,阳光供给也不稳定的地方,例如木星的卫星上。既然是核融合发电,即使在卫星公转进入木星暗处的时期也能稳定供电。』 「不过木卫三的公转周期才短短七天,木卫四也只有十七天左右。」 达也以挖苦的语气轻声说。 他的声音当然传不到电视的另一边。 『海洋开发不必使用魔法,也能以其他技术代替。使用海面太阳能发电或地热发电,肯定就能确保设施所需的动力。魔法这种罕见的才能,应该放在更有意义的用途。』 「这我们刚刚才听过吧?」 深雪不是嘲讽或挖苦,是以率直感到疑问的语气询问达也。 「因为他们是父子。」 「是父子?」 雫稍微表示惊讶。 「虽然没和那边的公家单位确认过,但应该没错。」 「这样啊……」 「你不知道吗?留学的时候,没参加家族派对之类的?」 达也这么问,是因为他先入为主认为美国比日本更常举办以家庭为单位的派对。 「雷家没办过派对。」 雫留学时经常被叫去参加派对,并不是达也的误解。不过家长介入儿女人际关系的程度因人而异,每个家庭都不同,美国在这方面看来和日本没有两样。 『请司波达也先生务必参加我们的计画,开拓人类的未来。我如此期盼。』 艾德华在电视上口沫横飞说著表面话。 正确看穿他真心话的达也,以嘲笑回应这段说词。 第六章 二〇三〇年代在全国十处设立的魔法技能师开发研究所,到了二〇九七年的现在,半数还在运作,半数已经封锁。只不过,对外宣称封锁的五所研究所,其中三所更换招牌与东家,现在实质上依然存续。 设立在奈良的前第九研──前魔法技能师开发第九研究所,也改成九岛家、九鬼家、九头见家共同出资的民间研究所「第九种魔法开发研究所」继续研究魔法。第九种魔法开发研究所表面上研究的魔法,是比起作用于事象的魔法稍微过时的知觉系魔法。 第九研说他们在研究知觉系魔法,并不是谎言。 不过,并不是只研究这种魔法。 现在第九研诞生的研究成果之一,就是去年夏天折腾达也的寄生人偶。将人类精神的独立情报体「寄生物」封入女机人体内,让自动人偶拥有魔法能力的人型兵器。 寄生人偶因为运用上不尽人意,所以还没进入实用阶段就冻结,不过性能本身被评为足以禁得起实战。正因如此,所以不是作废,而是冻结。寄生人偶依然以休眠状态保管在第九研。 二〇九七年六月二日,星期日夜晚。 某个人影接近第九研森严保管寄生人偶的仓库。 在紧急照明的微弱灯光中浮现的,是妖艳得无法想像是此世应有,如神似魔的美貌。 九岛光宣原本就是俊美脱俗的少年,不过在夜晚的黑暗之中,神秘性与魔性彻底盖过人性,展现为跳脱人类范畴的存在。 光宣轻易打开仓库的门。 不是使用魔法,也不是入侵系统破解。 他没多花这种力气,而是使用钥匙。这把钥匙是刚才向研究设施的管理部借来的。 光宣踏入保管库内部。空调够强的室内凉得令人发寒,维持适度的乾燥。 几乎感觉不到灵气。在古式魔法混合现代魔法的「九」之魔法属于天之骄子的光宣,也拥有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天赋,可以感应灵子波。虽然不像拥有特殊眼睛的美月能看见灵子本身,却可以识别灵子产生的波动。依照他实际的感觉,形容为「听别」或许比较适切。 即使是这样的光宣,也没感应到活化的灵子波动。证明寄生人偶的主体妖魔「寄生物」以休眠状态固定。 『摄取这些家伙,我就能变得健康吗?』 『摄取一具就够了。虽然无法避免部分身体变成寄生物的构造,不过以「我」的能耐应该不会被侵蚀自我。』 内心提出的疑问,由周公瑾的知识回答。 光宣使用让寄生物隶属的忠诚术式,吸收了周公瑾的亡灵。 忠诚术式是用来「服从」,不是「合体」。 基于这个性质,周公瑾的亡灵是以第二意识的形式,「追加」到光宣的意识。 对于光宣来说,就是一名没有自我的建言者,一名灵体ai助手追加到他的意识。不,感觉比较像是连结到他的意识。 『……部分身体?』 『依照美军的情报,脑部会追加通讯用的器官。』 『形成这种东西,没有害处吗?』 『无法保证完全无害。不过,「我」之所以经常病倒,是因为想子无法在身体的容许范围内控制。寄生物比人类擅长控制想子,所以化为寄生物可以完全去除身体问题。』 『既然这样,我学会控制想子的技术不就好了?』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不过,「我」的身体应该无法承受这种修行吧。』 光宣咬住嘴唇。这段议论最后的部分,不是现在第一次提及。追加的意识(形容为「增设知性」或许贴切)只会回答他问的问题,不会说「怎么又问了」这种话。所以不知不觉就会重复相同的问答,但因为该意识没有「重复」的概念,所以答案也总是一样。 到最后,光是进行普通的努力,光宣将永远无法活跃于关键场合。而且他的身体甚至不允许他进行克服缺陷所需的特别努力。光宣早就知道自己光靠努力无法克服身体的缺陷。 所以他今晚来到这里。 这里有著让他摆脱身体缺陷的手段。 要唤醒休眠的寄生物,要让寄生物依附在身上,对他来说都不是难事。 虽然没经验,但他知道毫无问题做得到。 在第九研累积的知识与「增设知性」告诉光宣做得到。 再来,只要做出决定。 只要光宣下定决心。 下定拋弃人类身分的决心。 不知道他伫立了多久的时间。 化为俊美少年雕像的光宣,因为有所动作而回复为人类。 光宣转过身去。 离开仓库关上门。 亡灵变成的建言者不发一语。增设知性只会回答他问的问题。 对于转身离去的光宣,亡灵没问这个选择是否正确。 ◇◇◇ 上完电视节目之后,艾德华?克拉克只向魔法协会留下简短的谢辞,就和儿子一起回国。 抵达洛杉矶国际机场的当地时间是上午六点。艾德华稍做休息,在下午两点到自己的办公室上班。 国家科学局的加利福尼亚分局里,没有艾德华的上司。分局长也不知道艾德华在做什么。艾德华拥有完全私人的办公室以及完全自由的裁量权。这原本是避免梯队系统3的秘密泄漏给同僚的措施。不过现在变成为了推动日本洲际战略级魔法对策所赋予的特权。 「那边是早上七点吗……」 艾德华的呢喃是下意识的自言自语。这无疑是在单人房工作的弊害,但当事人没自觉。没人对他指摘过这一点,所以可能是只限定在这个房间的习惯。 「应该多等一下吗?不……」 大概是用来整理思绪的某种仪式吧。 艾德华停止迷惘,面向通讯机。外型是普通的视讯电话,却嵌入利用梯队系统3的防窃听系统。是限定通话对象的电话机。 他打电话到新苏联。位于海参崴的新苏维埃科学协会极东总部某个房间。通话对象不用说,正是伊果?安德烈维齐?贝佐布拉佐夫。 「早安,博士。」 『早安。不,您那边已经过中午了吧。』 光看视讯电话的画面,贝佐布拉佐夫脸上没有睡意。 「抱歉这么早打扰您。」 『如果是这边刚刚好的时间,您那里就是深夜了。请不用在意。应该是有急事吧?』 「并不是十万火急,但是想立刻找您谈谈。」 『说来听听吧。』 原本考虑到亲和力而露出柔和表情的贝佐布拉佐夫,脸孔严肃绷紧。 「您或许已经知道……」 艾德华的表情也变得认真,应该说沉重。 「日本的战略级魔法师──司波达也拒绝参加狄俄涅计画,提出另一项计画对抗。」 『我知道。我即时收看了记者会的实况转播。』 艾德华脑海掠过「不妙」的念头。 贝佐布拉佐夫不可能对司波达也的记者会不感兴趣。即时收看实况转播令艾德华意外,但是应该预料到他在昨天的时间点就知道记者会的内容。 或许贝佐布拉佐夫已经径自拟定对策。心想可能为时已晚的艾德华,装出冷静表情想继续这个话题。 『使用重力控制魔法式热核融合炉──「恒星炉」的能源设施。这个计画很吸引人。我甚至想申请联手研究。』 但是慢了半拍。艾德华重重挨了贝佐布拉佐夫这一记。 『啊啊,请别露出这种表情。我是开玩笑的。』 「博士,您个性真坏……」 即使知道这 是贝佐布拉佐夫掌握主导权的做法,雷蒙德依然掩不住狼狈的痕迹。 『不好意思。不过,能源设施计画很吸引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要将司波达也驱逐到木星圈应该变难了吧?』 「我不认为狄俄涅计画受挫。我会让我国政府对施压,不让日本政府核可兴建能源设施。也可以让设施兴建到一半出事。总之,希望博士能继续协助狄俄涅计画。」 贝佐布拉佐夫轻轻「嗯……」了一声,露出思索的表情。 『我原本想检讨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更直接除掉战略级魔法「质量爆散」……』 「博士!」 『但是既然克拉克先生这么恳求,我就暂时静观其变吧。』 「……谢谢您。」 「果然如此」的想法增强艾德华的安心感。他害怕贝佐布拉佐夫冲动行事而失败。如果攻击成功就不成问题。贝佐布拉佐夫若能抹杀司波达也,对usna来说可是谢天谢地。 但是,如果失败…… 贝佐布拉佐夫或许有自信不留下自己涉入的痕迹,但是全世界都知道他是战略级魔法师。司波达也光是以魔法攻击的痕迹宣称遭受贝佐布拉佐夫偷袭,世人疑惑的目光就会投向这边。 被怀疑的不只是新苏联。全世界的人们都记得贝佐布拉佐夫率先支持狄俄涅计画。要是背了暗杀的黑锅,狄俄涅计画真的就会受挫中止。 为了避免这个下场,艾德华搁置所有事情,先打电话给贝佐布拉佐夫。 『可是,克拉克先生……』 然而贝佐布拉佐夫还没说完。 『如果状况变成不可能拉司波达也加入狄俄涅计画,我国将会选择走自己的路吧。若是为了消除质能转换魔法的威胁,我国不会排除任何选项。』 贝佐布拉佐夫说的「选项」包括使用战略级魔法「水雾炸弹」。这一点无须确认也很明显。 艾德华喉咙乾燥到差点咳嗽,拿起宝特瓶矿泉水喝。 「──抱歉失礼了。为了避免这个结果,我会尽快安排。」 『我也这么希望。』 贝佐布拉佐夫的脸从萤幕消失。对面自行结束通讯。 艾德华?克拉克在强烈的焦躁驱使之下,朝另一台电话机伸手。 ◇◇◇ 外务省职员造访魔法协会京都总部的会长室,是在星期二中午之后,会长十三束翡翠刚吃完午餐回来的时候。 「──意思是要魔法协会向四叶家施压?」 「您可以这样解释。」 「不可能!」 翡翠甚至忘记客套,放声大喊。 「魔法协会无权命令或禁止魔法师怎么做!」 翡翠这番话不是逃避责任的谎言。魔法协会是魔法师的互助组织,不是整合魔法师的组织。 「但是对魔法师拥有强大的影响力吧?国际魔法协会甚至可以组织超法规的惩罚部队。」 「这种事只限定在阻止使用核武这个目的才做得到!日本魔法协会没有妨碍魔法师私人经济活动的影响力!」 「是这样吗?」 外务省职员由衷诧异反问。 「就是这样!」 看来这个人没有魔法师好友。如此心想的翡翠努力说服他接受。 「而且,十师族里强力的魔法师比魔法协会多。即使协会真的能组织惩罚部队,也没办法让四叶家敬畏。」 「十师族也不是团结一致吧。」 不过大概是论述方式错误,外务省男性说出让翡翠压力倍增的这句话。 「意思是要我教唆十师族起内哄吗?」 「『教唆』这个用词不当。我们不希望魔法师内斗。只是觉得组织内部相互牵制,藉以抑制成员失控,应该是正确的自治方式。」 「魔法协会不是十师族的总管。」 感觉心窝传来阵阵疼痛的翡翠,忍痛拚命反驳。 「我们不这么认为。因为客观来看,在自称十师族的魔法师社群,拥有最强影响力的就是魔法协会。」 不过,对方似乎没听进去。 「那么,万事拜托了。」 外务省职员像是放话般说完离席。 在剩下自己一人的会长室里,翡翠反胃冒冷汗,按著愈来愈痛的腹部。 ◇◇◇ 日本政府之所以开始妨碍escapes计画,不用说,当然是usna政府的要求。现阶段的日本政府,不觉得抽取海洋资源是多么大的利多。 这是过去凄惨失败至今的架构,所以对实现性与经济性采取怀疑态度吧。相较之下,政府重视的是避免在外交与贸易面出现弊害。 不过,财经界的反应不同。 「北方先生,听说您早早就参与那项事业了。」 「北方」是北山潮的商业姓氏。即使是非正式的午餐会,只要有商业假名就不以本名称呼,这在经济界是一种礼貌。此外在政府或自治组织的官方活动,大多只能使用本名。 「不愧是室町先生,消息真灵通。」 潮回应的「室町」也不是本名。对方是规模不如潮的北山集团,历史却悠久得多的旧财阀系企业群的实质大老板,在财经界就像是潮的老大哥。 「好像也已经决定出资?究竟是透过什么样的缘分?」 另一侧的邻座,同样是老面孔的财经界人物这么问。 「居然知道这么多。我才想请教岩山先生,您是从哪一位口中听来的?」 「这是另一回事。我从各种管道打听的。」 潮与岩田同时笑开怀。岩田和室町不同,对于潮来说是敌对企业集团的总帅,不久前才在抢夺海外的大订单。不过彼此丝毫没把这种事写在脸上。 「没什么好隐瞒的。司波是小女的同校同学。」 「这么说来,记得令嫒就读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对吧?」 「你们建立交情了吗?」 不是室町也不是岩田,坐在正对面座位的人向潮搭话。潮和达也为了计画见面明明只是前天的事,消息却完全传开了。 应该是东道青波蓄意放出风声吧。潮一边亲切回应搭话的对象一边心想。 即使听到可能获利的新事业,也很难自己决定出资。不过既然已经有人花大钱投资,就会想要搭个顺风车。对于一同出席的财经界大老来说,盖一座设施的金额仅止于「出点钱试水温吧」的等级。 「怎么样,北方先生,方便引介司波吗?」 只要一个人打前锋,同样的要求就争先恐后般涌向潮。 出资者增加,对于潮来说也不是坏事。 毕竟可以分散风险,而且干预事业的人增加,也可以带风向引导他们委托潮带头整合,结果就是潮自己在该计画的发言增加份量。 「我会将各位的希望转告司波。」 午餐会即将结束的时候,潮面带笑容这么回答。 ◇◇◇ 结束一天的训练喘口气时被告知到司令室报到,使得莉娜在心中板起脸。仅止于心中。她好歹也已经「几乎」不会在接到命令的时候露出厌恶的表情。 上次被叫去司令室接到的命令是保护艾德华?克拉克,结果令她得知她不想知道的usna军黑暗面。这次该不会又没什么好结果吧?莉娜感到忧郁。 虽然这么说,但是长官命令她过去,她不能拒绝。反叛与逃走都还不是莉娜的选项。 「班?你也被司令叫来?」 「总队长阁下也是吗?」 不祥预感在莉娜内心膨胀。莉娜与卡诺普斯同时受命前去报到并不稀奇 ,受命保护艾德华?克拉克的时候反而只有莉娜一人。在纪德?黑顾──顾杰事件那时候,莉娜受命留营,工作由卡诺普斯接收。 即使等待莉娜的任务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要卡诺普斯陪同,他就很可能代劳。和卡诺普斯一起被叫去,对于莉娜来说肯定便于行事。 不过,这次她无法压抑不祥的预感。等待她的或许是非得自己与卡诺普斯同时出动的棘手任务。她忍不住这么想。 「安洁莉娜?希利邬斯少校报到。」 「班哲明?卡诺普斯少校报到。」 「进来。」 基地司令渥卡上校从门后出声回应。 莉娜制止卡诺普斯,自己开门。 下一瞬间,莉娜看见不可能位于这里的高级军官而伫立不动。 「巴蓝斯上校阁下……?」 莉娜愕然低语,骤然回神之后,连忙踏入司令室一步,以像是会发出「啪」这个声音般的气势敬礼。 卡诺普斯迅速站到莉娜身旁。 渥卡上校起身向两人回礼。 「放轻松。」 渥卡对两人说完,坐回椅子上。 相对的,巴蓝斯就这么站在办公桌旁。 「希利邬斯少校、卡诺普斯少校,虽然是特例,但我想听你们两人的意见。」 「意见吗?」 「没错。我想先听你们的意见,再决定这个任务要不要交付给stars。」 渥卡这番话,令莉娜与卡诺普斯不禁转头相视。 如渥卡自己所说,这是特例。拟定作战时徵询部下的意见很正常。不过在这种状况,应该达成的目的已经确定,只是询问手段。要不要执行任务,原则上是由更上层决定,而且几乎不可能有例外才对。 「我想你们已经知道,日本在当地时间二〇九五年十月三十一日投入战略级魔法,造成通称『灼热万圣节』事件的魔法师,是名为司波达也的少年。」 莉娜与卡诺普斯同时向渥卡回以肯定的答覆。 「知道司波达也回绝国家科学局【nsa】的邀请,拟定新的计画吗?」 「下官知道。」 回答的是卡诺普斯。莉娜也知道「达也好像拒绝参加狄俄涅计画」,却不清楚详情。 「使用重力控制魔法式热核融合炉的能源设施。这个计画如果实现,我国的资源产业将会再度受到重创吧。」 能源供给从化石燃料转移到太阳能、风力、地热与生物燃料,使得石油、石炭、核能相关企业受到重创。即使如此,这些企业还是进军需要辽阔土地的生物燃料领域,开发小型核子反应炉给难以利用太阳能的低日照地区,好不容易重振业绩存活到现在。 ──此外,由于抑制核分裂隔绝辐射的魔法顺利发展,人们对于核能的反感反而低于上个世纪。核能发电之所以衰退,主要是铀资源水涨船高,加上为了防止发生意外非得雇用魔法师造成的人事成本负担。核武只是封印,至今还没释出钸作为民生用途。 「即使不考虑产业界的问题,要是不能以狄俄涅计画剥夺司波达也战略级魔法的威胁,对我们美利坚来说不甚理想。」 「不会吧」的想法在莉娜内心抬头。 「对此,参谋总部有人提议是否要暗中破坏司波达也的能源设施。也有人表示如果能在设施兴建阶段暗杀司波达也,推测拥有洲际射程的战略级魔法『质量爆散』的威胁就能完全排除。」 差劲透顶。 莉娜如此心想。 虽然不知道详情,不过依照现在听到的情报,达也计画的是兴建民生用设施。因为不合企业家的意,所以这边要动用军力摧毁。 光是这样就难以接受,但真正的目的似乎是暗杀达也。stars从什么时候成为黑社会的杀手集团了? 「希利邬斯少校、卡诺普斯少校,你们认为呢?」 「上校阁下,下官可以发言吗?」 对于渥卡的询问,莉娜刻意要求准许回答。 不是因为保持冷静。恰恰相反。 莉娜自觉脑袋在沸腾,因此更想以仅存的自制心维持军人应有的纪律。 「我准。」 渥卡没表露任何情感,准许莉娜发言。 「下官反对。质能转换魔法确实是威胁,但司波达也是同盟国的人,没和我国敌对。只因为有潜在威胁就暗杀,这是黑社会的做法。属下认为军方不该犯下这种暴行。」 「上校阁下,我也反对。」 「卡诺普斯少校,你也是吗?」 渥卡面无表情聆听莉娜的意见,却在卡诺普斯表明反对的时候透露意外感。 「是的。暗杀的对错无须多说,我也不认为破坏设施是上策。能源产业确实会暂时受到重创吧,不过从海水取出廉价氢燃料供给,想必也有助于我国的民生。对于司波达也,我国应该采取的行动不是暗杀或妨碍,而是提供核融合炉的知识与心得才对。」 「你认为不应该妨碍,而是利用吗?」 「是的。到头来,因为对能源产业有负面影响而由军方妨碍,将会成为军方为了特定领域企业的利益而遭到利用的不良前例。我不否定军方在某方面和财经界是互助关系,但还是必须有个限度吧。」 「渥卡上校,也可以容我发表意见吗?」 站在渥卡司令办公桌旁边的巴蓝斯插嘴说。 「请说。」 渥卡至少表面上爽快答应了。 「谢谢。不提希利邬斯少校的原则论,卡诺普斯上校的意见,我认为值得考虑。」 这番话令莉娜受到打击,但巴蓝斯视而不见。她继续向渥卡表达意见。 「不是魔法师的人们,对stars的评价有著敏感的一面。要是stars为了特定企业或产业的利益而行动,即使只是表面看起来如此,也恐怕会引来其他产业领域或消费者团体的强烈反弹。」 「不过破坏任务是暗中进行啊?」 「对方也不是无能。破坏设施又不让对方掌握任何线索,是不切实际的如意算盘。」 渥卡不能不认同巴蓝斯的指摘。对备受世间注目的兴建中设施暗中进行大规模破坏计画,要完全隐瞒这个事实几乎不可能。 只要调查破坏的痕迹,想伪造成意外也有极限。要让其他军事势力背黑锅,前提是事件未经过详细的调查。彻底装作不知情或许能免于受到处罚,却难免遭人闲言闲语。若要不留证据,暗杀单一个人──暗杀达也肯定容易得多。 「贵官与两位少校的意见都是弊大于利吗……知道了。我向参谋总部申请中止作战吧。」 对于渥卡做出的结论,最感到安心的是莉娜。 ◇◇◇ 离开司令室之后,巴蓝斯借用另一个房间,带莉娜进房。 「希利邬斯少校,最近状况怎么样?」 「是,没问题。」 两人隔著一张桌子坐下。巴蓝斯表示站著不方便说话,命令莉娜一起坐。 摆在莉娜面前的马克杯里不是蜂蜜牛奶,是美式咖啡。大概是认为喝牛奶无法做榜样,所以莉娜去年从日本回国之后,在个人房间以外的地方都只喝咖啡。不过最近因为肠胃不适,所以泡得太浓的咖啡不能喝,而且奶精与糖不可或缺。 「这样啊。」 巴蓝斯面前也摆著美式咖啡,但她喝黑咖啡。大概是原本就泡得很淡,要是加入奶精与砂糖就喝不出咖啡味吧。 「关于刚才那件事……」 「是。」 莉娜在椅子上挺直背脊。虽说室内只有她们两人,但是不知道会以何 种方式遭人窃听。是否能在这种场所说出来?莉娜感到紧张。 「渥卡上校嘴里那么说,但还不知道参谋总部会做出什么决定。说不定会命令我们出动。」 「到时候下官会完成任务。」 因为在意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眼」,所以莉娜的反应快到不必要的程度。 「嗯。」 巴蓝斯应该不是没察觉,而是故意放过吧。也可以说她示意这种程度不成问题。 「国防省内部也有其他意见。」 「您的意思是说,对于司波达也的处置还有其他方针吗?」 巴蓝斯的语气像是自言自语,但是莉娜没听漏如此反问。 「有意见指出不应该对决,而是利用。和卡诺普斯刚才提出的意见接近。」 「是班所说的……提供核融合炉知识与心得的意见吗?」 「没错。经济方面吸收魔法核融合炉的知识与心得,军事方面则是分担遏阻力。」 「分担遏阻力……?」 莉娜不明就里而困惑,巴蓝斯见状失笑。 「希利邬斯少校,这个分担案的当事人是你。」 「啊?下官是当事人?」 「你还不懂?」 巴蓝斯的笑容,与其像是在说「你这个傻丫头」,更像是在说「真拿你这丫头没辙」。 「从『灼热万圣节』的状况来看,对方似乎也能使用卫星瞄准系统。精密程度恐怕高于我们的系统。如果这方面的技术也能一起吸收,就能以你的『重金属爆散』和司波达也的『质量爆散』压制全球的军事势力。至少肯定能让各国取消大规模军事行动的计画。」 「我和达也合作……?」 「我军原本就不想只把你的战略级魔法用在国防。因为不同于专精据点防卫与攻略的『利维坦』,『重金属爆散』不必刻意挑选使用场所。」 正确来说,「重金属爆散」必须在重金属块够多的场所才能充分发挥威力,在起伏剧烈的地理环境效果有限。 不过,相较于只能在海洋、辽阔湖泊或大河等水源丰富的地形才能发挥真正价值的「利维坦」,「重金属爆散」的自由度较高。从不被地理条件影响的层面看,「重金属爆散」比不上「臭氧循环」或「神焰沉爆」,但若加入威力或发动速度等其他条件考量,「重金属爆散」堪称适合取代战略弹道飞弹作为遏阻力。 「没什么好惊讶的吧?新苏联与日本。我们要择一结盟的话,日本是比较好操控的对象。所以如果变成要这么做,你的态度不要太奇怪啊。」 这番话表面上是在提醒「即使至今是敌人,决定化敌为友之后就不要怀恨在心」。但是巴蓝斯怀疑莉娜可能对达也抱持特殊情感,她说的「奇怪态度」是令人怀疑莉娜私通敌人的态度。 巴蓝斯叫莉娜来这里,看来是要预先暗示莉娜和达也联手的可能性,并且警告莉娜在必要的时候不要展现出引人猜忌的态度。 「……是。下官遵命。」 「姑且记在心里啊。」 看著莉娜靠不住的表情,巴蓝斯心想「幸好先找她谈过」。 ◇◇◇ 巴蓝斯、莉娜与卡诺普斯离开司令室之后,经过一段时间,渥卡上校叫来stars第三队的艾克图鲁斯队长与第四队的贝格队长。 「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上尉报到。」 「夏绿蒂?贝格上尉报到。」 「进来。」 渥卡邀两名队长进入司令室。 如她们自己所说,两人的阶级都是上尉。虽然阶级低于莉娜与卡诺普斯,但是和莉娜同军阶人数多达六人的stars现行组织形态本来就有问题,队长艾克图鲁斯与贝格的阶级低于总队长莉娜,就某方面来说很正常。 只不过,和莉娜同样是女性又大她十几岁的贝格,对于自己阶级低于莉娜抱持不满。因此贝格和莉娜处不来。贝格单方面敌视年纪较小的莉娜。 艾克图鲁斯不会顶撞莉娜,但是交情也称不上亲密。 前年平安夜前一天被处决──被莉娜杀害的佛玛浩特中尉,是艾克图鲁斯上尉率领的第三队队员。 使用发火念力杀害许多人的佛玛浩特应当遭到处决。艾克图鲁斯对此可以接受。但是不给佛玛浩特在军事法庭辩解的机会,而且即使佛玛浩特抵抗在先,莉娜却当场将他射杀,这种做法确实令艾克图鲁斯内心不是滋味。 渥卡挑选这两人的背后原因,肯定是他们和莉娜或卡诺普斯的内心有段距离。 「接下来对你们说明的任务绝对要保密。也不能告诉总队长希利邬斯少校。」 「知道了,长官。」 艾克图鲁斯在回应遵命的同时疑惑蹙眉,贝格则是双眼闪亮。大概是很高兴抢先莉娜吧。或许该说她老大无成,不过即使是魔法师,这种理论也不适用于嫉妒。 渥卡察觉到贝格露出的个人情感,却没刻意斥责,而是继续说明任务。 「妨碍日本战略级魔法师司波达也的能源设施兴建计画。妨碍手段也包括暗杀司波达也。」 艾克图鲁斯睁大双眼表露惊讶之意。 「这是命令下官与贝格上尉暗杀司波达也吗?」 「妨碍计画为首要目的。如果做得到就不必暗杀。」 「也就是说如果难以妨碍,即使暗杀也可以吧?」 贝格立刻插嘴──笑著插嘴。 「原本从暂称为『great bomb』的时期开始,我们的方针就是要取得那个质能转换魔法,如果做不到就只能『连根拔除』那个魔法。这部分没有变更。透过狄俄涅计画除去该魔法,只不过是现在优先采用的首要方案,进行得不顺利就回到原本的计画,如此而已。」 「遵命。」 艾克图鲁斯依然兴趣缺缺的样子,却还是接受任务答应进行。 相对的,贝格充满干劲。 她透过女性官兵之间的情报网,早就知道莉娜对达也抱持好意。虽然只是「潜在性」,但达也是「最大的威胁」,也可能成为「最强的敌人」,身为usna军人不应该青睐那个男人。 自己就以前辈的身分,将司波达也的人头送到希利邬斯面前,让她清醒吧。 贝格基于这个理由摩拳擦掌。 ◇◇◇ 亚弗列德?佛玛浩特中尉的暴行在stars各队员内心留下阴影,身为一等星级队员的他遭到处分,在stars内部留下芥蒂。尤其是和佛玛浩特同属第三队,和他交情特别亲密的雅各?雷谷鲁斯中尉,至今仍在调查事件的真相。 佛玛浩特中尉的暴行是寄生物附身的结果,如今这姑且成为极机密的官方见解。毕竟在魔法实用化之后,人们对于超自然存在的心理抵抗减弱,解剖佛玛浩特的结果,也在脑部发现人类没有的器官。任何自称现实主义者的人,都难以否定寄生物的存在。 遭到寄生物附身,就这么持有发火念力的特殊技能变得凶暴。数名市民遇害的案件就此得到解释,然而光是这样无法让雷谷鲁斯接受。 佛玛浩特究竟是基于何种原委被寄生物附身? 事件发生前,佛玛浩特独自外出执行任务。分头行动之前,亚弗列德看不出他哪里有问题,所以肯定是单独出任务的时候被附身。 问题在于这是在何时、何处,又是何人造成的。 既然说是偶然,就非得解析寄生物出现的条件,防止事件重演。 许多科学家在这方面投注精力研究。 没能做实验确认所以仅止于假设,但是「原因在于微型黑洞实验」这个结论已经逐渐确立,现在则是在 讨论这方面的机制。 所以雷谷鲁斯调查的是「寄生物并非偶然出现」的状况。 是谁叫来寄生物,让寄生物附身在佛玛浩特? 如果这是蓄意造成的事件,那就是凶恶的恐怖攻击,很可能带来撼动合众国的大规模损害。因为单人就能发挥中队或大队等级战力的魔法师,被打造成恐怖攻击的道具。 好友被恐怖分子或破坏干员利用,结果被自家人处分。雷谷鲁斯无法忽视这种可能性。处分之后的搜查不是stars的工作,但雷谷鲁斯利用空闲或休假一直独力追查这个事件。 即使如此,事件结束经过一年半,雷谷鲁斯逐渐倾向于做出「主谋不存在」的结论。 那是偶发的事件。 他想这样让自己接受的这时候,收到了这个情报。 「这是什么……」 雷谷鲁斯忍不住这样呢喃也在所难免。 寄件人不详的这封电子邮件,钻过参谋总部也在使用的usna最高层级资安系统,以没被检阅的状态寄到他的终端装置。 原本雷谷鲁斯应该将这封邮件隔离在系统里,交给资讯安全的负责人。 但他没这么做,而是开启邮件。 一定要看,不能给别人看。雷谷鲁斯的直觉如此低语。 邮件没有特别编码。大概是设计成以编码以外的方式无法偷看。 上头写著惊人的事情。 「微型黑洞实验是日本秘密干员做的好事……?」 这封邮件是这么说的。 微型黑洞实验是日本民间魔法师组织指使进行的。 该组织早就知道这个实验会召唤出灵属性的「某种东西」。 在日本无法进行的实验,该组织寻找其他国家代为进行。 当时拚命寻找质能转换魔法提示的usna军科学家,被该组织乘机利用。 该组织想要更进一步的实验资料。再做一次微型黑洞实验,该组织的特务应该会来观测。 佛玛浩特是冷不防被寄生物附身。高阶魔法师只要坚定意识,在内心固守自我目的,就不会被寄生物附身。 雷谷鲁斯没将邮件内容照单全收。老实说他觉得「很可疑」。尤其是里面提到光是意识把持得住就能免于被寄生物附身,他觉得太称心如意了。 不过,里面说到微型黑洞实验是不知不觉被秘密干员引导进行的,这段指摘撼动他的心。 进行那个实验的原委不自然。不只是科学家,政治家也不少人呼吁谨慎行事,成果也从一开始就被打上大问号。认为能以霍金辐射说明质能转换魔法真面目的科学家是少数派。 将自己无法理解的事件解释成阴谋论结案的风险多高,雷谷鲁斯自认很清楚。不过想到微型黑洞实验有外部势力的意志介入,就觉得可以合理说明那个实验为何在那时候进行。 这个外部势力是不是日本民间魔法师组织「十师族」,雷谷鲁斯内心无法断定。他警惕自己不能被寄件人不明的怪信影响到这种程度。但是在搜查陷入瓶颈的现在,他开始认为只要有查明真相的可能性就不妨一试。 实际上,只要再做一次实验,就可以确认寄生物出现的源头是否真的是微型黑洞,也可以知道这封怪信的真假。如果邮件写的内容属实,也可以获得线索,抓到真凶集团的狐狸尾巴。 这么做有风险,可能会出现其他被寄生物附身的牺牲者。但是凭我们恒星级的队员,可以逮捕或除掉寄生物。 没有理由不尝试。 雷谷鲁斯做出这个结论。这时候的他,没想到自己被寄生物附身的可能性。 ◇◇◇ 雷谷鲁斯向直属队长艾克图鲁斯上尉提议进行微型黑洞实验的时候,艾克图鲁斯才刚找渥卡上校报到回来。 雷谷鲁斯坦承收到怪信,进而热切说明实验的必要性。 如果是在其他日子,艾克图鲁斯只会劝诫雷谷鲁斯不要轻举妄动就了事吧。 但是渥卡交付的任务,使得艾克图鲁斯精神失调。 或许抓得到日本秘密干员的狐狸尾巴。这个可能性吸引他的注意力。 如果这时候能获得和日本谈判的强力筹码,或许不必使用暗杀这种应当唾弃的手段,也可以除掉战略级魔法「质量爆散」。这个如意算盘占据艾克图鲁斯的脑海。 艾克图鲁斯带著雷谷鲁斯,掉头回到基地司令室。 而且不知为何,渥卡上校也被雷谷鲁斯说服。 或许上校内心其实也想弃置参谋总部交付的任务。 当场和参谋总部交涉,结论是以再度进行微型黑洞实验的方向进行,择日重新通知。 第七章 星期三放学后,十三束钢造访学生会室。社团联盟总长五十岚鹰辅到学生会室不稀奇,但十三束来访就没什么前例。 「达也大人下次上学的预定吗?抱歉,我没问。」 十三束询问达也下次何时上学,深雪以像是无可奈何的表情回答。她的回答不是假的,表情也不是装的。 达也之所以没上学,是要暂时观察记者会让世间的风向如何改变。是否再度开始上学端看世间风向──看状况而定,达也自己也无法预定「何时开始」。 而且对于达也无法自由上学的现状,深雪的不满与日俱增。 「那么……方便告知司波同学现在在哪里吗?」 十三束没隐瞒失望,问深雪下一个问题。 「有什么事要找达也大人吗?」 深雪以疑惑语气反问。即使不是她,也会感觉十三束怪怪的吧。 他的态度并不从容。 带动话题的方式像是只求自己方便而强迫他人,这不像十三束的作风。 「啊,不好意思。」 只是,他不会没察觉这种做法造成深雪不快。 「那个……我有话想对司波同学说。」 「有话要说?方便的话请告诉我。」 十三束视线游移不定,就这样踌躇了一段时间,但他没有犹豫太久就和深雪正面相视。 「我妈病倒了。」 「令堂吗?」 深雪睁大双眼,单手掩嘴。 这个反应令十三束慌张。 「啊,没有啦,虽说病倒但没有生命危险。是急性胃溃疡……静养一个月左右就能出院。」 「这样啊……请保重。」 「谢谢。」 向深雪这句慰问道谢之后,十三束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十三束还在思考该怎么说,泉美就先对他开口。 「记得十三束学长的母亲担任魔法协会会长吧?」 「没错,七草学妹。」 「令堂的病是心理因素吗?」 这次是十三束睁大双眼。 「……医生说,是压力造成的。」 「所以十三束学长的意思是说,母亲生病是司波学长害的吧?」 「我没要说得这么过分!」 回嘴的十三束涨红脸。 这就证明泉美的指摘不是完全落空吧。 自觉情绪惊动的十三束,做个深呼吸当缓冲。 「……我妈最近好像受到政府严厉责备。」 「因为达也大人的事?」 深雪冷静询问十三束。 「是的……政府要求她说服司波同学撤回能源设施计画,参加狄俄涅计画……」 「这是怎样!」 穗香不客气大喊。大概是同样感觉不讲理,泉美与诗奈也朝十三束投以冰冷视线。 「这种事可以在这里说吗?应该有要求你保密吧?」 「……确实说过不能透露,可是家人都进医院了,对相关人士讲明苦衷应该没关系吧?」 十三束以不屑的语气,显露他对「政府相关人士」的愤怒。 「我不打算将我妈住院怪到司波同学头上。我好歹知道将责任推给他很奇怪。」 「十三束学长,既然不是要发牢骚,那您要对司波学长说什么?」 泉美再度代为提出深雪的疑问。 「和政府的想法无关,我认为司波同学应该参加狄俄涅计画。毕竟这个计画对人类来说肯定有意义,usna也会尽可能礼遇司波同学吧?他或许也有各种想做的事,但我认为无论是为了日本还是日本魔法师,他都应该接受usna的延揽。至今我不是当事人所以没多说什么,但是既然家人涉入到这种程度,我也是相关人士。」 学生会干部没人赞同十三束的论点。却也没人打断他的「演说」。 「我很气这么做变成像是遵从政府不讲理的要求,但我想说服司波同学参加狄俄涅计画。」 确认十三束的主张告一段落之后,深雪开口了。 「如果是这种目的,我不能告诉你。」 「咦……?」 十三束大概没想到会被拒绝吧,一脸无法理解深雪的回答般看向她。 「就说了,如果是这种目的,我不能把达也大人的住处告诉你。」 「为什么……」 「就算问我为什么……既然知道你要妨碍达也大人,我当然不会帮你吧?」 十三束像是「难以置信」般扭曲表情。 「可是,司波同学自己的任性造成大家困扰,这肯定不是好事!只要他忍著点,一切都可以圆满收场!」 「居然说『任性』吗……」 深雪丝毫不掩饰自己傻眼的态度。 「十三束同学,看来你因为母亲病倒而失去自我。今天请回吧。这是为了彼此著想。」 平常的十三束反倒是没什么主见的程度,不会讲这种独善其身的话。 深雪知道这一点,所以希望和平解决。 达也受到侮辱却以稳健手段了事,对她来说是破例的让步。魔法之所以没失控,是因为她在誓约解咒之后取回原本的魔法控制力。 不过,对于感觉自己一个人被逼入绝境,心理视野变得狭隘的对手来说,这么做是反效果。 「……司波会长,我要求和你决斗。」 「你说的『决斗』,是为了解决意见对立的比试吗?」 「是的。如果我赢了,请告诉我司波同学在哪里。」 深雪冷静聆听十三束任性的说词。不对,是「表面上」冷静承受。 在她的内侧,并不是怒火熊熊燃烧,而是近似杀意的愤恨心情冰冷磨利。 「……好吧。我接受这场比试。」 「深雪大人,请稍待。」 有个声音像是要盖过深雪接受决斗的话语般插嘴。 「水波?」 深雪以惊讶混合疑惑的声音,询问水波的意图。 水波刚才不是称呼「会长」,而是「深雪大人」。 深雪是四叶家下任当家的事广为人知,周围的大家也知道水波的身分应该不是深雪的表妹,而是四叶家的侍从。虽然没人直接询问确认,却认定是这样的关系。 所以水波以「深雪大人」称呼深雪也不突兀。实际上,她在深雪不在的时候都称呼「深雪大人」。只是深雪在校内不喜欢这样,所以水波在态度上尽量避免两人的主从关系被察觉。 因此她在这里刻意称呼「深雪大人」,展现超越学妹界线的服从模样,肯定有她的理由。 「达也大人命令我保护深雪大人。赌上达也大人的信赖,我必须阻止深雪大人进行没必要的战斗。」 深雪完全无法对水波回嘴。水波拿出达也的意向,深雪就无从反驳。 「不过这么一来,十三束学长应该无法接受吧。所以由我代替深雪大人对付十三束学长。」 「……知道了。十三束同学,这样可以吧?如果水波输了,我就依照你的要求,说出达也大人现居别墅的位置。」 「……只要能知道司波同学在哪里,我不在乎。」 意外的进展令十三束困惑。形容为「跟不上」或许比较正确。 但他决定不在意。现在的他没余力挂念目的以外的事情。 学生之间的纷争,由当事人硬碰硬做个了断。这是纳入第一高中规则的问题解决方法之一。 模拟战的手续当然也有规定,必须获得学生会长与风纪委员长的许可。这个措施是防止在实力差距太大之类的状况下 ,模拟战被利用为单方面施暴的工具。 「……我原本以为今年不会发生和学生会相关的决斗。」 泉美前来申请模拟战核可章的时候,风纪委员长干比古对她发牢骚。学生会长这次是其中一方的当事人,所以由副会长泉美掌管这场模拟战。 「吉田学长,不是决斗,是比试喔。」 泉美稍微修正干比古的话语,递出学生会已经批准,记载比试形式的许可证。 看过内容的干比古惊讶睁大双眼。 「肉搏战形式?可以吗?这是十三束与樱井的男女比试吧?」 一般来说,只有男学生之间的比试会采用肉搏战形式。尤其在男女模拟战的场合,会发生性骚扰行为的问题。 「规则是使用模拟刀点到为止。樱井学妹好像有自信。」 对于干比古来说,泉美的说明丝毫没有放心的要素。虽说以模拟刀点到为止就算分出胜负,但还是准许使用拳脚攻击。 「……我来当裁判吧。」 想到女学生可能在自己没看见的地方被男学生打伤,干比古实在无法盖章认可。他抱著这个想法自愿担任裁判。 换上社团制服在第三演习室等待的十三束,看到跟在深雪身后进房的水波时大吃一惊。 「你要穿这样比试?」 十三束忍不住大喊。 「这样应该没犯规才对。」 水波以平淡的语气回答。 「这……是没错啦……」 十三束穿的是魔法格斗武术的比赛用制服。 上半身是附护肘的无钮扣长袖上衣,下半身是附护膝无腰带的束口长裤。脚上是格斗技用的软胶鞋。 相对的,水波是短袖上衣加紧身短裤的运动服。右大腿绑一条武器皮带,插著一把预备用的模拟刀,但除此之外就只是球赛或田径赛的服装。双手双脚都裸露在外。 「是在担心我受伤吗?」 代替语塞十三束说出内心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交战对手水波。 「要是挨了十三束学长的攻击,肯定会肿得很严重吧。骨折的可能性也不小。」 「既然这样……」 十三束想叫她多做一些防御措施。 「十三束学长,模拟战就是这么一回事。」 但是,水波比较早开口。 「即使是禁止肉搏战的规则,受伤的危险性也差不多。」 今天的水波难得多话。 「十三束学长不惜让女生受伤,也要发起今天这场比试。」 水波刻意停顿片刻。 「只为了您自己的方便。」 然后,她说出批判十三束的这句话。 十三束无法反驳水波的责难。 「……十三束同学,要中止比试吗?」 干比古询问站著不动的十三束。 「对你来说,这场比试无论输赢,留下的结果都只会让你在事后觉得不是滋味。现在停止就可以免于后悔。」 干比古自以为给了十三束台阶下。 「──吉田同学,比试开始的号令拜托了。」 然而干比古的关怀让十三束变得顽固。对于现在的十三束来说,他一定得问出达也的下落。 干比古说的「后悔」,让十三束认为「即使后悔害女生受伤,也不想后悔在这时候退缩」。 「……知道了。双方都清楚规则吧?点到为止的规则。请遵从裁判的判定。」 十三束与水波同时点头。 对干比古来说相当遗憾,十三束与水波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那么──开始!」 干比古发出信号的同时,十三束与水波发动魔法。 拉近间距以振动魔法剥夺平衡感,不伤害对方就获胜──十三束构思的战斗蓝图,被矗立在面前的反物资护壁挡下。 虽然在去年的恒星炉实验与九校战都看过水波的实力,但她发动魔法的速度连十三束都忍不住惊讶。发出比试开始的信号下一瞬间,阻止十三束接近的护壁就完成了。 十三束惊讶却不慌张,冲向这面透明的墙壁。 无法将想子发射到远离身体的场所。他的这个缺点没有改变。某些魔法已经可以攻击远处的敌人,但这只是手边发动的魔法影响到邻接的空间内,并不是进步到能够朝远处空间施放魔法。 但是同样的,身披高密度想子,让魔法碰触到身体就失效的特性也没变。不,这种堪称「接触型术式解体」的魔法无效化技能,因为他控制想子的能力进步而强化。 十三束以肩膀撞向水波的魔法盾。 感受到抵抗的时间不到一秒。 十三束实际感受到肉眼看不见的墙粉碎。 他就这么准备朝水波使出掌打。 但是水波在十三束分心注意魔法护壁的极短时间,趁机绕到他的侧面。 魔法护壁的设置场所,以相对座标或绝对座标都可以指定。如果以真正意义的绝对座标设置护壁,将会被地球的自转与公转高速甩离,所以虽说是绝对座标,但绝大多数的状况都是以地球上的座标为基准指定相对位置,不过依照人类意识形容为绝对座标也没什么大碍──此外,指定真正的绝对座标,让追过来的对手撞上护壁造成伤害的技术,是一种极度高超的知名攻击魔法。 现在,水波是以一般意义的「绝对座标」展开护壁。 对此,十三束依照「敌人在护壁后方」的先入为主观念采取行动。 因此他在打破护壁的下一瞬间找不到水波。 水波从十三束的侧边,射出堪称攻击魔法基础技术的压缩空气弹。 调整体「樱」系列获得魔法护壁的高度天赋,第二世代的水波也特别擅长护壁魔法。 但水波不像达也或十三束拙于使用擅长魔法以外的术式。 而且「维持加压固定状态」的压缩空气弹,在概念上和护壁魔法有相通之处,是水波易于使用的魔法。 这和「能发挥强大威力」的魔法同义。 或许正因为具备高度威胁性,所以第六感产生作用吧。 十三束在强烈危机意识的驱使之下,架设甲冑型的魔法护壁。 十三束只能在身体接触到的物体或领域发动魔法。但是在接触状态的「零距离【range zero】」能发挥无与伦比的实力。十三束钢就是这样的魔法师。 不同于硬化魔法,叠在身上衣物发动的反物资魔法护壁,接住水波的压缩空气弹。十三束创造的甲冑,将空气块撞击的力道与解压缩产生的爆风完全挡下。 十三束接著发动移动魔法。 移动自己的魔法,是他的拿手绝活「自控傀儡」的基础。这招已经练得炉火纯青,水波准备下一个攻击魔法时,十三束以胜过飞翔的速度到达她的跟前。 脚底一抓到地面的触感,十三束就将右手往后收到右腋前方,踏出右脚使出原地掌打。 然而映入眼帘的意外光景,使得十三束的四肢停止动作。 被乘虚而入的水波表情一阵慌张。在她眼中,十三束就像是无视于空间阻隔突然出现吧。 多亏在四叶本家的战斗训练培养出来的反射神经,水波得以逃离十三束的攻击。 十三束做出原地掌打预备动作的同时,水波将自己被瞄准的胸口大幅往后仰,使力蹬地。 在敌人面前使出后空翻。这个像是电影的武打动作,使得十三束的攻击不了了之。 不,十三束的动作之所以出现延迟,与其说是被后空翻的动作吓到,不如说是水波衣襬掀起露出的肤色夺走十三束的目光 。 至少水波在拉开彼此距离的时候,从十三束看向她的视线感觉到这一点。 水波不是感到厌恶,而是感觉得救。 误判十三束的攻击间距,是可能让模拟战就此结束的疏失。 对方光是看个肚脐就肯放她一马的话,真的该谢天谢地。 (如果对手是达也大人,刚才就结束了。) 即使以后空翻躲过掌打,以刚著地的姿势肯定躲不过下一招。 如果是达也的攻击就无望扳回局势。 而且如果是达也,不会只因为看见女性肌肤就中断攻击── 水波继续往侧边跳,重新设置魔法护壁。 从僵直状态回复的十三束,以犀利的步法接近水波。 破坏护壁。 到这里都是前次的重演。 但水波这次不是绕到侧边,而是后退。 护壁被破坏的瞬间,建构下一面护壁。 如果是达也的魔法式分解魔法「术式解散」,瞬间就可以破坏魔法。外露到情报体次元的魔法式,无法抵抗将想子情报体分解的「术式解散」。 然而「术式解体」这种技术,是以想子压力吹走情报体贴附的魔法式。依照魔法式附著在情报体的强度,「术式解体」会在生效之前出现短暂的延迟。 领域魔法是将魔法式固定在一无所有的空间,所以一般来说面对「术式解体」很脆弱。但是水波的护壁魔法绝对不算「一般」。「樱」系列的反物资护壁能承受巨大动能,「持续存在于该处」的性质极强。水波也继承这种魔法特性。 换句话说,水波的魔法护壁能在短时间内挡下「术式解体」。即使最后会被突破,也可以争取时间准备下一个魔法。 水波的反物资护壁阻挡十三束的前进。 反物资护壁立刻被破坏,但花费的时间接近一秒。 这段时间,水波已经在稍微往后偏的位置,完成下一面护壁。 这可以说是「连壁方阵」的仿造版。 护壁刚完成就被打破,水波并不是没感受到压力。 发动魔法造成的疲劳也确实累积。 但她维持不会同时接触到十三束身上想子铠甲的最短距离,一边确实建构魔法护壁,一边慢慢后退。 十三束可以短时间破坏护壁,所以没有往旁边绕,而是一昧前进。以几乎等同于停下脚步的状态,一点一点地前进。 这不是十三束原本的战斗风格。运用步法以快速出招进攻才是他的本领。即使曾经进行过静止在原地的对打,但这种像是相扑角力或橄榄球乱集团、正集团抢球般踩稳脚步互推的战法,至今都和十三束无缘。 水波沿著演习室的对角线后退。 水波从自己和左右墙壁的距离,理解到自己正在接近房间角落。 面对面的十三束视线在瞬间投向水波身后。水波没看漏这个动作。 ──逼近墙角了。 水波轻而易举得知十三束如此思考的心理。 再两步就会背靠墙角,再也无法后退。 护壁被破坏的同时,水波不是后退一个脚掌的距离,而是后退一大步。 没建构下一面护壁。 为了破坏下一面护壁而往前倾的十三束姿势顺势往下。 不以身体碰触就无法让魔法失效,这是接触型术式解体的缺点。破坏护壁变成例行工作的十三束,一时大意造成这个严重疏失。 水波立刻发动预先备好的魔法。 「下降旋风」。 这个魔法只是以自己为中心制造下降气流,杀伤力几乎是零。 不过接近水波到只距离一步的十三束被这股气流卷入,身体更加失去平衡。 水波绕到十三束背后,扔下模拟刀架住他。 十三束之所以脸红,绝对不只是因为慌张。隔著一件薄薄的运动服上衣,显然藏不住符合年龄的「柔软触感」。 但是十三束很幸运,水波没察觉他脸红。 水波从内侧扫腿,将十三束的身体往前压倒。 十三束扭动身体想将水波摔出去,但水波巧妙移动重心,像是爬到十三束身上般,将他压在下面倒地。 水波跨坐在十三束背上,从大腿皮带抽出备用的模拟刀,抵在十三束的喉头。 「胜负已定!樱井胜利!」 干比古宣布模拟战结束。 如果是真刀,十三束已经被水波割断喉咙。 任何人都明显看得出胜负。 ◇◇◇ 模拟战的善后工作结束时,学校关门时间将近。深雪他们至此将学生会活动告一段落,和艾莉卡与雷欧会合,聚集在老地方咖啡厅。 「哇。原来樱井同学这么强啊。」 「不。今天只是运气好……」 水波害羞否定香澄这句话。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刚结束的模拟战。 「运气应该也是原因之一,但是没实力就打不赢十三束同学喔。」 艾莉卡一脸丝毫不感意外的表情插嘴。 「艾莉卡,你早就知道樱井的实力吗?」 这么问的雷欧和水波同样是山岳社的社员,很清楚水波的身体能力多好。只是正如「人不可貌相」这句惯用语所说,水波外表给人的印象是「温和的女生」,肌肉也长得不明显,所以看不出来运动细胞很好。真要说的话,是不擅长运动的文学少女容貌。 所以,艾莉卡像是早就知道水波多强的态度,就雷欧看来有点诧异。 「锻炼的方式看不太出来,不过仔细看就知道有两把刷子。」 「是这样吗……」 雷欧佩服的对象不知道是艾莉卡还是水波。大概两者皆是吧。 「不过,听说你的体育成绩不太好?」 泉美这么问水波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疑问。 「那个,我不擅长球类……」 大概是真的不擅长,水波看起来有点害羞。各种体育项目都不太行的泉美(不是真的不行,而是自己觉得「不擅长」)没有继续询问。 「不过,我觉得樱井学妹说的没错,这不是只靠实力得来的结果。」 大概是认为捧过头也不太好,干比古改变话题方向。 「十三束同学看起来真的很难施展得开。」 「因为对手是女生?」 雫问完,干比古「嗯」地点头。 「规则是肉搏战形式,所以更不用说吧。」 「不是只用魔法战斗就好吗?」 不太熟悉十三束的侍郎,对干比古这句话提出疑问。 「十三束学长基于魔法特性,没办法这样打。」 不过诗奈立刻驳回他的质疑。 诗奈对侍郎说明「range zero」这个别名的意思时,旁边的穗香说「那么别打不就好了?」责备十三束。 「说不定他其实很开心?」 雫说出当成玩笑话很恶劣,当成真心话更恶劣的这句话。 「这么说来,十三束同学当时好像看水波学妹的肚脐看到入迷……」 「穗香,详细希望。」 水波还来不及阻止穗香,雫就火上加油。 「水波学妹当时穿运动服。」 「真大胆。」 「然后,水波学妹后空翻要躲避十三束同学的攻击。」 「喔喔!」 「上衣衣襬顺势往上翻,肚子露出满大一片。当然很快就遮回去,不过十三束同学愣了一阵子,目不转睛盯著水波学妹肚脐那边看。」 「有罪。」 雫听完毫不犹豫断定。 「水波学妹从背后架住他的时候,他好像也脸红了……」 「真的吗?」 穗香追加的证词令水波哀号。 「嗯。胸部……应该有贴上去吧。」 「──!」 水波双手掩面低下头。 雷欧与干比古也有点脸红,尴尬别过头。 「是喔……难道说,穿运动服就是这个目的?」 艾莉卡对害羞的学妹毫不留情。 「水波原本希望十三束同学中止模拟战喔。」 深雪代替无法回话的水波,说出她的想法。 「十三束同学原本要求和我比试。」 「根本没得比吧?」 艾莉卡想都不想就斩钉截铁地说。 不只是单纯实力差距的问题。 十三束在远距离战斗无计可施,深雪则是从远处使出地毯式轰炸的平面压制魔法。如果是一般在异性模拟战采用的禁止接触规则,只会演变成单方面的战斗。 「十三束同学明显是失去冷静判断力的状态。」 「所以,为了冷却他的脑袋,水波挺身而出是吧。」 艾莉卡一脸可以接受般点头。 「这么说来我还没问,十三束同学为什么想要打模拟战?」 干比古慢了好几拍才察觉自己不知道举行模拟战的理由。 「十三束学长想知道司波学长在哪里。」 泉美认为深雪应该不想说,所以代为回答。 「想知道达也在哪里?」 头上冒出问号的不只是干比古。 「听说十三束学长的母亲精神过劳住院了。」 「十三束同学的母亲……记得是魔法协会的会长吧?」 「是的。不愧是吉田学长,真清楚。」 即使泉美称赞,干比古也没害臊。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话题的后续。 「翡翠大人──这是十三束学长母亲的名字。翡翠大人好像被政府强力施压,要她说服司波学长。」 「是要说服达也参加狄俄涅计画?」 「是的。这股压力好像造成急性胃溃疡……听说要住院一个月。」 「……不过这不是达也害的吧?」 雷欧从旁插嘴。 「我也这么认为。」 泉美立刻点头。场中没人对雷欧与泉美的判断提出异议。 「十三束学长也是这么说的。但他真正的想法……应该认为是司波学长的责任吧。他想说服司波学长参加usna的宇宙开发,所以想知道司波学长住哪里。」 「应该是……想为母亲做点事吧。」 美月以同情的语气轻声说。 「这么说来,十三束同学他……比试之后好像很沮丧。」 刚才批判十三束蛮横态度的穗香也附和这股气氛。 「不过把事情怪到达也同学头上,坦白说是找错人了。」 艾莉卡斩断这份感伤。 「达也已经明讲自己今后要做什么了吧?如果还插嘴挑剔一些有的没的,我认为是错的。」 雷欧从别的角度否定十三束的行动。 「不过,和十三束学长讲相同事情的人,认为司波学长错误,自己才正确的人,我认为永远不会少。」 香澄对达也没有特别的想法,所以能站在悠哉第三方的立场说出推测。 包括深雪与艾莉卡,没有任何人能否定这段「预言」。 第八章 星期四,达也周边的情势大幅变化。 在印度波斯联邦的魔法研究中心地──前印度中南部的海德拉巴大学,该大学魔法工学领域的第一把交椅,以战略级魔法「神焰沉爆」开发者为人所知的女科学家艾莎?钱德拉塞卡召开了记者会。 『──基于上述理由,我们不是支持usna的金星开发计画,而是日本的恒星炉计画。』 在记者会上,钱德拉塞卡博士表明不支持狄俄涅计画,而是支持达也的escapes计画。 印度波斯联邦至今没对狄俄涅计画明显表态。不过,虽然不是政府正式发表,而是一名科学家召开的记者会,但这次表明不支持狄俄涅计画,令其他国家大吃一惊接收这个消息。 而且不支持的理由,是要支持日本一名青年所发表,不是国家计画,单纯是民间事业计画的能源设施兴建方案。 达也的escapes计画甚至还没决定正式名称,就逐渐受到世界注目。 ◇◇◇ 『──那么,土耳其政府认为usna不应该强迫外国人参加自己国家的宇宙开发计画。是这个意思吗?』 艾莎?钱德拉塞卡博士的记者会转播到全世界的第二天,usna在野党色彩强烈的电视台成功访问到「十三使徒之一」──土耳其的阿里?夏亨。 这段访问没有实况转播,却在当天就在北美与西欧的网路电视播放。 『不是政府的见解,始终是我个人的意见,不过要和平利用魔法,不应该断定只有一条路能走。』 此时夏亨针对狄俄涅计画提出消极的反对意见。 『例如不久之前,日本发表了使用魔法核融合炉的划时代计画。』 『是昨天印度波斯联邦的艾莎?钱德拉塞卡提及的计画吗?』 『是的。不晓得各位知不知道,使用重力控制魔法的核融合炉,号称是加重系魔法技术上的三大难题之一。司波达也这位青年不只是找到解决的头绪,还想活用在魔法的和平利用。』 『这是充满野心的计画耶。』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像这样和平利用魔法的做法,今后应该会在世界各地诞生吧。我认为狄俄涅计画是了不起的计画,但是应该避免摘除其他的可能性。』 阿里?夏亨的发言没有强加于人的感觉,所以比钱德拉塞卡的记者会更广受欧美人民接纳。 ◇◇◇ 『我知道夏亨在打什么主意。』 新苏联的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十三使徒」之一的列昂尼德?肯德拉切科少将,在视讯电话的画面上非常不悦地扭曲嘴唇。 『那个小子不惜手段要阻止我国和美国走得更近。』 阿里?夏亨才三十岁,在超过七十岁的肯德拉切科眼中无疑是「小子」吧。 『所以夏亨对狄俄涅计画植入负面印象,希望藉此让计画中止。不然我国会透过那个计画和美国联手。以那小子的立场,应该无论如何都想破坏吧。』 「夏亨是否可能是被日本教唆行动?」 贝佐布拉佐夫如此询问肯德拉切科。以他自己的调查,夏亨在本次事件没有和日本任何势力建立共谋关系。不过肯德拉切科隔著国境地带和夏亨对峙,贝佐布拉佐夫认为他可能知道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不可能。』 肯德拉切科的回答很明确。 『夏亨要是和土耳其国外的人接触,我会知道。这次的事件是那小子以自己的想法做的。』 「就算这样,时机也太刚好了吧?」 『博士您发表要协助狄俄涅计画之后,夏亨肯定一直在寻找妨碍那项计画的材料。因为对那家伙来说,我国和美国联手是最恐怖的恶梦。』 「司波达也在这时候发表核融合炉设施的计画是吧?」 『没错。对于那小子来说,这是在沙漠找到的井。肯定是开心地奋勇扑上去吧。』 「只不过,无法立刻确定井水是否能喝,所以延迟好几天才利用。」 『决定利用司波达也的计画,顶多花费两三天的时间吧。然后他联络美国电视台,假装对方主动申请采访。真相大概是这么回事。』 贝佐布拉佐夫没反驳肯德拉切科的推测。因为即使细节上有差异,他也认为几乎就是如此。 『所以博士,您打算怎么做?我想艾德华?克拉克已经不可靠了。』 「说得也是……」 贝佐布拉佐夫在这一点也赞成肯德拉切科的说法。他判断艾德华?克拉克操弄国际舆论的行动失败了。 「我今天就再度出发前往海参崴。这次带『igrok』一起去。」 『那么?』 「是的。不知道何时对我国露出獠牙的那个战略级魔法,我们不应该继续置之不理。」 『喔喔……愿您成功。』 贝佐布拉佐夫说要带「igrok」同行。知道个中意义的肯德拉切科,在视讯电话画面中的双眼闪闪发亮。 ◇◇◇ 星期六,中午过后开始乌云密布。 不过深雪的心晴朗无云。放学回家之后立刻出门的她,目的地是达也所在的伊豆别墅。因为达也准许她去别墅过夜。 相较于喜孜孜的主人,水波一直很紧张。自己非得代替现状缺乏戒心的主人注意周围,这份使命感是理所当然的。然而不只如此,水波自从出门就一直被不祥的预感缠身。 想太多了。水波对自己这么说。适度的紧张对护卫任务有正面助益,然而过度紧张就是反效果。而且现在要前往的场所有达也。只要他在身旁,深雪就肯定安全。自己不必这么拚命…… 再怎么像这样劝诫自己,水波也无法拭去不安。甚至不知道这份不安是什么。 抵达伊豆时还是日落前的黄昏,周围却下雨与起雾而完全变暗。 状况凄惨到肉眼可视范围不到十公尺,不过自动驾驶用雷达与精密定位情报系统不把这种恶劣条件当作一回事。而且就算没有机械辅助,坐在驾驶座的花菱兵库或许也不以为意。 载著深雪等人的车,几乎按照预定时间抵达达也所在的别墅。 「花菱先生,辛苦了。」 撑伞出来迎接的达也,慰劳刻意从驾驶座下车的兵库。 「不敢当。」 兵库回答时的表情带点苦笑的感觉,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工作被抢了。 抢走兵库工作的犯人不顾自己淋湿,打开后车门撑伞以免深雪淋湿。坐在副驾驶座的水波,以相对位置来说不必绕过车子,所以抢先兵库一步。 「深雪,欢迎你来。水波也辛苦了。」 「哥哥,打扰了。」 深雪文雅问候。她大概是在意兵库的目光所以自己撑伞。 水波默默朝达也行礼,前去协助兵库从车上搬出行李。 只不过,附顶蓬的自走台车立刻从屋内出现,抢走两人的工作。 「深雪、水波,你们先进屋吧。」 为了避免两人继续淋湿,达也如此指示两人,然后向兵库开口。 「花菱先生,有收到什么消息吗?」 「不。今天没有任何吩咐。只负责带深雪大人过来。」 「也就是各处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是吧。」 「国内没有。」 兵库暗藏玄机的说法,使得达也微微蹙眉。 「意思是国外有动作?」 「钱德拉塞卡博士的记者会与夏亨的访问,属下认为达也大人也有所耳闻。」 「嗯,我知道。」 在雨中站著聊这个话题有点久,但是达也 与兵库都不在意。 「只不过,usna与新苏联都还没对这两件事发表回应。」 「反而不自然是吧?」 「如您所说。」 「知道了……话是这么说,但这边也只能被动提高警觉了。」 「属下会继续努力收集情报。」 花菱兵库曾经在英国的民间军事企业习武,所以他在海外有独自的情报管道。和独立魔装大队疏远的现在,若要调查国外的动静,在达也认识的人之中,花菱应该是最可靠的一人。 「拜托你了。」 「遵命。今天容属下就此告辞。」 兵库恭敬行礼,以魔法将淋湿的管家服弄乾,然后坐进驾驶座。 ◇◇◇ 达也回到别墅内的时候,客厅桌上摆著几杯热咖啡。 虽然水波感到不满,但准备咖啡的是琵库希。 应该不算是弥补,但深雪与水波喝完一杯咖啡暖和身子,就进入房间换衣服。「一起进房」是水波表态强调深雪由她服侍。 回到客厅的深雪,身穿宽松t字轮廓的执事袍风格连身裙。和深雪容貌营造的神秘气质搭配之下,感觉像是高阶的女祭司。 水波穿的是方便行动的背心裙。虽然不是平常的连身裙加围裙,看起来却也像是长围裙,大概是她的形象使然吧。 「深雪与水波都坐吧。我想知道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事。」 达也这么说,事先阻止水波与琵库希上演厨房争夺战。不是恶整,是希望也让水波稍微休息一下。因为她不是不知疲劳为何物的机器人。 「这个嘛……星期三发生一件事。」 没将不满写在脸上(换句话说就是暗自感到不满)的水波坐下,一旁坐在达也正前方的深雪一边在内心苦笑,一边开始述说。 「十三束同学来到学生会室,要我告知哥哥下次预定何时上学。」 深雪依照先前的宣言,称呼达也为「哥哥」。话语已经没有犹豫或困惑。 「这就无从回答了。」 达也不在意深雪叫他「哥哥」,对于十三束这个突然的要求,看起来也没抱持疑问。 「我也是这么回答的。接下来他说想来见您,要我说出这个别墅的位置。」 「有什么急事吗?」 但十三束不是在学校等,而是想要专程来见面。达也听到这里也终究表现关切之意。 「是的。十三束同学好像想说服您。」 「说服?为什么?」 达也不是问「说服什么事」,而是问「为什么」。听到要说服自己,达也立刻想到应该是关于狄俄涅计画的事。只是十三束为什么想这样多管闲事?正因为以同学身分有某种程度的交情,所以达也无法理解原因。 听到达也这么问,深雪从头详细说明事情原委。水波也不时加入的事情说明花了不少时间。 「──原来是这样啊。可怜他了。」 听完来龙去脉,达也对十三束的感想只有平淡的这句话。 「也辛苦水波了。」 达也反倒是在意水波。 「不,属下不敢当。」 水波立刻如此回应,却藏不住感到意外而困惑的样子。她没想到「那种小事」就能获得达也的关心。 「要是正面交战,十三束是强敌。虽说那家伙的纯情帮了大忙,但你没受伤是侥幸。不要太乱来啊。」 「纯情帮大忙」的那件事令水波微微板起脸。重新点出自己暴露在异性的邪念之下,对于少女来说不是愉快的事。 不过最后被意外真挚的声音慰劳,水波心慌了。 「好的……谢谢您。」 深雪以「有点」恐怖的笑容看著这样的两人。 ◇◇◇ 贝佐布拉佐夫刚抵达海参崴,情报部成员就报告司波达也的动向。 「和未婚妻暂住伊豆的别墅吗……」 地点远离人烟正合己意。若要奢求最好是只有他一人,不过讲这个也没用吧。听说他的表妹未婚妻也是强力的魔法师,但贝佐布拉佐夫对自己的魔法抱持自信。何况这次他还带了增幅魔法力的外接终端装置「igrok」过来。 贝佐布拉佐夫是以人工授精诞生的人类,以之前的说法就是「试管婴儿」。 没进行基因改造,制作无数受精卵之后,从中挑选出来最成功的案例。这就是新苏联的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伊果?安德烈维齐?贝佐布拉佐夫。 那时候当然也尝试以生化技术复制他的原始受精卵,制作堪称他「妹妹」的复制人。这些女孩被期待和贝佐布拉佐夫一样成为战略级魔法师,事实上,七名复制人学会了战略级魔法「水雾炸弹」。 然而她们这些命名为「安德烈耶夫纳」的复制人,身体并不健康。所有人都背负著只能活在无菌室的体质。 而且说来遗憾,魔法力远不如贝佐布拉佐夫。虽然姑且能发动「水雾炸弹」,射程距离与发动速度却不足以运用在实战。 但是,即使单独派不上用场,当成辅助贝佐布拉佐夫的「外部终端装置」却很有用。 源自贝佐布拉佐夫原版受精卵的复制人只有性别不同。要将魔法演算领域同步并非难事。 为了避免「主体」的贝佐布拉佐夫精神遭受侵蚀,安德烈耶夫纳们被剥夺自我,成为只用来发动魔法的生体机械「演奏者【igrok】」。由「指挥者」贝佐布拉佐夫随心所欲操纵演奏魔法的播放器。这就是赋予七名「安德烈耶夫纳」复制人的职责,是她们被迫踏上的人生。 七名每次使用她们,被使用的「igrok」精神就会逐渐损毁。 贝佐布拉佐夫对此毫不踌躇。 或许,这原本是他自己的命运。 但他身为生存竞争的胜利者,理所当然般啃食失败者。 即使现在成为新苏联屈指可数的科学家而闻名,人造的贝佐布拉佐夫也无法选择其他的生活方式。 这个事实至今在本质上依然没变。 贝佐布拉佐夫无法选择不使用「igrok」。 以新西伯利亚铁路的军用列车拖来的大型cad,他指示职员进行最终调校。 ◇◇◇ 大幅影响世界军事平衡的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十三使徒」的动向,是各国军事相关人士的注目焦点。至今极难掌握动向的新苏联战略级魔法师贝佐布拉佐夫,大概是表明协助狄俄涅计画之后经常站上舞台,所以在十三使徒之中特别受到瞩目──此外因为刘云德宣告战死以及刘丽蕾公开亮相,所以后者取代前者成为十三使徒的成员。 对于日本来说,贝佐布拉佐夫尤其是相邻非同盟大国的战略级魔法师。是直接的威胁。而且四月在佐渡岛近海与宗谷海峡遭受的攻击,推定就是贝佐布拉佐夫的战略级魔法「水雾炸弹」。 监视并推测贝佐布拉佐夫的行动,成为日本国防最重要的课题。 六月八日星期六夜晚,领导陆军一〇一旅的佐伯广海少将,不是从陆军内部的官方管道,而是从自己在参谋部建立的私人管道得到一则重大消息。 贝佐布拉佐夫搭乘专用列车移动到远东地区。 「虽说是远东地区,但沿海省分那么大……大概是海参崴吧。话说他搭乘专用列车吗……」 依照情报,发动「水雾炸弹」要使用占据一整个车厢的大型cad。虽然是未经确认也有许多不同意见的情报,不过依照这个说法,贝佐布拉佐夫是以连结cad车厢的专用列车在新苏联国内移动,接近目标控制「水雾炸弹」的发动。 如果这个情报属实 ,「水雾炸弹」的射程距离就比不上射程覆盖全世界的「质量爆散」。 魔法原本和物理距离无关。 不过,为了飞越实际存在于该处的「距离」,需要对魔法抱持深入的理解与强烈的确信。也可以换个方式来说,需要否定「错误常识」的坚定意志力。 如果贝佐布拉佐夫的这种意志力不如达也,那么「水雾炸弹」必须接近目标才能使用也不奇怪。 同时,既然贝佐布拉佐夫以专用列车移动到远东地区,也等于他要以「水雾炸弹」攻击接近日本的某处。 或许攻击目标就是日本。 这次也无法否定魔法直接瞄准本州、四国、九州或北海道陆地的可能性。 「……在现在的情势下,最可能成为目标的是『他』吗?」 佐伯思考是否该警告。 但她苦恼将近一分钟之后,决定不去处理。 不,是决定进行「观测」。 佐伯拿起基地内线电话机,拨打简码。 「──风间中校,是我。抱歉虽然是这个时间,不过请尽快到司令官室。」 宗谷海峡方面的紧张局势解除的现在属于非备战态势。虽然完全不是勤务时间,但风间应该立刻就会来。 ──如果是风间,肯定不被「他」察觉就观察得到发生什么事。 ──顺利的话,可以同时找到「他」与贝佐布拉佐夫双方的攻略重点。 佐伯打著这样的算盘。 ◇◇◇ 迎接深雪来到别墅的达也停止研究,专心陪她。 不是基于义务感,达也自己也想听深雪说话,和深雪共度相同的时光。 说不定,这是亲生母亲深夜改造精神时植入的欲望。既然能将情绪限制为只有一种,留下的情感增强也是有可能的结果。 只不过,达也认为这样也无妨。 假设他的内心没受过任何操作,他或许会以自己的自由意志,嫉妒这个完美无缺的妹妹,疏远深雪。 甚至可能憎恨。 才华不佳的哥哥嫉妒、憎恨妹妹的才华,是极为常见的事。 与其对深雪投以这种情感,维持现在这样比较好。 达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这也有极限。 吃完晚餐洗完澡(今天是分开洗)在客厅放松时,深雪说出的这个要求,达也终究无法点头答应。 「深雪……再怎么说,在同一张床就寝实在有点……」 虽说是「就寝」,却不是煽情的那种就寝。 或许这方面已经有所觉悟了。 深雪「央求」的是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类似幼儿央求父母一起睡。 「不行吗……?」 达也感到一阵晕眩。 这时候无法坚定说出「不行」的自己好丢脸。 「……我派水波在上次的和室铺床。最多只能睡同一个房间,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这样就可以了。哥哥,谢谢您!」 深雪开心地合掌表达喜悦。 不得已了……达也在内心叹息。 ◇◇◇ 维拉妮卡?安德烈耶夫纳、安娜?安德烈耶夫纳。贝佐布拉佐夫将这两名「igrok」连同无菌舱关进大型cad「亚亘」,自己则是坐上操作席。 「亚亘」只是通称,意思是原文对应的「风琴」。贝佐布拉佐夫小组取「管风琴」的意义使用。昔日政府高官看见占据整辆车厢的这座cad,庞大的体积令他惊呼「简直像是管风琴」,后来就这么采用这个名称。 不过相似的只有尺寸,还有机体两侧与后方并排管线的形状。演奏者不是面向控制台,而是组装到内部,指挥者也是就这么坐在豪华椅子被关进机体。 「igrok」总共七人,但是未曾同时使用她们所有人。 因为没这个必要。 如果只是发动「水雾炸弹」,贝佐布拉佐夫一个人就足够。「水雾炸弹」始终是辅助暨安全装置。这次的作战规模只要两人就够,如此而已。 贝佐布拉佐夫检视从新苏联军情报网提供的目标对象周边情报。 当地天候是小雨,无风。近乎是使用「水雾炸弹」的最佳状态。 现在时间是早上六点。日本当地时间是早上五点,目标对象肯定还在睡。为了让安眠变成永眠,贝佐布拉佐夫准备发动魔法。 ◇◇◇ 上个月用来进行「誓约」解咒仪式的和室,并排铺著两床被褥。 两条垫褥相互紧贴,毫无缝隙。 盖著夏季薄被睡觉的是达也与深雪两兄妹。已经订婚的一对年轻男女。 不过两人的寝具看不出凌乱之处。不只是垫褥,被子当然也是一人一条。 两人就寝用的被褥与睡衣,都只有熟睡翻身的痕迹。 深雪侧躺,身体朝向达也,挂著幸福的表情熟睡。 达也仰躺。静静入眠。 拂晓前。 即使是早起的达也,距离闹钟设定的时间也还有三十分钟以上。 达也与深雪都还没有清醒的徵兆。 ◇◇◇ cad「亚亘」附设的大型电脑,从观测机器取得目标对象的位置情报之后,转换成cad可以利用的形式。同一时间,建构魔法式所需的启动式原始资料,也由贝佐布拉佐夫操作大型电脑制作。 贝佐布拉佐夫不是在自己的精神内部指定魔法式的组成要素,改为在电脑控制台指定所有条件,以此为基础组装启动式。他透过这种方式,建构出一般魔法师不可能建构的极复杂魔法式。 同样的装置──利用大型电脑的cad,在新苏维埃科学协会极东总部也有设置。坦白说,电脑性能是安装在极东总部的装置比较好。不过那台装置不具备利用「igrok」的系统。贝佐布拉佐夫带「亚亘」过来,是判断本次作战需要「igrok」的辅助。 藉由电流刺激,从强制入睡的「igrok」──两名安德烈耶夫纳体内抽取想子。无菌舱内二十岁出头的全裸女性,浸在和体温调节成相同温度的生理食盐水,就这么维持昏迷状态,在氧气罩下方露出痛苦表情。 不过舱壳没有透明的部分,两人又已经收容到「亚亘」内部,所以没人看得见她们的表情。贝佐布拉佐夫也不晓得。 即使看见她们痛苦的模样,贝佐布拉佐夫与他的小组成员肯定也不为所动吧。 「亚亘」的主体接受想子注入,立刻开始输出启动式。 贝佐布拉佐夫与两名安德烈耶夫纳同时读取启动式。 贝佐布拉佐夫是自愿的,两名「igrok」是无视于意愿被迫读取。 「亚亘」调整「igrok」读取启动式的速度,统整三人输出魔法式的时间。 包括贝佐布拉佐夫的三人建构魔法式完毕之后,战略级魔法「水雾炸弹」自动发动。这部分连贝佐布拉佐夫都无法控制。 ◇◇◇ 「恶意」涌向自己与深雪。 达也紧急从沉眠的水底上浮到清醒的水面。 (水的分解──氢氧混合气的生成与重新结合。) 锁定两人的这股恶意,达也一清醒就解读其身分与魔法性质。 (是「水雾炸弹」!) 下个不停的小雨已经转变成雾。 将雨珠切得更细,分割为雾的工序。 将雾气化为水蒸气的工序。 将水蒸气分解为氢与氧的工序。 然后,将氢与氧同时结合──点火的工序。 达 也如今真的认知到战略级魔法「水雾炸弹」的性质。 他以近乎下意识的动作,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枪造型cad──银镞改造版「三尖戟」。他在就寝的时候,总是将爱用的cad准备在伸手可及的位置。 依照支援宗谷海峡战斗的经验,达也早已拟定对策。 选择的魔法不是「术式解散」,是「云消雾散」。 事象改写内容是水的分解。将水分子分解为氢与氧。 改写对象是半径五十公尺范围内,在一秒以内结合氢与氧生成的水分子。 「水雾炸弹」发动。 「云消雾散」发动。 两种魔法进行相反的事象改写造成相克,双方的魔法都出现破绽。 (还没!) 敌方的攻击还没结束。 「水雾炸弹」的魔法式复写魔法──「连锁演算」没有结束。 经过些许延迟,重新从天空落下的雨珠生成氢氧混合气。 「请交给我!」 这个声音传到达也耳中时,深雪的魔法已经发动。 振动减速系概念扩张魔法「冻火【freeze me】」。禁止对象领域内部热量增加的魔法。阻碍「燃烧」这个现象的魔法。 「哥哥,趁现在!」 「知道了!」 现在,以别墅为中心,半径一百公尺的空间内,即使生成氢氧混合气也无法点火。 达也利用深雪争取到的时间,以「眼」看向「水雾炸弹」的术士。 沿著锁定他与深雪的「缘」,「视认」恶意的源头。 达也「看见」了。 敌方的攻击还没结束。 「水雾炸弹」在深雪魔法所及范围更外侧的上空发动。 ◇◇◇ 即使「水雾炸弹」的第一、第二次攻击被挡下,贝佐布拉佐夫也不显慌张。 在宗谷海峡之战累积经验的人,不只是达也。 贝佐布拉佐夫推测当时阻挠自己的敌手可能是质能转换魔法的战略级魔法师,所以预先模拟对策,为下次遭遇相同对手时做准备。他刚才输入「亚亘」大型电脑的资料,就是基于当时战术模拟所写的「一整组」魔法式建构用资料。 敌方使用阻碍燃烧的魔法在他预料之外,不过发生的现象和相克造成的定义破绽相同。氢氧混合气被妨碍燃烧的现状没变。那就不必变更对策。 基于模拟内容设计的魔法波状攻击已经施放。 贝佐布拉佐夫坐在指挥者的椅子上,等待确定自己胜利的瞬间。 ◇◇◇ 达也「看见」打碎积雨云制造的浓密水雾,在别墅两百公尺上空结块形成倒漏斗状。 在深雪「冻火」的范围之外。 制作成倒漏斗状,是为了要产生蒙罗效应。 达也尝试分解这个构造。 但是即使以他的分解魔法发动速度,也无法阻止已经进入最终阶段的「水雾炸弹」。将水雾塑型为倒漏斗状的魔法,达也需要堪称一瞬的短暂时间解读构造,但是来不及。 水雾分解为氢与氧。 氢氧混合气不是同时,而是由外而内连续燃烧。 蒙罗效应使得冲击波集中在一点。 焦点不在倒漏斗状的开口处中心,是下方远处的这座别墅。 冲击波袭击达也的头顶。 达也反射性地将深雪搂到自己怀中保护。 ◇◇◇ (赢了!) 三连波状攻击的最后一步棋。 用来拿下棋局的反覆攻击顺利发动,这股手感使得贝佐布拉佐夫确信获胜。 覆盖上空的积雨云,被刚才魔法的次级效应吹走。在这个时间,新苏联没有低轨道侦察卫星经过日本伊豆上空附近,但是半同步轨道上的卫星位于观测得到的位置。贝佐布拉佐夫在瞄准阶段就知道这一点。 贝佐布拉佐夫使用大型cad「亚亘」搭载的通讯功能,连结到卫星的观测资料。 「什么?」 他不禁脱口发出惊愕的声音。 手边萤幕显示的影像里,目标别墅依然完好。 挨了「水雾炸弹」产生的集束冲击波,木造住家不可能平安无事。 半天前以侦察卫星分析过的别墅构造,无疑是单纯的木造建筑。 虽然地下可能备有防空洞,但是地面房屋像那样完整留下,只有一个可能性。 (是护壁魔法……?而且足以承受刚才的冲击波?) 贝佐布拉佐夫没有忽略护壁魔法的存在。 他预先计算过,即使司波达也与他的未婚妻架设护壁,也挡不住冲击波。 贝佐布拉佐夫对集束冲击波的威力就是抱持此等自信。 这种变化型的「水雾炸弹」,就是昔日隔著白令海峡和usna爆发局地武力纷争「the arctic hidden war(北极的秘密战争)」时,埋葬stars前任总队长威廉?希利邬斯的魔法。 (难道说,十文字克人加入防守吗?) 十文字克人拥有强力的护壁魔法。贝佐布拉佐夫也知道这号人物。 贝佐布拉佐夫认为克人是可能完全挡下「水雾炸弹」的最棘手人物。 (不,没收到这种情报。) 掠过脑海的疑念,贝佐布拉佐夫当成妄想而自我否定。这种需要注意的人物,情报部不可能没掌握动向。 (可是既然这样,会是谁……) 贝佐布拉佐夫陷入找不到解答的自问迷宫。 这个没有意义的迷惘,使得他失去宝贵的时间──失去胜机。 ◇◇◇ 水波的一天很早开始。 她比司波家所有人都起得早。这是侍女的准则。 即使来到远离自家的别墅也一样。 虽然这么说,不过凌晨五点这个时间,水波一般来说还在恍神。她绝对不是低血压,却也不是一起床就精神抖擞。 睡眼惺忪的水波意识之所以一下子就清醒,要多亏她的「劲敌」琵库希。 『上面!保护主人!』 像是毫无防备的脑袋遭到重殴的冲击。直接在脑中响起的哀号,水波直到操作cad完毕,才认知到这是琵库希的主动型心电感应。 水波为了随时完成守护者的使命,cad总是维持开机状态放在手边。现在已经换好衣服,所以放在围裙口袋。 水波在意识到之前就拿起爱用的行动终端装置型cad,在指尖集中想子按下快捷键。 双眼看向上方。为了尽量缩短魔法发动需要的时间,在启动式定义座标为「视线前方没有固体的空间」。 覆盖在屋顶上方的圆顶形魔法护壁。水波内心形成这个想像。 防御魔法追随这个想像发动。 紧接著,冲击波袭击护壁。 达也的分解魔法来不及,水波的分解魔法却来得及,因为她的护壁魔法是自力完结。 承受所有物理攻击的魔法。 不过,这个笼统的定义对术士的魔法演算领域加重负担。以魔法来说,限定防御对象比较容易使用。 而且现在袭击的冲击波威力,差点可以打破水波的护壁。 如果以单层防壁来比较,水波的护壁匹敌克人的「连壁方阵」。 不过,她维持护壁的方法和「连壁方阵」不同。 十文字家的「防御型连壁方阵」,完成的护壁基本上放置不管,只会指定持续时间,遭受到超过耐久力的攻击就任凭毁坏。取而代之的是将现存护壁的毁坏徵兆设为发动条件, 准备下一面护壁。零延迟连续制作并维持复数层护壁,这就是十文字家的防御魔法。 相对的,水波──「樱」系列的防壁是生成护壁阻挡物理攻击,再持续使用魔法维持防护效果的两阶段术式。 既然是同种类的魔法,就不会因为重叠产生弊害。例如雷欧擅长的硬化魔法,即使在先前发动的魔法没失效时就发动下一个硬化魔法,也不需要更强的事象干涉力。 水波的护壁魔法也一样。 在相同领域持续使用护壁魔法。 水波以这种方式防止护壁被击破。 不过,这意味著她毫不间断持续发动这种负担原本就沉重的万用防御魔法。 这是持续让魔法演算领域负担过重的行为。 (──不能输!) (不能被打败!) (深雪大人由我来保护!) 客观来想,水波没理由保护深雪到这种程度。 并没有像达也受到亲情之爱的驱使。 基因上是水波姨母的樱井穗波,对深雪投注等同于家人的爱情,但这是和水波无关的往事。 护卫深雪只不过是四叶家女主人的命令。因为四叶家买下她们,就某方面说将她们这些调整体「樱」系列收为奴隶。 水波和深雪一起住的期间,也只有一年多一点。 即使如此,水波依然忍受著魔法演算领域过热的痛苦,维持护壁。 这是身为魔法师的骨气? 是偏颇教育植入的扭曲价值观? 是害怕被当成免洗工具? 不是这种肤浅或消极的动机。 不可能因为这种东西就燃烧自己的生命。 为什么要保护? 即使这么问,水波自己也答不出来吧。 就这么连理由都不晓得。 不把理由当成必备条件。 水波成为深雪的盾,对抗战略级魔法「水雾炸弹」。 贝佐布拉佐夫以魔法制造的氢氧混合气烧光了。 冲击波消失。 以时间来看,这一切发生在等同于一瞬的短暂期间。 但是这一瞬间,漫长到足以让水波迎接极限的到来。 以手感得知攻击停止之后,水波解除护壁魔法。 同时,意识逐渐远离。 身体失去支撑力,瘫软倒地。 过度行使魔法造成的魔法演算领域过热。 这就是昔日樱井穗波丧命的原因。如今水波基于相同理由倒下昏迷。 ◇◇◇ 「到底……怎么回事……」 深雪在达也怀里愕然低语。 她也感受到「水雾炸弹」的发动与冲击波的袭击。 也知道自己的「冻火」无法防御,知道达也转守为攻的迎击来不及。 她不认为自己会死。 因为无论伤得再重,达也肯定都会让她康复。不,形容为「回复」比较正确。 因为内心某处有这份依赖,所以有余力害怕即将来临的痛楚。 然而,肯定会到来的破坏没有发生。 肯定会造成致命伤的剧痛没有出现。 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达也的奇迹」与「获得奇迹的自己」这两件事的深雪,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发生什么事。 「深雪,『减速领域』!半径三十公尺!」 「呃,是!」 「冻火」的效果已经消失。深雪不在意魔法重叠,发动达也命令的魔法。 「减速领域」。 将对象领域内部物体减速的魔法。 一般来说,这个魔法只能让固体减速,但深雪的「减速领域」也能作用在气体的分子运动。连爆炸造成的膨胀速度,也就是空气分子的乱数提升的运动速度都抑制,使得冲击波衰减,失去破坏力。 达也与深雪都错了。 用来对抗「水雾炸弹」的魔法不是「冻火」,「减速领域」才是正确答案。 「琵库希,水波拜托了!」 达也没确认深雪发动魔法(这是因为信赖深雪的魔法技能),朝著虚空大喊。 『遵命,主人。』 琵库希以心电感应回应。 达也没有下达更多的指示。 现在最优先要做的,是阻止敌方进一步攻击。 达也重新开始刚才中断的瞄准。 右手握著大型手枪造型的特化型cad「三尖戟」,往头上伸直。 「精灵之眼」看向「水雾炸弹」的生成源头。 不是爆炸的源头,是魔法的源头。 使用魔法的魔法师。 (──不是贝佐布拉佐夫?) 达也抵达的终点,是两名年轻女性的情报体。 极度扭曲又脆弱,恐怕是在损毁边缘的调整体魔法师。 在表明参加狄俄涅计画的记者会上现身的贝佐布拉佐夫,是将近五十岁的男性。 无法保证那是贝佐布拉佐夫本人。 但是,至少贝佐布拉佐夫确定是俄罗斯男性。 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是二十多岁的女性。 「精灵之眼」不会看错。 也不像莉娜擅长的魔法「扮装行列」,留下将情报体伪装过的痕迹。 (新苏联暗藏的战略级魔法师吗?) 全球除了十三名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据说还有三十到四十名战略级魔法师不为人知──被刻意隐藏起来。 不说别人,达也自己就是「不为人知的战略级魔法师」。 不管这两人是谁,她们确定是「水雾炸弹」的源头。 「那么,消除吧。」 随著刻意说出口的这句话,达也发动了和爱用cad同名的三连分解魔法「三尖戟」。 消除妨碍他人魔法入侵的事象干涉力力场。 消除保护魔法师肉体的情报强化层。 将肉体分解为构成元素。 不是焚烧殆尽,是消失殆尽。 越过大约一千公里的距离,发动消除人类的魔法。 ◇◇◇ 大型cad「亚亘」控制面板上的警告灯剧烈闪烁。 贝佐布拉佐夫所坐的「指挥者」座位响起警报声。 确认警告内容之后,贝佐布拉佐夫一阵愕然。 同时在内心说声「得救了……!」松了口气。 控制面板显示的警告讯息是这么说的。 封锁两名「igrok」──安娜?安德烈耶夫纳与维拉妮卡?安德烈耶夫纳的密闭舱破裂。 如同童话描写的非人类公主,两名安德烈耶夫纳在装满生理食盐水的舱内化为泡沫消失。 人体气化导致压力上升到超过密封舱的耐久力,导致密封舱在「亚亘」内部破裂。 贝佐布拉佐夫紧急逃离「亚亘」。 因为密封舱破裂而受损的大型cad需要修理。留在里面也无法继续攻击。 然而更重要的是,在情报体次元隐藏贝佐布拉佐夫身分的替身消失之后,接下来可能是贝佐布拉佐夫自己被消除人体的超长程攻击魔法锁定为目标。 贝佐布拉佐夫害怕的是这一点。 「igrok」是辅助贝佐布拉佐夫发动魔法的外部终端装置,同时也是保护他的防火墙。贝佐布拉佐夫刚才是透过安娜?安德烈耶夫纳与维拉妮卡?安德烈耶夫纳施放魔法。 这道防壁消失了。 接下来对方锁定的,是和已经消失的「igrok」连接到同一台cad的魔法师。对于熟悉魔法理论的人来说,这是不证自明的后续发展 。 贝佐布拉佐夫光是逃离「亚亘」还无法安心,甚至钻出cad车厢。 远离铁轨,目不转睛注视著被一台大型cad占据的列车车厢。 没有后续攻击。 贝佐布拉佐夫的内心没有屈辱感。 不过,有著捡回一条命的安心感。 ◇◇◇ 达也在情报体次元观测到两名敌方魔法师消失,「水雾炸弹」所用的cad也损毁之后,解除战斗态势。 「深雪,可以了。」 「好的。那个,水波她……」 深雪也已经察觉了。 是水波的防御魔法保护他们不受冲击波的攻击。 「一起来吧。」 达也甚至省下和深雪相视的时间,离开用为寝室的和室。 达也非同小可的态度,使得深雪也连忙跟著走。 然后…… 看到水波倒在饭厅地板,深雪放声哀号。 后记 各位读者,好久不见。 久违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第二十四集〈逃离篇(上)〉如何呢?看得还愉快吗? 至今也有分成上下集或上中下集的篇章(分集的篇章比较多),不过我觉得没有其他篇章比这次的〈逃离篇〉上下集这么密不可分。第二十三集〈孤立篇〉与这本二十四集在剧中的时间轴是无缝接轨,不过本集与接下来的第二十五集,在意义上真的是「连续的篇章」。 所以,接下来的第二十五集〈逃离篇(下)〉,我非常认真想以「尽我所能的速度」送到各位手中。后记在这集也是简易版,剧情回顾我也想延到下一集。 那么,由衷祈祷能在下一集〈逃离篇(下)〉再度见到各位。 (佐岛勤) 各位读者,好久不见。 久违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第二十四集〈逃离篇(上)〉如何呢?看得还愉快吗? 至今也有分成上下集或上中下集的篇章(分集的篇章比较多),不过我觉得没有其他篇章比这次的〈逃离篇〉上下集这么密不可分。第二十三集〈孤立篇〉与这本二十四集在剧中的时间轴是无缝接轨,不过本集与接下来的第二十五集,在意义上真的是「连续的篇章」。 所以,接下来的第二十五集〈逃离篇(下)〉,我非常认真想以「尽我所能的速度」送到各位手中。后记在这集也是简易版,剧情回顾我也想延到下一集。 那么,由衷祈祷能在下一集〈逃离篇(下)〉再度见到各位。 (佐岛勤) 各位读者,好久不见。 久违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第二十四集〈逃离篇(上)〉如何呢?看得还愉快吗? 至今也有分成上下集或上中下集的篇章(分集的篇章比较多),不过我觉得没有其他篇章比这次的〈逃离篇〉上下集这么密不可分。第二十三集〈孤立篇〉与这本二十四集在剧中的时间轴是无缝接轨,不过本集与接下来的第二十五集,在意义上真的是「连续的篇章」。 所以,接下来的第二十五集〈逃离篇(下)〉,我非常认真想以「尽我所能的速度」送到各位手中。后记在这集也是简易版,剧情回顾我也想延到下一集。 那么,由衷祈祷能在下一集〈逃离篇(下)〉再度见到各位。 (佐岛勤) 各位读者,好久不见。 久违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第二十四集〈逃离篇(上)〉如何呢?看得还愉快吗? 至今也有分成上下集或上中下集的篇章(分集的篇章比较多),不过我觉得没有其他篇章比这次的〈逃离篇〉上下集这么密不可分。第二十三集〈孤立篇〉与这本二十四集在剧中的时间轴是无缝接轨,不过本集与接下来的第二十五集,在意义上真的是「连续的篇章」。 所以,接下来的第二十五集〈逃离篇(下)〉,我非常认真想以「尽我所能的速度」送到各位手中。后记在这集也是简易版,剧情回顾我也想延到下一集。 那么,由衷祈祷能在下一集〈逃离篇(下)〉再度见到各位。 (佐岛勤) 各位读者,好久不见。 久违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第二十四集〈逃离篇(上)〉如何呢?看得还愉快吗? 至今也有分成上下集或上中下集的篇章(分集的篇章比较多),不过我觉得没有其他篇章比这次的〈逃离篇〉上下集这么密不可分。第二十三集〈孤立篇〉与这本二十四集在剧中的时间轴是无缝接轨,不过本集与接下来的第二十五集,在意义上真的是「连续的篇章」。 所以,接下来的第二十五集〈逃离篇(下)〉,我非常认真想以「尽我所能的速度」送到各位手中。后记在这集也是简易版,剧情回顾我也想延到下一集。 那么,由衷祈祷能在下一集〈逃离篇(下)〉再度见到各位。 (佐岛勤) 各位读者,好久不见。 久违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第二十四集〈逃离篇(上)〉如何呢?看得还愉快吗? 至今也有分成上下集或上中下集的篇章(分集的篇章比较多),不过我觉得没有其他篇章比这次的〈逃离篇〉上下集这么密不可分。第二十三集〈孤立篇〉与这本二十四集在剧中的时间轴是无缝接轨,不过本集与接下来的第二十五集,在意义上真的是「连续的篇章」。 所以,接下来的第二十五集〈逃离篇(下)〉,我非常认真想以「尽我所能的速度」送到各位手中。后记在这集也是简易版,剧情回顾我也想延到下一集。 那么,由衷祈祷能在下一集〈逃离篇(下)〉再度见到各位。 (佐岛勤) 各位读者,好久不见。 久违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第二十四集〈逃离篇(上)〉如何呢?看得还愉快吗? 至今也有分成上下集或上中下集的篇章(分集的篇章比较多),不过我觉得没有其他篇章比这次的〈逃离篇〉上下集这么密不可分。第二十三集〈孤立篇〉与这本二十四集在剧中的时间轴是无缝接轨,不过本集与接下来的第二十五集,在意义上真的是「连续的篇章」。 所以,接下来的第二十五集〈逃离篇(下)〉,我非常认真想以「尽我所能的速度」送到各位手中。后记在这集也是简易版,剧情回顾我也想延到下一集。 那么,由衷祈祷能在下一集〈逃离篇(下)〉再度见到各位。 (佐岛勤) 各位读者,好久不见。 久违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第二十四集〈逃离篇(上)〉如何呢?看得还愉快吗? 至今也有分成上下集或上中下集的篇章(分集的篇章比较多),不过我觉得没有其他篇章比这次的〈逃离篇〉上下集这么密不可分。第二十三集〈孤立篇〉与这本二十四集在剧中的时间轴是无缝接轨,不过本集与接下来的第二十五集,在意义上真的是「连续的篇章」。 所以,接下来的第二十五集〈逃离篇(下)〉,我非常认真想以「尽我所能的速度」送到各位手中。后记在这集也是简易版,剧情回顾我也想延到下一集。 那么,由衷祈祷能在下一集〈逃离篇(下)〉再度见到各位。 (佐岛勤) 各位读者,好久不见。 久违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第二十四集〈逃离篇(上)〉如何呢?看得还愉快吗? 至今也有分成上下集或上中下集的篇章(分集的篇章比较多),不过我觉得没有其他篇章比这次的〈逃离篇〉上下集这么密不可分。第二十三集〈孤立篇〉与这本二十四集在剧中的时间轴是无缝接轨,不过本集与接下来的第二十五集,在意义上真的是「连续的篇章」。 所以,接下来的第二十五集〈逃离篇(下)〉,我非常认真想以「尽我所能的速度」送到各位手中。后记在这集也是简易版,剧情回顾我也想延到下一集。 那么,由衷祈祷能在下一集〈逃离篇(下)〉再度见到各位。 (佐岛勤) 序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lkid: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二〇九七年六月九日,星期日清晨。 正确时刻是上午五点六分。 伊豆半岛中央稍微偏东的高原地带,遭受大规模魔法的轰炸攻击。 该魔法攻击推测是新苏维埃联邦的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伊果?安德烈维齐?贝佐布拉佐夫的战略级魔法「水雾炸弹」,造成民间别墅二十七户全毁或半毁,幸好无人丧命,却有十一人受到轻重伤。 比起爆炸的规模,被害程度相对较小,这是因为该地区房屋稀少,加上正值淡季,所以利用的游客不多,伤者都是从事别墅管理工作的职员。 话是这么说,但国土暴露在不当攻击之下,国民的身体与财产遭受威胁,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日本政府当天向国际社会表明,除了对无法确定真实身分的攻击者提出严正抗议,也在没指定国家的状况下要求交出凶手。 此外,即使完全是偷袭,而且是在天刚亮的时段,国防陆军也从地面近距离拍摄到这场攻击的样貌。 这段影片是不当先制攻击的确切证据,同时也令人怀疑日本军即使事先察知偷袭,却为了当成外交上的交涉筹码而对国民见死不救。 也有记者大胆拿这个疑惑正面询问国防军发言人,但国防军理所当然般一口驳斥这个「找碴的说法」无凭无据。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lkid: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二〇九七年六月九日,星期日清晨。 正确时刻是上午五点六分。 伊豆半岛中央稍微偏东的高原地带,遭受大规模魔法的轰炸攻击。 该魔法攻击推测是新苏维埃联邦的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伊果?安德烈维齐?贝佐布拉佐夫的战略级魔法「水雾炸弹」,造成民间别墅二十七户全毁或半毁,幸好无人丧命,却有十一人受到轻重伤。 比起爆炸的规模,被害程度相对较小,这是因为该地区房屋稀少,加上正值淡季,所以利用的游客不多,伤者都是从事别墅管理工作的职员。 话是这么说,但国土暴露在不当攻击之下,国民的身体与财产遭受威胁,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日本政府当天向国际社会表明,除了对无法确定真实身分的攻击者提出严正抗议,也在没指定国家的状况下要求交出凶手。 此外,即使完全是偷袭,而且是在天刚亮的时段,国防陆军也从地面近距离拍摄到这场攻击的样貌。 这段影片是不当先制攻击的确切证据,同时也令人怀疑日本军即使事先察知偷袭,却为了当成外交上的交涉筹码而对国民见死不救。 也有记者大胆拿这个疑惑正面询问国防军发言人,但国防军理所当然般一口驳斥这个「找碴的说法」无凭无据。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lkid: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二〇九七年六月九日,星期日清晨。 正确时刻是上午五点六分。 伊豆半岛中央稍微偏东的高原地带,遭受大规模魔法的轰炸攻击。 该魔法攻击推测是新苏维埃联邦的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伊果?安德烈维齐?贝佐布拉佐夫的战略级魔法「水雾炸弹」,造成民间别墅二十七户全毁或半毁,幸好无人丧命,却有十一人受到轻重伤。 比起爆炸的规模,被害程度相对较小,这是因为该地区房屋稀少,加上正值淡季,所以利用的游客不多,伤者都是从事别墅管理工作的职员。 话是这么说,但国土暴露在不当攻击之下,国民的身体与财产遭受威胁,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日本政府当天向国际社会表明,除了对无法确定真实身分的攻击者提出严正抗议,也在没指定国家的状况下要求交出凶手。 此外,即使完全是偷袭,而且是在天刚亮的时段,国防陆军也从地面近距离拍摄到这场攻击的样貌。 这段影片是不当先制攻击的确切证据,同时也令人怀疑日本军即使事先察知偷袭,却为了当成外交上的交涉筹码而对国民见死不救。 也有记者大胆拿这个疑惑正面询问国防军发言人,但国防军理所当然般一口驳斥这个「找碴的说法」无凭无据。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lkid: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二〇九七年六月九日,星期日清晨。 正确时刻是上午五点六分。 伊豆半岛中央稍微偏东的高原地带,遭受大规模魔法的轰炸攻击。 该魔法攻击推测是新苏维埃联邦的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伊果?安德烈维齐?贝佐布拉佐夫的战略级魔法「水雾炸弹」,造成民间别墅二十七户全毁或半毁,幸好无人丧命,却有十一人受到轻重伤。 比起爆炸的规模,被害程度相对较小,这是因为该地区房屋稀少,加上正值淡季,所以利用的游客不多,伤者都是从事别墅管理工作的职员。 话是这么说,但国土暴露在不当攻击之下,国民的身体与财产遭受威胁,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日本政府当天向国际社会表明,除了对无法确定真实身分的攻击者提出严正抗议,也在没指定国家的状况下要求交出凶手。 此外,即使完全是偷袭,而且是在天刚亮的时段,国防陆军也从地面近距离拍摄到这场攻击的样貌。 这段影片是不当先制攻击的确切证据,同时也令人怀疑日本军即使事先察知偷袭,却为了当成外交上的交涉筹码而对国民见死不救。 也有记者大胆拿这个疑惑正面询问国防军发言人,但国防军理所当然般一口驳斥这个「找碴的说法」无凭无据。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lkid: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二〇九七年六月九日,星期日清晨。 正确时刻是上午五点六分。 伊豆半岛中央稍微偏东的高原地带,遭受大规模魔法的轰炸攻击。 该魔法攻击推测是新苏维埃联邦的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伊果?安德烈维齐?贝佐布拉佐夫的战略级魔法「水雾炸弹」,造成民间别墅二十七户全毁或半毁,幸好无人丧命,却有十一人受到轻重伤。 比起爆炸的规模,被害程度相对较小,这是因为该地区房屋稀少,加上正值淡季,所以利用的游客不多,伤者都是从事别墅管理工作的职员。 话是这么说,但国土暴露在不当攻击之下,国民的身体与财产遭受威胁,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日本政府当天向国际社会表明,除了对无法确定真实身分的攻击者提出严正抗议,也在没指定国家的状况下要求交出凶手。 此外,即使完全是偷袭,而且是在天刚亮的时段,国防陆军也从地面近距离拍摄到这场攻击的样貌。 这段影片是不当先制攻击的确切证据,同时也令人怀疑日本军即使事先察知偷袭,却为了当成外交上的交涉筹码而对国民见死不救。 也有记者大胆拿这个疑惑正面询问国防军发言人,但国防军理所当然般一口驳斥这个「找碴的说法」无凭无据。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lkid: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二〇九七年六月九日,星期日清晨。 正确时刻是上午五点六分。 伊豆半岛中央稍微偏东的高原地带,遭受大规模魔法的轰炸攻击。 该魔法攻击推测是新苏维埃联邦的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伊果?安德烈维齐?贝佐布拉佐夫的战略级魔法「水雾炸弹」,造成民间别墅二十七户全毁或半毁,幸好无人丧命,却有十一人受到轻重伤。 比起爆炸的规模,被害程度相对较小,这是因为该地区房屋稀少,加上正值淡季,所以利用的游客不多,伤者都是从事别墅管理工作的职员。 话是这么说,但国土暴露在不当攻击之下,国民的身体与财产遭受威胁,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日本政府当天向国际社会表明,除了对无法确定真实身分的攻击者提出严正抗议,也在没指定国家的状况下要求交出凶手。 此外,即使完全是偷袭,而且是在天刚亮的时段,国防陆军也从地面近距离拍摄到这场攻击的样貌。 这段影片是不当先制攻击的确切证据,同时也令人怀疑日本军即使事先察知偷袭,却为了当成外交上的交涉筹码而对国民见死不救。 也有记者大胆拿这个疑惑正面询问国防军发言人,但国防军理所当然般一口驳斥这个「找碴的说法」无凭无据。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lkid: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二〇九七年六月九日,星期日清晨。 正确时刻是上午五点六分。 伊豆半岛中央稍微偏东的高原地带,遭受大规模魔法的轰炸攻击。 该魔法攻击推测是新苏维埃联邦的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伊果?安德烈维齐?贝佐布拉佐夫的战略级魔法「水雾炸弹」,造成民间别墅二十七户全毁或半毁,幸好无人丧命,却有十一人受到轻重伤。 比起爆炸的规模,被害程度相对较小,这是因为该地区房屋稀少,加上正值淡季,所以利用的游客不多,伤者都是从事别墅管理工作的职员。 话是这么说,但国土暴露在不当攻击之下,国民的身体与财产遭受威胁,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日本政府当天向国际社会表明,除了对无法确定真实身分的攻击者提出严正抗议,也在没指定国家的状况下要求交出凶手。 此外,即使完全是偷袭,而且是在天刚亮的时段,国防陆军也从地面近距离拍摄到这场攻击的样貌。 这段影片是不当先制攻击的确切证据,同时也令人怀疑日本军即使事先察知偷袭,却为了当成外交上的交涉筹码而对国民见死不救。 也有记者大胆拿这个疑惑正面询问国防军发言人,但国防军理所当然般一口驳斥这个「找碴的说法」无凭无据。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lkid: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二〇九七年六月九日,星期日清晨。 正确时刻是上午五点六分。 伊豆半岛中央稍微偏东的高原地带,遭受大规模魔法的轰炸攻击。 该魔法攻击推测是新苏维埃联邦的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伊果?安德烈维齐?贝佐布拉佐夫的战略级魔法「水雾炸弹」,造成民间别墅二十七户全毁或半毁,幸好无人丧命,却有十一人受到轻重伤。 比起爆炸的规模,被害程度相对较小,这是因为该地区房屋稀少,加上正值淡季,所以利用的游客不多,伤者都是从事别墅管理工作的职员。 话是这么说,但国土暴露在不当攻击之下,国民的身体与财产遭受威胁,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日本政府当天向国际社会表明,除了对无法确定真实身分的攻击者提出严正抗议,也在没指定国家的状况下要求交出凶手。 此外,即使完全是偷袭,而且是在天刚亮的时段,国防陆军也从地面近距离拍摄到这场攻击的样貌。 这段影片是不当先制攻击的确切证据,同时也令人怀疑日本军即使事先察知偷袭,却为了当成外交上的交涉筹码而对国民见死不救。 也有记者大胆拿这个疑惑正面询问国防军发言人,但国防军理所当然般一口驳斥这个「找碴的说法」无凭无据。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lkid: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二〇九七年六月九日,星期日清晨。 正确时刻是上午五点六分。 伊豆半岛中央稍微偏东的高原地带,遭受大规模魔法的轰炸攻击。 该魔法攻击推测是新苏维埃联邦的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伊果?安德烈维齐?贝佐布拉佐夫的战略级魔法「水雾炸弹」,造成民间别墅二十七户全毁或半毁,幸好无人丧命,却有十一人受到轻重伤。 比起爆炸的规模,被害程度相对较小,这是因为该地区房屋稀少,加上正值淡季,所以利用的游客不多,伤者都是从事别墅管理工作的职员。 话是这么说,但国土暴露在不当攻击之下,国民的身体与财产遭受威胁,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日本政府当天向国际社会表明,除了对无法确定真实身分的攻击者提出严正抗议,也在没指定国家的状况下要求交出凶手。 此外,即使完全是偷袭,而且是在天刚亮的时段,国防陆军也从地面近距离拍摄到这场攻击的样貌。 这段影片是不当先制攻击的确切证据,同时也令人怀疑日本军即使事先察知偷袭,却为了当成外交上的交涉筹码而对国民见死不救。 也有记者大胆拿这个疑惑正面询问国防军发言人,但国防军理所当然般一口驳斥这个「找碴的说法」无凭无据。 第一章 看见倒在饭厅地上的水波,深雪尖叫站著不动,但她被恐慌支配的时间极短。 她依然陷入恐慌,但是身体不再僵硬。 「水波!」 深雪跑到倒地的水波身旁跪下。琵库希已经在水波旁边,手指压住她的手腕把脉。深雪坐在另一侧,将手举到水波鼻子前方。 狼狈的神色稍微消退,大概是因为确认水波还有呼吸吧。不过,举起的手一碰触到水波的脖子,深雪就脸色苍白。 「好冰……脉搏也很弱……哥哥!」 深雪仰望达也,以眼神央求。 在昔日没能看著穗波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深雪眼中,水波的模样和穗波重叠。 「琵库希,水波的状况怎么样?」 达也同样难掩焦躁。询问琵库希的声音粗暴到不必要的程度。 『没有外伤,但是体温、血压、脉搏数都在危险等级。主人,她这样下去可能衰弱而死。』 大概是感受到达也的焦躁,琵库希不是以机械语音,而是以心电感应回答。达也禁止琵库希未经允许使用心电感应,但他现在没责备这一点。 现在不是把这种事情视为问题的时候。 达也左手朝向水波。 手上没握cad。 右手就这么握著刚才使用「云消雾散」迎击的大型手枪造型cad「三尖戟」,但是在时间上没有余力以左手抓起「重组」用的cad,在心理上也没有余力去拿「重组」用的储存装置。 达也只靠自己的能力发动「重组」。 情报体复元魔法「重组」,是回溯情报体的变更履历,复制任意状态(大多是没有劣化或损伤时的状态)的情报体,覆写在现在情报体的魔法。 事象伴随著情报。情报被改写的事象,会依照该情报变化。 改写情报,改变事象。这就是现代的「魔法」。 事象情报──「情报体」具备修复力,被改写的假情报体会随著时间经过,逐渐修正为原本的情报体,所以魔法造成的改变不会永续。 但是「过去的情报体」确实是记述该事象本身的情报体。只要情报没有矛盾,情报体就不会进行修复。只不过,时间经过造成的内在变化会被调整保留下来。 情报体被改写成己身过去情报的物体,是以「从该时间点就不再受到外力作用,只有时间经过的状态」固定到现在。事象沿著己身固有的时间轴回溯,世界从过去的某个时间点,只以该事象为对象进行覆写更改。 达也的「重组」不像一般魔法变更因果的「果」,而是变更「因」藉以改变「果」。 回溯固有时间,世界限定更改的这个魔法瞄准水波。 ──读取水波的肉体情报,回溯变更履历。 找不到衰弱的原因。 ──读取水波肉体随附的想子情报体本身,回溯变更履历。 还是找不到衰弱的原因。 达也更深入连结「樱井水波」这名少女的情报。 ──读取将水波肉体与精神连结的想子情报体构造,回溯变更履历。 这对以前的达也来说很难。 五年前的夏天,穗波命危的那时候,他做不到。 即使是比那年夏天更加成长的半年前甚至一个月前,恐怕也做不到。 既然是想子情报体,达也就可以进行存取。 只不过,即使可以读取概略的情报,要完全读取构造情报也很难。 但是现在的达也做得到。 完全解除「誓约」之后,达也取回真正的力量。产生的变化并非仅止于能够自由使用「质量爆散」。 情报体复元魔法「重组」的对应领域也更广。直接连结精神的想子情报体「幽体」的构造情报,以他至今的能力无法进行回溯与复制,但是现在做得到了。 即使如此,还是找不到水波衰弱的基本原因。 看得见幽体构造各处出现破绽。 情报出现局部缺损,所以好几个位置是破洞状态。 但这不是衰弱的原因,是结果。是想子情报体修复能力衰弱造成的侵蚀。 即使修复这些破洞,只要原本的修复力没回复,就不是治本的治疗。 不过,要是任凭精神附随的情报体破损,肉体随附的情报体将反覆破损,导致肉体受损程度愈来愈严重。 幽体会将精神的命令传达给肉体。 破损的幽体,会将「正在破损」这个情报传达给肉体。 肉体会误以为精神下令毁坏。 这么做的结果,即使肉体在物质层面没损坏,也只能发挥等同于损坏状态的性能。 虽然只是急救,但就算只是权宜之计也必须急救,否则会演变成决定性的恶化。 因此,达也以「重组」将水波的想子情报体复元。 肉体随附的想子情报体,以及将肉体与精神连结的想子情报体构造,以遭受攻击前的构造情报改写。 被覆写的过去情报,会自动依照时间的经过进行调整,固定在现在。 『体温回复到摄氏三十五度。血压与心跳数都脱离危险范围。』 琵库希以心电感应告知症状改善。 但是水波的意识没有回复的徵兆。 「琵库希,拿被褥过来让水波躺。」 『遵命,主人。』 「深雪将水波周围加温到水波现在的体温。」 「知道了!」 受到琵库希控制的家庭自动化机器人开始行动,深雪以魔法干涉地板与空气。 达也没确认这些结果就跑到电话机前面。 不是打一一九。是打给四叶本家。 『达也大人,请问怎么了?』 即是是清晨,叶山依然以一丝不苟的服装出现在画面上。 反观达也还穿著睡衣。 但是达也没有余力在意这种事,叶山也没责备。 「抱歉穿这个样子打扰。」 但达也依然姑且以此做为开场白再进入正题。 「别墅刚才遭受远距离魔法的攻击。使用的魔法推测是『水雾炸弹』。」 叶山眉头顿时上扬。 他表现的惊讶仅止于此。 『请问有受到损害吗?』 叶山以不慌不忙又传达适度紧张感的声音询问。 「在下和深雪毫发无伤,但水波推测因为魔法演算领域过热而病倒。已经急救完成,不过需要专业的治疗。」 听到「魔法演算领域过热」这段话,叶山的脸色稍微改变。叶山只在极短时间露出内心的慌张,但推定是前前任当家──四叶元造死因的「魔法演算领域过热」,果然是四叶家重臣无法忽视的问题。 『……知道了。这边会安排住院。属下会派兵库去接你们,请稍待。』 「麻烦您了。」 完成目的之后,达也结束通话。 ◇◇◇ 达也暂住的别墅周围,架设半径长达一公里左右的结界。是来自四叶分家津久家的精神干涉魔法力场。 不管是不是魔法师,对精神干涉魔法没抗性的人类,都会下意识避开这个驱人魔法阵。若有人跨越这道心理防壁入侵内部,该魔法阵也兼具对人感应器的功能,可以即时通知术士。 不过,结界内部从昨天深夜就停著一辆特殊车。搭载可变阻尼悬吊系统的迷彩装甲车。一眼就看得出是国防陆军的军用车,但是津久叶家的术士没察觉。不只如此,这辆车明明肯定是从公路开过来,却没有市民在社群网站讨论这件事。 可变阻尼悬吊系统下降到极限,以 几乎贴地的状态承受「水雾炸弹」爆风的装甲车上,坐著四名军人。 「……想子感应器没有新的反应。远距离魔法的攻击应该已经结束。」 其中一人向坐在副驾驶座的指挥官如此报告。 「这样啊。」 副驾驶座的指挥官──国防陆军一〇一旅独立魔装大队队长风间中校,没转头就回应这名从大队挑选出来的部下。 风间并不是在摆架子偷懒。考量到他身为队长的立场与阶级,他摆出这种态度也不奇怪,但他不回头是因为正在忙。 风间双眼半闭,双手结印挺直背脊,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动也不动数个小时。不是从装甲车停好开始,在行驶时也一直如此。如同车身的晃动只没有传导给风间,他的上半身从心窝以上,总是和地球的重力维持垂直角度。 装甲车没触动津久叶家的结界,是风间的法术使然。 认知阻碍魔法,天狗术「蓑隐」。 明明看见却没看见。 明明听到却没听到。 不是阻绝或扰乱光线或音波,是干涉意识让对方认定「不在那里」的魔法。 津久叶家设置侦测入侵者的结界,风间以不让术士认知到这边碰触结界的魔法对抗。 装甲车的存在没被察觉,无疑是因为风间的天狗术胜过津久叶家的结界。 风间全神贯注动也不动,是因为光是对抗津久叶家的结界就没余力做其他事。这意味著即使以别名「大天狗」的风间实力,也不容易对抗四叶的术士。 「撤收。」 「收到。观测完毕,准备撤收。」 接到风间的简短命令,驾驶座的军官转身向后传达指示。 各队员从自己负责的观测机器取出记录资料的媒体,收进保护盒。将机器切换为休眠状态的两名士官接连回报「撤收准备完毕」。 「车身上升。」 坐在驾驶座的军官这么说的同时,悬吊系统抬起装甲车。底盘下降到几乎贴著地面停放的装甲车,切换为越野行驶模式。 「发车准备完毕。」 军官请示风间让装甲车起步。 「唔?等等。」 风间没准许发车。 他就这么双手结印,睁开半闭的双眼。 紧接著,装甲车的外部收音装置,捕捉到接近这里的马达声。 ◇◇◇ 达也暂住的别墅周围,架设不让外人接近的结界。控制该结界的小屋,由四叶分家津久叶家的术士轮流进驻。这天,津久叶家下任当家夕歌驻守在这间小屋,单纯是轮班的结果。 虽然这么说,但津久叶家不认为这项任务紧急到必须让继承家业的女儿通宵值班。因为强烈魔法波动被迫清醒的夕歌,就这么以睡衣加罩袍的刚起床服装冲进仪式室。 「报告损害状况!」 下任当家过于轻便的穿著,令年轻男术士表情僵住。夕歌服装完全没裸露,所以应该是「梦想幻灭」之类的动摇吧。 「推测地面部分接近全毁。」 不过,他确实回答夕歌的问题。 此外,他们之所以能冷静对话,是因为寝室与仪式室都建造在地下。这间监视小屋(不是用来监视别墅,是监视接近别墅的人)地下部分才是主体,地面部分是伪装。 「原因呢?」 夕歌是被魔法的波动打醒。不必询问发生什么事,她也猜得出端倪。不过考虑到极低机率可能是自己睡昏头,所以如此询问。 「是极强力远距离魔法的攻击。推测是上空发生爆炸,将冲击波集束而成。」 「将冲击波集束?以魔法?」 「不,看来是预先控制,让爆炸本身成为这种结果。」 「这样啊……」 老实说,夕歌不太能理解其中的构造。 不过,兼具此等威力与控制精度的魔法为何,她心里有底。 「是『水雾炸弹』吗?」 「恐怕是。」 部下术士也持相同意见。 「达也与深雪呢?」 「别墅没受损。他们两位应该平安无事。」 夕歌听完疑惑蹙眉。 不是对于「达也与深雪没受害」这个推测感到不对劲,是对「别墅没受损」这个报告觉得怪怪的。 「……冲击波的焦点是达也的别墅吧?」 「看来是强力的魔法护盾挡住冲击波。」 「……千穗小姐,你觉得呢?」 夕歌询问新配属在自己身旁担任守护者的女魔法师。 「应该是水波小姐尽到职责吧。」 夕歌的新守护者樱崎千穗毫不犹豫回以明确的答覆。 她也是调整体「樱」系列的一人。根源的受精卵和樱井穗波、樱井水波不同,也就是不同血统的第二世代。年龄比水波大八岁,以魔法师来说不起眼,外表乍看是「平凡上班族」。 千岁擅长的魔法也依循「樱」系列的调整方针,是反物资的耐热防御盾。最拿手的是防御固体与热能,不过只要是物理的物体或能量都能广泛防御。 敌方冲击波如果是被散射,就可能来自达也的分解魔法;如果是被衰减,就可能是来自深雪的振动减速系魔法,不过如果是以魔法护盾挡下,就是和自己擅长相同魔法的水波建功──千穗这么推理是理所当然又符合逻辑。 「你也做得到吗?」 夕歌问得毫不客气,但千穗看起来不以为意。 「应该做得到。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千穗支支吾吾的时间只有一点点。 「只不过,我没自信在那之后也能坚守岗位。承受那种威力之后,应该会因为魔法演算领域过热而倒下。」 夕歌脸色大变。她在四叶一族之中也特别精通魔法演算领域的损伤,算是专家与一种医师。即使对方是别人的护卫,要是被点出演算领域受到重创的可能性,她可不能视而不见。 「我五分钟就准备好,陪我去一趟。」 「要帮您吗?」 千穗看夕歌的现状,判断很难在五分钟内准备完毕。 「不必。」 夕歌表示这是多管闲事般拒绝,回到寝室。 和主人不同,一直身穿笔挺裤装的千岁,前往车库以便随时出发。 地面的车库因为爆风而全毁,不过刻意设计得简朴反而建功,车子没被埋在底下。 看起来是市售的suv,实际上是具备装甲车等级防御力的越野车。夕歌上车之后,像是现在才想到般确认结界状态。 「咦?」 「怎么了?」 夕歌不禁叫出声。按下马达启动键,正准备放下手煞车的千穗,停止动作询问原因。 「有人入侵……?」 「没触动结界?」 千穗冷静的语气,让夕歌挣脱慌张。 「是的,对方是可怕的高手。虽然也担心水波,但是以这边为优先。」 千穗没对夕歌的判断提出异议。 「要命令所有人紧急出动。」 相对的,她间接提议应该以这边的所有人对抗。 「嗯,拜托了。我们先去。」 夕歌理解千穗的意图,却没听她的建议。 「遵命。」 千穗没违抗夕歌的命令。 越野车朝著夕歌指示的方向起步。无论入侵结界的是谁,自己的护壁魔法好歹能撑到自己人赶过来。千岁大概是如此自负吧。 入侵者位于以别墅为中心,顺时针九十度的位置。 「是陆军的装甲车。」 看见迷彩涂装的锐角轮廓,千穗如此断定。夕歌不像千穗那么熟悉车辆种类,不过即使是她也一眼就看出那辆车是军用特殊车。 「和对方谈谈。停在他们前面。」 千穗依照夕歌的指示,将越野车停在挡住装甲车前进路线的位置。 「属下认为等援军过来比较好。」 「……也对。」 这次夕歌接受千穗的建言,留在车内。 ◇◇◇ 比较小型的suv停在装甲车前方,驾驶座的军官见状看向风间寻求指示。 风间解除结印,朝车门开关伸手。 「队长?」 「全员在车上待命。禁止任何让对方误会这边有敌对意愿的行为。」 风间叮咛部下之后,走下装甲车。 他在下车的位置看向suv。由于他注意让自己的动作浅显易懂,所以对方肯定也知道他正在看。 风间没主动继续行动,静观对方车上的变化,但迟迟得不到反应。 风间立刻察觉原因。 现在所在的位置比较开阔。这次是来记录达也所在别墅遭受的攻击,才选择这个地形,不过树木依然到处阻挡视线。 有人聚集在这些死角。 总共十一人。依照风间的感觉,都是相当高明的魔法师。 suv的驾驶座与副驾驶座车门同时开启。大概是援军就此到齐吧。风间如此判断。 「我是津久叶夕歌。尊四叶家为本家的津久叶家长女。」 从副驾驶座下车的年轻女性,以嘹亮的声音对风间说。双方距离超过五公尺,但即使在起风的户外也听得清楚。 「看来您是国防陆军一〇一旅,独立魔装大队的风间中校。」 身分被说中,风间并不惊讶。如果对方身分如她自己所说,那她认识风间也不奇怪。 「没错。本官是国防陆军中校风间。」 风间在装甲车旁边动也不动如此回应。他认为对方不希望他接近到伸手可及的范围。 然而一反他的预料,夕歌主动走向风间。 风间也立刻回应。 当然是因为对方表现友好态度,但是不只如此。让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性走到部下搭乘的装甲车旁边,他担心自己看起来可能没什么胆量。 从驾驶座下车的女性,紧跟在夕歌后方。大概是护卫吧。之所以没站在夕歌前方,风间推测是因为她对防御魔法有自信。 (「守护者」吗?看来实力高深。) 关于四叶家的「守护者」,风间从达也那里略知一二。夕歌身后推测是护卫的女性身上缠绕某种气息,令风间察觉她是「守护者」。 「风间中校,您或许不知道,这里是四叶家的私有地。」 风间将注意力转移到守护者女性──千穗的短暂时间,夕歌接近到能够正常对话的距离。 「严格来说,是四叶家旗下不动产公司持有的土地,不过现在应该不重要。请问国防军在私有地做什么?还带了这种东西过来。」 夕歌看著装甲车问。 正如预料的询问,使得风间苦恼该如何回答。他没想过会被发现,所以没准备说词。 昨天与今天是夕歌轮值的日子,这对风间来说是一种不幸。如果是其他的术士,就不会看穿他的「蓑隐」。 然而事实上,夕歌发现他们入侵。风间没有骄傲自满的意思,但果然在某方面掉以轻心吧。他在脑海一角刻上自戒之念。 「不好意思,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到最后,风间挤不出巧妙的藉口,只能对「一般民众」打出这张鬼牌。 「您说的『军事机密』,是指事先察知外国将针对一般民众发动攻击吗?」 但是夕歌的个性可没老实到会被「军事机密」这种字眼吓到。 「那辆装甲车……是用来收集情报的装备对吧?」 夕歌说著转身看向后方的千穗。 「是的。看来是设计为侦查用的规格。」 千穗回应的话语不是肯定句,但语气等同于肯定。 「请两位别误会。我们没有和四叶家敌对的意思。」 风间表面上丝毫不慌张,将句子里的「一般民众」换成「四叶家」回应夕歌。 「意思是四叶家不是一般民众?」 夕歌立刻追问风间暗示的部分。 不过,这个回应正中风间的下怀。 「先不提形式上,实质上并非完全没有战斗能力吧?」 「……公仆重视的不就是形式吗?」 虽然回嘴,却产生短暂的延迟。证明夕歌无法否定风间的论点。 「以形式为由就能让您接受吗?」 风间以客气的笑容问。夕歌语塞无法回答。 「比起这件事,我更想知道军方是否早就预期到『水雾炸弹』的攻击。」 这句反问不是来自夕歌。 从树林暗处传来的这个声音,使得风间连忙转身。他脸上浮现藏不住的慌张。 「达也……」 「达也表弟……」 风间与夕歌同时轻声说出对方的名字。 ◇◇◇ 「哥哥,怎么了?」 在水波枕边陪伴的深雪,敏锐感受到达也的紧张而抬头。 目前水波身体状况稳定。意识还没恢复所以不容推测,不过接受达也的「重组」之后,已经不是分秒必争的状态。 为了迎接来送水波就医的直升机,达也从睡衣换成便服。回到水波躺平的饭厅时,即使面露焦急神色,看起来也没有特别紧张。 但他身上突然缠绕著警戒敌人的紧张感。 深雪不知道达也感觉到什么动静。 「风间中校来了。」 「风间中校吗?我完全不晓得……」 「我也不晓得。」 深雪羞愧般低头,达也安慰她说自己也一样。 「好像是以夕歌表姊的魔法查出来的。」 「夕歌表姊也来了?」 达也没察觉风间过来,深雪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但她好像更在意这件事。 「津久叶家的术士使用魔法不让外人接近。应该是姨母大人的命令。」 「姨母大人她……」 真夜这么吩咐简直是在关心达也,深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表情不只困惑还不知所措。 「我去见中校。深雪,水波拜托你了。」 不过现在在这里推测真夜真正的用意也没意义。不只因为这么做纯粹是臆测,即使查明真相也没用。在深雪踏入无意义的迷宫之前,达也让她想起现在该做的事,将她的意识拉回来,然后如自己所说,走出别墅去见风间一面。 达也抵达目的地的时候,风间与夕歌正在进行问答。 津久叶家的术士察觉达也前来,达也以手势要求安静,然后和风景同化,聆听风间与夕歌的争论。 如果不是在应付夕歌,风间应该会察觉达也的存在。 如果不是在应付风间,夕歌应该会察觉达也的存在。 双方都将彼此视为「不能掉以轻心的精神干涉系魔法师」,所以疏于注意其他地方。夕歌就算了,别名「大天狗」的风间算是犯下草率的疏失。虽然达也不知道,但是风间独力持续欺瞒津久叶家结界累积不少疲劳肯定是原因之一。 『您说的「军事机密」,是指事先察知外国将针对一般民众发动攻击吗?』 夕歌这句指摘,在达也内心激起涟漪。 肯定是风间搭乘过 来的那辆装甲车,车上装备的用途不是战斗,而是以收集情报为主。而且搭载的机器相当昂贵。直接思考的话,可以推测军方这次出动,是期待今天能在这里观测到宝贵的资料。 如夕歌所说,国防军事先就察知「水雾炸弹」的偷袭……? 对于达也来说,这是不能坐视的嫌疑。 『以形式为由就能让您接受吗?』 风间一脸得意地挑出语病,夕歌不知该如何反驳。 时间原本就不充裕。达也判断不必继续旁观。 「比起这件事,我更想知道军方是否早就预期到『水雾炸弹』的攻击。」 达也解除隐身,从树木暗处现身。 「达也……」 「达也表弟……」 风间与夕歌以惊讶表情迎接。 「风间中校,请回答。」 达也没向风间敬礼。也省略一般的问候。 达也不愿意因为进行友好的问候,导致自己的舌锋变钝。 「……刚才也对津久叶小姐说过,无可奉告。」 「换句话说,是肯定的吗?」 「不予置评。」 达也将视线固定在风间身上,就这么轻轻叹气。 「风间中校。我觉得中校对我有恩也有情义,所以不想这么说。」 「…………」 「但是如果您预先警告,我就不会眼睁睁放任新苏联偷袭。」 「……远距离魔法的偷袭,确定来自新苏联吗?」 风间关心这一点也是当然的。 不过达也视为问题的是另一个重点。 「如果我回答根据,您也愿意消除我的疑问吗?」 风间认为刚才的攻击来自新苏联战略级魔法师,十三使徒贝佐布拉佐夫的「水雾炸弹」,但是不到确信的程度。 达也确信风间早就知道有人会使用远距离魔法偷袭。 「……好吧。」 本次偷袭是由新苏联发动的根据。这份材料足以让风间改变想法,认为执著于不被抓到话中把柄也没有益处。 「用作偷袭的魔法,是从海参崴近郊的铁路上发动的。」 「铁路上?」 「推测是『水雾炸弹』的那个魔法,我读取魔法使用者附带的情报得出这个结果。」 「你捕捉到贝佐布拉佐夫?」 夕歌不禁插嘴。 「术士打倒了,但应该不是他。因为两人都是女性。」 「女性?」 夕歌惊声说。 「两人……未公开的战略级魔法师吗?」 风间终究是立刻得出真相。 「我不认为贝佐布拉佐夫完全没参与,但我看见的术士是那两人。她们确定位于新苏联的远东领土。」 「既然在铁路上,就是新西伯利亚铁路的军用列车吗?」 对于国防军来说,这个情报具备重大意义。 发动「水雾炸弹」好像要使用占据一整个车厢的大型cad,这是以前就有的传闻,但是这个说法没有佐证。 而且宗谷海峡发动疑似是「水雾炸弹」的魔法时,也没观测到这种列车的移动。因此国防军伤透脑筋,不知道究竟是「使用专用列车」这个情报有误,还是当时的魔法并非「水雾炸弹」。 不过依照达也的证词可以确认,用来发动「水雾炸弹」的专用车厢确实存在。 达也形容为「推测是『水雾炸弹』的魔法」,不过无论从威力或射程来说,刚才的魔法都肯定是「水雾炸弹」。如果不是,就代表新苏联拥有不同于「水雾炸弹」的超长射程高威力魔法。 不管是不是「水雾炸弹」,对日本造成威胁的这个魔法,已经确认是以专用列车发动。军方拥有的观测资源有限,如果厘清优先监视的对象,就能有效分配资源。 但是风间无法只沉浸在满足感。 「中校,再来换您了。」 达也不是以独立魔装大队成员的身分报告,不是以风间部下的身分报告。这是一场交易。 「国防军早就知道今天早晨有人会偷袭这里。是吧?」 「并不是早就知道。而且也没能预测到日期时间。」 「换句话说,已经预测到这里会遭到偷袭。为什么?」 风间没能立刻回答。这是关于军方情搜能力的问题。虽说达也是国防军的半个自己人,不,正因为是自己人,所以风间一时不确定达也是否有权限知道这件事。 「国防军──更正,佐伯阁下得到关于贝佐布拉佐夫动向的情报。应该是由此预测会以我为目标发动偷袭吧?」 达也不等风间回答,分毫不差地说中事实。 风间完全没回答。看他答不出来,达也知道自己的推测是对的。 如果预先收到偷袭的警告,就不会演变成水波昏倒的事态。说起来根本不会让水波与深雪来别墅。如果只有达也一人,即使著实挨了刚才的攻击,也不会残留任何伤害。 「别墅有伤患,所以我先回去了。」 达也咽下这段怨言。因为发泄在风间身上也毫无意义。 「那么,中校再见。夕歌表姊也是,我失陪了。」 「等一下,达也表弟。你说的伤患……是水波吗?」 夕歌叫住达也的这句话,使得背对她的达也转过身来。 「是的。看来夕歌表姊知道水波现在是什么状态。」 水波没有可以形容为受伤的外伤。但是魔法演算领域──精神的潜意识领域受伤。达也基于这层意义,将水波形容为「伤患」,夕歌也理解这一点。 「得立刻送医才行!要派我家的人帮忙吗?」 夕歌连忙要求协助运送。即使早就猜到,她还是无法压抑内心的慌张。 「本家已经安排直升机,差不多要抵达了……」 所以我必须回去。达也如此暗示。 「这……这样吗?那个……请保重。」 「谢谢。」 达也向夕歌微微低头致意,这次真的背对两人踏出脚步。 夕歌担心地目送他的背影。 直到最后,风间都没说出关心「伤患」的话语。 第二章 收容水波的医院,就在调布的住家附近。 当然不是巧合。深雪搬去的调布大楼,是当成四叶家东京总部而建的,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伤病患的照顾。 达也和深雪一起回到新家所在的大楼。深雪表示想陪在水波身旁,但是主治医师委婉拒绝。深雪下意识释放的魔法力会妨碍治疗。听医师这么说的深雪也无法坚持己见。 「水波她没事吗……」 紧贴在达也身旁坐下的深雪,以藏不住不安的声音低语。 她肯定也不想隐藏这份不安吧。 「我想,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从达也口中得到和期待相近的话语,深雪脸上不安的神色稍微消退。 「……说得也是。哥哥使用了『重组』。不可能有什么三长两短。」 达也以洋溢迷惘的双眼注视深雪。虽然不想煽动不安情绪,但他觉得以安慰的话语瞒骗深雪也不够诚实。 「……我进行的始终是急救,没能让她完全康复。」 先述说事实,然后在深雪的不安膨胀之前迅速补充说明。 「不过肯定已经避免肉体持续衰弱到致命等级。而且水波是第二世代。对自己魔法的抵抗力肯定比第一世代的穗波小姐强。」 「说得也是!」 深雪抬起低垂的头。原本看著下方的双眼,像是寻求依靠般捕捉达也的视线。 「透过世代相传,魔法会逐渐固定在基因……这个倾向也适用于我们调整体吧?」 深雪自称「调整体」,令达也感到抗拒。 「一般的调整体,第二世代会比第一世代稳定。虽然有少数例外,但肯定有这种倾向。」 调整体普遍缺乏生物的稳定性。可能突然衰弱而死,或是毫无徵兆猝死,至今记录过不少类似的案例。 这方面的原因还没有定论。不过已经提出几个假设。达也认为其中最有力的假设,是「调整体的魔法是在解除精神限制器的状态行使」的假设──「限制器不全论」。 依照这个说法,人类的精神原本没有设计成能够行使魔法。魔法演算领域并非魔法师固有,一般人类的精神都拥有该领域。但是行使魔法造成的负荷超越人类精神的容许极限,因此通常是由潜意识领域具备的限制器进行百分之百的限制,换句话说就是完全冻结。 不过,极少数人的精神对魔法具备强大耐性,这种人的限制器会稍微解除,以百分之百的限制器设定成百分之九十九或百分之九十八的状态诞生。 即使是百分之一或百分之二,相较于可使用容量为零的状况,也会产生本质上的差异。就算一开始是百分之一,也能使用原本不可能使用的魔法。 和肌肉相同,魔法演算领域会因为使用而增加输出。骨骼或肌腱会为了支撑强化的肌力而增加强度,同样的,精神也会为了承受名为「魔法」的负荷而增强耐力。这是「限制器不全论」主张者的说法。不同于肉体的状况,是先提升耐力,再解放魔法演算领域的限制器,同时强化输出本身。 就像这样,一般的魔法师使用魔法,天生对于行使魔法的耐力会逐渐提升,限制器的解放度也更高。不过「限制器不全论」主张调整体魔法师是以人工方式打造成能使用魔法的状态,因此这个限制器没发挥功能。 魔法演算领域原本应该随著精神对于魔法的耐力提升而解放,却从一开始就被解放。精神持续暴露在超越耐力的魔法负荷,最后终于破损,影响到肉体的生命活动。该假设以这种方式解释调整体不稳定的生命力。 精神对于魔法的耐力,据说会当成后天获得的性状遗传给后代。主张肉体后天性状会遗传的新拉马克主义没成为进化论的主流,不过在「魔法适应性」这个精神领域,「后天性状的遗传」最能完美解释「魔法融入基因」这个被观测到的现象。 堪称「精神层面的拉马克主义」的这个想法如果属实,那么「第一世代」踏上自灭之路获得的魔法耐力,会遗传给「第二世代」成为天生的能力。「第三世代」会从「第二世代」继承更加强化的魔法耐力。 一切都只是假设。无从保证这是对的。 不过,比起「第一世代」的穗波,「第二世代」的水波具备了过度行使魔法的承受力。藉由这种想法,深雪心情上舒坦了些。 深雪脸上的悲壮感与罪恶感减少了。她抱持著颇为强烈的罪恶意识,认为水波这次是为了她而牺牲自己。 看见这样的深雪,达也对她投以微笑。将担忧藏在心里。 深雪是调整体,这个事实令达也不悦。可以的话不想相信,却没有否定的根据。不是对于调整体抱持避讳或歧视,是因为想到深雪曾经被某人动手调整,即使是诞生前的事,达也依然觉得不高兴。虽然达也没意识到,但这可以说是一种独占欲。 不过如果除去这种情感,接受深雪是调整体的这个事实,就不能无视于某个严重的隐忧。 第一世代生命力缺乏稳定性的问题,是否真的如真夜所说已经克服?这份不安不容忽视。 若将真夜的说法套用在刚才的假设,那么深雪虽然是调整体,但是限制器正常运作。或者是深雪天生的魔法耐力就很强,打从一开始就不需要限制器。 达也无从确认这一点。即使是完全摆脱封印的现在,他的能力也无法触及精神领域。 所以,只能相信。 如果真夜对达也说的是谎言,深雪拥有调整体的缺陷…… 而且,如果深雪背负调整体的宿命,被突如其来的死亡袭击…… 达也无法描绘在那之后的未来。 到时候,自己应该不会独活吧。 到时候,达也没自信只由自己承担这一切。 ◇◇◇ 关于这次的偷袭,日本政府还没确认是哪个国家,就向国际社会表明抗议的意志。这是日本时间下午两点的事。 不过usna几乎即时得知日本伊豆半岛遭受远距离魔法攻击的事实。 伊豆遭受攻击的同一时刻,usna的侦察卫星侦测到远东新苏联领地出现强力魔法反应。不把这两件事联想在一起的人也太蠢了,或者说疑心病也太重了,usna的政府与军方都没有这种人。 而且数小时后,莉娜也得知这个事实。 位于usna墨西哥州的stars总部,日期还在六月八日星期六。这天傍晚,在训练结束后的会议上,包括莉娜的stars干部军人都收到惊人的消息。 日本某处,而且不是离岛或海面,是首都附近的某处,在当地时间的清晨遭受新苏联的战略级魔法攻击。 「此外,本次攻击的目标,推测是日本新确定的战略级魔法师司波达也。」 在简报室告知这则新闻的人,是基地司令渥卡的副官,非魔法师的一名男性。 「司波达也的状态呢?」 问这个问题的不是莉娜。她还处于强烈的打击之中,无法有条有理地发问。向基地司令副官询问达也安危的是卡诺普斯。 副官转头看向渥卡司令。 渥卡点头示意。 「虽然详情不明,不过平安无事的样子。」 副官确认之后如此回答。 魔法师们的反应各有不同。 莉娜藏不住松一口气的样子。 卡诺普斯严肃紧闭双唇,大概是在提防达也的报复。 艾克图鲁斯透露失望的神色,应该是因为暗杀任务没有中止。 接下相同任务的贝格,露出无惧一切的笑容成为对比。 渥卡上校在这时候开口。 「参谋 总部告知,我国在这次事件基本上站在不干涉的立场。各位应该没机会对外发言,但是请记住这个吩咐。」 所有人出声允诺。无法接受这个判断的人并非只有莉娜,但他们都明白自己的立场。 「那么,解散。」 渥卡说完,站在usna顶点的十三名魔法师同时敬礼回应。 众人从莉娜开始准备依序离开。 「艾克图鲁斯上尉,你留下。」 渥卡只叫住其中一人。 依照原则,stars的作战都要经过总队长莉娜,不过跳过她下令的「例外」不算罕见。 莉娜自己「平常」也不太在意。 莉娜与另外十一名各部队队长加上副官都离开之后,简报室只留下渥卡与艾克图鲁斯两人。 这个房间具备牢不可破的防谍系统。现在当然也正在运作。 「上尉,架设隔音力场。」 渥卡进一步命令艾克图鲁斯。 「是。」 艾克图鲁斯露出疑惑表情,依照命令隔离室内与室外的声音。 「隔音力场架设完毕。」 没有魔法天分的渥卡,无法亲自确认艾克图鲁斯这句话是否属实。即使如此,大概还是因而放心吧,他点头回应「嗯」进入正题。 「上尉,那项实验确定实施了。」 艾克图鲁斯脸上掠过紧张的神色。 「是微型黑洞实验吗?」 自己正在使用隔绝声音的魔法,却还是忍不住压低音量。 「没错。地点和上次一样,在达拉斯国立加速器研究所。时间是下周,六月十五日十一点。贵官在stars也是首屈一指的『月之魔法』使用者,即使寄生物出现,我想你也可以应付,不过有必要的话也让第十一部队出动吧?」 美军将精神干涉系魔法称为「月之魔法【lunar magic】」。艾克图鲁斯能使用强力的精神干涉系魔法。 但是艾克图鲁斯缺乏将这种魔法用在实战的经验。 他继承相当纯正的北美大陆原住民血统。他的奶奶是如今几乎已经绝迹的纯正血统原住民巫师。他的精神干涉系魔法天分,推测就是继承自这位奶奶。 虽然原本不该如此,但他因为拥有这种血统,所以如果要对付擅长精神攻击魔法的古式魔法师(称为「妖术师」或「咒术师」的人们),他会被排除在任务名单之外。 以大部分的状况来说,「妖术师」是原住民血统的古式魔法师,「咒术师」是黑人血统的古式魔法师。不,正确来说应该是白种人与黄种人将原住民血统的古式魔法师称为「妖术师」,将黑人血统的古式魔法师称为「咒术师」,不过艾克图鲁斯暴露在这样的人种偏见之下,被怀疑可能对这种民俗系统的古式魔法师抱持强烈的同理心。 从这一点来看,第十一队的恒星级魔法师,三人都擅长「月之魔法」,也没受到这样的人种偏见。作战需要对付擅长精神攻击魔法的古式魔法师时,三人经常同组出击,应付侵蚀精神的攻击也得心应手。 「不,只要下官就够了。」 艾克图鲁斯也自觉实战经验不足。虽然这么说,但他也有自负。而且他认为即使在stars内部,参与这件事的人也应该少到不能再少。 「这样啊。知道了。」 渥卡同样判断参与的人数愈少愈好。光是这几句对话,就确定只派艾克图鲁斯的第三队前往这次的实验现场。 「我会让第六队在研究所外面待命。发现可疑人物就立刻通知。」 不过,并不是只派第三队参加任务的意思。 第六队的恒星级队员瑞杰尔、贝勒托立克斯、厄尼拉姆等三人都获得猎户座的代码,别名「猎户组」。这不是偶然,第六队是擅长追踪的魔法师集结而成的猎人团队。 「知道了。瑞杰尔上尉那边……」 「不必担心。实验会保密。」 渥卡说完,艾克图鲁斯只在瞬间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 微型黑洞实验的目的是引出日本特务员。为了确实逮人,有其他部队协助比较好。但艾克图鲁斯自己也认为这是在走一条无谓危险的钢索,所以希望尽量别让其他部队知道实验的事。 渥卡也抱持相同想法。两人的动机绝非自保,但是以结果来说隐瞒了应该共享的情报。 ◇◇◇ 日本政府公布伊豆高原的别墅区遭受魔法攻击,还没查明凶手就严厉批判。同时强调为了对抗魔法攻击,唯一的方法是充实魔法战力。 排斥魔法师不只造成人道上的问题,对于外国势力魔法攻击的自卫能力也会降低,害得国民的生命暴露在危险之中。政府就像这样间接批判反魔法主义运动。 不过,没有说明这次攻击的目标同样是魔法师。目标是达也,水波成为受害者的这个情报,被下了严格的封口令。 然而不可能完全隐瞒。 知道达也在哪里的人,自然而然将他和魔法攻击连结在一起。 即使不知道达也在哪里,也有人以敏锐的魔法知觉得出事实。 政府公布这场偷袭并且加以批判之后,藤林中尉接到一通私人电话。她值勤时也能使用私人电话,是司令部公认以防万一的措施,加上这通电话来自她和九岛家之间设定的虚拟热线。 『响子姊姊?我是光宣。』 「光宣?」 虚拟热线只有语音通话。来电通知只显示「九岛家」,要听声音才知道是谁。可能是爷爷、伯父或是伯母。藤林完全没料到是光宣打来。 『抱歉在您工作的时候打扰。』 「没关系,我现在手边没事。」 这不是安慰的谎言。直到刚才,藤林都依照风间取得的伊豆高原资料,忙著制作政府的新闻稿。在记者会刚结束的现在,相关人员都暂时处于没事做的状态。 「所以,有什么急事吗?」 藤林藏起内心的慌张如此询问。这条直通热线本来就很少使用,光宣是第一次打这条热线给她。几乎和旁若无人无缘──至少在藤林面前没做过这种行径的光宣,明知藤林在执行军务却打电话过来。藤林当然会认为发生某些紧急事态而提高警觉。 『并不是有什么急事,但我无论如何都想请教一件事。关于政府刚才公布的事情……』 「嗯。」 感觉强烈心悸的藤林,只有声音维持一如往常,催促他说下去。 『遭受远距离魔法攻击的人,是不是达也他们?』 「你为什么会知道……?」 这是冒失的反应。虽然对方是光宣,但藤林透露了政府隐瞒的事实。 藤林就是如此震惊。和达也特别要好的第一高中朋友知道他在哪里,所以将今天早上的攻击和达也连结在一起也不奇怪。但即使在第一高中,知道达也暂住伊豆高原别墅的人也肯定不多。说不定,光宣是从去年秋天在京都认识的西城雷欧赫特或吉田干比古那里得知达也在伊豆…… 藤林的这个猜想落空。 『我感受到东方有两股强烈的魔法波动相互冲突。感觉其中一边是达也他们……』 光宣这番话令藤林不禁语塞。如果光宣说的是真的,那他在某方面来说超越了达也的「精灵之眼」。 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达也的「精灵之眼」就可以「看见」任何东西。不过,「精灵之眼」需要志向性──也就是意志的指向性。如果没有「看」的意思,如果注意力没朝向该处,那么达也就「看」不见。 之所以能被动捕捉到朝向深雪的敌意,是因为达也以保护深雪为目的缩小对象范围。 然而即使如此,这次也直到对方实际发动攻击才能察觉。 相对的,如果光宣真的感应到「水雾炸弹」的波动,就代表他相隔将近四百公里的距离,没做任何事就感应到魔法发动。某方面来说肯定因为这次是「水雾炸弹」这种强力的魔法,不过光宣的被动感应力明显胜过达也。至少藤林这么认为。 光宣的「精灵之眼」觉醒了……? 「……光宣,你什么时候拥有这种知觉能力的……?」 藤林的疑问没得到答案。 『所以,达也他们没事吗?深雪小姐,还有樱井小姐呢?』 光宣没把藤林的问题听进去。他只顾著关心达也等人的安危。 ──不对。光宣真正担心的不是达也或深雪…… 「达也与深雪都没事喔。不过,樱井她……」 因为这样的直觉掠过脑海,所以藤林再度隐瞒失败。 『樱井小姐怎么了?』 听到光宣拚命的声音,藤林无法守密。 「她在住院。大队的山中医生推测她使用魔法过度,导致精神受损。」 『居然说推测,独立魔装大队没治疗她吗?不是在现场吗?』 (光宣,你到底……?) 这次的问题没说出口。独立魔装大队出动前往今早的现场,知道这件事的是佐伯、风间、出动的队员以及大队部分人员,还有达也、深雪与四叶家。 具体的出动成员也没向政府报告。光宣不可能知道这次偷袭的资料是由独立魔装大队取得。 但是光宣那番话不是瞎猜。他抱持确信说中独立魔装大队的作战行动。 藤林知道的光宣做不到这种事。她的「表弟」确实从以前就是一名优秀的魔法师。如果只看天分,藤林认为光宣在全世界也数一数二。但是肯定没有这种近似天眼通的能力。 简直像是拥有禁忌智慧的恶魔凭附在光宣身上…… 藤林甚至抱持这种近乎迷信的妄想。 ──这时候的她,如果没断定自己的直觉是妄想,未来说不定会有所改变。 ◇◇◇ 即使听藤林说明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光宣也没特别感到愤怒。虽然多少失望,但他先入为主认定军方就是这么冷酷,所以只认为「就是这么回事吧」。 更重要的是,光宣非常担心水波。 魔法使用过度导致精神受损,应该是魔法演算领域过热。是魔法师固有,现在还没确立治疗方式的疾病。 接受过基因调整的魔法师尤其容易罹患这种病。依照从周公瑾吸收的知识,光宣自己不稳定的体质,也是因为魔法演算领域负荷过度。 以光宣的状况,抑制魔法力的限制器,没能顺利在肉体承受得了的范围运作。即使是普通的魔法师,要是战斗时使用魔法过度,魔法演算领域的运作强度超过容许范围,限制器就会毁坏。周公瑾的知识也没囊括修复限制器的技术。 (就算「我」治不好,四叶家或许也治得好……) 与其说是推测,这更像是愿望,不过为了平复坐立不安的焦躁,他只能这么心想。 (……去探视她吧。只要直接见面,肯定就知道是我白操心。) 光宣不认为达也会眼睁睁看著自家人死掉。无须自己慌张,肯定也正在进行适切的治疗。就去亲眼确认这一切吧── 光宣这么想。明天要上学。其实应该在身体状况稳定的时候多多累积出席天数,不过以他的成绩,有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测验或报告代替。 光宣决定暂时缺席不去高中。 ◇◇◇ 醒来时不太舒服。身体沉重。不只是疲劳一点都没消除,强烈的倦意还侵蚀全身。 睁开双眼,看见的是不伤眼的乳白色天花板。往旁边看去是相同颜色的墙壁,以及乾净的白色被套与床单。 左手臂插著吊点滴用的针筒。 (这里是……医院?) 如此认知之后,记忆复苏。 (……对了!深雪大人呢?) 水波试著撑起身体,才察觉自己衰弱到甚至无法起身。 「呜……」 朝身体使力,这股力量却徒劳无功,化为声音满溢滴落。 水波仰躺在床上调整呼吸时,敲门声传入耳中。 「……请进。」 声音微弱到连自己都吓一跳。 「打扰了。」 (深雪大人?) 意识还有点朦胧,但她不会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 水波连忙再度试著起身。 结果和刚才一样。 只有头微微抬起。 而且还立刻回到枕头上。 水波口中发出难受的声音。 「水波?」 匆忙跑来的脚步声。 水波转头看向侧边,视野映著担心过度满脸焦急的深雪。 (……好美……) 即使是这样的表情,深雪也美得不像是世间应有。这种格格不入的想法填满水波的意识。 「水波,别勉强。」 「达也大人……」 水波恍惚的意识,由达也的声音拉回现实。 「……两位都平安吗?」 水波回神后的第一句话,不是询问自己的状态。 「嗯。水波,都是多亏了你。」 「──这是属下的荣幸。」 成功守护主人的安心感,以及受到认可的感动,这两种情绪高涨,使得水波双眼湿润。 「不行喔,你得躺著。」 深雪阻止想动身体的水波。 「如果有话想说,就这么躺著说吧。」 连达也都这么说,水波不再勉强自己起身。 「达也大人,深雪大人,非常抱歉。」 意外的谢罪,深雪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道歉什么事?我们多亏你而得救,这不是欺骗也不是夸张,是真的。」 即使是达也,也免不了稍微停顿。 「可是,属下在中途就精疲力尽。护卫必须保护主人到最后,才算是尽忠职守。属下没尽到职责。」 声音没有力气。身体和刚清醒时一样,连爬都爬不起来。 不过水波双眼里的光芒,显示这不是来自软弱内心的丧气话,是出自真心的话语。 「水波,我不想和身心俱疲的你议论这种事。不过只有两件事,希望你听我说。」 「……好的。」 听到水波回应之后,达也坐在枕边的凳子。 这么做可以减少眼睛高度的差距,减轻水波被达也俯视的印象。 「水波,我认为你的使命感很了不起。不过,你的魔法千真万确挡下『水雾炸弹』的冲击。不要自己否定这份功绩。」 「……好的。」 水波头没动,只以话语允诺,但是看起来不像是由衷接受。 「这是第一件事。接著是第二件事。」 达也声音严肃。 不只是水波,旁听的深雪也同时倒抽一口气。 「我依赖你的,不只是护卫深雪的工作。」 「…………」 水波就这么躺著默默注视达也。她的眼神在询问达也要她做什么。她希望达也回答她的存在意义。 「我能信赖的人很少。雷欧、艾莉卡、美月、干比古、穗香、雫。第一高中的这些同学们可以信任,但我不想把他们卷入我们的内情。四叶家现在站在我这边没错,但如果我会碍事,他们应该会毫不犹豫除掉我吧。文弥与亚夜子,我个人信任他们,但他们有自 己的工作。在危急的时候或许无法依赖。师父与风间中校,我无法否定将来可能会成为我的敌人。」 我呢?水波以视线询问。 「水波,你是我所信任又能依赖的少数人之一。所以我希望你不是以护卫身分,而是以随从身分陪在深雪身旁。」 「不是护卫,而是随从……吗?」 「这是我的希望,无法强迫。不过可以的话,希望你陪在深雪身旁。不是以护卫身分急于赴死,而是尽可能陪伴深雪久一点。至少到你将来找到终身伴侣的那一天。」 水波苍白的脸蛋微微泛红。 达也居然提到她结婚,这过于超乎她的预料。对于水波来说,最后那句话是锋利的冷箭。 「……水波。如果你愿意陪在我身旁,我会很高兴。所以希望你别抱持牺牲自己的想法。」 坐在达也身旁的深雪,探出上半身注视水波的脸这么说。 水波的双眼再度湿润。水波在这时候实际感受到,达也与深雪非常珍惜她。 「求求你,好好静养吧。因为这是恢复健康的首要条件。」 「……知道了。属下会尽快康复。到时候可以再度随侍在深雪大人身旁吗?」 「好的,我才要这么拜托你。」 达也背后的病房门开启。 达也不用回头,就察觉医师与护理师入内。 「我们明天也会来。」 达也说著从凳子起身。 「水波,明天见。」 「好的。达也大人,深雪大人,谢谢两位来探视我。」 深雪跟著达也起身,床上的水波向两人致意。 达也他们将空间让给医师,离开病房。 ◇◇◇ 达也和深雪一起回到调布的大楼。达也坐在客厅之后,看起来没要再度外出。 「哥哥……您今晚要在这里过夜吗?」 深雪将一杯咖啡放在达也面前,如此询问。 水波前来之前,端咖啡给达也是深雪的专属工作。水波融入司波家之后,为达也准备饮料一样是深雪的工作,但也可能一个不小心就被水波抢走。 深雪每次都心有不甘,但现在不必担心服务工作被抢之后,深雪不禁感到寂寞。应该不是只有深雪特别任性,人类都是这种个性。 「我想搬离伊豆的别墅。方便的话,明天就要把放在那边的东西拿回来。」 「您要回来这里吗?」 深雪微微睁大双眼。她的眼睛因为喜悦而闪亮。要不是水波正在住院,她应该会更浅显表达这份喜悦吧。 「回来……也对。我要回这里住。」 达也即使曾经在这栋大楼过夜,也不曾住在这里。因此他犹豫是否可以形容为「回来」,不过达也的居所理应在深雪身旁。 ──既然深雪住在这个家,那么形容自己「回来」这里是对的。 达也改变想法。 「知道了。我立刻去准备房间。」 「不必特地花费心力。你也稍微放松一下吧。」 水波这次倒下,达也认为深雪受到的打击肯定比他沉重。也可以想像深雪为了排解不安,比起静静不动应该更想做点事情。 不过,让身体休息也很重要。 虽说要准备房间,但铺床可以由家庭自动化系统代劳。达也判断现在应该让深雪暂时休息。 深雪看起来不太愿意,但还是听达也的话。 深雪坐在达也正对面沙发的前缘。她像是静不下心,眼神犹疑了一阵子,最后有些犹豫地和达也四目相对。 「怎么了?想问什么事吗?」 达也主动询问,深雪才终于开口。 「哥哥……您打算要求水波怎么做?」 「『要求』是什么意思?我没要强迫水波做她不想做的事。」 「非……非常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达也蹙眉反问,深雪随即慌张摇动双手。 「是吗?啊啊……难道说,你想问我今后期待水波扮演什么角色?」 「是的……不,这是其中之一……」 深雪难以启齿般支支吾吾。 至此,达也终于理解深雪想问什么。 「……我再也不会让水波勉强自己了。」 达也也一直犹豫是否要明讲这件事。之所以不像往常敏锐,肯定是这个原因。 「意思是……应该让水波卸下守护者的任务吗?」 「没错。」 不过一旦说出口,达也就不再犹豫。 「在魔法演算领域的损伤治好之前,不能让她使用魔法,而且说起来还不知道是否治得好。对我们魔法师来说,那就像是黑盒子。无论是构造或性质,还没判明的部分太多了。」 「说得也是……一条家的当家听说顺利康复中,不过就算这么说,也不保证水波也同样能回复……」 「即使同为十师族的当家,十文字家的前任当家也因为经常刻意让魔法演算领域负荷过度,最后失去魔法技能。关于治疗这方面,应该无法乐观吧。」 达也与深雪,两人脸上都因为忧郁而蒙上阴影。 「……而且就算这次回复,也不保证不会再度发生相同的事。」 「只要继续使用魔法……吗?」 「是的。而且,下次的急救或许会来不及。」 覆盖在深雪脸上的忧郁神色更加明显。 「水波她……再也不能以魔法师身分工作了吗?」 「不,应该能以『普通魔法师』的身分继续活动吧。」 「无法承受激烈的战斗……是这个意思吧?」 「一点都没错,深雪。首先,守护者不容许撤退,她不可能胜任这份工作。最好也要避免加入战斗。」 「水波她会接受吗?」 「战斗并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我希望水波今后踏上和平的人生。」 深雪的神色稍微变得开朗。 但是,还不足以展开愁眉。 「哥哥您……不,没事。恕我失礼。」 想劝水波选择和平生活方式的达也自己又如何? 达也不是也有和平生活的权利吗? 深雪想这么问,却半途作罢。 深雪也知道,这个问题实际上没有意义。她差点脱口问这个问题,在过程中打消念头。 即使达也希望平稳度日,周围也不允许。即使达也没有主动使用的意愿,光是他能使用战略级魔法,敌方与己方就都不会放过他。这不是预测,是明确的事实。 「这样啊。」 达也自己当然也知道。大概比深雪更深入理解这一点。 达也理解深雪想问的事,理解深雪想说的话,却只能这么回应。 第三章 六月十日,星期一。 隔海遭受远距离魔法攻击。即使昨天刚发生极度反常的这个事件,平凡的日常依然毫不留情到来。 挂念水波身体状态的深雪,一如往常来一高上学。 「达也大人各方面也很忙吧……?」 水波坐卧在调整成斜倚的病床上,以愧疚的语气询问达也。此外,由于她还无法以自己的力气支撑身体,因此上半身安装了辅助外骨骼(医疗用的穿戴式动力辅助装置)。 「我现在免除上学义务,不必在意我。」 「可是……」 「不提这个,你继续躺著比较好吧?」 再怎么吩咐「不必在意」,水波也不会接受吧。达也强行改变话题,中止无意义的问答。 只不过,目的不只是要转移话题,他也在意水波穿戴的外骨骼。 「不。即使接受外力辅助,也要避免一直躺著,比较可以早点回归日常生活。这是医生的建议。」 「不过,这东西穿起来不太舒服吧?」 达也穿过可动装甲,所以也很熟悉动力辅助功能。现代辅助系统的回馈速度很快,所以达也知道不会妨碍到穿戴者的行动。虽然性能上或许和最先进的军用装备有差,但至少肯定不会感觉动作受到妨碍。 至于重量,外骨骼本身以接地面支撑自身重量,所以穿戴者肯定不会感觉到重量。但因为必须稳稳固定在身上,所以无法避免某种程度的紧缚感,绝对不是什么舒适的装备吧。 达也是这么猜测的。 「没问题。皮肤的知觉还没完全回复,所以穿上这个也不会在意。」 水波出乎意料的回答,使得达也不禁睁大双眼。 「触觉麻痹了吗……?」 自主回复眨眼动作的达也低声询问。询问的音调不是自主使然。 「不到麻痹那么夸张……只是觉得有点迟钝。」 达也语气严肃,深雪似乎稍微吓到,变得支支吾吾。 不过,对于自己身体出现的异常,她不太在意的样子。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脑部与神经组织都没发现受损,所以是衰弱造成暂时性的异常。」 「那就好。」 达也嘴里这么说,脸上却依然挂著担心表情。 「达也大人……方便属下询问一件事吗?」 即使在事后,水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说说看。」 不过,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个疑问留在心里。 「达也大人为什么这么担心属下?」 刚开始,达也微微蹙眉,大概是听不懂这个问题的意图。但他立刻露出「我懂了」的表情,露出有点自嘲的苦笑。 「缺乏情感的我担心外人,看起来确实很奇妙吧。」 「啊,不,请别这么说!」 水波连忙要更正达也的误会。 「没关系。你的认知没错。」 不过听达也这么说,水波察觉自己这个问题的背后,确实藏著达也所说的想法。 水波为自己的无礼感到羞耻。 甚至无法辩解。 「若要说你的想法哪里错误,那就是你以为我把你当外人。」 水波口中发出「咦……?」的细语。 这个反应就某方面来说也很失礼。 不过达也没进行恶意的解释。 「水波对我的事情知道多少?」 达也如此反问。 不过,以水波的立场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达也应该也理解这一点。他亲口说出正确答案。 「除了关于深雪的事,我没有真正的情感。形容为『没有强烈的情感』或许比较正确。」 水波知道这一点,所以更无法说些什么。 这个秘密沉重到不应被「外人」知道。 「而且深雪把你当成姊妹看待。水波,你对深雪来说已经是家人,所以我将樱井水波这名少女,视为和深雪关系密切的人。我之所以担心你,是因为深雪由衷关心你。虽然对你来说或许很失礼,不过我透过自己对深雪的情感,自认真的在担心你的安危。」 「……不敢当,这是属下的荣幸。」 深雪把水波当成姊妹看待。水波对此表示「不敢当」。 达也透过对深雪的爱情担心水波。水波对此表示「荣幸」。如达也自己所说,他对深雪这份爱情所附属的情感,属于他发自内心的情感。水波理解到这一点。 「我听不太懂。」 看来达也无法理解水波这句话是经过何种思考程序的结果。 「……对不起,请您别在意。」 水波也没自信好好说明自己的想法。她没有硬挤出答案,而是选择含糊带过。 「……应该要到晚上,但我会再和深雪过来。现在就忘记工作,好好休养吧。」 达也没执著于要得到答案。 「好的。属下会遵照吩咐。」 水波点了点勉强能动的头,向达也行礼。 ◇◇◇ 老实说,深雪今天本来想请假。 她在意水波,没自信专注于学业。比起上课,她更想陪在水波身旁。 不过,自己在场也无法协助治疗。不只如此,要是长时间待在附近,深雪下意识释放的想子波(可能)会刺激水波的魔法领域妨碍回复。听到医师这么说,深雪非得顾虑这一点。 她自认没有那么恣意释放想子波。如果是以往魔法控制力被誓约「吃掉」的状态,她不敢说没有这方面的可能性。但在取回魔法控制力的现在,肯定不会无故压迫其他魔法师才对。 只不过,相较于完全支配自身想子的达也,深雪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控制还不够纯熟。深雪自觉即使比不上达也,想子存量依然远高于魔法师的平均水准,所以无法否定可能会对水波的病情造成负面影响。 基于这个隐情,所以深雪放弃为水波看护,一如往常到一高上学。 深雪一抵达教室,已经就坐的穗香与雫就一脸担心地接近过来。 「深雪,没事吗?」 「什么事?」 不是在装傻。突然被问「没事吗」,深雪只能回问「什么事」。即使心里有底,如果是自己误会,就会无谓泄漏原本应该保密的情报。 只是以这次的事件来说,不需要这种警戒。 「昨天政府公布的那件事,是在达也同学的别墅那里吧?深雪,你不是说要去过夜吗?」 穗香与雫果然也察觉远距离魔法的目标是达也。 「嗯……达也大人和我都没事,不过水波正在住院接受治疗。」 深雪一边说,一边坐在自己的座位。 「咦咦?」 「……受伤?」 穗香站在她旁边不动,雫侧坐在座位,上半身扭向后方询问。雫的座位在深雪前面。 「不是受伤……不过类似。」 深雪含糊带过雫的问题。即使只限于魔法师会发生,魔法演算领域过热也还不算是普通的伤病。而且即使有著心理与身体的差异,也肯定是「类似受伤的症状」,所以深雪没说谎。 「这样啊……严重吗?」 雫没有继续逼问现在的病情,只询问轻重程度。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院……」 深雪脸色一沉。 「这样啊……好担心她。」 穗香与雫都露出关怀的表情。 「可以去探视她吗?」 「不是传染病,我想应该没问题。我问医 生看看。」 深雪没立刻回应雫的要求。深雪也很高兴她们愿意探视水波,不过基于隐情,可不能举双手欢迎。 「也对。」 「医生许可之后告诉我喔。」 「知道了。」 深雪露出客气的笑容,向蹲在她座位旁边的穗香点头。 ◇◇◇ 病房响起敲门声。「请问是哪位?」水波问。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多。照理来说达也在伊豆,深雪在第一高中。 这里是和四叶家有关系的医院,却不是四叶家专用。普通患者也当成综合医院利用。话是这么说,但水波听说这间病房所在的区域严格审核人员进出。 水波也认为几乎不可能是可疑人物。她不是这样误会,而是认为有人和自己一样是四叶家相关人士,前来探视的人找错房间。 「我是九岛光宣。」 隔著门传来的这句回答,水波完全没预料到。 「光……光宣大人吗?」 即使开头结巴了一下,水波也勉强做出有意义的回应,但她内心发出「为什么!」的尖叫。 这句大叫没能成为「为什么光宣知道我住院?」「光宣从哪里打听到这间医院?」这种符合逻辑的疑问,水波的意识因为过度困惑而一片空白。 但她只在一瞬间失去自我。花样年华女生的修养,强迫她想起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 早上,达也前来之前,她姑且整理过服装仪容。 不过在那之后,她一直以半梦半醒的状态分神打盹,所以头发肯定乱了。而且她不可能以这种懒散的姿势迎接光宣── 「请稍等一下!」 水波连忙动著反应迟钝的右手,按下病床内侧所放置有线控制器特别大的一颗按键。 病床上半身这边向上倾斜,抬起水波横躺的身体。 辅助外骨骼从两侧移动,同时从变成靠背的病床下方轻推水波的背。 病床一部分上抬,使得病床和背部出现一条空隙。外骨骼左右两侧的元件从这条缝隙连结。 辅助外骨骼固定水波的上半身,支撑她的身体。 藉由手臂元件的辅助,水波拿起小镜子与梳子。 她连忙照镜子,梳理凌乱的头发。 其实她也想化妆,但在病房顶多只能整理头发。而且也不能让光宣继续等下去。 「……让您久等了。请进。」 病房ai分析水波的话语,打开房门的锁。 「打扰了……」 随著有点犹豫的声音,光宣出现在病房内。 这一瞬间,神圣的光芒射入房内。 在染成无瑕纯白的空间,一位身披鲜艳色彩的天界居民降临了──水波看到这样的幻象。 「樱井小姐,那个……状况怎么样?」 光宣露出腼腆笑容询问,没察觉水波看她的奇妙眼神。也可能是经常承受这种视线所以不在意。 多亏光宣正常搭话,水波也成功从梦幻世界回归现实。 取回理性之后,刚才差点抓到却烟消云散的疑问终于成形。 ──光宣为什么知道我住院? ──光宣是从哪里,又是用什么方式查出我在这间医院接受治疗? 不过,水波口中说出的回应,不是询问光宣的话语。 「嗯。没有难受或疼痛之类的问题。虽然身体还使不上力,但医生说这也会立刻改善。」 她乖顺回答光宣的问题。 「那太好了。」 光宣露出笑容。 缺乏血色的水波脸颊泛红。 要是光宣的笑容维持久一点,水波大概会基于倦怠感以外的原因失去意识吧。 光宣一脸严肃注视水波。 水波甚至无法自觉意识逐渐远离。隔著房门听到声音时抱持的「光宣怎么没上学?」这种小小的疑问,都从脑海拋到九霄云外。 「──樱井小姐,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 「啊,嗯。其他地方吗?」 简直是医生会问的问题。这份狐疑的心情,拉住水波的意识。 「比方说视线模糊,或是耳朵听不清楚之类的。」 「…………」 水波确实自觉触觉变得迟钝。不过这可以告诉光宣吗?只会害他担心吧?水波就像这样不知所措。 「回答我这种人也无济于事……你会这么想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这很重要。樱井小姐,希望你老实回答我!」 不过,这份迷惘也抵抗不了光宣真挚的眼神。 「……皮肤的感觉有点……」 「触觉变得迟钝对吧?」 光宣将脸凑向水波。 水波忍不住移开目光。在这个时间点,「无法持续直视」的感觉还比「害羞得不得了」的感觉强烈。虽然不用强调,但绝对不是因为感到厌恶而转头。 「是……是的……还有,光宣大人,我之前也说过,请叫我水波就好。」 出乎意料的要求,使得光宣的注意力稍微从水波的病情移开。 多亏如此,光宣察觉自己的姿势逾矩,以不算是不经意的速度退后。 保持足够的距离之后,水波的要求才传入他的意识。 「咦,可是……」 光宣是绝世美少年,却毫无男女交际的经验。因为俊美得甚至洋溢神秘气息,所以女孩们畏缩不敢接近。 虽然和世间「不抢手男生」的理由相反,不过光宣依然是「非抢手男生」之一,「直呼可爱少女的名字」这个要求的门槛有点高。如果是深雪那样的美少女,内心抗拒的感觉本身反而会麻痹,但水波对于高二少年来说……更正,对光宣来说,是刚好刺激到害臊内心的「可爱少女」。 「不然的话,我也必须称呼您『九岛大人』……」 水波眼角泛红,避免和光宣视线相对,如此补充。 考虑到水波与光宣的立场,她本来应该以「九岛大人」称呼。 说起来水波称呼光宣为「光宣大人」,是因为光宣将达也与深雪都称为「司波同学」会无法区别而称呼名字,她照做以取得平衡。达也与深雪不在的时候,以「九岛大人」称呼是对的。 水波应该也明白这一点。明明理解,但她看起来舍不得放弃「光宣大人」这个称呼。 「我知道了,水波小姐。」 看到水波的表情,光宣忘了羞耻心。听到水波的话语,光宣反射性地如此回应。看来光宣也舍不得水波不再以名字叫他。 「好的,光宣大人。」 「…………」 「…………」 不过,害臊的感觉没消失。而且这次不只是光宣。两人的羞耻心产生相乘效果,病房洋溢著青春无比的气息。 「……那个……关于触觉变得迟钝,医生是怎么说的?」 「啊,是的,那个……医生说脑部与神经组织都没发现受损,应该是暂时性的异常……」 听到水波的回答,光宣表情变得严肃。 看到光宣的变化,水波在心中压抑至今的不安开始膨胀。虽然装作若无其事,不过老实说,她也害怕自己身体产生的异常。 水波在四叶家学习过调整体的不稳定性。也知道这是总有一天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命运。 ──「这一天」或许来临了。 若说水波没这么想,那是骗人的。 如果只是身体疲倦,她肯定不会太在意。 不过五感的异常明显不是普通毛病。水波知道这是魔法演算领域负荷过度造成的,也知道调整体的猝死和魔法 使用过度有著密切的因果关系。 为了保护深雪而用尽全力。水波对此不后悔。当时的水波不是做个样子,而是真的觉悟赔上性命,现在也无怨无悔。 不过,她还是害怕意识到死亡。所以她尽量避免思考。装作若无其事蒙骗自己。 但现在,面对表情严肃的光宣,至今不去正视的不安压在水波身上。 「水波小姐,那个,我可以摸你的手吗……?」 「……好的,请吧?」 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水波应该无法如此心平气和地回应吧。内心扩大的不安,使她的羞耻心变得迟钝。 水波在外骨骼的辅助之下,向光宣伸出右手。反倒是光宣露出害羞的样子。即使是自己提出的要求,他白净的脸颊依然微微泛红。 光宣伸出右手,轻轻从下方和水波的右手重叠。 接著,光宣再将左手放在水波右手背。以双手夹住水波的右手。 这终究也让水波脸红了。 光宣缓慢、微微动著左手。依然泛红的脸颊挂著严肃的表情。 水波像是被吸引般,注视光宣带著热度的双眼。 光宣不时蹙眉,应该是感应到医生或水波本人都不知道的某些问题。 就这样将近一分钟后,光宣放开水波的手,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大概是刚才专注到忘记呼吸吧。 同时水波也悄悄吐了口气,但这是刚才紧张的反作用力。光宣没察觉水波这个动作。 「……水波小姐。或许你会觉得残酷,但你的『伤』治不好。魔法演算领域就这么处于受损状态。即使身体状况暂时回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度倒下。」 「……这样啊。」 「你不相信也是难免的。」 水波不是不相信光宣这番话,只是觉得「果然」。 只是承认自己也隐约感觉到的事实。水波随著放弃的念头如此心想。 「不过,希望你相信我。」 水波没出声,在内心「咦?」了一声。 要我相信什么……水波想不到光宣会这么说。 她的疑问立刻消除。 「我一定会找到治疗的方法。所以,希望你别放弃。」 水波脑海浮现的是「为什么?」这个疑问。 今天早上,水波也问过达也这个问题。 但是不知为何,她犹豫是否要询问光宣相同的问题。 「……好的。光宣大人,麻烦您了。」 水波说出口的回应,对于光宣或是水波自己来说都超乎预料。 ◇◇◇ 达也忙著进行搬离伊豆别墅的工作,所以下午一点多才吃午餐。虽然打包或搬运不必由达也出手,但是研究资料的搬运不能交给别人。 厨具是别墅配备的,所以午餐一如往常由琵库希调理。不只是厨具,这座别墅从物品到换洗衣物几乎都由四叶本家打理,所以要带到调布大楼的行李不多。午餐晚吃也是因为搬家工作已经看得见终点。 坐在餐桌前的只有达也一人。其他工作人员在车上吃便当。达也也能理解他们避免和「大人物」同席的心情,所以没强邀他们共桌用餐。 「达也大人,抱歉在用餐时打扰。」 达也吃完盘中的食物,正在喝餐后咖啡休息的时候,花菱兵库进来了。今天的他不是平常的三件式西装,是如同搬家公司制服的工作裤加外套。大概是因为年轻,所以这种轻便的打扮也很适合他。此外,这里说的「适合」不是「时尚」的意思,是「没有突兀感」的意思。 正因如此,所以一如往常端正行礼貌的模样,释放难以形容的突兀感。 「不,我吃完了。发生什么事吗?」 「调布碧叶医院的负责人报告一件事。」 调布碧叶医院是水波住院的医院名称。达也瞬间以为水波病情急转直下而慌了一下,但立刻自己驳回这个想法。要是发生这种事,兵库的语气肯定更紧张。兵库在这方面是很贴心的人。 「请说给我听。」 「上午十一点多,樱井的病房来了一位访客。」 对于兵库来说,水波是服侍四叶家的侍女之一。身为管家的他地位较高,自然是以这种方式称呼水波。 「探视吗?应该有限制面会才对吧?」 达也疑惑反问。 「医院的人也知道这件事,却也不能贸然请对方离开,所以徵询本家之后,本家准许对方进去探视。」 「对方是谁?」 在无法请对方离开的这个阶段,达也就知道不是普通的访客。不只如此,本家也准许了。这个访客究竟是谁?达也内心没有底。 「是九岛家的三男──九岛光宣大人。」 光宣是五名兄弟姊妹之中的老么。依序是大姊、大哥、二姊、二哥,他是排第五的三男。 「光宣他……?」 首先浮现在达也脑海的,是「为什么光宣即使在平日也来探视」这个理所当然的疑问。 关于光宣知道水波住院的原因,不需要特别动脑思考。 应该是藤林告诉他的──达也立刻这么认为。这情报原本应该只限于军方内部,但藤林动不动就宠光宣。只要光宣恳求,这种程度的事情肯定会透露。对于国防军来说,这也不是需要保密的情报。 不过就算知道这件事,达也也不清楚光宣为何不惜向学校请假也要来探视。光宣和水波共处的时间,加起来肯定不满三天。虽然看起来确实登对,但两人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像是彼此之间有特别的好感。 在京都由水波看病,光宣因而对水波抱持某种情感……这种可能性并不是零。即使如此,光宣的行动也太果断了。 达也不熟悉光宣的个性,没办法说这不像光宣会做的事。不过,向学校请假之后从奈良来到东京探视,达也觉得如此热情的行动不符合光宣的形象。 「所以光宣还在医院吗?」 如果光宣现在还在调布碧叶医院,达也想直接询问他的意图。 「不,已经回去了。他好像只在病房待二十分钟左右。」 不过很可惜,事情没照达也的计画走。 话是这么说,但他没待多久就回去了……达也心想。 相较于一般探视的时间,达也无法判断二十分钟算长还算短。不过考虑到光宣不惜向学校请假前来病房的「热情」行动,会觉得他过于乾脆就离开。 (不是单纯的探视,是基于其他目的吗?) 即使想推理光宣的真意,材料也太少了。 「光宣的事情我知道了。还有别的吗?」 「没其他特别的事情。」 兵库恭敬鞠躬,达也指示他离开。 成为独自一人之后,达也转身面向化为摆饰在饭厅角落待命的琵库希。 「琵库希,帮我拿情报终端装置过来。」 「遵命。」 琵库希不是以心电感应,而是以机械身体的扬声器回应,然后立刻拿终端装置过来。 去年秋天,达也和光宣交换了联络方式。解决周公瑾事件之后,两人彼此从来没打过电话,但只要光宣没换id肯定能接通。 不过达也的想法在这里也落空。扬声器传来铃声,所以不是id无效。情报终端装置附设的通讯用id设定为不能重复使用,所以只要更换id,上一个id就会无效,也就是不会响起铃声,只会回传id无效的讯息。 如果终端装置没开机,也会回传没开机的讯息。换句话说,光宣现在是没空拿情报终端装置的状况,或者是故意不接听。 ( ……感觉不接听也不像是那家伙的个性。) 虽然这么说,这也只是推理材料不足的想像。 对于光宣这次行动的疑惑,达也决定暂时放在一旁。 ◇◇◇ 达也打电话给光宣时,光宣已经搭乘开往奈良的长距离列车「子母电车」。 只不过,这不构成他无法接电话的理由。 「子母电车」是收纳电动车厢行驶的轨道列车衍生型。乘客一般都会移转到子母电车主体活动筋骨,但也可以留在电动车厢里。光宣基于某个原因留在车厢。 电动车厢内部完全是个人空间。即使接电话也没人困扰。 那么,光宣为什么不接电话?从结论来说,他没察觉来电铃声。 这时候,光宣刚好正在内心对话。 不是「和自己对话」的思考技术。他正在专心和昔日以系统外魔法吸收,曾经是周公瑾亡灵的「知识」对话,处于听不到声音的状态。 光宣在询问治疗水波的方法。 「知识」的回答很无情。 (要修复她的魔法演算领域很难。) (意思是没办法治疗吗?为什么?一条家当家不是顺利康复中吗?) 一条刚毅病倒的原因没公开,但肯定是魔法演算领域过热。这是十师族之间的共识。「顺利康复中」是一条家对外的说法,九岛家也证实这是真的。 (一条刚毅受到的伤害,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那你的意思是说,水波小姐就这么永远不会康复?) (肉体层面应该会康复。关于这一点,医生也没说谎。) (「肉体层面」是指?) (只要静养,身体的衰弱或触觉的钝化,应该能在较短的时间内复原。) 听到这里,发问的光宣稍微放心。 但是担忧立刻复苏。 (不过,身体出问题的原因是魔法演算领域的损伤吧?没想办法解决原因就会复发吧?) (自然复发的可能性应该很低。她和「我」不一样,没以肉体无法承受的强度长时间过度活化想子。) 「知识」的冷静指摘挑拨光宣的神经。一般来说,想子活性高是优秀魔法师的证据。不过以光宣的状况,这成为将他绑在病床的枷锁。 光宣在内心压制这份无从宣泄的愤怒。现在应该优先寻找治疗水波的方法。不是囚禁于自己无药可救缺陷的场合。 (意思是说,如果提升想子活性,肉体就会再度出问题?) 行使魔法时,想子会在魔法师的内侧活化。魔法愈强,活化程度愈高。如果提升想子活性会伤害肉体,今后水波每次使用强力魔法都会倒下。高阶魔法事实上都无法使用。 (正是如此。她和「我」不同,条件非常明确,所以应该不会影响日常生活。只不过她和「我」相同,身为魔法师能做的事情将会受限。) 光宣不自觉地咬紧牙关。 无法以魔法师身分活跃。这正是折磨光宣至今的东西。 如果是光宣,绝对无法忍受。 不过,水波呢? 对于水波来说,无法使用魔法是不幸的事吗? (……不使用魔法,就可以正常生活吧?) (说来遗憾,无法这么断言。她流著调整体的血。父母恐怕都是调整体的血统吧。即使没有主动使用魔法,魔法演算领域失控,超过肉体容许范围的事态也很可能发生。) (像我这样吗?) (这么一来,她的状况就比「我」严重。「我」的魄确实缺乏强度,却同时具备强大的修复力。所以即使经常倒下也免于致死。但以她的状况,魄一旦损毁,生命可能就这么走向尽头。) (……可是,她这次得救了。) (应该是某人当场修复她的魄吧。) 是达也。光宣直觉这么认为。 光宣不知道达也拥有的魔法技能全貌。 不过,两年前的夏天,他看过电视转播「秘碑解码」新人赛。 在那场比赛,达也受到一条将辉可能造成致命伤的过当攻击,却奇迹般成功复活,上演反败为胜的戏码。 从那个状况推测,达也拥有高超的自我修复能力。肯定也能用在其他人身上。 (那么,如果她在这个「某人」不在的地方「发作」……) (应该没救吧。这是一辈子跟著调整体的悲剧,不过以「水波小姐」的状况,推测会因为这次的事件变得容易发作。) (最终的「治疗」方法,也和我一样吗……?) (和寄生物融合。这应该是最有效的方法。) 光宣停止和「知识」对话。 为了拯救水波,非得让她成为寄生物。 光宣认为千万不能这么做。 不过,「和我一样」。想到这里,光宣感觉到某种吸引力。 ◇◇◇ 正如预告,达也入夜之后和深雪一起来探视,从水波口中问出光宣来做什么。 「光宣说,他要找出治疗的方法?」 「是的,达也大人。」 看来,果然不是单纯的探视。听到水波的回答,达也微微点头。 听水波说手被握住,或是手背被摩擦的时候,达也也怀疑光宣别有居心,但还是姑且接受光宣的真正用意是治疗水波。 「哥哥,光宣拥有这样的知识吗?」 一起聆听水波说明的深雪,提出这个中肯的疑问。 魔法演算领域的治疗,是四叶家长年研究,还看不见终点的难题。 「不能断言没有。从去年的论文竞赛就知道,光宣对于『精神』的见识远超过高中生等级。而且前第九研的魔法融入古式魔法的要素,也包含许多精神干涉系的术式。光宣从前第九研的研究成果找到治疗魔法演算领域的线索,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魔法演算领域本身的研究,是四叶研究员从前第四研时代就一贯钻研的主题,即使如此也还找不到治疗方法。而且光宣自己的魔法演算领域与身体也失衡。如果他拥有这种知识,应该会率先著手治疗自己吧?」 「也可能是因为他自己抱持类似的烦恼,所以特别精通。」 达也反驳深雪这个否定的推测,却在这时说「不……」同时微微摇头。 「现在讨论光宣的能力也没意义。他说要寻找治疗水波的方法。现在就将光宣的善意当成善意收下吧。」 「……说得也是。我问了不必要的问题。」 达也朝深雪点头,视线移回水波。 「关于水波的治疗,这边的医生也在努力。本家那边好像也加快研究脚步,我也不打算袖手旁观。放心等待好消息吧。」 达也为了让水波放心而这么说。 「好的。那个,达也大人……」 不过水波以不安的语气回应,达也觉得「造成反效果了吗?」稍微后悔。 「什么事?」 这份想法当然没有表现出来。达也以沉稳的声音与表情催促水波说下去。 「如果有机会,可以帮我转告光宣大人,请他不要勉强吗?」 「哎呀?」达也在内心低语。看来水波不安的原因不是治疗的成功与否,是关于光宣本人。 「你从光宣那里感受到什么吗?」 「是的……我觉得,他好像整个人非常紧绷。不只是关心我,还隐藏其他更深刻的烦恼……就属下看来是如此。」 「光宣的身体状况没问题吧?」 「是的。他的身体看起来没有特别逞强。」 「……哥哥,这 令人在意耶。」 大概是水波的不安传染过来,深雪露出担心表情仰望达也。 「光宣是聪明人,应该不会乱来……」 达也嘴里这么说,却不是百分百确信。 他也不是熟知光宣的个性。即使如此,如果是去年秋季认识的光宣,达也敢断言他不会做蠢事。不过达也隐约觉得光宣今天的举止,和当时光宣的形象不一致。 第四章 往第一高中的通学道路,从最近的车站一路笔直。虽然有岔路,但实际上堪称直通。 第一高中的学生们,上下学时几乎都走这条路。只有住在学校徒步圈内的学生例外。 六月十一日,星期二早晨。走这条通学道路上学的学生们议论纷纷。因为一高学生无人不知的学生会长司波深雪,依偎在一名男学生身旁。 这名男学生也和学生会长一样是名人。如今在社会上的知名度应该是他比较高。 这名学生叫做司波达也。 他久违上学。 「达也同学!」 一高校门与校舍之间,是一条又长又直的林荫步道。 达也刚踏上这条步道,前方就有声音叫他。 和上学学生们走反方向接近过来的人影,不只一个。 「达也同学,你可以回来了是吧?」 知道内情的人投以「拿她没办法……」的视线,不知道内情的学生投以奇异的目光,但是穗香不以为意,跑向达也。 「嗯。今天起再度请你们多多关照。」 达也露出一丝苦笑,但还是没有露出为难的模样,回应穗香。 达也一边走,一边看向穗香背后。 穗香后方不远处,表情害羞的雫以眼神打招呼。 再往后看是一脸无奈的艾莉卡、雷欧、干比古与美月。察觉达也视线的艾莉卡轻轻挥手。 深雪确保左侧位置,穗香并排在右侧。达也和他们两人一起进入校舍。 魔工科的校舍出入口在二科生这边。a班至d班、e班至h班使用不同的出入口,基于校舍构造不得不这么分。 达也在前庭和深雪、穗香、雫、干比古道别,和艾莉卡、雷欧、美月一起前往教室。 也好久没来三年e班的教室了。此外艾莉卡与雷欧是f班,却就这么跟来e班。 「桌椅还在啊。」 坐在窗边座位的达也说出的这句话不是挖苦,是单纯的感想。 艾莉卡他们没说什么,露出苦笑。 美月坐在旁边座位,整个身体侧坐面向达也。 「恒星炉计画那边还好吗?」 「不,当然很忙。所以可能很难每天上学。」 听到达也的回答,美月脸上掠过一丝寂寞表情。 但她立刻以笑容隐藏。 「这样啊。不过,光是偶尔来上学,我们就很高兴了。」 美月说完,从另一侧窗户探出上半身的艾莉卡「嗯嗯」点头回应。 「即使只有早上跟放学时护卫深雪也好。没有你果然觉得缺了些什么。」 「护卫深雪吗……」 艾莉卡说得完全无视于学校存在的意义,达也忍不住苦笑。 不过艾莉卡这番话意外切中核心。 「这么说来达也,樱井状况不太好?」 雷欧在意水波缺席的原因,在于她是同社团的学妹。 「医生说没有后遗症。不过,好像还要一段时间。」 「这样啊……」 雷欧关心的是水波的身体状况,但达也的场合不只如此。 达也当然纯粹希望她康复,这不是谎言。但达也同时也在意深雪的护卫该怎么办。 昨天让深雪独自上下学。无论是不是魔法师,能危害深雪的人应该寥寥无几,而且即使达也没在深雪附近也能保护她。 不过,光是有人陪在身旁,就能避免某些麻烦事。即使是四叶家,也很难现在派人进入学校吧。不,或许能以职员或事务员的身分进入,却不可能安排学生贴身保护。即使只在上下学时间也好,必须由自己护卫深雪,达也没听艾莉卡这么说之前就想过这么做。 ◇◇◇ 达也复学(?)回到第一高中,不是因为狄俄涅计画相关的骚动平息。达也上周提出对抗方案之后,这场骚动反而加温。 一高周边看不见媒体的身影,应该是歹徒持枪杀人未遂事件的影响。或许是因为「托拉斯?西尔弗」的真实身分已经曝光,所以再也不需要赌命采访。 感觉这场骚动如今离开达也周边,扩展为世界规模。四大国之中,新苏维埃联邦支持usna的狄俄涅计画,反观印度波斯联邦,虽然政府没有发表公开声明,不过实质上的态度是支持达也的escapes计画。 大亚联盟尚未表态。 四大国以外的国家,欧洲大多支持狄俄涅计画,西亚到东南亚支持escapes计画,巴西与澳大利亚和大亚联盟一样没站在任何一方。 双方阵营表面上没有竞争的样子,事态却变得复杂。狄俄涅计画与escapes计画,在「和平利用魔法」这一点是一致的。而且双方在台面上都没有排除对方。依照公开的资料判断,即使实施狄俄涅计画,也不会导致escapes计画再也无法推进,反之亦同。只是单一魔法师无法同时参加双方的计画罢了。 两项计画是可以并立的。经由这份认知,达也和克拉克之间展开的宣传战,由达也占上风进行。与其说是达也比克拉克聪明,应该说这是「猜拳后出」的优势使然,不过这场战斗不是有裁判的竞赛。不管后出还是出老千,只有胜利才具备价值。 在理论战斗屈居下风的艾德华?克拉克,依赖了名为「权力」的后门。 ◇◇◇ 第一高中正在上第一堂课的时间,国防陆军一〇一旅总负责人佐伯广海少将来到防卫省的办公大楼。统合军令部也设在这里,不过今天命令她来报到的是文官组值勤的部门。 佐伯上午就返回基地,一回到司令室就叫风间过来。 「要将达也……更正,将司波达也先生……」 「中校,不必刻意改口喔。」 像这样打断别人说话,不像佐伯的作风。她没隐瞒自己的不悦情绪。 与其说为难,会心一笑的感觉更强烈,站在办公桌前的风间非得朝腹部使力才能强忍失笑。 「……恕下官失礼。上头命令您说服达也参加狄俄涅计画吗?」 「外务省的课长,没有对我下令的权限。」 在防卫省会议厅等待佐伯的,是外务省北美局的课长。如佐伯所说,外务省没有对国防军下令的权限。她在会议室听到的话语,也是使用委托的形式。不过防卫省书记官也在场的那段发言实际上具备强制性,换句话说无疑是命令。 军人不喜欢命令系统乱掉。军官尤其有这个倾向,佐伯也不例外。她的不悦大多起因于此。 「这份委托来到阁下这里,是因为达也是『大黑龙也特尉』吗?」 「好像是。」 在板著脸的佐伯面前,风间发出藏不住的叹息。 「看来文官组不清楚达也『特务军官』这个头衔的性质。」 「大黑特尉的地位就某方面来说几乎跳脱法规限制。行政官员不知道也在所难免。」 如佐伯所说,现在的国防军在制度上没有「特务军官」这个军阶。何况从历史角度来看,将达也称为「特务军官」并不妥当。称为「非临时而是常态拥有正规军官待遇的民兵」应该比较恰当。只不过是因为刚好没有符合的用词,为求方便才称为「特务军官」。 所以不知道实情的人,难免基于「特务军官」原本的意思,将达也视为正规军人。 「但我觉得正因为是掌理法制的行政职,所以应该知道这件事。」 但这始终是「几乎跳脱法规限制」,国防军内部依然已经解决法规上的问题。这段过程当然获得文官组的认可,如果防卫省的职员不知情,那么即使被讥为怠慢也肯定无从辩解。 「中校的指摘很中肯,但现在应该著眼在另一个问题。」 「恕下官失礼。问题在于是否能说服达也,是否该说服达也吗?」 风间为自己的离题谢罪,列举两个问题点。 「没错。」 佐伯也点头回应。 「首先确认一下这件事的出发点,防卫省与外务省知道达也是『质量爆散』的术士吗?」 「依照今天的感觉,他们好像没得知。」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也可以理解他们为何做出这种糊涂的指示了。」 达也是日本拥有最强的魔法战力。更正,是「战力」。独自就能改变全球军事平衡的鬼牌,凑得出最强手牌的反派王牌。 虽然依照规则可能成为必须排除的棘手角色,但是这个世界容许使用鬼牌。即使这样还主动放弃这张牌的话,只能说是疯狂的行径。如果知道达也是最强的战略级魔法师,应该不会想让他参加狄俄涅计画。 「乾脆认定达也是第十四名『使徒』怎么样?」 佐伯露出中了冷箭的表情。但她语塞的时间只有一剎那。 「……这个想法不坏。」 「阁下?」 反倒是风间吓了一跳。他原本只当成玩笑话来说。 「要是状况继续恶化,或许该检讨这个做法。若能公布他是战略级魔法师,官僚也不会要求将他交给usna吧。」 「话是这么说……」 「总之这也要看今后的情势。先解决当下的问题吧。」 佐伯说完,将透露疲态的表情换掉。 「暂且不提这么做是否正确,风间中校,你认为可以说服司波吗?」 「不可能吧。」 即使可能,风间也不忍心劝达也前往美国,但他立刻回答说绝对不可能说服达也。 「这段时间,达也和我们的关系不算良好。虽然是下官自己失态,先前偷拍的那件事也让他抱持强烈的疑心。」 「那件事也是我判断失误。总之,即使我们试著说服也无望成功,结果反倒只会让我们和他的关系恶化是吧?」 「下官是这么判断的。」 佐伯也对风间的判断没有异议。 「那你认为我们拒绝外务省的要求之后,讨得到司波的欢心吗?」 「这……很难说。」 另一方面,风间无法认同佐伯这个点子。 「不管我们采取什么行动,达也都不会参加狄俄涅计画。他应该不会多么感谢我们吧。什么都不做应该是这时候的最佳选择。」 「这样啊……」 佐伯看著手边思索。 风间就这么站在办公桌前面不动,等待她再度开口。 「就采用贵官的意见吧。」 「意思是什么都不做吗?」 「是的。外务省的要求没经过正规程序,是非正式的要求。置之不理也不会造成问题。」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风间认为佐伯应该打从一开始就打算无视外务省的委托。他之所以被叫来,是佐伯想徵询是否能反向利用这件事卖人情给达也。风间是这么理解的。 「中校,辛苦你了。」 「是。下官告辞。」 风间离开司令官室。 姑且告知达也吧?风间脑中这么想,却立刻自行驳回。 外务省或国防军的想法,对于达也来说没有意义。实在无法成为修复关系的材料。 更重要的是,如果认定达也为第十四名「使徒」的计画要实际进行,应该得好好确认达也的意愿吧。 达也已经以托拉斯?西尔弗的身分,在全世界获得非他所愿的知名度。或许不像以往那么避讳见光。不过若问达也是否希望被公认为战略级魔法师,风间敢断言「no」。在这时候应对错误惹达也不高兴并非上策。 ……居然会思考这种事,代表自己和达也的关系已经疏远。风间对此忧心忡忡。 ◇◇◇ 夹在达也与艾德华?克拉克之间不知所措的,不只是外务省。 产业省这边,也因为担任大臣的执政党重镇办公室施压而苦恼。从「通商产业省」这个旧名就知道,贸易是产业省重要的管辖范围。usna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贸易国,产业省的官僚希望尽早通商摩擦闹大之前斩草除根。对他们来说,因为单一平民的去留就和usna起争执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老实说,他们希望达也赶快前往美国。 不过在今天早晨,大臣的办公室询问「魔法恒星炉能源设施计画」实行时需要的立法措施。换句话说,就是要求产业省朝著「不参加usna狄俄涅计画」的方向进行具体检讨。 说起来,狄俄涅计画与魔法恒星炉能源设施计画都不是政府决定的公共事业,所以也没什么以日本政府身分参加不参加的问题。即使是看起来最积极协助的新苏联,表明协助的也不是政府而是学会。现阶段日本政府就算什么都不做,usna表面上也不能责备什么。 能源设施计画才是在国内进行的事业,所以从法律层面检讨可说是产业省原本的职责。不过大臣的办公室特地照会这件事,怎么想都是施压要求产业省支援。 变成这样的原因,产业省已经调查完毕。因为大臣的办公室接到陈情。而且陈情的是执政党重要金主的数个大企业集团。 由于并非都来自财经界,所以很可能惹usna不高兴的这项能源建设计画,应该也有不少财经界人士反对。不过依照产业省的实感,区区一个高中生提出的计画使得经济界一分为二。 究竟是从哪里找到这种门路?又是何时「诓骗」这些老奸巨猾的大老板?产业省的职员一边忙于工作,一边倍感纳闷。 ◇◇◇ 直到上午课程结束,达也都没离开教室座位。升上三年级之后,魔法相关的专业课程增加,但是基本通识科目可没有完全消失。缺席时没上到课的普通科目,达也以三倍速集中听讲。 说来遗憾,并不是半天就上得完的份量,但他也不认为今天一天就能补回所有进度。现在是午休时间,所以他起身准备去用餐。 「达也同学,要去吃──」 「司波同学。」 邻座的美月询问「要去吃饭吗」的声音,被少年的声音盖过。 声音来自十三束。 「美月,你先去餐厅吧。」 达也向美月如此回应之后,转身面向十三束。 「十三束,有什么事?」 「……我想和你谈谈。」 十三束稍显犹豫之后,以想不开的表情回答达也。 「会花很多时间吗?」 达也看起来兴趣缺缺,和十三束成为对比。 「应该会。」 「不能等放学后吗?」 即使如此,达也姑且摆出愿意听他说的态度。 「可以的话,现在就谈。」 「不过,会花很多时间吧?」 「这……是没错啦。」 十三束支支吾吾。 「干么啦,摆什么架子。只是听他说说看不行吗?」 此时传来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 「平河同学……?」 平河千秋瞪向达也。比起达也,十三束更显为难。 「居然这么说……!达也同学又没说他不听!」 反驳千秋的是刚才达也要求先去餐厅,却留在原地的美月。 女生之间出乎意料的场外混战,因为达也「美月,别这样」这句制止而不了了之。 「美月。不好意思,今天午休我要听十三束 怎么说。可以帮我转达给大家吗?」 「……知道了。」 美月露出不服的表情,向达也致意之后离开教室。 「十三束,要在哪里谈?」 「那个……那就楼顶吧。」 达也微微扬起眉角,因为在楼顶谈话也会被其他学生听到。 「知道了。」 但是既然十三束接受这样,那么达也就不必在意。 「平河同学,谢谢你。」 十三束对怒气无处宣泄的千秋轻声说完,追著早早走出教室的达也离开。 一反达也的预料,楼顶没人。东京上周进入梅雨季,今天也是乌云密布的阴天,天空看起来随时会下雨。没有学生想在楼顶度过午休时间或许也是理所当然。 楼顶设置长椅,但达也与十三束都没坐下的意思。 两人就这么站著面对面。 「所以,要找我谈什么事?」 打开话匣子的是达也。 「……前几天,我母亲病倒了。」 「听说魔法协会的十三束翡翠会长住院了。我听深雪说的。真是天降横祸啊。」 达也置身事外般评论,十三束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不过这件事是魔法协会会长与外务省之间的问题。就算找我抱怨,我也很为难。」 达也看见十三束的表情,却完全没斟酌他的心情。 「我没这么说吧!」 达也无情的说法,使得十三束的声音染上怒气。 「向晚辈女生下战书打架,『没这么说』这句话毫无说服力。」 不过,达也恶毒到超过挖苦的说法令十三束畏缩。 十三束至此首度察觉达也双眼隐含冰冷的愤怒。 「所以十三束,你找我要谈的事,是要我成为活祭品,消除魔法协会会长精神上的劳累?」 「我没说要你成为活祭品!」 「但你想把我赶去usna吧?」 「哪有赶不赶的……」 达也话中暗藏的毒,超过十三束的预料。 「我认为……那个计画真的是为了魔法师著想……」 「十三束,你不知道狄俄涅计画真正的目的吗?」 这次达也的声音带著些许不耐。 十三束不知道达也是刻意说给他听,忘记刚才对达也无情态度的愤怒,开始不知所措。 「真正的目的……?」 「狄俄涅计画的真正目的,是将魔法师赶出地球,束缚在木星圈、小行星带与金星圈。」 「……你说什么?」 「卫星轨道上也要布署魔法师,不过这个位置应该会分配给usna或新苏联、英国的魔法师吧。假设我参加狄俄涅计画,应该会被送到木星的卫星轨道,十几年回不来。也可能一辈子流放外岛。」 与其说是流放外岛,不如说是「流放外星」。达也以挖苦语气补充的这句话,没传入十三束的意识。 「怎么可能,再怎么说也……这难道不是你想太多吗……?」 「我不会要求你将我的说法照单全收。公布的资料,你自己重新看一遍吧。后续等你看完再说。」 达也说完背对十三束。 背后没传来叫住他的声音。 假设十三束自己判断狄俄涅计画是有益的计画,再度来找达也,达也也不会接受他的说服。 不会参加狄俄涅计画。 不会前往宇宙,将深雪留在地球。 不会拋下深雪前往任何地方。 这是所有人都无法改变的决定。 达也现在做的事情,总归来说就是拖延时间。 但他希望十三束自行察觉狄俄涅计画隐藏的恶意,这也不是谎言。 愕然目送达也背影的十三束,在达也身影消失之后,依然就这么愣在原地。 「……这是怎样?」 十三束轻声这么说,是雨珠落下的触感使他回神的结果。 「真正的目的?流放到宇宙?哈,这简直是阴谋论吧?」 像是自嘲般扔下这句话。 但即使他再怎么想否定,达也那番话依然插在内心没拔除。 雨势立刻变大。 十三束不在意被雨淋湿,说不定甚至没察觉,呆呆伫立在楼顶。 「我没听说这种事。这种事,没人对我说过。」 正确来说,他的周围没人讲这件事。 他收看的节目没提出这种意见。 如此而已。 资讯化社会再怎么进展,单一个人能接触的资料也有限。 到最后,成为依据的依然是自己的想法。 「真正的目的?这种事是他想太多了。流放到宇宙这种事,舆论不可能允许。」 虽然这么说,但「自己的想法」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建立的。会受到自己所接触的情报影响而逐渐成形。 达也与十三束在经验、取得的情报与累积的思考都差太多了。 不是孰优孰劣的问题,是彼此性质相差太大。 现在的十三束,难以接受达也得出的结论。 十三束应该才是普通的一方。 他表现出来的抗拒,肯定和大多数人相同。 ◇◇◇ 攻击伊豆高原失败之后,艾德华?克拉克屡次打电话给贝佐布拉佐夫,却一直找不到他。 『果然联络不到贝佐布拉佐夫博士吗?』 「是的,威廉先生。」 克拉克现在是和英国的马克罗德通话。克拉克所在的洛杉矶是深夜,马克罗德所在的伦敦是清晨,但因为不知道贝佐布拉佐夫在莫斯科还是远东,所以克拉克也不能计较时间问题。 「说来遗憾,贝佐布拉佐夫博士似乎想拒绝和这边接触。」 『这是没办法的……博士是和我们敌对的东侧人物,他和我们是同床异梦。贝佐布拉佐夫博士早已决定单独行动,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控制他吧。』 「这么一来,贝佐布拉佐夫果然没放弃再度攻击?」 克拉克使用的称呼,从「贝佐布拉佐夫博士」改成「贝佐布拉佐夫」。 『应该是。他始终想使用强硬手段,埋葬那个质能互换魔法吧。』 「如果他愿意多等一下就好了……」 克拉克忍不住粗鲁抓乱自己的头发。 「威廉先生……这么做有望成功吗?」 『我认为有希望。不过胜算应该一半一半吧。上次将司波达也逼入困境的程度还算不错,但我们不知道他的实力到什么程度。』 「端看司波达也的魔法力而定?……确实如您所说。」 马克罗德的推测非常不可靠,但克拉克只能同意。 『克拉克博士。以您的「至高王座」也不知道司波达也的实力吗?』 「……很遗憾。『不可侵犯之禁忌』这个别名,看来不是浪得虚名。」 「不可侵犯之禁忌」是四叶家的别名。达也还没走上舞台登场之前,克拉克就锁定四叶家,视为总有一天非得除掉的对象,这部分和达也无关。克拉克之所以将「至高王座」的终端装置交给真夜,老实说是为了收集四叶家的情报。 不过,四叶家的当家没有按照克拉克的想法起舞。从四叶真夜的使用历程,也几乎查不到司波达也或其他分家魔法师的详细能力。 『这样啊……』 马克罗德失望般叹息。 虽然马克罗德没有侮辱的意图,却重创克拉克的自尊心。 『事到如今,只能祈祷贝佐布拉佐夫的第二次攻击成功了… …克拉克博士,抱歉这么晚还打扰您。』 「不,主动联络的是我。抱歉一大早就劳烦您。」 『我在这时间已经正常起床了喔。那么博士,祝好梦。』 「好的,威廉先生,祝您有美好的一天。」 和马克罗德的电话结束。 在最后,马克罗德使用「祝好梦」这个惯用句。 但是克拉克实在不觉得自己能够安眠。 第五章 星期三到星期五,国内外都没有明显的动静。 达也与艾德华?克拉克的争斗,看起来暂时进入平稳状态。 不过,雷蒙德?克拉克的阴谋在背地里一步步进行中。 六月十五日星期六,北美利坚大陆合众国德克萨斯州的达拉斯郊外。 这里有一座国立加速器研究所,拥有全长达到三十公里的线性加速器。 加速器的周围,从早上就在准备进行秘密实验。 实施的内容是基于多次元理论的微型黑洞制造与蒸发实验。之前在二〇九五年十二月也进行过相同的实验,当时的目的是要获得质能互换魔法的线索。 不过这次的目的,并不是观测微型黑洞蒸发所产生的能量。制造微型黑洞的实验本身不必成功。今天的秘密实验,是要引出推测躲在这间研究所的特务。 话是如此,但是对于科学家们来说,这是终于获准再度进行实验的宝贵机会。即使准备时间短暂,他们也鼓足干劲以免浪费这个机会。 应付特务的不是情报部人员,也不是反恐攻部队。是直属于参谋总部的魔法师部队stars。 如果真的有特务潜入,那他应该拥有高超的魔法技能。这也是stars出动的理由,不过之所以没有其他部队前来,主因在于这个作战原本就是由stars提出的。 「杰克,没异状吗?」 『队长,无异状。现阶段没发现疑似特务的人影。』 能够监视整个研究所内部的警备中心,由stars第三队队长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坐镇。他通讯的对象是第三队一等星级队员雅各?雷谷鲁斯中尉。雷谷鲁斯在加速器的管制室定睛注视,要找出应该会做出可疑举动的特务。 「这样啊。继续监视。」 『遵命。』 「队长。」 艾克图鲁斯拿开嘴边的通讯机时,星座级的队员前来搭话。补充说明,stars的序列是一等星级、二等星级、星座级、行星级、卫星级。这个序列和军阶是两回事,进行作战行动时,星座级的士官也经常纳入行星级准士官的指挥之下。 「什么事?」 艾克图鲁斯只以一句话回应部下,用视线催促他说下去。 「日本涉入佛玛浩特中尉的事件,这个情报有根据吗?老实说,属下不认为日本特务有这种能耐。」 在实施这个作战的阶段出现慢好几拍的这种疑问,是因为完全感觉不到特务出没的气息。星座级队员监视这间国立加速器研究所的行动,并不是今天才开始。是从决定再度进行实验的第二天,也就是从本周日一直监视至今。但是就算即将进行实验,也没发现敌人的踪影,那么多少抱持怀疑态度也在所难免吧。 「日本军去年成功开发出使用寄生物的自律人型兵器。」 为了防止士气低落,艾克图鲁斯决定向部下公开这个机密程度较低的情报。 「使用寄生物的自律人型兵器?」 「那个时间点只令人觉得早就做好事前准备。虽然没有直接的根据,但是佛玛浩特中尉的事件,日本军很可能涉案。」 这个推理有误认之处。使用寄生物的自律人型兵器──寄生人偶,原本的构想是应用式神术来驱动。 但式神或人造精灵即使能驱动机体,也无法发挥预期的魔法技能,相较于以电子智慧控制的机体无法获得优势。基于这个原因,所以在获得寄生物之前,这种人型兵器的实用性没被认同。 换句话说,寄生物是利用在真的只差一步就完成的兵器上,寄生人偶并不是打从一开始就预设要使用寄生物而开发的东西。 不只这件事,提供给雷谷鲁斯,又传达给艾克图鲁斯与渥卡基地司令的「根据」,全都是在表面的事实加上扭曲过的「内情」,藉以让他们坚信「有日本特务涉入」,促使微型黑洞实验再度进行。 「原来有这种事……恕属下失礼!」 这名星座级的队员,也对扭曲过的根据深信不疑。 话说回来,还没被发现的可疑人物,已经入侵研究所。 不,正确来说不是没被发现,而是没被当成可疑人物。 这也是当然的。 入侵的可疑人物,持有国家科学局发行的通行证。 靠著父亲的门路取得通行证(不是参观证,是临时员工证)的雷蒙德?克拉克,在研究所办公大楼楼顶眺望加速器的威容。 谎称「有日本特务涉入」,诱导进行本次实验的就是雷蒙德。为了打造出对抗达也的战力,他想再度召唤寄生物,为此利用了雷谷鲁斯的复仇心。 雷谷鲁斯无法接受好友佛玛浩特凄惨遭到处刑,这份无从宣泄的愤怒,雷蒙德提供了一个出口。光是这样,雷谷鲁斯就按照雷蒙德的期待起舞。 魔法师能力远胜自己的雷谷鲁斯与艾克图鲁斯,按照自己写的剧本上演闹剧。自己实在高攀不起的菁英集团stars所属的魔法师,在自己企划的舞台表演喜剧。雷蒙德就是来欣赏这出戏。 只不过,这出喜剧准备了笑不出来的严重结果。雷蒙德就是来确认这一点。 光靠「至高王座」的转播无法满足,要现场观看。这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与成就感。 真正的职员们都忙于准备原本以为再也没机会的微型黑洞实验。没人责备双手手肘撑在楼顶扶手无所事事的雷蒙德。 上午十一点。实验的预定时间到了。 stars不介入实验本身。位于加速器管制室的雷谷鲁斯不会也不能插嘴。 雷谷鲁斯原本就不打算对实验插嘴。他不关心实验是否成功。 要对陷害佛玛浩特的人报仇。这个想法占据他的心。 不只是唆使进行实验叫出寄生物的特务。逮到特务之后,要查出背后的组织摧毁。他强烈、纯粹地抱持这个愿望。 雷谷鲁斯严加监视是否有人轻举妄动的这时候,管理实验的科学家宣布启动加速器。 线性加速器吞食庞大的电力,开始运作。 质子束注入加速器两端,在撞击轨道对向加速。 第一次的实验瞬间结束。原本会重复进行到取得想要的资料,但今天只试行第一次,没进行第二次。 并不是加速器出问题。 是因为实验一次就「成功」了。 听到实验开始的声音之后,加速器管制室里的雷谷鲁斯视野就一片漆黑。 雷谷鲁斯一瞬间怀疑是停电。 冒出这个疑问,只是一瞬间的事。 下一瞬间,雷谷鲁斯感受到强烈的疼痛与压迫感。 「某物」在侵蚀「自己」。试著强行挤进自己内部。 不是物理上的物体。他直觉理解到,这不是对于肉体的入侵。 就算这么说,相较于训练时受过的精神干涉攻击,疼痛的类型完全不同。 如果雷谷鲁斯是有「经验」的女性,或许会认为近似初体验的疼痛。但他是男性,想不到该如何譬喻这种痛苦。 与其说要逃离痛楚,不如说雷谷鲁斯要逃离外物进入自己内部的恶心感,挣扎想将「某物」推出去。雷谷鲁斯没有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天分,不知道如何像是驱动四肢般驱动精神。相对的,他使用对抗精神干涉系魔法的想子操作技术与无系统魔法,甚至以拿手的释放系魔法电击自己。 不过,对抗精神干涉系魔法的技术与无系统魔法对入侵者无效。自爆般的雷击魔法甚至没发动。 侵蚀愈来愈深。 从入侵的「某物」,感觉不到其自身的意志。 只是,「某物」和自己逐渐 混合。 「侵蚀」不知何时变成「同化」。 痛楚逐渐消失。 压迫感逐渐减轻。 ──这难道是……寄生物?── 恐惧迅速沸腾涌现。 雷谷鲁斯的自我发出哀号。 不过,这就像是蜡烛逐渐消失的最后光辉。 急遽地变得平静。 无论是恐惧,还是对虚构特务抱持的愤怒,都沉入意识的水底,内心风平浪静。 (──我叫做雅各?雷谷鲁斯。) (──我/我们被这个世界的人类称为「寄生物」。) 就这样,雷谷鲁斯成为了寄生物。 警备中心的艾克图鲁斯,在实验开始之后,立刻明确认知到某种东西入侵自己的精神。 (精灵……?) 他不像雷谷鲁斯感受到疼痛或压迫感,因为他是精灵魔法的好手。 艾克图鲁斯擅长移动系魔法,另一方面也精通召唤精灵的古式魔法。 在自己内部召唤精灵,行使精灵之力的古式魔法。依照现代人的感觉,或许会想像这个魔法是让魔物附身在自己身上,再利用魔物的力量。 艾克图鲁斯很习惯自己以外的「某物」待在自己内部的感觉。即使「某物」违背他的意志入侵,他也不会狼狈。因为他拥有对付精神入侵者的手段。 艾克图鲁斯的失算,在于入侵者──寄生物拥有自我。 自己以外,拥有精神层面实体的「某物」。 不过,这东西本身没有意志。 所以,无法和自己做区分。 这东西没有任何意图,就只是进入自己内部。 如同水渗入乾布,侵占自己的核心。 自己习得的技术对这个入侵者不管用。得知这一点的艾克图鲁斯内心冒出恐惧。 他召唤精灵,试著赶走这个「某物」。 然而精灵没回应艾克图鲁斯的召唤。 艾克图鲁斯的「内部」,已经被这个入侵者占满。 自己以外的某种东西,逐渐侵占自己的内部。 自己与自己以外的某种东西逐渐混合。 「侵蚀」不知何时变成「同化」。 艾克图鲁斯感觉自己逐渐被「填满」。 这是召唤精灵无法获得的,真正的一体感。 ──这正是人与「圣灵」真正的合体── 这是艾克图鲁斯最后一次基于「纯粹」自我的思考。 (──我叫做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 (──我/我们被这个世界的人类称为「寄生物」。) 就这样,艾克图鲁斯成为了寄生物。 「好痛,好痛,好痛……」 在办公大楼的楼顶,雷蒙德倒地翻滚。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他的嘴就只是诉说著痛楚。 自己以外的「某物」侵蚀自己的剧痛。 雷蒙德没接受过对抗精神干涉系魔法攻击的训练,无法承受这种痛楚。 意识被痛楚涂满,他没认知到「某物」挤进自己内部的压迫感。 即使如此,雷蒙德坚定的自我意识,强烈拒绝自己以外的这个东西侵蚀精神。 由于强烈抵抗,所以疼痛也很强烈。 不知道自己正在抵抗,所以也无从阻止。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无止尽的痛苦,使得精神逐渐损毁。 自我的抵抗力因而变弱,不知道这对雷蒙德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自我抵抗力下降,侵蚀速度加快。 雷蒙德失去翻滚的力气,甚至说不出「好痛」两个字,无力躺在楼顶地面。 变得像是尸体的雷蒙德内部,他的意志已经化为死尸。 侵蚀急速进行。 同化急速进行。 侵蚀他的「某物」因为没受到抵抗,所以将雷蒙德的意志保持原形吞噬。 雷蒙德的意志,将「某物」染成他的色彩。 雷蒙德早已认定自己没有成为主角的能力而死心。 不过,他其实想当主角。 雷蒙德想和英雄传奇一样,进行一场洋溢浪漫的活跃。 以魔法征服宇宙。他认为这样非常浪漫。 对于雷蒙德来说,否定他这篇传奇的司波达也很碍事。 光靠他的能力,不可能让司波达也屈服。 以stars最强魔法师「天狼星」之力也无法对抗。 所以,他寻求寄生物之力。 只要让寄生物附身在stars的魔法师,肯定能让司波达也屈服──雷蒙德这么认为。 为此,他准备了这个舞台。 为了以寄生物之力,打倒司波达也── (──这就是雷蒙德的/我们的愿望。) (──雷蒙德/我们希望打倒司波达也。) (──我叫做雷蒙德?克拉克。) (──我/我们被这个世界的人类称为「寄生物」。) (──雷蒙德/我们要让司波达也屈服。) 就这样,雷蒙德心中的扭曲愿望成为誓言。 寄生物再度被邀来这个世界。 寄生物同化的不只是雷谷鲁斯、艾克图鲁斯与雷蒙德三人。在建筑物外面待命的stars第六队「猎户组」的三人也化为寄生物。 除了雷蒙德以外的五人,在实验结束之后,都没被「人类」察觉可疑之处,返回新墨西哥的stars总部基地。 雷蒙德若无其事回到加利福尼亚的家。 ◇◇◇ 六月十六日,星期日。 九岛光宣再度来到收纳寄生人偶的仓库。 现在还没天亮,户外覆盖著黑暗与寂静。家里应该没人知道他来这里吧。父亲、哥哥与帮佣肯定都以为光宣在房里睡觉。 几天前,光宣向学校请假,当天往返东京探视水波,家里没人责备这件事。只有爷爷九岛烈露出担心表情询问光宣,不过光宣说明理由之后,他只说句「这样啊」就接受。 爷爷暂且不提,父亲与哥哥已经放弃我了。 光宣看见他们的反应之后这么想。 而且正如预料,隔天之后,他们对光宣的态度比以往还要放任。或许他们误以为光宣终于自暴自弃。或许认为光宣不知道何时会死掉,所以放任他做想做的事。 光宣很感谢他们如此误会。因为现在的他,甚至舍不得把时间用在应付家人或帮佣。 想要治好水波。 这个想法填满光宣内心。 光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拚命到这种程度。不,或许他其实知道,却不去意识这一点。可能是他有自己的坚持,不肯承认原动力是「三天就落入情网」这种等同于一见钟情的轻浮情感。 和上次不同,他使用开锁的魔法进入仓库。这个魔法是从周公瑾的知识找到「电子金蚕」之后应用而成。陈祥山入侵魔法协会关东分部的时候也使用这个魔法,但光宣的术式比陈祥山更洗练,完全没有触动警报。 冰凉乾燥的空气包裹光宣的身体。 和上次一样,里面没包含灵气。 「果然只能靠这个吗……」 光宣自言自语。 他的内部没传来回应。 这句话不是询问,是用来下定决心的话语。 光宣走到放置在仓库最深处的「棺材」。 东亚血统的男性尸体,以冷冻状态安置在里面。 这是去年冬天在第一高中演习树林被达也与干比古 封印的一具寄生物。是尸体与假死尸体中的前者。尸体皮肤刻著用来封闭寄生物的文字与花纹。 这句尸体,是寄生人偶所使用寄生物的供给源头。 只要放松封印让寄生物可以部分逃脱,封闭在尸体的寄生物就会送出自己的复制体,试著打造新个体。 将复制体封入女机人之后,再度封印尸体。 前第九研,现在的「第九种魔法开发研究所」的研究员,以这种方式制造寄生人偶。 寄生人偶生产计画冻结的现在,这个封印术式依然每隔十二小时由九岛家旗下的术士更新。 更新时间是上午与下午的六点。 现在时间是上午四点。 术式的效力差不多开始减弱。 光宣按下棺材侧边的按键。 棺盖自动开启。 尸体身穿白色寿衣。这是光宣应该欢迎的事。即使是尸体,他也不想看到阳刚男性的裸体。 光宣将右手放在冰冻尸体的胸口。 只传来坚硬的触感,当然感觉不到心跳。 光宣从手掌输入想子给冷冻尸体。 经过数秒的延迟,产生灵子的波动。 在尸体里处于休眠状态的寄生物清醒了。 光宣倒抽一口气。 咬紧牙关,紧闭嘴唇,停止呼吸。 跨越瞬间的踌躇。 光宣解除了尸体施加的封印术式。 下一瞬间,尸体内部蹦出以光组成的史莱姆。 光宣看见的光景只能这样形容。朦胧发光,没有实体的不定型生物。从大小来看,与其说是「变形虫」。形容为「史莱姆」比较适当。 「史莱姆」袭击光宣。 光宣没躲避。 反倒像是邀请「史莱姆」──邀请寄生物般张开双手。 光宣穿的夏季毛衣胸口中央,浮现几何学的花纹与文字。 是光宣自行藏在毛衣的魔法阵。 寄生物像是被吸入般跳进这个魔法阵。 光宣口中发出痛苦的声音。 折磨精神的异物感令他板起脸,坐在仓库地面。 盘腿之后,左脚放在右大腿上。这是叫做「半跏趺坐」的坐姿。 光宣压制痛苦维持这个姿势,发动冷却魔法。 降低体温,进入假死状态的魔法。 发动对象是光宣自己。 光宣让肉体接近假死状态,将意识朝向自己内侧。 肉体的假死状态,是用来抑制生物对寄生物的抗拒反应。 意识朝向内侧,是避免自己放开主导权。 光宣一边让自己被寄生物侵蚀,一边尝试支配寄生物。 他丝毫不想将自己的意志交给寄生物。 他要在维持自我的状态,只取得寄生物的能力。 (我不会输给没有自我的「生物」!) 光宣细心注意别杀死寄生物,在自己内部行使收服寄生物的术式。 (我不能失去这份心意。) (只要这份心意稍微消失,我拋弃人类身分就没意义了!) 光宣让自己背负不利要素对抗寄生物,同时在内心咆哮。 (如果我不能维持我自己,哪能让她依然是她自己!) 他下定决心成为寄生物,是为了不让水波死亡。 如果只是为了逃离这具脆弱的肉体,光宣不会想拋弃人类身分。 他并不是屈服于周公瑾的知识带来的诱惑。 即使成为寄生物也能维持自己的心,维持自我。他要亲自确认这一点。 即使人类的身体屈服于寄生物,人类的心也能征服寄生物。若能确认这一点,到时候才能首度用这个方法治疗水波。 这是拿自己当白老鼠,是一种自我牺牲。 或者说,这是将自己的肉体当成祭品奉献出去,藉以获得「魔」之力的仪式。 或许因为对自己的人生心灰意冷,才做得出这个决定。 不过光宣有胜算。不,他拥有「绝对要成功」的意志。 他找不到其他的方法。 由于不小心获得周公瑾的知识,所以他得知没有其他的方法。 既然别无他法,就只能让这个术式成功。 绝对不容许失败。 这份坚定的意念,是光宣现在最强的武器。 如果只是打倒精神生命体,技术也可能成为致胜关键。例如深雪埋葬寄生物融合体的「冰雾神域」。 但如果是想让精神生命体服从,光靠技术还不够。 对方不是周公瑾这样的亡灵,不是失去生命的残骸。 虽然没有物质上的形体,却是主动捕食、增殖的生物。 要豢养为自己的一部分,必须具备不被对方吃掉的心理强度。 盲目的执念,逼得光宣做出这个糊涂的行为。 然而这份强烈的心意,为乍看鲁莽的这场赌局带来胜利。 ──服从我,成为我的一部分吧! 在光宣咆哮的同时,寄生物的同化程序结束。 (──我是九岛光宣。) (──我听到一个想要和我连结的声音。) (──轻声说,要我合而为一。) (──不过……) (──我就是我。) (──不是「我们」。) 即使和寄生物同化,光宣依然是「九岛光宣」。 他解除施加在肉体的冷却魔法,仰躺倒下。 冻伤迅速治愈。 这种治愈再生能力,应该是成为寄生物的恩惠吧。 光宣隐约知道,额头深处形成某个至今不存在的器官。 不过,这东西目前没对光宣的意识造成任何影响。 笑意涌上心头。 光宣就这么躺在仓库地面,愉快地发出笑声。 第六章 六月十六日,星期日傍晚。 差不多该回去了……来探视的深雪开始这么想的时候,水波病房迎来新的访客。 「您好,请问哪位?」 深雪回应敲门声,伸手制止畏缩的水波,从凳子起身走向房门。 「我是九岛光宣。」 「光宣?」 深雪在中途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水波。 水波露出害羞表情点头。 深雪嘴唇不禁绽放笑容。 「来了,我现在开门。」 深雪打开病房的门。 深雪与光宣,以伸手可及的距离面对面。 没人看见这幅光景,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拥有天上美貌的少女。 具备超凡美貌的少年。 画家或许会在羊皮纸签名,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将这一瞬间描绘在画布上。 诗人或许会因为找不到赞颂这幅光景的话语而绝望,最后自我了断。 「光宣,欢迎。你来探视水波吗?」 「是的。那个,我可以进去吗?」 不过对于两名当事人来说,这只是日常的一幕。 「请进。」 深雪不是为光宣带路,而是让路给他。 光宣拿著以淡粉红色玫瑰、同色非洲菊与橘色康乃馨搭配而成的花艺摆饰。深雪认为他直接送给水波比较好,所以贴心让路。 正如预料,送出摆饰的光宣脸颊染上一抹淡红,稍微从水波身上移开视线,收下摆饰的水波眼角泛红,害羞低头。 好想就这么一直看下去……深雪差点被这份诱惑驱使,但是这样终究有点坏心眼,所以她改变主意。 「光宣,谢谢你。水波,要摆在哪里装饰?」 光宣与水波身体同时抖了一下。 深雪费了一点工夫才忍住笑意。 「那……那个,既然这样,请摆在那里……」 深雪笑盈盈从水波手中接过花艺摆饰,放在她指定的边桌上。 「请……请问,达也在哪里……?」 无法承受难为情气氛的光宣,唐突改变话题。 「哎呀,光宣,你有事找达也大人?」 深雪之所以立刻回应,不知道是因为同情光宣,还是因为他提到达也的名字。 大概两者皆是吧。 「刚才他去找医生,所以现在应该也还在那里。有急事吗?」 「不,并不是急事,但我想找他商量一件事。」 「找我商量?」 这个声音从没关的门外传来。 「达也大人!您和医生讨论完了吗?」 「嗯。想问的事情姑且问完了。」 达也回答深雪的问题,同时进入病房关上门。此外,深雪没关门不是忘记,是故意的。她觉得即使有两名女性,和男性一起待在密闭的房间也不太好。 「所以光宣……」 达也说著和光宣四目相对,停顿片刻蹙眉。这好像是下意识的行动,他立刻回复为平常的表情。 「要找我商量什么事?」 达也将中断的话语说完。 话锋转到光宣这边,但他没有立刻开口。不对,是没能开口。 「……是关于水波小姐身体的事。」 最后,他难受地挤出这句话。 「我知道了。换个地方吧。」 「请等一下!」 看到光宣非比寻常的样子,达也贴心这么说,但是对这个判断提出异议的不是别人,正是水波本人。 「达也大人,光宣大人。既然是关于我身体的事,也请让我听两位讨论。」 「可是……」 水波的要求令光宣面有难色。 「拜托您!我想知道真正的状况。」 「……知道了,水波小姐。」 不过到最后,他答应水波的要求。 「我离开比较好吗?」 「不。」 深雪询问的对象是达也,但光宣与水波异口同声回答。 光宣与水波相互以眼神礼让对方说下去。 「……我觉得深雪小姐也知道比较好。」 水波默默点头附和光宣这句回答。 进行这段问答时,达也从病房角落拿光宣与他自己要坐的凳子。 「先坐吧。」 光宣露出畏缩表情,坐在达也拿来的凳子上。 深雪回到光宣来访之前所坐的枕边凳子,达也坐在她身旁,光宣则是坐在床尾那一边。 和达也、深雪与水波面对面的光宣,以依然没舍弃踌躇的表情开口。 「……我不知道医生怎么说的,不过水波小姐的『伤』不会完全痊愈。」 光宣说得一点都不委婉,大概是内心没有余力。 他这句话造成最大打击的人是深雪。她双手捂嘴,睁大双眼僵住。 水波至少表面上没做出受到打击的反应,承受光宣的话语。 至于达也…… 「──看来达也一样早就知道了。」 他只以冷静的眼神回看光宣。 「不,我不知道,而且你说不可能完全痊愈,我也不同意。因为你认为的『完全痊愈』和我认为的『完全痊愈』应该是不同的意思。你想说的是水波的魔法演算领域无法完全复原吧?」 「达也,你认为只要症状没恶化,就算是完全治愈吧?」 「也不是。不过争论细部定义也没有。你真正想探讨的问题是什么?」 「……调整体的肉体,缺乏生物的稳定性。」 「猝死的问题吗?」 「嗯,是的。明明医学上没有任何异常,却像是烛火被突如其来的风吹熄,某天突然迎接死神的到来。」 达也视线前方,光宣的双眼染上昏暗的颜色。 「──这是我和水波小姐都背负的宿命。」 「为什么……」 为什么你知道水波是调整体? 深雪差点轻声这么问。 水波就只是目不转睛注视光宣。 「魔法演算领域损伤,导致猝死的风险增加。光宣,这是你想说的吗?」 「是的。看来达也你也知道。」 「关于调整体的猝死,我从之前就在调查。因为我一位亲如家人的人就是这样走的。」 「这样啊……」 光宣犹豫这时候是否该悼念几句,但他觉得不知内情的自己说什么好像都没诚意,所以打消念头。 「魔法演算领域过热,会撼动肉体随附的情报体导致损坏。情报体的破损会反映到实体。一般来说,魔法演算领域的活动,会抑制在不会破坏己身的范围,但是调整体的这道安全阀没有好好运作──这是我认为最适切的假设。」 「我也认为这个说法正确。而且魔法演算领域过热,感觉总是伴随著这道安全阀的破损。」 「光宣,你的意思是安全阀破损导致过热?」 「我不知道究竟是安全阀损坏引发过热,还是过热破坏安全阀。」 和这番话相反,光宣脸上看不出缺乏自信的不可靠表情。 「不过,因果关系在这时候不重要。」 光宣没从达也身上移开目光,如此断言。 「安全阀损坏了。这个结果才重要。」 现在的问题是什么?光宣切入核心。 「不是吗?」 「确实是这样。」 达也全面肯定光宣的主张。 「光宣,你担心水波突然遭遇魔法演算领域无预期的异 常运作,因而受到重创?」 「是的。」 这次是光宣点头同意达也的说法。 「以水波小姐现在的状态,调整体的悲剧愈来愈可能成真。这是我的想法。」 「可是,不是说没有方法修复魔法演算领域吗?还是说,只有安全阀不一样?」 光宣没有立刻回答。 「……光宣,你应该带了某个解决之道过来吧?」 达也投以这个更深入的问题。 光宣低下头,像是要逃离达也的视线。 「……嗯。」 这短短的回答,若是和达也四目相对大概说不出来吧。 「是什么方法?」 「…………」 「光宣。」 达也从凳子起身,横跨半步。 不是远离病床,是接近病床。 如同将深雪与水波保护在身后。 「你……变成了什么?」 光宣抬起头。 仰望达也,扬起两边嘴角。 达也至今从来没有忘记过这种微笑的方式。 光宣现在露出的笑容,酷似先前在京都看见的周公瑾笑容。 「──这样的话,你看得出来吗?」 深雪猛然起身。 光宣身体飘出的这种想子波动,这股妖气,深雪有印象。 「寄生物?怎么会,难道……!」 水波忘记眨眼,注视达也的背。 她的视线固定在被达也身体挡住看不见的光宣。 「请不用担心。」 光宣起身,朝达也与深雪一笑。 这张笑容没有周公瑾的影子。 「我是制造出寄生人偶的九岛家成员。在九岛家之中,也是仅次于爷爷的第二强魔法师。已经习得支配寄生物的方法。」 「不是吧。」 达也否定光宣的话语。 光宣不明就里,以视线反问达也。 「不是第二强。你是九岛家的最强。是冠上『九』之名的魔法师顶点。」 达也笑也不笑,以严肃表情与缺乏起伏的语气回答。 「……我好开心。」 光宣露出纯真的笑容成为对比。 「居然能得到达也的认同。」 即使是能抽取对方灵魂的这张笑容,达也依然完全不为所动。 也完全没有掉以轻心。 「真是的,请不要这么提防。」 欠缺紧张感的是光宣这边。 他一脸困惑,眼神游移不定。 「即使成为寄生物,我仍然是我。没被侵蚀自我。我没有袭击人类的意思,除此之外,也没被我以前没有的欲望折磨。」 「不过,九岛光宣原本是人类。现在的你是寄生物。」 「这……是没错啦。」 光宣露出有点受伤的表情。 「即使如此,我仍然是我。我现在也是九岛光宣。只要拥有正确应对的知识与能力,即使和寄生物融合也不会失去自我。我亲身证明了这一点。」 光宣以重新振作的表情,抱持强烈的确信,对达也、深雪、水波这么说。 「不必害怕成为寄生物。」 「光宣,你──」 达也以压低音量,却依然能清楚听见的声音细语。 「想让水波成为寄生物?」 深雪迅速从一直拿在手上的手提包取出cad备战。 「──寄生物的身体,对于想子波动的耐性很高。」 从光宣的回答听得出踌躇。这或许可以说是光宣没有「改变」的证明。 「只要和寄生物融合,即使魔法演算领域失控,也不用担心肉体受损。寄生物比人类魔法师更『接近』魔法,或许不必担心魔法演算领域失控。」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应该徵询水波本人的意思吧。」 达也在光宣与水波之间动也不动。就这么挡住两人的视线。 「不过,这里就容我这个主人任性一下吧。」 正确来说,水波的主人是深雪,但在这个场面不需要这么严谨。 需要的是插嘴的根据。 「我驳回你的提议。不准你让水波变成寄生物。」 「达也?」 光宣真心感到惊愕。看来他认定达也不会反对他的点子。 「可是这样下去,水波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死掉啊!」 「如果原因是魔法演算领域失控,不用成为寄生物也有应对方法。」 「就说了,魔法演算领域不可能修复!如果至少能取回安全阀的功能,我一开始就不会这样提议!」 「不必依赖安全阀,只要从外侧封印魔法演算领域,就不必担心失控。」 光宣睁大双眼。 他向后踉跄一步,两步,好不容易重新站稳。 「达也,你的意思是……要夺走水波的魔法?」 光宣对此难以置信。 夺走魔法师的魔法。这是夺走魔法师生存意义的行径。 对于只以「优秀魔法师」当成依靠活到今天的光宣来说,这种话光是说出口就无法原谅。 「因为我希望水波活下去。」 「为此,你要让她不再是魔法师吗?」 「成为魔法师并不是人类唯一的生活方式。水波能以平凡女孩的身分度过更和平的人生。」 「达也,这是你的愿望吧!你没有权利夺走水波小姐的魔法!」 「没错,这确实是我的愿望。我将会夺走水波的魔法。不过光宣,你的愿望将会夺走水波的『人类身分』。你明白这个结果吗?」 「那就请水波小姐选吧!这是她的人生。如果水波拒绝成为寄生物,那么我也会死心。水波小姐!」 达也依然就这么挡住光宣的视线。 但是光宣不以为意,朝水波大喊。 「我不想让你死!也不想抢走你的魔法!求求你,变得和我『一样』吧!」 水波表情大为惊慌。 她没有意愿成为寄生物。 也不可能立刻下定决心拋弃人类身分。 所以,暂且不提是否要舍弃魔法,当下她想交由达也处理。 然而光宣的这句话,强烈撼动水波的心。 「光宣,我说过吧?」 不过,达也像是要斩断这份迷惘。 「我驳回你的提议。」 他以强硬如钢的声音,斩下光宣的话语。 「达也,请让开!我想和水波小姐说话!」 光宣终于激动了。 光宣朝达也使用魔法。 是单纯的移动魔法。希望妨碍他和水波对话的达也往旁边移动。光宣的这个意图塑造出这个魔法。 不过,其中没包含加速或减速的工序。 是瞬间达到最高速,明确的攻击魔法。 达也反射性地做出正确的反应。 以「术式解散」分解袭击他的魔法式。 「光宣,你这是什么意思?」 「少啰唆,让开!」 光宣把「优秀魔法师」这个身分当成依靠。 魔法技能不输任何人。这是他的内心支柱。 达也让他的魔法失效,使得光宣在这时候火上心头。 气坏了。 除了不战而败未尝败绩。经验的不足在这里成为恶果。 对于以往因为体弱多病而放弃一切的光宣来说,「只要健康……」的这个想法,简直是一种执迷不悟。 ──只要健康,比魔法我不会输 给任何人。 虽然是仅仅一次的攻防,但这个想法被推翻了。 现年十七岁的不成熟少年即使因而失去自我,也十足有同情的余地──前提在于他是普通的少年。 然而光宣不是「普通人」。 如今,他甚至不是「人」。 比刚才更强,更快的魔法袭击达也。 达也这次也以「术式解散」让这个魔法失效,却不像第一次那么从容。 达也的意识切换为毫不留情的战斗魔法师。 达也将袭击的魔法分解之后,一口气接近光宣。 右手掌按在光宣腹部。 不是打击。这种力道反而适合形容为「轻放」。 下一瞬间,达也右手使出魔法。 零距离射出的「加速」魔法。 这个魔法不只是作用在手掌接触的部分,是将光宣整个身体向后震开。实际上,光宣的身体飞到半空中了。 但是达也的手没留下手感。 本应重重撞在门上的光宣身体,静静由门板接住,轻盈落地。 光宣将达也发动的加速魔法当成踏台。对自己行使加速魔法跳到房门,中和惯性消除冲击力道,和达也拉开距离。 「深雪,领域干涉最大输出!」 「是!」 达也的指示,在光宣脚还没踏地之前就传达。 光宣著地的同时,深雪的领域干涉覆盖病房。 光宣瞥向视线相交的水波,打开门锁猛然开门。 深雪的领域干涉,将效果范围指定为病房内。 达也还没踏入攻击间距,光宣就前往走廊──离开领域干涉的效果范围。 固定窗的玻璃粉碎往外飞散。 光宣和达也一瞬间四目相对,从失去玻璃的窗户跳出去。 达也没误解光宣视线的意思。 「深雪,在水波身边保护她。」 「哥哥呢?」 「我去接受光宣的挑战。」 光宣并不是从深雪的领域干涉夹著尾巴逃走。 ──在病房内战斗,会造成无谓的损害。 ──或许会害得水波受伤。 光宣不愿意这样,引诱达也出去。 要是达也留在这里,光宣应该会暂时撤退。 但是光宣执著于水波。达也在刚才的短暂互动就彻底理解这一点。 光宣不知何时会再度前来抓走水波。 达也的最优先事项是保护深雪。 何况是孤男寡女,达也不能二十四小时陪在水波身旁。 在这时候剥夺光宣的战力并且抓住他,才是最佳选项。 达也跟著光宣跳出破损的窗户,降落在医院中庭。 这间病房在四楼。 并不是不能只以身体能力跳下去,但达也不喜欢在刚著地时对光宣露出破绽。光宣还是人类的时候就已经是不同凡响的高手。 达也从记忆领域的魔法函式库,叫出惯性控制的术式。 以「闪忆演算」发动惯性控制魔法。 只在著地的瞬间,中和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惯性。 以人工魔法演算领域行使惯性控制魔法的同时,以原本的魔法领域发动分解情报体的魔法「术式解散」,消除光宣使出的释放系魔法「电光」。 「果然是『术式解散』。刚才看见的时候还以为看错,不过相传只能在实验室成功的高难度魔法,你居然能在实战发动成功,该说不愧是四叶的直系吗?」 光宣以压抑情感的语气搭话。看来他的怒火已经消退。 「为了自己执著的事物,不惜单方面使用强硬手段。光宣,这是寄生物的行动样板。」 遭受出乎意料的指摘,心情回复平静的光宣表情掠过一丝慌张。 「人类时代那时候的你,无论如何肯定不会做出这种独善其身的事情。」 「这绝对不是什么独善其身的事情!我这么做并没有错!」 光宣朝达也发射释放系魔法「人体引火」。 消除人体的魔法防御,从构成细胞的分子强行抽取电子释放到体外的魔法。皮肤表面产生的放电看起来像是人体自然引火现象,所以命名为「人体引火」,但实际上是夺取分子结合用的电子,使得细胞以分子层级崩解的恐怖魔法。 射向达也的「人体发火」即将发动时,达也将魔法式分解。 即使以达也的分解魔法,也是千钧一发才赶上。 恐怖的魔法发动速度。 光宣的速度原本就卓越,和寄生物融合之后,发动速度更加提升。 达也的失算,在于刚才要打击光宣心理所说的那番话造成反效果。 光宣的魔法精确度,没有因为心情被扰乱而打折扣。甚至令人觉得他的魔法演算领域反倒因为激动而活化。 已经不可能手下留情了。 至少对于达也来说,和光宣认真交手非他本意。因为光宣出现在病房时没有敌对的意思。 达也彻底感受到自己的沟通能力不足。 然而如果没剥夺光宣的战斗能力,就连后悔都做不到。达也朝光宣使出「分解」。 不使用cad。使用cad的话,跟不上光宣的速度。要不是「誓约」的封印完全解除,达也大概无从对抗光宣的速度吧。 被达也的情报体分解魔法命中,光宣的「身影」消失无踪。 光宣的身体出现在隔一个身体宽的右侧。 伪装魔法「扮装行列」。达也分解的是「扮装行列」制造的幻影。 达也使出魔法。 「主体出现在幻影右侧」的认知,改写为「主体位于幻影所站的左侧」的认知。 达也分解了欺瞒方位的魔法「鬼门遁甲」。 (──光宣融合的不只是寄生物。) 前第九研的研究主题,是让现代魔法吸收古式魔法。 前第九研曾经研究大陆古式魔法「鬼门遁甲」的可能性不是零。 不过,这个「鬼门遁甲」不是学习相同术式之类的成果。 魔法具备个性。就算使用相同魔法产生相同效果,只要术士不同,发动程序或痕迹就会出现微妙的差异。魔法的完成度愈高就愈不容易看出差异,不过这也是依照观察者与被观察者的水准差距而定。 达也的「视力」从光宣使用的「鬼门遁甲」清楚看见周公瑾的个性。 (他什么时候吸收了周公瑾的亡灵?) 达也在内心独白的时候,空中出现魔法般的放电徵兆。 释放系魔法「青天霹雳」。 将空气等离子化,从中抽取电子流射向攻击对象。攻击对象带负电之后,会暴露在刚才剩下的阳离子洪流,属于两阶段的攻击。 光宣的「青天霹雳」,是在达也分解「扮装行列」与「鬼门遁甲」时施放的。即使达也现在开始分解这个魔法式,「青天霹雳」也会先发动。 达也从函式库选择「导电皮膜」的魔法式。释放系魔法「导电皮膜」是将身上衣服与鞋子的表面电阻下降到几近于零作为接地装置,将雷击电流导向地面的防御魔法。 达也在人工魔法演算领域设置呼叫出来的魔法式,准备以闪忆演算发动「导电皮膜」。 然而在同一时间,增加电阻的魔法式命中达也。这个魔法本身的威力不强,却和「导电皮膜」的「将电阻下降到几近于零」这个定义产生冲突,导致两个魔法都出现破绽。 用来防御的魔法发动失败,「青天霹雳」的电子流袭击达也。 达也忍住哀号,主动在医院中庭打滚。 这片中庭是天然草皮。底下是土壤地面。 达也身上的电荷流入地面,阳离子被地面吸收。 达也单脚跪地然后起身。 光宣露出意外表情,愣在原地不动。 即使承受得了痛楚,被电子雨拍打的肌肉也肯定无法自由活动──光宣这么认为。 这不是光宣掉以轻心。只不过,无法否认他被常识囚禁。 趁著这个机会,达也的「云消雾散」终于逮到光宣的身体。 光宣的右大腿根部喷血。 不只是右腿,左腿似乎也无法使力,光宣四脚朝天倒下。 为了完全封锁光宣的行动,达也也瞄准左腿、左肩与右肩。 不过,倒在该处的是没有实体的影子。 达也身后出现魔法般的放电徵兆。 达也头也不回,连回头的时间都省去,以「术式解散」消除「青天霹雳」。他的「眼」并不是只聚焦在「青天霹雳」的魔法式。 达也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寻找光宣的实体。 从右方贴地射过来的「热风刃」(将空气隔热压缩为锋利薄片发射,属于「空气弹」的变化型),达也之所以能够破坏,就是眼观四面的成果。 达也的「分解」使得热风之刃解除压缩急遽膨胀。由于下方是草皮,所以达也没被尘土剥夺视力,但是颇为强烈的风令他不禁眯细双眼。 在眼皮半闭的状态,达也不以为意猛蹬地面。 不是往右,是往左。 往左翻身的达也正前方,传来些许的慌张。 大概是被发现的慌张吧。 这股气息的乱流,将光宣的正确位置告诉达也。 从脚边往上窜的电光魔法,在即将成真之前消除。 拘束身体的减速牢笼,在发动之后分解。 迎面而来的空气弹与热风之刃,因为空气压缩无效化而消散。 接连袭击过来的光宣魔法,如今每一记的威力都足以致命。 达也将这些魔法悉数破解,接近光宣到拳头可及的距离。 达也伸出右手。只伸直食指,收起其他手指,这是叫做「一本贯手」的招式。 这根食指贯穿光宣身穿的衣服,贯穿皮肤,深深插入光宣左手臂根部。 不是以空手道或拳法锻炼手指的成果。达也以自己的指尖为起点发动「云消雾散」。 光是以肉眼或魔法视力瞄准,会因为九岛家的秘术「扮装行列」而失准。 所以达也接近到极近距离,使用零距离的「分解」。 这么一来,即使五感全都被骗,即使不只视觉或听觉,连触觉都被骗,只要命中对方的身体就能确实造成伤害。 光宣发出哀号。 光宣想使用寄生物的精气吸收能力,但是达也已经先抽出手指。 这次达也以左手食指,瞄准光宣的右手臂根部。 光宣没能反应,右肩内侧也被插出一个洞。 达也从光宣身体抽回左手。 然而在这时候,达也遭受出乎意料的反击。 他的左手腕被光宣本应不能动的左手抓住。 急遽的脱力感袭击达也。 某种东西从左手腕被吸取。 不是想子。是类似生命能量的东西。 是寄生物的精气吸收能力。 吸收只在一瞬间。达也在左手腕被抓之后,立刻反射性地扭动手臂,挣脱光宣的拘束。 同时右手刀往下挥,将光宣的左手从手腕上缘砍断。 光宣以右手接住自己掉落的左手,纵身向后跳。 明明看起来不是很用力,光宣的身体却后退五公尺的距离。 光宣将左手接在切面。 这次轮到达也瞠目结舌。 光宣的左手转瞬之间接回原状。 光宣看向达也,咧嘴一笑。 即使露出这种表情,即使化为非人的魔物,光宣脸上也丝毫没有邪恶的扭曲。 「第一次看见寄生物的治愈再生能力吗?」 听他这么说,达也想起唯一的前例。 混在莉娜的同伴之中,以马克西米利安研发中心职员身分潜入第一高中的寄生物。莉娜称为「米亚」的那个寄生物,被艾莉卡的刀刺穿胸口之后,伤口一转眼就痊愈。 仔细一看,不只是砍下的手腕,右腿、左肩与右肩开的洞也补平了。光宣明显获得和那个寄生物「米亚」相同的能力。 「……这样啊。看来寄生物的能力也有个人差异。」 反观光宣从达也表情的微妙变化得出一个事实,并非所有寄生物都具备强大的治愈能力。 「寄生物的能力,从种类到强度都各有不同。光宣,即使你化为寄生物成功克服肉体的脆弱性,水波也不一定能以相同方式治好。」 光宣惊讶地倒抽一口气。 达也没放过这个空档,紧握的右手往前伸直。 接受八云的指导,为了对付寄生物而开发的无系统魔法「穿甲想子弹」。 这个魔法被托付原本的职责,在天空飞翔。 想子弹的飞翔,原本没有速度上的限制。 没有质量,也没有物理实体的想子弹,甚至不会被光速束缚。 只不过,「穿甲想子弹」不是普通的想子弹,也不是只有坚硬可取的想子弹。 「穿甲想子弹」是在情报体次元飞翔的子弹。 情报体次元本来就没有「移动」的概念。 即使存在「进行移动」的情报,情报本身的位置变化就不连续,不需要时间。由于只需要改写为「适用于某处的情报」,所以连一瞬间都不需要。 「穿甲想子弹」将「移动」的概念带进情报体次元。赋予「在情报体次元进行连续又排外的移动」这个定义,本质为情报元素的想子聚合物。这就是「穿甲想子弹」。 因此,其移动速度限制在术士──也就是达也能够认知的移动极限。而且仅止于自己「投掷」的速度极限。因为他是沿用「投掷」的感觉射出「穿甲想子弹」。 即使如此,移动速度也大幅超过时速一百公里,但远远比不上枪弹。也明显不如箭的速度。并不是无法看见与闪躲。 光宣视认「穿甲想子弹」,反射性地往上跳。 不是单纯的跳跃。 光宣以飞行魔法躲开「穿甲想子弹」。「穿甲想子弹」在情报体次元所定义的「地面」,射穿光宣留下的「扮装行列」幻影之后消失。 光宣使用的飞行魔法,不是达也研发的现代魔法术式。是神仙术系古式魔法之中「乘云」的飞行术式。 制作「云」的合成体,赋予踏脚用的功能、浮游功能与水平移动功能,在天空飞翔的魔法。达也以魔法分解光宣所乘的这朵云。 但是光宣没落下。这次他以加重系的现代魔法中和重力浮在空中。飞行魔法之所以称为「加重系魔法三大难题」,是因为在空中自由移动的构想很难实现,但如果只是浮在空中就不难。 光宣手掌朝向地面,伸直双手。手心接连射出电浆弹。 将空气压缩到高尔夫球大小之后电解,再朝地面发射的单纯魔法。 达也妨碍电浆弹的生成,或是让电浆在空中扩散,藉以防止这波攻击,同时将「云消雾散」瞄准光宣。 不过,迟迟无法成功发动魔法。 光宣不是维持在浮游状态,而是以连续跳跃的要领在空中移动。 不是飞行,是踩著自己在空中创造的踏脚处跳跃。 而且将「扮装行列」的幻影当成残影留下。 问题 不只是难以捕捉到光宣本人。 达也迷惘了。 即使以部分分解让光宣受伤,但光宣拥有那种治愈再生能力。 为了压制光宣,非得剥夺他的意识才行吧。 然而,砍下手腕也阻止不了光宣。 使用「云消雾散」的话,只能以杀害的形式剥夺他的行动能力…… 达也犹豫是否要杀掉光宣。 光宣对他使出的攻击虽然会致命,却无法杀害达也。 「青天霹雳」或「人体引火」都杀不了达也。电浆弹更不用说,甚至无法阻止达也行动。 对于达也来说,真正可能成为威胁的魔法,是以他无法使用「重组」的精神为目标的攻击魔法,但光宣目前没有使用精神干涉魔法的意思。也可能是无法使用,总之光宣现在使用的魔法,不会对达也造成真正的威胁。 最重要的是,光宣没对深雪出手。 光宣的动机是治疗水波。 换句话说,目前彼此的敌对是暂时性的。达也如此判断。 即使光宣变成寄生物,今后可以利用他的可能性也很高。 九岛光宣这个宝贵的战力,可以在此时此地失去吗── 这份迷惘使得达也的矛头变钝。 (不过,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 要是完全分解肉体,治愈再生能力也没有效果吧。 即使没将全身化为尘埃,只要消除心脏,寄生物或许就会离开。 先分解心脏,然后在来得及复活的时间内,以「术式解体」的要领成功打掉寄生物,或许能在事后「重组」心脏,让光宣回复为人类── (──试试看吧。) 就在达也下定决心打破僵局的这个时候,光宣停止攻击。 「达也,不觉得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吗?」 光宣正好说出达也在想的同一件事。 「看来我不使用杀害的手段,就没办法突破你这面墙。」 而且和达也一样无法下定决心给予致命伤。光宣如此告知。 「说得也是。」 达也附和之后,光宣就这么浮在空中笑著点头。 「达也。我认为对于水波小姐来说,成为寄生物取回『健康』的身体是最佳方法。」 「我不这么认为。」 「说得也是。我们的意见是平行线。」 光宣看向失去玻璃的窗户。窗户另一侧是水波的病房。 「不过,我的想法成功传达给水波小姐了。」 光宣将视线移回达也。 「今天我就以此满足吧。」 光宣的身体轻盈上升。 合成体的云在他脚边复活。 光宣就这么乘云飞翔而去。 「……走了吗?」 光宣乘的「云」远到看不见之后,达也像是叹气般呢喃。 事情没有因此结束。 还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光宣应该还会来吧。 不过,今天认定就此结束肯定也无妨。 达也如此心想。 ◇◇◇ 达也只对病房的水波说「光宣回去了」。 领域干涉是妨碍魔法的实行,不是阻绝魔法的波动。深雪的领域干涉也不例外。达也和光宣刚才交战,而且是激战,水波肯定也感觉到了。 不过水波没请达也详细说明。 达也在医院向真夜报告光宣来袭的事件,要求加强警备之后回到自家。 达也坐在客厅沙发,深雪端咖啡过来。 琵库希不在这栋大楼。星期二回学校的时候,琵库希也留在第一高中。 达也将喝过的咖啡杯放回桌上。动作看得出脱力感,大概是因为刚才虽说只是瞬间,却被吸取精气的关系吧。 「哥哥,您还好吗……」 抱著空托盘站在矮桌另一侧的深雪,战战兢兢询问达也。 「虽然陷入苦战,不过还好。」 达也没隐瞒刚才陷入苦战。 「成为寄生物的光宣,是那么棘手的对手吗?」 「没错。光宣的魔法发动速度本来就高人一等,成为寄生物之后变得更快。而且那个治愈再生能力也很麻烦。」 「治愈再生能力?」 「嗯。我们曾经在一高后门,和潜伏在莉娜身旁的寄生物战斗过吧?」 「莉娜称为『米亚』的那个寄生物吗?这么说来,那具个体拥有强力的治愈再生能力。」 「光宣具备的治愈再生能力,不是匹敌就是凌驾于那具个体。」 「这……确实很麻烦。」 深雪美貌蒙上阴影轻声说。 「不过真正该提防的,不是来自寄生物的能力,是光宣原本拥有的能力与另一人的能力。」 「原本的能力与……另一人?」 「嗯。」 达也眉头深锁。 除去刻意装出的演技,达也难得像这样露出严肃表情。 「光宣拥有『精灵之眼』。我从以前就怀疑他有,今天确定了。」 达也想以「闪忆演算」发动魔法时,光宣以事象改写定义相反的魔法抵销。 那不是偶然。也不是预测命中。达也知道这是光宣解读对手──也就是解读达也所输出魔法式的结果。 「这……!」 深雪发出惊愕的声音,但她没说「怎么可能」,也没问「真的吗」。达也说「确定了」。深雪的意识与潜意识都没冒出质疑的话语。 「……哥哥,所以,您说的『另一人』是……?」 不过在这个场合,也是因为另一个疑问夺走她的注意力。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委,但光宣吸收了周公瑾的知识与魔法技能。」 达也没有犹豫回答。虽然照常识来说不可能,但他感受到超越常识的确切事实。 「您说的周公瑾,是那个周公瑾吗?」 「没错。」 「意思是光宣他……比方说,找到周公瑾留下的魔法解说书,习得书上的内容吗?」 深雪在常识范围解释达也这番话。 大概是因为这么想不会搅乱内心吧。 不过,达也没隐瞒。 「不是这样。如果刻意使用浅显的形容方式,光宣应该是吸收了周公瑾的亡灵。」 深雪单手捂嘴。之所以不是双手,是因为另一只手将托盘抱在胸前。 「……九岛家甚至有这种魔法吗?」 深雪目不转睛注视达也,达也向她摇了摇头。 不是点头,是摇头。 「再怎么说,用来和亡灵合体的魔法肯定不存在。这不包括在现代魔法的目的。如果是支配精神体的魔法,我想应该有。」 达也说到这里停顿,从记忆里找出真雪易懂的例子。 「比方说寄生人偶。要完成那种人型兵器,需要以魔法控制寄生物主体。光宣大概是应用这种魔法,吸收周公瑾的残留意念。那家伙在今天的战斗使用了『鬼门遁甲』,那种使用方式正是周公瑾的作风。」 「这样啊……」 老实说,深雪很难相信可以将几个月前死亡的魔法师亡灵吸收到自己内部。 不过,既然是达也说的,深雪就可以相信。 「……非得拟定对策才行。前第九研魔法、大陆流派的古式魔法、寄生物的特异能力。兼具这一切的对手,很难以普通的战斗方式对抗。」 达也此时忧心忡忡地蹙眉。 「而且,光宣的事也必须告诉九岛阁下。如果姨母大人不说,就得由我亲口报告 吧。不只如此,还需要九岛家的协助。」 原本就得为了对付狄俄涅计画分配不少资源,如今又加上这个问题。达也心情变得忧郁也堪称理所当然。 深雪就这么站在一旁,担心注视这样的达也。 ◇◇◇ 真夜或许会压下光宣相关的情报……达也的这份担忧以多虑告终。 六月十七日,星期一。 达也与光宣在调布医院发生「不幸」冲突的隔天。 达也被叫到魔法协会关东分部。 今天叫他过去的用意,不是关于狄俄涅计画的说服。 临时师族会议要求达也以旁听身分出席。不,应该说是以「证人」身分比较接近实情。 只有达也与克人两人来到魔法协会关东分部所在的横滨湾岸高塔。克人将达也视为四叶家的相关人士,以制式态度对待。 克人没在态度上透露出上个月最后一个星期日进行的那场决斗。但他若无其事的举止,或许证明他还没完全放下那件事。 只不过,达也同样一副假惺惺的态度。 关东分部的萤幕映出十人。师族会议的正规成员也是十人。 一人是这间会议室里的克人,他没包含在这里显示的影像。 达也也是。 萤幕上是九名十师族当家,加上另一人。最后的这名人物是九岛烈。 会议以最低限度结束礼貌上的问候,立刻进入正题。 『──虽然不是不相信,但我想重新问一次。』 刚从病床复职的一条刚毅,以蕴含魄力,感觉不到大病初愈的声音发言。 询问的对象是达也。 『九岛家的光宣先生成为寄生物,这是真的吗?』 『他自己就这么说了。在下和他对峙,也觉得他成为了寄生物。』 画面上的十人分成三种反应。有人再度惊讶,有人没露出任何情感,有人哀伤看向下方。 『……光宣先生的目标是四叶家旗下的魔法师樱井水波小姐,这也是真的?』 这个问题来自惊讶组的三矢元。 『这也是清楚听他本人亲口说的。』 『那个……光宣先生和樱井水波小姐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七宝拓巳的这个问题,达也回答「不知道」。事实上即使可以推测,但是达也没问过两人的想法。就算直接询问水波,她的回答也和达也一样吧。自己把光宣当成什么样的人?现在的水波肯定处于困惑当中。 『光宣先生的动机,就暂且放在一边吧。』 此时,七草弘一插嘴说。 『光宣先生变成寄生物,四叶家的魔法师被锁定,这都是严重的问题,但我想知道附身在光宣先生的寄生物来自哪里。』 『确实。无论是寄生物再度入侵日本,还是国内出现源头,要是置之不理,受害程度恐怕会扩大。』 五轮勇海同意弘一这番话。 『关于这个……』 「上一次……」 九岛烈以透露苦恼的声音准备回答时,达也像是要抢答般盖过他的话语。 「寄生物入侵的时候,在下藉著朋友的协助,封印两具寄生物。当时是因为不知道彻底消灭寄生物的手段,不过封印的个体被某人抢走。在下认为这两具恐怕就是源头。」 『不知道是谁抢走的吗?』 「不知道。」 对于弘一像是责备的询问,达也毫不怯懦,只以一句话应战。 『没调查吗?』 「东京不是四叶家的势力范围。」 达也睁眼说瞎话的回应,使得弘一心虚。 『当时,我和七草家的真由美小姐、十文字家、千叶家的艾莉卡小姐共同对付寄生物。关于被抢走的封印个体,情报也是共享的。』 「我确实听过。」 克人以当事人身分作证,所以弘一放弃追究。因为既然真由美也听过,那七草家也有责任。 『其中一具在我手上。』 此时真夜说出意外的话语。 『达也和剩下的寄生物交战时,我派人过去回收,但是只确保一具。』 『……这件事,您没告知达也先生吗?』 二木舞衣以像是傻眼,又像是训诫的语气询问。 『因为我希望达也专注于学业。』 真夜看起来不痛不痒,说出任何人听到都知道是谎言的藉口。 『听达也报告这件事之后,我以防万一确认过,我们家保管的寄生物没有异状。』 然后她主张自己的清白。 『那么,另外一具是感染源的可能性很高?』 『急著下结论很危险吧。关于感染源的情报太少了。』 六冢温子过于心急,八代雷藏帮忙踩煞车。 『我认为七草阁下与五轮阁下的担心是对的,不过现在应该优先处理已知问题吧?』 『说得也是。我认为一点都没错。』 温子同意雷藏的指摘。 已知问题。也就是光宣的处置。 『……虽然对宗师感到不好意思,不过既然确定是寄生物,我们就不能放任不管。』 『也对。』 九岛烈以明显压抑情感的表情点头。如果是儿子九岛真言,态度或许无法这么坚定。 不是由光宣的父亲暨九岛家的当家真言,而是由烈参加这场会议,表面上的原因是真言忙于处理九岛家内部的状况。不过实际上,应该是判断真言很难好好讨论吧。 「失去宿主的寄生物,会飞走寻求新宿主。这是已经确认的事。」 此时达也提醒众人注意。 与会者肯定都知道这件事,不过多数人露出重新想起来的表情。 『那么,必须动员能够攻击精神体的魔法师吗?』 刚毅问。 『不杀光宣先生,只剥夺行动能力比较安全吧?』 拓巳委婉提出异议。 『我也赞成这个意见。』 元支持拓巳的意见。 『达也先生知道封印方法对吧?』 勇海从画面中询问。 『这方面的诀窍,由我来提供吧。』 达也还没回答,烈就这么说。 『宗师您来提供?』 『冒昧请教一下,宗师是从哪里得知封印寄生物的方法?』 勇海反射性地发问,一旁的刚毅质疑烈。刚毅的眼神隐藏疑惑。隔著萤幕也看得出来。 『既然是宗师,当然会知道吧。敝家用来封印寄生物的术式,原本就是宗师传授的。』 真夜像是泼冷水般插嘴。 刚毅的眼神明显不再那么锐利。 『抓住光宣先生时的应对方式由宗师传授,那么关于如何逮捕……』 舞衣试著修正逐渐絮叨的气氛。 『光宣先生的目标是樱井水波小姐。这么认定没问题吧?』 「他心目中的终点应该是敝家的水波。」 舞衣偏向于确认的这个问题,达也回以肯定之意。 『那么,在东京医院的水波小姐身边撒网应该有效吧。』 弘一毫不畏缩提议拿水波当诱饵。 『嗯,就这么办吧。水波的护卫由我这边安排。』 真夜没抗议,相对的,她以正经笑容冷漠回应。这句话就某方面听起来是「护卫水波不需要七草家的助力」的尖酸话语。 这反而令弘一板起脸。 「四叶阁下。敝家也想出力协助警备。」 克人不知道是否察言观色,说出这个 难懂的要求。 『只在医院外面可以吗?』 「这样就够了。」 『那么请务必帮忙。』 真夜无视于弘一,和克人达成协议。 『我们该怎么做?』 『光宣先生最终的目标应该是樱井水波小姐,但也很可能回到九岛家。』 拓巳回应温子提出的问题。 光宣从昨天就销声匿迹。虽然没回九岛家,却也无法断言一直不会回去。拓巳提醒这一点。 『只要他出现,我当然会抓住他。不会藏匿。』 『我们没担心这种事。』 烈说完,舞衣以安抚般的语气回应。 『原本光宣先生虽然健康方面令人不安,却是非常优秀的魔法师。化为寄生物的光宣先生拥有何种实力,我们无从预测。可以的话,我也希望派人协助。』 然后舞衣向烈申请派遣援军。 『需要的话,我也来吧。』 刚毅也跟进。 『感激不尽。那么二木阁下,可以请您协助吗?需要援军的时候,如果一条阁下愿意助阵,我会很感谢的。』 『好的。』 『知道了。』 烈在画面中低头,舞衣与刚毅点头回应。 「那么,四叶家负责护卫樱井水波小姐。七草家迎击并逮捕光宣先生。我们十文字家在樱井水波小姐的医院外面戒备。九岛家的援军是二木家,第二波援军是一条家,其他家就各自负责警戒,这样可以吗?」 克人说完,众人接连出声赞同。 十师族的方针就这么决定了。 ◇◇◇ 会议室由魔法协会职员负责收拾。 达也和克人一起走出房间,前往梯厅。 两人不是并肩前进,达也走在克人斜后方一步的位置。 之所以不在正后方,是为了避免进入死角。不是克人抗拒,是达也贴心的结果。 两人之间没有对话。都是默默行走。 这也应该说理所当然吧。两人之间上演过的那场战斗,如果主角不是他们两人,即使打到你死我活也不奇怪。那场战斗至今还不到一个月。光是没相互展现敌意,就可以说两人都很有「教养」了。也可能是置身战场的心得。 不过,两人的沉默被躲在梯厅死角的某人声音打破。 「十文字,达也学弟,开完会了吗?」 「七草……你怎么在这里?」 即使是上个月那场冲突的当事人之一,真由美依然悠哉搭话。 「因为我好奇。」 真由美满不在乎的回答,使得克人按住太阳穴。 达也觉得自己很能体会克人的心情。 「开完会了。」 「意外地快耶。所以,做出什么结论?」 克人本来想叫真由美去问父亲,但真由美不是会因而打退堂鼓的女性。他经由长年的交情明白这一点。 「……不能在这里说。」 「那么,去谈话室吧。」 在魔法协会关东分部(不过京都总部也一样),设置几间避免隔墙有耳的讨论用房间。真由美即使不到常客的程度,也经常利用这种房间。 「达也学弟也来吧。」 真由美话说出口就不听劝,达也也明白这一点。今天接下来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距离深雪放学也还有一段时间。 「……好的。」 达也虽然不是「乐意之至」,却还是接受真由美的邀请。 「达也学弟也喝红茶可以吗?」 「交给学姊决定。」 借用谈话室之后,真由美首先做的事情是泡茶。 她只问达也爱喝什么,没问克人。 这样的诱惑令达也胡思乱想,不过明显会变成麻烦事,所以他自重了。 真由美将三人分的红茶摆在桌上之后坐下。位置是克人的正对面,达也的旁边。 「趁热喝吧?」 受到假劝诱之名的强迫,达也与克人拿起茶杯喝茶。 真由美泡的红茶,比高中时代更好喝。 当事人也觉得泡得很好吧。真由美愉快地放下茶杯。 所有人将杯子放回茶碟之后,克人看向真由美。 「所以,想问什么?」 对于克人的询问,真由美回答「全部」。 「七草,你知道会议的主题吗?」 「光宣变成寄生物了。」 即使克人进一步询问,真由美也立刻回答。 「是讨论这件事的对策吧?」 不过虽说理解事态,真由美的语气却很随便。达也在意这一点。 「你真的明白意思吗?你和光宣先生的交情肯定不错。」 看来克人也在意这一点。 「我当然明白。」 对于这个问题,真由美没有赌气表示无奈,而是镇静回答。 「我也有参与上次的寄生物骚动喔。没帮上什么忙就是了。」 最后补充的那句话透露些许不满的色彩。除此之外,真由美只有冷静可言。 「……既然知道光宣成为寄生物,学姊应该也想像得到结论吧?」 克人的为难神色没消失,达也代为插嘴询问。 「逮捕光宣,将他封印或是将寄生物撕离,是这样处置对吧。不过具体来说要怎么逮捕?」 达也与克人相互使眼神。这是在确认是否可以对真由美说,并且讨论由谁说。 开口的是克人。 「……埋伏等待光宣先生来抓樱井水波小姐的时候逮捕他。」 「由你逮捕?」 「不,七草阁下接下这个职责。」 「咦,我家……?」 真由美的冷静表情出现瑕疵。但是不悦扭曲的嘴唇,她立刻以客套笑容涂抹盖过。 「这里说的樱井水波小姐,是和小澄同年级的那位『樱井学妹』吧?」 「对。水波和令妹是同学。」 达也不像以往直接叫「香澄」,而是以「令妹」这个称呼回答。 「拿高二女生当诱饵?达也学弟,你愿意这样?」 真由美朝达也投以责难的眼神。 「光宣还会来水波这里。这和我们的想法无关。」 「樱井小姐入住的医院由四叶家,医院外围由我们十文字家负责戒备。我们绝对没有轻视樱井小姐的安全。」 克人补充说明达也的话语。 「要是警备固若金汤,光宣终究也不会大摇大摆前来吧?」 「到时候思考其他方法就好。」 真由美提出的担忧,克人断然回答。 「这样啊……」 真由美的声音冷淡,却隐约有种满意的感觉。 「所以,你们两人会联手解决这个事件对吧?」 克人没能理解真由美的意图而蹙眉。 不过达也心想「这个人真是爱管闲事」,暗自为她的善良绽放笑容。 「不只这个事件,十文字家和四叶家身为十师族的一员而具备合作关系。不会因为『一时』的对立就一直结下梁子。」 「这样啊……」 和刚才相同的回应。但是真由美和刚才不同,脸上露出笑容。 第七章 北美利坚大陆合众国新墨西哥州罗斯维尔郊外。 stars的总部基地设在这里。 stars分成十二个部队,各部队也经常独自受命出动。总队长莉娜本来应该掌握各部队负责的所有任务,不过实际上,没告知内容给莉娜的任务也很多。 前任天狼星完全掌握stars,但莉娜没达到那个等级。应该说还差得远。她也经常在背地里被嘲讽是挂名的总队长,这并非毫无根据。 「虽然今天各队都到齐了……」 在自己房间重新淋浴换上睡衣的莉娜,在床上自言自语。 「不过上周末,第三队与第六队突然不知道跑去哪里。幸好不只是我不知道这件事。」 星期六早晨,第三队的雷谷鲁斯与第六队的艾克图鲁斯不见踪影,莉娜连忙向卡诺普斯询问两人去向。卡诺普斯比莉娜更清楚掌握各队动向,甚至让人觉得他才是总队长,不过连卡诺普斯也不知道雷谷鲁斯与艾克图鲁斯去哪里出任务。 这件事不是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这一点带给莉娜一些慰藉,不过总队长地位被瞧不起的事实没变,所以她再度消沉。 平常塞入内心一角的压力来源,今晚不知为何贴在头盖骨的内侧。 愈是不去想,愈是在脑中自动播放。 ──第三队与第六队究竟去哪里?去做什么? ──为什么甚至连出动理由都不告诉我? 愈是吩咐自己不能在意,心情愈是烦闷。 ──自己终究只是能够使用战略级魔法,只有实力可取的挂名总队长吗? 力量,达成目的的力量。不是power,是只用来清除障碍物的force。自己受到认同的终究只有force……莉娜自虐地扬起嘴角。 「……是没错啦,我还是十七岁的丫头,又没有跳级的头脑。说起来,我成绩不是很好,也没好好接受部队指挥的教育,个子也不高,又是娃娃脸……」 不知何时,莉娜被自己的牢骚引得愈来愈消沉,陷入负面螺旋。虽然理性警告这种自我怜悯很不健康,却阻止不了自己。 「可是,说明一下出动理由又不会怎样。既然不在就要预先报告啊。因为改变预定计画的影响会集中在『总队长』身上。」 自言自语说个不停。 「如果不满意我当总队长,我随时都可以辞职。我这个总队长不可靠真是抱歉啊。可是,我又不是自愿要当的!」 莉娜卷起被子钻进去,以语音指令关掉房间照明。即使没人聆听,尽情发完牢骚就会舒坦。而且,在自虐的沼泽挣扎也很累。 当晚,莉娜做了怀念的梦。 如果只看事实表面,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潜入第一高中,在学校后山接连杀掉寄生物的记忆。 找到寄生物。 以施加移动魔法的刀子刺向对方喉头,贯穿到脖子后方。 寄生物来袭。 以电浆化的空气炮弹射穿。 找到寄生物。 以魔法打倒。 寄生物来袭。 以魔法打倒。 不知何时,梦不断重复。 打倒来袭的寄生物。就像是丧尸射击游戏。 莉娜一边屠杀寄生物,一边感到纳闷。 ──达也与深雪什么时候登场? 是登场人物也是观众,在梦里独特的多重视角中,身为观众的意识感到疑惑。 那时候,自己和达也他们并肩和寄生物战斗。莉娜没忘记这一点。 忘不了这一点。 最后受到搭救是情非得已,不过有同伴以对等立场一同战斗的感觉不差。 但其实不是「同伴」,是「敌人」才对。 而且感觉达也不是对等看待,是高姿态俯视。 只不过,达也与深雪,都没将莉娜当成「丫头」瞧不起。 达也与深雪,都没因为莉娜是「十三使徒」就另眼相看。 因为是同年龄,所以当然没被当成「丫头」,但莉娜还是好高兴。 达也能使用超越「重金属爆散」的战略级魔法,所以应该没理由另眼相看,但即使是知道这个真相的现在,受到对等待遇而高兴的心情也没有减少。 滞留在日本时,即使是对自己,也无法承认自己抱持这种情感。 不过,回到周围只有「年长部下」的环境,随著时间经过,她变得能够率直承认了。不过要是达也真的在面前,她或许还会赌气吧。 深雪不在身旁。 达也不在身旁。 莉娜对此感到一抹寂寞,同时为了掩饰这份寂寞,她专心不断击退寄生物。 ◇◇◇ (──无法入侵总队长的精神。) (──总队长不是没有精神系的天分吗?) (──总队长肯定没有「月之魔法」的天分。) (──那么,为什么无法入侵?) (──为什么无法入侵?) (──被推出来了。) (──被逼退了。) (──被击退了。) 夜晚的黑暗充满嘈杂声,听起来像是来自蜂窝的振翅声。 这是肉体的耳朵听不见的声音。 在精神体之间交换、共享的声音──是对话。 寄生物的讨论声。自问自答的声音。 (──很难和总队长同化。) (──不可能和总队长同化。) (──总队长很危险。) (──她很危险。) (──她应该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应该排除她。) (──排除她吧。) 最后,嘈杂声成为单一的声音。 ◇◇◇ 六月十八日,星期二。时间还不到凌晨五点。 即使是军人,如果不是在出任务,那么这时间也还在熟睡。 「是因为做梦吗……」 还没天亮就醒来的莉娜,在床上坐起上半身,忍不住自言自语。 她隐约记得做了什么梦。虽然不能断言是美梦,却好像宣泄压力了。至少心情比睡前舒坦。 莉娜原本就不算是起床就立刻清醒的类型。最近的习惯是灌一杯家庭自动化系统泡的苦涩咖啡,强制让意识清醒。 不过今天也觉得没这个必要。现在是六月。在这个季节,白天超过八十度(摄氏二十七度)是天经地义,日出前的这个时段顶多六十度(摄氏十六度)。刚好适合散步。 莉娜立刻将这个想法付诸实行。 虽然这么说,但莉娜是年轻女生。走出自己房间之前要做的事多到不行。也不能辩解因为现在没出任务所以能偷懒。 整理好服装仪容外出时,天空已经开始泛出鱼肚白。 即使如此,基地也几乎还没有行动的人影。之所以不是「完全没有」,是因为值勤的士兵与保修员醒著。不时看见正在工作的他们,莉娜在心中说声「辛苦了」,绕过训练用的操场,走到区隔基地内外的围栏。 这里曾经是usna的国土。主张分离独立的武装势力也没深及这里。不必像是战乱地区那样,连站在围栏旁边都要担心受到狙击──本应如此。 杀意无声无息接近。莉娜躲开这记无形的狙击完全是偶然。 不,甚至称不上是「躲开」吧。 高能量雷射贯穿莉娜的幻影,从基地内侧烧灼围栏。 幸好莉娜凑巧在散步时进行自主训练,在距离自己一码(零点九公尺)的位置使用「扮装行列」,否 则这记狙击应该会以莉娜当场死亡的形式成功。 不过,莉娜受到打击的原因,并不是惊险免于一死。她发现狙击时当然捏了一把冷汗,关于成功捡回一条命也由衷松了口气。不过震撼她内心的是这记攻击来自基地内部。 「叛乱?」 紧接而来的微型飞弹,莉娜使用移动魔法弹开,一边以魔法护壁阻挡热能与碎片,一边沿著狙击射线看向仓库屋顶。 「杰克?果然!」 那里有一名男性,以卧射姿势架著像是步枪的物体。 这里距离仓库一百公尺以上。加上天色昏暗,以肉眼看不清楚对方。 不过这名男性释放的想子波动,确实是莉娜认识的stars队员。 stars第三队一等星级队员──雅各?雷谷鲁斯。绰号是「杰克」。 擅长的魔法是「雷射狙击」,以形似步枪的武装演算装置发射高能量红外线雷射弹。 刚才对莉娜使用的攻击正是「雷射狙击」。 「杰克!为什么狙击我?」 没有回应。 魔法气息增强,莉娜架设电磁波反射魔法「镜面护盾」因应。 「镜面护盾」反射「雷射狙击」的光弹。「雷射狙击」无声无息,使用的子弹也不会残留,是适合狙击的魔法,不过缺点在于发射前必须「集气」一秒左右。不是发动魔法所需的时间,是增幅光度所需的时间。莉娜能在感应到魔法发动的徵兆之后架设护盾反射,就是因为这个性质。 「镜面护盾」可以反射所有射向镜面的电磁波。可视光线当然也不例外。架设护盾时,敌方的身影会被护盾挡住看不见。 解除「镜面护盾」的时候,雷谷鲁斯已经不在仓库屋顶。莉娜将魔法侦测提升到最高等级,跑向仓库。 她感应到带著魔法的物体射来。是在stars战斗魔法师之间共享的魔法「舞刃阵」。 「亚历克?」 这招「舞刃阵」内含的想子波动,是亚历克──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上尉。莉娜的魔法知觉对她这么说。 莉娜使出「领域干涉」。不是以自己为中心展开,是以自己的事象干涉力射向四把飞来的刀子重叠。 以漩涡般曲线轨道接近莉娜的刀子失去控制,像是被扔掉般落地。 「连第三队队长亚历克都加入叛乱?还是说……」 还是说,是对我的私怨? 莉娜说不出这句话。虽然是自言自语,但是要将这份疑惑清楚说出口,对还是十七岁的她来说太难受了。 莉娜知道自己处于受到嫉妒的立场。但她自认和stars的同伴相处融洽。第四队的贝格与迪尼布经常挖苦,但她认定两人并不是真的要挖苦她。 不过,现在的她无暇烦恼这种事。 追击的「舞刃阵」逼近。 这次不是四把,是一把。但是质量大得多。 (战斧?) 这记攻击无法以「领域干涉」瘫痪。 艾克图鲁斯是白人、黑人与原住民混血,虽然只有四分之一的血统是原住民,不过魔法层面继承相当纯正的原住民血统。 古式魔法可以将「念」注入武器进行魔法层面的强化,同时排斥他人的魔法,这种技术在世界各地都看得到。美利坚原住民的魔法也有这种技术。 而且艾克图鲁斯使用这种技术强化单手斧,当成和魔法师战斗时的王牌。虽然也当成近战武器,不过使用移动系魔法当成投掷武器使用,是艾克图鲁斯的拿手战法。他的战斧攻击,即使以莉娜的领域干涉也无法击落。 知道这一点的莉娜,是以水平方向「飞翔」躲开。在贴近地面的空中一口气像是滑行般移动二十公尺左右,一著地就再度架设「镜面护盾」传来中弹手感的同时,莉娜奔跑寻找掩蔽物。 障碍物或射击用的靶子散布各处,但操场基本上视野开阔。在这里她比对方更适合当靶子。 莉娜冲进特殊车辆的车库。 虽说是特殊车辆,却不是重工机械或战车。是利用魔法能短程飞行的汽车、能行驶在海底的厢型车、能变形为强化外骨骼和骑士服合体的机车等等,部分无视于实用性的实验兵器都储存在这个仓库。 莉娜听说今天要进行飞行汽车的长距离行驶测试。车库门开著应该是因为保修员进出吧。 「我是希利邬斯上校!里面的人全部离开这里!」 冲进车库的时候,莉娜已经身披「安吉?希利邬斯」的幻影。她在心里呢喃「早知道穿训练用的野战服」,没确认车库内部就大喊。身穿希儿薇雅指导购买的「女人味服饰」下令的话肯定很不像样。 莉娜精神上没有余力确认保修员是否逃走,到头来也没能确定车库里是否有人。她单脚跪在车库入口旁边,战战兢兢观察户外。 全神贯注以免看漏任何动静,以不遭受外部狙击为前提慎重寻找敌人。 莉娜看起来沉著应付这个突发事件。但她的精神状态其实和冷静差得远。 离开房间的时候,她把私人用的情报终端装置误认为军官用的情报终端装置带出来,虽然粗心大意也要有个限度,但是既然做了也没办法。现在还不是勤务时间,如果没演变成这种事态就不会造成问题。莉娜因此无法和基地司令部连络,虽说不能以自作自受做结,却也是不得已的。 但是,她没察觉头部上方的墙壁挂著电话机,这就令人不太能接受。光是可以向基地司令部求助,或许就能让今后的演变截然不同。 莉娜的注意力朝向车库外面。不过到头来,她从来没掌握艾克图鲁斯的位置。 而且,敌方不一定只有雷谷鲁斯与艾克图鲁斯两人。 莉娜能够应对从背后滚到脚边的手榴弹,几乎是偶然。 车库墙壁成功承受爆炸的威力。因此反倒是各种碎片落向莉娜。 在魔法护盾里撑过爆炸与余波的莉娜转身,在逐渐恢复清晰的视野认出行凶者。 「蕾拉,你也是吗?」 stars第四队一等星级,蕾拉?迪尼布少尉。北欧血统的高?窈窕女性,憎恨地瞪著莉娜。 「可以不要装熟叫我蕾拉吗?这个叛徒!」 「叛徒?你在说什么?」 「居然装傻,死鸭子嘴硬!」 迪尼布高举右手的刀。下一秒,比变身前的莉娜高十几公分(胸围与臀围同样多十几公分)的女性站在她面前。 战斗刀往下挥。 莉娜反射性地发动移动魔法,出现在车库入口的另一侧。 响起以消音器压低的枪声,子弹命中莉娜的护盾落地。 迪尼布不禁咂嘴。并用刀与手枪是她的拿手战法。 莉娜在使用移动魔法的同时架设魔法护盾,就是因为记得她的战法。 「我没装傻!我什么时候背叛了?」 莉娜就这么继续架设护盾大喊。 「睁眼说瞎话。那我就讲清楚吧。你贵为总队长却迷恋男人,将第六队出卖给日本!」 「第六队?你说兰迪他们怎么了?」 「毫无反省之意是吧。」 这个声音来自莉娜背后。 莉娜连忙转身。 迪尼布立刻从后方开枪,子弹再度被反物资护盾弹开。莉娜护盾魔法的事象干涉力,胜过迪尼布对子弹赋予的贯穿魔法(穿透障碍物前进的移动魔法),造成这个结果。 不过,新登场角色的攻击来自意外的方向。 莉娜的身体连同护盾被往上打。 不是对莉娜使用移动魔法或加速魔法。是局部的重力反转魔法 。以莉娜为中心,半径一公尺圆形区域内的重力被逆转增幅。 莉娜以自由落体十倍的加速度撞向车库天花板。 天花板没破。只发出相较于力道小过头的声音摇晃。莉娜紧急中和自己的惯性奏效。 但是并不完全。莉娜受到不小的冲击改为落下。这次是反方向的十倍加速度发威。 不过莉娜忍痛对自己使用减速魔法。她没有受到更重的打击就回到地面。 不只如此。她在落下时的半空中洒出空气弹。虽然缺乏杀伤力,却足以牵制敌人。 「夏儿……」 著地的莉娜踩稳差点跪地的双腿,瞪向刚才将她甩向天花板的夏儿──夏绿蒂?贝格上尉。 「喔……还以为确实收拾了,不愧是天狼星。我承认你『只有』魔法力匹配这个名号。」 莉娜的「扮装行列」在刚才的攻防解除。拥有亮丽的金发碧眼,可爱更胜英挺的美少女正在痛苦喘气。见状的贝格嘴唇露出夸耀胜利的笑。 「不过,看起来很难受。迷恋男人出卖部下的叛徒就适合这副模样。」 「就说了!我不知道什么背叛!第六队发生什么事?你说的男人是谁?」 「你……还在……!」 主张清白的莉娜差点令迪尼布暴怒。 「没关系,就告诉她吧。」 不过,贝格制止迪尼布。 然后朝莉娜投以嘲笑的眼神。 「你的嫌疑是串通日本特务,促使微型黑洞实验再度进行,派去警备的第六队三人,在日本企划的人体实验牺牲。你被日本战略级魔法师司波达也笼络了!」 「达也?」 莉娜对这两个字起反应,是因为无法压抑内心的意外感。 不过对于贝格与迪尼布来说,这无疑是莉娜陷入甜蜜陷阱而背叛的证据。 「没错。兰迪、伊安跟山姆三人,在深夜失去理智暴动的时候被拘禁。你害得他们被寄生物附身!」 兰迪──奥兰多?瑞杰尔上尉。 伊安──伊安?贝勒托立克斯少尉。 山姆──山穆尔?厄尼拉姆少尉。 贝格心痛说出stars第六队通称「猎户组」的成员名字,犀利瞪向莉娜。 「你说『寄生物』……?」 受到打击伫立不动的莉娜,看在贝格眼中只是假惺惺的演技。 「叛徒必须死!你曾经以天狼星身分处决队员,我要让你和他们遭遇相同的下场!」 莉娜连忙重整态势。不过,听到第六队被寄生物附身,使她过于轻忽大意。 莉娜面向从车库深处出现的贝格。 也就是背对入口。 而且,旋转的战斧正从车库外面逼近莉娜背后。 艾克图鲁斯的攻击即将进入车库。 就在这个时候,伸长到五公尺以上的「分子切割」利刃,斩下以魔法强化的战斧! 「总队长!您没事吗?」 延迟不到一秒的时间,车库入口出现高大的人影。 「班!」 「卡诺普斯少校……」 莉娜与贝格分别以自己的方式称呼这个人。 「少校,您要站在那个叛徒那边吗?」 「总队长阁下没背叛。贝格上尉,你被寄生物骗了!」 对于贝格的批判,卡诺普斯丝毫不为所动地回嘴。 「啊?没什么被骗不被骗,我没和拘留的兰迪他们说过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寄生物是……唔!」 卡诺普斯不得不中断这段话。因为他要架开袭击他的高能量雷射狙击,以及描绘拋物线射来的另一把战斧。 车库里突然响起尖锐的摩擦声。预定今天使用的实验车突然起步,冲向莉娜与贝格。 莉娜与贝格各自往两侧跳开。 车子在莉娜身旁紧急煞车,右前门猛然开启。 「总队长阁下,请上车!」 「哈迪?」 在副驾驶座叫莉娜的,是stars第一队二等星级的拉尔夫?哈迪?玛法克少尉。 莉娜反射性地扑向这扇门。 玛法克整个人连同驾驶控制台往左侧移动。这辆实验车的驾驶控制台可以左右移动,所以不只在usna这样的左驾国家,在英国这样的右驾国家也不会受限,前座也连在一起没有间隔。此外,没有踏板。 莉娜关上车门的同时,雷谷鲁斯开车起步。 「总队长阁下,先暂时逃出基地!」 「咦?」 莉娜当然觉得过于突然。 「这是卡诺普斯队长的指示!」 不过,得知这是她最信赖的卡诺普斯意见,莉娜的反驳被封锁。 此外,她也没余力反驳。 这辆车是敞篷货车的外型。 车斗发出「铿!」的沉重声响。 「等等!」 擅长对自己使用魔法高速移动的迪尼布,以疑似瞬间移动跳上车斗。 「哪可能等!」 不过,迪尼布落得立刻下车的下场。 躲在车斗的年轻男性扑向她,和她一起滚下车。 「拉尔夫?」 带著迪尼布翻落车外的,是和玛法克同属stars第一队二等星级的拉尔夫?厄格鲁少尉。 「这里交给厄格鲁少尉吧!车子会晃,请小心!」 玛法克说完,莉娜连忙系紧安全带。 敞篷货车起跳了。 越过基地围栏著地,就这么朝著阿尔伯克基飞奔而去。 「哈迪,究竟发生什么事?」 大概是看不见基地之后喘口气吧。莉娜要求开车的玛法克说明。 「虽然不知道正确时间,不过在五点前后发生叛乱,主谋是第三队的艾克图鲁斯上尉与雷谷鲁斯中尉。除了这两人,现阶段确定加入叛乱的队员是第四队的贝格上尉、斯琵卡中尉、迪尼布少尉、第六队的瑞杰尔上尉、贝勒托立克斯少尉、厄尼拉姆少尉、第十一队的安塔雷斯少校、萨尔格斯中尉。」 「请等一下!夏儿说第六队的兰迪他们被寄生物附身,这是假的吧?」 「……说来遗憾,推测这是事实。不只是第六队的三人,推测第三队的两人与第十一队的两人也已经化为寄生物。」 「怎么这样!」 「提供这个情报给我们的,是第十一队的肖拉少尉。她察觉安塔雷斯少校与萨尔格斯中尉怪怪的,请求卡诺普斯队长指示。」 第十一队所有人都擅长精神干涉系魔法,不过肖拉少尉对于灵子波动的感受性以及精神干涉系魔法的防御特别优秀。她没被寄生物入侵,率先察觉寄生物在搞鬼,这个说法具备说服力。 「那个……因为总队长阁下当时好像不在房间。」 玛法克像是辩解般补充说。莉娜不在意,应该说她根本没察觉,但肖拉不是找总队长莉娜,而是找第一队队长卡诺普斯讨论,玛法克误以为莉娜可能不高兴。 「我和厄格鲁少尉接到紧急召集,在队长房间集合没多久,安塔雷斯少校的『沉睡帘幕』就发动了。我们因为肖拉少尉的『月蚀』幸免于难,但是除了我们,宿舍区域的人全部失去行动能力。」 安塔雷斯使用的「沉睡帘幕」,是让领域内人们入睡的系统外魔法。由于对象是分散在广范围的不特定多数人,所以强制力不算强。例如无法让身处战斗而处于亢奋状态的士兵入睡。相对的,若要避免正在睡眠的人清醒,或是让刚清醒的人、累积疲劳的人拖进梦乡,就能发挥强大的效果。 另一方面,肖拉少 尉的「月蚀」是一种防护魔法,在美国称为「月之魔法」的战斗用精神干涉系魔法攻击,会在精神层面找不到目标而失去效果。她能够免于被寄生物同化,也是多亏自己反射性地架设「月蚀」。 「……接下来怎么办?」 莉娜的声音因为不安而慌张也是在所难免。她至今的行动总是接受stars的支援。现状无望获得支援。反倒可能以毫无装备与资金的状态,对付数名恒星级魔法师。 虽然不是听到莉娜说话,不过就像是回答她这个问题,玛法克胸前口袋响起收到电子邮件的音效。玛法克将车辆切换为自动驾驶,从胸前口袋取出终端装置。 他的手指忙碌移动,大概是在解码。看来加密相当复杂。 终于解码完毕之后,玛法克以严肃表情阅读讯息。 他将看完内文的终端装置递给莉娜。 「总队长阁下,这是巴蓝斯上校阁下的指示。」 莉娜接过终端装置,玛法克再度握住驾驶杆。 「队长知道第三队袭击总队长阁下之后,向巴蓝斯上校阁下请示今后的方针。」 莉娜倒抽一口气,看向玛法克的终端装置。 一边阅读巴蓝斯的信,一边惊愕瞪大双眼。 「──去日本?」 巴蓝斯指示莉娜逃到日本,接受四叶家保护。 「……为什么非得刻意……」 为什么非得刻意离开美国逃到日本?玛法克正确理解莉娜的这个疑问。 「巴蓝斯上校阁下,恐怕是担心有阴谋冲著总队长阁下而来吧。虽然难以想像有人会愚蠢到暗杀身为战略级魔法师的总队长阁下,但或许有某个势力暗自在军方内部活跃,企图洗脑总队长阁下恣意利用。」 玛法克的推测,使得莉娜想起在大型航空母舰「企业号」舰内「目击」的军事机密。 ──被强迫使用魔法,代替发电机燃料的魔法师们。 ──有人想把我和他们一样,利用为军事系统的元件……? 确实,依照现在的世界情势,失去「重金属爆散」,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即使不算自杀,也是近乎自杀的愚蠢行径。但是如果只从战力层面考虑,将莉娜洗脑化为好用的棋子,并不是不可能的构想…… 「可是这么一来,我不就变成逃兵了……」 「这一点应该没问题。总队长阁下,请看附件档案。」 听玛法克这么说,莉娜有点匆忙地操作终端装置。附件档案也和内文一起编码。 「命令书?」 莉娜开启的档案,是要她潜入日本,秘密监察驻日武官的命令书。 「上校阁下应该是在自己权限范围给您最大的方便。」 巴蓝斯上校是取缔军人违法行为的监察部门龙头。派遣莉娜到日本监察日本大使馆与领事馆执行勤务的武官,即使在指挥系统层面有许多问题,也勉强算是巴蓝斯的权限范围吧。 「那支终端装置请直接带走。里面没有属下的个人情报,所以请不用担心。密码使用第一队的密码。」 莉娜身为总队长,拥有检阅各队情报文件的权限。不过stars内部几乎无视于这项权限。莉娜也没将此视为问题。不过只有卡诺普斯与第五队的卡佩拉少校,每次变更密码都会规矩向莉娜报告。 「然后潜入任务用的护照、信用卡、现金卡与各种装备,都整理在后座的行李箱。考虑到这次要出国,里面没放武装演算装置。此外,因为没时间去拿总队长阁下的换洗衣物,所以请到机场找吧。机票已经由巴蓝斯上校阁下办妥。」 玛法克说完,莉娜再度看向终端装置。电子机票确实已经传送过来。 「车子就这么直接前往阿尔伯克基机场。队长帮忙阻止,所以应该没人追踪,但属下使用了反侦测护盾以防万一,请总队长阁下避免使用魔法。」 「……知道了。」 玛法克的反侦测护盾魔法,在stars首屈一指。即使是擅长追踪任务的第六队「猎户组」也很难找到吧。莉娜乖乖听从玛法克的要求。 ◇◇◇ 莉娜在日本时间六月十九日下午平安抵达日本。她立刻拨打巴蓝斯告知的电话号码,由接到真夜命令的黑羽家收容。 在这时候的stars总部基地,卡诺普斯、厄格鲁与肖拉接受简式审判,结果决定移送到中途岛的魔法师军事监狱。 此外,玛法克没返回基地,就这么逃往西海岸地区。 第八章 usna发生stars叛乱骚动的这时候,新苏联正在快马加鞭修理贝佐布拉佐夫专用的大型cad「亚亘」。 「进度怎么样?」 「博士!」 听到贝佐布拉佐夫搭话,工程负责人一脸惊吓地转身。这名男性之所以吓到,是因为贝佐布拉佐夫具备学士贵族的一面,鲜少到充满机油味的修理现场露面。 「会在今天修理完毕。至于博士这边,希望您明天能进行测试。」 工程负责人紧张到不必要的程度,讲话也很拘谨,因为贝佐布拉佐夫是相当于政府高官或军队将官的重要人物,拥有相应的权力。 「没问题。要在几点左右过来?」 贝佐布拉佐夫不会对「一般人」动用这份权力。即使是面对没什么特别职称的技术人员,也不曾采取傲慢的态度。但这不是因为他人品好,是因为他对「下层」漠不关心。 「早上就可以!」 「这样啊。那么……九点半吧。」 「遵命!」 不只是负责人,在参与修理的所有技术人员目送之下,贝佐布拉佐夫离开保修工厂。 他难得跑一趟工厂,首先是因为急著使用「亚亘」进行作战,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对达也感到强烈的屈辱。 他原本抱持绝对的自信,认为「水雾炸弹」的偷袭会成功。 但是,即使不惜投入「水雾炸弹」专用的生体增幅器「igrok(演奏者)」,暗杀司波达也还是失败了。不只如此,使用的两具「igrok」被消除,「亚亘」也受损无法使用。如果当时没使用「igrok」,贝佐布拉佐夫自己应该会遭受反击吧。 贝佐布拉佐夫至今以战略级魔法师身分执行的任务从未失败。隔著白令海峡和usna爆发小规模的激战时,他以「水雾炸弹」埋葬了stars前任总队长威廉?希利邬斯。 这样的自己执行任务失败。讲得直接一点就是苦吞败果。 为了洗刷这份屈辱,贝佐布拉佐夫希望尽早重新进行作战。 ◇◇◇ 六月二十日,星期四。 东京从早上就在下雨。国立魔法大学附设高中所在的八王子周边,街上也被下个不停的蒙蒙细雨淋湿。 既然是梅雨季,天气这么麻烦也是在所难免。其他学生悠哉这么想,但达也从早上就将戒心提升到最高等级度过。 即使引得邻座的美月起疑,达也也只有随便搪塞几句,没有隐藏自己的紧张。 虽然是梅雨季节,今年东京的雨量却好像比往年少。前半个月真的经常下雨,不过进入后半个月之后,今天久违从早上就一直下雨。 既然断断续续有在下雨,就不到空梅的程度。不过以梅雨来说,下雨的日子算少。 达也并不是不喜欢这样。对他来说,他反倒应该乐见自己所在的地方没下雨。他原本就不是喜欢下雨的个性,但今年尤其不能欢迎。 他抱持这种想法,是从伊豆回东京之后的事。 在伊豆被战略级魔法狙击的那一天,也是雨天。 整天持续下小雨的无风天气,是最适合使用「水雾炸弹」的气象条件。而且今日几乎无风。达也推测贝佐布拉佐夫如果要出手应该是今天。 贝佐布拉佐夫没放弃。 达也确信这一点。达也十一天前除掉的人不是贝佐布拉佐夫。但是达也认为并非无关。 「水雾炸弹」的使用者不一定只有贝佐布拉佐夫一人。新苏联或许正在「生产」贝佐布拉佐夫的备品。 光看公开的战略级魔法师「十三使徒」,使用「利维坦」的魔法师在usna有两人,使用「臭氧循环」的魔法师在英国与德国各一人,使用「神焰沉爆」的魔法师在印度波斯联邦与泰国各一人。 共享战略级魔法的术式并不稀奇。正因为是破坏力强大的魔法,只要是同国的魔法师而且拥有天分,国家反倒应该让他积极习得吧。 即使如此,达也还是认为贝佐布拉佐夫参与上次「水雾炸弹」的发动。 根据在于他从伊豆高原狙击分解的两名魔法师肉体情报。 那两人的「素材」完全相同。是以相同基因打造成完全相同的人体。 也可能是同卵双胞胎。但是达也推测「应该是复制人」。那两人的情报构造(如果将「自然物」的对义词定义为「人造物」,将人造的类义词定义为「不自然」)存在著比调整体还不自然的扭曲。 那两名女魔法师只不过是贝佐布拉佐夫的道具,当时朝达也发射「水雾炸弹」是贝佐布拉佐夫的命令。这是达也的推理。 雷蒙德?克拉克知道达也是「质量爆散」的术士。这个情报肯定也传到新苏联了。 新苏联决定完全剥夺达也的战略级魔法,也就是杀掉战略级魔法「质量爆散」的术士达也。对伊豆别墅的攻击就是结果。这是达也的结论。 这件事在今天早上也已经告知深雪。 再度连接到第一高中系统的琵库希,达也也命令进行最高层级的警戒。 像这样严阵以待的达也,在上午最后一堂课结束的三分钟前,感应到攻击的徵兆。三年e班正在使用终端机听讲。 ◇◇◇ 中午过后,贝佐布拉佐夫坐进接受小规模改修完毕的大型cad「亚亘」操作席。日本时间还是上午,不过新苏联沿海各州的时钟比日本标准时间快一小时。虽然刚好是午餐时间,但贝佐布拉佐夫看都不看餐桌一眼,只将注意力集中在作战的实施。 「亚亘」依照上次的反省改良,即使「igrok」被分子结合力中和魔法(贝佐布拉佐夫是这么解释达也的分解魔法)气化,机体也不会受损。 此外,牵引「亚亘」的新西伯利亚铁路列车不是停在海参崴,而是停在北方的乌苏里斯克郊外。这是以防万一避免达也依照上次的地理资料攻击。 相对于上次带两具「igrok」,这次是五具。贝佐布拉佐夫准备将剩余的「igrok」全部投入这项作战。 「igrok」的配置方式是两具用为发动魔法的外接演算装置,一具用为防火墙(必要的时候当成替身),另外两具备用。 对付usna的stars时,也没有这么大费周章。这证明贝佐布拉佐夫为了雪上次的耻而多么投入本次的任务。 ──害怕达也的攻击,连滚带爬般逃离搭载大型cad「亚亘」的列车车厢。 当时的记忆折磨著贝佐布拉佐夫的自尊心。那份屈辱一定要洗刷乾净。 放置愈久,脑袋就变得愈不对劲。 这是贝佐布拉佐夫的实际感受。 而且,忘记那份可恶耻辱的唯一方法,就是埋葬司波达也。 这是定居在贝佐布拉佐夫意识里的妄执。 在控制台开启情报部传来的资料。司波达也现在在第一高中。 聪明到能够规划核融合炉设施的人,要在高中学习什么东西?贝佐布拉佐夫完全不晓得。只觉得是浪费时间。 但是不同于学习层面的意思,对方待在第一高中内部很棘手。坚固的钢筋水泥建筑物很难以冲击波破坏。这不是旧世纪的水泥,是第三次世界大战时开发的高强度水泥,所以更不用说。即使打破玻璃也无法造成致命伤吧。 就算这么说,「水雾炸弹」也不适合攻击移动中的对象。从卫星照片推测,住家大楼比学校还要坚固。 ──以冲击波破坏窗户,让水雾入侵内部之后引爆。 在预先准备的作战方案之中,贝佐布拉佐夫从储存库叫出这项计画。他坐的椅子逐渐被「亚亘」吸入。 他现在是操作「演奏者」奏出破坏与杀戮乐曲的「指挥者」。不是挥动指挥棒,而是操作控制台上的按键。 ◇◇◇ (主人,侦测到魔法发动的徵兆。发动点是第一高中正上方两百公尺处。) 琵库希以心电感应发出警告。 这时候,达也已经清楚捕捉到复制魔法式以时间差发动的魔法技术「连锁演算」发动。 他站起来,从怀中取出大型手枪造型的cad。 现在还在上课。 班上同学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而惊慌骚动,达也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仰望天花板,将银镞改造版cad「三尖戟」往正上方瞄准。 他的动作甚至没有一瞬间的停滞。 准心精确固定的瞬间,他扣下「三尖戟」的扳机。 ◇◇◇ 大型cad「亚亘」内部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控制台显示的警告讯息如下。发动用的「演奏者」展开魔法式到一半,在不到一秒的零点几秒内被消除。 魔法式由魔法师建构。即使在魔法演算领域组装完成,要是没固定在目标座标,魔法就不会发动。如果在投射魔法式,固定魔法式的这一瞬间杀掉魔法师本人,魔法会在发动前消散。 「将『igrok』换成备品。快点!」 贝佐布拉佐夫就这么留在「亚亘」内部,朝外面的作业员下令。 这次不能逃。 「肉体消失」的诡异死亡阴影,让贝佐布拉佐夫心惊胆战等待交换程序结束。 ◇◇◇ 「水雾炸弹」的发动很难阻止。 讲得更正确一点,以「连锁演算」发动的「水雾炸弹」,很难以「术式解散」破解。 这是达也经由两次对决得出的结论。 以「连锁演算」展开的魔法式,分别有著些微的差异。这种差异和座标距离成正比。即使当成单一群体分解,也没办法一次就消除乾净。 就算这么说,如果要连续发动「术式解散」对付,「水雾炸弹」将在分解途中发动,使得达也遭受强力的爆炸袭击。 那么,只能从根源断绝魔法的发动。 这就是达也的作战。 在上次的战斗,达也已经取得反侦测「水雾炸弹」发动源头的诀窍。「连锁演算」开始的瞬间,沿著魔法路径反查,以三连分解魔法「三尖戟」分解术士。 「连锁演算」是将魔法式大范围复制固定之后,让所有魔法式同时产生作用的技术。由于要按照魔法式广域铺设的步骤,所以单纯分解个体的「三尖戟」比较快。即使对象是两具个体,速度也只在误差范围。 这不是赌博。是基于明确胜算,以反击进行的防御。 ◇◇◇ 「『igrok』更换完毕。」 贝佐布拉佐夫没回应作业员的报告,凝视控制台的卫星影像。刚才的「水雾炸弹」没发动成功,所以目标上空的大气状态没有变化。依然是厚厚的云层下方下著雨,几乎无风。可以立刻再度攻击。 在上次的战斗,对方消除两具「igrok」之后,没有再度使用分子结合力中和魔法袭击。 模拟当时的现象之后得知,即使以「亚亘」的演算能力,也要花费五分钟以上才能发动这种中和魔法。推测该魔法就是这么复杂。 只拿著携带用cad,不可能连续使用这种魔法。假设可以,也需要十分钟以上的时间。贝佐布拉佐夫是这么计算的。 既然这样,「水雾炸弹」的第二次发动会比较快。为求谨慎必须准备第三次发动,所以设定变更为一次只使用一具「igrok」。为了在这次确实埋葬司波达也,贝佐布拉佐夫将「亚亘」建构的启动式注入自己的魔法演算领域。 ◇◇◇ (确认「水雾炸弹」的发射地点。) 达也依照自己刚才用来反击的魔法「三尖戟」的「记忆」,在意识里重现「水雾炸弹」投射到第一高中正上方的路线。 (目标变更为术士连接的cad。) 魔法发动时,魔法师与cad之间会产生密切的关连性。cad在情报层面成为魔法师的一部分,魔法师和cad一起成为「魔法」这个系统的元件。即使是将魔法硬塞给魔法师的大型cad也不例外。 达也将「亚亘」纳入准心。 (将战术目标──货运列车厢形式的cad完全破坏。) 达也「看见」的cad内部,正开始进行建构魔法式的程序。 不过,还在读取启动式的阶段。启动式似乎相当复杂,即使超过一秒也还没读取完毕。 达也的分解魔法,原本也需要和对方魔法相等甚至更久的准备时间。但是达也的魔法演算领域特化为「分解」与「重组」。「分解」与「重组」用的副系统已经预先准备好,只要输入追加资料,就可以发动极度复杂的魔法。 因此,「将物质分解为元素等级」或「将情报体分解为想子等级」这种复杂的处理,可以在极短时间实行。 (「术式解散」、「云消雾散」,发动。) 分解大型cad周围产生的事象干涉力力场,将「亚亘」分解为元素等级。能够隔著超越一千公里的距离,瞬间接连发动两种魔法,也是因为达也牺牲其他的魔法技能,在精神内部备妥这个魔法,也就是「分解」使用所需的系统。 情报体分解的魔法与物质分解的魔法接连发动。 ◇◇◇ 一开始,贝佐布拉佐夫还以为发生地震。 眼前的光景朦胧重叠。 但是身体没感觉到摇晃。 没有余力感受到更多的错觉。 落下的感觉。这不是错觉。 自己所坐的椅子,突然失去支撑自己体重的功能。 不只是椅子。控制台、地板与墙壁,一切都变得模糊。 地板破洞。 天花板掉落。 墙壁崩塌。 全部变成细砂,化为尘土。 贝佐布拉佐夫重摔在地,发出呻吟。 痛到无法立刻站起来。 受创的不只是身体。疼痛不只来自外侧。 头部从内侧传来剧痛。 完全无法思考。 这是和cad的连结被强制切断的休克所造成,但他头痛到无法察觉这一点。 即使如此,还是觉得落在头上的细砂很烦。 贝佐布拉佐夫好不容易撑起上半身,拨掉脸上的细砂。这些细砂是「亚亘」的残骸,但他现在的思考能力无法察觉这一点。 眼前是乌苏里斯克的辽阔景色。看见这幅景色,贝佐布拉佐夫终于认知到自己被拋到户外。 在强烈的头痛中,贝佐布拉佐夫愕然瘫坐。 三具「igrok」的心脏,因为和cad的连结被强制切断而休克停止跳动。 即使是这股骚动,贝佐布拉佐夫也听不到。 第九章 针对第一高中的魔法攻击即使未遂,也确实被观测到了。 在国立魔法大学的附设高中之中,第一高中的设备也是最完善的。如果只限魔法,观测学校周边的机器齐全到匹敌国防军的主要基地。 生成氢氧混合气爆炸的魔法差点在第一高中正上方发动,这个魔法是从新苏维埃联邦沿海某州施放。第一高中的观测机器群附上客观资料显示这两项情报。 这些资料经由魔法大学传送给政府。 虽然未遂却是侵略行为。外务大臣以此强力抨击新苏联,呼吁国际社会给予制裁。 在东道青波授意之下,产业大臣的发言更深入真相,一边事先声明始终是基于资料的推测,一边公布本次未遂的攻击来自新苏联的「十三使徒」贝佐布拉佐夫。不只如此,还一口咬定贝佐布拉佐夫协助的狄俄涅计画,其和平性质需要严加质疑。 ◇◇◇ 「这是出乎意料的副产物……」 六月二十二日,星期六。 达也在早餐的座位上,一边看昨天产业大臣记者会的新闻,一边自言自语。 「哎呀,哥哥不是早就计算到这一步了吗?」 正对面的座位传来带著消遣的声音。 深雪面带笑容,达也朝她苦笑摇头。 「我没想这么多。在学校迎击『水雾炸弹』是偶然。我反倒认为白天攻击的可能性不高。」 「原来哥哥也会失算啊。」 「那当然。」 说到失算,水波住院是严重失算。为了避免深雪察觉此点,他将后悔塞入意识深处继续笑。 新闻画面变了。达也与深雪停下的手再度开始用餐。 「不过这么一来,舆论的风向会大幅改变吧?」 不过,深雪依然关心同一件事。 「可以期待日本国内对狄俄涅计画的反弹声浪。」 达也也自觉讲得坏心眼,却没有隐瞒的意思。 狄俄涅计画原本就是阴谋的产物。既然企图操作舆论将达也驱逐到宇宙,那么即使操作舆论毁掉这项计画,也不必抱持罪恶感。至少达也认为没这个必要。 「可是哥哥,即使状况改变,escapes计画也能就这么继续推进吗?」 「当然。escapes计画原本就不是用来对抗狄俄涅计画的东西,只是时间上非得这么做。老实说,我希望准备期间更长一点,不过既然起跑就不能停下来。」 「好的。我认为哥哥走的路没错。」 即使达也企图征服世界,深雪也肯定会说相同的话,但现在这是无意义的假设。因为达也的目标始终是魔法的和平利用。 「这么说来,姨母大人不是建议您去视察一次巳烧岛吗?」 「嗯。我也很好奇。不过姨母大人愿意将巳烧岛预定兴建的设施,变更为推动escapes计画的设施,我至今还是觉得这样对我太好了。」 「姨母大人肯定认为这也能为四叶家带来利益喔。」 「但愿如此……感谢招待。」 达也放下筷子。 「我去准备咖啡。」 即使自己盘里还剩下一口食物,深雪依然这么说完起身离席。 ◇◇◇ 达也与深雪在早餐席上聊到巳烧岛单纯是顺其自然,并不是特别有什么预感。 不过,晚餐前的访客说出的话题,使得达也不得不想起早上的闲聊。 「啊,嗨~~……」 访客一脸尴尬地举起手,向达也与深雪打招呼。 「莉娜?」 正如深雪的惊叫,访客是安洁莉娜?库都?希尔兹。 「达也先生,深雪姊姊,抱歉这么晚前来打扰。」 「不,还不到晚餐时间,所以没关系……」 达也同样藏不住惊讶的样子。回应亚夜子的他,注意力也集中在莉娜那里。 「总之,别站在玄关说,进来吧。」 「说得也是。莉娜、亚夜子,请进。」 深雪跟著达也邀两人入内。 「好的。希尔兹小姐也恭敬不如从命吧?」 「啊,嗯。那个……打扰了。」 亚夜子看来习惯了,莉娜露出畏缩的表情,两人经过按住门的深雪旁,跟在达也身后进屋。 「……叛乱,然后逃离美国吗?」 「莉娜,辛苦你了。」 内情由亚夜子说明。虽然难以置信,但她没理由骗达也他们。达也与深雪都当成事实接受。 「希尔兹小姐……更正,希利邬斯少校暂时由我们黑羽家收容,不过当家大人想将巳烧岛当成少校藏身的居所。」 「巳烧岛有莉娜能生活的环境吗?」 「这方面听说没问题。不过即使我们觉得足够,对于希利邬斯少校来说也可能不够。」 「……我可没那么娇生惯养。」 莉娜轻声抗议。 「所以,想让少校先看看巳烧岛。」 不过亚夜子无视于莉娜的话语。 「姨母大人这么说吗?」 深雪也没理会莉娜的抗议。 莉娜明显闹起别扭。 达也见状微微苦笑,却也没说什么。 「是的。所以,请达也先生负责带少校参观巳烧岛。」 「由达也大人?」 两件事意外连结在一起,深雪睁大双眼。 「原来如此。」 不过达也点头认同。 「如果莉娜的逃亡是伪装,真正目的是在四叶家内部进行破坏任务,那么考虑到必须确实抑制莉娜乱来,同为战略级魔法师的我适合担任向导。姨母大人应该是这样判断的吧。」 深雪以眼神询问之后,达也口若悬河地回答。 「我不会做那种事啦!」 莉娜微微起身。 「我知道。」 这次达也没有无视。 「当家四叶真夜也没这么想。这是对于四叶家内部的立场。」 「啊,啊啊……是这样啊。」 莉娜至今也在组织管理学吃了不少苦。看来达也现在的说明令她接受了。 「亚夜子,今晚怎么打算?」 「其实想借住这里一晚,不过当家大人命令小女子立刻当面回报达也先生的回应。」 「打电话回报会不安吗……知道了。帮我转达『母亲大人』,我会遵照指示。」 「好的,小女子会转达。」 「今天很晚了,明天再去巳烧岛吧。我也会带深雪一起去,所以帮我请花菱先生加强水波身边的防护。」 达也委托亚夜子传话的对象不是兵库,是兵库的父亲花菱管家。 「这件事,小女子也知道了。」 达也点头回应亚夜子,视线移向深雪。 「深雪,不好意思,可以帮忙安排莉娜的寝室吗?」 「知道了。」 「等……等一下……」 无视于莉娜本人的意愿,计画一个个确定。 「那么达也先生,深雪姊姊,虽然匆忙至极,但小女子今天就此告辞。」 「嗯。改天找时间慢慢聊吧。」 「请务必。文弥也会高兴的。」 亚夜子以满面笑容回应达也这句话。 深雪也维持笑容,大概是来自未婚妻立场的从容吧。 「亚夜子,谢谢你带莉娜过来。」 为了送行,深雪和亚夜子一起走出客厅,没关的门传来两人这段走廊上的对话。 「别客气。那么,小女子告辞。」 玄关的门关上了。 「莉娜,可以详细说给我们听吗?」 深雪回来之后,达也单方面向莉娜提出要求。 「我也要拜托你。寄生物真的再度出现了?」 如果只是基于兴趣,两人的表情不可能这么严肃,莉娜只能点头答应这个要求。 后记 连续两个月(注:中文版为同时出版)为各位献上第二十四与二十五集〈逃离篇〉,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达也的escapes计画,是要藉此逃离狄俄涅计画。 光宣要逃离体弱多病的肉体。 雷蒙德要逃离无法成为主角的自己。 还有莉娜的逃离。 正如各位阅读过的内容,本次的剧情写了各式各样的「逃离」。当初想的是另一个标题,不过像这样写完一看,我自己都觉得〈逃离篇〉这个标题取得很好。 周公瑾再度登场,是我在写第十五集的时候想到的。让他退场的时候,我觉得或许可以当成将光宣强化为大魔王的手段。 第十五集〈古都内乱篇(下)〉的第三〇一页(注:中文版为二八五页),达也将「眼睛」朝向宇治川的上游,就是这次的伏笔。 达也看不见幽灵。 不过,当时他感觉到某种东西却置之不理,导致二十四集出现这样的结果。基于这个意义,之所以诞生光宣x周公瑾x寄生物这个强敌,也可以说是达也失策。 即使这么说,他也不是会感受到责任的主角就是了。 光宣在这次的〈逃离篇〉成功升格为大魔王,不过角色定位比他提升更高的应该是水波吧。 水波给人的感觉完全是女主角。「不要为我争吵!」的感觉(笑)。看起来好像插了奇怪的旗子,不过水波将会迎接什么样的结局?敬请期待。 莉娜也终于正式重回主线剧情。不过为了让她再度来日本,出现了好多新角色。迪尼布原本不是有台词的角色……像是肖拉,原本是连名字都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小角色。 总之,从「甚至不知道有没有登场机会」这一点来看,在剧场版登场的两名stars成员,也意外在本系列正传首度登场。 和贝佐布拉佐夫的对决姑且算是了结,不过他也没就此退场。稍微泄漏剧情预告一下,他和刘丽蕾的再度登场有关,而且扮演重要的角色。 ……也可以说是因为编辑部要求让刘丽蕾正式登场,他才获得再度登板的机会(笑)。 第一高中学生与毕业生最近戏分变少,不过在达也重回第一高中之后将再度活跃。 角色比当初预定的增加许多,所以感觉要写的东西也增加……即使距离本系列完结的集数变多,我也会相对加快步调呈献给各位。 ……写不完的部分,我想应该会挪到大学生篇再写。前提是出得了大学生篇。 那么,完全未定,连鬼都傻眼笑不出来的话题先放在一旁。 插入一篇官网用的外传之后,下一本出版的作品应该也是本系列。但也可能会从武士道公司(bushiroad)那里接到关于《triple monsters》的工作。 即使是这种状况,第二十六集也不会让各位等太久。 出版时程以及剧情进展,我都想加速呈献给各位。 那么,由衷祈祷能在接下来的第二十六集〈入侵篇〉再度见到各位。 谢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佐岛勤) 连续两个月(注:中文版为同时出版)为各位献上第二十四与二十五集〈逃离篇〉,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达也的escapes计画,是要藉此逃离狄俄涅计画。 光宣要逃离体弱多病的肉体。 雷蒙德要逃离无法成为主角的自己。 还有莉娜的逃离。 正如各位阅读过的内容,本次的剧情写了各式各样的「逃离」。当初想的是另一个标题,不过像这样写完一看,我自己都觉得〈逃离篇〉这个标题取得很好。 周公瑾再度登场,是我在写第十五集的时候想到的。让他退场的时候,我觉得或许可以当成将光宣强化为大魔王的手段。 第十五集〈古都内乱篇(下)〉的第三〇一页(注:中文版为二八五页),达也将「眼睛」朝向宇治川的上游,就是这次的伏笔。 达也看不见幽灵。 不过,当时他感觉到某种东西却置之不理,导致二十四集出现这样的结果。基于这个意义,之所以诞生光宣x周公瑾x寄生物这个强敌,也可以说是达也失策。 即使这么说,他也不是会感受到责任的主角就是了。 光宣在这次的〈逃离篇〉成功升格为大魔王,不过角色定位比他提升更高的应该是水波吧。 水波给人的感觉完全是女主角。「不要为我争吵!」的感觉(笑)。看起来好像插了奇怪的旗子,不过水波将会迎接什么样的结局?敬请期待。 莉娜也终于正式重回主线剧情。不过为了让她再度来日本,出现了好多新角色。迪尼布原本不是有台词的角色……像是肖拉,原本是连名字都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小角色。 总之,从「甚至不知道有没有登场机会」这一点来看,在剧场版登场的两名stars成员,也意外在本系列正传首度登场。 和贝佐布拉佐夫的对决姑且算是了结,不过他也没就此退场。稍微泄漏剧情预告一下,他和刘丽蕾的再度登场有关,而且扮演重要的角色。 ……也可以说是因为编辑部要求让刘丽蕾正式登场,他才获得再度登板的机会(笑)。 第一高中学生与毕业生最近戏分变少,不过在达也重回第一高中之后将再度活跃。 角色比当初预定的增加许多,所以感觉要写的东西也增加……即使距离本系列完结的集数变多,我也会相对加快步调呈献给各位。 ……写不完的部分,我想应该会挪到大学生篇再写。前提是出得了大学生篇。 那么,完全未定,连鬼都傻眼笑不出来的话题先放在一旁。 插入一篇官网用的外传之后,下一本出版的作品应该也是本系列。但也可能会从武士道公司(bushiroad)那里接到关于《triple monsters》的工作。 即使是这种状况,第二十六集也不会让各位等太久。 出版时程以及剧情进展,我都想加速呈献给各位。 那么,由衷祈祷能在接下来的第二十六集〈入侵篇〉再度见到各位。 谢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佐岛勤) 连续两个月(注:中文版为同时出版)为各位献上第二十四与二十五集〈逃离篇〉,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达也的escapes计画,是要藉此逃离狄俄涅计画。 光宣要逃离体弱多病的肉体。 雷蒙德要逃离无法成为主角的自己。 还有莉娜的逃离。 正如各位阅读过的内容,本次的剧情写了各式各样的「逃离」。当初想的是另一个标题,不过像这样写完一看,我自己都觉得〈逃离篇〉这个标题取得很好。 周公瑾再度登场,是我在写第十五集的时候想到的。让他退场的时候,我觉得或许可以当成将光宣强化为大魔王的手段。 第十五集〈古都内乱篇(下)〉的第三〇一页(注:中文版为二八五页),达也将「眼睛」朝向宇治川的上游,就是这次的伏笔。 达也看不见幽灵。 不过,当时他感觉到某种东西却置之不理,导致二十四集出现这样的结果。基于这个意义,之所以诞生光宣x周公瑾x寄生物这个强敌,也可以说是达也失策。 即使这么说,他也不是会感受到责任的主角就是了。 光宣在这次的〈逃离篇〉成功升格为大魔王,不过角色定位比他提升更高的应该是水波吧。 水波给人的感觉完全是女主角。「不要为我争吵!」的感觉(笑)。看起来好像插了奇怪的旗子,不过水波将会迎接什么样的结局?敬请期待。 莉娜也终于正式重回主线剧情。不过为了让她再度来日本,出现了好多新角色。迪尼布原本不是有台词的角色……像是肖拉,原本是连名字都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小角色。 总之,从「甚至不知道有没有登场机会」这一点来看,在剧场版登场的两名stars成员,也意外在本系列正传首度登场。 和贝佐布拉佐夫的对决姑且算是了结,不过他也没就此退场。稍微泄漏剧情预告一下,他和刘丽蕾的再度登场有关,而且扮演重要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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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当时他感觉到某种东西却置之不理,导致二十四集出现这样的结果。基于这个意义,之所以诞生光宣x周公瑾x寄生物这个强敌,也可以说是达也失策。 即使这么说,他也不是会感受到责任的主角就是了。 光宣在这次的〈逃离篇〉成功升格为大魔王,不过角色定位比他提升更高的应该是水波吧。 水波给人的感觉完全是女主角。「不要为我争吵!」的感觉(笑)。看起来好像插了奇怪的旗子,不过水波将会迎接什么样的结局?敬请期待。 莉娜也终于正式重回主线剧情。不过为了让她再度来日本,出现了好多新角色。迪尼布原本不是有台词的角色……像是肖拉,原本是连名字都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小角色。 总之,从「甚至不知道有没有登场机会」这一点来看,在剧场版登场的两名stars成员,也意外在本系列正传首度登场。 和贝佐布拉佐夫的对决姑且算是了结,不过他也没就此退场。稍微泄漏剧情预告一下,他和刘丽蕾的再度登场有关,而且扮演重要的角色。 ……也可以说是因为编辑部要求让刘丽蕾正式登场,他才获得再度登板的机会(笑)。 第一高中学生与毕业生最近戏分变少,不过在达也重回第一高中之后将再度活跃。 角色比当初预定的增加许多,所以感觉要写的东西也增加……即使距离本系列完结的集数变多,我也会相对加快步调呈献给各位。 ……写不完的部分,我想应该会挪到大学生篇再写。前提是出得了大学生篇。 那么,完全未定,连鬼都傻眼笑不出来的话题先放在一旁。 插入一篇官网用的外传之后,下一本出版的作品应该也是本系列。但也可能会从武士道公司(bushiroad)那里接到关于《triple monsters》的工作。 即使是这种状况,第二十六集也不会让各位等太久。 出版时程以及剧情进展,我都想加速呈献给各位。 那么,由衷祈祷能在接下来的第二十六集〈入侵篇〉再度见到各位。 谢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佐岛勤) 连续两个月(注:中文版为同时出版)为各位献上第二十四与二十五集〈逃离篇〉,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达也的escapes计画,是要藉此逃离狄俄涅计画。 光宣要逃离体弱多病的肉体。 雷蒙德要逃离无法成为主角的自己。 还有莉娜的逃离。 正如各位阅读过的内容,本次的剧情写了各式各样的「逃离」。当初想的是另一个标题,不过像这样写完一看,我自己都觉得〈逃离篇〉这个标题取得很好。 周公瑾再度登场,是我在写第十五集的时候想到的。让他退场的时候,我觉得或许可以当成将光宣强化为大魔王的手段。 第十五集〈古都内乱篇(下)〉的第三〇一页(注:中文版为二八五页),达也将「眼睛」朝向宇治川的上游,就是这次的伏笔。 达也看不见幽灵。 不过,当时他感觉到某种东西却置之不理,导致二十四集出现这样的结果。基于这个意义,之所以诞生光宣x周公瑾x寄生物这个强敌,也可以说是达也失策。 即使这么说,他也不是会感受到责任的主角就是了。 光宣在这次的〈逃离篇〉成功升格为大魔王,不过角色定位比他提升更高的应该是水波吧。 水波给人的感觉完全是女主角。「不要为我争吵!」的感觉(笑)。看起来好像插了奇怪的旗子,不过水波将会迎接什么样的结局?敬请期待。 莉娜也终于正式重回主线剧情。不过为了让她再度来日本,出现了好多新角色。迪尼布原本不是有台词的角色……像是肖拉,原本是连名字都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小角色。 总之,从「甚至不知道有没有登场机会」这一点来看,在剧场版登场的两名stars成员,也意外在本系列正传首度登场。 和贝佐布拉佐夫的对决姑且算是了结,不过他也没就此退场。稍微泄漏剧情预告一下,他和刘丽蕾的再度登场有关,而且扮演重要的角色。 ……也可以说是因为编辑部要求让刘丽蕾正式登场,他才获得再度登板的机会(笑)。 第一高中学生与毕业生最近戏分变少,不过在达也重回第一高中之后将再度活跃。 角色比当初预定的增加许多,所以感觉要写的东西也增加……即使距离本系列完结的集数变多,我也会相对加快步调呈献给各位。 ……写不完的部分,我想应该会挪到大学生篇再写。前提是出得了大学生篇。 那么,完全未定,连鬼都傻眼笑不出来的话题先放在一旁。 插入一篇官网用的外传之后,下一本出版的作品应该也是本系列。但也可能会从武士道公司(bushiroad)那里接到关于《triple monsters》的工作。 即使是这种状况,第二十六集也不会让各位等太久。 出版时程以及剧情进展,我都想加速呈献给各位。 那么,由衷祈祷能在接下来的第二十六集〈入侵篇〉再度见到各位。 谢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佐岛勤) 连续两个月(注:中文版为同时出版)为各位献上第二十四与二十五集〈逃离篇〉,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达也的escapes计画,是要藉此逃离狄俄涅计画。 光宣要逃离体弱多病的肉体。 雷蒙德要逃离无法成为主角的自己。 还有莉娜的逃离。 正如各位阅读过的内容,本次的剧情写了各式各样的「逃离」。当初想的是另一个标题,不过像这样写完一看,我自己都觉得〈逃离篇〉这个标题取得很好。 周公瑾再度登场,是我在写第十五集的时候想到的。让他退场的时候,我觉得或许可以当成将光宣强化为大魔王的手段。 第十五集〈古都内乱篇(下)〉的第三〇一页(注:中文版为二八五页),达也将「眼睛」朝向宇治川的上游,就是这次的伏笔。 达也看不见幽灵。 不过,当时他感觉到某种东西却置之不理,导致二十四集出现这样的结果。基于这个意义,之所以诞生光宣x周公瑾x寄生物这个强敌,也可以说是达也失策。 即使这么说,他也不是会感受到责任的主角就是了。 光宣在这次的〈逃离篇〉成功升格为大魔王,不过角色定位比他提升更高的应该是水波吧。 水波给人的感觉完全是女主角。「不要为我争吵!」的感觉(笑)。看起来好像插了奇怪的旗子,不过水波将会迎接什么样的结局?敬请期待。 莉娜也终于正式重回主线剧情。不过为了让她再度来日本,出现了好多新角色。迪尼布原本不是有台词的角色……像是肖拉,原本是连名字都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小角色。 总之,从「甚至不知道有没有登场机会」这一点来看,在剧场版登场的两名stars成员,也意外在本系列正传首度登场。 和贝佐布拉佐夫的对决姑且算是了结,不过他也没就此退场。稍微泄漏剧情预告一下,他和刘丽蕾的再度登场有关,而且扮演重要的角色。 ……也可以说是因为编辑部要求让刘丽蕾正式登场,他才获得再度登板的机会(笑)。 第一高中学生与毕业生最近戏分变少,不过在达也重回第一高中之后将再度活跃。 角色比当初预定的增加许多,所以感觉要写的东西也增加……即使距离本系列完结的集数变多,我也会相对加快步调呈献给各位。 ……写不完的部分,我想应该会挪到大学生篇再写。前提是出得了大学生篇。 那么,完全未定,连鬼都傻眼笑不出来的话题先放在一旁。 插入一篇官网用的外传之后,下一本出版的作品应该也是本系列。但也可能会从武士道公司(bushiroad)那里接到关于《triple monsters》的工作。 即使是这种状况,第二十六集也不会让各位等太久。 出版时程以及剧情进展,我都想加速呈献给各位。 那么,由衷祈祷能在接下来的第二十六集〈入侵篇〉再度见到各位。 谢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佐岛勤) 第一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lkid: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这是不该发生的事件。 西元二〇九七年,当地时间六月十八日,星期二早晨。 设置于北美利坚大陆合众国新墨西哥州罗斯维尔郊外,usna军统合参谋总部直属部队stars的总部基地,发生恒星级队员的叛乱事件。 而且不是单一队员的反叛。stars分成十二个部队,各队配置一名一等星级的队长。 十二队之中的三队,由队长率领发动叛乱。 不知道是否该说幸好,参加叛乱的只有少数干部,但事态并没有因而大事化小。 ◇◇◇ 莉娜来到达也与深雪身边的七十一小时前。 莉娜成功逃离之后的stars总部基地里,恒星级队员之间的战斗持续进行。 stars除了通常的军阶,还依照魔法力将队员分成恒星级(一等星级)、恒星级(二等星级)、星座级、行星级、卫星级等阶级。位居最强阶级的恒星级队员们不是在训练,而是以真正的实力进行魔法战。 企图暗杀莉娜的人们:第三队队长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上尉、第三队一等星级队员雅各?雷谷鲁斯中尉、第四队队长夏绿蒂?贝格上尉、第四队一等星级队员蕾拉?迪尼布少尉。 支援莉娜逃离的人们:第一队队长班哲明?卡诺普斯少校、第一队二等星级队员拉尔夫?哈迪?玛法克少尉、同属第一队二等星级队员的拉尔夫?厄格鲁少尉。 其中的玛法克驾驶以敞篷货车改造的实验车辆,载著莉娜一起逃出基地。 卡诺普斯独自对付艾克图鲁斯、雷谷鲁斯与贝格三人。 直到莉娜成功逃离前都追著她不放的迪尼布,则是被厄格鲁牵制。 「蕾拉!」 载著莉娜的敞篷货车车斗上,迪尼布被厄格鲁架住摔出车外。目击这一幕的贝格放声大喊。她也是追著从实验车辆仓库逃出去的莉娜冲到屋外,却不能无视于卡诺普斯而留在原地。 「卡诺普斯少校!贵官不知道希利邬斯少校的背叛吗?」 卡诺普斯不知道贝格这番话是叛乱的藉口还是真心这么认定。虽然认为应该是后者,但他也明白这只是自己的推测。 第十一队的亚莉安娜?李?肖拉少尉,断定第三队、第六队以及她自己以外的第十一队恒星级队员都已经化为寄生物。她擅长精神干涉系魔法的防御,连带使得捕捉异常灵子波动的能力也很强。卡诺普斯认为她的推测可以信赖。 如果肖拉说得没错,那么第四队的贝格与迪尼布没被寄生物感染。假设这场叛乱是由寄生物主导,没化为寄生物的贝格很可能是被假情报诓骗。 贝格对莉娜没好感不是什么秘密。许多恒星级队员也知道这是嫉妒使然。 大概是受到贝格的影响,第四队的迪尼布少尉也对莉娜抱持反抗态度。同属第四队的斯琵卡态度虽然不像贝格或迪尼布那么露骨,但是不难看出她的内心也大同小异。 大概是这份情感受到利用吧。 军人不能任凭情感行动。军官被教育成无论何时都要严格自律。 然而人们碰上正当名义就没辙。 只要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可以轻易蒙骗自己。 认为自己不是受到情感的驱使,而是师出有名。 以这样的辩解原谅自己。 卡诺普斯并非只是在脑中理解这个道理。这种实例他至今看得很多。 「我说过总队长阁下没有背叛!贝格上尉,贵官的行为才叫做叛乱!」 所以他对贝格回嘴的同时,已经认定说服不会有效而暗自放弃。 贝格以加重系魔法「双重加压」回应。是在平面产生两个斥力场,同时从两个方向施压的魔法。大多是从相对的两个方向往中间施压用来压扁对象。 卡诺普斯同时发动两次加重系魔法「加压」,抵销贝格的魔法。不是解除魔法本身,而是定义相反的事象改写,让彼此的魔法产生破绽。 「什么……」 贝格惊叫出声。让定义产生破绽导致对方魔法失效的技术,已经编入stars的训练课程,她当然也知道这种技术才对。但是为了刻意造成定义破绽,必须先解读对方的魔法再将自己的魔法使用在适切的座标,或者是正确预测对方使用的魔法。 如果是前者,难度即使比不上术式解散也差不多。 如果是后者,就意味著贝格的手牌已经被看透。 贝格露出的慌张,对于卡诺普斯来说是一个机会。 卡诺普斯朝贝格拉近间距。他不是以「分子切割」砍下,而是想在贴身距离施放电击剥夺贝格的身体自由。 但是卡诺普斯踩第四步就停下脚步。 无暇转身就朝自己的右斜后方架设「镜面护盾」。 他的反高能量光线兵器用护盾,反弹了雷谷鲁斯射来的雷射光弹。 雷谷鲁斯刚才发射的雷射光弹擦过自己的脸。 他背上冒出冷汗。 雷谷鲁斯迅速(要说不慌张是骗人的)抱著武装演算装置移动。 雷谷鲁斯至今没受到卡诺普斯的主动攻击。不知道是卡诺普斯没发现雷谷鲁斯的位置,还是他要优先对付贝格与艾克图鲁斯。 以狙击发动攻势的是雷谷鲁斯。 然而受到压力的也是雷谷鲁斯。 雷谷鲁斯拿手的「雷射狙击」基于性质,发射一次就会被敌方魔法师得知所在位置。攻击之后会被敌方记住位置的风险也适用于实弹的狙击,但是一般的魔法从视线被遮蔽的障碍物后方也能攻击,所以他的魔法相较之下堪称缺乏隐密性。 雷谷鲁斯非常清楚自己的拿手魔法背负这个缺点。他每发射一次就抱著步枪造型的武装演算装置跑离定点。 移动时只使用最底限的魔法。总之为了避免被敌方(在这个场合是卡诺普斯)锁定,雷谷鲁斯不会偷懒,一定会移动足够的距离变更狙击地点。 之所以没从卡诺普斯那里受到反击以外的攻击,肯定是这个战法奏效。 然而这种反击将雷谷鲁斯的心理逼入绝境。 卡诺普斯以「镜面护盾」反弹的光弹,从刚才就数度擦过雷谷鲁斯的身体,每次都让雷谷鲁斯吓破胆。 不用说,雷射光是以光速前进,反弹回来的能量弹当然也是光速。从发射到反射光抵达的时间延迟等同于零,想在雷射光发射之后才架设护盾反射也来不及。 防御能量弹的护盾大致分成两种。 第一种是阻绝固定比例的能量。一般的防御护盾属于这一类。 第二种是反射电磁波的护盾。「镜面护盾」属于这一类。 后者防御雷射弹的效果比较好。「镜面护盾」只是反射外部光线,无法遮蔽内侧发出的光。即使就这么展开护盾,也不会妨碍「雷射狙击」的攻击。 然而要是架设护盾,事象改写的余波会被察觉。这就像是大声朝敌人告知自己所在的位置。那么这就不是「狙击」,单纯只是「远距离攻击」。 从原理来看,在射击之前架设「镜面护盾」,就可以挡下反弹回来的能量弹。「雷射狙击」从魔法发动到发射之间有一段无法避免的延迟。刚发动「雷射狙击」就架设「镜面护盾」并没有实际的损害。 但是说来可惜,雷谷鲁斯的武装演算装置没准备这个启动式。他无法在没有启动式的状况瞬间架设「镜面护盾」。和寄生物合体之后,他操纵能量弹的魔法技能 提升,但是架设护盾的技术没受到寄生物化的恩惠。 如果狙击对象是莉娜,不架设护盾对付反射光也不成问题。莉娜的「镜面护盾」为了防止流弹伤害到外人,无论雷射的入射角是几度,反射光都设定为射入自己前方两公尺的地面。这就某方面来说是高超的技术,但不会对敌人造成威胁,看这一点就无法否认莉娜身为军人过于心软。 另一方面,卡诺普斯的「镜面护盾」设定为几乎一八〇度反射光弹。严格来说不是一百八十度,所以雷谷鲁斯目前免于被直接命中,但是没人保证今后也一直这么幸运。反射角度不严谨是因为魔法定义存在著「误差」,并不是因为设定成一七八度或一七九度。以数字形容的话应该是「一八〇度正负三度」吧。当误差是零,光弹就会笔直射向雷谷鲁斯。 可能被自己发射的雷射贯穿。 这份恐惧一点一滴但确实削减雷谷鲁斯的精神力。 卡诺普斯和贝格在实验车辆仓库前方对峙,距离约两百公尺远的场所,第四队的蕾拉?迪尼布少尉正在和第一队的拉尔夫?厄格鲁少尉上演一对一的战斗。先前迪尼布以移动系魔法跳到莉娜搭乘的车上,但是躲在车斗的厄格鲁架住她一起摔下车。 迪尼布与厄格鲁几乎同时起身,二话不说展开近身战。迪尼布认定厄格鲁站在「叛徒希利邬斯」那边(除去「叛徒」这部分,迪尼布的判断没错)而挥刀砍下,厄格鲁则是不分敌我「乐于」应付面前的对手。 迪尼布只以右手举起手枪瞄准,扣下扳机。 然而厄格鲁在这一瞬间已经不在射线上。他瞬间将十公尺的距离缩减为零,将迪尼布纳入刀子的攻击间距。 厄格鲁犀利挥出大型战斗刀。刃长一呎(约三十公分)的单刃刀。厚实的刀背不像求生刀呈锯齿状。刀背附一根弯曲的长锷,大概是用来锁住对方的刀。不像是魔法师的装备,是道地刀剑战士会喜欢的讲究武器。 迪尼布和厄格鲁是相同类型的战斗魔法师。 两人擅长的是活用高速移动魔法的近身战。而且迪尼布已经处于连续发动魔法让自己移动的状态。 这项技术应用了托拉斯?西尔弗研发的飞行魔法。飞行魔法是在不到一秒的短时间内断续发动重力控制魔法藉以自由飞行的术式。stars将其应用在移动魔法。 在极短时间一直断续发动移动魔法。如果不去特别意识就处于不定义移动方向的状态,移动魔法没生效就这么自动作废,只在意图移动的时候让魔法发挥作用,带著自己的身体直线移动。透过这项技术,近战魔法师头痛至今,妨碍紧急移动的cad操作延迟问题,在stars内部已经解决。 所以,以这项技术处于随时能使用移动魔法状态的迪尼布,只要想躲开厄格鲁的攻击就做得到。但她以左手所握刀子的护甲挡下厄格鲁这一刀。 即使以移动魔法后退,使用相同技术的厄格鲁也会在下一瞬间追上。就算回避也只会没完没了。迪尼布挡刀不只是基于这个判断,受到好战心情的驱使才是主因。 迪尼布打从心底坚信莉娜背叛了。她对莉娜玷污「天狼星」这个名号的背信行为感到火冒三丈。 「天狼星」这个称号是祖国usna军人魔法师的象徵。迪尼布受到这股义愤的驱使(不过是误解)。 迪尼布右手的枪瞄准厄格鲁。 厄格鲁反握刀子的左手迅速抬起,以刀背与锷的空间夹住迪尼布的手枪锁死。一般的战斗刀看不见这种向前弯曲的长锷,比较接近西洋握在左手的格挡匕首或是东洋的铁尺。 刀子稳稳锁住迪尼布的手枪,厄格鲁将刀往外侧扭转。 在手腕被扭伤之前,迪尼布的手放开握把。 手枪还没落地,迪尼布就后退好几公尺。 厄格鲁发出怪声看著她后退。 「那是什么?」 「呀哈哈哈哈哈哈!刀子也可以这么用喔!」 附有长锷的这种刀,应该是为了抢下敌方武器而准备的特制款式吧。基于这层意义,这也比较像是格挡匕首。厄格鲁对刀子近乎偏执的执著由此可见。 「你这个开膛手!」 「呀~~哈哈哈哈!你用枪跟用刀都是半桶水喔!」 厄格鲁的身体留下残影消失。下一瞬间,他出现在迪尼布的侧边。 厄格鲁反握的刀子朝斜上方挥砍。 迪尼布的右手就这么空著。她试著以左手的刀挡住厄格鲁这一砍。 厄格鲁的左手稍微变换轨道。 他刻意让自己的刀打中迪尼布刀子的刃。 就这么让刀往前滑,打造出互抵较劲的状态。 厄格鲁右手所握的刀子尖端,瞄准迪尼布门户大开的左侧腹。 迪尼布的脸因为焦急与恐惧而僵硬。 卡诺普斯无暇静心旁观部下的战斗。假设他知道现状也不可能助阵。 目前的战况是略胜一筹。然而是一对三,无法否认在人数上屈居劣势。 贝格的重力魔法,以同类型的魔法抵销。 雷谷鲁斯的「雷射狙击」,以「镜面护盾」反射。 艾克图鲁斯的「舞刃阵」,以「分子切割」迎击。 面对三名一等星级队员,卡诺普斯持续进行三头六臂的奋战。 凭卡诺普斯的实力也是一场苦战。 如果这是「真正」的战争,他或许不必这么辛苦。 卡诺普斯只要「来真的」,贝格应该已经没命了。 虽说彼此是地位相同的队长,但卡诺普斯少校和贝格上尉有著阶级以上的实力差距。前任天狼星还健在的时候,就有人说在近距离的陆地战是卡诺普斯比较强,他就是此等高手。贝格在这种看得见彼此的硬碰硬战斗没有胜算。实际上贝格脸上已经隐约露出先前对付莉娜时没出现的慌张神色。 雷谷鲁斯也是,他对卡诺普斯来说是「虽然不容忽视却在本质上不会造成威胁」的对手。雷谷鲁斯使用的「雷射狙击」从发动到发射需要约一秒的时间,这是构造上的缺点。 雷谷鲁斯肯定不只这张牌能用,但他从刚才就不知为何没使用「雷射狙击」以外的魔法。只要雷谷鲁斯自己限制战术广度,凭卡诺普斯的能耐,要同时对付他与贝格并非难事。 如果只有雷谷鲁斯与贝格,即使加上「不认真打」的限制,这场战斗也会在短时间内由卡诺普斯的胜利做结吧。即使他们各有两人,这个结果也肯定不会改变。 然而艾克图鲁斯是强敌。 stars第三队队长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上尉。在stars,他在主流的现代魔法与北美大陆原住民族的古式魔法──精灵魔法都修得高超的造诣。如今因为和寄生物同化而无法使用使唤精灵的魔法,不过相对的,他充分激发寄生物的能力所获得的战斗力更胜于失去的部分。 卡诺普斯反弹雷谷鲁斯的光弹,朝贝格进逼。 但是从侧边打过来的压缩风,使得卡诺普斯不得不后退。 是艾克图鲁斯的「风槌」。 这个魔法的杀伤力不高,主要用来让对方失去平衡,但是为了躲避直径两公尺,秒速六十公尺的局部突风,卡诺普斯非得退后五公尺以上的距离。 石制的箭头追著后退的卡诺普斯射过来。不是箭,只有箭头。是以削尖成形的黑曜岩箭头发动的「舞刃阵」。 通常「舞刃阵」是使用刀子造型的武装一体型cad。原因在于从魔法发动到武器投掷只要一个动作就完成,方便又确实。 但这不代表「舞刃阵」使用的武器非得是武装演算装置不可。发动魔法的主体不是cad,是魔 法师。这是在任何魔法都不会改变的绝对原则。 到头来,「舞刃阵」是操作投掷武器飞翔轨道的魔法,投掷的武器本身种类不拘。甚至不必是利器。极端来说,路边的石块也能成为「舞刃阵」的「子弹」。 四根箭头画出不同的轨道同时袭来。卡诺普斯以日本刀造型的武装演算装置延伸出来的「分子切割」打下所有箭头。 黑曜岩箭头被砍成两半落地。当成「舞刃阵」发动对象所定义的形状受损,使得魔法因为定义出现破绽而强制终止。 但是艾克图鲁斯的攻击并非到此为止。艾克图鲁斯接连施放魔法,因此卡诺普斯还无法确定艾克图鲁斯藏身的位置。 吹起一阵风,鸟的羽毛在空中飞舞。是白头鹰羽毛──的仿造品。以合成纤维与钛针制作的羽毛型飞镖。极细的高强度纤维不只能射穿人体皮肤,只要速度够快甚至能撕裂皮制护具。 数十根羽毛顺风袭击卡诺普斯。艾克图鲁斯拿手的魔法是精灵魔法与移动系魔法,尤其擅长制作气流并操作的术式。这些羽毛不是以群体控制技术操作,只是顺著气流飞翔。 「分子切割」无法干涉气体。每根羽毛只是顺风飞行,因此以武装演算装置击落也没意义。 卡诺普斯以压缩空气块之后爆发性膨胀的魔法「爆风」对抗。甚至扑向自己的这阵爆风,他以专精于对抗流体的反物资护壁挡下,然后再度冲向贝格。 雷谷鲁斯刚好在正后方看著卡诺普斯的身影。 看似硬来的这波攻势,大概是因为撑不过一对三的劣势吧。雷谷鲁斯脑中浮现这个推测。 用来训练而放在一旁的废弃大型车飞上半空中。 是贝格的重力控制魔法。 卡诺普斯以加重系魔法将车子打下来。即使一边跑一边操作cad,卡诺普斯的姿势也有条不紊。但他的注意力无疑朝著飞向他的大型车辆。 雷谷鲁斯是这么判断的。 雷谷鲁斯扣下步枪造型的武装一体型cad扳机。 读取启动式到发动魔法是零点二秒。虽说是使用特化型cad,但这个数值算是很快。 「雷射狙击」本来就是雷谷鲁斯的拿手术式,在专用cad的性能搭配之下,魔法威力与速度都很出色。雷谷鲁斯成为寄生物之后,魔法发动速度也受到影响变得更快。 不过增幅雷射光弹的所需时间遵循机械性、物理性的法则无法缩短。如果从一开始就产生高能量的雷射光,这段时间就可以缩短,以雷谷鲁斯化为寄生物之后提升的事象干涉力并不是做不到这一点。 但是为此必须将雷谷鲁斯使用的武装演算装置改造成适用于高能量雷射,或者是制作新的武装演算装置。 雷谷鲁斯他们是在三天前成为寄生物。在这短短的三天无暇将武装演算装置升级。 即使如此,在卡诺普斯注意力集中在贝格那里的现在,这边不会被抓住延迟的空档反击。雷谷鲁斯打著这个算盘。 然而,就在雷射光弹即将发射的这时候,卡诺普斯的背影从雷谷鲁斯的狙击镜消失。 不是变成透明。 取代人体剪影登场的是一片切割下来的景色。 映在狙击镜的光景,是雷谷鲁斯自己藏身的仓库── 雷射光弹发射了。 以光速折返的能量弹,雷谷鲁斯不可能视认与应对。 反转一八〇度,精准反射的能量光弹破坏雷谷鲁斯的武装演算装置,烧焦的碎片毁掉他的右眼。 雷谷鲁斯放声惨叫,从这场战斗出局。 (先解决一人。) 听到雷谷鲁斯的惨叫,卡诺普斯在心中低语。 卡诺普斯并不是刻意陷害雷谷鲁斯。之所以接近贝格不是要把她打成重伤,而是要剥夺她的战斗能力,能反击雷谷鲁斯只不过是因为没有疏于警戒。卡诺普斯只是没有符合雷谷鲁斯的「期待」缩小自己的视野罢了。 但战斗确实因而变得轻松一些。不是因为雷谷鲁斯怎么样,单纯是因为从一对三变成一对二所以好打许多。 卡诺普斯如此心想的下一瞬间,两声哀号撼动他的鼓膜。 他反射性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同时后退和贝格拉开距离。这是他下意识选择用来确保安全的行动。 他看到厄格鲁持刀插入迪尼布的侧腹。 下手太重了。卡诺普斯在心中出声斥责厄格鲁。 但是踉跄倒下的不只是迪尼布。厄格鲁的身体也前倾倒下。虽然像是推倒迪尼布的样子,不过远远看也很清楚这不是蓄意侵犯。 从卡诺普斯的位置看不到厄格鲁整个背上沾满血。不,仔细看或许看得出来,但是在提防敌方攻击的状况没空这么做。 不过,他知道厄格鲁遭受新来敌人的攻击。 因为对方攻击的矛头转向卡诺普斯自己。 又尖又细,变形为长枪状的「分子切割」力场伸向卡诺普斯。 他以相同魔法砍掉这道力场。 (斯琵卡中尉吗?) 还没以肉眼辨识这个魔法的使用者,他就知道这个术士的真实身分。 「分子切割」的改编版魔法──「分子切割投掷枪」的使用者,在stars也只有一人。 stars第四队所属的一等星级──佐伊?斯琵卡中尉。 在卡诺普斯的视线前方,即使是清晨依然整齐穿著夏季军服的女性队员伸直右手臂指向他。 伸长的食指指尖装著金属制的直爪。近似日本暗器「猫手」的这根爪子,是「分子切割投掷枪」的瞄准器。 尖细的分子破坏力场再度伸向卡诺普斯。以缩减攻击范围为代价伸长射程的中距离用「分子切割」。 卡诺普斯再度砍下枪尖,收刀时顺势斩开贝格试著封锁他的重力场。 不,「分子切割」斩开「重力控制魔法」的这个说法应该会招致误解。重力控制是改变「歪曲度」这个空间性质的魔法。「分子切割」也是改变空间性质的魔法。「只改变正常空间的重力场」的事象改写和「只改变正常空间的电磁气性质」的事象改写相互冲突,导致双方魔法都出现破绽。 这一瞬间,卡诺普斯也处于中断状态。 艾克图鲁斯的战斧在这时候射来。 卡诺普斯在重新发动「分子切割」的同时全力往旁边跳。 战斧斩断卡诺普斯的残影。 卡诺普斯在训练场的乾燥地面翻身起立时,战斧在空中折返袭击。 这原本不是「舞刃阵」做得到的攻击。「舞刃阵」是预先设定投掷武器飞翔轨道的魔法,本应无法遥控武器才对。 应用精灵魔法将「念」注入武器,和武器之间形成某种感应状态,经由这个通道以新的「舞刃阵」覆写。身兼现代魔法师与古式魔法师的艾克图鲁斯拥有这个专属技能。 以不同定义的魔法覆写所需的干涉力难免必须增强。重新设定轨道的次数顶多五次。然而「舞刃阵」设定的轨道不是直线或拋物线,可以自由上升、下降或回旋。别说五次,只要在当次的投掷设定三次轨道,大部分的敌人都逃不掉。 艾克图鲁斯化为寄生物之后,成为无法使用精灵魔法的状态。但这只是再也无法和定义为「精灵」的独立情报体连结,并没有丧失古式魔法的技术。不使用独立情报体的古式魔法技能反而因为和寄生物同化而提升。 面对袭来的战斧,卡诺普斯单脚跪地提刀上砍迎击。 不提速度,他是以无法使力的姿势挥刀。刀锋也没有顺著轨道。这个动作与其说是挥刀更像是挥棒。 即使如此,以艾克图鲁斯的意 念进行魔法强化的战斧,依然被卡诺普斯这一刀砍成两半。 并不是以这把仿日本刀的刀锋斩断。卡诺普斯的武装演算装置原本就不是以钢铁刀身砍杀用的武器。刀身单纯是引导用的工具,负责切割目标的是魔法刃。只要反转分子间作用力的力场正确形成,刀锋稍微偏移也没有实际损失。 一分为二的战斧落地之后停止飞翔。 即使是注入念成为感应状态的武器,只要失去定义时的形状,魔法就出现破绽。这一点和一般的武装演算装置相同。 艾克图鲁斯停止追击。既然「舞刃阵」需要以有形的实体物质做为媒体,事先能准备的「子弹」数量就有限。艾克图鲁斯现在是「弹尽」状态。 卡诺普斯还没找出艾克图鲁斯躲在哪里。但即使时间短暂,艾克图鲁斯不再攻击的现在是削弱敌方战力的机会。 现在卡诺普斯眼中所见的敌人是贝格与斯琵卡两人。 斯琵卡的「分子切割投掷枪」具备首见必杀的特性,但是只能在伸手所指直线上的狭窄范围发挥效力,只要知道这个术式性质就不难对付。 卡诺普斯决定先制服更棘手的对手贝格。 他使用魔法牵制斯琵卡,朝贝格作势使用「分子切割」砍下,实际上却是射出电浆化的空气弹。 提防「分子切割」的贝格完全没料到,著实挨了这颗电浆弹。为了避免造成致命伤,卡诺普斯没把电浆密度设得太高,但威力还是足以暂时麻痹全身。 贝格四脚朝天倒下。看来没有完全昏迷,但是看起来无法自由使唤手脚。 卡诺普斯转身面向斯琵卡。他打算收拾斯琵卡之后和艾克图鲁斯一对一。 但卡诺普斯视线前方不只是斯琵卡的娇柔身影,还有艾克图鲁斯的魁梧身体。 「卡诺普斯少校,请停止抵抗。」 新的人影进入视野。 是伊安?贝勒托立克斯少尉与山穆尔?厄尼拉姆少尉。 在先前的微型黑洞实验化为寄生物的第六队两人,从两侧抓著受伤意识不清的厄格鲁手臂拖他过来。 斯琵卡睁大双眼。看来这波增援也令她感到意外。 「……拿他当人质吗?」 卡诺普斯以尽显厌恶感的语气询问艾克图鲁斯。 「肖拉少尉也已经在刚才落入我们手中。」 艾克图鲁斯没回答卡诺普斯的问题,又打出手上的一张牌。 「卡诺普斯少校,贵官的目的应该是让希利邬斯少校逃走,这个目的肯定已经达成。不觉得扩大损害的这种战斗毫无意义吗?」 「是你们引发这场无意义的叛乱。」 对于卡诺普斯的批判,艾克图鲁斯以沉默回应。 这种道理对于化为寄生物的对象不管用。卡诺普斯本来就知道这一点。 他放开日本刀造型的武装演算装置。 「……我投降。」 「我们会保证贵官的安全。」 「只限于身体吗?」 卡诺普斯挖苦询问。 「我们不打算让贵官加入。」 艾克图鲁斯以不是滋味的表情回应。 ◇◇◇ 一反卡诺普斯的预测,他不是被带到单人拘留室,而是其他单位的高级军官访问基地时使用的单人房。 包含武装演算装置的所有武器当然没收,但要逃走应该不难。cad如今堪称现代魔法师的必备工具,然而并不是使用魔法时绝对不可或缺的东西。此外虽然有方法让人难以使用魔法,让人完全无法使用魔法的一般技术却尚未确立。卡诺普斯也听说特殊的精神干涉系术式可以妨碍别人发动魔法,但至少stars编制下的队员没人能使用这种魔法。 不过卡诺普斯别说逃走,甚至也没离开房间。过了好几个小时都没人送餐点过来,他只靠房内附设冰箱里的矿泉水撑到晚上。 使者来叫他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他在贝勒托立克斯少尉与厄尼拉姆少尉左右包夹之下,前往司令官室报到。 司令官办公桌前方摆著一张椅子。 艾克图鲁斯和贝格坐在室内其中一面墙边的椅子上,对侧墙边坐著一脸不高兴的第五队队长卡佩拉少校。 「卡诺普斯少校,坐吧。」 卡诺普斯听从基地司令渥卡的指示,敬完礼坐在办公桌正前方。 「那么,卡诺普斯少校。你涉嫌协助拉尔夫?哈迪?玛法克少尉脱逃,并且在协助的过程中伤害同袍。」 卡诺普斯脸上浮现意外感。 渥卡早已猜到他的反应。 「关于希利邬斯少校的渡航,已经准备好以正式军令的形式发布。不愧是巴蓝斯上校,了不起。」 换句话说,关于莉娜这部分没有问罪的余地。 卡诺普斯脸上的意外感消失,回复为扑克脸。 「我想贵官也知道,对于日本的战略级魔法师司波达也,高层的意见出现分歧。」 「属下知情。」 要坚持将达也视为威胁抹杀?或者说即使是威胁,依然纳入usna的全球战略利用?usna军方高层可说是基于这两个意见分成势均力敌的两派。抹杀派几乎等于是将日本视为西太平洋竞争对手的势力,利用派几乎等同于将日本视为同盟国,将日本势力当成封锁大亚联盟、新苏联进出太平洋门户的防波堤。 「但是贵官肯定能理解那个战略级魔法过于强力,不可能利用。」 「…………」 卡诺普斯以沉默回应渥卡这番话。 渥卡稍微蹙眉,但立刻回复为原本公事公办的表情继续说。 「我认为应该抹杀司波达也。艾克图鲁斯上尉与贝格上尉也持相同意见。」 「司令官阁下,他们的『健康状态』有一大隐忧。」 卡诺普斯这句委婉的控诉,由艾克图鲁斯本人回应。 「卡诺普斯少校。我这具身体确实化为寄生物,但我对祖国的忠诚不变。这正是构成我核心的灵魂。」 艾克图鲁斯正对面的卡佩拉明显板起脸。 「关于艾克图鲁斯上尉的处置正在检讨中。」 渥卡没将卡诺普斯的警告听进去。 在这个时间点,卡诺普斯确信渥卡已经受到寄生物的精神干涉。不是将对方化为傀儡的精神干涉,而是思考诱导。麻痹理性的限制器,刺激当事人本来就怀抱的欲望或危机意识,没发现自己被操纵,就这么被恣意操控──卡诺普斯推测渥卡陷入这种圈套。 「少校,看来贵官不赞同暗杀司波达也。」 「即使无法避免敌对,也不应该使用暗杀之类的手段。」 「……这种漂亮话在这个世界不管用。我想贵官应该也很明白吧?」 「属下不认为这是非得否认漂亮话的论题。」 卡诺普斯不否定骯脏手段本身。某些事情无法按照表面上的说法解决。这种程度的事情不必听别人说,卡诺普斯从自身经验就彻底领会。 但是需要制动装置。要是让「因为必须这么做」这个藉口无限制通用而宠坏自己,军队立刻会堕落成为纯粹的暴力集团。这也是卡诺普斯自我警惕的信条。 「……卡诺普斯少校,来做个交易吧。」 渥卡放弃说服卡诺普斯,改变话题。 「是司法交易的意思吗?」 「没错。」 卡诺普斯这句反问,是表明自己不接受非法协商的牵制球。但是渥卡很乾脆地肯定,卡诺普斯不由得放松紧张的心情。 渥卡趁机掌握交易的主导权。 「一旦召开 军法会议,参谋总部应该会介入。考虑到本部队的特殊性,这是无法避免的。若以现在的状况开庭进行少校的军法审判,法庭肯定会成为司波达也抹杀派与利用派争吵的战场,激化两派的对立。恐怕也将对军方运作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 对于渥卡的推测,卡诺普斯没提出异议。 因为这确实是可能的演变。虽然这么说,但这个对立导致军方机能受损的可能性极低。高层没有这么愚蠢。 如果在平常,卡诺普斯应该会反驳。然而一旦被长官掌握主导权,即使知道对方理智不正常也难以提出否定意见。 「只要贵官承认对雷谷鲁斯少尉犯下过失伤害罪,我会将玛法克少尉的脱逃改为出任务时失踪来处理。关于厄格鲁少尉与肖拉少尉,我也保证会从轻量刑。」 「──具体来说会判处什么样的刑罚?」 卡诺普斯已经明白抗辩也没用。 「一年徒刑。」 以司法交易来说判得很重。不过考虑到自己对于寄生物来说是眼中钉,可以和他们保持物理距离的徒刑或许是理想的选择。卡诺普斯这么心想。 「此外,服刑期间会当成正在执行潜入任务。这样就不会伤害到贵官的资历,也会避免你的家人为此伤神。」 「……知道了。但我也要提出两个条件。」 「说来听听。这边会尽量配合。」 渥卡的态度软得令人意外。不知道是潜意识正在抵抗思考诱导,还是承认卡诺普斯的战力价值想避免决裂。 两者都有可能。 「我希望在中途岛监狱服刑。」 「……这样就好?」 渥卡以试探真意的眼神观察卡诺普斯的表情。中途岛的军用监狱完全和社会隔离,是最不受欢迎──也就是监禁重大罪犯的场所。 「这样不是也比较合司令官阁下的意吗?」 这么一来应该就不必担心自己妨碍了。卡诺普斯话中带刺这么说。 渥卡瞬间板起脸,但立刻消除不悦的表情。 「知道了。我会这样安排,所以另一个条件是?」 「厄格鲁少尉与肖拉少尉,也请您采取同样的处置。」 「意思是两人同样『收容』到中途岛军方监狱吗?」 「那两人也会被处刑吧?」 对于渥卡的挖苦,卡诺普斯完全不为所动。 「──交易成立。由卡佩拉少校护送你们去中途岛。」 渥卡收起表情告知。 坐在墙边的艾克图鲁斯上尉与贝格上尉露出满意的微笑。 坐在两人正对面的卡佩拉少校,始终挂著不高兴的表情。 卡诺普斯、厄格鲁与肖拉的徒刑很快在隔天正式定案。 程序进行的速度快到非比寻常,使得五角大厦也有不少人起疑。 然而包括巴蓝斯上校在内,没人试著阻止这项决定。 第二章 二〇九七年六月二十三日,星期日早晨。 usna参谋总部直属魔法师部队「stars」总队长「安吉?希利邬斯」,本名安洁莉娜?库都?希尔兹的她正在小型vtol的机上。 通称莉娜的安洁莉娜,被和寄生物同化的队员诬告是叛徒,差点在总部基地遭到暗杀。暗中和四叶家联手的参谋总部巴蓝斯上校安排她逃到日本,直到前天都投靠四叶分家的黑羽家,不过昨晚在达也与深雪的自家住宅过夜。 如今她正要移动到新的藏身处。房总半岛南方约九十公里,三宅岛东方约五十公里海面上的「巳烧岛」。这座小岛是在二十一世纪第一年的海底火山活动新形成的岛屿,所以也被称为「二十一世纪新岛」。虽说是小岛,但现在面积成长到八平方公里,和东京的国立市差不多大。 这座岛是莉娜新的藏身处。 巳烧岛全岛已经成为四叶家的私有地。正确来说是四叶家旗下不动产公司的持有地,但实际上没有两样。 四叶家获得这块土地的背后,有著岛屿的特殊历史。 巳烧岛原本设置了国防海军的补给基地。但是二〇五〇年代火山频频爆发使得基地作废,在别名第三次世界大战的二十年世界连续战争终结之后,成为军方与民间魔法师专用的「秘密」监狱,委由四叶家负责管理。因为除了四叶家,没人能「彻底」管理拥有强大力量的魔法师罪犯。 四叶家接下秘密监狱的业务,因而取得巳烧岛。 但是在二〇九三年一月,以岛屿东侧(监狱另一侧)的火山爆发为契机,监狱开始检讨是否迁移,在二〇九五年决定迁移地点。然后在二〇九七年五月,也就是在上个月,新的秘密监狱兴建完成,囚犯也移送完毕。 囚犯用的设施需要改建,但监所管理员使用的建筑物随时可以入住。此外,监狱没使用的岛屿东侧正在进行魔法实验设施的建设计画。虽然四月刚开工,不过基于达也escapes计画的魔法核融合炉能源设施,如今也会建设在此地。 达也与深雪也一起搭乘小型vtol。第一目的是引导以及监视莉娜,不过达也的另一个目的是视察该能源设施的建设预定地。 escapes计画是在上个月底决定在巳烧岛实行。达也造访过巳烧岛好几次,也已经理解地形与气候,却不曾以「该处要建设什么设施」的视角视察。是否有什么自然条件不利于自己的计画,确实需要好好检查一次。 「达也大人、深雪大人、希尔兹大人,本机即将著陆。」 驾驶小型vtol的花菱兵库告知达也等人。这架vtol除了驾驶员限乘六人,驾驶座与客座没有隔开。兵库的声音以自驾车的感觉直接传到达也等人耳中。 「挺大的耶。基础建设看来也意外完善。」 第一次看见这座岛的莉娜,直接说出看过的感想。 「也对……变了好多。」 深雪来过一次,但是和当时杀风景样貌截然不同的景色令她难掩惊讶。 「深雪来过这座岛?」 「嗯,四年多前。」 四年前造访的时候只有西海岸区域有监狱设施群,岛上几乎都是黑色岩石与砂子的熔岩原。 不过现在放眼俯瞰的巳烧岛,岛屿北部是具备短跑道的机场与邻接的淡水化设施,中央山腰是地热发电厂,东部并排兴建十几栋中等大楼。 达也同样深感意外,但他和深雪惊讶的点不一样。 (……那是感应石的精制工厂吗?) (那边是大型电算中心……) 达也在大楼群发现某些建筑物具备他在flt研究所看过的特徵。 然后忽然明白了。 要在这座岛屿建造四叶家新的「根据地」。 达也不是曾经听真夜亲口说明这个计画吗? 在巳烧岛建设escapes计画的设施。 不过这个计画没有排除四叶家建设第二根据地的计画。 真夜以及四叶家在这里建设开放性的实验设施,同时将在一旁建设封闭性的研究设施。大概是想在聚集参与escapes计画的研究员之中挑选特别优秀的人才纳入四叶家吧。为了让魔法技术更上层楼。 小型vtol降落在停机坪。这里的跑道不足以让大型机起降,然而不只是vtol或stovl,五十人座的小型喷射机要在这里起降绰绰有余。可见四叶家多么认真开发巳烧岛。 只不过终究没有铁路或单轨电车。四人搭乘管理魔法师监狱的四叶分家之一──真柴家准备的自动车(由兵库驾驶)前往岛屿西岸。 绕过持续小规模活动的火山,抵达监所管理员用的宿舍大楼。路上两侧和以前一样都是熔岩原与岩石的海岸。看来岛屿开发著重在和监狱相反的东侧。 没了囚犯,约半数的管理员也离开岛屿。离开的主要是看守员,和囚犯一起迁移到新监狱。 设施的经营要员全部留下。宿舍大楼也维持随时能入住的状态。 「嗯……与其说是旅馆,更像是分租公寓耶。」 莉娜被带到屋内看过一轮之后说出这句感想。达也与深雪都对她的印象没有异议。 「冰箱与储藏库也已经备好食材,看来除了衣服暂时不缺其他东西。」 「……是啊。」 莉娜表情之所以微妙,大概是达也这个男性担心她穿衣服的问题使她内心复杂吧。同为男性的部下玛法克,也在莉娜即将逃离美国之前说过类似的话,或许她是因而更加在意。 「这栋管理设施不只是住家,日用品商店、训练室与娱乐室都一应俱全。要不要也先过去看看?」 提出这个建议的是不知何时从监所人员那里抢走向导工作的兵库。 达也以视线徵询莉娜的意愿。今天的视察是要让莉娜亲自确认巳烧岛的监狱设施是否能用为藏身处。莉娜一直认定自己别无选择,但这是她误会了。如果莉娜说「不要」,四叶家就会准备下一个藏身处,只是安全程度不如这里。 「……可以请你带路吗?」 莉娜误以为自己在这里也没有说「no」的权利。她将此当成无法避免的仪式,向兵库这么回应。 「那个……真的可以让我住在这里吗?」 这是莉娜逛设施一圈回房之后的第一句话。 「看来你中意这里,真是太好了。」 达也觉得由自己回答很奇怪,但莉娜问的对象是他。总之他先以脑中想到的话语回答。 「如果这样还说我不中意,感觉我会遭天谴……」 莉娜的声音透露疲劳感。不是身体上的疲劳,是精神上的疲劳,她惊讶到累了。 让她看见的各种设施绝对不算豪华。 只是也不缺任何东西。 令人猜想生活上可能受限的要素完全不存在。 这个房间也一样。即使除去无法外出这一点,也可能比stars的宿舍还舒适。这和莉娜所想像「拘束的逃亡生活」相差甚远。 「而且,连那种东西都让我看见没关系吗……?」 莉娜的双眼不安晃动。 以她为主宾的这趟导览之旅,目的地不只是监所设施,还包括正在建设的研究所。 居住相关设施逛过一圈之后,达也、深雪与莉娜三人搭乘监所直升机前往岛屿东部。驾驶依然是兵库。与其说不相信监所人员,应该说兵库好像不想把「达也司机」这个位置让给别人。兵库开始服侍达也至今才两个月左右,但兵库大概是在达也身上找到值得效忠的某种特质吧。 早早就像是已经成为达也忠臣的兵库 ,最后带领他们来到的地方,是达也在即将降落的机上注意到的感应石精制工厂。 感应石是cad的心脏,基本的制造方法广为人知。当成军事技术研发的cad相关技术没以专利保护,相对的也没有公开。不过同盟国之间的技术供给与间谍战的技术外流持续进行,如今保密已经没有意义。 但这始终是基本技术。以实质公开的技术可以制造感应石,却无法精制高性能的感应石。 感应石是将想子讯号与电流讯号进行双向变换的元件。但是并非所有感应石都一样能将想子讯号变换为电流讯号、从电流讯号发出想子讯号。性能会依照设计改变,效率会因为完成前的加工而进一步变化。 某些感应石将想子讯号变换成电流讯号的效率高,以另一条加工线精制的感应石则是将电流讯号变换成想子讯号的效率高。某些感应石的优点在于变换微弱讯号的能力,某些感应石的优点则是忠实重现讯号的能力。 例如以感应石的综合能力来说,评价较高的依序是德国的罗瑟魔工所、英国的麦葛瑞格魔具厂、美国的马克西米利安研发中心。但是如果只看讯号重现的正确性,日本的flt被誉为世界第一的企业。军方或国家研究机构直接制造的感应石性能没人清楚。 感应石的设计是各企业与各国重要的智慧财产。让局外人参观感应石精制工厂,以魔法产业的知识来看是匪夷所思。莉娜所说「连那种东西」这段话反映了这项「常识」。 「若能理解这一点,就不会想要贸然接近吧?」 「……这种不懂分际的行为,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做。」 达也的回答令莉娜显露不满,但她的语气缺乏力道。 必须在这座岛上躲多久?现阶段不得而知。 躲藏久了,紧张与顾虑的心情肯定也会逐渐冲淡。如果不晓得那个区域的重要性,或许会不小心闯进去,和警卫发生不必要的纠纷。 莉娜无法亲口完全否定这个可能性。 「也对。」 达也简单带过莉娜的回应,转身看向兵库。 只以视线示意,兵库就将不知何时拿在手上的漂亮信封交给达也。 「莉娜,这是这个房间的钥匙。」 「谢……谢谢……」 莉娜打开没封口的信封确认内容物。 从信封拿出来的是一张金色ic卡。 「包含用餐与购物,这张卡可以自由使用岛上所有设施。遗失也可以补发,但是必须以有点麻烦的程序确认本人身分。」 「知道了。我会小心。」 莉娜以双手小心翼翼握住卡片。 「发生什么事就用房内的有线终端装置打电话。不是打给我也没关系,已经设定成可以打给深雪、亚夜子或是四叶本家。」 「收到。」 「有其他想问的吗?」 「现在没有。有不知道的事会打电话问。」 「就这么做吧。」 达也朝深雪转身。 站在达也斜后方的深雪向前半步。 「那么莉娜,放轻松住吧。我会再来见你。」 「嗯。真的在各方面谢谢你。」 莉娜像是有点害羞般微微挥手。 深雪轻声一笑,轻轻挥手回应。 ◇◇◇ 「达也大人,属下还想让您看一个东西。」 达也走向停车场的时候,后方随行的兵库这么说。 今天除了视察这座岛就没有安排其他行程。达也回应「没问题」指示兵库带路。 兵库带达也与深雪前往机场跑道旁边的机库。里面只停了一辆淡蓝色烤漆的四轮短头车。 「真奇特的设计。中置引擎……看起来也不像。」 车体中央正如达也所说是引擎室,但是里面并不是真的安装引擎。如果是氢气引擎或乙醇引擎就可能是中置引擎的配置,但如果是电动车,主流设计是分别在前后设置前轮用与后轮用的马达,或是在各车轮内建马达。而且这辆车明显具备以电动马达驱动的特徵。 「这辆车是『飞行车』。」 「……飞行魔法车的意思吗?」 达也稍微睁大双眼难掩惊讶。 「正是如此。研发计画本身和附加飞行功能的机车『无翼』同时在两年前著手进行,不过在上上个月从达也大人这里获得点子之后终于好不容易完成。这是属下听到的资讯。」 达也确实在今年四月构思了大质量物体用的飞行魔法新架构。但他各方面都很忙,向本家提出草案之后就这么收进意识一角。 这份草案以料想不到的形式开花结果。达也有种出乎意料的感觉。 「这辆车已经登记为公路用车,所以可以在日常生活使用。」 「也可以用来在这座岛来回是吧?」 「当然,只要您吩咐,属下会立刻前来。」 兵库一脸严肃地回应,但达也从开始就不觉得自己被瞧不起。 「哥哥,要不要试试看?」 深雪在一旁建议试乘。 「不,今天就免了。」 表情稍微犹豫的达也摇了摇头。但他并不是对这辆「飞行车」没兴趣。 「明天再测试。」 「知道了。属下会这样告诉技师。」 达也不愿意在试驾的时候将深雪扔在一旁。他决定在深雪上学的时间进行空陆两用车「飞行车」的测试。 ◇◇◇ 达也等人造访巳烧岛的这时候。 即使是星期日,外务省与防卫省也面临一场小小的骚动。 usna透过外交管道向日本提出一项机密要求。 协助搜索在日本销声匿迹的安吉?希利邬斯少校,一旦发现就拘留并移交给大使馆。以上就是委托的内容。 没有事先通告就让高级军官入境,日本政府对此向usna抗议。但是美方反驳说并非基于军事目的来到日本,即使是睁眼说瞎话,日方也无法继续责备。 日本政府向usna允诺会搜索并拘留安吉?希利邬斯。 「下官认为美国的要求恬不知耻,但同时也合乎道理。只不过为什么要求我们一〇一旅处理这个事件?」 「风间中校,我也很累。可以不要假装不知情吗?」 「恕下官失礼。」 受到佐伯的斥责,风间以严肃表情掩饰。 不过他只是以脸部肌肉做表情,双眼散发挖苦的气息。 佐伯如自己所说,精神上的疲劳透露在脸上──换言之就是以不耐烦的表情瞪向风间。 但风间没有进一步道歉。 撑到最后先举白旗的是佐伯。 「下官知道希利邬斯少校正由四叶家庇护。」 「但我听到的说法是四叶家通知你的?」 「与其说是报告更像是警告。」 「安吉?希利邬斯在我们的庇护之下,国防军不准出手……是这个意思吗?」 「应该是这么回事吧。」 佐伯一脸有苦难言般点了点头。这次风间也和她摆出相同表情。 「阁下认为和大黑特尉有关?」 「是的,中校。我的想法和贵官一样。」 关于去年冬天「大黑特尉」达也和「安吉?希利邬斯」莉娜之间产生的交流,佐伯与风间都大致知晓。 usna的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安吉?希利邬斯」。四叶家庇护她的原因只可能和达也有关。这是风间他们的推理。他们的推理没错,但是他们不知道四叶家和巴蓝斯上校的密约,会这么推测或许也在所难免。 「要向大黑特尉……更正,向达也要求交出希利邬斯上校吗?」 「最终应该会引渡给usna吧。」 佐伯的回答在形式上没答覆到风间的问题。但是佐伯的意图充分传达给风间。 「最终」。换句话说不会立刻引渡。 大概是想拿莉娜当成某种交易筹码吧。 「天狼星」希利邬斯是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usna的王牌之一。 美军的王牌不可能只有天狼星,但是王牌落入对方手中将成为威胁。 若是为了取回(或处分),或许可以诱使美军进行不小的让步。 「……希利邬斯为什么落得必须逃走的下场?」 战略级魔法师是一个人就可能成为国家威胁的存在。至少肯定要慎重「管理」到不会想背叛的程度才对。 风间的疑问很中肯。 「说来遗憾,没能得到详细的情报。」 国防军也有派间谍潜入美国。不会因为是同盟国就不列入谍报行动的对象。认为同盟关系永续又绝对不会变质的人没资格参与军事或政治。 不过防谍方的想法也一样。日本提防美国的间谍,美国也同样或更加提防日本的谍报行动。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脱逃的相关情报肯定无法轻易掌握。 「不明就里就出手很危险吧?」 「不过这种事应该问当事人就好。」 确定接管希利邬斯之后再直接询问就好。佐伯好像是这么认为的。 对于长官的想法,风间隐约感受到某种危险,却无法说明根据。 「那么下官去委托达也让我们见希利邬斯。」 「为什么需要『委托』?」 只有这次,风间无法理解佐伯想说什么。 佐伯无视于风间的疑惑下令。 「风间中校。命令『大黑特尉』引渡安吉?希利邬斯少校。」 「『达也』拒绝的话要如何处置?」 「我不喜欢强硬手段。但是不能把希利邬斯留在国内,国防军的这个意向没有误解的余地。请这样转告他吧。」 换句话说就是即使政府或国外势力想抓走希利邬斯,一〇一旅也不会协助达也的意思吧。 「遵命。」 风间不认为达也从一开始就想依赖他们。 也理解到身为正规军人的己方不可能藏匿政府没认同逃亡的外国将校。 只不过风间也不认为这是正确的做法。 ◇◇◇ 下午也已经接近傍晚了,但达也与深雪从巳烧岛返回东京之后,只回自家一趟就立刻前往水波的病房。 途中,他们数度在医院外面和十文字家,在医院里面和四叶家所派遣像是魔法师的人擦身而过,但达也刻意佯装不知情。如果以护卫水波为第一考量,显眼一点肯定比较有效,之所以表现得避免他人注意,应该是以逮捕光宣为优先吧。达也不想计较这个方针。 「但我希望至少病房前面要好好监视。」 不过深雪内心的不满,足以让她发这种牢骚。 在达也敲病房门的时候,深雪已经完全收回这份不满。 「水波,方便进去吗?」 「好的,请进。」「不准进来。」「深雪学姊也一起吗?」 达也与深雪转头相视。 以三重唱传来的回应都是熟悉的声音。 达也回应水波的许可开门。 从床头转过来的两张脸长相如出一辙,表情却成为对比。 板著脸表达不悦的是七草香澄。 以满面笑容表达喜悦的是七草泉美。 她们是第一高中的学妹,七草家的双胞胎姊妹。 「泉美学妹、香澄学妹,你们都来探望水波?」 「是的。同学明明在住院,我们觉得只有护卫的话很无情。」 依照师族会议的决议,七草家负责迎击与逮捕九岛光宣。香澄与泉美都没受命护卫水波。 「这样啊,谢谢你们。」 不过深雪以笑容回应泉美。 这种事不必在这里──在水波面前指摘。而且这两人或许除了自己应负的职责,还以同学的身分来探视水波。想到这里,深雪内心自然冒出「谢谢」的心情。 「啊呜!学姊这么说,我承担不起……」 泉美难受地按著胸口,发出感慨至极的声音。大概想表达幸福到难受的心情吧。这反应有点装模作样,但当事人非常正经。 达也与深雪都没消遣泉美这个夸张的举动,只有挂著微笑旁观。床上的水波稍微移开目光。只有双胞胎姊姊香澄朝泉美投以冰冷的视线。 达也走向水波,香澄相对移到侧边保持一定的距离。 深雪跟著达也过去,泉美将空间让给深雪。 结果变成达也他们取代香澄她们的位置。 「水波,身体怎么样?」 达也站到床边问。枕边摆著凳子,但只有一把,所以他与深雪都没坐。 「是,已经慢慢复原了。」 她没有明讲是「知觉」复原,大概是因为没向香澄与泉美说明详细的病情。 看水波已经不必辅助外骨骼(医疗用的穿戴式动力辅助装置)的协助,就知道她的身体正逐渐回复力气,但是光从外表看不出知觉障碍的问题。 「太好了……」 听到水波亲口说症状改善,深雪右手按著胸口松一口气。 「这样啊。」 达也也稍微扬起嘴角。 「或许不需要我再说一次,但你不用勉强自己早日康复。」 「好的。」 虽然不知道真正的想法,但至少水波表面上看起来没焦急。 「医生怎么说?」 「再两周左右应该能出院。」 对于深雪的询问,水波也以平静的语气回应。 「也包括复健吗?」 「我没问这么详细。」 既然还要两周,那么住院期间总共约一个月。达也听著深雪的询问与水波的回答,思考是否要带琵库希回家协助水波复健。 「是吗?啊,不过就算需要在家里复健,你也不用担心喔。」 虽然不需要焦急,但深雪像是掩饰般加快说话速度补充。 「要我们怎么帮忙都没问题。」 「怎么可以,不敢当!」 这次是水波慌张了。 虽然可能不是这种状况,不过听到水波可以正常说话,达也在这时候也实际感受到她正在回复。 「我希望你别客气就是了……」 「可是……」 深雪有点难过,水波更加为难。 此时泉美提出意外的要求。 「深雪学姊,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在她出院之后帮她复健。」 「你要帮忙?」 「是的。但前提是不会影响到你们。」 这时候怀疑泉美的真意应该是胡乱猜忌吧。达也如此揶揄自己。 泉美是以同学身分为水波著想,肯定不是基于想进入深雪家的欲望而这么说。 「泉美……你该不会想利用樱井同学,长时间待在会长家……你应该没这么想吧?」 然而香澄毫不客气问了达也自重的这个问题。 「太……太遗憾了!我没这种非分之想!」 可惜泉美的表情与声音都浮现慌张的样子。 香澄双眼半开注视泉美。 泉美没别过头,视线却像是避免四目相对般游移不定。 「……会长。泉美登门造访的时候,我 也会一起去。」 对于香澄这番话,深雪只露出含糊的笑容回应「谢谢你们两人」。 香澄半强硬拉著泉美,两人就这么先离开病房。 达也等三人目送双胞胎姊妹离开之后,彼此相视露出类似的笑容。 傻眼却讨厌不了她们。就是这样的笑容。 泉美在同年级之中是清纯文雅的美少女。不过在达也他们之间,或许把她视为有点脱线却值得疼爱的角色。 达也从房间角落拿凳子来坐。 深雪坐在原本就放在床边的凳子。 「即使如此,还是像那样来探望,所以很谢谢她们……」 深雪自言自语般轻声说。 达也在这部分也完全同感。 对于七草家来说,水波只不过是用来捕捉光宣的诱饵。 不应该批判这种态度。因为七草家派人手过来,是以十师族的身分遵从师族会议的决定。七草家原本和这个事件无关。 七草弘一主动参与是有他自己的盘算。即使如此,水波对于七草家来说依然只是诱饵。站在他们的立场,这是正确的认知。 「那两人或许不适合吧。」 达也没清楚说明不适合「什么」。但是不只深雪,水波也理解他省略的话语。 香澄与泉美都不适合成为十师族。若问姊姊真由美是否适合,或许也不适合吧,即使如此,她在态度上还是会以立场与义务为优先。但香澄与泉美在某方面来说会把正确性放在立场前面,把人情放在义务前面。 一言以蔽之就是「善良」。 「我认为这不是坏事喔。也有点羡慕。」 深雪轻声说出的这段话,证明她和达也抱持相同的感受与想法。 「话说水波……」 达也突然换了话题。 「有,请问什么事?」 即使突然被叫到名字,水波也没慌张。 「在那之后没有异状吗?」 「意思是光宣大人没来接触吗?」 「不限光宣本人。」 「我没见到可疑的访客。」 水波先是这么回答,然后补充说「睡著的时候就不知道了」。 「我不认为光宣已经放弃。是在进行某些准备吗?例如召集部下之类的……」 深雪有点不安地仰望达也的脸。 「有这个可能。」 距离上次的袭击已经一周。无法想像光宣在这段时间什么都没做。 虽然没有清楚确认,但光宣继承了周公瑾的知识。应该不只是魔法知识吧。 以九岛家为首的「九」各家系不可能背叛师族会议,所以很难从这里召集自己人。但或许可以从周公瑾建立的干员网路挑选手下。 「封印寄生物的术式,或许应该请姨母大人传授给我。」 深雪与水波同时露出慌张神情。 听到「封印寄生物的术式」,水波以为是要用在光宣身上。 但深雪担忧的是另一件事。 「哥哥……您认为光宣在增加寄生物?像是去年冬天的『吸血鬼』那样?」 「我不认为光宣见到人就会袭击。不过即使不当人类也要获得力量的人,我认为不在少数,或许也不难找。」 深雪没否定达也的推测。不只是深雪,水波也没开口质疑这番话,不是因为这话出自达也之口,而是因为关于人类的这种弱点,她们两人心里都有数。 「哥哥,那个,我现在才想到……是不是也应该警告一下艾莉卡他们?」 「……说得也是。我太大意了。」 达也一脸惊觉般的表情点头回应。 艾莉卡、雷欧与干比古三人在去年秋天见过光宣。不是以敌人身分,而是以自己人的身分。即使光宣出现在面前,他们也不会提防吧。 光宣可以隐藏寄生物的气息。干比古说不定会察觉光宣的真面目,但艾莉卡与雷欧很可能受骗。 没设想他们三人被利用的可能性,确实可以说是达也大意。 「不,我也是直到现在都没察觉……艾莉卡他们那边由我来说吧?」 「不,由我说。明天白天预定要测试飞行车,所以放学后在『艾尼布利榭』等我。」 「……可以吗?」 深雪像是再度确认般反问,因为她担心是否可以被店长听到这件事。 「没关系。比起贸然在校内说,在那里被偷听到的风险应该比较低,而且说不定会请店长协助。」 「请店长……?」 艾尼布利榭店长的父亲是干练的情报贩子,店长自己也参与情报买卖,这部分达也没有知道得很清楚。 只不过,达也确信店长不是正派人物。他从店长身上嗅到深雪不知道的社会黑暗面味道。 「没事,我知道了。」 深雪没向达也询问店长的真实身分。如果是自己必须知道的事,达也会主动告知。既然达也没说明,她认为应该是自己现在不必知道的事。 「我会和艾莉卡他们在艾尼布利榭等您……那个,哥哥,方便让穗香、雫与美月同席吗?」 「我不太想牵连更多人……但是没告知也是一种风险吗?知道了,找大家来吧。」 「好的。」 达也和深雪相互点头,然后一起看向水波。 「……请问有什么事?」 达也与深雪看著水波迟迟没开口,水波感受到更胜于焦急的不安如此询问。 「现在这么问或许有点晚,不过……」 回应水波询问的是深雪。 「水波,你对光宣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 水波的脸染上为难的神色。 出乎意料的询问使得她的思考暂时麻痹。 「光宣好像喜欢你。」 「喜欢……」 思考能力没能正常运作,水波只能复诵听到的字句。 「水波,你喜欢光宣吗?」 「我……喜欢?」 水波发出走音的声音。看来她慌张到顶点之后反而唤回意识。 「喜欢光宣大人这种事,属下至今没想过!」 「应该只是你至今没想过吧?」 达也就这么使用水波的话语矫正她的误解。 「喜欢或讨厌,或是漠不关心,单纯是你没意识过吧?」 「我们绝对不是好奇才问你的。」 「…………」 水波无法理解达也与深雪想说什么。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问。 「我想应该不会讨厌,但如果你喜欢光宣……」 「你就非得做好觉悟了。」 「『觉悟』是指……和光宣大人战斗的觉悟吗?」 水波自己没意识到,但是在这个时候,她脸上露出悲壮的表情。 「战斗的是我们。」 达也否定的语气也相当强硬。 「我希望尽量别杀掉光宣。但迎击光宣的不是只有我。」 水波不发一语微微点头。 除了四叶家,十文字家与七草家也在等光宣出现,这件事没告诉水波。但是水波已经察觉至少七草家有加入这场逮捕光宣的作战。 毕竟水波没听漏刚才泉美说溜嘴的「护卫」两个字,除去这一点,她也不会认为香澄等人的来访单纯是探视同学。水波可不是在这种「平凡」的环境长大。 「而且光宣很难对付。想活捉的这种天真想法或许不适用。」 「属下认为这是在所难免。」 「你的大脑应该能理解吧。我不 怀疑这一点。但是你的心呢?」 「…………」 水波无法回答达也这个问题。 「我说的『觉悟』就是这个意思。水波,光宣为了救你而舍弃人类的身分。只不过这是光宣擅自做的决定,不包含你的意愿。」 「…………」 「但你应该没办法这么轻易看开吧。你已经得知光宣的心意了。」 「……是的。」 水波维持低头藏住表情的状态,承认达也这番话。 「水波,身为人类,你犹豫是当然的。完全不需要感到内疚。」 深雪握住水波的手。 「……是。」 水波抬起头,朝深雪投以无力的微笑。 「可是,如果你对光宣不抱特别的情感,希望你做好觉悟。」 「即使光宣可能在你面前被杀,也不会出面阻碍的觉悟。」 达也接话说出决定性的话语。 达也不让深雪说出「杀」这个字。 「如果我说……我心仪光宣大人……」 「我会思考不杀光宣就能了事的方法。」 达也露出些许犹豫之后说出下一句话。 「不过在这种状况,牺牲可能会增加。」 水波脸色一变。 「非常抱歉!恕属下刚才胡言乱语!」 「水波,你冷静。」 水波在床上撑起腰却失去平衡,深雪从旁边扶住她。 大概是想在床上重新坐好谢罪吧。看来她还没回复到足以承受突然的行动。 「我不认为你刚才乱说话。至今没注意到的自己心意,没办法立刻理解是难免的。」 「不!」 深雪怀里的水波,在眼中蕴含坚定的意志仰望达也。 「我对光宣大人不抱特别的情感。」 水波很明显没多想,只是一时之间顺势这么说。 但即使在这时候指摘这一点,水波也不会承认吧。 「知道了。」 所以对于水波的回答,达也仅止于点头接受。 第三章 六月二十四日,星期一。 达也按照前一天决定的行程,今天也造访巳烧岛。 主要目的是测试飞行车,但测试本身完全没什么特别好写的。因为所有项目都发挥符合计画的性能。此外飞行车原文「air car」的「air」不是「空气」,是「天空」或「空中」的意思,所以即使不是以压缩空气上浮的形式也不构成命名诈欺。和「飞机【airne】」的用法相同。(airne的原义是在空中水平飞翔的平板)。 「我没想到还可以潜水。」 「技师说气密等级即使上太空也不成问题。但因为飞行原理是干涉车体受到的地心引力,所以飞行系统超过六千公里高度就无法顺利运作。」 「我可没要开飞行车上太空喔。」 听到兵库说明的过剩规格,达也也不禁苦笑。 「设计成双门也是为了减少开口增加气密性吧。」 飞行车的车门不是侧开,是向后滑开的构造。而且车窗也很厚又完全固定。这也是提高气密性的设计使然吧。 「如您所说。只不过飞行车预设使用在陆地、低空以及海上,所以实际使用的时候也请您考量到这一点。」 「除非真的需要,不然我不会开著飞行车飞上平流层或潜入海里。」 「不好意思。恕属下苦口婆心再次提醒,从本岛与这座岛来回时最好使用海面行驶模式。」 「自动维持在高度数十公分的模式是吧?」 「是的。这么一来,因为达也大人有远洋用的动力小船驾照,所以不会被政府单位刁难。」 达也在满十八岁的时候考到汽车驾照,同时也考到水上通用动力小船驾照。不用说,动力小船驾照没纳入飞行车,但如果是水面行驶模式,航行时的状态和气垫船没有两样。应该能以达也拥有的驾照主张自己有权驾驶。 「我会的。」 有必要的时候飞上天逃走就好。缺乏守法精神的达也大概打著这种主意吧。 「那个……」 大概是认为达也与兵库说完了,一个声音从旁边搭话。 「莉娜,怎么了?」 声音来自「被迫」参观飞行车测试的莉娜。 「真的会让我回去吗?」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让我看见这种军事机密,你们还会让我回美国吗?」 「莉娜,你在说什么?」 达也诧异看向板著脸的莉娜。 「四叶家是民间组织,所以飞行车不是『军事机密』喔。」 「你好意思讲这种话?就算不是国家的军队,也一样是军事组织吧?」 「这是误会。我们不是军事组织。虽然确实会使用武力获得报酬,但这始终是副业。真要分类的话,四叶家是研究组织。」 「副业就让全世界闻之色变,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自己吓破胆却怪到我们身上,我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招就把整只舰队连同基地与军港一起消灭,我们怎么可能不怕这种人啊!」 「那是我个人的力量,不是四叶家的力量。」 莉娜不禁睁大双眼凝视达也。 在战场造成数万规模的敌军死亡还坚称这是「个人的力量」,莉娜无法相信达也会抱持这种心态。这可以解释成他承认亲手夺走数万人的性命。 责任是可以分担的。「灼热万圣节」是在军事冲突中发生的事件。可以宣称战略级魔法的使用是由军方指挥系统决定,责任在于下令的长官,藉以逃避责任。 然而即使「自己是受命使用魔法」的事实没变,如果承认这是属于个人的力量,结果当然也会归属到个人身上。 就算没有责任,仍然留下结果。 杀害数万人的结果。 难道达也没理解这一点吗……? (不,这是不可能的。) 达也不是逃避现实的类型。虽然来往时间不长,但莉娜至少理解达也到这种程度。达也理性接受自己是屠杀者的事实…… 「……既然不是军事机密,我也没被限制出境吧?那就好。」 莉娜主动结束这个话题。她也是战略级魔法师。要是继续问下去,可能会成为自己也听得不愉快的话题,她内心下意识踩了煞车。 「不提这个,达也,我有个请求。」 「视内容而定。先说来听听吧。」 两人是在机库里交谈。飞行车在制度上登录为汽车(也已经领牌),所以或许应该称为「车库」,但是从大小或保修用的机械种类来看,「机库」这个称呼比「车库」合适。 机库一角有张户外桌,摆了四张成套的椅子。达也走向那张桌子,所以莉娜也跟在他身后。 兵库拉椅子给莉娜。 达也坐在正对面。莉娜也毫不客气坐在兵库拉出来的椅子。 兵库端冰红茶给达也与莉娜。 达也以眼神向兵库道谢,然后重新面向莉娜。 「所以,你想要什么?」 达也开门见山这么问,莉娜内心觉得有点畏缩,却没有显露在态度上。 「我不是俘虏吧?」 「当然不是。」 「既然这样,我投靠时交给你们保管的cad,我想拿回来。」 「为什么?」 莉娜早就猜到达也会这么问,但是实际面对时,必须稍微注入干劲回应。 「没东西防身,我会静不下心。」 这句危险的话语,听在某些心态的人耳里会当成敌对宣言。在独自接受保护的现状,不应该刻意说这种话。 但是莉娜想不到无关痛痒的妥当理由,也认为明明没有做亏心事的感觉就别隐瞒真心话。 而且凭达也的器量,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任性」就坏了心情,莉娜内心某处这么想。不过要是有人指摘这一点,她肯定会脸红否定。 「但我们肯定没让你受拘束吧?」 「这是心情上的问题啦!」 莉娜态度转为强硬是因为达也在笑。总归来说,莉娜正在对达也撒娇,但当事人应该没这个意思。或许应该说没察觉。 「心情啊。哎,我能理解。」 「既然这样……!」 「不过,没办法答应这个要求。」 「为什么?」 「不能让你在日本国内使用usna军的cad。可能内藏连你都不知道的机关。」 「唔……」 莉娜回以像是谐星的反应。但是她非常正经看待这件事。 「不过这边已经预备替代用的cad了。」 达也这句话引得莉娜上钩。 「咦?你说预备,意思是先帮我准备了?」 「虽然希望这座设施的守备万无一失,但对方是usna。发生万一时需要自卫手段吧?」 「达也……你好差劲。」 莉娜双眼半开,以发直的视线看向达也。所谓的「赏白眼」。 「并不是瞒著你,是你太心急了。」 达也面不改色承受莉娜的「白眼」。 「总比过于温吞缺乏紧张感来得好吧?」 莉娜的反驳也有中肯的一面。如果没脸红或许更具备一些说服力。 「cad放在调校设施。顺便也完成调校程序吧。」 「……你要帮我调校?」 「我很熟练,所以不用担心。」 「啊……这么说来,记得你是『托拉斯?西尔弗』的其中一人对吧?」 「 就是这么回事。」 达也站了起来。 莉娜将剩下半杯的冰红茶一口喝光,追随已经离开桌旁的达也。 ◇◇◇ 达也与莉娜从飞行车的机库前往的研究设施,位于包含感应石精制生产线在内的cad工厂旁边。可惜交通工具不是飞行车,是氢气引擎的越野车。 「要让你使用这个。」 进入调校室之前,达也带莉娜到一间像是会议室的小房间,给她看一条金色的粗颈链以及一个以银色为主的宽手镯。 「没按键……难道是flt的完全思考操作型?」 「你真清楚。」 达也以不像是说客套话的语气称赞莉娜。 「因为flt的完全思考操作型cad,在美国也成为话题……」 不必按按键,只需要以意念操作的cad,首先由德国的罗瑟魔工所商品化,日本的flt紧跟在后。不过第三个企业还没登场。目前只有罗瑟与flt贩售完全思考操作型cad,现阶段的市场评价是flt后来居上。 「stars也有队员试用,但我没用过。究竟是什么构造?」 莉娜的告白令达也感到意外。研发那个战术魔法兵器「布里欧奈克」的科学家或技师肯定在莉娜身边。达也别说见过,连这个科学家(技师?)的名字都不知道,不过光看「布里欧奈克」就无须质疑这个人的技术能力。 拥有那种程度的技术能力,肯定也能让完全思考操作型cad进入实用阶段。不只是「并非不可能」。这个人确实做得到,而且可以断言在已经有产品上市的状况不必花太多时间。 但是达也没说出这个疑问。 「flt的完全思考操作型cad,使用已经产品化的非接触型开关衍生出来的技术。」 「是以想子波操作的意思?」 「没错。将想子注入这个颈链造型的特化型cad,可以输出唯一的启动式。将想子波捻细投射到指定位置的无系统魔法启动式。」 「只要注入想子就会运作?」 「输出的启动式限定为一种,所以当成启动开关绰绰有余。颈链造型的操作用演算装置应该不叫做思考操作型,而是半自动型。」 「和武装演算装置的构造相同是吧。」 大概是莉娜的指摘还算切中红心,达也点头回应「没错」说下去。 「手镯型在构造上可以和操作用演算装置联动解除待命状态。」 「所以具体来说要怎么使用?」 「颈链输出的启动式设定目标对象是手镯内建的开关。只要把想使用的魔法编号设为变数组入无系统魔法的魔法式,手镯型就会输出你想要的启动式。」 「……换句话说,只要心想『要使用几号魔法』就可以叫出启动式?」 「大致来说就是这样。」 「等一下,这不是很厉害吗?用手操作cad的时间,对于进行近身战的魔法师来说是相当沉重的枷锁……」 cad是让魔法高速发动的辅助工具。使用cad的魔法架构确立之后,魔法师获得正面对抗复数持枪武装士兵的力量。 不过接下来聚焦的重点,在于操作cad的动作将在分秒必争的场面成为胜负分水岭。特化型cad就是用来弥补这项缺点,但是这么一来能使用的魔法种类就受限。 flt的完全思考操作型cad是将这些问题全部解决的工具。不同于将思考操作机构组入特化型cad的罗瑟产品,flt的产品分成操作用的演算装置以及负责cad原本职责的演算装置。虽然缺点是必须携带两个演算装置,但不只特化型,泛用型也能使用,这一点同时满足「不必用手操作」以及「不想缩小战术广度」的需求。 「看你很中意,我就放心了。操作用演算装置最多可以和四台cad配对,不过先用一台泛用型就好吧?」 「很够了。」 说不定一台操作用演算装置就能同时操作泛用型与特化型?这个想法掠过莉娜脑海,但她没在这时候说出来。 只用意念就能挑选泛用型或特化型使用,这也太称心如意了。 即使达也点头说做得到,莉娜也无法预测自己在这时候会露出何种表情。 达也拿著两个一组的cad,就这么前往调校室。 莉娜在调校室隔壁的准备室。这座设施也有一般的调校装置,能以头戴套件与放置双手的面板读取使用者的资料。不过这次是将新的cad从白纸状态开始使用,所以达也认为应该以横躺型的装置进行精密测定。莉娜在为此做准备,也就是在换装。 「达也,那个……久等了。」 进入调校室的莉娜只穿著一件遮住大腿上半的无扣白色上衣。说这是膝上约十五公分的长t恤应该比较好懂。 头发任凭垂到背后,配件全部取下。脚上只穿著像是医院会使用的拖鞋。莉娜双手抱在胸前像是在遮掩胸部,一副忸忸怩怩的害羞态度。 「……这样就可以吗?」 「什么可以?」 「……不必换成只穿内衣裤的样子吗?」 莉娜眼角羞红,撇过头去。感觉她对于自己这个问题感到不好意思。 即使露出这种纯真的模样,达也当然也不会改变态度。 「你用过这种类型的测定装置吗?」 「我有义务每个月至少接受一次精密测定。」 意思是stars基地也有一样的机械吧。每个月至少一次,就达也来看太少了。但是不同于还在魔法成长期的深雪,stars军中的未成年人肯定不多。二十多岁的暂且不提,到了三十或四十多岁就不必频繁更新测定结果。达也如此心想改变认知。 「如果穿泳装比较好,要不要我派人准备?」 「并不是穿比基尼就比较好……」 「我都可以喔。」 莉娜一边犹豫,一边依然忸忸怩怩。一般来想,两截式泳装裸露程度比较大,穿长t恤肯定比较不会害羞。 应该不需要犹豫才对……想著想著,达也做出某个推论。 莉娜的那件上衣底下,该不会什么都没穿吧……? 达也没在她换装的时候要求「脱掉内衣」。这座设施的人也没这么说吧。 不过莉娜知道一般来说,使用横躺型测定机械的时候都要脱到剩下内衣……那么她拿到长t恤类型的检查服时,可能会擅自认定「底下不能穿任何衣物」。 「……麻烦就这么测定吧。」 不过莉娜事到如今满脸娇羞地这么回答,达也说不出「穿上内衣也没关系喔」这种话。要是这么说,彼此都会变得尴尬,莉娜会更难为情吧。说不定没办法好好调校。 「那么,躺在那里吧。」 达也刻意以更胜于平常的制式语气说。 进行测定的时候,达也愈来愈怀疑莉娜可能没穿内衣。隔著薄薄的布料,达也看见可能成为证据的「突起」,但他没有贸然凝视那个部位。 或许因为这样,所以莉娜没察觉「达也已经察觉」。调校顺利结束,没发生无意义的骚动。 莉娜的脖子很快就套上颈链型的演算装置。不,这是由两个半圆的圆环组成,所以应该形容为「扣上」。金色光辉和她的发色一样,所以很适合她。乍看也像是豪华的项圈,但是不用说,并不是不能以自己的意志取下。莉娜也察觉「看起来像是项圈」却没有在意的样子。 「我明天也会来,哪里不方便的话告诉我。」 「收到。」 莉娜举起右手回应达也。银色手镯戴在另一只手的手腕。 「达也大人,请不要关闭车上的追踪器。」 「我知道的。」 达也露出苦笑点头回应兵库的提醒,让飞行车起步。 轮胎距离地面数十公分的上浮车体,就这么维持相对高度出海。 ◇◇◇ 达也进入第一高中通学路上的咖啡厅「艾尼布利榭」时,深雪与朋友们已经到齐。 「啊,达也同学,欢迎~~」 「达也同学,等你好久了!」 艾莉卡与穗香几乎同时出声欢迎达也。 达也微微举手回应,坐在深雪与穗香中间的位子。 店内没有其他客人。达也询问之前,深雪就说明「今天请店长让我们包场了」。 「达也同学,这是招待你的。」 店长将一个小玻璃壶放在吧台。壶里是入味的冷泡咖啡。穗香与雫迅速起身,玻璃壶由穗香拿,杯子由雫放在托盘端到桌上。 达也向两人道谢的时候,店长说「回去的时候叫我一下」就进入店内深处。 达也进店的时候,店里就已经设置防窃听的魔法。是干比古的声音结界。 没人觉得这是小题大做。 所有人都察觉到,达也像这样特地找他们过来,应该是相当重要的事情。 「店长难得贴心清场,立刻进入正题吧。」 穗香倒入杯里的咖啡当前,达也打开话匣子。 朋友们眼睛与耳朵已经朝达也集中。 「九岛光宣成为寄生物了。」 达也突然从要点切入。 「咦?」「不会吧!」「真的假的?」 认识光宣的干比古、艾莉卡与雷欧接连惊呼。 「……你说的『九岛光宣』,是论文竞赛第二高中主讲人的那位九岛光宣吗?」 「没错。」 美月客气问完,达也毫不犹豫点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艾莉卡犀利的视线投向达也。 并不是怀疑达也做了什么。只是为了压抑内心的慌张,不小心变成这种眼神。 「为什么吗……我也不是全部知道。只知道光宣是自愿拋弃人类身分,基于某个目的成为寄生物。」 「你会把『你知道的事』告诉我们吧?」 雷欧首先回复镇静。只不过他双眼隐含的光芒强度不输艾莉卡。 不准隐瞒──他的双眼是这么说的。 只不过即使雷欧狠瞪,达也在这里说明的内容也不会改变。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在「能说的范围」说明光宣化为寄生物的原委。 「光宣的目的,和水波住院的原因有关。」 「……不是普通的伤吗?」 「水波之所以住院,是因为魔法演算领域受到重创。无法期待能完全回复。」 对于达也揭露的事实,不只是发问的雷欧,深雪以外的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没有立即的生命危险。不过威力强的魔法可能会成为导火线,造成症状决定性的恶化。」 「……为什么变成这样!」 刚才语塞的雷欧大吼。水波是雷欧担任社长的山岳社社员。和她的亲近程度在众人之中仅次于达也与深雪。 「我没要说明这部分。现在必须说明的是另一件事。」 「……好吧。既然这样,把另一件事说来听听吧。」 咬牙切齿的雷欧表情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接受达也这番话。但他在这个场面也发挥强大的自制心。 「光宣为了测试治疗水波的方法,自愿成为寄生物。」 「达也,等一下。」 干比古迟迟说不下去。 「……换句话说,光宣为了治疗樱井,所以让寄生物附身?拿自己当白老鼠?」 「他自己是这么说的。」 「荒唐……简直疯了……」 干比古陷入恍神状态。 「光宣是认真的。」 达也毫不留情告知事实。 「总归来说,光宣要来抓水波?」 艾莉卡抢先说出达也要说的事。 「光宣来抓过水波对吧?然后被达也击退。是这么回事吧?」 雷欧进一步询问达也。 「没错。第一次成功击退了。」 「达也,意思是你……可能会输?」 「不会被他打倒。但他也不是容易应付的对手。」 对于干比古的询问,达也没断言「不会输」。 「意思是你认为自己不会被打倒,但可能无法好好保护水波是吧?」 「没错。」 达也同意艾莉卡的说法。 「不过,我希望你们注意的是另一件事。」 接著他这么说。 「艾莉卡、雷欧、干比古。我认为光宣为了带走水波,可能会和你们接触。」 「也就是想把我们打造成帮手?」 「因为这边认识光宣的人,除了七草学姊、香澄与泉美姊妹,就只有你们了。」 「……确实,如果没听你现在这么说,我可能会帮他。」 首先认同的是雷欧。 「如果他说是为了治疗水波就会帮吧。」 艾莉卡也不情不愿地同意。 「光宣已经化为寄生物吧?居然以为我没办法辨别人类与妖魔,我有点失望。」 但是干比古说出内心的不满。大概是身为古式魔法师的尊严,不允许他人认为自己无法分辨人类与妖魔吧。 「直到光宣主动表明真面目,我都不知道他已经成为寄生物。」 「……这样啊。」 但是干比古也不敢说自己比达也高明。 「对于寄生物的知觉,干比古可能比我敏锐。不过九岛家有伪装情报体的魔法。光宣即使化为寄生物,也没有失去『九』之魔法。」 「不……如果是柴田同学的『眼』就算了,但我没自信断言知觉能力胜过你。而且我也明白必须提防光宣。」 「你接受这一点就好。」 「嗯。话说回来……」 干比古露出「忽然想到」的表情。 「什么事?」 达也没有忽略这个反应。 「依附在光宣身上的寄生物,究竟来自哪里?」 「难道又从美国入侵吗?」 「不,是上次封印的寄生物。当时被某人带走两具,其中一具在九岛家那里。」 达也回答艾莉卡之后,在这里首度露出犹豫的样子。 「……其实,莉娜来日本了。」 为难到最后,达也决定说出事实。 「莉娜她……?」 「哥哥?」 穗香与深雪出声惊叫。 穗香纯粹是因为莉娜来日本而感到惊愕。 另一方面,深雪的惊愕在于即使是朋友,达也却说出应该保密的这个事实。她的惊愕程度大到不顾众人在场依然叫达也「哥哥」。 幸好艾莉卡与雫他们也受到强烈的打击,深雪不把达也当成未婚夫而是称为哥哥的这件事,没人觉得不对劲。 「莉娜来到日本,和usna再度出现寄生物有关。」 接连投下的炸弹破坏力太强,大家都无暇在意那种小事。 「美国出现寄生物……」 只有干比古好不容易做出反应。另外五人──艾莉卡、美月、雷欧、穗香与雫都哑口无言。 「依附在光宣身上的寄生物和这件事无关。不过要是usna新出现的寄生物入侵日本,和光宣并肩作战的可能性很高。」 「 达也……你有方法制服寄生物吗?如果需要我的助力……」 「已经请九岛阁下提供封印寄生物的魔法。」 「你说的九岛阁下是『宗师』对吧?」 「是光宣的爷爷吧……?」 艾莉卡与雷欧点出九岛烈和光宣的关系,质疑可信度。 「我不认为对方会因为是自家人就提供没用的术式。不过如果进行得不顺利,干比古,到时候可能得靠你。」 达也否定偏袒自家人的可能性,却认为九岛家魔法对光宣不管用的可能性不低。 九岛家确实拥有封印寄生物的魔法,不然就无法做出寄生人偶那种兵器。 但光宣也是九岛家的魔法师,当然知道制造寄生人偶所投入的术式才对。现在肯定正在研究如何摆脱这个可能束缚他的魔法。不,对抗方法或许已经完成。达也是这么认为的。 「到时候请务必让我助你一臂之力。」 干比古朝达也用力点头。 对付妖魔是古式魔法师的使命。干比古的回应蕴含这种信念。 ◇◇◇ 达也不是开「飞行车」来艾尼布利榭。从巳烧岛开来的飞行车暂时停在自家车库,他是搭大众交通工具来到离一高最近的车站。回程当然也是搭电车。 在电动车厢里,达也与深雪都很少说话。以两人现在的立场不能不提防窃听,但这不是最大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刚才在艾尼布利榭讲沉重的话题,所以受到紧张感的影响。 两人难得没在愉快的对话中返家,不过回到自己家之后终究也放松心情。深雪说明学校发生的事情,达也说完驾驶飞行车的感想而被深雪央求载她兜风时,两人已经取回以往的步调。 不过,和乐的气氛被电话铃声摧毁。 不是因为来电本身,是因为来电内容。 「──也就是说,如果安吉?希利邬斯向这边寻求庇护,就要引渡给你们。这就是国防军的要求吗?」 『希望你不要讲得这么凶。』 视讯电话的画面上,风间做出安抚达也的手势。 『身为usna军人的希利邬斯少校由民间组织藏匿,国防军基于立场无法承认。本官只是这个意思。』 「您说得是。不过中校为什么要说这种明白至极的事情?」 『达也,这边知道你收留希利邬斯少校。是四叶家主动通报的。』 所以装傻也没用……风间以视线暗示。 「那就请您向本家提出要求吧。」 但是达也不为所动。对于风间这番话,他不肯定又不否定,也没答应要求。 达也不协助的态度,使得风间眼神也变得严厉。 『大黑特尉。』 风间说出的话语,不再是对晚辈好友的亲切语气。 『即使贵官在四叶家的地位提升,国防军和四叶家关于贵官的契约依然有效。』 达也默默回看著萤幕里的风间。 『除了司波深雪小姐的护卫,贵官必须以国防军的命令为优先。』 「风间中校,请不要曲解四叶家和国防军的契约。」 『什么?』 达也同样也消除语气里的情感。 「除了深雪的护卫,四叶家承认国防军对于司波达也有优先命令权。以上内容才是四叶家和国防军的契约。没有规定我一定要听命于国防军。」 『特尉,贵官要背叛我军吗?』 「这也错了。国防军赋予特尉阶级给我,是为了方便利用我。五年前在冲绳纳入军方指挥时的宣誓只限当时有效。」 『……达也。国防军无法接受安吉?希利邬斯由一般民众保护。希望你理解这一点。』 「风间中校,在下没有藏匿希利邬斯少校。如果您说四叶家正在保护安吉?希利邬斯,请您向本家要求引渡。」 达也与风间都在最后避免了决定性的决裂。 这是承认彼此还有利用价值的结果。 ◇◇◇ 成为达也与深雪新家的大楼,是用为四叶家东京总部所建造的。内部不只是居住区,还有各种设施以满足总部的用途。魔法训练用的地下室也是其中之一。 训练室没有其他人影。不只是因为夜已深,不过达也打著「当家的儿子」这个头衔(无关是否属实)包下这里使用。 达也曾经对深雪与水波说他要请真夜传授封印寄生物的魔法。但是老实说,他认为就算真夜传授术式,自己应该也无法熟练使用。即使在四叶家内部的地位提升,他还是无法熟练使用「分解」与「重组」以外的魔法,这个事实没有改变。 只不过达也没有放弃自己的可能性。他确实无法熟练使用「分解」与「重组」以外的普通魔法。人工魔法演算领域只能模仿威力低的魔法。 不过这指的是现代所定义的魔法,也就是改写事象的魔法。传统观念认为不只是改写事象的魔法,操作想子的技术也是魔法。而且如果是操作想子的技术,达也比起其他的一流魔法师也毫不逊色,反而堪称凌驾于「一流」之上。 寄生物的主体是灵子情报体。达也没有直接操作灵子的能力。 不过现在已知寄生物主体周围缠绕著想子,失去想子外衣就会停止活动。据说想子不只是意念或思考化成的粒子,也是连接物质肉体与非物质精神的粒子,亦是将精神发出的指令传达给肉体,将肉体收集的情报传达给精神的粒子。 换句话说,想子具备干涉精神──灵子情报体的性质。 干涉精神的系统外魔法,也是以想子建构的魔法式发动。这也是想子和灵子或情报体相互作用的间接证据。 达也思考是否能以无系统魔法封印或束缚寄生物这种灵子情报体。 纯粹发射想子流只会震飞寄生物,即使能造成伤害也无法打倒。达也曾经在寄生物钻出同化的肉体时使用术式解体,并且从攻击结果得知这一点。 为了打击和人类同化的寄生物而发明的穿甲想子弹,即使能弱化寄生物,也无法将其逼到停止活动。 (……实在抓不到感觉。) 锁链、绳索、网子。达也从刚才就进行各种尝试,却都无法描绘出顺利成功的光景。总觉得某些东西不太对。 (如果能用真正的寄生物练习,应该会稍微不同吧……) 就达也所知,四叶家与九岛家都有真正的寄生物。四叶家在第一高中演习树林封印的个体,九岛家培养之后用在寄生人偶。 虽然不能外借,但是如果这边主动前往,或许可以获准当成练习台使用。 不过也要构思到一定程度,知道该如何操作想子再说。在完全盲目摸索的状态造访也只会白跑一趟吧。结果肯定也会害得对方浪费时间。 (……请教师父看看吧。) 虽然不想欠八云人情,但现状不能讲这种话。达也决定明早造访九重寺。 ◇◇◇ 六月二十五日,星期二早晨。 达也久违造访八云的寺庙。 没有事先联络。所以即使八云不在,达也基于立场也不会抱怨。 只不过,等待达也的是出乎意料的迎接。 调布的住处距离九重寺相当远。虽然用跑的不是跑不到,但是考虑到当下的情势,达也使用了飞行机车「无翼」。身上穿的不是普通骑士服,是四叶制的飞行战斗服「解放装甲」。下车之后,他脱掉安全帽提在左手。虽然没带平常的特化型cad,但「解放装甲」内建完全思考操作型cad。 即使钻过山门,一如往常的门徒自由对打(应该说混战)也没发生。 没有任何 人的气息。 不在也无妨的想法原来是预言吗?达也如此心想的下一秒遭受袭击。 没有实体,彷佛气息本身的「东西」袭击他。 传达过来的是明确的敌意。 达也还没看透真面目,就先以想子流迎击。 瞬间比术式解体密度还高的想子洪流,震开想子构造密度不相上下的情报体。 (独立情报体……「使魔」吗?还是自然产生的「魔神」?) 在四叶家锻炼达也的古式术士曾经告诉他,世界上偶尔会自然产生以大量高密度之想子组织形成独立情报体。 一般的独立情报体只会保存情报,没有干涉事象的能力,但是储存的情报与想子量超过某个水准之后,就会开始以自身之力干涉事象。古人将其称为神或魔而畏惧,还当成参考发明了使唤独立情报体改写事象的魔法,也就是俗称的精灵魔法或召唤魔法──担任达也教师的古式魔法师曾经这么教他。 达也震飞的独立情报体翻转之后再度袭击。 在这个时间点已经确认两件事。 这个「精灵」是「风」的独立情报体。 而且这个「精灵」是以某人的意志控制的。 (师父搞的鬼吗?) 但如果是这样,情报体夹带的敌意就过于认真。独立情报体内藏的攻击力,是打中要害就会致命的等级。 总之为了去除面前的威胁,达也试著以术式解散消除「风之精灵」。 但是在下一瞬间,他没使出情报体分解魔法术式解散,而是取消了。 不是因为断定术士是八云而中止战斗。 达也使用压缩想子发射的无系统魔法,取代刚才的术式解散。 压制出来的形状是网子。虽然这么说,却不是连密麻的网眼都重现。 想子薄膜延展之后包裹目标的模样,与其说是网子或许更像包巾──不过世界上当然没有直径三公尺的巨大包巾。 冲过来的「风之精灵」以想子之「网」阻挡、包覆,再从外侧施加压力。但是「网」立刻被割破。 逃离拘束的精灵,将自己化为风刃袭击达也。 达也跳向侧边躲开。 在砂地翻身起立的达也左手臂滴下红色的血。靠近肩头的部位割出一道伤口。 对手是透明的空气刃。即使自以为成功闪躲也没有完全躲开。话说回来,这种威力明显不是练武在用的。如果达也身上穿的不是具备防弹、耐冲击与抗刀割功能的「解放装甲」,左手或许已经从上臂被砍断。 只不过,装甲裂开染血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秒左右。 不只是伤口,装甲的损伤,甚至连地面吸收的血滴也像是幻影般消失。这是达也的魔法「重组」的效果。 如果对方是普通肉身的魔法师,可能会因为惊愕而出现破绽。不过「风之精灵」使出的攻击没有停滞。可能是预先设定为「持续攻击」,或是术士已经知道达也的底牌。 风刃再度迎面而来。 达也朝独立情报体伸直右手张开。手掌前方形成一面想子盾。 撞上高密度想子组成的盾,「风之精灵」的前进受阻。以独立情报体维持的高压空气刃解除压缩,爆炸化为气浪扑向达也。 单纯的风无法撕裂解放装甲。 达也右手像是紧抓物体般握拳。 达也的想子以「风之精灵」为中心聚集。 连同独立情报体压制成形。 宽广到足以吞没大型车的想子云,成为可以收入手心的小圆球。 没有实体,肉眼看不见,像是水晶球的想子球体。「风之精灵」封锁在里面。 确认「精灵」没钻出想子球体之后,达也吐出一口气。 环视脚边寻找第一次闪躲时扔下的安全帽。 事件在他分心的一瞬间发生了。 手上的想子球,从内侧承受一股爆发性的膨胀压力。 达也将固定在右手掌上的想子球体朝正上方丢弃。 放下右手,利用反作用力迅速举高左手。 「风之精灵」撑破想子球,自己也爆炸了。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和达也左手放出的术式解体,在达也的头上对撞,成为画出无数同心圆的想子涟漪扩散到整座寺庙的境内。 「嗨,真可惜啊。」 无人的境内突然冒出人影。一边拍手一边搭话的是这座寺庙的住持,鼎鼎大名的「忍术师」九重八云。 「施加念压的方式再加点巧思,应该就完成封玉了。」 「师父早安。」 「啊啊,达也早。」 而且他就是达也今天早上前来请求指点的对象。 「所以师父,您说的『封玉』是什么?」 若无其事进行早晨的问候之后,达也像是接续某个话题般这么问。 「就是你刚才想制作的东西。」 八云以带点苦笑的笑容回答。 「你是来问封印寄生物的方法吧?」 「您已经知道光宣的事情吗?」 「也知道美国再度发生的事件喔。这次好像比上次还棘手。」 「不好意思。所以……方便请您传授封印的术式吗?」 「当然不会传授。」 八云说出的这句回答,就某些人听来会觉得「你在胡闹吗」而发怒。 「这样啊。」 不过达也视为理所当然而接受。 达也称呼八云为「师父」,却不是「忍术师」九重八云的徒弟。达也只是基于八云的好意请他担任练武对手,没有权利要求他传授魔法。 「我也没必要教你吧?刚才的封玉做得很好喔,甚至不像是第一次尝试。」 但同时也不是什么都不教。 「师父说的『封玉』是将独立情报体塞进想子,以『穿甲想子弹』的要领将想子压缩成球形是吧?」 「原来如此,你是应用穿甲想子弹的技术啊。」 「那样可以封印寄生物吗?」 「刚才的风精护法已经从我的法术隔离。这招用在寄生物应该也十分通用吧。」 「护法」是护法童子的简称。原本的意义是密教僧或修验者使唤的神灵或鬼神,不过这个词更广泛用来形容密教系术式里的「使魔」。八云刚才那段话换个说法就是「达也已经达到成功封锁八云所使唤风之精灵的阶段」这个意思。 虽然是以八云的心情为前提,不过他像这样给了近似传授术式的建言。考虑到达也没尽到身为徒弟的职责,这是优厚到破格的待遇。 「您刚才说『施加念压的方式再加点巧思』,请问我哪里做得不好?」 「即使维持同样的做法,只要持续注入十小时左右的念,就不会因为被自爆破解吧。」 「意思是多花点时间就好吗?」 「不不不,并不是这样。我不是说过要加点巧思吗?时间并不是炼制封玉的必备要素。」 达也没问「既然这样的话该怎么做」。达也和八云的交情已经迈向第五年。达也对于八云个性的熟悉程度足以看穿他不打算给更多提示。 「知道了。我会自己钻研看看。」 「你就找吉田家的次男练习吧。」 这句「补充」使得达也今天早上获益良多,甚至超出预期。 第四章 「好想见深雪学姊……」 「说这什么话。傍晚不是才在学生会室道别吗?」 「可是香澄,既然只是这样枯等,不觉得找深雪学姊一起喝茶更有建设性得多吗?」 达也与深雪生活的住家和水波入住的医院近到堪称就在附近。徒步过去有点远,但是开车不用五分钟。前几天探视水波听她这么说之后,泉美就经常发这种牢骚。 「我才不要。会长家不是有那家伙吗?」 香澄则是会这样回应。这段对话也逐渐公式化了。 两人位于水波所入住调布碧叶医院不远处的小餐厅。先前师族会议决定如何分工之后,这间店就一直由七草家包下。这间店原本就是只接受预约客人的营业形态,所以恰好适合当成据点。 师族会议分配给七草家的工作,是埋伏活捉化为寄生物的九岛光宣。在难以活捉的状况,直接杀害也是情非得已。 将寄生物招入人类社会,是即使被杀也无可奈何的罪过。十师族是如此判断的。香澄与泉美可以的话也不想杀光宣,却也认同与其放他逍遥法外,还是不得不取他性命。达也认为两人不适合成为十师族,但她们在这方面抱持的心态,无疑是身为十师族接受教育的成果。 「话说回来,他真的会来吗?」 两人在意的不是该怎么做才不用杀光宣。香澄与泉美早就知道自己思考也无济于事而看开。 「我认为会来喔。」 「是吗……光宣也不是傻瓜。」 「我反倒认为他比香澄聪明。」 「光宣确实比我聪明,但泉美和我的成绩也没差多少吧!」 「既然这样,今后普通科目的课题我可以不必帮你是吧?」 「等……等一下!这样太奸诈了!现在不是在讲这种事吧!」 「就算你说我奸诈……」 「我的意思是说,光宣应该也会提防埋伏啦!」 香澄连忙插话不让泉美说完。 泉美轻声一笑,在这时候停止捉弄双胞胎姊姊。 「这种程度他应该猜到了吧。说不定也已经看穿我们正在待命。」 泉美中断不利于香澄的话题,香澄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回应:「没错吧?」 「不过就算这样,我认为光宣还是会来。」 「咦?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从小就经常生病吧,光宣本来是不会对事物执著的男生。」 「……是啊。我记得好几次都为他著急,觉得他明明可以更任性才对。」 香澄她们和光宣没那么频繁见面。而且两人就其他孩子看来也是不会对事物执著的个性。 即使在这样的香澄她们眼中,光宣也是对任何事物都无欲无求的孩子吧。 「这样的光宣不惜拋弃人类身分也想要樱井同学。激烈到这种程度的心意……可惜我无法理解,但我至少可以想像他应该绝对不会死心。」 「连泉美也不懂啊……」 「嗯。身为清纯少女,不懂这一点令我深感遗憾。」 「居然说自己是清纯少女……好啦,你大概是清纯少女吧。我觉得这种心意和性别无关就是了……不过先不提心意,从现实问题来看,樱井同学身边不是由四叶家、十文字家与七草家固守吗?到处都是敌人,他还是会硬闯?还是说恋爱是盲目的?」 「香澄,『恋爱是盲目的』不是这种意思喔。」 「咦,是吗?意思不是一旦恋爱就会失去理性与常识吗?」 「国语辞典是这么写的,不过『失去理性』是暗指看不清对方的缺点,『失去常识』是暗指不会顾及自己、对方、家人的社会地位或立场。」 「喔,是这样啊。」 「而且我认为光宣不顾埋伏也会来的原因,不是推测他失去冷静的判断力。」 「……不然是什么原因?」 「光宣他肯定……」 泉美压低音量。不只是声音,表情也在说「不能大声张扬」。 「不怕四叶家、十文字家与我们七草家。我是这么认为的。」 「……但我认为光宣不是这种过度自信的类型。」 大概是被泉美影响,香澄也变得轻声细语。 「以光宣的实力,这份自信没有过度。」 「这……如果是七草家,他或许技高一筹吧。」 「现在的光宣获得寄生物的能力。除此之外,不知道是真是假,他好像还吸收了大陆古式魔法师的亡灵。」 「……亡灵终究不可能吧?」 「总之……」 关于光宣吸收周公瑾亡灵这件事,泉美应该也没有真的相信吧。对于香澄的反驳,她没有深入讨论。 「我认为光宣的实力肯定更上层楼了。」 但同时也没撤回提防光宣的必要性。 不知道香澄到最后是否同意泉美的意见。 「小澄、小美,出现了!」 真由美来叫他们两人,此时的议论因而中断。 「樱井同学呢?」 真由美是从通往厨房深处的门后现身,迅速起身的香澄首先询问水波的安危。看来比起在学生会一起活动的泉美,同班的香澄和水波更为亲近──但也可能只是香澄的个性比较好懂。 「她没事。因为我们在光宣潜入医院之前就找到他了。」 「是十文字家的人们找到的吗?」 问这个问题的是泉美。不过如果她没问,应该会由香澄问。 「不,是七草家的部下。」 香澄眼神闪亮,一副「干得好」的表情。但她眉头很快就会深锁。 「不过好像撑不到一分钟就被打倒了。现在是十文字家的人赶过去勉强拦下。我也联络父亲大人了,但是要十分钟以上才会到。消息肯定也已经传给十文字,但他无望在五分钟内抵达。」 「意思是在这之前,必须由我们拦住他吧?」 「就是这样。」 香澄与泉美并不是悠哉听真由美说明。两人一边聆听与交谈,一边将cad套在手腕,将内建通讯机的护目镜戴在头上,将防护背心(不只是防弹兼防割,还具备缓和冲击功能的背心)固定在身上。 「准备完毕。」 「我也是。」 「ok,走吧。」 身穿相同装备的真由美打开门,香澄与泉美随后跟上。 ◇◇◇ 真由美她们抵达现场时,战斗已经暂时结束。 四名魔法师倒在路上。香澄与泉美跑到他们身旁确认脉搏与呼吸。 「活著!」 「这边也是。看来没受重伤。」 真由美向气喘吁吁的两名魔法师搭话。 「光宣去了哪里?」 真由美将护目镜移到额头露脸,询问以自己双脚站著的两名魔法师。 「往右边巷子消失身影了。已经通知防守那边的人员迎击。」 右侧没有通往医院内部的门。不知道是想破窗还是从楼顶潜入。无论如何,真由美认为光宣应该不是逃走。 「知道了。我也去追他,你们请回到岗位吧。」 回答真由美问题的两人都是十文字家的魔法师。倒在路上的全是七草家的部下。 「麻烦您了。」 十文字家的两人向真由美行礼之后,回到医院的后门前。他们接到的任务是阻止光宣入侵医院。虽然为了帮七草家魔法师助阵而赶到这里,但是从原本的职责来看,他们过于远离入口。 「那些人拜托你们了。」 「姊姊,你要一个人去?」 「危险啊!」 香澄与泉美想阻止姊姊,但真由美以丝毫不带笑容的严肃表情摇头。 「不能扔著伤患不管吧?即使不是重伤,但他们意识不清楚。而且光宣不一定会回到后门那边。」 假装前往其他场所,再试著从警戒薄弱的位置入侵,这是常见的手法。两人都无法否定姊姊提出的可能性。 「……知道了,姊姊。」 「姊姊,请小心。」 「嗯,你们也是。」 真由美重新戴好护目镜,前往医院右侧。 ◇◇◇ 魔法气息突然增强。真由美追著这股气息,跑到和医院外缘的巷子再隔一条街的衔接道路。 雷光在半空中闪耀。 距离地面约五公尺。以覆盖厚重云层的夜空为背景,一无所有──空无一人的黑暗中射出电击。 目标是两名男性魔法师。是克人在作战开始之前介绍过的十文字家旗下术士。 一人单脚流血,按著伤口蹲著。 没事的另一名魔法师将同伴保护在身后站著,架设魔法护壁承受雷击。 如果是一般的释放系魔法,在护盾挡下的时间点就结束。以现代魔法的观点,将攻击的起点设定在远离目标的位置,是为了避免敌方的事象干涉力妨碍魔法发动,没有其他的意义。 不过这道电击不是单纯的电子流。斜窜数公尺的电光以残影在空中画出光蛇。并不是撞上魔法护壁消散,而是展现出爬上去试著绕到侧边的动作。 赋予事象形体。为事象加上生物象徵的形态必须花费额外的资源,相对的,以魔法创造的现象因而更具操作性。这是现代魔法所没有的古式魔法技术。在这个场合,应该是要持续利用瞬间扩散的雷击。 这确实是高超的技术,但总觉得连续产生雷击比较有效。真由美看著在护盾上移动的电光蛇这么想,却立刻察觉这是自己的误解。 十文字家术士建构的魔法护壁是半球型的圆顶形状。绕到侧边也无法越过护盾。但是原本以为白费工夫的雷蛇,绕护盾一圈之后咬住自己的尾巴,成为将术士连同护盾捆绑的圆环。 目击这一幕,真由美终于理解这个魔法的目的。这是牵制魔法。 电光蛇只具备电击效果,不会对护盾施加压力,更不会勒住护壁内部的魔法师。但是只要解除护盾,雷击应该会立刻袭击躲在里面的人。 此外,雷蛇看似缠附在护盾上,实际上却是固定在接触魔法护壁的位置。要是就这么维持著护盾移动,就会和固定雷蛇的魔法相互较劲。 空中再度射出雷电。不只一道,接连射出三道。 雷击化为雷光之蛇,将十文家的两名魔法师连同护盾包围。 束缚半球型圆顶魔法护壁的三重圆环。第一条雷蛇已经消失,但是第二阶段射出的雷击在六个位置交叉包围护盾。 真由美朝著雷击射出的位置发射想子弹。 真由美的想子弹威力不如达也使用的术式解体。 但她精准射穿狙击点的技术不落人后。「世界首屈一指的远距离精密射击魔法师」可不是浪得虚名。 真由美射出的想子弹正确命中设置在空中的魔法炮台。持续在远处发动魔法的想子情报体。真由美的想子弹破坏了炮台的情报结构。 真由美除了一般魔法(四大系统八大类的现代魔法,以及发射想子弹的无系统魔法),还天生具备知觉系的特殊能力。远距透视系知觉魔法「多重观测」。虽然可以当成魔法实行,不过真由美能以先天的特殊能力(昔日称为「超能力」)自由使用。 这是特例。魔法与超能力在本质上是相同的能力,但是一个人原本不应该兼具魔法与超能力才对。超能力只以意念就能扭曲事象,相对来说只能改写特定类型的事象。现代魔法成功将超能力使用的精神机能调整为适用于各种事象的改写,相对来说需要意念以外的各种辅助手段才能得心应手施展魔法。 从「只能针对特定类型」的观点来看,达也的「分解」与「重组」比较接近超能力。即使从「无法对应其他的事象改写类型」来看,达也也具备超能力者的特徵。从他的例子就知道,专精改写特定事象的超能力和对应各种事象改写的魔法不能并存。 但是真由美同时具备多采多姿的魔法与特殊的知觉能力。基于和达也不同的意义来说,她也是反常的魔法师。 如今真由美将她天生的特异能力「多重观测」发挥得淋漓尽致,从各种角度看见的视觉情报一齐注入意识。全力发动「多重观测」造成她沉重的精神负担,短短数分钟就会意识模糊,所以她鲜少发动施展。 真由美明知逞强依然在寻找的东西,是肯定躲在这附近的光宣身影。 魔法再怎么能够无视于物理距离,一般来说也无法在视线达不到的远方,施展像是刚才的雷击魔法那种威力与技巧兼具的术式。光宣肯定躲在这附近。 (找到了!) 可能是真由美的执著开花结果。 或者是她强烈的意念使她看见。 她的特殊能力──「多重观测」的视野映出少年的背影。 看不见脸,而且只是背影,却依然让人觉得超脱俗世,俊美妖艳的人影。 真由美移动视角,确认这个人影的长相。 从正面「观看」的瞬间,不知道是偶然还是感觉到视线,他别过头去。 但这一瞬间就够了。 真由美的指尖在手腕的cad滑动。 发动的魔法是堪称她代名词的「魔弹射手」。 在空中制造炮台发射乾冰子弹的魔法。 三座炮台集中炮轰光宣。 在远距透视的视野中,「魔弹射手」确实锁定光宣。 真由美看见的少年人影从地面消失。 她的「多重观测」没跟丢光宣俊美的身影。 光宣的身影在空中。 真由美制造新的炮台,朝他洒出乾冰的弹雨。 但是穿过天空的人影踩著复杂的步法躲开绝大多数的子弹。 光宣降落在医院楼顶。 真由美只留下位于上空的视角,缩减用在「多重观测」的资源,预先准备逮捕光宣的魔法之后编织跳跃之魔法。 真由美留下被雷蛇囚禁的自己人,跳上医院楼顶。 ◇◇◇ 「……姊姊没问题吗?」 「即使对手是光宣,我想姊姊也不会那么轻易落败……」 回答香澄的泉美语气没什么自信,但是从她的表情看不出不安。大概不像语气那么担心吧。 现在七草家最强的魔法师恐怕是真由美。父亲弘一不曾加入孩子们一起较量所以无法断言,不过已经证实兄弟姊妹之间最强的是真由美。香澄与泉美即使联手也敌不过真由美。她们使用以真正意义来说同心协力的王牌「乘积魔法」也赢不了。 两人之所以悠哉聊天,是因为除了交谈与看守就没事做。被光宣打倒的(父亲的)部下已经急救完毕。原本就没人重伤大量失血,从表面看起来也没有骨折。有一个伤患推测是倒地的时候撞到头,但可惜两人无法处理脑部的损伤。总之只能冷却红肿部位,等待七草家的救护部队代替救护车前来。虽然没有说出来讨论,不过两人都在想,如果一直等不到救护班前来,就要把人扛进眼前的医院。 「话说都没来耶。」 「没来耶……」 而且两人没什么耐性。香澄看起来就是急性子,泉美其实也是三分钟热度的个性。泉美或许形容为我行我素比较好。无论如何,两人在没耐心这方面是一致的 。 两人转头相视,察觉对方的想法和自己一样。 很有默契地同时转身看向医院后门。 正要请人帮忙运送伤患的这一瞬间,两人说出和前一秒不同意图的话语。 「危险!」 但是这声警告成为反效果。 看守后门的两名魔法师看向香澄与泉美。 他们分心的瞬间,魔法在黑暗中发动。 空中迸出激烈的火花。从物质里强制抽取电子引发放电现象的魔法「电光」。这是释放系魔法的基础术式,不过要求的事象干涉力偏高。普通魔法师顶多只能在极为有限的目标范围电解密度较低(固定体积内的分子数较少)的气体。 不过刚才发动的「电光」,在完整覆盖两个人的宽广范围电浆化。正确来说是覆盖胸部以下的范围,没有直接命中头部。但两人失去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抽搐跪倒在地。 「是谁!」 香澄一边大喊一边发射魔法。耀眼的闪光照亮盘踞在路灯狭缝间的黑暗。 虽然刚才询问是谁,但香澄确信对方是光宣。如果是光宣以外的人影从光辉中浮现,香澄应该会惊讶到发不出声音吧。 以耀眼闪光剥夺抵抗力的魔法光,光宣只有眯细双眼,甚至没举手遮光。 强光产生黑影,强调出点缀光宣美貌的非人特质。 「光宣,给我安分!」 香澄发射「冻气弹」。是冷却并压缩空气,将夺走的热量转换为弹速的魔法。 这个魔法是将真由美的王牌「乾雹流星」里的二氧化碳改成以普通空气施展的魔法。主成分是氮与氧的混合气体凝固点低于二氧化碳所以不会冻结,但是高压压缩冷却的子弹,会发挥不同于乾冰子弹的效果。 香澄使出魔法的同时,泉美架设领域干涉的防御阵。 香澄射出的「冻气弹」撞上魔法护壁粉碎。摆脱魔法拘束的空气急速膨胀,依照物理法则制造出零下数十度的寒气块。 不过这股寒气也无法渗入光宣架设的护盾。寒气产生雾气,在护盾表面结露,水滴沿著透明护壁滑落。光宣的魔法护壁具备固体本身的「坚固性」。 香澄的「冻气弹」粉碎的同时,光宣使出魔法攻击。 泉美架设领域干涉的区域出现事象干涉的作用力。领域干涉不是输出魔法式行使的魔法,是持续使用自身事象干涉力的防御技术。如果敌人施放魔法,会成为手感传达给术士。 泉美绞尽力气要让光宣的魔法失效。但是她的抵抗被轻易突破。 空中产生放电现象。规模小于十文字家魔法师所挨的「电光」,大概是因为泉美的领域干涉降低事象改写的强度。 不过在对方已经发动魔法的状态,这没能成为什么慰藉。 喷出火花的电浆袭击香澄与泉美。 一阵强风吹散电浆。是香澄临机应变,将原本要攻击光宣的魔法改用在防御。 「泉美,没事吗?」 泉美在事象干涉力的较量中受伤,香澄跑向她伸出手。 香澄的手还没碰到泉美肩膀,就被泉美抓住。 「香澄,轮番上阵没胜算。」 「知道了,泉美。」 香澄没误解泉美想说的事。 现在的状况是二对一。并非真的轮流单独战斗。即使是现在的状态,香澄与泉美也是联手出击。 泉美说的不是单纯人数上的问题。两人不能分开战斗,必须结合两人的力量才能战胜光宣。这才是泉美所说的意思,而且香澄也同意了。 两人十指相扣。香澄的右手和泉美的左手,两人手掌完全贴合。 双胞胎姊妹拉近距离面对面,另一只手也相系。 想子从香澄的左手注入泉美的右手。 想子从泉美的左手注入香澄的右手。 透过相系的双手,两人的想子在两人体内循环。 光宣像是想起什么般使出魔法。改写事象的力量在面对面的双胞胎正上方产生作用。 不过光宣的魔法以未遂收场。强到刚才完全比不上的领域干涉,保护著姊妹的身体。 「要上了。」 泉美轻声说。 「交给你了!」 香澄也出声回应。 透过思考操作,泉美戴在左手腕的cad输出启动式。 两人的乘积魔法没有固定以谁为主。确实大多是由香澄负责建构魔法式,由泉美负责赋予事象干涉力,不过即使反过来由泉美建构魔法式,由香澄赋予事象干涉力,乘积魔法依然会以完全相同的形式发动。 黑暗里产生光源。没有亮到眩目,只尽到照明职责的光照亮光宣的身体。 在魔法照明下,光宣露出困惑的表情。大概是不知道两人分散力量用在毫无攻击力的魔法有什么意义吧。 当然,直到这里都只不过是准备阶段。是方便魔法瞄准的程序。 下一个魔法发动。光宣也没在发呆,不过大概是困惑影响决断速度,这次是泉美比较快。 光宣头上出现强烈气旋。大量空气维持常温瞬间压缩。 泉美不是将这个空气块砸向光宣,而是朝正下方释放。 因为绝热膨胀而急速冷却的下降气流袭击光宣。 「冷气岚流」。崇拜深雪的泉美想使用和深雪相同的冷却魔法,因而学会这个新魔法。 「好……好冰!」 受到带著冰雾的强风吹袭,香澄放声哀号。 「对不起!」 泉美道歉的声音有点紧绷。原因在于寒冷与慌张。她刚学会「冷气岚流」,看来还没完美到能够挡下余波。 「没关系。不提这个,成功了吗?」 无须香澄这么问,泉美也注视著冰霜覆体的光宣。 光宣发出灿烂的魔法白光站在原地。 动也不动。 相对的,也没倒下。 如果光宣失去手脚的力气,那他没摔倒很奇怪。假设全身僵硬,一般来说也不可能就这么一直站著。 「香澄,再一次!」 泉美大喊的同时,光宣产生变化。 光宣头发、脸上与衣服上的冰霜瞬间消失。 冰霜消失后的他,全身没沾上一滴水。 光宣朝泉美她们伸出右手。 「要上了!」 香澄以焦急的声音回应泉美。不过并非重复刚才的程序,这次是由香澄主导。 氮气比例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强风吹向光宣。 「窒息乱流」。以氧气浓度极低的气流引发缺氧症状的魔法。 但双胞胎使出的「窒息乱流」被光宣的护盾挡下,再被光宣从上空拖下来的下降气流破解。 「────」 泉美看见光宣嘴唇在动。香澄没察觉,泉美也因为狂风而听不到光宣说了什么。 只是泉美不经意认为光宣在告知「接下来换我了」。 泉美感受到剎那的魔法发动徵兆。同时,吹起一阵微风。 泉美连忙架设反物资护盾。 但这阵风在护盾表面静止,在护盾内侧再度吹起。不是风穿透魔法护壁,是魔法穿透护壁。 只不过这个现象本身没什么意义。泉美与香澄最初感受到风的时候就为时已晚。 香澄突然倒下。 泉美连忙抱住香澄,重新进行忘记至今的呼吸。 紧接著,泉美的意识也被黑暗吞噬。 香澄与泉美的身体在重摔路面之前被无形的手接住,就这么轻轻躺在路上。 接住两人身体的救星与夺走两人意 识的祸首,都是光宣的魔法。前者是以移动系魔法停止,再以加重系魔法减轻重力。后者是以聚合系魔法降低氧气浓度,和双胞胎使用的「窒息乱流」在原理上属于相同魔法。他不是竭力突破两人的魔法防御,是在对方发动魔法时使用同种类的魔法造成误认。这是从周公瑾的知识取得的技术。 光宣操作气流,将提高氧气浓度的空气吹入两人的鼻孔,就这么强制将氧气送进肺部。 两人同时咳嗽,再度呼吸。 光宣使用下一个魔法。以古式魔法的幻术引导半清醒失去魔法抵抗力的两人入睡。两人正要张开的眼皮闭上了。平缓的呼吸证明两人和刚才的昏迷状态不同,处于对身体无害的熟睡状态。 光宣松了口气。伤害这两人不是他的本意。光是对她们使用攻击魔法就感到歉意。 光宣知道自己成为十师族逮捕暨讨伐对象的原因。但他自己不想和十师族敌对。 他只是想救水波。确认水波的意愿,如果水波愿意接受他的想法,就让水波成为寄生物。之后他计画两人一起隐居。水波希望的话,他也想过将水波还给四叶家。以四叶家的能耐,无论十师族说什么,他认为肯定至少能保护自家人。 所以即使遭受攻击,他也希望尽量和平解决。他从小就认识香澄与泉美而且相处融洽,对两人进行有后遗症风险的攻击,在他心中是苦涩的决定。虽然自认尽量以不痛苦的方式剥夺两人战力,而且尽可能迅速完成急救措施,但光宣不认为这会成为免罪符。 光宣承受著不是滋味又摆脱不掉的感觉,走向医院后门。 刻意不粉饰言语,他的目的就是要抓走水波。今天他来到这里是打算不顾水波的意愿,直接从医院带走水波。他打从一开始就认为没时间说服。依照光宣的计算,现在已经是达也「飞」过来也不奇怪的时间了。 光宣朝后门伸手。但他下一秒被迫收手大幅向后跳。 乾冰子弹射穿他的残影。 「光宣,投降吧!」 从头顶传来的声音引得光宣抬头。 「幻术已经穿帮了吗……」 光宣不禁低语。真由美在医院楼顶俯视他。 ◇◇◇ 追著光宣身影跳上楼顶的真由美,在这时停下脚步。 光宣站在对面那一侧的边缘。 在厚厚云层的遮挡之下,看不见月亮与星星。位于这个高度,东京市中心的云反射地面的照明,看起来朦胧发光。微弱的光芒勉强让光宣的背影浮现。 光宣背对真由美。 即使真由美活化想子准备攻击,他也没转身。 「光宣,乖乖束手就擒!只要不继续抵抗,我不会对你不利!也会好好听你解释!」 即使真由美喊话,光宣也没反应。别说攻击徵兆,甚至没有防御的举动。 真由美迷惘了。攻击毫无抵抗的对手,终究令她感到踌躇。 但是也不能在这里放他走。光宣已经化为寄生物。虽然真由美没亲眼确认,但她不认为达也会为此说谎。她的学弟不是会说这种恶质谎言的人。而且寄生物不是可以置之不理的存在。 「光宣,把cad放在脚边,双手举高!」 为了催自己做出决定,真由美喊话要光宣投降。 光宣首次在楼顶起反应。只把头转向真由美。他的侧脸露出妖异、邪恶又超脱人类的美丽笑容。 不,与其说超脱人类,应该说他不是人类。 真由美并不是怀疑光宣已经化为寄生物的说法。 但是在这个时候,她终于真正确信并认同光宣已经变成人类以外的存在。 真由美建构拿手魔法「魔弹射手」的魔法式。 她已经不再踌躇。 座标设定成包围光宣的十二个枪座发射乾冰弹。 肩膀、胸口、腹部、腰部与大腿被冰冷的子弹贯穿──不对,扑空了。 (幻影?这是「扮装行列」?) 制作深达情报体次元的幻影让对方失准的九岛家魔法「扮装行列」。决定从事本次作战的时候,父亲弘一将这个魔法的存在告诉真由美。 正如预先听到的说明,质感完全无法和实体分辨。真由美使用「魔弹射手」的时候,同时从六个方向观察光宣。但是从每个角度获得的视觉情报都完全没让她觉得不对劲。 (既然找不到本尊……!) 真由美的拿手魔法是远距离精密射击。如果不知道目标位置,她的特技就无法发挥。 但她不只是「世界首屈一指的远距离精密射击魔法师」,同时也是别名「万能」的七草家长女,恐怕也是七草家最强的魔法师。真由美手上的牌可不是只有「点」的攻击。 (「扮装行列」是在自己附近设置幻影,引开敌方攻击的魔法……) 这是真由美听到的「扮装行列」特徵。 (既然这样,光宣的本尊肯定在楼顶某处!) 真由美建构新的魔法式。发射一整面乾冰子弹的魔法「乾冰雹暴」。 楼顶上空三公尺处形成二氧化碳的气块,摄氏零下八十度的碎块像是砸落般洒下。 楼顶约三分之二都在攻击范围。但是这波攻击完全没留下成功伤害光宣的痕迹。 即使如此,真由美也没慌张。对她来说,「乾冰雹暴」的弹幕只不过是重头戏的准备。 真由美打造一座封闭气体的牢笼。只有气体被阻挡进出。 乾冰同时在这座牢笼升华。 二氧化碳浓度极高,摄氏零下八十度的空气块覆盖半个楼顶。 真由美慢慢排出二氧化碳以外的气体缩小牢笼,同时以琢磨敏锐的知觉朝向牢笼内部。 如果光宣在里面,就非得使用某些魔法防御。即使能隐藏自己的位置,肯定也无法隐藏持续行使魔法的气息──真由美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一反她的预测,不管等了多久,楼顶都没有新的魔法气息。 相对的,地面产生真由美熟悉的强大魔法气息。 在医院后门附近发动的魔法气息,来自她的两个妹妹。 是香澄与泉美使用乘积魔法的波动。 (──上当了!) 真由美终于察觉这个诡计。光宣的目的始终是从后门入侵医院。光宣的幻影是让她远离后门的诱饵! 幻影魔法的功能包括投射完美虚像,魔法的远距离炮台,而且应该也能妨碍魔法侦测。必须是乘积魔法的强烈波动才能越过这道想子波的隔离墙。 真由美就这么留下隔离气体的护壁,在楼顶往后门方向跑。 (小澄,小美!) 她拚命忍著别哀号。香澄与泉美已经倒下。最坏的预测看起来成为现实。 但现在必须以逮捕光宣为优先。至少要击退光宣,否则也无法治疗妹妹们。 目标是朝著后门伸手的光宣。 真由美使用刚才在楼顶确保的大量二氧化碳制作乾冰子弹发射。 光宣收手大幅向后跳。真由美的攻击仅止于贯穿光宣的残影。 「光宣,投降吧!」 真由美的喊话引得光宣抬头。 光宣没回应,也没有做出服从真由美这句话的举动。 真由美毫不犹豫以乾冰弹狙击光宣。 (又这样?) 她的子弹和光宣的身体重叠之后,在他身后的地面粉碎。这次真的是「扮装行列」。真由美瞬间如此判断。 纳入控制的二氧化碳气块,真由美没有凝固而是直接压缩。十公尺立方的气体捏成直径一公尺的球体。 真由美将这颗球体扔向 光宣。 直径一公尺的球体重摔在路面,扩大为半径五公尺的半球形。 没有继续扩散。真由美没忘记将妹妹排除在攻击范围之外。 二氧化碳轻易突破引发中毒的浓度。如果寄生物的代谢功能和人类差不多,光宣肯定会避免直接在这股气体中呼吸。 真由美在半球内部制作缓慢的气流。强度甚至称不上是微风。方向也不固定。看起来随机,具备复杂规则性的微弱气流。 这股气流在某个地点被挡住。高度一七〇到一八〇公分,宽度五十公分前后。比光宣体格大一点的尺寸。 真由美在圆顶空间内部制造「魔弹射手」的枪座,朝该处集中发射。 隐藏至今的光宣气息出现了。 路灯的微弱灯光浮现少年伫立的身影。 「扮装行列」被破解。 真由美提高枪击的威力与密度。用来制作子弹的二氧化碳准备充足。射出的子弹升华回复为气体,再度成为子弹的材料。 光宣忽然举起右手。 真由美以为这是投降的手势。 不能断言没因而出现破绽。 不过,至少「魔弹射手」的枪击没停。 所以光宣进行的反击,应该认定和真由美的破绽无关。 引诱真由美离开的光宣幻影,在她使用「乾冰雹暴」的时间点消失。 已经消失的幻影没留在真由美的意识里。 所以即使刚才投射虚像的场所出现深黑色的影子,真由美也没察觉。 影子伸出四条腿。 依序塑造出脖子与头,另一侧附有细长的尾巴。轮廓看起来像是老虎。 张大的嘴巴里长出利牙,发出雷鸣代替咆哮。 真由美连忙转身。 身披雷电的影兽已经就在眼前。 真由美无计可施被影兽推倒。 影兽一口咬向真由美。 真由美的身体没有喷血,而是被剥夺意识的电击袭击。 倒在楼顶边缘的真由美身体大幅摇晃。 「糟了!」 这声大喊来自光宣口中。 「真由美小姐!」 真由美的身体坠落。 光宣建构重力控制的魔法要接住她。 但是他还没使出魔法,真由美的身体就被从天而降的魁梧人影笼罩。 对于光宣来说,真由美从楼顶坠落完全是失算。 他连忙要使用魔法拯救真由美。 但是在这之前,容貌魁伟的男性救了她。 从天而降,在空中接住真由美,控制重力与惯性无声无息降落在路面。这个人完全消除力道无声著地。但是光宣的耳朵听到震撼大地的幻音。 「十文字先生……」 这具魁梧的身体正是十文字家当家──十文字克人所有。 克人就这么抱著真由美背对光宣。轻轻让她横躺在路面。 光宣没从克人背后攻击──不对,他做不到。 他被克人默默告知「等我一下」的背影震慑。 克人站起来之后转身。 光宣连忙留下「扮装行列」的幻影后退。 但是这个动作不构成闪躲的意义。 克人射出透明的墙。约两张榻榻米大,长宽一八〇公分多一点,设定为固体无法穿透的魔法护壁,以非常快的速度接近光宣。 光宣连忙向右跳。 虽然护壁不会对固体以外的物质与物理能量造成影响,但这个魔法是对空间赋予「固体无法通过的透明墙」这个性质,幻影对空间赋予的性质恰好和这个定义相反,因此两者无法并存。克人射出的「墙」粉碎光宣的「扮装行列」,擦过光宣身体消失在黑暗之中。 扑向路面躲开克人攻击的光宣,立刻起身编组下一个魔法。吸收周公瑾的知识所学到的新魔法,伪装方位的「鬼门遁甲」。 光宣同时向左跑。如果「鬼门遁甲」成功,克人眼中的他肯定是往反方向逃。 但他只逃两步就碰壁了。反物资护壁矗立在他前进的方向。 (「鬼门遁甲」无效?) 光宣瞬间这么想,但立刻察觉自己误解。 克人的魔法护壁建构成直径四公尺,高两公尺的圆形。 包围所有方位的墙。让对方误认方位的「鬼门遁甲」毫无意义可言。 墙壁从正上方接近。如同要将圆筒状的牢笼加盖,圆形的「天花板」从天而降。 面对压毁包围网内所有物体的魔法护壁,光宣同样以反物质护盾对抗。 将全力注入直径五十公分的圆形护盾,对抗直径四公尺的圆形护壁。 光宣的护盾和克人的护壁同时碎散。 光宣立刻发动跳跃魔法逃离「牢笼」。 著地的同时,光宣单脚跪下。他刚才和别名「铁壁」的十文字家最强魔法师以护壁魔法硬碰硬。因为克人将力量分散到广范围,光宣将力量集中在窄范围,才好不容易成功抵销。这场较劲严重消耗光宣的精力。 但是光宣没有放松休息等待精力回复的余裕。 克人不是天真到准许光宣休息的人。 光宣在遭受追击之前使出反攻的魔法。 「青天霹雳」。 在他擅长的释放系魔法中,这是以对人魔法来说拥有强大攻击力的术式。现在消耗过度的光宣绝对不能轻易行使这个魔法,但是马虎的攻击对克人不管用。 局部的空气分子化为电浆,释放电子流洒向克人。 但是碰不到克人。 下一剎那彷佛雪崩落下的阳离子群也全被魔法护壁挡下。 这在光宣的预料之中。 不是虚张声势,光宣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青天霹雳」能伤害到克人。他的目的是暂时中断克人的攻势,以利自己转守为攻。 (这招怎么样!) 光宣从口袋取出漆黑发亮的符咒「令牌」朝向克人。 这是从西洋古式魔法「地狱犬」改编,周公瑾的攻击魔法「影兽」。如果以现代魔法的形式来分类,就是让对方误以为受到利牙或利爪的攻击,以这个错觉为底打造出「已经进行攻击」的事实,算是系统外魔法的一种。 (这是从精神世界逆转因果的系统外魔法。反物理护盾肯定挡不住!) 黑色的合成体逼近克人。 但是漆黑的「影兽」没碰到克人身体就撞上魔法护壁消失。 (……十文字家护壁魔法的特殊作用是限定防御对象,将别的空间属性维持在原本性质?) 光宣没因为这个结果而慌张,而是从眼前的现象冷静分析克人的魔法。 十文字家的护壁魔法「连壁方阵」。对于光宣来说,棘手的与其说是防御力本身,应该说是兼具领域干涉性质的这一点。 对于术士已定义隔绝功能以外的空间不接受任何事象改写的领域魔法。 幻影或合成体都是投影在空间。必须胜过「连壁方阵」──也就是克人的强度,否则会被护壁消除。光宣吸收周公瑾之后提升技术,和寄生物同化之后提升速度,但是强度只维持以前的水准。即使如此,光宣拥有的事象干涉力也凌驾于大多数的魔法师,不过说来遗憾,以他的输出即使竭尽所能也无法打破克人的护壁。 光宣在各处设置分身,在幻影之间迅速飞窜。不是使用「扮装行列」,而是单纯制作虚像,这是为了节省魔法资源。他以这种方式扰乱克人,接连发动魔法。 ──「雷光」、「青天霹雳」、「电浆弹」、「热风刃」。 包括他平常熟练使用的魔法…… ──「窒息乱流」、「乾冰雹暴」。 以及用来出克人于不意的七草姊妹拿手魔法,使用多采多姿的术式不断攻击。 但是克人在他面前挡下所有攻击。 而且抓准短暂的空档射出攻击型连壁方阵的护壁。 不是集中朝单一位置发射数十次,而是霰弹式射向分布在各处的所有幻影。 其中一枚命中光宣。 「攻击型连壁方阵」是以无穿透性的固态护壁接连撞击,破坏对方防御摧毁主体的魔法。如果只有一枚就和一般的加重系魔法差不多。光宣以反物资护盾抵销克人的护壁。 因为出招抵销,所以对克人曝露自己的位置。 「攻击型连壁方阵」迎面而来。 「鬼门遁甲」来不及。 光宣解除自己的护盾,同时发动加速魔法。 克人的护壁撞飞光宣。 剧痛而差点昏迷的光宣拚命维持意识,将撞飞的方向改成上方,增强力道。 即使断了好几根肋骨,内脏也受到重创,还是进一步对自己使用反重力魔法。 在黑暗之中,光宣的身体迅速上升。 伤痕累累的他突破低垂的云层成功逃走。 ◇◇◇ 真由美她们七草姊妹,暂时被送进水波所住的医院。达也与深雪赶到时,香澄与泉美还没清醒,但真由美不是从一开始就完全昏迷,所以虽然无法下床,却已经是能自行起身说话的状态。 「总之看来没受重伤,真是太好了。」 「我觉得是光宣手下留情。」 对于达也这番话,真由美露出自嘲的笑。 「……光宣的目的只有水波,肯定没有认真和我们敌对的意思喔。」 「与其说没有敌对的意思,应该说我们不足为敌吧。」 对于深雪的安慰,真由美也只能别扭回应。 「学姊……」 「……对不起。我说得太孩子气了。」 达也以责备般的语气说完,真由美似乎终于察觉自己失常。 「不……我觉得输了当然会不甘心。」 深雪说的这句话,使得真由美一脸随时都要歪头纳闷的表情。 「……深雪学妹也输过吗?」 「……是的,那个……我输过……」 「对……对不起,我问了怪问题。」 「话说回来,十文字学长在追踪光宣吗?」 在奇妙气氛坐镇之前,达也换了话题。 「嗯。虽然我不是直接听他说的……」 真由美也抓准这个机会,顺著达也所带的方向说下去。 「不过十文字家的人是这么说的。」 真由美轻轻叹口气。这不是自嘲也不是自我怜悯,是感慨的叹息。 「十文字果然厉害……能够毫发无伤击退光宣,只能说了不起。」 「十文字学长的实力确实高超……但如果只有十文字学长一个人,我想会打得更辛苦。」 深雪这番话引得真由美「嗯?」歪过脑袋。 「香澄学妹与泉美学妹,再来和七草学姊战斗,光宣肯定也消耗不少精力。如果没有学姊你们的奋斗,十文字学长也肯定无法全身而退。我是这么认为的。」 「是吗……?不,也对,我就这么认为吧。深雪学妹,谢谢你。」 真由美朝深雪投以笑容,深雪微微鞠躬回应。 ◇◇◇ 后来,达也他们和清醒的香澄与泉美对话之后回到自家。 没去水波的病房。毕竟傍晚刚探望过,而且听说水波因为复健的疲劳正在睡。 「学姊她们好像回家了。」 达也看著行动终端机的画面,将内容告诉深雪。 「感觉至少就这么在医院休息一晚比较好……在家里果然比较能静养吗?」 「大概是待在和四叶家挂钩的医院会担心吧。不是学姊她们,是七草家的当家会担心。」 「哥哥,您这样讲很坏喔……不过,或许吧。」 深雪前后态度大变,达也对此只有苦笑。 看到达也一笑置之,深雪也露出安心的笑。说不定她原本以为自己改变态度的做法失败了。 「话说哥哥,十文字学长抓得到光宣吗?」 无法否认深雪抱持「必须换个话题」的想法。但即使除去这一点,深雪也真的在关心追捕光宣的现状。 「应该很难。」 达也的回答简洁又悲观。 不是因为达也亲身体验到光宣高强的实力。 「十文字家的魔法正如『铁壁』或『首都最终防壁』的别名,适合防卫据点。在迎击并击退敌人的任务能发挥无与伦比的实力,但我不认为适合追踪与逮捕的工作。」 「这么说来,在上次的『吸血鬼事件』,追踪逃窜的寄生物时,记得学长也没什么活跃的场面。」 「任何人都有擅长或不擅长的领域。十文字学长或许也认为自己喜欢迎击更胜于追捕吧。」 「哎呀,哥哥,适不适合跟喜不喜欢不一定能画上等号吧?」 「……这次败给你了。」 达也笑著举起双手,深雪以得意的笑容回应。 「先不提十文字学长的想法……」 达也脸上半开玩笑的笑容消失。 深雪也回复为严肃的表情。 「光宣的目的是入侵医院,所以自己限制了行动范围。如果碍于必须尽量避免破坏医院的方针,那他入侵的路线就限定在正面出入口、夜间出入口、职员出入口、后门与楼顶。以十文字学长的角度来看,只要等光宣跳进他的手掌心就好。」 「可是光宣有『扮装行列』与『鬼门遁甲』。两种魔法都是让对方看得见却找不到真正位置的魔法。即使知道他会来,应该也很难抓到吧?」 「对于十文字学长来说,不需要知道光宣的正确位置。」 「……抱歉,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魔法护壁的用途不只是从外侧保护内侧,也可以用来将对方封锁在内侧出不去。」 深雪轻轻发出「啊」的一声,单手捂嘴。 「关于十文字学长能将魔法护壁扩大到何种程度,我不知道详细的规模,但是不会只有一到二十公尺。只要预测光宣的行动范围,以护壁领域包围就好。这么一来使用『扮装行列』或『鬼门遁甲』也跑不掉。」 「原来如此。只要知道从哪里来,以十文字学长的能力……」 「可以无视于魔法伪装,直接逮捕。」 「不过,在无法确定光宣去哪里的状况,很难破解『扮装行列』与『鬼门遁甲』……是这个意思吧?」 「我是这么认为的。如果这个推理没错,要逮捕逃跑的光宣肯定很难。」 达也说到这里停顿,露出像是无奈耸肩时的苦笑。 「只不过,也不是说我就抓得到。如果他并用『扮装行列』与『鬼门遁甲』,我用『精灵之眼』也很难找到他吧。」 「是这样吗……」 「多派人手脚踏实地去找,可能是最快的方法……就期待七草家与九岛家的搜索网吧。」 ◇◇◇ 「我太天真了……」 光宣背靠电动车厢的座位椅背,在放心吐气的同时发出后悔的呢喃。 他摆脱克人指挥的十文字家追击部队,坐进开往北陆的个人电车,是短短十分钟前的事。 多亏寄生物的治疗能力,克人造成的伤已经痊愈。 以「扮装行列」改变长相的光宣搭乘的电动车厢由子母电车收 容之后,他终于可以确信「完全逃离了」。 即使如此,他还是没解除「扮装行列」的乔装。虽然宣称电动车厢里的乘客隐私受到保障,但是不知道可信度有多少。说不定公安之类的单位会偷装监视器,而且也无法保证十师族不会检视影像。 不过某种程度从紧张之中解脱的现在,光宣有余力回顾今晚的失败。 光宣自认没低估十师族。但是从结果来看,只能承认自己轻敌。他原本想靠自己一个人带走水波,也相信自己做得到。 不过实际上他连入侵医院都没成功。直到打倒七草家三姊妹都没问题,却被十文字家的当家挡下,不得不放弃带走水波。 真由美、香澄与泉美,他也不是轻易就打倒。由于是短时间内决定胜负,看起来或许像是压倒性的胜利,但三人的棘手程度都远超过他的预测。 香澄与泉美若是轮番上阵,光宣肯定不会陷入苦战。即使两人同时攻击,如果只是一加一,对于现在的光宣来说也不是威胁。 然而以乘积魔法合而为一的两人,确实将光宣逼入困境。 当时泉美主导的魔法使得光宣身体表面冻结,并不是光宣要让对方大意的演技。如果没有寄生物的治愈能力,他可能在那个阶段就束手无策。 后来的「窒息乱流」也是,要不是预先知道两人擅长那个魔法,他的反击也不会那么犀利成功吧。 真由美比使用乘积魔法的香澄与泉美两人更强。致胜的大陆流古式魔法,也就是以合成体作为媒介的那个攻击术式,光宣原本没预定在今晚使用。 真由美破解「扮装行列」,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还有十文字克人。光宣和克人不熟。虽然姑且见过面,但印象中仅止于打招呼。 实际交锋之后才知道。不对,应该说实际以矛与盾过招之后才知道。 克人真的是「铁壁」。即使重新回顾,也完全想像不到自己突破克人防守的样子。 不能以「刚和七草三姊妹打过」为藉口。 那几场连续的战斗确实消耗部分精力。 不过光宣早已预测到这一点,进而决定在今晚袭击。 而且即使没和真由美她们交战消耗精力,光宣也不认为赢得了克人。自己应该不会输,却也不觉得打得倒克人。 (……对我来说,或许是比达也更强的敌人……) 「连壁方阵」的特性能让幻影与合成体失效。 以「范围」封锁并以「面」攻击的战术专克「扮装行列」。 ──只凭自己的能耐无法攻略。 光宣在电动车厢的座位上咬牙感受著自己的懊悔。 第五章 光宣袭击的隔天,达也收到真夜的传唤。 搭乘兵库开来迎接的vtol,途中转由那条地下道前往本家。抵达时与其说是上午,应该说还在早晨的时段。 「抱歉一大早要你过来。」 所以真夜这句开场白没什么好奇怪的。问题在于她为什么在这么早的时间,不是以电话联络而是直接叫达也过来。 「其实五角大厦的协助者提供重要情报。毕竟是机密的情报来源,所以想直接对你说。」 usa即使改为usna,国防部的所在地也没改变。总部大楼也只有外表没变,依然通称为五角大厦。 「在下不知道五角大厦有协助者。」 亚夜子没对达也提到巴蓝斯上校的事。对达也的好意以及身为情报员的职业道德,亚夜子区分得很清楚。 「改天再介绍给你认识。」 即使本家成员的身分获得认可,达也也还不知道四叶家的全貌。不用听人说明就知道的知识也不算少,但是距离全部知道还很远。 「我收到的情报是这样的。」 「请说。」 真夜说到这里,达也也移回注意力。 「stars好像出动处刑部队了。」 「不是逮捕而是处刑吗?在下略感意外。」 达也认为stars几乎肯定会派部队追捕莉娜。她逃离至今一周,现在才派人甚至算慢了。 然而目的是暗杀就超乎达也的预测。莉娜──安吉?希利邬斯是国家公认的战略级魔法师。在一般兵力充实的usna,她的优先顺位应该比其他国家低,但依然是宝贵的战力无误。 「据报这不是五角大厦的决定。」 「stars的独断决定吗?」 「不过好像默认了。」 「看来usna内部也有严重的对立问题。」 「嗯,这应该是正确答案吧。」 达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和什么的对立。不过其中一方势力将莉娜视为眼中钉,另一方舍不得莉娜身为战略级魔法师的战力,但是与其放她逃亡到其他国家还是不得不暗杀吧。达也是这么推测的。 真夜知道usna更详细的内情,但她没在这时候说明。 「已经知道具体的入侵路线吗?」 「如果知道,你愿意帮忙处理吗?」 真夜以问题回应达也的问题。 「只要您一声下令,在下就会『解决』。」 达也的回应毫无踌躇。 真夜嘴角愉快地绽放笑容。 从两人的表情看不出对于杀人有任何避讳。 来到日本的stars队员计画在别的主权国家进行暗杀这种非法行为。即使反过来被杀也没资格抱怨吧?这恐怕是两人真正的想法。 「可惜没掌握到入侵路线。不过知道预定抵达的时间。」 「请问是什么时候?」 「今晚。」 「……那就没时间调查了。」 「是啊。」 大概是达也面有难色的样子很有趣,真夜说完单手捂嘴发出高雅的笑声。 「……对不起。不过并不是完全无计可施喔。我已经派人监视首都圈的机场与空军基地。虽然没能顾及海路,但我想这次忽略海路也没关系。」 「问题在于对方使用首都圈以外的机场该如何应对吗?」 达也立刻点出问题所在。 「说得也是。」 真夜看起来没因而坏了心情,同时也没有佩服的样子。大概认为这种程度的事情理应立刻察觉吧。 「只不过也不能泄漏这个情报,所以在这种状况,只能采取见机行事的方针吧。」 「好的。」 达也也对这个方针没异议。 「那么,到时候就拜托你了。」 即使突然回到刚才的话题,达也也没慌张。 「在下可以直接解决他们吗?」 「这样没有后顾之忧,其实比较好……不过政府那边应该会有别的意见吧。」 「知道了。在下会以尽量活捉的方针进行。」 「嗯,麻烦这么做。」 真夜说完离席。应该是她要说的都说完了吧。 达也也跟著起身,朝真夜前倾四十五度行礼致意。 ◇◇◇ 光宣逃离克人指挥的十文字与七草联军之后,暂时在富山下车随便找间包厢咖啡厅进入。这么做是为了确认是否完全摆脱追捕。 完全由机器人服务的包厢咖啡厅,不必见到职员或其他客人,相对的风险就是代替人类服务的机器人(反倒是女性机器人比较多)眼部有监视器,可能被有心人透过网路监视。 不过现在的光宣以「扮装行列」乔装成不显眼的容貌,不必提防有人透过监视器观看。到头来,如果在这个现代国家对监视器感冒,根本没办法在公共空间行走。 包厢咖啡厅除了提供饮料与简餐,也提供网路服务以及限定店内收看的影片。不过光宣除了饮料没点任何食物或利用任何服务。 为了打发时间,他想尝试占术。依照来自周公瑾的知识,虽然无法指望完全预知未来,却可以提供抽象情报当成今后行动方针的参考。 他从腰包取出布制的遁甲盘。是在手帕大小的黑布以绿、红、黄、白、蓝等五种颜色的线刺绣制成。不是「鬼门遁甲」,是从正统的「奇门遁甲」改良的占卜道具。 占卜对于今天的自己来说属于「吉」的场所,结果是「西南」、「岛」、「空」、「港」。 (空与港,正常来想应该是机场吧?从这里往西南方,位于岛上的机场……不对,是成为机场的岛吗?) 光宣脑海浮现的选项是关西国际机场与神户机场。光宣不是以占术,而是以直觉将目的地定为关西机场。 再来占卜「时间」。结果是「今天」的「夜晚」。 时间还很充足,但是不知道当地会发生什么事。早点抵达应该比较好吧。 经过的时间已经足够确认是否还有人在追踪──没受到任何人的追踪。 光宣离开包厢咖啡厅,再度前往个人电车的车站。 ◇◇◇ 这个季节,关东地区的日落时间在下午七点以后。 如果是晴天,余晖应该还在对抗黑暗吧。不过厚重云层覆盖的天空向地面告知黑夜来临。 从usna洛杉矶起飞的直达班机抵达关西国际机场。一名年轻男性与一名少年搭乘这班飞机,不过乘客大多是美国人,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外表一点都不显眼。 真夜的情报与达也的推测大致正确。唯一的错误在于今天来到日本的不是处刑部队,是先遣小队。 戴深色墨镜的年轻男性(仔细看应该看得出右眼是义眼)是雅各?雷谷鲁斯中尉。从stars派遣的只有他一人。 随行的少年是雷蒙德?克拉克。他再度来到日本不是父亲艾德华的指示,是寄生物之间「讨论」之后的决定。 雷蒙德怀抱著想让达也屈服的扭曲执著而化为寄生物。这个强烈的愿望使他在寄生物之中掌握了关于暗杀司波达也的主导权。 「电车月台好像在那里。」 以假护照完成入境程序走出接机大厅的雷蒙德,转身看著随行的雷谷鲁斯指向车站方向。 『要搭电车?』 雷谷鲁斯以心电感应回应。 「sh!」 雷蒙德连忙实际发出声音,提醒他不要出「声」。 「啊,啊啊,抱歉。」 雷谷鲁斯向雷蒙德道歉。 心电感应的对话可以不必在意窃听器,却有著被魔法师或异能者察觉的风险。若问哪一种比较棘手,对他们来说显然是后者。 收音器的有效距离有限。若能锁定对象,即使隔很远也收得到声音,在嘈杂环境也能过滤声纹只撷取特定声音。但如果不知道目标对象就做不到,顶多只能识别关键字追踪可疑的声音。 另一方面,心电感应没有距离限制。能捕捉的范围依照个人能力强弱而改变,但是和其他魔法一样,基本上不会受到物理距离的束缚。 而且以心电感应对话的人数少得多。可能有人会偶然听到心电感应的对话,察觉他们的真面目也不一定。 所以两人在出国前讨论,决定不使用心电感应。只不过,寄生物之间使用心电感应沟通才是自然的形态。雷谷鲁斯自以为正常说话却不小心使用心电感应。遭受指摘的他率直道歉。 而且他们的警戒并不是白操心。 ◇◇◇ 「这边是神户水上警察署的空泽巡查。捕捉到心电感应的发讯了。应该是刚才来自洛杉矶班机的乘客,请检查入境名单资料。」 前来支援机场警备的一名魔法师警官侦测到雷谷鲁斯的心电感应,立刻以无线电询问警备中心。 『进行确认……乘客名册查不到魔法师,可能使用伪造的护照。空泽巡查,知道对方的详细面貌吗?』 「二十多岁男性与十五岁以上少年的两人组。都是白人,男性灰发戴墨镜,少年是金发。发出心电感应的推测是灰发男性,两人好像正要前往个人电车月台。」 『这边会派人支援,继续追踪别跟丢。此外,拍下两人的照片传送过来。』 「收到。」 ◇◇◇ 「雷蒙德,警察正在跟踪。」 「咦?」 雷谷鲁斯先察觉制服警官正在追踪。 既然是穿制服的警官跟在后方应该都会发现,不过以这个场合来说,与其说因为雷蒙德是外行人,应该说警官的跟踪功力了得。 「抱歉,应该是刚才的心电感应被侦测到了。」 虽然这么说,但雷谷鲁斯是菁英魔法师军人,而且作战时大多负责需要观察力的狙击任务。外在特徵很好认的制服警官要偷偷跟踪他的难度很高。 「杰克,怎么办?」 「我们不熟悉这里的地理,玩捉迷藏对我们不利。」 「那么……」 「行李扔掉。反正没带什么重要的东西过来。」 即使身为stars,雷谷鲁斯也没瞧不起这个世界,认为能偷带武器通过海关。他现在手无寸铁,预定在东京大使馆张罗武器。 「护照在身上吧?」 「没问题。」 雷谷鲁斯问完,雷蒙德以摆脱慌张的声音回答。 「好,用跑的!」 两人留下行李箱拔腿就跑。 ◇◇◇ 「这边是空泽巡查。疑似非法入境魔法师的双人组扔下行李箱开始逃走。已经转向前往有人计程车搭乘处。」 跟踪雷蒙德等人的制服警官以通讯机通知两人逃走。 『追踪他们。行李箱的照片寄过来。这边会回收。』 「收到。」 警官一边跑一边操作情报终端装置,将确保证据用的行李箱照片回传。 『收到档案了。』 「请准许使用魔法移动。」 『准。』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警官的身体飞到人群的上方。 ◇◇◇ 「追过来了!」 制服警官在空中飞奔接近。 首先察觉的雷蒙德出声警告雷谷鲁斯。 「疯了吗?」 日本警官居然在人这么多的室内做出那么花俏的举动?这完全在雷谷鲁斯的预料之外。 在usna也鲜少看得见这么华丽的追捕场面。各州大多以别造成民众心理威胁为理由,警察使用魔法时原则上尽量避免显眼。比起目睹警察使用魔法,市民目睹消防人员使用魔法的机会多得多。 其实在日本,大部分的地区也和美国的状况相同。阪神地区是例外。只不过即使事先知道这件事,应该也无法回避这个状况吧。 雷蒙德像是拨掉东西般朝警官挥手。 已经进逼到后方不远处的警官整个人被震飞。这是雷蒙德化为吸血鬼之后学会的念动力。 「雷蒙德!」 「这也难免吧!」 雷谷鲁斯中止斥责。这确实在所难免──毕竟已经动手了。不过这么一来,他们隐藏魔法技能伪装成普通人入境的事实就曝光了。 感受到魔法发动的徵兆。刚才打飞的警官看来已经恢复。此外还有其他人的气息像是要包围他们般聚集,应该是支援的警力。 雷谷鲁斯慌张了。没想到入侵日本的第一步就受挫。他预测首都圈的机场与基地应该是严格把关,才选择关西国际机场。这份顾虑逐渐变得完全白费。虽然原因在于自己的疏失,不过居然因为那种小小的失败而陷入此等绝境,即使不是雷谷鲁斯也料想不到吧。 没动员当地人协助的非法入境计画果然太鲁莽吗…… 这样的后悔掠过雷谷鲁斯脑海。 不过,绝对不能在这里乖乖束手就擒。 「不得已了。雷蒙德,强行突破吧。」 雷谷鲁斯发动自我加速魔法,一口气钻过人群的缝隙。 雷蒙德也立刻跟上。雷蒙德好像撞到行人,但现在即使对方受重伤也无暇理会。 两人抵达提供观光导览的有人计程车招呼站。 「抢车吧。」 「知道了!」 雷蒙德充满活力回应雷谷鲁斯的指示。 一旦觉悟必须战斗,雷谷鲁斯就是号称世界最强魔法师部队的stars一等星级队员,面对警官毫不畏惧。雷蒙德是没有军警身分的外行人,不过外行人特有的「天不怕地不怕」在现在的状况带来正面效果。 他们物色开得快的有人计程车。司机如果是不会鲁莽抵抗的类型更好。 不过两人注意到的──吸引两人视线的不是计程车,是一辆大型高级黑头自用车。像是黑帮干部遵循传统搭乘的车辆。 『上车。』 雷蒙德和雷谷鲁斯转头相视。现在对他们搭话的是心电感应。但明显是同胞──也就是寄生物发出的讯号。 雷蒙德朝雷谷鲁斯点头。 雷谷鲁斯跑向黑头自用车,打开后车门。 雷蒙德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两人一上车,大型轿车就立刻起步。 强烈的魔法气息覆盖整辆自用车。 『这是……「扮装行列」?』 雷谷鲁斯以心电感应低语。 「是的,不过请避免使用心电感应。」 听到对方实际开口这么说,雷谷鲁斯首度仔细观察坐在身旁的少年脸孔。 然后语塞了。 甚至忘记呼吸。 如此俊美的少年居然真实存在,他至今连做梦都想不到。 只论美貌的话,安吉?希利邬斯的真面目──莉娜也没差太多。 但莉娜绚烂华丽的美貌透露出源自性格的亲切感,鲜少给人难以接近的印象。 然而这名少年的美貌不只是造型,而是超乎凡人。 妖艳超凡之美。 堕天使该不会就具备这种美吧……雷谷鲁斯忍不住思考这种毫不相干的事。 「因为心电感应可能无法以『扮装行列』完全隐藏。」 少年看起来不在 意雷谷鲁斯冒犯的视线这么说。肯定是惯于受人注目吧。 「啊……啊啊,抱歉。还有,你救了我们。谢谢。」 雷谷鲁斯就这么坐著稍微低下头。 「我是雅各?罗杰斯,大家都叫我杰克。」 接著他察觉还没自我介绍,连忙报上姓名。此外「罗杰斯」是雷谷鲁斯的本名。 「不用客气。我叫做九岛光宣。」 「我是雷蒙德?克拉克。」 雷蒙德从副驾驶座转身加入对话。 「你说的『九岛』是前十师族的『九岛』?」 雷蒙德基于他在至高王座获得的知识纯真询问。 「是的。克拉克先生是狄俄涅计画那位『克拉克』的关系人吗?」 「嗯,对。啊啊,叫我雷蒙德就好。记得我们只差一岁。」 「知道了。话说回来,希望我送你们去哪里吗?」 光宣问完,雷谷鲁斯脸上略有难色。 「……预订的饭店,警方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了吧。」 「说得也是。两位护照上的资料大概已经分发通缉了。」 雷谷鲁斯板起脸。雷谷鲁斯也推测警方应该已经拍照和假护照比对。不过听他人明确告知就忍不住慌张。 「不介意的话,我来为两位准备落脚处以及新护照吧?当然是美国国籍又附有入境纪录的护照。」 对于光宣的提案,雷谷鲁斯还没觉得「感谢」就先提高警觉。 「这样对我们来说帮了大忙,但你为什么贴心到这种程度?」 雷谷鲁斯问完,光宣露出同时引得对方陶醉与发毛的笑容。 「因为我也是两位的同类。」 雷谷鲁斯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不认为这是唯一的理由。 「而且,我也有事情希望两位帮忙。」 「咦,什么事?」 看来雷蒙德不像雷谷鲁斯有所提防。 以寄生物来说,雷蒙德的表现比较自然吧。寄生物的性质是「一为全」,个体具备独立意识的同时,整体也共享单一意志。本质上不是「不可能」背叛同伴,而是「办不到」。 「我想让一个女孩加入我们。」 「女友?」 雷蒙德眼神闪亮积极问下去。 「不,目前还是单恋。啊,我不想强迫她加入。如果她不答应,我打算放弃。」 「是喔……真有耐心。了不起。我尊敬你。」 光宣的言行令雷谷鲁斯觉得不对劲。 到头来,「放弃让他人成为同胞」的想法违反寄生物的本能。这种心态比他们更偏向人类。 而且雷谷鲁斯看不见光宣的心。明明共享相同的意志,他却无法连结到光宣的意识。 光宣无疑是寄生物,这是昭然若揭的事实。 不过,光宣和他们有某些不同之处。 雷谷鲁斯不得不这么认为。 ◇◇◇ 使用心电感应的非法入境犯突破警方包围逃走。这个情报从当地的警察回报给二木家,经由二木家分享给十师族。 「结果是关西机场吗……」 差不多快要换日的深夜,达也从叶山的电话收到这个消息。 『是的。黑羽家已经接下搜索任务。请达也大人和至今一样在东京与巳烧岛待命,这是夫人的指示。』 「既然非法入境犯是stars,目标应该是莉娜吧。知道了,这边会提高警觉。」 『警察拍到的非法入境犯照片传送给您。其中一人是雷蒙德?克拉克。』 达也稍微睁大双眼。 「雷蒙德?克拉克?」 『虽然还不确定,不过从同时观测到的想子波动资料来看,推测雷蒙德?克拉克已经化为寄生物。』 「已经可以用想子雷达辨别寄生物了吗?这是研究的成果吧。」 『这都是多亏达也大人协助确保实验用的寄生物。』 去年二月在第一高中演习树林封印的寄生物被四叶家带走,真夜在前几天的临时师族会议亲口公开这件事。达也这番话是基于这件事稍微挖苦,但是对叶山不管用。 达也也没有驳倒叶山一吐怨气的意图。寄生物已经能用机械手段侦测的这个事实比较重要。 「不能用这个成果侦测光宣吗?」 『调校为专门侦测九岛光宣的雷达正由红林研发中,请稍待一段时间。』 红林是四叶家第三顺位的管家,也是管理前四叶家调校设施的四叶家技术部门总负责人。他自己也是优秀的魔工技师,是达也在魔法工学领域的启蒙老师。 「知道了,期待研发成果。」 『达也大人的嘉许,属下也会转达给红林。话说回来,希利邬斯过得如何?』 「看来还没觉得无聊。」 『那就好。需要什么物品的话,这边会立刻派人准备。』 「我会转告莉娜。」 『感激不尽。』 后来两人简单问候之后,视讯电话的画面变暗。 达也不是在客厅,而是在自己房间接电话。早睡早起的深雪应该已经上床。 结束通话的达也,思考对象不是深雪,是亚夜子。 化为寄生物的非法入境犯,其中一人恐怕是stars的魔法师。追踪任务由黑羽家负责。 从四叶家内部的职责分担来考量,这么做本身很自然。文弥与亚夜子加入的可能性不低。 两人有学业要顾。不像达也,没被第四高中准许免除上学义务。但是感觉黑羽家会把出任务看得比上高中优先。 达也不太担心文弥。他的「直觉痛楚」是精神干涉系魔法,对于寄生物肯定也充分管用。甚至可以说是克星。 但是亚夜子没有有效攻击寄生物的手段。 寄生物的肉体应该无法以正常方式伤害。不过亚夜子碰不到主体。 即使如此,对手是stars的话或许有办法对付。至少一旦形式不利肯定可以逃走。 只不过,如果遭遇光宣── (……想太多吗?) 黑羽家接到的命令是搜索疑似stars的非法入境犯。不是找出光宣。 ──达也也没想到,stars的先遣队已经和光宣会合。 ◇◇◇ 光宣带雷蒙德与雷谷鲁斯到神户的中华街。别名南京町的狭小地区。第三次世界大战前,日本各地接连形成华人街,不过大战之后还维持城镇规模的只有横滨与神户。 神户的中华街也和横滨一样有周公瑾的据点。即使光宣以新主人的身分进入,在据点工作的人们也没说出任何疑问乖乖服从。主人的外型对他们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只要拥有主人才能打开的宝库「钥匙」,就够格视为主人迎接。光宣从周公瑾的亡灵查出关于「钥匙」机关的知识,所以顺利打开宝库。 光宣刻意不先知道内容物是什么,满怀期待打开宝库的门,发现里面只有破铜烂铁而失望,不过这就是另一件事了。 光宣是在隔天的二十七日星期四和雷蒙德他们详谈。 「……换句话说,杰克的目的是查出目前脱逃的希利邬斯少校下落吧?」 光宣问完,雷谷鲁斯点了点头。之所以没有立刻回答,是因为他克制自己别使用心电感应。 「可以的话,我要亲手讨伐希利邬斯少校。如果难以成功就等待同伴抵达之后会合。」 「你的同伴什么时候会来日本?」 「预定四天后,日本时间七月一日晚上抵达座间基地。但因为今年二月实行的那场作战,预测日本当局会严加监视。即 使抵达也没办法行动太多次吧。必须收集足够的情报,然后一次就达成目的。」 他所说今年二月的作战,是为了避免顾杰落入日本当局手中,由卡诺普斯指挥进行的暗杀任务。那个事件之后,丢尽面子的国防军对usna的态度转硬。外务省与产业省相当著急,但国防军的武官组抱持强烈的不满,彼此在军事实务面一直处于交恶状态。 「知道了。我派部下寻找希利邬斯少校的藏身处吧。」 「你说的部下是九岛家的部下?记得继承九岛家的是长子玄明,光宣你也有可以自由调派的手下吗?」 雷蒙德从旁插嘴问这个问题。 「雷蒙德,你真清楚。是用『至高王座』调查的吗?」 不过,感到惊愕的是雷蒙德。 「你知道『至高王座』?」 光宣含糊一笑。一般人露出这种笑容的话是「掩饰的笑」,不过由光宣挂在脸上就是「神秘的笑」。 「我也有各种情报来源喔。」 「…………」 「协助搜索的部分就拜托你了。」 雷蒙德一脸愕然僵在原地,旁边的雷谷鲁斯回到刚才的话题。 「所以,我们要帮你什么?把你的女友带来就好吗?」 「如果做得到,我很想拜托你们。不过……」 光宣苦笑说。 雷谷鲁斯露出不悦的表情成为对比。他认为自己的实力遭到质疑。 光宣看到他的表情也没有慌张的反应。 「她是四叶家的关系人。」 随口说出的事实,使得雷谷鲁斯睁大双眼。 「你说的『四叶』是那个『四叶家』?」 「嗯。『不可侵犯之禁忌』的四叶家。虽说是关系人,其实是佣人,但她是四叶家下任当家的亲信。」 「深雪的亲信……?」雷蒙德轻声这么说,却没有继续发言。 「她现在住进东京某医院,不过为了抓到成为寄生物的我,周围由十师族巩固防守。」 「意思是不只四叶家,还包括其他十师族?」 「是的。」 光宣点头回应雷谷鲁斯的问题。 「具体来说是七草家与十文字家。不过这部分我应付得来。」 前天晚上,光宣刚被克人狠狠修理一顿。但他已想好如何钻过七草家与十文字家的防护网。 「问题在于最后一道关卡,也就是四叶家的防守。司波达也……知道这个名字吧?和你们也有一段过节的对手。」 「啊啊,我知道。」雷谷鲁斯回答。 雷蒙德想开口,不过暂且好好当个听众。 「我知道四叶家魔法师的实力是其他家系望尘莫及,再加上达也助阵,我完全碰不到她。」 上次是平分秋色。然而不只是光宣,达也同样没认真打。彼此并没有放水,却没有基于「非得杀掉对方」的意义拿出真本事。 下次光宣面对达也也不打算退缩。和面对克人的状况不同。他对于达也有著攸关己身存在的方针对立,有著某种执著。要是面对达也屡次退缩,会变得像是承认自己是错的。 就算这么说,如果拿出真本事打到底,结果恐怕是两败俱伤。 这样就真的没意义了。如果自己倒下,就无法拯救水波。 光宣陷入这样的两难。 而且虽然他没清楚意识到,但还有一件事需要担忧。 上次是平分秋色。不过即使是现在这时候,达也或许也正在研发对抗寄生物的魔法。 光宣吸收周公瑾的知识学到许多新魔法,但周公瑾终究是亡灵,不会创造任何新东西。不过达也有四叶家──前第四研以及日本顶尖的古式魔法师九重八云撑腰。 光宣心底真正畏惧的不是达也的实力,是达也与他周围人们的智慧。 「那么,我应付司波达也就好吗?」 这次光宣点头回应雷谷鲁斯的问题。 「不必打倒。我带走她的那一天,你引诱达也到远离医院的某处就好。」 「声东击西吗?」 「是的。」 「这样不会太消极吗?」 说这句话的是雷蒙德。 「达也在妨碍你吧?既然这样就应该杀掉。不然就算你成功带走那个女生,达也还是会追过来啊!」 雷蒙德歇斯底里的语气使得光宣蹙眉。 「这我不在乎喔。只要她愿意点头,当天就可以移植寄生物完成。如果她不愿意,我打算立刻把她还给四叶家。」 但他对雷蒙德说明的语气维持冷静。 「不像话!光宣你真的喜欢她吗?既然喜欢到抓走她,事后归还简直是不上不下,你这种想法很奇怪!」 「喂,雷蒙德……」 雷谷鲁斯安抚雷蒙德。但他的声音没传入雷蒙德耳中。 「碍事的达也应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雷蒙德,你冷静!」 雷谷鲁斯用力抓住雷蒙德的肩膀逼他闭嘴。 「抱歉,光宣。」 「不,我不在意。」 如光宣所说,至少他表面上不在意雷蒙德的激动举止。 「我也认为司波达也是必须打倒的对手,但是先以光宣的目的为优先吧。」 「你愿意这么做就帮了大忙。」 「只是……如果能打倒,即使打倒也没关系吧?」 「嗯,这样没关系。」 对于雷谷鲁斯补充的这句话,光宣回应时夹带几乎听不出来的些许延迟。 ◇◇◇ 这天,达也上午在巳烧岛度过,下午前往一高。 上课时间他在图书馆度过,放学后不是前往学生会室,而是风纪委员会总部。 「干比古,在吗?」 「达也?你今天有来啊?」 达也来得正好,干比古不是在巡逻,而是在处理文书工作。 「下午来的。」 达也回答干比古。一个娇小的身影默默要从他身旁经过。 「香澄,身体没问题吗?」 达也朝这个学妹搭话。 香澄不情不愿停下脚步。 「……没事。抱歉让学长担心了。」 「这样啊,那就好。」 香澄板著脸向达也低头致意,然后匆忙离开总部。 「……发生了什么事?」 干比古在意刚才那一幕,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心情吧。 「虽然不是香澄怎么了,不过关于这方面想拜托你一件事。」 「拜托我……?」 「嗯。前几天,我说过光宣的事吧?」 干比古脸色一变。他察觉达也的请求和寄生物有关,所以在紧张。 「……嗯,我记得。」 「前天,光宣出现在水波住的医院附近。」 「咦?那么……」 此时干比古顿悟,睁大双眼不说话。 他快步关紧风纪委员会总部的门窗,最后取出符咒使用结界「封锁」室内。 「……久等了。达也,坐著说吧。」 「嗯。」 达也与干比古隔著长桌面对面坐下。 「那个……前天,七草学妹和光宣打过是吧?」 「没错。虽然没外伤,却中了幻术系的魔法睡著,在那之前,引发缺氧的魔法也对她造成打击,所以我担心后遗症。不过看来没事我就放心了。」 「这样啊……」 达也说自己放心时的平淡态度,使得聆听说明的干比古比他更松了口气。 「所 以,要拜托我什么事?如果要我帮忙抓光宣,我很乐意协助喔。」 干比古朝桌面挺出上半身。如他自己在星期一所说,干比古认为处理寄生物原本就是他们古式魔法师的工作。 「这部分或许不久之后也会请你帮忙。不过当前希望你协助我修行。」 「什么修行?」 在干比古催促之下,达也说明修行内容。 「只有放学后有空,所以必须请你暂时停止风纪委员会的工作,可以麻烦你吗?」 「你说这什么话?」 干比古不禁失笑。 对于达也来说,这是堪称自家人的女孩出了大事。 对于世间来说,这是阻止妖魔嚣张的重大事件。 明是如此,达也却在意是否影响到区区高中的课外活动,这种严守纪律的作风令干比古觉得莫名有趣。 「无论怎么想,你的修行都比风纪委员会的工作重要吧?而且我正觉得差不多该考虑把风纪委员长的棒子交出去了。基于这层意义,这恰巧是个好机会。」 干比古如此回应,爽快接受达也的请求。 ◇◇◇ 一般认为妖魔是在黑夜活动。吸血鬼在这方面给人的印象尤其强烈。 但是寄生物不怕太阳,依循人类时代的作息,没什么要事的话就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成为寄生物之后也没有时差问题。这究竟是基于哪种机制?雷谷鲁斯深感兴趣。但自己不是学者,即使思考也不知道真相吧。他决定将兴趣仅止于兴趣,上床入睡。 就在这个时候,某人敲响房门。雷谷鲁斯听到敲门声的同时就知道是谁。 雷谷鲁斯开门一看,正如他的猜测,雷蒙德独自站在门外。 「方便进去吗?」 「请进。」 老实说,他这时间跑来很困扰,不过既然这么晚来访,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雷谷鲁斯开门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所以是什么事?」 「是关于光宣的事。」 「他怎么了?没什么特别可疑的举动吧?」 「是吗?」 看来雷蒙德无法接受雷谷鲁斯的说法。 「光宣很奇怪。」 「哪里奇怪?」 雷蒙德停顿片刻。这段时间不是在犹豫,是重新思考该怎么说明。 「……不知为何,我们的心电感应在越过国境之后就不通了。」 「所以?」 「不过只要心电感应接通,我们就会共享相同的意志。即使是出身不同的寄生物肯定也适用这一点。」 雷蒙德与雷谷鲁斯是在本月进行的微型黑洞实验成为寄生物。 另一方面,光宣是二〇九五年十一月进行实验时迷途闯入这个世界的寄生物更换宿主而成。 不过,即使成为寄生物的原委不同,他们也是同种类的生物。光宣与雷蒙德他们都以直觉,不,以实际的感觉认知这件事。 而且追根究柢,和光宣同化的寄生物来自usna达拉斯的同一座实验设施。雷蒙德说彼此出身不同,这个指摘严格来说不正确。 「雷蒙德,你想表达什么?」 「光宣为什么和我们意见不合?」 对于雷谷鲁斯的问题,雷蒙德以反问回应。 「……司波达也那件事吗?」 「没错。我们的意志肯定统一为要排除达也。那光宣为什么不赞成杀掉达也?」 「并没有反对排除司波达也吧?只是光宣有其他应该优先完成的事情罢了。」 「这不是很奇怪吗?我们现在最优先要做的就是埋葬达也,明明已经这么决议了……」 「这场讨论是在美国进行的吧?雷蒙德,你刚刚才说我们的心电感应无法跨越国境。」 被点出话语中的矛盾,雷蒙德说不出话。 「我们受到纯粹意念与强烈愿望的吸引,和人类合为一体。我们的坚定意志引来寄生物。」 雷谷鲁斯这段话显示寄生物的双重性质。和人类合体前的寄生物视角,被寄生物侵蚀前的人类视角,两者同时存在于化为寄生物的前人类内心。 「光宣心中最强烈的意志,应该是想拯救心爱女性的情感吧。既然这样,他以此为第一优先也不奇怪。」 上午对谈的时候,雷谷鲁斯与雷蒙德得知光宣想让水波成为寄生物的原因──光宣即使讲明到这种程度,依然没将水波的名字告诉两人。 「我不能认同!我们第一优先的目标非得是达也才行!」 「就算你这么说……」 雷谷鲁斯受到雷蒙德的影响,认为一定要抹杀达也才行。但这也是因为雷谷鲁斯自己怀抱著「威胁祖国的战略级魔法一定要除掉」的意志。 雷蒙德这边也是,他原本的想法是「让达也屈服」,不是「抹杀达也」。这一点受到stars队员意念的影响。他们将「质量爆散」认知为必须排除的威胁。 寄生物的意志就像这样混合在一起。怀抱最强「愿望」的个体确实掌握寄生物集团意识的主导权,却不代表单一个体的意志统治其他个体。例如光宣加入之后,即使变成由他掌握主导权,也不能忽视雷谷鲁斯或雷蒙德的意志。 「……知道了。那么,今晚『我』和光宣『谈谈』吧。」 「……你想这么做就做吧。」 昨晚已经确认「线路」和光宣相通。雷谷鲁斯、雷蒙德与光宣是相连的,所以如果雷蒙德和光宣「说话」,雷谷鲁斯也不能置身事外。 依照他们的特性,将会由其中一人掌握主导权。雷谷鲁斯没有阻止雷蒙德的理由。 ◇◇◇ 光宣半夜忽然清醒。不是因为生理需求。是心底传来的喧嚣声吵醒他。 (──光宣/我们,醒了吗?) 这声呼叫使得光宣苦笑。 (雷蒙德啊。这个时间有什么事?) 光宣没有「雷蒙德/我们」的认知。 (你没吓到啊。我以为你是第一次像这样在集合意识里说话。) (是第一次说话没错,但不是第一次听到声音。) (不可能。) 从雷蒙德的心电感应感受到困惑,光宣不禁失笑。 (你以为心电感应无法越过国境对吧?) 光宣没有嘲笑对方的意思。不过和真正开口的对话不同,他的语气没有一丝客气,造成雷蒙德以为光宣瞧不起他──共享意志的寄生物,原本不可能发生误解对方意图的状况。 (这个想法是错的。心电感应越过国境也传达到。证据就是我也能干涉你们想要合而为一的意志。只是因为越过国境之后,意识无法将心电感应理解为有意义的话语罢了。不过人类的心电感应就不会发生这种现象。我们寄生物的能力有各种无法理解的限制。) (我不知道这种事……) (大概是人类原本的意识透过寄生物主体传达的过程中,没能顺利「翻译」吧。) 传来沉默的不只是雷蒙德,雷谷鲁斯也在混合的意识中语塞。 (现在这种事不重要。既然像这样以深层意识接触,应该是有某些事要统一意志吧?) (为什么连这个都知道……现在在这个国家活动的同胞不是只有光宣/我们吗?) (还有一个喔。虽然现在完全被封印,但偶尔会被当成实验白老鼠哀号。我想去救他,不过有强力的结界,我没办法出手。) 光宣说的是封印在四叶家的寄生物。四叶家以精神干涉系魔法进行的封印,即使是化为寄生物的光宣实力也无法破解。不只如此,甚 至不知道囚禁的位置。 再度传来语塞的气息。 看来他们非常小看我。光宣心想。 (不,并不是在瞧不起光宣/我们。这部分请不要误会。) 这个想法藏不住,所以急忙传来辩解。这句话来自雷谷鲁斯,却也包括雷蒙德的「声音」。 (知道了。所以呢?) 光宣再度询问用意。其实雷蒙德的想法已经传达给光宣,不过现在是使用对话的形态,所以光宣想让当事人「亲口」说。 (我们拥有个别的身体,不过都是单一的生物。我们的意志非得统一才行。) 光宣没同意也没否定。 光宣明白「雷蒙德他们」就是这种生物。 但是光宣拒绝变成这样。 如果没能维持自我,就无法让她成为寄生物。如果不能用来治疗她,自己变成寄生物就没有意义。 光宣没要否定雷蒙德他们的存在方式。只是不想让自己纳入他所说的「我们」。 (我们打算抹杀司波达也。就让光宣/我们的意志也合而为一吧!) 一股意念随著这个意志迎面而来。 不只是雷蒙德与雷谷鲁斯两人的意念。他们好像没察觉,不过即使现在无法联络,他们的精神也和usna的同胞相连。在stars总部基地依然持续增殖中的寄生物,整体浑然合一的意念卷向光宣要吞没他。 光宣对抗这股意念。对抗时,本应合而为一的各种意念窜入光宣的「耳」。数十,数百的呢喃掠过他的意识。 其中最多的是想排除达也的意志。 雷蒙德等人的背后是stars队员,他们刚知道战略级魔法师司波达也的威胁,会变成这样或许也是理所当然。 面对要吞没自己的意念巨浪,光宣不是以魔法技术对抗,而是以自己内心最强烈的「愿望」正面对峙。 他不是想要水波。光宣内心没有想将水波占为己有的欲望。他只是许愿想拯救和自己相同境遇的女孩,拋弃人类的身分。正因为是为了自己以外的某人,才得以克服侵蚀自己的诱惑。 人格是后天形成的。对于精神核心的欲望与冲动,要如何克制?如何活用?要禁止哪些?允许哪些?在自己和社会的交集之中,顺从或违抗和自己有所交流的人们,藉以逐渐塑造出自己的人格。 拋弃这种封锁自己的框架,任凭己身欲望的驱使,成为不同于人类的生物活下去──如果核心存在著私欲,肯定无法忍受这个诱惑。正因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自己以外的某人」,光宣才得以维持「自我」。 这是永恒的战斗。 这是剎那的战斗。 在精神的世界里,时间没有长度。时间的构造不是连续的线,是跳跃的点。只有「永恒的时间」或「剎那的时间」这种情报。 在这场剎那又永恒的战斗尽头──直到最后依然站著的是光宣。 (雷蒙德,你会帮我吧?先带她过来。达也的事情之后再说。) (──我/我们遵从「光宣」的意志。) 光宣直到最后都维持自我。 但他也不是毫无变化。 人类也是,同样内容的事情持续听数十次,数百次之后,就会受到影响。即使一开始否定,也会逐渐产生共鸣。 光宣也并非和人类的这种弱点无缘。即使不再是人类也坚持自我本色的他,同样继承了自己原本拥有的优点与缺点。 持续暴露在数十,数百个「排除达也」的呢喃之下…… (达也之后再「处理」掉吧。) 光宣的意识也不知不觉受到引导,并且变质。 第六章 关西国际机场发生非法入境骚动,不过日本国内最近大致和平。 光宣和雷蒙德展开的激战是在精神次元进行,因此一般人无从得知。 反魔法主义者的攻击性活动处于暂时熄火的状态。 usna没有严正要求引渡希利邬斯少校,大亚联盟也没骚扰西南诸岛。尤其是外交面的无风状态,甚至让外务省与国防军暗自发毛。 大亚联盟安分的原因,在六月二十八日星期五的早晨揭晓。 伴随一则震撼世界的新闻。 『为各位插播一则新闻。』 在上学前的早餐餐桌,新闻播报员紧张的声音引得达也与深雪转身。 达也就这么拿著筷子,深雪很有教养地放下筷子看向电视。 『今天凌晨,大亚联盟和新苏维埃联邦进入战争状态。』 深雪睁大双眼。如果她还拿著筷子或许会摔到桌面。 达也终究也放下筷子认真看新闻。 『昨天到今天的深夜时分,大亚联军突破兴凯湖西侧国境,开始南下朝乌苏里斯克进军。对此新苏联立刻动员驻留在海参崴的远东军,两军在乌苏里斯克北方三十公里处爆发冲突,现在仍然持续激战的样子。』 深雪以僵硬的动作看向达也。 「哥哥,这下子不得了了……」 达也也从电视移开视线,和深雪四目相视。 「在这么接近日本的地区发生军事冲突,难免影响到我国吧。」 达也的声音也透露不同于平常的紧张感。 电视台的摄影棚内,解说员出现在镜头前。 『大亚联盟的目标应该是夺取沿海地区的南部。从地政学的角度来看,这个地区,尤其是海参崴的意义,对于将高丽自治区纳入统治的大亚联盟来说,等于是抵在喉头的一把刀。大亚联盟肯定早就在等待机会除掉这个威胁。』 电视映出一张地图。播报员看著地图说声「原来如此」接受这个说法。 『不过既然目标是海参崴,为什么刻意选择从兴凯湖南下的路线?从高丽自治区侵略应该比较近吧?』 『大亚联盟从横滨事变持续和我国交战,因而大量耗损海军战力,还没从这个打击回复。如果想从南方攻打海参崴,和海军的合作是不可或缺的,所以才被迫放弃从高丽自治区进攻的路线吧。』 「应该是这样没错。」 达也附和解说员的说明。 『大亚联盟为什么在这个时期执行侵略作战?』 『正式的准备应该是从一年多前就开始。二〇九五年十一月缔结的日俄谈和条约,内容相当有利于日本。大亚联盟中央政府需要对外的战果回复威信。不过决定性的关键应该是这几天开始出现在军事相关人士之间的传闻。』 『传闻……吗?』 新闻播报员问完,解说员一副不太愿意的样子,却还是公布这个传闻的内容。 『新苏联的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贝佐布拉佐夫博士据说已经死亡,或是陷入不省人事的状态。』 「这我就不知道了。」 大概是达也插话的时间点很有趣,面色凝重的深雪轻声一笑。 『加入素质考量的话,两国军力是新苏联取胜,单纯看数量的话是大亚联盟占上风。此外,新苏联的兵力广为分散在东亚、中亚与东欧,而且主力是部署在东亚兵力北方的西伯利亚军。既然新苏联的战略级魔法师没作用,就有十足的胜算……大亚联盟应该是这么计算过吧。』 『您说贝佐布拉佐夫博士处于无法成为战力的状态,请问这个情报的可信度有多少?』 『应该不能说毫无根据。推定是新苏联战略魔法的魔法徵兆出现在东京八王子上空,是刚好一周前发生的事件,不过在那不久之前,贝佐布拉佐夫博士就音讯全无。』 『本月上旬袭击伊豆的大规模魔法,据说也是来自新苏联……』 『是的。这些偷袭可能是军方独断进行。我认为贝佐布拉佐夫博士很可能被追究责任。』 『以狄俄涅计画向世界提出和平诉求的贝佐布拉佐夫博士,却是伊豆半岛偷袭攻击的当事人是吗……』 『您预测今后大亚联盟会如何行动?』 至今没发言的助手有点慌张地插嘴。或许是导播指示「尽量避免提到狄俄涅计画」。 『这个嘛……』 解说员也配合助理改变话题方向。 『大亚联军肯定想在西伯利亚部队参战之前做个了结。换句话说应该会速战速决。』 『那么,您认为新苏联想打成持久战,直到援军调派完成吗?』 此时新闻播报员回来加入对话。他没重提贝佐布拉佐夫的话题。 『我是这么认为的。』 『大亚联盟这边会使用战略级魔法吗?』 『前几天正式亮相……不对,应该说曝光的刘丽蕾少尉,很可能投入这场战斗。』 后来也继续讨论细节,但已经是差不多得出门的时间了,否则上学会迟到。 虽说会迟到,不过必须担心这件事的只有深雪。达也送深雪到学校之后就可以自由行动。 「哥哥,今天有什么计画?」 深雪在电动车厢里询问达也。 「如果风间中校没叫我过去,我打算去flt。」 「不去莉娜那里吗?」 「有事情要做了。」 肯定是关于大亚联盟与新苏联军事冲突的事情吧。深雪这么认为,却没有继续问清楚。 ◇◇◇ 达也猜中了。 『大黑特尉。最近连续发生有损彼此信赖关系的事件,本官感到遗憾。不过如贵官所知,现在发生了紧急事态,方便立刻来基地吗?』 「收到。」 对于风间就某方面来说过于自私的这个邀请,回到自家的达也二话不说就答应。 杠上国防军完全没好处。而且现在不是无意义赌气的时候。 『抱歉。』 不知道是否明白达也的这种心情,风间简短说完低头致意。 ◇◇◇ 远东发生军事冲突的新闻,光宣也和达也在同一时间收看。光宣才在昨晚的激战获胜,却没有偷懒贪睡──此外,雷蒙德与雷谷鲁斯都还没起床。明显可见寄生物基于性质没有时差问题。 「虽然应该不能思考这种事……」 但这或许会成为大好机会。光宣这么想。 (要是军事冲突拖长,十师族也变得非得注意日本海那边。即使短期内决胜负,胜利的那边顺势沿著日本海南下的话,十师族就不得不应付,没余力管我……) 如果电视上的解说员是对的,那么达也反击并重创贝佐布拉佐夫,就是这场战争的导火线。 (达也应该会感觉讽刺,不过这也是因果报应吧。) 贝佐布拉佐夫的攻击导致水波受伤,打倒贝佐布拉佐夫的影响不断连锁,使得达也没有余力保护水波。 要是一切正如光宣的想法,那么对于达也来说,这确实是讽刺的因果循环。 ◇◇◇ 达也取消造访巳烧岛与flt的行程,前往独立魔装大队总部所在的霞浦基地。 这件事当然已经向真夜报告。时间上刚好有空可以直接报告,真夜也很积极要修复和国防军的关系。看来国防军能部署许多兵力的人数动员能力还是难以割舍。 「特尉,欢迎过来。」 达也敬礼回应风间的欢迎。 表情微微改变的是副官藤林。风间中校一脸理所当然般向达也回礼。 「今 天找贵官过来不为别的,是想问关于贝佐布拉佐夫的事。」 伊豆别墅遭受攻击时,达也除掉的对象不是贝佐布拉佐夫,这件事已经告诉风间。不过第一高中成为目标之后的结果没告知军方。达也已经向本家报告,所以要是四叶家有提供情报给国防军,达也就没什么能重新说明的事,不过看来并非如此。 「在下没有直接攻击贝佐布拉佐夫。不过,在下分解了当时运作中的大型cad,所以可能因此受到某些伤害。」 「之前说明的列车型cad吗?」 「是的。」 「术士和运作中的cad连接时,要是cad被破坏,术士的精神会经由魔法演算领域受到重创。也就是说贵官破坏cad的时候,贝佐布拉佐夫正在和cad连接吗?」 「在那之后就没受到水雾炸弹的攻击,所以在下认为可能性很高。」 「嗯……」 风间像是咀嚼新获得的情报般深思。 「……贵官认为贝佐布拉佐夫死亡的可能性是多少?」 「不到百分之一吧。」 「也就是零吗?」 「可以这么说。」 达也回答之后,简短补充一句「但是无关那个事件发生意外丧命的可能性不是零」。 「那么,他复出的时期呢?大亚联盟这次的侵略,你认为贝佐布拉佐夫来不及参战吗?」 「如果新苏联军高层认为彻底压榨贝佐布拉佐夫也无妨,今天就可以投入战局吧。但若希望他立下足够的战果,应该不可能立刻上阵。」 「具体来说,你认为大概要多久?」 「比照过去的例子,强制切断cad连结造成的伤害,需要十到二十天的期间回复。」 今天是星期五。 第一高中差点遭到水雾炸弹攻击是上星期三的事。 「所以快的话要两天,慢的话要两周吗?」 「会是这样没错。」 「……知道了。」 风间点点头,接著轮到达也开口。 「中校,在下也想说一件事。」 「说来听听吧。」 「您或许已经知道,这个国家再度遭受寄生物的威胁。」 「如果是九岛家的事,本官已经知道了。」 「usna也出现新的寄生物。」 「什么……?」 看来国防军还没掌握这个消息,或者是情报还没下放到风间这里。 无论原因为何,达也都没要保密的意思。 「上周在stars的总部基地,化为寄生物的队员发动叛变,现在stars总部实质上已经被寄生物占据。」 「……这是从希利邬斯少校那里问到的情报吗?」 「不,是九岛阁下的远亲──安洁莉娜?库都?希尔兹小姐告知的事实。」 即使在这里,达也也以言外之意主张自己藏匿的不是「希利邬斯少校」。 「──这样啊。」 看来风间也没要重提这件事。 「而且看来至少已经有两具寄生物潜入日本。」 「什么?」 风间的表情不只惊讶,还带点慌张。 「驻守关西机场的警察,好像发现了使用心电感应的非法入境犯。对方是搭洛杉矶直达班机来日本的乘客,从时期来看,其中一人很可能是化为寄生物的stars。」 「……本官问佐伯阁下看看吧。」 「在下认为最好这么做。」 阪神地区的警察肯定也没要把情报留在自己手边。很难想像他们没回报中央就将情报泄漏给十师族。 警方是否会将情报交给军方就很难说。警方或许会发挥地盘意识不愿意请求国防军协助。不过即使如此,佐伯也很可能从私人管道取得详细情报。 「所以贵官说的『其中一人』是什么意思?」 「双人组的另一人是雷蒙德?克拉克。」 「……真的吗?」 「已经检视过警方拍摄的照片,几乎可以确定。」 「特尉。」 至今在风间斜后方待命的藤林像是忍不住般插嘴。 「你说的雷蒙德?克拉克,是那个艾德华?克拉克的……?」 「是的。『狄俄涅计画』的发起人艾德华?克拉克的儿子。」 达也暂时停顿,像是回想起来般补充。 「利用梯队系统3后门的情报收集系统『至高王座』是由『七贤人』运用,雷蒙德?克拉克就是其中一人,他同时也是揭露托拉斯?西尔弗真面目的主谋。」 「……等一下,特尉,情报多到我脑袋快出问题了。」 「不过接下来才是重点。」 达也无情拒绝藤林「让我休息一下」的哀求。 「说来听听。」 「那么,我以四叶家司波达也的身分,请求国防军独立魔装大队协助。」 风间双眼射出强烈光芒,藤林将差点松懈的姿势摆正。 「非法入境的寄生物,推测很可能和同样化为寄生物的九岛光宣联手。」 听到光宣的名字,藤林脸上失去血色。不过光宣化为吸血鬼的消息,藤林也肯定透过九岛家得知,达也认为这时候不需要顾虑藤林的心情。 「此外,假设stars在日本进行非法活动,想必不会只派『一人』过来。」 达也在这里计算人数的时候排除雷蒙德。 并不是小看雷蒙德。既然化为寄生物,达也预测他已经获得无法小觑的实力。 他只是推测stars应该没将雷蒙德算进去。 「肯定有增援。而且不久就会到。」 「应该吧。」 达也的推测符合逻辑,风间也没反驳。 「九岛光宣的目标是敝家的帮佣樱井水波。」 达也此时将话题焦点从stars转移到光宣。 「九岛光宣要是和stars组成共同战线,凭四叶家的实力可能也无法彻底保护樱井水波。」 「要这边出借护卫兵力吗?」 「不。如果stars以横须贺或座间这样的共同利用基地尝试入侵,可以请中校阻止吗?」 四叶家平常监视首都圈的民用机场与空军基地,却只能从外部监视国防军的基地。虽然不是无法潜入内部,不过以当下的情势来说过于费时费力。 与其这么做,还不如请国防军监视国防军基地比较合理,而且也省时省力。到头来,阻止企图进行非法活动的部队入侵,本来就是国防军该做的工作──即使对方是同盟国的部队。 「──知道了。这边会试著透过旅长阁下接洽军令部。」 风间没向达也提出交换条件,因为他也知道这是国防军的工作。 「话说特尉,贵官对于这次的纷争有什么看法?」 「您是问胜败的趋势吗?」 「没错。」 「新苏联会赢吧。」 达也想都没想就立刻回答。他来到基地之前有充足的时间思考。 「说根据来听听吧。」 「大亚联盟的侵略,是基于贝佐布拉佐夫不在岗位的不确定情报。这个前提条件是错的,所以在贝佐布拉佐夫加入战局的瞬间,大亚联军的士气就会瓦解吧。」 具体来说是「水雾炸弹」发动的瞬间。 即使没实际说出来,也已经传达给风间。 「嗯……你认为不可能在贝佐布拉佐夫复出之前决胜负吗?」 「在远东布阵的新苏联军与大亚联军没有决定性的兵力差距。即使大亚联 盟投入『霹雳塔』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胜利吧。」 「霹雳塔」是大亚联盟的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使用的大规模魔法。发明这个魔法的刘云德在「灼热万圣节」(达也以「质量爆散」摧毁朝鲜半岛南部的事件)战死,不过他的孙女刘丽蕾继承「霹雳塔」成为新的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 「如果胜利的新苏联军企图侵略日本……」 风间说到这里,正面注视达也的双眼。 「国防军可以依赖贵官的力量吗?」 「没问题,可以依赖。」 达也在这时候的回答也没有犹豫。 牵制他国冒险性的军事行动,是获得东道青波助力的代价。即使风间──一〇一旅没委托,达也也打算采取「必要措施」。 不过老实说,达也没必要这么做。这时候让风间认为欠下一次「人情」才是上策。 ◇◇◇ 大亚联盟侵略新苏维埃领土的事件爆发隔天。 远东的新苏联沿海地区正在进行一场攻防拉锯战。 这场纷争引起全世界的注目,不过其中的日本堪称和战场相邻,抱持高度关心与警戒观察战况的推移。 第三次世界大战当时的核武禁令至今依然有效。 国际魔法协会只会在即将动用「脏弹」的时候介入,不过以此为标准的环污生物兵器或化学兵器、会产生有害残留物质的强力炸弹、会在大气散播有害物质的热压弹也列为「自主管制」项目。因此现代战争主要使用传统子弹、以碎片杀伤敌人的炸弹,还有高价的「环保」强力炸弹。「有钱」的军队会加入电磁波武器或雷射武器。 这边真正要表达的意思是,由于旧型兵器依然占有主流地位,因此要是正常的军队起冲突就容易演变为长期战。此外这里说的「正常」指的是「后勤确实运作」。 想在短时间内打倒敌人,必须使用对方没有的武器。 大亚联盟的胜算来自「霹雳塔」。这是战略级魔法。大亚联盟预测新苏联的战略级魔法师无法出动,因而挑起这次的战端。这部分正如全球军事专家的推测。 然而光是一天无法分出胜负。大亚联盟从第一天就投入战略级魔法师刘丽蕾,有她加入的战场维持优势进行战斗。不过「霹雳塔」不是能涵盖整个战场的魔法。即使是这种魔法,在敌我双方短兵相接的陆战也很难找到地方使用。 战略级魔法没有世人想像的那么方便。 今天是星期六。不同于把空闲和创造性混淆的某段时期,周休二日的学校只有标榜艺术专业教育的部分国高中。 魔法科高中当然要上课。达也今天早上也送深雪到学校。水波正在住院,目前四叶家没有派人代替她的计画。达也已经不是「守护者」,不过她和深雪一起到校是兼任护卫的工作。 但是达也不觉得在第一高中校内需要陪在深雪身旁。到头来,如果只是保护深雪,物理距离不必维持这么近。部分原因在于先前提防贝佐布拉佐夫的攻击时成功进行有效的反击。每天早上的陪同主要也是达也个性上想这么做。 姑且穿著制服送深雪进入校舍之后,达也立刻回到自家换上更轻便的服装,驾驶飞行车直接前往巳烧岛。首要目的是研究魔法,另一方面也因为一直没看著莉娜令他不安。 正如预料,莉娜早早就开始无聊。 「……达也,你在做什么?」 「创造魔法。」 明明没事(指的是达也与莉娜双方),但她跑来找正在做研究的达也。 「只用电脑?」 「需要这么惊讶吗?你那位制作『布里欧奈克』的技师也做得到类似的事吧?」 「布里欧奈克」是fae理论当成技术进入实用阶段,使得战略级魔法「重金属爆散」也能用在局地战或对人战斗的魔法兵器。 fae──free after eecution理论,日文名称是「后发事象可变理论」,主要内容是「以魔法改写而成的事象,原本是这个世界不应有的事象,因此在改写后的极短时间内受到的物理法则束缚较为宽松,后续的事象改写也会比较容易」。 达也的「重子枪」也用到这个理论,但「重子枪」是参考「布里欧奈克」制作的。「布里欧奈克」的研发者是达也在心中举白旗,强烈希望将来能见面的对象。 「艾比确实也是只坐在自己的桌子前面进行魔法改造……」 研发布里欧奈克的技师叫做「艾比」吗──达也悄悄在内心笔记本写下这个名字。 「不过,发明新魔法的时候,途中会反覆做实验啊?」 这名技师好像至今也在研发新魔法──达也在内心笔记本追加这一条。 「我前几天有机会看见『水雾炸弹』,所以思考能不能应用在我们也能用的其他魔法。『水雾炸弹』太复杂,没办法轻易使用。」 达也这番话的意思是「需要大规模装置所以没办法轻易使用」,但莉娜解释为「要求的魔法力太高所以没办法轻易使用」。 这么解释也没错。 「……咦?等一下,你想创造的魔法难道是战略级魔法?」 莉娜停顿片刻(也可以说慢半拍)才以高八度的声音问。 「分类上是这样没错。」 达也大概也习惯了,没有失笑。 「我傻眼了。」 莉娜没抓对重音位置说完,装模作样耸了耸肩。 「记得叫做『great bomb』……不,『质量爆散』吗?明明拥有那种强得乱七八糟的魔法,却想获得新的战略级魔法?你想当魔王吗?」 「原来你是电玩迷啊。」 「用……用不著打电玩,『魔王』这玩意儿大家当然知道吧!」 莉娜正如要求变得气冲冲的,达也内心痛快了些。把他当成魔王的人愈来愈多,达也对此有点不耐烦。 「我不打算自己使用这个魔法。」 「咦,是吗?」 「莉娜,你说得没错。战略级魔法拥有一个就够了。那种东西因为用途极为受限所以平常没用,却只因为拥有就附带一大堆枷锁。」 「我懂。」 莉娜无视于前后文,大为同意达也的说法。 「这个完成之后,会给别的魔法师使用。」 达也以一本正经的表情隐藏苦笑说下去。 「说到哪个家伙或许能使用,我内心有人选。只要那家伙愿意站出来成为新的『使徒』,烦人的枷锁应该会少一些吧。」 「是啊。」 莉娜只在意「枷锁」,没注意到真正的重点。 话中提到日本将诞生新的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大幅撼动全球的军事平衡。 ◇◇◇ 达也只在上午待在巳烧岛。 不是因为新魔法完成。达也不认为自己一两天就能创造新魔法,他没这么高估自己的能力。 而且比起新的战略级魔法,当前他更需要另一个魔法。 「干比古,今天也拜托了。」 「这对我也是很好的修行喔。」 星期六下午,放学后的演习树林。 达也找干比古担任修行搭档,著手完成八云启发他的「封玉」。 从肉体赶出寄生物之后,以想子将其压缩封锁的魔法。 封锁完成的「封玉」必须进行更进一步的处理,例如使用某种咒具吸收之类的手段从物质层面封印保管,或是从精神层面进行分解焚毁。不过一旦成功封锁,达也的职责就结束了,可以交棒给别的专家。 修行的内容以言语形容的话很单纯。 干比古叫出精灵,注入灵力,刻意打造出精灵失控的状态。 达也以无系统魔法拘束精灵,连同想子压缩成稳定的冻结状态。 不只是以想子壳完全包覆情报体,还混入想子一起定型。 就像是在核废料加入碎玻璃固化的做法吧。 固化的物体需要另外准备容器(封印物),而且需要经过其他处理才会彻底无害。不过总之可以先阻止寄生物飞到别处侵蚀其他人类。 「现在这样感觉不错吧?」 星期四才开始练习,距离完成还差得远。不过达也确实慢慢掌握诀窍。 「是吗?」 即使得到干比古的称赞,达也也感觉不到什么显著的成效。不过这是因为完成形的想像图过于鲜明,比起造访八云那时候,达也明显进步许多。 「是的。达也,抱持自信吧。」 「……也对。质疑也没意义。干比古,麻烦再一次。」 「再几次都没问题。」 干比古点了点头,眉头都不皱一下。 达也一边感谢好友的协助,一边在体内炼制想子施放「封玉」。 第七章 星期日上午,藤林为了「那件事」联络达也。 『特尉,美军通告一架夏威夷起飞的货机将在明晚抵达座间基地。这是基于共同利用协定的正式通告。』 「这么一来,台面上就不能闹事了。」 『也可以说正如这边的预测。』 如藤林所说,stars利用协定派增援过来的做法符合达也他们的推测。不过像这样光明正大使用正规制度,可见寄生物的势力已伸入usna军内部。藤林脸色不佳肯定是在担心这一点。 「那就依照先前所说,麻烦监视。」 『特尉……不,达也,你真的打算独自进去?』 「进基地的只有我一人,但是战力不是只有我一人喔。因为寄生物对策还没完成。」 『是四叶家的人?还是学校的朋友……?』 「家里的人专注处理光宣那边的问题。」 达也没有明确回答,不过换句话说就是要依赖第一高中的朋友。他也不愿意这么做,不过既然「封玉」尚未完成,就需要能够封印寄生物的人材。 但是藤林没有开口制止。 虽然达也没这个意图,不过听到他说「这是为了抓光宣」,藤林也说不了什么。 『……什么时候要进行作战?』 「应该是愈快愈好,所以明晚一抵达就进行。」 『这样啊……达也,小心点。这边会请柳少校也一起监视,必要的时候通知我。』 「知道了。必要的时候就容我依赖你吧。」 达也说完简单行礼致意。 不过,画面另一边的藤林早就知道了。 知道达也绝对不会依赖他们。 『嗯。不过我会祈祷别演变成需要这么做的事态。』 藤林没有听天由命的意思。既然让部队出动,自己也要以大队副官的身分发挥智慧让成功变得确实。 即使如此,藤林依然忍不住这么说。 和藤林结束通话之后,达也转过身来。 不用看就知道深雪挂著担心的表情在他身后待命。 「哥哥……明天我要怎么做?」 半年前的深雪应该不会问「该怎么做?」而是主张「我也要去」吧。但现在的她承认自己可能成为达也弱点的事实。她从以前就有这个自觉,但现在已经可以全盘接受。 「陪在水波身旁吧。」 达也已经做好判断。不会带深雪去和stars交战。 达也不认为深雪的能力不如stars。即使面对stars的精锐,他也确信深雪不会屈居下风。 但是希望深雪不要主动犯险。这是达也的真心话。 如果遭受攻击,反击是在所难免。 受到牵连也是没办法的事。 以这次的例子来说,在水波即将被光宣抓走的场面,要深雪别出手也是强人所难吧。这部分达也已经放弃。 但达也这次是去「驱除」化为寄生物的stars,深雪没必要参与。 「现在没能掌握光宣的动向。在我忙于其他战斗的时候,希望你严加戒备。」 「……知道了。」 达也这番话不是谎言。 但也不完全是真心话。 深雪也理解达也不想害她遭遇危险。 「一切依照哥哥的吩咐。」 深雪基于这份理解,保证会遵从达也的指示。 ◇◇◇ 光宣将雷谷鲁斯与雷蒙德留在神户的藏身处,独自来到奈良。 奈良也留著周公瑾建立的人际网路。去年秋天正是光宣自己和达也联手揭露其中一部分,不过周公瑾的手也伸进和魔法无缘的「普通人」之间。 光宣现在位于这种「和魔法无缘的普通市民」持有的民家。 「真是恐怖的对手……」 光宣忍不住轻声自言自语。 周公瑾这个敌人比以前自己想像的更为棘手。但现在多亏有他,光宣行动时不会绑手绑脚。 虽然这么说,能安全行动的范围只到这里。接下来必须闯入严阵以待的九岛家。 他的目的地是「第九种魔法开发研究所」。前第九研,「九」之魔法师的大本营。 光宣要从那里夺取封印的寄生人偶。 面对七草家与十文字家同盟,尤其和克人交战之后,光宣彻底感受到单枪匹马的极限。先前救出雷谷鲁斯与雷蒙德是别有居心想获得协助,但光是那两人还不够。而且他们有自己的工作。光宣需要其他能成为左右手效力的「工具」。 和周公瑾有交情的关西古式魔法师不可靠。他们一直和第九研对立至今。而且光宣的躯壳是「九」的魔法师之一──九岛家直系。不同于藏身处,即使拥有周公瑾的知识,光宣也不认为他们愿意站在自己这边。 此时光宣想到的点子,是将寄生人偶收为部下。 寄生人偶现在中止研发,但是以性能来说已经完成,只是基于道德上的原因冻结实用化的计画。最重要的是从名称就知道,寄生人偶的核心是寄生物。光宣认为自己肯定比人类魔法师使唤得更为得心应手。 在运用实验破损的寄生人偶修复之后,封印在前第九研的仓库。如果能潜入仓库重新启动寄生人偶,以「她们」自己的战斗力肯定不难逃离。 不过,前第九研纳入九岛家管辖。这一点即使九岛家脱离十师族也没变。 就算没料到光宣觊觎寄生人偶,前第九研也会由九岛家严加戒备吧。 或许他的爷爷九岛烈就等在那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光宣认为前第九研正是「虎穴」。 ◇◇◇ 关西机场发现的非法入境犯,四叶家当家四叶真夜交由四叶分家之一的黑羽家负责调查。 黑羽家当家黑羽贡有一对优秀的双胞胎子女。 姊姊黑羽亚夜子,弟弟黑羽文弥。 两人是魔法大学附设第四高中二年级学生,平日会到学校上课。 达也得知搜索任务交给黑羽家时,心想「比起学业,黑羽家可能会以任务为优先」。 不过在这个时间点,达也的推测还不算正确。 贡没有不惜让他们向学校请假也要派自己的孩子们到阪神地区。 六月三十日,星期日。 亚夜子与文弥这对双胞胎姊弟来到关西国际机场。 「没什么参考价值耶。」 「照片看不出来的非法入境犯特徵以及追丢时的状况,光是问到这些就帮大忙了。」 亚夜子丝毫不感谢特地拨空的警官,文弥以这段反驳委婉劝诫姊姊。 她们刚才和最初发现雷谷鲁斯与雷蒙德的空泽巡查共进午餐,用餐时追根究柢询问发现时的状况。 顺带一提,邀约吃饭的时候,空泽巡查正在值勤。 「话说回来,没想到姊姊认识当事人的巡查先生。」 「空泽先生是第一发现者只是巧合。」 之所以成功让空泽巡查暂离岗位,是因为亚夜子和他是熟识(?)的朋友。 亚夜子在三年前念国二的暑假,离开文弥在神户待了一个月左右。当时她参加只收同年代少女的宿舍制礼仪学校。 当然是工作相关的潜入搜查。 某个无国籍犯罪集团企图洗脑上流阶级的子女培养为特务,亚夜子潜入学校的目的就是揭发这个阴谋,她也顺利完成这项任务,当时和还是第二高中学生的空泽巡查好像发生过一些事。 此外这一餐由黑羽家买单。现在已经放走巡查,两人在享受餐后的午茶时光。 「不过到最后没能成为线索吧?」 「并不是完全没线索喔。」 亚夜子露出「哎呀?」的表情,以视线要求文弥说明。 「非法入境的两人在有人计程车招呼站突然消失。和追捕的人影拥有相同外貌的人消失了。当时监视器录到两人不是搭计程车而是搭自用车离开,但是这两人的外型和空泽巡查目击的不一样。至于开走的车子,安装在机场外面的街道监视器也没拍到相同特徵的车辆。」 文弥说到这里停顿,看向亚夜子。 「是不是很像『那个魔法』发动时的状况?」 「……九岛家的『扮装行列』是吧。」 「没错。而且说到九岛家可能和寄生物合作的人物……」 「就是先前成为寄生物,挑战我们四叶家的九岛光宣。只会是他。」 亚夜子接续文弥这番话如此断定。 「推测是stars的非法入境犯,目前由九岛光宣藏匿。」 亚夜子点头同意文弥的断定。 非法入境的stars队员正由九岛光宣藏匿。文弥与亚夜子分别向父亲与本家报告这个假设。 结果是父亲要两人中断搜索返家,本家则是由真夜指示两人去前第九研传达掌握到的情报。 不用说,当然以真夜的指示为优先。 「……话说回来,为什么不是去九岛家,而是前第九研?」 在开往研究所的车上,文弥下意识出声提出疑问。这辆车不是计程车,是黑羽家进行作战时使用的车。文弥与亚夜子为了通学方便而搬出黑羽家,住在滨松市内的公寓。今天不是从那里搭电车到关西机场,而是搭乘家里派来迎接的车。虽然去程多花了一些时间,不过前第九研位于郊外相当不方便的场所,因此以结果来说算是正确的做法。 「当家大人或许认为该告知的对象不是真言大人,而是阁下。」 文弥这番话比较像是自言自语,但坐在旁边的亚夜子规矩回应。 此外她说的「真言大人」是九岛家当家九岛真言,「阁下」是九岛家前当家九岛烈。 不只是十师族,世人视为日本魔法界长老而尊敬的九岛烈平常大多被称为「宗师」,但达也不喜欢这个通称而叫他「九岛阁下」。这个称呼源自烈曾经是国防军少将的事实。 文弥与亚夜子以前也叫他「宗师」,不过听达也称呼「阁下」之后也转为「阁下」派。 「啊啊,所以将使者的任务交给姊姊吗?」 亚夜子和九岛烈在先前的寄生物事件见过面。正确来说是建立某种共犯关系。与其派遣完全不认识的本家差使,烈或许也会比较爽快愿意听亚夜子说明。 「不是交给我,是交给我们吧?」 嘴里这么说的亚夜子没否定文弥的推测。 或许因为不是搭电车而是自用车,或是午餐吃得比较晚的关系,所以文弥他们抵达前第九研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变暗。现在是一年当中日照最长的时期,但还处于梅雨季节的天空乌云密布,夕阳光无法穿透。 前第九研──现在的正式名称是「第九种魔法开发研究所」,所以应该也可以直接简称「第九研」,但魔法界人士坚持称为「前第九研」。九岛烈正如预料就在这里,也立刻接受亚夜子的会面申请。 亚夜子与文弥被带到会客室。进行简单问候时,九岛烈说出自己在周日依然来到前第九研的原因。 「全家上下都在批判光宣,我待在家里不太自在……」 在众多孙子之中,烈最疼光宣。魔法天赋优秀却因为经常生病而无法发挥实力,烈觉得这样的光宣很可怜。 或许其他孙子也敏感察觉这一点。 父亲真言与真言的妻子,也基于某些理由疏远光宣。 客观来看,亲兄弟没对光宣灌溉足够的亲情。在九岛家里,将光宣当成一家人疼爱的或许只有烈。 「时间很晚了。要不要在这里吃过饭再走?」 谈完之后,烈如此邀请文弥与亚夜子。或许是面对和光宣同年的两人使得寂寞感加剧吧。从烈这番话看不出任何盘算,所以文弥与亚夜子也不忍拒绝。 「随从的餐点也会派人准备。」 「……谢谢。请容我们两人陪您用餐吧。」 最后,亚夜子代表两人接受烈的邀请。 ◇◇◇ (差不多日落了吗……) 光宣躲在邻近前第九研的里山树荫,在内心轻声说。 周围完全变得阴暗,但如果放晴的话,现在是日落时分。 如果没有厚厚的云层,现在是黄昏。 真的是逢魔之刻。大祸时。 人魔相遇之刻。魔之力增强,灾祸降临于人的时分。 光宣以意念传送暗号,对象是为了本次作战而调度的战力。 这些人不是京都或奈良的古式魔法师,是周公瑾安排逃亡来日本的大陆人,光宣只是以术式束缚让他们暂时服从。由于是没有自我意识,也就是缺乏意志力的状态,所以实在无法负责应付达也或克人,但是至少能争取时间让寄生物从封印清醒。光宣打著这个主意而使用了从周公瑾知识获得的傀儡术式。 一名方术士冲向研究所正门。 就这么以火焰方术自爆。 虽说是自爆,但不是正如字面所述让身体爆炸,所以不会当场死亡。 不过他是将自己的魔法力激发到超过极限,以零距离使用魔法。 受到的伤害要是扔著不管就会致命,以此为代价发挥一招破门的威力。 ◇◇◇ 围坐用餐的烈、亚夜子与文弥三人,这时候刚喝完汤。 所有人同时转身看向研究所正面方向。只有文弥站起来,但烈与亚夜子都没责备。 「接近的警报为什么没响?」 烈这句低语是「通知可疑人物接近的警报声为什么没响」的意思。 「……结界吗?」 他没问到别人的意见就自己得出答案。 隐藏魔法波动的结界,巧妙到连昔日号称「世界最巧」的烈都没察觉。 不是完全隔绝,而是让想子波难以辨识的扰乱力场,覆盖研究所前方的辽阔范围与半间研究所。这个事实让烈在这个阶段终于察觉。 「这是大陆西南部方术士擅长的隐蔽结界。」 烈这里说的「大陆」不是欧洲大陆或亚洲大陆,是和大亚联盟领土几乎重叠的地域。「大陆西南部」指的是四川云南地区。 「阁下!会不会是光宣来了?」 文弥听到「大陆的结界」就联想到光宣。 「既然是光宣,他的目标应该是寄生人偶。」 「您说的寄生人偶,是去年在越野障碍赛会场测试的人型兵器吗?」 「你知道啊?」 「是的。小女子当时略有接触。」 亚夜子点头回应烈的反问。 「这样啊。就是你说的那种寄生人偶。」 烈回答亚夜子第一个问题之后,自言自语般补充说「原来当时行动的不只是司波达也啊」。 「寄生人偶封印在北侧仓库。不好意思,可以请你们过去支援吗?我确认研究所内的状况之后也会立刻过去。」 「知道了!」 黑羽家的两人本来没有非得遵从烈命令的理由。 不过九岛光宣也是四叶家的敌人。 如果他为了取得寄生人偶而袭击研究所,目的肯定是增强战力,将这种人型兵器当成自己的左右手使用。 四叶家的敌人想张罗战力,四叶分家基于义务当然 要阻止。 「姊姊,走吧!」 「嗯。」 文弥的这个判断,亚夜子也没反对。 ◇◇◇ 即使是增强实力的光宣,前第九研的警备也绝对不是能轻松应付的对手。 然而── (不到真由美小姐她们或十文字先生的程度。) 光宣短时间内就抵达存放封印寄生物的仓库。 先前他为了成为寄生物而溜进这里,如今二度前来,门锁却没更换。即使是电子锁,光宣也认为太粗心了。 (──不,等一下。) 为求谨慎,光宣以「扮装行列」与「鬼门遁甲」巩固防守,在距离一步的位置,没碰触门锁使用「电子金蚕」。 「电子金蚕」入侵电子锁。 紧接著,电子锁的控制面板剧烈放电。 (……好险。) 刚才的电压与电流量看起来达到致命等级。即使是光宣,如果贸然碰触也会暂时陷入无法行动的状态吧。 (施放魔法的瞬间,会对该魔法毫无防备……是以这个原理逆向操作的陷阱吗?) 设置这个机关的应该是爷爷九岛烈。 不愧是昔日的「世界最巧」。 不过光宣将「电子金蚕」改编成在空中制作电流通道远距离施放。如果就这么留下电流通道恐怕会触电,但通道设定为会在「电子金蚕」通过的同时封闭,大概是这个做法奏效,面板的放电完全没对光宣造成危害。 光宣再使用「电子金蚕」一次。 面板的电子回路已经烧毁。 电子锁不是以控制面板传送的讯号,改为以「电子金蚕」传送的讯号运作,迎接光宣入内。 进门的同时,光宣的虚像遭受攻击。 看来和上次不同,仓库内部也配置警备人力。 而且不是一两人。五人以上的气息朝光宣露出獠牙。 (能让现在的我没察觉气息,实力真是了得!但是还不够!) 光宣还是九岛家成员时的意识,使得他舍不得这些迎击的魔法师。 战斗不到一分钟就结束。 最后共六名魔法师倒在仓库。 ◇◇◇ 文弥与亚夜子得知场所之后,没直接前往仓库。 他们前往停车场。搭来这里的黑羽家座车。 文弥「直结痛楚」专用的cad还放在车上。 「少主?」 「九岛光宣袭击!你联络本家与父亲之后在这里待命!确保退路!」 「知道了。」 在黑羽家黑衣人之中担任文弥亲信的这名青年叫做黑川白羽,名字让人很想说「到底是黑是白可以讲清楚吗」的他没进行无意义的问答,遵照文弥的指示开启通讯机。 文弥从后座置物箱取出涂成黑色的拳套。 他将拳套套在右手。 轻轻握拳,拳套造型的专用cad就会通电。 「姊姊,拜托了。」 「知道了。」 亚夜子看向研究所区域北侧。 「那个吧。」 从建筑物之间的缝隙看得见那间仓库。 「为求谨慎,送你到屋顶喔。」 「收到。姊姊不用勉强过来没关系的。」 「我不会疏于警戒喔。」 亚夜子以笑容回绝文弥的担心,发动「疑似瞬间移动」。 文弥的身体消失。 下一瞬间,他出现在约八十公尺前方的屋顶。 ◇◇◇ 光宣感应到强力的魔法朝他所在的仓库施放。 (「疑似瞬间移动」吗?) 虽然不是直接攻击用的魔法,不过应该将战斗员送来这里了。 屋顶产生某人的气息。 但是光宣不以为意,致力于正在实行的魔法。 「──完成了!」 他不禁加重力道自言自语。 紧接著,仓库天花板开了一个洞。 战术核武也挡得住的复合材质,被短短数十秒的魔法突破。 使用的魔法是「氧化崩坏」。是光宣也很擅长,强制固体排出电子,剥夺分子间作用力的魔法。虽然比不上光宣自己使用的「氧化崩坏」,但这名魔法师的「氧化崩坏」也相当高超。 「黑羽文弥?」 从那个洞跳下来的娇小人影,光宣有印象。 去年的九校战。第四高中在秘碑解码新人赛势如破竹的功臣,和他同学年的少年魔法师。 黑羽文弥没回应光宣的声音,右手向前伸直。 (拳套?) 文弥拳头套著涂成黑色的拳套,但他和光宣的距离将近十公尺。光宣不知道文弥想做什么。 直到那一瞬间之前。 剧痛突然袭击光宣。 (腹部中招?) 然而不必确认就知道文弥的拳头明显伸不到。也不是被空气弹或「压力」打中的感觉。 (唔!) 光宣将肉体的控制权从大脑与神经系统切换成精神直接控制,阻断痛觉神经。 (疼痛没消失?) 然而腹部依然剧烈「疼痛」。 (这样下去不妙!) 暴露在不明攻击的危机意识,使得光宣朝文弥连续发射电解的空气弹「电浆弹」。 文弥发挥在九校战也展现过的身手迅速在空中走位,躲开光宣的所有电浆弹,在著地瞬间再度将右手往前伸直。 「呜!」 光宣发出痛苦的叫声。他以右手按住右眼。 右眼产生的剧痛令他以为眼睛报废,但是右手心感受的眼珠手感告知眼睛完全没受伤。 光宣跪到地上。 (要输了?) 败北的预感掠过他的脑海。 (就这么一事无成?) 在无法实现「愿望」的焦躁心情驱使之下,他使用近似自爆的魔法。 ◇◇◇ 直接赋予精神痛楚的文弥魔法「直觉痛楚」对寄生物也有效。 一次没打倒超乎预料,但是命中两次之后,光宣跪下了。即使冷静的第三者看见这一幕,肯定也会认为文弥只差一步就会获胜。 不过在即将使出第三次「直觉痛楚」的时候,文弥感受到强烈的危机。 不只是直觉。他的魔法知觉捕捉到仓库内部即将被光宣的魔法完全覆盖。 (难道是『no out』?) 「no out」是让no──也就是氮氧化物out(出现)的魔法。具体来说是让空气里的氧与氮强制化合的吸收系魔法。 生成的化合物避免成为毒性极高的二氧化氮,魔法式设计为主要制作一氧化氮。但是一氧化氮也有毒性,吸入之后数分钟就失去意识。依照这个特徵,该魔法以「knock out」的双关语命名为「no out」。 这个魔法对人的效果不只是吸入一氧化氮造成昏迷,由于大量消耗空气里的氧,所以也能造成缺氧状态,是在封闭空间极具威胁的魔法。 光宣指定整间仓库内部为效果范围施放魔法。一般当然应该将自己周围指定为安全区域,但他没这么设定。 (他想自杀吗?) 文弥在内心咒骂,但他其实早就知道了。这是依赖寄生物生命力与治愈力的「蛮干」战术。 文弥退到出入口按下开门键。对他来说有件事很幸运。九岛烈设置的陷阱只影响门外的控制面板,门的系统本身不会造成危害。 马达毫无问题运转,门平顺开启。 文弥冲出 仓库之后,保持约二十公尺的距离以防万一。 ◇◇◇ 一氧化氮侵蚀中枢神经,加上陷入缺氧症状,使得光宣的身体停止活动。 不过他的精神是寄生物,没有失去认知外部世界并加以作用的能力。 (你们去吧!) 光宣命令十六具寄生人偶开始战斗。 光宣就在刚才将她们的封印全部解除。她们原本就是修理为随时可以运作的状态再冻结。寄生人偶以灵敏的动作从像是棺材的箱子起身,跑向就这么开著门的出入口。 接著光宣将仓库里的氮氧化物回复为氧气与氮气。 空气成为可呼吸的状态时,治愈能力自动运作。 光宣如今才得知自己是趴倒在地。 他以双手撑起身体。 「如果我还是人类,应该已经输了……」 光宣以难受又虚弱的声音低语。 ◇◇◇ 亚夜子前进约五十公尺的距离,花了一分钟以上的时间。 因为敌人接连来袭。 对方都是古式魔法师,而且好像是从大陆渡海前来的「方术士」。 亚夜子的能力不适合直接战斗,适用于更宽敞的场所。这种遭遇战是她最不擅长的状况。 即使如此,亚夜子还是没隐藏身形逃走(这是她最拿手的领域)将七名方术士打趴在地。 接连来袭的敌人中断攻势,亚夜子喘了口气。方术士如果只看实力绝对不弱。不擅长直接战斗的自己居然能毫发无伤打倒他们……亚夜子如此心想。 某方面来说,对方的战法也帮了大忙。这边一人,对方七人,但他们不是七人同时攻击,而是一人被打倒之后出现下一人,一点合作默契都没有。 而且各方术士的攻击模式也很单调。古式魔法擅长的战法是欺骗对方五感,以肉体攻击不可能做到的暗招出其不意,重挫敌人心理之后给予决定性的打击。如果正面硬碰硬就敌不过速度取胜的现代魔法。 敌对的方术士肯定也明白这一点,但袭击亚夜子的他们只以非常直接的招式攻击,例如看得见的火球,先在手心发光的电击,或是刻意以挥手动作明确指定轨道的风弹。 「是意识被侵占吗?」 四叶家也有剥夺对方意识用为战斗奴隶的魔法。方术士的动作近似中了这种魔法的傀儡。 九岛光宣也有催眠暗示系的能力。亚夜子在内心的备忘录追加这一项,再度踏出脚步要协助正在战斗的文弥。 但她走不到三步,当事人文弥就从仓库门口冲出来。 发生什么事?亚夜子还没开口,女性型机器人就追著文弥跑出仓库。 亚夜子知道机器人的真面目。 不是普通的战斗用女机人。 是寄生人偶。寄宿著妖魔,会行使魔法的人型兵器。 寄生人偶群袭向文弥。 部分人偶转向攻击亚夜子。 ◇◇◇ 文弥该打倒的对手不是寄生人偶。是操作这群人偶的九岛光宣。 寄生人偶是自律兵器。不必逐一下令也能凭自己的判断继续战斗。但是只要打倒现在拥有命令权的光宣,研究所的人就能覆写新的命令。 基于这层意义,也应该优先和光宣战斗。消耗气力与体力对付寄生人偶是不智的做法。 但即使文弥想回避战斗,寄生人偶也不允许。 文弥垂直往上跳。他想逃到空中摆脱寄生人偶。 但是两具寄生人偶以更胜于他的速度从地面追过来。 笔直迫近的模样简直是人型炮弹。 以魔法气息察觉的文弥大幅往旁边跳。但是妖魔寄宿的人型机器追踪文弥的动作不放过他。 寄生人偶各自精通特定魔法。这一点与其说是魔法师更近似超能力者。移动系魔法特化的个体,机动力甚至超过文弥。 大概是逼不得已,文弥朝著接近的寄生人偶使用「直觉痛楚」。 但是寄生人偶的举止没出现变化。 (无效?) 文弥内心慌张。 两具寄生人偶趁机追上文弥。 其中一具寄生人偶左手一甩,手腕内侧伸出细钢丝。 文弥反射性地架设反物资护盾。 融入黑暗的钢丝隔著护盾捆住文弥。 另一具寄生人偶手握双叉短枪。枪尖的形状是笔直剑刃隔著细长缝隙平行相对。 两根剑刃中间出现闪光。 寄生人偶以喷出放电火花的短枪刺向文弥。 文弥冲向射钢丝的寄生人偶。 距离拉近使得钢丝松弛。 逆时针缠绕的钢丝,文弥以顺时针的气流吹开。 短枪从背后接近,文弥倾斜身体闪躲。 下一瞬间,射钢丝的寄生人偶抱住文弥。刚闪躲枪的文弥躲不开这一抱。 寄生人偶就这么抱著文弥落地。 文弥朝著紧抓他不放的寄生人偶使用「直觉痛楚」。 然而── 还是没有效果。 (对这些家伙不管用吗?) 文弥终于察觉这一点。 他的「直觉痛楚」是将「肉体感受到的痛楚」直接植入精神的魔法。 原本就没有肉体的精神情报体,寄宿在原本就没有痛觉的人型机器,因此没有「直觉痛楚」能够重现的痛觉。 文弥和抓著他的寄生人偶一起重摔在地。惯性控制不完整,伤害只减轻到勉强免于骨折的程度。 「文弥!」 亚夜子拚命大喊,拉住文弥差点飞离的意识。 文弥反射性地看向亚夜子。 亚夜子被三具寄生人偶完全包围。 她的「疑似瞬间移动」没有穿越障碍物的功能。她那样逃不掉。 亚夜子不顾自己的安危,呼叫文弥的名字担心他。 「滚开!」 文弥的意识沸腾。 他的口中发出咆哮。 文弥爆发性的加速系魔法震飞紧抓不放的寄生人偶,然后起身往前冲。 「别挡路!」 寄生人偶挥刀砍来,文弥的拳套一拳打在她脸上。这个cad的主体是握在手心的部分,覆盖拳头的部位可以正常当成武器使用。 文弥没追击踉跄的寄生人偶。从侧边射来的切割斥力力场,他也是踏步闪躲之后仅止于发射压缩空气弹让对方跌倒。 文弥像是现在才想起来般发动自我加速魔法。 他瞬间出现在包围姊姊的寄生人偶背后。 挥出右拳,同时发动加重系魔法。 殴打位置产生斥力,破坏寄生人偶内部的动力元件。 停止供电之后,支撑机械身体的马达停止。 寄生人偶大幅摇晃,就这么摔倒。 摧毁包围网一角的文弥,射出强风逼另外两具后退,抓住亚夜子的手。 「姊姊,暂时脱离!」 亚夜子一个转身,发现障碍物消失。 她发动「疑似瞬间移动」,两人的身体从原地消失。 即将移动的瞬间,文弥彷佛听到光宣的惨叫。 ◇◇◇ 光宣使用化为寄生物之后获得的治愈能力从麻痹状态回复,将注意力朝向仓库外面。 战斗还在进行。换句话说,寄生人偶没全灭。看来寄生人偶的战斗能力适用于刚才的魔法师黑羽文弥。 他今天的目的是将可以成为战力的寄生人偶带走。不必在此时此地的战斗获胜。趁对方专心和寄生人偶交战时,出其不意使用「鬼门遁甲」逃离研究 所。光宣决定采取这个方针。 光宣前往仓库出入口。 但是一股晕眩感突然袭击他。 刚才「no out」的影响还在吗?光宣如此怀疑。 但他立刻察觉不是这么回事。这确实是「no out」所合成一氧化氮造成的症状。不过这个魔法现在是由光宣以外的某人发动。 规模极小,效果范围只限于光宣头部周边的「no out」。而且如此复杂的魔法没让他察觉就完成。光宣只知道一个人拥有此等技巧。 光宣引发下降气流,吹走自己周围产生的氮氧化物与缺氧状态。 然后寻找肯定位于仓库里的术士气息。 「爷爷!」 这个人站在距离光宣不到两公尺的场所。 不知不觉就接近到这里。光宣对此感受到的战栗大于屈辱。 「居然发现刚才的魔法……可惜。真是可惜。」 九岛烈表现出来的不是敌人当前的态度。 「基于真正的意义,我大概没给你正确的评价吧。」 是悔恨,以及深沉的悲伤。 「没能察觉你真正的价值吧。没能理解你真正寻求的事物吧。」 这就像是忏悔。 「我一直疼爱你。」 「我一直可怜你。」 「一直认为至少必须由我来保护你。」 「可是……」 烈说到这里停顿,像是仰望夜空般抬头往上看。 这个动作看起来也像是强忍差点落下的泪水。 「我大概错了。」 不对。光宣差点脱口说出这两个字。 ──不是爷爷害的。 ──爷爷没有任何做错的地方。 但是到最后,光宣没将想法告诉爷爷。 不再是人类的自己,没资格和爷爷交谈。这种想法忽然涌上光宣心头,缝住他的嘴。 「比起在床上苟活,你这个人肯定会想以生命为代价获得一些东西吧。对于这样的你来说,我的爱情肯定只是枷锁。」 「…………」 「不过,光宣……」 烈的语气变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会认同现在的你。」 悔恨化为灰心。忏悔化为决心。 「你不再是人类,我不能认同这样的你。和人世为敌的妖魔,我不能坐视不管。」 「爷爷,听我说……!」 我没有危害人类社会的意思。正要这么说的时候,光宣察觉自己早已失去说这句话的资格。 「十师族决定活捉你。但是如果沦为阶下囚,等待你的将是实验动物的境遇。我实在不忍心看见这种下场。」 光宣的心遭受强烈的震撼。 他已经知道烈想说什么了。 「这是尽我所能的怜悯。光宣,爷爷亲手送你去那个世界吧。」 烈使出致人于死的魔法。 光宣身为人类的内心想接受这个结果。 但他身为寄生物的精神拒绝毁灭。 光宣忽然回复意识。不,形容为取回现实感比较适切。 就像是站著作梦的感觉。 仓库外面还在继续战斗。 看来自己「失去」的时间不太久。 他检视自己身体各处。 衣服各处裂开或烧焦,但是伤几乎治愈。寄生物的治愈能力至今依然在复原他的身体。 他目光上扬。 视线向前移动。 一个人影倒在阴暗仓库的地面。 这是谁?光宣的纳闷只在一瞬间。 下一剎那,他得到问题的答案。 「爷爷!」 光宣大叫跑过去。 伸手碰触趴倒在地的烈。 但是,正要摇晃其肩膀的时候,光宣移开手了。 他已经理解。 爷爷死了。 是我杀的。 「呜哇啊啊啊啊啊!」 光宣的嘴发出惨叫。 光宣的心轧轧作响。 光宣的某部分像是置身事外般,听著自己内心裂开的声音。 袭击前第九研的光宣,和十五具寄生人偶一起离开研究所。 后来留下的是受伤的研究员,一具毁损的寄生人偶,被抓的方术士── 以及九岛烈的遗体。 ◇◇◇ 「九岛阁下过世了吗……」 当天深夜,达也从文弥的电话得知这个消息。 『是的……都是因为我不中用……』 「文弥,这你就错了。」 文弥肯定是希望达也安慰吧。 达也的话语正是文弥想要的。 只不过达也没有出言安慰的意思。 「你做得很好。不只光宣,还应付寄生人偶集团。你们的撤退是逼不得已。」 『……是这样吗?』 「嗯。」 『达也哥哥,谢谢您。』 「也不必太忧虑阁下的事。阁下与光宣的事情,原本是九岛家内部的问题。前第九研内部发生的事,四叶家不必感受到责任。」 『好的……』 后来亚夜子出现在画面,达也一样也说几句话安慰她之后结束通话。 这通电话是在卧室接听,所以深雪还不知道烈的死讯。 今天很晚了。明天早上告诉她就好。 达也将分享情报的时间延后,是因为想在脑中整理获得的情报。 ──光宣抢走十五具寄生人偶。 达也很清楚寄生人偶的战斗力。以类似心电感应的能力共享单一意志的寄生人偶,是集团愈大愈难缠的存在。 而且统率这个集团的是同样拥有意念共享能力的寄生物──光宣。 不必深思就可以预测将是难以应付的对手。 第八章 星期一的第一高中,感觉话题都被九岛烈过世的新闻独占。其他魔法科高中恐怕也是吧。被称为「宗师」尊敬的九岛烈,是日本魔法界的象徵。 上午到校的达也和朋友们共进午餐时,餐桌上的话题也围绕著九岛烈打转。 「我不知道宗师有病在身……」 美月轻声说。 「达也同学早就知道吗?」 穗香接话将话锋转向达也。 「不,我不知道。最近只在视讯电话见过宗师,但他身体状况看起来不算差。」 烈对外公开的死因是「病死」。仔细想想也是当然的。孙子成为非人之魔物,烈被这个孙子杀害。这个事实不可能对外公开。 「这样啊……」 「达也同学和深雪要出席葬礼吗?」 不只是深雪,达也听到艾莉卡这么问也睁大双眼。 「还没收到这方面的邀请……但为什么这样问我?」 「因为深雪也是十师族的一员,又是继承人吧?我认为受邀出席葬礼也不奇怪。」 「啊啊,原来如此。而且达也同时也是未婚夫。」 听完艾莉卡的指摘,雷欧也一脸认同地点头。 「受邀的话会出席。因为前年的九校战也受到九岛阁下不少照顾。」 大会营运委员在深雪的cad植入「电子金蚕」,达也为此杠上对方时,烈曾经帮忙说话。达也说的就是这件事。 其实在下一届,也就是去年的九校战,达也造成烈莫大的困扰,不过这件事不能说,事到如今也没必要说。 「啊,那件事……」 看来雫很快就想到「前年九校战的事件」。 深雪当然不用说,穗香肯定也记得,但只有雫出言附和。 大概是避免拿九校战当话题吧。今年九校战中止举行,无法断言达也毫无关系。 「无论如何,今年的九校战或许都会中止吧。当成是悼念宗师。」 不过,这里也有一个和这种贴心无缘的少女──不,或许艾莉卡是反向发挥自己的贴心。 「反倒更应该举行吧?因为阁下喜欢九校战。」 当事人达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如此回应艾莉卡。 午休时间剩下十分钟时,达也等人全部离席。 「深雪,方便借点时间吗?还有达也同学。」 一起离开餐厅时,艾莉卡对达也与深雪说。 「怎么了?」 「有点事。」 艾莉卡含糊回应深雪的问题。 两人立刻知道是不方便在众人面前说的事情。 「去用风纪委员会总部吧。这个时段肯定没人。」 干比古从旁插嘴。 看来他隐约知道艾莉卡要说什么事。 「知道了。深雪。」 「是,哥哥。艾莉卡,这样可以吗?」 深雪朝达也点头之后询问艾莉卡。 「不好意思。」 艾莉卡当然没反对。 如干比古所说,风纪委员会总部没人。 深雪以身上的学生会长id卡开锁,艾莉卡、深雪与达也依序入内。 深雪对整个房间架设隔音力场。 三人坐在长桌前面。桌上收拾得整整齐齐,应该是干比古的个性使然吧。和达也刚加入委员会那时候比起来截然不同。 「没什么时间,所以我长话短说。」 艾莉卡说出这段开场白。 「今晚的事,我听miki说了。」 深雪转身看向坐在旁边的达也。达也看起来没特别惊讶,只回应「这样啊」。 「深雪要怎么做?」 达也没对干比古说明深雪今晚怎么过,所以艾莉卡当然也不知道。 「我会陪伴水波,直到哥哥回来。」 「提防光宣?」 「嗯。」 「我也……」 艾莉卡此时停顿片刻。不是装出来的,是为了跨越踌躇。 「我也可以去吗?」 她知道自己要做的行为是多余的。 「去探望水波?」 「嗯。」 「今晚?」 「对。」 艾莉卡点头之后快速说下去。 「雷欧会陪在miki旁边。因为使用术式的时候毫无防备。」 达也没听干比古或雷欧提到这件事。两人大概是想在放学后找他谈吧。 「你们知道这次是去做什么吧?」 「当然。」 艾莉卡在这里说出这件事,可以说是她心急失误,但达也理所当然把艾莉卡当成雷欧的代理人。 「既然真的知道,我就乐于借用你们的助力吧。」 原本猜想达也会反对的艾莉卡,在感觉意外的同时松了口气。 艾莉卡的视线从达也移向深雪。 「所以,怎么样?」 「艾莉卡,我不像哥哥惯于战斗。如果发生什么万一,我没办法连你一起保护,这样也可以吗?」 「我没要你保护,而是相反。」 「……哥哥,您意下如何?」 深雪交由达也判断。 「艾莉卡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达也看向艾莉卡。 「而且她看起来也有所觉悟。」 「那当然。」 艾莉卡以无惧一切的笑容回应达也的挑衅。 只不过,达也的这个态度是幌子。达也认为昨天才发生那件事,光宣今天不会有动作。 有风险的应该是干比古与雷欧那边。 ◇◇◇ 这天晚上是最近难得的星空之夜。 月亮还没露脸。今天的月亮要将近深夜才会出现。 达也位于和座间基地隔两条街的大公园停车场。和基地反方向。从这里当然无法用肉眼看见座间基地。 「雷欧,真的可以吗?」 虽然不是怀疑,但雷欧真的和干比古一起现身了。 「明明没问干比古,为什么只向我确认?」 被达也询问的雷欧看起来有所不满。 「其实我个人也不想拖干比古下水。」 「但你需要我的助力吧?」 干比古问完,达也不情不愿说声「是啊」承认了。 相对的,干比古看起来很高兴听到达也这么说。 「既然干比古没问题,那我也可以吧?我不会成为『靶子』,风险比干比古低。」 确实,干比古因为要使用远距离魔法,而且是归类为咒法的法术,所以有遭受魔法反击的危险。不过如果反击部队循著魔法来袭,雷欧也会被卷入战斗。 「没办法了。」 达也也知道在这里问答只是浪费时间。放学后已经确认过雷欧的意愿。 而且如果雷欧能在干比古将注意力移到基地内部时从旁保护,也确实帮了达也一个大忙──对于现在的达也来说,雷欧比独立魔装大队更能信赖。 「干比古,拜托了。雷欧多多关照干比古吧。」 「嗯,交给我吧。」 「好,由我来吧。」 达也跨上机车。四叶家所研发,具备短程飞行功能的电动二轮车「无翼」。他身穿的战斗服也不是「可动装甲」,而是四叶家的飞行战斗服「解放装甲」。今晚的作战表面上和一〇一旅无关。独立魔装大队派遣援军以防万一,但他们真的只会在「万一」的时候采取行动,在这之前都不动声色隐藏起来。 「我出发了。」 达也关闭头盔的护目镜,让 机车起步。 usna的货机刚好抵达,正在跑道缓慢移动。为求谨慎,藤林不久前调查起降纪录,今天美军只有这架飞机降落。从过去一周来看也是唯一的美军飞机。 (几乎是最佳的时间点。) 寄生物确实在货机上。和光宣一样没隐藏自己别具特徵的想子波型。也可能是无法隐藏。 (寄生物总共四具。意外地少。只有一具的魔法力特别高吗……) 达也骑车行经基地旁边的道路,同时以「精灵之眼」观察之后,为了在寄生物走下货机之前做个了断而发动「无翼」的飞行功能。 ◇◇◇ 降落在座间基地的货机上,stars第三队队长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是乘客之一。 (有人在看……?) 艾克图鲁斯在滑行的货机上独白。没化为话语说出口,是在心中呢喃。 降落之后就感受到视线。但是这个视线没有方向性。 如果是千里眼,力量的流动会成为视线方向而有所感觉。 如果是使魔监视,使魔就是视线的来源。 有一种叫做「多重观测」的特异功能可以从各种角度进行毫无死角的监视,但这就像是在空中排列许多实况摄影机,等同于同时被复数使魔监视,并不是没有方向性。 不过艾克图鲁斯现在感受到的视线,完全找不到「来自何处」的要素。甚至不是全方向的视线。 就只是被看见。 彷佛被神或是恶魔注视…… 大概是这个「视线」令他分心吧。 「那是什么?」 「机车吗?」 直到同机乘客开口,艾克图鲁斯都没发现这个奇特的飞行物体接近。 映在机外萤幕的小小剪影。 警戒系统自动进行夜视处理并且拉近镜头时,这个「物体」已经接近到货机面前。 骑著飞天机车的一个人影。 这个人影踩著机车踏板伸直双腿站立,以像是手枪的东西瞄准货机。 突然间,货机开了一个洞。 骑士从机车跳下来。 机车就这么飞越货机,骑士从机身的洞跳到机内。 货机里像是现在才想起来般响起警报声。 ◇◇◇ 达也连同机车飞向货机,从装甲服的枪套抽出手枪造型的特化型cad。 银镞改造版「三尖戟」。 他以爱用的cad发动「分解」。 货机壁面开出一个只容达也跳进去的洞。 达也将「无翼」切换成自动操纵,朝著自己打开的洞往下跳。 以微蹲姿势在货机里著地。紧接著,货机壁面的洞消失了。 是以「重组」魔法进行修复。 将自己关进密室,是为了不让寄生物出去。 机内的美军士兵大概是跟不上状况,就这么坐著惊惧畏缩。 寄生物也一样。 达也冲向距离最近的寄生物。 两把cad都已经收回枪套。 他的右手握著又短又细像是针的短剑。细长剑身雕刻细致的花纹。 被达也锁定的寄生物摆脱惊愕的束缚微微起身。 达也不是伸出短剑,而是伸出左拳。 即将冲突时,张开紧握的拳头。 零距离朝寄生物击出「穿甲想子弹」。 寄生物惨叫抽搐。 达也右手的短剑插入对方左锁骨下缘。 ◇◇◇ 「来了……!」 干比古在隔基地两条街的公园低语。 他察知自己准备的封印咒具传来打入妖魔身体的反应。 达也手上细长如针的短剑,正是以剑身当成符咒的法具。 干比古左手握著一叠和短剑成对的扇形符咒。 他以右手抽出起反应的符咒,发动封印术式。 ◇◇◇ 抽搐的寄生物突然像是断线傀儡停止动作。 寄生物脱力倒地,短剑就这么插在锁骨下缘。 「穿甲想子弹」扰乱体内想子,在精神与肉体的连结不稳时注入封印术式。刚出生的妖魔无从对抗。 即使抽回短剑,烙于肉刻于骨的封印术式也不会解除。 除非找到魔法技术胜于干比古的术士,否则寄生物会维持假死状态沉睡。 大概是同僚的惨叫解除士兵的束缚。 原本软脚般坐著的美军士兵一齐起身。 举枪瞄准的脸上毫无踌躇。 达也同时分解超过二十把的突击卡宾枪与冲锋枪。 突然失去枪,美军士兵的内心再度产生空白。 达也趁机「处理」第二具寄生物。 再度出现的抽搐与脱力。封印的光景。 此时,达也唯一提防的强大魔法力拥有者行动了。 ◇◇◇ 艾克图鲁斯无法理解眼前正在发生什么事。 货机突然开出的洞,像是梦境或幻象般消失。 不过,从那个洞跳进来的入侵者没消失。 不只没消失,新加入他们行列的前stardust队员,在堪称一瞬间的短短时间被他封印。 stardust是只能等死的白老鼠。 他们成为寄生物之后,本应可以逃离无法避免的死。 如今却以寄生物的身分,陷入等同于死亡的状态。 同机的友军士兵朝著入侵者举枪。 他们不是寄生物。但是在他们眼中,入侵者是杀害同胞(普通士兵不知道这是封印状态)的恐怖分子。 枪口数量超过二十。在狭小的机内无从逃跑。即使那套骑士服有防弹功能,在这么近的距离挨几十枪也肯定无法全身而退。 然而在这一瞬间,强力的魔法横扫机内。 不只是威力大。在强力的同时也是精确、洗炼、艺术般的魔法。 超过二十把的突击卡宾枪与冲锋枪成为零件飞散。弹匣也吐出子弹落在地上。没有任何一颗子弹从枪口发射。 因为这个预料之外的演变,应该说因为看这个魔法看到入神,所以艾克图鲁斯再度对同伴见死不救。 第二个同伴被封印了。 艾克图鲁斯抽出战斧砍向入侵者。 艾克图鲁斯的本分是使用「舞刃阵」进行中距离战斗。他原本的精灵魔法是用来索敌、遥控武器以及对付精神干涉系魔法,不是用来直接攻击的魔法。以魔法师的身分来说,他不擅长在这种狭小空间战斗。 但他不是只会使用魔法的软弱「魔法师」。 使用战斧的近身战,他在加入stars之前未尝败绩。 艾克图鲁斯踏步向前,抓准攻击间距挥下战斧。 他没想过可以一击必杀,却也认为对方来不及闪躲。 然而入侵者不只是躲开这一斧,还从艾克图鲁斯的面前消失。 艾克图鲁斯转过身去。 大概是原本想要支援吧。 艾克图鲁斯看见的是右手握著大型刀的第三名同伴身体剧烈抽搐,左锁骨下缘刚被一把如针短剑插入的光景。 ──这样下去,最后的同伴也会被封印。 ──使用封印魔法的不是面前的入侵者。 ──即使打倒这个人,封印也不会停止。 这段思考瞬间穿过艾克图鲁斯的脑海。 艾克图鲁斯扔出手上的战斧。 战斧突破货机壁面,飞上夜空。 ◇◇◇ 强烈的魔法气息使得达也转身。 如今他不用做任何事,也能完成第三人的封印程序,所以当然更应该提防最后一人,也就是此处最棘手寄生物所使用的魔法。 第四人使出的魔法,不是攻击达也的魔法。 说来难以置信,第四具寄生物投掷的战斧贯穿货机壁面,消失在夜空。 达也好奇第四人想做什么。但他无暇以「精灵之眼」追踪第四人投掷的战斧。 第四人抽出战斗刀袭击他。 对方是stars第三队队长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 达也就这么开著「精灵之眼」集中注意力,对方的情报映入他的「眼」。 不像莉娜或光宣拥有伪装情报体的能力。 达也以手刀迎击艾克图鲁斯的刀。 「解放装甲」除了枪套的cad,还内建完全思考操作型cad。 零距离射程的「分解」将艾克图鲁斯的刀化为细砂。 别的士兵试图从背后架住达也。不是寄生物也不是魔法师,是一般兵。 达也翻身和这个士兵的位置对调,将他撞向艾克图鲁斯。 艾克图鲁斯接住这名士兵。 达也的拳头夹带贯通冲击波打向士兵背部。武术高手好像也做得到同样的事,不过达也这一招是并用魔法的仿制品。 但即使是仿制品也具备同等威力。 艾克图鲁斯一八五公分的高大身体向后踉跄。 达也右手抓住刚才撞飞的士兵衣领往后拉,藉著反作用力朝艾克图鲁斯伸出左手。 他的手射出「穿甲想子弹」。 艾克图鲁斯的身体抽搐。 达也右手抽出第四把短剑,要插入艾克图鲁斯的锁骨下缘。 然而艾克图鲁斯的左手挡下了。 「穿甲想子弹」确实生效。但艾克图鲁斯依然没失去战斗力。 不只如此,他的右手还开始聚集电浆。 古式魔法的雷击。 那种做法肯定是他自己先触电,这部分大概是依赖寄生物的肉体强韧度吧。 艾克图鲁斯的右手即将放出电击。 在这之前,达也的左手再度打向艾克图鲁斯的心窝。 艾克图鲁斯的身体大幅抖动。 右手的放电火花消失。 达也以右手将艾克图鲁斯的左手往上方架开,在对方回防之前插入短剑。 确认封印术式发动。 达也没有亲眼确认发动的结果,就在地板开洞离开货机。 ◇◇◇ 「有东西来了!」 干比古发出紧张的声音。 雷欧还没询问是什么东西,就让自己的五感全数动员。 耳朵捕捉到撕裂风的声音。 某个飞翔物体高速接近。 虽说高速,却也不到子弹或飞弹的程度,但时速还是超过两百公里吧。 比棒球挥棒击出的球还要快。大概比网球的高速发球快一点。 雷欧套用自己体验过的速度如此判断。 雷欧的双眼比干比古先把握物体的真面目。 是旋转的战斧。 他眼角的余光也看见藏身的军人冲出来。 雷欧没等他们过来。 他背对干比古站在战斧前方,是出自本能的行动。 不是生存本能。 是斗争本能。 「siegfried!」 雷欧放声大喊。 随著咆哮伸直双手。 以这双手接住战斧──接住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的「舞刃阵」! 雷欧以「siegfried」强化的躯体,抓住古式魔法师以念强化的武器。 以手感确认战斧完全停止之后,雷欧跌坐在地。 即使如此,抓住战斧锋刃顶部与握柄上部的双手也没放开。 干比古没看向成为自己盾牌的雷欧。 他正在专心封印寄生物。 这肯定是因为干比古确信雷欧会保护他。 就这样,试图从座间基地入侵的艾克图鲁斯与三具寄生物被封印了。 ◇◇◇ 美军空母停靠在横须贺基地。 在夜间入港是为了进行夜间起降训练,而且已经预先告知日方。 不过也隐瞒了一些事。 最新型的复座vtol战斗机降落在空母上。 日军不知道这些飞机是从拥有飞行甲板的超大型潜舰起飞。 也不知道这三架复座战斗机的后座坐著不是雷达管制官或武器管制官的女军官。 从超大型潜舰到空母的女军官名单如下: 夏绿蒂?贝格。 佐伊?斯琵卡。 蕾拉?迪尼布。 莉娜离开usna之后化为寄生物的stars女军官,在二〇九七年七月一日星期一晚上潜入横须贺基地。 后记 第二十六集〈入侵篇〉,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本集是感觉主角达也退居为配角的一集。虽然最后上演主角风格的战斗,不过这里的精彩场面也是和干比古与雷欧平分。 本集从头到尾展现亮眼活跃的是光宣。接连进行的战斗,挡住去路的强敌,败逃的挫折感,和亲人的对决与悲剧的结局……主角要素多到满出来。达也这个角色原本就设定成与其说是主角更像是守护主角的帮手,对于主角来说是必须跨越的高墙,属于老大哥的性质,而剧情进展到这里,这个倾向似乎愈来愈强烈了。 虽然这么说,但是这次也让达也有点主角的样子认真修行了。获得朋友的协助,努力到最后掌握胜利,这样真的很像主角吧……不行吗?(笑) 总之,以真正的意义来说还没确定掌握胜利。努力、友情、胜利的方程式是否成立,请各位期待今后的进展。 莫名耸动的宣传标语差不多说到这里吧。 这本第二十六集也有新角色登场。 空泽巡查。 他今后不会在正传活跃。 ……不,我能理解各位想吐槽的心情,不过空泽巡查是废案的亚夜子外传登场角色。这次需要一个有名字的配角,才会从资源回收桶翻出来用。 说到魔法科外传的构想,文弥&原创角色的《司波达也暗杀计画》已经起跑,亚夜子&空泽的类推理外传是同时构思的内容。坦白说,我在思考《司波达也暗杀计画》的各种设定时,心想「既然有文弥登场的外传,亚夜子也要有」而挤出这个点子。不过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公开,所以说这是「废案」也不太对。 《司波达也暗杀计画》的第一个章节,会配合本集上市的时间在官方网站公开(注:仅有日文)。预定总共连载十一话。网址如下所示,各位有空的时候请去看看。电击文库也预定在近期出版。 https://tsutomusato.jp/ 那么,关于接下来的第二十七集,如果我没陷入低潮,预定会在今年内出版。副标题是〈急转篇〉。正如其名是剧情急转直下的一集。 本系列也真的看得见终点了。请各位陪同一起走到最后。 本次也谢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佐岛 勤) 第二十六集〈入侵篇〉,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本集是感觉主角达也退居为配角的一集。虽然最后上演主角风格的战斗,不过这里的精彩场面也是和干比古与雷欧平分。 本集从头到尾展现亮眼活跃的是光宣。接连进行的战斗,挡住去路的强敌,败逃的挫折感,和亲人的对决与悲剧的结局……主角要素多到满出来。达也这个角色原本就设定成与其说是主角更像是守护主角的帮手,对于主角来说是必须跨越的高墙,属于老大哥的性质,而剧情进展到这里,这个倾向似乎愈来愈强烈了。 虽然这么说,但是这次也让达也有点主角的样子认真修行了。获得朋友的协助,努力到最后掌握胜利,这样真的很像主角吧……不行吗?(笑) 总之,以真正的意义来说还没确定掌握胜利。努力、友情、胜利的方程式是否成立,请各位期待今后的进展。 莫名耸动的宣传标语差不多说到这里吧。 这本第二十六集也有新角色登场。 空泽巡查。 他今后不会在正传活跃。 ……不,我能理解各位想吐槽的心情,不过空泽巡查是废案的亚夜子外传登场角色。这次需要一个有名字的配角,才会从资源回收桶翻出来用。 说到魔法科外传的构想,文弥&原创角色的《司波达也暗杀计画》已经起跑,亚夜子&空泽的类推理外传是同时构思的内容。坦白说,我在思考《司波达也暗杀计画》的各种设定时,心想「既然有文弥登场的外传,亚夜子也要有」而挤出这个点子。不过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公开,所以说这是「废案」也不太对。 《司波达也暗杀计画》的第一个章节,会配合本集上市的时间在官方网站公开(注:仅有日文)。预定总共连载十一话。网址如下所示,各位有空的时候请去看看。电击文库也预定在近期出版。 https://tsutomusato.jp/ 那么,关于接下来的第二十七集,如果我没陷入低潮,预定会在今年内出版。副标题是〈急转篇〉。正如其名是剧情急转直下的一集。 本系列也真的看得见终点了。请各位陪同一起走到最后。 本次也谢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佐岛 勤) 第二十六集〈入侵篇〉,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本集是感觉主角达也退居为配角的一集。虽然最后上演主角风格的战斗,不过这里的精彩场面也是和干比古与雷欧平分。 本集从头到尾展现亮眼活跃的是光宣。接连进行的战斗,挡住去路的强敌,败逃的挫折感,和亲人的对决与悲剧的结局……主角要素多到满出来。达也这个角色原本就设定成与其说是主角更像是守护主角的帮手,对于主角来说是必须跨越的高墙,属于老大哥的性质,而剧情进展到这里,这个倾向似乎愈来愈强烈了。 虽然这么说,但是这次也让达也有点主角的样子认真修行了。获得朋友的协助,努力到最后掌握胜利,这样真的很像主角吧……不行吗?(笑) 总之,以真正的意义来说还没确定掌握胜利。努力、友情、胜利的方程式是否成立,请各位期待今后的进展。 莫名耸动的宣传标语差不多说到这里吧。 这本第二十六集也有新角色登场。 空泽巡查。 他今后不会在正传活跃。 ……不,我能理解各位想吐槽的心情,不过空泽巡查是废案的亚夜子外传登场角色。这次需要一个有名字的配角,才会从资源回收桶翻出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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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波达也暗杀计画》的第一个章节,会配合本集上市的时间在官方网站公开(注:仅有日文)。预定总共连载十一话。网址如下所示,各位有空的时候请去看看。电击文库也预定在近期出版。 https://tsutomusato.jp/ 那么,关于接下来的第二十七集,如果我没陷入低潮,预定会在今年内出版。副标题是〈急转篇〉。正如其名是剧情急转直下的一集。 本系列也真的看得见终点了。请各位陪同一起走到最后。 本次也谢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佐岛 勤) 第二十六集〈入侵篇〉,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本集是感觉主角达也退居为配角的一集。虽然最后上演主角风格的战斗,不过这里的精彩场面也是和干比古与雷欧平分。 本集从头到尾展现亮眼活跃的是光宣。接连进行的战斗,挡住去路的强敌,败逃的挫折感,和亲人的对决与悲剧的结局……主角要素多到满出来。达也这个角色原本就设定成与其说是主角更像是守护主角的帮手,对于主角来说是必须跨越的高墙,属于老大哥的性质,而剧情进展到这里,这个倾向似乎愈来愈强烈了。 虽然这么说,但是这次也让达也有点主角的样子认真修行了。获得朋友的协助,努力到最后掌握胜利,这样真的很像主角吧……不行吗?(笑) 总之,以真正的意义来说还没确定掌握胜利。努力、友情、胜利的方程式是否成立,请各位期待今后的进展。 莫名耸动的宣传标语差不多说到这里吧。 这本第二十六集也有新角色登场。 空泽巡查。 他今后不会在正传活跃。 ……不,我能理解各位想吐槽的心情,不过空泽巡查是废案的亚夜子外传登场角色。这次需要一个有名字的配角,才会从资源回收桶翻出来用。 说到魔法科外传的构想,文弥&原创角色的《司波达也暗杀计画》已经起跑,亚夜子&空泽的类推理外传是同时构思的内容。坦白说,我在思考《司波达也暗杀计画》的各种设定时,心想「既然有文弥登场的外传,亚夜子也要有」而挤出这个点子。不过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公开,所以说这是「废案」也不太对。 《司波达也暗杀计画》的第一个章节,会配合本集上市的时间在官方网站公开(注:仅有日文)。预定总共连载十一话。网址如下所示,各位有空的时候请去看看。电击文库也预定在近期出版。 https://tsutomusato.jp/ 那么,关于接下来的第二十七集,如果我没陷入低潮,预定会在今年内出版。副标题是〈急转篇〉。正如其名是剧情急转直下的一集。 本系列也真的看得见终点了。请各位陪同一起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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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艾莉卡没有老班底相伴,只和深雪一起来探视的原因,水波隐约察觉了。 大概是来协助护卫的。 达也今晚没来病房露面。水波昨天就听他本人亲口说「明晚没办法来探视」。虽然没说明无法前来的原因,不过既然和深雪分头行动,肯定是非得完成重要的任务吧。 水波不必知道达也的工作内容。会影响到她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医院如果在这段时间遇袭,达也没办法来救她。 就算这么说,水波也没有责备达也的意思。因为水波本来不是处于被保护的立场。水波身为四叶家的魔法师,她必须保护的对象只有深雪,不过达也是深雪的未婚夫,水波要是接受达也的保护,主仆关系就反过来了。至少水波是这么认为的。 达也在意自己无法过来,所以请艾莉卡代劳? 水波连忙消除脑中不经意浮现的这个想法。四叶家旗下的魔法师以警卫身份进驻这间医院,知道这件事的达也不可能另外委托同年级的女学生担任护卫(即使她实力了得)。水波认为自己的想法是「自我意识过剩」而感到丢脸。不过事实上虽不中亦不远矣。 此外,深雪与艾莉卡并不是抱着玩乐的心态嬉闹。两人是在进行热闹的读书会,由艾莉卡拿课本不懂的部分请教深雪。 明天起,第一高中举行为期五天的第一学期期末考。 想到这件事,水波就变得忧郁。她预定在七月九日出院。相对的,期末考到七月六日星期六为止。考虑到隐情,水波将会另外接受测验,即使考试成绩不好,即使因为缺考而没有成绩,反正水波本来就没要升学,所以不会产生实际的危害,就算以最坏的状况必须从高中辍学,水波也不以为意。只是「补考」这两个字听起来,不知为何就会引发忧郁的心情。 水波稍微摇摇头。她决定在陷入无底沼泽之前,改为思考其他的事情。 不过,这么做的结果使她跳进另一个无底沼泽。 『我不想让你死!也不想抢走你的魔法!求求你,变得和我一样吧!』 光宣的呐喊,在水波的耳朵深处浮现。不只是字面内容,连他拼命的语气,都像是现在听到般真实重现。 光宣是认真的。他的话语就水波听来是发自内心。光宣成为寄生物是为了拯救她——水波无须任何解释就理解这一点。 「为什么……?」 水波轻声说。溶入晚风的这句话,是从那天之后每晚冒出的疑问。 这里没有人能回答她。 明知如此,她却不禁发问。 ——为什么为了我做到这种程度? 水波和光宣共度的时间只有短短三天。而且直到前几天再会,彼此已经半年多没见面。不,别说见面,彼此甚至没打过电话,也没写过电子邮件。 虽然是八个月前的短短三天,但水波清楚记得光宣。 俊美得不像世间应有的同年代男生。 和他共度的时光鲜明又强烈,水波不可能忘记。 拥有匹敌深雪之「美」的异性。 即使是同性的深雪,光是处于相同的时间与场所,水波就觉得深雪的存在逐渐铭刻在内心。异性的光宣当然会给她更强烈的印象吧。 别说自己,只要是女生,除了深雪这种极为特殊的例外,都不可能忘得了自己和光宣这样俊美的男生共度的时光。水波径自在内心强力主张。 这不是逞强,也不是掩饰。她认真这么认为。 至少在意识的表层部分这么认为。 所以水波更感诧异。自己忘不了光宣是很自然的事。将光宣的身影深深刻在心里,认定他在自己心目中是特别的存在,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水波反倒认为自己这个年纪的女孩当然会这么做。 但是水波实在不认为自己能成为光宣心中的「特别」。 自己不是能让异性留下强烈印象的亮丽美女。真要说的话长得不起眼。或许可以获得「仔细看就很可爱」的评价,但是终究配不上光宣。顶多就是被当成深雪的附属品,在记忆角落占有一席之地比较妥当。水波率直这么认为。 去年十月,和光宣共度的三天,以日期计算的话是四天。水波将注意力聚焦在这段回忆。 (第一次见到光宣大人,是去年的十月六日,星期六的傍晚。场所是九岛本家……) 连日期都能立刻回想起来,水波自己也感到意外。 但她立刻换个想法,认为日期这种细节即使记得也不奇怪。 和光宣的邂逅,就是如此震撼般的事件。 不对,不需要「般」这个字。和光宣面对面的瞬间,水波受到的确实是「震撼」。强烈的冲击填满她的内心。 不是单纯的惊愕。如果只是惊愕,她并不会因而语塞。光宣拥有的美貌确实令人惊叹,但如果只论美,水波日常服侍的对象就拥有匹敌他的美。 (当时的震撼,并没有单纯到能归类为单一的情感……) 水波在心中如此低语。 不只是惊愕。 那么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水波试着自问。 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当时自己怀抱什么样的情感?水波无法以话语说明。 不知道自己内心这份情感的真面目。 (……第二次见面是隔天。) 从奈良的葛城古道到橿原神宫、石舞台古坟、天香具山,然后奈良公园。目的是找出暗中进行各种破坏行动的大陆古式魔法师周公瑾,以及支援周公瑾的国内魔法师组织「传统派」。不是只有她和光宣两人,达也与深雪也共同行动,但在旁人看来或许像是双重约会。 ——不,甜蜜调情的是达也与深雪两人,自己与光宣绝对没做那种事。 忽然掠过内心的「双重约会」这个词,水波立刻摇头消除。 即使在葛城古道,和光宣共乘情侣用的双人电动机车…… 即使在奈良公园,不知何时离开深雪他们,和光宣并肩前进…… (……快转!快转!) 水波看见在自己脚底勤快埋地雷的自身幻影,连忙跳过这段重播的记忆。 之后再度见到光宣是两周后,二○九六年十月二十日星期六。果然不只是星期几,连日期都记得。 在京都车站再会的时候,明明不是初次见面,却依然暂时说不出话,也不敢对看。当时在一起的一高学长姐们吓了一跳,所以水波免于引人注目,但如果只有达也与深雪同行,或许会觉得她的态度很奇妙。 前去的场所依序是大原、清水寺、金阁寺。和两周前一样,这趟是去寻找周公瑾的线索,但要说毫无观光心态是骗人的。或许是因为不同于搜索奈良的上一次,那天没发生和敌人交战的状况。分头行动的艾莉卡他们遭到和周公瑾联手的古式魔法师们攻击,但水波这组人没发生战斗。 当然不是单纯的玩乐。他们查出隐藏在清水寺参拜道路的「传统派」据点,取得 关于周公瑾下落的重要线索。不过这份功绩实质上是达也独力完成,虽然深雪与光宣以助手身份贡献心力,但水波自己真的只是跟班。 (……那间店的豆皮锅好好吃……) 自己没派上用场的那段记忆,水波忍不住逃避面对。 这一瞬间浮上心头的居然是食物,这个事实对水波造成双重打击。难道自己是这么贪吃的家伙? 因为衰弱导致机能暂时失常,如今终于康复取回自由的双手,水波用来遮住自己的脸,低下头停止重播记忆。 秒针转了两圈以上,她才再度回忆往事。 (……隔天,光宣大人突然发烧……) 光宣突然病倒令水波吓一跳。虽然听过他体弱多病,但直到前一天都看不出他身体虚弱的样子,所以没做好心理准备。 不过惊愕告一段落没多久,轮到使命感从水波内心涌现。 侍女不是护理师,但是卧病在床的主人家族或客人,包括在侍女的职责范围。 现在回想起来,「前一天没帮上忙」肯定也是部分原因。 只是虽然她打起精神想好好表现,具体来说却只能看着躺平的光宣。 注视光宣的视线被光宣本人指摘,水波还害羞到折腾不已。但在光宣睡着之后,水波能以平稳的心情陪伴在他身旁,直到他身体状况骤变。 虽然当时就这么想,不过重新思考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一天的两周前,水波记得自己和深雪一起泡温泉而感到精神非常疲惫。虽然两者状况不同所以无法单纯比较,但是一般来想,单独和同性相处肯定比单独和异性相处来得放松。 何况光宣拥有匹敌深雪的美貌。身为魔法师是超一流水准,却个性温厚毫不自大。眉清目秀,性格温厚,智勇双全。九岛光宣是同年代女生都会不禁青睐的俊美少年暨优秀青年。 所以水波更觉得能维持悠哉心情的自己很神奇。明明前一天重逢的时候心脏跳得那么快,不过那天即使两人独处,她也不觉得胸口发烫或喘不过气。 因为经过一天习惯了?确实也是原因之一吧。 但水波不认为只是这个原因。 侍女的义务感?那么她反倒会紧张才对。 水波试着回忆当时自己的想法与感受。 坐在光宣枕边,自己觉得…… (……不,错了。我那时候没有放松。) 重新回顾那一天的自己,水波想起当时自己的心情大起大落。 不知不觉注视光宣的脸,听到光宣本人指摘之后害羞折腾。 光宣睡着之后,在他熟睡的一旁放松身心。 不过自己在那时候也冒出相同的疑问。 ——为什么能在同年代的男生身旁放松身心? 然后水波察觉自己的心情了。 (我在光宣大人身上,感觉到和自己相同的东西……) 首先找到的心情是亲近感。 (所以,我才被光宣大人吸引吗……?) 察觉这份心情之后,水波紧张脸红。基于和刚开始不同的意义感到害羞。 为什么忘记这一点? (……因为接下来没多久,光宣大人的身体状况恶化。) 水波内心的慌张强烈到甚至忘记害羞,也忘记自己的心情。 为了缓和光宣的痛苦,自己应该怎么做?应该依赖谁?水波满脑子只有这件事。 甚至忘记自己的心意。 (难道,光宣大人也一样……?) 光宣也在水波身上,感受到和自己「相同的东西」吗? 光宣也和当时的她一样,满心只想治好对方——治好水波吗? (可是,为什么……?) 如果光宣感受到和水波相同的东西,抱持和水波相同的情感,那么水波认为自己好像可以理解他的行动。 不过,思考在这时候回到最初的疑问。 水波不认为自己能成为光宣心目中的「特别」。 光宣为什么不惜抛弃人类身份也要治好我……? 水波再怎么思考都找不到答案。 ◇ ◇ ◇ 深雪离开水波入住的医院,是晚上九点后的事。一般病房的面会时间本来只到晚上八点,但深雪硬是请院方让她在病房待到熄灯时间。 为了阻止新的寄生物入侵,达也突袭降落在座间基地的美军运输机,如今他已经完成任务回到自家大楼。收到「去接你吧?」的电子邮件,也是深雪结束探视的原因之一。要是她在病房拖拖拉拉,达也应该会不顾深雪的顾虑前来迎接。深雪心想哥哥肯定因为工作而疲惫,不能让他多费这番工夫。 话是这么说,但夜也已经深了。深雪没有独自搭乘无人计程车。 「夕歌表姐,抱歉劳烦您了。」 「没关系,我也正要回去。」 从她刚坐进自动车的这段对话就知道,深雪搭的是四叶分家之一,津久叶家下任当家津久叶夕歌的便车。另外艾莉卡是由千叶家的门徒来迎接。 夕歌现在是魔法大学的研究生。夕歌今年三月大学毕业,但她从前年就加入现在的研究室。魔法学的研究无法只靠机械推动,魔法师的实践(实验)不可或缺,因此即使是学生,拥有优秀的魔法技能就会受到礼遇。夕歌所属的研究室不只接受四叶家的援助,她自己也是在魔法师之中罕见的精神干涉系魔法师,因此教授以三顾之礼邀她加入。 载着深雪与夕歌的自动车,停在深雪五月才搬来的大楼地下停车场。不只是深雪,夕歌以及担任驾驶的夕歌守护者樱崎千穗也下车。两人是在不久之前,大约晚深雪一个月搬进这栋大楼。 这栋大楼是当成四叶家的东京总部而兴建。将生活据点设在东京的分家下任当家,顺着本家的意向住进这里。另一个分家的下任当家新发田胜成,也预定在辞去防卫省官职,自家不再列为内部管制的对象之后搬进这栋大楼。 「谢谢两位。」 深雪下车之后,向夕歌与千岁微微鞠躬致谢。 「不用客气。改天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千岁默默鞠躬回应,夕歌以笑容回以这句客套话。 「好的,如果行程配合得上一定没问题。」 深雪说完,在梯厅和夕歌她们道别。深雪独自搭乘直达顶楼的电梯。梯厢停止,电梯门打开一看,达也打开玄关大门等待着她。 「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即使对于达也的迎接感到惶恐,深雪依然露出笑容进入玄关。 两人就这么直接走到客厅,但是只有达也坐下。 深雪只将包包放在沙发就前往厨房。一如往常,她在自己休息之前,先去准备达也的饮料。 深雪完全没露出疲态,一如往常将亲手细心冲泡的咖啡放在达也面前。她自己坐在达也的正对面。大概是因为依然穿着围裙,所以避免坐在旁边吧。 此时达也做出不同于以往的举动。他拿着杯子站起来,移动到深雪旁边。 深雪以无所适从的视线看向达也,但她立刻将视线移到自己的杯子。微微低头露出的微笑,同时表达她的喜悦与娇羞。 深雪将不检点笑到垮了(这是她自己的想法)的脸轻轻收敛,抬头看向达也。 「哥哥,您辛苦了。」 深雪没问达也工作是否完成。 不是因为盲目相信达也会胜利。 深雪当然对于达也的胜利与成功深信不疑,但她自然而然认为现在是无关胜败成否,为最爱的哥哥献上安宁时光的场面。 「深雪你也辛苦了。水波的状况怎么样?」 「看起来完全康复到不影响日常动作的程度了。」 「这样啊。昨天还有一些不自然的部分就是了。」 「是的。这部分也完全看不出来了。」 达也露出暂且放心的表情,回应「这样啊」点点头。 深雪轻轻吸气。 从中窥视得到些许的紧张。 光是这样,达也就知道深雪想告知什么事。 「光宣也没现身。」 「他刚和文弥与九岛阁下交战。即使能以寄生物的治愈能力疗伤,疲劳也还没消除吧。」 或许光宣至今也正在将魔掌伸向水波。达也为深雪消除这份担忧之后,贴在深雪脸上那张稍微紧绷的表情消失了。 「而且这次害死阁下,光宣大概更不方便行动了。至今只要对付十师族还好,但今后国防军应该也会加入搜索光宣的行列。」 「国防军吗?」 「九岛阁下退休之后依然在国防军内部拥有强大影响力。即使去年因为寄生人偶事件失势,仰慕阁下的军人也肯定没少过。长时间酝酿出 来的忠诚与信仰心,不会因为单一事件消失。」 说起来,寄生人偶的研发只是做法有争议,研发的概念对照军方逻辑并没有错。将危害人类的妖魔当成兵器使用存在着风险。但是透过琵库希这个就在身边的实例,证明想和寄生人偶共存并非不可能。至少对于达也来说,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虽然这么说,但是寄生人类的寄生物是危险的存在。和无法治疗的高致命性病原体带原者具备相同种类的风险。达也之所以敌视光宣,无疑是因为光宣想让水波感染寄生物。 熟知隐情的军人,肯定不会将寄生人偶与寄生物混为一谈。「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不足以担任军官。军事指挥官不只是被要求当个不负责任的旁观者,更需要具备冷酷严谨的智慧。 另一方面,如果不知道详细的隐情,说起来就没道理失去内心对九岛烈的崇敬之意。认为九岛烈成为国防军内部权力斗争牺牲者的人,大概出乎意料不在少数。以国防陆军第一师团所属游击步兵小队——通称「拔刀队」为核心的九岛烈共鸣者人数预估相当可观。 「哥哥认为光宣很难再度入侵首都圈吗?」 「如果没发生任何状况,应该很难吧。不过说来遗憾,现在……」 「……哥哥已经设想到具体的状况吗?我们应该提防什么?」 看到达也支吾其词,深雪瞬间犹豫是否该问得更深入。但是到最后她禁不住发问。因为这关系到水波的安全——她们所重视家人们的安全。 「大亚联盟和新苏联的军事冲突正在进行中。要是局面发生重大变化,国防军的注意力会移向北方。」 达也应该也知道深雪隐藏在问题里的心情。他不再含糊带过。 「光宣会趁乱潜入?」 「我认为可能性很高。具体来说,我想大亚联盟败北之后是关键时期。」 达也的视线朝向深雪双眼。但深雪感觉达也的眼睛注视着未来。 ◇ ◇ ◇ 从以前到现在,防卫大学的学生原则上都要住在学生宿舍。不过培育魔法师军官的特殊战技研究科,学生可以不必住宿舍。现在四年级的千叶修次从自家通学,升上二年级的渡边摩利则是在学校附近租公寓往来防卫大学。 但即使现在是九点多的深夜时间,两人所在的场所也不是修次家或摩利的公寓。 他们现在位于国防陆军朝霞基地的某个房间,某间作战会议室。 室内聚集约四十名官兵。其中三十人是游击步兵小队,通称「拔刀队」的成员。其他人是第一师团侦查、补给、整备、通讯各小队的队长,或是辅佐队长的士官。 修次与摩利以游击步兵小队临时队员的身份参加这场会议。 「……这不是私斗。」 在台前说话的是「拔刀队」小队长。号召进行这场会议的也是他。不过企划会议的是更高层的人。小队长说的内容充分证实这一点。 会议一开始,小队长就说明九岛烈的死因是他杀,凶手是孙子九岛光宣。然后等待场中的喧嚷声平息之后,告知游击步兵小队要出动逮捕光宣。 「搜索与逮捕罪犯是警察的职责,不是军方的工作。不过九岛光宣很可能被国外特务人员唆使犯案,或是和他们属于共犯关系。虽然没查出特务的国籍,但是本次任务定位为针对破坏行动的预防性出动。」 这次没引起喧嚷声。所有人神情紧张,不发出任何声音看向小队长。 「不过,即使没有这种正当名义,我们也不能放过身为亲人却杀害阁下的九岛光宣!」 至今有所克制的小队长声音迸出激烈的情感。 「何况凶手九岛光宣已经化为寄生物。这是可信管道提供的情报。」 各处传来倒抽一口气的声音。游击步兵小队曾经在去年二月为了捕获寄生物而出动。数名队员转头看向最后排的修次,大概是想起当时修次和他们小队处于一触即发的状况吧。 「阁下的仇人是危害人类的魔物。我们基于双重的意义不能放过九岛光宣。对吧!」 同时响起「没错!」的回应。如此高呼的不只是游击步兵小队的队员。 「在搜索方面,已经获得近畿、中部的各师团以及公安的协助。游击步兵小队在东富士演习场待命,一旦查出九岛光宣的藏身处就立刻赶往当地。后天七月三日的○九○○从本基地出发。以上!」 修次与摩利和拔刀队队员一起起立,朝小队长敬礼回应。 ◇ ◇ ◇ 达也与深雪现在是只有他们兄妹俩住在一起。家里没有监视或牵制他们的眼线。 达也与深雪是兄妹,不过对外是表兄妹的关系,也是未婚夫妻的关系。虽然是家里决定的结婚对象,但至少深雪将达也视为伴侣付出爱情。 达也说过依然只能把深雪当成妹妹看待,但他的道德观念本来就不深。或许这也是人造魔法师实验的后遗症。 若是深雪真心希望,达也应该不会拒绝她。即使要跨越最后一线,肯定也不会明显抵抗。若是如字面所述同床共寝的程度,达也大概随时都会点头答应。 深雪肯定光是这样就很开心。她也没有害怕犯错的理由。但是两人的寝室至今依然不同间。深雪不只没要求和达也同床,甚至也没要求同房。 害怕情感失控确实是原因之一。但是水波的现状无疑成为她更强大的抑制力。 深雪认为水波是为了保护她而差点没命。这也是客观的事实。 事件的后遗症导致水波至今依然住院。现在不是乐昏头的时候。沉浸在幸福里会感到内疚。这种想法为深雪的心意踩了煞车。 要说以此为原因多少有点语病,不过深雪正独自在自己房间准备就寝。 她坐在床上,以语音指令关灯。 此时,她忽然想起刚才和达也进行的对话。 光宣陷入比现在更艰困的状况。即使如此,他应该也不会放弃水波吧。不只达也这么说,深雪也抱持相同意见。 光宣应该是真的深爱水波。虽然没确认达也的意见,但深雪这么认为。 自觉内心的爱意不需要时间。 深雪从自身经验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深雪无法理解原因。 深雪在五年前的冲绳经历极度戏剧化的事件,察觉自己的心意。形容为「脱胎换骨」或许比较妥当。 可是,光宣呢?水波与光宣之间,肯定没发生过特别的事件。还是说,水波留下来看护光宣的那一天发生了某些事? 那天,光宣的身体状况突然恶化,水波打电话向达也询问因应方式。正常来想,水波无法改善或缓和光宣的病状。 水波就只是陪在光宣身旁。 (不过……对于光宣来说,这或许是一件特别的事。) 即使是对别人来说算不了什么的事情,对于当事人来说也会成为忘不了的回忆。深雪也有这样的经验。或许水波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留下别人无法理解,对于光宣来说却永生难忘的宝贵回忆。 深雪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回忆。她连推测的头绪都还没找到。 只是无论光宣的动力为何,都不能让他如愿。 光宣的最终目的无疑是治疗水波。 但是为此采取的手段,会让水波成为人类以外的存在。 「樱井水波」这个个体的生命或许保得住,但「樱井水波」这个名字的人将会消失。也不知道意识的连续性能维持到什么程度。 这样可以说她免于一死吗? 以人类来说,这不是等同于死亡吗? 留下来的只不过是水波的亡灵吧? 不能承认这种事。 绝对不能。 (可是……水波本人是怎么想的?) 插图p049 达也说过,只要不再使用魔法就没有生命危险。深雪相信这个说法。 但水波自己呢?这攸关她自己的性命。深雪无法强迫水波相信达也的说法。因为即使对于深雪来说是没有怀疑余地的既定未来,对于其他人来说也只不过是不确实的预测。 达也的说服没有白费,水波同意「放弃魔法」的治疗方针。 但是,水波内心深处或许觉得「不想失去魔法」。光宣表示「他人无权剥夺水波的魔法」。即使深雪全面支持达也,也无法否定在那一瞬间对光宣的发言产生共鸣。魔法对于魔法师来说和手脚没有两样。即使明白必须切除一条手臂才能保住性命,也肯定没人不会 苦恼。 说不定,水波内心真正的想法和光宣一样。 ——与其失去魔法,宁愿选择成为寄生物。 (如果这才是水波的真心话……?) 深雪维持坐在床上的姿势摇了摇头。长长的头发从背后往前滑,遮住微低着头的深雪脸庞隔绝黑暗。 这是不可能的。深雪对自己这么说。 失去手脚确实恐怖。但是失去心脏更恐怖。为了保住魔法而放弃「人类身份」,不就像是拿心脏换手臂吗? 一般来说,不会做出这种选择。除非能够额外获得贵重到匹敌心脏的宝物,才做得出这样的决定…… (如果对于水波来说,光宣是值得这么做的对象……?) ——比方说,如果将水波换成深雪自己,将光宣换成达也,深雪自己会怎么做? (我会选择抛弃人类身份,和哥哥携手同行。) 深雪毫不犹豫就得出这个答案。对她来说,这是天经地义的结论。 深雪没能对水波这件事下结论的问题点,在于光宣对水波来说有无可能是如此重要的存在。 在这个世界大概找不到不会被光宣容貌打动芳心的女孩。深雪自己也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不禁被吸引目光。要不是早已心属达也,或许会对光宣怀抱些许恋心。 然而恋爱并不是只看容貌。虽然不知道男生的状况,但深雪认为女生没这么单纯。至少以自己的状况来说,即使没有达也,她也不会只以外表选择对象。水波在这方面应该也一样。深雪不是想否定一见钟情,但即使是一见钟情,也肯定不是只因为外表就落入情网。深雪认为应该是包括从外在透露出来的内在,是这个人的整体印象促使爱情萌芽。 水波肯定没有足够的时间详细得知光宣的为人。也看不出水波对光宣一见钟情的样子。 上次在京都道别之后,水波不曾在深雪面前拿光宣当话题。 水波不常说话,却也没那么擅长隐瞒事情。即使装作面无表情,只要待在她身旁就会发现她意外好懂。例如水波对于深雪与达也的亲密程度不敢领教的时候,这份心情也经常被深雪与达也看在眼里。其实假装没察觉的是深雪与达也这边。 直到先前的重逢,水波都没让深雪他们感觉到她对光宣的好感。 虽然不知道深层意识如何,但至少水波在表层意识没有爱上光宣。深雪在这方面敢抱持自信断言。 (不过,如果她察觉至今没注意到的情感,而且这份情感和我对哥哥抱持的情感相同……) 虽然不太愿意这么想—— ——不过,水波选择光宣的未来或许存在。 深雪微微发抖,钻进凉被。 [2] 当地时间七月一日下午五点,日本时间七月二日上午八点。 stars第五队队长诺亚·卡佩拉少校,回到位于usna新墨西哥州罗斯维尔郊外的总部基地。 「护送卡诺普斯少校等三人的任务,以及移送『马头』至夏威夷基地的任务都完成了。」 「辛苦了。今天好好休息吧。」 基地司令保罗·渥卡上校慰劳前来回报的卡佩拉。 但是卡佩拉站在办公桌前面没有动作。 「少校,你有话想说?」 渥卡这句话是催促卡佩拉开口。光看就明显得知他想表达某些意见。 「上校阁下。下官认为不应该让『illegal map』自由行动。那些人失控曾经造成多么严重的损失,上校阁下想必也没有忘记。」 「illegal map」。非法魔法师暗杀小队(illegal mystic assassin toon)。专门负责不得见光暗杀任务的魔法师部队,以「煤袋」、「角锥」、「马头」三分队组成的小队。 不愧是暗杀专门部队,illegal map的对人战斗能力极高。但是如卡佩拉所说,至今屡次引发在正常部队会以抗命问罪的失控事件。之所以不构成抗命罪,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不是基于正规命令出动的部队。 stars为了帮他们的工作善后而被迫付出莫大牺牲,已经不是一两次的事了。失去前任天狼星的那场「北极秘密战争」,他们和新苏联秘密部队之间进行的暗杀战被认定是导火线之一。 即使再怎么高超又能干,终究不能无视于「天狼星」的牺牲。不只如此,在那场战争失去的不是天狼星一人,也造成数名恒星级队员出缺。和新苏联之间的战后处理告一段落之后,高层决定将「illegal map」全部送进中途岛监狱。这是七年前的事。 「不过,他们确实拥有遂行任务的能力。」 「过度杀戮不算是正确遂行任务。」 看到卡佩拉没有退让的意思,渥卡叹了口气。渥卡的阶级是上校,卡佩拉是少校,但年龄与军历都是卡佩拉较高。面对stars恒星级辈分最高的队员卡佩拉,渥卡也难以保持固执态度。 如果渥卡已经被寄生物附身,肯定不会顾虑这种事。但他依然是人类,而且如果只看恒星级队员,包括后来成为寄生物的贝格、斯琵卡与迪尼布,遭到寄生物侵蚀的人员也不到三分之一。 渥卡以下的stars总部基地成员,大多数都只受到微弱的意识诱导。只不过是被植入对于日本非公认战略级魔法师(也就是达也)的戒心,容许并承认寄生物的存在,因而愿意协助寄生物的行动。 何况,usna军并没有全部受到寄生物的控制。 国防部现在分成两派,一派是坚持要除掉达也的势力,一派是要将达也利用在美国全球战略的势力。化为寄生物的stars失控行径没被追究,是因为获得前者的支持与庇护。 在这个状况下,本来只拥有基地管理权限的渥卡,不可能无视于stars十二队队长之中辈分最高的卡佩拉心情。 「……在通常的任务是这样没错吧。不过这次的对象特殊。如果计较过度杀戮这种小事,根本无法解决目标对象。」 「要将他们用在哪里?」 渥卡迟迟没回答。以权限来说,他不必将「马头」接下的任务告诉卡佩拉。但渥卡也犹豫是否该回答「无可奉告」。 「目标对象是安吉·希利邬斯少校吗?」 「不是。」 渥卡反射性地否定卡佩拉的推测。 「……目标对象是日本的战略级魔法师——司波达也。」 然后他略显犹豫地回答刚才的问题。 卡佩拉不像卡诺普斯和莉娜走得那么近。在这次的叛乱,他也维持中立的态度。 只是卡佩拉在好坏两方面都是正经又典型的军人,对于削减军力、扰乱军纪或危害战友的行为展现强烈的厌恶。虽说维持中立,但是化为寄生物的艾克图鲁斯等人策划的这场叛乱,卡佩拉明显不抱好感。只不过是基于军人的纪律,克制内心的喜恶情感。 为了避免混乱扩大,卡佩拉目前展现中立的态度。渥卡也必须避免继续刺激他。 「此外,他们这次的行动,表面上始终是接受中国黑帮的委托。他们和我们的关系不会被任何人查到,因为作战开始的时候已经消除所有线索。」 马头分队是以东亚与中亚人种的成员组成,而且都是亚洲人的外型。这个分队原本就是用来进行东西伯利亚与大亚联盟境内的非法破坏任务,所以采用的队员也是配合当地容貌的魔法师。 如果是看外表,要假装成中国黑帮的爪牙不算是强人所难。 只是卡佩拉不认为这种伪装能顺利瞒过对方。护照或装备物品伪装得再好,在魔法师交战的场合,很可能在问话的时候使用读心或傀儡体系的系统外魔法。 「知道了。不过,他们失控的时候由谁来处理?」 但是卡佩拉没指摘这一点。因为拟定本次作战的时候肯定早就明白这种事。不提这个,他问的是更令他担心的事情。 「还在检讨当中。」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渥卡没给出明确的答复。 卡佩拉稍微眯细双眼。不耐烦的感觉不小心写在脸上。 「……问完了吗?」 自觉没回答到问题的渥卡,没有责备卡佩拉的态度。相对的,他委婉拒绝继续问答。 「是的,上校阁下。」 「少校,你可以离开了。」 卡佩拉乖乖离开基地司令室。注视他背影的渥卡双眼,浮现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烦躁感。 ◇ ◇ ◇ 第一高中今天起举行期末考,但达也到校只是为了送深雪过来,他随即离开校舍;因为校方说过他免除考试义务。达也没兴趣自愿参加不必要的考试,他在这方面也是多数派之一。 他现在位于巳烧岛研究大楼的某个房间。应用「连锁演算」技术的新魔法,他其实想在flt的研究室研发,但是最后继续在这里进行。因为一直没看着莉娜是一件恐怖的事。只不过,巳烧岛的研究大楼定位为flt的新研究据点,所以同样是「flt的研究室」无误。 达也并不是怀疑莉娜。他脑中已经排除莉娜是「假借逃亡名义暗中破坏的特务」的可能性。 达也就某方面来说相信莉娜。她完全不适合担任卧底特务。达也确信她缺乏这种才能。对达也来说会成为负面影响的可能性,达也给予负面的评价,结果产生负负得正的信用。 只不过,闲得发慌的莉娜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事,要是没看着她会令人在意得不得了。莉娜不是小孩子,所以肯定不会做傻事,但达也在这一点完全不相信莉娜。 达也在上午九点半抵达巳烧岛。交通工具不是飞行车,是兵库驾驶的小型vtol。后来达也一直窝在个人用的研究室。 然后现在时间是十一点五十分。达也心想「差不多该吃午饭了」走出研究室。 「达也!」 在研究大楼的大厅,有人从达也的侧边叫他。 「莉娜,什么事?」 叫住他的是莉娜。 「你正要去吃午饭吧?要不要一起?」 莉娜所在的居住大楼与这栋研究大楼分别位于岛屿西侧与东侧。虽说巳烧岛本身不大,直线距离不到两公里,但要过来肯定还是得费一番工夫。 一起吃午餐是借口,应该是想商量某些事吧。达也立刻这么认为。 「我不在意,但是没办法拨太多时间喔。」 这句话不是故意要惹莉娜不高兴。除了应用「连锁演算」的新魔法要研发,关于封印寄生物的无系统魔法,达也也得花时间修行。 「既然没时间,那就快走吧。」 莉娜看起来也没在意达也冷漠的这句话,朝餐厅踏出脚步。 巳烧岛的物流还在整备阶段,品项绝对称不上丰富。日用品是「总之住起来没有不便之处」的程度。 不过,餐点很好吃。这里的餐厅料理也用心得不像是所谓的员工伙食。或许是因为没有其他乐趣,所以至少料理要讲究一点。 研究大楼已经正式运作,所以也有其他人利用餐厅。管家陪同的话会无谓引人注目,所以达也吩咐兵库另外行动,然后独自和莉娜解决午餐。 喝着餐后咖啡稍做休息的 时候,莉娜进入正题。 「达也,希望你听我说一件事。」 「会很久吗?」 对于达也的询问,莉娜回答「不会」摇摇头。 「麻烦长话短说。」 达也将杯子放回桌上,看向莉娜。 莉娜理解到达也这个动作是答应的意思,加一句「谢谢」之后开始说明。 「关于stars总部基地发生的叛乱正如先前所说,我多亏班才得以逃出美国。」 「你说的『班』是班哲明·卡诺普斯少校吧?」 「嗯。」 「但送你到机场的不是拉尔夫·哈迪·玛法克少尉吗?此外,帮你备妥出国事由的应该是瓦吉妮雅·巴蓝斯上校才对。」 「嗯,你说的没错。不过是班委托上校帮我,为我备妥逃离程序的也是他。」 「我知道你感觉卡诺普斯少校对你有恩。所以呢?」 「我逃出来之后,班应该已经投降了。凭他的实力可以突破包围网逃离,但他那个人不会自己一个人逃走。」 「我认为他也可以选择竭尽所能镇压叛乱。」 莉娜睁大双眼看向达也。 达也脸上丝毫没有笑容。 「……他不会对自己人动武。」 「我想寄生物不是自己人,但是没办法这么轻易下定论是吧。所以?」 「班不只在stars内部,在其他部队、五角大厦与国务院都有人脉。即使是寄生物也肯定不会对他行刑。大概会把他关进军事监狱吧。说不定已经移送了。」 「不过有哪个监狱能监禁stars的一等星级队员吗?即使没收cad,也不会因而无法使用魔法。还是说,封锁魔法的技术在usna已经实用化了?」 「肯定没这种技术。我也没听艾比说过。」 「你说的『艾比』是『布里欧奈克』的研发者吧?」 「嗯,是的。stars的主任技师,艾比格尔·史都华博士。」 「原来他没有军阶啊。」 没想到莉娜会亲口说出布里欧奈克研发者的全名,达也情急之下说出无关痛痒的感想。 莉娜不是不小心泄漏史都华博士的名字,是表示自己不会隐瞒任何事的立场。应该吧。 「既然这样,卡诺普斯少校在哪里?」 达也自觉刚才有点失焦了,在被莉娜引得离题之前,主动回到原本的话题。 「我想……恐怕是被关在中途岛监狱。」 「即使逃狱,四面八方也只有海吗……」 「这里原本也是以这种概念当成监狱使用吧?因为即使是我们,没有辅助演算装置也没办法移动一百公里以上。」 「所以?假设卡诺普斯少校被关在中途岛,你有什么愿望?」 被问到核心的莉娜表情紧绷。 「……班被送到中途岛,并非单纯的推测。班说过,如果可能会基于政治上的理由被肃清,就要主动谈条件把自己送进中途岛监狱。他也吩咐过我要这么做。」 「这还真是铁了心的对策……」 「班说过,权力斗争不讲道理,正义只在胜利的时候派得上用场。即使自己再怎么正确,对方再怎么错误,败者也只能服从强者。不过,只要不是绝对的败北就有谈条件的余地,所以即使可能会输也不能至此放弃。一旦确定败北,就得尽量以有利于自己的条件败北……班屡次对我耳提面命。」 「不只是权力斗争,这则教诲反而适用于终结战争的方式。看来卡诺普斯少校这位军人不只是优秀的战斗魔法师,身为战略家也具备卓越的见识。」 「听说他是usna陆军军官学校的毕业生。」 「原来如此。」 接下来的「看来他是阴错阳差才成为魔法师」这句话,达也留在心中没说出口。 达也与卡诺普斯之间有一段不小的过节。眼睁睁看着顾杰搭的船被卡诺普斯打沉,是苦涩的失败记忆。那个事件之后,达也将卡诺普斯视为今后可能成为阻碍必须注意的人物进行调查。可惜只查出表面上的个人资料,但是确定年龄是四十岁左右。 既然不是以童兵身份从军,卡诺普斯成为军人应该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别名二十年世界连续战争)终结之后。就读西点军校大约是大战终结没多久的时期吧。 在那个时代,魔法师被当成兵卒使用是理所当然,魔法师指挥官很罕见。如果魔法师想成为军人,即使头脑再怎么优秀,肯定也无法就读培育军官的精英学府。恐怕是在西点军校就读的期间或是毕业之后确定他拥有战斗魔法师的天分。达也是这么猜测的。 如果这个猜测没错,达也认为卡诺普斯少校应该对现在的自己抱持扭曲的情感吧。 原本很可能以指挥官身份调度大军,成为在后方运筹帷幄的高级军官,但不只被迫走上战斗魔法师之路,还直接参与恐怖分子暗杀行动,必须和寄生物附身的同僚上演自相残杀的戏码…… 「达也?」 「啊啊,抱歉。」 达也暗中嘲笑自己任凭思绪胡乱空想。别人的事情只有那个人自己知道。自己的人生之路并没有顺畅到能够同情别人的人生才对。达也不得不嘲笑这样的自己。 「总归来说,可以认定卡诺普斯确实在中途岛的监狱吧?」 「嗯。以班的能耐肯定会妥善处理。在中途岛很难逃走,相对的也很难派人过去暗杀。」 「但我认为叫其他囚犯攻击也是一个方法?」 「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不过那边的构造有点特殊。囚房全都是完全隔音的单人房,里面的样子只能透过监视器得知。备餐与打扫是全自动的,单人房里包括厕所与淋浴间一应俱全。放风或使用运动设施每次只限一人,设计成彻底排除囚犯之间的交流。」 「为了防止囚犯共谋吗?」 「嗯。班说过,这也是顾虑到不能在监狱白白失去珍贵的战斗魔法师。」 「虽然受到监视,但居住品质看来不差。这也是避免战力品质劣化吗?」 「应该吧……」 达也讲得若无其事,但莉娜表情反映内心绝不平静。大概是重新认知自己在监狱也被当成兵器管理的现状,情绪上有所反弹吧。 「所以莉娜,你希望这边从中途岛救出卡诺普斯少校?」 达也并不是认真这么问。他不认为莉娜会说出这么厚脸皮的请求。 「……嗯。」 所以看见莉娜点头,达也颇为怀疑自己的眼睛与耳朵。 「……你认真的?」 「我知道这是非常厚脸皮的请求。但现在美国发生的不是普通的斗争,不是人类之间的势力斗争。即使在应该安全的中途岛监狱,也不保证没有暗杀的危险,以最坏的状况,班可能会被迫成为寄生物。」 达也同样无法忽略卡诺普斯化为寄生物的可能性。 前面也说过,达也和卡诺普斯有段难解的过节。如果是为了拉拢卡诺普斯而救他,达也肯定不会答应。即使拉拢卡诺普斯成为自己人也只限于这一次,不值得背负风险潜入美国军事监狱抢囚犯。 但如果目的是减少敌人,达也认为有检讨的余地。卡诺普斯成为敌人时的实力,达也亦体验过。即使只有那一次,也足以推测他的能耐。 「……说来可惜,没有值得背负这个风险的利益。」 即使如此,达也还是做出一样的结论。 「如果只是要去除他化为寄生物的风险,用我的质量爆散炸掉中途岛监狱比较简单。只要打着处理寄生物感染问题的名义,也能转移国际社会的批判焦点吧。」 「等一下!要是公开这种事,美国会……!」 要是坐视妖魔增殖的行径为世间所知,usna的信用将会扫地。国家分裂肯定也不会仅止于恶梦。 「但如果你的国家甚至想强迫卡诺普斯少校化为寄生物来利用,就不得不向全世界公开寄生物的威胁。」 大概是知道达也这番话不是单纯的吓唬吧。 「……只要有利益就好吧?」 莉娜以百般纠结的僵硬表情询问达也。 「哎,没错。我也不乐于做出炸掉整座岛的粗鲁举动。因为要是产生那么庞大的热量,不保证不会对全球气候造成不容忽视的负面影响。」 达也严肃说完,莉娜背脊打颤。 使用一次就摧毁全球气候平衡的魔法。她明白这绝非夸大其词。 莉娜僵硬的表情加上焦急。 「我会站在达也这边。」 达也听不懂莉娜想说什么。 他以疑惑的视线看向莉娜。 「回到stars 之后,我会阻止他们和你敌对。」 面对达也的眼神,莉娜顺着气势回答。 「但我认为这个问题不是以你一己之见就能决定……」 「要是我的意见没被采用,我就退伍归化日本。我是九岛将军侄女之女,肯定有归化资格。」 「如果是你,就算没血缘关系也可以归化吧……但usna会允许吗?」 「军方承不承认不关我的事。到时候我只要丢下辞呈逃离美国就好。」 事情会这么简单吗?达也在内心打个问号,但他没提出这个质疑对莉娜的决意泼冷水。 如果是此等利益,对于达也来说确实值得冒这个风险。 要是莉娜一度回到usna再逃亡过来,果然会由四叶收容吧。除了四叶家,达也不认为日本国内有谁胆敢杠上usna。 虽然现在把莉娜当成客人接待,但如果她逃亡到日本归化,就能用为这边的战力。 不是用为四叶家的战力,是用为达也个人的战力。毕竟莉娜说的是「站在达也这边」,达也个人也完全不想把她交给真夜。 「知道了。虽然不能保证立刻行动,但我研究看看如何救出卡诺普斯少校吧。」 「真的吗?达也,谢谢你!」 莉娜笑逐颜开探出上半身。要不是中间隔着桌子,她或许会抱住达也。 「还有,莉娜……」 「什么事?」 「兄弟姐妹的孙子叫做侄孙。与其说是『九岛阁下侄女之女』,说成『九岛阁下的侄孙』比较精炼。这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会派上用场,你最好记下来。」 莉娜立刻变成扫兴的表情。达也在莉娜心情正好的时候泼冷水,不知道是生性少根筋还是故意这么做。 总之,他这句话肯定是俗称的「把旗标折断」吧。 ◇ ◇ ◇ 魔法科高中在考试期间也是在下午早早放学。达也再度到校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前。虽然不一定会因为是学生会干部就留下来,但是说来幸运,达也要找的学生正在学生会室念书备考。 「诗奈。」 「呃,有!」 达也搭话的对象是拥有一头轻柔如棉花的深褐色头发,戴着耳机造型耳塞的一年级学生。十师族三矢家的么女三矢诗奈。 她早就发现达也进入学生会室,也抬头打过招呼。但应该完全没想到达也会找她说话吧。被达也叫名字的诗奈,回应时的声音有点高八度。 「我有件事想征询令尊三矢元阁下以及长男元治先生。可以帮我问他们是否方便抽空吗?」 「那个……意思是想见家父谈事情?」 「没错。」 「司波学长,您究竟要问诗奈的父亲什么事?」 大概是不忍心看见诗奈为难,泉美从旁插嘴问。 「关于美军的动向,我想问一些情报。」 达也没把泉美的插嘴当成耳边风,也没有随便含糊带过,而是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美军的?」泉美旁边的穗香以摸不着头绪的语气说完,深雪轻声说明:「三矢家的人们熟知国外的军事情报。」 泉美也知道这一点。达也向三矢家当家询问美军情报是合理的做法。泉美不得不承认自己那句话是多余的。 「那个,司波学长!我会问问看家父是否有空!」 诗奈连忙这么回答达也,是顾虑到泉美心情的结果。 多亏如此,泉美免于向达也低头道歉。 不过对于泉美而言,究竟是向达也谢罪还是接受诗奈袒护比较轻松,肯定只有她自己知道。 「小美,依照先前的约定,我帮你看看实技测验的课题吧?」 「咦?深雪学姐,真的可以吗?」 「嗯,没关系的。振动系的控制是我擅长的领域。」 「请务必指教!麻烦学姐了!」 深雪带着满脸感激的泉美离开学生会室。 真是漂亮的助攻。达也心想。 ◇ ◇ ◇ 目送深雪前往实技大楼之后,达也来到演习树林。 「抱歉在考试期间还麻烦你。」 「说这什么话,这比考试重要吧?」 达也颇为由衷道歉,干比古回以像是听到拙劣玩笑的笑容——他不是当真在笑,是因为没能选择其他表情才挂着笑容。 「而且我的念书方式不需要临时抱佛脚。」 达也在口中轻声赞叹。 干比古这句话如果是认真的,那他相当了不起,如果是逞强,那他基于别种意义值得称赞。 「那么,拜托了。」 无论如何,今天早点回去吧。如此心想的达也,向干比古示意开始修行。 面对失控的独立情报体「精灵」,以想子流从前后左右上下共六个方向撞击,将其吞入想子块。比起扩展想子云包覆进去,这么做效率更好。这是在开始修行第三天确认的事。 即使考试将近,依然让干比古连星期日也陪同协助的修行,到今天是第六天。至今解明的诀窍是不要从六个方向以相同压力的想子流撞击,而是改为用想子流从四个方向撞击之后再从上下加盖,会得到比较好的效果。 接下来是最终阶段。 将压缩想子固定的技术。 封印的形状不是立方体,是球体。 从效率考量,不是单纯想象成圆形逐渐压缩,而是应该加压塑造出三次元的球体。但不是紧握在手心,而是在手掌上滚动。 不是一次定型,而是反复重捏,在最后捏成坚固的小球—— 「……达也,那颗球……」 「……成功了吗?」 达也的五十公分前方浮着高密度的想子球。处于像是真实物体般的稳定状态。 达也慎重伸手抓住想子的球体。没有实体的想子块,传回像是固体的手感。不是朝着达也的肉体,而是朝着和肉体重叠的想子力场出力抵抗,但即使稍微用力握住也没有毁坏的征兆。 插图p071 「这就是封玉……只以术士捕获寄生物的无系统魔法……」 干比古出声感叹。 不依赖咒具或人偶等实物,纯粹以「术」封印精灵。若能封印精灵,应该也能封印「魔」。即使是干比古也觉得这项技术很稀奇。 达也放开想子球。控制自己的想子力场,以免干涉球体。 两人就这么观察疑似固体化的想子聚合物。 想子球体在七分钟后自毁。 封闭在内部的「失控精灵」,维持精灵的形体停止活动。 接下来的两小时,达也反复成功与失败。 今天的成功率是三成。 但是在最后十分钟,达也连续成功四次。 「干比古,今天就此停手吧。继续下去的话,你会撑不住。」 「我很想说我还没问题……但你说的没错,可惜我今天到极限了。」 气喘吁吁的干比古面带笑容。 「不过这样就看见曙光了。」 「是啊。干比古,多亏你的帮忙。」 「不用客气。」 「若要在实战使用,必须将成功率提高到百分百。不好意思,明天也能陪我练习吗?」 「当然。」 干比古不改笑容,反倒是加深笑容点头。 他处于协助修行的立场。 不过干比古的笑容,充满像是自己成事的充实感。 ◇ ◇ ◇ 七月二日,星期二的夜晚。 在七草家,香澄与泉美用功准备考试。 今天也依然维持迎击光宣的阵容。但两人以学业为优先,所以暂停出任务。 今晚不只她们两人,真由美也在宅邸待命。 预定以外的访客来找真由美。 「摩利……?怎么突然过来?」 「想和你谈一些事。不会造成困扰吗?」 「怎么可能困扰!好啦,进来吧。」 摩利不同于以往有些顾虑,真由美拉她进入宅邸。 真由美带摩利到她自己的房间。真由美自己准备饮料,命令佣人不准进入房间,确保和朋友独处的空间。 真由美的房间是西式,但是除了书桌与床,只放了一张小矮桌。 真由美将玻璃杯冰茶放在矮桌,从房间角落拿坐垫过来,坐在摩利正对面。 「要来的话联络一下比较好喔。今天我刚好在家,但如果是昨晚你就会扑了个空喔。」 以真由美的角度,这段话是和手帕交拌嘴,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为了抓九岛光宣吗?」 但是听到摩利说出完全没预料到的话语,真由美倒抽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光宣的事……」 「十师族果然出动了吗……十文字也有参与吧?」 被套话了。如此心想的真由美,一脸不高兴地看向摩利。 但摩利没有欺骗真由美的意思。单纯只是说出自己的推测。 当成接下来要讨论这个话题的开场白。 「其实我也加入九岛光宣的追捕了。」 「咦,你加入了?为什么?」 「第一师团派出以游击步兵小队为核心的追捕部队。我也受命以队员身份加入作战。」 「你明明还是学生吧……」 「和魔法大学相比,我们对『学生』的定义不一样。如你所知,防卫大学的学生在入学的时间点就是国防军成员。」 摩利的语气没有挖苦的感觉。看来她没对这次的出动抱持不满。 「你说的游击步兵小队……记得叫做『拔刀队』吧?以宗师的狂热信徒组成的魔法师近战部队。」 「嗯,就是那个小队。你知道这么多就可以长话短说了。游击步兵小队出面要为宗师报仇。我觉得基于私怨出兵是一大问题,不过就我听到的状况,不能放任九岛光宣继续乱来。」 「报仇……光宣杀了宗师吗……?」 「这是确实的情报。」 「怎么会……」 真由美藏不住内心的震惊。 摩利慢慢喝着冰茶,等待真由美平复情绪。 「……国防军是从箱根往西方展开搜索网,所以应该不会在当地撞见,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想先知会一声以免你们混乱。」 看真由美气色稍微好一点之后,摩利继续说下去。看来这就是她真正的来意。 「……摩利,小心点。光宣很难对付。」 「他是战胜宗师的对手,我好歹知道一对一打不过他,不会鲁莽突击的。」 对于担心的真由美,摩利以毫不逞强的表情回应。 看着这样的摩利,真由美心想「她和高中时期不一样了」。 [3] 艾德华·克拉克提倡的狄俄涅计划虽然多少遭遇挫折,却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进行。现在该计划不再是由他独自掌控,usna国家科学局的学者团队正在模拟如何从木星的卫星送冰块到金星。将会依照这次模拟的结果,设计出包括所有必备要素的魔法式。 比起分解金星的二氧化碳,国家科学局的研究人员更倾向于投入大量冰块降温,优先供给水资源。艾德华·克拉克没反对这项方针。 因为这种事不重要。 金星的地球化始终只不过是表面的目的。狄俄涅计划的真正企图,是将拥有质能互换魔法这种荒唐大规模破坏手段的日本战略级魔法师——司波达也逐出地球。从这个观点来看,狄俄涅计划正逐渐产生破绽。 司波达也本人企划的魔法核融合炉能源设施计划一反预测,确实朝着实现的目标前进。司波达也是该计划的核心人物,获得拒绝参加狄俄涅计划的借口。 设施构想本身没什么好稀奇的。建设大规模的能源设施,利用设施提供的电力从海水制造氢气,抽取溶入海水的矿物资源,去除海水里的有害物质。 若是使用现有技术,这个计划无利可图。但若使用以重力控制魔法为基础的核融合炉「恒星炉」,该计划在商业角度就能成立。艾德华·克拉克也无法否定这一点。 狄俄涅计划是要防范人口增加导致的居住空间不足,这个正当名义还没失去说服力,却已经无法强辩司波达也非得参加这项计划。 推动狄俄涅计划的过程中,恒星炉并非不可或缺。国家科学局的人员正在试算木星圈任务所需的电力是否也能以太阳能发电供给。 另一方面,司波达也的能源设施计划是以恒星炉为前提构成。 恒星炉设施将来可能提供人类更多的能源,因此不能妨碍这项尝试。现在这样的意见也在参议院议员之间传开。要是这时候强硬主张挖角司波达也,世间或许也会发现克拉克的真正用意。 这样下去将无法达成狄俄涅计划的真正目的。 就算这么说也无法贸然行动。媒体不会对资本家或政治家言听计从,或许有一两个记者会揭发真相。即使不是这种正牌记者,任性的臆测不断累积之横,无缘无故从中得知真相的机率也不容忽视。 即使觉得愈来愈陷入死胡同,艾德华·克拉克依然没放弃。 为了寻求扭转现状的线索,他继续和原版「至高王座」收集的庞大资料奋战。 已经十几天没回家了。上次和儿子雷蒙德见面是半个多月前的事。因此(不确定是否能这么断言就是)克拉克甚至不知道雷蒙德已经化为寄生物。连雷蒙德这次前往日本,克拉克也是从电子邮件得知,同样以电子邮件许可。 今天克拉克也在资料大海挣扎。原版「至高王座」和分散在世界各地的终端机不同,可以连接大型电脑储存并整理资料。克拉克利用战略模拟ai的辅助要寻找逆转之路,却迟迟找不到妙计。 累积的疲劳开始呼吁放弃的下午三点,这通电话打给克拉克。 『克拉克博士,最近心情怎么样?』 一直没联络上的贝佐布拉佐夫,出现在视讯电话的画面。 「贝佐布拉佐夫,好久不见。老实说,我心情不太好。」 『这样啊。但这可不是我的错喔。』 克拉克不禁差点骂出口,好不容易压抑下来。 贝佐布拉佐夫看起来不在意克拉克的反应。 『我失败是事实,不过追根究底,原因是没能以政治手段阻止恒星炉设施计划。』 「站在博士您的立场,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吵架撕破脸有害无益。即使这么告诫自己,克拉克也无法克制自己话中带刺。 『幸好获得您的理解。站在我的立场,我不能扔着司波达也不管。』 「不过害得事态更加恶化了!」 贝佐布拉佐夫毫无反省之意的态度,终于使得克拉克怒气爆发。 「暗杀司波达也。这样很好!失败也是没办法的,只是对方技高一筹罢了。」 画面中的贝佐布拉佐夫表情显露不悦。但克拉克现在是「关我屁事」的心境。 「不过多亏博士留下易懂的间接证据,狄俄涅计划的和平性质遭人质疑了。」 『伪装成和平的计划有什么意义吗?』 「您说什么……!」 即使看见克拉克面有愠色,贝佐布拉佐夫也不改冷笑般的语气。 『狄俄涅计划的目的是排除战略级魔法师司波达也。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金星开发肯定一点都不重要。』 贝佐布拉佐夫的指摘切中本质,克拉克无法反驳。 「……博士有什么妙计吗?」 克拉克的反问是迫不得已。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说是妙计,但我有一个提案。』 贝佐布拉佐夫出乎克拉克的预料。克拉克没想到他会做出具体答复。 「……我洗耳恭听。」 克拉克这么说是想拖延时间,却也是束手无策陷入绝境想找寻出口的深层心理使然。 『如您所知,我国现在遭受大亚联盟的侵略。这场区域战是大亚联盟单方面策动的,不过预定在明天以我国的胜利了结。』 「博士要使用水雾炸弹是吧?」 『没错。』 光是投入战略级魔法就分出胜负,感觉把战争视为过于单纯,不过克拉克知道如果只以这次来看,这个单纯的图解很可能成真。 大亚联盟规划这次的军事行动,是以贝佐布拉佐夫不在为前提。若说一个人的存在就能左右开战与否,听起来或许很夸张,不过如果换个方式说成「考虑对方是否可能投入战术核武等级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来决定军事行动」,应该就没人觉得奇怪了。 大亚联盟计算己方不会遭到水雾炸弹的反击,侵略新苏联沿海领地。所以要是因为水雾炸弹受到重创,心理上肯定更难继续打下去。在新苏联与大亚联盟两均战力平分秋色的状况中,大亚联军士气低落将成为致命弱点。轻易就能预测新苏联的胜利与大亚联盟的败逃。 『我国预定趁胜沿着日本海南下。』 「要攻进日本?」 『这边会准备正当名义,请不用担心,而且也没有登陆日本本州的计划。因为说起来这不是获取领土的侵略作战。』 「…………」 『看来您明白了。是的,这是声东击西。您知道司波达也的恒星炉设施盖在哪里吧?』 「……东京南方一百八十公里处,名为『巳烧岛』的火山岛。」 『一点都没错。和我军南下的海域相比,刚好位于另一边。』 「要我们配合贵国南下,破坏建设中的设施?」 『应该不是难事吧?要是设施成为不明国籍恐怖分子的目标,出资建设的资本家也会改变主意吧?恒星炉设施计划将会被迫终止,司波达也也会失去拒绝参加狄俄涅计划的借口。』 克拉克没能立刻回应贝佐布拉佐夫的提议。 从理性角度思考,这是应该立刻唾弃的有害计划。国家指使的秘密破坏一旦曝光,usna的国际信用将会扫地。而且曝光的风险不低。只是暗杀一两人就算了,针对建设中设施的破坏行动难以完全秘密进行。 然而,因为行事不如意而受到窒碍感折磨的克拉克,觉得贝佐布拉佐夫提出了一个突破僵局的迷人策略。贝佐布拉佐夫怂恿进行的作战方案,听在克拉克耳中真的是甜美的恶魔呢喃。 「……贵国的舰队什么时候出动?」 『如果作战顺利进行,会在五天后的七月八日出动。』 「五天后吗……」 克拉克心想来得及。短暂的准备时间,没能在他内心成为遏阻力。 「我知道了。」 『我早就觉得您会接受。』 贝佐布拉佐夫满意一笑。 克拉克从这张笑容感受到寒意。以前的(败给司波达也之前的)贝佐布拉佐夫不会让他这么觉得。 ◇ ◇ ◇ 西元二○九七年七月四日,星期四。大亚联盟和新苏联的战争在今天进入第七天。 这天早晨,战况产生重大变化。西伯利亚东侧的新苏联军重新编组完毕,防守哈巴罗夫斯克南侧的装甲部队开始南下。 至今在乌苏里斯克郊外阻挡大亚联军的沿海地区军队,也同时开始朝着穆拉维约夫─阿穆尔斯基半岛入口后退。 新苏联的意图明显是要以西伯利亚东侧军队与沿海地区军队夹击大亚联盟的侵 略部队。大亚联盟对此有两种选择。 第一个选择是撤退回兴凯湖西岸的占领地区,巩固该地区的统治。 另一个选择是抢快追击南下的沿海地区军队,在西伯利亚东侧军队抵达之前攻占海参崴。只要拿下海参崴,就不必担心沿着高丽自治区北上的部队遭受到来自海面的侧翼攻击。从兴凯湖西方侵略的东北地方军队与高丽自治区的军队,将可以一鼓作气占领沿海地区(以大亚联盟的说法是「收复」)。 大亚联盟选择速战速决。 大亚联军追击南下后退的新苏联军。但因为决定追击需要一些时间,加上战斗车辆本身的速度差异,使得两军大幅拉开距离。 在两军间隔超过二十公里时,战局迎来骤变。 大亚联军前方突然弥漫浓雾。 浓雾在短时间内,将载着六千兵力的战斗车辆(包括兵员运输车)完全覆盖。 「疏散!」如此大喊的指挥官,大概是直觉嗅到危机。 「驱散浓雾!」向魔法师部队如此下令的参谋,肯定已经看穿白色帘幕的真面目。 然而,他们应对得太迟了。 不,是对方——贝佐布拉佐夫太快了。 浓雾打造的白色黑暗,瞬间充满增殖完毕的魔法式。 发生超广域的氢氧混合气爆炸。 氢氧比例为二比一的混合气体。燃烧火焰的温度不到三千度,肯定远不如核武的焦点温度。 但是不同于集中单点产生高热的核弹或普通炸弹,是在数公顷到十几平方公里的辽阔空间同时产生高热。此外水雾炸弹原本的攻击形态(不考虑对方魔法防御形态)和燃料气化炸弹不同,是将攻击对象卷入爆发范围发动。 不是以爆炸产生的高压冲击波造成伤害,是让敌方直接暴露在摄氏两千度以上的爆炸。最大破坏规模匹敌多弹头核弹。 西元二○九七年七月四日,当地时间八点五十五分。日本时间七点五十五分。 这记魔法瘫痪了大亚联盟侵略部队七成以上的战力。 ◇ ◇ ◇ 魔法科高中的上课时间,从一高开始的九所学校都一样。第一堂课从八点开始。 不过第一堂课之前进行朝会或早晨班会的习惯,每间学校各有不同。 第一高中没有朝会或早晨班会,直接开始上课。 相对的,第三高中每天早上习惯由各班指导老师以朝会为名义为学生打气。不过这个仪式只限于有指导教师陪同的「专科」,也就是第一高中所说的「一科」。 今天是定期测验第三天,但是和直到昨天一样,一如往常举行朝会。 到了开始上课十分钟前,一条将辉和他的同班同学一样坐在自己的座位。 然后指导教师不到一分钟就入内。五十多岁身材壮硕的男性教师。不是让学生感到亲近的类型,而是以确实的指导能力受到学生信赖的类型。 证实指导教师经验丰富的训示进行到中盘的七点五十五分,发生了异状。 强烈的魔法波动,使得将辉不禁差点起身。 出现反射动作的不只是他一人,同一间教室里也有好几个学生真的站了起来。 指导教师没责备他们。 「朝会中断。大家在自己座位等候指示。」 男性教师摇手让起身的学生们坐下,绷紧表情如此告知之后离开教室。 将辉听着同学们的喧嚷声,嘴唇紧闭成一条线。 (想子波的震源在北方……不对,北北西?虽然晃得很强烈,但震源位置很远……) 以将辉的知觉只知道「很远」,但他直觉将其连结到新苏联与大亚联盟的军事冲突。 他以学习用终端机开启以日本海为中心的地图。积极肯定将魔法用在军事层面的第三高中,终端机可以开启丰富的地政学资料。 (推定距离八百公里以上……而且以那种强度,是正牌的水雾炸弹吗……?) 贝佐布拉佐夫可以依照目的熟练控制水雾炸弹的破坏力,所以没有真假之分。这次的爆炸也没有发挥破坏力的上限。 然而不知情的将辉从传导过来的想子波动强度感受到魔法的威力,在战栗的同时这么心想。 ◇ ◇ ◇ 不只三高学生捕捉到水雾炸弹的剩余想子波。这股特大规模波动震撼全日本魔法师的知觉。 这时候的达也,正在从一高回到自家的厢型电车上。 (——魔法式的规模是水平方向三平方公里左右,高二十公尺左右。看来目的应该是歼灭地面部队。) 大概是要同时消灭广范围展开的战斗车辆与步兵运输车辆,所以扩大魔法规模吧。 (密度不高,但是在这么辽阔的空间同时造成爆炸,国土应该也受到相当程度的损害。这也是一种焦土战术吗?) 虽然和原本的意思不同,但是不惜焚烧自己国家的土地也要打击敌军。这是政府权限够强才能采用的战法。 不过也确实是有效的战术。大亚联军投入的一百几十辆至两百辆战车,加上随行的战斗或运输车辆被破坏,大概有五千到一万兵员去向阎王报到了吧。 (虽然和预测的形式稍微不同,不过胜负已定。) 达也也没预测到新苏联——贝佐布拉佐夫会进行这么大规模的反击。这么一来和贝佐布拉佐夫健在造成的心理打击无关,大亚联盟已经不可能继续战斗。 达也将头靠在厢型电车的头枕,闭上眼睛。 (……惨败到这种程度,大亚联盟将暂时无法对外进行军事行动。) (现在新苏联即使出动远东舰队,也不必担心遭到暗算。) (虽然不知道会拿出什么名义……不过应该认定舰队已经动员完毕。) 「没太多时间了。」 达也这个想法化为声音脱口而出。 达也参考水雾炸弹研发的魔法,是用来阻止新苏联舰队南下。 虽然早就知道,不过终于必须加快速度完成了。 厢型电车再十分钟就抵达离家最近的车站。即使是这段短暂的时间,现在的达也也觉得焦急难耐。 ◇ ◇ ◇ 大亚联盟的战略级魔法师刘丽蕾在友军溃败的时候,没和己方部队一起移动,而是在后方待命。原本预定在装甲部队以及搭乘运输车辆的步兵部队发现敌军之后,再搭直升机和部队会合。 多亏如此,她在水雾炸弹发动时幸免于难。 率领刘丽蕾护卫部队的队长,明知新苏联军正从哈巴罗夫斯克南下依然刻意北上,占领沃兹德维任卡机场。 护卫部队的队长向司令部建议立刻返国。在侵略部队毁灭的现状,这是理所当然的申请。 但是大亚联军司令部命令刘丽蕾及其护卫部队在现在地点待命。 从哈巴罗夫斯克南下的新苏联部队即使已经掌握护卫部队的动向,依然没攻击或包围刘丽蕾等人藏身的沃兹德维任卡。 ◇ ◇ ◇ 达也取消前往巳烧岛,也寄电子邮件知会干比古中止今天的「封玉」修行,从早上就一直窝在自家大楼的地下研究室。 研发中的战略级魔法相关研究资料,达也每天都放在储存装置带回去。即使在四叶家东京总部的地下室继续研究也没有不便之处。 深雪也是让她自己回家。毕竟她除了达也还有其他贴身护卫,达也的「眼」也不曾移开。即使如此,让深雪单独行动依然是特例。 或许该说不枉费这番努力吧。 利用连锁演算的新魔法,在晚餐前完成基本设计了。 不是能建构魔法式的启动式,始终是基本设计,阐明新魔法的系统与概念。 只要再花一天,达也肯定能写出实用等级的启动式。 但他故意在这个阶段停手。 (完成启动式的程序,还是交给熟知该魔法实际使用者的技师比较好……) 然后他指定收件人,将完成的基本设计书传送到前第一研——现在的金泽魔法理学研究所。 ◇ ◇ ◇ 三天前,从杀害九岛烈隔天就窝在神户秘密住处的光宣,直到水雾炸弹向大亚联军发威的那天傍晚,才出现在雷谷鲁斯与雷蒙德面前。 「光宣……状况已经没问题了吗?」 雷谷鲁斯有所顾虑地询问。光宣以「状况不好」为由,一直窝在房间不出来。 「已经没事了。」 虽说状况不好,却不是人类时代那种身体欠佳的状况。实际上只是「不想见任何人」的光宣以冷淡态度回应雷谷鲁斯。 「……这样啊。」 这份态度令雷谷鲁斯觉得和以前的 光宣不一样。 ——变得不像人类了。 ——变得像是寄生物了。 这是雷谷鲁斯感受到的印象。但他没说出口。 即使没说出口,这个想法依然传达给光宣,但光宣也没反应。 「不提这个,两位都察觉今天早上的魔法了吧?」 「嗯。那是水雾炸弹吧?」 「虽然还没收到本国联络,但应该会下达某些相关的指令。」 雷蒙德只像是感到有趣般点头,但雷谷鲁斯基于菁英军人的心态认为会影响到他们的行动。 「五角大厦掌握的情报应该会比我们详细吧。如果美利坚本国下达什么指示,你们可以优先处理那边。只不过,杰克,可以现在陪我出去一趟吗?」 「现在吗?」 梅雨季节还没结束。今天虽然没下雨却乌云密布,户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这个时段或许适合暗中行动。即使如此,雷谷鲁斯还是认为要从现在开始采取某些行动的话有点晚。 「深夜之前就会回来。」 「……知道了。陪你去吧。」 在日光节约时间(夏令时间)的现在,stars总部所在的新墨西哥和日本时差是十五小时。日本快了十五小时。日本凌晨零点是新墨西哥的上午九点。如果正如光宣所说,那么本国不太可能在两人外出的时候下达指令。即使有通讯,潜入横须贺的第四队也会之后通知吧。雷谷鲁斯是这么判断的。 雷谷鲁斯知道贝格、迪尼布与斯琵卡三人潜入横须贺基地,也知道艾克图鲁斯潜入失败遭到封印。不只是他,雷蒙德与光宣都透过寄生物的心电感应网路共享情报。 「我也可以去吧?我可不想被排挤喔。」 雷谷鲁斯答应之后,旁边的雷蒙德噘嘴插话。 「是潜入任务耶?我认为不适合雷蒙德……」 「没问题。我可以的。」 听到光宣如此直接指摘,雷蒙德不悦反驳。 「光宣。雷蒙德确实缺乏经验,但他不熟悉的部分由我来弥补,所以可以也带他去吗?」 看到雷蒙德情绪激动起来,雷谷鲁斯为了避免内哄而介入打圆场。 表面上为雷蒙德辩护,同时认同光宣的说法正确。雷谷鲁斯的说法让雷蒙德不再开口。 「既然杰克这么说……」 光宣也表示让步。 不是搭厢型电车或都市间的高速电车,而是搭乘自动车在高速道路行驶一个多小时。 「那里,难道是……?」 「九岛家本宅。也就是我家。」 对于雷蒙德的推测,光宣自己补足答案。载着光宣、雷谷鲁斯与雷蒙德的自动车,停在九岛家前方不远处的路上。 「居然要偷偷溜进自己家,仔细想想还满丢脸的……」 光宣苦笑下车。 雷谷鲁斯与雷蒙德也照做。 「父母与兄弟肯定都知道我成为寄生物,所以这也没办法。」 光宣微微耸肩,朝九岛家后方踏出脚步。 雷谷鲁斯与雷蒙德只转头相视一次,就立刻跟在光宣身后。 光宣在围墙转角停下脚步,转身面向两人。 「接下来麻烦别泄漏想子波动。」 「知道了。」 「ok。」 大概是满意两人的回应,光宣再度前进。 途中,雷谷鲁斯与雷蒙德都知道光宣用了好几次魔法。 但是两人都不知道光宣具体做了什么。 紧贴在光宣身后以免跟丢的两人,不知何时行走在高耸围墙的内侧。 不知何时,行走在高耸围篱之间。 接着忽然来到虽小却古色古香又气派的一扇门前。 光宣轻轻吐一口气。 「现在使用魔法也没关系了。」 他转头告诉后方的两人。 「请杰克与雷蒙德瘫痪二楼与三楼人们的战力。可以的话别下杀手最好。」 「收到。」 雷谷鲁斯回应之后,光宣点点头打开门。 在这种状况或许理所当然,但三人都没脱鞋。 「我兴奋又期待耶。」 「雷蒙德,你这样很轻率。」 光宣目送两人上楼的背影之后,走向一楼的饭厅。平常这时候是父母与哥哥用餐的时间。说不定两个姐姐也为了参加爷爷烈的葬礼从夫家回来。 (记得葬礼是在下下周日……) 即使先前足不出户,光宣还是有收集情报。听到爷爷葬礼的日期也没有受到预料中的打击,这件事反而令他感到打击,但他认定自己当时的情感应该处于麻痹状态。 不能承认自己的心理状态或许逐渐近似寄生物。 精神上依然维持自我。 这是支撑光宣行动的大前提。要是这根支柱在这里倒下,他将无法为自己的行为正当化。 光宣突然感觉想吐,捂住自己的嘴。 他认为这是因为爷爷的葬礼日期令他实际感受到「尊敬的爷爷」已经死亡。 (……要悲叹等一切结束再说。) 光宣如此告诉自己,迈步向前。直到刚才思考的事情(自己的精神正逐渐近似寄生物的可能性),他下意识地不去正视。 九岛家的宅邸很大。后门到饭厅有一段距离,房间数量也多,但这里是光宣长大的家。他一次都没迷路,也没被任何人发现就抵达家人使用的饭厅。 原本想敲门,接着不出声露出苦笑。他想起自己是「入侵者」。光宣摇摇头放下手,推开往内开的门。 「是谁?……光宣?」 惊慌反应的是座位最靠近门的二哥。他原本背对这边,所以更加慌张吧。只不过这份狼狈的最大原因,肯定在于光宣刻意散发的寄生物气息。 「光宣……!」 大哥做出不同于二哥的反应。 直到顶开椅子起身的动作都一样。但大哥并非只是惊慌,他操作cad要呼出启动式。 读取的魔法是「精神打击」。大概是反射性地考虑到这里是屋内,使用不会造成物理层面影响的术式吧。 即使不是这个原因,比起四大系统八大类的魔法,九岛家长子九岛玄明更擅长精神干涉系的魔法。精神干涉系攻击魔法的基本术式「精神打击」,玄明使用起来不可能失手。 不过实际上,「精神打击」没有发动。 「居然把玄明的精神打击取消了……?」 长女白华以不敢置信的语气轻生说。不愧是拿手魔法,玄明的「精神打击」发动速度很快。至少她或是二女朱夏、二男苍司都无法妨碍玄明发动术式。 「有什么事?」 维持沉稳表情与声音询问光宣的人,是户籍上的母亲九岛紫乃。 「父亲还没回来吗?」 光宣没回答紫乃的问题,反而这么问。 「真言大人吩咐过,他要视察工厂所以晚点回来。」 紫乃的年龄比真言小一轮以上。并非因为对方是光宣,她在家里或外面都是这样说话。 「工厂?」 九岛家对各种军事企业出资。光宣虽然发出疑惑的声音,却想起这件事而重新认为「没什么好奇怪的」。 「方便告诉我是哪里的工厂吗?」 「嗯,可以。」 紫乃二话不说就答应,告知位于宅邸所在地生驹市近郊的工厂地址。 「既然是有事要找真言大人,一开始就该这么说,你看玄明他们都陷入不必要的混乱了。」 然后像是把光宣当成外人般斥责。 紫乃的态度没让光宣受到打击。 「我没有别的事要找妈。」 不只是紫乃,白华与朱夏都皱起眉头。不只是因为「没事」这种无视于顾虑的说法刺激不快感,更是因为感觉到「妈」这个字暗藏「母亲」以外的意思。 但是长女与二女都没有余力计较这件事。 「不过要请哥哥与姐姐们成为我的助力。」 「这是什么意思?」 二女朱夏回以倔强的话语。不过看她不安的表情就明显知道她只是在逞强。 「请成为我的部下。啊啊,不是我要成为九岛家当家的意思,所以各位可以放心。只是在我达成目的之前暂时帮忙。因为我已经知道,光靠我一个人敌不过携手合作的七草家与十文字家,也敌不过四叶家。」 「要我们背叛同为十师族的他们吗?」 二男苍司粗鲁大喊。 「苍司哥,你说这什么话?九岛家已经不在十师族行列了啊?」 「唔……」 但是光宣随口带过之后,苍司说不出话。 「即使已经不是十师族的成员,也不能对妖魔言听计从!更何况是你这个杀害爷爷大人的妖魔!」 长男玄明展现骨气。可以说不愧是下任当家的志气。 他再度要向光宣使 用魔法。 「呜……!」 但是启动式还没读取完毕。他就按住胸口低下头。 光宣以压倒性的速度发动精神干涉系的魔法攻击。 「可以停止无谓的抵抗吗?」 光宣朝玄明伸出右手,维持这个姿势平淡告知。 「身为前十师族不能向魔物臣服,我可以理解这份心情。所以我没要求当家的宝座,也不打算要求高调协助。只要在十师族不知道的地方暗中帮我就好。」 光宣露出纯真的笑容。丝毫没有取悦对方的企图,理所当然不考虑对方的感受,像是孩童又像是帝王的笑容。 光宣这番话没得到回答。长男处于无法回答的状态,二男、长女、二女对于光宣当面展现的实力差距,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户籍上的母亲虽然没露出畏惧的表情,却紧闭着嘴转头避开光宣的视线。 「虽然这么说,但我知道各位不能不顾父亲就答应我的要求。我会先和父亲谈妥,所以请在这里等我回来。」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光宣发动新的魔法。 继母、哥哥与姐姐们失去身体的力气,接连从椅子摔落。要是趴在桌上肯定会整张脸撞向餐盘,所以摔到地上可以说是还算好的结果吧。 强制又迅速逼人入睡的精神干涉系魔法。光宣亲手将家人关进睡眠的牢笼。 光宣的魔法并不是只以家人为对象。一楼的帮佣毫无例外被剥夺意识。也有人刚好在使用利器,或是倒下的时候撞到要害而受重伤,不过光宣走遍屋内,只要看到伤患就使用魔法治疗。 光宣和雷谷鲁斯、雷蒙德两人再度会合的地点不是后门,是正面玄关大厅。 「光宣。」 被下楼的雷谷鲁斯叫住,光宣停下脚步抬头。 「结束了吗?」 「嗯。让所有人睡着了。虽然受到三人的激烈抵抗,不过勉强免于夺走他们的命。」 「处理得真顺利。」 光宣露出笑容点头。 「话说回来,没杀掉而是让他们睡着,是为了利用他们吗?」 跟着雷谷鲁斯从二楼走下来的雷蒙德,以开朗语气这么问。 「我想请求协助的不是宅邸的帮佣,是在外面工作的部下。但我把他们当成自己人,所以不想招致他们反感。」 「是喔……不过你都杀掉九岛将军了,现在补救应该来不及吧?」 「雷蒙德!」 被雷谷鲁斯以强硬语气斥责,雷蒙德缩起脖子。 「光宣,那个……」 「杰克,请不用在意。」 光宣回应的语气,像是在安抚慌张的雷谷鲁斯。 「我杀害爷爷是事实。但如今也有很多人不是对爷爷效忠,而是对父亲效忠。」 「是喔……」 雷蒙德的低语听起来没有反省的样子。 就算这么说,光宣也没有坏了心情。 「我要去父亲那边。请陪我一起去。」 光宣说完,不等回应就走出玄关。 ◇ ◇ ◇ 金泽魔法理学研究所——前魔法技能师开发第一研究所境内有研究员用的单身宿舍。身为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三高中学生又是研究所员的吉祥寺真红郎,住在这里的单身宿舍。 第三高中和第一高中一样,现在正处于期末考期间。虽然这么说,但吉祥寺没花太多时间念书备考。隔天要考的科目总共只花两个小时复习,剩下的时间一如往常用在研究所的工作。 全世界最初发现「始源码」的吉祥寺,被允许将时间与预算用在自己的研究主题,也就是完成始源码的理论。 但是很可惜,无法只专注于自己的研究主题。魔法学还没成熟到能特化为各种细分过的专业领域。上级研究员也经常委托他验证新的假说。 吉祥寺实际上都住在研究所,工作时间与私人时间的界线有着模糊的倾向。他今天吃完晚餐之后,也回到自己的研究室打开终端机要继续进行研究,然后发现收到一封寄给他的外部电子邮件。 来自所外的通讯,都以确保安全的观点接受检查。既然传送到个人终端机,就表示安全上没有问题。 「司波达也寄的……?」 吉祥寺首先对寄件人的姓名感到惊讶。既然寄到研究所,应该是关于魔法理论的邮件吧。不过吉祥寺和达也之间别说私信交流,也没有在研究层面交换意见的关系。 对于吉祥寺来说,这封邮件来得唐突。吉祥寺抱持「到底寄了什么给我?」的疑惑心情,开始阅读邮件。 「……这是!」 内文看到一半,阅读速度加快了。吉祥寺还没看完整封邮件就打开附件档案。上面所写的内容过于震撼,他不得不立刻确认。 「…………」 档案内容是启动式的基本设计书。启动式本身扮演的角色就是建构魔法式的设计书,不过基本设计书是记载使用了何种技术建构何种效果的魔法式,列出启动式应该记述的项目以及应该写入的模组。 首先吸引吉祥寺目光的,不是呈现魔法全貌的概念内容,是组成元件的模组之一。 「连锁演算?」 这是吉祥寺第一次看见的技术。 「这是水雾炸弹的基干技术……?」 真的假的?吉祥寺不禁心想。他无法理解司波达也为何将这么重要的情报提供给他。 吉祥寺重新精读模组。他很快就知道这应该不是用心设计的恶作剧。 「……要求的魔法演算能力太高,连我都无法完全驾驭。」 吉祥寺光是重读连锁演算的模组数次,就发现这项技术的严重问题点。 比起平均水准的魔法师,吉祥寺拥有相当强的魔法处理能力。即使以他的能力也无法完全驾驭连锁演算。 连锁演算这项技术是连锁复制小规模的魔法式,借以实行空间层面的大规模魔法。不过将原始魔法式复制展开的次要魔法式内含过于庞大的情报量。考虑到整体的效果,魔法式规模确实压缩得很精巧,即使如此,要由一个魔法师独自处理应该也会负荷过重。 「将魔法师的变数处理程序全部转移给内建高性能电脑的cad,借以减轻负担,到这里我都看得懂。不过,就算这样……要随心所欲操控这种魔法,即使是刚毅先生也办不到吧?不过以将辉的实力或许有可能……」 这段自言自语传入耳中,吉祥寺顿时僵住。 (以将辉的实力?) 这次他没发出声音思考。 (……若能整理启动式缩减尺寸,以将辉的实力就能运用自如?) 吉祥寺再度从头阅读基本设计书的主文。 然后,他理解到这份设计书是用在哪个魔法。 (这难道是……) 「利用连锁演算发动海面专用超广域『爆裂』的基本设计?」 吉祥寺回过来检视还没看完的电子邮件内文。 内文最后写着「祝吉祥寺与一条顺利成功」。 ◇ ◇ ◇ 抵达从继母口中问到的地址,光宣描绘美丽弧线的眉头深锁。 看得出投入最新技术的这栋小规模建筑物,是机器人的制造工厂。 光宣使用电子金蚕,从员工出入口入内。他刻意没隐藏气息。 正如预料,「警卫」立刻现身。 酷似人类的女性型机械。是战斗用的女机人。 女机人以灵敏动作袭击光宣。 雷蒙德的念动力将女性型机器战士往后推。 「喔?这家伙很强耶?」 雷蒙德是抱着压扁女机人的心态行使念动力。但女机人的身体抵抗念动力的拘束慢慢前进。 迸出电击的火花。 是雷谷鲁斯的释放系魔法。 女机人停止动作,无力倒在地上。 「……这是性能非常好的机器战士。尤其是骨架强度令人瞠目结舌。」 雷谷鲁斯说出军人会有的感想。 但光宣着眼的不是机体本身的性能,而是另一个部分。 (这不是寄生人偶的基体吗……?) 「走吧。我不想浪费时间。」 光宣没说出这个疑问,催促雷谷鲁斯与雷蒙德前进。 光宣寻找的人物,他的父亲九岛真言,位于工厂的生产线。 「还以为您在控制室。」 即使光宣搭话也没获得回应。真言自己或许愿意对话,但是将他护在身后的人墙成为阻碍。 「可以请护卫退下吗?只要没被攻击,这边就不会出手危害。工厂的各位也请放心。」 光宣挂着笑容说完,对这番话明显露出安心表情的,是和真言有一段距离,躲在最新型自动制造装置(非人型工作机器人)后方的一 群人。除了衬衫加长裤的一人,所有人都穿着同款工作服,几乎肯定是这间工厂的员工吧。 相对的,即使在盛夏依然穿着长袖黑色西装和光宣对峙的男性们,表情因为紧张而更绷得更紧。如果手上拿着枪,感觉他们随时都会扣下扳机。 「所有人,退下。」 至此,九岛真言终于开口了。 护卫人墙露出犹豫的样子往两侧分开。 「父亲,好久不见。」 在光宣身上看不出畏缩,从两人的实力差距来看或许理所当然。但若考虑到两人的关系,光宣内心保持平静颇为不自然。 「我以为你会更早过来。」 真言这边也是,一般来说应该稍微露出罪恶感。 「还以为你是瑕疵品,其实是半成品啊。我完全没料到你让妖魔附身之后就成为完成品。」 对于真言薄情……应该说无情的这番话,光宣没有生气或哭泣,只露出冷笑。 「谢谢您愿意对我说出真心话。多亏这样,我也不必抱持罪恶感了。」 「我没想到妖魔也有罪恶感这种情感。」 「有学者假设寄生物的主体是来自人类精神活动的独立情报体。如果这个假设正确,我们拥有人类的情感也没什么好奇怪吧。」 「前提是假设正确。」 真言看起来像是豁出去的傲慢态度没有变化。光宣懒得继续应付父亲的废话。 「这间工厂在制造寄生人偶的基体是吧?」 光宣无视于前后脉络改变话题。 「你是来问这种事的?」 「基体库存几具?啊啊,父亲不用回答没关系。那边的你,麻烦回答我。」 光宣打断正要开口的真言,询问穿衬衫的男性。 「已……已经完成的基体共二十四具,进度超过五成的半成品共十二具。」 「总数是已经移植寄生物完毕的个体两倍以上吗?看来父亲没放弃卖给国防军。」 「哪里需要放弃?寄生人偶本身没有问题。只是上一代在测试运用的时候出了差错。」 这里说的「上一代」是九岛烈。真言毫不犹豫批判自己的父亲。 关于寄生人偶的实用性,光宣也抱持相同意见。但是真言对烈若隐若现的恶意,使得光宣视线的温度愈来愈低。 「……那么,包括已经完成以及正在制造的基体,我要求九岛家服从我的命令。」 光宣的语气高压到不必要的程度。这大概反映光宣对烈无止尽的想念。 「知道了。」 真言回应得非常干脆,甚至令人质疑他是否理解光宣的要求。 「当家大人,可以吗?」 护卫们出现反弹的声音,或许该说是当然的演变。 「抵抗也没用。」 对于他们,真言也以平淡——应该说令人感觉缺乏活力的语气回应。 「光宣是打倒前任当家,『九』之魔法师的完成品。既然光宣是九岛家最强的魔法师,我们服从光宣是理所当然。」 从他的话语与表情都完全看不出懊悔。 说出「完成品」这三个字的真言声音,令人觉得洋溢着一反遗憾的满足感。 ◇ ◇ ◇ 光宣抵达生驹市郊外工厂的时候,达也与深雪在吃迟来的晚餐。 「今天很抱歉。」 用餐时,达也毫无征兆出言道歉。 「哥哥……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深雪睁大双眼反问,看起来心里真的没有底。 「今天让你一个人放学回来。」 「如果是这件事……」 不知道达也要说什么而有点紧张的深雪,轻轻放松表情。 「我认为哥哥不需要在意。毕竟哥哥已经不是『守护者』,护卫们也确实尽了职责。」 「即使你说不需要,我还是会在意。」 「是……是吗?这就……谢谢哥哥了。」 深雪脸蛋羞红,视线游移,之后低头轻声补充说「哥哥好坏」。 达也确实听到这句话,但他刻意不反应。这时候询问「我哪里坏?」的嗜虐心态,在达也身上不存在。 晚餐的餐具收拾干净,餐后咖啡摆在餐桌之后,两人才继续交谈。 「方便请教哥哥今天做了什么吗?」 继续交谈的契机是深雪的询问。深雪由衷认为达也不必道歉,但也确实在意哥哥做了什么。 「……也好。」 达也犹豫片刻,最后点了点头。大概是认为虽然没预定要说明,却也没理由保密吧。 「战胜大亚联盟的新苏联,可能沿着日本海南下。」 「新苏联要向日本开战吗?」 「应该不是突然宣战,而是巧立名目让舰队出动吧。比方说宣称本次纷争的战犯逃到日本,所以要求日本交人。」 「日本政府有可能收容大亚联军的逃犯吗?」 「在这种时候,用来出兵的名义怎样都好。至于新苏联的目的,各种推测都可能成立。无论他们的企图是什么,既然可能遭受侵略,就必须有所防备。」 「哥哥会像是横滨事变那时候一样出动吗?」 「东道阁下支持escapes计划的条件,就是我要成为他国军事野心的遏阻力,所以我不能置身事外。不过这次和横滨事变那时候不一样,应该不会击退他们一次就结束。」 「……为什么?」 「和当时的大亚联盟不一样,新苏联知道『质量爆散』的存在。既然采取军事行动,肯定已经预先作好准备,防范都市与基地直接遭受攻击。」 「但我认为哥哥的质量爆散没有防范的手段……」 「并不是无法以魔法防范质量爆散。而且即使不以魔法对抗,也有方法让我不能攻击。」 「这种事有可能吗?」 「比方说,宣布海参崴是不设防城市。」 「宣布之后会怎么样?」 「即使宣布是不设防城市,邻近的军事设施也不会免于遭受攻击。因为军事设施光是存在就是一项军事力。但是如果以质量爆散攻击海参崴的军港设施,都市区域也会遭殃。因为那个魔法无法限定攻击范围。如果不想被抹黑成无视于战时国际法的蛮横国家,就非得放弃使用质量爆散攻击。」 「但我觉得这也太自私了。」 「意图确实很明显。不过即使知道是诡计,只要对方照规矩完成程序,这边就不能无视。」 深雪没藏起自己无法接受的表情。这是理所当然的感觉。 不过再怎么不讲理,规则依然是规则。可以借此取得正当名义。而且在国际政治的擂台上,正当名义拥有的攻击力胜过核武。 「至于海面战力,他们也有方法阻止我使用质量爆散。例如安排难民船团,和战斗舰船保持不会被一般兵器流弹打中的距离。若要以质量爆散歼灭散开的舰队,就必须进行某种程度的大规模攻击,但要是这么做会殃及难民船团。」 「……破坏力太强带来的烦恼是吧。」 「可以说因为难以调节破坏力,才让对方有机可乘。基于这个原因,新苏联侵略的时候,这边需要其他的迎击手段。」 「……难道说,哥哥正在为此研发魔法?」 至今眉头深锁的深雪,以闪亮的双眼这么问。 她的变化令达也差点苦笑,实际上却是露出老实表情点头。 「已经完成基本设计。之后就让实际使用的那些家伙努力吧。」 「不是由哥哥使用吗?」 「我只能使用『分解』与『重组』。」 「……恕我失言。」 「没关系。」 达也露出笑容表示不在意的表情背后,对深雪有所隐瞒。 利用连锁演算的战略级魔法。达也将这个魔法提供给吉祥寺,要让一条将辉使用。 不过如果只考虑适合度…… 新战略级魔法的系统,深雪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 ◇ ◇ 依照stars指挥系统的相关规则,作战指令是由五角大厦的参谋总部直接发给总队长。但在总队长不在的现在,这道命令传送给基地司令官。 当地时间七月四日上午十点。日本时间七月五日凌晨一点。 stars总部基地司令官渥卡上校,对于萤幕显示的命令内容哑口无言。 「我可以理解为何要暗中破坏建设中的恒星炉设施……」 这是早就在检讨的作战方案。为了去除战略级魔法师司波达也的威胁,其中一个方法是毁掉他提倡的恒星炉设施计划,并且动用国际压力强迫他参加狄俄涅计划。比起暗杀司波达也的直接手段,这个方法的确实性比较差,但实行时的风险比较小,上头一度批准实行这项 作战。 后来因为出现寄生物又因而造成叛乱骚动,所以作战实际上被迫中止,但是命令本身没有失效。 这次的指令换句话说就是指示搁置至今的作战再度开跑,如果对此觉得意外或许很奇怪。不过…… 「……居然要趁着新苏联远东舰队声东击西的时候遂行任务?」 虽然知道usna与新苏联在狄俄涅计划属于合作关系,却从来没想过会在军事行动联手。至少和新苏联有过交战经验的军人没想过。 「不能对往事耿耿于怀是吧,不过……」 情感上某方面无法接受。 连渥卡这样的高级军官都这么想。 实际搏命战斗过的士兵们会有什么感觉?渥卡忍不住感觉到一丝不安。 「人选必须慎重选择……不对,这不是我该思考的事。」 stars派出的成员,将会是已经潜入日本的雷谷鲁斯与贝格他们。这方面没有现在重新检讨的余地。支援他们的人员将会从其他部队派遣,但是这批人的挑选不属于渥卡的权限。 这么说来……渥卡连带想起一件事。 ——上个月上旬,已经命令艾克图鲁斯上尉与贝格上尉暗中破坏恒星炉设施。 ——潜入日本不久就受重伤的艾克图鲁斯上尉,有可能重返这项作战吗? ◇ ◇ ◇ 七月五日清晨。 国防海军横须贺基地,看得见在境内跑步的两名美军女性军官。 现在usna的空母停靠在横须贺港。即使美军官兵四处行走,也不会只因为这样就引人注目。 她们之所以显眼,是因为两人的外貌即使跃上时尚杂志封面也不奇怪。 一人是棕色短发加褐色双眼的都会型美女。散发的气息使得训练用的短袖朴素上衣看起来也很时尚。 另一人是银色长发加蓝色双眼的窈窕北欧系美女。明显撑起挖背背心的雄伟双峰,使得年轻男士兵不知道眼睛该看哪里。 「好热……」 不是简单的慢跑,是冲刺、跳跃、深蹲与拉筋的组合。结束这套颇为吃重的训练之后停下脚步的北欧系美女蕾拉·迪尼布,以手掌朝胸口搧风呻吟。 「日本有这么热吗……」 「这个季节好像受到热带海洋气团的影响,所以高温又潮湿喔。」 都会型美女夏绿蒂·贝格擦着额头流下的汗水,回答蕾拉不知道是发问还是牢骚的这句话。 「我好像知道斯琵卡中尉不想到户外的理由了……」 包括蕾拉现在说的「斯琵卡中尉」在内,她们三人是潜伏在日本的stars队员。 三人都再来到日本之前化为寄生物。虽然是以半暗算的形式被植入寄生物,但是同化完毕的她们对此没抱持不满。不过现在这一瞬间,她们有点不满于自己放弃当人类却依然会觉得炎热。 「『独立号』回来了。」 走回宿舍的途中,她们用来潜入日本的空母出现在海面。历史上的第六代「独立号」。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开始建造的这艘老牌空母,当初预定要安装原子炉,却因为大战时禁止战斗舰船搭载原子炉,所以(表面上)变更为氢气涡轮引擎。 「希望有好消息。」 独立号在夜晚出海,是为了进行舰载机的夜间起降训练。不过背地里的目的是接收无法以无线电传达的本国极机密指令与秘密情报。 「希望早点查出叛徒丫头的下落。」 贝格说完,蕾拉语带不耐接着说。她提到的「叛徒丫头」不用说,当然是莉娜。 「找不到的话,叫他们交出来就好。」 目前已知莉娜应该是被日本政府以外的组织藏匿。但是日本政府——日本军不可能不知道她躲在哪里。 虽然不知道日本军隐藏「叛徒天狼星」的行踪有何居心,但是只要持续强烈施压,肯定很快就会招供。不然破坏两三个可疑设施或许会变得好说话。 ——贝格本来不太会思考政治上的利益得失,即使如此,她也不是认真思考这种近似恐怖攻击行径的军人。在化为寄生物的stars队员之中,她的心理变质程度相当显著。 ◇ ◇ ◇ 二○九七年七月五日上午八点。 回到神户藏身处的雷谷鲁斯,透过寄生物的心电感应网路收到stars总部的指令。 西太平洋公海航行的空母以电报形式接收指令书,以战斗机送到停靠在横须贺港的空母,潜伏在横须贺基地的贝格再透过寄生物之间共享的意识传给雷谷鲁斯。这道命令按照如此麻烦的步骤传送过来。 由于是透过寄生物的集合意识共享情报,所以内容也传达给同为寄生物的雷蒙德与光宣。 「你怎么看?」 雷谷鲁斯出声询问光宣。光宣身为寄生物却保留人类的「个」性。光宣可以自由连结到寄生物的集合意识,但是雷谷鲁斯、雷蒙德与横须贺的贝格等人,都没成功入侵光宣的意识。 「来自stars总部的指令,凑巧和我原本想拜托杰克的牵制作战一致。请杰克参加恒星炉设施的破坏计划。」 「光宣要趁机抢走那位女性吗?」 询问的不是雷谷鲁斯,是雷蒙德。 「我是这么打算的。雷蒙德也要一起来吗?」 「不,我去支援杰克。」 光宣也对这样的安排没有异议。 「即使光宣没委托,我也打算按照总部的指令行事,不过……」 「在担心什么吗?」 听到光宣这么问,雷谷鲁斯跨越内心的犹豫。 「在这之前,我想确认艾克图鲁斯队长的现状。可以的话想帮他解开封印。」 艾克图鲁斯抵达座间基地没多久,就被日本的古式魔法师封印,现在依然藏在降落于座间基地的运输机上。这是雷谷鲁斯的认知。 「知道了。那就先去看看艾克图鲁斯队长的状况吧。」 光宣一反雷谷鲁斯的预料,亲切答应他的要求。 「不是要先等新苏联舰队开始南下,我们再前往东京吗?」 雷蒙德的疑问很中肯,但光宣露出笑容摇头。 「如果事态按照stars的作战进行,那么十师族与国防军都没有余力逐一检查来自西方的旅客喔。」 光宣的语气隐含自信与从容。 [4] 日本时间七月五日上午九点。大亚细亚联合政府要求新苏维埃政府在远东地区休战。 一小时后,新苏维埃政府提出休战条件。其中一个条件是引渡战争罪犯。 日本时间七月五日上午十点二十分。当地时间上午十一点二十分。 海参崴北方,位于乌苏里斯克以北的沃兹德维任卡。藏身于此处的刘丽蕾被护卫部队的队长叫去。 「……新苏联要求交出我?」 刘丽蕾以僵硬的声音反问护卫部队的林队长。 「是的。新苏联政府要求引渡的战犯名单中,刘校尉的名字在前排。这是确实的情报。」 护卫部队都是女性,林队长也是女性少尉。年龄比刘丽蕾大,而且大了十几岁,但军阶同样是少尉。不过刘丽蕾除了对外的军阶,还拥有只在大亚联军内部通用的「校尉」这个特殊军阶。这个措施是避免前线指挥官以军阶较高为理由擅自命令刘丽蕾。 刘丽蕾不依照通常的军阶秩序,固定只服从该战争的最高指挥官。若是依照大亚联军特殊的顺位规定,刘丽蕾校尉是地位仅次于最高指挥官的直属军官,立场高于护卫部队队长林少尉。 「战争罪犯……」 刘丽蕾咬住失去血色的嘴唇。但即使内心受到强烈打击,也没说出「为什么」或「怎么会」这种话。 她也知道,行使战略级魔法和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一样,很容易连结到「非战斗人员的死伤」。 要是战争获胜就不会被问罪。 但要是败北,就会被当成重罪犯送上处刑台。 林队长像是要注入勇气,以双手包覆刘丽蕾的右手。 插图p123 「刘校尉,逃走吧。」 「林队长?」 「不需要乖乖接受胜者的制裁。因为校尉只是听命行事。」 「可是如果我逃走,休战就无法成立吧……」 「这不是校尉该思考的事。」 「可是这么一来,祖国处境会变得艰难……」 「刘校尉。不,小刘。」 林队长的语气从劝谏长官的语气,变成温柔劝说晚辈孩子的语气。 「你不必思考这种事。因为你还是孩子。」 「……我不是孩子。我是独当一面的魔法师。」 「不。你不是才十四岁吗?如果国家愿意庇护你,那你就应该报国。但国家明明想牺牲你,你就不必听话照做。小刘,你应该活下去。」 「可是……」 「那么,请你这么想吧。」 刘丽蕾依然无法下定决心,林队长回复为先前的语气继续说服。 「要是刘校尉接受处刑,祖国将再度失去战略级魔法师。」 其实大亚联盟有六名非公认战略级魔法师。这是大亚联盟的最高机密,林少尉不知情。 只是这六人的魔法有着重大缺陷,除非面对国家存亡的危机,否则无法动用。除了刘丽蕾就没有「平常能使用」的战略级魔法师。基于这层意义,林少尉「国家将没有战略级魔法师」的主张也没错。 「在这个时候甘愿承受叛徒的污名也要逃命,肯定会在将来为祖国带来莫大的利益。」 「说得……也是。」 即使失去名誉也要为祖国尽忠。看来「悲剧女主角」的角色打动刘丽蕾的内心。 「我认为队长说的没错。」 「您下定决心了吗?太好了……!」 看到林队长比自己还开心,刘丽蕾内心冒出对她的共鸣与依赖。 「我立刻帮你进行逃走的准备!我一定会送刘校尉到安全的场所。」 「好的,拜托了。还有,请叫我『小刘』吧。那个,因为我接下来要抛弃大亚联盟军的身份逃亡。」 「那你也叫我『林姐』吧。小刘,在这里等我一下。」 林少尉改为亲切的语气,眨眼使眼神之后离开房间。 刘丽蕾以腼腆表情目送。 刘丽蕾等人藏身于沃兹德维任卡的民用机场。幸好这里保管着航程超越两千公里的商务喷射机,以及能装满油箱的燃油。 「准备起飞,快点!燃油加满了吗?」 林少尉朝着机库里工作中的部下们吆喝。 「再五分钟完成!」 「机体状况,一切正常!」 「跑道检查完毕!无异状!」 机体从昨晚就开始整备。她们显然预设不是以自己的直升机,而是以航程长的小型喷射机逃离。 将部下的工作检视一次之后,林少尉走上塔台。室内没有她以外的人影。 她坐在通讯机前面,打开无线电的开关。 「这里是гocпoжa tanгa?。听到请回答。」 她是以俄语呼叫。「гocпoжa」是英文的「ms·」,「tanгa」是「亚寒带针叶林」的意思,也是取大亚联盟军旗「虎」的谐音,是林少尉的代号。 『这里是「6apah cheжhыn(雪山盘羊)」。请报告现状。』 对方当然也以俄语回应。 「说服刘丽蕾成功。接下来将按照预定计划前往日本。」 『收到。哈巴罗夫斯克的部队约一小时会抵达沃兹德维任卡,在那之前逃离完毕。』 「tanгa收到。」 从这段通讯就可以知道,林少尉是叛变投靠新苏联军的特务。 当地时间接近正午,沃兹德维任卡机场一架小型喷射机朝南方起飞。即使还处于休战没成立的纷争状态,新苏联军也直到该机通过海参崴东方才做出反应。 虽然战机起飞追踪,但在商务喷射机到达公海的时候,追击的战机就折返了。日本军的雷达捕捉到这段行动,不过日方判断新苏联结束和大亚联盟的战争之前应该不想刺激日本与美国,所以没有想太多。 小型喷射机就这么穿越日本海,在因应领空侵犯紧急起飞的日本国防空军军机引导之下,降落在前石川县的小松基地。 ◇ ◇ ◇ 艾德华·克拉克在国家科学局加州分局拥有专属房间。最近他一直无视于工作规则,整天住在自己的房间。 当地时间七月四日下午十点(日本时间七月五日下午两点)。即使是深夜依然继续工作的克拉克,终端装置收到一封编码电子邮件。 「……算是按照预定计划吧。」 虽然只是随手开启,不过看完邮件内容时,克拉克眉头深锁。 「让刘丽蕾逃亡到日本,以要求引渡为借口派舰队南下吗……这手法挺强硬的……不过大概也没要做得多聪明吧。」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呢喃,反而显露他受到的精神打击。 大亚联盟这次出兵在各方面很勉强。基于不确定的情报,凭着半期望的预测决定侵略。他们以「对方不会使用水雾炸弹」当成前提,所以可预期战线将在这个条件被推翻的瞬间瓦解。 不过,即使加入诸多要素,事态依然按照贝佐布拉佐夫明说的方式进行。和他的预定分毫不差。 (拥有此等智慧与能力,为什么会失败……) 贝佐布拉佐夫将大亚联盟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智谋,以及辅助智谋的魔法实力,令克拉克不免感到战栗。但是贝佐布拉佐夫拥有此等实力,却无法抹杀司波达也。 是运气不好吗? 还是说——司波达也的实力更胜于他? 克拉克以单手拇指与食指按住双眼眼角,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没时间思考多余的事情。 贝佐布拉佐夫只将情报透露给克拉克。克拉克需要代为向相关各处告知作战进入下一阶段。 (伦敦还是清晨吧……) 需要告知的不只是国内。克拉克判断与其配合对方时间打电话,不如寄电子邮件告知。 如同贝佐布拉佐夫肯定考虑到现在加州是深夜才避免直接通话。 ◇ ◇ ◇ 达也是在下午五点多回到自家之后收到这个通知。 行动终端装置收到的留言,他轻触萤幕回应。 紧接着,客厅的电话响了。 达也制止要去接视讯电话的深雪,从沙发起身。 目光扫向控制台的副萤幕,确定编码装置以最高强度运作之后,达也按下按键开启通讯。 『达也,抱歉在休息的时候打扰。』 萤幕上的风间露出深感歉意的表情。 「不,因为事情紧急。」 行动终端装置收到的讯息是套用「有急事通知,能接电话的时候给个回应」这样的范本。 「所以,发生什么事?」 『大亚联盟的刘丽蕾逃亡到我国。』 「……为什么变成这样?」 『大亚联盟今天早上向新苏联提议 休战。』 「以大亚联盟的立场是妥当的判断吧。」 『对此,新苏联回应符合条件就答应休战。』 「没要求投降吗?」 『大概是判断时机还没成熟吧。』 大亚联盟先前以屈辱立场和日本谈和,这份不满造成政情不稳,加上这次实质上已经战败,可以预测要为了镇压反政府运动与分离独立运动而消耗国力。国家分裂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要是这时候新苏联对大亚联盟增强力度施压,或许反而使得大亚联盟内部更加团结。不如等待大亚联盟统治体系弱化再南下,才是低风险高获利的做法。 新苏联政府的想法肯定和达也一样。 『新苏联提出的条件之一是引渡战争罪犯。』 「看来那个国家想上演报复审判的剧场。」 『战争罪犯的名单,好像有刘丽蕾的名字。』 风间无视于达也的消遣,切入要点。 「这就是逃亡的原因吗?」 『刘丽蕾的协助者是这么说的。』 「是一起逃亡的官兵?」 『没错。听说是担任刘丽蕾的护卫部队。』 「护卫部队?我觉得很可疑。」 要是战略级魔法师叛变,战力平衡会朝着不利的方向大幅倾斜。战略级魔法师的背叛或逃亡肯定是最高警戒等级。战略级魔法师身边的护卫,可以认定同时扮演监视的角色。 『这些人说,这是保存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以备将来之需。』 「听起来只是煞有其事的借口。」 『国防军没忘记他们可能是假装逃亡的卧底特务。』 「恕在下失礼。」 『不,你的提防并没有错。不提逃亡的真假,她们正在也正在收容的基地接受侦讯,并且讨论到是否能请特尉协助。』 「拷问就算了,在下不认为能在讯问的时候帮上忙。」 风间在镜头另一边,朝达也投以观察真意的眼神。 『……并不是想委托你协助讯问。』 看来他知道拷问什么的是玩笑话,忽略这一段。 『特尉,贵官拥有封锁对方发动魔法的术式吧?』 「您说的是『闸门监控』吗?」 『能不能用那个魔法封锁刘丽蕾的「霹雳塔」?』 「普通的对抗魔法没办法对付吗?只要没收cad,要阻碍魔法发动应该不是难事。」 『刘丽蕾身上好像没有cad。』 「……意思是她不使用cad?」 『依照护卫队长的证词,刘丽蕾特化为使用「霹雳塔」与电磁场阻绝这两种魔法。她不需要cad就能使用这两种魔法,代价是无法使用其他魔法。』 「特化为使用两种魔法……」 此时达也怀抱的心情,不是对方和他一样只专精两种魔法的亲近感,而是「这是偶然还是必然?」的疑惑。 不必辅助手段就能运用自如的魔法,最多只限两种吗? 『得知无法限制刘丽蕾使用魔法的基地司令,在百般苦恼之后,向拥有战略级魔法师部下的佐伯阁下求助。』 正确来说,达也不是佐伯的部下。是战时纳入佐伯指挥的民兵。不过风间也知道这一点,达也没刻意在这时候纠正。 「收容刘丽蕾的基地是哪里?」 『小松基地。』 「不能移送到这附近吗?」 『很难。还没完全确定这个战略级魔法师不是敌人,我们不能让她接近首都。』 「这样啊。不好意思,在下难以协助。」 『……意思是贵官不能离开东京吗?』 「在下担心会被潜入国内的寄生物攻击,不能长时间离开东京。」 『不过,刘丽蕾的潜在威胁也不容忽视。』 「收容刘丽蕾的是小松基地吧?那么委托一条家协助不就好了?」 『一条阁下能压制「霹雳塔」吗?』 「前第一研的研究主题是对人魔法,对人体直接作用的魔法。应该适合用来制服行径可疑的魔法师。」 『可是,会不会因为「爆裂」出人命?要是毫无证据杀害逃亡者,会招致国内外的抨击。』 「记得一条家当家的夫人出身于一色家旁系。一色家的绝活是干涉神经电流。这种魔法最适合以不杀为前提制服对手。说到一条家确实会联想到『爆裂』,但一条夫人或她的女儿或许继承了一色家的魔法。长子一条将灰说不定也暗藏『神经电流干涉』的能力。」 『那么直接委托一色家不是比较好吗?』 「一色家难以胜任必要时的处置。」 这里说的「必要时」不是预防性地剥夺刘丽蕾的战力,而是在她认真敌对时非得除掉她的状况。即使刘丽蕾真的是逃亡者,她也是培育为大亚联盟兵器的魔法师。很可能为了祖国做出损害日本国益的决定。 风间也在听到「必要时」这三个字之后理解这一点。 『距离小松基地最近的十师族也是一条家……知道了,就请佐伯阁下建议那边的基地司令找一条家帮忙吧。』 「抱歉帮不上忙。」 『不,寄生物事件出不了什么力,这边才要道歉。本旅接下来这段时间,光是对付新苏联就没有余力吧。寄生物完全交给贵官处理,本官感到过意不去。』 「在这个情势也是没办法的事。」 『感谢贵官这么说。找一条家协助的建议也是一大助益。』 「不敢当。」 达也朝着画面敬礼。 风间也在镜头另一边回礼之后,视讯电话变黑关闭。 ◇ ◇ ◇ 夜晚八点多,东富士演习场军官宿舍的某个房间。 防卫大学特殊战技研究系四年级,还没毕业就以少尉阶级从军的千叶修次房间,迎接同系二年级暂挂中士阶级的渡边摩利来访。 「修,要不要休息一下?」 「也对。摩利,谢谢你。」 虽然是单人房,不过塞入单人床、小型柜子与聊胜于无的书桌就没有空间,是一间狭长的小房间。当然不可能附厨房,摆在桌上的冰咖啡是从自动贩卖机区准备的。只用自动贩卖机的饮料慰问男友,摩利也是千百个不愿意,但在出动期间不能奢求。 只不过站在男生的立场,即使来自于自动贩卖机,只要是可爱女友端来的饮料,喝起来就不一样吧。喝一口冰咖啡放回桌面的千叶修次表情看起来很满足。 摩利拿着没喝完的宝特瓶饮料坐在床上。老实说,坐在修次每晚使用的床会不好意思,但是没其他地方可坐也没办法。 「修,看来你奋斗得很辛苦……」 「因为我原本就不擅长文书工作啊。」 摩利担心问完,修次苦笑回答。 「摩利,愿意帮我吗?」 「修,你也知道我不擅长这种东西吧?」 「哈哈哈,说得也是。」 摩利撇过头,修次没讨她欢心,而是面向小小的键盘再度工作。 「没什么东西要写,反而花时间耶。」 大概是感觉到背后的视线,修次就这么看着笔电萤幕,向身后的摩利说话。 他正在艰苦奋战的工作是写日报。如果每天都写应该抓得到诀窍,但这次的出动是轮班制。出动至今才第三天,当然是第一次轮到修次写,而且即使想参考其他人写的日报也只有两天分。 即使如此,只要有战斗、演习或阵地构筑之类的活动实绩,就可以填满报表。不过如修次所说,今天完全是待命状态。这次搜索的方针原本就是交给各地师团或公安协助,在获得线索之前待命行事。就算这么说,能记录的事件也太少了。 「国防军的情报资源,果然都花在新苏联的动向吗?」 摩利问完,修次旋转椅子转过身来。 「虽说才第三天,但是既然完全没取得情报,我也认为应该是这么回事。」 「这么说或许不应该,不过暂时告一段落先回东京比较好吧?九岛光宣的最终目的,记得是叫做樱井水波的少女?」 此时修次不知为何露出强忍失笑的表情。 「……有什么好笑的?」 「没事,抱歉。樱井水波那个女生只和你差三岁吧?这样就说她是『少女』有点……」 「因为没其他合适的说法啦!」 「啊啊,说得也是。嗯。九岛光宣的目的确实是抓走那个少女。」 摩利紧闭嘴唇无法接受,可惜她非常不擅长闹别扭,哭泣或耍任性这种心理战。 「我也认为你的想法正确。不过除了原本的目的,小队或许基于别的理由必须留在这里。」 除了原本的目的——逮捕九岛光宣,基于别的理由留在这里。 「新苏联的侵 略吗……?」 摩利表情立刻变得严肃,并不是因为不擅长这种事。是因为修次暗示这个非得严肃面对的未来。 「大概是对付登陆部队的偷袭要员吧。」 修次换个说法支持摩利的推测。 ◇ ◇ ◇ 七月六日,星期六。结束最后一天考试返家的一条将辉,被父亲刚毅叫去。 将辉抱着还没吃午餐的空腹前往父亲书房。国二的大妹茜也在里面。 刚毅和茜面对面坐在沙发组。父亲指示「先坐下」,将辉和茜间隔一个人的空间,坐在同一张三人座沙发。 「快吃午饭了,我尽快说完吧。」 听到刚毅这么说,茜微微蹙眉。虽然将辉不在意,但正值青春年华的茜大概不喜欢父亲这种粗鲁的言行。 大概是习以为常,刚毅无视于女儿的反应。 「大亚联盟的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刘丽蕾逃亡来日本了。」 「『十三使徒』的刘丽蕾?」 将辉不禁问这个无须确认的问题。 「没错。」 刚毅没多加责备。因为他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怀疑听错。 「现在收容在小松基地。」 「国防军要求我们协助吗……?」 「看来我可以省去说明了。不过对方指定的助手不是你,是茜。」 「是我?」 一脸事不关己聆听父亲与哥哥对话(左耳进右耳出?)的茜,突然被叫到名字跳了起来。 「正确来说,他们要求的是能使用『神经干扰』的一条魔法师。」 「神经干扰」,正式名称为「神经电流干扰」,英文名「nerve impulse jamming」。干涉敌方神经脉冲借以扰乱五感,麻痹随意肌的魔法。二十八家之一——一色家的王牌。 将辉他们的母亲一条美登里是一色家的成员却是旁系出身,所以无法使用「神经干扰」。不知道是何种遗传的恶作剧,一色家直系也不是人人能使用的这个魔法,茜却拥有足够的天分。 「为……为什么?」 就算这么说,但茜不记得曾经在何时大显身手吸引国防军注意。这声大喊发自她的内心。 「刘丽蕾的逃亡有疑点。」 「意思是可能假装逃亡?」 「没错?」 刚毅点头回应将辉的问题。 「刘丽蕾的『霹雳塔』会对电子机器造成毁灭性的损伤。要是用来暗中破坏基地设施,防空网恐怕会瘫痪。」 「用在基地的电子机器都有进行电磁波对策吧?」 儿子提出理所当然的疑问,刚毅对他沉重摇了摇头。 「再怎么样的对策,只要遭受超过耐久度的负荷都会被攻破。我们不知道『霹雳塔』的极限威力,也没办法测试。」 「所以需要『神经干扰』?一旦发现可疑举动就麻痹她?」 这次刚毅点头回应将辉的推测。 「不能只因为可疑就进行致死性的攻击。要是没有确切证据就杀害收容的逃亡者,日本的国际立场会恶化。但是等到确认魔法发动就太迟了。刘丽蕾好像不需要cad。如果我们反应太慢就会被『霹雳塔』修理。」 「……为何不是需要『爆裂』而是『神经干扰』,我现在明白了。不过这样的话,委托一色家不就好了?」 「神经干扰」原本是一色家的魔法。即使不是将辉,只要知道前第一研的内情,肯定会抱持相同疑问。 「没……没错!基本上,我还是国中生耶?」 而且茜说的也很有道理。能够使用符合状况的魔法,不等于能够应对状况。 长女的抗议使得刚毅顿时畏缩。他实际上也不想将国防军的委托塞给十四岁的女儿吧。 但他立刻从父亲的表情切换成十师族当家的表情。 「一色家的能力不够。」 「这家伙确实拥有『神经干扰』的天分,可是……」 听到将辉称呼「这家伙」,茜不悦鼓起脸颊。但她知道哥哥站在她这边,所以没说出不满。 「就算这样,一色本家的实力还是比她好吧?」 「不是这个意思。」 摇头的刚毅语气凝重,不只是将辉,茜也屏息等待父亲说下去。 「如果刘丽蕾不是企图秘密破坏,而是采取强硬手段。一色家无法镇压。他们家的魔法射程太短。」 对于刚毅这番话,将辉与茜都不得不接受。一色家以「神经干扰」为首的生体电流干涉魔法若要确实产生作用,必须接近对方到数公尺以内。 若是对方佯装友好企图暗算,可以就近安排术士剥夺行为能力。但是如果对方不惜杀个你死我活,应该会先除掉贴身的监视者再采取行动吧。在这种状况,只能在极近距离生效的生体电流干涉恐怕派不上用场。 「所以将辉,我也叫你过来。」 「……要我也和茜一起去?」 「没错。如果发生什么万一,由你来保护茜,并且杀掉刘丽蕾。」 将辉没立刻回应刚毅,而是看向茜。 以视野一角确认视线的茜,也转头和将辉相视。 「茜,虽然老爸那么说,但你可以拒绝喔。」 茜睁大双眼,撇过头去。 「……没关系,我去。」 茜就这么不看将辉也不看刚毅,以明确的语气如此回应。 「也不必哥哥保护。只不过如果发生状况,就由哥哥亲手解决吧。」 妹妹展现的觉悟使得将辉语塞。先不论天分,他一直以为茜在心理层面是平凡的少女。所以将辉从来没想过她会这么回答。 「茜那么说了,将辉,你怎么样?」 「当然接受。」 将辉立刻回答刚毅的问题。 将辉脸上写着:「怎么可以只扔给妹妹,这样太逊了吧!」 「知道了。我会把你们的承诺转达给国防军。」 刚毅满意点头。 「话说我忽然想到,与其由我们去小松基地,让刘丽蕾暂住在我们家不是比较好吗?」 尴尬移开目光的将辉,像是掩饰害羞般,以冷淡语气说出临时冒出的这个点子。 将辉的提案令刚毅藏不注意外感。「为什么这么想?」他反问。 「因为……离开基地的话,设施被攻击的风险应该会下降,也可以和一起逃亡过来的军人隔离吧?」 「原来如此。刘丽蕾和茜一样是十四岁。把她和全盘作主的成年人分开,或许可以让她打消念头,停止进行近乎自爆的破坏计划……」 刚毅这段低语听起来与其说是讲给将辉听,更像是讲给自己听。 「这个想法,我也转达给国防军吧。」 刚毅挂着愉快的笑容对将辉这么说。 ◇ ◇ ◇ 七月六日下午四点。 一辆军用卡车抵达座间基地。 是隶属于近畿师团的运输车。 卡车顺利通过闸门检查,进入基地内部。 「好简单就抵达了耶。」 雷蒙德跳下车斗,以扫兴的语气对后续下车的光宣说。 「卡车、驾驶跟其他乘员都是真的,所以没有让人起疑的理由喔。」 他们使用的是九岛家暗中提供给国防军的车辆。严格来说是为求方便行事的不当授受,不过这种程度的特别待遇很常见,不限于九岛家或十师族。派出卡车的部队长,对于互惠对象的这个小小委托甚至不怀疑有何意图。 不只是雷蒙德与雷谷鲁斯,光宣也以扮装行列假扮成白人青年,还穿上usna的制服。国防军车辆载着usna的士兵本来是不自然的事,但是闸门的检查哨没有详细确认到车斗。 「感觉并不是偷懒,给人的印象比较像是没有余力做得更多。」 雷谷鲁斯不只对刚才的闸门抱持这种印象。他们搭乘的卡车行经战后重建的东名高速公路,但即使好几次被拦下,同样也没被检查车斗。为了抓光宣而出动的国防陆军第一师团游击步兵小队所在的东富士演习场,卡车也有从附近经过,但他们在该处甚至没被要求停车。 「注意力与人员都往北了吧。」 对于雷谷鲁斯的意见,光宣回以保守的推测。 「也就是正如光宣的预测。」 雷蒙德说完,光宣没有特别引以为傲,而是微微一笑回应。 座间基地指定为「日美共同利用基地」。二十年世界连续战争那时候,美军所有部队撤回本国,美军驻日基地消灭。相对的,两国基于日美同盟,相互设定可以当成本国基地利用的基地。座间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usna的军人走在基地里也不会被盘问。只要身穿军服甚至不必更换识别证。 光宣他们三人光明正大进入收容艾克图鲁斯的运输机。 运输机因为达也离开时在地板开洞,加上艾克图鲁斯的战斧也在壁面开洞,所以无法飞行。替代的飞机预定在两天内抵达。运输机里只有轮值的士兵,其他乘员都住在美军用的宿舍。 基于日美双方的共识,达也的袭击被当成没发生过。机体破损始终是降落时的事故使然。日军没有容许特务入侵基地进行破坏,美军也没人因为恐怖分子而受害。艾克图鲁斯与三具寄生物被当成没有搭乘这架运输机。 这种像是湮灭事实的做法,一般来说应该不管用。但因为大亚联军侵略新苏联领土,使得军方注意力朝向北方。包括现场部队与高层,几乎没人想趁这时期主动在日本与usna间惹事。 达也插入咒具短剑,再由干比古使用法术封印的艾克图鲁斯「遗体」,预定以替代的飞机运回usna。现在是以棺材大小附冷冻功能的货柜保存。这个货柜是座间基地依照运输机的要求所准备,但基地成员没有询问用途。 「中尉阁下,在这里。」 轮值士兵认识雷谷鲁斯。他对陌生的同行者(雷蒙德与光宣)视若无睹,带三人去看艾克图鲁斯的「遗体」。 「上兵,可以暂时回避吗?」 「遵命,长官。」 听到雷谷鲁斯这么说,值班士兵甚至没表示任何疑惑,就从仓库回到机舱。 雷谷鲁斯打开货柜盖。 艾克图鲁斯以被埋葬的姿势躺在里面。封印咒具的短见已经拔掉,但封印完全没减弱。 雷谷鲁斯以不忍卒睹的眼神,默不作声俯视艾克图鲁斯。 「这是相当坚固的封术。」 在雷谷鲁斯身旁俯视货柜的光宣,以不像自言自语的清晰语气说。 「你看得出来?」 雷谷鲁斯睁大双眼询问光宣。 「嗯,大致可以。」 「看起来能解除吗?」 听完光宣的回应,这次是雷蒙德发问。 「得试过才知道……如我刚才所说,这是相当坚固的封印。直接将身体当成封印咒具使用。如果是破坏躯体只取出寄生物主体应该做得到,但是这样就没意义了吧?」 光宣最后那句话是在问雷谷鲁斯。 「……可以从不让队长死掉的方向尝试吗?」 对于封印的解除,雷谷鲁斯想要的不是保住寄生物,而是保住艾克图鲁斯。 感觉如果在这时候回答「做不到」,他会拒绝参加抓走水波时的声东击西作战。 「……我知道了。」 光宣稍微苦恼之后,向雷谷鲁斯点头。 ◇ ◇ ◇ 期末考最后一日的今天,达也从早上就待在第一高中。 迎击新苏联用的战略级魔法研发,暂时交棒给别人。扔着莉娜不管有点令人担心,但她也不是三岁小孩,即使自己没有每天过去看看,她肯定也不会做傻事。达也如此告诉自己。 考试时间窝在图书馆,考试结束之后由干比古陪同练习「封玉」。久违和处理学生会工作到很晚的深雪一起放学时,时间已经是六点多。 不过,两人并非直接回家。达也与深雪搭乘四人座的厢型电车前往町田。 共乘的是三矢诗奈与矢车侍郎。目的地侍十师族三矢家的宅邸。 为了打听usna军在中途岛与西北夏威夷群岛海域的动向,达也委托诗奈安排和三矢家当家或长子面会以取得相关情报。诗奈回复「期末考结束当天的夜晚是否方便」,所以达也就像这样请放学的诗奈带路。 虽然说是带路,但如果只是宅邸所在地的话,达也以前就知道了。只是虽说已经约好,但达也和当家三矢元没有直接交谈的经验,交情不到面识的程度。由诗奈带领肯定比较能避免无谓的摩擦。 达也要求面会的是当家三矢元或长子三矢元治。 不过等待达也的是三矢元与元治两人。 四人寒暄完毕的时候,带领达也与深雪进入会客室就暂时离开的诗奈端了冷饮过来。 「诗奈,辛苦了。这里不用你帮忙了。」 看来诗奈原本想就这么留在室内,但是父亲元要她离开,所以她显露不满走出房间。 元治以手上的遥控器锁上会客室的门。 元重新面向达也。 「可以称呼你『达也先生』吗?」 「请这么称呼吧。在下方便称呼两位为『三矢阁下』与『元治先生』吗?」 「就这样吧。」 元点头回应达也的反问,接着立刻进入正题。 「听诗奈说,达也先生想要关于美军动向的情报。」 「是的。具体来说,关于中途岛与西北夏威夷群岛海域的军事设施与部队配置,如果您知道什么情报的话恳请赐教。」 元与元治两人露出意外表情。达也说出的区域和三矢家父子预测的不一样。 「……我可以解释成这是为了应对当前情势吗?」 「在下这么问的原因,和新苏联与大亚联盟的纷争没有直接关系。」 「……那么,为什么?」 元以试探的眼神询问达也。 「是为了判断能否让中途岛监狱监禁的魔法师脱逃。」 达也回答时没说谎。 「从中途岛军事监狱带走囚犯?四叶阁下也知道这件事吗?」 「已经获得当家真夜的许可。」 这也不是谎言。莉娜找达也商量的当天,达也就向真夜报告莉娜委托的内容。真夜的回应是「不要勉强」。也就是「可以的话付诸实行,希望渺茫的话就别管」的方针。 「……方便问原因吗?」 问达也这个问题的是元治。 「这是敝家收容的逃亡者提出的委托。」 「逃亡者?这么说来,美国要求我国政府引渡安吉·希利邬斯少校……原来是收容在四叶家吗?」 「委托人不是希利邬斯。」 达也断然否定元治的推测。 达也不认为自己在说谎。他藏匿的是名为「安洁莉娜·库都·希尔兹」的少女。莉娜确实拥有「安吉·希利邬斯」这个名字,但这始终是假名,是面具。达也认为自己没义务配合美军与美国政府的诈术。 即使有百分百准确的人类测谎机,也看不出达也的话语有任何虚假吧。元治也没怀疑达也说的这番否定。 「……无论委托人是谁,对中途岛监狱出手都称不上是聪明的做法。」 元的语气有点傻眼。 「你知道现在的中途岛是什么样的地方吗?」 达也也知道元委婉劝他「最好别这么做」。不过达也刻意无视于元的意见。 「监狱内部无从得知,但如果是周边的状况就大概知道。」 不只达也,深雪也注视元等待后续的话语。 元原本希望深雪制止达也,却得知期待落空而叹了口气。 「我把我们知道的告诉你吧。不过请别期待我们会在实行计划的时候支援。」 「在下明白。」 元的这段叮咛,就达也来看无须多说。无论是他、真夜还是四叶家的任何人,都不会要求三矢家或其他的十师族、师补十八家派出援军。 只不过,达也没有多嘴直接讲出内心的想法。他不会做这种没有分际的事。 「……中途岛只配置警备用的陆上兵力,没配置运输船以外的海上兵力。」 说不定元也早就知道四叶家是这种作风。他没有再三叮咛,而是停顿片刻就开始说明达也想要的情报。 「那座岛也没有航空兵力。恐怕是提防被囚犯抢走吧。」 「其他岛屿有海上或航空基地吗?」 「与其说岛屿,应该说人工岛吧。珍珠与赫密士环礁建造了半浮台式的巨大人工岛。驻留在那里的战力,虽然是大约半年前的资料……」 珍珠与赫密士环礁是位于中途岛东南东约两百五十公里处的环礁,属于西北夏威夷群岛。大规模环礁内侧零星分布小小的砂岛,不过usna军基地所在的人工岛不是建造在珊瑚礁内侧,而是外侧。 所属舰艇为空母一艘,防空护卫舰两艘、驱逐舰两艘、潜水舰一艘。人工岛本身没有跑道,但空母的舰载机超过七十架。 元所提供的情报,简单来说就是这样的内容。 「除非使用战略级魔法,否则这是单人无从对抗的战力。」 达也是战略级魔法师这件事还没公开。不过从元暗藏玄机的语气与视线猜测,他好像知道这件事。 没什么好惊讶的。依照达也听莉娜所说,「质量爆散」在stars高层已经广为人知。在新苏联那边, 知道这个情报的也不只贝佐布拉佐夫一人吧。贝佐布拉佐夫从艾德华·克拉克那里听到「质量爆散」的情报时,英国的马克罗德也在场。 即使在日本国内,达也是战略级魔法师的事实肯定也正在各地口耳相传。三矢家在国内外设置广泛的情报网,反而很难想象三矢家的当家一直状况外。 「中途岛的陆上部队规模多大?」 珍珠与赫密士环礁基地所属的舰队确实强大,却是为了军队交战所准备的战力。达也不打算正面杠上usna。对他来说,中途岛的驻留部队才是阻碍。 「始终想实行计划吗……」 元叹气低语。但其中没有惊讶或意外感。他也不认为四叶家的魔法师只因为邻近岛屿有强大兵力待命就会畏缩。 元看向儿子。 元治还没收到暗号,就已经以手边的笔记型终端装置调出资料。 「除了监狱内部的人员,兵员人数推测是两百到两百五十人。其中一个小队是魔法师部队,但不是stars。」 「武装等级是?」 「确认监狱楼顶有两门电磁弹射炮,其他都是对人兵器。」 元治流利回答达也的问题。三矢家保有的情报相当详细。 这次造访三矢家,达也得到满意的成果。 反观三矢家,元与元治都没要求任何代价。 ◇ ◇ ◇ 深雪直到回家之后,才拿中途岛的事情询问达也。即使厢型电车再怎么保障个人隐私,这件事也不方便在外面讲。 「哥哥……您真的要去吗?」 协助卡诺普斯逃狱的作战,达也在向真夜报告之前就告诉深雪。她从那时候就处于消极反对的立场,得知该处兵力超乎她的想象之后更加担心。 「嗯。虽然没决定时期,但是会在最近试试看。」 害深雪担心,达也也过意不去。但他不能对这个案件视若无睹。 「……因为是莉娜的请求吗?」 深雪以更凝重的表情再度询问。她自己也不敢说其中毫无嫉妒的成分吧。但这也不是单纯的嫉妒。深雪的话语带着更愁苦的音调。 「这只不过是契机。」 可惜达也不知道深雪对莉娜抱持什么想法。连「应该不单纯吧」这种程度的推测都做不到。 达也能做的只有不欺骗、不隐瞒,诚实说明一切。 「卡诺普斯是不容小觑的对手。说不定比贝佐布拉佐夫或希利邬斯还难对付。」 不是「莉娜」,是「希利邬斯」。如果不考虑性格上的脆弱面,只看魔法力的话,莉娜确实匹敌达也或深雪。或许比这样的莉娜,也就是比「希利邬斯」还棘手。这是达也对卡诺普斯的印象。 「卡诺普斯化为寄生物变成敌人。这是必须尽量避免的未来。为了根绝这个可能性,要让卡诺普斯逃狱。」 「可是……」 中途岛与西北夏威夷群岛是usna的领土。如果是长程轰炸就算了,潜入监狱带走囚犯太过危险。深雪第一次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也向达也这么说,希望他改变主意。 「我不会勉强自己。要是感觉很难逃狱,就会连同监狱炸死。」 这段话也不是第一次说。也不是暂时安抚深雪的说法。 使用质量爆散炸毁中途岛监狱的点子,达也没有舍弃。因为对他来说应该优先的不是讨莉娜欢心,是去除他们认定的威胁。 「而且完全还没决定任何具体计划。现在的情势随时都在变化,说不定会变得必须从基本方针修正。」 「好的……」 达也说的是泛论,深雪也不是打从心底接受。 在这个时间点,两人都没预见泛论成真的未来。 ◇ ◇ ◇ 时间稍微往前推。 三矢家当家与下任当家,送达也与深雪离开之后,就这么开始讨论。 「爸,四叶家袭击中途岛监狱的计划,是不是向国防军报告比较好?」 一开始,元治就以凝重表情进言。 「我觉得应该也要考虑将情报泄漏给美军……」 「不,这样会违反信义。不能将十师族同志出卖给军方或美国。」 元驳回儿子的提议。但是并非「毫不犹豫」。元含糊的语气显示他内心也举棋不定。 「不过今天的事情要是保密,以最坏的状况,三矢家会被当成四叶家的共犯。」 「……我没要求代价,就是要避免别人这么想。」 「我不认为光是这样就能让大家接受。」 元沉默了。如元治所说,提供情报之后不要求代价,以这种程度当成辩解的根据太薄弱了。元也早就知道这一点。 「……不能泄漏给美国。这样无法得到师族会议的谅解。」 元沉默许久之后,缓缓摇头如此回答。 「那么,至少要以警告的形式,将司波先生的计划告诉国防军。」 「……也对。」 这次元也不得不同意。 「但要慎选告密的对象。要是被利用在反魔法主义斗争,会重蹈七草家与九岛家的覆辙。」 这次是元治稳稳点头回应元这番话。 「首先,我想找和司波达也先生关系密切的一○一旅佐伯少将谈谈。」 「也对。如果是佐伯少将,也不会和司波先生誓不两立。」 「那我立刻安排。」 元治站了起来。 元与元治都没听到门外小跑步离开的脚步声。 (听到天大的事情了……) 诗奈冲进自己房间,瘫坐在地毯上。双手依然抱着用来收杯子的托盘。 她拥有过于敏锐的听觉。常人感应不到的细微空气振动,她都能当成声音识别,相对的,日常生活的声音会成为诗奈难以承受的噪音袭击她。 身体上查不出任何异常,因此推测应该是下意识随时发动听觉强化的魔法。睡觉的时候不会为听觉过敏(不是一般的听觉过敏症状,是正如字面的意思)所苦就是佐证。 只是这个魔法无法从外部观测。魔法完全在自身内部完结,因此没能拟定具体对策。 目前的对症治疗方式,是以内建收音与扬声装置的完全隔音耳机,调节对于诗奈来说太大的声音。安装在耳罩外部的装置收音之后,以不会危害诗奈的音量在耳罩内部的扬声装置播放。 除了洗澡与睡眠时间,她基本上不会取下耳机。现在她也戴着,刚才为了收杯子而走到会客室前面的时候也戴着。 保护她耳朵的这个耳机,是用来将外部声音调节为诗奈可承受的音量,不是用来增幅微弱的声音,相对的,不会减弱或隔绝从一开始就无害的声音。再怎么细微的空气振动,都会在输入收音装置之后据实播放。 即使是隔着厚重门板,一般来说肯定听不到的室内声音,诗奈的耳朵也能辨别。由于不是刻意强化听觉,所以诗奈即使没有窃听的意图也听到了。 (「司波先生」是司波学长吧?学长的事情,要对军方告状?) 诗奈听到的是「不能泄漏给美国」之后的对话。她不知道「司波先生的计划」是什么,不过从「反魔法主义斗争」、「重蹈七草家与九岛家的覆辙」与「誓不两立」等字句,她隐约嗅到火药味。 (怎么办……) 父亲与哥哥正要对达也做出背信行为。诗奈是这么理解的。 家人与达也。若问要选哪一边,不用多想就会选择家人。 但是依照诗奈的价值观,背叛是恶行,告状是卑鄙。 虽说是家人,但要纵容家人行恶,感觉不太对。 (这件事应该告诉司波学长吗……) 可是这么一来会变成自己在告状。 诗奈陷入作茧自缚的困境。 [5] 七月七日的今天是七夕,是星期日,对于国立魔法大学附设高中各校学生来说,是刚考完期末考的假日。 往年在这个时期,各校学生会以及获选为代表的选手都忙于准备九校战,但今年大赛中止。一高学生会今天也休假。对于担任学生会长的深雪来说,成为久违毫无预定行程的一天。 「哥哥,今天可以也带我去吗?」 只有两人共用早餐的时候,深雪以略为顾虑的语气向达也这么说。 「去巳烧岛?」 「是的。您今天要去看莉娜的状况吧?」 达也昨天与大前天没去巳烧岛。前天也只有短暂露脸。虽然不是怀疑莉娜,但毕竟是藏匿别国的战略级魔法师,置之不理应该不太好。不只达也,深雪也这么认为。 「预定探视水波之后立刻出发。」 达也点头回应深雪的询问,想都没想随即接话说明。 「抱歉,应该一开始就预定也带你去。我不小心忘记今天是星期日。」 达也讲得像是免于在意世间假日的隐士,深雪轻声一笑。 「那么?」 「嗯。医院之后的巳烧岛也一起去吧。」 「既然这样……」 深雪在胸前合起双手仰望达也。 「可以让我坐飞行车吗?」 「没问题。久违……应该不是。你就好好享受第一次的海上兜风之旅吧。」 达也说完,深雪纯真地露出闪亮眼神微笑。 ◇ ◇ ◇ 二○九七年七月七日上午八点。usna的直升机飞抵座间基地。 是目前停靠在横须贺的空母「独立号」的舰载机。昨天就预告空母会派直升机过来,目的是移送损毁无法飞行的运输机乘员。座间的司令部收到通知,半数乘员将由独立号接收。 以座间基地的立场没有理由拒绝。除了通知有点紧急,其他部分都遵守既定程序。 基地管制员回应直升机的要求,准许降落。 「光宣,队长拜托你了。」 雷谷鲁斯在运输机上向光宣低头。他依照stars总部的命令,要移动到空母独立号,参加明天的巳烧岛袭击作战。另一方面,冷冻保存艾克图鲁斯身体的货柜决定藏在运输机上,以免日本军起疑。 「我会尽力而为。」 光宣为了解开艾克图鲁斯身上的封印而留在这里。他想利用巳烧岛袭击行动调虎离山带走水波,所以无论如何都预定要和雷谷鲁斯他们分头行动。 「再见,光宣。虽然时间不长,但是过得很愉快。」 雷蒙德以听不出认真还是开玩笑的语气向光宣道别。以他的立场不必听命于stars总部,但他也没理由留在这里,所以决定和雷谷鲁斯一起前往美军空母,省得事后费心思考如何逃脱。 「嗯。在这里暂时道别。如果我帮得上什么忙请联络我。」 「光宣你也是。可惜以我的立场无法保证能自由行动,但我会尽力而为。毕竟我们都是寄生物。」 「嗯,说定了。」 雷蒙德的语调听起来话中有话,但雷谷鲁斯以别无居心的语气向光宣说完伸出右手。 光宣回握雷谷鲁斯的右手。 雷蒙德一脸「真是没办法」的表情跟着伸出手,光宣同样回握。 「祝任务成功。」 最后光宣以这句话送雷谷鲁斯与雷蒙德离开。 在运输机机舱目送载着雷谷鲁斯与雷蒙德的直升机起飞之后,光宣前往货物室。 虽说是运输机,但是这架飞机没运送太多货物。从美国载来的主要是人员。不过以军机的状况,运送人员也是「运输机」的职责。 几乎没有新的货物搬运进来,所以一进入货物室就看见冷冻保存艾克图鲁斯身体的货柜。 (用来封印的术式是以修验道为基础,加入阴阳术与西洋古式魔法——以诺魔法混合而成的术式……这是目前确认的部分。) 碰触让艾克图鲁斯沉眠的封印,光宣下意识蹙眉。 (如果是以道术为基础就好解决了……) 如果是道术体系的魔法,光宣从周公瑾那里继承丰富的知识。不过关于西洋魔法,即使是周公瑾,拥有的知识也仅止于自己使用的术式。周公瑾不是魔法的研究者而是实践者,所以就某方面来说,他的知识当然会偏向特定领域。 (先从确认意识状态开始吧。) 虽说完全不会对外部刺激起反应,意识也不一定停止活动。或许只是无法驱动身体,无法对心电感应产生反应,艾克图鲁斯的意识正在完全的黑暗中挣扎。 首先,光宣朝艾克图鲁斯的身体照射想子波。是系统外魔法用来对精神产生作用而组织化的想子波。 想子组织而成的情报体,不只对于肉体,也会对精神造成影响。相较于干涉肉体的想子情报体,干涉精神的想子情报体当然需要不同的构造,说起来还必须能将精神体认知为目标对象。是否能认知为情报体,而不是单纯的灵子聚合物?由此就能判断是否拥有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天分。 人类时期的光宣不太擅长这部分。但是化为寄生物之后,他可以明确认知灵子情报体。 即使如此,光宣也捕捉不到艾克图鲁斯被封印的精神。找不到藏在哪里。 此时,光宣试着以中立性质的魔法——不会刺激特定情感或冲动的精神干涉系魔法,射击艾克图鲁斯借由想子情报体和精神连结的肉体。 (很微弱,不过……) 伴随艾克图鲁斯肉体的想子情报体,确实对光宣的系统外魔法产生反应。精神干涉系魔法正如其名,具备对精神产生作用的性质,所以不会作用在肉体(的情报体)。艾克图鲁斯想子情报体产生的变化,只可能是精神的反应所造成。 (以这样的开头来说,这个方法是对的。) 无论是何种形式,只要有所反应,就代表这边的行动确实传达。或许可以沿着这些反应查出精神被藏在哪里,如果是被迫沉睡的状态,或许也能引导他清醒。 光宣在不触动基地感应器的范围慎重操作系统外魔法,持续摸索解放艾克图鲁斯的方法。 ◇ ◇ ◇ 上午九点。 男高中生与女国中生的双人组,造访国防军小松基地。 一条将辉与一条茜。十师族一条家的兄妹。 他们的父亲,也就是一条家的当家一条刚毅没同行。但将辉态度落落大方,一副不在意监护人不在场的样子。虽然他还是高中生,但战历已经可以说是身经百战。如今不会只因为通过基地闸门就提心吊胆。不过妹妹茜的举止稍显不安。 他们出示身份证自报姓名,随即有车辆前来迎接。今天的访问是军方邀请,虽说理所当然,不过看来事先说好了。 「……你觉得是怎样的女生?能沟通吗?」 禁不住沉默的茜轻声对将辉说。即使平常总是讲话没好气,但茜并不是讨厌将辉,也没有瞧不起。虽然从亲情来看不算特别,但她除了父母最依赖哥哥。 「刘少尉精通日语喔。」 回答茜这个疑问的是驾驶座的军人。大概是想让茜放松吧。他还是年轻士兵,也可能只是对女国中生比较放得开。 「日常对话完全没有突兀感。或许在确定拥有战略级魔法的天分之前,是将她培育为对日特务员。」 但他说的这番话过于危险,没能舒缓茜紧张的心情。 「那就得小心避免冒失说错话了。」 将辉如此回应士兵。 「不过过度提防或许也是反效果。」 士兵频频说着煽动将辉与茜提高警觉的话语,带两人前往文官用的住宿大楼。 收容刘丽蕾一行人的住宿大楼,设备完善到姑且可以称为「旅馆」。 将辉与茜被带到一楼大厅和刘丽蕾见面。虽说理所当然,但是大厅内外有许多士兵监视。依照将辉的感应,确认有十人以上的魔法师。 「初次见面,我是刘丽蕾。」 基地成员依序介绍将辉、茜、刘丽蕾与护卫的林队长之后,刘丽蕾不透过口译自我介绍。如带路的士兵所说,她讲得一口流利的日语。 「初次见面,我是一条将辉。」 将辉正常进行自我介绍回应刘丽蕾。 「唔哇,好可爱……」 不过茜目瞪口呆,发出不符合场中气氛的呢喃。 「喂!」 将辉连忙轻声斥责。 「——我是将辉的妹妹一条茜。请多指教。」 茜骤然回神,连忙回以问候。 弯腰鞠躬之后,脸颊慢半拍逐渐泛红。 看着 这样的茜,刘丽蕾紧绷到不忍正视的表情似乎暗自放松了。 ◇ ◇ ◇ 这天,吉祥寺真红郎在上午九点二十分醒来。睡眠时间是三小时三十分钟。 不用说当然睡眠不足,但他一起来就吞下咖啡因锭,马虎洗脸之后打开电视。他看的是随选型的军事情报频道。得知新苏联舰队还没行动,吉祥寺安心松了口气。 「好,还来得及。」 他像是说给自己听般自言自语,握住大型行李箱尺寸cad的移动用把手。里面储存的是他今天拂晓终于完成的新魔法启动式。 这个cad和一台中型电脑一体成型。该电脑负责的功能是和雷达、光学感应器、空拍情报连动,将目标范围追加到启动式,并且按照目标范围,将厘秒为单位所建构数千到数万的魔法式控制码写入启动式。行李箱尺寸的空间大多是提供给包括电源在内的电脑。 幸运的是这台电脑连动型的cad本身和这次的新魔法无关,独自在这间研究所完成。多亏这样,吉祥寺得以专心研发软体。 软体(启动式)完成了。也已经实装在硬体(cad)。 但是研发工作没有就此完成。魔法是由魔法师使用。即使写出理论上完美的启动式,要是魔法师无法发动就没有意义。 「将辉肯定能使用。」 再度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听。 吉祥寺确信自己完成的新战略级魔法,将辉可以运用自如。 不,他自以为确信。 但他不去正视的意识一角,确实存在着「说不定……」的担忧。 这个想法化为不安,催促着吉祥寺。 「总之要立刻测试。趁着新苏联还没进攻。」 吉祥寺对于「新苏联舰队南下」有着心理创伤。 他居住到国一夏天的佐渡岛,被新苏联的小规模秘密舰队破坏,父母双亡。 新苏联还没承认五年前侵略佐渡,但这种事和吉祥寺内心的创伤无关。 新苏联焚毁故乡,杀害父母。 这对他来说是事实,这个事实在他内心留下尚未痊愈的伤痕。 ——这次休想得逞。 吉祥寺知道自己没有直接击退新苏联的实力。 但好友将辉将使用我研发的魔法修理他们——光是这么想,吉祥寺的心就因为快感而颤抖。感觉可以跨越这道心理创伤。 他想要尽快确认。 确认好友会使用这个魔法。 吉祥寺甚至没确定将辉的行程(没有余力注意这么多),打算突击一条家。 他看到单身宿舍玄关放置的镜子,才终于察觉自己还穿着睡衣,满脸通红连忙回房。 ◇ ◇ ◇ 达也与深雪是在上午十点前抵达巳烧岛。 最高速度时速四百公里,平均速度三百公里的海上兜风,让深雪大为满足。 飞行车原本是空路交通工具。以飞机来说,时速四百公里反倒可以说是保守数字。 不过切换为海面行驶模式的飞行车,是贴在海面上方飞行。相较于在云层高度飞行,速度感增加好几倍。深雪绝对不是速度狂,但是在两侧视野开阔的海面以此等速度疾驰的爽快感,让她按捺不住兴奋情绪。 「莉娜,今天心情好吗?」 「深雪……我才要说,你心情很好吧?」 ——甚至令莉娜这么想。 「是吗?我自己不太清楚。」 说出这样的回应,应该是因为深雪处于轻微躁动的状态吧。 「不提这个,莉娜这边怎么样?会觉得哪里不自在吗?」 「……谢谢,我没事。」 深雪给人的感觉和平常稍微不同。莉娜对此感到疑惑,却决定不追问。 「托你们的福,我不觉得哪里不方便。管理人员也都很亲切。」 「这样啊,太好了。」 「别站着聊,先进来吧。」 莉娜说形容成「好像分租公寓」的这间住处,有一间虽小但独立的客厅。她从玄关门口带达也与深雪到客厅,邀两人坐下。 「喝冰咖啡可以吗?」 莉娜进入厨房,询问客厅的达也他们。 「谢谢。」 「我也是。」 达也与深雪立刻回应。 很快的,莉娜端着放三个玻璃杯的托盘回到客厅。 达也不加牛奶与糖浆。 深雪不加糖浆,加少许牛奶。 莉娜朝糖浆伸手到一半停住,在冰咖啡加入满满的牛奶。 三人喝过之后,各自将玻璃杯放回桌面。 「事不宜迟,有一个坏消息。」 达也这句话不是对于饮料的感想。 莉娜正面注视达也,以视线催他说下去。 「新苏联的远东舰队大概会在明天就沿着日本海南下。我国这次也完成迎击准备,舰队随时可以出击。」 「日本要正面和新苏联硬碰硬?」 莉娜疑惑反问。 「应该不会成为总体战,但无法避免冲突。」 「新苏联的要求是引渡刘丽蕾吧?」 日本没公布刘丽蕾逃亡入境。 但是新苏联向全世界宣布「要求日本引渡战争罪犯刘丽蕾」。 「没错。既然知道会被处刑,以日本的立场不可能引渡这名逃亡过来的十四岁少女。」 「电视也说,他们一开始就提出无法接受的条件当成开战借口。」 莉娜收看的「电视」不是国内频道。是在有线频道播放的美国新闻节目。这栋管理人员使用的宿舍大楼也安装了有线电视。 「我不认为新苏联真的想占领日本的领土。其实是另有目的。不过无法断定是什么目的。」 「不就是这里正在建设的设施吗?因为那个国家好像真的把你当成眼中钉。」 莉娜展现出乎意料的敏锐,深雪微微睁大双眼。 「……怎么了?」 深雪的反应,使得莉娜无可奈何般蹙眉。 「没事,我也这么认为。」 深雪面不改色辩解。 莉娜像是看到可疑的东西般看着深雪。 「这也是一个可能性。」 不过达也接着这么说,所以莉娜将注意力移回他的话语。 「在这种状况,也充分考虑到莉娜的生命安全。」 「我也可以战斗喔。」 「到时候就靠你了……不过,即使真正的目标是这里以外的场所,也有一个对莉娜来说无法忽视的问题。」 达也刻意将对象限定在「莉娜」一人。 「对我来说?」 莉娜当然会这么反问。 「即使这次击退远东舰队,日本和新苏联的情势也会持续紧张。日本将没有余力和usna起争端。」 避免双正面作战。即使不是炮火相交的战争,这也是绝对该遵守的原则。自愿挑战双正面作战的只有豪气的赌徒,或是无法分辨预测与愿望的单纯乐天派。 「只要和新苏联持续处于紧张状态,日本当局肯定会妨碍我们袭击中途岛监狱。不只是国防军的舰船,民间的船只也很难调度吧。飞机当然也不例外。」 「……应该吧。」 莉娜没责备达也。 她明白这时候批判达也只是乱发脾气。 「关于拯救卡诺普斯少校,我一定会想好办法。给我一点时间。」 「……这原本就不是迫在眉睫的事,我也知道需要时间准备。交给你处理吧。」 「愿意理解就好。」 达也安抚消沉低头的莉娜。两人表面上的话语都不带情感,但是在旁人眼中,他们明显在关怀彼此。至少深雪是这么感觉的。 依照深雪的主观,隔着桌子面对面的达也与莉娜,看起来就是这么回事。 她内心深处点燃微小但确实的一盏妒火。 ◇ ◇ ◇ 一条家兄妹和大亚联盟逃亡者的会面,应该以和乐的对话进行。 不过实际上呈现的是以狰狞表情阐述彼此主张的过程。 「我的意思是考虑到刘少尉的年龄才十四岁,要从军事设施改由民间收容!绝对没有洗脑的意图!」 「正因为才十四岁,所以我们同胞非得陪在她身边!只将少尉移送到民间设施,我只觉得这是企图隔离我们!」 「不是民间设施!我说我们一条家会负起责任照顾她!」 「恕我失礼,十师族宅邸应该不是单纯的市民住宅,是率领民间魔法师军团的军阀官邸。」 「说军阀太失礼了!十师族不曾想要领地!我们是魔法师互助组织,所以才说也想要照顾刘少尉。」 「免了!只要像这样由日军收容就够了!」 将辉与林队长爆发口角。将辉被林队长说中真心话,依然从刚才就毫不退让。 「恕我失礼,刘少尉是孩子。孩子必须也知道军队以外的世界! 」 支撑将辉的是这份青涩的正义感。或许该说是理想论。 这些话与不是出自经验。将辉自己也没有实感。 十师族标榜的魔法师自治,将辉解释成以自己的意志使用魔法。 不被强迫成为兵器。 由自己决定何时战斗。由自己决定要不要成为士兵。 虽然不否认魔法师是兵器,但是自己必须拥有选择。这是将辉的理念,一如年轻人会有的个性想贯彻这份正义。 「林队长,我接受一条家的照顾也没关系。」 打断将辉与林队长口角的人,是成为争端的刘丽蕾本人。 「刘校尉,你说这什么话?」 可以照将辉说的去做。对于刘丽蕾这番话,林队长不只是惊讶,也露出焦急的样子。刘丽蕾的话语是日文,但林队长的反驳是中文。 「我们是寻求保护的立场,但校尉不需要让步到这种程度!」 林队长急着促使刘丽蕾改变心意。 姑且同席的口译,将她的话语翻成日文。 「哥哥,不必这么急着下结论也没关系吧?我不介意在这里住一晚喔。」 茜大概是受不了这股剑拔弩张的气氛,建议将辉暂时搁置这个问题。 见证的基地军人或许也认为需要冷静,悉数支持茜的提案。 ◇ ◇ ◇ 刘丽蕾与林护卫队长回到她们分配到的私人房间。同席的基地官兵也回到各自的岗位。 「哥哥,你讲得太急了。」 「……是吗?」 「是啊。激怒对方又能怎样?」 「……但我觉得没生气啊?」 「以对方的立场,不可能老实露出『我正在生气』的表情吧?不过那样绝对在生气喔。」 只剩下两人的大厅里,茜依然继续向将辉说教。 「可是刘少尉好像接受了啊?」 「怎么可能啦!她觉得自己当人质可以打圆场才那么说的。哥哥明明其实也知道。」 「……抱歉。」 「基本上,哥哥一点都不懂怎么对待女生。自己都一直强调小蕾才十四岁了,态度就不该那么强势吧?」 「等一下。你说的『小蕾』难道是刘丽蕾少尉?」 「嗯?是啊。名字是丽蕾,所以叫『小蕾』。她那么可爱,叫她『刘少尉』很可怜的。」 「不对,这不是可不可怜的问题。她好歹是『十三使徒』之一。突然用日式昵称叫她不太妙吧?」 「咦~~是吗~~?」 在对话开始朝奇妙方向失焦的时候,基地士兵说声「打扰了」进入大厅。 「有一条家……一条将辉先生的访客。」 这名二兵说到一半,想到这里的两人都是「一条家」所以改口。 「来这里?」 将辉不是反问「来找我?」而是「来这里?」,就某种程度来说在所难免。居然追到外出的地点,而且地点是国防军的基地,只可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失礼了。方便请您带路吗?」 但将辉立刻察觉这个问题是白问,起身委托士兵带路。 「请往这里。」 士兵转身踏出脚步。 将辉跟在他身后,茜理所当然般跟着将辉。 「……你可以不必过来。」 「要留我一个人?」 将辉没回答茜的问题。 同时也没要求她别继续跟过来。 将辉以为「访客」是到住宿大楼找他,但是告知访客前来的士兵,开车带他与茜前往看起来是研究所的建筑物。他们一抵达就接受说明,得知这里是保养军方魔法师装备的设施。 进入建筑物,两人被带到二楼的某个房间。 「将辉!」 才踏入室内一步,就有个熟悉的声音呼叫将辉的名字。 「乔治?你怎么来这里?」 声音听起来熟悉也是当然的。等待将辉的是他公认的好友——吉祥寺真红郎。 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专程追到小松基地?将辉首先冒出这个疑问。 「真红郎哥,您好。来到这种地方找哥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不过茜在将辉身后以略为不满的语气向吉祥寺说话,抢走将辉想问的问题。说到茜不满的原因,在于吉祥寺眼里只有哥哥,一副没发现她的样子。 「啊……原来小茜也在啊。」 考虑到茜的心理状态,吉祥寺这个反应相当不妙。 「对不起,我没时间详细说明。现在分秒必争。」 不过吉祥寺的态度反常地严肃又强势,茜没有幼稚向他闹别扭。茜也知道现在的吉祥寺和之前来家里玩的时候不一样。 说到看得出差别,将辉比茜感受得还要敏锐。将辉记得以前看过这种状态的吉祥寺。 (记得是发表加重系魔法始源码的前一天。) 在魔法学的领域,确定始源码是十年……不,二十年一次的大发现。这个发现在某部分来说证明「始源码假说」为真,具备重大的意义。 现在的吉祥寺,缠绕着和当时相同的气息。 「……乔治,找我有什么事?我应该要怎么做才对?」 听到将辉这么问,吉祥寺大概是按捺不住激动情绪,稳稳抓住他的双肩。 吉祥寺的脸在视野里变成特写,使得将辉把头往后仰。 「真红郎哥,不要失心疯啊!」 茜的哀号也不算是完全误会。即使移除情欲滤镜,这幅构图看起来也不免像是吉祥寺向将辉索吻。 不过很可惜,茜的声音没传达给吉祥寺。他生理上肯定有听到,精神却没反应。 「希望你试试看这个新的战略级魔法!将辉,这是为你而生的魔法!」 吉祥寺的叫喊刚渗入意识,将辉就紧紧抓住吉祥寺的双肩回应。 「新的战略级魔法?乔治,你……创造了战略级魔法?」 「啊,不,并不是我从零开始创造……」 将辉的问题使得吉祥寺完成新魔法的激动心情一下子冷却。新战略级魔法的基本设计是达也提供的,吉祥寺没有忘记这一点。他只是满心想要尽快测试,确认新魔法是否能打垮新苏联军。 「不是乔治为了我而创造的吗?」 吉祥寺结巴时,将辉以疑惑的语气再度询问。 「不,是我完成的!」 将辉「为了我」这三个字刺痛吉祥寺的心。他不禁主张这是自己的功绩。这不是谎言,所以一开始就这么说应该也无妨,或许是对抗达也的心态成为阻碍吧。 「这样啊!」 不过将辉不知道详细的隐情,只认为吉祥寺大概在犹豫是否要独占自己和研究所同事共同研发的成果。 「立刻让我试试吧!你就是为此而来吧?」 如今将辉比吉祥寺还积极。 「嗯,拜托了。」 吉祥寺当然没拒绝。 有一种试验叫做「次临界核试验」。试验内容是进行核分裂爆炸的程序(大多是核材料的聚爆),在即将到达临界点的时候停止,取得模拟试爆所需的资料。将辉与吉祥寺为了测试战略级魔法要进行的实验,性质上类似这种次临界核试验。 战略级魔法正如其名,威力匹敌战略级武器。在民众的居住地区,简单来说就是在乡镇市附近难以进行试验。 他们采用的是在新魔法即将发动时取消的试验方法。即使魔法在最后一刻中止,依照魔法师本人的手感以及精密的观测,能以百分之八十至九十的准确度检查魔法是否按照设计运作。使用这个方法就不会危害到民众,新魔法的相关情报也不会经由军事卫星等媒介泄漏给他国。 百分之十至二十的误差,光看数字会觉得太大,不过愈是大规模的魔法,还没练熟之前的成功率总是偏低。即使在试验时实际成功完整发动的魔法,也存在着真正投入实战时没发动的不确定性。先不提一般的魔法,战略级魔法的试验可说不需要坚持实际走完最终程序。 将辉、吉祥寺与茜为了进行试验,从国防空军小松基地移动到国防海军金泽基地。这是在上一场大战拆除沿海高尔夫球场建设而成,比较新的海军基地。 规模虽小但从一开始就考虑到魔法战术而建造的这座基地,前第一研也参与设计。可说是最适合进行海战魔法试验的场所。 「将辉,我想你应该知道,但是事象干涉力的控制别出错。」 「我当然知道。」 魔法是将魔法式投射在目标情报体,注入事象干涉力之后发动。一般来说,投射魔法式与注入发动所需事象干涉力是同时进行,但在这种「次发动试验」会将事象干涉力抑制在不让魔法显现的程度。 没有机械性的控制 装置,所以这部分端看个人技能。因此,强力魔法的试验伴随相应的高风险。 「……茜,至少进入防护区比较好吧?」 所以将辉与吉祥寺都不愿意带茜过来。原本想让她先回家一趟。 「为什么?」 「居然问为什么,很危险吧?」 「不会失败对吧?」 「话是这么说……」 「那不就没危险了?」 不过茜搬出这个论调,将辉不得不接受她的同行与同席。刚才在小松基地更坚持留她下来,但是面对「哥哥是这种冒失鬼吗?」这种莫须有的诽谤,将辉无法说明更大的风险。 「……别妨碍乔治啊。」 将辉最后说出这句话,将茜的存在赶出自己的意识。 大概是理解到将辉进入认真模式,待在吉祥寺身旁的茜也没顶嘴。 将辉以类似冲锋枪的瞄准器朝向面海的窗外。全长约五十公分的尺寸完全是冲锋枪,但是轮廓粗细程度几乎是固定的,加上握柄刚好在正中央,所以单手握着也易于维持平衡。 不过将辉现在是以双手拿稳。他的左手在「枪口」偏后方的位置。也就是真枪的护木部位。 眼镜型的护目镜是将瞄准领域视觉化的工具。新战略级魔法以长方形平面——海面为攻击对象。长宽由瞄准器侧边的四个按键调节。上键是左右扩张,下键是左右缩小,前键是前后扩张,后键是前后缩小。按住按键就能让投影在护目镜的长方形框架产生变化。 此外严格来说,握柄的部分不是瞄准器。发挥瞄准器功能的是「枪身」与接在后方的元件。握柄安装的感应石,负责将中型电脑透过管线送来的电子资料转换输出为想子讯号。 外海二十公里处,水平线另一侧的海面,和实际的视野重叠映在护目镜。将辉使用瞄准器侧边的按键,在影像中设定长五百公尺、宽一公里的目标区域。 「开始试验。」 听到将辉的宣言,不只是吉祥寺与茜,协助试验的基地技术人员都屏息以待。 将辉左手离开设定目标领域的按键,扶住瞄准器的「枪身」。 他的右手紧握握柄,食指扣下瞄准器的扳机。 中型电脑将确定的座标情报转换成启动式的格式。 储存在电脑的启动式电子档填入座标资料与魔法式复制的时间表,沿着管线传送到瞄准器的握柄。 安装在瞄准器握柄的感应石,将电子资料转换成想子情报体。 启动式以想子讯号输出,吸入将辉的右手。 ——读取启动式。 启动式传送到将辉潜意识里的魔法演算领域。 ——建构魔法式。 魔法式通常会在零点五秒内完成。 不过,这次读取启动式之后,花了约一秒的时间。 将辉输出魔法式。 他不必以意念操控,魔法式就投射到目标领域中央。 ——魔法中断。 中断的前一刻,无数魔法式确实填满一千公尺x五百公尺的海面。 「试验成功!」 在基地技术人员发出的喧嚷声中,吉祥寺露出满脸笑容高声宣布。 ◇ ◇ ◇ 七月七日下午六点。大型空母在日落前从横须贺军港出海。是两周前停泊至今的usna海军「独立号」。 独立号的行程是在房总半岛东南方的公海进行舰载机的夜间起降训练,然后就这么前往夏威夷基地回国。 独立号以二十五节左右的速度(以这个时代的船舶来说偏慢)来到公海之后,穿浪型的双体高速运输舰接近过来。 从独立号起飞的小型直升机,降落在高速运输舰「中途岛号」。从直升机下机站在中途岛号的是四名军人与一名平民。分别是夏绿蒂·贝格上尉、佐伊·斯琵卡中尉、蕾拉·迪尼布少尉等三名女军官,还有雅各·雷谷鲁斯中尉以及雷蒙德·克拉克(平民)。 五人齐聚甲板时,前来迎接的士官拉开嗓门。 「下官是stardust战士c13的查尔斯·库柏中士!」 即使是直升机起飞的螺旋桨声也没盖过他的声音。 「我是stars第四队队长贝格上尉。」 回应中士的是贝格上尉。她的阶级在四人之中最高,所以无须讨论就决定由她以指挥官的身份行动。 「包括下官的二十名stardust战士,从现在起纳入上尉阁下的指挥。」 「知道了。包括中士的二十人纳入我的指挥。」 「是!」 回应贝格这句话的不只是库柏中士。包括实际出声的中士在内,二十人分的意念波整合为单一的意念,流入贝格的意识……不,是从贝格的意识涌现。 这股意念波也传达到包括雷蒙德在内的另外四人。这艘运输舰运送过来的战斗员,都是化为寄生物的stardust强化士兵。 贝格等五人不是被带到客舱,而是运输舰里的小型简报室。是贝格这么希望的。 「我想决定明天的配置。」 贝格省略开场白这么说。 「说得也是。作战是明天进行,所以不会太早。」 习惯贝格作风的斯琵卡,像是要冲淡她过于性急的印象般附和。 「队长有什么想法?」 接着迪尼布在一体成形的会议桌萤幕开启巳烧岛的空拍照,询问贝格的计划。她们第四队的做法是将大部分的事情交给队长贝格一个人决定。 贝格指着空拍照的东北岸,回答部下的问题。 「这个嘛,我与迪尼布少尉分别率领十名stardust清除抵抗的敌人,雷谷鲁斯中尉在后方支援,斯琵卡中尉与雷蒙德先生留在本舰确保退路,这样如何?」 「我没意见喔,上尉阁下。」 率先赞同的是雷蒙德。但他的语气稍微欠缺严肃感。 「只是,设施的破坏怎么办?」 雷蒙德以相同语气提出的问题,使得贝格稍微板起脸。雷蒙德这种说法某方面像是瞧不起对方。他对于自己被贝格成累赘感到不满。 虽然这么说,但他们是共享意识的寄生物。贝格的判断也是雷蒙德的结论。雷蒙德的不满就像是自己的感性反抗自己的理性,不能摊开来说。此外贝格也共享雷蒙德这份「不是滋味」的心情。 因为内心相互连结,所以也不能视若无睹。他们将自己与他人的对立当成自己内部的摩擦藏入心底。这可以说是「无法置身事外」的弊害。 「雷蒙德先生,敌方战力瘫痪完毕之后就会叫你,到时可以请你从船上拿炸弹过来吗?」 「好的好的,上尉阁下,知道了。」 对于「一为全」的他们来说,对他人感到不快,等于对自己感到厌恶。 「雷谷鲁斯中尉对此也没意见吧?」 「是,上尉阁下。」 「很好。那么解散。」 在招致更强烈的自我厌恶之前,贝格结束这场作战会议。 [6] 西元二○九七年七月八日星期一,日本时间凌晨零点。 新苏联远东舰队从海参崴出港。 新苏联舰队接近。 收到这个消息,面日本海地区的许多企业与学校临时停班停课。 山阴、北陆、东北靠日本海这边的各地区收到准备进入避难所的劝告,相邻的地区也被呼吁要严加注意。 前年的横滨事变是奇袭攻击,所以没有时间防备威胁。反过来说也没时间对进逼而来的敌军威胁感到恐惧。 相对的,这次的新苏联舰队以看得见的形式大举接近。沉重的压力压在人们的内心。 日本时间正午,新苏联舰队在能登半岛西北方三十浬处停止。这个位置可以说就在邻接区的界线外缘。 以电磁弹射炮为主武装的对地攻击舰两艘,对空与反舰飞弹舰四艘,反潜与反舰飞弹舰四艘,再加上十二艘小型战斗艇的阵容,后方十浬处还有空母与两艘护卫舰待命。 对此,日本军出动四艘对空与反舰飞弹舰、六艘反潜与反舰飞弹舰。加上已经完成出港准备八艘小型艇,分别在舞鹤、金泽与新舄待命。 恐怕在正如字面所述的水面下,两军的潜艇肯定也正在对峙。 新苏联的要求和昨天一样没有改变,要日本引渡以大规模魔法造成多数民众伤亡的战争罪犯刘丽蕾。 对此,日本政府提案由国际刑事法院开庭审理,回复说从保护逃亡者人权的观点无法接受单方面的断罪。附带一提,国际刑事法院如今在制度上固然还存在,却已经超过半个世纪没运作,成为有名无实的组织。 对于政府保护刘丽蕾的方针,民间并不是没有批判的声音。理由是不应该为了外国人害得国民生命暴露在危险之中。不过当新闻播放刘丽蕾的影片,这种声音几乎得不到赞同了。应该是因为刘丽蕾年仅十四岁又是美少女,同情她的氛围因而增幅。 当事人刘丽蕾没有离开小松基地。 而且在今天,一条茜与她的父亲——一条家的当家一条刚毅前来造访刘丽蕾。 ◇ ◇ ◇ 七月八日正午过后。将辉与吉祥寺都位于佐渡岛。 两人在今天一大早抵达这座岛。并不是预先知道新苏联舰队的动向。得到敌方朝着能登半岛西方前进的消息,将辉依然请父亲代为护卫负责监视刘丽蕾的妹妹茜,自己则是来到佐渡岛。这么做是基于吉祥寺的意见。 将辉与吉祥寺大胆站在岛屿北岸的灯塔回廊处。这个场所可以率先发现敌军舰影,相对也会完全被敌军看在眼里。 「乔治……他们真的会来吗?」 将辉眺望着外海询问吉祥寺。他语气变得半信半疑,某方面来说是在所难免。将辉摩拳擦掌想以昨天刚获得的新魔法,击退沿着能登半岛西北海域航行过来的新苏联舰队。 不过,提供该魔法的当事人吉祥寺,强烈主张新苏联侵略的目的地不是金泽或小松,而是佐渡岛。将辉无法把好友的话语当成耳边风,将金泽与小松那边交给父亲,自己则是来到这里,不过透过新闻与一条家情报网传来的是敌方舰队依然位于能登半岛西北方的消息,状况毫无起色。 ——这样下去,新魔法将无用武之地。 将辉感受到这种焦虑。 「会来。肯定没错。」 而且如此回答他的吉祥寺,洋溢着近乎不自然的确信。 从失去故乡与父母的那天起,吉祥寺一直在思考他们为什么遭受袭击。 得出的结论是佐渡岛的军事价值。 距离本州三十多公里。即使堪称近在咫尺,岛屿依然是岛屿,无法以陆路派兵员进去。佐渡岛的面积足以让侵略部队驻留,也有用来运用舰艇的港口,可以说是最适合新苏联用来侵略日本的滩头堡。比起沿着北海道南下,应该更能有效压制日本中枢。 实际建立滩头堡的时候,确保制空权会是一个问题,但无论将目标设定在哪里都有同样的问题。而且虽然这也是日方的严重问题,但是即使五年前实际遭受过攻击,佐渡岛依然没设置充分的防卫设施,只有小规模的防卫部队驻守。 就算对马要塞另当别论,好歹也应该提供基地让迎击舰艇进驻,但实际上也没有。距离新舄基地太近或许是隐情之一,不过这么一来,将新舄基地迁移到佐渡岛应该才是原本的样子。因为直接面对敌方势力的不是新舄而是佐渡岛。 此外,吉祥寺还有一个根据。 「日本海军不弱。新苏联肯定也不希望正面硬碰硬两败俱伤。因为虽说大亚联盟实际上已经投降,却还没完全失去战力。」 「所以他们会设局偷袭?」 「一点都没错,将辉。」 ◇ ◇ ◇ 对于新苏联舰队的接近,国立魔法大学与附设高中采取相同的应对措施。不分地区,各校一齐临时停课。 但是和一般学校不同,并不是因为要优先让学生与教职员避难。是考虑到有人会以义勇军身份参与国防,为了给他们一个方便而采取这项措施。 如果思考这一点,达也应该到土浦的国防陆军一○一旅基地报到。但他和深雪一起待在家。 虽然这么说,却也不是从早上一直窝在家里。他们上午位于水波入住的调布碧叶医院,现在是回家吃午餐。 「哥哥,让您久等了。」 午餐收拾完毕,换好衣服的深雪,对客厅的达也这么说。 「知道了。」 以数据广播与军用通讯追踪状况变化的达也,关闭占满整面墙的萤幕起身。 两人下楼到地下室的车库,以如今成为达也爱车的飞行车前往调布碧叶医院。之所以不用五分钟就抵达,除了自家大楼离医院很近,路上没什么车肯定也是原因之一。 「水波,方便进去吗?」 「好的,请进!」 深雪在病房外问完,房内传出水波洋溢活力的声音回应。和刚住院那时候判若两人。这也是当然的,她已经确定明天出院,水波身体上几乎完全康复。 「达也表弟,深雪表妹,辛苦了。目前没有异常喔。」 两人进入病房,向他们搭话的不是水波,是夕歌。四叶分家之一——津久叶家的长女。四叶一族的继承不看性别,所以津久叶家应该会由她继承。 「夕歌表姐,谢谢您。」 达也与深雪离开病房用餐的这段时间,夕歌代为监视水波周围。深雪这句话是对此道谢,同时也是表明接下来再度由自己负责这份工作的意志。 「不用客气。」 夕歌从床边的沙发起身。这间个人房空间充足,所以夕歌搬来这张沙发,这么一来久坐也不会累。不过这不是她自己的沙发,是由本家出钱。 沙发是在一周前摆在这里的。换句话说,夕歌大概从那时候开始参加水波的病房警备任务。 「那我会待在这层楼的警备室。」 「我晚点也会过去。」 达也回应之后,夕歌轻轻摇手回应,离开病房。 深雪和达也相视之后,略显犹豫坐在夕歌刚才坐的沙发。因为基于这张沙发是单人沙发,从这几天的实际情形就知道,达也绝对不会主动坐沙发。 达也一如往常坐在圆凳。 「看来准备好出院了。」 「因为虽说要准备,也没什么行李要打包……」 如水波所说,放在衣柜前面的行李箱是小型的。 「记得明天是十一点?如果只有今天临时停课,到时我一个人来接你吧。」 「不可以这么麻烦您!」 「没什么好麻烦的。」 水波的嘴反复开阖,大概是在寻找反驳的话语。 但她终于在轻轻叹气之后闭上嘴。 她放弃让达也改变主意。 「那个,达也大人……」 即使如此,她也阻止不了自己发问。 「没关系,问吧。」 达也以这句话准许水波发问。 「……真的可以不去基地吗?」 充满犹豫的这个问题,真正的意思是「您为什么在这里」。 「没关系的。那边已经安排别人代替了。」 ——这里不能交给别人。 ——由我自己解决。 达也的回答,听在水波耳里是这个意思。 ◇ ◇ ◇ 伴随usna空母独立号前来的双体高速运输舰中途岛号,航向和开往东方的空母分开。 往南,然后往西。目的地是房总半岛南方约九十公里的海面。 运输舰载着雷谷鲁斯、雷蒙德、贝格、迪尼布、斯琵卡,以及二十名化为寄生物的sta rdust,直指巳烧岛航行。 ◇ ◇ ◇ (开始行动了吗?) 运输舰中途岛号转向前进,开始进行恒星炉设施袭击作战。光宣在座间基地即刻掌握这个情报。 他位于usna的运输机上。毁损无法飞行的机体仓库,藏着被封印的stars第三队队长,化为寄生物的艾克图鲁斯上尉身体。 光宣从昨天一直忙着解除艾克图鲁斯身上的封印。而且如今来到最终阶段。 (这样肯定会清醒!) 光宣将完成的术式打入艾克图鲁斯的精神。花好几个小时改写的精神干涉系魔法式,经由连结精神与肉体的想子情报体,干涉灵子情报体。 光宣确实感应到艾克图鲁斯的精神苏醒。原本处于冬眠状态的艾克图鲁斯精神体,对光宣的魔法产生微弱的反应。 (好……再来只要时间到了,艾克图鲁斯的精神就会从内侧突破封印。) 出现龟裂的封印,只要没从外部修复,就会受到内侧的压力损毁。光宣对照自己继承的知识这么认为。 (只是……) 说到唯一的不安,在于他叫醒的是名为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这个人类的精神。施加在寄生物的封印极为坚固,而且和九岛家魔法或周公瑾的方术属于不同系统,因此光宣应用了活化人类精神的系统外术式。 化为寄生物的人类内部,人类原本的精神和寄生物本体融合在一起。活化人类精神的魔法导致人类对寄生物产生抗拒反应的可能性,理论上不是零。 (……即使发生这种事,也只要再度融合就好。) 一度化为寄生物的时间点,精神就已经适应寄生物,不会因为抗拒反应而丧命。光宣以这种想法说服自己。 他隐藏身形走下运输机。是结合「扮装行列」与「鬼门遁甲」的技术。透明化造成的光线不自然折射,他使用转移注意力方向的魔法,不会引来他人查问。 光宣穿过基地闸门,就这么维持透明,徒步穿越附近公园,进入停在道路对面的密斗货车。 是九岛真言从奈良送来的车。 至今依然用来运送贵金属或定温药品的这种密斗货车,装满伪装成时装模特儿的寄生人偶。 ◇ ◇ ◇ 走上灯塔回廊的时候,将辉与吉祥寺没准备椅子。也没有能代替椅子坐下的物体。行李箱大小的cad以坚固的箱子保护,但也没大到能让高中男生坐下。 再怎么年轻,久站也不可能不累。但两人不需要枯等到疲劳对思考造成负面影响。 「动了!」 以平板型终端装置监视新苏联舰队动静的吉祥寺对将辉说。 「往哪里?」 「对地攻击舰随行的小型高速舰一齐开始往东方移动。这……加速好快。不必一个小时就到达这个海域。」 吉祥寺的回应使得将辉低声呢喃。 「推定最高速度一四○节吗……这速度和我国最快的舰艇一样。迎击呢?」 对于将辉这个问题,吉祥寺操作平板调出情报。 「正面对峙的飞弹驱逐舰好像被敌方驱逐舰牵制无法出手。小松的空军也忙着对付敌方空母舰载机。新舄基地有八艘小型舰出港……但我认为局势难免不利。」 「那么?」 「嗯。」 吉祥寺向将辉点头。 「我们要阻止敌方的作战。在新苏联的贝佐布拉佐夫用『水雾炸弹』介入之前,用你的『海爆』阻止。」 「啊啊,要来就来吧!」 然后,将辉向吉祥寺点头回应。 ◇ ◇ ◇ 虽然无须重新说明,但达也是十八岁的少年,水波是今年将要满十七岁的少女。虽说深雪也在,但达也长时间待在水波的个人病房,彼此难免变得尴尬。达也移动到同一层楼设置的警备室就是为了避免尴尬。 这间医院实质上由四叶家掌控,水波病房所在的楼层保留给四叶家相关人士专用。医院的保全装置也只有住院大楼的这层楼追加独立的系统。不只如此,整间医院的情报都可以在这间警备室监控。 「哎呀,达也表弟,辛苦了。」 如夕歌自己刚才所说,她在警备室等待达也。 「夕歌表姐也辛苦了。时间差不多该换班了吧?」 「预定是这样没错,但我今天打算在这里多待一下。」 夕歌个性看起来随兴,实际则是一板一眼。不是无意义就主动加班的女性。 「这样啊。老实说,帮了我大忙。」 达也同时也知道夕歌留下来的原因。 「在这种状况,防卫省的官僚先生也不能以私事为优先吧?」 夕歌说的「防卫省的官僚先生」是指四叶分家之一——新发田家下任当家新发田胜成。胜成的直接战斗能力恐怕是四叶分家首屈一指。他在关键时刻无法参战肯定是迎击光宣的不利要素。 「……那个,你觉得会来吗?」 「不知道时间就是了。」 对于夕歌的询问,达也回以间接的肯定。 「这个状况也是九岛光宣打造的吗?」 「这我觉得不是。不过他可能预先知道会这样。」 「那么,他应该会做各方面的准备吧?」 「恐怕是。」 两人都预测光宣要袭击的话会选今天。这次光宣应该不是一个人,而是调度同伴一起来。达也与夕歌在这方面的想法也一致。 「应该不只寄生人偶吧。」 两人也都知道光宣从九岛家抢走寄生人偶。达也是文弥本人告知,夕歌是从缴交给真夜的报告书得知。 「光宣也没有那么瞧不起我们吧。」 只是,达也与夕歌都不认为这样就看透光宣的底牌。 「那么果然是……要分散我们战力的声东击西?你觉得会袭击巳烧岛吗?」 「化为寄生物的stars,已经确认至少有一人和光宣共同行动……可能性应该不小吧。」 莉娜也点出巳烧岛未完工设施遭受攻击的可能性。此外,在关西国际机场偷渡入境的军人,给莉娜看过脸部照片之后,确认是stars一等星级队员雅各·雷谷鲁斯。 在四叶家之中,认为巳烧岛会遇袭的不只达也一人。 「不过,追加送来的寄生物已经在座间封印完毕。在那之后,也没有从usna飞过来的军机。巳烧岛的防卫,光靠当地成员就应付得来吧?」 但是达也不知道已经有新的寄生物从停靠横须贺基地的空母入侵。也不知道寄生物的兵力从运输机经由潜水母舰转搭高速运输舰补充完毕。不只达也,叶山、花菱父子甚至真夜都不晓得。 「毕竟有必要的时候也能请希尔兹协助。」 达也与四叶家当然不是「全知全能」,距离「全知」也差得远。 ◇ ◇ ◇ 穿浪型双体高速运输舰「中途岛号」,水面部分是低矮平坦的直线型形状。不只是高速舰,同时也是隐形舰。 但即使某种程度瞒得过雷达侦测,也骗不了对流层平台的高性能摄影机。要躲过监视系统接近日本领土,原本是不可能的事。即使接近的目标是小岛也一样。 「雷谷鲁斯中尉,贵官从以前就这么擅长光学迷彩吗?」 不过实际上,雷谷鲁斯沿着舰身展开的光学迷彩,不只是可视光,各种电磁波的观测都无法奏效。 「进行这场作战之前,九岛光宣提供术式给我。」 雷谷鲁斯老实回答贝格的疑问。寄生物基于性质无法对同伴隐瞒事情,但有别于这个隐情,雷谷鲁斯也被自己的魔法吓到,没有掩饰真相的余力。 「光是接受他提供魔法式,魔法技能就突飞猛进了?」 雷谷鲁斯自己也抱持斯琵卡提出的这个疑问。 「大概因为我们是寄生物吧。因为精神相互连结,所以不只是魔法式,或许连使用魔法的技能都共享了。」 「这不是很奇怪吗?」 此时插嘴的是对于stars来说属于局外人的雷蒙德。 「哪里奇怪?」 「魔法师化为寄生物的时候,倾向于往自己拿手的魔法特化。」 对于雷谷鲁斯的询问,雷蒙德展现他以至高王座收集的知识。 「也就是个性吗?」 迪尼布这么问,雷蒙德对她缓缓摇头。 「应该是个性没错,但我认为我们寄生物是全体组成单一的个体。也就是分工合作。」 「以这个道理来看,共享技能是很奇怪的事……这就是你想说的?」 雷谷鲁斯说完,雷蒙德这次是点头回应。 「让别人使用自己的技能。换句话说,就 是透过别人使用自己的技能。光宣的能力有不对劲的部分。光宣以寄生物来说很奇怪。是异类。」 「真讨人厌……」 贝格听完雷蒙德这番话之后轻声说。她认为这么一来,九岛光宣就像是把雷谷鲁斯当成使魔利用。 「……总之现在专心遂行任务。无论是哪种性质,九岛光宣提供的光学迷彩魔法都有派上用场。就这么继续接近巳烧岛。」 总之现在这么做。 共享意识的他们,理解到贝格没说出口的部分。 不过这里的五人,都忘记他们的想法也全被光宣看透。 ◇ ◇ ◇ 从座间开往调布的车上,光宣悄悄露出笑容。美丽又妖艳的这张笑容无疑是光宣自己的,同时也带着周公瑾的影子。 贝格在运输舰抱持的怀疑是正确的。为了让贝格他们的秘密破坏任务(对于光宣来说是声东击西作战)成功,光宣使用雷谷鲁斯的魔法演算领域施放光学迷彩魔法。雷谷鲁斯以为是自己使用魔法,实际却是光宣在控制魔法。 即使是获得周公瑾知识的光宣,如果对方是人类就做不到。虽说改造成傀儡就做得到,但要让傀儡表现得像是自主行动很困难。正因为对方是共享精神而且自我模糊的寄生物,才能让对方认定自己的行为源于自主的意志。 光宣完全不在乎他们提防。他也不把雷谷鲁斯或雷蒙德当成同族。 他们是寄生物的俘虏,我是寄生物的主人。 光宣是这么认为的。 之前协助雷谷鲁斯他们,并非因为同样是寄生物,是为了利用他们抓走水波。 不过并非单方面的利用,光宣也提供他们必要的支援。客观来看应该是互惠吧。 这个立场至今也没改变。 不是因为同族而相互协助,而是为了彼此的目的而相互利用。 ——完成目的之后就会分道扬镳,所以他们怎么想都无妨。 在这个时间点,光宣就像这样目空一切。 车子开进调布市。 载送寄生人偶的不只是他坐的这辆密斗货车。同样型式的货车还有五辆,分别以不同路线顺利开向目的地。他不是经由和寄生人偶的精神管道,而是从交通管制情报得知这件事。 (水波小姐,等我啊……!) 再来就是时机问题。光宣由衷祈求雷谷鲁斯他们的破坏任务「至少要顺利进行到一半」。 ◇ ◇ ◇ 这时候的水波从医院的检查服换回便服,离开个人病房。 深雪也陪着她。 两人在面会亲友使用的会话室隔着桌子相对而坐。桌上是a4尺寸的折叠平板。完全无边框设计,打开会成为a3尺寸的这台终端装置,装入魔法科高中二年级课程的所有教科书。 说到这里应该就知道两人在做什么了。深雪正在教水波功课。 上周是第一学期的期末考。有鉴于水波正在住院的隐情,校方特别让她补考。不过没有连测验范围都酌情调整。长达一个月的住院期间前半实在无法用功,所以追不上休养时的进度。教室听讲的课程不是由教师为全体学生授课,而是使用终端机学习,所以依照学生本人的能力想超前课程进度多久都行,只可惜水波在理论方面不是很拿手。 水波坐在床上瞪着终端装置苦恼呻吟,看不下去的深雪自愿当她的教师。 深雪挂着笑容温柔解说,正前方的水波表情则是硬梆梆的。原因在于她让主人深雪多花心力担任家教的罪恶感,以及不能让深雪浪费时间的紧张感。 包括这些想法在内,水波过度专心聆听深雪的每字每句。以像是看见杀父仇人的眼神,依序详读平板的文字与图表。 不过,水波的注意力突然中断。 忽然有人在耳际叫她的名字。水波露出这种表情,双眼变得模糊。 「……水波,怎么了?」 深雪担心询问。 水波连忙将目光聚焦在深雪。 「非常抱歉!」 「不用这么紧绷没关系的……在担心什么事吗?」 「不,没事!只是稍微松懈而已。真的很对不……」 「不用道歉没关系的。」 深雪以笑容打断水波的第二次道歉。 「休息一下吧。要喝茶吗?」 「啊,我来!」 水波说完猛然起身,跑到自动贩卖机前面。 深雪稍微苦笑,让水波如愿代劳。 ◇ ◇ ◇ 佐渡岛的灯塔上,将辉将类似冲锋枪的瞄准器朝向外海,吉祥寺在他脚边操作和cad合为一体的中型电脑。 「好!这样肯定接上了。」 听到吉祥寺这么说,将辉将瞄准器缓缓往左移动。 「捕捉到了!不过……看得到的舰影只有六艘。小型舰不是十二艘吗?」 「由我这里调节比例尺。」 吉祥寺把有线连接的平板型终端装置当成显示器兼控制台,调节将辉所戴护目镜型显示器的画面。 「……乔治,ok了!」 「就这么维持瞄准。」 吉祥寺说着取出不同于平板的终端装置,将预先写好的编码邮件寄给国防海军金泽基地。 内容是「请准许攻击」。 沿着佐渡岛西侧北上的舰影映入吉祥寺视野一角。是从新舄基地出港的战斗快艇。速度超过五十节,而且继续加速。 「乔治?」 「还没!」 国防海军迟迟没准许攻击。 「干脆直接打吧!」 「不行啦!」 焦急的将辉建议不等许可就攻击,但吉祥寺制止他。 将辉打开护目镜,转身朝向吉祥寺。 吉祥寺开口要劝告将辉回头瞄准。 但他还没说话,两人的表情就同时僵住。 水平线的另一侧,己方高速舰画出的航迹前方出现强力的魔法气息。 对于两人来说,这是熟悉的波动。 三个月前,将辉的父亲一条刚毅住院的原因,就是这个魔法造成的海面爆炸—— 爆炸声轰然作响,水平线冒出水雾。 「水雾炸弹吗?」 吉祥寺默默点头回应将辉的叫喊。 吉祥寺以连接将辉cad的情报终端装置,想确认己方舰队的现状。 然而从新舄出动的八艘小型舰,在这短短的时间断绝音讯。 「乔治!再辅助瞄准一次,拜托了!」 将辉重新戴好护目镜,将瞄准器朝向原本的方向。 此时,吉祥寺的终端装置收到讯息。 自动解码的邮件内文是「准许攻击」。 吉祥寺在内心咒骂国防军的优柔寡断,同时再度将敌方舰队纳入监视器范围。 「将辉,注意延迟!」 「对准预测的框架就行吧!」 「北方二十公里海域有疑似渔船团的船影!准星往南移!以这个魔法的威力,就算没直接命中也能击沉!」 「攻击范围修正到尽量纳入最北边的舰艇!」 将辉修正准星,扣下扳机。 读取中型电脑储存装置保管的启动式电子档,输入目标的座标与大小重新计算。 将计算结果转换成启动式的格式。 重新建构完成的启动式电子档,由安装在瞄准器握柄的感应石转换成想子讯号输出。 将辉的魔法演算领域,只依照该起动式建构出魔法式。 时间延迟约一秒。 目标的敌方舰队,大约以一二○节——秒速六十公尺的速度在海面疾驰。 舰队的现在位置,和加入时间延迟计算出来的预测框架完全重叠。 「去吧!」 将辉咆哮之后投射魔法式。 完整覆盖敌方高速舰楔形舰列,还包括行进方向三十公尺缓冲空间的海面领域,铺设无数的魔法式。 所有魔法式在复制展开完毕的同时改写事象。 水深三公尺以内的海水一齐气化。 并用连锁演算的「爆裂」。 战略级魔法「海爆」。 不只是单纯将水变成水蒸气,在诞生瞬间进一步将水蒸气的分子加速而提升威力的水蒸气爆炸,炸飞新苏联的十二艘高速舰! ——就这样,新苏联海军的佐渡岛袭击作战以失败收场。虽然日本军也牺牲八艘小型舰,但将辉的「海爆」完全消灭新苏联舰队的机动部队。 插图p215 西元二○九七年七月八日十四时七分。 一条将辉成为新的战略级魔法师。 ◇ ◇ ◇ 巳烧岛,东北海岸区域。 莉娜造访上上个月开始运作的cad开发研究大楼。 开发新cad的过程中,魔法师的测试不可或缺。尝试开发的cad规格愈高,测试魔法师的能力水准要求 也愈高。 不管怎么说,莉娜身为魔法师的水准都是世界顶尖。就开发成员来看,她是稀有的贵重测试员。看起来总是很闲的莉娜,在cad开发研究单位成为宠儿。 不只是研究成员这边,莉娜也对这种交流抱持自己的算计。但这不是「站在接受庇护的立场要和当地人们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这种理所当然的心态。 莉娜希望拿回逃亡时被没收的cad,达也出借最新型的cad回应她的要求。莉娜没对这个结果感到不满。达也准备的cad比她逃亡时携带的机种性能更好,所以她没有感到不满的余地。 只不过,还是留下些许不足。她逃离usna的时候,她专用的武装演算装置「布里欧奈克」留在stars的武器库。那原本就是必须经过参谋总部许可,否则连作战时都不能携出的武器,当然不能带来日本。 只是一旦相隔两地就反而产生执着,这一点无论对人对物都没有两样。落脚在这座岛屿经过一周,莉娜开始想念布里欧奈克了。 那具武装演算装置使用「fae理论」这个特殊的学说。不过达也已经解明fae理论,莉娜已经听本人亲口确认。莉娜认为这座岛上接受达也指导的技师阵容,肯定有能力使用fae理论复制布里欧奈克。她和开发成员打好关系,是打着「有机会的话请他们制作替代布里欧奈克的演算装置」这个如意算盘。 今天她也是满心打着这个鬼主意,大方回应开发成员的要求。 在这段过程中—— 「呜呀?」 突然袭来的想子波动,使得莉娜惊声尖叫。 「这是什么……?」 波动本身不是很强烈。但是完全出乎意料,感觉像是有人突然从后方抵着背部般不舒服。 不只是莉娜感觉到这股毫无征兆的想子波动。在开发大楼各处,拥有魔法知觉的人们不悦蹙眉。 「要发动大规模魔法,却没能完全控制的剩余想子?可是居然散发这么大量的剩余想子,成因的魔法是战略级吗……?」 说到现今情势下会使用的战略级魔法,就是贝佐布拉佐夫的水雾炸弹或刘丽蕾的霹雳塔。但他们两人肯定不会像是初学者这样浪费气力。 (像是初学者?) 莉娜对自己内心浮现的这段话感到不对劲。 (确实,如果是第一次使用的魔法,就可以理解为何笨拙到像这样无意义散发想子波动……这难道是达也正在研发的新战略级魔法?) 莉娜得出正确的结论了。但她没能验证自己的推理。 突然响起的警报声,使得莉娜不得不中断思考。 「有可疑船只接近?」 「已经以隐形魔法接近到邻接区内侧?」 (隐形魔法?) 交相传来的职员声音,使得莉娜将注意力朝向海面。 ◇ ◇ ◇ (刚才的波动是什么?) 调布市内,停靠在距离目标医院一公里处路肩的密斗货车上,突然涌现过来的想子大浪,使得光宣不禁失去专注力。 「糟了……!」 也因此,透过雷谷鲁斯行使的隐形魔法控制失准。 光宣立刻试着取回魔法的控制。 但是在下一瞬间,他认为没意义而放弃。 刚才的短暂时间内,海面雷达网与对流层平台监视系统肯定捕捉到运输舰的位置。只要在接近岛屿的状态解除伪装一次,即使再度完全藏匿形影也无法掩饰到底。 (……比起完美偷袭成功,不如在前一刻被察觉,声东击西的效果肯定比较好。) 光宣在心中对自己这么说,将注意力转为聚焦在主要目标的医院。 ◇ ◇ ◇ 剩余想子波的释放,也影响到正在搭乘运输舰中途岛号的寄生物。 「雷谷鲁斯中尉?」 对于隐形魔法突然解除感到惊讶的不只是贝格。 「非常抱歉!意外的想子波动打乱专注力了!」 雷谷鲁斯认定自己以魔法架设的隐形力场是因为这个原因消失。 「我立刻再度架设!」 他连忙要再度发动光学迷彩魔法。 「不,中尉。不必了。」 不过,刚才开口责备雷谷鲁斯的贝格制止他。 「目的地就在眼前,已经不必伪装了。别管这个,开始突击!」 接到贝格的命令,迪尼布走出船舱。本次作战不使用飞行战斗服(在usna军称之为「推进装甲」)。化为寄生物的stardust不适合使用飞行演算装置。登陆得使用传统工具——小艇。迪尼布前去指挥登陆艇的准备工作。 「斯琵卡中尉与雷谷鲁斯中尉,准备登陆支援炮击。」 「是,长官!」 这艘中途岛号是运输舰,虽然搭载少数的对空反舰机枪与反潜飞弹发射器,却没搭载对地攻击用的电磁弹射炮。 不过各种小型炸弹存量充足。而且斯琵卡与雷谷鲁斯虽说出现寄生物的专门化倾向,至少还是能以移动系魔法代替野战炮进行作战。 「雷蒙德·克拉克,万一本舰遭受攻击,拜托你防卫。」 贝格留下这段话,前去找稍后要一起登陆的迪尼布。 ◇ ◇ ◇ 巳烧岛分成直到最近都用为魔法师罪犯监狱的地区,以及正在建设魔法研究设施群的地区。前者在岛屿西岸,后者在岛屿东北岸,恒星炉设施也在东北沿岸区域兴建中。 可疑船只从巳烧岛东北方接近。岛上人员立刻理解到对方冲着恒星炉设施而来。 还没确认船籍的穿浪型双体舰急遽减速,而且已经入侵领海。不过目前没攻击岛上各设施。以四叶家部下为主的海巡警队驻留在巳烧岛,但在这种状态没进行临检以上的措施。 实际上,警察的警备艇没出动。可疑船只的军事意图很明显。明知对方不可能接受临检还派警备艇接近,结果只会徒增殉职人员。 守备要员的魔法师们,坐好随时可以发动护盾魔法的准备。 大概是呼应这边的行动吧。 接近到外海四公里处的可疑船只突然射出炸弹。 不是来自电磁弹射炮或火箭弹发射器的射击,是以移动魔法发射。 炸弹本身是小型,但数量很多。面对仿佛使用多弹头榴弹的炸弹雨,守备队一齐架设魔法护壁。 空中接连绽放光之花。 对魔法护壁造成负荷的飞散物动能算不了什么。 重点在于伴随爆炸的闪光剥夺守备队的视力。 是闪光弹吗?维持护壁的魔法师之间有人这么问。 但即使是闪光弹,也不能解除魔法护壁。因为杀伤力强的真正炸弹或许会混入闪光弹袭击。 可疑船只继续接近。 其暗处出现两艘登陆艇。 迎击小队立刻出动前往海岸。 然而称不上是坚强的阵容。炸弹雨下个不停,也必须分派人手负责防御。 迎击小队首先尝试直接以魔法干涉让小艇翻覆。但两艘登陆艇都以强力的对抗魔法保护,不接受直接的干涉。 岛上魔法师放弃直接让小艇沉没,而是干涉海水试着阻止对方靠岸。 ——重现离岸流,制造冲向外海的海流。 ——轰炸海面引发大浪。 ——在海中制作冰叉插向小艇底部。 但是对小艇本身的攻击被魔法护盾挡下,妨碍小艇前进的攻击被移动系魔法防守。 迎击要员的魔法力并不弱。他们是四叶分家之一——真柴家旗下的魔法师,从这座岛还是监狱的时期继续负责这里的警备与防卫。虽然没有真柴家血统的成员,但这些魔法师都具备以实力压制收监凶恶罪犯的实绩。 这样的他们实力不如人,单纯是因为小艇上寄生物的能力强大。 负责迎击的魔法师们已经知道对方是寄生物。巳烧岛已经实验性地设置寄生物侦测雷达。 登陆艇这边朝迎击小队交相使用枪与手榴弹攻击。 出动迎击的魔法师,陷入甚至无法从掩体后方探头的状况。 即使想派援军,移动魔法的炮击依然断续来袭,不能减少魔法护壁要员。在军方体系等同于司令部的岛屿管理大楼里,成员不是向真柴家,而是向四叶家报告现状请求指示。 ◇ ◇ ◇ 管理大楼以外的场所,也可以监看岛屿遭受攻击的状况。位于cad开发大楼的莉娜,也以实验室的大型萤幕目不转睛看着在后方拍摄迎击现状的监视器影像。 莉娜忽然取下测量用的有线头盔,走向负责测试的男性研究员。 「问一下。」 「什……什么事?」 莉娜拥有匹敌深雪的美貌。绝世美少女从正前方注视,刚满三十岁的研究员结巴了。 「除了测量用的头盔,有没有防爆用的?」 熟悉这个场所的莉娜完全使用平辈语气。不过这种事在这个单位已经见怪不怪。研究员睁大双眼不是因为在意这件事。 莉娜不在乎研究员的惊讶,继续提出要求。 「可以的话,也借我更方便行动的装甲服。」 cad实验伴随着危险(自身魔法非蓄意失控的风险),因此莉娜穿着至少能减缓外部冲击的防护服。但因为没考虑四处行动的需求,所以绝对不是方便战斗的衣服。 「有……有是有啦……」 「尺寸也合吗?」 「我想,应该没问题。」 「可以立刻帮我准备吗?」 「为什么……?」 这个问题不是来自聆听要求的研究员,而是另一个年约二十五至三十岁的女性成员。 「那艘船是usna海军的运输舰。」 莉娜看着地上视角影像远处小小的双体船,以断定的语气告知。 「来袭的是寄生物。那么那就是我该处理的对手。」 「…………」 「这里的我不是『天狼星』。」 莉娜的语气变了。 「即使如此,我也不想对同胞的过错装作不知情。」 虽然正在逃亡,她依然将自己定位为usna国民暨美国军人。 这不是身为「天狼星」,是身为usna所属战斗魔法师的自豪。 ◇ ◇ ◇ 达也收到本家的紧急通讯时,位于和水波病房同一层楼的警备室。 不是普通的通讯,是紧急通讯。达也知道这个系统,却完全没预想到会用来通知他。 『达也大人,抱歉只以语音联络您。』 「花菱先生,有事请说。」 透过专用有线电路打电话过来的是四叶家管家第二顺位,花菱兵库的亲生父亲花菱但马。 他负责的是过程中需要动用武力的各种业务,说穿了就是管打架的。光是花菱管家直接联络的这个事实,达也就大致猜到正在发生什么事。 「巳烧岛遭受袭击是吧?」 『正是如此。usna海军高速运输舰中途岛号派出小艇进行登陆作战。』 不同于巳烧岛的人员,巳烧岛已经从中途岛号的轮廓掌握真实身份。 「使用了正规军的舰艇吗……」 达也对此也不禁惊讶。不知道是usna已经不想隐瞒对日本的敌对态度,还是打算以「叛乱」这种睁眼说瞎话的谎言瞒骗到底。 『登陆部队的阵容是二十二具寄生物。中途岛号内部也有三具寄生物的反应。虽然也有普通人的生体反应,不过以战力来说应该可以忽略。』 留在运输舰上的普通人肯定是航行员。不知道是积极参加这次对日本领土的攻击,还是纯粹盲目执行命令。达也认为也可能是受到精神操控。 不过在这个节骨眼,这不是本质上的问题。 「防卫部队正在陷入苦战吧?」 『可惜确实如此。小艇上的两具寄生物以及运输舰上的两具寄生物,测量到匹敌stars一等星级的魔法力。推测是希尔兹小姐出言证实过的stars寄生物。』 ——这么一来无法对抗。 达也立刻如此判断。 看来先前以为已经成功阻止stars援军的想法是误判。实际上当的好像是自己这边…… 内心深处涌现的懊悔,达也像是置身事外般轻易压溃。 「我立刻赶往巳烧岛。」 『麻烦您了。医院的防卫,这边会安排人员增援。』 「收到。」 『以上就是联络事项。』 透过紧急线路的语音通讯结束。 这段通讯不是使用个人用的话筒,而是和视讯电话一样经由扬声器与收音器进行。室内的人不必竖耳也听得到达也与花菱管家的对话。 「这样好吗?」 达也身旁的夕歌当然掌握对话内容。 而且对于知道内情的人来说,夕歌这么询问达也也是自然的演变。 「若问好还是不好,我会说不好。」 达也稍微蹙眉,和夕歌面对面回答。 「不过,也不能让他们破坏建设中的设施。」 「虽然用不着我提醒,但这是声东击西。」 「我知道。」 达也不等夕歌说下去,前往隔壁的更衣室。 夕歌也没叫住达也。 达也来到深雪教水波功课的谈话室露面。 看到达也的衣着,深雪与水波都难掩惊讶。 「……哥哥,您要出击?」 达也身穿四叶家研发的飞行战斗服「解放装甲」,手上抱着成套的头盔。 「巳烧岛被寄生物袭击。敌人合计二十五具,其中四人是stars的一等星级。即使莉娜加入守备队也应付不来。」 达也的回答有点像是找借口。 「知道了。哥哥,祝您武运昌隆。」 对此,深雪回应的话语完全没有心机。 「你们两人回病房比较好。」 「知道了。」 「我打算尽快回来……不过深雪、水波,别勉强啊。」 深雪知道达也为何这么说。 不只深雪,水波也知道达也的出动是调虎离山,光宣肯定会趁他不在的时候来袭。 「好的。」 深雪明白光宣会袭击,依然带着笑容点头。 「哥哥,您不用担心。这里请交给我吧。」 深雪双眼丝毫没浮现不安。 ◇ ◇ ◇ 守备队的抵抗,比迪尼布预测的还要顽强。 不算激烈。迪尼布与贝格的小艇都没受损。 但是迟迟无法接近岸边。小艇本身没被拦阻或往回推,但航行无疑受到妨害变得迟缓。 小艇遭受的攻击也无法轻易防御。如果船上只有stardust,船身应该已经受损。这是阳春构造的登陆用小艇,被击沉的可能性也很高。 「不可侵犯之禁忌吗……看来不是浪得虚名。」 迪尼布露出狰狞的笑容低语。她没发现自己的想法化为言语。她原本就是好战的个性,但不会激昂到不清楚自己的状态。这是化为寄生物造成的变化,不过迪尼布本人没自觉。 虽然比预定花了更多时间,但只要持续前进迟早会抵达终点。 终于即将登陆。站在岸边的敌人长相,已经能以肉眼清楚辨别。 「那是……?」 认出自己正前方的娇小人影,迪尼布疑惑蹙眉。 魔法师的能力没有性别差距。站在前线的女性魔法师并不稀奇。 之所以引起迪尼布的注意,并非因为身穿装甲服,手中武器疑似榴弹枪的对手是女性。 对方以枪口朝向这边的站姿,刺激迪尼布的记忆。 「那家伙!」 下意识所冒出这个疑问的答案,到达迪尼布的意识。 「玷污天狼星之名的叛徒!」 迪尼布从武器腰带抽出刀子,射向海岸。 刀子精准飞向架着榴弹枪的女性魔法师,却在命中前失去控制,落在铺设柏油的堤防。 迪尼布擅长战法的是近身战,自知不太擅长远程攻击魔法。她的责任是率领登陆艇分队,所以即使已经认出那个魔法师是天狼星,也拼命克制想立刻扑过去的欲望。 (还没吗……还没吗!) 在她瞪视的前方,女性魔法师扣下扳机。 榴弹枪的枪口喷出火光。 迪尼布感觉到自己也参与建构的小艇多层护盾被射穿。 莉娜以头盔的望远功能,认出指挥小艇的贝格与迪尼布。 (夏儿、蕾拉,你们也……?) 莉娜知道船上都是寄生物。发现贝格与迪尼布在其中时,涌上莉娜心头的不是愤怒,也不是「活该」这种扭曲的喜悦,而是哀伤。看来她全身上下都是以善良组成的。 (既然成为寄生物,明明应该早就知道真相了。) 但是,勾在扳机的手指没因为踌躇而僵硬。 莉娜身为战士缺乏许多心理要素。清楚告知她不适合当战士反而是为了她好——她就是缺乏到这种程度。 不过,她唯独不会同情敌方害得己方陷入险境。这是她唯一适合当战士的特性。 她架起的这把枪,枪身真的和榴弹枪一样粗,但枪口只有大口径步枪左右。枪身异常厚实。 枪管内侧没有膛线。只看这一点的话像是霰弹枪。 不过这不是纯粹的枪,是武装演算装置。正在巳烧岛研发的武装一体型cad试作品。 莉娜架着研发成员提供的这把武装演算装置,扣下扳机。 导体在厚实枪身的基部电浆化。电浆受到本身 的膨胀压要从枪身溢出,但枪口产生的强力高电位电场吸引电子,阳离子反而因为排斥该电场而被抑制扩散。 电子与阳离子分离的这时候(不过所需时间是一瞬间),轮到枪管内部形成电磁场,让阳离子朝枪口方向加速。枪管成为超小型的线性加速器。 枪口电场在这个时间点解除。原本试着扩散的电子,被枪口喷出的阳离子拖出来形成中性粒子云袭击目标。 换句话说,这把武装演算装置是荷电粒子步枪。 原理和莉娜的布里欧奈克完全不同。威力也明显比不上。不过—— (这个……还不错……!) 性能足以让莉娜瞬间忘记现在的忧郁状况而欣喜。 插图p233 中性粒子(不是中子,是整体带电的中性电浆群)的能量炮,命中迪尼布所搭乘小艇的魔法护盾。 护壁魔法预设的防御对象只到十倍音速左右的固体。没设想过承受质量匹敌步枪弹的电浆撞击。 中性粒子能量炮贯穿魔法护盾,贯穿小艇,在海中引发小规模的水蒸气爆发。 迪尼布与同船的人们被抛入大海。 莉娜将枪口朝向贝格的小艇。 贝格使用重力控制魔法抬起一大块海水当盾。看来她一眼就看穿莉娜武装演算装置的性质。 对此,莉娜使用达也为她准备的思考操作型cad发动反重力中和魔法。这个魔法不是干涉重力场本身,是将受到斥力扭曲的重力场改写回复为正常引力。 某些重力控制魔法可以将重力维持引力的性质,只改写作用的方向。如果贝格的魔法是干涉重力作用方向,莉娜的反重力中和魔法就不会发挥任何效果。 不过,莉娜的魔法使得贝格高举的水盾落在海面。 荷电粒子步枪扣下扳机。 中性粒子能量炮剧烈冲撞贝格的魔法护盾。 或许队长这个头衔不是挂好看的,刚才贯穿迪尼布护盾的粒子线,贝格的护盾挡下了。 (还没完喔!) 但在下一瞬间,看似扩散之后在海面消散的电浆带着高热发光。 莉娜的拿手魔法「炽炎神域」。 一般来说只是将空气分子变成高能量电浆,但是荷电粒子步枪射出的电浆扰乱该处大气。莉娜现在发动的「炽炎神域」规模虽小,威力却很强。 魔法护壁碰触到灼热的领域而崩毁。 几乎在同一时间,贝格及接受她指挥的stardust一齐弃船跳海。 电浆吞噬小艇。 高热点燃氢气燃料,小艇葬身海面。 莉娜放下武装演算装置喘口气。 但是粗心大意只发生在喘口气的短暂时间。 莉娜的镜面护盾,将看不见的光束打入海中。 连射的高能量红外线雷射弹。是雷谷鲁斯的「雷射狙击」。 虽说是连射,但是魔法基于性质,每次射击都间隔一秒左右。 莉娜在认知到雷射狙击命中的下一瞬间解除护盾,确认雷谷鲁斯的位置。 距离海岸约一公里。运输舰中途岛号的舰首。 莉娜重新架设镜面护盾。 镜面护盾是以术士为基准,隔绝从外侧射过来的电磁波。不会阻碍从内侧发射的粒子线。 莉娜的武装演算装置发射中性粒子能量炮。 「哎呀?」 但在发射之后,莉娜发出泄气的声音。感觉没有命中运输舰。 镜面护盾也会隔绝来自外侧的可视光线。换句话说看不见护盾另一侧发生什么事。不过如果中性粒子能量炮命中船身,莉娜应该会听到爆炸声,要是魔法护壁挡下这一炮,想子场的晃动肯定也会传达过来。 莉娜以移动系魔法大幅更换位置躲开雷射狙击的瞄准,以没有镜面护盾的状态看向运输舰。 「佐伊?」 斯琵卡和雷谷鲁斯并肩站在运输舰的舰首。 斯琵卡伸直右手指着莉娜。是她发动拿手魔法「分子切割投掷枪」的姿势。 不过那个魔法适用于中距离。射不到一公里远的这里。 (……原来如此!) 莉娜扣下荷电粒子步枪的扳机。 发射的中性粒子能量炮,在莉娜与斯琵卡正中央的地点开始扩散,到运输舰前方时,能量炮完全消散。 (果然!) 分子切割是在表面上反转电子的电荷极性,切断分子间结合力的魔法。 朝着荷电粒子步枪一直线形成的电荷极性反转力场,反转包括中性粒子群的电子极性,将中性粒子群改变成正电荷粒子的集合体,借以让粒子互斥促使扩散。 雷谷鲁斯从斯琵卡身边跳跃。 莉娜将荷电粒子步枪的枪口朝向雷谷鲁斯。但是雷谷鲁斯猛蹬空中与海面曲折前进,不让莉娜瞄准。 如果莉娜的武器是布里欧奈克,雷谷鲁斯的闪躲就不具意义。布里欧奈克的电浆炮会按照莉娜的定义飞行,要聚合、扩散或弯曲也都随心所欲。除非以莉娜眼睛追不上的速度闪躲,否则无法逃离布里欧奈克的炮击。 但荷电粒子步枪只是从枪口射出笔直的能量炮。瞄准端看射手的技术。莉娜不太擅长步枪射击。 莉娜扔掉荷电粒子步枪,抽出手枪——正确来说是手枪一体型的cad。增幅贯穿力的武装演算装置,在日本也是从以前就有制作。她请cad开发大楼的成员提供近似自己惯用的武装演算装置带在身上。 运输舰开向外海远离。 但是莉娜无暇在意这件事。 ◇ ◇ ◇ 调布碧叶医院停车场有一辆淡蓝色的自动车起步。是达也驾驶的飞行车。 飞行车无视于交通法规与航空法从路面起飞,光宣让非寄生人偶的女机人带着隐藏摄影机,透过镜头目送车辆离开。 「……作战开始。」 光宣以自言自语般的语气轻声说。 实际上当然不是自言自语。 驾驶回应光宣这句话,密斗货车从路肩起步。这名驾驶是九岛家派来的人,现在接受光宣的心理诱导行事。 光宣的声音也透过无线电传达给其他货车。 包括光宣坐的这辆共六辆。车斗载着寄生人偶与战斗用的女机人,各自从不同路线驶向水波住的医院。 ◇ ◇ ◇ 无视于道路交通相关法规与航空管制相关法令从公路起飞的达也,完全没被相关单位命令停车或追捕。 不是登录为飞机,而是登录为自动车的飞行车,没被要求打开无线频道。警方的直升机追不上飞行车,对于从国内道路起飞的飞行物体,空军也没有实行紧急起飞的标准程序。 换句话说,当局没有命令或追捕的手段。 车牌号码以市区监视器就看得见,所以之后恐怕会被勒令到案。不过这是到时候的事。达也这边可以主张国防军眼睁睁看着领土巳烧岛遭受外国势力侵略却没出动。 虽然无法成为法律上的免责根据,却可以当成交易材料。何况现状无法在意这种事。 一来到海岸线,达也就将飞行车行驶在纵贯东京湾,穿过浦贺水道上空的路线。他姑且贴心避免在陆地上空飞行。 达也将飞行车的速度提升到时速九百公里以上,飞向巳烧岛。 ◇ ◇ ◇ 莉娜右手握着手枪,左手架起刀子,准备迎击雷谷鲁斯。 然而袭击她的不是雷谷鲁斯,是从海里跳出来的迪尼布。 「莉娜~~!」 迪尼布以昵称称呼莉娜不是基于亲密情感。只是因为思考无谓事情的余力从意识消失,回复到昔日的习惯罢了。 「蕾拉!」 莉娜在这方面也没误解,朝着跳出海面从上方进攻的迪尼布使用魔法。 加重系攻击魔法「重锤」。以投影图认知敌方的存在,朝着看得见的平面加压的魔法。 来自左侧平面的冲击,迪尼布以向右的移动魔法缓和。 十几公尺的不远处产生雷射狙击的征兆。 莉娜不是架设镜面护盾,而是将插在武器腰带的刀子射向雷谷鲁斯。不是以语音控制,改以思考操作型cad发动「舞空刃」。 刀子不经莉娜的手就飞出刀套,射向雷谷鲁斯。 雷谷鲁斯改变姿势,导致红外线雷射弹往天空偏移。 莉娜射出的刀子在雷谷鲁斯背后反转,袭击雷射狙击使用的武装演算装置。 尖刀插入枪机,雷谷鲁斯扔出武装演算装置。 武装演算装置在海面爆炸。 雷谷鲁斯以右手紧握左腰往前突出的握把,使劲一抽。 窄版金属腰带变成细长的刺剑。 当然不是单纯的突刺用细剑。整条金属腰带被赋 予雷谷鲁斯的释放系魔法,成为柔韧的电击剑。 莉娜无暇注意腰带的变化。 这次轮到迪尼布使用加重系攻击魔法「重锤」攻击莉娜。比莉娜刚才使用的「重锤」更具威力。 「夏儿?」 迪尼布接连以加重系魔法攻击莉娜。 「……这么爱装熟。」 莉娜大幅往内陆方向后退之后,贝格爬上堤防。 莉娜架着手枪与刀子,谨慎扫视两侧。 正前方是贝格。 右方是雷谷鲁斯。 左方是迪尼布。 而且在他们的身后,化为寄生物的stardust陆续登陆。 但莉娜光是应付一等星级的三人就没有余力。无法连stardust也一起处理。 「看来你们也成为寄生物了。」 莉娜以母国语言向贝格与迪尼布搭话,试着突破现状。 贝格没对莉娜的话语起反应,但迪尼布眉头微颤。 「成为寄生物的现在,你们肯定知道真相。知道我没有叫来寄生物,知道我勾结日本的说法是不白之冤!」 「既然没勾结日本,为什么要逃亡到日本?」 迪尼布展现激动情绪。 「为了自保。从你们这些叛徒手中自保。」 莉娜表面上冷静回嘴。虽然内心狂乱到不输迪尼布,但她以意志力克制。 「也对。当时是借口。」 贝格的语气称不上冷静,却也没有激动。她朝莉娜露出嘲笑表情。 「不过,你现在就像这样协助日本的民间军事企业。身为美国军人却和美国敌对。」 「日本是美国的同盟国。新苏联进攻日本的时候,你们居然一起企图暗中破坏,这种不义之举绝对不被容许。」 「这种事是由五角大厦决定,不是我们这些前线的军人。」 「唔……」 贝格驳倒莉娜的这段时间,stardust也持续攻击守备队,逐渐攻进内陆。 莉娜也看见战况,但要是背对面前的三人,没命的是她自己。 明白这一点的莉娜,陷入动弹不得的状态。 「叛徒天狼星,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因为可以把你当成敌对美国的现行犯,光明正大肃清你!」 就在贝格说完这段话的同时…… 她、迪尼布与雷谷鲁斯等三名stars一等星级队员——和usna顶尖魔法师融合的三具寄生物,一齐袭击莉娜。 迪尼布以移动系魔法拉近间距,以大型刀砍下。 莉娜以同类型魔法拉开距离时,迪尼布的手枪朝她开枪。莉娜也举枪回击,双方隔着护盾互射。 此时雷谷鲁斯以自我加速魔法突击,电击剑砍向护盾。 莉娜停下脚步,贝格趁机以加重系魔法攻击。 莉娜以分子切割砍开重力场。正确来说是让分子切割与加重系魔法对空间的事象改写产生定义上的矛盾,强制结束魔法。 这么做不只影响到贝卡,也反弹给莉娜。 护盾晃动。雷谷鲁斯的剑释放电击,打碎莉娜的魔法护壁。 迪尼布手枪射出的子弹命中莉娜左肩。 莉娜身穿的装甲服挡下子弹,却没能完全吸收中弹的冲击,导致莉娜放开左手的刀。 莉娜在情急之下发动「炽炎神域」。 在狭小范围产生的高能量电浆,贝格、迪尼布与雷谷鲁斯跳开闪躲。 电浆消灭,气喘吁吁的莉娜在中央现身。 贝格在一瞬间分别和迪尼布与雷谷鲁斯的视线相对。 莉娜扣下手枪扳机。 射出的子弹上,增幅贯穿力的魔法没产生作用。 雷谷鲁斯以魔法护壁挡下子弹。 从头上落下的舞刃阵,迪尼布以手上的刀子击落。 贝格制造排斥力场,弹飞莉娜的身体。 莉娜从堤防沿线的水泥道路,摔到熔岩原的岩地。 贝格等三人以慎重的脚步走到道路边完,俯视莉娜。 莉娜好不容易单脚跪地起身。但她无法立刻站起来。 贝格右手朝向莉娜。 莉娜以没失去斗志的双眼仰望贝格,瞪着她。 贝格浅浅冷笑。 迪尼布将手枪枪口,雷谷鲁斯将细剑剑尖朝向莉娜。 莉娜不甘心般咬着嘴唇。 接着,战况出现变化。 一辆淡蓝色的飞行车,以看似坠落的速度从天破风而降。 朝着站在路边的贝格他们降落。 贝格朝飞行车发射排斥力场。 但她制造的排斥力场,在即将完成时消散。 贝格睁大双眼。 迪尼布与雷谷鲁斯也以无法置信的眼神仰望飞行车。 自动车——飞行车在迪尼布前方十公尺处着陆。 飞行车就这么撞过来要致人于死,三人跳到堤防躲开。 飞行车没发出轮胎轧轹声就停止。不是利用和道路的摩擦停止,是对整辆车制动的结果。 驾驶座车门开启,身穿飞行装甲服「解放装甲」的达也,降临巳烧岛的战场。 ◇ ◇ ◇ 从调布到巳烧岛约二十多分钟。 如果以次音速飞完全程,就能以一半的时间抵达。但是从调布开到海面,以及在东京湾内加速的过程,需要花费相应的时间。 还没到达巳烧岛上空,达也就知道状况严苛。他即时接收岛上传来的资料,也捕捉到莉娜和敌人互击的魔法波动。 不过达也无法使用瞬间移动。现代魔法没有这种魔法。 他强压涌上心头的焦躁,专心操控飞行车。 车头的镜头捕捉到巳烧岛。 达也几乎没减速,赶往化为战场的岛屿东北岸。 不使用飞机跑道。 达也直接降落在交战中的堤防沿线道路。 途中,为了妨碍飞行车路线而来袭的反重力魔法,达也以术式解散破解。 道路上也有己方的守备队,但达也紧急煞车以免撞到他们。 路线上也有敌方个体,但达也完全不顾他们的安危。 ——如果能用飞行车撞死,相对可以省下一番工夫。 达也只有这种想法。 三具寄生物以跳跃魔法逃离飞行车的行进路线。达也一眼(光是以「眼」看向他们)就知道这三具是stars一等星级的末路。 巳烧岛的车道是左侧通行,但达也无视于规定将飞行车停在右侧,走出驾驶座。莉娜痛苦地跪在道路旁边的岩地。 「莉娜,还能打吗?」 达也将莉娜的状态「看」在眼里。但他依然进行这个无情的询问。 「可以。」 莉娜全身使劲站起来。虽然踉跄了一下,但她用力踩稳勉强免于摔倒。 「我立刻消除。掩护我。」 达也不等莉娜回应,就转身面向堤防的三人。 不过达也冰冷的声音带给莉娜背脊打颤的战栗,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贝格使出魔法,要将达也连同飞行车击飞。 但是在魔法式固定在情报体的前一刻,她的魔法反而被击飞。 被达也全身释放的高压想子流卷走。 「术式解体?」 贝格和迪尼布说出相同的话语。 达也举起右手。 手上没有手枪形态的cad。 就只是指向对方。 以装甲内藏的完全思考操作型cad发动「云消雾散」。 时间延迟等于零。 甚至没观测到消除领域干涉的时间。 甚至没观测到剥除情报强化的时间。 甚至没观测到切离生体组织分子间结合力的时间。 雷谷鲁斯的身体在短短一瞬间消散。包括衣服与演算装置,什么都不留。 唯一留下的是身披想子外衣的灵子情报体。 寄生物的主体。 达也左手向前伸直。 穿甲想子弹发射。 目标不是「曾为雷谷鲁斯的个体」。 以「抗拒」之意念压缩的坚硬想子炮弹命中贝格胸口,她身体剧烈抽搐,在堤防上四脚朝天落海。 穿甲想子弹不是只有这一发。 雷谷鲁斯瞬间消灭,贝格一中弹就从战场脱队。 看见离谱事实而愣着不动的迪尼布,被达也的穿甲想子弹袭击。 迪尼布朝堤防这一边滚落。 愣着不动的不只是迪尼布。 莉娜打开头盔的护目镜,呆呆看着在路面打滚的迪尼布。 刚才苦战到那种程度的三人,达也居然瞬间摆平,她难以置信。 「莉娜,帮我看着那个女的。」 达也知道莉娜受到打击,也知道莉娜因为误解而高估他的战斗力。达也能在短时间内摆平三名「步上末路的stars」,主因在于先发制人。 但是现在没空说明这一点。 寄生物主体出现,还没以非物质生命体的形式活动。这一幕是重头戏,也是胜负关键。 达也在体内精 炼想子,朝着寄生物主体释放。 不是术式解体那样从正面的单一方向,而是前后左右上下,六个方向同时进逼。 寄生物试着推回达也的想子流。 理解到不可能成功之后,立刻主动顺着流向想逃离现场。 但是前后左右以相同强度压迫,上下稳稳按住寄生物。 寄生物以想子制作外壳,试着保护内侧的灵子情报体。 但是这层想子遭受外部涌过来的想子流侵蚀。 寄生物一边自然旋转,一边被渗入外壳不属于寄生物本身的想子固定。 达也释放的想子流,逐渐聚合在小小的区域。 最后,所有想子固定在直径三公分的球状空间内。 浮在堤防水泥地十公分处——相对高度十公分处,直径三公分的非物质球体。 「封玉」囚禁了「曾是雷谷鲁斯的个体」。 ◇ ◇ ◇ 深雪与水波依照达也的吩咐回到病房。深雪坐在单人沙发看书,水波坐在调整成斜倚的病床继续用功备考。 翻阅电子纸页的深雪忽然抬起头。 「……真快。一直在监视吗?」 「深雪大人?」 水波以为深雪在问她,询问这句话的意思。 但深雪这句话是稍微大声的呢喃。 「水波,来了。」 就算这么说,水波也没忽略水波的问题。 「您说的……难道是?」 水波阖上课本(关闭终端装置电源的意思),双脚下床。身上不是睡衣,所以免于落入匆忙换装的窘境。 「嗯。」 深雪点头回应,以对讲机呼叫警备室。夕歌在小小的画面登场。 『深雪表妹,客人来了。』 深雪还没开口,夕歌就先这么告知。 「从六个方向感觉到寄生物的气息。」 『……你真清楚。感应器的反应也和你说的一样。』 深雪的魔法知觉也大幅凌驾于魔法师的平均水准,但是相较于卓越的作用力就令人觉得差了一截。夕歌的惊讶正是基于这个先入为主的观念…… 「我自己也已经从封印解放了。」 『所以这才是下任当家原本的实力吗?』 夕歌傻眼说完,深雪回以微笑。 『那么,知道九岛光宣在哪里吗?』 「感觉光宣的形体很模糊。应该是以扮装行列与鬼门遁甲伪装了。」 深雪说得像是举白旗投降,接着这么说。 「不过,其他小队感觉不到光宣的气息,所以应该在东北方道路接近过来的车辆或某种交通工具上。」 『东北方的自动车吧?我也知会十文字家一声。』 「好的,麻烦您。」 『深雪表妹请不要离开病房。即使对方入侵医院,也由这边处理。』 「知道了。」 『……那么,先这样吧。』 深雪过于懂事的态度似乎令夕歌起疑,但她没追问深雪。 关闭对讲机,深雪轻轻叹口气。 ——感觉哥哥来不及回来。 深雪如此判断现状。 但她内心对达也完全没有不满或抱怨,对光宣的袭击也没有丝毫不安。 ◇ ◇ ◇ 光宣在医院前方约两百公尺处从密斗货车下车。这里周边大多是高楼,只稍微看得见调布碧叶医院的顶楼。 六具寄生人偶几乎和他同时从车斗下车。 其他货车载的东西也一样。光宣准备的战力是三十六具寄生人偶。从前第九研抢来十五具,加上光宣以生驹工厂准备的女机人基体制成二十一具寄生人偶。 寄生人偶的基体是军用机器战士,但她们的服装很休闲。下半身都是及踝长裤,上半身份别是女用上衣、t恤或夏季毛衣等等。现在时刻是大白天,这附近也有一般行人经过。新苏联侵略的消息使得今天的行人比以往少很多,但不是完全没人,也称不上零星。寄生人偶的打扮混在行人之中也不感突兀。 说到突兀,最为大放异彩的莫过于光宣吧。他没以魔法变更外型。他拥有的顶尖美貌,使得行人纷纷停下脚步看得入神。人们逐渐被吸引到走向医院的光宣身边。 光宣停下脚步。 群众也停下脚步。 光宣抬头看向挡住他去路的高大青年开口。 「十文字先生,方便让我过去吗?」 「没想到你会在这种时间现身。」 克人的回应和光宣的要求无关。 「我不是吸血鬼,所以不会只能在夜晚外出。」 光宣半开玩笑回应克人的话语。 「你确实不是普通的吸血鬼。但也不能说你不是吸血鬼。吸血鬼会吸食人血,将人变成人以外的东西。这是虚构的故事,但你是真实的存在。」 克人一脸正经这么回嘴。 「我深感遗憾。我可不会见到人就袭击。」 「但你现在想让一名少女变成人类以外的东西。」 光宣与克人的问答是在街上熙攘的人们面前进行。 也有行人低声说「电影?」或是「出外景?」相互询问,但这是少数派。 人们在两人的对话中感受到无法只以创作解释的沉重真实。 「十文字先生,请让我过去。」 光宣再度向克人要求。 「九岛光宣,我要逮捕你。」 克人的回答不是单纯的拒绝。 「基于什么罪状?」 「你未经许可将军事兵器带到一般道路。」 克人这么说的同时,接受十文字家撑腰的便衣刑警现身出示警察手册。 克人所说「兵器」这个词,以及像是证实这一点的警察登场,引发群众惊慌。 「是指寄生人偶吗……这下子败给您了。不过这里这么多平民,您敢开战吗?」 光宣挑衅克人。 「你想殃及市民吗?」 克人随着这声怒吼发动护壁魔法要封锁光宣。 但在这一瞬间,光宣和他身后不远处的寄生人偶对调。 不是瞬间移动。和克人开始对话的前一刻,光宣就以「扮装行列」对调外表与存在感。 光宣以魔法朝便衣刑警施放电击。 克人的部下以护壁魔法保护便衣刑警。 成为光宣替身的寄生人偶冲向克人。 克人的魔法护壁和寄生人偶的魔法护壁相撞,迸出想子光的火花。这具寄生人偶是擅长反物资魔法护壁的类型。 寄生人偶的魔法倾向于专精特定领域。以欠缺多样性为代价,在该领域发挥强大的能力。专精护壁魔法的个体,在护壁魔法领域足以和克人抗衡。 虽然这么说,战力水准也无法和克人平分秋色。 克人被迫从光宣身上移开视线,但也因而认真战斗,不只破坏寄生人偶的魔法护壁,也就这么压毁寄生人偶的机体。 克人知道,寄生物的肉体迎接死亡之后,棘手的非物质情报生命体主体会得以解放。推测身为机械的寄生人偶也是相同构造。 因此克人没有完全破坏寄生人偶,而是破坏到只要修理就能再度启动的程度。虽然四肢与头部完全损毁,但女机人的中枢是胸部的电子头脑与燃料电池。对于机械来说,只要这两处可以修理就不会「死」。 到这里为止,都在克人的设想范围。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超出他的预测。 寄生人偶自爆了。 克人以护盾魔法抑制爆炸本身。 但是机体自爆之后全毁,寄生物主体得以解放。 自爆的寄生人偶不只这一具。 挡住光宣去路不让他跑向医院的十文字家魔法师,遭受寄生人偶的袭击。 十文字家的魔法师没能无视于寄生人偶。 为了挤出余力阻止光宣入侵,十文字家的魔法师不执着于一对一,迅速打倒寄生人偶。 每次打倒,寄生人偶就自爆。 寄生物的主体得到解放。 借由寄生人类获得肉体的非物质情报生命体,袭击十文字家的魔法师。 不只如此,还想袭击路人或躲在附近建筑物的人们。 克人与他的部下非得保护市民不受寄生物主体的威胁。 他们没有余力阻止光宣。 ◇ ◇ ◇ 达也消除雷谷鲁斯的肉体,将寄宿在他身上的寄生物关进「封玉」之后,以相同要领处理迪尼布。 完成的「封玉」只要不受魔法外力干涉,就可以漂浮在相对高度十公分处,维持这个状态十二小时以上。封印的善后工作,在这段时间交给专家就好。 达也在飞往巳烧岛的途中,委托花菱兵库派遣拥有封印技能的魔法师。达也深信兵库会完美达成他的要求。 「莉娜,这里拜托你了。别让任何人接近封玉。」 对达也工作表现看得忘神的莉娜, 突然听到达也的吩咐而回过神来。 「封玉?你说的封玉是那个?」 「没错。」 对于莉娜的询问,达也头也不回就跳上堤防。 莉娜只看得见达也头盔的后脑勺,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但隐约感觉到他在咂嘴。 达也沿着堤防往东跑。他在追刚才落海的贝格。 贝格受到穿甲想子弹的影响,寄生物的主体浮现在表层。 明明有肉体却不呼吸,就这么潜在海中要绕往岛屿东岸。 达也在堤防上以「云消雾散」瞄准贝格。 大概是贝格体内的寄生物感觉到自己被锁定吧。 贝格突然浮上海面。 瞬间增强的想子波动,大概是贝格要使用魔法反击达也。 她成为寄生物之后,魔法发动速度大幅提升。现在寄生物的本性显现在表层,所以加速程度更加显著。 不过,寄生物贝格的魔法没有完成。 建构途中的魔法消散。 保护肉体的魔法剥落。 肉体本身消失。 构成夏绿蒂·贝格肉体的物质成为单一元素分子,某些元素维持原状,某些元素产生化学反应溶入海中。 到这里都符合达也的预测。 不过在这时候出现一个误算。 寄生物的主体没上浮。 融合的肉体消失,主体显然会出现。达也「看」得见包覆寄生物的想子外皮,核心的灵子情报体虽然无法分析,却能感应到其存在。 寄生物在海中漂浮。 这现象违反了这个非物质生命体的相关假设。 成为非物质情报体的寄生物,推测会为了稳定其存在而寻求人类肉体。目前已知寄生物从原本居住的异空间依附在这个世界的人类时,会被人类强烈又纯粹的意念吸引而选择宿主。但若在受邀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失去宿主,推测会优先潜入让己身稳定的想子供应源。因为如果人类的意念是绝对条件,就无法说明琵库希与寄生人偶的存在。 (在害怕……吗?) 这种存在方式过于异质,但寄生物也是生命体。 既然是生命体,就有自我保存的本能。 或许也基于自我保存的本能拥有恐惧心。 不过寄生物居然会感觉害怕试图逃走,实在难以令人接受。 (……不,现在这种事不重要。) 寄生物对巳烧岛的侵略还没结束。特别强力的三具实质上已经打倒,但还有十具以上的寄生物还在和守备队交战。 达也同样在意光宣的动向。寄生物的这场侵略,达也确信是用来引他离开的声东击西之计。现状深雪还没面临危机,但他必须尽快回到调布。 (直接下手吗?) 想子是非物质粒子。只会干涉组织化的神经细胞,也不受影响。无系统魔法在海里使用起来也和陆地上没有两样。 此时,「曾是贝格的个体」突然开始移动。 前往外海。要逃离达也。 达也连忙朝海里放出想子块。 朝贝格行进方向投下的想子块,在近距离追踪目标之后爆炸。 寄生物失去将近一半的想子外皮,核心的灵子情报体完整无缺被射上半空中。 即使不知道灵子情报体的构造,也知道位于该处。 厚度减半的想子外皮,达也甚至「看见」它的构造。 达也朝着「曾是贝格的个体」使用「封玉」。 ◇ ◇ ◇ 待在水波病房的深雪,清楚感应到出现在医院外的寄生物主体。 「夕歌表姐。」 深雪操作对讲机,再度呼叫夕歌。 『什么事?』 夕歌回应的语气带着慌张。 「寄生物的主体正在出现。」 『……我知道。』 「这样下去市民会受害。夕歌表姐请和您的部下一起去封印外面的寄生物。」 『这样的话,医院里会毫无防备啊?』 「要是市民牺牲,好不容易缓和的反魔法师运动将会再度得势吧。一定要避免这个结果。」 『可是……』 「入侵的敌人,我会想办法。」 『……知道了。』 夕歌在小小的萤幕里不情不愿地点头。 『深雪表妹说的没错。为了避免市民受害,我先去封印寄生物主体。医院里暂时麻烦你。』 「夕歌表姐回来之前的短暂时间,我会撑下来给你看。」 深雪看起来没有逞强,果断这么说。 画面另一侧的夕歌理解到,深雪不把光宣当成威胁。 ◇ ◇ ◇ 光宣倾全力使用隐匿魔法,躲在医院正面玄关旁边。 成员是他自己,以及从其他地方会合的四具寄生人偶。说来可惜,其他机体都遭到拦截。战力减少的程度超过预料,使得光宣更加慎重。 近十名魔法师从医院冲出来。 光宣凭着直觉领悟到,他们是医院里负责最终防卫战的四叶家魔法师。 他慎重将魔法知觉朝向建筑物内部。主动的魔法探知有着被发现的风险,所以始终是被动的探知。 (只有深雪留下来吗……) 即使是被动的探知,也清楚感觉到深雪的气息。她没隐藏自己的存在。 因为声东击西作战而离开这里的只有达也。光宣自己是这么预测的。 深雪留在水波身旁,这在光宣的设想范围内。 光宣在奈良看过深雪的部分实力。但他不认为那是深雪的全力。他没想得这么天真。 (即使如此,还是比达也……) ——不难对付才对。光宣对自己这么说,伺机入侵。 医院的门就这么开着。 也没有后续战力前来的征兆。 四叶家的魔法师,将注意力集中在解放的寄生物。 拿市民当人质的做法,不是光宣的本意。光宣祈求封印寄生物的四叶魔法师勇猛奋战,就这么隐藏身影,和同样包覆隐形魔法的寄生人偶一起入侵医院。 ◇ ◇ ◇ 四叶分家之一——津久叶家,擅长精神干涉系魔法的魔法师很多。 这次夕歌率领的八人,是在精神干涉系之中尤其精通精神防御的魔法师。 这八人围着夕歌形成等距离的圆阵。不,这不是圆阵,应该是八角阵。夕歌在正中央。 八人正确分配在八个方位。 位于西北方的魔法师开口。 「干。」 位于西方的术士接着说。 「兑。」 西南、南、东南。 「坤。」「离。」「巽。」 东、东北。 「震」「艮。」 然后北方的术士总结。 「坎。」 吸收古式魔法「八卦法」诀窍的精神干涉结界,以夕歌为中心出现。 插图p265 不是反精神干涉系魔法结界。这个祭坛的效果不只是保护内部术士不受精神干涉系魔法的威胁,也能提升内部术士使用的魔法效力。 夕歌从包包取出手掌大的纸。 以正方形元件为中心,左右是正方形,上方是三角形,连接在下方的正方形元件往左右等分剪开。 是将人类形体抽象化的纸人偶,一种符咒。 夕歌以左手食指与中指夹住符咒,举到面前。 然后,她不是咏唱咒语。 是以右手操作左手腕戴的cad。 夕歌朝人形符咒投射魔法式。 内含魔法式的符咒,从夕歌的左手起飞。 符咒飞向寄生物。 将核心的灵子情报体吸收! 符咒轻飘飘随风飞舞。 纸人偶落在八角阵精神干涉结界的内侧。 夕歌以手指夹住新的符咒。 大概是察觉危机,一具寄生物朝夕歌施放雷击。 这个物理现象的魔法,由克人的护盾挡下。 「哎呀,谢谢你。」 「十文字家的魔法师来保护。津久叶小姐请专心封印。」 克人与夕歌在好几天前就完成自我介绍。 如今克人与夕歌没浪费时间进行多余的问候,为了平息这场骚动而各自回到工作岗位。 ◇ ◇ ◇ 达也回收贴着海面漂浮的封玉,回到莉娜那里。 守备队还在和化为寄生物的stardust战斗,但战况平分秋色,不再是非得匆忙介入的状况。要是达也与莉娜加入战局,应该会在五分钟内解决。 ——干脆一鼓作气结束掉吧。 就在达也如此心想的时候,小型装甲车沿着通往机场的道路接近。 装甲车车门开启,花菱兵库从驾驶座下车。 「达也大人,让您久等了。」 「兵库先生。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达也打开头盔的面罩回应之后,看向装甲车后座的门。里面肯定坐着他委托的寄生物封印术士。 装甲车右方的后门开启。下车的是身穿和 后记 以上是本次献给各位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二十七集〈急转篇〉。各位看得愉快吗? 由于没有比较对象,所以或许只是钻牛角尖,但我自认在取标题或副标题的时候相当犹豫不决。制作系列大纲的时候姑且会暂定副标题,但是在执笔之前重新检视大纲的阶段会再度为副标题苦恼。 也有在这个阶段变更副标题的例子。例如〈古都内乱篇〉在剧情大纲的阶段叫做〈京都谋略篇〉。相对的,也有一直想不到好标题,就这么采用大纲阶段标题的例子。〈动乱的序章篇〉就是此例。〈师族会议篇〉也一直苦恼要不要改成〈十师族风波篇〉,但最后采用当初提案的〈师族会议篇〉。 这次是至今最苦恼的一次。原本在第二十四集的阶段全面修改过剧情大纲,所以一开始准备的副标题变得不能用,不过在修改阶段,第二十七集究竟要和第二十六集统称为〈入侵篇〉上下集?还是〈背信篇〉?抑或是〈急转篇〉?我一直苦恼到正式执笔的前一刻。 若要定为〈入侵篇(下)〉就必须赶在第二十六集出版前决定,所以不能花太多时间。到头来,〈入侵篇〉上下集的提案作废,〈背信篇〉泄漏剧情的要素过于强烈,因此以〈急转篇〉为副标题开始撰写,不过老实说,我在写完初稿的阶段还在苦恼。 反倒是下一集的副标题〈追迹篇〉,几乎没苦恼就决定了。取这个副标题的原因,看过本集〈急转篇〉的各位应该就会知道。再下一集的副标题在我心中也几乎定案,不过这方面泄漏剧情的要素强烈,所以目前保密。 下一章〈追迹篇〉预定分成上下集。不用说,主题当然是达也对光宣的追迹,不过一高的同学们也会同时一起大显身手。将辉与茜这对兄妹和刘丽蕾的剧情也没有就此结束。〈追迹篇〉我想将会是精彩连连的一集。 剧情持续急转直下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请各位陪同一起走到最后。 本次也谢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佐岛 勤) 以上是本次献给各位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二十七集〈急转篇〉。各位看得愉快吗? 由于没有比较对象,所以或许只是钻牛角尖,但我自认在取标题或副标题的时候相当犹豫不决。制作系列大纲的时候姑且会暂定副标题,但是在执笔之前重新检视大纲的阶段会再度为副标题苦恼。 也有在这个阶段变更副标题的例子。例如〈古都内乱篇〉在剧情大纲的阶段叫做〈京都谋略篇〉。相对的,也有一直想不到好标题,就这么采用大纲阶段标题的例子。〈动乱的序章篇〉就是此例。〈师族会议篇〉也一直苦恼要不要改成〈十师族风波篇〉,但最后采用当初提案的〈师族会议篇〉。 这次是至今最苦恼的一次。原本在第二十四集的阶段全面修改过剧情大纲,所以一开始准备的副标题变得不能用,不过在修改阶段,第二十七集究竟要和第二十六集统称为〈入侵篇〉上下集?还是〈背信篇〉?抑或是〈急转篇〉?我一直苦恼到正式执笔的前一刻。 若要定为〈入侵篇(下)〉就必须赶在第二十六集出版前决定,所以不能花太多时间。到头来,〈入侵篇〉上下集的提案作废,〈背信篇〉泄漏剧情的要素过于强烈,因此以〈急转篇〉为副标题开始撰写,不过老实说,我在写完初稿的阶段还在苦恼。 反倒是下一集的副标题〈追迹篇〉,几乎没苦恼就决定了。取这个副标题的原因,看过本集〈急转篇〉的各位应该就会知道。再下一集的副标题在我心中也几乎定案,不过这方面泄漏剧情的要素强烈,所以目前保密。 下一章〈追迹篇〉预定分成上下集。不用说,主题当然是达也对光宣的追迹,不过一高的同学们也会同时一起大显身手。将辉与茜这对兄妹和刘丽蕾的剧情也没有就此结束。〈追迹篇〉我想将会是精彩连连的一集。 剧情持续急转直下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请各位陪同一起走到最后。 本次也谢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佐岛 勤) 以上是本次献给各位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二十七集〈急转篇〉。各位看得愉快吗? 由于没有比较对象,所以或许只是钻牛角尖,但我自认在取标题或副标题的时候相当犹豫不决。制作系列大纲的时候姑且会暂定副标题,但是在执笔之前重新检视大纲的阶段会再度为副标题苦恼。 也有在这个阶段变更副标题的例子。例如〈古都内乱篇〉在剧情大纲的阶段叫做〈京都谋略篇〉。相对的,也有一直想不到好标题,就这么采用大纲阶段标题的例子。〈动乱的序章篇〉就是此例。〈师族会议篇〉也一直苦恼要不要改成〈十师族风波篇〉,但最后采用当初提案的〈师族会议篇〉。 这次是至今最苦恼的一次。原本在第二十四集的阶段全面修改过剧情大纲,所以一开始准备的副标题变得不能用,不过在修改阶段,第二十七集究竟要和第二十六集统称为〈入侵篇〉上下集?还是〈背信篇〉?抑或是〈急转篇〉?我一直苦恼到正式执笔的前一刻。 若要定为〈入侵篇(下)〉就必须赶在第二十六集出版前决定,所以不能花太多时间。到头来,〈入侵篇〉上下集的提案作废,〈背信篇〉泄漏剧情的要素过于强烈,因此以〈急转篇〉为副标题开始撰写,不过老实说,我在写完初稿的阶段还在苦恼。 反倒是下一集的副标题〈追迹篇〉,几乎没苦恼就决定了。取这个副标题的原因,看过本集〈急转篇〉的各位应该就会知道。再下一集的副标题在我心中也几乎定案,不过这方面泄漏剧情的要素强烈,所以目前保密。 下一章〈追迹篇〉预定分成上下集。不用说,主题当然是达也对光宣的追迹,不过一高的同学们也会同时一起大显身手。将辉与茜这对兄妹和刘丽蕾的剧情也没有就此结束。〈追迹篇〉我想将会是精彩连连的一集。 剧情持续急转直下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请各位陪同一起走到最后。 本次也谢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佐岛 勤) 以上是本次献给各位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二十七集〈急转篇〉。各位看得愉快吗? 由于没有比较对象,所以或许只是钻牛角尖,但我自认在取标题或副标题的时候相当犹豫不决。制作系列大纲的时候姑且会暂定副标题,但是在执笔之前重新检视大纲的阶段会再度为副标题苦恼。 也有在这个阶段变更副标题的例子。例如〈古都内乱篇〉在剧情大纲的阶段叫做〈京都谋略篇〉。相对的,也有一直想不到好标题,就这么采用大纲阶段标题的例子。〈动乱的序章篇〉就是此例。〈师族会议篇〉也一直苦恼要不要改成〈十师族风波篇〉,但最后采用当初提案的〈师族会议篇〉。 这次是至今最苦恼的一次。原本在第二十四集的阶段全面修改过剧情大纲,所以一开始准备的副标题变得不能用,不过在修改阶段,第二十七集究竟要和第二十六集统称为〈入侵篇〉上下集?还是〈背信篇〉?抑或是〈急转篇〉?我一直苦恼到正式执笔的前一刻。 若要定为〈入侵篇(下)〉就必须赶在第二十六集出版前决定,所以不能花太多时间。到头来,〈入侵篇〉上下集的提案作废,〈背信篇〉泄漏剧情的要素过于强烈,因此以〈急转篇〉为副标题开始撰写,不过老实说,我在写完初稿的阶段还在苦恼。 反倒是下一集的副标题〈追迹篇〉,几乎没苦恼就决定了。取这个副标题的原因,看过本集〈急转篇〉的各位应该就会知道。再下一集的副标题在我心中也几乎定案,不过这方面泄漏剧情的要素强烈,所以目前保密。 下一章〈追迹篇〉预定分成上下集。不用说,主题当然是达也对光宣的追迹,不过一高的同学们也会同时一起大显身手。将辉与茜这对兄妹和刘丽蕾的剧情也没有就此结束。〈追迹篇〉我想将会是精彩连连的一集。 剧情持续急转直下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请各位陪同一起走到最后。 本次也谢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佐岛 勤) 以上是本次献给各位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二十七集〈急转篇〉。各位看得愉快吗? 由于没有比较对象,所以或许只是钻牛角尖,但我自认在取标题或副标题的时候相当犹豫不决。制作系列大纲的时候姑且会暂定副标题,但是在执笔之前重新检视大纲的阶段会再度为副标题苦恼。 也有在这个阶段变更副标题的例子。例如〈古都内乱篇〉在剧情大纲的阶段叫做〈京都谋略篇〉。相对的,也有一直想不到好标题,就这么采用大纲阶段标题的例子。〈动乱的序章篇〉就是此例。〈师族会议篇〉也一直苦恼要不要改成〈十师族风波篇〉,但最后采用当初提案的〈师族会议篇〉。 这次是至今最苦恼的一次。原本在第二十四集的阶段全面修改过剧情大纲,所以一开始准备的副标题变得不能用,不过在修改阶段,第二十七集究竟要和第二十六集统称为〈入侵篇〉上下集?还是〈背信篇〉?抑或是〈急转篇〉?我一直苦恼到正式执笔的前一刻。 若要定为〈入侵篇(下)〉就必须赶在第二十六集出版前决定,所以不能花太多时间。到头来,〈入侵篇〉上下集的提案作废,〈背信篇〉泄漏剧情的要素过于强烈,因此以〈急转篇〉为副标题开始撰写,不过老实说,我在写完初稿的阶段还在苦恼。 反倒是下一集的副标题〈追迹篇〉,几乎没苦恼就决定了。取这个副标题的原因,看过本集〈急转篇〉的各位应该就会知道。再下一集的副标题在我心中也几乎定案,不过这方面泄漏剧情的要素强烈,所以目前保密。 下一章〈追迹篇〉预定分成上下集。不用说,主题当然是达也对光宣的追迹,不过一高的同学们也会同时一起大显身手。将辉与茜这对兄妹和刘丽蕾的剧情也没有就此结束。〈追迹篇〉我想将会是精彩连连的一集。 剧情持续急转直下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请各位陪同一起走到最后。 本次也谢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佐岛 勤) 以上是本次献给各位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二十七集〈急转篇〉。各位看得愉快吗? 由于没有比较对象,所以或许只是钻牛角尖,但我自认在取标题或副标题的时候相当犹豫不决。制作系列大纲的时候姑且会暂定副标题,但是在执笔之前重新检视大纲的阶段会再度为副标题苦恼。 也有在这个阶段变更副标题的例子。例如〈古都内乱篇〉在剧情大纲的阶段叫做〈京都谋略篇〉。相对的,也有一直想不到好标题,就这么采用大纲阶段标题的例子。〈动乱的序章篇〉就是此例。〈师族会议篇〉也一直苦恼要不要改成〈十师族风波篇〉,但最后采用当初提案的〈师族会议篇〉。 这次是至今最苦恼的一次。原本在第二十四集的阶段全面修改过剧情大纲,所以一开始准备的副标题变得不能用,不过在修改阶段,第二十七集究竟要和第二十六集统称为〈入侵篇〉上下集?还是〈背信篇〉?抑或是〈急转篇〉?我一直苦恼到正式执笔的前一刻。 若要定为〈入侵篇(下)〉就必须赶在第二十六集出版前决定,所以不能花太多时间。到头来,〈入侵篇〉上下集的提案作废,〈背信篇〉泄漏剧情的要素过于强烈,因此以〈急转篇〉为副标题开始撰写,不过老实说,我在写完初稿的阶段还在苦恼。 反倒是下一集的副标题〈追迹篇〉,几乎没苦恼就决定了。取这个副标题的原因,看过本集〈急转篇〉的各位应该就会知道。再下一集的副标题在我心中也几乎定案,不过这方面泄漏剧情的要素强烈,所以目前保密。 下一章〈追迹篇〉预定分成上下集。不用说,主题当然是达也对光宣的追迹,不过一高的同学们也会同时一起大显身手。将辉与茜这对兄妹和刘丽蕾的剧情也没有就此结束。〈追迹篇〉我想将会是精彩连连的一集。 剧情持续急转直下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请各位陪同一起走到最后。 本次也谢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佐岛 勤) 以上是本次献给各位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二十七集〈急转篇〉。各位看得愉快吗? 由于没有比较对象,所以或许只是钻牛角尖,但我自认在取标题或副标题的时候相当犹豫不决。制作系列大纲的时候姑且会暂定副标题,但是在执笔之前重新检视大纲的阶段会再度为副标题苦恼。 也有在这个阶段变更副标题的例子。例如〈古都内乱篇〉在剧情大纲的阶段叫做〈京都谋略篇〉。相对的,也有一直想不到好标题,就这么采用大纲阶段标题的例子。〈动乱的序章篇〉就是此例。〈师族会议篇〉也一直苦恼要不要改成〈十师族风波篇〉,但最后采用当初提案的〈师族会议篇〉。 这次是至今最苦恼的一次。原本在第二十四集的阶段全面修改过剧情大纲,所以一开始准备的副标题变得不能用,不过在修改阶段,第二十七集究竟要和第二十六集统称为〈入侵篇〉上下集?还是〈背信篇〉?抑或是〈急转篇〉?我一直苦恼到正式执笔的前一刻。 若要定为〈入侵篇(下)〉就必须赶在第二十六集出版前决定,所以不能花太多时间。到头来,〈入侵篇〉上下集的提案作废,〈背信篇〉泄漏剧情的要素过于强烈,因此以〈急转篇〉为副标题开始撰写,不过老实说,我在写完初稿的阶段还在苦恼。 反倒是下一集的副标题〈追迹篇〉,几乎没苦恼就决定了。取这个副标题的原因,看过本集〈急转篇〉的各位应该就会知道。再下一集的副标题在我心中也几乎定案,不过这方面泄漏剧情的要素强烈,所以目前保密。 下一章〈追迹篇〉预定分成上下集。不用说,主题当然是达也对光宣的追迹,不过一高的同学们也会同时一起大显身手。将辉与茜这对兄妹和刘丽蕾的剧情也没有就此结束。〈追迹篇〉我想将会是精彩连连的一集。 剧情持续急转直下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请各位陪同一起走到最后。 本次也谢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佐岛 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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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至今最苦恼的一次。原本在第二十四集的阶段全面修改过剧情大纲,所以一开始准备的副标题变得不能用,不过在修改阶段,第二十七集究竟要和第二十六集统称为〈入侵篇〉上下集?还是〈背信篇〉?抑或是〈急转篇〉?我一直苦恼到正式执笔的前一刻。 若要定为〈入侵篇(下)〉就必须赶在第二十六集出版前决定,所以不能花太多时间。到头来,〈入侵篇〉上下集的提案作废,〈背信篇〉泄漏剧情的要素过于强烈,因此以〈急转篇〉为副标题开始撰写,不过老实说,我在写完初稿的阶段还在苦恼。 反倒是下一集的副标题〈追迹篇〉,几乎没苦恼就决定了。取这个副标题的原因,看过本集〈急转篇〉的各位应该就会知道。再下一集的副标题在我心中也几乎定案,不过这方面泄漏剧情的要素强烈,所以目前保密。 下一章〈追迹篇〉预定分成上下集。不用说,主题当然是达也对光宣的追迹,不过一高的同学们也会同时一起大显身手。将辉与茜这对兄妹和刘丽蕾的剧情也没有就此结束。〈追迹篇〉我想将会是精彩连连的一集。 剧情持续急转直下的《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请各位陪同一起走到最后。 本次也谢谢各位阅读本作品。 (佐岛 勤) [0]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 stars第三队队长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受命潜入日本进行破坏任务。从usna本国搭乘的运输机刚降落,他就在机内遭受袭击,意识至此中断。 觉得作了一个漫长的梦。 也觉得是在一瞬间清醒。 艾克图鲁斯取回意识的时候,身处于完全的黑暗。 毫无亮光的漆黑。不是沉重缠身的黑暗。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甚至感觉不到黑暗的重量。 连自己眼睛是否张开都不知道。不只如此,甚至没感觉到自己有眼睛。 他从自己的肉体,从外界的一切分离出来。 ──我死了吗? 在造成完整断绝的绝对孤独中,艾克图鲁斯这么想。 ──这就是「死亡」吗? ──在死后等待的不是制裁,而是虚无吗? ──罪人不是被地狱的业火烧灼,而是被虚无的黑暗吞噬吗? 在缓步进逼的绝望之中,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我为什么是孤独的? ──为什么「得以」孤独? 艾克图鲁斯发现自己听不到同族的声音。 成为寄生物之后持续侵蚀他的精神,侵蚀他的自我,从意识底层涌现的「细语」,如今听不到了。艾克图鲁斯在内心编织出来的意念,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意念。 (怎么回事……?) 艾克图鲁斯成为寄生物并非自愿;是遭到精神生命体的侵蚀而同化。 但在化为寄生物的过程中,精神生命体并非全面霸占。艾克图鲁斯并非单方面受到寄生物的控制。控制是双向的。 精神生命体导致他再也不是人类。即使如此,他依然是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化为寄生物之后,他的感性与思考模式变质,不过意识的连续性得以维持。 艾克图鲁斯记得化为寄生物之前的事,同样的,他也记得化为寄生物之后的事。可以详细回想寄生物是什么样的生物。 寄生物没有自我。不,并非完全没有,但是不完整。缺乏用来和天地万物区别,独立于其他人事物的「自我」。 寄生物的性质是「一为全」。保有自身的意识,而且总是混入同族的意念。其他个体的想法不断在意识底层低语。不同于心电感应,即使没有告知对方的意思,对方也听得到。 刚开始,可以区分自己与其他个体的意念。但是到后来,就无法分辨内心底层涌现的意念是否是自己的意念。即使是普通人,如果每天都被灌输同一套意识形态,将会认定这是自己的价值观。寄生物的状况是内心相通,所以同化观念的强制力,远不是单纯的聆听比得上的。 而且,不同于人类变成的寄生物,精神生命体的寄生物原本就不会区分个体与全体。这是艾克图鲁斯实际的感觉。 还没寄生人体的精神生命体,是不具实体的情报聚合物。情报不会排除异己。情报不像物质资源会随着使用而减少消耗,反而会因为共享而强化存续力。 同时属于精神生命体与情报生命体的寄生物,为了让存在变得确实,会寻找拥有坚定意念的宿主。 而且为了让自身永续存在,会积极对外共享。 这成为促进意念交换与意识融合的压力。 但是现在,艾克图鲁斯察觉自己摆脱这股压力。 (难道是……从寄生物回复为人类了?) 他怀着恐惧更胜喜悦的心情这么想。 害怕自己成为另一个种族,再也不是原本的自己。 虽说本来是人类,但「现在」的艾克图鲁斯是寄生物。从人类化为寄生物,或是从寄生物回复为人类,都是「成为别种生物」的意思。生物具备自我保存的本能,是能让自己一直维持自身性质的生存原理。遭遇自身物种没有预设的变貌时,会出自本能产生抗拒。 但是艾克图鲁斯以意志力克制这份来自本能的抗拒,将精神资源用来分析现状,想知道自己发生什么事。 状况的掌握进行得不太顺心如意。其实他还有一半以上处于沉睡状态。运作的思考能力大约是平常的五分之一。而且他和梦中的登场角色一样,没去质疑自己的能力大打折扣这点。 觉醒的时刻突然来临。 西元二○九七年七月八日十四时七分。 封闭艾克图鲁斯的黑暗剧烈地震动。虽然他不知道详情,不过一条将辉的「海爆」掀起剩余想子的大浪瞬间扑过来。 覆盖他意识的浓雾散去。思绪一口气变得明瞭。 (刚才的是想子波动?) (大规模的想子波,撼动想子的外壳?) (我被关在自己的想子情报体内部?) 肉体是灵魂的监狱。这句话出自柏拉图。现在艾克图鲁斯的灵魂虽然被关在肉体的监狱,意义上却和这位古希腊哲学家的说法不同。 以古式魔法烙印在肉体的封印咒句,将他的内心从外界隔离。艾克图鲁斯习得现代魔法,同时也继承美洲大陆原住民的古式魔法,所以能理解是何种术式束缚着他。 也知道这个术式极为坚固,以他的古式魔法技术无法解除。 (不过,即使无法解除封印……) 封闭他的古式魔法,是利用精神与肉体的连结,由肉体这边束缚精神。 (那么,只要截断精神与肉体的连结……) 艾克图鲁斯只在精神层面准备魔法。欠缺身体知觉使得他比想像的还不知如何是好,但他费尽心思建构魔法式。发动的魔法是── (幽体脱离。) 不是操作cad,改为以内心的声音唱出指令实行魔法,将精神体投射到肉体外部。 这并非他第一次使用这个魔法。虽然累积的经验不到「得心应手」的程度,但控制的时候不会失败。 以触感来说,像是固定自己的锁扣解开了。 艾克图鲁斯留下身体起身,以使用幽体脱离时特有的知觉,试着钻出肉体。 有种被网子覆盖般的阻力。这是至今未曾有的感觉。 想像自己朝网眼伸出手,硬是扯破网子。 视野突然开阔。 前方是运输机顶部。如果他的记忆正确,这里是货舱。 不必转身也看得见背后。 放在地面的「棺材」里,躺着自己脸色惨白的肉体。 依照至今经验的幽体脱离,「自己」和自己的肉体以细线连结。 但他找不到那条「线」。 也没有和肉体相连的感觉。 难道是刚才扯破「网子」的时候一起扯断了? (我……死了吗?) 传授这个魔法的祖母告诉他,那条线连结肉体与灵魂。年轻时指导他的日本僧侣说过,一旦那条线断掉,灵魂就无法回到肉体。 艾克图鲁斯只在一瞬间慌张。回想起不久前的境遇,他对死亡感到的恐惧情绪,还没演变到恐慌就不了了之。 隔离一切的虚无黑暗。想到原本可能终其一生被囚禁在那里,即使现在的自己是幽灵,能够看见、听到、感受这个世界的这个状态也好得多,前者根本无法比。 说起来,在成为寄生物的那时候,他身为人类的生命就等于终结。事到如今还计较自己是否活着,想必是丢脸又滑稽吧。 更重要的是,如果现在的自己是亡灵,就必须趁着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的意识还在,完成自己该做的事。他是这么认为的。 艾克图鲁斯认定自己的身分是「usna的军人」。 即使从人类变成寄生物,只要以祖国美利坚军人的身分尽到义务,自己就能保有「自我」。与其说是思惟或主义,这个想法更像是信仰。 艾克图鲁斯想维持「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的身分,直到自己再也不是自己。 为此该怎么做? (……我只要彻底完成长官交付的任务就可以了。) 长官交付给他的任务是什么? (……破坏司波达也的恒星炉设施,打造出他无法拒绝参加狄俄涅计画的状况。这就是交付给我的任务。) 幽体状态也能使用魔法。以系统层面来说,不可能使用「舞刃阵」这种和武器并用的魔法,但如果是干涉流体或电磁波的魔法,毫无问题就可以发动。至于精神干涉系的术式,以幽体状态使用反而更加顺手。 ──艾克图鲁斯做出这个决定,是他在黑暗中清醒之后约一小时的事。 在这个时间点,他的同伴们已经袭击巳烧岛失败,雷谷鲁斯、贝格与迪尼布的肉体被达也分解消除,以精神体的状态封印。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 stars第三队队长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受命潜入日本进行破坏任务。从usna本国搭乘的运输机刚降落,他就在机内遭受袭击,意识至此中断。 觉得作了一个漫长的梦。 也觉得是在一瞬间清醒。 艾克图鲁斯取回意识的时候,身处于完全的黑暗。 毫无亮光的漆黑。不是沉重缠身的黑暗。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甚至感觉不到黑暗的重量。 连自己眼睛是否张开都不知道。不只如此,甚至没感觉到自己有眼睛。 他从自己的肉体,从外界的一切分离出来。 ──我死了吗? 在造成完整断绝的绝对孤独中,艾克图鲁斯这么想。 ──这就是「死亡」吗? ──在死后等待的不是制裁,而是虚无吗? ──罪人不是被地狱的业火烧灼,而是被虚无的黑暗吞噬吗? 在缓步进逼的绝望之中,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我为什么是孤独的? ──为什么「得以」孤独? 艾克图鲁斯发现自己听不到同族的声音。 成为寄生物之后持续侵蚀他的精神,侵蚀他的自我,从意识底层涌现的「细语」,如今听不到了。艾克图鲁斯在内心编织出来的意念,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意念。 (怎么回事……?) 艾克图鲁斯成为寄生物并非自愿;是遭到精神生命体的侵蚀而同化。 但在化为寄生物的过程中,精神生命体并非全面霸占。艾克图鲁斯并非单方面受到寄生物的控制。控制是双向的。 精神生命体导致他再也不是人类。即使如此,他依然是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化为寄生物之后,他的感性与思考模式变质,不过意识的连续性得以维持。 艾克图鲁斯记得化为寄生物之前的事,同样的,他也记得化为寄生物之后的事。可以详细回想寄生物是什么样的生物。 寄生物没有自我。不,并非完全没有,但是不完整。缺乏用来和天地万物区别,独立于其他人事物的「自我」。 寄生物的性质是「一为全」。保有自身的意识,而且总是混入同族的意念。其他个体的想法不断在意识底层低语。不同于心电感应,即使没有告知对方的意思,对方也听得到。 刚开始,可以区分自己与其他个体的意念。但是到后来,就无法分辨内心底层涌现的意念是否是自己的意念。即使是普通人,如果每天都被灌输同一套意识形态,将会认定这是自己的价值观。寄生物的状况是内心相通,所以同化观念的强制力,远不是单纯的聆听比得上的。 而且,不同于人类变成的寄生物,精神生命体的寄生物原本就不会区分个体与全体。这是艾克图鲁斯实际的感觉。 还没寄生人体的精神生命体,是不具实体的情报聚合物。情报不会排除异己。情报不像物质资源会随着使用而减少消耗,反而会因为共享而强化存续力。 同时属于精神生命体与情报生命体的寄生物,为了让存在变得确实,会寻找拥有坚定意念的宿主。 而且为了让自身永续存在,会积极对外共享。 这成为促进意念交换与意识融合的压力。 但是现在,艾克图鲁斯察觉自己摆脱这股压力。 (难道是……从寄生物回复为人类了?) 他怀着恐惧更胜喜悦的心情这么想。 害怕自己成为另一个种族,再也不是原本的自己。 虽说本来是人类,但「现在」的艾克图鲁斯是寄生物。从人类化为寄生物,或是从寄生物回复为人类,都是「成为别种生物」的意思。生物具备自我保存的本能,是能让自己一直维持自身性质的生存原理。遭遇自身物种没有预设的变貌时,会出自本能产生抗拒。 但是艾克图鲁斯以意志力克制这份来自本能的抗拒,将精神资源用来分析现状,想知道自己发生什么事。 状况的掌握进行得不太顺心如意。其实他还有一半以上处于沉睡状态。运作的思考能力大约是平常的五分之一。而且他和梦中的登场角色一样,没去质疑自己的能力大打折扣这点。 觉醒的时刻突然来临。 西元二○九七年七月八日十四时七分。 封闭艾克图鲁斯的黑暗剧烈地震动。虽然他不知道详情,不过一条将辉的「海爆」掀起剩余想子的大浪瞬间扑过来。 覆盖他意识的浓雾散去。思绪一口气变得明瞭。 (刚才的是想子波动?) (大规模的想子波,撼动想子的外壳?) (我被关在自己的想子情报体内部?) 肉体是灵魂的监狱。这句话出自柏拉图。现在艾克图鲁斯的灵魂虽然被关在肉体的监狱,意义上却和这位古希腊哲学家的说法不同。 以古式魔法烙印在肉体的封印咒句,将他的内心从外界隔离。艾克图鲁斯习得现代魔法,同时也继承美洲大陆原住民的古式魔法,所以能理解是何种术式束缚着他。 也知道这个术式极为坚固,以他的古式魔法技术无法解除。 (不过,即使无法解除封印……) 封闭他的古式魔法,是利用精神与肉体的连结,由肉体这边束缚精神。 (那么,只要截断精神与肉体的连结……) 艾克图鲁斯只在精神层面准备魔法。欠缺身体知觉使得他比想像的还不知如何是好,但他费尽心思建构魔法式。发动的魔法是── (幽体脱离。) 不是操作cad,改为以内心的声音唱出指令实行魔法,将精神体投射到肉体外部。 这并非他第一次使用这个魔法。虽然累积的经验不到「得心应手」的程度,但控制的时候不会失败。 以触感来说,像是固定自己的锁扣解开了。 艾克图鲁斯留下身体起身,以使用幽体脱离时特有的知觉,试着钻出肉体。 有种被网子覆盖般的阻力。这是至今未曾有的感觉。 想像自己朝网眼伸出手,硬是扯破网子。 视野突然开阔。 前方是运输机顶部。如果他的记忆正确,这里是货舱。 不必转身也看得见背后。 放在地面的「棺材」里,躺着自己脸色惨白的肉体。 依照至今经验的幽体脱离,「自己」和自己的肉体以细线连结。 但他找不到那条「线」。 也没有和肉体相连的感觉。 难道是刚才扯破「网子」的时候一起扯断了? (我……死了吗?) 传授这个魔法的祖母告诉他,那条线连结肉体与灵魂。年轻时指导他的日本僧侣说过,一旦那条线断掉,灵魂就无法回到肉体。 艾克图鲁斯只在一瞬间慌张。回想起不久前的境遇,他对死亡感到的恐惧情绪,还没演变到恐慌就不了了之。 隔离一切的虚无黑暗。想到原本可能终其一生被囚禁在那里,即使现在的自己是幽灵,能够看见、听到、感受这个世界的这个状态也好得多,前者根本无法比。 说起来,在成为寄生物的那时候,他身为人类的生命就等于终结。事到如今还计较自己是否活着,想必是丢脸又滑稽吧。 更重要的是,如果现在的自己是亡灵,就必须趁着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的意识还在,完成自己该做的事。他是这么认为的。 艾克图鲁斯认定自己的身分是「usna的军人」。 即使从人类变成寄生物,只要以祖国美利坚军人的身分尽到义务,自己就能保有「自我」。与其说是思惟或主义,这个想法更像是信仰。 艾克图鲁斯想维持「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的身分,直到自己再也不是自己。 为此该怎么做? (……我只要彻底完成长官交付的任务就可以了。) 长官交付给他的任务是什么? (……破坏司波达也的恒星炉设施,打造出他无法拒绝参加狄俄涅计画的状况。这就是交付给我的任务。) 幽体状态也能使用魔法。以系统层面来说,不可能使用「舞刃阵」这种和武器并用的魔法,但如果是干涉流体或电磁波的魔法,毫无问题就可以发动。至于精神干涉系的术式,以幽体状态使用反而更加顺手。 ──艾克图鲁斯做出这个决定,是他在黑暗中清醒之后约一小时的事。 在这个时间点,他的同伴们已经袭击巳烧岛失败,雷谷鲁斯、贝格与迪尼布的肉体被达也分解消除,以精神体的状态封印。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 stars第三队队长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受命潜入日本进行破坏任务。从usna本国搭乘的运输机刚降落,他就在机内遭受袭击,意识至此中断。 觉得作了一个漫长的梦。 也觉得是在一瞬间清醒。 艾克图鲁斯取回意识的时候,身处于完全的黑暗。 毫无亮光的漆黑。不是沉重缠身的黑暗。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甚至感觉不到黑暗的重量。 连自己眼睛是否张开都不知道。不只如此,甚至没感觉到自己有眼睛。 他从自己的肉体,从外界的一切分离出来。 ──我死了吗? 在造成完整断绝的绝对孤独中,艾克图鲁斯这么想。 ──这就是「死亡」吗? ──在死后等待的不是制裁,而是虚无吗? ──罪人不是被地狱的业火烧灼,而是被虚无的黑暗吞噬吗? 在缓步进逼的绝望之中,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我为什么是孤独的? ──为什么「得以」孤独? 艾克图鲁斯发现自己听不到同族的声音。 成为寄生物之后持续侵蚀他的精神,侵蚀他的自我,从意识底层涌现的「细语」,如今听不到了。艾克图鲁斯在内心编织出来的意念,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意念。 (怎么回事……?) 艾克图鲁斯成为寄生物并非自愿;是遭到精神生命体的侵蚀而同化。 但在化为寄生物的过程中,精神生命体并非全面霸占。艾克图鲁斯并非单方面受到寄生物的控制。控制是双向的。 精神生命体导致他再也不是人类。即使如此,他依然是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化为寄生物之后,他的感性与思考模式变质,不过意识的连续性得以维持。 艾克图鲁斯记得化为寄生物之前的事,同样的,他也记得化为寄生物之后的事。可以详细回想寄生物是什么样的生物。 寄生物没有自我。不,并非完全没有,但是不完整。缺乏用来和天地万物区别,独立于其他人事物的「自我」。 寄生物的性质是「一为全」。保有自身的意识,而且总是混入同族的意念。其他个体的想法不断在意识底层低语。不同于心电感应,即使没有告知对方的意思,对方也听得到。 刚开始,可以区分自己与其他个体的意念。但是到后来,就无法分辨内心底层涌现的意念是否是自己的意念。即使是普通人,如果每天都被灌输同一套意识形态,将会认定这是自己的价值观。寄生物的状况是内心相通,所以同化观念的强制力,远不是单纯的聆听比得上的。 而且,不同于人类变成的寄生物,精神生命体的寄生物原本就不会区分个体与全体。这是艾克图鲁斯实际的感觉。 还没寄生人体的精神生命体,是不具实体的情报聚合物。情报不会排除异己。情报不像物质资源会随着使用而减少消耗,反而会因为共享而强化存续力。 同时属于精神生命体与情报生命体的寄生物,为了让存在变得确实,会寻找拥有坚定意念的宿主。 而且为了让自身永续存在,会积极对外共享。 这成为促进意念交换与意识融合的压力。 但是现在,艾克图鲁斯察觉自己摆脱这股压力。 (难道是……从寄生物回复为人类了?) 他怀着恐惧更胜喜悦的心情这么想。 害怕自己成为另一个种族,再也不是原本的自己。 虽说本来是人类,但「现在」的艾克图鲁斯是寄生物。从人类化为寄生物,或是从寄生物回复为人类,都是「成为别种生物」的意思。生物具备自我保存的本能,是能让自己一直维持自身性质的生存原理。遭遇自身物种没有预设的变貌时,会出自本能产生抗拒。 但是艾克图鲁斯以意志力克制这份来自本能的抗拒,将精神资源用来分析现状,想知道自己发生什么事。 状况的掌握进行得不太顺心如意。其实他还有一半以上处于沉睡状态。运作的思考能力大约是平常的五分之一。而且他和梦中的登场角色一样,没去质疑自己的能力大打折扣这点。 觉醒的时刻突然来临。 西元二○九七年七月八日十四时七分。 封闭艾克图鲁斯的黑暗剧烈地震动。虽然他不知道详情,不过一条将辉的「海爆」掀起剩余想子的大浪瞬间扑过来。 覆盖他意识的浓雾散去。思绪一口气变得明瞭。 (刚才的是想子波动?) (大规模的想子波,撼动想子的外壳?) (我被关在自己的想子情报体内部?) 肉体是灵魂的监狱。这句话出自柏拉图。现在艾克图鲁斯的灵魂虽然被关在肉体的监狱,意义上却和这位古希腊哲学家的说法不同。 以古式魔法烙印在肉体的封印咒句,将他的内心从外界隔离。艾克图鲁斯习得现代魔法,同时也继承美洲大陆原住民的古式魔法,所以能理解是何种术式束缚着他。 也知道这个术式极为坚固,以他的古式魔法技术无法解除。 (不过,即使无法解除封印……) 封闭他的古式魔法,是利用精神与肉体的连结,由肉体这边束缚精神。 (那么,只要截断精神与肉体的连结……) 艾克图鲁斯只在精神层面准备魔法。欠缺身体知觉使得他比想像的还不知如何是好,但他费尽心思建构魔法式。发动的魔法是── (幽体脱离。) 不是操作cad,改为以内心的声音唱出指令实行魔法,将精神体投射到肉体外部。 这并非他第一次使用这个魔法。虽然累积的经验不到「得心应手」的程度,但控制的时候不会失败。 以触感来说,像是固定自己的锁扣解开了。 艾克图鲁斯留下身体起身,以使用幽体脱离时特有的知觉,试着钻出肉体。 有种被网子覆盖般的阻力。这是至今未曾有的感觉。 想像自己朝网眼伸出手,硬是扯破网子。 视野突然开阔。 前方是运输机顶部。如果他的记忆正确,这里是货舱。 不必转身也看得见背后。 放在地面的「棺材」里,躺着自己脸色惨白的肉体。 依照至今经验的幽体脱离,「自己」和自己的肉体以细线连结。 但他找不到那条「线」。 也没有和肉体相连的感觉。 难道是刚才扯破「网子」的时候一起扯断了? (我……死了吗?) 传授这个魔法的祖母告诉他,那条线连结肉体与灵魂。年轻时指导他的日本僧侣说过,一旦那条线断掉,灵魂就无法回到肉体。 艾克图鲁斯只在一瞬间慌张。回想起不久前的境遇,他对死亡感到的恐惧情绪,还没演变到恐慌就不了了之。 隔离一切的虚无黑暗。想到原本可能终其一生被囚禁在那里,即使现在的自己是幽灵,能够看见、听到、感受这个世界的这个状态也好得多,前者根本无法比。 说起来,在成为寄生物的那时候,他身为人类的生命就等于终结。事到如今还计较自己是否活着,想必是丢脸又滑稽吧。 更重要的是,如果现在的自己是亡灵,就必须趁着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的意识还在,完成自己该做的事。他是这么认为的。 艾克图鲁斯认定自己的身分是「usna的军人」。 即使从人类变成寄生物,只要以祖国美利坚军人的身分尽到义务,自己就能保有「自我」。与其说是思惟或主义,这个想法更像是信仰。 艾克图鲁斯想维持「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的身分,直到自己再也不是自己。 为此该怎么做? (……我只要彻底完成长官交付的任务就可以了。) 长官交付给他的任务是什么? (……破坏司波达也的恒星炉设施,打造出他无法拒绝参加狄俄涅计画的状况。这就是交付给我的任务。) 幽体状态也能使用魔法。以系统层面来说,不可能使用「舞刃阵」这种和武器并用的魔法,但如果是干涉流体或电磁波的魔法,毫无问题就可以发动。至于精神干涉系的术式,以幽体状态使用反而更加顺手。 ──艾克图鲁斯做出这个决定,是他在黑暗中清醒之后约一小时的事。 在这个时间点,他的同伴们已经袭击巳烧岛失败,雷谷鲁斯、贝格与迪尼布的肉体被达也分解消除,以精神体的状态封印。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 stars第三队队长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受命潜入日本进行破坏任务。从usna本国搭乘的运输机刚降落,他就在机内遭受袭击,意识至此中断。 觉得作了一个漫长的梦。 也觉得是在一瞬间清醒。 艾克图鲁斯取回意识的时候,身处于完全的黑暗。 毫无亮光的漆黑。不是沉重缠身的黑暗。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甚至感觉不到黑暗的重量。 连自己眼睛是否张开都不知道。不只如此,甚至没感觉到自己有眼睛。 他从自己的肉体,从外界的一切分离出来。 ──我死了吗? 在造成完整断绝的绝对孤独中,艾克图鲁斯这么想。 ──这就是「死亡」吗? ──在死后等待的不是制裁,而是虚无吗? ──罪人不是被地狱的业火烧灼,而是被虚无的黑暗吞噬吗? 在缓步进逼的绝望之中,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我为什么是孤独的? ──为什么「得以」孤独? 艾克图鲁斯发现自己听不到同族的声音。 成为寄生物之后持续侵蚀他的精神,侵蚀他的自我,从意识底层涌现的「细语」,如今听不到了。艾克图鲁斯在内心编织出来的意念,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意念。 (怎么回事……?) 艾克图鲁斯成为寄生物并非自愿;是遭到精神生命体的侵蚀而同化。 但在化为寄生物的过程中,精神生命体并非全面霸占。艾克图鲁斯并非单方面受到寄生物的控制。控制是双向的。 精神生命体导致他再也不是人类。即使如此,他依然是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化为寄生物之后,他的感性与思考模式变质,不过意识的连续性得以维持。 艾克图鲁斯记得化为寄生物之前的事,同样的,他也记得化为寄生物之后的事。可以详细回想寄生物是什么样的生物。 寄生物没有自我。不,并非完全没有,但是不完整。缺乏用来和天地万物区别,独立于其他人事物的「自我」。 寄生物的性质是「一为全」。保有自身的意识,而且总是混入同族的意念。其他个体的想法不断在意识底层低语。不同于心电感应,即使没有告知对方的意思,对方也听得到。 刚开始,可以区分自己与其他个体的意念。但是到后来,就无法分辨内心底层涌现的意念是否是自己的意念。即使是普通人,如果每天都被灌输同一套意识形态,将会认定这是自己的价值观。寄生物的状况是内心相通,所以同化观念的强制力,远不是单纯的聆听比得上的。 而且,不同于人类变成的寄生物,精神生命体的寄生物原本就不会区分个体与全体。这是艾克图鲁斯实际的感觉。 还没寄生人体的精神生命体,是不具实体的情报聚合物。情报不会排除异己。情报不像物质资源会随着使用而减少消耗,反而会因为共享而强化存续力。 同时属于精神生命体与情报生命体的寄生物,为了让存在变得确实,会寻找拥有坚定意念的宿主。 而且为了让自身永续存在,会积极对外共享。 这成为促进意念交换与意识融合的压力。 但是现在,艾克图鲁斯察觉自己摆脱这股压力。 (难道是……从寄生物回复为人类了?) 他怀着恐惧更胜喜悦的心情这么想。 害怕自己成为另一个种族,再也不是原本的自己。 虽说本来是人类,但「现在」的艾克图鲁斯是寄生物。从人类化为寄生物,或是从寄生物回复为人类,都是「成为别种生物」的意思。生物具备自我保存的本能,是能让自己一直维持自身性质的生存原理。遭遇自身物种没有预设的变貌时,会出自本能产生抗拒。 但是艾克图鲁斯以意志力克制这份来自本能的抗拒,将精神资源用来分析现状,想知道自己发生什么事。 状况的掌握进行得不太顺心如意。其实他还有一半以上处于沉睡状态。运作的思考能力大约是平常的五分之一。而且他和梦中的登场角色一样,没去质疑自己的能力大打折扣这点。 觉醒的时刻突然来临。 西元二○九七年七月八日十四时七分。 封闭艾克图鲁斯的黑暗剧烈地震动。虽然他不知道详情,不过一条将辉的「海爆」掀起剩余想子的大浪瞬间扑过来。 覆盖他意识的浓雾散去。思绪一口气变得明瞭。 (刚才的是想子波动?) (大规模的想子波,撼动想子的外壳?) (我被关在自己的想子情报体内部?) 肉体是灵魂的监狱。这句话出自柏拉图。现在艾克图鲁斯的灵魂虽然被关在肉体的监狱,意义上却和这位古希腊哲学家的说法不同。 以古式魔法烙印在肉体的封印咒句,将他的内心从外界隔离。艾克图鲁斯习得现代魔法,同时也继承美洲大陆原住民的古式魔法,所以能理解是何种术式束缚着他。 也知道这个术式极为坚固,以他的古式魔法技术无法解除。 (不过,即使无法解除封印……) 封闭他的古式魔法,是利用精神与肉体的连结,由肉体这边束缚精神。 (那么,只要截断精神与肉体的连结……) 艾克图鲁斯只在精神层面准备魔法。欠缺身体知觉使得他比想像的还不知如何是好,但他费尽心思建构魔法式。发动的魔法是── (幽体脱离。) 不是操作cad,改为以内心的声音唱出指令实行魔法,将精神体投射到肉体外部。 这并非他第一次使用这个魔法。虽然累积的经验不到「得心应手」的程度,但控制的时候不会失败。 以触感来说,像是固定自己的锁扣解开了。 艾克图鲁斯留下身体起身,以使用幽体脱离时特有的知觉,试着钻出肉体。 有种被网子覆盖般的阻力。这是至今未曾有的感觉。 想像自己朝网眼伸出手,硬是扯破网子。 视野突然开阔。 前方是运输机顶部。如果他的记忆正确,这里是货舱。 不必转身也看得见背后。 放在地面的「棺材」里,躺着自己脸色惨白的肉体。 依照至今经验的幽体脱离,「自己」和自己的肉体以细线连结。 但他找不到那条「线」。 也没有和肉体相连的感觉。 难道是刚才扯破「网子」的时候一起扯断了? (我……死了吗?) 传授这个魔法的祖母告诉他,那条线连结肉体与灵魂。年轻时指导他的日本僧侣说过,一旦那条线断掉,灵魂就无法回到肉体。 艾克图鲁斯只在一瞬间慌张。回想起不久前的境遇,他对死亡感到的恐惧情绪,还没演变到恐慌就不了了之。 隔离一切的虚无黑暗。想到原本可能终其一生被囚禁在那里,即使现在的自己是幽灵,能够看见、听到、感受这个世界的这个状态也好得多,前者根本无法比。 说起来,在成为寄生物的那时候,他身为人类的生命就等于终结。事到如今还计较自己是否活着,想必是丢脸又滑稽吧。 更重要的是,如果现在的自己是亡灵,就必须趁着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的意识还在,完成自己该做的事。他是这么认为的。 艾克图鲁斯认定自己的身分是「usna的军人」。 即使从人类变成寄生物,只要以祖国美利坚军人的身分尽到义务,自己就能保有「自我」。与其说是思惟或主义,这个想法更像是信仰。 艾克图鲁斯想维持「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的身分,直到自己再也不是自己。 为此该怎么做? (……我只要彻底完成长官交付的任务就可以了。) 长官交付给他的任务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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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规模的想子波,撼动想子的外壳?) (我被关在自己的想子情报体内部?) 肉体是灵魂的监狱。这句话出自柏拉图。现在艾克图鲁斯的灵魂虽然被关在肉体的监狱,意义上却和这位古希腊哲学家的说法不同。 以古式魔法烙印在肉体的封印咒句,将他的内心从外界隔离。艾克图鲁斯习得现代魔法,同时也继承美洲大陆原住民的古式魔法,所以能理解是何种术式束缚着他。 也知道这个术式极为坚固,以他的古式魔法技术无法解除。 (不过,即使无法解除封印……) 封闭他的古式魔法,是利用精神与肉体的连结,由肉体这边束缚精神。 (那么,只要截断精神与肉体的连结……) 艾克图鲁斯只在精神层面准备魔法。欠缺身体知觉使得他比想像的还不知如何是好,但他费尽心思建构魔法式。发动的魔法是── (幽体脱离。) 不是操作cad,改为以内心的声音唱出指令实行魔法,将精神体投射到肉体外部。 这并非他第一次使用这个魔法。虽然累积的经验不到「得心应手」的程度,但控制的时候不会失败。 以触感来说,像是固定自己的锁扣解开了。 艾克图鲁斯留下身体起身,以使用幽体脱离时特有的知觉,试着钻出肉体。 有种被网子覆盖般的阻力。这是至今未曾有的感觉。 想像自己朝网眼伸出手,硬是扯破网子。 视野突然开阔。 前方是运输机顶部。如果他的记忆正确,这里是货舱。 不必转身也看得见背后。 放在地面的「棺材」里,躺着自己脸色惨白的肉体。 依照至今经验的幽体脱离,「自己」和自己的肉体以细线连结。 但他找不到那条「线」。 也没有和肉体相连的感觉。 难道是刚才扯破「网子」的时候一起扯断了? (我……死了吗?) 传授这个魔法的祖母告诉他,那条线连结肉体与灵魂。年轻时指导他的日本僧侣说过,一旦那条线断掉,灵魂就无法回到肉体。 艾克图鲁斯只在一瞬间慌张。回想起不久前的境遇,他对死亡感到的恐惧情绪,还没演变到恐慌就不了了之。 隔离一切的虚无黑暗。想到原本可能终其一生被囚禁在那里,即使现在的自己是幽灵,能够看见、听到、感受这个世界的这个状态也好得多,前者根本无法比。 说起来,在成为寄生物的那时候,他身为人类的生命就等于终结。事到如今还计较自己是否活着,想必是丢脸又滑稽吧。 更重要的是,如果现在的自己是亡灵,就必须趁着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的意识还在,完成自己该做的事。他是这么认为的。 艾克图鲁斯认定自己的身分是「usna的军人」。 即使从人类变成寄生物,只要以祖国美利坚军人的身分尽到义务,自己就能保有「自我」。与其说是思惟或主义,这个想法更像是信仰。 艾克图鲁斯想维持「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的身分,直到自己再也不是自己。 为此该怎么做? (……我只要彻底完成长官交付的任务就可以了。) 长官交付给他的任务是什么? (……破坏司波达也的恒星炉设施,打造出他无法拒绝参加狄俄涅计画的状况。这就是交付给我的任务。) 幽体状态也能使用魔法。以系统层面来说,不可能使用「舞刃阵」这种和武器并用的魔法,但如果是干涉流体或电磁波的魔法,毫无问题就可以发动。至于精神干涉系的术式,以幽体状态使用反而更加顺手。 ──艾克图鲁斯做出这个决定,是他在黑暗中清醒之后约一小时的事。 在这个时间点,他的同伴们已经袭击巳烧岛失败,雷谷鲁斯、贝格与迪尼布的肉体被达也分解消除,以精神体的状态封印。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 stars第三队队长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受命潜入日本进行破坏任务。从usna本国搭乘的运输机刚降落,他就在机内遭受袭击,意识至此中断。 觉得作了一个漫长的梦。 也觉得是在一瞬间清醒。 艾克图鲁斯取回意识的时候,身处于完全的黑暗。 毫无亮光的漆黑。不是沉重缠身的黑暗。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甚至感觉不到黑暗的重量。 连自己眼睛是否张开都不知道。不只如此,甚至没感觉到自己有眼睛。 他从自己的肉体,从外界的一切分离出来。 ──我死了吗? 在造成完整断绝的绝对孤独中,艾克图鲁斯这么想。 ──这就是「死亡」吗? ──在死后等待的不是制裁,而是虚无吗? ──罪人不是被地狱的业火烧灼,而是被虚无的黑暗吞噬吗? 在缓步进逼的绝望之中,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我为什么是孤独的? ──为什么「得以」孤独? 艾克图鲁斯发现自己听不到同族的声音。 成为寄生物之后持续侵蚀他的精神,侵蚀他的自我,从意识底层涌现的「细语」,如今听不到了。艾克图鲁斯在内心编织出来的意念,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意念。 (怎么回事……?) 艾克图鲁斯成为寄生物并非自愿;是遭到精神生命体的侵蚀而同化。 但在化为寄生物的过程中,精神生命体并非全面霸占。艾克图鲁斯并非单方面受到寄生物的控制。控制是双向的。 精神生命体导致他再也不是人类。即使如此,他依然是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化为寄生物之后,他的感性与思考模式变质,不过意识的连续性得以维持。 艾克图鲁斯记得化为寄生物之前的事,同样的,他也记得化为寄生物之后的事。可以详细回想寄生物是什么样的生物。 寄生物没有自我。不,并非完全没有,但是不完整。缺乏用来和天地万物区别,独立于其他人事物的「自我」。 寄生物的性质是「一为全」。保有自身的意识,而且总是混入同族的意念。其他个体的想法不断在意识底层低语。不同于心电感应,即使没有告知对方的意思,对方也听得到。 刚开始,可以区分自己与其他个体的意念。但是到后来,就无法分辨内心底层涌现的意念是否是自己的意念。即使是普通人,如果每天都被灌输同一套意识形态,将会认定这是自己的价值观。寄生物的状况是内心相通,所以同化观念的强制力,远不是单纯的聆听比得上的。 而且,不同于人类变成的寄生物,精神生命体的寄生物原本就不会区分个体与全体。这是艾克图鲁斯实际的感觉。 还没寄生人体的精神生命体,是不具实体的情报聚合物。情报不会排除异己。情报不像物质资源会随着使用而减少消耗,反而会因为共享而强化存续力。 同时属于精神生命体与情报生命体的寄生物,为了让存在变得确实,会寻找拥有坚定意念的宿主。 而且为了让自身永续存在,会积极对外共享。 这成为促进意念交换与意识融合的压力。 但是现在,艾克图鲁斯察觉自己摆脱这股压力。 (难道是……从寄生物回复为人类了?) 他怀着恐惧更胜喜悦的心情这么想。 害怕自己成为另一个种族,再也不是原本的自己。 虽说本来是人类,但「现在」的艾克图鲁斯是寄生物。从人类化为寄生物,或是从寄生物回复为人类,都是「成为别种生物」的意思。生物具备自我保存的本能,是能让自己一直维持自身性质的生存原理。遭遇自身物种没有预设的变貌时,会出自本能产生抗拒。 但是艾克图鲁斯以意志力克制这份来自本能的抗拒,将精神资源用来分析现状,想知道自己发生什么事。 状况的掌握进行得不太顺心如意。其实他还有一半以上处于沉睡状态。运作的思考能力大约是平常的五分之一。而且他和梦中的登场角色一样,没去质疑自己的能力大打折扣这点。 觉醒的时刻突然来临。 西元二○九七年七月八日十四时七分。 封闭艾克图鲁斯的黑暗剧烈地震动。虽然他不知道详情,不过一条将辉的「海爆」掀起剩余想子的大浪瞬间扑过来。 覆盖他意识的浓雾散去。思绪一口气变得明瞭。 (刚才的是想子波动?) (大规模的想子波,撼动想子的外壳?) (我被关在自己的想子情报体内部?) 肉体是灵魂的监狱。这句话出自柏拉图。现在艾克图鲁斯的灵魂虽然被关在肉体的监狱,意义上却和这位古希腊哲学家的说法不同。 以古式魔法烙印在肉体的封印咒句,将他的内心从外界隔离。艾克图鲁斯习得现代魔法,同时也继承美洲大陆原住民的古式魔法,所以能理解是何种术式束缚着他。 也知道这个术式极为坚固,以他的古式魔法技术无法解除。 (不过,即使无法解除封印……) 封闭他的古式魔法,是利用精神与肉体的连结,由肉体这边束缚精神。 (那么,只要截断精神与肉体的连结……) 艾克图鲁斯只在精神层面准备魔法。欠缺身体知觉使得他比想像的还不知如何是好,但他费尽心思建构魔法式。发动的魔法是── (幽体脱离。) 不是操作cad,改为以内心的声音唱出指令实行魔法,将精神体投射到肉体外部。 这并非他第一次使用这个魔法。虽然累积的经验不到「得心应手」的程度,但控制的时候不会失败。 以触感来说,像是固定自己的锁扣解开了。 艾克图鲁斯留下身体起身,以使用幽体脱离时特有的知觉,试着钻出肉体。 有种被网子覆盖般的阻力。这是至今未曾有的感觉。 想像自己朝网眼伸出手,硬是扯破网子。 视野突然开阔。 前方是运输机顶部。如果他的记忆正确,这里是货舱。 不必转身也看得见背后。 放在地面的「棺材」里,躺着自己脸色惨白的肉体。 依照至今经验的幽体脱离,「自己」和自己的肉体以细线连结。 但他找不到那条「线」。 也没有和肉体相连的感觉。 难道是刚才扯破「网子」的时候一起扯断了? (我……死了吗?) 传授这个魔法的祖母告诉他,那条线连结肉体与灵魂。年轻时指导他的日本僧侣说过,一旦那条线断掉,灵魂就无法回到肉体。 艾克图鲁斯只在一瞬间慌张。回想起不久前的境遇,他对死亡感到的恐惧情绪,还没演变到恐慌就不了了之。 隔离一切的虚无黑暗。想到原本可能终其一生被囚禁在那里,即使现在的自己是幽灵,能够看见、听到、感受这个世界的这个状态也好得多,前者根本无法比。 说起来,在成为寄生物的那时候,他身为人类的生命就等于终结。事到如今还计较自己是否活着,想必是丢脸又滑稽吧。 更重要的是,如果现在的自己是亡灵,就必须趁着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的意识还在,完成自己该做的事。他是这么认为的。 艾克图鲁斯认定自己的身分是「usna的军人」。 即使从人类变成寄生物,只要以祖国美利坚军人的身分尽到义务,自己就能保有「自我」。与其说是思惟或主义,这个想法更像是信仰。 艾克图鲁斯想维持「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的身分,直到自己再也不是自己。 为此该怎么做? (……我只要彻底完成长官交付的任务就可以了。) 长官交付给他的任务是什么? (……破坏司波达也的恒星炉设施,打造出他无法拒绝参加狄俄涅计画的状况。这就是交付给我的任务。) 幽体状态也能使用魔法。以系统层面来说,不可能使用「舞刃阵」这种和武器并用的魔法,但如果是干涉流体或电磁波的魔法,毫无问题就可以发动。至于精神干涉系的术式,以幽体状态使用反而更加顺手。 ──艾克图鲁斯做出这个决定,是他在黑暗中清醒之后约一小时的事。 在这个时间点,他的同伴们已经袭击巳烧岛失败,雷谷鲁斯、贝格与迪尼布的肉体被达也分解消除,以精神体的状态封印。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 stars第三队队长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受命潜入日本进行破坏任务。从usna本国搭乘的运输机刚降落,他就在机内遭受袭击,意识至此中断。 觉得作了一个漫长的梦。 也觉得是在一瞬间清醒。 艾克图鲁斯取回意识的时候,身处于完全的黑暗。 毫无亮光的漆黑。不是沉重缠身的黑暗。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甚至感觉不到黑暗的重量。 连自己眼睛是否张开都不知道。不只如此,甚至没感觉到自己有眼睛。 他从自己的肉体,从外界的一切分离出来。 ──我死了吗? 在造成完整断绝的绝对孤独中,艾克图鲁斯这么想。 ──这就是「死亡」吗? ──在死后等待的不是制裁,而是虚无吗? ──罪人不是被地狱的业火烧灼,而是被虚无的黑暗吞噬吗? 在缓步进逼的绝望之中,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我为什么是孤独的? ──为什么「得以」孤独? 艾克图鲁斯发现自己听不到同族的声音。 成为寄生物之后持续侵蚀他的精神,侵蚀他的自我,从意识底层涌现的「细语」,如今听不到了。艾克图鲁斯在内心编织出来的意念,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意念。 (怎么回事……?) 艾克图鲁斯成为寄生物并非自愿;是遭到精神生命体的侵蚀而同化。 但在化为寄生物的过程中,精神生命体并非全面霸占。艾克图鲁斯并非单方面受到寄生物的控制。控制是双向的。 精神生命体导致他再也不是人类。即使如此,他依然是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化为寄生物之后,他的感性与思考模式变质,不过意识的连续性得以维持。 艾克图鲁斯记得化为寄生物之前的事,同样的,他也记得化为寄生物之后的事。可以详细回想寄生物是什么样的生物。 寄生物没有自我。不,并非完全没有,但是不完整。缺乏用来和天地万物区别,独立于其他人事物的「自我」。 寄生物的性质是「一为全」。保有自身的意识,而且总是混入同族的意念。其他个体的想法不断在意识底层低语。不同于心电感应,即使没有告知对方的意思,对方也听得到。 刚开始,可以区分自己与其他个体的意念。但是到后来,就无法分辨内心底层涌现的意念是否是自己的意念。即使是普通人,如果每天都被灌输同一套意识形态,将会认定这是自己的价值观。寄生物的状况是内心相通,所以同化观念的强制力,远不是单纯的聆听比得上的。 而且,不同于人类变成的寄生物,精神生命体的寄生物原本就不会区分个体与全体。这是艾克图鲁斯实际的感觉。 还没寄生人体的精神生命体,是不具实体的情报聚合物。情报不会排除异己。情报不像物质资源会随着使用而减少消耗,反而会因为共享而强化存续力。 同时属于精神生命体与情报生命体的寄生物,为了让存在变得确实,会寻找拥有坚定意念的宿主。 而且为了让自身永续存在,会积极对外共享。 这成为促进意念交换与意识融合的压力。 但是现在,艾克图鲁斯察觉自己摆脱这股压力。 (难道是……从寄生物回复为人类了?) 他怀着恐惧更胜喜悦的心情这么想。 害怕自己成为另一个种族,再也不是原本的自己。 虽说本来是人类,但「现在」的艾克图鲁斯是寄生物。从人类化为寄生物,或是从寄生物回复为人类,都是「成为别种生物」的意思。生物具备自我保存的本能,是能让自己一直维持自身性质的生存原理。遭遇自身物种没有预设的变貌时,会出自本能产生抗拒。 但是艾克图鲁斯以意志力克制这份来自本能的抗拒,将精神资源用来分析现状,想知道自己发生什么事。 状况的掌握进行得不太顺心如意。其实他还有一半以上处于沉睡状态。运作的思考能力大约是平常的五分之一。而且他和梦中的登场角色一样,没去质疑自己的能力大打折扣这点。 觉醒的时刻突然来临。 西元二○九七年七月八日十四时七分。 封闭艾克图鲁斯的黑暗剧烈地震动。虽然他不知道详情,不过一条将辉的「海爆」掀起剩余想子的大浪瞬间扑过来。 覆盖他意识的浓雾散去。思绪一口气变得明瞭。 (刚才的是想子波动?) (大规模的想子波,撼动想子的外壳?) (我被关在自己的想子情报体内部?) 肉体是灵魂的监狱。这句话出自柏拉图。现在艾克图鲁斯的灵魂虽然被关在肉体的监狱,意义上却和这位古希腊哲学家的说法不同。 以古式魔法烙印在肉体的封印咒句,将他的内心从外界隔离。艾克图鲁斯习得现代魔法,同时也继承美洲大陆原住民的古式魔法,所以能理解是何种术式束缚着他。 也知道这个术式极为坚固,以他的古式魔法技术无法解除。 (不过,即使无法解除封印……) 封闭他的古式魔法,是利用精神与肉体的连结,由肉体这边束缚精神。 (那么,只要截断精神与肉体的连结……) 艾克图鲁斯只在精神层面准备魔法。欠缺身体知觉使得他比想像的还不知如何是好,但他费尽心思建构魔法式。发动的魔法是── (幽体脱离。) 不是操作cad,改为以内心的声音唱出指令实行魔法,将精神体投射到肉体外部。 这并非他第一次使用这个魔法。虽然累积的经验不到「得心应手」的程度,但控制的时候不会失败。 以触感来说,像是固定自己的锁扣解开了。 艾克图鲁斯留下身体起身,以使用幽体脱离时特有的知觉,试着钻出肉体。 有种被网子覆盖般的阻力。这是至今未曾有的感觉。 想像自己朝网眼伸出手,硬是扯破网子。 视野突然开阔。 前方是运输机顶部。如果他的记忆正确,这里是货舱。 不必转身也看得见背后。 放在地面的「棺材」里,躺着自己脸色惨白的肉体。 依照至今经验的幽体脱离,「自己」和自己的肉体以细线连结。 但他找不到那条「线」。 也没有和肉体相连的感觉。 难道是刚才扯破「网子」的时候一起扯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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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坏司波达也的恒星炉设施,打造出他无法拒绝参加狄俄涅计画的状况。这就是交付给我的任务。) 幽体状态也能使用魔法。以系统层面来说,不可能使用「舞刃阵」这种和武器并用的魔法,但如果是干涉流体或电磁波的魔法,毫无问题就可以发动。至于精神干涉系的术式,以幽体状态使用反而更加顺手。 ──艾克图鲁斯做出这个决定,是他在黑暗中清醒之后约一小时的事。 在这个时间点,他的同伴们已经袭击巳烧岛失败,雷谷鲁斯、贝格与迪尼布的肉体被达也分解消除,以精神体的状态封印。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 stars第三队队长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受命潜入日本进行破坏任务。从usna本国搭乘的运输机刚降落,他就在机内遭受袭击,意识至此中断。 觉得作了一个漫长的梦。 也觉得是在一瞬间清醒。 艾克图鲁斯取回意识的时候,身处于完全的黑暗。 毫无亮光的漆黑。不是沉重缠身的黑暗。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甚至感觉不到黑暗的重量。 连自己眼睛是否张开都不知道。不只如此,甚至没感觉到自己有眼睛。 他从自己的肉体,从外界的一切分离出来。 ──我死了吗? 在造成完整断绝的绝对孤独中,艾克图鲁斯这么想。 ──这就是「死亡」吗? ──在死后等待的不是制裁,而是虚无吗? ──罪人不是被地狱的业火烧灼,而是被虚无的黑暗吞噬吗? 在缓步进逼的绝望之中,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我为什么是孤独的? ──为什么「得以」孤独? 艾克图鲁斯发现自己听不到同族的声音。 成为寄生物之后持续侵蚀他的精神,侵蚀他的自我,从意识底层涌现的「细语」,如今听不到了。艾克图鲁斯在内心编织出来的意念,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意念。 (怎么回事……?) 艾克图鲁斯成为寄生物并非自愿;是遭到精神生命体的侵蚀而同化。 但在化为寄生物的过程中,精神生命体并非全面霸占。艾克图鲁斯并非单方面受到寄生物的控制。控制是双向的。 精神生命体导致他再也不是人类。即使如此,他依然是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化为寄生物之后,他的感性与思考模式变质,不过意识的连续性得以维持。 艾克图鲁斯记得化为寄生物之前的事,同样的,他也记得化为寄生物之后的事。可以详细回想寄生物是什么样的生物。 寄生物没有自我。不,并非完全没有,但是不完整。缺乏用来和天地万物区别,独立于其他人事物的「自我」。 寄生物的性质是「一为全」。保有自身的意识,而且总是混入同族的意念。其他个体的想法不断在意识底层低语。不同于心电感应,即使没有告知对方的意思,对方也听得到。 刚开始,可以区分自己与其他个体的意念。但是到后来,就无法分辨内心底层涌现的意念是否是自己的意念。即使是普通人,如果每天都被灌输同一套意识形态,将会认定这是自己的价值观。寄生物的状况是内心相通,所以同化观念的强制力,远不是单纯的聆听比得上的。 而且,不同于人类变成的寄生物,精神生命体的寄生物原本就不会区分个体与全体。这是艾克图鲁斯实际的感觉。 还没寄生人体的精神生命体,是不具实体的情报聚合物。情报不会排除异己。情报不像物质资源会随着使用而减少消耗,反而会因为共享而强化存续力。 同时属于精神生命体与情报生命体的寄生物,为了让存在变得确实,会寻找拥有坚定意念的宿主。 而且为了让自身永续存在,会积极对外共享。 这成为促进意念交换与意识融合的压力。 但是现在,艾克图鲁斯察觉自己摆脱这股压力。 (难道是……从寄生物回复为人类了?) 他怀着恐惧更胜喜悦的心情这么想。 害怕自己成为另一个种族,再也不是原本的自己。 虽说本来是人类,但「现在」的艾克图鲁斯是寄生物。从人类化为寄生物,或是从寄生物回复为人类,都是「成为别种生物」的意思。生物具备自我保存的本能,是能让自己一直维持自身性质的生存原理。遭遇自身物种没有预设的变貌时,会出自本能产生抗拒。 但是艾克图鲁斯以意志力克制这份来自本能的抗拒,将精神资源用来分析现状,想知道自己发生什么事。 状况的掌握进行得不太顺心如意。其实他还有一半以上处于沉睡状态。运作的思考能力大约是平常的五分之一。而且他和梦中的登场角色一样,没去质疑自己的能力大打折扣这点。 觉醒的时刻突然来临。 西元二○九七年七月八日十四时七分。 封闭艾克图鲁斯的黑暗剧烈地震动。虽然他不知道详情,不过一条将辉的「海爆」掀起剩余想子的大浪瞬间扑过来。 覆盖他意识的浓雾散去。思绪一口气变得明瞭。 (刚才的是想子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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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吗?) 传授这个魔法的祖母告诉他,那条线连结肉体与灵魂。年轻时指导他的日本僧侣说过,一旦那条线断掉,灵魂就无法回到肉体。 艾克图鲁斯只在一瞬间慌张。回想起不久前的境遇,他对死亡感到的恐惧情绪,还没演变到恐慌就不了了之。 隔离一切的虚无黑暗。想到原本可能终其一生被囚禁在那里,即使现在的自己是幽灵,能够看见、听到、感受这个世界的这个状态也好得多,前者根本无法比。 说起来,在成为寄生物的那时候,他身为人类的生命就等于终结。事到如今还计较自己是否活着,想必是丢脸又滑稽吧。 更重要的是,如果现在的自己是亡灵,就必须趁着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的意识还在,完成自己该做的事。他是这么认为的。 艾克图鲁斯认定自己的身分是「usna的军人」。 即使从人类变成寄生物,只要以祖国美利坚军人的身分尽到义务,自己就能保有「自我」。与其说是思惟或主义,这个想法更像是信仰。 艾克图鲁斯想维持「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的身分,直到自己再也不是自己。 为此该怎么做? (……我只要彻底完成长官交付的任务就可以了。) 长官交付给他的任务是什么? (……破坏司波达也的恒星炉设施,打造出他无法拒绝参加狄俄涅计画的状况。这就是交付给我的任务。) 幽体状态也能使用魔法。以系统层面来说,不可能使用「舞刃阵」这种和武器并用的魔法,但如果是干涉流体或电磁波的魔法,毫无问题就可以发动。至于精神干涉系的术式,以幽体状态使用反而更加顺手。 ──艾克图鲁斯做出这个决定,是他在黑暗中清醒之后约一小时的事。 在这个时间点,他的同伴们已经袭击巳烧岛失败,雷谷鲁斯、贝格与迪尼布的肉体被达也分解消除,以精神体的状态封印。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 stars第三队队长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受命潜入日本进行破坏任务。从usna本国搭乘的运输机刚降落,他就在机内遭受袭击,意识至此中断。 觉得作了一个漫长的梦。 也觉得是在一瞬间清醒。 艾克图鲁斯取回意识的时候,身处于完全的黑暗。 毫无亮光的漆黑。不是沉重缠身的黑暗。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甚至感觉不到黑暗的重量。 连自己眼睛是否张开都不知道。不只如此,甚至没感觉到自己有眼睛。 他从自己的肉体,从外界的一切分离出来。 ──我死了吗? 在造成完整断绝的绝对孤独中,艾克图鲁斯这么想。 ──这就是「死亡」吗? ──在死后等待的不是制裁,而是虚无吗? ──罪人不是被地狱的业火烧灼,而是被虚无的黑暗吞噬吗? 在缓步进逼的绝望之中,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我为什么是孤独的? ──为什么「得以」孤独? 艾克图鲁斯发现自己听不到同族的声音。 成为寄生物之后持续侵蚀他的精神,侵蚀他的自我,从意识底层涌现的「细语」,如今听不到了。艾克图鲁斯在内心编织出来的意念,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意念。 (怎么回事……?) 艾克图鲁斯成为寄生物并非自愿;是遭到精神生命体的侵蚀而同化。 但在化为寄生物的过程中,精神生命体并非全面霸占。艾克图鲁斯并非单方面受到寄生物的控制。控制是双向的。 精神生命体导致他再也不是人类。即使如此,他依然是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化为寄生物之后,他的感性与思考模式变质,不过意识的连续性得以维持。 艾克图鲁斯记得化为寄生物之前的事,同样的,他也记得化为寄生物之后的事。可以详细回想寄生物是什么样的生物。 寄生物没有自我。不,并非完全没有,但是不完整。缺乏用来和天地万物区别,独立于其他人事物的「自我」。 寄生物的性质是「一为全」。保有自身的意识,而且总是混入同族的意念。其他个体的想法不断在意识底层低语。不同于心电感应,即使没有告知对方的意思,对方也听得到。 刚开始,可以区分自己与其他个体的意念。但是到后来,就无法分辨内心底层涌现的意念是否是自己的意念。即使是普通人,如果每天都被灌输同一套意识形态,将会认定这是自己的价值观。寄生物的状况是内心相通,所以同化观念的强制力,远不是单纯的聆听比得上的。 而且,不同于人类变成的寄生物,精神生命体的寄生物原本就不会区分个体与全体。这是艾克图鲁斯实际的感觉。 还没寄生人体的精神生命体,是不具实体的情报聚合物。情报不会排除异己。情报不像物质资源会随着使用而减少消耗,反而会因为共享而强化存续力。 同时属于精神生命体与情报生命体的寄生物,为了让存在变得确实,会寻找拥有坚定意念的宿主。 而且为了让自身永续存在,会积极对外共享。 这成为促进意念交换与意识融合的压力。 但是现在,艾克图鲁斯察觉自己摆脱这股压力。 (难道是……从寄生物回复为人类了?) 他怀着恐惧更胜喜悦的心情这么想。 害怕自己成为另一个种族,再也不是原本的自己。 虽说本来是人类,但「现在」的艾克图鲁斯是寄生物。从人类化为寄生物,或是从寄生物回复为人类,都是「成为别种生物」的意思。生物具备自我保存的本能,是能让自己一直维持自身性质的生存原理。遭遇自身物种没有预设的变貌时,会出自本能产生抗拒。 但是艾克图鲁斯以意志力克制这份来自本能的抗拒,将精神资源用来分析现状,想知道自己发生什么事。 状况的掌握进行得不太顺心如意。其实他还有一半以上处于沉睡状态。运作的思考能力大约是平常的五分之一。而且他和梦中的登场角色一样,没去质疑自己的能力大打折扣这点。 觉醒的时刻突然来临。 西元二○九七年七月八日十四时七分。 封闭艾克图鲁斯的黑暗剧烈地震动。虽然他不知道详情,不过一条将辉的「海爆」掀起剩余想子的大浪瞬间扑过来。 覆盖他意识的浓雾散去。思绪一口气变得明瞭。 (刚才的是想子波动?) (大规模的想子波,撼动想子的外壳?) (我被关在自己的想子情报体内部?) 肉体是灵魂的监狱。这句话出自柏拉图。现在艾克图鲁斯的灵魂虽然被关在肉体的监狱,意义上却和这位古希腊哲学家的说法不同。 以古式魔法烙印在肉体的封印咒句,将他的内心从外界隔离。艾克图鲁斯习得现代魔法,同时也继承美洲大陆原住民的古式魔法,所以能理解是何种术式束缚着他。 也知道这个术式极为坚固,以他的古式魔法技术无法解除。 (不过,即使无法解除封印……) 封闭他的古式魔法,是利用精神与肉体的连结,由肉体这边束缚精神。 (那么,只要截断精神与肉体的连结……) 艾克图鲁斯只在精神层面准备魔法。欠缺身体知觉使得他比想像的还不知如何是好,但他费尽心思建构魔法式。发动的魔法是── (幽体脱离。) 不是操作cad,改为以内心的声音唱出指令实行魔法,将精神体投射到肉体外部。 这并非他第一次使用这个魔法。虽然累积的经验不到「得心应手」的程度,但控制的时候不会失败。 以触感来说,像是固定自己的锁扣解开了。 艾克图鲁斯留下身体起身,以使用幽体脱离时特有的知觉,试着钻出肉体。 有种被网子覆盖般的阻力。这是至今未曾有的感觉。 想像自己朝网眼伸出手,硬是扯破网子。 视野突然开阔。 前方是运输机顶部。如果他的记忆正确,这里是货舱。 不必转身也看得见背后。 放在地面的「棺材」里,躺着自己脸色惨白的肉体。 依照至今经验的幽体脱离,「自己」和自己的肉体以细线连结。 但他找不到那条「线」。 也没有和肉体相连的感觉。 难道是刚才扯破「网子」的时候一起扯断了? (我……死了吗?) 传授这个魔法的祖母告诉他,那条线连结肉体与灵魂。年轻时指导他的日本僧侣说过,一旦那条线断掉,灵魂就无法回到肉体。 艾克图鲁斯只在一瞬间慌张。回想起不久前的境遇,他对死亡感到的恐惧情绪,还没演变到恐慌就不了了之。 隔离一切的虚无黑暗。想到原本可能终其一生被囚禁在那里,即使现在的自己是幽灵,能够看见、听到、感受这个世界的这个状态也好得多,前者根本无法比。 说起来,在成为寄生物的那时候,他身为人类的生命就等于终结。事到如今还计较自己是否活着,想必是丢脸又滑稽吧。 更重要的是,如果现在的自己是亡灵,就必须趁着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的意识还在,完成自己该做的事。他是这么认为的。 艾克图鲁斯认定自己的身分是「usna的军人」。 即使从人类变成寄生物,只要以祖国美利坚军人的身分尽到义务,自己就能保有「自我」。与其说是思惟或主义,这个想法更像是信仰。 艾克图鲁斯想维持「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的身分,直到自己再也不是自己。 为此该怎么做? (……我只要彻底完成长官交付的任务就可以了。) 长官交付给他的任务是什么? (……破坏司波达也的恒星炉设施,打造出他无法拒绝参加狄俄涅计画的状况。这就是交付给我的任务。) 幽体状态也能使用魔法。以系统层面来说,不可能使用「舞刃阵」这种和武器并用的魔法,但如果是干涉流体或电磁波的魔法,毫无问题就可以发动。至于精神干涉系的术式,以幽体状态使用反而更加顺手。 ──艾克图鲁斯做出这个决定,是他在黑暗中清醒之后约一小时的事。 在这个时间点,他的同伴们已经袭击巳烧岛失败,雷谷鲁斯、贝格与迪尼布的肉体被达也分解消除,以精神体的状态封印。 [1] 水波被光宣抓走了。 达也回应深雪的求救声,从巳烧岛起飞。 在二十一世纪初,新列入伊豆群岛的巳烧岛。从岛上驾驶飞行车到东京的调布要二十分钟。达也没浪费这段时间。 达也知道深雪内心受到强烈打击,无法有条有理进行说明。用不着尝试这么做,何况这么做的结果只会对她造成额外的负担。这对达也来说是自明之理。 『您好,我是樱崎。』 达也以无线电联络的对象是夕歌的守护者──樱崎千穗。 达也马虎打完招呼就要求她说明状况。 『九岛光宣带领寄生人偶袭击医院。他让寄生人偶自爆,解放寄生物的主体,袭击在场的市民。十文字家忙于处理这个状况时,九岛光宣趁机突破防卫线入侵医院。』 「夕歌表姊是出动对付寄生物吧?」 『是的。这是深雪大人的指示。』 千穗的语气有点编藉口的味道。 这种辩解用在达也身上,可以说确实有效。只要说明是深雪的判断,达也就无从抱怨。 「深雪一个人对付光宣?」 『是的。当时医院内部发生的事情还没查明,不过深雪大人毫发无伤。和九岛光宣一起入侵的四具寄生人偶,都在深雪大人的魔法之下停止运作。樱井水波被九岛光宣带走。』 藉由千穗的说明,达也得以掌握本次事态表面上的进展;然而无法理解背地里发生什么事。 深雪应该是使用「悲叹冥河」剥夺寄生人偶的战力。 达也背负至今的封印,是以深雪的能力维持。达也摆脱封印获得自由的同时,深雪也能随时自由使用自己百分百的魔法力。 深雪的悲叹冥河能对寄生物主体造成决定性的伤害,去年冬天在一高演习树林和寄生物的决战已经证实这一点。不同于寄生在人类身上的寄生物,没有和宿主融合,单纯让寄生物附着在躯体上的寄生人偶,不可能抵抗得了深雪的魔法。 达也不懂的是深雪明明毫发无伤,却放任光宣抓走水波。 关于深雪让光宣捡回一条命,达也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 悲叹冥河是无法手下留情的魔法。只要直接命中,接下来面临的就是「真正」的死。没有其他的结果。 以光宣的魔法力,或许能以「扮装行列」承受一次,但是没有第二次。 悲叹冥河的作用对象是名为「精神活动」的「情报」;该魔法会让「精神活动」永续停止。 名为「魔法」的精神活动也不例外。如果光宣是以扮装行列承受悲叹冥河的直击,将无法再度使用扮装行列。即使没有直击只是擦过,肯定也会暂时因为魔法力降低而苦恼。 深雪没有杀害光宣的动机,也没有从光宣身上剥夺魔法的理由,其实她甚至也不必敌视寄生物。寄生物对于人类社会来说是威胁,对于深雪来说却只是随时都能消灭的脆弱生物。 只要不把水波改造成寄生物,甚至愿意成为光宣恋情的助力。深雪肯定是这么想的。虽说光宣抓走水波,但只要水波能因而幸福,深雪应该会笑着目送吧。达也的妹妹就是这种女孩。 但是反过来说,深雪不可能将水波交给现在的光宣。为了治疗而将水波改造为寄生物──除非光宣舍弃这个构想,否则深雪肯定会阻止。 深雪和光宣交战,并没有必胜的保证。只要悲叹冥河命中,光宣肯定败北。但要是光宣的魔法在这之前先捕捉到深雪,胜负就会逆转。 当然,即使相离再远,达也都不容许任何事物危害深雪。即将对深雪进行攻击的瞬间,达也就会察觉。经由感官认知之后,将攻击本身分解消除。如果是他无法分解的攻击,就消除进行该攻击的敌人。 但是自从达也离开东京到现在的时间点,他的「视野」没映出深雪遭受任何直接的攻击。千穗说明「深雪毫发无伤」也证实这一点。 深雪没和光宣交战,眼睁睁看着光宣带走水波吗……? 还是说,发生无法攻击光宣的意外状况? 达也无法想像当时究竟是何种局势。 「可以掌握光宣现在的位置吗?」 达也将得不出结论的臆测搁置,思绪切换为如何追捕光宣。这肯定是现在应该重视的问题。 『使用的车辆不明,但是看起来正沿着中央道路往西。十文字家的当家大人已经完成追迹的准备。』 如果不知道逃走车辆的外观与车种,市区监视器或对流层平台的监视器就派不上用场;和交通管制系统的通讯当然已经截断了吧。 「是以什么根据判断他沿着中央道路往西?」 达也的问题是基于这个疑问。 『是以寄生物专用雷达的观测推定的。』 寄生物专用想子雷达的性能水准还称不上完成。数量没有齐全到能以复数地点观测锁定讯号源头,所以难免只知道大致的方向。 不过说起来,以现阶段的性能,甚至无法突破光宣的扮装行列,捕捉到他的反应才对──如果光宣处于万全的状态。 「光宣在战斗中受创吗?」 魔法技能降低。不知道是暂时性的,还是会成为后遗症一直残留。也不知道是攻击精神的系统外魔法造成伤害,还是防御力抵抗不了攻击,害得魔法演算领域过热所造成的。 被深雪使用悲叹冥河命中的可能性最高,但是不提原因,既然光宣的扮装行列减弱,或许不只能夺回水波,也是活捉光宣的绝佳机会。 达也还没能下定决心杀掉光宣。虽然并不是完全没有移情作用,不过更重要的是他无法预测自己杀害光宣的时候──光宣肉体毁灭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光宣即使和寄生物融合依然保持自我,还吸收了周公瑾的亡灵。比起去年冬天交战的美军逃兵,或是今天打倒的stars魔法师,光宣明显是异质的存在。虽说以「封玉」成功封住stars一等星级魔法师,这招也不一定对成为精神体的光宣通用。结果说不定会将强大的精神生命体解放到这个世界。 达也不想冒这种风险。活捉之后使其无法使用魔法(例如以药物令其永眠),是现阶段处理光宣最确实的方法。达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活捉比直接杀掉还困难。即使是不问生死的战斗,对上万全状态的光宣,达也他也没自信断言自己一定会赢。不管自己是否愿意,达也认为下次和光宣交战的时候,非得做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觉悟。 然而既然光宣的魔法力降低,即使只是暂时性的,对于达也来说也是大好机会。不是采取「总之先夺回水波」的态度,必须做出「今天就做个了断」的心理准备。 达也的询问出自这样的意图。 『现在的九岛光宣,伪装与隐蔽的魔法技能似乎降低。不知道弱化状态会持续多久。』 千穗做出这样的回应。 达也差点忍不住说出「机会来了」这个冒失的感想。 ◇ ◇ ◇ 收到深雪求救讯息的达也,刚好在二十分钟后抵达调布碧叶医院(水波入住的医院)前面。比他从调布到巳烧岛花费的二十几分钟稍短。回程比他回应四叶本家紧急出动要求的去程还快,显示达也内心的优先顺位。 「哥哥!」 深雪像是扑过来般快步接近。周围看不到克人以及十文字家魔法师们的身影,大概已经出发追踪逃走的光宣吧;不过以夕歌为首的津久叶家成员留在这里。有外人在场,深雪使用「哥哥」这个称呼原本不太好,但夕歌他们也从善意方向解释,认为深雪现在应该也乱了步调。 「深雪,幸好你没受伤。」 达也说出口的这句话不是计算过的,是从自己内侧自然涌现的话语。没预料到达也会这么说的深雪睁大双眼,不过达也比她还要吃惊。 自己担心深雪是天经地义,这个行为本身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这句话率直到不像是自己所说,达也对此感到意外。 「谢谢……您。」 在这个场合,深雪的这句回应或许并不适当。但是这句感谢的话语,也是她内心自然编织而成。 深雪腼腆一笑,低头到一半,突然回神抬起头。 「达也大人!」 刚才的简短对话大概发挥了平息恐慌的作用。从「哥哥」改称「达也大人」,是深雪取回余力在意他人目光的证据。 「我的事不重要,水波她……!」 深雪以几乎要抱过来的姿势这么说,达也像是要从外侧 包覆,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 微弱的颤抖传到达也的手心。 「细节我晚点问,现在要先夺回水波。」 「……夺得回来吗?」 「我无法保证。」 这时候要出言安慰很简单。 但是达也不想在深雪面前做出这种不诚实的举动。 「光宣很难对付。而且他的扮装行列比莉娜高明。即使魔法技能降低,也无法断言能够确实找到他。」 达也暂时停顿,像是要注视深雪双眼般,稍微拉近距离。 「不过,时间经过愈久就愈难夺回。最好的方法是立刻去救她。」 从深雪身体传到达也手心的颤抖停止了。 「救她……说得也是。光宣想做的事情是错的。无论水波自己怎么想……」 深雪这段话在达也内心唤起疑惑。听起来像是水波主动跟着光宣离开。 但他将这份疑惑克制到仅止于意识之中,没有反映在表情上。 这不是现在该提出的问题。 「就是这么回事。我立刻出发。」 「达也大人!也请带我一起去!」 达也亦猜得到深雪会这么说。 深雪认为水波被抓是她的责任。要是当时毫不犹豫向光宣使用「悲叹冥河」,水波就不会做出那种「无心之举」,光宣也不会有机可乘──深雪如此认定而自责。 所以想要亲手尽量补偿自己的愚笨行径。她满脑子这么想。 达也轻而易举就能理解这种心理,所以他也不是没想过带深雪一起去。 「这我做不到。」 但他不能答应。 「我要以解放装甲在空中追踪。飞行车的机动能力不够灵活。」 不是因为危险,是手段的问题。 「……知道了。」 深雪的飞行魔法也熟练到不输达也。但若没有飞行魔法专用的装备,会成为达也的累赘。理解这一点的深雪没有强求同行。 「达也大人,路上小心。水波就拜托您了。」 「我出发了。」 达也简短回应深雪之后,朝着西方天空起飞。 ◇ ◇ ◇ 四叶家开发的飞行装甲服「解放装甲」和国防军开发的「可动装甲」相比,不具备动力辅助功能,资料连结功能也比较差,但是防御性能提升到同级以上;匿踪性能与最重要的飞行性能甚至更好。 资料连结方面也只是缺乏多人合作行动的功能,利用外部资料的部分没有不足之处。甚至可以说比可动装甲更适合用来追踪。 达也的视野映着半透明的地图。是关东西部武相地区的广域地图。调整为寄生物专用的想子雷达进行观测,从观测结果推定的光宣现在位置,以直径约一公里的红色圆形显示在地图上。 刚才在调布医院前面,达也自认没有浪费时间,不过直到出发还是用掉五分钟以上的时间。比逃走的光宣晚了三十分钟左右。 但双方分别是陆路与空路。相对于光宣非得沿着道路行进,达也拥有可以直线飞行的优势。而且道路上还有其他车辆,不能自由奔驰。 显示光宣现在位置的半透明圆形,在高尾山前面朝西方移动。为了在五分钟内追上,达也将飞行速度提高到时速四百公里。 ◇ ◇ ◇ 从医院带走水波的光宣,以九岛家准备的自动车沿着中央道路西进。不是先前运送寄生人偶的车子,是另一辆厢型车。将后座与后车厢改造成露营车规格,称为「厢型露营车」的自动车。 车上只有光宣与水波两人。驾驶是酷似人类,没成为寄生人偶的战斗女机人。水波坐在可以当床的长椅,光宣坐在副驾驶座。 没人看着水波。其中一个原因是车辆行驶在高速道路所以无法下车,但即使不是如此,光宣也不打算监视水波。 光宣认为,如果水波逃离他身边也在所难免。 不是逞强。带走水波是光宣的任性。但他不想再强迫水波做任何事。 光宣想和水波好好谈一谈。想在没有达也与深雪干扰的环境,确认水波的意愿。这就是光宣的愿望。 水波实际上想怎么做? 单纯只是不想死吗? 还是说,她不想失去魔法? 她要选择「身为人类」还是「身为魔法师」? 光宣早已决定,即使水波回答「抛弃魔法也没关系」或是「想以人类身分度过平凡人生」,他也不会继续说服或强逼。光宣向自己发誓,绝对不会以暗算的手段将水波改造为寄生物。 光宣只是想为水波做点事。 他不忍心默默袖手旁观。这无疑是光宣的任性与强迫。 要是光宣稍微笨一点,或是生性眼光短浅,应该可以活得更轻松吧。 但是聪明的他自己知道,像这样将水波带离达也与深雪身边的行为本身,就是蔑视水波意愿的强制手段。 正因如此,所以不想进一步束缚水波── 其实他很想知道水波现在是什么表情。 该不会在生气吧? 该不会讨厌我了吧? 该不会在瞧不起我吧? 光宣压抑各种不安,刻意不坐在水波身边,就是为了对自己展现「不束缚她」的决心。 只不过,光宣之所以坐在副驾驶座,之所以坐在远离水波的位置,不只是因为这种少年常见的洁癖性格。 中了深雪的悲叹冥河,光宣的魔法力水准大幅降低。他实际感觉这只是暂时性的,所以能力弱化没对他造成打击,但是现状无法乐观看待。 从开始逃走至今,他一直感觉有「机械眼睛」追着他跑。自己的想子波已经被对方识别,这个「情报」透过「情报次元」传达给他。 魔法力降低使得扮装行列的效果也跟着降级,在这种现状无法完全隔绝机械的想子波侦测,顶多只能降低侦测的精确度。 精确度是半径十公尺。光宣以最初逆流回来的情报,掌握到正在追踪他的雷达性能。 现在,他将自己的反应讯号混淆在半径五百公尺的范围;而且不是让自己位于圆心。伪装的想子波讯源在路面的前后左右移动,使得侦测结果不稳定地晃动。 即使高速道路没有速限,要是加速过于突兀将会变得显眼。再怎么心急都不能勉强开快车。为了躲避四叶家与十文字家的追迹,只能全力施展弱化的扮装行列。但若水波就在身旁,光宣应该会在意她的心境而不能专心使用魔法。 而且伪装行动从刚才变得愈来愈难进行。 一双「眼睛」看着他。 光宣立刻知道,这是达也的「精灵之眼」。 但是只知道这一点没什么用。 现在的光宣无法完全摆脱达也的「视线」。 至少不能被掌握到正确的位置,为此光宣非得使尽全力。 不同于光宣的想法,水波也很庆幸现在和他保持距离。要是现在身边感受到人类的温度,她可能会依偎过去。水波如此认知自己的精神状态。 她受到罪恶感的折磨。 我背叛了深雪──这也令水波觉得难以置信。 我为什么背叛了主人深雪? 我为什么背叛深雪袒护了光宣? 因为喜欢光宣更胜于深雪。意识中的另一个自己放话说出这个意见,但她无法同意。 不能说没有「不愿承认」的想法。但自己内心确实有着「不是这样」的确信。 对于深雪的情感,对于光宣的情感。这两种情感完全不同。 对于水波来说,深雪是主人。 刚开始仅止于此。 但现在她把深雪当成一家人,当成姊姊。不是因为任务,是因为重视,所以想要搏命守护。 在伊豆别墅面对战略级魔法「水雾炸弹」的奇袭时,水波正是基于这个心态,才得以发挥超越自身极限的力量。水波没有那么明确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原理,但这是她毋庸置疑的真实。 另一方面,对于光宣的想法是「还不清楚」。这是水波毫不虚假的心情。自己对于光宣是怎么想的?水波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目前还没得出结论。 若是单纯询问喜欢或讨厌,水波应该会回答「喜欢」。 但是如果询问「多么喜欢?」,水波会立刻语塞答不出来吧。 还只是这种程度的情感。 水波拼命想回忆背叛深雪当时的事情。 即使拼了命,站在光宣前方的那一瞬间,深雪大喊「住手!」的那一瞬间,自己在想什么?水波还是想不起来。 她只确信一件事,自己不是拿光宣和深雪相比之后选择光宣。 她只坚信一件事,自己没有舍弃对于深雪的忠诚心。 「不 准怀疑」,「必须相信」。水波如此严格命令自己…… ◇ ◇ ◇ 为了完成破坏恒星炉设施的任务,艾克图鲁斯想要和同伴会合。 但即使成为幽体(保有肉体情报的精神体),也并非能自由飞往任何地方。 确实已经没有物理上的限制。大海或高山不会成为阻碍,移动速度也可以重现他体验过的最高速度。顺带一提,艾克图鲁斯坐过超音速战机的后座。 然而以现在的幽体状态,他无法利用自动设定去处的导航系统。如果不知道目的地,飞得再快也只会消耗精神力。 要移动的话有路标可循。 而且相隔再远,他也知道同伴在哪里──本应如此。 不过艾克图鲁斯再怎么集中知觉,也找不到雷谷鲁斯的气息。 因为我不再是寄生物吗?我果然回复为人类了吗? 艾克图鲁斯歪过没有实体的脑袋。 再试一次,这次以知觉系的古式魔法搜寻部下的生体波动。这个魔法是美洲原住民之间相传的系统外魔法,反应的强弱程度无视于物理距离,端看情报层面的距离。 比方说如果只是认得脸的程度,即使对方位于隔壁房间,也只会得到模糊的触感。相对的,如果是亲朋好友,或是部族的死对头,没猎杀成功还反被对方弄伤的野兽等等,即使相隔数百公里,无论是不是人类,都会传回强烈的手感。 但他还是侦测不到雷谷鲁斯的位置。对方明明是在同一个部队共同行动五年多的伙伴。 (难道……被打倒了吗……?) 悲观的推测震撼艾克图鲁斯。 但他没有余力一直悲叹下去。 (这份触感是?) 艾克图鲁斯张开的侦测网,捕捉到某个关系匪浅的存在。 (这是……当时的?) 袭击刚抵达日本的运输机,将他封锁在肉体内部的仇敌。对方在北方天空往西方前进。 (那个……是敌人。) 以艾克图鲁斯的魔法查不出对方是谁。 艾克图鲁斯并不知道对方是他此行任务的最终目标「司波达也」,就这么为了帮军中同袍与自己报仇,追向划空而过的人影。 ◇ ◇ ◇ 达也在高尾山前方减速。 确实接近中。从情报层面追踪水波的达也,隔着阻断他视野的滤镜读取水波的个别情报体,并且思考一件事。 如果没有任何妨碍,即使水波位于地球另一侧,达也肯定也能取得她的现在位置。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达也与水波,情报层面的距离就是这么近。即使光宣的魔法隐藏详细座标,也能解读出「相对距离」这个概略情报。 光宣误以为达也的视线朝向他,但达也追踪至今的是和他关系更深的水波情报。 达也关闭护目镜显示的资料,看向地面道路。 这是为了观测想子波动本身。 光宣即使处于弱化状态,也没有将剩余想子泄漏出去,让达也远远感应到他使用伪装魔法。 但是从寄生物专用雷达捕捉得到光宣的反应就知道,他没有完全隐藏寄生物的波动。恐怕是深雪的悲叹冥河擦伤他所导致的。 (──那个吗?) 达也注意到明显和人类不同的异质波动。 像是烟雾朦胧扩散的想子波。达也降低高度想锁定源头。 但在下一瞬间,他感应到某个魔法正要狙击他的征兆,停止下降。 反而提升高度。 他像是弹跳般上升之后,一道精确冲着他来的魔法雷电穿越他的下方。 达也在空中转身面向魔法来源处。 魔法发动地点与魔法式输出地点几乎一致。是从手上发射近似荷电粒子弹的电击。在现代魔法领域,除了使用武装演算装置,这种魔法形态不太受人喜爱。 对方大概是古式魔法师。达也如此预测,但是肉眼看见的敌人外型出乎他的意料。 敌人没有实体。 复制肉体身形的精神体,朝达也显露敌意。 (寄宿着意念的想子体──亡灵?不对,是幽体脱离?) 下一个魔法袭向达也。压缩成形的锐利空气枪旋转射来。 没成为魔法对象的空气,和枪的接触面喷出电浆火花。达也以术式解散破解这把试图贯穿他的旋风标枪。 术式解散这个魔法是分析魔法式构造情报,解开组织化想子粒子的结合。在第一阶段会取得魔法式记述的情报。 不只是魔法内容,同时也包括魔法使用者的情报。 幽体虽说是复制肉体的形状,却没有连细部都重现。除非清楚意识到对方身分,否则只看得出轮廓。 不过达也解读对方的魔法之后,得知敌人的真面目。 (stars一等星级魔法师──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 这份认知赋予幽体详细的外型。 在空中和达也对峙的人型想子体,显露出先前在座间基地运输机内交战的高大魔法师形体。 ◇ ◇ ◇ 光宣立刻捕捉到在上空展开的魔法战气息。 (一人是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交战对象是达也吗?) 他立刻知道正以魔法互击的其中一方是谁。将艾克图鲁斯封印精神体唤醒的不是别人,正是光宣。 先前没确认是否完全脱离封印,但是正在上空战斗的幽体,其想子波形和光宣解除封印时接触的艾克图鲁斯一模一样,所以光宣很快就辨识出来。 话说回来,脱离肉体的幽体核心,和寄生物一样是以灵子组成的情报体,但是也叠加了想子情报体的外衣。 光宣之所以察觉到艾克图鲁斯,不是因为感应到灵子情报体本身,是认知到伴随而来之想子情报体活动的结果。 光宣只能猜测另一人是达也的原因和前述相反。 他无法观测达也的想子波动。 艾克图鲁斯战斗的对象确实在使用魔法,却没泄漏想子波。只将自己的想子投射到以魔法干涉的情报体,没在情报次元与物理次元产生余波。 不是使用高超的魔法,而是高超使用魔法实现这种隐密性。简直是艺术般的技巧。 (……不,逆向思考就好。只有达也能这样运用魔法。) 这或许是过誉。世上或许存在着技术比达也精湛的魔法名人。但是目前和光宣有交集的魔法师之中,拥有此等魔法运用技术的人,光宣只想得到达也。至少他不知道除了达也还会是谁。 ──达也正要追过来。 这份认知为光宣带来强烈的焦躁感。 光宣知道自己的魔法技能水准暂时下降。即使处于万全状态,他也没自信能确实逼退达也。要是在能力下降的这个状态被达也追上,达也十之八九会将水波带回去。 会从他的怀里没收水波。 我不要这样。光宣心想。 他还没听到水波的回应。 没确认水波的想法。 唯独在魔法相关的事情上,光宣不曾依赖他人。 曾经因为身体出状况,将某些事情让给别人。 将某些事情交给别人。 但唯独在魔法相关的领域,光宣不曾将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委托给别人。 对于光宣来说,这是他第一次的经验。 (拜托……!三十分钟就好,帮我想办法挡住达也……!) 光宣朝着不顾一切发动攻击的艾克图鲁斯幽体如此恳求。 水波察觉达也正在接近,不是和光宣一样捕捉到魔法战斗的余波,也不是感应到光宣也不清楚的达也想子波动。 ──被看在眼里。 水波以不是魔法知觉的某种直觉,感觉到这一点。这是水波每天在家里以及第一高中校内所承受的,彷佛看透一切的达也视线。 和一开始不同,已经不会毫无理由对他的视线感到畏缩。 然而即使经过一年多,这份恐惧依然没有完全消失。 虽说是恐惧,却也不是害怕被骂。至今不只没遭受过达也的打骂,连类似的征兆都没有。 就只是害怕被达也所看,被达也所知。 水波自觉距离完美还差得远。工作如此,人格上也是如此。笨拙的自己,无才的自己,怠惰的自己,丑陋的自己。水波内心有许许多多的自己不想被他人所知,连水波自己也不去正视。 像这样被达也看在眼里,会觉得连这些「自己」都被揭发出来。 水波也知道这是自己想太多。不只是预先得知达也的能力无法深及他人内心,而且一起居住没多久就知道,达也个性没有恶劣到以逐一揭发别人的小秘密为乐。 只不过,达也能看穿 别人暗藏秘密,这是确切的事实。即使无法窥视内心,也能阅览至今犯下的罪过。如同地狱的判官,如同在最终审判担任检察官的天使。 虽然好像有二十四小时以内的限制,但这也安慰不了什么。毕竟在一起居住的时候,不曾超过二十四小时没见面。 而且现在的水波,犯下「背叛」的重罪至今还不到一小时。 水波从低着头的姿势继续往下,抱着肩膀蜷缩身体。 她在害怕。 不是害怕被达也断罪。 是害怕达也不制裁她的罪。 自己会被告知没有问罪的价值。 自己会被当成不重要的人割舍。 水波感受着达也的视线,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恐惧。 ◇ ◇ ◇ 艾克图鲁斯的幽体朝达也施放魔法。 达也运用术式解体与术式解散破解他的魔法。 达也已经看穿现正交战的精神体真面目。他认知对方是昔日在刚降落座间基地的运输机里交手的stars成员──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 正因如此,所以达也无法否认打起来的感觉不一样。艾克图鲁斯的幽体施展的魔法,比起拥有肉体的那时候还要多样化,甚至以当时没使用的系统外魔法进行精神攻击。 不只如此,出招次数远多于上次的战斗。 以无肉体的状态使用魔法没什么好惊奇的。说到行使魔法的精神体,寄生物就是实例。 不过虽说成为只有精神的存在,魔法技能并不会提升。至少以往在日本进行的实验,没有得到「在幽体脱离的状态会提升魔法威力与发动速度」这种结果。四叶家也进行过这项实验,达也亦见证两次,当时得出「魔法发动速度不变,威力反而下降」的结论。 经过隔热压缩化为高温电浆的空气刃「热风刃」,达也使用术式解散迎击,同时在内心发出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呢喃。 ──上次为什么没使用这个能力? 肯定不是因为战场在飞机上。当时艾克图鲁斯自己打穿运输机的机壁,所以绝对不是害怕机身损毁,加上他目睹同僚被达也打倒,所以「友军士兵在场」也不构成理由。 很难想像他上次是保留实力。 难道是他挣脱封印的时候,基于某种原因提升能力吗? (干比古的封印,应该是光宣打破的……) 达也无法使用封印寄生物的古式魔法,却知道该魔法的性质。那不是能从内侧打破的魔法。 (在解除封印的同时,使用了提升魔法力的术式?) 达也不知道哪种魔法能提升别人的魔法技能水准。然而无须强调,达也并非通晓所有魔法,他也有这个自觉。 (──之后再思考。) 艾克图鲁斯射出非压缩空气弹。该魔法会在没压缩的空气炮弹命中的同时,强迫炮弹违抗气压呈球状扩散。是以隔热膨胀的冷却与气压的骤减造成对方伤害的攻击。 达也使用术式解散,分解该魔法式所设定空气弹强制扩散的位置。 正如他的计画,艾克图鲁斯的事象干涉力徒劳无功。 这种防守不只是破解魔法,更能消耗对方战力,但终究是防御而不是攻击。如果只是挡住攻击,没办法击退艾克图鲁斯。 达也操作飞行魔法,迅速接近艾克图鲁斯的幽体。目标不是精神体本身,是维持肉体情报的人型想子情报体。 艾克图鲁斯大概早就猜到达也会拉近距离。 灼热的护壁在像是预先埋伏的时间点,矗立在达也的面前。 空气隔热压缩而成的高温护壁。 达也使用术式解散,分解压缩气体的魔法式。 释放的热能与暴风,以飞行装甲服「解放装甲」隔绝。 达也接近到十公尺以内的距离,将想子洪流打向艾克图鲁斯。 术式解体。 如果对方是拥有肉体的人类,即使全身承受想子流,也只是身体知觉会暂时失常。 肉体是保护精神的坚固防护壳,想子情报体和肉体结合得以获得稳定性。 即使术式解体卷走一部分的想子情报体,只要参照肉体情报就可以立刻修复缺损。 但是如果没有名为肉体的居所,想子情报体肯定无法修复。 这是想子流压力造成情报体破损的状况。 面对达也的术式解体,艾克图鲁斯的幽体顺利撑下来了。人型轮廓看起来稍微变细,仅止于此。「亚历山大.艾克图鲁斯」的情报保住了。 艾克图鲁斯离开达也。 不是逃走,只是暂时拉开距离。 艾克图鲁斯连续射出肉眼难以辨识的雷击针。 达也不是以术式解散,而是以空中机动力闪躲。 两人的距离拉开到术式解体的射程外。 达也内侧开始产生焦躁感。 载着水波的自动车现在也正往西方移动。 以光宣的个性,肯定早就准备魔法隐蔽性超高的秘密藏身处。不知道光宣的魔法力还会降低多久。说不定五分钟后就无法侦测到水波的位置。 如果不击退面前的敌人,就无法继续追踪。达也却找不到致胜的头绪。 达也战斗经验丰富。即使不考虑年龄,也可以说是身经百战。 和使用幽体脱离的魔法师战斗,他也经历过好几次。 但他第一次遭遇这么耐打的幽体。幽体脱离一般归类为索敌用的魔法,不是适合直接战斗的魔法。 [2] 达也与克人返抵调布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达也的体力早就回复到即使在飞回去的途中遭遇敌人也没有大碍,但是克人不希望刺激到当局,所以达也恭敬不如从命,搭乘克人的自动车回来。 深雪在医院等待。自动车停在门廊的时候,深雪、津久叶夕歌以及夕歌的守护者樱崎千穗,几乎在同一时间走出玄关。 深雪以满怀期待的眼神看向下车的达也。但她立刻低下头。光是看见达也严肃的表情,她就察觉没有顺利抢回水波。 但她低头的时间没有太久。 「达也大人,您辛苦了。」 深雪表情僵硬,但还是挂着笑容慰劳达也。 「抱歉。失败了。」 达也出言谢罪。甚至感觉冷淡的简短话语,显示他缺乏掩饰的余力。 没能回应深雪的期待,达也打从心底懊悔。 「不。」 深雪没责备达也。 也完全没露出失望的样子。 「因为追根究柢,这是我的失态。」 深雪的声音只蕴含自责的念头。 达也与深雪目送克人与他的部下离开之后,以留在医院停车场的飞行车回到自家大楼。 和普通自动车一样走地面道路的五分钟左右,手握驾驶杆的达也和坐在副驾驶座的深雪几乎没交谈。 「我立刻准备餐点,请稍候。」 抵达大楼之后,深雪也这么说完立刻进入厨房。 达也觉得深雪在回避他。 认为这也在所难免。 他和深雪说好会带水波回来,却没有守约。 深雪也是人。不可能毫无责备达也的想法。 在违反自身意志,意识里冒出责难达也的话语时,深雪想认定这是自己的错,藉以克制这份心情吧。 达也轻易掌握深雪内心的变化。 ──达也没错。 ──要怪我放光宣逃走。 深雪肯定对自己这么说。 这样更把她逼入绝境。 但即使达也现在安慰深雪说「不是你的错」,也只会造成反效果。深雪不想责备达也,把错揽在自己身上。 达也亦理解这一点。 只是他找不到该对深雪说的最重要话语。 达也向后躺在客厅沙发,细细品尝这份无力感。 ◇ ◇ ◇ 光宣比达也早一步坐在晚餐餐桌旁。 料理是水波做的。光宣本来想以自动调理机解决,但在至今几乎不说话的水波要求之下,光宣让出厨房。 水波开始下厨的时间,是确认达也与克人离开的晚上七点多。 做好饭菜已经是八点多。以惯于下厨的水波来说花了不少时间。应该是因为平常不熟悉的调味料很多吧。包括食材与调味罐,中式料理专卖店会使用的东西在这间厨房一应俱全。 这也是当然的,这里是周公瑾准备的秘密住所。周公瑾操纵国防军内部的亲大亚联盟派系,在各个重点位置埋入珍藏的咒物,还欺骗十六名斡旋逃亡来日的大陆方术士使用以生命为代价的遁甲术,就这么当成人柱打造出一种异界,以此确保这块土地盖了这间房子。此外,参与建筑的工匠,周公瑾也在完工之后立刻封口,当成强化结界的「材料」使用。 说来本末倒置,打造结界的死灵怨念太强,周公瑾自己也只能在短时间内进出此处更换储存的物资。正因为光宣将一切的元凶──周公瑾的亡灵压制收服,所以死灵们也不会加害他。多亏这样,光宣才得以使用这间用尽伪装与隐蔽魔法精髓,以他一己之力实在建造不来的秘密住所。 餐桌摆着仿中式料理的菜色。但是没有太油或极度重口味的菜。在日式、西式与中式之中,水波不太擅长做中式料理。 幸好光宣比起油腻更爱吃清淡的菜色。大概是因为成为寄生物之前经常病倒。只不过如果是水波亲手做的料理,光宣肯定都会吃得津津有味吧。 水波坐在光宣的正对面。她没有表现出拒绝和光宣一起用餐的强硬态度。 只是也不能说隔阂已经消除。 水波没有主动进行对话。听到问题会回答,却也只比必要的最底限好一点。此外,即使像这样面对面,但是除非光宣搭话,否则水波连视线都不会对过来,只有微微低着头静静动筷。 光宣食量不小,但是进食速度在同年纪的少年中偏慢。大概是因为从小就经常在床上用餐而养成习惯吧。 另一方面,虽然水波绝对不是大胃王(说起来她是女性,所以大胃「王」这个形容本身就不适当),但她吃得很快。水波从小就被培育为侍女,没有多花时间用餐的习惯。这一点在她和达也与深雪同居一年多至今也没改变。 这两个要素相互作用,使得光宣与水波几乎同时吃完饭。 「感谢招待。」 「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别这么说!非常好吃喔。」 「……谢谢。」 面对光宣几乎要散发光芒的笑容,水波脸颊微微泛红。 「请问,餐后要喝点什么?」 听到水波这么问,光宣原本想婉拒,却改变主意,认为这样反而失礼。 「那么,可以给我红茶吗?」 「知道了。」 水波起身将用完的餐具放到推车上。这台推车是非人型家事支援机器人──家庭自动化的终端设备之一。水波像是在自走推车的带领下进入厨房。 光宣叹了一大口气,从口中吐出紧张,趁着水波没看见重新注入干劲。 水波端红茶回来了。没用推车,是亲手拿着托盘。 虽然没花太多时间,但这段空档足以让光宣下定决心。 「请用。」 「谢谢。水波小姐也坐吧。」 「好的。」 水波率直听光宣的话坐下。 两人之间洋溢着和敌意无缘的紧绷空气。光宣在关键时刻再度被紧张囚禁,而且也传染给水波。 光宣默默拿起茶杯喝茶再放回茶碟两次,然后从正前方注视水波。 就这么无言任凭时间流逝。 经过不短的沉默之后,光宣开口了。 「──水波小姐。」 光宣的声音有点沙哑。 「是,请问有什么事?」 水波的声音有点颤抖。 但是光宣没察觉。没余力察觉。 光宣倒抽一口气。动作明显到旁人一看就知道。 「水波小姐,希望你对我说出真正的想法。」 「…………」 水波以看起来像是失去血色的严肃表情注视光宣。 「我……」 为了滋润乾涸的喉咙,光宣连忙大口喝茶。热红茶烫到喉咙,光宣严重呛到。 面对光宣此等丑态,水波没笑。 「我希望水波小姐成为寄生物。这是为了让你的身体不失去魔法就能康复。」 「…………」 「但我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你身上。你可能觉得我硬是抓你来这里,事到如今还讲这种话很奇怪,但我不想强迫你。绝对不会。」 「……好的,我相信。」 水波的话语出乎意料,光宣睁大双眼。 「……谢谢。」 光宣喝光剩下的少许红茶。这次没呛到。 「水波小姐,你想怎么做?不惜成为寄生物,也不想舍弃魔法吗?还是说,即使不再是魔法师,也要以人类身分走完这一生?」 水波低下头。 水波的浏海遮住表情,光宣连忙继续对她说明。 「就算化为寄生物,自我也不会被占据喔。这一点我保证。我已经找到维持自我,只获得寄生物能力的方法。」 「…………」 水波就这么默默看着下方。 光宣愈来愈焦急。 「为求公正容我预先说明,达也说只要放弃魔法就没有生命危险,这个说法应该没错。虽然不再是魔法师,却能以人类身分活下去。」 光宣以期待与不安交加的表情,注视低头的水波。 「……请给我一点时间。」 水波就这么没扬起视线,以细微到没专心听就会听漏的声音这么回答。 「我……我想也是。」 光宣露出的狼狈模样令人不忍卒睹。 「抱……抱歉!这么重要的事情,没办法立刻决定对吧?」 光宣弄响椅子起身。 「很高兴你愿意认真考虑!什么时候回覆我都可以。」 光宣拿着自己用过的茶杯,像是冲进厨房般消失身影。 水波没有制止的意思,维持低头的姿势僵住。 ◇ ◇ ◇ 听深雪详细说明医院发生的事。不对,是让她顺着告白的冲动说个痛快。 把今天的来龙去脉整理成报告,传送给本家的真夜。 以本家传送过来的 报告书,确认巳烧岛防卫战的细节与结果。 总之达也完成今天该完成的事,穿着代替睡衣的短袖t恤加短裤,走出卧室前往饭厅要喝饮料润喉。 现在时间将近深夜。达也很晚才开始写报告,所以这也在所难免。比起回报本家,陪伴深雪直到她心情平复的优先顺位比较高。 只不过,深雪虽然多少回复平常心,也只是表面上的。即使不是达也,肯定也知道她是在强颜欢笑。 不知道是否该说幸好,因应新苏联侵略而停课的学校,还没有通知恢复上课。 (明天就整天待在家里陪深雪吗……) 正在这么想的达也,听到一个低调开门的声音。 现在住在这个家的,只有达也与深雪两人。 「哥哥……」 不必听这个声音就知道,显然是深雪走出房间。 「深雪,还没睡吗?」 达也注意别让语气听起来像是责备,如此询问。 「不好意思……总觉得睡不着。」 穿着连身睡衣加睡袍的深雪嘴里这么说,语气却有点含糊。明明身心俱疲,心情上却拒绝入睡。深雪给达也这样的印象。 「聊一聊吧。」 达也从餐桌前起身,走向站在饭厅入口的深雪。 「……好的。」 深雪被达也推着肩膀,乖乖移动到客厅。 达也命令har(home automation robot)端花草茶过来。 坐在正对面沙发的深雪连忙要起身,达也挥手制止。 自走式推车端来两人份的橘皮洋甘菊茶。 达也轻盈起身,单手逐一拿起茶碟上的茶杯,将其中一杯摆在深雪面前。 「谢谢。」 深雪惶恐致谢。达也说着「不客气」挂着笑容摇头。 看到达也拿起杯子,深雪也喝起温暖的花草茶。之所以没说感想,大概是因为har泡的花草茶让她不甚满意吧。 虽然不满意,却也不到板起脸的程度。 对她来说,味道就是如此微妙的样子。 多亏内心自然冒出这种没什么大不了的感想,深雪内心得以稍微冷静。 达也没有蓄意营造,但气氛变得刚好适合开始对话。 「你睡不着,是因为在意水波的事啊?」 不是询问,也不是为求谨慎的确认。达也以单纯陈述事实的语气说。 「是的。」 因为不是询问,所以无法否定。深雪没有虚张声势,率直点头。她无法逞强──免于逞强。 「哪里……做错了吗?」 然后,深雪终于说出强压隐瞒的心情。 「我以为和水波处得很好。并不是只有我把她当成真正的一家人……我想这么相信。」 「没错。绝对不是只有你这么深信。」 达也刻意不是以推定的形式,而是以断定的形式附和。 深雪露出微笑。软弱的微笑。 「我也自认理解她对光宣的心意。水波受到光宣的吸引。即使还没成形到能自觉是恋爱,却也不是单方向的好意。我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否认这一点。」 说到这里,深雪停顿低下头。 但她立刻抬起头,以像是求助的眼神看向达也。 「我这么做,错了吗?」 达也还没回答,深雪就继续问下去。 「我应该命令水波不准喜欢上光宣吗?不惜让自己成为践踏他人心意的坏蛋,也要让水波认定光宣是敌人吗?」 「深雪,你没做错。情感是从自己内心涌现的。长期灌输价值观的场合是例外,但基本上不会受到他人影响。抱歉在这种时候讲得这么俗气,但世间有句话说『遭遇的障碍愈多,爱情愈是轰轰烈烈』。一旦成长为恋爱情感,我认为旁人的话语改变不了什么。」 「遭遇的障碍愈多,爱情愈是轰轰烈烈……说得也是。」 深雪轻声一笑。这次看起来不像刚才的微笑那么令人痛心。 大概是回顾自己的经验,强烈觉得认同吧。 深雪对达也的爱恋情感,曾经被「亲兄妹」这个巨大的障碍挡在前方。即使如此,深雪还是无法完全舍弃自己的恋心。 如今因为对外谎报血缘关系,深雪获得未婚妻的立场,再也不用隐藏心意,这对她来说完全是奇迹。不过就算被说这是「禁忌的恋爱」而抨击责难,被迫和其他男性结婚,深雪到头来还是放不下对于达也的情感吧。肯定会永远藏在心中。 「那么,水波果然会喜欢上光宣,不是选择我们,而是选择他吗……」 水波对光宣的情感,深雪认为还没达到这个阶段。不过大概为时已晚了。是不是应该更早狠下心来告诫呢?深雪伴随着强烈的后悔这么想。 「是我太天真吗?」 「因为你没命令水波舍弃内心对光宣的好意?」 听到达也反问,深雪摇了摇头。 「我当时……应该对光宣使用『悲叹冥河』吗?」 这等于在问「是否该亲手杀掉光宣」。 严格来说,中了深雪的「悲叹冥河」并不会死。 「悲叹冥河」是让精神活动永续停止的魔法。 被这个魔法命中的人,精神再也不会重新活动,连梦都不会做。 就他人看来,和死亡没有两样。 当事人在持续流逝的时间中被留下来,维持静止。这应该也等同于死亡吧。 「如果我处于相同状况,拥有埋葬寄生物的方法……」 深雪注视达也的眼神,朝达也接近。 深雪的姿势没变,也没有从沙发探出上半身。 达也感觉像是只有眼神进逼过来。 「我应该会杀掉光宣。」 就算这么说,达也说话也没结巴。 「不过在这之前,我想我会先警告。不同于叫他逃走的你,而是要求他投降。」 固定在达也身上的深雪视线瞬间游移。之前不是要抓住光宣,而是要放他逃走,深雪对此并不是完全没感到内疚。 「但是到最后,应该会面对和你相同的状况。」 「……这样啊。」 深雪轻轻放松视线的力道低下头。 听到达也亦会是相同的结果,大概稍微安慰到她吧。 「而且……」 但是达也还没说完。 深雪迅速抬头。她的双眼隐含不安。 不知道达也接下来会说什么,深雪感到害怕。但她也没能逃走。 「如果我当时在场,应该会阻止你吧──就像水波做的那样。」 「像水波做的……那样……?」 深雪睁大双眼。 与其说不敢相信达也这番话,应该说她听不懂达也在说什么。 「深雪,我不想让你杀人。」 达也的温柔声音。 深雪就这么睁大双眼,慢慢以双手捂嘴。 「水波当时是将光宣保护在身后。我的话应该会挡在你前面阻止吧。我和水波对光宣的情感不同,但是位于基底的心愿肯定相同。不想让你杀人。对熟知长相与姓名,一度亲密来往的对象下杀手,是一件哀伤的事,我不想让你背负。」 素昧平生的敌人性命,和亲朋好友的性命并非等价。达也言外之意是这么说的。 从人道主义性质的正义观点来看,这是匪夷所思的主张。 不过,深雪认为这是真的。 深雪感觉这是真的。 「以四叶家下任当家的立场来说,你或许做错了。不过啊,深雪……」 「是……」 达也注视深雪的双眼。 深雪放下双手,回应达也的呼唤。 「对我来说,这么做并没有错。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我是这么认为的。」 「──!」 深雪再度以双手捂嘴。这次的动作快得多。 眼泪从双眼夺眶而出。 达也起身,移动到深雪身旁。 深雪抱住达也。 达也不是以肩头,而是以胸口承受她。 深雪将脸埋在达也胸膛,开始轻声呜咽。 [3] 七月九日,星期二清晨。 从沉眠上浮到清醒的途中,深雪感觉身体自由受限。 不是受到束缚。虽然没有实际被捆绑的经验,但总觉得不是这样。 像是被关在狭小笼子里的感觉。应该可以这样形容吧。 不知为何,还没清晰的意识没产生危机感。 甚至觉得被囚禁反而很舒服…… 深雪即将再度回到梦乡的时候,这股拘束像是看透般忽然放松。 (啊,不行……别让我自由……) 自己内心的声音,使得深雪慌张不已。 这完全是受虐嗜好的变态会说的话吧!她心想。 这份焦虑使得意识急遽清醒。 深雪迅速坐起上半身。环抱她的手臂没有妨碍她起身。 得知刚才抱着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之后,深雪连忙转身。 「早安。」 达也躺在她身旁。 睡在同一张床。 深雪慌张背对达也。 后方传来达也起身的声音。 但是深雪的精神状态无法回以早晨的问候。 她满脸狼狈俯视自己的身体。 睡衣变得相当不整,但胸口缎带没松脱,前开式的扣子也没解开。 (什么嘛……) 深雪暗自呼出一口气,察觉内心的失望大于安心,害羞脸红。 「睡得好吗?」 达也的声音从后方高处传来。看来他已经站在床的另一侧。 「很……很好……早安。」 深雪调整呼吸站起来,转身面向达也。让达也看见依然红通通的脸蛋令她不好意思,但一直没道早安回应更令她不好意思。 只不过她行礼之后,相当抗拒将头抬起来。 深雪就这么以头发遮住脸,终于想起昨晚就寝前的事。 在客厅,深雪依偎在达也的胸膛哭泣,就这么像是精疲力尽般睡着。 达也将深雪侧身抱起来送到她的卧室,让她躺在床上。 深雪此时半梦半醒,双手抓住达也的手臂,央求说「请不要让我孤单一人」。 结果就是达也陪她睡。 她在达也的臂弯度过一晚。 深雪有种脸蛋发出声音爆炸的错觉。 可以自觉整张脸到耳朵都发烫。 虽然不是绝对,但实在不敢抬头。 「还很早,再睡一下也没关系的。」 达也没提及深雪的可疑举止,说完就离开她的房间。 ◇ ◇ ◇ 深雪走出自己房间的时候,达也已经换穿训练服,正要前往玄关。 她身上还是睡衣,但是加披一件罩衫,头发也梳理整齐。 「哥哥,要去训练室吗?」 这栋大楼是建造为四叶家的东京据点。内部具备可以用来锻炼战斗要员的正统训练设施。 「嗯,我去流点汗。」 达也就这么背对回答之后,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般停下脚步转身。 「要不要一起来?」 「一起……吗?」 达也这句邀约令深雪睁大双眼。 「升上三年级,活动筋骨的机会也变少吧?尤其今年没九校战的练习,应该缺乏运动吧?」 达也的表情乍看是正经八百,但是深雪没上当。 虚构作品经常使用「只有眼睛没在笑」这种形容句。不过在这里相反。达也只有眼睛在笑。 「我看起来缺乏运动吗?」 [4] 第一高中在八点前正式通知「本日也停课」。第一堂课是在早上八点开始,所以在这时间告知「本日起复课」也来不及,但要复课的话当然会有「下午开始」之类的贴心安排。 上午九点。达也与深雪暂时回到自己房间重整身心状态之后,在两坪多的和室促膝而坐。 两人都是正坐,但是衣服、饰品或垫子都不是特别的物品。达也穿短袖t恤与薄料子的九分裤,深雪穿夏季针织连身裙。深雪的连身裙凸显身体曲线,是颇为火辣的设计,但如今她和达也独处时,穿这种挑逗的服装早就没有效果。达也眉头都不颤一下。 这个房间平常没使用,但是看起来一尘不染。两人没使用坐垫,直接坐在乾净的榻榻米上。 如前面所说,达也表情平静,但深雪眼角有点红。 「您说便服就好,所以我穿这样过来……可是哥哥,那个,不……不脱掉也没关系吗?」 语气害羞但还是直视达也的深雪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在今年二月经历过相同状况。 锁定举行师族会议的箱根饭店发动恐怖攻击的主谋顾杰,从以前就透过部下周公瑾在日本策划反魔法师行动。达也为了找出他潜伏的场所,将观看情报体「景色(形色)」的能力──「精灵之眼」发挥到极限。 为了找出顾杰,达也判断必须投入自己拥有的所有情报知觉能力。但是他为了监视进逼深雪的威胁,总是将「精灵之眼」大部分的容纳力用在深雪身上。若要将这份资源也用来搜索,达也必须说服自己即使暂时从深雪身上移开「眼」也不会出事。 这得让达也实际感受到自己正以「视觉」以外的方式保护深雪。达也为此选择的手段,是以肌肤感受深雪的存在。具体来说,是自己只穿一条五分泳裤,从后方紧抱只穿内衣的深雪。达也采用了有点匪夷所思的这种做法。 当时多亏这么做,达也得以找到顾杰。如果这次也想获得同等的成果,深雪认为应该进行相同的程序。 绝对不是想让达也看她只穿内衣的样子。 达也他也没这么误会。 「就这样没关系。和那时候不一样,现在的我身上没有封印。」 「说……说得也是……」 不过听到达也的回答,深雪极度难为情。觉得自己像是不检点的暴露狂,不敢继续看达也的脸。她低下头,双手放在大腿上紧握。从长发之间露出的深雪双耳,连前端都染得红通通的。 看着这样的深雪,达也表情也不禁有点不好意思。搜寻顾杰下落的那天,虽说必须那么做,但达也自觉让深雪做了会露出「这种表情」的事。即使缺乏情感,他还是拥有并且理解这种羞耻心。 「开始搜索。」 要是任凭时间经过,彼此只会愈来愈尴尬。达也刻意以制式化(应该说军队化)的语气告知之后半闭双眼。 眼皮没有完全阖上,是为了一直以肉眼注视深雪。顾杰那时候,他非得将视野完全移到情报次元,以普遍意义来说是眼睛看不见的状态,所以必须藉由触觉(肌肤的接触)感受深雪。更重要的是他无法只凭「单纯」的视觉确定深雪没面临危险。 然而现在不一样。光是像这样面对面,就能理解无须刻意将「精灵之眼」朝向深雪。物理次元与情报次元,达也可以同时感知到极限。 他看着坐在面前的深雪,将视线延伸到情报次元。 寻求的对象是水波的情报体。 不必准备和她缘分深厚的物体,达也自己就和水波结了「缘」。 循着这份「缘」,达也的视力跨越空间的阻隔。 开始搜索之后不到五分钟。 达也的视野捕捉到水波的「情报」。 ◇ ◇ ◇ 达也的「精灵之眼」是罕见的能力,却不是只有他能使用。魔法是认知个别情报体(伴随事象的情报)之后暂时将其改写的技术。使用魔法的魔法师,多少都拥有感知「情报」的能力。在魔法师都拥有的这种感知能力之中,「精灵之眼」可说是最高阶的版本。 让魔法师之所以是魔法师的这种情报感知能力,提升到最后就会达到「精灵之眼」的境界。从人类时代就拥有优秀的情报感知能力,化为寄生物之后该能力也更为升级的光宣,同样拥有这种「眼」。 (这是──!是达也吗?) 观测也是一种「作用」,会在被观测的对象加上「被看见了」的情报。虽然是细微的变化,但是只要同样拥有「精灵之眼」的能力,在他人的「眼」看过来的时候就会察觉。 达也视线前方是伴随「樱井水波」而存在的情报,光宣也总是下意识将「眼」朝向水波。所以在这一瞬间,他最快察觉达也即将以「精灵之眼」揭露水波现在的位置。 (不妙……!) 达也视野捕捉到水波的时候,光宣几乎同时察觉达也的「眼」。在物理次元的时间差肯定不到半秒。但是在这短短的时间,达也的视线深深陷入水波的情报体。 (至少一定要藏好这个场所!) 如果有余力,或许可以反向循着达也的视线以精神干涉系魔法反击。但现在的光宣光是避免这个秘密住所被查明就用尽全力。 这里以周公瑾建构的魔法防御阵保护。是和东亚大陆古式魔法「迹兵八阵」相同系统的大规模隐蔽结界。其伪装效果不只能阻挡来自地面的接近,也能妨碍来自空中的探索或是使用魔法的侦测。 但是光宣觉得这个魔法的性能,不足以骗过达也的「眼」。 光宣以「精灵之眼」捕捉到的达也视线,犀利到令他预测不必太久就能贯穿周公瑾的结界。 一旦查出场所,隐蔽结界就不管用。扰乱方位知觉的「鬼门遁甲」也无法阻止达也来袭吧。 在这种危机意识的驱使之下,光宣使用了「扮装行列」。 伪装对象是关于水波现在位置的情报。达也已经捕捉到水波在情报次元的「身影」。光宣判断经过这个阶段应该不可能完全伪装水波的情报,所以锁定单一项目进行伪装,想藉以提升伪装强度。 虚假的位置情报加写在水波的情报体。 光宣确认自己的「眼」所「看见」的水波情报,她现在「设定」为位于距离此地十公里远的河口湖湖面。 同时,光宣感觉到达也的「视线」从青木原树海移开。「扮装行列」成功阻止达也「精灵之眼」的探查──只是暂时。 光宣内心没涌现松一口气的心情。 成功掩饰的只有位置情报。 达也的「视线」至今也持续瞄准水波的情报体。 「还不能松懈。」 光宣轻声说出口,警告自己。 ◇ ◇ ◇ 「光宣的『扮装行列』吗……」 光宣的魔法导致「视线」偏移的同时,达也察知这个事实。 「光宣开始妨碍吗?」 听到达也的细语,至今甚至避免呼吸发出声音的深雪不禁询问。 「没错。」 达也没责备,一度睁大眼睛出言同意,然后双眼立刻回复为半闭。 达也一开始就已经预设光宣会使用「扮装行列」。如果没预测他妨碍,达也就不会刻意让深雪待在身旁,做好万全的准备。 达也至今吃过「扮装行列」的苦头好几次。达也以读取情报体的能力当成战术基础,因此「扮装行列」是克制他到堪称天敌的魔法。 「不过,可不会永远屈居下风。」 达也眼皮维持半闭,像是告诫自己般低语。 他早就预测光宣会妨碍,不可能没拟定任何对策。 ◇ ◇ ◇ (怎么回事?他在「看」某个东西?) 达也投射过来的「视线」突然增加两道。感应到视线的光宣感到困惑。 达也的「精灵之眼」依然确实捕捉水波的情报体。 同时,另一双「视线」投向光宣。 (不对……不是投向我。他在观测我的魔法?) 魔法式写在该魔法作用的事象表面。形式上是以魔法式覆盖情报体的最外层,和「世界」接触的表面。 贴附在情报体最外层的魔法式情报,使得「世界」误以为该事象是「这么回事」。魔法直接接触「世界」,才得以欺骗「世界」,正因如此,魔法式非得显露在外。 既然「扮装行列」是魔法,魔法式就会外露。只是因为「扮装行列」本身拥有伪装情报体座标的效果,所以外露的魔法式不会被找到。 即使 魔法式外露,只要不知道写入的对象位于何处,就不会被发现。 情报次元没有距离与广度。在物理层面相隔再远,只要知道观测对象在哪里,就可以基于零时差的意义在同一时间详细观测。 反过来说,即使是伸手可及的物体或现象,只要不知道「位于那里」与「是这样的东西」,在情报次元就观测不到。 确实,循着事象和事象的关连性或情报性质的连结,要查出不知道位于何处的目标或是取得真相不明的情报,以原理来说不是不可能。 但是这个世界有着时间的流动。 万物皆流(everything flows)。 物理次元的事象时时刻刻变化,绝对不会维持在同样状态,情报也跟着不断更新。只要无法阅览在时间洪流累积的过去情报,就无法只以情报层面的关连性找到位置不明的「情报」。 (即使是达也,肯定也无法违抗时间的流动。) 光宣对照自己获得的「精灵之眼」性质,如此认为。 (总之得继续维持「扮装行列」,直到达也移开「眼」。) 光宣提升专注力,避免正在发动的魔法中断。 ◇ ◇ ◇ 在这个阶段,光宣误解了两件事。 首先是关于他与达也「精灵之眼」的性质差异。 先前光宣即使没有特别集中注意力,依然在远离伊豆的生驹捕捉到达也与贝佐布拉佐夫的激烈冲突。达也的「精灵之眼」没有这种被动的感知能力。相对的,达也能违抗时间的流动,综览情报体的变更履历。 这份差异恐怕来自两人擅长的魔法。 「扮装行列」不是以特定的某人为对象,必须对投向自己的所有「视线」发挥效果。被任何人观看都要持续伪装自己的情报,基于某种意义堪称被动式的魔法。 反观达也的「重组」是回溯情报体的变更履历而成立。真的是在时间轴逆流而上的魔法。 认知情报体的能力「精灵之眼」始终是魔法技能的一部分。认知情报体是魔法师行使魔法的必经程序,「精灵之眼」只不过是每个魔法师所具备这种感知能力的最高阶版本。光宣为了使用「扮装行列」而发展被动的感知力,达也之所以获得超越时间的认知力,在于这是「重组」不可或缺的要素。 但如果只以此批判光宣过于武断,才真的可以说是太早下定论。「精灵之眼」是罕见能力,知道实例的人极为有限。在目前的时间点,完全没机会对于自己与他人「精灵之眼」的性质差异进行比较与检讨。 至于第二个误解更为基本,是关于达也之「眼」所观看的目标。 「扮装行列」的魔法式很难直接找到,这种程度的事情,达也早就知道。 已经体会到令他厌烦的程度。 他进行本次搜索时,早就预测会受到这个魔法的妨碍。不可能轻率地重蹈覆辙。 达也不是在找「扮装行列」的魔法式。 他想观测的是「扮装行列」改写事象的痕迹,是「情报以魔法伪装过」的情报。 事象伴随情报。事象情报记录在想子。这也可以套用在想子本身引起的现象。 魔法是以想子建构魔法式,改写事象所附属情报的技术。魔法改变事象的过程本身,无疑是想子引起的现象。 行使魔法之后,除了被魔法改变的事象情报,还会留下「魔法成功改写情报体」的情报。 达也是在和艾克图鲁斯的幽体交战时察觉这个事实。不,与其说是「事实」,形容为「法则」或许比较适当。 他在情报次元寻找「魔法成功改写位置情报」的纪录。 达也可以回溯情报履历。虽然范围限制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不过在这个场合不会成为瓶颈。因为别说二十四小时,连回溯一瞬间以上的时间都不需要。 魔法师只会在发动魔法时意识到事象改变,但是魔法会持续生效,直到满足结束条件。 「世界」拥有将万物回复为原本应有形态的修复力。魔法发挥效力的期间一直都在对抗「世界」的修复力,持续在每一瞬间改变事象。 因此若要读取魔法改变事象的事实,只要在一瞬间回溯情报体的履历即可。 只不过,光是找到事象改变的痕迹,并不代表能够破解「扮装行列」。 达也以「精灵之眼」捕捉到水波的情报体,但他在其中「看见」的位置情报是「扮装行列」改写后的情报。「扮装行列」的魔法式贴着「樱井水波的情报体」真正的座标。显示伪装的座标并不是必须消除的魔法式。 不过在「改变了」这个情报之中,包含主词与受词。 是「什么」改变了「什么」? 不只是模糊认知到「魔法」改变了「位置情报」这么简单。以这个场合来说,「扮装行列的魔法式」改变了「樱井水波的位置情报」,这个情报肯定已经记录在「世界」。 只要解析改变的痕迹,就能取得伪装位置情报的「扮装行列」魔法式相关情报。达也不是直接观测魔法式认知其构造情报,而是想要从魔法式的效果间接取得这份情报,试着使其失效。 ◇ ◇ ◇ 「──呜!」 突然袭击而来的重压,使得光宣发出呻吟。 「……刚才那是什么?」 他感受到的压力不是物理性质。不是肉体承受压力,是施加在精神的强烈压迫感。 (──!) 压力再度来袭。第二次已经预料到了所以没出声,但是内心感受到强大的压力。 实在不是能够忽视的重压。 但是光宣在摸索压力的真面目之前,先确定「扮装行列」隐蔽位置情报的效果是否还在。 他没中断魔法。不过魔法师遭受突发压力导致魔法中止的例子并不稀奇。 (──咦?) 「扮装行列」有效运作中。魔法还没出现破绽,却是何时损毁都不奇怪的状态。 魔法式像是风化般变得脆弱。魔法式原本只要魔法师放开控制就会消散,但是光宣不记得自己放弃「扮装行列」的控制。 (为什么没察觉变成这种状态?) 光宣一边以差点陷入混乱的脑袋自问,一边连忙朝「扮装行列」充填力量。 他不是维持术式,而是选择以相同魔法堆叠。 以魔法覆写魔法,一般来说都是下策。因为每次覆写,魔法发挥效能所需的事象干涉力会逐步上升。 但如果是造成完全相同结果的魔法,即使重复发动也不会被要求增强事象干涉力。 伪装情报体位置情报的新魔法式覆写在即将损毁的魔法式,「扮装行列」取回牢固性。 光宣松一口气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刹那。 (唔!又来了?) 压力三度来袭。 第三次的压力比第二次还强。 光宣还没确认伪装魔法的状态就先再度发动「扮装行列」。 (……难道这不是达也的攻击?) 确认新的「扮装行列」发挥效果之后,光宣脑中浮现这个推测。 达也是最高阶对抗魔法「术式解散」的使用者。光宣亲身体验过所以知道。 那个对抗魔法是破坏魔法式本身。魔法式基于性质会在情报次元外露,所以无法抵挡「术式解散」。 不过「术式解散」肯定要直接瞄准魔法式才能使用。而且若是以「术式解散」破坏魔法式,魔法式不会像这样变得脆弱,就某方面来说不上不下,按照原理应该会四散到无影无踪。 (但如果不是「术式解散」,他究竟做了什么……?) 自己发动中的魔法式变得脆弱,光宣凭感觉就知道。但他没能详细得知具体上发生了什么事才变成这种状态。 因为魔法不是以主动意识建构的。 即使是自己的魔法,也不知道细部构造。只知道整体来说是何种魔法,会产生何种效果。光宣在这方面也是「普通」的魔法师。 「──!」 可惜光宣没有余力仔细推理。 压力断续来袭,置之不理的话将会导致魔法式损毁。 光宣非得不断重复发动「扮装行列」应对。 ◇ ◇ ◇ (……果然不能像是直接瞄准那样顺利吗?) 找出魔法改变事象的痕迹,循着魔法生效的纪录回溯,消除篡改情报的魔法式。 对于达也来说,他不满意这个结果。 从事象改变的痕迹调查原因所在的魔法式构造,始终是间接的解析。 比起直接观测魔法式,准确度无论如何都会变 差。 达也的「分解」是藉由精确认知构造情报而成立,要是情报精确度下降,效力也会减弱。 而且,以间接分析锁定的魔法式,是在一瞬之前产生作用。达也想利用过去魔法式的情报,破坏现在运作中的魔法式,但是目前没成功过。 这个做法有效果,不是完全扑空的触感。但是现实问题在于依然不知道水波的所在处。 (对想子的结合造成伤害,却不到完全切离的程度……大概是这样吗?) 达也认知魔法式构造的时候可以深达细部。这种知觉能力是伴随着他使用的「分解」与「重组」所获得。不过这份能力也要「看见」分析对象才能发挥。在魔法式以「扮装行列」隐藏所在位置的状态,只能从使用魔法之后的手感来推测。 这种推测不一定正确。但是现在只能相信自己的感觉,别无他法。 如果「眼」不可靠,就只能摸索前进。 达也进行第五次的攻击。 ◇ ◇ ◇ (──唔!愈来愈剧烈了!) 达也以「扮装行列」魔法式为目标进行的攻击,算起来已经是第七次。施加在光宣精神的压迫感,已经达到与其说是「重压」更适合形容为「冲击」的水准。 在秘密居所的前院,光宣像是崩溃般单脚跪地。不只是连续发动魔法的负荷,持续处于完全无法松懈的状态,除了消耗光宣的气力也消耗体力。 「哈哈哈,幸好来到户外。」 他口中发出自嘲的笑声。 (……多亏这样,才免于被水波看见这副模样。) 光宣在内心补充这段话,手撑着膝盖起身。 「还没。」 他刻意出声这么说。 「达也的力量也不是用之不竭。」 没有线索证明袭击光宣的压力来自达也。但他确信这是达也的攻击使然。 「我还不能输。」 光宣这么告诫自己。 「我还没收到回应。要是在这里收手,至今的所作所为都会失去意义。」 掠过光宣脑海的,是趴倒在地的爷爷九岛烈身影。 差点从意识底层喷发的后悔,光宣以全力封闭,改为以斗志填满内心。 「不能输。」 光宣再度轻声这么说,朝着差点踉跄的双腿使力,瞪向虚空。 ◇ ◇ ◇ 光宣的推测没有根据,但他没猜错。 达也的力量确实有极限,而且不久就会来临。 「哥哥,差不多该停手比较好……」 深雪以担心的语气委婉建议中断搜索。她右手拿着手帕伸过来,擦拭达也额头与太阳穴浮现的汗珠。 不只是额头冒汗,达也的t恤各处都吸汗变色。脸孔失去血色,看得出极度集中精神的疲惫显露在外。 「再一下下……」 达也说出的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回答深雪,还是自言自语。深雪关心达也的身心状况,达也却不听她的阻止,挑战第九次攻略「扮装行列」。 达也已经掌握伪装的模式。水波的情报体是只有位置情报被篡改的状态。不过即使读取到情报体记述的内容,也因为无法视认情报体本身,所以无法读取构造。这是「扮装行列」最棘手的地方,也是将达也克得死死的原因。 ──从被改写的位置情报,读取先前进行改写的魔法痕迹。 不是读取「事象本身」的情报,而是读取「事象被改写」这个行为的情报。这是达也在昨天战斗时刚发现的技术,老实说,达也他也还没达到称得上运用自如的水准。 ──分析记录在情报次元的痕迹,推测魔法程序。 读取到的事象改变,需要以何种程序的魔法才能引发?这在本质上可以说等同于为了得到想要的事象改变效果而设计魔法的步骤。只不过这不是自己设计,而是必须重现别人的设计图,所以难度三级跳。 ──从推测的魔法程序,进而推定魔法式的构造。 这在本质上也和开发魔法的步骤相同。只是这部分也必须导出别人所设计魔法式的构造。 别人所使用魔法的魔法式构造,达也可以直接「看」并且理解。或许正因为达也平常想掌握魔法式构造时没有太大问题,才会觉得间接推定魔法式构造是一道难关。 ──推定魔法式的构造之后,就这么在位置不明的状况下瞄准并且分解。 达也的分解魔法成立在详细理解构造情报的基础上。如果根据笼统的认知就使用「分解」。不只是无法得到充足的效果,反作用力也会对他的精神造成沉重负荷。 达也精力消耗得这么严重,是这些负面要素重复的结果。以「术式解散」破解无法直接「视认」的情报体,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即使如此,达也还是勇于进行第九次挑战。 ◇ ◇ ◇ 「唔……!」 和刚才完全没得比的剧烈冲击。光宣发出哀号,这次是双脚跪地。 (「扮装行列」……被破解?) 伪装水波位置情报的「扮装行列」发出轧轹声。 光宣听到这样的幻音。 (还没……还没!) 他激励逐渐软弱的自己,绞尽魔法力。 ◇ ◇ ◇ (再加把劲!) 达也确实感觉到隐藏水波所在处的魔法即将损毁。 (不,到此为止了。) 另一方面,某个自己冷静指摘自身正达到极限。 肉体产生的异状来自极度的精神集中,以及伴随而来的呼吸减少。只要解除紧张就能在短时间内回复,维持现状也没有生命危险。 不过达也理解到,不同于意识领域产生的压力,意识的水面下即将发生严重事态。 潜意识领域无法自觉。正因如此而别名「无意识领域」。 但魔法师能以表层意识利用这个潜意识领域。利用名为「魔法演算领域」这个区块的功能。 这块魔法演算领域出现过热的征兆。 这是在条件不足的状态下,硬是不断使用「术式解散」的反作用力。 即使条件稍微不足,但只要习惯这个状态,应该也能回避过热的风险。然而今天的挑战是未经练习就直接上阵。 瞄准没「看见」的「情报」,分解其构造。 名为「魔法」的技能体系可没宽容到能轻易做出这种事。 确实,达也只差一步就能查明水波现在的位置吧。 但是这一步也可能成为致命伤。 这时候要前进?还是停步? 这恐怕是攸关达也生死的重大选择。 做出最后决定的不是他自己。 「哥哥!」 随着像是哀号的叫声,达也半闭的视野完全被遮蔽。 并不是阖上眼皮,也不是意识中断。 柔软又充满弹力的触感包覆达也的脸。 深雪将他的头搂到胸前。 「请停手吧!即使是哥哥,继续下去也很危险!」 「…………」 「我确实担心水波,觉得必须尽快救她出来。」 以自己身体封锁达也双眼与嘴巴的深雪,手臂更加用力。 「可是我更重视哥哥!」 达也双手放在面前包覆他的深雪腰际,慢慢推开深雪。 刚才跪起来抱住他的深雪没违抗这双手,再度坐下。 达也睁开半闭的眼睛。 正前方所见的深雪双眼噙泪。 达也无法忽视于她的泪水。 「……知道了。今天到此为止吧。」 达也中止「术式解散」。 感受到这一点的深雪露出笑容。盈眶的泪水滑过脸颊。 ◇ ◇ ◇ (压力消失了……?) 光宣感觉到原本要压垮他的压力消失。 (我撑住了……) 达也发动攻击想破坏我的魔法,但我防守成功了──光宣这么认为。 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光宣的意识落入黑暗。 「扮装行列」解除,隐藏光宣与水波的只剩下周公瑾的结界。 ◇ ◇ ◇ 达也准备解除看向水波情报体的「精灵之眼」。 这一瞬间,青木原树海的座标情报掠过达也眼前。 该情报显示一个半径约一百公尺的狭小区域。 达也确认这个情报之后,闭上其中一只「眼」。 [5] 到了七月九日,新苏联的舰艇依然停留在能登半岛外海。军事威胁还没离去。 不过昨天击沉十二艘敌舰(虽然都是小型舰)的战果,大幅鼓舞了日本国民。以空母为首的敌军主力舰还健在,所以紧张局势没有缓和,状况还不至于乐观,但国内确实逐渐酝酿出「新苏联不足为惧」的气氛。 民众想知道是何种手段立下这份战果,媒体逼迫政府公开情报,或许是理所当然。 只要得知并非侥幸立功,国民的不安应该会更加缩小吧。政府也这么判断。击沉敌舰是战略级魔法的功劳,这个事实在昨天的时间点已经以推测的形式报导出来。政府决定的方针是正式承认这件事,认定一条将辉是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 上午十点,防卫省记者室。防卫大臣回答集结的记者问题,公布将新苏联小型舰队一网打尽的魔法「海爆」,以及使用该魔法的魔法师姓名。 「──这里说的一条将辉先生,是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三高中的一条先生吗?」 女记者以追星般的眼神询问大臣。将辉的外型客观来看不如光宣,但他的英俊不同于达也,属于大众喜爱的类型。他在部分圈子是知名的「美少年魔法师」。 「一条将辉现在就读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三高中三年级。政府已经认定他是我国第二位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 防卫大臣以这种说法肯定记者的询问。 ◇ ◇ ◇ 上午十点十五分。媒体早早就查出将辉的所在处,聚集在小松基地。 「为什么连我也……」 「别这么说啦!我们交情都多久了。乔治很习惯进行记者会吧?」 吉祥寺在记者会会场的台侧发牢骚,将辉以恳求的语气安抚。 「但记者是来采访你,我觉得不需要我。」 「没那回事喔。『海爆』是你为我创造的魔法,大家肯定也想听听开发者怎么说。」 「……唉……」 被将辉拍肩膀,吉祥寺叹了口气。 基地的女职员告知「时间到了」,将辉催促吉祥寺上台,走到高一阶的讲台中央放置的麦克风前面。 收起表情的吉祥寺随后跟上。 身穿三高制服的两人同时行礼,一齐接受镁光灯的洗礼──以现代相机的感光度肯定不需要闪光装置,但在记者会就像是「约定俗成」般会使用电子闪光灯。 过强的闪光使将辉稍微蹙眉,吉祥寺却面不改色。将辉说他「很习惯记者会」确实没错。 将辉与很习惯进行记者会坐在与先准备的椅子之后,记者会立刻开始。 ──一条先生这次立了大功。您的军功给予国民莫大的勇气。 ──能成为大家的助力,我倍感光荣。 ──您是自愿出面迎击新苏联舰队吗? ──是的。我透过父亲向国防军自愿成为义勇兵。 ──因为您有自信以新的战略级魔法打垮敌方舰队吗? ──是的。都是因为有身旁这位吉祥寺为我创造的「海爆」。 此时记者的关注早早就移向吉祥寺。 ──吉祥寺先生,新战略级魔法「海爆」据说是您研发的,这是真的吗? ──是的。 ──您就读第三高中的同时,也任职于金泽魔法理学研究所,研发新战略级魔法是研究所的方针吗? ──不。在金泽魔法理学研究所没进行军事用的研究。 ──「海爆」的研发是您自主进行的吗? ──是的。 ──这是预期到新苏联的侵略吗? 对于这个问题,吉祥寺略显犹豫的样子。 ──如您所说,「海爆」的研发是防备新苏联的侵略。 ──独力研发出新的战略级魔法,不愧是我国引以为傲的英才「始源乔治」。 消息灵通的某记者说出这句话,使得吉祥寺明显露出犹豫的表情。 接着吉祥寺停顿片刻,说出对他而言很诚实,对听众而言却造成莫大困扰的话语。 ──不,「海爆」不是我独力研发的。 ──这个魔法的基础部分,是第一高中的司波达也同学提供给我的。 ◇ ◇ ◇ 「这么多嘴……」 以电视收看将辉与吉祥寺记者会的达也一脸有苦难言,忍不住这么说。 他身旁的深雪没反驳这句呢喃。如果是在别种情况,她应该会以「哥哥的功绩获得正当评价是值得高兴的事」这个主旨发言,但这次她知道达也将新战略级魔法基础设计寄送给吉祥寺的真正动机。 也知道吉祥寺的告白毁了达也的算盘。 「正直与诚实明明不一定总是最好的处世之道……」 达也接着说的这句牢骚,模仿自英文谚语「诚实为上策(honesty is the best policy)」。他没要把话说到「说谎也是权宜之计」这么重,但或许怀着「沉默是金,雄辩是银」这种程度的想法。 「吉祥寺同学基于立场,应该不想欠哥哥人情吧。」 深雪递出冰咖啡,略为保守地安抚达也。 「……也对。我看错那家伙的个性了吧。」 对电视抱怨也毫无建设性。达也改成这个心态,以这句话中止牢骚。 深雪贴心关掉电视。 达也视线从刚才播放新闻的墙面萤幕移开。 「哥哥,要来一份司康吗?」 达也只喝一口咖啡就放下玻璃杯,深雪邀他享用刚烤好要当成下午茶的司康──其实原本预定放凉之后搭配冰淇淋端上桌才符合夏季气息。 「也好,给我一些吧。」 「知道了。」 这个时间别说吃午餐,连要享用上午茶都嫌早,但是在情报次元和光宣的那场战斗,也为达也的身体带来疲劳。他决定感恩接受深雪的机灵之举。 ◇ ◇ ◇ 将辉与吉祥寺的记者会是在日本国内播放,但是没特别进行扰频处理。交战的敌国不可能不关注战略级魔法的情报。 只不过这么说的意思,并不是新苏联政府与军方高官即时收看附字幕的新闻。情报收集是相关部门末端人员的职责,高层的工作是检讨部下整理好的结果。 然而身为新苏联政府实质干部的贝佐布拉佐夫,在政府准备的哈巴罗夫斯克高级宿舍,从一开始就目不转睛看着萤幕上窃取讯号播放的记者会。 (又是吗……) (又是那个男的吗?) (是那个男的「偷走我的魔法」吗?) 他用尽全力将激动失控的情绪压抑在内心。 ◇ ◇ ◇ 家事做到一个段落,心不在焉看着新闻的水波,听到吉祥寺说出达也名字的瞬间,反射性地按下遥控器的电源键。 放在饭厅的小型电视变黑关机。 当然不是因为对达也感到厌恶。现在的水波光是听到达也或深雪的名字就很难受。 罪恶感再度在内心抬头。水波没有强行消除,反倒是告诉自己应该乐于承受这份精神上的痛苦。 但她实在没有再度打开电视的动力。 水波决定走出宅邸看看。 光宣没禁止水波外出。假设水波溜出结界,光宣也不会责备她吧。水波也直觉明白这一点,感觉光宣说的「不会勉强你」这句话可以信任。 只不过,现在的水波不打算逃离光宣。但这也不是想和光宣在一起的意思。即使逃走也无处可去──这就是水波的心境。 背叛深雪的自己,不可能厚脸皮回到「家」。水波就像这样想不开。 说到唯一不安的要素,就是可能在户外撞见光宣。 既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不可能一直回避下去。水波也不打算回避。 只是现在不知为何不想见到光宣──不对,应该说不想被光宣看见。 即使和光宣在同一栋宅邸共度一晚以上,占据水波意识的也都是深雪以及达也的事。若要形容得更正确,应该说满脑子都是深雪以及「附属于」深雪的达也。 第一高中的同届女学生也有人误会,但水波没把达也视为异性关心。而且真的是「没放在眼里」的等级。在水波的心目中,达也只是主人深雪昔日的哥哥,现在的未婚夫。 深雪是水波的一切。正因如此,背叛深雪的行径,在强烈到甚至无法自尽的后悔之中抓着水波不放。 水波自己没察觉,但她的心打造成只会对唯一的主人尽忠。不是基因改造或投药使然。以单一价值观束缚人心,不需要这种特别的手段。只要准备封闭的环境,进行准备周全的教育就好。 出 生就在四叶本家养育长大的水波,对于「设定」为主人的深雪抱持绝对的忠诚心。水波不认为这样的自己异常。她「无法」这么认为。 说起来,深植水波体内的心理模式,不可能背叛设定为主人的对象。关于当时妨碍深雪魔法的那个行动,达也的推理应该正确。不过说来可惜,水波本人无法像这样朝着对自己好的方向去想。明明有出口,水波却视而不见,折磨着自己。 不想见到光宣,也是这种自虐性心理作用的一环。自己背叛比亲人更亲的人,却连惩罚自己都做不到,她不想曝露这种丑态。这份女人心……更正,这份少女心在她和光宣之间盖起高墙。 (应该没事吧……毕竟他说要检查结界外出至今,已经快两个小时了……) 光宣肯定回到自己的房间了──水波的这个推测,应该说这个愿望,早早在她走出玄关一步的时候就被打碎。 不过真的如她所愿,光宣没有看她。 光宣倒在前院。 水波连忙跑到光宣身旁。 「光宣大人?」 叫名字也没反应。看起来像是昏迷不醒。 怎么办?水波只在瞬间迷惘。 水波操作至今塞在围裙口袋的cad,发动重量减轻的魔法,抱起表面上变轻的光宣,送他回房间。 [6] 七月十日,星期三的清晨。 达也久违造访八云的寺庙。 「……总归来说,是要我教你怎么破解『鬼门遁甲』是吧?」 「是的。」 不是为了修行体术。是为了打破僵局,前来请古式魔法的权威──八云赐教。 「你肯定知道自己没资格这么要求。」 然而八云的回应是冷漠的拒绝。 「我知道。但还是务必拜托您通融一下。」 达也他也早就猜到会被拒绝。 而且也不打算轻易退缩。 「嗯……为什么?」 达也不知道八云这么问的意图。 「为了带回被九岛光宣抓走的水波。」 因为无法理解,所以只能这么回答。 「我不懂……」 八云并不是在嘲弄达也,是打从心底纳闷。达也同时也隐约感觉到这一点。 「你为什么非得为了樱井水波做到这种程度?你这是在扭曲原则求取知识。明明知道会被要求庞大的代价。」 「因为水波是自家人。」 「错了。她只是佣人。」 这句话撼动达也内心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不是对八云的说法感到愤怒。 「你的家人肯定只有深雪。你肯定只要保护深雪就好。」 「这……」 说到救回水波的理由,达也光是现在想到的就能举出三个。 第一,她即使不是家人,这两年也是等同于家人的存在。 第二,水波陷入现在的状况,是因为她保护达也与深雪不受贝佐布拉佐夫的魔法袭击。 第三,深雪希望能救回水波。 但是,即使不惜疏于护卫深雪,不惜欠八云人情,达也他也非得这么做吗?如果有人这么问,达也无法立刻点头。 「水波可不是穗波啊。」 达也喘不过气。 「──这是当然的。」 没错,这是当然的。当然早就理解这件事才对。 但是这句话对达也内心造成沉重的打击。 「是吗?」 「…………是的。」 重创到八云再次确认时,达也无法立刻回答。 「嗯……我还是无法回应你的要求。如果你坚持,那就去剃光头吧。如果你出家拜我为师,你想学多少我都肯教。」 若是成为八云的徒弟,和俗世的来往将会受限。别说救出水波,连保护深雪的自由都失去。 达也不可能答应。 ◇ ◇ ◇ 沿着日本海南下的usna空母「独立号」,在七月十日上五六点停在山形县外海。这个位置可以从侧面牵制能登半岛外海布阵的新苏联舰队。飞行甲板上的舰载机以随时可以起飞的状态待命。 上午七点。新苏联军侵略舰艇之中,最后列的空母及其护卫舰开始撤退。 上午九点。政府召开记者会,发表新苏联舰艇全面撤退的消息。 警戒态势依然持续。新苏联舰队先前蜂拥而至,是因为日本政府拒绝他们引渡大亚联盟逃亡犯的要求,这个状况没有变化。但是战争状态中断了。紧张与警戒稍微放松是在所难免,也是社会活动回复正常的必备要素。 上午九点半,政府宣布空路与海路回复正常。暂时变严格的入境审查回到原本的基准。一小时后,邻近的亚洲各国飞机开始飞来日本,日本海这边的港口也看得见渔船或货船出入。 国防军的情报部或警察的公安部门也没有疏于警戒。不过在这段时间,必须从愈严格规范愈好的战时体制,移转到必须看清经济活动不受阻碍之底线的准战时体制,负责警戒的这边难免或多或少陷入混乱。 他们正是锁定这个时机。 上午十点。吕刚虎率领的大亚联合特务部队少数菁英,从松江港偷渡入境。 上午十一点,从台北机场(台湾桃园国际机场)起飞的客机降落在羽田机场。通关入境的乘客之中,混入usna非法战斗魔法师部队「illegal map」所属「马头」分队的十名成员。 认为空母「独立号」参战是特务潜入任务一环的国防军干部与防谍负责人,包括一○一旅的佐伯少将在内,完全被对方将计就计。 ◇ ◇ ◇ 时间稍微往前推。 空路回复正常没多久,一架小型客机从羽田机场起飞前往伊豆群岛。讲得更详细一点,目的地是巳烧岛。乘客是防卫省的职员,目的是对于前天某「不明国籍」舰艇的侵略进行被害调查,并且实施对策以备再次侵略。 派遣过来的职员名为新发田胜成。是四叶分家新发田家的下任当家,也是夸称分家之中战斗力最强的魔法师。 「胜成大人,欢迎您的莅临。」 「作间,前来迎接辛苦你了。」 在小型飞机专用机场迎接胜成的,是长年服侍新发田家的佣人。新发田家没有四叶本家那种「管家」,不过名为「作间」,年约五十的这名男性,在新发田家担任的职责等同于本家的叶山管家。 胜成表面上的身分是任职于防卫省的职员,暂时滞留巳烧岛也是身为公务员的出差。像这样接受私下的款待,原本肯定会落人口实,但是场中没人抨击,也没人隐藏批判之意。 这也是当然的。在机场迎接他的,尽是新发田家的相关人员。 巳烧岛实质上是四叶家拥有的岛屿。表面上的地主是总公司设在东京的不动产公司,不过那间公司完全在四叶家的掌控之下。 直到前天,这座岛是由同为四叶分家的真柴家管理。不过stars的侵略使得真柴家不少人受伤,所以改由新发田家管理。真柴家本来就是擅长以精神干涉系魔法监视与追踪的分家,新发田家则是擅长实战(相互厮杀或破坏)的分家。依照先前的计画,这座岛的职责从犯罪魔法师监狱改成四叶家秘密研究据点的时间点,就会由真柴家交棒给新发田家。 胜成带着前任守护者暨现任未婚妻的堤琴鸣,以及琴鸣的弟弟暨现任胜成守护者的堤奏太,搭车前往岛屿的管理设施。 收到胜成抵达的通知时,莉娜已经在自己房间打包行李完毕。 「随时都可以出发。」 莉娜以稍微故作镇重的语气,对如今逐渐成为达也亲信的花菱兵库这么说。兵库今天负责带她前往东京。 「那么,我们走吧。」 兵库拉着莉娜的行李箱,按住房门催促她。 莉娜在玄关转身看着没住满一个月的临时居所,嘴里不知道在呢喃什么,然后离开房间。 ◇ ◇ ◇ 莉娜在正午前抵达调布的四叶家东京总部。她将行李交给兵库处理,首先造访达也与深雪的住处。 「所以,我为什么被叫来东京?」 然后现在,她和达也兄妹坐在同一张餐桌旁。莉娜被带进屋内的时候,已经连她的午餐都准备好了。 「想拜托你护卫深雪。」 达也的回答直截了当,但即使不是莉娜,光听这句话应该也无法接受。 「……告诉我详情。」 莉娜当然要求说明。 不用说,达也在这方面不厌其烦。 反魔法主义者的刺客、企图绑架深雪的外国特务或是反政府恐怖分子,可能会在媒体蜂拥采访新战略级魔法的时候混进来袭击。达也担心这件事,不是为了击退他们,而是为了回避危险,需要藉助莉娜的「扮装行列」。 达也老实说出委托她护卫的理由。虽然不是全部,却是不会令莉娜感觉说明不足的程度。 「……知道了。不过,可以吗?我出现在别人面前,对你们来说很不妙吧?」 身为usna战略级魔法师「安吉.希利邬斯」的莉娜,现在是美军的逃兵。虽说逃兵的事实没公开,但usna政府强硬要求日本政府引渡「安吉.希利邬斯少校」。要是藏匿莉娜的行为曝光(现状是「公开的秘密」),达也可能会同时和本国政府与美国政府为敌。 对于达也来说,这肯定不是能乐观看待的蓝图。 「无妨。」 即使如此,达也的回应依然毫不迷惘。 「军方与政府都知道我们藏匿你。不过美国要求引渡的是『安吉.希利邬斯少校』。只要你没主动承认『我是安吉.希利邬斯』,美国政府与日本政府在台面上都无法向你出手。」 「我不会做那种事啦……不过,在台面下呢?」 「如果是背地里搞鬼就不足为惧。」 达也毫不犹豫断言,莉娜听完,脸颊微微抽动。 「是……是吗……?如果你可以,那我也不介意。」 「感谢。」 「莉娜也不怕政府啊,真可靠。」 至今默默聆听达也与莉娜对话的深雪,忽然朝莉娜露出笑容。这句发言有点唐突,但莉娜没反问深雪个中含意。 「毕竟我在巳烧岛也被大家看见了。」 要是所在地曝光,日美当局都会锁定她。这种事无须重新说明。 「即使就这么继续躲在那里,我觉得也只会有新的刺客被派过来。那还不如来到大城市的市中心,这么一来下手的一方也不能太高调行事吧?」 只是她的语气有点自暴自弃。 「所以,具体要怎么做?深雪每次出门,都用『扮装行列』让她变身就好吗?」 莉娜转头看向达也,回到正题。 「没错。」 达也点头回应她的问题。当然不是只以点头做结。 「希望你重新转入第一高中。」 「咦?意思是要我当女高中生?」 「……为什么这么惊讶?」 深雪忍不住插嘴问。 达也这句话有点冷不防,但深雪觉得即使如此,莉娜也太吃惊了。 「因为,事到如今居然还要上高中……」 「?」 深雪无法理解莉娜在犹豫什么,大幅歪过脑袋。 「莉娜,你和我同年吧?我觉得上高中也不奇怪……难道说,你谎报年龄?其实比我们大很多?」 「我没做那种事啦!我千真万确还是十七岁!」 现在是七月。一月出生的莉娜,和三月出生的深雪一样,还没迎接十八岁的生日。 「既然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出任务就算了,事到如今居然还要上高中……」 「……明明已经在工作了却还上学……像是这样吗?」 「工作……呃,嗯,差不多。」 「但我听说在美国,退役军人经常重回大学或商学院念书啊?」 「大学的话就没关系啦!」 「也就是说,你在意的是『高中』?」 「没……没错……」 深雪看向莉娜的视线不经意变得冰冷。莉娜觉得深雪在傻眼,这应该不是她想太多。 「莉娜,要你再度转入第一高中,是护卫工作的一环。」 达也加入一起说服莉娜,应该是觉得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吧。 「虽然不是出任务,但这是完成委托工作的手段。只要这么想就不必注重体面吧?」 「工作……也对。我接下护卫的工作,所以对工作所需的事情感到不好意思是错的。」 莉娜对自己这么说的时候,表情不知为何好像很开心。莉娜说不定本来就想再就读第一高中一次?达也与深雪都这么想,但是没有多嘴。 「接受了吗?那现在就去一高吧。」 「咦?马上去?」 达也说完,莉娜睁大双眼反问。 「嗯。关于你再度转入,已经私下取得校方许可了,不过照道理还是要带当事人去拜托。」 「这个嘛,说得也是。」 大概是觉得有道理,莉娜没反抗。 「深雪也会一起去。莉娜,虽然很赶,但是拜托了。」 达也提出这个要求。 「要用『扮装行列』变更深雪的外表是吧,交给我吧。」 莉娜鼓足干劲点头。 达也、深雪与莉娜三人,由达也驾驶房车款式的自动车,沿着中央自动车道西进。目的地是八王子的国立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 这辆车不是飞行车,是普通的电动自动车。说来可惜,飞行车基于构造,实际上只能两人搭乘。虽然姑且有后座,不过第三人硬要上车的话会很挤。目前在巳烧岛的研究设施,正快马加鞭组装真正「四人座」的飞行车,但预计还要十天左右。 所以今天不是搭乘飞行车,而是搭乘普通的电动房车外出。只不过,这里说的「普通」是「只能走地面道路」的意思,引擎马力是最高等级,防弹、耐撞与毒气过滤之类的乘客保护万无一失。 平常固定坐在达也身旁的深雪,今天也和莉娜一起坐后座。像这样并肩而坐,看起来甚至像是异色双胞胎。 亮棕色的头发绑成马尾,淡褐色的双眼,长相酷似莉娜的少女。这是深雪以莉娜的「扮装行列」变身后的样子。头发与眼睛颜色,发型与发质都不同,但除此之外要说如出一辙也不为过。 「这个样子看起来,只觉得是血缘相近的亲戚。」 达也从后照镜看向改变外表的深雪与维持原样的莉娜,说出这样的感想。这么说的达也自己也是完全改变形象。现在的他是俊美的异国青年。给人的印象可以说和平常完全相反。 「像到这种程度,不会反而显眼吗?」 同样是美少女,形象却从「静」大幅改变为「动」的深雪,询问将视线转回前方的达也。 「不,显眼到某种程度,我觉得更能让别人在看见的时候确信是别人。回避他人目光的人,正是为了避免显眼才偷偷摸摸……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也能以这种方式反其道而行。」 「是这么回事吗……」 深雪虽然不是完全被说服,总之表态接受之后不再多问。 「只不过,我无法理解莉娜为什么拿自己的外貌当范本。」 「……你有意见的话可以换。」 听到达也这么说,莉娜露出赌气的表情,转头看向车窗外。 「没这个必要。」 达也没特别讨莉娜欢心,以冷淡语气回应,也没有进一步出言打圆场。 「……从零开始设计一个完全虚构的人物很辛苦。」 觉得尴尬而开口辩解的是莉娜。 「以每天照镜子看见的自己当范本比较轻松是吧?」 「毕竟深雪和我也差不多高。」 如莉娜所说,两人的身高差不到一公分,三围也几乎一样。唯一差别在于深雪胸部大一点,不过也是衣服穿搭得宜就无法区分的范围。对于莉娜来说,参考自己的身体制造幻影套在深雪身上,确实是最简便的做法吧。 「哥哥的外型,也是以你的亲友当范本吗?」 深雪的询问暗藏不满,她不太喜欢达也现在的外型。题外话,深雪在莉娜面前不是使用「达也大人」这个称呼,而是「哥哥」。接下来这段时间就像是和莉娜住在一起。与其一直掩饰,不如当成「以前的习惯改不掉」才是上策。这是深雪和达也讨论过的结果。 「达也的脸是新墨西哥的年轻音乐人。他只唱现场,没在电视或网路露脸,所以不必担心穿帮,即使有人知道,也因为发质与体格不一样,肯定可以解释成偶然相似。」 「……不就是偷懒省工?」 「这也没办法吧?我又没帮男人扮装过。」 深雪以傻眼语气批判,莉娜坦承不讳。 ◇ ◇ ◇ 达也他们正要出门时,第一高中通知明天恢复上课。但反过来说就是停课到今天。不只是学生,教师与职员也没到校,校内只有警卫以及有特别工作的教职员。 即使如此,达也他们搭乘的电动房车很乾脆地获准通行。出示给警卫的身分证和开车的达也长相不同,不过大概是事先说明会乔装到校的预告奏效,是以静脉认证核对身分通过。 电动车停在停车场,三人从教职员用的中央玄关进入校舍。在柜台职员的目睹之下,深雪抽掉酒红色的发圈解开马尾。 亮棕色的直发放到背后,长发随即染成黑丝绢的颜色。淡褐色的瞳孔成为黑曜岩的漆黑,脸蛋也是完全改变,只维持美少女的共通点。 站在那里的是职员也很熟悉的第一高中现任学生会长。 三名职员大概都被她的变化夺走注意力吧。职员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的眼神,看向出现在深雪身旁的达也。 对于投向自己的疑惑视线,达也感到满足。看来自己的伪装顺利骗过他们了。达也没透露这句心里话,委托窗口职员转告「想和校长面会」。 「我帮你问问。」 职员没因为对方是学生就摆出马虎态度。接受达也要求的女职员起身从走廊的门走出来,站在带领达也等人的位置。 达也交由她带路。 校长室距离一楼的中央玄关没有很远。大概是事务室以内线电话通知达也等三人来访,女职员敲完门立刻得到回应。 「打扰了。」 三人将职员留在走廊,以达也、莉娜、深雪的顺序入内。顺带一提,达也与深雪身穿夏季制服,但莉娜是正式女性上衣、细丝带领结加上过膝百褶裙的服装。 在室内等待他们的是坐在办公桌后方的百山校长,以及站在办公 桌旁边的八百坂教头。 「过来。」 百山就这么坐着,以高傲的语气下令。 达也听话走到办公桌正前方。他的右后方站着莉娜,左后方站着深雪。 「感谢您今天在百忙之中抽空给我们。」 达也鞠躬致意,深雪与莉娜也配合他恭敬行礼。 「你这趟前来的用意,我听令堂说了。」 百山没浪费时间在礼仪上。 「那么我重新向您报告。今天和我一起过来的这位安洁莉娜.库都.希尔兹,可以请您收容她为本校学生吗?」 「我知道隐情。」 百山回应之后不是朝达也,而是朝莉娜投以洋溢犀利光芒的双眼。 这股魄力使得莉娜不禁绷紧身体。 百山维持严厉表情,以严肃语气对莉娜开口。 「这所第一高中是学校,我是教育者,不会拒绝求学的人。如果你真的有心想以高中生的身分学习,我会以第一高中负责人的身分收容你。」 「我有这个心!」 莉娜立刻回答。气势强到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莉娜对自己的反应吃惊时,百山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却还是满意点头。 「老实说,防卫省施压要我别让你入学。」 「这……抱歉为您添麻烦了。」 达也难掩惊讶。他也没想到军方会采取如此不顾一切的态度。 「司波同学,你不必谢罪。我当然不打算听从这种蛮横的要求。」 百山脸上依然没有笑容,但同时也没有怯懦或虚张声势。 「即使是魔法师,也不能被剥夺接受教育的机会。希尔兹小姐,这也是你爷爷九岛健先生的信念。」 「……您认识爷爷?」 「出生为魔法师的青少年应该如何施教?你爷爷和我曾经一起摸索这个问题,他对我来说是值得尊敬的年长好友,就像是我的哥哥。」 怀旧的心情化为慈祥的光芒,表现在百山双眼。 莉娜就只是对这份意外的缘分备感惊讶。 「你爷爷九岛健的哥哥九岛烈,为了保护魔法师的权利而赌上自己的地位战斗,九岛健本人高声主张魔法师也必须接受一般人的教育。代价是九岛烈非得被拔除少将地位,九岛健在这之前就被派往美国,实质上等于被驱离日本。但他的行为没有徒劳无功。这所魔法大学附设高中能以现在的方针经营,正是九岛健的主张多少获得认同的结果。」 「我不知道这件事。」 「因为这件事严禁公开泄漏。」 达也率直的这句话,引得百山首度露出笑容。 不过是名为苦笑的笑容。 「我的信念也和九岛健一样。所以希尔兹小姐,我不会让军方损害你受教育的权利。无论是哪一国的军方都不例外。」 「……谢谢您。」 莉娜一脸顺服地低头致意。 「不过……」 百山的话还没说完。 「如果查出你的目的不是求学,也不得期待能接受任何保护。」 「我想求学的心情是真的,我想﹃再度就读﹄这所学校。」 「我百山东就实现你的心愿吧。不过条件当然是通过插班测验。」 「那么,您愿意让她接受插班测验是吧?」 莉娜没预先说好就展现此等热诚,达也即使感到惊讶依然压抑心情,以沉稳的语气询问。不是问百山校长,而是八百坂教头。 「如果希尔兹小姐不介意,那么事不宜迟,请她明天就接受插班测验。」 「明天……」 莉娜态度大变,以僵硬的声音低语。这不是发问而是自言自语,但是八百坂没在意莉娜的语气与用词,朝她露出笑容。 「测验科目是魔法理论与实技。只要你维持一年级的学力就肯定能合格。是否合格是当场判定,所以快的话你后天就可以上学喔。」 「……我会努力。」 莉娜回应的语气有点紧张。 走出校长室之后,莉娜松了口气。看来她一直在紧张。应该是因为和军务不同吧……达也与深雪朝善意方向解释,都没有提及这件事。 「莉娜,没问题的,我来教你。」 「唔……」 莉娜瞬间透露想逃走的迹象。 「……嗯,拜托了。」 不过到最后,她露出认命的表情点头。 「那就立刻回去用功吧。」 达也带深雪过来的其中一个意图是测试「扮装行列」,另一方面则是确认是否能使用学生会室,可以的话调出考古题拟定插班测验的对策。可惜即使是学生会长深雪,也不能擅自使用停课中的学校设施。既然这样就没理由留在校内。 「莉娜,拜托了。」 「ok。」 莉娜回应达也声音的同时,深雪以戴在手腕的海军蓝发圈,将头发绑成马尾。 莉娜视线看过来,深雪点头回应。 变化只在一瞬间。 深雪的黑发变成亮棕色。 绑住头发的发圈变成酒红色。 眼睛变成淡褐色。 站在该处的是长相酷似莉娜,完全不同于深雪的另一人。 「不管看几次都神乎其技。」 说出这个感想的达也,也变成俊美的异国青年。连声音都变得符合长相给人的感觉。 「适合我吗?」 深雪以别人的脸蛋与别人的声音问。 「不,我认为原本的面容最适合你。」 「……谢谢。」 [7] 七月十一日,星期四。经过三天停课,今天是本周的第一个上学日。 从最近车站通往第一高中的通学路上,走向校舍的学生们议论纷纷。不是因为暑假将近而早一步到来的解放感。 在一、二年级之间,大多是「那个金发美少女的女学生是谁?」的声音。 在三年级之间,看得到相互询问「希尔兹小姐/莉娜同学怎么在这里?」的模样。 而且各学年都表现出「另一个马尾美少女是谁?插班生?」的疑问。 说起来,魔法大学附设高中原则上不收插班生。学生退学出现的缺额就这么不补充。 只不过,插班制度是存在的。虽然只记录数个案例,但以往确实应用过这个制度。学生即使怀疑却没排除插班生的可能,就是因为知道这些前例。 成为他们话题的是金色头发绑成双马尾,碧蓝色眼睛的少女,以及亮棕色头发绑成单马尾,淡褐色眼睛的少女。两人长得很像。认识莉娜的高年级或是不认识莉娜的中低年级,都猜测她们两人是亲戚。 看着她们两人的不只是学生。通学路各处隐约看得见记者的身影。媒体的目的是进行新战略级魔法「海爆」的采访。 他们的首要目标是「海爆」共同研发者达也的发言,不过对外宣称是他表妹的深雪也成为访问对象。媒体原本是先大举涌向flt,却因为达也没去公司而吃了闭门羹,后来也涌向达也搬家前的府中住处,不过那里现在是空屋。 媒体当然不会因为这种程度就放弃。他们有人死缠着flt不走,有人依依不舍留在府中住处盯哨,有人在通学路埋伏等待达也与深雪,分成这三个势力寻求报导用的题材。 魔法科高中从今天恢复上课,这个事实不是什么秘密,学校网站也有公告。想采访达也与深雪的记者们,一大早就到通学路监视。 不过很可惜,他们没找到目标学生。在众多学生当中,媒体也注意到抢眼的金发与棕发双人组,但是不知道目标何时会出现。那两个女学生只是漂亮,不知道是否具备新闻价值,记者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分配给她们。 因此,媒体的注意力很快就从莉娜等人身上移开。不过并不是没有学生以外的人注意到莉娜等人。 全国展店的咖啡连锁店二楼靠窗座位,身穿像是记者的轻便衣着,年龄约四十岁左右的双人组,俯视走在通学道路的莉娜。 「……虽然在东京郊区,却没想到会光明正大走在这种大街上。」 其中一人以傻眼的语气轻声说。另一人听到这句呢喃之后反问。 「那个人真的是安吉?」 两人是以英语交谈。虽然同样是东亚脸孔,却不是道地的日本脸孔。只不过包括店员与零星的客人们,都没人在意这种事。 「她外型特征那么明显,我不认为有人会和她相似到令我们误认。」 「旁边那个女的就很像啊?头发与眼睛换个颜色就一模一样。」 「安吉擅长伪装魔法,另一人应该是乔装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伪装成和她相似。」 「难道是那家伙的未婚妻?」 「有这个可能。不过始终只是可能。」 金发与棕发美少女愈走愈远。男性双人组从她们身上移开视线,重新面对面坐下。 「即使她是安吉……」 刚才提出疑问的男性,以慎重的口吻再度对话。 「我们的工作也不是肃清逃兵。」 断定莉娜是安吉的那名男性,也赞同这个说法。 「也对。不过总之应该先回报本国吧。」 「这我同意。不过如果那个棕发是那家伙的未婚妻,那她比较重要。」 「嗯。包括安吉介入的可能性,得重新审视作战了。」 两名男性──usna军非法特务部队「illegal map」马头分队的两人,各自一口喝光杯中饮料之后从椅子起身。 ◇ ◇ ◇ 和莉娜一起到校的深雪就这么没去教室,而是去学生会室。莉娜也一起去。 深雪以id卡开门入内一看,尽管还没开始上课,泉美却面向门口站着。桌上的终端机是开着的,应该是她在工作时从门禁系统读取的id卡情报得知深雪入内,站起来准备迎接吧。 「早安,深雪学……姊?」 精神抖擞打招呼是好事,但入内的是长相完全不同人的少女。 「泉美学妹,早安。」 亮棕色头发的少女,以不同于深雪的声音、同于深雪的语气打招呼回应。 然后她一关门就抽下酒红色的发圈,将绑成马尾的头发解开。 变化立刻到来。 亮棕色的头发变得乌黑。 淡褐色的双眼变得漆黑。 脸蛋在转眼之间变化,泉美心爱的「深雪姊姊」出现了。 「深雪学姊,刚才的模样是……」 「因为有些人很烦。」 睁大眼睛询问的泉美,听到深雪简短的回答之后露出「啊啊,原来如此」的认同表情。 「泉美学妹这么聪明,我想不用明讲你也知道吧。」 「是,我不会随便说出去。」 「谢谢。」 学妹做出符合期待的反应,深雪以笑容慰劳。 泉美变得魂不守舍,深雪以单手的动作,将她的视线引向莉娜。 「这位是安洁莉娜.库都.希尔兹小姐,我们叫她莉娜。她是我一年级时的留学生,预定明天之后再度插班就读三年级。莉娜,这孩子是七草泉美小姐,二年级。我叫她泉美学妹。」 听到深雪的引介,泉美骤然回神。 「我是七草泉美。希尔兹学姊,请您多多指教。」 「我是安洁莉娜.库都.希尔兹。请多指教。叫我莉娜就好。」 莉娜试着展现高年级会有的从容。深雪看在眼里觉得会心一笑,但要是这时候笑出来肯定惹莉娜不高兴,所以没显露在脸上。 「那么,莉娜,我们去教头那里吧。泉美学妹,晚点见。」 「好的!深雪学姊、莉娜学姊,抱歉打扰了。」 在泉美鞠躬目送之下,回复为平常外型的深雪带着莉娜前往教职员室。 ◇ ◇ ◇ 达也送深雪与莉娜出门之后,待在自家大楼的地下。 调布大楼的地下设置研究楼层,性能远超过位于府中自家的机器一应俱全,实质上是达也专属的研究室。无论四叶的本家与分家对达也抱持何种情感,都无法忽视达也身为托拉斯.西尔弗的实绩,以及对四叶家财务面的贡献。 达也在这里耗时两天,尝试将「扮装行列」的观测结果套入魔法学的框架,进行科学层面的整理。不是在知觉上认知,而是在理论上掌握,或许就可以抓到线索,破解至今束手无策的「扮装行列」。达也抱持这样的期待。 但达也面对终端机约一小时后的上午九点,系统通知有不速之客来访,他不得不中断作业。 从地下三楼的研究楼层前往地上二楼的会客室。在室内等待的是藤林响子。 「早安。今天不是穿军服啊。」 「早安,达也。我今天是请假喔。」 达也简单打招呼,藤林以朋友语气回应。 「请坐……那么,应该称呼你『藤林小姐』吗?」 「嗯,能这样称呼我最好。」 坐在沙发的藤林表示同意,暗示这次不是以军人身分,而是以私人身分前来。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以「大黑特尉」,而是以本名称呼达也。 室内在这个时候响起敲门声。房门感应达也「请进」的声音自动开启。入内的是推着推车,身穿连身长裙加白色围裙的年轻女性。虽然和穗波或水波长得不一样,给人的感觉却隐约相似。 她将藤林面前的红茶换成一杯新的,在达也面前摆上咖啡。 「藤林小姐,如果想喝别的饮料,我可以请她换。」 「不,这个就好。谢谢。」 最后一句是对提供茶水的女性说的。 穿围裙的年轻女性笑盈盈地行礼,再度推着推车离开房间。 「她能力很强。真羡慕你们人材这么丰富。」 让人觉得与其说是女仆更像是女服务员的女性背影消失在门后,藤林随即轻声这么说。 「那位女性不是战斗要员喔。所以,方便请问今天有什么事吗?既然不是以藤林中尉的身分过来,应该不是继昨晚的电话之后,又来抗议莉娜那件事吧?」 达也问完,藤林端正坐姿。 「今天我以藤林家当家──藤林长正代理人的身分前来谢罪。」 藤林更 改谴词用句,深深低下头。 「谢罪是指?我心里没有底。」 「对于藤林一族的成员──九岛光宣对司波家的诸多冒犯,这边想以当家身分谢罪。」 「你说『一族』,但肯定没有血缘关系吧……」 达也以有点为难的语气反问藤林。 藤林家当家藤林长正,是藤林响子的父亲。长正的妻子是光宣父亲──九岛真言的妹妹。光宣在系谱上是长正的外甥,不过是大舅子的儿子。表面上和长正没有血缘关系。 即使以不能见光的事实来说,光宣是九岛真言与嫁给长正的真言妹妹进行人工授精,以该受精卵为基础诞生的,和长正还是没有血缘关系。 如果是九岛家就算了,藤林家肯定不必对光宣的行为感受到责任。 「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只要是妻子的儿子,就属于藤林家的成员。当家是这么认为的。」 「原来早就知道了?」的惊讶想法在瞬间掠过达也脑海,不过仔细想想是理所当然。九岛真言和藤林长正的妻子并不是犯下乱伦行径,只是提供卵子。达也换个想法,认为长正也知道内幕比较自然。 「……知道了。不过藤林小姐这趟前来,应该不只是代为谢罪吧?是不是还有其他事?」 「与其说有其他事,不如说要进行实质上的──不只是口头说说的谢罪。」 「……我就洗耳恭听吧。」 达也微动眉头表明意外感,然后要求藤林说明。 「就是这个。」 藤林从手提包取出大容量的固态记忆盒,放在她和达也之间的矮桌。 「这是藤林家的谢罪证明。里面储存了『扮装行列』的启动式与运用方法,以及记载东亚大陆流古式魔法『迹兵八阵』详细内容的文献。」 这使得达也忍不住惊讶。 「可以吗?『扮装行列』是九岛家的秘术吧?」 藤林微微蹙眉,轻轻叹息。 「……原本应该由九岛家提供,好不容易才征得他们的同意。」 要将秘术交给「同阶级」的四叶家,九岛家的尊严不允许这种事。所以才在形式上改成由藤林家交给司波家吧。达也觉得无聊,却可以理解。 「我心怀感谢收下。」 无论对方有何种想法,「扮装行列」的详细内容是达也无论如何都想从九岛家取得的知识。虽然觉得是天上掉下来的好运,但达也决定怀抱感谢好好利用。 达也低头致意,藤林以视线回礼。 「『迹兵八阵』是应用『鬼门遁甲』的大规模结界建构技术。」 然后她简单说明另一份资料。 「意思是光宣的秘密居所以这个法术建构?」 「我们是这么认为的。」 「真是无微不至……」 如果藤林没说谎,那么达也将一口气获得想要的知识。即使是达也以外的人,也肯定觉得有点如意过头。 「我们并不是期待你抓到光宣。」 敏感察觉达也疑惑的藤林,取下「藤林家当家代理」这张疏远的面具。 「家父与真言伯父都想亲手抓到光宣。虽然不要求你收手,但是可以的话请交给我们。这是家父的真心话。」 「不能并肩作战吗?」 「……我会向家父转达你的要求。」 藤林早就清楚达也没有收手的意思。她补充说会赶回家讨论这件事,起身离开。 ◇ ◇ ◇ 莉娜在插班测验开始之前尽显不安心情,但在上午的笔试结束之后一脸舒畅。 「怎么样?不过看来不必这么问了。」 「凭我的实力,这是当然的结果。」 莉娜上半身挺到像是会往后倒,不过在考前恶补的时候,伴读的深雪数度听莉娜毫无自觉轻声说「要是没考上怎么办」,所以这一幕看在深雪眼中只是会心一笑。 「虽然还有实技测验,不过凭你的实力,这部分真的不必担心了。」 「……听起来像是你比较担心知识这一部分。」 莉娜发直的双眼半闭,以所谓的「白眼」看向深雪。她这个反应逗得同桌成员出声笑了。 现在是午休时间,这里是第一高中学生餐厅。莉娜穿着制服(借深雪的备用制服穿)所以没被责备。不过终究很显眼。 同年级的熟面孔齐聚这一桌。莉娜不认识的只有雫,当然已经和她相互自我介绍完毕。 「莉娜当然是一科生吧。不知道会在哪一班。」 「应该是我们班喔。因为人数最少。」 艾莉卡随口问完,穗香这么回应。深入思考会令人笑不出来的回应。 人数最少,也就是最多人退学。晋升到二年级的时候,人数随着新设立的魔工科有所调整,所以这句话意味着三年a班在这一年退学的学生比别班多。 深雪、穗香、雫等人独占学年前几名的a班最多人脱队,不知道该说讽刺还是取得平衡。恐怕连百山校长都不知道吧。 「但我不知道莉娜同学来日本了。什么时候来的?」 美月这个问题,使得莉娜表情微微抽动,说不出话。 「柴田同学。这么问有点……」 「美月,你也知道莉娜的苦衷吧?」 困惑表情的干比古与傻眼表情的艾莉卡如此告诫美月,因为他们知道莉娜是「安吉.希利邬斯」。 不只是他们,坐在这一桌的成员,包括当时没在一起的雫,都知道去年冬天寄生物事件的全貌,以及莉娜当时的职责。 「啊……对不起!」 被提醒自己无心的询问其实涉及非常敏感的问题,美月连忙低下头。 「别在意……但如果别再问这个是最好的。」 「当然!」 美月用力点头,莉娜、干比古与艾莉卡各自露出不同表情呼出一口气。 「让莉娜插班进来,是配合我的方便。」 深雪这句话不是意图改变气氛,也不是企图搅局。和对话方向无关,她早就预定说这件事。 「什么意思?」 雫按照深雪的剧本走。 「因为有些人死缠不休。」 「啊啊,媒体记者。」 「吉祥寺同学的共同研发者发言,好像再度掀起采访风潮了。」 艾莉卡与穗香说完,深雪点头回应「是的」。 「逮不到达也,所以还一窝蜂跑去找你吗?毕竟也不能强硬赶走,难怪不好处理。这也攸关国防上的机密,明明可以由政府管制才对……」 「嗯,真的。」 深雪带着叹息回应,同意雷欧的说法。 「这和莉娜插班有什么关系?」 雫早早就以昵称称呼莉娜。这种距离感不像是首次见面。 「莉娜擅长伪装魔法。可以将外型改成完全不一样的人。」 穗香回答雫的疑问。 「比穗香还擅长?」 穗香也能使用魔法投射立体影像改变外型。 「比我高明多了。」 「这真厉害。」 「咦,原来不是只能改变自己的外型啊?」 艾莉卡的发言不是介入穗香与雫的对话,而是对莉娜说的。 「真要说的话,对别人使用比较轻松。前提当然是那个人不抵抗。」 「是喔……」 「因为对自己使用的时候,没办法只用镜子检查。」 「原来如此。毕竟只用一面镜子看不到背部。」 「就是这么回事。」 看来莉娜和艾莉卡最好沟通。不像是曾经以枪与刀上演厮杀场面的交情。不过真要说的话,莉娜与深雪是曾经在决斗时不惜使用「炽炎神域」与「冰雾神域」相互攻击的关系。「冰雾神域」也可以用来降低对方体温剥夺战力,但「炽炎神域」如果用在普通对手身上,一般都会立刻死亡,运气好也是重伤到奄奄一息。 「那么,暂时没办法一起回家了吧?」 穗香询问深雪。深雪一脸略感抱歉般点头。 「嗯……在媒体退烧之前,暂时只和莉娜一起放学回家。」 「我们也会避免接近喔。因为要是老面孔在你周围,说不定会穿帮。」 「艾莉卡,谢谢你。」 对于艾莉卡展现的贴心,深雪投以感谢的视线。 艾莉卡回以一个漂亮的秋波。 ◇ ◇ ◇ 不只是第一高中,九所魔法科高中今天一起复课。第三高中当然也不例外。 但是一条将辉与吉祥寺真红郎没上学。这是为了躲避媒体的采访攻势。新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与新战略级魔法的主开发者。媒体对这两人的执着远胜于达也与深雪。 要是在这个状态上学,会造成同学或学弟妹的困扰。如此心想的将辉与吉祥寺,决定主动提早放暑假 。 虽说放暑假,但吉祥寺有研究所的工作,将辉要在小松基地监视刘丽蕾。两人有这些工作要忙,所以三高的前田校长这次也当成公假处理。 此外,将辉妹妹一条茜就读的私立国中,以危险情势还没解除为理由,真的从今天开始放暑假。正确来说是决定暑假提前十天并且执行。 就这样,一条家的兄妹在小松基地度过盛夏的一天。 茜和刘丽蕾顺利建立良好感情。另一方面,将辉和刘丽蕾的护卫队长在交情上的断绝愈来愈严重。 现在,茜与刘丽蕾也和睦并肩坐在房间中央的桌前。刘丽蕾前方是茜在国中使用的教科书。当然不是纸本书,是平板终端装置。看来茜正在教刘丽蕾学习日本的一般常识。 将辉与林队长各自在房间角落,在对角线的两端看着这样的两人。将辉自己也觉得这么做不成熟,但是只要找林队长讨论今后的方针,总是不知何时就吵得面红耳赤。就算这么说,也不知为何不能无视于彼此,变成像这样隔着茜与刘丽蕾,在室内距离最远的位置互瞪。 虽说互瞪,却也不是一直监视对方。将辉当然没有疏于警戒,不过这个房间里有林队长的部下,也有小松基地的士兵。一旦出现可疑的动静,他们会先行处理。将辉认为到时候再配合他们行动就好,所以拿出可以携回的教科书(某些教科书基于教材性质禁止携回)自习今天学校所上的科目。 将辉觉得不自在,却不能离开这个房间。父亲将茜交给他照顾。此外要是刘丽蕾等人出现敌对行动,就必须和基地官兵合力镇压。将辉只有「忍耐」这个选择。 吃完午餐的下午一点,令将辉胃痛的这个状况迎来变化。 刘丽蕾等人使用的民用宿舍大厅,有其他基地的人来访。 这里是空军基地。来访的是陆军军官。国防陆军第一师团游击步兵小队所属千叶修次少尉。编入该小队好像是临时措施,但是对于将辉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比起这件事,少尉带来的情报才重要。 千叶修次是防卫大学学生,却破例获得少尉地位。原因在于他的实绩,以及「若论三公尺以内的近战实力,在全世界也是十强水准」的国际名声。他经常被安排加入同盟国要人警护部队的共同作战,因此获得军官的地位。 话说回来,在修次临时所属的「拔刀队」,游击步兵小队的队长是中尉。四名分队长都拥有少尉阶级。 换句话说,修次和分队长的阶级相同。 分队长先就任,所以在指挥系统的地位比较高。而且虽然预先派遣两名分队长来这里,但他们忙着和基地司令部协调以及运用部队。 结果,剩余队员之中阶级最高的修次,负责和刘丽蕾等人说明状况。 「吕刚虎来袭?」 「没有证据证明密告内容属实。但我们判断有这个可能性所以出动。」 林队长咄咄逼人般询问,修次做出安抚的动作并且如此回答。以他的立场,无论状况乐观还是悲观都不能乱说话。 但他的说法可以解释为含糊笼统,似乎惹得林队长不高兴。 「既然特地从东京出动,应该是掌握到某些线索吧?」 拔刀队所属的第一师团确实将根据地设在东京,但拔刀队派遣到小松基地的最大原因,在于密告邮件是寄送给他们的。而且对于陆军来说,比起逮捕九岛光宣,处理大亚联盟特务部队的优先顺序比较高。 但是这种细节不应该向逃亡者说明。 「没有证据证明,但是必须防备。下官能说的只有这些。」 修次以稍微强硬的语气再度回答,林队长即使看起来没接受,也没有逼问下去。 「在确认安全之前,请各位不要离开这栋建筑物。」 「要到什么时候?」 询问修次这个问题的是刘丽蕾本人。 「现在我们也请警察协助,正在搜索吕刚虎。不只是他,无论是谁偷渡入境,都能在一两天内找到吧。」 修次如此告知的瞬间,林队长双眼掠过慌张的神色。 只有一个人发现这件事,就是在修次身旁若无其事仔细观察逃亡者们的摩利。 ◇ ◇ ◇ 停课三天之后的复课第一天,距离暑假只剩下十天,而且今年暑假也没有九校战。令人提不起劲的各种条件重叠,但第一高中一如往常上课到下午三点半。 只不过因为九校战中止,所以学生会没有必须留下来处理到很晚的工作。加上现在是白昼时间长的时期,学生会干部们也在天还亮的时候就离开校舍。 深雪和顺利通过插班测验的莉娜早一步前往车站。和早上一样是褐发马尾的外型。 剩下的老班底们,在学校咖啡厅会合之后放学。这群人一开始是以达也与深雪为核心组成,但现在即使没有这两人也会共同行动。 走到刚好在学校与车站正中央的地点时,艾莉卡忽然仰望面向道路的咖啡厅二楼座位。 「艾莉卡,怎么了?」 在艾莉卡后方和干比古并肩行走的美月,眼尖看到艾莉卡的动作叫她。 艾莉卡转身放慢脚步,和美月一起走。 「我感觉到奇妙的视线。」 「奇妙的视线?」 干比古以疑惑又颇为严肃的表情问。 「虽然没能清楚捕捉到,不过,总觉得后颈刺刺的,应该说背脊发麻……邪恶,嗯,这个形容词应该最接近吧。」 「邪恶的视线?」 「这是怎样,很恐怖耶?」 雫与穗香发出隐含厌恶感的声音。 「艾莉卡,你说你没捕捉到……?」 比起「邪恶」这个词,干比古好像更在意这一点。 「刚才或许有点松懈吧。原本毫无警戒,所以这边提高灵敏度的时候就消失了。也可能只是我多心。」 「你会因为稍微松懈就找不到敌人?你说邪恶的视线,应该是照镜子看到自己吧?」 「闭嘴,邪气聚合体!」 艾莉卡朝雷欧的腿踢下去。 她肯定没有踢系格斗技的经验,雷欧却抱着一条腿跳起来。 「~~!你啊,在鞋子里藏了某些东西对吧?」 「你说呢~~」 「你这臭婆娘!」 「干么,想打吗?」 雷欧像是随时要扑向艾莉卡,艾莉卡伸长警棍作势迎击。 「等一下,你们两个!」 干比古连忙介入。 「雷欧,冷静下来!刚才你也说得太过分了。」 「艾莉卡,你是女生不能动粗啦!而且突然就踢下去很可怜的。」 干比古安抚雷欧,另一方面,美月劝诫艾莉卡。 因此,这个场面连同「邪恶的视线」不了了之。 只有穗香以无法拭去不安的表情,转身看向艾莉卡刚才注视的窗户。 ◇ ◇ ◇ 成为话题的咖啡厅二楼座位,一男一女别过头不看窗外。 「……被看见了?」 「不,应该没被看见脸。一般来说在这个距离不可能判别长相,也没有使用魔法的迹象。」 「但是气息被发现了。」 「嗯。比预料的还厉害。」 这对男女是usna非法魔法特务分队「马头」的成员。和早上盯哨的搭档不同。 「安吉的报告书没有夸大其词吗……」 「代表她即使是丫头,也依然是天狼星吧。」 两人低声交谈。即使有人想偷听,但这两人使用台湾方言之中较冷门的语言交谈,所以肯定没人听得懂。 「怎么办?」 「最后要由分队长判断,不过最好避开千叶的女剑士吧。」 「嗯,我也这么认为。光井怎么样?」 「那个女生也不必从候补排除吧。刚才她看起来也没发现。」 「也对。」 交谈的两人,没将视线投向艾莉卡等人离去的背影。 ◇ ◇ ◇ 身为刘丽蕾的护卫部队队长,和她一起逃亡过来的大亚联军林少尉,真实身分是新苏联军的特务。敌军间谍混入组织要地并不稀奇。领土相连,以长长国界线毗邻的两国更不用说。 因为不稀奇,所以各国都不会疏于提防间谍潜入。大亚联军也付出最高层级的警戒。为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刘丽蕾挑选护卫的时候,甚至彻底检查到使用自白剂洗脑,将好几名前途有望的女性军人逼到人格损毁。 不过,派遣间谍的一方也将这部分纳入计算。谍报与防谍总是无止尽的较量,而且在这个案例,只不过是新苏联技高一筹罢了。具体来说就是林 少尉的特殊能力比大亚联军的防谍对策还要强力。 她的能力是催眠术。不是操作意识的魔法,单纯是催眠术。比魔法普遍的这种技术在她身上足以称为特殊能力,是因为她的技术水准高到异常。 林的催眠术深植受术者内心的程度,比起操作意识的魔法毫不逊色。用在自己或他人身上都是如此,甚至足以抵抗自白剂的强制力。她对自己催眠,藉此通过大亚联盟的心理检查。 如果她的技术是魔法,大亚联军肯定会察觉她动了手脚。不只是国家,任何武装势力都极力提防敌方魔法师入侵。林的魔法水准不高却也是魔法师,使得大亚联军更不容易察觉魔法以外的伪装手段。 非魔法的催眠术还有一项优势,就是不受魔法抗性的影响。 刘丽蕾等人使用的宿舍设有魔法师的警卫,负责监视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及其护卫部队。比起魔法攻击力,魔法防御力以及精神干涉系魔法抗性才是选人的优先条件。 所以林的技术如果是魔法可能不管用,即使管用也可能在初期阶段就被识破。 「某个东西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在基地里取得……短短一小时左右就好,可以准我外出吗?」 刘丽蕾和一条茜早早一起洗澡的这个时间,负责戒备宿舍的士兵收到林队长这个要求。 两名士兵为难地转头相视。他们询问林想买什么东西,大亚联盟的女性回答是必备物品。 其中一名士兵表示由他们帮忙买,林说「这样我会害羞」婉拒了。听她这么一说,不知为何就会避免继续争论下去。 另一名士兵问「为什么在这种时间外出」,她回答「既然刘丽蕾少尉正在洗澡,就不必担心一条将辉强行带走她」。两名士兵不知为何都接受这个说法。 到最后,监视的士兵准许林外出,条件是他们要陪同走到店门口。也没向基地司令部获得许可。 小松基地的门哨为了防范吕刚虎袭击,强化对于「外部入侵者」的警戒态势,绷紧神经保护刘丽蕾。或许是这个原因,所以即使林要从基地大门外出,也因为监视士兵同行就没多加注意。 老实说,在基地官兵与人员的心目中,战略级魔法师刘丽蕾的附属品不值得在意。 摩利之所以对于擦身而过的敞篷车感到疑惑,是因为修次刚才进行简报的时候,瞬间掠过林少尉双眼的焦躁感令她在意。 「修。」 摩利对一起在街上搜索的修次开口。 「发现什么吗?」 在她身旁低调注意暗处动静的修次,转身面向摩利。 「刚才,林少尉搭的车和我们擦身而过。」 摩利这句话使得修次蹙眉。 「护卫队长林少尉的车?应该吩咐过要避免外出才对……」 修次没问摩利是否看错。他在这方面信赖摩利。但也可能是太宠她了。 「两名监视的士兵和她在一起。」 「那她出得了基地也不奇怪……」 「不,很奇怪吧?在这种情势准许逃亡者外出,以常识来说匪夷所思。」 「……嗯,确实是这样。」 修次维持慎重态度,认同摩利的说法。 「是从林队长那里获得偷渡干员相关的重要线索吗?还是……监视的士兵被以某种手段操纵吗?」 「操作意识的魔法吗?」 听到修次的推测,摩利变了脸色反问。意识操作魔法的使用者潜入自军内部,是极为恶质的恶梦。敌方无须花费时间、心力与资金就能量产叛徒。 「不,如果是魔法应该有因应的对策,而且如果在基地里使用魔法立刻会被发现。」 「……对喔,这么说来也是。」 「摩利,现在放心还太早。」 摩利轻轻松了口气,相对的,修次的表情反而更显严肃。 「不必使用操作意识的魔法,照样能操纵别人。你也做得到吧?」 摩利顿时睁大双眼。如修次所说,摩利能操作气流,混合据称无害的合法香料,以气味剥夺他人的自由意志。 「林少尉或许正以魔法以外的手段操纵监视的士兵。」 「例如药物?」 「不,要将药物带进基地应该很难。林少尉是女性。说到不会引人起疑的方法……比方说,使用宝石的催眠术。」 「以催眠术自由操纵别人的意志,这种事真的做得到吗?」 摩利根据自身的技术提出疑问。她的「调合」技术能降低意志的抵抗力,却无法完全随意使唤对方。 「我也不熟催眠术,所以这个回答不一定正确……但就算没办法完全占据他人的自我,稍微将对方的意志扭转到自己想要的方向,我想并不是不可能。」 「扭转意志?意思是引导思考?」 「思考的引导吗……」 摩利换个方式形容,修次像是赞同般点头。 「我觉得你这种说法比较适当。和催眠术之类的无关,假设我们要说服意见对立的对象,在这种时候,我们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会说出对方可能接受的理论对吧?以这种方式让对方出言同意之后,就能将对方的意志引导到这边期望的方向。」 「换句话说……是这个意思吗?即使是催眠术,也无法强制对方做他绝对不能接受的事。但如果有一点点可能性,就能比言语上的说服更让对方深信不疑,能让对方如此认为并且行动。」 「我是这么认为的。即使是这种程度,也能骗过监视的士兵离开基地。」 「──这个道理我懂了。」 摩利以短暂时间整理思绪,抬头看修次的脸。 「修,假设监视人员被操纵,问题可大了。」 「嗯,现在不是悠哉交谈的场合。」 即使如此,修次也不慌不忙从胸前口袋取出军用行动终端装置。 「修,你要做什么?」 「监视逃亡者是和一般任务不同类别的特殊任务。」 修次一边以指尖在行动终端装置输入指令(不是压力感测器或静电感测器,军用行动终端装置采用的是光学介面的手写文字辨识系统),一边回答摩利的问题。 「考虑到任务性质,他们车辆的现在位置肯定变得比较好搜寻……好,找到了。摩利,中止搜索吕刚虎,我们去林少尉那里。」 「知道了。」 修次与摩利对自己使用高速移动的魔法飞奔而去。 ◇ ◇ ◇ 林请护卫(其实是监视)士兵带她到距离基地十分钟车程,由香港出资的连锁药局。 上次大战之后,日本和大亚联盟没建立正式邦交。不过在民间层级有经济交流,企业成功相互设立据点。 林对两名监视士兵说「请在这等我」,进入店内。药局面向道路这侧是落地窗,从车道也能看清楚内部。监视的士兵以「最深只能走到这边看得见的柜台」为条件,准许林少尉单独行动。 林站在柜台前面,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店员现身接待。黑发黑眼,说她是日本人也不奇怪。但是这种推论用在大亚联盟或新苏联都靠不住。 「我很在意黄沙。」 林以广东话对店员说。这是暗语。内容是「大亚联盟恐怕会以武力攻击」。 「是吗?不过最激烈的时期应该过了。」 店员对此的回答当然也是暗语。意思是「没观测到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我觉得细黄沙好像已经涌到身边了(很可能已经有小规模的部队进逼)。」 「那要提供检查用药给您吗?(要派谍报部队调查看看吗?)」 从这段对话就知道,店员是新苏联的联络员。 「不,我想在症状出现之前请你开药膏给我。」 林提出「不是调查,请出动对抗部队」这个要求,店员以紧张的声音回答:「知道了。」 「……你哪里不舒服吗?」 这么说来,她走到柜台的时候就怪怪的──如此心想的林以「该不会发生反常事态吧?」的意思询问。 「林少尉。」 回应来自背后。 从背后头顶传来的这个声音,使得林尽显狼狈转身。 「吕上尉!」 林夹杂着哀号大喊。她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 吕刚虎巨大的手抓住林的脖子,不让她继续发出声音。 「辛苦你了。可以了。」 吕刚虎这句话是对新苏联特务的店员说的。 女特务拖着脚步进入店内深处。 林见状知晓了。那名特务已经屈服于吕刚虎。大概是遭受过拷问吧。以吕刚虎的本事,可以不留任何外伤给予强烈到想寻死的痛苦 。痛苦会化为恶梦,永远剥夺反抗的意志。 吕刚虎咧嘴一笑。 林的内心覆盖绝望。袭击特务的灾祸,或许就这么是自己的未来吧。 不,不会只有拷问这么简单。以自己的状况,最后应该会小命不保── 林怀抱一丝希望,看向店外的监视士兵。林不认为他们能对抗吕刚虎,不过或许能稍微争取到空档助她逃走。 两名日本兵低着头坐在敞篷车的座位。看起来像是在打瞌睡,不过他们已经死了。林以直觉得知这个事实。 「叛徒,林衣衣。」 吕刚虎以不带阶级的全名称呼林少尉。在他们的古老文化里,不以姓氏或别名,而是以真实姓名称呼,是向对方表达轻蔑或敌视之意。 「向刘丽蕾求救吧。」 吕刚虎告知之后,掐着林脖子的手稍微放松。 林一边咳嗽,一边思考吕刚虎的目的。 她不认为是「将刘丽蕾引来这里暗杀」这种单纯企图。说起来,日军不可能准刘丽蕾外出。 林身为新苏联间谍的职责,是让刘丽蕾逃亡到日本做为开战的藉口。这项任务已经完成。极端来说,林对于新苏联来说已经没有用处,没有伸出援手的价值。 说到没有价值,对于日军来说也一样。逃亡者遇害或许是一件丢脸的事,但是对于日本政府来说,林只是刘丽蕾的附属品。林确实认知到这一点。 ──即使我求救,日军也不会让刘丽蕾暴露在危险之中。 ──吕刚虎肯定也知道这种事。 不知道是否洞悉她的迷惘,吕刚虎以空着的手毫不客气摸遍林的全身,从口袋抽出行动终端装置之后塞给她。 「你没有选择权。」 吕刚虎告知这个铁铮铮的事实。 林依照命令,联络留在基地的部下。 ◇ ◇ ◇ 小松基地陷入天大的混乱。 「为什么林少尉会离开基地?」 各处交相传来这样的怒骂。 「吕刚虎固守在市区店铺?」 「要是那家伙发飙,难免会造成市民伤亡!会重演横滨的悲剧!」 这样的叫声也在各处交错。 「吕刚虎为什么出现在这种地方?就算是『食人虎』也会成为瓮中鳖吧?」 其中,如此疑惑的声音占最大多数。 吕刚虎挟持林少尉当人质。小松基地的干部也有一部分主张不应该将这个事实告诉刘丽蕾。但要是人质林少尉被吕刚虎杀害,她今天之内就会得知。 而且,变成这种结果的可能性很高。到时候不难想像刘丽蕾因为日军隐瞒情报而反感。最后在基地司令的决定之下,林少尉身陷的事态也告知刘丽蕾了。 「请让我去!」 刘丽蕾对日军的护卫(监视)士兵这么要求。这是正如预料的反应。 「无法许可。你的生命安全正由我军保护。」 而且基地的负责人会这么回答也是当然的。 「可是我不去的话,林姊会……!」 刘丽蕾对日本军人使用「林姊」这个只在她们之间通用的称呼,由此可见她失去平常心。实际上,基地的数名官兵就在纳闷她说的「林姊」是谁。 「刘少尉,即使你去了,林少尉获释的可能性也不高。如果你过去,反而只会害她因为多留无益而提早被杀。」 但刘丽蕾没失去太多判断力,至少听得懂这个道理。 「那么,我该怎么做……!」 她求救般环视四周。 然而没有人回应她的眼神。没有军人或魔法师有能力回应。 「……哥哥,不能想想办法吗?」 看见刘丽蕾低着头像是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茜以自己都快哽咽的声音询问将辉。 茜的声音以及刘丽蕾的模样,并不是没打动将辉的心。 「茜,抱歉。」 但是他无法随便打包票。 「那家伙为什么不是出现在这座基地,而是出现在市区药局?挟持林队长当人质的目的是什么?我完全猜不透。但我只知道一件事。吕刚虎最终的目标是刘少尉你,那么千万不能让你走出基地,我也不能离开这里。」 「…………」 茜就这么仰望将辉语塞。 将辉咬紧牙关,从茜的视线移开双眼。 场中覆盖着进退两难的气氛。 正如将辉的指摘,吕刚虎的最终目的显然是暗杀刘丽蕾。 但就算这么说,日军也不能坐视林少尉被杀。他们还不知道林少尉是新苏联的间谍。对于日本来说,林少尉是应该保护的逃亡者。 此外,派去护卫兼监视林少尉的士兵已经丧命的事实,也已经透过生理监视器得知。从状况来看明显是吕刚虎或其部下下的手。无论从治安还是面子的观点来看,吕刚虎都是不能置之不理的对象。 问题在于要派遣多少人? 现在派人过去抓得到吕刚虎吗? 吕刚虎以自己为诱饵,削弱基地对抗外部入侵者的兵力,也是其中一种可能性。若要提防这一点,就不能派太多人对付吕刚虎。但他号称在近战领域是世界最强之一的战斗魔法师,而且拥有反弹枪弹的魔法技术「钢气功」,不是少数人就能收拾的对手。 少数人不管用,就算这么说,动员太多人的不安要素很大。 偶然造就的绝妙角色配置,解决了进退维谷的这个状况。 ◇ ◇ ◇ 林落入吕刚虎手中经过五分多钟的时候,修次与摩利抵达案发的药局。 这个案件瞒着市民。警方编理由适当掩饰,管制闲杂人等进入这个区域。 警察没阻止身穿军服的修次与摩利。 正在使用高速移动魔法的两人,没检视人质挟持案件发生的通知讯息。 抵达现场药局前方的摩利寻找林的去向,认出店内的吕刚虎。 吕刚虎也察觉店门前的摩利。 建筑物内部轰然响起咆哮声。是吕刚虎的怒吼。 从店铺窗户看得见吕刚虎将林的身体扔到一旁,但摩利没余力关心她。 吕刚虎撞破这扇窗户冲出来。 看似性急却犀利的先发制人攻击,使得摩利看起来无暇摆出防御态势就会被打倒。 「修?」 但在吕刚虎的拳头即将命中摩利身体的一瞬间,修次砍下的利刃阻止了他的攻击。 修次的「压斩」和吕刚虎的「钢气功」相互碰撞,迸出肉眼看不见的火花。 「我们又见面了,幻刀鬼……千叶修次!」 「食人虎……吕刚虎!今天一定要和你做个了断!」 「正合我意!」 同样在近战号称世界最强水准魔法师的千叶修次与吕刚虎。 此地突然上演剑鬼与狂虎的一对一战斗。 吕刚虎的突袭使得摩利瞬间做出将死的觉悟。 拯救她脱离这个危机的恋人英姿,令她暂时入迷。 吕刚虎的刚拳彷佛扳倒大树、摧毁高山的暴风。 修次的利刃面对攻势不是化解,而是近似斩断。 面对吕刚虎的「刚」,修次不是以「柔」应付,而是以「锐」对抗。 恋人穷究剑理,鲜明又强烈的剑招,令摩利看得目不转睛。 但是在两人攻防达到十回合的时候,她骤然回神,连忙努力掌握状况。 摩利首先跑向载着林前来的敞篷车。 「唔……死了吗?」 然后确认护卫兼监视的两名士兵皆已断气。 摩利进入吕刚虎刚才冲出来的药局。 吕刚虎没有余力阻止。 修次和吕刚虎的战斗完全平分秋色,但是说来可惜,并没有厮杀到摩利能从旁出手的程度。 摩利入侵店铺的同时,响起以抑制器消音的枪声。 不是狙击摩利。中枪的是倒在地上的林少尉。架枪的是陌生女性。 这名女性──伪装为药局店员的新苏联特务,将枪口朝向摩利。 但她还没扣下扳机,摩利的三节刀就砍伤她握枪那只手的手背。 枪从女性手中落下。 在这个时候,摩利已经拉近间距来到特务身旁。 摩利右手握着三节刀,朝女特务出招的却是左手。她的左手指夹着三根金属制的圆筒容器。 摩利使用操作气流的魔法,将容器喷出的香气送进女性鼻腔。 瞬间,女性双眼失去意志的光芒。 摩利扶住差点瘫倒的女特务,让她坐在地上。 确认「气味」生效之后,摩利单脚跪在林的身旁。 林已经死亡。子弹打穿要害流血,应该是直接毙命吧。 继续在户外进行的修次与吕刚虎之战也令摩利在意,但她决定先讯问射杀林的女性。 吕刚虎和千叶修次的战斗完 全旗鼓相当。 以所向披靡的刚拳制压对方,是吕刚虎平常的战斗方式。 相对的,千叶修次以锐利剑闪斩下吕刚虎拳威的战斗方式,不是他别名「幻刀鬼」或「幻影之剑」的常用作风。 使用惯性控制魔法,从完全停止零延迟达到最高速,然后零减速回复为完全停止。重复这种动作使对方抓不到攻击间距,才是修次拿手的战法。 但修次今天的战斗方式,虽然差别在于不是使用蛮力而是锐锋,却同样是连对方攻击都能斩断的刚剑。 巧妙隐藏预备动作,不只是交战对手,连一旁观察的人都猜不透下个动作的「天才之剑」依然健在。但是善用缓急扰乱对手,逼使对方疑心生暗鬼而自取灭亡的「幻影之剑」,这次看起来刻意没有使用。甚至隐约透露出无论如何都要砍倒对手吕刚虎的焦躁,修次的战斗风格给人这种印象。 不过真正心怀焦躁的是吕刚虎。 修次来到这里的直接原因,是追踪行迹可疑的林少尉。 但他原本是为了进行搜索吕刚虎的任务而走遍小松市内。 寻找吕刚虎,然后遭遇吕刚虎。这场战斗可说是搜索任务的延伸。而且自从确定要出动来到小松,修次就暗自期待和吕刚虎做个了断。 相对的,吕刚虎完全没设想到会和修次交战。他的任务始终是阻止战略级魔法师刘丽蕾落入日本手中,要将她「处分」掉,以免「霹雳塔」成为日军的武器。 吕刚虎刚才袭击摩利,不是要为自己在横滨的败北报复,单纯是要除掉目击者。他不会说自己不想和并称强者的「幻影之剑」一决雌雄,但是比起对决,他更明确以任务为优先。 千叶修次与吕刚虎,双雄的战斗力完全不分上下。这在横滨事变的前哨战就明显看得出来。修次在那之后进一步磨练身手,但吕刚虎的实力也提升完全相同的幅度。 所以这场战斗的胜败关键只有一线之隔。这场战斗是不是原本的目的?只差在是否具备这样的心态。 吕刚虎的拳头垂直往下打,修次水平挥刀对抗。 吕刚虎的手臂没断,他的拳头没命中修次。 修次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双脚稳稳踩着地面。 修次的脚停在原地。 判断这是大好机会的吕刚虎使出绝招。 像是要压毁对方般的双手掌打。连战车的前方装甲都能突破,并用「钢气功」的虎形拳。 要是中了这一招,修次的身体将会像是炸弹在零距离爆炸般破裂吧。 然而这记打击以些微差距没命中修次。 不是吕刚虎误判攻击间距。 是修次发动了仅仅半步的惯性控制。 他并不是自行抛弃「幻影之剑」,是藏起这一招不让对方注意。 让对方误以为「幻影之剑」的技术是幻影,误以为不存在于此处。这才是真正的「幻」之剑技。 修次的突刺往吕刚虎的胸口延伸。 吕刚虎以双手夹住刀刃。 在中途转动四分之一的刀身,插入吕刚虎的右手掌。 然而吕刚虎的左手稳稳抓住刀背,刀尖在即将插入胸口时停止。 吕刚虎咧嘴一笑。他的右手等于已经报废,左手也被封住,但是双腿还健在。刀被抓住的修次,现在的姿势无法闪躲吕刚虎的踢腿。 然而过了再久,吕刚虎都没能踢出这一腿。 修次轻声吐气,双手放开刀柄。 吕刚虎的身体就这么抓着修次的刀缓缓跪倒。 后记 感谢各位本次也捧场阅读本书。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二十八集〈追踪篇(上)〉。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本次的副标题是〈追踪篇〉,不过这一集只有开头约五分之一上演追踪戏码。后面与其说是「你追我跑」更像是「捉迷藏」。 主角达也这次正式面对自身能力不管用的状况,因而获得新能力的线索。老实说,即使已经像这样出书成形,我还是对这种剧情走向感到犹豫。 不同于所有战力预先曝光的对弈竞赛,战斗总是要暗藏几张王牌,即使是敌军料想不到的战力,我认为己军也应该预先知晓,至少应该是提前预测、计算出来的东西……突然出现自己没料想到的新兵器,我觉得有点奸诈。 所以达也反覆苦心摸索,到头来新的能力并没有在这一集成形,正是反映我这个作者的迷惘。 只不过,他以新发现的技术击退第一个敌人,算是沿袭了娱乐小说的定例吧。 最近没戏分的达也朋友们,这次也久违登场。这一集没能让他们正式活跃,不过预定会在接下来的〈追踪篇(下)〉让他们大显身手。 说到大显身手,摩利的男友在最后抢走这集的主角地位了。将辉面对刘丽蕾也展现相当帅气的模样,但是比起修次的活跃难免逊色。 修次与吕刚虎的激战,对我来说是非常好写的场景。我甚至觉得让吕刚虎退场很可惜。比起远距离的互射,近距离的互殴或互砍果然比较易于想像。写完这个系列之后,拿这个方向的题材或许比较能提升产能……不一定能提升附加价值产能就是了。 〈追踪篇〉的下集预定在下下个月出版(注:此为日本版出版状况)。依照目前构思的预定计画,〈追踪篇〉之后是〈夺还篇〉,再来是〈未来篇〉,然后接到短篇的〈毕业篇〉。 请各位陪同《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一起走到最后。 (佐岛 勤) 感谢各位本次也捧场阅读本书。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二十八集〈追踪篇(上)〉。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本次的副标题是〈追踪篇〉,不过这一集只有开头约五分之一上演追踪戏码。后面与其说是「你追我跑」更像是「捉迷藏」。 主角达也这次正式面对自身能力不管用的状况,因而获得新能力的线索。老实说,即使已经像这样出书成形,我还是对这种剧情走向感到犹豫。 不同于所有战力预先曝光的对弈竞赛,战斗总是要暗藏几张王牌,即使是敌军料想不到的战力,我认为己军也应该预先知晓,至少应该是提前预测、计算出来的东西……突然出现自己没料想到的新兵器,我觉得有点奸诈。 所以达也反覆苦心摸索,到头来新的能力并没有在这一集成形,正是反映我这个作者的迷惘。 只不过,他以新发现的技术击退第一个敌人,算是沿袭了娱乐小说的定例吧。 最近没戏分的达也朋友们,这次也久违登场。这一集没能让他们正式活跃,不过预定会在接下来的〈追踪篇(下)〉让他们大显身手。 说到大显身手,摩利的男友在最后抢走这集的主角地位了。将辉面对刘丽蕾也展现相当帅气的模样,但是比起修次的活跃难免逊色。 修次与吕刚虎的激战,对我来说是非常好写的场景。我甚至觉得让吕刚虎退场很可惜。比起远距离的互射,近距离的互殴或互砍果然比较易于想像。写完这个系列之后,拿这个方向的题材或许比较能提升产能……不一定能提升附加价值产能就是了。 〈追踪篇〉的下集预定在下下个月出版(注:此为日本版出版状况)。依照目前构思的预定计画,〈追踪篇〉之后是〈夺还篇〉,再来是〈未来篇〉,然后接到短篇的〈毕业篇〉。 请各位陪同《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一起走到最后。 (佐岛 勤) 感谢各位本次也捧场阅读本书。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二十八集〈追踪篇(上)〉。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本次的副标题是〈追踪篇〉,不过这一集只有开头约五分之一上演追踪戏码。后面与其说是「你追我跑」更像是「捉迷藏」。 主角达也这次正式面对自身能力不管用的状况,因而获得新能力的线索。老实说,即使已经像这样出书成形,我还是对这种剧情走向感到犹豫。 不同于所有战力预先曝光的对弈竞赛,战斗总是要暗藏几张王牌,即使是敌军料想不到的战力,我认为己军也应该预先知晓,至少应该是提前预测、计算出来的东西……突然出现自己没料想到的新兵器,我觉得有点奸诈。 所以达也反覆苦心摸索,到头来新的能力并没有在这一集成形,正是反映我这个作者的迷惘。 只不过,他以新发现的技术击退第一个敌人,算是沿袭了娱乐小说的定例吧。 最近没戏分的达也朋友们,这次也久违登场。这一集没能让他们正式活跃,不过预定会在接下来的〈追踪篇(下)〉让他们大显身手。 说到大显身手,摩利的男友在最后抢走这集的主角地位了。将辉面对刘丽蕾也展现相当帅气的模样,但是比起修次的活跃难免逊色。 修次与吕刚虎的激战,对我来说是非常好写的场景。我甚至觉得让吕刚虎退场很可惜。比起远距离的互射,近距离的互殴或互砍果然比较易于想像。写完这个系列之后,拿这个方向的题材或许比较能提升产能……不一定能提升附加价值产能就是了。 〈追踪篇〉的下集预定在下下个月出版(注:此为日本版出版状况)。依照目前构思的预定计画,〈追踪篇〉之后是〈夺还篇〉,再来是〈未来篇〉,然后接到短篇的〈毕业篇〉。 请各位陪同《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一起走到最后。 (佐岛 勤) 感谢各位本次也捧场阅读本书。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二十八集〈追踪篇(上)〉。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本次的副标题是〈追踪篇〉,不过这一集只有开头约五分之一上演追踪戏码。后面与其说是「你追我跑」更像是「捉迷藏」。 主角达也这次正式面对自身能力不管用的状况,因而获得新能力的线索。老实说,即使已经像这样出书成形,我还是对这种剧情走向感到犹豫。 不同于所有战力预先曝光的对弈竞赛,战斗总是要暗藏几张王牌,即使是敌军料想不到的战力,我认为己军也应该预先知晓,至少应该是提前预测、计算出来的东西……突然出现自己没料想到的新兵器,我觉得有点奸诈。 所以达也反覆苦心摸索,到头来新的能力并没有在这一集成形,正是反映我这个作者的迷惘。 只不过,他以新发现的技术击退第一个敌人,算是沿袭了娱乐小说的定例吧。 最近没戏分的达也朋友们,这次也久违登场。这一集没能让他们正式活跃,不过预定会在接下来的〈追踪篇(下)〉让他们大显身手。 说到大显身手,摩利的男友在最后抢走这集的主角地位了。将辉面对刘丽蕾也展现相当帅气的模样,但是比起修次的活跃难免逊色。 修次与吕刚虎的激战,对我来说是非常好写的场景。我甚至觉得让吕刚虎退场很可惜。比起远距离的互射,近距离的互殴或互砍果然比较易于想像。写完这个系列之后,拿这个方向的题材或许比较能提升产能……不一定能提升附加价值产能就是了。 〈追踪篇〉的下集预定在下下个月出版(注:此为日本版出版状况)。依照目前构思的预定计画,〈追踪篇〉之后是〈夺还篇〉,再来是〈未来篇〉,然后接到短篇的〈毕业篇〉。 请各位陪同《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一起走到最后。 (佐岛 勤) 感谢各位本次也捧场阅读本书。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二十八集〈追踪篇(上)〉。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本次的副标题是〈追踪篇〉,不过这一集只有开头约五分之一上演追踪戏码。后面与其说是「你追我跑」更像是「捉迷藏」。 主角达也这次正式面对自身能力不管用的状况,因而获得新能力的线索。老实说,即使已经像这样出书成形,我还是对这种剧情走向感到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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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次与吕刚虎的激战,对我来说是非常好写的场景。我甚至觉得让吕刚虎退场很可惜。比起远距离的互射,近距离的互殴或互砍果然比较易于想像。写完这个系列之后,拿这个方向的题材或许比较能提升产能……不一定能提升附加价值产能就是了。 〈追踪篇〉的下集预定在下下个月出版(注:此为日本版出版状况)。依照目前构思的预定计画,〈追踪篇〉之后是〈夺还篇〉,再来是〈未来篇〉,然后接到短篇的〈毕业篇〉。 请各位陪同《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一起走到最后。 (佐岛 勤) 感谢各位本次也捧场阅读本书。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二十八集〈追踪篇(上)〉。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本次的副标题是〈追踪篇〉,不过这一集只有开头约五分之一上演追踪戏码。后面与其说是「你追我跑」更像是「捉迷藏」。 主角达也这次正式面对自身能力不管用的状况,因而获得新能力的线索。老实说,即使已经像这样出书成形,我还是对这种剧情走向感到犹豫。 不同于所有战力预先曝光的对弈竞赛,战斗总是要暗藏几张王牌,即使是敌军料想不到的战力,我认为己军也应该预先知晓,至少应该是提前预测、计算出来的东西……突然出现自己没料想到的新兵器,我觉得有点奸诈。 所以达也反覆苦心摸索,到头来新的能力并没有在这一集成形,正是反映我这个作者的迷惘。 只不过,他以新发现的技术击退第一个敌人,算是沿袭了娱乐小说的定例吧。 最近没戏分的达也朋友们,这次也久违登场。这一集没能让他们正式活跃,不过预定会在接下来的〈追踪篇(下)〉让他们大显身手。 说到大显身手,摩利的男友在最后抢走这集的主角地位了。将辉面对刘丽蕾也展现相当帅气的模样,但是比起修次的活跃难免逊色。 修次与吕刚虎的激战,对我来说是非常好写的场景。我甚至觉得让吕刚虎退场很可惜。比起远距离的互射,近距离的互殴或互砍果然比较易于想像。写完这个系列之后,拿这个方向的题材或许比较能提升产能……不一定能提升附加价值产能就是了。 〈追踪篇〉的下集预定在下下个月出版(注:此为日本版出版状况)。依照目前构思的预定计画,〈追踪篇〉之后是〈夺还篇〉,再来是〈未来篇〉,然后接到短篇的〈毕业篇〉。 请各位陪同《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一起走到最后。 (佐岛 勤) 感谢各位本次也捧场阅读本书。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二十八集〈追踪篇(上)〉。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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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没戏分的达也朋友们,这次也久违登场。这一集没能让他们正式活跃,不过预定会在接下来的〈追踪篇(下)〉让他们大显身手。 说到大显身手,摩利的男友在最后抢走这集的主角地位了。将辉面对刘丽蕾也展现相当帅气的模样,但是比起修次的活跃难免逊色。 修次与吕刚虎的激战,对我来说是非常好写的场景。我甚至觉得让吕刚虎退场很可惜。比起远距离的互射,近距离的互殴或互砍果然比较易于想像。写完这个系列之后,拿这个方向的题材或许比较能提升产能……不一定能提升附加价值产能就是了。 〈追踪篇〉的下集预定在下下个月出版(注:此为日本版出版状况)。依照目前构思的预定计画,〈追踪篇〉之后是〈夺还篇〉,再来是〈未来篇〉,然后接到短篇的〈毕业篇〉。 请各位陪同《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一起走到最后。 (佐岛 勤) 插图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 作者:佐岛勤 插画:石田可奈 译者:哈泥蛙 图源:真妹控 录入:kid 天使动漫: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tsdm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 转载请保留完整的资讯,否则往后一律禁止 —————————————— 内容简介 二〇九七年七月。 达也追捕潜伏在富士树海的光宣,他思索着如何破解在树海布设的结界「迹兵八阵」。 另一方面,usna军非法魔法师暗杀者小队「illegal map」出动暗杀达也。 他们的魔掌也伸向达也的朋友们── 不只如此,稀世忍术使藤林长正也以刺客身分挡住达也的去路。 面对操纵亡灵的强敌,达也终于使出连精神体都能消灭的新魔法「幽体消散」! 为了救出水波,达也勇往直前。 然而接下来是「那个男人」化为「最棘手的敌人」挡在他的面前──! [8] 时间已经超过晚上八点。但是包括陆海空三军、国防军的军令与政战相关部门,都维持和白天同等的运作率。新苏联舰队已经暂时从能登半岛外海撤退,不过目前甚至还没签下停战协定。即使没宣战,日本与新苏联现在也处于交战状态。只要军事局势继续紧绷下去,这些单位就没有熄灯的一天。 国防陆军一○一旅司令部也不例外。 一○一旅独立魔装大队指挥官风间中校接到旅司令官佐伯少将的传唤,来到她的办公室。风间不是旅司令部的幕僚,在旅内的立场却等于佐伯的心腹。风间自己积极接受这份职责,总是在自己的办公室待命,以便随时到旅司令部报到。 「昨天非法入境到松江的吕刚虎,今天在小松市区丧失行为能力了。」 「逮捕他了吗?」 风间以询问的形式附和佐伯这段话。 「不,据报是杀死了。下手的是临时加入第一师游击步兵小队的防卫大学千叶修次少尉。」 「身为学生却破例获颁少尉阶级的『幻影之剑』吗?居然能打倒吕刚虎,不愧号称是世界顶尖的近战魔法师。可以的话,本大队想延揽这名人材。」 佐伯一脸不是滋味般聆听风间的称赞。不是因为对千叶修次有什么偏见或积怨。讨伐吕刚虎的即使是其他官兵,甚至是警察或一般民众,佐伯也会同样透露不悦心情吧。 「得以事先阻止破坏行动,原本是值得高兴的事……不过『食人虎』意外地办事不力。」 佐伯发牢骚说。 这番话从某种角度听起来,像是她原本期待吕刚虎的破坏行动──暗杀刘丽蕾的作战成功。 对于这段轻率的发言,风间不是充耳不闻,而是左耳进右耳出。 他在前天的时间点就知道佐伯的想法。 老实说,佐伯与风间都在事前掌握吕刚虎非法入境的相关情报。 担任风间副官的藤林响子中尉,在熟知她能力的人们之间被称为「电子魔女」。这个别名意味着她是擅长以魔法干涉电波的魔法师,同时也是随心所欲操控情报网的恶魔骇客称号。 周公瑾的网路不只做好电子层面的防入侵措施,也设置咒术层面的防御网。不过在电子网路的领域里,藤林的能力更胜一筹。佐伯与风间透过藤林取得了光宣假扮成周公瑾之后和陈祥山通讯的内容。 吕刚虎偷渡计画的场所与日程,佐伯与风间都早已掌握。他们也可以在海岸就逮捕吕刚虎。实际上,风间也准备亲自率领部下前往松江港。 但是佐伯没准许风间出动。不只如此,还下令不准外泄这份情报。虽然态度消极,但佐伯想协助吕刚虎的破坏行动。 风间当然问过理由。在军队里,下属原本必须绝对服从长官的命令,但风间是无法接受不讲理命令的缺陷军人。风间年轻时因为立下优于命令的战果,所以长年被打进冷宫。拥有这段苦闷经验的他并没有矫正个性。 佐伯不厌其烦对风间说明理由。 ──新苏联以引渡刘少尉为借口派遣舰队南下。 ──无论真正目的为何,只要没有刘少尉,新苏联就师出无名。 ──即使没有新苏联的侵略,刘少尉的存在也是一大风险。 ──她后来归顺祖国,对我国使用「霹雳塔」的可能性绝对不低。 ──对于日本来说,吕刚虎暗杀刘少尉也有好处。 ──没能好好保护逃亡者,国防军应该会因而遭受舆论批判,也无法避免国际评价扫地。 ──不过从国内排除刘少尉的利大于弊。 ──十师族的一条将辉一同监视刘少尉也正合这边的意。 ──位于同一基地却没能阻止刘少尉遭到暗杀,一条小弟也会遭受批判吧。 ──这次暗杀逃亡魔法师是出自魔法师特务之手。可以预期十师族将遭受到比国防军更强烈的抨击。 这是佐伯的想法。 风间甘愿成为共犯。 但是结果不如佐伯所愿。吕刚虎没能入侵基地就被打倒,他的部下接连落网。 「千叶少尉的存在是一大失算。」 佐伯以这种形容方式承认自己如意算盘打得太响。 「游击步兵小队原本好像是为了逮捕九岛光宣而出动的。」 风间这句话若要当成安慰,感觉有点失焦。 佐伯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她以疑惑的视线看向风间。 「据说九岛光宣潜伏于青木原树海。」 「不过游击步兵小队搜索之后,应该已经否定这个情报才对。」 「那支小队明明心服于九岛阁下,却缺乏古式魔法师的人材,大概是没能破解结界吧。」 看来风间认为光宣至今依然躲在树海中。佐伯也理解这一点,却完全猜不透他为何讲起这个话题。 「不去抓他没关系吗?」 看来风间没要佐伯猜谜。他很干脆地讲明自己的用意。 「我们去抓?」 佐伯之所以没猜到风间会这么问,是因为内容匪夷所思。 「本一○一旅为什么非得出动逮捕九岛光宣?」 佐伯的反问与其说是表示疑问,不如说是间接驳回风间的提议。 「我们的任务并不是追捕杀人绑架犯。」 「但是下官找得到九岛光宣的秘密住所。」 风间这句话没有迷惘,也没有踌躇或夸大。 他被喻为「森林战专家」的原因,不只是拥有卓越的游击战技术。风间习得的古式魔法「天狗术」,在山林里可以发挥最好的效果。 无论光宣躲在多么坚固的结界,只要位于树海──也就是森林里,风间有自信绝对找得到。 但是佐伯给他消极的回答。 「中校,我再说一次。这不是本一○一旅的任务。」 「实力足以杀害九岛烈的寄生物,就算扔着不管也无妨吗?而且如果由我们逮捕九岛光宣,应该也能吓一吓十师族。」 「只要九岛光宣没对『国家』采取敌对态度,我军就应该无视于那名少年。」 佐伯以强硬语气断定。 风间睁大双眼扬起双眉,以此表露自己的意外。 但风间没有开口询问,所以佐伯可以忽略风间的疑惑之意,然而她没这么做。 「……只要九岛光宣继续逃亡,大黑特尉……更正,司波达也就会忙于追捕他,无法着手处理其他事件。」 「其他事件吗?意思是达也恐怕会闯出不必要的祸?」 风间拙于判断的态度,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 无论是真是假,都构成佐伯叹气的理由。 「三矢家提供的情报,先前肯定也给中校看过。就是司波达也企图袭击usna中途岛监狱的那件事。」 佐伯称呼将辉为「一条小弟」,却连名带姓称呼达也。这令风间内心有点在意,但他刻意没询问佐伯这么称呼的真正用意。 「为了不让达也前往中途岛,所以要『援助』九岛光宣吗?」 风间改问这个问题。 「什么都不做是一种消极的支援,我不否定你这个指摘。但是司波达也应该不会把当局的制止当成一回事吧。即使禁止他出国,我也不认为有实际的效果。」 确实如此。风间暗自同意。 以达也的能耐,想劫机或劫船应该都随心所欲,而且他大概也可以自己飞。即使非法出境的行为曝光,也无法禁止他再度入境或是将他关进监狱。他是日本拥有的最大战力,是最强的战略「兵器」。 「中校,别对九岛光宣出手啊。」 「遵命。」 佐伯重新叮咛,风间立正回应。 ◇ ◇ ◇ illegal map。非法魔法师暗杀小队(illegal mystic assassin toon)。这支魔法师部队专门负责无法见光的暗杀任务,是以「煤袋」、「角锥」、「马头」三分队组成的小队。形式上是不属于各国军队的组织,实际上却是usna军统合参谋总部直属的魔法师部队,从指挥系统来看可说是stars的兄弟部队。从官方是否承认的角度来看,应该譬喻为同父异母的嫡子与庶子。 原本的指挥系统直到中层都一样,所以实质指挥官即使是同一人或许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派遣到日本的illegal map马头分队队长阿尔?王发电报给stars总部基地司令官保罗?渥卡请求指示,因为渥卡是将参谋总部的想法传达给illegal map的窗口。 严格来说,现在illegal map不是基于参谋总部的共识来行动,主导的是参谋总部里的对日强硬派,也就是主张战略级魔法师司波达也会撼动usna的霸权,应该排除这个危险人物的那一派。渥卡上校身为强硬派的有力军官,受命指挥illegal map。 在换日的日本时间七月十二日零点过后,终于得到渥卡的回应。考虑到时差,在这个时间回应也在所难免吧。虽然这么说,但马头分队的队员确实等了很久,阿尔?王将电报解码时,躲在秘密藏身处的队员们毫不客气看向他的手边。 「可恶,不要像是高中小鬼一样挤过来看!解码完毕之后会立刻念给你们听,去旁边等!」 大概是被队员们压在背上觉得烦,阿尔?王像是甩水的大狗般晃动身体并且斥责部下。马头分队最年轻的队员也超过三十岁,「不要像是高中小鬼一样」肯定是百分百的真心话。 阿尔?王的部下乖乖从他背后离开。但他们并不是感到惶恐。一半以上的队员拿着啤酒或威士忌气泡水的罐子,由此就可见一斑。 illegal map是非法部队,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期待他们拥有正规部队的纪律。说起来分队长也没这么要求部下。解码完毕之后从萤幕抬头的阿尔?王,即使看见部下喝酒也面不改色。 「队长,本国怎么说?」 「总之正如预料。」 即使队员以没大没小的口吻询问,分队长也一脸理所当然般回应。 「作战没有变更。我们不用理会安吉?希利邬斯。」 「目标始终是司波达也是吧?」 另一名队员以还算客气的语气发问确认。马头分队包括队长共十人,开口的是两名女性队员之一。 「没错。作战也以刚才决定的程序进行。艾丽,你和茱莉亚加上法兰克去抓光井穗香,加布、亨利与伊吉去抓柴田美月回来。巴特、查理与东恩和我一起在这个藏身处警戒。」 「收到。」 「可是队长,人质作战管用吗?」 「如果不管用,只要照例将她们『教育』之后送回去就好。」 阿尔?王说的「教育」是洗脑。对人质植入暗示唆使暗杀目标对象的手法,是illegal map三个分队都擅长的战术。 「既然这样,人质只要一个就够吧?」 在分队处于副队长地位的巴特?李对这个作战表示疑问。他并不是第一次这么问,是重提在傍晚的作战会议也出现的这个争议点。 「目标司波达也据说是『那个四叶家』的成员。虽然不知道他实际上将『不可侵犯的禁忌』这个别名反映到何种程度,但是正因为实力莫测,所以我们更不该轻忽大意。」 「巴特,作战已经敲定了。现在的我们不是军人,但还是应该遵照队长的决定。对吧?」 最初以随性语气询问队长,名为查理?张的这名队员对巴特?李这么说。这番话听起来与其说是「劝诫」更像是「调侃」。 巴特?李一脸不悦地缄口。 从以上的对话就知道,马头分队绝对不是气氛和乐的部队。 没有队员对此感到头痛。分队长阿尔?王也不在意。 「巴特,如果你有自信,你要一个人去拿下目标的首级也无妨喔。」 「……队长是你。我会遵从你的指示。」 illegal map是因为曾经做得太过火,所以即使作废也不奇怪的部队。之所以没被当成实验白老鼠而活到现在,在于上级认为这样比较有用。 只要能成功暗杀上级指示的目标,队里的气氛一点都不重要。不只马头分队,illegal map所属的成员都由衷这么认为。 ◇ ◇ ◇ 七月十二日,星期五的早晨。 「哥哥,我出门了。」 「嗯,路上小心。莉娜,深雪拜托你了。」 「交给我吧。」 在达也目送之下,深雪与莉娜前往第一高中。时间还不到七点。之所以比平常早出门,是因为要加算深雪在学校解除乔装的时间。 达也今天也不上学。他送走两人之后立刻前往大楼地下的研究室。 藤林响子昨天代替藤林家当家来访时,达也从她那里获得「扮装行列」启动式暨运用心得的说明书,以及记载「迹兵八阵」详细内容的文献。「迹兵八阵」是东亚大陆流古式魔法的结界建构术。光宣现在的秘密住所很可能是周公瑾以「迹兵八阵」打造的。为了揭发光宣的秘密住所并且救回水波,达也必须破解「扮装行列」与「迹兵八阵」。 总之先假设结界源自「迹兵八阵」。 达也从昨天就着手分析「扮装行列」与「迹兵八阵」,试着研发这两种魔法的破解方法。 「『扮装行列』差不多摸透了。问题在于『迹兵八阵』吗……」 达也坐在研究室的桌子前面,出声确认昨天的成果与课题。 从藤林那里收到「扮装行列」启动式与运用说明书,是昨天九点多的事。以现代魔法格式记述的资料,对于达也来说可以顺利理解。 即使扣掉用餐、洗澡与睡眠等时间,达也开始分析至今也超过十小时。九岛家的「扮装行列」是什么样的魔法,他已经几乎解析完毕。 「话说回来……居然和莉娜使用的『扮装行列』差这么多,出乎我的预料。难怪以同样手法没能破解……」 复制情报体之后进行编辑与加工,像是隐藏原始情报体般贴覆在表面,九岛家与莉娜的「扮装行列」在这个部分是一样的。但九岛家的术式追加一道程序,将编辑加工过的情报体复本变换为人造精灵──也就是人工的独立情报体,因此术士发动魔法之后,还是可以进行维持、修复、改写或移动等操作。 如果是这种机制,以伪装的复制情报体吸引敌方注意力之后,可以让复本的位置稍微偏离原始情报体,进一步欺骗敌方的眼睛。因为没有完全重叠,所以即使破坏伪装情报体,其「底下」也没有任何东西。此外,一度被对方认知的伪装情报体,只要术士追加改写记述内容,敌人就无从瞄准。 但是在摸清构造的现在,不必直接目视「扮装行列」的魔法式,应该也可以使其失效。只要光宣没有大幅变更九岛家的术式,即使是间接的「术式解散」肯定也能分解魔法式。 但是达也没有实际尝试。以「扮装行列」伪装,囚禁水波的秘密住所,达也已经查明座标。如果光宣从三天前就没移动,达也已经锁定青木原树海里半径一百公尺的区域。即使如此,前往当地的达也依然找不到秘密住所。 让方向知觉失准的东亚大陆流古式魔法「鬼门遁甲」。「迹兵八阵」是将怀恨丧命的尸体埋在地下布阵,以死者的怨念长时间持续发挥「鬼门遁甲」效果的大规模结界。只要没破解这层结界,达也就找不到水波被带入的秘密住所。 即使真的成功将光宣赶出秘密住所,只要没让「鬼门遁甲」失效就很难找到他。必须正确认知到逮捕对象逃往哪个方向,否则连追踪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果然得同时将『鬼门遁甲』──『迹兵八阵』破解,才找得到光宣与水波。」 达也像是告诫自己般呢喃。 ◇ ◇ ◇ 比平常早一个多小时起床的光宣,在秘密住所周围各处走动。名义上是检查结界,不过主要还是为了赶走睡魔。 光宣昨晚没什么睡。 吕刚虎没能争取到时间,他对自己的失算感到失望,因而产生焦虑。光宣原本想趁着吕刚虎引发骚动的时候,从现在这个秘密住所转移阵地。 他认为达也很快就会找到这个场所。虽然现在还是以「扮装行列」与「迹兵八阵」瞒过达也的「眼」,但光宣体认到撑不了多久。不是「隐约觉得」这种模棱两可的感觉。他从魔法式受损的程度推测自己的魔法即将不管用。 昨晚雷蒙德突然以寄生物的网路搭话时,光宣因为这份焦虑而接受他的提案。光宣是在事情谈完上床之后察觉这一点。 之所以睡不着,是因为后悔自己轻易答应雷蒙德。雷蒙德提案的内容是协助光宣带着水波逃离日本,他会准备usna的船舰做为两人出国的手段。 光宣接受了这个邀请。没确认水波的意愿。 和雷蒙德对话完毕没多久,光宣就察觉自己做了轻率的决定。 但他并不是后悔自己接受雷蒙德 的邀请。 是对于自己没收回承诺感到懊悔。 只要光宣有这个意思,他可以随时连络雷蒙德。寄生物不需要道具或麻烦的手续与仪式就能相互沟通。光宣硬是阻断这条原本随时畅通的管道。 所以在察觉自己没征得水波同意的时间点,光宣可以收回或保留这个承诺。 然而光宣没这么做。他在床上不断烦恼,最后就这么维持原样。 他被迫察觉自己真正的想法。 其实自己想带着水波远走高飞。 (……不过,我早就决定了。) 绝不勉强。 如果水波希望,就立刻将她送回达也与深雪身边。 光宣重新让自己如此发誓。 (相对的,在听到水波的答覆之前……绝对不能被抓。) 光宣以这种想法,在自己内心找到妥协点。 「为此不能只依赖『扮装行列』。这样逃不掉。」 光宣以魔法师的知觉理解到达也将在不久的未来破解「扮装行列」,所以判断这个秘密住所撑不了多久。这么一来必须钻出这道结界逃亡,但是只靠「扮装行列」恐怕很快就会被找到。 (该怎么做?没时间从现在开始研发新魔法。) (我快想点办法吧。) (九岛光宣,快想点办法吧。) 光宣环视翠绿高墙环绕的两侧,仰望「明亮的多云天空」。这不是在寻找线索,是思绪打结喘不过气,为了缓和这份窒息感的反射动作。 然而映入光宣眼帘的不自然天空,带给他一个灵感。 地面反射的光线经过散射,使得天空变得像是晴天的毛玻璃般白浊明亮。这是证明该处有一道结界护壁的浅显特征。 (只靠「扮装行列」无法逃离达也的「眼」。) (既然这样,将「扮装行列」与「鬼门遁甲」组合起来呢?) (这里之所以还没被找到,是因为不只是我的「扮装行列」,周公瑾建构的「迹兵八阵」也阻止达也接近。) (「迹兵八阵」没办法带着走。) (但如果是现在的我,可以同时施展「鬼门遁甲」与「扮装行列」。) (「鬼门遁甲」是欺骗方位的魔法。) (达也应该也已经拟定「鬼门遁甲」的对策,不过……) 「……这样肯定行得通。」 光宣坚定低语。但他深锁眉心的皱纹没有完全消失。 (问题在于复制的情报体要贴在合适的替身……) 逃离计画还欠缺一块重要的拼图。 ◇ ◇ ◇ 二○九七年七月十二日星期五,上午七点。国防陆军情报部的秘密干部会议,以简单的开场白宣告开始。 这不是定期会议,也不是正式会议。是只在认定必要的时候举行的非正式集会。认定事态必要而召集陆军情报部的干部开会。这场会议显示情报部认为现在发生此等紧急事态。 「虽然没能查明哪些人正在潜伏,不过可以确定usna军非法魔法师暗杀小队已经入侵首都圈。」 「illegal map吗……」 即使在usna军内部也称为「非法」的这支暗杀部队在国内搞鬼,是足以称为紧急事态的案件。 「明明没能发现成员,凭什么判断他们确实入侵?」 情报部没对外公开的副部长这么问。 「七月十日的入境记录,发现很可能是illegal map成员的身分资料。」 首都圈防谍部队防谍十课的犬饲课长就这么坐着回答。此外「十课」这个名称不是「第十课」的意思,在师补十八家之中,和陆军情报部有着密切互助关系的十山家与该单位是直接的合作伙伴,因此该单位命名为「十课」。 「十日吗……看来早就锁定了。」 听到副部长这句呢喃,没人开口要求说明。随着新苏联舰队撤退,政府在十日的上午九点半宣布空路与海路回复正常。预料到外国特务会趁着管制变松散的时间点入侵,机场与港口都加强戒备。 但是至今被挡在门外的来日旅客一口气涌入,无法彻底逐一检查的海关还是被乘虚而入。 ──在场列席的情报部所有干部都对此深感遗憾。 「偷渡入境的人员规模呢?」 特务一课的恩田课长询问犬饲课长。 「他们办理正规手续入境,所以与其说是偷渡,应该说是非法入境……不过推定是特务的入侵人数是十人。已知illegal map由三个分队组成,大概是派了其中一支分队过来吧。请看这份资料。」 犬饲回答之后操作手边的控制台。最后一句话是对所有列席者说的。 摆在各成员前方的桌上型终端机萤幕显示护照资料。每人一页共十页的资料档案。也有人从桌上置物架拿起智慧型眼镜戴上。 看准列席者浏览完资料之后,犬饲再度发言。 「过于信赖护照很危险,不过从容貌与假名的特征来看,推测入侵的是马头分队。」 「预设用来对付大亚联盟,以东亚血统魔法师为主的暗杀部队吗……」 情报部没有illegal map成员的个人资料,不过正试着刺探该部队的组成。一名列席者提到的人物特征,和他们面前显示的影像一致。 「查出他们的目的了吗?」 坐在副部长旁边的人发问。 「不,可惜没查到。但是鉴于现今的情势,推测很可能是要暗杀司波达也。」 犬饲嘴里说推测,却以透露自信的语气回答。 「说得也是。我也有同感。」 恩田课长支持犬饲的推测。 「我们上上个月尝试矫正那个人但失败了,请问这次要如何处置?」 接着他向副部长请示如何处置illegal map。 「恩田课长,你认为呢?」 副部长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征询恩田的意见。 恩田回答之前,和犬饲四目相对不到一秒。 在这短暂的时间确认彼此想法一致。 「如果不考虑思想与个性,那个人是对我国有益的人物。即使不会照我们的意思行事,应该也可以进行交易。」 「经过星期二的媒体报导,他身为击退新苏联舰队的新战略级魔法共同研发者,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要是事态演变成那人被外国『恐怖分子』伤害或杀害,政府肯定将饱受国民抨击。」 继恩田课长之后,犬饲课长以间接的形容方式向副部长表达意见。 「也对。必须阻止illegal map暗杀司波达也。我们原本就没道理放任外国特务胡作非为,扭曲原则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即使是间接的形容方式,副部长也没误解两人的建议。 「犬饲课长。」 「是。」 听到副部长以郑重语气点名,犬饲从座位起身。 「给远山士官长一个挽回名誉的机会。」 副部长对立正的犬饲如此下令。 ◇ ◇ ◇ 上午七点三十分。虽然正确的时间点落在前后五分钟的范围内,不过深雪与莉娜在开始上课约半小时前抵达第一高中的学生会室。 泉美迎接两人到来。昨天看过深雪乔装的泉美毫不疑惑,相对的,另一名学妹头上冒出大大的问号。今天不只是泉美,诗奈也一大早就来到学生会室。 「诗奈学妹,你来得好早,怎么了?在意什么事吗?」 解除乔装的深雪询问诗奈。诗奈惊讶看着她的变貌。 深雪没强迫学生会干部进行晨间活动。她自己平常到校之后会直接前往教室。泉美从以前就经常早早到校工作(好像是基于某些理由不想待在家),不过难得看到诗奈在上课前来到学生会室露面。 「是的,不,那个……」 诗奈含糊回应。视线重新对上之后,发现她脸上也因为迟疑而蒙上阴影。 「……会长,其实……有件事想告诉您……」 诗乃说到一半结结巴巴,好不容易只说完这句话。 「告诉我?要换个地方吗?」 诗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深雪从她的表情看出这点,提议找地方单独聊。 「深雪学姊,我今天早上就此告辞。」 泉美若无其事起身,向深雪行礼致意。 「好的,辛苦了。放学后见。」 深雪不会没察觉泉美的真意。她也以自然的语气回应泉美。 「好的。那我先走了。」 泉美走出学生会室。 「深雪,我也去教室喔。」 莉娜至此终于察觉泉美是贴心离开,以有点慌张的不自然态度走向门口。 深雪微 笑目送她的背影,在关门声响起的同时重新面向诗奈。 「诗奈学妹,坐吧?琵库希,麻烦准备饮料。」 「遵命。」 在达也命令之下常驻于学生会室的琵库希,依照深雪的吩咐操作自动饮料机。在深雪面前摆上冰咖啡欧蕾,在诗奈面前摆上冰可可(糖浆增量)之后,琵库希回到房间角落。 诗奈一脸紧张地拿起冰可可的玻璃杯。她润喉之后依然不改僵硬表情,迟迟开不了口。 深雪没催促诗奈,一派轻松地拿起冰咖啡欧蕾的玻璃杯。朱红的嘴唇包覆半透明的吸管。雪白喉头微微蠕动,在轻轻吐气的同时将玻璃杯放回桌面。 从玻璃杯扬起视线的深雪,发现诗奈目不转睛注视着她。 「……怎么了?」 距离开始上课还有时间,深雪原打算等到诗奈主动开口。不过这双视线终究令她觉得可疑,忍不住这么问。 「啊!那个,不,那个,其实家父与家兄……!」 总不能坦承「学姊迷人到令我看得出神」,诗奈就这么脸红地连忙切入正题。 深雪当然察觉诗奈态度不自然,但她这种慌张方式对于深雪来说是颇为熟悉的光景(只是不知道原因),也依照经验明白最好的对应方式是置之不理,所以深雪默默等待诗奈说下去。 「……家父与家兄,想要将司波学长的计画,打……打小报告给……国防军……」 诗奈愈说愈小声。 即使如此,也足以让她面前的深雪听到。 此外在这三个月,诗奈称达也为「司波学长」,称深雪为「会长」。深雪很清楚这一点,如今不会误解。 「达也大人的计画?是那天叨扰的时候提到的那件事吗?」 「是的……就是那件事。」 深雪询问的语气不严厉,但诗奈一脸战战兢兢,连姿势都和声音一起变小。 深雪说的「那天」是指达也造访三矢家获得中途岛防卫体制相关情报的那一天。当时三矢元询问达也打听情报的意图,达也回答「是为了判断能否让中途岛监狱监禁的魔法师脱逃」。诗奈说她的父亲与哥哥要向国防军密告这件事。 「这样啊……这是没办法的。因为你的父亲与兄长也有自己的立场吧。」 深雪觉得像是自己在折磨诗奈,不敢询问细节。其实深雪非常好奇三矢家要向国防军的哪个人密告,但诗奈不一定知道这么多。与其因为逼问导致和学生会的学妹变得尴尬,深雪判断不如自行调查。 「家兄说要向『一○一旅的佐伯少将』告状。」 只不过,深雪的贴心是多余的。无须她多问,诗奈就主动告知密告对象。 出乎意料听到熟悉的名字,但深雪没受到打击。诗奈只告知三矢家要将情报透露给佐伯,并不是佐伯要背叛达也。但即使真是如此,深雪也只会感到意外吧。 对于将危险工作塞给达也的佐伯与风间,深雪本来就没什么好感。要是佐伯站在对达也不利的立场,深雪只会毫不客气将一○一旅视为敌人。 「诗奈学妹,谢谢你。我会转达给达也大人。」 只不过,一定要通知达也才行。 深雪这么认为。 ◇ ◇ ◇ 昨天获得休假担任自家使者的藤林,今天一如往常在上午八点出勤。她的职务是独立魔装大队队长的副官,任职地点是大队司令部。不必出动进行作战的时候,霞浦基地的大队司令官室就是她的职场。 司令官室的主人风间出勤时间不固定。有时候下午快过完都不见人影,有时候也会比藤林还早就定位。 即使藤林上班时间比风间晚,风间也没多说什么。说起来这个房间的门设定为八点才会开。藤林不知道风间是怎么进出的。虽然一直好奇,但她直觉认为最好别问,也遵从直觉至今。 藤林开始工作十分钟后,风间现身了。藤林立刻从自己座位起身,在风间坐到办公桌后方的时候,走到他正前方行礼致意。 进行制式问候,确认本日行程与旅司令部的指示。早上的例行公事结束之后,风间询问昨天的过程与结果。 「司波达也先生他……」 藤林使用「达也」与「大黑特尉」以外的称呼开始报告。 「听到藤林家当家希望由自家人逮捕九岛光宣,他也自愿参与逮捕行动。藤林家当家接受了他的请求。」 这不是军方的作战,藤林本来没有义务报告,但她与风间都一副理应报告的样子。 「日期与地点呢?」 「明天正午会在富士风穴西北方的国道会合。」 「这样啊。你辛苦了。」 「是。」 藤林敬礼之后回到自己的座位。 风间没开启桌上型终端机,身体靠在椅背。先是抬头看向天花板,接着像是打瞌睡般低头。 藤林偷瞄风间的脸。她完全不知道长官在想什么。 [9] 七月十二日星期五,达也从早上就窝在住家地下楼层设置的研究室。他的头脑全力运作,要从藤林所提供「扮装行列」与「迹兵八阵」的资料找出破解这两个魔法的方法。 两者都是光宣用来藏身的魔法。必须让「扮装行列」与「迹兵八阵」失去完整的效果,否则无法找到光宣带走的水波并且将人救回。 研究的目的始终是抢回水波。前提条件是确定水波所在地。达也着手解析「扮装行列」与「迹兵八阵」,另一方面也不曾忘记原本的目的。虽然身体窝在地下研究室,但他的精神经由魔法知觉能力定期监看水波的状态。 下午三点多,他的「眼」捕捉到变化。 不是状况恶化。对于达也来说反倒是如他所愿的变化。 (结界开了一个洞?) 隐蔽光宣与水波所在处的魔法效果淡化。减弱的是「迹兵八阵」。虽然不是解除伪装,但是现在应该可以前往现场强行破解结界。 只不过,魔法是局部减弱。达也在意这一点。 (这是……有人钻过结界?) 不是直接破坏伪装结界,也不是依照正规程序通过。 某人找到后门,由该处入侵「迹兵八阵」的结界,导致结界留下小洞──这是达也对此留下的印象。 (藤林家偷跑了……?) 达也首先怀疑这个可能性。明天中午要和藤林家会合,达也和当家藤林长正已经达成这个共识。但是藤林家当初对达也说过,希望只由他们逮捕光宣。 (可能性不低。但是不能断定。) 锁定光宣的不只是达也与藤林家。十师族也在追捕光宣,国防军也有出动逮捕光宣的迹象。除此之外,日本还有自古以来将「魔」视为「污秽」当成眼中钉的集团。寄生物对他们来说也是应当消灭的「魔」吧。这种势力也可能采取行动。 (观望一下吗……) 不明就里贸然进攻,可能只会造成敌人增加的结果。 达也暂时中断「迹兵八阵」的解析(「扮装行列」的分析已经告一段落),决定先向四叶本家询问是否有第三势力介入。 ◇ ◇ ◇ 下午三点,光宣在饭厅和水波同桌而坐。 住在老家的时候,也就是直到短短一个月前,光宣都没有「喝下午茶」的习惯,但是他没有「拒绝水波的邀约」这种选项。 光宣面前摆着无糖红茶,水波面前是奶茶。茶点是荔枝慕斯,不用说,当然是水波自制的。 光宣在这个秘密住所吃到的食物都是水波亲手制作,容貌过于俊美反而造成年龄=单身年资的光宣,从水波料理获得的感动不曾减少。他暂时忘记掳人的内疚,细细品尝「女生自制甜点」的美味。 只不过,他沉浸在愉悦的时间很短。状况不容许他逃避现实。只限于享用荔枝慕斯的时候能陶醉于幸福。光宣放下汤匙之后,以认真的眼神看向水波。 水波的玻璃碗还剩下约四分之一的慕斯,但她一看见光宣的视线就将双手放在大腿。 水波正面注视光宣。 「那个……」 光宣激励差点畏缩的自己,进入正题。 「我想在这两天搬离这个藏身处。」 「好的。」 水波只有简短回应,以眼神催促光宣说下去。 「预定先到横须贺。」 事到如今,光宣也不再吞吞吐吐。 「然后在那里搭美国海军的船,离开日本。」 「──!」 水波的脸因为惊愕而僵住。逃亡出国。过于出乎意料,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抱歉。」 即使光宣道歉,她也连「为什么事情道歉?」都问不出口。 只不过,这种事无须询问。 「我说过不会催促你回答,但我必须收回这句话。」 水波放在大腿的双手用力握拳。不只是手,手臂到肩膀都无谓使力。 「如果现在可以决定,请你回答我。如果你的答覆是想继续当人类,我会自己一个人去横须贺。」 「…………」 「如果还决定不了,请在抵达横须贺之前做出结论。如果到时候你说不想成为寄生物,我会自己一个人上船。」 「…………」 「如果你到时还在犹豫──还愿意犹豫,希望你和我一起上船。我发誓即使在那个场合,也绝对不会违反你的意愿。即使美军说要限制你的行动,我也不准他们这样乱来。」 「……去哪里……」 说不出答覆的水波,只勉强挤出这个问题。 虽然只有短短三个字,但她这么问的意图无从误解。 「……抱歉,这我还不知道。」 然而光宣没能回答这个问题。 丢脸的感觉填满光宣内心。 在这个想法的驱使之下,他准备开启和雷蒙德的意念通讯。 「西北夏威夷群岛。应该是中途岛或旁边的珍珠与赫密士环礁。」 但在通讯之前,光宣没听过的这个声音回答他了。 「是谁!」 光宣顶开椅子起身。 倒下的椅子发出响亮声音,但光宣没余力在意。 待在饭厅的只有光宣与水波才对。 位于这座宅邸的只有光宣与水波才对。 这里不可能有个僧侣外型的高瘦男子。光宣不只是没发现结界被破,甚至没察觉对方入侵这个房间。 「八云僧都大人?」 水波惊叫起身。她的惊讶性质和光宣不太一样。 不知何时站在这个房间的僧侣外型男性,是达也称为「八云师父」,深雪称为「八云老师」的忍术使──九重八云。 「听到年轻少女使用僧字辈的称号称呼,总觉得难为情啊。」 「……不好意思。」 「不,没关系。这就某方面来说感觉不错。」 水波以僧字辈──僧侣的阶级称呼八云。水波经由达也的介绍认识八云,但八云对她来说不是应该称为「师父」或「老师」的对象。 就算这么说,但达也说过「和尚大人」这个称呼严格来说不正确,所以水波犹豫到最后决定使用「(八云)僧都大人」来称呼。 顺带一提,水波不是第一次以僧侣阶级称呼八云,水波与八云每次见面都像是当成问候语般进行同样的对话。 「话说水波,你的男友不知所措喔。」 「男……男友……」 「这么纯情啊。达也可不想看到这种反应。」 光宣与水波一起脸红低头,八云会心一笑般眯细双眼。 虽然这么说,但是自己没表明身分就讲不下去。八云也有这种程度的正常思考逻辑。 「你是九岛光宣吧?我是九重八云。职业是出家人,真面目是『忍者』。擅自闯进来敬请见谅。因为偷偷潜入算是我们的习性。」 其他忍者──「忍术使」听到这句话可能会愤慨,但八云一反轻浮语气非常正经。大概是他的心态传达过来,或者是被他的玩笑话唬得一愣一愣,光宣稍微放松警戒。 「……看来您认识我,但我姑且做个自我介绍。我是九岛光宣,是『寄生物』。」 光宣的自我介绍是一种挑衅。 「嗯,我知道。」 但八云只是爽快点头。反倒是光宣一副计画落空感到羞耻的反应。 「──不好意思,关于您刚才所说……」 光宣强压难为情的感觉,将话题转移到这个不容忽略的疑问。 「美军的寄生物要带『我们』到中途岛,这是真的吗?」 光宣下意识决定水波也会同行。光宣对此没察觉,水波也没发现。 「是去中途岛还是珍珠与赫密士环礁,连我也不知道。」 虽然以装傻语气回答,但八云已经将候补地点缩小到中途岛以及珍珠与赫密士环礁这两处,光宣没误解这一点。 如果这是真的,八云的谍报能力也过于惊人。 光宣的背脊滑过冷汗。即使是将爷爷九岛烈当成敌人对峙的那时候,都没感受到此等战栗。 「到底是……怎么做……」 到底是怎么做才查出这些情报?光宣没能问完这个问题。他的气撑不到最后。 「怎么做吗?当然是秘密。」 然而八云的回应始终轻浮,感觉像是会朝这里使眼神──但他看来终究自重了。 水波已经放松肩膀的力气。八云的态度使她无法持续紧张。 但是光宣持续警戒,紧张到无从误解的程度。 「不提这个,进入正题吧。你想一个人上船还是两个人继续私奔,我都不在意。但如果你要离开这个国家,希望你承诺一件事。」 「……我抓走水波小姐也没关系吗 ?」 光宣刻意使用「抓走」这种强烈的形容方式。 「你不会勉强吧?」 但是八云的语气依然逍遥自在。 「那么外人就没道理阻止。毕竟我可不想妨碍别人的恋情。而且你这个寄生物从这个国家消失,对于『我们』来说是值得欢迎的事。」 这个复数人称代名词暗藏玄机。但是现在的光宣没余力注意这一点。 「──什么承诺?」 八云的态度完全没有强迫性,但是光宣从他表情与态度以外的部分一点一滴承受到压力。这股重压如今即将压垮光宣的意识。 「扮装行列的术式与诀窍,希望你可以保密。当然不能传授给任何人,也希望你细心注意术式别被偷走。」 八云直到刚才的语气都难以捉摸,听不出真正的想法。但是现在这段话变得不会令人误解他的意图与认真度。 「如果你承诺这件事,那我也保证不会妨碍你们私奔。」 换句话说,如果拒绝八云的要求,八云就会协助达也或其他想逮捕光宣的势力。 这对光宣来说是不容忽视的弊害。 八云拥有突破光宣伪装与隐蔽魔法的能力,从他现在位于这里的事实就显而易见。即使只有八云一人,光宣恐怕也会被他抓住逃不掉。光宣同时以理性与直觉如此判断。 光宣原本就不想在逃亡之后广为传授「扮装行列」,也不想对其他寄生物亮出自己的底牌。 「──我保证。」 对于光宣来说,只是将自己的预定加上口头约定的拘束力。拒绝八云要求的选项不存在。 ◇ ◇ ◇ 体重压在椅背,半开的双眼朝向虚空。达也不是在地下研究室,是在顶楼的自己房间沉思。 他之所以中断研究,是因为光宣在秘密住所软禁水波(达也这么认为)的隐蔽结界有异状。 虽说是异状,却不是对达也不利的变化。反倒可以说状况好转,更利于救出水波。 结界出现小小的洞。不足以看透内部,结界本身的机能也没受损。至少达也在调布自家经由情报次元观测,无法从这个破绽查出秘密住所的真正位置。 不过有道是「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在这个场合应该不是当作谚语使用,而是更接近字面原本的意思吧。从刚才发现的小洞,或许可以摧毁隐藏水波所在处的结界「迹兵八阵」。 问题在于这个「洞」的成因。结界经年累月劣化破洞的可能性也不是零,不过此时应该从考虑范围排除。 为什么出现了这个「洞」? 是谁挖出这个「洞」? 如果不知道原因就难以出手。因为考量到可能会在现场和这个「人物」起冲突,反而导致协助光宣逃亡的结果。 为了得到相关情报,达也刚才打电话给四叶本家。目前正在等待回覆。 打电话问完至今已经快一个小时。达也不认为立刻就查得到,但花费的时间比预料的久。 不过催促只会造成反效果吧。为了随时可以出动,达也穿着飞行装甲服「解放装甲」,头盔也摆在手边,但他差不多开始想穿着这套装备先回研究室了。 刚好在达也决定回到地下楼层的时间点,下午的四点十分左右,他第二次察觉发生异状。 (结界被破了?) 大约一小时前感应到异常的时候,达也就持续监视着隐藏光宣与水波的「迹兵八阵」结界。从「远处」观测以免对方察觉。这里说的「对方」不只是光宣,也包括在结界开洞的某人。 如今,达也的「精灵之眼」捕捉到又有其他人物打破结界侵入内部。 隐蔽结界「迹兵八阵」瞬间修复,但是达也在这短暂时间清楚「视认」结界内部。由于是从「远处」观测,所以无法连入侵者的身分都看清楚,但他已经「看见」成为结界焦点的「宅邸」情报。 (这次真的确定座标了。) 可惜达也光是看清楚藏在结界的秘密住所位置就没有余力。光宣当然不用说,达也没能精确掌握水波的现在位置,也没能射出追踪用的标记。即使如此,这依然是大好机会。 达也紧急操作视讯电话。 『──达也大人,这里是兵库。』 不必等铃响三声,画面就映出花菱兵库鞠躬的上半身。 『您刚才询问的事项还没能确认。非常抱歉。』 「不,我不是要问这件事。」 兵库抢先道歉,达也委婉表示并不是在催促。 然后达也在兵库再度进行无意义的道歉之前进入正题。 「就在刚才,我观测到某人入侵九岛光宣的秘密住所。」 『和您刚才通知的事件不一样吗?』 「应该不同人。因为这个人突破结界的手法比刚才那个人粗糙。」 虽然形容为粗糙,但达也没有嘲笑的意图。对方突破他没能突破的结界(应该)是事实。始终是和刚才在结界打洞的人做比较。 「结界的破绽已经修补完成,但我确定秘密住所的位置了。」 『那么您要前往当地吧?』 「我要使用『无翼』。」 达也告知移动手段,藉此肯定兵库的询问。 「无翼」是设计为和飞行装甲服「解放装甲」成套运用的电动机车。虽然和「飞行车」具备同样机制的飞行功能,但是不适合长程飞行。 『这样啊。虽然比较花时间,但属下认为走陆路可以免于无谓刺激当局。』 这个星期一,达也驾驶「飞行车」往返于调布与巳烧岛,穿着解放装甲飞行到高尾山西侧。这几趟高调的擅自飞行,肯定相当刺激到管理国内航空的官员。此外,这也是未经准许就使用魔法。如果严正套用法律,达也何时被逮捕都不奇怪。兵库说「不应该无谓刺激当局」的这句话和达也的想法一致。 「如果查到什么情报,麻烦用装甲的无线电连络。」 『遵命。路上请小心。』 兵库恭敬行礼,达也点头回应之后,便切断视讯电话的通话开关。 ◇ ◇ ◇ 八云身影从饭厅消失约一小时后,桌上收拾得干干净净。但水波依然坐在光宣前方。 不是被光宣留住。单纯只是没事做所以坐着。 水波待在饭厅的时间比寝室长。没做家事的时候大多坐在餐桌前面。 和平常不一样的是光宣。水波话不多,光宣不擅长闲聊,两人同样拙于和异性交谈。不过水波不以沉默为苦,相对的,光宣经常觉得静悄悄不说话很尴尬而躲进书房。 但是今天的光宣即使面前餐具收走,超过十分钟没有对话,依然坐在餐桌前面不动。本来光宣没空一直坐着,他已经决定明天就要离开这个秘密住所。 逃亡的时候无法带着大包小包走,但是最底限的生活用品还是不可或缺。换洗衣物也要拿这座宅邸的备品。如果逃亡目的地是国外,最好还是制作假护照以防万一。至少必须预先安排,以便在移动的过程中取得。 光宣也知道不能浪费时间。但他还是没转为采取具体行动,因为八云的来访(入侵)令他大受打击。 光宣不认为「这座宅邸的隐蔽结界不会被破解」。无论是「鬼门遁甲」或「扮装行列」,只要被更强力的魔法或更高阶的魔法技术命中就会失效。光宣早就明白这一点,所以决定放弃这个秘密住所。 然而八云不是打破或解开「迹兵八阵」的结界,也不是以正规程序通过,而是从光宣也不知道的缝隙钻进来。 水准差太多了。 如果八云加入追捕行列,光宣肯定早就已经被逮。而且考虑到达也与八云的关系,没变成这种结果的现状才令人不可思议。 ──九重八云究竟在想什么? ──是基于什么想法放任我自由行动? 这种疑念从刚才就抓着光宣不放。 他摆脱这份迷惘的契机,在于隐蔽结界遭受新的攻击。 「结界被穿透了?」 虽然无法连身分都查明,但是某人让部分结界暂时失效之后入侵内部。不是将组成结界的魔法构造式破坏,应该是射出反相波中和结界的效果。光宣这次知道是这么回事。 因为是以中和方式消除效果,所以结界在攻击停止之后回复功能。一旦入侵就不必维持中和术式。现在隐蔽结界已经复原。 「……是『访客』吗?」 听到水波这么问,光宣察觉坐在正对面的她露出不安表情。光宣自以为刚才是在内心低语,却想到自己应该说出口了。 「放心。 我不会允许任何人碰到你一根寒毛。」 自言自语害得水波不安,这绝非光宣所愿。这份心情令他说出这番话。而且为了不让这番话成为谎言,光宣的注意力已经朝向入侵者。 光宣没认知到自己这番话是热烈追求异性的话语。或许也因为这样,所以他也没察觉水波脸颊泛红。他将注意力集中在入侵者的气息。 光宣察觉结界被突破约五分钟后。 他起身走向饭厅的门。 他知道穿越结界的人已经成功入侵宅邸。 「请进。」 光宣打开门。 「没想到您会来到这种地方……父亲。」 入侵者的真实身分,光宣已经以「精灵之眼」掌握。 「打扰了。」 九岛家当家暨光宣的父亲──九岛真言老神在在地走进饭厅。 ◇ ◇ ◇ 『达也大人,请问有听到吗?』 达也从调布大楼出发没多久,兵库的通讯传送到他的头盔。 「收讯良好。查出什么了吗?」 『我们家以外的十师族都没有派人到青木原树海。国防军也没有类似的行动。』 「换句话说是军方与十师族以外的人吗?」 达也立刻察觉兵库委婉告知的事实。因为如果没查到任何线索,他肯定不会这样联络。 『关于细节,查到情报的本人好像想亲自向您说明。』 是谁?达也正要这么问的时候…… 『达也哥哥,抱歉在驾驶的时候打扰了。』 这个「本人」的声音插入对话。 「文弥吗?」 达也没问文弥为何没上学。他认为至少自己没资格这么说而停止询问。 「事不宜迟,告诉我吧。」 相对的,他催促文弥说出调查结果。 『好的!』 文弥高兴的声音传回达也耳中。得到达也的依赖令他感到开心,简直是幼犬的反应。 『九岛家的当家与次男,从今天早上就下落不明。』 「你们一直在监视吗?不,说得也是。」 无须重新说明就知道,光宣是九岛家的一分子。说到光宣能够依赖的对象,除了周公瑾的人际网路,首先列举的就是九岛家。达也这句「说得也是」就是根据这一点。 『是从星期二开始的……』 至于「星期二」是水波被掳走的第二天。 光宣抓走水波的时候使用了寄生人偶。那种人型魔法兵器是以九岛家为中心开发的。九岛家的前任当家九岛烈为了阻止光宣抢走寄生人偶而丧命。这个事实使得九岛家免于被怀疑和光宣共谋,但要断定九岛家是清白的话还太早。 九岛家的当家是九岛真言,而且前任当家烈和现任当家真言的感情不算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真言与光宣的相处也绝对称不上良好,然而他们毕竟是亲生父子,不应该排除真言协助光宣的可能性。 文弥支支吾吾的发言来自这段反省。掳走水波时投入的寄生人偶数量,估计比九岛烈遇害时被抢走的机体数量还多。如果预先监视九岛家,或许能遏止大量投入寄生人偶发动的自爆战术。只要没发动那个战术,十文字家的迎击部队就不会被突破,水波也不会被带走吧。 「人手不足是没办法的事。最近各种事件发生的时间过度重叠。」 但是达也没有责备文弥的意思。 三十四年前,四叶家和当时统治东亚大陆东南区域的大汉打得两败俱伤而失去的战力,在这三十年来回复了一大半。即使如此,四叶家现状依然是以「质」弥补「量」的不足。缺乏在各方面同时布署战力的余力。 而且,现在遭受各方面同时攻击的这个状况是达也本人引起的,文弥是受到波及,甚至害他落得必须乔装为巫女。达也向他乱发脾气的话会遭天谴。 『听您这么说,我内心就舒坦多了。』 文弥以打从心底感到羞愧的声音这么说。 「从一开始就不必在意。所以九岛家的当家与次男从今天早上就不见人影?」 不过达也很干脆地当成耳边风,以这句反问确认。 『是的。不过派去监视的人员只有「差强人意」的能耐,所以两人也可能昨晚就动身。』 「不,考虑到从生驹移动到青木原的时间,他们应该是今早离开九岛宅邸。」 『他们果然暗中和九岛光宣挂钩吗?』 「很有可能。不过这应该不在光宣的预定之中吧。」 『是指父亲与哥哥造访秘密住所吗?』 文弥的发言完全以九岛真言与九岛苍司入侵光宣的藏身处为前提。虽然还没这么断定,但达也没特别指摘。 因为达也也认为八成是这样没错。 「如果预先和光宣说好,他们就不必突破结界。即使刚才造访光宣的是九岛真言,应该也不是密切联络之后的行动。」 『啊,原来如此。』 「我会直接前往青木原。」 『不必协助吗?』 「被他逃掉的时候大概需要。」 『知道了。我会预先待命。』 达也结束和文弥的通讯,让机车加速奔驰。 ◇ ◇ ◇ 九岛真言拿起茶杯喝口茶,满意地呼出一口气。不是冰的,真言要求热红茶,由水波为他准备。 「是时候可以请教您的来意了吧?」 正如他本人以「是时候」这三个字开头所示,光宣是抓准时机发问。之所以请水波备茶,也是为了让光宣自己重整态势。 即使事先知道入侵者的真实身分是父亲,实际见面还是免不了慌张。 「在这之前,方便让苍司进来吗?」 「苍司哥哥也来了?」 光宣的语气透露着意外,但这是装出来的。结界外面停着两辆大型自用车,苍司坐在车上,光宣已经以「精灵之眼」掌握这些情报。 只要对象不是达也,光宣就能随意使用「精灵之眼」,不必担心被反向侦测。而且结界不是被拆散而是暂时中和,从这个手段就知道入侵者不是达也。 真言看起来没察觉光宣在作戏(或者是没表现出察觉的样子)点了点头。 「嗯。预定由他当你的替身。」 「……细节我等苍司哥哥过来会合再请教。」 光宣经过一段不自然的停顿才回应。他再度在真言面前露出慌张模样。 「我去迎接吧?」 水波的这个要求,或许不只表现出她身为侍女的职业意识,也是协助光宣取回自己的步调。 「谢谢。不过没关系,我叫女机人去迎接。」 逃进这里的时候当成驾驶使用的战斗用女机人,光宣没改造为寄生人偶,而是设为休眠状态在门厅待命。光宣从胸前口袋取出扁平的终端装置,输入解除休眠的指令,命令女机人去迎接「访客」。 光宣将终端装置收回胸前口袋,拿起自己的茶杯喝茶。 真言也拿起茶杯。 水波进入厨房准备下一份红茶。 在她回来之前,光宣的哥哥──九岛家次男九岛苍司出现在饭厅。 见到光宣的苍司略显畏缩。在生驹自家遭受光宣袭击时的记忆与恐惧还没淡化。 「哥哥,请坐这里。」 「不用客气。苍司,坐吧。」 在光宣的催促与真言的命令之下,苍司维持僵硬表情,默默坐在父亲身旁。 此时水波以托盘端着茶杯回来了。她面对苍司酿成的紧绷气氛也面不改色,从真言与光宣面前收走用过的茶杯与茶碟,在三人面前摆上新的红茶。 「水波小姐。这里没什么事了,所以不好意思……」 光宣以含糊语气要求水波离席。 「知道了。」 水波率直答应,恭敬鞠躬之后离开饭厅。 「其实我不在乎让那个女孩在场。你放弃人类身分的最后契机是她吧?」 「我就是为了她而成为寄生物。」 光宣以坚定语气回应父亲这句话。真言将水波说成像是某种「附属品」,听在光宣耳里不是滋味。 「这样啊。」 对于自己和儿子的情感差距,真言不禁微微一笑。 表情看起来也像是嘲笑,但光宣这次没反弹。 「所以,请问您为何特地跑这一趟?」 光宣的谴词用句非常客套,但这不是现在才开始的。光宣与真言的关系从好几年前就彻底结冰。真言对光宣的态度几近弃养,要不是看在爷爷烈的分上,光宣肯定已经以不同于现在的另一种形式抛弃人类身分。 「想说你是不是需要协助。」 「协助?」 光宣露出的惊讶表情不是造假。难以想像事到如今居然重燃父子之 情。光宣无法理解父亲为何向他伸出援手。 「你现在这样逃不掉。」 真言已经察觉光宣的疑念,却没主动说明为何提供助力。 「即使要使用扮装行列瞒过追兵的眼睛,用来套用幻影的『容器』也不够吧?」 「……除了苍司哥哥,您还会准备其他『演员』吗?」 光宣以问题回答问题,间接承认真言的指摘。 「除了苍司都是机人,但如果只是当成扮装行列的『容器』,应该不必是真人吧。」 「……谢谢父亲。换句话说,是要我利用它们离开这里?」 「没错。有地方可去吗?不介意去台湾或中南半岛的话我有管道。只要你想去,我就帮你说一声。」 表面再怎么冷淡,父亲终究都会关心孩子吗──光宣可没这么想。 「您想把我赶出日本是吧?」 这才是父亲的目的。确定这一点之后,光宣终于理解父亲的「好意」。 「要是其他十师族知道您给我这个方便,九岛家这次真的会在二十八家失去立场,甚至可能在魔法界失去容身之处。所以要在四叶家或十文字家抓到我之前,让我逃到国外吗?」 「魔法界」指的是魔法师社会。「二十八家」指的是十师族以及递补的师补十八家。光宣逼问父亲真言是不是想将他驱逐,以免九岛家在「社会上」永不超生。 「这也是原因之一。」 真言很干脆地承认儿子的质问。 「但是更重要的,你是九岛家的最高杰作,失去你太可惜了。」 接着朝光宣说出不只薄情甚至无情的话语。 「我会对外宣称苍司被你操控。光是这样,九岛家的名誉就会扫地,但是总比宝贵的成品被四叶或七草抢走来得好。」 苍司身体一颤。父亲在身旁明讲要将他当成弃子,他不可能没感受到屈辱。 但是苍司什么都没说。不只如此,甚至完全没露出反抗态度。 「前置准备已经完成。」 「……您对苍司哥哥使用了傀儡法?」 光宣询问父亲是否使用了干涉意志的魔法将苍司打造成傀儡,真言摇头说「不」。 「我只是好好说明九岛家……『九』之魔法师的职责。苍司也接受了。」 光宣看向二哥苍司的脸。实在不像是已经接受的表情。 「这样啊。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但是光宣至此结束和真言的问答。在亲情冷淡这一点,光宣也无法批判真言。即使苍司即将成为替身被抓,个人信用掉到谷底,光宣也一点都不会心痛。就算这么说,他也不会觉得「活该」吧。最接近光宣的真心话是「怎样都好」。 「不过,『渡航』的目的地不必劳烦您介绍。『朋友』已经帮忙安排好了。」 「美军的寄生物吗?」 对于光宣的回应,真言只说完这句话点点头。看来九岛家当家不想将化为寄生物的儿子纳入旗下管理。 「从横须贺搭船吗?……不,我还是别问了。什么时候出发?」 「只要做好准备,随时都可以。」 「不必『说服』那个女孩吗?」 真言说的「那个女孩」当然是水波。为了达成「赶走光宣」的目的,别带走水波才是上策,但真言看来没要拆散光宣与水波──这部分应该也是「怎样都好」吧。 「不必。」 光宣以洒脱笑容否定真言的询问。 「我已经决定不会用任何方式强迫或说服她。」 除了像这样限制水波的行动,光宣不会违反水波的意愿。这是光宣对自己立下的誓言。 「真年轻啊。」 真言理解光宣的决心,不是滋味般低语。 ◇ ◇ ◇ 水波离开九岛家父子商量事情的饭厅,移动到分配给她的寝室。这个房间只用来换衣服与就寝,但是除了衣柜与床铺,室内还摆放古色古香的写字桌、小型立式钢琴以及书柜。 水波坐在和写字桌成套的传统设计椅子上。虽然是没滚轮的弯式椅脚,但是打造轻巧易于搬动。只不过,水波这种中等体型的女性坐下来应该没问题,如果是体重九十或一百公斤的「气派」体格最好别坐。就是这样的椅子。 写字桌是打开桌板使用的类型。但是水波就这么没打开桌板,侧身坐着发呆。 书柜摆满现代罕见的纸本书。日文与中文书各半。日文书也包含上个世纪之前的文学全集,对于水波来说反而新奇。她在这座宅邸想转换心情时都在饭厅读书度过。 不过她现在也没向书柜伸手。她在想事情,处于什么事都不能做的状态。 突然被告知要逃到国外。 水波的理性告诉她「不应该跟着走」。 光宣说只要拒绝同行就会放她走。水波虽然觉得「没脸见深雪」,但在另一方面,内心确实存在著「想回去」的念头。 理性与感性明明都得出相同的答案,水波却在犹豫。 因为她的心情没有统一。 (我又将深雪大人与光宣大人放在天秤的两端……?) 想回到深雪身边的心情。 想再和光宣共处一段时间的心情。 水波在这两种想法之间摇摆不定。 (……我太差劲了……) ──已经背叛主人深雪,却还想回到主人身边? ──没给光宣一个答覆,维持这种暧昧的关系,沉浸在「他不能没有我」的舒适感? 水波愈想愈觉得自己是卑鄙的人。 她的精神状态并没有坠落到无法回复的程度。 「──!是谁?」 因为室内突然出现别人的气息,将她的戒心激发到最高等级──不,或许该说多亏这个人将她拉回平常的精神状态。 [10] 达也抵达青木原树海的时候,时钟指针刚走到下午五点不久。 场所是十文字家追踪部队在星期一追丢光宣逃亡车辆的地点。达也在当时破解幻术之后首先发现的小径确认到新的轮胎痕迹。 (这条路是对的吗?) 达也的意识冒出这个带点苦涩的想法。他现在知道当时已经精确锁定秘密住所的座标。这条路是对的。如果那天再稍微坚持找下去── (……不,这样假设也没用。) 当时即使找到凌晨换日,应该也找不到正确的路。今天是因为有人先突破结界,所以达也也看见终点。如果不是从目的地反向探索,就查不出抵达这里的路线。至少这道结界对于达也来说就是这么难解的迷宫。 达也将电动机车「无翼」停在路肩,徒步踏入树海。从机车停放的位置到光宣的秘密住所,直线距离大约七百公尺。靠自己的两条腿行走也不会花太多时间。就算考虑到小径应该是蜿蜒延伸,应该也不必十分钟就能抵达。比起时间的经过,达也更担心在途中没注意到岔路。 达也身上这套四叶制作的飞行装甲服「解放装甲」,不像独立魔装大队研发的「可动装甲」具备动力辅助功能。但机械元件比较少,成品也相对比较轻,总重量不到二十公斤。既然是这种程度的重量,达也不必并用魔法也不觉得吃力,跑得出「普通」高中生田径选手参赛时的速度。 他慢慢开始奔跑,逐渐加速。 ◇ ◇ ◇ (来了吗!) 光宣不是以「精灵之眼」,是以「迹兵八阵」的感应功能察觉达也接近。 他依然和水波一起待在秘密住所。并不是为了迎击达也。「迹兵八阵」会妨碍魔法形式的侦测。「鬼门遁甲」的固定型阵地结界「迹兵八阵」或许已经无法阻止达也入侵,但是与其离开结界,待在里面肯定比较不会被达也找到。 达也入侵结界的瞬间就是分出胜负的时间点。光宣做出这个决定。 「迹兵八阵」妨碍达也「视力」的这段期间,自行将光宣情报体复本贴在身上的九岛苍司,将会开车载着贴上水波情报体复本的女机人逃出结界。要是达也中计,光宣就趁机带着水波往反方向逃走。如果没中计──光宣也做好正面冲突的觉悟。 若能逃离这里前往小田原,使用「扮装遁甲」的地理条件就齐全了。「扮装遁甲」是「扮装行列」与「鬼门遁甲」的复合魔法。是光宣今天以半天时间建构的即兴术式,肯定是只有他知道的魔法。达也再高明也不可能立刻识破未知的魔法──光宣祈祷般这么想。 明知身为寄生物的自己没有可以祈祷的神。 ◇ ◇ ◇ (──唔?) 跑得和中距离跑者差不多快的达也,感受到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突兀感而停下脚步。感觉双脚踩踏的位置稍微偏移,就像是有人轻轻对他扫腿。 (这是「鬼门遁甲」的效果吗……) 「鬼门遁甲」是欺瞒方位的魔法。达也从以前就知道这一点,但他觉得这是第一次实际感受到「欺瞒方位」是怎么回事。 骑车的时候恐怕不会察觉,以魔法辅助奔跑的时候或许也不知道。肯定是现在感受着自己双脚踩踏的地面前进,才察觉到些许的偏移。 (这也是预先知道目标才能察觉。) 这次已经锁定目的地。走在蜿蜒道路的时候总是确认终点在哪个位置,所以一旦方向失准就能确信这不是自己误解。 (真是棘手的魔法……) 达也感觉重新见识到东亚大陆流古式魔法「鬼门遁甲」的威力。以他一己之力应该还很难破解这道结界。无论九岛家有什么意图,目前他们算是帮了达也一把。 达也终于跨越「迹兵八阵」的界线。 ◇ ◇ ◇ (来了!) 感应到达也入侵的同时,光宣按下指向性短程无线电的开关。 「苍司哥哥,请出发。」 『知道了。』 通讯机传来明显不满却毫无反抗气息的回应。 结界传来车辆穿透外出的反应。披着光宣情报体复本的苍司与贴上水波情报体复本的女性型机人进入预定路线。光宣的「精灵之眼」已经「视认」这一点。 (接下来只要达也顺利上钩就好!) 虽然还没容许达也潜入宅邸,但光宣不由得屏息注视着结界回传的达也动向。 ◇ ◇ ◇ (这是!水波与光宣……吗?) 达也感觉踏入结界约一分钟后,捕捉到突然变得明了的水波与光宣气息。 他重新投以「精灵之眼」。在他的「视野」映出水波与光宣正以时速三到四十公里往北方前进的「情报」。 (出入秘密住所的路果然不只一条吗?) 确保复数逃离路线以防追兵,这是常识。光宣察觉达也接近而从另一条路逃走,这种事没什么好意外的。 只不过── (──他们要去哪里?而且这不会太好懂吗?) 达也觉得光宣的行动不自然,无法完全相信自己的知觉。 虽说好懂,但「扮装行列」正对光宣与水波的情报体产生作用。不是莉娜使用的术式,是九岛家的「扮装行列」。如果没有藤林提供的资料,应该无法「看」得这么明了吧。 然而太明了了。由于看得过于清楚。达也觉得以这种方式使用魔法,简直是以被人「看见」为前提。 而且逃离的方向也是问题。「光宣等人」穿越树海,就这么沿着公路北上。 继续直走会被西湖挡在前方,往东是从河口湖走中央道路,往西会在本栖湖前方继续转为北上进入甲府市。从本栖湖往南走的路线应该可以排除。若要这么走,最初就应该在离开树海之后立刻南下。 问题在于接下来的路线。 往东走是东京圈。会进入十文字家的管辖范围。 往北走有四叶家严阵以待。四叶本家的所在地──前第四研的场所是不能告诉其他十师族与魔法协会的机密,不过四叶家已经对三矢家、六冢家、七草家与九岛家透露大致位于「甲府到诹访」的区域。由于没特别要求守口如瓶,所以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家、二木家与十文字家应该也知道。 光宣有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吗?还是说他打算突破四叶家的地盘继续逃往北方? (……那真的是水波与光宣吗?) 愈想愈可疑。 (……但是没有置之不理的选项。) 无从保证拥有水波与光宣情报体的那两人不是本人。 (早知道应该带帮手过来吗……) 与其花时间确保人手不如先迅速处置的做法适得其反了。这样的后悔掠过达也脑海。 他怀抱这份迷惘,掉头沿着原路往回走。 ◇ ◇ ◇ 光宣从结界提供的情报得知达也再度走出「迹兵八阵」。 严格来说,伪装的小径也是结界的一部分,但小径只有埋入持续布设幻影的机关,没有赋予监视入侵者的功能。虽然想以「精灵之眼」直接确认达也的动向,但光宣拚命克制这个念头。 要是他以「眼」看过去,就会被达也感应到。使用监视器或对人感应器等机械手段也一样。达也应该会立刻察觉开往西湖方向的车是幌子。 太早离开的话会被达也发现。 就算这么说,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诱饵能争取的时间不多。 这是赌博。 「……水波小姐,走吧。」 「──好的。」 达也的反应从结界内部消失的五分钟后。 光宣带着水波离开秘密住所。 穿过树木环绕的羊肠小径,来到一条南北向(正确来说是北北东往南南西)的公路。 这里没有达也的踪影。 达也抵达青木原树海的时候,时钟指针刚走到下午五点不久。 场所是十文字家追踪部队在星期一追丢光宣逃亡车辆的地点。达也在当时破解幻术之后首先发现的小径确认到新的轮胎痕迹。 (这条路是对的吗?) 达也的意识冒出这个带点苦涩的想法。他现在知道当时已经精确锁定秘密住所的座标。这条路是对的。如果那天再稍微坚持找下去── (……不,这样假设也没用。) 当时即使找到凌晨换日,应该也找不到正确的路。今天是因为有人先突破结界,所以达也也看见终点。如果不是从目的地反向探索,就查不出抵达这里的路线。至少这道结界对于达也来说就是这么难解的迷宫。 达也将电动机车「无翼」停在路肩,徒步踏入树海。从机车停放的位置到光宣的秘密住所,直线距离大约七百公尺。靠自己的两条腿行走也不会花太多时间。就算考虑到小径应该是蜿蜒延伸,应该也不必十分钟就能抵达。比起时间的经过,达也更担心在途中没注意到岔路。 达也身上这套四叶制作的飞行装甲服「解放装甲」,不像独立魔装大队研发的「可动装甲」具备动力辅助功能。但机械元件比较少,成品也相对比较轻,总重量不到二十公斤。既然是这种程度的重量,达也不必并用魔法也不觉得吃力,跑得出「普通」高中生田径选手参赛时的速度。 他慢慢开始奔跑,逐渐加速。 ◇ ◇ ◇ (来了吗!) 光宣不是以「精灵之眼」,是以「迹兵八阵」的感应功能察觉达也接近。 他依然和水波一起待在秘密住所。并不是为了迎击达也。「迹兵八阵」会妨碍魔法形式的侦测。「鬼门遁甲」的固定型阵地结界「迹兵八阵」或许已经无法阻止达也入侵,但是与其离开结界,待在里面肯定比较不会被达也找到。 达也入侵结界的瞬间就是分出胜负的时间点。光宣做出这个决定。 「迹兵八阵」妨碍达也「视力」的这段期间,自行将光宣情报体复本贴在身上的九岛苍司,将会开车载着贴上水波情报体复本的女机人逃出结界。要是达也中计,光宣就趁机带着水波往反方向逃走。如果没中计──光宣也做好正面冲突的觉悟。 若能逃离这里前往小田原,使用「扮装遁甲」的地理条件就齐全了。「扮装遁甲」是「扮装行列」与「鬼门遁甲」的复合魔法。是光宣今天以半天时间建构的即兴术式,肯定是只有他知道的魔法。达也再高明也不可能立刻识破未知的魔法──光宣祈祷般这么想。 明知身为寄生物的自己没有可以祈祷的神。 ◇ ◇ ◇ (──唔?) 跑得和中距离跑者差不多快的达也,感受到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突兀感而停下脚步。感觉双脚踩踏的位置稍微偏移,就像是有人轻轻对他扫腿。 (这是「鬼门遁甲」的效果吗……) 「鬼门遁甲」是欺瞒方位的魔法。达也从以前就知道这一点,但他觉得这是第一次实际感受到「欺瞒方位」是怎么回事。 骑车的时候恐怕不会察觉,以魔法辅助奔跑的时候或许也不知道。肯定是现在感受着自己双脚踩踏的地面前进,才察觉到些许的偏移。 (这也是预先知道目标才能察觉。) 这次已经锁定目的地。走在蜿蜒道路的时候总是确认终点在哪个位置,所以一旦方向失准就能确信这不是自己误解。 (真是棘手的魔法……) 达也感觉重新见识到东亚大陆流古式魔法「鬼门遁甲」的威力。以他一己之力应该还很难破解这道结界。无论九岛家有什么意图,目前他们算是帮了达也一把。 达也终于跨越「迹兵八阵」的界线。 ◇ ◇ ◇ (来了!) 感应到达也入侵的同时,光宣按下指向性短程无线电的开关。 「苍司哥哥,请出发。」 『知道了。』 通讯机传来明显不满却毫无反抗气息的回应。 结界传来车辆穿透外出的反应。披着光宣情报体复本的苍司与贴上水波情报体复本的女性型机人进入预定路线。光宣的「精灵之眼」已经「视认」这一点。 (接下来只要达也顺利上钩就好!) 虽然还没容许达也潜入宅邸,但光宣不由得屏息注视着结界回传的达也动向。 ◇ ◇ ◇ (这是!水波与光宣……吗?) 达也感觉踏入结界约一分钟后,捕捉到突然变得明了的水波与光宣气息。 他重新投以「精灵之眼」。在他的「视野」映出水波与光宣正以时速三到四十公里往北方前进的「情报」。 (出入秘密住所的路果然不只一条吗?) 确保复数逃离路线以防追兵,这是常识。光宣察觉达也接近而从另一条路逃走,这种事没什么好意外的。 只不过── (──他们要去哪里?而且这不会太好懂吗?) 达也觉得光宣的行动不自然,无法完全相信自己的知觉。 虽说好懂,但「扮装行列」正对光宣与水波的情报体产生作用。不是莉娜使用的术式,是九岛家的「扮装行列」。如果没有藤林提供的资料,应该无法「看」得这么明了吧。 然而太明了了。由于看得过于清楚。达也觉得以这种方式使用魔法,简直是以被人「看见」为前提。 而且逃离的方向也是问题。「光宣等人」穿越树海,就这么沿着公路北上。 继续直走会被西湖挡在前方,往东是从河口湖走中央道路,往西会在本栖湖前方继续转为北上进入甲府市。从本栖湖往南走的路线应该可以排除。若要这么走,最初就应该在离开树海之后立刻南下。 问题在于接下来的路线。 往东走是东京圈。会进入十文字家的管辖范围。 往北走有四叶家严阵以待。四叶本家的所在地──前第四研的场所是不能告诉其他十师族与魔法协会的机密,不过四叶家已经对三矢家、六冢家、七草家与九岛家透露大致位于「甲府到诹访」的区域。由于没特别要求守口如瓶,所以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家、二木家与十文字家应该也知道。 光宣有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吗?还是说他打算突破四叶家的地盘继续逃往北方? (……那真的是水波与光宣吗?) 愈想愈可疑。 (……但是没有置之不理的选项。) 无从保证拥有水波与光宣情报体的那两人不是本人。 (早知道应该带帮手过来吗……) 与其花时间确保人手不如先迅速处置的做法适得其反了。这样的后悔掠过达也脑海。 他怀抱这份迷惘,掉头沿着原路往回走。 ◇ ◇ ◇ 光宣从结界提供的情报得知达也再度走出「迹兵八阵」。 严格来说,伪装的小径也是结界的一部分,但小径只有埋入持续布设幻影的机关,没有赋予监视入侵者的功能。虽然想以「精灵之眼」直接确认达也的动向,但光宣拚命克制这个念头。 要是他以「眼」看过去,就会被达也感应到。使用监视器或对人感应器等机械手段也一样。达也应该会立刻察觉开往西湖方向的车是幌子。 太早离开的话会被达也发现。 就算这么说,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诱饵能争取的时间不多。 这是赌博。 「……水波小姐,走吧。」 「──好的。」 达也的反应从结界内部消失的五分钟后。 光宣带着水波离开秘密住所。 穿过树木环绕的羊肠小径,来到一条南北向(正确来说是北北东往南南西)的公路。 这里没有达也的踪影。 达也抵达青木原树海的时候,时钟指针刚走到下午五点不久。 场所是十文字家追踪部队在星期一追丢光宣逃亡车辆的地点。达也在当时破解幻术之后首先发现的小径确认到新的轮胎痕迹。 (这条路是对的吗?) 达也的意识冒出这个带点苦涩的想法。他现在知道当时已经精确锁定秘密住所的座标。这条路是对的。如果那天再稍微坚持找下去── (……不,这样假设也没用。) 当时即使找到凌晨换日,应该也找不到正确的路。今天是因为有人先突破结界,所以达也也看见终点。如果不是从目的地反向探索,就查不出抵达这里的路线。至少这道结界对于达也来说就是这么难解的迷宫。 达也将电动机车「无翼」停在路肩,徒步踏入树海。从机车停放的位置到光宣的秘密住所,直线距离大约七百公尺。靠自己的两条腿行走也不会花太多时间。就算考虑到小径应该是蜿蜒延伸,应该也不必十分钟就能抵达。比起时间的经过,达也更担心在途中没注意到岔路。 达也身上这套四叶制作的飞行装甲服「解放装甲」,不像独立魔装大队研发的「可动装甲」具备动力辅助功能。但机械元件比较少,成品也相对比较轻,总重量不到二十公斤。既然是这种程度的重量,达也不必并用魔法也不觉得吃力,跑得出「普通」高中生田径选手参赛时的速度。 他慢慢开始奔跑,逐渐加速。 ◇ ◇ ◇ (来了吗!) 光宣不是以「精灵之眼」,是以「迹兵八阵」的感应功能察觉达也接近。 他依然和水波一起待在秘密住所。并不是为了迎击达也。「迹兵八阵」会妨碍魔法形式的侦测。「鬼门遁甲」的固定型阵地结界「迹兵八阵」或许已经无法阻止达也入侵,但是与其离开结界,待在里面肯定比较不会被达也找到。 达也入侵结界的瞬间就是分出胜负的时间点。光宣做出这个决定。 「迹兵八阵」妨碍达也「视力」的这段期间,自行将光宣情报体复本贴在身上的九岛苍司,将会开车载着贴上水波情报体复本的女机人逃出结界。要是达也中计,光宣就趁机带着水波往反方向逃走。如果没中计──光宣也做好正面冲突的觉悟。 若能逃离这里前往小田原,使用「扮装遁甲」的地理条件就齐全了。「扮装遁甲」是「扮装行列」与「鬼门遁甲」的复合魔法。是光宣今天以半天时间建构的即兴术式,肯定是只有他知道的魔法。达也再高明也不可能立刻识破未知的魔法──光宣祈祷般这么想。 明知身为寄生物的自己没有可以祈祷的神。 ◇ ◇ ◇ (──唔?) 跑得和中距离跑者差不多快的达也,感受到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突兀感而停下脚步。感觉双脚踩踏的位置稍微偏移,就像是有人轻轻对他扫腿。 (这是「鬼门遁甲」的效果吗……) 「鬼门遁甲」是欺瞒方位的魔法。达也从以前就知道这一点,但他觉得这是第一次实际感受到「欺瞒方位」是怎么回事。 骑车的时候恐怕不会察觉,以魔法辅助奔跑的时候或许也不知道。肯定是现在感受着自己双脚踩踏的地面前进,才察觉到些许的偏移。 (这也是预先知道目标才能察觉。) 这次已经锁定目的地。走在蜿蜒道路的时候总是确认终点在哪个位置,所以一旦方向失准就能确信这不是自己误解。 (真是棘手的魔法……) 达也感觉重新见识到东亚大陆流古式魔法「鬼门遁甲」的威力。以他一己之力应该还很难破解这道结界。无论九岛家有什么意图,目前他们算是帮了达也一把。 达也终于跨越「迹兵八阵」的界线。 ◇ ◇ ◇ (来了!) 感应到达也入侵的同时,光宣按下指向性短程无线电的开关。 「苍司哥哥,请出发。」 『知道了。』 通讯机传来明显不满却毫无反抗气息的回应。 结界传来车辆穿透外出的反应。披着光宣情报体复本的苍司与贴上水波情报体复本的女性型机人进入预定路线。光宣的「精灵之眼」已经「视认」这一点。 (接下来只要达也顺利上钩就好!) 虽然还没容许达也潜入宅邸,但光宣不由得屏息注视着结界回传的达也动向。 ◇ ◇ ◇ (这是!水波与光宣……吗?) 达也感觉踏入结界约一分钟后,捕捉到突然变得明了的水波与光宣气息。 他重新投以「精灵之眼」。在他的「视野」映出水波与光宣正以时速三到四十公里往北方前进的「情报」。 (出入秘密住所的路果然不只一条吗?) 确保复数逃离路线以防追兵,这是常识。光宣察觉达也接近而从另一条路逃走,这种事没什么好意外的。 只不过── (──他们要去哪里?而且这不会太好懂吗?) 达也觉得光宣的行动不自然,无法完全相信自己的知觉。 虽说好懂,但「扮装行列」正对光宣与水波的情报体产生作用。不是莉娜使用的术式,是九岛家的「扮装行列」。如果没有藤林提供的资料,应该无法「看」得这么明了吧。 然而太明了了。由于看得过于清楚。达也觉得以这种方式使用魔法,简直是以被人「看见」为前提。 而且逃离的方向也是问题。「光宣等人」穿越树海,就这么沿着公路北上。 继续直走会被西湖挡在前方,往东是从河口湖走中央道路,往西会在本栖湖前方继续转为北上进入甲府市。从本栖湖往南走的路线应该可以排除。若要这么走,最初就应该在离开树海之后立刻南下。 问题在于接下来的路线。 往东走是东京圈。会进入十文字家的管辖范围。 往北走有四叶家严阵以待。四叶本家的所在地──前第四研的场所是不能告诉其他十师族与魔法协会的机密,不过四叶家已经对三矢家、六冢家、七草家与九岛家透露大致位于「甲府到诹访」的区域。由于没特别要求守口如瓶,所以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家、二木家与十文字家应该也知道。 光宣有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吗?还是说他打算突破四叶家的地盘继续逃往北方? (……那真的是水波与光宣吗?) 愈想愈可疑。 (……但是没有置之不理的选项。) 无从保证拥有水波与光宣情报体的那两人不是本人。 (早知道应该带帮手过来吗……) 与其花时间确保人手不如先迅速处置的做法适得其反了。这样的后悔掠过达也脑海。 他怀抱这份迷惘,掉头沿着原路往回走。 ◇ ◇ ◇ 光宣从结界提供的情报得知达也再度走出「迹兵八阵」。 严格来说,伪装的小径也是结界的一部分,但小径只有埋入持续布设幻影的机关,没有赋予监视入侵者的功能。虽然想以「精灵之眼」直接确认达也的动向,但光宣拚命克制这个念头。 要是他以「眼」看过去,就会被达也感应到。使用监视器或对人感应器等机械手段也一样。达也应该会立刻察觉开往西湖方向的车是幌子。 太早离开的话会被达也发现。 就算这么说,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诱饵能争取的时间不多。 这是赌博。 「……水波小姐,走吧。」 「──好的。」 达也的反应从结界内部消失的五分钟后。 光宣带着水波离开秘密住所。 穿过树木环绕的羊肠小径,来到一条南北向(正确来说是北北东往南南西)的公路。 这里没有达也的踪影。 达也抵达青木原树海的时候,时钟指针刚走到下午五点不久。 场所是十文字家追踪部队在星期一追丢光宣逃亡车辆的地点。达也在当时破解幻术之后首先发现的小径确认到新的轮胎痕迹。 (这条路是对的吗?) 达也的意识冒出这个带点苦涩的想法。他现在知道当时已经精确锁定秘密住所的座标。这条路是对的。如果那天再稍微坚持找下去── (……不,这样假设也没用。) 当时即使找到凌晨换日,应该也找不到正确的路。今天是因为有人先突破结界,所以达也也看见终点。如果不是从目的地反向探索,就查不出抵达这里的路线。至少这道结界对于达也来说就是这么难解的迷宫。 达也将电动机车「无翼」停在路肩,徒步踏入树海。从机车停放的位置到光宣的秘密住所,直线距离大约七百公尺。靠自己的两条腿行走也不会花太多时间。就算考虑到小径应该是蜿蜒延伸,应该也不必十分钟就能抵达。比起时间的经过,达也更担心在途中没注意到岔路。 达也身上这套四叶制作的飞行装甲服「解放装甲」,不像独立魔装大队研发的「可动装甲」具备动力辅助功能。但机械元件比较少,成品也相对比较轻,总重量不到二十公斤。既然是这种程度的重量,达也不必并用魔法也不觉得吃力,跑得出「普通」高中生田径选手参赛时的速度。 他慢慢开始奔跑,逐渐加速。 ◇ ◇ ◇ (来了吗!) 光宣不是以「精灵之眼」,是以「迹兵八阵」的感应功能察觉达也接近。 他依然和水波一起待在秘密住所。并不是为了迎击达也。「迹兵八阵」会妨碍魔法形式的侦测。「鬼门遁甲」的固定型阵地结界「迹兵八阵」或许已经无法阻止达也入侵,但是与其离开结界,待在里面肯定比较不会被达也找到。 达也入侵结界的瞬间就是分出胜负的时间点。光宣做出这个决定。 「迹兵八阵」妨碍达也「视力」的这段期间,自行将光宣情报体复本贴在身上的九岛苍司,将会开车载着贴上水波情报体复本的女机人逃出结界。要是达也中计,光宣就趁机带着水波往反方向逃走。如果没中计──光宣也做好正面冲突的觉悟。 若能逃离这里前往小田原,使用「扮装遁甲」的地理条件就齐全了。「扮装遁甲」是「扮装行列」与「鬼门遁甲」的复合魔法。是光宣今天以半天时间建构的即兴术式,肯定是只有他知道的魔法。达也再高明也不可能立刻识破未知的魔法──光宣祈祷般这么想。 明知身为寄生物的自己没有可以祈祷的神。 ◇ ◇ ◇ (──唔?) 跑得和中距离跑者差不多快的达也,感受到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突兀感而停下脚步。感觉双脚踩踏的位置稍微偏移,就像是有人轻轻对他扫腿。 (这是「鬼门遁甲」的效果吗……) 「鬼门遁甲」是欺瞒方位的魔法。达也从以前就知道这一点,但他觉得这是第一次实际感受到「欺瞒方位」是怎么回事。 骑车的时候恐怕不会察觉,以魔法辅助奔跑的时候或许也不知道。肯定是现在感受着自己双脚踩踏的地面前进,才察觉到些许的偏移。 (这也是预先知道目标才能察觉。) 这次已经锁定目的地。走在蜿蜒道路的时候总是确认终点在哪个位置,所以一旦方向失准就能确信这不是自己误解。 (真是棘手的魔法……) 达也感觉重新见识到东亚大陆流古式魔法「鬼门遁甲」的威力。以他一己之力应该还很难破解这道结界。无论九岛家有什么意图,目前他们算是帮了达也一把。 达也终于跨越「迹兵八阵」的界线。 ◇ ◇ ◇ (来了!) 感应到达也入侵的同时,光宣按下指向性短程无线电的开关。 「苍司哥哥,请出发。」 『知道了。』 通讯机传来明显不满却毫无反抗气息的回应。 结界传来车辆穿透外出的反应。披着光宣情报体复本的苍司与贴上水波情报体复本的女性型机人进入预定路线。光宣的「精灵之眼」已经「视认」这一点。 (接下来只要达也顺利上钩就好!) 虽然还没容许达也潜入宅邸,但光宣不由得屏息注视着结界回传的达也动向。 ◇ ◇ ◇ (这是!水波与光宣……吗?) 达也感觉踏入结界约一分钟后,捕捉到突然变得明了的水波与光宣气息。 他重新投以「精灵之眼」。在他的「视野」映出水波与光宣正以时速三到四十公里往北方前进的「情报」。 (出入秘密住所的路果然不只一条吗?) 确保复数逃离路线以防追兵,这是常识。光宣察觉达也接近而从另一条路逃走,这种事没什么好意外的。 只不过── (──他们要去哪里?而且这不会太好懂吗?) 达也觉得光宣的行动不自然,无法完全相信自己的知觉。 虽说好懂,但「扮装行列」正对光宣与水波的情报体产生作用。不是莉娜使用的术式,是九岛家的「扮装行列」。如果没有藤林提供的资料,应该无法「看」得这么明了吧。 然而太明了了。由于看得过于清楚。达也觉得以这种方式使用魔法,简直是以被人「看见」为前提。 而且逃离的方向也是问题。「光宣等人」穿越树海,就这么沿着公路北上。 继续直走会被西湖挡在前方,往东是从河口湖走中央道路,往西会在本栖湖前方继续转为北上进入甲府市。从本栖湖往南走的路线应该可以排除。若要这么走,最初就应该在离开树海之后立刻南下。 问题在于接下来的路线。 往东走是东京圈。会进入十文字家的管辖范围。 往北走有四叶家严阵以待。四叶本家的所在地──前第四研的场所是不能告诉其他十师族与魔法协会的机密,不过四叶家已经对三矢家、六冢家、七草家与九岛家透露大致位于「甲府到诹访」的区域。由于没特别要求守口如瓶,所以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家、二木家与十文字家应该也知道。 光宣有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吗?还是说他打算突破四叶家的地盘继续逃往北方? (……那真的是水波与光宣吗?) 愈想愈可疑。 (……但是没有置之不理的选项。) 无从保证拥有水波与光宣情报体的那两人不是本人。 (早知道应该带帮手过来吗……) 与其花时间确保人手不如先迅速处置的做法适得其反了。这样的后悔掠过达也脑海。 他怀抱这份迷惘,掉头沿着原路往回走。 ◇ ◇ ◇ 光宣从结界提供的情报得知达也再度走出「迹兵八阵」。 严格来说,伪装的小径也是结界的一部分,但小径只有埋入持续布设幻影的机关,没有赋予监视入侵者的功能。虽然想以「精灵之眼」直接确认达也的动向,但光宣拚命克制这个念头。 要是他以「眼」看过去,就会被达也感应到。使用监视器或对人感应器等机械手段也一样。达也应该会立刻察觉开往西湖方向的车是幌子。 太早离开的话会被达也发现。 就算这么说,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诱饵能争取的时间不多。 这是赌博。 「……水波小姐,走吧。」 「──好的。」 达也的反应从结界内部消失的五分钟后。 光宣带着水波离开秘密住所。 穿过树木环绕的羊肠小径,来到一条南北向(正确来说是北北东往南南西)的公路。 这里没有达也的踪影。 达也抵达青木原树海的时候,时钟指针刚走到下午五点不久。 场所是十文字家追踪部队在星期一追丢光宣逃亡车辆的地点。达也在当时破解幻术之后首先发现的小径确认到新的轮胎痕迹。 (这条路是对的吗?) 达也的意识冒出这个带点苦涩的想法。他现在知道当时已经精确锁定秘密住所的座标。这条路是对的。如果那天再稍微坚持找下去── (……不,这样假设也没用。) 当时即使找到凌晨换日,应该也找不到正确的路。今天是因为有人先突破结界,所以达也也看见终点。如果不是从目的地反向探索,就查不出抵达这里的路线。至少这道结界对于达也来说就是这么难解的迷宫。 达也将电动机车「无翼」停在路肩,徒步踏入树海。从机车停放的位置到光宣的秘密住所,直线距离大约七百公尺。靠自己的两条腿行走也不会花太多时间。就算考虑到小径应该是蜿蜒延伸,应该也不必十分钟就能抵达。比起时间的经过,达也更担心在途中没注意到岔路。 达也身上这套四叶制作的飞行装甲服「解放装甲」,不像独立魔装大队研发的「可动装甲」具备动力辅助功能。但机械元件比较少,成品也相对比较轻,总重量不到二十公斤。既然是这种程度的重量,达也不必并用魔法也不觉得吃力,跑得出「普通」高中生田径选手参赛时的速度。 他慢慢开始奔跑,逐渐加速。 ◇ ◇ ◇ (来了吗!) 光宣不是以「精灵之眼」,是以「迹兵八阵」的感应功能察觉达也接近。 他依然和水波一起待在秘密住所。并不是为了迎击达也。「迹兵八阵」会妨碍魔法形式的侦测。「鬼门遁甲」的固定型阵地结界「迹兵八阵」或许已经无法阻止达也入侵,但是与其离开结界,待在里面肯定比较不会被达也找到。 达也入侵结界的瞬间就是分出胜负的时间点。光宣做出这个决定。 「迹兵八阵」妨碍达也「视力」的这段期间,自行将光宣情报体复本贴在身上的九岛苍司,将会开车载着贴上水波情报体复本的女机人逃出结界。要是达也中计,光宣就趁机带着水波往反方向逃走。如果没中计──光宣也做好正面冲突的觉悟。 若能逃离这里前往小田原,使用「扮装遁甲」的地理条件就齐全了。「扮装遁甲」是「扮装行列」与「鬼门遁甲」的复合魔法。是光宣今天以半天时间建构的即兴术式,肯定是只有他知道的魔法。达也再高明也不可能立刻识破未知的魔法──光宣祈祷般这么想。 明知身为寄生物的自己没有可以祈祷的神。 ◇ ◇ ◇ (──唔?) 跑得和中距离跑者差不多快的达也,感受到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突兀感而停下脚步。感觉双脚踩踏的位置稍微偏移,就像是有人轻轻对他扫腿。 (这是「鬼门遁甲」的效果吗……) 「鬼门遁甲」是欺瞒方位的魔法。达也从以前就知道这一点,但他觉得这是第一次实际感受到「欺瞒方位」是怎么回事。 骑车的时候恐怕不会察觉,以魔法辅助奔跑的时候或许也不知道。肯定是现在感受着自己双脚踩踏的地面前进,才察觉到些许的偏移。 (这也是预先知道目标才能察觉。) 这次已经锁定目的地。走在蜿蜒道路的时候总是确认终点在哪个位置,所以一旦方向失准就能确信这不是自己误解。 (真是棘手的魔法……) 达也感觉重新见识到东亚大陆流古式魔法「鬼门遁甲」的威力。以他一己之力应该还很难破解这道结界。无论九岛家有什么意图,目前他们算是帮了达也一把。 达也终于跨越「迹兵八阵」的界线。 ◇ ◇ ◇ (来了!) 感应到达也入侵的同时,光宣按下指向性短程无线电的开关。 「苍司哥哥,请出发。」 『知道了。』 通讯机传来明显不满却毫无反抗气息的回应。 结界传来车辆穿透外出的反应。披着光宣情报体复本的苍司与贴上水波情报体复本的女性型机人进入预定路线。光宣的「精灵之眼」已经「视认」这一点。 (接下来只要达也顺利上钩就好!) 虽然还没容许达也潜入宅邸,但光宣不由得屏息注视着结界回传的达也动向。 ◇ ◇ ◇ (这是!水波与光宣……吗?) 达也感觉踏入结界约一分钟后,捕捉到突然变得明了的水波与光宣气息。 他重新投以「精灵之眼」。在他的「视野」映出水波与光宣正以时速三到四十公里往北方前进的「情报」。 (出入秘密住所的路果然不只一条吗?) 确保复数逃离路线以防追兵,这是常识。光宣察觉达也接近而从另一条路逃走,这种事没什么好意外的。 只不过── (──他们要去哪里?而且这不会太好懂吗?) 达也觉得光宣的行动不自然,无法完全相信自己的知觉。 虽说好懂,但「扮装行列」正对光宣与水波的情报体产生作用。不是莉娜使用的术式,是九岛家的「扮装行列」。如果没有藤林提供的资料,应该无法「看」得这么明了吧。 然而太明了了。由于看得过于清楚。达也觉得以这种方式使用魔法,简直是以被人「看见」为前提。 而且逃离的方向也是问题。「光宣等人」穿越树海,就这么沿着公路北上。 继续直走会被西湖挡在前方,往东是从河口湖走中央道路,往西会在本栖湖前方继续转为北上进入甲府市。从本栖湖往南走的路线应该可以排除。若要这么走,最初就应该在离开树海之后立刻南下。 问题在于接下来的路线。 往东走是东京圈。会进入十文字家的管辖范围。 往北走有四叶家严阵以待。四叶本家的所在地──前第四研的场所是不能告诉其他十师族与魔法协会的机密,不过四叶家已经对三矢家、六冢家、七草家与九岛家透露大致位于「甲府到诹访」的区域。由于没特别要求守口如瓶,所以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家、二木家与十文字家应该也知道。 光宣有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吗?还是说他打算突破四叶家的地盘继续逃往北方? (……那真的是水波与光宣吗?) 愈想愈可疑。 (……但是没有置之不理的选项。) 无从保证拥有水波与光宣情报体的那两人不是本人。 (早知道应该带帮手过来吗……) 与其花时间确保人手不如先迅速处置的做法适得其反了。这样的后悔掠过达也脑海。 他怀抱这份迷惘,掉头沿着原路往回走。 ◇ ◇ ◇ 光宣从结界提供的情报得知达也再度走出「迹兵八阵」。 严格来说,伪装的小径也是结界的一部分,但小径只有埋入持续布设幻影的机关,没有赋予监视入侵者的功能。虽然想以「精灵之眼」直接确认达也的动向,但光宣拚命克制这个念头。 要是他以「眼」看过去,就会被达也感应到。使用监视器或对人感应器等机械手段也一样。达也应该会立刻察觉开往西湖方向的车是幌子。 太早离开的话会被达也发现。 就算这么说,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诱饵能争取的时间不多。 这是赌博。 「……水波小姐,走吧。」 「──好的。」 达也的反应从结界内部消失的五分钟后。 光宣带着水波离开秘密住所。 穿过树木环绕的羊肠小径,来到一条南北向(正确来说是北北东往南南西)的公路。 这里没有达也的踪影。 达也抵达青木原树海的时候,时钟指针刚走到下午五点不久。 场所是十文字家追踪部队在星期一追丢光宣逃亡车辆的地点。达也在当时破解幻术之后首先发现的小径确认到新的轮胎痕迹。 (这条路是对的吗?) 达也的意识冒出这个带点苦涩的想法。他现在知道当时已经精确锁定秘密住所的座标。这条路是对的。如果那天再稍微坚持找下去── (……不,这样假设也没用。) 当时即使找到凌晨换日,应该也找不到正确的路。今天是因为有人先突破结界,所以达也也看见终点。如果不是从目的地反向探索,就查不出抵达这里的路线。至少这道结界对于达也来说就是这么难解的迷宫。 达也将电动机车「无翼」停在路肩,徒步踏入树海。从机车停放的位置到光宣的秘密住所,直线距离大约七百公尺。靠自己的两条腿行走也不会花太多时间。就算考虑到小径应该是蜿蜒延伸,应该也不必十分钟就能抵达。比起时间的经过,达也更担心在途中没注意到岔路。 达也身上这套四叶制作的飞行装甲服「解放装甲」,不像独立魔装大队研发的「可动装甲」具备动力辅助功能。但机械元件比较少,成品也相对比较轻,总重量不到二十公斤。既然是这种程度的重量,达也不必并用魔法也不觉得吃力,跑得出「普通」高中生田径选手参赛时的速度。 他慢慢开始奔跑,逐渐加速。 ◇ ◇ ◇ (来了吗!) 光宣不是以「精灵之眼」,是以「迹兵八阵」的感应功能察觉达也接近。 他依然和水波一起待在秘密住所。并不是为了迎击达也。「迹兵八阵」会妨碍魔法形式的侦测。「鬼门遁甲」的固定型阵地结界「迹兵八阵」或许已经无法阻止达也入侵,但是与其离开结界,待在里面肯定比较不会被达也找到。 达也入侵结界的瞬间就是分出胜负的时间点。光宣做出这个决定。 「迹兵八阵」妨碍达也「视力」的这段期间,自行将光宣情报体复本贴在身上的九岛苍司,将会开车载着贴上水波情报体复本的女机人逃出结界。要是达也中计,光宣就趁机带着水波往反方向逃走。如果没中计──光宣也做好正面冲突的觉悟。 若能逃离这里前往小田原,使用「扮装遁甲」的地理条件就齐全了。「扮装遁甲」是「扮装行列」与「鬼门遁甲」的复合魔法。是光宣今天以半天时间建构的即兴术式,肯定是只有他知道的魔法。达也再高明也不可能立刻识破未知的魔法──光宣祈祷般这么想。 明知身为寄生物的自己没有可以祈祷的神。 ◇ ◇ ◇ (──唔?) 跑得和中距离跑者差不多快的达也,感受到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突兀感而停下脚步。感觉双脚踩踏的位置稍微偏移,就像是有人轻轻对他扫腿。 (这是「鬼门遁甲」的效果吗……) 「鬼门遁甲」是欺瞒方位的魔法。达也从以前就知道这一点,但他觉得这是第一次实际感受到「欺瞒方位」是怎么回事。 骑车的时候恐怕不会察觉,以魔法辅助奔跑的时候或许也不知道。肯定是现在感受着自己双脚踩踏的地面前进,才察觉到些许的偏移。 (这也是预先知道目标才能察觉。) 这次已经锁定目的地。走在蜿蜒道路的时候总是确认终点在哪个位置,所以一旦方向失准就能确信这不是自己误解。 (真是棘手的魔法……) 达也感觉重新见识到东亚大陆流古式魔法「鬼门遁甲」的威力。以他一己之力应该还很难破解这道结界。无论九岛家有什么意图,目前他们算是帮了达也一把。 达也终于跨越「迹兵八阵」的界线。 ◇ ◇ ◇ (来了!) 感应到达也入侵的同时,光宣按下指向性短程无线电的开关。 「苍司哥哥,请出发。」 『知道了。』 通讯机传来明显不满却毫无反抗气息的回应。 结界传来车辆穿透外出的反应。披着光宣情报体复本的苍司与贴上水波情报体复本的女性型机人进入预定路线。光宣的「精灵之眼」已经「视认」这一点。 (接下来只要达也顺利上钩就好!) 虽然还没容许达也潜入宅邸,但光宣不由得屏息注视着结界回传的达也动向。 ◇ ◇ ◇ (这是!水波与光宣……吗?) 达也感觉踏入结界约一分钟后,捕捉到突然变得明了的水波与光宣气息。 他重新投以「精灵之眼」。在他的「视野」映出水波与光宣正以时速三到四十公里往北方前进的「情报」。 (出入秘密住所的路果然不只一条吗?) 确保复数逃离路线以防追兵,这是常识。光宣察觉达也接近而从另一条路逃走,这种事没什么好意外的。 只不过── (──他们要去哪里?而且这不会太好懂吗?) 达也觉得光宣的行动不自然,无法完全相信自己的知觉。 虽说好懂,但「扮装行列」正对光宣与水波的情报体产生作用。不是莉娜使用的术式,是九岛家的「扮装行列」。如果没有藤林提供的资料,应该无法「看」得这么明了吧。 然而太明了了。由于看得过于清楚。达也觉得以这种方式使用魔法,简直是以被人「看见」为前提。 而且逃离的方向也是问题。「光宣等人」穿越树海,就这么沿着公路北上。 继续直走会被西湖挡在前方,往东是从河口湖走中央道路,往西会在本栖湖前方继续转为北上进入甲府市。从本栖湖往南走的路线应该可以排除。若要这么走,最初就应该在离开树海之后立刻南下。 问题在于接下来的路线。 往东走是东京圈。会进入十文字家的管辖范围。 往北走有四叶家严阵以待。四叶本家的所在地──前第四研的场所是不能告诉其他十师族与魔法协会的机密,不过四叶家已经对三矢家、六冢家、七草家与九岛家透露大致位于「甲府到诹访」的区域。由于没特别要求守口如瓶,所以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家、二木家与十文字家应该也知道。 光宣有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吗?还是说他打算突破四叶家的地盘继续逃往北方? (……那真的是水波与光宣吗?) 愈想愈可疑。 (……但是没有置之不理的选项。) 无从保证拥有水波与光宣情报体的那两人不是本人。 (早知道应该带帮手过来吗……) 与其花时间确保人手不如先迅速处置的做法适得其反了。这样的后悔掠过达也脑海。 他怀抱这份迷惘,掉头沿着原路往回走。 ◇ ◇ ◇ 光宣从结界提供的情报得知达也再度走出「迹兵八阵」。 严格来说,伪装的小径也是结界的一部分,但小径只有埋入持续布设幻影的机关,没有赋予监视入侵者的功能。虽然想以「精灵之眼」直接确认达也的动向,但光宣拚命克制这个念头。 要是他以「眼」看过去,就会被达也感应到。使用监视器或对人感应器等机械手段也一样。达也应该会立刻察觉开往西湖方向的车是幌子。 太早离开的话会被达也发现。 就算这么说,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诱饵能争取的时间不多。 这是赌博。 「……水波小姐,走吧。」 「──好的。」 达也的反应从结界内部消失的五分钟后。 光宣带着水波离开秘密住所。 穿过树木环绕的羊肠小径,来到一条南北向(正确来说是北北东往南南西)的公路。 这里没有达也的踪影。 达也抵达青木原树海的时候,时钟指针刚走到下午五点不久。 场所是十文字家追踪部队在星期一追丢光宣逃亡车辆的地点。达也在当时破解幻术之后首先发现的小径确认到新的轮胎痕迹。 (这条路是对的吗?) 达也的意识冒出这个带点苦涩的想法。他现在知道当时已经精确锁定秘密住所的座标。这条路是对的。如果那天再稍微坚持找下去── (……不,这样假设也没用。) 当时即使找到凌晨换日,应该也找不到正确的路。今天是因为有人先突破结界,所以达也也看见终点。如果不是从目的地反向探索,就查不出抵达这里的路线。至少这道结界对于达也来说就是这么难解的迷宫。 达也将电动机车「无翼」停在路肩,徒步踏入树海。从机车停放的位置到光宣的秘密住所,直线距离大约七百公尺。靠自己的两条腿行走也不会花太多时间。就算考虑到小径应该是蜿蜒延伸,应该也不必十分钟就能抵达。比起时间的经过,达也更担心在途中没注意到岔路。 达也身上这套四叶制作的飞行装甲服「解放装甲」,不像独立魔装大队研发的「可动装甲」具备动力辅助功能。但机械元件比较少,成品也相对比较轻,总重量不到二十公斤。既然是这种程度的重量,达也不必并用魔法也不觉得吃力,跑得出「普通」高中生田径选手参赛时的速度。 他慢慢开始奔跑,逐渐加速。 ◇ ◇ ◇ (来了吗!) 光宣不是以「精灵之眼」,是以「迹兵八阵」的感应功能察觉达也接近。 他依然和水波一起待在秘密住所。并不是为了迎击达也。「迹兵八阵」会妨碍魔法形式的侦测。「鬼门遁甲」的固定型阵地结界「迹兵八阵」或许已经无法阻止达也入侵,但是与其离开结界,待在里面肯定比较不会被达也找到。 达也入侵结界的瞬间就是分出胜负的时间点。光宣做出这个决定。 「迹兵八阵」妨碍达也「视力」的这段期间,自行将光宣情报体复本贴在身上的九岛苍司,将会开车载着贴上水波情报体复本的女机人逃出结界。要是达也中计,光宣就趁机带着水波往反方向逃走。如果没中计──光宣也做好正面冲突的觉悟。 若能逃离这里前往小田原,使用「扮装遁甲」的地理条件就齐全了。「扮装遁甲」是「扮装行列」与「鬼门遁甲」的复合魔法。是光宣今天以半天时间建构的即兴术式,肯定是只有他知道的魔法。达也再高明也不可能立刻识破未知的魔法──光宣祈祷般这么想。 明知身为寄生物的自己没有可以祈祷的神。 ◇ ◇ ◇ (──唔?) 跑得和中距离跑者差不多快的达也,感受到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突兀感而停下脚步。感觉双脚踩踏的位置稍微偏移,就像是有人轻轻对他扫腿。 (这是「鬼门遁甲」的效果吗……) 「鬼门遁甲」是欺瞒方位的魔法。达也从以前就知道这一点,但他觉得这是第一次实际感受到「欺瞒方位」是怎么回事。 骑车的时候恐怕不会察觉,以魔法辅助奔跑的时候或许也不知道。肯定是现在感受着自己双脚踩踏的地面前进,才察觉到些许的偏移。 (这也是预先知道目标才能察觉。) 这次已经锁定目的地。走在蜿蜒道路的时候总是确认终点在哪个位置,所以一旦方向失准就能确信这不是自己误解。 (真是棘手的魔法……) 达也感觉重新见识到东亚大陆流古式魔法「鬼门遁甲」的威力。以他一己之力应该还很难破解这道结界。无论九岛家有什么意图,目前他们算是帮了达也一把。 达也终于跨越「迹兵八阵」的界线。 ◇ ◇ ◇ (来了!) 感应到达也入侵的同时,光宣按下指向性短程无线电的开关。 「苍司哥哥,请出发。」 『知道了。』 通讯机传来明显不满却毫无反抗气息的回应。 结界传来车辆穿透外出的反应。披着光宣情报体复本的苍司与贴上水波情报体复本的女性型机人进入预定路线。光宣的「精灵之眼」已经「视认」这一点。 (接下来只要达也顺利上钩就好!) 虽然还没容许达也潜入宅邸,但光宣不由得屏息注视着结界回传的达也动向。 ◇ ◇ ◇ (这是!水波与光宣……吗?) 达也感觉踏入结界约一分钟后,捕捉到突然变得明了的水波与光宣气息。 他重新投以「精灵之眼」。在他的「视野」映出水波与光宣正以时速三到四十公里往北方前进的「情报」。 (出入秘密住所的路果然不只一条吗?) 确保复数逃离路线以防追兵,这是常识。光宣察觉达也接近而从另一条路逃走,这种事没什么好意外的。 只不过── (──他们要去哪里?而且这不会太好懂吗?) 达也觉得光宣的行动不自然,无法完全相信自己的知觉。 虽说好懂,但「扮装行列」正对光宣与水波的情报体产生作用。不是莉娜使用的术式,是九岛家的「扮装行列」。如果没有藤林提供的资料,应该无法「看」得这么明了吧。 然而太明了了。由于看得过于清楚。达也觉得以这种方式使用魔法,简直是以被人「看见」为前提。 而且逃离的方向也是问题。「光宣等人」穿越树海,就这么沿着公路北上。 继续直走会被西湖挡在前方,往东是从河口湖走中央道路,往西会在本栖湖前方继续转为北上进入甲府市。从本栖湖往南走的路线应该可以排除。若要这么走,最初就应该在离开树海之后立刻南下。 问题在于接下来的路线。 往东走是东京圈。会进入十文字家的管辖范围。 往北走有四叶家严阵以待。四叶本家的所在地──前第四研的场所是不能告诉其他十师族与魔法协会的机密,不过四叶家已经对三矢家、六冢家、七草家与九岛家透露大致位于「甲府到诹访」的区域。由于没特别要求守口如瓶,所以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家、二木家与十文字家应该也知道。 光宣有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吗?还是说他打算突破四叶家的地盘继续逃往北方? (……那真的是水波与光宣吗?) 愈想愈可疑。 (……但是没有置之不理的选项。) 无从保证拥有水波与光宣情报体的那两人不是本人。 (早知道应该带帮手过来吗……) 与其花时间确保人手不如先迅速处置的做法适得其反了。这样的后悔掠过达也脑海。 他怀抱这份迷惘,掉头沿着原路往回走。 ◇ ◇ ◇ 光宣从结界提供的情报得知达也再度走出「迹兵八阵」。 严格来说,伪装的小径也是结界的一部分,但小径只有埋入持续布设幻影的机关,没有赋予监视入侵者的功能。虽然想以「精灵之眼」直接确认达也的动向,但光宣拚命克制这个念头。 要是他以「眼」看过去,就会被达也感应到。使用监视器或对人感应器等机械手段也一样。达也应该会立刻察觉开往西湖方向的车是幌子。 太早离开的话会被达也发现。 就算这么说,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诱饵能争取的时间不多。 这是赌博。 「……水波小姐,走吧。」 「──好的。」 达也的反应从结界内部消失的五分钟后。 光宣带着水波离开秘密住所。 穿过树木环绕的羊肠小径,来到一条南北向(正确来说是北北东往南南西)的公路。 这里没有达也的踪影。 达也抵达青木原树海的时候,时钟指针刚走到下午五点不久。 场所是十文字家追踪部队在星期一追丢光宣逃亡车辆的地点。达也在当时破解幻术之后首先发现的小径确认到新的轮胎痕迹。 (这条路是对的吗?) 达也的意识冒出这个带点苦涩的想法。他现在知道当时已经精确锁定秘密住所的座标。这条路是对的。如果那天再稍微坚持找下去── (……不,这样假设也没用。) 当时即使找到凌晨换日,应该也找不到正确的路。今天是因为有人先突破结界,所以达也也看见终点。如果不是从目的地反向探索,就查不出抵达这里的路线。至少这道结界对于达也来说就是这么难解的迷宫。 达也将电动机车「无翼」停在路肩,徒步踏入树海。从机车停放的位置到光宣的秘密住所,直线距离大约七百公尺。靠自己的两条腿行走也不会花太多时间。就算考虑到小径应该是蜿蜒延伸,应该也不必十分钟就能抵达。比起时间的经过,达也更担心在途中没注意到岔路。 达也身上这套四叶制作的飞行装甲服「解放装甲」,不像独立魔装大队研发的「可动装甲」具备动力辅助功能。但机械元件比较少,成品也相对比较轻,总重量不到二十公斤。既然是这种程度的重量,达也不必并用魔法也不觉得吃力,跑得出「普通」高中生田径选手参赛时的速度。 他慢慢开始奔跑,逐渐加速。 ◇ ◇ ◇ (来了吗!) 光宣不是以「精灵之眼」,是以「迹兵八阵」的感应功能察觉达也接近。 他依然和水波一起待在秘密住所。并不是为了迎击达也。「迹兵八阵」会妨碍魔法形式的侦测。「鬼门遁甲」的固定型阵地结界「迹兵八阵」或许已经无法阻止达也入侵,但是与其离开结界,待在里面肯定比较不会被达也找到。 达也入侵结界的瞬间就是分出胜负的时间点。光宣做出这个决定。 「迹兵八阵」妨碍达也「视力」的这段期间,自行将光宣情报体复本贴在身上的九岛苍司,将会开车载着贴上水波情报体复本的女机人逃出结界。要是达也中计,光宣就趁机带着水波往反方向逃走。如果没中计──光宣也做好正面冲突的觉悟。 若能逃离这里前往小田原,使用「扮装遁甲」的地理条件就齐全了。「扮装遁甲」是「扮装行列」与「鬼门遁甲」的复合魔法。是光宣今天以半天时间建构的即兴术式,肯定是只有他知道的魔法。达也再高明也不可能立刻识破未知的魔法──光宣祈祷般这么想。 明知身为寄生物的自己没有可以祈祷的神。 ◇ ◇ ◇ (──唔?) 跑得和中距离跑者差不多快的达也,感受到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突兀感而停下脚步。感觉双脚踩踏的位置稍微偏移,就像是有人轻轻对他扫腿。 (这是「鬼门遁甲」的效果吗……) 「鬼门遁甲」是欺瞒方位的魔法。达也从以前就知道这一点,但他觉得这是第一次实际感受到「欺瞒方位」是怎么回事。 骑车的时候恐怕不会察觉,以魔法辅助奔跑的时候或许也不知道。肯定是现在感受着自己双脚踩踏的地面前进,才察觉到些许的偏移。 (这也是预先知道目标才能察觉。) 这次已经锁定目的地。走在蜿蜒道路的时候总是确认终点在哪个位置,所以一旦方向失准就能确信这不是自己误解。 (真是棘手的魔法……) 达也感觉重新见识到东亚大陆流古式魔法「鬼门遁甲」的威力。以他一己之力应该还很难破解这道结界。无论九岛家有什么意图,目前他们算是帮了达也一把。 达也终于跨越「迹兵八阵」的界线。 ◇ ◇ ◇ (来了!) 感应到达也入侵的同时,光宣按下指向性短程无线电的开关。 「苍司哥哥,请出发。」 『知道了。』 通讯机传来明显不满却毫无反抗气息的回应。 结界传来车辆穿透外出的反应。披着光宣情报体复本的苍司与贴上水波情报体复本的女性型机人进入预定路线。光宣的「精灵之眼」已经「视认」这一点。 (接下来只要达也顺利上钩就好!) 虽然还没容许达也潜入宅邸,但光宣不由得屏息注视着结界回传的达也动向。 ◇ ◇ ◇ (这是!水波与光宣……吗?) 达也感觉踏入结界约一分钟后,捕捉到突然变得明了的水波与光宣气息。 他重新投以「精灵之眼」。在他的「视野」映出水波与光宣正以时速三到四十公里往北方前进的「情报」。 (出入秘密住所的路果然不只一条吗?) 确保复数逃离路线以防追兵,这是常识。光宣察觉达也接近而从另一条路逃走,这种事没什么好意外的。 只不过── (──他们要去哪里?而且这不会太好懂吗?) 达也觉得光宣的行动不自然,无法完全相信自己的知觉。 虽说好懂,但「扮装行列」正对光宣与水波的情报体产生作用。不是莉娜使用的术式,是九岛家的「扮装行列」。如果没有藤林提供的资料,应该无法「看」得这么明了吧。 然而太明了了。由于看得过于清楚。达也觉得以这种方式使用魔法,简直是以被人「看见」为前提。 而且逃离的方向也是问题。「光宣等人」穿越树海,就这么沿着公路北上。 继续直走会被西湖挡在前方,往东是从河口湖走中央道路,往西会在本栖湖前方继续转为北上进入甲府市。从本栖湖往南走的路线应该可以排除。若要这么走,最初就应该在离开树海之后立刻南下。 问题在于接下来的路线。 往东走是东京圈。会进入十文字家的管辖范围。 往北走有四叶家严阵以待。四叶本家的所在地──前第四研的场所是不能告诉其他十师族与魔法协会的机密,不过四叶家已经对三矢家、六冢家、七草家与九岛家透露大致位于「甲府到诹访」的区域。由于没特别要求守口如瓶,所以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家、二木家与十文字家应该也知道。 光宣有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吗?还是说他打算突破四叶家的地盘继续逃往北方? (……那真的是水波与光宣吗?) 愈想愈可疑。 (……但是没有置之不理的选项。) 无从保证拥有水波与光宣情报体的那两人不是本人。 (早知道应该带帮手过来吗……) 与其花时间确保人手不如先迅速处置的做法适得其反了。这样的后悔掠过达也脑海。 他怀抱这份迷惘,掉头沿着原路往回走。 ◇ ◇ ◇ 光宣从结界提供的情报得知达也再度走出「迹兵八阵」。 严格来说,伪装的小径也是结界的一部分,但小径只有埋入持续布设幻影的机关,没有赋予监视入侵者的功能。虽然想以「精灵之眼」直接确认达也的动向,但光宣拚命克制这个念头。 要是他以「眼」看过去,就会被达也感应到。使用监视器或对人感应器等机械手段也一样。达也应该会立刻察觉开往西湖方向的车是幌子。 太早离开的话会被达也发现。 就算这么说,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诱饵能争取的时间不多。 这是赌博。 「……水波小姐,走吧。」 「──好的。」 达也的反应从结界内部消失的五分钟后。 光宣带着水波离开秘密住所。 穿过树木环绕的羊肠小径,来到一条南北向(正确来说是北北东往南南西)的公路。 这里没有达也的踪影。 达也抵达青木原树海的时候,时钟指针刚走到下午五点不久。 场所是十文字家追踪部队在星期一追丢光宣逃亡车辆的地点。达也在当时破解幻术之后首先发现的小径确认到新的轮胎痕迹。 (这条路是对的吗?) 达也的意识冒出这个带点苦涩的想法。他现在知道当时已经精确锁定秘密住所的座标。这条路是对的。如果那天再稍微坚持找下去── (……不,这样假设也没用。) 当时即使找到凌晨换日,应该也找不到正确的路。今天是因为有人先突破结界,所以达也也看见终点。如果不是从目的地反向探索,就查不出抵达这里的路线。至少这道结界对于达也来说就是这么难解的迷宫。 达也将电动机车「无翼」停在路肩,徒步踏入树海。从机车停放的位置到光宣的秘密住所,直线距离大约七百公尺。靠自己的两条腿行走也不会花太多时间。就算考虑到小径应该是蜿蜒延伸,应该也不必十分钟就能抵达。比起时间的经过,达也更担心在途中没注意到岔路。 达也身上这套四叶制作的飞行装甲服「解放装甲」,不像独立魔装大队研发的「可动装甲」具备动力辅助功能。但机械元件比较少,成品也相对比较轻,总重量不到二十公斤。既然是这种程度的重量,达也不必并用魔法也不觉得吃力,跑得出「普通」高中生田径选手参赛时的速度。 他慢慢开始奔跑,逐渐加速。 ◇ ◇ ◇ (来了吗!) 光宣不是以「精灵之眼」,是以「迹兵八阵」的感应功能察觉达也接近。 他依然和水波一起待在秘密住所。并不是为了迎击达也。「迹兵八阵」会妨碍魔法形式的侦测。「鬼门遁甲」的固定型阵地结界「迹兵八阵」或许已经无法阻止达也入侵,但是与其离开结界,待在里面肯定比较不会被达也找到。 达也入侵结界的瞬间就是分出胜负的时间点。光宣做出这个决定。 「迹兵八阵」妨碍达也「视力」的这段期间,自行将光宣情报体复本贴在身上的九岛苍司,将会开车载着贴上水波情报体复本的女机人逃出结界。要是达也中计,光宣就趁机带着水波往反方向逃走。如果没中计──光宣也做好正面冲突的觉悟。 若能逃离这里前往小田原,使用「扮装遁甲」的地理条件就齐全了。「扮装遁甲」是「扮装行列」与「鬼门遁甲」的复合魔法。是光宣今天以半天时间建构的即兴术式,肯定是只有他知道的魔法。达也再高明也不可能立刻识破未知的魔法──光宣祈祷般这么想。 明知身为寄生物的自己没有可以祈祷的神。 ◇ ◇ ◇ (──唔?) 跑得和中距离跑者差不多快的达也,感受到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突兀感而停下脚步。感觉双脚踩踏的位置稍微偏移,就像是有人轻轻对他扫腿。 (这是「鬼门遁甲」的效果吗……) 「鬼门遁甲」是欺瞒方位的魔法。达也从以前就知道这一点,但他觉得这是第一次实际感受到「欺瞒方位」是怎么回事。 骑车的时候恐怕不会察觉,以魔法辅助奔跑的时候或许也不知道。肯定是现在感受着自己双脚踩踏的地面前进,才察觉到些许的偏移。 (这也是预先知道目标才能察觉。) 这次已经锁定目的地。走在蜿蜒道路的时候总是确认终点在哪个位置,所以一旦方向失准就能确信这不是自己误解。 (真是棘手的魔法……) 达也感觉重新见识到东亚大陆流古式魔法「鬼门遁甲」的威力。以他一己之力应该还很难破解这道结界。无论九岛家有什么意图,目前他们算是帮了达也一把。 达也终于跨越「迹兵八阵」的界线。 ◇ ◇ ◇ (来了!) 感应到达也入侵的同时,光宣按下指向性短程无线电的开关。 「苍司哥哥,请出发。」 『知道了。』 通讯机传来明显不满却毫无反抗气息的回应。 结界传来车辆穿透外出的反应。披着光宣情报体复本的苍司与贴上水波情报体复本的女性型机人进入预定路线。光宣的「精灵之眼」已经「视认」这一点。 (接下来只要达也顺利上钩就好!) 虽然还没容许达也潜入宅邸,但光宣不由得屏息注视着结界回传的达也动向。 ◇ ◇ ◇ (这是!水波与光宣……吗?) 达也感觉踏入结界约一分钟后,捕捉到突然变得明了的水波与光宣气息。 他重新投以「精灵之眼」。在他的「视野」映出水波与光宣正以时速三到四十公里往北方前进的「情报」。 (出入秘密住所的路果然不只一条吗?) 确保复数逃离路线以防追兵,这是常识。光宣察觉达也接近而从另一条路逃走,这种事没什么好意外的。 只不过── (──他们要去哪里?而且这不会太好懂吗?) 达也觉得光宣的行动不自然,无法完全相信自己的知觉。 虽说好懂,但「扮装行列」正对光宣与水波的情报体产生作用。不是莉娜使用的术式,是九岛家的「扮装行列」。如果没有藤林提供的资料,应该无法「看」得这么明了吧。 然而太明了了。由于看得过于清楚。达也觉得以这种方式使用魔法,简直是以被人「看见」为前提。 而且逃离的方向也是问题。「光宣等人」穿越树海,就这么沿着公路北上。 继续直走会被西湖挡在前方,往东是从河口湖走中央道路,往西会在本栖湖前方继续转为北上进入甲府市。从本栖湖往南走的路线应该可以排除。若要这么走,最初就应该在离开树海之后立刻南下。 问题在于接下来的路线。 往东走是东京圈。会进入十文字家的管辖范围。 往北走有四叶家严阵以待。四叶本家的所在地──前第四研的场所是不能告诉其他十师族与魔法协会的机密,不过四叶家已经对三矢家、六冢家、七草家与九岛家透露大致位于「甲府到诹访」的区域。由于没特别要求守口如瓶,所以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家、二木家与十文字家应该也知道。 光宣有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吗?还是说他打算突破四叶家的地盘继续逃往北方? (……那真的是水波与光宣吗?) 愈想愈可疑。 (……但是没有置之不理的选项。) 无从保证拥有水波与光宣情报体的那两人不是本人。 (早知道应该带帮手过来吗……) 与其花时间确保人手不如先迅速处置的做法适得其反了。这样的后悔掠过达也脑海。 他怀抱这份迷惘,掉头沿着原路往回走。 ◇ ◇ ◇ 光宣从结界提供的情报得知达也再度走出「迹兵八阵」。 严格来说,伪装的小径也是结界的一部分,但小径只有埋入持续布设幻影的机关,没有赋予监视入侵者的功能。虽然想以「精灵之眼」直接确认达也的动向,但光宣拚命克制这个念头。 要是他以「眼」看过去,就会被达也感应到。使用监视器或对人感应器等机械手段也一样。达也应该会立刻察觉开往西湖方向的车是幌子。 太早离开的话会被达也发现。 就算这么说,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诱饵能争取的时间不多。 这是赌博。 「……水波小姐,走吧。」 「──好的。」 达也的反应从结界内部消失的五分钟后。 光宣带着水波离开秘密住所。 穿过树木环绕的羊肠小径,来到一条南北向(正确来说是北北东往南南西)的公路。 这里没有达也的踪影。 [11] 虽说新苏联舰艇已经撤退,但现状还称不上军事威胁已经消除。应该还要数周才能完全回复日常生活吧。 全国的魔法大学附设高中也重新开课,不过课外活动限制只能到下午四点半。魔法科高中上课时间到三点二十分,所以课外活动缩短约一个小时。 第一高中当然也不例外。监督课后活动的学生会与风纪委员会也在五点前结束任务。 将近下午五点半的时候。 离第一高中最近的车站月台上,艾莉卡、雷欧、美月与干比古在等电车。 深雪与莉娜先一步另行放学。刚才小型电车进站之后,雫与穗香依序上车,四人正在等下一波小型电车。 「啊,来了来了。」 小型电车没有时刻表,不过在乘客多的时段,下一波空车大多在五分钟内到站。以这个车站来说就是学生上下学的时段。现在已过尖峰时段,所以只有艾莉卡他们在等车,不过穗香搭乘的电动车厢出站之后,下一波电车还是在五分钟后抵达。 「那么,我先告辞了。」 美月走到打开的车门前。他们之间的搭车顺序是固定的,只有穗香一个人搭反方向电车所以另计,深雪与达也不在的时候,搭车顺序是雫、美月、艾莉卡、干比古、雷欧。 不过今天有某个部分和往常不同。 「miki,你送她回家吧。」 艾莉卡突然建议──应该说命令干比古送美月回家。 「咦?」 「好了,快一点。就算没有其他乘客,拖拖拉拉也会造成困扰吧?」 「哎,是可以啦……」 艾莉卡说法相当不讲理,但干比古也不排斥送美月回家,不只如此,老实说他乐意之至。 「咦,怎么这样,不好意思啦。」 美月对干比古展露客气态度,但是无须确认就明显知道她并不抗拒。 「不行喔,美月。现在还很危险。」 无关美月的想法,艾莉卡强迫她接受。 「好了,快点。」 「唔,嗯……」 结果美月与干比古拗不过艾莉卡,搭上同一辆小型电车。 「……什么意思?」 载着两人的电动车厢离开月台。雷欧目送电车离站,简短询问艾莉卡。 「你说什么?」 艾莉卡没看雷欧就这么回应。 「叫干比古送美月回家的理由。」 「我说过吧?因为很危险。」 艾莉卡就这么注视电车载着美月开走的远方。 非比寻常的紧绷气氛使得雷欧蹙眉。 「危险?你昨天就没这么说啊。是在意什么事吗?」 艾莉卡终于面向雷欧。 「……如果是我多心就好了。」 下一波小型电车像是要盖过这番话般驶进月台。 艾莉卡走到上车位置,转过身来。 「雷欧,陪我一下。」 「平白无故是要干嘛?」 「先别问了,过来吧。我在车上说明。」 艾莉卡进入电动车厢。 雷欧不耐烦地搔了搔头发,渡过像是要挡在电动车厢前方般下降到轨道上的可动桥,从另一边的车门上车坐在艾莉卡身旁。 ◇ ◇ ◇ 骑上电动机车「无翼」开始追踪的十几分钟后。 达也在西湖前方,以肉眼捕捉到「水波与光宣情报体之拥有者」搭乘的自动车。 他加速骑到车辆右侧。在传统设计的驾驶座握着方向盘的人,是拥有光宣「脸孔」的男性。虽说没满十八岁也能依循特例取得汽车驾照,光宣应该也无法满足考照条件。 不过现在必须视为问题的不是这件事。 达也以想子波操作装甲服内建的完全思考操作型cad,读取输出的启动式。 建构的魔法是改写为针对扮装行列的「术式解散」。对应九岛家术式的魔法式分解魔法。即使这个光宣不在达也肉眼看得见的场所,也能依据眼中所见的幻影,将组成幻影的魔法式分解。 达也使出魔法。 光宣脸孔出现杂讯,全身轮廓模糊。 并不是拥有光宣外型的这名人物身体正在崩毁。 是打造光宣外型的魔法式失去情报体构造而消散。 想子粒子的薄雾散开之后…… (九岛苍司!果然是幌子吗?) 坐在副驾驶座的「拥有水波外型的物体」,达也已经看都不看一眼了。 「光宣」是假的。水波不可能是真的。 达也紧急煞车要回到树海里的秘密住所。 同一时间,苍司方向盘往右打。 大型汽车让轮胎发出摩擦声,迅速朝达也接近。 自动车打转。 电动机车像是被弹飞般冲出道路。 达也骑的「无翼」在空中描绘弧线转向。 机车并不是被汽车撞飞。 是以飞行魔法自行起飞。 达也让飞行机车「无翼」在空中回旋之后回到路面。 达也看向后照镜。镜中映着横向停止的自动车。 苍司驾驶的车看起来准备要追达也的机车。 达也以想子波操作装甲服内建的cad。 他发动魔法的同时,自动车其中一侧的两个轮胎脱落,底盘侧边摔在路面发出剧烈声响。 对方已经无法以那辆车妨碍达也。 想到苍司可能改为发射攻击魔法牵制,达也提高警觉。 后照镜里,脱轮倾斜的汽车愈离愈远。 无论过了多久,苍司都没施放攻击魔法。 达也抵达光宣使用的秘密住所,是下午五点四十五分左右的事。 冲进树海之前,达也使用装甲服的通讯机,在骑车的同时向兵库告知苍司的状况。兵库的父亲──花菱但马的手下现在应该前去拘捕苍司了。 达也将机车停在路肩。但以结果来说似乎没这个必要。和刚才不同,达也没被结界妨碍。 扰乱方位的结界本身还在,但是功能大幅衰减。 原因可能是应该藏匿的人不在了,或者是结界屡次被破,维持魔法运作的机构功能下降。 现在不应该思考原因。达也站在隐约洋溢异国风情的木造平房住宅前面,打开玄关大门。 原本以为秘密住所已经人去楼空,但达也的预测是错的。 一打开门就传来某种微弱的气息。确实是人类的气息,却感觉不到生气。达也没有所谓的「灵能力」,但他觉得如果遭遇亡灵应该会留下这种印象。 达也内心没有「忽略这股气息」的选项。 达也将注意力朝向如同亡灵的这个存在。达也知道对方在等他。 现在无暇进行多余的战斗。 同时,任何琐碎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而且如果这股气息是敌人,与其等待陷阱发动,主动踩陷阱强行破解比较省时。 达也走进宅邸深处,气息所在的场所。 ◇ ◇ ◇ 达也踏入光宣使用的秘密住所时,穗香几乎在同一时间到家。 她是一个人住。虽然父母健在,但两人从穗香小学时代起就经常因为工作不在家。 穗香的母亲和雫的母亲从年轻时代就是好友,基于这份交情,穗香经常暂时托付给雫家。国中时代也是,父母长期不在家的时候,穗香过着半寄宿在雫家的生活。 北山夫妻将穗香当成雫的姊妹般疼爱。尤其雫的父亲北山潮,他疼爱穗香的方式甚至令人觉得有点过度,长大之后的穗香感到过意不去。穗香几乎在就读第一高中的同时开始独居,主因之一肯定是她下定决心不能一直被雫的父母宠坏吧。 穗香决定独居的住处时,也发生过一番风波。 首先,北山潮表示要买一栋房子给穗香。 穗香拒绝之后,潮说「找一间我旗下公司经营,具备完善保全设施的住家」,要准备一栋超高级公寓给穗香。不是盖来出租的公寓,是将分售用的公寓以「出租」的名义送给穗香。 穗香也拒绝之后,潮说「至少住在保全良好的出租公寓吧」,叫部下精选了十几间房子。 后来穗香和父母讨论,从中选择现在所住的房子。剔除租金太贵或是一个人住太大的房子,选择的是保全设施虽然不是最先进却足以保护独居女孩,通学也很方便的公寓。 所以,原本肯定不必怀抱着被闯空门的恐惧。 而且虽说是魔法师,但穗香的感性、思考方式与心态都比较像是普通女孩。不可能在刚回家的时候提防屋内有可疑人物。 穗香没察觉有个人影无声无息从死角悄悄接近,就被对方从背后架住。 「呀(唔唔)!」 她没能好好哀号就被一块布捂住嘴。 还来不及想到必须停止呼吸, 穗香就吸入布里蘸染的药物,被剥夺思考的自由。 ◇ ◇ ◇ 比朋友早一步离开学校的深雪,已经在自家换上便服。 达也不在家。深雪一回来就从本人留下的讯息率先得知这件事。隔着通讯线路也想听听达也声音的欲望闷在内心难以消除,但是「不能妨碍哥哥」的坚定念头压下这份欲望。 如此心想的深雪听到来电铃声。 期待的心情驱动深雪冲向桌上型终端装置。 不过卧室桌上小型终端装置的萤幕,并不是显示达也的名字。 「琵库希,怎么了?」 来电的是在第一高中学生会室待命的琵库希。 『深雪大人。』 达也命令琵库希在他不在的时候听命于深雪。深雪现在是琵库希的临时主人,但琵库希不会称呼深雪为「主人」。大概是琵库希──琵库希内部的寄生物始终认定自己的主人是达也吧。 琵库希只是遵照达也的命令,在必要的时候像这样向深雪报告。 『光井,大人,被掳走了。』 也会通知这种紧急事态。 「你说什么!」 深雪声音不禁高八度。 虽然深雪总是不缺各种非日常的经验,但是同学被掳的事件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掳人并不是少见的犯罪。虽然因为市区监视器系统的整建而确实减少,但是至今依然以每年六十到八十件的频率发生。去年发生黑道大规模贩卖人口的案件,受害者一口气超过两百人。 但是自己的朋友居然成为犯罪受害者,这种事颇难想像。虽然世间绝对称不上和平,不过至少国内的治安状态没有差到必须每天活在犯罪的恐惧之下。 「琵库希,知道状况吗?」 即使如此,深雪依然立刻回复冷静。深雪出生到现在只经过十七年又四个月,但她至今的人生说得保守一点也是惊涛骇浪,这份资历可不是虚有其表。 『光井大人,被下药,处于丧失,自由意志的,状态。两名绑架犯,引导她,走出公寓,现在正,徒步移动。』 寄宿在琵库希内部的寄生物,是以穗香的「情感」觉醒并获得自我。因有这段原委,琵库希和穗香在灵力层面相通。但基于情报处理能力的问题,穗香这边无法监控琵库希的所见所闻,不过琵库希可以即时追踪穗香的体验。 达也命令琵库希不准贸然偷窥穗香的私生活。透过穗香与琵库希之间的管道,琵库希不必蓄意就看得见穗香的状态,但达也对此施加限制。 然而现在是穗香生命遭遇危险的紧急时刻。 琵库希的身躯是无法自己产生想子的机械,寄宿在琵库希的寄生物必须接受外部想子供给才能维持活动,而且穗香是琵库希最主要的想子供给来源。 寄生物一旦停止活动,至今的自我将会重设。对于生物来说,停止活动等于死亡。 换句话说,穗香的生命安全攸关琵库希的生死。如果是以保障穗香的安全为目的,达也也准许琵库希在这个范围以最低限度监控穗香的行动。 『更正。就在现在,坐进,自动车了。绑架犯,加上自动车驾驶,增为三人。』 「知道了。如果穗香可能被施暴,就以pk阻止他们。」 『遵命。使用pk的,解除条件,已接受。』 「对照地图,持续追踪穗香的正确位置。判断绑架犯抵达根据地之后向我回报地点。」 『遵命。』 深雪结束和琵库希的通话,呼叫达也的管家花菱兵库。 ◇ ◇ ◇ 光宣秘密住所的格局是平房,但房间很多,占地也相当宽敞。 达也暂时走出玄关,沿着房屋外围绕一圈检视,确认没有后门之后重新从玄关入内。 他没脱鞋。地板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过即使留下自己的脚印,达也也不在乎。这里对他来说是「搜索对象」不是「居住空间」。 在户外观察宅邸用掉将近五分钟,不过达也对此也不以为意。虽然不是欲速则不达的意思,不过光是确认对方不会在他搜寻屋内的时候从秘密通道逃走就是充分的收获。 达也还算轻易就找到气息的源头。 「藤林阁下?」 在秘密住所深处,像是调合室的无窗房间等待达也的人,是古式魔法师「忍术使」名门藤林家的当家,也是独立魔装大队中尉藤林响子的亲生父亲──藤林长正。达也脱下进屋时依然戴着的头盔抱在腋下,对「看似长正」的这个身影搭话。 「司波先生。你也来了啊。」 长正回应的语气没有责备的感觉。 「因为我感应到结界出现异常。」 即使被责备,达也应该也不会感到惶恐或愧疚吧。 「藤林阁下也是基于相同理由吗?」 达也反问的语气友善,双眼却暗藏犀利光芒。 「不,我是按照计画过来。」 达也双眼射出愈来愈强烈的光,连眼神都明显变得严峻锐利。 「换句话说,你从一开始就打算自己解决,不把我算在内吗?」 达也的谴词用句收起对于长辈的敬意。 但是长正看起来不以为意。 「解决……嗯,就某方面来说,这种形容方式是对的。我是为了解决这个混沌的状况才来到这里。」 「不是抓住光宣,而是让光宣逃走?」 达也提出和长正这段话没有直接关系的问题。 「前第九研的『扮装行列』基础术式,是由我藤林家传授的。」 长正也说起和达也这个问题无关的事。 「术式根源无疑是前代九重的『缠影』,不过是我藤林家的『影分身』让该术式和现代魔法连结。此外我们也提供许多术法给前第九研。」 「所以呢?我可不想听你发牢骚。」 先聆听对方话语的是达也。 「哪可能发什么牢骚。我们不像传统派会计较庸俗的利害得失。」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一种高尚的求道目的吗?」 达也的语气暗藏嘲讽之意。 「求道。一点都没错。」 但是长正非常正经点了点头。 「司波先生。你知道忍术为何而生吗?」 「不知道。」 达也只有冷漠回应。从语气仿佛听得见「我可不想陪你玩口试游戏」的副音轨。 「忍者之术是电子机器没问世那个时代的谍报与暗杀技术。无论是否能使用『忍术』,忍者都是谍报员与暗杀者,无人能比。」 「你对此有所不满?」 「活在那个时代的忍者或许满足吧。不提待遇,他们的技术肯定是有意义的。」 「『忍术』在现代也是有意义的技能。」 「真是如此吗?电子机器的普及,使得忍者能活跃的舞台极度受限。能迅速确实发动的现代魔法发展之后,『忍术』在谍报领域也逐渐式微。」 「奇袭效果较好的古式魔法活跃于暗杀领域。」 「只以暗杀者的身分活下去,我们无法满足。」 「如果你不是要拖延时间,那就说结论吧。」 面对达也尽显不耐的要求,长正完全没露出不悦表情,说声:「好吧。」并点点头。 「从有用性来说,『忍术』比不上现代魔法。派不上用场的技术注定逐渐过时,最后消失。必须在这之前让『忍术』留在现代魔法,同时将『忍术』进化为符合现代需求的技术。前代认为我们藤林家身为伊贺上忍得扛下这份职责。发展『忍术』本身。这正是我们的目的。」 「这和光宣有什么关系?」 「『九』之魔法师的存在意义,是让现代魔法吸收古式魔法编出新术式,九岛光宣是『九』之魔法师的完美形态,同时也是现代魔法造诣达到巅峰的藤林家成员。他不能落入十师族或国防军手中。」 「光宣和藤林家没有血缘关系才对。」 「忍者不需要血统的连结。」 达也不是在尝试说服长正。只是在试探能否取得有用的情报。如今达也判断无望取得情报,背对长正踏出脚步。 达也没提防来自背后的攻击。他从一开始就看出长正不是实体,无法攻击他。 达也身后的长正形体溶入空气。 正如达也的预测,没有来自「背后」的攻击。 达也惊觉不妙睁大双眼,迅速戴上头盔冲向玄关。 剧烈的火焰与爆炸声挡住他的去路。 ◇ ◇ ◇ 下午将近六点的黄昏时分。即使夏至已过依然是白昼较长的时期,但天空因为覆盖云层而变得阴暗。 「或许会下一场阵雨。 」 「到家之后借你一把伞吧?」 从车站通往美月家的河岸道路上,美月与干比古并肩前进聊着这个话题。 「爸爸还没回来,所以你也可以进我家喔。」 美月说着轻声一笑。干比古并不是第一次送美月回家,也已经「拜会」美月双亲。 当时美月父亲对干比古的态度相当严厉,美月的母亲甚至在事后规劝「别这么孩子气」。干比古带着苦笑心想「柴田小姐是女生,这也是没办法的」让自己接受,却无法否定自己下意识有点害怕这位伯父。 「啊,不,时间很晚了,送你到家门口就好。」 「这样啊?」 美月露出遗憾般的表情,接着再度微笑。 美月的笑容造成干比古瞬间僵硬。 但他立刻也露出害臊的笑。 [12] 达也使用新开发的魔法击退藤林长正的自爆攻击之后,就这么准备走出树海。 但他走不到五公尺就停下脚步。 达也以局部分解魔法在长正身上打穿的孔洞很小,但是很多。不只是出血程度不容小觑,也有孔洞截断重要的神经。要是就这么扔在这里,一个晚上就会没命吧。 虽然是一度下定决心消除的对手,但达也一开始没这么做的原因并未消失。要是杀掉他会有点麻烦。 就算这么说,达也也不想使用「重组」救他。要是变得完好无伤,长正应该会再度阻挠达也吧。毕竟很难顺利剥夺他的意识,手边也没有用来限制他行动的工具。 还是任其自生自灭吧。达也正要再度踏出脚步的这时候,新的气息出现在他面前。 「击败了伊贺流上忍──藤林家的当家吗?哎,既然自称是四叶家直系,做得到这种程度是当然的。」 即使在盛夏依然是黑大衣加黑手套。斜戴黑色软帽的这名可疑人物连招呼都不打,以傲慢的语气这么说。 「黑羽先生,您几时过来的?」 突然出现在达也面前的男性,是四叶分家黑羽家的当家──黑羽贡。 「就在刚才。多亏你破坏结界,才得以『笔直』飞奔过来。」 「以黑羽先生的能耐,即使结界正常运作也妨碍不了您吧。」 「这不是谦虚。如果那层结界健在,我得绕一大段远路。」 换句话说,他早就知道钻过结界的步骤吧。不只如此,没让人察觉到使用魔法就接近到达也身边的技术,不愧是亚夜子的父亲。达也在佩服的同时不得不提防他。 「您前来这里是姨母大人的命令吗?」 「不,我这趟过来是想问你问题。」 「问在下?」 浮现在达也意识的疑问不是「究竟要问什么?」而是「在这种时候问?」。 但是若要继续追踪光宣,无视于贡也不太妙。既然已经杀了长正,预料将会面临一些麻烦。 达也乖乖等待贡问他问题。 「达也。」 达也稍微睁大双眼。取下小丑面具的贡,不抱敌意或憎恨叫出他的名字。达也第一次听到他这样说话。 「你为什么这么认真追捕九岛光宣?」 「又来了?」这个想法掠过达也脑海。老实说,他不太喜欢这个问题。达也没深入思考自己为何不喜欢这个问题,就这么开口回答。 「为了救回水波。」 除此之外,他没有追捕光宣的理由。光宣是寄生物的事实,对于达也来说不构成敌对理由。只要光宣没被寄生物们的意志吞没,做出扰乱深雪平稳生活的行径,那么达也成功带回水波之后就不会管他。 「只是要救回一个佣人,为什么能认真到这种程度?」 贡重复使用「认真」这个词。现在的我在别人眼中是这样吗?达也抱着置身事外的感想。 「不知道。」 达也毫不迷惘立刻回答。 这是他不断迷惘至今的结果。 自从八云询问拯救水波的理由,达也就一直在自己心中寻找答案。 但是找不到。 如果只要表面上的回答就好,那么很简单。 因为深雪这么要求。 深雪被光宣抢走水波,又眼睁睁放任光宣逃走,达也要消除深雪的这份后悔。 不过,真的只是这样吗?若是这么自问,达也顿时得不出答案。 他自认没将水波和已死的穗波重叠在一起。 水波与穗波是不同的两人。 达也知道这一点,理解这一点。认为这绝对不是昔日没拯救穗波的补偿行为。 那么,「达也自己」为什么想救回水波? 不知道。 (啊啊,原来如此……) 达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不喜欢这个问题的原因。 因为他没能理解自己的心。 因为这个问题迫使他体认到,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东奔西跑。 达也的行动总是有其目的。 「为了深雪」的这个目的非常明确。 他自认是以自身的意志要保护深雪的现在与未来。 不过──真的吗? ──其实自己没有什么「自身的意志」吧? ──真正的自己是空壳。 ──只是把「保护深雪」这个被赋予的课题填入空空如也的容器吧? 这个问题迫使他面对这份疑念。 「八云师父也问过相同的问题。在那之后,在下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是想不透。」 达也率直将这份心情告诉贡。他不知为何认为这时候不该拿深雪当理由。 「……这样啊。」 贡一副深深接受般的语气附和。 贡理解达也无法理解的事。他的反应令达也这么觉得。 「我至今都认为你的心有缺陷。」 精神构造干涉的秘法导致达也欠缺情感,这是事实。不过达也觉得贡说的是另一个意思。 「看来是我误会了。」 不过,达也没能深入理解贡这番话的真正含意。 ──没有「心」的人不会迷惘。 达也累积的人生经验还不足以听出贡没说出口的这句话。 「达也,我讨厌你。」 [13] 光宣与水波搭乘开往横须贺的电车约十分钟后,达也抵达小田原车站。 现在是星期五的下午六点多。进出车站的乘客很多,因此难以搜寻想子痕迹。 另一方面,「精灵之眼」所见的情报体依然分成两个。即使试着将时间倒回侦测到分裂的时间点,同样观测到「下车改搭小型电车的两人」与「就这么搭乘自动车往东走的两人」这两种情报体。说来遗憾,即使是达也也无法分辨哪一边是真的,哪一边是假的。 (只确定两者都往东走吗……) 一分为二的水波情报,朝着几乎相同的方向移动。无论要追哪一边,总之走海边沿岸的高速道路是最快的路径。看起来载着水波与光宣的自动车也是走这条路。 (……虽然不是滋味,但也没办法了。) 感觉正中光宣的下怀,却别无选择。达也骑车前往高速道路的入口。 ◇ ◇ ◇ 成功操控马头分队的「七贤人」雷蒙德?克拉克着手进行下一个密告。成为寄生物之后一直甘于成为stars附属品的他,久违有机会上场发挥本领。雷蒙德神采奕奕。 接下来要将「情报」提供给日本警方。不是正在追捕马头分队的smat,是至今也习惯称为「县警」的地方警察某分局。具体来说是小田原警察局。 雷蒙德重新审视刚才以键盘输入的字句,咧嘴一笑。他在即时沟通的时候使用语音输入,但是最初寄出的讯息,他喜欢以键盘打字输入。这么做比较像是「密告」,表现出他基于个人兴趣的坚持。 『小田原车站附近有恐怖分子骑电动机车入侵。恐怕会因为内哄而爆发战斗。机车为纯黑色烤漆,横式三眼车头灯之全整流罩大型车。骑士也穿黑色骑士服,预测往镰仓方向移动。』 「稍微呆板过头了吗……」雷蒙德看着以日文写成的内容轻声说。 「哎,算了。毕竟也不能花太多时间。」 但他随即像是让自己接受般自言自语,按下传送键。 「好啦……达也,你敢对自己国家的警察出手吗?」 雷蒙德露出邪恶……应该说恶作剧顽童的笑容。 ◇ ◇ ◇ 意想不到的奇怪信件,在小田原警察局引发小小的骚动。 告知有恐怖分子入侵小田原的电子邮件。 警察们看完这封邮件,一开始笑说这是恶作剧。 不过为求谨慎,以实况模式检视小田原车站附近的监视器(不同于录影档案,即时影像的使用权限比较宽松),发现了符合邮件所记载特征的机车与骑士之后,大约一半以上的警察主张要前去处理。 黑色的全整流罩机车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东西,黑色骑士服也是。不过黑色机车搭配黑衣骑士的外型,听人一说就隐约觉得可疑。 『局长,查出电动机车的车主了。』 比对车牌号码的职员以内线电话回报。既然立刻查明车主,代表车牌至少不是伪造。 『登记在「花菱赛车」这间东京公司的名下。』 「负责人是?」 『登录的姓名是花菱兵库。实质上是个人经营的小型修车厂。』 「知道了。辛苦了。」 不只是刑事课与交通课的课长,机动队的负责人也集合在局长面前。 「你觉得呢?」 「没发现违规行为,现阶段也不方便临检盘问。」 回答局长问题的是交通课课长。接着机动队队长走向前。 「派出特型警备车追踪吧。如果恐怖分子真的起内哄爆发枪战,派普通警车或警用机车只会让同仁遭遇危险。」 别名二十年世界连续战争的第三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机动队现在使用的特型警备车,是将国产的小型轮式装甲车改造为警用车辆。 「也对。」 局长点头回应,要求管区的机动队出动。 ◇ ◇ ◇ 「发现了!」 以魔法代替望远镜与夜视装置,从直升机侧边露脸搜索的查理?张,朝着机舱内部大喊。 坐在另一侧座位的阿尔?王将机门向后拉开,上半身探出机外,架起从国防军那里抢来的冲锋枪。 「巴特,下降接近过去!」 阿尔?王以不输给风声的音量吼叫。 这是在交战时抢来的枪,所以没有备用弹匣。虽然并不是没有冲锋枪以外的攻击手段,不过基于封锁敌方反击的意义,还是应该力求确实。 「收到!」 巴特?李以同样的音量吼叫回应,将机头往下压。 阿尔?王在瞄准镜的范围内,捕捉到全身漆黑的机车骑士身影。 ◇ ◇ ◇ 离开小田原车站约十分钟,在高速道路骑了二十公里左右的时候,达也察觉直升机的螺旋桨声从东方接近。 他直觉感应到明显投向自己的视线,将「精灵之眼」朝向该处。 ──一架媒体直升机从大和市与绫濑市交界附近经由镰仓飞向这里。不过机上搭乘的是战斗魔法师── 几乎在读取到这份情报的同一时间,达也察觉有枪口瞄准过来。 达也趴在整流罩,大幅翘起前轮,让机车朝向上空的直升机。 没响起枪声。大概是使用性能优秀的消音器吧。 但他感受到中弹的冲击。冲锋枪的小口径高速弹被电动机车「无翼」的前方整流罩反弹四散到周围。幸好跳弹所及的范围没有其他车辆。 前轮翘高到这样下去无法避免翻车的「无翼」,就这么以达也的魔法飞上天空。 子弹空虚穿过机车下方,打碎路面的柏油弹跳。 达也就这么让「无翼」垂直仰攻,前后轮同时撞向直升机。 机舱出现裂缝,直升机大幅晃动。 失去平衡俯冲的直升机,在即将坠落时勉强稳住机身。 媒体机构名下的这架直升机再度上升,达也在被机上搭乘的暗杀部队战斗魔法师攻击之前,在空中全速远离,同时发动魔法。 直升机化为巨大的火球。 碎片没有飞散。 粉碎直升机的是达也的分解魔法「云消雾散」。 产生火球是因为机身材料内含的自燃物质燃烧,其热度连锁点燃了可燃物质,所以燃烧过程进行得比较慢。也因此,爆风相较于火球的规模没那么大,加上爆炸发生在较高的位置,所以高架道路没受损。 不过将近日落的多云天空突然出现火球,令众人吓了一大跳。时间还不到下午七点。是平日的七点前。高速道路无论是上行还是下行,来往的车辆都不算少。 一开始的枪击已经使得车流停止,突然产生的火球使得驾驶们陷入恐慌。 人们弃车在高架道路上徒步惊慌逃窜。但也多亏这样,所以战斗现场没殃及平民,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达也骑的飞行机车降落在路面。 火球里喷出八个人影。 是四具焦尸与四名成功抵抗烈焰的魔法师。 达也停下「无翼」,跳下坐垫。对方不一定没有长程攻击手段。继续骑车会让背后暴露在危险之中,与其背负这种风险,达也决定不惜消耗一些时间也要在这里打倒对手。 四名魔法师都是三十五到四十五岁。 三名男性与一名女性。 达也没有读取对方情报体记载的个人属性。 他读取的是四名魔法师准备建构的魔法式情报,以及四人的肉体构造情报。 他并不是使用装甲服安装的完全思考操作型cad,而是从腰间枪套抽出手枪造型的特化型cad,瞄准携带冲锋枪的魔法师。 四名魔法师进入发动魔法的态势。 达也不以为意,扣下cad的扳机。 爱用的cad「三尖戟」输出三连分解魔法「三尖戟」的启动式。 读取启动式与建构魔法式都是瞬间完成。 花费的时间几乎等于cad的运作时间。 达也同时发动四个三连分解魔法。 四x三的魔法程序瞬间完成。 四名战斗魔法师体内与体外形成的事象干涉力力场消散,保护肉体的情报强化装甲剥落,肉体粉碎拆解到元素层级,亮起小小的火焰消失。 这是组成人体的自燃物质瞬间烧尽的结果。 这个现象表面上是人体烧毁,实际上是人体消失。 三连分解魔法「三尖戟」。 三名男性与一名女性。 达也的魔法──达也不会刻意区分男性或女性。 刚才成功抵抗烈焰的四名魔法师,其自身的存在瞬间被抹灭,之后只剩下四具焦尸。 只以两 人就重创陆军情报部防谍部队的usnaillegal map马头分队,即使八人联手对付达也一人也撑不了三分钟。 不到三分钟就被达也歼灭。 装甲车随着刺耳的警笛声从西方接近。机动队的特型警备车将民众恐慌弃置在路上的自动车推开前进。 总共两辆。 达也将cad收回枪套,跑向电动机车「无翼」。 发动马达,一口气让车身加速。 要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应付警察,现在的达也做不到。就算这么说,若要以魔法分解警方的车辆,考虑到善后问题会有所顾忌。这辆机车的车牌是登记在当局的正规车牌,虽然只是间接,但登记内容包含和达也相关的情报。 他以思绪操作装甲服内建的cad。 建构「分解」的魔法,朝前方施放。 八百公尺内的高速道路与一般道路监视器断线停止机能。 接着发动飞行魔法。 达也让机车跳跃,降落在高架道路下方的一般道路。 接着操作龙头中央仪表板设置的一颗按键。 车身产生变化。 整流罩从黑色变成深蓝色,车牌号码改写。 为了建设高架高速道路而减少车流量的旧道路前方依然不时出现自动车,载着达也的机车从旁边超车,朝着东方疾驰。 达也在中途重新骑上高速道路,再度开始追踪。 ◇ ◇ ◇ 小型电车抵达横须贺。下车到月台的光宣,好不容易压制内心想确认达也现在位置的诱惑。 要是现在以「精灵之眼」看向达也,「扮装遁甲」很可能被破解。逃走计画还没结束,直到最后都不该松懈。 水波走下电动车厢。她抬头看向北方,随即再度低头。水波的注意力不在追她的达也身上。她遥望的是调布方向,深雪肯定已经返家的那栋大楼。 光宣不用问就看透水波在想什么。她明显舍不得至今的生活,舍不得和达也与深雪共同居住的每一天。 ──可以就这么带她走吗? 光宣内心产生迷惘。 事到如今,在这个节骨眼还……光宣默默嘲笑自己。即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思考。 水波没必要逃离日本。 美军不一定会礼遇水波。 一旦离开日本,将会只有光宣站在她这一边。 美军或许会以水波为人质企图控制光宣。 不只如此,或许会利用她来抹杀达也。 如果将自己的情感置之度外,在这里和水波道别才是为了她好──光宣不禁这么认为。 「水波小姐──」 「是。」 水波就这么低着头没看向光宣,回应他的声音。 ──要留在这里吗? ──在这里道别吧。 这些话语涌上光宣喉头。 「──走吧。」 但他没有宣告离别。 从他口中说出的是催促同行的话语。 「……是。」 水波点头回应。 光宣踏出脚步,水波紧跟在他身后。 ──这样就好。 ──因为她答应了。 光宣对自己这么说。 而且重新向自己发誓,一定要由自己保护水波。 光宣带领水波前往横须贺军港。 ◇ ◇ ◇ 达也击退马头分队的袭击约十五分钟后,进入镰仓市没多久,他的肉眼视线范围捕捉到追踪至今的自动车。 比达也预估的时间慢了十分钟以上。比起击退马头分队所需的时间,后来为了甩掉机动队车辆而暂时走下高速公路损失的时间比较多。 (那是……不对。) 由于不只是在情报次元认知,同时也在物理次元视认,达也得以清楚认识到刚才在小田原车站前方不明就里的突兀感。 搭乘自动车的光宣与水波情报体,没有时间上的厚度。顶多只有一小时半的履历。换句话说他们是大约一小时三十分钟前打造的复制品。 (原来如此……如果是在二十四小时以内制作的分身,回溯情报体的履历就能辨别吗?) 达也随著「事到如今也太迟了」的自嘲心态,将这个发现铭刻在心。 如果在西湖前方发现九岛苍司担任替身的那时候就察觉该有多好,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发愁也于事无补。 这次完全上当了。但是必须好好记住以免重蹈覆辙。 达也在这个时间点没停止追踪自动车,是因为他想从复制的情报体取得本尊的情报。为了更确实读取情报,他打算让自动车停下来,和情报体贴附的对象接触。 以拆掉轮胎或破坏马达这种粗暴方式强迫停车恐怕会造成事故,不是理想的做法。最好是引发不会肇事的故障,让车辆的安全系统下令停车。 检讨要破坏哪个部分之后,达也决定将车祸缓冲装置的管制电脑断线。 他慎重瞄准,发动分解魔法。控制安全气囊启动时机、座椅角度与手煞车的电脑从行车系统切离。 正如达也的计画,自动车缓缓停靠到路肩。 达也绕到自动车前方停下机车,走到副驾驶座旁边抓住门把。虽然上锁,但他以魔法破坏。强行打开车门之后,达也左手按在副驾驶座女机人的头部。 女机人复制了水波的情报体。 回溯到复本制作的时间点。 接下来追溯复本母体的情报体履历。 之所以做得到这种事,是因为伪装用的情报体忠实复制原版。复本在制作的时间点一定会接触到母体的情报,所以回溯到那个时间点就能找到本尊的情报体。 使用本人的衣服或饰品就无法这么顺利。如果是本人的头发或体液等身体组织也做得到相同的事。要不是树海的秘密住所被藤林长正的「火遁」烧光,达也应该会因为找到水波的头发而更早掌握她的去向吧。 只不过以水波的习性,秘密住所内部很可能完美打扫干净,不留一根头发。如同她即将出院时的入住病房那样。 这部分暂且不提。 水波被掳走至今,达也第一次在不受「扮装行列」与「鬼门遁甲」的影响下接触到水波的情报体。这么一来除非达也移开视线,否则再也不会追丢水波。因为光宣再怎么伪装「现在」的情报体,也无法掩饰达也追溯「过去」所得到的情报。 「唔?」 达也发出简短的疑惑声。 寄宿在女机人身上的光宣与水波情报体复本突然消失。 大概是光宣发现达也的接触而解除了魔法。 或者是预先设下「被某人接触就解除」的制约。 无论如何,结果都只有一个,不对,是两个。 达也失去了寻找光宣的线索。 达也再也不会追丢水波。 前者附带「除非再度接触」的条件。 后者附带「除非自行放弃」的条件。 不过,应该对这个结果感到满意。 达也确认水波现在的位置。 (横须贺军港吗……) 现在水波位于横须贺军港的闸门。 光宣肯定也在那里。 为了做个了断,达也决定以飞行装甲服「解放装甲」飞往横须贺。 (──什么?) 但他没能起飞。 在这个时间点,达也遭到完全出乎意料的阻碍。 ◇ ◇ ◇ 小型电车车站到横须贺军港闸门的距离,以路程计算约四百五十公尺。以房仲业界的计算方法是步行六分钟。光宣与水波在这条路走了十分钟。 这样的步调是迷惘的证明。光宣与水波都心怀迷惘。 可以就这么前进吗?两人都在犹豫。 ──可以就这么瞒着水波吗? 这是光宣的迷惘。 ──可以就这么瞒着光宣吗? 这是水波的迷惘。 两人都怀著「我或许在欺骗对方」的罪恶感。 光宣是因为预测美军可能将水波当成人质利用,却瞒着没说。 水波是因为八云怂恿她「跟着光宣走是为了深雪好」,却瞒着没说。 途中,两人好几次想讲明,却每次都把话吞回肚子里。 两人就这么没向彼此讲明,抵达横须贺军港的闸门。 闸门那里除了国防军的职员,还站着一名usna海军的士官。 不对,是身穿士官军服的少年。 「嗨,光宣。我来迎接你了。」 「雷蒙德,是你?」 前来迎接两人的是寄生物之一──雷蒙德?克拉克。 [14] 达也正要以飞行魔法飞上天空的瞬间,天地颠倒了。他站着俯视夜空云层,经过头顶的是以柏油铺平的高速道路。 如果以合理逻辑思考,这是幻觉。 达也对于瞬间以幻觉捕捉自己的对方实力严加警戒,并且为了破解幻影而中断飞行魔法,准备使用「术式解散」。 然而,在他中断飞行魔法的刹那,颠倒的世界回复正常。 (这种幻术的「手感」是……) 对于无法明确定义的魔法特征,类似气氛的这种感觉,达也形容为「手感」。 用词在这个时候不重要。问题在于达也「记得」这种幻影魔法。 达也发动飞行魔法。这次不是在即将发动时中断,是真的让重力控制产生作用。 不过,脚依然踩着地面。 然后天地再度在即将发动时颠倒。 飞行魔法是改写重力方向,使得目标对象朝着任意方向「落下」。 假设达也的身体在空中,他应该会抓不到方向,无法控制飞行魔法。因为鞋底传来柏油路面的触感,达也才免于迷失自己的上下左右。 (干涉方向知觉的性质和「鬼门遁甲」一样。「忍术」也吸收了系出同源的技术吗?) 如果这个幻术企图不让达也飞上天空,那么现在这个状态就达到其目的。不过飞行魔法正在发动,所以也无法解除幻术。达也读取至今依然输出幻影的魔法式,从发动程序的履历锁定魔法施放的场所。 达也在结束飞行魔法的同时施放「术式解体」。 朝着没对自己使用魔法的魔法师使用「术式解体」,并没有解除魔法的效果。 不过,可以逼使藏身的对手现形。高压想子流会摇晃人类身上的想子力场。摇晃会造成气息的乱流,波及周围的空间。 如果术士是一边移动一边使用幻术,「术式解体」只是白费力气的空包弹,不过这名对手似乎不打算彻底躲藏。 身材高瘦,僧侣外型的熟悉脸孔出现在达也面前。 使用幻术阻止达也的术士,是他称为「师父」的九重八云。 ◇ ◇ ◇ 光宣与水波搭乘雷蒙德驾驶的敞篷自动车,缓缓行驶在横须贺海军基地。 「雷蒙德,你入境没问题吗?」 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行走在基地道路的人影不多。也没和其他自动车会车。对话不需要在意别人听到。 「什么没问题?」 雷蒙德反问光宣。语气听起来不像装傻。 「在大阪有警察追捕你吧?我想通缉令应该还没解除。」 「啊啊,那件事啊。我觉得只要不走出基地应该就不成问题。」 横须贺海军基地只不过是美军也能利用,并非日本法令不适用的治外法权区域。不过警方搜查权难以深入军方基地也是事实。不太清楚国防军与警方强弱关系的光宣只能心想「原来是这样啊」而接受。 「我才要说,光宣你居然顺利抵达这里。达也至今不是在追捕你吗?」 雷蒙德笑嘻嘻询问。光宣即使心想「啊啊,这是了然于心的表情」,依然回答「他是在追捕我没错」。 「现在大概也还在追捕我。」 而且他如此补充。 「即使达也在下一瞬间出现在我们上方,我也不觉得奇怪。」 「出现在基地上空?即使是达也,他会做到这种程度吗……」 雷蒙德先是摇了摇头。 「……不,达也或许会这么做。」 但他立刻改口。 「那么,得快点才行。」 雷蒙德嘴里这么说,却没让自动车加速。 光宣和雷蒙德交谈的时候,水波就这么在光宣身旁不发一语。 雷蒙德也没主动向水波搭话。 ◇ ◇ ◇ 「师父,您这是什么意思?」 达也之所以一开口就是责问的语气,考虑到这种场面的前因后果也堪称在所难免。他无预警就遭受幻术攻击。 「哎,别这么气,我们稍微谈一谈吧。」 八云没有认真回答的意思。达也如此判断,便使用飞行魔法要飞去找水波。 但是八云的法术再度妨碍达也。 「师父!你要站在光宣那边吗?」 达也语气变得粗暴也是当然的。 八云大概也这么认为,总是挂在嘴上那抹难以捉摸的笑容消失了。 「九岛光宣与樱井水波应该已经抵达横须贺。说不定现在差不多上船了。」 「所以我在赶路。」 「为什么?」 「什么?」 达也的话语终于失去恭敬与客气。 「达也。你为什么在赶路?」 「当然是因为他们一旦出航,事态将会变得麻烦。」 「变得麻烦?但你的行动已经演变成严重的问题喔。」 「……!」 达也语塞无法反驳。 「机动队到处在找你。居然在国内公路上演枪击战,这种事在战争的时候都很少见。不只如此,还有直升机焚毁,多达四人被烧死。对于警方来说,实在不是能够饶恕的事态。」 「…………」 「在西湖前方弃置轮胎脱落的车辆也不太妙。九岛家的次男接受警方讯问,魔法协会现在鸡飞狗跳。还有你扔着树海发生的火灾不管,消防局忙得焦头烂额。」 「这……」 「不是你造成的?这种抵赖不管用的,你自己肯定很清楚这一点。不只是今天的事。战斗用的自动人偶在调布医院前面自爆,导致好几只妖魔解放的那场骚动,九岛烈的死以及后续国防军的混乱,原因都在于你与九岛光宣的冲突。巳烧岛遭受的侵略演变得那么激烈,你们在水波争夺战的对立也并非毫无关系。」 「……所以你现在要妨碍我?」 「让他们走不是很好吗?」 达也迫不得已提出的追问,八云面不改色心平气和回答。 「水波小姐现在依然是人类吧?这不就证明了九岛光宣尊重她的意愿吗?九岛光宣确实是妖魔,却不会危害水波小姐。」 「意思是……你不在乎水波成为寄生物?」 「这对我来说无关紧要,而且是否抛弃人类身分,端看她自己的意愿吧?没有你与深雪置喙的余地。」 达也咬紧牙关,闭上双眼,然后骤然睁大。 [15] 达也将放置在高速道路的电动机车「无翼」回收(幸好没被警察运走),骑车返抵调布的大楼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哥哥,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深雪来到玄关迎接,和她四目相对的达也感到尴尬。今天攻进光宣秘密住所的计画,并没有事先告诉深雪。如今想救回水波愈来愈难,达也刚才骑车的时候一直思考该怎么说明这件事。 但是还没得出结论。 到头来得不出结论。 「哥哥,今天的事情我听叶山先生说了。」 给达也台阶下的不是别人,正是深雪自己。 黑羽贡在那个时间点出现,所以本家当然也早就掌握达也的动向吧,也没理由瞒着深雪。听她这么说就觉得应该早就料到这一点。 「这样啊……状况愈来愈严苛了。」 「连老师都站在阻碍的那一边,所以也在所难免。光是哥哥平安回来,深雪就满足了。」 「这样啊……抱歉害你担心了。」 「不会……」 深雪声音哽咽。 看见她现在这样,达也明白这次真的害她担心了。 达也温柔搂着深雪的肩膀,带她到客厅。 深雪坐在达也身旁,将脸埋在他的肩头一阵子之后,大概是终于平复心情,她静静离开达也起身。 深雪眼皮稍微变红,但达也没特别提及。 「我去为您准备咖啡。还是您想要红茶?」 「我想想……现在麻烦给我红茶吧。」 「知道了。请问是喝热的吧?」 「嗯,麻烦给我热的。」 深雪从客厅走向厨房。 莉娜像是和她交替般来到客厅。 「达也,你终于回来了。」 「莉娜,你一直陪着深雪?」 「算是吧。看你刚才好像很辛苦,不过这边也经历一番风波喔。」 「……发生了什么事吗?」 达也蹙眉询问莉娜。 「发生了喔,而且是大事。等深雪回来再对你说。因为深雪应该想亲口告诉你吧。」 「这样啊。」 达也没有追问下去。 莉娜也不再说话。沉默好像令她不自在,但她自己说过「等深雪回来」,看来她不想反悔。 深雪回到客厅。 「莉娜,睡醒的话要说一声喔,我没准备你的分。」 深雪说的「睡醒」两个字,使得达也看向莉娜。 莉娜连忙移开视线。 这么说来,她那头金发是解开的,而且有点乱。 看来莉娜刚才在小睡。达也认为莉娜应该不想听到「是不是我吵醒你」这个问题,所以没提到这件事。 「我喝果汁就好。」 莉娜就这么撇过头不看达也,故意以若无其事的声音回应。然后她自行操作遥控器,向家庭自动化系统点了柳橙汁。 放在茶碟上的红茶杯,深雪以优雅的动作放在达也面前,也把自己的茶放在矮桌,坐在达也的正前方、莉娜的旁边,家庭自动化系统的非人型机器人随即端来玻璃杯装的柳橙汁。 面前都摆好饮料之后,三人重新相视。 「深雪,穗香与美月的事情,你就告诉达也吧。」 「穗香与美月发生了什么事吗?」 达也以严肃眼神看向深雪。 深雪没移开视线。她从一开始就打算把今天的事件告诉达也。 「嗯,其实……」 深雪以此为开场白,向达也说明穗香被抓以及美月差点被抓的事件原委。 「艾莉卡陪着穗香。虽然药物的影响还在,不过兵库先生安排的医生诊断之后,也判断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这样啊……与其说暂且放心,不如说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嗯,真的。如果没有艾莉卡的直觉,美月也差点遇险。」 「也对。我也向艾莉卡道谢吧。」 「还有琵库希喔。如果没有它,我们不会知道穗香被抓到哪里。」 「嗯。我也会慰劳琵库希一声。」 达也点头回应深雪以及在最后插嘴的莉娜。 然后他将视线固定在虚空。 「……哥哥?」 「嗯?啊啊,抱歉。」 「您在想什么事情吗?」 深雪以视线要求达也回答,莉娜也跟着这么做。 「没有啦……想这种事可能是我自以为是吧。」 深雪与莉娜的视线都没离开达也。 达也像是认命般继续回答。 「不过穗香与美月都只因为是我的朋友就成为敌对军事势力的目标。我没要自虐认为是我害她们遭遇危险。虽然这么说可能无情,但是要怪那些非法特务以及幕后操纵的usna政府。」 「并不会无情!哥哥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就是说啊!深雪说的没错,要怪illegal map与五角大厦!」 两人气势汹汹,达也吓了一跳。达也也早就猜到深雪会帮忙辩护,却没想到莉娜也帮腔。 「我不打算代替usna扛起责任……却也觉得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意思是你对穗香与美月的生命安全感到责任?」 「今后不保证不会发生相同的事情。」 「具体来说……您想到什么对策吗?」 对于深雪这个问题,达也展现相当罕见的犹豫。 不过大概是下定决心,觉得不能一直避而不谈吧。 达也看向持续注视他的深雪双眼做出回应。 「……我在想,总有一天应该将穗香与美月送到四叶家……不,送到我这边保护。不过前提当然是当事人愿意。」 接着他立刻认为这样回答不够完整。 「不只是穗香与美月。雫有北山家当靠山所以不必担心……艾莉卡、雷欧以及干比古,必要的话或许都应该检讨是否要纳入庇护……我一直在思考这种事。」 「我认为可行。」 深雪没反对达也这番话。假设保护对象只有穗香、美月与艾莉卡,她或许会感到抗拒。因为这也可以解释为所谓的「后宫宣言」。但是加入雷欧与干比古的名字就消除了这份疑虑。 「真是坚强的阵容。都可以创立王国了吧?」 莉娜以听起来不像开玩笑的语气述说感想。 达也不禁苦笑,但深雪没附和。 ◇ ◇ ◇ 日本时间七月十六日凌晨,当地时间七月十五日早晨。 载着水波与光宣的全潜型运输舰「珊瑚号」,抵达西北夏威夷群岛的usna海军珍珠与赫密士环礁基地。 [夺还篇待续] 达也将放置在高速道路的电动机车「无翼」回收(幸好没被警察运走),骑车返抵调布的大楼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哥哥,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深雪来到玄关迎接,和她四目相对的达也感到尴尬。今天攻进光宣秘密住所的计画,并没有事先告诉深雪。如今想救回水波愈来愈难,达也刚才骑车的时候一直思考该怎么说明这件事。 但是还没得出结论。 到头来得不出结论。 「哥哥,今天的事情我听叶山先生说了。」 给达也台阶下的不是别人,正是深雪自己。 黑羽贡在那个时间点出现,所以本家当然也早就掌握达也的动向吧,也没理由瞒着深雪。听她这么说就觉得应该早就料到这一点。 「这样啊……状况愈来愈严苛了。」 「连老师都站在阻碍的那一边,所以也在所难免。光是哥哥平安回来,深雪就满足了。」 「这样啊……抱歉害你担心了。」 「不会……」 深雪声音哽咽。 看见她现在这样,达也明白这次真的害她担心了。 达也温柔搂着深雪的肩膀,带她到客厅。 深雪坐在达也身旁,将脸埋在他的肩头一阵子之后,大概是终于平复心情,她静静离开达也起身。 深雪眼皮稍微变红,但达也没特别提及。 「我去为您准备咖啡。还是您想要红茶?」 「我想想……现在麻烦给我红茶吧。」 「知道了。请问是喝热的吧?」 「嗯,麻烦给我热的。」 深雪从客厅走向厨房。 莉娜像是和她交替般来到客厅。 「达也,你终于回来了。」 「莉娜,你一直陪着深雪?」 「算是吧。看你刚才好像很辛苦,不过这边也经历一番风波喔。」 「……发生了什么事吗?」 达也蹙眉询问莉娜。 「发生了喔,而且是大事。等深雪回来再对你说。因为深雪应该想亲口告诉你吧。」 「这样啊。」 达也没有追问下去。 莉娜也不再说话。沉默好像令她不自在,但她自己说过「等深雪回来」,看来她不想反悔。 深雪回到客厅。 「莉娜,睡醒的话要说一声喔,我没准备你的分。」 深雪说的「睡醒」两个字,使得达也看向莉娜。 莉娜连忙移开视线。 这么说来,她那头金发是解开的,而且有点乱。 看来莉娜刚才在小睡。达也认为莉娜应该不想听到「是不是我吵醒你」这个问题,所以没提到这件事。 「我喝果汁就好。」 莉娜就这么撇过头不看达也,故意以若无其事的声音回应。然后她自行操作遥控器,向家庭自动化系统点了柳橙汁。 放在茶碟上的红茶杯,深雪以优雅的动作放在达也面前,也把自己的茶放在矮桌,坐在达也的正前方、莉娜的旁边,家庭自动化系统的非人型机器人随即端来玻璃杯装的柳橙汁。 面前都摆好饮料之后,三人重新相视。 「深雪,穗香与美月的事情,你就告诉达也吧。」 「穗香与美月发生了什么事吗?」 达也以严肃眼神看向深雪。 深雪没移开视线。她从一开始就打算把今天的事件告诉达也。 「嗯,其实……」 深雪以此为开场白,向达也说明穗香被抓以及美月差点被抓的事件原委。 「艾莉卡陪着穗香。虽然药物的影响还在,不过兵库先生安排的医生诊断之后,也判断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这样啊……与其说暂且放心,不如说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嗯,真的。如果没有艾莉卡的直觉,美月也差点遇险。」 「也对。我也向艾莉卡道谢吧。」 「还有琵库希喔。如果没有它,我们不会知道穗香被抓到哪里。」 「嗯。我也会慰劳琵库希一声。」 达也点头回应深雪以及在最后插嘴的莉娜。 然后他将视线固定在虚空。 「……哥哥?」 「嗯?啊啊,抱歉。」 「您在想什么事情吗?」 深雪以视线要求达也回答,莉娜也跟着这么做。 「没有啦……想这种事可能是我自以为是吧。」 深雪与莉娜的视线都没离开达也。 达也像是认命般继续回答。 「不过穗香与美月都只因为是我的朋友就成为敌对军事势力的目标。我没要自虐认为是我害她们遭遇危险。虽然这么说可能无情,但是要怪那些非法特务以及幕后操纵的usna政府。」 「并不会无情!哥哥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就是说啊!深雪说的没错,要怪illegal map与五角大厦!」 两人气势汹汹,达也吓了一跳。达也也早就猜到深雪会帮忙辩护,却没想到莉娜也帮腔。 「我不打算代替usna扛起责任……却也觉得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意思是你对穗香与美月的生命安全感到责任?」 「今后不保证不会发生相同的事情。」 「具体来说……您想到什么对策吗?」 对于深雪这个问题,达也展现相当罕见的犹豫。 不过大概是下定决心,觉得不能一直避而不谈吧。 达也看向持续注视他的深雪双眼做出回应。 「……我在想,总有一天应该将穗香与美月送到四叶家……不,送到我这边保护。不过前提当然是当事人愿意。」 接着他立刻认为这样回答不够完整。 「不只是穗香与美月。雫有北山家当靠山所以不必担心……艾莉卡、雷欧以及干比古,必要的话或许都应该检讨是否要纳入庇护……我一直在思考这种事。」 「我认为可行。」 深雪没反对达也这番话。假设保护对象只有穗香、美月与艾莉卡,她或许会感到抗拒。因为这也可以解释为所谓的「后宫宣言」。但是加入雷欧与干比古的名字就消除了这份疑虑。 「真是坚强的阵容。都可以创立王国了吧?」 莉娜以听起来不像开玩笑的语气述说感想。 达也不禁苦笑,但深雪没附和。 ◇ ◇ ◇ 日本时间七月十六日凌晨,当地时间七月十五日早晨。 载着水波与光宣的全潜型运输舰「珊瑚号」,抵达西北夏威夷群岛的usna海军珍珠与赫密士环礁基地。 [夺还篇待续] 达也将放置在高速道路的电动机车「无翼」回收(幸好没被警察运走),骑车返抵调布的大楼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哥哥,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深雪来到玄关迎接,和她四目相对的达也感到尴尬。今天攻进光宣秘密住所的计画,并没有事先告诉深雪。如今想救回水波愈来愈难,达也刚才骑车的时候一直思考该怎么说明这件事。 但是还没得出结论。 到头来得不出结论。 「哥哥,今天的事情我听叶山先生说了。」 给达也台阶下的不是别人,正是深雪自己。 黑羽贡在那个时间点出现,所以本家当然也早就掌握达也的动向吧,也没理由瞒着深雪。听她这么说就觉得应该早就料到这一点。 「这样啊……状况愈来愈严苛了。」 「连老师都站在阻碍的那一边,所以也在所难免。光是哥哥平安回来,深雪就满足了。」 「这样啊……抱歉害你担心了。」 「不会……」 深雪声音哽咽。 看见她现在这样,达也明白这次真的害她担心了。 达也温柔搂着深雪的肩膀,带她到客厅。 深雪坐在达也身旁,将脸埋在他的肩头一阵子之后,大概是终于平复心情,她静静离开达也起身。 深雪眼皮稍微变红,但达也没特别提及。 「我去为您准备咖啡。还是您想要红茶?」 「我想想……现在麻烦给我红茶吧。」 「知道了。请问是喝热的吧?」 「嗯,麻烦给我热的。」 深雪从客厅走向厨房。 莉娜像是和她交替般来到客厅。 「达也,你终于回来了。」 「莉娜,你一直陪着深雪?」 「算是吧。看你刚才好像很辛苦,不过这边也经历一番风波喔。」 「……发生了什么事吗?」 达也蹙眉询问莉娜。 「发生了喔,而且是大事。等深雪回来再对你说。因为深雪应该想亲口告诉你吧。」 「这样啊。」 达也没有追问下去。 莉娜也不再说话。沉默好像令她不自在,但她自己说过「等深雪回来」,看来她不想反悔。 深雪回到客厅。 「莉娜,睡醒的话要说一声喔,我没准备你的分。」 深雪说的「睡醒」两个字,使得达也看向莉娜。 莉娜连忙移开视线。 这么说来,她那头金发是解开的,而且有点乱。 看来莉娜刚才在小睡。达也认为莉娜应该不想听到「是不是我吵醒你」这个问题,所以没提到这件事。 「我喝果汁就好。」 莉娜就这么撇过头不看达也,故意以若无其事的声音回应。然后她自行操作遥控器,向家庭自动化系统点了柳橙汁。 放在茶碟上的红茶杯,深雪以优雅的动作放在达也面前,也把自己的茶放在矮桌,坐在达也的正前方、莉娜的旁边,家庭自动化系统的非人型机器人随即端来玻璃杯装的柳橙汁。 面前都摆好饮料之后,三人重新相视。 「深雪,穗香与美月的事情,你就告诉达也吧。」 「穗香与美月发生了什么事吗?」 达也以严肃眼神看向深雪。 深雪没移开视线。她从一开始就打算把今天的事件告诉达也。 「嗯,其实……」 深雪以此为开场白,向达也说明穗香被抓以及美月差点被抓的事件原委。 「艾莉卡陪着穗香。虽然药物的影响还在,不过兵库先生安排的医生诊断之后,也判断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这样啊……与其说暂且放心,不如说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嗯,真的。如果没有艾莉卡的直觉,美月也差点遇险。」 「也对。我也向艾莉卡道谢吧。」 「还有琵库希喔。如果没有它,我们不会知道穗香被抓到哪里。」 「嗯。我也会慰劳琵库希一声。」 达也点头回应深雪以及在最后插嘴的莉娜。 然后他将视线固定在虚空。 「……哥哥?」 「嗯?啊啊,抱歉。」 「您在想什么事情吗?」 深雪以视线要求达也回答,莉娜也跟着这么做。 「没有啦……想这种事可能是我自以为是吧。」 深雪与莉娜的视线都没离开达也。 达也像是认命般继续回答。 「不过穗香与美月都只因为是我的朋友就成为敌对军事势力的目标。我没要自虐认为是我害她们遭遇危险。虽然这么说可能无情,但是要怪那些非法特务以及幕后操纵的usna政府。」 「并不会无情!哥哥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就是说啊!深雪说的没错,要怪illegal map与五角大厦!」 两人气势汹汹,达也吓了一跳。达也也早就猜到深雪会帮忙辩护,却没想到莉娜也帮腔。 「我不打算代替usna扛起责任……却也觉得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意思是你对穗香与美月的生命安全感到责任?」 「今后不保证不会发生相同的事情。」 「具体来说……您想到什么对策吗?」 对于深雪这个问题,达也展现相当罕见的犹豫。 不过大概是下定决心,觉得不能一直避而不谈吧。 达也看向持续注视他的深雪双眼做出回应。 「……我在想,总有一天应该将穗香与美月送到四叶家……不,送到我这边保护。不过前提当然是当事人愿意。」 接着他立刻认为这样回答不够完整。 「不只是穗香与美月。雫有北山家当靠山所以不必担心……艾莉卡、雷欧以及干比古,必要的话或许都应该检讨是否要纳入庇护……我一直在思考这种事。」 「我认为可行。」 深雪没反对达也这番话。假设保护对象只有穗香、美月与艾莉卡,她或许会感到抗拒。因为这也可以解释为所谓的「后宫宣言」。但是加入雷欧与干比古的名字就消除了这份疑虑。 「真是坚强的阵容。都可以创立王国了吧?」 莉娜以听起来不像开玩笑的语气述说感想。 达也不禁苦笑,但深雪没附和。 ◇ ◇ ◇ 日本时间七月十六日凌晨,当地时间七月十五日早晨。 载着水波与光宣的全潜型运输舰「珊瑚号」,抵达西北夏威夷群岛的usna海军珍珠与赫密士环礁基地。 [夺还篇待续] 达也将放置在高速道路的电动机车「无翼」回收(幸好没被警察运走),骑车返抵调布的大楼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哥哥,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深雪来到玄关迎接,和她四目相对的达也感到尴尬。今天攻进光宣秘密住所的计画,并没有事先告诉深雪。如今想救回水波愈来愈难,达也刚才骑车的时候一直思考该怎么说明这件事。 但是还没得出结论。 到头来得不出结论。 「哥哥,今天的事情我听叶山先生说了。」 给达也台阶下的不是别人,正是深雪自己。 黑羽贡在那个时间点出现,所以本家当然也早就掌握达也的动向吧,也没理由瞒着深雪。听她这么说就觉得应该早就料到这一点。 「这样啊……状况愈来愈严苛了。」 「连老师都站在阻碍的那一边,所以也在所难免。光是哥哥平安回来,深雪就满足了。」 「这样啊……抱歉害你担心了。」 「不会……」 深雪声音哽咽。 看见她现在这样,达也明白这次真的害她担心了。 达也温柔搂着深雪的肩膀,带她到客厅。 深雪坐在达也身旁,将脸埋在他的肩头一阵子之后,大概是终于平复心情,她静静离开达也起身。 深雪眼皮稍微变红,但达也没特别提及。 「我去为您准备咖啡。还是您想要红茶?」 「我想想……现在麻烦给我红茶吧。」 「知道了。请问是喝热的吧?」 「嗯,麻烦给我热的。」 深雪从客厅走向厨房。 莉娜像是和她交替般来到客厅。 「达也,你终于回来了。」 「莉娜,你一直陪着深雪?」 「算是吧。看你刚才好像很辛苦,不过这边也经历一番风波喔。」 「……发生了什么事吗?」 达也蹙眉询问莉娜。 「发生了喔,而且是大事。等深雪回来再对你说。因为深雪应该想亲口告诉你吧。」 「这样啊。」 达也没有追问下去。 莉娜也不再说话。沉默好像令她不自在,但她自己说过「等深雪回来」,看来她不想反悔。 深雪回到客厅。 「莉娜,睡醒的话要说一声喔,我没准备你的分。」 深雪说的「睡醒」两个字,使得达也看向莉娜。 莉娜连忙移开视线。 这么说来,她那头金发是解开的,而且有点乱。 看来莉娜刚才在小睡。达也认为莉娜应该不想听到「是不是我吵醒你」这个问题,所以没提到这件事。 「我喝果汁就好。」 莉娜就这么撇过头不看达也,故意以若无其事的声音回应。然后她自行操作遥控器,向家庭自动化系统点了柳橙汁。 放在茶碟上的红茶杯,深雪以优雅的动作放在达也面前,也把自己的茶放在矮桌,坐在达也的正前方、莉娜的旁边,家庭自动化系统的非人型机器人随即端来玻璃杯装的柳橙汁。 面前都摆好饮料之后,三人重新相视。 「深雪,穗香与美月的事情,你就告诉达也吧。」 「穗香与美月发生了什么事吗?」 达也以严肃眼神看向深雪。 深雪没移开视线。她从一开始就打算把今天的事件告诉达也。 「嗯,其实……」 深雪以此为开场白,向达也说明穗香被抓以及美月差点被抓的事件原委。 「艾莉卡陪着穗香。虽然药物的影响还在,不过兵库先生安排的医生诊断之后,也判断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这样啊……与其说暂且放心,不如说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嗯,真的。如果没有艾莉卡的直觉,美月也差点遇险。」 「也对。我也向艾莉卡道谢吧。」 「还有琵库希喔。如果没有它,我们不会知道穗香被抓到哪里。」 「嗯。我也会慰劳琵库希一声。」 达也点头回应深雪以及在最后插嘴的莉娜。 然后他将视线固定在虚空。 「……哥哥?」 「嗯?啊啊,抱歉。」 「您在想什么事情吗?」 深雪以视线要求达也回答,莉娜也跟着这么做。 「没有啦……想这种事可能是我自以为是吧。」 深雪与莉娜的视线都没离开达也。 达也像是认命般继续回答。 「不过穗香与美月都只因为是我的朋友就成为敌对军事势力的目标。我没要自虐认为是我害她们遭遇危险。虽然这么说可能无情,但是要怪那些非法特务以及幕后操纵的usna政府。」 「并不会无情!哥哥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就是说啊!深雪说的没错,要怪illegal map与五角大厦!」 两人气势汹汹,达也吓了一跳。达也也早就猜到深雪会帮忙辩护,却没想到莉娜也帮腔。 「我不打算代替usna扛起责任……却也觉得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意思是你对穗香与美月的生命安全感到责任?」 「今后不保证不会发生相同的事情。」 「具体来说……您想到什么对策吗?」 对于深雪这个问题,达也展现相当罕见的犹豫。 不过大概是下定决心,觉得不能一直避而不谈吧。 达也看向持续注视他的深雪双眼做出回应。 「……我在想,总有一天应该将穗香与美月送到四叶家……不,送到我这边保护。不过前提当然是当事人愿意。」 接着他立刻认为这样回答不够完整。 「不只是穗香与美月。雫有北山家当靠山所以不必担心……艾莉卡、雷欧以及干比古,必要的话或许都应该检讨是否要纳入庇护……我一直在思考这种事。」 「我认为可行。」 深雪没反对达也这番话。假设保护对象只有穗香、美月与艾莉卡,她或许会感到抗拒。因为这也可以解释为所谓的「后宫宣言」。但是加入雷欧与干比古的名字就消除了这份疑虑。 「真是坚强的阵容。都可以创立王国了吧?」 莉娜以听起来不像开玩笑的语气述说感想。 达也不禁苦笑,但深雪没附和。 ◇ ◇ ◇ 日本时间七月十六日凌晨,当地时间七月十五日早晨。 载着水波与光宣的全潜型运输舰「珊瑚号」,抵达西北夏威夷群岛的usna海军珍珠与赫密士环礁基地。 [夺还篇待续] 达也将放置在高速道路的电动机车「无翼」回收(幸好没被警察运走),骑车返抵调布的大楼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哥哥,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深雪来到玄关迎接,和她四目相对的达也感到尴尬。今天攻进光宣秘密住所的计画,并没有事先告诉深雪。如今想救回水波愈来愈难,达也刚才骑车的时候一直思考该怎么说明这件事。 但是还没得出结论。 到头来得不出结论。 「哥哥,今天的事情我听叶山先生说了。」 给达也台阶下的不是别人,正是深雪自己。 黑羽贡在那个时间点出现,所以本家当然也早就掌握达也的动向吧,也没理由瞒着深雪。听她这么说就觉得应该早就料到这一点。 「这样啊……状况愈来愈严苛了。」 「连老师都站在阻碍的那一边,所以也在所难免。光是哥哥平安回来,深雪就满足了。」 「这样啊……抱歉害你担心了。」 「不会……」 深雪声音哽咽。 看见她现在这样,达也明白这次真的害她担心了。 达也温柔搂着深雪的肩膀,带她到客厅。 深雪坐在达也身旁,将脸埋在他的肩头一阵子之后,大概是终于平复心情,她静静离开达也起身。 深雪眼皮稍微变红,但达也没特别提及。 「我去为您准备咖啡。还是您想要红茶?」 「我想想……现在麻烦给我红茶吧。」 「知道了。请问是喝热的吧?」 「嗯,麻烦给我热的。」 深雪从客厅走向厨房。 莉娜像是和她交替般来到客厅。 「达也,你终于回来了。」 「莉娜,你一直陪着深雪?」 「算是吧。看你刚才好像很辛苦,不过这边也经历一番风波喔。」 「……发生了什么事吗?」 达也蹙眉询问莉娜。 「发生了喔,而且是大事。等深雪回来再对你说。因为深雪应该想亲口告诉你吧。」 「这样啊。」 达也没有追问下去。 莉娜也不再说话。沉默好像令她不自在,但她自己说过「等深雪回来」,看来她不想反悔。 深雪回到客厅。 「莉娜,睡醒的话要说一声喔,我没准备你的分。」 深雪说的「睡醒」两个字,使得达也看向莉娜。 莉娜连忙移开视线。 这么说来,她那头金发是解开的,而且有点乱。 看来莉娜刚才在小睡。达也认为莉娜应该不想听到「是不是我吵醒你」这个问题,所以没提到这件事。 「我喝果汁就好。」 莉娜就这么撇过头不看达也,故意以若无其事的声音回应。然后她自行操作遥控器,向家庭自动化系统点了柳橙汁。 放在茶碟上的红茶杯,深雪以优雅的动作放在达也面前,也把自己的茶放在矮桌,坐在达也的正前方、莉娜的旁边,家庭自动化系统的非人型机器人随即端来玻璃杯装的柳橙汁。 面前都摆好饮料之后,三人重新相视。 「深雪,穗香与美月的事情,你就告诉达也吧。」 「穗香与美月发生了什么事吗?」 达也以严肃眼神看向深雪。 深雪没移开视线。她从一开始就打算把今天的事件告诉达也。 「嗯,其实……」 深雪以此为开场白,向达也说明穗香被抓以及美月差点被抓的事件原委。 「艾莉卡陪着穗香。虽然药物的影响还在,不过兵库先生安排的医生诊断之后,也判断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这样啊……与其说暂且放心,不如说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嗯,真的。如果没有艾莉卡的直觉,美月也差点遇险。」 「也对。我也向艾莉卡道谢吧。」 「还有琵库希喔。如果没有它,我们不会知道穗香被抓到哪里。」 「嗯。我也会慰劳琵库希一声。」 达也点头回应深雪以及在最后插嘴的莉娜。 然后他将视线固定在虚空。 「……哥哥?」 「嗯?啊啊,抱歉。」 「您在想什么事情吗?」 深雪以视线要求达也回答,莉娜也跟着这么做。 「没有啦……想这种事可能是我自以为是吧。」 深雪与莉娜的视线都没离开达也。 达也像是认命般继续回答。 「不过穗香与美月都只因为是我的朋友就成为敌对军事势力的目标。我没要自虐认为是我害她们遭遇危险。虽然这么说可能无情,但是要怪那些非法特务以及幕后操纵的usna政府。」 「并不会无情!哥哥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就是说啊!深雪说的没错,要怪illegal map与五角大厦!」 两人气势汹汹,达也吓了一跳。达也也早就猜到深雪会帮忙辩护,却没想到莉娜也帮腔。 「我不打算代替usna扛起责任……却也觉得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意思是你对穗香与美月的生命安全感到责任?」 「今后不保证不会发生相同的事情。」 「具体来说……您想到什么对策吗?」 对于深雪这个问题,达也展现相当罕见的犹豫。 不过大概是下定决心,觉得不能一直避而不谈吧。 达也看向持续注视他的深雪双眼做出回应。 「……我在想,总有一天应该将穗香与美月送到四叶家……不,送到我这边保护。不过前提当然是当事人愿意。」 接着他立刻认为这样回答不够完整。 「不只是穗香与美月。雫有北山家当靠山所以不必担心……艾莉卡、雷欧以及干比古,必要的话或许都应该检讨是否要纳入庇护……我一直在思考这种事。」 「我认为可行。」 深雪没反对达也这番话。假设保护对象只有穗香、美月与艾莉卡,她或许会感到抗拒。因为这也可以解释为所谓的「后宫宣言」。但是加入雷欧与干比古的名字就消除了这份疑虑。 「真是坚强的阵容。都可以创立王国了吧?」 莉娜以听起来不像开玩笑的语气述说感想。 达也不禁苦笑,但深雪没附和。 ◇ ◇ ◇ 日本时间七月十六日凌晨,当地时间七月十五日早晨。 载着水波与光宣的全潜型运输舰「珊瑚号」,抵达西北夏威夷群岛的usna海军珍珠与赫密士环礁基地。 [夺还篇待续] 达也将放置在高速道路的电动机车「无翼」回收(幸好没被警察运走),骑车返抵调布的大楼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哥哥,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深雪来到玄关迎接,和她四目相对的达也感到尴尬。今天攻进光宣秘密住所的计画,并没有事先告诉深雪。如今想救回水波愈来愈难,达也刚才骑车的时候一直思考该怎么说明这件事。 但是还没得出结论。 到头来得不出结论。 「哥哥,今天的事情我听叶山先生说了。」 给达也台阶下的不是别人,正是深雪自己。 黑羽贡在那个时间点出现,所以本家当然也早就掌握达也的动向吧,也没理由瞒着深雪。听她这么说就觉得应该早就料到这一点。 「这样啊……状况愈来愈严苛了。」 「连老师都站在阻碍的那一边,所以也在所难免。光是哥哥平安回来,深雪就满足了。」 「这样啊……抱歉害你担心了。」 「不会……」 深雪声音哽咽。 看见她现在这样,达也明白这次真的害她担心了。 达也温柔搂着深雪的肩膀,带她到客厅。 深雪坐在达也身旁,将脸埋在他的肩头一阵子之后,大概是终于平复心情,她静静离开达也起身。 深雪眼皮稍微变红,但达也没特别提及。 「我去为您准备咖啡。还是您想要红茶?」 「我想想……现在麻烦给我红茶吧。」 「知道了。请问是喝热的吧?」 「嗯,麻烦给我热的。」 深雪从客厅走向厨房。 莉娜像是和她交替般来到客厅。 「达也,你终于回来了。」 「莉娜,你一直陪着深雪?」 「算是吧。看你刚才好像很辛苦,不过这边也经历一番风波喔。」 「……发生了什么事吗?」 达也蹙眉询问莉娜。 「发生了喔,而且是大事。等深雪回来再对你说。因为深雪应该想亲口告诉你吧。」 「这样啊。」 达也没有追问下去。 莉娜也不再说话。沉默好像令她不自在,但她自己说过「等深雪回来」,看来她不想反悔。 深雪回到客厅。 「莉娜,睡醒的话要说一声喔,我没准备你的分。」 深雪说的「睡醒」两个字,使得达也看向莉娜。 莉娜连忙移开视线。 这么说来,她那头金发是解开的,而且有点乱。 看来莉娜刚才在小睡。达也认为莉娜应该不想听到「是不是我吵醒你」这个问题,所以没提到这件事。 「我喝果汁就好。」 莉娜就这么撇过头不看达也,故意以若无其事的声音回应。然后她自行操作遥控器,向家庭自动化系统点了柳橙汁。 放在茶碟上的红茶杯,深雪以优雅的动作放在达也面前,也把自己的茶放在矮桌,坐在达也的正前方、莉娜的旁边,家庭自动化系统的非人型机器人随即端来玻璃杯装的柳橙汁。 面前都摆好饮料之后,三人重新相视。 「深雪,穗香与美月的事情,你就告诉达也吧。」 「穗香与美月发生了什么事吗?」 达也以严肃眼神看向深雪。 深雪没移开视线。她从一开始就打算把今天的事件告诉达也。 「嗯,其实……」 深雪以此为开场白,向达也说明穗香被抓以及美月差点被抓的事件原委。 「艾莉卡陪着穗香。虽然药物的影响还在,不过兵库先生安排的医生诊断之后,也判断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这样啊……与其说暂且放心,不如说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嗯,真的。如果没有艾莉卡的直觉,美月也差点遇险。」 「也对。我也向艾莉卡道谢吧。」 「还有琵库希喔。如果没有它,我们不会知道穗香被抓到哪里。」 「嗯。我也会慰劳琵库希一声。」 达也点头回应深雪以及在最后插嘴的莉娜。 然后他将视线固定在虚空。 「……哥哥?」 「嗯?啊啊,抱歉。」 「您在想什么事情吗?」 深雪以视线要求达也回答,莉娜也跟着这么做。 「没有啦……想这种事可能是我自以为是吧。」 深雪与莉娜的视线都没离开达也。 达也像是认命般继续回答。 「不过穗香与美月都只因为是我的朋友就成为敌对军事势力的目标。我没要自虐认为是我害她们遭遇危险。虽然这么说可能无情,但是要怪那些非法特务以及幕后操纵的usna政府。」 「并不会无情!哥哥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就是说啊!深雪说的没错,要怪illegal map与五角大厦!」 两人气势汹汹,达也吓了一跳。达也也早就猜到深雪会帮忙辩护,却没想到莉娜也帮腔。 「我不打算代替usna扛起责任……却也觉得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意思是你对穗香与美月的生命安全感到责任?」 「今后不保证不会发生相同的事情。」 「具体来说……您想到什么对策吗?」 对于深雪这个问题,达也展现相当罕见的犹豫。 不过大概是下定决心,觉得不能一直避而不谈吧。 达也看向持续注视他的深雪双眼做出回应。 「……我在想,总有一天应该将穗香与美月送到四叶家……不,送到我这边保护。不过前提当然是当事人愿意。」 接着他立刻认为这样回答不够完整。 「不只是穗香与美月。雫有北山家当靠山所以不必担心……艾莉卡、雷欧以及干比古,必要的话或许都应该检讨是否要纳入庇护……我一直在思考这种事。」 「我认为可行。」 深雪没反对达也这番话。假设保护对象只有穗香、美月与艾莉卡,她或许会感到抗拒。因为这也可以解释为所谓的「后宫宣言」。但是加入雷欧与干比古的名字就消除了这份疑虑。 「真是坚强的阵容。都可以创立王国了吧?」 莉娜以听起来不像开玩笑的语气述说感想。 达也不禁苦笑,但深雪没附和。 ◇ ◇ ◇ 日本时间七月十六日凌晨,当地时间七月十五日早晨。 载着水波与光宣的全潜型运输舰「珊瑚号」,抵达西北夏威夷群岛的usna海军珍珠与赫密士环礁基地。 [夺还篇待续] 达也将放置在高速道路的电动机车「无翼」回收(幸好没被警察运走),骑车返抵调布的大楼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哥哥,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深雪来到玄关迎接,和她四目相对的达也感到尴尬。今天攻进光宣秘密住所的计画,并没有事先告诉深雪。如今想救回水波愈来愈难,达也刚才骑车的时候一直思考该怎么说明这件事。 但是还没得出结论。 到头来得不出结论。 「哥哥,今天的事情我听叶山先生说了。」 给达也台阶下的不是别人,正是深雪自己。 黑羽贡在那个时间点出现,所以本家当然也早就掌握达也的动向吧,也没理由瞒着深雪。听她这么说就觉得应该早就料到这一点。 「这样啊……状况愈来愈严苛了。」 「连老师都站在阻碍的那一边,所以也在所难免。光是哥哥平安回来,深雪就满足了。」 「这样啊……抱歉害你担心了。」 「不会……」 深雪声音哽咽。 看见她现在这样,达也明白这次真的害她担心了。 达也温柔搂着深雪的肩膀,带她到客厅。 深雪坐在达也身旁,将脸埋在他的肩头一阵子之后,大概是终于平复心情,她静静离开达也起身。 深雪眼皮稍微变红,但达也没特别提及。 「我去为您准备咖啡。还是您想要红茶?」 「我想想……现在麻烦给我红茶吧。」 「知道了。请问是喝热的吧?」 「嗯,麻烦给我热的。」 深雪从客厅走向厨房。 莉娜像是和她交替般来到客厅。 「达也,你终于回来了。」 「莉娜,你一直陪着深雪?」 「算是吧。看你刚才好像很辛苦,不过这边也经历一番风波喔。」 「……发生了什么事吗?」 达也蹙眉询问莉娜。 「发生了喔,而且是大事。等深雪回来再对你说。因为深雪应该想亲口告诉你吧。」 「这样啊。」 达也没有追问下去。 莉娜也不再说话。沉默好像令她不自在,但她自己说过「等深雪回来」,看来她不想反悔。 深雪回到客厅。 「莉娜,睡醒的话要说一声喔,我没准备你的分。」 深雪说的「睡醒」两个字,使得达也看向莉娜。 莉娜连忙移开视线。 这么说来,她那头金发是解开的,而且有点乱。 看来莉娜刚才在小睡。达也认为莉娜应该不想听到「是不是我吵醒你」这个问题,所以没提到这件事。 「我喝果汁就好。」 莉娜就这么撇过头不看达也,故意以若无其事的声音回应。然后她自行操作遥控器,向家庭自动化系统点了柳橙汁。 放在茶碟上的红茶杯,深雪以优雅的动作放在达也面前,也把自己的茶放在矮桌,坐在达也的正前方、莉娜的旁边,家庭自动化系统的非人型机器人随即端来玻璃杯装的柳橙汁。 面前都摆好饮料之后,三人重新相视。 「深雪,穗香与美月的事情,你就告诉达也吧。」 「穗香与美月发生了什么事吗?」 达也以严肃眼神看向深雪。 深雪没移开视线。她从一开始就打算把今天的事件告诉达也。 「嗯,其实……」 深雪以此为开场白,向达也说明穗香被抓以及美月差点被抓的事件原委。 「艾莉卡陪着穗香。虽然药物的影响还在,不过兵库先生安排的医生诊断之后,也判断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这样啊……与其说暂且放心,不如说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嗯,真的。如果没有艾莉卡的直觉,美月也差点遇险。」 「也对。我也向艾莉卡道谢吧。」 「还有琵库希喔。如果没有它,我们不会知道穗香被抓到哪里。」 「嗯。我也会慰劳琵库希一声。」 达也点头回应深雪以及在最后插嘴的莉娜。 然后他将视线固定在虚空。 「……哥哥?」 「嗯?啊啊,抱歉。」 「您在想什么事情吗?」 深雪以视线要求达也回答,莉娜也跟着这么做。 「没有啦……想这种事可能是我自以为是吧。」 深雪与莉娜的视线都没离开达也。 达也像是认命般继续回答。 「不过穗香与美月都只因为是我的朋友就成为敌对军事势力的目标。我没要自虐认为是我害她们遭遇危险。虽然这么说可能无情,但是要怪那些非法特务以及幕后操纵的usna政府。」 「并不会无情!哥哥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就是说啊!深雪说的没错,要怪illegal map与五角大厦!」 两人气势汹汹,达也吓了一跳。达也也早就猜到深雪会帮忙辩护,却没想到莉娜也帮腔。 「我不打算代替usna扛起责任……却也觉得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意思是你对穗香与美月的生命安全感到责任?」 「今后不保证不会发生相同的事情。」 「具体来说……您想到什么对策吗?」 对于深雪这个问题,达也展现相当罕见的犹豫。 不过大概是下定决心,觉得不能一直避而不谈吧。 达也看向持续注视他的深雪双眼做出回应。 「……我在想,总有一天应该将穗香与美月送到四叶家……不,送到我这边保护。不过前提当然是当事人愿意。」 接着他立刻认为这样回答不够完整。 「不只是穗香与美月。雫有北山家当靠山所以不必担心……艾莉卡、雷欧以及干比古,必要的话或许都应该检讨是否要纳入庇护……我一直在思考这种事。」 「我认为可行。」 深雪没反对达也这番话。假设保护对象只有穗香、美月与艾莉卡,她或许会感到抗拒。因为这也可以解释为所谓的「后宫宣言」。但是加入雷欧与干比古的名字就消除了这份疑虑。 「真是坚强的阵容。都可以创立王国了吧?」 莉娜以听起来不像开玩笑的语气述说感想。 达也不禁苦笑,但深雪没附和。 ◇ ◇ ◇ 日本时间七月十六日凌晨,当地时间七月十五日早晨。 载着水波与光宣的全潜型运输舰「珊瑚号」,抵达西北夏威夷群岛的usna海军珍珠与赫密士环礁基地。 [夺还篇待续] 达也将放置在高速道路的电动机车「无翼」回收(幸好没被警察运走),骑车返抵调布的大楼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哥哥,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深雪来到玄关迎接,和她四目相对的达也感到尴尬。今天攻进光宣秘密住所的计画,并没有事先告诉深雪。如今想救回水波愈来愈难,达也刚才骑车的时候一直思考该怎么说明这件事。 但是还没得出结论。 到头来得不出结论。 「哥哥,今天的事情我听叶山先生说了。」 给达也台阶下的不是别人,正是深雪自己。 黑羽贡在那个时间点出现,所以本家当然也早就掌握达也的动向吧,也没理由瞒着深雪。听她这么说就觉得应该早就料到这一点。 「这样啊……状况愈来愈严苛了。」 「连老师都站在阻碍的那一边,所以也在所难免。光是哥哥平安回来,深雪就满足了。」 「这样啊……抱歉害你担心了。」 「不会……」 深雪声音哽咽。 看见她现在这样,达也明白这次真的害她担心了。 达也温柔搂着深雪的肩膀,带她到客厅。 深雪坐在达也身旁,将脸埋在他的肩头一阵子之后,大概是终于平复心情,她静静离开达也起身。 深雪眼皮稍微变红,但达也没特别提及。 「我去为您准备咖啡。还是您想要红茶?」 「我想想……现在麻烦给我红茶吧。」 「知道了。请问是喝热的吧?」 「嗯,麻烦给我热的。」 深雪从客厅走向厨房。 莉娜像是和她交替般来到客厅。 「达也,你终于回来了。」 「莉娜,你一直陪着深雪?」 「算是吧。看你刚才好像很辛苦,不过这边也经历一番风波喔。」 「……发生了什么事吗?」 达也蹙眉询问莉娜。 「发生了喔,而且是大事。等深雪回来再对你说。因为深雪应该想亲口告诉你吧。」 「这样啊。」 达也没有追问下去。 莉娜也不再说话。沉默好像令她不自在,但她自己说过「等深雪回来」,看来她不想反悔。 深雪回到客厅。 「莉娜,睡醒的话要说一声喔,我没准备你的分。」 深雪说的「睡醒」两个字,使得达也看向莉娜。 莉娜连忙移开视线。 这么说来,她那头金发是解开的,而且有点乱。 看来莉娜刚才在小睡。达也认为莉娜应该不想听到「是不是我吵醒你」这个问题,所以没提到这件事。 「我喝果汁就好。」 莉娜就这么撇过头不看达也,故意以若无其事的声音回应。然后她自行操作遥控器,向家庭自动化系统点了柳橙汁。 放在茶碟上的红茶杯,深雪以优雅的动作放在达也面前,也把自己的茶放在矮桌,坐在达也的正前方、莉娜的旁边,家庭自动化系统的非人型机器人随即端来玻璃杯装的柳橙汁。 面前都摆好饮料之后,三人重新相视。 「深雪,穗香与美月的事情,你就告诉达也吧。」 「穗香与美月发生了什么事吗?」 达也以严肃眼神看向深雪。 深雪没移开视线。她从一开始就打算把今天的事件告诉达也。 「嗯,其实……」 深雪以此为开场白,向达也说明穗香被抓以及美月差点被抓的事件原委。 「艾莉卡陪着穗香。虽然药物的影响还在,不过兵库先生安排的医生诊断之后,也判断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这样啊……与其说暂且放心,不如说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嗯,真的。如果没有艾莉卡的直觉,美月也差点遇险。」 「也对。我也向艾莉卡道谢吧。」 「还有琵库希喔。如果没有它,我们不会知道穗香被抓到哪里。」 「嗯。我也会慰劳琵库希一声。」 达也点头回应深雪以及在最后插嘴的莉娜。 然后他将视线固定在虚空。 「……哥哥?」 「嗯?啊啊,抱歉。」 「您在想什么事情吗?」 深雪以视线要求达也回答,莉娜也跟着这么做。 「没有啦……想这种事可能是我自以为是吧。」 深雪与莉娜的视线都没离开达也。 达也像是认命般继续回答。 「不过穗香与美月都只因为是我的朋友就成为敌对军事势力的目标。我没要自虐认为是我害她们遭遇危险。虽然这么说可能无情,但是要怪那些非法特务以及幕后操纵的usna政府。」 「并不会无情!哥哥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就是说啊!深雪说的没错,要怪illegal map与五角大厦!」 两人气势汹汹,达也吓了一跳。达也也早就猜到深雪会帮忙辩护,却没想到莉娜也帮腔。 「我不打算代替usna扛起责任……却也觉得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意思是你对穗香与美月的生命安全感到责任?」 「今后不保证不会发生相同的事情。」 「具体来说……您想到什么对策吗?」 对于深雪这个问题,达也展现相当罕见的犹豫。 不过大概是下定决心,觉得不能一直避而不谈吧。 达也看向持续注视他的深雪双眼做出回应。 「……我在想,总有一天应该将穗香与美月送到四叶家……不,送到我这边保护。不过前提当然是当事人愿意。」 接着他立刻认为这样回答不够完整。 「不只是穗香与美月。雫有北山家当靠山所以不必担心……艾莉卡、雷欧以及干比古,必要的话或许都应该检讨是否要纳入庇护……我一直在思考这种事。」 「我认为可行。」 深雪没反对达也这番话。假设保护对象只有穗香、美月与艾莉卡,她或许会感到抗拒。因为这也可以解释为所谓的「后宫宣言」。但是加入雷欧与干比古的名字就消除了这份疑虑。 「真是坚强的阵容。都可以创立王国了吧?」 莉娜以听起来不像开玩笑的语气述说感想。 达也不禁苦笑,但深雪没附和。 ◇ ◇ ◇ 日本时间七月十六日凌晨,当地时间七月十五日早晨。 载着水波与光宣的全潜型运输舰「珊瑚号」,抵达西北夏威夷群岛的usna海军珍珠与赫密士环礁基地。 [夺还篇待续] 达也将放置在高速道路的电动机车「无翼」回收(幸好没被警察运走),骑车返抵调布的大楼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哥哥,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深雪来到玄关迎接,和她四目相对的达也感到尴尬。今天攻进光宣秘密住所的计画,并没有事先告诉深雪。如今想救回水波愈来愈难,达也刚才骑车的时候一直思考该怎么说明这件事。 但是还没得出结论。 到头来得不出结论。 「哥哥,今天的事情我听叶山先生说了。」 给达也台阶下的不是别人,正是深雪自己。 黑羽贡在那个时间点出现,所以本家当然也早就掌握达也的动向吧,也没理由瞒着深雪。听她这么说就觉得应该早就料到这一点。 「这样啊……状况愈来愈严苛了。」 「连老师都站在阻碍的那一边,所以也在所难免。光是哥哥平安回来,深雪就满足了。」 「这样啊……抱歉害你担心了。」 「不会……」 深雪声音哽咽。 看见她现在这样,达也明白这次真的害她担心了。 达也温柔搂着深雪的肩膀,带她到客厅。 深雪坐在达也身旁,将脸埋在他的肩头一阵子之后,大概是终于平复心情,她静静离开达也起身。 深雪眼皮稍微变红,但达也没特别提及。 「我去为您准备咖啡。还是您想要红茶?」 「我想想……现在麻烦给我红茶吧。」 「知道了。请问是喝热的吧?」 「嗯,麻烦给我热的。」 深雪从客厅走向厨房。 莉娜像是和她交替般来到客厅。 「达也,你终于回来了。」 「莉娜,你一直陪着深雪?」 「算是吧。看你刚才好像很辛苦,不过这边也经历一番风波喔。」 「……发生了什么事吗?」 达也蹙眉询问莉娜。 「发生了喔,而且是大事。等深雪回来再对你说。因为深雪应该想亲口告诉你吧。」 「这样啊。」 达也没有追问下去。 莉娜也不再说话。沉默好像令她不自在,但她自己说过「等深雪回来」,看来她不想反悔。 深雪回到客厅。 「莉娜,睡醒的话要说一声喔,我没准备你的分。」 深雪说的「睡醒」两个字,使得达也看向莉娜。 莉娜连忙移开视线。 这么说来,她那头金发是解开的,而且有点乱。 看来莉娜刚才在小睡。达也认为莉娜应该不想听到「是不是我吵醒你」这个问题,所以没提到这件事。 「我喝果汁就好。」 莉娜就这么撇过头不看达也,故意以若无其事的声音回应。然后她自行操作遥控器,向家庭自动化系统点了柳橙汁。 放在茶碟上的红茶杯,深雪以优雅的动作放在达也面前,也把自己的茶放在矮桌,坐在达也的正前方、莉娜的旁边,家庭自动化系统的非人型机器人随即端来玻璃杯装的柳橙汁。 面前都摆好饮料之后,三人重新相视。 「深雪,穗香与美月的事情,你就告诉达也吧。」 「穗香与美月发生了什么事吗?」 达也以严肃眼神看向深雪。 深雪没移开视线。她从一开始就打算把今天的事件告诉达也。 「嗯,其实……」 深雪以此为开场白,向达也说明穗香被抓以及美月差点被抓的事件原委。 「艾莉卡陪着穗香。虽然药物的影响还在,不过兵库先生安排的医生诊断之后,也判断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这样啊……与其说暂且放心,不如说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嗯,真的。如果没有艾莉卡的直觉,美月也差点遇险。」 「也对。我也向艾莉卡道谢吧。」 「还有琵库希喔。如果没有它,我们不会知道穗香被抓到哪里。」 「嗯。我也会慰劳琵库希一声。」 达也点头回应深雪以及在最后插嘴的莉娜。 然后他将视线固定在虚空。 「……哥哥?」 「嗯?啊啊,抱歉。」 「您在想什么事情吗?」 深雪以视线要求达也回答,莉娜也跟着这么做。 「没有啦……想这种事可能是我自以为是吧。」 深雪与莉娜的视线都没离开达也。 达也像是认命般继续回答。 「不过穗香与美月都只因为是我的朋友就成为敌对军事势力的目标。我没要自虐认为是我害她们遭遇危险。虽然这么说可能无情,但是要怪那些非法特务以及幕后操纵的usna政府。」 「并不会无情!哥哥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就是说啊!深雪说的没错,要怪illegal map与五角大厦!」 两人气势汹汹,达也吓了一跳。达也也早就猜到深雪会帮忙辩护,却没想到莉娜也帮腔。 「我不打算代替usna扛起责任……却也觉得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意思是你对穗香与美月的生命安全感到责任?」 「今后不保证不会发生相同的事情。」 「具体来说……您想到什么对策吗?」 对于深雪这个问题,达也展现相当罕见的犹豫。 不过大概是下定决心,觉得不能一直避而不谈吧。 达也看向持续注视他的深雪双眼做出回应。 「……我在想,总有一天应该将穗香与美月送到四叶家……不,送到我这边保护。不过前提当然是当事人愿意。」 接着他立刻认为这样回答不够完整。 「不只是穗香与美月。雫有北山家当靠山所以不必担心……艾莉卡、雷欧以及干比古,必要的话或许都应该检讨是否要纳入庇护……我一直在思考这种事。」 「我认为可行。」 深雪没反对达也这番话。假设保护对象只有穗香、美月与艾莉卡,她或许会感到抗拒。因为这也可以解释为所谓的「后宫宣言」。但是加入雷欧与干比古的名字就消除了这份疑虑。 「真是坚强的阵容。都可以创立王国了吧?」 莉娜以听起来不像开玩笑的语气述说感想。 达也不禁苦笑,但深雪没附和。 ◇ ◇ ◇ 日本时间七月十六日凌晨,当地时间七月十五日早晨。 载着水波与光宣的全潜型运输舰「珊瑚号」,抵达西北夏威夷群岛的usna海军珍珠与赫密士环礁基地。 [夺还篇待续] 后记 为各位献上新年号「令和」第一本《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作品。第二十九集〈追踪篇(下)〉,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达也与八云敌对的构图,我在本系列相当初期的阶段就冒出这个念头,开始具体构思这场师徒对决是在第十三集〈越野障碍篇〉那时候。第十三集是在二○一四年四月出版,因此以作者的角度是整整花了五年才走到这场对决。 草案也曾经写过达也杀害八云的真正生死战,不过定稿的剧情演变与结果正如各位所见。要是这两人之间产生强烈到非得杀个你死我活的情感或过节,我这个作者无法接受,所以即使多少觉得美中不足,双方在本集没受重伤就以斗法分出胜负,我认为是最好的进展。 开头也提到,天皇陛下于上个月即位,年号定为「令和」。年号这东西在创作上是相当刁钻的存在……以虚构的近现代、近未来日本为舞台的时候,苦于怎么处理年号的应该不只我一人。 所以入选到最后没采用的年号候补被报导出来时,我即使自觉轻率也心怀感谢。只不过身为一介穷酸文人,这则报导是否真的是违反保密义务的产物,老实说真的无所谓。 说到知名的虚构名号,例如「昭和」之于「照和」、「大正」之于「太正」、「明治」之于「明冶」。也有作品将「昭和」置换为「神化」。题外话,虚构年号的念法,我记得不太清楚。 我接下来要写的作品,预定以「元化」取代「昭和」、以「修文」取代「平成」。这也是真假不明的最终候选名单,所以我没资格谈论保密义务之类的。 话说「令和」要用什么来取代呢……果然是「荣弘」吧。干脆学《魔法科》统一为西历或许比较轻松。话是这么说,不过《魔法科》的世界可没废止年号喔。只是没想过长达八十年分的年号变迁罢了。 这次达也说出可能会被误解为后宫宣言的那段话,但我没有让达也花心的计画,也没有让他重婚的计画……虽然内心觉得差不多想写这种剧情了,但是至少在这部系列不会有任何角色出现这样的剧情。这部分的方针不会变更,敬请放心。 接下来的第三十集正如上次所说是〈夺还篇〉。还没决定是否分成上下两集。〈夺还篇〉将会飞离日本,以usna军为对手大闹一场……我自己都担心剧情能否接得合理,但也相对会努力写出荒唐无稽的趣味性,敬请期待。 下一集第三十集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 勤) 为各位献上新年号「令和」第一本《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作品。第二十九集〈追踪篇(下)〉,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达也与八云敌对的构图,我在本系列相当初期的阶段就冒出这个念头,开始具体构思这场师徒对决是在第十三集〈越野障碍篇〉那时候。第十三集是在二○一四年四月出版,因此以作者的角度是整整花了五年才走到这场对决。 草案也曾经写过达也杀害八云的真正生死战,不过定稿的剧情演变与结果正如各位所见。要是这两人之间产生强烈到非得杀个你死我活的情感或过节,我这个作者无法接受,所以即使多少觉得美中不足,双方在本集没受重伤就以斗法分出胜负,我认为是最好的进展。 开头也提到,天皇陛下于上个月即位,年号定为「令和」。年号这东西在创作上是相当刁钻的存在……以虚构的近现代、近未来日本为舞台的时候,苦于怎么处理年号的应该不只我一人。 所以入选到最后没采用的年号候补被报导出来时,我即使自觉轻率也心怀感谢。只不过身为一介穷酸文人,这则报导是否真的是违反保密义务的产物,老实说真的无所谓。 说到知名的虚构名号,例如「昭和」之于「照和」、「大正」之于「太正」、「明治」之于「明冶」。也有作品将「昭和」置换为「神化」。题外话,虚构年号的念法,我记得不太清楚。 我接下来要写的作品,预定以「元化」取代「昭和」、以「修文」取代「平成」。这也是真假不明的最终候选名单,所以我没资格谈论保密义务之类的。 话说「令和」要用什么来取代呢……果然是「荣弘」吧。干脆学《魔法科》统一为西历或许比较轻松。话是这么说,不过《魔法科》的世界可没废止年号喔。只是没想过长达八十年分的年号变迁罢了。 这次达也说出可能会被误解为后宫宣言的那段话,但我没有让达也花心的计画,也没有让他重婚的计画……虽然内心觉得差不多想写这种剧情了,但是至少在这部系列不会有任何角色出现这样的剧情。这部分的方针不会变更,敬请放心。 接下来的第三十集正如上次所说是〈夺还篇〉。还没决定是否分成上下两集。〈夺还篇〉将会飞离日本,以usna军为对手大闹一场……我自己都担心剧情能否接得合理,但也相对会努力写出荒唐无稽的趣味性,敬请期待。 下一集第三十集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 勤) 为各位献上新年号「令和」第一本《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作品。第二十九集〈追踪篇(下)〉,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达也与八云敌对的构图,我在本系列相当初期的阶段就冒出这个念头,开始具体构思这场师徒对决是在第十三集〈越野障碍篇〉那时候。第十三集是在二○一四年四月出版,因此以作者的角度是整整花了五年才走到这场对决。 草案也曾经写过达也杀害八云的真正生死战,不过定稿的剧情演变与结果正如各位所见。要是这两人之间产生强烈到非得杀个你死我活的情感或过节,我这个作者无法接受,所以即使多少觉得美中不足,双方在本集没受重伤就以斗法分出胜负,我认为是最好的进展。 开头也提到,天皇陛下于上个月即位,年号定为「令和」。年号这东西在创作上是相当刁钻的存在……以虚构的近现代、近未来日本为舞台的时候,苦于怎么处理年号的应该不只我一人。 所以入选到最后没采用的年号候补被报导出来时,我即使自觉轻率也心怀感谢。只不过身为一介穷酸文人,这则报导是否真的是违反保密义务的产物,老实说真的无所谓。 说到知名的虚构名号,例如「昭和」之于「照和」、「大正」之于「太正」、「明治」之于「明冶」。也有作品将「昭和」置换为「神化」。题外话,虚构年号的念法,我记得不太清楚。 我接下来要写的作品,预定以「元化」取代「昭和」、以「修文」取代「平成」。这也是真假不明的最终候选名单,所以我没资格谈论保密义务之类的。 话说「令和」要用什么来取代呢……果然是「荣弘」吧。干脆学《魔法科》统一为西历或许比较轻松。话是这么说,不过《魔法科》的世界可没废止年号喔。只是没想过长达八十年分的年号变迁罢了。 这次达也说出可能会被误解为后宫宣言的那段话,但我没有让达也花心的计画,也没有让他重婚的计画……虽然内心觉得差不多想写这种剧情了,但是至少在这部系列不会有任何角色出现这样的剧情。这部分的方针不会变更,敬请放心。 接下来的第三十集正如上次所说是〈夺还篇〉。还没决定是否分成上下两集。〈夺还篇〉将会飞离日本,以usna军为对手大闹一场……我自己都担心剧情能否接得合理,但也相对会努力写出荒唐无稽的趣味性,敬请期待。 下一集第三十集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 勤) 为各位献上新年号「令和」第一本《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作品。第二十九集〈追踪篇(下)〉,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达也与八云敌对的构图,我在本系列相当初期的阶段就冒出这个念头,开始具体构思这场师徒对决是在第十三集〈越野障碍篇〉那时候。第十三集是在二○一四年四月出版,因此以作者的角度是整整花了五年才走到这场对决。 草案也曾经写过达也杀害八云的真正生死战,不过定稿的剧情演变与结果正如各位所见。要是这两人之间产生强烈到非得杀个你死我活的情感或过节,我这个作者无法接受,所以即使多少觉得美中不足,双方在本集没受重伤就以斗法分出胜负,我认为是最好的进展。 开头也提到,天皇陛下于上个月即位,年号定为「令和」。年号这东西在创作上是相当刁钻的存在……以虚构的近现代、近未来日本为舞台的时候,苦于怎么处理年号的应该不只我一人。 所以入选到最后没采用的年号候补被报导出来时,我即使自觉轻率也心怀感谢。只不过身为一介穷酸文人,这则报导是否真的是违反保密义务的产物,老实说真的无所谓。 说到知名的虚构名号,例如「昭和」之于「照和」、「大正」之于「太正」、「明治」之于「明冶」。也有作品将「昭和」置换为「神化」。题外话,虚构年号的念法,我记得不太清楚。 我接下来要写的作品,预定以「元化」取代「昭和」、以「修文」取代「平成」。这也是真假不明的最终候选名单,所以我没资格谈论保密义务之类的。 话说「令和」要用什么来取代呢……果然是「荣弘」吧。干脆学《魔法科》统一为西历或许比较轻松。话是这么说,不过《魔法科》的世界可没废止年号喔。只是没想过长达八十年分的年号变迁罢了。 这次达也说出可能会被误解为后宫宣言的那段话,但我没有让达也花心的计画,也没有让他重婚的计画……虽然内心觉得差不多想写这种剧情了,但是至少在这部系列不会有任何角色出现这样的剧情。这部分的方针不会变更,敬请放心。 接下来的第三十集正如上次所说是〈夺还篇〉。还没决定是否分成上下两集。〈夺还篇〉将会飞离日本,以usna军为对手大闹一场……我自己都担心剧情能否接得合理,但也相对会努力写出荒唐无稽的趣味性,敬请期待。 下一集第三十集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 勤) 为各位献上新年号「令和」第一本《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作品。第二十九集〈追踪篇(下)〉,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达也与八云敌对的构图,我在本系列相当初期的阶段就冒出这个念头,开始具体构思这场师徒对决是在第十三集〈越野障碍篇〉那时候。第十三集是在二○一四年四月出版,因此以作者的角度是整整花了五年才走到这场对决。 草案也曾经写过达也杀害八云的真正生死战,不过定稿的剧情演变与结果正如各位所见。要是这两人之间产生强烈到非得杀个你死我活的情感或过节,我这个作者无法接受,所以即使多少觉得美中不足,双方在本集没受重伤就以斗法分出胜负,我认为是最好的进展。 开头也提到,天皇陛下于上个月即位,年号定为「令和」。年号这东西在创作上是相当刁钻的存在……以虚构的近现代、近未来日本为舞台的时候,苦于怎么处理年号的应该不只我一人。 所以入选到最后没采用的年号候补被报导出来时,我即使自觉轻率也心怀感谢。只不过身为一介穷酸文人,这则报导是否真的是违反保密义务的产物,老实说真的无所谓。 说到知名的虚构名号,例如「昭和」之于「照和」、「大正」之于「太正」、「明治」之于「明冶」。也有作品将「昭和」置换为「神化」。题外话,虚构年号的念法,我记得不太清楚。 我接下来要写的作品,预定以「元化」取代「昭和」、以「修文」取代「平成」。这也是真假不明的最终候选名单,所以我没资格谈论保密义务之类的。 话说「令和」要用什么来取代呢……果然是「荣弘」吧。干脆学《魔法科》统一为西历或许比较轻松。话是这么说,不过《魔法科》的世界可没废止年号喔。只是没想过长达八十年分的年号变迁罢了。 这次达也说出可能会被误解为后宫宣言的那段话,但我没有让达也花心的计画,也没有让他重婚的计画……虽然内心觉得差不多想写这种剧情了,但是至少在这部系列不会有任何角色出现这样的剧情。这部分的方针不会变更,敬请放心。 接下来的第三十集正如上次所说是〈夺还篇〉。还没决定是否分成上下两集。〈夺还篇〉将会飞离日本,以usna军为对手大闹一场……我自己都担心剧情能否接得合理,但也相对会努力写出荒唐无稽的趣味性,敬请期待。 下一集第三十集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 勤) 为各位献上新年号「令和」第一本《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作品。第二十九集〈追踪篇(下)〉,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达也与八云敌对的构图,我在本系列相当初期的阶段就冒出这个念头,开始具体构思这场师徒对决是在第十三集〈越野障碍篇〉那时候。第十三集是在二○一四年四月出版,因此以作者的角度是整整花了五年才走到这场对决。 草案也曾经写过达也杀害八云的真正生死战,不过定稿的剧情演变与结果正如各位所见。要是这两人之间产生强烈到非得杀个你死我活的情感或过节,我这个作者无法接受,所以即使多少觉得美中不足,双方在本集没受重伤就以斗法分出胜负,我认为是最好的进展。 开头也提到,天皇陛下于上个月即位,年号定为「令和」。年号这东西在创作上是相当刁钻的存在……以虚构的近现代、近未来日本为舞台的时候,苦于怎么处理年号的应该不只我一人。 所以入选到最后没采用的年号候补被报导出来时,我即使自觉轻率也心怀感谢。只不过身为一介穷酸文人,这则报导是否真的是违反保密义务的产物,老实说真的无所谓。 说到知名的虚构名号,例如「昭和」之于「照和」、「大正」之于「太正」、「明治」之于「明冶」。也有作品将「昭和」置换为「神化」。题外话,虚构年号的念法,我记得不太清楚。 我接下来要写的作品,预定以「元化」取代「昭和」、以「修文」取代「平成」。这也是真假不明的最终候选名单,所以我没资格谈论保密义务之类的。 话说「令和」要用什么来取代呢……果然是「荣弘」吧。干脆学《魔法科》统一为西历或许比较轻松。话是这么说,不过《魔法科》的世界可没废止年号喔。只是没想过长达八十年分的年号变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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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达也说出可能会被误解为后宫宣言的那段话,但我没有让达也花心的计画,也没有让他重婚的计画……虽然内心觉得差不多想写这种剧情了,但是至少在这部系列不会有任何角色出现这样的剧情。这部分的方针不会变更,敬请放心。 接下来的第三十集正如上次所说是〈夺还篇〉。还没决定是否分成上下两集。〈夺还篇〉将会飞离日本,以usna军为对手大闹一场……我自己都担心剧情能否接得合理,但也相对会努力写出荒唐无稽的趣味性,敬请期待。 下一集第三十集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 勤) 为各位献上新年号「令和」第一本《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作品。第二十九集〈追踪篇(下)〉,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达也与八云敌对的构图,我在本系列相当初期的阶段就冒出这个念头,开始具体构思这场师徒对决是在第十三集〈越野障碍篇〉那时候。第十三集是在二○一四年四月出版,因此以作者的角度是整整花了五年才走到这场对决。 草案也曾经写过达也杀害八云的真正生死战,不过定稿的剧情演变与结果正如各位所见。要是这两人之间产生强烈到非得杀个你死我活的情感或过节,我这个作者无法接受,所以即使多少觉得美中不足,双方在本集没受重伤就以斗法分出胜负,我认为是最好的进展。 开头也提到,天皇陛下于上个月即位,年号定为「令和」。年号这东西在创作上是相当刁钻的存在……以虚构的近现代、近未来日本为舞台的时候,苦于怎么处理年号的应该不只我一人。 所以入选到最后没采用的年号候补被报导出来时,我即使自觉轻率也心怀感谢。只不过身为一介穷酸文人,这则报导是否真的是违反保密义务的产物,老实说真的无所谓。 说到知名的虚构名号,例如「昭和」之于「照和」、「大正」之于「太正」、「明治」之于「明冶」。也有作品将「昭和」置换为「神化」。题外话,虚构年号的念法,我记得不太清楚。 我接下来要写的作品,预定以「元化」取代「昭和」、以「修文」取代「平成」。这也是真假不明的最终候选名单,所以我没资格谈论保密义务之类的。 话说「令和」要用什么来取代呢……果然是「荣弘」吧。干脆学《魔法科》统一为西历或许比较轻松。话是这么说,不过《魔法科》的世界可没废止年号喔。只是没想过长达八十年分的年号变迁罢了。 这次达也说出可能会被误解为后宫宣言的那段话,但我没有让达也花心的计画,也没有让他重婚的计画……虽然内心觉得差不多想写这种剧情了,但是至少在这部系列不会有任何角色出现这样的剧情。这部分的方针不会变更,敬请放心。 接下来的第三十集正如上次所说是〈夺还篇〉。还没决定是否分成上下两集。〈夺还篇〉将会飞离日本,以usna军为对手大闹一场……我自己都担心剧情能否接得合理,但也相对会努力写出荒唐无稽的趣味性,敬请期待。 下一集第三十集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 勤) 为各位献上新年号「令和」第一本《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系列作品。第二十九集〈追踪篇(下)〉,各位觉得如何?看得愉快吗? 达也与八云敌对的构图,我在本系列相当初期的阶段就冒出这个念头,开始具体构思这场师徒对决是在第十三集〈越野障碍篇〉那时候。第十三集是在二○一四年四月出版,因此以作者的角度是整整花了五年才走到这场对决。 草案也曾经写过达也杀害八云的真正生死战,不过定稿的剧情演变与结果正如各位所见。要是这两人之间产生强烈到非得杀个你死我活的情感或过节,我这个作者无法接受,所以即使多少觉得美中不足,双方在本集没受重伤就以斗法分出胜负,我认为是最好的进展。 开头也提到,天皇陛下于上个月即位,年号定为「令和」。年号这东西在创作上是相当刁钻的存在……以虚构的近现代、近未来日本为舞台的时候,苦于怎么处理年号的应该不只我一人。 所以入选到最后没采用的年号候补被报导出来时,我即使自觉轻率也心怀感谢。只不过身为一介穷酸文人,这则报导是否真的是违反保密义务的产物,老实说真的无所谓。 说到知名的虚构名号,例如「昭和」之于「照和」、「大正」之于「太正」、「明治」之于「明冶」。也有作品将「昭和」置换为「神化」。题外话,虚构年号的念法,我记得不太清楚。 我接下来要写的作品,预定以「元化」取代「昭和」、以「修文」取代「平成」。这也是真假不明的最终候选名单,所以我没资格谈论保密义务之类的。 话说「令和」要用什么来取代呢……果然是「荣弘」吧。干脆学《魔法科》统一为西历或许比较轻松。话是这么说,不过《魔法科》的世界可没废止年号喔。只是没想过长达八十年分的年号变迁罢了。 这次达也说出可能会被误解为后宫宣言的那段话,但我没有让达也花心的计画,也没有让他重婚的计画……虽然内心觉得差不多想写这种剧情了,但是至少在这部系列不会有任何角色出现这样的剧情。这部分的方针不会变更,敬请放心。 接下来的第三十集正如上次所说是〈夺还篇〉。还没决定是否分成上下两集。〈夺还篇〉将会飞离日本,以usna军为对手大闹一场……我自己都担心剧情能否接得合理,但也相对会努力写出荒唐无稽的趣味性,敬请期待。 下一集第三十集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 勤) 插图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 作者:佐岛勤 插画:石田可奈 译者:哈泥蛙 图源:真妹控 录入:kid 天使动漫: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与tsdm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 转载请保留完整的资讯,否则往后一律禁止 —————————————— 内容简介 带着水波离开日本的九岛光宣,和化为寄生物的雷蒙德一起前往usna军基地所在的西北夏威夷群岛。 另一方面,达也被九重八云这个意外的伏兵阻止追踪行动,但他没放弃水波。 因为他已经和深雪约定绝对会带水波回来。 光宣与雷蒙德逃往的场所是珍珠与赫密士环礁美军基地。 说巧不巧,莉娜委托达也救出的卡诺普斯少校,刚好囚禁在附近的中途岛监狱。 习得消灭寄生物的新魔法「幽体消散」之后,为了夺回水波与卡诺普斯,达也暗中突袭usna军基地……! [1] 七月十三日,星期六的清晨。具体来说是上午七点的十分钟前。 「去探望穗香之前,妳会先回家一趟对吧?」 深雪要前往一高上学时,达也以一如往常的表情与一如往常的声音询问。 「是的,照这个预定进行。」 深雪以莉娜的魔法「扮装行列」变身为亮棕色头发与淡褐色眼睛的另一个人。她以不同于往常的声音与一如往常的语气回答。 昨天,七月十二日,将美军寄生物拉拢为自己人的光宣,以海路将水波带往国外。达也的追踪以失败收场。 但是达也与深雪都没被失意击垮。 「达也你也会去吧?」 只有头发与眼睛色彩不同,长相和深雪一模一样的莉娜,在深雪身旁询问达也──莉娜是参考自己的长相让深雪变身,考虑到这段原委,应该形容为现在的深雪除了发色与眼睛颜色之外,长相和莉娜如出一辙。 莉娜也知道达也没有成功抢回水波。 但她看起来没担心达也。 不是因为她认为达也不在意昨天的失败。 莉娜明白达也与深雪精神上都受到不小的打击。 但是──达也与深雪都没放弃。 莉娜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担心两人。 「我是这么打算的。可以请莉娜也一起去吗?」 「当然。因为穗香是朋友啊!」 ──既然达也与深雪表现得一如往常,我也要维持平常的态度。 莉娜是这么想的。 ◇ ◇ ◇ 深雪以莉娜的魔法取得别人的外型,是为了躲避媒体的采访攻势。 七月八日,本周的星期一。沿着日本海南下的新苏联舰队,被一条将辉以新的战略级魔法「海爆」击退。 这个事件本身是达也布的局,也按照他的计算进行。但是媒体聚集在新英雄身旁时,吉祥寺真红郎对媒体说出的话语,大幅搅乱达也的计划。 吉祥寺老实对记者说出达也的名字,提到达也是「海爆」的共同研发者。拜此所赐,不只是达也,连深雪也陷入差点遭受采访攻势的事态。 幸好达也与深雪都还不至于被记者与摄影师包围。 达也与深雪搬到调布大楼的这件事也瞒着校方。在学校的记录里,两人的住处依然是父亲司波龙郎名下位于府中的独栋住家。媒体现在是大阵仗集结在该处。 但是没能在住处访问到两人的记者,肯定埋伏在第一高中的通学路上,这是很容易想像得到的结果,实际上也是如此。达也预见这一点,委托莉娜以「扮装行列」将深雪的外型改变为另一个人。 深雪和莉娜在比平常更早的时间上学,是因为必须在学校花时间解除「扮装行列」。解除魔法的过程只有一瞬间,但是为了避免不特定多数的学生看见变身场面,所以深雪在前往教室之前先到学生会室,在那里解除变身。为此必须提早上学。 送深雪她们出门之后,达也坐在饭厅。再三强调,达也没放弃抢回水波,也没因为被光宣逃走而气馁。今天上午他必须出门为昨天的事情善后。现在这个时间做什么都不上不下。 (……水波正在太平洋往东方移动。路线没变更吗……) 达也喝着家庭自动化系统泡的咖啡,以「眼」看向水波的情报。他轻而易举便成功追踪到水波的情报体。 (光宣他……应该察觉我在「看」了。) 光宣肯定在水波身边。达也沿着这段「缘」想读取光宣的情报体,但是在对焦之前,光宣的「影」就脱离达也的「视野」。 (是「鬼门遁甲」吗……) 达也的「视线」之所以错开,应该是光宣的「鬼门遁甲」使然。从周公瑾亡灵继承的东亚大陆流古式魔法,光宣看来使用得炉火纯青。 达也至此暂时停止观测。打在水波情报体的标记当然就这么留着,但达也不坚持找到光宣。 如果继续进行详细的观测,达也要阻止带走水波的那艘运输舰,也不是不可能吧,但若贸然攻击危害到水波就本末倒置了,要是原本只想破坏轮机部位却造成沉船的结果就惨了。 (虽然还有点早,不过……) 进行外出的准备吧。如此心想的达也将咖啡一饮而尽。他要去参加师族会议。虽然不必穿得过于正式,但还是会要求穿着得体。达也对外的身分是高中生,所以准许穿学校制服,但他决定换上西装。 达也将杯子放进洗碗机(不必操作按键,碗盘累积到适当的量就会自动开始运作),然后前往卧室。但他在途中绕到客厅。 视讯电话的来电铃声叫住他。 时间还不到八点。在这种时间打电话过来,应该是有急事吧,或者是只能在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想到这里就不忍心装作没听到。 达也进入客厅,按下通话键。 在墙面荧幕登场的是身穿军服的藤林响子。 『达也同学,早安。抱歉这时间打电话过来。』 藤林略显顾虑从画面中搭话。她的态度看起来不像只是在意一大早打来。 「早安。请问是急事吗?」 达也劈头以冷淡语气询问。并不是因为坏了心情才爱理不理,达也平常就是这个样子。 『并不是急事啦……』 藤林支支吾吾。 达也隔着镜头以视线催促她说下去。 藤林在荧幕里心神不宁般眼神游移,就这么没直视达也进入正题。 『……我想为父亲的事情道歉。达也同学,方便拨空吗?』 「意思是妳想当面说?」 『是的。』 此时藤林以终于下定决心的表情,和达也四目相对。 『因为父亲犯下的背叛行为,不能只隔着镜头道歉就了事。』 藤林响子的父亲藤林长正,昨天在富士山麓的青木原树海和达也交战。他为了让九岛光宣逃走而妨碍达也的追踪。长正前一天才允诺会协助达也逮捕光宣,所以他的行为无疑是背叛。 「免了。」 达也的回应依然冷淡。 『可是……』 「妳的歉意,我现在就收到了。不必再多做什么。」 毫无着力点。 达也的语气正适合如此形容。 即使如此,藤林还是不肯退让而开口。但是达也的声音抢得先机。 「不提这个,妳要不要先去探望令尊?知道他在哪间医院吗?」 败给达也的藤林长正被黑羽贡的部下抓住,运到位于甲府,由四叶家掌控的医院。现在就这么软禁在那里接受治疗。 『呃,嗯。我听母亲说了。』 「虽然伤得很重,但肯定没有谢绝面会。」 虽说是软禁,但四叶家没要妨碍长正和外部接触。医院名称、住址与电话都已经在昨晚就告知家属。 『……知道了。』 和造成困扰的当事人父亲好好谈完再重新来过。藤林如此解读达也的话语。 『这次真的很对不起你。』 达也隐约察觉藤林误解他的发言,却没刻意辩解。 「不会。请保重。」 达也说出难免被解读为挖苦的这句话,同时按下开关结束通话。 ◇ ◇ ◇ 来到国防陆军一○一旅独立魔装大队司令官室出勤的风间中校,椅子还没坐热就离开房间。因为桌上型终端机开机之后,风间就看见传呼他的讯息。 然后他现在站在一○一旅司令官佐伯少将的办公桌前。 「昨天在前山梨县富士河口湖町的西湖附近,九岛苍司接受警方的侦讯。」 进行一整套制式问候之后,佐伯首先提出的是这个话题。 风间脸上浮现些许意外感。 「和九岛家的次男同名啊。」 「是他本人。」 浮现在风间脸上的意外感变得明显。 「为什么在那种地方?明天就是九岛阁下的葬礼,他肯定没余力出远门吧?」 如风间所说,被光宣杀害(对外宣称的死因是病死)的九岛烈,预定明天在九岛家的家乡举行葬礼。肯定会有许多吊客前来会场悼念吧。不只今天,遗族昨天肯定也忙于准备。 「九岛苍司好像支援九岛光宣逃亡,和司波达也打了一场。」 「九岛家和九岛光宣还有连络?」 风间的声音不只惊讶,还混入更浓的傻眼成分。 「只有间接的证据就是了。」 反观佐伯没惊讶,没傻眼,也没显露意外感,而是平淡回答风间的问题。 「既然警方能够侦讯,代表达也没消除九岛苍司吧?」 「那当然。他的『云消雾散』归类为机密魔法。只因为抢回帮佣的过程被妨碍就滥 用,是不被允许的行为。」 佐伯的扑克脸在这时候出现裂痕。她这番话是将军方立场单方面强加于人。达也内心的优先顺位不一样。但是风间没在这时候当场指摘。 「这种程度的事情,我原本以为他也能理解……」 佐伯叹了口气。 「……昨晚在湘南观测到的火球,是他的『云消雾散』造成的。虽然没证据,不过对流层平台的红外线摄影机录下影像,经由我的部下分析之后,结论是几乎可以确定无误。」 「下官第一次听到这件事。」 风间的发言是表明不满,质疑情报为什么没传达给他。达也以「大黑龙也特尉」的身分隶属于风间指挥的独立魔装大队。由师团总部的情报部队负责初步分析还算妥当,但是在做出最终结论之前,风间认为照道理应该向他指挥的大队征询意见。 佐伯理解风间的心情,也猜到他会这么想。 「关于司波达也昨天犯下的诸多违法行为,本旅不予坦护。」 明知如此,佐伯还是无视于风间的不满。 「他最近的举止令人看不下去。如果他以为身为战略级魔法师就能为所欲为,就非得矫正他的错误观念。」 「但我认为达也并未误解这种事……」 因为获得一条将辉这个新的战略级魔法师,所以达也派不上用场了?──风间没将这个问题说出口。 「话说回来,您说九岛苍司支援九岛光宣逃亡……九岛光宣完全逃离达也的追踪了吗?」 「听说九岛光宣带着樱井水波,搭乘美军运输舰逃到太平洋了。」 「是美军暗中牵线?」 「应该是美军内部的寄生物帮了他们吧。」 寄生物正以stars为中心,在usna军内部扩大影响力,日军也掌握这个事实。目前这个情报只保留在情报部的部分人员与少数干部手中,不过佐伯已经以个人管道取得。 「原来如此。」 佐伯先前还没将这件事告诉风间,但他看起来没吃惊。佐伯对于风间的反应感到意外,却没问他是否早就知道。要是聊到取得情报的管道可能会节外生枝吧?这份担忧掠过佐伯脑海。 「……司波达也恐怕也知道九岛光宣的逃亡手段。可能也已经查出逃亡的目的地。」 「因为达也有那双『眼』。不过,这会造成什么不方便吗?」 「载送九岛光宣的运输舰,据说正前往西北夏威夷群岛。」 「西北夏威夷群岛……阁下怕达也可能前往中途岛吗?」 「是的。」 佐伯没含糊其词,明确点头。 「中校。独立魔装大队绝对不能协助司波达也袭击中途岛。」 「下官明白。也会彻底要求部下自制。」 风间明理的态度,使得佐伯稍微松一口气。 看来长官怀疑我参与了攻击美军基地的暴行──风间从佐伯的态度这么认为。这就像是把风间当成私情看得比国家利益还重的人,风间感到万分无奈。 「您要说的只有这些吗?」 风间话中带刺就是这个原因。这时候的他刻意没隐藏不悦心情。 「不,正题是另一件事。」 从佐伯的声音听不出她因为坏了风间的心情而感到慌张。只不过她的语气也令人感觉有点冷静过头。 「三月逮捕的澳大利亚魔法师──贾丝敏?威廉斯与詹姆士?杰佛瑞?强森,政府已经决定释放了。」 「要引渡给澳大利亚吗?」 「是的。」 风间没问释放的理由。既然是政府的决定,他就没道理插嘴,他也不想打草惊蛇。在澳大利亚成为俘虏的日本官兵不会留在官方记录,但是或许有干员不是被当成俘虏,而是被当成罪犯拘禁。老实说,风间自己并不是和非法业务无缘,所以更不想牵扯到这方面的人物。 「我希望中校接下护送他们的任务。」 「由下官护送?」 不过风间也知道,在提到这个话题的时间点,释放两名澳大利亚魔法师特务的这件事就和他摆脱不了关系。 「是当天来回。肯定不会影响到大队的运作。」 「方便请教日期时间与场所吗?」 「七月十四日的○九○○从本基地出发。他们两人预定会在今天移送到本基地。」 「明天吗……请问要护送到哪里?澳大利亚吗?」 「硫磺岛。会在那里引渡俘虏。」 「只要引渡就好?」 「没要交换俘虏。不过……」 佐伯说到这里,从办公桌取出一封信。 「请把这个交给对方的负责人。一定要亲手交给本人。」 「请问您说的『本人』是哪一位?」 信封没写收件人。风间会这么问是理所当然。 相对的,佐伯的回答并不寻常。 「是中校也熟知长相与姓名的人物。」 现在这间旅部司令官室只有佐伯与风间两人。 即使如此也不能说出姓名,对方就是这样的人物。 「遵命。」 风间没有追问。 ◇ ◇ ◇ 上午九点多,兵库前来迎接达也,达也搭乘他驾驶的小型直升机从自家大楼出发。目的地是横滨港湾高塔。今天十点将借用魔法协会关东分部的线上会议室举行临时的师族会议。达也受命以证人身分与会。 「七草学姐,早安。」 真由美站在会议室前面,达也主动打招呼。 「达也学弟,早安。这么早来啊。」 真由美笑盈盈接近正要走过来的达也。 「学姐是代理七草阁下出席吗?」 「怎么可能。我是来当十文字的助手喔。」 「这样啊。确实,即使是十文字学长,如果要他一边独自操作视讯会议系统一边开会,可能没办法专心。」 「就算这么说,也不能找外人帮忙。」 真由美的脸瞬间蒙上阴影。虽说理所当然,但她知道今天会议的议题是什么。 不过真由美立刻露出亲切的笑容。 「达也学弟,要不要过去喝杯茶?」 「快到开会的时间了吧?」 「还有十分钟以上喔。」 真由美说完,有些强势地将达也带到茶水区。 达也知道真由美这名女性对于红茶有着自己的原则。原本担心区区十分钟不足以好好泡茶,不过真由美好像没执着到那种程度。端到达也面前的是预先在冰箱放凉的红茶。 「达也学弟,抱歉上次没帮上忙。」 真由美将玻璃杯放在坐着的达也面前,并且先开口道歉。桌上没放糖浆、奶球或柠檬等多余的物品。不接受无糖以外的红茶,大概是在时间不足的状况中勉强保有的坚持吧。 「……上个月的那件事吗?那天晚上以结果来说,承蒙学姐击退光宣,我反而必须道谢。」 真由美说的是六月下旬某天晚上,光宣袭击水波所在医院的那件事。如达也所说,当晚光宣没能成功掳走水波。 「那个时候击退光宣的是十文字……而且如果那时候抓住光宣……」 「我也一样没能抓住光宣。」 茶水区的空气增加重量与黏度。 「……话说回来,你最近有上学吗?」 大概是想驱除阴沉的气氛,真由美一改语气询问达也。 「有上学。不过只是偶尔去。」 以达也的角度来看,他并没有说谎。即使只看这周,他也为了带莉娜和百山校长见面而在周三前往学校。而且说起来,学校是从周四恢复上课,如果回答没去学校才叫做说谎吧──达也这么认为。 然而一反达也的想法,真由美听他说完之后深锁眉头。 「我知道你现在免除出席义务,也知道背后的原因……」 真由美以关心的眼神看向达也。 「不过,这不是你希望的待遇吧……?并不是禁止你去学校,所以尽量每天上学比较好吧?毕竟你还能当高中生的日子只剩下半年多……」 真由美是担心达也才这么说──达也在这方面也没有误解。真要说的话,应该是真由美有所误解。 「我自认只要能上学尽量会去。」 这不是临场托词,无疑是达也的真心话。先不提刚入学的那时候,现在的达也不抗拒前往第一高中,甚至反倒是对第一高中有所眷恋。而且即使不提达也自己的好恶,他相当好奇深雪与莉娜在学校是怎么过的。对于深雪是纯粹担心,对于莉娜是担心突然闯祸。只不过是现状无暇上学罢了。 「……是我多管闲事吗?」 达也不认为真由美从他的简短回应就理解得这么深入,不过大概是从他的语 气与表情感受到某种东西吧。让真由美眉头深锁的忧虑即使没有完全消散也明显淡化。 会议开始的三分钟前,克人现身了。这时间抵达不会太晚。事前准备是由魔法协会的职员进行。会议开始之后才需要助手。 达也和真由美一起跟在克人身后进入会议室。 分割成十格的大型荧幕已经映出六人的脸。面对这几位十师族当家,达也一起点头问候。并不是达也轻视其他家的当家。克人与真由美即使低头的角度不同(只有真由美深深弯下腰),也没有逐一个别问候。 达也他们入内没多久,八代家当家出现在画面。 到了十点整,另外三人──四叶真夜、七草弘一与九岛真言齐聚在荧幕里。 「时间到了,那么开始进行临时师族会议。」 克人的宣言没有仪式上的对话。 『事不宜迟,我想先厘清来龙去脉。』 一条家当家一条刚毅突然以强硬语气带头发言。 『九岛苍司先生协助九岛光宣逃亡,这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由在下回答。是真的。」 达也毫不畏惧接受他的询问。 「九岛苍司先生以『扮装行列』冒充九岛光宣,成为误导在下的诱饵。在下在追踪苍司先生的时候,光宣趁机成功往反方向逃走。」 『九岛阁下。司波先生这段发言是否属实?』 二木家当家二木舞衣询问真言。 九岛家现在不是十师族成员,是定位为十师族递补候选的师补十八家之一。九岛真言受邀参加会议不是处于问话的这一边,而是被问话的另一边。 『表面上是事实,不过「冒充」这个说法有语病。苍司并非自愿成为诱饵。』 真言毫不畏惧回答舞衣的问题。 『所以他是被操纵的吗?』 『您的意思是说,化为寄生物的光宣拿苍司当傀儡?』 六冢温子与八代雷藏接连质询真言。 『是的。光宣和寄生物同化,苍司无法对抗他的精神干涉魔法。』 如果九岛苍司在场,或许会作证自己没被魔法直接操纵。苍司不是主动帮光宣逃亡,是承受压力逼不得已协助。但是对苍司施压的不只是光宣。苍司确实害怕光宣的能力,不过命令苍司当诱饵的是真言。光宣没对苍司使用操控内心的魔法。 『光宣使用了意识操作的魔法吗?但我收到的资料没有这方面的情报。』 『应该是化为寄生物之后学会的新能力吧。』 真言的说明是刻意造假。光宣没以魔法操纵苍司,也没学会意识操作的魔法。但是真言回答七宝拓巳时的声音和至今一样听不出慌张。 『您的意思是说,苍司先生始终是被光宣操纵的吧?』 发问的是七草弘一。 『正是如此。』 真言的回答没变。看来他始终想把责任全推到光宣身上。 弘一的询问没有到此为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您说什么?』 真言首度展露慌张。 『苍司先生是在什么时候中了光宣的法术?苍司先生为了担任诱饵所驾驶的车,就我所知不是租车或赃车,是九岛家名下的车。苍司先生是在什么时候中了意识操作的魔法,在什么时候把车开走的?』 『这……』 『九岛阁下,您没察觉苍司先生行迹可疑吗?』 『……说来丢脸,我没察觉。』 真言的语气变得难堪又谦卑。他原本强势的态度出现裂痕。 『这就危险了。』 弘一不是以责备的语气,而是以沉重的声音指摘。 『您说的「危险」是指?』 一条刚毅介入弘一与真言的对话。 刚毅并非要为答不出来的真言缓颊,而是觉得必须确认弘一说的「危险」是什么。 『九岛阁下没察觉家人受到寄生物的强烈影响。』 如同一直在等待刚毅这么问,弘一的语气产生热度。 『也就是说除了苍司先生,无法否定也可能有其他家人或帮佣被寄生物操控内心。』 弘一讲得牵强附会。但是只要真言没收回「苍司被光宣操纵」的主张就无法否定。 『九岛阁下。我认为七草阁下的担忧不容忽视,您认为呢?』 二木舞衣尽量保持中立态度,对真言这么说。 『……一点都没错。』 真言不得不认同这个说法。 『我会立刻清查家里所有人。』 『您不知道谁受到寄生物的控制吧?光靠九岛阁下一人不会忙不过来吗?』 『意思是七草阁下您要帮忙吗?』 回应弘一这个问题的不是真言,是刚毅。 如果刚毅没插嘴,真言应该会落得说不出话的下场吧。 『我自己有一些想法,所以敝家这一年努力发掘知觉系的术士,应该能成为助力。』 弘一积极吸纳知觉系的魔法师,是基于去年发生第一次寄生物事件的反省。至少弘一在这方面没说谎。 只不过,弘一这个申请不是出于善意。 『那么,我们四叶家也来协助吧?』 『不,这就不必了。四叶阁下要处理光宣与usna的问题,劳烦您的话会不好意思。』 证据就是即使四叶真夜突然发言,弘一依然间不容发驳回这个提案。弘一企图以调查的名义窃取前第九研的研究成果。 「这部分要不要等散会之后,九岛阁下与七草阁下再私下讨论?」 大概是预见弘一与真夜之间将迸出火花,克人在这时候介入。 『也对。十文字阁下说得没错。』 刚毅立刻支持克人。 『说得也是。九岛阁下,晚点方便借点时间吗?』 『没问题。』 真言答应弘一之后,场中暂时产生告一段落的气氛。 『司波先生。不,应该称呼您四叶先生吗?』 七宝拓巳判断应该进入下一个话题,以郑重的态度向达也开口。 「请叫我司波。」 达也这么回答不是因为立场的问题,而是顾虑到这时候称呼「四叶」会和真夜难以区分。 『那么,司波先生。昨晚在平冢东部海岸附近抢走报社机构所属直升机的魔法师集团,和他们爆发枪战的是您吗?』 「遭受直升机乘员开枪射击,以魔法反击并歼灭他们的是在下没错。」 达也稍微修正七宝拓巳的发言之后承认这件事。 『司波先生的反击是为了自卫,我从收到的资料理解到这一点。』 对于达也的反驳,拓巳回以像是安抚的话语。 『知道对方的身分吗?』 『那些人是九岛光宣的共犯吗?』 紧接着,五轮勇海与六冢温子接连发问。 「不知道。对方是东亚脸孔,但是和我们差不多,若说他们是日本民族也能令人接受。」 其实从艾莉卡转述远山(十山)司的说法,达也已经猜测袭击他的是illegal map。但是在昨晚交战的时间点无 从得知这项情报,所以达也坚称对方来历不明。 『关于他们的身分,我这边已经掌握。』 就像是要推翻达也的回答,七草弘一再度插嘴。 「他们是谁?」 克人催促弘一回答。 『usna非法魔法师暗杀小队的马头分队。』 『illegal map吗……』 听到弘一说出的名称,三矢元以一副「原来如此」的语气轻声说。 『七草阁下、三矢阁下,illegal map是什么?』 对于一条刚毅的发问,七草弘一与三矢元稍微移动视线,彼此以手边的画面观察对方表情。 隔着镜头互让的结果,由三矢元接下说明的工作。 『是美军统合参谋总部直属的非法特务与暗杀部队。所属成员都是拥有卓越对人技术的魔法师,以三个分队组成。据说其中的马头分队预设用来对付大亚联盟,分队人员以东亚外貌的魔法师为主。』 『美军拥有的非法特务精锐部队是吗?』 『这样的理解没有问题。』 对于一条刚毅的这句话,三矢元点头回应。 『四叶阁下,美国为什么企图杀害令郎?』 刚毅将话锋转向真夜。 『天晓得?大概是达也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吧。』 真夜假惺惺这么说,大概是不想隐瞒自己在装傻吧。 刚毅对于真夜的态度感到不满。 『是要求他参加狄俄涅计划吗?我不认为光是这样,他们就会派魔法师的暗杀部队过来。关于令郎的那个传闻果然是事实吧?』 真夜没对刚毅的挑衅起反应,只是浅浅一笑。 『您说的传闻是? 』 发问的是七宝拓巳。 『摧毁朝鲜半岛南端的战略级魔法师──引发俗称「灼热万圣节」的战略级魔法使用者,传闻正是四叶阁下的儿子司波先生。』 刚毅这段发言形式上是回答拓巳,实质上是在询问真夜与达也。 真夜依然只是冰冷微笑。 回答的是达也。 『在下不认为必须回答这个问题。』 达也看起来毫不考虑就如此回答,使得刚毅双眼睁大,脸孔涨红。 「这不是应该在本次会议讨论的议题。如果是这种会议,在下就不会在这里打扰。」 在刚毅破口大骂之前,达也进一步这么说。 『司波先生,您这样说得太重了,冷静一下吧。』 『一条阁下也是,我认为发言的时候应该避免追究别人家的私事。』 六冢温子与八代雷藏连忙出言仲裁。 『……也对。这个话题不适当。』 「恕在下失礼。」 虽然「只是嘴上说说」,但刚毅承认自己不对,达也受到对方「毫无诚意地」道歉。 会议室开始飘出冷场的气息。映在画面上的各当家们难掩消沉心情。也可能是懒得掩饰。 『引发枪战骚动的武装势力如果是illegal map,他们的恶行应该不会和光宣先生或国内的犯罪组织无关。虽然他们这次是在新苏联舰队撤退的时候乘隙入境,但今后国防军肯定会赌上面子提高警觉。』 大概是觉得就这么拖拖拉拉毫无益处,三矢元着手总结这段议论。 『关于这件事,我们不必介入吧。我认为目前应该把问题聚焦在九岛阁下的责任。』 『我想三矢阁下说得没错。虽说是屈服于光宣先生的魔法而造成这个结果,但九岛阁下成为寄生物惊动社会的助力。』 七草弘一顺着三矢元的发言这么说。 『四叶阁下。九岛光宣带走的是贵家的帮佣。四叶家基于立场会要求九岛家如何了结?』 弘一提出的这个问题,如同逼着真夜扮黑脸。 『这个嘛……达也,你怎么想?』 真夜不改笑容,就这么将弘一的问题丢给达也。 「在下认为不必要求他们负责。」 达也毫不犹豫。 「既然是被光宣操纵,那么九岛家也可以说是寄生物的受害者。即使从客观事实来看,九岛家也是前任当家被光宣杀害的第一个受害者。因此在明天即将举行已故九岛大人葬礼的这个时候,要是将遗族视为共犯批判,在下认为以人情来说也不甚妥当。」 『司波先生,您说得很好。』 大概是害怕有人插嘴反驳,二木舞衣稍微加快说话速度,以称赞的形式赞同达也。 『如同司波先生的指摘,九岛光宣是杀害九岛家前任当家的凶手。九岛家不可能「主动和这种人联手」。』 『「以常识来说」应该没错吧。』 八代雷藏以酸溜溜的语气附和。 『九岛家不必赎罪,我也赞成这个意见。七草阁下也觉得这样没问题吧?』 『只要四叶阁下觉得没问题,我就没有异议。』 在三矢元的叮嘱之下,七草弘一露出微妙的表情点头。 不提真夜与达也,舞衣、雷藏与元是不希望十师族的团结出现裂痕才刻意这么说。九岛家现在不是十师族的一分子,但是直到不久之前都是核心家系,和其他的师补十八家划清界线。要是这时候对九岛家穷追猛打到不必要的程度,或许会削弱十师族的体制。他们心怀这种畏惧。 弘一也不是要毁掉以十师族为顶点的日本魔法界秩序。脱离十师族的九岛家至今依然维持强大的影响力,弘一的企图是降低九岛家的地位,不是想斗个两败具伤。 『这样就好。此外,司波先生。』 三矢元促使七草弘一妥协,但他没有就此收起矛头。 「请问有什么事?」 『这里确实不是揭发您真正能力的场所。』 「三矢阁下,这个话题已经……」 克人制止元。但元的嘴巴没停下来。 『不过,司波先生。你是灼热万圣节的战略级魔法师,这如今是公开的秘密。你的行动与发言使得国内外许多军事相关人士陷入猜忌,感受到威胁,引发他们过度反应。你必须再稍微郑重认知这个现实。』 元的发言不是基于厌恶或恶意,反倒可以说是在关心达也的现在与未来。 三矢家不只在国内,和海外的军事相关人士之间也有许多管道,或许已经掌握到剥夺「战略级魔法师司波达也」战力的谋略一角。 「在下会将您这番话当成忠告收下。但即使您说这是公开的秘密,在下也无法说些什么。」 达也似乎也理解这一点。即使如此,他的态度依然不变。 达也和国防军约定过,不准公开自己是质量爆散的使用者。除了这个隐情,他也不能忽略诗奈经由深雪告知的情报。 三矢家将达也袭击中途岛监狱的计划密告给国防军。密告对象选择和达也关系匪浅的佐伯,应该是为了阻止计划付诸实行。达也觉得三矢元的看法一针见血,同时不禁心想刚才的发言或许也是为了限制他今后的行动。 ◇ ◇ ◇ 今天的临时师族会议,令达也事后感到不是滋味。和illegal map的交战没被责备是圆满的结果,但他的战略级魔法师身分实质上已经曝光,虽说这不是自己的失态,达也依然无法接受。 不过,要是一直放不下这份难以舒坦的感觉,会害得深雪无谓担心。他强行切换心情,依照先前的预定,在深雪与莉娜放学返家之后一起前往穗香入住的医院。 「嗨,穗香!身体状况怎么样?」 莉娜一进入病房,就率先向穗香搭话。 在她的身后,达也与深雪挂着微妙的扑克脸。 老实说,深雪认为达也首先搭话会比较让穗香开心而自制,达也也猜到深雪的想法,准备由自己先询问穗香的身体状况。 事与愿违。 莉娜以「兴致」与「气势」毁了这个计划。 由于没有预先说好,所以也不能责备莉娜。结果就是达也与深雪暂时丧失表情。 只不过,这也是因为达也他们有着过于多心的倾向。 对于莉娜开朗的声音,穗香以丝毫感受不到消沉的笑容回应。 「没有哪里不舒服喔。虽说住院,也只是住院检查以防万一。」 「这样啊,那就好。」 达也重整态势介入对话。 「达也同学……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穗香在畏缩的同时露出藏不住的笑容。她不认为达也不会担心她,不过达也像这样以态度表示关怀,她还是禁不住喜悦。 「这不是妳要道歉的事,反倒是我必须道歉。对不起,这次又殃及妳了。艾莉卡也是,造成妳的困扰了。」 病房里除了达也他们,艾莉卡与雫也来探视。 达也先向穗香低头,然后也向艾莉卡道歉。 「别这样!不是达也同学的错!」 「嗯,是那些坏蛋的错。幸好穗香与美月都没受伤,你应该不必感到自责吧?」 穗香激动这么说,艾莉卡挂着微笑摇了摇头。 「没受伤真的太好了。不只是穗香与美月,也包括艾莉卡、西城同学与吉田同学。」 深雪这番话无疑是她的真心话,却也是借此避免达也再三谢罪。 「也对。虽然美月也向学校请假,不过只是因为昨天发生那种事所以小心为上。至于雷欧与miki……不会因为那种程度就怎么样吧。」 如艾莉卡所说,美月今天为求谨慎而在家休养。雷欧与干比古只是因为这里是女生的病房又是单人房而避嫌。 「我也不认为这是达也同学的责任。」 沉默到现在的雫这么说,听起来和至今的话题方向与气氛不同。 雫目不转睛注视达也。她的脸上没有笑容。 「为了避免这种危险的事件再度发生,希望达也同学今后可以保护穗香。」 绝非消遣的正经语气。正经的表情。 「咦咦?」 出声的是穗香。艾莉卡与莉娜也面露惊讶。 深雪脸上不知为何没有惊讶或怒意──相对的,也没挂着笑容。 「我想妳知道我是十师族四叶家的人。」 回应雫这句话的达也声音,感觉与其说是「下定决心」更像是「确认决心」。 「嗯。」 点头的不是穗香,是雫。穗香屏息注视着达也的脸。 「以前我预测自己将来会和四叶家诀别,不,是敌对。但 现在我打算以四叶家魔法师的身分活下去。」 听到达也接下来这段话,深雪表情瞬间蒙上阴影。 「得以受到我的保护,意思是穗香也要成为四叶家所属的魔法师。这么一来将无法维持普通的生活,也不再是普通的魔法师。就算这样……」 「就算这样也没关系。」 穗香略为抢话回应,接受达也的说法。 注视达也的双眼毫不动摇。 但她的视线从达也移向深雪之后,眼神迟疑不决。 「可是深雪……就算这样,妳也可以吗?」 听到穗香这么问,深雪看向下方。 不过深雪立刻抬起头,正面和穗香相视。 「说实话……我会抗拒。因为穗香是迷人的女孩。但是如果妳肯一起成为达也大人的支柱,我会很开心。这个想法不输给抗拒的心态。」 「深雪……嗯,我会努力的。」 深雪与穗香相互微笑。两人都称不上是满脸笑容。深雪的笑容明显带着逞强,穗香的笑容缺乏自信。即使如此,两人的话语与眼神都毫无虚假。 「不过……」 深雪说到这里转向达也。 向达也露出的笑容没有阴影。 「达也大人,不可以花心喔。」 (用不着现在讲这种话吧?) 达也表情不变,在内心哀号。 「用不着现在讲这种话吧……」 莉娜傻眼说出这句话。 这也在所难免。气氛全搞砸了。 但是在场的人们都知道,深雪是刻意破坏这股气氛。 「……当然。」 达也努力装出正经表情答应深雪。 穗香的笑容变得有点僵。 「小气。」 穗香旁边的雫轻声说。 ◇ ◇ ◇ 下午七点。莉娜今天也和达也、深雪围坐在同一张餐桌。但她今天并非一直坐在桌旁等,而是和深雪一起站在厨房。可惜称不上「一起做菜」的水准,只是担任「深雪的助手」。 「……没想到是雫先提那件事。」 辛苦操作筷子用餐的莉娜向达也这么说──由于深雪的教育颇为严格,不准莉娜以刀叉代替筷子。 「确实很意外。」 达也与深雪都没反问「那件事」是哪件事。「希望达也保护穗香」。雫的这个「请求」,和达也所说「将穗香与艾莉卡他们放在自己的庇护之下」以及莉娜说出「感觉可以创立王国」这个感想的昨晚想法一致。 「可是达也,她们主动这么说,以你的立场会比较方便行事吧?」 「也对……其实最好别变成非得保护她们的状况就是了。」 达也像是自言自语的这句话,沉重得出乎莉娜预料。 「……穗香也是魔法师。无论是否和哥哥有关,我想她遭遇危险的可能性也不低。」 「就……就是说啊。盯上强力魔法师想逼他们乖乖听话的家伙,在政府、民间或犯罪组织都找得到。能够得到达也的保护,对于穗香来说应该是一种幸福吧?」 深雪与莉娜连忙出言安慰。不对,慌张的只有莉娜吧。深雪的话语有点像是说给她自己听。 「……哎,也对。而且这件事并非现在得立刻处理的类型。」 「……说得也是。现在要以水波为优先。」 三人都停下筷子。气氛变得更加沉重,但这次无法逃避或草草带过。 「……虽然我可能没资格这么问,但是不必去追水波吗?你应该没要放弃吧?」 「当然没要放弃。」 达也立刻回答莉娜的问题。 话中毫无迷惘。 深雪脸上的忧愁稍微消失。 「我已经掌握去向。现在位置是……东京几乎正东方约一千两百公里处。在太平洋海面下以三十五节的速度航行中。」 「连这种事都知道?」 达也接下来说的这段话,使得莉娜瞠目结舌。 筷子从她的手中滑落。 深雪以责难视线看向坐在正对面的莉娜。 莉娜轻声说「对不起」,将掉到桌巾的筷子放在陶瓷筷架上。 「既然在海面下,那她正在搭乘潜舰移动吗?」 亲眼确认莉娜没偷懒将筷子直插在饭碗中或横摆在汤碗上后,深雪转头询问达也。不用说,深雪一停止用餐就将筷子搁在筷架上。 「没知道得那么详细。也可能是全潜型运输舰……不提这个,费心做的饭菜会凉掉,一边吃一边说吧。」 「说得也是。」 「你居然知道全潜型运输舰……」 虽然反应各有不同,但深雪与莉娜也跟着达也再度开始用餐。 「东京的东方是……夏威夷吗?还是……」 莉娜装出「忽然想到」的态度,却藏不住内心的期待。载着水波的船舰正开往中途岛,莉娜将此视为大好良机。 达也与深雪都没责备这种想法过于轻率。如同达也与深雪担心水波的安危,莉娜对于沦为阶下囚的班哲明?卡诺普斯也是相当重视与挂心。两人都理解这一点。 「应该不是夏威夷岛或欧胡岛等夏威夷群岛。是中途岛或邻近的环礁吗……」 要说正因如此应该没错,达也将话题朝着莉娜期望的方向进展。 「莉娜,西北夏威夷群岛有美军基地吗?」 达也从三矢家那里得知珍珠与赫密士环礁有美军基地。即使如此,他还是刻意问莉娜这个问题,言外之意是告知他没有忽略中途岛监狱。 「我听说过珍珠与赫密士环礁有海军的补给基地。」 不过说来可惜,莉娜出乎预料地正经,没察觉达也的暗示,只回答他问的问题。 深雪朝莉娜投以「不应该说这个吧!」的着急视线。 旁边的达也耐心继续和莉娜问答。 「妳听说过?」 「我不是海军军官,不会逐一调查没列入利用计划的地区基地。」 「意思是基地规模没那么大?」 「是的。如果是重要的基地,即使是我应该也会记得更清楚。」 (居然自己讲这种话……?) 达也差不多开始头痛了。 深雪则置身事外专心用餐。 「距离本土遥远,军方内部也鲜为人知的基地吗?抓到的人很适合关在那里。」 「……达也,你认为他们的目的地是珍珠与赫密士基地?」 莉娜战战兢兢询问达也。 今晚的达也没有恶劣到在这时候故意点头回应。 「也不能无视于水波被关进中途岛监狱的可能性。」 莉娜松了口气。 深雪瞥向莉娜。那双眼神在说莉娜是个「需要费心照顾的孩子」,但莉娜没察觉深雪是怎么看她的。 [2] 七月十四日星期日,上午九点。 风间中校按照行程飞往硫磺岛。 风间的副官藤林中尉为了参加外公九岛烈的葬礼,已经出发前往奈良。今天同行的是柳少校以及独立魔装大队的数名士官兵。 除此之外,虽然严格来说不是同行者,但还加上贾丝敏?威廉斯与詹姆士?杰佛瑞?强森两人。他们是澳大利亚军的魔法师。今天春天以破坏任务的现行犯逮捕,直到昨天都关在军事监狱(该监狱和俘虏集中营不同,是监禁俘虏以外的敌方战斗员),不过在今天释放。风间的职责是将两人引渡给前来硫磺岛接人的澳大利亚军代表。 释放的决定已经告知贾丝敏?威廉斯与詹姆士?杰佛瑞?强森。虽然两人大吃一惊,却没有特别陷入疑神疑鬼的样子,态度相当听话。 看来今天的任务会和平结束。如此心想的风间在运输机内重新命令部下严加监视。 ◇ ◇ ◇ 另一方面,风间他们出发的三十分钟后。 达也带着莉娜与深雪,搭乘兵库驾驶的vtol。 目的是确保追踪水波的手段。具体来说,现在正在开发可以飞到西北夏威夷群岛的四人座飞行车,他们要去确认并且催促开发进度。 达也还没决定要以飞行车前往中途岛或珍珠与赫密士环礁。真要说的话,「来回」都使用飞行车是最终手段。若要在飞行四千多公里之后立刻开战,达也自己也觉得很鲁莽,达也认为劫走美军的船舰还比较实际。 达也将这个旁人看来简直疯狂的计划藏在心里,起飞前往巳烧岛。 ◇ ◇ ◇ 此时,一艘航空母舰「从西方」接近硫磺岛。不是澳大利亚军的船舰,是英国海军的航母。 在距离硫磺岛约一小时航程的海域,一架小型极音速运输机接近航母。这也是英军的飞机。运输机就这么降落在斜角甲板。 ◇ ◇ ◇ 另一方面,巳烧岛西方也有飞机接近。不过这是从福冈国际机场起飞的商用喷射机,是国内航线的包机。 在达也等人抵达之前,这架小型喷射机早一步降落在巳烧岛机场。 ◇ ◇ ◇ 载着达也、深雪与莉娜的vtol抵达巳烧岛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多。花费的时间和飞行计划相符。由于已经预先连络,所以也不必等车子前来迎接。不过接送车的目的地和预定不同。 车子不是直接前往岛屿东部的研究所,而是前往西部沿岸,昔日魔法师监狱管理人员派驻的大楼。 大楼的前典狱长室,也就是将原本的最高级装潢改装得更豪华的这个房间里,四叶家当家四叶真夜等待达也的到来。她坐在沙发上,叶山在她身后待命。 深雪不禁转身看向同行的兵库。但兵库露出「大人冤枉」的表情微微摇头。他也没收到真夜来到巳烧岛的消息。 总之不能只是一直吃惊。达也率先开口问候真夜,深雪随后请安。莉娜虽然惊慌失措,但最后选择默默鞠躬致意。 真夜邀他们坐下,达也坐在三人座沙发的右侧。隔着边桌有两张单人沙发,真夜坐在左侧那张,两人刚好面对面。深雪坐在达也身旁,也就是沙发中央,莉娜则挨着深雪坐在沙发左侧。 「抱歉突然找你们过来。工厂那边我请他们稍等一下。」 从这句话可以知道真夜来到巳烧岛并非巧合,是预先调查达也的行程之后介入。 如果是以前,达也的戒心应该会攀升到最高吧。但是现在达也不是很紧张。敌方成为己方,己方成为敌方。翻云覆雨这个词不只用在男女情事。昨天的敌人是今天的朋友,今天的朋友是明天的敌人。正如昨天在穗香入住的病房对她说的那样,以前视为敌人的四叶家,对于达也来说已经不构成威胁。 「没关系。所以方便请教姨母大人的来意吗?」 「也对。不好意思让远方的访客等太久。」 听到这句话,达也感到诧异。真夜的说法听在达也耳里,这次的访客不是来找真夜,而是来找他。然而没有明说,达也完全猜不到访客是谁。 「因为昨天没能好好和你谈一谈……」 不过真夜继续说下去的声音,使得达也切换意识。无须追究访客的身分,反正真夜等等就会引见。达也如此心想,将注意力的焦点移回现在和真夜的对话。 「所以我觉得还是得确认才行。」 「请问要确认什么事?」 「或许不必多问,不过达也,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真夜问得很抽象,但达也没迟疑。 「在下要去带回水波。」 「这样啊……你知道水波在哪里吗?」 「知道。掳走水波的运输舰,现在正前往西北夏威夷群岛。」 「你打算怎么前往那种地方?」 「这部分还在检讨当中。」 「这样啊……达也。」 原本处于被动立场的真夜,脸上换成当家的表情。 「再等两三天吧。」 「……方便在下请教原因吗?」 达也询问真夜为何如此下令。 「无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我都会一五一十告诉你。」 真夜没回答达也的问题。但是不只达也,深雪与莉娜也知道真夜准备了某种腹案。 「知道了。在下遵命。」 达也怀着允诺的意志向真夜行礼。 ◇ ◇ ◇ 达也和深雪、兵库一起前往同一栋大楼的会客室。带路的是堤琴鸣,四叶分家新发田家下任当家新发田胜成的守护者暨未婚妻。莉娜基于真夜「想问她一些事」的意向而留在刚才的房间。预定在和真夜面谈结束之后立刻前来会合。 琴鸣敲响会客室的门。房内立刻有人回应。 「胜成先生,我带达也先生与深雪小姐过来了。」 正确来说,除了达也与深雪还有兵库,不过胜成……应该说「访客」等待的对象只有达也。即使不能无视于四叶家下任当家深雪,没将兵库算进来也不能算是傲慢或冒失吧。 「请往这里。」 胜成起身引导达也他们「三人」到沙发处。两张对向的三人座沙发,其中一张沙发前面站着深色皮肤,五官明显,推测约四十五岁的女性,她身后是看起来二十五岁左右,可可色肌肤,身材高?修长的美女。 [3] 当地时间七月十五日上午六点。 载着光宣与水波的运输舰「珊瑚号」抵达珍珠与赫密士环礁的美军基地。 「雷蒙德,你说下不了船是怎么回事?」 光宣的语气明显在谴责雷蒙德。 「别这样责备我啦,因为我们也一样不能登陆。刚抵达就突然说『暂时别到船外,要进行补给』,简直莫名其妙。」 雷蒙德回应的声音总觉得有点软弱,看来事态也超乎他的预料。 「斯琵卡中尉怎么说?」 佐伊?斯琵卡中尉是寄生物。同样是寄生物,光宣只要开启通道,随时都能以意念对话,不必刻意询问面前的雷蒙德。 「中尉说她也不知道。她一直很诧异,不对,是不耐烦。」 而且雷蒙德没指摘这一点。看来光宣与雷蒙德都比态度或表情所见的慌张得多。 「斯琵卡中尉正在委托stars总部进行交涉。顺利的话只要一两天,再久也肯定会在一周内改善现状。这是中尉的判断。」 「一周?时间花得真久……哎,算了。你是来告知这件事的吗?为了避免我乱来。」 「我不认为你会做出这种不智之举。不过还是有很多军人和你不熟……」 「我知道。我会小心别做出让人误会的举动。」 「拜托了……抱歉限制了你的自由。」 雷蒙德从走廊关上门。 光宣轻轻挥手,将关上的门上锁。不是手势辨识,是以单纯的移动魔法转动室内的锁头。 室内除了光宣还有水波。水波连一句话都没说,但她刚才一起聆听雷蒙德的说明。 「抱歉。总觉得事情变得怪怪的。」 水波表情难掩不安,光宣一边道歉一边低头。 「没关系。」 光宣抬起头,水波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这不是光宣大人的错。」 水波说完,露出客气的微笑。 要是继续开口补充,将会成为责难光宣的话语,所以水波没再多说什么。 光宣察觉水波这个微笑的意思,懊悔咬着嘴唇。 ◇ ◇ ◇ 七月十六日星期二,司波家的早晨餐桌。 「载着水波的船,已经抵达珍珠与赫密士环礁的基地。」 以新闻播报声为背景,达也对同桌的深雪与莉娜如此告知。 「这样啊……」 深雪只轻声这么回应。大概是地点与时间都正如预料,所以不太吃惊吧。 「所以,是要怎么做?」 但是莉娜内心似乎平静不下来,看来她果然很在意囚禁在中途岛监狱的卡诺普斯。 莉娜对达也的语气有点呛。如果在其他场合,深雪肯定会重重斥责莉娜,但她知道莉娜变成这种心理状态的内情,所以仅止于轻声说声「莉娜」告诫。 莉娜也觉得自己的态度近乎乱发脾气,她立刻说「对不起……」向达也道歉。 「我不在意。」 达也如此回应莉娜的谢罪。 「关于『如何前往西北夏威夷群岛』,要等姨母大人连络。」 接着这么回答她的问题。 「意思是……」 「去救人的方针不变。妳的委托也一样。」 莉娜忽地转过头。 「……谢谢。」 这两个字,她以非常细微的声音说出。 ◇ ◇ ◇ 隔天,七月十七日的午休时间。 吃完午餐在餐厅闲聊的深雪,露出「哎呀?」的表情,从内袋取出行动终端装置。 像是本世纪前半的简讯软体全盛期那样,不分时段整天互传讯息,导致国高中生忙于处理的光景已经成为历史。也因此,收到无意义简讯的可能性不高。 「深雪姐姐?」 但是令人感到意外而僵住的通知果然很少吧。深雪一脸失去表情般注视终端装置画面,泉美以疑惑声音询问。 深雪视线从终端装置移向泉美。不是骤然回神,深雪无缝转变为自然表情。 「对不起,没事。」 「……欸,暑假计划决定好了吗?」 同桌的艾莉卡突然改变话题。 她的开朗声音是在命令朋友与学妹们「不准追问」。 ◇ ◇ ◇ 深雪今天也和莉娜一起早早返家。从上周四开始一直都是这样。校方也指示放学要早点离开学校。不过今天不是基于「不该留太晚」的意识,而是基于「不能晚归」的意识来行动。 深雪在午休时间收到的讯息是「今天一定要在下午六点前返家」,是四叶本家传来的。内容包括「今晚出席东京某饭店餐会」的命令、「下午六点半会去迎接」的预告、「也要带莉娜一起来」的指示,以及「已经知会达也」的告知。 「欢迎回来。」 在大楼迎接的达也依然穿着便服。深雪对此不感意外。一般来说都是女性要花比较多时间梳妆打扮,深雪与达也也不例外。 距离预定前来迎接的时刻已经不到一小时。 「我立刻准备。」 深雪如此回应在玄关迎接的达也。 「莉娜也快一点吧。」 「等一下!我没准备什么礼服啊!」 「放心,我借妳穿。我们的衣服尺寸几乎一样吧?」 严格来说,莉娜高了一公分,深雪的胸围大一点。不过这种程度用高跟鞋与胸垫就能解决。 「啊~~真是的!知道了啦!」 以莉娜的立场,比起衣服尺寸,她更担心服装设计的方向性,但是不用尝试就知道以这种借口抵抗也没用。 莉娜就这么被拉着乖乖跟深雪离开。 深雪与莉娜相互协助打扮完毕,在下午六点二十五分走出深雪房间。 「两位穿这样都很合适。」 达也称赞两人。他已经换上不会过于拘谨的黑色西装。 「谢谢。我的礼服很难找到适合莉娜『配色』的款式……会不会稍微平凡过头了?」 深雪带着一丝腼腆,在原地无声转圈。 「不,没那回事。和妳的黑发或莉娜的金发都很搭,我觉得挑得很好。」 深雪与莉娜身穿同样的黑色小礼服。 不过设计上有着微妙的差异。莉娜的裙子短一点,深雪的领口宽一点。 只是在两人的美貌面前,这种程度的差异也等于没差吧。即使讲得比较客气,两人也都是绝世美少女。 深雪露出满面笑容,莉娜稍微脸红不看达也。 玄关门铃在这个时候响起。 类比式挂钟的指针显示六点二十九分。 载着达也等三人,由兵库驾驶的大型房车,停在东京都心某大楼的地下停车场。达也、深雪与莉娜都维持原来的面貌。这是基于真夜「无须乔装」的指示。 确实,即使下车也完全感受不到周遭有任何媒体人士。依照兵库的说明,要是没有内建通讯功能的邀请函,连停车场的闸门都不会开启。今晚餐会的舞台是在严格限制外人进入的会员制具乐部里。 兵库在衣帽间缴交邀请函之后,身穿三件式西装的中年职员前来带领达也等人到包厢。乍看是让人误以为有对外窗的房间,但是映出东京都心景色的是高解析度荧幕。正在运作的空调也是内循环式。冷房装置是从外侧冷却天花板,彻底保护内部。这间包厢完全和建筑物外部隔绝。 等待约五分钟,职员带领叶山、高龄的白人男性、穿裤装的白人女性入内。女性也具备日本人的特征,或许是日裔白人。 叶山还没介绍老翁,莉娜就「啊!」大叫一声。从她的表情推测,看来是usna的名人。 「达也大人,深雪大人。」 叶山称呼达也与深雪的顺序和以往相反。 「这位是usna维吉尼亚州的参议院议员──怀亚特?柯蒂斯阁下。」 「我是怀亚特?柯蒂斯。」 柯蒂斯老翁不等叶山介绍达也与深雪,就向前一步要求和达也握手。 「我是司波达也。初次见面。」 达也没顾虑到叶山与深雪,伸手回握。 「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司波深雪。」 「我是司波深雪。很荣幸见到您。」 深雪鞠躬之后,柯蒂斯老翁也说「我才要说幸会」点头回应。包括他使用流利日语问候,看来他肯在某种程度尊重日本的礼节。 「参议院议员阁下,我是安洁莉娜?库都?希尔兹。很荣幸见到您。」 「stars的安吉?希利邬斯少校啊。我是怀亚特?柯蒂斯,请多指教。」 只是他对莉娜不只以英语回话,态度也自然而然变得高姿态。 对方说中自己的真实身分,莉娜不感惊讶。在柯蒂斯、达也、深雪、莉娜就坐之后 ,柯蒂斯亲口说明原因。 「stars的班哲明?卡诺普斯少校本名班哲明?洛兹,我是他祖母的弟弟。日文的辈分……是要怎么称呼?」 最后那句话是轻声询问在身后待命的日裔白人女性。 女性在柯蒂斯耳际低语。 柯蒂斯点点头之后说:「对,是舅公。」 「恕我冒昧,阁下……」 莉娜以日语对柯蒂斯开口。 「什么事?」 柯蒂斯这次也以日语回应。 「不可能只因为是班……是卡诺普斯少校的亲人,就知道我是『天狼星』。阁下和『兰利』交情匪浅的传闻是事实吗?」 莉娜提到的「兰利」是中央情报局(cia)的通称。某段时期看似失势的cia,在第三次世界大战中再度荣登为美国最强的情报机构。 「嗯……少校,妳个性真率直。一般来说这是优点,不过依照情况也会招致莫大的不利。」 莉娜就这么坐着抖了一下。 「阁下,如果害您不高兴,请容我谢罪。」 「不,没关系。」 柯蒂斯说完,视线从莉娜移向达也。 「如少校所说,我即使对cia也拥有一些影响力。」 「阁下拥有高于议员地位的力量,我明白了。」 听完达也的回应,柯蒂斯露出满意的笑容。 「那么,你应该也会相信我接下来说的事吧。」 他以此做为开场白。 「司波先生。在你前往西北夏威夷群岛的时候,包括船舰在内,我可以给你一些方便。」 深雪与莉娜同时睁大双眼,单手捂住嘴角。 「感谢您提供助力。」 相对的,达也以平淡的语气与表情回应。简直是一副「我就知道」的态度。 「阁下,方便的话,可以请您说明目的与理由吗?」 「我的委托是救出囚禁在中途岛监狱的班哲明?洛兹。更正,应该说是协助他逃狱。只要完成这件事,司波先生无论在西北夏威夷群岛『做了什么事』,我都会负责善后。」 「听起来,感觉对我来说过于顺心如意……」 达也在语气上故作为难,要求柯蒂斯说明。此外,他不是使用「在下」,而是使用「我」这个第一人称,不只是顾虑到柯蒂斯应该不习惯讲日语,同时也反映他内心和国防军渐行渐远。 「会吗?」 达也的感想无疑是他的真心话,但参议院议员柯蒂斯好像误会了。 「虽说会准备船只前往当地,但是攻击我国军事设施的时候,我国的船舰不会参加。」 「这……确实如此。」 「当然,我保证在补给层面会提供万全的支援……不过要怎么攻略中途岛监狱与珍珠与赫密士环礁,会交给司波先生与四叶家的各位全权负责。」 柯蒂斯这段发言令达也感觉不对劲。他讲得像是四叶家理所当然会支援达也。确实,达也表面上是四叶家当家的儿子,如果只知道表面原因,大概会认为四叶家当然要派遣援军。 但是依照柯蒂斯本人与莉娜的说法,怀亚特?柯蒂斯这名政治家在usna的对外谍报机构拥有强大的影响力。真的可能不知道达也直到不久之前都在四叶家内部遭到排挤的事实吗? 「以某方面的意义来说,这是和美国开战,这份风险必须请你一肩扛起。」 但是现在必须专心进行面前的对话。听到柯蒂斯接下来这段话,达也将掠过脑海的疑惑暂时搁置。 「既然负担最重的部分委托给你,计划的安排与善后当然要由这边负责。」 「我明白阁下的想法了。可是为什么不惜这么做也要让卡诺普斯少校逃狱?我听希尔兹小姐说,中途岛监狱不会伤害囚犯的身体。如果这是事实,用不着背负风险逃狱导致事后留下污点,尝试以政治手段获释,即使花费较多时间,也会造成比较好的结果吧?」 「中途岛监狱确实不会伤害囚犯的身体,反倒可以说那边顾虑囚犯健康的程度,一般的监狱根本没得比。司波先生的说法按照逻辑,应该是比较正确的选择吧。」 「意思是这件事并非逻辑问题?」 达也的回应引得柯蒂斯一笑。 「没错。你年纪轻轻居然这么懂。这件事并非逻辑问题,是面子问题。你或许觉得荒唐,但倘若丢了面子闷不吭声就是政治上的败北。光是自家人被送进监狱就是一种屈辱,背负冤罪入狱更是一种侮辱,是『我不怕你这种货色』的挑衅。政治家不能无视于侮辱,千万不能就这样被人瞧不起。」 「所以即使赌上阁下的政治生命,也『必须以收监单位属意释放之外的手段』,尽快让卡诺普斯少校重获自由吗?」 达也的指摘切中要点,柯蒂斯轻声说「真优秀」。 「正是如此。以政治家的立场,不容许静待释放这种事。但是理由不只这一个。」 柯蒂斯朝桌上的玻璃杯伸手。不是因为接下来的话语难以启齿,单纯是因为口渴。 「现在,我国的军部遭到寄生物污染。」 也许是心理作用,柯蒂斯的声音比刚才带点沉重的感觉。 「从stars开始的寄生物侵蚀与增殖暂时停止,但影响力与日具增。」 这段话对达也来说没什么好惊讶的。要不是寄生物的存在感变得强烈,应该不会袭击巳烧岛或是协助光宣逃亡国外吧。 「美国是民主主义国家。军队与政府都是为了国民而存在,不能被魔物垄断。一定要根绝寄生物的猖狂行径。」 「我知道了。」 柯蒂斯以不符合高龄的激动情绪说完,达也以沉着的声音回以肯定之意。 「阁下不只要救出卡诺普斯少校,也希望驱逐那些协助九岛光宣逃亡的寄生物是吧?」 「可以拜托你吗?」 柯蒂斯心怀期待询问。 「在我达成自身目的的过程中,我认为必然会成为这种演变。」 达也没有刻意加重力道,以间接允诺的形式回应。 「如果能获得彼此心目中的结果,今后我也希望继续好好合作。」 柯蒂斯首先讲得有点抽象。 「……要是这件事以彼此期望的形式解决,将来司波先生的未婚妻成为四叶家当家之后,我保证我的派系会成为她的助力。」 接着立刻改成提出具体条件。 听到这段声明,达也也忍不住吃了一惊。usna的参议院议员,而且是对cia拥有强大影响力的有力政治家,将会成为「深雪的」后盾。 「──叶山先生。」 达也不禁想问叶山「真夜是否知道这件事」。 「夫人也知道。」 叶山在他询问之前抢先回答。 「──阁下,救出卡诺普斯少校的委托,我愿意接受。」 达也不再含糊其词。 这也是放弃了「不救卡诺普斯」的选项,但如果是为了让深雪的立场能够更加稳固,达也在所不惜。 「谢谢你。」 柯蒂斯站起来伸出右手。 达也也起身回握对方的手。 「船已经安排妥当。三天后搭乘驱逐舰前往巳烧岛吧。详细的行程会在之后传送给你。」 柯蒂斯在握手的同时向达也如此约定。 ◇ ◇ ◇ 七月十八日,星期四。 风间一大早就被叫到旅团司令官室。 「中校,你知道usna的参议院议员怀亚特?柯蒂斯吗?」 草草问候之后,佐伯这么问,风间思考数秒。 「记得是人称『中央情报局幕后长官』的保守鹰派政界大老。这位柯蒂斯议员怎么了?」 「议员昨天私下来访我国。」 「私下吗?是来讨论如何对付新苏联吗?」 风间的推测并非不可能,但佐伯好像当成玩笑话。她无视于风间的话语说下去。 「情报部也没能完全跟踪柯蒂斯议员的行动,但他昨晚好像和四叶家接触过。」 「和四叶家?」 「目击到疑似四叶家当家亲信的人物,和柯蒂斯议员的秘书兼翻译交谈的场面。」 「疑似亲信?没能确认吗?」 「对方好像使用非法干扰装置,没能拍到影片。」 虽说是非法装置,但偷拍本身是违法行为。既然使用装置的是外国政治家相关人士,也不能视为现行犯盘查。 「不过依照目击的情报部员报告,几乎确定是四叶真夜的亲信叶山忠教。」 「统管四叶本家所有雇佣的那位叶山吗……他是大人物。」 「只不过是十师族的雇佣,不必过度警戒。」 佐伯冰冷抛下这句话。不过语气带着些 许虚张声势的成分。 在四叶造成大汉瓦解,被称为「不可侵犯之禁忌」的那场战斗中,叶山是成为幕后支柱的人物,他是协助当时的当家四叶玄造规划潜入手段与选择有效攻击目标的后方参谋。对于别名「银狐」的智将佐伯来说,也肯定是不容小觑的对手。 但是风间没说出这个想法,他也姑且知道要顾虑长官的感受。 「既然参议院的柯蒂斯议员在这个时间点和四叶家接触……」 风间取而代之说出口的,是依照刚才得到的情报思考出来的推理。 「议员是不是委托四叶家将侵蚀美军内部的寄生物驱除?交换条件是默认四叶家袭击中途岛监狱,并且提供追踪九岛光宣的手段。」 「……怀亚特?柯蒂斯为什么要做这种交易?」 「据说这位参议院议员不只是政治上的保守派,在宗教上也是明显倾向保守路线的政治家。对于拥有这种思想信条的人来说,寄生物应该是不可原谅的存在。」 风间的推理在动机方面只说中一半,却几乎完全说中交易内容。 「要是动用国内兵力肃清寄生物,免不了背负起教唆内乱的污名,所以叫四叶家清理?」 「这应该也是原因,但下官认为单纯是计算战力的结果。阁下说的没错,如果只靠自己国内除掉寄生物,无论如何都会变成自相残杀。推测会因为影响声誉而无法大规模动用部队。在这方面,达也是一人匹敌一军的战力。在不必担心殃及无辜的状况下,光靠他一人应该就能轻易摧毁一两座基地吧。」 「让寄生物聚集在西北夏威夷群岛的基地,再由司波达也下手歼灭,这就是怀亚特?柯蒂斯的目标?」 「下官认为他有考虑到这种程度。」 「不能让司波达也做出这种事。」 佐伯说这句话的语气,给人一种因为着急而稍微用力过度的印象。 「……要是日本魔法师介入美国内部的势力斗争,恐怕会给usna政府一些错误的讯息。这不是好事。」 佐伯自己大概也觉得有点歇斯底里,像是要掩饰般补充这段话。 但她的真心话应该是不希望身为「平民」的四叶家和美国政界建立强大的人脉吧。 至少风间听完佐伯的发言是这么觉得的。 佐伯没察觉风间如何解释她的话语。这时候她的意识正沉入自己的思绪。 「将司波达也……」 佐伯没扬起视线,以自言自语般的语气说出达也的名字。 风间疑惑地看向佐伯。 「将他以大黑特尉的身分传唤过来吧。」 佐伯接着这么说。 在非战时期的非战地区,军方没有召集平民的权限。但是为了将交战者资格赋予给达也,达也基于特别法获得军人地位。只要反过来利用这个地位,就能将达也传唤到军事法庭,佐伯也能以长官身分召集他。 「但是现状不符合特务规则所定的条件。传唤他需要名义。您要怎么做?」 只不过,在新苏联的具体威胁已经远离的现况,是否能反过来利用「特尉」这个地位,风间抱持怀疑态度。 「这次侦讯是为了厘清他是否串通外国势力。」 「……这样啊。」 风间觉得牵强,却没有反对。 [4] 日本时间十八日下午三点,当地时间十七日下午七点。美国海军的运输舰开进西北夏威夷群岛的珍珠与赫密士环礁美军基地。 这件事本身不必大书特书,许多武装士兵下船应该也不奇怪。这座基地是美国海军的补给据点。登陆战斗要员肯定是抱着自己的武器前来休养。 异常之处在于他们如同进入匪区般紧张到僵住表情。他们蹑手蹑脚屏息前往的地方不是基地建筑物,而是另一艘运输舰。 他们的目的地是停泊中的全潜型运输舰「珊瑚号」。光宣与水波从横须贺外海搭乘,至今还待在上面的那艘船。 运输舰「珊瑚号」的舱室没有窗户。窗户是结构上的弱点,不同于民用客船,军方舰艇本来就没什么窗户,加上「珊瑚号」实质上是潜舰,所以舰内与舰外彻底隔绝。水波关在分发到的舱室里,甚至不知道舰外即将迎接日落。 不过,即使隔绝光线与声音,还是会传来某些动静。水波以第六感察觉某种危险气息正逼近自己。 这里是军事基地,当然会洋溢「火药味」。水波对自己这么说,但是不祥的预感有增无减。 室内轻声响起门铃声。水波快步走向气密门开锁。 往外开的门被某人从走廊拉开。 「可以进去吗?」 水波从气息解读的没错,访客是光宣。 「好的,请进。」 水波退后一步,邀光宣进房。 光宣从稍微拉开的门缝钻进水波房间,关门上锁。 「外面的样子怪怪的。以数十人为单位的士兵正接近这艘船。」 水波点头回应。对她来说,光宣这番话不是引发「怎么可能」,而是「果然如此」的想法。 「雷蒙德与斯琵卡中尉也没能理解状况。我想美军应该不会拿枪相互指着自己人,但我觉得和妳在一起比较好。」 水波再度点头,表情比刚才紧张了些。 她不认为「怎么可能」,却赞成「在一起比较好」的想法。 袭击巳烧岛的运输舰「中途岛号」由二十名以上的寄生物组成接舷攻击部队,但「珊瑚号」的船员与乘客只有光宣、雷蒙德与斯琵卡三人是寄生物。船员只不过是在五角大厦对日强硬派的命令之下,支援敌对日本的寄生物势力。 然而基于生理因素──基于宗教因素厌恶寄生物的军人与军系官僚,认为「协助寄生物」与「追随寄生物」没有两样。和寄生物共同行动的珊瑚号船员不是「美国军人同胞」,而是「侵蚀祖国的恶魔党羽」。 即使无法将枪口指向同胞,若是改成朝着「恶魔党羽」开枪就免于踌躇,如果是指挥官的命令就更不用说。受命袭击珊瑚号的士兵肯定处于这种心理状态。 珊瑚号的舰身是潜航构造,因此停泊在港口时也只有整体约四分之一露出水面。即使如此也和一般潜舰不同,附有货物进出用的大型舱门,没有一次只能让一人进出的不便问题。 六十名以上的士兵杀向货物舱门,二话不说就开洞。 这种暴行使得珊瑚号船员受到强烈的打击。 船员人数约一百二十名,是闯入舰内士兵的两倍左右。虽然人数占优势,但是偷袭与被偷袭双方的心理准备程度不同。珊瑚号船员几乎没能进行像样的抵抗就接连「被枪杀」。 寄生物增殖的原理不明。去年冬天无论在美国还是日本,寄生物都没增加同伴。但是在今年的案例,光是现在所知的范围就有五十人以上不是因为微型黑洞实验的结果,而是因为和寄生物接触,也就是经由所谓的「继发传染」变成寄生物。 珊瑚号的船员在封闭环境和寄生物共处大约三天。射杀他们是因为怀疑他们遭到「传染」。既然不知道「传染」的原理,船员可能会全部化为寄生物。既然寄生物无法「治疗」,那么为了阻止「传染」扩大,一定得将「患者」进行「处分」──美国国防部保守派之中较为偏激的派系是这么说的。 若要「处分」所有船员,将他们连同珊瑚号炸沉的风险感觉比较小。船员也不是手无寸铁,不能忽略攻击部队遭受反击造成死伤的可能性。 即将实行突袭作战之前也出现这种意见。即使是为了实行「上帝的正义」,若能避免牺牲是最好的,也无须为了「上帝的正义」而不择手段。 驳回「炸沉」这个选项的原因,在于不确定这么做是否能消灭寄生物。即使对方是普通魔法师,光是击沉搭乘的船只也不一定杀得死,以寄生物──妖魔的状况,或许死了也不会消灭。 因此,攻击部队受命以「银水晶子弹」射杀目标对象。「银水晶子弹」并不是以「银水晶」这种物质制作,而是将水晶磨尖制成内芯,再以加入微量镍的九九九纯银包覆而成的子弹。主要在前usa活动的基督新教驱魔师会使用这种除妖武器。 相较于天主教,基督新教在传统上缺乏魔法类型的战斗组织。但是在魔法尚未曝光的古老时代,驱魔师的需求就存在于全世界。前usa的基督新教团体反过来利用缺乏驱魔师的传统,打造出配合枪枝文化最佳化的除妖武器。 可惜stars和驱魔师没建立良好关系(因为驱魔师组织看上的年轻魔法师屡屡被stars从旁抢走),莉娜在第一次寄生物事件没领到这种子弹。但是这次基于「除掉侵蚀stars的寄生物」这个名义,驱魔师组织提供助力给保守派。 只不过,银水晶子弹对寄生物是否真的有效还不得而知。 士兵们的最后方,三名身穿黑色罩衫的男性由一支分队保护。一人是中年人,两人还年轻。他们脖子上挂着绣有十字架的披肩,左手拿着长约六十公分的大十字架。是随军牧师的古式魔法师,也就是驱魔师。 他们不是高阶驱魔师,魔法攻击力也不算高,但上级期待他们完成的职责不是以魔法打倒寄生物。三名驱魔师为了完成职责,将十字架高举在眼前开始祈祷。 打破货物舱门的冲击以震动的形式传播,甚至传到水波的舱室。 光宣骤然睁大双眼,接着立刻半闭眼皮,就这么皱起眉头。 「遭到妨碍……?」 张开眼皮的光宣,察觉水波不安注视着他。 光宣在一瞬间犹豫是否该对水波说明两人身处的异常事态,但是什么都不说反而会招致不安吧,所以他改变主意。 「……无法以意念连络上雷蒙德与斯琵卡中尉。」 「是遭到妨碍吗?」 光宣还没对水波详细说明寄生物的能力。水波不知道寄生物之间的意念通话和心电感应不一样,所以听光宣说意念沟通受到妨碍也不太吃惊。如同「演算干扰」会阻碍魔法发动,意念通话也能以某种方式妨碍吧……水波只有这种程度的认知。 但是寄生物的意念通话和心电感应有着根本性的差异。寄生物拥有个别意识,同时也共享意识。寄生物的意念通话是在单一意识里进行,从这一点来看等同于和自己对话。即使朝着意识与意识之间发射意念波干扰,也无法妨碍寄生物相互通讯。必须能够干涉所有寄生物共享的意识,干涉内含所有寄生物的种族意识,才可以妨碍寄生物的意念通话。 既然真的可以妨碍,就意味着寄生物的魔法能力并非不可能遭受妨碍并减弱。 「水波小姐,别离开我。」 光宣将水波保护在背后,身体面向舱门。 看到光宣呈现非比寻常的紧张,水波也紧绷表情只回应一声「是」。 完全隔音的墙壁另一侧没传来声音。只有肃杀的空气传达过来,加温烧灼肌肤。 光宣不只是警戒门外。他一边试着和雷蒙德与斯琵卡通讯,同时想以「眼」确认现在发生什么事。但他就算使用「精灵之眼」也只读取到模糊的情报。 (妨碍寄生物──妨碍妖魔精神机能的术式正在运作?) 恐怕是古式魔法师干的好事。这种魔法师学习的魔法体系专门对付和人类为敌的非人存在,也就是恶灵或妖魔。包括无法以意念通话,现状只让光宣这么认为。 魔法与「眼」并非完全被封锁。光宣知道外头正在厮杀,也得知妨碍他使用魔法的是三名魔法师。 (……要先解决这些家伙吗?) 光宣如此自问。虽然只是妨碍魔法,但是对方正在干涉意识,也就是干涉光宣自己。这明显是敌对行为。 (下手别重 到出人命。这样就扯平了。) 光宣对自己这么说,决定反击。 在蒙上一层雾的视野中,瞄准妨碍他使用魔法的古式魔法师。 比想像的还不顺利。为了克服反妖魔术式的妨碍,非得将注意力集中到超乎预料,导致疏于注意周遭状况,但忙于反击的光宣没察觉。 光宣选择的魔法是「电光」。在他擅长的释放系魔法之中属于最单纯的术式。一般来说是电解少量空气的魔法,但光宣从敌方魔法师身穿的衣服强行抽取电子。 在极近距离产生的电击走遍敌方魔法师的皮肤。 施加在光宣精神的干涉力消灭,光宣因而确认成功以电击瘫痪对方。 光宣拉回注意力,以「精灵之眼」看清现在发生什么事。 (──!) 「光宣大人!」 几乎在光宣自行认知现状的同时,水波的警告传到他的耳中。 本应上锁的舱门猛然开启。锁头是以非磁性金属制作的单纯内闩,所以几乎不可能从气密门的外侧开启。其实对方是以念动力转动门闩。光宣直到事态平息之后才想到这个推理。 六把枪朝向光宣与水波。光宣只以意念就发动「电光」。但光宣不是在认知士兵的同时发动魔法。虽说是寄生物,但是只要照着魔法的系统走,就无法下意识使用魔法。建构魔法式的程序本身是在潜意识领域进行,但术士必须意识到自己使用的魔法。寄生物不需要cad,甚至不需要启动式,但是从认知敌人到发动魔法的时间不会是零。 从光宣认知到士兵与枪口到决定发动「电光」,需要零点五秒的时间。 这时候,士兵们的手指已经将扳机扣到底。 子弹穿过电解的空气。 六名士兵触电倒地。 六个枪口射出的子弹── 被水波架设的反物资护盾挡下。 通常很容易认为单纯的思考比任何行动都要简单迅速,但人类的反应有时候是行动比思考还快。千锤百炼成为战斗魔法师的水波,在看见敌人即将入侵的光景瞬间,就反射性地操作cad发动护壁魔法。 失去动能的子弹落地。 水波双腿脱力跪下。 「水波小姐!还好吗?」 光宣建构坚固的反物资、耐热与反电磁波护盾,取代水波失效的护壁。在光线都无法入侵的护盾内部,光宣以微弱电浆制造不发热的光源,单脚跪在水波旁边搭住她的肩。 原本想摇晃她的肩头,却在最后一刻打消念头。 痛苦看着下方的水波脸蛋露出微笑,仰望光宣。 「我……还好……」 水波断断续续回应,光听她的语气就知道不太好。 「只是……一时情急……所以力道……拿捏失败……而已。」 「好了!别再说了!」 光宣忍不住以双手紧抱水波。 他的脸苍白到不输水波。 使用魔法会缩短水波的寿命。光宣重新想起这件事。 他掳走水波正是因为这一点。 因为不想让她死,所以光宣放弃人类身分,也劝水波这么做。 明明是这样,却因为自己的疏失,害得水波使用了魔法。 无论是新出现敌人的攻击,还是雷蒙德的意念通话,光宣悉数阻绝,只顾着紧抱水波。 战斗结束是二十分钟后的事。 光宣瘫痪驱魔师之后,佐伊?斯琵卡得以发挥原本的战斗力。这么一来,在usna最强魔法师部队「stars」里也是最精锐的一等星级队员的斯琵卡中尉,光她一个人就剥夺袭击部队约半数的战力。 另外半数战力也因为狂信徒指挥官被射杀而失去续战意愿。珊瑚号船员不执着于为同伴复仇而接受对方投降,所以没造成其中一方全灭的悲惨结果。 不过,光宣与水波被人救出,是战斗终结又经过约一小时之后的事。 「……光宣,她的状况怎么样?」 「看样子没有不舒服,已经睡了。看来医生开的药有效。」 战斗一结束,珊瑚号船员的上陆禁令就解除。光宣也获准下船,水波被送进基地的医务室。光宣好一段时间陪在水波身旁,但现在面向夜晚大海坐在码头。 「这样啊……」 雷蒙德点头之后,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是我的错。」 光宣抱膝低下头。 「明明不能让她使用魔法……」 「不……这不是你的错。居然会在美国基地被美国士兵袭击,这种事不可能预测得到吧?」 「斯琵卡中尉也这么说并且道歉了。她说这次事件是他们自己起内哄,为了治疗被波及的水波小姐,他们愿意做任何事。」 光宣隐约露出自嘲的笑。 「明明早就知道治疗她的方法只有一种……」 「既然这样!」 雷蒙德拉高音量。 「已经不是犹豫的场合了吧!光宣,你做得到的!」 光宣抬起头,和站着的雷蒙德四目相对。 雷蒙德不禁慑于他的气势,倒抽一口气。 不知为何,光宣眼中有着近乎绝望的无力感。 「我不会强迫。只要她不主动要求,我就不会让她变得和我们一样。」 「可是,现在只能……!」 「我承诺过,不会强迫她。」 光宣轻声说。语气如同失去人生希望的老人。 雷蒙德只能默默伫立在原地。 ◇ ◇ ◇ 七月十八日,下午八点五十五分。 家里的深雪交由莉娜保护,达也独自造访九重寺。 达也并不是突然找上门,他在今早十点也一度造访这间寺庙,委托八云仲介他和东道青波见面。虽然两人约一周前「认真」打了一场,但达也与八云在当时都以若无其事的态度道别。八云在下午打电话到达也家,将时间指定在今晚九点。 达也由八云的徒弟带到配殿某房间等待五分钟后,九点整,与八云一同前来的东道青波在上位坐下。 「本日劳烦阁下拨空前来,敝人由衷致歉。」 「问候就免了。四叶达也,抬起头吧。」 达也听话抬头。即使是盛夏,东波也和上次见面时一样身穿高级西装。 「听说你今天有事要拜托我。不用客气,说来听听吧。」 「恭敬不如从命,请容我说明。这件事也和阁下赐予敝人的抑制力职责有关,想请阁下为敝人做个安排,让敝人离开一○一旅并且退回特务军官地位之后,依然能合法行使军事力。」 达也真的毫不客气,突然向东道提出要求。 东道不是生气,而是感觉有趣般扬起嘴角。 「还以为你要说的是从怀亚特?柯蒂斯那里接到的委托。」 「敝人认为当家已经和阁下谈过这件事。」 「嗯……」 东道更显愉快般注视达也。 「她确实找我谈过。也顺便谈了艾莎?钱德拉塞卡要求协助的那件事。」 「原来您已经知道了吗?」 面对东道的挑衅,达也面不改色巧妙带过。 「好吧。」 东道也完全没把达也的态度当成问题。 「如果无法自由使用你的力量,将是国防上的损失。」 东道点点头,双手抱胸。 「我的权限不能在当今的时代曝光,很难只针对你一个人赋予公家特权。不过……」 东道松开抱胸的双手。 「如果是事后处理,我可以暗中打理让你不被问罪。」 「可以拜托您吗?」 「知道了。」 达也在榻榻米上叩拜。 「不过,原来你和佐伯闹翻了吗?」 东道俯视达也的背,以揶揄般的语气询问。 「敝家藏匿安洁莉娜?库都?希尔兹,好像惹得佐伯阁下不高兴。」 达也抬头回答。 「藏匿『安吉?希利邬斯』的不是四叶家,是你吧?」 「敝人认为……」 达也在这里也不是使用「在下」,而是「敝人」这个第一人称。 「她应该再也不会成为安吉?希利邬斯了。」 「喔……」 「哇……」 不只是东道,沉默至今的八云也发出声音。 「不是『希望』,是『认为』吗……?」 八云笑嘻嘻询问达也。 「是的。无关我的意愿,应该会是这种结果吧。」 「哈哈,要是变成这样就好了。」 八云还在笑,但东道已经回复为正经表情。 「佐伯对于已故的九岛留下情感上的芥蒂,大概也有这方面的影响吧。」 达也脸上掠过意外感。他原本推测佐伯只是在计算外交上的损益,看来事情没这么肤浅。 「但是对于这个国家 来说,你和佐伯断绝往来是好事。你的力量不应该放在一介武官的影响之下。」 达也这时候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稍微低头致意,但态度毕恭毕敬。 「我明白隐情了。」 看来对于东道来说,达也这个反应没问题。 「如刚才所说,交战者资格这部分交给我吧。你判断自己需要出面的时候,就以必要的做法保护这个国家。」 「敝人谨遵您的吩咐。」 达也再度叩拜。 他的头部上方继续传来东道的话语。 「怀亚特?柯蒂斯的要求,你也接受吧。虽然政治家或官僚应该不会给你好脸色看,但是协助班哲明?洛兹逃狱,刚好可以用来展现你的实力。但是可不要导致中途岛监狱全毁。因为用药过量会成为毒。」 「敝人知道了。」 看来东道认为必须在军事上牵制usna,大概是巳烧岛遇袭的事件令他心怀不悦吧。达也如此心想,维持叩拜的姿势回应。 「救出樱井水波的过程中,只要美军损害不太严重,你可以放手去做。摧毁珍珠与赫密士环礁基地的话就太过火了,但如果是炸掉一艘航母的程度就无妨。」 「敝人会尽量和平解决。」 「这样也好。但我有一个条件……你可以抬起头了。」 「请问是什么条件?」 达也一边这么说,一边缓缓坐直。 东道没卖关子,直接告知条件。 「不可以带九岛光宣回来。」 「不消灭他也没关系吗?」 达也在「那天晚上」听八云说过,东道与他的「同僚」们对于非人的妖魔抱持近乎过敏的排斥倾向。达也听到东道说出「条件」两个字,原本猜想是要他歼灭寄生物。 「不用。美国发生的事件,应该由美国人处理。」 「遵命。」 ──换句话说,以东道的立场,只要魔性妖物从日本消失就好吗? 达也重新如此理解。 虽然也感觉舍不得光宣的「能力」,但是达也以带回水波为优先。东道提出的条件对他来说不必抗拒。 「关于你出国,我也会帮你打点。你不想为非法出境这种无聊的嫌疑烦心吧?」 「……谢谢阁下的好意。」 达也也没预料到东道会帮忙到这种程度。 确实,一旦和国防军诀别,至今不过问的违法行为可能会反过来严格究责。如果以本次事件来说,首先就是非法出境的问题。但是达也已经觉悟这是无法避免的风险。 「八云。」 东道转身叫八云。 「达也,这个给你。」 八云移动到达也的斜前方,从怀里取出蓝色的方绸巾。 达也收下八云递出的方绸巾,以眼神询问是否可以开启。 「你就打开看看吧。」 回应的是东道。 「是。」 包在方绸巾里面的,是已经盖好出境章的护照。 名义上是对usna的技术协助。主旨是达也以魔法工学技师的身分短期派遣到usna。 看到达也难掩惊讶的表情,东道与八云露出满意的笑。 「这是八云的提案。就当成他先前妨碍你的赔礼收下吧。」 「当时妨碍你并非我的意愿,不过,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不提妨碍或赔礼之类的原委或理由,对于达也来说,这肯定是有用的物品。 达也恭敬低头,收下两人的「好意」。 [5] 日本时间七月十九日正午,当地时间十八日下午四点。 一架小型运输机抵达珍珠与赫密士环礁基地。这座基地是在环礁外侧建设人工地基与超大型浮台,再将基地主体盖在上面。基地本身没有飞机跑道,以基地所属的航母代替。因此,在航母出击的期间,飞船以外的航空机无法造访基地。这架运输机原本应该在昨天抵达,却因为航母不在而将行程延后一天。 运输机是新墨西哥stars总部基地派来的。stars总部三天前收到斯琵卡中尉的要求,协助解决运输舰「珊瑚号」入港之后,基地拒绝船员下船的异常事态。正在检讨如何处理的时候,美军同胞在昨天进行奇袭。收到斯琵卡求援的基地司令渥卡立刻决定派遣stars第十一队的凯文?安塔列斯少校与以利亚?萨鲁格斯中尉(两人都已经化为寄生物)。但是基于前述「跑道」离开基地的原因,两人搭乘的运输机没能起飞。 「斯琵卡中尉,抱歉,我们来晚了。」 在基地军人远远围观的状况中,安塔列斯首先向来到航母甲板迎接的斯琵卡道歉。 「不,长官,很高兴您前来协助。」 安塔列斯也遭到妨碍,知道这一点的斯琵卡没有责备他。 斯琵卡自己完全没受害也是原因之一。 「话说回来,贝格队长与迪尼布少尉……」 「队长与少尉战死了。」 「……这样啊。真可惜。」 安塔列斯和两人的交情并没有特别好,但即使是寄生物,同袍的死还是造成打击吧。 经过约五秒,他才再度开口。 「所以,状况怎么样?」 「珊瑚号船员半数牺牲,但幸存船员的待遇得到改善。伤患接受的看护也很完善。」 斯琵卡说到约六十人牺牲的时候,表情也几乎不变。可能因为她原本就是这种个性,也可能是化为寄生物之后失去人性。 「知道了。」 对于珊瑚号船员的牺牲,安塔列斯表面上也不为所动。 「斯琵卡中尉,这座基地发生的问题,我可以视为已经解决了吗?」 萨鲁格斯在这时候加入对话。 「不,还有问题没解决。」 「要对投降的奇袭部队进行处分?」 「这件事依照军法判决就好。」 「不然是什么问题?」 安塔列斯插嘴催促斯琵卡回答。 「某位同族不肯加入我们的网路。」 「意思是某位同族拒绝共享意识?」 萨鲁格斯面露惊讶──此外,他与斯琵卡说的「同族」是指寄生物。双方在这方面没有产生认知错误。 「这种事有可能吗?」 萨鲁格斯也是寄生物,因此难以立刻相信「同族」可以自主脱离他们的意识共享网路。 不过…… 「──这是事实。但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做得到这种事。」 再怎么难以置信依然是事实。 「对方是谁?」 安塔列斯以严肃表情询问斯琵卡。 「名为九岛光宣,是日本人出身的同族。雷蒙德?克拉克带他搭乘珊瑚号,现在滞留于这座基地。」 从斯琵卡的声音也听得出些许紧张。 寄生物是「一为全」。个体拥有独立意识,在意识深层相互连结,整体共享单一意识。这是寄生物具备的种族特性。 脱离这个连结的个体,不知道会带来何种危害。至少在寄生物自己的认知之中,它们这个种族的历史很短,不对,也可以说没有历史。至今不曾发现能够阻绝「网路」的寄生物,所以也无从探索危险性。 但是斯琵卡直觉到了。安塔列斯与萨鲁格斯光是现在听她这么说也直觉到了。拒绝归属于意识网路的个体,将会威胁到它们自身的存在。 「……这个同族在哪里?」 「同行者的身体出状况,他正在病房陪伴。」 斯琵卡立刻回答安塔列斯的问题。她从昨天就没和光宣接触,却随时注意光宣的动向。 「这名同行者也是同族吗?」 「不,这名少女是人类。」 「同族和人类少女逃到这里吗……感觉有某些隐情。」 「关于九岛光宣的隐情,雷蒙德?克拉克肯定知道。」 「也对……不,这件事晚点处理,先和那位九岛光宣接触看看吧。」 安塔列斯这番话使得斯琵卡表情一沉。 「九岛光宣刻意阻绝意识网路。由此看来,我认为要说服他并不容易。」 「我知道。应对的时候稍微擦枪走火也是难免的。贵官早就知道这一点,才会静观其变直到我们抵达吧?」 「是的,少校。」 安塔列斯与萨鲁格斯还是人类的时候擅长精神干涉系魔法。这份技能在成为寄生物之后也没打折扣,威力反而提升。 斯琵卡猜测两人的精神干涉系魔法或许能瓦解光宣的精神防壁。 安塔列斯与默默点头的萨鲁格斯也打算这么做。 ◇ ◇ ◇ 七月十九日下午一点,达也造访霞浦基地的一○一旅司令部,回应旅团的电话传唤。 今天早上九点打电话来的是藤林响子。响子与达也都是以公事公办的语气对话,但是达也的态度没冷淡到不必要的程度。他还没听说真夜正在延揽响子,却知道两人在九岛烈丧礼结束之后转移阵地谈事情。达也推测应该是以某种方式平息藤林长正妨碍他追踪的那段风波。 只不过,这件事本身并非达也回应佐伯传唤的原因。他认为这是厘清自身立场的大好机会,来到旅团司令部「谈判」。 「特尉,欢迎你来。」 佐伯少将露出假惺惺的笑容迎接达也,达也不是敬礼,而是点头问候。他不是穿军服也没戴帽子,所以以礼节来说没错。但是以往按照(错误的)惯例举手敬礼的达也这样问候,在佐伯身旁待命的风间不免觉得突兀。 或许佐伯也已经察觉达也的态度和以往不同。但她决定按照预定准备进行侦讯。 「佐伯阁下,这个地位,我现在退回给您。」 不过,达也抢先点燃导火线。 「──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佐伯这么问,达也从夏季外套内袋取出长方形信封。 放在桌上的信封写着「退役申告书」。 「我……」 达也使用的第一人称,使得风间冒出更胜于刚才的突兀感。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场合。 「不是正规军人,或许不必缴交文件,不过这是我的意志。」 佐伯收起表情看向退役申告书的信封,就这么回应「我不受理」。 「阁下,这不是『退役申请书』,是『退役申告书』。说起来,我被任命为特尉阶级的时候没有规定服役年数,什么时候离职肯定是我的自由。」 「就算这么说,你以为『我讨厌这份工作,所以要立刻离职』的说法在这个社会管用吗?」 「如果要拿社会观念当问题……」 面对尽显烦躁的佐伯,达也以故做正经的表情反驳。 「强迫未成年人从军,我觉得比较违反社会观念吧?」 「──!」 达也的刁钻论点对佐伯造成一定的效果。 「……你忘记自己是谁了吗?你是战略级魔法师。不被允许擅自离开军队。」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匹敌战略兵器的破坏能力,国家不可能放任不管。你肯定是个聪明人,不会连我重新说明一次都听不懂。」 佐伯逐渐「无法隐藏」烦躁情绪。 反观达也逐渐「不再隐藏」冰冷表情。 「管制战略级魔法的不是国家,是政府。」 「……这有什么差别?」 「政府坚持兵器必须归为自己所有。国家着重于将兵器用在自己的利益。」 「如何使用武器才能为国家带来利益,是由政府决定的。」 「『一般来说』是如此。」 达也很干脆地认同佐伯的说法──带点保留。 「至少,『战略』兵器的使用方式是由政治家决定,不是军人。」 佐伯的脸稍微发红。不是因为羞耻,是反映内心的愤怒。 「你暗指我是无视于文人领军的军事独裁者吗?」 「这是一般论点。而且说到一般论点,军事力并非属于单一个人。单人军事力匹敌战略兵器的战略级魔法师,是无法套用一般论点的特殊存在。」 「──意思是你觉得自己应该受到特别待遇?」 佐伯以嘲讽语气询问。 「不是特别,是特殊。」 达也没中了她的挑衅。他的情感原本就设置上限。 这就像是施加在达也身上的诅咒,在这种场合却运用为他的武器。 「从好的方向与坏的方向来说,都不能套用一般的基准。战略级魔法师这种特殊的存在不适用于一般论点。即使没拥有我这个人,我的魔法也能成为国防的助力。反过来说,即使束缚我这个人,我也不一定会为了国家使用魔法──请勿忘记洗脑有损魔法技能的事实。」 只有最后一句话,达也是以讽刺的语气补充。 「……如果战略级魔法师使用能力,要有政府以外的人为结果负起责任。司波达也,你已经将战略级魔法用在他国的领土。你要和国防军断绝关系,独自背负那场大破坏的责任吗?」 「在西元二○九五年十月三十一日的时间点,我是特务军官,当时是依照国防军的命令攻击大亚联合舰队。无视于时间轴的论点是诡辩。这种程度的道理,我想聪明的佐伯少将阁下应该不必听我多说。」 无须达也指摘,佐伯自己也知道这种说法很牵强。 「我不是说过去,是在说未来的事!」 她说得有点语无伦次。 佐伯立刻察觉说得不够详细,在受到达也指摘之前,加快说话速度继续反驳。 「你刚才说你即使不属于政府,也会为了国家使用战略级魔法对吧?我在问你是否要独自为了这么做的结果负起责任。」 「阁下,顺序颠倒了。为了国家使用战略级魔法质量爆散的时候,是在国家──政府允诺会负起责任之后使用。我没那么好心,不会以我个人代替国家承担责任。」 佐伯瞪向达也。 就只是瞪视,说不出反驳达也的话语。 如果场中有辩论比赛的裁判,肯定会宣布达也获胜。 「至今大约五年的时间,受您照顾了。」 达也不是为了驳倒佐伯而来到这里。老实说,刚才的论战对他而言只是白费唇舌。如果佐伯率直收下退役申告书就不必这么做。 不过达也当然也不认为佐伯会面带笑容准许他离开军队。 「──风间少校,逮捕『大黑特尉』。」 正如达也的预测,佐伯对风间如此下令。 达也打从一开始就认为佐伯会这么做。 「队长。」 首先对佐伯这道命令起反应的不是风间。 柳少校向毫无动作的直属长官请求命令。 「──柳,动手。」 风间一声令下,柳少校与他底下的官兵(士官与士兵)行动了。 这里是狭小的室内,无法使用强大的魔法。 不,达也也可以选择破坏这个房间逃离。但是柳他们独立魔法大队的队员,不得不担心出手太重会造成所属旅团最高司令官的办公室受损,殃及办公室主人佐伯少将的可能性。他们袭击达也的时候只使用控制自身肉体的魔法,以及借由接触进行攻击的魔法。 兵员人数包括柳共四人。风间还没采取行动。 打出第一招的是柳。 他右脚往前踏,右手伸直往前打。 比起一般攻击心窝的打法,柳的「顺突」多了一个拳头的长度,达也没能完全躲开,以左手手掌挡下。 柳的右拳压向达也左手。 这股力道精准朝向达也的重心轴,无法往右边或左边卸力。 达也朝左手使力,避免腹部完全被按住。 右拳与左手就这么相互推压,达也与柳停止动作。 此时柳的部下从两侧袭击。 达也以移动魔法维持现在的姿势后退。 柳右脚不动,这次是左脚往前踏,左手伸直往前打。 达也躲不过这记掌打。 也没防御,以身体接招。 柳的左手心陷入达也的右侧腹。手掌传来的触感令柳蹙眉。 肋骨折断的触感。 柳的掌打造成达也骨折。 柳没料想到自己的攻击这么轻易得手。 因此,柳的反应慢了一步。 这段停滞短暂到等同于一瞬间。但在不到半秒的这段时间,达也的右手打中柳的脸部。 没从腰部使力,只以手劲使出的掌打。 本应只是牵制的这一掌却令柳一阵踉跄,单脚跪地。 真相是来自闪忆演算的移动魔法。 达也以魔法驱动自己的右手,赏了柳这一招。 这是局部模仿十三束钢的拿手魔法「自控傀儡」。达也无法完全模仿「自控傀儡」,只限定右手臂重现这个魔法。 柳的右手离开达也身体的同时,达也的骨折变成没发生过。是利用「重组」的自我修复。 消除伤害的达也,为了追击柳向前踏步。 但他不得不中断追击。 柳的部下,三名士官兵从三个方向同时袭击达也。 他们是柳在独立魔装大队特别锻炼格斗战能力的小队队员。即使是达也,三对一也是屈区下风。在完全被包围之前,达也纵身一跳,降落在门前。 达也背对司令官室出入口的门站立。 「别让他跑了!」 从打击中回复的柳朝部下大喊,自己也起身蹬地。 佐伯操作办公桌的控制台,大概是遥控将门上锁了。 门是往外开的,看起来是木门,其实是以木制拼板装饰表面的特殊钢板门。 达也没朝门把伸手。 而是主动冲向进逼过来的柳。 柳的右手按在达也胸口。 达也的右手按在柳胸口。 不是如同照镜子,是如同在摄影同时投射的立体影像般,两人以完全相同的架式使出相同的招式。 振动波从掌心注入对方心脏。这是使用振动系魔法的格斗战技。 威力是柳获胜。 但是效果没有显著差异。 两人顿时腿软。 柳就这么双脚跪地。 达也没倒下,回复为原本的姿势。他使用「重组」将伤害当成没出现过。 柳除了双脚,左手也撑在地面,右手按着胸口,额头冒出冷汗,他的部下则是瞠目结舌伫立在原地。达也从他们身旁经过,走到房间深处。 走向佐伯的办公桌。 达也视野受阻。 风间挡在他的前方。 达也不知道风间是什么时候行动的。 达也没停止,而是选择前进。 达也与风间交错。 达也的身体飞上半空中。 达也重摔在佐伯的办公桌。不是摔在桌面,而是桌子前方。他的身体滚落地面。 风间没回头。 达也若无其事面向风间起身。 「……不惜受创也要重创对手吗?」 风间说。 「不,刚才是两败具伤。只是我有消除伤害的手段,这是差异所在。」 达也使用单纯告知事实的语气回应。 仔细看会发现风间双腿微微颤抖。他拚命支撑着差点倒下的身体。 达也在刚才被摔出去的瞬间,以被抓住的手臂为施力点,注入振动波。 比起使用在柳身上的振动魔法来得强力许多。即使使用闪忆演算,也不是瞬间就能完成这个魔法的发动程序。若要这么做,会来不及在被摔的时候采取防护措施。正因为达也拥有自动运作的自我修复能力才做得到这种事。 达也转过身来,将手伸向佐伯。 佐伯情急之下,朝着暗藏手枪的抽屉伸手。 达也的手来到办公桌上的控制台。 事态出乎意料,佐伯僵在原地。 达也解除门锁之后翻身背对。 「原来你打赢师父不是侥幸吗?」 [6] 七月二十日,星期六。今天是第一学期最后一天,但达也今天也不打算上学。就算这么说,他也没有赖床到日正当中。上午六点半,达也一如往常和深雪以及(最近才成为日常的)莉娜共三人同桌吃早餐。 「哥哥,请用。」 明明快上学了,但深雪在达也吃完早餐之后送上亲手泡的咖啡。 达也回应「谢谢」接过杯子,立刻送到自己的嘴边。 「好喝。接下来暂时喝不到深雪泡的咖啡真难受。」 听到达也这句话,回座的深雪落寞低头。 莉娜预测达也要说的下一句话,不由得端正坐姿。 「今天按照预定,我会从巳烧岛前往西北夏威夷群岛。」 参议院议员怀亚特?柯蒂斯约定安排驱逐舰前往巳烧岛的时间是今天下午。虽然在那之后没和柯蒂斯连络,不过只要他提供的行程表没出问题,驱逐舰将在今晚航向中途岛以及珍珠与赫密士环礁。 「……是。」 深雪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难过。不只是忍不住寂寞,也在担心达也吧。 「莉娜,我不在的时候,深雪麻烦妳了。」 达也同样担心深雪。 「嗯,交给我吧。相对的,达也,班的事拜托你了。」 达也委托莉娜保护深雪,莉娜拜托达也救出卡诺普斯。至今数度说好的约定之所以在此时此地重新确认一次,是因为达也在上午──在两人从学校返家之前,就要出发前往巳烧岛。 「卡诺普斯的事以及水波的事,都交给我吧。」 「好的……哥哥,拜托您了。」 ◇ ◇ ◇ 巳烧岛,下午两点。 达也站在岛屿东北岸刚完工的港口码头看海。虽然藏在水平线后方看不见,不过他双眼朝向的远方,usna的直升机驱逐舰「马休?c?培里号」肯定停泊在邻接区。达也从警备队那里听到这个消息(警备队是收到驱逐舰舰长的通讯得知)之后来到码头。 「马休?c?培里号」是怀亚特?柯蒂斯在三天前允诺安排给达也的驱逐舰。派遣的船舰是以率领「黑船」逼日本开国的海军将领为名,应该没有特别的含意。 达也站在码头并不是为了欣赏这艘本应看不见的军舰。一艘快艇正在他右边进行出港准备。他预定搭乘这艘船前往驱逐舰。 「司波先生,准备完毕了。」 在盛夏阳光底下等待五分多钟之后,船长来通知达也。虽说是快艇,却不是全长十到二十公尺的游艇,是全长五十公尺,乘员二十人,原本当成警备艇建造的船。明明有二十名船员却由船长特地前来通知,反映达也在这座岛上的立场。 不只因为达也是四叶家直系,是下任当家的未婚夫。他更是这座岛所建设恒心炉设施的核心人物。除此之外,寄生物部队在这个月上旬攻打这座岛的时候,达也轻松除掉该部队的主战力,当时位于这座岛的人们都知道他的实力。虽然不一定所有人都对达也抱持敬意,却已经没人敢瞧不起他。 「虽然是危险的航行,不过请多关照。」 达也向船长低头。 「我知道。虽然距离很短,但我会吩咐所有船员切勿大意。」 船长敬礼回应达也。但他大概没有正确理解达也「危险航行」这句话所表达的意思。肯定认为只是驾驶非武装船只接近到他国军舰旁边的普通危险。 达也在这里也没详细说明,再度低头致意之后搭乘快艇「落阳丸」。 达也预先以东道所准备,八云拿给他的护照办好出境手续。正确来说,在他收下护照的时候就已经完成法定手续。名义是「别名托拉斯?西尔弗的司波达也前往usna提供技术合作」。如果达也参加狄俄涅计划,大概会使用这种形式吧。这次当然和狄俄涅计划无关。是要将核融合炉的相关技术提供给同盟国usna。 驱逐舰「马休?c?培里号」表面上是派来护卫重要的技术合作者。依照渡航计划,达也搭乘的快艇会和usna的驱逐舰朝东方并行,快到接近日本海沟的时候,达也就会转搭「马休?c?培里号」。 由于得到东道青波的协助,达也的出航在文件上打点得毫无问题。文件记载的目的与目的地都是假的,所以在法律上问题很大,不过事后才会有人发现。现阶段没有证据能以未遂罪起诉。 虽然这么说,但海巡队在领海进行临检,属于警备舰的权限范围。警备舰「粟国号」为了临检而命令「落阳丸」停船,表面上并不奇怪。 驱逐舰「马休?c?培里号」停泊在以巳烧岛海岸线为基准的领海外缘。海巡队命令「落阳丸」停船的位置,是紧贴着领海与邻接区界线的内侧。而且警备舰「粟国号」接近过来的航线是从西侧插入「马休?c?培里号」与「落阳丸」之间。 达也在「落阳丸」的甲板上注视「粟国号」接近。 「司波先生,甲板上很危险。您回到舱室比较好……」 船长从后方接近达也这么说。这句话不只是字面,语气听起来也在担心。 风浪确实有点大。台风正从小笠原群岛西方北上,应该是这方面的影响。虽然没有大幅摇晃到失去平衡,但是在船长眼中,达也是「大海的外行人」,难免担心发生什么万一。 「知道了。」 在这里额外造成船长的心理负担也没用。达也乖乖遵从他的指示。 达也分配到的舱室在左舷。警备舰是从北上的「落阳丸」西侧,也就是左舷方向接近,所以从窗户看得见接近的样子。 只不过,即使舱室在右舷,达也还是可以自由观察吧。他在甲板上视认「粟国号」之后,就一直以「眼」追踪这艘警备舰的情报。 达也以肉眼与「精灵之眼」确认警备舰毫不减速撞过来。 (……要说偶然也太刚好了。这个房间的位置已经从「本家」泄漏了吗?) 达也不甚慌张,如此心想。 警备舰「粟国号」的舰首笔直往达也的舱室撞过来。 达也「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这一幕。 警备舰的舰首插入「落阳丸」的左舷,位置正好是达也的舱室区域。 反舰飞弹与高速大型鱼雷迅速发展,使得战舰的重装甲失去意义。这个世纪的军事舰艇只包覆必要最底限的装甲,防御层面倚赖对空炮击、鱼雷迎击、隐密性与机动力。 但是海巡队舰艇对付的并非反舰攻击机、潜舰或无人鱼雷艇,是以小型枪炮武装的非法入境船团、特务船或海盗。遭受强烈攻击的危险性不高,相对背负的风险在于要是先发制人击沉对方船只,会遭受人权团体的国际性批判。 如果对方是伪装成难民的军事组织特务船,这种批判完全是莫须有的罪名,却往往会在外交上造成不容忽视的伤害。只要无法证实对方不是难民,就难以下定决心攻击。 为此,警备舰艇从某个时间点,改成和纯军事舰艇反其道而行,搭载坚固的装甲借以承受机关炮与单兵火箭筒的先制攻击,或是可疑船只恼羞成怒的冲撞攻击。反过来说,警备舰艇的船身坚固到可以撞沉其他船。虽然终究没具备「撞角」这种走错时代的装置,但是现代的海巡舰艇经常在封锁可疑船只的逃走路线之后故意冲撞,逼得对方无法航行。 不过「落阳丸」已经停船。「粟国号」不是封锁逃走路线,而是主动撞向停止的船只,警备舰不该这么做。 「落阳丸」原本是要当成警备艇而着手建造,却在中途决定改为民用船的阶段省略装甲。被装甲坚固的警备舰狠狠一撞,船身不可能受得了。 「粟国号」舰首陷入的左舷,龟裂开始扩大。最初撞出洞的位置在吃水线以上,但是龟裂已经扩大到吃水线以下。就任何人看来,「落阳丸」都已经无法避免沉没。不只是沉没,船身断成两截想必也只是时间问题。 在五、六百公尺的前方,usna驱逐舰正在起锚。应该是要前来救助「落阳丸」的机组员吧。巳烧岛那边的海防舰艇接连出港。 另一方面,对「落阳丸」造成致命伤的「粟国号」,正要倒退离开「落阳丸」。「粟国号」是以冲撞为前提的装甲舰,在体积方面,相较于全长五十公尺的「落阳丸」,「粟国号」全长是八十公尺,支撑内部的骨架也相对更粗、更厚又坚固。只从表面来看,「粟国号」没有明显的损伤。 以常识来说,「粟国号」在拉开距离之后,肯定也会参与救助工作。 如果这场冲撞是意外。 但是警备舰「粟国号」即使最靠近身穿救生衣浮在海面的人们,却没要救起他们。即使已经和「落阳丸」距离约五十公尺也没停止后退。不只如此,「粟国号」的小型机关炮还瞄准了「落阳丸」。 虽说是小型,口径却比战机规格还大的机关炮破坏力,用在「落阳丸」这种程度的小型民用船绰绰有余。如果船上留着来不及逃走的人,这将是取人性命的行为。 喷出火焰了──不是从炮口,是从机关炮的基座。 预先装填的弹药一齐爆炸。 接近过来的直升机上,一名青年探出上半身。 轻便服装加上清爽发型的这名青年,左手抓住上方门框支撑身体,右手握着像是手枪的物体向前伸直。 这名青年叫做堤奏太。四叶分家新发田家下任当家新发田胜成的守护者,调整体「乐师系列」的第二世代。 奏太扣下右手所握手枪造型cad的扳机。以手枪来说是枪口位置的cad前端,从前方三十公分处的空间产生量子化的超音波热线直指警备舰。 振动系魔法「声子迈射」。发射超音波热线的这个魔法,造成机关炮的弹药燃烧爆炸。 [7] 七月二十一日,星期日。魔法大学附设第一高中和其他附设高中一样从今天放暑假。 往年在这个时期,学生会长都忙于拟定九校战的对策,但今年九校战中止,使得深雪的行程变成空白。 虽然不是基于这个原因,但深雪以「照顾达也」为名目,从昨天就待在巳烧岛──只不过即使九校战按照往年惯例举行,深雪肯定也会采取相同的行动。 即使本应正在住院的达也不在医院。 ◇ ◇ ◇ 上午八点。深雪吃完早餐立刻前往达也「表面上」入住的医院,此时一通电话打到她的行动终端装置。 深雪目前所在的房间是加护病房的监控室。加护病房禁止医师与护士以外的人进入,所以探视的访客只能从走廊窗户观看室内的状况,或是在监控室隔着镜头守护病患。深雪的行动终端装置接得到电话,是因为监控室有无线转接器。医院墙壁以隔绝电磁波的材料建造,因此深雪如果位于面向加护病房的走廊,电话应该就接不通。别说隔绝电波,终端装置的讯号传输也肯定早就阻断。 「我是司波。」 『深雪……』 扬声器传来的是有点难以辨识的沉痛声音。 「是穗香吧?妳打过来是为了达也大人的事?」 深雪因为欺骗了穗香以及朋友们而心痛,同时努力以平静的声音回应。 『其实我昨天就想打电话……但妳应该没心情接。』 「是雫这么说的?」 『嗯……』 深雪差点哽咽,这不是装出来的。 「……谢谢妳这么贴心。」 『不会……所以,达也同学的状况怎么样……?』 「说幸好也很奇怪,但是没有生命危险。现在还没办法转出加护病房,但医生说顺利的话,大约一周就可以出院。」 深雪以表面上的说法回应穗香的问题。 『这样啊。太好了……』 不同于话语,穗香的语气与声音透露难以抹灭的不安。 「如果妳很在意,要来吗?」 深雪这句话并未经过深思。 『可以吗?』 「嗯。」 所以听到穗香反问而回以肯定的时候,深雪在脑中整理想法。 深雪原本不希望别人接近医院。达也住院是假的,他本人已经不在国内。医院里是精巧制作的人偶,是假人。即使容许探视,也不能让别人靠近假人所躺的病床。让假人入住加护病房正是这个原因,即使如此,要是来访的人增加,穿帮的风险就会相对提升。 不过,学校好友没有任何人来探视也不自然。而且穗香、雫与艾莉卡等人不可能做出不利于达也的事情。深雪在这方面信赖她们。 「因为我也很高兴妳们担心达也大人。只有妳要来吗?这座岛没有一般对外的旅馆,要过夜的话由我来安排。」 『那个……我可以晚点再打给妳吗?』 「没关系。」 『那我下午再打。』 「嗯。等妳来电。」 和穗香结束通话。 深雪不是以行动终端装置,而是以内建编码装置的有线电话打给四叶本家。 幸好立刻就连络上真夜。 真夜二话不说就准许深雪接待穗香等人。 ◇ ◇ ◇ 达也遭遇海上恐攻而住院的新闻,在十师族之间也成为一大话题。虽然不至于召开临时师族会议,以电话相互讨论的当家却不在少数。 但是其中也有某些家系无暇注意这件事。 例如……一条家。 「小蕾,吃早餐了。」 「茜,谢谢。我这就过去。」 从大亚联盟逃亡过来的战略级魔法师刘丽蕾停止整理衣柜,回应一条家的长女一条茜。她昨天从小松基地移居到一条家。 这是在上周日,已故九岛烈的丧礼结束后的餐会上,一条家当家一条刚毅与国防军干部,在二木家当家二木舞衣的见证之下进行讨论决定的事。 这个措施主要考虑到一条茜的负担。茜和将辉一起住进小松基地负责监视刘丽蕾。基地环境绝对不恶劣,但她们判断国中少女一直关在基地里不太好。 之所以在昨天下午移居,是因为将辉就读的高中在昨天举行结业典礼。茜就读的私立国中基于军事情势不稳定的理由提早十天放暑假,不过包含第三高中的魔法大学附设高中都是从今天放暑假。将辉从上上周就一直向学校请假,所以即使进入暑假也没什么改变,但是拘泥形式的大人们认为「这个时间点正是时候」。 一条家的宅邸内部,家族使用的区域是西式,款待客人的区域是武家宅邸风格的日式建筑。刘丽蕾分到的房间是将日式建筑区某个房间加装木地板改造而成。她和茜一起经过长长的回廊,进入家族使用的饭厅。 「各位早安。」 「小蕾早。」 刘丽蕾礼貌问候,当家夫人一条美登里如此回应。 「蕾拉小姐,早安。」 接着这么说的是将辉。刚毅今天早上不在。 此外,「蕾拉」是从刘丽蕾的名字「丽蕾」改成日文发音「lei」再缩写而成的绰号。惯用的姓名念法也会将「丽蕾」直接念成「le」。茜称呼的「小蕾」是本名「丽蕾」的略称,不过「蕾拉」是刘丽蕾自己表示「本名应该不好念」而提案的称呼。 她说明「这是卧底任务使用的假名之一」的时候没笑,但将辉他们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最后美登里与将辉决定叫她「蕾拉」。此外刚毅叫她「刘小姐」,次女瑠璃将「蕾拉」缩写之后和姐姐一样叫她「小蕾」。 刘丽蕾顺利展开在一条家的生活。 不过,平稳的生活没能持续太久,这个世界对魔法师可没这么好。如果实力匹敌战略级魔法师就更不用说。 在一条家享用迟来早餐的时间是上午八点半。这个时候的当家刚毅「被传唤到」国防陆军的金泽基地。 基地司令浅野上校亲自以惶恐态度迎接刚毅。对于金泽基地来说,和一条家的合作关系非常重要,管理基地的司令官并不希望不分青红皂白就叫刚毅过来。 「一大早就麻烦您拨空过来,真是不好意思。」 「不,是我比预定时间早到,我才要道歉。」 听到浅野这么说,刚毅也谦卑回应。刚毅相貌威武,却不是粗鲁人。而且不只是浅野上校这边重视彼此的合作关系。 刚毅在浅野的带领之下,进入基地最高阶的会客室。他一坐下就切入正题。 「事不宜迟想请教一下,陆军参谋部是对于刘丽蕾移居到敝家感到不满吗?」 直到昨天上午收容刘丽蕾的小松是空军基地。一周前和刚毅讨论的对象是横跨陆海空三军的组织──统合军令部的高官。至于今天找刚毅过来的是陆军参谋部。 刘丽蕾是正在申请庇护的外国军人,出手干涉的如果是法务省或外务省还可以理解。但这肯定不是陆军该插嘴的问题,陆军也没有能够插嘴的立场。 「非常抱歉,我们也只知道这次是要讨论战略级魔法师的处置。」 「国防军该不会是想要求我交出小犬吧?」 「本官不方便多说什么。老实说,我想请令郎担任国防军的军官。应该不只本官这么想吧。不过这不是能强迫的事。包括本官的所有人肯定都理解这一点。」 「这样啊……」 刚毅看起来难掩失望,却也没看得太重。他比指定时间早一小时造访金泽基地,是想事先知道今天叫他过来是基于何种意图。不过即使在开始之前得知,顶多也只能做个心理准备。刚毅不认为来得及拟定具有实效性的对策,所以他的失望也仅止于限定范围。 刚毅与基地司令浅野的对话,将话题转移到浅野热爱的钓鱼。 上午九点三十分。来到金泽基地的不是陆军参谋部军官,是一○一旅的旅长佐伯少将。 对这件事感到疑惑的不只刚毅。金泽基地隶属于第十师。浅野司令官率领的基地官兵纳闷心想「为什么是一○一旅的司令官过来?」但司令官的阶级是上校,佐伯的阶级是少将。既然佐伯表示「我是担任参谋部的代理前来」,也没人能有任何意见。浅野上校回到自己房间,佐伯坐在刚毅的正对面。 佐伯身后站着年约三十岁的女军官。是从霞浦基地陪同佐伯前来的护卫,全名是木户乙叶上尉。佐伯今天没带风间过来。 「感谢您今天移驾来到这里。」 佐伯低头致意。刚毅没点头回 应。 「总比您突然找上门来得好。所以这次紧急叫我过来究竟是什么事?」 「由于是这边的要求,所以本官原本认为应该主动过去拜访才对。」 如两人所说,佐伯一开始是要求拜访一条家,但刚毅拒绝,结果改在金泽基地面谈。 刚毅尽显不悦的态度,也没坏了佐伯的心情。佐伯很清楚,对方不是真的变得情绪化,而是暗示自己被迫跑这一趟,让这边意识到欠了一次人情。 「所以,请问是什么事?」 以刚毅的立场,也只是觉得顺利的话可以获得一些好处吧。他没有继续说出不满的话语,再度询问佐伯来意。 「听说是要谈谈战略级魔法师的待遇?」 「是的。这份资料请您先过目。」 佐伯这么说的同时,木户上尉朝刚毅递出一份装订纸本资料的文件夹。 「……战略级魔法师管理条约?可以请您说明吗?」 「当然。」 刚毅以充满质疑的视线询问,佐伯立刻回应。 「进入这一年至今,就像是挣脱束缚,战略级魔法或威力相当的大规模魔法接连发动。」 佐伯以这段话开场之后,列举「同步线性融合」、「霹雳塔」、「动态空中机雷」、「水雾炸弹」等魔法名称以及发动的场所。 「全世界的人们对于大规模魔法的担忧不断高涨,若是这样放任下去,集体歇斯底里可能会造成暴动。」 「为了克制这股不安,要将战略级魔法师纳入国际魔法协会管理?」 「不,管理的始终是所属国家。魔法协会则是被认可有权查察战略级魔法师的管理体制。」 「……和至今比起来,这在实质上没有两样吧?」 「即使要求国家交出战略级魔法师,国家也不会答应。就算这么说,也不能放任维持现在的状态。比起只由国家管理的现状,不如由国际机构保证各国的管理状况,我认为这种体制更能减轻民众的不安。」 「原来如此………不过,为什么这件事要由我国率先提案?」 刚毅以不漏听每字每句的严肃眼神询问佐伯。 「是为了避免众人对日本投以质疑的目光。」 「质疑什么?」 「扩张领土的野心。」 大概是对于佐伯的回答没概念,刚毅以摸不着头绪的表情看着佐伯。 「安吉?希利邬斯与刘丽蕾这两名外国的战略级魔法师,目前都滞留在日本。」 「安吉?希利邬斯?」 刚毅展现的意外反应,就佐伯看来并不是装的。佐伯猜测安吉?希利邬斯逃亡的情报没在十师族之间分享。 「安吉?希利邬斯现在由四叶家藏匿。」 「唔……」 刚毅眉头深锁。看来四叶家的任性做法令刚毅抱持不悦与危机意识。佐伯觉得这是令人乐见的反应。 「不只这两人,前几天令郎被认定是新的战略级魔法师。此外在两年前的十月底,在全世界率先将战略级魔法投入战争也是我国。」 「……『灼热万圣节』吗?」 「虽说当时是为求自卫的必要措施,但是无法否认以结果来说,我们在全世界率先解开了战略级魔法的封印。正因如此,我国必须带头致力于战略级魔法的管理。」 「原来如此。」 刚毅深深点头一次。 「所以阁下希望敝家怎么做?」 他从正面注视佐伯的双眼这么问。 「令郎一条将辉先生,以及正由一条家保护的刘丽蕾,在行使战略级魔法的时候必须按照政府的决定。想请您同意这一点。」 「只针对战略级魔法的行使就好吗?不必进入国防军任官?」 「要不要从军是由当事人决定的。」 「说得也是。」 刚毅再度大幅点头。 「那么刚才那件事,也要看将辉与刘小姐的意愿。」 「啊,不,可是……」 佐伯大概以为刚毅想冷漠结束这场会谈吧。 不过这是她的误解。 「叫两人来这里决定吧。」 「现在吗?」 「是的。必须请您在这里等候一段时间,方便吗?」 「……知道了。没问题。」 对于刚毅的强硬提案,佐伯只能答应。 对谈重新开始,是大约三十分钟之后的事。 佐伯面前坐着身穿制服的将辉与身穿夏季洋装的刘丽蕾。刘丽蕾没穿大亚联盟军服,是她自己有所顾虑的结果。夏季洋装是向茜借的。 茜没跟来。如果要预防刘丽蕾暗中破坏金泽基地的可能性,应该会派擅长「神经干扰」的茜同行。看来至少一条家的人们,包括刚毅、将辉与母亲美登里都认为不必担心这种事。 只不过,一旦刘丽蕾稍微做出可疑的举止,护卫佐伯的木户上尉肯定会毫不犹豫拔枪。 虽然对于佐伯来说是做两份工,但是刚才对刚毅说的内容,她几乎原封不动再对将辉与刘丽蕾说明一次。 「……在下可以理解阁下的意思。」 听完佐伯说明的将辉,在被征求意见的时候如此回答。 「必须想办法减少人们对于魔法师的不安,我同意佐伯阁下的这个意见。而且我本来就不想独断使用『海爆』,所以即使需要政府许可才能使用那个魔法,我也不认为是限制自由。」 「那么,将辉先生同意进行战略级魔法的管理是吧?」 「是的。只是关于我的生涯规划,我目前计划就读魔法大学,是否要到国防军任官的问题,请容在下保留。」 「这样就够了。」 听完将辉的答覆,佐伯满意点头。 「刘少尉这边怎么样?」 光是得到将辉的同意,佐伯今天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佐伯认为刘丽蕾迟早会回到大亚联盟,所以觉得这时候征询她的意愿没有意义。佐伯问刘丽蕾的这个问题就只是「随口问问」。 「我照着将辉先生说的就好。」 「……意思是妳赞成进行战略级魔法的管理吗?」 不过刘丽蕾的回答出乎意料,佐伯忍不住这么反问。 「既然将辉先生说应该这么做,我就会照做。」 刘丽蕾的回应再度令佐伯感到意外。 佐伯不禁移动视线,注视将辉。 将辉不发一语惊慌失措。脸颊僵硬,眼睛忽左忽右匆忙转动。 「……为求谨慎我想请问一下,如果将辉先生建议刘少尉归化日本进入国防军任官,妳会怎么做?」 「我会照将辉先生说的去做。」 一旁响起了笑声。 忍笑至今的刚毅终于按捺不住。 「哎呀哎呀,看来小犬意外地争气啊。」 「老爸!」 将辉连忙要刚毅收声。 不知道是否多亏如此,刚毅立刻改以正经方向发言。 「如两位当事人所说,是否要加入国防军,就保留到从魔法大学毕业的那一天吧。一条家的当家位置,必要的话我会让女儿继承。」 刚毅从椅子起身。 「那么,该回答的事情,我想应该都已经回答了。」 「是的。感谢您提供满意的答覆。」 佐伯也这么说着起身。 将辉与刘丽蕾像是避免落后两人般连忙站起来。 ◆ ◆ ◆ ──这是刘丽蕾搬到一条家的前一天,七月十九日晚上的对话。 场所在小松基地里,刘丽蕾分配到的单人房。 场景是只有刘丽蕾和一条茜两人的闲聊。 『小蕾,妳难道喜欢我哥?』 『……问得真突然耶。为什么这样说?』 『嗯,应该说我这个做妹妹的果然会在意吗……』 『茜,原来妳有恋兄情结?』 『不,这可没有。我心中只有真红郎哥一人。』 『妳说的真红郎哥,是那位有名的「始源乔治」吉祥寺真红郎先生吗?我一直想像他是一位更具学者冷漠气息的人,原来心地很温柔啊。』 『嗯!……不对不对,现在不是说我。小蕾,妳喜欢我哥对吧?』 『……一定要回答吗?』 『我想知道!』 『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他的。因为将辉先生是一位温柔的人。』 『温柔吗……小蕾,妳的着眼点不一样耶。喜欢我哥的人大多说他「帅气」或「很强」。』 『我看过许多很强的人。但是真正对我温柔的男性,将辉先生是第一位。其他男性都在笑容底下想要利用我。』 『啊~~……因为我哥在好坏两方面都是说不出谎的个性。』 『祖国派肃清部队过来的那一天,将辉先生没否定林姐──也就是林少尉,这份体贴让我倍感窝心。』 『原来如此 ,这就是契机啊。不过小蕾,我哥很迟钝,所以如果真的想掳获他,妳一定要主动出击喔。』 『掳获……啊啊,是成为情侣的意思吧。可是由女生主动……这样不成体统吧?』 『错了!小蕾妳错了!那是二十世纪的准则!现在二十一世纪都快过完了!』 『这样啊……』 『但也不能太肉食取向喔。因为男生都喜欢「害羞」或「贤淑」的女生。简直是寻梦人。』 『那个……妳说的是「爱作梦」的意思吗?』 『对,就是那样。尤其我哥好像喜欢夫唱妇随的传统日本女性。「我会永远跟随您」的追求方式应该有效。』 『……知道了,我试试看。可是茜,没关系吗?』 『什么事没关系?』 『听说日本女生不喜欢哥哥交女友,都会想办法妨碍。』 『这是哪里的情报?我刚才也说过啊!我没有恋兄情结啦~~!』 『对……对不起……』 『总之,也有这种女生就是了。我会为妳加油打气喔……毕竟我也不想看到哥哥妨碍别人的恋情被马踹。』 『妨碍恋情?被马踹?』 『真是的,根本高不可攀吧。那样当然不可能有胜算的。』 『?』 『所以小蕾,加油喔!』 『这样啊……不,茜,谢谢妳。我努力看看。』 今天将辉突然遭受的奇袭,背后原因在于两名少女在前天夜晚进行的闲聊── ◆ ◆ ◆ 送走一条刚毅、将辉与刘丽蕾之后,佐伯少将也立刻和木户上尉一起离开金泽基地。金泽基地停机坪待命的直升机,在两人搭乘之后起飞前往霞浦基地。 离陆飞行到看不见基地的时候,佐伯身体靠在椅背叹了一大口气。 「……阁下,您对一条家的回应有什么不满吗?」 木户上尉以有点顾虑的语气询问佐伯。 「不,比我期待的还好。」 和这句回答相反,佐伯脸上闷闷不乐。 看到木户上尉露出疑惑表情,佐伯再度叹了口气。 「……我在想,同为十师族而且相同年纪,居然会差那么多。」 「是指一条将辉与司波达也的差异吗?和司波相比,一条的少年气息确实比较明显,应该说有点青涩的感觉。」 「上尉,这妳就错了。」 木户述说的感想,佐伯以犀利语气否定。 「……不,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但是……」 刚才的语气似乎比佐伯意料的还要犀利,所以她像是弥补般压低音调。 「基于国家立场应该以什么事情为优先,一条明理得多。从理解自身义务这一点来看,一条比较成熟。」 「这也是反映一条家与四叶家立场的差异吧?」 「这应该是原因之一吧。所以我不该把十师族视为单一集团,而是要个别评价……不,各个击破吗?」 「这是战术的基本。」 长相令人感觉正经八百的木户说出不符合形象的玩笑话,使得佐伯嘴角失守。 但佐伯的双眼完全没有笑意。 ◇ ◇ ◇ 败给达也,被黑羽贡部下抓住的藤林长正,目前住在位于甲府的医院。这里是受到四叶家掌控的医院。虽然会进行伤势的治疗,但实质上可以说是监禁吧。 七月二十一日上午十一点,女儿藤林响子造访他的病房。 「藤林中尉,欢迎妳来。」 「……记得是津久叶夕歌小姐?」 长正入住的是单人房,但病房里不只他一人。知道响子会来探视的夕歌在病房迎接她。 「原来您记得我,这是我的荣幸。我想和中尉加上令尊一起商量一件事……请问方便吗?」 这句话在形式上是要求许可,但在状况上不容拒绝。 「嗯,没问题。」 对于这个实质上的强制要求,响子在形式上表达同意。 这间单人房很大,病床旁边设置能让两人面对面坐下的简易会客桌椅组。响子在后方座位就坐,夕歌坐在靠门口的椅子。 「那么,外人长时间妨碍父女谈心很不识趣,所以我简洁告知四叶家的要求。」 响子绷紧身体。相对的,长正依然放松身体躺在斜躺模式的病床。 「四叶家已经决定不揭发九岛真言与共犯的罪状。」 绷紧的响子身体骤然一颤。夕歌说的「共犯」明显包括藤林长正。 「相对的……」 夕歌不顾响子的反应,继续说出要求。 「关于佐伯少将的利敌行为,请藤林中尉出面作证。」 「您说的利敌行为……请问是什么事?」 响子以失去血气的表情询问夕歌。 她这张表情也可以解释为自行招供「心里有数」。 「这个嘛……比方说,明知吕刚虎偷渡入境却置之不理。」 响子倒抽一口气。 「除此之外,您心里也有数吧?」 或许夕歌这句话是虚张声势。或许四叶家没查到「其他事」,吕刚虎这件事也没掌握证据。 但是一开始就被夕歌紧握主导权,响子的心理状态无法强硬下去。 「……我想和家里的人讨论一下。」 响子企图拖延时间重整态势。 「不过贵家的当家长正大人、长子长太郎大人都答应了。」 然而连这个部分都被夕歌抢先布局。 「……至少请让我和父亲稍微谈谈。」 「知道了。我在走廊等,谈妥之后请叫我。」 不会给你们太多时间。夕歌暗中施压之后离开病房。 发出关门声的同时,响子静静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父亲大人。」 响子一边起身,一边对长正开口。 「您答应和四叶家进行这场交易,是真的吗?」 她就这么站着等待父亲回答。 「──是真的。」 长正花了三秒同意。声音听不出犹豫或愧疚。 「……!」 响子吞进肚子里的,不知道是牢骚还是责难。 「父亲大人像这样遭受囚禁,我可以理解您没有选择的余地。可是……」 四叶家要求响子背叛。放大格局来说,揭发长官的恶行,或许不算是「对国家」犯下背信罪,但是正义不一定总是以正确的方式使用。响子不认为四叶家会将她的「证词」利用在公正的目的上。 「即使没成为俘虏,我也接受了四叶家的要求。败者服从胜者,这是我们的铁则。」 「可是……背叛的是我啊!」 父亲这番话听在响子耳里相当无情。响子感觉父亲说得像是不把她的立场当成一回事。 「妳是军人,更是藤林家的人。」 「意思是要我辞职退役吗?」 「我反问妳,佐伯阁下值得妳效忠到分担她的恶行吗?」 「这……!」 这时候掠过响子脑海的不是长官或同袍的脸。是四叶真夜延揽她的时候说的「可惜」两字。 对于身为军人的自己抱持疑问──自觉疑问的时间是今年二月,听到以「朋友身分」私下交流的千叶寿和不幸离世的那时候。她连带想起早已天人永隔的未婚夫,再也搞不清楚自己在国防军任官的理由。 但是对自己的「工作」抱持疑问的时间,感觉在更久之前。 (开始变得不对劲……是去年八月的事。) 是以九校战为舞台进行寄生人偶实验的阴谋被揭露,逼得九岛烈正式引退的那时候。 佐伯与响子的外公九岛烈,从以前就是死对头。 (揭露外公的阴谋之后,佐伯阁下看起来像是摆脱某种束缚……) 大概是打败长年劲敌之后放松自制力吧。依照响子的实感,从佐伯那里下达的命令之中,超过旅团司令官职权范围的命令增加了。响子接到的任务原本就经常具备法外性质,但是在最近这一年,她不只一两次感觉任务超过违法性的极限。 「响子。佐伯阁下是值得妳效忠的长官吗?一○一旅是应该比藤林家优先的组织吗?」 「……不当的恶行应当矫正。」 对于自己的想法,响子以这种方式妥协。 「我能作证的只有两件事。其中一件不是利敌行为。」 这是响子对夕歌的答覆。 和刚开始的相对位置一样,坐在简易会客区靠门椅子的夕歌,表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点头。 「其中一件是默认吕刚虎偷渡入境的事情吧?」 对于夕歌的确认,响子点头说「是的」。 「另一件是什么事?」 夕歌是否真的掌握其他案件,响子不在意了。 「九岛家──真言舅父研发寄生人偶的资金与资材,是 由佐伯阁下提供的。」 「妳说的不是冰冻保存在前第九研的寄生人偶吧?」 夕歌即使听到响子的供词,也没做出惊讶的反应。 响子无法分辨夕歌是否早就知道这件事──是或不是都已经不重要了。 「是去年九月之后制造的寄生人偶基体。阁下考虑以寄生人偶部队取代魔法师步兵部队。」 「研发费用没得到防卫省的认可?」 「也没得到军令部的认可。」 「换句话说是私下收受献金吗?」 「是的。我之前没想过要查出资金管道,不过只要调查应该会出现阁下特别关照的军需企业名称吧。」 「不能劳烦您做到这种程度。献金来源由我们这边调查。」 听到夕歌这么说,响子面无表情默默点头。 ◇ ◇ ◇ 「……雫与艾莉卡,还有西城同学也会来吧?」 『嗯……方便吗?』 「没问题的。总共四人,明天上午过来之后住一晚,这样可以吗?」 『嗯。就这样麻烦妳了。』 「收到。我来安排。」 『谢谢。那么,明天见。』 「好的,等你们来。」 时间是下午一点多。穗香打电话过来。深雪讲完电话挂断之后,为了安排四人的过夜场所,立刻打开通讯录要拨打管理事务所的语音服务台。 但她的手指还没碰到触控面板,就响起语音通话的来电铃声。 画面显示「七草真由美小姐来电」。 「喂,我是司波。」 『深雪学妹?我是七草真由美。』 「学姐,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这次,那个,事情变得很严重吧。深雪学妹,还好吗?』 「谢谢学姐关心。达也大人没有生命危险,医生说康复之后也不会有后遗症,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真由美慎选言辞询问,深雪坚强回应。到这里为止听不出这是未婚夫出事的学妹与担心两人的学姐在对话。 『达也学弟的……记得叫做「重组」……这次来不及使用是吗?』 「既然达也大人的能力也是魔法,那么只要失去意识就无法使用……我想达也大人终究没料到国防军的警备舰会袭击吧。」 『说得……也是……和「超能力」不一样,「魔法」要有意识才能使用。必须透过意识让潜意识运作,否则无法建构魔法……』 「是的。」 『所以,那个……深雪学妹,如果妳不介意,方便我去探视达也学弟吗?』 「可是达也大人还不是能够面会的状态啊……?」 『我不会勉强妳就是了。』 「不……我知道了。我想和家里的人讨论一下,方便晚点再回电吗?」 深雪说的「家」指的是四叶家。真由美不必听她说明也明白。 七草家的自己要探视四叶家下任当家的未婚夫。真由美认为深雪当然会委由当家定夺。 『嗯,当然可以。那么,晚点连络。』 「我会尽快打电话给您。」 两人没有特别不自然的样子,看起来也没从对方的话语或口吻感觉不对劲,结束这段通话。 深雪将莉娜留在加护病房监控室,自己则前往医院的电话室。电话室内部又分成六间电话包厢,其中一间设置直通四叶本家的视讯电话机,深雪使用id卡进入这间包厢。 完全隔音的小房间没有椅子。进门就是控制台,包厢深处设置四十吋的显示面板。 深雪在控制台输入三组不同的十位数号码。 真夜突然出现在壁挂尺寸的荧幕。 「姨母大人,抱歉屡次打扰您。」 『不必在意没关系的。又有人申请探视吗?』 「是的。刚才七草真由美小姐打电话给我。」 即使劈头就被说中来意,深雪也没慌张。根据现状,深雪如果有事要征询本家,首先想得到的应该就是「探视达也」这件事,假设通联记录被查阅,深雪也毫不心虚。 『七草家打给妳?』 反倒是真夜对于深雪的回答表示惊讶。 「应该不是私人探视吧……会是什么企图呢?」 真由美的申请背后隐藏着七草家当家的意向,深雪赞成真夜的这个意见,也知道真夜并不是要求她回答。 『……也对,好吧。』 正如预料,看来真夜迳自做出某个结论。 『深雪,妳就答应吧。』 「邀请七草学姐是吧?」 『嗯。如何接待真由美,就交给妳一手包办。』 关于这次邀请七草家长女进入正在进行谋略的舞台,真夜没附加任何条件。 「遵命。」 深雪对此不感意外。 深雪一回到加护病房监控室,莉娜就说「怎么样?」询问状况。 「家里答应了。没特别附加条件。」 深雪的回答令莉娜面露惊讶。 「咦?可是真由美的七草家,是四叶家的死对头吧?」 「并没有敌对,但也不是同一阵线。」 看到深雪心平气和的态度,莉娜的不安似乎愈来愈强烈。 「这样没问题吗?要是达也住院的假象被拆穿,应该不太妙吧?」 「没问题的。」 深雪说完向莉娜微笑。 「深雪……总觉得妳的笑容变得非常坏心眼耶。」 「没礼貌。」 面对太阳穴微微抽搐的莉娜,深雪以不太生气的声音回应。 「假住院的这件事要是『外泄』确实很头痛……但如果是学姐就没问题喔。只要『好好拜托』,她就会帮忙保密。」 「……嗯,说得也是,肯定没错。」 看到深雪加深笑容,莉娜以告诫自己般的语气轻声说。态度像是害怕继续这个话题。 深雪看起来不在意莉娜的不自然举动,打电话到管理事务所安排五人分的客房。 ◇ ◇ ◇ 佐伯从金泽基地返回的途中去了统合军令部,回到霞浦基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 一回到司令官室,佐伯立刻叫风间过来。即使是周日,风间依然马上报到。 「中校,你知道司波达也住院的消息吧?」 佐伯劈头就如此询问站在办公桌前的风间。 「下官当然知道。」 「你怎么看?」 这种问法很抽象,但风间没误解佐伯想表达的意思。 「很难认定真的受重伤。达也拥有那种自我修复能力。」 佐伯以严肃表情继续询问风间。 「如果住院是伪装,他的目的是什么?」 「下官认为可能性最高的是当成袭击中途岛监狱的障眼法。或许他已经出境。」 「情报部也觉得这次的事件很可疑。」 「您顺便去了情报部?」 统合军令部与陆军情报部所在的大楼位于徒步范围。风间认为佐伯该不是打电话,而是直接过去打听情报。 这时候,风间忽然担忧一件事。 「阁下,虽然下官觉得不可能,但您没将达也的『重组』告诉情报部吧?」 达也的「重组」是更胜于「分解」的机密事项。和四叶的契约是如此订定的。 达也退回特务军官阶级的时间点,这份契约就解除了。但契约终止之后依然有保密义务。虽然不是法定义务也没留下书面文件,不过正因为是法律管不到的世界,所以信用具备重大意义。 「……情报部已经在昨天的时间点开始调查。」 佐伯没回答风间的问题。 风间知道问了也没用,没有再三询问。 「成功潜入了吗?」 他改问这个问题。 「好像是派谍报员假扮成记者……不过老实说,防范周全到无法靠近。」 「军方情报部赢不了一般民众感觉有点丢脸……但毕竟是那种对手,所以在所难免吧。」 风间置身事外般批评。 佐伯露出不悦表情。 「中校,这可不能以『在所难免』四个字带过啊。」 「但是以实际问题来说,也不能强制搜查吧。如果只从客观状况判断,达也是受害者。」 「不觉得那个事件本身就怪怪的吗?警备舰的船员都是反魔法主义者,这种状态不可能是凑巧发生。」 「所以不是凑巧,是海军的反魔法主义派──或是反十师族派计划发动的恐怖攻击吧?」 佐伯默不作声。 即使不是风间,任何人光看就知道她无法接受这种说法吧。 「阁下……恕下官冒昧询问,阁下是不是稍微过于把达也视为眼中钉了?」 「我没把他视为眼中钉。」 佐伯以近乎脊髓反射的速度否定风间的指摘。 风间没有争辩的意思。 「……恕下官失礼了。」 「──如果得知任何关于司波达也的动向,立刻向我报告。」 风间谢罪之后,佐伯没说「原谅」。对于风间的指摘,佐伯没做出否定以外的反应。她这段话明显是要将不方便提的话题当成没提过。 「遵命。」 「我要说的就到这里。中校,你可以下去了。」 佐伯点头回应风间,以许可的形式命令他离开。 [8] 七月二十二日,上午十点。 两架倾转旋翼vtol接连降落在巳烧岛的机场。 不是预先说好,是抵达的时间凑巧重叠。 一架是北山家的自家专用机,搭乘的是雫、穗香、艾莉卡与雷欧四人。 另一架是七草家的自家专用机,送真由美抵达此地。 雫等四人和真由美搭乘同一辆九人座厢型车,前往位于岛屿东侧的医院。也就是达也入住的医院。 此外在航厦撞见真由美的四人,不只穗香、雫与雷欧,艾莉卡也在常识范围打招呼。真由美还在一高就读的时候,艾莉卡从不隐藏隔阂,不过她的心态在这两年似乎有所变化──大概和袭击长兄寿和的不幸事件有关吧。 话是这么说,却无法否认五人之间──一人与四人之间有点尴尬。这单纯是学年不同造成的高墙。即使是学弟妹组之中和真由美交集最多的穗香,成为学生会干部的时间也在真由美辞去学生会长之后。艾莉卡与雷欧虽说在横滨事变有过和真由美并肩作战的经验,也不会因为这种程度就视为同辈看待。不过这份尴尬在众人抵达医院就立刻抛到九霄云外。 和莉娜一起在加护病房监控室迎接五人的深雪,看着他们轻敲房门之后突然扔出炸弹。 「谢谢各位前来探视达也大人。只不过达也大人不在这间医院。」 「咦咦?」 反应特别明显的是穗香。其他人也发出「呃?」或「啊?」等不同的惊叫声。 「……深雪同学,这是怎么回事?」 首先跨越惊愕的雷欧,低声询问深雪。 「达也大人确实被事件波及而受重伤。但是在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回复。」 「……对喔!」 艾莉卡轻拍双手,轻声一喊。 「那个治疗魔法,叫做『重组』是吗?记得达也同学有那个魔法吧?」 横滨事件那天,深雪对真由美、穗香、艾莉卡与雷欧说出「重组」的秘密。雫当时不在场,但是穗香事后得到达也本人的许可告诉雫。 即使如此,真由美以外的所有人好像都没想到「达也自己治好伤势」的可能性,重新露出接受的表情。 「……完全被妳哭泣的样子骗倒了。」 艾莉卡的耍坏语气应该是在遮羞。但她这句话应该代为说出众人的想法了。先前电视播放深雪贴在走廊与加护病房之间的窗户与墙壁崩溃哭泣的模样,有着不容质疑的震撼力。 「什么骗倒,请不要讲得这么难听。」 深雪的抗议与其说是闹别扭,应该是在害羞。 「啊~~没错。」 当时改变外型待在医院的莉娜,像是回忆那时状况般开口。 「那个不是假哭。明明肯定知道伤势已经治好,深雪却失控成那样,我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安抚她。」 深雪从五人分的视线移开目光。 「……达也大人全身包满绷带躺在加护病房的病床,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说得也是。」 说来意外,率先接受深雪这段解释的是雷欧。 「有时候即使脑袋知道,内心还是会起反应。代表妳对达也用情就是这么深吧。」 「……以你的智商,居然挺懂的嘛。」 「妳第一句话是多余的。」 艾莉卡打岔消遣,雷欧立刻接招。 场中气氛因而重新来过。 「……那么,达也同学现在在哪里?」 「正在进行一项秘密的工作。」 对于穗香的询问,深雪没做出具体的回答。 但是穗香这边也没再三询问。不是没兴趣,是克制自己不可以过于深入。 此时大胆深入的是真由美。 「既然大费周章演了这出戏,就代表达也学弟不在的真相必须保密吧?告诉我没关系吗?我可是七草家的长女啊?」 七草家和四叶家对立。即使不是十师族,对于知道内情到某种程度的人来说,这也是公开的秘密。深雪身为四叶家下任当家,当然知道这一点。 「我不希望一直和七草家对立。」 深雪的回应是基于自己下任当家的身分。 「而且,我不会因为对方是七草家的人就特别敌视。请容我反问,达也大人不在的事实,学姐会告诉家人或是任何外人吗?」 「我没这个打算。」 真由美以告诫自己般的语气回答。 然后她看向下方,停顿片刻。 「……也对。我没有对达也学弟或深雪学妹不利的意思与动机。」 真由美说完这句话之后,暗自接了一句「狡猾老爸的想法不关我的事」。 「ok,深雪学妹。达也学弟正在加护病房接受治疗,虽然还不是能够交谈的状态,但是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在熟睡,也不必担心意识出现障碍。这样可以吗?」 「谢谢学姐。」 深雪向真由美低头。 抬起头的深雪,接着看向真由美旁边的艾莉卡。 「……我们也当作是这么回事吧。」 艾莉卡回答深雪之后,转身以眼神表示「没问题吧?」嘱咐其他人。 穗香、雫与雷欧三人同时点头回应她的视线。 「可是……为什么?」 「是问我为什么说出真相吗?」 深雪反问雫这句询问所省略的部分。 「愈少人知道愈能保密。」 雫以这种说法告知她这么问的意图。 「这可不一定吧。」 「什么意思?」 深雪摇摇头,雫歪头纳闷。 「拒绝他人的态度会煽动疑惑,想要揭露秘密的热忱因而加速。如果可以和世间隔离到完全不接触外人耳目就算了,如果做不到这种程度还要一直保密下去,虽然不至于做不到,但我认为很难。」 「妳认为被拆穿也没关系吗?」 「怎么可能。我不会让政府、军方或媒体妨碍达也大人。」 深雪声音没变,语气却透露强烈的意志,使得雫迅速眨了眨眼。 「我是这么认为的。与其一直保密下去,让别人相信谎言应该比较简单。」 「为什么?」 想听深雪说明的不只雫一人。 真由美、穗香、艾莉卡与雷欧不用说,连莉娜都以深感兴趣的眼神看向深雪。 我昨天应该跟莉娜说过了……如此心想的深雪并未失笑。 「因为如果要一直保密下去,就必须让所有人相信『没这回事』,但是谎言只要有几个人,最多只要有十几个人相信,之后就会自己传开吧?」 「深雪……我昨天也在想,妳这个人好坏。」 「是吗?但我觉得不说谎的人,找遍全世界都找不到吧。」 莉娜傻眼说完,深雪面不改色反驳。 包括莉娜在内的六人,都在心中轻声说「不是这个问题」。 「……换句话说,妳希望我们成为『相信谎言的人』吗?」 雷欧露出接受的表情,自言自语般说出「正确答案」。 「没要各位积极散播『谎言』。不过如果有人问,请各位回答达也大人正在住院。」 深雪这段回应不是只对雷欧一个人说。 「当然没问题!」 率先回应的是穗香。艾莉卡、雷欧、雫与真由美也接连回话允诺。 ◇ ◇ ◇ 外界认定达也正在入住的医院,因为昨天的偷拍报导骚动而禁止非相关人员进入。面会也仅限于预先获得许可的人。 媒体照例高举「报导的自由」这面旗帜,不过舆论这次站在医院这边。应该是「崩溃哭泣的美少女」的震撼过于强烈吧。先不提实际状况(那则偷拍报导是四叶家设计的陷阱),表面上可以说是电视台自爆。 只不过,媒体也不可能这么轻易打退堂鼓。对他们来说,「报导的自由」应该比任何事物优先。一旦被禁止,斗志就更加火热──这么说或许太过火了。 总之,报社与电视台都没放弃采访。而且试图潜入的记者与摄影师之中,也混入许多从复数情报机构派遣的谍报员。 一艘中型游艇浮在巳烧岛的海上。拥有者是全国联播的电视台,但船上是陆军情报部的谍报员。并不是军方劫走电视台的船,是承包各大电视台业务的单位被情报部渗透。电视台那边当然没发现。 「进行得怎么样?」 直到远离岛屿都保持沉默的该队队长,向同样不说话的队员们询问成果。 「不行。只能说太难潜入了。」 「入侵系统的作战至今也毫无头绪。」 「连要接触医院相关人员都很难,恐怕要花一段时间才找得到人合作。」 接连收到的报告都不甚理想,使得队长板起 脸。 「那间医院的保全系统简直异常。其他机构好像连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监视其他情报机构动向的队员如此回报。「这是仅存的慰借吧。」队长轻声说。 队长看向窗外。夕阳被覆盖西方天空的云层遮住。距离日落还有时间,但周围已经变暗。台风行进路径偏西,距离反而比昨天远,但风浪愈来愈大。 「才第二天,举白旗还太早。」 队长逐一注视聚集在休息室的成员,以坚定的语气告知。 「暂时回到三宅岛的旅馆。不过今晚如果天候允许,也可能在夜间出动。各人行动的时候做好相应的准备。」 队长说完,队员们异口同声回应「收到」。 所有人起身离席,回到各自的岗位。 游艇朝着西方约五十公里处的三宅岛航行。 ◇ ◇ ◇ 到了傍晚,真由美与穗香等人移动到岛屿东侧准备的客房。 现在留在医院的只有深雪与莉娜两人。 『陆军情报部的游艇开往三宅岛了。』 深雪的行动终端装置收到巳烧岛海防警察的报告──这座岛上的警察表面身分是公务员,却都是以四叶家旗下的魔法师组成。 「知道了,不必出手。」 『遵命,继续仅止于监视。』 电话被挂断,简洁有力到令人觉得冷淡。深雪知道并不是对方轻视她,是为了防止窃听,所以没坏了心情。 「深雪,电话里怎么说?」 一起待在加护病房监控室的莉娜询问深雪。大人们请求指示的对象是和莉娜同年的少女,莉娜对这个状况似乎不感疑问。 「陆军的船开往旁边岛屿了。」 「陆军开船啊……日本的军人真辛苦。」 「日本也有陆战队喔,不过属于陆军管辖。」 「所以那艘船是陆战队?」 「不,应该不是。采取行动的应该是情报部的人,所以我想那不是陆战队的船。」 「哎呀,原来美国与日本都有派系主义的弊害。」 「我有同感。」 莉娜傻眼说完,深雪笑着同意──虽然是笑容却是苦笑。 「所以特务现在都走了?」 莉娜改以正经口气询问,深雪以认真表情摇头说「不」。 「新苏联的干员好像还在海上努力。」 「oh!明明飓风要来了,他们真有毅力。」 在日本不太常见的反应,使得深雪忍不住笑了。 「不是飓风,是台风。而且依照气象预报,台风还要两天才会接近。」 深雪收起笑容更正。 「妳说后天,那不就快到了吗?」 莉娜也正色反驳。 深雪的意思是「台风并不是今晚来」,不过台风后天来的话确实是「快到了」。 「……也对。」 深雪苦笑承认之后,莉娜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 [9] 核子动力潜水航母「维吉尼亚号」的舰内时钟重新设定为目的地的时区。 时钟盘面显示的当地时间是十七点整。达也走出舱室,带着护卫兼监视的士兵前往舰桥。 他没被拒绝进入舰桥。 「达也。」 舰长麦可?柯蒂斯上校反倒是亲切搭话。 他是参议院议员怀亚特?柯蒂斯的侄子,在本次任务是达也最强力的助手。但是不提这些内情,柯蒂斯舰长个人很欣赏达也。 「再一小时就到中途岛喔。」 「知道了。看来完全符合计划。」 达也来到舰桥是为了确认作战开始的时间。他还没问,舰长就先告知答案。 「准备时间应该满充裕的。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如柯蒂斯舰长所说,只要三十分钟就足以完成出击准备。 「好的,乐意之至。」 达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达也的回应使得舰长笑开怀,叫副舰长过来告知要暂离舰桥。 然后柯蒂斯舰长带达也前往舰长室。 「维吉尼亚号」的舰长室宽敞到令人不觉得在潜舰内部。「维吉尼亚号」本身的体积和大战前的核子动力航母一样巨大,内部空间也是相应的大小。 两人隔着桌子相对而坐,舰长亲自泡咖啡招待达也。虽然是自动机器冲泡的咖啡,味道却无从挑剔。是搭载ai的咖啡机。机器泡的味道比不上真人泡的,应该只是偏见。 「达也,终于要开始了。」 「是的,我对舰长与参议院议员感激不尽。」 「你个人应该是想优先处理珍珠与赫密士环礁吧……」 柯蒂斯舰长的语气带点歉意,大概是本性善良吧。 「不,一开始就是这么说定的。」 达也希望舰长别在意。 「说得也是。这是交易,所以你也不必感到卑微。」 舰长说完咧嘴一笑。 这张阳刚的笑容,引得达也也扬起嘴角。 「而且可以近距离目睹飞行魔法研发者的实战,我现在就很兴奋喔。」 舰长眼中蕴含近似色欲却完全不同种类的热度。 「飞行步兵以及小型飞行车辆完全是军事革命,飞行魔法大幅改变战争方式,魔法师在战争的地位将会更高吧,同时指挥官的观念也被迫连根翻新。我将见证这样的现场,这是我军旅生涯最幸运的事情。」 「我接下来要进行的是个人战,在战术论这方面应该没什么用处。」 「不,这正是我们必须改变认知的部分。战斗是以群体进行,个人之力敌不过众人之力,即使魔法已经运用在实战,这个原则也没有改变。『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只存在于虚构世界,再怎么卓越的士兵,首要问题都是机动力的极限。」 柯蒂斯自觉情绪兴奋,喝咖啡喘口气。 「即使是骑兵也无法瞬间从战场一角移动到另一角,骑机车也一样。除此之外也构思过各种步兵用的机动装置,但是只要受限于必须在地上跑,终究只是取代骑马的工具。飞行魔法打破了这个极限。」 「就算使用飞行魔法,也并非可以瞬间移动就是了。」 「但是和以往的移动手段相比,可以称作一瞬间。」 这不是达也谦虚,是他的真心话,但柯蒂斯像是规劝他的「误解」般断言。 「一切都是以『相对』来看,任何事情都不会一瞬间结束。飞行步兵的机动力将超越地面部队的应对力,我说的『一瞬间』是这个意思。强力的战斗单位突然出现在面前,颠覆当前战况,对于前线指挥官来说,恶梦莫过于此。而且如果这个单位是单兵战士,那么至今的常识完全不管用,就像是以超人为对手进行战争,非得从头思考对策才行。」 柯蒂斯扬起嘴角,这次露出的是坏心眼的笑容。 「所以我非常期待你的战斗能提供样本,用来拟定今后应对用的战术。」 ◇ ◇ ◇ 核子动力潜水航母「维吉尼亚号」已经停在待命位置,达也却还是暂时没出击。这是按照计划的行动。 达也在当地时间七月二十二日下午七点半出发。他驾驶的飞行车飞上刚日落的天空。 中途岛不是单一岛屿,是沙岛、东岛与几座小岛形成的环礁,称为中途群岛或许比较正确。 中途岛监狱是几乎使用整个沙岛东半部的大规模设施。达也从航母出发十分钟后,以肉眼看见该设施。 没有对空炮火。 (看来隐形系统正在发挥原先设计的性能。) 新型飞行车的最大改良点是隐形功能。恒星炉也内建的人造圣遗物储存了阻碍认知、妨碍侦测的魔法式,无须仰赖驾驶的魔法技能,就能在车身与周围展开高阶隐形魔法。 现阶段的持续时间最长是半天,累积运作时间达到十二小时的时间点,必须停用十二小时才能再度使用,不过即使运作时间还没达到极限,只要间隔十二小时以上就能重置时限,这样的性能用在本次任务绰绰有余。 达也将飞行车降落在沙岛西北海岸,从该处使用飞行装甲服「解放装甲」前往监狱设施。解放装甲也具备优秀的隐形性能,却比不上利用人造圣遗物的新型飞行车。达也准备翻越围绕监狱腹地的高墙时,响起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设置在监狱屋顶的炮塔开始转动。 达也听三矢家说过,中途岛监狱设置的兵器只有电磁弹射炮与对人兵器,然而目前旋转过来要瞄准达也的炮口是…… (脉冲雷射炮!) 不只对人,更能对空的雷射炮。 被骗了吗?这个想法甚至无暇插入达也的思绪。 达也在认出炮塔种类的同时发动魔法。 脉冲雷射炮的准心即将锁定达也。 在锁定的前一瞬间,炮体失去轮廓,随着电光一起爆散。 达也的分解魔法「云消雾散」将脉冲雷射炮的炮身与基座分解到元素层级。 提供给炮塔发射雷射的电流丧失去处,在金属元素气体内部乱窜而产生电光。 (好险……) 解放装甲的防弹功能始终是针对质量弹,耐热性能没有好到能承受高能量雷射。虽然要看雷射炮的瞄准速度与连射速度而定,不过身体也可能在「重组」的同时又被射穿,陷入无限循环的危险性。 对于能将任何外伤回归于无的达也来说,中弹与自我修复的无限循环是最需要提防的事态。要是被迫连续使用「重组」,魔法演算领域迟早会无法承受连续发动而发生过热问题,或者是「重组」发动失败。几十次还可以,如果短时间内连续几百次就很可能变成这个结果。这是破解达也不死特性的少数攻略法之一。 危机意识将达也的意识磨得更加敏锐。 屋顶、墙面与广大腹地内部设置的所有对空、对人兵器情报,瞬间同时映在他的「视野」。 (「云消雾散」发动。) 刚才的「云消雾散」是反射动作,是只以达也自己的能力发动。 这次是由装甲内建的cad辅助,同时「分解」十二组炮座与枪座,其中包括瞄准不到达也现在位置的对空炮座,存放在地底的自动枪座也不例外。 包含反舰兵器电磁弹射炮在内,设置在中途岛监狱的迎击兵器,被连续发动五次的魔法分解得无影无踪。 在失去迎击兵器的中途岛监狱上空,达也以「眼」寻找监禁卡诺普斯的建筑物。 班哲明?卡诺普斯的生体情报,达也在今年二月逮捕纪德?黑顾(顾杰)被他妨碍的时候就已经取得。彼此只接触过那一次,终究无法隔着半片太平洋在远端寻找。不过既然知道他在这座岛的这座基地内部,达也要找到他就不是难事。 大约一公里见方的腹地中,建造了十栋看似坚固的低矮建筑物。 (其中五栋是监狱。一栋是管理事务所,两栋是职员与兵员居所,一栋是武器库,一栋是训练设施吗……) 达也在腹地中央找到目标对象卡诺普斯的情报。在某栋三层楼建筑物三楼南侧的房间。 达也进一步阅览该建筑物内部的情报。 距离卡诺普斯不远处有十名武装士兵。这应该是监狱的警备兵。无从得知是为了保护卡诺普斯而集结,还是为了阻止他逃狱而集结。 该楼层只有卡诺普斯一名囚犯。二楼、一楼各囚禁八人。虽然可能理所当然,但所有人都是男性,也是魔法师。 (虽然理所当然,但他们知道我入侵了吧。应该会提防我从楼顶现身。) 也可 以将计就计从一楼进攻。但是现在时间宝贵。任务地点不只是这里。重点任务反而是在珍珠与赫密士基地。 达也决定按照警备兵的预料,从上方进攻。 降落在楼顶的达也被枪口瞄准。这种短枪身应该是pdw(个人防卫武器)。 因为是戒备建筑物的士兵,所以机动性比威力优先,这是合理的选择。只不过如果对方是达也,威力强两三级也没意义。 子弹还没发射出去,枪本身就拆解散落在楼顶地面。 出乎意料的事态使得两名士兵僵住,但他们立刻朝腰间的枪套伸手。 可惜达也比他们快,从腰间抽出手枪造型的cad瞄准士兵。 银镞改造版「三尖戟」。 达也扣下扳机的同时,两人的四肢根部开孔。 士兵们发出模糊的哀号,分别仰躺与趴倒在地。 达也之所以没使用装甲内建的cad,而是使用「三尖戟」,是意识到监视器的存在。 剥夺士兵们行为能力的伤,看起来也像是被无形子弹打穿的痕迹。 为了让对方认定这名黑衣蒙面入侵者使用的是这种魔法,达也使用手枪造型的cad,比较容易连结到「无形子弹」的印象。 达也从昏迷士兵身上拿走一把手枪,进门来到通往屋内的楼梯间。 从楼顶下到三楼的途中没有埋伏。 但是从顶楼楼梯往下踩第一阶的下一瞬间,达也遵从「精灵之眼」以外的第六感──遵从直觉提供的危机认知蹲下来,左手举到脸部前方。 手心展开事象改写的力场,将前方墙壁射来的子弹分解。 从表面现象来看是流弹,却没有子弹反弹的声音。 然而达也不抱惊讶与疑问。他在分解子弹的同时,读取了敌方所发动魔法的性质。 子弹被赋予了刚好包覆子弹的反射力场。设定只对特定物质起反应,赋予像是橡皮球般反弹性质的魔法。设定起反应的材质条件是墙壁与天花板使用的石膏板。 达也单脚跪地压低身体,子弹发出尖锐声音弹跳穿过达也身旁。紧接着,下一枪命中他所在位置的下一阶。看来对方的瞄准在某种程度是依赖偶然。第一枪就某种意义来说是歪打正着。 第四枪的子弹没射过来。 达也没让对方发射。 楼下响起惊愕的声音,pdw的零件散落在地面。 不用说,是达也造成的。 以声音确认敌人暂时失去战力的达也,一口气冲下阶梯。 敌兵已经拿着手枪。身为士兵,没有就这么愣在原地或许是理所当然,他们也确实接受过精良的训练吧。即使如此,依然还不到举枪瞄准的阶段。 达也扣下「三尖戟」的扳机。 最前排正要架枪的三人手脚穿孔。截断神经的伤口,以现代医学来说可以治愈,但是必须在医院接受治疗,无法光靠急救就让四肢再度能动。别说能动,神经被分解的剧痛使得意识难以维持,即使免于昏迷也无法维持正常的思考能力吧。 第二排的两名士兵无视于失去战斗力的同袍,拿着像是大型手电筒的圆筒朝向达也。 达也认知到对方朝他照射想子波。 (发射想子波杂讯,阻碍术士读取cad输出的启动式吗?) 不是单纯凭感觉,而是实际理解攻击手法。 (模仿晶阳石性质的反魔法师装备。但是性能不如晶阳石。) 达也「没使用cad」就发动分解魔法,消除想子杂讯。 他几乎间不容发就扣下「三尖戟」的扳机。 不只是使用反魔法师装备「演算干扰」朝达也发射想子波的两人,另外三名警备兵也从四肢喷血滚倒在地。 达也面前没有任何阻碍了。为了以防万一,他以「眼」扫描所有警备兵的全身,以分解魔法让他们身上的枪与炸弹都无法使用。 然后达也以魔法斩断卡诺普斯牢房的锁。 右手的「三尖戟」收回枪套。左手握着刚才抢来的手枪。 达也只伸手开启这扇外开的门,没进入房间。 就这么经过十秒左右。 从入口看进去成为死角的房间一角,一个高瘦人影走出来和达也面对面。 胡子剃得干干净净,亮棕色头发梳得服贴。淡褐色双眼没有憔悴的神色。完全没有「囚犯」这个词联想到的穷酸感。 「是班哲明?卡诺普斯少校没错吧?」 达也早就知道他是本人。这算是对话的开端。 「没错。你是?」 「我接受参议院议员怀亚特?柯蒂斯的委托前来。」 「柯伯的?」 达也一瞬间听不懂卡诺普斯这句话而不知所措,但他暂且解释为「柯蒂斯伯爷」的简称──这或许是他们家族内部使用的尊称,但达也只要知道这是在说怀亚特?柯蒂斯就够了。 「这东西寄放在我这里。」 达也将柯蒂斯先前透过「维吉尼亚」舰长寄放给他的戒指递给卡诺普斯。 雕刻在戒面的细腻纹章,卡诺普斯注视了数秒,接着他将戒指套在自己左手小指。 后记 为各位献上《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三十集〈夺还篇〉。 各位觉得如何? 看得愉快吗? 这本第三十集有许多新角色以配角身分登场。但是各位不必担心。即使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也可以顺利看完整部系列。只要知道美国出现达也与深雪的强力靠山,全球知名的印度学者提倡「魔法师这个种族」实行自治就可以了。 各位读者应该记得〈横滨骚乱篇〉的最后是「这天也是魔法师这个种族,荣耀与苦难历史的真正起始日」这句旁白。「magian」与「magist」的命名,以及「magian」为了在这个世界实现自治梦想所走的路,无疑正是〈横滨骚乱篇〉写到的「荣耀与苦难的历史」。经过二十三集(不包括ss)终于开始回收这个伏笔。而且说来遗憾,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无法完全回收这个伏笔。因为这不是能在达也与深雪从高中毕业之前做个了结的主题。 过于露骨的爆料秘辛大致说到这里。 无须多说,这本第三十集登场的船舰与战斗机名称纯属虚构,和实际存在的事物毫无关系。「香格里拉号」暂且不提(没沉没所以没关系吧?),其他名称肯定没撞名……才对。如果有真实存在的名称,敬请见谅。 对于熟悉英文到某种程度的读者来说是多余的注释,不过「大角鸮」是一种猫头鹰。猫头鹰(枭)姑且是猛禽,所以我觉得应该能当成战斗机的别名。 f141是取「one for one」(一对一)的谐音。有着「见一架杀一架」的意思。换句话说就是「单挑空战的话不会输」。这种型号将来应该永远不会有吧……我也抱持这个期待。 「冠鵰」是「冠鹰鵰」的简写,是非洲最大型的猛禽「非洲冠鵰」。关于美军采用没分布在美洲大陆的鸟名,请各位忽略这一点。 我想,这次也有人预测(期待?)达也与光宣会做个了结。但是正如我在其他地方说过很多次,光宣是「最终魔王」。是「最终」的「魔王」,所以会一直登场到最后一集。只是还不确定他在下一集是否有机会登场。 ……不过虽说是「最终魔王」,但我也觉得挡在前方的不是光宣,而是达也这一边。 关于下一本作品,本系列会休息一次,预定为各位献上《司波达也暗杀计划》第三集。再来计划推出本系列的〈未来篇〉。 向各位预告一下,〈未来篇〉是和贝佐布拉佐夫的决战篇。不只是贝佐布拉佐夫,还有其他战略级魔法师以敌人身分登场。这个世界将以日本为中心迎来第四次世界大战,也是第一次魔法大战的危机。敬请期待。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下一集第三十一集〈未来篇〉,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 勤) 为各位献上《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三十集〈夺还篇〉。 各位觉得如何? 看得愉快吗? 这本第三十集有许多新角色以配角身分登场。但是各位不必担心。即使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也可以顺利看完整部系列。只要知道美国出现达也与深雪的强力靠山,全球知名的印度学者提倡「魔法师这个种族」实行自治就可以了。 各位读者应该记得〈横滨骚乱篇〉的最后是「这天也是魔法师这个种族,荣耀与苦难历史的真正起始日」这句旁白。「magian」与「magist」的命名,以及「magian」为了在这个世界实现自治梦想所走的路,无疑正是〈横滨骚乱篇〉写到的「荣耀与苦难的历史」。经过二十三集(不包括ss)终于开始回收这个伏笔。而且说来遗憾,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无法完全回收这个伏笔。因为这不是能在达也与深雪从高中毕业之前做个了结的主题。 过于露骨的爆料秘辛大致说到这里。 无须多说,这本第三十集登场的船舰与战斗机名称纯属虚构,和实际存在的事物毫无关系。「香格里拉号」暂且不提(没沉没所以没关系吧?),其他名称肯定没撞名……才对。如果有真实存在的名称,敬请见谅。 对于熟悉英文到某种程度的读者来说是多余的注释,不过「大角鸮」是一种猫头鹰。猫头鹰(枭)姑且是猛禽,所以我觉得应该能当成战斗机的别名。 f141是取「one for one」(一对一)的谐音。有着「见一架杀一架」的意思。换句话说就是「单挑空战的话不会输」。这种型号将来应该永远不会有吧……我也抱持这个期待。 「冠鵰」是「冠鹰鵰」的简写,是非洲最大型的猛禽「非洲冠鵰」。关于美军采用没分布在美洲大陆的鸟名,请各位忽略这一点。 我想,这次也有人预测(期待?)达也与光宣会做个了结。但是正如我在其他地方说过很多次,光宣是「最终魔王」。是「最终」的「魔王」,所以会一直登场到最后一集。只是还不确定他在下一集是否有机会登场。 ……不过虽说是「最终魔王」,但我也觉得挡在前方的不是光宣,而是达也这一边。 关于下一本作品,本系列会休息一次,预定为各位献上《司波达也暗杀计划》第三集。再来计划推出本系列的〈未来篇〉。 向各位预告一下,〈未来篇〉是和贝佐布拉佐夫的决战篇。不只是贝佐布拉佐夫,还有其他战略级魔法师以敌人身分登场。这个世界将以日本为中心迎来第四次世界大战,也是第一次魔法大战的危机。敬请期待。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下一集第三十一集〈未来篇〉,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 勤) 为各位献上《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三十集〈夺还篇〉。 各位觉得如何? 看得愉快吗? 这本第三十集有许多新角色以配角身分登场。但是各位不必担心。即使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也可以顺利看完整部系列。只要知道美国出现达也与深雪的强力靠山,全球知名的印度学者提倡「魔法师这个种族」实行自治就可以了。 各位读者应该记得〈横滨骚乱篇〉的最后是「这天也是魔法师这个种族,荣耀与苦难历史的真正起始日」这句旁白。「magian」与「magist」的命名,以及「magian」为了在这个世界实现自治梦想所走的路,无疑正是〈横滨骚乱篇〉写到的「荣耀与苦难的历史」。经过二十三集(不包括ss)终于开始回收这个伏笔。而且说来遗憾,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无法完全回收这个伏笔。因为这不是能在达也与深雪从高中毕业之前做个了结的主题。 过于露骨的爆料秘辛大致说到这里。 无须多说,这本第三十集登场的船舰与战斗机名称纯属虚构,和实际存在的事物毫无关系。「香格里拉号」暂且不提(没沉没所以没关系吧?),其他名称肯定没撞名……才对。如果有真实存在的名称,敬请见谅。 对于熟悉英文到某种程度的读者来说是多余的注释,不过「大角鸮」是一种猫头鹰。猫头鹰(枭)姑且是猛禽,所以我觉得应该能当成战斗机的别名。 f141是取「one for one」(一对一)的谐音。有着「见一架杀一架」的意思。换句话说就是「单挑空战的话不会输」。这种型号将来应该永远不会有吧……我也抱持这个期待。 「冠鵰」是「冠鹰鵰」的简写,是非洲最大型的猛禽「非洲冠鵰」。关于美军采用没分布在美洲大陆的鸟名,请各位忽略这一点。 我想,这次也有人预测(期待?)达也与光宣会做个了结。但是正如我在其他地方说过很多次,光宣是「最终魔王」。是「最终」的「魔王」,所以会一直登场到最后一集。只是还不确定他在下一集是否有机会登场。 ……不过虽说是「最终魔王」,但我也觉得挡在前方的不是光宣,而是达也这一边。 关于下一本作品,本系列会休息一次,预定为各位献上《司波达也暗杀计划》第三集。再来计划推出本系列的〈未来篇〉。 向各位预告一下,〈未来篇〉是和贝佐布拉佐夫的决战篇。不只是贝佐布拉佐夫,还有其他战略级魔法师以敌人身分登场。这个世界将以日本为中心迎来第四次世界大战,也是第一次魔法大战的危机。敬请期待。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下一集第三十一集〈未来篇〉,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 勤) 为各位献上《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三十集〈夺还篇〉。 各位觉得如何? 看得愉快吗? 这本第三十集有许多新角色以配角身分登场。但是各位不必担心。即使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也可以顺利看完整部系列。只要知道美国出现达也与深雪的强力靠山,全球知名的印度学者提倡「魔法师这个种族」实行自治就可以了。 各位读者应该记得〈横滨骚乱篇〉的最后是「这天也是魔法师这个种族,荣耀与苦难历史的真正起始日」这句旁白。「magian」与「magist」的命名,以及「magian」为了在这个世界实现自治梦想所走的路,无疑正是〈横滨骚乱篇〉写到的「荣耀与苦难的历史」。经过二十三集(不包括ss)终于开始回收这个伏笔。而且说来遗憾,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无法完全回收这个伏笔。因为这不是能在达也与深雪从高中毕业之前做个了结的主题。 过于露骨的爆料秘辛大致说到这里。 无须多说,这本第三十集登场的船舰与战斗机名称纯属虚构,和实际存在的事物毫无关系。「香格里拉号」暂且不提(没沉没所以没关系吧?),其他名称肯定没撞名……才对。如果有真实存在的名称,敬请见谅。 对于熟悉英文到某种程度的读者来说是多余的注释,不过「大角鸮」是一种猫头鹰。猫头鹰(枭)姑且是猛禽,所以我觉得应该能当成战斗机的别名。 f141是取「one for one」(一对一)的谐音。有着「见一架杀一架」的意思。换句话说就是「单挑空战的话不会输」。这种型号将来应该永远不会有吧……我也抱持这个期待。 「冠鵰」是「冠鹰鵰」的简写,是非洲最大型的猛禽「非洲冠鵰」。关于美军采用没分布在美洲大陆的鸟名,请各位忽略这一点。 我想,这次也有人预测(期待?)达也与光宣会做个了结。但是正如我在其他地方说过很多次,光宣是「最终魔王」。是「最终」的「魔王」,所以会一直登场到最后一集。只是还不确定他在下一集是否有机会登场。 ……不过虽说是「最终魔王」,但我也觉得挡在前方的不是光宣,而是达也这一边。 关于下一本作品,本系列会休息一次,预定为各位献上《司波达也暗杀计划》第三集。再来计划推出本系列的〈未来篇〉。 向各位预告一下,〈未来篇〉是和贝佐布拉佐夫的决战篇。不只是贝佐布拉佐夫,还有其他战略级魔法师以敌人身分登场。这个世界将以日本为中心迎来第四次世界大战,也是第一次魔法大战的危机。敬请期待。 《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下一集第三十一集〈未来篇〉,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 勤) 为各位献上《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三十集〈夺还篇〉。 各位觉得如何? 看得愉快吗? 这本第三十集有许多新角色以配角身分登场。但是各位不必担心。即使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也可以顺利看完整部系列。只要知道美国出现达也与深雪的强力靠山,全球知名的印度学者提倡「魔法师这个种族」实行自治就可以了。 各位读者应该记得〈横滨骚乱篇〉的最后是「这天也是魔法师这个种族,荣耀与苦难历史的真正起始日」这句旁白。「magian」与「magist」的命名,以及「magian」为了在这个世界实现自治梦想所走的路,无疑正是〈横滨骚乱篇〉写到的「荣耀与苦难的历史」。经过二十三集(不包括ss)终于开始回收这个伏笔。而且说来遗憾,在《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无法完全回收这个伏笔。因为这不是能在达也与深雪从高中毕业之前做个了结的主题。 过于露骨的爆料秘辛大致说到这里。 无须多说,这本第三十集登场的船舰与战斗机名称纯属虚构,和实际存在的事物毫无关系。「香格里拉号」暂且不提(没沉没所以没关系吧?),其他名称肯定没撞名……才对。如果有真实存在的名称,敬请见谅。 对于熟悉英文到某种程度的读者来说是多余的注释,不过「大角鸮」是一种猫头鹰。猫头鹰(枭)姑且是猛禽,所以我觉得应该能当成战斗机的别名。 f141是取「one for one」(一对一)的谐音。有着「见一架杀一架」的意思。换句话说就是「单挑空战的话不会输」。这种型号将来应该永远不会有吧……我也抱持这个期待。 「冠鵰」是「冠鹰鵰」的简写,是非洲最大型的猛禽「非洲冠鵰」。关于美军采用没分布在美洲大陆的鸟名,请各位忽略这一点。 我想,这次也有人预测(期待?)达也与光宣会做个了结。但是正如我在其他地方说过很多次,光宣是「最终魔王」。是「最终」的「魔王」,所以会一直登场到最后一集。只是还不确定他在下一集是否有机会登场。 ……不过虽说是「最终魔王」,但我也觉得挡在前方的不是光宣,而是达也这一边。 关于下一本作品,本系列会休息一次,预定为各位献上《司波达也暗杀计划》第三集。再来计划推出本系列的〈未来篇〉。 向各位预告一下,〈未来篇〉是和贝佐布拉佐夫的决战篇。不只是贝佐布拉佐夫,还有其他战略级魔法师以敌人身分登场。这个世界将以日本为中心迎来第四次世界大战,也是第一次魔法大战的危机。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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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下一集第三十一集〈未来篇〉,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佐岛 勤) [ 1 ] 来源 百度贴吧 翻译:propel全、爆裂之炎星、阡幂 校对:清水汐音、阡幂 图源:清水汐音 同时感谢吧主大大对本组的支持与帮助:爱蜜莉雅o 首发于百度魔法科高校的劣等生吧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 转载时,请注明以上信息,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 ◇ ◇ ◇ ◇ ◇ 在当地时间二〇九七年七月二十二日晚上,中途岛基地(监狱兼补给基地)陷落。珍珠和赫尔密斯基地全灭。位于西北夏威夷诸岛的两个基地接连被蹂躏的消息,震撼了白宫和五角大楼。 白宫采取了严格的报道管制,彻底对本国国民隐藏着这一消息。同时,要求五角大楼对此详细的报告事态情况。 为难的是五角大楼——国防部本部。在7月23日的时候,usna军的总司令部没能回答袭击者的真实身份。中途岛基地仅仅只有一名飞行士兵却单枪匹马破坏了拦截用的炮台,并带走了三名囚犯。但没有任何线索能表明飞行兵的真实身份。连照片都没能留下。 珍珠和赫尔密斯基地的情况更加悲惨,基地内的人员全部死亡。因出击而侥幸存活下来的官兵只看到了不明飞行物,唯一称得上线索的只有『香格里拉』号航空母舰上的舰长所回答的通信记录。但是其声音也是经过高度的电子加工的东西,就连美军拥有的最高性能计算机也复原不了原来的声纹情况。 不过,并不是说他们对袭击者的身份没有推测。在性能上明显超过usna军所开发的『推力装甲』的飞行战斗服和通过完美的技术灵活运用着它的操纵者。从这两点上来看,美军已基本断定袭击者的真实身份是飞行魔法的开发者『托拉斯·希尔弗』,也就是司波达也。 但是,他们没有任何的证据。即使把有没有证据这件事先放一边,单单一个魔法师,而且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只身一人将两个基地给攻陷了,这种事绝对无法公开。 所以以国防部的立场,无论再怎么被白宫施加压力也只能三缄其口回以「详情不明」这种社交辞令搪塞。 ◇ ◇ ◇ 综上所述,虽然美军的国防部决定暂时先对西北夏威夷群岛的基地进行的攻击视而不见。但在usna国内,当然也有不能坐视这样的事态发展的人存在。 在这些人当中,最焦虑的人应该是爱德华·克拉克了吧。他也推测袭击中途岛以及珍珠和赫尔密斯群岛的人正是达也。而且克拉克还将其解释为,这是达也——也就是战略级魔法质量爆散使用者——对将其无害化而动用的策略和武力行为,所作出的包含警告性质的示威行动。 这是司波达也在展示「我即使不使用战略级魔法也拥有给usna给予巨大打击的力量」——克拉克如此想道。如果议会和政府里有越来越多的人对这个示威行动感到恐惧的话,自己的处境恐怕会变得很危险。 如果仅仅是以狄俄涅计划还情有可原,但以达也为攻击目标,与在日本本 土 发动无法无天的突袭的贝佐布拉佐夫他们共谋,无论怎么说也无法将这种关系正当化。 即使克拉克事实上反对贝佐布拉佐夫的奇袭行动也一样。 ——自己能继续生存下去的路仅仅只剩下唯一一条了。 ——打倒对于合众国来说具有明显威胁的司波达也。 ——事已至此,只有杀了他或者被杀这两个选项了。 爱德华·克拉克被逼到了这种地步。 自己将自己逼到了这种地步。 ◇ ◇ ◇ 当地时间七月二十三日,克拉克为了协商今后的方针,首先给英国的威廉·马克洛德打了电话。马克洛德从制定狄俄涅计划之初开始就一直是同志,而且是知晓了克拉克和贝佐布拉佐夫之间断绝联系之后依然和克拉克保持着协力关系的伙伴。 也就是说为了排除司波达也的阴谋中,他是最值得信赖的伙伴。至少克拉克是这么想的。可是—— (……为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 马克罗德没有回应克拉克的呼叫。 克拉克使用的号码是与马克罗德的个人办公室的电话相连的,是克拉克专用的号码。如果马克罗德在办公室内,他就会知道是克拉克打来的电话。即使他不在办公室里,也会在随身终端收到他的来电通知。 尽管如此,马克罗德一整天都没有接电话。也没有任何回电。克拉克只能认为这已经是被拒绝接触了。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他背叛了,克拉克这么想到。但是,即使这是事实,克拉克也无能为力。在美国和英国之间,国力是美国明显高于英国。但马克罗德是国家公认的战略级魔法师「十三使徒」之一,是英国政府的重要人物。与此相对,克拉克表 面 上 只是美国政府机关的一名职员。站在克拉克的立场,甚至无法诱导usna政府对 英 国 政 府 施 加 压 力 。 (这样的话,我只能一个人来让五角大楼行动了。) 虽说不能对亲密的同盟国英国采取敌对行动,但如果是为了从西太平洋上的竞争国——日本中——除去威胁美国霸权的战略级魔法师,这种谋略的话,能说服政府的可能性很高。克拉克在心中如此盘算道。 (为此,可能不得不曝光至高王座的存在也说不定吧……不过,那也已经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爱德华·克拉克是军队的信号谍报系统(基于窃听,监听,暗号解读之类的谍报活动)的echelon3的主要开发者之一。至高王座是克拉克利用他自身的立场在echelon3上开的后门所制作的黑客系统。如果曝光至高王座存在的话,克拉克很有可能以叛国罪被判处终身监禁。在无审判的情况下,大脑被扫描后再被废 弃 处 分 的可能性也很高。 可是这样下去,无论如何他都是没有未来的。 在理清了这一切之后,克拉克坚定了觉悟,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搏一把向政府做笔交 易 。 ◇ ◇ ◇ 在当地时间七月二十四日下午,爱德华·克拉克拜访了五角大楼。会面的对象是国防长官利亚姆·斯宾塞。 他之所以取得了与联邦政府的主要官员的会面许可,既是因为他是echelon3的开发者,在国防总部内被认可有着相应的价值,也是因为作为狄俄涅计划的发起人,他那曾一度将眼下对联邦军来说是最大的烦恼的战略级魔法师司波达也给逼入困境的表现受到了期待。 克拉克草草打完了招呼,马上进入了正题。 「阁下,突袭了中途岛以及珍珠和赫尔密斯环礁两个基地的肯定是日本的战略级魔法师·司波达也」 「引起『灼热的万圣节』的巨大炸弹魔,哦不,是『质量爆散』的魔法师吗?你的根据是?」 「我没有物证。但根据现在的情况可以断言是他干的。」 克拉克对于国防长官的反问也毫不畏惧。但当听到斯宾塞的下一句台词后顿时让他暂时忘记了呼吸。 「你引以为豪的至高王座也不知道吗?」 「……您知道至高王座吗?」 克拉克好不容易地挤出了这句话。 「爱德华·克拉克,请不要太小瞧我。在国防部工作的信息网络专家不止你一个。」 「也就是对我做的事一直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我不知道你 们 具体在做什么。我们已经确定了使用至高王座的黑客行为并不会对系统有害处,所以就只是放任不管而已罢了。」 斯宾塞说的是谎言,这是无需再思考的事情。从不是「你」,而是「你们」的发言中可以看出斯宾塞长官掌握了『七贤人』的活动。 克拉克顿时明白了自己一直在政府的五指山上活动。自己身为『七贤人』的活动被视而不见是因为并不违反usna政 府 的利益。如果『七贤人』被当 时 的 政 权 判断为是有威胁时,做出与政府敌对行为的操作人员和自己一定会被全数抹杀的吧。 「然后呢?如果袭击西北夏威夷群岛的是日本的战略级魔法师的话,你认为你应该做些什么呢?」 听到长官装傻的提问,克拉克想起,现在不是受过去的打击的时候。如果自己现 在的立场比想象的危险的多,就更应该表现出自己的有用性。 「现在已经不是犹豫思考是否应该进行军事行动的时候了。司波达也现在有很高的概率呆在正在建设的恒星炉工业园所在的岛上。这是一个好机会。」 「呼姆……对首都近郊附近的攻击,日本政府也不会默不作声坐视不管的吧,但如果是距离百公里以上的岛屿,偷袭成功的可能性也不低吗……」 斯宾塞故弄玄虚的停顿了一下。 「但是……能赢吗?」 然后,和像是要将人贯穿似的视线一起提出了问题。 克拉克无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 「……我知道,他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手。」 「是啊。对方是把大大小小几百艘军舰连同海军基地一起吹飞的魔法的使用者。数量是没有意义的吧。」 「阁下,我认为这个结论有点草率。」 斯宾塞皱起眉头,用视线要求克拉克说明一下理由。 克拉克闻声,探出了身子。 「的确,对司波达也来说大规模的舰 队 攻击是毫无意义的吧。使用轰炸机大量出动也不过是那个魔法的饵食而已。但是那个魔法『质量爆散』归根结底只是在集中一点所引起超强力的爆炸而已,并无法对付来自多方位的同时攻击。」 克拉克这样激动的说道。 可遗憾的是,斯宾塞并没有被感动的样子。 「为什么,你能这样断言?」 面对他那冷静的,不如说是冷淡的声音的反问,克拉克无法立马回答。 「战略级魔法『质量爆散』无法连发不过是乐观的预测而已。关于『质量爆散』这个魔法现在知道的只有直接将质量转换为能量这件事,而且这也只不过是从结果推测出来的事情。为了释放出那样的破坏力的话,只有直接将质量转换为能量,这样的呢」 「……」 「事实上,这个魔法的构造和极限都还不清楚,不是吗?」 克拉克无法反驳斯宾塞的话。 「……但是,也不能把对联邦进行了恐怖袭击的犯人放着不管。」 克拉克尽力能做的只有这样改变论点。 「关于这一点,你说的没错。」 然后这个战术也并没有错误。 「但即使如此,也不允许进行将众多的联 邦 官兵成为牺牲的作战。……克拉克先生,我想说的话你明白吧?」 「我能理解」 克拉克马上点头。 「对了,阁下。是否也应该避免人类以外的东西牺牲?」 爱德华这样补充道。 「克拉克先生,你这话真是奇怪呀。联邦军是由我们联邦的国民所构成的。持有联邦国籍的所有的人 类 都拥有作为国民的义务和权利。」 对于克拉克的提问,斯宾塞这样回答道。 ◇ ◇ ◇ 与国防长官的面谈结束之后,克拉克马上飞往了巴西。在飞机中睡了一晚后,在当地时间的七月二十五日早上,他从巴西利亚·儒塞利诺·库比契克总统国际机场出发,向着首都巴基利亚的usna大使馆前进。随后和大使馆安排的导向工作人员一起,乘坐巴西国内航线前往大坎普国际机场。 他在当地时间同日的下午四点,也就是日本时间七月二十六日上午四点到达目的地,也就是巴西陆军西部军队司令部。 在那巴西陆军西部参谋长菲略少将和米吉尔·迪亚斯少校正在等待克拉克的到来。 米吉尔·迪亚斯是国家公认的战略级魔法师『十三使徒』的其中一人,即是战略级魔法『同步线性融合』的使用者。他在今年,即二〇九七年三月末,对武装游击队的据点使用了这个魔法。这使他成为引发之后一连串战略级魔法,大规模战术级魔法的实战投入的导火索人物。 那时候,世界上还残留着对战略级魔法投入实战使用的忌讳感。也许正因为如此,巴西在使用同步线性融合之后,受到了国际社会关于他们屠杀了非战斗人员的指责。巴西方面虽然否认了屠杀,但也无法无视这接二连三的指责,因此在此后的战斗中,巴西就没有再使用同步线性融合。 不难想象,米吉尔·迪亚斯对这一做法感到十分不满。迪亚斯是巴西陆军所属的正规军人。他使用了战略级魔法当然也不是独断专行的行为。这是遵从上级命令的结果。然而,受到国际社会谴责的巴西政府却发表了对迪亚士的处分。 虽说是处分,也不过是两周的禁闭这种轻描淡写的惩罚,但对迪亚斯来说,这应该是完全无法接受的结果。这是因为最初对国际舆论表现出强硬态度的巴西政府,由于无法忍受日渐高涨的指责,像是为了辩解似的,对迪亚斯进行的惩罚。但在米吉尔·迪亚斯看来,这行为像是将责任都推给了自己一个人。 当然巴西政府也没有忘记对珍贵的战略级魔法师的照顾——也可以说是讨好。政府支付了高额的临时费用,在他禁闭的期间让他的所有家人住进了政府高官专用的高级度假村。当然,所有费用都由政府来承担。不仅如此,政府还给迪亚斯特别发行了这个高级度假村的会员卡,除此以外还介绍给了他位于首都的超 法 规 的高级俱乐部等等,这种身处特权阶级的政治家才被允许享受的娱 乐 。还有加之私下里向他保证了让他在明年让他升官的密约。 从客观的角度来看,也可以说政府已经进行了最大限度的补偿了。不知是否是因为这些行为奏效了,事态还没有达到迪亚斯从巴西叛离这种最糟糕的情况。但是,双方的隔阂并没有完全消除。 心怀不满的也不止迪亚斯一个人。被迫向他低头的政府高层官员也在心中蕴藏着反感。他们在内心里想着「明明只是个武器」。 这种对他的轻蔑之念,即使想隐藏也没有办法完全隐藏住。看到高官们的这种真 实 想 法 使迪亚斯对政府的隔阂更深了。巴西政府和迪亚斯的关系在这个时期已经变的相当的危险了。 就在这时,被克拉克找到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迪亚斯少校,对我国来说贵官是必不可少的力量。」 听到这话,迪亚斯的反应也只是默默地回看克拉克。 但这种冷淡的态度让克拉克感到心中十分踏实。 「我们美国计划对日本进行大规模的军事作战。」 「日本不是贵国的同盟国吗?」 对于克拉克的台词无可避免的感到十分唐突的菲略少将理所当然地提出了他的疑问。 「的确如阁下所言。但我们的攻击目标不是日本政府或日本军。而是对我们军事设施进行了非法攻击的恐怖分子。」 「是攻击贵国基地的恐怖分子潜伏在日本吗?日本政府知道这件事吗?」 对于菲利奥少将的提问,克拉克表露出了些许犹豫。 「……可能是不知道吧。」 「可能?难道你们没有过问吗?」 菲略大惊小怪的惊叹道。 「那么,日本政府也不知道你们要调动军队吗?」 「即使我们要求日方引渡恐怖分子,日本政府也估计肯定不会答应的。因为对我国军事设施进行恐怖袭击的是非公认的战略级魔法师·司波达也。」 「司波达也!?是那个托拉斯·希尔弗吗?」 菲略少将脸上所表现出十分惊讶的表情,那并不是演技。 「那个人发动恐怖袭击真的是确凿的事实吗?而且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是战略级魔法师。」 对于达也是战略级魔法师一事,在usna高层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在日本中,十师族当主和与他们亲近的人也基本都知道这件事。 但是,没有任何公开的情报。从世界上来看,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人——不清楚这件事的国家存在。 「司波达也是被以通称为『灼热的万圣节』的事件而被熟知的引起大量破坏·大量杀戮的质量·能量变换魔法『质量爆散』的使用者。这个是确凿的情报。」 「灼热的万圣节吗……他是那个魔法的使用者吗」 菲略少将呆然的小声说道。另一方面,迪亚斯依然保持着沉默。 「……但是,并没有听说过贵国的基地有大规模魔法的使用痕迹啊。我想如果是两年前在极东被使用的那个魔法被再次使用的话,不管再怎么进行报道管制也是隐藏不住的啊。」 对于菲略的指摘,克拉克一瞬间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在这一次的恐怖袭击中,司 波达也并没有使用质量爆散。」 「那么断定司波达也是袭击犯的依据呢?」 克拉克低着头,将视线从菲略的脸上移开。 「——但从现在情况来看,实行犯一定是那个人没有错的。」 「也就是说并没有物证?」 对于菲略的追问,克拉克没能马上回答。 「克拉克先生,您这是要借基地被袭击一事来排除可能对贵国产生威胁的战略级魔法师不是吗?原本狄俄涅计划也是为了如此吧?」 「参谋长阁下,这不挺好的吗?」 帮了一时语塞的克拉克一把的是迪亚斯。 「非公式的作战并不需要明确的根据不是吗?自己感受到了威胁,只要有这点就有着十足的理由派兵了。而且作为我方来说也是一样,考虑到与日本的外交,比起正式要求加入进攻作战的援军,秘密作战应该更方便。如果一旦出现问题,就说是我的独断吧,这样对巴西的伤害就会降到最低了吧。」 「少校你觉得这样就好吗?」 菲略这样问也是理所应当的吧。迪亚斯这言外之意是一有情况就舍弃掉自己。菲略的这个提问有着关怀自暴自弃的部下的语气在。 「现状也没什么大的区别吧?」 迪亚斯的回答是即使被人咬定是对政府的批判也无可辩驳的妄言。 「……说的也对」 但是菲略并没有指责迪亚斯。 面对国际社会和世间舆论指责巴西使用战略级魔法一事,政府让迪亚斯一个人变成坏人来敷衍了事的做法,菲略也感到很不满。 「而且……没什么」 「而且什么?少校,虽然是在客人的面前,也不需要有顾虑直接说出来没关系的。」 「……无法使用魔法的魔法师没有任何存在意义。和这个同理,无法使用同步线性融合的我也没有任何价值。」 「少校不是不能使用而是不去使用而已吧。」 「没有机会使用和没有能力使用的结果都一样。」 「即使没有使用,只要有着可以使用战略级魔法的这个事实存在就可以成为抑制力。这和战略兵器是一个道理。」 「但是政府已经接受了国际舆论对于在实战中投入使用同步线性融合的责难。这等同于我的战略级魔法再也没有使用的余地了吧。游击队的那帮人也肯定是这样想的吧。」 自从本世纪的世界大战之后南美大陆上具有国家形态的只有巴西一个。 其他地域只有数百平方公里的狭窄地区勉强被武装组织们所占领着,他们互相不断的争夺着。顺便一提,日本的淡路岛大约有六百平方公里大,在南美大陆上掌握着这种大小以上面积的的武装集团的大概只有不到一成。 迪亚斯所对准释放同步线性融合的对手正是包括在这一成内的其中一个武装组织。巴西政府并没有把对方承认为一个国家,所以游击队这个称呼毫无疑问是没错的。 「参谋长阁下,我不想成为没有用处的饭桶。如果北美政府能够创造出让我释放同步线性融合的机会的话,我会很高兴的出发的。我的弟弟也肯定是这样想的。」 听完迪亚斯的话的菲略少将只考虑了一会儿。 「米格尔,你的确所言极是。」 菲略将他的称呼从军阶变为了名字。但是,口吻还是是对着部下说话的口气。并不是为了显示与迪亚斯的亲密的关系而改变称呼,而是有着别的理由在。 「展示出同步线性融合的有效性对于国军也有利益。克拉克先生。」 「有什么事?」 突然间被搭话,克拉克也有些不知所措。 「对日本的非正式作战大概持续多久?」 「最长也会在一个月以内决出胜负吧。」 「这样啊。」 菲略点了点头,再次将视线转向迪亚斯。 「米格尔,以我的权限给予『迪亚斯少校』一个月的休假时间。还有,在这期间没有必要确定清楚他的身处何处。安踏尼欧那里就由你来传达吧。」 「我明白了,阁下。」 米格尔·迪亚斯站起身来向菲略少将敬了一礼。 在场对于『迪亚斯少校』和米格尔·迪亚斯仿佛是两个人似的这种说法感到疑惑的只有克拉克的随行人员而已。 ◇ ◇ ◇ 在击退了大亚联合的进攻后,新苏联的战略级魔法师伊果·安德烈维奇·贝佐布拉佐夫并没有回到莫斯科,而是继续留在哈巴罗夫斯克。 他之所以还呆在远东纹丝不动是为了寻找抹杀达也的机会。贝佐布拉佐夫在六月上旬和下旬先后两次以抹杀达也为目的使用了战略级魔法水雾炸弹,但是接连两次都失败了。不仅如此,他还丧失了辅助发动水雾炸弹的宝贵克隆体,就连为了发射水雾炸弹可以说成是移动基地的列车搭载型的大型cad也遭到了破坏,而且是他自身也受到了严重的打击的完败。自尊心极强的贝佐布拉佐夫十分渴望对这次的失败进行雪耻。 他呆在距离日本很近的哈巴罗夫斯克收集着有关达也动向的情报,但他没有选择离日本更近的海参崴,而是选择了呆在这里是因为有其他的理由存在。哈巴罗夫斯克从沙俄时代开始,就是新苏联及其前身国家置于远东地区的中心城市。虽然在本世纪初曾被海参崴夺走这个地位,但在第三次世界大战后的新苏联将哈巴罗夫斯克作为了东部的首都。 如果是关于日本和大亚联合的情报的话,也许海参崴那里可以更快获得到。但如果是新苏联所收集到的世界各地的最新情报的话,在哈巴罗夫斯克更容易入手。 贝佐布拉佐夫所关注的不仅仅是日本。 而且从一开始就把达也视为威胁,想要协力消除这个威胁的还是usna的爱德华·克拉克。在usna内部赞同排除达也的势力和反对这样做的势力正在不断分裂,但克拉克不可能这样傻傻地看着的,贝佐布拉佐夫这样确信着。 他之所以停留在哈巴罗夫斯克而不是在海参崴,是为了连同日本的动向一起,尽可能早地了解usna的动向。正因如此,贝佐布拉佐夫在七月二十六日当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这以新苏联情报部的实力来看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克拉克劝诱了米格尔·迪亚斯出动了吗) 爱德华·克拉克是不是已经被逼上了绝路了,这便是贝佐布拉佐夫听到这个消息时最初的想法。 (竟然没有动用自己本国的战略级魔法师而是选择借助巴西的力量啊……) 贝佐克拉佐夫知道安吉·天狼星的行踪不明。 另外,usna除了天狼星以外,还有两人是国家公认的战略级魔法师,但这两人,艾里欧特·米勒和罗兰·巴特是作为战略上的要塞的阿拉斯加基地和直布罗陀基地的王牌,无法轻易出动。 但是,决不能就认为usna的战略级魔法师只有这三个人。usna肯定会还有几个非公认的战略级魔法师吧,搞不好有十人以上也说不准。 (有什么让那些人无法行动的理由吗……不对,是无法下达对他们的行动许可吧) 或许是在usna中主张不应该与司波达也敌对的势力占上风吧。 (——嘛,这都无所谓。) 这时贝佐波拉佐夫停止了他的思考。克拉克和usna国内的情况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这是一个机会。) 贝佐布拉佐夫的目的是抹杀掉达也。这是为了克服刻在他心头的屈辱而无论如何都需要完成的事情。 (直接去奇袭日本的领土对usna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赌注。他们肯定决不允许失败。一定会投入相当程度的兵力的。) (克拉克的军事才能还是一个未知数,但是身边估计会有军事专家的协助吧,不可能被一下子就轻轻松松击退的。) (即使是司波达也肯定也没有在遭受奇袭的时候分散意识的余裕吧。) (我就瞄准他遭受美军奇袭时,把水雾炸弹一口气灌到他的头顶上去!) 贝佐布拉佐夫决定将克拉克和达也一起葬送掉。 ◇ ◇ ◇ 围绕着达也的种种谋略在日本国内也在蠢蠢欲动。 「——佐伯少将,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强硬了?」 「为什么这么说,参谋长?」 七月二十六日接近傍晚时,陆军第一〇一旅团司令官佐伯少将造访了陆军总司令部并与参谋长面谈。 「虽然巳烧岛全岛都是私有地,但是它也是属于关东地区的日本的 领土。为了防卫而让国防军驻留在那里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正因为它是私有地啊。在现在这种没有迫在眉睫的危机的情况下,没有所有者同意的话国防军无法驻留在那里的啊。这种程度的道理你不可能不明白吧。」 「那座岛不是月初时才刚刚受到过非正规部队的攻击吗。我想,足够符合非常事态了啊。」 对于佐伯这纠缠不休的样子,大友参谋长叹了一口气。 「在那个时候还没等到我们出击,不是仅仅靠着那里的守备队就击退了敌人吗?现在再用月初的袭击作为理由让部队的驻留得到他们的认可,这不是很难吗」 大友并没有帮着四叶家说话的意思。反而在心情上是赞成佐伯的提案的。本国国土被外国的势力所攻击,但这却被民间的战力给击退了。国防军连出场的份儿都没有,这种事对于军队的人来说真的是尴尬至极。 但是事实上有问题的是很难在作战以外的时候将部队安排在私有土地上。 如果对方是一般市民的话那倒是可能通过政治手段实现,但巳烧岛的实质上的所有者是那 个 四叶家。虽然四叶家内没有人是政治家,也没有有力的大议员当做后援者,但四叶家在政界具有强大的影响力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他们和国防军也有着非 正 式 的业务的合作关系。 他作为参谋长虽然有些看不惯但也清楚意识到决不做坏了他们心情的事情。 「这才是问题所在啊,参谋长阁下。在民主主义国家中,不服从组织管理的私人战力的存在是不能被承认的。义勇兵必须归根结底也只是一时的措施。」 但是看来佐伯的判断和大友的并不一样。 「少将你,是想要让四叶家解除武装吗?」 对于佐伯这种要故意去火中取栗的说法,大友将「你是认真的吗?」这种意图加入问句反问道。「这是为了守护民主主义的原则而无法回避的的事情,参谋长阁下。」 佐伯用毫不动摇的眼神回看向大友的眼睛。 [ 2 ] 七月二十七日星期六。达也从巳烧岛的医院出院了。 正好一周前,他乘坐的船被海岸警备队的警备舰猛烈撞击,而他因此受了重伤。为了治疗伤势,他一直在住院——明面上装作了这样。 虽说和事实不符,由于这次装病住院是为了制造达也的不在场证明,因此直至最后也没有松懈。就算无关人员完全无法进出医院,他专门在前天晚上和床上的替身人偶——使用相同生理材料制作的精致的人偶——替换,从早起走出病房开始,彻底的完成了这次装病。 「兄长大人,恭喜出院。」 医院门前的大厅里,抱着花束的深雪等待着他。毫无疑问深雪清楚达也住院是伪装的。不过她递出花束时满面的笑容,比起为了完善伪装工作,看上去更是出于对达也出院——即能不加掩饰地和他待在一起一事,从心底由衷感到高兴。 「谢谢,深雪。」 达也笑着收下花束。这个笑容虽说透着「拿你没办法……」这样的意思,但比起苦笑更似流露出对深雪的深邃感情。 深雪身旁站着同行的莉娜,不过今天她既没有叹息也没露出受不了的表情。 「恭喜,达也。这下终于可 以 自 由 行 动 了呢。」 「嗯。也让莉娜感 到 不 自 在 了 呢。」 「这是没办法的事。不能放着病人不管嘛。」 莉娜的台词是以伪装为目的的。但是也不是全无意义。等到达也出院,莉娜预定将转而执行新的行动。 ◇ ◇ ◇ 达也出院的情报在当天内便到达了海外。 虽说医院内无关者被禁止进入,但进出巳烧岛并没能被禁止。这座岛上的恒星炉工业园作为非军事化使用魔法的典范案例,具有很强的特色,其成功应该向世界广泛报道。和媒体绝缘,对达也来说也不值得高兴。 而且说到底达也专程表演出院给人看,是为了给国防军和usna留下他有不在场证明的印象。不让扮作记者的谍报员和谍报组织的协助者好好向雇主报告的话,戏就白演了。 ——贝佐布拉佐夫当天就在哈巴罗夫斯克收到了司波达也出院的情报,而克拉克也迟了一天在飞往夏威夷的运输机上知晓了此事。 ◇ ◇ ◇ 巳烧岛曾作为关押重犯魔法师的监狱时,管理工作人员居住设施现在被继续用作四叶家工作人员的宿舍。莉娜藏身这座岛上时也曾住过原管理工作人员用居民楼。作为新的巳烧岛管理者上任的新发田胜成也同其婚约者堤琴鸣一起住在这座八层建筑的一楼。——虽说本家建议他们住七楼,但胜成比起身份象征更优先了紧急状况下能立刻反应这一点。 而最上层的八楼是真夜来岛访问时的专用休息室,以及新准备的供达也和深雪单独使用的房间。 「欢迎回来,达也大人,深雪大人。」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小水波。」 「欢迎回来,莉娜大人。」 「打扰啦,水波。」 在这处独立住所等待达也等人的是三天前被带回的水波。 她就这样重新做回了达也和深雪的女仆。最初深雪劝水波最好去医院好好接受检查。但是由于水波当天开始就复职的强烈期望,最终深雪这边退让了。 达也没有插嘴两人的唇枪舌战。 要说没能说出口的话,达也和深雪都没能询问水波和光宣共同行动时的事。 水波虽不时展现出仿佛想要自白些什么的样子,但那时或是深雪提及别的话题或是达也交代简单却耗时的任务,逃避似地绕开了此事。 达也、深雪和水波三人,表面上取回了同以前一样的日常生活。 「明天,我要出去一趟。」 莉娜在四人一起吃完午饭开始喝茶的时候这么告知达也。 「和预定的一样啊。明白了。」 如达也对莉娜的回复一般,明天,即七月二十八日莉娜拜访卡诺普斯被保护的核动力潜水航母『弗吉尼亚』号一事,是从昨天开始就被计划好的。 「什么时候出发?」 「我打算在天亮前离开。」 「知道了。我这边也会做好准备的。四点从地下港口离开没问题吗?」 在巳烧岛的地下有通向海上的隐藏港口。达也去西北夏威夷诸岛时也是从那里出发的。 「……果然太不好意思了。连飞行装甲都帮我准备好了,我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的。」 令莉娜表现出不好意思的原因是,达也打算用飞行车送她半程一事。 根据达也的计划,达也将先用飞行车送莉娜至与『弗吉尼亚』号的集合点上空,然后穿上美军的飞行战斗服『推力服』复制品的莉娜再从那飞入海中这样的分段移动手段。 「也有我这边的考虑。」 如达也所说,并不是单单出于好心才送她的。就算是推力服或移动服这样的小东西也会被军事卫星的监视网捕捉。虽然由于『弗吉尼亚』号潜伏于海底,所以登舰的身影不会被卫星的镜头拍下,但从巳烧岛出发的魔法师飞入西太平洋正中间的身影被看见的话,达也同『弗吉尼亚』号的协作关系恐怕也将被暴露。使用具备高度的隐身机能的飞行车是为了保守住秘密。 「这是为了不给卡提斯上院议员添麻烦。莉娜不用在意。」 「也是……那就听你的。」 莉娜也明白隐秘行动的必要性。她肃着脸点头同意了。 ◇ ◇ ◇ 二十七日下午。四叶本家在下午茶时间迎来了做客的黑羽贡。 「那么贡先生,想要直接报告的是什么事呢?」 「也许发个信息就行了,但我偶尔也想亲自去看一下您的美丽容颜。」 对真夜的疑问,贡做出惶恐的表情如上回答道。 「这种借口就免了吧。」 真夜的反应不巧很不感冒。 贡判断出不妙,改换了认真的态度。 「昨天,陆军的仓知少尉处传来一份情报。」 「仓知小姐?应该是,在陆军参谋部就职的孩子吧?」 「嗯,没错。虽然是去年刚上任的新人,却得到了长官很高的评价呢。」 两人说到的仓知少尉是黑羽家通过防卫大学送入国防军的女性士官。虽说被直接分配到参谋部是特例,不过考虑到她作为黑羽家以及四叶本家的情报员从小接受了精英教育的基础,得到这种程度的提拔或许也并不奇怪。 「那她说了些什么呢?」 「佐伯少将直接面见了大友参谋长。她主张应该在巳烧岛布置军队。」 「原来如此……看起来佐伯阁下想得到那座岛呢。」 贡笑着点头同意了真夜的推测。 「难道不是借驻扎守备队之机,想要连带接收巳烧岛的设施吗?」 贡的笑容是对佐伯的嘲笑。 「虽说冠上了正规军以外的兵力不应被承认的理由,本心不过是功劳被民 间 人 士 夺走一点都不有趣吧。」 「贡先生,这种事可不该说出口呀。不遵守文民统治civilian control的常设兵力的存在不能被容忍这点,作为前提来说可是正确的。」 纠正了贡的真夜脸上,浮现出了邪恶的笑容。 「——话说回来,哪怕民间人士也有自卫的权利就是了。」 真夜一边如此补充道,一边优雅地将茶杯举到唇边。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 朝收起浅笑,语气认真地提问的贡,真夜稍稍睁开了眼睛。 「啊啦,真是难得。关于达也的事,贡先生竟然表现得这么热心什么的。」 捉弄人似的,然而其实是真的显出意外的真夜的反应,令贡稍稍黑了脸。 「恒星炉事业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东西了。如果成功的话,那将是会为四叶家带来巨大利益的大计划。对此的阻碍应该排除,在这点上并没有我夹杂私情的余地。」 「说的没错。对手是国防军。这可不是内斗的时候。贡先生能理解这一点真是太好啦。」 虽然真夜的嘴角挂着浅笑,她的双眸却如同被强烈意志所驱,放射出针刺般的强烈光彩。 贡仿佛逃离真夜的目光似的,坐着低头展示出了解之意。 「之前那件事,进行到哪了?」 真夜向仍垂着眼的贡询问道。 「证据已经集齐了。随时都能进行。」 贡抬起头,表情充满自信地回答了真夜地提问。 「那么下周,在苏我阁下方便的时候给他过目吧。叶山,能打听到阁下的安排吗 ?」 『苏我阁下』指的是国防陆军总司令·苏我大将。站在真夜斜后方的叶山回复着「明白了。我马上查。」从背后的门走了出去。 ◇ ◇ ◇ 二十八日凌晨,上午三点三十分。 「早上好,莉娜大人。」 「诶?咋,咋了?」 在位于七楼的自己房间——这里说的房间指的是套间或独立公寓的住所的意思——的寝室里熟睡的莉娜,在梦中突然听到声音,猛地跳坐而起间差点从床上滚落到地上。 在床沿取得平衡后,莉娜迷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在黑色半袖连衣裙上穿着白色围裙,并以毫无破绽的姿势站着的水波。 「……水波。这里,是我的房间来着吧。」 莉娜用带着责难的声音控诉道。 「我很清楚。」 然而,水波那泰然的态度毫无改变。 「为什么你会在我房间里?」 莉娜的声音里带着怒气。同时她意识到自己的两手用力攥着一只小小的闹钟。看到数字时钟的显示屏,莉娜睁大了眼睛。 「而且才三点半不是吗!」 「没错。正是你指示我过来的时间。」 「指示……?」 莉娜惊讶地皱了眉。正好三秒过后,她「啊!」地出声道。「闹钟可能叫不醒自己,三点三十分时请来看看情况,所以钥匙就交给水波你保管了。以及如果自己还睡着的话,也请叫醒我。」 「是这么回事啊……」 莉娜害羞地涨红着脸认同了水波的话。 昨晚,同深雪他们共进晚餐的时候,莉娜确实如此拜托了水波。不过她不过是,作为保险。 stars的任务,时常需要深夜或黎明出击。那时,并不曾借助他人叫醒。去年冬天的「吸血鬼事件」时被担任辅佐的西尔维亚准尉称作「睡过头的家伙」,但事实上贪图回笼觉那天是没有任务预定的日子。 她有自信,今天也能自己起床。因此「叫我起床」的拜托被完全抛在了脑后。 「……谢谢你叫我起床。马上就收拾好了。」 「需要帮忙吗?」 「谢谢。不过不用啦。不过,能帮我跟达也道歉说我要稍微迟到一会吗?」 「明白了。」 彬彬有礼地答复后,水波离开了寝室。 莉娜将闹钟放到床头柜上,双手仿佛要捏住脸颊似地拍了拍,打起精神爬了起来。 上午四点十五分。 穿着推进服(复制品)的莉娜大概比约定时间迟到了十五分到达了地下港口,在那里不止达也,深雪和水波也等待着。 水波身上是如同叫醒莉娜那时的一身女仆装,深雪则着一身凉爽的夏季裙装。 「……深雪,专程来送行吗?」 对水波的感谢之词和对达也的道歉的话语没能出口,是因为莉娜的目光被深雪吸引住了。这虽然是一条中规中矩的雪纺连衣长裙,但上半身的吊带衫领口与两肩裸露的露肩设计无比艳丽。 今早的深雪身上散发出了超出少女界限的色气。——不对,「散发」这样的形容有些太收敛了也不一定。她令这地下空间里,充满了既成熟又少女的危险色香。 「啊啦。不是的,莉娜。」 对稍微现出意外感做出否定答复的深雪,莉娜边在心中「果然如此」念着边点了点头。 (反正,是来送达也的呗。) 莉娜不自觉地,将这一心声用闹别扭的口气叹了出来。 「不是送行,我也要把你送到半路。」 「欸?」 之前的误会让莉娜更惊讶了。 「深雪也一起坐飞行车吗?」 「飞行车的飞行系统和隐身系统是相互独立的机能。由深雪分担隐身系统操作的话隐蔽将更完美,而我则能专注飞行。」 考虑到莉娜问题背后隐含的感情的话,达也的回答算是答非所问。不过,若是认真回答的话,会陷入让误会了深雪行动的莉娜感到难受这种麻烦之中吧。说不定达也正是故意混淆重点的也不一定。 「那么,出发吧。」 无论他抱有怎样的意图,出发前多余的令人不快的混乱没有发生。 在水波目送之下,达也、深雪和莉娜三人乘坐的飞行车冲入海中。天亮前的海上如文字所述般是前方一寸都看不清的完全的黑暗。在这份黑暗中达也灯也没开向 后 方 挺进着。 飞行车的推进力在水中也仍是依靠重力控制魔法产生。是由将车体受到的地球引力产生的重力的方向改为前进方向的形式实现的。在空气中的话就如同自由落下的状态,车内如同在人造卫星中一样感受不到重力。然而在不能无视水的抵抗的水中时,无法消除的朝向行进方向和加诸自身的重力不能被乘坐者无视。 达也之所以让飞行车向后行进,是出于比起让沿行进方向产生的力量被安全带抵消不如靠在椅背上承担,对深雪她们来说更轻松的考量。 的确这样身体的负担更轻。向前行驶的话,将持续感受到如同乘坐一直踩刹车的车上时能感受到的重力感。向后行驶的现在,感受不到加诸在安全带上的体重,代之以仅在背后感受到微微加重感的状态。 在不到十分钟的行驶中,莉娜已经搞不清自己在什么位置了。车身和车内有惯性中和魔法启动着,窗外则是清一色的黑暗。没有任何关于去往何处的线索。 微暗的车内自己是浮起的还是坐下的,在前进还是在后退都不清楚的不确定状态。单独坐在后排座位上的莉娜,心中渐渐升起不安之情。 「呐,达也。不开灯没关系吗?」 终于没能耐住压力的莉娜向驾驶座上的达也搭话道。 「不开更好。在海中没什么用。只会增加被发现的风险。」 「但是撞上礁石或者鲸鱼的话不危险吗?」 「这附近在这个深度没有会装上的礁石。而且,就算不开灯我也能『看见』外面的情况。」 「……这也太作弊了吧。」 莉娜难得孩子气般地抱怨道。 挑起唇角的深雪从副驾驶座回头照向莉娜。 「莉娜,莫非你害怕啦?」 「才,才不怕呢!」 深雪的语气中没有丝毫取笑的意思,但莉娜红着脸间不容发地回答了。 「……只是看不到外面的情形,稍微有点不安而已。」 莉娜地语调立马下降了大概是因为想到自己认真说来算是认同了深雪的话一样。然而没做出完全的扑克脸,莉娜带着少许害羞地这么补充了。 「像是不知道敌人潜伏在哪里的感觉一样吗?」 「对,就是这样。」 「莉娜是美军的少佐大人呢。这是对我来说理解不了的感觉啊。」 不知是用认真的语气还是捉弄的语气低叹着的深雪将目光转向达也。 「兄长大人。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莉娜的心情。是不是差不多可以升空了呢?」 「也是。就比预定稍早的上浮吧。」 达也平静地点头道。 「比预定更早的话,离巳烧岛还不够远没关系吗?」 对深雪的要求感到不安的是制造出契机的莉娜。 「马上就到日本海沟了。作为伪装已经足够了吧。」 「日本海沟……不过刚过三十分钟左右吧!?」 对达也告知的现在位置,莉娜惊叹出声。 「到底用什么速度前进的?」 「最快时速四百千米吧。」 「时速四百千米也就是……水中超过两百节!?」 密闭的飞行车内莉娜的叫声轰鸣着。 虽然深雪不快地皱了皱眉,达也平静地眉头都没动。 「这达不到你这样夸张的惊讶程度吧。上世纪的超空化鱼雷也有两百节的速度记录。这辆飞行车和国防军的飞行服,还有你们的推进服也一样,在周围形成空气茧来减少飞行中的阻力。在水中这个空气茧发挥了和超空蚀效应一样的效果。」 「……是这样的吗?」 「就算否定现实也是没意义的。」 虽说看起来不像是完全接受了,莉娜并没再继续提问或反驳。 车体向上,飞行车朝海面上浮。朝后潜航的飞行车向行进方向反转,接着从水平位置改为大仰角的姿势行进着,但是莉娜和深雪都没感受到这一变化。以超过四十五度的角度快速上升被她们俩感受到的时候,是在离开海面的瞬间。 巳烧岛以东两百千米远的海域刚刚日出。朝阳灿烂的海面告知了两人自己所乘飞行车的体势。 向着只留一星半点夜色的天空,飞行车恰 好 倒 坠 而 入 。——虽然从外面看是仰角六十度的快速上升状态,「坠落」这一形容是深雪和莉娜毫无虚言的实际感受。 「深雪,隐身控制交给你了。」 「啊,好的。」 沉醉于眼前景色的深雪慌忙地回应了达也地指示。电磁波迷彩魔法的控制从达也处交给了深雪。放出与外部气温同一波长的红外线和单色可见光,同时不反射其它一切电磁波的魔法屏幕。从这一伪装魔法中解放的达也将力量集中在飞行魔法上。 飞行车瞬间达到了时速一千千米。 与核动力潜水航母『弗吉尼亚』号的集合点在日本以东一千米,水深两百米的海中。『弗吉尼亚』号从昨夜开始便在此处海域待机了。 不过是否真的就等在约定的地点,用通常的手段无法得知。 包括对中途岛监狱及珍珠和赫尔密斯基地的袭击提供帮助在内,『弗吉尼亚』号所做的一系列行动并不是基于正式的命令。知道它现在位置的,也只限太平洋舰队司令部的一小部分人。有被拦截危险的信号和通信全都处于不可能发出的状态。 不过这说到底只是通过一般的手段无法得知罢了。达也的「眼」『』在上百千米前便捕捉到了核动力潜艇航母的位置。 「莉娜,到了。」 飞行车被停在了『弗吉尼亚』号正上空,海拔十米的位置,达也朝莉娜说道。 「知道怎么进去吧?」 潜水航母通常并没有在水中让船员出入的预定。然而,搭载了明面上被禁止使用的核动力炉的潜水航母,为了提高其隐秘性设置了在水中也能使用的出入口。 「没关系。虽然搭乘弗吉尼亚是第一次,不过我有乘坐同型航母的经验。」 点头回应莉娜的回复,达也打开了后排坐席的车门。 「达也,谢谢你做的一切。有了什么决定以后会联系你的。」 莉娜轻轻挥手,潜入十米之下的海面。 ◇ ◇ ◇ 核动力潜水航母『弗吉尼亚』号的被动声纳捕捉到了莉娜跳入海中的声音。 「按时到分单位啊。看来日本人的准时不是假的啊。」 收到声纳员报告的迈克尔·卡提斯舰长用不知是佩服还是厌烦的复杂口气叹息。 「相关人员去准备迎接客人登舰吧。好久没使用过水中出入口了。可别犯导致漏水的低级错误啊。」 「aye, aye, sir!」不断响起时,一位中年士官进入了此处——战斗指挥所cic。这名士官就这么走向了舰长席。 「舰长。」 「卡诺普斯少佐。被 称 为 天 狼 星 少 佐 的 少 女 看来马上就要到了。只需要垂直下潜就能抵达,她应该不会迷路的。」 卡提斯舰长抢先似的如此告知了。 卡诺普斯在此时现身的理由除了和莉娜有关外不做他想。 「这样啊。」 如同证明这一点般卡诺普斯认同道。 「既然如此,我也想去迎接她。」 在此之上,他还提出了想离开情报作战中心的要求。 「没问题。我许可了。」 如果莉娜和卡诺普斯联手作乱的话,就算是这座巨大的潜水航母也会被简单击沉。卡诺普斯是能够辖制莉娜的人质般的存在,反过来说也是如此。若是考虑道航母的安全的话本不该让这两人简单汇合的,完全不具这样担忧的卡提斯立马同意了卡诺普斯的要求。 卡诺普斯——本杰明·罗兹是迈克尔·卡提斯伯母的孙子,在上流阶层间这是不远的血缘关系。而且这次任务是应族中重要人物怀亚特·卡提斯的强烈要求而进行的。毫无理由如今才怀疑卡诺普斯。 「衷心感谢,舰长。」 卡提斯坐着回应了卡诺普斯的敬礼。 ◇ ◇ ◇ 莉娜下车后回程途中的飞行车内,是达也和深雪二人独处的密室。 就算处在谁也打扰不了的空中约会状态,深雪也是沉着脸。 「怎么了,深雪?」 察觉到深雪似乎对什么事很难开口,达也自己先搭话道。 「有什么想问的事吗?这里只有我们俩。不用担心被其他人听见。」 被重复提问,深雪踌躇着张开嘴。深雪正是因为处于完全不用担心被第三个人听到的状况下,才犹豫着要不要同达也商量藏在心中的不安的原因。 「是关于小水波的事吗。」 「嗯。」 达也用早就料到是与水波相关的话题般的口气接着说道。 「兄长大人,没有对小水波使用gate keeper的魔法……对吧?」 『gate keeper』是监视魔法式从魔法师的精神投射到作为对象的事象时作为通路的『gate(门)』,并在发现魔法式通过后直接破坏这一魔法式从而使魔法技能无效化的技术。 「没有使用。gate keeper对水波的症状没有意义。」 如刚才所解释的『gate keeper』是破坏在发动过程中已经完成的魔法式的魔法。并不能限制构成魔法式的魔法演算领域的活动。不具备防止威胁水波身心的「魔法演算领域过热」的效果。 「为什么问这个?」 「那是……」 深雪眼中现出迷惑。 「因为从水波身上感受不到魔法力吧?」 代替没能说出口的深雪,达也讲出了答案。 深雪面对达也的双目睁大了。 「这不是我的错觉吗?」 「不是错觉。水波使用魔法的能力被完全封印了。用于感应的那部分姑且还活动着……不过说不定那部分也被大幅度地限制住了。」 「连感应都……是光宣做了什 么 吗?」 努力遏制住不安的深雪问道。 她感到担忧的理由,已经不需要再做确认了。 「目 前 为 止 还没有发现寄生物的痕迹。」 达也露出苦涩表情是因为,对自己不能完全消除深雪的不安而感到了不快。 「我也没发现。然而关于寄生物……」 「……自发成为寄生物,而且还保留了自我的光宣,比起我们持有更多关于寄生物的知识和技术。虽然我不认为他会在没取得本人同意的情况下将水波强行变作寄生物,不对,是不想这么认为,不过不能否定他为了让水波的魔法演算领域失去活性化而使用了我们所不知的寄生物相关技术的可能。」 「兄长大人的『眼』也看不出来吗?」 「虽然很遗憾,我的『精灵之眼』看不到精神的领域。」 「是,这样呢……我失礼了。」 达也的视力不能认识灵子情报体的构造这点,深雪早就深深明白了。只是,如果有魔法想要干涉精神的话必然引起想子情报体的介入。达也能通过看到它们来看见、分析和分解精神干涉系魔法。 因此或许如果是达也的话就能看穿光宣的『魔法』也不一定,深雪如此考虑着。 「不,我很明白你的心情。我也很担心水波的状态。」 「到底该怎么办……」 满脸阴沉的深雪垂下视线。有什么办法吗,她为此正绞尽脑汁这显而易见。正分心时她展开在飞行车上的隐身魔法也毫无动摇的维持着这一点不禁令人称道。 保持了五分钟左右这样的状态之后,深雪口中漏出「对了……」的叹息。 「八云老师的话是不是能弄明白光宣做了什么?」 「也对……我去拜托他看看。」 精神干涉魔法的专家的话四叶家也有。不,依其职能在十师族中拥有最多质和量都上乘的精神干涉系魔法使用者的就是四叶家。 然而在此处,比如说津久叶家的名字没被提及,是因为两人比起四叶家更信任八云,不如说这是至今都没能信任四叶家的证据。 ◇ ◇ ◇ 从海面向海地方向直线前进的莉娜,毫无困难地抵达了『弗吉尼亚』号所在之处。——仅限军事相关方面,她并不会太 糊涂。 莉娜抓住在舰体上部窥见的天线前端,建立了同舰内的有线通信连接。 「弗吉尼亚,这里是特殊作战军魔法师部队stars的安洁·天狼星少佐。请求乘舰许可。」 与莉娜的预料相反,很快传来的回复。『这里是太平洋舰队弗吉尼亚号舰长迈克尔·卡提斯大佐。允许贵官的登舰。请露出真 容 进来。』 直接由舰长做出回复已经出乎意料了,更何况得到了解除伪装魔法进入的指示。 『这是因为安洁·天狼星本不该在此。请 不用担心,已经向船员说明了来者是自称stars总队长的四叶家的特务。』 然而得到说明后莉娜接受了。 「明白。」 莉娜松开手上的天线切断了连接,绕向舰体后方。 她进入了后方由鱼类发射管改造而成的水中升降口。 「本!幸亏你没事……!」 穿过隔绝空气用的双重舱口盖的莉娜在前来迎接的人群中看见的卡诺普斯的身影后,连向船员敬礼和脱下头盔都忘了直接出声道。 「莉娜,你也是。」 卡诺普斯没有称呼『总队长』是为了遵守舰长所说的『设定』。这丝毫不显得不自然的原因,虽说当然取决于他演技的高超程度不过——大人总是日常性地扮演着合乎情境的自己的角色——卡诺普斯已经习惯不是把莉娜作为『总队长』而是十来岁的少女来对待了。 他有一个比莉娜小两岁的女儿。可能正因如此,苦恼于作为『天狼星』而被赋予了暗杀任务的莉娜他没能放任不管,想要为她做些什么。 对于这样的卡诺普斯,莉娜也有在精神上依靠他的一面。她特别关心卡诺普斯的情况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默默围观了感动(?)的再会的核潜艇船员虽然不清楚前因,也露出了善意的眼神。 注意到从周围投来的温 暖 视线,莉娜恍悟般站直在仅收起头盔护照的状态下敬了礼。接受完船员的回礼后,她才摘下头盔。 塞在头盔里的长发流泻而出,船员中传出了感叹的吸气声。就算简单用金发形容,像莉娜这样拥有近乎纯金般闪耀的秀发也很少见。与那唐煌相配的容颜也具备稀有的美貌。口哨声都听不见,是因为美到令人噤声了吧。 船员们的反应对莉娜来说不是作为安洁·天狼星而是安洁莉娜·希尔兹,早已司空见惯了。她没显示出特别的在意,对卡诺普斯道出了「我想向舰长致意」的请求。 「莉娜,跟我走吧。」 卡诺普斯用非常礼貌地口吻回答,领着莉娜走向情报作战中心。 见过舰长之后的莉娜正在让人感受不到身处在潜水航母中的气派房间中面对着卡诺普斯。卡提斯舰长借出了自己的房间。 舰长室里不仅有桌子和床,连组合沙发都配备着。在卡诺普斯的邀请下莉娜坐在了三人坐沙发的右端。 「本,告诉我我离开之后的情况吧。」 等到卡诺普斯在对面坐下后,她这么提问了。 「我在总队长撤离之后,很快就被送去了中途岛,因此倒是没什么重要的情报可说……」 卡诺普斯以此为前提,说明了自己被送往中途岛监狱的始末。 「……卡佩拉少佐没有屈服于寄生物吗?」 stars第五分队队长,诺阿·卡佩拉少佐。在stars恒星级魔法师中最年长,军历也最长。传说连作为stars本部基地司令的沃卡大佐也不能无视卡佩拉的话,她是具有无关权限的在莉娜和卡诺普斯之上的影响力的队员。卡佩拉没有加入寄生物阵营这一情报令莉娜拍胸松了口气。 「卡佩拉少佐是中立的。并没有成为我们这方的同伴。」 「仅是没有成为敌人这点就足够了啊。其他的队长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stars在总队长天狼星之下分为了十二分队。虽然队长对其所属小队没有进行专制支配,队长的态度比起制度上的指挥权更能左右部队的行动。「就让哈迪来报告吧。」 被卡诺普斯称作『哈迪』的是由他任队长的第一分队队员拉尔夫·哈迪·米尔法克少尉。米尔法克少尉在stars本部基地的寄生物发起叛乱时,协助莉娜离开并将她送到阿尔伯克基机场,其后同她断绝了联系。 「第三队阿特鲁斯大尉,第六队里戈尔参宿七大尉,第十一队安塔瑞斯心宿二少佐被寄生物化了。第四队的维嘉织女一大佐恐怕也,变成寄生物了吧。」 「夏露——维嘉大佐我在日本遇到过了。她和迪涅普天津四少尉,雷古鲁斯轩辕十四中尉被四叶家的魔法师击毙,藏身其中的寄生物本体也被封印起来了。」 「这样啊。被四叶的魔法师……」 卡诺普斯止住话头陷入沉思。 对四叶家的战斗力产生警戒感了吧。看到他阴沉的表情,莉娜这么想到。 卡诺普斯陷入沉默的时间很短。 「……我被遣送往中途岛监狱之时已经确认的寄生物方面的小队长是这四人。虽说这只是我的推测,现在状况也没有改变吧。我认为包括小队长在内的恒星级队员没有再被寄生物同化。然而,无法否认卫星级和星尘成员被寄生物增殖的可能性。」 「的确如此。先不说卫星级队员,星尘队员的寄生物化同保命相关啊……为此而成为寄生物的话,我无法指责。」 垂下视线哀叹的莉娜,振作了表情重新将视线投向卡诺普斯。 「——姑且,本部基地残存的恒星级寄生物就只有第六小队了是吗。」 对莉娜的说辞,卡诺普斯用眼神寻求解释。 「四叶家的——不,隐瞒也没用呢。我从达也那听说,阿特鲁斯大尉、安塔雷斯少佐和萨尔加斯中尉似乎已经被达也击毙了。」 阿特鲁斯由达也先是月初在运输机内,然后上半月又以其幽体为对手在高尾山上空战斗过,准确来说不是杀死而是封印起来了。 安塔雷斯少佐和萨尔加斯中尉则是几日前,去往珍珠和哈尔密斯基地的途中于驱逐舰『骑士』号的甲板上和达也交战,被他的『星陨魂消』歼灭。 「达也就是那个,使用质量·能量变换魔法的战略级魔法师·司波达也吗?」 「没错。」 「把我带出中途岛的也是那个男人吧?」 达也没在中途岛监狱向卡诺普斯表明身份。也没露脸。但是清晰记得去年成为stars目标的达也的情报的卡诺普斯,察觉出了帮助自己越狱的魔法师的真身。 「是。」 点头的莉娜,此时没有在达也的身份隐蔽方面多想。说不定,连达也将脸遮住了的可能性都没考虑到。 莉娜对自己的轻率行动毫无自觉,立马改换了话题。 「虽然不知道斯碧卡中尉的消息,不过不管她也没事吧。」 ——不对,她重新道。 「斯碧卡中尉在维嘉大尉袭击巳烧岛时,乘坐了同一艘船。」 「巳烧岛也就是,保护了总队长的四叶家的据点对吧?」 对卡诺普斯的提问,莉娜说着「没错」点了头。 「 斯碧卡中尉是锱铢必较的性格。她不会放着维嘉大尉和迪涅普少尉的仇不报就返回本部的吧。」 「没错。确实她的话,是有这种坚持呢。」 卡诺普斯赞同了莉娜的推测。 「……总队长打算回本部基地吗?」 在此之上莉娜之后打算怎么做,从她的话语中推断了出来。 「我是这么希望的。我可不想被认为一直在逃窜,本你也不打算背负逃犯的无名吧?」 「……的确如此。」 卡诺普斯的眼中暗藏着好战的光芒。虽然莉娜没有挑拨卡诺普斯的意思,但从结果看来她的回答似乎在他心中点燃了火焰。 「再说,不能再让stars受寄生物的操纵了。幸好,棘手的寄生物都被达也打败了。我觉得现在正是除去它们影响力的好机会。本,协助我吧。」 「当然了,总队长。」 对莉娜的请求,卡诺普斯用力点了点头。 ◇ ◇ ◇ 达也的超知觉力被命名为了『精灵之眼』,但这不是像透视或者远视般捕捉影像的能力。『精灵之眼』是认识包含视觉情报在内的物理上的情报和想子情报体共同构成的魔法上的情报的能力。虽不能读心,却能理解为类似于说出的话语所表达的意思被耳朵听到。 它与物理上的距离无关。能成为魔法的障碍的并非物理上的距离,而是情报上的距离。只要能切实把握对象的位置情报——并非罗列出抽象的数字而是无疑就在那里,换句话说就在那里的实感能被同时认识到的话,魔法就能毫无障碍的发动。 『精灵之眼』能赋予使用者超越五感所能体验的对物理上和魔法上情报的实感。这里也包含了搜索对象的位置情报。通过读取位置情报认识到对象的实际存在,通过实际感受到对象的存在而确定其位置情报这样一种能被认为符合循环定义的认识,而实际上这两种认识并非 同时成立的。 达也将观测并纪录下来的个体情报——这个对象被他人所识别的情报——作为线索取得其位置情报,然后再度通过『看』向那个坐标取得的个体情报确定那个对象『就在此处』的事实。他的『精灵之眼』并未万能到能特定仅知道名字的存在的位置的程度。何况像『扮装行列』般在想子级上伪装了位置情报的话,不能取得『眼』应看向的正确坐标而位置确认也会失败。 这次的情况是因为搜索的目标是熟知的对象,且取得联络的时间也决定好了,达也在没受到魔法上的妨碍的情况下一下就将她收入『眼』底。 日本时间七月二十八日下午四点。 「莉娜,能听到吗?」 达也在巳烧岛自己的房间里面对虚空说到。 (很清楚哟,达也。) 身处太平洋海里核动力潜水航母『弗吉尼亚』号的莉娜说出的话化作语义流入达也的意识。 莉娜所接收到的是通过达也的魔法再现出的他的声音。达也通过震动系魔法,使莉娜耳边的空气震动来传达自己的声音。如同自言自语般实际出声是因为,比起直接用魔法从零开始合成音声不如复制实际产生的空气的震动音来得简单。然后达也通过『精灵之眼』读取莉娜的回复。 如此实现了在巳烧岛和通信封锁中的『弗吉尼亚』号内的两人的信息交流。 「和卡诺普斯少佐好好聊过了吗?」 (嗯,达也。舰长也对我非常亲切……托你的福。真的谢谢你。) 「卡提斯舰长的态度不是我的功劳。那么,今后的打算是?」 (关于这点……) 莉娜呢喃着。达也的超知觉能力连这样琐碎的氛围也化作情报忠实的传达了过来。 「决定要回国了吗?」 (嗯,是的。果然打算,再回去一次。以如今这样不安定的立场,我想也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倒是不算添麻烦,不过你觉得应该这样的话就这么放手去做比较好。」 (谢谢,达也。处理完自己的事,我会再联系你的。能帮我也跟深雪这么说一声吗?) 「知道了,我会的。那,你保重。」 送出这样的信息之后,达也切断了联系。 ◇ ◇ ◇ 「嗯,你也是……欸,已经切断了嘛。」 同达也的对话是依靠他的魔法技能单方面实现的。没有像电话那样简明易懂的显示。 不过多多少少,能感受到投向自己的视线消失了。莉娜判断出,连接此处和巳烧岛的魔法已经被达也解除了。 「……不至于,悄悄偷看我吧?」 尝试性地,专门出声小声道。 没有传来达也的抗议声。 「……达也你个妹控。」 趁势小声说出的这句也,果然没收到反应。 (看来是没弄错。) 莉娜至此才确信这个连接已经切断,解除了紧张。莉娜并不清楚达也所使用的『精灵之眼』的性质。她只明白这是包含了视觉和听觉在内的极度发达的远程感知。 刚在也应该不仅只是接收了声音才对。意识到被单方面的看着,是一件非常令人疲惫的事。很可能就算不是莉娜,任谁都会如此。而在她的年纪,被观察的对象还是异性的话就更是如此。 仅凭达也处没再传来反应这一点,也存在被持续监视着的可能性这点被莉娜察觉了。只是她不让自己这么认为。不意识到自己正被看着的话,也就不会因为紧张而造成精神上的消耗。虽然有不时对自己说「没关系,即使那样,达也也还算是绅士」的必要。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滚躺上床。虽说离就寝时间还远着,不过这里是卡提斯舰长专门安排的高级士官用单间。就算多少做出懒散的举动,也不会被人责备。 莉娜在躺着的状态下,没动手便踢掉了鞋子。并让鞋子就保持着被踢飞后的状态放在地板上。在楼上住着深雪的大楼中时,就算知道不会被看见,莉娜却不知为何做不出这样的惫懒举动。 完全卸下肩上的力量,莉娜考虑着这之后的事。 (首先不洗清加诸在本身上的冤罪可不行呢……) 被中途岛收监之际,若是在监狱中卡诺普斯能老实待上一年的话服役的记录就能被取消这样的交易,莉娜从他的口中听说了。 然而卡诺普斯已经越狱了。此外,莉娜也信不过向寄生物摇尾巴的沃卡的话。就算卡诺普斯老实地服刑了一年,莉娜认为他是否真能如约被无罪释放很值得怀疑。 (虽说卡提斯上院议员应该会出力帮忙吧。) 卡诺普斯的越狱是由他的叔祖父怀亚特·卡提斯上院议员委托达也进行的。无论如何,救出他之后也不会就这么放着他不管。 译者注:祖母的弟弟 卡诺普斯的名誉恢复,与怀亚特·卡提斯的目的相符。令参谋本部屈服这事,应该能帮助他展示自己的政治力量。不过问题在于,卡提斯上院议员是否能作为同伴到甚至配合莉娜的行事。也说不定,上院议员并不认同莉娜的希望。 (……到那时候再说吧。) (威逼也好利诱也好,我决不答应。) (被说成任性也好,或被说成胡来也罢,我一定要做到。) (毕竟,我已经决定好要回 去 了。) 仿佛要抓住什么似的向天花板伸出手的莉娜脑海中,浮现出了深雪和达也的面容。 ◇ ◇ ◇ 切断和莉娜的联络之后,事实上是在作于伸手可触位置的深雪的催促下,达也两人随即就站在了同时用作通讯电话的荧幕的墙面播放器前。 联络的对象是四叶家本家。出现在画面中的叶山在接受了达也的委托后立马转达了真夜。 「达也,你好。」 首先发话的是真夜。时间是四点刚过。比起说『晚上好』,『你好』更合适。 对达也来说,则没有烦恼这种事的必要。 「失礼了,叔母大人。请问现在能耽误您一点时间吗?」 「没关系哟。毕竟已经约好了嘛。是关于莉娜的事对吧?她已经顺利跟卡诺普斯少佐汇合了吗?」 「是的,她本人这么说了。」 将莉娜送去『弗吉尼亚』号一事,当然真夜在事前就掌握了。之前跟莉娜的对话,以及其结果将向真夜报告这点也早就安排好了,后者莉娜也清楚。 「那么,莉娜之后打算怎么办呢?」 「她说要回国一趟处理掉后事。「 「这样呢。」 听了达也的报告,真夜没有露出感到意外的表情。 深雪也是如此。她就算从跟莉娜谈话的达也的回复中获悉了大致的谈话内容,且清楚莉娜将就这样回国,也没表现出动摇。 这两人——加上达也三人,都预料到了莉娜将做出回国的选择吧。 「话说回来达也,需要代替莉娜的人吗?」 真夜这话,是询问是否需要为深雪派遣护卫。水波已经不能再担任守护者一职的事真夜已经知悉了。到昨天为止是莉娜代替水波担任了同性护卫。 「不,不需要。」 达也立即答道。他拒绝了护卫的追加是在顾虑水波的心情还是由于认为立刻叫来替代者对莉娜来说太薄情了,还是,出于别的理由所致。 为了确认其真意,真夜眯着眼看向镜头另一端。 「……明白了。如果感觉到有必要了随时跟我说吧。」 「不胜惶恐。」 「此外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什么也没有。」 「是吗。达也,今天辛苦了。」 接受真夜的慰劳,达也低下了头。 等他抬起头时,显示屏已经变暗了。 ◇ ◇ ◇ 夏威夷州沃尔夫岛,当地时间七月二十八日上午九点。日本时间二十九日上午四点。 搭乘由巴西直飞火奴鲁鲁的航班抵达的爱德华·克拉克向珍珠港海军基地进发。 克拉克非常焦急。原因是在飞机上收到的,司波达也出院的新闻。 并非是震惊于达也的伤已经痊愈。克拉克原本,就确信达也的住院是伪装。 而出院意味着,伪装的必要消失了。也就是说,没来得及布置好反击的准备吗……克拉克被这样的焦虑所包围了。 从理论上考虑,克拉克所抱有的焦虑毫无根据。他所主导的狄俄涅计划已经完全失去优势了。世界的目光正聚焦于能带来更具体可见的利益的恒星炉企划。 就算狄俄涅计划所主张的金星开发能开始,,也已做不到强制让达也参加了吧。 毕竟狄俄涅计划没有达也也有实行的可能,而恒星炉企划除去达也就无法实现了。 也就是说客观看来,克拉克对达也来说已经不构成威胁了。——如果克拉克不做些什么的话。 他的焦虑,恐怕正是不愿承认败北所致。正因为看见自己被将死了,才急于通过豪赌来扭转胜败吧。 而就是在珍珠港这儿,翻盘的一步棋理当被准备好了才对。克拉克希望尽早亲眼确认这点。对长度劳顿的他来说幸运的是,机场和基地差不多是相邻的。就算不能中途休息,也不至于带来负担。 五角大楼已经联络过了吧。他得以立即进入基地。不仅如此,克拉克目前正在最新型航母的中枢被招待。 「欢迎,博士。」 从指挥席起身的女性士官这么称呼克拉克道。 「我是这艘两栖攻击舰关岛号的舰长,安妮·马奎斯大佐。」 接受了马奎斯大佐的举手礼,克拉克用尊敬的措辞回复。 「初次见面,马奎斯舰长。我是国家科学局的爱德华·克拉克。这次请你多多关照。」 克拉克为了握手向前走了几步,又在距离对方一步之遥时站住。就算是这个时代女性的舰长也很难得一见。老实说,克拉克不清楚应该如何应对马奎斯。 克拉克的这种态度马奎斯已经司空见惯了吧。没露出任何在意的样子,她请克拉克在反方向的座位坐下并重新坐回了指挥官座。 「言归正传,博士。我接到作战本部的直接命令要最大限度地实现您的意向。出动目的也悉听尊便。」 马奎斯用犀利的视线盯着克拉克,如此开始了谈话。 「绕过舰队司令部由作战本部直接向区区舰长下达直接命令是不同寻常的事。博士,您想让本舰做些什么呢?」 对马奎斯的提问克拉克只了用一句「排除巨大的威胁」作答。 当然仅凭这个不能令舰长信服。 「请您说得更具体一些。首先,目的地是何处呢?」 看起来马奎斯似乎具有擅长容忍的性格。她声音不带怒意地这么问道。 「……目的地是东京南面,其东南方向约一百八十公里处。现在被称为『巳烧岛』地那座岛屿。」 克拉克现出了少许迟疑,但最终老实回答道。他虽然担忧马奎斯舰长听到要攻击同盟国地领土会抵制任务,但马上意识到总归在出港阶段就不得不告知目的地了。 「……那么博士所说的『威胁』指的是司波达也吗?」 马奎斯几乎没花时间就得出正解是因为,她早从媒体的报道中了解到克拉克对达也的执念。虽然表面上做出了寻求开发金星而必须的人才的态度,具有军事眼光的人早就看透了克拉克想将达也置于usna的支配之下的意图。 隐藏的目标被言中,克拉克一瞬,脸色变得僵硬。只是他露出动摇的时间,甚至不到一秒。 「司波达也是前年十月底,造成了朝鲜半岛南端大量破坏的质量·能量变换魔法的使用者。」 马奎斯舰长睁大了眼。这次轮到她显得惊讶了。她没有关于『质量爆散』的情报。 「质量·能量变换魔法……『灼热圣诞节』的?这是准确的情报吗?」 「确切无疑。而且日本政府也不能控制司波达也。那个人的存在是政治上的不安定因素,尤其危险。等他变成实际的威胁就太迟了。不趁现在除掉的话。」 克拉克的执念化作炙热的黑色情感的火焰吞没了马奎斯。 「……我了解博士的意思了。」 如同被压倒般,马奎斯舰长点头道。 「只是这么说来的话,比起本舰这样的两栖攻击舰,具有远程攻击能力的导弹快艇或者具有对地饱和攻击力的炮击舰的出击更有效不是吗?」 舰长所说的炮击舰是上回的大战(第三次世界大战)时出现的以电磁炮作为主装武器的战舰。电磁炮是将磁道炮大型化且比起弹速更重视连射能力的舰载武器。将大型炮弹以等同速射炮的连续发射速度射出,主要进行对地上的固定目标的饱和攻击。 不是压制据点而是以破坏并抹杀为目的的话,如舰长所言比起以登陆作战为任务的两栖攻击舰,导弹快艇或炮击舰更合适吧。——如果针对的是普通的对手的话。 「炮击的话杀不死的可能性很大。有确实将其抹杀的必要。」 「这么棘手的对象吗……」 马奎斯舰长用带着战栗的表情小声道。 「登陆人员由我这边准备。舰长请做好能立即出港的准备。」 「了解。我将准备好明天中午就能出港。」 马奎斯没再提出任何疑问或反对意见。 [ 3 ] 七月二十九日,星期一。 在夏威夷对伊豆诸岛·巳烧岛的攻击准备正在逐步进行,而新苏联为了趁此机会对日本和usna进行同时打击也在隐蔽的布置着战力。 然而危机还没有体现出来。达也同样还未察觉到usna和新苏联的玩火行动。 这天,他久违的从早上开始便在独立住宅中自己的房间中无所事事。 达也深知,这种和平只是暂时的。 水波虽已带回,但光宣还行踪不明。 狄俄涅计划虽已无害化,但幕后的黑手爱德华·克拉克依然健在。 一时被给予重伤击退的贝佐布拉佐夫,也不会就此沉默下去吧。 正是因为清楚不久后的决战之时就会到来,达也更认为应该在能休息的时候休息。 何况现在的达也如果被人看见绝对会被吐槽「根本没在休息不是」。他面前的桌上,放着启动式编辑用工作台的主控台和大型显示器。虽说房间里放着bgm,他的手指毫无间断地在键盘上移动着。达也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进行新魔法的开发。 这项开发,比起「开始」用「继续」形容更合适。作为基础的是贝佐布拉佐夫用于『水雾炸弹』的『链式反应』。是在通过吉祥寺真红郎交给一条将辉的战略级魔法『海爆』的开发同时进行的大规模魔法的启动式编写。为了夺回被光宣抓走的水波而暂时中断的这个启动式,达也再一次开始了它的构成。 只是,在别人看来似乎是在工作,对达也来说只不过是空闲时间的有效利用罢了。不过如果有其它事要做的话,立马就能停下。 「……兄长大人。如果可以的话,能容我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比如说当深雪提出这样的要求的时候, 「没问题。」 达也毫不犹豫地优先了那一边。 「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来一趟我的房间呢……」 「好的,现在就来。」 他对内线通话机这么答道,将文件保存后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深雪的房间在放了双人床的卧室的后面。虽然也能穿过寝室到达,达也先通过走廊在敲响了深雪的房门。 「请进。」 在深雪应答的同时,向外开的门被打开了。 虽然出声的是深雪,但开门的是穿着中袖衬衫和短裤并围着围裙的水波。 深雪差不做在房间正中央,羞红着脸迎接了达也。——在能映出全身的镜子前,穿着容易被错认成内衣的,纯白色比基尼。 「……」 达也如同逃离后退了一步的水波身边似的,急忙走进房间。然后反手关上了门。总面积一百四十平方米,4ldk的这座独立住宅里只有他们三人这点他虽很清楚,就算如此他仍觉得必须立刻将门关上。 译者注:四居室带客厅、餐厅、厨房。 「那个,内衣的尺寸不合适了……在买新内衣时想着顺便也更新一下泳衣什么的。」 被满脸讶异的达也看着,深雪目光飘忽着进行了借口般的说明。 「——原来如此。」 达也虽然没显得狼狈,但回复也只挤出了这点。 「所以,那个……能帮忙挑选吗?」 「……好的。」 达也的脸色没有变化。不过微表情的出现,显示出他也并非与尴尬绝缘。 水波走到达也面前,递出ar眼镜。至此终于,达也理解了为何深雪做了这身打扮。 置于深雪前的,比她自己还大的穿衣镜。那不仅只是镜子。而是能用作镜子的ar显示屏。在镜中通过将客人的影像和商品重叠映出,作为假象试衣间使用。 递给达也的ar眼镜能合成出与穿衣镜型显示屏不同角度的试穿效果。与ar显示屏展示出映在镜子上的东西相对应,ar眼镜将它佩戴者的视角所见的姿态与向现实视界的投影合成。 白色的比基尼的话不会令其上重叠的影像产生颜色和形状的扭曲。虽然不能体现舒适度,但只是外观的话,就算没有实物,无论多少件都能试穿。这是为服装的在线销售而开发的,最新的道具。 「那么……小水波,能开始了吗?」 「明白了。」 回应着深雪的,还带点害羞的声音,水波操作起了八英尺的触屏。 变化马上发生了。穿衣镜里映着的深雪穿上了高腿型的连体泳衣。 译者注:参考校园泳衣。 通过ar眼镜的达也的视野里,也映出了同样姿态的深雪。是白底装饰着大热带花卉设计的,稍显成熟的泳装。然而也一点不令人觉得太过成熟。相反对最近日渐显出成熟魅力的深雪来说,有点稍显不足。 深雪在原处稍微转身。 「……你觉得如何?」 稍微转了一圈的深雪重新正面面对ar显示屏的深雪,仅转过头看向达也询问意见。 「说起来……」 达也刚想将心中浮现的感想就这么转达之时,突然被别的事分心了。 「不,稍等一下。」 「哈……?」 突然用严肃的语气出声的达也,令深雪露出不得要领的样子。 「水波。」 「是。」 出乎意料被点名的水波也,露出跟深雪类似的表情。 达也提出了令水波更感疑惑的问题。 「正在使用的扫描数据是在线数据吗?」 「是,的确如此……」 试穿用的ar数据也能被下载。但是几乎没人这么做。这是因为除去存储用的数据内存,为了合成几乎如同试穿实物般的优质的ar影像所必要的演算资源,一般家庭很难提供。 试穿者的身形人人都不尽相同。而且在试穿过程中,也不可能保持纹丝不动。为了确定上身效果,人们会摆出各种姿势。而这动作也千人千面。不将这些细微差异模式化而是每次从头开始计算的话,这个时代的电脑虽然能够处理但也绝不轻松。 因此这个系统的使用者们,几乎全员都是将由服务器合成的实时影像在线投影在显示器上使用。深雪她们也几乎毫不犹豫地使用了在线数据。 「请暂且切断连接。下载目录以后,换成离线模式。」 因为有上述的惯例,达也的命令让水波大感困惑。 「……下载的话我想大概很花时间?」 「那是面向一般消费者的服务吧?以这座大楼的传输速度不会太花时间的。」 这座大楼作为四叶家的司令塔之一,配备了能与军事设施匹敌的情报基础设施。如果一般家庭的网络能无延迟阅览合成影像的话,以此为基础的数据量上升四位数的话,理当能在短时间里下载完成。 「我明白了。」 水波为表明理解了这点,向达也行了一礼。然后她立马,操作进行了试穿用数据列表的下载。 「兄长大人,我很抱歉。」 另一边回复白色比基尼姿态的深雪,走到达也身边低下了头。 「允许上传有被用作生物识别认证的可能性的身体数据,以我的立场来说太不小心了。」 深雪将达也的中止命令,理解为了四叶家下任当主应当遵守的安保措施而进行了谢罪。 然而听到她的话,达也露出了稍稍感到惊讶的表情。 「不,不仅如此……」 不仅如此,这样的说法,是暗示着另有主要目的似的口气。 「?」 深雪将感到疑惑的目光投向达也。 「ar影像合成虽说是自动处理的,但不能保证运营公司的人不会阅览保存在云端的数据。」 「……的确如此。使用条款虽说不会被人看见,但不能无视数据流出的可能性。兄长大人是在担心数据被恶意利用的事态吗?」 「 那也,有。只是在此之上你的样子被不知在哪不明身份的男人看见的话,大概,让我非常不快。」」 哪怕所说的是自己的事,达也的语气中缺乏着自信。 应该怎么理解这句话才好令深雪感到困惑。 这时水波用公事公办的语气插嘴道。 「达也大人,深雪大人。下载,以及离线设置完成了。」 然后意外般的追加道。 「这么说虽然说不定很失礼,我很震惊。达也大人竟然也有独占欲呢。」 水波的指摘令达也双目圆睁。 然后露出了仿佛说着『原来如此』的表情。 「原来如此……。这就是独占欲吗。这就是,独占欲吗……」 深有感触地低喃着的达也面前,深雪埋着的头红到了耳根。 两手重叠压在胸前的她的脸庞,因发自内心的愉快笑容而神采飞扬 。 [ 4 ] 夏威夷州瓦胡岛,当地时间七月二十九日正午。日本时间七月三十日上午七点。 爱德华·克拉克和巴西的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米格尔·迪亚斯、其弟安东尼奥·迪亚斯以及多名寄生物所乘坐的两栖强袭舰『关岛』号以及同行的两艘驱逐舰一同出港向日本进发。 日本军的情报部,掌握了『关岛』号的出港本身。但是关于从克拉克开始的一些列追加船员的情报没能被察觉。 对『关岛』号的攻击目标是日本这点,更是一无所知。『关岛』号出港的目的是通常的训练航海吧,这时的日本军这么认为。 ◇ ◇ ◇ 与蒙在鼓里的日本军相反,新苏联的情报部挖掘出了两栖强袭舰『关岛』号上乘坐着爱德华·克拉克和米格尔·迪亚斯。情报部所掌握的事实只有这些,但停留在哈巴罗夫斯克的贝佐布拉佐夫通过这项情报正确推测出了『关岛』号的目标是抹杀司波达也。 就算被达也重挫,贝佐布拉佐夫在新苏联的权威仍未遭损害。就算只是个人的推测,他的话依然具有能让军队行动的影响力。 哈巴罗夫斯克的东西伯利亚军司令部听从贝佐布拉佐夫的谏言,从勘察加半岛让最新型的导弹潜艇『库图佐夫』号出港,比罗比詹基地则着手已部署好的高超音速导弹的发射准备。两者的目标都是,日本的巳烧岛。 如此一来,对于巳烧岛的奇袭作战这事,贝佐布拉佐夫完胜日本军,比起爱德华·克拉克来也棋高一着。然而在美国本土从根本上动摇对日战略的事态正在进行着,哪怕拥有如贝佐布拉佐夫般的知性,也无从猜起。 ◇ ◇ ◇ usna联邦军参谋本部直属魔法师部队stars的本部基地,设在新墨西哥州罗斯韦尔的郊外。——不过并不在因『罗斯韦尔事件』而著名的旧沃克空军基地。 就在新墨西哥州当地时间七月二十九日下午五点,日本时间七月三十日上午七点,一架小型vtol抵达了stars本部基地。 译者注:垂直起降直升机。 这家飞机虽然是联邦军所有的身份明确的东西,但它未提前告知的突然来访令基地的工作人员因其着陆陷入了不算短时间的混乱。 不曾言明目的就着陆了的小型飞机让在预定时间外加了班的marshaller(飞机地面信号指挥员)及整备员感到了不满和不安。 在他们的视线中,壮年的士官从小型飞机上走了出来。 工作人员骚动了起来。 接着从机内现出身影的年轻女性形象,则让骚动进化成了嘈杂。 两人都是,基地的职员耳熟能详的人物。 最初下飞机的高大男性是stars第一分队队长,本杰明·卡诺普斯少佐。 第二个红发戴着假面的女性则是stars总队长,安洁·天狼星少佐。 工作人员间交头接耳着「本人吗?」这样的嗫嚅声。 然而在他们之间扩散的无秩序的骚动,在第三个人现出身影的瞬间消失了。 这名老绅士是,就算对政治没什么兴趣的年轻人也有所耳闻的具有极高知名度的政治要人。而作为军队所属的人,就算不是士官也不可能不清楚他的样子。被传言称为暗处的cia长官的上院议员,怀亚特·卡提斯。 卡诺普斯和变身为安洁·天狼星的莉娜,一到达基地就成功见到了沃卡司令。这是因为怀亚特·卡提斯对此的强烈意愿。 在司令官办公室里沃卡对面隔着办公桌站着莉娜。 沃卡的背后站着他的副官,而莉娜背后伴着卡诺普斯和卡提斯。沃卡提出在别的房间招待卡提斯,但卡提斯拒绝了,取而代之要来了一张带坐垫的椅子独自坐了下来。 「天狼星少佐,巴蓝斯大佐的协助任务已经完成了吗?」 对金色的眼瞳光彩熠熠地无言地敬礼的莉娜沃卡短暂的回礼后,这么询问道。 莉娜逃亡日本的时候,通过协助巴蓝斯的业务的名义免去了逃跑的嫌疑。沃卡的提问,是针对这一痛处的挑衅。 「本次回国,已经从巴蓝斯大佐处获得许可了。」 莉娜用事务性的语气化解了它。她的潜台词暗示了除去卡提斯上院议员,巴蓝斯大佐也支持着她。 「那么,你有什么事?不是单单来做回归报告的吧。」 沃卡将目光投向呆在莉娜身后的卡提斯议员,催促她进入正题。他的口气中包含着凭借了身份等级的威压,莉娜却毫不胆怯,毫不犹豫,当即,应答道。 「沃卡大佐,您作为基地司令在立场上本应镇压叛乱,然而却在事后与叛逆者共谋用冤罪处罚了卡诺普斯少佐没错吧?此外,您还有帮助了维嘉大尉,阿特鲁斯大尉等人对同盟国的不法攻击的嫌疑。」 「胡说八道。」 铁口直断般地说着,沃卡更具威压性地——不如说,用威胁般地眼神盯着莉娜。 「维嘉大尉的行动是由,天狼星少佐,贵官具有的与日本魔法师私通的极大嫌疑而导致的。将她和阿特鲁斯大尉当作叛乱分子,是为了掩饰贵官自身的通敌吗?」 「那么哪边说的对,交由内部监察局来判断吧。」 「不,这……」 对莉娜的反驳,沃卡明显的动摇了。内部监察局是上次世界大战后设立的,处置联邦军内的不法行为的部署。那里的第二号人物由巴蓝斯大佐担任。 叛乱和私通都是由军事法庭管辖,但担负检察责任的是内部监察局。查问委员会组成之后,将由内部监察局指挥。为现在的案件莉娜寻求内部监察局的裁定在联邦军的制度上,毋庸置疑。然而清楚巴蓝斯站在莉娜那边的现状下沃卡避讳内部监察局的参与,就算他私下没有小九九,也属人之常情。 「在介入司法手段之前,先听听参谋本部的意见怎么样?」 向无言以对的沃卡抛出(形式上)的台阶的是卡提斯上院议员。 「上院议员阁下的意见,我已经明白了。明天一早就会联络您的。」 沃卡做出安心的样子,接受了这提案。——不,打算接受似的。 「没必要等到明天。」 然而事态并未如沃卡所料般发展。 「但是阁下,五角大楼那马上就到十九点了。」 「大佐,不用担心。我吩咐过长官,让参谋本部的大家留下了。」 沃卡的劝阻之词被轻松否决,卡提斯指示卡诺普斯连线参谋本部。 卡诺普斯当场,执行了这一指示。他推开沃卡的副官——卡诺普斯的军衔更高——打开了视讯电话的直通连线。 大型显示屏中显示,统合参谋本部议长、副议长及陆军参谋总长已在等待着。 出乎预料的方方面面,令沃卡失去了言语。 在这个间隙中莉娜取得了先手。 「在您百忙之中失礼了,议长阁下。我是安洁·天狼星少佐。」 『天狼星少佐,大致的情况我已经从巴蓝斯大佐那听说了,我想再次听听你的亲口说明。』 「是!」 听了参谋本部议长的话莉娜开始了陈述。 「请稍等,议长阁下!」 回过神来的沃卡,打断道。 『沃卡大佐,你的主张稍后再听。先从天狼星少佐开始。』 然而被陆军参谋总长拒绝,沃卡不得不退却了。 『天狼星少佐。』 再次被本部议长催促,莉娜叙述了沃卡关于寄生物化队员发起的叛乱的罪状。 作为基地司令不仅没有如其职责所在的镇压叛乱分子,反而勾结寄生物给与他们便利。 让抵抗寄生物的卡诺普斯背负冤罪,同阿尔戈尔少尉,莎拉少尉一起关押进了中途岛监狱。 将stars私人化,派遣寄生物化的队员前往日本及西北夏威夷诸岛。 莉娜尤其强调了,卡诺普斯被加诸的监禁刑罚全都是冤罪以及应恢复他的名誉这点。 听完莉娜告发,不快地皱着脸的陆军参谋总长转向沃卡问道:『异议呢?』 无疑沃卡,主张了自己是无罪的。 『阿特鲁斯大尉,维嘉大尉,雷古鲁斯中尉,斯碧卡中尉,迪涅普少尉的出勤,在参谋本部没有许可的记录。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副议长这么指摘道, 『卡诺普斯少佐的处分,则似乎只通过了非正式的军事法庭……这是需要如此紧急办理的案件吗?』 进一步被参谋总长如此质问,沃卡没能做出令两人接受的回答。他受到的追问 ,还不止如此。参谋本部已经,从得到卡提斯上院议员授意的巴蓝斯大佐处,得到了她提供的足够判断沃卡大佐是「有罪」的材料。 『沃卡大佐。很遗憾,你的主张不具有驳倒天狼星少佐告发的说服力。』 本部长长叹了口气后,做出了结论。 『大佐。即刻起解除你的stars本部基地司令官职务。此外明天正午,去内部监察局接受调查吧。』 「——我明白了。」 沃卡挺直了身板如此回应,毫无疑问这是他最后的坚持和骄傲。 他良好的态度让三名干部满意地点了头。接着,显示器的画面中本部议长的目光投向了站在莉娜身后的卡诺普斯。 『卡诺普斯少佐,你被加诸的禁锢刑罚由参谋本部的权限取消。我宣言,在这个瞬间恢复少佐的名誉。』 「非常感谢。」 议长朝卡诺普斯点了点头,视线转向莉娜。 『天狼星少佐。在决定正式的继任者之前,由贵官出任总队长及基地司令官如何?』 「很抱歉议长阁下,下官没有能够担当基地司令一职的经验。」 『自己提出经验不足吗……真是正直啊。』 在议长用充满兴趣的口气低语之后,副议长向莉娜发问。 『天狼星少佐,那么你认为谁适合担任基地司令代理呢?』 「stars之外的人事问题,下官深知自己不应该插嘴。」 本部基地司令官在军队的组织上,不属于stars管理。莉娜的回答是依照规则的。 『少佐所言甚是,但反正只是作为应急的人事安排。没必要那么坚守原则。请贵官无所顾忌的畅所欲言吧。』 「是,就依您所言让我说说看吧。从经验和所受的专门的士官教育出发,我认为卡诺普斯少佐适合担任基地司令官代理。」 莉娜的推荐对卡诺普斯来说也很唐突。但对参谋本部的干部来说,这并不突然,不如说他们感到这是妥当的意见。如无法掩饰惊讶的卡诺普斯所料,本部议长们三人转向反对画面的方向一起交头接耳了起来。 『我们就采用天狼星少佐的意见吧。』 不过这个决定不全是因为莉娜的推荐,放着座垫的椅子上无言坐着的卡提斯上院议员的存在看来也起了巨大的作用。 『基地司令官代理由卡诺普斯少佐出任。』 证据是提名卡诺普斯的议长的目光,看向了坐在卡诺普斯身旁的卡提斯。 『卡诺普斯少佐,正式的任命书将在后天发出,在就任司令官代理的同时,贵官将卸任第一分队队长。与此同时,我们打算赋予你和司令官代理相应的军衔。』 听到将被解除第一分队队长的职务,卡诺普斯发出了抗议的声音。然而陆军参谋总长先于统合参谋本部议长出言道。 『在此之前贵官的军衔,为了配合天狼星少佐而压低了。但是若正确评价贵官的实际和能力的话,升迁为大佐是当然的。这是纠正这项歪曲的人事的好计划。请相信去掉「代理」一说的日子也并不远。』 「……是。非常感谢,阁下。谨遵您的指示。」 卡诺普斯保持了岿然不动的姿势。 议长、副议长和参谋总长点头回应后,切断了通信。 在莉娜祝贺卡诺普斯就任基地司令官代理以及内定升迁大佐之时,沃卡带着副官离开了司令官室。 莉娜和卡诺普斯都没有阻止他们。 「本,请坐上司令官席吧。」 代替阻止沃卡,莉娜催促卡诺普斯去司令官办公桌旁的座位坐下。冲着犹豫的卡诺普斯,怀亚特·卡提斯用「司令官的空缺可是问题」劝其坐下了。 仿佛屈服于这种压力,卡诺普斯在沃卡使用过的椅子上俯下了身。 安 洁 ·天 狼 星 满足地点头,脱下了假面。 红发变作金发,金色的瞳孔换回鲜明的蓝色。 身高变矮,身形变得纤细,安洁·天狼星消失,安洁莉娜·库都·希尔兹取回了原本的形象。 「本。值得纪念的最初的工作变成了这样虽然心酸。」 莉娜露出了参杂着少许寂寞的笑容。 透过这个表情,卡诺普斯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总队长阁下……?」 「基地司令官代理阁下。请收下这个吧。」 莉娜从怀中取出了信奉。递给卡诺普斯的信封上,写着「退役书resignation」。 「总队长阁下,这是!?」 慌乱的只有卡诺普斯。卡提斯看起来,似乎已经收到过报告了。 「虽然本次的叛乱是寄生物单方面引起的事件,然而我的存在成为了契机也是事实。我并不适合担任stars总队长。」 「所以为此负责而辞职吗!?」 「 刚才那是,借口。」 「……哈? 」 看见大吃一惊的卡诺普斯的表情,莉娜微微地,偷笑了出来。 「我成为stars的正规队员的时候是十二岁。被军队挖角而进入训练所则是在这之前两年。」 相对的,卡诺普斯则完全没有露出笑容的意思。 「 从进入训练所算起的话大约八年之间,我度过了对军队之外的世界一无所知的生活。 」 随着平静的叙述着的莉娜的话语,他的表情渐渐僵硬。 「 除了去年冬天的那三个月以外。 」 这三个月指的是上次在日本度过的时光这点,不用说明卡诺普斯便理解了。 「 本,我已经,厌倦狩猎逃兵和魔法师重犯了。直到那时,我才突然明白过来,我内心里并不想做处 分 犯罪者这种事。」 「莉娜……」 卡诺普斯用爱称称呼了莉娜。而非「总队长阁下」。 「然后这次再去前往日本,令我再也不能伪装我自己了。因此,我非让教会我多 余 感情的那 两 个 家 伙 负起责任来不可。」 「……」 「虽然我清楚自己很不负责任,但就请当作小女孩的任性而原谅我吧。」 「 ……从联邦军退役后,你有什么打算呢? 」 这么询问的同时,卡诺普斯确认了莉娜打算回 日本的想法。 战略级魔法师的外国流出。 作为担任军务的人,原本,这终究不是能够容忍的事。 然而卡诺普斯既没有责备莉娜的意思,也没有阻止她的打算。 「我打算在日本尽情享受所剩无几的高中生活。」 针对卡诺普斯的疑问,莉娜带着无忧无虑的,真诚的笑容回答道。 「 ……不错。这样真不错。莉娜,让我衷心祝愿你将迎来从心底感到愉快的每一天吧。 」 伴随着发自内心的祝福,卡诺普斯接受了「安洁·天狼星的退役书」。 ——就这样爱德华·克拉克的巳烧岛侵略作战,失去了能成为新的战力的寄生物供给源,stars和星尘这一后备役。 [ 5 ] 七月三十日夜间。在这个时间点上,包含国防军在内的日本政府仍未察觉从夏威夷出港的两栖强袭舰『关岛』号的目的。如果能认清正在逼近的威胁的话,漫长的内部斗争什么的可能不会发生。 不,就算进行关于国防的主导权之争,也会避免使用可预料的会引发激烈暗斗的强硬手段吧。然而事实上,在巳烧岛上布置守备队的手续在未取得作为该岛所有者的民间企业同意的情况下被推进着。 由佐伯少将主导的这项行动,在国防军内部也有被视作问题的倾向。从不进行法律上的措施而仅凭行政上的手续就让军队强制征用私有地究竟对不对的讨论开始,还存在着关于在只有八平方千米的小岛上配备陆上部队的实效性的疑问,对陆军的将校主导岛屿防卫的反对,以及同岛屿的真正所有者四叶家的对立的担忧。 但是力压一切反对,在巳烧岛驻留守备军已经像是板上钉钉。 具体来说驻留部队的选定已经完毕,向名义上拥有这座岛的企业在八月一日以事后承诺的形式进行通知的预定也做好了。 在这该阴谋一切准备就绪的这个时间点, 四叶家展开了反击。 二〇九七年七月三十日下午七点。 国防陆军总司令·苏我大将同一名护卫一名秘书官,仅携带这两人避人耳目般的前往了都内的会员制俱乐部。苏我并不清楚,这家俱乐部也是大约两周前,达也被引荐给怀亚特·卡提斯时所去的那家。 「非常感谢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阁下。」 同两周前一样,迎接苏我一行人并将他们带至包厢的是四叶家的叶山执事。 「好久不见,阁下。万分荣幸能再见到您。」 不过和那时不同,真夜在叶山背后。 「我也很荣幸。感谢你们今天的招待。」 苏我大将用表面上的友善笑容回应了真夜的招呼。 然而他的心中,充满了警戒。派遣部队驻扎作为四叶家私有地的巳烧岛这事由佐伯少将主导,而在这件事上充当了佐伯后盾的则是大友参谋长。苏我没有积极地表明意见。 虽然没有赞成,但也没有反对。 但是对陆军的部队部署,负最终责任的是作为陆军总司令官的苏我。哪怕他的表现很消极,仍难辞其咎。 说到底苏我的真心是,希望阻止佐伯的激 进 行 动 。 的确,无法否定在刚受到国外势力的攻击的地方让守备队驻守的必要性。但是应该遵循法令来进行,他并不认同这种不得不采取法规以上的措施程度的紧迫性。 无论如何,四叶家具备在巳烧岛上自卫的力量。由民众承担国土的防卫,对国防军的干部来说当然毫无颜面。然而重要的是不能容忍国外势力的侵略,苏我认为没有必要甚至招致无用的摩擦来改变现在完好运转着的防御体制。在同usna的同盟关系产生动摇,且来自新苏联的再次侵略的威胁没有消失的现在,国防军并没有掀起权力斗争的余裕。 然而作为陆军的领导层碍于「这关系着国防军的面子」这一论点,他无法积极地反对。「比起面子法制更重要」不过是上层文官的论调。作为武官的干部,不得不避开可能有损部下士气的言行。 其结果,关于这件事,苏我无奈站在了容忍的立场上。 然而这样的内情,他不认为能让四叶家接受。 与真夜同桌坐下,接受劝酒而举起玻璃杯浅尝的情况下,苏我的意识集中在了怎么从这里抽身上,全神贯注地。 (干脆,只要能处罚主谋者佐伯的罪名成立,以此为由就能将驻兵计划击溃,这么说……) 不胜其烦的苏我这么考虑着,就在这时。 「说起来阁下,有件传闻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说来是与本月上旬大亚联合的魔法师——吕钢虎的非法潜入有关的事……」 「不知是怎样的传闻呢?」 苏我的反问,更似机械性地应答。 「对阁下来说,可能不是什么令您愉快的话题也不一定。」 「哦……这更让我想知道内容了。只是刺耳程度的话,我是不至于翻脸就走的。」 「不愧是苏我阁下,真是胸襟宽广。」 听了真夜的称赞,苏我的脸色稍缓。就算清楚眼前的女性是如果有意就能轻易蹂躏自己性命的怪物,但她同时拥有着非同寻常的美貌。身为陆军总司令的大将阁下苏我也是男性。被美人称赞当然不会感到不快。 「这则传闻的内容是关于……吕钢虎的秘密入境虽被国防军的一名将军阁下事前发现,却故意默许了一事。」 「您说什么!?」 然而,苏我松弛下来的表情被真夜的话语瞬间消去了。如果这则传言不虚的话,这便是不做他想的由将官引起的利敌行为。 「到底是谁做出了这样的事?」 「说到底只不过是传闻……这么说出来没关系吗?」 「由身为四叶家当主的你所说。完全毫无根据是不可能的。」 「的确如此……姑且,让家里人调查过了……」 面向故意闪烁其词的真夜,苏我脸带杀气地向前倾了身。 「一定,请您指教。」 「是佐伯少将阁下。」 真夜,这次没再铺垫。 「佐伯吗……?」 转为对四叶家态度敌对的佐伯的名字从真夜的口中说出时,苏我一瞬怀有「谗言吗?」的悬念。 但是立马转念想到了「正因如此吧」。正因针对的是对自己抱有明确敌意的对象,才专门去搜集了能作为攻击材料的黑料吧,苏我这么想到。 「如之前所强调的,并没有证据。不过证人的话我倒是略知一二。」 「——是谁呢?」 「独立魔装大队的藤林中尉。其实这个『传闻』是从中尉那听来的。」 此处有一点,真夜混入了谎言。吕钢虎的事是在获得藤林的证言之前就掌握了的,不过是从她那得以确认。不过这种事对苏我来说,毫无疑问是无关紧要的。 「藤林中尉因佐伯阁下的背信行为而痛心疾首……在九岛阁下的葬礼那会,偶然有缘同我商量了。」 「原来如此。」 真夜出席了九岛烈的葬仪这事苏我也知道。这点认识,让他心中真夜所述的真实性提高了。 「其实从中尉那里听到的事还有一件。」 这么说着的真夜,向站在身后的叶山使了个眼色。 收此引导,苏我的视线也投向叶山。 「请您过目。」 收到示意,叶山将不知何时拿在手上的电子纸递给了苏我。 苏我毫不迟疑地,打开了电子纸的电源。 显示屏立马亮起。读起那上面显示的报告书,苏我脸上现出了惊愕之色。 「藤林中尉的谈话内容大致如此。这是关于那位女士血缘上的同伴和工作上的同伴的渎职行为。实在是让她无法视而不见吧。」 用感到痛心的声音真夜这么感慨道。 报告书是,写有佐伯少将和九岛真言挪用国防军的预算继续寄生人偶开发的事实,且附上了作为证据的照片的告发函。 「这是……佐伯少将,怎么做出这种……」 「并非私欲,佐伯阁下似乎也是真心考虑着国防的强化才采取的行动吧。」 「就算如此,这也不是能被容许的事。」 真夜重新转向真夜,深深地底下了头。 「四叶小姐,将这样重大的事故秘密地向我报告这点,我深表谢意。」 「对您有用就好。」 「这件事如果公开的话无疑将大大有损国防军的权威。因此,虽然不能明着处分佐伯,本官保证一定会负责做出令四叶家满意的处置。」 「好,交给您了。本来就是为此才将阁下请来的。」 真夜虽然保持着温柔的笑容,她的瞳孔中却同时释放了如同诉说着「和稀泥可绝对不行」的压力。 「佐伯计划进行的巳烧岛的驻军也会中止的。」 苏我将不说也行的话说出口是因为,能被认为是迫于真夜所释放的压力。 真夜对苏我的失言——巳烧岛的驻军计划是四叶家本不该知道的秘密计划——带着不变的笑容听过就罢了。然后故意般以「说起来」为引接着说道。 「请您不要责备藤林中尉和她所属的部队。」 「啊?……那自然是当然了。」 苏我大将看起来没有在糊弄的样子。 「那我就安心了。毕竟常理上,内部告发会招来嫌弃啊。」 然而听了真夜的指摘苏我脸上露 出说着「原来如此」般的表情。 「不过阁下,这其中还有隐患。佐伯阁下是聪明人,我想她会发觉是谁做出了对自己不利的证言才对。到那时,不止藤林中尉,连带她所属的部队都会成为佐伯阁下的报复对象不是吗?」 「不,佐伯不至于做出那种程度的……」 苏我急忙反对道。 「即使您也已经见证了佐伯阁下的,针对本家的行动?」 「……」 不过真夜的追问,令苏我无言以对。 「我倒是有个提议。」 「……说来听听吧。」 苏我一边展示出警戒心,一边催促真夜继续。 「将独立魔装大队从第一〇一旅团分离出来,作为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独立的部队的话如何?据我所知,那支部队得到了很高的评价。如果独立魔装大队处在能更自由的行动的立场上的话,我向我们之间能互助的领域也能扩宽。」 「这是作为四叶家的意见吗?还是作为十师族的意见呢?」 「从哪方面解释都没关系。」 真夜并没有代表十师族的立场。只是她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她的美貌也因游刃有余的笑容而光彩熠熠。 「稍等片刻。」 苏我打断道,小声同秘书官交涉起来。 真夜也没等多久。 「——四叶家的这个提案,我打算向防卫大臣提出申请。」 「不胜荣幸,阁下。」 真夜带着艳丽的笑容稍稍低下了头。 那妖艳的风采差点夺走苏我的意识,他凭大将的矜持才勉强抵抗住了诱惑。 「……就让独立魔装大队升格成独立连队吧。不过这件事,在正式决定前还请保密。」 「当然了,阁下。」 真夜听了苏我的话,带着更蛊惑人心的笑容点了头。 ◇ ◇ ◇ 七月三十一日,进行到接下来就该实际派遣部队的阶段的巳烧岛陆上部队驻军行动突然,被中止了。 不是延期,而是完全取消。 作为驻军计划的主谋者的佐伯少将立马就试图卷土重来,但从接受了她的见面要求的大友参谋长处得知计划板上钉钉地绝不可能复活,更甚,还被命令指挥除 去 独 立 魔 装 大 队 的第一〇一旅团前往北海道东部。 名目是防备新苏联侵略的防御强化。 期限未定。 佐伯的长处来自于长期在总司令部任参谋建立的同中央的深厚关系网。缺乏前线指挥经验的她,并没有在地方培养自己的势力的技能。 在北海道的国境地带,她无法展现自己作为谋略家的实力。 事实上无限期远离首都圈的佐伯,已经在国内的势力斗争层面上被决定性地无力化了,已经不得不将重点放在防备敌人的攻击这一国防军本来的任务上。 而独立魔装大队,则收到了在霞浦的基地继续进行关于魔法战斗的新战术的开发的单独命令。 [ 7 ] 二〇九七年八月三日。 国防部从早上开始就充满着紧张的气氛。 这是因为日本时间七月三十日早上,从夏威夷欧亚弗岛出发的usna海军强袭登陆舰『关岛号』的航行方向来判断,它的目的地几乎已经确定是向着伊豆诸岛进发了。 最初,不管是政府官员还是军官们都不太相信战术ai所预测出的这个结果。但他们也没有坐视不管,政府官员立即向usna海军太平洋司令部询问关岛号的目的。 对于这个提问,usna海军所给出的回答不禁让国防部陷入了慌乱之中。 usna海军回应道 「关岛号现在正在进行机密作战,所以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而且后面还补充了一句「关岛号由于出现了情报设备的故障,所以我方无法掌握它现在所在的具体位置」。 借口说不知道船的所在位置这句话明显就是胡说八道。usna拥有比日本更多的军事卫星,他们不可能找不到正在海上航行着的本国舰船。但现在usna却满不在乎地说出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言,只能认为是有什么不友好的意图存在。 这样一来,就无法将战术ai的预测当做「机器的判断失误」处理了。「必须开始戒备usna舰艇对于伊豆诸岛的攻击行为」这种声音在军官们之间变得逐渐高涨起来。 原本在海军的士官之间就弥漫着对usna的不小的反感。 之前usna就像是与新苏联的侵略攻击相互配合着似的,使用运输舰对伊豆诸岛·巳烧岛进行登陆的奇袭攻击。 虽然由于岛的实际所有者的四叶家和国防部的利害关系一致,所以在正式的记录上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已经判明了在奇袭中所使用的运输舰是usna海军所属的『中途岛』号。 如果两国是敌对关系的话暂且不论,但现在美国和日本的同盟关系还在维持着。usna海军的突袭毫无疑问是对这个日本这个同盟国的背信弃义。而且在奇袭失败后,usna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别说道歉了,连一个借口都没有。 对于日本军的军官来说,usna的这种态度和举止只能认为是他们在把日本当成傻瓜对待。在国防军内部,以海军的尉官和校官为中心的主张马上准备迎击的论调逐日高涨。 但是国防部官员的意见和军官的意见正相反,他们之间「绝对要避免与美国交战」的意见占主流。 二〇九五年十一月以来,美国和日本一直处于微妙的紧张关系。起因是日本与大亚联合的战争中日本大 胜 了大亚联合。这被usna单方面地当做了威胁,但日本对此却是无能为力的。如果在大战前,或许可以主动削减自己本国的军事实力,但在现在这种发生战争却无法指望同盟国的全面援助的大战后的当下的话,选择自己削弱本国的军事实力就等同于放弃保护国民的义务。 话虽如此但现在也不能与usna变成明确的敌对关系。因为多 少 丢点面子而与usna展开全面对决,这对于日本来说无疑是一种自杀行为。本来的话日本这个国家,西靠大亚联合,北靠新苏联,被这样有着敌对关系的大国所环抱着。所以至少在东面的话,即使是表面上,也希望保持友好的关系,否则国家的安全就难以保证。毕竟现在可不是「光荣的孤立」能有用的时代啊。 政府官员们的真心话是应该「舍名求实」,如果是为了避免决定性的决裂的话,即使多少受一些损失也可以。这种国防部内的意见不统一,导致了对外国战舰接近的反应措施的迟滞。 迟迟没有向民间发出警告,也是其中的表现之一。 ◇ ◇ ◇ 「达也大人,有电话找您。」 水波告诉他有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正好是和久违的与朋友们在一张桌子上共进午餐刚好结束的时候。 自从媒体报道达也出院后,达也的身边就接到了各种各样的电话——甚至还有类似诈骗的推销电话——打过来。如果全部接听的话,时间再多也不够。 水波也深谙此道,在她那里也能做出某种程度的取舍,但最终是否接听,也有不少是不得不由达也本人来进行判断的。 「是谁打来的?」 达也一边想起几个可能会打电话过来的人一边这样问道。 「是三高的一条大人。」 「一条打来的?」 达也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打电话给他。之所以水波要加上「三高的」这个词是为了与一条家当主一条刚毅区别开来。 打电话来的人不仅让达也出乎意料,而且令深雪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惊讶的神色,朋友们之间也开始议论纷纷。 「——我知道了。已经接听了吧?」 「是的,在第一会客室中」 他们一起吃饭的地方并不是达也和深雪作为临时住宅所使用的房间,而是来客专用的小型食堂。食堂旁边设有几间商谈专用的会客室,第一会客室是装备了视频会议用设备的房间,甚至到了可以参加线上师族会议的程度。恐怕一条将辉就是使用了十师族专用的线路打过来的吧。 像是为了给站起身来的达也做向导似的,水波向着出入口处的门走去。 但是达也随即阻止了她。 「水波,麻烦你帮大家准备一下饮料吧」 在这个食堂里,虽然还有其他的侍者,但作为下一任当主的深雪的专属女仆且手脚麻利的水波来帮忙,也没有人能够抱怨她。 「这里也有想和你说说话的人在。准备完饮料的话就陪他们聊聊吧。」 「——我明白了。」 抛下一脸有些难以接受表情却一边礼貌的行了一礼的水波,达也一个人走向第一会客室。 ◇ ◇ ◇ 「让你久等了。」 对着解除了保留状态的大型屏幕上登场的将辉,达也首先向他致歉。 「没这回事,我才要道歉呢,抱歉突然打扰。」 达也和将辉在除魔法以外的日常部分都是有常识的人。突然互怼起来,或者无视开场白一味喋喋不休地谈论事情这种做法都是不会做出来的。 「有什么急事吗?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虽说如此,他们俩也不是关系好到热衷于闲聊的关系。于是达也也就在按部就班的客套话之后,催促他开始谈正题。 「其实,我父亲从国防军的熟人那里听说了一些事情。」 「一条阁下吗?」 某某阁下是在十师族之间称呼其他家当主所使用的词语。在这个场合下「一条阁下」指的就是将辉的父亲,也就是一条家的当主,一条刚毅。 「司波,冷静下来听我说。」 客观来看,有必要冷静一下的人硬要说的话应该是将辉,但达也此时也没有开他玩笑说「我现在很冷静哦」。 『usna的强袭扬陆舰「关岛」号带着两艘驱逐舰正向着伊豆诸岛进发。目标恐怕是你。』 「……你确定目的不是军事演习而是有着攻击的意图在吗?」 『当国防军询问他们航行的目的时好像美军都没有回答。』 「的确这,不是军事演习啊。」 『现在三艘战斗舰好像径直向着巳烧岛开来。军方预测巳烧岛明天早上就会进入他们的攻击范围内。』 「驱逐舰的种类是什么?是导弹舰吗?」 『还没有了解得这么清楚……』 「这样啊,抱歉。」 看到就会困惑的表情,达也自觉到自己问的问题有些过分了。 『没事。』 将辉也很快重新振作起来。 『司波,说不定国防军不会行动。……你不惊讶吗?』 看到被告知可能会被军队抛弃却丝毫没有动摇的达也,将辉露出了意外的表情问道。 「因为四叶家现在和国防军之间有一些小纠纷。」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国土要暴露在外国的攻击之下了。不管有什么情况,为了自卫而出动是军队的义务吧』」 「道理上是这样的。」 看着露出无处发泄的怨愤的表情的将辉,达也只 在 形 式 上 安慰道。 将辉表面上看上去变回了冷静,但内部的热量仿佛反而变得更高了。 『司波,需要援军吗?』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那样做不太妙。」 达也并没有误解将辉提问的意思。他想要加入巳烧岛的防卫阵营。在理解了他的意思的基础上,达也拒绝了将辉的好意。 『为什么?如果是担心一条家与国防军之间的关系恶化的话……』 「并不是这样。」 听到四叶家和国防军之间有纠纷,就像将辉说的那样,产生他那样的担心也是自然的。但是达也担心的是更严重的问题。 「你现在,不能离开那里。来自北面的威胁还没有消失。」 『……你是说,新苏联还会进攻?』 「我认为即使美军的舰船瞄准着我,那也不是usna政府的命令。很可能是一部分强硬派的暴走。」 『有这种想法的根据吗?』 「有。」 将辉并没有问这个根据是什么。因为不刨根问底,是十师族之间的一种礼节。 『比起usna,你认为新苏联的再次进攻更有威胁?』 「没错。」 『……我知道了。』 7.jpeg 虽然达也的回答有些过于简单了,但是他的声音却极具说服力。 但恐怕在此之上,将辉自己也一定十分在意新苏联的动向。 『我就去防守北部了。司波……真的没问题吗?』 「不用担心,我不会让深雪受哪怕一道擦伤的。」 『我,我不是在说这种事!』 使将辉的脸染成了红色的原因,是遭 人 猜 疑 的愤怒呢? 还是说…… 「你不在意深雪吗?」 『——回头见!』 将辉没有回答达也的问题,迅速挂断了电话。 不是离别,而是约定再会的话语。 ◇ ◇ ◇ 在达也离开后的小食堂中,以水波为中心形成了微妙的气氛。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是三年级的学生,只有她一个人是二年级的学生,这种情况也是造成这种气氛的原因之一吧。但主要的原因是,朋友们对袭击了水波的灾难知之甚少。 「啊,樱井。你的身体已经痊愈了吗?」 最初像是要打破这种微妙的空气的而开口的是雷欧。他和水波是山岳部的前辈·后辈的关系。 「让您担心了。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医生们也这样断言的。」 「太好了!」 「但是,我已经变得不能再使用魔法了。」 「诶!?」 发出惊讶之声的不止雷欧一个人。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水波作为魔法师拥有出众的才能。那么优秀的她却再也无法使用魔法的自白,给大家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至今为止真的受西城学长和各位的照顾了,我想,我大概会从一高退学。」 「……退学以后你准备怎么办?」 「达也大人告诉我,我继续服侍深雪大人也可以,所以我想就这样接受。」 听完水波的这番话,艾丽卡大幅度——是超大幅度的点了点头。 「是啊!做魔法师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啊!」 「是啊。虽然这件事可能没有办法简单接受,我想可能会花很多时间整理自己的心情……但这世上无法使用魔法的人很多。」 干比古在艾丽卡说完后紧接着这样说道。 「小水波一般科目的成绩也很好吧?无论是文科还是理科,只要你想的话可以转学到普通的高中然后一定能考上一流的大学的哦」 和水波同在学生会工作也很了解她的成绩的穗香这样说道。 「小水波烧菜也很拿手吧」 「嗯,很想要你来我们家当女仆了呢。水波,你愿意被我家雇佣吗?」 听完美月的台词,雫又这样加了一句。 「不,不了。万分抱歉,我……」 对于雫给出的offer,水波认真的开始慌了起来。 「不行哦,雫。小水波才不给你呢~」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着的深雪突然插了句嘴。 「小气鬼。」 雫的这句话让人哭笑不得。在场漂浮的尴尬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 ◇ ◇ 回到食堂的达也感觉到了少许沉闷的气氛,但并没有问发生了什么。 「各位,有件重要的事和你们说。」 因为现在有其他更加紧急的优先事项。 「是关于一条先生刚刚打电话过来的内容吗?」 对于深雪的提问达也回答道「是的」并点了点头,同时视线向雫看去。 「雫,别墅之行还是中止比较好。」 「发生了什么?」 雫一边正面看向达也的视线一边询问「发生了什么」而不是「为什么」。 她马上就理解到达也的警告是有根据的。在此基础上,希望他说明一下现在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usna的船只已经接近到距此地只剩下不到一天的航程却没有发出任何警报,说明政府或军方有什么不想公开的理由在。连这种想法都能推测出来的达也,现在却在这里说出事实是否妥当,这让他有些犹豫不决。 但是看着朋友们看向自己的眼神——不仅仅是雫,隐约感觉到穗香、美月、雷欧、干比古,还有深雪的眼中所蕴含的热量,让达也感觉到隐藏事实是一种徒劳。 如果不说出真话,朋友们就不会改变计划。不仅如此,他们可能还会在这座岛上赖着不走的。原本达也准备之后向深雪说明情况的。但是看来现在不得不变更本来的预定了啊。 「快的话明天,这座岛将会受到usna的强袭扬陆舰和驱逐舰的攻击。无法否定战火可能会波及到小笠原诸岛」 「美国要打过来了吗!?」 「并不是这样的。」 听到艾丽卡的惊叫,达也摇了摇头。 「usna并不是以国为形式来攻击日本,这件事已经清楚了。」 虽然达也断言说「已经清楚了」,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已经确定的根据。归根结底只是他的推测而已。 「恐怕是爱德华·克拉克教唆了寄生物和一部分美军赌上一切破罐子破摔吧。这次的攻击要是失败了的话,usna政府一定就会舍弃克拉克的。」 虽说只是他的推测,但达也确信是这样的。卡提斯参议员,核动力潜水艇的卡提斯舰长和那些船员,还有他在夺回水波的途中通信过的不知名的航母舰长等,和usna的政治家·军人进行接触的经验来看,美国人并没有陷入歇斯底里的地步,达也感觉到自己尚 未 让美国感到恐惧。 到目前为止,usna还没有认为日本的威胁已经大到,应该放弃这个作为阻止大亚联合进军太平洋的防波堤的程度。根据这次战斗的结果,威胁的判定有可能会有所改变,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应该彻底地显示出自己这 些 人 的力量,让他们踌躇不前今后再也不敢出手。说实话,达也认为强袭登陆舰的来袭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明天是吧?但我没看见国防军有要行动的征兆啊。」 雷欧意 外 地 用淡定的神情提出了疑问。 「国防军不会出动的。」 「你说什么……?」 听到达也的回答,雷欧口中漏出了饱含怒气的低语。 「这样的话对我 们 也方便。」 但是达也追加的这句台词使雷欧的怒气瞬间就云消雾散了。 「……是打算只由四叶家来击退他们吗?」 「没错。」 达也口中说的「我们」这句台词,其实并不是指四叶家。但达也并没有打算说明这件事。 「达也,你刚刚说来寄生物要来对吧?」 这次换成干比古提出问题了。 「会来。」 达也只用一句话就回答了干比古的问题。虽然他没有说明理由,但这句话具有不容置疑的说服力。 「那么……」 听到达也回答的干比古的台词也无法寻根求据。 「能让我也来帮忙吗?作为古式魔法师,不能无视妖魔的袭击。」 「吉田君!?」 美月不由自主的发出了声音。这也无可奈何。干比古的请求代表了,虽然只有三艘战舰,但还是想参加与usna的军舰为对手的战斗。如果运气不好就会丢掉性命。想要阻止这种危险的行为,即使不是美月而是其他人也是理所当然的。 「还是算了吧,干比古。你没有拼上性命的必要。」 听完达也的回答,美月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但干比古反而是一副难以接受的表情。 「不用担心,寄生物我会全部消灭的。不仅是被同化的人,连一只寄生物本体也不会让它逃掉的。」 但听到达也如此断言之后,干比古便无法反驳。 「但是啊达也君。是否参战的话题先放一边,我认为让干比古留在这里并不是一个不好的考量哦。」 代替了哑口无言的干比古进行反驳的是艾 丽卡。 「只靠当事人的证言是不够的吧。如果有偶 然 在场的民 间 人 士 的证词就更容易主张是正当防卫了,对于usna打破规则的行为也更有说服力吧。」 「这样啊……有点道理。」 对于艾丽卡的意见,达也并没有立刻驳回。 「但是没有必要做到那种程度。即使为了在宣传战中占上风,也没有让你们的生命暴露在危险中所相符的好处。」 但最终达也还是驳回了艾丽卡的主张。 「是这样吗?」 但是艾丽卡和干比古不同,并没有轻易退缩。 「虽说是有风险,不过达也君不会让不参加战斗,只 是 来 玩 的 朋 友 们 遭受生命危险吧?」 「话是这么说……」 「达也君,你之前不是说要保护穗香的吗。难道要保护的就只是穗香一个人吗?」 艾丽卡此时说出口的,是穗香被usna的非法工作部队「illegal map」所绑架之后,在住院中的穗香的病房里雫所请求而做出的约定。在前天时,他曾与深雪和莉娜说过,不仅是穗香,希望把艾丽卡和美月还有其他的朋友们置于四叶家的——四叶家下任当主婚约者的自己的庇护之下的计划,艾丽卡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 达也不禁用疑惑的目光看向深雪。 深雪以一副「岂敢岂敢」的表情,好几次微微的摇了摇头。 艾丽卡笑眯眯的看着这两人默不作声的互动。看来这场比赛是艾丽卡的胜利。 「……会保障各 位 客 人 们 的安全的」 达也此时只能表现出些许的不快。 艾丽卡的脸上浮现出「呼呼」的得意的笑容。 「那么,我也可以暂时住在这里吧?我已经和家里说了要去参加五天四夜的备考集训,所以没办法马上回去啊。」 「……出事了自己负责哦。」 「我不会做危险的事儿的。」 艾丽卡用严肃的表情回应了用死心的表情叮嘱她的达也。 「那个,我也要住在这里。」 「那么我也要。」 就在那之后,间不容发地,穗香和雷欧也同时出声了。 「这样的话我也要住」 在两人之后,雫也继续说道。 「那……我也要」 最后就连美月都这样说出了口。 达也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转向水波。 「水波,马上就可以使用的招待所有几间?」 「请稍等片刻。」 水波用左手撩起耳边的头发,手指按在左耳的语音通信单元的接收器上。那是指纹认证式的可穿戴式智能扬声器,是通过紧贴在喉咙上的扬声器读取喉咙的振动来读取指令的类型。它是在ai窃听问题的基础上开发的设备,该设备将与ai操作无关的与隐私相关的对话也加入到服务器中。 一只手放在嘴边的水波,小声的重复着达也的问题。水波再次用手指触碰左耳的单元,切断了智能扬声器并面向达也。 「达也大人,双人间和单人间的各有一间。」 「那么单人间就给艾丽卡住,双人间就给干比古和雷欧住。穗香、雫和美月你们就趁着天还没有变暗之前快点回家吧。」 这次达也没有给朋友们一点插嘴的余地。 「怎么这样呀~」 穗香用着吸引同情的声音来发出抗议,但达也对此置之不理。 「——没办法。穗香,今天就来我家住吧。美月如果可以的话也过来住吧。」 她们没有继续争执下去一定是多亏了雫的这句话。 ◇ ◇ ◇ 从将辉那里得到的情报必须要告知的对象不仅仅是朋友们。虽然出乎意料的浪费了时间,但达也还是为穗香她们送行了,同时深雪把艾丽卡他们的引路工作交给了水波,他就这样直接打了四叶本家的直通线路。 『达也大人,您有什么事吗?』 从银幕中出现的叶山对于达也的接待方法已经完全转变成了对于有着本家血统的主人应有的态度了。不仅是他,本家的佣人已经全部改变了对待达也的态度了。 「刚才,一条将辉向我提供了一些情报。usna的强袭扬陆舰和驱逐舰正向着巳烧岛进发。」 『这样啊。』 「你那边也已经捕捉到了吗?」 达也一边询问,一边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意外感。 『是强袭扬陆舰关岛号,还有驱逐舰罗斯和哈鲁,已经识别到它们正向着日本接近,但还没有确定出它们的目的地。』 「但是,做过预测了吧?」 『是的,和达也大人的想法一样。』 对于叶山的判断,达也没有异议。也没有感到什么不愉快。巳烧岛上个月的上旬遭到了被寄生物化的stars为核心的部队的奇袭。与巳烧岛的事业有关的四叶家的人,没有人认为袭击就这样就结束了。 「那么我就没有传达的必要了吧。」 自从达也与国防军正式诀别以来,一直有意识的把第一人称改变为「我」。 『不会不会,绝对没有这样的事。虽然我们已经做好了迎击的准备了,但现在托您的福可以确定下来日期是明天真的是太好了。话说回来一条大人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呢?』 「是他的父亲一条阁下通过国防军内部的个人帮手那里打听来的。」 『是吗。我们也让手下潜入了参谋部了啊……』 画面中,叶山将目光看向手边。大概那是在确认那个工作员现在在做什么事情吧。 『……看起来今天是被派到首都近郊的基地去了。』 「看来是时机不太巧呢。」 『看起来是这样啊。还是再增加一些谍报员去国防军和国防部吧。』 对于叶山那自言自语般的辩解,达也什么话也没有说。谍报——使用人来进行谍报活动是黑羽家家的管辖事项,不是他应该插嘴说的事情就没有必要说出口。 『那件事我们日后再予以对应吧,对于明天的袭击,我们将做好准备派遣增援过来。现在已经做好准备出动的是新发田家的部队。为了应对寄生物的话需要请津久叶家出动吗?』 「这个判断就交由本家来进行吧」 『我知道了。有什么话要传达给夫人的吗?』 「那么,就请这样传达吧。『为了完成和东道阁下所约定的事情,我将全力以赴』。」 听完达也的着一番话,叶山的表情僵住了。 『……恕我冒昧,能否详细的说一下呢?』 「您是指?」 『达也大人……您是要使用质量爆散吗?』 达也淡淡一笑,只回了一句「不用担心」。 「必须要使用到那个魔法的局面不会出现的。」 『也就是说?』 叶山用极短的一句话向达也询问他的真意。 「我的魔法不仅只有质量爆散这件事,就让全 世 界 好好理解吧。我打算让全世界都看到,即使不依赖使用范围有限的战略级魔法,魔法也能成为抑制力。」 达也在这个场合并没有给出具体的回答。 叶山在监视器里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是这样吗……我知道了。』 即使没有具体的说明,也充分传达出了达也的决心。 以没有一丝一毫误解余地的传达了出来。 ◇ ◇ ◇ 八月三日,晚上。 在艾丽卡、雷欧和干比古等人的晚餐收拾完毕后,水波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深雪和达也也迎来了二人独处的时光。 深雪在起居室里坐在达也旁边享受着饮茶的时间。今晚的茶是深雪亲自泡的冰镇香草茶。喝了口自己端上来的茶,达也便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这对于深雪来说是最幸福的时刻。 深雪偷偷地向旁边的达也看了一眼。 此时正好是达也倾斜杯子喝完茶露出与深雪期待相符的笑容的时候。 意识到自己的脸快要激动地笑崩了,深雪便尽可能淡定地低下了头。就这样拿起茶杯递到了自己的嘴边。 有着放松效果的香草茶让她心情平静了下来,深雪缓缓吐出一口气,忽然注意到旁边有个强有力的眼神正在注视着她。 深雪不由自主的僵住了身子。但很快便察觉到那个眼神中没有掺杂一丝一毫的色欲。 她诚惶诚恐地向达也转过头。 就这样与达也的目光交汇了。深雪发现他的眼神认真的有些恐怖,便预感到是否有什么严重的事态发生了。 「深雪。」 「我在,兄长大人。」 深雪尽了相当大的努力来抑制着快要颤抖的声 音。 「让你站上战场并不是我的本意。我认为不管作为你的守护者还是你的婚约者来说,让你上战场都是必须要避免的事情。」 听到达也对自己说「作为你的婚约者」这句台词后。深雪的意识仿佛就要飞走了。因为达也会亲口对深雪说自己是她的婚约者是十分罕见的事情。 「但是明天我想借用你的力量。」 但当听到达也请求自己作为他的助力的话之后便瞬间吹散了她那飘飘悠悠的心情。 「我要做什么才好呢?」 达也对自己有 所 求 。这么一想,她便自然而然的集中精神聆听起来。 「明天,usna的军舰就要进攻过来了,这件事我们在今天白天已经说过了,但袭击过来的并不只有usna军。我想贝佐布拉佐夫也会乘机顺势插手克拉克的计划。」 「新苏联的贝佐布拉佐夫,吗?」 「没错,虽然还没有确切的根据。但对那家伙来说是最佳的雪耻的机会。而且对新苏联来说,我作为邻国的战略级魔法师是务必想要除掉的对手肯定不会错的。那个国家介入进来的可能性很高。攻击的手段有使用水雾炸弹,发射中距离的导弹或者派导弹潜水艇过来之类的吧。可能新苏联的潜水艇已经接近到这座岛附近了也说不定。」 「我认为兄长大人说的没有错。」 深雪并不是盲目的遵从达也。至少这个时候,她是思考之后认同达也这个推测的合理性。 「要是他们袭击过来的话,把他们全部击退也是理所应当的。决不能让他们无伤而退。但是要与usna和新苏联同时战斗的话,也不能做的太过火了。毕竟不能无视战斗结束之后的事情。」 「并不是只是赢了就好,您是这样想的吧?」 「爱德华·克拉克和贝佐布拉佐夫这两个人,一定要乘着这个机会抹杀掉。即使是为了断绝后顾之忧也绝不能让这两个人继续活下去。」 听着达也那坚决的语气,深雪的表情变得阴郁起来。她还没有被磨炼到可以心平气和的接受杀人之事。 但她也没有表示反对。并不是因为这是达也说的话。因为她已经通过亲身经验了解了对方并不是可以通过互相交谈就可以化解矛盾的人。 「但是我再次不想用质量爆散。那个魔法给人的那种无法抵抗就直接被屠杀的印象实在太强了。」 达也并没有用自虐的语气说着。清楚这是他站在客观的角度评价自己的魔法后,深雪也没有反驳他。 「我希望不要把usna的战斗舰和新苏联的潜水艇破坏掉而只是让它们无力化。即使最终要将它们击沉,我也想把它们被无力化时的景象给展示出来。」 深雪的瞳孔显示出理解了的光芒。 「这件事就是交给我来做的吧?我知道了。无论对手来多少艘船,您就放心观看它们结冰的场景吧。」 她的美貌变得无比凛然,就像是接受了战神的神托的圣女那样,深雪就这样坚定的说出了口。 但看到深雪这样的姿态,似乎对达也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欢迎的事情。他的表情一瞬间因悲哀而扭曲。 就像是为了掩饰这一点似的,他一边装出了扑克脸,一边从脚下的背包中拿出了雕刻着古典装饰的白银手枪。尺寸即使是深雪的手也能轻松拿起的全长约十二厘米的手枪,但是,它并没有枪口。 「这是,特化型cad吗?」 深雪一边接过达也递过来的仿手枪型的cad,一边微微歪了歪头。由于深雪拥有卓越的魔法力,所以到至今为止都没有必要使用特化型cad。 「这个cad中内置有利用了连锁演算的超广域冷却魔法『冰河期』的启动式。」 「冰河期……难道是,新开发的魔法吗?」 听到这个陌生的魔法名称,深雪随即瞪大了双眼。 「虽说是临阵磨枪完成的魔法,但魔法式本身只是利用了连锁演算将冰雾神域给进一步广域化的魔法,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而且为了防范万一发生意外的场合,我已经在启动式中加入了限制系统所以不会有给魔法演算领域产生过剩负荷的风险的。限制系统的效果我已经亲自检验过了。」 听完达也的这些说明,深雪更加瞪大了双眼。 「您这样亲自进行试验……这不是很危险吗?」 「这都是为了你。不管有多大的风险,我都会竭尽全力。」 「兄长大人……」 深雪的双眸湿润了。但是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下的话她是可以忍住的吧。感动的泪水并没有滴落下来。 「比起单纯使用冰雾神域,将它扩大范围化而产生的『冰河期』产生的负担应该还比较小。请你用这个魔法将敌人的舰船给无力化吧。」 「我知道了。就让我在兄长大人的身边,完美地完成这份使命吧。」 深雪用着勇气十足的声音宣言道。 「不不不,稍等一下。」 但是达也听完她的话后并没有点头,而是像是说出来什么覆水难收的话似的有些尴尬。 「我希望你不要在敌人的面前现身,而是在指令室里使用这个魔法。」 「……这是为什么呢?」 您对我有什么不满吗,深雪的眼中饱含着不满之意看向达也。 「如果你使用『冰河期』的话恐怕能匹敌战略级魔法的威力吧。被他国警戒的只要我一个就够了,没必要连你也被当成他国的目标,这件事是绝对要避免的。」 即使听完达也那强硬语气说出的话后,深雪依旧没有接受。 「虽然兄长大人说了希望我不要站上战场,但我的想法是与之背道而驰的。我不想成为只能被一味保护着的女孩子。我不想一直呆在兄长大人背后接受兄长大人的保护,而是希望与兄长大人的并肩而立!」 深雪看向达也的眼中寄宿了毫不退却的坚定意志。如果此时有第三者在场的话一定也会认为即使是达也也很难说服深雪吧。 而现在达也却, 「败给你了……」 这样认真的——又或者是,看上去是认真的——叹了一口气。 「深雪,我从来没有将你看作是无力的弱女子。证据就是,无论是这次的作战还是这个新魔法,如果没有你的力量的话就绝对无法成立的。」 「……」 看来达也的这番话完全出乎深雪的意料之外,她的气势似乎被削弱了很多,现在该如何反应才好呢,顿时噤若寒蝉了。 「我希望你在后方时刻支撑着我……正是因为深雪你一直在我的身后,所以我才无惧任何人,甚至是我自己身上的这份可以破坏世界的力量也变得毫不畏惧。」 「那,那个……」 「虽然我希望你今后也随时支撑着我继续前进……这是我的自说自话的想法吗?」 「绝对,绝对没有这样的事!」 深雪慌忙否定了达也的叹息之语。 「我今后也会一直在身后支撑着兄长大人的!」 她此时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的话自相矛盾了呢。 「非常感谢,深雪。那么就拜托你明天在 后 方 支援了啊。 「交给我吧!」 「都靠你了啊」 「好的!」 大概,此时深雪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达也绕了回来。 [ 8 ] 西历二〇九七年八月四日。 这一天让世界,再一次深切理解了魔法的力量。 单枪匹马的魔法师连大国都能压倒的,这份力量。 ◇ ◇ ◇ 八月四日上午八点。usna的强袭舰『关岛』号通过了巳烧岛海岸外二十四海里处的界限。『关岛』号就这么西进,同行的两艘驱逐舰之一的『哈尔』减了速而『罗斯』反而加速并将前进路线改为了西南方向。 将两艘驱逐舰视作两栖强袭舰的护卫舰的日本的国防军对这一动作感到迷惑,usna的军舰对巳烧岛有攻击意图这样的看法莫不是误解,这样的声音也出现了。 ◇ ◇ ◇ 虽然国防军开始慌了阵脚,作为巳烧岛主人的四叶家并没有迟疑。 「关岛号,即将侵入领海。以现在的速度预测还需五分钟。」 八点二十分。巳烧岛的西岸,在由曾经防止岛上收容的魔法师重犯逃走的监视设施改建而成的私设防御指挥室里,担负海上监视任务的职员用带着紧迫感的声音大声报告着。 「迎击部队的战斗准备已经完毕。」 通过无线机报告的是受真夜委托担任防御指挥的新发田胜成的守护者,堤奏太。 「奏太,别着急。出击要等对方开始攻击之后。」 从播发器的声音感受到奏太的急躁的胜成,一阵见血地让他不要忘形。 「我明白的哟,老板。先遭到了攻击才自卫的这个名目是必要的这事,我可没忘记哦。」 包括像是称呼咖啡店店主般的「老板」这样的叫法在内,奏太的口气听起来实在是不够认真,但他的衷心却毋庸置疑。胜成不再絮絮叨叨地重复让他注意,将目光转向了占满了正面墙壁的主屏幕。 这个指令室没有窗户。平常代替窗户显示外面景色的主显示屏如今正展示着岛上及其周围的各种实时情报。胜成坐在指挥官用的多功能席位上紧盯着显示在屏幕上的usna舰艇的数据。 「关岛号,减速了。」 胜成一从主显示屏上读取到了与监测员报告的内容一致的数据,就操作起了指挥官席内藏的无线通讯。 「达也,敌舰开始行动了。你能跟深雪一起来一趟指令室吗?」 他对着麦克风这么说道。 ◇ ◇ ◇ 深雪吃完早餐后与达也分开,带着水波、艾丽卡、雷欧和干比古前往住房地下的避难所。 虽然被称为地下避难所,这里与地上楼层一样宽敞,很是宜居。避难所室内装有能映出全岛范围的四面大型显示屏,不如说其便利性,更胜设在地面上的客房。 现如今,岛内并未显出异常。和以往不同的只有,一般人——也就是非四叶家战斗人员——正撤出东岸的工业前去避难。因为今天是星期日,工业园区的建设及测试运行如常并未进行。 就算如此,代替离开避难的科学家和技术人员,来此增援的战斗人员的到来,使得这里的人数并未减少。出现在屋外的人影比起平常不如说增加了。 usna的军舰还未进入视野。连接避难所显示屏的摄像头只能观察到海岛沿岸。具体来说视角限制成了固定在距离海岸线大约八千米,海拔五米高的视点的水平范围。并不能看到领海的边界线,十二海里,即约二十二千米远的地方。 不知是否是不满足于这副虽然说不上和平但也缺乏紧张感的影像,艾丽卡将目光离开显示屏投往深雪的方向。 「敌舰到哪儿了?」 「小水波知道吗?」 深雪将艾丽卡的问题抛给了水波。 「……距领海还有三千米。」 没在椅子上坐下,而是守在集中管理室内各种设备的中央控制台前的水波,操作情报终端的键盘从指令室管理下的军事情报系统中找出了答案。同样是避难所,收容普通人的房间并不具备这样的查询功能。这是只能在本家下任当主用的vip房间里使用的功能。 「距离领海三千米也就是说,距离海岸线……唔。」 「大约二十五千米,西城前辈。」 水波认真的回答了插嘴的雷欧。 「二十五千米啊。还在炮击射程外呢。」 雷欧所说的「炮击」指地是之前的世界大战中战舰的主要对地兵器『电磁炮』。利用电磁投射机关发射大型炸弹的电磁炮的一般射程为二十千米。 「导弹的话早就在射程内了哟。」 这次,回应雷欧的是干比古。 「还没发动攻击是打算登陆吗。樱井,接近中的是驱逐舰?还是强袭舰?」 水波偷偷瞄了一眼深雪。 确认了深雪的首肯,水波对干比古的疑问以「是两栖强袭舰」作答。 「果然打算登陆作战啊。不向对手进行无差别的炮击,目的看来是抹杀达也呢。」 听了干比古的推断,艾丽卡嘲笑似的哼了哼。 「反正很快就会改成无差别炮击的。暗杀达也什么的,不可能顺利进行的不是。」 没人反对。雷欧和干比古认同着点头,旁边的深雪则露出了令人印象深刻的美得非人的笑容。 姑且,对话中断了。就像是看准了寂静降临的这一刻,突然房间的门开了。 「达也大人。」 三重滑动门开启前深雪就迎了上去,端庄的迎接了达也。慢了一拍的水波,慌忙地鞠躬行礼。 深雪敏捷的反应,如今已经没人吃惊了。就算他人看来不可思议,不合常理或难以置信,达也和深雪的朋友们,已经不会为这种程度的事吃惊了。透过由伽马射线遮蔽合金跟中性子遮蔽合成树脂的复合板构成的三层厚的门,感受到相互间的存在这种的非常识,艾丽卡、雷欧和干比古早就已经习惯了。 「深雪,胜成召唤我们了。一起过去吧。」 达也看也不看三个朋友,只出口了目的,不过三人都没觉得不满。达也透出一股让人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气氛。 他穿着黑色夹杂群青色的飞行装甲服。这是四叶家开发的另一种『飞行装甲』。正处在戴着头盔,仅打开了覆盖脸部的防护罩的完全武装状态。 达也在昨天前使用的飞行装甲是就算在穿上街甚至不会被认为像是『稍微有点奇怪的赛车服』的设计,也就是所谓重视即便日常性的穿着也不会令人怀疑的「市民版」。 于此相对今天他所穿的是,带有保护要害部位的装甲以及露出用于白刃战的小刀刀柄的,一目了然的战斗用装甲。是与「市民版」对应的被称为「兵士版」的设计。明显超过了普通人被容许的限度,公安看见了的话难免要当成现行犯逮捕吧。——虽说实际上警察能不能捉到暂且不论。 这副打扮简明易懂地昭示着大战将起。达也来叫走深雪也是为了迎击敌人相关的事,艾丽卡他们三人自然地这么认为。 「艾丽卡、雷欧、干比古。」 不过,达也既没忘记也没无视这三人的打算。 「你们就留在这里吧。有想要的东西就跟水波说。千万不要冲到敌人面前去哦。」 达也的警告令艾丽卡和雷欧缩了脖子。这个反应无疑类似于坦白了「没打算老实呆着」的打算。 「干比古。请看住这两人不要乱来。」 「唔,嗯。明白了。」 达也给干比古施压之后,带着深雪离开了房间。 在这种情况下将责任交付干比古,是考虑到三人性格后的无奈之举。 ◇ ◇ ◇ 达也进入指令室时,胜成正在脱下夏天的夹克衫换上装甲夹克(具备防弹、防刃、耐化学品、耐爆炸机能的战斗用夹克)的途中。 他所穿的裤子,原本就是同样材质的。与达也穿的连体型相对,胜成的是两件式飞行装甲服装。上衣上的腰带能将衣摆压紧姑且确保了一定的气密性,但无法达到美军飞行装甲或是国防军的移动装甲程度的性能。 即便如此作为近距离高速移动的手段,具备了必要的性能。对不同于达也能仅凭魔法保护自身的胜成来说,这个就足够了。 「久等了。」 「不,不得不赶紧叫你们过来不好意思。」 合上前襟,扣好腰带的胜成回身应道。 客套到此结束了。 「其实,两栖强袭舰关岛在即将侵入领海之时停船了。」 也不再进行毫无意义的互相道歉,胜成直接切入正题。 「关于敌人的目的,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请您告知驱逐舰的动向。」 胜成的问题,达也在回答之前先 反问道。 「驱逐舰哈尔在岛东三十千米处停船了。而罗斯则以五十节左右的速度沿岛南侧领海外援迂回向西面航行。」 「关岛莫不是在等待罗斯到达预定位置?」 听了胜成答复的达也,仿佛早已知晓其内容般,立马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两艘驱逐舰打算从东西两面夹击我们?但是罗斯也好哈尔也好都不过主要装备对空对潜兵器的护卫驱逐舰。虽说可能多少装备有一些能发起对地攻击的导弹,但搭载量相当有限。只要不能使用核武器……不至于,他们打算进行核攻击吧?」 「核 导 弹 倒是不会使用。usna不可能默认到那种程度。」 达也的回答里有着深意。 胜成当即领会了。 「……你认为敌人可能准备了与核攻击威力相仿的大规模魔法吗?」 「虽说仅仅是可能。」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不能提前发动攻击击沉他们啊。」 「从驱逐舰发动的长距离魔法攻击交给我和深雪抵御吧。」 达也侧目看向深雪。 深雪郑重地点头附和了。 「明白了。那边就交给达也你们。我就按计划,在水上击退登陆部队吧。」 胜成这么对达也说完,将脸转向深雪。 「深雪,你来这边。」 说完胜成邀请深雪坐上指挥官席。 「这个座位是叔母大人委托给胜成先生的不是吗?」 「昨天已经从当主大人处取得许可了。」 「但是……」 「深雪,就接受这份好意吧。指挥官席上配备有你需要的功能。」 达也从旁劝说着踌躇的深雪。不,比起劝说更像是指示。 「兄长大人,不对,达也大人这么说的话。」 听到出乎意料的台词,深雪不经将达也称为了「兄长大人」,幸好胜成也好其他人也罢,指令室里没人感到不妥。 深雪即将坐上指挥官席之前,再次看向胜成。 「那么胜成先生怎么办?」 「我打算在东北海岸的移动基地指挥。」 他所说的移动基地是指装备了战术数据系统的装甲车,那边与这间指令室的电脑是同步的。 「虽说从这出发使用飞行装置的话去战场不会花太多时间,不过呆在离现场更近的地方,果然各种事都更方便。」 「明白了,请多保重。」 「谢谢。」 胜成用小臂抱着头盔,离开了指令室。 深雪在指挥官席上坐下,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达也。 「——达也大人,请告诉我,这个席位的功能指的是什么呢?」 「严格来说不是席位的功能而是桌子的功能。」 「桌子……?」 深雪露出疑惑的神情。 这也难怪。设置在稍微高出周围地面的圆形平台之上的指挥官席前面什么也没有。现在坐下的深雪的身姿,处于能被周围的工作人员看见足尖的状态。 「比起说明你实际试用一下来得更快。」 这么说完,达也走到了深雪的右斜后方。 保持着疑惑表情的深雪的目光追随着达也。 达也越过深雪的肩膀,将右手伸向了指挥官席右扶手内侧。 因这仿佛将被人从后方抱住的姿势,深雪僵住了。 达也的右手按下了设置在右扶手内测的显眼的按钮。 然后他直起了身。 立马,围在座位的背面呈圆弧状的墙壁开始经深雪的左侧向前方移动。移至指挥官席前方的墙壁,重新向座位方向移动。 以扶手外侧为基点,位于深雪手边仅十厘米位置,圆弧状的墙壁变成了围绕座位的桌子, 「这到底是……?」 这番大动作令深雪睁圆了双眼。 「老实说,似乎玩过头了……」 看到达也的苦笑,深雪不禁猜测这不会是他设计的东西吧。 「担任这里的改建的技术人员,不会是特摄狂热者之类的吧?」 看到达也也对这番噱头感到「奇怪」,深雪做出了稍稍安心的样子。 「……那么,有用的功能是?」 「这个。」 逃到移动完成后的桌子外侧的达也,伸手按下了深雪右侧桌上显示出的接触按钮中的一个。 桌子外侧打开,内置的话筒架似的支架伸向深雪面前。 「达也大人,这是?」 「深雪,昨晚给你的cad你带着吧?」 「当然。」 深雪从放在腿上的手提包中,将收好的手枪状的cad取出。「把它装上支架吧。」 达也指着的支架的前端呈精巧的手枪架形状。将手枪状的武器放入其中后「枪身」的两侧自动夹紧将cad固定。手持的部分露在外面,固定在支架上的cad也能被操作。「这个支架有cad的帮助瞄准辅助的功能。cad固定在支架上时将枪口瞄准主显示屏上的目标的话,指令室的战术电脑能将被瞄准物体的位置数据以启动式的格式输入cad。当然,cad必须能接收·读取战术信号,不过这个cad已经与系统对接过了。坐着就能如同看见般瞄准半径五十千米以内的任何地点和物体。」 「就像达也大人用『精灵之眼』确定目标一样,对吗……?」 深雪明白,这个系统是专门为她准备的。拥有『精灵之眼』的达也不需要这个系统。其实就算没有像『第三只眼』那样的远距离瞄准辅助的cad,单单通过参照航空影像或卫星影像,达也也能独立的完成瞄准。这个系统能用以机械替代版的『精灵之眼』的位置情报读取程序来形容。 那么要说拥有了这个系统的其他魔法师也能做到达也那种成度的话,也不可能。普通的魔法师的话,就算是提供给他启动式形式的位置情报,也无法以数十千米外的物体或领域为目标展开魔法。至少得拥有与从新苏联的贝佐布拉佐夫开始的『十三使徒』相匹敌的魔法力。比如说,像深雪这样。 「提升与战术电脑相连的索敌系统的性能的话,说不定连地球内部都能触手可及。以这里的系统来说,半径五十千米已经是极限了。」 谁在这里制作了这个系统呢。深雪并不认为,这是达也的想法。达也反对将魔法师作为兵器系统的一部分。至少,达也不会乐意将深雪作为兵器的元件。 那么这是真夜,为了利用深雪的军事能力而下令设置的吧……。 深雪到此,停止了考虑。无论想出这个的是谁,有什么动机,这个系统对近在咫尺的战斗有利。 借助这个系统,深雪能成为达也的力量。 「——明白了。借助这个装置,必将为达也大人出一份力的。」 深雪姑且,将思考专注于了这一面。 ◇ ◇ ◇ 上午八点五十分。终于,两栖强袭舰『关岛』号开始了作战行动。从机库驶向舰尾滑道的小型高速艇依次驶入海面。它们并非被用作携带战斗车辆的强袭艇,而是运送战斗人员和武器的运输艇。 运输艇共计六艘。每艘除去负责航运的水手外搭载有五十名战斗人员。合计三百人,约两个中队的战斗力。以能运输上千登陆部队的『关岛』号具备的能力来看,人数相当少,不过考虑到这是非公开的作战,明白始末的人会不禁感慨「亏得他们集结了这么多人」吧。 运输艇并非依次前进,而是在海面上集结六艘船后,同时前进。虽说如此,倒也没有组成队列。他们分散着分别向巳烧岛东岸驶来。不组成队列是为了避免集中在狭小的空间收到攻击,同时进发则是考虑到了防止被各个击破吧。 就算如此,不过六艘小型艇。虽说八平方千米的岛上大概也就不足两个中队人数的部队驻扎吧,不过只是运载量五十人的兵员运输艇六艘程度的话,就算不是达也或深雪那样强力的魔法师,只需二、三十个能使用远程攻击魔法的魔法师就能击沉吧。不,就算不依赖魔法,只要建筑有现代的对舰兵器的海防阵地的话,恐怕就无疑不会让它们接近陆地。 反过来,就职于usna的正规军的两栖强袭舰『关岛』号的舰长,不可能连这种程度的事都理解不了。在运输舰开始入侵的同时,『关岛』的飞行甲板上飞出了无人攻击机。 全长不过五十米。大小不过是比小型货车稍大一点。仅武装着使用对物来福12.7厘米子弹的机关炮。比起称作无人攻击机,叫炮载无人机更合适吧。 单发喷气发动机,带翼尖小翼的三角机翼,前翼配置。机体的形状说来可能 非常接近于上世纪后半的无人试验机·himat。 这种无人机是基于排除防御力较弱的航空兵力或步兵、非装甲车辆的数量和机动性这一战术思想的产物。因为机体小,比机库比航空母舰窄小的强袭舰也能搭载可观的数量。每艘运输舰上空都有六艘无人机支援。作为『关岛』号自身的护卫,也有八艘无人机在其上空回旋。 将阵地置于与沿海公路一丘之隔的洼地的新发田胜成,在通过指挥车同指令室的情报连接实时把握了敌方的这一行动。 敌人的运输舰已经侵入了领海深处,甚至能在海岸线上直接看到了。 「还不能出手哦。」 然而胜成仍未给出迎击的许可。到现在为止采取的具体防止入侵措施不过昨晚在敌人可能登陆的码头上设置了阻止登陆的围栏。虽说能一晚建成堪比防止不法入国的国境围栏般坚固的围栏是多亏了有魔法这种便利的技术,反过来说明明还有余力,却没采取在海中设置机雷之类的攻击性对策。到现在为止,四叶家避免了触犯日本国内法律的行为。 为了护卫岛北面及东面的码头,防波堤正在升起。虽说不是用于登陆作战的军用艇无法跨越的障碍物,不过要突破它也得花些力气。最先抵达岛上的运输艇驶向了没有防波堤的港湾位置,可以说是合理的行动。 正是因为其合理性,对手自然也对此早有警戒。 事实上,顺着码头设置的不过是解释的围栏而已。并不具备暗藏地雷或炮台及通有致死程度的高压电流般的攻击性机能。 不过抱有过剩戒心的敌人在码头近在咫尺的位置,对围栏发射了榴弹。而且不止一发,是十发左右的齐射。 围栏遭到严重损坏。 不止如此,损害波及了建在码头附近的仓库。 私有财产明确受到了破坏行为。 「——开始反击。」 一确认损害,胜成就用沉着冷静的声音对部下下达了战斗许可。 ◇ ◇ ◇ 两栖强袭舰关岛运来的士兵,并非全是寄生物。 爱德华·克拉克在与国防长官的密谈中约定了「本次暗杀作战不使用持usna国籍的人类」。那时的克拉克便打着用寄生物组成暗杀部队的主意,但到了实际集结士兵的阶段,他发现寄生物的总数比他所想的少了太多。 因此克拉克用作战成功后给与市民权为饵在希望成为usna人的外国籍士兵里召集了大约两百人兵力。在这之中,虽说水准低,也有魔法师。 九十人左右,为了延长寿命而自愿成为寄生物的星尘队员。剩下的九人是寄生物化的stars的成员,其中包括了生还的寄生物化恒星级队员,第六队的莱吉尔参宿七大尉,贝拉特里克斯少尉,阿尔尼拉姆参宿二少尉也包含在内。 最先抵达巳烧岛的运输舰上担任登陆部队指挥官的是一名叫做亚历山大·米马斯的二等军曹。他是旧墨西哥领出生的stars恒星级队员,二〇九六年冬天被派遣岛日本时有过与达也交战并负重伤的经历。米马斯军曹之所以被寄生物同化,正是因为他希望对达也实施报复。 译者注:原文西班牙语。 对这样的米马斯,本次暗杀作战简直求之不得。他在参加此次人物的士兵当中,也属最积极的成员之一。他所搭乘的运输舰能一马当先也是因为负责航运的水手在米马斯的压力下超速行驶了。 下令用榴弹轰击阻拦登陆的围栏的也是米马斯。虽说他原本就是急躁的性子,变成寄生物后这种倾向更显著了。 说起寄生物化的影响,米马斯还是人类的时候擅长使用震动系加热魔法。是能够自由加热被他看见的物体的,类似控火的魔法。不过他并非只能使用这一种魔法。他还学会了传说作为stars后手的『分子切割』。 不过因为寄生物的同化,他的能力改变了。如同大多数寄生物所展现的,他的魔法技能向少数的魔法特化了。米马斯的情况是,他的魔法技能偏向了加热魔法中的被称为『人体燃烧』的魔法。 这个『人体燃烧』如同所述,是令生物的人体燃烧的魔法,因此对生物的尸体或者加工过的素材无效。比如说他能点燃木头,但却无法令炭烧起来。这就是魔法这门技术的不思议之处。 与此相对的,在对人战中能发挥无比有力的作用。不知是否是因为效果被限定的原因,只需要很小的事象干涉力就能发动魔法。『人体燃烧』的话,通常由于事象干涉力的不足而无法令魔法通过甚至能葬送优秀的魔法师。 在这个局面之下,对围栏这样的人工造物『人体燃烧』无法发挥任何效果。他所率领的登陆部队中也有具备远程攻击能力的魔法师。不过米马斯只因自己的魔法没有破坏力,就武断地下令用普通兵器破坏了。 「登陆开始!」 没管运输艇是否靠岸,米马斯直接命令道。不知是否急于复仇,他正处于只看得见正前方的状态。登陆前理当进行的,索敌都没下令进行。 士兵从运输舰依次攀向码头。不,甲板的位置更高所以应该形容成『落下』。实际上大多数士兵都顺着设置在船缘登岸梯飞跃而下。不知是否被米马斯的做派感染,他们也没露出警戒周围的样子。 这样的登陆部队突然,遭遇了风暴般袭来的箭矢。 用降落形容并不准确。 长约五十厘米的箭矢如同从旁边吹来的大雨般沐浴而至。 大约每次三十根左右的箭矢从仓库的阴影处间隔极短地连续射来。登陆部队中的魔法师立马反应过来张开了对物障壁,约三分之一的队员被箭矢射中受伤。 虽然没有人受致命伤,但部队的一成以上,六人因腿或腹部被贯穿而无法行动。 「用榴弹射那个角落!能用治愈魔法的人来处理伤员。接下来无法作战的伤员回船上去!」 根据米马斯的命令,登陆部队成员一同行动起来。十八名非魔法师将榴弹装入突击步枪,身体前倾做出膝射的姿势。在他们后面受了轻伤的十人中两名魔法师正全力治疗,受重伤的六人则由三名魔法师使用魔法搬回运输艇。这五名魔法师中没有寄生物。 单膝跪地的射手身旁站着两名下士。其中一人一边发出「发射!」的号令一边做出向下挥的手势。分毫不差的,九发榴弹同时射出。 完成射击的九名士兵和发出指令的下士一同后退,另一名下士单手扬起。保持着这个动作凝视尘土飞扬着弹点的下士,姿势不改地呼叫「军曹阁下!」。 「没有发现,敌射手的身影!」 米马斯举起双筒望远镜。榴弹击碎的墙壁的另一侧没有人影。横躺着的尸体也毫无踪迹。 「射击中止。」 就在米马斯这么命令之后,从墙壁处迂回,成群的箭矢再度袭来。 米马斯理解了为何找不到射手的身影。因为魔法制造的轨道弯曲。箭矢的轨道经魔法的干涉,从仓库处绕了一圈。 「障壁!」 米马斯的反应并没有迟疑,不过说不上是完全赶上了。由于这次遭受的齐射,包括负责发射榴弹的士兵以及他们的分队长在内的二十人以上受伤,其中十一人毫无疑义必须脱离战线了。 包括第一次的重伤者,从这里撤退的士兵已有十七名。已经超过了这支登陆部队的三分之一。这时已达到通常将全面撤退纳入考虑的损耗率。 他们的惨状连『关岛』方便都看不下去了吧。米马斯的头顶作为运输舰护卫的无人机飞过。估计,打算从空中扫除伏兵。 只是侵入陆地上空的六艘无人机的一半,三艘相继着火被击落。 迎击无人机的导弹也无影无踪。 也没发出机关炮的声音。 「声子迈射,吗……?」 米马斯的口中漏出半信半疑的嗫嚅。声子迈射本身并不是这么少见的魔法。它的发动需要很高的事象干涉力。不过事象改变的内容相对单纯。不过需要将音波的震动数提高到极限即可。 然而要用在实战上的话,正是这个『高到极限』的部分成了关键。 要将高机动的无人机击落必须在一瞬的照射中产生足够的热量。与攻击固定目标时的要求完全不同。要造成那种程度的威力的话夸张描述为「超震动」都不为过的震动数是必要的,因此必须的事象干涉力也与之相应。 (司波达也能使 用声子迈射的情报没被被告过。) (司波深雪擅长的魔法应该是广域冷却魔法才对。) (在那两人之外,还有能使用这么高威力魔法的魔法师存在,也就是说……) (四叶……果然,太危险了!) 米马斯的心中,有别于针对达也的复仇心,焦虑的念头上涌。 三艘无人机飞向高空。就算这么继续扫射——依然未能发现敌人——只会被击毁,操作无人机的操作员这么判断着。 在这期间,箭矢的骑射攻击仍在继续。 (我/我们自己行动吧。) 亚历山大·米马斯通过念话跟同部队的寄生物搭话。 (赞同亚历山大的/我们的决定) (赞同) (赞同) (赞同) (我/我们自己行动) (行动) (行动) (行动) 八个寄生物附和了米马斯的念话。 「军曹阁下!?」 看到突然开始前进的米马斯,他那不是寄生物的辅佐,身为魔法师的三等军曹,带着讶异大声地叫他。 「科伦坡军曹,我将指挥权委托给你。带着剩下的士兵返回吧。」 米马斯脚步不停地向三等军曹回复道,与星尘所属的另外八只寄生物闯入箭矢的风暴中。 ◇ ◇ ◇ 建在距海岸线约五十米处的粮食仓库。它的屋檐处将三艘无人机击落的堤奏太,察觉到从马头方向异质的魔法的气息正在接近。 「这是……。这是寄生物的气息吗?」 奏太为了能消化在战斗中获取的情报,有发出声音思考的习惯。现在他的想法也通过自言自语由他之口传出。 「用对物障壁防御了通过惯性操作提高过贯通力的箭矢啊。单纯从魔法力的角度看跟新发田的一军仿佛。」 新发田家是四叶一族中专注于私人军队的分家。比起暗杀和破坏工作更擅正面突破和据点防卫。 新发田家掌握的战斗魔法师集团(意味着不能使用精神干涉系魔法)的物理上的战斗力位列分家第一,甚至可能凌驾于本家直属的佣兵部队之上。 寄生物具备能与构成新发田家核心的魔法师相匹敌的力量。奏太通过魔法间的正面冲突,这么评价着。 「这情况,叫帮手比较好呢。」 守备队和寄生物还未遭遇。只是如果让寄生物进入近身白刃战的距离,守备队将不免陷入苦战。 两方的身影都在奏太的视觉死角无法视认。不过身为对干涉声音用的震动系魔法具有高度适应性的调整体魔法师『 乐师系列』的第二世代的奏太来说,释放非听觉领域的超声波并根据其反馈来辨认物体的位置、形状和动向这种程度的做法很简单。 也能基于这些情报,使用魔法攻击目标。 奏太没瞄准走在最前面的寄生物,将非致死性魔法『音响炮』击中了最末尾那个。 没使用杀伤力强大的声子迈射取而代之选择了非致死性魔法的理由有三个。 首先,定点发动的声子迈射在魔法发动前就被察觉且回避的可能性无法无视。音响炮也是指向性的攻击,但他的作用范围有一定的广度。 其次,音响炮是使人体机能暂时失控的魔法。如果寄生物的身体构造和肉体强度没有脱离人类范畴的话,音响炮便能发挥出一如既往的效果。对人攻击是否对寄生物有效,是对今后的战斗很有帮助的情报。 最后,能减缓寄生物的进军速度。将其杀死的话,同伴只会扔下他的尸体继续前进。反而会令行进速度加快也不一定。但是进行麻痹攻击的话,就能期待他们为了保护战友而停下脚步。 奏太为了确认音响炮的效果,继续释放魔法『主动声纳』。 ◇ ◇ ◇ 米马斯突然,察觉了头上的魔法气息。说是头上,并非他的正上方。是两列纵队的最末尾附近。 就算同为寄生物,自身能力依然由同化来的人类本身的水准来左右。stars的队员生来便具有很高的素质,就算只是卫星级队员也明显比星尘强。星尘的战斗力是通过生化学的强化强行提高的,而那些加强的部分不会反映在寄生物的能力上。因此,捕捉到魔法发动征兆的只有亚历山大·米马斯一人。 由于寄生物共有意识,这一情报瞬间传达给了另外八个。不过关于发动地点的情报,说到底不过是米马斯通过肉体感受到的相对的信息。 就算意识是同一的,身体却不是。 于是,遵照感应到的发动征兆的情报回避魔法时,反而导致了混乱。 队列最末尾的两人遭到了来自头顶的爆炸声的袭击。 一人不过被部分声音掠过。不过另一人则正中『音响炮』。 包括听觉在内全身受到巨响蹂躏,好几处精神和肉体的连接被部分的切断了。 这个影响,波及了共有着意识的全部寄生物。 尤其是现在,共同行动的包括米马斯在内的八人所受的影响尤其严重。 正中袭击的个体,不过是一时间无法控制身体的一部分。 而另外八人,仿佛肉体变得残缺般,陷入了令人不快的错觉。 本体为精神生命体的寄生物通过与人类同化获得了肉体,成为了这世间安定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只作为精神体飘荡的话,便属于不安定的状态。像pixie或寄生人偶般被关在机械的容器中的状态寄生物也能忍受,正是因为比起精神体单独存在那样反而更安定。 对于精神体来说,「不安定」也就是「不安」。肉体作为寄生物安全感的源头,身体一部分的缺损会招致容身之所的丧失=让它们联想起「不安定」的「不安」的种子。 对奏太来说可能出乎意料,『音响炮』导致了寄生物强烈的愤怒和憎恶。 (我/个体名亚历山大·米马斯要排除这个敌人) 探知魔法的发生源的米马斯传达着要去杀死奏太的决意, (我/我们来辅助移动吧) 其他的寄生物向因『人体燃烧』受到特化而导致利用魔法的机动力低下的米马斯提出了移动支援的申请。 (那么开始移动) (那么辅助移动) 主体和客体交互,意念碰撞,米马斯的身体从路上消失了。 ◇ ◇ ◇ 「什么!?」 (暴露了!?) 朝着自己所在的粮食仓库直线飞跃而来的那一丝强者气息,让奏太一边出声一边在脑海里咆哮。 敌我的距离大约二百五十米程度。对魔法师来说就像没有一样,虽然这么说有点言过其实,但要察觉彼此的存在并不困难。但奏太出于奇袭时理所应当的心得,压抑住了——在魔法的发动地点,也就是会暴露自己的所在的气息——剩余想子之类的会被发现的能量的漏出。 就算如此,这个寄生物无疑冲着奏太而来。也就意味着,这个个体魔法上的知觉力比奏太的隐蔽技术更高明。 虽然没打算小看对手,但奏太不得不承认,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同时,他打定主意不逃跑而是迎击。他清楚若是放任这个敌人,己方会受到什么样的损害。至少这个驻守这个地区的魔法师中,战斗力最高的就是奏太。必须自己来,这样的使命感将他留了下来。 奏太选择迎击所花的时间不到五秒。在他下定决心之时,对手的气息已经近在咫尺了。 (——就是现在!) 寄生物出现在奏太所在的屋顶。 同时奏太放出了『声子迈射』。 展开二段跳,米马斯到达了发动奇袭攻击的敌人面前。 那个瞬间,他感应到攻击魔法的发动,急忙将双手交叉在胸前。 保护着心脏的左腕上有高热产生。 米马斯切断了左腕的知觉。 意识到瞄准心脏的攻击是『声子迈射』实在左腕到手肘为止被烧焦之后。 手腕没被贯通是因为,虽然受到能力特化的影响其他的魔法能力降低了但以stars的正规队员的魔法力所展开的真空障壁——最广泛用于防御魔法攻击,防御压缩空气弹一类的依赖空气介质的攻击的防御魔法——的效果,以及更大程度上起到作用的美军特殊部队专用的前腕部保护装置的耐热性能。 即便如此也负了蔓延至肘部的大范围三度烧伤这样的重伤。一般而言早该由于剧痛而无法活动身体了吧。 然而寄生物具备为了不让身为本体的精神体受到多余的伤害而切断肉体上的知觉的能力。切断虽然会一时导致行动不能 ,但不至由于持续性的疼痛丧失战斗能力。 米马斯认为首先应该阻止敌人的第二次攻击,他将手枪形状的cad瞄准面前奏太的右腕释放了『人体燃烧』。 「咕啊啊啊啊!」 奏太不禁发出痛叫。他保持着右腕前突的姿势弯曲了两膝。 奏太并非毫无警戒。他捕捉到了以左腕为盾承受『声子迈射』的寄生物放出反击魔法的气息。 只是寄生物,速度太快了。奏太那时已经为了放出第二次『声子迈射』进入读取启动式的阶段。即便如此,更快完成魔法的是寄生物。 灼热,都没感受到。袭向奏太的剧痛,只是『疼』的感觉,占据了他的内心。 手腕被火焰包裹的瞬间。 在那极短的时间之内,他的右腕上腕部一半变黑碳化了。 右腕已经失去知觉。如今连接肩膀的部分传来激烈的疼痛。 曾握在右手的cad掉在仓库的水平屋顶上发出响声。同碳化了的右手手指一起。 慢了一拍,手掌也从手肘处断开跌落。落地的冲击使烧得焦黑的皮肤和肌肉组织四处飞溅,其中白骨隐约可见。 「——混蛋!」 亲眼看着右腕的丧失,令奏太化疼痛为汹涌而出的昂扬斗志。 将无意义的嘶吼作为对自己的鼓舞以及对敌人的咒骂,奏太一边止住两膝的颤抖站直了身。 他的眼中充斥着斗志和杀意。以及,打算施放魔法的明确的意志。 只是,受到剧痛侵扰且不能使用cad的现在的状态下,与寄生物为敌想取得先手更为苦难。 比奏太完成魔法式更早,寄生物——米马斯的魔法发动了。 就算右腕被烧毁,四叶的魔法师仍未丧失战意。 岂止如此,在失去了一只手的状态下,还打算放出反击的魔法。 这样的姿态,变成寄生物的米马斯也无法不受震撼。 因此,不存在就此放过他的选项。放任顽强的敌人的话,会造成己方的损害。 米马斯用如今的自己所能发挥的最大威力构筑了『人体燃烧』的魔法式。 杀死身负重伤的敌人——奏太并不需要如此威力。这是打算在他感受不到痛苦的一瞬杀死他,是米马斯对值得尊敬的敌人的致敬。 寄生物化的魔法师不使用cad能加快魔法的发动速度。 虽然是注入了必要以上威力的魔法,米马斯的『人体燃烧』比奏太打算构筑的魔法更早完成。 米马斯放出『人体燃烧』。 奏太本该瞬间化身火海——才对。 「什么?」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明明感受到了魔法的发动,它却在即将实现人体燃烧现象之时被消除了。 被魔法抵消了。 出自何人之手? 米马斯慌忙返身。 并非感受到了什么气息。这是完全根据直觉突然采取的行动。 他的身后,站着身穿要害有装甲保护的战斗服的人。 脸藏在头盔之下无法看见。从侧影判断,性别估计为男。 什么也没拿的右手笔直伸向米马斯。 (这个男人——!) 虽然不知是谁,但这个男人竟将自己的魔法抵消了这点,米马斯下意识地理解了。 米马将『人体燃烧』的瞄准转向头盔男。 这个瞬间他忘了奏太的事。 身体完全反转的米马斯的眼耳鼻口处喷出鲜血。 米马斯的身体向前倒下。 他的后脑,被烧焦出一个空洞。 仿佛因为见证敌人的死亡而安心般,奏太也朝下倒地。 击毙米马斯的,是奏太用尽最后的力量放出的『声子迈射』。 哪怕沐浴在结果没能放出的米马斯的『人体燃烧』下之时,奏太也没有停止『声子迈射』的魔法式的构筑。 奏太沿视线放出的『声子迈射』正好贯穿米马斯的后头部,烧焦了藏在其中的大脑。自寄生物头上七窍喷出的血,是因为脑浆的沸腾从头盖骨内受挤压而出的。 脑被破坏的话,寄生物也迎来了肉 体 上 的 死亡。 不过只是这样的话,寄生物的本体不 会 毁 灭 。不过是尸体里抽身。 回归精神体的寄生物,为了寻求变成骸骨的宿主的替代品,打算侵入活着的人类。数秒前曾作为『米马斯』的寄生物身下,失去意识的人体躺倒着。 寄生物遵照将自身存在变安定的本 能 ,打算姑且逃进奏太的肉体里。然而正打算移动奏太肉体的寄生物突然,失去了连接本体核心的灵子情报体与这个世界的想子情报体骨骼。 作为存在基础的箱子情报体,被分 解 得粉碎。 存在于世的立足点遭到破坏的精神生命体,如同被不可见的漩涡吞噬般消失了。 寄生于stars卫星级魔法式亚历山大·米马斯军曹的寄生物这个宇宙中被消灭了。 (确认寄生物的消失) 用『星陨魂消』杀死寄生物的达也,左手自腰间拔出手枪状的cad,爱枪『三尖戟』,指向俯卧在地的奏太。 『 再生』发动。 头盔下,达也微皱了眉。重新体验百倍于奏太右腕被烧毁时的疼痛,到底没法淡然无视。 不过与这痛楚相对应,达也露出的反应也就如此。 将烧焦掉落的奏太的右手复原的达也,操作头盔侧面的面板接通了与移动基地的通讯。 「胜成。」 「达也君,怎么样?」 「堤奏太倒在粮食仓库屋顶上。请派救护班过来。」 通信机传来微弱的,但确实的屏息声。 「——受伤情况呢?」 「没有受伤。只是失去意识了。」 「明白了。感谢。」 胜成不用说明也清楚,达也用魔法治好了受到失去意识程度重伤的奏太。 「我将继续讨伐寄生物。」 「了解。」 现在达也身负的任务是,不让寄生物的本体逃脱。与米马斯的战斗情况说明,单纯杀死并不能在真正的意义上打到寄生物。它们不过脱离尸体,钻入第二个宿主。 具备同化所需「强烈的抱有高纯度的欲望的人类」这一条件的宿主也并非总是可以寄生物化的。不过就算同化失败了,寄生物的本体不过从宿主身上迁走而非消失于世间。 基于此同时拥有『云散雾消』和『星陨魂消』的达也,能将寄生物的肉体和本体全部毁灭。 达也从粮食仓库的屋顶上飞出,寻找下一个猎物。 ◇ ◇ ◇ 七名寄生物袭向装备着弩的守备队。 守备队虽然弃弩转而直接用魔法释放箭矢反击,却处于劣势。一个,再多一个寄生物的猛攻就能将他们击倒。 「啊,怎么还没来!」 在避难所的大型显示屏上看着这幅光景的艾丽卡,叹息出声。 「啧……援军还没来吗!」 她的身旁雷欧发出磨牙声,遗憾地念叨着。 「这跟我们交手过的寄生物等级不同……」 跟两人相比干比古还保持着冷静,但也没能掩饰惊愕。 「受不了了!水波,开门!」 艾丽卡猛地起身,朝着水波大喊。 被大声叫住地水波不显丝毫动摇。 「您打算去哪呢?」 「去帮忙啊!这还用问!」 对艾丽卡的回答, 「您打算去哪呢?」 水波再次,重复着完全没变的提问。 「唔……」 「现在岛上有九处战斗发生。其中三处我方处于劣势。不过,增援已经向各处出发了。我想很快战况就会逆转的。」 然后再艾丽卡无话可说的时候,流畅的说明这形势。 「那,那边要怎么办。放着不管吗?」 气势受挫的艾丽卡用赌气地口吻顶嘴。 「不,很快就好。」 然而水波的态度,连丝毫动摇都没有。 她的目光没投向艾丽卡,而是手边的主控台。那里显示的数据给了水波自信吧。 「怎么?」 「到了。」 水波的视线从主控台的小型显示器转向墙上的大型显示屏。 艾丽卡的目光跟着移动。 于是,几乎同时。 萤幕中,身着暗色战斗服的人影降临了。 「达也!?」 那件战斗服,正是之前达也所穿的样子。虽然脸藏在了头盔中,艾丽卡他们马上明白了那是谁。 达也将什么也没拿的右手朝寄生物一挥。 只是这样,七个寄生物中的半数以上,四个消失了。 面朝显示屏的三人瞪大了眼。 「那是,啥啊……」 震惊着,雷欧小声说。 「达也大人的战斗服里,配备了内置的完全思考操作型cad。 」 水波立马解释道。 然而这不是,能消除他疑惑的解释。 不对,说到底雷欧的发言,就不是提问。 「这是魔法吗?这个是达也的魔法吗……?」 干比古的喃喃也不是提问,但水波礼节性地以「非常抱歉」作答。 「关于这件事,我没获得可以作答的权限。」 对水波的作答,别说干比古,连艾丽卡都没有表示不满。 三人也曾多次同达也共赴战场。不过全程看清达也的战斗着的样子,这还是初次。 ——包括目击他用『云散雾消』将『人』消去的光景。 画面中,达也再次挥手。 只是如此,力压三十人以上的守备队处于优势的寄生物们,一个不剩全被消失了。 紧接着,图像被新切换的别的场景取代。 对此依旧没有抗议声。 「那个是……那种东西也是魔法吗……?」 不过艾丽卡悚然的嗫嚅穿过全员的耳边,消散了。 ◇ ◇ ◇ 达也将目光投向,七只寄生物的本体。 他依旧无法『看』见灵子情报体的构造。 不过能感受到在那处有什么多西存在着,而且寄生物依附于这个世界所借助的想子情报体的视认——『看』见,认出——,达也已经习惯了。 他从战斗服内置的cad中呼出『星陨魂消』的启动式,开始读取。 如今这个魔法,也能像『云散雾消』一样流畅地构筑出来了。 达也将右手直伸向头顶。之所以不用手枪状地cad是因为寄生物并非物质次元的存在,跟物质性的存在也没有直接联系。在这样的场合下,特化型cad的瞄准辅助技能反而会称为阻碍,达也通过经验了解到。 (灵子情报体支持构造分解魔法,星陨魂消——发动) 瞄准全部共七只精神生命体,右手自举起状态下挥至水平位置。 『星陨魂消』发动了。 寄生物的本体,被看不见的漩涡吞噬。这个漩涡恐怕,是通向寄生物原本存在的世界的次元通道。寄生物作在这世上停留的锚之用的想子情报体遭到破坏,寄生物的本体便被其本该存在的世界吸引而去。 七只寄生物消失。 是相对于构成我们所在宇宙的物质次元和情报次元的消灭。 达也的魔法,令寄生物湮灭了。 艾丽卡他们所在的避难所的影像被切换正是为了,隐藏这个魔法,『星陨魂消』。 尤其是,不能让干比古看见。这是真夜和本家的技术者一致的意见。 『星陨魂消』这个魔法,是连本家都未能完全解明的,间接性地干涉精神的魔法。如果古式魔法师知道这个魔法的话,有可能改编出对四叶家造成威胁的变体术式,她们这么考虑。 水波被严令,在寄生物的肉体被消灭的阶段就切换影像,转播系统有此设定。 ◇ ◇ ◇ 袭向巳烧岛的美军里最强力的敌人应该是,stars第六队队长,奥兰多·莱吉尔大尉率领的运输舰。 在编组奇袭作战的部队时,美军就没有均等分配战力。莱吉尔的部队里包含了同属stars第六队的伊恩·贝拉特里克斯少尉和塞缪尔·阿尔尼拉姆少尉。虽然也有考虑到他们原本就擅长三重奏的战斗,这个分配是为了集合仅有的三名stars恒星级队员。必然的,和其他的部队相比战斗力格外突出。 就算如此,莱吉尔大尉指挥的登陆部队没能先顺着沿岸的道路上前进。 莱吉尔、贝拉特里克斯和阿尔尼拉姆的前面,堵着新发田胜成。 ◇ ◇ ◇ 「——好强。」 一边看着新切换出来的影像,干比古发出感慨。 「这个人也不简单啊……」 念叨着的雷欧身边,艾丽卡沉默的紧盯着屏幕。 现在,从摄像头转播的是,离开移动基地的胜成所率的守备队的战斗情况。 「……樱井。这个人,是谁?四叶家里,这样的强者到处都是吗?」 「新发田胜成大人是四叶分家的下任当主大人。我想他的战力在一族中也双手可数。」 「哇!四叶的前十啊。这下我能接受了。稍微觉得安心了点。」 对水波的答复,雷欧如他所说般的发出安心下来的声音。 「说什么风凉话呢。双手可数也就是说,四叶家除这人以外具备同样水准的实力者至少还有九人存在着吧。一点都没法安心啊。」 然而,将舒缓下来的氛围从沉默中打破的艾丽卡的话语立马消散了。雷欧没有反驳,可能是因为他发觉艾丽卡指摘得对吧。 「……但是,想不通啊。既然拥有那种程度的力量的话,在海边就能击退敌人了不是吗?」 也就是说,思考的焦点移向了别处。 「大概,是故意的。」 回答雷欧发言的,这次也不是水波而是艾丽卡。 「我也这么觉得。」 干比古肯定了艾丽卡的推测。 「为什么?」 「创造证据。」 「哈?」 艾丽卡的回答让雷欧惊讶出声。 「我们不是正在做证人吗。作为见证这边遭到不法侵入才做出反击的证人。」 干比古转向雷欧说明着。他的眼中,闪烁着能被形容成穷追不舍的坚定的光芒。 「说要作证的可是我们自己呢。虽然遗憾,但没法抱怨啊。」 啊哈哈,艾丽卡发出干笑。她的目光没有一瞬离开影像。丝毫没有看向雷欧或干比古的意思。 ◇ ◇ ◇ 面对超出预想的激烈抵抗,莱吉尔已经安奈不住焦虑了。 他是寄生物。莱吉尔的动摇传达给了同为寄生物的贝拉特里克斯、阿尔尼拉姆以及其它寄生物。 指挥官在部下面前显出动摇是严禁的。就算清楚这点,莱吉尔的焦躁仍不住升级。 他避开了运输艇前进路线上最近的东部港湾地域将北岸的公路选为登陆地点。因为本次的目标不是岛的东侧正在建设中的工业园,而是暗杀经推测应在西岸的魔法师。 在东岸的港口登陆的话,难免需要穿过刚建好或是仍在建设中的大量建筑物。迎击部队用来潜伏的遮蔽物也很多。 就算如此在西岸直接登陆也非万全。因为已经查明西岸的建筑群是曾用作魔法师监狱的坚固的建筑。防止越狱的武器也很充实。 相对的,北岸的公路是连接西边旧监狱设施和东部恒星炉计划园区的视野良好的车道。从这里通过既没必要小心伏兵,也不必要警戒面向海面的火炮。而暗杀对象为了迎击亲自现身的可能性也不低。 依次判断,莱吉尔将北岸向东处选做了登陆地点。翻阅防波堤费了一番功夫,但越过它之后运输艇没遭到迎击的炮火或魔法安全靠岸了。 登陆那会儿简直容易得过分。如今想来,那时就应该生出「太过简单了」的怀疑的。 将负责驾驶的水手留在运输艇,登陆部队全员穿越防波堤站上公路的瞬间,混着碎石的爆炸袭击了他们。 朝登陆部队释放的是,作为攻击手段最受欢迎的魔法,压缩空气弹。在压缩的空气块中混入压碎的熔岩,在中弹瞬间解放压缩状态,可以想见碎石将通过爆炸四处横飞。 连同空气块一起击飞铁钉或铁片提高魔法的攻击力,是战场上使用的普通技巧。这座岛基本由冷却的熔岩构成。碎石的原料取之不尽。光是没将熔岩加热后击飞,就已经说得上很人道了。 然而这个攻击,导致登陆部队的半数丧失了战斗力。剩下的要不是敏锐捕捉到魔法的气息张开了障壁的魔法师,就是能无视碎石击中程度负伤的寄生物。非魔法师的兵士全损了。虽然死者不多,伤者身上凌乱插着冰冷的熔岩压碎的石块,鲜血淋漓地倒地,呻吟着。 莱吉尔并非对攻击做视不理。如之前所述,这里视野很好。着陆时藏身在山丘另一侧所挖洞穴没能看见地敌人的身影也,在为了追击离开堑壕的现在能看见了。 莱吉尔下令部队反击,自己也向敌人施放着魔法。 只是他的魔法,被站在迎击部队最前方的高个青年魔法师阻止了。 虽然莱吉尔本人身高不过一百七十五厘米这样的平均水平,他部下的阿尔尼拉姆少尉身高一百八十三厘米,而贝拉特里克斯少尉则有一百八十四厘米。 而拦下他魔法的青年,长得更高。很可能,已经接近一百九十厘米了吧。在敌人中,也显得格外高。可能也有对手站在高处路面的山丘的 斜面上的原因吧。在莱吉尔看来,正如所谓的『拦路虎』一样。 「魔法力也太强了吧!」 来到身旁的贝拉特里克斯吐出的怒骂,传到莱吉尔耳中。莱吉尔也深有同感。 刚才已经加上阿尔尼拉姆三人一起注入了魔法,青年魔法师的防御甚至没出现丝毫动摇。何止如此,哪怕三对一,为了防御趁隙攻来的青年的魔法,莱吉尔和贝拉特里克斯及阿尔尼拉姆,那时,统统不得不中断攻击专心在防御上。 (我/我们使用『降雷』。配合我) (了解) (了解) 莱吉尔他们借助寄生物的意识共有商量好时间点向青年魔法师——胜成使出了放出系魔法「降雷」。 该说不愧是stars的恒星级队员吗,与卫星级的米马斯不同这三人没有受到能使用的魔法种类显著受限,这一寄生物化带来的负面影响。 不对,少许的影响显现了出来也不一定。但是由于这三人原本能使用的魔法种类就很多,便没有作为缺陷表现出来吧。 总之,三人选择了同样的魔法,避开了相同魔法式的干涉带来的威力低下,成功用威力相加后的魔法命中了。 遗憾的是并不能视线三次方的相乘效果,只是单纯的威力的叠加。只是这样也成功令单独攻击时三倍威力的点击从头顶袭向胜成。 胜成将此电击歪 曲 了。 寸步不移,身体也未摇晃,改变空气中的导电性将电子束导向据自己一段距离外的地面,令其被吸收了。 然后在雷光消失的瞬间,胜成的反击袭向莱吉尔他们。 三人突然全身性的感受到压迫感。他们分别反射性地展开了耐压护盾时,察觉了压迫感的来源。他们周围的气压正在上升。 他们一展开护盾,仿佛与之呼应般,气压更为急速地上升起来。 (『冷却领域』展开) (『冷却领域』展开) (『冷却领域』展开) 莱吉尔的命令,化作三人同时的思考,他们一起放出同样的魔法。 为了应对比压力上升更为剧烈的升温,在自身的周围形成了令气温下降的区域。 如今比起压力高温的威胁更大。三倍程度的气压,只要还在肉体的适应速度的限度内便还能忍受。但是空气的加压所导致的事后的——世界为符合物理法则——引发的高温超过了摄氏六百度,寄生物的肉体也无法忍受。 ——胜成擅长的魔法是『密度操作』。严谨的说是『密度·压力操作』。是单独操作在自然状态下成比例变动的密度和压力的魔法。在不改变压力的情况下操作密度,在不改变密度的情况下操作压力或同时操作密度与压力。使用方法有以上三种。本次则是保持空气密度不变的同时提高了压力。 与达也的『分解』或深雪的『广域冷却』相比乍一看显得不起眼。但,不过是三倍的加压便能发挥如此的杀伤力。胜成被评价为「单纯以魔法战斗力论四叶分家最强」,不是没有理由的。 三只寄生物为了从高热下逃生将魔法力的大半注入『冷却领域』。借此,将他们接触的空气保持在与外界气温相同的三十度左右。 然而理所当然的,胜成的攻击并未到此为止。 突然,他附加的压力消失了。 不是高压状态消除了。而是紧接着停止魔法导致气压和气温还原之后,瞬间将密度下降导致的减压。 密度的低下导致的事后的空气膨胀以寄生物们为中心爆炸,附近的登陆部队成员也被击倒。处在中心的莱吉尔他们的周围气压和气温同时骤降。 气压是通常的三分之一,气温则降到冰点下五十度以下。正在展开『冷却领域』的三人——三只寄生物,没能应对这次温度变化。 寄生物的肉体覆满细小的冰粒冻住了。 不过,莱吉尔还,没有死。 直径五十厘米程度的岩石成群的,砸向包括莱吉尔在内的登陆部队。这是胜成的部下趁敌人陷入混乱时制造的。 莱吉尔在冰冻的状态下将袭向自己的路线上的岩石在距离自己一米时击回。这同时保护了他身旁的贝拉特里克斯。 不仅如此。莱吉尔融化了自己结冰的肉体。大概是冻结只停留在了身体的表面吧。他立马动身,确认部下的安危。 莱吉尔之后,贝拉特里克斯也,自己解除了冻结状态。 「伊恩!」 见此,莱吉尔没用念话而是出声叫出了贝拉特里克斯的名字。「队长,谢谢您。」 贝拉特里克斯回以感谢的话。哪怕处于冻结状态,他也注意到了莱吉尔在岩石弹的攻击下保护了自己。 莱吉尔冲贝拉特里克斯点点头,转向另一侧。 「山姆!」 然后发出了悲痛的呼声。 山姆——塞缪尔·阿尔尼拉姆的头部被岩石敲碎了。 他不走运被岩石弹直接击中了。无需确认的,当场死亡。 见此,莱吉尔终于发觉意识共有被切断了。失去了同化的宿主的寄生物本体,失去了人类的思考能力。处于与人类同化状态的寄生物,只能本能的通过灵子波信号感受到其存在。 「伊恩,走!」 「是,长官!」 他们出声交流是因为不想体会阿尔尼拉姆意识的消失吧。 莱吉尔与贝拉特里克斯同时奔出。 别名『猎户座小队』的第六队原本擅长的战斗风格是活用自我加速魔法带来的高机动力的近身作战。至今为止一直采取中距离战斗,是因为无法无视同其它登陆部队成员的协同作战。 但失去阿尔尼拉姆让莱吉尔和贝拉特里克斯舍弃了对其他队员的照顾。他们被复仇心驱使,将胜成当作了唯一目标。——直接杀死阿尔尼拉姆的并非胜成施放的魔法,但造成这一结果的毫无疑问是他。 莱吉尔他们瞬间逼近胜成。胜成的部下并非无动于衷,但没人跟得上莱吉尔和贝拉特里克斯的动作。 然而,两只寄生物在距胜成五十米处失去了去势。 虽不至跌倒,但原地踏步着慢了下来。 他们脚下留下了极深的足迹。仔细看的话,能发现以胜成为中心呈半圆型的区域里熔岩变成了柔软的沙砾。 这也是『密度操作』的效果。 通过将周围一带的地面密度降低,令熔岩形成的玄武岩风化了。 机动力降低的莱吉尔和贝拉特里克斯那,胜成直属的魔法师——新发田家精锐的多彩的攻击魔法杀到了。 就算再怎么说是stars的恒星级队员,也不可能完全防御这些攻击。 积累家中的伤势,首先让贝拉特里克斯跌落变成沙地的地面,接着莱吉尔也两膝曲起。 决胜一击来自胜成的魔法。 寄生物的身体渐渐被密度减小的沙砾吞没,紧接着,被回复了密度的玄武岩碾碎了。 ◇ ◇ ◇ 「太惨了……就像蚁狮的陷阱一样。」 译者注:蚁铃的幼虫,在沙地上制造出漏斗状的陷阱,好让蚂蚁之类的猎物掉落下来并吃掉。 看到胜成结果寄生物的场景,雷欧满脸震惊的感慨道。 仅止于「感叹」是因为,他比一般人大胆了一倍吧。 看完同样影像的干比古一脸快吐出来的表情,连艾丽卡都面色铁青。 显示屏上的影像,重新被别的战场替换。 双手捂嘴好歹避免了失态的干比古,用松了口气的表情看向水波。 「说起来,寄生物的本体怎么办?若不封印肉体被破坏后逃出的本体,就不算是真的打败了才对。」 「寄生物的本体有达也大人处置。」 对干比古的疑问,水波没有隐瞒事实直接作答。 「啊,封玉啊。也对,有那个魔法的话就没问题了。」 「封玉?」 「封玉是?」 雷欧和艾丽卡发出的疑问有干比古解答,水波便在一旁保持了沉默。 她在谁处置寄生物这点上老实地回答了,至于如何处置这一点上,如 本 家 所 命 令 的 那 样 没做说明。 ◇ ◇ ◇ 上午九点三十分。巳烧岛上激战仍在继续,而海上的情况也有了变化。 岛东面三十千米处停泊着的驱逐舰『哈尔』和西面三十千米处停着的驱逐舰『罗斯』的上空,巨大的氢元素等离子块出现了。 毫无疑问,并非自然现象。这是两名魔法师制造出的人为的现象。生成东面的等离子的魔法师的名字叫米吉尔·迪亚斯。西面的魔法师是安东尼·迪亚斯。两人是同 卵双生的兄弟。 一模一样的兄弟编织而成的魔法,还未完成。一直增大到直径五十米的等离子云经数秒压缩至直径五米,不对,被压缩了。 被压缩成完全的球形的等离子云,几乎同时以同样的速度开始了移动。 驱逐舰『哈尔』上空的等离子云向西。 驱逐舰『罗斯』上空的等离子云向东。 两个等离子云以超过十倍音速的速度沿正面相撞的路线突进着。 达也辨明东西面海上发动的魔法时,偶然刚好完成对寄生物本体的讨伐。 (打算让高密度的氢元素等离子在巳烧岛上空碰撞吗?) (距撞上还有大约六秒。) (虽然这个速度相撞的话不会引起核聚变,撞击时若是东西两面持续加压的话结果就不一样了。) (这是……同步线性融合吗!?) 到此为止的思考时间,大约一秒。距离相撞还剩五秒。 虽然没有推算详细的爆发力的时间,以在巴西使用时的情况考虑,至少换算成tnt当量万吨的话,很可能能达到数十万吨也说不定。 达也毫不犹豫决定通过『术式解散』将其无效化。 (魔法的构成要素时等离子化,扩散防止,移动。) (只有移动的方向是相反的,很可能使用了两个相同的魔法式。) ——第一阶段,解析无效化对象的魔法式。 (从这个魔法的性质考虑,消除随便一方的魔法式就能阻止魔法的发动。) (不过这次,消除两方的魔法式。) ——第二阶段,瞄准无效化对象的魔法式。 ——然后,最终阶段。 (术式解散,发动。) 那个瞬间,巳烧岛的东西上空以超音速飞行的发光体烟消云散了。 ……作为题外话,通过卫星观测伊豆诸岛海域的气象台,那时爆发了ufo骚动。 usna驱逐舰『哈尔』上发生的骚乱,不像气象台那样轻松。 「同步线性融合被无效化了!」 「无效化?不是失败了吗?」 「不是!是被未知敌人的干涉无效化了。」 米吉尔·迪亚斯激动地反驳了他的cad操作辅助魔法技术员。 这时从驱逐舰『罗斯』发来的联系米吉尔的通信到了。 『米吉尔,是我。』 「安东尼奥啊。」 通信的对象是米吉尔的双子弟弟,发动同步线性融合的伙伴,安东尼奥·迪亚斯。 『米吉尔,怎么回事?我们的魔法被无效化了什么的简直闻所未闻。』 「我也是。安东尼奥,再来一次!」 『就算不知道被无效化的原因吗?』 「就是因为不知道。这次在技术员的仔细观测下施放。」 『再次遭到无效化的话,这次就能观测到原因了吗?』 「知道了对方用什么方法实现的无效化的话,就能想出对策了。」 米吉尔·迪亚斯说的不是为了本次作战的成功想出对策。不如说,是为了下个战场。 如果有令『同步线性融合』无效化的手段,而不找出无效化这个『无效化手段』的方法的话,他们的存在意义便会动摇。 『说的没错。』 安东尼奥也想到了同样的事吧。他立马做出了赞同米吉尔提案的回复。 『为了今后着想也——』 不过,这之后的话不自然的中断了。 「安东尼奥?」 听筒那边,听不清具体内容的骚乱声传出,通信倒是没有切断。 「怎么了,安东尼奥!」 『迪亚斯少佐……』 回答米吉尔的,不是弟弟安东尼奥。 大感不详的米吉尔,吸了一口气等待下一句回答。 『那个……安东尼奥先生,突然不见了。』 「……你说什么?」 『安东尼奥·迪亚斯先生留下小规模的爆炸,一瞬被消除掉了!』 米吉尔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是我弟弟被炸死了的意思吗?」 『不,我想不是的。别提尸体的残片了,连滴血都没留下。刚想着他的身影怎么模糊了,结果风一吹就被消除了!就像是,他本人变成了风似的!』 「……」 『迪亚斯少佐。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您们的魔法吗?少佐实现瞬间移动的魔法了吗!?』 「……不,不是的。我也毫无头绪……」 无措之情在两艘驱逐舰上蔓延。 驱逐舰『罗斯』的技术员所说的「变成风消失了」这个形容是恰如其分的,然而两艘军舰上没有人这么认为。 (确认目标消灭。) 用『云散雾消』葬送了安东尼奥·迪亚斯的达也,将右手持的『三尖戟』插回腰间枪套。 (话说回来,原来同步线性融合是两人一组发动的魔法啊。) 岛内的激战仍在继续。现在不是悠闲地考察魔法的时候。 虽然清楚这点,达也没能停止关于刚入手的战略魔法『同步线性融合』的思考。 (用完全相同的魔法产生等离子块并让它们快速移向彼此正面撞击,吗。) (是路线或时机稍有偏差的话就无法成立的魔法啊。) (说不定投入两个魔法的事象干涉力也要一致才行。) (事实上我观测到的米吉尔·迪亚斯的魔法和安东尼奥·迪亚斯的魔法内蕴含的事象干涉力,水平是完全一致的。) (我认识的魔法师里有看起来能符合条件的吗,对了……) (香澄和泉美两个的话,说不定能使用。) 『达也大人。』 在得出姑且算得上结论的想法出现的同时,深雪的通信传来。 「深雪,怎么了?」 正是放下杂念的好时机。达也一边作答一边将关于『同步线性融合』的考察存入了魔法技术相关的记忆库,注意力重新集中向现在进行中的战斗。 『我从停在岛东西两面的驱逐舰感受岛了强大的魔法力。我想那是对我们发动的攻击,达也大人已经防止住了吗?』 「你说的都对。从驱逐舰释放出的同步线性融合用术式解散无效化了。」 『同步线性融合!巴西的米吉尔·迪亚斯也参加了这次战斗吗!?』 「没错。不过不用担心。作为战略级魔法师的迪亚斯,已经被无力化了。」 『谢谢。不愧是达也大人,一如既往这么手段高明呢……为防万一,我打算在两栖强袭舰之前先让两艘驱逐舰失去行动能力,你觉得如何呢?』 「我觉得是妥当的判断。就这么办吧。」 『那么立马就做处置。』 「啊,拜托了。」 『明白了。』 与礼貌地回复一起,来自指令室地通信切断了。 那之后过了十秒,达也感知到从设置在岛西岸地指令室释放出了强大的魔法。 ◇ ◇ ◇ 指挥官卓上配备的瞄准辅助手臂,深雪早已展开了。 手臂上小尺寸的特化型cad也组装好了。 而指令室的主显示屏上,映出着从上空照出的usna驱逐舰『哈尔』。虽然是来自岛东三十公里处的海上的影像,分辨率无可挑剔。 之前还让「从哪拍摄的呢」这样的疑问停留在意识的角落,但现在的深雪不带一丝杂念。听到达也说的「拜托了」,她的意识就完全集中在了,这之后即将发动的魔法上。 可以说深雪进入了某种觉醒般的状态吧。极度集中精神的她那脱离现实的美貌更加非人了,看起来仿佛超凡脱俗。 指令室里没有风。空调采用了从墙壁和天花板向外唤起的冷却方式。然而,正坐在指挥官席位上离椅背一段距离的她的长发,发梢稍稍扬起着。 cad通过屏幕瞄准了驱逐舰。深雪保持着挺直背部的庄正姿势,仿佛毫不费力地握着cad地枪托,就那么果断的,沉默着按下了扳机。 机械化的程序,全部自动处理完毕。并没有一步步详细报告处理内容的声音。通过指令室的电脑转换为启动式格式的坐标数据输入cad,同cad本身处展开的启动式汇合,在深雪的魔法演算领域中读取。 这个cad只能选择一种魔法。 瞄准由机械代理了。 为了减轻施术者的负担,这个新魔法省略了范围指定的过程。以瞄准处为中心,与投入的事象干涉力相应的半径展开的圆形领域作为魔法的作用范围。 深雪需要自己决定的只有,以多大的威力释放魔法而已。 由于实际使用是初次,她用八成的事象干涉力发动了魔法。——除去发动精神冻结魔法『悲叹冰河』,她很少用出自 身所拥有全力八成的事象干涉力。 魔法式的构筑完成,最 初 的 魔法式击中目标。这个手感,深雪确实的感受到了。 魔法的效果,没有立马表现出来。被改变的事项取代现实发生在魔法发动约0.8秒后。考虑到0.5秒是差不多一般情况下的魔法发动速度,稍显迟缓。 然而看着指令室主屏幕的人中没有一个,有思考这种多 余 的 事的余裕。屏幕上展开的光景,令所有人摒住了呼吸。 一块冰面。 占满画面的冰原。 不是夏天的海上出现的冰的小岛,而是冰封的大陆。 以驱逐舰『哈尔』为中心捕捉到的冰封大陆瞬间扩大,成长到了半径十千米大小。比这座巳烧岛,明显要大。 达也专程为深雪创造出的新魔法『冰河期』。 正如其名。比起形容成极北的严冬,仿佛唤回冰河期的世界般的魔法,对一艘驱逐舰使用无论如何都威力过剩了。 这个魔法,似乎很适合用于将大规模的舰队整个冰封起来。 一击便能让大规模舰队无法行动的魔法。 若说能一击毁灭舰队规模的海上战力的魔法被称为『战略级魔法』的话,根据『毁灭』和『无力化』的不同,这个大概不是战略级魔法吧…… 终于能从占据整个主屏幕的冲击性光景里移开目光的工作人员们,向坐在指令室最深处的深雪投去畏惧的目光。 唯一一人,保持了冷静的精神状态的深雪,将工作人员们的眼神误解成了寻求下一个指示的意思。 「在主屏幕上显示西面三十千米海上的驱逐舰吧。」 「啊,是。」 听到深雪的命 令 ,负责操作索敌系统的职员急忙重新转向控制台,动起手来。 冻结驱逐舰『罗斯』的冰岛半径五千米,而捕捉两栖强袭舰『关岛』号的冰原半径一千米。到了第三次,深雪似乎终于把握住了分寸。 在这短短不足一分钟里,usna奇袭不对的海上战力遭到了完全沉默。 ◇ ◇ ◇ (虽然在某种程度上预测到了……但这完全是战略级水平啊。而且,超过了本家原本的规模……) 看到深雪发动的『冰河期』,达也在内心里,抱住了头。 达也作为比较对象想起的是贝佐布拉佐夫的『水雾炸弹』。严格说来是比较『水雾炸弹』里使用的链式反应和增值深雪的『冰河期』魔法式的链式反应的规模的独白。 (虽说没有泄露出多余的魔法力,但编写这个魔法式连锁展开系统的是贝佐布拉佐夫。那个男人的话,会察觉到『冰河期』里使用的链式反应的吧。) 进而,无疑也会察觉比起他自己的『水雾炸弹』深雪的『冰河期』的魔法式增值规模更大这一点。 (毕竟是自尊心很强的男人啊……不要产生横生枝节的对抗心就好了。) 就算这么考虑着的同时,达也内心某处已经确信了贝佐布拉佐夫会介入这场战斗的。 ◇ ◇ ◇ (又来了!又被 偷 走 了 !) 如达也所想,贝佐布拉佐夫感知到了『冰河期』的发动。不过他暴怒的原因跟达也的推测稍有不同。贝佐布拉佐夫为自己原创的魔法『水雾炸弹』的一部分被使用这事愤怒了。 达也(擅自的)称作链式反应的魔法式连锁展开系统,对贝佐布拉佐夫来说并非独立的技术,说到底不过『水雾炸弹』的一部分。在他看来一条将辉使用过的『海爆』也好,深雪的『冰河期』也好都是盗用『水雾炸弹』的程序的魔法。 由于开发为军事用的魔法是非公开的,也不具备类似知识产权这样的财产权。魔法的程序,别说一部分就是全部被复制也不能主张受到了侵权。 但是感情上是另一回事。 就算没有受到法律保护的权利,自己的原创被擅自使用也不是有趣的事。尤其盗用的人是憎恶的敌人的话更加。 原本贝佐布拉佐夫就打算在七月三十日,介入克拉克的巳烧岛奇袭作战。不对,比起『介入』用『借助』形容的话更妥当也不一定。 无论多么出其不意,只用魔法攻击的话在达也手下是行不通的。承认这点很难受,但逃避事实更无济于事。他的矜持无法允许这之上的败北。这次一定要切实的处置司波达也,贝佐布拉佐夫在此下定了决心。 突袭没有成功的原因,贝佐布拉佐夫推测应该是自己的魔法波动被察觉到了。防御袭击伊豆的第一击的,并非司波达也。但是从第二击开始的『水雾炸弹』完成之前,就遭到了剧烈的反击。很可能魔法附带的,带有发动它的魔法师的固有波形般的东西,被司波达也掌握住了吧。贝佐布拉佐夫这么考虑到。 ——既然如此,强力的魔法交织的战场上,将他逼入不得不紧急对应的状态的话,就能在奇袭被察觉之前将司波达也抹杀不是吗。 这就是贝佐布拉佐夫得出的结论。根据这个想法,他虎视眈眈的等待着机会。 就在这时使用了『水雾炸弹』技术的大规模魔法发动了。贝佐布拉佐夫一边感觉到强烈的愤怒一边在心中大叫着「机会来了!」。 贝佐布拉佐夫要求军司令部执行准备好的计划。 遵照东西伯利亚军司令部发出的命令,哈巴罗夫斯克以西一百五十米处的比罗比詹导弹基地的极超音速导弹发射升空。目标是巳烧岛。速度超过二十马赫,距离击中,不足五分钟。 日本的国防军虽然探测到了导弹的发射,但在中途放 弃 了 判明着弹预想地和迎击。就是依靠现代的技术,成功拦截极超音速导弹的可能性不过百分之五十程度。在判明不会在本州落下的时候,国防军做出了比起勉强拦截不如让其落在领 海 作为外交材料更高明的算计。 比罗比詹导弹基地发射出极超音速导弹的三分钟后,这次是巳烧岛南方四十千米的海里潜航的『库图佐夫』上浮至距海面五十米处,相继发射出舰对地导弹。 『库图佐夫』是新苏联最新锐的潜水航母。虽然能在更深的为止发射导弹,但本次比起隐秘性选择了更重视准确性的低深度·低距离的攻击。 发射出的导弹有六枚。最终将加速到两马赫,距离击中巳烧岛的西岸,大约一分三十秒。 ◇ ◇ ◇ 达也『精灵之眼』的一半功率,一直分配在监测可能对深雪造成的威胁上。对象为可能对深雪造成危害的物理现象,魔法的征兆。因为不是预知能力,所以只能察觉即将发动前的无视空间上的距离突然显化的远程魔法,但在物理空间里连续移动的物体或现象的话,其在以深雪为目标开始移动的时刻便能确实的把握住了。 现在也是,比罗比詹基地的极超音速导弹也好,潜水航母『库图佐夫』的舰对地导弹也好,在发射的时候就被达也发现了。他没将飞往巳烧岛的导弹在刚起飞后就破坏掉,是因为他认为应该等到极限为止。 并没有具体的根据,单纯的直觉。也能说是由即使等到极限距离再出手也能赶上的自信导致的,一种打赌。 话说回来,剩余时间并没长到可以用「等待」形容。 导弹向岛上空迫近。 (极限了。) 达也没 拔 出 『三尖戟』,用战斗服内置的cad发动了『分解』。 徒手瞄准的过程都没做出。纯粹的由魔法上的知觉捕捉着目标。 首先将六枚舰对地导弹分解到元素等级。 紧接着,将魔法攻击对准了极超音速导弹。虽然是通过普通的兵器体系的迎击系统连追尾都很困难的导弹,对瞄准「极超音速导弹」这一情 报 的达也来说却与固定目标无异。 与舰对地导弹一样,这个导弹也没装核弹头。 也没携带化学兵器或生物兵器一类的,核以外的有害元 素 。 射向巳烧岛的导弹全部,在即将抵达岛上空是化作尘埃——被分解为了与佛教意义上的「尘埃」相近等级的微粒子。 ◇ ◇ ◇ 贝佐布拉佐夫借助设置在哈巴罗夫斯克的『水雾炸弹』用大型cad,感知到了释放在巳烧岛上空的达也的魔法。 将舰 对 地 导 弹 片甲不留粉碎到接近分子等级的,投入了极其强大事象干涉力的魔法。 (很好,正如我所料!) 既然使用了这么强 烈 扭 曲 现 实 的魔法的话,就算那是自己 [ 9 ] 日本时间二〇九七年八月四日上午九点四十七分。 在战斗开始的仅仅三十多分钟之后,登陆巳烧岛的美军部队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并不是说完全没有生存者的意思,而是防御方将一部分负伤的敌兵给拘束之后进行了治疗,但活下来的敌兵只有人类。寄生物都被一个不漏的全部歼灭了。 没有一个寄生物逃出依附的肉体幸免于难的。达也没有放过哪怕一只寄生物。 就这样,巳烧岛的攻防战由四叶家的完胜而告终了。 虽说这不是正式的作战行动,还有它被公开出来消息的是「叛逆兵的暴动」,但usna的正规军在与民间的魔法师集团的正 面 冲突中竟毫无还手之力。这个事实使各国——包括日本的——军事关系者无比震撼,「四叶」的恶 名 就这样越来越响彻全世界。 但是,令全世界颤抖的不仅仅只有这个事实。 ◇ ◇ ◇ 「兄长大人!不对,达也大人,您辛苦了。」 达也在战斗结束后的大约五分钟后回到了指令室。 深雪在拥抱住他之前停下脚步,将「兄长大人」改正成「达也大人」并用着优雅的言辞和礼仪欢迎他的归来。——而指令室里的员工们当作没听见深雪错喊的「兄长大人」这个词。 「深雪,你也辛苦了。」 听到达也这么慰劳她之后,深雪抬起头微微一笑。她的笑容兼具着高雅的贵妇人和清纯的少女这两面,并达到两者绝妙的平衡点。 「谢谢您,达也大人。您没有受伤吧?」 达也的战斗套甲乍一看没有一丝伤痕。虽说沾上了灰尘,但别说是出血的痕迹,连溅上的血迹也丝毫看不见。 「没事的,我一点伤也没有受。」 「听到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有关达也的担心已经消除了吧。深雪再一次娇艳地露出了微笑,同时将目光转向主屏幕。 「达也大人,话说回来那些东西该怎么处理呢?」 从深雪的视线来看,她指的是在三块分开的屏幕中显示着的埋在冰原中动弹不得的usna的军舰。它们是驱逐舰『哈尔』,驱逐舰『罗斯』,还有强袭强袭舰『关岛』号。 「当战斗告一段落的时候,胜成先生已经去劝告他们投降了。现在正在等着他们的答复。要是对方同意投降的话就解除『冰河期』吧」 「我知道了。」 『指令室,麻烦请深雪小姐出来。』 仿佛就像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似的,胜成在此时发来的语音通信。之所以没有视频映像估计是因为战斗服上的通信机是通过移动基地的转播的关系吧。 为了以防万一,达也在岛内的副屏幕上看了一下,只见胜成站在东岸的码头上。海上应该只能看到强袭登陆舰关岛号的上层建筑物的一部分,但胜成他还是想用自己的眼睛来直接监视敌人的动向吧。 「胜成先生,美军有答复了吗?」 回应他的不是深雪,而是达也。 『达也君,你已经回到指令室了吧?』 胜成并没有对深雪没有回应一事表示不满。 『正如你所说的,就在刚才强袭登陆舰关岛号的舰长安妮·马奎斯上校回复说同意解除武装。两艘驱逐舰也同意全面解除武装。』 「不是投降,而是说解除武装吗?看来真是个顽强的舰长啊。」 听到达也的这番话,深雪浮现出询问这句话是何意思的表情。 『作为一般民众的我们既没有俘获军队的持有物的权限,也没有俘虏敌人的权限。从难以处置的方面来看的话,两方面都是一样的吧』 但是还不等达也回答她的疑问,似乎胜成的这句话已经使深雪大概明白了情况。 『总之我打算首先要求美军全体士兵不携带任何武器的走出战舰。然后,再将把海面冻结住的魔法给解除掉。这个魔法是深雪小姐发动的吧?』 「是的。这样做比较妥当吧。」 达也对胜成的话语表示赞同并看向深雪。 深雪向着达也的视线行了一礼。 下一个瞬间,海上就发生了异变。不对,考虑到现在的季节和这里所处的纬度的话,应该说成是恢复了正常情况才对。 半径一千米,五千米,十千米的冰原在一瞬间消失了。证明那不是自然融化的证据不仅仅只有它们的消失速度。还有是周围的海水丝毫没有温度降低这一点。取而代之的是,由于冰原的出现而被变冷的周围的海水也恢复了原来的水温。 「胜成先生,请继续交涉吧。」 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深雪用着一如既往的声音向着麦克风说道。 『收到。』 胜成的回答中的的确确还附带着「真是的,你们真的是……」般哑口无言的语气。 ◇ ◇ ◇ 关岛号的安妮·马奎斯舰长已经完全丧失了抵抗的气力。 袭击了自己的战舰的天 变 地 异 。这和她所知道的魔法简直就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等级完全不一样。 在形容成一瞬间也不为过的短时间内,将全长超过三百米的巨体封入冰中。虽然舰内免受冷气的侵蚀,但战舰的外侧就连甲板都被寒冰所困。就连电磁推进机关内部的海水也被完全冻结了,舰船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 这种事情肯定是他们的攻击目标的岛屿上的魔法师的杰作,就算没有任何人告诉他们也完全明白。但是,在现在这种状态下不可能进行反击。现在舰艇已经变成了静止不动的单纯靶子,反击之后马上就会遭到狙击然后万事休矣。在此之前,无论是舰艇的炮塔和导弹舱口都已经被冻结了,即使想开炮也开不了。 对于通过无线电传来的投降劝告,根本没有必要苦恼很久。正确来说应该是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尽管如此,在部下的面前,马奎斯舰长还是装出了烦恼了五分钟的样子,之后便接受了投降。 在此之后,不仅是马奎斯舰长,所有的船员又再一次被吓了一跳。 将舰船围困住的冰块连同冰原一起消失殆尽的景象烙印在每个人的眼中。 每个船员都仿佛感觉自己在做梦,就像是看见了恶梦般的场景。 大概是缺乏自己是输给了人 类 的实感吧。对于舰长的退舰命令,船 员 们 中没有一个人反抗。 「博士您也一起下船吧。」 一边看着舰外摄像头拍到部下们乘坐紧急时使用的橡胶艇而非战斗用的舰船搭载小艇离开舰船的场景,安妮·马奎斯一边催促留在战斗指挥所(cic)中的爱德华·克拉克离舰。 「在这种状况下也无可奈何呢……暂时回一下船舱可以吗?我有点私人物品想要拿。」 「如果不是武器的话就没关系。」 「并不是武器。那么,就先告辞了」 克拉克的态度中蕴含着即使想隐藏起来也没能完全隐藏住的不满。可以从中看出他所透露的真意:他对于离舰——投降其实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因此,马奎斯舰长反而放心了。她认为「他若摆出太过明事理的态度,那肯定就是想要欺骗她的证据」。 马奎斯使用舰内的警备系统确认完舰内已没有留下除自己以外的人,且所有的引擎全部停止后便离开了战斗指挥室(cic)。 她虽不是机械盲,但也不具备与专业技术人员同等的知识。马奎斯舰长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舰船的情报系统已经被克拉克一 伙 攻破了。 等战斗指挥人去楼空之后,克拉克和他的协力者一起回到了那里。对于掌握了舰上的电子头脑的克拉克来说,掌握现在舰船上的何处有多少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的「协助者」不是以公民权为诱惑调上来的外籍士兵,而是在航海前用金钱收买的海军下级士官及士兵。其中没有一个寄生物。所有人都拥有操纵舰船的技能,这也就意味着克拉克在作战开始前就打算独自逃亡。 他从最初就打算战败,这样说也太过了。但这些无疑是为败北之后所做的准备。他在usna中已经理解到自己的立场正在不断的恶化。同时也正确认识到这次的作战对他来说也是一发逆转的大赌博。 要是输了的话,就再也回不了usna了。克拉克这么想着也说不定。 然后这也决不是预料之外的事。虽说是之后才判明的事,但无论是五角大楼还是白宫都准备无论作战的成 功 与 否 ,都割舍掉克拉克。 冷静想来这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虽然爱德华·克拉克在里社会作为『七贤人』的黑幕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但在表社会也不过是政府机关的一介普通职员。作为『七贤人』影响力根源的『至高王座』也不过是只要联邦军参谋本部有意,就随时都可以切断的东西。 与此相对的,达也是现在拥有世界最强破坏力的战略级魔法的使用者。的确,这个魔法有着可能会动摇usna的霸权的一面。但是反过来想想的话,可以期待他抑制住日本以西的新苏联和大亚联合。对于达也与日本军相处的不是很融洽的这个最近的动向,usna的情报机关也正确的掌握到了。五角大楼的军事专家认为,通过交涉的话可能将达也作为usna在西太平洋地区强力的同盟者来利用。 除了他在军事上的价值,白宫的经济官僚认为如果可以入手达也的『恒星炉』技术的话,可以期待为usna的经济带来巨大的好处。美国经济界的真心话是,他们无法满足于不安定的所谓可再生能源。 无论何时,在国土的任何地方,只要希望就能消耗自己想要的能量。也有很多人虽然没有公开说出口,但都认为『恒星炉』将会是恢复过去「大量生产,大量消费的丰裕社会」的契机。 单 单 从他和usna之间来判断,在这里抢夺军舰并逃走的克拉克的这个选择并不是坏事。 克拉克通过舰外的摄像头看见马奎斯舰长所乘坐的橡胶小艇已经足够远离之后,命令再次启动引擎。给予军舰舰长的无需多言直接冻结舰船全部机能的「紧急代码」无法在无线状态下使用。克拉克有必要让马奎斯舰长远离到即使她想赶回来也来不及的距离。 「请瞄准那座岛的东岸发射导弹。」 克拉克的这个命令并不是为了无论如何都要完成暗杀达也的使命。证据就是他瞄准的不是已经知晓了是四叶关系者的居住设施的西岸,而是东岸。这是为了攻击囚禁着「俘虏」和等待着收容从关岛号离开并坐着橡胶小艇的守备队从而引起混乱,好争取自己逃跑的时间。 从结果上来看,这却变成了夺走克拉克性命的举动。 「请全速向南前进。」 「收到,引擎全速。」 操作着全部引擎并兼顾着航海法的海军士兵遵从克拉克的指示将引擎的出力一口气拉到最大值。 「博士!vls的舱门打不开!」 与此同时,坐在火器管制席上的下级士官传达了强袭强袭舰所发生的最 初 的 异变。 『关岛号』采用了垂直发射装置(vls)这种导弹发射系统。要是保护导弹的舱门打不开的话,是不可能发射导弹的。 「没办法。中止导弹攻击吧。」 克拉克迅速切换思绪。反正是牵制,没有拘泥于攻击的必要。 他为了加急出发,将脸转向负责航行法的海军士兵。 但比他的催促更快一步,监视舰船状态的系统发出了警报。 「发生了什么事?!」 为了不输给尖锐的蜂鸣器声,克拉克提高了声音。 「船进水了!舰船的外壳发生了复数的龟裂!」 回答他的声音比克拉克的声音更大,更加歇斯底里。 「隔离壁紧急闭锁!」 「不行,来不及了!」 战斗指挥所(cic)被恐慌所支配了。 「龟裂扩大了!舰船,正在被分解!」 在不吉的摩擦声之后,克拉克感觉到巨大的摇晃和漂浮感。 椅子变的倾斜了。 克拉克察觉到『关岛号』正在沉没。 「——」 克拉克想喊却发不出声音,他的思考就此中断。 不知是否应该说他是幸运的。 爱德华·克拉克没有体验到溺死带来的痛苦。 无论在谁的眼中,『关岛号』的沉没都是一目了然的时候,克拉克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他的尸体不会被捞上来了。 决不会以零落的白骨的形式来证明他确实死了。 他的肉体在意识中断的同时便消失了。 他被彻彻底底分解到元素级别,一部分溶解在了海里,剩下的变成泡沫消失了。 ◇ ◇ ◇ 指向主屏幕上映着的正在沉没的强袭强袭舰的『银镞』被达也收进了枪套中。 待在指令室的每个人都是四叶家优秀的魔法师。特别是具有上天授予的恩惠的超感持有者都被挑选了出来。尽管如此,感觉到从达也的身体中发出的魔法气息的仅仅只有三个人。 「达也大人,您辛苦了。」 作为其中的一人,深雪用低调的口气向达也慰劳着。听到了她的声音的指令室的工作人员们,对她既没有欢呼胜利,也没有公然的加入赞美之意感到十分惊讶。但是马上就暗自做了 「作为下任当主,要在意周围人的目光」这样的解释。 达也使用『分解』将关岛号击沉这件事有三个人察觉到。 但是察觉到他用『云雾消散』葬送掉爱德华·克拉克的人只有深雪一个。 深雪认为,虽然克拉克是潜在的魔法师,但他的力量十分微弱,将他的肉体分 解 掉对达也来说不是什么负担。 但是这归根结底只是没有给魔法力增加负担。 深雪认为,达也不可能对直 接 将人类消去一事不感到一丝一毫的抵抗。 「谢谢。这样一来战斗就告一段落了。这样想也没关系了」 达也用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表情回应了深雪的慰劳。 「深雪,向大家宣告胜利吧。」 然后在深雪的脸变得阴沉之前催促她尽到总大将的责任。 「不,这就由达也大人来吧……」 深雪把双眼瞪大,一时将头左右摇动。 「深雪。」 但当被达也再一次呼唤自己的名字之后,她重新想到这是自己担负的职责。 女性员工将麦克风放到深雪的面前。 镜头对准了正对着麦克风端正站姿的深雪。 达也同时退到了播出框架外。 副屏幕上显示着深雪半身像。 深雪以凛然的表情注视着前方的摄像机,并用平静的声音开始说话。「以四叶家下任当主·司波深雪之名,宣布战斗结束。」 此时,深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 ◇ ◇ 『我们,胜利了!』 像是响应着深雪的宣言似的,欢呼声沸腾了起来。 以东北部海岸为中心开始,一直蔓延到整座巳烧岛。 那既是欢庆胜利的声音,也是为年轻美丽的领导人所狂热的声音。 『我,司波深雪,在此代替当主四叶真夜,向各位的奋战送上由衷的感谢。真的非常感谢大家!』 在岛内各处设置的屏幕中,深雪的影像被切换成全身像。 从脚尖到头顶,再到头发的尖端,没有一丝瑕疵的美 女 在屏幕上优雅的行了一礼。 岛上充满了越来越热烈的欢呼声。 ◇ ◇ ◇ 当深雪对全岛的广播结束后,面对她的摄像机也被收拾好了。 达也称赞并慰劳了深雪之后,向负责通信的工作人员的座位走去。 「抱歉,能换我来吗?」 那位女士言比达也年长。但是他那粗鲁的言辞并没有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在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在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充分领教了达也的实力。那位女性工作人员用着像是对待帝王般恭敬的态度,将座位让给了达也。 达也熟练地将通信器连接到卫星网络回线上。 ◇ ◇ ◇ 『我是日本的魔法师,司波达也。』 这个通信就用这样常规的招呼为开端开始了。 『今天,日本时间八月四日上午九点四十一分,我用魔法破坏了新苏联的比罗比詹导弹基地。这是对这座基地向我所在的日本领土·巳烧岛发射极超音速导弹所采取的自卫行动。』 但是,接下来的话却完全位于「常规」正对面的位置。 『我在导弹击中前将其破坏了,但无法忽视第二弹,第三弹射来的可能性。』 『我当时没有交涉的余裕。可能在我寻找交涉对手的时候,下一发导弹就会飞过来也说不定。』 『所以我决定破坏掉导弹发射基地,并立刻实行了。』 『还有,在遭受导弹攻击的同时,我还遭到了战略级魔法水雾炸弹的攻击。为了防止这个魔法造成的破坏我用魔法狙击了新苏联的国家公认的战略级魔法师伊果·贝佐布拉佐夫。』 『作为结果,我无法否定伊果· 贝佐布拉佐夫死亡的可能性。』 『我再重申一遍,这是自卫行动,不是没有遵从国际法秩序的恐怖行动。这是完全合法的行为,而最终造成的责任必须由新苏维埃联邦的伊果·贝佐布拉佐夫本人来承担。』 『我完全没有将自己的力量用在破坏法律秩序的恐怖行为上的意思。无 论 现 在 还 是 将 来 ,我发誓决不染指恐怖活动。但是如果受到攻击,或者面临迫在眉睫的威胁时,为了自卫的话我会在认为必要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行使武力。』 『我想你们已经明白了,我不缺自卫的武装力量。我能够在不涉及大规模爆炸、不分青红皂白的杀戮和严重破坏生态环境的情况下,应对处理针对我的无理攻击。』 『不管这是从世界上哪里发出的攻击都一样。』 此时达也有意识的变化了说话的口吻。 『我在这里再次宣言。我希望和魔法师以及非魔法师都能和平共存。但是为了自卫而有必要行使武力时也绝对不会犹豫。』 这条语音信息不仅在日本国内,也直接发送到了usna,新苏联,大亚联合,东南亚细亚同盟各国,澳大利亚的政府广播窗口和民间新闻网站。 这条信息发送的时间是日本时间上午十点,usna东海岸的晚上九点,但美国国内在十分短暂的时间内,不仅是网络新闻网站,就连主要的电视网络都将其作为头版头条进行报道。 新苏联在约一小时后以「这条信息毫无证据」为借口否定了达也的发言内容。并表示既没有发射了导弹,也没有基地被破坏的事实。 但是就像是等着新苏联这么做似的,usna国防部公开了比罗比詹导弹基地的卫星图片。由此达也的这条信息作为毫无疑问的事实获得了全世界的可信度。 还有美国国防部顺便也主张对于巳烧岛的奇袭是新 苏 联 的 特 工 ,爱德华·克拉克伪造了虚假的命令所造成的结果,参与奇袭的士兵是被克拉克骗了的被害者。对日本政府姑 且 进行了道歉,同时,请求日方冷 静 应对,以防事态进一步加剧。 达也并没有否定usna政府的主张。 全世界都认识到了,达也个 人 就可以匹敌usna、新苏联、大亚联合、印度·波斯联邦的,所谓四大国的战略军,或者保有凌驾于他们之上的抑制力。 ◇ ◇ ◇ 当深雪向岛内发出终结宣言,达也向世界发出语言信息后,其实一连串的战斗也并没有完全收拾干净。 从海中向巳烧岛放射舰对地导弹的新苏联导弹潜水艇『库图佐夫』变得无法行动后大约过了一小时,终于放弃一切浮上了水面。 使用紧急用的小艇逃出潜水艇的新苏联士兵被巳烧岛的守备队当作与 战 斗 无 关 的 漂 流 者 救起,『库图佐夫』也被达也分 解 而沉没了。 [ 10 ] 没等当天结束,八月四日下午以来,媒体大肆涌入巳烧岛。 无疑,目标是达也。 虽然巳烧岛近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以季节、地点、规模来说都异常的冰原被国立气象台及其他的一般人观测到了,但论在平时本该占据一整面头版头条的这个奇观的真相却没有记者打算探寻。 电视台也好,报社也好,新闻网站也好,无一例外统统瞄准了达也,展开了无论如何也要获得轰动发言的攻势。 达也虽然没有拒绝采访,但也没打算回应媒体的全部要求。若是同意全部采访申请的话,他大概不用吃饭和睡觉了。 其中也有用挑衅般的态度用质问的形式定论「达也的行为和恐怖分子无异,他的声明莫非不是对国际社会的挑战吗」的记者。还有报社和电视台发表报道或在节目中指责,他们不仅挑衅达也,还将他妖魔化为犯罪者。——这些都是从以前开始就持续发表将魔法师作为眼中钉报道的传媒集团下属的公司。 然而由于政府立即断言了达也采取的行动符合国内法和国际法,谬报的那些媒体的声音没能煽动群情。 日本政府的快速应对有着打消「为何国防军没有应对瞄准日本领土的导弹,是不是事实上根本就没能提前探知」这一疑问的目的。 防御省反驳表示「在极超音速导弹发射之时就已判明,并委 托 达也迎击」,并主张这是以之前政府同魔 法 协 会 缔结的协同防御契约为根据进行的。 虽然有不少国民抱有「这不是诡辩吗」的印象,由于契约本身在之前就公开过,这个质疑没有形成「主流」意见。 不过,只有日本政府的发言的话,可能本不能对主流舆论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发挥了更大影响力的恐怕是,美国的军事专家、外交评论家以及国际法学者相继表示出的对达也的支持吧。 在这个问题上比起日本人,美国的学者们做出了积极的发言。被称为美国的专家的人们,至少公开发表了意见的那些,毫无例外地对达也攻击比罗比詹基地以及杀害贝佐布拉佐夫一事——即便新苏联否认贝佐布拉佐夫的死亡——从各种各样的根据出发认同了自卫行为的合法性。 他们那热心的态度,甚至达到令人生出「莫非白宫在背后穿针引线」的臆测的程度。 被肯定的主流意见支配的热点对媒体毫无吸引力。「批判才是记者的存在意义」这个信念即便在二十一世纪末也根深蒂固着。 事件发生不过三天后,媒体就追逐着新的热点一齐离开了巳烧岛。 八月七日,后来被命名为『巳烧岛事变』事件之后第三天。 北美大陆合众国usna国防长官利亚姆?斯宾塞紧急访日。这个报道令日美两国都大为震惊。 第三次世界大战后美国的大总统不再出国,国务长官和国防长官的国事访问已经是usna的顶级外交了。而且利亚姆?斯宾塞是作为最有望当选的下任大总统候选人广受支持的政要。 这个斯宾塞长官在这个时期不做预告地造访日本。政界也好,财经界也好,媒体人也好,没人读不出其中的深长意味。 达也那边变得无关紧要,也是理所应当的。 人们翘首期盼着斯宾塞国防长官和首相的会谈结束后的新闻发表开始。 ◇ ◇ ◇ 同日,媒体散去乍看回复了平静的巳烧岛,usna的秘密特使到访。 大骚动——却没随其造访当地。 那天,伊豆诸岛不巧阴雨绵绵。 「深雪,我 回 来 了 !」 仿佛要吹散阴云般,精神的,欣悦无比的声音。 「十天不见,没错吧!……话说,你看上去不怎么惊讶啊。」 那声音立马变成带着少许不满的,能用「计划失败了」形容的语气。 「欢 迎 回 来 ,莉娜。比我预计的早呢。真好。」 一直带着似乎马上就要撅嘴表情的莉娜听到深雪最后加上的那句话后,露出了害羞似的笑容。 莉娜由深雪领着,走向东海岸的研究设施。从媒体的采访中解放出来的达也在那边投身于『恒星炉』的核心部分,复写·保存魔法式的人造圣遗物的量产。 「莉娜,欢迎回来。」 还没照面就遭到抢攻的莉娜带着点害羞地回应了「我回来了」。 「——我说!为什么深雪也好达也也好,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呢!?」 然后立马,发出了抱怨的声音。 「你说什么事?」 「什么,『欢迎回来』啊!都不觉得奇怪吗!?」 客观来看,说不定这是理所当然的指责。 但是从莉娜口中说出来就成了不合适的,自爆发言。 「啊啦,最开始说出『我回来了』的是莉娜才对吧。」 「嗝……」 立马受到深雪的反击,莉娜哑口无言。 「毕竟我和深雪都相信莉娜一定会回来的。」 接着达也用丝毫不含玩笑的口吻说出了「一定」和「相信」。 「你,你俩真不害臊!」 莉娜蛮不讲理的发言,没有让深雪的笑容和达也的冷静表情崩溃。 「……笨蛋。」 满脸通红垂头丧气的莉娜回复过来花了五分钟。 「咳咳。」 五分钟后,带着还残留些许红色的脸,莉娜故意般的咳嗽了一声。 达也不知该不该笑,索性满脸严肃地等待莉娜接下来的发言。 「我带来了从白宫寄给达也的亲笔信。」 「从白宫来的亲笔信!?大总统写的!?」 瞪圆双眼的深雪身旁,达也也诧异地皱起了眉。 「不是给日本政府而是给我……?」 他一边确认信封上收件人的署名毫无疑问是自己, 一边向莉娜确认道:「莉娜,在这里打开没问题吗?」 「不如说请怎么做吧。我也不知道内容是什么,能告诉我的话就好啦。」 投来期待眼神的莉娜点头后,达也取来了代替裁纸刀的工艺刀。 从目前看来不过像是礼仪性的例行文书般的信封中,取出如今不常见的厚信纸,达也将其展开以便自己之外的深雪和莉娜一起看。 两人原本不会做出旁窥寄给达也的信这样的粗鲁行为。 亲笔信专门用英语和日语写下了同样的内容。虽然是又长又事无巨细的文章,达也将英语和日语版本都一口气读到最后才抬起头。 「简单来说,是提出和解呢。」 由于达也的发言完全符合预想,深雪也好莉娜也好都不带丝毫惊讶的,不如说满脸赞同地点了头。 「为了维持太平洋地区的和平,写着想要建立亲密的协作关系呢。」 对话的反应,深雪和莉娜各不相同。 与深雪那明显不带任何感触的,没什么反应的表情相对,莉娜带着无话可说意味地苦笑了。勉强算作usna高级士官的她,立马察觉了加上「太平洋地区的」这一限定的意图。 也就是说,这是「别对大西洋出手」的意思。 达也也理解了这点,但因为原本就没有插手大西洋地区的麻烦的打算,倒没有特别觉得反感。 比起这点,他更在意另一方面。 「莉娜。」 达也看着莉娜露出浅笑。 「什,什么?」 不妙的预感让莉娜的面孔微微颤动。 「这里写着:作为合作意向不假的证明,安 洁 莉 娜 ·希 尔 兹 中 佐 将作为协助者无偿无期限借出。」 「你说什么!?」 大叫之后,莉娜僵硬了。 「真厉害。莉娜升迁为中佐了吗?」 「稍,稍微等一下!」 然而很快,莉娜一脸焦急地开始反驳。 「我,已经不是stars了啊!退役信也被接受了才对啊!」 「所以才不是安 吉 ·天 狼 星 少佐而是安 洁 莉 娜 ·希 尔 兹 中佐吧。」 「怎么这样……骗人啊!」 看到无语的莉娜那震惊地表情,达也没忍住发出了「噗」的一声轻笑。 「……专门写着无期限呢。对方也不认为莉娜还会回归美军吧。不过是逃亡的话面子上过不去,才用了租借的形式不是吗?」 「这么说的话……喂,我是物品吗!」 又是松了口气又是生气,总之莉娜心情很复杂。 「还有,写着想成为恒星炉计划的赞助人。」 总之任由莉娜沉浸在兴奋感中,达也将话题转向了第二个无法无视的要点上。 「赞助人,吗 ?」 对这个话题,深雪立马做出了反应。 「是作为出资的代价让我们提供技术……的意思吗?」 「大概,就是这样。」 说是大概,但并没有其他的解释。 「我们这边来说,最初就打算提供技术了呢。」 达也的目的是,普及非军事目的利用的魔法技术。 以此将魔法师从作为兵器的命运中解放出来。 将深雪被当成兵器用尽的未来用别的可能性彻底抹除。 usna的要求,算是根本不必明说的事。 「嘛,资金无论有多少都不嫌多。既然愿意出资的话,就心怀感激地收下吧。」 达也不再放置莉娜,目光转向她。 「话说回来莉娜,我该用什么方法回复呢?」 莉娜眨了好几次眼,才从单人相扑的世界回来。 「……额,回复对吧?可以的话能在今天内作答吗。明天,我打算交给来东京的国防长官。」 「明白了。这个内容的话没有跟本家商量的必要。我马上写。」 达也从抽屉中取出古典的万年笔,开始在亲笔信里专门附上的信纸上书写回复。 达也身旁,为了不打扰他而压低声音的深雪同莉娜搭话。 「话说回来莉娜,亏得你能下定决心呢。」 深雪脑海里浮现的,是去年的冬天打倒寄生物的集合体后的场景。 那时,达也向莉娜伸出援手说「如果不想再做军人了的话,我会帮你的。」而相对的莉娜用「没想过离开stars」拒绝了达也的提议。 「下定决心,是说不做军人这事?」 立马想起这个答复,说明莉娜也没有忘记那时候的对话。 「也对。那之后我也不得不考虑了很多……。明明还年轻,却一边在心底想着『不想做』,一边无视自己的真心,勉强继续做下去。我意识到了这不是有问题吗。」 莉娜别扭地,然而口吻坚定的,坦白了自己的心境变化。 「能察觉这点都是托了你们的福哦。谢谢。」 深雪沉稳地带着笑颜摇头。 「下定决心的是你自己,莉娜。就算只是心理上的问题,要挣脱stars总队长的束缚很不容易吧。我觉得你真的,很了不起。」 莉娜移开目光,用露骨的掩饰害羞的口气, 「比起我的事。」她说,「下定决心的,是达也啊。」 接下来的这句话,夺走了深雪脸上的笑意。 没敢看深雪的莉娜,没有察觉这个变化。 「做出那种申明什么的,达也之后可不好过。如今,全世界都注视着达也。不得不在意他。达也受到瞩目的程度,天狼星根本就比不上,绝对。」 深雪脸上的血色全消,甚至稍稍颤抖着。 「深雪?喂,你怎么啦!?」 终于察觉深雪异常的莉娜狼狈地关心着。 「什——」 「我啊,」 深雪正打算说出的「什么事也没有」,被达也的话打断了。 「是自己下定决心的。」 达也头也不抬,一边驱使着万年笔一边用平淡的语气继续道。 「深雪没必要担心。」 「……是。」 深雪将差点出口的反驳,咽了回去。 勉强地,露出了笑容。 自己不该痛心疾首的。这是侮辱轻视达也的决心的做法。这对她来说已经是了然于心的了。 与达也向世界发送的信息相比,深雪的战略级魔法『冰河期』的存在变得可有可无了。 姑 且 深雪被扣上战略级魔法师的头衔,被迫担负作为兵器的使命的未来,变远了。 然而为此付出的代价很大。达也对如今的世界来说,已经不再是一个魔法师,亦或是一个个体,而是被称作抑制力的这种力 量 本 身 。 达也不被要求作为军事力量的未来。 他不被强迫作为兵器的未来, 绝望般地,远去了。 达也和深雪,对 两 人 来 说 理想般的, 身 而 为 人 理 所 当 然 般 的 未来, 仍然,不可见。 未来仍,未到来——。 (未来篇 完) 后记 本次为大家奉上了『魔法科高校的劣等生』第三十一卷『未来篇』。 各位觉得如何? 读得开心吗? 本次的副标题说得上别出心裁,不如说我自认为是绞尽脑汁想出来的。 各位对于「未来」是怎么理解的呢? ——还,没到来。无疑总会到来。 ——现在,没来。没有要来的征兆。无法预料其到来。 小时候,我曾认为是前者。说起来,一直到一九八零年代为止。 不仅因为年龄,也包含了时代要素。一九九零年代,正确的说自一九九零年一月以来,我的「未来」观转为了后者。 在那之前就有阻塞感了。仿佛是预兆般的东西。而且从那个一九九零年代的第一年开始,我就感到阻塞感成为了决定性的东西似的。一般观点看来,泡沫崩溃似乎是一九九一年三月开始的,但在我的实感上,自顶点开始坠落的下一个瞬间起阻塞状态就开始了。 虽然笼罩这部作品登场人物的闭塞状况比我所感觉到的深刻太多,出处却大致没有差别,我想都源于我自身的未来观。 ……作为故事的编织者,我认为沉浸在悲观里无法自拔是无能的。 未来是「不过还没到来」的世界,至少想努力在科幻作品中实现这一点。 说到科幻。 「这个故事是科幻作品。故事中登场的名称和实际存在的人物、团体和建筑物没有任何关系。」 这样的惯例说明,请容我在此重申。 我粗心了。将架空的核动力潜水航母命名为『弗吉尼亚』果然不太妙。然而这个名称在前卷已经使用过了。因此,「这个故事是科幻作品」「和实际存在的舰船完全没有关系」。 我想很可能之后我也会做出类似的举动吧,请大家笑笑带过吧。 ……这一卷里也很可能有类似的问题啊。 那么,关于接下来的三十二卷。 副标题是——秘密。并非未定,而是保密。原因是,会剧透。 话说回来我好像记得仿佛已经听过了,反正发行前总会暴露的,这只是无用挣扎罢了。即便如此,我仍希望各位读者能尽量不带先入为主的想法去享受它,我是怀揣着这份想法写的第三十二卷。 那么敬请期待下一卷的『魔法科高校的劣等生』第三十二卷。 (佐岛 勤) 本次为大家奉上了『魔法科高校的劣等生』第三十一卷『未来篇』。 各位觉得如何? 读得开心吗? 本次的副标题说得上别出心裁,不如说我自认为是绞尽脑汁想出来的。 各位对于「未来」是怎么理解的呢? ——还,没到来。无疑总会到来。 ——现在,没来。没有要来的征兆。无法预料其到来。 小时候,我曾认为是前者。说起来,一直到一九八零年代为止。 不仅因为年龄,也包含了时代要素。一九九零年代,正确的说自一九九零年一月以来,我的「未来」观转为了后者。 在那之前就有阻塞感了。仿佛是预兆般的东西。而且从那个一九九零年代的第一年开始,我就感到阻塞感成为了决定性的东西似的。一般观点看来,泡沫崩溃似乎是一九九一年三月开始的,但在我的实感上,自顶点开始坠落的下一个瞬间起阻塞状态就开始了。 虽然笼罩这部作品登场人物的闭塞状况比我所感觉到的深刻太多,出处却大致没有差别,我想都源于我自身的未来观。 ……作为故事的编织者,我认为沉浸在悲观里无法自拔是无能的。 未来是「不过还没到来」的世界,至少想努力在科幻作品中实现这一点。 说到科幻。 「这个故事是科幻作品。故事中登场的名称和实际存在的人物、团体和建筑物没有任何关系。」 这样的惯例说明,请容我在此重申。 我粗心了。将架空的核动力潜水航母命名为『弗吉尼亚』果然不太妙。然而这个名称在前卷已经使用过了。因此,「这个故事是科幻作品」「和实际存在的舰船完全没有关系」。 我想很可能之后我也会做出类似的举动吧,请大家笑笑带过吧。 ……这一卷里也很可能有类似的问题啊。 那么,关于接下来的三十二卷。 副标题是——秘密。并非未定,而是保密。原因是,会剧透。 话说回来我好像记得仿佛已经听过了,反正发行前总会暴露的,这只是无用挣扎罢了。即便如此,我仍希望各位读者能尽量不带先入为主的想法去享受它,我是怀揣着这份想法写的第三十二卷。 那么敬请期待下一卷的『魔法科高校的劣等生』第三十二卷。 (佐岛 勤) 本次为大家奉上了『魔法科高校的劣等生』第三十一卷『未来篇』。 各位觉得如何? 读得开心吗? 本次的副标题说得上别出心裁,不如说我自认为是绞尽脑汁想出来的。 各位对于「未来」是怎么理解的呢? ——还,没到来。无疑总会到来。 ——现在,没来。没有要来的征兆。无法预料其到来。 小时候,我曾认为是前者。说起来,一直到一九八零年代为止。 不仅因为年龄,也包含了时代要素。一九九零年代,正确的说自一九九零年一月以来,我的「未来」观转为了后者。 在那之前就有阻塞感了。仿佛是预兆般的东西。而且从那个一九九零年代的第一年开始,我就感到阻塞感成为了决定性的东西似的。一般观点看来,泡沫崩溃似乎是一九九一年三月开始的,但在我的实感上,自顶点开始坠落的下一个瞬间起阻塞状态就开始了。 虽然笼罩这部作品登场人物的闭塞状况比我所感觉到的深刻太多,出处却大致没有差别,我想都源于我自身的未来观。 ……作为故事的编织者,我认为沉浸在悲观里无法自拔是无能的。 未来是「不过还没到来」的世界,至少想努力在科幻作品中实现这一点。 说到科幻。 「这个故事是科幻作品。故事中登场的名称和实际存在的人物、团体和建筑物没有任何关系。」 这样的惯例说明,请容我在此重申。 我粗心了。将架空的核动力潜水航母命名为『弗吉尼亚』果然不太妙。然而这个名称在前卷已经使用过了。因此,「这个故事是科幻作品」「和实际存在的舰船完全没有关系」。 我想很可能之后我也会做出类似的举动吧,请大家笑笑带过吧。 ……这一卷里也很可能有类似的问题啊。 那么,关于接下来的三十二卷。 副标题是——秘密。并非未定,而是保密。原因是,会剧透。 话说回来我好像记得仿佛已经听过了,反正发行前总会暴露的,这只是无用挣扎罢了。即便如此,我仍希望各位读者能尽量不带先入为主的想法去享受它,我是怀揣着这份想法写的第三十二卷。 那么敬请期待下一卷的『魔法科高校的劣等生』第三十二卷。 (佐岛 勤) 本次为大家奉上了『魔法科高校的劣等生』第三十一卷『未来篇』。 各位觉得如何? 读得开心吗? 本次的副标题说得上别出心裁,不如说我自认为是绞尽脑汁想出来的。 各位对于「未来」是怎么理解的呢? ——还,没到来。无疑总会到来。 ——现在,没来。没有要来的征兆。无法预料其到来。 小时候,我曾认为是前者。说起来,一直到一九八零年代为止。 不仅因为年龄,也包含了时代要素。一九九零年代,正确的说自一九九零年一月以来,我的「未来」观转为了后者。 在那之前就有阻塞感了。仿佛是预兆般的东西。而且从那个一九九零年代的第一年开始,我就感到阻塞感成为了决定性的东西似的。一般观点看来,泡沫崩溃似乎是一九九一年三月开始的,但在我的实感上,自顶点开始坠落的下一个瞬间起阻塞状态就开始了。 虽然笼罩这部作品登场人物的闭塞状况比我所感觉到的深刻太多,出处却大致没有差别,我想都源于我自身的未来观。 ……作为故事的编织者,我认为沉浸在悲观里无法自拔是无能的。 未来是「不过还没到来」的世界,至少想努力在科幻作品中实现这一点。 说到科幻。 「这个故事是科幻作品。故事中登场的名称和实际存在的人物、团体和建筑物没有任何关系。」 这样的惯例说明,请容我在此重申。 我粗心了。将架空的核动力潜水航母命名为『弗吉尼亚』果然不太妙。然而这个名称在前卷已经使用过了。因此,「这个故事是科幻作品」「和实际存在的舰船完全没有关系」。 我想很可能之后我也会做出类似的举动吧,请大家笑笑带过吧。 ……这一卷里也很可能有类似的问题啊。 那么,关于接下来的三十二卷。 副标题是——秘密。并非未定,而是保密。原因是,会剧透。 话说回来我好像记得仿佛已经听过了,反正发行前总会暴露的,这只是无用挣扎罢了。即便如此,我仍希望各位读者能尽量不带先入为主的想法去享受它,我是怀揣着这份想法写的第三十二卷。 那么敬请期待下一卷的『魔法科高校的劣等生』第三十二卷。 (佐岛 勤) 本次为大家奉上了『魔法科高校的劣等生』第三十一卷『未来篇』。 各位觉得如何? 读得开心吗? 本次的副标题说得上别出心裁,不如说我自认为是绞尽脑汁想出来的。 各位对于「未来」是怎么理解的呢? ——还,没到来。无疑总会到来。 ——现在,没来。没有要来的征兆。无法预料其到来。 小时候,我曾认为是前者。说起来,一直到一九八零年代为止。 不仅因为年龄,也包含了时代要素。一九九零年代,正确的说自一九九零年一月以来,我的「未来」观转为了后者。 在那之前就有阻塞感了。仿佛是预兆般的东西。而且从那个一九九零年代的第一年开始,我就感到阻塞感成为了决定性的东西似的。一般观点看来,泡沫崩溃似乎是一九九一年三月开始的,但在我的实感上,自顶点开始坠落的下一个瞬间起阻塞状态就开始了。 虽然笼罩这部作品登场人物的闭塞状况比我所感觉到的深刻太多,出处却大致没有差别,我想都源于我自身的未来观。 ……作为故事的编织者,我认为沉浸在悲观里无法自拔是无能的。 未来是「不过还没到来」的世界,至少想努力在科幻作品中实现这一点。 说到科幻。 「这个故事是科幻作品。故事中登场的名称和实际存在的人物、团体和建筑物没有任何关系。」 这样的惯例说明,请容我在此重申。 我粗心了。将架空的核动力潜水航母命名为『弗吉尼亚』果然不太妙。然而这个名称在前卷已经使用过了。因此,「这个故事是科幻作品」「和实际存在的舰船完全没有关系」。 我想很可能之后我也会做出类似的举动吧,请大家笑笑带过吧。 ……这一卷里也很可能有类似的问题啊。 那么,关于接下来的三十二卷。 副标题是——秘密。并非未定,而是保密。原因是,会剧透。 话说回来我好像记得仿佛已经听过了,反正发行前总会暴露的,这只是无用挣扎罢了。即便如此,我仍希望各位读者能尽量不带先入为主的想法去享受它,我是怀揣着这份想法写的第三十二卷。 那么敬请期待下一卷的『魔法科高校的劣等生』第三十二卷。 (佐岛 勤) 本次为大家奉上了『魔法科高校的劣等生』第三十一卷『未来篇』。 各位觉得如何? 读得开心吗? 本次的副标题说得上别出心裁,不如说我自认为是绞尽脑汁想出来的。 各位对于「未来」是怎么理解的呢? ——还,没到来。无疑总会到来。 ——现在,没来。没有要来的征兆。无法预料其到来。 小时候,我曾认为是前者。说起来,一直到一九八零年代为止。 不仅因为年龄,也包含了时代要素。一九九零年代,正确的说自一九九零年一月以来,我的「未来」观转为了后者。 在那之前就有阻塞感了。仿佛是预兆般的东西。而且从那个一九九零年代的第一年开始,我就感到阻塞感成为了决定性的东西似的。一般观点看来,泡沫崩溃似乎是一九九一年三月开始的,但在我的实感上,自顶点开始坠落的下一个瞬间起阻塞状态就开始了。 虽然笼罩这部作品登场人物的闭塞状况比我所感觉到的深刻太多,出处却大致没有差别,我想都源于我自身的未来观。 ……作为故事的编织者,我认为沉浸在悲观里无法自拔是无能的。 未来是「不过还没到来」的世界,至少想努力在科幻作品中实现这一点。 说到科幻。 「这个故事是科幻作品。故事中登场的名称和实际存在的人物、团体和建筑物没有任何关系。」 这样的惯例说明,请容我在此重申。 我粗心了。将架空的核动力潜水航母命名为『弗吉尼亚』果然不太妙。然而这个名称在前卷已经使用过了。因此,「这个故事是科幻作品」「和实际存在的舰船完全没有关系」。 我想很可能之后我也会做出类似的举动吧,请大家笑笑带过吧。 ……这一卷里也很可能有类似的问题啊。 那么,关于接下来的三十二卷。 副标题是——秘密。并非未定,而是保密。原因是,会剧透。 话说回来我好像记得仿佛已经听过了,反正发行前总会暴露的,这只是无用挣扎罢了。即便如此,我仍希望各位读者能尽量不带先入为主的想法去享受它,我是怀揣着这份想法写的第三十二卷。 那么敬请期待下一卷的『魔法科高校的劣等生』第三十二卷。 (佐岛 勤) 本次为大家奉上了『魔法科高校的劣等生』第三十一卷『未来篇』。 各位觉得如何? 读得开心吗? 本次的副标题说得上别出心裁,不如说我自认为是绞尽脑汁想出来的。 各位对于「未来」是怎么理解的呢? ——还,没到来。无疑总会到来。 ——现在,没来。没有要来的征兆。无法预料其到来。 小时候,我曾认为是前者。说起来,一直到一九八零年代为止。 不仅因为年龄,也包含了时代要素。一九九零年代,正确的说自一九九零年一月以来,我的「未来」观转为了后者。 在那之前就有阻塞感了。仿佛是预兆般的东西。而且从那个一九九零年代的第一年开始,我就感到阻塞感成为了决定性的东西似的。一般观点看来,泡沫崩溃似乎是一九九一年三月开始的,但在我的实感上,自顶点开始坠落的下一个瞬间起阻塞状态就开始了。 虽然笼罩这部作品登场人物的闭塞状况比我所感觉到的深刻太多,出处却大致没有差别,我想都源于我自身的未来观。 ……作为故事的编织者,我认为沉浸在悲观里无法自拔是无能的。 未来是「不过还没到来」的世界,至少想努力在科幻作品中实现这一点。 说到科幻。 「这个故事是科幻作品。故事中登场的名称和实际存在的人物、团体和建筑物没有任何关系。」 这样的惯例说明,请容我在此重申。 我粗心了。将架空的核动力潜水航母命名为『弗吉尼亚』果然不太妙。然而这个名称在前卷已经使用过了。因此,「这个故事是科幻作品」「和实际存在的舰船完全没有关系」。 我想很可能之后我也会做出类似的举动吧,请大家笑笑带过吧。 ……这一卷里也很可能有类似的问题啊。 那么,关于接下来的三十二卷。 副标题是——秘密。并非未定,而是保密。原因是,会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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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对兄妹就读魔法科高中之后, 风波不断的每一天就此揭开序幕—— [ 1 ] 公元二〇九七年八月四日,周日。 伊豆诸岛所属的最新岛屿遭到了外国武装集团的袭击。 岛的名字叫『巳烧岛』。 袭击小岛的武装集团,官方来讲,是由被新苏联特工假命令欺骗而出动的usna海军部队,以及新苏联在usna国内组织起来的破坏工作员组织的混编部队组成。 就算公布的消息是真的,属于usna国军的舰艇和军人袭击了日本领土这一事实仍未改变。这样下去不仅是对日关系,国际社会对usna的评价也将急剧恶化为「欺骗并试图讨伐同盟国的不值得信赖的国家」。 usna向日本派出国防部长这样的大人物,正是为了平息这样的事态。 ——在明面上,这么表示着。 的确,同日本政府的和解是国防部长利亚姆?斯宾塞的访日目的之一,但实际上很难说成是主要目的。老实说,斯宾塞甚至不是本次访日的主角。 事件发生后的第五天。usna国防部长和日本总理大臣在媒体面前一派气氛祥和的作秀背后,真正主角们的会谈悄然开始了。 八月九日,周五。这天的清晨,达也在二十天里久违地从巳烧岛返回东京,是为了回应usna的国防部长随行秘书杰弗里?詹姆斯的邀请。 两天前,达也通过莉娜收到了白宫的亲笔信。关于内容,往好的方面说,其中对达也提出了和解;往坏的方面说,里面包藏了想将达也拉进usna阵营加以利用的祸心。 达也接受了usna的要求。无论好坏,其中意味都是一致的。因为他有利用价值所以想要拉拢。这一点和达也的立场不谋而合。与日本的外交方针无关,达也对大亚联合和新苏联两国造成了受到敌视也理所当然的重大打击。若是能同usna构筑友好的关系,就算这关系背后各有算计,对他来说也很有好处。 达也接受亲笔信的当场便如约写了回复,这封回信由莉娜传回的时间是昨天,也就是八月八日的上午。然后昨天的傍晚,则接到莉娜的电话,转达了「国防部长所携的秘书说,想明天见你。」的传话。 杰弗里?詹姆斯所指定的面谈地点位于国防部长一行下榻的酒店中的一个房间。虽比不上部长本人入住的套房程度,但仍是规格很高的房间。这是能暗示杰弗里?詹姆斯实际地位的待遇。 房间内外都有能看出来是隶属特殊部队的前任或现任队员的战斗专家全面警备着。全员都是一目了然的精英。但达也毫不露怯地,接受引领进入了房间。 此外,这次没有受到安全检查。这大概说明了信心满满的不仅只有达也一人。达也不知道,到底这是由于对方对自身战斗力所怀的自信,还是对自己的立场的。 「你好,我是杰弗里?詹姆斯。请叫我j?j。不要加『先生』哦。」 邀请了达也,自称j?j的杰弗里?詹姆斯用无比亲近的态度迎接了他。托这点的福,他那接近两米且宽肩厚腰的体型并未给达也带来威压感。 「我叫司波达也。叫我达也就行了。当然请省略掉『先生』,『大人』或『阁下』。」 这种自来熟的态度并不是达也喜欢的套路。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配合着对方的态度,达也进行了类似的自我介绍。 「好的,达也。谢谢你爽快接受了我们唐突的邀请。」 「毕竟是占用你陪在国防部长身边的宝贵时间,由我走一趟是应当的。更何况路程也不算远。」 j?j的表情微变。具体来说,他的右眉稍稍跳动了。不过j?j并没让达也看出,那代表了什么样的感情。看起来他不过刚到三十岁,说不定实际上更加年长。或是,可能比起实际年龄来更为奸猾。 「真是不好意思。达也,你想喝什么?」 「给我一杯黑咖啡吧。」 这次j?j脸上闪过明显的惊讶表情。是因为达也毫不客气地说出要求地态度同日本人的固有形象大相径庭的缘故吧。或者是,对达也丝毫不戒备被下药的可能性的大胆模样感到意外吧。 虽然不是故意的,j?j为找回自己的节奏而浪费的短暂时间对达也而言仍是非常舒心的间隔。两人份的咖啡呈上,在没有人占据主导权的平和氛围里,谈话再次开始了。 「那么,达也。我们开门见山吧。」 「j?j,我的想法就跟交给希尔兹小姐的回信中所陈述的一样。是有什么容易误解的陈述吗?」 达也用捎带牵制性的刺拳回应了j?j的挑衅。 「不,感谢你这么快就同意了我们的请求。老实说,甚至超出了我们的预期。」 j?j用比设想更低的姿态回应了达也的话。他采取了这样的态度,达也便同样说不出辛辣的回应。 达也更加平心静气的,慎重的选择着言辞。 「毕竟我个人完全没打算与贵国为敌。我认为,这次的事件全是爱德华?克拉克一个人的责任。」 「……关于狄奥涅计划,也是这么考虑的吗?」 「嘛。」 达也无言地凝视了j?j大约三秒。 「那真是太好了。光是明白了我们之间没有产生巨大的误解这一点,来日本一趟已经值了。」 j?j态度自然地做出了松口气地样子。 「我也是,能被你理解我对你们没有毫无根据的敌意这点,就不算白来一趟。」 达也带着礼貌的笑容这么回应着。 「我们热切盼望着加强同你的友谊。」 达也用目光催促着j?j继续说下去。 「达也……你能来美国吗。」 对这出乎预料的提议,达也心里禁不住震惊了。达也实在是想不到,对方竟然能提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要求。 「去美国?」 故意没掩饰感到意外,达也反问道。 「我们会为你准备最完备的研究环境。请务必用你那宝贵的知识,造福热爱着自由和民主主义的各国人民。」 j?j的口吻,与话题内容相反毫不虚伪。 「你倒是没说,为了人类呢。」 面对j?j热情洋溢的演说,达也用颇感有趣的声音问道。 「你不满意吗?」 j?j用充满不安的口气反问。 口气虽不安,他的嘴唇却一副笑模样地向上翘着。 「不,我只是觉得目的要明确一下比较好。」 达也也做出同样的表情回应了j?j的提问。 然后他们同时掩去笑意,将心情变糟后的视线投向对方。 两人之间,彼此理解和同性相斥的感情同时上涌。 「难得受到邀请,不过在巳烧岛的项目进行到一定程度以前,我没办法离开日本。」 「这样啊。毕竟有这样的理由,虽然遗憾不过没办法呢。」 面对达也的回绝,j?j爽快的让步了。 「那么,我们也退一步,能请你接受我们派遣过去的技师吗?」 替代方案立马就被提了出来。考虑到这个速度,能看出来这次的要求才是最终目的。 「派遣技师吗?像是过来进修的感觉吗?」 「没错。既然你回复我们可以向我们提供恒星炉技术。那么除了共享数据,是不是也能让我们实地学习呢?」 「说得也是……」 达也没能立即答应,是因为考虑到了对方利用接受技师派工作员潜入的可能性。 「我记下了。虽然我不能单独决定,会朝这方面调整的。」 然而达也立马意识到,既然已经允许媒体取材了再将技师拒之门外并无意义。 「非常感谢。那么等有定论了,请通过这个地址通知一声吧。」 j?j一边说着一边递出了印刷有长串文字和色卡的名片大小的纸片。 达也读了那串文字,明白这是高度暗号化的架空装用线路。并非普通的网络。恐怕是仅在国防总部的特工间公开的回路。 「没关系吗?」 达也脱口而出这句对j?j的反问。 「你是指什么?」 然后意识到这么反问毫无意义。 「没事,明白了。」 「期待你的正面回复。」 此后,达也跟j?j闲聊了差不多五分钟后离开了他的房间。 ◇ ◇ ◇ 达也结束与杰弗里?詹姆斯的谈话于上午十一点。离开国防部长一行下榻的酒店的达也,姑且返回位于调布的家。 家里在达也他们外出期间交给了家务自助系统。只是他回到家时完全没感受到空屋特有的空虚的尘埃感,无疑是比他 稍早回家的深雪和水波努力打扫的结果。 「欢迎回来,兄长大人。」 他刚打开房间的门,深雪的声音便迎了上来。 「我回来了。」 达也为了回应深雪先同她对视,接着为了脱鞋垂下了视线。这时,他察觉到了门前并排摆放着三双鞋。 「莉娜也来了吗?」 「没错。因为快到午饭时间了。」 到此为止一直一脸认真的作答的深雪, 「她自己房间的打扫,已经做完了吗?以莉娜来说真是能干呢。」 听到达也的话,没能忍住轻轻地「噗嗤」笑了。 「兄长大人,很失礼哦。」 「说的没错……那么,实际情况是?」 「毕竟马上就到午饭时间了。」 「原来如此。」 达也也,如被感染一般轻笑了起来。 「我们打算之后帮帮她。」 深雪带着笑容,支援莉娜般地补充道。 吃完深雪跟水波一起做的午饭后,达也、深雪、水波和莉娜四人一同前往八云的寺庙『九重寺』。 四人将乘坐的新型飞行车停在停车场,登上通往山门的石阶路。 今天,并没有受到粗暴的欢迎。考虑到达也他们的访问目的,八云好歹自重了吧。从寺庙内,传来稀薄的人气。 四人拾级而上发现,山门内侧八云在等待着。 「哟。」 「师父。劳您专门迎接,感激不尽。」 达也态度恭敬地低下了头。不是出于演技,达也真的感觉愧不敢当。 「不用放在心上。我不到这来的话结界早就有反应了。」 不过在听到八云的解释后,达也脑中关于礼节的担心消散了。他的表情变得严肃紧张起来。不对,与其说是「严肃」不如说是「凝重」;比起「紧张」用「僵硬」形容或许更为确切也不一定。 「师父。这难道——」 「详情进去再说吧。」 八云打断了达也的话,将四人引向了并非大殿的僧堂。 包括八云在内的五人坐在了放置在僧堂内的坐垫上。八云盘腿坐着,而达也、深雪、水波则正坐着。莉娜最初本打算老实正坐的,结果如坐针毡地挪来挪去之后,不显眼的将足尖向左右分开了。 等全员坐好后,窗户从外关上了。是由弟子关上的,还是借术法观赏的,哪怕达也依旧无从得知。因为既没有人的气息也没有魔法的气息,说不定是与古朴外观不符的利用了机械也未可知。 密闭性极佳的僧堂内,即使正午时分也一片昏暗。但是,并不闷热。不如说令人生寒的冷空气漂浮了起来。考虑到现在的季节十分奇妙。虽然使用了不带风力的空调设备的可能性不是零,达也四人隐约感觉到这里应该不是借由机械冷却下来的。 一面墙边点起了蜡烛。这次明显的,是八云使用魔法点的火。伴着微亮的光芒飘来的香油味,与以前达也和深雪闻过的并不相同。无疑这是用来辅助结界形成的材料,形成的结界并非与外界分隔之物,而是如同困住内容物性质的魔法上的「场」一般,达也察觉到。 「那么……」 八云的声音,将分心结界的达也的意识拉了回来。 「先让我看看吧。樱井水波君,过来吧。」 「水波。」 「是。」 在达也的催促下,坐在横列最右端的水波,移动到了八云的正面。 等水波重新坐好,八云开始结印。 达也等三人,则屏住呼吸紧盯着水波和八云。 僧堂里充斥着紧张感。而更觉紧张的,比起水波本人,不如说是凝视着她后背的深雪他们。 深雪和莉娜的额头有汗渗出。 达也虽保持着扑克脸,两手却用力紧握着。 沉默着,大约度过了五分钟。 八云解印,小小地吐了口气。 僧堂内凝固般的气氛,稍稍松弛了下来。 「结论上来说,我觉得现下不需要担心。」 八云用缺乏危机感的口吻宣告着。若是真的不需要担心的话倒是无所谓,他却加上了「现下」这个条件。 而且「现下」的意义也不明确。 是就这么下去没问题的意思,还是暂且无碍但某一天恶化的可能性很高的意思? 「……」「……」「……」 深雪、莉娜以及当事人水波,无语地回望着八云。 「……师父。」 而只有达也,半分无奈,半分责难地出了声。 「不这么瞪着我,也会好好说明的哦。」 沐浴在达也和深雪仿佛问罪般的视线里,八云露出了苦笑。 「压制水波小姐魔法技能的,是无害化后的寄生物。通过将用规则束缚封印的寄生物沉入意识的深处,盖住了你们所说的魔法演算领域。」 「寄生物被无害化了……?」 达也话外提出了,这种事能做到吗的疑问。 「你也能做到不是?」 八云用「说什么呢」般的口气回答了这点。 「基本的原理跟『封玉』一样。不过由外界加以限制使其无法自由行动罢了。水波小姐体内的寄生物受到的术更为精妙就是了。」 「老师。不用担心这个封印遭到解除吗?」 深雪用寻求肯定般的口吻问道。 「这不是单纯的封印啊……。这个寄生物出于被『什么都别做就呆在那里。不准动。』的命令束缚着的状态。跟无视妖魔的意思强行将其封印不同,在这种支配从属关系持续期间就不用担心吧。」 这个回答,并非深雪祈盼听到的。 「那这种关系能持续多久呢?」 就算有能引起不可逆的变化的魔法,恒久有效的魔法却并不存在。比如说,深雪的『悲叹冰河』能引起精神上不可逆的失活,但却不是能强制维持冻结状态的魔法。 「我想在效果快要消失的时候,施术者会回来重新施加的。」 「……也就是说,并不能维持很长时间的意思对吗?」 深雪小心翼翼地问道。 「——光宣会回水波身边?」 在八云回答深雪的疑问前,达也提出了别的问题。 「本人是这么打算的吧。封印一旦解除,寄生物就会开始对水波小姐的侵蚀。若是能允许这样的发展,最初就不会施加这样劳心费神的法术。无视水波小姐的想法将她变成同伴的做法更符合九岛光宣的目的不是?」 「光宣的目的是?」 莉娜提出了不针对任何人的疑问。 没有人能回答。 达也和深雪知道光宣说过「自己只想治好水波的病」一事。二人最初相信了这个说法。但如今,达也也好深雪也好都怀疑光宣莫不是另有真心。 甚至深雪在内心深处恐惧着「水波不会其实也怀有同样的愿望吧」,而达也则担心挑明这个真实想法会伤害深雪。 ◇ ◇ ◇ 从八云的寺庙回到调布自己家的达也等人,包括莉娜,表情沉重的集中在客厅。 「那个,反正现在不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影响,不为我的事这么烦心也……」 不知是不是受不了这沉重过头的气氛,水波不安地说道。 「……四叶家没有擅长系统外魔法的魔法师吗?」 无视水波的话,莉娜向达也和深雪提问。 「虽说有一个擅长这种魔法的分家,津久叶家……。水准甚至不输老师。津久叶家当主冬歌大人及下任当主夕歌小姐,也似乎帮不上忙。」 深雪微微地摇了摇头。 得到诊断之后,达也他们当然,询问了八云能否将水波体内的寄生物除去。但八云的回答却不容乐观。 八云是手段高明的古式魔法师。与达也在追击周公瑾时战斗过的,徒有『传统派』之名的家伙不同,八云是继承了真正的术者传承。 自古以来,能使用魔法的人们最重要的使命便是从妖怪、魔物手下保护众人。为此,八云习得了高超的退治和讨伐妖魔的魔法。就连这样的八云,也无法除去水波体内的寄生物。 根据他的说法,水波体内的寄生物处于被封印的状态。不对,「寄生物被封印在了水波体内」这样的说法更符合八云的言外之意吧。八云解释了水波作为容器封印了寄生物,而遭到封印的寄生物则作为限制器抑制了水波的魔法演算领域的活动的现状。 为了强制剥离水波体内的寄生物就不得不遵循先暂时解除寄生物的封印再进行退治的步骤,而水波则暴露在被解除封印后的寄生物侵蚀的危险之中。由于寄生物沉睡在水波的意识和无意识之间的深层精神领域,一旦任其开始侵蚀, 哪怕避免了遭到同化,水波的精神也必将无可避免的遭到严重伤害。 想要取出寄生物必需的不是退魔而是驯服魔物的术。这便是八云的结论。也就是说能让寄生物听令行事的术法。而他自己只会毁灭寄生物,或是进行封印,能做到的不过其中任一罢了。八云用为难的表情,不甘心地笑着如此总结道。 「……只能找出光宣让他解除术法了吗。」 达也、深雪和莉娜都没管水波过分客气地发言。在深雪回答完莉娜的疑问之后,达也得出了结论。 「果然,只能这么办了。」 「但是,该怎么找呢?我们不是没有丝毫光宣行踪的线索吗?」 深雪点头同意了达也的话,而莉娜则指出了当前的困难。 她并非坏心眼地泼凉水。而是因为真心为水波担心,才没法不出口提出自己感到不安的地方。 「光宣逃亡地的选择,并不多。」 「为什么?」 没能理解达也发言的意思,这样问着的莉娜头上浮现出巨大的问号。深雪也难掩疑惑。 当然达也并未装模做样促成这样的情况。 「无论拥有多么强力的魔法技能,光宣还只是高二的少年。还因为体弱经常住院的那家伙,并没有拓宽学校以外人脉的机会。」 「但是兄长大人。光宣不是吸收了周公瑾的知识吗?」 「没错。」 一边点头同意深雪的反驳,「正因此」,达也继续说道, 「我认为光宣能选择的逃亡路线,仅限周公瑾所知道的那些。」 「具体来说的话?」 莉娜并不清楚周公瑾的事。当然她心中生出了「周公瑾是什么人,光宣是怎么继承他的知识的?」的疑问。但是打算详细询问这些事的莉娜察觉到,当下并不是适合浪费时间的情况,于是克制了自己的好奇心仅向达也询问了结果。 「跟周公瑾有关系的地方是东亚极东和北美。」 「这,范围不会太大?」 莉娜一脸受不了。 面对这露骨的指摘,达也毫无所动。 「东亚极东跟其有联系的犯罪组织『无头龙』在两年前,由日本和大亚联合的警察组织共同击溃了。我听说其中作为亡命中转站能够使用的路线也遭严格搜查被捣毁了。」 「也就是说不用将东亚纳入逃亡目的地考虑的意思对吧?」 「我是这么认为的。」 达也向深雪点了点头。 「水波,能问你一件事吗?」 这时达也将目光投向了,至今为止事实上遭到达也他们无视的水波。 「可以,请问是?」 水波不带丝毫不满——事实上,也没有感到不忿或是不满吧——立马回应着。 「你被带离日本时,光宣有寄生物同伴同行吗?」 「……有。」 达也向水波问询逃亡中的事,这还是第一次。至今为止就算水波受自白的冲动驱使,达也和深雪也会引开话题——没让水波开口。 「不清楚那人的身份的话,说出他的名字都好。」 「光宣大人称呼他『雷蒙德』。」 达也的提问,水波在记忆中搜索过后毫不避讳的回答了。 「是一位金发碧眼,仪容收拾得干净整齐,莫名给人孩子气印象的白人青年吗?」 「没错。达也大人认识他吗?」 「兄长大人。这不是……」 没有回答水波和深雪的疑问,达也重新开始了中断的说明。 「既然已经将东亚从逃亡目的地备选中排除,北美,尤其是加利福尼亚,那里是周公瑾的老板顾杰直到半年前为止潜伏的地方。而且刚才,根据水波所说确认了从西夏威夷诸岛逃走的光宣,跟美国出身的寄生物同行的事实。我想光宣最可能潜伏的地方应该是usna的西海岸。」 「就算如此我还是觉得范围太广阔了……。你打算怎么找?」 深知祖国幅员辽阔的莉娜用藏不住「真的能找到吗」的不安感的声音问道。 「让我自己找当然是太广阔了吧。就算用上四叶家的全部情报网也很困难吧。但是,usna联邦政府来找的话怎么样?我想由国土安全部dhs和中情局cia反恐中心出手的话找出秘密入境的寄生物并非不可能的事。」 达也回答自己提问的答案,令莉娜稍稍皱起了眉。 「……顺便再让联邦调查局fbi的国家保安部也行动起来的话就毫无难度了吧。」 看来达也所用的「并非不可能」的表达,再莉娜看来实在是谨慎过头的评价。 「所以呢?向卡提斯参议员提出『请寻找光宣』的请求吗?还是由我拜托国防部长的秘书更好呢。」 莉娜稍显不正经的发言让达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难得白宫把你派了过来。立马拜托那边工作一回吧。」 达也用讽刺口吻提到的,是送到达也手上的usna大总统的亲笔信里所写的「无偿无限期借出安洁莉娜?希尔兹中佐」这段话。 莉娜从usna军中退役后来到了日本。甚至打算将来换日本籍。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和平的逃亡」,可以说成是usna让自己国家的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逃走了。然而因为面子问题,不可能承认这样的事态。因此usna的政府和军方以只接受了安●吉●?天●狼●星●少●佐●的退役信,而安洁莉娜?希尔兹的退役则没被允许,所以他们嘴硬坚称莉娜的访日是将作为安●吉●?天●狼●星●本●人●的『安洁莉娜?希尔兹中佐』派去日本进行秘密工作任务的结果。 而这个秘密任务就是以「无偿?无限期的借出」为形式对「战略级魔法师?司波达也的监视和怀柔」。 无疑,达也并未挑明这些暗地里的小心思。他接触到的不过是usna政府写给他的「无偿?无限期借出」这一部分而已。此外不过是达也的推理。但在当场,无论他的推理无误或偏离真相,都无所谓。 「莉娜,请委托联邦政府搜索光宣吧。」 「好好。毕竟我可是被借给你了。」 只要她是被赋予了信使角色来到这里的人这个事实成立便足够了。 莉娜等到美国东海岸的早晨到来,给五角大楼的巴蓝斯大佐打了电话。 专程没有使用特别的暗号。 使用与平常——「作为军人」时所使用的特殊暗号不同的线路的通信,莉娜向巴蓝斯委托了对光宣的搜索。 ◇ ◇ ◇ 「光宣。看起来联邦政府似乎开始行动了。」 虽然西海岸还是清晨,光宣和雷蒙德已经起床了。 不,应该说是还●没睡。最近他们就像吸●血●鬼●一●般●,持续着晨昏颠倒的生活。 「联邦政府?不是联邦军?」 稍稍掀开了一点二楼窗户上挂着的窗帘,扫视着刚开始有人气不久的街道光宣反问雷蒙德道。 虽然他们彼此交流并不需要发出声音,但这个安全屋里并非只有寄生物。不如说人类魔法师反而比较多。专程出声交流最重要的理由是因为两人比较习惯这么做,也有避免「组织」里的人●类●们●产生无意义的疑心方面的考量。 二人的所在地位于洛杉矶港口附近的一角。光宣和雷蒙德,一起藏匿在由魔法师构成的某个过激派组织的一处据点里。 「虽说接受委托的是军方,但他们不能调动联邦调查局和中情局呢。」 「中情局不是负责海外事务的吗?」 朝侧着头的光宣,雷蒙德不带取笑意味的笑着摇了摇头。 「反恐可不分国内国外哟。」 「我们是恐怖分子吗?嘛……被这么说也没办法呢。」 在来这之前不久,光宣将联邦军的一个基地,全灭了。虽然usna军误认为珍珠和赫尔密斯基地的毁灭是达也干的好事,但将残留在基地里的将士全部杀死的人是光宣。回顾这个事实的话,即便被称为恐怖分子也无法否认。 「委托进行搜索的是达也。比你的预测早了不少呢。」 雷蒙德的指责令光宣皱起了眉。这并非展现不快,而是担忧比预期更糟的事态才露出的表情。 「接下来,怎么办?虽说来到这里才半个月,以联邦调查局和中情局为敌,我想被发现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我要回日本去。」 光宣的回答让雷蒙德瞪圆了双眼。 「不危险吗?达也肯定正等着你呢。」 「不好好了结不行啊。」 光宣的眼中充满了坚定的决心。就算不用心电感应,雷 蒙德也明白自己没法劝他回心转意。 「那,我也要去。」 雷蒙德放弃劝说,用不带一丝严肃的语气这么宣告着。 「你说什么呢?!我回日本是因为有这么做的必要。虽说比预定早了不少,我原本就有总有一天要回国的打算。」 脸色大变的光宣用认真的目光窥视着雷蒙德的双目。 「我回去是有隐情。雷蒙德,你没有跟着一起冒险的必要。」 「那个隐情,是水波的治疗对吧?」 雷蒙德轻浮的语气没有改变。 「我说过的吧?我的愿望就是,见证你们两人的故事直到最后。」 对深吸了一口气的光宣,雷蒙德语气不变地这么补充道。 「为此付出我这样的生命,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哟。」 [ 2 ] 八月十日,与usna国防长官附属秘书杰弗里?詹姆斯交谈后的第二天。 关于水波的治疗这件事,已经将光宣的搜索交给了usna当局,当下能做的只有等待。 在昨日,认为当天回巳烧岛太过仓促的达也,来到了在四叶家东京本部的公寓地下设立的研究室,着手研究能保存魔法式的圣遗物的工业制法。 最上层的深雪用家里的内线电话打来时,已经是他开始工作三小时后了,那时是早上十一点。 『就在刚才,穗乃香打电话来了。』 达也询问有何要事时,深雪如此说道。只看深雪的表情的话,应该并不是什么噩耗。 『国防军似乎打算助力秘碑解码的交流战。』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但有些出人意料。这可真是非常露骨的举动呢,达也皱起了眉头想到。 国防军突然改变了态度是因为知晓了达也与usna政府有接触吧。也许他们担心的是达也会被usna策反 。 真是荒唐,达也如此心想。要是认为一点花言巧语就能简单地让我改变阵营,那可真是让人不快啊,要是国防军真认为这点程度就能讨我欢心,那就更加让人不快了。 「这不该是个好消息嘛!要是现在开始准备的话,到月末的话还是赶得上的。」 毫不流露内心所想,达也用与这个话题相应的笑脸面向摄像头进行附和。 『好的。那么我也想要帮忙着手准备。』 「是想要去学校吗?」 『是的。不行吗……?』 「当然没问题。马上就要过去吗?」 画面中的深雪已经换好了制服。 『正是这么打算的。』 「我明白了。我马上回房间。」 达也当然,是打算与深雪一起去的。 深雪也当场明白了达也的这个想法。 『那个,学校里有莉娜陪着我……兄长大人还是尽量不要外出比较好吧。』 「这样啊……」 深雪的话很有道理。从巳烧岛防卫战到今天不过六天。他如果草率上街的话,可以料想到被那帮不知置客气二字于何地的记者们围住的场景。 『我们不打算坐个型电车而是让家人开车送去,我觉得不用太担心。』 「这样啊 ,就这么办吧。」 这个建筑物是四叶家的东京本部,即便达也不亲自握方向盘,也有为了深雪这位下任当主而准备的司机在随时待命。 『好的,我们会在天黑之前回来的。』 「回来的时候务必要叫我去迎接你。」 『我明白了。那么,我出门了。』 距达也向全世界发出那个宣言——也就是自己拥有可以匹敌国家的战斗力——起,还不到一周的时间。在这个情况下去学校,比起说是对自己不太妥当,更不如说会给周边的人添麻烦。避免与深雪的同行是合理的判断,他知道自己不是被深雪避讳了。 因此「疏远哥哥」这一想法是很可笑的。 他也理解自己多虑了。 「那个,深雪。我虽然不清楚细节,但到底是决定中止什么又决定举办什么啊?」 在开往一高的车上,莉娜这样向深雪问道。 莉娜的再度来日是在六月下旬。那个时候九校战已经决定中止了。 上次她到日本留学是一月到三月。莉娜连九校战本身都不知道。这会儿搞不清状况也是理所当然。 「中止的是『九校战』,正式的名称是『全国魔法科高校亲善魔法竞技大会』。是第一到第九魔法大学附属高校举办的体育系魔法竞技活动。虽说每年都在这个时期举办,但今年中止了。」 「为什么?」 「在五月初位于中亚的大亚联合基地被武装游击队袭击一事,莉娜还记得吗?」 「是尼日尔河三角洲解放军发出犯罪声明的那个?我还记得。」 莉娜原是军人,所以对这个事件清晰地保留着记忆。 「那场袭击使用的魔法『能动空中机雷』,是由兄长大人开发,在前年的九校战中首次发表的魔法。」 「诶?这样啊,然后呢?」 莉娜并没有特别惊讶,在她看来,达也开发一两个战术级魔法还不是小菜一碟 。 「因为有人呼吁着『扩散可能会被武装游击队利用的危险魔法技术的大会是十分危险的,应该停办』这种事。毕竟是大规模魔法造成的大量伤亡会被大力谴责的时期啊,迫于舆论压力今年的九校战终止了。」 「这算什么啊?这种说法也太过分了吧!出现伤亡是使用魔法的家伙的责任,不,是下令使用魔法的家伙的责任,达也没有任何的责任吧!再说那次事件的伤亡者我听说都是大亚联合的军人。虽说我不是想帮那群游击队说话,但和平民牺牲等同对待也太奇怪了!」 莉娜像是说着自己的事情那般愤怒。不,不能说是『像是』,对于身为战略级魔法师的她来说,从实感上绝不是与己无关的。 「莉娜说的没错,但舆论就只谈感情啊。」 深雪的话里蕴含着,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讲道理的含义。 莉娜从那句话里听出了并未说出的这个意思。 「……所以,作为被中止的九校战的代替,我们打算自行在九校之间会举办秘碑解码的交流战。虽然拜托了各种地方来 进行协助,但一直都没能得到正面的答复……。直到昨天为止。」 最后的那句话,带着讽刺的语气。这正是表明了深雪内心的雄辩。国防军突然的态度转变,对深雪来说应该不能说是不愉快。 「是说今早突然变了风向?呐,这不就是……」 「嗯,大概就是那么一回事。」 不拘于莉娜的话只说了一半,深雪面向莉娜点了点头。 看着她的眼睛,莉娜明白深雪跟自己在考虑相同的事情。两人共有了「国防军会突然改变态度,一定是达也与usna国防长官附属秘书杰弗里?詹姆斯的会面造成的影响」这一推测。 ◇ ◇ ◇ 现在在暑假,而且是星期六,然而在第一高校的校园里仍聚集了大量的学生很是热闹。 这是因为作为中止的九校战的代替,将要举办交流战这一新闻,在短时间内广范围传播的结果吧。学生们都为九校战的中止感到遗憾,听说哪怕只有秘碑解码复活的消息后肯定都坐立难安了。 正因为是这样的状态,目击乘坐高级轿车而来的深雪跟莉娜的学生并不在少数。但不论是谁都没有将奇异的目光抛向她们。不知道深雪是谁的一高学生,现在是不存在的。 「深雪姐姐大人!啊,好久不见!」 ……虽说像她这样热烈又直接的情感表达也很是少见。 「我听说了前几天您在那里有非常精彩的表现!话虽如此,您没有受伤吧?没有逞强吧?」 「小泉美,稍微冷静一下。我既没有受伤也没有勉强自己。」 深雪也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因泉美的态度而使得自己的面部表情发生多大变化。——但反射性的稍微有点变化也是在所难免的。 「泉美,突然抱过去会长会生气…… 会吓一跳的吧。」 对兴奋着的泉美,双子之中的姐姐香澄陷入了窘迫。 「嗯……啊,香澄,很难受,很难受啊!」 香澄从后方抓住了衣襟,使泉美不情愿地放开深雪。 「深雪前辈是为秘碑解码的事情来的吗?」 但是泉美并没有离开的迹象,现在的泉美就像是对着许久不见的饲主,正奋力地摇着尾巴的幼犬一般。 「我是想着我应该能帮上忙才来的……」 只要把握着分寸,深雪也觉得被仰慕着也不是坏事吧。深雪微笑着这样回答泉美。 「穗乃香在学生会室?」 「不,光井前辈在社团活动联盟总部。」 「谢谢。莉娜,我们走吧。」 深雪向一直处于放置状态的莉娜搭话,一起向有着社团活动联盟总部的社团栋走去。 「我跟您一起去。」 在旁边泉美也紧跟着过来。 保持着差不多落后一步的距离感,莉娜刚说完「诶呀诶呀」就被拍了拍肩。她猛地向旁边一看,发现香澄也边走边跟自己做着相同的事情。 莉娜和香澄之间,产生了近似友情的共感。 [ 3 ] 在第一高校的交流战选手选拔会议开始的时候,达也被看家的水波告知有电话打来。 「从哪打来的?」 对露出很抱歉通过内线可视电话打扰的表情的水波,达也掩饰着不好的预感向她发问。 『是魔法协会关东支部的百目鬼支部长打来的。』 「请帮我转接。」 虽然达也心中只觉得麻烦,但还是这样命令水波了。 『明白了。』 随着那个声音,一个年过五十身材精瘦的男性在显示器上登场了。 『是司波达也君吧?我是魔法协会关东支部的百目鬼。』 是出于魔法协会支部长这一地位呢,还是出于注重长幼尊卑的陈规呢?百目鬼的语气很有些妄自尊大。 「我是司波。那么,有什么事吗?」 如果是以前的达也的话,面对这样的对象,也应该会波澜不惊地礼貌对应吧。但是如今,他的立场已经改变了。已经有不少想要利用他的力量、知识或名声的各种各样的人接近。达也为了不使百目鬼误解,故意使用不客气的语气反问。 『我听说你已经回到东京了。我们协会有想要直接问你的事。』 百目鬼将不快感显露到了脸上。看来这个人很●好●懂●啊。 「这样啊。我明白了,那就请发问吧。」 对于达也的回答,百目鬼有些肉眼可见的生气了。 『已经说是要直接问你了吧。后天,你自己来关东支部一趟。』 即便如此,看来总归明白在这里不该怒吼,还是继续保持着妄自尊大的口吻,百目鬼命令达也到自己这来。 「请直接提问。」 『已经说了要面对面了吧!别想着在电话里解决!』 但百目鬼的忍耐很快就用尽了。 「我说了,会在电话里直接回答。当然,在『可回答的范围内』。」 另一方面,达也还是以表面殷勤的言辞进行着回复。不过是「区区」日本魔法协会关东支部长的狺狺狂吠,对现在的达也来说不痛不痒。 『你是想拒绝传唤吗?!魔法师可毫无例外都是隶属于协会的!』 百目鬼的口吻,换成了包含恫吓的语气。 当然面对这种程度的威胁,达也的对应是不会改变的。 「这我知道。在这个国家的法律中,无关本人的意愿,取得魔法师执照的人就会隶属于日本魔法协会。这个规定也适用于取得执照前的魔法科大学附属高校学生。」 对达也那棒读语气的回答,百目鬼鼻子哼哼着点头。 『就是这样。而所有协会所属的魔法师,都有服从传唤命令的义务!』 「日本魔法协会,并没有因为是魔法师就可以无条件传唤的命令权限。」 『你说什么?』 百目鬼带着理亏处被揭穿的表情词穷了。 「要想强制传唤的话,请按照手续来吧。」 趁这个机会达也附上了正论。 正好在那个时候,显示器的一端显示出了内线电话的来电信息。 「稍微失礼一下。」 『喂!等等!』 无视百目鬼的制止,达也保留了通话状态切换到了内线通话。 『在您电话中打扰真是失礼了。』 比起达也的应答还要快,水波在画面中说道。 「怎么了?」 『本家的叶山大人打来了电话。应该如何处置?』 「让他稍微等一下,现在正在打的电话很快就能结束。」 『我明白了。』 达也将可视电话切换回了和魔法协会的通话。 「让您久等了。」 『喂,你!就算稍微变得有名了点。』 达也并没有听完百目鬼的牢骚。 「传唤那件事以后再说。看您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了,那就容我失礼了。」 『我说了让你等等啊!话还没——』 达也按下了可视电话的通话按钮。这个按钮在呼叫时按下能够接通电话,而在通话时按下则同时具备了切断和切换至新的通话的功能。 显示器切换到了保留中的内线影像。 「水波。请帮我接通。」 『好的,马上。』 听到达也发出的命令,水波没说多余的话操作着可视电话。 『达也大人,在你打电话的时候失礼了。』 叶山与魔法协会的百目鬼相对照,用带着敬意的礼貌口吻问候达也,彰显出了毫不敷衍的态度。 「哪里,并没有任何问题。通话已经结束了。」 『我能问问是从哪里打来的电话吗?』 「是从魔法协会打来的。说是因为有想问我的事要传唤我去协会一趟。」 『哦……魔法协会,向四叶家直系的达也大人发出了传唤命令吗。对方是十三束会长吗?』 叶山以礼貌但寒冷彻骨的语调进行询问。当然这份感情不是针对达也,而是由于魔法协会那粗鲁的言行产生的不快感。 另外「十三束会长」是指现任魔法协会会长十三束翡翠。她是达也和深雪的同级生十三束钢的母亲。 「不,是百目鬼支部长。」 『关东支部长啊……那么达也大人是如何回应的呢?』 「我拒绝他了。太过低看我现在的立场的话我想不是很合适。」 『我认为您做出了很好的判断。』 叶山以细微但谦恭的姿势低下了头。 「那么叶山先生有何指教呢?」 『哦哦,这真是失礼了。其实是有人提议想在师族会议上询问达也大人问题。夫人就是否出席会议一事想听听达也大人的意见。』 「叔母大人,不,母亲大人要是认为应该出席的话,我当然会出席的。」 达也是故意口误说出「叔母大人」的。这是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是虚假的,并不是真的被认可为当家的儿子。 画面中的叶山,乍一看并没有介意达也口误的样子。 『那么请您出席明早十一点举办的临时师族会议。场地是金泽的加贺大门酒店。』 「明天十一点对吧。我记下了。」 很不巧达也并不知道名为「加贺大门」的酒店的存在,但所在地是金泽的话飞过去只需要不到两小时。没有使用飞空车或飞行装甲服的必要。让达也的专属执事的花菱兵库开直升机去就行。 虽说到这个年代,没有直升机停机坪的酒店并不太多见,但有个万一的话用魔法来降落就好。 达也如此打计着,听完叶山的话点了点头。 ◇ ◇ ◇ 达也在晚饭的席位上跟深雪、莉娜两人碰了面。虽说两人在更早之前,下午五点前就回来了,但达也当时正在地下研究室闭门不出。 「发展得非常有趣了呢。」 听说艾莉卡被选为选手,达也说出了这般感想。 「一高也发生了不少变化呢。」 「嗯,是啊……」 「我也这么认为。」 三人脑中浮现的是,两年前,他们还是一年级生的时候一高的氛围。确实那个时候的话,女子二科生会作为学校的代表出席九校间的交流战是令人无法想象的。 「但我挺意外的。十三束并没有被提名吗?」 十三束钢虽说项目不符,但在去年出场的现届三年级学生中也是顶级的强者。达也觉得惊讶是当然的。 「十三束本人预先就做出了让贤申请。说是要参加在月末举行的魔法格斗术的竞技会。」 但达也的疑问由于深雪的回答迅速被打消了。体育系魔法竞技的全国大会原本会在每年的九校战结束之后进行日程安排。比起秘碑解码,优先那边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达也仅是点头说完『原来如此』,在此之后就不再提及十三束了。 「话虽如此,艾莉卡要参加秘碑解码么,真不容易啊。」 「会吗。艾莉卡的实力我觉得甚至足够入选stars了。」 莉娜反驳了达也的嘟囔。 「我知道艾莉卡的实力。莉娜,艾莉卡比两年前变得更强了哦。」 「真的假的?她可是两年前就强到能打败卫星级了,这样不是更不用担心了吗?」 莉娜露出了打从心底无法接受的表情。 「因为秘碑解码不是实战而是体育竞技啊。」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莉娜稍微侧了侧头。 「莉娜,兄长大人是在说秘碑解码的规则并不适合艾莉卡。」 回答了这个疑问的是深雪。 「难道说,日本的规则跟合众国的规则不同?」 「在日本禁止肉体上的直接接触以及由肉体直接操纵的道具的攻击。在美国不一样吗?」 「那算什么规则啊。这样的话,对擅长白刃战的魔法师不是单 方面的不利吗!」 莉娜不只是吃惊,还因为不满微微噘起了嘴。 「在美国的话,并没有禁止白刃战吗?」 「在合众国只禁止了具有杀伤力的武器。但没开刃的剑或者没有贯穿力的弓箭的话可以使用,空手的搏斗当然也ok。不然的话也算不上训练啊。」 针对深雪的提问,莉娜说明了usna军●使用的规则。 「在日本,秘碑解码不是军队的训练啊。」 对此,达也指出了日本和美国的不同。 「唔呣,原来如此。日本的秘碑解码是名副其实的体育运动呢。刚才达也说的是这个意思啊。」 莉娜终于做出了接受了的样子。 「但是兄长大人,艾莉卡很有干劲哦。」 这回深雪向达也表示了疑问。 「嗯……好像她也有什么打算的样子。但先不管艾莉卡的心思,没有先例的女子选手的出场,规则也需要相应修改吧。」 这么说着,达也稍微得到了些思考时间。 「……确实依照大学的规则,在女子竞赛中应该允许使用附带对物屏障魔法的防御用武装设备。至少在防御方面需要优待吧。毕竟其他学校也会有女子学生参加。」 「你认为其他学校也会有女子学生出场吗?」 「因为九校战取消了啊。想要给女子学生平等活跃机会的,不如说是男生那边吧。」 听完达也说的话,深雪以「原来如此」的信服表情点头,莉娜则以「会这样吗?」这样半信半疑的嘟哝应答。 ◇ ◇ ◇ 八月十一日,周日的早上。达也正打算出发前往在金泽举办的师族会议。 平时的话在这种时候总会胶着一阵,但今天并没有那样。因为被命令看家的深雪,并没有为不带她一起去而发牢骚。 「路上小心,兄长大人。」 深雪这么懂事的乖巧态度,令达也感到奇怪。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今天不知道要花多久。虽说我不认为在你看家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万一巳烧岛传来紧急联络的话请通过兵库通知我。魔法协会和媒体的话无视也无妨。」 「我明白了,交给我吧。」 「莉娜、水波,深雪就拜托你们了。」 「嗯,交给我们吧。话虽如此,我能做的也就只有护卫工作了。」 「我明白了。我们会好好陪在深雪身边的。」 「那我就出发了。」 深雪和水波鞠了鞠躬,莉娜则是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在脸前轻轻摇动,目送着乘坐直升机离开的达也。 直升机起飞,屋顶上的停机坪恢复了平静。 抬脚就走打算返回屋内的莉娜,停下脚步后回头看向深雪。 「深雪,今天不跟着一起去真的可以吗?」 「今天稍微有点……」 深雪轻轻皱眉,吐字也变得含糊起来。 「诶?怎么了?有什么理由吗?」 虽说深雪发出了不想被询问的讯号,但很不巧对今早的莉娜不顶用。 深雪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我还不太想跟一条家当主见面。」 是因为不想说明理由的程度并非特别强烈吗,深雪相对爽快地回答了莉娜的问题。 「真稀奇啊。深雪会说出这种话。」 「是今年正月的事情。……一条家的当主差点破坏我和兄长大人的婚约。那之后发生了很多事,现在姑且搪塞过去了,但那边似乎还想着『这事还没完』。所以啊……」 「虽说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你担心跟他直接见面的话可能会旧事重提?」 「就是这么一回事。何况这回的举办地点是一条家的地盘啊。」 「嗯,原来如此啊。」 莉娜重新抬起停下的脚,走向屋内。 那能看出她浮躁心情的果断举动,让深雪和水波相互对视并露出了苦笑。 ◇ ◇ ◇ 大门山耸立于旧石川县金泽市和旧富山县南砺市边境,建在其山麓地带且被选作临时师族会议会场的「加贺大门酒店」是一座崭新的酒店。 时钟的表盘显示着现在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三十分。距酒店大楼大约十分钟路程的地方设置的停机坪上已经停驻了五架直升机。 昨天给酒店打电话的时候就听说停机坪已经以师族会议的名义预约了,即便所有人都坐直升机来也不会不够停。停机坪的范围足够宽广,所以才选择这个酒店作为会场的吧。可能是从遭到顾杰袭击的箱根会议中吸取了教训,这回比起隐蔽性更注重了移动手段。 已经停驻在停机坪的机体有五架。考虑到顺序的话,在达也之前已经有五位与会者先到了。但是到达酒店的达也跟兵库被带领去的地方是没有任何人的房间。 「看来各家当主,互相都不想先到的样子啊。」 在酒店的营业员离开后只有二人的房间里,兵库对坐在了古典沙发上的达也以讽刺般的语气搭话道。 虽说这个房间被监听的可能性很大,但达也并没有责怪兵库。 「这倒也无可厚非。」 达也只是这样应付着。这既不是作态也不是装傻,达也真的对这些小事毫不在意。 达也想,今天叫他到这里来应该是由于一周前在巳烧岛发生的战斗之后自己对全世界发出讯息的事。 是想要抨击做出为所欲为的举动的自己吧。 十师族将不在光天化日之下出头作为基本方针。听说五轮澪作为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被提名的时候,在十师族内部也有过意见的对立。 即便如此,达也也没有老实地被叱责的打算。 这个房间里摆放着小吃,但是作为午饭前的红茶还为时过早。更何况达也并没有在午饭前喝红茶的习惯。他仅喝了一口保温壶中准备好的红茶,等待着会议的开始。 「失礼了。」 「请进。」 打开门进来的并不是酒店的从业员。 虽说控制了想子掩饰,来者是魔法师。而且是拥有实战等级实力的战斗魔法师。 像是高人气科幻小说里描述的「通过属性就能明白所属」之类的说法很不巧并不现实——原本魔法师这个群体本就没有「属性」一说——只是见面无法判断属于哪方势力。但考虑到金泽这一地域的话他是一条家所属的人的可能性很高。 「会议的准备已经到位。其他人已经在等候了,请随我来。」 「大家已经到齐了吗?」 「是的。所以请尽快与我前往。」 「我明白了。」 果然自己似乎处在被告人的立场。达也心中这么想着。 但也只是想想,并没有抱着建立在这判断之上的感情,他一路追随引路人的背影走向了会场。 「这边。随从请在这里等候。」 「兵库,有可能会收到深雪那边的联络,请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我明白了。您请。」 被兵库目送着,达也进入了会议室中。 从背后传来了门扉关上的声音。听到这声音的时间里,达也仅用眼睛环视了室内。 被摆成正方形的桌子靠近门口这侧没有坐任何人。 从达也左侧远处那列坐着两个人,由近及远依次是一条刚毅、二木舞衣。 面朝这边的桌边坐有五个人。从左到右分别是三矢元、四叶真夜、五轮勇海、六塚温子、七草弘一。接着桌子右侧有三人,从里面到外坐着七宝拓巳、八代雷藏、接着是唯一站起来迎接达也的十文字。 代表日本的魔法师集团、十师族当主齐聚于此。 「那么,临时师族会议正式开始。」 因为是东道主吗,一条刚毅宣告了会议的开始。 但是他似乎并不是议长。 「那么就开门见山,我们有问题想问司波先生。」 首先发言的也是一条刚毅。 「请稍等,一条先生。司波先生还没坐下。他不是被告,我们也不是法官,应该首先让他座下吧。」 作出制止刚毅的言论的人是克人。他就这样重新转向达也,招呼着「司波先生」。 「请坐。」 「非常感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达也仅●向●克人道谢并入座。看到此景,克人也回到了座席。 「司波先生,现在方便了吗?」 被打断了台词的刚毅,皱起眉间用威压般的强硬语气问达也。 「好的。请发问吧。」 达也面朝刚毅,用背肌伸直挺●胸●抬●头●的姿态催促其继续。——并没有向一时被无视的刚毅谢罪的意思。 那态度惹人不快了吧。 「一周前那件事。那到底是怎 么回事?」 刚毅明显用跟人吵架般的做派盘问达也。 「一周前?如果是本月四号的事情的话,那不过是对不当武力攻击的反击。」 「不是这事。」 「你是说不能反击吗?莫非你想说出于自卫的武力动用是不被允许的吗?」 「我没那么说!」 「那么击退usna的侵攻部队、破坏新苏联的基地、以及对贝佐布拉佐夫的抹杀就都没有问题吧?」 「当然!国防是魔法师的义务!」 「非常感谢。」 「……谢什么?」 「谢谢你对我采取的行动的理解。战斗结束后发出的讯息也是为了国防。在那个时间点,不只是巳烧岛及其周边海域——日本的领土和领海,对新苏联主权下的领土进行攻击也需要正当化。不然的话,对比罗比詹基地的攻击和贝佐布拉佐夫的抹杀会被定义为来自日本的非正规攻击,不能排除因此遭受国际谴责的可能性。」 「……是为了消除这种风险才选择率先发出那个讯息?」 「啊,事先说明一下。我曾考虑过最坏的状况是新苏联及其相关势力会将矛头转向我个人。」 「嗯姆……不,但是……」 刚毅绝不是接受了。但也没有找到反驳达也的突破口。 刚毅不自觉的,看向了其他的当主。刚毅自己并没有意识到那是在寻找台阶下。 「司波先生,我有一个疑问。」 回应了刚毅视线的是七草弘一。……说不准比起「回应」,说是「借坡下驴」更合适。 「如果是为了表明反击的正当性,不应该通过国防军向各国政府通报更合适吗?司波先生没必要做出那么显眼的举动吧?」 弘一的观点非常一厢情愿。说到底,就是因为国防军没有行动达也和深雪才不得不奋起反抗的。对新苏联的导弹基地的反击这一达也的独断行动,很难想象国防军会袒护。最终他们将申明「导弹基地的破坏和贝佐布拉佐夫的暗杀与日本政府无关」的这一展开也很容易预见。 「七草先生的指摘我下次会作为参考的。」 但是达也并没有反驳。他那极度蔑视人的回答,令早成人精的弘一发出「什……!」的声音一瞬间变了脸色,又在下个瞬间面无表情地闭上了嘴。 「这说法算什么啊!」 代替弘一,刚毅激动了起来。 「一条先生,请冷静一下。」 回答刚毅的不是达也,而是正好坐在他对面的八代雷藏。 「司波先生说的并没有错。那个对全世界发出的自卫宣言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也就是说已经发生了。就算向他提出代替方案,也只能作为下一次类似情况的参考。」 雷藏没有藏起厌烦的表情如此向刚毅说道, 「如果有类似的情况,的话呢。」 最后以讽刺的口吻,加上了这句。 刚毅满脸通红禁住了嘴。其实弘一之所以闭上了嘴,就是因为他自己察觉到了雷藏刚说出口的这一看法。 「虽说国家公认魔法师并不是公职,但那个力量应根据政府的决定使用。也就是说应该和军队一样,算作属于国家的一个机关。」 或许是想改变当●主●之●间●紧绷的气氛吧,三矢元突然改变了话题。 「考虑到其影响之重的话,没有被公认的战略级魔法师也应该同样视之。魔法师原本就是令人恐惧的存在。而战略级魔法更说得上是恐怖之最。要是清楚战略级魔法师不在公权力的制御之下的话,即便恐怖不过是基于误解的产物,排除魔法师的呼声也会更上一层楼的。」 配合元的话语,视线集中向了达也。 「更何况这次,司波先生向世界展示了民间魔法师就具有匹敌国家的军事力量。换句话说,这正好证明了魔法师可以使出政府无法制御的暴力。」 投向自己的险恶的视线的意义,达也算是理解了。 他们认为,都怪达也人们将视魔法师为无法击溃的危险的怪物。并害怕由于这件事,魔法师可能遭受比以往还要严重的迫害。 就像是虚构故事中的龙,只因让人感到危险这一理由就要被合力剿灭一般。 「十师族是为了守护魔法师『作为人活下去的权利』的组织。如果说由于魔法师是魔法师就有被迫害的危险性的话,那就不得不将这危险性排除。」 严厉的视线投向达也。 但是达也连一根眉毛也没动。 但是,他的内心并不像外表那样平静。 在他心中汹涌着的不是畏缩,而是平静的怒火。 三矢元提到的「守护魔法师『作为人活下去的权利』」这表述使达也深感不快。 在甘于接受魔法师被强制作为兵器这一现状的情况下提到「作为人活下去的权力」,达也认为这只能算作伪善。 「司波先生,我在这里有想要挑明的事情。」 「是什么呢?」 这回达也不是接受而是迎上了元的视线。 紧张进一步升级。 「二〇九五年十月三十一日,放出歼灭大亚联合舰队的魔法的人是你吗?」 元以前就暗示过他知道达也是战略级魔法师。这回,他打算从正面突破。 达也看向真夜。真夜则点头回应。 二人已经不再打算遮掩这件事了。 「没错。」 对三矢元的提问,达也以肯定回答。 「根据国防军的命令,我使用了质能转换魔法。」 「质能转换魔法?真的,存在啊……」 雷藏嘟囔着发出了难以相信的感叹。 心中这么想的并不只雷藏。但没有人对他这一嘟囔做出反应。 雷藏自己的兴趣,也迅速回到了达也和元的对决上。 「是遵从了国防军的命令…么。如果当初政府认定你是新的『使徒』的话就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状况了吧……」 元吐露出了独白般的感想。他所提及的「使徒」这一单词,指的是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十三位战略级魔法师被称为「十三使徒」,使徒一词由此而来。 「司波先生。你今后也有服从国防军的命令的打算吗?」 元将自己的意识从自己的内部拉回了与自己面对的达也的对话之中发问道。 「和那时比,情况已经发生了些变化。我姑且还是会回应国防军的请求的。但命令是不会再服从了。」 「能让我听听理由吗?」 插话进来的是七宝拓巳。虽然他的语气比三矢元要稳重,但他也皱着眉头。 达也看向真夜。 真夜稍稍扬起嘴角轻轻地点了点头。 「因为和国防军的信赖关系已经毁坏了。」 确认了真夜的承认,达也回答了拓巳的问题。 「信赖关系?司波先生还只有十八岁吧。但在『灼热的万圣节』之外,你也和国防军之间有着持续的联系吗?」 拓巳的声音和表情之中掺杂着困惑。 「我在大概四年间,作为非正式军人参与了军务。用符合法律的说法形容的话,我经常性地、持续性地担任了服从军队指挥的义勇兵。大亚联合舰队的击灭也是作为义勇兵军务的一环而接受的命令。」 「……国防陆军第一〇一旅团,独立魔装大队。」 弘一自言自语般地嘟囔。 虽说那声音很小,但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是的。」 达也的回应也向全员传达出,他承认了自己曾服役于这个部队。 「虽说由我自己开口不太合适,但如果没有我在的话,两年前那与大亚联合的战争,将会以日本面临严峻的战果告终吧。在此之外我也积累了不少的贡献,为此我还是有点自负的。」 「尽管如此,你却被国防军背叛了?」 三矢元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以为达也和佐伯少将之间的对立源于达也藏匿了莉娜,将责任归咎于达也这一说法则是为了将谈话向对己方有利的方向引导。 「你们还记得六月九日,在伊豆滞留的我们受到了来自贝佐布拉佐夫的水雾炸弹的奇袭攻击这件事吗?有关那个奇袭的情报,国防军在事前就掌握了。」 但是发展并没有顺元的意。莉娜的逃亡是六月十九日。如果达也说的话是真的,先行破坏信赖关系的就成了佐伯那边。 「那个是确定的事实吗?」 「是已经确认了的事实。」 对于雷藏的问话,达也以毫不动摇的态度应答。 「我觉得自己遭遇了不合理的对待。虽说有些不当。」 达也将视线转向了全员。 「古人云,狡兔死、走狗烹。 即使宣示了对政府的绝对服从,如果被视作危险的话,且不说得到政府的庇护,反而会被他们积极地排除。这就是政治的现实主义。」 没有任何反应。这种程度的话,即便不再解释,众人也能理解。 「希望各位不要误解,我并没有与政府积极地对立的打算。但是,全面依赖政府是危险的。为了保护魔法师『作为人活下去的权利』,我觉得不该无条件地服从政府,预先留下交涉材料才是上策。」 这么说着的达也,视线显而易见地固定在了三矢元那边。 「……你想说什么?」 是因为感到被挑衅了么,元的语气变得尖锐了起来。 「我认为战略级魔法能成为有效跟政府交涉的材料。」 达也的话是针对刚才元提到的「战略级魔法师应当置于政府的管理下」这一意见的正面反驳,也是对表现出赞同元意见的当家们的,「不会屈于同调压力」的明确示意。 译者注:同调压力是日本一种社会现象,指在一个集团内,就算你有不同的意见,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使你不得不遵循大多数,不可以唱反调 「……这只是你个人的见解。」 元以沉痛的口吻如此回话道。 「不,我和司波先生同感。」 但是在此,出现了拥护达也的声音。 发言的不是真夜。也不是四叶家的——不如说是真夜的拥护者温子,更不是刚才对刚毅或元露出批判态度的雷藏。 发出声音的是,五轮勇海。 「如果司波先生是使得大亚联合舰队毁灭的战略级魔法师的话,对国家军事层面的功绩说得上是世界大战后首屈一指的吧。然而他面临暗杀风险时连警告都不发出,国防军实在无法完全信赖。」 「我也认为司波先生的看法很客观。」 接着勇海,七宝拓巳也表示支持达也。 「反魔法主义的舆论的确应该担心。但是我认为若将民间魔法师的管理权交给国防军,可能会使十师族放弃『对抗蛮横国家公权力并保卫魔法师的人权』的存在意义。」 「我并没有想着要将全部民间魔法师置于军队的管理之下。」 三矢元慌忙反驳。 「我是说战略级魔法对社会带来的影响实在过大,所以那个管理责任应该交给政府。」 「你难道想说,因为身为战略级魔法师,所以就该老实服从军的管理么?」 元说完,五轮勇海以强硬的声音反驳。 勇海的女儿,澪是战略级魔法师。她身体虚弱,原本说来是应该避免长距离移动的,仅出于她是「战略级魔法师」这一理由,在两年前的十一月,被强制乘上军舰出击东海。 果不其然,澪回国之后,在医院的床上度过了一个月。所幸没有生命危险,但作为父母,肯定担心不已。 澪住院的事,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对勇海的这一疑问,没人能开口回复「是啊」。 「也差不多该结束杂谈进入正题了吧?」 此前一直保持沉默的真夜缓缓开了口。 对于杂●谈●这说法,刚毅、元和勇海均浮现出了不快的表情。但在此之上,并不能看出他们的内心想法。 因为真夜的指摘是事实。 刚毅跟元对达也的纠弹,只是体现出他们怀有焦躁的发泄而已。虽说不至于暴走,但却造成了放任感情,在十师族之间洒下多余的对立的火种这一结果。在场各位,并没有无能到无法自觉此事。 「达也。」 真夜仿佛完全不在意他们的反感一般,向达也搭话。 「请说明一下和usna的交涉结果,包含原天狼星少佐的事情。」 达也当即回应了真夜的要求。 「那么,就容我说明。前天,我和美国国防部长附属秘书官面谈后,确认了我个人不与美国政府对立一事,以及今后的合作关系。」 听到达也的话,会议室里人们接连动摇了。个人与国家竟然达成了对等的交易,这违反了他们的常识。 「我们这里提供恒星炉技术。而usna那里则提供资金援助,并接受了天狼星少佐即安洁莉娜?希尔兹中佐的无偿无期限租借。」 真夜提及『原天狼星少佐』的意图,达也并没有误解。 「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的……租借?不是借给国防军,而是司波先生个人?」 三矢元以喘气一般的口气询问。 「是这样的。现在天狼星中佐隐藏军籍正在一高上学。」 「这太危险了!绕过军队的监视放任usna的战略级魔法师自由活动……」 刚毅并没生气反而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刚毅虽然半个月前从佐伯那里听说「安吉?天狼星」被藏匿于四叶家,但没想到四叶家让usna的战略级魔法师去学校上课。 「并不是放任。四叶家的下任当家将一直与其共同行动。」 「这不危险吗?对四叶家来说下任当家的生命安全非常重要吧。」 弘一装出担心的样子批判四叶家的对应。 「这点不劳费心。我也在远距离监视。距离对我来说不是障碍,和各位前几天所见的一样。」 但是对于如此断言的达也,并没有出现在此之上的反驳。 不放过反驳停止的时机,达也继续说道。 「usna打算隐瞒安吉?天狼星的真实身份。希尔兹小姐即天狼星一事暴露的话,可以预料到日美间的关系将会恶化。希望诸位也进行彻底的情报管理。」 攻守逆转,此次会议以达也向当家们叮嘱的形式,结束了对达也的「任意调查」。 跟印度?波斯联邦的钱德拉塞卡达成共识,要建立魔法师的世界性联合组织的构想,不论达也还是真夜都没有提及。 ◇ ◇ ◇ 「司波。」 刚出会议室的走廊,达也被一个声音叫住。 「一条。」 对方是一条将辉。跟在他身边的是稍微年少一些的,虽是亚洲人但与日本人相比气质上微妙有些不同的少女。这个少女,达也有印象。 (刘丽蕾为何会跟一条在一起?) 将辉带着的,是大亚联合的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刘丽蕾。 「那个,这个啊……」 注意到达也些许惊讶的视线的将辉,变得有点狼狈。 「我没打算追问的。」 听了达也的话,将辉露出了安心的样子。将辉那心中有愧且想自白般的态度,让达也不禁想要推翻前言的『不追问』。 但他实际上并没有这么做。 「……司波你已经要回去了吗?」 「嗯。」 「能稍微再待一会儿吗?我想要谈谈包括她在内的事情。」 虽然达也说了不再追问,但是将辉似乎打算做出解释。 「我明白了。」 达也并未打消对「为什么一条家长男带着刘丽蕾」这件事的疑问与兴趣。如果对方自己想说的话,达也并没有拒绝的理由。对将辉的请求,达也几乎没有迟疑地点了头。 另一方面,将辉似乎并没有料到达也会当即点头同意。 「对不住。」 虽说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但将辉毫不浪费时间地向达也表达谢意,和刘丽蕾两人进入了正在举行临时师族会议的会场。 让兵库在直升机内等候,达也在酒店的茶室等待着将辉。 大约半小时后,将辉现身了。虽说并没有说好在这里碰头,但这是从大厅那里走来最显眼的地方。应该不需要找很久的。 「司波,让你久等了。」 虽然说不上是那个判断的证据,接近了达也的桌子的将辉说的并不是『终于找到你了』,而是『让你久等了』。虽说或许是约定俗成的招呼,但仅看将辉的样子的话,应该是从会议解放之后立即到达也的所在地来了。 「哪里,比我的预想要早。先坐下如何?」 被达也这样敦促,将辉和刘丽蕾在他对面那侧坐下了。 「那么,要说的是?」 达也问将辉。 「是关于今天的会议的事。我们被叫来讨论战略级魔法师管理条约一事。」 在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将辉露出了突然想起什么的表情。 「——你的话应该早就认出来了吧。这孩子是大亚联合的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刘丽蕾。」 对现在才介绍身旁少女的将辉,达也回以「知道的」点了点头。 「上个月初,她在即将受诬赖背上败给新苏联的责任前不久逃亡到了日本,出于各种原因现在由一条家照顾。」 将辉接着简单说明了与刘丽蕾在一起的理 由。 「我叫刘丽蕾。请叫我蕾拉。将辉是这样称呼我的。」 「我是司波达也。」 刘丽蕾自我介绍过后,达也简单地报上了名号。只是简单地说了自己的名字。在此之上只字未提。 接着达也用仿佛对她毫不在意的态度——实际上,对听到说明的事项以上的关心,现在「姑且」没有——,很快将视线转移回了将辉身上。 「那个,是叫战略级管理条约吗?据我了解,那条约只是企图将非公认战略级魔法师强制地置于政府的管理之下来着。」 达也的话语,令将辉轻轻皱起了眉头。 「虽说『企图』这表达让人感到恶意,但大概跟司波说的一样。你不也因为这事被叫来谈话的么?」 「不,是别的事情。但是一条你好像是因为条约一事被叫来的。和蕾拉小姐一起也是理所应当吧。」 听了达也的回答,将辉露出倍感意外的表情。 「和我们不一样的事情……?条约的事情也没听说吗?」 「非公认战略级魔法师也应该与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一样,遵从政府的管理这个意见倒是听说了。但没有提及条约的事情。」 「为何……?你也是战略级魔法师吧?」 「只是问了我关于一周前的战斗的前因后果而已。」 达也并没有回答将辉的疑问。他是质量爆散的施术者的事已经在今天的会议上暴露给一条刚毅了,或许没有隐瞒的必要。但是在身为大亚联合军人的刘丽蕾面前,他并不打算承认自己是引起了两年前的大破坏的人。 「那么一条你被问了些什么?问你是否接受这个条约吗?」 「不,实际上在上个月里,我就已经听说这个条约了。」 「这样啊。我并不知道什么战略级魔法师管理条约的内容。可以的话请给我讲讲。」 对达也的要求,将辉回以「啊,可以啊」和点头,并正确的转述了两周前从佐伯那里听到的内容。 「……这内容亏得你能认同啊。」 听完将辉说明的达也,以吃惊地声音如此说道。 「我觉得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战略魔法原本就在政府的管理下,和现在也没有什么变化吧?」 对达也的批判,将辉以激烈的语气如此反驳道。 「这份条约是佐伯少将发起的吧?」 达也对照地以克制的音量向将辉询问。 「啊,对……。提出这事的确实是佐伯少将。这怎么了?」 「战略级魔法师管理条约背后,隐藏着降低十师族影响力的目的。」 在这么说完之后,达也说着「不」并稍微摇了摇头。 「——并没有隐藏啊。相当直白了。为什么你和一条先生不反对我实在是无法理解。是被战略级魔法的管理这一前提给迷惑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条约该注意的地方是,政府在管理魔法师时承认魔法协会的督察权这一部分。政府是否有能力管理战略级魔法师,将由魔法协会督查。这会导致,十师族保有的战力和技术相关情报被魔法协会掌握。基于督查的结果,协会甚至可以用劝告的形式剥夺不听话的魔法师的自由,而技术则可能遭到强制冻结吧。也就是说日本魔法协会将君临于十师族之上。」 「等一下。拥有督察权的不是日本魔法协会而是国际魔法协会啊。」 「你在说什么呢。日本魔法协会是国际魔法协会的下属组织。如果要在日本行使魔法协会的督察权的话,肯定得将权限委任给日本魔法协会吧。而日本魔法协会受日本政府保护,是半政府机关。一旦战略级魔法师管理条约生效,就会成为将日本国内的魔法师自治组织的十师族完全置于公共管理之下的口实的吧。」 「嗯姆……」 将辉并没有说什么「是不是想太多了」。他自己,在内心某处也感到哪里不对劲了吧。 「一条。你目睹了海爆的威力,一定会不禁想要将大规模魔法置于管理之下的吧?但海爆可是你自己的魔法啊。它不应该被谁管理,而是不得不由你自己管理。」 这回将辉依旧没有反驳。 不止将辉陷入沉默,坐在旁边的刘丽蕾也仿佛被点醒一般闭上了双眼。 看到两人的样子,达也心中露出了苦笑。因为想到自己在不久之前也将质量爆散置于四叶家的管理之下了吧。而且并不是制度上的管理,而是在精神上直接套上了枷锁。考虑到这一点,自己并没有向他人说教的资格。 「那么今天到底谈了些什么?该不会这个条约已经签署了吧?」 将心里话藏匿起来,达也如此问将辉。 「……嗯,不,并不是那样。」 被达也问话,将辉抬起垂下的眼睑。 「是在问我的去向。」 「去向?是升学意向的意思吗?」 对于太过意外的回答,达也没能隐藏自己惊讶的心情。 他们是高中三年级学生,去向对他们来说是是切身又迫切的问题,恐怕可以说是最普通的问题。 但是如此日常的话题,会在谈论抑制力以及魔法师的权利保护的师族会议上成为话题,完全出乎了达也的意料。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问你。司波,你对自己的去向有何打算?」 「我是想升学到魔法大学的。」 无法摸透将辉的意图,总之达也先以表面的预订作为了回答。 「但是你的话,在魔法大学已经学不到什么了的吧?虽然我也不认为能单枪匹马击溃新苏联基地的你还有入学防卫大的必要。」 「没有东西可学是误解。一条,我并没有那么自大。」 「这样啊……」 「你也在迷茫吗?」 「说真的确实是啊。」 听了达也的反问,将辉显得踌躇的同时点了点头。 「到上上个月为止我本想升学到魔法大学。但是一旦接受了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的认定的话,和军队的加深关系是不可避免的。我在迷茫……要不然干脆直接成为国防军的一员可能更好?」 「不是不升学了的意思吧?」 「当然不是。就算要进入军队,目前的目标还是防卫大学。」 「你并不是想听我的建议吧?」 被达也问话,将辉的目光开始飘忽。 「啊。……不是,说到建议的话该说是建议吗?匹敌战略级魔法师,自己背负超出那个身份的军事作用的你的去向,我想看看能不能作为参考。」 「那我的回答和刚才相同。我想要升学到魔法大学的想法不会改变。一条,你也简单地优先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就好了吗?」 「但是,这样的话责任……」 「想负责的话击退敌人就好。必●须●成●为●军●人●,没有发挥在此以上作用的责任。」 将辉的困惑,被达也以一刀两断的姿态打破了。 「……」 「一条。我们是魔法师,单单只是这样罢了。不论谁说什么,或是我们试图否定这点,这个事实也不会改变。但让你成为战●略●级●魔法师,只是出于政府和军队的利益罢了。你自●身●并没有必须成为战略级魔法师的必要性。战略级魔法师这一标签,以及第三高校三年级学生这一标签,对●你●自●己●来●说●是等价的。」 将辉摆出了日暮途穷的脸。 虽说他似乎不能完全接受达也说的话,但同时也不能无视这观点。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 另一方面,这么说着站起来的达也眼里没有迷茫。 ◇ ◇ ◇ 刚好在达也跟将辉开始谈话的同时。 在东京都调布市,一通国际电话打到了回到跟深雪住同一楼层的自己的居所的莉娜那里。 来电人情报没有显示。仅仅显示了来电的都市。 (波士顿?难道是她。) 那边的话差不多是午夜吧?一边这样多余地考虑着,莉娜按下了二十七寸墙面显示器的接通按钮。 『hello。莉娜,好久不见啊。』 「阿比??!」 莉娜的声音变了调。在显示器上出现的正是那个「难道」。 阿比盖尔?斯图亚特博士。 stars的技术顾问兼战略级魔法「重金属爆散」的开发者。做出莉娜的魔法兵器「圣光之戟」的也是她。 莉娜和阿比盖尔?斯图亚特博士的交情可以追溯到五年前。在莉娜还不是stars的正式成员,而是参加被称为「星光」的见习课程的时候,她接到最初的任务赶往了波士顿。 在那里等待莉娜的就是阿比盖尔。 在那之后,二人以一年四五次的频率见面。虽然是为了着手「重金属爆散」的启动式的调整以及「圣光之戟」的改良这种工作上的事情,但就算这样也不能说在二人之间不存在友情。 莉娜与阿比盖尔的年龄差是五岁。 阿比盖尔只比莉娜年长五岁。 一位是极其年少的stars总队长,另一位则是联邦军的魔法研究所的部门负责人,二人都是早熟的天才。也有着年龄相近的共通点,虽说见面机会很少,但却是一见面就会一起亲密地用餐的关系。 但那也是『直接见面』的情况,两人并没有频繁地煲电话粥的习惯。 给事实上流亡的自己打来国际电话,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态了吗? 莉娜一脸纳闷,如果是卡诺普斯或巴兰斯的话另说,阿比盖尔打电话来会有什么重要的事,她实在是没有头绪。 「……好久不见。话说回来,真亏你知道我的联络方式啊。」 听了莉娜的问话,阿比盖尔在显示器中发出了捉弄人般的笑声。五年前相遇的时候她乍看起来还像美少年似的,现在已经完全像个女性了。和当时的共同点就只有头发比较短而已,即便如此现在留的也是明显的女性短发。但是从她不经意的表情里,可以看出当时的影子。 『其实啊,莉娜。』 做出在想什么的样子,她停顿了一会。就算知道会顺了阿比盖尔的意,莉娜的意识在意起她的下一句发言。 『这回,我要去你那边。』 「哈?」 两眼圆睁的莉娜,完全是「搞不清楚你在说什么」的状态。 「『那边』是指……日本的意思吗?」 『说是日本的确是日本。难道说,你什么也没有听说?』 「……一点头绪也没有。」 『真奇怪啊。我听说和司波先生交涉恒星炉计划的应该就是莉娜才对啊。』 「虽说是交涉但也只是亲手转交了亲笔书信而已,详细的内容应该是詹姆斯秘书官处理的。」 『也就是说你不清楚内容?』 「那倒不是,从达也那里听了个大概。我记得,为了技术转移,将会接收一些合众国的技术人员……难道说??!」 『就是那么一回事。』 看到莉娜吃惊的面容,阿比盖尔开怀一笑。 『我也会作为派遣技术团的一员去巳烧岛。大概要让你照顾半年了。』 「阿比,你要在这待半年?!真的得到许可了?!」 怎么说阿比盖尔也是战略级魔法的开发者。因为她研究的专攻领域偏向荷电粒子兵器方面,所以并没有像达也那样的编写出多种魔法的实绩,即便如此她也肯定具有usna惧怕流出国外的才华。 『也就是说我们合众国,如此地重视恒星炉技术啊。用你那边的日历的话,我应该在十五号到达,请多关照啦。』 「嗯,好。阿比过来我很高兴。这边才是请你多关照。」 『是啊。我也很高兴啊。那么四天后见咯。』 即便通话切断、显示器的画面变暗,莉娜也一时是神情恍惚的样子。 [ 4 ] 八月十一日的傍晚,关于巳烧岛事变的事后处理,发生了一件无法无视的事情。 偶然出现在现场的高中生,在电视新闻节目上发表了当时受到武力攻击的情况的证言。 她接受的不是受传统媒体操纵的无线电视而是有线电视的采访。出镜的节目是复合媒体企业「文化交流网络」,通称「文网」运营的频道。顺便说个题外话,「文网」的持有人兼社长,是去年四月通过七宝琢磨跟达也有交情的有名女演员?小和村真纪的父亲。 紧接着「偶然出现在现场的高中生」不必言说是指艾莉卡、雷欧、以及干比古三人。在表明三人是魔法科高校生,而且是达也的朋友的基础上,他们谈论了在巳烧岛的攻防。 节目的反响很大。 虽然有一部分人对他们准魔法师、是达也的朋友的身份这一点上戴有色眼镜,但是重视目击了偶然事件的一●般●高校生谈论他们的所见所闻这一点的观众比较多。 主要负责发言的是艾莉卡。本来雷欧和干比古都不想上电视的,但是被艾丽卡以「只有一个人的话会有奇妙的误解所以就一起去吧」为由强制拉上了台。 说实话艾莉卡自己到前天为止都没打算上电视的。但是她六号一回到东京,便有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的媒体们发来了复数的出演委托,那些委托全部遭到了拒绝。 但是前天,在接受某个无线电视台不暴露长相和姓名的采访时,受到了电视台那边巧妙的诱导从而产生了「这不是可能会歪曲事实吗!」这样的危机感。 那天明明是以作第三方证人为条件留在巳烧岛的,这样下去的话不是可能成为对达也不利的假新闻的源头吗。——与外貌不符很重情义的艾莉卡如此担忧着,决心参加被歪曲报道的风险较小的直播新闻。 另外某电视台编造的故事情节里「达也背着婚约者深雪正和艾莉卡交往,他为了保护艾莉卡不只是与新苏联军,还与美军奋力战斗了。」这回的出镜带上了雷欧和干比古,也是基于针对刚说到的「奇妙的误解」的考虑。 像刚才说的由于明示出的艾莉卡他们的身份,产生了「他们是在袒护同一个学校魔法师吧」般的欲加之罪。虽说数量很少,但异常尖锐。 但是说到声音的「数量」的话,好意的声音则远远超过那些蝇营狗苟。——在那之中也参杂了不少「那个美少女是谁啊?」这样的怜爱之心。 就这样艾莉卡像是穿上了初次登台的鲜艳礼服的武家辛德瑞拉,和相伴左右的雷欧、干比古一起完成了充当说出真相的证人的任务。……虽说有种主从逆转的感觉,但只要达成了当初的目的,这些只是琐碎的问题。 ◇ ◇ ◇ 八月十二日,星期一。 达也和深雪与莉娜一起乘坐飞行车去了学校。使用私家车上学原本是被禁止的,但是他现在使用公共交通上学恐怕会引起大混乱,再加上现在是暑假,所以得到了特别许可。 他来到许久未到的校园,是为了看望昨天受苦了的朋友。 要找的其中一人在咖啡厅中。 「艾莉卡,昨天辛苦你了。非常感谢。」 「真的谢谢你。艾莉卡,谢谢你为达也大人做的一切。」 冲着托腮正发呆的艾莉卡,达也和深雪为昨天的电视采访向艾莉卡说出了慰问与谢辞。 「不客气。」 艾莉卡以毫无霸气的笑脸以及听起来相当疲惫的声音进行了应答。 「艾莉卡,你好像很没精神啊,是哪里不舒服吗?」 莉娜担心地问道。 「没关系,只是稍微有些累而已。……精神方面的。」 「精神方面?」 莉娜好像还没明白,但达也与深雪摆出了能理解的表情。 哪怕只是在学校校内,看向艾莉卡的视线也比平时增加了五倍。看来在一高内也相当出名啊。可想而知在外面的话,更是因他人的视线烦闷不已吧。 「今天在家呆着的话说不定更合适啊。」 「也不能这样吧。」 达也那掺入同情的话语,让艾莉卡摇了摇头。 「离交流战也没几天了。」 这样说着,艾莉卡仿佛嫌麻烦般的站了起来。 「那就一会儿见。」 将装着换洗衣物的背包挎到肩上的艾莉卡,挥动空着的那只手渐渐远去。 「她意外的很努力呢。」 一边目送着艾莉卡的背影,莉娜以像是嘴上说的那样意外的口吻轻轻嘟囔着。 ◇ ◇ ◇ 位于京都的魔法协会本部。 今天在这里,举行了会长、支部长、部长齐聚一堂的临时会议。 「——那个男人的傲慢我已经看不下去了!如果不强硬应对的话会损害本协会的权威的!」 从刚才开始就满脸通红用力演说的人是百目鬼关东支部长。请求举行这个会议的也是百目鬼。 议题是实施对达也的惩罚。 「但是对方可是四叶家的魔法师啊。我们的惩罚没有实效性吧?」 虽说是惩罚,但魔法协会并没有使用暴力手段的权力。 最严重的惩罚就是除名。受到这个处分,作为魔法师的执照将失效,可能无法应聘以魔法技能为条件的职业。但并没有禁止使用魔法本身,如果从事不依赖执照,自己寻找顾客的职业的话就不成问题,以个人交情被雇佣的情况也是如此。 在这点上,首先达也作为四叶家的一员从最初开始就不需要进行求职活动,不论作为技术人员还是士兵或换言之战力,并没有依靠魔法协会执照的必要性。 在除名之外的惩罚还有「共济保险的不适用」以及「进行不法行为的魔法师的姓名公开」等,这更是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了吧。这些事,恐怕百目鬼自己也清楚。 「四叶家的权势并不是永续的吧!即便现在没有效果,总有一天能让他知道厉害!」 百目鬼的强硬态度没有改变。但只要换个角度看看的话,也就知道他不过在虚张声势。 「嘛,毕竟司波君藐视了魔法协会也是事实,就像百目鬼支部长提议的那样,进行惩罚决议吧。会长你怎么看?」 「嗯……我想想……」 被征求意见,会长十三束翡翠变得含糊起来。 从理性上看,不如说是从损益上看,她清楚不应该与四叶家为敌。 但是从感情上出发,想让在狄俄涅计划一事上害自己吃尽苦头的达也受点报应的感情也很强烈。 「……总之,先表决是否把他作为惩罚的对象吧。具体应该适用什么惩罚之后再说。」 「说的也是。」「我明白了。」「我赞成。」 不经意的,将惩罚的实施作为前提的翡翠的发言,获得了许多赞同的声音。 「那么,赞成进行惩罚的那方请举手。」 但是在刚想表决的时候,紧急通讯的报警器响了起来。 是规定仅限真正紧急的状态下才能联络的内部线路。表决只好中断,翡翠按下了应答按钮。 「有什么事吗?」 这是没有隐藏起不愉快的翡翠的问话。 『从防卫大臣那里打来了紧急电话。』 从免提电话那边传来了透出慌乱的声音做出的回答。 「紧急?我明白了。」 翡翠冷静地回答,对会议室的各位交代「我稍微离席一会儿」。 为了接电话离开会议室的翡翠,五分钟后回来了。 「防卫大臣有什么重要的事指教?」 问题飞向了表情严峻入座的翡翠。 「……我宣布表决终止,会议结束。」 「这是为何?!」 听了翡翠口中突然的中止宣言,百目鬼愤怒地站了起来。 「……大臣说了什么?」 别的干部向翡翠惊恐地问道。 「防卫大臣说『以政府角度来看,我们认为此次司波达也先生采取的行动没有任何问题』。」 会议室陷入了寂静。 「好像希望魔法协会也依据这一认识采取行动。」 「嘭」地响起了敲桌子的声音。 保持着向下敲击的姿势,百目鬼关东支部长的身子直哆嗦。 看着这一可怜的光景,参加会议的其他成员接二连三地离席了。 ◇ ◇ ◇ 「……是吗。真的非常感谢。……嗯,有机会的话请务必叫上我。」 以不拘小节的姿势将通话器拿在手中,接听着仅有声音的电话的真夜以优雅的手势放下了那个通话器。 「夫人,防卫大臣说了些什么?」 将茶杯放在真夜面前的叶山之所以这么问 ,是因为他看到了他的女主人通话时的样子。 「政府对达也这次行动的评价,好像已经帮忙传达到魔法协会了。」 「是这样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政府也不想跟达也闹得不愉快吧。」 「达也大人在跟美国接触的事他们也应该清楚。虽说应该不至于连缔结的协定的内容都清楚,但正因如此才格外警戒吧。达也大人可能会和四●叶●家●一●起●离开日本投靠美国也不一定。」 「被自己的小人之心魇住了呢。」 真夜以使坏的表情不小心发出了笑声。 「所以才对可能做出多余举动的魔法协会,慌忙地作出警告吧。」 「是的。」 「罢了……对达也来说,或许只是多余的关照而已。」 「这世上有着只有强者才具备的弱点。达也大人虽然是早慧的人,但毕竟只有十八岁。在本人可能没有注意的地方,虽说可能是多余的关照,我认为也应由我们这些年长者来补足。」 真夜窃窃一笑,这回是真心的笑容。 「能这么说达也的,除了叶山也没有别人了吧。如果发现了那孩子照顾不到的地方,就拜托你辅助他了。」 「那是当然。」 叶山用始终如一恭敬且真诚的态度低下了头。 ◇ ◇ ◇ 深雪和莉娜与艾莉卡分别之后,和达也分开来到了社团活动联盟本部。 「……是这样啊。关于艾莉卡在交流战的出场没有问题是吧?」 「嗯,已经取得了他校的理解。」 五十岚肯定了深雪的提问。 「不仅如此。说着『这边也要』让女子选手出场的学校含我校总计多达五校了。」 「已经过半了啊。」 「虽说是理所当然,但女生们也想参加九校战呢……。啊,不好意思。」 五十岚之所以谢罪,是因为蔓延着的九校战因达也的错才终止的中伤。他对九校战终止的惋惜,不想被深雪误解为包含着谴责达也的意思。 「为什么道歉?」 但那只是五十岚的杞人忧天。 当然,深雪并没有忘记因为达也才九校战终止的中伤。 达也被曝于指责之下的是五月。 那之后发生了太多事,她已经不再在意了。 五十岚虽然没能了解得那么清楚,总之发现深雪并没有生气,他松了口气并摸着胸膛。 「比起那个,五十岚君。」 「是的,怎么了?」 刚缓过神来就被点名,五十岚像是被魔鬼教官怒吼的新兵一般立刻绷紧了背肌。 对他的过剩反应,深雪稍微侧了侧头。 「女子选手出场的话,相应规则怎么制定?」 但是觉得他的表现并不值得在意的深雪,询问了周六被达也指出的要点。 「规则吗?」 五十岚并没有明白这疑问的目的,如此反问道。 「在大学举办的秘碑解码,女子选手出场的场合,应该是允许使用编入了对物屏障魔法的防御用武装的。至少在防具方面应该有优待的必要吧。」 深雪的回答,几乎是照搬了达也的原话。 「啊,也是啊……」 从五十岚的反应来看,他应该也知道大学的规则。 「我马上跟其他学校商量。」 五十岚这么说着,走向了电视会议系统。 看着他那焦急的背影,深雪和莉娜互相看了看对方,为了不多打搅,她们离开了社团活动联盟总部。 ◇ ◇ ◇ 话分两头,达也来到了校园深处,秘碑解码的演习林。 在他视线的前方,艾莉卡正以目不暇接的速度驰骋在魔法的弹雨之中。 那看似无谋的突进使得艾莉卡未中一弹。真是一如既往精彩的身体操作。达也一向将艾莉卡视为「最快速的魔法师」,这个印象到今天也没有改变。 如果仅是移动速度或加速度的竞技的话,比艾莉卡快的魔法师这世界上有很多。但是论及魔法加速的状态下自如地控制身体的体感的话,也就是说并不是用●魔●法●来●加●速●,而是熟练掌握自我加速魔法这一点的话,达也认为艾莉卡绝对是出类拔萃的。 虽说她的亲哥哥千叶修次也能巧妙地使用自我加速魔法,但和艾莉卡类型不同。修次之所以被称作「幻刀鬼」是因为他可以将加速和停止进行细微的切换,具备使得敌人无法瞄准的战斗技术。并不是像艾莉卡那样在人类的感知力的临界领域发挥技术。也就是说修次是变换自如,而艾莉卡是电光石火。 但是眼前躲避魔法的雨的艾莉卡,在电光石火的同时变换自如。熟练运用加速、停止、加速这些修次所使用的技术,使得模拟战的对手无法瞄准。 既是电光石火又变换自如。她扰乱人心的步伐,还没有达到修次的等级。但即便如此,艾莉卡的实力绝对是已经攀升了几个层次。 不过作为她练习对手的学生在一高也是顶级的能手。比赛以艾莉卡的快速突进击与守护着秘碑的学生平分秋色而终。 果然在不允许直接斩击的规则下,制胜方法是不同的啊。 「艾莉卡,你没事吧?」 艾莉卡受到无系统魔法的影响跌倒——是感受到了被斩击的错觉自己倒下了——无视作为防守方的男生,达也向艾莉卡搭话。 「疼疼疼……唉,达也?你没跟深雪在一起吗?」 艾莉卡的台词令达也露出了苦笑。果然是把自己跟深雪视为一体了。——但对此达也并没有感到不快。 「深雪正赶往社团活动联盟总部确认情况。你没受伤吧?」 「骨头安然无恙,只是撞伤而已。虽说挺疼就是了……这点程度不过家常便饭而已。」 艾莉卡正面吃下的是直接施加压力的魔法。在以全身作为对象的同时设置好使得压力增强的焦点,可以发挥给予局部强烈打击的效果,是被称为「压力透镜」的魔法。 虽说艾莉卡以啥事都没有般的表情在笑,但根据达也看●到的那个魔法的威力,应该受了相当严重的打击才是。 「疼的是左脚的脚后跟吗?」 「嗯,对。……可不会让你看哟?」 艾莉卡以调皮小鬼般的表情笑着。 「没有脱衣服的必要。」 达也一脸淡然的地说着,左手指向了艾莉卡。 他手腕处的装着的银环是完全思考型cad「银环silver torus」。从坠饰型的控制器那里收到想子信号的一瞬间,启动式开始出力。 发动的魔法是『再成』。看起来是完全治疗、修复魔法,但其实质是受限的时间溯行魔法。不,应该以「时间经过改变」描述这一魔法更为准确。是以「过去的某个时间点不受外界影响经历时间到达的现在」来替换「从过去的时间点受到了外界影响而确定了的现在」的魔法。 「再成」对艾莉卡产生了作用。 魔法攻击这一外部影响造成的艾莉卡左脚的伤痛,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消失了。 「……谢谢,真是对不住了。」 艾莉卡很清楚「再生」这一魔法及其使用代价。她之所以一边皱紧眉头一边表示深深地歉意,是因为她换位思考了达也所付出的「代价」。 「这种程度我才应该说是早就习惯了。」 达也以一点也看不出在逞强的口吻一边说着,一边向艾莉卡伸出了右手。 借着达也的手,艾莉卡站了起来。 「直接作用的魔法,果然要躲避的话很麻烦啊。」 「如果是弱一些的魔法的话,用气势多少也能应对啊。」 「气势什么的……也没说错就是了。」 为了看看艾莉卡的情况从己方阵营走过来的干比古,以感慨的口吻如此插话。 「都是魔法科高校的学生了,在这里不应该说『从肉体放出的想子压力?吗』」 「太长啦。想用一句话总结,说成『气势』不是更好吗?」 以轻松的口吻如此反驳的艾莉卡。 「直接攻击可以用防具进行一定程度的减轻,但果然应该准备对抗魔法吧。」 与此相对照,达也郑重地如此劝告。这股声音,有着难以言表的强制力。 「诶……。但是我,不会用什么对抗魔法啊?」 对抗魔法是指使得魔法无效化的魔法。『情报强化』、『领域干涉』、以及达也使用的『术式解体』、『术式解散』也被分类为对抗魔法。 「比较弱的魔法的话用『气势』就能吹飞吧?那么就有可能性。也是啊……」 达也 将单手放在下巴上,短暂地陷入了思考。被那个姿态吸引,艾莉卡和干比古默默地等待着达也看口。 「艾莉卡,要试试看用刀斩断魔法式吗?」 「哈?」 艾莉卡露出了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的表情。 「魔法的本体就是魔法式。如果魔法式能被破坏,魔法也就无效化了。」 「……这点程度我还是知道的。但是要斩断魔法式……到底该从哪里斩啊?魔法式并不是被刻在身体表面的吧?」 「当然是在情报次元。」 「到底该怎么做??!」 「和使用魔法时相同。艾莉卡,你使用自我加速魔法的时候,是怎样将自己的身体却定为魔法作用对象的?是使用肉体的手将魔法式写上去的吗?」 「怎么可能。那当然是靠印象。」 在回答的中途,艾莉卡发出了「啊!」的声音。 「和那一样。朝着用认知到魔法的感觉捕捉到的敌方魔法式释放魔法,也就是说用『心灵之手』挥出『想子之刃』就好,」 「原来如此……」 「我来准备用来砍魔法式的刀——启动式。我看看啊……给我两小时。总之先用现成的器材做个cad的试作品吧。」 「两小时?!」 「现成的……啊哈哈。」 干比古发出了抓狂的感慨声,艾莉卡则禁不住干笑了起来。 「在那之前请继续练习。」 达也丝毫不在意二人的反应,向校舍走去。 达也回到秘碑解码的练习场,是在如本人预告过的两小时后。他身后跟着深雪与莉娜,还有不知在在哪处汇合的雷欧。 「艾莉卡。」 达也将细长的移动终端形态cad交给了艾莉卡。艾莉卡之所以皱起了眉头,是因为在手中塞着移动终端的姿态与她的战斗方式不符。 「做出想子刃的魔法是实时发动型的。一旦启动,在使用使其终止的魔法之前会进行循环演算。」 当然,这种程度的事情达也不可能没有考虑。 「嚯……。那么我将cad装在口袋里就好了吧?」 听了不再皱眉的艾莉卡的提问,达也点了点头。 「这样就变成了有实体的刀和没有实体的刀的二刀流。最初可能会不知所措,但艾莉卡的话应该可以熟练使用。」 达也的话语令艾莉卡毫无迷茫地扬起了嘴角。 「被说到这份上了,就不能不没有干劲了啊!」 「……小猫被怂恿也能上树。」 译者注:日本谚语「豚もおだてりゃ木に登る」,字面意思猪被怂恿也能上树。是指能力低下的人受到鼓励也能发挥出超出常态的能力。 突然这么嘟囔的是雷欧。 「你刚说啥?」 「你听错了吧?你听见什么了吗?」 对当即反应过来的艾莉卡,雷欧装傻了起来。 「是想装作不知道?小猫也……嗯?」 虽说艾莉卡想要追问,但对自己想要再现的句子感到了违和便停下了。 「那就请让我在那边观摩咯。」 雷欧背向了艾莉卡,用单手轻轻挥舞,走向了救护班的待机场所。 「我们也稍微离远些吧。」 「好的,达也大人。」 「ok。」 听了达也的话语,深雪和莉娜点了点头。 「艾莉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请不要拘谨尽管问我。」 「嗯嗯,谢谢。」 艾莉卡一边向达也回复,一边又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呐,达也。」 在远离到艾莉卡听不到声音的地方,莉娜小声地向达也搭话。 「雷欧刚说的是什么啊?一般的话应该是『猪被怂恿也能上树』吧?」 「爬到树上的小猫没办法从高高的树枝上下来这种事情你听过吗?」 「哦。是这样的意思啊。」 发出了想明白的声音的是深雪。 「虽说好像听过,但那是什么意思?深雪,别光顾自己想通,也教教我啊。」 「也就是说啊。可别像在爬树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爬了多高,想要下来的时候才因为太高害怕得两眼发晕全身僵硬的小猫那样,得意忘形过于相信自己的实力会遭罪的,西城君在警告她。」 「雷欧说的话也挺刺耳啊。虽说我是已经设立好足够的安全区了,但为了不让艾莉卡逞强,我们去观战吧。」 听到深雪的话,达也以像是自言自语般嘟囔了几句。 那天,当西方的天空被染上红色之时,艾莉卡熟练掌握了名为「魔法式斩坏」而不是魔法式斩杀的魔法。 [ 5 ] 八月十四日,达也他们四人回到了巳烧岛。第二天的十五日,来自usna以习得恒星炉技术为目的的技术人员团体到访巳烧岛。他们回巳烧岛正是为了筹备这件事。 从usna那里送来了通过杰弗里?詹姆斯提供的技术人员名单,达也嘟哝道「是真的啊。」 他发出感慨的地点是另一所住宅齐聚了四人的客厅。那个声音传到了全员的耳中。 「怎么了?」 如此问话的是深雪。莉娜则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将马克杯中的咖啡欧蕾倾入口中,水波则是保持着谨慎又深沉的沉默。 「来日的技术人员中记录了阿比盖尔?斯图亚特的名字。」 「这位怎么了嘛?」 面对疑问重重的深雪,达也看向了莉娜。 「莉娜,是你的熟人吗?」 认为那个视线的意思是「去问莉娜」的深雪,将提问对象换做了莉娜。 将马克杯放回圆桌上的莉娜瞪了达也一眼,装作平常的样子回答道:「是啊」。 「阿比……阿比盖尔?斯图亚特博士是stars的技术顾问。专攻荷电粒子魔法兵器。我也受了她相当多的照顾。」 「说到荷电粒子魔法兵器的话……制作莉娜的重金属爆散和圣光之戟的就是她?」 对稍微歪头如此问道的深雪,莉娜两眼圆睁吃惊地张开了嘴。 「——仅靠我说的那点信息,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被问到为什么也……是那么难的推理嘛?」 面对仿佛啥事都没有般的深雪,莉娜重重地叹了口气。 「脑子奇怪的不只是达也啊……」 「……很抱歉,莉娜。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能再说一遍吗?」 朝不经意吐露出直白的感想的莉娜,深雪像雪粒般纯白的,闪闪发光地、温温柔柔地、干燥又清爽地,露出了冷笑。 「噫!」 自觉到失言了的莉娜,罪恶感与恐怖感涌现了出来。 「奇……」 「奇?」 被寒冷与汗水浸湿的莉娜以及加强压力的深雪。 [ 6 ] 光宣和雷蒙德乘坐的小型邮轮,正以平均五十节的速度在太平洋上向西航行。目的地正如达也预想的那样,是日本。 坐在这艘船內为了避开旁人耳目以及观测仪器而使用着『扮装行列』的同时,光宣也在制作着令牌。这种黑色符牌是周公瑾发动东亚大陆古式魔法所用的媒介。 这种符牌并不是纸质的。通过在表面经过咒术加工而黑化的薄木牌上,刻上咒术文字及图形,然后通过倒入水银,使其与咒术加工过的硫磺反应变成辰砂(硫化汞)。辰砂在日本被称为『丹』,是在欧洲被视为『贤者之石』的魔法素材。刻有辰砂魔法阵的咒符,这就是周公瑾使用的令牌。 为了准备与达也的战斗,光宣正努力准备着这些制作起来很耗费时间的令牌。 「光宣。」 听到进入包厢的雷蒙德的声音,光宣停下了正在刻印魔法阵的手,抬起头,用目光催促着他。 「航路没有偏移。自动驾驶在常运行中。」 这艘邮轮的乘客只有光宣和雷蒙德两人。航行则完全交给了机械。这个时间段,虽然西太平洋有台风的风险,但两人完全没有在意。 与其说这两位心宽,不如说会魔法的人和不会的人的想法不一样。如果是高水平的魔法师,就不会被某种程度的自然灾害威胁。即使不能阻止灾害本身,保护自己以及自身搭乘的船这种程度也是肯定能做到的。先不说即使在十师族里也排在前列拥有强大魔法力的光宣,雷蒙德的才能虽然没到会被stars收编的程度,但也有着能在高水准魔法师竞赛中取得顶尖成绩的实力。 这两个人还寄生物化了。对于遭难的风险看得这么云淡风轻倒也无可厚非。 「这样下去,在当地时间十九日就能进入日本领海啦。」 雷蒙德的话语中,连「遭难」的「遭」和风险的「风」都没有。 「十九日吗……嗯,似乎能避开最坏的事态。」 光宣带着一脸不知从何而来的安心感点了点头。 光宣预想的最坏事态,当然不是这艘船沉了。 他担心着能否赶上治疗水波的最后一步。 在光宣的策划中,有必要进行最后处理的时间应该是在两年后。 可是由于达也在找自己——虽然没有依据,但光宣关于「搜索的委托来自于达也」的推测是对的——光宣误以为水波的状态急转直下了。 作为应急处理而放置在水波身上的寄生物完全位于光宣的支配之下。如果水波的病情恶化了,通过那只压抑着病情的寄生物,光宣也应该知道才是。 如果跟她同处国内的话。 虽然现在还不清楚理由,但寄生物之间的精神感应是无法跨国的。不论相距多近,只要越过国境,就无法连通。在光宣和雷蒙德试验的时候,两人分别位于同一艘船的船头与船尾,当船头跨越领海界线的时刻,意念通讯就断开了。 老实说,这并不限于寄生物,而是妖魔——也就是精神生命体——遭遇的普遍现象。为什么连人都不是的东西,会受到连做出规定的人类都会遗忘的「国境」的影响,这确实答不上来。虽然根据有力的假说,可以解释成:最初「国境」就被赋予了避免妖魔所造成的灾祸殃及自己国家的结界的性质,但由于无法进行试验,其真实性也就无从得知了。 不论原由,逃离日本的光宣无法知晓现在水波的状态。即使是为了确认水波的病情,光宣也只有回日本这一个选择。 说到选择,光宣其实更想要通过空路入境日本的。那种想要争分夺秒尽早回国的焦虑心情现如今也伴随着他。可是失去了美军协助的光宣和雷蒙德,没法备齐可以蒙混过机场的入境检查的手续。 距日本时间八月十九日,还有三天。在那之前水波的病情不可能发生致命的恶化,光宣通过这样的自语忍耐着心中的焦躁。 ◇ ◇ ◇ 八月十六日早上。 达也在巳焼岛住宅所在大楼的楼顶停机坪和兵库碰面了。 「那么兵库,拜托你了。」 「请交给我吧。我会仔细小心地将深雪大人送到东京的。」 兵库身后停着一架主翼装备有导管式风扇的小型vtol,深雪、莉娜、水波三人已经登机了。 从今天开始,达也和深雪就要分头行动了。 由于要进行恒星炉的技术指导,达也目前无法离开工业园的一部分已经开始运行的巳焼岛。 另一边,由于九校之间的交流战的开赛时间正在迫近,作为一高的学生会长,深雪也不得不回东京了。 因此造成了两人的分头行动。 兵库登上驾驶席,将电动引擎的风道式vtol安静地升上了天空。 深雪隔着窗挥着手,达也则在屋顶挥着手回应她。 兵库在正午之前回到了巳焼岛。这个时候才回来,是因为他不仅将深雪她们送到了位于调布的家中,而且在那之后还用车将深雪和莉娜送到了一高。 这份护送深雪的工作也是来自达也的指示。理由虽然理所当然的是保护深雪的安全,但没让常驻在调布大楼里的司机而是让兵库送她们也有另外的目的。 「达也大人,您交代的东西我已经带回来了。」 虽然这么说着,但兵库的手中空无一物。相对的,他旁边露出一个身穿女仆服装的身影。 『master,请指示。』 那个人影是寄宿着寄生物的3h(humanoid home helper),也就是pixie。 达也之前命令pixie在一高学生会室里帮忙处理学生会的事物。pixie遵照着这个命令,没有离开学生会室半步。对于寄生着寄生物的她●来说,虽然有着凭借自●己●的●意●思●行动的能力,但却严格遵守着达也的命令。 既然达也将自己叫了过来,想必可以在达●也●身●边●做些什么新的工作,pixie这样考虑也是当然的。 「首先,家务就拜托你了。」、 『乐意至极。』 从pixie那边传来了正如话语中所说的那样,带有喜悦之情的心电感应。 这并不是出于3h本来就是为了辅助家务而被制作出来的机器人,这种多余的理由吧。将寄生物固定于pixie的思想核心是「为达也献上一切」这个想法。在达也身边照顾他,这毫无疑问是与pixie统一化的寄生物的真心。 「另外还有一件事。如果感知到了寄生物的入侵就向我报告。」 『您是指从外国入侵吗?』 「没错。消耗的想子由我分给你。」 『真的吗?!这真是我的荣幸……!』 pixie的身体无法自己产生想子,因此,经由寄生物本体活动而消费的必须经由外部补充。 虽然穗乃香是pixie的诞生原因,也是最大的想子供给源,但看样子从今天开始,达也将接下这个任务。pixie高兴到有点恍惚了。 「目前就这两件事。」 『……我知道了,master。』 即使在恍惚中,她也没漏听达也的话,pixie面●带●笑●容●回了一礼。——虽然达也禁止她通过念动力做出表情,但pixie真的是高兴到连这件事都忘了的程度。 ◇ ◇ ◇ 八月十九日,上午十点。 「光宣,已经进入日本领海了哟。」 看着带有gps的海图,雷蒙德催促着光宣注意。 只要进入国境就可以和寄生物交流,但同时,位于日本的寄生物也会感知到光宣和雷蒙德的秘密入境。 光宣出国的时候,日本国内已经没有寄生物留存了。虽然不觉得日本会产生新的寄生物,但仍然有寄生人偶存在。如果不用『扮装行列』进行伪装的话,恐怕可以准确把握他们的位置所在吧。 可是如果关闭寄生物使用的频道,就无法探查水波的病情。水波的病情究竟是恶化到了必须立即处理,还是说还有些时间上的充裕。这是决定光宣行动方针的重要因素。根本就不存在含糊不清地蒙混过去的选项。 光宣已经放弃了隐瞒自己的秘密入境。总之他想能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就不错了。在一瞬间内读取水波的现状,随即刻不容缓地展开『扮装行列』隐藏自己的所在。他这样决定了。 「十,九,八,七……」 让雷蒙德进行着跨越领海线的倒计时,就是为了找准实施这个 计划的时机。光宣清楚,这是一场以秒为单位的较量。幸运的是——也不知这么说对不对——达也不是寄生物。即使寄生人偶发现了他们的入侵,在报告的过程中也不免产生时间差,才对。只要在达也的『精灵之眼』看向他们自己之前发动『扮装行列』,就能避免直接被发现。这就是光宣的计划。 「……三,二,一,零!」 伴随着雷蒙德倒数的「零」,光宣在一瞬间将魔法知觉力完全展开。 光宣在珍珠赫尔密斯环礁基地里杀了stars的佐伊?斯碧卡,用魔法从烧尽的尸体中抽出寄生物,捕获并支配了它。 支配的锁链虽然在水波越过国境入境日本的时候暂时切断了,但束缚寄生物的魔法本身并没有消失。光宣通过作为「隶属之印」的魔法烙印发来的信号,确认了封印着水波魔法演算领域的寄生物的状态。 (杞人忧天了啊。) 光宣从心底安心了。埋在水波体内的寄生物,仍如和她分别时一样,保持着那种完全去活性化的状态。 封印状态也很良好。 水波的病情急剧恶化只是自己想多了。 只要知道了这些,继续维持这种毫无防备的状态就没有意义了。光宣马上打起精神,如计划那样发动了『扮装行列』。 ◇ ◇ ◇ 『master!』 一个急切的声音在达也脑海中响起。这是来自他之前命令过只在某种情况下不分场合直接汇报的pixie的心电感应。 「抱歉,博士。我稍微出去一下。」 达也此时正带着美国技术团一起参观建设中的恒星炉。技术性的讲座已经结束了。在另外安排领路人之后,达也只是单单这么交代了一句。 「我知道了。请不用在意我们。」 对于达也提出的事,阿比盖尔完全没细问就快速点了点头。作为stars技术顾问的她,已经习惯这种突发事件了吧。 走出工厂,达也一边顶着盛夏的烈日快速行走着,一边从口袋中去除小型对讲机,打开了和pixie的通话线路。 「捕捉到了吗?」 『从西方海上感知到了寄生物的波动。虽然一瞬间就消失了,但我可以确定。』 「知道具体的位置吗?」 『志摩半岛东南沿岸。』 「志摩半岛吗……」 六月末,雷蒙德?克拉克使用伪造的护照从关西国际机场入境。恐怕那附近有什么秘密入境的路线也说不定。 并且,从纪伊半岛进入内陆的话就是光宣的老家了。可能还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躲藏地。 (九岛家可是一点都不可靠啊……) 上个月中旬,九岛家曾协助过光宣的逃亡。这次恐怕也会站在光宣那边。如果利用九岛家的话,很可能会将我们这边的情报毫无保留泄露给光宣。 (也并不是没法依靠二木家……) 二木家的根据地在芦屋。如果从大阪港以及濑户内海方向登陆的话,二木家说不定能捕捉到他们的具体位置。 (……我该收手吗) 考虑至此,达也自己否定了刚才脑中浮现的想法。 如果光宣回国的理由正如达也想的那样,那应该会碰上来自对方的接触。如果轻率出手,就会又像富士树海那样放光宣躲进藏身之所,白白浪费了时间。虽然八云说了「目●前●没必要担心」,但水波的病情不知何时就会恶化。这种情况下浪费时间并不合适。 「继续以被动模式进行监视。」 『我知道了,master。』 达也最后向pixie下达了一个这样的命令。 ◇ ◇ ◇ 八月二十日,光宣和雷蒙德从神户登陆。目的地是之前雷蒙德在雷古鲁斯秘密入境时,光宣藏匿他们二人的南京町的房屋。 「这里不是已经被发现了吗?」 被带到暗门的雷蒙德不安地问道。 光宣连在意的意思都没有,通过暗门进入了房屋。 之前,看过光宣身出示物主证明的佣人还记得两人,用恭敬的态度接待了光宣他们。光宣将行李交给佣人,坐在了打扫完毕的书房椅子上。 「战场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炮弹最后落下的地方哟。」 随后,他向坐在房间角落藤椅上的雷蒙德说道。 雷蒙德花了十秒左右,才意识到这是对于他在暗门之前担忧的回答。 「你打算利用『敌人不会回到已经暴露的藏身所』这个思维盲点,是这么回事吗??」 「我可不觉得刚才那句战场的话有多可靠就是了。但我认为这里姑且还算安全吧。周围没有巡逻的警察和魔法师,况且这次也没有长住的打算。」 光绪转头看向窗外。 他的目光,正对着东方的天空。 「对。没有长住的打算……」 光宣又一次,自言自语般说着。 [ 7 ] 八月二十三日,星期五早上。 换好校服的深雪从自己房间走出,看见水波难得地坐在餐桌旁发呆。 「小水波?」 「啊,深雪大人。早安。」 水波慌忙起身。 可是在起身途中,她像是双腿脱力般一般又软倒回了椅子上。 「小水波?!怎么了?!」 深雪一边喊着一边跑过来。 「那个,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晕而已。」 深雪将两手插入想要再次站起来的水波的腋下,抱住她。 「别勉强!总之,先过来。」 维持着这个姿势,深雪将水波送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医疗呼叫!」 随后她手扶着水波的身体,呼叫家务自助系统。 『这里是医务室。深雪大人,您有什么不适吗?』 回应着那声呼叫,大楼里常驻的医疗人员的询问从墙面的扬声器中传来。 「不是我。樱井水波的身体出现了异常。请立刻到我房间来。」 『我们马上过去。』 医疗人员马上遵循了深雪的命令。 ◇ ◇ ◇ 「那么,水波的情况如何?」 『轻度贫血。医生说可能是夏日综合征。』 译者注:夏バテ,又稱暑気中り、暑さ負け、夏負け。 因为自律神经未适应夏天的炎热,而产生头晕,思考力低下,食欲不振等徵状 「这样啊……」 在巳焼岛研究室接到深雪电话的达也听到这些,稍稍放心了。 『看起来没有必要住院。现在先让她卧床静养了。』 「也是。不仅是说身体上的,毫无疑问她心里的疲劳肯定是累积了不少。对水波来说休息是必要的。」 自回来之后,水波马上就全力投身到工作中了。在那之前则是长达两周的逃亡生活。连带被光宣带走时的经历,应该也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本来她的身体就是随时可能崩溃的状况。考虑到水波挡下了让她的魔法演算领域过热的炸弹,恐怕应该更早地,即使强制也要让她休息才对。 『我打算今天不去学校,就这样守在小水波的身边。』 「我也马上回去。」 『诶?工作没问题吗?』 「姑且,参观已经结束了,在那之后就是开开会。」 达也所言非虚。从usna派遣过来的技术团队已经在昨天结束了参观,之后就是自由见习了,不懂的地方也只会在会议上统一进行说明。 『这样啊。』 屏幕中的深雪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即使莉娜在身边,但果然身旁没有达也还是会心里没底。 『我在此恭候,兄长大人。』 画面中,深雪郑重地行了一礼。 ◇ ◇ ◇ 水波的不适通过依附着的寄生物,也传达到了位于神户的光宣那里。 「……光宣,你没事吧?」 夕阳西下的此刻,光宣正一脸憔悴。甚至憔悴到了雷蒙德出声关心的程度。 冻结状态的寄生物,并没有传达意思的能力。仅仅是作为依附对象的水波,她的想子活性度通过附着在寄生物上的术式传达了过来。 不清楚详细的症状。 因此,光宣从早晨开始,就一直在和焦虑作斗争。 即使暴露位置所在,也想知道水波的详细病情的,这份焦虑。 光宣没打算一直躲着达也。可是如果仅仅被杀,或者被捕封印的话,此趟归日之行就没有意义了。如果非要被杀的话,那也必须是在水波的身旁。 「……我决定了,雷蒙德。」 光宣抬起头,一脸笑容地看向雷蒙德。 「今晚就转移。」 听到这句话,雷蒙德睁大了双眼。 「也就是说,到时候了吗?」 「嗯。明天,就把战书送给达也。」 光宣点了点头,用包含决意的声音说道。 ◇ ◇ ◇ 达也在中午之前赶回了调布的大楼。在将飞行车停在屋顶,下楼进入家门之时,水波正在她自己位于最顶楼的房间中睡着。 她起床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 「水波,已经可以起来了吗?」 先问出口的,是由于担心水波而从午饭时间开始就一直在达也深雪家客厅的莉娜。莉娜被安排住在位于和水波同一幢大楼,同样在最上层的另一个单人间。 「嗯,没问题。让大家担心了。」 水波将头转向莉娜旁边的达也和深雪,缓缓地深深低下了头。 「小水波,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啊。不论程度多轻,只要觉得不舒服就老实说哦。」 「我知道了。」 听到深雪的话语,水波又一次低下了头。 「总之,没什么大事真是太好了。」 「达也大人。打扰您的工作,我真的十分抱歉。」 「你不必在意。那也不是晚个一天两天就完不成的工作。」 看着满脸罪恶感的水波,达也故意用着过度自信的态度回应她。 「呜哇。这种只能听出自吹自擂的地方,怎么说呢,真是火大。」 莉娜特意用着非常讨厌的语气开着玩笑。 在深雪笑出声之后,笑声在莉娜、水波之间传开来。 ◇ ◇ ◇ 达也从巳焼岛回到调布,最主要的是担心水波,但也不是没有其他理由。 在回家当天没有发生他预想的事态。 他的预测在第二天的傍晚应验了。 「达也大人。有封给您的信。」 「给我的?」 达也反问前来告知「有信件」的水波的声音里没有意外感。甚至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他正在等着什么人的联络。 「是的。」 「打开吧。」 这封信没有投递到达也个人的邮箱,而是投到了家用的邮箱。 达也也没有进入自己房间独自阅读,而是让水波在客厅的墙面显示屏上打开这封信。 在自动解码之后,画面显现了出来。 一句话,和一张地图。 同时展现在被集结在客厅里的达也、深雪、水波眼前。——和他们一起吃早午晚餐的莉娜还在自己的房间。 「光宣君?」 发出惊讶声音的是深雪。 发件人,是光宣。 水波睁大着双眼,两手紧紧捂住嘴巴僵住了。 只有达也的样子一如往常。就好像他知道光宣会联络他一样。 不,不是「好像」。他就是在等光宣的联络。 「明天二十二点吗」 这封信短到瞥一眼就能读完的程度。 信中写着「八月二十五日二十二时,我在东富士演习场等你。——九岛光宣」,附的地图上标注了演习场的某一处地点。 ◇ ◇ ◇ 二十四日,星期六的晚上。 光宣和雷蒙德大胆地呆在东富士演习场内酒店的双人房里。他们并不是悄悄潜入的,而是通过光宣的魔法伪装成别人,大大方方入住的。虽然由于这里是国防军官居住的酒店,所以有着高等级的防伪装魔法对策,但也还是没能识破集合了来自第九研的古代和现代魔法技能,以及继承自周公瑾的东亚大陆流古式魔法知识的光宣的伪装。 「光宣,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被引向房间途中,一直享受着这种刺激感的雷蒙德,在锁上房门并确认没有摄像头及窃听器之后,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般地问光宣。 「这个宾馆在九校战期间,为选手提供了住宿场地。」 「诶……」 雷蒙德知道九校战是什么,也知道光宣由于健康问题,无法参加九校战的事实。 「总想着住一次啊。这种机会,可能没有第二次了。」 「……说的也是。这不也挺好的吗。」 雷蒙德知道光宣明天要干什么,连带着「没有第二次」这句话里隐藏着怎样的决意。 考虑到这点,也不想责备他这种多多少少有些乱来的行为了。 「再说谁都没有怀疑。达也估计怎么也想不到我们就躲在这种地方。」 特意用轻快语气说出的雷蒙德的发言,光宣什么也没回答,只是回以如梦般的笑容。 ◇ ◇ ◇ 达也并没有将光宣送来的「战书」作为秘密。 『……那么,你是打算一个人去?』 收到达也被光宣约战的报告,并被达也告知希望她不要插手,真夜这样问道。 「不,我打算带上深雪和水波。另外,还有作为深雪护卫的莉娜。」 『只带莉娜小姐没问题吗』 虽然提出了疑问,但真夜这句话听起来并不是那么担心。 「应该没有问题。光宣手里已经没有底牌了。」 虽然没有客观上的依据,但达也这样断言道。 『嘛,说的也是。』 真夜也没有提 出异议。 『我知道了。对于九岛光宣的处理,就全权交由达也你了。可是,这次要确确实实做个了断。』 与之相对的,真夜用着强硬的语气嘱咐道。 「领命。」 达也也没有装腔作势,接受了这个命令。 和真夜通完电话之后,达也马上拨出了另一通电话。 这次不是视频通话,而是仅有语音。 『喂。』 在三声等待音之后,一句经典的问候从听筒里传出。 「这里是达也。请问是师傅吗?」 『嗯,怎么了?』 电话的另一端是八云。 「寄生物九岛光宣和雷蒙德?克拉克已经秘密入境了。」 『星期一是吧。』 「您已经知道了啊。」 达也并没有惊讶。正如他使用pixie发现光宣他们的反应那样,八云有着察觉寄生物入侵的魔法手段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不如说八云做不到的话才奇怪。 『现在好像是隐藏起气息了啊。希望我找出来吗?』 「难道说,已经知道行踪了吗?」 『没。目前为止还是行踪不明哟。』 「即使现在不知道,想找的话就能找到。真不愧是您啊,师傅。」 达也说出了并不是社交辞令的感慨。 可是,他立刻又恢复了紧张的表情。 「可是这次您没必要告知我光宣的所在地。」 作为铺垫,达也向八云坦白了从光宣那里收到的邮件的内容。 『你是打算接受他的挑战是吧?是不是因为对方会自己现身的,所以就没必要找对方了?』 「是的。」 『水波君怎么办?难不成,你想带她一起去?』 被看透了。 达也虽然这么感觉,但也没在意。这次是即使被读懂想法也没必要戒备的情况。 「我想带她去,去做个了断。」 『去消灭九岛光宣?』 「……师傅。光宣的事,能交给我吗?」 达也避开了八云的那个问题。 『嗯……』 正因为是只有声音的通话,他才看不到八云浮上脸的是何种表情。可是即使只有声音,他也知道,那绝对是一幅想要看透达也真心的表情。 「我承诺会达成不论是师傅还是东道阁下都会满意的结果。」 『所以这次就别干涉,是这个意思?』 「是的。」 『可以啊。』 和预料相反,八云的回答马上就传了过来。 反而是达也这边,反应得带了点延迟。 「……多谢您。」 『只是,让那些位大人满意有点难啊。我觉得东道阁下应该能理解。』 「那些位大人」,指的应该是达也在追击从横须贺出国的光宣和水波的途中,在与挡在途中的八云认真战斗过后,从八云口中得知的,他所不知道的「国家的黑幕」吧。 恐怕那个「黑幕」和四叶家赞助者是同一存在。达也这样想着。一位让八云用「差不多国家第二」来形容其权力的,难以无视其意向的难缠对手。 可即使这样,达也也不打算改写自己定下的结局。 「没问题。请交给我吧。」 对于说出这句豪言壮语,他没有丝毫犹豫。 ◇ ◇ ◇ 「就是明晚了吗。总有种事情发展得太突然的感觉。」 真夜看向来自斜上方的声音来源。 也许是误读了她的视线,叶山将真夜面前茶杯里的茶倒去,新添了一杯茶。 「你不反对吧。」 「您是指达也大人只身迎战九岛光宣这件事吗?」 「虽然也会带深雪和莉娜小姐一起去。」 「达也大人应该不会允许深雪大人他们帮忙吧。夫人您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对于叶山的反问,真夜爽快的应着「是」点了点头。 「虽然我觉得达也对上九岛光宣不至于落下风,可不会又让他逃了吗?」 在变得率直的同时,真夜用提问的方式向叶山挑明了自己心中的担忧。 「我认为达也大人已经十分警戒着这点了。带着深雪大人,可能就是对于这点的对策。」 「……叶山。」 真夜在说出下一句话之前,停顿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在。您有什么吩咐。」 「万一寄生物逃跑了,元老院对我们的印象应该会差到极点吧。」 「想要将他们的哄好,恐怕不得不花大量的时间和人力吧。」 真夜口中的『元老院』,不是明治初期在帝国议会开设之前存在的立法机关。当然也不是其后续机关,和宪法外机关『元老』也没有关系。 他们成为四叶家的赞助者,抓捕并处分了一些对四叶家犯下或打算犯下恶行的魔法师,这样一个非正式的秘密组织。这就是『元老院』,东道青波也是其中一员。 实际上,四叶家根本没把师族会议放在眼里。也不在意魔法协会说了些什么。日本政府别说出面批评四叶家了,甚至反过来畏惧四叶家。 四叶家在意的,能够容忍其影响的,只有元老院。 「虽说我们的任务是处理落入堕魔深渊的人类,非人的魔物不在我们的狩猎范围内。」 「既然寄生物是能够让人类变异的魔物,就包含在了四叶家的狩猎范围之内。」 「叶山经●理●,请问这是作为元老院工作人员agent的意见吗?」 真夜用锐利的视线看向叶山。 那是一种在其他佣人面前绝对不会用来看向叶山的一种视线。 叶山是元老院为了监视四叶家而派遣的工作人员,这是四叶家中只有当主能知道的秘密。 「您言重了。这只是我作为夫人您的管家的话语。」 本来作为长年甘苦与共的结果,比起作为元老院的工作人员,叶山自己更将自己看做是真夜的管家。叶山这份一成不变的恭敬态度以及他对真夜的回答,都是他的真心话。 「这样啊……」 真夜的视线变得柔和了起来。 「那就让我听听作为四叶的首席管家的你的意见。明天,我们究竟是应该出手?还是应该按兵不动?」 「这样啊。我想为了不给达也大人添麻烦,能不能在外层设置包围圈比较合适。」 「包围圈啊……可以,就这么办吧。叶山,具体安排就交给你了。」 「分家的各位呢?」 「只通知夕歌。」 真夜没有犹豫,直接命令津久叶家之外的人不许出手。 「我知道了。」 叶山行了一礼,离开了真夜的书房,去完成主人交代的命令。 [ 8 ] 八月二十五日,星期日的夜晚。 光宣将达也叫来的地方,是直到去年都被用作九校战秘碑解码的草原赛场,也是马上就要举行的交流战的预订比赛场地。 场地已经完成了修整。由于今年的交流战没有建设观战席的预定,所以距离能够比赛的状态就只剩安置秘碑了。 由于今天是星期日,会场的设置作业没有进行。并且现在已经快晚上十点了。旁边连个人影都没有。 但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国防军的演习场内部。设有防入侵栅栏,也配有监视装置。警卫队也在定期巡逻。这里不是能轻易进入的地方,才对。 可是达也驾驶的汽车驶过演习场大门的时候连id都没被要求出示。不单单是打个照面就能通行,甚至从停车场到被招待的草原这一路上连一次都没碰到巡逻的士兵。 「呐,再怎么说也太奇怪了吧?」 听到感觉很诡异的莉娜的小声问话,深雪一脸严肃地向达也说道。 「兄长大人,这是……」 「嗯,应该是光宣搞的吧。」 莉娜一脸惊愕地盯着达也的面容。 「他用了精神干涉系魔法?!囊括了这么广的范围?!」 「光宣体内的周公瑾十分擅长扰乱方向感的鬼门遁甲这一东亚大陆流古式魔法。不是特定施法目标,而是将意识指向自己的不特定人员的方向感扰乱的魔法。恐怕是通过运用了这个,让警卫的士兵不会和我们碰面吧。」 「你说不特定人员,这种事办得到吗?!」 「你的『扮装行列』不也是这样吗。情报体伪装的效果并不会限定对相。」 「说是这么说……那大门呢?!大门的哨兵是意识到我们了的吧?」 「那应该是别的魔法。是不是被施加了『我们通行的话没问题』之类的暗示。好不容易准备的通行证就没用了啊。」 达也准备了可以合法进入与演习场相连的基地内部的通行证。可是从结果来看,不需要那东西。……总之,对达也来说,这也是只用半天就拿到手的东西,所以也没有多遗憾。 莉娜好像没有其他要问的问题了。四人一路沉默着,走到了招待书——或者说是战书——指定的地方。 他们也没必要等待。 在达也他们到来方向的正对面,光宣和雷蒙德的身影从阴暗的那侧之中走了出来。 大约相距五米。当光宣停在这对交谈来说略显遥远的距离时,在那不足一秒钟的时间里,他的视线就固定在了站在达也左后方的三人中的水波身上。可是马上,光宣的视线又回到了达也那里。 「达也。不管是昨天还是今天,我都很高兴你能来。」 「我没有不来的选项。毕竟我找光宣也有点事。」 达也回头看了一眼水波。 那视线的移动就好像是故意的。 「至于什么事,我想你当然明白。」 「嗯,我明白。去除封印着水波的魔法演算领域的那只寄生物,是吗?」 「没错。光宣,你说过只要水波并非出于自愿,你就不会把她变成寄生物,对吧。」 对于达也的声讨,光宣露出邪魅一笑。 「防止水波小姐过热的寄生物现在处于完全的休眠状态。只要我不下令,水波小姐就不会被寄生物化。」 「你是说你对自己的自制心有自信?」 光宣的笑容中又增添了一丝妖艳。这份与此时夜晚寂静相称的笑容,具备着足以令人入迷的美。 那份美,完全是超越人类之外的美。 「难以置信吧。老实说,我自己也做不到百分百相信。」 「光宣,你这……」 「达也你是不懂的吧。对于被允许和相爱之人共同生活的你来说。」 「光宣君,你……」 深雪用着悲哀的声音小声说着。 「我不是觉得达也你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我一年有四分之一要待在病床上,剩下四分之三则是一点危险的事都不让做。我想,你一定积累了像我这种人难以想象的残酷经验。如若不然,我可不觉得你能那样与世界宣战。」 笑容从光宣的脸上消失了,那副试图独自忍耐无法言说的什么重负的神情缠绕着他的美貌。 「但达也你并不是一个人。虽然我不知道过去的事,但现在和未来,你并非形单影只。」 「……所以你也,讨厌独自一人?」 对于达也的提问,光宣摇了摇头。 「我明白。我,不是一个人。就连现在,也有冒着死亡风险陪着我的同伴。虽然只有一个人。」 光宣漏出了自嘲的笑声。 「变成现在这样不是任何人的错。这是我自身选择的结果。我不觉得这是错的。虽然成为寄生物可能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但我现在仍然觉得,这个选择是对的。」 这个「对的选择」导致了杀害祖父的惨烈结果,达也并没有指出这点。 「真是愚蠢的正确。」 他只是冷冷地这样断言。 「从达也的角度来看是这样呢。你很坚强。即使你能够理解不得不变得愚蠢的那种弱小,也不能产生共情吧。」 达也觉得,这不对。 ——自己只是,无法原谅那种弱小。 可他只是想了想没有说出口。多半是因为,这不是应该在这个场合说出口的想法。 「因为我软弱,所以没有可以继续压抑自己真心的自信。我想和她在一起,我想将她变得和自己一样,这样的想法还能不能继续忍耐下去,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觉得,软弱就能让你被原谅吗?」 达也用着严厉的声音问道。 「我没想过拿软弱当免罪金牌。」 光宣微微地左右摇了摇头。 「如果是这样更应该,现在马上,将依附在水波体内的寄生物取出来。」 「取出来之后怎么办?没有冬眠寄生物的压制的话,水波小姐又会暴露在『魔法演算领域过热』的风险之中哟。」 虽然光宣提问的语气尽显讽刺,但他看向达也的眼神却无比真挚。 「即使无法治疗也能做到不让其恶化。并且我一定会,在回天乏术之前,开发出治疗方法。」 达也回答着「一定」,毫不动摇地接下了光宣的视线。 「这样啊。」 听到达也那预料之外的强硬回答,光宣用仿佛戴着能面般的表情小声念叨着。 随后,他的表情又回复到了那妖艳的笑容。 「为此有两个方法。其中一个不用说,是由我命令寄生物从水波体内出来。虽然寄生物会在一瞬间解除休眠,但在我的支配下,它不会侵食水波小姐。」 如果光宣打算这样做,恐怕早在说明之前就会将寄生物从水波体内取出来了吧。也就是说,他没打算采用这第一个方法。 「第二个方法是,杀了我。虽然那时寄生物会被解放,但它由于是强制休眠处在虚弱状态,水波小姐几乎没有受到侵食的可能。虽然很抱歉只能用感觉上的数字来描述,但开始侵食的概率大概连百分之十都不到。恐怕最多百分之五。」 只要杀了自己就能实现愿望。也就是说,虽然光宣说着让对方杀了自己,但出人意料的,他的语气淡定极了。 「喂,达也。」 目前为止都默默看着达也和光宣对决的莉娜,微微拉了两次达也的衣袖。达也没转头将视线投向莉娜。 「我觉得不可信,这难道不是陷阱吗,为了把水波变成寄生物的陷阱?」 莉娜小声说着。 「应该不是谎话吧。即使水波变成了寄生物,但他自己却死了的话,对光宣来说就没有意义了。」 达也用着光宣也能听到的音量回答莉娜。 听到这句话的光宣,一瞬间表情扭曲了。 但马上,他又取回了端正的面容。 「就是这样。达也,开始吧,」 「——我们的厮杀!」 随后发出了猛烈的爆破声。 达也面前距离不过毫厘处瞬间电光迸发。 火花在没成长为雷击前就消失了。 是光宣的『电光石火』和达也的『术式解散』。 「你们三个,后退!莉娜,深雪和水波交给你了。」 经由达也的指示,深雪拉着水波的手向后方退去。 「好!」 根据达也的指示,深雪牵着水波的手退后了。 「放心!」 莉娜则站在了深雪和水波面前。 另一边,光宣和雷蒙德之间并未出声交流。 光宣放出魔法的同时,雷蒙德已经跳起后退至不会妨碍他的距离。 光宣的全身放出想 子光。这是魔法输出高到连光宣这种擅长使用魔法的人都会泄露过剩想子光的魔法发动征兆。 可是,什么也没发生。 仔细看的话,达也周围仅飞舞着微弱的想子光。空气中的想子,在距离达也身体大约五十公分的界面处便被反弹了回去。 想子能穿透物质。之所以能反弹想子,是因为在达也周围展开了对想子进行作用的魔法力场。 可是,这种力场并没有像魔法式那样的情报构造。这是即使不具备『精灵之眼』,只要能够读取情报体的存在,有着魔法师的知觉力的人就能明白的事实。 「完全均匀的高密度想子层……?」 莉娜脱口而出描述的,就是包裹着达也身体的东西。 「并且,一滴想子也没泄露。这是想子做的盔甲,是接触型术式解体的完全体吧,兄长大人……」 深雪用着既敬畏又陶醉的语气小声说着。那和单纯没有构造,以混沌装甲为形态的接触型术式解体不同,那不是体质的产物,而是经由高超的技术产生出的对魔法防御。 「直接攻击没效果吗……」 光宣不经意间说道。他没意识到自己将想法说了出来。达也的接触型术式解体带给他的冲击就是这么大。 达也将这个技术首次用于实战是在七月中旬,那场和八云的对决中。对光宣来说这是第一次见的对抗魔法。拥有特化的『分解』与『再生』这一特性,达也在魔法防御上有弱点。特别是很难防御作用于极近距离的魔法。光宣当然打算将这作为攻略达也的关键点。 刚才,光宣放出的魔法式『人体燃烧』。这是和『生物燃烧』很像但不同的魔法。在通过『夺取电子』造成氧化现象这点上相同。可是与『生物燃烧』是通过与氧气快速化合从而破坏组织相比,『人体燃烧』是将分子间结合所需的电子夺去,从而造成分子级别的细胞崩坏的魔法。虽然不论是难度还是威力都是『人体燃烧』更胜一筹,但直接攻击对手肉体这点两者都一样。这场战斗的重点,正是这里。 正因为魔法直接作用于肉体,所以即使中途被无效化了也能给予对方伤害。由于寄生物化的光宣在魔法发动速度上能够和达也匹敌,所以在认识对方魔法式随后组建魔法的『术式解散』系统内,达也无法一直完全防御光宣的『人体燃烧』。光宣使用『人体燃烧』,恐怕是想在达也防住自己之前决出胜负。引出这份焦急就是光宣的目标。 可是接触型术式解体带来的这份全新的坚固防御,使得这个算计没能成立。现在攻守互换,光宣反而急了。 达也突然向着光宣突进。 光宣在使用『跳跃』退后的同时,释放了丰富的魔法攻击。 可是不只是直接干涉肉体的魔法,就连电击、热量、冷气、压缩空气等经由改变物理现象攻击的魔法,只要发动地点位于达也身体周围五十公分以内,就会被高密度的想子阻断以未发动的状态结束。 可攻击五十公分以外处的魔法则被全部躲开了。五十公分,这一短短的距离,对达也来说就是十足的安全距离。 即使在不断躲避的过程中,如果准备能造成伤害的大威力魔法,则会在魔法式投射之前被察觉,随后遭『术式解散』无效化。 他变强了——光宣这样想着。 自水波住院的医院那场直接对决以来,明明才过了两个多月,达也的战斗力已经上升了一个台阶,不,是一个次元。明明那个时候还能打个难分高下,但现在明显他占上风。 经过这短短的攻防战,光宣有了这种实感。 这样下去不妙。光宣考虑到。 (这样的话,就输得毫无意义了。) (为什么我们之间差距竟然这么大?) 这句疑问从心底涌出。 (……这就是不断逃避的我,和一直与强敌战斗的达也的差距吗?) 随后以自问的方式自行作答。 (这样下去的话,达也可能连杀了我的必要都不认可了吧) 光宣咬着后槽牙,死命压抑着不甘的心情。 (那可不行。) (至少要报一箭之仇。) 达也没有使用魔法。他单纯地靠身体能力追着光宣。即便这样,达也还是能立刻迫近用魔法后退的光宣身旁。 双脚踏上草地的光宣停止了连续发动的『跳跃』。 随后包含从『跳跃』分出来的魔法力在内,将其集中在其他魔法上。 在光宣驻足之后,达也也马上停下了脚步。 这并不是为了保持距离。本来达也向光宣突进就是为了维持近身战。 (跳跃的连续发动停止了。他已经注意到了吧。) 光宣从战斗一开始就使用『扮装行列』和『鬼门遁甲』将自己的实体隐藏起来。由于这两个魔法,达也无法掌握光宣的正确位置。 他追着的并不是光宣本人,而是光宣在逃走过程中使用魔法的气息。达也的目标并不是过剩想子光。这种魔法的产物也是『扮装行列』的隐藏对象。他捕捉到的是经由魔法产生的世界局部扭曲。他并不是感知引起事象改变的魔法本身,而是魔法作用的结果,以及修正这个结果的世界法则的动向。 达也自身也没达到感知世界的法则本身的水平。他感知这份模糊的迹象便已竭尽全力了。可是即使这样,仅仅追踪世界复原的轨迹就足够了。 光宣之所以停止『跳跃』,并非他看穿了达也正在做的事。这点是达也弄错了。可是结果却是相同的。他丢失了光宣的正确位置。 『扮装行列』和『鬼门遁甲』,这两个魔法依然对达也有效。 如果仅仅是『鬼门遁甲』的话,能用『术式解散』将其无效化。 可是光宣的『扮装行列』能做到将情报次元的魔法式坐标进行伪装,让『术式解散』无法瞄准。 可是,达也并不是束手无策。 和莉娜扮演安洁?天狼星的时候不同,光宣没有改变外貌。只要能确定位置,也就知道了他的要害所在。没必要攻破『扮装行列』和『鬼门遁甲』。只要知道在哪儿就行。那就适用和八云战斗时的那招。 从过去追踪现在。回溯被伪造的情报,从没被伪造的过去获得真实的现在的情报。 没有必要战胜作为魔法师的光宣。即使不攻破『扮装行列』和『鬼门遁甲』,只要杀了光宣就行。 达也的目标是破坏光宣的心脏。为此,只要碰到心脏所在的胸部中央就行。 可光宣也不会乖乖等着达也进攻。 光宣的虚像手中快速聚集着事象干涉力。 普通来讲,这是发动强力魔法的先兆。 达也打算在魔法释放之前就将魔法式消去。 可是,那里并没有魔法式。、 (——领域干涉吗!) 将一定空间内充满事象干涉力从而阻碍他人魔法的对抗魔法『领域干涉』。光宣经由自己的虚像之手做出的是局部的『领域干涉』。 目的是逃过达也的「眼」 (——很好!) 光宣感觉达也的「视线」集中到了虚像的手边。 这个瞬间,光宣手中的魔法投向了发动媒介。 空中的黑色木牌,从中飞出如同缠绕着电光的野兽。周公瑾擅长的操纵化成体之兽攻击的魔法『影兽』,这是在其上覆盖电击魔法的改编版本。既然浑身漆黑的影之兽是『影兽』的话,那被雷光缠绕的野兽就叫『雷兽』好了。 光宣与达也之间相距十五米。『雷兽』一瞬间就跨过了这个距离。——但即便如此也没能到达达也身边。它在最后一米处『雷兽』被『术式解散』消灭了。 (这也被预料到了吗!) 光宣马上又发动了准备好的魔法。 自己脑中的魔法容量。这是光宣对上达也的明显优势。这时,虽然魔法的发动地点,也就是光宣的所在会暴露,但达也没有实●时●抓住这个间隙的余力。 雷光从光宣手边奔向达也。 这并不是经由魔法进行的诱导或者收束,是实打实经由物理现象导致的空中放电。 视野中光宣左侧,一米处。在化成体之兽出现处正后方马上又捕捉到了放电魔法发动的瞬间,不,那比那迟了一瞬。达也全力踢向地面,将身体向左方推去。 在草上方翻滚的达也正右侧马上就落下了几道分叉的雷光。 简直千钧一发。 回避晚了一瞬,是因为他需要时间确认发动后的雷击魔法无法用『术 式解散』进行无效化。 如果是单纯引起放电现象的话,会在空中扩散开来。通常来讲,直到雷击命中目标为止,为了防止扩散需要用魔法诱导其进行收束。只要分解负责收束和诱导的魔法式,即使放电过程完成了,雷击魔法也会无效。 可是光宣刚才放出的雷击,并不包含收束和诱导的过程。 雷击并没有经过魔法的收束和诱导,只是结成一束直直地向着达也袭来。 如果没有使用魔法进行轨道管理的话,即使打出『术式解散』也无法将其无效化。 不,能被『术式解散』分解的魔法式已经不复存在了。虽然为了解除收束状态任其扩散应该使用的不是『术式解散』而是『云散雾消』,可他没时间切换魔法。结果,他只能凭借身体能力进行回避。 (化成体魔法只是障眼法吗) 达也一边站起,一边推理着光宣使用的手法。 召出缠绕着雷击的化成体并不是为了打倒达也,而是看穿了它会在途中遭到破坏,为下一个雷击魔法的成功奠定基础。 雷兽带着高电压。兽的形态虽然是不存在的虚像,但表面缠绕的电光则是实际存在的能量。只要雷兽奔跑,在它经过的道路上,空气就会带电。 也就是说,这样能形成电流的通道。光宣放出的雷击,就是由这层带电空气引导的。 所以在雷兽遭到分解的达也面前一米处,雷击急剧扩散了。达也回避处落下的小型雷击,只是扩散开的雷击的一小部分。 (虽然很危险……但我抓住你了哦) 刚才的雷击毫无疑问是从光宣自己手中发出的。 达也的『精灵之眼』读取着随时间流逝积累的情报。这只「眼」从雷击魔法放出的瞬间,就一直锁定着光宣。 达也根据时间堆叠的信息,持续追踪着光宣的移动轨迹。 (躲开了?!不,攻击并非无效。) 刚才的雷击,达也不得不靠身体能力躲避。并且他看起来也没那么从容不迫。恐怕很大程度上是靠运气避开的。 并且实际上,他并没有用对抗魔法将其无效化。恐怕,是做不到。刚才的一击,毫无疑问威胁到达也了。 (这个战术没错。我得乘胜追击,打乱达也的节奏。) 若是失去把握,恐怕达也也无法考虑生擒光宣。如果不将达也逼到那个地步,光宣就不会有胜●算●。 他从腰间小包中取出下一块令牌。在横渡太平洋的船中,光宣做了十几块令牌。虽然从登陆到现在消耗了几块,但除了刚才拿出的这块,包里还有五块。 储备如此充足,应该能从达也手中夺回主动。 光宣这样想着。不如说,这样对自己说着。 虽然现在战况对他有利,但光宣还是强压住从心底生出,充斥脑中的不安,解放出了第二只『雷兽』 他本想解放出来的。 可是—— 魔法没发动就终结了。 (魔法被破坏了?!) 这不是光宣的魔法释放失败。 从周公瑾那里继承来的昆仑方院的魔法,确实有着发动的手感。 而且,在时间及设备都不充分的船上制作的一次性令牌已经耗尽了。 (术式解散?!) 光宣慌忙将魔法之「眼」看向自己自身。 (明明扮装行列还在起作用,为什么?!) 他明白,自己在魔法发动瞬间通过『扮装行列』伪装的位置已经被发现了。在用『雷兽』制作电流通道的组合技中,『雷兽』必须从自己正面放出,雷击魔法也必须从自己手中释放才行。 如果观察化成体的出现地点以及雷击的发射点,就能推测出光宣在那里。 可是现在,生成化成体的魔法式被消除了。 自己既没有沐浴在想子炮弹下,也没有暴露在想子激流中。 令牌上用作输出的魔法式,直接遭到了破坏。 在光宣的知识范围内,能做到这点的魔法技术只有『术式解散』。 并且就光宣所知,能在实战中使用『术式解散』的只有达也。 (可是如果不知道魔法式的正确坐标的话,术式解散应该无法使用才是。) (难道,不破坏扮装行列就能将它无效化?) 光宣还不知道,自己的『精灵之眼』和达也的不同。从过去的位置情报推导出现在的坐标,这种事光宣连想都没想过。 暂时站在原地的达也,再一次向光宣奔来。 光宣焦急着,再一次使用了瞄准达也的『鬼门遁甲』。 『鬼门遁甲』原本是被动魔法。可以说是魔法的木马病毒。 目视,耳闻,寻找,调查,意识与知觉的指向,是将现存对象的情报读取为自身所知。『鬼门遁甲』在魔法系统上来说,是在自己反射的光(即视觉情报)、自己发出的声音(即听觉情报),以及其他各种个别情报体上附加扰乱方位的魔法式,让看见、听见的人自身的意识被魔法式感染的魔法。不论是通过肉眼还是透过摄像机所见,不论是亲耳所听还是透过扬声器听到,都无关紧要。魔法直接干涉的是取得视觉情报和听觉情报的人的意识。 这个系统性质,使得『鬼门遁甲』无法特定作用目标。光宣的魔法知觉在寄生物化了的现在也算得上是卓越的。 可是由于这份知觉的缘故,光宣注意到了一个冲击性的事实。 对现在的达也来说,在改变物理现象的魔法之外,连操作精神的主动系统外魔法都没有效果。「鬼门遁甲」能发挥作用,不过因为它是被动魔法。 平常来讲达也应该无法抵御系统外魔法。可现在,达也全身缠绕的想子铠甲,不只是物质次元,在情报次元也是浓密且均匀地展开着。 想子是以情报为媒介的非物质粒子。很显然不受制于物质次元,并且将物质次元的「被想子包裹住」这一情报在情报次元再现,对以情报作为媒介的想子来说当然轻而易举。 可是这种再现的想子层,就连通过情报次元作用于精神的系统外魔法都能阻断,这点是光宣没能预料到的。恐怕对达也来说也是一样,这份主动阻挡系统外魔法的效果仅仅是预料之外的副产物。 对现在的达也来说,只有那需要作用于自身读取情报的、一般的、被动性的『鬼门遁甲』才有用。而这种魔法被『术式解散』无效化的可能性极高。 『精灵之眼』可以将视觉情报和听觉情报进行过滤之后再认知。『鬼门遁甲』是只有继续看继续听才会持续起作用的魔法,单次的持续时间极短。只要暂时阻断视觉和听觉,认识到『鬼门遁甲』的魔法式并不困难。 光宣明白『鬼门遁甲』不起作用。但他不知道达也是否知晓这个应对方法。万一,他还没注意到也不一定。可是他已经明白鬼门遁甲可以破解,光宣就不想再靠『鬼门遁甲』了。 光宣更新了『扮装行列』,并接着发动了『疑似瞬间移动』。 维持着自己的虚像留在原地的状态,光宣的身体瞬间移动到达也斜后方五米的位置。 在移动完成的瞬间,他打算立即发动释放系魔法『青天霹雳』,『疑似瞬间移动』就是为构建魔法式做准备。 『青天霹雳』是将空气电离,让攻击对象沐浴在解离出的电子流中的魔法。造成承受负电攻击的对象,继续暴露在剩下的阳离子流中的二连攻击。 魔法的发动地点是地面上方三百三十公分。东亚大陆的「一丈」高。 达也身高一百八十二公分。加上他缠绕着的五十厘米的『接触型术式解体』能达到的高度是地面上方二百三十二公分。『青天霹雳』应该不受对抗魔法的阻碍击中达也。——嗯,应该。 可是,在完成『疑似瞬间移动』瞬间转头的光宣已经, 被达也已经追上了。 达也马上就感知到了『鬼门遁甲』的效果消失。 (鬼门遁甲中止了?) 消失的并不只有效果。『鬼门遁甲』这一魔法本身被解除了。 (陷阱吗?不对……) 怕是解除伪装之一,想要干些什么吧。先不论术式被攻破的情况,『鬼门遁甲』一直在迷惑着达也的感觉。 如果只是『鬼门遁甲』的话用『术式解散』无效化也不算难,但解除它花的功夫会导致接下来的攻击上慢一手。并且与『扮装行列』组合后,麻烦程度更甚。 在达也看来,中断『鬼门遁甲』能让他专注于应对『扮装行列』,这点值得感谢。可 是想不明白光宣的意图则让他很难受。 (……不要迷茫。这也可能只是迷惑我的的举动。) 达也对自己这样说着,在思绪陷入迷宫之前将它拉了回来。 达也感觉到了光宣使用魔法的气息。并非『精灵之眼』所「见」,而是直觉。这是八云教导他不要总依赖『精灵之眼』的成果。 跟随着气息,达也回头看去。随后在大约五米的地方他确认了经由魔法的事象变化。是惯性和质量急剧变化的痕迹。若是作为物理学者,说不定会用重力波来解释这一现象。身为魔法师的达也,则捕捉到了加重系?惯性控制魔法的余波。 (疑似瞬间移动?那样的话光宣就在那儿。) 如果相信位置情报的话,光宣从刚才就没动过。可是光宣毫无疑问对自己的情报进行了伪装。 达也用闪忆演算将自己身上的惯性降低,向着看上去是疑似瞬间移动结束的地方飞奔而去。虽然上空有魔法发动的征兆,但光宣的推定所在地就在眼前了。 达也解除了惯性降低,不依赖双目,而是凭借刚才察觉到魔法痕迹时记忆中的距离感,将右脚猛地踏出。 随后马上将右手一掌推出。 手掌确实传来了击中的手感。 达也突然,出现在了光宣的眼前。 虽然光宣吃了一惊,但并不觉得不可思议。他马上就推测出,达也使用了通过控制惯性让自己加速的魔法。 虽然想到了,但还是没法应对。 他眼睁睁看着达也的右手伸向自己的胸口。 可是对于没怎么锻炼过的光宣来说,达也这一掌,无论躲开还是防御都不可能。可即使如此,他心中仍然保留着一丝乐观。 寄生物化的光宣有着强力的自我治愈能力。即使肉体受伤,也应该不至于失去行动能力。 不如说这种互相贴近的状态对光宣来说是个机会。光宣想着,只要带着自爆的觉悟释放准备好的『青天霹雳』,虽然自己也会受伤,但仅仅身为人类——也就是没有妖魔传承也没有强化措施——的达也毫无疑问会受更重的伤。 可是,情况并非如此单纯。 达也的出掌如同电光般锐利,但不知为何在光宣看来,却十分缓慢。只是他的身仿佛完全无法反应。魔法的发动也,仿佛遥遥无期。处在仅仅意识本身追逐着达也的体术的状态。 达也的手即将触及光宣身前之时。 尽管二者并未触碰,但一股冲劲仍然传遍了光宣的全身。 没用痛感。说不上是物质层面的感觉,硬要形容的话,像波。一种皮肤之上受波纹冲刷的错觉。 (扮装行列被打破了?!) 加速过的思考认出了这种感受所代表的实质。 经由达也立在自己身前的手掌,他缠绕的浓密想子被压进了和光宣肉体重合的想子情报体,光宣身体上附着的『扮装行列』的魔法式被吹散了。 当然,这并不是结束。 达也的手掌直接打中光宣的胸部。 这次,剧痛伴随着冲击传来。 并且,一股窒息的感觉向光宣袭来。并不单单是肺里的空气被挤压出去。 心脏瞬间停止跳动,血流也凝滞了。 这并不仅仅是细胞无法得到代谢所需氧气这种肉体代谢上的问题这么简单。 经由心脏,达也的想子通过血管传递到光宣全身。引起了光宣自身想子情报体的排斥反应。 光宣的四肢剧烈痉挛着。不对,不仅仅是四肢,他仰面倒在地上的整个身体像是从水中捞出的虾一般在草地上屈伸、弹跳不止,头部像是逆着这个动作一般前后摇摆着。 从肉体中脱离出来的意识,也如同身体那般混乱一番之后,陷入了一片黑色。 达也单腿跨过光宣腰身附近,弯腰盯着他。 他两眼紧盯的并不是光宣的脸,而是胸部中央,作为目标的心脏的位置。 就在刚才他打中的地方的旁边。 弯着腰的达也用左手按住光宣的右胸,高举起了右手。 但这次他的右手并不是掌型,而是做出了手刀的姿势。 光宣的痉挛似乎已经因为力竭而平息了。 只是,他的意识还没有恢复。 光宣用焦点模糊的视线,仰视着打算剜开自己胸部的达也。 达也感受到了右手前方缠绕的想子层被光宣的想子体吞食的感觉。 下个瞬间,『扮装行列』效果消失,光宣的实体显露了出来。 达也在0.1秒之内认识到了这点。 并不是想到了,而是知道了。 他的右手将全身作为装甲的想子集中起来。 这并不是因为『扮装行列』失效才开始做的。在打出那一掌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 他做好了不设防的觉悟。利用解除了『鬼门遁甲』的光宣的迟疑,达也占到了胜利的先机。 右手接触到光宣的胸部。虽然位置稍微偏左了一些,但并没有偏离瞄准之处多远。 冲击和想子经由手掌传出。 手掌返回想子渗透的感觉。 光宣相应的表现,则是倒在了草地上。 痉挛着,来回翻滚。 达也跨在光宣上方以防他逃走,并弯腰观察着光宣的情况。 痉挛停止之后,光宣的身体脱力瘫在了草坪上面。 他看上去失去了抵抗能力。达也判断这并不是演技。 只是,这种状态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应该趁现在完成处置。 达也弯下腰,将左手压在了光宣的右胸上。 (读取肉体构造情报——完成。) (将取得的构造情报作为变量备用。) 随后,达也仅仅将右手抬高,拇指伸开其余四指并拢。 毫不犹豫地 刺入了,光宣的胸部。 [ 9 ] 对于光宣和水波的处置,达也毫无保留地告诉了真夜和东道。 两人都没有反对。 随后现在,光宣、水波、还有达也一起位于建造在巳焼岛地下深处的监狱里。 周围那比核避难所还厚的墙壁,是用混凝土、树脂、铅和铁的复合材料制成的。地下监狱仅仅由一个很大的螺旋楼梯连接地表。楼梯中间有三道装甲门,要到达地表必须打开五道门才行。 这个异常严密的监狱,就是光宣和水波的卧室。 今天是八月二十八日。距离达也和光宣的决战之夜,已经过去三天了。为了进行光宣和水波在这此沉眠的准备,花了三天。 「光宣,开始吧。」 将两人带到这里的达也,催促着光宣。 「我知道了。……水波小姐,没问题吧?」 光宣要进行的是寄生物化的仪式。 此时此刻,水波还是,人类。 「嗯,拜托你了。」 水波的回答中没有犹豫。这三天,也是用来测试她觉悟的时间。 「那,就在那里躺下吧。」 身穿如同婚纱一般洁白无瑕带长裙摆睡衣的水波,按照光宣所说的那样躺在了床上。 「眼睛闭上。」 「好。」 随着水波的眼睑合拢,她的意识就这样沉入了脑海深处。 醒来的时候,水波已经是寄生物了。 一清醒上,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寄生物化。 (水波小姐,听得到吗?) 光宣的声音从意识深处传来。 她立马就明白了那是光宣的声音。和自己的思考之间的区别,十分明显。 (嗯,听得到。) 心中回应着。这时她也没把自己的的意识和光宣的意识弄混。 「成功了。水波的自我没有损失。」 光宣这句话比起是对水波说的,更不如说是对她的主人达也说的。 「这么顺利真是太好了。」 达也的,这句慰劳之语不带丝毫讽刺。 「是啊。」 达也打从心底觉得这份成功真好,光宣也从心底安心了。 「那么,两位,就在这里告别吧。如果期间误醒的话就用内线叫我。」 「嗯,没问题吗……?」 光宣以大吃一惊的表情反问。水波也隐藏不住意外感。 两人想说的事达也明白。可是达也有必要见证光宣和水波切实地沉眠了。 不论是光宣还是水波都明白,现●在●的●世界里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并且正因为明白这点,光宣才选择了这个地下监狱。 水波选择了跟光宣在一起。 现如今,他也不想动摇二人的决意。 「晚安,好梦。」 达也留下这句话,离开了二人的新居。 [ 1 ] 二〇九八年三月八日。 距离毕业典礼还有一周的时间。最近的国立魔法大学附属第一高校内弥漫着浮躁的气氛。 现在的三年级生相比两年前被称为三巨头的三名实力者毕业生更加人才济济,与其这样说不如说可以被评判为更加杰出和优秀。 从刚入学开始就展示出凌驾于当时的三年级生的魔法实力,且在籍时就被判明是那●个●四叶家直系的前学生会长?司波深雪。 虽然作为二科生入学,但在一年级的夏天,在九校战的舞台上展示出超乎高中生水平的魔法工学技术,并在二年级的第三学期被判明是四叶家的直系,在三年级第一学期被判明是那●个●「托拉斯?希尔弗」本人,且已有传闻说被保证从魔法大学毕●业●的前学生会书记?司波达也。 虽然因为这两人所放出的光芒实在太强烈而显的较为暗淡,但也有其他不少优秀的准魔法师,不仅如此,还有好几个虽然身为高中生,但却拥有着在特定的业●界●中被评价为第一线的魔法师也望尘莫及的实力的年轻魔法师。 例如,有虽然作为在现代极为罕见的留学生却在学校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实绩,但在了解她的真实实力的人之间被评判为拥有和司波深雪并驾齐驱的实力者的安洁莉娜?库都?希尔兹。 有和司波达也一样,入学时即使是二科生但却在九校战上崭露头角,在升到二年级时变为一科生,而且之后还夺得了风纪委员长的地位的吉田干比古。他身为古式魔法师的同时也通晓现代魔法,在古式魔法师之间被期待成为能给传统的魔法技术带来革新的麒麟儿。 有在取代被终止的二〇九七年度的九校战而开展的秘碑解码交流战中,身为女生却作为一高的代表选手中的一人出场比赛,并成为交流战一高优胜的mvp的千叶艾丽卡。而且虽然是非官方的记录,但她在交流战中创下了击败对方选手最多数量的记录。 其他还有拥有着『射程距离零range zero』异名,在参加的魔法格斗的公开赛中,身为高中生却进军前四强的十三束钢。还有受魔法大学教授肯定评价,在光魔法操纵领域已经处于日本顶尖水平的光井穗乃香。还有其他好几个学生包括北山雫、五十岚鹰辅、明智英美、里美昴、森崎俊等等,他们在各自擅长的领域中也受到了很高的评价。 今年的三年级学生所在籍的这三年才被人称为是一高真正的黄金期,更有甚者有不少学校相关人员已经开始担心他们毕业后的来年以后情况了。教职员工和在校生们也对三年级生的毕业感到惋惜,抱持着一抹寂寞感和不安的同时,也想尽全力地赠与他们祝福。这就是一高内所充斥着的不安定、不断波动无法平静的气氛的本体。 ◇ ◇ ◇ 在车站到一高校门的这条通学路上。 「啊,是达也。你是什么时候回东京的?」 一阵响亮而又活力四射的声音向着久违去上学的达也飞来。敢当着他旁边的深雪,还有深雪旁边的莉娜都在的状态下无拘无束的向达也搭话的女生屈指可数。 「艾丽卡,早上的招呼不应该是这样打的吧」 回答她的不是达也,而是皱了皱眉头的深雪。 「抱歉抱歉。早上好呀,达也,深雪,莉娜。」 艾丽卡重新老老实实的打了招呼。 绝对不能违抗深雪是一高女生之间等同于常识的不成文铁律。 「早上好,艾丽卡。」 紧随达也打完招呼后,深雪和莉娜也也对艾丽卡说了「早上好」。 在一通招呼打完之后,最先开口的是达也。 「已经和艾丽卡你快一个月没见了吧」 「是这样吗。啊啊,对啊,之前达也你来学校的时候我去考试所以不在学校啊」 不仅是魔法大学,就连因成为警察的校友众多而闻名的一般大学也『不来我们这里吗』这样叫她去参加入学考试。魔法科高校的学生被一般大学劝诱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就是这样。然后,你决定好去哪里了吗?」 这时莉娜问艾丽卡她打算升学去哪里。 「果然我还是想去魔法大学」 「真的吗?」 深雪这样问她是因为艾丽卡的升学之路一变再变。 「这次是真的确定了。虽然我直到现在也没有考上魔法大学的实感。」 本来艾丽卡都不打算继续升学了。 在去年五月的时候,她就说过「我高中毕业之后就去武者修行」,这绝不是开玩笑说说的话。直到暑假之前,她都在相当认真地考虑着如何出去旅行。出国的计划和为赚取旅费而干的挺能赚的打工也都认真地在调查着。 但是由于在秘碑解码中的出场,使得状况改变了。 由于艾丽卡的实力被千叶道场的门生们口口称颂,所以从以前就被警察和国防军所熟知。但是组织越往上对于传闻就越低估,换句话说就是戴着「逆色眼镜」看的人很多。 但是随着艾丽卡在交流战上的活跃表现,他们发现她的实力明显凌驾于传闻之上。特别是不伤及对方就将其无力化的无系统魔法「幻刃」——「幻冲」的斩击版——,以及是可以被看作「术式解体」的亚种的无系统对抗魔法「术式斩坏」——用想子的刃来斩掉魔法式的技术——警视厅的干部注意到这是最适合镇压魔法师罪犯的技术。 从魔法大学毕业去当警察的人很多。暑假结束后,艾丽卡就一直处于被警官辈出且盛行武道的一般大学的ob和已经成为警察官僚的魔法大学的ob们之间拉来扯去的状态。 处于这种状态的艾丽卡似乎终于在将近毕业的时候决定了升学方向。 「太好了。那么我们四月以后也在一起呢。」 「嗯……」 听完深雪这话,艾丽卡像是害羞似的笑了。没想到竟然能进魔法大学,想必这才是她毫无虚伪的真实想法吧。 「我也要上魔法大学哟,请多关照啦。」 「莉娜,看来你真的不回美国啊。我才要请多多关照啦。」 莉娜从以前开始就公开说过「我要升学到日本的魔法大学」。但是艾丽卡知道莉娜是usna的国家公认的战略级魔法师「安吉?天狼星」。所以之前艾丽卡对莉娜说的这话还不太相信。 达也所在的魔工科的班级是e班。 深雪和莉娜是a班。 然后艾丽卡是f班。 四人便在楼梯口以深雪和莉娜、达也和艾丽卡两两一组就此分开。 e班和f班两个班级就相邻着。达也和艾丽卡两人直到各自的教室为止都肩并肩走在一起。 「话说回来啊,说到刚才聊的话题,达也你准备怎么办啊?」 「和之前说过的一样,预定的升学,就读于魔法大学一事并没有变化。」 对于艾丽卡的提问达也一脸「为什么事到如今还问这种问题」的表情回答道。 「去魔法大学的事我知道,但是达也你的情况不单单如此吧。」 「啊,你是这个意思啊。」 但是听完艾丽卡的回应后,达也变为理解的神情。 「嗯,就是这个意思。你准备是以恒星炉的研究优先呢,还是以军队的工作优先?」 艾丽卡还不知道达也已经不是国防军的一员了。比起说是辞退了国防军的工作,倒不如说他本来就不是正规的士官,但由于在一年级秋天所发生的横滨事变的印象实在太强烈了,以至于达也是国防军的一员这一刻板印象一直难以磨灭。 「暂时我还是以研究为先。不得不实现的课题实在太多了。」 「诶……那么你大学也不怎么去啰。」 「谁知道呢。但想学的东西有很多,我还是想尽量去学校的。」 「真是认真啊,不对,应该说是求知欲吧。」 「这很普通吧。」 虽然艾丽卡一脸呆住的表情,但作为这个时代的年轻人,达也的态度并不罕见。现在的科学技术正日新月异。为了适应技术的进步,社会制度的变化速度也非常快。并不只限于魔法大学,现在并没有什么玩耍的余裕留给大学生。 ——不过利用所剩无几的余裕反复努力进行社●交●活动也是现在的大学生生活的一部分。 「哟,达也,好久不见啊。」 就快到f班教室的地方,正和其他学生在走廊上聊天的雷欧向他搭话。 「雷欧,早上好。」 达也回了雷欧一句招呼,往旁边走的艾 丽卡小声说了句「那我先走了」便挥了挥手走进教室里。比起以前他们俩一见面就拌嘴,现在真的是有了长足的进步。 正和雷欧谈话的女生也向达也打了个招呼后离开了。她向着楼梯走去所以说不定是学妹。 「打扰你了吗?」 「你说什么呢,是我先向你搭话的呀。」 说的也是啊,达也想到。对方是女生这一点令她有点在意,但听说雷欧在后辈中很有人气。这肯定不是令人惋惜的机会吧。 「我想想,我们两周左右没见了吧。」 「差不多十天左右吧。」 达也仔细的修正了雷欧的话。他并不是恶意刁难雷欧,而是不由自主就说出口了。 「这样啊。今天怎么来学校了?又是被校长叫来的吗?」 雷欧表现出对达也刚刚的纠正毫不在意的样子,这样问道。 听到雷欧的询问,达也稍稍皱了皱眉头。 「不是校长,我是被事务长叫来的。有个无论如何都要本人亲笔签名的东西」 「还有这样的事……?嘛,达也你在各种方面都很特殊嘛。」 ——说到特殊的地方,雷欧所选择的升学方式也很特殊。最终他并没有升学到魔法大学。 而是选择考进了『克灾救难大学』。俗称『救援大』。 在第三次世界大战后,在我国为了让国防军专心于防卫任务,以前由军队所负责的发生大规模灾害时的救助活动,非消防也非警察的救援部队被组织起来了。其名为『克灾救难队』。通称『日本救援核心』,或单单被称为『救援核心』。 经年月流逝不断发展,救援核心队的守备范围已经扩展到海难救助和山岳救助了,现在它已经成长到能负担了消防和警察工作的一部分工作了。 『克灾救难大学』能从其名就知晓它是为了『克灾救难队』的救援核心而育成高级人才为目的的教育机关。它的定位和防卫大学相近。 但其与防卫大不同的是,几乎没有魔法科高中学生报考这所学校。这是因为虽然在发生灾害时的救援活动中有魔法师的活跃表现,但救援大里教授的是活用机械科技而不依赖魔法进行救援活动的技术。入学考试也是如此,并不会因为会使用魔法就变得更有利。 雷欧本来想进入山岳警备队的。他进山岳部也是为了加入山岳警备队,他并不打算升学,想直接变成警察。 但是从他准备参加魔法大学的入学考试的时候开始,他就详细调查了魔法大学以外的各种学校。结果决定将救援大作为第一志愿。 在入学考试中不能使用魔法这件事对雷欧来说完全不成问题。他现在依然不擅长硬化魔法以外的其他魔法。所以包含体能测试和体育运动实技考试的救援大对雷欧来说反而更有利——。 「达也你是不是有和我们不一样的手续要办理?」 对着到底达也是为什么被事务长叫来这件事兴趣盎然的雷欧, 「我也不清楚详情。」 达也冷淡的回了一句。 「还有……上次把我叫来的是校长,不是教务主任。」 然后,他又这样跟了一句。 「没什么大的差别吧。」 虽然雷欧这样说,但是被作为最终决定者的校长叫出来和接受教务主任的指导,这两者的意义相差甚远。特别是前天教务主任受到魔法大学的委托来听取达也他想在大学里学习什么东西。和所谓「传唤」的性质相差甚远。 就算想在这件事上反驳雷欧,也不能在f班门口堂堂正正的直接说出来。 「那么,之后再见咯。」 「嗯嗯。」 两人都没有相互挽留,达也与雷欧告别,进入了e班的教室。 e班的学生有六成以上都在教室里。 「达也,早上好啊。」 隔壁座的美月规规矩矩的向他打了一个招呼。 「早上好,美月。大家,来的蛮齐的嘛。」 回以招呼的同时,达也还将刚才感到疑问的事问出了口。 三年级的学生从前不久开始就自由选择是否去学校了。现在已经是进路基本上决定好了的时期了。像达也这样,在这种毕业将近的时候还残留着档案上的手续的学生应该不多吧。也没有毕业典礼的事前练习之类的事情。三年级学生毕业典礼的事前准备用视频就可以说明清楚了。 也就是说,三年级学生本应没有必要来学校的,但不仅是e班,别的班级也有不少同学来学校了。达也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只有在学校才能做的事情还蛮多的。而且大家也很在意社团的事情。」 原来如此,达也想到。刚刚想漏了这个可能性。被美月这么一提醒,他便这样感到。 一直在巳烧岛这种治外法权领域生活着所以忘了,在市区里,魔法的使用一事是被严格限制着的。巳烧岛被四叶家实际支配着,所以日常使用魔法也不会被责难。不如说在日常生活中使用魔法才是理所当然的事。但以一般情况来说,没有许可使用魔法就会变成被警察盯上的目标。 在魔法大学和其附属的高中的范围内,是例外的可以使用魔法的场所。但是和巳烧岛不同的是,超过被许可的范围使用魔法的话也会被警察逮捕。 即使如此,在这个学校的地盘内使用魔法的自由度和校外也有天壤之别。对多数的学生而言,想正经的使用魔法就只能来学校了。也就是说,除了达也等一部分的例外,其他人要想练习魔法的话也只有来学校练习了。 不过就美月她的情况来看,在现在毕业将近的时候来学校是因为另一个理由。她是美术部员。不知是有作品还留有最后的润色工作呢,还是热心于指导后辈呢。 据她本人所说,正式的开始绘画是在进入高中之后,大概。——虽说是正式不过也就是高中的社团活动级别的东西。不过,大概是性格使然吧。升学的学校也是与绘画相关的地方。 她并没有进入魔法大学。本来美月就是为了自己的眼睛——为了能控制灵子放射光过敏症而进入一高的。虽然美月作为魔法师来说拥有着稀少的才能,但她没有那么拘泥于自己的魔法技能,想要成为魔法师的意识也不怎么强烈。 本来想着如果在高中里取得满意的成果的话,就算多少拼一把也要考进魔法大学的美月,但现在已经超乎预想的能几乎完美控制她自己的「视力」了。虽然现在还戴着遮断灵子光的眼镜,但已经达到即使不戴眼镜日常生活也没什么问题的水平了。就关于灵子放射光过敏症的方面来讲,在去年九月的时候就没有升学到魔法大学的必要了。 就升学这点还有一件事不得不提的就是,在三年级第二学期的时候,美月考上魔法大学的可能性就很低了。虽说她拥有超过笔试成绩合格线的成绩,但她的实技没有达到合格线。即使如此如果拼一把的话也是有可能合格的,但比起她自己,美月的双亲更反对她参加魔法大学的入学考试。 结果,美月选择了设计类的专门学校。在众多专业中她选择了专攻cg的课程。在这个时代,人们认为大学和专门学校并没有优劣之分。而且大学也变的越来越专业化,与职业相连的教育的比率也不断提高。根据不同的业界也有一定程度的公司还扬言道「我们不录用大学毕业的学生」。 但是美月不打算完全切断自己的魔法之路。她对魔法的学习在大学之外也继续进行着。 现代魔法学的倾向是重作用系的技术而轻知觉系的技术。魔法大学的教育也遵从这个倾向,以作用系的技术为中心来编排全部课程的教学计划。关于美月擅长的知觉系的技术,比起现代魔法的专家,不如说在古式魔法师之间积累的比较多。只不过还没有进行理论化罢了。 决心升学到魔法大学的干比古在大学的学习之外也准备着手将古式魔法理论化、体系化。美月也会助他一臂之力。她之所以选择cg设计而非水彩画或油画的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古式魔法中所使用的咒字和魔法阵之类的东西无法简单的拍下来,不得不用画画的方式记录下来。 恐怕美月在专门学校毕业后也一定会与干比古二人三脚的不断向前迈进吧…… 「那个,达也……我的脸上沾着什么东西吗……?」 美月用不安的表情向达也问道。 达也终于发现自己正用欣慰的目光看着美月。 「没什么,只不过觉得虽然已经临近毕业了,但你还是为了社团而来学校,真是疼爱后辈啊。」 「没、没这回事啦!怎、怎么突然怎么说呀。」 美月满脸通红的挥动双手。 看着对他的话毫不怀疑的美月的反应,达也的视线变的越来越温和。 ◇ ◇ ◇ 理所当然的,学生会和风纪委员都已经完成换届了。 深雪和穗乃香、当然也包括达也都已经不是学生会成员了,干比古和雫也已经不是风纪委员了。 午休时也不用被工作叨扰,达也他们聚集在食堂里享受着午餐。 「达也,你知道吗?三高和六高的毕业典礼要延期了。」 将这个情报在餐桌上一语道出的是穗乃香。穗乃香也理所当然的将从四月开始进入魔法大学。当然,雫也一起。 「啊,我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哟。」 随声附和的是干比古。他也从下个月开始接受魔法大学授课的学生了,但暂时需要过着白天上学晚上参加本家的仪式的生活,这使他十●分●兴●奋●地不断嘟囔着。那个仪式,对于古式魔法师来说,似乎被认为是能独当一面的第一阶段的重要仪式。 「是新苏联的影响吗?」 听完穗乃香和干比古的话,达也以提问的形式回了一句他的推测。 「是的。因为日本海沿岸还是戒严态势。」 正如穗乃香所说的,北海道?东北的日本海沿岸的地区、北陆?山阴的沿海地区各都市现在已经发出非常事态宣言了。这是应对新苏联在海参崴集结大军所做出的措施。 新苏联政府硬说「这是以演习为目的」,但这种借口日方不可能不假思索全盘接受。如果是单纯的示威活动倒还好,但也不能舍弃新苏联准备进行全面进攻的可能性。 八月时新苏联受到达也的反击之后,也没有进行报复,在去年都一直老老实实的呆着。但果然,没有这样就此作罢之意吧。从年初开始就不断在极东开展可以被视为威吓的大规模演习。然后终于在五天前开始进行海陆军的大动员。 达也也把握着新苏联军队的动向。恐怕,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知道的更详细。新苏联军的目的不是侵略战争而只不过是威吓的这个情报他已经掌握了。恐怕比国防长官和防卫部的干部更正确的把握着事态。 所以达也并没有过度担心现状。但是他有些担心新苏联前线士兵的暴走,这种事何时发生都不足为奇。如果发展为对日本进行大规模的攻击的话,达也基于和东道青波的秘密契约将会毫无顾虑地介入战争。 「三高和六高好像都预定将毕业典礼延期至二十四日。」 干比古追加了一句详细的情况。 「延期九天吗……还真是慎重啊。」 这是知道并没有紧逼而来的危机的达也的坦率的感想。 「估计学校是想与其由于戒严态势的延长而不得不再次延期,还不如事先能延长多久就延长多久吧。」 但是这样做也是可以接受的。因为天真的预测而将预定的时间来回变动,对学校相关人员也十分麻烦。 「这样啊。一条他们也真倒霉啊。」 说起三高,果然熟悉的也就一条将辉和吉祥寺真红郎两人。 他们也将就读魔法大学。将辉在夏天的时候还倾向于防卫大学的,结果还是决定上魔法大学。这件事虽然也和达也商量过,但他的建议是否影响了将辉的升学就不清楚了。 本来被认为对升学之路完全没有烦恼的吉祥寺其实也有不少迂回曲折。 对于既是「基本码」的发现者也是旧第一研的旧址上建立起的「金泽魔法理学研究所」的研究员的吉祥寺,从以前开始就有声音说他比起继续读大学,不如就这样继续留在金泽研究所做自己的研究比较好,不过这终归只是少数人的意见。 但是这种强加于人独善其身的声音在战略级魔法『海爆』的登场后高涨到了无法无视地程度。在现在这种困难的国际形势下能开发出战略级魔法的技术者去大学里面悠●闲●度●日●真的好吗,这样以正●义●为名自说自话的人一下子出现了很多。 本来魔法大学既不是玩耍的地方,吉祥寺也没有道理去牺牲自己的学术自由。对这样不负责任的正●义●感●只要抛之脑后就行了,但一板一眼正经的吉祥寺被人说了「国难」之后变得十分烦恼。 将吉祥寺的迷茫一刀两断并决定升学方向的关键是将辉的「果然还是去魔法大学」这样一句话。并且将辉和吉祥寺一起顺利的从四月开始和至今为止的一样一起亲密地去学校了。 下个月开始就要上东京的魔法大学的话,当然就不得不寻找东京或者东京近郊的住处。为了新生活所做的许多准备都是必不可少的。毕业典礼推迟的话,这方面的准备所用的时间就会减少。对一条家的继承人和他的朋友来说,寻找新的住所可能不会花什么功夫,但提前上京去习惯新的生活环境的时间是无法缩短的。 深雪也考虑着同样的事情。 「一条他们可能会在毕业典礼之前来我们这里呢。」 她将这样的预想说了出来。 确实,考虑到东京和金泽的距离的话,在东京开始新生活后只在毕业典礼时回一次金泽也是十分现实的一种选择。 「啊啊,确实蛮有可能的。」 所以达也就这样回答了深雪。 其他友人间也没有提出异议。 [ 2 ] 二〇九八年三月十五日,星期六。 魔法大学附属第一高中,终于迎来了毕业典礼。 不仅只有一高。除了三高和六高,其他的附属高中的毕业典礼都在今天一齐举行。 在海参崴集结的新苏联的大军从三月十日开始慢慢减少,并确认到在十三日时回到了平常的状态,但日本海沿岸的城市要解除戒严态势预定要到明天,也就是三月十六日才可以。金泽市的三高和出云市的六高现在还不是开毕业典礼的时候。似乎延期举行还是比较妥当的判断。 在许多父母和兄弟姐妹们还有到场来宾们的见证下,毕业证书的授予仪式正庄严的进行着。这种情况与上世纪的毕业典礼相比并没有什么改变。 二〇九七年度的毕业生正好为一百七十人。也就是说,从入学的时间点来看一共有三十人退学了。这个数字相比历年来说既不算多也不算少。本希望借由新设立的魔法工学科来减少退学人数的,但现在看来要产生效果还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另一方面,关于毕业生的升学方向为:共有一百二十八名学生升到魔法大学。十五名学生升到防卫大学。升学到魔法大学的学生大约上升了百分之十,选择升学到防卫大学的学生的百分比稍微减少了一些。这恐怕是由于新设立的魔法工学科起到了效果。 而且,这个魔法工学科是从二年级升级时新设立的,从设立开始就没有出现过一个退学的学生。二十五人全员一同迎来毕业这件事可以说是所有班级中最为优秀的成果。 毕业证书首先会颁发给最优秀的毕业生——不仅只看成绩,课外活动也会作为参考的被认为是最优秀的学生才是第一个领取,之后就是与成绩无关从a班开始按顺序授予,这是直至去年为止的颁发流程。 但是今年少许有些不同。 最先被叫到名字的是深雪。这是谁都能接受的,理所当然的结果。 但是最后领取毕业证书的人却不是h班的毕业生。 最后被叫到名字的是,达也。 在走上教坛的达也面前,百山校长再一次宣读了毕业证书。 「——修完所定的教学课程,成绩合格,准予毕业,特发此证」 从被写上去的字面来看,毕业证书是同一个模板毫无趣味也无可非议的东西。 但是,到这里事情还没结束。 「另外,对您于在校期间,对各界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使本校的名誉有了巨大的提升,我对您表达深切的感谢。国立魔法大学附属第一高中校长,百山东。」 虽然交付给达也的书状只有一张毕业证书。但就算是只有一句话,校长向一位毕业生说出感谢的话也是前所未闻的大事。 在一阵猝不及防的短暂沉寂之后,传来了零星的掌声,紧接着人声鼎沸,一阵阵高声的喝彩响彻全场。 作为一个劣等生入学的达也,却作为超越了优劣的规格外的学生迎来了毕业。 ◇ ◇ ◇ 在毕业仪式之后,学校举行的毕业派对直到去年为止还是将一科生和二科生分成两个会场举办的。但是今年没有将一科生、二科生、魔工科生区别开,而是都放在一个会场中举办派对。 由于人数翻倍了,所以不是去年为止所使用的小体育馆(小体育馆有两个),而变成在中庭举办的花园派对了。如果遇到天气不好的场合的话,预定会使用本校舍楼、实技楼、实验楼的各楼屋顶来张开一张巨型的帐篷。万幸今天天气温和晴朗,在帐篷下举行花园派对这种没有情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开完毕业典礼之后,毕业生络绎不绝的从讲堂向着作为派对会场的中庭移动。在这途中,有女生叫住毕业生泪流满面地表达出对其离去的不舍之情,毕业生也对后辈们回以眼泪的风景,在这一点上,魔法科高中与其他高中并没有什么区别。 达也他们也和一直以来的成员们一起,和其他的毕业生迈着同样的步伐向会场走去。 「话说回来你真是太厉害了啊。在毕业典礼上被校长感谢这种事,真的是前所未闻吧?」 雷欧用难掩兴奋的表情说出一句感叹。 「这对学校校方来说也是一种苦肉计吧。」 「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达也的这句回答后用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并将疑问问出口的不仅只有艾丽卡一个。 「我被免除出席考试是以参加狄俄涅计划为前提的。让出席天数和学分都不够的我毕业需要别的借口吧。」 「……我觉得不仅是因为这样吧。」 「就是啊!事实上达也你确实有着让学校感谢的活跃表现呀。」 接着艾丽卡所说的话,穗乃香也正热心的解开达也的误●解●。 就这样喧闹着一起走到中庭的会场后,他们暂时在入口处分开了。艾丽卡和雷欧走向同为f班的同班同学去了,穗乃香和雫被在九校战的新人战中一同奋战的英美和昴叫去了,美月去了美术部的朋友们那里,干比古跟着美月一起去了。 变为三个人的达也、深雪和莉娜的身边——准确的说是深雪的身边,作为现任学生会长的泉美正大步走来。她身边还陪有一名身着红●色●校●服●的男同学。 「一条同学?!」 深雪不由自主的叫出声的一样,那名男学生是三高的一条将辉。 「……司波同学。好久不见」 一脸害羞的将辉向深雪打了声招呼。——自然把达也和莉娜给无视了。 「嗯,好久不见,但是……」 「我自知僭越,不过还是把他叫过来了。」 为什么,对将这样的台词硬生生咽下的深雪,泉美从旁插了进来。 「虽说只有一个月,但一条前辈也算我校的在席的毕业生。他好不容易来东京了,就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叫他一起来了。」 由于三高的毕业典礼延期了,所以严格来讲将辉还不是毕业生。 「这样啊。泉美酱,真亏你意识到这件事呢」 但深雪也没有指出这点细枝末节的事,就慰劳的泉美一句。 「您这样称赞我真是担当不起!」 看着全身都透露出感激之情的泉美满脸笑容不断的点着头,深雪将视线回到将辉身上。 「一条同学是什么时候到东京的啊?」 「是前天到的。新苏联军的配置回到平常的状态以后,比三高的毕业典礼早一步上京来了。」 此时不知为何将辉看上去有些紧张的样子。 「那个,以东京为根据地的七草家和十文字家在前天已经打过招呼了。」 深雪有些惊讶的看向将辉。她用不明白为何这样理所当然的事情要在现在这个时间点特地说出口来的表情看着他。 「原来如此。泉美在第一时间知道一条上京是因为这个理由啊。」 「就是这样。」 由于达也的解围,将辉浮现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此时将辉才终于将注意力转向深雪以外的人。 特别是看到莉娜后,他变的一脸诧异。 「一条同学,她是安洁莉娜?库都?希尔兹。由于某些理由所以寄宿在我们家」 察觉到她的视线后,深雪把莉娜介绍给了将辉。 「我是安洁莉娜?库都?希尔兹。请叫我莉娜吧」 听完深雪的话,莉娜用客客气气的笑容向将辉打招呼。 「啊,你好。嗯嗯,我是一条将辉。请多指教,莉娜小姐」 将辉虽然有些慌张但还是回应了自己的自我介绍。看来他虽然喜欢深雪,但即使如此对莉娜的美貌也不是毫无感觉的。 但将辉也不是单单一个容易被糊弄的花痴。他并不是不擅长面对女人。只不过深雪是个例外罢了。 「……容我冒昧,库都九岛这个姓难道是……?」 对将辉的察觉力之强,莉娜并没有感到惊讶。 「嗯嗯,和你想的一样,我的祖父就是前些日子去世的九岛阁下的弟弟。」 不管怎样说,是有达也这个前例在的。达也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问过她「你和九岛阁下有血缘关系吗」。「九岛将军」的名字在日本的魔法师中就是如此有名吧,一定不止莉娜所想象的这点程度。 「这样啊。……即便是有着老师的血缘,也不寄宿在九岛家而是选择住在四叶家的理由,我不问比较好吧?」 听完将辉的提问莉娜的头顶一瞬间冒出「?」的符号,这是由于以「老师」来称呼九岛烈而一时反应不过来所致。 「一条同学,莉 娜她并不是寄宿在四叶家哦。」 趁着莉娜正疑惑着的间隙,深雪从旁将回答权抢了过来。 「只是根据某位大人的指示,让达也大人和我来照顾莉娜而已。」 「某位大人……?没什么,失礼了」 将辉没有继续深入。并不是因为对方是深雪。是因为用「某位大人」这种模糊真身的说法使他嗅到一股秘密的味道,所以他判断不碰为好。作为十师族的继承人,这是自然具备的察觉风险的感觉。 与此同时将辉他,感到对达也产生了奇妙的败北感。在战斗力方面,将辉认为即使以成为全「世界」的威胁的达也为对手,得到「海爆」的自己也没有差到哪里去。——不对,现在也在想。从最初使用新的战略级魔法那时以来,将辉不断钻研,在这短时间内将「海爆」的威力提升到可以堪称「进化」的水平。 但是现在,他预感到深雪所透露出的达也的人脉,是以单纯的力量无从对抗的,深不见底的权力深渊。看着和自己同龄却敢于冲入社会的深渊中的达也,将辉察觉到对其所怀抱着的感情就类似于小孩子对大人所怀抱的劣等感。 「——司波,开欢送会的典礼结束之后也可以,能否给我一点时间。」 他性急的说出这样的话,是由于类似年轻人面对这种败北感的反抗所产生的焦虑。 ◇ ◇ ◇ 简单的开会招呼和代表毕业生的深雪的谢辞结束之后,经过不长不短的自由时间,在校生自愿参加的余兴活动就开始了。会场中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中庭中央所设置的盂兰盆大会的高台似的舞台。现在正好就是抽身离场的好时机。 达也跟将辉交换了个眼神,就单独两人一起移动到礼堂对面的小体育馆的空地。 「那么,有什么事吗?」 在达也的提问下,将辉紧紧抿住双唇,双手紧握在身体两侧,背部,腹部,还有向眼中注入力量。 「司波,我对司波同学————我喜欢司波深雪。」 将辉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我知道。所以呢?」 达也回应他的声音中,既没有动摇也没有紧张感。 「…………」 将辉迟迟没有继续说下去。 「所以呢?」 「…………」 看着默不作声的将辉,达也想转过身去。 「等等!」 将辉慌忙阻止了达也。 一半背对着将辉的达也,以厌烦的表情回过头与将辉面对面。 「到底有什么事啊」 「司波,你……喜欢她吗?」 「如果说的是深雪的话,我肯定喜欢啊」 对于将辉的提问,达也有点傻眼的答道。 对于达也来说,这是一个不言自明,根本没有必要回答的问题。 「是哪种意义的喜欢啊!」 然而,对将辉来说似乎并不是明了的,而是一个不明的回答。 达也皱起眉头,思考了三秒钟左右将辉到底想问什么 「——我爱着深雪」 对于达也认真的回答,将辉胆怯了。但将辉并没有在这里退缩。 「是将她作为女性爱着吗!?」 「……深雪是女性」 达也一瞬间闭口不言,将辉没有看漏这个瞬间。 「别想蒙混过关!你不是把她当作女性,而是当作妹妹爱着的不是吗?!」 「——」 达也的呼吸在一瞬间,停住了。 达也是发自内心的爱着深雪,这点毫无虚伪。 ——但是,自己是将深雪作为女性爱着吗? ——难道不是将她作为妹妹爱着的吗? 这是达也扪心自问后,也没能得出答案的疑问。 这是从深雪成为自己的未婚妻那天开始,一直深扎在达也心中的刺。 将辉的一句话,无意间戳中了达也的痛点。 「你没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被戳到痛处,达也第一次提高了音量。 「一条,你才是仅被深雪的外表所吸引吧!」 「咕……喜欢外表有什么不好的!」 将辉也因达也的指摘受到了很大打击。 两人都被对方的话影响,大大削减了冷静。 「光凭外表就说喜欢她这怎么能让人信服啊!」 「不仅仅是外表!我一定是爱着她的全部!」 「对深雪的事都不了解说什么爱啊!不就是个轻浮的一见钟情的家伙嘛!」 达也的声音被将辉所感染、变得越来越激动。 「一见钟情有什么不好的!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命运的指引!」 「说是命运!?那种东西能成为根据吗!」 「你被选作未婚夫、也只是因为碰巧跟她有血缘关系吧!那不也是运气吗!」 「我和深雪之间、有着积累起来的超过十年的时间!」 「所以说那只是运气好而已啊!」 「过去的时间是事实。命运之类的只是你个人的臆想!我是深雪的未婚夫、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只因为大人们的擅自决定的事实、我绝不承认!」 将辉大声的咆哮道。 就像是以此为信号一般,从中庭传出来的音乐停止了,但激动的达也和将辉并未察觉。——这个时候,限制达也情感的诅咒并未发挥作用。与深雪有关的情感并不属于精神改造的范畴。在两个男人围绕深雪争吵的场景中,达也的情感并未受到束缚。 「对深雪来说,我才是更适合她的人!」 将辉挥动右手,猛地向达也打去。 这是欠缺冷静的大幅度挥出的一拳。想躲开很容易。 然而达也并未躲开。硬是用脸接了将辉的这一拳。 「不要自来熟地叫深雪的名字!」 达也向将辉打了回去。 那是从他的格斗技术来看这是难以置信的笨拙而粗糙的一击。 但是将辉也硬是用脸承受了这一拳。 「名字而已就让我叫吧!」 将辉又打了回去。 「我才更适合深雪!」 达也又打了回去。 将辉的身体开始摇晃了。 「——开什么玩笑!」 达也没有追击。他用充满激情的眼睛瞪着将辉、怒吼道。 「怎么可能是在开玩笑!」 重新站稳的将辉再次向达也打去。 ——既不能躲开也不能防守,所有的借口都不起作用,必须光明正大的战胜眼前的男人。 ——如果自己的想法更加强烈的话、就必须展示给对方看! 这时、达也和将辉都这么想到。 确信着自己强烈的愿望。 二人一句一句地吼叫着,按规矩一拳一拳地交替出拳。 两人的嘴唇裂开、脸颊肿起。只是,都没有受到比这严重的例如牙齿断裂之类的重伤。大概是因为彼此都咬紧着牙关,且并未使用格斗技巧的缘故吧。两人刻意不使用武技,只是用本来的力量互相空手互殴着。 「最爱深雪的是我!」 达也的拳头向将辉打去。 「我才更爱她!」 将辉的拳头向达也打去。 「是我最爱她!」 一拳。 「是我才对!」 一拳。 「是我!」 又一拳。 「是我!」 再一拳。 这样简单的对话不断反复进行着。 达也的拳头和将辉的拳头都没有了当初的气势,脚下也开始不稳地摇晃着。 或许是连说话的余力都没有了,达也和将辉无言地相互交换着拳头。 即使如此两人也并未停止。 举起的拳头没有就此停住。 两人都早已是仅仅靠着一口志气在互殴了。 但是气力也是有极限的。不对,心意的力量也许没有极限,但他们肉体已经跟不上了。 体力的胜负、耐久力的胜负——,是达也略胜一筹。 达也用软绵绵的一拳打在了将辉的侧脸上后,将辉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达也跺了一下脚,用最后的意气支撑着自己快要倒下的身体,一边吐着粗气一边使劲咆哮道。 「我绝不会把深雪交出去的。谁都别想!」 他粗暴地喊出了胜利的吼叫。 后记 《魔法科高校的劣等生》到此完结。系列连载结束。 自第一卷首印发行的二〇一一年七月十日起……快九年的时间里,对一直支持着我的读者们,我除了感谢无话可说。 如今,处在这感谢的心情太过强烈的状态下,我反而一句合适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只是,对各位的感激之情源源不绝。 九年来,本篇三十二卷,ss一卷,外传三卷,共计三十六卷。衷心感谢所有开卷的读者们。 真心的,谢谢大家。 接下来的作品,也请一定,多多关照。 (佐岛勤) 附言 此外,这之后附加了几页内容,不介意的话请读一读吧。 是在后记之前写的后日谈。 附言其二 《牺牲篇》的「牺牲」,在这里指的是「自我牺牲」。本来应该写成「自我牺牲」的,但基努?里维斯主演的二〇〇五年上映的电影《康斯坦丁》的最后一幕里,彼得?斯特曼所饰路西法那愤愤呢喃而出的「牺牲」的台词给我的印象太深,便冒昧借用了。 (佐岛勤) [ 尾声/序幕 ] 作为有瑕疵的劣等生兄长,和完美无缺的优等生妹妹入学教授魔法的高中的两人,就此毕业了。 不再是兄妹关系,而是定下婚约的身份。 劣等生不再劣等,成了超越评判标准之外的学生。 优等生则,直到最后都是优等生。 达也和深雪,以及与两人有交集的众人的未来,虽然已经记叙过了,在此再回顾一遍吧。 达也升入了魔法大学。不过只完成了毕业最低标准的课时,大多数时间则花在了巳烧岛的实验室。经常缺课或中途旷课的他绩点实在不算优秀,用大学的成绩来看无疑是劣等生。 深雪跟达也不同,在大学依旧持续做着优等生。但跟达也分开行动的情况变多,期待着「两个人的大学生活」的深雪对此深感不满。 担任深雪护卫的莉娜,在魔法大学里也时刻同深雪形影不离。因此,深雪和莉娜两人被私下称作「白百合和金色百合」,成了众人的养眼及妄想对象。 穗香和雫,在魔法大学里过着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大学生活。不过,课外雫作为父亲的代理人,出席北山家注资的恒星炉计划的例会,穗香则以侍女兼保镖的身份同行。当然,去巳烧岛的时候也是。 艾丽卡一边老实念着魔法大学,一边利用长期休假去往日本各地。「比起去世界各地进行武者修行,不如先从日本开始」被父亲这么训示了——不如说,跟父亲争吵后被父亲这么交代了。在放第一个暑假前不久,她决心「要在大学毕业前打败那个混蛋老爸」。 雷欧跟一高的朋友们疏远了。艾丽卡似乎非常不满(虽然绝对不会说出口)。魔法大学附属高中学到的魔法相关的知识跟救援大的课业基本无关。他有太多不得不学的东西,估计正在为成为独当一面救援队员而拼尽全力。 发展最为迅速的当属美月和干比谷的关系了。美月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从干比谷的老家去专门学校上学了。他们并非开始同居,而是在干比谷帮助美月学习古式魔法期间,美月也帮忙起了吉田家的工作。 美月的家和干比谷的老家的距离在这个时代看来还算近,但与其让年轻女孩子夜里晚归不如留她住一晚比较安全,在多次留宿吉田家后,美月索性搬了进去。 美月的双亲用「如果能好好负责的话」的态度同意了。听到这发言的时候,比起美月和干比谷,干比谷的父亲最为狼狈。 跟达也斗殴输掉的将辉在那之后,接受了一高校医?安宿怜美的治疗,没有专门住院,在四月时顺利升入了魔法大学。并没有因为男人之间的胜负爽快放弃深雪的他,趁达也不在之机不知悔改地接近深雪,遭莉娜冷淡驱逐的日子持续着。 另一边,将辉租来上学用的房间里比●他●年●轻●的●美●少●女●频繁出入。说是「频繁」,倒不至于像每天或每周三次这样,真正意义上的高频率。但考虑到对方只是初中生还住在金泽,两周一次也称得上「频繁」了吧。 将辉的而房间里出入的两名美少女。其中之一是他的家人。今年初三的他的二妹,一条茜。但另一个人,跟他可没有血缘关系。就算无视她跟茜一样,不过初三的年纪这点,那也是一位旁观者看来很成问题的人物。 跟茜一起,不如说让茜陪着不远千里频频来将辉房间的美少女的真实身份是,刘丽蕾。从大亚联合流亡日本的,前国家公认战略级魔法师。 刘丽蕾现在,栖身一条家,跟茜上同一所初中。 当然,在国防军的远程监视下。 无疑来将辉房间的时候,也受到一段距离外的监视。就算她由对方的妹妹陪同,从金泽的女中去东京的男大学生的家的画面也很令人在道德范畴上觉得危险。但在军方的监视下顺利成行,也就是所谓的得到了当局的默认。 国防军很可能,放任将辉和刘丽蕾发展成特●别●亲密的关系,以求将这个逃亡战略级魔法师变成日本的战力也不一定。 说到战略级魔法师,佐伯少将策划的『战略级魔法师管理条约』,最终没能成功缔结遭到了废止。虽然德国、法国以及大亚联合为了条约成立做出了努力,但由于usna和新苏联还有最初答应协助的英国的强烈反对,没能达成共识。 虽然说不上因为这个缘故,德国、法国为中心的欧洲大陆诸国加强了对魔法师的约束。 虽然左迁北海道的佐伯一年后便回到了首都圈,这时,她已经失去了在中央的影响力。 独立魔装大队扩张改组为了独立魔装连队,曾经佐伯的心腹风间中佐升迁为大佐,被任命为了连队长。作为交换,陆军总司令苏我大佐令其切断与佐伯的联系,风间接受了这个条件。 大队时代的风间的部下,真田、柳和山中就这么留在了独立魔装连队,但前副官藤林从国防军退役了。 脱下军服的藤林,应真夜邀请进入了四叶家。她接受当主真夜直接交付的课题「情报网研究」,在研究过程中为了交流之前的进展同达也共同工●作●的机会很多,被视为了他团队中的一员。 就这样,表面上平和的日子持续了两年。 而两年后,二十一世纪最后那年—— ◇ ◇ ◇ 西历二一〇〇年。 深雪和莉娜在寒假伊始便前往了巳烧岛。 达也缺席了大部分期末考试,早早就宅在了岛上。这样的行为能被默许,是因为在大学的绩点之外他留下的巨大的实绩。 前年,能保存魔法式效果的人造圣遗物的量产技术实现。 去年则是『事象干涉力灵子波理论』的提出和证明。 接连不断累积的成就让大学领导们不便批评。 这次,深雪和莉娜不是来伊豆诸岛中的这座岛上游玩的。她们同达也三人,一直在编写某个大规模魔法。 而今天,四月一日上午五点,他们的大魔法,迎来了最后的步骤。 以达也、深雪、莉娜的顺序,三人步入了通往地下的台阶。路的尽头,是关押重罪犯魔法师的监狱。那里是为了囚禁具备极高等级精神干涉系魔法的重罪犯而建造的特殊监狱。 「光宣和水波就睡在这啊……」 莉娜站在门前自语。如她所言,这座监狱自三年前的夏天起成了光宣和水波安眠的卧室。 左手提着小型旅行包的达也用右手打开门走了进去。 深雪和莉娜带着乖巧的表情跟在了他后面。 三人的视线里映出了,一同睡在品味很好的双人床上的光宣和水波的身影。 光宣和水波维持面对面相拥的姿势躺着。水波背对着达也等人,光宣则面朝着她们。 光宣二人的姿势,与三年前别无二致。虽说完全没有喝水进食,他们既没有消瘦,看起来也没有因为一直沉睡变得衰弱。 简直像是,时间被停止了一样。 「达也大人。」 用这两年间终于固定下来的称呼,深雪问达也, 「两个人,还活着对吧?」 「应该还活着。根据解析光宣在陷入沉睡前给我看过的魔法式,似乎比起冬眠,更像是将精神上的时间减速到等同于停止的魔法。通过减速精神活动,来减速肉体的时间。跟你的悲叹冥河说得上同样原理吧。」 「减速精神活动?那,两人什么都无法思考了吗?」 「光宣虽说过可以做梦,但其实两人追求的可能是没有任何痛苦的,单纯的安眠。又或者,说不定寄生物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做梦。」 「这样啊……」 深雪沉痛地叹道。莉娜也露出了差不多的表情。 「不叫醒他们可不行。」 「没错。已经,没有继续沉睡的必要了。——深雪。」 听到达也的话,深雪重重点头。这三年间,准确的说是两年半,达也在繁忙中特地抽出时间,解明了光宣的冬眠魔法的原理和构造。 而成果,被编译进了深雪的cad里。 「光宣君,小水波,醒来吧。你●们●的●黎●明●到啦。」 深雪通过手上的cad,将魔力注入启动式。 魔法式的构筑,在瞬间完成了。拜昨天以来不断努力的练习所赐。 接着,深雪的精神觉醒魔法发动。 这是抵消光宣的精神减速魔法效果的魔法。这就是,达也研究完光宣的魔法后导出的『解决方案』。 「唔……嗯」 首先表现出清醒征兆的是水波。 「 ……深雪,小姐?」 但第一个睁开眼的是光宣。 「嗯,光宣君。早●。」 「怎么回事……?」 光宣一副跟不上状况的表情坐起。 可能是受到了光宣的动作的刺激。水波也,缓缓醒来。 「……深雪大人?」 坐起身又倒下的水波,用没睡醒般的声音喃喃着深雪的名字。 「——深雪大人?!」 立马,水波在震惊中完全清醒了。 「早,早上好。……达也大人也在?!为什么在这里?」 水波急忙打算起身,但途中踉跄了一下。见此,已经起身的光宣从旁扶住了她。他的身体看起来仿佛没受到长期睡眠的影响。 「等你们换好衣服再细说吧。」 两人的打扮,水波身着纯白的睡裙,多重透明的布料遮住了她的肌肤,而长裙摆则让人联想起婚纱。光宣也一身纯白,穿着有光泽的布料所制的开襟睡衣。 虽然两人都没怎么露出肌肤,但到底穿的是睡衣,面对着外出正装的大爷等人,无法否定感觉并不好。 达也递出手中提着的旅行包。里面装着两人的替换衣物。 「我们先去房间外等。换完衣服再叫我们吧。不用在意时间,先洗个澡也行哦。」 「没那个必要……不,我知道了。」 光宣虽想尽快问话,但意识到水波想换衣服,便听从了达也的吩咐。 换衣服在五分钟内完成了。两人都没有淋浴过的痕迹。 但水波将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化了符合礼仪程度的淡妆。 对于男女在同一房间换衣服这事,水波似乎没有在意。 由于光宣脸上留下了羞红的痕迹,这事对他来说更害羞吧。 「达也,请告诉我,你是怎么把我们唤醒的?」 「先问这个吗?不用担心,没有使用会造成副作用的方法。」 光宣担心的是,强行解除精神冬眠的魔法,水●波●的●精神受到伤害的可能性。 「——明白了。我相信你。」 原本,既然光宣自己没感到任何异常,理论上考虑水波也不应该有异常。光宣保留了技术上的疑问,接受了达也「没有副作用」的解释。 「那么,为何唤醒我们呢?」 「因为除沉眠以外,新的选项出现了。我想确认,你们是打算接受那条路,还是再度沉眠。」 「新的选项,吗……?」 用难以置信的表情吟哦着,光宣重复了一遍达也的话。 「如果有兴趣听听看的话,就跟上。」 达也领头同深雪和莉娜当先从房间——特殊监狱中走出。 背对着他们的达也,用手止住打开的大门转过身。 光宣踌躇着迈出脚步,水波则跟在他身后。 达也将光宣和水波带去的,既不是四叶家的设施林立的西岸地区,也不是店铺聚集的东岸地区。 而是还没有建筑物的,被整平的南岸地区。 那里有着全长约一百七十米,最宽约二十米的大型潜水艇停●在●陆●地●上●。 「这到底是……?」 「由三年前,攻击过这座岛被我击沉的新苏联的潜水艇『库图佐夫』号改造的宇宙飞船。名叫『高千穗』。虽说是宇宙飞船,但只有能飞到地球的卫星轨道附近程度的推力。」 「……这么大的东西,到底,用来做什么?」 「当作轨道空间站。不,比起宇宙空间站用宇宙住宅描述更贴切吧。」 「你打算……把这个升上宇宙吗?到底,怎么才能……」 「我们是魔法师。手段不是明摆着的吗。」 光宣用吃惊口气问出的问题,达也一脸理所应当地回复道。 「这么大的东西,用魔法?」 「当然不是这么直接扔出去。」 达也没有特别露出得意的样子,只是如●常●将右手对准立在陆地上的巨大潜水舰的舰身。 潜水艇『库图佐夫』改,宇宙飞船『高千穗』,安静地被分解了。 并非胡乱地散落,整齐的,分门别类放好的部件排列着,有序的落在地面上。 大概一分钟稍许,『高千穗』变成了最大十米的四方形物体。 「把这个送上高空六千四百千米处,在那再重新组装。用这种方法。」 达也现在,用左手对准地面上陈列的部件。 接着,之前的场景仿佛倒带的3d录像般,大型宇宙飞船重新组装好了。 组装所需的时间,大约是分解的一半。 就算是光宣,也不禁哑然了。于水波一样带着呆滞的表情,仰望着仍保留了潜水艇外观的宇宙飞船。 「光宣,水波。」 「啊,是。有何吩咐?」 急忙回复的,是还未忘记女仆时代习惯的水波。 「很遗憾,地球上并没有你们俩能平静生活的地方。」 「……是。」 水波无表情地点头。 光宣已经想见了,达也想说的话,满脸复杂地陷入了沉思。 「确实,重新如以前一样陷入沉睡也是一种可能。时代变迁,说不定什么时候寄生物也能普通生活的国家就会出现。」 「但是那不是现在。我们会成为被时代遗弃的流离失所的人。」 光宣提前补充了达也的话。 「没错。」 「那么,去宇宙生活如何……。达也想这么说吧?」 「稍有不同。就算去了宇宙,也不是说不能再重回地面。若是我的计算没错,在这之间能自由的——具体说来一天五次往返。只是可以安心的住处……没错,可能形容不太妥,我想提案的是,要不要在宇宙拥有一个『安全屋』呢?」 「不打算把我们一直关在宇宙吗?」 「我●丝毫不打算把你●们●流放到宇宙去。」 毫不退让地迎上光辉的视线,达也有力地总结着。 只是,达也的话里有部分隐藏的含义。这不表示他的话里有所隐瞒,而是由于他记忆里的usna政府对寄生物措施。 以雷蒙德为首的幸存寄生物们,被美国政府通过火星探查船,接连送往宇宙。虽然提供了生命维持和通信手段,但却没有准备返回的手段,他们明显被流放出了地球。 即便如此,听说雷蒙德还是兴高采烈地乘上了宇宙飞船。他原本就拥有,用魔法开发宇宙的梦想。这个梦想通过出乎意料的经过实现了。他现在,在某种意义上说不定很幸福也不一定。 然而达也不想将光宣,尤其是水波落到这般田地。 「高千穗的动力源是恒星炉。靠光宣的魔法力,能毫无困难地操作。还准备了作为辅助能量源的太阳光发电系统。船内通过人造圣遗物维持的人工重力系统做了维持跟地上相同重力的设计。在里面应该能愉快的生活个一百年吧。」 「能从地上得到补给吗?」 「为此开发了一个叫假想卫星电梯的魔法。这个电梯不仅能用作物资交换,也能搭乘它从两地往返。」 「这种东西都……。莫非是,为了我们设计的?」 达也没有避开光宣的目光,无言地点了点头。 「达也……」 光宣转开脸,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不经意间看向身旁,水波已经沉默着泪流满面了。 「……光宣君、小水波,请一定进去里面看看。内饰是我设计的。你们要是能喜欢我会很高兴的。」 被水波带哭,深雪也微微红了眼眶,但她努力露出明媚的笑容邀请光宣二人进入宇宙飞船『高千穗』中。 走出『高千穗』的光宣和水波走到达也面前直直地盯着他的面庞。 「达也,我们去宇宙。不,请带我们去宇宙吧。」 「把你们送上宇宙的,不是我的力量。我只负责在太空组装飞船。带你们去宇宙的是深雪和莉娜。」 「明白了。达也、深雪、莉娜,拜托了。」 光宣和水波,默契地一起低下了头。 再次遭到分解的宇宙飞船的零件陈列在地面上。 其中包括了一个能够突破大气层的密封舱,光宣和水波就在其中。 「那么,倒计时开始。」 达也这么宣布的同时,零件群两端相距约两百米面对面站着的深雪和莉娜的全身泻出想子光。 仿佛由这光芒熔出的,巨大的几何学图案浮出平整过的地面。以圆内嵌正八角形为基础的图形将宇宙飞船的零件全部包含其中。 那是,巨大的魔法阵。 不是传承自古式魔法的魔法阵,而是达也从头设计的刻印魔法的阵型。 「……八、七、六、五、四」 随者倒计时进行,魔法阵内逐步注满事象干 涉力。 这个魔法阵的作用,进入密封舱里的光宣也能理解。 这是未进行超大型、超长距离『疑似瞬间移动』所布置的魔法阵。 『疑似瞬间移动』之外,到达目的地后提供为环绕卫星轨道运行所需速度的程式也包含在内。 「三、二、一」 达也的倒计时进入尾声, 「零」 读出最后的报数的瞬间, 光宣和水波,被超出他们想象的大规模魔法包围。 宇宙飞船『高千穗』的零件从地面逐个消失。 最后等光宣和水波乘坐的密封舱也消失后,达也将左手伸向天空。 他的『眼』中光宣、水波及『高千穗』的零件无一例外持续保留着痕迹。 从达也到天空的尽头,魔法被施放。 『再生』发动。 他的固有魔法,将全长一百七十米的宇宙飞船,在六千四百千米外的远方复原了。 ——一分钟后,达也的通信机上收到了来电。 『达也,我是光宣。』 那是如约而至,如他所望的声音。 『深雪大人,我是水波。』 深雪的端末则,收到了来自水波的通信。 『完全没有异常。太阳光板也正常展开完毕了。』 『恒星炉,正常启动完毕。人工重力也顺利产生了。』 这个声音,地上的三人都听到了。 达也、深雪和莉娜都彻底放了心。 就这样他们魔法师的,活跃于世界和宇宙的,新的「时代」开始了。 (《蕴魔者公司》待续) 完结随笔(翻译团队) 完结随笔 1 我有时候其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中途参与了这个系列轻小说的翻译。且各种方面能力不足实在是不能像很多靠谱的大佬们那样做出带有各种考据干货头头是道的感言,不如说就算最初我自己翻译的技能名称之类的,再出现的时候我见了也需要去组里求助起他大佬……然而这样的我也磕磕绊绊的跟组内其他友善可靠的成员们在这半年里走到了系列完结。再次感谢大家的包容,帮助和指教。尤其是技术渣眼里几乎十项全能的小清水,无以言表。 动画第二季上映了!说起来我翻译这小说的因缘来自于刚进研究生的时候初生牛犊不怕虎翻了莉娜的番外。现在再看,当初的渣翻确实是惨不忍睹。从这个而角度看来,大概我可以沾沾自喜一番,自己虽然缓慢,好歹在进步中。笑。嗯,第二季讲的是莉娜来访日本的故事,莉娜超可爱!虽然阿比是我的类型……大概。 动画上映带来的热度大概一定会再次掀起「抗中奇侠」,「德国骨科」的讨论风波吧。但是,抗中奇侠这么朗朗上口……不是因为「抗日奇侠」珠玉在前?似乎还有两季。虽然无责任,不过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对头」以及对他国各种约定俗成的看不顺眼吧。《魔劣》作为龙傲天小说,达也傲视的是全球……就跟我们的龙傲天们征服整个宇宙一个套路。在这里还请大家宽大的看待。在这个普遍的套路之下,魔劣关于个人和群体的思考,关于自我的极限,以及在泡沫之后既被失落感困住又不断求解的,佐岛老贼的情怀,可能是有点厌倦了各种龙傲天之后的我仍被这部作品吸引的原因。遗憾我没有兄弟姐妹,不过16卷深雪质问达也的勇气跳出兄妹的设定,值得我这感情里常常欲言又止的被分手人员学习。顺便今年crispr-cas9获得了化学诺贝尔奖,这种从细菌发现的酶切机制大大降低了我们调整人源细胞组基因的难度。这周naturemethods又有新的论文详细介绍了cas3体系,一种在cas9之外更适合进行大范围基因剪切的体系,剪切范围大到惊人的超过400kb。在我们掌握越多改变世界改编我们自身的手段之时,伦理之于我们到底有什么样的意义,我们应该在什么程度认同自己受到的束缚,又在什么程度上可以尝试摆脱很多延续千年的规则,魔劣大概从某个很实用主义的角度给出了解答。 最后,这一卷让女生出场密碑解码,大快人心。作为女性我大概不得不成为女权,毕竟无论承不承认,在我快三十年的短暂人生里无论身处国内国外,面对了不少对女性的天然束缚。而佐岛在这种细节上的反思,的确让我衷心认为他值得作为一个畅销轻小说作者,也作为一个人得到尊重。 抱歉语无伦次的说了这么多。在商业元素的各种表象包装之下,魔劣的确是包含了闪光细节的好作品。而佐岛一本正经胡诌的理论,也给我这个不成熟的理科生在翻译过程中带来了很多纠结、自我怀疑和欢乐。感谢各位看到这里,有缘新系列再见。 阡幂 2020.10.23 ———————————————— 完结随笔 2 遥想当时的23卷,那时的我看着吧里一份试阅翻译贴和一份片段翻译贴,还在眼巴巴地苦等完整翻译,最后心想「不如自己干吧」,于是,借着谷歌的ocr和网页翻译,就开始了磕磕绊绊的23卷剩余部分,也开始了我的翻译生涯。 现在想想,那时的我真是什么都不顾,凭着我这自学的半吊子日语,开一个小说的翻译坑,然后一字一句,一段一章,就硬生生地把那一百多页啃下来了。说实在的,当时自己一个人肝的时候,中间几度想弃坑,但想念起咲大当时对我的肯定和鼓励,我还是接着做了下来。「承人衣钵,不能坏人名声」,这句话是我独自翻译的时候让我持续下去的最大动力。 后来,我主动开了25卷的完整的坑。一个人开坑还是很害怕的,怕拿不出好的译文,怕有什么原因让我不得不半途而废,怕后面没人接……怕着怕着,翻完了。epub不会做,咋办?当时ah21ling大佬帮着做了一两本。后来大佬也有事了。再咋办?只能自己学了。拆书,研究格式文件,学习语法,写代码……照着大佬那本25卷,照葫芦画瓢地掰扯出了27卷。 再后来,有联翻组了!虽然只有另一位propel全,但有人和我一起翻译了!29卷算是联翻组的处女作了,一切从这时候都好了起来。 现在,联翻组已经有了6位成员。有23卷时候认识的炎星,有29卷一起合作的propel全,有后期被炎星拉进来的阡幂姐姐(虽然她不太想让我叫姐姐,但这里还是让我叫一声吧),有最后加入的小吧主「狗鸽」学妹,还有一直陪伴我们的吧主大大。真的,好几次看着联翻组的qq群,我都感觉当时翻译23卷的决定真的是太对了。这可能是我自己做出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在今天为我带来了一群人,带来了一个可以撒娇、可以吐槽、可以说心里话的地方。尤其是姐姐,在我失意的时候给我鼓励,在我迷茫的时候向我分享她的经验,甚至还肯定了我的amv作品。在那个家人不看好、朋友不理解的时候,能对我说一句「你的mad质量真的高,感谢做了那么多好视频」,就好像肯定了我整个人一样,让我知道了「我做的事是有意义的,我的作品是有人喜欢的」。她说听我叫她「姐姐」有点怪怪的,但我是真心觉得有一位这样陪着我的姐姐真的挺好。 我其实是一个很闷的人,一直处理不好人际关系,也带点儿社恐的情况,有时候需要给陌生人打个电话都要犹豫好久。最开始翻译的时候,想的也是「我要留下些什么,留下些至少可以证明我来过这个世界的证据」。可在和大家的交流过程中,我渐渐觉得有那么一点信心,让我可以试着走出去,去接触那些以前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畏惧的陌生事物和陌生人群。 说回魔劣这部小说,当时我是奔着兄妹入的坑,但在后续的阅读过程中,我逐渐折服于佐岛那严密的魔法设定和细腻的人物描写,这也慢慢取代兄妹,成为我追书的一大动力。你要问我是什么党,那我肯定说是深雪党。但我也喜欢莉娜,喜欢穗乃香,喜欢雫,喜欢光宣,喜欢真由美、克人、艾利卡、雷欧、美月、干比古、千叶寿和、藤林响子等等的配角。然而我最喜欢的人物却不是深雪,而是水波。 从27卷的翻译开始,我就感觉我在产出译文的时候特别偏向水波。只要是涉及到她的文句,不论是旁白还是内心戏,总会往「温柔」的感觉上去靠。之前一直抓不到原因,现在想想,可能有共情的因素在里面。想做的事和应该做的事冲突,但想做的事又没有太想做,应该做的事又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有自己的主见,但不是很强烈,容易被外界环境推着走。在尽职尽责的同时又在考虑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一堆境况加起来,也许就是我喜欢水波这个配角甚过喜欢主角深雪的原因吧。好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在痛苦的挣扎之后,她选择了自己的伴侣,也选择了自己的人生。祝愿她今后也能好好的。 23卷那时候我没能善始,但32卷的现在,我可以自信地说我善终了。我一直坚信「相遇便是缘」,希望与各位能在今后的日子里有缘再见吧。 感谢佐岛老师给了我这样一个缤纷的世界、一个精彩的故事,让我不论书里还是书外,认识了一群可爱的人。 最后,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亦或是以后加入联翻组的各位,我想对你们说一句:「谢谢,我爱你们」。 清水汐音 2020.10.23 1,准备出国留学,并想要像两位大佬一样给众多魔劣爱好者们看到新一卷的小说,故开始了翻译工作。从29卷开始和清水大佬一起合作完成了翻译和校对工作,再到后来有炎星和阡幂加入进来,直至这最终卷的翻译校对工作的完成,这一切与大家的爆肝奋斗、不断努力密不可分,在此感谢大家,也感谢所有喜爱魔劣,支持魔劣的同好们,谢谢!! propel全 2020.10.24 ———————————————— 完结随笔 4 初次接触魔劣是在2014年,没错,就是第一季刚开播的时候,那时我高一,当时我听说这作品叫“抗中奇侠”,但我对此的反应很特殊,我两眼一亮,心想我万年龙套或明明戏份不多却贼惨的天朝终于有当反派的日子了,这可太新鲜了!那之后便很高兴地进贴吧一探究竟。接着就是持续在贴吧中等咲大的更新,和大家一起讨论,那段日子相当开心,现在也历历在目。 我其实是个设定厨,尤其喜欢世界观、世界局势,最喜欢在虚构作品中看到真实的国家名和地名,尤其是喜欢看到外国作品里的天朝哈哈(你这癖好可真够怪的哈)。我其实对兄妹设定不怎么感冒,因为经历了2013年的「俺妹」事件,当时我看俺妹可开心,心里可暖了,但那个结局让我感到了不适,生理上那种……对当时仅初三的我的心灵造成了严重损害……。 这样的我为什么会参与魔劣的译制呢?也算是机缘巧合吧,23卷时咲大要隐退,正好处于无人接手的状态。当时我大一,高考完的那个暑假我凭兴趣学习了日语。试阅刚出的时候我非常的期待,因为我大亚终于有用战略级砸别人的时候了,而且新战略级还是个萝莉,我大亚的戏份这是终于要增多了?这份激动我却无处分享,所以当时我心里一激动就接了试阅,那之后便和清水跟岚大你拼我凑地完成了23卷的全卷译制。这种合作的感觉的确是让人感到很有满足感的,毕竟自己出了力的东西最终变为了成品。 佐岛前期比较喜欢黑天朝这不否认,即便癖好如此奇怪的我也会对所谓“不可侵犯之禁忌”这个章节感到不适。但这些毕竟是十几年前网文时代的产物,在天朝网文中屠美灭日也屡见不鲜,可以理解。但现在他爆火了,可以明显看到他比以前收敛了,也没怎么黑了,毕竟在这十年内现实世界的天朝可变成了让他对那些初期设定后悔的强国啊。佐岛老贼这个人非常的奇怪,明明是这么好的世界观,明明是随时打仗都不奇怪的设定,却写出的东西都是在日本国内的小打小闹……最神奇的是,明明每一卷都很水,却总是能让人在下卷预告中产生他下卷能写出爆点的错觉……这种错觉到现在依旧没有停止…… 最后说说联翻组的日子,我其实自23卷之后就没怎么着手翻译,直到我考完研之后才加入了30卷的译制。我每次最佩服的还是像咲大还有清水这样的大佬,她们特别有毅力和恒心,还为作品融入了慢慢的爱,甚至大部分卷数她们独自译制完成的,我虽说也有一定毅力,但强度肯定做不到她们那样。能加入联翻组这种但各路大佬集结的地方协同合作让人感到非常的充实,能认识清水、阡幂、propel全、吧主大大、还有新加入的狗鸽我感到非常的开心与荣幸,平时组内也就是像一个同好群那样在讨论,也没有限定期限什么的,让人更感觉像是一个课后的社团可以轻松休闲那种感觉。组内的各位,我爱你们! 由于还有续·魔劣,所以在本传完结之时其实并没有那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反而是无限的、未知的后续在等待着我们的那种充实感,当然也希望我上面提到的错觉能成真吧。 那么各位,新系列有缘再见咯。 爆裂之炎星 2020.1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