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少女的使命!》 序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宅之预备军 录入:zbszsr 修图:嘟嘟 绿油油的草原传来轻快的马啼声。 登上小山丘之后,一望无际的青绿映入眼帘。 「哇……」 夏绿蒂的赞叹不禁脱口而出。 凉爽的微风吹拂着金色的发丝,宛如羊毛般的卷翘发梢随着微风翩翩起舞,模样甚是优雅。 圆睁的双眸宛如蓝宝石般澄澈,清楚地映照出明媚的风光。桃红的双颊染上了又惊又喜的色彩,她堆起了满脸的笑容。 「别再前进了,小心跌落至黑暗空间。」 身后传来另一阵马蹄声。 声音的主人试图让兴奋莫名的夏绿蒂冷静下来。 「叔父,这实在是太美了!」 即使身处悬崖边,马背上的夏绿蒂依然大胆地探出上半身。纤细稚嫩的小手自全新的骑师服袖口伸向天空,好似想触摸彷佛圆面包的积云以及翱翔天际的小乌。 夏绿蒂的叔父——杰尔曼伯爵并未规劝活泼好动的侄女,只是笑嘻嘻地眯起了双眼。今天是刚满十岁的夏绿蒂第一次造访边境的日子,内心的兴奋可想而知,因此杰尔曼伯爵只是以宽容的眼神凝视着可爱的小侄女,并没有限制夏绿蒂的意思。当然,优异的马术也是夏绿蒂搏得叔父信任的原因之一。 「怎样,风景不错吧?」 杰尔曼伯爵骑着马来到夏绿蒂身旁,自豪地轻抚自己的胡须。每当身体随着马匹的行走上下起伏的时候,凸出的小腹也会随之晃动。 「史特劳斯帕典的繁华与热闹虽然比不上布兰杰,蓝天绿地的美景却堪称是查帕尔提耶境内的一绝呢。」 「嗯,您说得是!」 打从心底表示赞同之后,夏绿蒂环视四周。 一望无际的地面上方飘浮着几朵白云。无数的小岛悬挂在半空中,彷佛高高低低的气球。 「好像就快撞上去了呢。」 「这倒不必担心,查帕尔提耶天球的小岛都受到众神的保护。」 「不过每一座小岛之间几乎都只有十尺的距离,好像用力一跳就跳得过去呢。」 「乍看之下似乎如此,实际距离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除非是天赋异禀的骏马,否则也没那么容易。」 「是哦……」 凝视着小岛的夏绿蒂不禁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不过她的双眼很快又为之一亮。 「叔父,是翼龙耶!」 夏绿蒂兴奋地伸出右手,指着全身覆盖着淡绿色鳞片的翼龙。薄如纸张的翼膜涨得鼓鼓的,拍动翅膀的巨大翼龙在天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翼龙的背上,坐着一名身穿灰色大衣的人物,表情和长相都被飞行皮帽和风镜遮住,无法辨识。翼龙的颈子又细又长,连接身体的部分披覆着四张帆布。 「我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目睹翼龙呢。」 夏绿蒂凝视着翼龙飞行的英姿,双眸绽放出异样的神采。 「这里是乡下地方,当地人还是以翼龙为主要的交通工具。」 「为什么不使用飞行船?」 「翼龙的目的地应该是闪·弗雷德立克岛,岛上的居民大概在数百人之谱。」 杰尔曼伯爵指着夹杂在岛群之中的某座大型浮岛。 「这种距离还是翼龙比较方便。而且航道之间的障碍物特别多,飞行船反而派不上用场。」 「说的也是……飞行船不比翼龙灵活,一不小心就撞到障碍物了。」 夏绿蒂点点头,接受了叔父的解释。不过她很快就转过头来,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那只翼龙是叔父的吗?」 「嗯?」 杰尔曼伯爵脸色微变,似乎被踩到了痛处。 「我一直还记得叔父在我七岁那年说过的那句话喔。您光是在史特劳斯帕典就饲育了一百只以上的翼龙。只要右手一挥,振翅高飞的翼龙就足以占据天际,让大地黯然失色呢。」 「哦……?我说过这句话?」 「当然罗。所以那也是叔父的翼龙吧?」 「唔……那、那当然。」 杰尔曼伯爵干咳两声,心虚地点点头。 夏绿蒂显然并未发现叔父的前额已经渗出些许的汗珠。 「史特劳斯帕典向来是龙骑兵的发祥地。延续这种光荣的传统,绝对是我的责任与羲务。」 「太伟大了!」 夏绿蒂打从心底感到钦佩。 「真希望其他的贵族也能听到叔父的这番话。前几天拜访父亲的那位基德翁子爵、实在是令人失望,居然为了偿还钜额的债务,不得不出售辛苦培育的翼龙。父亲为了这件事难过了好一阵子,一直无法谅解子爵的做法呢。」 「唔……每个人的情况不太一样,倒也不能一概而论……或许子爵真的有他的苦衷吧?」 伯爵尴尬地轻抚胡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叔父的心胸果然宽大。坚持传统的同时,还能设身处地替对方着想。这才叫做真正的贵族!」 「唔……哈哈……」 「对了,那只翼龙的任务是什么?」 「任务啊……骑在翼龙背上的人,其实是我的骑士。」 「骑士!」 杰尔曼伯爵的随口敷衍顿时让夏绿蒂兴奋得跳了起来。只见她远眺愈来愈远的翼龙,双眸之中充满了期待与憧憬。 「据说闪·弗雷德立克出现了魔物,我命令麾下的骑士立刻前往岛上一探究竟。」 「哇……」 夏绿蒂的双眼闪闪发光。 只见她伸手掩口,远眺翼龙前方的浮岛。 「夏绿蒂,你喜欢骑士吗?」 「岂止是喜欢而已,毕竟我可是效忠吉克弗立德王的骑士!」 「哦,真了不起。」 杰尔曼伯爵不禁微微苦笑。 自己的侄女虽然年纪还小,双眸却流露出坚定的眼神,全身上下更是散发出正气凛然的气息。 「居然一个人独闯黑暗空间的世界,他一定很有勇气……」 「咳咳。对了,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轻咳了几声之后,杰尔曼伯爵试图转移话题。 「你的祖先——也就是第一代的查巴尔提耶侯爵从成为天神的国王手中得到这块土地,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 「应该是大崩落之后的二千五百年后吧,这是修导司艾莉赛告诉我的。」 「哦,看令出来你上课的时候还挺专心的嘛。」 活泼外向的夏绿蒂居然也有博学多间的一面,杰尔曼伯爵难掩内心的讶异。 「从此这个世界就是查帕尔提耶家族的领地。不但属于现任当家查·帕斯德尔侯爵,同时也是属于你的。」 「这个世界……是我的……」 双手抚胸的夏绿蒂喃喃自语,彷佛将非常重要的事实紧紧地抱在怀中。 「知不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 少女的语气略带些许遗憾。对于刚满十岁的小女孩而言,这个话题显然过于沉重。 「世界为什么是我的?」 于是少女抬起头来,寻求叔父的解答。 「因为你是尊贵的贵族。」 「可是贵族之中,也不乏有失尊贵之辈呢。」 「最近的确是出现了许多堕落的贵族。他们不但出卖了自己的爵位,甚至还售出了代代相传的领地。甚至连主导立法的议会组织有时也会无视于贵族的存在,视人民福祉为无物。」 「这么一来,受害的往往是最无辜的人民。」 「没错。」杰尔曼伯爵的语气有些强硬。 「夏绿蒂,你要成为真正的贵族。」 「……什么叫做真正的贵族?」 「就是真正的强者。」 伯爵松开缰绳,紧紧握拳,彷佛握着一把锋利的长剑。 「为什么我们被任命为贵族?原因很简单。国王死去之后,只有我们才能保护这个世界。」 挺着大肚皮的伯爵不停地挥动手臂。 「夏绿蒂呀,如果魔兽从黑暗空间蜂拥而出,攻击人频的城镇,到时候你会怎么做?」 「唔……」 夏绿蒂眨了眨眼,陷入了沉思。 几秒钟之后,夏绿蒂以坚定的眼神凝视着地面。 「我会举起长剑对抗魔物。」 「很好,这就对了。」 伯爵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个世界上的人民并没有什么力量,保护人民、打倒敌人正是我们这些贵族的使命。」 「贵族的使命……」 夏绿蒂复诵了一次,试着将叔父的教诲刻划在心中。 「世界并不是公平的,命运也不是顺遂的。百姓们只能流着泪水,忍受着邪恶党羽的讪笑。这时你必须挺身而出,保护所有的人民、打倒所有的恶徒,为这个世界带来希望的光芒!没错,过去的神圣之王也是这么做的!」 杰尔曼伯爵替他的演说做出慷慨激昂的结论,脸上的汗水几乎快要滴下来了。 夏绿蒂点点头,似乎大为感动。 「这个世界是我的,代表我也有保护这个世界的责任。」 「没错,正是如此。夏绿蒂,你比任何人都肩负着更重大的责任。」 「好,我明白了!」 夏绿蒂微微一笑。 只见她双腿往马腹一夹,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你、你去哪里?」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闪·弗雷德立克岛罗!」 夏绿蒂高举马鞭,指着眼前的地面世界。 「翼龙的骑士正独自一人面对可怕的魔兽。身为真正的贵族,我怎么可以置之不理?骑士呀,就让夏绿蒂助你一臂之力吧!」 「你、你搞错了!翼龙背上敌人是普同的空渡者,他只是乘坐翼龙运送小麦而已!」 杰尔曼伯爵连忙解释,夏绿蒂却充耳不闻。 「冲吧!」 经过充分的助跑之后,跨下的骏马纵身一跳,载着夏绿蒂跳上附近的小岛。 第一章 云游四海的魔术监定士 「叔父,当时替您添了不少麻烦呢。」 虚像之书的另一端,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微微一笑,神情之间看不到丝毫的愧疚。 「当时虽然没找到魔兽,却意外的捕获两只破坏农作物的野猪。直到现在,岛民们感激涕零的神情依然令人印象深刻。不过或许是慑于我的尊贵与神圣吧,少数岛民的眼神流露出些许敬畏,脸上的笑容也不太自然。」 书中的少女不断地提及过去的往事。只可惜这些往事对于外人而言十分陌生,难以引起任何的共鸣。 「直到现在,我依然将叔父的教诲铭记在心。有时我是一把破魔之剑,讨伐虐待人民、危害世人的恶徒。有时我是一面守护之盾,拯救生灵于涂炭、扞卫黎民于水火。」 少女的语气坚定、眉宇之间流露出慷慨激昂的正气,彷佛正在叙述万人传颂的千古佳句。 「叔父,愿您今日心情愉快。下次有机会的话,再另行参观叔父最自豪的冀龙。」 夏绿蒂欠身行礼,举手投足之间不失贵族的优雅与自信。 「夏绿蒂·德·查帕尔提耶……」 蓝格·多纳修娓娓道出这个稍嫌冗长的名字,语气之中不带一丝情感。对于蓝格而言,之所以会记下这名容貌秀丽、仪态端正的少女,纯粹只是工作需要。 她留着及腰的金色长发,头上系着大红色的蝴蝶结。如今少女虽然闭上了双眼,却依稀看得出来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应该是美丽的天空蓝。 即使蓝格努力睁大双眼,也只能从眼前的画面之中得到上述的情报。 于是蓝格叹了口气,疲倦地闭上双眼。嘴上虽然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却流露出一丝轻蔑。 没看过这么差劲的魔法道具。 所谓的虚像之书,顾名思义就是施予虚像魔术的书,不过创造这本虚像之书的链金术师显然只是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虚像之书所呈现出来的画面十分模糊,查帕尔提耶小姐的影像彷佛是雾中之花,完全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效命于没落贵族的链金术师,大概也只有这么点能耐吧。 一想到这里,蓝格不禁稍稍起了恻隐之心。 于是他阖上虚像之书,检视相当于内封的部分。装订精美的内封角落,印着大大的独角兽图样。这就是创造这本虚像之书的链金术师的魔造票,简而言之就是署名的意思。 蓝格将独角兽图样深深地烙印脑海,同时也在内心打定主意,往后绝对不会购买这名链金术师所创造的魔法道具。 以披在身上的斗篷稍加掩护之后,蓝格再度打开虚像之书。只见他翻开其他的页数,上面还夹着一张小纸片。 取下纸片之后,书中浮现出新的影像。有别于先前的动画,新的影像只是单纯的定格画面,不过辨识度显然是清晰了许多。虽然还是有些模糊,至少可以清楚地辨识出人物的五官和特征。 虚像之书所显示的影像,是一名壮年男性的肖像画。 他就是查·帕斯德尔,蓝格此行的目的、也是查帕尔提耶名义上的领主。如今政权已经落入议会之手,所谓的领主也只是没有实权可言的装饰品罢了。 将画中人物的长相牢记在心之后,蓝格打开夹在虚像之书的小纸片。黑暗之中,画面的微弱光线照亮了纸片上的文字。 那是一张借据。 金额是五亿两千万法兰克;这是购买两、三艘蓝格所搭乘的飞船也是绰绰有余的数字。 借据的下方有借款人的签名以及戒印,借款人的姓名是查·帕斯德尔·德·查帕尔提耶。 蓝格已经多次检视这张借据,却还是忍不住确认借据所记载的金额。 这么大笔的金额,真的可以顺利讨回来吗? 事实上对于一般的贵族而言,五亿两千法兰克只是九牛一毛罢了;然而借款人可是只能雇用三流链余术帅、财力和威望大不如前的查帕尔提耶家族,任谁都会对那种没落贵族的还款能力打上一个问号。 是的,蓝格·多纳修是讨债公司的人。 比较上得了台面的说法,大概就是以上流社会的贵族为服务对象的债权催收专员。 事实上蓝格所任职的科尔涅金融,就是专门处理其他公司不愿承接的呆帐,抑或是难以催收之不良债权的专业集团。 蓝格·多纳修的工作,就是从空有虚名的侯爵家中讨回五亿两千法兰克的现金——或是等值的物品。 然而背对其他乘客、蜷缩在二等舱一隅的蓝格,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像讨债公司的人。 覆盖全身的斗篷以及三角帽是链金术师的标准服装,再加上天生就是一张娃娃脸,更使得今年十九岁的蓝格看起来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蓝格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艘飞行船的主要用途是运送货物,二等舱的设备可说是相当寒酸,只有几张长椅而已。而且现在已经是深夜时分,为数不多的乘客早已躺平在冰冷的地板上,不太可能起身走动。 于是蓝格立刻阖上虚像之书,随手捡起一旁的报纸盖在上面。他故作镇定地回头一看,两名男子刚好来到蓝格的身边。 一名是脑满肠肥、眼神凶恶的中年男子,另一名则是獐头鼠目、一副小混混模样的年轻人。中年男子身穿紫色的衬衫和白色的长裤,肩膀上披着衣领和袖口装饰着流苏的酒红色外套。年轻人则是顶着金色的鸡冠头,裸路在外的肩膀和眉心都有明显的刺青。 简而言之,就是让奉公守法的良民纷纷走避的扮相和模样。 两名男子默默地俯视着蓝格。蓝格当然不想招惹是非,不过对方的挑衅意味十分浓厚,蓝格也不好坐视不理。于是他也抬起头来凝视着两人,静待对方出招。 于是中年男子开口了: 「你刚刚在看什么?」 「没什么,看报纸而已。」 蓝格从斗篷之中抽出覆盖着虚像之书的报纸,在两人面前晃了晃。这时年轻的男子突然耸耸肩膀,探出了上半身。 「哎呀,查帕尔提耶怎么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呢?」 年轻男子摆明了就是想要找麻烦。看到报纸的标题之后,双眼更是为之一亮。 蓝格朝着手中的报纸瞥了一眼,斗大的字样顿时映入眼帘。 『查帕尔提耶少女绑架事件,失踪的少女生死未卜!?』 蓝格随手捡起的显然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八卦报纸。大标下方还刊登了一张几名神情哀戚的少女躺在地上、或者是被绑在柱子上的插图。疑似犯人的男性剪影几乎占据了整张画面,更是突显出插画所传达的恐怖感。 「少女绑架案啊?真下知道那些被绑架的少女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年轻男子发出几声淫秽的干笑,老实不客气地凑了上来。蓝格的眉头微微一皱,若无其事地准备将报纸和虚像之书收进斗篷。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这时中年男子一把将年轻人拉开,往前跨出一步。 「小兄弟,一个人吗?」 「没错,有什么指教吗?」 「我们两个正准备到查帕尔提耶工作,你呢?从身上的打扮看来,你应该是链金术师吧?前往查帕尔提耶的目的也是为了工作吗?」 蓝格不喜欢被陌生人盘问的感觉,不过他更厌恶年轻男子下流猥亵的言语。两相权衡之下,蓝格选择了点头。 趁着点头的时候,蓝格将八卦报纸和虚像之书藏进斗篷之中。 「我也是去工作的,跟魔术监定有关的工作。」 「原来是魔术监定士,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年轻男子轻拍前额,刻意放 大了音量。躺在不远处的乘客似乎被年轻男子吵醒了,只见他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背对蓝格三人。 中年男子丝毫不以为意。 「所以你也会在查帕尔提耶下船罗?」 「嗯……」 蓝格含糊地点点头,一心只希望这两个不远之客尽快离去。 「真的吗?太巧了!」 无视于蓝格的不悦以及其他乘客的反感,中年男子提高了音量,伸手拍了拍蓝格的背部。 「小兄弟,你我相识也是有缘。我看就这样吧,到时候就跟我们一起行动,至少路上也有个照应。」 中年男子的手掌直接贴着蓝格的背心。这种刻意装熟的举动,再度让蓝格皱起眉头。 「这个主意不错。外头可是个人吃人的世界,跟我们在一起比较安全啦。」 年轻男子绕到蓝格的前面,与中年男子一起将蓝格包围在船舱的角落。 看在旁人的眼里,两人的危险性显然不亚于人吃人的世界。 然而蓝格却缓缓地起身,似乎没把两人放在心上。只见他从两人之间的缝隙鑚了出去,试图离开现场。 「喂……」 年轻男子脸色一沉,开口叫住了蓝格。蓝格回过头来,冷冷看着对方。 「不必了,我比较喜欢一个人的旅行。」 说完之后,旋即头也不回地离去。算算时间,飞行船也差不多快要抵达查帕尔提耶了。 行走之余,蓝格将手中的背包背在肩上。至于报纸和虚像之书,早已好好地收在斗篷之中了。 蓝格扶着栏杆走上阶梯。发现那两个人并未追上来之后,蓝格将怀中的虚像之书连同报纸一起塞进背包之中。 打开通往甲板的门扉,一阵强风顿时伴随着惊人的呼啸声袭向身材瘦小的蓝格。慑于强风的威势,蓝格只能压低身子,从门缝中钻了出去。这艘飞船的主要用途是运送货物,不是用来载运旅客的,船身自然没有抵御强风的魔法。 他将脱下的帽子夹在腋下,用力压着胸前的斗篷,左手则是紧紧地抓着栏杆,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前进。这时一阵强风袭来,吹得斗篷的衣角啪哒作响,蓝格不禁往下看了一眼。 无边无际的黑暗映入眼帘。 几朵白云悬浮在飞行船的下方。白云之下,则是一片漆黑的不毛之地。 那里是崩落的大地、也是分隔世界的虚空。 抬头往上一看,飘浮在空中的巨大空岛占据了视线。覆盖在草木之下的本岛四周,围绕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离岛。那就是查帕尔提耶天球,也是蓝格此行的目的地。 只见蓝格顶着强风,从夹在腋下的背包之中取出地图。 然后他拿起地图,对准了天球的圆弧曲线。时间已经接近日出,天空却依然一片灰暗。在阳光的映照之下,查帕尔提耶绿意盎然的景色想必十分美丽,只可惜现在只能勉强捕捉森林和山棱线的轮廓。不过在地图的辅助之下,空岛的地形还是依稀可辨。 地图的中心点画着一个记号,代表目的地的所在。于是蓝格睁大了眼睛,试图寻找地图上的位置。 「你就是蓝格·多纳修吧?」 低沉的嗓音突然自身后响起,蓝格下意识地回过头来。 却只看见对准自己的枪口。 蓝格眨了眨眼,立刻明白眼前的情况。瞄准自己的武器,正是一把火绳枪。 两名男子挡在面前。握着火绳枪的人,正是之前搭讪蓝格的中年男子。相较于先前于船舱交谈时的嘻皮笑脸,中年男子现在的眼神显得格外锐利。 「你们想做什么?」 「先是自己的身分曝光、现在又被一把枪抵着额头,想不到你居然还能这么冷静。科尔涅金融的催收专员果然不一样。」 持枪的中年男子微微牵动嘴角,冷冷地笑了笑。眼见对方来意不善,蓝格只好高举双手,表示自己并没有反抗的意思。 既然搬出科尔涅金融的名号,对方想必也是同行。蓝格没见过这两个中年男子,不过讨债的工作本来就不是什么慈善事业,难免也会在无意间树立许多敌人。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至少也让我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们了吧?」 「哼,亏你还有脸说这种话。巴巴德斯老人,该怎么料理这个小子?」 说话的同时,年轻男子还不忘亮出手中的刀子。察觉蓝格露出似笑非笑的诡异神情之后,持枪的中年男子不禁啧了一声。 「啊,糟糕!」 年轻男子这才察觉自己的失言。只见巴巴德斯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重新打量着眼前的蓝格。 「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身分的必要了。我叫做巴巴德斯,那个多嘴的家伙叫做亚修,是我的手下。我们两个跟你一样,都是靠讨债维生的催收专员。」 「既然大家都是同行,多少也尊重一下吧?」 蓝格朝着面前的手枪看了一眼,语气还是十分冷静。不过两名男子却是脸色一沉,流露出明显的敌意。 「尊重?亏你说得出口!」 忿忿不平的亚修抽出短刀,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巴巴德斯的脸上也露出明显的怒气,手中的短枪又往前逼近少许。蓝格反射性地想往后抽身,却受限于身后的栏杆,只能移动几公分的距离。 「要求别人的尊重之前,先想想看你在法拉梅尔做了些什么吧!」 「法拉梅尔?」 那是位于遥远北方的天球。差不多在半年前,蓝格曾经奉命处理当地的酿酒公会所积欠的钜额债务。最后虽然成功讨回帐面上的金额,却也等于是独占了所有好处,让其他的同行颜面尽失。 「哼,想起来了是吧?当然我们可被你整得好惨。」 「我只是忠实执行任务罢了。」 「结果害我们一点好处也没捞到!」 想起过去的那段往事,亚修顿时气得咬牙切齿。蓝格的脸色一沉,不禁在内心暗自叹息。 说来说去,两人只是为了自己的无能乱发脾气。 「亚修,你退下。」 眼见亚修的短刀就要往蓝格的脸上招呼,巴巴德斯出言劝阻的同时,手中的短枪也往前抵着蓝格的眉心。 「小子,我把话说清楚好了。只要你肯表示一点诚意,咱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消。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白己好好考虑吧。」 不想把事情闹大的人,又怎么会在飞行船上亮出武器?不过巴巴德斯的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显然并未察觉其中的矛盾。 「你们要我怎么做?」 「当然是赔钱罗。这次的任务应该是处理查帕尔提耶的债务吧?劝你最好乖乖将借据交出来,否则……」 抵住他额头的枪口此时稍稍偏开。在蓝格的眼睛重新对焦之际,巴巴德斯刻意秀出了扣住扳机的动作。 「借据在斗篷里面的口袋,右边的。」 蓝格配合的态度似乎让巴巴德斯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冷静,朝着蓝格挤眉弄眼的同时,脸上也浮现出得意洋洋的微笑。 「很好,我喜欢识相的小鬼。」 看来巴巴德斯似乎打算向蓝格眨眨眼睛。只见他往后退了几步,手中的短枪依然瞄准了蓝格。 「亚修,把借据拿出来。」 于是亚修走上前去,朝着蓝格伸出右手。 「哼,没胆子的小鬼。」 随手将短刀插在腰间,亚修在蓝格的斗篷之中来回掏摸,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亚修的手中握着一只金属制的小型圆筒。 「这就是借据?慢着,上面好像写了什么……光线太暗,看不太清楚 ……啊,到底是什么?」 亚修的左右手分别握着圆筒的两端,就着甲板的微弱灯光仔细观看。 「好像是……」 「火力强化。」 蓝格话才刚说完,亚修的双手顿时被火球所吞噬。 只见亚修惨叫一声,整个人从甲板上跳了起来。深红的火光照亮四周,厉声惨叫的亚修高举双手,朝着巴巴德斯冲了过来。 「呜哇!笨蛋,离我远一点!」 巴巴德斯慌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同时举起手枪瞄准自己的部下。亚修见状,顿时停下脚步。只见他往前一跪,在甲板上滚来滚去。 「好烫、好烫、好烫!巴巴德斯老大……救我!快点救我!」 然而巴巴德斯却离得远远的,重新举起手中的短枪。 「你太卑鄙了,居然使用魔法道具!八成是想趁乱逃走……啊?」 巴巴德斯眨眨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蓝格非但并未逃走,甚至还站在原先的位置,完全没有移动的迹象。唯一的不同,就是脸上多了一个东西。 他从眼睛一直到下颚的部分,都覆盖在面具之下。 双眼的部分镶着圆球状的玻璃,加上嘴巴的圆球状导管,令人联想起昆虫的长相。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发现蓝格戴上诡异的面具之后,巴巴德斯不禁往后退了几步。被火球灼伤的亚修,依然在巴巴德斯的脚边狼狈地翻滚。 蓝格从斗篷取出球状的玻璃瓶,朝着巴巴德斯的脚边轻轻一丢。玻璃瓶接触地面的瞬恻,金属制的瓶盖自动脱落,释放出大量的白烟。 「呜哇!啊……咕……」 巴巴德斯甚至连咳嗽的机会也没有。 烟雾缭绕之中,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甚至连挥舞双手来同翻滚的亚修也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弥漫四周的白烟,很快就被强风吹散。 现场只剩下戴着面具的蓝格,以及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二人组。 吞噬亚修的火焰,早已消失无踪。 蓝格跨过双手红肿的亚修,来到巴巴德斯的身边。舍起脚下的空瓶之后,戴着面具的蓝格轻轻地叹了口气。 「真是……我来到查帕尔提耶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对付这种小鼻子小眼睛的混混。现在可好了,害我白白浪费了一颗诱眠弹。」 将空瓶收进斗篷之后,蓝格在巴巴德斯的外套里来回翻找。 不需要多少时间,就在外套的内袋之中发现了目标。 「这份借据,就当成是诱眠弹的赔偿吧。」 打量着失去意识的中年男子喃喃自语之后,蓝格转身离去。 刺骨的强风自蓝格的身边呼啸而过,吹散了半空中的云朵。 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早晨的阳光淡淡地洒在查帕尔提耶天球上。 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翠绿,清澈的河川和富饶的湖泊在阳光的照耀之下闪闪发光。丘陵的棱线显得格外柔顺,平原地带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城镇与众落。 飘浮在黑暗世界上空的天球,笼罩在白光的薄膜之中。 大崩落之后,所有天球产生自然的魔力场,据说是蒙主宠召的吉克弗立德王赐给全体人民的守护屏障。 飞行船的船首接触宛如肥皂泡沫的守护屏障,旋即无声无息地通过。 守护屏障的魔力虽然让蓝格感到有些不适,他还是凝视着逐渐接近的大地。 凝视着查·帕斯德尔侯爵居住的布兰杰市。 ※  ※  ※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这低音提琴的音色,是梅贝尤的波卡舞曲。 一年到头总是热闹非凡的城镇,无时无刻洋溢着歌声、舞蹈以及喧嚣……这就是我的故乡梅贝尤。 害羞内向的我从小到大并未参加过舞会,不过我倒是满喜欢这种旋律的。 当然,波卡舞曲的旋律并不是我的最爱,我还有更喜欢的东西。 「蓝格——!」 爸爸在叫我。动作得快一点,船就要出航了。说是船……严格说来,应该是爸爸和其他人的飞行船。 我奔驰在草原上。对于一个小孩子而言,即使飞行船已经清晰可见,距离还是远了些。没办法,飞行船实在是太大了。 可是爸爸和他的同伴都在那里,所以我拚了命地奔跑。虽然我只是个小孩子,他们依然将我视为伙伴,在那里等待着我。 「蓝格,今天又要辛苦你罗。」 「哇哇……等一下!」 终于抵达飞行船了。等在登船口的伙伴一把抱起我的身体,带着我一起走上舷梯。 我今年已经八岁了,而且还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船员,就让我自己走上去吧。每当我提出抗议,这个家伙总是笑了笑,完全不当回事。 「怎么,不喜欢抱抱?那就坐在肩膀上罗?」 身强体壮的船员轻轻松松地将我扛在肩上,大声地笑了出来。看来他似乎将欣赏小孩子生气的模样当成一种乐趣。 抵达加班之后,我立刻从他的肩膀跳了下来。 「我自己走!」 我说完之后还不忘恨恨地用力一踹,这才气呼呼地转身离去。那个家伙闪过我的攻击,却并未追了上来,只是笑着前往自己的工作岗位。 在甲板上奔驰的同时,我抬头看着天空。今天的天气不错,蔚蓝的天空飘浮着棉花糖一般的自云。没什么风,大气十分稳定。 我来自空渡者的世家。 所谓的空渡者,顾名思义就是利用飞行技术横渡黑暗空间的人。 过去的空渡者往往都是骑乘翼龙、或者是聘请魔术师操纵滑翔机,往来于散布各地的天球之间。 不过魔术器具所制造的飞行船问世之后,空渡不再是特殊的技术,空渡者也演变成职业的名称。 目前空渡的业务是由飞行船公会承揽的,不过当时的梅贝尤还是有许多独立作业的空渡者。 诞生在空渡世家的我继承了祖先的血脉,拥有明显的空渡者特质。 最大的特征,就在于魔术的天赋。 第一次展现魔术的力量时,父亲和母亲先是吃了一惊,之后又大为高兴。毕竟家族之中已经好几代没出现过拥有魔术天赋的族人了。 事实上小时候的我能力有限,所谓的魔术天赋,顶多也就是让火柴盒飘浮在半空中罢了。 然而父亲和母亲还是为了这种小事高兴不已,甚至还说就算是大人也办不到。 于是父亲和母亲开始让我接触魔术书。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代代相传的魔术书实在是落伍了些,却不失为绝佳的入门教材。当时我学会了几种初阶魔法,其中又以操绳术最为重要。所谓的操绳术,就是操纵绳索的力量。对于飞行船的船员而言,无疑是非常重要的必备技能。 因此父亲才会让我这个小孩子登上飞行船。于是我欣然成为飞行船的船员,在狭窄的船舱之中长大成人。 夜色在不知不觉中降临。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执行巡逻船舱的任务。 同样的梦境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当时的邂逅,或许决定了未来的命运吧。 飞行船挤满了乘客和行李,准备航向邻近的天球巴典帕克。当时梅贝尤跟巴典帕克的关系已经濒临开战边缘,飞行船公会的业务大受限制,急着回到巴典帕克的乘客才会转而寻求空渡者的协助。 飞行船的船舱有限,挤不下的乘客只能在走廊上席地而坐。我小心翼翼地在阴暗的走廊缓步前进,深怕不小心踩到熟睡中的乘客。 窗外的夜风吹拂着我的发丝。 绕过走廊的转角之后,我发现一扇开启的窗户。一名男子站在窗前,正在眺望窗外的景邑。 「……你在做什么?」 听见我的询问之后,男子回过头来。 「我在看外面的景色,老实说,眺望黑暗空间是我的兴趣。」 对方是个蓄胡的壮汉,身材虽然高大,却不至于让人感到莫名的压迫感。脚边放着一只大皮包,身上穿着满是皱纹的衬衫。除此之外还戴着一顶三角帽、披着一件斗篷。 「嗯?小朋友,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我叫做蓝格·多纳修,是这艘飞行船的船员,不是什么小朋友。」 明知对方是飞行船的乘客,交谈之际的用字遣词理应更加委婉,然而被对方当成小朋友对待的事实还是令我感到不悦。男子见状,不禁眯起双眼微微一笑。那是真诚而开朗的笑容,并没有轻蔑的意味。 「原来如此,失礼了。我叫做凯赛贝克,是魔术的研究者。」 「魔术?」 我吃了一惊,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原因很简单,除了自己之外,当时的我从未见过第二个会使用魔术的人。而且仔细一想,三角帽和斗篷确实是魔术师的正式服装。 「意思是你会使用魔术吗?可不可以请你表演一下?」 对飞行船的乘客提出这种要求确实是过分了些,不过当时的我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失礼。眼见我情不自禁地探出上半身,叫做凯赛贝克的男子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小朋友……抱歉,蓝格,你对魔术有兴趣吗?只可惜我擅长的是链金术,不是随时都可以秀上一手的魔术。」 「是哦……」 发现眼前的人物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过见的魔法使,我内心的喜悦和兴奋自然是可想而知。然而男子的这段发言,却又让我跌入失望的谷底。 「研究魔术,却不会使用魔术?这种小事连我都会呢。」 「哦,真的吗?」 凯赛贝克发出一声轻叹,旋即弯下腰来打量着我。 这时飞行船突然一阵摇晃,船内的空气自开启的窗户排放而出,显然是过上了乱流。 「唔……」 男子戴在头上的帽子,也被吸出了窗外。 凯赛贝克立刻伸手去抓,帽子却从指尖的缝隙溜过。抬头一看,三角帽在两股气流的冲激之下在数码之遥的半空中载浮载沉,并没有坠落的迹象。 「让开,我帮你捡回来。」 这就是我表现的时候了。取下挂在腰间的绳索之后,我将绳索的前端扔出窗户。 紧接着口中念出咒语,绳索就像有了生命似地开始移动。 绳索的前端很快就捕捉到飘浮在半空中的目标,轻轻松松地将帽子拖了回来。 「真是了不起。」 男子的赞美听起来格外悦耳。我将帽子整顿了一下,递了出去,凯赛贝克笑咪咪地接下了帽子。当他重新戴上三角帽的同时,我也将船舱的窗户关上。 「看来得好好地答谢你才行。」 「不必了,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达成任务的成就感让我十分满足,然而凯赛贝克还是伸手在脚边的大皮包翻来翻去。 「找到了,这个送你吧。」 凯赛贝克从皮包里面拿出一只银色的戒指。戒面平坦、戒环粗壮,上面雕刻着铁钻和铁锤的图样。 「这是……? 事实上我向来对戒指毫无兴趣,然而凯赛贝克手中的戒指却令我深深着迷。 「戴上之后就明白了。」 接过戒指之后,我将戒指套进中指。对于八岁的我而言,戒指显然是稍微大了一些,在中指的根部转上一圈也不成问题。 这时套上戒指的指根突然传来一阵又痒又麻的感觉。这种感觉始于指根,逐渐扩散到手掌、手臂甚至是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地方。 戒指也同时绽放出淡淡的光芒,连同酥麻的感觉笼罩伞身。 「哇……啊……」 我的身体突然飞了起来。 虽然只是离地一英尺的高度,却真的是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没有任何支撑,就好像飘浮在半空中的云朵似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魔术具的力量。我将飞行魔术封印在戒指之中。」 「魔术具……太强了!」 兴奋之余,我不禁大为赞叹。 「只要事先将魔术封印有器具之中,任何人都可以使用魔术。所谓的链余术,就是这一门学问。其实这艘飞行船也是利用封印的魔法,才得以在天空中飞行呢。」 「这我知道,不过……」 我了解凯赛贝克的意思。 可是飞行船毕竟不是戒指,两者很难划上等号。跟飞行毫无关联的戒指竟然能让我飘浮在半空中,这个惊人的事实人大震撼了幼小的心灵。 「哈哈,说的也是,你可是这艘船的船员呢。」 「嗯……」 飘浮在凯赛贝克的面前,我的脑袋一片空白。这时凯赛贝克将他的视线移往窗外,眺望着远处的虚空。 「魔术具是链金术师的智慧与努力的结晶。有了魔术具之后,人类的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无限的可能……意思是没有办不到的事吗?」 「嗯,没有办不到的事。只要拥有魔术具和些许的勇气,就算是前往黑暗空间也不成问题。」 「哇……」 凯赛贝克的这番话感动了我。街外一片漆黑,可是黑暗空间的漆黑显然又更胜一筹。别说是实际前往黑暗空间了,一般人甚至连想像的勇气也没有,眼前这名面带微笑的男子竟然不将黑暗空间当一回事。 「凯赛贝克先生……你去过黑暗空间吗?」 凯赛贝克并未回答。只见他脸上露出不置可否的微笑,再度俯视眼前的黑暗空间。 这种略显冷淡的态度,并术浇熄我的好奇心。 「黑暗空间的底部到底有什么?凯赛贝克先生,你一定知道吧?」 飘浮在半空中的我完全使不上力,否则恐怕早已一把揪起凯赛贝克的衣领,逼着他回答问题吧。 凯赛贝克一句话也没说,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比漆黑更加漆黑的黑暗空间。 一段时间之后,他才缓缓地开口: 「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上没有所谓的黑暗空间。大地无限延伸,人们可以靠自己的双脚走到每一片角落。」 「……」 「无论是大地、海洋和天空都充满着无数的生命,任何生物都拥有在这个世界昂首阔步的权利。」 他低沉的语调有些感伤,彷佛在缅怀过去的美好,同时也唏嘘于逝去的种种。聆听凯赛贝克的描述之后,我脑中的好奇心顿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地,我对于没有黑暗空间的世界冒出了无限憧憬。 只能从书本或是传说的描述中一窥究竟的神奇生物。以又细又长的白皙双腿奔驰在草原上的草食兽、或者是成群飞舞于蓝天之下琉璃色飞鸟。扬起船帆的小船航行在广阔无边的大海,从未见过的大鱼在夕阳照耀下的鱼线前端扭动挣扎。 在这名男子的描述之下,让这些传闻一一化为鲜明的画面,唤起我内心最深沉的渴望。 「可是……那些生物已经不存在了吧?黑暗空间分割了世界,所有生物在一夕之间死于非命……」 「没错。」 「黑暗空间的底部,只剩下邪恶的坏人而已。他们都是被吉克弗立德王驱逐的魔人或是魔物。」 「哦,真是如此吗?」 带着一丝笑意的语气听起来格外肯定。一提到黑暗空间的底部,凯赛贝克顿时收起了先前的冷漠态度。 「难道不是吗?」 在半空中摆动手脚的我反问一句。这时我的身体缓缓下降,笼罩全身的光芒也逐渐消失。 凯赛贝克俯视着解除魔法之后的我,脸上浮现出平静却有点落寞的微笑。 「黑喑空间的底部说不定并没有邪恶的魔兽……而是人类唯一的希望。」 「希望?」 这时我的双脚踩在地板上。尚未回神的我冷不防双膝一软,连忙伸出双手抓住凯赛贝克的裤管。即使稳住了身形,依然不敢轻易放手,于是我就这样抬头仰望着眼前的高大男子。 视线相交的瞬间,凯赛贝克微微一笑。他露出开朗而真诚的笑容,先前的落寞早已消失无踪。 「蓝格,感觉如何?链金术是不是挺有趣的啊?」 「嗯!」 点点头之后,我这才松开凯赛贝尔的裤管。凯赛贝尔伸出右手,轻轻地在我戴在中指的戒指弹了一下。 「小小年纪就拥有操纵绳索的能力,你的确有这方面的天赋。」 这句话激发了我的自尊心,更加强了一直以来的自信心。 「如果你往后想朝着这方面发展,我很乐意提供协助。这个戒指就送给你吧,可要好好珍惜。」 「呃……」 「我在梅贝尤的魔术大学工作。只要戴着这个戒指,魔术大学随时欢迎你的大驾光临啊,蓝格·多纳修。」 「嗯!」 我低头俯视着套在手上的戒指,同时将戒面的铁钻和铁锤的图形深深烙印在心中。 一段时间之后,我才知道这个名叫凯赛贝克的男子,正是人称「魔术锻治屋」——也是梅贝尤首屈一指的链金术师。 第二章 破旧豪宅的大小姐 「……先生、这位先生!」 察觉有人轻拍自己的肩膀,蓝格这才猛然抬起头来。驾驶座上的男子正回过头来凝视着蓝格。早晨的逆光十分刺眼,难以辨识男子脸上的表情,不过乍看之下似乎是有些无奈。 抱在胸前的皮包并无异状。斗篷的前襟依旧合拢,里面的魔术具安然无恙。 「您睡得可真熟,搭乘夜班的飞行船一定很辛苦吧?」 「嗯,还好。」 看来失去意识的期间并未出事,蓝格不禁松了口气。收拾起侥幸过关的心情,蓝格抱紧了怀中的皮包。 太阳高挂天际,时间似乎不早了。飞行船是在黎明之前抵达查帕尔提耶,蓝格只记得自己搭乘马车离开码头,之后的事情完全没有记忆。看来昏睡的时间北不算太短。 身上带着天文数字的借据、又肩负着催收钜额帐款的重责大任,蓝格的胆子再大,也不敢在任何人都得以自由进出的载客马车陷入沉睡。可是蓝格最后还是睡着了,一定是那场梦的关系。 这阵子蓝格常常做梦。 每当蓝格自紧张的压力之中获得解脱、正准备喘一口气的时候,梦境就会静静地来袭。 梦境的内容,不外乎是蓝格过去的记忆。 蓝格大概知道陷入梦境的原因,却完全没有防范的对策。顶多只能在日常生活中提高警觉,或者是随时抱紧身边的重要物品,以防自己又不小心跌入梦乡。 叹了口气之后,蓝格的上半身往后一倒,倚靠在椅背上。这时他才发现马车处于停止的状态,并未左右摇晃。 「已经抵达目的地了,这里就是侯爵大人的公馆。」 在面露苦笑的车夫好心提醒之下,蓝格这才从座位上起身。他从长裤的口袋掏出车资递给车夫,并自马车的后方跳了下来。 「唔……」 眼前的光景不禁让蓝格哑然失声。将手持皮包的蓝格留在原地之后,马车缓缓地离去。 正如车夫所言,这里就是查帕尔提耶过去的领主查·帕斯德尔·德·查帕尔提耶侯爵的公馆。石砖砌成的建筑物相当气派,从玄关大厅的塔屋往左右延伸。主屋本身是两层楼的建筑,每一层的天花板都异常地高,蓝格必须尽可能仰起脖子,才看得到主屋的屋顶。即使是对建筑物没有研究的蓝格,也看得出侯爵家的公馆一定是出于名家之手。 相较于建筑物本身的辉煌来历,眼前的景象着实令人感慨。查帕尔提耶侯爵公馆过去想必是奢华气派的一代豪宅,如今外墙却是斑驳剥落,庭院更是杂乱无章,恐怕已经好几年没有整理了。 该不会连夜潜逃了吧? 蓝格的心中闪过不祥的预感。过去的经验告诉蓝格,一旦债务人失去了行踪,任务的难度也会随之大幅提升。 强忍着紧张与不安,面色凝重的蓝格伸手推门,这才发现铁门没上锁。生锈的门闩发出刺耳的噪音,蓝格眉头一皱,使劲推开了铁门。 大约行走了十余码的距离之后,蓝格来到豪宅的正门。对于这种规模的豪宅而言,十余码的距离恐怕还算短呢。只见蓝格举起右手,使劲朝着厚重却又处处斑驳的木门敲了几下。 「查帕尔提耶侯爵!查·帕斯德尔·德·查帕尔提耶侯爵在家吗?」 扯开喉咙大喊了几声,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偌大的豪宅更是半点声息也没有。蓝格试着转动门把,却发现木门从里面上锁了,只能发出一连串空虚的咔嚓声响。 「伤脑筋……」 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蓝格往后退了几步。 环视豪宅的同时,蓝格注意到屋顶的某个角落。 屋顶的一隅破了个大洞,露出室内的梁柱。洞穴的大小足以让一个成年人轻松通过。 于是蓝格从斗篷里而拿出一捆绳索。捏起绳头对着天空,小声念出咒语。 只见绳索晃了晃,绳头沿着豪宅的外墙爬了上去。这就是蓝格最擅长的操绳术,也是现在的他唯一能够使用的魔法。 攀上外墙的绳索在外露的梁柱卷了几圈。蓝格使劲扯了几下,确定绳索够牢固之后,随手将绳索剩余的部分丢在脚边。 接着又念出另一种咒语,让剩余的绳索盘绕成一个平面,形成稳固的立足点。只见蓝格站上绳索形成的平面,以一只手牢牢握紧绳索,朝着屋顶缓缓上升。魔法所创造的立足点十分牢靠,顺利将蓝格送上屋顶。 屋顶的洞穴比想像中更加巨大。受到雨水经年累月的侵蚀,豪宅内部的天花板也出现了崩落,形成跟屋顶的洞穴差不多大小的破洞。凄凉的景象固然令人不胜曦嘘,然而对于现在的蓝格而言,屋顶的大洞却也不失为入侵豪宅的绝佳途径。 蓝格再度利用操绳术,缓缓降至屋内。 内部的空间十分宽广。厚重的木桌两两相对,每一张桌子都摆着一张豪华气派的大椅子。不过每一张椅子的绒布都起了毛球,布面的破损更是随处可见。 天花板的大洞显然降下了许多雨水,在地毯上染出一块又一块的水渍,墙壁的漆面也大幅剥落,呈现出颓圮败坏的气息。 蓝格见状,不禁沮丧地叹了口气。 「果然是半个人也没有……」 想不到堂堂查帕尔提耶领主居然也会为了躲债趁夜逃走。一想到自己必须在首度造访的陌生天球寻找下落不明的贵族,蓝格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现在也只能在侯爵公馆之内彻底搜索,寻找一些蛛丝马迹。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找到足以掌握侯爵行踪的线索。 当绳索构成的平台降落至离地一码的高度时,等不及的蓝格打算纵身一跳。 这时眼角余光突然捕捉到移动的物体。 不明物体以近乎野兽般的速度,朝着蓝格直扑而来。 「呜哇!?」 察觉不妙的时候,蓝格已经跌坐在地,被切断的绳索自头顶掉落。 「怎么回事!?」 蓝格只感到白光一闪,右手立刻下意识伸进怀中,同时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只见一道银色的闪光直指着蓝格。 「唔……」 盘格倒抽一口冷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闪光正是白晃晃的剑身。 细长的剑刃直指着蓝格的咽喉。在自天花板的破洞洒落地面的阳光反射之下,绽放出银色的光芒。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查帕尔提耶侯爵的宅邸。」 清澈了亮的嗓音传入耳中——这时蓝格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 优雅妩媚的金色长发、彷佛从未暴露在阳光之下的雪白肌肤,以及分布于双颊的粉色腮红。不过令人印象最深刻的部分,还是在于睥睨蓝格的双眸。 明亮纯净的天空蓝,夹杂着若隐若现的翡翠绿。凝视着蓝格的双眸,弥漫着浓厚的斗志。 「你是……」 蓝格的脑海浮现出虚像之书所显现的少女。宛如隔着一层浓雾的模糊影像,与站在眼前的少女互相重叠。 蓝格缓缓的将右手自斗篷中抽出,放弃寻找自保的手段。目睹这一幕之后,金发少女——夏绿蒂·德·查帕尔提耶小姐杀气腾腾的眼神流露出了一丝的友善。 「这才像话。」 「啊……?」 「检讨自己的过错、表现出恭顺的态度,这才是黎民百姓的本分。」 「呃……」 这种过时老气的用字遣词,实在很难跟眼前的少女划上等号。蓝格呆呆地凝视着举起长剑对准自己的可爱少女,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只可惜现在忏侮已经太迟了。为了行刺本小姐而擅闯侯爵公馆,你可知罪?」 「行刺?慢着,我只是……」 「住口!你可知道行刺查帕尔提耶君主该当何罪?除了叛国罪、颠覆国家罪之外,还有内乱罪、侮辱罪以及不敬罪!」 「请、请听我说好吗?」 蓝格完全不明白少女的意思。不过从对方严肃的神情和犀利的眼神来判断,事情的严重性显然超乎蓝格的想像。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设法让对方冷静下来,不过这并不容易。银白色的剑刃直指咽喉,别说是逃走了,蓝格甚至连动都不敢动。 「不必狡辩。除了斩首之外,其他刑罚都不足以抵消你所犯下的罪行。祈求天神宽恕的同时,乖乖地交出自己的脑袋吧!」 「什么……?」 事出突然,蓝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基本上这是一个不好笑的笑话,不过从夏绿蒂的表情来判断,她似乎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如果这只是单纯的恫吓,这种精湛逼真的演技绝对可以让她成为万古流芳的一代名伶。 「冷静一点,先听我解释……」 话还没说完,眼前白光突然一闪,蓝格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一束头发自半空中飘落。蓝格知道少女舞动长剑,却完全看不到长剑的轨迹。要不是前额少了一撮浏海,蓝格还以为夏绿蒂完全没动作呢。 「双手背在背后,在我的面前跪下。」 在这种情况之下依言做出这种姿势,想必自己的人头就会随之落地了,蓝格当然不可能乖乖听话。 「干脆一点,不要浪费时间,否则只是延长你的痛苦罢了。」 说话的同时,少女也不忘挥动手中的长剑。剑速快得异常,一般人的眼睛根本捕捉不到她的动作。头上又少了几撮发丝,帽子也开了好几个小洞,蓝格知道自己的生命完全掌握在对方的手上。别看夏绿蒂是个弱不禁风的美少女,她的剑术绝对是一流的水准。 蓝格完全无法招架。 别说使用魔术具了,甚至连从怀中取出魔术具的机会也没有。 呼啸肆虐的剑风突然止息,锐利的剑尖直指着头戴破破烂烂的三角帽、狼狈地跌坐在地的蓝格。差不多在半天之前,蓝格也遭遇类似的状况,尝时对方手中的武器虽然是手枪,局势却也没有现在的凶险。 「如果你还是不肯乖乖受死……」 夏绿蒂突然眯起双眼,显然对蓝格不愿配合的态度失去了耐性,恨不得一剑刺穿蓝格的咽喉或是心脏。全身上下释放的杀气更是陡然暴增,蓝格只觉得周围的气温似乎下降了好几度。 于是蓝格打定主意,决定孤注一掷。 「没、没那回事!只要您一声令下,就算是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惜!」 「……哦?」 惊讶之余,夏绿蒂不禁睁大了眼睛,然而直指着蓝格的长剑还是文风不动。即使如此,蓝格还是抓住了这个机会,毫不犹豫地展开阿谀奉承的战术: 「不瞒您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您这么高贵、这么美丽的女子!飒爽的英姿充满了优雅的魅力,举手投足之间弥漫着高贵的气息……这才是真正的贵族!」 「这……据说血统尊贵的人,往往会在无意间流露出有别于黎民百姓的特殊气质……难道你看得出来?」 「当、当然!第一眼见到您的时候,草民就深深着迷于您的高贵与优雅!」 「原来如此……对于下贱之辈而言,我的尊贵似乎是格外眩目……」 夏绿蒂面露羞赧之色,蓝格的马屁战术显然奏效。 即使如此,她依旧没有露出丝毫破绽。蓝格本来想趁着夏绿蒂分心的时候取出魔术具自保,就算再怎么不济,至少也能趁机脱离长剑的攻击范围;然而锐利的剑尖却依然虎视眈眈地直指咽喉,完全没有动摇的迹象,迫使蓝格不得不改变计划。 「呃……恕我冒昧,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教查帕尔提耶家千金的芳名……?」 蓝格的目的显然是拖延时间,然而夏绿蒂还是微微一笑。 「也罢。念在你一片赤诚的份上,我就满足你死前最后的心愿吧。」 于是少女站直了身子,左手轻抚胸口,正气凛然地朗声开口: 「我就是夏绿蒂,亚历山卓·康士坦达·德·查帕尔提耶。查帕尔提耶第一百三十二代的领主、神圣吉克弗立德王亲自任命的高贵骑士,统治天球的同时,也是全体人民的守护者。」 「是……」 即使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蓝格还是忍不住感到好笑。除了戏曲的角色之外,现在大概找不到以这种夸张的方式介绍自己的人物了吧。 不过观察夏绿蒂得意洋洋的表情之后,蓝格认为现在正是扭转局势的大好时机。 「我叫做蓝格·多纳修,今日前来此地是为了求见夏绿蒂小姐……您就是夏绿蒂小姐本人吗?」 「求见我……?」 手持长剑的夏绿蒂以讶异的眼神凝视着蓝格,旋即脸色一沉。 「既然如此,为什么从屋顶入侵?」 「因为没人帮我开门。我在门外叫了好几次,就是没人回应……夏绿蒂小姐,您没听见我的声音吗?」 虽然破旧了些,毕竟是占地辽阔的豪宅,没听见门外的声音也是很正常的。 「不,当然听见了。原来如此,那个声音就是你啊?」 夏绿蒂若无其事地肯定了此事,完全没有任何犹豫,让蓝格为之傻眼。 「既、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帮我开门?如果有人帮我开门,我就不必辛辛苦苦地从屋顶爬进来了!」 「帮你开门?我吗?不要开玩笑了,迎接访客是仆人的工作。」 也就是虽然听见了,却刻意忽视的意思。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栋破旧豪宅的主人真的有雇用仆人的能力吗?蓝格在心中打了个问号。 「那……请问仆人在哪里……?」 「一个也没有。」 「你说什么?」 蓝格忍不住反问回去。要不是眼前有一把亮晃晃的长剑,蓝格一定会下意识地探出上半身。 「最后一名仆人已经在前几天辞职回家了,理由是自从我的父亲、也就是前任领主查·帕斯德尔过世之后,就再也没有领到薪水。堂堂管家竟然拘泥于这种小节,实在是令人摇头叹息……」 蓝格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眼前的少女到底在说些什么?蓝袼虽然明白字面上的涵义,却无法理解少女的逻辑。除此之外,少女的语气虽然一派轻松,蓝格却从字里行间嗅到了不祥的气息。 「夏绿蒂小姐,您刚刚说了什么?查·帕斯德尔侯爵发生了什么事?」 「家父已经过世了。那天晚餐的菜色是父亲最喜欢的胡萝卜炖肉,但或许是猪肉保存太久了吧,父亲吃了几口之后立刻上吐下泻,当天晚上就不幸离开人世。」 「这……」 回想起当时的景象,少女的表情顿时蒙上一层阴霾。只见她的双眸泛起泪光,指着蓝格的剑尖也微微垂下,然而蓝格却无暇顾及少女的感受。 「查·帕斯德尔侯爵……已经过世了……?」 「是的,现在先父想必在吉克弗立德王的身边克尽臣下的职贲吧。」 「那……还有其他的家人吗……?」 蓝格的语气微微颤抖,内心的不祥预感愈发强烈。 「没有。家母很早就过世了,我是查帕尔提耶家族唯一的直系继承人。」 「天啊……这不是真的……」 夏绿蒂凝视着哭丧着脸的蓝格。她脸上的表情虽然还是一样严峻,眼神之中却流露出些许的哀愁。 然而现在的蓝格却完全不将夏绿蒂 的反应放在心上。 查帕尔提耶家族的未来以及五亿两千万法兰克的债务,全都落在少女的肩上。一想到这里,蓝格不禁陷入了沉思。当然,蓝格并不是同情夏绿蒂的悲惨命运,他关心的是夏绿蒂是否有还款的能力、又对这个古老的家族了解多少。 蓝格强行压抑内心的冲击,提出第二个问题。 「先前您提到解雇仆人,不知道是基于何种理由?」 「并不是解雇。他们提出辞职的要求,我只是顺应要求罢了。」 夏绿蒂不客气的回答,彷佛在怪罪蓝格不应该胡说八道。依然故我的神情感受不到些许的心虚或是惭愧。 「不过您刚刚提到无法支付薪水……」 「没错,我是没有支付任何的薪水,有什么不对吗?」 「连一法兰克也没有?」 「是的,连一法兰克也没有。居然为了这种小事提出辞呈……没想到查帕尔提耶家的仆人全都是一群毫无忠诚可言的投机份子,实在是令人失望。」 夏绿蒂深深叹了口气之后,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蓝格不禁眨眨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那是很正常的反应吧?工作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赚钱,没有人愿意做白工的好吗?」 惊讶之余,蓝格顿时忘了使用敬称。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 然而夏绿蒂的惊讶也不在蓝格之下。 「侍奉贵族本来就是黎民百姓的义务,凭什么要求薪水?」 「这……可是……」 「你听好了。人民的义务就是从事生产、挥汗工作,以及侍奉贵族、歌颂贵族的伟大,而贵族也会保障人民的身家财产,提供更好的生活环境。贵族和人民之间的关系理应如此,难道小址呱?」 「理论上是没错啦,不过现实生活中的人民总是要吃饭……」 「所以贵族才会赋予人民劳动的权利。」 「唔……」 蓝格不禁哑口无言。 夏绿蒂所描述的关系,是古代贵族与人民之间的相处模式,严格说来应该是贵族制度成形之后的传统。基本上这种传统早已名存实亡,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然而眼前的少女却不这么认为,她打从心底坚信古人所歌颂的主从模式,至今依然存在于现代的社会。 哑口无言的同时,蓝格不禁心想: ……这家伙的脑袋一定有问题。 诞生于贵族世家的人常常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下长大成人,行为模式和思考逻辑多少跟正常人有些差异。 不过蓝格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极度偏顿的个案。 人民必须臣服在贵族的跟前,为贵族提供无偿的服务。如果这就是夏绿蒂深信不疑的中心思想…… 蓝格感到背脊一凉。 按照这个逻辑来推断,斩首之说显然不是单纯的恫吓。 「……我好像太多话了。」 心中一凛的蓝格抬头一看,赫然发现锐利的剑尖正指着自己的咽喉。 「你想做什么?」 「不管再怎么辩驳,也无法改变你是个不轨之徒的事实。」 「我只是……」 「事实摆在眼前。你不是未经他人许可,擅自入侵侯爵家的公馆吗?」 夏绿蒂踏着灵巧轻快的步伐,走到蓝格的身边。剑尖依然对准了蓝格,只有剑身改变了角度。锐利的剑刃横抵着蓝格的咽喉,只要蓝格稍加反抗,就会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今天能够跟我交谈,是你毕生最大的荣耀。将这份荣耀藏在心中,乖乖下地狱去吧。」 说话的同时,夏绿蒂的嘴角漾起了灿烂的笑容。与现场气氛大异其趣的笑容映入眼帘,蓝格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这下子死定了。 脑中才刚浮现这个念头,身体立刻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内心虽然暗叫不妙,幸好对方并没有做出反应。照理说这个奉贵族精神为圭臬的少女,应该不会在行刑之际允许蓝格做出反抗。蓝格只要稍有挣扎的意思,少女的剑刃应该就会毫不留情地划破蓝格的喉头才对。 即使如此,少女依然没有放过蓝格的意思。只要蓝格往后缩了一小步,少女的长剑就会随后跟上。蓝格退后了多少距离,少女的长剑也往前逼近了同样的距离。 最后蓝格终于被逼到了墙边,退无可退。 「游戏结束了。」 夏绿蒂抽回长剑。当她再度递出长剑的时候,蓝格的死期也就随之降临。面对夏绿蒂高超精湛的剑术,蓝格不认为自己躲得过她的致命一击。 「蓝格·多纳修!准备受死吧!」 夏绿蒂高举长剑。 蓝格为之屏息,下意识闭上双眼。 「请您饶命!」 他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冰冷的剑风掠过后颈,预期中的斩击却并未降临。 缩起身子、紧闭双眼的蓝格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 剑刃停止在距离蓝格的后颈只有些微距离的半空中。手握长剑的夏绿蒂露出满足的笑容,彷佛从蓝格的身上得到了期待已久的回应。 「你乞求我的宽恕?」 「呃……我……」 夏绿蒂撤下长剑。 「说的也是。人民跟贵族不一样,是容易犯错的生物。制裁或是赦免犯错的人民,向来是尊贵的贵族所肩负的使命。」 「是、是哦……」 惊魂甫定的同时,蓝格逐渐掌握了眼前的情况。看来他似乎保住了一条小命。只见夏绿蒂握着出鞘的长剑,将双手抱在胸前,大模太样地频频点头。 接着又睁开双眼,睥睨着瘫坐在地的蓝格。 「然而贸然的宽恕只会遭致不必要的混乱。蓝格,你必须诚心认罪,将自己犯下的错误视为莫大的耻辱,好好地反省才是。」 「是、是……」 即使心里面不以为然,蓝格还是老实地点点头。夏绿蒂见状,不禁微微一笑。 「很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所宽恕的罪人。在未来的日子里,希望你能成为我夏绿蒂最忠实的仆人。」 「啊……?」 蓝格张大了嘴巴,讶异之情溢于言表。 「愿意起誓吗?」 「开什么玩笑!」 蓝格提高了音量、探出了上半身,准备向眼前的少女表达最严重的抗议。 这时明晃晃的剑刃突然出现在蓝格的眼前。 「愿意起誓吗?」 虽然是疑问句,却透露出着不容拒绝的气息。 眼见锐利的剑尖一步步逼近—— 「……我愿意……」 除了答应之外,蓝格别无选择。 「很好。罪人蓝格·多纳修,仅赐予你侍奉夏绿蒂·亚历山卓·康士坦德·德·查帕尔提耶的荣耀。从今以后,你的肉体和心灵都隶属于我,可别辜负我的期望。」 「是……」 没有其他的选项。 蓝格强忍着泫然欲泣的情绪,重重地叹了口气。 哗啦哗啦的水声之中,夹杂着愉悦的哼曲。夏绿蒂伸了个大懒腰,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 「水温还可以吧?」 「嗯,还不错。看不出来你还挺管用的嘛。」 「好说。」 「继续保持下去,好好报答我的不杀之恩吧。」 蓝格不禁叹了口气。一方面是感叹于自己的命运多舛,二方面则是为了夏绿蒂生活自理能力之薄弱的事实感到十分无奈。 根据夏绿蒂的说法,今天 早上热水器的魔术具发生故障,无法好好洗个热水澡;可是蓝格仔细检查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魔术具的动力源自于魔力,一旦魔力用罄,当然不会启动。因此蓝格的处理方法并不是修理热水器,而是取下安装于热水器的魔晶石,换一颗新的上去而已。 「我先告辞了,您慢慢享受吧。」 「慢着。」 蓝格正打算转身离去,却被夏绿蒂一把抓住了衬衫的后领。 「水温还可以,肥皂泡沫却少了点,帮我多加一点。」 「这……可是……」 沭浴乳的瓶子就放在浴缸的旁边,这种小事自己处理就可以了吧?即使肩膀以下的部分都浸在布满肥皂泡沫的热水之中,也无法改变衣不蔽体的事实。一想到眼前有个全身赤裸的少女,蓝格就不禁发窘了起来。 「……别闹了好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叫一个男生在旁边看你洗澡,你一点都不感到害羞吗?」 蓝格试图挣脱夏绿蒂的束缚,却被夏绿蒂硬生生拖了回来。只见夏绿蒂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蓝格的脸庞,蓝格的一颗心几乎快要从口中跳了出来。 「所谓的害羞是指什么?为什么我要感到害羞?」 「为、为什么?这个……」 沭浴乳的香气和夏绿蒂的体香扑鼻而来,蓝格不禁咽了口唾液。 夏绿蒂的表情流露出一丝轻蔑。 「如果换成是贵族家的公子,或许会让我萌生那种感觉吧。」 「如果……?」 「事实上我从未遭遇过类似的状况,这只是单纯的臆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凭什么认为自己也会让我产生类似的感觉?」 「这……夏绿蒂小姐,我也是个男生耶。」 为求慎重,蓝格做出善意的提醒。天生娃娃脸的蓝格虽然常常被当成小朋友看待,倒是从来没有人将他误认为女性。 「那又怎样?你不是从属于我的家臣吗?在我的眼中,你就跟猎犬或是战马没什么两样,就算当着你的面前赤身露髅,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夏绿蒂的说词听在耳中,蓝格顿时感到头疼不已。 「我是家畜吗?」 「不是家畜,是家臣。」 松开蓝格的衣领之后,夏绿蒂再度回到浴池。蓝格只好拿起脚边的沭浴乳,转过身来替夏绿蒂制造更多的泡沫。 蓝格的表情不太好看。夏绿蒂的态度实在过分了些,蓝格的心中顿时兴起了一股报复的念头。 「夏绿蒂小姐,在下必定以最优质、最贴心的服务来回报您的大恩大德。」 「这才像话。」 「既然如此,首先……」 蓝格的嘴角浮现一抹诡异的微笑。 「就让在下亲自为您洗净身躯吧。」 「什么……?」 「这是家臣应该提供的服务……不,应该是奉献才对。就让在下为您仔细的洗涤每一寸肌嗜,从头到脚、从小腹到腰身、甚至连胸部的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蓝格不怀好意地说出这一长串挑衅意味十足的字句。 夏绿蒂为之一愣,显然是无法理解蓝格的话中涵义,不过这种茫然的表情并未持续太久。 「你、你你你……」 只见夏绿蒂睁大双眼,脸颊泛起阵阵红晕。 「夏绿蒂小姐,有什么不对吗?」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触摸我的身体……我的小腹和腰部……甚至是……胸……胸……」 说话的同时,夏绿蒂整个人沉入热水之中。即使嘴巴已经浸在肥皂水之下,依然结结巴巴地喃喃自语。 「不会吧?堂堂查帕尔提耶家的大小姐也会害羞吗?」 蓝格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夏绿蒂似乎是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躲在肥皂泡泡之中。 脱下贵族的假面具之后,目中无人的大小姐也不过是个正值青春期的稚嫩少女罢了。复仇计划大为成功,蓝格的内心不禁浮现出一丝快感。只见他得意洋洋地转身离去,不再理会缩成一团的夏绿蒂。 「您慢慢享受,我在客厅等候。」 「站、站住!!!」 身后传来一阵激烈的水花声。 「我夏绿蒂的字典里面,没有害羞二字!」 夏绿蒂自浴池中起身.不甘示弱地展开反击。 「……你……」 蓝格不禁睁大了双眼。 夏绿蒂左手叉腰,大刺刺地站在浴池之中。夹带着些许泡沫的洗澡水,从直指着蓝格的右手食指缓缓滴落。 自纤细白皙的粉颈滑落的水珠流过丰满的胸部,在玲珑有致的肚脐眼形成小小的水滩之后,肆无忌惮地奔驰在下腹部的平缓丘陵。 「……啊……」 他暗叫不妙。 夏绿蒂的双颊泛起红晕,甚至连粉颈也难以幸免。只见她的樱唇微颤,指着蓝格的食指更是轻轻摇晃。 原本以为接下来会发出凄厉的尖叫声,想不到夏绿蒂却强行忍住。或许是身为贵族的矜持,让她在最糟糕的情况下挽回了一点颜面。 两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蓝格和夏绿蒂凝视着彼此,两人之间一片寂静,彷佛连时间也为之停止。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几十秒钟之后,蓝格率先打破沉默。 「居然光着身子站在我的面前,你真的一点羞耻心也没有吗?」 「凭、凭什么我要感到羞耻?你、你不过就是我所饲养的猎犬和战马罢了,怎么可以用那种色眯眯的眼神打量着我?」 「你说谁的眼神色眯眯!」 「住口!给我好好反省一番!」 「我刚刚只是跟你开玩笑而已,快点泡回去吧。」 「这、这么一来,不就等于间接承认我会害羞了吗?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算我求你好吗?你就承认吧。蓝格正准备开口说话,却被夏绿蒂打断: 「蓝格!我赐予你替我洗净身体的荣誉!你就仔细地替我清洗每一寸肌肤,从头到脚、从小腹到腰身……至于胸部的每一个角落——」 只见夏绿蒂尽可能地挺起胸膛,高声下达命令: 「——这个部分直接省略,以刷洗背部代替!」 蓝格有了全新的认知。 夏绿蒂是个傻瓜。傻瓜听不懂他人的冷嘲热讽,演变成今天这种局面也是可以想像的。 「……这样子可以吗?」 蓝格正拿着满是泡沫的肥皂,替夏绿蒂刷洗背部。 即使夏绿蒂挺直了腰杆,纤细瘦小的背部还是格外柔嫩,白皙的肌肤更是看不到一丝的瑕疵。 「还可以。」 平静沉着的回答之中,隐约透露出强忍着搔痒感的矜持。 「蓝格,能不能请你改变一下那种粗鄙无礼的说话方式?」 夏绿蒂并拢大腿,双臂遮掩胸前。 「我知道你是个不学无术的傻瓜,不过说话的时候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下。家臣的失态,可是主人的耻辱。」 「我是个傻瓜……?」 「当然,往后我也会好好教育你的。」 说完之后,夏绿蒂迳自转过头去,遮掩胸部的双手似乎又增添了几分力道。被一个傻瓜称之为傻瓜,蓝格也只能无奈叹息。 到底谁才是傻瓜啊……内心虽然大为不满,蓝格还是忍了下来。 对付这个傻瓜贵族的唯一方法,就是尽可能拍马屁、讨她的欢心。只要夏绿蒂的心情大好,蓝格自然有办 法让她对自己言听计从。而且查帕尔提耶家族的现任当主正是眼前这名十四岁的少女,蓝格需要她替自己解答许多问题,更需要她协助自己完成任务。 「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请教一件事。」 刷洗背部的同时,蓝格不经意地开口: 「什么事?」 「关于查帕尔提耶家族的财务状况,不知道您了解多少?」 照本宣科的语气虽然没什么诚意,夏绿蒂倒是没放在心上。 「我一点也不了解,家中的财务是由管家负责管理的。」 果然不出所料。 「为了慎重起见,请容我再提出一个问题。您知道查帕尔提耶家已经没有可以称之为家产的钱财了吗?」 「当然知道,这是不争的事实。」 蓝格闻言,不禁松了口气。如果住在屋顶开了个大洞的破房子里面还没有这种认知,蓝格恐怕会对夏绿蒂的精神状态打个大大的问号。 「不过这并不是查帕尔提耶家的责任。」 「怎么说?」 没记错的话,查帕尔提耶家的债务是数代领主铺张浪费的奢华生活所累积而成的,跟战争借款毫无关系。 「原因很简单。贵族的财产来自人民所缴纳的税金,查帕尔提耶家的财务吃紧,归根究柢就是人民并未如期纳税。这是人民的怠慢所造成的结果,并不是贵族的责任。」 「啊……?」 「由此可知,愚民一词确实是其来有自。当贵族需要金钱的时候,只要驱使人民卖力工作即可,如此一来家中的财务状况自然会获得改善。」 「是哦……」 自从见到夏绿蒂以来,蓝格无时无刻不处于惊讶与叹息的状态之中,然而现在的他还是对夏绿蒂的天真感到十分无言。在这种近乎然知的乐观态度加持之下,夏绿蒂往后的人生想必是一片顺遂,没有任何的烦恼。 「不过手头真的不方便的时候,多少也会跟其他人借钱吧?例如民间的融资公司……」 「这种欠款没有偿还的必要。」 夏绿蒂嗤之以鼻。 「刚刚不是说过了吗?贵族的钱财都是来自人民所缴纳的税金。就算真的欠下债务,也是以人民的税金偿还,因此融资公司的借款就相当于预先缴纳未来的税金。」 「预先缴纳?」 「没错。如果融资公司要求偿还债务,贵族只要免除对方未来的税金即可,一点问题也没亨」 在夏绿蒂的认知之中,债务人和债权人的立场显然是颠倒了过来。蓝格不禁感到十分纳闷,到底是怎样的思考逻辑和生长背景,才能让一个人演绎出这种似是而非的歪理。 虽然并未泡在热水之中,蓝格还是感到一阵晕眩。这时夏绿蒂向轻抚前额的蓝格下达新的指令: 「好,可以了。蓝格,替我冲洗身上的泡沫。」 穿着拖鞋的夏绿蒂踩着啪睫作响的脚步回到客厅。吩咐蓝格准备饮料之后,夏绿蒂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当然,椅子的布面也开了一个大洞,不过身形娇小的夏绿蒂巧妙地闪过大洞,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 「只有白开水吗?」 蓝格不禁想要反问夏绿蒂屋子里面除了白开水之外还有什么。递给夏绿蒂的白开水,也是蓝格拿起装水的茶壶,随手倒在杯子里面的。 或讦是出浴之后真的渴了吧,夏绿蒂虽然不悦地皱起眉头,还是乖乖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而且还是杯不冷不热的温开水。即使是坐在椅子上休息的时候,我依然在脑中构思治国的方针。你应该体察贵族所肩负的重责大任,尽其所能地满足我的需求才是。」 夏绿蒂把玩着空杯,大言不惭地开口,然而此时此刻的蓝格却对贵族等等的话题毫无兴趣。 「请先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夏绿蒂朝着蓝格拿在手中的白纸瞄了一眼。这张一直被蓝格夹在虚像之书的白纸,正是查帕尔提耶家的借据。 「五亿两千万法兰克。这是您的父亲跟科尔涅金融公司借贷的金额,也是我此行的目的。」 「原来如此。」 夏绿蒂的视线突然离开蓝格手中的借据,同时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 「你是科尔涅金融的人?」 「是的。」 「你以担任高利贷的帮凶为耻,所以才站在屋外敲门,希望侍奉我这个贵族?」 「……这倒不是。」 夏绿蒂似乎对自己的推论大为满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五亿两千万可不是小数目,而且还款时间早就过期了。虽然发出了多封催缴书,却一直没有接到回应,迫使我们不得不使出强硬的手段。」 「强硬的手段是……?」 「透过诉讼的手段,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消息传出去之后,查帕尔提耶家族恐怕会成为世人的笑柄。」 「哼……」 蜷缩在椅子上的夏绿蒂哼了一声,似乎对蓝格的说词毫无兴趣。虽然面向蓝格,眼神却早已飘到九霄云外。 「不过从眼前的景象来判断,也看得出查帕尔提耶家的财务状况并不好。建议您不妨出售建物和土地,藉以偿还钜额的债务……」 这时蓝格突然发现东张西望的夏绿蒂突然注视着自己——严格说来,应该是注视着蓝格手中的借据。炯炯有神的视线顿时让蓝格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紧接着银白色的剑光一闪。 夏绿蒂抓起靠在椅子旁边的长剑展开攻击。不过蓝格的反应也不慢,想也不想地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夏绿蒂的口中流露出轻微的赞叹。这时蓝格的眼月余光捕捉到小小的白色物体自半空中飘落的景象。 白色物体正是被剑刃削去的借据一角。 「你、你做什么!?」 「我的手滑掉了。」 「滑掉……?」 夏绿蒂的说明并未解答蓝格内心的疑惑。手到底该怎么滑,才会抓起长剑攻击他人?夏绿蒂先前的行动,摆明了就是冲着借据而来。 「你该不会打算撕毁借据,来个抵死不认帐吧?有没有搞错,这是贵族应该做的事情吗?」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手持长剑的夏绿蒂伸了个懒腰。动作虽然可爱,高举的长剑却令蓝格丝毫不敢大意。 无视于蜷缩起上半身的蓝格,夏绿蒂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呼……今天为人民着想太多,有点疲倦了。」 「你去哪里?」 蓝格卷起借据握在手中,连忙跟上。 「当然是寝室,我该就寝了。」 穿着拖鞋的夏绿蒂啪哒啪哒地走出客厅,看也不看蓝格一眼。蓝格追出大门,来到阴暗的长廊,这时抵达玄关大厅的夏绿蒂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举起长剑对准了蓝格。 「你做什么?」 浮现在黑暗之中的银白利刃令蓝格心生胆怯。想像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状况,蓝格的身体不禁为之紧绷。 夏绿蒂的长剑在半空中转了半圈,指向玄关大厅另一侧的长廊。 「走廊的尽头是仆人的房间,特别恩准你享有使用佣人房的权力。」 夏绿蒂笑了笑,再度迈开脚步。只见她沿着弧形的阶梯拾级而上,进入自己的房间。 紧绷的情绪得以纡解,蓝格感到格外疲惫。别说是催讨债务了,光是跟那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少女打交道,就足以把蓝格累得人仰马翻了。 「佣人房……」 蓝格抬起头来,打量着眼前的长廊。或许是光源不足的关系,幽暗的长廊看起 来就像是张大嘴巴的怪兽。 夏绿蒂小姐「恩赐」的佣人房比想像中更加破败。打开房门走进一步,眼前就扬起一片尘埃。 于是蓝格立刻打开窗户透透气,接着又拿出自备的油灯点亮了烛火,开始整理房间。就算没办法整理得尽善尽美,至少也要清出一个睡觉的空间。 强忍着长途旅行的疲惫以及一整天下来应付夏绿蒂的心力交瘁,蓝格大约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完成了清理的工作。不过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之前,蓝格必须完成另一项工作。 墙上挂着一面镜子。蓝格从背包拿出喷雾器,站在镜子的前面。事实上蓝格手中的喷雾器是魔术具的一种,只见他将喷雾器里面的液体喷在镜子的表面,镜中的影像顿时消失无踪。黑色的阴影开始从镜子的周围往内扩散,最后覆盖整个镜面。 蓝格的喷雾器是施加了镜导术的魔术具。被黑暗吞噬的镜面浮现出截然不同的景象。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造型典雅的猫脚沙发和桌子。白色的墙壁挂着雕工细致的木架,表面还镀上一层闪亮亮的金箔。 华丽气派的镜中世界,正是科尔涅金融公司的社长办公室。这时画面往旁边移勤,科尔涅的身影出现在镜子之中。 科尔涅是个身材浑圆的肥胖女子。肌肤吹弹可破,气色也相当不错,不过无情的岁月还是在她的嘴角留下明显的痕迹。即使是在办公室里面,头上依然戴着装饰了巨大羽毛的帽子,身上还披着银色的狐狸毛所织成的围巾,十足的暴发户模样。 「情况如何啊,『小丑』?」 说话的同时,科尔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即使隔着一面镜子,纤细的猫脚沙发还是一阵轻晃,感觉听得到沙发本身发出的哀鸣。 「房间看起来挺寒酸的嘛,这是哪一家旅店?」 「这里是查帕尔提耶侯爵宅邸的房间。」 镜子的另一端传来科尔涅的惊呼。坐在沙发上的她探出了上半身,以生意人特有的势利眼神打量蓝格的四周。 「据说这里是佣人居住的房间,我得在这里住上好一阵子。」 「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首先查·帕斯德尔侯爵已经去世了。」 「你说什么!?」 科尔涅不禁提高了音量,整张脸凑了上来。浓妆大饼脸的特写映入眼帘,蓝格连忙别过头去。 「不过我已经跟侯爵的独生女夏绿蒂小姐展开接触,目前她是侯爵的合法继承人。」 「哎呀,这样啊?」 蓝格的报告立刻让科尔涅恢复了冷静,大概是认为对付十四岁的小女孩应该是轻而易举吧。 只见科尔涅好整以暇地坐回沙发,拿起手中的烟管吸了一口,将白烟往蓝格的脸上吐。两人之间隔了一面镜子,蓝格倒也不以为意,继续报告目前的任务进度。 「侯爵宅邱的其他房间大概都跟仆人房的状况差不多。我已经事先调查过查帕尔提耶家的财务状况,照这个情况看来,债务的催收恐怕需要更多的时间。」 「不管怎样,还是希望你尽快完成工作。基于对你的信任,这次的任务就交给你全权处理吧。」 拿起烟管吸了一口之后,科尔涅露出狡猞的微笑。 「……毕竟你可是跟死神搏命的人,容不得一丁点闪失,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完成任务呢。」 说到这里,科尔涅忍不化又笑了出来,双颊的赘肉也随之上下摇晃。蓝格只能握紧了藏在斗篷之下的双拳,忍受科尔涅的冷嘲热讽。 「今天的报告到此结束,明天再向您报告最新的进度。」 「很好,期待你的任务报告。还有,可别忘了真正的目的。」 「……『青泪』是吧?」 面无表情的蓝格冷冷地回答,科尔涅也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这时镜导术的效力结束,科尔涅的影像也自镜面消失。 重重地叹了口气之后,蓝格一屁股瘫坐在床上。他真的累了。 只见蓝格往后一躺,破旧的床垫发出弹簧的倾轧声,稳稳接住蓝格的身体。房间虽然脏乱,要好好睡上一觉倒也不成问题。 事实上回顾过去的日子,现在的蓝格反而有一种置身天国的感觉。毕竟对于蓝格而言,独自躺在床上安安稳稳睡上一觉,可是相当奢侈的享受呢。 ※  ※  ※ 我正在行走,一个人漫步在寂静的梅贝尤街头。夕阳西下的现在应该是梅贝尤街头最热闹的时刻,但唱着传统歌曲以及跳着传统舞蹈的人群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遇见凯赛贝克之后又过了好几年,梅贝尤政府开始禁止人民在街道上唱歌。 梅贝尤与邻国巴典帕克的局势愈来愈紧张,两国的军队在各地发生大大小小地冲突。天球之间的紧张情势也感染了庶民阶层,当时身边的人几乎都陪入了惶恐与不安之中,对于现状相当反感。政府之所以禁止人民在街头或是酒店唱歌,原因就是在于针对统治天球的梅贝尤家族所创作出来的讽刺歌曲在民间大为流行。 回神之后,这才发现我正站在飞行船的旁边,时间也从傍晚变成了早上。好几个人在我的身边忙碌地来回奔走,唯独少了那个年轻船员的身影。 「约翰呢?」 我询问认识的船员。 「他抽中了强制徵募的签王。」 船员的回答传入耳中,我不禁变了脸色。 强制徽募就像是突然降临的死神,事前没有半点徵兆。被徵募的年轻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他们将成为战场上的枪手,为了发射仅有的一发子弹而牺牲宝贵的生命。 我只是一个小孩子,只能从大人的描述当中想像战场的景象。即使如此,我依然明白等待挎他们的将会是悲惨的命运。 梅贝尤的街头笼罩在不自然的寂静之中。即使是在大白天,也很难在街道上遇见外出的行人。 在这种紧张的局势之下,空渡的工作自然是一天比一天减少。原因很简单,没有梅贝尤家族的许可,任何人都不得前往其他天球。 许可证的申请需要好几个星期的时间,有时甚至长达好几个月。过去我们的飞行船几乎每天往来于黑暗空间,如今却落得好几天才出航一次的局面。 在这种情况下,当时还是个孩子的我培养出新的兴趣。 那就是链金术。 我多次使用凯赛贝克所赠予的戒指。或许是魔力耗尽的关系,使用了好几次之后,戒指就不再发光了。 为了再度飞行于空中,我决定设法恢复戒指的魔力。 于是我开始钻研魔术书,经历了多次的尝试与失败。遇到飞行船技师的时候,更是抓着他们问东问西。那些技师一开始虽然有些不耐烦,禁不住我一再央求,最后还是勉强提供了一些建议。 或许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立定了成为链金术师的志向了吧。 不过我的心中还是有一个小小的不安,当时我并未将心中的梦想告诉家人,既然诞生在空渡世家,家人无不期待日后的我能够成为优秀的飞行船船员。事实上在遇见凯赛贝克之前,我也认为自己应该继承父亲的事业,更以成为最年轻的飞行船船员为毕生的荣龌。 从小培养的使命感、家族的期待——以及新的梦想。 我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进退维谷。 或许内心的犹豫与挣扎,就是凯赛贝克所赠予的戒指不再启动飞行魔法的原因吧。 前一秒钟还站在码头边上,如今脚下的石砖却变成了木造的甲板。 我站在飞行船的甲板上,凝视着掠过甲板扶手的灰色云朵。 我们取得了梅贝尤家族的许可, 得以经由黑暗空间前往巴典帕克。暌违一周的飞行日虽然遇上了恶劣的天候,然而错过这次的机会,下一次的飞行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于是我们只能驾驶着满载旅客和货物的飞行船,硬着头皮自码头起飞。 飞行船的旅客几乎都是住在梅贝尤的巴典帕克人。大崩落之前的梅贝尤和巴典帕克都拥有部分的少数民族。目前虽然尚未受到迫害,然而两国之间的武力冲突俨然是无可避免的未来,这些人内心的不安自然是可以想像的。 急着回到巴典帕克的旅客很少开口说话,他们只是静静护着自己的身家财产,蜷缩在船舱的角落。 「蓝格!带着这玩意儿到货物室去!」 粗野的怒吼自身后传来,我连忙伸出双手抱起一捆帆布,飞也似地跑向货物室。 白天花板垂下的油灯在货物室之中左右摇晃。几名男子从我的手中接过帆布,铺在堆积如山的货物之上。 今天的天气不但恶劣,还得提防来自黑暗空间的魔力风。魔力风跟一般的强风不同,有时会形成突发性的暴风,破坏船体的结构。而且在魔力风的影响之下,魔术具以及魔装机的运作也会出现异常。 为了防备魔力风所造成的剧烈摇晃,所有的船员都忙着固定船舱内的货物。 这时我的视线突然被货物室一隅的景象所吸引。 不应该出现在货物室的年幼少女,正怯生生地站在货物室的角落。 「喂!你是从哪溜进来的!」 身材壮硕的船员高声喝斥,少女打了个冷颤,瘦弱的身躯缩得小小的。少女的年纪大概只有五岁,右手腕套着好几个细致的手环,一看就知道是巴典帕克的居民。 「光是保管你们的行李就已经忙不过来了,不要跑到这里来捣蛋!」 「对、对不起……」 少女嗫嚅地道歉之后,紧紧地贴在墙壁上。 魔力风即将来袭,每个船员的情绪都特别焦躁。面对这么多凶神恶煞的船员,小女孩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站在原地不断地发抖。 「搞定了!这个孩子交给我吧!」 打好绳结之后,我快步来到小女孩的身边。严格说来我并不是正式的船员,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更能够自由的行动。其他人都忙着固定货物,无暇处理误入货物室的小女孩,也就随我去了。 于是我蹲在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小女孩面前,和颜悦色地开口: 「怎么啦?飞行船的乘客不可以擅自进入这里喔。」 「我、我在找我的露。」 「露?」 「露是白色的猫咪……一只圆圆胖胖的玩偶。飞行船摇晃得好厉害,如果露在身边,或许我就不会那么害怕……」 堆积在货物室的行李是不可能在航行中取出的。而且在这种危急时刻拜托杀气腾腾的船员寻找猫咪玩偶,一定会害得小女孩被骂得狗血淋颐。 可是小女孩难过的表情实在令人于心不忍,于是我决定帮她一个忙。简而言之,就是假装从事其他的工作,瞒着船员的眼睛寻找小女孩的玩偶。 为了便于区分,堆放行李的箱子都标记着不一样的颜色。幸好小女孩记得自己的行李收在什么颜色的箱子里面,我很快就从堆积如山的货物当中找到白猫玩偶。 「谢谢你,大哥哥!」 紧紧地抱着从我手中接过的玩偶,小女孩笑得十分开心。 在小女孩情绪的感染之下,我也报以会心的微笑。 夜色在不知不觉中降临。 我独自坐在船舱,利用油灯的灯光研究链金术的书,而我的手上戴着凯赛贝克赠送的飞行戒指。 今天跟过去不太一样,戴着戒指的右手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错不了的,今天一定可以让戒指恢复魔力。在这种预感的鼓舞之下,我尝试了好几次书本所记载的方法。 「难道是哪里出错了吗……?」 最后却还是以失败收场。 戒指完全没有发亮的迹象。满心以为今天一定会成功,结果还是回到原点,内心的失望是可想而知。 「喂,蓝格。」 舱门开启,负责管理客舱的船员探出头来。我连忙缩起右手,不让对方看到我戴在手上的戒指。 「魔力风就快来了,这次的规模可不小。为了保险起见,跟我一起去提醒乘客注意自身的安全吧。」 「嗯,没问题。」 我拿起身旁的油灯,从地上站了起来,跟在急忙离去的船员身后,朝着客舱前进。当然,右手的食指依然戴着那杖戒指。 二等舱的地板上躺着好几名裹着毛毯的乘客。我穿梭在横七竖八的乘客之间,一个个向他们传达讯息,即使是熟睡中的乘客也不放过。 「在船只摇晃的时候,请各位千万别站起来,更不要外出。待在船舱里面才是最安全的。」 「啊,大哥哥!」 船舱的一隅传来熟悉的声音,小小的身影站了越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寻找玩偶的小女孩。看到我之后,她高兴地挥了挥手。左手紧紧地抱着白色的猫咪玩偶,完全没有惊慌的模样。 于是我也微微一笑,朝箭小女孩摊了挥手。 咚!——这时一声巨响传入耳中。 巨大的冲击波同时自船底袭来。 是魔力风。船舱之中的乘客全都狼狈地摔倒在地。 「请大家原地坐下或是蹲下,千万不要走动!」 我的声音掩没在强劲的风势之中。彷佛空气块的强风席卷客舱,轻便行李和毛毯被吹得四下飞舞。 「不会吧……」 不知道是谁忘了锁上舱门。 「不要站起来!抓紧附近的扶手……」 就在我扯开喉咙的同时,白色的物体自我的眼前飞过。 「露——!」 为了抓住被吹走的玩偶,小女孩站了起来。 「不可以……!」 我却来不及制止。 比先前强烈数倍的魔力风袭向飞行船。入侵客舱的暴风将无数的物体高高卷起,一股脑儿地扯向门外。 包括了毛毯、玩偶以及那个小女孩。 「妮娜——!」 一名女子惨叫一声,试图从地上起身,却被强风吹得跌跌撞撞。身旁疑似丈夫的男子一把抓住了她,两人一起跌在地上。 名叫妮娜的小女孩紧紧抓着舱门,手中还抱着从强风之中抢救回来的猫咪玩偶。小女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双眼紧闭,抓着舱门的手臂微微颤抖。 我立刻取下挂在腰间的绳索,同时念出咒语,驱使绳索的前端伸向妮娜。 「睁开眼睛!抓住那条绳子!」 即使在强风的吹袭之下,绳索还是顺利来到妮娜的面前。 妮娜微微睁眼,试图抓住眼前的绳索。 「……!」 强烈的冲击突然袭来,飞行船几乎为之解体。 第三波的魔力风在这个紧要关头袭击船体。妮娜的双手一松,小小的身躯被抛入了半空中。 我只能趴在地板上,努力抵御呼啸而过的强风。救命的绳索已经随着妮娜一起抛出了船外,现在的我什么也不能做。小女孩明明就要得救了,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抛入高度两千英里的高空,完全使不上力。 「可恶!」 双手往地板使劲一拍,我诅咒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时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手上的戒指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这是……」 我呆呆地凝视着戒指。拥有飞行魔法的戒指匆明匆暗,麻痹的感觉也以戒指为中心,逐渐往外扩散 。 在魔力风的影响之下,魔术具和魔装机的运作往往会出现异常。 或许这就是戒指恢复魔力的原因。 我立刻念出咒语,念出自研究的过程中从书上学到的咒语。一阵白光笼罩全身,我的身体飘上了半空中,完全不受强风的影响。 于是我的双脚用力一蹬,脱离了飞行船,在半空中寻找妮娜的身影。 第二天早上,飞行船顺利抵达巴典帕克。 没有任何的牺牲者。 「谢谢你,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巴典帕克的码头上,妮娜的双亲噙着泪水,再度向我表示谢意。 「妮娜,还不快点道谢?」 「嗯……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妮娜娇小的身影当然也在现场,仰望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感谢。她的手中依然紧抱着猫咪玩偶,不过经历昨晚的意外之后,玩偶的绒毛略显凌乱,看起来有些狼狈。 「原来大哥哥是个魔法师。」 妮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这次的意外改变了我的人生。 返回梅贝尢之后,我清楚向双亲表示自己的志向是成为链金术师,而不是飞行船的船员。为了实现梦想,长大之后还要进入梅贝尤魔术大学就读。 一开始父亲和母亲当然大为反对,最后却不得不选择妥协。 表面上的理由是知道我心意已决,只好尊重我的决定,真正的原因却是担心我成为强制徽募的受害者,被迫送上战场。 现在回想起来,我实在不应该走上这条路。常初的决定,正是错误的第一步。 如果我成为枪手,被送上了战场,不幸牺牲的人也只有我一个而已。 第三章 讨债小弟的苦难 蓝格睁开惺忪的睡眼,早晨的阳光穿透破烂的窗帘射进屋内。 脑袋昏昏沉沉的,却不是因为才刚睡醒的关系。蓝格心里面十分清楚,自己又做梦了。 梦里面尽是往昔的景象,当时蓝格的心中依然环抱着梦想。如果时间能够静止,不知道该有多好。 他茫然地凝视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传入耳中。 蓝格带着半梦半醒的思绪,让视线落在房间的门口。 「蓝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堂堂侯爵家的千金大小姐竟然踢开房门闯了进来,难以置信的人应该是蓝格才对。 受到惊吓的蓝格从床上跳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夏绿蒂大剌刺地走到面前。 「真不知道你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正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而且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神清气爽的大晴天,你居然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是……」 「自己看看窗外吧。太阳早已高挂天际,微风轻拂树梢,小鸟嬉戏枝头,歌颂生命的礼讃,可是你却……」 面对夏绿蒂的抱怨,蓝格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两人虽然在昨天晚上确立了主从关系,但蓝格万万也想不到这个贵族家的小姐竟然第二天一大早就卯起来畅谈大自然的礼赞。 「树林中的小鸟以朝露滋润歌喉、以果实填饱肚子,相较之下……」 夏绿蒂目不转晴地凝视着蓝格。短暂的沉默之后,双眸流露出试探的眼神。 「总、总而言之,为了迎接充满活力的早晨,现在正是着手准备的时间。早上睁开双眼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整理仪容,以最完美的姿态面对其他人。至于相关的准备工作,当然就是家臣的责任。所以……也就是说……」 夏绿蒂的声音愈来愈微弱,脸上的表情也愈来愈心虚。只见她刻意回避蓝格的视线,尴尬地低下头去,双颊更是泛起了阵阵红晕。 「呃……夏绿蒂小姐?您身体不舒服吗?」 眼见情况不太对劲,蓝格的心中一凛,连忙开口询问。只见他忧心忡忡地探出上半身,仔细地打量夏绿蒂的脸庞,怀疑眼前的少女是不是发烧了。 「才不是呢!我只是……只是……」 咕—— 就在夏绿蒂含糊其词的时候,肚子在这个节骨眼上不争气地发出可爱的声响。 「啊……」 短暂而急促的声响让蓝格明白了一切,夏绿蒂更是羞红了耳根。 「刚、刚刚好像从哪里冒出了怪声喔?」 「那怎么听都是您……」 「跟我没有关系!我可是优雅的贵族,肚子才不会发出那种咕噜咕噜叫的声音呢!」 「……你该不会是肚子饿了,所以才跑过来乱发脾气吧?」 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肚子真的饿了,就爽快承认嘛。而且也用不着特地跑到仆人房大发雷霆,自己找东西填饱肚子不就好了吗?最后一名仆人是在好几天前离开侯爵公馆,也就是说夏绿蒂已经独自生活了好几天,替自己弄点吃的显然是不成问题。 蓝格心里面感到不以为然,却还是被夏绿蒂瞪了一眼。 「既、既然都知道了,还不快去准备?难道你不觉得让自己的主人饿着肚子,是你这个仆人的一大耻辱吗?」 事实上蓝格一点也不引以为耻,不过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还是保持了沉默。 「听好了,我要吃烤得香喷喷的圆面包和半熟的水煮蛋,里面再夹三片火腿。对了,可别忘了生菜沙拉。除此之外,我还要刚从水井汲卜来的新鲜泉水和现挤的牛奶,顺便附上一杯现榨的柳橙汁。至于饭后水果嘛,至少要三种以上。我已经受够了每天啃肉干的生活了!」 夏绿蒂似乎将腹鸣视为奇耻大辱。只见涨红着双颊的她一口气将早餐的菜色交代完毕之后,旋即头也不回地走出仆人房。 坐在床上的蓝格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刚刚说了什么?圆面包和水煮蛋……?」 夏绿蒂所交代的众多菜色之中,蓝格大概只记得一半。即使如此,他依然别无选择,还是得乖乖地准备早餐。 明明才刚睡醒,蓝格却感到异常疲惫。然而他还是得强打起精神,勇敢地从被窝中爬起来。 蓝格还有任务在身。不是服侍夏绿蒂,而是科尔涅金融公司的老板所交代的工作。 整整一个小时之后,蓝格才完成了夏绿蒂所指定的早餐。不过早餐的可口程度,跟花费的时间长短显然没有关系。 「你这个人也真是的,怎么连个早餐也做不好?」 夏绿蒂悠闲地坐在沙发上,享受蓝格送上的早餐。 「圆面包太硬,水煮蛋太老。我喜欢以小汤匙舀着半生不熟的蛋黄,这点你可要牢记在心。」 「——对不起,是我的错。」 蓝格咬紧牙关,强忍着呼之欲出的叹息。 「少了沙拉,泉水也不够冰凉,甚至连牛奶和果汁都没有。」 「真是不好意思。家中的厨房对我而言十分陌生,我还搞不清楚什么东西放在哪个地方,所以……」 蓝格的说词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寻找食材和调味料固然占用了不步时间,然而经过蓝格仔细搜索之后,证明了侯爵家的厨房几乎没什么像样的食材。看来夏绿蒂以肉乾果腹云云,似乎真的有几分可信。 不过嘴上虽然不满意,夏绿蒂依然将蓝格所准备的早餐吃得精光。 「呼。口味虽然差了些,倒是可以勉强接受。蓝格,往后得务必依照我的喜好,替我准备好吃的早餐。」 「……我会努力的。」 不过没有食材又没有采买的预算,恐怕很难如愿。而且蓝格的厨艺实在不怎么样,就算再怎么努力,成果也是十分有限。 在心中暗自摇头的同时,蓝格打量着眼前的夏绿蒂。相较于一小时之前闯入仆人房的模样,现在的她看起来格外地神清气爽;心情似乎相当不错。表面上虽然有所抱怨,夏绿蒂还是对蓝格所准备的早餐十分满意。 现在正是切入主题的大好机会。 「夏绿蒂小姐,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查帕尔提耶家族代代身为天球的领主、长久以来深受广大人民的爱戴。为了表彰侯爵世家的忠诚与功勋,修导司教会想必恩赐了不少只有贵族中的贵族才能够拥有的奇珍异宝、或者是大崩落之前的珍贵魔术具吧?」 「那当然罗。查帕尔提耶家族是历史悠久的贵族世家,拥有几件修导司教会恩赐的魔术具也是理所当然的。」 「果然是大名鼎鼎的查帕尔提耶家。」 蓝格的用意在于奉承,不过语气却有些不太自然。然而夏绿蒂正沉醉于过去的荣耀之中,并未察觉蓝格的异样。 修导司教会以神圣吉克弗立德王为最高领导者,是天上的众神在人世间的代理人。成员的地位高于天球世界的贵族,拥有评监、纠举贵族的权力。 大崩落之前的魔术具全都由修导司教会负责管理。这些魔术具个个都是无价之宝,常常被当成犒赏贵族的奖励。 家道中落的查帕尔提耶家就算失去了所有的财产,也不可能轻易地放弃这些象征着昔日荣耀的魔术具。 如今这些魔术具的存在获得现任当主的证明,蓝格不禁在心中窃笑不已。 当然,他表面上还是维持恭顺奉承的态度。 「呃……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目睹那些奇珍异宝……」 「可以。」 夏绿蒂爽快答应。 「让你这种无知之徒了解查帕尔提耶家族的荣耀,也是领主的责任之一。」 从椅子上倏然起身之后,夏绿蒂露出得意洋洋的微笑。 「来,跟我走吧。就让你见识一下查帕尔提耶家族光荣的历史。」 离开客厅之后,夏绿蒂朝着玄关大厅前进。大厅的墙壁正中央,有一扇巨大的门扉。只见夏绿蒂迳自站在门前,拿出钥匙打开门锁。 「把门推开,然后跟在我的身后。」 伴随着刺耳的倾轧声,蓝格使劲推开巨大的门扉。 门后是一道通往地下室的阶梯。蓝格跟住灾绿蒂的身后,缓缓地走下台阶。直到现在,蓝格才明白夏绿蒂为什么将油灯带在身边。通往地下室的阶梯一片漆黑,缺少油灯的照明,难保不会发生意外。 走下台阶之后,另一扇巨大的门扉映入眼帘,却跟客厅的门扉截然不同。这两片门扉是巨石雕刻而成的,正中央刻着巨大的纹章。那是「净化之光」——亦即象徽修导司教会的纹章。 慑于纹章的气势,蓝格不禁往前踏出一步。只见夏绿蒂微微一笑,以手势制止蓝格。 「你打不开这扇门的。」 「为什么?」 「这扇门是魔术具,只有查帕尔提耶家族的人才打得开。」 魔术具……喃喃自语的同时,蓝格重新打量眼前的门扉。发现夏绿蒂并没有进一步制止的意思之后,蓝格大着胆子伸手碰触门扉。 指尖才刚碰到门扉,蓝格就感到一股魔力的波动。魔力虽然强大,却没什么攻击性,因此蓝格直到接触门扉之后,才察觉到魔力的存在。 门扉并不是现代的产物。也只有大崩落之前的技术,才能创造出如此庞大的魔术具。蓝格试着推门,两片门扉却是文风不动。 「退下。」 夏绿蒂与依言后退的蓝格擦身而过,站在门扉前。只见她伸出白皙修长的手臂轻轻一推,沉重的门扉顿时无声无息地开启,仿佛欣然迎接少女的到来。 才刚踏入门内,蓝格不禁倒抽一口冷气,睁大了眼睛环视四周。 门扉之后的空间,简直就是传说中的藏宝库。 室内空间十分宽广,天花板还特别挑高,完全没有地下室狭窄阴暗的印象。理论上应该是密闭空间,空气中却少了地下室特有的霉味,闻起来格外清新。蓝格小心翼翼地前进,每当他跨出一步,就会清楚地感受到魔力的回响。 「难道这里的物品全都是魔术具?」 「当然。这些都是修导司教会恩赐的宝物,同时也象征了查帕尔提耶家族的荣耀。就拿这面盾牌来说好了,这是第一百一十七代领主——夏路略侯爵瓦解枢机卿暗杀计划之后的赏赐。至于这把宝剑,则是第八十九代侯爵夏浓诺瓦在阿尔特天球叛乱之际,身先士卒拔除敌军阵脚之后所获得的奖赏。还有那面镜子……」 信步而行的同时,夏绿蒂以自傲的口吻述说每一种魔术具的由来;然而跟在身后的蓝格却是充耳不闻,完全不将夏绿蒂的解说当一回事。 这里的收藏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放眼望去,尽是魔术具专书或是历史教科书所记载的稀世奇珍。静静地躺在台座上的绿色宝石,不就是传说中的梅莉闪德之珠吗? 查帕尔提耶家族的伟大收藏,让蓝格看得如醉如痴,好几次都浑然忘我地停下脚步,惹得夏绿蒂不耐烦地频频催促。 最后蓝格的视线停留在安放在黑色绒布之上的蓝色宝石。泪滴型的宝石串着一条锁链,看起来像是项链的坠子,不过蓝格知道自己并没有看走眼。 这就是「青泪」,也就是科尔涅社长命令蓝格暗中寻访的宝石。 据说「青泪」过去是吉克弗立德王身边的魔术师路菲所使用的魔术具。路菲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魔力。根据传说中的记载,路菲为了打倒可怕的魔物,曾经创下连续十三日不间断咏唱咒语的记录,在天球世界的史书写下传奇的一页。 如今「青泪」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蓝格开始相信路菲的事迹并不是后人杜撰的传说,而是确实存在的事实。 据说「青泪」是储存魔力的器具,拥有超乎一般人想像的庞大魔力。 路菲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将自己的魔力储存于「青泪」,才得以面对传说中的可怕魔物。 然而「青泪」的可怕之处还不只如此。即使储存了如此庞大的魔力,距离「青泪」的储存上限还有一大段空间。简而言之,「青泪」可以储存近乎无限的魔力。蓝格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试图感受魔力的波动,彷佛无底洞一样的空虚感顿时袭上脑门,令蓝格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如今寻见已久的「青泪」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蓝格不禁为之屏息。 在这颗宝石的面前,五亿两千万法兰克的借款根本不算什么。事实上庞大的借款只是一个幌子,查帕尔提耶家族代代相传的「青泪」才是蓝格真正的目标。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该如何取得这颗宝石。 「想要这颗宝石吗?」 夏绿蒂的声音突然自身后传来。吃了一惊的蓝格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夏绿蒂的脸上浮现出淘气的微笑。 「没、没有,我只是……只是觉得这颗宝石很特别……」 「不必隐瞒,你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蓝格狼狈的表情看在眼里,夏绿蒂笑得更开心了。 「喜欢的话,倒是可以送你。」 「真的吗!?」 蓝格不禁提高了音量。 在蓝格的心中,夏绿蒂虽然是个自我中心又不知民间疾苦的千金大小姐,却万万想不到她会单纯到愿意把「青泪」拱手让人。她的慷慨反而让蓝格大大吃了一惊。 只见夏绿蒂挺起胸膛微微一笑,彷佛在怪罪蓝格不该多此一问。 「这些都是修导司教会为了表扬祖先的功绩所恩赐的宝物。只要你愿意诚心诚意地效命于我,为查帕尔提耶家族立下汗马功劳,我自然会将这颗宝石赐给你。」 「唔……」 乍听之下似乎合理,实际上到底该如何执行,却让蓝格伤透了脑筋。 夏绿蒂当着蓝格的面拿起「青泪」。只见她松开锁链的旋钮,将项链戴在身上之后,轻盈地在原地转了半圈。在油灯的映照之下,纤细的锁链闪闪发光,蓝绿色的宝石在少女的胸前跳跃飞舞。 这时背对蓝格的夏绿蒂突然回过头来。 「知道了吗?如果想要这颗宝石,就必须诚心诚意地侍奉查帕尔提耶家族的主人——也就是我喔。」 微微一笑之后,夏绿蒂再度迈开脚步。 「好,我们走吧。宝库里面还有很多宝物呢。」 看来夏绿蒂打算继续带着蓝格参观宝库,顺便炫耀查帕尔提耶家族辉煌的过去。目睹哼着歌曲信步而行的千金大小姐,蓝格不禁叹了口气。 「我到底还要被她奴役到什么时候……?」 脱口而出的喃喃自语彷佛反噬己身的魔咒,让燕格的脑袋感到隐隐作痛。 胸前挂着青泪的夏绿蒂带着愉悦的心情回到客厅,蓝格则是垂头丧气地跟在身后。 才刚坐了下来,夏绿蒂就提出意外的话题。 「其实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身为查帕尔提耶的新任领主,我到底能够为人民做些什么?」 「是……」 严格说来,这是相当了不起的想法,只不过蓝格已经身心俱疲,反应并不如预期中的热烈。不过夏绿蒂倒也不以为意,继续勾勒心中的梦想: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我就不断思考这个问题,如今总算是找到答案了。首先,我必须倾听人 民的声音。」 「那很容易,看报纸就好了。」 「报纸?那是什么?」 随口答覆的蓝格为之一愣,夏绿蒂也以狐疑的神情打量过来。 「不会吧,你连报纸都不知道?」 「没错,我不知道。人民都知道报纸是什么吗?」 夏绿蒂的表情十分认真,并不是在开玩笑。蓝格强忍着内心的讶异,试图解释报纸的定义,却很快打消了念头。一方面因为报纸是随处可见的日常用品,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蓝格已经累了,懒得开口说话。 于是蓝格默默离开客厅。 「蓝格,你去哪里?」 夏绿蒂的问话自客厅傅出,语气有些不悦,蓝格却没有回头的意思。 一段时间之后,蓝格带着从飞行船中捡来的八卦报纸回到客厅。 「这就是报纸。」 夏绿蒂好奇地拿起蓝格故在桌上的物品。 「这个世界所发生的大事小事,都以文字的形式刊登在上面。」 勉强打起精神的蓝格试着解释报纸的定义,夏绿蒂却完全充耳不闻,一双眼睛直盯着手中的报纸。只见她双手紧紧握着报纸,不由自主地探出上半身,彷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报导。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 「不行,我不能坐视不管!」 夏绿蒂突然起身。 「啊……?」 「就是这个。看到这则报纸之后,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夏绿蒂指着全版报导的斗大标题。 仔细一看,原来是少女绑架事件的报导。 「没想到我的领地居然发生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件。为什么人民都不向我投诉?早点知道的话,我也不会任由这些匪徒在领地之中胡作非为了。」 「呃,这只是八卦报导罢了,真实性不得而知……」 「既然出现了这种报导,就代表身为领主的我应该有所作为。此事攸关领主的声誉,千万不能轻匆以对。蓝格,我们走吧。」 「走?」 「立刻找人民问话,调查事件的始末。」 「慢着,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我的家臣吗?服从主人的命令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 不等蓝格把话说完,夏绿蒂立刻伸手夹起戴在胸前的「青泪」,当着蓝格的面前晃了晃。 「走吧。」 「唔……」 蓝格无言以对,只能紧握微微颤抖的双拳。 挣扎了一分钟之后,蓝格这才认清自己别无选择的事实。 距离侯爵宅邸大约二十分钟车程的繁荣城镇,就是查帕尔提耶天球的首都布兰杰。根据八卦报所刊载的内容,这里就是绑架事件的舞台。 蓝格,多纳修站在广场的正中央,手上拿着大型的看板。以木棍和木片所组成的速成看板上面,写着几行文字。 『怪人情报征求中!』 蓝格的身后停着一辆马车。查帕尔提耶的领主夏绿蒂小姐,正悠闲地坐在马车里面。 「我这是在做什么……」 无奈之余,蓝格忍不住抱怨了起来。听见蓝格的怨言之后,马车中的人物也做出了回应。 「不是说过了吗?你必须倾听人民的心声,汇整之后再向我报告。」 「这种工作我一个人就够了,可以请先你返回宅邸吗?」 如果没有夏绿蒂跟在身边,蓝格大可独自混进人群,从当地居民的谈话之中找到蛛丝马迹。不管怎样,都比手持看板站在广场的正中央的笨方法来得有效。 「你有你的工作,我也有我的工作。」 「啊?」 「躲在暗处观察人民的生活,也是领主的工作之一。」 这叫做哪门子的躲在暗处?驾着借来的双头马车停留在广场的正中央,前面还站着一个手持看板的男子,夏绿蒂该不会以为这就是所谓的明察暗访或是微服出巡吧?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夏绿蒂只是想留下来看热闹而已。 而且不管是夏绿蒂所乘坐的马车或是蓝格手中的看板,全都是蓝格一个人张罗来的。所谓的挖洞给自己跳也不过如此,蓝格顿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蓝格,一味傻站是听不到人民的心声的。你应该抬头挺胸,以身为我的家臣为荣,人民才会透过你的转介,前来寻求我的慈悲。」 走下马车的夏绿蒂做出指示,蓝格不禁叫苦连天。 夏绿蒂的期待绝对不会实现的。事实上来往广场的行人无不对蓝格报以冰冷的视线,或是躲在远处指指点点。 选在人来人往的上午时间在广场上罚站,蓝格觉得自己好像是即将被枭首示众的死刑犯。低头俯视地面的蓝格只能在内心暗自祷告,希望夏绿蒂耐不住无聊尽快离去,好让自己早点获得解脱。 这时广场的一角传来粗暴的开门声。 「呜哇!」 男性的惨叫声同时传入耳中,蓝格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救、救命呀!」 一名中年男子摔倒在地。男子试图起身,手脚却使不上力,只能在地摆动手脚。 广场的角落有一间挂着『德托列酒店』招牌的店家。两片木制门扉兀自摇晃,中年男子应该是从那里被丢出来的。从身上的围裙来判断,应该是酒店的老板吧?中年男子一路爬进广场,附近的行人纷纷走避。 「救、救我!请救救我!」 男子抬起头来,与蓝格四目相望。狼狈之余,男子似乎未注意到蓝格手中的看板。也或许是面临生死关头的男子只求有人肯伸出援手,就算对方是行径异常的怪人,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蓝格不想惹麻烦上身,开始思索该如何甩掉这名男子的方法。然而就在蓝格准备付诸行动的时候,两名男子从酒店里面走了出来,气急败坏地跑到酒店老板的身边。 「有没有搞错,谁准你逃走的?」 「欠债的家伙当然就该还钱吧!」 两名男子同时扯开喉咙人盘怒斥。端详着对方的长相之后,蘸格突然觉得这两名男子似乎有点眼熟。 「你们不是……」 「啊!是你!」 惊讶之余,亚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随后抵达现场的巴巴德斯也露出嫌恶的神情。这两名穷凶极恶的男子,正是蓝格在飞行船上遇见的讨债二人组。 「好家伙,居然有脸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亚修立刻从腰带拔出短刀。锐利的刀刃反射出一道白光,远处顿时传来女性的尖叫声。 「很好、很好……蓝格·多纳修,我们又见面了。」 巴巴德斯脸上挂着狰狞的笑,耸着肩膀朝着蓝格走近。 运气也太背了吧。这座天球的占地如此辽阔,却偏偏和他们狭路相逢。 蓝格暗自叹了口气,视线在眼前的二人组和脚边的男子之间来回打量。 巴巴德斯的借据目前在蓝格的手中。当时他的身上并没有其他的借据,也就是说…… 「你就是德托列吗?不管你欠了多少钱,都没有偿还的必要。」 「小子,你说什么?」 亚修脸色一沉。蓝格无视于亚修的杀气,伸手在斗篷之中掏摸,似乎正在寻找什么。恨不得立刻扑上来的青年见状,脸色倏然发青,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仔细一看,他的手上残留着几道烧烫伤的痕迹。 「果然没错,这是你的借据。」 蓝格从怀中取出的物品,正是之前从巴巴德斯身上抢来的借据,上面还有德托列的亲笔签名。 「没有借据的人无权 要求对方清偿债务。没猜错的话,他们两个应该没拿出借据吧?」 「的确没有。他们两个突然出现在店里,然后就……」 果然不出所料。面对蓝格冰冷的视线,两人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心虚的表情。 「……所以老天爷才会让我们在这里遇见你。」 巴巴德斯看着蓝格将借据收回怀中之后,跨着大步迅速逼近。 「借据本来就是我的。如果是不慎遗失,也只好自认倒霉,现在既然出现了,当然得想办法抢回来才行。」 「我没有归还借据的义务。」 蓝格冰冷的回答传入巴巴德斯的耳中,他虽然难掩内心的紧张,还是摆出了戒备的姿势。只见他的右手伸进腰间的口袋,做好了拔枪的准备。 这下子可麻烦了。蓝格大可不必归还借据,却也没有替德托列出头的必要。如今德托列一角躲在蓝格的背后,蓝格与讨债二人组之间的冲突显然是难以避免的。 蓝格无意识地轻抚身上的斗篷,陷入了沉思。目前身边的魔术具总共有两枚烟雾弹、两枚……不,三枚炸裂榴弹。至于先前使用过的诱眠弹,应该还剩下两枚。火力强化的魔术书还可以使用两次,解咒的魔术书应该还能使用三次。 拿定主意之后,蓝格耸耸肩膀。 「好吧,我投降。」 「什么?」 躲在背后的德托列大吃一惊,紧紧抓着蓝格的斗篷。 「严格说来,我并没有帮助他的理由。基于同行的情谊,不如就把借据还给你们吧。」 「蓝格?」 马车传来斥责的声音。蓝格假装没听见,右手伸入怀中。 「嘿嘿,算你聪明。」 亚修得意洋洋地走上前来。 「小心一点,天晓得他又会使出什么花招。」 巴巴德斯站在原地不动,经验的差距可见一斑。 蓝格从怀中掏出某个物品之后,朝着亚修丢了过去。 「这才像话……咦?」 落在亚修掌中的物品并不是借据,而是一捆绳索。这是蓝格当初借用马车的时候一并借来的。 「喂喂喂,这是哪门子的借据啊?」 就在握紧绳索的亚修破口大骂的时候—— 蓝格念出咒语,同时简短地回答亚修的问题: 「操绳术。」 绳索突然移动了起来,嘶嘶作响的模样就跟毒蛇没什么两样。 彷佛生物一般的绳索瞬间捆绑亚修酌身体,将他拖向巴巴德斯。 「呜哇!不要过来!离我远一点!」 巴巴德斯拔腿就跑,绳索的动作却快了一步。只见绳索缠住巴巴德斯的脚踝,沿着大腿一路往上延伸,很快就将两人背靠背地捆绑起来。 「可恶……放开我!」 「看我怎么割断这条绳索!」 幸好绳索捆绑亚修的时候,亚修手中的小刀已经掉在地上,不过两人挣扎的力道不容小觑。操绳术并不是什么威力强大的魔术,大概没多久就会挣脱绳索的束缚。 即使早在预料之中,两人不配合的态度还是让蓝格略感失望。于是蓝格再度将右手伸入怀中,慢慢走向两人。 「你……那不是……!」 巴巴德斯表情一变,眼神流露出些许的惧色。目睹蓝格从怀中掏出的物体之后,更是紧张得冷汗直流。这种魔术具的名气显然不小,连他们两人都知道厉害。 蓝格手中的魔术具,是一只盛满红色液体的玻璃瓶。只见蓝格走了过来,利用绳索将玻璃瓶绑在两人的身上。 「不、不会吧?」 亚修似乎也有所察觉,一双眼睛直盯着被绑在绳子上的玻璃瓶。 「哦,原来你们认识这玩意儿啊?没错,这就是人称地狱三头犬的炸裂榴弹。」 「呜哇!」 「炸裂榴弹封印的是火球魔术。一旦引爆榴弹,半径十八英尺以内的范围都会在一瞬间夷为平地,所有的物体都会被烧成灰烬,无一幸免。」 两人当然知道炸裂榴弹的威力,不过蓝格还是不厌其烦地重新解说一次。 「地狱三头犬是守护冥府大门的魔犬,也就是说炸裂榴弹的威力足以媲美地狱三头犬口中的炼狱之火。除此之外,也隐含着受到爆炸波及的牺牲者会在一瞬间被送进冥府的意义。」 巴巴德斯和亚修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被绳索捆绑的两人无不手脚僵硬,全身无法动弹。 「如果再加上这个……」 目睹蓝格接着取出的物品,亚修不禁厉声惨叫。没错,蓝格取出的物品正是昨天晚上烧伤亚修的火力强化之书。使用魔术书的同时,蓝格也点燃了绳索的前端。 「去、去你的!你在做什么!」 「难道你也想死在这里不成!」 「我?别闹了好吗?」 蓝格站了起来,一口气往后退了好几步。 「死在这里的人是你们两个,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一旦绳索的火焰引爆了炸裂榴弹,两位恐怕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呢。」 「呜、呜哇!」 巴巴德斯和亚修拚了命地扭曲身体,尽可能地远离绳索前端的火焰,然而无情的火焰还是慢慢沿着绳索往上延烧。 「住、住手!我不想死!」 「蓝格大爷,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被绳索绑在一起的两人急着在广场跑来跑去,模样十分狼狈,亚修更是噙着泪水大声求饶。从两人的反应看来,似乎已经尝到了教训。 「找找看附近有没有水源吧。只要赶在炸裂榴弹引爆之前浇熄火苗,说不定可以捡回一命呢。」 在这种危急存亡的关头,两人这才展现出绝妙的团队默契。只见巴巴德斯和亚修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开始寻找水源,然而背贴着背捆绑在一起的状态显然不适合移动。两人才走了几步路,巴巴德斯就跌了一跤,有赖亚修使劲撑住,才勉强站了起来。再度迈开脚步的时候,两人的行进方向竟然相反,差点就狼狈地跌倒在地。宛如连体婴的两人四处奔走的期间,绳索的火焰依然缓缓地往上延烧。 打量着两人狼狈的摸样,蓝格忍不住笑了出来。 事实上炸裂榴弹的玻璃瓶施加了强化魔术,一般的撞击或是火气根本起不了作用。想要引爆炸裂榴弹,必须依昭正常程序安装雷管,点燃封印火球魔术的液体才行。 如果要以一般的火焰引爆榴弹,至少得在火堆之中加热一分钟以上才行。 为了寻找水源,讨债二人组气喘吁吁地在广场上来回奔走。下垂的绳索还有好一大半还没点燃,只要在延烧到炸裂榴弹之前熄灭火焰即可。如果选在这个时候拆除炸裂榴弹,两人应该再也不敢跟蓝格作对了吧。 就在蓝格正准备追上去的时候——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熟悉的声音突然自头顶传来。蓝格微微一惊,回头看着身后的马车,这才发现车厢之中已经看不到夏绿蒂的身形,取而代之的是从车顶往前延伸的黑影。抬头一看,夏绿蒂正威风凛凛地站在马车的车顶上。 「卑贱的讨债人啊,你们的所作所为跟亡命之徒没什么两样。我绝对不允许你们对查帕尔提耶的人民行使暴力,甚至是强夺财产!」 马车顶上的夏绿蒂指着为了寻找水源在广场上跑来跑去的两人,正气凛然地做出宣言。即使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两人根本没听见夏绿蒂的警告,她也是毫不在意。 只见夏绿蒂从马车顶上一跃而下,手中多了一把出鞘的长剑。 「我要以查帕尔提耶的领主之名制裁你们!」 夏绿蒂的发言传入耳中,蓝格顿时慌了手脚。 「住手!没这个必要!事情已经结束了!」 然而夏绿蒂却对蓝格的劝阻充耳不闻。举起手中的长剑之后,少女展开突击。短裙的裙摆迎风飞舞,连人带剑朝着两名男子直奔而去。直到这个时候,讨债二人组才察觉夏绿蒂的存在。汗水淋漓的脸上露出讶异的神情,两双眼睛埏足睁得老大。 剑刃翻转、白光一闪。蓝格见识过夏绿蒂的剑术,此时此刻不禁下意识地以手掩面,不忍目睹被绳索捆绑在一起的两人凄惨的死状。 啪嚏一声,捆绑两人的绳索掉在地上。 剑光飞舞之中,冒出火花的绳索和两人的身上的衣服纷纷化成无数的碎片飘落地面,其中当然也包括了蓝格的炸裂榴弹。 「啊……」 「怎么回事……?」 讨债二人组睁大了双眼,无力地软瘫在地。 蓝格连忙从后面追了上来,拾起在地上滚动的炸裂榴弹。讨债二人组当着蓝格的面前呆呆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巴巴德斯的外套只剩下一半,亚修也失去了背心的下摆,不过两人都并未受伤。 「好了,站起来接受我的制裁吧。」 手持长剑的夏绿蒂威风凛凛的站在眼神茫然的两名男子面前。 「既然要制裁他们,又何必故意斩断绳索?」 蓝格忍不住大声抗议。将犯错的人捆绑起来加以惩罚,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蓝格实在无法理解夏绿蒂的想法。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为了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 夏绿的义正词严的开口,打量着蓝格的眼神带着一丝的轻蔑。 「蓝格,你听好了,真正的贵族不能制裁无法自由行动的罪人。唯有藉由公平的决斗取得胜利,才是真正的荣耀。这点请你务必牢记在心。」 「那种人才不会跟你讲道理!」 蓝格说的没错,尚未受到教训的亚修己经流露出浓浓的杀气。只见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短刀,打量着眼前的夏绿蒂。 「你也是跟蓝格一伙的……?哼!少了绳索的束缚之后,接下来倒霉的人就是你了!」 「我不是蓝格的伙伴,而是他的主人。」 「所以你就是科尔涅?」 亚修的双眼布满血丝。事实上夏绿蒂早已报出了名号,亚修显然是没听见。 「很好,我就先宰了你!」 怒吼一声之后,亚修举起短刀展开突击。夏绿蒂眯起双眼,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夏绿蒂的长剑突然弹起。蓝格完全看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夏绿蒂以不疾不徐的速度挥舞手中的长剑,在半空中画出美丽的弧形。 亚修蹒跚地走了两、三步之后,就这么倒了下去。只见他口吐白沫,双眼翻白,显然失去了惑识。 「放心,我用的是刀背。」 只见夏绿蒂的嘴角浮现得意的微笑,视线落在巴巴德斯的身上。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巴巴德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脸茫然的表情。他知道科尔涅金融的蓝格是个高手,却万万也想不到看起来只是个文弱少女的夏绿蒂竟然也是个不容小觑的敌人。 「无知小贼,就让你们开开眼界吧。」 夏绿蒂锐利的长剑斜指地面,端正了姿势。只见她挺起单薄的胸膛,耸起瘦弱的肩膀,努力让瘦小的身躯增添几分威严。 「我就是夏绿蒂·亚历山卓·康士坦达·德·查帕尔提耶。查帕尔提耶第一百三十二代的领主、神圣吉克弗立德王亲自任命的高贵骑士,统治天球的同时,也是全体人民的守护者。」 一字不漏、一句不差,就跟昨天在蓝格面前报上名号的说词一模一样。紧接着夏绿蒂又举起长剑,指着一脸茫然的蓝格。 「他叫做蓝格·多纳修。为了赎罪,已经立下了矢志忠诚之誓,成为我夏绿蒂最忠心的家臣。」 「家臣……?」 眼见巴巴德斯以狐疑的眼神打量着自己,蓝格心理面记者想要否认。可是夏绿蒂锐利的长剑正直指着鼻尖,蓝格根本不敢开口说话。 「罪人,乖乖接受制裁吧。亲眼目睹我夏绿蒂的尊容,已经是你们毕生最大的荣耀。还不立刻跪下,恭恭敬敬地聆听我约指示!」 「哼,莫名其妙的小丫头……」 巴巴德斯的身形微晃,往后退了几步。不过从脸上的表情看来,似乎并不是对夏绿蒂心生畏惧。 「现在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巴巴德斯将右手绕到背后,对准了眼前的夏绿蒂。手中紧握着火绳枪的枪柄。 蓝格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从巴巴德斯的手法看来,他应该对自己的枪法相当有自信;然而夏绿蒂却只有一把长剑,没有其他的武器或是防具。 只见夏绿蒂握着剑柄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凝视着瞄准自己的枪口。 蓝格的心中不禁浮现一丝希望。夏绿蒂的剑术可说是出神入化,说不定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有打倒敌人的本事。至少在蓝格这个外行人的眼中,夏绿蒂的剑技是肉眼所无法捕捉的迅速,即使对方的手中拿着火绳枪,说不定…… 「卑鄙小人!」 汗水自夏绿蒂的太阳穴滑溶脸颊。 「你到底把神圣的决斗当成了什么?没有远距离攻击的武器,就不敢跟我一决生死吗?」 夏绿蒂的愤慨彻底粉碎了蓝格的期待。 「……等一下,意思是你打不过他吗?」 「那当然,对方的武器可是手枪呢。你该不会连这种基本常识也没有吧?」 「可是你的剑术……」 「就算我的剑术再怎么高超,长剑也不是手枪的对手。而且为了荣誉而战的贵族在决斗的时候一定都是以长剑为武器,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对付手枪这类远距离攻击的武器。」 「不会吧……」 蓝格差点没有跌倒在地。这个贵族家的千金大小姐还真的是以颠覆世间常识、粉碎他人期望为乐。 「你在嘀咕个什么劲啊……」 此刻,巴巴德斯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他瞄准少女的胸膛,将手指搭上了扳机。 事到如今,就算再怎么不情愿,蓝格也别无选择了。 「去死吧!」 巴巴德斯大吼一声,眼看着就要扣下扳机。这时蓝格抢先一步丢出从怀中取出的玻璃瓶。那是诱眠弹——是昨天也在飞行船上使用过的魔术具。 白色的烟雾瞬间笼罩四周。 「呜哇!可恶的小子,又是这个玩意儿!」 失去目标的巴巴德斯并未扣下扳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绿蒂的惊呼声逐渐转弱,纤细的身躯无力地软瘫在地。 烟雾弥浸之中,屏住呼吸的蓝格伸手入怀,寻找斗篷中的面具。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之后,蓝格猛力一抽,试图将面具拉出来。 然而沾上眼睛的烟雾却抢先一步发生作用。蓝格的思绪逐渐模糊,双膝酸软无力,再也无法站立。 啪哒一声之后,倒在地上的蓝格失去了意识。缺氧已久的肺部深深地吸了口气,同时也将蓝格吸入深沉的梦乡之中。 ※  ※  ※ 「什么叫做魔力?」 铿锵有力的声响传遍教窄的每一个角落。 「世界万物都是以物质和魔力所构成的。就拿『土』来说好了,『土』只是沙粒的集合体,却可以培育草木、豢养生物。以火加热,最后也会变成铁。」 聆听台上的老师滔滔不绝地 讲课,我在笔记本上振笔疾书,深怕遗漏了任何一个重点。 抬起头来看着讲台,凯赛贝克,迪波特教授的身影也同时映入眼帘。他就是我小时候在飞行船遇见的那个人——梅贝尤首屈一指的链金术师。 「『土』之所以能够产生这些作用,就是受到魔力的影响。所谓的魔力,就是不同的物质所呈现出来的性质。在魔力的加持之下,人类和天球才得以维持现况。」 这堂课讲违的是基础链金术,对链金术稍有接触的人都知道的常识。即使是才刚入学的我,也曾经有所耳闻。 不管怎样,得以在课堂上正式学习链金术,我的心中还是充满了喜悦,教授的讲课内容更是无时无刻带给我惊奇的新鲜感。 「人类一旦失去魔力,就会罹患疾病,化为植物人,最后失去生命。天球也是一样的。我们所居住的天球之所以能够残存于世界,天球本身蓄积的魔力是最重要的关键。如果天球失去了魔力,就会自空中高高坠落,被黑暗的空间吞噬。」 这时下课钟声响起,台上的老师立刻停止授课。 「好,今天就上到这里。回家之后记得好好复习。」 其他同学纷纷离席,只有我一个人依然坐在课桌前振笔疾书。好不容易抄完了讲义之后,我立刻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当时我才刚进入梅贝尤大学,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格外新鲜。对于我而言,大学生活彷佛是置身天堂的梦境,毕竟当初我可是经历了一番波折,才顺利进入梦寐以求的梅贝尤大学。 梅贝尤魔术大学的学生几乎从小就接受魔术教育的薰陶,参加入学考试的人不外乎是来自魔术师世家、贵族或者是富商的家庭。像我这种来自空渡世家的门外汉,可说是异类中的异类。 即使花了许多时间准备入学考试,还是有一半的问题解不出来,有些甚至连题目在问些什么都看不懂。若不是凯赛贝克教授在背后私下运作,我恐怕在入学考试这一关就被刷下来了。 参加魔术大学的入学考试必须自备推荐函,我却找不到适当的人选。 走投无路之际,我想起了当年「随时欢迎」的那句话,于是我鼓起勇气写了封信,寄给凯赛贝克教授。 信中当然附上了那枚戒指。自从救了妮娜一命之后,我又努力尝试了好几次,如今总算得以顺利启动封印在戒指中的飞行魔法。 我很快就收到了回信。凯赛贝克在信中热情地欢迎我加入梅贝尤的大家庭,跟大家一起学门链金术。除了回信之外,凯赛贝克……不,凯赛贝克教授也同时附上了亲笔签名的推荐函。 在毫无预期的情况下取得推荐函,当时的我高兴得几乎快要跳了起来。 离开教室之后,我急忙跑向凯赛贝克教授。教授平时忙于研究,也只有下课的空档才有机会向他请教问题。而且我的成绩本来就落后其他学生一大截,更是要抓紧时间向教授请益。 于是我排开人群,试图捕捉教授的背影,眼看着就要追上了。 这时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学生突然抢在我的前面。只见她摇晃着浓密的马尾,老实不客气地抓着教授的肩膀,迫使教授不得不转过身来。 「凯赛贝克教授,我有一个建议。」 「嗯?」 转过身来的教授似乎略感诧异,不过马上就露出和蔼的笑容。 然而少女的语气和眼神,却与教授的态度相去甚远,甚至连识趣的闪到一边的我都不由得绷紧了神经。 「什么建议?」 「既然这里是梅贝尤魔术大学,教授的授课内容不是更应该符合最高学府的水准吗?」 「你们才刚进入学校,理应从基础开始学起,难道不是吗?」 「那种基本常识,我早就在其他地方学过了。不是只有我而已,其他人也是如此。这种粗浅的授课内容只是浪费大家的时间,请直接传授更进阶、更实用的炼金术。」 凯赛贝克教授和少女周围立刻聚集了许多人,几乎都是先一步离开教室的同班同学。有几个人轻轻地点头,出声附和的人也不在少数。 「你是认为程度太低……对吧?」 教授的喃喃自语顿时让表态支持少女的学生变了脸色。不过教授非但并未发怒,反而以温和平静的语气回答少女的问题: 「对于程度中上的学生而言,刚刚的授课内容确实过于简单。不过你也别忘了,并不是每一个学生都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少女的脸色更加难看。只见她紧抿双唇,凝视着教授的眼神流露出明显的不满。 「所以让每一个新生确实地打好基础,就是我的教学理念。」 教授话还没说完,少女突然转头瞪了我一眼,眼神之中充满了怨恨。由于这样的举止来得突然,我顿时吃了一惊。 「都是你害的。」 突然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我不禁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像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不可能跟得上魔术大学的授课。我现在就老实地告诉你好了,班上同学的学习进度就是被你这种劣等生拖垮的。」 「什、什么叫做劣等生?学期才刚开始而已,少给别人乱扣帽子了。」 心中有气的我也不甘示弱地反击。 「是吗?好,那你倒是说说看,刚刚的上课内容是在什么时候、又是跟谁学过?不瞒你说,早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就已经从家庭教师的身上学过同样的内容了。」 「……我、我也从书本上学到了不少。」 「老师呢?过去你跟过哪个讲师、家里又聘请过哪个家庭教师?」 「唔……」 「没有,对不对?看吧,我就说嘛,不过就是船员的儿子罢了。」 「那、那又怎样?家人的职业跟学习链金术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别以为看过几本书就很了不起!跟你这种半吊子的外行人同班,真是我毕生最大的不幸!」 我跟她都吵红了眼。两人展开激烈的论战,谁也不肯退让。 「巴妮拉·萨斯敦!」 一声怒吼传遍走廊。 我、少女以及在一旁看热闹的群众无不回过头来望着声音的来源。凯赛贝克教授的脸上弥漫着强烈的怒气,凝视着少女的眼神更是异常严峻。 「什、什么事?教授……」 慑于教授的气势,少女——巴妮拉·萨斯敦的表情十分僵硬,双眸闪过一丝惧色。 「你似乎有所误解,而且是非常严重的误解。」 「误解……?」 「也罢,大家听好了。链金术和魔术并不是有钱人的专利,而是属于所有人的学问。任何人都不能挟着财力或是地位,将这门学问占为已有。」 「唔……」 欲言又止的巴妮拉露出心虚的表情,显然是无法否定教授的说法。教授似乎也对巴妮拉的反应有所察觉。 「学习魔术的欲望与动力跟一个人的家世背景无关。所谓的魔术,就是开创更美好的未来、替每个人实现愿望的学问。」 先前声援巴妮拉的学生个个垂头丧气。 连巴妮拉本人也低头不语。 这时教授走到巴妮拉的身边,他伸出一双大手,温柔地轻拍她的肩膀。 「巴妮拉,穷苦的人不应该拥有梦想吗?不应该抱持着希望吗?」 「不,当然不是……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那就好。来,顺便向蓝格道歉吧。」 教授的大手轻轻一扭,让巴妮拉直接面对着我。脸上的表情虽然有些不情愿,自知理亏的她还是小声地表示歉意。 苦笑之 余,我也只能微微点头。 「很好,这就对了。」 开怀大笑的教授同时拍了拍我跟巴妮拉的肩膀。教授的力道出奇的大,两人都差点承受不住。 「你们两个听好……不,其他人也听好了。感情用事只会遭致他人的忌恨,还不如将对方当成竞争对手,好好自我鞭策。这样子对自己才有好处,听清楚了吗?」 人群之中传来稀稀落落的同意声响。只见教授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接着又打量着巴妮拉,露出意有所指的微笑。 「巴妮拉,你可要好好地督促自己,否则可是会被蓝格迎头赶上的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巴妮拉严词否定教授的说法。教授笑了笑,不以为意地摸摸巴妮拉的头心,完全没注意到巴妮拉端正整齐的发型已经被他弄成了一堆杂草。 时间过得很快。 梅贝尤魔术大学采取住宿制,每天都会跟同班同学见面。 自从上次的冲突之后,每当我在班上或是宿舍遇见巴妮拉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总是十分紧绷。 转眼间春天结束了,夏天也进入尾声。基础课程告一段落,实际操作的机会逐渐增加。 今天上的是实习课,全班同学都坐在中庭的草皮上。将近四十名的学生无不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抬头望着眼前的墙壁。 实习课的内容是制作雷石。所谓的雷石,就是撞击地面之后会产生闪电或是雷鸣的魔术具。只要以矿物当成物质,将火、水、风的魔力封印其中即可。 乍听之下似乎简单,实际操作之后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如果要制造出产生闪电的雷石,就必须在制作过程中写入复杂的魔术式。经过长期的艰苦奋战之后,大家终于完成了自己的雷石,如今就是我们当着所有人的面前展现成果的时候。 中庭顿时化为鬼哭神号的修罗地狱。 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亲手制造的魔术具。 有些人拿起雷石之后就遭到电击,或者是在半空中放电。有些人的魔力分配比例出了问题,雷石在一瞬间烧成了灰烬。验收的过程中甚至还出现了被雷石冻伤的夸张案例,让人不禁好奇那位同学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看仔细了。」 哀鸿遍野之中,巴妮拉翩然上场。 只见她好整以暇地掷出手申的雷石。接触墙面之后,雷石绽放出美丽的雷光。 如雷的掌声响起。此起彼落的欢呼声之中,巴妮拉朝着我露出挑衅的笑容,我也报以自信的微笑。 巴妮拉的成功着实令人钦佩,不过我也因此有所察觉。 光靠课堂上的魔术式所制造出来的雷石绝对不可能成功,一定要用到接下来的课程才会提到的魔术式才行。 好几个同学黯然退场之后,终于轮到我上场了。于是我拿起自信之作,毫不犹豫地掷向墙壁。 结果就跟巴妮拉一样,雷石在墙面上绽放出美丽的雷光。 「哇!」 「你是怎么做的啊?」 人群再度爆出如雷的掌声。 我朝着人群之中唯一铁青着脸的巴妮拉微微一笑。 「……哼,还算不错。」 巴妮拉别过头去,心里面显然不是滋味。 课程结束之后,大家纷纷朝着教室前进。我跟巴妮拉也在其他同学的簇拥之下,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赞美与提问。 「蓝格·多纳修、巴妮拉·萨斯敦,你们过来。」 教授洪亮的嗓门瞬间压过其他同学的喧噪。 「恭喜罗,教授一定会好好地奖励你们。」 「快去吧。」 在其他同学的赞美之中,我跟巴妮拉志得意满地跟在教授的身后。 然而教授的反应却大出我们的意料之外。 「为什么将尚未学到的魔术式封印在雷石之中?」 进入研究室之后,劈头的第一句话立刻浇熄了我们的期待与喜悦。凯赛贝克教授非但没有褒奖我们,语气之中还带着明显的责备。 「教授,我不懂您的意思。」 巴妮拉率先发难。 神情严肃的教授打量着我跟巴妮拉。 「这次的雷石制作不应该成功。」 「什么……」 「呃,这是什么意思?注定失败的实习课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相较于我的哑口无言,巴妮拉的反应显得格外激烈。如果巴妮拉不在场,或许我也会提出同样的质疑吧。 「当然有意义。」 教授低沉的语气之中,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巴妮拉的脸色虽然难看,却也不得不闭上嘴巴。 「听好了,魔术的力量就像是一把双面刃。越级挑战强太的魔力,往后必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教授,您的意思是我们不应该接触超出能力范围的魔术吗?」 「没错。」 「可是……可是我们不是成功了吗?」 「那只是运气好。」 教授将十指紧握的双手搁在桌上,冷冷地看着我们。 「你们只是在我的监督之下,置身于课堂的安全环境之中,获得了侥幸的成功。」 教授的说词实在伤人,我跟巴妮拉无不为之屏息。只见教授以锐利的眼神扫视我们,语气十分平静。 「自满的人终将染指巨大的魔力,造成难以想像的失败。为了让你们了解这个道理,我才安排了这个注定失败的实习课程。」 「我不明白,注定失败的课程到底有什么意义?」 「意义就在于学习失败。」 「或许学习失败真的很重要,不过……」 我也无法接受这种说法。这可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亲手制作魔术具,而且还获得了空前的成功。大家都把我当成英雄,甚至连平常瞧不起我的同学都对我报以钦佩的目光,为什么教授就是不愿正视我的成就?我不是不明白教授的用心良苦,我要的只是教授的一句赞美,难道这种要求太过分了吗? 直到最后,教授还是吝于称许我们的成功。 巴妮亚不死心地提出反驳,教授却坚持学习失败的立场,丝毫不肯退让。 「记取这次的教训,下次别再犯了。」 谈话结束之后,我跟巴妮拉被请出研究室。 房门才刚关上,巴妮拉立刻皱起了眉头,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真是莫名其妙,我们又没做错什么!」 我完全同意她的说法。 「稍微夸奖一下又不会怎样……」 「就是说嘛。哪有老师故意让学生制作失败的作品,简直就是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跟巴妮拉并肩走回教室,这可是相当罕见的画面。再不快点回去,午饭恐怕就会被其他同学吃光了。 就在我们互吐口水的时候,低沉的震动声响突然传入耳中。停下脚步往窗外一看,雨云之中的大型飞行船顿时映入眼帘。 「那是军船。」 跟着我停下脚步的巴妮拉喃喃自语。 巨大的飞行船在地面投射出漆黑的影子,缓缓划过天际。 第四章 魔笛的音色 蓝格睁开双眼,微暗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他强打起精神试图从床上起身,脑中却是一阵晕眩,逼得蓝格只能停在原地,调匀急促的呼吸。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之前不慎吸入诱眠弹的烟雾时,也有同样的感觉。 蓝格想起了广场上的插曲。 他按着昏沉沉的脑袋,勉强爬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过从周遭的摆设看来,这里应该是民宅的房间。帽子和斗篷整整齐齐地摆在床头。蓝格心中一凛,连忙拿起斗篷仔细察看,幸好里面的物品依然健在。 松了口气之后,蓝格再度打量四周。 蓝格正坐在房间之中的一张小床。旁边还摆着另一张床铺,夏绿蒂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被诱眠弹的烟雾熏倒之后,是谁把蓝格和夏绿蒂送到这里?不过就眼前的情况看来,至少那个神秘人物似乎对两人没有敌意。 「嗯……」 轻噫一声之后,夏绿蒂在床上翻了个身,面向墙壁的身体正对着蓝格。 挂在颈子上的「青泪」也顺势滑落胸前。 蓝格下意识地探出上半身。夏绿蒂睡得正熟,只要大胆伸出右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青泪」纳入掌中。 然而蓝格在心里面打的如意算盘,却被神圣之王看穿了。 敲门声突然自身后传入耳中,坐在床上的蓝格不禁跳了起来。 「呃……啊,大哥哥.你终于醒来了。」 活泼开朗的声音,来自一名红发的小女孩,年纪大概在十岁上下。身穿白色围裙和红色长裙的她快步走进房间。 「你是……?」 「我叫做诺娃·德托列,这里是我的家。」 蓝格只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不过很快就想了起来。德托列正是蓝格从巴巴德斯身上抢来的借据上面的借款人姓氏,也就是说这里应该是德托列酒店的房间。从房间里面的摆设来判断,应该是儿童房吧。 「当时广场冒出白烟,大家不是都睡着了吗?我从这间房间看到你们救了父亲,心想现在轮到我帮助你们了,所以……」 「你搬得动我们?」 「我是请酒店的客人帮忙的。」 「原来如此,谢谢你救了我们。」 「……嘻嘻。」 听见蓝格的道谢之后,诺娃顿时露出喜不自胜的笑容。报以微笑的同时,蓝格暗自在内心盘算。 少女的穿着打扮绝对称不上高贵。或许是在店里帮忙的关系,也或许是无暇打扮的缘故,少女身上的衣物给人一种破旧的印象。除此之外,房间里面的摆设也稍嫌寒酸了些。 即使受到讨债二人组无所不用其极的威逼恫吓,少女的父亲也没有偿还债务的意思,只能一味地逃避,酒店的财务状况自然是可想而知。 蓝格陷入沉思。 借据上面的金额,印象中似乎是五千法兰克。原本以为至少可以捞回在飞行船中消耗的魔术具成本,看来似乎只能死了这条心。 虽然这笔金额其实不多,蓝格却不忍心当着少女的面前向她的父亲催讨债务。更何况少女深信蓝格是赶走讨债二人组、救了父亲一命的大英雄,蓝格实在不愿意破坏少女的美梦。 就在蓝格思前想后的期间,诺娃一直坐在窗边的儿童椅上面,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蓝格。 「怎么啦?」 「……大哥哥,我有一个请求。」 蓝格闻言,不禁面露为难之色。 「请求?我能帮你什么?」 「……就是那个。」 诺娃指着竖立在墙边的看板,上面还写着斗大的『怪人情报征求中!』 「呃……你的意思是……」 自己制作的看板映入眼帘之后,蓝格不禁变了脸色。诺娃趁势凑上前来,双手倚靠着床边,拚命地哀求蓝格。 「大哥哥!求求你救救我!」 「呃,你先别激动。所谓的怪人并不是……」 「好,我答应你。」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蓝格顿时心中一凉。 他战战兢兢地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夏绿蒂正坐在床上,笑脸盈盈地看着诺娃。 「大姊姊,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可赴查帕尔提耶第一百三十二代领主;拯救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可是神圣吉克弗立德王赐给我的神圣职务。」 「……?」 夏绿蒂的用字遣词过于夸张,诺娃不禁眨了眨眼,脸上更是露出不解的神情。 「说吧。那个骚扰城镇的怪人,到底对你做了些什么?」 在夏绿蒂的提醒之下,诺娃这才回过神来。只见她双眼游移,似乎正在整理内心的思绪,一段时间之后才怯生生地开口: 「其实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姊姊米耶尔。姊姊比我大五岁,是个温柔体贴的女孩子,结果却被一个像怪物的人带走了。」 诺娃的描述如下。 前天深夜,熟睡中的诺娃被笛声吵醒,这才发现姊姊米耶尔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 即使诺娃发话,米耶尔也毫无反应。一段时间之后,米耶尔突然转过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外。 「当时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很想追上去,却又感到十分害怕,只能偷偷地躲在窗边看着外面。结果看到窗外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带着姊姊一起离去……」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怪人的惯用手法。」 眼见夏绿蒂频频点头,蓝格忍不住想要反驳。 根据诺娃的描述来判断,窗外的男子根本不是什么怪人。说不定男子是姊姊的男友,两人约定以笛声为暗号,偷偷在夜里幽会。 「当时的姊姊看起来很奇怪,双眼无神、表情茫然,走起路来更是摇摇晃晃的。」 「自从前天夜里离家之后,姊姊就再也没回来了吗?」 「嗯……」 诺娃沮丧地点点头。蓝格见状,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这很明显是德托列家的家务事,外人是无从置喙的。 然而隔壁床上的夏绿蒂却面色凝重地陷入沉思。 「原来如此……利用笛声操纵少女,遂行诱拐之事实。这的确不是普通人的杰作。」 到底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夏绿蒂明白自己想太多了呢?陷入苦思的蓝格只感到一阵轻微的头痛,看来从诺娃这边下手似乎比较轻松。 「你将这件事告诉家人了吗?」 「说了,爸爸和妈妈都知道这件事。可是他们两人似乎完全没放在心上,一直要我不必担心,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不无道理。诺娃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少女,做父母的当然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姊姊的叛逆行为。 「我还特别强调对方是个跟怪物一样的人,可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除了姊姊之外,似乎连爸爸和妈妈都被那个怪人控制了!」 诺娃的情绪逐渐激动,最后更是忍不住大叫一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只见她来到窗户边,从柜子里面拿出一张纸,然后以稚嫩的线条描绘男子的长相。即使当时是入夜之后,双方又相隔了一段距离,诺娃依然清楚地捕捉对方的特征,看来吹笛的怪人真的在她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宽帽檐的黑色帽子、长发、疑似军用外套的宽大衣领。 脸上的黑色面罩,看起来似乎跟蓝格的面罩款式相同。 「明明就是一个这么可怕的人……」 眼见诺娃几乎快要哭了出来,蓝格依然闷不吭声,凝视着模拟画的眼神 却逐渐锐利,表情更是异常凝重。 傍晚——严格说来应该是夕阳即将隐没山头的时刻,夏绿蒂大步走在街上。蓝格紧紧地跟在身后,同时从斗篷之中取出那幅模拟画。 那张脸孔愈看愈凶恶,前提是如果这也可以称之为脸孔的话。 蓝格对这种戴着面罩的长相并不陌生。 魔装兵。不对,既然已经不是士兵了,应该称之为魔装械人比较恰当。那是以魔术具和机械所组成的高性能魔装机为基底,在和活生生的人类融合之后的战争机器。 投入众多战场、夺走无数人命的杀戮机器。 蓝格并没有对抗这种类型的魔装兵的经验,却曾经见过同样的设计。 面罩——严格说来应该是安装在口部的短管是一种管乐器,可以发出竖笛的乐音,藉以控制牺牲者的意志。 诺娃口中的怪人,一定是擅长催眠魔术、被称之为吹笛人的魔装械人。 「夏绿蒂。」 「这算什么?」 蓝格才刚开口,夏绿蒂立刻停下脚步,回头朝着蓝格瞪了一眼。 「蓝格,说话的态度或许不是一、两天之内就能改过来的,不过你也不应该直呼主人的名字吧?」 「……夏绿蒂大人,我们不应该介入这件事。」 夏绿蒂的眼神犀利异常,蓝格只能乖乖地做出修正。然而少女闻言,脸上的表情却益发险恶。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我的人民向我求救,身为一个领主,理应立刻展开彻底的调查,尽快救出她的姊姊才对,怎么可以抽身不管呢?」 面对滔滔不绝的夏绿蒂,蓝格干脆拿出那张模拟画。 「我知道这个家伙。他是魔装械人,也是一台危险的杀戮机器。」 「那又怎样?」 夏绿蒂显然是不知道魔装械人的可怕之处。只见她勇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剑,高高指向天空。 「在查帕尔提耶为非作歹的恶徒,都必须接受我的制裁!」 长剑在半空中画出银白色的轨迹,旋即收入腰间的剑鞘,紧接着,她又突然握住蓝格的手。 「好了,我们走吧。今天只是到卫兵所打听消息而已,犯不着害怕成这样。」 「是……」 事实上蓝格并不是害怕,他只是觉得让自己置身险地并不是明智之举。 不过蓝格也很清楚,不管他再怎么解释,夏绿蒂都不会接受的。再说前往卫兵所打听消息,确实是没什么风险。 而且进一步了解事情的真相之后,说不定夏绿蒂也会因此而改变心意。 或许诺姓稚嫩的线条所描绘出来的模拟画根本不是什么魔装械人。说不定一开始的假设才是正确的,神秘人其实是米耶尔的男友,诺娃所看见的怪人其实只是男友变装之后的模样。或者整个事件只是恶梦一场,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怪人。 做出结论之后,蓝袼在夏绿蒂的带领之下跨出脚步。 蓝格配合的态度显然让夏绿蒂大为满意。只见她放开蓝格的手,踏着雀跃的脚步独自前进。 就在两人朝着卫兵所前进的同一时刻。 卫兵所的司令室之中,传出傲慢骄纵的呼声。 「约瑟夫,这算什么?」 中等身材的壮年男性立刻从墙边连滚带爬地迎了上来。还来不及向坐在司令官宝座的人物欠身行礼,就被天外飞来的一只茶杯命中前额,狼狈地跌倒在地。 「呜!对、对不起!」 壮年男性被温热的红茶淋得满头满脸,制服的胸前留有一块阶级章被撕去的痕迹。被撕去的是司令官的阶级章,如今早已静躺在垃圾桶之中。 「像你这种废物也能管理司令室,这颗天球已经没有人才了吗?」 「对、对不起!」 过去被称为司令官的壮年男性浑身发抖地平伏在地,几乎快要哭了出来。隔着一层面罩的镜片,男子的双眼流露出一丝轻蔑。手中玩弄着茶杯的托盘,似乎正在挑选下一个攻击目标。 数名少女簇拥着男子,身上穿着单薄的服装,流露出淫靡颓废的气息。除了暴露的穿着之外,了无生气的眼神和表情也吞噬了花样年华的少女应有的健康与活力。 「吹笛人殿下。」 一名少女自男子的身后走了出来。 「我来替您准备新的红茶吧。」 少女的长发高高梳起,连身洋装的开衩直达腰际。紫色的衣料异常的单薄,几乎呈现半透明的状态,一看就知道身上并未穿着内衣。 「很好。米耶尔,还是你贴心。」 吹笛人笑了笑,伸手搂着少女的纤腰,戴着手套的指尖在青涩的肉体来回游移。 米耶尔微微一震,下意识地撅起双唇,却又很快地露出谄媚的微笑。 「你在发抖?怎么回事,冷吗?」 现在绝对不是寒冷的季节,门窗紧闭的司令室甚至还有些闷热。 「约瑟夫,还不快点起暖熄!」 一声怒喝之后,托盘也同时脱手而出。命中前任司令官的额头之后,撞上墙壁的托盘立刻化成无数的碎片。 「哼,废物。」 吹笛人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摊开几天前出刊的八卦报。 「查帕尔提耶的少女绑架事件……」 锐利的眼神扫过头版的大标题。即使再怎么小心谨慎,还是免不了留下蛛丝马迹。 男子潜伏在查帕尔提耶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被他利用笛声的力量带走的少女,少说也在十名之谱。目击者虽然都被男子封口,多少还是有漏网之鱼。 如今事情愈闹愈大,甚至还登上了八卦报的头条版面,看来似乎是抽身的时候了。 吹笛人随手将八卦报丢在地上,猛然起身。 「大家听好,明天一早就离开查帕尔提耶。」 数名少女同时点头。 「是,吹笛人殿下。」 众多少女之中,唯独正在准备红茶的米耶尔既未点头、也未回话,脸上更是浮现出心事重重的表情。 这时强而有力的敲门声传进司令室,吹笛人做出许可之后,一名卫兵走了进来。 「有事禀告司令官殿下。」 年轻的卫兵朝着司令官的座位前进,语气十分严肃。行进途中,还不耐烦地朝着挡在路中间的前任司令官踢了一脚。 「司令官殿下,有人带着这张模拟画来访。」 卫兵出示诺娃绘制的画像。接过模拟画之后,吹笛人陷入了沉恩。 「对方是一对年轻的男女,该如何处置?」 彷佛自画像的模拟画自吹笛人的手中飘落。 「……格杀勿论。」 在玻璃镜片之后,吹笛人的双眼流露出诡异的笑意。 蓝格和夏绿蒂在卫兵所的柜台等候。 「未免也太久了吧?」 「跟其他的卫兵打听消息,当然需要一些时间。我也不喜欢等侯,不过对方热心的态度还是值得赞许的。」 坐在会客室的旧沙发上,夏绿蒂心满意足地点点头。随口敷衍之后,蓝格面无表情地低头思索。 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这里完全不像是印象中的卫兵所。过去遇见的卫兵个个都是蛮横不讲理的大老粗,面对像蓝格这种讨债人的时候更是没有好脸色,然而这里的卫兵却大大颠覆了蓝格心中的既定印象。 一言以蔽之,就是既亲切又热心。原本以为是因为查帕尔提耶的现任领主也在场的关系,仔细观察之后,似乎又并非如此。卫兵所的卫兵并未特别礼遇夏绿蒂,只是淡淡地听取蓝格的说明、收下模拟画,然后请两人坐在 沙发上休息。 大概是自己多虑了吧,蓝格心想。或许查帕尔提耶的卫兵受过良好的调敦,水准自然优于其他天球的卫兵,不过转念一想,还是有些古怪。 堂堂卫兵居然愿意为了一张小孩子的涂鸦向其他的卫兵打听消息,这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 蓝格虽然没见过吹笛人,却对吹笛人的事迹有所耳闻。严格说来魔装兵并不是士兵,本身就是一种武器。理论上一般的卫兵不太可能知道魔装兵,更别说是魔装械人——也就是自甘堕落的魔装兵,顶多也只听过名字,不可能知道长相如何。因此对于一般的卫兵而言,诺娃的模拟画应该只是小孩子的随手涂鸦罢了。 既然登上了八卦报的头条版面,或许查帕尔提耶的少女真的陆陆续绩地失踪,这件事说不定也跟吹笛人有关。 也许城里的卫兵己经掌握了部分的情报,不过蓝格还是在内心保持警戒。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多一份准备,才多一份心安。 这时一名卫兵从会客室的楼梯走了下来,刚好是先前接待两人的男子。 「让两位久等了。」 「情况如何?」 按捺不住的夏绿蒂立刻站了起来。 「我询问了每一个同事,大家都说没见过这个人。」 年轻男子的语气十分平淡。 「原来如此……」 兴致高昂的夏绿蒂顿时难掩内心的失望。不过她很快就调适心情,抖擞着精神抬起头来。 「不过你们的工作态度着实令人激赏。往后也请你们坚守岗位、尽忠职守,好好地保护我的人民。」 「啊……?」 卫兵愣了一愣,柜台中的另外两名卫兵则是面面相觑。每个人的嘴角都浮现出无奈和嘲讽的微笑,站在夏绿蒂身边的蓝格顿时恨不得挖个地测钻进去。 「现在你总满意了吧?好了啦,快点回去吧。」 蓝格站了起来,握着夏绿帮的手臂轻轻一扯。 「你只是一个仆人,不准随便碰触主人的身体。」 夏绿蒂的斥责传入耳中,柜台的两名卫兵虽然没有笑出声来,肩膀却不停上下摇晃。 「好了啦,快走。」 拉着夏绿蒂来到门口之后,蓝格朝着关闭的门扉用力一推。 门扉却是文风不动,显然是上了锁。 印象中卫兵再度出现的时候,出入口的铁制大门是开殷的。而且卫兵所在白天的时候应该是对外开放的,眼前的状况显然并不正常,摆明了就是要阻断两人的退路。 蓝格立刻转过身来。 卫兵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变成面无表情、了无生气的模样。 蓝格立刻想起诺娃的描述。离家出走的米耶尔双眼无神、面无表情,不就跟眼前的卫兵一模一样吗? 「蓝格,这是怎么回事?」 夏绿蒂似乎也察觉不对劲,顿时忘了挣脱蓝格的掌握。这时两人的头上传来响亮的脚步声。 一名男子自柜台旁边的楼梯缓缓走下。 身材高瘦的男子穿着军用的黑色大衣,头上戴着破旧的宽檐帽,干涩的长发所笼罩的脸庞覆盖着跟大衣一样的黑色面罩,嘴角斜斜的插着一只细管——也就是笛子。 蓝格和夏绿蒂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眼前的男子就是两人以拙劣的模拟画为线索四处寻访的吹笛人。 「你是……」 夏绿蒂约嘴角浮现一抹兴奋的笑容。 「怪物,你终于出现了!」 「怪物?这种说法实在伤人。小姐,请称呼我为吹笛人。」 面罩之下的男子干笑了数声,夏绿蒂也报以游刃有余的自信微笑。 「主动出面接受我的制裁,这份勇气着实令人钦佩。吹笛人,乖乖地释放我的子民、成为我夏绿蒂的剑下亡魂吧!」 白光一闪,夏绿蒂拔出长剑扑向吹笛人。男子在楼梯的尽头停下脚步,发出诡异的笑声。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查帕尔提耶的人民都站在我这一方,领地内的异变全都逃不过我的掌握!」 夏绿蒂的语气充满了自信,却并未回答吹笛人的问题。然而吹笛人却丝毫不以为意,完全没放在心上。 「也罢,你是谁并不重要。一旦发现我的秘密,任何人都无法活着回去。」 「好大的胆子……」 夏绿蒂步步近逼。 「对我的无礼狂言,以及鱼肉乡民、欺凌百姓的种种行径……」 「夏绿蒂,住手!」 「理应治以重罪!」 无视于蓝格的劝阻,夏绿蒂一跃而起。两人之间虽然相隔二十五英尺的距离,夏绿蒂还是在刹那之间迅速逼近,眼看着手中的长剑就要贯穿吹笛人的身躯。 这时笛声响起,尖锐刺耳的乐音传遍四周。 夏绿蒂突然停止了动作。 直指着咽喉的剑尖文风不动,夏绿蒂保持往前踏步的进攻姿势,乍看之下就像是一尊雕像。 双手掩耳的同时,蓝格咬紧了牙关。 蓝格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的发生,完全插不上手。别说拯救夏绿蒂了,即使捣住了耳朵,尖锐的笛声依然清晰可闻,几乎快要贯穿耳膜。 这时手持武器的其他卫兵也从阶梯或是建筑物内部的房间纷纷赶到。从脸上的表情来判断,这些卫兵也明显受到吹笛人的控制。 看来落入敌人之手似乎是迟早的事。不,恐怕在敌人展开行动之前,吹笛人的笛声就会抢先一步控制蓝格的意识。 「可恶……!」 冒着被笛声控制的风险,蓝格的右手伸进斗篷。笛声肆无忌惮地自右耳长驱直入。蓝格咬紧牙关,取出卷轴状的魔术书。 轻声念出咒文之后,魔术瞬间启勤,解除了笛声的催眠效果。 「哦,解咒的魔术书吗?」 笛声戛然而止,吹笛人的语气带着一丝惊叹。 「在笛声的影响之下竟然还能使用魔术具,果然了不起。」 吹笛人的赞美似乎是出自真心的。然而对于蓝格而言,这种赞美非但不具任何意义,反而让吹笛人提高了警戒,将蓝格视为不容小觑的敌人。 「包围起来!」 短促的笛声响起,全副武装的卫兵和原地转身的夏绿蒂不约而同地高举斧头、长矛以及长剑,将蓝格团团围住。 「夏绿蒂!」 蓝格大叫一声,夏绿蒂却充耳不闻。 她的双眸根本看不到蓝格。两颗眼球彷佛是空洞的玻璃珠,感受不到明确的意志。只见夏绿蒂高举长剑,毫无顾忌地步步进逼。 眼前的局势凶险无比,蓝格几乎可说是无计可施。受到笛声的控制之后,一个人的能力或多或少都会出现变化。通常中了催眠魔术的人几乎都无法发挥原本的实力,然而吹笛人可是赫赫有名的魔装械人,说不定在控制夏绿蒂的同时,还能保有她原本的剑技。而且失去怜悯和同情的情感之后,遭到控制的傀儡更能够肆无忌惮地大开杀戒,战斗能力自然获得大幅的提升。 再加上为数众多的卫兵,蓝格根本是毫无胜算。 「夏绿蒂,快点清醒过来!」 「很抱歉,这位小姐已经在我的掌握之中了。」 只见吹笛人手扶楼梯的栏杆,慢慢地背转过身子。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是,吹笛人殿下。」 凝视着下达指示之后缓步上楼的吹笛人,夏绿蒂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不要对那个家伙唯命是从!你不是查帕尔提耶家尊贵的主人吗?」 无视于蓝格的呐 喊,手持长剑的夏绿蒂步步进逼,身后还跟着好几个高举斧头或是长矛的卫兵。 看来是别无选择了。 相准敌人与大门的距离之后,蓝格伸手入怀。 铁制的大门伴随着一声巨响猛然开启,无数的白烟自卫兵所蜂拥而出。 烟雾弥漫之中,一名男子破窗而出。男子披着斗篷、戴着宽檐帽和面罩,背上还背着一名昏迷不醒的金发少女。 乍看之下,任何人都会将男子视为查帕尔提耶的少女绑架犯。 事实上这名男子正是蓝格·多纳修。只见脚步踉跄的他背着失去意识的夏绿蒂,奔驰在阴暗的巷弄之中。 身后没有追兵。蓝格丢出最后一颗诱眠弹,将所有的卫兵送进了梦乡。 蓝格并没有乘胜追击、跟吹笛人单挑的意思。笛声所造成的影响依然残留在蓝格体内,而且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吸入诱眠弹的烟雾,蓝格甚至连空瓶都来不及回收,就匆忙逃了出来。 在这种情况之下贸然闯入卫兵所的二楼,无疑是自杀的行为。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隐身于安全之处,等到夏绿蒂从催眠状态之中清醒之后,再另图打算。 蓝格扶着不醒人事的夏绿蒂,让她在简陋的木板床上躺好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这里是德托列酒店,也是蓝格唯一所知的安全场所。 「……我该怎么办才好?」 喃喃自语的蓝格忍不住抱头苦思。查帕尔提耶的少女绑架事件、肆虐街头的魔装械人、被占领的卫兵所。蓝格向来以明哲保身为处世原则,如今却身不由己地被卷入麻烦之中。 摇头叹息的蓝格身旁,坐在儿童椅上面的诺娃面色凝重,忧心忡忡地凝视着蓝格和夏绿蒂。 「……夏绿蒂大人不会有事吧?」 「啊、嗯……」 诺娃的声音传入耳中,蓝格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不会有事的。我已经使用了解咒的魔术书,再过一阵子就可以解除她的催眠状态。」 「太好了……」 诺娃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了得到安全的藏身之处,蓝格前来德托列酒馆寻求协助,可是他还没有向诺娃以及诺娃的父母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事实上光是扛着陷入昏迷的夏绿蒂来到酒馆,就已经几乎耗尽了蓝格的体力,现在的他巴不得什么也不管,立刻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或许是感念蓝格的救命之恩,当时诺娃的父亲二话不说,直接带着蓝格和夏绿蒂前往酒店的二楼,完全不过问两人狼狈而还的原因。 「……你的亲身经历,或许只是冰山的一角。」 诺娃轻噫一声,眼神流露出明显的惧色。只见她下意识地望着窗户的方向,深怕当天晚上所目睹的怪人就站在窗外。 蓝格无视于瑟缩颤抖的诺娃,陷入了沉思。 吹笛人大概是利用强大的催眠能力控制了卫兵所,再于每天夜里漫游于街,诱拐无知的少女。 蓝格不知道那些少女会发生什么事,但可以确定的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而且吹笛人也不太可能单独行动,背后一定有组织撑腰。魔装械人本身就是相当棘手的敌人,如果还要对抗魔装械人背后的庞大组织,恐怕会吃不完兜着走。 与那种组织为敌非但没有好处,甚至会惹来杀身之祸。 「呜……嗯……」 床上的夏绿蒂发出微弱的呻吟,胸前的「青泪」闪闪发光。 现在最明智、也是最正确的做法,就是抢走夏绿蒂胸前的「青泪」,尽快速离这个是非之地。 千万不要感情用事,快点下定决心吧。 只见蓝格铁青着一张脸,朝着夏绿蒂的胸前伸出右手。 「米耶尔姊姊……呜呜……」 一阵哭声突然传入耳中,蓝格的身体陡然一震,转头望着声音的方向。 儿童椅上的诺娃流下豆大的泪珠,沾湿了稚嫩的脸庞。双颊涨得通红,小小的身躯随着呜咽的频率微微抽搐。 「大哥哥……姊姊不会回来了吗?……已经没希望了吗……?」 「这……」 蓝格顿时为之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放心,一定会得救的。」 回答的声音并不是出自蓝格,而是来自床上。 「夏绿蒂大人……?」 「你醒来啦?」 诺娃和蓝格微微一惊,同时回过头来看着夏绿蒂。 「我一定会……亲手……救出大家……」 夏绿蒂尚未清醒,却断断绩续地说出梦中的呓语。 ——一定要打倒那个怪物,拯救查帕尔提耶的人民。 口齿虽然含糊不清,字句之间的涵义却十分清楚。 这是为呜咽啜泣的诺娃加油打气的言语。 同时也是查帕尔提耶领主理应履行的高贵义务。 「即使是在睡梦之中,也不忘逞英雄吗?」 摇头苦笑的蓝格不禁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个不识人间险恶的领主大人到底要天真到什么时候。 「好吧。」 蓝格突然打破沉默,茫然地望着夏绿蒂的诺娃顿时吃了一惊。 「诺娃,现在只能耐心等待夏绿蒂恢复意识。可以暂时让我们借住在这里吗?」 「嗯!」 诺娃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如果卫兵前来打听我们的下落,可以推说什么都不知道,打发他们走人吗?」 「好的!我也会提醒爸爸和妈妈的!」 「那就拜托你了。」 诺娃从椅子上跳下来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准备将蓝格的嘱咐告诉待在楼下的父母。 房间里面只剩下兀自沉睡的夏绿蒂和蓝格两人,蓝格再度陷入了沉思。 「好了,得开始思索对策才行……」 同一时刻,卫兵所中的吹笛人正在会客室来回踱步。 失去意识的卫兵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吹笛人踩着卫兵的身体信步而行,抬起头来环视四周。 「唉,输得真惨。」 语气非但没有丝毫的懊悔与愤怒,反而流露出些许的钦佩。 即使长靴踩到卫兵的手掌,他依然毫不在意地继续前进。米耶尔紧紧地跟在吹笛人的身后。目睹吹笛人无情地践踏卫兵的躯体,米耶尔的眼神虽然流露出些许的不忍,却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米耶尔。」 吹笛人的声音传入耳中,少女的身体微微一震。 「你知道这是谁画的吗?」 吹笛人转过身来,手中拿着一张纸。仔细一看,原来是诺娃的模拟画。 米耶尔直盯着模拟画,无言地摇摇头。 「哦,不知道是吧?……呵呵。」 吹笛人的笑声让米耶尔的表情蒙上一层阴影。 「其实我大可利用笛声确定真伪,不过……也罢,我自有打算。」 吹笛人突然紧紧捏着米耶尔的下颚。只见他近距离打量着米耶尔的脸庞,喉头发出愉悦的声响。 「只要挨家挨户她搜索你们这些商品的老家,自然会抓到那只老鼠。」 米耶尔依然沉默不语,脸上的阴霾似乎又更深了一层。 一把将她推开之后,吹笛人吹响了嘴边的短笛。大约有二十名卫兵立刻伴随着短促的旋律从楼上冲了下来。 「目标是刚刚的二人组,先从这些女人的老家开始搜索。」 「遵命!」 躬身行礼之后,二十几名卫兵同 时冲上街头。 「这样就万无一失了。接下来……」 喃喃自语的吹笛人弯下了腰,拾起地上的空瓶。他知道空瓶的真面目,其实就是诱眠弹。再加上宽檐帽和斗篷,看来那个不速之客应该是个链金术师。 这时吹笛人注意到诱眠弹的角落有个小小的图形。意识到图形就是魔造票之后,吹笛人不禁眯起面罩之下的双眼。 「小丑……?」 图形正是小丑的脸。吐出舌头的小丑,仿佛正在嘲笑吹笛人。 拿着空瓶站在原地的高瘦男子顿时陷入了沉思。 「真不敢相信……我居然会犯下那种错误……」 苏醒之后的夏绿蒂气得全身发抖。寻觅已久的恶徒就在眼前,自己却在关键时刻不慎成为对方操控的傀儡,夏绿蒂的脸上尽是愤怒与羞愧的神情。 「对方是相当棘手的强敌,我们还是……夏绿蒂?」 只见夏绿蒂从床上跳了下来,气势汹汹地站在地上。 「我的剑呢?等着瞧吧,我一定要把那个卑鄙的绑架犯找出来,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夏绿蒂的长剑就依靠在床边,不让夏绿蒂发现床边的长剑,蓝格刻意偷偷地移动位置。 「冷静一点,不要激动。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只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意思是我打不过那个卑鄙的恶棍吗?」 「要不然又怎么会中了他的催眠术?」 「唔……」 夏绿芾顿时无言以对。强迫夏绿蒂坐回床上之后,蓝格继续开口: 「这次幸好是解咒的魔术书生效,才得以逃过一劫,万一又中了第二次的催眠术,恐怕就没那么幸运了。所以我们更应该慎重地拟定作战计划,找出打倒那个家伙的方法。」 「可是……我实在很担心那些被绑架的少女……」 嘴上虽然不情愿,最后夏绿蒂还是选择了让步。蓝格松了口气之后,也找了张椅子坐下。 「总而言之,正面宣战绝对不是明智的做法。再说我的魔术具几乎消耗殆尽,除非补充新品,否则也很难对付那个吹笛人……」 「补充新的魔术具需要多久的时间?」 「……至少也要两、三天。」 「开什么玩笑!」 夏绿蒂怒喝一声,旋即探出上半身。 「我和那些少女等不了通么久!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找那个家伙!为了查帕尔提耶家的名誉,我一定要打倒那个恶棍!」 再度起身的夏绿蒂终于瞄到了床边的长剑。 「我的长剑,你也在等待我的出征吗?」 夏绿蒂喜孜孜地拿起长剑,准备插在腰间。这下子蓝格可慌了,连忙扑上前去架住夏绿蒂。 「放开我!你这个胆小鬼!」 「不要冲动,冷静一点!这样子只会重蹈覆辙!」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诺娃打了声招呼之后进入房间,手上还端着一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茶杯和四个盘子。 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夏绿蒂的肚子不禁叫了起来。 「诺娃,有什么事吗?」 夏绿蒂立刻将蓝格丢在一旁,故作优雅地坐在床边。之所以特别提高音量,主要是为了掩饰肚子的咕噜声。 「夏绿蒂大人,这是两位的餐点。」 托盘上面的盘子装着才刚出炉的面包以及热腾腾的番茄汤。虽然只是普通的菜色,现做的料理看起来还是格外可口。 「这、这是我的餐点吗?」 「是的。您为了我和姊姊付出了那么多,表示一点谢意也是应该的!」 「哦……」 夏绿蒂的双眸闪过一丝感动。 不过那阵感动很快就消失无踪。 「蓝格,看到了没有?这才是黎民百姓应有的态度,好好地牢记在心吧。」 扬起下颚的夏绿蒂大放厥诃的同时,诺娃正忙着将两人的餐点端上一旁的小圆桌。或许是常常在店里帮忙的关系,诺娃的手脚显得格外俐落。 夏绿蒂再也等不及了,坐在床上的身体无意识地往小圆桌移动。 「好了,请慢慢享用!」 诺娃话还没说完,夏绿蒂立刻伸手抓起面包,撕下一块送入口中。或许是真的饿了吧,这一口面包还挺大块的。 咀嚼片刻之后,夏绿蒂发出惊喜的呼声,双眸更是闪闪发光,彷佛正在享用山珍海味。 看来最后一名仆人离开之后,这家伙真的是过着三餐不继的生活。打量着夏绿蒂狼吞虎咽的模样,蓝格不禁有感而发。 催促蓝格趁热享用之后,诺娃继续开口: 「我已经告诉爸爸和妈妈,请他们遇到卫兵的时候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爸爸也说到时候会照着大哥哥的吩咐去做。」 「嗯,谢谢。」 蓝格稍微松了口气,现在也只能祈祷那些卫兵不会找到这里了。 命运之神彷佛看穿了蓝格的心思,楼下突然传来粗暴的开门声。 「喂,有没有看见可疑的男女?分别是穿着斗篷的年轻男子,和穿着洋装金发女子!」 即使隔着一层楼,声音依然清晰可闻。 蓝格心中一寒,夏绿蒂却依然专注于她的番茄汤。即使听见了卫兵的怒吼,视线还是离不开眼前的美食。 卫兵不厌其烦地描述蓝格和夏绿蒂的特徽,诺娃的父母似乎一概推说不知。声音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从卫兵的反应来判断,多少还是猜得出来。 「……我去看看情况。」 「小心一点。」 朝着蓝格点点头之后,诺娃离开房间。蓝格跟夏绿蒂不同,在这种状态之下实在是没什么食欲。 只见蓝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倚靠着门板,竖起耳朵偷听楼下的动静。 情况似乎很顺利。 「如果发现那两个人的行踪,一定要立刻通知卫兵所!」 大呼小叫之后,一楼的店门再度被重重地关上。看来那些卫兵已经离开了。 「总算是逃过一劫。」 蓝格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来准备享用自己的餐点,却发现夏绿蒂直挺挺地站在面前。 「你、你做什么?」 夏绿蒂的表情十分严肃。 「让开。」 只见夏绿蒂推着蓝格一路前进,眼看着就要到达门口了。 「慢、慢着,你该不会打算动手吧?」 「让开就是了!」 夏绿蒂的右手已经握住了门把。 「等一下!我不知道你想去哪里,不过现在说什么都不能出去!」 「你的意思是要我在这里解放吗?」 「啊……」 蓝格不禁哑然失声,下意识地让出一条路。 「我、我话可是说在前头,我可是一点也不急—身为贵族家的淑女,得随时替自己留下不致失态的退路!」 「是是是,厕所好像在一楼。」 夏绿蒂的脸颊微微泛红。对她来说,厕所二字似乎过于白话了些。只见她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卫兵应该已经离开了,不过还是要小心一点。」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给我修正你的说话语气。」 蓝格的忠告虽然是出自一片好心,还是换来夏绿蒂高姿态的反击。 房间里面只剩下蓝格一人。只见他叹了口气,慢慢地坐在床边。啜饮番茄汤的同时,脑中也不断地思索对策。 魔术具的存量令人不安,应该到哪边补充才好…… 「呀啊啊!」 蓝格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从楼下传来的尖叫,绝对是夏绿蒂的声音没错。 他手忙脚乱地冲出房间,楼下的争执声清楚地传入耳中,看来纠缠在一起的不只一、两个人。 「呜哇!? 」 走下阶梯的途中,一件白色布状物体突然飞了过来,覆盖在蓝格的脸上。他赶忙扯下布状物体仔细一看,竟然是女性的贴身衣物,上面还残留着些许的余温。 吃了一惊的蓝格抬起头来,浑圆白皙的臀部顿时映入眼帘。尺寸虽然不大,倒也弹性十足。 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看到这幅景象,蓝格不禁陷入混乱。要不是听见夏绿蒂尖锐的怒骂声,恐怕会当场僵在原地吧。 「大胆狂徒,还不快点放手!」 定睛一瞧,赫然发现夏绿蒂被一名卫兵扛在肩上。只见她拚命地挣扎,好不容易才将双手伸到背后,压住洋装的裙摆。看来她似乎是在上厕所的时候遭到袭击。 强如夏绿蒂,也是有毫无防备的时候。 「嗯嗯!嗯——!」 急促地呻吟声传入耳中,吸引了蓝格的注意力。 诺娃也在现场。她被父母亲紧紧地抱住,完全无法动弹。 使劲挣脱父亲的束缚之后,诺娃扯开喉咙大叫: 「爸爸,放开我!夏绿蒂大人需要协助! 「抱歉!诺娃,爸爸不能放手!」 父亲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苦涩,看来这个男人选择了背叛。 或许是认为力挺蓝格和夏绿蒂对自己不利,也或许是受到卫兵的威胁—— 不管原因是什么,蓝格和夏绿蒂都失去了安全的藏身之处。 「把那个小子抓起来!」 发现蓝格的卫兵立刻追了上来。蓝格立刻回头跑上楼梯,躲进先前的房间。 关上房门、带上门锁之后,蓝格环视四周,寻找可以挡住门板的重物。 「放手!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夏绿蒂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蓝格立刻冲到窗户边上往下看。 酒店已经被卫兵包围了,其中有几名卫兵正准备带着五花大绑的夏绿蒂离开现场。 门外传来激烈的撞击声,卫兵似乎打算利用手中的武器破门而入。蓝格只剩下几分钟的时间。 「咕……」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几声巨响之后,房门终于被打破了。 两名卫兵冲了进来。 「人不见了!」 屋内却看不到蓝格的身影。于是两人展开搜索,其中一名卫兵从窗口探出上半身四下张望。 「人没出来,一定还躲在屋子里面!」 包围酒店的其他卫兵高声怒吼。 狭窄的房间里面几乎没有藏身之处。只见两人弯下腰来探视床底,或者是站在床上检查天花板。 这时视线停留在衣橱的卫兵以手肘碰触同伴。 衣橱的拉门夹着白色的物品,看起来是以高级的绢丝织成的,正是夏绿蒂之前掉落的贴身衣物。 竖起食指做出噤声的手势之后,两名卫兵蹑手蹑脚地来到衣橱的前面。其中一名卫兵轻轻地抽出贴身衣物,准备一股脑地打开衣橱的大门。 「啊……!」 这时贴身衣物燃起熊熊火焰。赤红色的火光吞噬了卫兵的手掌,甚至连头发和胡须都受到波及。卫兵急得拍打手掌,却怎么也无法拍熄火焰。 「喂,你还好吧?」 「好烫……!拍、拍不熄啊……!」 「快点去找水源灭火!」 另一名卫兵高声怒吼的同时,也急着闪躲四处乱窜的同伴。手掌着火的卫兵说声抱歉之后,就急急忙忙地沿着阶梯跑到一楼。 「哼,那个链金术师可真是难缠。」 留在房间的卫兵骂了一声之后,刻意与衣橱保持一段距离。同伴的惨状殷监不远,卫兵实在没胆子独自打开衣橱,天晓得里面还证下了什么陷阱。于是他提高警觉环视四周,寻找其他可能的藏身之处。 这时他的脚掌突然碰到一个硬物。低头一看,地上有个小小的玻璃瓶。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去,打算将玻璃瓶捡起来。 「呜喔!」 指尖还没碰到瓶身,瓶口就冒出一阵黑烟。卫兵虽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最后还是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 「喂!发生了什么事?」 浓密的黑烟自房间窜出。 浇熄头发和胡须的火焰之后,另一名卫兵准备返回二楼,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站住!」 房间里面传来同伴的怒吼、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玻璃碎裂的声响。 「喂!」 停留在走廊上的卫兵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冲进房间。这时屋内的同伴也刚好冲了出来。只见他蜷曲着身子,咳得十分厉害。 「出了什么事?」 「那个家伙……从窗户逃走……」 咳得死去活来的卫兵勉强挤出片段的字句。这时一阵强风从破窗吹了进来,浓密的黑烟蔓延至走廊。胡须被烧得精光的卫兵强忍着刺目的浓烟,转身回到楼梯口。 「让我来对付那个小子!」 之后就乒乒乓乓地跑下楼梯。 俯视同伴雕去的背影,留在二楼的卫兵又一连咳了好几声。 可是等到同伴离开酒店的声音传入耳中之后,卫兵却立刻挺直了腰杆。 「好险,幸好没被拆穿……」 卫兵脱下头盔——蓝格的脸孔赫然浮现。 其实蓝格跟卫兵的体型相差甚远,不过在那种兵荒马乱的情况下,也难怪另一个卫兵看不出破绽。 蓝格脱下抢来的上衣,朝着烟雾逐渐散去的房间瞄了一眼。只见一名半裸的年轻男子倒吊在天花板上,这一切都是蓝格的作战计划。 隐身衣橱之前,蓝格将烟雾弹藏在床架上。着火的卫兵茌屋内到处乱窜,结果不小心撞到床铺,让烟雾弹掉落地面。 烟雾弹在蓝格最需要的时候发生作用。黑色的浓烟辽蔽了卫兵的视线,从衣橱冲出的蓝格趁机以绳索捆绑卫兵的脚踝,再利用操绳术将卫兵倒吊起来。 接着他又迅速夺下卫兵的头盔和上衣,塞住卫兵的嘴巴,然后就伪装成被浓烟呛伤的模样,上演了一出绝妙好戏。 「那个小子真的从窗户逃出来了吗?」 「一定还在附近,把他揪出来!」 包围酒店的卫兵也中了计,朝着四面八方敞上。 蓝格抬头望着倒吊征人化板卜的男子。只见男子一张脸涨得通红,被塞住的嘴巴呜呜作响,似乎正在咒骂蓝格。 「别急,你还有另一项任务呢。」 男子顿时停止了咒骂,眼神流露出一丝惧色。 事态演变至今,蓝格恐怕也很难置身事外。 即使心里面再怎么不愿意,蓝格也必须救出夏绿蒂,取回「青泪」。 手边的装备十分有限,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明知一场恶战难以避免,蓝格还是下定了决心,将右手伸入怀中。 悠扬的笛声缭绕于阴暗的地牢。 睡得正沉的夏绿蒂猛然惊醒,却又立刻倒抽一口冷气。 「你……!」 戴着面罩的脸孔近在眼前。 夏绿蒂试图起身,却怎么也办不到。双手被绑在背后,脚踝也被捆绑在一起,几乎动弹不得。悔恨交加的夏绿蒂气得咬牙切齿,却怎么也无法阻止吹笛人得意洋洋的笑声传入耳中。 「……那是什么?」 不断挣扎的夏绿蒂突然发现吹笛人拿着一面小小的镜子,映照出复绿蒂的面孔。不过镜面绽放出蓝白色的光芒,显然并不是普通的镜子。 「你对我做了什么?」 夏绿蒂的语气虽然锐利,吹笛人却笑而不语,缓缓地站了起来。 「小姐,为什么要跟我作对?」 「作对……?」 身材高瘦的吹笛人俯视倒在地上的夏绿蒂。然而夏绿蒂丝毫未见惧色,勇敢地挺起上半身。 「看来我似乎还没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夏绿蒂·亚历山卓·康士坦达·德·查帕尔提耶,是查帕尔提耶的第一百三十二代领主。」 「哦,所以呢?」 「保护查帕尔提耶的人民,是领主的责任与义务。一旦出现了危害人民的恶徒,就必须立刻加以制裁,这就是我的正义!」 「原来如此。」 喃喃自语的吹笛人再度蹲了下来,右手捏着夏绿带的脸颊,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唔……放哄我!」 「长得不错,脾气也满泼辣的。」 夏绿蒂颈子一扭,吹笛人也顺势松手。 「不过领主大人的身分可就有点难办了;绑架贵族之女只会把事情闹大,这可不是明智之举。」 吹笛人再度起身,一派轻松地耸耸肩膀。 「别这么激动嘛。我在这座城市的工作就快告一段落,大概明天就会离开了。」 「是吗?幸好还赶得上。万一让你这个可恶的恶棍顺利逃脱,岂不是让查帕尔提耶家的名声为之蒙羞?」 「离开之前,我会先彻底消除你的记忆。既然什么都记不得,自然没有蒙不蒙羞的问题,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 「不,我绝不让你得逞!我一定要亲手制裁你这个为非作歹的恶棍!」 夏绿蒂拚命地挣扎,试图挣脱身上的束缚。吹笛人的脸孔虽然隐藏在面罩之下,不过看起来似乎相当愉悦。 「是吗?不如我现在就改变你的记忆如何?让你忘了领主的身分,成为在夜晚的街头讨生活的烟花女子,似乎也挺不错的。」 「你终于露出马脚了!竟敢砧污纯洁的少女,说什么都不能原谅!」 夏绿蒂气得横眉倒竖,恶狠狠地瞪着吹笛人。 窸窣的脚步声突然传入她的耳中。 「吹笛人殿下。」 卫兵和一名少女出现在地牢。吹笛人将气呼呼的夏绿蒂丢在一旁,以亲切的口吻向少女开口: 「米耶尔,有事吗?」 「米耶尔……?」 夏绿蒂顿时睁大丁双眼。名叫米耶尔的少女,确实跟诺娃有几分相似。 米耶尔让卫兵留在入口,独自走进监牢。 「您所指示的调查行动已经有结果了。」 「哦?结果是什么?」 吹笛人招招手,示意米耶尔靠近一点。于是米耶尔依言倚靠在吹笛人的身上,附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 「原来如此,果然不出所料。」 吹笛人点点头,伸手在米耶尔的臀部摸了一把。 米耶尔的身体微微一震。 「米耶尔,你果然是个好孩子。」 「不……不敢……」 目睹两人亲密的模样,夏绿蒂的怒气终于爆发了。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 夏绿蒂挣扎着想要起身,她扭曲的身体就像是离开水面的一条鱼。即使全身上下几乎无法动弹,夏绿蒂还是忍不住想要教训眼前的吹笛人。 「放开那个女孩!米耶尔,不要屈服于恐惧之下!我夏绿蒂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吹笛人无奈地耸耸肩膀。他非但没有放开米耶尔,反而一把将少女抱在怀里,接着又以幸灾乐祸的挑衅眼神打量着气得满脸通红的夏绿蒂。 「我该上去了。米耶尔,你就跟卫兵留下来监视她吧。」 吹笛人放开米耶尔,将她往夏绿蒂的方向轻轻一推,发出几声低沉的冷笑。 「呵呵呵……她一定会告诉你很多有趣的故事。」 吹笛人把话说完之后,便踏着脚步走出地牢。 被留下来的米耶尔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外面的卫兵则是站在门口保持警戒。 等不及吹笛人的背影消失在地牢的入口,夏绿蒂主动向米耶尔攀谈: 「你是德托列酒店的女儿吧?诺娃已经全都告诉我了。」 米歇尔毫无反应。神情黯淡的少女低头不语。 「真令人同情……那个家伙的笛声束缚了你的心,控制了你的身体。等着瞧吧,到时候我一定会……」 「……别再说了。」 米耶尔摇摇头。双眸之中流露出一拣哀愁,彷佛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夏绿蒂见状,顿时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求求你,不要违抗吹笛人殿下,更不要理会我好吗?」 「那怎么可以?放任那个恶棍为非作歹,可是会让我夏绿蒂的威名扫地。无论如何,我一定要亲手打倒那个家伙。」 「千万不要,这样子只会让你受到无谓的伤害……」 「这就不对了。」 夏绿蒂的语气异常坚定,甚至连一直不敢正视夏绿蒂的米耶尔也忍不住抬起头来。 「对抗吹笛人不会让我受到任何的伤害。我的伤害来自于人民的伤害,人民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 「可、可是……」 「身为查帕尔提耶的领主,这本来就是理所常然的。」 夏绿蒂的语气没有一丝犹豫。 「我从诺娃的身上感受到心痛,如今也从你的身上感受到莫大的痛苦。往后不管遭遇何种苦难,我都要拯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 夏绿蒂的眼神十分坚定,这就是她所坚持的信念。 「可是……」 米耶尔怔怔地流下泪来。 只见她脚步踉跄,一路往后退去,直到贴在墙上才停了下来。颤抖的双唇微微开启,似乎想要诉说什么。 「米耶尔?难道你的催眠术早就解开了?」 夏绿蒂的内心闪过一丝希望,不自觉地提高了音调。 「我……我……」 米耶尔什么也没说。 紧闭双唇的她头也不回地逃离地牢。 「米耶尔!」 夏绿蒂高声呼唤逃走的少女,米耶尔却并未回头。 「米歇尔……你再忍耐一下……」 抬头看着天花板的夏绿蒂突然缩起了身子。只见她的双腿往后一躬,直接从被绑在身后的双臂之间穿过,展现出惊人的柔软度。 「你给我老实一点!」 守在入口的卫兵眼见情况不对,立刻提着斧矛冲了上来。当然,夏绿蒂是不可能乖乖听话的。 只见夏绿蒂双手撑地,当场倒立了起来。 短裙的裙摆飘然掀起,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呜哇!?」 试图阻止夏绿蒂的卫兵目睹眼前的光景,不禁呆呆地愣在原地。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彷佛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保持倒立姿势的夏绿蒂往上一跳,在半空中轻巧第转了个圈,好整以暇地站在卫兵的面前。手脚的绳索虽然尚未松绑,嘴角却浮现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你、你这样子还想做什么?给我老实一点!」 尽管有些失措,卫兵还是摆出了架式,准备随时举起斧矛给予痛击。 「还想做什么?当然是制裁可恨的恶徒罗。」 「不、不要闹了!竟、竟敢跟司令官作对,你活得不耐烦啦!」 卫 兵干脆丢下武器,赤手空拳对付夏绿蒂。大概以为光靠拳脚工夫就可以摆平手脚受到拘束的少女吧。 只可惜他的对手不是普通的少女。 「喝!」 挥出拳头的时候,夏绿蒂早已不在原地。 只见夏绿蒂往后一跳,并拢双脚朝着墙壁猛力一蹬。 「什么!?」 接着又利用墙壁的反作用力在半空中转了一圈。 「立刻给我清醒过来——!」 干净俐落的跳跃飞踢结结实实的命中卫兵的咽喉。 「咕哇!啊……」 受到重击的卫兵当场倒地不起。 「保护查帕尔提耶的卫兵居然被笛声操纵,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夏绿蒂不禁有感而发。至于夏绿蒂自己也曾经被笛声操控的事实,则是被她自动忽略。 从昏迷不醒的卫兵身上搜出短剑,割断手脚的绳索之后,夏绿蒂终于恢复了自由。 对于夏绿蒂而言,斧矛显然过于沉重,而且又少了一分轻灵的美感,根本激不起使用的欲望。 于是夏绿蒂带着抢来的短剑,飞也似的离开地牢。她的目标是吹笛人,这次说什么都要打倒那个恶徒,拯救所有的少女。 「啊……!」 就在踏上通往地面的第一阶楼梯时,夏绿蒂突然停下脚步,双腿更是微微颤抖。 「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下半身的颤抖逐渐往上延伸。全身肌肉为之紧绷的同时,夏绿蒂不禁紧咬下唇。 「我太……大意了……」 扭曲的表情异常病苦,沉重的双腿举步维艰。 夏绿蒂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阶梯,眼神之中充满了绝望。 ※  ※  ※ 进入梅贝尤魔术大学就读的第二年。 第一年几乎是在基础知识的学习之中渡过的,不过升上二年级之后,类似高等魔术具的精练与应用等等的实习课程逐渐增加,大家也首次感受到梅贝尤最高学府的学业压力。 我几乎每天都埋首于书本,亲手操作前所未见的魔术具更是带给我唔比的喜悦。授课内容愈来愈多样化,教授所指定的课题总是充满了惊奇。 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授课,就是『阻止迷宫中的魔像』。 历史悠久的梅贝尤魔术大学于大崩落之后不久正式成立,校区内依然保留了许多当时的老建筑。广大的校地散布着各式各样的设施,有些设施甚至连在学校任教多年的老师都未必知晓,学生就更不用说了。 因此当时的我们都是第一次进入『魔像迷宫』。 课程的内容十分简单。全班同学各自分组,一组五人,然后教授在迷宫中安排与分组组别数量相等的魔像。 所有的魔像一律从迷宫的中心往外移动。如何阻止魔像走出迷宫,就是课程的最大考验。 课程内容的描述听起来就像是巡回游乐园的特别活动,大家心里面只觉得有趣,而且这种课程设计也相当符合凯赛贝克教授创新前卫的风格。然而实际的情况是否如此呢? 「呜哇啊啊啊!」 直接深入迷宫、站在宛如庞然大物排山倒海而来的魔像面前,才赫然发现事情并没有想像中的简单。 我和其他组员无不面如土色,四处逃窜。 「喂,蓝格,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不知不觉中,我成为五人小组的领袖。面对其他同学迫切的询问,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当然,我们并不是一味地逃命。事实上我们拟定了几个作战计划,也试着付诸实行,结果全都以失败收场。事先准备的魔术具几乎消耗殆尽,大家的心中都充满了无力的挫折感。 于是我下定决心,打算放手一搏。 「等一下请你们牵制那个家伙的行动。等到它停下脚步之后,我再趁机跳到背上。」 几个同学摇摇头,试图劝我打消主意;然而亲眼目睹厉声咆哮的魔像击碎石壁的景象之后,大家都不再说话。 「就这么办,你自己小心。」 于是其他的同伴朝着四面八方散开,将魔像包围在中间。 这时我也快步冲向目标。 「就是现在,动手!」 接获我的指示之后,大家立刻掷出课堂上制造的雷石。经过一整年的学习与训练,雷石的效果获得长足的发展,强大的雷鸣和闪电成功让魔像停下脚步。 趁着这个机会,我钻过腿像的胯下,接着又转身跳上了魔像的背部。 宽阔的背部刻有魔术式,藉以控制魔像的行动。只有解读、改写魔术式,才能让魔像停止行动。 我一个人的重量并不足以影响魔像的动作。只见它摇晃着身体,依照魔术式的既定路线一路前进。我只能紧紧攀附在魔像的背上,与魔术式展开搏斗。 迷宫的光线本来就特别阴暗,解读复杂冗长的魔术式可说是一项苦差事。光是攀附在左摇右晃的魔像身上就已经很辛苦了,我的额头顿时冒出豆大的汗珠。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大概就是魔术式并未转换成暗号吧。 努力解读魔术式之后,总算找出控制行动的部分。虽然没什么自信,我还是试着改写魔像的魔术式。 这时魔像的移动速度突然慢了下来。 「成……成功了吗?」 保持一段距离尾随在后的同学喃喃自语。 跨出最后的一大步之后,魔像终于停止了行动。 「万岁!」 其他同学围绕着我跟魔像大声欢呼。我也松了口气,直接软瘫在魔像的背上。 这时我突然从魔像的体内感受到一股蠢动。 猛然抬头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步。 魔像发出一声怒吼,全身关节再度发出刺耳的倾轧声。 「糟糕!上了教授的当!」 简而言之,这是「陷阱题」。 凯赛贝克教授将陷阱藏在控制行动的术式走中,改写术式就会触动陷阱,再度启动静止的魔像。 「蓝格,危险!」 魔像的速度变得飞快,已经可以用奔驰二字来形容了。身体的摇晃愈来愈激烈,最后终于把我甩了下来。 撞上墙壁的我感到一阵晕眩,其他同学立刻赶了过来。 「怎么办?要不要逃走?」 畏惧与害怕的心情全都写在大家的脸上。 可是我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一想到自己居然没发现教授设下的陷阱,心里面不禁感到十分懊恼。如果因此害得其他同学无法取得这门课程的学分,往后我一定会内疚一辈子的。 于是我爬了起来,取出事先准备的绳索。念出操绳术的咒语之后,绳索立刻像一条蛇般往前游动。缠住魔像的脚踝之后,又一连绕了好几圈,最后终于将魔像固定在迷宫的石柱旁边,制止了行动。 「停下来了!」 「绳索撑不了多久,很快就会被挣断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听到我的说法之后,高声欢呼的同伴顿时安静了下来,面色十分凝重。 「先离开这里再说。趁着那家伙不能动的时候,重新拟定作战计划。」 没有人表示反对。于是大家排成一列,朝着出口的方向前进。 接近出口的时候,我们停下了脚步。在测验期间离开迷宫,可是会被严重扣分的行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想拿高分,而且就算离开迷宫,也无法补充魔术具。毕竟以有限的装备完成任务,才是这门课程的训练重点。 于是我们找了一块平坦的地方,确认大家仅存的装备。 这时地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声音来自迷宫深处,逐渐朝着出口逼近。只有魔像才会发出这么沉重的脚步声。 「不会吧,已经追上来了吗?」 我们连忙拿起摊在地上的魔术具。准备迎战敌人的同时,眼睛也不时环视四周,寻找安全的掩蔽场所。就在这个时候,魔像出现了。 「咦,你们几个在这里做什么?」 那是巴妮拉的声音。只见她坐在魔像的肩膀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另外四名同学则是兴高采烈地跟在旁边。 「……搞定了?」 「当然,这种魔术式轻轻松松就解开了。你们呢?瞧你们一副狼狈的模样,该不会是落荒而逃了吧?」 心事被巴妮拉说中,我顿时无言以对。察觉到我的狼狈之后,巴妮拉身边的同学顿时吃吃笑了起来。 「也罢,我们要出去了。」 在巴妮拉的指示之下,魔像再度迈开脚步。看来她已经完全控制了魔像,真不知道是怎么改写术式的。 「先走了,蓝格。这次是我赢了。」 心里面虽然不甘愿,却也不得不佩服巴妮拉的实力。当时巴妮拉已经取得全学年第一名的成绩,大家都在猜测校方会不会破格让她跳级。 目送巴妮拉离去的背影,我不禁有感而发。 察觉「陷阱题」的同时加以改写,这不是我所能办到的。我的实力还不足以解析魔像的魔术式。 虽然不怎么好受,还是得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我们这一组通过考验的可能性,几乎是趋近于零。 到底该怎么做才好?真的只能放弃吗? 「那是什么声音?」 陷入沉思的我立刻被拉回现实。说话的人是巴妮拉小组的一名女学生。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剧烈的震动,从迷宫深处传来。 「来了!」 我的组员个个面色凝重,凝视着声音的方向。 绳索已经被挣断了。由于我改写成错误的魔术式,比先前更加凶暴的魔像正朝着我们迅速逼近。 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放弃这次的考验吧。于是我转头打量着出口。 载着巴妮拉的魔像映入眼帘。 我立刻堆起了满脸的笑容。 「太好了!那个家伙来了!」 听见我喜不自胜的喊叫之后,组员和巴妮拉无不吃了一惊。 「喂,蓝格?」 以手势制止试图问个究竟的组员之后,我朝着巴妮拉开口: 「真可惜。你们应该尽快离开,不要停下来跟我们说话。这下子胜利是属于我们的了!」 「慢着,你这是什么意思?」 命令魔像停下脚步之后,柳眉倒竖的巴妮拉厉声反问。暗自窃喜的同时,我煞有介事地回答巴妮拉的问题。 「其实我们的魔像也修改了魔术式,准备打倒其他的魔像。」 「你说什么?」 「不相信吗?自己看吧!」 我伸手往前一指,身上还缠绕着几截绳索的魔像正以惊人之势直扑而来。 「有意思……我绝对不会输给你的!」 受到刺激的巴妮拉立刻接受挑战。 「魔像,准备迎击!」 我不禁在内心暗自窃喜。 接获指令的魔像立刻迎了上去。巴妮拉从魔像的身上一跃而下,继续下达命令。 「先抓住敌人!很好,使出扫堂腿!挥拳打它!」 相较于无人控制的魔像,依照指令行动的魔像显然大占上风。双方僵持了短暂的时间之后,我们的魔像就遭到彻底破坏,化作无数的土块散落地面。 「表现不错喔,魔像!」 巴妮拉下达停止攻击的命令。只见她得意洋洋地走了过来,双颊因为胜利的兴奋而泛起红晕。 「还说什么胜利一定是属于你们的,你的魔术式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可是看到我脸上的表情之后,巴妮拉却为之一愣。 「慢着,你那是什么表情?」 「噗……呵呵呵……」 这也难怪,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憋不住满腹的笑意了。 目睹魔像变成一堆堆的土块之后,原先不明究理的组员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蓝格,真有你的!」 「巴妮拉,多谢罗!」 大家高兴得又叫又跳,指着魔像的残骸哈哈大笑,甚至还有人牵着巴妮拉手舞足蹈了起来。 巴妮拉和她的组员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大家在高兴什么。 「慢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我强忍着笑意,向巴妮拉坦承一切。 「其实我在改写术式的时候出了差错,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失控的魔像。幸好你的魔像替我解决这个难题,说起来还得好好感谢你呢。」 「啊……」 巴妮拉脸上的茫然很快的被怒气所取代。 「蓝格,你居然欺骗我!」 「哈哈哈,抱歉抱歉。不过你可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呢。」 狗急跳墙的策略竟然奏效,顿时让我难掩内心的得意。 本来想轻拍巴妮拉的肩膀表达善意,却被她一把拨开。 「哼……我要去跟教授告状!」 巴妮拉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地离去。盛怒之下,甚至忘了带走自己的魔像。 离开迷宫之后,凯赛贝克教授正等在前面。巴妮拉见状,立刻气势汹汹地来到教授的面前。 「这门课的重点在于魔术式的解读和改写,蓝格的做法违反了规定,应该不能列入计算吧?」 「嗯……」 陷入沉思的教授朝着我瞄了一眼。巴妮拉的说词并不是毫无道理,我不禁有点担心了起来。 「不,我觉得还挺不错的。」 「教授!」 只见教授露出促狭的笑容,轻拍巴妮拉的肩膀表示安慰,接着又对着我微微一笑。 「课程的主旨确实如巴妮拉所言,不过链金术的手法可不只局限于教科书的内容。」 手掌离开巴妮拉的肩膀之后,教授环视在场的所有学生。 「记忆、理解魔术式或是魔力当然重要,然而优秀的链金术师更需要的是灵活的思考和跳脱既成观念的着眼点。如此才能提升现代链金术的水准,替人类创造出更美好的未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将教授的教谕牢记在心。 「你的做法很有趣,不过还是得加强魔术式的学习。」 拍了拍我的肩膀之后,教授的脸上露出淘气的笑容。面对教授的称赞,我也报以礼貌性的微笑,不过心里面还是感到轻飘飘的。 「哪有这种事!太荒谬了!」 唯独巴妮拉依然是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 第五章 小丑的嘲笑 隐身于暗处的时候,才终于想了起来。 当时凯赛贝克教授的教诲果然是真的,事实上蓝格之后的战绩也是相当的辉煌。 不过也就是因为如此,蓝格才会感到心痛不已。 因为他背叛了教授的理想。 为了将内心的愧疚抛到脑后,蓝格抬起头来,打量着眼前的建筑物。几条人影在建筑物的窗口来回移动。 「炸弹」应该就快抵达了。 于是蓝格从斗篷之中取出榴弹炮,装填炸裂榴弹。 目标是卫兵所没有灯光的房间。 「外面在吵什么?」 卫兵所的大厅笼罩在肃杀的气氛之中。铁制的大门深锁,市民不得进出,一副备战的模檬。 卫兵无不将武器带在身边,保持高度的警戒。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拜托!快点开门!」 「这个声音不是……?」 门内的卫兵面面相觑,显然都对门外的声音并不陌生。 慢慢打开铁门后,一名卫兵立刻从门缝钻了进来。 「托马!?这是怎么回事?」 名叫托马的卫兵双手遭到捆绑,脸色发青,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救救我!是那个家伙干的好事!」 「那个家伙?二人组中的男子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被他抓到了!他有一条会移动的绳索,之后又在我的身上不知道安装什么东西!」 将托马围在中间的卫兵闻言,顿时往役退了好几步,其中甚至有人举起长剑对准了托马。 「他对你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好像在我的衣服里面……」 就在这个时候,卫兵的头上突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呜喔!」 宛如要塞一般的卫兵所顿时微微晃动。 「怎么回事?」 「在上面!」 所有的卫兵立刻冲上通往二楼的阶梯。 走廊并没有异状,不过两扇门的其中之一却冒出了浓烟。 手持武器的卫兵在门口围成一圈。其中一名卫兵转动门钮,打开微微变形的门板。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屋内一片狼藉。 这里原本是卫兵所的资料室,如今却窜出阵阵的浓烟。所有的书柜倒的倒、斜的斜,到处部是文献书籍和历史文物的残骸,以及窜出火苗的纸片。 「拿水来!快点灭火!」 几名卫兵提着水桶冲了出去,剩余的卫兵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内。 靴底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大家纷纷踩熄脚下的火焰,却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有没有看到被动过手脚的痕迹?」 难掩紧张的卫兵还是继续搜索。 「喂,你们看!」 一名卫兵大叫一声,手中长剑指着地上的玻璃碎片。碎片呈弧形,应该是某种球状物体的一部分。 「这是……炸裂榴弹?」 男子脸色一变,以剑尖将玻璃碎片翻了过来。 「上面好像画了什么。」 众人纷纷探出上半身。仔细一看,玻璃碎片确实有个图形。 上面描绘的是「吐舌小丑」。 「搞什么?这是什么鬼东西!」 「……会不会是链金术师的印记?」 大家纷纷讨论起这个不像涂鸦的精巧图案。 「呜哇!」 一声惨叫中断了众人的议论纷纷。 惨叫声是从楼下传来的,楼上的卫兵立刻冲出房间。 「怎么回事……啊!」 七手八脚跑下楼梯的卫兵无不变了脸色。 会客室的正中央,有一名穿着衬衫的男子。这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双手被捆绑起来、才刚回到卫兵所的托马。如今他已经脱去上衣,胸前赫然出现一颗红色的玻璃球。 那是炸裂榴弹。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玩意儿?」 「是他!是他安装在我身上的!快点帮我拿下来!」 一脸惊惧的托马几乎快要哭了出来。他的胸口缠绕着一条锁链,尾端系着炸裂榴弹。只见他走向同伴寻求协助,同伴却纷纷举起武器,不让他继续接近。 「去你的!不要过来!」 「万一爆炸的话,大家可是会一起死的啊!」 虽然无情了些,却是理所当然的反应。金属制的圆筒型容器的前端与玻璃瓶相连,里面注满了含有魔力的液体,绽放出代表危险的红光。 「喂,等一下。」 一名卫兵突然开口。 「身上有炸裂榴弹的人,只有托马而已吗?」 咽了口唾液之后,卫兵继续开口: 「安装炸裂榴弹的地方,只有资料室而已吗?」 在塌的术兵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躲在暗处的蓝格正在观察卫兵所的情况。 只见卫兵所的铁门开启,脸色大变的卫兵纷纷夺门而出。 「计划成功。」 蓝格露出得意的微笑,绕到建筑物的后方。 一个人也没有。从怀中取出绳索之后,利用操绳术来到二楼。这里正是被炸裂榴弹轰出一个大洞的资料室,蓝格轻而易举地从原本是窗户的大洞之中入侵卫兵所。 进入资料室之后,蓝格环视四周。房间樫面的摆设和物品几乎被破坏殆尽,不过倒也没有人因此而受伤。事实上蓝格早已从被捕的卫兵口中得知平常不会有人进出资料室的情报,不过亲眼证实此项情报无误之后,这才得以放下心头的大石。 即使如此,现在也不是松懈的时候。 透过敞开的房门观察建筑物的内部。所有的卫兵全都逃了出去,建筑物里面一片寂静。 「很好。不知道那个大小姐在哪里……」 大部分的卫兵所都设有地牢,这座建筑物当然也不例外。而且蓝格也从被捕的卫兵口中套出情报,得知吹笛人的大本营位于最上层的司令窄。 按照常理来判断,夏绿蒂不是被囚禁在地牢,就是被安置在司令室里面,由吹笛人亲自看管。 到底该前往地牢、还是最上层的司令室?蓝格不禁陷入了犹豫。 「蓝格?」 熟悉的声音突然传人耳中。 蓝格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声音并未中断。 「你来了吗?蓝格,请快来救我!」 错不了的,声音来自楼上。 「司令室………」 喃喃自语的蓝格伸手入怀。 紧紧握着怀中的魔术具之后,蓝格朝着目标迅速移动。 花不了多少时间,蓝格就找到了司令室。 最上层的走廊尽头,有一扇厚重的木门。 蓝格轻轻地开敢木门,仔细地观察之后,才从门缝溜了进去。房间里面静悄悄的,连半个人也没有。 「……弄错了吗?」 就在蓝格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 「蓝格,请快来救我!」 夏绿蒂的声音,她果然在这里。蓝格再度迈开脚步,朝着房间的内部前进。 声音似乎是从司令官专用的办公桌传出来的。蓝格蹲了下来仔细打量,却连一只小猫也看不到。 「难道是……」 猛然醒悟的蓝格翻开堆积在书桌上的报纸和卷宗。 「啧……」 他忍不住咂舌。 伪装成报纸的虚像之书顿时映入眼帘。才刚拿起覆盖在上面的报纸,虚像之书就浮现出夏绿蒂小小 的立体影像。 夏绿蒂眼神空洞、面无表情,显然是受到了催眠。 「蓝格,请快来救我!」 只见她樱孵徽张,无论是音调或是语气都跟蓝格听见的声音一模一样。 这时司令室突然响起热烈的掌声。 吹笛人打开房门,出现在蘸格的身后。 「不简单、不简单!竟敢孤身闯入卫兵所,你的勇气确实令人钦佩。」 爽朗的笑声自面罩之下传出。 吹笛人一边拍手,一边慢条斯理地走进司令室。 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几乎毫无防备。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因为他的身后跟着十几名手持火绳枪的卫兵。 蓝格默默举起双手。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吹笛人停下脚步,发出得意的笑声。 「想不到你这号人物居然也会栽在女人的手上。」 笛声缓缓流出。悠扬的乐曲传入耳中,在场卫兵的眼神顿时失去了生气。 「对不起,你的笛声对我没用。」 「……哦?」 乐音戛然而止,吹笛人眯起面罩之下的双眼。从蓝格的反应看来,确实并未受到催眠术的影譬。 「你用了解咒的魔术书?」 「既然知道你是个催眠老手,我怎么可能不事先预作准备?」 「原来如此……」 吹笛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丝毫没有惊慌的神色。 「了不起,果然是心思细腻又慎谋远虑的『小丑』。」 「……什么?」 蓝格心中一怔,打量着眼前的吹笛人。面罩之下的表情虽然无法辨识,吹笛人的眼神却流露出明显的笑意。 只见他直视着蓝格,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诱眠弹的空瓶。 白天的时候为了逃离卫兵所而使用的诱眠弹,结果会促之间无暇回收空瓶。 「上面有记号呢,『吐舌的小丑』。这应该是你的魔造票吧?」 蓝格是个链金术师,当然会在自己制造的魔术具贴上魔造票。 不过他万万也想不到,查帕尔提耶居然也有知道这个记号的人物。 「看到这个魔造票之后,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所以就透过各种管道展开详细的调查,想不到却因此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 拿着诱眠弹的吹笛人刻意张开双臂。这种做作的态度顿时引起蓝格的反感。 吹笛人正面接下蓝格嫌憋的视线,兴高采烈地继续开口: 「魔术监定士蓝格只是你的伪装,你的真实身分,是梅贝尤首届一指的战斗链金术师蓝格·多纳修。」 过去禁忌的封号传入耳中,蓝格下意识咬紧牙关。他不想听到这些。察觉蓝格的不悦之后,吹笛人似乎更加的得意: 「在巴典帕克之役独自破坏二百具的魔装兵、击沉五十艘飞行船的战争英雄,同时也是杀害三万五千名士兵以及百姓的『微笑恶魔』,名字就叫做『小丑』。」 「……住口。」 「最后背叛了祖国梅贝尤,投向敌国巴典帕克的阵营。蓝格·多纳修,这才是真正的你。」 「住口!」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提起自己不想被任何人碰触的过去,蓝格终于失去了平日的冷静,濒临爆发的怒气更是让他的双肩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吹笛手见状,顿时得意地笑了出来。 「不需要这么生气吧?为了公平起见,我也聊聊我的过去吧。」 蓝格的双眸虽然流露出毫无兴趣的眼神,吹笛人依然满不在乎地开口: 「我以前是军队攫的魔装兵,多少也听过梅贝尤战斗链金术师的传言。想不到却因此而发现了你的真面目,还真的应证了世事难料这句话。」 蓝格干脆闭上嘴巴,不再开口。反正不管蓝格说什么,吹笛人也没有乖乖听话的意思。既然如此,索性让他说个过瘾吧。 「鼻边的战友都说你是个聪明绝顶又狡猞奸诈的人物。如今有幸与你交手,这才发现传言果然不假。」 吹笛人开始在房间之中来回踱步。 「当初在卫兵所的时候,你躲过了卫兵的搜捕,之后又突破了街上酒店的包围网。原本以为逃过一劫的你会就此远走高飞,没想到居然为了拯救女人跑了回来。『小丑』老弟,这种勇气和骨气着实令人钦佩。」 吹笛人站在蓝格身边,故意附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基本上吹笛人的说词毫无意义,他只是在享受戏弄猎物的乐趣。 「只可惜最后的胜利还是属于我的。」 吹笛人的笑声在耳畔响起,心生厌恶的蓝格立刻别过头去。吹笛人的用意再明显也不过了,他就是要近距离欣赏蓝格的反应,才会故意凑止前来。 「你说够了没有?不要浪费时间了,快点杀了我吧。」 「堂堂梅贝尤的战争英雄,怎么会急着寻死呢?」 无视于吹笛人的讪笑,盘格指着自己的胸口。 「最好是一枪毙了我,否则『最后的王牌』可是会从这里跑出来喔。」 「……是吗?感谢你的忠告。」 吹笛人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他的心里面早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如今蓝格的忠告更是确定了内心的怀疑。 照理说,蓝格的目的应该是救出那名叫做夏绿蒂的女子。情况允许的话,也会顺便拯救其他被绑架的少女。 可是蓝格却完全没有确认夏绿蒂和其他少女是否平安的意思。 其中一定大有问题。这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背后一定有什么秘密。一想到这里,吹笛人立刻回到卫兵的身边。 「仔细帮他搜身。」 「没这个必要吧?」 蓝格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焦躁的神情。果然不出所料,吹笛人点点头。两名卫兵立刻凑上前去,隔着斗篷仔细地搜查蓝格的身体,旋即脸色一变,僵直了身子。 「司令官殿下!」 一名卫兵掀开斗篷。 蓝格的胸前缠绕着粗壮的锁链。一颗玻璃球被安置在心脏的位置,尾端覆盖着金属的半球。 「这小子不想活了吗……?」 卫兵喃喃自语。 蓝格将炸裂榴弹安装在自己的心脏上面。 注入魔力的深红色液体微微摇晃。液体注满了整颗玻璃球,爆炸的威力显然不是托马身上的炸裂榴弹所能相比的。 即使将卫兵所夷为平地,也是不足为奇。 「哼,原来是这种王牌……战斗链金术师果然是不容小觑的对手。好了,大家把枪放下。」 吹笛人一声令下,卫兵纷纷放下手中火绳枪,让枪口对着地面。 「怎么不开枪呢?我等着跟你们同归于尽呢。」 「呵呵,幸好我没有那么冲动。」 内心虽然紧张,蓝格还是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吹笛人的表情虽然无法辨识,眼角的笑意却夹杂着些许的怒气。 「胜负一分,相信你们也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吧?乖乖的把那些少女交出来吧。」 「嗯……该怎么做呢……」 吹笛人的声音十分低沉。 「瞄准头部……不行,说不定炸裂榴弹早已做好了设定,在主人丧命的同时引爆,印像中不知道是巴典帕克还是梅贝尤曾经提出过类似的方案……」 「……真不愧是魔装兵,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蓝格的回应传入耳中,在场的卫兵无不面露惧色。他们内心的想法,应该跟吹笛人是一样的。 为了加深卫兵心中的畏惧,蓝格故作镇定地开口: 「只要我死了,或是有人打算强行拆除装置,就会引爆炸裂榴弹。不想死的话,最好是不要乱来。」 「……不如这样吧。我先离开现场,再命令卫兵把你打成蜂窝如何?」 「最好还是不要。等到你离开之后,我马上就解除他们的催眠,到时候落荒而逃的人可能就变成你了。」 嘲讽吹笛人的同时,蓝格不禁暗自感到钦佩。 在场的卫兵对蓝格的挑衅毫无反应。这代表吹笛人彻底控制了卫兵的心,这些卫兵视吹笛人为唯一的主人,完全不会质疑他的指令。 魔装兵果然是魔装兵 不过现在可不是胆怯的时候。 「劝你还是放弃吧,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面对蓝格锐利的眼神,吹笛人不禁眯起了双眼。 「这话怎么说?」 「你说呢?」 吹笛人陷入了沉思,他开始怀疑蓝格是不是话中有话。 「司令官殿下。」 这时一名卫兵恭恭敬敬地迎了上来。 「之前落入这名男子手中的托马·阿雷吉狼狈逃回卫兵所,身上安装了一颗炸裂榴弹。除了托马之外,说不定其他卫兵或是卫兵所的其他角落……」 「我明白了。」 吹笛人点点头,示意卫兵退下之后,开始低头沉思。眼见吹笛人陷入疑心暗鬼之中,蓝格不禁微微一笑。 「被发现了。」 「什么?」 「那个卫兵说的没错。潜入司令室之前,我在其他地方设置了几颗炸裂榴弹。只要引爆胸前的炸裂榴弹,其他的炸裂榴弹也会跟着引爆,到时候的烟火想必一定很壮观。」 「……疯子。」 「一连绑架好几名少女的你才是真正的疯子吧?好了,快点把那些少女交出来。」 吹笛人的沉默似乎是出于困惑,却又有一点懊悔的意味。隔着一层面罩的双眼流露出些许的挣扎。 「……看来似乎是别无选择了,我可不想跟你这个疯子同归于尽。」 「算你聪明。」 蓝格不禁在内心松了口气,耳中却同时接收到吹笛人的笛声。 「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叫她们过来而已。」 吹笛人说的是实话,笛声并未对蓝格的精神状况造成任何的影响。一段时间之后,走廊的另一端传来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蓝格,你终于来了。」 听见夏绿蒂的声音之后,蓝格的嘴角终于浮现出久违的笑容。然而门外的脚步声突然停止,夏绿蒂和其他少女并没有进入司令室的意思。 「夏绿蒂,怎么回事?」 但他的问题并没有得到直接的答覆。 「没办法,这里的男人太多了。」 「……什么意思?」 吹笛人的语气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顿时惹来蓝格的不悦。 「别这么凶嘛。我也没动什么手脚,只是让她们穿上近乎全裸的服装罢了。房间里的男人这么多,叫她们怎么好意思进来呢?」 「你这个变态……」 「纯粹只是阻止她们逃走的预防措施罢了……当然也稍微参考了我个人的喜好。」 只见吹笛人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朝着走廊上的少女开口: 「快点进来吧。进来之后,自己找地方藏好,我会请在场的男士先闭上眼睛的。」 吹笛人话才刚说完,所有的卫兵同时闭上双眼。 「至于你嘛……不想闭上眼睛的话,至少先转过身去吧。身为一个绅士,面对淑女的时候还是得保持最低限度的礼貌,不是吗?」 吹笛人的语气充满了揶揄。蓝格虽然打从心底厌恶吹笛人的嘴脸,却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接受了吹笛人的提议。 「最好是不要轻举妄勋,否则人家就等着同归于尽。」 「当然,我可不想被炸成碎片。好了,大家都闭上了眼睛,你们可以进来了。」 蓝格背转过身子之后,清楚的感受到好几个人鱼贯进入司令室的气息。站在原地的卫兵也开始移动,似乎为少女让开一条路。 「夏绿蒂,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些什么?」 「托你的福,我好得很。」 不是夏绿蒂高亢的嗓音,而是中年男子低沉的声音。 蓝格心中一惊,立刻转过身来。 吹笛人一声令下,几名身手矫健的壮汉立刻扑了上去。将蓝格压倒在地上之后,立刻以绳索捆绑蓝格的手脚。 「可、可恶……!吹笛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夏绿蒂在哪里!」 示意卫兵退下之后,吹笛人缓缓走近。 「呵呵呵,你又中计了。想不到堂堂『小丑』居然会栽在我的手上。」 走到蓝格身边之后,吹笛人将手中的魔术书放在蓝格的面前。 「蓝格,你终于来了。」 跟走廊上传来的声音一模一样。缩小版的夏绿蒂睁着空虚的大眼,凝视着虚空的一点。 强烈的屈辱感划过心头,蓝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续中了两次同样的伎俩,实在是说不过去。凝视着虚像之书的影像,蓝格气得咬牙切齿。 一名卫兵跪在蓝格身边,将手掌塞入蓝格的口中。 「唔——!」 「别想咬舌自尽。我等着要妤好地折磨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吹笛人站了起来,身后的一名男子立刻往前踏出一步。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落入蓝格手中、身上安装炸裂榴弹的托马。如今缠绕胸前的锁链已经解开了,托马将捧在手中的炸裂榴弹交给吹笛人。 「『小丑』,等着跟这些卫兵一起被炸成碎片吧!」 蓝格顿时发出沉闷地哀鸣。 炸裂榴弹被丢进了火炉之中。 「炸裂榴弹的耐热时间最多只有一分钟……抱歉,我不应该在链金术师的面前班门弄斧。总之你只有一分钟而已,好好替自己的无能忏悔吧。」 蓝格拚命地挣扎,却怎么也无法挣脱卫兵的箝制。 「如何在这一分钟之内挣脱束缚,解除卫兵的催眠,这可是高难度的挑战呢。」 即使听见吹笛人的谈话,卫兵们依然不为所动。先前他们称呼吹笛人为司令官,基于对吹笛人的信任才展开行动;如今压制蓝格的卫兵却是表情呆滞,空虚的眼睛就像是两颗玻璃珠。 一定是刚刚的笛声。表面上是为了招来少女,骨子里却是趁机对卫兵施展强力催眠术。 若真如此,在短短的一分钟之内解除卫兵的催眠状态,恐怕真的是不可能的任务。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否则恐怕连我也难逃一劫。永别了,蓝格·多纳修!」 轻蔑地行了个礼之后,吹笛人离开司令室。 悠然轻快的脚步声,听起来格外刺耳。 笛声再度响起。虽然只是重复的短音节,听起来却跟舞曲一样的轻快。 用意不在于催眠,而是吹笛人轻松愉快的表现。 走下阶梯之后,吹笛人发出得意的笑声。 「真是令人同情——卫兵所遭到疯狂链金术师的自杀攻击,所有的卫兵全都死于爆炸之中。」 吹笛人一派轻松地走下楼梯。 被吹笛人丢进火炉的炸裂榴弹取自蓝格的身上。如果蓝格所言非虚,楼上应该还有好几颗炸裂榴乡。 吹笛人有点担心爆炸的威力会不会波及一楼,不过这应该是杞人之忧。 蓝格是个精于算计的人物,安装炸裂榴弹的时候一定早就将少女的安全列入考量。一分钟的时间足够让吹笛人好整 以暇地躲进地下室,等到楼上传出烟火的声音之后,再带着囚禁于地牢的少女远走高飞即可。 「一切顺利,计划圆满成功。明天就可以搭乘飞行船离开查帕尔提耶了。」 飞行船是吹笛人背后的组织替他准备的。蓝格的出现虽然让整个计划横生枝节,打倒「小丑」的事迹却足以让吹笛人声名大躁,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准备推开通往地下室的门扉,吹笛人突然停下脚步。 他想起被囚禁在地牢中的贵族之女。吹笛人大可消除她的记忆,一起将她带走,不过最保险的做法还是直接灭口。 幸好充当代罪羔羊的可怜虫已经在鬼门关前徘徊了。 「真是可惜了那种上等货色。」 喃喃自语的吹笛人推开大门。走下阶梯的同时。还不忘拿出怀表确定时间。距离一分钟的期限,只剩十几秒钟而已。 「结束了,『小丑』。」 面露微笑的吹笛人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天花板。火炉中的炸裂榴弹差不多该引爆了。 就快要爆、就快爆了、就快爆了…… 「……奇怪。」 等了好一阵子,还是没有爆炸。 吹笛人的心中浮现一股疑惑,二话不说立刻转身。 快步跑上阶梯之后,站在走廊上的吹笛人观察司令室的动静。 大门依然呈现开启的状态,一切都跟离开的时候没有两样。门外的卫兵依然双眼无神、面无表情。 「司令官殿下……」 「让开!」 推开挡在门口的卫兵,吹笛人打量着司令室内部。 里面也没什么异状。蓝格·多纳修被好几名卫兵压制在地上,其中有几名卫兵注视着火炉中的炸裂榴弹。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疑惑的绅情。 「发生了什么事?炸裂榴弹呢?」 一分钟的时间早就过了。即使有强化魔术的加持,也不应该到现在还没引爆。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 笑声是从地上传来的。被好几名卫兵压制在地的蓝格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抱歉。只是你们瞠目结舌的模样实在好笑,一时忍不住……」 强忍着笑意的蓝格打量着火炉。 「你看,早就爆炸了。」 赤红的火焰熊熊燃烧,碎裂的玻璃片四处飞溅,红色的液体汨汨流出。 「既然炸裂榴弹爆炸了,你们怎么一点事也没有?」 吹笛人的质问传入耳中,蓝格不禁哑然失笑。 「炸裂榴弹?拜托,炸裂榴弹里面的液体应该更加鲜红,就像地狱三头犬的眼睛一样。」 一名卫兵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 「这个味道……」 只见他以朽手沾了一些红色的液体,旋即伸出舌头舔了舔。 「……果然不出所料,这是番茄汤。」 吹笛人闻言,顿时怒不可遏地瞪着蓝格。 蓝格笑得很开心。虽然忍着不出声,不过从上下晃动的肩膀看来,确实是在嘲笑吹笛人。 「将魔装机移植到魔装兵身上的时候,魔装兵会因此而丧失人类的感觉。将番茄汤当成炸裂榴弹也是情有可原,不能怪你。」 「你……!」 吹笛人的怒气终于爆发。 「杀了他!」 一声令下之后,身边的卫兵纷纷举起手中的火绳枪。 然而蓝格却丝毫不为所动。 「……你那是什么眼神?」 吹笛人的语气显得有些困惑。蓝格的眼神异常平静,即使是在盛怒之下的吹笛人,也忍不住好奇一问。 被敌人团团围住、好几把火绳枪同时瞄准了自己。眼看着就要死于非命了,蓝格的眼神却看不到一丝绝望。 「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吗……?」 吹笛人强忍内心的怒气。 蓝格的嘴角微微上扬。 「……有什么好笑的!」 时候到了。 蓝格在内心独自。 事实上眼前的情况,早在蓝格的意料之中。 什么叫做「蓝格,请快来救我!」啊? 夏绿蒂是个不知人间险恶、依然活在贵族世界的千金大小姐,「请」快来救我?别闹了,就算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可能。 我早就看穿了一切。 听见虚假声音的那一瞬间,就看穿了吹笛人的诡计、棋子、一切的一切。 「回答问题,『小丑』!」 没错,我是「小丑」。如今己经完成了所有的布置,我也没有开口的必要。 现在的我,只需要笑着静候时刻的到来,静候整场表演的全貌披露在哑然失声的观众面前。 于是我吐出舌头。 「死的人是你,吹笛人。」 天花板传来绳结松脱的声阿。 「大家趴下!」 蓝格大叫一声,好几个人立刻做出反应。 事出突然,吹笛人顿时停下脚步。 几乎在同一时刻,某个重物掉落在吹笛人的身后。 事实上吹笛人说的没错,蓝格确实在卫兵所之中布置了炸裂榴弹。更精确的说法,应该是利用操绳术,将炸裂榴弹悬挂在司令室门外的走廊天花板上,只要轻声念出咒语,就可以解除操绳术的魔术。如今来自地狱的三头犬在吹笛人的背后获得了解放。 吹笛人连惨叫的机会也没有。 炸裂榴弹的暴风席卷全场,无一幸免。 「咕……呜……」 爆炸的烟雾与飞散的尘埃笼罩整个空间。 焦黑的瓦砾堆之中,出现蠢动的黑影。 破破烂烂的帽子掉落在地,长发披散肩头,融化变形的面罩摇摇欲坠,随时都有脱落的可能。 即使身处爆炸的中心点,吹笛人依然活着。身受重伤的他挣扎着起身,不假他人之手。 「总算是……捡回一命……」 声音比先前更加低沉,说话的同时还伴随着空气泄漏的声响。 吹笛人的笛子遭到彻底破坏,已经不复原形。卫兵的催眠术应该很快就会解除了。 环视四周,强大的爆破风将现场的卫兵吹得四零八落。 「喂,没事吧?」 「我听不见……谁来救救我……」 哀号声此起彼落。不过从扭曲挣扎的躯体看来,应该没有人不幸丧生。 事实上蓝格早就事先调整了炸裂榴弹的爆炸力。 再加上部分的肉体已经被魔装机所取代,吹笛人才得以保住一命。 等到恢复正常的卫兵苏醒之后,自己恐怕会成为阶下囚吧。于是吹笛人踩着踉跄的步伐,试图逃离卫兵所。眼看着他来到走廊,就要走下楼梯了。 「呜咕!」 这时腹部突然遭到重击。 吹笛人几乎是毫无防备,腹部的重击顿时让他不支倒地。只见他抬起头来,试图寻找敌人的踪影。 一只小巧玲珑的长靴突然踩上了吹笛人的腹部。 「你想去哪里啊?」 傲慢、骄纵、不可一世的语气。 荷叶边的短裙裙摆随风飞舞,柳眉倒竖的蓝色瞳孔正睥睨着脚下的吹笛人。 「夏绿蒂!?」 蓝格被压在昏迷不醒的卫兵之下,忍不住惊呼一声。只见他奋力推开卫兵的身体,努力地爬了起来。 「蓝格,你没事吧?」 夏绿蒂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吹笛人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你不是被关在地牢吗……?」 吹笛人的胸口被夏绿蒂使劲踩着,语气听起来有些痛苦。 「地牢?像我这种高贵的人,怎么可以待在那种地方?你离开之后不久,我也跟着离开了。」 「什么?慢着,之后你在什么地方、又做了什么?」 听见夏绿蒂的说明之后,蓝格顿时微微一惊。只见他以锐利的眼神,仔细地观察夏绿蒂的模样。 「这……」 「快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夏绿蒂的模样看起来很正常,跟之前没什么两样。不过吹笛人是个可怕的敌人,如同蓝格设下了炸裂榴弹的机关,说不定他也在夏绿蒂的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快说啊!那个家伙有没有对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这……」 夏绿蒂神情忸怩,双眼四下游移,双颊更是涨得通红,看起来就像个害羞的少女。可是这种态度反而引起了蓝格的疑心。 或许是蓝格的眼神过于严肃,夏绿蒂知道自己再也隐瞒不住了,只好乖乖说出实话: 「这个……当时我想起了一件事……」 只见夏绿蒂低头俯视脚边,双颊一片火红。 「想起了什么?」 「被卫兵绑架的时候,正准备去做的那件事……」 蓝格皱起眉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接着又努力的回想当时的情景。 「……上厕所?」 夏绿蒂羞得连耳根都红了。只见她紧咬下唇,悻悻然地别过头去。 「其、其实我一点也不急!可是我也是人,坐视不管的话,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有损贵族名声的差错。更何况现在又是非常时刻,所以……」 在这种非常时刻想起上厕所这档事实在有点突兀,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不管怎样,总比跟吹笛人展开对峙的时候拚命蹭着自己的大腿要来得好,因此蓝格也不便多说什么。 「而且卫兵所根本找不到适合的场所!每一层楼的厕所都是男用的,而且又脏又臭,只有柜台后面那一间勉强能够接受。」 夏绿蒂的抱怨固然可以体会,不过这里是卫兵所,没有女用厕所也是很正常的吧。 再说查帕尔提耶的卫兵所之中,根本就没有女性的工作人员。 「这点一定要改善,害我差一点就……!」 话才说到一半,夏绿蒂的脸上就浮现出做作的笑容。 「没、没事!身为一个贵族,随时替自己准备后路绝对是必要的,所以当时我一点也不急!」 「……是吗?那就好。」 蓝格勉为其难地做出同应。 他只感到十分无力。眼前的危机尚未解除,现在根本不是讨论厕所的时候。 无视于蓝格的倦容,夏绿蒂勇敢地挺起胸膛。 「既然个人的私事已经解决,现在就只剩下一件工作。」 只见夏绿蒂睥睨着脚下的吹笛人,拔出腰间的长剑。 「绑架查帕尔提耶的少女、试图玷污少女贞节的恶徒!准备接受夏绿蒂的制裁吧!」 「……那把剑……不是早就被我没收了吗……?」 凝视着锋利的剑尖,吹笛人喃喃自语。 「结果你随手把它放在柜台的旁边,神果然是站在正义的这一方。」 大概是寻找厕所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吧。这种事情也能扯到神,着实是令人佩服。 夏绿蒂当着不以为然的蓝格面前,轻飘飘地往后退了几步。原本以为自己的咽喉将会被利刃划开的吹笛人,顿时一脸讶异地凝视着夏绿蒂。 拉开一段距离之后,夏绿蒂再度开口: 「站起来吧,吹笛人。让我们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 「可恶……」 吹笛人双手撑着地面、狼狈地在地面爬行一阵后,这才勉强站了起来。只见他拔出腰间的短剑,在夏绿蒂的面前摆开态势。 「接招!」 确定吹笛人已经做好准备之后,夏绿蒂立刻以闪电般的速度递出手中的长剑。吹笛人拖着沉重的身躯勉强闪过,手中短剑同时招呼夏绿蒂的侧腰。 夏缘蒂连忙改变手腕的角度,正面接下吹笛人的短剑,结果却受到吹笛人的压制,只好弃攻回防。 「你倒是挺有一手的。」 经过几次交手之后,夏绿蒂这才发现吹笛人是个不容小觑的敌人。 即使身受重伤,过去好歹也曾经是个魔装兵,植入体内的魔装机更是大大增强了他的攻击力与耐力。夏绿蒂的速度虽然略胜一筹,力气却远逊于对手。 如果这个怪人毫发无伤…… 蓝格不禁捏了把冷汗,眼前的夏绿蒂依然勇敢地发动攻击。 「可恶……!」 吹笛人突然咒骂一声。长剑在攻击范围大占优势。再加上夏绿蒂发挥如同猫科动物的矫健身手,排山倒海地攻击连连。以吹笛人现在的状况而言,根本是无法抵挡。一段时间之后,大衣和手套出现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析俲。 吹笛人一步步后退。眼看真的招架不住,吹笛人干脆往后一跳,转身跑向楼梯。 「休想逃走!」 「啧!」 夏绿蒂宛如飞鸟一般抢在前面,挡住吹笛人的去路,接着又递出手中的长剑。 虽然勉强挡下刺来的剑锋,但逃生之道就此被封住,这下子生路又少了一条。 吹笛人立刻拉开距离,朝着反方向——也就是通往上层的楼梯前进。 夏绿蒂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夏绿蒂!狭窄的场所对你不利!」 「你给我待在一旁欣赏我华丽的剑术!」 狭窄的楼梯没有半盏照明,蓝格只能依稀看到两个灰色的人形剪影在楼梯上格斗。双方的武器在半空中交错,激发出灿烂的火花。 即使如此,蓝格还是看得出来夏绿蒂的攻势并未减弱。在那种狭窄的空间之中,为什么还能施展如此华丽的剑技?夏绿蒂的剑术确实令人着迷,欣赏的同时,蓝格也不忘跟在身后追了上去。 漆黑的空间突然被切成锐利的四边形。 其实这只是视觉上的错觉。来到楼梯的转角处之后,吹笛人打开通往屋顶的大门。 即使吹笛人逃到屋顶,夏绿蒂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来到宽阔的空间之后,夏绿蒂的攻势愈来愈激烈。 以空旷的夜空为背景,令人眼花撩乱的剑技益发犀利,阻绝了吹笛人的退路。 蓝格只能待在一旁静观两人的交手。身违的魔术具只剩下烟雾弹而已,完全派不上用场。如果绳索还在身边,或许可以将吹笛人捆绑起来,只可惜蓝格的绳索已经毁于炸裂榴弹所引发的爆炸了。 这时蓝格的背后出现好几个人。 回头一看,原来是衣衫单薄的少女以及卫兵们。他们都恢复了正常,特地跑来观战。 卫兵手中大多拿着火绳枪或是军刀,却没有人敢加入战局。双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甚至连瞄准目标都很困难。 「这里很危险,大家退后一点。」 只见少女们纷纷露出忐忑不安的神情,情不自禁地探出上半身,试图掌握最新的战况,迫使蓝格不得不出言提醒。就在这个时候,蓝格的眼角余光捕捉到朝着人群的方向逃窜的吹笛人。 「大家快逃!」 「不必紧张!」 蓝格大叫一声的同时,夏绿蒂也纵身一跳,挡在吹笛人与人群之间,手中长剑顺势往前一挑。 清脆的碰撞声之后,吹笛人的短剑脱手,在地板上滑行了好一段距离。 吹笛人的视线下意识地盯着逐渐远去的短剑,腹部冷不防遭到夏绿蒂的重击。 「咕……呜呜……」 痛苦的呻吟之后,吹笛人终于不支倒地。 「胜负已分。」 夏绿蒂剑尖直指倒地不起的吹笛人,做出胜利宣言。在一旁观战的卫兵和少女顿时爆出如雷的掌声和热烈的欢呼。 志得意满的夏绿蒂继续开口: 「吹笛人,劝你还是乖乖投降,接受应有的制裁吧。我就是查帕尔提耶的法律,依照我的判定,你所犯下的罪行应该处以斩立决之刑,不过……」 夏绿蒂朝着身后瞥了一眼。 打量着身后的众多少女之后,视线又回到吹笛人的身上。 「你的所作所为替许多民众带来不安,如何消除人民的不安,正是我夏绿蒂的责任。因此我特地允许你在全体人民的面前接受制裁。」 「哼……笑话……」 「意思是不肯投降吗?」 「我是十恶不赦的恶徒?笑死人了,我只不过是……」 「夏绿蒂大人!」 一名少女从人群之中跑了出来。 只见她从后面抱住夏绿蒂,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没事了,不必害怕。我夏绿蒂一定会……」 话才说到一半,夏绿蒂突然没了声音。 贴在背上的少女也往后退了几步。 「夏绿蒂殿下,请收起您的长剑。」 少女的手中,握着一把手枪。 枪口对准了夏绿蒂的太阳穴。 「你……」 夏绿蒂为之一愣,旋即恶狠狠地瞪着吹笛人。 「可恨的怒徒!居然拒绝我的慈悲,再度操弄少女的心!」 非但没有收起长剑的意思,气得全身发抖的夏绿蒂甚至恨不得立刻贯穿吹笛人的喉头。 「夏绿蒂大人……」 少女也在发抖。枪口依然对准了夏绿蒂,脸上的表情却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慢着!这孩子并未受到控制!」 蓝格大叫一声。 他一直凝视着少女。少女脸上流露出明显的畏惧与胆怯,没有受到催眠的人特有的空虚神情。而且吹笛人已经丧失了催眠能力,对抗夏绿蒂的过程当中并未吹出笛声,就是最好的证据。 「你是米耶尔吧?诺娃·德托列的姊姊……」 「……嗯,我是米耶尔。」 少女点点头。 「米耶尔,不要害怕。我夏绿蒂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既然不是受到催眠,恐怕是内心的畏惧使然。于是夏绿蒂耐着性子安慰米耶尔,试图化解她内心的恐惧。 可惜却弄错了方向。 蓝格多少有所察觉。 米耶尔的动机,就是整件事的真相。 「唔……」 吹笛人推开眼前的长剑。夏绿蒂受制于米耶尔的威胁,不敢轻举妄动。 只见吹笛人缓缓地自地上起身,米耶尔凝视着吹笛人的眼神也流露出些许的关心与不安。 「吹笛人,你的工作是什么?」 提问的人正是蓝格。半毁的面具之下,吹笛人微微一笑。 「……我是女衔。」 「女衔?那是什么?绑匪的同伴吗?」 夏绿蒂露出狐疑的神情。米耶尔黯然不语,身后的其他少女也低下头去。 「夏绿蒂,女衔是人口贩子的一种。」 「喂喂,这种说法也太难听了。我只是个仲介业者,只不过仲介的商品是年轻的女孩罢了。」 「人口贩子?贩卖人口的意思吗?」 夏绿蒂为之愕然。只见她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吹笛人儿状,忍不住出言嘲讽。 「有没有搞错,连人口贩子都不知道?果然是贵族家的大小姐。像你这种不知人世险恶的温室花朵,居然还敢以领主自称!」 吹笛人笑得十分夸张,似乎忘了自己曾命悬人手。从他的笑声听来,似乎是打从心底感到滑稽。 「利用年轻少女的肉体抵消债务,这本来就是自古流传至今的交易方式。」 「……蓝格,他说的是真的吗?」 夏绿蒂回头询问,蓝格只能无奈地点点头。蓝格好歹也是个讨债人,对于女衔的事迹多少也有耳闻。只是拥有魔术监定士称号的蓝格负责催收的对象多半都是拥有魔术具的富裕人家,倒是从未涉及人口贩卖的业务。 不过科尔涅金融公司确实曾经藉助女衔的力量处理难以回收的呆帐。 因此蓝格并不是无法理解米耶尔为什么要协助吹笛人的原因。 打开话匣子之后,吹笛人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当然,偶而也会碰到家人或是本人不愿意卖身的情况,这时我的力量就派上用场了。毕竟商品在抵抗的过程中不慎受伤,可是债权人的一大损失呢。」 「居然将少女当成商品!」 「不管怎样,至少我毫发无伤地将商品带了回来。光是这一点,就应该好好地感激我才是。」 「这是哪门子的歪理?你以为这样子就能获得宽恕吗?」 夏绿蒂气得满脸通红。只见吹笛人笑得全身乱颤,完全不将夏绿蒂放在眼中。 「没错,人口贩卖确实是违法的行为,理应受到惩罚。不过惩罚的对象可不只买方,连卖方也包括在内。」 「连忍着泪水出卖自己的人也要受到惩罚?哪有这种道理!」 「哪有这种道理?我倒觉得这样子挺公平的。不过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以这个理由为藉口,拒绝偿还债务的女人。通常只要我亲自出马,多半都可以躲过卫兵的耳目,让不愿卖身的女人自动自发地跟着我走。」 「唔……!」 「如果世界上的少女都跟米耶尔一样听话,我的工作可就轻松多了。偏偏查帕尔提耶几乎都是欠债不还的家伙,害得我多花了不少力气。」 盛怒之余,夏绿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米耶尔,你是自愿跟着他走的吗?」 「是……」 面对蓝格的质疑,米耶尔小声、但却坚决地表示肯定。夏绿蒂丝毫不为所动,全神贯注地聆听米耶尔的描述。 「……我的父母亲经营了一家小酒店。以前的景气不错,酒腑里面总是人声鼎沸,父亲和母亲虽然忙碌,脸上却带着满足的微笑。从小我就负责照顾妹妹,心里一直盼望着长大之后跟喜欢的人结婚,共组跟现在一样幸福的家庭……」 拿着手枪的米耶尔轻声细语地娓娓道来。双眼凝视着远方,彷佛缅怀过去的那段幸福时光。 「……可是好景不常,幸福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其实我早就知道家中的负债一直增加,甚至连感情深厚的父亲和母亲也常常为了钱的问题吵架,幸福的家庭顿时走了样……」 米耶尔紧咬下唇,握着手枪的右手微微颤抖。只见她强行压抑内心的激动,试着调匀呼吸,继续未完的倾诉。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是我却什么也帮不上。家中的情况再继续恶化下去,甚至连诺娃的生活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你才决定卖身?」 「没错!我别无选择,这是我唯一帮得上忙的地方……」 米耶尔的五官皱成一团,泪水几乎快要夺眶而出。 之后。 压抑许久的号泣传递四周。 「呜啊啊啊啊啊啊——!」 无 视于旁人的讶异,夏绿蒂放声大叫。 只见她紧握双手、全身颤抖,确实是在大声哭泣没错。 「……夏绿蒂?」 无论是蓝格、卫兵或是少女,大家都惊讶得说不出话。 甚至连瘫在地上的吹笛人也难掩内心的讶异。 至于情络激动的米耶尔则是露出愣怔的神情。 「……夏绿蒂大人,您为什么哭泣?」 「都是我的错!这场悲剧是我造成的!」 放声大哭的夏绿蒂,看起来就像个纯真的孩子。 这下子米耶尔可糊涂了,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跟夏绿蒂有何关联。 基本上蓝格也是一样的。虽然知道夏绿蒂总是不按牌理出牌,蓝格却不明白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哭泣。而且在这种紧张的状况之下,应该不是放声大哭的时候吧? 这时蓝格突然发现吹笛人趁着夏绿蒂分心的时候往后移动。 「夏绿蒂,小心吹笛人!」 蓝格的提醒却替吹笛人扣下行动的扳机。 只见吹笛人原地翻转,右脚往夏绿蒂持剑的右手猛力一踢。猝不及防的夏绿蒂顿时失去她的长剑。 得手之后,吹笛人立刻扑向掉在地上的短剑。 蓝格也同时展开行动。只见他伸手入怀,将怀中的烟雾弹丢向夏绿蒂的脚边。 「唔!」 白色的烟雾笼罩四周,失去攻击目标的吹笛人被迫停下脚步。 一定要赶上!在内心祈愿的同时,蓝格飞也似地冲向夏绿蒂。于烟雾之中抵达预定位置的蓝格,立刻撞上柔软娇弱的身躯。 「蓝格?」 他抓着夏绿蒂的身体,尽可能地远离现场。 想不到吹笛人竟然在这个紧要关头出现在蓝格的面前。 「死吧——!」 短剑划破白色的烟雾,刺向夏绿蒂的胸前。 布帛撕裂的声响传遍四周。 「呵呵……呵呵呵……」 红色的液体沿着剑身缓缓流下。 略带着一点黏性的液体滴落地面,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滩。 扎实明确的手感。吹笛人发出诡异的笑声,这种手感让他回想起在战场上屠杀敌人的快感。 一阵强风吹过屋顶。 所有的真相为之显露。 「……蓝格……」 夏绿蒂喃喃自语。 蓝格挡在她的面前,双手握着吹笛人的手臂,以自己的胸口挡住吹笛人的短剑。 「什么……?」 满心以为复仇成功的吹笛人不禁变了脸色。 短剑只是稍微陷入蓝格的胸前。 鲜血虽然从伤口汨汩流出,蓝格的双眼却弥漫着旺盛的生命力。 「被挡下来了?这怎么可能?」 「你可别怀疑自己的眼睛啊。」 蓝格紧抓着吹笛人的手臂,露出诡异的微笑。 「毫无防备的肉体……竟然承受得了魔装兵的力量……?」 吹笛人的身体微微颤抖。 飘逸的金发自蓝格的身后优雅飞舞。 「认命吧,吹笛人!」 夏绿蒂的怒吼响彻云霄。 蓝格突然感受到刺入胸口的短剑为之一松。 「呜喔喔喔喔喔!」 吹笛人惨叫一声,两只手臂高高举起—— 手肘前端的部分却消失无踪。 「我的手臂、我的手臂!怎么可能……!」 「那不是你的手臂,而是魔装机的一部分!专门用来伤害他人的魔装机,理应立刻报废!」 正如夏绿蒂所言,吹笛人的两只手臂化成无数的碎片,掉落在他的脚边。 手持长剑的夏绿蒂拭去脸颊的泪痕,面无表情地睥睨着眼前的吹笛人。 「哈……果然厉害……」 两人的决斗终于告一段落,松了口气的蓝格当场坐倒在地。他完全无法捕捉夏绿蒂斩断吹笛人手臂的那一招。即使是瞄准了关节和零件的接合部位,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破坏魔装机的本事。 觉悟到自己的失败之后,吹笛人无力地软瘫在地。 夏绿蒂不再理会吹笛人,甚至连看也不看蓝格一眼。手持长剑的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米耶尔。 依然握着手枪的米耶尔也呆呆地凝视着夏绿蒂。 「我……我……」 夏绿蒂的眼神令米耶尔感到畏惧。 这时夏绿蒂朝着米耶尔迈开脚步。米耶尔不禁缩起了身子,拿起手枪对准夏绿蒂。 「不要过来!」 那是近乎哀求的声音。 「夏绿蒂,别这样!」 这时不应该刺激米耶尔。但夏绿蒂无视于蓝格的警告,也无惧于米耶尔的手枪,只是踏着自信的步伐一路前进,同时伸手贴着自己的胸口。 「开枪吧。」 「什么?」 「对着我开枪吧,米耶尔。」 右手握着长剑、左手轻抚胸口,夏绿蒂一步一步地逼近。米耶尔虽然握着手枪,却反而显得有些犹豫。 「开枪……?为什么?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按下扳机就好了,没什么好顾忌的。米耶尔,这是你的权利。」 「可、可是……」 面对步步进逼的夏绿蒂,米耶尔的手不禁微微发抖。 夏绿蒂只要再往前走个几步,就会紧紧地贴着枪口了。 「不……不要——!」 撕裂空气的枪声响彻云霄。 夏绿蒂的眼睛眨也不眨。脸颊出现一道伤痕,露出鲜红色的组织。 「啊……啊啊……」 米耶尔全身颤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扣下了扳帜。夏绿带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正面接下了米耶尔的子弹。 高举的手枪颓然垂下,米耶尔的右手几乎失去了知觉。 夏绿蒂握起米耶尔的右手,轻轻地倚靠在自己的胸前。 「把所有的愤怒与悲伤,发泄在我的身上吧。」 「……夏绿蒂大人,为什么……」 米耶尔哭了,泪水自圆睁的眼睛夺眶而出。凝视着夏绿蒂的眼神,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因为我是查帕尔提耶的领主。让所有的人民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是身为领主的我应尽的义务。所以我应该为你的不幸负起最大的责任。」 「可是……就为了我一个人……」 「当然不只你一个而已。」 握着米耶尔的右手,夏绿蒂环视四周。卫兵所的卫兵和其他的少女正静静地站在一旁,目睹事态的发展。 「你们也包括在内。领主的失职造成人民的不幸,现在我愿意接受任何人的惩罚。」 没有一个人采取行动。无论是被绑架的少女抑或是被控制的卫兵,大家都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必须向在场的所有少女道歉。对不起,是我害你们遭遇不幸,请你们原谅我……」 夏绿蒂的道歉是发自内心的。 近距离目睹夏绿蒂的哀戚,米耶尔终于松开手中的手枪。她自己也当场跪倒在地,泪水潸潸落下。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沉默地啜泣。 伫立在米耶尔面前的夏绿蒂依然握着她纤细的手。将长剑收回剑鞘之后,更是双手将米耶尔的小手紧紧地包覆起来。 「把吹笛人带过来。」 突如其来的命令让蓝格微微一惊,不过他还是立刻跑到吹笛人的身边,死命地将瘫坐在地的吹笛人拉到夏绿蒂的面前。 「……真是令人不忍卒睹。」 「托你的福。」 吹笛人被带到夏绿蒂的面前,显然做好了心理准备。 停止啜泣的米耶尔也站了起来,躲在夏绿蒂的背后。 「吹笛人,我打算拯救这些少女。」 「我明白。可是我只是一个仲介商,不能决定什么。」 吹笛人一派轻松地耸耸肩膀,却被夏绿蒂严词驳斥。 「你应该知道拯救这些少女的方法。」 「既然你这么说,就替她们偿还债务吧。只要付钱,自然什么问题都没有,她们也能立刻获得自由。」 吹笛人伸长脖子打量着夏绿蒂,语气之中更是带着明显的讽刺,满心以为疑绿蒂不可能这么做。 「需要多少?」 夏绿蒂的眼神十分严肃,吹笛人眼中的嘲讽顿时消失无踪。虽然略感讶异,不过缠还影陷入了沉思。 蓝格的心中浮现不祥的预感。 「这个嘛……每一头少女一年的获利大概相当于农民的十倍。再加上她们还年轻,少说也能赚个十年以上。」 「所以呢?」 夏绿蒂强忍着内心的不悦,继续追问。 「这里总共有十三头,大概价值五亿法兰克吧。」 「灌水灌太多了吧?」 身旁的蓝格忍不住喃喃自语。这是女衔的计算方式,讨债人的算法又有所不同。只要偿还各自欠下的本金和利息就已经足够了,劳动力根本不应该计算在内。 就算十三名少女替家中背负的债务加总起来,也不可能有五亿法兰克之多。 然而夏绿蒂却毫不在意。 「好,这应该就足够了吧。」 没有丝毫的犹豫。 夏绿蒂扯下挂在颈子上的项链,丢给眼前的吹笛人。 「这是什么?项链?没那么值钱吧?」 「这是查帕尔提耶家族代代相传的秘宝『青泪』,据说是吉克弗立德王身边的魔术师路菲使用过的魔术具。」 「……你说什么?」 吹笛人闻言,立刻扑向眼前的「青泪」,以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仔细的端详。 现场的局势变化可说是峰回路转,完全跟不上的蓝格这才大梦初醒,察觉了事情的严重性。 「慢着,那是我的!」 可是吹笛人早已将「青泪」紧紧地抱在怀中。 蓝格试图夺回「青泪」,却被夏绿蒂往后一扯。 「吹笛人,立刻离开查帕尔提耶吧!」 「等一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不是答应我了吗?夏绿蒂!猾看你到底做了什么!」 就在被愤怒冲昏头的蓝格忘了自己的身分,将内心焦急和怒气,股脑儿发泄在夏绿蒂身上的时候。 「给我住口!」 蓝格的脸颊传来清脆的声响。 天外飞来的巴掌重重地摇晃了蓝格历经一整天的苦难、早已油尽灯枯的大脑。 蓝格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六章 查帕尔提耶的骑士 红茶的香气扑鼻而来。 巴妮拉·萨斯敦坐在对面的座位,故作优雅地拿起茶杯。 只见她先端着茶杯凑近鼻尖,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享受红茶特有的香味。闭上双眼的表情格外迷人,我不禁看得出神。 「你做什么?」 察觉我的视线之后,巴妮拉瞪了我一眼。 「我做什么?」 「你刚刚是不是偷看我?」 平常不苟言笑的巴妮拉居然也有宛如邻家女孩的一面,这就是大感好奇的我偷看她的原因。当然,我不可能在她的面前说出实话。 「应该是你神经过敏吧?」 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膀,将视线移往窗外。 窗帘虽然拉上了,却可以从缝隙之中看到外恻的景色。漆黑的夜空连颗星星也没有。白天的云层又低又厚,说不定晚卜就会降下白雪。 我跟巴妮拉两人待在凯赛贝克教授的研究室。接获教授的邀请之后,我们立刻赶了过来,教授却不在研究室里面,只在桌上留了张纸条,要我们等他回来。于是我们只好留了下来,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 「好像愈来愈冷了。」 啜饮红茶的巴妮拉将裙摆合拢。 「都已经这么晚了……啊,下雪了呢。」 白色的物体从天空中缓缓飘落。照这个速度看来,大概一小时之内就会降下大雪。 「真是……教授怎么还不回来。」 竖紧大衣的衣领之后,巴妮拉缩起了身子。 早知如此,就应该事先取得使用暖炉的许可。现在回想起来,应该趁总务部的人还没下班之前提出申请。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当时也没料到会等这么久。 入夜之后的大学校园静得吓人,同时又格外地寒冷。有感而发的同时,我环视四周,这才发现以前堆满书籍的研究室竟然少了许多东西,变得空荡荡的。 「没想到居然变成这样,真是令人失望。」 巴妮拉难掩内心的不满。 我点点头,心里面也有同样的感受。 听说今天教授要来,我们才高高兴兴地回到学校。事实上大学的授课已经暂停好一段时间了,尤其是凯赛贝克教授的课程,几乎已经整整一个月没开课了。 因此我跟巴妮拉今天都是抱持着满怀的希望,准备好好地童温久违的授课时间,想不到最后却落得待在研究室枯等教授的下场。 梅贝尤和巴典帕克之间的战争,差不多是在前年开始白热化。 自从那时候开始,停课的次数就逐渐增加。 学校的教授都忙着从事军方委托的研究工作,根本无暇上课。徵调入伍的教授,据说也不在少数。 在这种情况下,唯独凯赛贝克教授的课程依然正常进行。 凯赛贝克教授和一小部分的教职员都大力反对将他们创造出来的魔术具或是魔装机运用在战场上。尤其是将魔装机植入人体、制造出人肉兵器的技术,更被他们视为恶魔的科学。 「蓝格,你说凯赛贝克教授会不会接受徵召啊?」 面对巴妮拉突然其来的问题,我只能含糊以对,接着再度看着窗外。 由于以教授为首的反对派从中作梗,梅贝尤在魔装兵的研发技术上面落后其他国家一大截。军方当然很承视这个问题,而且随着战况愈演愈烈,军方的态度据说也愈来愈强硬。 学校的教授拒绝协助军人开发新武器与新技术的不合作态度,无疑是我们这些学生的一大福音。毕竟那些愿意合作的教授无不埋首于军方委托的研究,根本无心也无暇顾及学校的课程。 因此凯赛贝克教授的授课突然中止,自然引起了学生的揣测与不安。 魔术大学将何去何从?往后我们还能正常上课吗? 凯赛贝克教授拥有「魔术锻冶屋」的称号,军方自然亟需教授的大力协助。因此我们这些学生无不担心教授受到军方的徵召,消失于大学的校园之中。 也就是因为如此,接获教授的邀请之后,我跟巴妮拉才会兴高采烈地来到研究室。 结果却在这里枯等许久。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如今已经过了四个小时。 「蓝格,雪好像愈下愈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巴妮拉显得有些不耐烦,这也是难免的。 「嗯……不过我们都已经等了那么久了,再等一下也没差吧?」 「是没错啦,可是……啊,烦死人了!」 就在巴妮拉终于按捺不住,将茶杯用力放在桌上的时候。 研究室的房门突然开放。 「抱歉,让两位久等了。」 教授! 我跟巴妮拉几乎是同时起身。 走进研究室的教授,跟一个月前最后见到的教授几乎是判若两人。他的神情看起来异常疲倦,眉头的皱纹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呃,外面很冷吧?请先坐下来休息。」 我让出自己的掎子,示意教授坐下。 然而教授却视而不见。他紧紧地握着我们的肩膀,眼神十分严肃。 「今天请两位前来学校,主要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件事。」 「哦,是什么事呢?」 好不容易才等到教授出现,巴妮拉的双眸绽放出期待的光彩。 然而教授接下来的发言,却大出我们的意料之外。 「请你们离开梅贝尤大学好吗?愈快愈好。」 「什么……?」 「教授,这是……您该不会要我们退学吧!?」 「……没错。」 说到这里,教授顿时无力地摊坐在椅子上。我们则是默默地凝视着教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巴妮拉率先打破沉默。 「为什么!?我不要退学!」 「就、就是说嘛!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念完所有课程,顺利取得学位才行!」 「我可以体谅你们的感受……」 教授无精打采地开口,声音十分虚弱。 「您根本就什么都不明白!不行,我绝对不接受!我向来自认是个优秀的学生,蓝格不也是如此吗?命令两个优秀的学生自动退学,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 巴妮拉扶着桌子,毫不客气地表达内心的不满。低头不语的教授搔搔头发,原本就不怎么整齐的发型,看起来显得更加凌乱。 「教授,至少告诉我们原因吧。」 我知道教授一定有什么苦衷,可是莫明其妙就突然要我们退学,也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教授……!」 我跟巴妮拉凝视着教授,等待他的回答。 教授深深地叹了口气之后,这才缓缓开口: 「我一直认为你们是优秀的学生。这些年来指导了那么多个孩子,就属你们两个最优秀……」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希望你们将一己之所学用在正途上。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因为你们的知识或是技术而受到伤害……」 教授的肺腑之言顿时让我有所察觉。 抬头一看,巴妮拉也露出恍然大恬的神情,凝视着眼前的教授。 在那一瞬间,我们都听出了教授的弦外之音。 军方不仅徽召了教授,甚至还打算将我们这些学生送上战场。 「可、可是……战争不就快要结束了吗?梅贝尤即将击败敌人,获得最后的胜利!」 这只是军方对民间做出的宣传罢了。现在的我当然知道军方的宣传是不可信的,当时的我却是深信不疑——或者是宁 愿选择相信。 相信战争即将在梅贝尤的全面胜利之中划下旬点,和平和繁荣的日子即将降临。 「这……我不知道……」 教授虚弱地摇摇头。与其说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动作,反倒更像是单纯的否定。 「为、为什么教授总是跟军方唱反调?」 「巴妮拉?」 我吃了一惊,凝视着巴妮拉的脸庞。过去的她不是窃喜于教授不愿配合军方,大学的课程才得以延续吗? 「你要我协助军方?」 「没错。反正现在也上不了课,还不如尽快协助军方获得胜利,早日结束这场战争!」 说到激动处,巴妮拉一把将我推开,站在教授的面前。纤细的双臂握着教授的双肩不停摇晃,试图让教授抬起头来。 「再说链金术的历史总是在军事行动中获得长足的发展,这也是我们从课本中学到的知识。既然如此,现在不就是个大好机会吗?」 「机会?你认为这场战争是个机会?」 教授猛然抬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巴妮拉毫不畏惧,一双眼睛直盯着教授。 「别这样,巴妮拉。教授,也请您冷静一点。」 我试着安抚两人的情绪,示意两人坐下,教授和巴妮拉却对我的调解充耳不闻,双方都激动得涨红了脸颊。 「有了军方当后盾,再怎么困难的研究也有实现的可能,说不定还能开发新的技术,为链金术的历史写下全新的一页。」 「就算牺牲了无数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吗?」 「现在正在战争,哪能考量到人命的问题!」 巴妮拉的回答传入耳中,教授顿时露出愕然的表情。与其说是不敢置信,反倒是比较接近不愿相信。 接着,他战战兢兢地转而向我发问: 「蓝格,你觉得呢?」 「……凯赛贝克教授,我也不想退学。」 「怎么连你也……」 教授的表情十分沮丧。 当时我的内心充满了一定要顺利毕业的强烈意志。 空渡的工作早已歇业多时,目前家里面只能承包飞行船公会释出的工作,过着勉强糊口的生活。 为了报答父母亲供给学费的恩情,说什么都不能征这个时候退学。 「可是一旦你们被送上战场,别说是毕业了,说不定连继续研究的机会也没有。」 教授依然不愿放弃,试图让我们回心转意。 然而我跟巴妮拉却说什么也不肯点头。 研究室愈来愈暗,最后终于被黑夜吞噬。 「无论如何都不能参加这场战争,我不希望你们这些学生成为杀人凶手。就当我求你们……」 教授的苦口婆心,听起来格外空虚。 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教授。 几天之后,凯赛贝克教授遭到军方的逮捕。 ※  ※  ※ 红茶的香气扑鼻而来。 猛然惊醒的蓝格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这里是……」 壁炉燃烧着熊熊烈火。虽然屋顶开了个大洞、壁纸和地毯受潮翘起,壁炉的火光还是替室内空间营造出温暖的气氛。 「总算是醒来了,你可真是能睡。」 夏绿蒂打量着蓝格。只见她坐在隔壁的沙发上,端起茶杯送往嘴边,十足优雅的姿态。 「好说。对了,这些点心是怎么回事?」 桌上摆着堆积如山的茶点,除了饼干之外,还有费南雪和玛德莲蛋糕,至于夏绿蒂正在享用的茶点,则是起士塔。 蓝格同时也发现除了红茶特有的香气之外,夏绿蒂手中的茶杯也散发出砂糖和奶油的甜香。 「这些都是从人民身上取得的税金。」 「税金?」 夏绿蒂点点头,切了一大块蛋糕送入口中。脸颊虽然沾上了起士,却是一点也不在意。 「饼干、费南雪和玛德莲蛋糕都是来自人民的贡献。至于起士塔,则是诺娃特地为了我亲手制作的。」 将嘴边的起士塔碎屑舔干净之后,夏绿蒂微微一笑。 「人民纳税给贵族,贵族保护人展的身家安全,世界才得以正常运作。」 眼见夏绿蒂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蓝格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你有什么不满?」 怎么可能不满呢?我都已经大为满足了呢。 夏绿蒂的眼神流露出一丝疑惑。 「没事,我只是有点头晕。……对了,之后的情况如何?大家应该都平安获释了吧?」 「那当然,米耶尔和其他少女都已经返回家中了。真希望你也能见识看看他们有多感谢我。」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心情大好的夏绿蒂不禁眯起双眼。 「这些就是他们表示谢意的证明,大家都满心欢喜地献上税金呢。」 「这些就是所谓的税金啊……」 夏绿蒂替他们背负了必须卖掉女儿才能偿还的借款,向她表示谢意也是应该的。只是看到满桌子堆积如山的茶点,还真是让蓝格有点反胃。 当然,蓝格真正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个。 「那……吹笛人呢?」 「我把『青泪』丢给他之后,就将他逐出查帕尔提耶,不准他再度踏进这块土地。」 蓝格不禁感到十分沮丧,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 「对了,蓝格。」 陷入自怨自艾之中的蓝格并未察觉夏绿蒂已经从沙发上起身。 「跪在地上,低下头去。」 蓝格抬头望着夏绿蒂,露出不解的神情。夏绿蒂直挺挺地站在蓝格面前,手中还握着出鞘的长剑。 「你、你做什么?」 蓝格不禁睁大了眼睛,暗自忖度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千金大小姐。 跪在地上、低下头去。印象中第一次见到夏绿蒂的时候,她也曾经要求蓝格做出这种伸长脖子的姿势。 基本上只有准备接受斩首之刑的罪人,才会摆出这种姿势。 「等、等一下!我不是已经受到饶恕了吗?」 惊慌失措的蓝格忘了自己正坐在沙发上,身体一味地往后移动。结果手臂卡在沙发的缝隙,当场往后翻了过去。 即使蓝格狼狈地躺在地上,夏绿蒂依然保持等速前进,几乎快要跨站在蓝格的身上。 「蓝格·多纳修,跪下!」 蓝格立刻跳了起来,想也不想地就依照夏绿蒂的指示跪在地上。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长剑的剑尖轻轻地碰触甸甸在地的肩头。 蓝格只感到肩膀一冷,不禁紧张地吸了口气。 「蓝格·多纳修,你这次立下的功绩着实值得赞赏。」 「啊?」 蓝格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肩膀却被剑身拍了两下,显然是示意他不要乱动。 乖乖地低下头去之后,夏绿蒂继续开口: 「为了拯救我跟其他的少女,孤身闯入敌营的勇气。 利用链金术和魔术,破解吹笛人催眠能力的智慧。 以及不顾生命危险,舍身替我挡下短剑的忠诚。 这些都是值得表扬的行为。」 语调清雅、用字不俗。聆听夏绿蒂以这种方式描述自己的事迹,蓝格虽然有点不太习惯,却也只能保持沉默。 「为了表扬你的功劳,特别赐予骑士的称号。」 「啊……?」 心中一惊,蓝格猛然抬头。 夏绿蒂祝福的微笑顿时映入眼帘。不过微笑很快就 变成不悦。「还没结束呢!」她又命令蓝格再度低下头去。 长剑拍打肩膀的力道又重了些,蓝格只好乖乖地依言行事。 夏绿蒂再度以贵族特有的清雅语调继续开口: 「区区仆役一举跃升为骑士,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荣耀。为了我、也为了查帕尔提耶家的未来,希望你能够尽忠职守,维护主人以及自己的荣耀。」 「啊……」 蓝格张大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未来?尽忠职守?为了夏绿蒂?为了查帕尔提耶家? 蓝格并不急着回到科尔涅金融,却也不想继续跟这个态度高傲、完全不知人世险恶的千金大小姐搅和在一起。 偏偏「青泪」已经落入他人之手,蓝格也不好空着两手回去覆命。 「好了,抬起头来。」 大脑一片空白的蓝格像个傀儡般听话。抬头一看,夏绿蒂已经收起长剑,再度坐在沙发上。 直盯着蓝格的同时,夏绿蒂优雅地将两条腿重叠在一起。 蓝格见状,不禁暗自叹息。 思索片刻之后,蓝格决定提出建言。一直保持沉默也不足办法,现在也好、先前站在蓝格身边的时候也罢,类似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这可是柑当严重的问题。 「夏绿蒂大人,身为骑士,我有事情要向您禀告。」 「但说无妨。」 蓝格的语气十分恭敬,夏绿蒂的态度也格外地柔和。 「请您尽快穿上贴身衣物。自从离开德托列酒店之后,短裙之下应该一直是空无一物吧?」 「……啊……」 「每当您移动的时候,在下就忍不住替您捏了一把冷汗。」 现在也是如此。 双腿叠在一起之后,裙摆之下的臀部曲线若隐若现。 「这……这就是你成为骑士之后的首次进言……?」 夏绿蒂的身体微微颤抖。 只见她立刻并拢双腿,双手紧压裙摆。 「你、你这个笨蛋——!」 占地辽阔的查帕尔提耶公馆顿时传出清脆的巴掌声。 终章 蓝格捣着红肿的脸颊,回到自己的房间。虽然晋升为骑士,蓝格依然住在仆人房之中。 掏出怀表一看,已经接近黎明时分。 「真是折腾的一天……」 自言自语之后,他将随手将脱下的斗篷挂在椅子上。就着油灯的灯光照照镜子,赫然发现脸颊一片通红。 「差点又失去了意识……」 蓝格轻抚肿胀的脸颊,喃喃自语。夏绿蒂的剑术已经到达神人的境界,不过她的巴掌也是杀伤力相当强大的武器。 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蓝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必须立刻检查的要紧事。 于是蓝格解开衬衫的钮扣,随手将衬衫挂在斗篷上面。这时镜子的另一端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真是的,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蓝格面向镜子。只见镜中的画面逐渐摇晃,晃动到了一个程度之后突然停止,浮现出科尔涅的脸孔。 「咦,你回来啦?一直等不到你的例行报告呢,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 就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吗?可是内心虽然不悦,却也不好当场发作。 「……『青泪』被夺走了。严格说来应该是被夏绿蒂当成偿还借款的抵押品,主动交给名叫吹笛人的魔装械人。」 「什么……?」 满脸横肉的科尔涅睁大了几乎陷在肥肉之中的双眼。强忍着捣住耳朵的冲动,蓝格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有、有没有搞错?你居然眼睁睁地看着,青泪。落入他人之手?偿还借款的抵押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科尔涅咧开血盆大口、挥舞手中的烟管,毫不隐瞒内心的愤怒。 蓝格以平静的语气报告事情的来龙去脉。 「真是不敢相信!蓝格,我万万也想不到你居然这么没用!劝你最好先做好应有的心理准备!」 「应有的心理准备?」 蓝格努力保持冷静。 镜中的科尔涅气喘吁吁,紧捻的双拳更是微微颤抖。 「……没错。炸裂榴弹的开关在我的手上,你该不会忘了吧?」 经过先前歇斯底里地怒吼之后,科尔涅内心的怒气似乎获得了抒发。只见她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蓝格,彷佛是一只正在戏弄猎物的猫咪。 无从反驳的蓝格只能保持沉默,静待风暴的离去。 「也不想想看当初是谁收留你这个走投无路的战场士兵……也罢,带走『青泪』的家伙叫做吹笛人是吧?」 「是的。对方是一名女衔,似乎有庞大的组织在背后替他撑腰。」 「原来如此。唉,这次还真是吃了大亏,不过,能够从查帕尔提耶的宝库全身而退,也算是运气好了。」 恨恨地吐出一句之后,科尔涅背转过身子,似乎不想再见到蓝格。 一段时间之后,她吐出一个烟圈,冷冷地开口。 「我会安排其他人取回『青泪』,这件事你不必插手。反正我的手边还有很多比你更优秀的人选。」 「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接下来?」 镜中的科尔涅突然凑上前来。扭曲的面孔可能是愤怒的表现,也可能代表镜导术的效果即将消失。 「这种小事还需要我一一做出指示吗?既然『青泪』落入他人之手,除非你追回所有的债务,否则就不要给我回来!」 「……我明白了。」 蓝格的语气十分平淡,纯粹是工作上的应对。适时镜中的科尔涅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可别拖太久,否则你的心脏可是会被炸成碎片的。」 宛如女巫般的邪恶笑声之后,镜导术的效果消失,恢复原状的镜子映照出蓝格的身影。 严格说来,应该是赤裸着上半身、一脸疲惫的蓝格。 吹笛人的短剑在胸口留下的伤痕清晰可见。裂开的皮肤上方,依稀看得到金属制的板子。 蓝格伸手捣着伤口,指尖轻触胸口的金属板。 「这块板子救了我一命。」 吹笛人的短剑并不是被蓝格的力量挡下的,而是埋藏在皮肤下方的金属板。施以强化魔术的这块护具,拥有非常强大的防护力。 覆盖在心脏上方的这块板子,作用在于保护某件物品。 那就是埋藏在心脏之中的魔术具。 更精确的说法,金属板所保护的并不是魔术具,而是确保魔术具启动之后不会对周遭的人事物造成伤害。 降伏于巴典帕克军、成为俘虏的那一天。 为了杜绝脱逃、叛变甚至是反问的可能性,军方在蓝格心脏安装了这个魔术具。 小型的炸裂榴弹。 启动条件有两个。 第一个是有人按下了自巴典帕克军流出的启动开关。 另一个则是炸裂榴弹接收不到蓝格的心搏。 也就是说试图拆除炸裂榴弹、或者是蓝格的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炸裂榴弹就会从内部引爆,将蓝格的肉体烧成灰烬。 蓝格无法背叛宛如女巫的那个女人,只能对她唯命是从,像个奴隶似地替她效命。 蓝格不禁紧咬下唇。 凝视着镜中神情阴郁、面目可憎的男人。 胸前还有一道为了保护夏绿蒂而留下的伤痕。 凝视着胸口的伤痕,夏绿蒂的声音浮现脑海。 『特别赐予骑士的称号。为了我、也为了查帕尔提耶家的未来,希望你能够尽忠职守,维护主人以及自己的荣耀。』 没落贵族赐予的称号,到底有什么价值可言? 明知骑士的称号对自己毫无意义,蓝格的嘴角还是漾起一抹笑意。 「为了开创未来而努力吗……」 蓝格不禁想起恩师过去的教诲。 然而这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现在的蓝格没有享受自由的权利。他只能压抑自己的意志,从事人人避而远之的地下工阼。 蓝格是个奴隶。 过去的记忆、过去的罪孽。 他只是一个被囚禁在过去的悲惨奴隶。 蓝格捣着红肿的脸颊,回到自己的房间。虽然晋升为骑士,蓝格依然住在仆人房之中。 掏出怀表一看,已经接近黎明时分。 「真是折腾的一天……」 自言自语之后,他将随手将脱下的斗篷挂在椅子上。就着油灯的灯光照照镜子,赫然发现脸颊一片通红。 「差点又失去了意识……」 蓝格轻抚肿胀的脸颊,喃喃自语。夏绿蒂的剑术已经到达神人的境界,不过她的巴掌也是杀伤力相当强大的武器。 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蓝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必须立刻检查的要紧事。 于是蓝格解开衬衫的钮扣,随手将衬衫挂在斗篷上面。这时镜子的另一端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真是的,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蓝格面向镜子。只见镜中的画面逐渐摇晃,晃动到了一个程度之后突然停止,浮现出科尔涅的脸孔。 「咦,你回来啦?一直等不到你的例行报告呢,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 就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吗?可是内心虽然不悦,却也不好当场发作。 「……『青泪』被夺走了。严格说来应该是被夏绿蒂当成偿还借款的抵押品,主动交给名叫吹笛人的魔装械人。」 「什么……?」 满脸横肉的科尔涅睁大了几乎陷在肥肉之中的双眼。强忍着捣住耳朵的冲动,蓝格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有、有没有搞错?你居然眼睁睁地看着,青泪。落入他人之手?偿还借款的抵押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科尔涅咧开血盆大口、挥舞手中的烟管,毫不隐瞒内心的愤怒。 蓝格以平静的语气报告事情的来龙去脉。 「真是不敢相信!蓝格,我万万也想不到你居然这么没用!劝你最好先做好应有的心理准备!」 「应有的心理准备?」 蓝格努力保持冷静。 镜中的科尔涅气喘吁吁,紧捻的双拳更是微微颤抖。 「……没错。炸裂榴弹的开关在我的手上,你该不会忘了吧?」 经过先前歇斯底里地怒吼之后,科尔涅内心的怒气似乎获得了抒发。只见她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蓝格,彷佛是一只正在戏弄猎物的猫咪。 无从反驳的蓝格只能保持沉默,静待风暴的离去。 「也不想想看当初是谁收留你这个走投无路的战场士兵……也罢,带走『青泪』的家伙叫做吹笛人是吧?」 「是的。对方是一名女衔,似乎有庞大的组织在背后替他撑腰。」 「原来如此。唉,这次还真是吃了大亏,不过,能够从查帕尔提耶的宝库全身而退,也算是运气好了。」 恨恨地吐出一句之后,科尔涅背转过身子,似乎不想再见到蓝格。 一段时间之后,她吐出一个烟圈,冷冷地开口。 「我会安排其他人取回『青泪』,这件事你不必插手。反正我的手边还有很多比你更优秀的人选。」 「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接下来?」 镜中的科尔涅突然凑上前来。扭曲的面孔可能是愤怒的表现,也可能代表镜导术的效果即将消失。 「这种小事还需要我一一做出指示吗?既然『青泪』落入他人之手,除非你追回所有的债务,否则就不要给我回来!」 「……我明白了。」 蓝格的语气十分平淡,纯粹是工作上的应对。适时镜中的科尔涅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可别拖太久,否则你的心脏可是会被炸成碎片的。」 宛如女巫般的邪恶笑声之后,镜导术的效果消失,恢复原状的镜子映照出蓝格的身影。 严格说来,应该是赤裸着上半身、一脸疲惫的蓝格。 吹笛人的短剑在胸口留下的伤痕清晰可见。裂开的皮肤上方,依稀看得到金属制的板子。 蓝格伸手捣着伤口,指尖轻触胸口的金属板。 「这块板子救了我一命。」 吹笛人的短剑并不是被蓝格的力量挡下的,而是埋藏在皮肤下方的金属板。施以强化魔术的这块护具,拥有非常强大的防护力。 覆盖在心脏上方的这块板子,作用在于保护某件物品。 那就是埋藏在心脏之中的魔术具。 更精确的说法,金属板所保护的并不是魔术具,而是确保魔术具启动之后不会对周遭的人事物造成伤害。 降伏于巴典帕克军、成为俘虏的那一天。 为了杜绝脱逃、叛变甚至是反问的可能性,军方在蓝格心脏安装了这个魔术具。 小型的炸裂榴弹。 启动条件有两个。 第一个是有人按下了自巴典帕克军流出的启动开关。 另一个则是炸裂榴弹接收不到蓝格的心搏。 也就是说试图拆除炸裂榴弹、或者是蓝格的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炸裂榴弹就会从内部引爆,将蓝格的肉体烧成灰烬。 蓝格无法背叛宛如女巫的那个女人,只能对她唯命是从,像个奴隶似地替她效命。 蓝格不禁紧咬下唇。 凝视着镜中神情阴郁、面目可憎的男人。 胸前还有一道为了保护夏绿蒂而留下的伤痕。 凝视着胸口的伤痕,夏绿蒂的声音浮现脑海。 『特别赐予骑士的称号。为了我、也为了查帕尔提耶家的未来,希望你能够尽忠职守,维护主人以及自己的荣耀。』 没落贵族赐予的称号,到底有什么价值可言? 明知骑士的称号对自己毫无意义,蓝格的嘴角还是漾起一抹笑意。 「为了开创未来而努力吗……」 蓝格不禁想起恩师过去的教诲。 然而这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现在的蓝格没有享受自由的权利。他只能压抑自己的意志,从事人人避而远之的地下工阼。 蓝格是个奴隶。 过去的记忆、过去的罪孽。 他只是一个被囚禁在过去的悲惨奴隶。 蓝格捣着红肿的脸颊,回到自己的房间。虽然晋升为骑士,蓝格依然住在仆人房之中。 掏出怀表一看,已经接近黎明时分。 「真是折腾的一天……」 自言自语之后,他将随手将脱下的斗篷挂在椅子上。就着油灯的灯光照照镜子,赫然发现脸颊一片通红。 「差点又失去了意识……」 蓝格轻抚肿胀的脸颊,喃喃自语。夏绿蒂的剑术已经到达神人的境界,不过她的巴掌也是杀伤力相当强大的武器。 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蓝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必须立刻检查的要紧事。 于是蓝格解开衬衫的钮扣,随手将衬衫挂在斗篷上面。这时镜子的另一端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真是的,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蓝格面向镜子。只见镜中的画面逐渐摇晃,晃动到了一个程度之后突然停止,浮现出科尔涅的脸孔。 「咦,你回来啦?一直等不到你的例行报告呢,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 就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吗?可是内心虽然不悦,却也不好当场发作。 「……『青泪』被夺走了。严格说来应该是被夏绿蒂当成偿还借款的抵押品,主动交给名叫吹笛人的魔装械人。」 「什么……?」 满脸横肉的科尔涅睁大了几乎陷在肥肉之中的双眼。强忍着捣住耳朵的冲动,蓝格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有、有没有搞错?你居然眼睁睁地看着,青泪。落入他人之手?偿还借款的抵押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科尔涅咧开血盆大口、挥舞手中的烟管,毫不隐瞒内心的愤怒。 蓝格以平静的语气报告事情的来龙去脉。 「真是不敢相信!蓝格,我万万也想不到你居然这么没用!劝你最好先做好应有的心理准备!」 「应有的心理准备?」 蓝格努力保持冷静。 镜中的科尔涅气喘吁吁,紧捻的双拳更是微微颤抖。 「……没错。炸裂榴弹的开关在我的手上,你该不会忘了吧?」 经过先前歇斯底里地怒吼之后,科尔涅内心的怒气似乎获得了抒发。只见她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蓝格,彷佛是一只正在戏弄猎物的猫咪。 无从反驳的蓝格只能保持沉默,静待风暴的离去。 「也不想想看当初是谁收留你这个走投无路的战场士兵……也罢,带走『青泪』的家伙叫做吹笛人是吧?」 「是的。对方是一名女衔,似乎有庞大的组织在背后替他撑腰。」 「原来如此。唉,这次还真是吃了大亏,不过,能够从查帕尔提耶的宝库全身而退,也算是运气好了。」 恨恨地吐出一句之后,科尔涅背转过身子,似乎不想再见到蓝格。 一段时间之后,她吐出一个烟圈,冷冷地开口。 「我会安排其他人取回『青泪』,这件事你不必插手。反正我的手边还有很多比你更优秀的人选。」 「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接下来?」 镜中的科尔涅突然凑上前来。扭曲的面孔可能是愤怒的表现,也可能代表镜导术的效果即将消失。 「这种小事还需要我一一做出指示吗?既然『青泪』落入他人之手,除非你追回所有的债务,否则就不要给我回来!」 「……我明白了。」 蓝格的语气十分平淡,纯粹是工作上的应对。适时镜中的科尔涅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可别拖太久,否则你的心脏可是会被炸成碎片的。」 宛如女巫般的邪恶笑声之后,镜导术的效果消失,恢复原状的镜子映照出蓝格的身影。 严格说来,应该是赤裸着上半身、一脸疲惫的蓝格。 吹笛人的短剑在胸口留下的伤痕清晰可见。裂开的皮肤上方,依稀看得到金属制的板子。 蓝格伸手捣着伤口,指尖轻触胸口的金属板。 「这块板子救了我一命。」 吹笛人的短剑并不是被蓝格的力量挡下的,而是埋藏在皮肤下方的金属板。施以强化魔术的这块护具,拥有非常强大的防护力。 覆盖在心脏上方的这块板子,作用在于保护某件物品。 那就是埋藏在心脏之中的魔术具。 更精确的说法,金属板所保护的并不是魔术具,而是确保魔术具启动之后不会对周遭的人事物造成伤害。 降伏于巴典帕克军、成为俘虏的那一天。 为了杜绝脱逃、叛变甚至是反问的可能性,军方在蓝格心脏安装了这个魔术具。 小型的炸裂榴弹。 启动条件有两个。 第一个是有人按下了自巴典帕克军流出的启动开关。 另一个则是炸裂榴弹接收不到蓝格的心搏。 也就是说试图拆除炸裂榴弹、或者是蓝格的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炸裂榴弹就会从内部引爆,将蓝格的肉体烧成灰烬。 蓝格无法背叛宛如女巫的那个女人,只能对她唯命是从,像个奴隶似地替她效命。 蓝格不禁紧咬下唇。 凝视着镜中神情阴郁、面目可憎的男人。 胸前还有一道为了保护夏绿蒂而留下的伤痕。 凝视着胸口的伤痕,夏绿蒂的声音浮现脑海。 『特别赐予骑士的称号。为了我、也为了查帕尔提耶家的未来,希望你能够尽忠职守,维护主人以及自己的荣耀。』 没落贵族赐予的称号,到底有什么价值可言? 明知骑士的称号对自己毫无意义,蓝格的嘴角还是漾起一抹笑意。 「为了开创未来而努力吗……」 蓝格不禁想起恩师过去的教诲。 然而这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现在的蓝格没有享受自由的权利。他只能压抑自己的意志,从事人人避而远之的地下工阼。 蓝格是个奴隶。 过去的记忆、过去的罪孽。 他只是一个被囚禁在过去的悲惨奴隶。 蓝格捣着红肿的脸颊,回到自己的房间。虽然晋升为骑士,蓝格依然住在仆人房之中。 掏出怀表一看,已经接近黎明时分。 「真是折腾的一天……」 自言自语之后,他将随手将脱下的斗篷挂在椅子上。就着油灯的灯光照照镜子,赫然发现脸颊一片通红。 「差点又失去了意识……」 蓝格轻抚肿胀的脸颊,喃喃自语。夏绿蒂的剑术已经到达神人的境界,不过她的巴掌也是杀伤力相当强大的武器。 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蓝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必须立刻检查的要紧事。 于是蓝格解开衬衫的钮扣,随手将衬衫挂在斗篷上面。这时镜子的另一端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真是的,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蓝格面向镜子。只见镜中的画面逐渐摇晃,晃动到了一个程度之后突然停止,浮现出科尔涅的脸孔。 「咦,你回来啦?一直等不到你的例行报告呢,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 就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吗?可是内心虽然不悦,却也不好当场发作。 「……『青泪』被夺走了。严格说来应该是被夏绿蒂当成偿还借款的抵押品,主动交给名叫吹笛人的魔装械人。」 「什么……?」 满脸横肉的科尔涅睁大了几乎陷在肥肉之中的双眼。强忍着捣住耳朵的冲动,蓝格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有、有没有搞错?你居然眼睁睁地看着,青泪。落入他人之手?偿还借款的抵押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科尔涅咧开血盆大口、挥舞手中的烟管,毫不隐瞒内心的愤怒。 蓝格以平静的语气报告事情的来龙去脉。 「真是不敢相信!蓝格,我万万也想不到你居然这么没用!劝你最好先做好应有的心理准备!」 「应有的心理准备?」 蓝格努力保持冷静。 镜中的科尔涅气喘吁吁,紧捻的双拳更是微微颤抖。 「……没错。炸裂榴弹的开关在我的手上,你该不会忘了吧?」 经过先前歇斯底里地怒吼之后,科尔涅内心的怒气似乎获得了抒发。只见她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蓝格,彷佛是一只正在戏弄猎物的猫咪。 无从反驳的蓝格只能保持沉默,静待风暴的离去。 「也不想想看当初是谁收留你这个走投无路的战场士兵……也罢,带走『青泪』的家伙叫做吹笛人是吧?」 「是的。对方是一名女衔,似乎有庞大的组织在背后替他撑腰。」 「原来如此。唉,这次还真是吃了大亏,不过,能够从查帕尔提耶的宝库全身而退,也算是运气好了。」 恨恨地吐出一句之后,科尔涅背转过身子,似乎不想再见到蓝格。 一段时间之后,她吐出一个烟圈,冷冷地开口。 「我会安排其他人取回『青泪』,这件事你不必插手。反正我的手边还有很多比你更优秀的人选。」 「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接下来?」 镜中的科尔涅突然凑上前来。扭曲的面孔可能是愤怒的表现,也可能代表镜导术的效果即将消失。 「这种小事还需要我一一做出指示吗?既然『青泪』落入他人之手,除非你追回所有的债务,否则就不要给我回来!」 「……我明白了。」 蓝格的语气十分平淡,纯粹是工作上的应对。适时镜中的科尔涅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可别拖太久,否则你的心脏可是会被炸成碎片的。」 宛如女巫般的邪恶笑声之后,镜导术的效果消失,恢复原状的镜子映照出蓝格的身影。 严格说来,应该是赤裸着上半身、一脸疲惫的蓝格。 吹笛人的短剑在胸口留下的伤痕清晰可见。裂开的皮肤上方,依稀看得到金属制的板子。 蓝格伸手捣着伤口,指尖轻触胸口的金属板。 「这块板子救了我一命。」 吹笛人的短剑并不是被蓝格的力量挡下的,而是埋藏在皮肤下方的金属板。施以强化魔术的这块护具,拥有非常强大的防护力。 覆盖在心脏上方的这块板子,作用在于保护某件物品。 那就是埋藏在心脏之中的魔术具。 更精确的说法,金属板所保护的并不是魔术具,而是确保魔术具启动之后不会对周遭的人事物造成伤害。 降伏于巴典帕克军、成为俘虏的那一天。 为了杜绝脱逃、叛变甚至是反问的可能性,军方在蓝格心脏安装了这个魔术具。 小型的炸裂榴弹。 启动条件有两个。 第一个是有人按下了自巴典帕克军流出的启动开关。 另一个则是炸裂榴弹接收不到蓝格的心搏。 也就是说试图拆除炸裂榴弹、或者是蓝格的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炸裂榴弹就会从内部引爆,将蓝格的肉体烧成灰烬。 蓝格无法背叛宛如女巫的那个女人,只能对她唯命是从,像个奴隶似地替她效命。 蓝格不禁紧咬下唇。 凝视着镜中神情阴郁、面目可憎的男人。 胸前还有一道为了保护夏绿蒂而留下的伤痕。 凝视着胸口的伤痕,夏绿蒂的声音浮现脑海。 『特别赐予骑士的称号。为了我、也为了查帕尔提耶家的未来,希望你能够尽忠职守,维护主人以及自己的荣耀。』 没落贵族赐予的称号,到底有什么价值可言? 明知骑士的称号对自己毫无意义,蓝格的嘴角还是漾起一抹笑意。 「为了开创未来而努力吗……」 蓝格不禁想起恩师过去的教诲。 然而这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现在的蓝格没有享受自由的权利。他只能压抑自己的意志,从事人人避而远之的地下工阼。 蓝格是个奴隶。 过去的记忆、过去的罪孽。 他只是一个被囚禁在过去的悲惨奴隶。 蓝格捣着红肿的脸颊,回到自己的房间。虽然晋升为骑士,蓝格依然住在仆人房之中。 掏出怀表一看,已经接近黎明时分。 「真是折腾的一天……」 自言自语之后,他将随手将脱下的斗篷挂在椅子上。就着油灯的灯光照照镜子,赫然发现脸颊一片通红。 「差点又失去了意识……」 蓝格轻抚肿胀的脸颊,喃喃自语。夏绿蒂的剑术已经到达神人的境界,不过她的巴掌也是杀伤力相当强大的武器。 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蓝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必须立刻检查的要紧事。 于是蓝格解开衬衫的钮扣,随手将衬衫挂在斗篷上面。这时镜子的另一端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真是的,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蓝格面向镜子。只见镜中的画面逐渐摇晃,晃动到了一个程度之后突然停止,浮现出科尔涅的脸孔。 「咦,你回来啦?一直等不到你的例行报告呢,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 就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吗?可是内心虽然不悦,却也不好当场发作。 「……『青泪』被夺走了。严格说来应该是被夏绿蒂当成偿还借款的抵押品,主动交给名叫吹笛人的魔装械人。」 「什么……?」 满脸横肉的科尔涅睁大了几乎陷在肥肉之中的双眼。强忍着捣住耳朵的冲动,蓝格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有、有没有搞错?你居然眼睁睁地看着,青泪。落入他人之手?偿还借款的抵押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科尔涅咧开血盆大口、挥舞手中的烟管,毫不隐瞒内心的愤怒。 蓝格以平静的语气报告事情的来龙去脉。 「真是不敢相信!蓝格,我万万也想不到你居然这么没用!劝你最好先做好应有的心理准备!」 「应有的心理准备?」 蓝格努力保持冷静。 镜中的科尔涅气喘吁吁,紧捻的双拳更是微微颤抖。 「……没错。炸裂榴弹的开关在我的手上,你该不会忘了吧?」 经过先前歇斯底里地怒吼之后,科尔涅内心的怒气似乎获得了抒发。只见她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蓝格,彷佛是一只正在戏弄猎物的猫咪。 无从反驳的蓝格只能保持沉默,静待风暴的离去。 「也不想想看当初是谁收留你这个走投无路的战场士兵……也罢,带走『青泪』的家伙叫做吹笛人是吧?」 「是的。对方是一名女衔,似乎有庞大的组织在背后替他撑腰。」 「原来如此。唉,这次还真是吃了大亏,不过,能够从查帕尔提耶的宝库全身而退,也算是运气好了。」 恨恨地吐出一句之后,科尔涅背转过身子,似乎不想再见到蓝格。 一段时间之后,她吐出一个烟圈,冷冷地开口。 「我会安排其他人取回『青泪』,这件事你不必插手。反正我的手边还有很多比你更优秀的人选。」 「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接下来?」 镜中的科尔涅突然凑上前来。扭曲的面孔可能是愤怒的表现,也可能代表镜导术的效果即将消失。 「这种小事还需要我一一做出指示吗?既然『青泪』落入他人之手,除非你追回所有的债务,否则就不要给我回来!」 「……我明白了。」 蓝格的语气十分平淡,纯粹是工作上的应对。适时镜中的科尔涅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可别拖太久,否则你的心脏可是会被炸成碎片的。」 宛如女巫般的邪恶笑声之后,镜导术的效果消失,恢复原状的镜子映照出蓝格的身影。 严格说来,应该是赤裸着上半身、一脸疲惫的蓝格。 吹笛人的短剑在胸口留下的伤痕清晰可见。裂开的皮肤上方,依稀看得到金属制的板子。 蓝格伸手捣着伤口,指尖轻触胸口的金属板。 「这块板子救了我一命。」 吹笛人的短剑并不是被蓝格的力量挡下的,而是埋藏在皮肤下方的金属板。施以强化魔术的这块护具,拥有非常强大的防护力。 覆盖在心脏上方的这块板子,作用在于保护某件物品。 那就是埋藏在心脏之中的魔术具。 更精确的说法,金属板所保护的并不是魔术具,而是确保魔术具启动之后不会对周遭的人事物造成伤害。 降伏于巴典帕克军、成为俘虏的那一天。 为了杜绝脱逃、叛变甚至是反问的可能性,军方在蓝格心脏安装了这个魔术具。 小型的炸裂榴弹。 启动条件有两个。 第一个是有人按下了自巴典帕克军流出的启动开关。 另一个则是炸裂榴弹接收不到蓝格的心搏。 也就是说试图拆除炸裂榴弹、或者是蓝格的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炸裂榴弹就会从内部引爆,将蓝格的肉体烧成灰烬。 蓝格无法背叛宛如女巫的那个女人,只能对她唯命是从,像个奴隶似地替她效命。 蓝格不禁紧咬下唇。 凝视着镜中神情阴郁、面目可憎的男人。 胸前还有一道为了保护夏绿蒂而留下的伤痕。 凝视着胸口的伤痕,夏绿蒂的声音浮现脑海。 『特别赐予骑士的称号。为了我、也为了查帕尔提耶家的未来,希望你能够尽忠职守,维护主人以及自己的荣耀。』 没落贵族赐予的称号,到底有什么价值可言? 明知骑士的称号对自己毫无意义,蓝格的嘴角还是漾起一抹笑意。 「为了开创未来而努力吗……」 蓝格不禁想起恩师过去的教诲。 然而这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现在的蓝格没有享受自由的权利。他只能压抑自己的意志,从事人人避而远之的地下工阼。 蓝格是个奴隶。 过去的记忆、过去的罪孽。 他只是一个被囚禁在过去的悲惨奴隶。 蓝格捣着红肿的脸颊,回到自己的房间。虽然晋升为骑士,蓝格依然住在仆人房之中。 掏出怀表一看,已经接近黎明时分。 「真是折腾的一天……」 自言自语之后,他将随手将脱下的斗篷挂在椅子上。就着油灯的灯光照照镜子,赫然发现脸颊一片通红。 「差点又失去了意识……」 蓝格轻抚肿胀的脸颊,喃喃自语。夏绿蒂的剑术已经到达神人的境界,不过她的巴掌也是杀伤力相当强大的武器。 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蓝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必须立刻检查的要紧事。 于是蓝格解开衬衫的钮扣,随手将衬衫挂在斗篷上面。这时镜子的另一端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真是的,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蓝格面向镜子。只见镜中的画面逐渐摇晃,晃动到了一个程度之后突然停止,浮现出科尔涅的脸孔。 「咦,你回来啦?一直等不到你的例行报告呢,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 就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吗?可是内心虽然不悦,却也不好当场发作。 「……『青泪』被夺走了。严格说来应该是被夏绿蒂当成偿还借款的抵押品,主动交给名叫吹笛人的魔装械人。」 「什么……?」 满脸横肉的科尔涅睁大了几乎陷在肥肉之中的双眼。强忍着捣住耳朵的冲动,蓝格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有、有没有搞错?你居然眼睁睁地看着,青泪。落入他人之手?偿还借款的抵押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科尔涅咧开血盆大口、挥舞手中的烟管,毫不隐瞒内心的愤怒。 蓝格以平静的语气报告事情的来龙去脉。 「真是不敢相信!蓝格,我万万也想不到你居然这么没用!劝你最好先做好应有的心理准备!」 「应有的心理准备?」 蓝格努力保持冷静。 镜中的科尔涅气喘吁吁,紧捻的双拳更是微微颤抖。 「……没错。炸裂榴弹的开关在我的手上,你该不会忘了吧?」 经过先前歇斯底里地怒吼之后,科尔涅内心的怒气似乎获得了抒发。只见她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蓝格,彷佛是一只正在戏弄猎物的猫咪。 无从反驳的蓝格只能保持沉默,静待风暴的离去。 「也不想想看当初是谁收留你这个走投无路的战场士兵……也罢,带走『青泪』的家伙叫做吹笛人是吧?」 「是的。对方是一名女衔,似乎有庞大的组织在背后替他撑腰。」 「原来如此。唉,这次还真是吃了大亏,不过,能够从查帕尔提耶的宝库全身而退,也算是运气好了。」 恨恨地吐出一句之后,科尔涅背转过身子,似乎不想再见到蓝格。 一段时间之后,她吐出一个烟圈,冷冷地开口。 「我会安排其他人取回『青泪』,这件事你不必插手。反正我的手边还有很多比你更优秀的人选。」 「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接下来?」 镜中的科尔涅突然凑上前来。扭曲的面孔可能是愤怒的表现,也可能代表镜导术的效果即将消失。 「这种小事还需要我一一做出指示吗?既然『青泪』落入他人之手,除非你追回所有的债务,否则就不要给我回来!」 「……我明白了。」 蓝格的语气十分平淡,纯粹是工作上的应对。适时镜中的科尔涅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可别拖太久,否则你的心脏可是会被炸成碎片的。」 宛如女巫般的邪恶笑声之后,镜导术的效果消失,恢复原状的镜子映照出蓝格的身影。 严格说来,应该是赤裸着上半身、一脸疲惫的蓝格。 吹笛人的短剑在胸口留下的伤痕清晰可见。裂开的皮肤上方,依稀看得到金属制的板子。 蓝格伸手捣着伤口,指尖轻触胸口的金属板。 「这块板子救了我一命。」 吹笛人的短剑并不是被蓝格的力量挡下的,而是埋藏在皮肤下方的金属板。施以强化魔术的这块护具,拥有非常强大的防护力。 覆盖在心脏上方的这块板子,作用在于保护某件物品。 那就是埋藏在心脏之中的魔术具。 更精确的说法,金属板所保护的并不是魔术具,而是确保魔术具启动之后不会对周遭的人事物造成伤害。 降伏于巴典帕克军、成为俘虏的那一天。 为了杜绝脱逃、叛变甚至是反问的可能性,军方在蓝格心脏安装了这个魔术具。 小型的炸裂榴弹。 启动条件有两个。 第一个是有人按下了自巴典帕克军流出的启动开关。 另一个则是炸裂榴弹接收不到蓝格的心搏。 也就是说试图拆除炸裂榴弹、或者是蓝格的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炸裂榴弹就会从内部引爆,将蓝格的肉体烧成灰烬。 蓝格无法背叛宛如女巫的那个女人,只能对她唯命是从,像个奴隶似地替她效命。 蓝格不禁紧咬下唇。 凝视着镜中神情阴郁、面目可憎的男人。 胸前还有一道为了保护夏绿蒂而留下的伤痕。 凝视着胸口的伤痕,夏绿蒂的声音浮现脑海。 『特别赐予骑士的称号。为了我、也为了查帕尔提耶家的未来,希望你能够尽忠职守,维护主人以及自己的荣耀。』 没落贵族赐予的称号,到底有什么价值可言? 明知骑士的称号对自己毫无意义,蓝格的嘴角还是漾起一抹笑意。 「为了开创未来而努力吗……」 蓝格不禁想起恩师过去的教诲。 然而这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现在的蓝格没有享受自由的权利。他只能压抑自己的意志,从事人人避而远之的地下工阼。 蓝格是个奴隶。 过去的记忆、过去的罪孽。 他只是一个被囚禁在过去的悲惨奴隶。 蓝格捣着红肿的脸颊,回到自己的房间。虽然晋升为骑士,蓝格依然住在仆人房之中。 掏出怀表一看,已经接近黎明时分。 「真是折腾的一天……」 自言自语之后,他将随手将脱下的斗篷挂在椅子上。就着油灯的灯光照照镜子,赫然发现脸颊一片通红。 「差点又失去了意识……」 蓝格轻抚肿胀的脸颊,喃喃自语。夏绿蒂的剑术已经到达神人的境界,不过她的巴掌也是杀伤力相当强大的武器。 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蓝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必须立刻检查的要紧事。 于是蓝格解开衬衫的钮扣,随手将衬衫挂在斗篷上面。这时镜子的另一端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真是的,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蓝格面向镜子。只见镜中的画面逐渐摇晃,晃动到了一个程度之后突然停止,浮现出科尔涅的脸孔。 「咦,你回来啦?一直等不到你的例行报告呢,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 就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吗?可是内心虽然不悦,却也不好当场发作。 「……『青泪』被夺走了。严格说来应该是被夏绿蒂当成偿还借款的抵押品,主动交给名叫吹笛人的魔装械人。」 「什么……?」 满脸横肉的科尔涅睁大了几乎陷在肥肉之中的双眼。强忍着捣住耳朵的冲动,蓝格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有、有没有搞错?你居然眼睁睁地看着,青泪。落入他人之手?偿还借款的抵押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科尔涅咧开血盆大口、挥舞手中的烟管,毫不隐瞒内心的愤怒。 蓝格以平静的语气报告事情的来龙去脉。 「真是不敢相信!蓝格,我万万也想不到你居然这么没用!劝你最好先做好应有的心理准备!」 「应有的心理准备?」 蓝格努力保持冷静。 镜中的科尔涅气喘吁吁,紧捻的双拳更是微微颤抖。 「……没错。炸裂榴弹的开关在我的手上,你该不会忘了吧?」 经过先前歇斯底里地怒吼之后,科尔涅内心的怒气似乎获得了抒发。只见她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蓝格,彷佛是一只正在戏弄猎物的猫咪。 无从反驳的蓝格只能保持沉默,静待风暴的离去。 「也不想想看当初是谁收留你这个走投无路的战场士兵……也罢,带走『青泪』的家伙叫做吹笛人是吧?」 「是的。对方是一名女衔,似乎有庞大的组织在背后替他撑腰。」 「原来如此。唉,这次还真是吃了大亏,不过,能够从查帕尔提耶的宝库全身而退,也算是运气好了。」 恨恨地吐出一句之后,科尔涅背转过身子,似乎不想再见到蓝格。 一段时间之后,她吐出一个烟圈,冷冷地开口。 「我会安排其他人取回『青泪』,这件事你不必插手。反正我的手边还有很多比你更优秀的人选。」 「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接下来?」 镜中的科尔涅突然凑上前来。扭曲的面孔可能是愤怒的表现,也可能代表镜导术的效果即将消失。 「这种小事还需要我一一做出指示吗?既然『青泪』落入他人之手,除非你追回所有的债务,否则就不要给我回来!」 「……我明白了。」 蓝格的语气十分平淡,纯粹是工作上的应对。适时镜中的科尔涅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可别拖太久,否则你的心脏可是会被炸成碎片的。」 宛如女巫般的邪恶笑声之后,镜导术的效果消失,恢复原状的镜子映照出蓝格的身影。 严格说来,应该是赤裸着上半身、一脸疲惫的蓝格。 吹笛人的短剑在胸口留下的伤痕清晰可见。裂开的皮肤上方,依稀看得到金属制的板子。 蓝格伸手捣着伤口,指尖轻触胸口的金属板。 「这块板子救了我一命。」 吹笛人的短剑并不是被蓝格的力量挡下的,而是埋藏在皮肤下方的金属板。施以强化魔术的这块护具,拥有非常强大的防护力。 覆盖在心脏上方的这块板子,作用在于保护某件物品。 那就是埋藏在心脏之中的魔术具。 更精确的说法,金属板所保护的并不是魔术具,而是确保魔术具启动之后不会对周遭的人事物造成伤害。 降伏于巴典帕克军、成为俘虏的那一天。 为了杜绝脱逃、叛变甚至是反问的可能性,军方在蓝格心脏安装了这个魔术具。 小型的炸裂榴弹。 启动条件有两个。 第一个是有人按下了自巴典帕克军流出的启动开关。 另一个则是炸裂榴弹接收不到蓝格的心搏。 也就是说试图拆除炸裂榴弹、或者是蓝格的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炸裂榴弹就会从内部引爆,将蓝格的肉体烧成灰烬。 蓝格无法背叛宛如女巫的那个女人,只能对她唯命是从,像个奴隶似地替她效命。 蓝格不禁紧咬下唇。 凝视着镜中神情阴郁、面目可憎的男人。 胸前还有一道为了保护夏绿蒂而留下的伤痕。 凝视着胸口的伤痕,夏绿蒂的声音浮现脑海。 『特别赐予骑士的称号。为了我、也为了查帕尔提耶家的未来,希望你能够尽忠职守,维护主人以及自己的荣耀。』 没落贵族赐予的称号,到底有什么价值可言? 明知骑士的称号对自己毫无意义,蓝格的嘴角还是漾起一抹笑意。 「为了开创未来而努力吗……」 蓝格不禁想起恩师过去的教诲。 然而这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现在的蓝格没有享受自由的权利。他只能压抑自己的意志,从事人人避而远之的地下工阼。 蓝格是个奴隶。 过去的记忆、过去的罪孽。 他只是一个被囚禁在过去的悲惨奴隶。 蓝格捣着红肿的脸颊,回到自己的房间。虽然晋升为骑士,蓝格依然住在仆人房之中。 掏出怀表一看,已经接近黎明时分。 「真是折腾的一天……」 自言自语之后,他将随手将脱下的斗篷挂在椅子上。就着油灯的灯光照照镜子,赫然发现脸颊一片通红。 「差点又失去了意识……」 蓝格轻抚肿胀的脸颊,喃喃自语。夏绿蒂的剑术已经到达神人的境界,不过她的巴掌也是杀伤力相当强大的武器。 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蓝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必须立刻检查的要紧事。 于是蓝格解开衬衫的钮扣,随手将衬衫挂在斗篷上面。这时镜子的另一端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真是的,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蓝格面向镜子。只见镜中的画面逐渐摇晃,晃动到了一个程度之后突然停止,浮现出科尔涅的脸孔。 「咦,你回来啦?一直等不到你的例行报告呢,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 就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吗?可是内心虽然不悦,却也不好当场发作。 「……『青泪』被夺走了。严格说来应该是被夏绿蒂当成偿还借款的抵押品,主动交给名叫吹笛人的魔装械人。」 「什么……?」 满脸横肉的科尔涅睁大了几乎陷在肥肉之中的双眼。强忍着捣住耳朵的冲动,蓝格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有、有没有搞错?你居然眼睁睁地看着,青泪。落入他人之手?偿还借款的抵押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科尔涅咧开血盆大口、挥舞手中的烟管,毫不隐瞒内心的愤怒。 蓝格以平静的语气报告事情的来龙去脉。 「真是不敢相信!蓝格,我万万也想不到你居然这么没用!劝你最好先做好应有的心理准备!」 「应有的心理准备?」 蓝格努力保持冷静。 镜中的科尔涅气喘吁吁,紧捻的双拳更是微微颤抖。 「……没错。炸裂榴弹的开关在我的手上,你该不会忘了吧?」 经过先前歇斯底里地怒吼之后,科尔涅内心的怒气似乎获得了抒发。只见她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蓝格,彷佛是一只正在戏弄猎物的猫咪。 无从反驳的蓝格只能保持沉默,静待风暴的离去。 「也不想想看当初是谁收留你这个走投无路的战场士兵……也罢,带走『青泪』的家伙叫做吹笛人是吧?」 「是的。对方是一名女衔,似乎有庞大的组织在背后替他撑腰。」 「原来如此。唉,这次还真是吃了大亏,不过,能够从查帕尔提耶的宝库全身而退,也算是运气好了。」 恨恨地吐出一句之后,科尔涅背转过身子,似乎不想再见到蓝格。 一段时间之后,她吐出一个烟圈,冷冷地开口。 「我会安排其他人取回『青泪』,这件事你不必插手。反正我的手边还有很多比你更优秀的人选。」 「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接下来?」 镜中的科尔涅突然凑上前来。扭曲的面孔可能是愤怒的表现,也可能代表镜导术的效果即将消失。 「这种小事还需要我一一做出指示吗?既然『青泪』落入他人之手,除非你追回所有的债务,否则就不要给我回来!」 「……我明白了。」 蓝格的语气十分平淡,纯粹是工作上的应对。适时镜中的科尔涅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可别拖太久,否则你的心脏可是会被炸成碎片的。」 宛如女巫般的邪恶笑声之后,镜导术的效果消失,恢复原状的镜子映照出蓝格的身影。 严格说来,应该是赤裸着上半身、一脸疲惫的蓝格。 吹笛人的短剑在胸口留下的伤痕清晰可见。裂开的皮肤上方,依稀看得到金属制的板子。 蓝格伸手捣着伤口,指尖轻触胸口的金属板。 「这块板子救了我一命。」 吹笛人的短剑并不是被蓝格的力量挡下的,而是埋藏在皮肤下方的金属板。施以强化魔术的这块护具,拥有非常强大的防护力。 覆盖在心脏上方的这块板子,作用在于保护某件物品。 那就是埋藏在心脏之中的魔术具。 更精确的说法,金属板所保护的并不是魔术具,而是确保魔术具启动之后不会对周遭的人事物造成伤害。 降伏于巴典帕克军、成为俘虏的那一天。 为了杜绝脱逃、叛变甚至是反问的可能性,军方在蓝格心脏安装了这个魔术具。 小型的炸裂榴弹。 启动条件有两个。 第一个是有人按下了自巴典帕克军流出的启动开关。 另一个则是炸裂榴弹接收不到蓝格的心搏。 也就是说试图拆除炸裂榴弹、或者是蓝格的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炸裂榴弹就会从内部引爆,将蓝格的肉体烧成灰烬。 蓝格无法背叛宛如女巫的那个女人,只能对她唯命是从,像个奴隶似地替她效命。 蓝格不禁紧咬下唇。 凝视着镜中神情阴郁、面目可憎的男人。 胸前还有一道为了保护夏绿蒂而留下的伤痕。 凝视着胸口的伤痕,夏绿蒂的声音浮现脑海。 『特别赐予骑士的称号。为了我、也为了查帕尔提耶家的未来,希望你能够尽忠职守,维护主人以及自己的荣耀。』 没落贵族赐予的称号,到底有什么价值可言? 明知骑士的称号对自己毫无意义,蓝格的嘴角还是漾起一抹笑意。 「为了开创未来而努力吗……」 蓝格不禁想起恩师过去的教诲。 然而这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现在的蓝格没有享受自由的权利。他只能压抑自己的意志,从事人人避而远之的地下工阼。 蓝格是个奴隶。 过去的记忆、过去的罪孽。 他只是一个被囚禁在过去的悲惨奴隶。 蓝格捣着红肿的脸颊,回到自己的房间。虽然晋升为骑士,蓝格依然住在仆人房之中。 掏出怀表一看,已经接近黎明时分。 「真是折腾的一天……」 自言自语之后,他将随手将脱下的斗篷挂在椅子上。就着油灯的灯光照照镜子,赫然发现脸颊一片通红。 「差点又失去了意识……」 蓝格轻抚肿胀的脸颊,喃喃自语。夏绿蒂的剑术已经到达神人的境界,不过她的巴掌也是杀伤力相当强大的武器。 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蓝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必须立刻检查的要紧事。 于是蓝格解开衬衫的钮扣,随手将衬衫挂在斗篷上面。这时镜子的另一端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真是的,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蓝格面向镜子。只见镜中的画面逐渐摇晃,晃动到了一个程度之后突然停止,浮现出科尔涅的脸孔。 「咦,你回来啦?一直等不到你的例行报告呢,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 就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吗?可是内心虽然不悦,却也不好当场发作。 「……『青泪』被夺走了。严格说来应该是被夏绿蒂当成偿还借款的抵押品,主动交给名叫吹笛人的魔装械人。」 「什么……?」 满脸横肉的科尔涅睁大了几乎陷在肥肉之中的双眼。强忍着捣住耳朵的冲动,蓝格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有、有没有搞错?你居然眼睁睁地看着,青泪。落入他人之手?偿还借款的抵押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科尔涅咧开血盆大口、挥舞手中的烟管,毫不隐瞒内心的愤怒。 蓝格以平静的语气报告事情的来龙去脉。 「真是不敢相信!蓝格,我万万也想不到你居然这么没用!劝你最好先做好应有的心理准备!」 「应有的心理准备?」 蓝格努力保持冷静。 镜中的科尔涅气喘吁吁,紧捻的双拳更是微微颤抖。 「……没错。炸裂榴弹的开关在我的手上,你该不会忘了吧?」 经过先前歇斯底里地怒吼之后,科尔涅内心的怒气似乎获得了抒发。只见她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蓝格,彷佛是一只正在戏弄猎物的猫咪。 无从反驳的蓝格只能保持沉默,静待风暴的离去。 「也不想想看当初是谁收留你这个走投无路的战场士兵……也罢,带走『青泪』的家伙叫做吹笛人是吧?」 「是的。对方是一名女衔,似乎有庞大的组织在背后替他撑腰。」 「原来如此。唉,这次还真是吃了大亏,不过,能够从查帕尔提耶的宝库全身而退,也算是运气好了。」 恨恨地吐出一句之后,科尔涅背转过身子,似乎不想再见到蓝格。 一段时间之后,她吐出一个烟圈,冷冷地开口。 「我会安排其他人取回『青泪』,这件事你不必插手。反正我的手边还有很多比你更优秀的人选。」 「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接下来?」 镜中的科尔涅突然凑上前来。扭曲的面孔可能是愤怒的表现,也可能代表镜导术的效果即将消失。 「这种小事还需要我一一做出指示吗?既然『青泪』落入他人之手,除非你追回所有的债务,否则就不要给我回来!」 「……我明白了。」 蓝格的语气十分平淡,纯粹是工作上的应对。适时镜中的科尔涅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可别拖太久,否则你的心脏可是会被炸成碎片的。」 宛如女巫般的邪恶笑声之后,镜导术的效果消失,恢复原状的镜子映照出蓝格的身影。 严格说来,应该是赤裸着上半身、一脸疲惫的蓝格。 吹笛人的短剑在胸口留下的伤痕清晰可见。裂开的皮肤上方,依稀看得到金属制的板子。 蓝格伸手捣着伤口,指尖轻触胸口的金属板。 「这块板子救了我一命。」 吹笛人的短剑并不是被蓝格的力量挡下的,而是埋藏在皮肤下方的金属板。施以强化魔术的这块护具,拥有非常强大的防护力。 覆盖在心脏上方的这块板子,作用在于保护某件物品。 那就是埋藏在心脏之中的魔术具。 更精确的说法,金属板所保护的并不是魔术具,而是确保魔术具启动之后不会对周遭的人事物造成伤害。 降伏于巴典帕克军、成为俘虏的那一天。 为了杜绝脱逃、叛变甚至是反问的可能性,军方在蓝格心脏安装了这个魔术具。 小型的炸裂榴弹。 启动条件有两个。 第一个是有人按下了自巴典帕克军流出的启动开关。 另一个则是炸裂榴弹接收不到蓝格的心搏。 也就是说试图拆除炸裂榴弹、或者是蓝格的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炸裂榴弹就会从内部引爆,将蓝格的肉体烧成灰烬。 蓝格无法背叛宛如女巫的那个女人,只能对她唯命是从,像个奴隶似地替她效命。 蓝格不禁紧咬下唇。 凝视着镜中神情阴郁、面目可憎的男人。 胸前还有一道为了保护夏绿蒂而留下的伤痕。 凝视着胸口的伤痕,夏绿蒂的声音浮现脑海。 『特别赐予骑士的称号。为了我、也为了查帕尔提耶家的未来,希望你能够尽忠职守,维护主人以及自己的荣耀。』 没落贵族赐予的称号,到底有什么价值可言? 明知骑士的称号对自己毫无意义,蓝格的嘴角还是漾起一抹笑意。 「为了开创未来而努力吗……」 蓝格不禁想起恩师过去的教诲。 然而这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现在的蓝格没有享受自由的权利。他只能压抑自己的意志,从事人人避而远之的地下工阼。 蓝格是个奴隶。 过去的记忆、过去的罪孽。 他只是一个被囚禁在过去的悲惨奴隶。 后记 大家好,我是tamami。这是我第一次登上mf文库j的舞台。 如同过去的经验,这次的工作也是在一开头就过上了难题。 这次的工作内容,就是以原作丘野先生所提供的设定以及剧情大纲为蓝本,创作出一本小说。然而光是剧情大纲就相当于本书1/3左右的份量,真的能够浓缩成一本完整的小说吗?我不禁感到头晕目眩。 实际着手之后,我开始担心人物的描写会不会偏离原始设定,剧情的安排会不会与原作产生出入,内心着实忐忑不安。 而且写了好一大段之后,女主角夏绿蒂依然不见人影,一直要等到三十几页的时候才会登场。需不需要先跟对方知会一声呢?不过开头的世界观陈述也是很重要的,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左思右想之后,我针对开头的部分做了多次的修改,请丘野先生检视人物设定和文体风格,直到第四稿的时候才顺利过关。至于正式执笔,已经是四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不过接下来真的是一切顺利。大方向确定之后,创作起来就显得轻松无比。 委托丘野先生检视完成的原稿之后,丘野先生在开头的部分添加了夏绿蒂不为人知的过去。大概是mf文库j的编辑希望女主角早点出现,提出了这个建议,丘野先生才替我补足了这个部分。直接跟我说一声不就好了吗? 这次承蒙丘野塔也先生看得起,主动询问我愿不愿意承接这个由兔冢老师担纲插画的工作,内心除了感谢还是感谢。之后我主动提及后记的内容,询问是否能做出部分的爆料,对方也笑着表示同意,果然是个好人。 担纲插画的兔冢老师所描绘的夏绿蒂,果然是个天真可爱又蛮横泼辣的贵族少女,在我替人物塑型的时候提供了许多宝贵的参考意见,封面折口的自画像更是可爱到不行呢。 感谢media factry提供这个机会,让我得以抢在其他人的面前第一个踏进查帕尔提耶天球,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 当然,更要感谢支持本书的所有读者。 在此特别献上最大限度的感谢之意。 各位对本书的喜爱,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二〇一〇年  十二月  温暖的某个晚上 tamami 后记2 大家好,我是兔冢!mf文库j的工作已经是驾轻就熟,电玩品牌mana的出书计划倒还真的是第一次参加,感觉十分新鲜。 特装版media mi也是一话小说、二话游戏的特殊安排,因此刚接触mana的企划时虽然有些疑惑,倒也不是完全无法理解。不知道各位是否已经入手了呢? 夏绿蒂以及其他角色的人物设定大概是始于今年2月的时候,如今漫长的夏天过去、短暂的秋天结束,一晃眼就过了一年的时间(今年真的没有过年的气氛,感觉还是秋高气爽的10月天)。 夏绿蒂的造型乍看之下虽然简单,不过又是王冠、又是长剑,还加上蕾丝缎带来搅局,画起来可是格外的耗费精神与时间(汗)。不过也因为如此,成品的视觉感可说是相当不错,这样子应该不算是老王卖瓜吧(笑)。 着手设定之初,只掌握了大略的印象,后来在tamami(后记已经拜读过了,感谢您喜欢在下的自画像!)的剧本分镜所提供的回髋之下,才终于创造出符合原作设定与剧情需要的人物。 除了主要角色之外,我也很喜欢大反派「吹笛人」的设定。创作这种这种宛如鬼魅一般的人物格外的有趣。另外在内页插画遭到冷落、却在人物介绍之前就翩然登场的诺娃的服装以及造型也很不错,巴妮拉的角色画起来也很愉快。 在此待别建议入手通常版的读者一定要人手特装版!(笑)声优的精湛演出赋予游戏角色更鲜活的生命,一定会带给大家全新的感受。身为一个人物设定,这也是令人期待的地方,不过蓝格竟然是男子气概十足的声音,着实颠覆了我的印象(笑)。 大家好,我是tamami。这是我第一次登上mf文库j的舞台。 如同过去的经验,这次的工作也是在一开头就过上了难题。 这次的工作内容,就是以原作丘野先生所提供的设定以及剧情大纲为蓝本,创作出一本小说。然而光是剧情大纲就相当于本书1/3左右的份量,真的能够浓缩成一本完整的小说吗?我不禁感到头晕目眩。 实际着手之后,我开始担心人物的描写会不会偏离原始设定,剧情的安排会不会与原作产生出入,内心着实忐忑不安。 而且写了好一大段之后,女主角夏绿蒂依然不见人影,一直要等到三十几页的时候才会登场。需不需要先跟对方知会一声呢?不过开头的世界观陈述也是很重要的,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左思右想之后,我针对开头的部分做了多次的修改,请丘野先生检视人物设定和文体风格,直到第四稿的时候才顺利过关。至于正式执笔,已经是四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不过接下来真的是一切顺利。大方向确定之后,创作起来就显得轻松无比。 委托丘野先生检视完成的原稿之后,丘野先生在开头的部分添加了夏绿蒂不为人知的过去。大概是mf文库j的编辑希望女主角早点出现,提出了这个建议,丘野先生才替我补足了这个部分。直接跟我说一声不就好了吗? 这次承蒙丘野塔也先生看得起,主动询问我愿不愿意承接这个由兔冢老师担纲插画的工作,内心除了感谢还是感谢。之后我主动提及后记的内容,询问是否能做出部分的爆料,对方也笑着表示同意,果然是个好人。 担纲插画的兔冢老师所描绘的夏绿蒂,果然是个天真可爱又蛮横泼辣的贵族少女,在我替人物塑型的时候提供了许多宝贵的参考意见,封面折口的自画像更是可爱到不行呢。 感谢media factry提供这个机会,让我得以抢在其他人的面前第一个踏进查帕尔提耶天球,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 当然,更要感谢支持本书的所有读者。 在此特别献上最大限度的感谢之意。 各位对本书的喜爱,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二〇一〇年  十二月  温暖的某个晚上 tamami 后记2 大家好,我是兔冢!mf文库j的工作已经是驾轻就熟,电玩品牌mana的出书计划倒还真的是第一次参加,感觉十分新鲜。 特装版media mi也是一话小说、二话游戏的特殊安排,因此刚接触mana的企划时虽然有些疑惑,倒也不是完全无法理解。不知道各位是否已经入手了呢? 夏绿蒂以及其他角色的人物设定大概是始于今年2月的时候,如今漫长的夏天过去、短暂的秋天结束,一晃眼就过了一年的时间(今年真的没有过年的气氛,感觉还是秋高气爽的10月天)。 夏绿蒂的造型乍看之下虽然简单,不过又是王冠、又是长剑,还加上蕾丝缎带来搅局,画起来可是格外的耗费精神与时间(汗)。不过也因为如此,成品的视觉感可说是相当不错,这样子应该不算是老王卖瓜吧(笑)。 着手设定之初,只掌握了大略的印象,后来在tamami(后记已经拜读过了,感谢您喜欢在下的自画像!)的剧本分镜所提供的回髋之下,才终于创造出符合原作设定与剧情需要的人物。 除了主要角色之外,我也很喜欢大反派「吹笛人」的设定。创作这种这种宛如鬼魅一般的人物格外的有趣。另外在内页插画遭到冷落、却在人物介绍之前就翩然登场的诺娃的服装以及造型也很不错,巴妮拉的角色画起来也很愉快。 在此待别建议入手通常版的读者一定要人手特装版!(笑)声优的精湛演出赋予游戏角色更鲜活的生命,一定会带给大家全新的感受。身为一个人物设定,这也是令人期待的地方,不过蓝格竟然是男子气概十足的声音,着实颠覆了我的印象(笑)。 大家好,我是tamami。这是我第一次登上mf文库j的舞台。 如同过去的经验,这次的工作也是在一开头就过上了难题。 这次的工作内容,就是以原作丘野先生所提供的设定以及剧情大纲为蓝本,创作出一本小说。然而光是剧情大纲就相当于本书1/3左右的份量,真的能够浓缩成一本完整的小说吗?我不禁感到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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