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能者九条凑》 第一话「嫉」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序章 这座被称为「世外之森」的禁地,就位在城镇的中心。 即使翻遍这座城市的相关史料,也无法确定此处是从何时开始禁止出入,只知道当地居民多年以来一直忠实遵守着这项规则。 世外之森并不大,大约就像个一百多公尺见方的公园,但是林木高耸、枝叶繁茂,有如一座小小的森林。若不踏入其中,几乎无法看见林中的景象。 相传在森林正中央有一株被称为阴阳界的神木,但连当地居民都不曾有人亲眼看过。即使只要走短短五十公尺就能看到了,却不曾有人去尝试,世外之森就是这样的地方。 「咦,原来真的就在市中心喔?」 说出这句话的,是一群年约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当中之一。在这已过了午夜十二点的深夜里,除了他们之外,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 「你们不觉得这跟千叶八幡的不知森(注1)很像吗?神秘失踪的传闻也很像。」 「神秘失踪啊?那不就是最常用来唬人让别人不敢靠近的老招吗?」 几名男学生站在禁地前大声嬉闹,相机的闪光灯闪个不停。 「好~!那么现在我们明神研,也就是明山大学神秘学研究社,就开始实地研究吧。」 他们只顾着嬉闹,未曾留意到周围几乎听不见一丝声响。虽说这城镇不大,但市中心总不免会有车声传来,但这里却听不到半点声响,连虫鸣声都没有。 「看起来可以从这违进去。」 世外之森在层层围绕住的栅栏后方设了出入口,这群年轻人爬过栅栏,边嬉笑边跨过链条,踏入林子里。 一进到当中,立刻能发现气氛与外面截然不同,给人彷佛要被四周高耸树木压垮似的氛围,茂密的枝叶更是完全遮蔽了星空。 由于光线透不进来,让人觉得夜色更加深沉。要是没有手电筒,恐怕会连路都走不好。 「这里实在很有气氛啊。」 众人虽然被这种气氛震慑住,但仍然满心期待地朝深处走。走了二十公尺左右,他们发现了一样奇特的事物。是两棵巨大的树。 注1:八幡的不知森(八幡の薮知らず),位于千叶县市川市八幡的一处林地,自古以来就是禁地,以常出现神秘失踪事件闻名,传说踏入此林后,即无法离开。 「不觉得这树很赞吗?」 两棵大树树干呈弯曲状,在七、八公尺的高度处开始像蛇似地相互交缠,看上去就像一座巨大的拱门。 「这是怎么弄出来的?这里又不是冰天雪地,只靠自然生长应该不会长成这样吧?」 树干有抗重力作用,会朝与重力相反的方向生长,正常情形下不可能长到一半却九十度地往水平方向弯曲。 「大概是套上模子来改变生长方向吧?就像盆栽那样,只是不知道这样得花上几十年。」 「应该是吧!神社里就常常可以看到很多奇形怪状的松树。只是因为生长了几百年,看起来也就比较自然。」 「不过这玩意拍成照片看起来超赞的。你们看。放上部落格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留言?」 众人互相展示着相机上小小液晶萤幕里的照片,聊得十分热络,其中一人更是大步走到大树前面。 「说是禁地,但绑的注连绳(注2)却是全新的。结果还不都搞这套?」 两棵大树之间绑着一条注连绳,高度大约在人的腰际。 如他所说的,这条注连绳上找不到半点明显脏污,干净得说是全新的也不会让人怀疑。绳上所绑的纸垂也洁白无瑕,怎么看都不像饱受日晒雨淋的纸。绳子上还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看不出是文字还是符号的记号。 「啊,所以这就是阳间跟阴间的界线吧。也就是说那些神秘失踪的人,全都是过了这道树门才消失的罗?」 「注连绳有这种涵义喔?我还以为只是装饰。」 「你们几个在这里做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喝斥。 众人转过身去,看见的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她纤细的身躯上,穿着由红白二色所组成的巫女服装,即使在夜晚也极为醒目。一束从侧面垂到身前的长发在风中飘动。稚气未脱的脸上柳眉倒竖,愤怒的情绪表露无遗。 「不可以乱碰!」 但众人根本不把她的怒气放在心上,反而因为深夜中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遇见神秘少女而亢奋起来,喧闹得更大声了。 「超赞的啦,这不是巫女吗?该不会是这里的人吧?」 注2:注连绳是一种用稻草织成的绳子,为神道教中用以洁净的咒具。 「你好可爱喔。你几岁?叫什么名字?」 整群人围到少女身旁,视线毫不客气地扫遍她全身上下。 「我叫山神沙耶。这里是禁地,不能随意进入。趁沉睡于此处的荒魂苏醒之前赶快离开。」 这名少女报上自己的名字后就朝出口一指,但众人显然根本不打算离开。 「荒魂?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啊?」 「你自己不就进来了?」 「巫女小姐,你是正职的巫女吗?穿这样不冷吗?还是说,你是特种服务业,来这里拉客呢?是的话,我也可以考虑现在就去你们店里光顾喔?」 这群年轻人听到沙耶口中说出的陌生词汇,不但不予理会,还拿她来说笑,让沙耶气得咬紧牙关。 「欸,这是什么?」 一名年轻人注意到沙耶背上有一根很长的棒状物体,原来是一张长达一公尺以上的弓。沙耶一拿起弓,全身立刻像脊椎打了钢筋似地毅然挺直。 「你们没听过梓弓吗?这是用来镇抚荒魂的法器。」 「这又没有箭,要怎么镇啊?如果是破魔箭,不是应该刚好相反吗?」 「梓弓本来就没有箭好不好?是像弹吉他那样拨弦。」 一名具有相关知识的年轻人对其他人讲解。 此时,沙耶似乎注意到了异状,视线转向这群年轻人背后的阴阳界大树。她的侧脸表情僵硬,握弓的手上灌注了力道。 「对了对了,巫女小姐,这里的神秘失踪事件不是很出名吗?那我就来试试看吧。」 其中一人朝着注连绳跑去,每个人都看出了他想做什么。这群人之前一直在胡闹,现在却一个个吞着口水,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沙耶连忙跑过去想拉住他,但距离已经太远,实在追不上。 「唉哟。」 年轻人一路跑过去,想跳过注连绳,脚却被绳子一绊,跌跌撞撞地一脚踏在注连绳后方的地面。其他社员原本都十分担心,到这时才松了一口气。 「糟糕,被我扯下来了。对了,我们要不要干脆就拿这注连绳当这次的纪念品啊?加进我们社办的收藏里吧。反正都弄断了,我们至少有义务要好好拿来使用吧。」 年轻人口中说着强词夺理的话语,同时伸手拉住另一棵大树上的注连绳,想强行扯下绳子。沙耶连忙阻止。 「住手!」 沙耶一把抢过他手上的注连绳,却因力道过猛,让原本还绑在另一棵树上的绳子也松脱了。 「原来你愿意帮我们社团增加收藏啊?」 除了沙耶以外的每个人都笑了。沙耶脸色铁青,茫然地看着松脱的注连绳,然后随即朝着这群还在发笑的年轻人大喊: 「快跑!赶快离开这里!快……」 她只喊到一半就住了口。注连绳表面的文字开始蠢蠢欲动,旋即像有了生命似地开始移动,一路移到沙耶握着注连绳的手上。 文字像虫子似地爬上沙耶的皮肤。这条绳子本来看来像全新的一样,但当绳子上的文字一消失,就立刻在沙耶手上腐朽,碎成粉末落到地上,简直像在看快速播放的影片一般。 「怎么会这样……」 一道光照射在瘫坐在地的沙耶脸上。两棵大树之间的空间出现一道垂直的光芒,这道光慢慢往左右展开,有如一道对开的隐形大门缓缓开启。 「啊、啊啊……」 每个人都因眼前的景象而说不出话来。两棵交缠的大树之间有着一个发出强光的空间,在那之中有个物体在蠢动着,但撕裂黑夜的强光实在太强烈,让人睁不开眼。 与强烈得刺眼的光芒相反,四周瞬间笼罩于一阵令人作呕的臭气之中。 「呜!」 沙耶的手上不知何时握着一枝先前根本不存在的黑箭。她弯弓搭箭,瞄准这道强光洪流。 接着使出从她娇小的个子和细瘦的手臂中难以想像的过人力道拉满了弓。 光变得更强了,臭气也变得更浓,让人连呼吸都有困难。 这群明山大学神秘学研究社的社员连叫声都发不出来,就这么被强光所吞没。 沙耶放开拉满的弓弦,一箭笔直射向这团光的中心。 1 这天早上,大仓市传出各式各样的警笛声。 警车与救护车聚集在位于市中心的世外之森周围,无数民众在远处惶惶不安地围观。 「这边!还有救。」 救护人员边说边跑过来用担架搬走伤患。只见一条手臂从担架垂下,鲜血一滴滴落在地面。 伤患的母亲在警方拉起的黄色封锁线外侧哭喊,但警察严密封锁现场,让她不得其门而入。 围观的民众前方只有一条柏油路,路面有着一道被深深挖起的痕迹。外翻的柏油路下露出土壤,有些地方甚至因为水管被挖破而积水。 翻覆的车辆、压扁的卡车、扯断的护栏、瓦解的围墙,市街所受到的破坏简直像是遭到轰炸一般。 在这般情景前,还可以看到电视台的摄影机与记者。 「这是今天早上发生意外的大仓市现场。各位观众可以看到现场还是一片混乱,目前还不确定伤亡情形。警方与消防局部还无法确定为什么只有一条道路被破坏长达一百公尺,龙卷风、恐怖行动、地盘下陷等各种原因都有人猜测,附近的居民……」 这时有一群奇特的人物钻过记者与电视台摄影机的死角,朝世外之森前进。这群人以一名身穿巫女服装、年约二十岁后半的女性为中心,在人潮之中护住该女性的男子们则穿着淡蓝色的服装,由此可以看出他们多为辅佐宫司的祢宜或权祢宜。(注3) 表情僵硬的巫女一来到世外之森,站在入口的警察立刻上前拦阻。 「这里禁止通行,请各位回去。」 这名警察固然对这群人奇妙的装扮觉得讶异,但并未忘记自己的职责。然而当站在正中央的巫女服女子拿出一份文件,警察的态度立刻有了改变。 「我是御荫神道派来的水谷理彩子,已经得到授权。」 「对、对不起,请通行。」 自称水谷理彩子的女性轻轻点头,从警察身旁走过。她之所以加快脚步,相信与她侧脸上显露出的焦急神色不无关联。 「果然……」 理彩子一来到被称为阴阳界的两棵大树前,就以沙哑的嗓音喃喃自语着。 不只是林子外的道路,从世外之森入口到林子中央两棵大树之间的地面上,同样也有一条被笔直挖凿过的痕迹。但地面上的破坏痕迹却恰好停在大树的前方,或许应该想成是大树附近散发的一股未知力量所造成。 四周的地面上有着血痕,几名警察在现场进行监识。地上好几个地方都用白色粉笔画线圈住,但有的只有上半身,有的只有脚的形状,几乎全都有所缺损。 「无口大人,我们查出受害者的详细资料了。」 刚才去找警察询问情报的一名神官向理彩子报告。 「看来除了派来的神官以外,还有其他受害者。」 「所以是有御荫以外的闲杂人等跑进来了?」 「是,现场找到了学生证。是圈外人。据说是大学的神秘学研究社。」 注3:宫司、祢宜及权祢宜皆为神社中的职位。 「……这样啊。」 理彩子是御荫神道的人,尽管年纪轻轻,却已经位列正阶(注4),称号无口。这证明了她在御荫神道解决过多起异怪事件,而她也从小就见识过许多由异怪引起的现象。 有的异怪可爱得像是从童话里现身;有的异怪可怕又残酷,会啃肉噬骨,使得现场尸横遍野;也有些异怪不曾现身,只吞食人的生气,与灵魂同化,寄生在人身上活下去。 无论残忍或神秘,对她来说都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这次的事件尽管规模大了许多,但原本应该也只是她日常中的一环。 但现在她却少了一贯的冷静。 「那,所有人的遗体都找到了吗?」 这句话说到最后,嗓音有些沙哑。 「不,只有山神沙耶的遗体还没找到。」 「是吗?」 理彩子敏锐聪慧的神情中露出了可以解释为放心的情绪,但她随即绷紧表情,站在两棵神木之间。 「这是?」 理彩子在地上找到某种腐朽之物,表情当场一沉。 「注连绳的残骸……封印果然被解开了啊。」 但手中的注连绳却让她觉得不对劲。虽说已经腐朽,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正当理彩子试图回想,周围却传出一阵喧嚣声。 理彩子朝吵闹的方向看去,立刻瞪大了眼睛。下一瞬间,理彩子也不顾有旁人看着,朝喧嚣声的中心飞奔过去。 「沙耶!」 一名少女踩着虚浮的脚步,从世外之森的深处走来。步女全身伤痕累累,几乎令人觉得她能站着就已经是奇迹。当理彩子跑到少女身前时,少女彷佛用尽了气力,虚脱地倒在理彩子怀里。 「沙耶,你振作点,沙耶!」 沙耶微微睁开眼睛,喃喃说了几个字,但因中气不足,声音小得听不见。沙耶一说完,整个人就靠在理彩子怀里,失去了意识。 理彩子从自己怀里的身体感受到沙耶的呼吸与心跳,露出安心的表情。但当她看到沙耶垂下的纤细手臂,当场脸色大变。 注4:依照神官正厅,神官可分为净阶、明阶、正阶、权正阶、直阶等五级。 「这是……」 看到沙耶的手臂,理彩子立刻注意到之前拿着注连绳残骸时为什么会觉得不对劲了。 用来封印的注连绳上,本来应该写着一种叫做伊流日的神代文字。 伊流日文字有着十二种母音,没有人知道如何发音。现代人眼里看到这种像花纹的符号,恐怕没有几个人会觉得是文字。据传在尚有许多谜题未解的神代文字之中,伊流日文字具有特别强大的咒力,是一种长年来用于封印或祈祷的不传之秘。 但,这些文字却从注连绳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沙耶白嫩的右手上爬满了诡异的伊流日文字。 2 御荫神道的历史极为悠久。 尽管起源已不可考,但在御荫神道所保管的一批最古老文书《伊记》当中,就有着飞鸟时代的纪录。这份文书编撰于距今千年以上的平安时代。 之后的文书名称依序是《吕记》、《波记》、《尔记》等,可以看出御荫神道的历史文书是依照《伊吕波歌》(注5)的顺序来命名。 《伊 吕波歌》是根据佛家无常的观念所写出来的歌谣,用来命名神道历史书籍实在不算合适。然而御荫神道由于任务性质特殊,与佛教当中的某个特定机构确实有过很深的交流。 他们的任务就是讨伐异怪。 也就是驱逐、封印或消灭会攻击人、吃人、危害人的神秘事物。 若要再略谈一下《伊吕波歌》,其作者不详,可能的候补之一是平安时代初期的僧人——弘法大师空海。这个说法与《伊记》所记载的时期一致,但如今空海之说几乎已经全盘遭到否定,普遍认为是由更晚期的人所撰写。 但这么一来,《伊记》与《吕记》等文书的存在就会变得矛盾,这当中也有着奇妙的历史脱节现象。 无论《伊吕波歌》是由何人所写,御荫神道从未在历史舞台上亮相,也就不会被当成佐证历史的史料。他们存在至今的唯一目的就是讨伐异怪。 因此有时也难免会做出看似无情的决定。 注5:伊吕波(いろは)是一种日文假名排列的方式。而《伊吕波歌》由日文假名排列而成,全文毫不重复字母,属全字母文的一种。 「也只能牺牲沙耶的性命了。」 一个不容分说的沉重嗓音传了过来。出声的是十几个用白色头巾遮住脸的人当中之一。 昏暗的房间里,这些白色的头巾格外醒目。 理彩子在房间正中央拜伏在地,以压抑住情感的声音提出异议: 「无颜大人,请恕我冒犯。异怪之所以被解放出来,错并不在沙耶,而是有一群行事冒昧的人贸然擅闯阴阳界。这样的处罚实在过于严厉了。」 位列无口的理彩子以头巾遮住嘴,说话声音显得比较闷。 「你不要误会。这不是处罚,而是事态不容我们做出其他选择。这个对手尽管形貌嵬琐,却曾是人们崇拜的神。即使我们出尽全力,顶多也只能勉强加以封印。」 「记载了嫉的《流记》上是这么写的:从神座堕落为异怪的嫉,无论用上任何手段都无法消灭,最后是动用了一百人的御灵,才将其封印在阴间的尽头。」 「用一百人的御灵完成的封印,已经由山神沙耶继承。她的右手有着属于神代文字的两千零四十七种两千零四十七字伊流日文字,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明白。但山神沙耶是能够执行降神的宝贵人才。」 「同时也是你的外甥女,你姊姊所留下的遗孤。你敢断定你的判断中不合半点私情吗?」 「这……」 理彩子一句话也说不下去。 「死心吧,这是我们的使命。封印转移到沙耶身上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尽管这对你来说是残酷了点。」 这话并非冷酷无情,只是无可奈何。这点理彩子也很清楚。 远古的前辈们用尽一切手段都无法消灭这个异怪,最后只能牺牲许多人的性命做为代价来加以封印。她不能只为了想救自己的亲人,就再度牺牲这么多人去打造新的封印。 「非得再度将异怪封回阴阳界不可。」 「不可以放任异怪继续待在阳间。」 这群位列无颜,戴着白色头巾的人一齐站起。 「会议到此为止。」 理彩子咬紧嘴唇,等众位无颜离去。 等脚步声消失,理彩子战战兢兢地正要抬起头来。 「我还在这。」 一名无颜发出声音说话。理彩子丝毫感受不到有人存在的气息,不由得大吃一惊,赶紧拜伏在地。 「是、是的。」 「抬起头来。」 当她感觉到有人存在的声息而抬起头来,就在一阵朦胧的白光中,看到沙耶被囚禁在牢笼中的身影。 「正值秽期的沙耶不能拿来献祭,想来得等上五、六天。时间说不上充裕,但相信够让你们惜别了。」 这句话背后有着温情,却也包含着死心的意思在。 最后一位无颜留下这句话之后,声息随即消失。 「无口大人。」 当旁人全都离开,沙耶维持拜伏在地的姿势开始诉说: 「这次的事情,我真的感到非常地惭愧。我已经做好觉悟,还请以我的性命……」 「沙耶,你看着我。」 沙耶抬起头来,看着理彩子一阵子,犹豫了一会儿后,微微动起她漂亮的嘴唇叫了一声: 「理彩姊姊。」 沙耶已经五年没有这么叫她了。只听这个称呼,就足以看出沙耶的觉悟有多么坚定。 岁数相隔的两人本来像姊妹一样亲密,但自从沙耶十一岁当了巫女以来,两人之间就有了严格的上下之别。理彩子位列高阶,沙耶不能再亲昵地直呼她的名字,而是称之为无口大人。沙耶个性认真,无论何时何地都一定遵守着这个规定。 「理彩姊姊……对不起。」 沙耶故作镇定,一行清泪却划过脸颊。 在理彩子心中,浮现出沙耶年幼时在姊姊怀里露出天真笑容的身影。肩负起母亲职责养育自己长大的美丽姊姊,将沙耶这个宝贝女儿托付给自己。姊姊过世的那一天,理彩子紧紧抱住小小的沙耶,誓言要养育她长大成人。 「不要死心,沙耶。应该还有……」 她本想说应该还有方法可以得救,但只说到一半就住了口。 自己想不到任何方法。沙耶做出了觉悟,给她毫无根据的希望只会平添她的痛苦。 御荫神道是在别无他法之下,才做出这个结论。无论灵力、法力还是神通力,自己长年来所相信的任何力量,都无法拯救沙耶的性命。 那么,她就只能去拜托不受这些框架限制的人。 即使这会否定自己多年来所走的路也在所不惜。 理彩子想到了唯一一个人物。 这个人,名叫九条凑。 3 他觉得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笨蛋。 说什么信仰要虔诚、要敬仰神佛、为人要谦虚,如此一来,佛陀的力量就会降临在自己身上,也就能够习得足以对抗异怪的力量。 这种教义无聊透顶。赤羽勇气出生至今,既未信仰过神佛,也不曾对神佛付出过任何敬意,但现年十岁的他却拥有无人能及的法力。 从婴儿时期开始,他就能够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事物。这些事物在他眼中就像人、昆虫或车子一样寻常,所以也不觉得可怕。 三岁时,有一次在祖母身后看见一个又黑又丑的事物,于是拿起玩具剑一挥,这个事物就这么消失无踪。 祖母露出惊讶的表情在佛坛前合掌祭拜,接着就紧拥住勇气对他说:「你跟你爷爷还有妈妈一样,有神佛保佑。」 但温柔的祖母后来也因病过世,勇气变得孤苦无依。赤羽家无亲无故,筹办的葬礼简陋得简直不能叫做葬礼,但为数不多的吊客当中,却有着几名奇妙的僧侣。 这些僧侣来自总本山,勇气从他们口中得知祖父与母亲以前也都是声名卓着的法师。然而祖父与母亲在勇气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死于意外。 无论虔诚的信仰还是神佛的保佑,都并未保住他的家人。 不仅如此,这种应该是神佛赐予的力量,却反而孤立了勇气。 无论多么高深的法术,他都一学就会。 不需别人教导,他一看就知道各种符咒如何使甩。 还曾经独自打倒修行长达几十年的僧侣都不曾见过的异怪。 但他听见的却是这样的评语。 ——只不过是一只飞得高的小鸟,却整天叽喳叫,以为猎物是靠它的爪子解决的。 ——吵死人了。 ——随它去叫吧。终究只是我们的笼中鸟,哪怕叫声吵了点,养着还是会有价值。 勇气心想,这些家伙遇到异怪时只会躲在后面念经,真亏他们有脸说这种话。 对那些相信能靠长年修行来提升法力或幻术的人来说,自己这样的存在肯定既碍眼又令人嫉妒。因为嫉妒而叽喳叫的根本就是他们这些人。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一天总本山忽然闹得沸沸扬扬。 看样子是生意上的对手御荫神道出了纰漏。本来都应该暗中处理掉的异怪事件,他们却没处理好,发展成惊动大众传媒的大事。 与世外之森的名称一起传进勇气耳中的,则是高僧们肤浅的盘算。他们打算伺机介入抢夺功劳,再卖人情给对方。看来敬意与谦虚都只要留给自己的神就行了。 他受够了。 乖乖待在这种无聊的组织里,会有什么意义? 自己这个小孩子能力不及的事情,也就只有在幕后与媒体和警察进行交易,以及与委托人之间的交涉而已。他对钱财没有兴趣,这些事交给大人去做就好了。 世外之森所封印的异怪让御荫神道或总本山都应付不来,只要自己独自解决这个异怪,双方都将再也无法无视自己的存在。相信不但能让那些无能的家伙闭嘴,自己的实力也将得到尊重,获得更自由的行动空间。 一想到这里,勇气就再也无法按兵不动。 他穿上爱穿的外套,戴上棒球帽。一走到外头,帽子后面卷翘的咖啡色头发便随着风舞动。 「你是说世外之森的异怪?」 勇气面前是一位年约二十岁后半的僧侣,名字叫做荒田孝元。他年纪轻轻就在总本山名列高位,是一名主要负责对外交涉的法师,同时也是少数肯好好听勇气说话的人物之一。 他的法力就如其外号「艾草寺的白天灯笼」所说的一样微薄,但勇气认为他能坦率肯定自己这个小孩子的实力,这种度量相当了不起。 也因为他主要负责对外交涉,不像那些僧侣开口闭口就是信仰修道、谦卑德行。其个性随和而低调,也很懂得何时该通融与便宜行事。 「你要我帮你安排,让你可以一个人去解决异怪?」 孝元对于这样的要求本来应该露出伤脑筋的表情,但他神情却满是惊讶。 「你要说办不到、不行,小孩子赶快去睡觉?」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孝元以和善的表情对勇气连连点头: 「我觉得凭勇气你的实力,也许真的有办法解决,也能体会你之所以会想这么做的心情。我很想帮你,可是我们还得顾虑到跟御荫之间的关系,总本山不能对这件事有明显的动作。」 这些理由极其正当。勇气心想果然行不通,沮丧地垂头丧气,孝元却突然说: 「刚刚我说的都是场面话。」 然后在勇气面前左右摇晃手指,说道: 「其实我也吓了一跳,因为我正打算去拜托你。」 这次轮到勇气吓一跳了。 「有人透过门路拜托我,希望能找一个跟我们总本山以及御荫都无关的人来解决这次的事件。如果是以当他助手的形式来参与这次的事件,就可以遵守刚才说的原则。」 「当助手就不算是我的功劳了啦。」 勇气噘起了嘴,丝毫不掩饰失望的神色,孝元却以强而有力的语气否定他的说法: 「不用担心。跟他一起工作,绝对不会让你的法力遭到否定。毕竟他完全不会使用任何法术或法力,因为……」 孝元煞有深意地笑了笑说道: 「他是九条凑。人称零能者。」 4 孝元前往的地方是一栋位于冷清小巷旁的大楼,垃圾被乌鸦啄得到处都是,在路旁散了一地。明明还是大白天,却能看到醉汉、像是黑道的男人,以及浓妆艳抹在街上招揽生意的女人。 「他就是偏好这种地方。」 看到对这景象一脸狐疑的勇气,孝元说出了这句语带辩解的话。 「偏好?为什么?住在这种地方根本不会有客人上门,也不容易赢得信任啊。」 「他应该是把这些当成最大的优点吧。」 勇气一边踢着脚下的空啤酒罐,一边不满地问道: 「九条凑不就是那个什么特异能力都没有,却老爱跑来乱我们正事的讨厌鬼吗?」 「这我不否认。」 孝元以伤脑筋的表情摸了摸下巴。 「但在御荫神道与绾本山都提出相同解决方案的情形下,想来也只有他会有不同看法了。」 「为什么?赶快把那个叫嫉的异怪解决掉不就好了?」 「事情没有这么单纯。」 过了一会儿,孝元来到了一栋外观平凡的七层楼住商混合建筑。疑似地下钱庄的金融机构、文字剥落而看不出名称的某某诊所,还有肮脏的麻将屋等招牌并列着。一楼看似是间咖啡厅,但貌似店长的男子却拿餐桌当床睡在上面。 脑子再怎么不清楚,都不会想在这家咖啡厅用餐,也不会想找这里的医师看病,更不可能找这里的金融机构借钱。 「他住在这里的顶楼。」 这种大楼里实在不可能住着什么像样的人,勇气已经开始觉得失望了。 「他真的住在这种地方?」 看到电梯门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纸,写着「故障中」三个大字,两人叹了一口气,开始爬楼梯朝七楼前进。 「他也许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这不表示他无能。」 「绰号叫零能者却不无能?」 「哈哈哈,这可被你将了一军啦。」孝元哈哈一笑,但随即表情郑重地说道: 「他对抗异怪的手段有点特殊,因此无论总本山或御荫神道都看他不顺眼,才会帮他取了零能者这个绰号。」 两人爬楼梯爬得气喘吁吁。 楼梯间的平台上摆放着堆满灰尘的啤酒箱,三楼放着发出异臭的纸袋无人清理,四楼则有文件满出来的大量纸箱崩落垮下,整个楼梯间彷佛就是一座垃圾场。要是真遇到紧急状况,直接从窗户跳下去多半还比较安全。 「没有灵力也没有法力,哪可能驱逐异怪?他一定是骗子,他封印的异怪本身就是骗局!」 闻不惯烟味的气闷,加上建筑物内部比外观还脏的情形,都让勇气更加失望,说话也不由得变得武断。孝元原本走在前面,却忽然停下脚步,转身以正经的表情低头看着勇气说: 「我觉得会有这种想法,可不太像勇气你的作风。自己抱持信念不断努力的结果,却被人一句话就否定掉,不管谁遇到这种情形部不会高兴。我想你应该很能体会这种感觉吧?」 勇气也同样停下了脚步。孝元这番话体谅到了勇气的际遇。只有孝元不会因为勇气年纪小就看不起他,反而肯定他的实力,每次都认真听他说话。 既然这个人物能让孝元这么肯定,也许真的值得相信看看。说不定这个人跟自己一样,就是因为太有实力才反而遭到排挤。 勇气感觉到胸口跳得越来越快。不是因为爬楼梯爬得气喘吁吁才心跳加快,他的双脚自然而然地踩着强而有力的脚步开始往上爬。 「那他是真的有实力了?」 勇气在怀疑中掺杂少许期待,开口问了孝元这句话,但孝元却只温和地笑着回答: 「我想这你只能亲眼去见证了。」 「到了,就是这里。」 门上什么都没写,天花板上有颗快要坏的灯泡在闪烁。 「九条先生,我要进去了。」 孝元 也不敲门就直接开门,当自己家似地走了进去。 「这什么味道啊?」 充斥整个房间的异臭,让勇气用手遮住脸,孝元也连连眨眼。白色的烟笼罩在昏暗的房间里,薰得人眼睛刺痛。 「嗨嗨、嗨!」 房间角落传来这句说得含混不清的话,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瘫软倒在沙发上。 「凑!你还好吗?」 孝元赶紧把手上的包包放到桌子上,跑过去扶起他。 称之为凑的男子眼神空洞,一张瘫软张大的嘴还流出口水,身上穿着脏脏的黑色t恤与皱巴巴的牛仔裤。不管用多么善意的目光去看,都不觉得这人会是什么好东西,勇气原本因为期待而发红的脸上也开始透出失望的神色。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孝元抓住凑的衣领用力摇,凑露出惫懒的笑容,拿出手上一根雪茄状的物体给他看。 「就就、就是这个,啦。是、是是、实验。」 凑摇摇晃晃地站起,却掀翻了桌子。他丝毫不理会孝元包包里装的东西散了一地,还想踩着包包站起,却又脚步踉舱地跌倒。 「实验?」 孝元拉开窗户换气,让发出异臭的白烟慢慢朝室外散去。 「我我我试着种在屋顶上,几乎都没去照料,结果它们却长得很好,就、就想说风干以后来抽抽看。」 看着凑手上那根说是自制的雪茄,以及房间里飘散的烟雾气味,孝元猜到是怎么回事,不由得抱着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种在屋顶的,该不会是麻字辈的东西?」 「谁知道呢?」 「这在日本是禁止栽种的。」 「也许吧。」 「是大麻吧?」 「搞退魔的我种起大麻,不是很好笑吗?」(注6) 注6:日文中的「退魔」与「大麻」同音。 凑被自己无聊的双关语逗得捧腹大笑,随即脸色铁青地按住嘴。 「嗯噗。」 凑赶紧跑向里头的厕所,接下来好一会儿,只听得见剧烈的呕吐声。勇气以冰冷的眼神看着孝元,孝元则装作没发现。 过了一阵子,凑从厕所走出来,一头钻向盥洗室,打开水龙头当头直冲。 「啊~真不舒服。」 当他用毛巾擦着淋湿的头回到房里,露出了一副现在才发现孝元与勇气在场的表情。 「孝元?你怎么会在这?有什么事吗?」 「等我先处理掉这些再说。」 孝元把干燥过的叶子塞进盥洗室的洗手台。 「啊~你要怎么赔我啊?我本来讲好要给楼下的钱庄啊。」 「本来就不该拿这种东西抵债。」 「算了,无所谓啦,反正拿这个应该就蒙骗得过去。」 凑倒是很干脆地不再纠缠,从房间角落一株快要枯萎的盆栽扯下叶子,用报纸卷成烟状。 「那,你来做什么?」 凑扯完叶子,全部弄碎包到报纸里之后,这才转身面向孝元。 「我有事要麻烦你……」 「如果是御荫神道在世外之森搞砸的那件事要我帮忙收烂摊子的话,我拒绝。而且还要我顾小孩?要找保母你们另请高明吧。」 凑说着朝房门一指,自己则往破得连填充材都已外露的沙发上一躺。 「好久不见,真高兴见到你。要回去请走那边。再见。」 勇气比孝元更快有了动作。 「孝元先生,我们回去吧。何必陪这种跟罪犯差不多的人鬼混。」 孝元挡住起身的勇气,对凑问道: 「等一下,凑。你为什么知道事情跟世外之森有关?」 「我是读心妖,别人心里想什么都瞒不过我。」 看到凑得意洋洋地笑着,勇气啧了一声。 「他只是看电视新闻知道这起事件,乱猜猜到而已。怎么他随口一套话你就上当了?」 「喂,那边的小鬼,要闹内讧没关系,但别人说话你最好仔细听。我不是套话,是读心。」 孝元重新打起精神,走向凑对面一张颜色不同但一样破烂的沙发,准备坐下来好好和他谈谈。但孝元还没坐下,凑就先开了口: 「要我去救继承封印的巫女?我不讨厌高中女生,不过我还是要拒绝。才十六岁的小丫头就放弃自己的人生,答应去当祭品,这种人救了又有什么用?」 他突然提及核心,让孝元说不出话来。 「要帮御荫擦屁股我可不干。如果是帮理彩子擦屁股我是很乐意,不过如果真是这样,就叫她自己来找我,不要拐弯抹角还先经过你。」 「你为什么知道?」 连御荫神道之中,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如此具体的情报,御荫以外的人当中,更应该只有曾与理彩子暗中联络的自己知情,凑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但凑并不回答,只是贼笑兮兮地刻意盯着孝元直打量。 「不,等一下等一下,看到了、我看到啦。」 孝元正要说明事情原委,凑却打断他话头,手指放到额头上开口说: 「嗯~?我看看。这个巫女小姐因为正处于秽期,所以只剩五天可以活?这可真巧,楼下那个开钱庄的老爷爷,也是一个礼拜前因为癌症被医师宣告说活不久了。」 勇气本来还怀疑,但听凑不断说出事件核心的相关情报,不由得产生兴趣,走到孝元身边坐下。两人这一坐下,沙发就扬起了大量的尘埃。 「理彩子也真见外,为什么要先经过你,不直接来找我?是想来一段御荫跟总本山之间的禁忌恋情吗?她来找我上床的话,明明可以少很多顾虑。还是说她其实是遇到障碍反而会更热情的类型?」 「我跟她是朋友。」 孝元很有规矩地回答,凑又露出坏心眼的麦情盯着孝元打量了一会儿,接着才说: 「嗯,你跟理彩子没上过床,你很老实。不过我说孝元啊,是男人就该更死要面子一点。先不讲理彩子的个性,至少她的长相跟身材可是棒透了啊。」 「凑,不要胡闹了,你就告诉我吧。是理彩子来过了吗?」 孝元考量过几种可能性。也许是理彩子坐立难安,自己先跑来这里。虽然她不可能这么做,但除此之外孝元实在想不到其他可能泄密的途径。 但凑却不理会孝元,改对勇气说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话: 「喂,赤羽勇气,你奶奶是在五年前因为急性肾衰竭过世的吧?当时总本山可曾为你做了什么?还不就是在葬礼上露个脸罢了。他们可曾像你们这样拚命?」 勇气突然听凑叫到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而听见他说中连自己都快忘记的祖母死因,更让勇气说不出话来。 「你、你从哪里听来的?」 「就说我是读了你的心啊。不然你以为还能是怎样?你奶奶的死因有那么出名?」 凑就在脸色铁青的勇气面前往沙发椅背一靠,嚣张地翘起另一条腿。 「管她是理彩子的外甥女还是谁,都跟我没有关系。理彩子会因为死了亲人就改信别的宗教吗?那她的信仰也太廉价了。也难怪她会遭天谴,害她的外甥女送命。」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 「没做坏事却要死?那又怎么样?这世上现在快死的家伙多得是,而且几乎都没什么理由。她能死在这么了不起的大义名分下,反而算是很幸福啦。」 「你不是也认识沙耶吗?」 「不就看过一次七五三儿童节(注7)的照片而已?我又不是恋童癖。我跟楼下开钱庄的大叔交情还比较久,都 只去探望过他一次,他却感动得称赞我有情有义,把我欠的债一笔勾消呢。」 勇气一直不说话,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下去,站了起来。无论讲的是别人或自己,听到有人没神经地对别人的家人说三道四,对他来说都极为难受。 「你这个人真是差劲透了!就算是找藉口拒绝,也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讲吧!」 「怎样啦?亏我还以为你会赞同呢。」 「我怎么可能赞同!」 「是吗?那你来这里是为了帮助别人吗?明明就不是吧。」 对着起身瞪人的勇气,凑却四两拨千斤,手指朝勇气鼻头一指。 「你想解决这起事件,做出让每个人都称赞的成果,让那些嫉妒你这小鬼头实力的老头们闭嘴。要达到这个目的,这起事件来得再好不过。这动机可真是高尚啊。你根本满脑子都是无谓的虚荣心,还敢对我训话?难怪你会被人排挤啊,臭小鬼。」 「凑,你说得太过火了。」 孝元听不下去,开口制止。 凑哼了一声,撇开脸去。 「凑。」 孝元又慢慢叫了他的名字一声,以认真的眼神看着凑。 「你好好听我说。」 孝元难得以强硬的语气说话。 凑原本践得二五八万,但听到他这种语气,也把脚从桌子上移开,看了孝元一眼。 城市的喧嚣声中,夹杂着远方传来的救护车警笛声。 「她不是马上就会死,还有五天时间。会想在这段时间里试图抗拒,就真的那么愚蠢吗?会想求你帮忙,就是什么都没想的傻子吗?」 注7:七五三节是日本的一个节日。依日本神道教的习俗,新生儿出生后三十至一百天内需至神社参拜;而满三岁(男、女孩)、五岁(男孩)、七岁(女孩)时,则会于该年的十一月十五日去神社参拜,来祈求健康成长。 「……即使求我帮忙的结果,会导致五天后没办法封印?」 凑简洁的回答直指真相,让孝元话哽在喉头说不出口。 「要大肆宣扬那廉价的人道主义是你的自由,不过你可别忘了看看天平另一头放的是什么。要是失败了,可不是只让一个巫女牺牲就能了事。」 凑这几句话说得平静,先前胡闹的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真挚的话语与认真的表情。 沉默就此降临。 外面的天色已经转为黄昏,没有窗帘的窗户反射出闪烁的霓虹灯。 街上杂乱的喧嚣声听起来格外吵闹。现在已经听不见警笛声响,改由不三不四的拉客声与空调室外机的声响接续任务。 最后是凑打破了这阵漫长的沉默。 「委托内容是救山神沙耶一命,还有封印嫉,对吧?」 孝元吃了一惊,双眼凝视着凑。 「你肯接?」 听到他老实流露出高兴情绪的声音,凑大感无趣似地再次在沙发上跩了起来。 「毕竟御荫跟总本山的两个大人物来低头求我,这种事可不是那么常有的。你不觉得这样还拒绝就太幼稚了吗?」 孝元笑逐颜开,凑嘴角带着笑意,只有勇气一个人仍然不高兴。 「随你高兴吧,我要退出。」 「因为你怕我的读心术?」 「哪有可能?是因为讨厌你。」 「是吗?我倒是对传闻中总本山的天才少年很有兴趣,虽然想也知道一定是为了制造话题才造假搞出来的把戏。」 「你!你有种再说一次看看!」 「勇气的法力是货真价实的,我保证。」 「那应该多少会有点用吧。」 凑盯着勇气打量了一会儿,猛然从沙发站起。 「交涉成立。告诉理彩子,我可不接受什么报酬用身体付的那一套。要跟她来一发?光想就觉得太可怕了。」 「委托你的是御荫,我要回去了。」 「刚开始明明是你们来委托我的吧?我都答应你们了,为什么反而怪我?这事越快越好,好了,我们走啦,臭小鬼。」 凑抓住勇气的衣领拖着他走到门前,转过身来对孝元说: 「我要去见美少女巫女,羡慕吗?羡慕的话我可以跟你换。还有顺便麻烦你看家。要是四楼开钱庄的大叔上门来,你就把那些叶子交给他。还有,你拿来的资料放在厕所里,自己拿回去吧。虽然有沾到一点呕吐物,不过你就别在意了。」 孝元恍然大悟,疲惫地垂下肩膀。 「刚刚的读心把戏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那还用说?你就这么希望我是妖怪?我只是拿你们那种廉价的自恋情节来寻开心罢了。」 说完,凑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5 我为什么会被关在这样的地方呢?就算不这么防范,我也不会跑掉,难不成他们认为我有二心吗? 沙耶坐在坚固的木造监牢之中,静心观照着自我。 挑高的天花板附近有一扇窗户,射进些许光线,照亮了沙耶的侧脸。 她睁开眼睛看看四周,眼中可见的景物就只有灰泥墙与粗大的木制栅栏。 看看右手,上面仍然密密麻麻地冒着令人不舒服的伊流日文字。 当初之所以会献上多达一百人的性命来完成这个封印,就是为了封住这不但会吃人、还毁了好几个村庄的可怕异怪。一想到自己体内有着这样的封印,沙耶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这种感觉令她毛骨悚然,产生了一股想干脆砍掉自己手臂的冲动,但她还是摇摇头,挥开了这样的邪念。 只要再过几天,不净的时期就会结束,自己的身体就有资格当活祭晶。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这里静候那一刻来临。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正当沙耶开始打盹,却听见头顶上传来声响。明明天花板上除了窗户之外什么都没有。沙耶在逆光下揉揉眼睛抬头一看,看到一名青年靠在窗框上坐着。 他一只脚荡来荡去,居高临下看着沙耶,像是在拿她取乐。 「嗨。」 他轻轻挥手,吊儿郎当地朝她打了声招呼。 沙耶顿时睡意全消。这个人到底是谁?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是怎么潜进来的?加了铁窗的窗户呢? 「这里不但戒备马虎,牢房也一样马虎,等于在跟囚犯说欢迎随时逃走嘛。」 「你、你是谁?」 「九条凑。」 男子报上名字,就从窗框溜了下来。高度足足有四公尺,但他着地的声音却很轻巧。 「就是被你们揶揄成无能力者、零能者的无辜青年。」 他说着,顺势大步走到沙耶身前。 沙耶想退开,但狭窄的牢房里自然拉不开多少距离,让少女只能紧绷身体抗拒。 「哼~」 凑毫不客气地把沙耶从上到下打量个够,接着状似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沙耶莫名地觉得受辱,放低音调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凑从木制的牢笼缝隙看看四周,也不放低音量就开始说话: 「有个人不赞成拿小姐你当活祭品来封印嫉,所以委托我找出方法,避免这种情形发生。」 「该不会是理彩姊姊?」 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竖起三根手指。 「有三个方法可以让你不用当活祭品。」 沙耶惊讶得瞪大眼睛。即使动员御荫神道的所有知识,仍然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必须将这个异怪封印在阴间的尽头。眼前这个人却说方法多达三种,沙耶一时间难以相信他的话 ,只觉得他疯了。 「第一,说服你逃走,不当活祭品。」 「请等一下,那异怪要怎么办?」 「我哪知道?委托内容里不包括这个。」 他回答的内容一点都不负责任,让沙耶大感激愤。 「我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要是不用我的性命封印异怪,说不定会有很多很多人丧命呵!我没办法同意这种方法!」 「我想也是。你看起来就很顽固,要说服你多半很累人,我不想这么麻烦。那就换第二个方法吧,这个方法更简单了,我现在就可以做到,而且也不需要你同意。」 凑突然走上前来。沙耶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而提防了起来,但她又产生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大声叫人来。 本来沙耶应该尽快求救,也不应该听凑说话,但她仍然产生了犹豫。或许是因为听到有方法可以让自己得救,导致她心意动摇。 「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要问。他们为什么不立刻用你的身体封印?」 也不知道他是明知故问,还是纯粹有疑问。沙耶犹豫良久,最后决定回答: 「这……是因为我的身体正处于不净的时期。」 「说穿了就是生理期吧?」 沙耶脸颊泛红,瞪了他一眼,但凑却任由她瞪,兴高采烈地往前越走越近。他明明只是往前几步,沙耶却不知不觉问无路可逃,被逼到牢房角落。 「也就是说,只要你的身体永远不净,就无关你愿不愿意,你都会失去当活祭品的资格。」 沙耶听出凑的意思,脸色大变,试图逃开。凑立刻抓住她的手腕,粗暴地一把将她拉了过去,将她的手扭到背后。 「呜!」 沙耶想用没被抓住的手打他一巴掌,但那只手也被抓住,被他以拥抱似的姿势制住。尽管她拚命抗拒,力气却赢不了男人。 「我还以为你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千金小姐,看样子你至少还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啊。」 沙耶扭转身体,卯足力气想挣脱,但凑只是不高兴地挑起一边眉毛。 「你为什么不叫?你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人来救你。」 沙耶别过脸,但角度却受到限制。只要凑一说话,气息就会喷到她颈子上,一股嫌恶感让她汗毛直竖。 凑单手将沙耶的双手箝制在头上,粗暴地抓着她的下巴,让她往前看。 「为什么?要叫简单得很,我还没堵住你的嘴。」 沙耶只咬紧牙关,什么话都不说。 「你自己也不明白?那我就告诉你理由吧。因为你不想死,因为你不能认同当活祭品这种事。但你理想中的自己却必须乐意为了世人牺牲,必须接受这个状况,完成大任,为的是让自己符合理想。然而还有唯一一个方法,可以让你继续当理想中的自己,却又不用当活祭品。只要你是在并非出于自愿的情形下失去贞操,旁人对你的责怪也会减轻,毕竟这还可以怪罪在让外贼入侵的警卫身上。」 「你才是只想把自己龌龊的行为正当化!你这个色魔!」 「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做色魔。不愧是御荫的巫女,说起话来就是不一样。可是我想听的不是这种稀有词汇,我要听你的真心话。你不可能会认同自己现在所处的立场。就因为一群不懂事的小伙子做了傻事,害你陷入现在的处境,却要你乖乖接受吗?」 「……什么办法……」 「你说什么?」 「这有什么办法!」 她的喊声已经接近哭声。 「这个结界是牺牲了多达一百名少女的性命才做出来的啊!」 沙耶说着扭转浮现伊流日文字的右手给他看。 「而我却……却想自己一个人活命,我哪里能这么任性!」 「想活下去叫做任性?你当御荫神道的巫女,修行了十年以上,为的就是迎来这种下场?」 「我既然下定决心当御荫神道的巫女,那么这就是我的使命。请你不要再碰我了,我真的会叫人来。」 「啊~是吗?那就这么办吧。」 凑的手指强行伸进沙耶嘴里。 「啊!」 嘴里有异性的手指,让沙耶大感抗拒。 但即使撇开脸也逃不过手指的入侵,闭不起来的嘴角流出唾液,更加重了沙耶的羞耻。 即使少女难受地呻吟,凑仍然丝毫不为所动,用手指在她嘴里掏摸。当他找到要找的东西,就用两根手指强行将这个物体从她嘴里拉了出来。 是沙耶小小的舌头。 「既然你这么想为使命殉死,你现在就在这里咬舌自尽吧。就算成了尸体,也一样可以当注连绳,毕竟需要的是纯洁的身体而不是灵魂。我也没有好色到会去奸尸,毕竟你这洗衣板身材本来就不对我的胃口了。」 沙耶被他夹住舌头,脸跟嘴都动不了,眼神深处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全身动弹不得。 「怎么啦?赶快咬啊?还是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凑夹住她舌头的手指一放开后,立刻顺势往下滑动,抓住白色的衣领,粗暴地往下一扯。沙耶右半身的肩膀与乳房露了出来,使她顿时表情一僵。 沙耶正要尖叫,但凑立刻用手捣住妯的嘴,仔细看着她惊恐的眼神。 「不让你叫。」 凑轻轻放开捣住嘴的手,立刻又将手指伸进她嘴里,拉出她的舌头。 「好了,你要怎么做?乖乖让我上?」 凑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在开玩笑。沙耶下定决心,用力闭上眼睛,接着猛力合上嘴。 鲜血从沙耶嘴角滴下,但量非常少。 这一下只咬破了舌头表面。她的决心不足以咬断舌头。 凑看到沙耶全身无力瘫软,便放开了她的舌头。她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下,一滴滴落在地上。 「……我不敢。我不敢自杀。」 「没错,这才是你的真心话。这不可耻,任谁也没办法轻易寻死。会主动寻死的人根本就有病,所以你该庆幸自己很正常。」 被凑压在头上的双手得到解放,让沙耶的身体当场无力地瘫倒在地。 她瘫在地上,眼泪流个不停。 「你想活命吗?」 凑帮她整理扯开的衣服,一边静静地这么问。沙耶好一会儿什么话都答不出来,最后终于微微点头。 「我……想活下去。」 当她说出这句话,才终于体认到这就是自己真正的心意。 而同时她心中也产生了罪恶感,让沙耶受冻似地发着抖。凑的手放到她头上,温暖的感触使她抬起头来,结果她看到了一张温和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沙耶觉得在阴暗牢房里冻得全身冰冷的身体,似乎变得稍微温暖了些。 「我明白你的心意了,那我们就选第三个方法吧。对想死的人不值得这么做,但如果你想活,就值得冒险。」 凑一起身,脸上立刻转为开心的笑容。那是一种顽童恶作剧般的笑容,与刚刚判若两人。 「第三个,方法?」 沙耶不明就里,很有礼貌地回问。 凑满不在乎地说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就是打倒嫉。」 她不明白凑在说什么。 嫉再怎么说也是个神。御荫神道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做出结论,认定凭人力无法消灭嫉,相信总本山的结论也是一样。更何况现代人的灵力与法力都比以前更弱,要消灭嫉更是难上加难。 但自己却会想相信这个初次见面,而且怎么看都无法信任的男子,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要沙耶跟他走。要逃出牢房让沙耶十分抗 拒,但她还是决定跟去。 凑将替换的衣物交给沙耶,随即转过身去.似乎是要沙耶在这里换衣服。尽管知道他背对自己,但在有异性在场的状况下换衣服,仍然让沙耶颇为抗拒。即使牢房很阴暗,但光线已经够让人看清楚了。而且即使看不见,也听得到换衣服时布料摩擦的声响。 「我们可没有太多时间。」 凑似乎察觉到她在犹豫,头也不回地说出这句话。沙耶只好背对凑,开始脱掉巫女服装的红袴(注8)。 「好痛。」 注8:红袴为巫女下半身穿着的红色裤装。 怱然间胸口一抽,让她忍不住呼痛。 「怎么了?」 「没、没事。」 沙耶看凑似乎想回头查看,赶紧重新披好小袖(注9)。 沙耶一边留意身后,一边望向窜过疼痛的胸口。只见从锁骨到胸部下方有一道浅浅的伤口,多半是凑扯下小袖的时候抓伤的。 这种伤不至于消不掉,但仍然微微渗出鲜血。明明无愧于心,但一看到这伤口,就让沙耶产生一种罪恶感,觉得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 沙耶摇摇头,挥开迷惘。这个青年一定是值得信赖的人物。他多半不是坏人。当自己说想活下去时,他露出的眼神是那么柔和,那一定才是这青年的本质。他一定值得信任。 沙耶一边在脑中反覆说着这几句话,一边拿起凑准备的替换衣物。但一摊开衣服,却不禁微微歪了歪头。 「我怎么觉得这衣服很眼熟?」 「那当然了。这是从你房间摸来的。」 「连内衣裤也不缺?」 「看你长得清纯,没想到有些内衣种类还挺大胆的,害我都吓了一跳。不过只放着不用可不行啊。」 沙耶只觉得这份信赖不到十秒就濒临瓦解。 6 「爸爸,那是什么?」 最先发现这个物体的,是一个由父亲抱在身上的小孩。父亲朝小孩所指的天空一看,只看到秋季澄澈的晴空与白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看见。 「爸爸什么都没看到啊。」 父亲这么回答,不再理会小孩说的话。小孩对笑亲这种态度不满而开始抱怨,不过没抱怨几句,就忘了先前在空中看到的事物。 但小孩说得对。 注9:小袖是一种袖口较窄的和服,为常见的巫女服上衣。 空中有着一只异怪。 简单形容异怪的外观,就像是一张由破裂的镜子所照出的人脸。这张脸上有着许多断层,一有动作就会让断层的位置移动。爬满整张脸的深层皱纹之间积了许多污垢,每当这张脸改变表情,污垢就会纷纷掉落。 这个异怪的名字叫做嫉。 其嘴边沾满了当初解放异怪的明山大学神秘学研究社社员的血肉,而它正为了寻找下一餐饭而俯视着眼底。 公园正好聚集了许多人。假日有许多大人来打棒球、有母亲带着小孩来玩公园里的游乐设施,也有老人坐在椅子上晒太阳。 嫉慢慢改变轨道,无声无息地下降。公园里的人逐渐发现到嫉而开始喧哗。 太慢了。 嫉露出扭曲的笑容,污垢纷纷掉落。它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人群。 发现嫉的人们甚至无暇逃窜,来不及阖上试图喊叫而张开的嘴,就被嫉吞了下去。 惨叫令嫉舒畅。撕咬活人的口感十分畅快,咀嚼骨头十分美好。小孩的脑更是入口即化,美味得不得了。 嫉享用完餐点,再度高高飞起。 不对劲。 等饥饿得到填补,就开始有心思注意自己的感觉。这时它才注意到有点不对劲。 封住自己的东西应该早已腐朽瓦解,却有种身体受到拉扯似的奇特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那可恨的封印尚未完全解开,本来应该可以自由飞行的身体似乎仍然受到束缚,显得十分笨重,怎么飞都飞不高。 嫉一边在空间飘荡,一边思考,接着想到了一个可能。 封印解开的时候,待在神木附近的人它大致上都吃掉了。 但当时它唯独让一个人跑了,因为那女子的手上拿着注连绳的残骸。尽管只是残骸,终究是长年封住自己的事物,让嫉产生疑惧,因而给了这女子机会逃走。 但终究只是残骸。嫉打从诞生就不曾有过害怕人类的情绪。 嫉记得逃走的女子是什么气味。它循着气味,转而朝向封印所在的方向,慢慢穿破云层前进。 7 从凑命令他把风起,已过了十五分钟。目送凑的身影消失在坚固的建筑物窗内之后,勇气一直闲得发慌。 「好慢啊,他搞什么?」 不时有人来巡逻,每次勇气都压低声息等人走过。 「哼,呆子~」 勇气不知道朝着什么都没发现而离开的警卫背影骂了多少次,只觉得越骂越空虚。不,单纯留在这里待命的行为,从一开始就让他觉得空虚。 「他打算让我等到几点啊?」 勇气忿忿地踢开脚边的小石头,就听到头上传来说话的声音。 「早熟又臭屁的赤羽勇气小弟弟,有个美少女要从天而降了,你就好好地跟她来场命运的相逢吧。」 朝头上一看,就看到凑与一个个子娇小的人正从窗口探出头来,另一人是个有着一头漂亮黑发的女子。她不安地从窗户张望,最后看了勇气一眼。她从窗户探出上半身,刚跟勇气对看一眼,立刻就质问起身旁的凑来。 「是小孩?你说你带来的同伴是小孩子?你竟然把那么小的孩子给牵连进来!」 「你以为自己有多大?在我看来都一样。别说这些了,赶快跳下去。」 窗户的高度有三公尺,但沙耶并不犹豫,当场就跳了下去。当她一双白嫩的美腿轻飘飘地落到地上,裙子就因为涨满空气而翻起,让她赶紧伸手按住。接着整理乱掉的头发,以有些难为情的表情看着勇气。 「你看到了?」 勇气红着脸,连连摇头。沙耶清纯的长相与白色的连身裙十分搭调。 「大姊姊好像天使。」 「喂,你这人小鬼太又崇洋媚外的小和尚。站在你的立场,明明应该说是天女才对吧?」 凑一跃而下,来到沙耶身旁。 「拿着这个。这是你的吧?」 凑交给沙耶的是一张弓。沙耶拿起自己的梓弓,珍而重之地抱住。 「好了,我们赶快带这个遭到囚禁的公主,离开御荫的地盘吧。」 「请等一下。要是我离开这里以后有个什么万一的话,封印就会跟我一起消失。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不离开这里,那你干嘛跟着我逃出牢房?」凑咒骂着,又接着说道: 「理由有三个。」 「又是三个?」 沙耶想起牢里发生的事,为难地低下头。 「第一,你是唯一的生还者兼目击者。我想知道异怪解放时的情形,需要你到现场佐证。」 「好、好的。」 沙耶没想到凑的理由会这么正经,多少放心了些。 「第二。我要给那些以为五天后就可以封印所以过得太逍遥的家伙们一点教训。这是在找碴,要给那些什么都不想不做的无能之徒难堪。」 「的确很像大叔会有的想法。」 「那些老头子食古不化又怠惰,只想照步骤、照前例办事,这种行径你也看不下去吧?」 这点勇气倒也同意,于是用力点了点头。 「对了,还有我不是大叔。」 这点勇气不能同意, 所以不点头。 「第三,这才是最重要的。要打倒嫉,就得先把它引出来。所以我需要你当诱饵。」 短暂的沉默过后。 「引出嫉?」 沙耶与勇气异口同声地惊呼。 「我不是说过要打倒嫉吗?」 「你、你是说过。」 「我可没听说。」 沙耶不知所措,勇气露出不能苟同的表情。 「说穿了,你就是用来钓嫉这条大鱼的蚯蚓,或说泥鳅。」 「我、我是蚯蚓?」 沙耶对凑用来形容她际遇的比喻显得相当不满。 「饵的命运就是要被吃,对吧?」 勇气对凑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御荫神道占地辽阔。 这里简直像是一座城池,外围有高墙围住,囚禁沙耶的牢房位在深处,得越过两道围墙才出得去。 但凑看到这情形却嗤之以鼻,戒备太薄弱了。他谗这里或许擅长应付异怪,但对人的戒备却一点都不像样。 三人屏气凝神,在傍晚的城池内行进。林地遍布也对他们有利,不缺地方藏身。 「戒备太马虎了。」 凑说着来到了最外层的围墙,他们先前就是从这里潜进来的。他挂好绳索爬上围墙,接着就顺势跳了出去。 「嗯?」 凑跳到地上后看看四周,表情有了改变。之后沙耶与勇气也跳了下来,站到凑身旁。 「怎么啦?不是要赶时间吗?」 勇气看到凑停步,于是开口催促。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被一堆人包围了而已。」 凑这么一说完,就有大批神官兵从杂树林后现身。这些树林适合让凑他们用来藏身,也同样适合神官兵用来埋伏。 「你刚刚还嫌戒备马虎对吧?」 「你还不是同意了?」 转眼间就有多达五十名以上的神官兵出现,围住他们三人。 其中一人走上前来。这人以头巾遮住眼睛,即使身在兵强马壮的神官兵当中,体格仍然明显大了一号。 「……无眼大人。」 沙耶说话的声音中有着畏惧。 「啊~原来是御荫神道里的大人物啊?」 凑大感兴趣地观察这名沙耶称之为无眼大人的头巾男子。 「你包成这样看得见东西吗?还是上面有开小洞?」 「你死心吧。山神沙耶,乖乖回我们这边来。像你这种纯真少女,被他这种人用花言巧语欺骗,我又怎么会怪你?只要你现在回来,我们对你不会做任何处罚。」 「不做任何处罚?说得倒好听,五天后你们就要杀了她。」 凑挺身站在沙耶身前。 「你有什么本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想顶多也只是可以不用牺牲这个小姐的性命然后打倒异怪吧。」 神官兵之间掀起了一阵轻蔑的笑声。 「九条凑,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传闻说你会用奇怪的手法解决异怪,我看多半都是诈术,无所不用其极的欺骗众人罢了。山神沙耶,你醒醒吧。」 沙耶的眼神中产生了迷惘,看看无眼,又看看凑。这时沙耶注意到凑的情形不太对劲。被这么多人包围,他却肩膀抖个不停。 「哼,哼哼,哈哈哈哈。」 凑忍笑忍得肩膀抖动。 「有什么好笑?」 凑嘴角一歪,露出轻蔑的笑容。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神官兵立刻群情激愤。 「没有,没什么,我只是想说这些人的脑袋可真够简单。你们就这么天真,当真相信只要低头捱过五天就会没事?」 无眼以开导似的语气回答凑。 「嫉生于镇守之森(注10),算得上是神,不对,也许该说是不成材的神。人违逆得了神吗?人敌得过神吗?不可能,万万不可能。以转移到山神沙耶身上的封印之力,让嫉回到阴间去,才是最好的手段。」 凑看起来丝毫没在听无眼说话,一只手按住耳朵,似乎在听别的声音。 「你这家伙要藐视我们到什么地步?」 无眼一举手,四周的所有神官立刻拿起自己的武器。 「请等一下。」 这次换沙耶踏前一步护着凑。 「我回去就没事了。」 「你们以为只要有祭品,神就不会生气?真是天真到了极点。要是这神对人这么好,又哪里会把人抓去乱啃一通?」 凑以不高兴的表情抓住沙耶的手腕,再次将她推到自己身后。 「九条先生!」 「你也有问题,你太贱卖自我牺牲的精神了,这种东西散播过度可就不值钱啦。」 接着凑按住耳朵,突然说出一段令人费解的话。 「齐川北町的大沼公园发生案件。疑似因为某种原因不明的现象,造成多人牺牲。从现场的状况研判,与发生在大仓市世外之森附近的弃件酷似,两者之间可能有关,附近的员警请立刻赶往现场。」 每个人都面面相觑,不明白凑在说什么,唯独勇气脸色铁青。 「你该不会在听警用无线电吧?」 「答对了。」 凑从耳里拿下耳机,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疑似小型无线电的物体。 「连小孩子都还比你们敏锐?未免太没出息了。」 凑说着就把耳机与无线电丢到无眼等人脚边。 注10:镇守之森意指古神道中天神坐镇的森林。 「你们自己听听,节目精采得很啊。起先是世外之森,再来是米黑区伊门町,然后现在来到齐川北町的大沼公园。这条直线会继续延伸到哪里呢?」 这些神官兵转眼间就脸色铁青,交头接耳发出阵阵声浪。他们面面相觑,纷纷讨论起凑说的是真是假。 唯独勇气凝视着太阳即将西斜的天空。 「有什么好吵闹的?可别跟我说你们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状况。好啦,赶快保护我们,别让我们受到异怪攻击啊。」 让骚动停止的,是沙耶的呻吟声。 「呜!」 她突然按住右手,显得十分痛苦。手上的神代文字流出血,在地上滴出小小的血渍。 「大叔,情形不妙啊,神代文字起了反应。那异怪要来了,已经来到这附近了。那不是这些家伙应付得了的。」 「别叫我大叔。」 沙耶难受地拾起头来,她的视线也望向勇气所看的方向。 西斜的太阳从秋老虎发威的空中射来强烈的阳光,而异怪就飞在这片天空的正中央。异怪不断逼近,转眼间变得越来越大,露出了他丑陋的容貌。 「哇啊啊啊!」 「咿咿咿!」 就在这群神官吓得自乱阵脚之际,却听到一个显得格外开心的声调在说话。 「好了,丑陋的天神大驾光临啦,就让我们好好欢迎它吧。」 九条凑对着嫉展开双手,高声地如此喊道。 8 找到了。 嫉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人,一张丑脸立刻笑得更丑了。 继承注连绳封印的,是一名还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她的肌肤又白又嫩,看了就觉得一定入口即化,美味无比。显得美味的不只这名少女,还有她身旁的小孩。嫉对小孩子的身体也同样见了就想吃。 就先把四肢舔个够,一边好好享受他们吓得扭曲的表情,一边从脚尖吃起吧。最后再打破头盖骨,慢慢吸食被恐惧情绪填满的脑浆。 光想到这里,嫉就欢喜得颤抖,让发出腐臭的污垢从整张脸 第二话「咒」 序章 宣告午夜十二点来临的钟声响起。 木格纸门缝隙间射进的月光,照亮了一名痛苦地打滚的老人。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叫声中混着一种像是搅拌声般的黏腻闷响,令人听了就不舒服。尽管昏暗的光线下视线不清,但棉被都染成了红褐色。无可忍受的痛苦让老人撕抓自己的喉咙,伸长的手朝空中挥舞求救。呼吸粗重得像在扯风箱,口水从瘫软松弛的嘴里流出。 或许是有家人听见呼喊声,这时传来了一阵在走廊奔跑的脚步声。脚步声在木格纸门前停下,有人朝着房里喊话: 「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老爸,你怎么了?」 是一对中年男女担忧的询问声。他们停在门前想问出房里的情形,但老人痛苦地呻吟挣扎,没有余力回话。 「老爸,我们要进去了。」 男子粗暴地拉开纸门,朝房里一看,男女同时皱起了眉头。他们最先注意到的,是房里浓烈的异臭。 「这臭味是怎么回事?老爸你吐了吗?你到底怎么了?」 接着映入眼帘的,是棉被上老人受苦的身影。 「爸爸,你还好吗?……咿!」 女性正要扶起痛苦打滚着的老人,却尖叫一声往后跳开。她似乎吓得腿都软了,瘫坐在榻榻米上,只能用手的力量尽量远离老人。 「我要开灯了。」 男子似乎觉得屋内光线太暗无法看清情况,于是伸手去开墙上的开关。老旧的日先灯嫌麻烦似地闪烁着光线照亮室内,这一瞬间,两人异口同声发出小小的惊呼声。 眼前的这个人物真的是自己的家人吗? 眼前一个有如融解蜡像似的物体在挣扎打滚。剥落的血肉把四周染成一片深红,散发出难闻异臭,而指尖露出的白色物体竟是骨头。 「融解、融解了,我的身体全都要融解掉了!」 老人散发出腐败的臭气,喊叫出掺着血的哀嚎。 1 「老师到底要到几时才肯工作?」 沙耶穿着一身西装式制服打扮,提着书包走进事务所,看到凑半躺半坐地看着赛马报纸,于是夹杂着叹气声问出这句话。 「喂,跑来我家一开口就是这句话?」 凑也不将视线从赛马报中抬起,脚仍然放在桌上,一副嫌麻烦的模样这么回答。他这种口气,搭配上迈遢的黑色上衣与佣懒的态度,给人一种看不起人的感觉。 「你为什么要我工作?」 「老师已经整整一个月不工作了。这样下去会连收入都没有的。」 凑得意地举起赛马报对她说: 「靠这个就有收入了。」 「这不是收入,是支出。」 凑刻意装出很虚假的惊讶表情。 「这太惊人了,我之前都没发现。」 而当他看到沙耶的模样,脸上虚假的惊讶立刻变成真正的惊讶。 「你穿成这样是干嘛?」 「咦、啊……我今天有图书委员的工作要忙,所以制服还没换掉就过来了。」 沙耶有些腼腆,左右摆动着身体,接着又以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凑。 「你是要到隔壁再隔壁的角色扮演酒吧打工吗?我也不是不明白你担心我没收入,不过这方法还是留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再用吧!」 沙耶叹了一口气,像说梦话似地重复说着: 「总之请老师认真工作。」 「你那么想工作,就回御荫神道的阿姨身边去啊,你想要她怎么操你都行。最好还顺便到总本山去,帮忙照顾那个任性的小鬼。」 「任性的小鬼是说我?」 趴在沙发上看漫画的勇气坐起上身。 「说到还只是个小鬼却在总本山挂名的天才少年,不就只有你一个吗?」 「是没关系啦,这漫画的下一集在哪?」 勇气甩着手上的漫画,环顾散乱的房间。 「就堆在这附近吧。找不到的话就到隔壁房间,再找不到就去买。」 「这间事务所还是该打扫一下啦。啊,沙耶姊姊,你穿制服很好看。跟以前不一样的装扮感觉好新鲜。」 「谢谢你,勇气。只有勇气肯这么说。」 勇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这种标准答案似的态度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我也没必要让你觉得我可爱。你说漫画放在哪?」 勇气在堆得半天高的书、文件、传单与纸箱堆里翻找,不到一分钟就耸耸肩膀表示投降。看到这种惨状,沙耶叹了今天不知道第几口的气。 「记得十天前我才刚大扫除过。」 「你想听我讲熵定律(注13)之类老掉牙的答案吗?只要活动量一多,自然就会弄乱,这有什么办法?」 「老师明明就只坐在那边看赛马报吧?」 勇气也不理会他们两人的口角,搬开成堆的书,偶尔再抓起底下露出的书本快速翻阅。沙耶本来也只不经意地看着他,忽然间却脸色大变,抢过勇气手上的书。 「为、为什么这间事务所里还有这种色情书刊!我上次明明就偷偷丢掉了!」 沙耶把刊登女性裸照的杂志拿到凑眼前指责他。 「果然是你丢的?那,你丢掉之前也偷偷看过了吗?」 「我没有!」 「那你仔细看过了吗?」 「我没有偷偷看,也没有仔细看!」 「算我不对,我应该顾虑到你会讨厌这类书刊。毕竟这些书利无可避免会唤起你对自己身材的自卑感啊。」 「我是说这些书对勇气的身心发展不好。他还只有十岁啊。」 但勇气自己却完全不当回事。 「这种东西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长大的地方可是专门对付异怪的总本山,也就是所谓的密宗啊。像是魔罗观音(注14)啦、男女交合的佛像啦,更夸张的玩意我都看多了,这书根本还差得远呢!」 「魔、魔、魔……观音?」 注13:熵(entropy)使用于热力学、化学当中,为一种状态函数。许多学者也将熵用来做为乱度的度量。 注14:魔罗观音是阳具崇拜的信仰之一,「魔罗」即指阳具。 凑对大为动摇的沙耶回答说: 「你漏了罗字。」 「你想叫我说什么呀?」 结果是勇气帮沙耶脱身。 「沙耶姊姊为什么想叫这家伙工作?」 「勇气,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都不可以把长辈称为家伙。」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这个说法可有点不怀好意啊。」 沙耶不理凑说些什么,将话题拉回正轨。 「是因为我很佩服老师上次的手法。老师使用的方法是御荫神道不会教的,总本山也不会。我想学习更多能够对抗异怪的方法,所以想见识见识老师工作的情形。」 「所以才要我工作?你这想法还真是自私自利。」 「当然我最担心的还是老师的生活。从我来到这里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有人上门讨债的次数就多达十三次了。」 凑把脸藏到赛马报后方,彷佛想表示他对这话题没兴趣。 「想学我的方法很简单,丢掉御荫神道就对了。把你崇拜的法术、符咒、结界这些老掉牙的历史遗物全都丢掉。只要把这些无聊的东西全都丢进垃圾桶,赤手空拳去面对异怪就行了。事关生死,自然会从没几两重的脑袋里绞尽脑汁。这就是我的手法。」 「御荫神道是没用的历史遗物?」 沙耶的声调里蕴含着少见的怒气。 「你不高兴了?我还自认说得很谦虚呢。」 「哪里谦虚了?我怎么听都只觉得你看不起御荫神道。」 「我是说脑袋没几两重那句,很谦虚呢?」 「老师,我是认真在问你,也请你认真回答。」 「我知道了,对不起,那我就认真回答吧。虽然你自己不拿来夸口,但每个人都肯定你是御荫神道之宝。你的才能从小就受到肯定,却不恃才傲物,也不怠怱努力,的确是没得挑剔。看起来是这样,可是啊,认真绝对不是美德,这样下去……你这巫女可当不久。」 出乎沙耶意料之外的坦然赞美,以及突然以认真语气说出的耸动内容,让沙耶不由得全身僵硬,连勇气也听得探出上半身。 「我……巫女当不久?这是为什么?」 「大众期待的巫女是惹人怜爱的清纯少女。你要小心,年纪这么轻就处处透出劳心的迹象,可是会老得很快的。」 勇气探出上半身听到这里,整个人翻转过来,用刚刚看的漫画拍着膝盖大笑。 「啊哈哈哈哈,说得好。大姊姊的表情真的一直都太正经、太严肃了啦!」 勇气好不容易笑完,却还一副侧腹部发疼的模样。 「我说大姊姊啊,你干嘛这么执着?上次只是碰巧的啦。我跟你说,这家伙根本就只是个无能的凡人。只是他挑漫画的品味不错,所以我还挺喜欢这里的。」 「老师做出过很多成绩,也解决过棘手的异怪事件,这些都是事实吧?」 「那些还不都是别人说的?又不是你亲眼见过。每次都像光的怪物那次一样,不靠法力也不靠灵力解决?不可能,只是在吹牛罢了。」 「从某些角度来看,这小子说得对。盲目相信别人给的评价可不好。」 「我明白了。说穿了就是老师不打算认真跟我们一起做事是吧?」 「你不干了吗?辞呈就不用特地写了,从明天以后不要再来就行了。我也只是再回去过那种孤独又寂寞的日子罢了。」 「老师的口气听起来怎么高兴得不得了?」 「我很悲伤啊。只是我一想到少了你们两个以后寂寞的日子会是什么情形,却发现那些日子是玫瑰色的。」 沙耶只觉得全身无力,但还是强行打起精神,把一叠文件放到凑眼前。凑看到这叠堆得几乎和电话簿一样厚的文件,露出厌烦的表情。 「厕所卫生纸应该是下礼拜才要兑换吧?」(注15) 沙耶的手粗暴地拍在文件上。 「这不是资源回收,是委证工作的文件。都是因为老师一直不看,才会堆到这么多。」 「是吗?我都没发现。麻烦你写在封面上,这样我才容易看出来。」 凑又要回去看赛马报,这次换勇气阻止了他。 「大姊姊的提议我跟了!大姊姊一定是要让这家伙工作,揭穿他的真面目吧?」 「勇气,就跟你说不可以用家伙这种字眼了。」 「为什么?什么法术都不会用的家伙,根本就只是平凡人啊。」 凑也不理沙耶与勇气的争执,懒洋洋地伸手去拿这叠文件。 「等一下,要是让诈欺师自己挑,他肯定会挑对自已有利的委托。」 勇气拦住凑的手,不让他去拿。 「挑自己擅长的领域来接案是很正确的。总本山和御荫也都是这样挑选各自擅长的工作。」 「应该说是互相把不想做的工作推给对方吧。」 注15:日本的纸类资源回收可兑换厕所用卫生纸。 凑看到他们两人又开始争执,无可奈何似地提议说: 「好吧,那我们就这么做。沙耶,你从这里面挑出三个案子,我再从这三个里面挑一个。你要尽量挑离这里近一点的。」 「我明白了。」 沙耶拿起文件一一细读。要是让凑用他那马虎的方法决定,根本不知道会挑什么案子。但如果可以的话,沙耶希望能仔细见识并学习凑的手腕,为此最好不要选一些太寻常的异怪事件。 「我决定了。请老师从这三个案子里面挑。」 十分钟后,沙耶颇有自信地将三份档案放到桌上。凑看着排在眼前的档案,得意地笑着说: 「我看看。就挑这个吧。」 凑伸手去拿的,并非沙耶所选的三份档案中的任何一份,而是她不选的大堆档案当中之一。 「为什么不是我选的工作?而且老师连看都不看这三个案子,这是在捉弄我吗?是故意找我麻烦吗?」 「不是,我有正当理由。」 凑耸耸肩膀,彷佛在喊冤。 「理由?」 「对,你在挑档案的时候,就只对这份文件露出厌恶的表情,眉头皱得特别深。」 「这不就是在找我麻烦吗?」 「根本不是好不好?我是好心要帮你克服你不拿手的领域。」 沙耶似乎还想抱怨,但凑不理她,开始翻阅档案。 「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你讨厌呢?」 当凑开始翻阅档案,勇气似乎也有了兴趣,从他身后探头去看,却又立刻皱起眉头. 「嗯嗯,这种的我也讨厌啊,谁看了都会皱眉头好不好?」 但凑眼中有的却是好奇。 「每天晚上身体都会融解而逐渐致死的诅咒?这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两人皱起眉头,凑却正好相反,开心地拿起档案给他们看。 2 三人各自怀抱不同的想法,仰望着这间深山里突然出现的豪宅。这栋老旧的日式住宅散发出历史的气息,雄伟的大门后方有着绵延不绝的黑色屋瓦。 「这就是鬼头家?这大宅还真是典型到了极点啊。」 凑悠哉地说出感想,身后的沙耶与勇气却脸色铁青。 「老师觉得这栋屋子很正常吗?」 沙耶以沙哑的嗓音这么问。 「怎么可能?大得离谱又特地盖在这种深山里的房子,哪里会正常?这就叫做爱作怪。」 勇气摇了摇头。 「迟钝的凡人真让人羡慕。你看看我的手,我从刚刚就一直起鸡皮疙瘩。这里让我呼吸困难,而且又恶心。」 「不就是你最引以为傲的法力造成的吗?我说你们也太脆弱啦,矿坑里的金丝雀(注16)还没进去就死了,那还有什么用?」 「我们会用飞的跑掉,你就在地上用爬的慢慢受苦吧。」 「鬼头家是咒术界登峰造极的家族,这里可是他们的宗家啊。」 沙耶趁这缺乏建设性的争论开始前,先修正了话题的方向。 「对,相信里面一定有监牢,关着被诅咒的老爷子,跟身材火辣的座敷童子打得火热。」 看到凑说得像是十分羡慕,就让他们越想越怀疑,连这么强的妖气都感受不到的人,真的会是优秀的退魔师吗? 「那我们就上门拜访吧。」 凑在历史悠久的沉重木门上一推,门就轻易地打开。还正在寻找着门铃的沙耶赶紧想阻止他,但凑却完全不在意地直接走了进去。 「老师?老师知道鬼头严斋是多么厉害的人吗?」 「不清楚。」 「老师都没调查过?接了委托却不事先调查?」 诅咒并不稀奇。 从钉稻草人到许许乡多其他的咒法,都早以化为一般常识普及到社会大众之间。明治十四年(1881年)所制订的刑法典《新律纲领》之中,甚至还有着取缔诅咒的记载。从这点就足以看出诅咒离人们的生活有多近,人们又是多么相信、多么害怕诅咒。 「你真没礼貌。他儿子的老婆照片看起来可漂亮了,但老爷子我就不清楚了。要知道这老爷子被人诅咒,身体都融解了耶,要是对这样的老爷子有兴趣,根本就是变态吧。」 「他可是被誉为鬼头咒术之祖鬼头元德再世的人物呢。鬼头家最顶尖的咒术师,也就等于是全日本最顶尖了。我倒觉得这样的人物会被诅咒到濒临死亡,应该还挺能引起老师兴趣的啊?」 注16:金丝雀对沼气十分敏威,只要矿坑内稍有一丝丝沼气,就会焦躁不安、啼叫、甚至死亡,矿工们便可依此及早撤出矿坑保全性命。 「我看是被人反诅咒了吧。」 沙耶听了勇气的猜测,却只摇了摇头。 「不会的。鬼头家是负责解咒的家族。他们的工作是咒医,虽然对咒术很清楚,但不会去诅咒别人,所以才会跟御荫神道和总本山都有联系。」 凑与勇气面面相。 「所以我才受不了没见过世面的千金小姐。你以为有着顶尖咒术的家族,只解一些小小的诅咒就会心满意足?」 「我倒觉得大姊姊这种不怀疑别人的个性是一种美德。她在御荫长大却还能这么纯真,一定是因为那位阿姨细心呵护的关系,让我越想越羡慕。」 勇气以老成的口气兜着圈子赞同凑。 「你们是说鬼头家也做诅咒人的工作?」 凑与勇气都不否认,只对看一眼,耸耸肩膀。 姑且不说凑,连年纪比自己小的勇气都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让沙耶大为动摇,但她还是振作起来继续说下去: 「就算是这样,结论还是一样。我根本想不到有谁可以对鬼头严斋下诅咒或反诅咒。」 「就说这种事情根本没辄,毕竟连最强的家族都举手投降了。」 离屋子越近,沙耶就越是不安,勇气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相反的凑却越来越有精神。 「所以才好啊。解开日本最顶尖的咒术师都解不开的诅咒,那不是棒透了吗?而且还有一件事很有意思。」 凑以得意的语气指了指屋子。 「最顶尖的咒术师被人诅咒了。他们不借让这种丑闻外扬也要委托外人来解决,这事肯定另有隐情。」 从玄关前面的迎客松下走过,这次倒是找到了门铃。沙耶本想叮咛凑,要他别失礼,凑却抢先伸手触碰门铃。 「不管怎么说,做这行都很容易招人怨恨。不管是诅咒人还是反诅咒,都不是什么好事。换作是我,根本不想生在以这种事为业的家庭里。」 凑边按着门铃讲出这几句话,玄关的门几乎在同时便打开了。 「门开得还真快,简直像是早就有人在监视我们了。」 沙耶想到刚刚那几句话可能已经被对方听到,不禁冒出冷汗,凑却丝毫不以为意。 一名年纪约三十五、六岁,身穿和服的女子,拉开华美的拉门露出脸来。一对细长的凤眼加深了她光艳照人的容貌,散发出一种年轻女性所没有的媚态。 「咻~真没想到会有这种剧情,我本来还以为出来迎接的会是皱巴巴的中年女佣呢。光是能看到这张脸,这一趟就没白跑啦。」 看到凑吹着口哨,和服女子皱起眉头。 「啊,幸会。」 沙耶正经地低头打招呼,勇气则在她身后轻轻挥手。 「请问各位是?」 或许是两名年少者的反应让她放松了戒心,女性的态度转趋和缓,露出社交用的客套笑容。 「我们是接到委托,由总本山派来的人。请问这里是否就是鬼头严斋先生的居所呢?」 沙耶一如往常,很有礼貌地应对着。 「……从总本山来的?」 女性看着眼前失礼的男子、高中女生与小孩,露出讶异的表情。沙耶觉得她会有这样的疑问也是理所当然,正要开口解开误会之时—— 「你是谁?」 她正准备稳扎稳打地树立起自己的信用,但有个男的却轻而易举地从旁毁了这一切。 「我是这一家的人,叫鬼头华子。」 华子面露不悦,但仍然有问必答。 「你就是现任家督的太太?你长得很漂亮,不过你的脸不像妻子,比较像情妇。我听说这个家的老爷子发霉了,所以就来参观,可以让我进去看看吗?」 拉门被粗暴地拉上,风压吹得三人的头发往旁飘起。 「果然不应该带小鬼头来啊!」 凑说得脸不红气不喘,让沙耶对他投以冰冷的视线。 「一点儿也不错。」 沙耶并从另一个角度表示赞同。 「我看这是大叔的计谋吧?他觉得这个案子解决不了,所以想激怒对方,让对方取消委托。有够小家子气的。」 勇气轻蔑地嗤之以鼻,但表情却少了往常的神采,精神显然很差。沙耶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该握住他的手让他放心,但少年的背影却表明拒绝,彷佛在说这种行为是在侮辱他。 凑在一旁执拗地按着铃,又粗暴地敲门。 「喂喂~这样好吗?再这样下去鬼头严三会死啊。」 「是严斋,鬼头严斋。」 沙耶从旁订正。 「我知道,我就是说那个名字,不要小看我的记忆力。喂喂,你们的鬼头仁斋会死啊。反正也只是早几年死,就算是发霉到死也不是什么问题罗?不过老爷子可未必会留下遗嘱,把财产分给看护他的媳妇啊。前凸后翘的太太,你都不会在意自己有没有分到一份吗?」 拉门突然打开,让凑伸出的手扑了个空,只能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晃荡。 「外子说要见各位。」 华子待在再度拉开的拉门后,以不悦的语气传话。 「看来果然是威胁分不到财产这招起了作用啊。」 凑在华子的带领下走进屋里,嘴上还轻声咕哝这句话,让沙耶瞪了他一眼。 「老师没教养、不正经、不庄重、太胡闹了。」 「就是说啊。可是他们却请我进去,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凑得意的笑容让沙耶注意到事情的不自然之处。 姑且不论名声好坏,不靠法术的异端九条凑名头响亮,对方不可能没听过。也许遇到前任家督性命垂危之际,无论来的人多么无礼,还是会想把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 「也许是觉得老师会有办法解决……之类的?」 「我很想说就是这样,但我跟你根本就还没报上名字,不是吗?」 「……啊。」 「对方连我们的名字都没问过就请我们进去。无论有什么理由,这个咒术魔窟的门就是开了。我们走。」 「我真的很不想进这个家啊……」 最后才走进屋于玄关的勇气回首一看,拉门便发出沉重声响关了起来。 3 勇气一进入屋内就连连后退。 「哇……」 他把恐惧藏在阴沉的表情下,强行将试图退后的双脚按在原地,但额头还是滴下冷汗。 「勇气?」 沙耶也察觉到屋内的邪恶气息比屋外更浓厚,因而全身僵硬。 唯有凑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边走还边胡闹地说些华子的后颈很性感之类的话。 「哎呀,这孩子看得见呀?」 鬼头华子露出堪称妖艳两字的笑容,看了勇气一眼。而她用舌头轻舔唇边的模样,更令人联想到蛇。 「真想让她舔舔看。」 扣除掉一个例外,剩下的两个人都对华子投以警戒的视线。 「请不要用这么凶的眼神看我嘛。鬼头家是驾驭咒术长达数百年的望族,家族里的人要是平平凡凡,反而不正常吧?」 华子说着继续无声无息地走在老旧的走廊。凑老实不客气地在廊上踩出的脚步声,听起来格外清楚。 整条走廊就像隔着视野狭小的镜头窥视般,给人一种比实际长度更长的印象。屋外的光线从面向庭院的大窗户照进来,屋里却四处都显得昏暗。 天气明明很晴朗,午后的阳光却十分浑浊,将灰泥色的墙染上更深的一层灰。 「我带客人来了。」 华子来到房门前,隔着纸门对室内说话。 「进来。」 房间里传来一道很有威严的说话声。华子拉开纸门,退开一步,要他们三人入内。 说话的是一名壮年男性,穿着绣有家徽的和服外褂。即使独自坐在宽广的客厅里,散发出来的存在感却让客厅显得毫不空旷。 他眯起眼睛,看着华子带来的三人。他并不是在瞪人,视线当中也不包含任何情绪,就只是笔直望向他们。然而这个人继承了权威延续数百年之久的家族名号,即使是面无表情的眼神,仍然有着充分的压迫感。 「还真是不折不扣的『the家督』演出,终于进入横沟正史(注17)的世界啦。」 两人显得退缩,凑却满不在乎地础他们中间穿出,就这么走进客厅,隔着矮桌在家督的正面盘腿坐下。 「你们两个要演稻草人演到什么时候?过来这边跟他大眼瞪小眼要好玩更多倍啊。」 凑说完拍拍自己两旁的坐垫。两人客客气气地到凑身边坐下,男子就先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我是鬼头幽山。」 「哼~」 听对方报上姓名,凑却不跟着报出名字,懒洋洋地拄着脸盯着幽山看。沙耶看到凑摆出这种很显然在打量对方有几两重的视线与彻底瞧不起人的态度,只好开口打圆场。 「幸会,我叫山神沙耶,谨为我们先前无礼的举动致歉。我再次表明来意。我们是接到鬼头家的委托,由总本山派来的。」 注17:横沟正史(よこみぞ まさし)为日本小说家、推理作家。以一系列金田一耕助为主角的小说闻名。 「总本山派来无礼的小伙子、穿学生制服的女人,跟这么小的小孩?」 幽山以习于蔑视人的眼神看着他们三人。 「内人说你们来是为了家父的事,但我怎么看都不觉得你们靠得住啊。」 「听说你第一次做咒术的工作是十二岁。」 凑尽管面临幽山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仍然保持一派轻松。 「你完美地把对方的诅咒送回去。施术者死于反诅咒,而你则摇身一变成了名人。」 「那又怎么样?」 「术者的才能跟年龄没有什么关联,这你应该最清楚。」 凑说着用下巴指了指身旁的勇气。 「放心吧,即使这小子刷新了你的最年少纪录,我们也不会大肆宣扬的。」 幽山沉默地望了勇气一眼。但他并非瞪视勇气,比较接近凑那种打量他有几两重的眼神。 「我就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吧。」 「我叫勇气,赤羽勇气。」 勇气努力想虚张声势,不在气势上输人。幽山接着望向凑,默默示意他报上名字。 「九条凑。」 凑一报上姓名,幽山那面无表情的脸孔微微一动。 「这个名字我听过。零能者九条凑,听说是个用接近诈欺的手法解决异怪的诈欺师。」 「我也听说过你的第一件案子,其实是父亲严斋帮你做的。很多人背地里都说十二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会用法术,一定是鬼头家想出名才搞出来的把戏。」 「你的意思是说凰评差就证明能力杰出?」 「我才想问呢。我确实能力杰出,也不否认你说的传闻。我这个人老实又率直,心灵太纯真,不懂得多疑的人心里在想什么。」 凑身旁的沙耶顿时放松下来。凑桀骛不驯的态度固然让她受不了,但看到他即使面临威压感这么强的人物仍能一如往常,却也让她觉得很安心。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所以风评很差,但他真的解决了多起异怪事件。」 「你又没亲眼看到我做的每一件工作。」 「老师,我们继续谈正题吧。」 沙耶不想让状况继续恶化,自然而然加快了说话的速度。 「看在鬼头先生眼里,也许会觉得我们这些年轻人不成材,但我们绝不是世人所说的那种诈欺破邪师。」 「你干嘛这么卑微?花钱的就是大爷?今天是他们求我们帮忙解决啊。」 看到凑这种态度,幽山仍然无动于衷。 「我想事情出了差错。」 「您说差错?」 「对。我并未对总本山提出委托,而且家父受到诅咒的事根本从未泄漏出去,你们为何会对家父受到诅咒的情形这么清楚?」 幽山严肃地开口之后,说出来的话实在大出沙耶他们的意料之外。 「请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沙耶一头雾水,但仍然开口询问。 「我不必回答。」 幽山突然站起,身上散发的气息改变了。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转变为攻击性的气息,一种叫做敌意的气息。 「知道家父受诅咒的只有我们家的人,以及施加诅咒的人。也就是说,你们就是诅咒家父的罪魁祸首。呀喝~这就是你想说的话?」 幽山指着他们三人正要开口,凑就以开玩笑的口吻抢先说出口。幽山无话可说,一张嘴开了又阖,阖了又开。 「我想他应该不会喊呀喝。」 勇气代替他回答。 「那呀呼比较好吗?」 「不要胡闹!」 幽山大喝一声,指着凑厉声斥责。 「九条凑,我听说你解决异怪事件的手法跟我们不一样。你不用法术,也不依靠法力。而且不只是法术,你 还看不起潜心修行的人,轻视灵力的作用,说根本用不着这些术者。」 幽山的压迫感成了一阵狂扫肆虐的暴风。 「你的手法说穿了就是这样。先设法捏造异怪事件,然后佯装不知情加以解决。这样一来你就不用依靠法术也能解决事件,得到名声与酬金。你不是什么天才,就只是个诈欺师。」 尽管幽山严词指责,凑却只当马耳东风,仍然盘坐不动,抬头看着栏间(注18),喃喃地品评说这雕刻真是华美啊之类的。 「你对家父做了什么?你不是用咒术,而是用了你独门的卑鄙手法吗?我要你一五一十全部招认。」 注18:栏间为木造建筑中门框与天花板之间的构造。 幽山伸手到怀里拿出一个物体,突然掷向沙耶。 「咦?」 沙耶一时反应不过来,视野却被凑的手臂遮住。凑在幽山投掷的同时就动了起来,右手早已伸到沙耶眼前。 「老师!」 等沙耶喊出这一声,凑的手上已经附着了一个小小的物体。 仔细一看,黏在凑手上的是一只螨。它晃动着饱满得几乎快要胀破的肚子,正打算咬碎皮肤往里头钻。 「不要动!」 沙耶赶紧想伸手去抓,幽山却以沉重的声调制止。 「乱碰会让它肚子胀破,里面的毒就会杀了你。」 正当这句话让沙耶犹豫之际,捧着一肚子毒液的螨已经完全钻进凑右手的皮肤下。皮肤多了个小小的瘤状隆起,往肩膀的方向前进。 但凑自己却只皱着眉头,喃喃说道: 「这就是鬼头家的蛊毒?还真让人不舒服。」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用的手法可真残忍。」 勇气也露出愤怒的表情。其间螨仍然继续在皮肤下移动,抵达上臂。 「解开你对家父所施的诅咒,还有说出你们的目的。」 但凑的回答却十分冷静。 「所谓蛊毒就是把毒蛇或毒虫装进一个容器,让它们互相残杀,然后拿最后存活下来、毒性最强的一种来加以运用的巫术?」 「既然知道,就省得我多费唇舌。赶快回答我,不然等这蛊一路爬进心脏,你就必死无疑。」 「记得鬼头家用来做蛊毒的生物有蝮、蜈蚣、蜂、蝎、蟖蛛、青蛙?只是我没想到最后活下来的会是螨。」 「你怎么会知道?」 听幽山这么问,凑只回以坏心眼的笑容。他就这么起身,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小刀。 「不可以!」 看到他拿着小刀指向螨,勇气以认真的表情阻止。 「你弄死这螨,只要沾到一滴蛊毒的毒液,大叔你就会当场毙命啊!」 「真的吗?」 凑嘴角一歪,毫不犹豫地用小刀插向被螨顶得鼓起的皮肤上。 「老师!」 等沙耶抓住凑的手,小刀刀尖已经插进皮肤,伤口流出红色的血与毒艳的紫色液体。 「啊啊!」 沙耶仍抓着凑的手,发出绝望的惊呼声。由咒杀的名门所制作出来的毒液,眼看就要一口气侵蚀凑的身体。 「如果卸下整条手臂,也许还来得及。」 勇气紧张得说话都破了声。沙耶赶紧取出小刀,将刀刃按上凑的肩膀与手臂连接处。凑苦笑着抓住她的手加以制止。 「喂喂,别把我弄成残废。」 「总比死要好。」 「我才不会死。」 凑哼着歌回望幽山。他这种模样让幽山大感震惊。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会死?」 「你的意思是说,我早就该痛苦挣扎到死了?」 「人类不可能耐得住蛊毒。」 「是吗?那你也太没知识了。蛊毒这种东西制作过程固然惊悚,但也只是把已知的毒性加强而已。日本自古以来能取得的有毒生物种类有限,也就是说毒的种类有一定的模式可循。既然如此,也就多得是方法可以因应。」 凑从怀里拿出一根针筒丢到桌上。 「我事先打了对所有已知毒性都有效的解毒剂,这样几乎就能应付所有的毒了。」 「……好厉害。」 沙耶十分感动,勇气却从旁冷言冷语: 「大姊姊,这种时候不应该感动吧。他可没给我们解毒剂呀。」 「我只弄得到一剂。」 凑尴尬地耸耸肩,像是要躲开他们两人视线似地,转身面封幽山。 「别一脸呆样杵在那儿,坐下吧。这屋子可是用你代代祖先咒杀别人赚来的钱盖的,不用客气。」 看到凑在坐垫上一副跩样,幽山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看待他。 「我们回去吧。」 这时沙耶却忽然站起,以隐含怒气的声音如此说道。 「为什么?好不容易才开始变得有趣了啊。」 凑的表情就像听人断定乌鸦是白的一般讶异。看到他这种表情,沙耶的表情也变得像是听人断定雪是黑的一样地不认同。 「老师问我为什么?我们大家刚刚全都差点被他杀了呀。就算怀疑我们,也不构成他可以突然对我们施放蛊毒的理由。连威胁都不是,他就只是个杀人凶手。应该离开的理由多得是,但对这样一个家族,我们却没有半点理由应该留下来或拯救他们。」 「我要解决连咒术专家都解不开的诅咒,你不觉得光想就让人兴奋吗?亏你还说想跟我学习,原来你就只有这么点觉悟?」 沙耶哑口无言。她早知道凑这种破天荒的个性,但姑且不论异怪,她万万没想到凑就连差点被人杀害也还能笑着说有趣。 「沙耶姊姊,没用的。就算我们回去,这个大叔也会留下来。」 「喔?勇气还比较搞得清楚状况。果然这种时候女人就是不行,还是男人理解得比较快,省得我解释。」 凑以一副深得他心的模样点点头,沙耶也只好不情愿地坐下。她极度想带着勇气回去,但凑多半拉也拉不走,而勇气也不可能丢下凑跟她回去。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啦。你也看到了,我们全场一致决定接受这委托。嗯?你还站着啊?」 幽山盯着态度明显缺乏礼仪的凑,模样不像在生气,而是在观察。 「你二话不说就想杀了我们,所以至少该老实回答我一些问题吧。你说没有提出委托,这是真的吗?」 幽山犹豫了片刻,随即坐下来深深点头。 「对,我没有提出委托。」 「老爷子受人诅咒,性命垂危,这也是真的?」 「……是真的。」 「我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鬼头家是咒杀的专家,这样的专家却委托外人来帮忙。而且如果是为了现任家督鬼头幽山也还罢了,受诅咒的却是已经退隐、时日不多的老爷子,就算他死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照理说你们应该私下处理,自己找出施咒者,不是吗?」 幽山还是不说话,凑把他的沉默当成肯定。 「提出委托的人,就是期待接下这愚蠢委托的人呆呆现身,受到嚷着说根本没提出委托的愚蠢家督怀疑。这样对方就可以哼着歌,更专心投入诅咒了。」 「所以你 要说我是个被施咒者玩弄在手掌心的笨蛋了?」 「知道就好。」 「不,我还没有相信你。」 「那还用说。要是你这时候说愿意相信我,我还要怀疑你是不是疯了咧!」 凑的态度始终吃定对方,幽山紧闭的嘴角忽然放松。 「你这人真怪。」 「比起躲在这种深山里整天诅咒别人的家伙,我根本就平凡又无聊啊。」 凑每次一开口,沙耶都提心吊胆,勇气则一副看不下去的模样。 「好,我就答应让你们调查家父所中的诅咒。可是你们别忘了,只要你们的行动有任何可疑之处,鬼头家的诅咒就会要了你们的性命。」 幽山说话的口气虽然平静,但隐含的杀意却让沙耶与勇气都打了个冷颤。唯独凑仍然一如往常,以悠哉的语气回答: 「这我可不能保证啊。毕竟我每次都好端端地就被人当成可疑人物,我自己都很纳闷到底是为什么呢?」 4 三人获准进入受到诅咒的严斋所住的房间。 沙耶与勇气跟着华子走,凑晚了一步走出客厅。 当他们两人的背影转过走廊的转角而看不见之后,凑整个人往旁一倒,靠在墙上,一滴滴汗水落到地上溅开。他光靠在墙上仍无法撑住身体,伸手去撑一张放在走廊上的小桌子,却连桌子一起推倒,桌上的壶因此而打破了,发出响亮的碎裂声。 「你逞强逞完啦?」 幽山从后面看着他。 「这壶很贵吗?不过你刚刚还想杀我,就拿这壶扯平吧。」 「你的命还真便宜。」 幽山苦笑着伸出手,但凑拒绝他,靠着墙站起。 「原来如此,就算帮你带来的女人跟小孩注射解毒剂,他们的身体也承受不了负担,甚至有可能送命。」 「那又怎么样?我可不是为了保护这些小鬼才这么做。只是因为有可能被你怀疑,才选了最能有效逼你交涉的方法。」 凑说得很不高兴,但幽山却笑得老神在在。 「你讨厌别人把你当成好人?」 「我是讨厌被人误会。被人擅自把幻想加诸在身上,又擅自对我失望,那多不划算。别说废话了,快点带我去看那个快发霉的老爷子。就算不是夏天,可不见得发霉速度就会慢下来啊。」 「哇啊啊啊啊啊啊!」 勇气的惨叫声就是这时传来的。 「哼。」 幽山嗤之以鼻,一旁的凑尽管脚步踉呛,仍然飞奔而去。凑弯过先前他们两人弯过的转角,在走廊尽头又弯过一个转角。他看到了勇气与沙耶两人的背影,他们茫然地站在原地。 「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 沙耶只伸手指了指眼前的走廊,勇气则在她身旁牙关咬得格格作响。 「如果你们真的是从总本山来的,会怕也很正常。」 华子以不在乎的表情这么说。 凑走到两人身前,望向前方的走廊。这是一条没有窗户、光线相当昏暗的走廊。一条途中没有纸门或其他任何门窗,像个方筒似的走廊。底端的纸门多半就是通往严斋所待的房间。 通道的墙上与天花板上,用写有文字的符咒贴得密密麻麻,从符咒的缝隙间露出的部分与地板,也都密密麻麻地写着文字。 上面有着汉字跟许多奇怪的符号,也许是外国的文字。凑看不懂这些文字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 「多半是斋戒法的一种。是一种关在房间里铺设结界,保护自己免于受到邪恶侵犯的方法。可是这……」 如果沙耶说得没错,眼前这异常的走廊应该是用来辟邪的。然而即使看在凑眼里,也怎么看都觉得眼前的走廊有着一股又黑又深沉的压迫感。 这个贴着无数层符咒的昏暗空间,让人产生一种有东西在蠢蠢欲动的错觉。不,也许莫实不是错觉。 「这是以毒攻毒。」 华子似乎觉得好笑而从喉头发出笑声,模样完全融入了这扭曲的空间。看到她这样,连凑也闭口不说那些称赞她性感之类的话了。 「情形很可怕吗?不,想也知道很可怕啊。」 「是,连我都能明白感觉出来。我从来没看过有哪个地方有着这么多人的负面情绪,何况还是在有人住的家里,弄得这么……」 沙耶十分害怕,一旁的勇气则脸色苍白。 「弄出这种结界的人根本是疯了。这结界是用过去被这个家咒杀的人们留下的灵魂做的。竟然反过来利用这种强烈无比的怨恨……」 沙耶像是要护着勇气似地站到他身前。 「勇气看得比我还清楚,他看得见这些人的样子,也听得见他们说话。」 「在我看来倒只是个胆小的小鬼啊。」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嘻笑声。 「呵呵呵呵呵,没出息。」 「啊哈哈哈哈,好逊喔。」 是小孩子的声音。转身一看,就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年纪只有四、五岁。两人手牵着手,天真地相视而笑。 「他们说可怕耶。」 「原来会怕呀。」 「竟然说这种东西可怕。」 「好奇怪喔。」 「可是会被诅咒喔。」 「是会被诅咒啊。」 「爷爷就被诅咒了。」 「会被诅咒到死。」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地方,他们以可爱的表情嘻笑的模样肯定是一幅令人莞尔的光景。但两名孩子在这种空气浑浊的地方拿死亡这种事来说笑,就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春雷、春兰,你们两个对客人太没礼貌了。」 华子柔声告诫他们。 「知道了。」 「知道了。」 两名幼儿很有精神地答完话,就这么用跑的离开了。 「这是怎样?是你的小孩吗?」 「您、您的孩子真可爱。」 沙耶听凑问得失礼,赶紧用礼貌点的说法重说一次。 「喂,那么让人不舒服的小孩会可爱?就算是客套话也太假啦。」 沙耶十分尴尬,但华子并不在意。 「男的叫春雷,女的叫春兰,他们正好五岁,是双胞胎。」 「嗯?还有其他亲人吗?」 「不,没有了。」 凑看着两个小孩跑过去的走廊前方,似乎在思索些什么,但随即将视线拉回这条据说有着邪气的走廊。 「那我们走吧。」 凑举步就要前进,而沙耶赶紧阻止。 「请等一下,不做任何准备就过去会很危险的。」 「还不都是吓唬人?」 华子加深了笑意,问说: 「您觉得只是吓唬人?这可是鬼头家数百年传承下来的结界呢。」 但凑只笑了笑。 「听到了吗?被人驯养几百年的邪气,根本就跟家犬没两样,对那嗤之以鼻就对了。而且连严斋的诅咒都驱逐不了,这种结界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这结界真如老师所说只是家犬,也是患了狂犬病的家犬,还是很危 险。啊……」 凑抓住勇气的衣领将他提起,顺势扛到肩上。 「好啦小鬼,我们走。」 「不、不要这样,放我下来!」 凑不理会勇气的挣扎,以强而有力的步伐在走廊上冲锋陷阵。他行走的模样威风凛凛,沙耶与华子都看傻了眼。 「就是因为你们怕了,这些东西才会靠过来,就跟小学男生爱对喜欢的女生恶作剧的心理一模一样。」 凑扛着闹个不停的勇气往前走,沙耶往前踏了一步想跟上,背脊却突然窜过一股恶寒,冰冷得几乎连身体最深处都要冻僵。沙耶觉得只要稍有松懈就会软倒,正要唱出辟邪的祷词。 这时,凑停下脚步,打乱了沙耶结的印。 「笑吧。」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要讲压箱底的冷笑话了,给我笑。那户人家正在讲电话。我家的猫咪睡着了。隔壁邻居的围墙被吹飞了。哎呀~真是毫不褪色的好笑啊。」(注19) 凑的举动看似荒唐,其实却合情合理。开朗的笑是辟邪的手段之一。像地藏菩萨的真言:「唵·诃诃诃·微娑么曳·莎诃」当中的「诃诃诃」就是「呵呵呵」的笑声,开朗的情绪正是最简单的反诅咒法之一。 沙耶想转而结法印咏唱祷词,看似万全的准备,其实却也证明了心中有着强烈恐惧,所以凑才会阻止她。 注19:此处皆为日本的双关语冷笑话。「那户人家正在讲电话」是取「电话」(でんわ)和「正在讲」(でんわ)的谐音。「我家的猫眯睡着了」是取「猫咪」(ねこ」)和「睡着了」(ねこんだ)的谐音。而「隔壁邻居的围墙被吹飞了」(塀[へい]がふつとんだ)为凑的误用,应是「棉被被吹飞了」(布団[ふとん]がふつとんだ)和「邻居建了围墙。喔~好厉害」(隣の家に塀ができた。へ~かつこー)。 「怎么样,这种古典笑话对你们这些年轻人来说很新鲜吧?啊哈哈哈哈。」 凑豪迈地笑了笑。 「被吹飞的是棉被吧。呆子~」 笑话实在太无聊,让勇气也有气无力地笑了。 「隔壁邻居的围墙要接『喔~好厉害』,是吧。」 沙耶也笑了。 「你们真的才十几岁吗?也未免太清楚这些老笑话了吧。」 「因为我们身边都是些像你这样的老人家啊!」 三人的玩笑似乎让昏暗的走廊明亮了些。 5 凑等人来到房内一看,躺在那儿的一名老人全身就像融开的一团蜡块,只勉强维持住人类的形状,他还活着反而让人觉得神奇。 三人一走进房里就同时按住口鼻闷声低呼。 「还真臭,臭得我鼻子都要歪了,就算是老人的味道也太臭了。」 血肉腐败的臭气刺激着鼻腔。凑捏着鼻子挥手想漏开臭气,但臭气自然不会就这样消失,让他只能叹了口气,放弃无谓的抵抗。 「这是家父。这诅咒已经持续两个礼拜了。」 幽山从后方跟来,苦涩地说出这句话,接着就对凑投以挑衅的眼神。这眼神彷佛说着「你看得出这诅咒的真相吗?」而凑则毫不在乎地四两拨千斤: 「你们就这样放着他两个礼拜不管?」 「我们尽力了。我们用尽了家族传承下来的所有手段,试图解除诅咒,查出诅咒的真相,但家父的病情却每况愈下,对诅咒的真相我们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凑用手掩嘴,看了好一会儿。 「是麻疯病吗?可是现在日本极少有患病纪录。而且他这样子看来是从体内往外融解,跟麻疯病不一样。」 凑自言自语般说出的话,让沙耶与勇气面面相觑,幽山则以气愤的声调反驳: 「这是诅咒,不是生病。」 「就是啊。」 「这应该是诅咒吧。」 沙耶与勇气也赞同幽山的说法,但即使遭到三人否定,凑仍然继续思考。 「我又不是断言他是生病,只是觉得不应该劈头就认定这是诅咒。对了,我出个谜题让你们猜吧,只要答对了,你们今天就不用工作,可以直接回去。」 凑的言行与「正经」两字远远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让幽山的表情越来越僵硬,但凑并不予理会,继续说道: 「密室里有一男一女。男的头上流着血已经死了,女的手上拿着枪。女人曾经倒贴男人很多钱,最后却被抛弃。好了,这男的是怎么死的?」 停顿长达数秒。沙耶与勇气都不明白该怎么反应才好,凑催促他们说: 「怎么啦?这么简单的谜题都猜不出来?」 沙耶无可奈何,只好回答: 「就算猜对了,工作我还是会做,是女性开枪射他对吧?这样算是猜谜吗?」 「不对啦,是男的自杀,女人只是捡起了男人死前拿在手上的枪。」 「啊,原来如此,这样也比较像猜谜。」 勇气合乎情理的回答,让沙耶佩服地点了点头。但从凑奸笑的模样看来,这似乎并不是正确答案。 「你们两个都答错了,真遗憾,今天你们得工作。」 「就说我们根本没打算放弃工作了。」 「那正确答案是什么?」 勇气对自己的答案很有把握,表现出不满。 「答案是男人跌倒的时候脑袋撞到地板死了。连这种事都猜不出来?」 「猜谜也要有脉络可寻啊!你根本只是随便想些跟我们的答案不一样的说法吧?那拿枪的女人是干嘛用的?」 「除了枪以外,回答什么死因都算正确答案。有个跟男人有仇的女人手上有枪,不表示她就会开枪。同样的,就算这里是诅咒之馆,也不表示任何不清楚原因的症状都是诅咒所造成。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回事。这个故事就是在告诫你们这种还没仔细检查就断定答案的态度,这谜题出得很棒吧?」 不只是幽山,连沙耶与勇气也开始对凑轻浮的态度表现出不悦,就在这时—— 「哼、哈、哈。」 他们听见了几声泄了气一般无力的笑声。此时,凑、沙耶、勇气与幽山都没有笑,所以只剩下一个人。四人的视线自然而然集中到躺着的老人身上。 「幽山,你带来的这小子真有意思。」 已经融成一团的脸孔上有张嘴在动。这张嘴每次一动,都有浑浊的黑血从皮肤上的裂痕中流出,散播更多的臭气。 「老爸,原来你醒着?」 幽山赶紧跑向严斋枕边。他一张脸像是融化的蜡像,但眼睑一开,就露出一对有着锐利目光的眼睛。这种彷佛把活人的眼球移植到蜡像上的惊悚模样,让沙耶不由得别开脸。 而凑则走到幽山对面的枕边,像待在自己家似地轻松坐下,接着就跟老人寒喧了起来。 「嗨,老爷子,我来叨扰了。」 「你是什么人?」 老人嘴角漏出掺有血丝又起泡的唾液,慢慢转动颈子面向凑。只是这么一个动作,就让皮肤摩擦剥落。看到这种脆弱又令人不舒服的模样,凑毫不客气地大皱眉头。 「我是来治好你的。」 「我花了半世纪以上的岁月研究咒术,本以为已经没有什么是我看不出来的……可是我看不出你是什么人 。甚至连你是总本山还是御荫,又或是根本不属于这两派的术者都看不出来。你是谁?使什么咒术?」 「哈哈哈,你当然看不出来了,我根本不是什么术者,没有半点灵异方面的能力,是平凡到了极点的正常人。好啦,老爷子,让我看看你这能上『万国惊奇秀』(注20)的身体吧,不要的话就直说。」 老人尚未回答,凑就抓起棉被粗暴地一掀,一阵强得几乎连眼睛都要刺痛起来的浓烈臭气弥漫丁整个室内。血肉的腐臭中混着粪尿的臭气,老人身上穿的浴衣(注21)沾染上了血肉,已经完全变色。 「不可以动家父的身体,会弄烂的。」 凑对站在房间入口的两人招招手。 「怎么啦?你们站在那种b级座位,又没有带看歌剧用的望远镜,根本看不清楚吧?观众席最前排的座位空着呢,赶快过来。」 「好、好的。」 沙耶用手帕按住口鼻,在棉被旁蹲下。 「好啦,帮老爷子脱掉浴衣。」 注21:万国惊奇秀(万围びつくリシヨ—)是日本的一个综艺节目。节目名称取自1970年于日本举行的世界博览会。节目内容介绍令人啧啧称奇、一般人无法做到的奇特才艺等。 注22:浴衣是一种轻便的和服,主要为夏季时穿着。 「我来脱?」 「没错。你是女人,至少应该知道男人的衣服怎么脱吧?要是不知道,就从今天开始学。喂,那边那个小鬼,你的工作就是一脸呆样站在那儿吗?过来这边做些搞不清楚方向的白痴猜测,才是你该做的事。知道了就捏住鼻子赶快过来吧。」 勇气不情愿地走过来,在沙耶身旁坐下。 沙耶战战兢兢地伸手去脱浴衣。 「失礼了。……请问,可以吗?」 「没什么可不可以的。你应该是御荫的巫女吧,没想到到了这把年纪,还能让年轻女子帮我脱衣服。」 沙耶不明白该怎么反应才好,在困惑下露出无力的笑容,随即开始动手解开老人的衣带。每次动到严斋的身体,都会听到黏腻的湿润闷响,让人打从生理上产生厌恶感,但沙耶仍然小心地护着老人的身体解开衣带。 「技术挺不错的嘛,你去当看护或护理人员应该很适合。我看你根本选错职业了吧?可是为什么现在叫小护士会被抗议啊?这岂不是害我少了住院时的梦想吗?」 「那我们就把巫女这个词也废除吧。」 「不要再夺走我的梦想了。」 「真没想到,老师竟然对我抱有梦想。」 「所谓对巫女的梦想,指的是巫女服领口的衣服被丰满胸部挤得微微敞开的状态,那是个跟你无缘的世界。」 「大叔,你实在很吵。」 勇气在一旁帮忙沙耶,一副真的嫌吵的模样撂下这句话。 「这会是什么诅咒呢?只要仔细查查,应该查得出好几种会让身体腐坏的诅咒。」 「可是,这会是调伏法吗?还是反诅咒?」 看到沙耶与勇气面面相觑的模样,老人笑着说: 「白费工夫。」 「请问为什么是白费工夫?」 沙耶问归问,老人却笑而不答。 凑一直从旁看着,不高兴地说了声: 「这应该不是诅咒。」 说着说着他手不经意地往前一伸,手指深深陷入严斋的腹部,让老人发出痛苦的哀嚎。 「终于不再笑得那么讨人厌啦?」 凑在众人的震惊环视之下,陷进皮肤的手指继续画图钻动,每次都让严斋的哀嚎声升高,老迈的身体痛得打滚。 「你、你在做什么!」 沙耶挥开他的手,而从疼痛中得到解脱的老人无力地倒下。 「还不就是痛了点而已?我只是有事情想弄清楚。」 凑说着用棉被擦去手上沾到的血肉。 「那就是老爷子笑他们白费工夫的理由。你应该有事瞒着我吧?」 最后这句话是对幽山说的。突然被凑指名回答,幽山苦涩地点了点头: 「对,我忘了说。可是你怎么知道?」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听到幽山的回答,沙耶想叫凑说明。 「他肚子里有硬块。」 说着凑指了指先前他用手指按下严斋肚子上的部位。 「一摸就摸到位置的确巧了点,总之这里有个很大的硬块。你们摸摸自己的肚子,应该摸不到这种硬块。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诅咒的根源?」 勇气对自己的答案似乎很没自信。倘若是诅咒的根源,就无法解释刚才凑与幽山的问答了。 「不对,大概是癌。我不是医师,所以不能断定,但既然肿瘤长到那么大,应该已经转移到全身了。也就是说,即使解开诅咒,老爷子也无法痊愈。不是吗?」 「没错。他的身体顶多只能再撑几个月。」 「是医师说的吗?」 「对,两个月前医师做出了这样的诊断。」 回答他的是幽山。 「有谁知道这件事?」 「我们请三名医师来诊断过,而且也并未对外保密。只要对我们家族稍加调查,应该马上就查得出来。」 凑露出不能接受的表情,看了严斋的身体一眼。 「施加诅咒的人当然也应该调查过你们家族了。不经过周全的准备,根本无法对咒杀的专家下手。对方当然也该知道癌症的事,但这个咒术师明知放着不管,老爷子也活不了多久,却还特地咒杀他。」 「我看只是这人太恨他,恨到光看他死还不够吧?会觉得不能容他安稳病死也是理所当然的啊。看看这个家的怨念就知道了。」 勇气似乎受到凑的影响,在这家人面前说话的口气也越来越不客气。 「小鬼说的话也有些道理。老爷子所中的诅咒,就只是让身体慢慢融解吗?」 「不是这样。每到深夜他就会突然开始痛苦不已,诅咒的症状也会恶化。他会痛苦整整一个小时以上,到了早上才会平息下来。」 沙耶想像着那般情景,表情登时变得沉重。 「这老爷子还可以活几天?你是专家,应该很清楚吧?」 「顶多再一个礼拜左右,最多活不过十天。连内脏都快要融解了。」 「是慢慢生效的诅咒?那太好了。」 「你说这样太好了?」 幽山先前对凑的种种失礼言行都不予追究,但听到这句话实在忍无可忍。 「是啊,太好了。那不就表示我们还有时间慢慢欣赏今晚的诅咒表演吗?」 6 「好啦,要解决这次的诅咒,该怎么做才好?」 三人一来到分配给他们的客房,凑立刻开始问话。 「无聊。」 撂下这句话的是勇气。 「在你这年纪就要对自己的人生悲观也未免太早啦。」 凑一脸没兴趣的表情躺到坐垫上。 「谁跟你说我在讲我自己了!我是指这件委托。既然这个家的老爷爷生了病,活不了多久,救他也没有意义。而且这个案子根本不是正式的委托,我们何必拿自己的 性命冒险?」 勇气一口气无处发泄,拿坐垫扔向凑。 「会弄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做事太马虎。明明是从总本山接的委托,你为什么不事先跟孝元先生说要接?」 「系知道一栋屋子里可能有杀人犯,过去之前还会先跟他们报备说等一下有警察要去吗?想也知道对方会跑掉好不好?」 「哼~?所以你要说包括解毒剂那件事在内,所有事情从一开始都是照你的盘算在进行?要是时机差了那么一瞬间,沙耶姊姊就会死掉耶,你知道吗?」 凑轻轻接过扔来的坐垫,当作枕头垫着。 「怎么啦?你突然怕起来啦?遇到异怪的时候你明明还那么勇往直前。」 「就跟你说这两者从根本上就不一样。异怪不是人,就算异怪再诡异,我也不会觉得怪。可是诅咒和凶杀案一样,凶手一定是人,跟异怪靠吃人来填饱肚子不一样。」 「不管是提供个人谘询,还是为坏事做尽却在临死前说要出家的人给予帮助,应该都是和尚的工作吧?不过没关系啦,不喜欢就尽管回去。我要留下来,相信应该可以拿到一大笔钱,这样就可以还债,还有资金可以赌赛马。」 「像大叔这么迟钝的凡人,解决之后也只会被灭口啦。」 沙耶端正地跪坐着听他们说话,发现他们的争论似乎不会结束,于是以低调的语气表达自己的意见: 「癌症跟诅咒之间也许并不是没有关联。」 「这话怎么说?」 「有没有可能是诅咒造成癌症呢?不是说因为他得了癌症所以诅咒他也没有意义,而是因为被诅咒了才会得癌症。」 对这个看似合理的推测提出异议的是勇气。 「不是啦!这诅咒不是那种类型的。虽然的确也是直接影响到身体,但病变跟诅咒的变异从根本上就不一样。」 「就是啊沙耶,你这说法就好像拿车祸撞成肉泥的尸体,跟跳楼自杀弄成肉泥的尸体来比较,然后就说这两者死因相同。重要的不是结果,是过程。」 尽管沙耶不喜欢这个比喻,对结论倒很认同,再加上他们两人争论也已经结束,沙耶也不想继续坚持自己的意见。 「我说大叔,看你跩得很,可是你真的有看出什么端倪吗?还是你想躺在这里摆摆盘子,只让我们动脑筋,等解决以后再抢去当自己的功劳?」 凑躺在坐垫上打呵欠的态度,让勇气越想越光火。 「我们非做不可的事,不是去救那种自作自受、恶贯满盈的坏人,而是想办法让这个家的怨灵成佛。」 「哦~要让怨灵成佛?看来你小归小,但终究是个和尚啊。」 凑的语气显然是在拿他说笑。 「够了。」 勇气说完便站了起来,伸手去拉纸门。 「你要去哪?」 「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受你指挥。你爱在这边午睡还是干嘛都随你高兴!」 话一说完,他就粗暴地拉上纸门出去了。 「老师,我也赞成勇气的意见。我认为净化受困的灵魂,远比解除这个家的诅咒更有意义,也应当更优先。」 沙耶终于忍不住对凑提出抗议。 「依你们的理论,就像是在说如果恶贯满盈的死刑犯患了末期癌症的话,见死不救也无所谓。这可真过分啊。」 「老师说的话也很有道理,可是……」 沙耶说到这里,放弃说服凑。 自己与勇气再怎么说也是神职人员,从小就被灌输要驱逐魔物与邪恶,消灾解厄,打倒异怪,解救死不瞑目的灵魂。 他们感觉得到,也看得见灵魂与邪念这类不属于阳间的事物。 但凑没有这样的能力。世人揶揄他是零能者,这种说法在这一个部分上是对的。 既然看不见也感觉不到,那么会觉得应该去救眼前性命垂危的人而不是拯救可悲的灵魂,反而很自然。 那么这就不是他们跟凑哪一边有错的问题,争论下去只会白费唇舌。 在接受这个想法的同时,一股像是对凑感到失望的情绪在沙耶心中晕开。一察觉到这样的情绪,就让她莫名地感受到一丝落寞。 「老师真的打算在这里睡午觉吗?」 「不,我早就决定该做些什么事了。」 凑慢慢起身,把带来的包包扛到肩上。 「老师明明可以在勇气生气以前就开始做的。」 看到沙耶叹了已经数不清是第几口的气,凑则以一副饶富深意的语气说: 「他有他该做的事。」 说着露出了往常那看不起人的微笑。 7 看到凑做的第一件事,沙耶与幽山都露出讶异的表情。 凑在严斋睡觉的房问打开包包,拿出各式各样的器材开始装设。 沙耶也并未听凑说起他带了什么来,又要做些什么,所以在一旁看得兴致盎然。 「这些是什么?」 幽山也不能只让凑这伙人待在严斋的房间,所以陪同在场。 「是摄影机。躲在这种深山里太久,就会连这种随处可见的文明利器都很少见?这是可以拍摄full high vision影片的好东西,你知道full high vision是什么吗?可不是说让一个叫做vision的家伙变得又full又high啊。」 「这些我知道。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在家父的房间装设这些东西。」 「当然是为了拍摄今晚的表演啦。我要拍下来仔细检视。」 「我无意挑剔你的手法,可是这种事情还是自己亲眼见证最有效。我过去也解决过多达数百起诅咒,但从来不曾依靠这样的玩意儿。」 「我很想说你的想法太落伍,不过我完全赞成你的说法。感受到现场气氛的人,眼睛可以看到摄影机捕捉不到的东西。」 那为什么需要装设摄影机呢?两人都觉得凑的行动令人费解。 「但人难免会有疏忽。我就是要拍下这些疏怱掉的部分。为了仔细观察老爷子诅咒发作的情形,我要把不想漏看的部分拍下来。」 这就是凑的手法吗?沙耶这时觉得有点期望落空,但这时的她,并未注意到自己已经被凑给骗了。 8 「那家伙果然烂透了。只要拿得到钱,又觉得事情有趣,就什么事都能做?他绝对只是个诈欺师。」 他解决上次的事件肯定只是碰巧。勇气一股闷气无处宣泄,握紧拳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幽山基本上允许他们在屋子里自由活动。他们明明有嫌疑,被怀疑可能是施加诅咒的元凶,却得到这样的待遇。从某个角度来看,倒也可以解释成对方藐视他,认为他一个小孩子反正也做不出什么大不了的事。 勇气巡视屋里的走廊,查看各个房间,将檐廊与屋檐都仔细检查,逐步在脑中完成整栋屋子的平面图。只是这么点工程,就让勇气累得满头大汗。 「这里到底是怎样……」 每个地方都有状似诅咒的邪恶气息。不只是走廊尽头、房间角落或天花板之类空气不流通的地方,连原本用来采光的檐廊与装饰华美的壁宠也不例外,到处都有着怨念。 之前凑说很豪华的栏间虽然确实是精雕细琢,但上面雕的却不是 闲话「告」 咖啡馆的门开启,响起告知有顾客进来的铃声。 进来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他穿着皱巴巴的黑色衬衫与牛仔裤,搭配上他散发出来的懒散气息,实在不像个正当的社会人士。 青年的视线在店内扫过一圈,发现靠里面的座位上有人在挥手。 「喂~凑,这边。」 那儿坐着一对二十七、八岁的男女。这个被叫到名字的青年一看到他们两人,立刻猛力皱起眉头来个向后转。 「等一下,凑,你要去哪里?你为什么要跑?」 赶紧拉住凑不让他走出咖啡馆的,是个做托钵僧打扮的男子。 「那还用说?当然是不想被人当成是跟你们一伙的啊。」 「这又是为什么?」 看到孝元歪歪头思索,凑就指着坐在座位上的女性说: 「为什么连理彩子都穿巫女装?不要把我扯进和尚跟巫女开心谈笑的异样空间,想也知道这太引人注目了好不好!」 「有什么办法?我到刚刚都还在工作嘛。」 这名叫做理彩子、身穿巫女服的女性招了招手,要他赶快过去。 「那你就到厕所换掉啊。」 「我又不是学生,哪做得出这么丢脸的事?」 「还有什么事会比现在这状况更丢脸的吗?」 凑无奈地坐下,四周就送来冰冷的视线。 「那几个人是怎样?」 「大概是在玩角色扮演之类的吧?好丢人现眼。」 「亏我还想说下一个出现的会是神父呢。」 凑听到这些窃窃私语,只想当场拔腿就跑。但身旁坐着托钵僧——孝元,把他往靠墙的座位挤过去,堵住了他的退路。 「我们三个好久没有像这样聚在一起了说。」 「就是啊,大概有两年了吧?」 看到孝元与理彩子开朗地聊起来,凑喝着由不怎么想跟他们扯上关系的女服务生送来的水,有气无力地说: 「理彩子,漏数岁月可是上了年纪的证据啊。是三年半没见了。」 理彩子明亮的笑容微微出现了裂痕。 「你也差不多快要卡到年龄限制了吧?巫女这一行再怎么硬撑,顶多也只能当到三十岁,差不多是时候转职去当办公的大婶啦。」 理彩子故作平静地放下茶杯,但杯盘奏出的喀喀声响却表现出她内心的动摇。 「凑倒是不管过了多久都没变啊,你的嘴还是跟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样毒。」 孝元露出既傻眼又显得高兴的表情,这是只有他才做得出来的表情。 「你们真的老了好多啊。」 「会吗?我倒是觉得理彩子小姐几乎完全没变,反而还变得更漂亮了。你似乎很在意年龄,可是年龄这种事跟本质的美根本无关吧?」 「会开始扯什么本质,就等于是绕个大圈子说她出局啦。要是你去喝花酒,出来陪酒的却是四十岁的老太婆,你也会想翻桌吧?」 「我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而且我想理彩子小姐的容貌一定很吃得开的。」 「你既然没去过,为什么敢断定她吃得开?你这酒肉和尚,我看你根本就是找什么接待贵宾之类的藉口,常常上酒店吧?」 「我才要说呢,凑你也别尽是跑去那种地方发泄性欲,差不多该努力找对象结婚了吧?当然一个到处欠债又没工作的男人,多半是很难找到对象啦。」 理彩子站在孝元这一边,开始用火力掩护他。 「你还不是一样已经开始倒数了?」 「不用担心,我不缺对象。」 「喂喂,你每天晚上都找不同人陪?照规定巫女都得是处女吧?你这样何止是诈欺。」 「你们两个,这种私密的话题应该到隐密一点的地方再聊吧?」 孝元笑嘻嘻的,脸上却写着「说这些下流的谈话会比我们的装扮引来更多人注目喔」。 「对不起,孝元先生。对了对了,得点些东西才行。」 理彩子赶紧换了话题,从凑手上拿走菜单,擅自帮他点了飘浮冰淇淋汽水。 「喂,我什么都还没说。」 「你明明就很喜欢飘浮冰淇淋汽水,不是吗?从以前你在咖啡馆就只喝这个嘛。」 「凑在一些小地方真的很孩子气呢。」 孝元喝着浓缩咖啡,连连点头称是。 「我才要说你既然是和尚,就该乖乖喝番茶(注26)。」 注8:番茶是绿茶的一种。在日本属于日常喝的平价茶叶。 但等到飘浮冰淇淋汽水端到面前—— 「汽水跟冰淇淋的比例七比三最好吃了。」 凑立刻就一边品评,一边幸福地吃了起来。 「沙耶的情形怎么样?她有点跟社会脱节,我就是担心她这一点。」 「放心吧,你外甥女那纯白的心灵,正在顺利染上这社会肮脏的颜色。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别以为下次见到面时她还肯叫你姊姊。再不然就是写成『老太婆』念成『姊姊』。」 「如果真是这样,也是你会先被写成『色老头』,念成『老师』。」 「勇气过得好吗?」 「他很顺利地往扭曲的方向成长。也不想想他还是个臭小鬼就满脑子色欲,每天都过着七情六欲不断累积的日子。像他那么适合用小色鬼三个字形容的家伙可没这么容易找到啊。」 「勇气根本就是个凑的缩小版吧?有才能、态度嚣张、充满自信,这些地方都一模一样。」 「别闹了。我在他这年纪的时候,明明更纯真无垢、更可爱。」 「是喔,是这样啊?真想看看你小时候是什么模样啊。」 凑指着坦率表示佩服的孝元,对理彩子露出无法置信的表情说: 「你那个傻外甥女也是这样,人家说什么都马上就当真。」 「是啊,看样子她应该老是被你骗,的确很像她的作风。」 「孝元带来的臭小鬼跟你一模一样,讨人厌又伶牙俐嘴。」 「你的晚辈像我,我的晚辈像你,这还真有意思.」 听孝元说得平静,理彩子也露出温和的微笑。 「今天之所以请你来,为的不是别的事,是想知道交给你照顾的他们两个过得怎么样。不过毕竟前阵子才有过那样的事,而且事隔这么久了,我就想说三个人见见面也不错。」 「好怀念啊。凑、孝元先生跟我三个人一起打倒异怪的那些事情,回想起来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鲜明。」 「我可不怎么怀念,毕竟都那么久以前的事了。」 「我跟孝元先生的后辈都在凑的地方工作,这缘分还真奇妙。」 「简直像我们三个人重新联手一样。」 接下来他们三人聊了一个小时左右的往事。孝元与理彩子说得十分怀念,凑则一边灵活地用舌头把飘浮冰淇淋汽水里的樱桃梗打结,一边随口应声。 「啊~这么晚了,晚场赛马要开始了,我差不多要回去啦。」 凑看看手表,嫌麻烦似地站起身来。 「啊,凑,你等一下。来,这个拿去。」 「我也有。」 两人同时递出a4尺寸的咖啡色信封。 「要找邮筒的话,出了这家店右转马上就有一个。」 凑一脸厌烦的表情指向店外。 「这些都是最适合你的异怪事件喔。」 「我的当然也是。」 两人丝毫没有要退让的迹象,凑只好一脸死心的表情接过信封。 「应该都是些有趣的案子吧?」 凑打开信封,接连看过里头的委托书。 「这件太无聊,这种的我腻了,这件……怎么又是老头儿?拿点不一样的来吧。啊~这件我才刚解决。」 一份份文件接连被凑批评完就随手扔到桌上,沾上飘浮冰淇淋汽水的绿色水滴。看到文件的惨状,孝元与理彩子也只能对看一眼,露出苦笑。 「果然凑还是该这样才对。」 「我倒是希望他能接得干脆点啦。」 两人说话时,凑仍然接连批评委托书,但他的手却忽然停住。 凑那对染上无聊神色的眼神里产生了好奇心。 「这才是你们真正要我接的案子?你们两个提出的内容一模一样,简直像事先讲好的。」 孝元与理彩子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们两个人不会耍心机,所以这不是事出巧合,就是事件非常重大。 「老实说,总本山的所有退魔僧都不想碰这案子。」 「御荫神道也是一样。已经出现好几名牺牲者了。」 「哦?」 凑的好奇心更加高涨,开始以认真的表情阅读资料。上面详细地记载了异怪出现的原委,灾害状况与远古文献等资讯。 但最能引起凑兴趣的,却是写在异怪名称栏位上的一个字。 「鏖?」(注27) 注27:「鏖」在日文意思为「杀个鸡犬不留」。 后记 各位初次见面,又或者是好久不见的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相信有些读者已经注意到,本作的第一话「嫉」是由当初在电击文库magazine vol.17上刊登的一篇叫做《现代奇谭》的短篇作品,经过大幅加笔与改写而成。 这次由于是在media works文库中登场,要挑战的课题之一就是写出成熟大人的主角。当时我就很兴奋地想说这下不管是毒舌、社会黑暗面,还是性方面的部分,都可以尽情写个痛快,还对责任编辑说:「我打算尽情写些凄美的恋爱,还有一些情色方面的描写。」 在写大纲的阶段,凑是「亲生姊弟恋爱剧(含情色描写)兼可怕的恐怖小说」的主角。 然而写着写着,内容却慢慢变得和电击文库magazine上的短篇完全不一样。再等到为了出书而重新润饰时,登场人物更是毫不留情地擅自动了起来,沙耶跟勇气开始活跃,大纲阶段订出来的原形已经荡然无存,让我都想问「情色?有这回事吗?」最后还剩下的就只有主角的名字、异怪「嫉」,还有就是毒舌。 作者自己是觉得变得更有趣了所以没什么不好,就不知道各位读者们觉得如何呢? 另外,凑最爱喝的飘浮冰淇淋汽水,最近在时髦的咖啡馆里已经很少看到了。前不久刚写完原稿的我,临时起意跑到新宿后站的咖啡馆丢找,于是就在事隔十几年后点了这种饮料。 ……结果它就在我的桌上莫名其妙地爆炸了。描述得精确一点,是一插进吸管要喝,汽水跟冰淇淋就起了化学作用,猛烈地喷出泡沫,一瞬间就让桌面染成绿色,情形惨不忍睹。我都不知道这年头飘浮冰淇淋汽水已经变成这么危险的行家饮料。从某个角度来看,或许该说这饮料还挺有凑的风格。 最后致上谢辞。本作得以顺利出版,都是多亏了不厌其烦陪我改稿的编辑高林先生,真的非常感谢您。 kyo老师,谢谢您为本书提供精美的插画。不管是帅气的凑、可爱的沙耶,还是可爱又聪明的勇气,真的都精准地画出了,不,应该说是超出了我心目中的形象。我个人是对封面的凑再中意不过了。 美术设计铃木先生,您设计的版型又酷又帅,非常谢谢您。 最后郑重感谢各位读者愿意拿起本书,谢谢。虽然凑是个坏家伙,但还是希望他能得到读者们的喜爱。 如果能让各位读者看得高兴,就太令人欣慰了。 那么就祈祷我们能在下一集相见了。(《9s》当然也会写下去,敬请大家放心!) 2011年  1月  叶山透 ※文中提到的电击文库和media works文库,为《0能者九凑》于日本发行时的出版社。此处为忠实呈现作者原意故未加以修改。 各位初次见面,又或者是好久不见的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相信有些读者已经注意到,本作的第一话「嫉」是由当初在电击文库magazine vol.17上刊登的一篇叫做《现代奇谭》的短篇作品,经过大幅加笔与改写而成。 这次由于是在media works文库中登场,要挑战的课题之一就是写出成熟大人的主角。当时我就很兴奋地想说这下不管是毒舌、社会黑暗面,还是性方面的部分,都可以尽情写个痛快,还对责任编辑说:「我打算尽情写些凄美的恋爱,还有一些情色方面的描写。」 在写大纲的阶段,凑是「亲生姊弟恋爱剧(含情色描写)兼可怕的恐怖小说」的主角。 然而写着写着,内容却慢慢变得和电击文库magazine上的短篇完全不一样。再等到为了出书而重新润饰时,登场人物更是毫不留情地擅自动了起来,沙耶跟勇气开始活跃,大纲阶段订出来的原形已经荡然无存,让我都想问「情色?有这回事吗?」最后还剩下的就只有主角的名字、异怪「嫉」,还有就是毒舌。 作者自己是觉得变得更有趣了所以没什么不好,就不知道各位读者们觉得如何呢? 另外,凑最爱喝的飘浮冰淇淋汽水,最近在时髦的咖啡馆里已经很少看到了。前不久刚写完原稿的我,临时起意跑到新宿后站的咖啡馆丢找,于是就在事隔十几年后点了这种饮料。 ……结果它就在我的桌上莫名其妙地爆炸了。描述得精确一点,是一插进吸管要喝,汽水跟冰淇淋就起了化学作用,猛烈地喷出泡沫,一瞬间就让桌面染成绿色,情形惨不忍睹。我都不知道这年头飘浮冰淇淋汽水已经变成这么危险的行家饮料。从某个角度来看,或许该说这饮料还挺有凑的风格。 最后致上谢辞。本作得以顺利出版,都是多亏了不厌其烦陪我改稿的编辑高林先生,真的非常感谢您。 kyo老师,谢谢您为本书提供精美的插画。不管是帅气的凑、可爱的沙耶,还是可爱又聪明的勇气,真的都精准地画出了,不,应该说是超出了我心目中的形象。我个人是对封面的凑再中意不过了。 美术设计铃木先生,您设计的版型又酷又帅,非常谢谢您。 最后郑重感谢各位读者愿意拿起本书,谢谢。虽然凑是个坏家伙,但还是希望他能得到读者们的喜爱。 如果能让各位读者看得高兴,就太令人欣慰了。 那么就祈祷我们能在下一集相见了。(《9s》当然也会写下去,敬请大家放心!) 2011年  1月  叶山透 ※文中提到的电击文库和media works文库,为《0能者九凑》于日本发行时的出版社。此处为忠实呈现作者原意故未加以修改。 各位初次见面,又或者是好久不见的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相信有些读者已经注意到,本作的第一话「嫉」是由当初在电击文库magazine vol.17上刊登的一篇叫做《现代奇谭》的短篇作品,经过大幅加笔与改写而成。 这次由于是在media works文库中登场,要挑战的课题之一就是写出成熟大人的主角。当时我就很兴奋地想说这下不管是毒舌、社会黑暗面,还是性方面的部分,都可以尽情写个痛快,还对责任编辑说:「我打算尽情写些凄美的恋爱,还有一些情色方面的描写。」 在写大纲的阶段,凑是「亲生姊弟恋爱剧(含情色描写)兼可怕的恐怖小说」的主角。 然而写着写着,内容却慢慢变得和电击文库magazine上的短篇完全不一样。再等到为了出书而重新润饰时,登场人物更是毫不留情地擅自动了起来,沙耶跟勇气开始活跃,大纲阶段订出来的原形已经荡然无存,让我都想问「情色?有这回事吗?」最后还剩下的就只有主角的名字、异怪「嫉」,还有就是毒舌。 作者自己是觉得变得更有趣了所以没什么不好,就不知道各位读者们觉得如何呢? 另外,凑最爱喝的飘浮冰淇淋汽水,最近在时髦的咖啡馆里已经很少看到了。前不久刚写完原稿的我,临时起意跑到新宿后站的咖啡馆丢找,于是就在事隔十几年后点了这种饮料。 ……结果它就在我的桌上莫名其妙地爆炸了。描述得精确一点,是一插进吸管要喝,汽水跟冰淇淋就起了化学作用,猛烈地喷出泡沫,一瞬间就让桌面染成绿色,情形惨不忍睹。我都不知道这年头飘浮冰淇淋汽水已经变成这么危险的行家饮料。从某个角度来看,或许该说这饮料还挺有凑的风格。 最后致上谢辞。本作得以顺利出版,都是多亏了不厌其烦陪我改稿的编辑高林先生,真的非常感谢您。 kyo老师,谢谢您为本书提供精美的插画。不管是帅气的凑、可爱的沙耶,还是可爱又聪明的勇气,真的都精准地画出了,不,应该说是超出了我心目中的形象。我个人是对封面的凑再中意不过了。 美术设计铃木先生,您设计的版型又酷又帅,非常谢谢您。 最后郑重感谢各位读者愿意拿起本书,谢谢。虽然凑是个坏家伙,但还是希望他能得到读者们的喜爱。 如果能让各位读者看得高兴,就太令人欣慰了。 那么就祈祷我们能在下一集相见了。(《9s》当然也会写下去,敬请大家放心!) 2011年  1月  叶山透 ※文中提到的电击文库和media works文库,为《0能者九凑》于日本发行时的出版社。此处为忠实呈现作者原意故未加以修改。 各位初次见面,又或者是好久不见的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相信有些读者已经注意到,本作的第一话「嫉」是由当初在电击文库magazine vol.17上刊登的一篇叫做《现代奇谭》的短篇作品,经过大幅加笔与改写而成。 这次由于是在media works文库中登场,要挑战的课题之一就是写出成熟大人的主角。当时我就很兴奋地想说这下不管是毒舌、社会黑暗面,还是性方面的部分,都可以尽情写个痛快,还对责任编辑说:「我打算尽情写些凄美的恋爱,还有一些情色方面的描写。」 在写大纲的阶段,凑是「亲生姊弟恋爱剧(含情色描写)兼可怕的恐怖小说」的主角。 然而写着写着,内容却慢慢变得和电击文库magazine上的短篇完全不一样。再等到为了出书而重新润饰时,登场人物更是毫不留情地擅自动了起来,沙耶跟勇气开始活跃,大纲阶段订出来的原形已经荡然无存,让我都想问「情色?有这回事吗?」最后还剩下的就只有主角的名字、异怪「嫉」,还有就是毒舌。 作者自己是觉得变得更有趣了所以没什么不好,就不知道各位读者们觉得如何呢? 另外,凑最爱喝的飘浮冰淇淋汽水,最近在时髦的咖啡馆里已经很少看到了。前不久刚写完原稿的我,临时起意跑到新宿后站的咖啡馆丢找,于是就在事隔十几年后点了这种饮料。 ……结果它就在我的桌上莫名其妙地爆炸了。描述得精确一点,是一插进吸管要喝,汽水跟冰淇淋就起了化学作用,猛烈地喷出泡沫,一瞬间就让桌面染成绿色,情形惨不忍睹。我都不知道这年头飘浮冰淇淋汽水已经变成这么危险的行家饮料。从某个角度来看,或许该说这饮料还挺有凑的风格。 最后致上谢辞。本作得以顺利出版,都是多亏了不厌其烦陪我改稿的编辑高林先生,真的非常感谢您。 kyo老师,谢谢您为本书提供精美的插画。不管是帅气的凑、可爱的沙耶,还是可爱又聪明的勇气,真的都精准地画出了,不,应该说是超出了我心目中的形象。我个人是对封面的凑再中意不过了。 美术设计铃木先生,您设计的版型又酷又帅,非常谢谢您。 最后郑重感谢各位读者愿意拿起本书,谢谢。虽然凑是个坏家伙,但还是希望他能得到读者们的喜爱。 如果能让各位读者看得高兴,就太令人欣慰了。 那么就祈祷我们能在下一集相见了。(《9s》当然也会写下去,敬请大家放心!) 2011年  1月  叶山透 ※文中提到的电击文库和media works文库,为《0能者九凑》于日本发行时的出版社。此处为忠实呈现作者原意故未加以修改。 各位初次见面,又或者是好久不见的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相信有些读者已经注意到,本作的第一话「嫉」是由当初在电击文库magazine vol.17上刊登的一篇叫做《现代奇谭》的短篇作品,经过大幅加笔与改写而成。 这次由于是在media works文库中登场,要挑战的课题之一就是写出成熟大人的主角。当时我就很兴奋地想说这下不管是毒舌、社会黑暗面,还是性方面的部分,都可以尽情写个痛快,还对责任编辑说:「我打算尽情写些凄美的恋爱,还有一些情色方面的描写。」 在写大纲的阶段,凑是「亲生姊弟恋爱剧(含情色描写)兼可怕的恐怖小说」的主角。 然而写着写着,内容却慢慢变得和电击文库magazine上的短篇完全不一样。再等到为了出书而重新润饰时,登场人物更是毫不留情地擅自动了起来,沙耶跟勇气开始活跃,大纲阶段订出来的原形已经荡然无存,让我都想问「情色?有这回事吗?」最后还剩下的就只有主角的名字、异怪「嫉」,还有就是毒舌。 作者自己是觉得变得更有趣了所以没什么不好,就不知道各位读者们觉得如何呢? 另外,凑最爱喝的飘浮冰淇淋汽水,最近在时髦的咖啡馆里已经很少看到了。前不久刚写完原稿的我,临时起意跑到新宿后站的咖啡馆丢找,于是就在事隔十几年后点了这种饮料。 ……结果它就在我的桌上莫名其妙地爆炸了。描述得精确一点,是一插进吸管要喝,汽水跟冰淇淋就起了化学作用,猛烈地喷出泡沫,一瞬间就让桌面染成绿色,情形惨不忍睹。我都不知道这年头飘浮冰淇淋汽水已经变成这么危险的行家饮料。从某个角度来看,或许该说这饮料还挺有凑的风格。 最后致上谢辞。本作得以顺利出版,都是多亏了不厌其烦陪我改稿的编辑高林先生,真的非常感谢您。 kyo老师,谢谢您为本书提供精美的插画。不管是帅气的凑、可爱的沙耶,还是可爱又聪明的勇气,真的都精准地画出了,不,应该说是超出了我心目中的形象。我个人是对封面的凑再中意不过了。 美术设计铃木先生,您设计的版型又酷又帅,非常谢谢您。 最后郑重感谢各位读者愿意拿起本书,谢谢。虽然凑是个坏家伙,但还是希望他能得到读者们的喜爱。 如果能让各位读者看得高兴,就太令人欣慰了。 那么就祈祷我们能在下一集相见了。(《9s》当然也会写下去,敬请大家放心!) 2011年  1月  叶山透 ※文中提到的电击文库和media works文库,为《0能者九凑》于日本发行时的出版社。此处为忠实呈现作者原意故未加以修改。 各位初次见面,又或者是好久不见的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相信有些读者已经注意到,本作的第一话「嫉」是由当初在电击文库magazine vol.17上刊登的一篇叫做《现代奇谭》的短篇作品,经过大幅加笔与改写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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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17上刊登的一篇叫做《现代奇谭》的短篇作品,经过大幅加笔与改写而成。 这次由于是在media works文库中登场,要挑战的课题之一就是写出成熟大人的主角。当时我就很兴奋地想说这下不管是毒舌、社会黑暗面,还是性方面的部分,都可以尽情写个痛快,还对责任编辑说:「我打算尽情写些凄美的恋爱,还有一些情色方面的描写。」 在写大纲的阶段,凑是「亲生姊弟恋爱剧(含情色描写)兼可怕的恐怖小说」的主角。 然而写着写着,内容却慢慢变得和电击文库magazine上的短篇完全不一样。再等到为了出书而重新润饰时,登场人物更是毫不留情地擅自动了起来,沙耶跟勇气开始活跃,大纲阶段订出来的原形已经荡然无存,让我都想问「情色?有这回事吗?」最后还剩下的就只有主角的名字、异怪「嫉」,还有就是毒舌。 作者自己是觉得变得更有趣了所以没什么不好,就不知道各位读者们觉得如何呢? 另外,凑最爱喝的飘浮冰淇淋汽水,最近在时髦的咖啡馆里已经很少看到了。前不久刚写完原稿的我,临时起意跑到新宿后站的咖啡馆丢找,于是就在事隔十几年后点了这种饮料。 ……结果它就在我的桌上莫名其妙地爆炸了。描述得精确一点,是一插进吸管要喝,汽水跟冰淇淋就起了化学作用,猛烈地喷出泡沫,一瞬间就让桌面染成绿色,情形惨不忍睹。我都不知道这年头飘浮冰淇淋汽水已经变成这么危险的行家饮料。从某个角度来看,或许该说这饮料还挺有凑的风格。 最后致上谢辞。本作得以顺利出版,都是多亏了不厌其烦陪我改稿的编辑高林先生,真的非常感谢您。 kyo老师,谢谢您为本书提供精美的插画。不管是帅气的凑、可爱的沙耶,还是可爱又聪明的勇气,真的都精准地画出了,不,应该说是超出了我心目中的形象。我个人是对封面的凑再中意不过了。 美术设计铃木先生,您设计的版型又酷又帅,非常谢谢您。 最后郑重感谢各位读者愿意拿起本书,谢谢。虽然凑是个坏家伙,但还是希望他能得到读者们的喜爱。 如果能让各位读者看得高兴,就太令人欣慰了。 那么就祈祷我们能在下一集相见了。(《9s》当然也会写下去,敬请大家放心!) 2011年  1月  叶山透 ※文中提到的电击文库和media works文库,为《0能者九凑》于日本发行时的出版社。此处为忠实呈现作者原意故未加以修改。 各位初次见面,又或者是好久不见的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相信有些读者已经注意到,本作的第一话「嫉」是由当初在电击文库magazine vol.17上刊登的一篇叫做《现代奇谭》的短篇作品,经过大幅加笔与改写而成。 这次由于是在media works文库中登场,要挑战的课题之一就是写出成熟大人的主角。当时我就很兴奋地想说这下不管是毒舌、社会黑暗面,还是性方面的部分,都可以尽情写个痛快,还对责任编辑说:「我打算尽情写些凄美的恋爱,还有一些情色方面的描写。」 在写大纲的阶段,凑是「亲生姊弟恋爱剧(含情色描写)兼可怕的恐怖小说」的主角。 然而写着写着,内容却慢慢变得和电击文库magazine上的短篇完全不一样。再等到为了出书而重新润饰时,登场人物更是毫不留情地擅自动了起来,沙耶跟勇气开始活跃,大纲阶段订出来的原形已经荡然无存,让我都想问「情色?有这回事吗?」最后还剩下的就只有主角的名字、异怪「嫉」,还有就是毒舌。 作者自己是觉得变得更有趣了所以没什么不好,就不知道各位读者们觉得如何呢? 另外,凑最爱喝的飘浮冰淇淋汽水,最近在时髦的咖啡馆里已经很少看到了。前不久刚写完原稿的我,临时起意跑到新宿后站的咖啡馆丢找,于是就在事隔十几年后点了这种饮料。 ……结果它就在我的桌上莫名其妙地爆炸了。描述得精确一点,是一插进吸管要喝,汽水跟冰淇淋就起了化学作用,猛烈地喷出泡沫,一瞬间就让桌面染成绿色,情形惨不忍睹。我都不知道这年头飘浮冰淇淋汽水已经变成这么危险的行家饮料。从某个角度来看,或许该说这饮料还挺有凑的风格。 最后致上谢辞。本作得以顺利出版,都是多亏了不厌其烦陪我改稿的编辑高林先生,真的非常感谢您。 kyo老师,谢谢您为本书提供精美的插画。不管是帅气的凑、可爱的沙耶,还是可爱又聪明的勇气,真的都精准地画出了,不,应该说是超出了我心目中的形象。我个人是对封面的凑再中意不过了。 美术设计铃木先生,您设计的版型又酷又帅,非常谢谢您。 最后郑重感谢各位读者愿意拿起本书,谢谢。虽然凑是个坏家伙,但还是希望他能得到读者们的喜爱。 如果能让各位读者看得高兴,就太令人欣慰了。 那么就祈祷我们能在下一集相见了。(《9s》当然也会写下去,敬请大家放心!) 2011年  1月  叶山透 ※文中提到的电击文库和media works文库,为《0能者九凑》于日本发行时的出版社。此处为忠实呈现作者原意故未加以修改。 各位初次见面,又或者是好久不见的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相信有些读者已经注意到,本作的第一话「嫉」是由当初在电击文库magazine vol.17上刊登的一篇叫做《现代奇谭》的短篇作品,经过大幅加笔与改写而成。 这次由于是在media works文库中登场,要挑战的课题之一就是写出成熟大人的主角。当时我就很兴奋地想说这下不管是毒舌、社会黑暗面,还是性方面的部分,都可以尽情写个痛快,还对责任编辑说:「我打算尽情写些凄美的恋爱,还有一些情色方面的描写。」 在写大纲的阶段,凑是「亲生姊弟恋爱剧(含情色描写)兼可怕的恐怖小说」的主角。 然而写着写着,内容却慢慢变得和电击文库magazine上的短篇完全不一样。再等到为了出书而重新润饰时,登场人物更是毫不留情地擅自动了起来,沙耶跟勇气开始活跃,大纲阶段订出来的原形已经荡然无存,让我都想问「情色?有这回事吗?」最后还剩下的就只有主角的名字、异怪「嫉」,还有就是毒舌。 作者自己是觉得变得更有趣了所以没什么不好,就不知道各位读者们觉得如何呢? 另外,凑最爱喝的飘浮冰淇淋汽水,最近在时髦的咖啡馆里已经很少看到了。前不久刚写完原稿的我,临时起意跑到新宿后站的咖啡馆丢找,于是就在事隔十几年后点了这种饮料。 ……结果它就在我的桌上莫名其妙地爆炸了。描述得精确一点,是一插进吸管要喝,汽水跟冰淇淋就起了化学作用,猛烈地喷出泡沫,一瞬间就让桌面染成绿色,情形惨不忍睹。我都不知道这年头飘浮冰淇淋汽水已经变成这么危险的行家饮料。从某个角度来看,或许该说这饮料还挺有凑的风格。 最后致上谢辞。本作得以顺利出版,都是多亏了不厌其烦陪我改稿的编辑高林先生,真的非常感谢您。 kyo老师,谢谢您为本书提供精美的插画。不管是帅气的凑、可爱的沙耶,还是可爱又聪明的勇气,真的都精准地画出了,不,应该说是超出了我心目中的形象。我个人是对封面的凑再中意不过了。 美术设计铃木先生,您设计的版型又酷又帅,非常谢谢您。 最后郑重感谢各位读者愿意拿起本书,谢谢。虽然凑是个坏家伙,但还是希望他能得到读者们的喜爱。 如果能让各位读者看得高兴,就太令人欣慰了。 那么就祈祷我们能在下一集相见了。(《9s》当然也会写下去,敬请大家放心!) 2011年  1月  叶山透 ※文中提到的电击文库和media works文库,为《0能者九凑》于日本发行时的出版社。此处为忠实呈现作者原意故未加以修改。 第一话 鏖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录入:壱级天灾 序章 仿佛滴了墨水似的浓稠黑暗当中,弥漫着恐惧的气息。仔细聆听,应该就会听见因恐惧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道这段寂静的时间过了多久。 「弦海、练角、新仪、圣良!」 在一片漆黑之中,回荡着男子的喊叫声,似乎是喊着人的名字。呼声化为坚硬的回响,回荡在黑暗中。 「弦海、练角、新仪,你们在吗?圣良!」 男人继续呼喊,但只听得见风吹动树木的婆娑声。四周都是已经腐朽的废墟,而夜色实在太深沉,让人产生一种与世隔绝的错觉。 「我在这里。」 「听这声音,是圣良吗?」 「是罗上师父吗?」 两人互相确认清楚对方是谁后,紧张的情绪中立刻掺进了稍微安心的气息。 「弦海他们怎么了?你没和他们一起?」 圣良对这个问题沉默不语,罗上立刻听出他不是因为不知情而沉默。 「被杀了吗?」 「是、是的,三个人都被那玩意……」 听到「那玩意」,支配罗上的不是徒弟被杀的懊恼,而是恐惧与震惊的情绪。 「你没事吗?」 罗上这么一问,圣良简短地回了声:「是的。」声音慢慢地接近,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似乎只能依据声音来靠近彼此。 至少还有一名徒弟活着,让罗上放心了些。 「我这就过去您那边……」 但圣良的声息却突然消失,同时飘来一阵血腥味。 「圣良,圣良!」 罗上持续呼唤了几声,但都得不到回应。四周的血腥味变得更重了。 「呜、哇啊啊!」 罗上胡乱挥舞锡杖。弦海、练角、新仪、圣良都被杀了。他不想自己独活。 不,真的是这样吗?自己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被杀。受到这股恐惧驱使,罗上更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停地乱挥锡杖。 究竟经过了多久呢?感觉不到异怪存在的声息。 他稍微放心了些。 但,仿佛早已看准这一刻般,死亡却在此时突然到来。 「啊,呜……」 罗上无法置信。他无法相信自己会死。 怎么会一 罗上得出某个结论,决定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杀死自己。但他还来不及看清楚,就已经当场毙命。 1 「哼、哼、哼~」 沙耶边哼着歌,边用吸尘器打扫事务所。今天她也是一放学就跑来,身上还穿着西装制服外套与格子裙。一头留到背部的长发绑成马尾,随着哼歌声摆动。 勇气还没来,这间事务所的主人凑也是连门都没锁,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沙耶俐落地打扫着每天都会越来越凌乱的室内,让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是在挑战凑所谓的熵定律。她明明是为了学习不靠法术打倒异怪的方法而来,却觉得自己磨练到的都是帮光棍男打扫事务所的技能。 「这是什么?」 沙耶捡起沙发上一张没看过的淡红色纸片,放到凑的桌上。她本来不打算偷看,但纸片上以明显出自于女性的笔迹写着「给小凑」,让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这是张什么名片。 这张名片尺寸较为小巧,边角裁成圆弧状,看起来十分可爱。正面并未写上姓氏,只印着「雪菜」,上面写着「给小凑:今晚真的很谢谢你,改天我再打电话给你」等字句与手机号码,背面则印着沙耶并不陌生的店名。每次来到事务所,都会在信箱里看到好几张粉红色的传单(注:粉红色传单是日本的声色场所或成人录影带店等色情行业相关的广告传单。),传单之一的店家名称就和名片上相符。 「这是……」 这是那种由男性把女性叫到家里或宾馆进行服务的行业。尽管传单上并未直接表明服务内容,但连沙耶也看得出肯定是不正经的特种服务。 沙耶又有了更进一步的预感,去到茶水间一看,那里果然放着一个咖啡杯,杯子上还沾着醒目的晶亮唇蜜没有擦掉。 「怎么?原来你来啦?」 沙耶没料到凑会正巧在这时回来,吓得整个人跳了起来。她慌张地跑出茶水间,看到凑穿着黑色衬衫与皱巴巴的牛仔裤站在那儿。凑平常就是这副打扮,给人的感觉已经不只是随兴而是邋遢了。 「老、老、老老、老师。」 「干嘛?……你怎么啦?是吸了太多尘埃,搞到呼吸困难了吗?所以我才一直叫你不要认真打扫。」 「不、不是的!老师,这个,我,其实,我不打算连老师的私生活都要干涉,可是……」 「你明明就干涉得有够多。」 凑毫不掩饰那懒得理她的语气,朝拿着吸尘器的沙耶看了一眼。 「我不是说这个!老师已经是成年男性了,我无意说三道四。可是,不管老师的私生活如何,我觉得都不应该把这种东西,放在未成年的我和勇气看得到的地方!」 沙耶说着把手上的名片扔在桌上。凑似乎立刻就听懂她在指什么,以一副打从心底嫌麻烦的模样说: 「只因为看到名片摆在那儿,你就认定是我叫了小姐来?我不记得我曾经叫来一个叫雪菜的小姐,这只是你擅自这么认定而已。可是如果要说我没叫却自己找上门来的家伙,我倒是想得到几个。而且这不是我的误会而是事实,这才真的让人想哭。」 凑坏心眼地用食指指向她的鼻尖说: 「没错,就是你和小鬼。」 被凑这么一指,沙耶无话可答。凑说得没错,她是自己找上门来,所以没有立场强硬反驳。而且这里是凑个人的事务所兼住家,他想在这里做什么,本来就是他的自由。 这些沙耶都知道,但她一直期盼凑能当个更高洁的人。 堪称讨伐异怪两大权威的御荫神道与总本山都无法解决的异怪,眼前的这名男性却都能顺利解决。而且他并不依赖总本山的法力或御荫神道的灵力,只用自身智慧当武器与异怪对峙,顺利解决事件。 所以同行常会以嫉妒与猜疑参半的心态,揶揄九条凑是「零能者」。 而且他的态度幼稚到了极点,肆无忌惮地口出恶言、做出没礼貌的举止,更让这种情形火上加油。然而沙耶曾蒙凑救了性命,即使和他那种恶劣态度相互抵销掉,沙耶仍然对他抱持着近乎感动的尊敬。不,应该说沙耶很想抱持这样的观感。 「你一脸还没说够的表情耶?」 「我、我只是,希望老师,过得更像样点!」 明知这是自己擅自把期望加诸在他人身上,沙耶还是不由得越喊越大声。 「欸,我说你们两个也该吵够了吧?这里的墙壁很薄,你们这样大声吵闹,连外面都听得一清二楚。」 正好这时勇气来了。他一脱下帽子,就看到一头有点卷翘的咖啡色头发晃了晃,露出一张年仅十岁却十分早熟,又或者该说是相当人小鬼大的表情。 「怎么啦?大叔你叫了应召女郎吗?」 勇气拿起桌上的名片,问得完全不当一回事。 「勇、勇气,就算你不懂意思,也不可以说出这种话!」 勇气的态度已经不只是人小鬼大,沙耶赶紧抢过他手上的名片,然而—— 「我看你才不懂吧?」 凑却说得十分看不起她。 「这名片上的店,就是在斜对角有事务所的那家店吧?那边有很多漂亮又亲切的大姐姐。」 勇气 的口气就像在讲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喂,小鬼,你弄错店了。那里哪有什么漂亮的大姐姐?就算我退让一百步好了,顶多也只有漂亮的欧巴桑,再不然就是年轻却长得丑的女人。」 「大叔,我觉得你这么说就不太对了。你自己爱住在这种地方,讲话却又歧视做这种职业的女性,我觉得实在很差劲,当男人当到这样真的很悲哀。」 年仅十岁的勇气,不知为何却是当中最冷静的人,讲出来的话也最是得体。 「总、总之我觉得花钱买女人不是好事,何况这里还是工作的地方。」 凑被勇气说得答不出话,又被沙耶训话,所以以有点闹别扭的态度回答: 「就先不讲花钱买女人是好是坏,我可没买。」 「咦,可是……」 沙耶看了看放在桌角的名片。 「那,这要怎么解释?茶水间里还有沾着抢眼口红的咖啡杯没收……」 「我的个人资讯根本都被你看光光啦。」 「我、我没有这种意思……」 「算了。只是你平常像婆婆喊媳妇似地直嚷着要我工作,为什么就不会联想到这名片可能是委托人留的?」 「还不就是因为你平常做人失败吗?」 勇气用一句话打死,接着仿佛失去了兴趣般,一如往常地开始从漫画堆里寻找好看的漫画,翻垮了书堆,增加沙耶的工作。 「是什么样的委托呢?」 沙耶的语气仍然含有几分怀疑。 「说是她每天晚上都被不知是幽灵还是妖怪的东西跟踪。」 「难道是异怪?」 沙耶不知不觉探出上半身。 「我说你喔,这种大都会里,哪可能整天跑出什么幽灵、妖怪还是异怪之类的玩意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只是被跟踪狂盯上而已。人类还可怕得多了,你要想想这里可是东京沙漠啊。」 这实在不像是以退魔师为业的凑该讲出口的话。 「那,该拿的谢礼大叔都拿了吗?」 「我从雪菜那家店的店长手上拿了谢礼。跟踪她的男人哭着求我们不要闹到警察局去,他付的赔偿金我们就五五分帐。」 说着凑挺起胸膛,举起了赛马报说: 「所以呢,这个月的业绩目标已经达成,这下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做我的本行了。」 「然后就在本行把副业赚的钱输光。」 「喂小鬼,你给我听清楚。这才不是输光,我是花钱买充实的时间和梦想。」 沙耶本来还乖乖听他们说话,这时终于忍不下去了。 「算我求你,拜托你好好工作!不要只顾着处理跟踪狂、色狼或是赛马!这里明明就有那么多委托书不是吗!」 沙耶指向堆了一大叠的委托书,但凑只不感兴趣地瞥了一眼。 「这些都和昨晚雪菜的案子差不多,大致上凭总本山和御荫就都能解决。你要的那种戏剧化的异怪事件,几乎一件也没有。」 「大姐姐,就说你期待太高了。对大叔抱有幻想也是白搭,来这里只要看看漫画就好了。」 说完勇气就继续在弄垮的漫画堆里翻找,想找出他看到一半的漫画续集。但勇气翻到一半却感到不太对劲,从书堆里头翻出了咖啡色的信封。 「大叔,这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份藏在大堆漫画书里的档案夹,让勇气觉得好奇的不只是它散发出的感觉。档案夹只有一份,里面却有两个信封,分别装着来自总本山和御荫神道的文件。 凑似乎无意阻止,勇气也就擅自开始翻阅。 令人觉得不对劲的不仅是异样感。通常来自总本山与御荫的委托应该绝对不会重复,但两份文件上所写的异怪名称却完全相同。 「……鏖?」 这个不曾听过的名字引起了勇气的兴趣。 「欸,大叔,这到底是什么?」 勇气又问了一次,但得不到面答。凑在椅子上翘起腿,脸上盖着赛马报装睡。根据以往的经验,他知道一旦凑摆出这种姿态,不管问了什么也都是白问。 既然这样那就随便我查罗?勇气于是开始翻阅委托书。 日期是在五天前。 他先翻阅总本山的资料,上面记载了四名法师阵亡,一名身受重伤住院。死亡名单中有着勇气也听说过的知名法师。 「菱田罗上?怎么会……」 勇气觉得难以置信。无论是多么有实力的人,若是孤身迎敌,败在异怪手下而丧命当然并不稀奇。然而菱田罗上是连勇气都听过的知名高僧。勇气曾多次听人谈起,说罗上带着几名弟子走遍全日本,不断找寻强悍的异怪并加以讨伐,而这只是为了让天下太平。 看在勇气的眼里,罗上是总本山众高僧当中,少数不拿法力与权力当赚钱工具的像样僧侣。这样的罗上带着多达四名弟子,居然在一夜之间全军覆没,实在让勇气难以置信。 「勇气,你怎么了?」 沙耶用吸尘器打扫完,注意到勇气的表情有异,走到他身边坐下,歪了歪头表示疑惑。 「沙耶大姐姐,你听过一种叫做鏖的异怪吗?」 沙耶从勇气手上接过御荫神道的委托书,越看表情就越是严肃。 「这、这是什么……竟然有两位无眼大人阵亡。老师!这份委托是给老师的吗?」 沙耶大声喊着跑向凑身边拿起赛马报,但凑仍然只露出想睡的表情。 「有几天了。是你阿姨和孝元放的。刚开始我还以为会很有意思,但仔细一想就觉得好像会很无聊,所以我拒绝了。而且当时又卡到雪菜的委托。」 「无、无聊?难道老师要说赶走一般的跟踪狂比较有趣吗?」 「既然事件内容大同小异,当然是和女人在一起比较开心啊。而且要是放着不管,雪菜也可能会被那个男的杀掉。」 「这两起事件哪里大同小异了!如果报告书上说得属实,就表示总本山的高僧和御荫的无眼大人都被鏖残忍地杀害了。而且根据江户时代的纪录,鏖出现之后杀害了多达一千人以上啊,怎么可以置之不理……」 沙耶找不到适当的词汇来形容这穷凶极恶的威胁,但凑仍然一脸爱困的表情看着她,冷漠地说了一句: 「我没兴趣。」 说着就从沙耶手上抢回了赛马报。 「这件事已经结束了。这异怪不危险。」 「结束了?这委托书不是几天前才拿到的吗!」 「就是啊,这到底哪里不危险了?」 这次换勇气从凑左躲右闪的手上抢走赛马报。 「我说大叔啊,如果你真不是零能者,就别老是去追那些小家子气的跟踪狂,接下这种案件解决给大家看看啊。」 「就是啊,老师。这不是正式的委托吗?」 凑从正面接下勇气挑衅的眼神与沙耶认真的眼神,以夸张的动作叹了一口气。 「雪菜的闹鬼事件是小家子气的跟踪狂案,御荫和总本山的正式委托就是了不起的异怪大爷?唉,真受不了。」 凑从勇气手中抢回赛马报,一副嫌麻烦的模样站起身。 「有句话我先说在前头。想接这件案子的是你们两个,不要忘了这点啊。」 勇气露出意外的表情,沙耶则表情一亮。 「孝元跟理彩子那边就由你们去联络,告诉他们说,委托我会接,但是不要指望结果。」 「是怎样?你没自信解决吗?」 「老师一定可以解决的。」 听到两名少年的说法,凑只叹了一口气。 「我倒 不是这个意思啊。等你们准备好了再叫我一声。」 凑无视于勇气抗议说他莫名其妙,又开始看起赛马报来。 2 沙耶照凑的吩咐联络理彩子后,理彩子就亲自来到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她当然不是穿着巫女装。理彩子一如往常,将一套现代风的裤装穿得有如模特儿一般得宜,英姿焕发地现身,但脸上表情却似乎少了些生气。 「事情就是这样,理彩姐姐。」 「是吗?凑答应接了?」 沙耶本以为理彩子会说些「既然这样,一开始乖乖接下来不就好了」之类的牢骚,没想到理彩子始终面露难色,默默从包包里拿出一本古籍。 古籍的封面写着《有记》。 御荫神道保管的古籍当中最古老的《伊记》撰写年代距今一千年以上,从这点就可以看出御荫神道历史悠久。再看到接续其后的《吕记》、《波记》、《尔记》,便知道这些典籍是照《伊吕波歌》的顺序命名。 内容主要是记载御荫神道千年来所讨伐的异怪纪录。 而排在第二十四册的《有记》属于相对较新的纪录,因此记载的内容往往会比较详细。 理彩子默默翻到《有记》大约一半的页数。她说其中部分内容已经印给凑当资料,沙耶也在事务所概略看过档案。沙耶回想起这些事情,接着开始阅读理彩子递出来的古籍。 上面记录的时间是江户时代宽延二年,也就是西元一七四九年发生的事情。 内容不像其他古籍一样由御荫神道的神官记载,看起来似乎是抄自某个藩属国的年贡纪录。年贡分配状记载了村子应缴纳的年贡,根据上面的记载,该年并未核发证明已缴清年贡的年贡缴纳纪录。原因是村民全部死亡。 ——会是疾病之类的理由吗? 但如果是这样的理由,没有道理会在御荫神道留下纪录。沙耶继续查阅项目,看到上面记载着全村村民的死状极为异常。 有的遗体全身喷血,有的被大卸八块,也有人只剩下一部分躯体。 还不只是人类。书上记载村子四处出现了小则一尺、大则十尺的大小凹洞。 下一份纪录是在两年后,记载某个旅站小镇的全镇居民,都死于和前述村民相同的状态,不分男女老幼无一幸免。 上面记载着当时有人于白天离开旅站,而到隔日早晨前,一夜之间全镇的人尽数罹难。小镇面积约六町,一町约为一万平方公尺。整座小镇遭到彻底破坏,包括居民与投宿旅舍的旅客在内,共有一千二百一十七人死亡。 而在翌年的纪录中,显示总本山的一名高僧封印了异怪。但这名高僧没过多久也去世了,那异怪究竟是何方神圣,至今仍几乎一无所知。 发生上述犠牲惨案之处至今仍存有该名高僧封印住异怪的祠堂,由总本山所管理。 同时,将这异怪定名为——鏖。 「这表示,一夜之间杀死全村村民的异怪复活了?」 沙耶看完纪录,勉强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声音发问。 「也许是。虽然现在尚未有一般民众犠牲。」 理彩子重重叹了一口气,将古籍收进包包里。 过了一会儿后,沙耶向理彩子问起另一件令她一直挂心的事。 「老师说他会接委托,但不要指望结果,理彩姐姐认为这是什么意思呢?」 凑要强好胜,没道理会乖乖接下他解决不了的委托。相信这应该表示他已经看出了某些端倪 来才是。 但理彩子答非所问说: 「想接这件案子的是你们两个,不要忘了这点……是吗?」 「咦,这句话怎么了吗?」 对沙耶来说,她只把这句话当成是凑在和勇气拌嘴,想不通理彩子为什么会对这句话感到这么在意。 3 『不要指望结果,是吗?』 孝元从电话另一头以困惑的声调这么问。 「他一定是没信心啦,所以才从一开始就先打预防针。」 但孝元却难以同意勇气的意见。 『据我所知,凑没能解决的异怪事件只有三件,他的成功率可是超过98%。』 「……真的假的?」 算下来等于他接了一百五十件以上的委托,而且几乎全部成功,数字远超过勇气所料。从凑现在这种解决一件案子就游手好闲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情形来看,根本完全无法想像他曾解决过这么多案子。 『也难怪你会吃惊,以前的他比现在要勤奋了些。另外我说的数字只包括总本山的部分,如果再加上御荫神道和他自己另外接的案子,数量就更惊人了。总之既然凑叫我们不要指望,就表示他应该另有深意。』 「我可看不出来。他一直都那么不像样又白痴。」 勇气回想起待在隔壁房间的凑那副邋遢模样。 『总之勇气你听我说,即使你再有本事,即使和凑一起,这次也万万不能轻敌。虽然本来就没有任何异怪是可以小看的,但鏖不一样,不但我们至今仍然没有任何对策,鏖杀人的方法还更为残忍,连菱田罗上这样的好手都被杀害了。坦白说,我实在不想让你到这样的现场去。』 孝元的话语中流露出真心担忧勇气安危的关怀。无论勇气的言行举止多么成熟,终究还是个只有十岁大的小孩子,孝元很清楚这一点,也不吝于付出关怀。 「我不是小看异怪,死状凄惨我也早有觉悟。我只是无法相信那个大叔而已。」 唉,话筒传来孝元叹气的声音。 『勇气,既然决定要一起工作,就不能不相信伙伴。姑且不论平常,一旦遇到与异怪有关的情形,你对凑就要像对自己的法力一样信任。无论他人品好坏,你自己与生倶来的感觉,不就已经认定他是真有本事了吗?所以你才会待在他那儿。若非如此,你就不应该和他一起工作,而是回到总本山来,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孝元提出的意见确实是正确的。接着孝元俐落地交代说若凑决定接受委托,总本山会替他做好各种安排。事情交代完后,孝元问出了每次都一定会问的问题: 『这次有没有要我帮忙事先准备的东西?』 勇气目前手边也只有两百年前的古籍影本。即使他被誉为天才少年,但若资讯不足的话,往往也什么都想不到。 「等到医院问一问,还有去到现场,我想应该会有点感觉。」 『我明白了。毕竟勇气你是感觉派的啊。只要你想到什么事情,无论什么想法都没关系,请尽管跟我说。』 孝元的语气一如往常,彻底相信着勇气,所以勇气也忍不住说出了心声: 「我现在最想要的,其实是可以想办法对付那个吹牛大叔的测谎器啊。」 结果,孝元绷着一张脸的表情仿佛出现在眼前一样。 『勇气,你听好了。有信赖和信任才叫团队,这我刚刚才跟你说过吧?』 「嗯,是没错……我知道了啦。」 再这样下去,多半得听孝元用温和有礼的语气训话训得没完没了,所以勇气总之先乖乖答应了下来,但其实挂断电话时心里还是不能认同。 「喂,臭小鬼,赶快准备准备。别听孝元那又臭又长的训话,那家伙可是个会拿款待贵宾当借口跑去酒店喝花酒的和尚啊。真是的,至少也该带我去啊。」 薄墙另一头传来凑喊话的声音,让勇气觉得他果然还是不像样又白痴。 4 当他们来到医院前,勇气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因为他在这里的回忆都不是什么好事。他 刚认识凑没多久时,就曾和异怪打斗,身受重伤而住进这家医院。这不是偶然,在这一带活动的总本山法师受伤时,几乎都是送进这家医院。 「我总觉得最近才来过这里,是探望谁来着啊?」 凑说着轻轻敲了敲勇气的头。 「干嘛啦?」 勇气生气地按住头上被敲的地方,凑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快步往前走远。沙耶看着他们俩打打闹闹,不禁嘻嘻一笑。 凑在柜台问病房号码时,还企图顺便亲近年轻的护士,开始说起无聊的笑话。沙耶和勇气两个人一起拉走他,寻找鏖事件当中生还者住的病房。 「七一四号房的西宫圣良,圣良……搞什么,竟然是单人病房?男的伤患丢进八人病房不就得了吗?」 这么说着的凑,手上当然也是两手空空。虽然原本就不指望他会买鲜花水果来探望伤患,但照这样看来,他恐怕连记录用的纸笔都没带。 沙耶本想敲门,手却敲了个空,因为凑抢先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内,一名文静的男子在病床上坐起身看着窗外,他的脸慢慢转了过来。 他的面相实在太文静,一时间很难联想到他是名震总本山的菱田罗上之徒,也是唯一自鏖的攻击中生还的人。 他看到凑一行人突然进入病房,表情固然显得惊讶,但短短几秒钟后就转变为柔和的笑容。 「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的年纪大约二十岁中半,看起来比凑更年轻一些,这多半是因为温和而纯真的笑容给人这样的印象。他鼻梁挺拔,瞳孔偏大的眼睛也让表情显得更加温和。 青年平静得让人觉得他和异怪之类的血腥世界完全绝缘,甚至令人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根本走错病房了。 但尽管表情显得与血腥无缘,其他部分却怵目惊心。不但胸部几乎包满了绷带,头上与手上也都是绷带,一眼就看得出他遍体鳞伤。 「几位是总本山来的?还是御荫神道的人士呢?」 他说话的声音也很温和。 「这答案是yes也是no。」 圣良还在思索奇妙的回答时,凑已经快步走进病房,坐到病床边的一张椅子上。 「病房这么气派,椅子坐起来却很不舒服。意思是要来探病的人赶快滚出去?」 看到凑一坐下就开始抱怨,年轻人忍不住微微苦笑。 「啊,对不起,我们是御荫神道和总本山派来的。」 沙耶先鞠了个躬,表达打招呼与道歉的意思之后才走进病房。勇气也拿下帽子,轻轻点了点头之后进房。 「所以答案才会是yes也是no啊?原来如此。」 他似乎想通了凑先前为何这么回答。 「我是西宫圣良,不过应该也不需要对各位报上名号了吧?我想各位此趟就是为了那件事前来的吧?」 圣良扭转自己应该还会痛的身体,向三人这么说。 「我来自御荫神道,叫做山神沙耶。」 沙耶报上名号。 「我是赤羽勇气,是总本山的人。」 圣良望向勇气,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 「你就是……嗯,我听过你的传闻,听说你是天才少年?」 「啊,呃,这个……」 勇气不习惯别人坦率地赞美他,不由得吞吞吐吐了起来。然而…… 「要是我也有像你这么优秀的才能,也许就保护得了师父和几位师兄了。」 圣良落寞的笑容让少年少女说不出话来。 「不要被他给骗了。这小鬼中看不中用,是总本山最拿手的不实广告。」 凑从旁插嘴,毫不理会现场的气氛。 「哈哈哈,应该不会吧?我自己就待在总本山,经常听到他的传闻,而且其实我还亲眼看过次勇气解决异怪的情形,手法实在非常俐落。」 「圣良先生不也是知名的罗上法师所收的徒弟吗?你也很不得了啊。」 听到勇气这么说,圣良只是落寞地笑着回答:「我只是个凡人。」 「我是最近才蒙师父收为徒弟。我的双亲遭到异怪杀害,成了狐儿,就是罗上师父替我打倒了那异怪。所以我才会进总本山,拼命修行。好不容易得到师父的肯定,蒙他收我为徒。可是,我却保护不了我的恩人……」 他放低视线,眼神十分阴郁。 「这年来,我一直拼命努力,但还是一直在扯师父他们的后腿。打倒异怪的计划与手段,都是罗上师父和师兄他们想的,我只是乖乖听命行事。到头来,我一点恩情都没能报答。」 圣良转身面向尚未报上姓名的凑。凑一坐下来就立刻伸手去拿别人探望送的苹果,擅自拿起水果刀来切。 「我觉得你也很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圣良一直看着凑,歪了歪头。 「先博取同情再开始搭讪?这是笼络人时常使用的手段呢,看样子和尚都爱男色这个说法果然是真的。」 凑用刀叉起一片把皮削成兔子造型的苹果,送进自己嘴里,从兔子的头部一口咬下。 「老师,这样很没礼貌。」 沙耶明知说了也是白说,仍以对圣良过意不去的表情提醒凑。 「不会,没关系的。毕竟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只是如果你愿意把尊姓大名告诉我,我会很高兴的。」 圣良的应对始终极为稳重,让沙耶与勇气暗自佩服。然而眼前却有个男人一点也不觉得佩服,削着第二只兔子的细节削得忘我,对圣良的问题充耳不闻。 圣良一直看着他,眼睛忽然眯了起来。 「你该不会是九条凑?」 「答得漂亮,奖品给你。」 凑用刀插着已经咬过的苹果递过去,没想到之前脸上始终挂着柔和笑容的圣良却以阴沉的表情瞪向他。 「我们的圣良先生,你称呼我的时候不用加上零能者这个头衔吗?要是你不跟着说我解决的异怪事件都是诈欺,在总本山会遭到霸凌喔。」 凑说得十分悠哉,仿佛随时都会打起呵欠来。然而圣良的态度却与他大不相同,转而以厉鬼般的怒容指着凑说: 「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在!」 但圣良的亢奋转瞬即逝,他随即眉头深锁,深呼吸好几次,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之所以会遭人误解,最根本的原因不就是你这种言行吗?像你这样故意装坏人,会被人说是零能者什么的又能怪谁呢?」 「不愧是和尚,这么喜欢训话。可是你骂的话还真是稀奇呢。」 凑手上拿着苹果,兴味盎然地回望圣良。他的态度让圣良有点不知所措。不只是他,年少的两人也不太懂凑这么回答的意思。对凑而言,被人谩骂应该已经是家常便饭了,那么圣良的话语又有哪里稀奇了呢? 「我平常就被人说是零能者,其中蕴含的情绪有嘲笑、有轻蔑、有嫌恶、有嫉妒,只是……」凑吃着连尾巴都削出来的第二片兔子苹果,煞有深意似地看了圣良一眼。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 圣良反问的口气不像生气,反而像是觉得想不透。 「我有三个问题要问你。」 凑无视于圣良的问题,单方面地问下去: 「第一,拖着一条烂命独活的感觉怎么样?」 圣良表情僵硬,沙耶与勇气则被这个无礼至极的问题给吓呆了。 「老师,你这样未免太——」 沙耶正要抗议,没想到制止她的却是圣良本人。 「我的感想就是为什么只有我活下来。罗上师 父和几位师兄都比我优秀得多,要是我可以代替大家死去就好了。」 「你这回答实在模范到无聊呢。」 凑说话的口气显得由衷觉得无聊,他的态度再度让圣良觉得很不是滋味。 「第二,你先把这个小鬼捧上天去,回头再说自己只是凡人,说穿了只是在替自己的无能找借口吧?」 接下来的问题却让圣良的表情产生明显的变化。 「……也对。也许你说得对。或许这只代表我没能正视现实。不,应该就是这样吧。」 圣良不再理会凑,难受地咬紧牙关,似乎又想起了师父与师兄的死。 「第三……」 「你怎么了?」 看到凑吞吞吐吐,圣良露出狐疑的表情。 「伤脑筋,我只有两件事想问。」 「大叔,你老化到连数目都数不清啦?」 勇气投来的视线已经不是傻眼,而是怜悯。 「我是想说讲三个问题比两个要有气势。」 「那么,你问完了吗?」 圣良静静地开口。 「不不不,难得要到了问三个问题的权利,怎么可以不用呢?」 「我倒不觉得自己给了你这样的权利啊。」 圣良回答的口气仿佛已经死了心。看来他已经从这短短的互动当中,了解到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对了,还有这个问题。」 凑一拳轻轻槌在手掌上,正视圣良提出问题: 「第三,你喜欢的性交体位是?」 病房里除了凑以外的每个人都叹了一口气。 「好了,该问的都问了,留着也没用,我们回去了。」 三人的叹气声尚未散去,凑已经站了起来,让叹息转变为惊讶。 「咦?」 三道惊呼声重叠在一起,三人都无法理解凑的意图。他只问了三个问题,其中一个还是非常低级而且没有意义的问题。不,另外两个问题也很难说会有什么用处。 「老师该不会真的要回去了?」 「因为该问的都问啦。」 「你不是来解决事件的吗?我也想替师父他们报仇。我对一开始怀疑你是零能者什么的,向你道歉。我也会尊重你的作风,请不要客气,尽管多问几个问题。」 「委托书上有你写的报告,看那些就够了。」 圣良态度软化,但凑的反应却一点都不给面子。 「报告书的确写得很完整,可是应该会有一些觉得好奇或是想知道得更清楚的地方吧?」 「就是啊,大叔,很多事情还是得问当事人才会知道。这应该比你的那三个问题更重要吧?」沙耶和勇气也跟着帮腔。 「用不着。」 然而,凑却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打算直接走出病房。 「请你等一下!」 圣良加重语气叫住了他。 「你想回答第三个问题了吗?」 凑维持着开门的姿势,回头以胡闹的神情这么问。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捧着原本放在病房里的哈密瓜。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希望你带我一起去。」 「我看起来像是有带男人到处走的兴趣吗?」 凑回答的同时,还用手指把哈密瓜当球似地转着玩,模样一点都不正经。 「你们不是想去罗上师父他们遭到杀害的现场吗?我可以带路,而且也可以把事情经过说明得更清楚。我想替师兄们还有罗上师父报仇。」 「当和尚的却说想报仇?小心找你们办丧事的丧家变少啊。」 「拜托你。」 圣良以真挚的表情看着凑。凑盯着他的表情好一会儿,说道: 「我只等两分钟。」 说完他就消失到门外去了。 5 「事情真的演变成了大叔说的情形。」勇气说得很不是滋味。 「老师好厉害。」 沙耶则率直地觉得佩服。 「可是老师为什么知道他会跟来?」 「那还用说?要是我有什么事情自己没做完,才不想交给这么可疑的大叔去处理呢。」 沙耶与勇气的见解完全相反。 「勇气,你这么说就太没礼貌了。虽然老师非常邋遢又糟糕,但至少他解决异怪的手腕真的很厉害。」 「你这种不带恶意的话中有剌,还真是捅人肺腑啊。不过我犯了一个重大的失误,这失误实在非常致命……」 凑的侧脸流露出深沉的后悔。两人几乎从未看过他这么认真的表情,不由得吞了吞口水等他说下去。凑所说的致命失误,到底是怎么回事? 「比起哈密瓜,我更喜欢整箱的西洋梨。要拿就应该拿那个才对。」 看着咂嘴的凑,两人转眼间换上懒得理他的表情。 「我觉得圣良先生根本就没说过要给你啊。」 「可是圣良先生修养真的很好,竟然没有对老师的这种态度生气。」 「不就是因为气过头所以根本不想理他吗?像我就是那样。」 他们说到这里,病房的门打开了。 「各位久等了。」 圣良穿着破烂的僧袍站在门后。尽管衣衫褴褛,坚毅凛然的站姿却营造出一种高贵的气息,让人不禁看得出神。 「那我们出发吧。」 圣良一踏出脚步,四周病患与护士的视线就自然而然地集中到他身上。不只是因为外表醒目,圣良散发出来的气息就是会自然而然地吸引人们的目光。 「大叔,这样好吗?」 「参考一下熟手会怎么做,应该也不是坏事吧?」 「是啊,我想一定可以学到很多。」 听到凑难得说出像样的话,沙耶开心地表示赞同。 「你在说什么鬼话?还不就是个失败的家伙?我们是要拿他当负面教材。」 6 凑粗暴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就偏出山上的国道,开进一条算不上道路的路。 车子开在没有铺柏油的路面上,就像游乐园设施似地上下剧烈摇晃。不用说被塞进后座的沙耶和勇气,连副驾驶座上的圣良也铁青着脸紧紧抓住握把。跑车的底盘很低,能够听见石头摩擦过底盘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声响,从旁伸来的枝叶也剧烈地刮过车身。 唯有凑一个人哼着歌,享受着在恶劣路况上开车的乐趣。 凑把车停在一处看得到有大型栅栏的地方。一块写着「私有土地,禁止进入」的招牌遭保险杆一撞,发出巨大声响掉了下来。 「到啦。」 凑说了这么一声,但三人好一阵子都答不出话来。抓在握把上的手都僵了,迟迟无法松开。 「别发呆了,下车吧。」 凑一开门,车门就撞到一旁的树,三人这时才总算慢吞吞地下了车。或许是因为身体长时间过度紧绷,变得像坏掉的机器一样有些生硬。 沙耶看了车子一眼,当场「呜!」的呻吟了一声。 原本一眼就看得出是高级车的车子,已经刮花得令人惨不忍睹。 「喔,这样好看多了。」 凑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老师,我想理彩姐姐应该会气得不得了……」 「这车变得很野性,不是很好吗?是男人就不要小家子气地洗什么车。亮晶晶的新车只会让人想拿十圆硬币去刮而已。」 「理彩姐姐是女性。」 「本质明明就是男人吧?」 沙耶说不下去,连回话的力气也没有。 「几乎都变成废车啦。」 「 别说傻话了,我才不会让它变成废车。要是回程没办法开它回去,我也很伤脑筋好不好?一部车只要引擎能发动,踩油门会前进,踩煞车会停,就永远都不用退休。」 连勇气傻眼的表情,都被凑四两拨千斤带过。 圣良也傻眼地看着车子,但他什么话都没说,指了指挡在车子去路上的栅栏与更遥远的前方。这片有着许多高耸树木的林子完全看不到尽头。 「只要从这里顺着路走,就会到一座废村,那里有着封印了鏖的祠堂。那是过去曾有着旅站的土地,也就是被鏖消灭的小镇。」 四人走在羊肠小径上。即使仰望天空,也有一半被树木遮住而无法完全看清。地面生长了茂盛的草,难走到了极点。 「老师,如果要走在这种山路上,至少请你先说一声。我几乎什么都没准备。」 沙耶还穿着从事务所去医院探病时的服装,也就是学校制服加上大衣,脚上也还穿着学生皮鞋,实在说不上是适合登山的服装。 勇气穿的是球鞋,所以还算好一些,但他也只带了一个五百毫升的保特瓶瓶装水来补充水分,装备十分简陋。 勇气抱怨着应该先做足准备再来,这样未免太走一步算一步了。而凑则回答说: 「你们应该学学这位大师,他的模样可跟乞丐没两样啊。」 他指着身穿破烂僧袍拨开杂草的圣良,对两人这么开导: 「以前的山伏(注:山伏为在山中徒步修行的行者。通常头部会配戴多角形的小帽子,手持锡杖,身穿袈裟等麻织类法衣。)也都只穿这样就去爬枪岳或立山三山这种险峻的高山,不要撒娇了。」凑嘴上这么说,自己却穿着中筒登山鞋,身上的外套也是防寒与活动功能兼具,还背着一个中型登山背包,身上的装备怎么看都像个轻装的登山家。 凑从后车箱拿出只给自己的那一套用具时,沙耶与勇气都看得十分纳闷,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做了这样的准备,甚至连换洗衣物都不缺。 「这样有办法顺利走到吗?」 看到勇气显得十分不安,圣良满脸笑容对他说: 「不用担心。只要往前再走个两公里,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 「如果不是被异怪杀死,而是发生山难,那可就好笑了。」 「不好笑!」 「这不好笑!」 两人同时吐槽凑开的玩笑。凑当作没听见,轻快地沿着山路往上爬,仿佛在炫耀自己那一身齐全的装备。 「喂~再不走我就要丢下你们啦。年轻人怎么可以这么不中用?」 凑从几十公尺远的前方说了这句充满优越感的话,但沙耶不理他,向圣良问起: 「罗上大师驱逐异怪已经很多年了吗?」 她话说出口后,才后悔这个问题问得似乎有点愚蠢。 「五十年了。」 但圣良并未表现出受到冒犯的样子,简洁地回答她。 「五十年……」 这个数字足足是沙耶人生的三倍有余,让她深深感动。 「是喔?」 至于勇气,更是高达年龄的五倍。 「所以他是想搞个盛大的五十周年讨伐异怪庆祝活动,却死在异怪手里了?」 凑说着还一边大笑,圣良以尖锐的眼神瞪着他,但也不知道凑是没注意到还是根本不在意,笑声始终不停。 「老师,你这种说法太过分了。除了罗上大师,还有很多人也犠牲了性命,这样太失礼了。」 即使难得看到沙耶放粗了嗓子斥骂,凑仍然没有半点反省的迹象。 「反正有和尚在,总肯帮我们念一句阿弥陀佛吧,这样不就扯平了?」 当每个人都不再说话,只一心一意向前走时,四周的情形也开始慢慢改观。但那并不是森林变得稀疏或茂密,路也始终一样难走。 表情最先改变的是勇气,其次是沙耶与圣良,凑则始终面不改色地走在前方。 「浮妖好多啊。」 勇气皱起眉头,看向四周。少年看得见树木间无数形体不定的异怪,形态看起来像是用显微镜看到的浮游生物。 「我也看得见。这也就表示我们越来越接近污秽的地方了吧?早知道就该带梓弓来。」 沙耶也大起戒心环顾四周。浮妖只是成不了异怪的低等灵,几乎完全无害,但数量这么多,还是令人不舒服。 「真不巧,我什么都看不见啊。」 只有凑笑得十分悠哉。 「你还真的是个零能者,一无所有啊。」 圣良以甚至有些怜悯的语气这么说完,就挥动锡杖往地面一敲。高亢的音色回荡在四周,浮妖立时烟消云散。以清澈的声响进行净化的除灵手法并不稀奇,祈祷时的拍手动作就是个例子(注:日本神道教在向神明参拜祈祷时,以「二拜二拍手一拜」的形式最为普遍。其中拍手道项礼拜供式,主要用于惊动神灵与祖先的灵魂,使神明注意到自己),此外也有以钟或铃做为法具的例子。 「喔喔,好厉害,浮妖一口气就都消失了。」 这一击非常完美,甚至让勇气难得称赞起同是总本山的人来。 但过不了多久,浮妖又开始出现、聚集。 三人绷紧了表情,但走在前面的男子却悠哉地哼着走音的歌,一毁整个严肃的气氛。 之后他们在山路上走了约一个小时。这条路无人行走,一路上都长满了野草。 再加上路途始终是起伏明显又消耗体力的陡坡,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分成了两组。 一组是圣良与沙耶,他们两人脚步稳健,姑且不论圣良,沙耶也展现了出人意料的脚力。另一组则是慢了前一组三十公尺左右、拖着脚步爬上山的凑和勇气。在他们脸上只看得到劳累与疲惫,脚步像是浸在沥青里一样沉重,身体也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 他们到途中都还勉力支撑,不想输给沙耶,结果却适得其反,无谓地消耗了更多体力。他们以蜗牛般缓慢的步伐,从下方怨慰地看着沙耶与圣良。 「老师、勇气,请加油。」 她加油打气的喊声似乎让凑更火大,每到他都不禁咂嘴。 「沙耶大姐姐都不累吗?」 满身是汗的勇气这么问道。 「因为御荫神道的修练场就在山上,我一直都在山上跑步。」 「我都不知道你原来是山上的猴子。」 凑的咒骂也少了往常的精采。 「老师,要不要我帮你背背包?」 凑背的背包一看就很沉重。 「你是想把我男人的自尊踩得稀烂吗?这里面装的东西比我的性命还要重要,我绝对不会交出去。」 「请问里面装了什么?」 「装了水、干粮、登山头灯、地图、指南针、防水火柴、雨具,还有换洗衣物……」 「还不都只有你自己的份?大叔,你这个人真的差劲透了。」 勇气呼吸粗重地回嘴。凑慢慢抬起头来想反击,但或许双方都知道彼此的体力负荷不了,所以并未发展成争论。 众人又走了一会儿,沙耶便说还是让她来背,凑则对她说: 「走在前面得意洋洋的那位山猴姑娘,我告诉你一个情报,你内裤都露出来了。」 「咦,不会吧!」 沙耶赶紧按住裙子。 「我对小鬼的内裤没兴趣所以无所谓,可是这边这个纯情少年就不一样了吧?要在早上偷偷洗自己的内裤,你要怎么补偿他?到时候你肯定是让他留下苦涩青春回忆的共犯。」 「我听不懂。」 「不用 担心。虽然十六岁的丫头听不懂,不过我们十岁的臭小鬼可清楚得很。真不愧是天才少年呢。」 勇气喃喃骂了声:「你白痴啊?」但也不再多说什么。 沙耶为了避免在山路上发生更多危险,同时也为了另一个目的,特意放慢脚步,走在原本落在最后的凑身后。 「我想两位无眼大人丧命的现场,离这里应该不会太远,我们要去调查吗?」 沙耶在凑耳边这么问,凑则轻轻耸肩回答: 「御荫神道所受的损害不是最高机密吗?应该不能就这样让你们的对手总本山知道吧?」 沙耶看着圣良走在前面的背影,简短地回了声:「说得也是。」 7 领头的圣良在一个稍高的地方停下脚步,低头看着眼底的光景,仿佛特意不让表情显现在侧脸上 「我们到了。」 沙哑的说话声终于顺着风送到众人耳里,同时勇气小跑步跑了过去,沙耶跟着也立刻就要跑去,却突然赶紧按住裙子,回头望向身后的凑。 「是要我说我对你的内裤没兴趣,或说以这坡道的斜度根本看不到,还是出柜说我其实是同性恋,哪一种最能让你放心?挑一种你喜欢的吧。」 沙耶不理他,往前走掉。 「一直这样跑会累的好不好?」 凑照自己的步调行走,看了看其余三人站在前方发呆的背影。无论沙耶或勇气,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得表情僵硬。 「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了吗?」 凑说着站到三人身旁,望向眼底的光景。 约一百公尺远的平缓坡道下方,可以看到曾是旅站小镇的残迹。纵贯小镇中心的一条大道,过去多半曾有无数旅人来往,道路两旁则有好几间旅舍,还有快要朽坏的茶馆与商店。 但现在这些建筑物全都不再有人使用。视野中的建筑物有一半都已经损坏,镇上随处可以看到不自然的凹陷,这些凹陷都呈现着磨药钵或炒菜锅似的形状。镇外有个圆形的大池塘,池塘正中心有着一座毁损的祠堂,渡过桥就可以到达。 整幅光景就像有人拿着巨大的某种物体在镇上到处乱砸一通一样。从这样的角度来想的话,就觉得能够解释建筑物为什么会有这般不自然的毁坏情形。 「这都是鏖做的……?」 勇气茫然地自言自语,圣良站在他身旁说: 「你看看那边。」 圣良所指的地方,也有着和镇上同样的凹陷,直径约一公尺左右。靠近一看,发现凹洞的曲线平滑得惊人。 「没有想像中那么凹凸不平啊。」 勇气用手指摸了摸凹洞内侧,还捡起散落在附近的石头。这些石头的表面都反射出朦胧的光泽,纯黑的颜色更让人觉得有种不祥的气息。 「深山幽谷之中,连串凹洞有如足迹。小则二尺,大则十尺,草木人屋尽数崩灭为烂泥……」 沙耶念出《有记》当中的一节。 「没错,这就是以前鏖肆虐过的痕迹。」 圣良十分难受地略作停顿。 「同时也是我的师父和三位师兄被杀害的地方。有某种巨大的物体压扁了他们,无论什么样 的法力都不是它的对手。」 「巨大的物体是吗?」 众人都露出沉痛的表情,唯有凑兴高采烈地摸着自己的下巴。 8 接下来继续前往小镇的路上,也看到了许多凹洞。有些凹洞甚至有三公尺大,让沙耶与勇气的表情越来越僵硬。 圣良始终以沉痛的表情看着这个地方。在他脑海中来来去去的,或许是他和师父与师兄们一起度过的日子,也或许是惨剧当天的光景。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人觉得无法随便和他攀谈。 「没办法啦……」 勇气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这么说。 「你说什么没办法?」 「就是没办法。对手是可以毁坏一整个小镇的异怪,像我们这样什么准备都没做就跑来,根本就错得离谱。我们得做更多准备才行。」 「怎么,原来是在说丧气话啊?亏我本来还很期待你看穿异怪本质的能力呢。」 勇气一瞬间说不出话来,但似乎不打算撤回前言。 「我也赞成勇气的说法。至少我怎么想都不觉得只凭我们这几个人,就有办法对付这么可怕的异怪。我认为需要请御荫神道加派人手协助,可以的话,最好总本山也能一起合作。」 沙耶不安地环顾四周,似乎想到能毁掉一整个小镇的异怪随时可能出现,就觉得心神不宁。但沙耶的主张也同样被凑嗤之以鼻。 圣良静静向前踏上一步。 「各位不必逞强。这异怪并不寻常,我自己来想办法。这里太危险了,你们还是离开吧。」 「我可不要。」 凑立刻回答,不给沙耶和勇气机会答话。 「看了这里的情形,你总该知道有多危险了吧?」 「危险?哪里危险了?跟理彩子的怒气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儿科。」 ——看样子他对刮花车子的事倒是有自觉。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看到这些情形你还不懂吗!」 圣良激动了起来。他看起来随时保持平常心,其实是因为一直压抑心中澎湃的情绪。圣良指向一处明显全新的凹洞,这个凹洞染成红褐色,颜色越往正中央就变得越浓。 「你看看那里!罗上师父就是死在那里。他被压扁,整个人四分五裂,成了惨不忍睹的尸体!我的几位师兄则是在那边,尸体全都混杂在一起,根本分不出谁是谁了。」 圣良所指的另外一个地方,也有着全新的凹洞与染成红褐色的岩石。 「这下你总该懂了吧?就连我们现在这样对话的时候,鏖也随时可能跑出来杀了我们。」 「等我看见你所谓巨大的东西时,自然会拔腿就跑。」 凑说得悠哉,无视于圣良说他师父师兄遭到异怪杀害的坑洞,一路朝位于镇外巨大池塘中心的祠堂走去。三人目送他的背影慢慢走远,看到凑始终没有要回头的迹象,只好跟了过去。 9 渡过池塘上的桥,就来到一座小小的祠堂。对开的门扉被破坏得残破不堪,状似从内部受到强大的力量挤压而破损。数条被扯断的绳子与撕破的符咒散了一地。 「鏖就封印在这里。」圣良说得郑重,凑却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这建筑物挺破的。」 说着还嫌坏掉的门碍事,一脚踹开,鞋子也不脱就踏进祠堂。 「老、老师,你等一下。」 沙耶赶紧想制止,但凑已经走了进去。沙耶只好从后跟去,勇气则耸耸肩膀随之走入,一脸僵硬表情、站着发呆的圣良也终于死了心,走进祠堂。 「以封印这种可怕异怪的场所来说,这地方还真是小家子气。不只格局低廉,还又旧又破,又臭又小。」 凑一走进去,就接连说出许多难听的话。 他随手拿起装饰品端详,随即又失去兴趣似地丢开。沙耶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没让东西摔在地上。 「你在做什么!就是因为你老是这种态度,才会被人说是零能者、说是诈欺师,不是吗!」 「无聊。」 「你说无聊?」 「没错,太无聊了。不管是这个吓唬人的地方、煞有其事的装饰品、看似大有玄机的祠堂,全都无聊透顶。做这么无聊的事情还死掉,真的是死得一文不值。好啦,说是封印了鏖的玩意儿,到底放在这个祠堂的哪里?」 圣良的手粗暴地抓住凑的肩膀。他的手指深深 掐进肩膀,以蕴含杀气的眼神瞪着凑。 沙耶与勇气都不敢说话,只能屏气凝神地旁观。要是贸然说话,说不定反而会引爆剑拔弩张的情势。 「放开我,会痛耶。」 凑明明不可能不了解状况,声音却十分悠哉,仿佛随时都会打起呵欠来。 圣良咬紧嘴唇,似乎强行按捺住情绪,慢慢放开手,顺势指向祠堂更里面的方向。 「被封印的鏖就沉睡在这里。听说它的外表就像是憎恨的结晶,只是很不巧的,等我们来到这里,封印已经解开,鏖也不见了。」 「哎呀?不是乱它大得可以踩扁人吗?居然可以封印在这么小的祠堂、而且还在这么小一个容器里?」 圣良也不掩饰自己的轻蔑,对凑放话说: 「你还真的是个大外行。只要封得住异怪,容器是大是小根本无所谓。把巨大异怪封在小小的岩石或器物里的例子,根本要多少有多少。」 「是吗?」 沙耶与勇气对他们两人的谈话内容感到不对劲。凑不可能连这种基本知识都不知道,但他为什么要特地问圣良这种理所当然的事? 「如果你想看鏖还受到封印时的照片,我倒是已经拿到了。虽然大小只有十几公分,我还是可以看出鏖有多可怕。」 三人一起探头去看圣良拿出的照片。 那是个深绿色的石块。外围微微透明,大概是因为呈玻璃状。石头表层有着大波浪似的扭曲痕迹,整个石块歪七扭八。 从照片只看得出外观,但看在沙耶眼里已经觉得十分可怕,勇气也同样看得直吞口水。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有凑高声大笑。 「这可真妙。是太笨、搞不清楚状况,还是耍小聪明?不管是哪一种,都只是闹笑话啊。」 凑似乎已经对照片失去了兴趣,转而在祠堂里到处张望。圣良忿忿地看着这样的凑,小声问了一句: 「我实在想不透,你们为什么要在那种人手下做事。」 沙耶勉强尝试打圆场: 「老、老师的为人其实不像圣良先生想得那么差劲。虽然他的言行的确很……那个,可是他真的会想出我这种人作梦也想不到的方法,来解决异怪事件,而且手法高明得不得了。对吧?」 沙耶看向勇气征求同意,但却只在他脸上看到厌烦的表情。 「沙耶大姐姐太看得起他了啦。」 连勇气都反驳自己,让沙耶变得毫无立场。 「勇气不是也蒙老师搭救过吗?」 「才没有。」 「咦,奇怪?没有吗?」 「嫉那次让大叔救了性命的是大姐姐,我是受伤住院。呪那次被对方丢蛊毒又靠他挡住的,也是大姐姐。我只是被拿来当诱饵,还差点被怨灵附身。」 先前到处查看祠堂的凑这时回头说: 「喂,勇气,这应该就是据说封印了鏖的小石块留下的残骸吧?你看得出什么吗?」 凑说着随手抛来一块小石子。勇气慌忙接住,盯着这块石子看。这块只有指甲大小的石子,是一块绿色的半透明石头碎片。 「难道这就是刚才那张照片里的……碎片?」 如果异怪曾被封在这块石头里,碎片上也许会剩下一些气息的残渣。勇气用力握住石子,试图从中感觉出某些迹象。 「勇气在做什么呀?」 圣良感到不可思议地对沙耶这么问。 「勇气很厉害喔。他非常擅长看穿异怪的弱点,连没见过的异怪都可以用直觉看出来。即使看不出来,我想他也一定会为我们找到鏖的线索。」 沙耶以期待的眼神看着勇气,但勇气盯着小石子,表情却越来越黯淡。 「我什么都想不到。」 「我想也是啦。」 凑的回答让勇气表情僵硬。这等于在说从一开始凑就不指望他。 这会是凑一贯的坏心眼揶揄吗?还是说尽管不想承认,但这个解决了无数难题的凑说得没错,自己现在就是无法从这块小石子上感觉出任何迹象?勇气找不出答案,只觉得懊恼。但凑还是维持老样子。 「好了,接下来就让我们前去看看,睽违了几百年后再遭到鏖毒手的罗上大师一行人遇难的地点吧。」 圣良咬紧了牙关,一脸压抑怒气的表情。凑则哼着歌从他身边走过。 10 「唔,是这里吗?」 凑眯起眼睛,仔细观察还留有血痕的全新凹洞,并与从怀里拿出的照片做比对。 「请问老师在看什么?」 「小孩子要看这个还太早了,这是限制级的。」 「相信老师总不会在这种地方还看色情图片吧?如果是资料,就请让我们也看个清楚。」 凑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照片交给沙耶。 「老师对我们应该更……」 沙耶抱怨到一半就说不下去。照片拍到的光景血腥而残忍,四肢断裂,血肉横飞。 「这照片拍的是罗上他们遗体的状况,所以我不是说小孩子要看还太早了吗?」 凑从按住嘴的沙耶手上拿走照片,从四面八方观察罗上死亡的地方。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满意了,接着跑去观察徒弟们死亡的地方。 不过这项过程也只花了五分钟左右就结束,接着凑走向无关的凹洞,随手捡起周围的石块又丢掉。 然后他开始反复进行这样的举动。 「喂,你们几个还杵在那边发什么呆?都没有人会主动说要帮忙或代替我做事吗?」 「请问老师在做什么?」 「我在找有意思的石头。」 「咦?」 沙耶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找有意思的石头。 「看到觉得奇怪或有意思的石头就拿来给我看,我帮你们鉴定。」 「请问,这是为了调查鏖对吧?」 「那还用说,不然你以为在干嘛?来山上捡贝壳吗?」 沙耶死了心不再问,开始帮忙找石头。 「喂,那边那个小和尚,你也来帮忙。伤患,你也一样,还活着的话就动动你的手脚。」 凑连对圣良都用命令的口气。 「你们平常都被他叫去做这种事?」 「呃,是啊,差不多……」 沙耶答得含糊,勇气则连连抱怨说这种事让人做不下去。 在无数碎裂的石子里,也有不少和被挖开的地面岩石一样,散发着朦胧的黑色光泽。 「老师,我找到了。」 沙耶说着递来一块石子,凑看了之后露出讶异的表情。这颗石子怎么看都寻常得很。 「这石子怎么了?」 「老师你看,从这个角度看去,不是很像老师的侧脸吗?」 「哈哈哈哈。」 凑发出干笑,用力将石子抛得远远的。 「谁叫你找这种东西了?」 「可是明明就很有意思啊。」 「你脑袋里装的是石头吗?用点脑筋想。」 沙耶被凑用指骨敲了好几下脑袋,双目含泪地回去找石头。 「那大叔你自己又在做什么?」 勇气白眼看着坐在地上仰望天空的凑。 「你们说愿意帮我找,所以我在休息。」 勇气默默将双手拿着的石头举到头顶,在凑的头上放开。 「唔喔!」 看到凑在千钧一发之际闪开,勇气啐了一声。 「我觉得懒惰鬼最好都被马踢死算了。」 「你这明明就不是马的脚吧?真是的。 」 勇气放下的石头,大小说是岩石也不过分。凑捡起这块石头,仔细地一看再看。 岩石上有个小洞。洞口一端只有指头大小,另一端则约有拇指与食指圈出的大小,是个圆锥 形的洞,洞里有着高热熔解过的痕迹。 「喔,真亏你找得到这种东西,做得好。」 「是吧?那我的进度都做完了,可以休息了吧?你背包里的点心给我吃。」 「不对,找石头的工作要收工了。」 「是喔?那你接下来又打算命令我们找什么?」 「我们要打倒杀死罗上和他徒弟的家伙。」 「意思是要打倒鏖?」 勇气吃了一惊,但凑只对他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11 「要打倒鏖?你疯了吗?」 圣良听到凑与勇气的谈话后吓了一跳,走了过来。 「可是要怎么打倒?什么时候动手?」 沙耶还显得很不安。 「你们有点误解了我的语意,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就在这里动手。」 凑的这回答实在让人吃惊。 阳光已逐渐西斜,夕阳将山顶染成一片鲜红,景色非常漂亮。但要是不提早撤离,这一带的气温将会降低,在此露营很可能会有危险。 凑看了圣良一眼。 「你说有巨大的物体压扁了罗上他们,是吧?」 「对。只是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物体。」 看到圣良难过地摇摇头,凑轻蔑地嗤之以鼻。 「真的有那么大吗?」 「我认为你会怀疑鏖存在与否,实在不能怪你。可是它真的存在,你看这里就知道了吧?这许多的大凹洞就是鏖存在的铁证。是某种巨大的物体,杀了我最敬爱的师父和师兄。」 「哼~?」 凑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望向圣良所指的大凹洞。 「看了这个你还不相信?你看看这凹洞有多大。」 圣良说话的声调流露出微微的不耐烦,瞪了凑一眼。 「大叔,你也太不干脆啦。圣良先生说的话很合理。」 凑低着头抽动肩膀。看得出他在笑的,就只有沙耶与勇气。而且那是嘲笑,是看不起人的笑。 「真是够了。以当和尚的来说,这谎言也太粗糙了。你说谎的本事这么差劲,小心以后连想从丧家骗一笔法号的命名费,都会骗得很辛苦啊。」 「我到底说了什么谎话!就算我修养再好,也受不了你这傲慢的态度了。你在污辱我的师父和师兄!」 圣良指着凑痛斥。之前他的表情始终温和稳重,现在却瞠目而视,满脸怒容。 「你还问我哪里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是假的,要找出真的还比较难啊。」 圣良的表情已经扭曲到暴怒的地步。 「被你这种人说成这样,我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凑的态度怎么看都只像是拿圣良的反应找乐子,而他拿出来的,就是勇气刚才找到的那块穿出一个小洞、模样十分奇特的扁平岩石,上面的洞形成浅浅的圆锥形。凑将手指放进小洞中开玩笑的模样,更是深深激怒着圣良。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这石头又怎么了!」 「你仔细看洞的内侧。就像经过高热熔解一样平滑,有着朦胧的黑色光泽。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就是和鏖弄出的痕迹一样吧?」 立刻答出这句话的是勇气。 「答对了。小和尚脑筋动得快,真是帮了我大忙。没错,也就是说,这个洞是鏖的攻击弄出来的,鏖本来就只有这么点大。」 「老师,你在说什么呀?鏖明明留下了这么大的痕迹。」 沙耶说着站到凹洞前摊开双手,这个熔解的凹洞大得足以容纳人的上半身。 「就是啊,鏖应该不只这么点大。」 勇气与沙耶各以傻眼和失望的表情提出异议,而盛怒的圣良更笑了出来。 「哈哈,你的厚颜无耻令我叹服。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你竟然说这是鏖通过的痕迹?这个洞明明只勉强插得进一根手指,鏖不可能是这么小的异怪。我实在搞不懂要怎么解释,才能把这种东西当成证据。」 「你突然变得很多话啊。你就真的松了那么大一口气?」 「松了一口气?喂,不要没话找话讲了。你什么都不懂。不然难道你想说这么大的痕迹,是钻得过这么小一个洞的东西弄出来的?」 「没错。」 凑回答得毫不犹豫,反而让圣良乱了阵脚。凑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那么他是疯子?或是一点常识都没有的傻子?圣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凑捡起了脚下一片约有小指大小的石子。 「我算算,秒速大概十公里,不,大概二十公里吧。」 「你在说什么?」 「就是打出这些凹洞的东西的真面目。如果这种小石子以秒速十公里,也就是相当于全球最快战斗机十倍的速度,打在地面或岩石上,你觉得会怎样?」 凑用左手的小石子,作势砸向右手上穿了洞的岩块。 「小石子应该会粉碎吧?」 「答错了。如果小石子以秒速好几公里的速度撞上岩石,其庞大的位能——在这种情形下想成速度会比较简单,总之当小石子高速飞行的动能打在岩石上,就会转换成热能。也就是说,小石子会像熔岩一样熔成泥浆状,但即使形状改变,这一小团熔岩仍然有着大量的动能,会继续在岩石中挺进……」 凑将左手的小石子往右手岩石上的洞一扔,小石子从另一头滚了出来。 「随即会因为热膨胀而爆炸。这块开了洞的岩石,就是爆炸炸出来的碎片。小镇里到处都有的凹洞,都是爆炸炸出来的。」 凑将右手上的岩石随手朝圣良一扔。圣良反射性地接住,下意识地往小洞看了看。 「看到了吗?这就是鏖的真面目。它真正的大小就只有这样,并不是用大得离谱的身体压扁人。古时候的人看到这种状况,只能做出这样的判断,但现代已经能用更科学的方式来解释。我已经请有权威的大学教授做分析了。」 说着凑从怀里拿出一叠文件。 「我怎么可能对这种异怪没有兴趣?我早就查证过了,才会马上看出这小子在说谎。」 凑朝圣良走上一步。 「巨大的异怪压扁人?哈!就是因为参考御荫神道那些错了十万八千里的文献,你才说得出这种搞不清楚状况的话。鏖的真身是一种能射出超音速的细小物体来进行破坏的异怪,那种异怪根本无法用肉眼看到。鏖并不是用巨大的身体压扁人,那么你的目击证言又是怎么回事?」 圣良表情僵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沙耶与勇气屏气凝神地看着圣良,凑则只是一脸嫌无聊的表情望着他。 「哈,我有什么理由说这种谎?难道你要说我是在袒护杀了师父和师兄的异怪?」 圣良总算开口,瞪了凑一眼。 「理由简单极了,因为杀他们的人就是你。」 凑先前那种看不起人似的声调,忽然变得平静却带有压迫感,让圣良不由得狼狼起来。 「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啊?那你要怎么解释我们遭到鏖攻击的痕迹?难道你要说是我一个人在岩石上凿出那么大的洞?你以为这种大工程一个晚上就做得完?」 「一个人应该做不完,但是有四、五个人多半就做得完了吧?你的师父、几个师兄,再加上你,你看,正好五个人。」 第二话 真 1 一名男子被抛进一个笼罩着酸臭味的房间,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将分不清是泥浆还是水的液体溅得整个房间都是,最后一头撞上石壁,才终于停止滚动。 「好痛啊。」 男子抱怨的声音被用力甩上门的声响盖过,同时一道沉重的金属声响响起,门扉立刻化为坚牢的墙壁。 「喂,听我说话啊。」 男子摸着头站起,从油漆剥落的栅栏间的狭小缝隙伸出手,发出抗议。 但将这名男子丢进房间——也就是牢房的两名体格壮硕的僧侣,只一瞬间对他投以轻蔑的眼神,就把他的抗议当耳边风,打算离开。 「喂,臭和尚,你们有听见我说话吗?听见就给我回答。还是说你们的智能和厕所里的蟑螂差不多,听不懂人话?」 最终他们仍然停下脚步,因为男子骂的话实在太难听了。其中一人转过身,用手上的锡杖粗暴地往牢房一砸。 「都是因为你,我们才会死了好几个同门。都怪你放出了鏖。」 僧侣说话的声音压下了怒气,唯有视线仍然充满了憎恨。 「一想到罗上大师是那么了不起的高僧,却为了你沽名钓誉的无聊举动而死,我就……」 「既然罗上大师这么了不起,死后不就能去极乐净土吗?相信他在那边一定也过得精采又剌激。你们会觉得悲伤,是因为问心有愧,也许他现在正在地狱谒见阎罗王吧。」 男子的口气让僧侣按捺不住怒气,再度举起锡杖,但另一名僧侣按住他的手。 「现在不要动手。反正这小子已经玩完了。他杀了罗上大师等五名僧侣,还杀了御荫神道的神官,甚至放出了最可怕的异怪——鏖。得意忘形的零能者混了这么久,要还的一天总算到啦。」 这时有个人用笑声叠上僧侣的嘲笑声,声音来自牢房中的男——九条凑。 「和尚的台词这么陈腔滥调,实在好笑。」 锡杖隔着栅栏砸了过来,仿佛恨不得砸破栅栏,一杖劈开凑的脑袋。然而凑只微微扬起眉毛,全身一动也不动。僧侣似乎看他这种态度不顺眼,这次改从栅栏缝隙朝凑挺出锡杖,但到头来仍被凑退开一步就轻易闪过。 「别那么爱闹。倒是鏖怎么样了?这异怪相当有意思吧?」 但两名僧侣不再被凑的话所激,就此离开。从他们离开的楼梯上方,传来沉重的门扉关上的第二话声响,之后留下的只有寂静。 「也太冷漠了吧。」 凑轻轻声肩,躺到牢房角落一张有点肮脏的床上,但立刻又坐了起来喃喃说了一句: 「床这么差劲,根本不能叫女人来啊。」 说着皱起了眉头。 2 「就看能不能捱过今晚了。」 医师的话让理彩子表情僵硬,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年轻人。五天前受到鏖杀害的御荫神道神官之中,唯一的生还者就是他。 他被人发现时的状况十分异常。事情发生的地点在山上,距离据说封印着鏖的地方尚有几公里远。 神官们被人发现时已成了大卸八块的尸体,周围地面有着爆炸似的凹陷,树林也被扫倒。状况酷似古籍中记载江户时代村庄遭到鏖毁灭的痕迹。 唯一一名生还的年轻神官虽然身受重伤,但没有生命危险。原本应该如此。 但即使想从这名神官口中问出详细情形,他却几乎一直意识不清,就这么拖过了五天。唯一趁他稍有意识时问出的话语,也只有说他全身都很痛。 他现在完全没有意识,脸色也苍白得像个死人,只有心电图定期发出的电子声响能够证明他还活着。 「病因还是不清楚吗?」 医师摇头回答理彩子的问题: 「验血、光、断层扫瞄,全都找不出异状。症状和外伤也不一样,完全找不出原因所在。」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这是鏖造成的。然而就连御荫神道的资料当中,也并未记载鏖是能以这种方式致人于死的异怪。 「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理彩子咬紧嘴唇,看着眼前不停发抖、仿佛随时都会死去的年轻神官。之前一直痛苦呻吟的年轻人,忽然间睁开眼睛。 理彩子吓了一跳,一瞬间就要退开,年轻人却抓住她的手,开口似乎想告诉她什么。理彩子忍着手指描进皮肤的疼痛看着年轻人,把耳朵靠近他嘴边。 「……大、家……大家都死了。」 「可是你还活着,你要撑下去。」 但年轻人似乎并未听进理彩子这句话,凝视着虚空的表情因痛苦与恐惧而扭曲。 「大家、大家,都痛苦挣扎……乱抓喉咙……」 说到这里,抓住理彩子手臂的手突然无力地放下。理彩子暗叫不妙,等到看出他只是昏过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要麻烦医师了。」 理彩子对医师鞠躬,走出病房。 「不知道凑他们还好吗?」 凑接下了鏖的案子。当知道多名神官遇难,众人都变得退缩,只有他仍然哼着歌满不在乎。如果只有凑一个人,理彩子可能不会这么担心,但现在沙耶和勇气也当他的助手与他同行。此外,还有一件事也让理彩子相当在意,那是方才年轻神官所说出的话。 「痛苦挣扎是怎么回事?」 这句证词和现场的状况不符。他们应该是被牵连进鏖引发的爆炸而死,所以这难道表示在爆炸之前,还发生了其他的状况? 理彩子觉得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凑。他往往能从其他人根本不在意的小小矛盾或不对劲当中,得出令人意想不到的结论。 她的手机就在这时响起。本来在医院的走廊不应该接电话,但一股不祥的预感,驱使理彩子小声接了电话。 手机画面上显示出孝元的名字。 「是紧急联络吗?」 理彩子接了电话之后,表情转为惊愕。 「咦?凑被总本山囚禁了?」 3 『我也是刚刚才听说的。』 孝元说话的声音沙哑而僵硬,听起来断断续续。孝元平时说话始终稳重,难得看到他动摇成这样。光从这一点,就让理彩子充分体认到状况有多紧迫。 『事态非常严重。凑惹上的嫌疑非常离谱。有杀死五名法师的嫌疑、杀死御荫神道神官的嫌疑,甚至还加上了解开鏖封印的嫌疑。』 「太离谱了!这根本不可能!」 理彩子反射性地吼了出来,这才想到自己人在医院走廊上,赶紧放低音量。 「凑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我也有同感。凑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虽然他的言行会招来误解,但不是坏人。』 「就是啊。即使真是他做的,他又怎么会这么糊涂被逮住?他绝不会让总本山抓到他的尾巴,一定会有周全的准备,不留下半点破绽。」 即使过程完全相反,两人得出的结论却是一致的。 「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其实我也还没掌握到详细情形。』 孝元先加上这么一句但书,开始说明已知的情形。 他把凑将圣良带出病房,前往罗上等人遇害的现场,后来鏖出现造成圣良死亡的情形向理彩子叙述一遍。 『听说你借了车给他?』 「是,他说需要交通工具。」 理彩子察觉到有人接近,转身一看,就看到几名御荫神道的神官。理彩子在御荫神道之中的地位颇高,对方固然点头行礼,态度却很高压。 『他们怀疑我和凑是一伙的,现在也有人在监视我。你借 了车给他,说不定也会惹上嫌疑。』 「是啊,看来真的是这样。」 理彩子看着几名神官围住自己行走,以生硬的声调回答。 她体认到状况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更糟。之前她还多少觉得万一发生了什么事,只要自己和孝元采取行动,总会有办法可想,但现在他们两人很可能都失去了行动自由。 「沙耶和勇气的情形怎么样?」 『现在并未被当成共犯。我想应该会当成他们两人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凑给骗了吧……我想他们应该想这样收场。』 孝元说最后一句话时放低了音量。 「你说想这样收场是什么意思?」 听到理彩子同样压低音量问出这个问题,电话另一头的孝元流露出犹豫。 「孝元先生,这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理彩子并不想咄咄逼人,但说出的话却有些剑拔弩张。 「总本山在打什么主意?」 『这次的事件是罗上和圣良捏造出来的。』 「咦?」 『还不只这样。菱田罗上过去打倒的许多异怪,也有捏造的嫌疑。可是总本山^必会承认这 件事……』 「等一下,他们打算把事情压下去?」 『我也不想这么推测,但多半会变成这样。而且正好有代罪羔羊,也就是凑。而且不巧的是与鏖相关的状况非常齐全,要说成是他做的也不会显得太不自然。』 「这是怎样!他们想用捏造来掩饰捏造吗?」 理彩子忍不住吼了出来,看到周围的神官,赶紧又放低音量,但声调中仍然蕴含着怒气。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任他们这样胡来。御荫神道也有人在这次的事件之中犠牲,当时的生还者到现在还在和死神拔河。这种湮灭证据的手法不可能管用,而且难不成有证据可以显示是凑做的吗?」 理彩子虽然怒气攻心,但内心还是有个角落觉得松了一口气,因为总本山想做的事情有着很大的破绽。然而孝元的沉默十分沉重,违背了理彩子的这种期望,在她心中植入了不祥的预感。她默默等孝元说下去,尽管只等了短短十几秒,喉咙却干渴得剌痛。 『……就是有。有证据可以把凑说成凶手。』 「你在开玩笑吧?」 理彩子早有预感,但终究无法相信这句话。 「到底是什么证据……」 几名神官仿佛看准了时机,在这时拍了拍理彩子的肩膀。 「这通电话是很重要的事情吗?这里是医院,可以请您晚点再讲电话,先跟我们走一趟吗?无颜大人要找您。」 他们说话的口气不容分说。理彩子心中产生了犹豫,要是就这么跟他们走,也许会失去自由行动的机会。有没有办法找理由说现在不能过去呢? 理彩子还在思索时,神官说出一句话: 「请放心,山神沙耶已经由我们保护着。」 听到这句话,理彩子用力闭上眼睛。 「我明白了。」 退路已经被堵死了。 4 「以上就是我所见所闻的一切。」 沙耶将他们与圣良同行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完,维持拜伏在地的姿势等候指示。感觉得到周围有人在,但这里的规矩不容她抬头。沙耶只能拜伏在地,说出她认为是真相的话语。 「所以老师他……更正,是九条凑先生的嫌疑完全是场误会。虽然我不明白圣良先生为什么会那样惨死,但我可以肯定不是九条先生下的手。请务必由御荫神道出面,要求总本山放了九条先生。」 「抬起头来。」 四周有一人出声打断沙耶的话。沙耶咬紧嘴唇,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昏暗的室内,可以看到有几个人用白色头巾遮住脸。 「无颜大人……」 她称为无颜大人的几个人之中,有一人将手上的东西递到沙耶身前。 「你看过这块石头吗?」 沙耶的确看过这块岩石。当初她以为这是勇气找出来、后来才知道是凑本人带去的石头。岩石中央穿了一个小洞,洞口周围有熔解的痕迹,呈锥状往另一头穿出较大的洞口。 「……是、是的,我看过。」 沙耶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老实回答。 「九条凑拿这块岩石当证据,逼得西宫圣良走投无路,这事千真万确?」 「……是。」 「但这岩石经过人为加工。捏造这个假物证的,不就是九条凑吗?而他就用这捏造的证据诬陷西宫圣良,没错吧?」 「不对!老师,更正,九条先生也许确实做出了这样的东西,但这是为了找出杀害菱田罗上等人的凶手!」 「你怎么知道?」 「咦?」 「你的报告上写着,圣良被九条凑逼得哑口无言之后,整个人失魂落魄,但他从未说过事情是他做的。」 沙耶答不出话来。圣良本人的确从未说过事情是他做的,他只是并未否定凑的逼问。 「九条凑那小子本来就很可疑,这次终于让我们抓住了他的狐狸尾巴。」 另一名无颜接过话头。 「而且那个无能力者还不知轻重,放出了最可怕的异怪。」 明显嘲笑凑是零能者的口气中,却隐含着恐惧的情绪。这种情绪是针对鏖这异怪而发的吗? 「山神沙耶,你年纪尚轻,经验也少,会被那么狡猾的男人欺骗也不能怪你,因此这次的事情,我们不予处罚。」 沙耶仍然低着头,表情毫不改变。尽管沙耶本身不必受罚,但她要的不是这样的言语。 「可是,今后不准你再和鏖或九条凑有任何瓜葛。你身为御荫神道的巫女,要回去做好你的本分,努力精进。」 「可、可是……」 「事情已经决定了。」 无颜说话的口气不容她抗议。四周的几名无颜发出的威压感,让沙耶只能低下头回答: 「我……明白了。」 她用尽全力,才以沙哑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5 这里除了水滴声,只听得见老鼠的叫声。 老鼠忙碌地啃着牢房的栅栏,但栅拦十分坚固,即使啃咬出一些痕迹,也几乎完全不影响其功能。 牢房角落的床上,可以看到缩着身体的凑。他脚下简陋的饭菜几乎完全没动过,只在黑暗中屏气凝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方传来声响,让他抬起头来。一道光射进黑暗之中,是外面的门开了。数个人的脚步声慢慢接近。凑的眼睛还不习惯光线,微微睁开眼睛,想看看这群走近的人。他从模糊的视野中看到了四道人影。随着眼睛慢慢习惯光线,也就渐渐分辨得出这些人影的细节。 其中两人是带凑进监牢的健壮僧兵,另一人是个发福的僧侣,从身上的装裳看得出他地位很高。看到最后一人,凑以沙哑的声音喃喃说了声: 「……勇气。」 这名戴着帽子,披着外套的少年,无疑就是赤羽勇气。 「哇,大叔,你好惨喔。」 勇气从上到下打量凑的模样,皱起了眉头。 「又脏,又臭。」 凑慢吞吞地起身,在发出咿呀声的床上坐起。 「勇气,我一直在等你。你应该已经帮我跟这个很践的和尚解释过,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误会了吧?」 「我只是原原本本地讲出我看到的事情。」 凑哼了一声,朝他身旁穿着豪华袈裟的僧侣看了一眼。 「那,旁边这位只有外表看起来很了不起的 和尚是来做什么的?如果是来劝我改宗入教,还是去找别人吧。我已经把我的一生献给了祆教。」 「为什么是祆教?」 勇气形式上显得很有规矩,听他提起就问了下去。 「他们敢堂堂正正讲出善会胜过恶这种全世界最无聊的教义,你不觉得这种厚颜无耻的感觉很棒吗?」 「你的解释还真够怪的。算了,没关系。来,这是给你的点心。」 勇气随手递出一个很大的纸袋。 「喔,这是什么?是吃的吗?你挺机灵的嘛。你看看这里的饭菜,不只是我,连老鼠都不吃,到底是有多难吃啊?」 凑开开心心地打开纸袋,表情却瞬间转变为愤怒。 「喂,小子,你开什么玩笑?这是什么鬼套餐?」 他手上握着大块的地瓜干与罐装的番茄汁。 「我想说囚犯的饭菜一定没什么好料,所以帮你考虑到营养均衡。」 「开什么玩笑?要扯什么营养均衡,酒肉才是基本的吧?至少也该选可乐跟汉堡才对!」 「大叔点的最后晚餐是可乐跟汉堡,好,我知道了。我就先听听,有没有再说。」 「不对,最后的晚餐当然是喝漂浮冰淇淋汽水。」 听着他们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一旁的僧侣笑得颇为开心。 「原来如此,你这人果然就如传闻所说,态度根本吃定了人。」 凑不理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翻找装着地瓜干的袋子。 「我叫做源觉。你迟早会被处死,极刑是免不了的。」 一听报上自己名号的僧侣这么说,凑抬起头问: 「你不是帮我解开误会了吗?」 说着瞪了勇气一眼,勇气尴尬地撇开目光。 「就说我只是原原本本说出我看到的情形了。」 「是啊,他的确老实说出了一切,尤其伪造石头那一段更是引人入胜。竟然还得特地背着那样的东西上山,当零能者可也不轻松啊。」 凑啃着地瓜干,瞪着勇气说: 「喂,小鬼,你就不懂得融会贯通,把事实加油添醋一下吗?」 勇气的头仍然撇向一旁。 「你懂得状况已经不容你辩解了吗?不过我也是个侍奉佛祖的人,不会对你见死不救。所以呢,你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 源觉摸着松弛的下巴,露出低俗的笑容。 「只要你认罪,我就给你减刑的余地。只要有我帮你说话,相信众人对你的恨意也会少掉几分。御荫神道那边我会想办法应付,要怎么处罚你,全看我怎么说。」 「让我对那边那个出卖我的小和尚和你各揍个十拳,也许我就会改变心意。」 凑从栅栏内朝僧侣伸出手去。源觉以为会遭到殴打,赶紧往后退,当场跌坐在地。然而凑只是抢走了勇气的帽子。 凑得意地看着跌坐在地的源觉发笑,把帽子丢还给勇气。 「是吗,这就是你的回答?」 源觉在僧兵的帮助下起身,忿忿地瞪着凑,转身就离开了。 「你要拒绝喔?我觉得你还是识时务一点比较好耶。」 勇气重新戴好帽子,边说还边拿地瓜干的碎片喂老鼠。 「遇到长的东西就让它卷上来的人生真有那么开心?同样要让人卷,我倒希望让女人的手帮我卷啊,虽然小孩子多半听不懂吧。」(注:「遇到长的东西就让它卷上来」(长ぃ物には卷かれよ),为日文谚语,意为「识时务者为俊杰」,而凑拿字面意思开黄腔) 「你知道自己做出了什么好事吗?连孝元先生都被抓了。」 「那他也会来这儿了?告诉他到时候要带酒、赛马报和电视来。」 勇气本想再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不说,默默在僧侣的催促下一起走了出去。 6 「差不多该走啦。」 「……是。」 在一名年约半百的僧侣呼喊下,勇气微微点头,就要坐上接送车的后座。 「勇气!」 这时一名少女从远方跑了过来,还喊了自己的名字。 「勇气,等一下!」 沙耶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向勇气,但强悍的僧兵拦住了她。 「大姐姐。御荫的人来这里应该不太好吧?」 「勇气你要就这么认命吗?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结束?」 沙耶拼命伸手,想从强扞的僧兵身旁溜过,然而…… 「没用的啦。」 勇气出她意料之外的一句话,让沙耶停下了动作。 「怎么这样……勇气,你不是见到老师了吗?老师怎么样了?」 「他完蛋了。大叔搞成这样,我们根本就无能为力。连孝元先生都被罚闭门思过,不再是我的监护人。沙耶大姐姐应该也一样吧?我听说你阿姨受到了严格的处分,明明就只是借车给大叔用而已,而且车还被刮得乱七八糟,真是好心被雷亲,一和他扯上关系就没什么好事。」 「可是老师没做这些事。」 「这才真的是平常做人失败。就是因为他嘴贱又傲慢,没事一直树敌,才会陷入这种绝境。」 勇气忿忿地撂下这句话。沙耶的表情转眼间变得越来越僵硬。 「可是、可是,鏖都被放出来了,我们不能放着这么可怕的异怪不管。」 「就算是这样,难道去拜托他,事情就能解决吗?大姐姐也看到圣良被干掉时的情形了吧?那是异怪做的。大姐姐应该也有感觉到吧?大叔他的预测偏偏在最关键的环节上落了空。也许他以前真的用一些比较奇怪的方法解决了异怪,可是他也不是万能的。」 「可是老师接的委托几乎全都解决了呀。这次也一样……」 「不对,大叔是挑自己解决得了的事件来接,这次完全是大叔看走了眼。他以为只要抓住圣良就能解决,所以多半打算只对我们讲上几句大道理就收工。可是他太天真了。他伪造证据,打算只靠逼圣良自己陈述罪状来解决,说来根本有一半是自作自受吧?」 勇气的唇枪舌剑,让沙耶再也无法反驳。 「我等一下还要去帮忙调查鏖,说不定以后再也见不到沙耶大姐姐了。」 勇气静静地走向她,但僧兵拦在两人之间。 「你们两个本来就根本不能见面。」 「只是最后握个手道别,有什么关系嘛?你看,我不会用那种握手的时候偷偷传纸条的老招数啦。」 勇气卷起袖子,秀出手掌给僧兵看。僧兵从小小的瞳孔下锐利地瞪着他,但最后还是静静地让开了一步。 「你人比我想像中要好呢。」 勇气嘻嘻一笑,沙耶微微鞠躬行礼。 「不要拖太久。」 僧兵搔着脸颊,故意说得粗暴。看到这名壮汉在掩饰害臊,两名小孩不由得竞尔。 「对不起喔,沙耶大姐姐,我说得太过分了点。看来我也很受打击。虽然时间很短,但是这段日子我过得很开心。以后再也见不到面,我真的觉得很寂寞。」 勇气静静地伸出手。看到他伸出手,沙耶不由得眼眶含泪,赶紧又揉了揉眼睛,主动走向勇气,战战兢兢地伸手。 「不要这么说,我们一定还能再见的。」 「但愿如此了。」 两人握住手的时间只有短短十几秒。 「那我走了。」 勇气一放开手,就像要斩断眷恋似地转过身去,就这么跑进车里。 「不可以逞强喔!还有身体也要……」 沙耶还没说完,车门已经关上了。 车子开走时带起的风,吹动沙耶的一头长发。即使车子越开越远,远得完全看不到,沙耶仍然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当时间久得连监视的僧兵也离开后,沙耶才总算有力气想离开。她不能一直就这么站在这里。上头命令她闭门思过,本来她连来这里也不应该,得尽快赶回家才行。她不能再让理彩子的立场变得更糟了。 沙耶踏出一步,看到脚下有着一张纸片。她花了好几秒,才搞懂这张纸是勇气丢下的。 他让僧兵的注意力集中在什么都没拿的手上,再从僧兵看不到的角度把纸张丢在脚下。这是视线诱导法的一种,是变魔术中最基本的手法。 「勇气……」 沙耶捡起纸片,将纸上的数字牢牢记在脑子里。 7 ——不知道沙耶大姐姐有没有注意到,捡起来收好? 勇气一边在脑海中回想沙耶那不懂得怀疑他人的表情,一边打开凑事务所的门。 但他担心的表情立刻转为震惊。 事务所里那张眼熟的破沙发上躺着一名男子。 他说要来拿放在这里的私人物品,硬要车子绕过来一趟,但万万没想到沙发上竟然躺着人。尽管勇气觉得不可能,还是忍不住跑了过去。 「大叔?你已经可以出来了?」 但沙发上的人不是凑。虽然有着邋遢这个共通点,但这人与凑一点都不像,勇气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号人物。 这名男子体格壮硕,皱皱的西装上披的却是道服,年纪大概在三十岁中半。 「呼啊啊啊~」 男子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起身。 「九条,你来得也太迟啦,你想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啊?」 他说着眼睛直盯着勇气看,锐利的目光让勇气不由得紧张起来。即使隔着衣服,也看得出底下的肌肉十分发达。 「嗯?怎么,不是九条?喂,小子,你认识九条吗?不认识的话,我就放过你这次私阆民宅,赶快回去吧。」 这人摸着一脸的落腮胡,露出怎么看都像是在威胁人的狰狞笑容。 「咦?请问一下,叔叔是谁?」 勇气答出话之后才想到这么说很失败,这种时候该做的第一件事,应该是自我介绍来解开误会。然而对方似乎也不怎么在意,主动报上自己的名字: 「我叫做坚刚猛雄。」 有句话说人如其名,但勇气还真不知道有哪个人的外表与名字能像他这么相符。 「我在帝东大学当科学家,专攻化学。」 但他的职业却完全超出勇气意料之外。仔细一看,可以发现那像是道服的白衣,其实是科学家及医师穿的白袍。然而他整个人一点都不像学者,让白袍披在他身上却像是道服。说他是电视剧里出现的那种蛮干型警察还觉得贴切得多,再不然就是黑道的新进干部。 「我是赤羽勇气。我在当大叔……不,我是说当九条凑先生的助手,或者说帮他打杂。」 勇气对打杂这个说法相当抗拒,但他更担心自己年纪这么小就说是为了工作出入凑的事务所,对方到底会不会相信。然而这名叫做坚刚的男子却拍着手大声爆笑。 「大叔?啊哈哈~!这个妙。哈哈哈!那小子终于也到了会被人叫做大叔的年纪啦?」 勇气看到坚刚笑得豪迈又开心,开始考虑该不该称他为大叔。 「叔……大哥哥是大学老师这件事我明白了,可是你为什么穿着白袍来这里?」 勇气差点叫出叔叔二字,赶紧收回这个称呼。 「脱掉会冷啊。」 这个人怪怪的。勇气这么心想后,也不打算再多问。他已经看出这人和凑尽管方向不同,但都是不在意他人眼光的怪胎。 「那九条什么时候会回来?」 「他最近有事,我想暂时不会回来。」 「这可伤脑筋了。我有事要问他,也有东西要交给他啊。」 坚刚一说出有事要问,怎么听都只像是想审问嫌犯,但他露出真的十分为难的表情,从包包里拿出信封。 「啊!」 看到这眼熟的信封,勇气不由得惊呼出声。这和凑逼得圣良走投无路时拿给他看的那些装调查资料用的信封一样。 「我查出了有意思的事情。我不知道这石头他是哪里拿来的,不过实在非常特别。」 坚刚所言不虚,开始以真的觉得有趣的模样说了起来: 「石头本身是很寻常的玄武岩,但熔解附着在石头表面的物质就很耐人寻味了。除了主成分铁镍合金之外,还掺杂了很多种东西。像是碳和辉石等等。总之都是一些比重相当重的物质。」 坚刚摊开的a4纸上,写了许多复杂的化学符号。 「只是话说回来,九条竟然会突然叫我分析石头的成分,难道他找到金矿了吗?是的话我可要和他把以前的债都讨回来,利息也要改成十分利。」 他说的话让人很难分辨到底哪些部分是真心话,哪些又是开玩笑。 只是坚刚说归说,实际上似乎还是对石头的成分比较好奇,面露难色地看着自己拿来的资料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才注意到勇气还在,露出尴尬的表情。 「啊,抱歉,我有个坏习惯,很容易陷入思考,变得没有心思注意周遭。」 「坚刚哥在帮忙大叔的工作?」 勇气慎重地挑选用词。 「这是工作?我只是偶尔会调查一些那小子拿来的怪东西。上次我问他到底在查什么,结果他竟然说是要除妖。就算想开玩笑模糊焦点,应该也有更好的借口吧。」 「坚刚哥难不成都不相信异怪或妖怪?」 坚刚瞪大眼睛,接着豪迈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抱歉抱歉,像你这样的年纪,还相信妖怪啦、幽灵啦、ufo这样的东西,也的确不奇怪啊。嗯,保有童心是好事。虽然那小子是往不好的方向保有童心。」 勇气立刻听出最后这句话是指凑。 「那我帮忙转交给大叔,这样可以吗?」 「我本来是想直接交给他,问他这石头到底哪里来的,还有顺便跟他讨债。不过算了,这次我就死心吧。那就拜托你罗。」 坚刚轻声叹了一口气,递出了信封。 「对了,记得那小子说过一些令人好奇的话啊。」 「令人好奇的话?」 勇气一边接过信封一边反问。 「好像是说什么如果这石头不是假货,就表示发生了最糟糕的事情之类的。只是当我问他说假货是什么东西的假货时,他又鬼扯说是妖怪。」 勇气面不改色,内心却十分震惊。 凑看穿鏖的事件是罗上与圣良所为,几乎完全确信是人类做出来的案子。他猜中了一半。不,应该可以说猜中了九成。然而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轻忽,才会招致现在的事态。但坚刚会这么说,就表示尽管凑也许真有太过大意、太轻忽的地方,却并未忽视鏖是真货的可能性。 「那我走啦,帮我跟那小子问好。」 坚刚离开之后,勇气仍然注视着信封良久。 8 沙耶趁着从御荫神道去凑身边学习的机会,离开了在御荫神道的住处,从一个月前就搬回理彩子住的大楼。 对于沙耶想在凑手下工作看看的心愿,理彩子当然并未立刻答应。然而又能像在沙耶当上巫女开始修行之前那样,和她一起生活,这点对理彩子非常有吸引力。在理彩子的认知里,让沙耶置身在凑的事务所,也算是以下猛药的方式,让不食人闾烟火的沙耶得以吸收社会经验。这的确占了一半的理由,但另 一半则是为了自己。 外甥女不称自己为无口大人,而是像以前那样活泼地称自己为理彩姐姐,让她觉得好高兴。但自从那一天以来,沙耶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了,看样子今晚也没有动过晚餐。担心的理彩子,犹豫良久之后,敲了敲沙耶房间的门。 「沙耶,我有话要跟你说。」 沙耶立刻出声回话: 「好的,请进。」 理彩子一开门,就看到沙耶坐在书桌前,桌上堆满了厚厚的文件与文献,几乎填满整张桌子。不只是桌子四周,地板上也堆着大叠的文件。 「姐姐早安。」 沙耶睡眼惺忪,打招呼的内容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她显得非常困,几乎用手指一戳就会倒下睡着。 「你这么热衷地调查,到底是在查什么?」 理彩子尽量以开朗的语气这么一问,沙耶就回以无力的笑容说: 「我是在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委托,是我一个人也有可能解决的,以便争取到御荫神道的肯定。这也是为了修行。」 这好几大堆的文件,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数量。 「这些你全都看过了?」 理彩子看着堆满整个房间的文件看得瞪大眼睛。她当然知道沙耶这孩子本来就很正经,但文件的数量实在非同小可。 「是。可是一直找不太到我一个人就有望解决的案子,我真的很没用呢。痛切体认到就算大家夸我是有才能的巫女,但其实我真的处处依赖老师、勇气以及身边的人。」 「沙耶……你根本不需要一个人扛起全部呀。打倒异怪基本上是要靠团队合作的。」 沙耶无力地微笑,回答说:「我明白,可是我现在就是想试着独力解决一些事情。」说着并递出了一份文件。 「我想接这份委托。」 沙耶递出的委托书内容,完全出乎理彩子意料之外。 「为一个海市蜃楼出现时就会响的铃铛除灵?你想接这个?」 「是的。」 理彩子以试探性的视线看着沙耶。她本以为沙耶一定会说想接和凑或鏖有关的异怪事件,但递出来的文件却令她扑了个空。这件案子看起来和鏖没有任何接点。 只有一件事让理彩子觉得不对劲。那就是沙耶等待理彩子回应时,有着些微的紧张。 「沙耶,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沙耶冷静地摇摇头否认: 「没有。」 「也是……」 如果只是去查会呼应海市蜃楼而响的铃铛,多半和鏖没有关联,而且即使让沙耶独自调查,应该也没什么危险。 「你真的是去这里吧?是做委托书上要求的事吧?」 「是的。这案子看起来上头会批准,一旦批准,我打算明天就动身。」 这阵子应该会有人监视着沙耶。如果她做出不符申请内容的行动,相信很快就会被御荫神道知道。理彩子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答应我,你不会逞强?」 「我不会逞强的。就只是去查一个呼应海市蜃楼响起的铃铛呀。其实最近接触到的尽是一些有人惨死的案件,让我心情真的很郁闷。这项委托要去的地方不但风光明媚,气候应该也很不错。如果说我想去这里的理由,有一半是想靠公费搭飞机来个小旅行,去乡下走一走,理彩姐姐会不会生气呢?」 沙耶露出开朗的笑容,想让理彩子放心。理彩子相信她并未说谎,又或者该说是想相信她并未说谎,于是递回委托书,鼓励她说: 「我不会生气的。做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就好,不要逞强,好好去吧。」 9 所谓海市蜃楼,是指因为温度不同的空气层有着不同的密度,造成光线折射的现象,会让人能够看见本来应无法看到、远在几十公里外的景象,或是与事物原有样貌不同的光景。 日本也有几个地方因海市蜃楼而著名,富山县的鱼津市就是其中之一。 沙耶先把这些基础知识灌输到脑子里,前往委托人所在的三弦町金束神社。 沙耶搭上飞机,转乘公车与电车来到三弦町之后,最先产生的疑问,就是这里到底是怎么发生海市蜃楼的现象。 三弦町是港都,一走出车站,在不远处就可以看到开阔的海岸,出了海就是太平洋。沙耶多次查看地图,寻找疑问的解答,但就是找不到她要的答案。 海市蜃楼是因为空气折射,让人可以看见几十公里外的景象。然而这座市镇所面临的海洋没有对岸可言,远方只有一望无际的太平洋。 而且若是像富山县鱼津市那种从以前就会发生海市蜃楼的土地,应该会具有一定的名气。但这里并没有这方面的知名度,观光手册上更只字未提到海市蜃楼,是个宁静的港都。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通知海市蜃楼发生的铃铛传承下来呢?」 沙耶歪着头,从地址寻找委托人所在的神社。她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的神社。 出来迎接的宫司看到御荫神道派来的人是个才只有十几岁的少女,不由得吓了一跳。 「感谢您特地远道而来。」 但这位年约半百,待人和蔼的宫司态度并未改变,很干脆地请沙耶入内。 「我听说这里有个神奇的铃铛。」 沙耶在宫司的带领下来到客厅,一坐下,立刻切入正题。 「是的,是距今大约三百年前有人捐献的。根据传承说法,据说只要发生海市蜃楼现象,这个铃铛就会响起。」 宫司拿出的是一种叫做三方的小台座,主要用来盛放供品,这台子上放着一个很老旧的铃铛。铃铛的构造非常简单,就只是用锦绳绑着一个约两、三公分大的铃铛而已。沙耶本以为会像是巫女在神前献舞时所用的神乐铃,不由得有点期望落空的感觉。 「哈哈哈,这个铃铛看起来的确不怎么起眼。」 宫司从沙耶的表情看出她的心思,柔和地微微一笑。 「啊,哪里,不会的。可是这一带真的看得到海市蜃楼吗?」 「现在已经看不到了。但是根据传承,在距今两百年以前的古代,这里是个看得到海市蜃楼的小镇。」 会有这种事吗?要是凑在场,也许找得出合理的解释,但沙耶只有临时抱佛脚的知识,只知道海市蜃楼是空气造成光线折射引发的,实在无从判断。 「两百年以上没有发生过海市蜃楼,也就是说这个铃铛也没再响了?」 「是的,这个铃铛也有两百年以上没响过了。不,应该说直到前阵子为止都没响过。」 宫司修正了说法。 「然而这几天来,放着不动的铃铛却响了好几次。刚开始我吓了一跳,赶快跑出去望向海的方向。」 「结果出现海市蜃楼了吗?」 但宫司遗憾地摇了摇头,表情仿佛在重现当时的失望。 「不,并没有出现。可是之后这个铃铛又响了好几次……我越想越怕,甚至想放弃这个铃铛。不,这个铃铛是代代相传下来的,只要查明铃响的原因,确定没有危险,我们当然希望能让铃铛留在这里。」 一有海市蜃楼,铃铛就会响。以前可曾有过这种例子?沙耶试着翻找记忆,但还是找不到。 「有些事我想问清楚。关于委托书上写的日期,铃声是在这天和这天响起的,这点应该没有错吧?」 沙耶的声音中蕴含着紧张的情绪。宫司不明白沙耶为什么紧张,但仍老实点点头说: 「是的,第二次以后就有留下纪录。最早响起的那一次,正好是我孙子的生日,所以我不会记错。」 宫司说得很有自信,看来是错不了。 沙耶反复在脑中回想两个日期。 「……果然一样。」 铃铛第一次响起的那天,罗上等人遇害,御荫神道好几名神官受到鏖攻击。 铃铛再次响起的那天,圣良就在他们眼前被鏖所杀。 沙耶并非漫无目的地翻阅委托书。 她骗理彩子说这件案子和鏖无关,但她会来到这里,就是因为看到了委托书上的日期。 她在寻找与鏖有关的接点。 既然鏖是那么可怕的异怪,或许会在其他方面造成影响。即使乍看之下没有任何关联,但若与数字或资料相符,或许就不是单纯的巧合。 「k」这个铃铛响起的日期时间,和鏖的事件完全重合。沙耶个性正经,对需要恒心毅力的工作也毫不马虎,这点经常被凑拿来说笑。但遇到这种时候,这样的个性就成了优点。就是因为她不厌其烦地从多达数百件的委托中,找出相符的日期,现在她人才会在这里。 「这几天的情形怎么样?」 「最后一次响起是在四天前。之后我一直把铃铛留在身边,但始终不再响起。」 「我明白了。海市蜃楼发生的时候,可以看见什么样的景象呢?啊,我是指几百年前的海市蜃楼。」 宫司先请沙耶稍后,离席了五分钟左右。等他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要用双手才能勉强抱住的老旧大木箱。 「当时有一名画家一直在画海市蜃楼的风景。他的名字叫做幻次郎,但他的画并不是属于幻想风格。」 宫司一边说明,一边从木箱中拿出画,摊开排在沙耶眼前。每一幅画都不大,正好适合拿来做挂轴。 「都是一些大自然的画呢。而且大部分是画山。他是不是喜欢山呢?」 宫司所言不虚,这些绘画画的不是幻梦或妖怪,大部分都是把雄伟的大自然画得栩栩如生的作品。起初大部分都是富士山,后来不断增加各式各样不同样貌的山。 「是的,因为他住在海边,相信他对山应该怀有一种向往。毕竟幻次郎这个人脚不方便,不太能出远门。据说他所有的画作,都是坐在家中檐廊上看着海画的。」 「幻次郎的脚不方便?」 「是。从这个小镇只要翻过一座山,就可以看到富士山。但幻次郎必须找人背他走过艰险的山道才有办法看到,因此起初他似乎强烈地想看到富士山。也因此,幻次郎早期的画作多半都是画富士山,后来才慢慢开始去画各种不同的山。」 沙耶细细看着眼前的画作,遥想不便于行的幻次郎。 他有着这样的才气,又向往自然风景,却无法自由行走,每天都只能从檐廊看着一样的光景度日。相信他一定觉得很悲伤、懊恼。但这些画作自由而豁达,每一幅都是那么海阔天空,感觉不出任何阴郁的情绪。 「这些山是他看着海上的海市蜃楼画出来的……这是不是表示这个镇上曾经有过的海市蜃楼,和我们所知的海市蜃楼不一样,其实有着某种神奇的力量?」 「我不确定。可是,这些显然都不是这附近的山,而且又有这个神奇的铃铛传承下来。」 「说得也是。」 沙耶点点头,再度仔细翻看幻次郎的画作。 「这是枪岳吗?」 沙耶指着一幅画,画中的尖锐山顶很有特色。 画中的山露出粗糙的岩石表面,并不是这附近绿意盎然的矮山。照常理来推想,多半会觉得这幅画是想像的产物。但若是知名的富士山或枪岳,或许就能透过别人所画的风景画看到。然而,在沙耶心中,却觉得如果幻次郎是照别人的画来重画,笔下的群山不可能散发出这种魄力。 「这……看起来也像是剑岳呢。不,会是南阿尔卑斯(注:南阿尔卑斯,即日本的赤石山脉,横跨长野、山梨、静冈等三县。)的北岳吗?」 沙耶的目光停在这幅画上所写的一行字上。 ——此山远高于富士,高耸破云,乃天下第一山。 「……比富士山还高?」 沙耶觉得不对劲,接连翻看画作,翻出了一张与她说可能是枪岳的山形状相同,但角度不同的画作。 「难道说……」 沙耶先对宫司说声失礼了,然后拿出手机开始上网搜寻。看到御荫神道的巫女低头操作手机,宫司深深感慨地想着时代真的变了。 沙耶一找到她要找的照片,立刻与画作比对,表情中多了惊讶与确信。 「怎么会……可是,果然——」 「查出什么了吗?」 听宫司问起,沙耶拿手机画面给他看。画面上显示着一张照片,那是和画作中的山有着同样外形的山岭。 「这幅画所画的山不是枪岳,是马特洪峰(注:马特洪峰,是阿尔卑斯山脉中最著名的山峰,位于瑞士与义大利的边境。)。」 沙耶又用手机显示出另一张照片。 「至于注记说是天下第一山的这座山,不是剑岳,也不是北岳,是圣母峰。这应该是从西藏那一侧看去的北壁,您看,左侧这平缓的棱线完全吻合,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宫司也探出上半身,连连比对沙耶的手机画面与幻次郎的画。 「幻次郎早在三百年前就画出了圣母峰,而且画的还是得爬到标高五千公尺以上才看得到的角度。」 「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海市蜃楼应该无法让人看到这样的景象吧?」 「说得也是。我也不明白。可是我想这应该能够做为调查的线索。这幅画可以让我拍下照片吗?还有,可以的话,铃铛我也想暂时代为保管。」 「好的,当然可以,就麻烦您了。」 会以海市蜃楼显示出全世界风景的异怪现象,以及告知有这种海市蜃楼现象发生的铃铛。但铃铛响起时,却又并未看到海市蜃楼。 沙耶完全看不出这些事件和鏖有什么样的关联。 但她可以肯定眼前幻次郎的这些画作,是靠着某种超越人智的事物才能够画出来的,所以很可能和某种异怪现象有关。 「相信老师一定能……」 换做是九条凑,一定能够解开这个谜题。 沙耶对此深信不疑。 10 昏暗的房间里,老鼠还是一样跑来跑去。这时一名表情温和的僧侣走了下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来做什么?」 凑一看到这个人,就以带着危险气息的声调说话。 「赶快用你哄骗丧家的话术去说服你们高层,把我从这里放出去。」 他说着便拿起番茄汁的空罐扔了过去。孝元身手矫捷地接住空罐,露出苦笑。 「我很想放你出来,但是现在我自己也受到监视。对不起。」 「从一开始我就没指望你,别放在心上。」 孝元不改脸上的苦笑,在栅栏外坐了下来。他看看四周,恶劣的环境令他表情黯淡。 「赛马报和电视呢?小鬼都没跟你说吗?」 「他要我转交这个。」 孝元拿出来的,是勇气在事务所从坚刚手中拿到的信封。 「哼……来得太迟啦。」 凑一边抱怨,一边打开信封,阅读里面的资料。看到他的眼睛微微瞪大,孝元心想还真是很久没看到了。凑真心惊讶的表情,可不是这么容易看到的。 孝元等凑看完资料,开口说: 「我想说一句话,可以吗?」 「要训话就去训给丧家那些人听。」 孝元无视于凑的回答,深深对他低头。 「对不起 。」 孝元的态度让凑难得露出为难的表情。 「什么事情对不起?」 「我和理彩子小姐,都没能注意到你为什么拒接鏖的委托。鏖是总本山和御荫都解决不了的神秘异怪,怎么看都很对你的胃口,可是你却中途突然说不接。我们、我们两个人,应该更加仔细思考这当中的涵义。」 孝元抬起头来,以真挚的眼神看着凑。他的眼神充满了诚挚的心意,让凑难得狼狈起来。 「你是在护着我们。」 「啥?你睡昏头了吗?」 「不是,我头脑清醒得很。你开始调查没多久后就注意到事情不对劲,注意到是总本山的法师伪装出异怪复活,也许还杀害了御荫神道的神官。这是不得了的大事。站在我和理彩子小姐的立场,一旦知道这件事,就不能坐视不理。即使明知这会演变成严重的问题,导致总本山与御荫神道之间的情势更加险恶,我们也不能不行动,所以你才默不吭声。本来你大可不必拒接委托,然后说出这件事,要到一大笔钱,这样对你明明没有任何损失。」 孝元说到这里先顿了顿,正视着凑。只听得见老鼠啃地瓜干的声音。或许是他喂了好几天的成果,老鼠似乎变得很爱吃地瓜干。 「无聊,我看起来像这种慈善家吗?我只是嫌麻烦,不想被牵扯进这种棘手的事情里,才会抽手不管。为了赚你们那点小钱冒险,实在太不划算了。」 孝元嘴边露出微微的笑意,摇了摇头。 「理彩子小姐也说了一样的话呢。她说你一定是嫌事情麻烦才抽手。可是事实不是这样,你是为了避免事情闹大。」 「就说不是这样了。我只是对不是异怪的事件失去了兴趣。」 凑自嘲地补上一句,喃喃说只是这个预测也错了。看到孝元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凑不悦地哼了一声。 「你看起来还有话要说?」 「我只是觉得有趣。」 「隔着牢房栅栏讲话很有趣?下次你要不要试试看从里面和人讲话?保证可以品味到不一样的趣味。」 「这就留待下次有机会再说了。而且要是状况继续恶化,说不定会演变成彼此都在牢里说话。我之所以说有趣,是因为你的反驳就和理彩子小姐说的一样。她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了。」 凑更加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最后甚至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似地转过身去。 「你和理彩子联络得那么密切?该不会是办完事以后的枕边细语吧?那娘儿们快三十岁了,对很多事情都会开始心急,你可要小心点。就算有天她突然带了个小孩说是你的孩子,我也完全不会惊讶。」 孝元以苦笑中不失温和的语气说下去: 「她很懊恼,我也一样。毕竟我们还有过另一次发现不对劲的机会。你再次接下委托的时候,勇气和沙耶就和我们说了当时的情形。当时我们都觉得不对劲,应该更加仔细思考为什么觉得不对劲,更加仔细思考你说你会解决,但不要指望结果的那句话。」 凑仍然背对孝元,一骨碌地躺到床上,仿佛否认孝元说的话似地左右挥了挥手。 「我只是想赶走你们硬塞给我的两个小鬼。不过这个部分倒算是达成了我要的结果,我就不计较了。」 「我自认能够体会当你面临鏖的威胁时,内心有多后悔把沙耶和勇气牵连进来。」 「就叫你不要擅自讲成一段佳话了。」 凑由衷觉得厌烦。 「真想让你看看理彩子小姐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 「不过呢……」孝元突然以说笑的口气改口说: 「当她知道借给你的车弄成什么样子后,马上就怒发冲冠了。她还说要痛扁你一顿,让你受到和她爱车同样的伤害。」 「不要用那么温和的口气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好不好?所以我才不敢对你说的话照单全收。」 孝元说了句也许吧,起身说时间到了,问凑有没有其他事情想问。 凑从床上坐起,又开始啃起地瓜干。 「从他们关住我以后,就不再有人受到鏖的攻击,这是真的吧?」 「对,据我所知是这样。所以你的嫌疑更是越来越深了。」 凑的表情十分阴沉。但孝元知道凑问这个问题,并不是因为考虑到自身安危。 「我也会尽我所能。请你再忍耐一阵子,我想应该可以找到一些对你有利的情报。」 「我就不抱指望地等着了。」 唯有最后一个问题,让孝元迟疑了一会儿。 「有什么话要我转告勇气或沙耶吗?」 「怎么可能会有?我摆脱了他们,正觉得耳根子清净多了呢。」 连孝元也不知道这个答案是在自己意料之中,还是微微辜负了自己的期待。但既然会觉得沮丧,大概就是后者吧。 「现在就只有这些老鼠和我同一国。」 凑一说出这句话,一直默默啃食的老鼠就叫出鳅的一声。 看到圣良死亡的痕迹,来调查的法师几乎都倒抽一口气。 只剩两条腿的地方,有着超乎想像的破坏痕迹。岩壁上有个大凹洞,表面曾受高热熔解。洞的直径约有一百五十公分,但并不是很深,看起来像是个浅盘子。 一名僧侣战战兢兢地摸了摸岩石表面。冰凉的触感是岩石该有的,但滑溜的表层则让人觉得不对劲。 「这真的是那个叫九条凑的家伙干的?」 「谁知道呢?」 一名僧侣望向四周喃喃一问,身旁另一名僧侣就如此回答。 「我去那边看看。」 「好。」 到处都有着据说是鏖在数百年前肆虐时留下的大小凹洞。这些凹洞有一半以上都长了草,变得很不明显,但也有不少凹洞的表面直接外露。虽说都已经是几百年前的痕迹了,但想到这一个个凹洞都是鏖的所作所为,就让人心里发毛。 自从囚禁九条凑之后,鏖就不再造成灾害。这让人想相信乐观的说法——一切都是他的所作所为,是他放出异怪所造成,但现场却仍充满了凶煞之气。 西宫圣良的死状与留下的痕迹,都让人觉得除非九条凑拿出火箭炮发射,否则实在无法解释这种情形。 废村四周都是山,闭塞感极重。 坦白说,僧侣们都不想继续调查这种几乎完全捉摸不定的异怪,只想赶快查完回去,但他们也懂得状况不容许他们这么做。 来调査的法师共有十名。无论是异怪的线索也好、和九条凑有关的新证据也罢,总之只要找出一些新的东西,就可以离开这里。 僧侣们一边怀着这样的念头鼓舞自己,一边慎重地在四周搜索,但眼看毫无任何收获的三个小时就要这么过去了。 「查出什么了吗?」 其中一人对在附近搜索的另一名同伴说话,但得不到回答。正觉得讶异,拨开草丛走上几步,就看到同伴倒在地上不动的身影。 「喂,你怎么了?」 倒在地上的同伴维持痛苦搔抓喉咙的姿势毙命。僧侣吓了一跳想退开,却又被地上的东西一绊,当场绊倒。 「怎、怎么回事?」 僧侣跌坐在地,想往后退开,立刻发现自己是被什么东西绊倒。到刚刚还和他一起的僧侣就躺在身旁,一脸难受的表情,手伸向空无一物的空中求救。 僧侣战战兢兢地伸手去搭同伴的手腕,发现已经没有了脉搏。 「咿!」 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他完全没听见任何求救声、痛苦挣扎声,或是惨叫声。 「呜、呜、哇啊啊, 来、来人啊,快来人啊!」 僧侣为了求救而呼喊。他必须尽快让同伴知道眼前的状况。 僧侣拼命跑向一座略高的小山丘上。但等来到山丘上朝四周一看时,真不知该如何形容他内心的绝望。 视野中的所有僧侣都倒在地上。 异状还不只这样。多达几十只飞鸟接连从空中掉落到地上,痛苦地挣扎。甚至有些鸟维持着拍翅的姿势成了死尸。 他无法理解这样的现象。即使真有这么多法师被异怪所杀,他也不认为这些僧侣会来不及发 出半点声响或求救声,甚至连鸟叫声都没听见。 但所幸除了自己以外,他还发现了另一名僧侣平安无事。这名僧侣看到四周的情形也十分动摇,但看到自己后就露出放心的表情。 「太好了,你没事吧?」 说着这名同伴就要朝山丘跑来,脚步却在途中停下。同伴按住喉咙,瞪大眼睛,舌头更是拼命从张大的嘴往外伸,几乎随时都会掉出来的样子。 但同伴苦闷的模样也只维持了一瞬间。突然间一道白色的闪光笼罩住视野,突如其来的爆炸让僧侣用手臂护住脸。 当闪光消失,爆炸消散,耳朵再次收到树林的风吹草动声后—— 僧侣意识到自己的心臓跳得像一阵急鼓,觉得不想睁开眼睛。但他不能一直这样闭着眼睛站在原地不动。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朝他跑来的僧侣已经不见踪影,只看到地上深深挖出的一个凹洞,地面火红燃烧。 「啊、啊……」 僧侣逃命似地当场跑开,但跑不到十步,脚步就停了下来。 他瞪大眼睛,按住喉咙,张大的嘴却发不出半点喊叫声。 活到最后的他,最终也就此倒地不动。 12 要求旅客系上安全带的灯号熄灭,空服员开始广播。沙耶望向窗外,雪白的云海一望无际。当机上的气氛平稳下来,沙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小的纸片,是勇气偷偷交给她的那张纸。沙耶看着这纸片好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收进口袋里。 沙耶就这么靠在椅子上看云海看得出神,结果似乎是这几天的疲劳一口气涌来,让她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喂,是谁的手机在响?」 让沙耶醒来的是一名乘客的吼声。 沙耶揉着惺忪睡眼看向四周。她身边的人们也仿佛在呼应吼声,变得吵闹起来。 「真的耶,有铃声在响。」 「在飞机上接手机不是会有危险吗?不会坠机吗?」 「竟然连手机电源都不关,真没常识。」 「电波传得到云层上面吗?」 你一言我一语的声浪中,有着一种几乎被掩盖过去的清澈声响。 ——铃、铃。 吵闹声渐渐平息下来,或许是因为众人之间有了默契,想找出声音的来源。每个人都静静地环顾四周,视线慢慢集中到一个地方。 沙耶也随着众人的视线看去,最后视线固定在自己头上的方向。那是用来收纳乘客行李的行李柜。 「咦?这个,不是我。」 视线自然而然聚集在行李柜正下方的沙耶身上,让她赶紧辩解。她的手机已经关掉电源,放在手边的化妆包里,沙耶从化妆包中拿出手机,将全黑的画面秀给乘客与空服员看。然而头上的行李柜里只放了自己的行李,却也是千真万确。 ——铃、铃。 「听起来像铃声。」 有人这么说了。 「……铃声。」 沙耶心中产生了不想相信的心情。就在同时,她感受到一股身体被往上提似的飘浮感,机身往左大幅度倾斜。空服员当场摔倒,许多人发出尖叫。装着饮料的纸杯打翻在走道上,餐车往旁翻倒。一片尖叫声之中,还听得见机身大声咿呀作响。 「呀啊啊!」 沙耶也被机身的摇动带得撞上墙壁,就在这时,窗外的景象正好映入眼帘。云层不断往上流动。沙耶瞪大了眼睛,窗户角落可以看见机翼上的引擎冒着黑烟。还来不及震惊,景色快速流动,飞机穿破了云层,转眼间已经看得到地上的景物。 「我们该不会……在坠落?」 惨叫声不绝于耳。乘客们大喊着会掉下去、会坠机,空服员大声疾呼请乘客冷静,请系好安全带。沙耶只觉得这一切都离自己好遥远,目光就是无法从迅速接近的地面移开。 尖叫声与吼声当中,唯有静静响起的铃声格外清晰。 13 这儿冒着黑烟。 「哇……」 勇气哑口无言,在原地呆住看了好一会儿。僧人受到爆炸波及的惊悚血迹还留在现场,与其说是异怪出没,不如说这里受到轰炸,还比较能让人信服。 为了分散风险,来现场调查的人员分成几个小组。收到鏖出没的联络时,勇气正在御荫神道出现犠牲者的地区调查,因此才得以最先赶到现场。 「没时间发呆啦。」 几名僧侣往四周散开。有句俗话叫三次为真,囚禁九条凑之后,终于又出现了鏖的犠牲者。如果凑不是主嫌,这已经是鏖第三次造成灾害;即使凑就是主嫌,众人仍然得面对鏖能让人离奇死亡的现实。 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僵硬。相信在场的人其实都不想待在这里。 就连勇气也不例外。僧人对他说要是想雪耻,就陪同来调查鏖。当时勇气二话不说就答应,但现在心中已经萌生几分后悔的念头。 「不要带小孩子来这种地方好不好?」 勇气一边说着这种台词,一边不经意地走在灾害现场周围的地带。要是被凑听见,多半会被他骂说不要只在对自己有利的时候装小孩。 勇气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感觉,走在这片到处都是凹洞的大地上,想找出是否有异怪的气息或痕迹,以及异怪是否仍然潜伏在这附近。但尽管现场留下了这么重大的异怪痕迹,却就是找不到异怪邪恶的气息。 勇气下定决心,走向爆炸的中心点。他在还感觉得到热气的地方,仔细感测四周的声息,想找出这里是否有异怪的痕迹。如果这异怪的力量这么强大,肆虐后应该也会留下很强的妖气才是。但无论他怎么仔细寻找,就是找不到半点邪恶的气息。 勇气本来很有自信,认为即使其他僧侣找不到,自己或许还是有办法找到,但这种信心已经快速瓦解。 「是无所谓啦。」 勇气对自信瓦解这回事已经慢慢有了抵抗力,转换心情,拿出手机开始拍摄周遭的景象。 「你拿手机在做什么?」 「我在拍照。用看的也许会有疏忽,用拍的就能好好记录下来了,不是吗?」 「时代还真是变了。」 看到小孩子拿手机拍照,高龄的僧侣轻声叹了一口气。 「不要玩花样。你再做出奇怪的事,会平白惹人怀疑的。」 「好~」 勇气以孩童的语气天真地答应完后,又开始拍起照来。拍了几张后,勇气假装在查看照片,其实是在执行邮件软体。 勇气以若无其事的动作操作,将照片贴上邮件,按下送出钮。收件人的名字是麦可·史考菲。接着勇气收起手机,又开始调查。 过了一会儿,勇气的手机发出震动。 勇气也不将手机拿出口袋,直接按下接听钮。他的帽子与咖啡色卷翘头发,遮住了耳朵里戴的无线耳机。 勇气一接电话,就得意洋洋地说: 「怎么样?我送的地瓜干好吃吧?」 『我想都没想就咬下去,牙齿都咬缺了。』 凑 回答的第一句话带着几分苦涩。 『真没想到可以用这么粗糙的方法偷送手机,而且收讯还很清晰。总本山管理体制的漏洞已经不只是筛子,根本就是大格子了。』 「他们大概是觉得只要大叔你不会跑掉就好了吧?毕竟他们关人的经验很少,当坏人当得不够彻底。」 『你解释的角度可真是善良。是许久没回总本山,怀念起家乡的好了?你年纪还小,就算说出想念妈妈的胸部也不会有人怪你,不用客气,尽管说吧。』 「我看想念胸部的根本是大叔吧?」 『被关在这种闹女人荒的地方,谁不会想念?只是我离和尚那种沦落到寻求男色的境界还远得很就是了。』 「你很快就会懂了。」 勇气和凑拌嘴之余,却也为电话顺利接通而松了口气。 ——出卖我。 凑在即将被总本山抓住之际,对勇气说了这句话。勇气自然当场愣住。 勇气根本没时间问凑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就被带上了另一辆车。他脑子里塞满了疑问与疑惑,但最终还是决定照凑的吩咐出卖他。 首先勇气以不扭曲事实但尽可能夸张的方式,报告出总本山想知道的九条凑相关情报,让他们听得相当高兴。 尽管导致对凑的批判与嫌疑增加,勇气的嫌疑却变小了。就结果而言。总本山放松了对勇气的提防,让他得到了只要待在总本山就可以自由行动的成果。 「大叔精神明明就很好嘛。对了,沙耶大姐姐打过电话给你了吗?我已经把电话跟邮件位址告诉她就是了。」 『没有。想也知道她一定是正经八百地以为除非是紧急事项,不然就不能随意联络。』 勇气小心不让四周的僧侣察觉有异,假装在调整帽子来遮好无线耳机。 「那,我寄的照片你看了吗?」 『看了,我本来还以为有什么剌激好看的,结果只有无聊的风景照和烧焦的地面。是我不该期待小孩子要懂得多送点好料来吗?』 「期待那种东西本来就错了。大叔你的推理落空了耶,鏖是真的存在。」 『我猜中了一半,四舍五入就变成正确答案了。我只是没想到罗上他们会去解开真货的封印。你还不是没能用你最引以为傲的法力事先察觉到?』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现在不说这些了,没时间让我们闲扯。今天鏖终于又出手了,十个来这附近调查的僧侣全都被杀了。刚才的照片就是他们死掉的现场,这可是live啊,几乎是现场直播了。」 凑的声调微微有了改变。 『喂,那你现在待的地方不是相当危险吗?有危险加给可以领吗?』 「就是说啊,这何止是违反劳基法,像我这种天真无邪的小孩,竟然被带来这种恶劣又严峻的环境工作。」 『这是为什么呢?』 「还不就是你害的!」 『喂喂,这你就错了。你想清楚点,我早就说过想接这委托的是你们,不要忘了这一点,不是吗?』 勇气感觉到的那种也许凑在担心他安危而产生的声调变化转瞬即逝,聊着聊着又恢复成平常的调调。勇气告诉自己说那果然只是错觉。 『算了,没关系。既然你人就在现场,那尽可能到附近去捡几颗石头回来。』 「又要捡石头?到底是要干嘛?」 『去捡就对了。捡了以后就交给孝元,叫他尽快送去给坚刚,这样说他们就会懂了。』 听到凑又要他去捡石头,让勇气愣了一下,但一听到坚刚的名字,立刻就想起那名肌肉发达的学者,他知道凑自有打算,于是决定乖乖合作。 「好啦,我会捡。对了,你知道吗?听说御荫神道的最后一名生还者,今天早上过世了。」 『过了好几天以后,才死在医院里?』 「嗯。听说一直很痛苦,呻吟说全身都痛,然后就这么死了。可是原因不详,大家都开始说是鏖在作祟。」 凑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电话另一头思索。 「要是想知道详情,联络一下沙耶大姐姐不就好了?我想大姐姐应该知道得比我清楚。不管怎么说,这两种现象的差别实在太大了,无论是总本山还是御荫神道,都推测可能是有两种不同的异怪。」 『也就是引发爆炸的异怪,跟作祟杀人的异怪?』 「嗯。说也许是这两种异怪搭配在一起,才叫做鏖。」 『两只啊……』 凑的口气似乎不信服,但也并未多说什么。 「……等一下,情形不对劲。」 就在勇气将注意力从手机转往四周时—— 「鏖出现了!」 僧兵惨叫般的警告声回荡在山岭间。 用一句话来形容,这种异怪就像是一大团肉块,或说一大团年糕。 高达五公尺的肉块有着勉强像是手脚的四肢,头部与身体之间没有明确的界线。整个躯干上的松垮肉层所形成的皱褶,从某些角度看去倒也像是一张脸。 松垮的肉块摇摇晃晃地行走着,模样可堪称逗趣,但在这种状况下只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由于事出突然,离异怪最近的僧兵吓得当场腿软,动弹不得。 异怪发出低沉的吼声,举起像是手臂的肉块朝眼前的僧兵挥了下去。 僧兵在千钧一发之际勉强躲过。分散在四周的这些异怪讨伐专家立刻回过神来,重整态势。 「是鏖,鏖出现啦!」 僧兵立刻排出阵形,包围异怪准备反击。 一名僧兵抓准巨大肉块形状的异怪乱挥手臂而露出的破绽,矮身从手臂下方钻过,以锡杖一杖打去。但这攻击只以陷入肉块之中做收,固然有些肉片像泥水似地溅开,却也只有这样。肉块被削去的部分立刻开始再生,转眼间就恢复原样。 一看到这种情形,这次改由有着强大法力的僧侣使出土水火风空五轮之术,试图用火烧、用风刃切割、用土墙阻挡,但异怪始终没有受到重创的迹象。 异怪撞开好几名僧侣逼近过来。勇气仔细看着异怪,耳里听到凑的声音: 『怎么啦?这次你不吓得逃跑或发抖啦?』 勇气哼了一声。 「那就是鏖?不可能啦。」 他回答得很简洁。 「绝对不是。这异怪的气息完全不一样,一直在散播满心只想吃人、想吃得不得了的妖气。圣良死的时候,我就完全没感觉到这种异怪的气息。」 『别把没感觉到说得这么引以为傲。』 从凑的口气听来,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但异怪已经来到眼前不远处。再这样下去,开始出现牺牲者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晚点再听你挖苦。」 勇气说完就轻飘飘地跃下山崖,跑向异怪。 「咿!」 勇气从发出惨叫往后退开的僧兵身旁穿过。当僧兵注意到自己手中的锡杖不翼而飞时,拿着锡杖的勇气已经站在异怪身前。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不过就由我来解决你。」 勇气高声一喊,将锡杖插在地上。 四周散落着许多受到法师们攻击而碎裂散落的粉红色肉块。这些物体不太像是肉块,还比较接近粉红色的年糕,但无论是哪一种,其光景都令人厌恶。 「退下,一般的法术和攻击可不管用。」 一名僧兵大声警告,但勇气并不退开。他静静地看着这墙壁似的巨大肉块进逼到眼前。 勇气轻轻地放开了锡杖。离开他手上的锡杖仿佛受到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操纵,没有倒在地上,反而凭空立起,前端精准地指住异 闲话 谢 看到对方递到眼前的修理估价单,理彩子愣得眼睛只剩一个小点。 「确定没多了一个零吧?」 买车时对她十分关照的车行业务员大表遗憾地摇摇头。 「这个数字已经是我尽量想办法请他们算便宜的结果了,我争取到了八折的价格。」 相信业务员所言不假。理彩子还记得买这部车的时候,这名业务员就以超乎跑业务该有的热情推荐她这部车。 「是、是吗?我是不是该说声谢谢?」 比起便宜了两成,再也没有议价空间这件事反而更让理彩子觉得大受打击。 这不能怪业务员。要怪就该怪自己听信一个混帐男人的三寸不烂之舌。 「我要考虑一下。可以再让我寄放一阵子吗?」 「好、好的。现在新车也在促销,如果想要同款的车,我会马上帮忙找。」 理彩子摇摇晃晃地走出车行,也不知道业务员说的话她听进了几成。 「你怎么啦?」 孝元来到碰头的地点,对显得沮丧的理彩子这么问道。 咖啡馆里掀起了小小的交头接耳声浪。身穿袈裟、年约三十岁左右的和尚,对一名身穿巫女装、面露忧郁表情的妙龄女性说话,这样的光景实在有点超现实。女服务生看到店内顾客交头接耳,心想怎么又来了,但还是端着水与毛巾过去。 「你可以看一下这个吗?」 理彩子指了指红茶旁一张文件上的金额栏。 「这是请款单吧?你家要改建吗?」 「……是修车费。」 理彩子的头落在桌上,撞得茶具组晃动摆荡。她就这么一次又一次拿额头去撞桌子,不断地威胁着茶具组。 「等一下,理彩子小姐,你先冷静点。车的保险呢?记得那部车是贵了点,可是这修车费也未免太贵了吧?」 「他可是明显蓄意行驶在恶劣的路面上啊,怎么可能申请得到保险给付?而且那部车是老爷车,要做那么夸张的修理,花的钱会跟买新车差不多也是没办法的。对,没办法。都怪我太笨,都怪我不该借车给他……」 正好就在这时,有个人影从咖啡馆的窗外往内窥视。 「凑,你站在那种地方做什……」 理彩子像一阵劲风似地从孝元身旁跑过,几乎就在同时,凑的身影也从窗外消失。几秒钟后,可以看到理彩子跑过凑先前所站的地方。孝元一边佩服地心想真亏她穿巫女装还能跑那么快,一边喝着女服务生端来的浓缩咖啡。尽管喝的是浓缩咖啡,当喝的人换成孝元,就硬是有种茶道的举止风范。 「啊,我还要追加一份漂浮冰淇淋汽水。」 当孝元喝了一半的浓缩咖啡、对女服务生加点时,通知有顾客上门的铃声大声响起,凑被理彩子拖了进来。 「给我坐在那里。」 理彩子以像是学校老师或母亲般的口气下令,凑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 「真的很对不起,我本来不想弄成这样的。」 难得看到凑老实道歉,让孝元内心十分震惊,但理彩子怒发冲冠,对这种罕见的现象一点兴趣都没有,以严厉的语气指责: 「本来不想弄成这样是什么意思?我都听沙耶说了。她说你开车故意开得很粗暴,跑在路况恶劣的路上弄伤车身!」 「那女人也太多嘴了。」 凑晒嘴了一声。 「下次我会做得更高明点。」 「你是说开车?还是湮灭证据?」 「不是,下次我会更高明地弄坏整辆车。」 女服务生正好在这时走来,把漂浮冰淇淋汽水放到凑眼前。但他尚未伸手,理彩子就先抢过去一口气喝光,只剩冰淇淋落寞地留在冰块上。 「啊啊……看你做的好事。你真的好残酷。」 但理彩子听到这令人分不出是否真心的口气,只回以尖锐的眼神。 「我没空听你的鬼话,赶快给我连本带利赔偿!」 说着她更抓住凑胸口的衣服用力摇晃。 「在这之前,我有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 「借我钱。」 孝元拦在两人之间,阻挡想伸手揍人的理彩子。 「理彩子小姐,你冷静点。不可以在这里犯下伤害罪。」 「只弄成伤害罪了事还算好了!我恨不得马上变成杀人犯!」 理彩子这次改提起凑皱巴巴的黑色衬衫领口,而孝元拼命阻止她。 「等等,等一下,听我说。」 凑一边剧烈咳嗽一边拿出来的是一本型录,上面刊登了和理彩子开的车同系列的最新车种。 「我就是想开这部车。你看,这限量的黑色款式,怎么看都很合你的胃口吧?」 「这价钱够在郊区买一间套房了啊。」 孝元看到金额后小声说出这句话。 「所以那部车就变成阻碍了。」 理彩子与孝元都看不出凑说这些话的意图,只觉得一头雾水。 「凑,我完全听不懂你的意思,可以请你用国语跟我们说明清楚吗?」 「意思就是说我想把那部车弄成完全毁损,想办法弄到保险金。只要是被异怪牵扯进去,相信御荫神道也会帮忙代为说项。理彩子的中古车就可以变成这款最新的新车了。」 眼看理彩子的愤怒就要达到最高点。 「你要胡闹到什么地步?我就是喜欢那一年款的!就是喜欢那种颜色!我找了又找,好不容易才找到,还办了贷款买下来,你明明就知道我有多宝贝那辆车吧!你再不给我收敛一点,我真的要生气了!」 「可是啊,终究只是事故车,我觉得还是换新车比较好啊。」 理彩子举起的手自然地放了下来。 「事故车?你在说什么?」 「怎么?你没注意到?你开的车是事故车啊,车壳本来就有点歪掉。」 「你……在骗我吧?」 「当初业务员是不是对你好得过火?你不也说过吗?说业务员告诉你,不但找到了你要的颜色,对方还愿意算你便宜。」 理彩子露出仿佛面临世界末日的表情,身体摇摇摆摆了起来。 「事故车……那是事故车?可是,我明明是从原厂核可、值得信任的车行买来的。」 「以营利目的存在的组织,才没有什么良心可言。」 听凑这么断言,理彩子脑海中就浮现出好几种吻合的迹象,变得无法断定凑是胡说八道。理彩子的车在日本没进几辆,一听到有车主愿意割爱,理彩子立刻高兴得得意忘形。她确实觉得自己当初真的被高兴冲昏了头。现在慢慢回想起当时负责的业务员态度,自己那时只认为他或许是因为平常都和中年男性打交道,才会无论如何都想让年轻又美丽的独身女性理彩子成为他的主顾。 「啊,再来一份漂浮冰淇淋汽水。喂,理彩子,你要模仿节拍器到什么时候?」 接受加点的女服务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躲进厨房里。 「不用担心,包在我身上。虽然我没能用业务上完全损坏的理由从御荫榨出钱来,不过我可以请道上的朋友去威胁业务员。」 犯罪的气息逐渐越来越重。 「说得也是。是我自己不好,不该被骗。是我不好。可是骗人的一边也不好,报复一下应该也没关系吧……?」 为了阻止理彩子被凑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而成为犯罪的帮凶,孝元决定转换话题: 「可是说到被骗,这次我们也被骗了啊。你不找我们帮忙,而是找勇气和沙耶。你的同伴已经不是 我们,而是他们两人了啊。虽然觉得欣慰,却也有点落寞啊。」 「是啊,就连沙耶都骗了我,偷跑去调查事情。她这孩子前不久明明就不是这个样子,她那时明明还那么乖、还那么老实不会说谎、还那么可爱的。」 即使换了话题,理彩子精神上还是继续因凑而受到伤害。 「哪儿的话,沙耶现在也很可爱啊。」 「孝元先生,难道连你也对沙耶——?」 理彩子露出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让她不敢再相信的表情。 「不是啦,等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要说,凑现在的同伴已经变成沙耶和勇气了。」 「要是利用你们,三两下就会被猜到啊。叫两个小鬼去做事,很多地方都方便得多。毕竟连自己的阿姨都骗倒了,其他人当然也会上当了。」 「你又说成这样。」 「这是事实,没办法。对了,找我来有什么正事?我来可不是为了听你拿车子的事骂我。」 「啊,我都忘了。」 孝元递出了一个信封。 理彩子也慢吞吞地把信封放到桌上。 「来,这是鏖道件案子的报酬明细表和支票。虽然我不知道明确的金额,但这次应该还多了不少赔愤金。」 「就是啊。虽然我倒是一分钱的赔偿金都没收到。」 理彩子还是一副闹脾气的口吻。 凑打开信封,看了看明细。照理说金额应该相当高,但他的表情中却看不到任何喜悦或得意忘形,甚至还显得有些没趣。 「我想你会嫌我爱训话,可是我还是希望你拿这些报酬去还债,剩下的就都拿去储蓄。你一有钱就会变得懒散,什么委托都不接。老实说我甚至想帮你保管起来呢。」 「就是啊,我甚至想从里面拿走修车费。」 「不是钱的问题。我觉得案子有意思就会接。」 凑站起来,随手将两个信封放到理彩子面前。 「先说好,一定要黑色款式的。」 说着也把型录递了过去。 「咦?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理彩子赶紧想把信封推回去,凑已经转过身去。 「等一下,凑!这我不能收!」 凑的回应很简单,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店门上装的铃镇响起,理彩子为难地看了孝元一眼。 「我想他应该不会听我们的意见啊。」 理彩子不知所措之余,翻开了凑放下的型录。 「换新车其实好像也挺不错的?」 「我倒是希望你们可以懂得稳健储蓄的概念啊。」 理彩子尴尬地将目光从喝着浓缩咖啡的孝元身上移开。 参考文献 鸟山石燕画図百鬼夜行全画集(角川sophia文库) 后记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打招呼的时候不用说好久不见,感觉真是畅快呢! 所以呢,本书就是《0能者九条凑》的第二集,不知道各位读者看得还满意吗? 令人高兴的是第一集似乎博得好评,让这个系列可以继续写下去。这真的让我很高兴。 相信这也是多亏了帅气的封面。只有一个男主角大大地出现在封面,而且还是脸部特写,最近已经很少看到这样的封面了。我一直想试试看,所以能够做出只有一个臭男人的封面,还得到各位读者的肯定,真的非常幸福。 写出九条凑这样一个人物也挺冒险的,但看来各位读者似乎愿意以善意看待,实在太值得庆幸了(虽然凑自己多半会讨厌这样)。 这么多值得庆幸的事情里,还包括了一件好笑的事。 那就是很多读者的感想文中弄错了书名。 不,我也知道自己就常常错字漏字,生活中名字被人弄错十万八千里也不怎么会生气,所以弄错书名这件事本身并不要紧。 但弄错的情形却很有意思。 我想《灵能者九条凑》应该只是很正常的汉字变换错误,此外还有《0能力者九条凑》、《零能力者九条凑》、《0能力九条凑》、《0力者九条凑》、《无能力者九条凑》等等,则属于已经小心但还是弄错的情形。 这样的例子很多,让我充分体会到各位读者「至少都知道总之凑的灵能是0这回事了!」 只是话说回来,《无能力者九条凑》就让人觉得他到底是多无能,实在相当好笑。 该怎么说,这种错误实在很可爱,让人看了会很开心。 好了,这《0能者九条凑》系列,是我第一次写短篇的系列作,希望能让各位读者读得轻松又有趣。 像我写起《9s》时,每一本都当成一部电影来写。站在作者的角度,会觉得如果情况允许,希望读者可以花个三小时,一口气专心看完。但《0能者九条凑》则多少轻松了些,读起来的感觉可能比较像电视剧,还可以在合适的地方先停一下,去吃吃饭、上上厕所。 但本书终究是我写的小说,所以追求的是美国影集那种让人看了一集就会「想知道接下来的发展!」又或者是「好想继续再看下去!」的状态。 说到美国的影集,对于都只看电影、几乎没碰电视影集的我而言,十几年前在日本播出的《急诊室的春天》就非常新鲜。《24反恐任务》也很有震撼力。本集之中也加进了一个和我喜欢的作品有关的梗。我果然还是动作、悬疑类的作品看得最多啊。 不过说到最近我迷上的,却是《丑女贝蒂》。 剧情以毫无动作要素的时尚业界为舞台,但这部电视剧真的让我觉得,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样只是单纯觉得好看的作品了!我买下了整套dvd,但没有时间,还只看到第二季的一半,所以请各位读者来信告知读后感想时,如果要泄漏影集的剧情,还请高抬贵手,只讲第一季的内容就好。 我想第三集应该不用让各位读者等太久。各位期待「梦」的沙耶迷,对不起,第三集我一定会写进去(※「梦」为《0能者九条凑》出书前,刊载于电撃文库magazine vol.19的短篇)。另外最多读者在感想中问到的《9s》续集,我想,应该,也可以在今年之内呈现在各位读者面前。我会努力的。 最后是谢辞。 责任编辑高林先生、设计师铃木先生、营业部的各位与所有参与本书制作的工作人员,还有插画家kyo老师,第一集能够热卖,无疑是靠了各位的帮助。 各位让者,真的非常谢谢你们愿意在这样的年头买下本书。我能做的就是写下有趣的小说,如果能让各位读者看了以后觉得有趣,那就再好不过了。 每次谢辞最后都是感谢各位让者,但这次不一样。 我想感谢印刷厂、油墨厂、纸厂还有书店,所有与书本有关的人;感谢现在处于能够出书的状况。能够专心执笔的环境真的是相当难能可贵,所以我想在这篇后记的最后,表达由衷的感谢。(※本篇后记写于日本311大地震后不久) 那么我们就在《0能者九条凑》的第三集,再不然就是《9s》的第十一集见了。 2011年5月 叶山透 台湾版后记 各位台湾的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上次有机会替台湾的出版物写后记是《9s》的第九集,现在又有机会透过这样的管道再见到各位读者,让我由衷觉得高兴。 由于工作行程排不上,本来我希望能在第一集时就写这篇后记,结果拖到了第二集,非常对不起。 这篇后记写于2012年月,这时《0能者九条凑》在日本已经推出到第四集,并将在下个月的12月推出第五集。承蒙读者不弃,在销售上的成绩也不差,所以又有机会能见到台湾的各位读者。而且《9s》的新书也出版了,真的让我觉得非常高兴。 当然不管是推出哪个国家的翻译版,都让我觉得非常高兴。但包括我在内,很多作家遇到台湾版推出、拿到样书时都会感动又期待。各位读者知道我们是对什么感动吗?答案是装帧。在日本无论是电击文库或media works文库,都是文库版的尺寸,封面封底也不会有立体的特殊凹凸设计。台湾版的版型变得比较大,虽然听说价格也比小开本略高,但相对的在装帧方面也真的非常讲究,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有位作品已先于台湾出版的作家朋友告诉我说:「台湾版超神的!」所以我也非常期待赶快看到样书。 我想各位读者都知道,2011年3月11日,日本遭受空前的震灾摧残。 当时日本真的陷入休克状态,可以说整个国家都处于恍惚呆滞的状态。尽管我自己并未直接受到太多地震造成的损害,却也一时之间无法与认识的人们取得联系,看到电视上报导的惨状时更是看得都呆了,在许多方面都变得不知所措。 这种时候,我们从全世界收到了很多温暖的鼓励,问我们要不要紧,叫我们加油,不要输给地震,这样的声援鼓励了很多人。其中有一群人给了我们格外温暖而丰富的鼓励与实质援助,那就是台湾的各位。 这些和本书内容无关,但我还是要借这个机会致谢。 真的很谢谢你们。 最后我要说几句感谢的话。 译者邱钟仁先生,谢谢你继《9s》后又接下本书的翻译。同时也要感谢负责装桢的人员,前面也提到过,台湾版的书真的装订得非常漂亮。还有责任编辑以及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们,在此郑重感谢各位让拙作有机会送到台湾读者的手上。 2012年 11月 叶山透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打招呼的时候不用说好久不见,感觉真是畅快呢! 所以呢,本书就是《0能者九条凑》的第二集,不知道各位读者看得还满意吗? 令人高兴的是第一集似乎博得好评,让这个系列可以继续写下去。这真的让我很高兴。 相信这也是多亏了帅气的封面。只有一个男主角大大地出现在封面,而且还是脸部特写,最近已经很少看到这样的封面了。我一直想试试看,所以能够做出只有一个臭男人的封面,还得到各位读者的肯定,真的非常幸福。 写出九条凑这样一个人物也挺冒险的,但看来各位读者似乎愿意以善意看待,实在太值得庆幸了(虽然凑自己多半会讨厌这样)。 这么多值得庆幸的事情里,还包括了一件好笑的事。 那就是很多读者的感想文中弄错了书名。 不,我也知道自己就常常错字漏字,生活中名字被人弄错十万八千里也不怎么会生气,所以弄错书名这件事本身并不要紧。 但弄错的情形却很有意思。 我想《灵能者九条凑》应该只是很正常的汉字变换错误,此外还有《0能力者九条凑》、《零能力者九条凑》、《0能力九条凑》、《0力者九条凑》、《无能力者九条凑》等等,则属于已经小心但还是弄错的情形。 这样的例子很多,让我充分体会到各位读者「至少都知道总之凑的灵能是0这回事了!」 只是话说回来,《无能力者九条凑》就让人觉得他到底是多无能,实在相当好笑。 该怎么说,这种错误实在很可爱,让人看了会很开心。 好了,这《0能者九条凑》系列,是我第一次写短篇的系列作,希望能让各位读者读得轻松又有趣。 像我写起《9s》时,每一本都当成一部电影来写。站在作者的角度,会觉得如果情况允许,希望读者可以花个三小时,一口气专心看完。但《0能者九条凑》则多少轻松了些,读起来的感觉可能比较像电视剧,还可以在合适的地方先停一下,去吃吃饭、上上厕所。 但本书终究是我写的小说,所以追求的是美国影集那种让人看了一集就会「想知道接下来的发展!」又或者是「好想继续再看下去!」的状态。 说到美国的影集,对于都只看电影、几乎没碰电视影集的我而言,十几年前在日本播出的《急诊室的春天》就非常新鲜。《24反恐任务》也很有震撼力。本集之中也加进了一个和我喜欢的作品有关的梗。我果然还是动作、悬疑类的作品看得最多啊。 不过说到最近我迷上的,却是《丑女贝蒂》。 剧情以毫无动作要素的时尚业界为舞台,但这部电视剧真的让我觉得,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样只是单纯觉得好看的作品了!我买下了整套dvd,但没有时间,还只看到第二季的一半,所以请各位读者来信告知读后感想时,如果要泄漏影集的剧情,还请高抬贵手,只讲第一季的内容就好。 我想第三集应该不用让各位读者等太久。各位期待「梦」的沙耶迷,对不起,第三集我一定会写进去(※「梦」为《0能者九条凑》出书前,刊载于电撃文库magazine vol.19的短篇)。另外最多读者在感想中问到的《9s》续集,我想,应该,也可以在今年之内呈现在各位读者面前。我会努力的。 最后是谢辞。 责任编辑高林先生、设计师铃木先生、营业部的各位与所有参与本书制作的工作人员,还有插画家kyo老师,第一集能够热卖,无疑是靠了各位的帮助。 各位让者,真的非常谢谢你们愿意在这样的年头买下本书。我能做的就是写下有趣的小说,如果能让各位读者看了以后觉得有趣,那就再好不过了。 每次谢辞最后都是感谢各位让者,但这次不一样。 我想感谢印刷厂、油墨厂、纸厂还有书店,所有与书本有关的人;感谢现在处于能够出书的状况。能够专心执笔的环境真的是相当难能可贵,所以我想在这篇后记的最后,表达由衷的感谢。(※本篇后记写于日本311大地震后不久) 那么我们就在《0能者九条凑》的第三集,再不然就是《9s》的第十一集见了。 2011年5月 叶山透 台湾版后记 各位台湾的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上次有机会替台湾的出版物写后记是《9s》的第九集,现在又有机会透过这样的管道再见到各位读者,让我由衷觉得高兴。 由于工作行程排不上,本来我希望能在第一集时就写这篇后记,结果拖到了第二集,非常对不起。 这篇后记写于2012年月,这时《0能者九条凑》在日本已经推出到第四集,并将在下个月的12月推出第五集。承蒙读者不弃,在销售上的成绩也不差,所以又有机会能见到台湾的各位读者。而且《9s》的新书也出版了,真的让我觉得非常高兴。 当然不管是推出哪个国家的翻译版,都让我觉得非常高兴。但包括我在内,很多作家遇到台湾版推出、拿到样书时都会感动又期待。各位读者知道我们是对什么感动吗?答案是装帧。在日本无论是电击文库或media works文库,都是文库版的尺寸,封面封底也不会有立体的特殊凹凸设计。台湾版的版型变得比较大,虽然听说价格也比小开本略高,但相对的在装帧方面也真的非常讲究,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有位作品已先于台湾出版的作家朋友告诉我说:「台湾版超神的!」所以我也非常期待赶快看到样书。 我想各位读者都知道,2011年3月11日,日本遭受空前的震灾摧残。 当时日本真的陷入休克状态,可以说整个国家都处于恍惚呆滞的状态。尽管我自己并未直接受到太多地震造成的损害,却也一时之间无法与认识的人们取得联系,看到电视上报导的惨状时更是看得都呆了,在许多方面都变得不知所措。 这种时候,我们从全世界收到了很多温暖的鼓励,问我们要不要紧,叫我们加油,不要输给地震,这样的声援鼓励了很多人。其中有一群人给了我们格外温暖而丰富的鼓励与实质援助,那就是台湾的各位。 这些和本书内容无关,但我还是要借这个机会致谢。 真的很谢谢你们。 最后我要说几句感谢的话。 译者邱钟仁先生,谢谢你继《9s》后又接下本书的翻译。同时也要感谢负责装桢的人员,前面也提到过,台湾版的书真的装订得非常漂亮。还有责任编辑以及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们,在此郑重感谢各位让拙作有机会送到台湾读者的手上。 2012年 11月 叶山透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打招呼的时候不用说好久不见,感觉真是畅快呢! 所以呢,本书就是《0能者九条凑》的第二集,不知道各位读者看得还满意吗? 令人高兴的是第一集似乎博得好评,让这个系列可以继续写下去。这真的让我很高兴。 相信这也是多亏了帅气的封面。只有一个男主角大大地出现在封面,而且还是脸部特写,最近已经很少看到这样的封面了。我一直想试试看,所以能够做出只有一个臭男人的封面,还得到各位读者的肯定,真的非常幸福。 写出九条凑这样一个人物也挺冒险的,但看来各位读者似乎愿意以善意看待,实在太值得庆幸了(虽然凑自己多半会讨厌这样)。 这么多值得庆幸的事情里,还包括了一件好笑的事。 那就是很多读者的感想文中弄错了书名。 不,我也知道自己就常常错字漏字,生活中名字被人弄错十万八千里也不怎么会生气,所以弄错书名这件事本身并不要紧。 但弄错的情形却很有意思。 我想《灵能者九条凑》应该只是很正常的汉字变换错误,此外还有《0能力者九条凑》、《零能力者九条凑》、《0能力九条凑》、《0力者九条凑》、《无能力者九条凑》等等,则属于已经小心但还是弄错的情形。 这样的例子很多,让我充分体会到各位读者「至少都知道总之凑的灵能是0这回事了!」 只是话说回来,《无能力者九条凑》就让人觉得他到底是多无能,实在相当好笑。 该怎么说,这种错误实在很可爱,让人看了会很开心。 好了,这《0能者九条凑》系列,是我第一次写短篇的系列作,希望能让各位读者读得轻松又有趣。 像我写起《9s》时,每一本都当成一部电影来写。站在作者的角度,会觉得如果情况允许,希望读者可以花个三小时,一口气专心看完。但《0能者九条凑》则多少轻松了些,读起来的感觉可能比较像电视剧,还可以在合适的地方先停一下,去吃吃饭、上上厕所。 但本书终究是我写的小说,所以追求的是美国影集那种让人看了一集就会「想知道接下来的发展!」又或者是「好想继续再看下去!」的状态。 说到美国的影集,对于都只看电影、几乎没碰电视影集的我而言,十几年前在日本播出的《急诊室的春天》就非常新鲜。《24反恐任务》也很有震撼力。本集之中也加进了一个和我喜欢的作品有关的梗。我果然还是动作、悬疑类的作品看得最多啊。 不过说到最近我迷上的,却是《丑女贝蒂》。 剧情以毫无动作要素的时尚业界为舞台,但这部电视剧真的让我觉得,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样只是单纯觉得好看的作品了!我买下了整套dvd,但没有时间,还只看到第二季的一半,所以请各位读者来信告知读后感想时,如果要泄漏影集的剧情,还请高抬贵手,只讲第一季的内容就好。 我想第三集应该不用让各位读者等太久。各位期待「梦」的沙耶迷,对不起,第三集我一定会写进去(※「梦」为《0能者九条凑》出书前,刊载于电撃文库magazine vol.19的短篇)。另外最多读者在感想中问到的《9s》续集,我想,应该,也可以在今年之内呈现在各位读者面前。我会努力的。 最后是谢辞。 责任编辑高林先生、设计师铃木先生、营业部的各位与所有参与本书制作的工作人员,还有插画家kyo老师,第一集能够热卖,无疑是靠了各位的帮助。 各位让者,真的非常谢谢你们愿意在这样的年头买下本书。我能做的就是写下有趣的小说,如果能让各位读者看了以后觉得有趣,那就再好不过了。 每次谢辞最后都是感谢各位让者,但这次不一样。 我想感谢印刷厂、油墨厂、纸厂还有书店,所有与书本有关的人;感谢现在处于能够出书的状况。能够专心执笔的环境真的是相当难能可贵,所以我想在这篇后记的最后,表达由衷的感谢。(※本篇后记写于日本311大地震后不久) 那么我们就在《0能者九条凑》的第三集,再不然就是《9s》的第十一集见了。 2011年5月 叶山透 台湾版后记 各位台湾的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上次有机会替台湾的出版物写后记是《9s》的第九集,现在又有机会透过这样的管道再见到各位读者,让我由衷觉得高兴。 由于工作行程排不上,本来我希望能在第一集时就写这篇后记,结果拖到了第二集,非常对不起。 这篇后记写于2012年月,这时《0能者九条凑》在日本已经推出到第四集,并将在下个月的12月推出第五集。承蒙读者不弃,在销售上的成绩也不差,所以又有机会能见到台湾的各位读者。而且《9s》的新书也出版了,真的让我觉得非常高兴。 当然不管是推出哪个国家的翻译版,都让我觉得非常高兴。但包括我在内,很多作家遇到台湾版推出、拿到样书时都会感动又期待。各位读者知道我们是对什么感动吗?答案是装帧。在日本无论是电击文库或media works文库,都是文库版的尺寸,封面封底也不会有立体的特殊凹凸设计。台湾版的版型变得比较大,虽然听说价格也比小开本略高,但相对的在装帧方面也真的非常讲究,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有位作品已先于台湾出版的作家朋友告诉我说:「台湾版超神的!」所以我也非常期待赶快看到样书。 我想各位读者都知道,2011年3月11日,日本遭受空前的震灾摧残。 当时日本真的陷入休克状态,可以说整个国家都处于恍惚呆滞的状态。尽管我自己并未直接受到太多地震造成的损害,却也一时之间无法与认识的人们取得联系,看到电视上报导的惨状时更是看得都呆了,在许多方面都变得不知所措。 这种时候,我们从全世界收到了很多温暖的鼓励,问我们要不要紧,叫我们加油,不要输给地震,这样的声援鼓励了很多人。其中有一群人给了我们格外温暖而丰富的鼓励与实质援助,那就是台湾的各位。 这些和本书内容无关,但我还是要借这个机会致谢。 真的很谢谢你们。 最后我要说几句感谢的话。 译者邱钟仁先生,谢谢你继《9s》后又接下本书的翻译。同时也要感谢负责装桢的人员,前面也提到过,台湾版的书真的装订得非常漂亮。还有责任编辑以及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们,在此郑重感谢各位让拙作有机会送到台湾读者的手上。 2012年 11月 叶山透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打招呼的时候不用说好久不见,感觉真是畅快呢! 所以呢,本书就是《0能者九条凑》的第二集,不知道各位读者看得还满意吗? 令人高兴的是第一集似乎博得好评,让这个系列可以继续写下去。这真的让我很高兴。 相信这也是多亏了帅气的封面。只有一个男主角大大地出现在封面,而且还是脸部特写,最近已经很少看到这样的封面了。我一直想试试看,所以能够做出只有一个臭男人的封面,还得到各位读者的肯定,真的非常幸福。 写出九条凑这样一个人物也挺冒险的,但看来各位读者似乎愿意以善意看待,实在太值得庆幸了(虽然凑自己多半会讨厌这样)。 这么多值得庆幸的事情里,还包括了一件好笑的事。 那就是很多读者的感想文中弄错了书名。 不,我也知道自己就常常错字漏字,生活中名字被人弄错十万八千里也不怎么会生气,所以弄错书名这件事本身并不要紧。 但弄错的情形却很有意思。 我想《灵能者九条凑》应该只是很正常的汉字变换错误,此外还有《0能力者九条凑》、《零能力者九条凑》、《0能力九条凑》、《0力者九条凑》、《无能力者九条凑》等等,则属于已经小心但还是弄错的情形。 这样的例子很多,让我充分体会到各位读者「至少都知道总之凑的灵能是0这回事了!」 只是话说回来,《无能力者九条凑》就让人觉得他到底是多无能,实在相当好笑。 该怎么说,这种错误实在很可爱,让人看了会很开心。 好了,这《0能者九条凑》系列,是我第一次写短篇的系列作,希望能让各位读者读得轻松又有趣。 像我写起《9s》时,每一本都当成一部电影来写。站在作者的角度,会觉得如果情况允许,希望读者可以花个三小时,一口气专心看完。但《0能者九条凑》则多少轻松了些,读起来的感觉可能比较像电视剧,还可以在合适的地方先停一下,去吃吃饭、上上厕所。 但本书终究是我写的小说,所以追求的是美国影集那种让人看了一集就会「想知道接下来的发展!」又或者是「好想继续再看下去!」的状态。 说到美国的影集,对于都只看电影、几乎没碰电视影集的我而言,十几年前在日本播出的《急诊室的春天》就非常新鲜。《24反恐任务》也很有震撼力。本集之中也加进了一个和我喜欢的作品有关的梗。我果然还是动作、悬疑类的作品看得最多啊。 不过说到最近我迷上的,却是《丑女贝蒂》。 剧情以毫无动作要素的时尚业界为舞台,但这部电视剧真的让我觉得,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样只是单纯觉得好看的作品了!我买下了整套dvd,但没有时间,还只看到第二季的一半,所以请各位读者来信告知读后感想时,如果要泄漏影集的剧情,还请高抬贵手,只讲第一季的内容就好。 我想第三集应该不用让各位读者等太久。各位期待「梦」的沙耶迷,对不起,第三集我一定会写进去(※「梦」为《0能者九条凑》出书前,刊载于电撃文库magazine vol.19的短篇)。另外最多读者在感想中问到的《9s》续集,我想,应该,也可以在今年之内呈现在各位读者面前。我会努力的。 最后是谢辞。 责任编辑高林先生、设计师铃木先生、营业部的各位与所有参与本书制作的工作人员,还有插画家kyo老师,第一集能够热卖,无疑是靠了各位的帮助。 各位让者,真的非常谢谢你们愿意在这样的年头买下本书。我能做的就是写下有趣的小说,如果能让各位读者看了以后觉得有趣,那就再好不过了。 每次谢辞最后都是感谢各位让者,但这次不一样。 我想感谢印刷厂、油墨厂、纸厂还有书店,所有与书本有关的人;感谢现在处于能够出书的状况。能够专心执笔的环境真的是相当难能可贵,所以我想在这篇后记的最后,表达由衷的感谢。(※本篇后记写于日本311大地震后不久) 那么我们就在《0能者九条凑》的第三集,再不然就是《9s》的第十一集见了。 2011年5月 叶山透 台湾版后记 各位台湾的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上次有机会替台湾的出版物写后记是《9s》的第九集,现在又有机会透过这样的管道再见到各位读者,让我由衷觉得高兴。 由于工作行程排不上,本来我希望能在第一集时就写这篇后记,结果拖到了第二集,非常对不起。 这篇后记写于2012年月,这时《0能者九条凑》在日本已经推出到第四集,并将在下个月的12月推出第五集。承蒙读者不弃,在销售上的成绩也不差,所以又有机会能见到台湾的各位读者。而且《9s》的新书也出版了,真的让我觉得非常高兴。 当然不管是推出哪个国家的翻译版,都让我觉得非常高兴。但包括我在内,很多作家遇到台湾版推出、拿到样书时都会感动又期待。各位读者知道我们是对什么感动吗?答案是装帧。在日本无论是电击文库或media works文库,都是文库版的尺寸,封面封底也不会有立体的特殊凹凸设计。台湾版的版型变得比较大,虽然听说价格也比小开本略高,但相对的在装帧方面也真的非常讲究,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有位作品已先于台湾出版的作家朋友告诉我说:「台湾版超神的!」所以我也非常期待赶快看到样书。 我想各位读者都知道,2011年3月11日,日本遭受空前的震灾摧残。 当时日本真的陷入休克状态,可以说整个国家都处于恍惚呆滞的状态。尽管我自己并未直接受到太多地震造成的损害,却也一时之间无法与认识的人们取得联系,看到电视上报导的惨状时更是看得都呆了,在许多方面都变得不知所措。 这种时候,我们从全世界收到了很多温暖的鼓励,问我们要不要紧,叫我们加油,不要输给地震,这样的声援鼓励了很多人。其中有一群人给了我们格外温暖而丰富的鼓励与实质援助,那就是台湾的各位。 这些和本书内容无关,但我还是要借这个机会致谢。 真的很谢谢你们。 最后我要说几句感谢的话。 译者邱钟仁先生,谢谢你继《9s》后又接下本书的翻译。同时也要感谢负责装桢的人员,前面也提到过,台湾版的书真的装订得非常漂亮。还有责任编辑以及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们,在此郑重感谢各位让拙作有机会送到台湾读者的手上。 2012年 11月 叶山透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打招呼的时候不用说好久不见,感觉真是畅快呢! 所以呢,本书就是《0能者九条凑》的第二集,不知道各位读者看得还满意吗? 令人高兴的是第一集似乎博得好评,让这个系列可以继续写下去。这真的让我很高兴。 相信这也是多亏了帅气的封面。只有一个男主角大大地出现在封面,而且还是脸部特写,最近已经很少看到这样的封面了。我一直想试试看,所以能够做出只有一个臭男人的封面,还得到各位读者的肯定,真的非常幸福。 写出九条凑这样一个人物也挺冒险的,但看来各位读者似乎愿意以善意看待,实在太值得庆幸了(虽然凑自己多半会讨厌这样)。 这么多值得庆幸的事情里,还包括了一件好笑的事。 那就是很多读者的感想文中弄错了书名。 不,我也知道自己就常常错字漏字,生活中名字被人弄错十万八千里也不怎么会生气,所以弄错书名这件事本身并不要紧。 但弄错的情形却很有意思。 我想《灵能者九条凑》应该只是很正常的汉字变换错误,此外还有《0能力者九条凑》、《零能力者九条凑》、《0能力九条凑》、《0力者九条凑》、《无能力者九条凑》等等,则属于已经小心但还是弄错的情形。 这样的例子很多,让我充分体会到各位读者「至少都知道总之凑的灵能是0这回事了!」 只是话说回来,《无能力者九条凑》就让人觉得他到底是多无能,实在相当好笑。 该怎么说,这种错误实在很可爱,让人看了会很开心。 好了,这《0能者九条凑》系列,是我第一次写短篇的系列作,希望能让各位读者读得轻松又有趣。 像我写起《9s》时,每一本都当成一部电影来写。站在作者的角度,会觉得如果情况允许,希望读者可以花个三小时,一口气专心看完。但《0能者九条凑》则多少轻松了些,读起来的感觉可能比较像电视剧,还可以在合适的地方先停一下,去吃吃饭、上上厕所。 但本书终究是我写的小说,所以追求的是美国影集那种让人看了一集就会「想知道接下来的发展!」又或者是「好想继续再看下去!」的状态。 说到美国的影集,对于都只看电影、几乎没碰电视影集的我而言,十几年前在日本播出的《急诊室的春天》就非常新鲜。《24反恐任务》也很有震撼力。本集之中也加进了一个和我喜欢的作品有关的梗。我果然还是动作、悬疑类的作品看得最多啊。 不过说到最近我迷上的,却是《丑女贝蒂》。 剧情以毫无动作要素的时尚业界为舞台,但这部电视剧真的让我觉得,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样只是单纯觉得好看的作品了!我买下了整套dvd,但没有时间,还只看到第二季的一半,所以请各位读者来信告知读后感想时,如果要泄漏影集的剧情,还请高抬贵手,只讲第一季的内容就好。 我想第三集应该不用让各位读者等太久。各位期待「梦」的沙耶迷,对不起,第三集我一定会写进去(※「梦」为《0能者九条凑》出书前,刊载于电撃文库magazine vol.19的短篇)。另外最多读者在感想中问到的《9s》续集,我想,应该,也可以在今年之内呈现在各位读者面前。我会努力的。 最后是谢辞。 责任编辑高林先生、设计师铃木先生、营业部的各位与所有参与本书制作的工作人员,还有插画家kyo老师,第一集能够热卖,无疑是靠了各位的帮助。 各位让者,真的非常谢谢你们愿意在这样的年头买下本书。我能做的就是写下有趣的小说,如果能让各位读者看了以后觉得有趣,那就再好不过了。 每次谢辞最后都是感谢各位让者,但这次不一样。 我想感谢印刷厂、油墨厂、纸厂还有书店,所有与书本有关的人;感谢现在处于能够出书的状况。能够专心执笔的环境真的是相当难能可贵,所以我想在这篇后记的最后,表达由衷的感谢。(※本篇后记写于日本311大地震后不久) 那么我们就在《0能者九条凑》的第三集,再不然就是《9s》的第十一集见了。 2011年5月 叶山透 台湾版后记 各位台湾的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上次有机会替台湾的出版物写后记是《9s》的第九集,现在又有机会透过这样的管道再见到各位读者,让我由衷觉得高兴。 由于工作行程排不上,本来我希望能在第一集时就写这篇后记,结果拖到了第二集,非常对不起。 这篇后记写于2012年月,这时《0能者九条凑》在日本已经推出到第四集,并将在下个月的12月推出第五集。承蒙读者不弃,在销售上的成绩也不差,所以又有机会能见到台湾的各位读者。而且《9s》的新书也出版了,真的让我觉得非常高兴。 当然不管是推出哪个国家的翻译版,都让我觉得非常高兴。但包括我在内,很多作家遇到台湾版推出、拿到样书时都会感动又期待。各位读者知道我们是对什么感动吗?答案是装帧。在日本无论是电击文库或media works文库,都是文库版的尺寸,封面封底也不会有立体的特殊凹凸设计。台湾版的版型变得比较大,虽然听说价格也比小开本略高,但相对的在装帧方面也真的非常讲究,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有位作品已先于台湾出版的作家朋友告诉我说:「台湾版超神的!」所以我也非常期待赶快看到样书。 我想各位读者都知道,2011年3月11日,日本遭受空前的震灾摧残。 当时日本真的陷入休克状态,可以说整个国家都处于恍惚呆滞的状态。尽管我自己并未直接受到太多地震造成的损害,却也一时之间无法与认识的人们取得联系,看到电视上报导的惨状时更是看得都呆了,在许多方面都变得不知所措。 这种时候,我们从全世界收到了很多温暖的鼓励,问我们要不要紧,叫我们加油,不要输给地震,这样的声援鼓励了很多人。其中有一群人给了我们格外温暖而丰富的鼓励与实质援助,那就是台湾的各位。 这些和本书内容无关,但我还是要借这个机会致谢。 真的很谢谢你们。 最后我要说几句感谢的话。 译者邱钟仁先生,谢谢你继《9s》后又接下本书的翻译。同时也要感谢负责装桢的人员,前面也提到过,台湾版的书真的装订得非常漂亮。还有责任编辑以及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们,在此郑重感谢各位让拙作有机会送到台湾读者的手上。 2012年 11月 叶山透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打招呼的时候不用说好久不见,感觉真是畅快呢! 所以呢,本书就是《0能者九条凑》的第二集,不知道各位读者看得还满意吗? 令人高兴的是第一集似乎博得好评,让这个系列可以继续写下去。这真的让我很高兴。 相信这也是多亏了帅气的封面。只有一个男主角大大地出现在封面,而且还是脸部特写,最近已经很少看到这样的封面了。我一直想试试看,所以能够做出只有一个臭男人的封面,还得到各位读者的肯定,真的非常幸福。 写出九条凑这样一个人物也挺冒险的,但看来各位读者似乎愿意以善意看待,实在太值得庆幸了(虽然凑自己多半会讨厌这样)。 这么多值得庆幸的事情里,还包括了一件好笑的事。 那就是很多读者的感想文中弄错了书名。 不,我也知道自己就常常错字漏字,生活中名字被人弄错十万八千里也不怎么会生气,所以弄错书名这件事本身并不要紧。 但弄错的情形却很有意思。 我想《灵能者九条凑》应该只是很正常的汉字变换错误,此外还有《0能力者九条凑》、《零能力者九条凑》、《0能力九条凑》、《0力者九条凑》、《无能力者九条凑》等等,则属于已经小心但还是弄错的情形。 这样的例子很多,让我充分体会到各位读者「至少都知道总之凑的灵能是0这回事了!」 只是话说回来,《无能力者九条凑》就让人觉得他到底是多无能,实在相当好笑。 该怎么说,这种错误实在很可爱,让人看了会很开心。 好了,这《0能者九条凑》系列,是我第一次写短篇的系列作,希望能让各位读者读得轻松又有趣。 像我写起《9s》时,每一本都当成一部电影来写。站在作者的角度,会觉得如果情况允许,希望读者可以花个三小时,一口气专心看完。但《0能者九条凑》则多少轻松了些,读起来的感觉可能比较像电视剧,还可以在合适的地方先停一下,去吃吃饭、上上厕所。 但本书终究是我写的小说,所以追求的是美国影集那种让人看了一集就会「想知道接下来的发展!」又或者是「好想继续再看下去!」的状态。 说到美国的影集,对于都只看电影、几乎没碰电视影集的我而言,十几年前在日本播出的《急诊室的春天》就非常新鲜。《24反恐任务》也很有震撼力。本集之中也加进了一个和我喜欢的作品有关的梗。我果然还是动作、悬疑类的作品看得最多啊。 不过说到最近我迷上的,却是《丑女贝蒂》。 剧情以毫无动作要素的时尚业界为舞台,但这部电视剧真的让我觉得,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样只是单纯觉得好看的作品了!我买下了整套dvd,但没有时间,还只看到第二季的一半,所以请各位读者来信告知读后感想时,如果要泄漏影集的剧情,还请高抬贵手,只讲第一季的内容就好。 我想第三集应该不用让各位读者等太久。各位期待「梦」的沙耶迷,对不起,第三集我一定会写进去(※「梦」为《0能者九条凑》出书前,刊载于电撃文库magazine vol.19的短篇)。另外最多读者在感想中问到的《9s》续集,我想,应该,也可以在今年之内呈现在各位读者面前。我会努力的。 最后是谢辞。 责任编辑高林先生、设计师铃木先生、营业部的各位与所有参与本书制作的工作人员,还有插画家kyo老师,第一集能够热卖,无疑是靠了各位的帮助。 各位让者,真的非常谢谢你们愿意在这样的年头买下本书。我能做的就是写下有趣的小说,如果能让各位读者看了以后觉得有趣,那就再好不过了。 每次谢辞最后都是感谢各位让者,但这次不一样。 我想感谢印刷厂、油墨厂、纸厂还有书店,所有与书本有关的人;感谢现在处于能够出书的状况。能够专心执笔的环境真的是相当难能可贵,所以我想在这篇后记的最后,表达由衷的感谢。(※本篇后记写于日本311大地震后不久) 那么我们就在《0能者九条凑》的第三集,再不然就是《9s》的第十一集见了。 2011年5月 叶山透 台湾版后记 各位台湾的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上次有机会替台湾的出版物写后记是《9s》的第九集,现在又有机会透过这样的管道再见到各位读者,让我由衷觉得高兴。 由于工作行程排不上,本来我希望能在第一集时就写这篇后记,结果拖到了第二集,非常对不起。 这篇后记写于2012年月,这时《0能者九条凑》在日本已经推出到第四集,并将在下个月的12月推出第五集。承蒙读者不弃,在销售上的成绩也不差,所以又有机会能见到台湾的各位读者。而且《9s》的新书也出版了,真的让我觉得非常高兴。 当然不管是推出哪个国家的翻译版,都让我觉得非常高兴。但包括我在内,很多作家遇到台湾版推出、拿到样书时都会感动又期待。各位读者知道我们是对什么感动吗?答案是装帧。在日本无论是电击文库或media works文库,都是文库版的尺寸,封面封底也不会有立体的特殊凹凸设计。台湾版的版型变得比较大,虽然听说价格也比小开本略高,但相对的在装帧方面也真的非常讲究,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有位作品已先于台湾出版的作家朋友告诉我说:「台湾版超神的!」所以我也非常期待赶快看到样书。 我想各位读者都知道,2011年3月11日,日本遭受空前的震灾摧残。 当时日本真的陷入休克状态,可以说整个国家都处于恍惚呆滞的状态。尽管我自己并未直接受到太多地震造成的损害,却也一时之间无法与认识的人们取得联系,看到电视上报导的惨状时更是看得都呆了,在许多方面都变得不知所措。 这种时候,我们从全世界收到了很多温暖的鼓励,问我们要不要紧,叫我们加油,不要输给地震,这样的声援鼓励了很多人。其中有一群人给了我们格外温暖而丰富的鼓励与实质援助,那就是台湾的各位。 这些和本书内容无关,但我还是要借这个机会致谢。 真的很谢谢你们。 最后我要说几句感谢的话。 译者邱钟仁先生,谢谢你继《9s》后又接下本书的翻译。同时也要感谢负责装桢的人员,前面也提到过,台湾版的书真的装订得非常漂亮。还有责任编辑以及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们,在此郑重感谢各位让拙作有机会送到台湾读者的手上。 2012年 11月 叶山透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打招呼的时候不用说好久不见,感觉真是畅快呢! 所以呢,本书就是《0能者九条凑》的第二集,不知道各位读者看得还满意吗? 令人高兴的是第一集似乎博得好评,让这个系列可以继续写下去。这真的让我很高兴。 相信这也是多亏了帅气的封面。只有一个男主角大大地出现在封面,而且还是脸部特写,最近已经很少看到这样的封面了。我一直想试试看,所以能够做出只有一个臭男人的封面,还得到各位读者的肯定,真的非常幸福。 写出九条凑这样一个人物也挺冒险的,但看来各位读者似乎愿意以善意看待,实在太值得庆幸了(虽然凑自己多半会讨厌这样)。 这么多值得庆幸的事情里,还包括了一件好笑的事。 那就是很多读者的感想文中弄错了书名。 不,我也知道自己就常常错字漏字,生活中名字被人弄错十万八千里也不怎么会生气,所以弄错书名这件事本身并不要紧。 但弄错的情形却很有意思。 我想《灵能者九条凑》应该只是很正常的汉字变换错误,此外还有《0能力者九条凑》、《零能力者九条凑》、《0能力九条凑》、《0力者九条凑》、《无能力者九条凑》等等,则属于已经小心但还是弄错的情形。 这样的例子很多,让我充分体会到各位读者「至少都知道总之凑的灵能是0这回事了!」 只是话说回来,《无能力者九条凑》就让人觉得他到底是多无能,实在相当好笑。 该怎么说,这种错误实在很可爱,让人看了会很开心。 好了,这《0能者九条凑》系列,是我第一次写短篇的系列作,希望能让各位读者读得轻松又有趣。 像我写起《9s》时,每一本都当成一部电影来写。站在作者的角度,会觉得如果情况允许,希望读者可以花个三小时,一口气专心看完。但《0能者九条凑》则多少轻松了些,读起来的感觉可能比较像电视剧,还可以在合适的地方先停一下,去吃吃饭、上上厕所。 但本书终究是我写的小说,所以追求的是美国影集那种让人看了一集就会「想知道接下来的发展!」又或者是「好想继续再看下去!」的状态。 说到美国的影集,对于都只看电影、几乎没碰电视影集的我而言,十几年前在日本播出的《急诊室的春天》就非常新鲜。《24反恐任务》也很有震撼力。本集之中也加进了一个和我喜欢的作品有关的梗。我果然还是动作、悬疑类的作品看得最多啊。 不过说到最近我迷上的,却是《丑女贝蒂》。 剧情以毫无动作要素的时尚业界为舞台,但这部电视剧真的让我觉得,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样只是单纯觉得好看的作品了!我买下了整套dvd,但没有时间,还只看到第二季的一半,所以请各位读者来信告知读后感想时,如果要泄漏影集的剧情,还请高抬贵手,只讲第一季的内容就好。 我想第三集应该不用让各位读者等太久。各位期待「梦」的沙耶迷,对不起,第三集我一定会写进去(※「梦」为《0能者九条凑》出书前,刊载于电撃文库magazine vol.19的短篇)。另外最多读者在感想中问到的《9s》续集,我想,应该,也可以在今年之内呈现在各位读者面前。我会努力的。 最后是谢辞。 责任编辑高林先生、设计师铃木先生、营业部的各位与所有参与本书制作的工作人员,还有插画家kyo老师,第一集能够热卖,无疑是靠了各位的帮助。 各位让者,真的非常谢谢你们愿意在这样的年头买下本书。我能做的就是写下有趣的小说,如果能让各位读者看了以后觉得有趣,那就再好不过了。 每次谢辞最后都是感谢各位让者,但这次不一样。 我想感谢印刷厂、油墨厂、纸厂还有书店,所有与书本有关的人;感谢现在处于能够出书的状况。能够专心执笔的环境真的是相当难能可贵,所以我想在这篇后记的最后,表达由衷的感谢。(※本篇后记写于日本311大地震后不久) 那么我们就在《0能者九条凑》的第三集,再不然就是《9s》的第十一集见了。 2011年5月 叶山透 台湾版后记 各位台湾的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上次有机会替台湾的出版物写后记是《9s》的第九集,现在又有机会透过这样的管道再见到各位读者,让我由衷觉得高兴。 由于工作行程排不上,本来我希望能在第一集时就写这篇后记,结果拖到了第二集,非常对不起。 这篇后记写于2012年月,这时《0能者九条凑》在日本已经推出到第四集,并将在下个月的12月推出第五集。承蒙读者不弃,在销售上的成绩也不差,所以又有机会能见到台湾的各位读者。而且《9s》的新书也出版了,真的让我觉得非常高兴。 当然不管是推出哪个国家的翻译版,都让我觉得非常高兴。但包括我在内,很多作家遇到台湾版推出、拿到样书时都会感动又期待。各位读者知道我们是对什么感动吗?答案是装帧。在日本无论是电击文库或media works文库,都是文库版的尺寸,封面封底也不会有立体的特殊凹凸设计。台湾版的版型变得比较大,虽然听说价格也比小开本略高,但相对的在装帧方面也真的非常讲究,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有位作品已先于台湾出版的作家朋友告诉我说:「台湾版超神的!」所以我也非常期待赶快看到样书。 我想各位读者都知道,2011年3月11日,日本遭受空前的震灾摧残。 当时日本真的陷入休克状态,可以说整个国家都处于恍惚呆滞的状态。尽管我自己并未直接受到太多地震造成的损害,却也一时之间无法与认识的人们取得联系,看到电视上报导的惨状时更是看得都呆了,在许多方面都变得不知所措。 这种时候,我们从全世界收到了很多温暖的鼓励,问我们要不要紧,叫我们加油,不要输给地震,这样的声援鼓励了很多人。其中有一群人给了我们格外温暖而丰富的鼓励与实质援助,那就是台湾的各位。 这些和本书内容无关,但我还是要借这个机会致谢。 真的很谢谢你们。 最后我要说几句感谢的话。 译者邱钟仁先生,谢谢你继《9s》后又接下本书的翻译。同时也要感谢负责装桢的人员,前面也提到过,台湾版的书真的装订得非常漂亮。还有责任编辑以及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们,在此郑重感谢各位让拙作有机会送到台湾读者的手上。 2012年 11月 叶山透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打招呼的时候不用说好久不见,感觉真是畅快呢! 所以呢,本书就是《0能者九条凑》的第二集,不知道各位读者看得还满意吗? 令人高兴的是第一集似乎博得好评,让这个系列可以继续写下去。这真的让我很高兴。 相信这也是多亏了帅气的封面。只有一个男主角大大地出现在封面,而且还是脸部特写,最近已经很少看到这样的封面了。我一直想试试看,所以能够做出只有一个臭男人的封面,还得到各位读者的肯定,真的非常幸福。 写出九条凑这样一个人物也挺冒险的,但看来各位读者似乎愿意以善意看待,实在太值得庆幸了(虽然凑自己多半会讨厌这样)。 这么多值得庆幸的事情里,还包括了一件好笑的事。 那就是很多读者的感想文中弄错了书名。 不,我也知道自己就常常错字漏字,生活中名字被人弄错十万八千里也不怎么会生气,所以弄错书名这件事本身并不要紧。 但弄错的情形却很有意思。 我想《灵能者九条凑》应该只是很正常的汉字变换错误,此外还有《0能力者九条凑》、《零能力者九条凑》、《0能力九条凑》、《0力者九条凑》、《无能力者九条凑》等等,则属于已经小心但还是弄错的情形。 这样的例子很多,让我充分体会到各位读者「至少都知道总之凑的灵能是0这回事了!」 只是话说回来,《无能力者九条凑》就让人觉得他到底是多无能,实在相当好笑。 该怎么说,这种错误实在很可爱,让人看了会很开心。 好了,这《0能者九条凑》系列,是我第一次写短篇的系列作,希望能让各位读者读得轻松又有趣。 像我写起《9s》时,每一本都当成一部电影来写。站在作者的角度,会觉得如果情况允许,希望读者可以花个三小时,一口气专心看完。但《0能者九条凑》则多少轻松了些,读起来的感觉可能比较像电视剧,还可以在合适的地方先停一下,去吃吃饭、上上厕所。 但本书终究是我写的小说,所以追求的是美国影集那种让人看了一集就会「想知道接下来的发展!」又或者是「好想继续再看下去!」的状态。 说到美国的影集,对于都只看电影、几乎没碰电视影集的我而言,十几年前在日本播出的《急诊室的春天》就非常新鲜。《24反恐任务》也很有震撼力。本集之中也加进了一个和我喜欢的作品有关的梗。我果然还是动作、悬疑类的作品看得最多啊。 不过说到最近我迷上的,却是《丑女贝蒂》。 剧情以毫无动作要素的时尚业界为舞台,但这部电视剧真的让我觉得,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样只是单纯觉得好看的作品了!我买下了整套dvd,但没有时间,还只看到第二季的一半,所以请各位读者来信告知读后感想时,如果要泄漏影集的剧情,还请高抬贵手,只讲第一季的内容就好。 我想第三集应该不用让各位读者等太久。各位期待「梦」的沙耶迷,对不起,第三集我一定会写进去(※「梦」为《0能者九条凑》出书前,刊载于电撃文库magazine vol.19的短篇)。另外最多读者在感想中问到的《9s》续集,我想,应该,也可以在今年之内呈现在各位读者面前。我会努力的。 最后是谢辞。 责任编辑高林先生、设计师铃木先生、营业部的各位与所有参与本书制作的工作人员,还有插画家kyo老师,第一集能够热卖,无疑是靠了各位的帮助。 各位让者,真的非常谢谢你们愿意在这样的年头买下本书。我能做的就是写下有趣的小说,如果能让各位读者看了以后觉得有趣,那就再好不过了。 每次谢辞最后都是感谢各位让者,但这次不一样。 我想感谢印刷厂、油墨厂、纸厂还有书店,所有与书本有关的人;感谢现在处于能够出书的状况。能够专心执笔的环境真的是相当难能可贵,所以我想在这篇后记的最后,表达由衷的感谢。(※本篇后记写于日本311大地震后不久) 那么我们就在《0能者九条凑》的第三集,再不然就是《9s》的第十一集见了。 2011年5月 叶山透 台湾版后记 各位台湾的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上次有机会替台湾的出版物写后记是《9s》的第九集,现在又有机会透过这样的管道再见到各位读者,让我由衷觉得高兴。 由于工作行程排不上,本来我希望能在第一集时就写这篇后记,结果拖到了第二集,非常对不起。 这篇后记写于2012年月,这时《0能者九条凑》在日本已经推出到第四集,并将在下个月的12月推出第五集。承蒙读者不弃,在销售上的成绩也不差,所以又有机会能见到台湾的各位读者。而且《9s》的新书也出版了,真的让我觉得非常高兴。 当然不管是推出哪个国家的翻译版,都让我觉得非常高兴。但包括我在内,很多作家遇到台湾版推出、拿到样书时都会感动又期待。各位读者知道我们是对什么感动吗?答案是装帧。在日本无论是电击文库或media works文库,都是文库版的尺寸,封面封底也不会有立体的特殊凹凸设计。台湾版的版型变得比较大,虽然听说价格也比小开本略高,但相对的在装帧方面也真的非常讲究,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有位作品已先于台湾出版的作家朋友告诉我说:「台湾版超神的!」所以我也非常期待赶快看到样书。 我想各位读者都知道,2011年3月11日,日本遭受空前的震灾摧残。 当时日本真的陷入休克状态,可以说整个国家都处于恍惚呆滞的状态。尽管我自己并未直接受到太多地震造成的损害,却也一时之间无法与认识的人们取得联系,看到电视上报导的惨状时更是看得都呆了,在许多方面都变得不知所措。 这种时候,我们从全世界收到了很多温暖的鼓励,问我们要不要紧,叫我们加油,不要输给地震,这样的声援鼓励了很多人。其中有一群人给了我们格外温暖而丰富的鼓励与实质援助,那就是台湾的各位。 这些和本书内容无关,但我还是要借这个机会致谢。 真的很谢谢你们。 最后我要说几句感谢的话。 译者邱钟仁先生,谢谢你继《9s》后又接下本书的翻译。同时也要感谢负责装桢的人员,前面也提到过,台湾版的书真的装订得非常漂亮。还有责任编辑以及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们,在此郑重感谢各位让拙作有机会送到台湾读者的手上。 2012年 11月 叶山透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打招呼的时候不用说好久不见,感觉真是畅快呢! 所以呢,本书就是《0能者九条凑》的第二集,不知道各位读者看得还满意吗? 令人高兴的是第一集似乎博得好评,让这个系列可以继续写下去。这真的让我很高兴。 相信这也是多亏了帅气的封面。只有一个男主角大大地出现在封面,而且还是脸部特写,最近已经很少看到这样的封面了。我一直想试试看,所以能够做出只有一个臭男人的封面,还得到各位读者的肯定,真的非常幸福。 写出九条凑这样一个人物也挺冒险的,但看来各位读者似乎愿意以善意看待,实在太值得庆幸了(虽然凑自己多半会讨厌这样)。 这么多值得庆幸的事情里,还包括了一件好笑的事。 那就是很多读者的感想文中弄错了书名。 不,我也知道自己就常常错字漏字,生活中名字被人弄错十万八千里也不怎么会生气,所以弄错书名这件事本身并不要紧。 但弄错的情形却很有意思。 我想《灵能者九条凑》应该只是很正常的汉字变换错误,此外还有《0能力者九条凑》、《零能力者九条凑》、《0能力九条凑》、《0力者九条凑》、《无能力者九条凑》等等,则属于已经小心但还是弄错的情形。 这样的例子很多,让我充分体会到各位读者「至少都知道总之凑的灵能是0这回事了!」 只是话说回来,《无能力者九条凑》就让人觉得他到底是多无能,实在相当好笑。 该怎么说,这种错误实在很可爱,让人看了会很开心。 好了,这《0能者九条凑》系列,是我第一次写短篇的系列作,希望能让各位读者读得轻松又有趣。 像我写起《9s》时,每一本都当成一部电影来写。站在作者的角度,会觉得如果情况允许,希望读者可以花个三小时,一口气专心看完。但《0能者九条凑》则多少轻松了些,读起来的感觉可能比较像电视剧,还可以在合适的地方先停一下,去吃吃饭、上上厕所。 但本书终究是我写的小说,所以追求的是美国影集那种让人看了一集就会「想知道接下来的发展!」又或者是「好想继续再看下去!」的状态。 说到美国的影集,对于都只看电影、几乎没碰电视影集的我而言,十几年前在日本播出的《急诊室的春天》就非常新鲜。《24反恐任务》也很有震撼力。本集之中也加进了一个和我喜欢的作品有关的梗。我果然还是动作、悬疑类的作品看得最多啊。 不过说到最近我迷上的,却是《丑女贝蒂》。 剧情以毫无动作要素的时尚业界为舞台,但这部电视剧真的让我觉得,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样只是单纯觉得好看的作品了!我买下了整套dvd,但没有时间,还只看到第二季的一半,所以请各位读者来信告知读后感想时,如果要泄漏影集的剧情,还请高抬贵手,只讲第一季的内容就好。 我想第三集应该不用让各位读者等太久。各位期待「梦」的沙耶迷,对不起,第三集我一定会写进去(※「梦」为《0能者九条凑》出书前,刊载于电撃文库magazine vol.19的短篇)。另外最多读者在感想中问到的《9s》续集,我想,应该,也可以在今年之内呈现在各位读者面前。我会努力的。 最后是谢辞。 责任编辑高林先生、设计师铃木先生、营业部的各位与所有参与本书制作的工作人员,还有插画家kyo老师,第一集能够热卖,无疑是靠了各位的帮助。 各位让者,真的非常谢谢你们愿意在这样的年头买下本书。我能做的就是写下有趣的小说,如果能让各位读者看了以后觉得有趣,那就再好不过了。 每次谢辞最后都是感谢各位让者,但这次不一样。 我想感谢印刷厂、油墨厂、纸厂还有书店,所有与书本有关的人;感谢现在处于能够出书的状况。能够专心执笔的环境真的是相当难能可贵,所以我想在这篇后记的最后,表达由衷的感谢。(※本篇后记写于日本311大地震后不久) 那么我们就在《0能者九条凑》的第三集,再不然就是《9s》的第十一集见了。 2011年5月 叶山透 台湾版后记 各位台湾的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上次有机会替台湾的出版物写后记是《9s》的第九集,现在又有机会透过这样的管道再见到各位读者,让我由衷觉得高兴。 由于工作行程排不上,本来我希望能在第一集时就写这篇后记,结果拖到了第二集,非常对不起。 这篇后记写于2012年月,这时《0能者九条凑》在日本已经推出到第四集,并将在下个月的12月推出第五集。承蒙读者不弃,在销售上的成绩也不差,所以又有机会能见到台湾的各位读者。而且《9s》的新书也出版了,真的让我觉得非常高兴。 当然不管是推出哪个国家的翻译版,都让我觉得非常高兴。但包括我在内,很多作家遇到台湾版推出、拿到样书时都会感动又期待。各位读者知道我们是对什么感动吗?答案是装帧。在日本无论是电击文库或media works文库,都是文库版的尺寸,封面封底也不会有立体的特殊凹凸设计。台湾版的版型变得比较大,虽然听说价格也比小开本略高,但相对的在装帧方面也真的非常讲究,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有位作品已先于台湾出版的作家朋友告诉我说:「台湾版超神的!」所以我也非常期待赶快看到样书。 我想各位读者都知道,2011年3月11日,日本遭受空前的震灾摧残。 当时日本真的陷入休克状态,可以说整个国家都处于恍惚呆滞的状态。尽管我自己并未直接受到太多地震造成的损害,却也一时之间无法与认识的人们取得联系,看到电视上报导的惨状时更是看得都呆了,在许多方面都变得不知所措。 这种时候,我们从全世界收到了很多温暖的鼓励,问我们要不要紧,叫我们加油,不要输给地震,这样的声援鼓励了很多人。其中有一群人给了我们格外温暖而丰富的鼓励与实质援助,那就是台湾的各位。 这些和本书内容无关,但我还是要借这个机会致谢。 真的很谢谢你们。 最后我要说几句感谢的话。 译者邱钟仁先生,谢谢你继《9s》后又接下本书的翻译。同时也要感谢负责装桢的人员,前面也提到过,台湾版的书真的装订得非常漂亮。还有责任编辑以及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们,在此郑重感谢各位让拙作有机会送到台湾读者的手上。 2012年 11月 叶山透 第一话 苏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扫图:狐童子 录入:给我补喵 序章 男子静静地坐在由水泥墙围成的狭小房间里。 用一句话来形容男子给人的印象,就是出污泥而不染。他眉目清秀,身材纤瘦,没有一分赘肉。看起来顶多只有二十四、五岁,甚至更为年轻。他的皮肤自得像是不曾晒过阳光,全身没有一处伤口或一丝皱纹,只有右手手肘内侧有着一道皮肤起皱的烫伤痕迹。 「姬川惠介,站起来。」 男子——姬川慢慢抬起头来。他视线所向之处,有一扇脏兮兮的门与一个嵌了铁条的小窗子。这里是牢房,几名狱卒从窗外窥视。 这些狱卒理应已经看惯罪犯反抗的视线,但面对这道从黑暗中投来的平静视线,似乎却又让他们一瞬间有所退缩。 「我要开门了,可以吧?」 一名狱卒一边确认般地这么说,一边打开门锁,带着几名部下进来。姬川无声无息地站起。 「站起……啊,很好。带他走。」 姬川动作平静,毫不抗拒。狱卒有点不知所措地来到他两旁,押送他走出牢房。 姬川在几名狱卒的押送下走在通道上。他的姿势笔直得就像一把刀,反倒是四周的狱卒显得有些狼狈。 「我不——」 姬川不时自言自语,但四周的狱卒都装作没听见。他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自言自语,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 众人搭上电梯,前往地底。在这间拘留所里前往地底,代表的意义只有一种——那就是死刑。他绝对无法活着再搭这部电梯。 「我不——」 姬川再度小声地自言自语。 这个人实在高深莫测。 这是从姬川确定判处死刑并移送到这间拘留所以来,就一直负责照顾他的狱卒,心中对姬川唯一的感想。 换个角度来看,姬川是个很好照顾的死刑犯。 一般的死刑犯刚移送过来时,多半都会失去理智。即使起初表现得很平静,但随着死刑的日子慢慢逼近,仍会渐渐失去理智。他们会透过报病号或提出再审要求等各种手段,试图延后死刑的日子。 所以狱卒除了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还必须安抚他们的情绪。有时给予宗教慰借,有时则安排心疗内科(注1:心疗内科是日本特有的精神科,专治因心理因素而引发生理症状的身心性疾病。)予以诊疗。在死刑犯认命之前,或在实际执行死刑之前,这些狱卒无论如何都得小心不要惹他们不高兴。 因为死刑犯同时也是在监狱里最能够耍任性而被原谅的人物。 然而姬川完全没有这样的行径。 他淡然地在牢里度日,很有礼貌,看不出他的情绪起伏,始终平静得令人害怕。顶多只是有时会做出像刚刚那种奇妙的举止。他不报病号,也不要求提出再审,就这么迎来了这一天。 但他镇定的平静态度让人感到不舒服,令人觉得实在太过缺乏人味。直到最后狱卒都消不去心中这种不对劲的感觉。 当电梯来到地底,众人前往一间称为前室的房间,位于死刑执行房的隔壁。姬川在这里被人用头套盖住头部,遮住眼睛,双手反绑在身后。有些死刑犯来到这里后会突然开始抗拒,但姬川依旧平静。 接着,由医师进行注射处置,让死刑犯意识朦胧。几乎所有死刑犯到了这个阶段都会不得不死心,想抗拒也无从抗拒起。 拉开窗帘一看,隔壁是一间四面都是玻璃窗的房间,正中央挂着一条用来勒住颈部的绳子。日本的死刑是采取绞刑。绞刑听来像是折磨人的残酷刑罚,但日本执行绞刑的方式是让死刑犯从好几公尺的高度摔落,造成颈椎骨折而失去意识死亡,据说受到的痛苦很少。 刑务官领着被遮住眼睛的姬川来到房间正中央,绑住他的双脚,再把绳子挂到他脖子上。这时姬川仍然没有抗拒的迹象,却又不像死心,也不像意识朦胧。他就只是静静地站在房间正中央。 周围的拘留所所长、刑务官以及法医,都神情紧张地等着时刻到来。 不一会儿,执行死刑的时刻到了。 三名刑务官同时间各自按下墙上的按钮。之所以要三个人同时,是为了让他们无法得知实际按下执行钮的人是谁。而其中一个按钮将会打开死刑犯脚下的踏台。 姬川的身体落入踏台展开的洞,绳索拉得笔直,他的身体也从众人视线中消失。 这样就处死了一名死刑犯。一阵沉重的沉默气氛来临。这是一段令人甚至不太敢呼气或吸气的时间。 一般来说,此时已经由法医确认人犯是否死亡,然后搬运遗体。 但这天却不一样。 「……哼哼。」 有人在笑。 「是谁在笑?实在太轻率了!」 掌管此处的拘留所所长大声喝斥。 对于执行的一方而言,死刑也会带来令人难以承受的紧张与痛苦。有些刑务官初次参加时,情绪也会以扭曲的形式表露出来。若是这样的情绪转而以笑的方式表达,也是无可厚非。但即便如此,所长仍然必须喝斥,否则会不成体统。 「我再问一次,刚刚是谁在笑?」 几名刑务官面面相觎,没有人承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次的笑声比先前更加明确。这种笑声不是来自受到重大责任压迫而失控的情绪,而是完完全全的嘲笑,是一种亵渎死亡的笑。 「有什么好笑!」 所长吼完才注意到一件奇妙的事。无论刑务官还是检察官,每个人都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觎。 没有人在笑。但笑声却像无中生有,始终不问断。不,只有一个地方他们尚未查看,只有一名人物他们仍未确认。 或许是所有人都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视线自然而然集中到执行室楼下的某间房间。 拘留所所长战战兢兢地走下楼梯。他看到的是一具吊死的尸体,那是刚执行完死刑的死刑犯。所长犹豫了一会儿,下定决心将手伸向套在死刑犯头上的头套。笑声仍然持续着。 拘留所所长用力扯下头套,紧接着笑声立刻响彻室内。 头套下出现的,是因绳索深深陷入而歪向奇异角度的脖子。瞪大的双眼空洞地瞪向空无一物之处,脸孔则因为脖子被勒住而泛红。这是一具刚受完绞刑的尸体。 唯一有异样的地方,就是死刑犯的气管理应已扭往奇妙角度而破裂,却仍发出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那是一种疯狂。他在被判处死刑之后,首次表现出有人味的情绪起伏。 「我说过,我不会死。」 已经执行完死刑的死刑犯——姬川惠介,以吊在绳索上的尸体状态,不停发出疯狂的笑声。 1 凑一走进事务所,就看到一道坐在沙发椅上的背影。 「是沙耶吗?你不用上学吗?要是理彩子以为是我叫你跷课,会害我被骂,你给我乖乖去上学。你说我?我才刚做完预测赛马这了不起的工作。今天我可不准你抱怨啊,我的收入可是超过支出了。」 凑把一个塞了各式各样东西的纸袋放到茶几上,八成是用赛马赢来的钱买的吧?当他绕过茶几坐到对面的沙发,便看到坐在他身前的是一名年约四十岁左右、身穿西装的男子。 他的眉目精悍中带有知性,黑框眼镜更是强调了这些特色,身穿线条烫得笔挺的全套西装,黑色的皮鞋擦得发亮,整个人的服装仪容正式得和这一带格格不入。乍看之下倒也像是有地位的商业人士,但锐利的 眼神与犀利的气息又违背了这样的印象。这种光是在场就能让四周气氛紧张起来的男子,不可能只是个寻常人物。 但凑却完全不为所动,吹着口哨翻找纸袋。 「这可吓到我了,我看不出是勇气对当小孩绝望所以一口气长大,还是沙耶对胸部绝望所以成了男人。到底哪个才是正确答案?啊,等一下,也可能是理彩子错过适婚年龄,想变成男人从头来过?答案到底是哪个?」 他从纸袋里拿出苹果,连皮咬了一口,同时望向男子。 对于凑胡闹的问题,男子只微微动了动眉毛,默默从怀里拿出一张名片。凑叼着苹果,隔着茶几接下名片,没趣地看了一眼。 「公安调查厅调查第三部……通称火腿(注2:「公」字可拆成ハム两字,即为日文中的「火腿」。)。可是你们单位有第三部吗?第三部特殊解析稀里呼噜?名字长也该有个限度吧?你们是法务省的谍报组织(注3:日本的公安警察国家安全局,性质较接近谍报组织而非警察机关。),通称却叫火腿,实在是毁灭性的难听啊。改成像cia或fbi这种听起来帅气的缩写才对吧?我推荐你们改叫机密揭露世外桃源(secret eposure anadu),缩写是se。怎么样?一般正常男人在学会用双脚走路之前就先学会这个了。」 凑也不管他咬了一口的苹果滴下汁液沾到名片,看著名片继续说下去: 「米泽秀明。喂喂,连姓名都改啦,那不就根本看不出你原本是勇气还是沙耶了吗?而且你好像连职业都顺便改了,那我也干脆改行看看好了?改当小白脸怎么样?这职业最适合我这种懂得牺牲奉献的男人了。」 「我叫做米泽秀明,是公安调查厅调查第三部的人。恕我失礼,您应该是九条凑先生吧?」 这名自称姓米泽的男子,对凑的言行丝毫不放在心上,又或者是刻意完全无视,以具重量感的音调发问。 「很难说啊,得看你有何贵干。如果情形不对,我也可能是楼下钱庄来讨债的。」 「其实是件异怪的案子……」 「其实我是钱庄的人,我们借了钱给住在这里的烂人,他却一直不还钱。喂~九条凑,赶快还钱!」 凑先连连拍打茶几,接着很故意地环顾室内,侧耳倾听。 「没人回应,看样子他不在。劝你还是别借钱给这种烂人比较好,最好也别委托他。我看你还是回去好了?」 米泽默默伸手到西装外套内袋,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拍到的是凑。 「这个大帅哥是谁啊?很遗憾我不认识他,不过如果我是摄影师,一定会去挖角这个人当模特儿。你是摄影师吗?」 「九桑凑先生,我们认为您是以科学对抗异怪的专家,有一件机密事项想委托您处理。」 米泽说话的嗓音毫不动摇。他若无其事地忽略凑旁若无人的态度,单单只提出自己来这里的用意。 凑扔开啃完的苹果,接着大口吃起巧克力片。 「为什么我的身分会拆穿呢?你说的委托是什么?看样子不是经由总本山或御荫神道啊。」 「我们希望尽可能秘密委托您调查。」 「啊,你等一下。」 凑拿出记事本,摆出一脸为难的表情开始翻阅。 「啊啊,这周要帮被幽灵附身的酒店小姐除灵,下周得去安抚一个因为长出比自己漂亮的人面疮而歇斯底里的女人,下下周是我爷爷的葬礼。还有,嗯嗯,总之有很多事情要忙,接下来一年我的行程都满了。太遗憾了,你另请高明吧。」 「可是……」 凑合上记事本,以坚定的语气断然回答: 「我的行程满了,你死心吧。」 正好就在此时,事务所的门开了,担任凑助手的山神沙耶走了进来。她一如往常地一放学就过来,身上穿着制服,手提着学生书包。 「老师好。请老师差不多该工作了,你已经两周什么事都不做了。」 凑把记事本抛向一旁,瞪着沙耶说: 「你还真是在这种最棒的时机出现,讲出最棒的一句话啊。实在令人佩服。」 「咦,真的吗?」 沙耶并未注意到凑不高兴的表情,把他的话当真,还腼腆得用双手遮脸,接着才注意到坐在沙发椅上的米泽。 「啊,对不起,原来老师有客人?我失礼了。」 米泽散发出来的犀利气息,让沙耶不禁以紧张的神情问候。 「你是山神沙耶小姐吧?我叫米泽秀明。请不要这么拘谨,我很庆幸你出现,不枉我特地挑这时间过来。」 米泽的话让沙耶歪了歪头,同时还注意到凑在瞪着她,但两件事她都想不通为什么。 「不枉你特地挑这时间过来?原来如此啊。」 凑脸上的笑容仍然轻佻,只有四周的温度下降。 「也就是说你做足了准备?也好,我就听听你要说什么。」 凑虽说不用准备,但沙耶仍然进入茶水间准备茶水,接着就在里头雀跃起来。 「好棒,太棒了!有委托人来了!」 委托人看起来是个正派的人物,至少不是那种这附近的特种营业场所或是从地下钱庄逃出来的人。而且光就刚才隐约听到的几句对答看来,委托的单位是法务省。 「老师果然不简单。」 沙耶哼着歌准备咖啡与点心。凑丢着委托人不管,自顾自地啃着苹果与巧克力,让沙耶看不下去。 准备到一半,就听到似乎是勇气进入事务所的声音。凑对勇气也抱怨了几句,但沙耶的耳朵已经能够自动隔绝所有负面话语。 准备好每个人的咖啡与点心回到客厅后,沙耶就看到勇气也不遑多让,完全无视凑和委托人,坐在凑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看漫画。 沙耶内心深深叹息。她产生了一种使命感,认为只剩自己能让这件委托谈妥了。 「请用。」 她很有礼貌地将咖啡端到米泽身前。 「为什么不是茶泡饭?你当他是连京都风俗都不懂的傻瓜?你也太失礼啦。而且都还没把人赶出去就洒盐干嘛?」(注4:传言在京都,主人会以询问久坐不走的客人:「要不要来点茶泡饭?」来暗示客人该走了。而洒盐在日本有去除晦气的意思。) 「这不是盐,是砂糖。」 沙耶端完咖啡后在凑身旁坐下,米泽直接切入了正题: 「我们对您进行了很多调查。」 「连我喜欢的性爱游戏也查过了?」 「如果您希望,我也可以现在就回答。」 米泽端正姿势,以正经的表情回答。他的表情始终不变,让人很难判断这句话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这话题可不适合小孩子听啊。」 凑看了看勇气,更刻意看了看坐在身旁的沙耶,摆出装傻的表情,却把脸朝米泽靠过去悄声问道: 「那请问一下答案是什么?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您这个人真的是跟传闻中一模一样。不,是比传闻更夸张。」 「传闻中一模一样?我可没听过这种玩法,下次麻烦派个美女间谍仔细教我。」 「我们希望您能够理解,我们之所以委托您,是因为肯定您的手法与实力。」 米泽或许是觉得陪凑瞎扯下去会没完没了,强行说下去: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请绝对不要泄漏出去。」 米泽散发出来的紧张感变得更加严肃。沙耶看出米泽并非她先前所想像的人物,担心地抬头看向身旁的凑。 米泽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拍着 一名身穿灰色服装的男子。是一名穿着寒酸,但神情坚毅的瘦削男子。沙耶不明白这是什么照片,歪了歪头。 「请问这位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回答这个疑问的人不是米泽,而是凑。 「是囚犯。」 「您洞察力这么好,真是帮了我大忙。他是姬川惠介,是死刑犯。」 沙耶发现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不由得畏缩起来。相反的,勇气则似乎产生了兴趣,从漫画书上抬起头来,仔细听他们说话。 「他杀了很多人,但还是只判了徒刑,但他服刑时却又在监狱里杀了两个人。若是连其他未审判的罪行都追究下去,他杀害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两位数,因此被宣判死刑,也执行了。」 「是这个囚犯的亡灵跑出来了吗?」 「是这样就好了。」 米泽露出苦涩的表情摇摇头。 「姬川被处以绞刑却仍然不死。即使颈椎折断、气管破裂,他仍然高声大笑,吓得周遭的人们心惊胆战。另外我们也采用过绞刑以外的非正式死刑,毒杀、枪杀、刺杀、斩杀,甚至是许多不便明说的方法我们都试过,但姬川就是不死。」 「简直就像拉斯普钦啊。」 凑说出了俄罗斯帝国怪僧的名字。这名人物也留下了多次遭受暗杀却不死的传说。 「以现代科学来解释,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不死之身,唯一的可能就是异怪。」 米泽忿忿地说出这句话。 「那个,请问您要委托的内容是……」 沙耶产生某种恐惧,有点犹豫地问了出来。她立刻得到了回答。 「我想请您杀死这名不死的死刑犯。」 2 「老师,我们拒绝吧!」 米泽回去之后,沙耶以不容分说的激动表情逼向凑。 「这是委托杀人,绝对不可以接!」 「又不一定是要我下手,只告诉他们杀的方法不也可以吗?我倒想问问你,杀死死刑犯会有罪吗?」 沙耶表情迫切,凑却显得怡然自得。 「可是杀人就是杀人!我反对!」 「说穿了这死刑犯可是僵尸耶?绝对跟异怪有关。这不是很有意思吗?这么有意思的异怪事件你竟然要放弃,根本是脑子有问题。」 「老师你实在是——!勇气你也说说他。」 但勇气却一起眼睛发亮地说: 「哇,死刑犯吗?如果他真的有不死之身,那就很厉害耶。」 他脸上有着小孩特有的好奇心。沙耶完全无法理解死刑犯与不死之身这些字眼在男生心里激起了什么样的情绪,唯一能理解的,就是自己的意见此时被逼往了不利的方向。 「这里采民主政治,二对一决定要接,就这么说定了。」 凑只在对自己有利的时候搬出民主主义。如果换成是一对二,他多半也只会说反正我这里是独裁政治。 「对了,你觉得这种案子为什么会跑来委托我?」 听凑这么问,沙耶思索了一会儿说: 「我想这是因为他们肯定老师的实力。据我所知,这种异怪史无前例。我认为老师能让国家机密单位跑来委托这样的案子,果然很了不起。」 沙耶仍然不忘尊敬的念头,但勇气却露出有点冷淡的表情。 「你也真是的,不管我讲几次,你就是没办法用怀疑的角度去看事情啊。」 受她称赞的凑也耸耸肩膀,并不掩饰拿她没辄的表情。 「我就告诉你他来这里最重要的理由吧。正常来说,掌握国家权力的人,会跑来这种可疑的个人事务所吗?他会不惜弄脏亮晶晶的皮鞋踏进这种到处都是垃圾的地方,理由只会有一个。」 凑露出浅笑: 「那就是一旦遇到问题,要杀人灭口比较简单。」 说着他用大拇指在自己的脖子上划过一横。 3 至少非得保护好勇气不可。 虽说凑接下有碍儿童身心健全发展的委托已是家常便饭,但这次的委托难保不会让勇气变成杀人的帮凶,何况凑还说甚至有遭杀害的危险。沙耶觉得这一点她绝对不能妥协。 然而,当隔天沙耶怀抱坚定的使命感来到事务所后,才知道自己的决心扑了个空。 「我这次不去了。沙耶大姐姐说的话也很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应该会很有意思。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次我都去不成了。」 「去不成了?这话怎么说?」 沙耶说到这里,才注意到勇气的穿着打扮和平常不一样。他身着重装,脚下还放着一个看起来很沉重的背包。 「你要出远门?是去远足吗?」 会是学校的活动吗?但就算是远足,他的背包也未免太大了。 「这个臭小鬼老是翘掉修行,结果被孝元骂要他乖乖到总本山的修练场去修行。之后得在死气沉沉的地方整天念经,三餐都吃斋菜。哎呀呀,我好羡慕啊。」 凑笑得开怀的模样实在太幼稚,让沙耶拿他没辄,但知道勇气不用跟这件案子扯上关系,还是让她由衷松了一口气。 「是吗?你要加油。总本山的修练场在哪里啊?」 「在非常偏僻的山上。附近还有名震总本山的和尚坟墓,超死气沉沉的。还说什么墓地很吉利,莫名其妙。」 虽说勇气还是小孩,但这番发言实在不像僧侣说出口的,让沙耶心想也许真的应该让勇气去一趟修练场,好好锻链一下身心。 「勇气,你要努力修行喔,要乖乖听其他人说的话。」 沙耶朝没时间再继续逗留而走出门的勇气挥手道别,心想之后就只剩凑要应付,一张便条纸却突然递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 「是解决这次异怪需要用到的东西。现在助手只剩你一个,所以我会一直使唤你,你要有心理准备。」 但沙耶并未接过便条纸,而是将目光直视凑。 「老师,我说过很多次了,只有这件委托我没办法赞成。」 「你的缺点就是洁癖过度。凡事都要求清高、正确、优美,根本是个以清廉当信仰的廉洁基本教义派。」 沙耶被凑用记事本拍了一下头而缩起肩膀,但她对凑说的话感到讶异。 「追求正确的事有什么不对吗?」 「把正确当成正义的家伙,都不会怀疑自己的正义,就像现在的你一样。在『咒』那件案子里你学到了什么?你当时也反对,说会咒杀别人的人不值得去救。然而跟那个充满诅咒的家族扯上关系,真的是错的吗?」 「那是……」 沙耶说不出话来。鬼头家的案子不但是没有人想做的脏活儿,而且根本称不上是什么像样的委托。但有许多灵魂都因为凑解决了那件案子而得救,而且也确实拯救了几条生命。 「我这是在工作,可不是兴趣或玩乐。有些事情本来就是需要有人去做。你不但太挑剔,而且整件事到底是什么情形都还没看到,就劈头断定是善是恶,这样根本只是停止思考而已。说什么职业无贵贱,自己却只想做尊贵的工作,矛盾也该有个限度。要是不想做,你就回御荫的阿姨身边去吧。」 尽管沙耶怀疑凑是否真的是以这么高尚的精神来接委托,但她也并未把凑当成十恶不赦的坏人,因此无法完全否定这番话。而且听完凑对她想法的指责之后,也确实觉得有值得反省的地方。 沙耶还在犹豫,凑拿便条纸拍了拍她的头。沙耶缩起脖子窥探凑的神色,看了便条纸上写的内容后,露出讶异的神情。 「这是要做什么的?」 「是得要有人去 做的崇高而高尚的工作之一。你去把上面写的东西全部买来。」 沙耶瞪大眼睛望向便条纸,上面写着许许多多的物品名称。 「这些全部都要?是这次案子里需要用到的?真的?」 沙耶的表情显得不信服,凑则回答当然需要。 4 隔天,凑来到了收押姬川惠介的拘留所。委托人米泽在那里等着他,看到凑身边的情形后露出讶异的表情。 「你的两个助手呢?」 他说话的口气比前几天开门见山了些,但并不像出于亲昵,威压的成分比较重。 「他们在搞联合抵制,说从人道观点来看,不能接受杀死死刑犯。」 但米泽的反应却与凑的预测不符。 「那太好了。」 凑以冰冷的眼神看着露出阴沉笑容的米泽。 「是喔?米泽兄,你说太好了?我怎么看都觉得你不像那种脑袋螺丝松了,会主张不该让小鬼跟死刑犯扯上关系的人啊。」 「他们是总本山和御荫神道的人,就算是小孩也不该让他们参加。」 「你的意见挺耐人寻味的,这是为什么?」 「他们腐败了。」 米泽平静的语气中,显露着忿忿不平的音色。 「不管是总本山还是御荫神道,都是已经太过古老的组织。内部充满渎职与权力斗争,已经从根部开始腐败。而且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相信他们所用的那些可疑法术,和异怪并无不同,那就像是为了逮到罪犯而雇用罪犯一样。」 米泽似乎注意到自己说得激动,清了清嗓子,恢复了镇定的语气。 「所以我才会委托你。你不依赖可疑的法术,从科学的角度来解决异怪问题,我对你这种理念有着很深的共鸣。」 「你说得好像在赏赐我什么荣誉一样。」 凑不感兴趣地说了这句话,似乎没把米泽的话听进去。米泽对此也显得并不在意,多半是因为他已经调查过凑的为人。 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会客室。室内以强化玻璃一分为二,玻璃后面是囚犯,前方则是来会见的会面者位子。 「本来今天是没办法见到姬川的,是我强逼他们配合,这点希望你能够理解。」 米泽用词虽然客气,声调却不容分说。但凑只随意摇摇手,立刻在玻璃前方的座位坐下。 过了几分钟后,狱卒带来了一名男子。这个人双手双脚都被铐住,走起路来显得十分别扭。他看到凑时,只微微地扬起眉毛,表情几乎看不出改变。 「以前没看过你啊。」 姬川在凑对面的座位坐下,平静地回视他。 「你跟我会面的目的是什么?我明天有重要的行程,今天应该不能会客。你是什么人?总不可能是来杀我的吧?」 「你猜错了,我就是来杀你的。」 姬川瞪大眼睛,仔细打量凑的脸。 米泽似乎打算全权交给凑处理,在房间角落双手抱胸,观察两人的互动。 「记得亲人被我杀死的遗族也曾经来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姬川用喉咙发笑,看了凑一眼。 「不过说来还真耸动啊。杀手和死刑犯竟然在会客室里面对面,实在不是开玩笑的。」 「听说你不会死。」 凑问得单刀直入。 「是的,我不会死。过去他们曾经用了各式各样的方法杀我,但我现在仍然活得好好的。」 凑仔细打量露出平静微笑的姬川,忽然问出一个完全无关的话题: 「以囚犯来说,你的头发还真长。有人说死刑犯的待遇很好,是真的吗?」 「喔,你说这个啊?」 姬川撩起披散着的浏海,苦笑说: 「直到第一次死刑当天我都还是光头呢。但现在他们全都很怕我,谁也不肯碰我,真是太寂寞了。」 「那真是太可怜了。不死身明明就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根本不必害怕啊。」 姬川的表情中掺杂了几分惊讶。 「你说话挺耐人寻味的。你说不死身并非不可能?」 「对。虽然稀奇,却不是没发生过。你听过灯塔水母吗?那是一种不到一公分的小水母。这种生物非常不可思议,年纪大了就会变回幼体,就这样反复着返老还童与成长的过程,可以永远活下去。也就是说,至少你和水母一样厉害。」 姬川听得露出惊讶的表情,听完后不但并未生气,反而高兴地鼓掌大笑。 「哈哈哈哈哈!了不起,世界真大。原来我是水母呀?」 姬川笑得人仰马翻,让人觉得有些夸张。 「可是你说的这水母真的不会死吗?被鱼吃了还能活下去吗?上了岸还能活蹦乱跳吗?」 「不行。我想它被鱼吃了就会被消化掉,上了岸就会干掉。」 「我不一样。第一次用来杀我的方法是斩杀。当时我跟黑道扯上关系,被人用刀碎尸万段。可是我没死。接着是枪杀,后来还有毒杀、压死、刺杀、溺死、冻死,我体验了各式各样的死法,但没想到挺无聊的。比起被杀,还是杀人比较开心。」 姬川起初说得开心,但逐渐转为无趣,最后更叹了一口气。 「那,你会带给我什么样的死?」 「这问题我暂时先保留。现在我需要问你三个问题。」 姬川敷衍地点了点头,微微摊开被铐住的双手。 「我倒是觉得刚刚就已经让你问了,不过也没关系,请你尽管问吧。对了,不可以问该怎么杀我唷。」 「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比问谜题答案更无聊的吧?而且看样子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这是当天姬川的表情首次变得僵硬。 「我说中啦?那我马上要问第一个问题了。你喜欢性交吗?」 「九条先生,请你不要问无关的问题。」 凑原本要米泽不要干涉,但米泽还是忍不住插了嘴。 「这可大有关系了。如果生物不老不死,就是一种已经迈入完结的生物,也就不需要繁殖了吧?要是没有必要繁殖,或许就不会对生殖行为有兴趣。这样讲不知道你听懂了没有?」 凑的说法让人摸不清他到底有几分认真,让姬川微微露出戒心,但还是回答: 「性交不知是繁殖行为。人还把性交当成种娱乐来享受。但娱乐终究是娱乐,迟早会腻。」 「谢谢你的模范解答。既然是不死者,我本来还希望你能给点不一样的答案呢。下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变成不死身的?」 「我倒是觉得正常人应该会先问这个问题才对。你觉得是怎么变的呢?我吃了人鱼肉这个答案如何?就跟八百比丘尼用了同样的方法。」 八百比丘尼是日本最有名的不死传说之一。传说有一名十几岁的美丽少女,因为吃了人鱼肉而变得不老不死。少女永保青春不老,屡次看着丈夫死去的她,成为尼姑走遍全国,最后觉得世事无常,消失在洞窟之中。 「人鱼肉啊……」 这算是有名的异怪,但御荫神道与总本山都并未证实这种异怪存在,因此并不确定是否真有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人鱼肉存在。然而凑只搔了搔后脑勺,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你在说谎。如果是吃人鱼肉变得不老不死,只要砍掉头就可以了。答案没有这么无聊吧?而且如果是西洋那种上半身赤裸的美人鱼也还罢了,东洋的人鱼恶心得要死,一点也无法引起别人兴致,我没兴趣。」 「答案正不正确跟你的性癖好无关吧?」 「像僵尸或吸血鬼虽然也是不死身,但这些跟你的情形 都不符合。像你这种完美的不死身,连童话里都不曾出现过。看样子其实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得到不死之身的原因吧?」 姬川的沉默代表了肯定。 「那我要问最后一个问题了。你想死吗?」 姬川脸上始终挂着的微笑表情忽然消失。他以像戴了能乐面具(注5:能乐为日本的一种传统舞台歌舞剧,剧中会配戴面具演出。而能乐面具也常用来形容人「面无表情」。)似的表情仔细打量,不,应该说是瞪着凑。 「人生只有一开始会觉得很有意思,等知道死不了以后就会变成地狱。刚知道自己是不死之身时,连痛苦也觉得很有趣,甚至连死亡都会变得有意思。但等到连这些都不再有意思时,一切就完了。」 姬川将被铐住、只有些许自由的左右手微微一分,周围的人还来不及阻止,就以右手的手铐用力打在左手的手背上。 皮开肉绽、骨头折断的声响,令人听了很不舒服。 「连疼痛都不再能带来刺激,连死亡都不再有刺激。这世上到底还能有什么乐趣?」 就在米泽皱起眉头、凑面无表情地观察之下,姬川就这么以皮开肉绽的左手,一次又一次地槌向凑面前的玻璃。折断的骨头穿破皮肤与肌肉,喷出鲜血,将阻隔在他与凑之间的玻璃染成一片鲜红。 「住手!」 等狱卒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扭起姬川的手臂,他的手早已不成原形。 「不死之身就是这么回事。」 姬川被狱卒扭起的左手逐渐恢复原状。骨头慢慢复原,如菌丝般的纤维从伤口左右伸出,将断裂的肌肉逐一串连,接着丝线一拉撑,伤口随即愈合。 狱卒看得心惊胆战,忍不住放开姬川的手。 凑仔细观察整个过程。尽管他脸上仍然挂着一贯的不正经表情,眼神却极为认真,目不转睛地看着伤口复原的情形。 「这样你懂了吗?」 姬川用左手擦了擦玻璃上的血,左手已经恢复原来的模样。 「会面结束,跟你聊也聊腻了。」 姬川强行结束谈话,就要走出会客室,但途中似乎又改变了心意,转过身来,嘴角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 「对了,明天有一场有趣的表演,希望你务必要来参观。」 「表演?」 「是我的死刑。虽然已经重复过很多次,我已经腻了,不过对你来说应该会是很刺激的表演。听说这次他们要回归初衷,再次采用绞刑。到时候你可以亲眼见证,看看我的不死之身有多彻底。」 姬川留下神秘的微笑,静静地离开会客室。 5 昏暗的房间里,凑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影片。影片中拍的是姬川接受各式各样的方法处死然后复活的情形。 「比一般的虐杀影片还不刺激,一点都不恐怖。」 凑边吃着泡芙看影片,边说出了这样的感想。 「倒是你为什么找我一起看?」 他身旁的孝元用手帕按住嘴,脸色铁青,发出怨怼的声音。 「总不能叫两个小鬼头看吧?可是如果不叫异怪专家一起看,那又没有意义了。来,你就看仔细点。」 孝元被凑按住头,被迫将视线转到电视画面上,他只好无奈地乖乖看下去。 「不过这影片的刺激性的确太强,不能给勇气或沙耶看啊。当初你叫我编造理由支开勇气的时候,我还搞不懂你的用意,原来如此,这次的委托对小孩子来说负担太大了。」 凑舔着嘴唇沾到的奶油,视线完全没有从画面上移开。 「所幸正好有借口可用,而且这也是善意的谎言,现在勇气已经在总本山的修练场修行了。这修练是总本山一年一度的重要大事,勇气也没任何怀疑就接受了。时期正好重叠到真是万幸。」 「就叫你闭嘴乖乖看了,叫你来可不是为了聊小鬼的事,而是要你分析影片啊。你看,他遭到枪杀时连脑浆都跑出来了,接下来看他怎么复活,不是很有看头吗?」 孝元看是敢看,但不像凑那样还能边吃泡芙边看。 「这是沙耶去一家要排队的什么店买来的泡芙,还算好吃。我全都拿来了,不用客气,尽管吃吧。」 「你就是这样支开沙耶的?你说全都拿来了,那沙耶他们的份呢?不留他们的份,不是很可怜吗?」 「他们最好学会什么叫做先抢先赢,我是好心教会他们这种被宠坏的独生子要去懂得提防别人,更是在帮沙耶避免将来哪一天肚子变得比胸部还大的危险,他们应该感谢我才对。接下来是毒杀啊?嗯,痛苦的模样倒是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啊。」 凑拿姬川的痛苦哀号当背景音乐,伸手去拿第三个泡芙,端起咖啡就往喉咙里灌。 「你实在是……她都特地去买了,我就吃一个吧。等等,记得以前跟你联手的时候,你好像也曾经要我去买一些不知道做什么用的东西……」 「你现在才发现?你有没有这么迟钝啊?理彩子可就从来不曾上当过啊。」 「咦?那我辛辛苦苦去买的东西……」 「异怪怎么可能会吃甜点?全都进了我跟理彩子的胃里啦。理彩子吃那么多却不会发胖,从别的角度来说还真是种威胁啊。她该不会有营养全会跑到胸部去的特殊体质吧?可是不管是胸部大小,还是容易上当的个性,都让人怀疑沙耶和理彩子是不是真的有血缘关系啊。你觉得呢?」 「竟然连理彩子小姐都这样对我……」 「你刚刚不是才说什么这是为了勇气好,算是善意的谎言吗?我们对你也是一样。不要被无聊的过往困住,要活在当下啊。来,就叫你专心看画面。」 「好啦,算了,我就当作没听见吧。」 孝元叹了一口像是把一辈子的开悟都在刚才做完似的气,喝了一口咖啡,开始以正经的表情看影片。他的脸上已经没有先前那种发青的脸色,换成了一名有能高僧为了对抗异怪而仔细分析的神情。 「之前看过的这些,从死掉到复活大概都只花了短短一、两分钟啊。这些时候他的心跳是停止的吗?还是说只是看起来像死了?」 「根据法医的说法,心跳似乎停止了。喔,这次不就拖很久都没复活吗?」 「……三分钟了。如果他真的是吃了人鱼肉,总本山和御荫神道一定会闹得很大……四分钟过去了。还不只这样,相信所有与异怪有关的人物都会奋起争夺,可不只是闹得很大这么简单……花了五分三十秒才复活吗?虽然花了很多时间,不过受毒杀也会复活啊?」 孝元将影片看完一遍,喘了一口气后,将手伸向桌上的盘子,想拿泡芙来吃。 「等一下,盘子上的泡芙呢?」 「你拖拖拉拉在算时间的时候,我就帮你吃掉了。」 凑舔着手上沾到的奶油,显得心满意足。 「等一下,盘子上应该有四个,我一个都没吃到。难道你一个人独占了整整四个?」 「正确来说是五个,我在路上就先吃了一个。」 「我看你才应该注意肚子会不会变大吧?」 「不好意思,我从来不缺扭腰的运动。」 孝元心想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才好,但最后还是都没说出口。因为情形显而易见,就算说出来,也只会被凑用歪理反驳而已。 「我很庆幸这件案子是直接找上你。要是经过总本山或御荫神道,肯定会闹得很大。毕竟这名叫姬川的死刑犯,说不定是第一个不老不死的成功案例。坦白说,我也不希望你跟这种工作扯上关系。等到解开了谜题,难保你不会被杀人灭口。」 「哼。」 凑以令人听不出是否同意的含糊方式应了一声,继续看着重新播放的影片。 「听说明天又要执行姬川惠介的死刑,你有什么主意吗?」 「我是有些主意。」 「可是你还不明白不死之身的秘密吧?」 「我一点头绪也没有。毕竟至今有出现过不死之身的人吗?」 孝元微微思索,列出他想到的例子: 「吃了人鱼肉的人类、强尸、吸血鬼、狼人……」 「吃了人鱼肉的人只要砍了头就会死;僵尸的话伤口不会痊愈,而且整个人根本就已经腐烂了;就算他是吸血鬼,那也不会在白天活动,而且大蒜他也吃;也没听说他到了满月的晚上就会变成狼。而且,你说的这些都不是不死之身,都是有弱点的不完美存在。」 「……你说得对。」 孝元面有难色地持续看着影片。 「他被人用这么多种方法杀死,但都能完全恢复原来的模样。据我所知,根本没有这么完美的不死之身。这肯定是史无前例的异怪。」 孝元看到凑嘴边露出的笑容,深深叹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这是件很对你胃口的案子。」 6 姬川惠介的第八次死刑即将执行。 拘留所所长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名男子待在执行死刑的地方。 「喔?这是怎么弄的?」 男子——凑边说边拉了拉垂下的绳索,一会儿又一下拉开窗帘一下关上,完全出于兴趣地东张西望。 「还真简朴。我本来还以为会弄得更庄严呢。」 上级吩咐完全不可查问此人,并且尽可能不去阻碍他的言行举止,但拘留所所长的忍耐眼看就要达到极限。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请你不要侮辱这里。已经有很多人在这里失去生命。」 「这些生命也不怎么宝贵吧?」 凑丢下哑口无言的拘留所所长不理,继续参观室内,但紧接着又跑到房间正中央的方形框里踩了踩,踏出声响。 「绞刑就是翻开这里的地板来执行的?死刑犯会掉到楼下的房间,使他颈椎骨折,一命归天。我问你,要怎么去楼下的房间?」 拘留所所长指向玻璃墙的另一头。 「执行死刑时,我们不是待在这里,而是待在玻璃窗后的房间。楼下的房间也是从那里过去。好了,赶快离开这里。」 拘留所所长打算警告他,但凑只顾着自己说话。 「你平常都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观察这里?是觉得活该?还是觉得可怜?啊,也可能是看腻了啊。」 「你……」 拘留所所长本来就觉得这人太轻浮,但没想到这么离谱。就在他决定再也不和这人说话时,凑仍然在房间里四处观看。 姬川在死刑执行室隔壁的前室里觉得纳闷。 「记得我应该说过我不信任何宗教。」 只要当事人要求,在处刑前都有权利接受宗教人士开导说法,但姬川不记得自己提过这样的要求。然而眼前却有一名身穿袈裟,仪态平静的僧侣。 「是哪里出了差错吗?」 「不是不是,没有差错。我叫做荒田孝元,如你所见,是个和尚,但我跟来这说法的和尚不太一样。」 看到这名面对死刑犯仍然面带微笑的男子,姬川更加一头雾水。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台面上是来说法,真正的目的是来观察。」 说着孝元直视姬川。 「到底是你自身就是异怪,还是被异怪附身?我至少可以找出异怪存在的迹象。」 孝元直视姬川,但不久却轮到他纳闷了。 「……这是怎么回事?」 姬川不明白孝元为什么纳闷,也只能跟着纳闷。 「你不是异怪。可是……这是怎么回事?」 孝元仿佛觉得眩目而眯起眼睛,脑子里一团乱。 「你……你真的是死刑犯?你杀了人?」 「对。」 姬川答得简短而明确。这个回答似乎让孝元十分震惊,以无法置信的表情凝视姬川。 不久,死刑的时间来临了。 刑务官要用布袋套住姬川的头,但他拒绝了。 「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我又不会死。」 姬川以堂堂正正的态度走向执行室,随行的刑务官赶紧跟上。 死刑的时间一到,姬川便来到执行室。他看了看四周,立刻注意到凑在场。 「你来参观了呀?」 他扭曲的笑容让凑微微皱起眉头。 「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不用问三个了?」 「为什么叫我来?」 「因为无聊。再这样下去,连死刑都会变得无聊。你是能够为我排遣无聊的刺激物。」 此时米泽突然出现。他在执行室里找到凑的身影,跨着人步走厂过来。 「九条先生,再怎么说你也不该进到这里,请你先忍耐一下待在观刑室。」 米泽说着指向玻璃另一头的房间。包括拘留所所长在内的几名见证人,全都面带怒容地在那等候。 「请你体谅一下我安排你这个外人进来要费多少功夫。」 「既然是国家公仆,为民服务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你再这样为所欲为,我的脑袋都要不保了。」( 注6:日文中「开除」字面写作「首が飞ぶ」(脑袋搬家)。) 「在绞刑犯面前讲脑袋不保,也未免太没神经了吧?」 「没关系的,反正我不会死。」 姬川怀抱着确信与闲情逸致这么回答。他的态度已经不是剽悍或阴森,就只是平淡地说出这句话。但凑的一句话却让他的确信动摇了。 「就是啊,反正不会死。」 「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姬川之所以纳闷,不是因为凑同意他的说法,而是因为觉得两人说的话看似一样,其中却有着根本的差异。 「刚刚他称你为九条先生是吧?你在打什么主意?」 「没什么,只是第一次来到死刑现场,觉得有点兴奋而已。」 姬川百思不得其解地目送凑被米泽强行带走。 「麻烦你乖乖在这里看。」 米泽抓住凑的手臂,让他与其他人有一小段距离地站在观刑室里,但凑在这里仍然稀奇地四处张望。 正面玻璃的另一头就是执行室,姬川一个人站在那里。视线微微往下,就可以看到楼梯,再顺着楼梯便可看到执行室下方的空间。当地板打开,被绳子套住脖子的死刑犯,就会顺势地悬空垂落至下方的空间。 执行死刑的时间到了。 和第一次绞刑时一样,由三名刑务官同时按下开启地板的开关。地板应声开放,姬川的身体无声无息地落下。在场的每个人都衷心祈祷这次死刑能够成功。 但他们的愿望落空了。不是因为姬川有着不死之身,而是发生了一件所有人都完全意料不到的事。 就在姬川的身体从洞口跌落,使得绳索拉直紧绷的时候,绳子忽然绷断了。 这样的情形连姬川自己都觉得极为意外。只见姬川惊讶的脸垂直掉进踏脚处打开的洞中。紧接着几公尺下方的地板发出身体跌落的声响,姬川短暂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这……」 绞刑用的绳索断裂,这种不应该发生的丑闻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说不出话来。姬川应该在楼下痛苦呻吟,却又听不见他的声音。 在简直要令人冻僵的寂静之中,只听得见一道声音 ,那就是凑压低的笑声。 「我不是说过,反正不会死吗?」 凑转动右手的小刀,下楼至姬川跌落的楼下房间。 姬川看到掉在自己身边的绳索断面,有着像是用刀刃切断的明显切割痕迹,表情转为发怒。 「你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生气啦?也不想想是你说对死刑已经腻了,所以我才帮你准备一点惊喜啊。」 「我的脚骨折了。」 「之前你不是得意地砸烂自己的手吗?为什么要生气?不是马上就会接回去吗?」 姬川似乎怒火中烧,起身走向凑,但他走不到几步这情形就结束了。脚步错乱,脸朝着地面一跌的姬川,惊讶得看了自己的脚一眼。 「怎么啦?连自己的脚接好没有都不知道吗?」 凑出言挑衅,姬川静静地深呼吸,让情绪镇定下来。三十秒后,姬川嘴边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微笑。 「失礼,让你见笑了。」 说完后姬川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找回了他那如刀一般的坚毅举止。 7 「你等一下。」 凑正要走进回到地面的电梯,米泽就追了上来。 「刚刚那让你看出什么了吗?还是说你只是在恶作剧?」 「啊,那个啊?那还用问?当然是恶作剧罗。」 米泽脸上难得出现露骨的不快,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用比平常严厉的视线看着凑。 「你应该有收获吧?做出那样的事来,可不是说句在参观死刑就可以了事的。」 即使米泽对凑已经做过一番调查,肯定也亲身体会到要眼睁睁看着凑胡搞一通又不抱怨,实在是难上加难。 「别那么着急,的确发生了几件耐人寻味的事,并不是毫无收获。之后只要再仔细想想就好了。嗨。」 在这里等凑的孝元面有难色地挥手回应。 「怎么啦?看你一脸苦瓜脸。」 「我照你的交代,去见证了姬川惠介的情形。」 孝元来到凑身旁与他并肩行走,说话声音里不含霸气。看到他这个样子,凑也自然压低说话的音量。 「他是异怪吗?是很难缠的异怪?」 「不知道。我不会说什么是第一次碰到这情形,毕竟也有些异怪会巧妙地躲在人类体内。」 米泽不信任总本山,对孝元多半并无好感,但仍然默默从后方跟上。相信他调查凑的过程中,也已经查到孝元在总本山的地位,以及他与凑之间的关系等等。 「那你摆苦瓜脸的理由是什么?」 孝元仍然一脸烦恼的表情,原地停下脚步。 「凑,他真的是死刑犯吗?」 「是啊,杀了多达几十个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死刑犯。怎么啦,该不会连你也像沙耶一样,说什么这种委托不能接吧?」 「果然……不可能……吗?」 孝元的回应并未回答凑的问题,比较像是在说服自己。 「喂,你怎么啦?有话想说就清楚地说明白。」 「要是杀了很多人,这个人的周遭会累积令人气闷的空气,缠满被杀的人所发出的怨恨、悲伤、恐惧等种种强烈的情绪。」 「怎么?他身上的怨念太强大,吓着你啦?那有什么办法,他杀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是几十个啊。」 然而孝元摇摇头否定凑的说法。 「如果是那样,我就不会这么烦恼了。不是那样的,不是你说的那样。他的气场非常干净,清新健全得令人害怕。我从来不曾看过有人散发出那么干净的气息,就连总本山的高僧之中,也没有人像他那样。」 米泽在不远处露出等得不耐烦的表情,但凑不理他,催孝元说下去。 「凑,他会不会是帮人背黑锅?例如想袒护别人,代替别人接受死刑?」 「如果是这样,应该不会那么不认命地起死回生吧?马上死一死就可以全剧终了。而且你光看一个人的眼睛,也该知道那侗人是不是杀过人。他毫无疑问杀过很多人,我敢断定。」 但孝元的表情仍然显得不信服。 「话说回来,也不是说只要没杀过人,就都会散发像高僧那样清静的气吧?」 「高僧?不对,我刚才是习惯性说得保守了点,其实根本不是那么简单。他简直……」 孝元犹豫地欲言又止,最后似乎下定决心,斩钉截铁地说: 「他简直像是悟了道的圣人。」 8 可笑,白痴,而且好累。 这就是勇气的感想。 总本山的修练场位于一处堪称深山幽谷的山岳内地。或许是因为总本山吸收了修验道(注7:修验道是日本古来的山岳信仰受外来的佛教等影响而成立的宗教。修验道的信徒称为修验者或山伏。)的思想,要求旗下僧人在山上进行严格的修行。他们认为与大自然合而为一就是悟道,是提高法力的手段。 但勇气只看到位于修练场入口的结界门,就觉得厌烦无比。这里的确空气清新,也具有一定的灵气,但也就只是这样而已。 要进入修练场的不只有勇气一个人,他身边还有十几名身穿白衣的修行僧,勇气自己也同样一身白衣。 尽管周遭都是成年人,只有自己一个小孩,但这种情形对勇气来说并不稀奇,所以他也并不会觉得孤单寂寞。只是马上就开始怀念起事务所那慵懒的氛围、散乱的地板,以及堆得像小山似的漫画。 朝阳尚未完全升起,朝雾仿佛缠住了门似地久久不散。门后有着一条说不上是道路的小径,还有得像墙壁似的坡道拦在去路上。 接下来要进行的修行,完全可说是在折磨自己的身体。要跑过连羊肠小径都称不上的小道,爬上一旦摔下去难保不会丧命的悬崖,还得游过冰冷刺骨的河川。 ——竟然想用这种方式提升法力,落伍也该有个限度。根本莫名其妙。 勇气尽管不说出口,心里却想着干脆早早收工算了。然而勇气心中讨厌认输的一面,却又让他觉得,如果别人以为他是因为修行太辛苦而放弃,就太令人不爽了。 如果是先把该做的事都做完,然后再说是因为修行没有意义才不想修行,相信那些高僧应该也不会再强迫他修行。但如果是修行到一半就放弃,肯定会被人说是受不了严格的修行才排斥,然后明年又会叫他来。 勇气思索着该不该放弃,正觉得难以决定之时,赫然发现自己在沿着山路朝目的地行军的途中和众人走散了。由于他一个小孩子在人群中格格不入,身前身后都没有其他修行僧。就是这样的情形,造成他与众人走散了好一会儿都并未察觉,不小心走进了错的山路。 「怎么办……」 一旦在山上迷路,循着原路回去才是铁则,然而勇气却继续往前走。 理智在敲响警钟,告诉他不该这么做,一个不好可能就会遭遇山难,然而本能却让他选择继续前进。 他就是对这条羊肠小径通往什么地方感到好奇,身体无意识地被拉往这个方向。 「这里是……」 正觉得突然来到开阔的地方,紧接着眼前就看到无数的墓碑。 「原来这种地方也有坟墓啊。」 多达数百座的墓碑有着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墓碑顶上都有着鸡蛋状的石头,散发出和普通墓地相异的气氛。 「是无缝塔(注8:无缝塔主要用于做为僧侣墓碑的石塔,外型特征为鸡蛋状石头堆起成塔,因此也称为「卵塔」。)。这些全都是和尚的墓?」 如果是市镇中的寺庙,无缝塔多半会排列在墓地的角落,大 多都是历代住持的坟墓。但现在勇气看到的,却是多达数百座无缝塔绵延不绝的景象。 这些坟墓会位于总本山的圣地,多半就表示这些全都是总本山旗下僧侣的墓。看来无论是对抗异怪而殒命的人、使用法力超过极限而倒下的人、名留总本山历史的人、无名的人,每个人都平等地沉睡在这里吧。 勇气仿佛受到冥冥中的指引般,踏进了墓地。一种与山上的寒冷不一样的寒气,从脚下慢慢缠绕上来。 这里的确是墓地,却和普通的墓地不同。勇气从中感受到了许多与僧侣这个字眼完全相反的气息。 怨恨、眷恋、愤怒、悲伤、叹息。负面情绪缠上他,让他全身汗毛直竖。 这是否表示即使身为僧侣,处在这种难以获得安祥死亡的总本山中,能够平静接受死亡的人也很少? 勇气在冥冥中的指引下,从墓地正中央穿过,朝角落前进。有些墓碑很老旧,也有些才刚设立没几年的全新墓碑。 过了一会儿,勇气在一处位于角落的坟前停下脚步。 「生前的名字叫做……一德吗?」 勇气从坟墓所在的位置与陈设,看出这名僧人死时多半并未留名。 这座坟墓散发的气息,和其他坟墓明显不同,不单纯只是遗憾与怨恨,更有着强烈的后悔念头旋绕不去。勇气直觉猜到引领他来到这里的,应该就是这座坟墓的主人。 墓碑上的卒年写着昭和十九年(注9:昭和十九年为西元一九四四年。),也就是死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最激烈的年代。当时这名僧人还很年轻,只有四十几岁。说不定是死在与总本山的任务无关的场合。 「是眷恋……吗?」 勇气自己说出口,却又觉得不太对。这个说法和他所感受到的气息不太一样。错综复杂的遗念最深处,有一种更不一样的情绪,一种更阴郁、更无可救药的情绪。没错,那是一种非常非常深沉的后悔。 勇气慢慢将手伸向墓碑。他感觉到自己非得更强烈、更深入地接触这位僧人的灵魂不可。 密度浓密的空气形成柔软的墙,想将他的手推回来。这一瞬间,一幅陌生的光景在他脑海中闪现。 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焦土,四处冒起黑烟,住家焦黑崩塌,随处都能看到无数尸体倒于地上。 勇气胸口的悸动加快了。强烈的死亡气味,在他心中唤起了不安与恐惧。 「刚刚的……是什么?」 他再次看了看卒年。昭和十九年,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打得如火如茶之际,这也就表示…… 「该不会是空袭后的惨状?」 是因为在空袭中死得毫无道理可言而觉得遗憾吗?但这无法解释勇气最初感受到的后悔。 勇气再度伸手去摸墓碑,想感受残留的思念。 他看见了一幅又一幅被空袭毁得面目全非的街景。隐约能听见婴儿的哭声从某处传来,这个婴儿多半是这一路上唯一的生存者。 母子俩待在严重烧毁而即将崩塌的断垣残壁之下。一眼就看得出母亲已经死亡,母亲怀里抱着的婴儿则在哭泣。眼看婴儿就要被大火吞噬,一名僧侣立刻奋不顾身地冲过去,救出了婴儿。 然而到了下一瞬间,僧侣也被倒塌的火柱压住,再也不能动弹。 ——我佛慈悲,这个婴儿失去了母亲、故乡与所有亲人,至少……至少请您赐给他无病无灾的一生。 这名僧侣只挪动手臂,高高举起婴儿如此大喊。 僧侣一德的这个愿望许的极为坚定。好不容易找到的生命、成功拯救一条春节生命的喜悦。然而周遭却有着无数悲惨的死亡。喜悦、悲伤与愤怒等种种强烈情绪翻腾交错,直冲上天。这道强烈的情绪洪流,差点连勇气的心都吞了进去。 勇气赶紧断绝气息连结,整个人往后退开。世界当场改观,变回原来的墓地。 「这我懂。这状况我懂,可是……」 奋不顾身地从火海中救出失去母亲的婴儿,一心一意为婴儿的未来祈祷。这样的僧侣,这样的举动,不是很了不起吗?有哪里会令他后悔?是后悔没能母子俩都救到?可是这样会留下这么深沉的后悔吗? 勇气不明白。 刚才一德让他看见的情景,与强烈的后悔情绪并不一致。 在遭到轰炸的市镇徘徊,拯救了一名婴儿。这样的过程即使会留下遗憾,却没有后悔的余地。因为后悔这种情绪,是针对自己的行动而发的。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渐渐变暗。要是继续逗留下去,就得在没有灯光的夜里,行走于危险的山路上。他非得赶快回去不可。 当勇气决定离开时,后悔的真相有如电光石火一般在他脑中闪现。在觉得不可能是这个答案的同时,却又觉得这样一来就全都说得通,完全无法否定,令他感到恐惧。 勇气在脑海中一再摸索这些记忆的涵义,再度站到墓碑前,最后他确定自己的灵光闪现是正确的。 接着,勇气朝立在墓地角落的墓碑,静静地说道: 「一德和尚,你是在后悔不该救这个婴儿吧?」 9 姬川就只是静静地坐着。 夜深人静,整栋拘留所里几乎听不到半点声响。顶多只听得见不时来巡逻的狱卒所发出的脚步声,即使睡得再熟,也不该完全听不见囚犯起居的声响,甚至连一声打呼声都听不见。 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不,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夜晚。 每几年就会有一次这样的夜晚来临。一个所有人都凑巧不发出声音的夜晚,带来一阵由偶然堆积而成的静谧。 姬川静静地坐在牢里,看似任由时间平自流逝,又像是一动也不动地等待下一次死刑来临。 一阵仿佛时间静止的寂静,但这样的寂静并未永久持续下去。 姬川紧闭成一字形的嘴唇,忽然间微微一歪。 「无趣。」 小小的自言自语声中,蕴含了诅咒的声调。 「得逼他们认真点才行。」 姬川睁开眼睛。即使他从坐着的姿势站起,走到门前,仍然几乎不发出半点声响。 他脱掉所有衣物,绑在小窗边缘的铁条上。接着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瓶子。 姬川用瓶子里的液体涂满全身。那是油。黑夜之中出现了有着人形的油亮光泽。最后他对铁条也抹上油,再把瓶子放在位于房间角落的床下。 姬川慢慢地、就像把手指伸进热水似地,将指尖伸入铁条之间。接着继续伸到手掌、手腕,直到再也过不去。铁条与铁条之间的缝隙只有五公分宽,顶多只能伸到手腕。 但姬川毫不在意,继续将手臂前伸,发出皮开肉绽、骨头折断的声响。上了油之后多少有些润滑效果,不过要让身体穿过五公分宽的缝隙,仍然必须付出代价。也不知道他的身体究竟承受了多剧烈的痛楚,只见地上有着无数滴混在一起的油水与汗滴。 但当碎裂的身体挤过铁条,转眼间又重生完毕。 姬川的嘴角更加扭曲,转变成笑容的形状。对他来说,连痛楚都成了享受。不死之身将他的感性扭曲得无以复加。 等肩膀穿过铁条,姬川喘了一口气。肩膀与躯干连接处被两条铁条夹住、挤扁。 他只休息了片刻。 人体挤过仅有五公分宽的缝隙,这令人沭目惊心的情景持续上演着。 10 事务所的电话响了。 凑正在沙发椅上打盹,微微睁开眼睛一看,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电视上已经重播许多次的姬川死刑画面。 「这可不适合拿来当闹钟啊。」 凑也不管电话在响,走进盥洗室,用冷水洗脸来醒醒脑。他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用另一只手去找遥控器,想关掉影片。 凑的手在途中停住了。他交互看着时钟与影片。 「这是怎么回事?」 他操作遥控器,选择观看姬川第一次死刑的情形。等到画面中的姬川被吊死,听见笑声时看往时钟。 接着再度操作遥控器,这次选的是凑参观时的死刑情形。绳索断裂,姬川的身体掉到楼下的房间。凑跑过去讲了几句话之后,姬川想走向他而跌倒。 凑面色凝重地凝视这些情形。 「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跌倒?不对,他为什么会想走向我?」 凑不断反复对照两段影片与时钟,其间电话一直在响,凑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话筒。 「您拨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查明……」 「九条先生,我是米泽。事情严重了,请你马上来拘留所一趟。」 凑边打呵欠边回答: 「至少让我把台词念完吧。」 凑一来到拘留所,就注意到整栋建筑物都处于骚动之中。围墙四周有着许多警察戒备,还停了好几辆警车。 凑一接近建筑物,就有一名警察警告他不要再靠近。凑不理警察就想进去,警察理所当然地拦在他身前。 「这里禁止进入。」 米泽立刻注意到凑与警察起了口角,赶紧跑过来。 「对不起,不过你来真是帮了我大忙。」 「现在是什么情形?」 电话里没问出详细情形。 米泽不改脸上僵硬的表情,领着凑进入拘留所。一来到有着成排牢房的长廊,就有强烈的异臭扑鼻而来,令人不难联想到发生了什么事。 「是血腥味?」 走廊前方有多名警察出入。 「真是严肃的气氛呢。」 「这是史无前例的案子。」 米泽的侧脸一如往常,情绪反应十分稀薄,但脚步中却显露出些许焦急。他们踏步前往收押囚犯的牢房,死刑犯姬川就收押在其中一间。然而米泽却从姬川的牢房前走过,继续走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 米泽在这间有着许多警察的牢房前,用下巴示意要凑看看里面。凑从警察的肩膀后方往内一看,一个人被一条从天花板垂下的绳子勒住脖子,吊在半空中。 「死刑是几时改成在牢房里执行啦?」 连凑开玩笑的声调都变得比平常僵硬。 「他是狱卒,这里是空的牢房。」 凑皱起眉头,穿过大群警察走进牢房,观察尸体。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凑形迹可疑,但或许是因为米泽在他身边,倒也没有人制止。 「在拘留所内杀人或自杀?不管是哪一种,都挺大胆的啊。」 「是他杀。他被人从后方勒住脖子,之后才被吊上去。」 回答凑的是米泽。 凑走出牢房,往走廊更深处的方向看去,可看见有许多警察在进行现场搜证,有数间牢门没关的牢房,数名警察频频进出。 「牺牲者不只他一个。」 米泽注意到凑的视线,领着凑来到其他警察聚集的牢房前。这间牢房内也有尸体,一把小刀插在胸口。 「这次换成刺杀啦?」 再去到下一间牢房,看到第三名牺牲者。死者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但米泽补充说明,说死者被人强灌了某种剧毒物质。 「也就是毒杀了?照这样看来,下一个应该是枪杀了?」 「真亏你猜得到,你说得没错。」 「猜不到才奇怪。绞杀、刺杀、毒杀、枪杀。照这样下去,就可以堆出八种死法各有不同的大堆尸体山啦。」 米泽这时才注意到凑想说什么。 「跟姬川的死刑方式顺序一样?」 「没错。」 凑一路快步走到姬川的牢房前,途中还从进行现场搜证的警察手中一把抢过喷雾器,随手塞进牛仔裤口袋。米泽先安抚过警察,晚了一步才跟上。 「我也觉得姬川跟这事有关,但找不到他跑出牢房的痕迹。」 米泽多半也是第一个就怀疑姬川,这句话是预想到凑会怎么预测而说,但凑并没有因此放慢脚步。 「要从内部开门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是否有可能是异怪附身在姬川身上呢?」 米泽一句接着一句,但凑完全没听进耳里,来到他要去的牢房前。从门上的小窗往内一看,看到姬川一如往常,平静地端坐不动。 「是你干的吧?」 姬川听凑问起,头也不抬,就只是笑。 「可是,昨晚这扇门并未打开过。」 米泽替姬川说话。凑拿起喷雾器往铁条喷去,被雾状液体喷到的部分随即发出蓝光。 「有光敏灵发光现象(注10:光敏灵(luminol)是一种发光化学试剂,与氧化剂混合时会发出明显蓝色光。法医学上常用来检验犯罪现场含有的微量血迹,生物学上则使用光敏灵来检测细胞中的铜、铁及氰化物。)。他是强行钻过铁条的缝隙跑出来的。」 「从铁条的缝隙?」 米泽吃了一惊,盯着铁条打量。接着伸出自己的手,确定手腕以上的部分都过不去。 「应该不可能吧,人体钻不过这么狭窄的缝隙.」 「正常人多半不行,但是这家伙不同。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去检查这里的血迹,多半跟他身上的一致。」 「我只是觉得被杀也差不多腻了,所以又开始享受杀人而已。」 姬川很干脆地自白了。 「头要钻过去可是出乎意料地简单呢。你们知道吗?人脑其实意外地柔软,可以自由自在地变形。」 「难、难道你要说你打破了自己的头盖骨钻过来……」 米泽说不出话来。这名男子的精神构造,比他的不死之身更让米泽无法理解。 「昨晚我出去散步,只要看到狱卒和囚犯就杀。人死亡的瞬间果然很棒,所以我才会这么快就对被杀感到厌倦,毕竟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比不会死亡的杀人更无聊了。我这么热爱死亡,却享受不到自己的死,实在很不幸呀。」 只有这个时候,姬川露出由衷觉得悲伤的表情。但他随即又露出蕴含疯狂的笑容,从喉咙深处不断发出笑声。 「我很庆幸这件事是请你处理。」 凑回去时,米泽对他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到现在根本还想不出要怎么杀他呢。」 「就算这样,我还是感到很庆幸。如果是法师或神官,多半无法立刻想到他竟然是用物理的方式硬钻出来。用科学来对抗异怪,正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讨伐手段。当然,我相信也会有很多情形无法只靠智慧解决,但是请尽管包在我身上。虽然我们没有可疑的法术,却可以动用枪炮。有需要的话,连警方跟自卫队我们也能出动。」 「你想说什么?」 凑听米泽说得激动,以兴味索然的语气反问。 「我想挖角你。我想打造出一个不用靠那些可疑的家伙,也能够讨伐异怪的组织。你不需要在那种肮脏的事务所里郁郁不得志。相信不管是御荫神道还是总本山,都千方百计阻挠你接工作吧?只因为不靠那些可疑的法术,就被嘲笑说是无能,说你是零能者。可是错的是他们。异怪应该是可以用科学解析的。」 「原来如此啊,看来很像呢。」 凑将兴味索然的表情换成笑容,米泽也露出笑容回应。 「没错,我觉得我们很像。你不用马上回答,我敬候佳音。」 米泽也不收起嘴角 第二话 梦 序章 晴朗的蓝天显得阴沉。 阳光让男子眯起眼睛,叹了一口气想着今天也没能睡着。不,睡是睡了,但身心完全得不到休息,疲惫感沉重地压在身上。 冬天的空气清透到了极点,干燥的风十分冰冷,让他不由得重新拉好脖子上起满了毛球的黄褐色围巾。 老旧的咖啡厅玻璃窗照出了他的脸庞。脸颊凹陷,眼袋发黑,表情中没有活力,简直像个瘾君子。 「其实说来也挺像的啊。」 男子朝玻璃窗上照出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也许真的是对那玩意成了瘾。最初的时候还觉得不知所措,后来渐渐开始乐在其中,最终越陷越深,无法自拔。但自从知道那会有生命危险之后,享受就变成了恐惧。 现在他很怕陷入那种状况。如果可以,他不想见到那玩意,也不想陷入那种状况。但这是不可能的。既然人类不可或缺的行为和那玩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就根本无从避免。 为了打破这样的状况,他查过各式各样的对抗手段,但全都白费功夫。 如今他已经束手无策。即使找人商量,也没有人认真听他说话。不是一笑置之,就是当他在说疯话。他已经陷入四面楚歌、孤立无援的状况。 但他仍然找到了最后的救命绳。尽管情报来源可疑,但他也只能把一线希望寄托在这上面。他打算循着情报去见一个人。要是亲朋好友知道,肯定会说这个人可疑或危险,说不定还会被强迫推销昂贵的花瓶或是诡异的挂轴。但他已经别无他法了。要说奇怪,自己早就变得够奇怪了,事到如今根本就没有任何必要在意面子。 男子疲惫至极的脚步沉重得像是走在泥沼里。路上擦身而过的人们,都微妙地避开他,甚至有人露骨地以看可疑人物的眼神看着他然后跑开。他心想这也难怪,若遇到像如今自己这般模样的人,连他自己都会想躲开。 但即便如此心中还是会觉得凄惨与悲伤。他摇摇晃晃前进的模样甚至酝酿出一种哀愁。圣诞节将近,街上散发出欢乐的气息,更加让他产生一种只有自己陷在深海之中的无奈。 「讨厌,那是怎样?你们不觉得很恶吗?」 几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性不只用态度避开男子,经过时还口出不逊,在他背后嘲笑的声音多半不是被害妄想,是针对他而发的。 「我才不想靠近你们这些人呢!」 男子自言自语的话语并不是出于死不认输,而是由衷这么觉得。现在他是真心对异性感到厌烦。略有几分姿色的女性他根本看不上眼,若是令人惊艳的美女就更是糟糕。都怪那玩意,让他甚至会产生恐惧。如今年轻女性的魅力,已经会直接勾起他内心的恐惧。 也不知道是因为想着这种事,还是因为脚步无力,他被延伸到道路上的圣诞树灯饰绊了一跤。这一绊让他的包包脱手,里头的东西洒了一地。 他不禁对自己的失败啐了一声。这一声有着两种涵义,一是恨自己疏忽,没有好好拉上包包的拉链;二则是因为得在这周末之前提出的报告正被风吹得飞往四面八方。在这种状况下还想着报告,也让他对小家子气的自己感到厌恶。 但他不能留级。靠奖学金支撑的大学生活,绝对没有那么轻松。男子为了捡起报告,不得不弯着腰在道路上跑来跑去。每当有刺骨的寒风吹过,报告的纸张就被高高吹起,飞向别的地方。 看到他这样,只有人发笑,却没有人愿意帮忙。他虽觉得凭自己这副德行,会这样是理所当然,但也无法否认自己觉得恼火。或许就是因为这样…… 「来,请。」 突然看到有人把几张报告页面递到自己身前,让他一瞬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慢吞吞地抬起头来一看,发现不知不觉间有一名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女站在自己身前,以清新的笑容递出纸张。 这就是所谓的乌黑亮丽吗?眼前少女绑成马尾的长发,是一头这年头学生少见的亮丽黑发,其中一束发丝垂于身前。 这名少女身着学生装扮,毛料外套下穿着西装制服外套与格子裙,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很可爱。若是在几个月前,相信这样的容貌足以让他雀跃。还会拿这件事当话题,邀对方去喝杯咖啡。 但现在他心中并未产生这样的情绪。少女让他觉得可爱的方向,并不是那种异性的魅力,而是一种能让人放松的特质,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与其说是迷人的高中女生,还不如说比较接近于看到小猫小狗时感觉到的那种可爱,这对现在的他来说更是感到可喜。 「请问,你怎么了吗?还有缺页吗?」 男子只顾着回望对方,迟迟不接过纸张,让少女纳闷地歪了歪头。 「啊,不是,这些就是全部了。谢谢你,你帮了我大忙。」 「是吗?那太好了。」 天真无邪的笑容让他觉得好耀眼,无邪得甚至令他担心。就连自己这种来路不明的男人,她也一样和善对待。承蒙她帮忙还这么想是不太说得过去,但他甚至担心起少女会不会被坏男人给骗了。不,说不定已经处于被骗的过程当中了。 他脑子里转着这些愚不可及的念头。 「你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谢谢你。」 男子有礼貌地再度道谢,伸手要从少女手上接过纸张。尽管不是故意的,但他的手指头仍然微微碰到少女的指尖。这一瞬间,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痛楚,同时伴随一声爆裂似的声响。 「啊!」 少女也吓得缩起了手。失去支撑的报告再度散落一地。 是静电。虽是冬天常见的现象,没什么稀奇,却也使得他们两人得重新到处捡回报告。 「对不起。你还好吗?我吓了一跳。」 但少女再度面带笑容帮他捡报告,完全没有尴尬气氛出现的余地。 该怎么形容这样的少女呢?天使?女神?圣女?这几个词汇都让男子觉得不太贴切。应该有个字眼很适合,但他就是想不起来。他一边捡报告,一边怀抱着一种近乎感动的感慨。 「啊!」 风吹起的一页报告,被一只面相倔强的小狗叼走了。捡报告的少女和小狗目光交会,大眼瞪小眼地对看了一会儿,小狗随即拔腿就跑。 「小狗狗,求求你,等一下!」 男子看着少女跑去追小狗的背影,一时间忘了当初那种惨澹的心情。他注意到自己这几周来第一次露出微笑。 「那,请问您要谘询的是什么事?」 被那玩意困扰后,男子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似地,寻求尝试一个不科学的方法。他靠着各路朋友与网路上的情报找到的地方,有一名巫女等着他。这名巫女叫水谷理彩子。 但眼前的这名美女真的可以称为巫女吗? 与说到巫女这个词汇会联想到的清纯形象相比,她的容貌姿态显得太性感、太火辣。巫女这种工作,不是和所谓成熟女性的性感无缘吗?而且像她这样的年龄,真的还可以自称是巫女吗? 但男子当然没有勇气坦白说出这些想法。 不过,看着眼前的女性,他想起了几十分钟前想不起的一个名词。 那就是适合用来形容方才他在街角撞见的那名少女的名词。不是天使,也不是女神,而是巫女。用巫女来形容那名少女的清新,才是最贴切的。 「即使你觉得离谱,也请不要客气,尽管告诉我,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好。我就是为此待在这里的。」 妙龄美女面带柔和的微笑,再度对陷入思索而沉默不语的男子发问。他觉得女性脸上那种令人安心的微笑,与先前那名少女倒也有点相似。 「啊 ,对不起。说来你可能会笑我,其实……」 眼前的巫女面对这名说到一半又停下来的男子,很有耐心地等他说下去。男子心想即使外貌完全不一样,这名女性果然还是和先前的少女有点相似。 这样的想法推了男子一把,让他鼓起勇气开始游说。 「其实……」 「其实?」 「其实……我被怪物附身了!」 1 山神沙耶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的状况。 「我说……老师?」 看到凑的脸庞近在眼前,沙耶只觉得不知所措。彼此的脸近得连呼气都会吹到对方脸上,凑更是露出了她从不曾见过的认真表情。 「老、老师……」 一股仿佛正要接受表白的紧张感,让沙耶紧握在胸前的双手不由得发起抖。脑子里明明一团混乱,偏偏只有接收周遭资讯的感官越来越清晰。不,不是周遭,而是对眼前这名男性的感觉越来越敏锐。他的呼吸、体温,甚至眨眼与嘴唇的动作,都鲜明地传达到沙耶脑中。 「不用怕,交给我。」 交给他是什么意思?混乱中涌现的疑问自然找不出答案,而且也没有时间让她寻找答案。 凑举起手,触摸沙耶的脸颊。他的指尖以抚摸脸上细毛般的轻柔力道,从脸颊滑向下巴。 沙耶一动也不能动,只能任他抚摸。他抚摸的触感是那么温柔,但身体中窜起的颤抖却十分剧烈。未曾体验的感觉让沙耶不由得紧闭眼睛。她只能透过这种方式来自制。 但这举动反而逼得沙耶更加无路可逃。失去视觉之后,其他知觉变得更加敏锐。皮肤感受到的温度、接触到的手指、呼气的声音……这一切都让沙耶的身心大乱。 「啊……」 仿佛要吐出一直强忍下来的感觉般,她不由自主地呼出热气。而听到那呼气的声音妖媚得完全不像自己所发,让沙耶大吃一惊,不由得捣住了嘴。 凑那温柔却又坏心眼的笑容就近在眼前。 「你就不肯让我多听几声?」 凑抓住沙耶按在嘴上的手,以缓慢而柔和,却又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的手从嘴上拿开。接着又抓住沙耶想抗拒的另一只手,顺势将她的双手手腕都按压在背后的墙上。 「不……不要……」 沙耶被钉在墙上,只能以沙哑的声音抗拒。凑是个男人,他的手强而有力,无论怎么挣扎她都不觉得有办法挣脱。 看到凑的脸越来越靠近,沙耶只能撇开脸去。凑毫不犹豫地把脸靠过来,靠近的脸颊与撇开的脸颊触碰在一起,轻柔地厮磨。 沙耶怕自己又喊出声来,紧紧闭上双唇。她任由凑摆布,全身僵硬,睫毛颤抖,只能等待这一刻赶快结束。 才刚发现凑的脸微微滑向下方,紧接着颈子上就传来一股湿暖的触感。 「啊……」 沙耶忍不住张口,但立刻咬紧牙关。她花了好几秒,才理解到是凑的嘴唇碰上了她的颈子。 在「咒」那件案子时,凑也曾经对自己做过类似的事,但当时被他以像狗一样的方式一舔,沙耶只觉得恶心。然而,刚才整个背脊上窜过的感觉,与那时完全不同,是一种她不曾体验过的感觉。 即使注意到凑正用力吸吮,沙耶却因害怕口中会发出自己无法控制的声音,而让她连拒绝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但连这样的抗拒也很快就再也撑不下去。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从背脊往脊椎尾端逐渐累积,沙耶磨蹭着大腿试图忍耐,身体核心却不由自主地被这股酥麻的热流所占据。 沙耶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张开双唇。 「啊啊啊啊啊!」 沙耶发出分不清是呻吟还是呐喊的叫声,坐起了身。 沙耶以茫然的表情环顾四周良久。四周光线昏暗,也看不到凑的身影。等眼睛习惯了黑暗,就注意到这里是自己的房间。朝时钟一看,现在是上午四点,天都还没亮。 「该不会……是在作梦?」 如果房间够亮,也许就能看见沙耶的脸迅速胀红的模样。 「啊啊——!」 沙耶发出与先前不一样,但又同样难以言喻的叫声,当场趴倒在棉被上。 会作这种不检点的梦,一定是因为自己态度松懈下来了。待在御荫神道的时候,每天从早到晚都在修行,但自从开始每天到凑的事务所报到之后,也许就在不知不觉间懈怠了。沙耶自认并未松懈自我锻链,但或许是锻链得还不够。她仍趴卧在棉被上,就这么喝斥着自己。 沙耶想起睡前倒了一杯热牛奶,于是伸手去拿放在床边桌上的杯子。本以为只喝了一半左右,却发现杯子已经空了。或许是在睡前无意识地喝完了吧? 总之现在就去冲冲水,让头脑冷静冷静,挥开杂念与邪念吧。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正巧,理彩子今天出差不在家。 沙耶一想到就立刻站起身。尽管正值寒冬,沙耶的行动却没有任何迟疑。 她换上一身白衣,正要走出房间,不经意瞥见挂在墙上的镜子,目光就此停住不动。沙耶皱起眉头,仔细看了看镜子。 沙耶将脸往后一收,露出脖子,立刻看见脖子上有一块皮肤变得通红,大小和硬币差不多。 简直就像吻痕一样。 2 沙耶一走进事务所,便看到凑一如往常地躺在沙发上睡觉。他头上盖着赛马报打呼的模样,十足十是个窝囊废。有谁会想到这名身穿黑色t恤与皱巴巴牛仔裤的青年,虽被称为零能者,却是以科学方式驱逐异怪的专家呢? 换做是平常,沙耶一定会先看不下去地叹气,然后叫醒他,但这天不一样。沙耶一看到凑,表情与身体都当场僵硬。她想起了昨晚的梦。 「嗯?」 凑注意到沙耶出现的声息,拿开盖在头上的报纸,看了眼呆呆站着不动的少女。 「偶尔也换点不一样的角色扮演啊。明明就还有很多其他选择吧,像是水手服或啦啦队装。」 沙耶还是个只有十六岁的学生,一放学就来这里,身上穿着学校的西装制服外套。这阵子她觉得特地回去换衣服实在太费事,常常穿着制服就跑来事务所。 「啊,呜呜呜,呃、呃呃……」 换做是平常,沙耶早就反驳了,现在却吞吞吐吐的,让凑讶异地看着她,接着以更加讶异的表情仔细打量她的脸。不,凑看的不是脸,而是脖子。 「你的脖子贴了0k绷,是怎么啦?」 沙耶赶紧伸手遮住颈子,但立刻注意到这样的举动反而很可疑。她尴尬地紧闭嘴唇,视线转到地上说: 「是、是被虫咬了。」 说完后连自己都觉得难受。也不知道是因为借口的内容太牵强,还是找借口这件事让她觉得难受,总之沙耶就是觉得难受,做了一次深而长的深呼吸,想多吸点新鲜空气。 「是吗?你贴在那种地方,我还以为你是在遮掩吻痕呢。」 「什……啊,怎么会……」 「别生气,我只是开玩笑。」 说完凑就摆出一副不再有兴趣的态度,又把赛马报盖到头上躺下。沙耶错过说出借口搪塞的机会,就像迷路的小孩一样呆呆站在原地。 「我回来啦~咦?」 勇气打开门,闯进了这阵沉默之中。他双手捧着一个装得满满的纸袋,对十岁少年来说未免太大了些。 「沙耶大姐姐已经来啦?你今天来得真早。」 勇气一边把纸袋放到桌上一边发问。 「期末考前只有上午有课。勇气你呢?」 「我跟平常一样喔。」 所谓跟平常一样是怎么回事?他有乖乖去上学吗?而且真要说起来,他到底住在哪里,又从哪里通学呢?沙耶脑中浮现出各种疑问。到现在她还是觉得勇气充满了不为人知的谜团。 「这纸袋是怎么回事?」 沙耶尚未提出疑问,凑就先发问了。勇气正从纸袋里拿出点心与水果,里头甚至有一整条的香烟。 「是我来这里的路上遇到的很多人给我的。像是在隔壁店里工作的大姐姐,还有楼下再楼下的大哥哥,大家人都挺好的呢。」 隔壁大楼开的是粉红沙龙(注12:粉红沙龙是提供情色服务的一种特种行业场所。),楼下再楼下则是地下钱庄。他们多半是觉得有小孩来这种地方很稀奇吧?勇气聪明有礼,又带有点忧郁气息,不难想像他会受到这一带的大人疼爱。沙耶看着把东西排在桌上的勇气,微笑着说: 「楼下的叔叔跟隔壁的哥哥也给过我东西,只是不像勇气你这么多。」 「我可没碰过。」 勇气以得意的表情看着凑,走向茶水间。 「小小年纪就习惯拿别人东西,长大以后可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凑这句怎么听都只像是死不认输的台词,让沙耶只能苦笑。 勇气来了以后,隐约让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和缓了些。沙耶觉得若是现在,自己就敢向凑问出口。她怕决心会动摇,飞快地问道: 「老、老师。请问,老师会作梦吗?」 「梦?你是指想征服世界、想把全世界的美女都纳为己有,或是想造成金融危机让全世界陷入恐慌的这类梦想?」 凑嫌麻烦似地从报纸后头发声说。 「不,我不是指将来的梦想,是指睡觉时作的梦。」 「不要这么冷静地回应好不好?那,你是作了什么梦?啊啊,对了对了,不要相信拿佛洛伊德或荣格来解释梦的家伙。因为明明是绝对不可能知道正确答案的事,这些人却拿自己喜欢的解释硬套上去。然后呢,你作了什么梦?」 沙耶很庆幸凑的脸被报纸遮住,让她多少可以冷静说话。 「也没有,就是有点怪的梦……」 「梦到枪或蛇了吗?」 「没有。可是为什么这么问?」 「根据伟大的荣格大师所说,这是阳具的象征。听说如果想要男人、欲求不满,或对性饥渴,就会梦到这些。」 沙耶哑口无言,呆愣了好一会儿。 「怎么?你真的梦到蛇啦?」 「没、没有这回事……」 沙耶只挤得出沙哑的声音回答。凑再度从报纸后方探出头,讶异地看着她。 「别当真。而且这种分析只会让人一眼就看出是荣格自己性倾向扭曲。如果荣格是日本人,多半就会说是乌龟而不是蛇了。那么,结果到底是什么梦?」 凑微微歪起嘴角发问的模样,就像嗅出案件味道的刑警。 沙耶毛躁地视线乱飘,扭捏地戳着手指头,不和凑的目光对上。 手刚要举起又赶紧放下,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遮住贴着ok绷的脖子。沙耶的羞耻心强烈抗拒让凑知道ok绷底下的红色记号与梦的内容。 「什、什么事都没有!」 沙耶呐喊似地抗拒回答,随即装作要去帮忙勇气而跑进茶水间。凑的视线直刺在背上,几乎让她觉得会痛。 3 「啊啊啊啊啊啊!」 沙耶一边发出娇喘似的声音,一边从被窝里弹起。她一脸虚脱的表情,维持坐起上身的姿势良久无法动弹。肌肤冒出薄薄一层汗水,呼吸粗重又灼热。 「又、又作了那种梦……和昨天一样……」 沙耶自言自语的同时,注意到自己在说谎。说梦境和昨天一样是有语病的。沙耶羞耻得用双手遮住脸。 她伸手去摸脖子上的ok绷。如果发生了和昨晚一样的事,证据应该会留在身上。 沙耶犹豫地解开睡衣的钮扣。她不太敢看自己的身体。 「……啊啊。」 沙耶口中挤出的声音令人分不清是绝望还是悲哀。 从锁骨到腹部,散布着好几个红色的记号。 「不要……我受够了。这绝对不是真的。」 沙耶只能按住嘴啜泣。 4 理彩子一走进来,凑就露骨地咂嘴。 「我在忙,请您打道回府吧。」 凑躺在沙发上打着呵欠回应,理彩予以扫兴的眼神看着他,一脚踢开他的说词。 「你的忙就是忙着午睡?」 接着她隔着茶几在另一头的沙发坐下,翘起穿着高跟鞋的脚。 「你没听见吗?我在忙,没有余力、时间和心情接委托。」 「不用担心,我今天不是来找你,是有事要请沙耶帮忙。她今天不在吗?」 她的视线往室内扫过一圈,歪了歪头。 「勇气呢?他也不在?我还以为他们随时都在呢。」 「他们两个最近都很晚来,我看应该是越来越不喜欢来这里了吧。我才要问你明明就跟沙耶一起住,为什么要特地跑来这里?」 「我是从出差的地方直接过来的。不过话说回来,这里可变得干净多了啊。之前明明就得让人搞不清楚是仓库还是事务所。」 「因为有个打扫魔人在。就算努力弄乱,也马上就会被收拾干净。」 「那你就是个马上就会弄乱的弄乱大魔神啊。」 边说着这句话边走进事务所的是勇气,他的双手又抱着纸袋。帽子滑了一半下来,大概是因为两只手拿满东西,没办法调整。 「怎么,又有贡品给我啦?」 勇气不理凑,直接走进茶水间,把需要的东西放到冰箱与架上。放不下的部分,就丢进一旁的纸箱里。 几乎就在同时—— 「老师好。」 沙耶规规矩矩地打了招呼走进事务所。 「咦?理彩姐姐,你回来啦。你来委托老师吗?」 沙耶泡咖啡给凑,泡红茶给理彩子,倒了果汁给勇气,规规矩矩地在沙发上坐好。 沙耶一边喝着热牛奶,一边对凑施加无言的压力,暗示他说:「老师当然会接下委托吧?」但不管沙耶投以什么样的视线,当事人都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看着写真杂志。 「今天我来不是要找凑,是来找你的。我有事要请你帮忙。」 理彩子说出这番话,让沙耶露出意外的表情。 「真是遗憾啊,要工作的只有你一个。没办法,我就在这里努力读书吧。」 沙耶露出有点失望的表情。她本以为这是少数能看到凑施展手法的宝贵机会,没想到期望却落了空。 「我需要你的净化之力。有一块土地被玷污,要是放着不管,事情可能会变得很棘手。」 「啊,好的。既然需要我的能力,我会不遗余力帮忙。」 这时沙耶莫名地露出忧郁的表情。理彩于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失望以外的情绪,用比平常轻的力道伸手放到她肩上问: 「沙耶,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什、什么事都没发生。」 沙耶露出犹豫的表情,但随即又转为为难的笑容。 「你们说的土地,我也可以去吗?」 勇气从茶水间走出来,以惹人疼爱的表情向理彩子问道。他的手上还拿着看起来很适合搭配红茶的饼干。 「哎呀,谢谢你。」 理彩子朝勇气露出满面笑容,勇气也露出他这年纪该有的腼腆笑容。 「可不可以嘛?我不会碍你们的事,而且我也想学学御荫绅道的手法。」 勇气再度请求,让理彩子露出思索的表情。 「也好,目前不是处于危险的状况,而且总本山的天才少年肯来,也让人觉得很靠得住。」 「太好了,谢谢大姐姐!」 「我才要谢谢你。勇气真是个好孩子。」 凑看到理彩子高兴地道谢,嗤之以鼻说: 「你可别被他用别人送的东西给骗了啊。你一直给他好脸色看,这小子就更会变成那种觉得大人好应付的死小孩喔。」 5 理彩子的新车有着如镜面般亮晶晶的纯黑色,但后座坐起来还是一样不舒服。 「勇气对御荫神道有兴趣?」 理彩子透过后照镜,看着坐在后座的勇气这么问。 「嗯,有点兴趣。」 以十岁的小孩而言,他露出的含糊笑容显得相当早熟。 「这样啊,你真了不起。不可以学事务所里那个糟糕的大人喔。」 「他在事务所的时候,都跟老师一样躺在沙发上看漫画就是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沙耶露出微微的苦笑。 「没办法,毕竟那里有个长不大的大孩子在。倒是勇气,你上哪间学校?」 「嘿嘿,这是秘密。」 「勇气他呀,不只是学校,连住在哪里都不肯说。你到底是从哪里过来的?」 对于沙耶的疑问,勇气也只是笑而不答。她们两人都知道勇气无依无靠,在总本山的生活也绝对称不上幸福。理彩子心想他大概是有难言之隐,于是决定换个话题。 「既然有孝元照顾,我想就不用担心了。倒是沙耶你呢?你看起来好像有烦恼?」 沙耶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决定学勇气笑笑敷衍带过。 「不过沙耶大姐姐的净化好厉害呢。上次的案子里看到你净化诅咒的样子,我都吓了一跳。」 勇气似乎看出沙耶有点不知所措,帮她换了个话题。沙耶不由得佩服起来,觉得勇气在这种时候真的很聪明。 「沙耶的净化能力是从她母亲身上遗传来的喔。」 理彩子很高兴地替不知所措的沙耶回答。 「是喔?该不会沙耶大姐姐的妈妈也是巫女?」 「是啊,我妈妈本来是很厉害的巫女。」 沙耶答得骄傲,但她的用词却让勇气的表情黯淡下来。 「沙耶大姐姐的妈妈该不会已经……」 「她已经不在了。是因公殉职,算来已经有七年了吧。」 「那、那你爸爸呢?」 勇气以难以启齿,却又无法不问的语气这么问道。 「我爸爸在我一岁的时候就生病过世了,所以我只看过他年轻时的照片。」 「这样啊。大姐姐也没有爸爸妈妈呀?」 「可是我有理彩姐姐照顾我。勇气才是,不寂寞吗?」 「我没事啦。我从出生就没有父母,所以也不太清楚要是本来有父母的话,现在会不会觉得寂寞。」 他说这些话的口气显得很早熟。勇气也许是真的这么想,但问起这件事的沙耶与理彩子都感到无比惆怅。 「我不像勇气这么坚强,可是,最近我觉得没那么寂寞了。因为有勇气你陪着。」 勇气的脸微微泛红。 「真的?大姐姐有我在就不寂寞?」 「嗯,就好像多了个可爱的弟弟一样,每天见到你都好开心。」 纯真的笑容看在勇气眼里显得十分耀眼,让勇气自然而然跟着微笑。然而…… 「可爱的弟弟啊……」 勇气的笑容立刻变得复杂又惆怅,不像十岁的小孩。 沙耶与勇气被带来的地方,是开车两小时加上走路三十分钟才到达的深山。 「就是这里。」 理彩子指的是一座看似随时都会崩塌的祠堂。 「哇啊。」 勇气在山路上就已经感受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事物,发出厌恶的声音。 「就是这个地方,你净化得了吗?」 「我试试看。」 沙耶拿起梓弓,绷紧表情望向空地。浑浊的空气沉积在半毁的祠堂周围,要是就这样放着不管,也许真的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沙耶举起弓,手指搭上弓弦,顺势往后方一拉一放,奏出人耳听不见的净化音色——本来应该是这样。 「怎么了?」 理彩子以担心的表情看着沙耶。 「好、好像是太久没做所以失败了。我真是糟糕,一定是平日疏于锻链才会这样。」 沙耶赶紧又拉起弓弦一弹,但结果还是一样。 「你冷静点,我们还有时间。」 理彩子露出微笑想让沙耶安心。沙耶微微点头,深呼吸几次,接着慢慢举起弓,手指搭上弓弦,以庄严的心情放弦。 但仍然什么事都并未发生。空地的浑浊气息依然存在。 「箭,我要用箭。」 沙耶赶紧将垂在身前的一束头发绕上手指,但缠上手指的几根头发就只是无力地垂下。换做是平常,应该已经塑造出用头发形成的箭矢了。 「不会吧……」 沙耶又试了两三次,想塑出箭矢,但都以徒然拔下头发收场。 「怎么会?骗人,这是骗人的。怎么办……」 沙耶以快哭出来的表情说: 「我的灵力,施展不出来。」 6 「凑!」 理彩子一脸严厉的表情过向凑,以话里藏刀的声调喊了他一声。 「你干嘛一脸凶狠样?」 「沙耶的灵力施展不出来了。理由你应该知道吧?」 「不就是碰到不净的日子,碰到生理期吗?」 「这次不是。」 「那就是她江郎才尽了。」 拍打桌子的声响中蕴含了怒气。凑的咖啡、理彩子的红茶与沙耶的热牛奶,演奏出剧烈的三重奏。 「不要装傻。她的灵力施展不出来,最可疑的原因就是你!」 「为什么这种时候会提到我的名字?」 「使不出梓弓的力量,就表示她不是处女了!也就是说你终于伸出魔掌了!」 凑说了句可笑,从赛马报后探出头来: 「我看是她自己交了个男朋友吧?」 「她每天都只在这里、家里跟学校之间往返,根本没有时间和男生交往。有也只有你一个。」 「也说不定是她财迷心窍,在路上随便找个有钱大叔就张开双腿了吧?再说我可是喜欢大胸部喔。」 凑用下巴指了指坐在理彩子身旁低着头的沙耶说: 「我对这种就算拍成3d影片也没东西跳得出来的幼儿体型根本没有兴趣。」 「谁知道?说不定你是为了掩饰恋童癖,才说你喜欢大胸部。说不定是你忍太久,胸部是大是小你都不在乎了。说不定你和沙耶相处久了,培养出新的性嗜好。我根本找不到任何不怀疑你的理由!」 「不要把我当变态。」 「不用担心,就算没有这次这件事,你也已经是个十足的怪人兼变态了。」 沙耶在一旁以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听着他们两人说话。 「来,沙耶,你老实说,他对你做了什么?」 即使理彩子这么问,沙耶仍是一脸快哭的表情摇摇头。 「凑,你是用什么招数封她的口?」 「就说我什么都没做了。」 即使理彩子投来锐利 的视线,凑仍然只打着呵欠回答。 「倒是你们说的那个危险的地方怎么啦?你们不是过去净化的吗?」 凑这时才想起似地问出这个问题。 「我请勇气帮忙解决了。他说对净化不拿手,可是手法却很完美。还好有请他一起去,真不愧是总本山的天才儿童。 「只可惜他太有才能,反而招人嫉妒啊。什么事都有好有坏。」 「也许吧。可是我很感谢他。」 「可惜把你感谢的对象赶出去的人就是你啊。」 「那还用说!我们要谈的话又不能让小孩子听到!」 「那个臭小鬼知道的性知识,可远比你侄女丰富多了。啊,我要订正。我们的沙耶小妹妹看起来没经验,却在不知不觉间有了经验呢。」 「我才没有!」 沙耶忍不住吼了出来。理彩子大吃一惊,凑却只露出贼笑。 「你终于开口啦。」 「沙耶,是真的吗?」 「看表情也知道好不好?她没说谎,但是隐瞒了些什么。」 凑代替沙耶回答。 「上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事情跟你脖子上的ok绷有关吗?」 沙耶不由得按住颈子。 「你也太容易表现在表情和态度上了吧?你这样子,将来连个男朋友都骗不过。」 「我为什么得骗男朋友?」 「男女关系还不就是这么回事?」 「你扭曲的恋爱观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 但凑不理会理彩子在说什么,大步走向沙耶,抓住她的手腕往上扭。 「啊!」 凑也不理沙耶小小的尖叫声,将她的袖口往下一扯,白色肌肤上露出多个斑点似的红色印记。再把颈子上的ok绷撕开,底下同样红肿的皮肤揭露在阳光下。 沙耶紧咬嘴唇,低头不语。 「我们没见过世面的巫女也终于尝到男人的滋味啦?」 「才、才没有。」 沙耶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却否定得十分明白。表情一直僵硬的理彩子微微松了一口气。 「是吗?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沙耶露出担心害怕的表情,理彩子神情僵硬,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被异怪附身了。」 凑以带有几分开心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7 「……我作了、作了很怪的梦。」 过了一会儿,沙耶冷静下来,这才支吾地说起事情原委。但她好不容易说出这句话,又满脸通红,随时都会哭出来似地低下头。 「不必再说了。我知道了,你是被梦魔附身了。」 「梦魔?」 沙耶一头雾水,理彩子则懊恼地咬牙。她也依稀猜到了附在沙耶身上的异怪是什么来头。 梦魔是所有寄生在人类梦中的异怪总称。 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让人作淫秽梦境来吸取精气的男梦妖(incubus)与女梦妖(subus)。沙耶明明还是处女,却失去处女性而无法动用灵力,让理彩子考虑到这个可能。 凑面对说不出话来的理彩子与低着头动也不动的沙耶,独自开心地笑说: 「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就被异怪的封印附身,这次又是梦魔。记得你还有办法进行降神是吧?我看你根本有容易被附身的体质吧?」 「降神跟被异怪附身不一样。」 「还不是差不多意思?说穿了就是精神构造容易让非人类的事物入侵啊。」 神道仪式被凑说得一文不值,让理彩子显然很不高兴,但随即担心地看了看身旁的侄女。 「你真的被梦魔附身了?」 「我、我不知道,可是我确实每天都作怪梦。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们。」 她回答的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 「可是啊,为什么梦魔会跑到沙耶这种彻头彻尾的洁癖患者身上?」 凑的语气始终事不关己,但理彩子不一样。 「对、对了!」 她以差点掀翻沙发椅的势头站起。 「沙耶回御荫没多久,就有个被梦魔附身的男人来找我商量!」 理彩子说起三天前的事情经过。凑听完整件事后,耸耸肩膀表示不敢领教: 「喂喂,那不就是典型的女梦妖吗?」 「可是,他来到我这时,虽然身上还剩下一些残渣,梦魔本体却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三天前……」 方才一直被动回答问题的沙耶首次主动开口: 「那位男性是什么样的人?」 「是个典型的自力苦读型大学生,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他身高挺高的,如果不是这么削瘦,应该还挺帅的。」 「他该不会手上拿着条纹包包,围着黄褐色围巾吧?」 「你认识他?」 「我想就是在三天前,我前往御荫的路上遇到了那位男性。那时他的文件散落一地,我帮他捡起来。」 「沙耶,这是真的吗?可是沙耶是女生呀,女梦妖应该只会附身在男性身上。」 「就算是这样,劈头就怀疑我又该怎么说?也有人说男梦妖和女梦妖根本就是同一种异怪,应该和性别无关吧?还是说女梦妖错把沙耶当成男的了?我就不提为什么会弄错了。」 「我……真的被附身了吗?」 「算啦,大概是梦魔对已经吸干精气的男生腻了,换到粉嫩的高中女生身上,这也是有可能的。我看只是时机太巧了点。」 「竟然被梦魔附身……该怎么办才好?」 理彩子铁青着脸自言自语。 「理彩姐姐,别担心,我不要紧的。既然知道异怪的来头,应该就有办法驱逐。」 「是啊,但愿如此……」 「咦?这种异怪很难对付吗?」 「没这么简单啊。梦魔在吸光人类的精气之前都不会离开,何况现在你就算想驱逐梦魔,也施展不出灵力。你可能会像之前那个男人一样被吸光精气,衰弱到死亡边缘。这不但会让你无法动用巫女的灵力,失败的话甚至有可能变成废人啊。」 8 沙耶觉得很不习惯。 沙发睡起来的感觉当然和被窝不一样,何况还感觉得到别人的视线,更让她感到不自在。 「那个……」 她战战兢兢地对坐在对面沙发的理彩子说话。 「睡起来不舒服吗?毕竟这沙发太破旧了啊。」 说着理彩子在沙发上轻轻一动,就听到弹簧发出沉闷的哀嚎。 这天晚上,他们决定让沙耶睡在凑事务所的沙发上,还说要监视她睡觉的情形。凑提议要去沙耶的房间,但被理彩子驳回。她的眼里充满了戒心。 于是只好让沙耶睡在凑的事务所。凑一装好摄影机,就被理彩子赶到里头的房间去了。 理彩子内心深处或许还在怀疑凑。 「竟然要把花样年华小女生的睡脸拍成影片,那家伙的神经到底是有多粗啊。」 理彩子以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摄影机。要不是沙耶说以前的异怪事件中,录影曾经成为解决的线索之一,也许理彩子二话不说就会撤下这些摄影机。 「好了,你别放在心上,睡吧。」 「好的……」 尽管觉得不自在,但一闭上眼睛,睡意立刻涌了上来。这几天来她都没办法好好睡,再加上虽然有点不自在,但理彩子陪在身边的安心感,让沙耶迅速进入梦乡。 看到侄女短短几分钟就开始发出鼾声,枕边的理彩 子温和地露出微笑。 隔天早上醒来,沙耶一时间无法理解自己身在何处。随着思绪慢慢清晰,想起自己是在凑的事务所睡觉,也想起了理彩子就在旁边看着自己入睡。 清爽的冬日阳光从窗户射了进来。天气有些凉意。 「已经早上了……」 沙耶惊讶于自己完全没作梦,发呆了好一会儿,接着立刻起身想把这件事告诉理彩子,但眼前却没看到理彩子的身影。沙耶起身到茶水间与隔壁凑的房间,连厕所都看过,但别说理彩子,连凑的影子也没看见。 沙耶找到了理彩子留下的便条,上头写说她去工作,以及她已经帮沙耶向学校请假了。最后还写说梦魔不再出现真是太好了。 「果然没出现啊。」 沙耶松了一口气:心中却留有疑问。昨晚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沙耶担心起来,把摄影机接上电视,开始播放昨晚的画面。上面拍到自己入睡,以及理彩子以温柔的表情在一旁照看着她的模样。 「理彩姐姐,谢谢你。」 最初的几十分钟没有任何变化。沙耶发出平静的鼾声,理彩子一直在看书。从途中开始快转,就看到理彩子合上书本站起,走出了画面。让人意外的是当她几分钟后回来时,凑也跟着她一起出现。 『真没想到,我还以为你在里面睡死了呢。』 凑听到理彩子说话半取笑半认真,便说: 『要是这丫头不中用了,我不就得自己工作了吗?』 他说着用下巴指了指沙耶,在理彩子身旁的沙发坐下,以嚣张的态度把脚放到茶几上。 「老师跟理彩姐姐,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 沙耶听说他们以前一起工作过,但并未详细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合作情形。她莫名地不敢问出口,虽然沙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敢问。 沙耶内心深处怀抱着无法处理的情绪,看着影片看了好一会儿,但除了凑进入画面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理彩子仍然在看书,凑则靠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醒着。他的脸朝向沙耶的睡脸。一想到自己的睡脸不设防地被他这样一直看着,就觉得很不好意思。握紧的手无处可去似地在胸前游移。 沙耶忍不住按下快转,深深吸一口气,让心情镇定下来。也不知道快转了多久,看到画面中理彩子起身面向凑,沙耶赶紧恢复正常的播放速度。 『凑,你醒着吗?』 『嗯。』 两人的谈话就这么开始。 沙耶觉得自己仿佛在偷听他们谈话一样而产生了罪恶感,但她拿也许和梦魔有关,所以非听不可这有如借口似的理由,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 凑以看不出是醒着还是睡着的表情看了理彩子一眼。他的表情和平常一样佣懒。 理彩子上半身一倾,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理彩子露出犹豫的表情。 『我问你,你打算瞒着沙耶到什么时候?』 这句话让沙耶的心跳突然加快。他们到底瞒着自己什么?脑海中有个角落注意到一种可能性,但沙耶的情绪却企图否定这种可能。 『你是指什么?』 凑回答的态度显得无聊又没趣。 『就是我们的事。』 说着理彩子靠在凑肩上,伸出手缠上凑的手指。理彩子脸上有着沙耶没见过的女人味。 『喂喂,你也太没节操了吧?『 凑半取笑地说出这句话。 『你真是的,就是这么坏心眼。』 理彩子整个人压到凑身上,把脸靠了过去。凑的手绕上理彩子的腰,把理彩子拥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身上。 沙耶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做、不敢想,就只能凝视着录影画面。 就在睡着的沙耶面前,凑与理彩子的脸越来越近。近到只剩几公分的距离时,两人似乎都犹豫了,动作停了下来,只剩视线深深交缠。 但他们也只停了几秒钟。停住的距离迅速缩短,两人的嘴唇重合在一起。渴求着对方的激情接吻持续良久,理彩子发出沙耶从没听过的女人呼吸声,凑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这些声响的一小部分被麦克风收进影片中。 凑的手翻弄着理彩子的身躯,并不时用力拥紧她。每次紧紧相拥,理彩子的唇就吐露出火热的气息,滚烫红润的脸颊难受地扭曲。 『不可以……继续了,凑……沙耶会醒来的。』 她的视线朝向房间角落的一扇门,门后就是凑睡觉的房间。两人起身后再度深情对望,漫长地一吻。理彩子被凑用力抱紧,身体弯得像是一张弓。 接着两人就消失在里面的房间。 「……骗人。」 沙耶从电视前退开几步,表情扭曲。她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她不知道是被什么背叛,只知道一颗心强烈抗拒刚才看到的画面。 「不要……我不要这样,不要,不要,不要!」 沙耶用力闭上眼睛,掺杂哭声的悲痛呼喊回荡在室内。 沙耶坐起上身悲鸣。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沙耶喊叫了一会儿,忽然注意到不对劲。 现在自己的确待在凑的事务所,但窗外的天色已经转暗。刚刚明明还是早上。 还不只这样。在沙发上看漫画的勇气以惊讶的表情看着沙耶,凑似乎也听到叫声,从里面的房间跑出来。电视与摄影机没接在一起,电源也关着。 「沙耶大姐姐,你怎么了?」 勇气担心地问起。 「啊,咦……我……咦?刚刚明明还是早上……明明只有我一个人。为什么大家都在?」 沙耶脑子里一团乱,回答得断断续续。 「喂,你脑袋还正常吗?」 凑以一如往常的态度看了沙耶一眼。 「老、老师,摄影机呢?理彩姐姐怎么了?」 「摄影机?你在说什么?理彩子今天可没来。」 「没来?今天,还有昨天都没来?」 「对,有一阵子没见到了。她都没发现每次隔太久没见,她脸上的老化就会醒目得很悲惨。」 沙耶搞不清楚状况,抱住了头。刚才的事情是梦吗?不对,到底从哪开始是梦?她自以为已经找凑和理彩子商量过梦魔的事,但眼前的情形是否表示连那些记忆都是梦? 「大姐姐,你真的不要紧吗?以打瞌睡来说,你喊得很凄厉耶?是作了恶梦吗?」 勇气担心地这么问道。 「嗯、嗯,我不要紧,好像是作了怪梦。」 「要不要我拿点喝的来?」 勇气仍然显得很担心。 「我真的不要紧。饮料我来拿好了,勇气你想喝什么?」 「我要喝咖啡,要热腾腾的黑咖啡。」 没被问到的凑却先回答了。 「我喝苹果汁就好。记得应该有前阵子别人给的罐装果汁。」 「我要咖啡。」 「我知道了,请老师乖乖等着。」 不答话多半会让凑说个不停,沙耶只好应了一声。她走进茶水间,准备罐装果汁与杯子。她自己则倒了一杯热牛奶。沙耶决定一边磨咖啡豆,一边让心情镇定下来。 她完全不明白到底从哪里开始是梦境,哪里才是现实。朝时钟一看,日期与时间都和她找理彩子与凑商量的日子一致。到底是怎么回事? 茶水间突然变暗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原来是凑的身体遮住了事务所的光。 「啊,老师。什么事都没有,我马上泡好咖 啡。」 凑以正经的表情凝视沙耶。 「请、请问……有什么事吗?」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就是你脖子上的红色痕迹。」 沙耶赶紧按住脖子。本来应该贴着的ok绷不见了。不对,自己都已经找凑商量过了,根本不必在他面前遮掩。不对,找他商量是梦里的事,可是那真的是梦吗?是的话未免太真实了。可是要说逼真,现在也一样逼真。 沙耶已经什么都搞不清楚了。 「让我看一下你的脖子。」 沙耶不由得从靠近的凑面前退开,拿着的热开水不小心泼到手上。 「好烫!」 沙耶还来不及按住自己的手,就先被凑用手轻轻捧住。 「喂,你小心点。要是你的身体有了什么瑕疵,我会被理彩子给宰了。毕竟胸部大的女人,都会觉得只要胸部小就是种身体障碍了。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世上也有很多男人喜欢洗衣板,虽然我不是。」 手上的触感明明那么温柔,凑说的话却一如往常地坏心眼。 沙耶只觉得害羞,用力闭上眼睛。她还想把耳朵也捣住,但一只手被凑抓着不放。 「不过啊,至少泡咖啡这种小事要好好做啊。如果想当我工作上的助手,总不能连点事这都不会吧?」 这是凑一贯的玩笑,但这句话现在却深深刺进沙耶心里。直冲脑门的血液瞬间退去。 「我、我……都没帮上忙吗?」 「不会啊。自从你来了以后,事务所变干净了,冰箱的东西也都可以放心吃了,盆栽也活得很好。」 「老、老师是说我只是个帮佣吗!是说我除了泡咖啡跟打扫以外什么都不会吗!」 平常文静的沙耶突然放声大吼,让凑似乎有点震惊。而不知不觉大吼出声的沙耶本人则比凑更加震惊。 「对、对不起,那个……我……」 沙耶本以为凑会回嘴,但他什么都没说,就只是看着沙耶。 「对……对不起……」 她以蚊子般细小的哭泣声道歉,但凑没回答。不但没回答,笼罩在她手上的触感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连凑的身影都消失了。 失落感让沙耶抬起头来,睁开眼睛。这里已经不是茶水间了。一个景象模糊的幽暗昏黄世界,一路延伸到地平线的另一头。 这个空间中有着一对男女和她对峙,是凑和理彩子。理彩子担忧的表情与凑坏心眼的表情,都朝向沙耶。 这也是梦吗?和先前梦魔那些太过逼真的梦境比起来,这个梦显得既虚幻又不真实。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凑与理彩子明明都站在走几步就能到达的距离,却又让她觉得好遥远。 意识越来越浑浊了。一阵朦胧梦境般的感觉中,能隐隐听见理彩子与凑之间的对话。 「凑,这样下去沙耶她会……」 「也对,还是一样处在危险状态中。虽说生死问题更重要,但难保不会危及沙耶身为巫女的前途。」 沙耶在朦胧意识中听到的这几句话,让她产生了无比的恐惧。 如果可以,今后她希望继续当巫女,尽好自己的职责,就像她尊敬的母亲与理彩子一样。 要说被梦魔以淫梦吸光精气,让她的巫女生命遭到剥夺,被迫走上不同的人生,这种事她连想都不愿意去想。 而且沙耶担心的还不只这件事。 凑与理彩子的谈话中,出现了更令她在意的话。 「可是这孩子不会因为巫女这条路危险就轻易放弃。」 「也是啦。你以前也是天不怕地不怕。她坏心眼的眼神和倔强都跟你一模一样。」 「是吗?也许吧。毕竟我们三个人联手的那时候都还年轻。现在回想起来,虽然也有太过乱来的时候,但是真的好开心。要是没有发生那种意外就好了。」 「问题只有那次意外吗?我可是一直认为你不错,也认同你身为巫女的才能。明明是你不顾我的制止,跑去找那么无聊的男人。」 理彩子嗤之以鼻地轻笑。 「你在说什么?你根本就从来没追过我吧?你只是因为自己的玩具被别人抢走才觉得不甘心,就跟幼稚园小孩差不多幼稚。」 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什么话都不说了。 他们两人的过往没有沙耶介入的余地。说来理所当然,但沙耶就是感到一丝落寞。 凑只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待。 当然自己也并未将凑看作能当成情人的异性。 但话说回来,自己在凑眼里没有半点性感魅力,对正值青春年华的沙耶来说仍然觉得失落。 还有一件事让她不安。 ——我,真的有帮上老师的忙吗?我没有勇气那种强大的力量,也不是理彩姐姐或孝元先生那样成熟的人。老师原本就没打算依靠灵力,而且说不定老师真的觉得我在这里是给他找麻烦。 沙耶也有自觉,知道即使是为了学习,终究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她也知道将来有一天,自己得像理彩子一样回到御荫神道。 但一想到只有自己在凑身边学习,却并未给予凑任何帮助,就觉得好悲哀、好悲惨。 理彩子与孝元是为了什么理由与凑分道扬镳呢? 当初他们三人又为什么会一起工作?好多事情她都不懂。 唯一清楚的事,就是迟早有一天会结束。 她不喜欢自己在意理彩子与凑的关系。也不知道为什么凑会一直出现在自己的淫梦当中。 ——总觉得,我不喜欢这种心情,非常不喜欢。我明明是想更加努力学习,成为一名了不起的巫女,一直和老师还有勇气一起讨伐异怪。 「理彩子,你不打算让她回御荫吗?」 「咦?」 凑的一句话让沙耶与理彩子同时抬起头,连感叹声都是异口同声。 「照这样下去,沙耶根本派不上用场。小小的梦魔就让她变成这样,根本就没得商量吧?我有勇气当助手就够了。」 凑冰冷地吐出舍弃沙耶的话语,让她觉得全身的血气都在消退。 「等一下!老师,理彩姐姐,等等我!」 但两人已经在她僵住的空档走远。沙耶赶紧追向他们,距离却始终不曾缩短。 「老师,求求你,我不要紧的。这种、这种梦我一定会克服,一定会克服给老师看!」 身体核心被不安与恐惧所占领。接着,这些情绪更仿佛具体成形,一阵令人作呕的声息从背后悄悄涌来。转身一看,一阵仿佛要把一切都染成黑色的黑雾逼近,缠上了沙耶。使她的身体变得更加沉重,不听使唤。 「老师!理彩姐姐!」 她出声呼喊,但两人不但不回头,反而越走越远。雾气缠上手脚后继续延伸,连沙耶的身体和脸都遮住了。 无以言喻的不安与恐惧占据了沙耶内心。 连想呼喊的嘴里都被雾气入侵,肺腑都被黑雾填满。沙耶连叫声都发不出来,就这么被黑色浓雾吞没。 9 「啊啊啊啊啊啊!」 沙耶的身体在尖叫声中弓起,在一旁沙发打盹的理彩子惊醒过来。 「沙耶,你怎么了?」 理彩子刚醒来,眼睑显得沉重,但一看到沙耶的情形就瞪大眼睛。沙耶的表情难受得怎么看都不像在睡梦中。 「啊、啊啊……」 沙耶口中发出细小的叫声。那是痛苦的叫声。 「沙耶、沙耶。」 理彩子摇晃她,但她毫无醒来的迹象。即使用力摇晃,结果还是一样。 「你怎 么了?你梦见了什么?」 但沙耶没有回答。 「凑,你快来!快点!马上过来!」 理彩子的喊叫声让凑从房间里出来。 「怎么了?」 「沙耶突然开始挣扎,可是不管怎么摇她都不醒!」 理彩子说明情形时,沙耶的身体弓得更剧烈,尖声大叫。 凑用力摇她,但结果还是一样。她对外界的刺激没有反应,就只是痛苦呻吟。 「我不要……不要……我不要。」 只听得见沙耶呼救的声音。她流下泪水,全身流出大量汗水,使衣服紧贴在皮肤上。 「沙耶,我求求你,你醒醒啊!」 无论理彩子怎么用力摇晃,甚至拍打她的脸颊,沙耶丝毫都没有清醒的迹象。 「啊啊啊啊啊啊!」 沙耶发出一声更为剧烈的尖叫声,身体后仰得像一张弓。理彩子的身体被她胡乱挥动的手臂挥开,凑从后支撑住她。 「显然跟之前的淫梦不一样啊。」 凑脸上也有着浓厚的着急神色。他没料到梦魔如此棘手,本以为等发现沙耶有作恶梦的迹象时再叫醒她就好。 「凑,你按住沙耶的身体。」 「晚点你可别抱怨说我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凑整个人压上去按住沙耶的身体。即使凭着男人的力气,也只能勉强不被她推开。 理彩子手按沙耶的额头,小声咏唱祝词: 「神居高天原上。天皇奉亲神漏岐、神漏美之命……」 凑一边制住沙耶,一边对理彩子问说: 「不是没办法直接对梦魔出手吗?」 「你不要说话。既然没办法攻击梦魔,当然就只能让沙耶身心清净了啊。」 大祓词是用来去除人所犯之罪孽与污秽的祝词。理彩子的想法,就是如果梦魔会让她作淫梦,那么即使只能间接对付梦魔,也要把淫梦去除掉。 「为什么?为什么不管用?」 「难道不是淫梦?」 凑的声调中难得显示出惊讶与缺乏自信。如果不是淫梦,去除污秽也不会有效。即使沙耶是作恶梦,梦的内容也有可能与凑和理彩子所想的不同。 理彩子不甘心地咬紧嘴唇。 「沙耶,沙耶,我求求你,醒一醒啊!」 尽管一再被痛苦挣扎的沙耶挥开,理彩子仍然试图抱住沙耶的身体按住她。理彩子的身体也沾满了沙耶黏腻的汗水。她流汗的量显然不正常。再继续以这种速度流汗,甚至有可能死于脱水症状。不,也许在这之前就会发狂致死了。 「再这样下去,沙耶她、沙耶她会——!」 理彩子努力想叫醒沙耶,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沙耶,我求求你。沙耶,你醒醒啊!」 理彩子流下眼泪,和沙耶的汗水混在一起。凑在一旁看了一阵子,下定决心说: 「再这样下去沙耶会有危险,我们去屋顶。」 「屋顶?」 理彩子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凑这句话的意思,凝视他的脸好一会儿,但凑也不对理彩子多做说明,回到房间拿出一个手提箱大小的塑胶箱子。 「拿着这个跟我来。」 凑扛起痛苦挣扎的沙耶,带着她到屋顶去。 扛着沙耶走在前面的凑罕见地显得可靠。理彩子心想自己连按都按不住沙耶,这种时候果然还是得靠男人。 凑前往的是对付「嫉」时沙耶用来净身的屋顶。从那次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个月,站上屋顶,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白色的。 凑从附近找来一个水桶。 「我要放满水,忍耐几分钟。」 一开水龙头,水猛烈地灌进水桶。冬天的自来水冰冷得像是会结冰。 「幸好现在是冬天,轻易就能弄到冰水。」 「这样就能叫醒她吗?」 理彩子终于理解凑想做什么,担心地看着沙耶的情形。只要用刺骨的冰水泼向全身,说不定就会因此醒过来。 虽然可能性很低,但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让理彩子只能以祷告的心情在一旁守候。 但这解释会留下一个疑问——凑交给她的手提箱是做什么用的? 凑罕见地以认真而紧张的表情看着沙耶。 沙耶在寒天下痛苦挣扎,几乎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也许冰水也不会有效果。理彩子心中已经开始萌生黯淡的念头。 「理彩子,麻烦你去冰箱拿冰块来,我想尽量让水冷一点。」 理彩子点点头,离开屋顶,正要去拿冰块,背后却传来关门的声响。几乎就在同时,响起了一道金属声响,那是从外侧上锁的声音。 「凑?」 她知道凑在门后的屋顶做什么,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要上锁?你在做什么?」 得到的答案令她难以置信。 「为了救沙耶,我要杀了沙耶。」 凑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理彩子一瞬间将理智抛诸脑后。 「凑,你在说什么鬼话?你疯了吗?开门!马上打开!你开门啊!」 门后只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水声。 「你对沙耶做了什么?我求求你,开门啊!你开门啊!」 理彩子用力敲门,但凑没有开门的迹象。她看不见门外的情形,只知道凑用冷水做了某种处置,而沙耶剧烈地挣扎。 理彩子一再猛烈地摇晃门,最后甚至用身体撞起门来。或许是门锁本来就很松,一撞之下门竟很干脆地开了。 眼前的光景让理彩子无法置信。 凑把沙耶的头按压在放满冰水的水桶里,也不管她如何剧烈挣扎。沙耶吐出的气息化成水泡浮上水面。 「住手!你在做什么!」 理彩子想抓住凑,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挥开。 「难道你是想说与其让她痛苦,不如让她安乐死吗?你有毛病!」 理彩子槌打着他的背呼喊,但凑连头也不回。 「我就是有毛病,这就是我的做法。」 「别说那么多了,放开沙耶!马上放开她!」 理彩子再度揪住他,没想到凑很干脆地放手。 「好啊,已经结束了。」 看到沙耶的脸沉在水桶的冰水里不再动弹,理彩子发出了不成声的尖叫。 「这样一来脑波就停了,至少刚刚的恶梦会暂时告一段落。」 凑说得全不在意,理彩子卯足全力打了他一巴掌。 「你不是人!你这个杀人凶手!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疯狂到这种地步。还给我,把我的沙耶还给我!」 「不用这么吼,我也会还你。」 理彩子听到这句意外的话而瞪大眼睛之际,凑把不再动弹的沙耶从水桶里拉起,让她躺在地上,接着解开胸前湿掉的衣服。沙耶那绝对不算大的胸部与内衣上,少了该有的东西——少了呼吸的起伏。 「沙耶……」 沙耶死亡的事实摊在眼前,让理彩子当场崩溃。 「喂,没空让你发呆啦。马上用毛巾擦干她的身体,然后把那边的aed充电。」 凑用下巴指了指她带上来的塑胶箱子,把手放到沙耶胸口,开始以一定的节奏按压。 「aed?」 「自动体外心脏除颤器(automated eternal defibritor)。现在就连这种破大楼都会摆了。快点,不要发呆,我们要用电击救活她。动作快。」 凑的脸上难得滴下了冷汗。 10 沙耶看着病房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梦魔让她作那么危险的梦境固然难以置信,而凑为了解决这个状况,竟然先一度杀死沙耶本人,让她脑波停止以中断梦境,之后再救活她,这种手段更加令人难以置信。 意识恢复时的情形,沙耶记得意外清楚。一睁开眼睛,理彩子哭肿的脸就近在眼前,一边连连喊说太好了,一边抱住沙耶。在她身后还可以看到难得会因为松了一口气而瘫坐在地的凑。 「身体感觉怎么样?」 说着这句话走进病房的是理彩子。 「是,我不要紧。」 「是吗?太好了。医师说你身体没有异状,今天之内就可以出院。」 但理彩子的态度却与说话内容不同,显得欲言又止。 「沙耶,你要不要回御荫神道?」 理彩子的提议一点都不令沙耶意外。沙耶感受到了她的担心,也觉得出了这种事情,她会这么说是理所当然。但沙耶口中说出的却是另一句话: 「要是回到御荫,就很难天天去老师那里了。」 理彩子保持沉默。 「还是说,理彩姐姐会这么提议,是因为我还不成气候,待在老师的事务所,又会给大家添麻烦?」 心中酝酿的不安之一,终于从沙耶口中说了出来。理彩子露出困惑的表情,赶紧摇头说: 「不是。不是这样……是因为我觉得很害怕。」 理彩子真的十分害怕似地抱紧沙耶,全身发抖。 「我想凑昨天的做法是对的。可是,看到当时他毫不犹豫地就让你溺死的模样,我就害怕起来。看到你一动也不动,我不知道有多绝望。沙耶,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一个亲人,我无法承受失去你。」 理彩子的语尾微微颤抖,或许她正在哭泣。 然而沙耶低下头,过意不去地低声说: 「可是老师救了我的命两次。」 沙耶摇头回答理彩子的话,以平静中蕴含着坚定意志的语气回答: 「而且,就算我就这么回到御荫,也不会有所长进。只会照御荫的手法,只会用既定的方法执行巫女的工作。我想成为像理彩姐姐还有妈妈那样的巫女。」 沙耶拼命地诉说,让理彩子再也说不下去。 理彩子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于是拼命按捺住自己的感情。当时她也不喜欢在御荫就只是听命进行仪式,任人使唤,也讨厌青春少女时期力量被人大肆利用。所以她离开了御荫,后来认识了凑与孝元。 「我知道了。你就忘了我刚刚说的话吧。可是,当你觉得没办法信服凑的手法时,随时都可以回御荫神道来。」 理彩子按捺住种种感情露出笑容,沙耶也回以虚弱的笑容。 理彩子走出病房,在前方看到凑靠在墙上。 「喂喂喂,梦魔都还没解决,就已经开始商量今后的事情,你们的人生规划还真是充满前瞻性啊。」 理彩子睁大眼睛,盯着凑的脸打量。 「我可没觉得结束了。也许当时梦魔的确和沙耶一起死了,但后来又一起复活了。这点小事我还知道。可是跟现在的沙耶说这件事,会变成什么情形?」 「说得也是啦。」 凑也不再追问。在「嫉」那次事件中,理彩子就曾为了沙耶而背叛御荫神道。凑很清楚理彩子有多么重视沙耶。 「可是我要为说你不是人,是烂人、杀人凶手的事道歉。」 「怎么啦?突然讲这种话?你平常明明在我面前骂得更过分,说我是变态啦、社会适应不良症患者啦、不工作的尼特族(注13:尼特族(,not in employment, education or training),泛指不就业、不就学,靠家人供养的青年族群。)之类的。」 「因为那些都是真的。」 重重压住理彩子内心的,并不是只有沙耶的事。她救不了沙耶,却单方面责怪救了沙耶的凑,她也想过自己这样和排挤凑的那些人没什么两样。 「对不起,我好像太慎重了。」 「慎重?是胆小吧?」 凑的话毫不留情。但现在这样的说法反而减轻了理彩子内心的负担。 「也对。我变得胆小了,真的是很糟糕呢。」 「少恶了,你乖乖听话的样子很恐怖耶。」 「偶尔这样有什么不好?」 「胆小也不是什么坏事。胆小的人往往意外地能够活下来,只是胆小保护不了任何人。」 理彩子无力地微笑,让凑有点伤脑筋似地搔了搔头。 「你还好吗?我这个温柔的男人是可以把胸膛借你靠啦。」 「也对,偶尔这样也许不坏。」 「喂,你真的不要紧吗?」 「怎样啦?说可以借我靠,其实却怕了?」 「不是;只是想到以前的你明明比我还乱来啊。当时想借胸膛靠的反而是我或孝元吧?」 「以前有姐姐在,我只要保护自己就够了。可是现在我有沙耶。」 「要是为了保护沙耶而变得胆小,那不就本末倒置了吗?」 「我就是会联想到姐姐的死。」 凑难得尴尬地沉默不语。 但理彩子说出的却是完全无关的另一件事。 「凑,我跟你说,沙耶她呀,在害怕。御荫神道的人一直很重视她,每个人都肯定她的才能。可是现在她和你跟勇气在一起,一直害怕着自己是不是派不上用场,只会扯你们后腿。」 「沙耶这么跟你说?」 「不是。可是我懂,我是她阿姨。总不会连这点事都看不出来。」 理彩子落寞地笑了。凑不怎么开口,专心聆听着,但听到这句话时,他一贯的剽悍笑容又回到脸上来。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当这句话开始带有另一种涵义时,凑已经找回了一贯的表情。那是一种像在强调他什么都知道的讽刺笑容,强烈得甚至会让有些人看到就觉得不舒服。 「我就觉得那个梦很奇怪。寄生虫不会轻易杀死宿主,梦魔也是一样。可是梦魔却在吸光沙耶的精气之前就引发那样的状况,显然不对劲。以梦魔来说,根本是犯了天大的错。」 「犯错?」 「对。这个梦魔迷失了梦的走向。沙耶强烈的自卑与不安,扭曲了梦的走向。从这里也许就能找到解决的头绪。」 11 「为了寻找方法来打倒让人作淫梦的梦魔,我去了一趟总本山。」 傍晚时勇气再度来到事务所,摆出英勇的表情这么说道。但下午出院的沙耶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 「勇气,你知道淫梦这个词的意思?」 「嗯,知道啊。」 听勇气笑嘻嘻的回答,沙耶不由得当场就用力地垂头丧气。连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她每天作着不可告人的梦。 「别摆这种脸,这小子的性知识本来就比你丰富吧?」 凑还补上一刀。 「不用担心,我会保护沙耶大姐姐。」 「谢谢你,勇气。」 沙耶握住勇气的手,勇气害羞地笑了笑。 「男人这种生物真是单纯得可悲啊。」 看到勇气这样,凑小声自言自语。 「我来之前也想过该怎么样才能打倒梦魔,可是为什么合适的会是这种东西,我也有点……这个……」 勇气难得地显得缺乏自信。不,也不太像是缺乏自信,或许应该说是迟疑着不知道该如何说明才好。 「怎么啦?你没 闲话 赠 「完全用不着你们的季节来啦。」 凑发出没规矩的声响吸完飘浮冰淇淋汽水的最后一口,朝坐在对面的孝元和理彩子露出取笑的笑容。 「用不着?」 孝元说着朝窗外望去,接着似乎想通了,柔和地露出微笑。商店街的店家门前,已经用灯饰妆点得五颜六色。 「啊啊,你是说圣诞节啊?都到了这种季节啦。」 「那,你找我们是有什么话想说?」 理彩子不像孝元那么老实地为圣诞节高兴,回以充满戒心的眼神。 「可叹的是两名身为御荫和总本山信徒的小鬼,被圣诞节冲昏了头,两个人竟然在事务所里给我开始装饰起圣诞树来。我好担心沙耶会不会被御荫的阿姨骗了,到现在还挂起袜子等着收礼物呢。有这种为了异教徒庆典高兴的后辈,感觉怎么样啊?」 「日本就是这么自由的国家呀。我觉得信仰固然重要,但是被信仰束缚得太紧也不好。」 理彩子仿佛觉得天下太平般,态度也软化了。凑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无趣,眼神中点起了坏心眼的灯,继续说下去: 「哪里是自由的国家了?日本人明明有着排除异己,害怕与别人不一样的矮小民族性啊。难道你要说大家都自由地做出同样的选择?这自由可真了不起。」 「是吗?勇气也在装饰圣诞树呀?我还真没想到他会这么有兴致。」 孝元开心地连连点头,避开了凑的毒舌。 「就是有你这样的人啊,对什么都要找碴。」 理彩子抓准凑觉得扫兴的空档追击。 看到理彩子一副得意的表情,凑苦涩地咂嘴回应,目光望向窗外的灯饰。 「你们两个说错了吧?为什么不为受到其他宗教侵略而愤怒?十字军是侵略,中东战争也是,天主教和新教徒也是一样,信奉同一个神却彼此相争。宗教的历史明明就是血肉横飞的抗争历史。你们就没有拿起武器挺身而出的气概吗?你们可有认知到现在身边坐的就是敌人?」 「你的宗教观可真扭曲。那你怎么不干脆现在就展开圣战?」 理彩子嫌凑的论调可笑,根本不予理会。 「你们的信条是以和为贵?宗教人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窝囊了?」 凑很故意地仰天长叹。 「那我送你一份圣诞礼物,做为以和为贵的证明。」 说着孝元把一叠文件放到凑身前。 「我也有,你别客气,尽管收下。以和为贵真棒。」 理彩子也拿出一叠比孝元那叠厚了一倍的文件,放到孝元的文件旁边。 「我这个坏孩子可不能跟圣诞老人要礼物啊。」 凑以不愉快到了极点,像是在看脏东西似的眼神,看着堆在桌上的文件,粗暴地推了回去。 「这跟我知道的礼物概念差得可真多。送礼物不是应该送对方会高兴的东西吗?」 面带苦笑接下这句话的是孝元。 「你以前送我的礼物可糟透了。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到现在都还忘不了。」 「是喔?他送了你什么?」 理彩子对礼物内容产生了兴趣,但孝元似乎非常不想说,紧紧闭上嘴。 「拿以前的事找碴的男人可不会受欢迎啊。而且日本的圣诞节根本就不是什么圣夜,是充满欲望的性夜吧?虽然站在人类观点,这样是比较正确啦。在基督的生日播种,还挺吉利的嘛。」 「你到处惹人怨,我会祈祷这一夜不会变成你的逝夜。」 「要是真的弄成这样,那间事务所就会变成永远的静夜了。」(注16:圣、性、逝、静这几字在日文里的发音相同,皆为「せい」。) 孝元说着哈哈一笑,但看到两人的反应都很冷静,只好默默地啜了一口浓缩咖啡。 「对了,可以请你帮我把这个交给勇气吗?」 孝元从怀里拿出来的,是个用色彩缤纷的包装纸与缎带包装好的小盒子。凑忿忿地看着这个怎么看都像是礼物的盒子。 「喂,臭和尚,你该不会想趁这时期改变信仰吧?」 「怎么会呢?要知道勇气还是小孩子啊。难得今年他能在和总本山无关的地方过圣诞节,送个小礼物应该没关系吧?」 接着让凑的表情更加扭曲的,是理彩子拿出来的礼物。 「我也要请你帮忙。她应该要开始懂得打扮才行,毕竟正值青春年少。」 凑双手拿着两人的礼物,表情变得越来越不高兴。 「无神论者的我什么都没做,佛教跟绅道的下仆却送圣诞礼物?我看这世界完了,可叹也该有个限度。」 「有什么不好?别这么拘谨嘛。」 「就这样,这个季节对我们来说并不是无缘的。果然圣诞节还是要有小孩跟女生才好。」 「哎呀,孝元先生,这里有一个跟这些东西无缘的可怜人呢。」 凑接下了理彩子刻意的怜悯眼神,拍了拍大叠文件叹息着说: 「送小鬼包装过的礼物,却给我这个?」 「哎呀,你骂了那么多,其实还是想要圣诞礼物吧?」 「我没说想要,可是这种事看的是心意啊,而且也是慰劳平常的辛苦。」 凑换上正经的表情,有点犹豫地小声说: 「我也不是没在感谢你们。我能这样爱怎么做就怎么做,该怎么说,也不是没想过都是多亏了你们。」 说完凑臭着一张脸丢到桌上的,是两个用包装纸包着的盒子。 孝元与理彩子露出如鸽子被bb弹打到似的表情,看看盒子,看看凑,看看彼此的脸,又再看看盒子。 「这该不会是送我们的礼物?」 「骗人的吧?」 「不好意思啊,是我不该做这种不合我作风的事。在过了那么久以后,我们三个人又能聚在一起见面,原来觉得我们缘分不浅的只有我一个啊。」 凑一脸不高兴的表情,打算收回刚丢出来的两盒礼物,两人赶紧制止他。 「等、等一下,凑,你不要生气。」 「就是啊,我们只是有点意外。」 两人拼命想安抚凑。 「对了。虽然我们一直没说。但其实我们也有礼物要给你。」 「是啊,就是这样。我们不是拿委托书当礼物。」 「真的吗?」 凑不高兴的表情微微扬起了一点兴趣。 「对啊,就是这个。这是我和理彩子小姐送你的礼物。」 说着孝元从脚边拿出一个大盒子。 看到凑一把抢走盒子,随手撕开包装纸要打开盒子,孝元赶紧解释: 「虽然我觉得有点奢侈,但是理彩子小姐说你穿这个一定很好看。」 「喂喂,这不是亚曼尼的西装外套吗?是理彩子挑的?」 「是、是啊,是我挑的没错。毕竟你平常穿得那么迈遢,我看还是得穿整齐点,赢得委托人的信任才行吧?」 理彩子害臊地撇开脸,孝元则笑嘻嘻的。 「理彩子小姐说毕竟车子那次欠了你人情,这也是兼作谢礼,所以拼命去挑的。」 「尺寸应该穿得下。」 凑显得很过意不去,看了看先前他打算收回的那两份要送给他们的礼物。 「跟这种好东西比起来,实在太让我不好意思了。我说真的,里面只有我的心意。」 「哎呀,礼物有心意就够了呀。」 「就是啊。你肯送礼物给我们,我们就很高兴了。」 「是吗?可是请你们不要在我面前打开,我会不好意思得要命。 」 两人莞尔地看着搔后脑勺难为情的凑。 「凑掩饰难为情的方法还真合他的作风。」 「我觉得好可耻,竟然怀疑他。」 凑匆匆离开后,两人聊得非常高兴。 「不知道凑送给我们什么?真令人期待。」 「其实我不怎么期待啦。」 说着理彩子仍然面带笑容,小心拆开包装纸。身旁的孝元更把拆下来的包装纸小心折好。 「我要开了。」 「好令人兴奋呢。」 两人同时露出满面笑容打开盒子,同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同时转变为苦笑。 「是……空的。」 「我的也是……」 两人比了比彼此的盒子,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那招是用来让我们不便骂他,还能从我们手上骗出礼物。」 「不,他可能会讲什么里面装了肉眼看不到的心意这种歪理。是我太笨,竟然相信他。他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好歹他也拿了礼物去给勇气和沙耶。」 「拿的是我们的礼物就是了。」 「还不只这样。你看,委托书少了一份。」 说着孝元指向大叠委托书。 「他抽走的委托不像他的作风,是一件平凡又简单的案子,可是地点是豪华邮轮呢。这样他们三个人就可以享受到一个小小的寒假了。不管是沙耶还是勇气,都是第一次不用从头到尾都在忙新年仪式等等活动,可以好好去过个寒假。」 孝元说得笑嘻嘻的,但理彩子脸上狐疑的神色并未消退。 「我看很难说吧?以他的情形来说,我觉得也可能是他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嗅觉,嗅出了难解又有趣的事件。」 孝元柔和的笑容微微蒙上阴影,这或许是起因于长年交情下建立起来的经验法则。 「哈哈哈,不会那么巧……我想应该不会吧?」 听到他的笑声中有着不祥的预感,理彩子回答: 「为了勇气与沙耶好,但愿真的是这样。」 说着用手指戳了戳桌上一棵小小的圣诞树。 后记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说来唐突,不知道各位读者喜不喜欢「紫苏梅香松」?就是将紫苏梅梅干晒干然后磨成粉,可以拿来当香松或洒在饭团上吃的那种紫色的东西。 我在不经意逛到的物产展上,买到古早味的优质梅干,里面当然也有紫苏梅。 之后几个礼拜,连日都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我却没办法出门,每天都只能在家写稿。严格说来,我是属于在下雨、阴天或夜晚比较能够专心的类型。晴朗畅快的日子,不适合做这种一个人待在家里默默构思的作业,天气好就会想去海边或山上,何况最近生活节奏变成早起型,遇到这种气候良好的时期就更不用说了。 一早起来就看到明朗的蓝天,却要展开「今天又只能在这个散乱的房间里盯着萤幕跟键盘啊,唉……」这样的一天,对精神健康实在很不好。 然后我就开始思考,有没有什么事是能让我庆幸今天天气晴朗的,于是就在吃梅干拌饭时,突然想到可以来晒制紫苏梅香松。 做法很简单,把品质好的紫苏梅剁碎,排到筛子上放到屋外,等到傍晚时再收起来。虽然要看天候湿度而定,但大致上都是四、五天就会干,干了以后磨成粉就大功告成。跟其他的干果类比起来,紫苏梅原本就是长期保存食品,不用太仔细照顾,随便晒晒就行,这种轻松方便之处也是一项优点。 我立刻付诸实行。早上起床看到天气好,就会高兴地想说:「今天也可以晒!」由于一直待在家里,就算遇到天气不好的日子也不用担心(光这样就会觉得赚到了)。傍晚去收的时候,看到紫苏梅顺利晒干,就会让我觉得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白费。虽然明天也会窝在家里,却能祈祷但愿明天是晴天。 于是,我就这样靠着制作紫苏梅香松的方式,克服了今年「秋高气爽却没办法去户外玩的压力」。 不过自己用阳光晒制的紫苏梅香松真的很好吃。如果各位读者也弄到了品质好的梅干,请务必拿出紫苏梅试着做做看,不知道各位觉得如何?只要是有在做古早味梅干的店,问一下老板,相信店家都会愿意放紫苏梅进去。 好了,书腰跟传单上都有写,所以我相信看到这里的读者都已经发现,《0能者九条凑》推出网路漫画版了!(※此指日本发售时之书腰广告) 目前在fami通的网页漫画「ic air raid」上连载。网址是: .famitsu./air_raid/minato/iml 只要连上网站就可以轻松看到,连免费注册会员都不用。预计等画满一集的分量就会出版。 作画是田仓トヲル老师,这名字让我有点亲近感。(※トヲル的日文发音与叶山透的「透」相同)。 即使扣除身为原作者的偏心不论,漫画版的品质之高也只有惊人二字可以形容,角色与场面的重现水准都超出了我的脑内设定,让我对这个网站的更新真的是期待得不得了。 这个网站能不能继续连载下去,也都取决于各位读者的反应,还请各位读者多多给予支持与爱护。 在第二集后记里告知的《9s》续集,将在和本集同月发售的电击文库magazine vol.23上刊登。内容不是短篇,而是西伯利亚篇的续集,有点像是第十一集的试阅版。我想文库版的上市日期也快要可以告知了,还请多多关照。 《0能者九条凑》也博得了好评,封面上凑的跩脸也越来越跩(kyo老师,谢谢您每次都画出那么棒的插画)。 下次的舞台预计是在邮轮上,但好担心凑会不会都只顾着玩。 那么我们下集再会了。 2011年 11月 叶山透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说来唐突,不知道各位读者喜不喜欢「紫苏梅香松」?就是将紫苏梅梅干晒干然后磨成粉,可以拿来当香松或洒在饭团上吃的那种紫色的东西。 我在不经意逛到的物产展上,买到古早味的优质梅干,里面当然也有紫苏梅。 之后几个礼拜,连日都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我却没办法出门,每天都只能在家写稿。严格说来,我是属于在下雨、阴天或夜晚比较能够专心的类型。晴朗畅快的日子,不适合做这种一个人待在家里默默构思的作业,天气好就会想去海边或山上,何况最近生活节奏变成早起型,遇到这种气候良好的时期就更不用说了。 一早起来就看到明朗的蓝天,却要展开「今天又只能在这个散乱的房间里盯着萤幕跟键盘啊,唉……」这样的一天,对精神健康实在很不好。 然后我就开始思考,有没有什么事是能让我庆幸今天天气晴朗的,于是就在吃梅干拌饭时,突然想到可以来晒制紫苏梅香松。 做法很简单,把品质好的紫苏梅剁碎,排到筛子上放到屋外,等到傍晚时再收起来。虽然要看天候湿度而定,但大致上都是四、五天就会干,干了以后磨成粉就大功告成。跟其他的干果类比起来,紫苏梅原本就是长期保存食品,不用太仔细照顾,随便晒晒就行,这种轻松方便之处也是一项优点。 我立刻付诸实行。早上起床看到天气好,就会高兴地想说:「今天也可以晒!」由于一直待在家里,就算遇到天气不好的日子也不用担心(光这样就会觉得赚到了)。傍晚去收的时候,看到紫苏梅顺利晒干,就会让我觉得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白费。虽然明天也会窝在家里,却能祈祷但愿明天是晴天。 于是,我就这样靠着制作紫苏梅香松的方式,克服了今年「秋高气爽却没办法去户外玩的压力」。 不过自己用阳光晒制的紫苏梅香松真的很好吃。如果各位读者也弄到了品质好的梅干,请务必拿出紫苏梅试着做做看,不知道各位觉得如何?只要是有在做古早味梅干的店,问一下老板,相信店家都会愿意放紫苏梅进去。 好了,书腰跟传单上都有写,所以我相信看到这里的读者都已经发现,《0能者九条凑》推出网路漫画版了!(※此指日本发售时之书腰广告) 目前在fami通的网页漫画「ic air raid」上连载。网址是: .famitsu./air_raid/minato/iml 只要连上网站就可以轻松看到,连免费注册会员都不用。预计等画满一集的分量就会出版。 作画是田仓トヲル老师,这名字让我有点亲近感。(※トヲル的日文发音与叶山透的「透」相同)。 即使扣除身为原作者的偏心不论,漫画版的品质之高也只有惊人二字可以形容,角色与场面的重现水准都超出了我的脑内设定,让我对这个网站的更新真的是期待得不得了。 这个网站能不能继续连载下去,也都取决于各位读者的反应,还请各位读者多多给予支持与爱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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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付诸实行。早上起床看到天气好,就会高兴地想说:「今天也可以晒!」由于一直待在家里,就算遇到天气不好的日子也不用担心(光这样就会觉得赚到了)。傍晚去收的时候,看到紫苏梅顺利晒干,就会让我觉得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白费。虽然明天也会窝在家里,却能祈祷但愿明天是晴天。 于是,我就这样靠着制作紫苏梅香松的方式,克服了今年「秋高气爽却没办法去户外玩的压力」。 不过自己用阳光晒制的紫苏梅香松真的很好吃。如果各位读者也弄到了品质好的梅干,请务必拿出紫苏梅试着做做看,不知道各位觉得如何?只要是有在做古早味梅干的店,问一下老板,相信店家都会愿意放紫苏梅进去。 好了,书腰跟传单上都有写,所以我相信看到这里的读者都已经发现,《0能者九条凑》推出网路漫画版了!(※此指日本发售时之书腰广告) 目前在fami通的网页漫画「ic air raid」上连载。网址是: .famitsu./air_raid/minato/iml 只要连上网站就可以轻松看到,连免费注册会员都不用。预计等画满一集的分量就会出版。 作画是田仓トヲル老师,这名字让我有点亲近感。(※トヲル的日文发音与叶山透的「透」相同)。 即使扣除身为原作者的偏心不论,漫画版的品质之高也只有惊人二字可以形容,角色与场面的重现水准都超出了我的脑内设定,让我对这个网站的更新真的是期待得不得了。 这个网站能不能继续连载下去,也都取决于各位读者的反应,还请各位读者多多给予支持与爱护。 在第二集后记里告知的《9s》续集,将在和本集同月发售的电击文库magazine vol.23上刊登。内容不是短篇,而是西伯利亚篇的续集,有点像是第十一集的试阅版。我想文库版的上市日期也快要可以告知了,还请多多关照。 《0能者九条凑》也博得了好评,封面上凑的跩脸也越来越跩(kyo老师,谢谢您每次都画出那么棒的插画)。 下次的舞台预计是在邮轮上,但好担心凑会不会都只顾着玩。 那么我们下集再会了。 2011年 11月 叶山透 【第一话】船 序章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lucky fo 录入:↑我媳妇 海面惊涛骇浪,高耸的浪头层层叠叠,阻挡住一艘大型液化天然气运输船的去路。白浪号的船头驶上浪头又重重落到水面的情形一再发生,每每让白浪号巨大的船身发出哀嚎。 「该死!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 船长在舰桥咒骂一句,接着询问船员状况。 「不知道!」 「这没道理……」 「喂,你那边要不要紧?」 连船长都搞不清楚的状况,船员更无从回答。唯一确定的事,就是所有人都濒临恐慌。 全球海上遇险及安全系统(global maritime distress and safety system,gmdss)不需要通讯士操作,也会自动、持续地发出求救讯号。现在也只能祈祷附近的船会收到讯号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海象虽不稳定,但并不足以让全长超过三百公尺的液化天然气运输船沉没。从出航前的情形来看,更可断言船只的维修万无一失。 为什么?——这个疑问始终离不开船长的脑子,但现在不是慢慢思考答案的时候了。 他跟着手持卫星手机的船员前往救生艇,其间船身仍然大幅度左右摇动,不断发出哀嚎似的咿呀声。 「船身好像随时都会断成两截啊。」 「是啊,再这样下去,船体正中央真的会出现裂痕,到时事情就麻烦了。这艘船现在可是载满了液化天然气啊。」 白浪号载着四个直径五十企尺的大型液化天然气槽。这种工业用运输船没有任何装饰,油气槽的设置下半部没入船身,甲板上则可以看到并列的四个球形槽上半部。球形槽中所装载的,是将甲烷冷却到零下一百六十二度以下而成的液化天然气。 窗外不时射进强烈的电光,几秒钟后则是一阵地动似的声响响起。雷雨变得更加剧烈,船身倾斜到要是不抓住东西,连站都很难站稳。 「该死!到底是怎样?」 船长又骂了一句已经不知道咒骂过多少次的话。 这种程度的雷雨他看过不知道多少次了,照理说不至于把船弄得这么天翻地覆。 事有蹊跷。这个疑问始终在船长脑海里挥之不去。 「船长,快点!」 年轻的船员招手催促船长,船长正要小跑步跑过去,船身却又倾斜得更厉害了。 「唔喔!」 船长身体从倾斜的走廊上滑了起来。由于是在被海水浸湿的地板上,身体掀起盛大的水花,速度越滑越快。 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船长的身体重重撞在丁字路口的墙上,撞得他眼冒金星,视野转黑。 「船长,你还好吗?」 他看见船员从昏暗的通道另一头担心地呼喊。 「还、还好。」 船长正要起身,右脚突然一阵剧痛,使他意识又是一阵朦胧。 「船长,船长!」 让船长恢复意识的,是船员拼命的呼喊。船长拖着脚勉强站了起来。他判断走廊太湿滑,而且又比刚才更倾斜,要从这里过去太危险,于是下令: 「我不要紧,你先走。」 「您受伤了吗?我马上过去。」 「不可以!这是命令,你先走。」 船身发出一阵格外剧烈的咿呀声响,同时倾斜得更厉害了。船员正想前往协助船长,赶紧先抓住附近的栏杆,才勉强没重蹈船长的覆辙。 「快走。我没事。」 弄湿船员脸孔的,也许不是雨水或海水,而是眼泪。 「我在救生艇上等您。我会等您。」 船员犹豫了几秒后,身影才消失在走廊的另一侧。船长目送他离开,表情显得稍稍松了口气。 「……该怎么办呢?」 他朝丁字路的左右两方看了看。不管走哪一边,出口都在比现在位置来得高的地方。船长立刻产生了放弃的想法,当场蹲了下去,以免继续对扭伤的脚造成负担。 他拿出卫星手机。不知道无线电波是否能够穿透厚重的云层,传送到卫星上? 「嗯?」 屁股突然感到一阵冰冷。低头一看,海水已经流进走廊。 「看来没希望了啊。」 船长拿出电话后,输入一个已经不知道打过多少次的号码。都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公器私用一下应该也不为过吧。但电话打不通,收讯状况实在太差了。 「如果是传邮件也许可以吧?」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船长以生硬的动作在卫星手机上输入文字。 输入到一半,船长的手停住了。 他看着手机液晶荧幕的脸慢慢抬起。 「怎么回事?」 船长感受到的是一种危险的气息。一种即使处于沉船迫在眉睫的情形下,仍然令人觉得危险的骇人气息。 原本还亮着的照明闪烁几下之后熄灭,四周变得十分昏暗,只能倚靠偶尔射进的闪电光芒照亮周遭。 这时他听见了啪沙的一声小小水花溅起声。 这么小的声音,理应会被剧烈的雷雨和船舱进水的轰隆巨响淹没,但背后就是有着一道又一道的小小水声传来。 船长当场好一会儿无法动弹,好不容易才战战兢兢转过身去。他再也听不见雷声或船舱进水的水流声,只剩小小的水花声支配了他的听觉。 船长完全转过身来。有东西在黑暗当中蠢动,就是这个东西发出了小小的水声。 电光闪起,照亮了走廊,让黑暗中的物体清楚现身。 船长的喊叫声与雷声交叠。 直觉告诉他。 弄沉船的就是这家伙。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lucky fo 录入:↑我媳妇 海面惊涛骇浪,高耸的浪头层层叠叠,阻挡住一艘大型液化天然气运输船的去路。白浪号的船头驶上浪头又重重落到水面的情形一再发生,每每让白浪号巨大的船身发出哀嚎。 「该死!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 船长在舰桥咒骂一句,接着询问船员状况。 「不知道!」 「这没道理……」 「喂,你那边要不要紧?」 连船长都搞不清楚的状况,船员更无从回答。唯一确定的事,就是所有人都濒临恐慌。 全球海上遇险及安全系统(global maritime distress and safety system,gmdss)不需要通讯士操作,也会自动、持续地发出求救讯号。现在也只能祈祷附近的船会收到讯号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海象虽不稳定,但并不足以让全长超过三百公尺的液化天然气运输船沉没。从出航前的情形来看,更可断言船只的维修万无一失。 为什么?——这个疑问始终离不开船长的脑子,但现在不是慢慢思考答案的时候了。 他跟着手持卫星手机的船员前往救生艇,其间船身仍然大幅度左右摇动,不断发出哀嚎似的咿呀声。 「船身好像随时都会断成两截啊。」 「是啊,再这样下去,船体正中央真的会出现裂痕,到时事情就麻烦了。这艘船现在可是载满了液化天然气啊。」 白浪号载着四个直径五十企尺的大型液化天然气槽。这种工业用运输船没有任何装饰,油气槽的设置下半部没入船身,甲板上则可以看到并列的四个球形槽上半部。球形槽中所装载的,是将甲烷冷却到零下一百六十二度以下而成的液化天然气。 窗外不时射进强烈的电光,几秒钟后则是一阵地动似的声响响起。雷雨变得更加剧烈,船身倾斜到要是不抓住东西,连站都很难站稳。 「该死!到底是怎样?」 船长又骂了一句已经不知道咒骂过多少次的话。 这种程度的雷雨他看过不知道多少次了,照理说不至于把船弄得这么天翻地覆。 事有蹊跷。这个疑问始终在船长脑海里挥之不去。 「船长,快点!」 年轻的船员招手催促船长,船长正要小跑步跑过去,船身却又倾斜得更厉害了。 「唔喔!」 船长身体从倾斜的走廊上滑了起来。由于是在被海水浸湿的地板上,身体掀起盛大的水花,速度越滑越快。 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船长的身体重重撞在丁字路口的墙上,撞得他眼冒金星,视野转黑。 「船长,你还好吗?」 他看见船员从昏暗的通道另一头担心地呼喊。 「还、还好。」 船长正要起身,右脚突然一阵剧痛,使他意识又是一阵朦胧。 「船长,船长!」 让船长恢复意识的,是船员拼命的呼喊。船长拖着脚勉强站了起来。他判断走廊太湿滑,而且又比刚才更倾斜,要从这里过去太危险,于是下令: 「我不要紧,你先走。」 「您受伤了吗?我马上过去。」 「不可以!这是命令,你先走。」 船身发出一阵格外剧烈的咿呀声响,同时倾斜得更厉害了。船员正想前往协助船长,赶紧先抓住附近的栏杆,才勉强没重蹈船长的覆辙。 「快走。我没事。」 弄湿船员脸孔的,也许不是雨水或海水,而是眼泪。 「我在救生艇上等您。我会等您。」 船员犹豫了几秒后,身影才消失在走廊的另一侧。船长目送他离开,表情显得稍稍松了口气。 「……该怎么办呢?」 他朝丁字路的左右两方看了看。不管走哪一边,出口都在比现在位置来得高的地方。船长立刻产生了放弃的想法,当场蹲了下去,以免继续对扭伤的脚造成负担。 他拿出卫星手机。不知道无线电波是否能够穿透厚重的云层,传送到卫星上? 「嗯?」 屁股突然感到一阵冰冷。低头一看,海水已经流进走廊。 「看来没希望了啊。」 船长拿出电话后,输入一个已经不知道打过多少次的号码。都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公器私用一下应该也不为过吧。但电话打不通,收讯状况实在太差了。 「如果是传邮件也许可以吧?」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船长以生硬的动作在卫星手机上输入文字。 输入到一半,船长的手停住了。 他看着手机液晶荧幕的脸慢慢抬起。 「怎么回事?」 船长感受到的是一种危险的气息。一种即使处于沉船迫在眉睫的情形下,仍然令人觉得危险的骇人气息。 原本还亮着的照明闪烁几下之后熄灭,四周变得十分昏暗,只能倚靠偶尔射进的闪电光芒照亮周遭。 这时他听见了啪沙的一声小小水花溅起声。 这么小的声音,理应会被剧烈的雷雨和船舱进水的轰隆巨响淹没,但背后就是有着一道又一道的小小水声传来。 船长当场好一会儿无法动弹,好不容易才战战兢兢转过身去。他再也听不见雷声或船舱进水的水流声,只剩小小的水花声支配了他的听觉。 船长完全转过身来。有东西在黑暗当中蠢动,就是这个东西发出了小小的水声。 电光闪起,照亮了走廊,让黑暗中的物体清楚现身。 船长的喊叫声与雷声交叠。 直觉告诉他。 弄沉船的就是这家伙。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lucky fo 录入:↑我媳妇 海面惊涛骇浪,高耸的浪头层层叠叠,阻挡住一艘大型液化天然气运输船的去路。白浪号的船头驶上浪头又重重落到水面的情形一再发生,每每让白浪号巨大的船身发出哀嚎。 「该死!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 船长在舰桥咒骂一句,接着询问船员状况。 「不知道!」 「这没道理……」 「喂,你那边要不要紧?」 连船长都搞不清楚的状况,船员更无从回答。唯一确定的事,就是所有人都濒临恐慌。 全球海上遇险及安全系统(global maritime distress and safety system,gmdss)不需要通讯士操作,也会自动、持续地发出求救讯号。现在也只能祈祷附近的船会收到讯号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海象虽不稳定,但并不足以让全长超过三百公尺的液化天然气运输船沉没。从出航前的情形来看,更可断言船只的维修万无一失。 为什么?——这个疑问始终离不开船长的脑子,但现在不是慢慢思考答案的时候了。 他跟着手持卫星手机的船员前往救生艇,其间船身仍然大幅度左右摇动,不断发出哀嚎似的咿呀声。 「船身好像随时都会断成两截啊。」 「是啊,再这样下去,船体正中央真的会出现裂痕,到时事情就麻烦了。这艘船现在可是载满了液化天然气啊。」 白浪号载着四个直径五十企尺的大型液化天然气槽。这种工业用运输船没有任何装饰,油气槽的设置下半部没入船身,甲板上则可以看到并列的四个球形槽上半部。球形槽中所装载的,是将甲烷冷却到零下一百六十二度以下而成的液化天然气。 窗外不时射进强烈的电光,几秒钟后则是一阵地动似的声响响起。雷雨变得更加剧烈,船身倾斜到要是不抓住东西,连站都很难站稳。 「该死!到底是怎样?」 船长又骂了一句已经不知道咒骂过多少次的话。 这种程度的雷雨他看过不知道多少次了,照理说不至于把船弄得这么天翻地覆。 事有蹊跷。这个疑问始终在船长脑海里挥之不去。 「船长,快点!」 年轻的船员招手催促船长,船长正要小跑步跑过去,船身却又倾斜得更厉害了。 「唔喔!」 船长身体从倾斜的走廊上滑了起来。由于是在被海水浸湿的地板上,身体掀起盛大的水花,速度越滑越快。 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船长的身体重重撞在丁字路口的墙上,撞得他眼冒金星,视野转黑。 「船长,你还好吗?」 他看见船员从昏暗的通道另一头担心地呼喊。 「还、还好。」 船长正要起身,右脚突然一阵剧痛,使他意识又是一阵朦胧。 「船长,船长!」 让船长恢复意识的,是船员拼命的呼喊。船长拖着脚勉强站了起来。他判断走廊太湿滑,而且又比刚才更倾斜,要从这里过去太危险,于是下令: 「我不要紧,你先走。」 「您受伤了吗?我马上过去。」 「不可以!这是命令,你先走。」 船身发出一阵格外剧烈的咿呀声响,同时倾斜得更厉害了。船员正想前往协助船长,赶紧先抓住附近的栏杆,才勉强没重蹈船长的覆辙。 「快走。我没事。」 弄湿船员脸孔的,也许不是雨水或海水,而是眼泪。 「我在救生艇上等您。我会等您。」 船员犹豫了几秒后,身影才消失在走廊的另一侧。船长目送他离开,表情显得稍稍松了口气。 「……该怎么办呢?」 他朝丁字路的左右两方看了看。不管走哪一边,出口都在比现在位置来得高的地方。船长立刻产生了放弃的想法,当场蹲了下去,以免继续对扭伤的脚造成负担。 他拿出卫星手机。不知道无线电波是否能够穿透厚重的云层,传送到卫星上? 「嗯?」 屁股突然感到一阵冰冷。低头一看,海水已经流进走廊。 「看来没希望了啊。」 船长拿出电话后,输入一个已经不知道打过多少次的号码。都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公器私用一下应该也不为过吧。但电话打不通,收讯状况实在太差了。 「如果是传邮件也许可以吧?」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船长以生硬的动作在卫星手机上输入文字。 输入到一半,船长的手停住了。 他看着手机液晶荧幕的脸慢慢抬起。 「怎么回事?」 船长感受到的是一种危险的气息。一种即使处于沉船迫在眉睫的情形下,仍然令人觉得危险的骇人气息。 原本还亮着的照明闪烁几下之后熄灭,四周变得十分昏暗,只能倚靠偶尔射进的闪电光芒照亮周遭。 这时他听见了啪沙的一声小小水花溅起声。 这么小的声音,理应会被剧烈的雷雨和船舱进水的轰隆巨响淹没,但背后就是有着一道又一道的小小水声传来。 船长当场好一会儿无法动弹,好不容易才战战兢兢转过身去。他再也听不见雷声或船舱进水的水流声,只剩小小的水花声支配了他的听觉。 船长完全转过身来。有东西在黑暗当中蠢动,就是这个东西发出了小小的水声。 电光闪起,照亮了走廊,让黑暗中的物体清楚现身。 船长的喊叫声与雷声交叠。 直觉告诉他。 弄沉船的就是这家伙。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lucky fo 录入:↑我媳妇 海面惊涛骇浪,高耸的浪头层层叠叠,阻挡住一艘大型液化天然气运输船的去路。白浪号的船头驶上浪头又重重落到水面的情形一再发生,每每让白浪号巨大的船身发出哀嚎。 「该死!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 船长在舰桥咒骂一句,接着询问船员状况。 「不知道!」 「这没道理……」 「喂,你那边要不要紧?」 连船长都搞不清楚的状况,船员更无从回答。唯一确定的事,就是所有人都濒临恐慌。 全球海上遇险及安全系统(global maritime distress and safety system,gmdss)不需要通讯士操作,也会自动、持续地发出求救讯号。现在也只能祈祷附近的船会收到讯号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海象虽不稳定,但并不足以让全长超过三百公尺的液化天然气运输船沉没。从出航前的情形来看,更可断言船只的维修万无一失。 为什么?——这个疑问始终离不开船长的脑子,但现在不是慢慢思考答案的时候了。 他跟着手持卫星手机的船员前往救生艇,其间船身仍然大幅度左右摇动,不断发出哀嚎似的咿呀声。 「船身好像随时都会断成两截啊。」 「是啊,再这样下去,船体正中央真的会出现裂痕,到时事情就麻烦了。这艘船现在可是载满了液化天然气啊。」 白浪号载着四个直径五十企尺的大型液化天然气槽。这种工业用运输船没有任何装饰,油气槽的设置下半部没入船身,甲板上则可以看到并列的四个球形槽上半部。球形槽中所装载的,是将甲烷冷却到零下一百六十二度以下而成的液化天然气。 窗外不时射进强烈的电光,几秒钟后则是一阵地动似的声响响起。雷雨变得更加剧烈,船身倾斜到要是不抓住东西,连站都很难站稳。 「该死!到底是怎样?」 船长又骂了一句已经不知道咒骂过多少次的话。 这种程度的雷雨他看过不知道多少次了,照理说不至于把船弄得这么天翻地覆。 事有蹊跷。这个疑问始终在船长脑海里挥之不去。 「船长,快点!」 年轻的船员招手催促船长,船长正要小跑步跑过去,船身却又倾斜得更厉害了。 「唔喔!」 船长身体从倾斜的走廊上滑了起来。由于是在被海水浸湿的地板上,身体掀起盛大的水花,速度越滑越快。 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船长的身体重重撞在丁字路口的墙上,撞得他眼冒金星,视野转黑。 「船长,你还好吗?」 他看见船员从昏暗的通道另一头担心地呼喊。 「还、还好。」 船长正要起身,右脚突然一阵剧痛,使他意识又是一阵朦胧。 「船长,船长!」 让船长恢复意识的,是船员拼命的呼喊。船长拖着脚勉强站了起来。他判断走廊太湿滑,而且又比刚才更倾斜,要从这里过去太危险,于是下令: 「我不要紧,你先走。」 「您受伤了吗?我马上过去。」 「不可以!这是命令,你先走。」 船身发出一阵格外剧烈的咿呀声响,同时倾斜得更厉害了。船员正想前往协助船长,赶紧先抓住附近的栏杆,才勉强没重蹈船长的覆辙。 「快走。我没事。」 弄湿船员脸孔的,也许不是雨水或海水,而是眼泪。 「我在救生艇上等您。我会等您。」 船员犹豫了几秒后,身影才消失在走廊的另一侧。船长目送他离开,表情显得稍稍松了口气。 「……该怎么办呢?」 他朝丁字路的左右两方看了看。不管走哪一边,出口都在比现在位置来得高的地方。船长立刻产生了放弃的想法,当场蹲了下去,以免继续对扭伤的脚造成负担。 他拿出卫星手机。不知道无线电波是否能够穿透厚重的云层,传送到卫星上? 「嗯?」 屁股突然感到一阵冰冷。低头一看,海水已经流进走廊。 「看来没希望了啊。」 船长拿出电话后,输入一个已经不知道打过多少次的号码。都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公器私用一下应该也不为过吧。但电话打不通,收讯状况实在太差了。 「如果是传邮件也许可以吧?」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船长以生硬的动作在卫星手机上输入文字。 输入到一半,船长的手停住了。 他看着手机液晶荧幕的脸慢慢抬起。 「怎么回事?」 船长感受到的是一种危险的气息。一种即使处于沉船迫在眉睫的情形下,仍然令人觉得危险的骇人气息。 原本还亮着的照明闪烁几下之后熄灭,四周变得十分昏暗,只能倚靠偶尔射进的闪电光芒照亮周遭。 这时他听见了啪沙的一声小小水花溅起声。 这么小的声音,理应会被剧烈的雷雨和船舱进水的轰隆巨响淹没,但背后就是有着一道又一道的小小水声传来。 船长当场好一会儿无法动弹,好不容易才战战兢兢转过身去。他再也听不见雷声或船舱进水的水流声,只剩小小的水花声支配了他的听觉。 船长完全转过身来。有东西在黑暗当中蠢动,就是这个东西发出了小小的水声。 电光闪起,照亮了走廊,让黑暗中的物体清楚现身。 船长的喊叫声与雷声交叠。 直觉告诉他。 弄沉船的就是这家伙。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lucky fo 录入:↑我媳妇 海面惊涛骇浪,高耸的浪头层层叠叠,阻挡住一艘大型液化天然气运输船的去路。白浪号的船头驶上浪头又重重落到水面的情形一再发生,每每让白浪号巨大的船身发出哀嚎。 「该死!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 船长在舰桥咒骂一句,接着询问船员状况。 「不知道!」 「这没道理……」 「喂,你那边要不要紧?」 连船长都搞不清楚的状况,船员更无从回答。唯一确定的事,就是所有人都濒临恐慌。 全球海上遇险及安全系统(global maritime distress and safety system,gmdss)不需要通讯士操作,也会自动、持续地发出求救讯号。现在也只能祈祷附近的船会收到讯号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海象虽不稳定,但并不足以让全长超过三百公尺的液化天然气运输船沉没。从出航前的情形来看,更可断言船只的维修万无一失。 为什么?——这个疑问始终离不开船长的脑子,但现在不是慢慢思考答案的时候了。 他跟着手持卫星手机的船员前往救生艇,其间船身仍然大幅度左右摇动,不断发出哀嚎似的咿呀声。 「船身好像随时都会断成两截啊。」 「是啊,再这样下去,船体正中央真的会出现裂痕,到时事情就麻烦了。这艘船现在可是载满了液化天然气啊。」 白浪号载着四个直径五十企尺的大型液化天然气槽。这种工业用运输船没有任何装饰,油气槽的设置下半部没入船身,甲板上则可以看到并列的四个球形槽上半部。球形槽中所装载的,是将甲烷冷却到零下一百六十二度以下而成的液化天然气。 窗外不时射进强烈的电光,几秒钟后则是一阵地动似的声响响起。雷雨变得更加剧烈,船身倾斜到要是不抓住东西,连站都很难站稳。 「该死!到底是怎样?」 船长又骂了一句已经不知道咒骂过多少次的话。 这种程度的雷雨他看过不知道多少次了,照理说不至于把船弄得这么天翻地覆。 事有蹊跷。这个疑问始终在船长脑海里挥之不去。 「船长,快点!」 年轻的船员招手催促船长,船长正要小跑步跑过去,船身却又倾斜得更厉害了。 「唔喔!」 船长身体从倾斜的走廊上滑了起来。由于是在被海水浸湿的地板上,身体掀起盛大的水花,速度越滑越快。 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船长的身体重重撞在丁字路口的墙上,撞得他眼冒金星,视野转黑。 「船长,你还好吗?」 他看见船员从昏暗的通道另一头担心地呼喊。 「还、还好。」 船长正要起身,右脚突然一阵剧痛,使他意识又是一阵朦胧。 「船长,船长!」 让船长恢复意识的,是船员拼命的呼喊。船长拖着脚勉强站了起来。他判断走廊太湿滑,而且又比刚才更倾斜,要从这里过去太危险,于是下令: 「我不要紧,你先走。」 「您受伤了吗?我马上过去。」 「不可以!这是命令,你先走。」 船身发出一阵格外剧烈的咿呀声响,同时倾斜得更厉害了。船员正想前往协助船长,赶紧先抓住附近的栏杆,才勉强没重蹈船长的覆辙。 「快走。我没事。」 弄湿船员脸孔的,也许不是雨水或海水,而是眼泪。 「我在救生艇上等您。我会等您。」 船员犹豫了几秒后,身影才消失在走廊的另一侧。船长目送他离开,表情显得稍稍松了口气。 「……该怎么办呢?」 他朝丁字路的左右两方看了看。不管走哪一边,出口都在比现在位置来得高的地方。船长立刻产生了放弃的想法,当场蹲了下去,以免继续对扭伤的脚造成负担。 他拿出卫星手机。不知道无线电波是否能够穿透厚重的云层,传送到卫星上? 「嗯?」 屁股突然感到一阵冰冷。低头一看,海水已经流进走廊。 「看来没希望了啊。」 船长拿出电话后,输入一个已经不知道打过多少次的号码。都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公器私用一下应该也不为过吧。但电话打不通,收讯状况实在太差了。 「如果是传邮件也许可以吧?」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船长以生硬的动作在卫星手机上输入文字。 输入到一半,船长的手停住了。 他看着手机液晶荧幕的脸慢慢抬起。 「怎么回事?」 船长感受到的是一种危险的气息。一种即使处于沉船迫在眉睫的情形下,仍然令人觉得危险的骇人气息。 原本还亮着的照明闪烁几下之后熄灭,四周变得十分昏暗,只能倚靠偶尔射进的闪电光芒照亮周遭。 这时他听见了啪沙的一声小小水花溅起声。 这么小的声音,理应会被剧烈的雷雨和船舱进水的轰隆巨响淹没,但背后就是有着一道又一道的小小水声传来。 船长当场好一会儿无法动弹,好不容易才战战兢兢转过身去。他再也听不见雷声或船舱进水的水流声,只剩小小的水花声支配了他的听觉。 船长完全转过身来。有东西在黑暗当中蠢动,就是这个东西发出了小小的水声。 电光闪起,照亮了走廊,让黑暗中的物体清楚现身。 船长的喊叫声与雷声交叠。 直觉告诉他。 弄沉船的就是这家伙。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lucky fo 录入:↑我媳妇 海面惊涛骇浪,高耸的浪头层层叠叠,阻挡住一艘大型液化天然气运输船的去路。白浪号的船头驶上浪头又重重落到水面的情形一再发生,每每让白浪号巨大的船身发出哀嚎。 「该死!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 船长在舰桥咒骂一句,接着询问船员状况。 「不知道!」 「这没道理……」 「喂,你那边要不要紧?」 连船长都搞不清楚的状况,船员更无从回答。唯一确定的事,就是所有人都濒临恐慌。 全球海上遇险及安全系统(global maritime distress and safety system,gmdss)不需要通讯士操作,也会自动、持续地发出求救讯号。现在也只能祈祷附近的船会收到讯号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海象虽不稳定,但并不足以让全长超过三百公尺的液化天然气运输船沉没。从出航前的情形来看,更可断言船只的维修万无一失。 为什么?——这个疑问始终离不开船长的脑子,但现在不是慢慢思考答案的时候了。 他跟着手持卫星手机的船员前往救生艇,其间船身仍然大幅度左右摇动,不断发出哀嚎似的咿呀声。 「船身好像随时都会断成两截啊。」 「是啊,再这样下去,船体正中央真的会出现裂痕,到时事情就麻烦了。这艘船现在可是载满了液化天然气啊。」 白浪号载着四个直径五十企尺的大型液化天然气槽。这种工业用运输船没有任何装饰,油气槽的设置下半部没入船身,甲板上则可以看到并列的四个球形槽上半部。球形槽中所装载的,是将甲烷冷却到零下一百六十二度以下而成的液化天然气。 窗外不时射进强烈的电光,几秒钟后则是一阵地动似的声响响起。雷雨变得更加剧烈,船身倾斜到要是不抓住东西,连站都很难站稳。 「该死!到底是怎样?」 船长又骂了一句已经不知道咒骂过多少次的话。 这种程度的雷雨他看过不知道多少次了,照理说不至于把船弄得这么天翻地覆。 事有蹊跷。这个疑问始终在船长脑海里挥之不去。 「船长,快点!」 年轻的船员招手催促船长,船长正要小跑步跑过去,船身却又倾斜得更厉害了。 「唔喔!」 船长身体从倾斜的走廊上滑了起来。由于是在被海水浸湿的地板上,身体掀起盛大的水花,速度越滑越快。 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船长的身体重重撞在丁字路口的墙上,撞得他眼冒金星,视野转黑。 「船长,你还好吗?」 他看见船员从昏暗的通道另一头担心地呼喊。 「还、还好。」 船长正要起身,右脚突然一阵剧痛,使他意识又是一阵朦胧。 「船长,船长!」 让船长恢复意识的,是船员拼命的呼喊。船长拖着脚勉强站了起来。他判断走廊太湿滑,而且又比刚才更倾斜,要从这里过去太危险,于是下令: 「我不要紧,你先走。」 「您受伤了吗?我马上过去。」 「不可以!这是命令,你先走。」 船身发出一阵格外剧烈的咿呀声响,同时倾斜得更厉害了。船员正想前往协助船长,赶紧先抓住附近的栏杆,才勉强没重蹈船长的覆辙。 「快走。我没事。」 弄湿船员脸孔的,也许不是雨水或海水,而是眼泪。 「我在救生艇上等您。我会等您。」 船员犹豫了几秒后,身影才消失在走廊的另一侧。船长目送他离开,表情显得稍稍松了口气。 「……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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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象虽不稳定,但并不足以让全长超过三百公尺的液化天然气运输船沉没。从出航前的情形来看,更可断言船只的维修万无一失。 为什么?——这个疑问始终离不开船长的脑子,但现在不是慢慢思考答案的时候了。 他跟着手持卫星手机的船员前往救生艇,其间船身仍然大幅度左右摇动,不断发出哀嚎似的咿呀声。 「船身好像随时都会断成两截啊。」 「是啊,再这样下去,船体正中央真的会出现裂痕,到时事情就麻烦了。这艘船现在可是载满了液化天然气啊。」 白浪号载着四个直径五十企尺的大型液化天然气槽。这种工业用运输船没有任何装饰,油气槽的设置下半部没入船身,甲板上则可以看到并列的四个球形槽上半部。球形槽中所装载的,是将甲烷冷却到零下一百六十二度以下而成的液化天然气。 窗外不时射进强烈的电光,几秒钟后则是一阵地动似的声响响起。雷雨变得更加剧烈,船身倾斜到要是不抓住东西,连站都很难站稳。 「该死!到底是怎样?」 船长又骂了一句已经不知道咒骂过多少次的话。 这种程度的雷雨他看过不知道多少次了,照理说不至于把船弄得这么天翻地覆。 事有蹊跷。这个疑问始终在船长脑海里挥之不去。 「船长,快点!」 年轻的船员招手催促船长,船长正要小跑步跑过去,船身却又倾斜得更厉害了。 「唔喔!」 船长身体从倾斜的走廊上滑了起来。由于是在被海水浸湿的地板上,身体掀起盛大的水花,速度越滑越快。 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船长的身体重重撞在丁字路口的墙上,撞得他眼冒金星,视野转黑。 「船长,你还好吗?」 他看见船员从昏暗的通道另一头担心地呼喊。 「还、还好。」 船长正要起身,右脚突然一阵剧痛,使他意识又是一阵朦胧。 「船长,船长!」 让船长恢复意识的,是船员拼命的呼喊。船长拖着脚勉强站了起来。他判断走廊太湿滑,而且又比刚才更倾斜,要从这里过去太危险,于是下令: 「我不要紧,你先走。」 「您受伤了吗?我马上过去。」 「不可以!这是命令,你先走。」 船身发出一阵格外剧烈的咿呀声响,同时倾斜得更厉害了。船员正想前往协助船长,赶紧先抓住附近的栏杆,才勉强没重蹈船长的覆辙。 「快走。我没事。」 弄湿船员脸孔的,也许不是雨水或海水,而是眼泪。 「我在救生艇上等您。我会等您。」 船员犹豫了几秒后,身影才消失在走廊的另一侧。船长目送他离开,表情显得稍稍松了口气。 「……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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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说着放眼望向游泳池。虽说现在还是一月,但已经搭船南下整整一天,气温也就来到了会令人想在温水游泳池游泳的温度。 才刚过年不久的寒假,就能以大海为背景在游泳池里玩水,对这两个小孩而言可说是奢侈到了极点。 「老师,你太慢了啦。」 沙耶做了个华丽的转向,改以仰式游回来,因而比勇气晚发现凑的出现。她从游泳池上来,看了凑一眼后,立刻又移开了视线。 「怎么啦?」 凑狐疑地走过去,沙耶脸仍然撇向一旁,挥手要凑别再靠近。 「请、请老师不要过来。」 「为什么?」 「老师的穿着太不检点了。」 看到沙耶伸出手防御,同时极力撇开脸,凑也只能叹气了。 「如果说我下流、好色、勾引你,那还在我料想范围内,可是竟然说我不检点?那你自己又怎么样?御荫神道的巫女穿比基尼,会不会太大胆了点?我本来还以为你会低调一点,选择穿连身泳装呢。」 「明、明明就是老师说没有胸部还穿连身泳装,会更突显洗衣板身材的!」 沙耶为了抗议而看了凑一眼,但随即又撇开脸。 「有这回事?」 看到凑不是开玩笑也不是装傻,而是真的不记得,让沙耶露出颇受打击的表情。 「大姐姐,我早就跟你说老把大叔的话当真也没用。别管他了,我们在游泳池玩个痛快吧。」 勇气的话让沙耶的表情立刻转为明亮。勇气也开心地笑了笑,凑看起来心情也很好。 他们三人之所以心情好,其实有着重大的理由。他们三人接下了一起异怪案件,委托内容是要他们查明一则号称有幽灵出没的谣言真相。前几天才有一名女佣表示看到幽灵。 以凑会接的委托而言,这起案件平凡无奇,但无论沙耶或勇气,对凑接下这起案件的举动都没有任何疑问。更不如说要是凑不接,相信他们反而会抗议。 委托的条件之一,就是要求他们搭乘豪华邮轮。 搭乘全球知名的豪华邮轮白凤号进行五天四夜的旅程,内容是游览太平洋,感受上流社会的生活。平均每人次的费用就高达数十万圆,不是一般人可以轻易搭乘的。 单就委托内容本身来看,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异怪。只要在船上巡逻,看到幽灵或异怪加以驱除就行了。凭勇气和沙耶的实力,应该很快便能解决,而且很多异怪事件经常只是误会一场,这件案子很有可能也是这样。 也就是说,这项委托不但处理起来非常轻松,还附送只要待在凑的事务所里就绝对无缘享受的豪华邮轮之旅。 当凑拿出这份委托书时,两个小朋友都高兴得扑向他。 「大叔你还是像个老人家,乖乖躺在椅子上吧。」 勇气说着就活力充沛地……更正,应该说是奋勇地冲进游泳池里。他的身体几乎是水平地落入水面,撞出了盛大的水花。 「喔,肚子撞水了。」 凑看到勇气慢慢往下沉,笑得十分开心,沙耶则赶紧去救他。 2 ——一周前。 「我看到幽灵了。」 白凤号的外籍船员安娜贝尔以害怕的表情说出这句话,让凑等三人对看了一眼。地点是在推销白凤号旅游行程的旅行社接待室。 「是什么样的幽灵?」 听沙耶这么问,安娜贝尔视线乱飘了好一会儿。她是顾虑坐在身旁姓佐治的副船长,以及旅行社的宣传部负责人。白凤号雇用了许多来自菲律宾等国家的外籍船员,但仍然让人感受到他们所处的立场有种难以言喻的尴尬。 「你话说清楚,我们也比较好调查。如果大人物在场会碍事,我们要不要干脆出去讲?」 「啊,不用,没事的。其实是……」 安娜贝尔以不得要领的方式,有一句没一句地说出她看见幽灵当天的情形。包括当时她在巡逻、听见水溅起的声音、走进走廊深处的房间发现电灯不亮、水声响到一半突然消失,以及用手电筒照向地板就发现地上积了水。 安娜贝尔的日语说得很流利,看得出她长年从事与日本人相处的工作。 「我以为是船进水,正想赶快跑出房间,可是又听到水溅起的声音……我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去,结果……」 安娜贝尔的牙关格格作响,多半是回想起了当时的恐惧。 「有一只手从地板的积水中伸出来。那只手异样地长、异样地细。我一瞬间还以为是有人潜在水里,可是我马上就注意到不可能是这样。虽然有积水,但是深度只有一、两公分左右,根本没办法让人躲在水里。」 「一定是太累了才会产生幻觉吧。无聊。」 副船长佐治插嘴说道。 「我不是在问你,是在问目击者。顺便告诉你,如果她是工作太繁重,累到产生幻觉,那显然就是管理人员该负责了。到时候你们该谘询的对象就不是我,而是厚生劳动省(注1)。不如就由我来检举你们好了。」 凑的说法让佐治有些退缩,安娜贝尔得到鼓舞,再度开口: 「目前已经有好几个人看过幽灵了。而且佐治先生,进水这件事是真的,不是吗?」 「你说得没错,房间的确进了水,但船上明明就找不到漏水的地方,不是吗?」 这次换旅行社的宣传部负责人委婉地否定了安娜贝尔的话。凑看着他们三人之间的互动,从喉头发出笑声: 「这构图还真好懂。船只有可能漏水,是数一数二严重的负面评价,就跟车子煞车不灵或飞机机翼折损差不多。这可真伤脑筋了,你们连运输局那边都想让我去检举吗?」 负责人尴尬地不说话了。 「你目击时的情形都说完了吗?」 沙耶把差点离题的话题拉回正题。安娜贝尔摇摇头,继续说: 「还没,不只这样。那只手上还拿着……那是叫pile?还是bucket?就是一种有柄,用来舀水的日本工具。我在temple……我是说在神社看过。」 安娜贝尔不知道那样物品日文叫做什么,用母语和比手划脚的方式说明。 「是长柄杓吗?」 凑在便条纸上画出简单的图画,安娜贝尔立刻连连用力点头。 「是的,就是这个。那只手上拿着长柄杓。长柄杓明明是空的,可是在空中一舀,就会很快装满水。那只手把舀满的水洒在房间里,然后又在空中舀水,一直反复做这样的动作。我马上就发现地板上的积水是那 只手造成的。」 「哼?是典型的船鬼啊。」 勇气一直默默听到现在,才首次开了口。 「是啊。」 而沙耶也点头对两人表示赞同。 所谓的船鬼,是海上出没的异怪当中最知名的一种。 它们是在海中溺死之人的灵魂,为了拖活人下水而把船弄沉,长柄杓就是它们使用的手段。由于船鬼会用长柄杓舀水来弄沉船,据说船员会事先准备没有底的长柄杓或桶子,一旦遇到船鬼就把这些无法使用的工具交给它们,做为预防的手段。 凑等三人全都知道这些理所当然的知识。 「啥?你们也说这是鬼怪做出来的好事?」 佐治说着笑了笑,仿佛要强调这样的想法有多可笑。 「不然你说是什么?就是因为不管检查多少次都查不出漏水的原因,船长和总裁才决定委托他们的,不是吗?」 安娜贝尔首次以强硬的语气反驳佐治,接着转过头来,以怀抱期待的眼神看着凑。 「你们愿意相信我吧?菲律宾也是岛国,有很多关于海的传说和传承,无论是悲伤的或可怕的。再这样下去,船说不定真的会沉没。」 「这恐怕很难说吧?」 安娜贝尔原以为凑会同意,听他这么说,不禁歪了歪头。 「即使真的有船鬼,只靠一把长柄杓是弄不沉邮轮的。长柄杓的尺寸大概这么大?一杓顶多两百毫升。假设五秒钟舀一次,一个小时就是一百四十四公升,一天是三千四百五十六公升。根本就不够弄沉一艘邮轮。光是要把邮轮上的游泳池弄满水都得花上一个月,要把船弄沉就算花十年也不可能。等船只自己老旧废弃还比较快。」 凑的话让宣传部负责人重重点头: 「我明白了,我就退让一百步来假设真有船鬼吧。可是白凤号是日本傲视全球的现代化大型豪华邮轮,就像这位先生所说,根本不可能会沉没。这件事对邮轮的航行没有影响,可是……」 「即使没有实际灾情,船鬼和进水的传闻,还是会影响到顾客搭乘的意愿。你想说的就是这么回事吧?」 负责人就像玩具般地点头如捣蒜。 「是,问题就在这里。即使是没有意义的谣言,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这次出问题的房间由于并没有使用,事情才没有闹大。但如果是客房进水,问题就严重了。如今白凤号大受欢迎,环游址界的航程更是一趟就要花上三个月,有些顾客甚至好几年前就订了位,满怀期待准备旅程,我们不能因为一些无聊的传闻,就让这些客人失望。而且邮轮本来就是一种梦想,对因为不适应气压而不能搭飞机的旅客来说,更是通往世界的大道……」 他说得滔滔不绝,凑却挖着耳朵,显然根本没在听,勇气也嫌无聊似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沙耶无可奈何,只能独自听他说这些跟异怪无关的宣传词,以免场面太难看。 3 一名人物以意带责难的视线,看着他们三人在游泳池玩水。是副船长佐治。他身上穿的不是委托时穿的西装,而是副船长的制服。从他薄唇紧闭的模样看来,可以肯定他心中有着怒气,或至少是与怒气相去不远的情绪。 「九朵先生,我们可不是找你们上船来玩的。」 凑墨镜也不拿下,直接回答: 「幽灵又不会大白天就出现,所以白天当然没事做。难得你们招待我们,不在船上玩个痛快,岂不太吃亏了吗?」 凑主张自己行为正当,说得仿佛正义站在他那一边一样。 副船长眯起眼睛。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有什么船鬼,也坚决反对委托形迹可疑的宗教团体。对于让凑这种可疑人物上船一事,更是从他们上船当下就以明白的态度表示自己的不满。 「老师,我看现在果然不是玩的时候吧?」 沙耶与勇气当然不至于和凑有同样的想法,只见两个小孩子过意不去地低下头。 「佐治先生,对不起。」 即使听到只有十岁的小孩道歉,佐治的表情仍然毫不放松。 「大人先不讲,像你这样的小孩子,会在游泳池玩起来也无可奈何。」 他仍然只将矛头对准凑,然而当事人却对在游泳池边工作的年轻女性挥手。 「嗨,小姐,就别管工作了,陪我玩吧?」 「我有工作要做,您何不去邀其他旅客呢?」 「船上都是些老爷爷老奶奶,我看了就腻啊。照这样子看来,这船根本就成了一家超高级特别看护老人之家。这个社会根本就病了,才会付年金给这些有钱人。他们压榨一个月辛辛苦苦只赚十几万圆的年轻人,自己却这么享福?这些人全都该把年金还回来。不过算了,反正我自己一毛钱的国民年金都没缴过。」(注2) 沙耶听得更加无地自容,赶紧离开游泳池。 「要是你们到了深夜才说要训夼,然后又像现在这样媲闹,会打扰到旅客的。探勘的工作应该白天也能做吧?请你们先解决闹鬼的事,做完该做的工作后,到时尽管享受白凤号的旅程。」 佐治说的很有道理,连勇气也乖乖爬出游泳池,说要去换衣服。 「好啊,工作要加油啊。年轻人就是该多吃苦。」 「大叔你也给我乖乖工作啦。」 「不巧我是零能者,就算想找异怪也找不到。搞什么探勘啦、找痕迹啦、感觉异怪存在啦,这些不起眼的工作还是交给你们做,才合理又有效率。那就拜托你们啦。」 凑说着就踏入他们两人刚离开的游泳池,舒畅地躺在浮于水面的充气床上。 4 「我有时候会有个想法。」 其实不是有时候,而是每次都这么想,但勇气决定说得含蓄一点。 「大叔之所以把我们留在身边,根本不是赏识我们的能力,只是想要有人帮他跑腿吧?可是我就是会听他的话,让我越想越讨厌自己。」 「不可以这样想啦。勇气会行动,是基于身为灵能者的责任感,没办法对各种事件跟受苦的灵魂置之不理。先不说老师是怎么想的,但我很喜欢勇气的这种优点喔。」 「谢、谢谢你,沙耶大姐姐。说得也是,至少我们两个得好好努力才行。」 勇气没料到沙耶会说出这样的话,更没料到会受到赞美,当场表情一亮。 还不只这样。在佐治的带领下,两人的脚步自然变得轻快。 因为光是搭上这种令人恍如置身梦中的邮轮,就会让人兴致高昂。白凤号的装潢豪华得令人难以相信是在船上。 仔细想想,打从他们两人从大栈桥(注3)上船后,就一直惊奇不断。眼前出现的是豪华饭店般的大厅,还有穿着正式服装的船员在大厅里列队鼓掌欢迎旅客上船。 天花板有着水晶吊灯,挑高两层楼的大厅里摆设着大型的铜像与壁画,还可以听到现场演奏的钢琴与小提琴。尽管上船前就拿到做为资料用的观光导览手册,把上面的照片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亲眼见到时仍然觉得超乎想像。 唯一不如预期的,只有客房太小,就和一般商务旅馆的房间一样狭窄。凑和勇气共用一间房,沙耶则独自使用一间,但仍然觉得狭窄。衣柜与抽屉更是格外狭小。这趟船旅有着严格的服装规定,从正式服装到休闲性质的服装都需要用到。沙耶只需要在船上待五天,所以还勉强放得下,若是要花三个月以上来环游世界,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而令人意外的是,回答沙耶这个疑问的人竟然是凑。 ——抽屉塞不下的就全部丢进浴室挂起来啊。洗澡?船上不是有大浴场吗?会因为生理期而不方便去大浴场的年轻女人,才不会搭什 么长期邮轮航程。会来搞什么环游世界的,都是些早就已经过了更年期的老太婆,根本没这问题。 听凑这么说,沙耶姑且算是信服了,却产生了另一个疑问,就是凑为什么会有这些知识。 而让凑抱怨的却不是房间太小,而是景观。窗外的景观有一半以上都被救生艇的底部挡住。 他们毕竟是为了工作上船,分配到最便宜的房间也是理所当然,不过凑似乎打算彻底地公私不分。 「过了深夜十二点后,基本上公共空间就进入熄灯时间。请千万不要在走廊上吵闹。」 佐治为了带路而走在前面,偶尔会对他们投以充满怀疑的视线。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光是闹鬼就已经够可笑了,为什么自己还得认真陪这两个小孩子」,只是他并未说出口。 「就是这里。有过几次目击情报,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佐治站在漫长的走廊前面,从胸前口袋取出卡片式钥匙,打开了一扇写着「非工作人员请勿进入」的门。 「这里禁止一般旅客进入。没有id卡就打不开这扇门,还请你们千万不要遗失。」 沙耶伸手要接下佐治递出的三张id卡,但佐治用力握住,没打算放手。 「我话先说在前面,我根本不相信有什么幽灵鬼怪。就算你们是诈欺师也没关系,至少千万不要做出妨碍其他旅客或本船运航的事。」 「知道啦。」 佐治一再强调,勇气也发出不耐烦的回应。站在两人之间的沙耶点点头打圆场,id卡才总算离开了副船长的手。 「目击情报最多的地方,就是这边再过去的仓库。」 跟着副船长进门,漫不经心地在里面张望了一会儿,就看到一名大约六、七十岁的男性走进来。他的服装和其他船员不同,装饰不多却十分醒目,而且这张脸孔他们最近才看过。 「佐治,他们两位就是先前提过的那群人?」 「是。」 「嗨,幸会,我是船长滨崎。很抱歉这么晚才和你们打招呼,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请让我为此致歉。本来在两位上船时,就应该要到场迎接了。」 这时沙耶才想起为什么她会觉得见过这个人。船内的墙壁挂有绘画与看板等各式各样的摆设,其中有个看板列出了历代船长的照片。当中只有眼前这名人物蓄着白胡须,很有船长模样。 「哪里,您太客气了。毕竟这些事情不适合在其他旅客面前贸然提起。」 「也许这阴暗的仓库,正好适合讲悄悄话吧。」 船长说着笑了笑,从他身上感觉不出像佐治那般顽固的态度。 「船长先生相信船鬼吗?不会像佐治先生那样怀疑我们,还说我们是诈欺师?」 勇气一如往常的率直口气,让沙耶冒出一身冷汗,但船长的回答却有点出她意料之外。 「你曾经看过一片漆黑的海吗?」 「一片漆黑?不是黝暗无光?」 「就是一片漆黑。不过搭这样的大型邮轮就不会看到了。在远离陆地的外海,碰上连星光都没有的下雨天,四周就会变得黑漆漆的。不是黝暗,而是漆黑。能照亮四周的光线,就只有自己船上小小的灯光。在那样黑漆漆的真正黑暗当中听着风声和海浪声回荡,就会觉得自己好像搭在一片树叶上。」 船长露出遥望远方似的眼神继续说下去: 「我年轻时的大海真的很可怕。那个时代没有gps,也没有卫星电话,想跟家人联络都办不到。那时候黑暗比现在近得多了,我也亲身经历过一些没办法说明的不可思议现象。只是如果有人要断定那是幻觉或幻听,我也没办法否定。」 「连我这样的小孩你也相信?」 「小孩子对于灵异的感应和直觉反而更敏锐,世界上就有很多这样的例子。这个辽阔的世界,不是只用现代日本的常识就能估量的。也许有人会笑我说到了这年头还信什么船鬼,但我就是不想劈头否定。大海真的很辽阔,我觉得应该还有很多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 船长说完又笑着补上一句:「不过当然最好还是别闹鬼啦。」 「去除船员的不安也是很重要的工作。只要专家挂保证说没问题,他们也就能够放心。」 当初接受委托时,沙耶看到佐治与旅行社人员那种绝对不相信灵异现象的态度,就一直觉得不可思议,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会委托自己一行人。但现在和船长谈过后,这个疑问立刻消失。 尽管船长在立场上无法高调宣称有异怪存在,但如果每个人都劈头否定,调查进行起来也就会有困难。船长的想法大大减轻了沙耶心中的负担。 「对了,今晚的船长晚宴就招待他们到船长桌吧。」 不同于说得笑嘻嘻的船长,副船长的表情转为僵硬。 「您要招待他们上船长桌?可是照规定应该只能招待住豪华套房以上的旅客坐船长桌,这样其他旅客会怎么想呢?」 佐治知道不在场的凑为人如何,试图委婉地反对船长的提议,但船长仍然不改脸上的笑容。 「预定同桌的客人只有佐藤夫妇和三岛夫妇。他们两对夫妇人都很和善,又喜欢小孩,应该只会欢迎,不会拒绝吧。」 船长说完后似乎心满意足,不理会仍想阻止的佐治,就这么离开了。 「既然船长这么坚持,那也无可奈何。今晚就招待你们坐船长桌。」 副船长目送船长的背影离开后,在叹息声之中如此宣告。只有在这个时候,沙耶也和佐治抱有同感。 「我姑且还是跟你们说明一下,招待上船长桌,就是在贵宾室里和船长一起用晚餐,这个场合会对与会者的品格有更高的要求,还请你们千万不要摆出失礼的态度。」 「好、好的。」 沙耶紧张地唯唯诺诺,勇气则表现出只是姑且听听的态度。 「话说回来,今天同桌的旅客都很和蔼可亲,只要小心不做出没有常识的言行,应该不需要太紧张。」 沙耶放心地呼出一口气。 「像九条先生刚才在游泳池的态度就太没有常识了。」 沙耶把呼出来的气又倒抽了回去,站在她身边的勇气则双手放到后脑勺,悠哉地吹着口哨。 「唉。」 沙耶叹了不知道第几口的气。 「沙耶大姐姐,你那么不想去吗?」 「听副船长说得那么吓人,不管是谁都会退缩吧?而且我又没去过一流的餐厅。」 「大姐姐教养这么好,不用担心啦。问题是大叔好不好?而且要是大叔摆出平常那种态度,就算我们多少出了一点洋相,我看也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说、说得也是……老师多半才是最会出问题的。」 船长离开一阵子后,佐治说有事要办,就这么离开了。沙耶心想他明明说会负起责任监督到底,但又想到如果他真的一直在场散播紧张与压力,那也很伤脑筋,所以也就默默目送他离开。 沙耶重新打起精神,留意仓库中的迹象。 「勇气,你感觉得出来吗?」 「嗯~迹象是有,可是几乎没剩下什么妖气,看来真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异怪呢。而且几乎每次航程中都是在同一个海域目击到船鬼,所以我想今晚通过那个海域的时候驱除掉就好了。」 「果然。」 知道勇气的意见和自己一样,让沙耶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可以轻松解决。」 「就是啊。我们赶快把事情做完,去玩个痛快吧。只有大叔一个人在玩,实在太不公平了。你看,船上有这么多节目。」 勇气拿出来的,是一份叫做《白凤日报》的邮轮活动节目表。 沙耶本想叮咛勇气收心,但看到节目表后也好奇起来。 「真的有好多种活动。有这部电影?我之前很想看呢。还有刺绣教学我也想去上。」 「我想吃这个黑毛和牛汉堡。上面写说只供应到四点为止,得快点才行。」 「你会吃不下晚餐喔。」 「所以才要动作快啊。」 「说得也是。啊,好棒,明天晚上有mr.席欧的魔术表演!这绝对非看不可!」 勇气无法理解沙耶为什么那么兴奋。 「沙耶大姐姐明明就有灵力,可以把头发变成梓弓用的箭,为什么还会对魔术有兴趣?」 「你不觉得很厉害吗?可以让香烟穿过硬币、截断人体,还会有人从两片薄板中间跑出来。」 「呃,嗯~算了啦。哪边的电梯离可以吃到汉堡的交谊厅比较近?」 「应该是游泳池那边的。」 「说到游泳池……」 「不知道老师现在在做什么?」 「照大叔的性格,我看多半在泡妞吧?」 「怎么可能?我想就算老师再怎么不正经,也不会那么夸张。」 尽管多少有些担心,但两人正值食欲旺盛的年纪,最后还是决定乖乖去享受这不管吃什么都免费的豪华邮轮上才有的服务。 5 「你一个人吗?」 一名女性以有点低垂的目光看着窗外的海,听到有人搭话于是抬起头来。站在她眼前的,是一名穿着尺度边缘的三角泳裤,露出轻浮笑容的男子。 男子的模样令她皱起眉头,但大家都是来度假,总不能无谓生事。而男子的体格多少锻链过,至少穿着布料少的泳裤也不至于显得滑稽。 「有什么事吗?」 「我想说美女一个人坐在这里实在太可惜了。」 男子也不先问过,就在桌子对面坐下。 「啊啊,我叫九条凑,叫我凑就好。」 他的态度实在太厚脸皮又太过装熟,然而…… 「里中。我叫里中佳乃。」 女性觉得既然对方都报上自己的名字,自己若不说就太失礼了。这种老实的性格让她不由自主地回答了。 「为什么找我?」 「理由大概有三个吧。第一,我闲着没事做;第二,你还算漂亮;第三,比你漂亮的女人不是已婚就是有情人陪。」 「你说话还真不掩饰。」 她叹了一口气,把想维持最低限度礼仪的心情也一起吐了出去。 「要泡妞请找别人,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若无其事地看了看四周,寻找船员的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名男子应该不至于做出什么怪异举动,但等到真的受不了这个人继续待在眼前时,她打算要毫不犹豫地叫船员来,说明这名男子的无礼之处,请船员撵走他。 「想一个人静一静?就算情人死在海上,但这年头可不流行这种态度啊。」 寻找船员的视线拉回男子身上。 「你怎么知道?」 「看到一个人拿着花又一脸苦瓜脸地搭上船,也就不难想像是有亲友死在海上。然后你的表情看起来很有女人味,所以我就猜到死的不是家人,是情人。」 「说不定是丈夫。」 男子敲了敲自己的左手无名指。 「你手上没有戴戒指的痕迹。如果丈夫死了会让你这么走不出来,多半不会摘下结婚戒指,而且如果想赶走别的男人就更不应该摘下。虽然也可能是对金属过敏才不戴,但你又戴着手表。如果这些全都猜错,那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就是我没能成功吸引到你的注意。」 这名男子令人不愉快,但看来脑筋并不差。即便如此,她仍然无法喜欢男子那有点坏心眼的眼神。 男子弹响手指叫来服务生,擅自点了两人份的饮料。 「我们来干杯吧,为我们的邂逅干杯。」 从态度就能看出说话的人自己都不是真心的。这种看不起人的态度也让她没办法喜欢。 「为了死掉的人一直哭哭啼啼的可不行啊。佳乃应该活得更积极乐观点才对。」 才认识几分钟就直呼别人名字,这种厚脸皮也让她没办法喜欢。 「想说什么话就说出来吧,说不定会轻松点。」 这种穿着鞋子踩进别人内心,而且还是明知故犯的性格,更是让她讨厌到了极点。 「你知道两个月前有一艘液化天然气运输船沉没的事吧?」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说出来的却不是赶走男子的话语。 「你的情人就在那艘船上?」 佳乃轻轻点点头。 「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要看时间跟场合。」 佳乃本以为他会说不相信,又或者会做出相反的反应,因此对凑这种毫无诚意的回答感到不知所措。当然这名男子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很随便,所以也许这点并不值得惊讶,但她就是觉得男子这句话的背后隐藏着不能以「随便」两字带过的事物。 「什么样的时候你会相信?」 「只要是能吸引女性注意的时候,我一向都会相信。现在不就属于最好要相信的案例吗?」 佳乃看不出他到底有几分认真,却又忍不住和他聊下去, 「这是他临死前传来的邮件上附的照片。」 说着佳乃半死心地拿出手机上的照片给男子看。 画面歪斜而且阴暗,但清晰度仍然勉强可以看出上面拍到了什么。 状似船内通道的地板上积了水,水中伸出一只手,手上握着长柄杓。 这名自称叫凑的男子眼神似乎有一瞬间显得认真,但她不确定是不是错觉。 「这不是什么意外。他搭的液化天然气运输船是船鬼弄沉的。」 6 沙耶十分紧张。 在白凤号,每天下午五点以后就有严格的服装规定。除了比较私人的客房内、部分走廊以及设施之外,在船上都必须穿着当天规定的服装。 今晚是半正式服装之夜,虽然不像需要穿着晚礼服或燕尾服的正式服装之夜那么严格,但男性仍然必须穿西装打领带,女性也必须穿着连身式或两件式的小礼服。又因这段航程正值年初,船上的气氛显得比平常更加奢华。 船上的美容室里挤满了女性的身影,有的来这里打理新发型,有的则来请人搭配礼服。 「这、这样不会很怪吧?」 沙耶一再检查镜子里的自己。当初沙耶说如果要穿正式服装,穿学校的制服就可以,但理彩子却建议她带和服去。 理彩子说时节正值新年,要沙耶穿振袖(注4),但沙耶说她是去工作的,坚持穿简式和服就好。理彩子自己则是从几年前就不喜欢穿振袖,照她本人的说法,是因为穿振袖就像在宣扬自己单身,心情会很尴尬。 沙耶心想理彩子看起来年轻貌美,远比自己更适合穿漂亮又华美的振袖,但看来逼近三十大关的年纪就是有很多事情要烦恼。 ——你听好了。要迷死人,就要锁定那些没剩几年可活又无亲无故的老爷爷。会搭豪华邮轮的那些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少爷都没用,会被高中女生迷住的中年小富翁更没用。要就去找那些没几年可活,会把你当曾孙女疼爱的有钱老爷爷或老奶奶。 沙耶当然知道理彩子是开玩笑,但也觉得她这种思考模式跟凑非常相似。差别顶多只在于理彩子是半开玩笑,凑则是完全认真。沙耶最近开始觉得理彩子的确十分能干,但其实有 些部分跟凑非常相像。 「你还这么年轻就这么会穿和服,真了不起。」 由于客房太小,沙耶借用美容室里的穿衣室,以熟练的动作穿上和服。穿得差不多后,美容室的女性就对她这么说。 「哪里。只是从以前就穿惯了。」 「你该不会是历史悠久的名门家的千金?长得既有气质,言行举止也非常高雅。啊,你坐一下,我帮你绑头发。」 沙耶本以为这艘船是有钱人才搭得起的,所以工作人员都看惯了千金小姐,看来倒也未必。 这位女性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不断提出各种问题,沙耶则回以含糊的笑容。沙耶之所以穿惯和服,并不是因为出身自日常会接触茶道、花道的名门望族,言行举止也是担任巫女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培养出来的。虽然听说过自己的家族历史还算悠久,但双亲都已过世,所以对自己的家世也并不清楚。虽说只要问理彩子,她多半会告诉沙耶,但沙耶至今都还问不出口。 「后面的衣领跟腰带之类的,我弄得还整齐吗?」 沙耶穿惯了巫女服,但已经多年没穿过和服了。虽说从内里到长中衣的穿法都一样,但即使是沙耶,绑袋带(注5)仍然相当有难度,而且这是正式服装,一定要穿得美观才行。 「没问题,非常可爱呢。有钱的老爷爷一定会要你当他孙女的。」 女性弄完发饰,朝她伸出大拇指,让沙耶只能无力地笑了笑。 「你放心吧,虽说是船长桌,其实也不必这么紧张。像你这样的年轻小姐光是待在那儿,整个场面就会变得很光鲜亮丽。」 「……是。」 沙耶的确很紧张,但除此之外她还担心另一件事。 「但愿老师别说什么失礼的话才好。」 会起风波的预感,让沙耶现在就已经觉得精神上十分疲惫。 「喔喔,挺合适的嘛?果然是人要衣装啊。」 凑看到沙耶出现在约好碰头的交谊厅后说出的第一句话,让她芳心窃喜。 「真、真的吗?」 沙耶手捧脸颊害羞,凑则摆出一副想通了似的模样深深点头。 「和服还是适合洗衣板身材穿。听说最近的年轻女生穿起和服都很辛苦啊。你是正统的日本人体型,在这方面就非常完美。男人穿和服也一样,由相扑力士来穿,会比模特儿体型的型男合适。你的情形就跟这一样。」 沙耶默不作声,凑很故意地歪了歪头。 「怎么啦?我可是在称赞你穿起来合适耶。」 「听了这种话还高兴的话,根本就是有毛病。」 勇气在一旁对凑翻白眼。 「沙耶大姐姐,你好漂亮。真的很好看喔,真有一套。」 如此说道的勇气,身上穿着深蓝色制服外套与灰色的学生裤,还打着困脂色的领带。沙耶的视线停在他胸前的校徽上,发出了感叹: 「你这是学校制服?好厉害喔,这不是名校中的名校吗?原来勇气是读那间私立学校喔?」 被沙耶以充满好奇心的眼神盯着看,让勇气难为情地搔了搔头。 「嗯,还好啦。」 「你一定脑筋很好吧。这制服也很帅气。」 看到勇气的脸更红了,有个人对他嗤之以鼻。 「你就老实告诉他,说他穿得像在过七五三节吧。而且国小名校的考试,考的都是爸妈的身分跟家世,这小子爸妈都不在了,怎么可能进得去?我看这制服也是找别人借来的吧?」 「勇气哪里有理由要做这种事?」 「你刚刚说的话不就证明了吗?你证明了日本人往往不看内在,而是看包装纸来决定价值,而且还对名牌特别没有抵抗力。」 「老师为什么就只会说这种话?勇气,老师说错了吧?」 「谁知道,不重要啦。」 勇气最不希望被人提起他家人的事,偏偏凑又没神经地提起。或许就是因为这样,让勇气摆出了真的觉得什么都不重要的态度。沙耶本以为这是个好机会,能够多了解神秘兮兮的勇气,拉近跟他之间的距离,但现在却弄得她既不敢再问,又不知道怎么打圆场,不由得垂头丧气。 沙耶原本期待三个人一起搭上豪华邮轮,在跳脱日常的旅行中一起饮食起居,可以缩短三人之间的距离,但她的期待正不断萎缩。 「我才要说大叔咧。本来我还担心你会穿得多迈遢,看你穿得这么正经,我总算放心了。原来你有这种衣服啊?是从哪里顺手牵羊来的?」 「喂,别说那种会破坏我名声的话。这是女人倒贴送我的,听说牌子好歹也是亚曼尼的啊。」 「有女性会送老师礼物?」 「听起来就很假啊。」 「我没骗你们。这女人的名字嘛,啊啊,记得是叫理彩子啊。」 「咦?是理彩姐姐送的?理彩姐姐为什么会送老师这么贵重的礼物?」 「谁知道?大概是对我有意思吧?」 沙耶还想问得更详细,但这件事也莫名地让她迟疑着不敢追问。 凑毫不理会沙耶这种复杂的心情,又将矛头指向她: 「看到和服,就不禁让人想玩一玩恶代官拉腰带的那个把戏啊(注6)。深红色的长中衣最有女人味了。」 「就算拉掉腰带,也只会跑出和服底下的奶油色长中衣,还有一点也不可爱的内里和调整用内衣,以及用来缠成水桶腰的毛巾。不会跑出任何老师期待的东西。」 「你这样破坏男人的梦想很开心吗?」 「不要把大叔你自己的兴趣讲成每个男人都这样。」 「而且凭你的身材根本就用不到调整用内衣吧?」 「就算不是前凸后翘,还是得弄出一点鸡胸似的分量,或是填起不够凹的水桶腰。」 「沙耶大姐姐,你不用一一正经回答大叔那些色胚才会有兴趣的问题啦,他就只是想捉弄你而已。我班上就有这样的同学,专爱欺负喜欢的女生。」 沙耶很想赞同凑只有国小生等级这点,但一旦赞同下去,那么一一回答凑的自己也就跟着变成了国小生等级。到头来沙耶还是只能一如往常,有点沮丧又含糊地表示赞同。 7 「今天的场面这么亮丽,感觉真好。」 这个坐在船长桌笑得十分开心的人,是旅客之中的一人。 就如船长滨崎所说,凑等人以外的同桌旅客就只有两对分别姓佐藤与三岛、年纪大约在七十岁左右的夫妇。白凤号的船员代表,则有船长滨崎、副船长佐治,以及轮机长,正好十个人围坐在圆桌旁。 「新年的航程真是不错,毕竟寒假期间搭船的年轻人会比平常多。」 亲身体现出上流一词的佐藤夫人笑嘻嘻地对凑等人这么说。 「谢、谢谢您的夸奖。」 凑与勇气也不理会羞怯回应着的沙耶,只顾把菜往嘴里送,根本无意回答。 「那个,这艘船好棒喔,简直像一间豪华大饭店。怀石料理的餐具也很漂亮,害我都不禁紧张起来了。」 沙耶为了填补空档,赶紧把话题延续下去。 「喂,小子,你难道没什么话要说吗?除了谢谢以外,还有像是啰唆啊,叫人别多管闲事之类的。」 凑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勇气正掀起铺在前菜下面的叶子,就被他在脑袋上敲了一记。 勇气不理凑,露出完美无瑕的孩童式笑容。 「啊,对不起,我好紧张,怕自己筷子用不好,因为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高级又豪华的菜。这叶子应该不可以吃吧?」 笑声笼罩住了整桌的人。 「如果是猫熊也许就会觉得好吃吧,可是你吃的话会吃坏肚子的。因为这是竹叶的一种。」 「这是为了配合新年,拿松竹梅来应景。」 「是喔?啊,真的耶,这里有松叶。」 「这位小姐的松竹梅和服也很有新年的感觉,非常可爱呢。七宝纹的腰带也好漂亮。这是你妈妈或祖母帮你挑的吗?」 「是我阿姨帮我挑的。唰,虽然我叫她阿姨,可是她还很年轻,非常漂亮。」 「哎呀,那有机会一定要见见你阿姨了。」 彻头彻尾的社交对话进行得非常顺利,完全违背了凑的意图,让他没趣地哼了一声。 「如果问这问题会太过冒昧的话,我先说声对不起。请问你们三位是什么关系呢?是亲生手足吗?」 「与其道歉还不如就别问了。光想到我有这样的弟弟妹妹就起鸡皮疙瘩。」 几位老人完全不将凑讽刺的态度当一回事,始终笑嘻嘻的。沙耶心想幸好与会的人都大度能容,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老妇人这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沙耶满脸通红,赶紧猛摇双手。 「不是的,才不是这样。」 「不然是比较小的这位了?」 沙耶这才知道老妇人在说笑,于是笑着说就是这样没错。 「勇气他很聪明,做事又很牢靠,所以我就想说得趁现在赶紧抓住他。」 「玩笑话就先不说了,我才要请沙耶大姐姐挑大学的时候一定要挑女校呢,因为我好担心。我跟理彩子阿姨也这么说。然后我会努力念书,将来要当个厉害的医生。」 穿着私立名校制服的少年说得眼神发亮,让众人都露出看孙子似的眼神眯起了眼睛。 「哎呀,真没想到船上竟然有这么一位聪明伶俐的小朋友呢。」 「我很小的时候外婆就过世了。所以我要读很多书,将来当上医生,跟天堂的外婆报告。」 不只是那两对孙子多半跟勇气差不多大的夫妇,连船长都为这完美的回答露出笑容。 「嗯,还请你务必努力。『少年啊要胸怀大志』这句话说得真好。你听过这句话吗?是克拉克博士说过的……」 「那句话是教人要有野心。倒是医生这职业有高尚到可以算是大志吗?」 凑打断船长的话。 「这……我想胸怀大志跟要有野心,应该是不太一样的吧?」 船长委婉地否定,凑则对他哼哼笑了几声。 「boys,be ambitious,直译过来就是『少年啊,要有野心』。也有一说认为这句话是教人总之努力点就对了。基本上这类的话往往容易被后世的人美化。」 船长或许已经先从佐治口中听闻了凑的性格,不为所动地做出平静的回答: 「是吗?谢谢你的指教。看来就算活到这把年纪,还是有很多东西要学啊。体悟无知之知很重要。这是我尊敬的苏格拉底说的话,这句话可真是说得淋漓尽致又漂亮啊。」 看到凑嘴角一撇,沙耶心中萌生了不祥的预感。 「苏格拉底说的话直译过来就是『只知道自己无知,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翻译的人能把这么无聊的话翻译成『无知之知』这种吊人胃口的话,才真是值得尊敬吧?」 滨崎船长脸上仍然挂着微笑,但终于不说话了。这是因为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都不能在晚宴上争论起来。代替他开口的,则是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的佐治。 「看来九条先生对这些格言很熟悉呢。可是我一直对您说的『无知之知』这句话抱有疑问。这种翻译法太重视所谓语感之类的问题,有着让人误解苏格拉底思想的危险,我想应该不太能说是值得尊敬的翻译。」 「正确理解有什么意义?这可不是已经有标准解法的数学或物理题目啊。如果不是只想在考试中答对题目,对哲学这种东西有自己的一套解释就够了。重要的是思考,是不要原地踏步。一旦觉得自己找到了正确答案,思考就会停止。这样的家伙应该要去体悟知之无知才对。」 听到凑仿格言编出这样的说法,佐治嘴角露出笑容,但这当然不是友善的笑容。 「原来如此。看来九条先生是属于出奇制胜的类型。然而出奇制胜往往只能暂时解决问题,所以还是需要即使平凡但具有普遍性的解释与思考。大多数人都看往同样的方向,朝标准答案这个路标前进,社会的运作才能成立。思考固然重要,但不误入歧途也很重要。若每个人都出奇制胜,那就只会招来混乱。而且奇招一旦滥用,也就不再是奇招,反而会落入俗套。说到底,奇招终究只是奇招。」 「你是想说规律才是维持社会的方法?简直是军队的想法啊。像你这样的人会待在这种什么都不用烦恼的豪华邮轮上,让我怎么想都想不透。那你之所以一直苦着一张脸,其实是在不爽自由自在的旅客了?其实你想立刻叫他们出来整队,叫他们敬礼了?」 「两位别吵了。」 听他们两人争论到这里,之前一直只听不说的三岛夫妇出来打圆场。 「两位都有着了不起的教养和智慧。到了像我们这样的年纪,都会不敢和人起争执,也不深入探讨,就含糊其辞带过。能这样彻底议论,就是年轻的证明啊。」 「真令人羡慕啊。」 「是啊,真的呢。」 佐藤夫妇也立刻表示赞同,就这么让整个场面的火药味平息下来。沙耶与勇气大感佩服,心想社会地位高到能成为白凤号常客的老人家果然不简单。 「有钱人不会吵架这句话可说得真好。」 凑似乎觉得扫兴,也不再说些招人厌恶的争论了。 桌上的汤品收走,端上烧烤和炖煮的料理。在晚宴即将进入中盘的时刻,三岛夫妇若无其事地换了个话题。 「对了,船长,我听到了一个奇怪的谣言,说这艘船上闹鬼。」 船长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那只是谣言,不必担心。漫长的航海有时候会让人无聊,像这种谣言每隔几年就会出现个一次。」 佐治以和平常一模一样的声调这么回答。 「佐治先生,您不用隐瞒,我们也不打算散播不好的谣言。我们只是碰巧听到船员用他加禄语(注7)在谈船鬼的事。毕竟对我们来说,这艘船就像是我们的第二个家。」 「不,这……」 「这个谣言是真的。」 船长等人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凑就给出肯定的答覆。 「刚才你不是问我们几个是什么关系吗?说来我们就像是为了驱逐异怪而被找来的特务,很像在演电影,帅吧?这两个小鬼一个是感应能力收讯满格的臭屁小和尚,一个是处女如假包换的正统派巫女。船上出没的怪物就是船鬼没错。话说回来,他加禄语的船鬼怎么讲?」 凑以外的九个人都以各自的立场听得张大了嘴合不拢。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船长。 「哎呀哎呀,这可伤脑筋了。谣言是真的有。自古以来不分大船小船,都会有这样的谣言。这应该算是四面环海的岛国才会有的特征吧。」 「就算万一真的有船鬼出现,这艘船也不可能沉没。用只有一个杯子大小的长柄杓,能舀起多少水量也就可想而知吧?就算花上一个月,顶多也只能把游泳池填满。」 佐治照着凑以前说过的说法回答。 「这还很难说吧。」 提出异议的却是凑。 「船鬼又不见得只有一只。只要有三十只,填满游泳池就只需要一天。如果有一千只,不,如果有一万只,要弄沉这样一艘船,大 概只要一个晚上就够了吧?」 佐治差点就脱口而出说他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但佐治刚刚发言的依据也不是来自自己,到头来还是只能默不作声。 「只不过以前根本没出现过船鬼多达一万只的例子。」 勇气一边灵活地用筷子夹起炖煮料理里的芋头,一边插嘴如此说道。 「又不是说没有前例,未来就不可能出现。」 「如果真有那么多,到时候只要请旅客帮忙把水舀出去就行了。毕竟人类一次能舀出的水比较多,还有抽水机等各种文明利器,根本不用怕啦。」 勇气说完露出了他这年纪特有的可爱笑容,除了凑、沙耶与孝元之外,应该任谁都骗得倒。 「九条叔叔人有点怪,可以请大家不要放在心上吗?沙耶大姐姐是个真的会躯邪的巫女,这件事是真的。我只是因为家里是一间有点年代的庙,他们才顺便让我上来。人们盖房子的时候都会祭拜土地神,遇到犯太岁的年也会去庙里安太岁,不是吗?虽然每个人都不是真的相信,可是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相信,所以会有那么一点隐约不安的感觉。驱邪或祭拜就是要去除这种不安,我想我们要做的事也差不多。」 最年少的勇气冷静地陈述完意见,大人们也就安下心来聊起闹鬼的事。 「也就是说,你们被找来船上,是为了解决闹鬼事件了?」 「听起来很有意思,如果这么说是不是太不庄重了点?」 「哪里,佐藤先生,我也很想见识见识啊。要是大家拿起脸盆舀水来对抗船鬼,那一定很有意思。」 「原来两位是历史悠久的神社和寺庙出身的子女呀?难怪你们这么聪明伶俐又有礼貌。」 船长一边在内心深深感谢勇气与两对夫妇的圆滑,一边为这个话题做出结论: 「是啊,大肆举办法事反而会让旅客担心。我们去找神社谘询之后,神社方面就介绍了他们三位。很多菲律宾籍船员都很虔诚,找专家来是为了让他们放心。」 社交时间再度开始,三岛夫人以轻松的语气向旁边的凑开了口: 「对了,九条先生。」 「干嘛?」 「刚才介绍过两位小朋友分别是巫女与和尚,那请问你又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呢?是和尚,还是宫司?」 「我?我只是来玩的。」 凑清了清嗓子后,嚣张跋扈地这么回答。 8 它就只是从海底静静朝上仰望的存在。 好黑。 黑得无边无际。 海底的黑暗没有尽头,有种仿佛被吸入黑洞般的恐惧。 它想要光。想要耀眼得令它忍不住眯起眼睛的光芒。 但它再也无法看见或感受到光。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置身在光明之中。 太阳光太刺眼、太灼热,会将它烧尽。它的身体已经变得无法承受阳光了。 所以它只能从海底静静看着上方遥远而稀薄的阳光。它只能在嫉妒中梦想海面上的光景。 到了晚上就能浮出海面,但海面上的光景却与海底没什么两样,只看得到漆黑海面无边无际地延伸。月光不足以驱退黑暗,所谓蔚蓝的海洋,只能在即将消失的记忆深处才找得到了。 所以它今天仍然从海底仰望着海面。以嫉妒、怨恨、疏离又死缠不放的眼神持续仰望着。 对光明的渴望、对蔚蓝大海的渴望、对生之喜悦的渴望,这些渴望永远得不到抒解。无论如何仰望,心中的饥渴都得不到解脱。 既然如此,至少也得想办法抒解另一种饥渴才行。 孤独。 这是它心中的另一种情绪。 它不要孤伶伶的。永远都只有自己孤独地留在这么黑的海底,会让它发狂。 然而无穷无尽的时光之流中,它的心却不曾发狂。又或是从一开始就已发狂。打从一开始,它就已经无路可逃。 它的心纯粹是由对光的渴望与孤独所构成。 光是它绝对得不到的。 那么至少也要排解孤独。 因此它沦为把船弄沉的存在。 丑陋的感情形成扭曲的形体,形成了最适合把船弄沉的形体——独立的一只手。 它静静望着水面。 几个月前,有一艘很大的船沉了。但这艘船虽然大,船上却没有几个人。 现在又有一艘大船从头上通过。 那艘船上传来很多人的气味。有着几十个、几百个,多得数不清的人。 如果那艘船沉没,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不知有多少灵魂会因为遗恨而沦为和自己一样丑恶的形体? 它笑了。 它笑着缓缓上升,接近船只。 它名为船鬼。 9 他听说过会出现只有一只手的幽灵。 警卫吉泽只觉得这种谣言实在可笑。似从事警卫工作已经有十年以上,从来不曾相信闹鬼的传闻。 「一切正常。」 吉泽靠着手电筒的灯光检查四周,像鹦鹉似地一再复诵这句话。尽管每年会发现一、两次异状,但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尤其当他转任到现在这个整备得特别完善的职场以来,发现过最重大的事件,就是旅客偷偷带进来的狗跑到船上的其他地方。 「今天还挺晃的啊。」 脚下的地板小幅度左右缓缓摇动,仔细倾耳,就听见窗外的风声。朝窗外一看,外头正下着这个季节罕见的大雨。 但即使有谣言说这种夜晚会出现幽灵,吉泽仍然毫不畏惧,继续巡视。 「一切正常。」 吉泽下楼后,仍然一成不变地复诵这句话。这一楼没有窗户,雨声也变得遥远,只是摇晃的声响中夹杂着咿呀作响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但这种情绪和闹鬼的谣言完全无缘。 「一切……嗯?」 他就是在这时听见了水声。像是有东西拍打在水面上的啪沙响声,令吉泽歪了歪头。 「这……应该不是雨声吧?」 他伸手去按墙上的开关,想打开走廊上的电灯,但日光灯只闪烁几次,并未照亮走廊。 「呼,又坏啦?晚点可得报告上去才行。」 若是平时,吉泽会在笔记本记下地点,但现在他的心思都放在走廊深处传来的水声。 「该不会进水了吧?」 比起闹鬼的传闻,这件事更让吉泽害怕。每年全球都会发生数起沉船或触礁的案例,正因为是一般的意外,反而更令人害怕。 吉泽靠着手电筒,在长长的走廊上行进。水声从前方传来。随着声音慢慢变大,也就明显听得出那不是外面的雨声。水声是从最里面一间员工室微微打开的门后传来的。 吉泽自然而然加快了脚步。 他伸出手想拉开半开的门,就在这一瞬间,水声忽然停止了。几乎就在同时,吉泽也停下了动作。他的表情转为讶异,他陷入了一股错觉,仿佛是因为自己靠近过来,声响才会停止。 「有人在吗?」 他一边打招呼,一边拉开门。但吉泽早已注意到里面不可能有人在。门后的室内空间非常暗,怎么想都不觉得会有人在里面工作。即使是因为和走廊一样电灯不亮,至少也该看得见手电筒的灯光。 吉泽打开门,踏入室内一步,脚下踩出啪的一声水声。 「喂喂,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吉泽用手电筒朝室内的地板一照,当场脸色苍白。地板反射的灯光呈涟漪状,整片地板都是湿的,不,是已经积了深达一公分左右的水。 「是哪里漏水了吗?」 吉泽赶紧用手电筒朝室内照了照,但只看得出地板积水。这间现在无人使用的员工室里头空荡荡的。 「得赶快报告才行。」 要是放着不管,后果将不堪设想。吉泽想到这里,正要走出房间的瞬间,听到背后传来搅动水似的啪沙声。那是先前引领吉泽来到这里的水声。 「应该是漏水的声音……吧?」 吉泽一边说服自己,一边慢慢转身。脑中浮现的是闹鬼的谣言。 地上的水面泛起了数个涟漪。有某种东西在水中蠢动。手电筒的灯光朝着波纹的正中央扫去,照亮了房间内侧的部分。 水溅起的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吉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隔了几秒钟后,吉泽口中发出了精神错乱似的惨叫声。 10 「大叔都不会想说要帮我们保密吗?」 一回到房间,勇气立刻对凑抗议。 「这些老人都没剩几年可活了,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影响。比起你那种耍小聪明的态度,我说的话还可爱得多啦。」 当事人只挥了挥手,丝毫不当一回事。 「勇气有哪里耍小聪明了?他不是使场面保持圆融,而且从一开始就努力营造让大家愉快谈话的气氛吗?」 「我就是说他这样不好啊。还什么『这叶子能不能吃』咧,这小子有那么天真吗?他故意装出一副小孩子样,诓骗那些老爷爷老奶奶。而且他明明就压根儿没想过要当医生吧?」 「都怪大叔你的态度太糟,我才只好多帮你打圆场。」 「不对。是因为你太爱要小聪明,我才帮忙打折扣。说来这算是一种发自善意的恶意。」 敲门声暂时中断了两人的争吵。打开门一看,安娜贝尔一脸不安地站在门外。 「对不起,这么晚还来打扰。船鬼常出现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了,请问要准备些什么吗?」 「交给我们吧。好啦,自称天才少年,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能力吧?你白天去探勘现场的时候,不就说可以轻松解决吗?」 「说到这件事,这次我感觉到的弱点是这个。」 勇气以提不起劲的表情,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后背包里拿出一把长柄杓,但是这把长柄杓没有底部。 「以对付船鬼的方法来说真是老套中的老套啊。」 「对啦对啦,我也知道。不好意思,我就是只想得到这种平凡的方法啦!」 勇气似乎早已猜到凑会这么说,不高兴地撇开脸。 「对付船鬼的方法,就是没有底的长柄杓?」 安娜贝尔感到不可思议地发问。 「是的,船鬼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会用长柄杓把水舀到船上。所以要抢走手上的长柄杓,把没有底的长柄杓交给它。这样一来,船鬼就会拿着舀不了水的长柄杓来舀水,永远也弄不沉船。以前的渔夫就曾经带没有底的长柄杓出海,当作护身符呢。」 「船鬼都不会发现长柄杓没有底吗?」 安娜贝尔佩服之余,却又歪着头纳闷。 「日本各地有各式各样不同的船鬼传承,这次的似乎属于只有手臂的类型。会是因为没有脸,才不会发现长柄杓没有底吗?」 沙耶接收安娜贝尔的疑问,跟着一起纳闷了起来。 「勇气小弟弟和沙耶小姐都这么年轻,却很博学多闻呢。」 安娜贝尔表示佩服,但勇气觉得没趣的表情并未改变。 「我是不是说了什么惹他不高兴的话?」 安娜贝尔在凑耳边这么问,然而…… 「别放在心上。这小子不高兴,是因为没办法证明自己多天才。他没办法原谅自己只想得到这种平平凡凡的方法,说穿了就是小孩子脾气。」 勇气的表情中多了几分阴沉。沙耶还想着要怎么劝解,两人的争执便已经越演越烈。 「大叔你又怎么样?你又打算只让我们工作,自己睡懒觉?」 「我就来想想其他不同的方法吧。」 「这是怎样?你自己明明也想用不平凡的方法嘛。」 「臭小鬼,你别会错意了。我不是不做,而是做不到。毕竟我又不像你们可以施展神奇的力量呀。啊啊,我也好想变成天才少年法师啊。」 「你明明一点都不想。」 「够了,你们两个都一样,请收敛一点。别忘了安娜贝尔小姐在看。」 沙耶放弃劝解,选择用喝斥的。 门就是在此时打开的。佐治面有难色地站在门外。 「九条先生,请你马上来一趟。警卫吵闹着说看到船鬼了。」 11 沙耶卷起和服的衣袖,衣摆也调整得方便活动。 她一手拿着梓弓的模样威风凛凛,先前以怀疑态度面对凑等人的佐治,目光也微微改变。 但当他看到拿着一把长柄杓呆呆站着的勇气时,这种心情也当场烟消云散。勇气似乎也自觉到自己模样滑稽,闹别扭似地撇开脸。 「真的没问题吗?」 佐治综观这一切之后心情仍然倾向怀疑,而沙耶以强而有力的态度对他点点头。 「是,请交给我们处理。」 「好,就交给你们啦。」 但回答她的却不是副船长,而是凑。他只举起装了酒的玻璃杯目送众人离开,丝毫没有打算起身的模样。 「青少年就该胸怀大志。工作要努力啊。」 「大叔你在干嘛?」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喝醉酒。要是神智清醒地跑去赌场,那不就太没礼貌了吗?」 佐治望着勇气的怀疑目光转移到凑身上。 「只是找出一只船鬼再驱逐掉,这工作简单得很,你们赶快去办一办吧。」 两人很快就放弃说服凑,在佐治的带领下,快步前往目击到异怪的所在。佐治的背影还是和白天一样散发出无言的压力,让两人更加不说话了。 但沉默忽然被打破。 「有异怪的迹象。」 勇气停下脚步,明确地指往前方。 沙耶觉得果然不得不感到佩服。她目前仍感觉不到异怪的气息,勇气的感应能力确实不负他天才少年的美誉。 「这边。」 勇气跑在前面领路,沙耶一手拿着梓弓跟去,更后面则是仍然满脸疑心的副船长佐治。 「你要去哪里?目击到船鬼的地方在反方向啊。」 但勇气完全没有要停步的迹象。 「不对,已经不在那边了,在这边。就在五十公尺前方。」 「那边是放维修材料用的储藏室。你确定吗?」 「相信我。」 三人跑过位于最底层的仓库走廊。不到二十秒,就跑完了五十公尺的距离。 「真的是这里吗?」 这个问题无须回答。佐治打开灯,一脚踏进的同时,就听到脚踩到水的声响。 他摸索着寻找室内的电灯开关。天花板上的日光灯闪了几次之后亮起,最先看到的就是泡在水里的地板。尽管积水不到一公分,但状况显然不正常。 「看来找对了。」 勇气说话的口气显得并不怎么高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从哪里进水的?」 「就说是异怪了啊。」 勇气一副懒得解释的模样,丢下佐治一个人,叫沙耶跟自己进去。 储藏室里随处堆放各种材料与货架,视野处处受阻,多得是地方可以躲,很难从这里找出隐藏的事物。 「那边。」 但勇气毫不犹豫地指向房间深处的某一 点。 「好的。」 沙耶也毫不犹豫,用梓弓将头发变成的箭射向勇气所指的点。装着材料的箱子被射翻,射中了躲在箱子后面的事物。 一只从地板伸出来的手痛苦挣扎着逐渐消失。 等佐治跟着两人探头进来时,船鬼已经消失无踪,只见坏掉的木箱散落在积水的地板上。 第二章 1 凑打了不知道第几个呵欠,唔了一声大大伸了个懒腰想赶走睡意。 他每次打呵欠,都有酒味散播到四周,让坐在餐桌对面吃饭的两个小孩停下手。 「大叔你酒臭味好重。」 勇气一边用餐巾在鼻子前面扇风一边抗议,但凑只摇着头连打呵欠。 「我头痛得快裂开了。」 「要不要我去跟他们拿药?」 凑似乎连回答都嫌麻烦,摇摇手驳回这项提议,啜了一口已经不热的咖啡。 无限取用式的餐点让两个小孩非常兴奋,取餐用的盘子上堆得高高的。 「你们一早就这么有精神啊?真亏你们一大早就吃得下这么多。」 沙耶与勇气互相对看一眼,流露出苦笑与叹息。 「老师,我们吃的不是早餐,是午餐。」 「大叔你一直睡到中午啊。」 凑望向窗外。船舱外围有一圈做为通道的甲板,更外面则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冬天罕见的强烈阳光从很高的角度洒下。 「你们为什么不叫我?」 「叫了好几次啦。可是你不但不起来,还踢我。」 「我……那个,老师穿成那样,我不太方便叫老师起床。」 沙耶低下头,说得十分腼腆。 凑忿忿地啐了一声,但或许是想不到其他可以抱怨的理由,之后只默默地喝着咖啡,茫然望向窗外。 「人喝醉酒,真的就会记不住当时的事情吗?不是因为尴尬才故意假装记不住?」 「如果想知道的话你就自己喝个烂醉试试看啊。鲍鱼跟鲔鱼中肚肉很好吃,这些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不就表示你根本什么都没记住?」 昨晚雇主表示为了答谢他们驱逐船鬼,船上的付费菜单全都任他们免费享用,于是凑就大吃寿司,酒也是从最贵的开始一路点来喝,在酒吧搭讪美女调酒师,在赌场听到筹码不能换回现金就大吵大闹而被赶出来,最后还在雪茄吧抽着雪茄睡着,引发了一场小小的火灾。 勇气与沙耶都未成年,即使想跟在旁边盯着也没办法。到了深夜才看到船员扛着烂醉的凑回来,从他们口中听说了事情经过,只好代替在地板上大声打呼的凑连连低头道歉。 「你不要出太多洋相好不好?」 「竟然不懂完工后的庆功宴上喝的酒有多好喝,小孩子这种生物实在是一点梦想跟希望都没有啊。」 「哪有什么完工不完工,大叔你根本什么都没做吧?」 「我也完全赞同勇气的说法。老师从一开始到最后都只顾着喝酒,而且还吐在我睡衣上,老师该不会连这件事都忘了吧?」 「只有遇到我想脱掉她衣服的女人,我才会装酒醉吐在她衣服上。如果我吐在你身上,那一定是把你当成地板了。毕竟你那么平。」 「这是什么话嘛,差劲透了!先跟你说好,这次的报酬是属于我和沙耶大姐姐的喔。你可要买新的游乐器给我,就是年底刚出的那款。电视也要换成荧幕大一点的。而且事务所里的漫画我全都看完了。」 「我想要新的吸尘器。」 「你们是异形吗?我看你们根本就想侵蚀我的住处,据为己有吧?」 「你那脏兮兮的事务所,就算送给我我也不要。」 「冰箱要不要也买个新的呢?现在的冰箱,下段空间完全都不冰了。」 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聊着聊着间,他们吃完了午餐。 两个小孩吃完饭后,就一边看着早上拿到的《白凤日报》——也就是船上的活动节目表,讨论要去看哪些节目。 悠闲的时光缓缓流动,凑似乎放弃抵抗睡意,双手抱胸坐了一会儿,不知不觉打起盹来。 「老师下午要怎么办?我们要去游泳池。」 「大叔你就乖乖在房里睡觉吧。」 「嗯?」 凑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松开双手,结果碰到装了水的杯子。杯子当场一倒,里面装的水和冰块洒在桌上。 「老师,请你振作一点。」 沙耶立刻拿擦手用的小毛巾擦拭桌上。擦着擦着,有船员发现了这起小小的问题,便拿着毛巾过来。 「请问各位有受伤吗?」 凑也不对擦拭桌面的船员和沙耶道歉,目光始终凝视桌上。 「大叔,杯子是你自己弄倒的,你是不是该说些什么啊?」 勇气提出责难,但凑始终注视桌面,一动也不动。 「这位客人,您还好吗?」 即使船员问候,凑仍然沉默不语,只顾着凝视桌上流动的水。他的表情中完全没有先前睡昏头的模样,眯起眼认真注视的眼神,简直像在观察实验用的动物。 「老师?」 沙耶终于发现情形不对劲,战战兢兢地叫了凑一声。但凑没有回答,反而突然站起。 接着他一边快步行走,一边环视四周。他似乎在找东西。 「大叔,你怎么了?」 坐在四周的其他乘客也注意到凑异常的行为,不知不觉间变得鸦雀无声。 凑的目光停在摆设于大厅中央的盆栽,接着就抓起一把铺在盆中做为装饰的玻璃珠。 还来不及问他到底想做什么,凑就把手中的十几颗玻璃珠洒在地板上。他一共洒了三把,几十颗圆滚滚的玻璃珠在地上滚动。 「大叔,你在做什么!」 「老师,你酒还没醒吗?」 两人责怪凑的这种行为太缺乏常识,但凑仍然不理他们。不,他甚至没注意到两人的抗议,就只是持续注视随着船身摇晃而往左右滚来滚去的玻璃珠。本以为玻璃珠撞上右侧的墙壁后会滚向左侧,结果没滚多远又往回撞在右侧墙上。 「珠子滚动的情形不正常。」 凑自言自语般地喃喃念着。 「由于我们已经来到外海,船会比昨天更晃一点。也许您会感到不舒服,但还请多多见谅。此外,这位客人,您做这种事会造成我们的困扰。」 船员表情僵硬,但仍然很有礼貌地应对。他把满身酒味的凑当成了酒品差的醉汉看待。 「就是啊大叔,我们是搭船啊,船当然会左右摇来摇去,玻璃珠也当然会动了。要是你酒还没醒,就回房间去啦。」 「这样的话玻璃珠应该会更平均地散开来才对,可是珠子却全都往右滚。你们仔细看。」 凑伸手制止想捡起散落玻璃珠的船员,然后比对玻璃珠的滚动情形与外面的景色,自言自语地说: 「难道原因不是昨天那一只?船为什么会往右斜……?」 「的确是往右没错啦。」 「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沙耶与勇气至今已看过数次凑正经时的表情,产生了不祥的预感,彼此对看一眼之后分别向凑发问。 「这艘船也许快沉了。」 2 「你说得没错,船身的确有若干倾斜。」 佐治一如往常地顶着一张扑克脸,在舰桥前面挡住凑等人的去路。他的眼神十分严厉,看来并不相信昨晚发生的事。 「可是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船上没有一个地方有异状。要是有什么问题,不用你们指出,我们就会先发现了。」 「没有异状?昨晚闹出进水的事,不就没查出是哪里漏水?说不定现在的情形也是船鬼干的好事。」 佐治对凑的说法嗤之以鼻。 「明明就是你们说已经解决了怪物。昨天那场闹剧你们闹不够,现在还想捏造鬼故事?」 佐治并未实际看到船鬼。虽然勇气与沙 耶说解决了船鬼,但现场只剩下坏掉的木箱,而最重要的凑并不在场。佐治怀疑是凑趁两个小孩引开佐治与船员注意时,暗中动了手脚,以便进行下一步的骗局。对于不相信异怪现象的人来说,这样的推断极为合乎情理。 「可是船在倾斜。」 「只有一点点,根本不用在意。竟然因为这样就说船会沉,理论再怎么飞跃也该有个限度。有时候海浪也会造成这样的情形。」 「海浪?哪里有海浪?你倒是说说这风平浪静的海上哪里会有造成倾斜的大浪?」 凑手指的方向上,只见一整片风平浪静的海面。 「那你的根据又是哪里来的?」 「是这个。」 凑拿出的是昨天里中佳乃给他看的手机照片。照片中,昏暗的光线下一只拿着长柄杓的手臂十分醒目。 「你应该知道两个月前的意外吧?这张照片是白浪号上的一名船员在船即将沉没时传给情人的。我刚看到的时候,也以为这是巧合,以为只是单纯因故障之类的原因而沉没的船上,刚好有船鬼出没。可是白浪号发生意外的海域就在这附近,要说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如果这船鬼有办法弄沉巨大的液化天然气运输船,说不定也会有办法弄沉这艘船。」 凑难得这么雄辩,但佐治只以冰冷的语气回应: 「你说这种不入流的灵异照片就是根据?你不要太过分了。你在航海这方面只是个外行人,我们则是专业人士。我们怎么可能相信你刚刚那些不合逻辑的理由呢?船长您说是吧?」 听副船长提到自己,船长赶紧点头。 「嗯、嗯,说得也是。这样的情形并不是没有前例。各位会觉得担心,这种心情我也不是不懂,但还请相信我们。」 船长挤出和善的笑容。 「就是这么回事。可以请你们出去了吗?」 佐治摆出一副他现在没空理会假灵能者的态度,抓住凑的手臂,强行将他带出舰桥。 佐治将凑等人赶出舰桥,确定门上了锁之后,回到舰桥内。里面有着表情阴沉的船长与一群船员。 「左舷的压舱水槽已经满水了。」 所谓压舱水槽,指的就是用来让船身保持平衡的压舱物。大型船只都会有可以装载海水的大型水槽,透过注入或排出海水的方式来保持平衡。 「往右舷倾斜的情形只能修正到这样了。」 船员陆续将情形回报船长,每次收到报告,都让船长平常温和的表情变得更加严峻。 「还会继续倾斜吗?」 「压舱水槽明明都满了,实在不对劲啊。」 「是啊。我们正在查明原……」 佐治回答到一半就皱起眉头,赶紧转过身去。刚才他一不注意就答了话,但先前跟他说话的嗓音却让他觉得陌生。严格说来他确实听过这个嗓音,但并不是舰桥内熟悉的嗓音。 不知不觉间凑已经站在他身旁看着仪表,沙耶与勇气也待在他身后。 「你、你怎么进来的?」 「毕竟你给过我们这个啊。」 凑亮出id卡。佐治一把抢过id卡,跟着就折成两半。 「我说你啊,折断自己的id卡很好玩吗?」 佐治注意到刚折断的id卡很眼熟。他本以为这是他昨天交给凑等人的id卡,但上面贴的却是自己的照片。本来应该放在胸前口袋的id卡,不知不觉间已经不翼而飞。 「你、你、你这家伙……」 「佐治,你冷静点。我们不清楚这种异状发生的原因,听听他们的意见又何妨呢?」 船长安抚佐治,接着面向凑问说: 「你们认为这是船鬼干的好事吗?只会弄出积水的船鬼,有办法制造这样的情形?」 「我还没有断定。是什么地方进水?没有目击报告吗?」 「没有。哪里都没进水,而且也没有人表示目击到船鬼。如果有人目击到船鬼,我不会说谎,一定会跟你们说。」 听船长说完,凑双手抱胸思索了一会儿后,回答说: 「船鬼这种异怪,就只会用长柄杓把水舀到船上。不可能根本没有地方进水,而且要让这么巨大的船一晚就倾斜,应该需要几百只、几千只才够。」 「可是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迹象。我巡视过整艘船,也只微微感觉到有一点点船鬼存在的气息,我想就算有,顶多也只有几只。如果有几百只在船上,再怎么说我也一定会发现。」 勇气对凑提出反驳。 「你们闹内讧啦?如果只有几只,不是连游泳池都填不满吗?」 佐治露出看不起他们的笑容。 「不,多半就是船鬼。」 「你凭什么断定?」 「压舱水槽的异状让我觉得不对劲。我想说不定真有一种方法,可以让只有几只的船鬼有办法造成这艘船倾斜。」 佐治本想反驳,却无法正面否定凑这番充满奇妙自信的话语。 「压舱水槽的情形怎么样了?」 「就跟我们刚才说的一样,左舷压舱水槽已经满水,没办法再增加重量了。」 佐治指向仪表,向凑表示他并未说谎。 「右舷的压舱水槽已经把水排光了吗?」 「已经排过了。要是再继续排水,就可能会失去复原力。」 「这是什么意思?」 船长向听不懂情形的勇气与沙耶解释: 「船身吃水太浅,就会容易翻船,必须吃水到一定深度才行。压舱水槽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设置的,也就是囤积海水来压舱。你们可以从不倒翁来联想。船就和不倒翁一样,就算多少有点倾斜,还是有办法恢复原本的姿势。可是如果放低的重心所占的重量比例低到一定程度,就会轻易倾倒,再也恢复不了。」 现在左舷水槽满水,右舷则注入三分之一左右。这就是现在这艘船维持平衡能力的极限。 「不是仪器故障吗?」 「压舱水槽里设置了多具用水压来测量水量的仪器,不太可能全都一起故障。」 「那,要是倾斜越来越严重……」 沙耶一直默默听着众人说话,这时才首次开口: 「就表示白凤号会沉没?」 3 「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水平线,好漂亮。」 「是啊,幸好我们有来。」 路过的夫妇聊着这样的话题,但看在佳乃眼里,却一点也不觉得美丽。她曾经那么喜欢海洋,现在却只觉得海是轻而易举就能吞噬人命的可怕事物。 如果不是因为这艘船的航线会通过液化天然气运输船沉没的海域,她甚至打算从此再也不接近大海。 佳乃从包包里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机器。形状像是手机,事实上是户外用的gps。 这是她已过世的情人友和半年前送她的生日礼物。 她与友和认识于风帆同好会。佳乃当时正准备考一级小型船驾照,友和教了她许多有关大海的知识。 那时佳乃假装闹别扭,责怪友和竟然挑这么粗犷的东西当成送给女性的生日礼物,友和却大力强调这款机种多么小巧、精密优良又好用。当时他们两人万万没有想到,后来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来使用这台机器。 她去问过了沉船的座标。说得精确一点,是发出求救讯号的座标,因为实际沉船的瞬间并没有任何人在场目击。 再过一会儿,船就会从沉船座标旁通过。 「是这边吗?」 她一再比对gps与海面,希望能尽量在更靠近友和的地方献花。 「你真的死 了吗?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佳乃朝着一望无际的水平线如此问道。 至今尚未打捞到遗体。别说遗体了,连沉船都尚未发现。长达一个月的搜索全都徒劳无功。 留在佳乃手上的,就只有一封发出时刻与沉船时间一致的邮件。邮件没有标题或内文,只附上一张照片,拍到一条令人不舒服的手臂。 佳乃刚认识友和的时候,对他的印象就是个爱海成痴的人。他平时就已经长期在远洋工作,却连假日也会跑去海边,而这一点他始终未变。改变的是佳乃的心意,她变得越来越欣赏友和爱海成痴的模样。 所以他死在海上,也许至少比死于车祸或疾病要好。连朋友和友和的父母亲都这么说,想借此让自己接受。 佳乃或许本来也能这么想。如果最后那封邮件能写上几句像是最后邮件该写的话语,而不是附上那样的照片的话。 若是如此,也许佳乃就能够相信友和虽然运气不好,但能死在他心爱的大海上,也算是一种幸福。 「友和,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意外发生到现在过了两个月,她仍想相信友和还活着,但她再也撑不下去了。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用来送别的花是纯白的百合。她拿着这束花站到栏杆前,水蓝色的绑带在风中飞扬,散发出百合的芳香。佳乃打算将这份无法承受的心情随着花束一起抛进海里。 她的身影笼罩在一阵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紧张感之中,看在他人眼里,可能会觉得她想跳海。 佳乃轻轻深呼吸,慢慢放开了拿着花束的手。 「啊!」 当花束的重量从手中消失,佳乃不由得惊呼一声。她赶紧伸手去抓掉落的花束,但已经来不及了。 落下的花束漂荡于海面上,既未被邮轮的螺旋桨卷入,也并未沉入海中,就这么被邮轮抛在后方。 就算献了花,心情也没有任何改变。 不,当手中的花束掉下,这束花再也回不到佳乃手中,更让她深切体认到友和也和这束花一样,真的去了遥不可及的地方,令她更加心痛如绞。 但佳乃硬是压抑住情绪,告诉自己心情已经做出了整理,转身背对大海。紧紧握住gps的手握得发白。 花束被船抛下,漂浮在海面上。 眼看这束花不是遭波浪吞没,就是会被鱼儿当成食物吃掉。然而,这束花所走向的命运却不属于这两者。 花束四周起了泡沫,使得花束开始不规则摇摆,泡沫变得更加剧烈,看上去有如海面沸腾了一般。花束在泡沫中翻来覆去,最后终于被泡沫吞噬,沉入海中。 泡沫并未平息,反而更加剧烈。 甚至还开始移动。 说得精确一点,泡沫只是某样事物留下的轨迹。有某种东西在海中移动。 顺着泡沫移动的方向看去,那是大型邮轮白凤号的船影。 4 「之前都没下到这么深的地方过耶。」 只准许工作人员进入的区域中有部分重要区块,昨天他们都未能获准进入。 这个地方只在钢架与铆钉涂上油漆,做了最基本的修饰。看上去不像在豪华邮轮之中,比较像是重视实用性的军舰。 奋勇走在前面的是勇气,带着梓弓的沙耶跟在他身后。 再后面的是凑,佐治则跟在最后放亮了招子,认定他们一定是想玩花样。 「我还是觉得是压舱水槽有问题。压舱水槽不就是要用注水或放水的方式来压舱吗?」 姑且不论有没有办法只靠少数船鬼来填满压舱水槽,但对船身倾斜度影响最大,而且有船鬼出现也不奇怪的海水水槽最为可疑,这就是他们得出的阶段性结论。 「既然是往右倾斜,一定是右边装满了水。船鬼就是在那边舀水灌进去。这样不就可以说得通了吗?」 勇气大力主张是仪器故障,意气风发地前往压舱水槽所在的区块。 没过多久,他们来到了一扇装有手动转盘,看起来很坚固的舱门前。 「这里就是右舷的压舱水槽。」 佐治推开三人走到前方,转动转盘。 「等一下。如果只是仪器故障,里面其实装满海水,打开这扇门会有什么后果?」 佐治以明显看不起人的表情表示不可能会有这种事。 「如果里面装满海水,就会因为水压太沉重而打不开门啊,小弟弟。所以你不用担心。」 佐治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转动转盘,打开舱门。 勇气怕有海水灌进来而缩紧身体,沙耶也跟着照做。然而完全没有海水流出的迹象,凑丢下他们两人快步走了进去。 此处就像一个细长的水池,摇动的水面高度,与满水位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奇怪,没有多少水耶。」 勇气歪着头纳闷。 「仪器都正常,你满意了吗?」 佐治关上舱门,把手动转盘转回原状。 「这样就可以确定你们可笑的妄想是错的了,应该够了吧?」 「可笑的妄想是小鬼的,不是我的。」 凑无视勇气的愤慨,朝佐治走上几步。 「可以让我们看看另一边的压舱水槽吗?」 「左舷的水槽?为了什么?」 「我只是想做个确认。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应该没关系吧?」 「我宝贵的时间会少掉啊。」 佐治嘴上抱怨,但还是领着他们前往另一边的压舱水槽。 他们按照先上楼再下楼的麻烦步骤前进,几分钟后抵达了另一边的压舱水槽。 「喂,勇气,你的妖怪天线有没有反应?」 「跟刚才一样啦。这层楼隐约有点迹象,只是很微弱。就算有船鬼,我想顶多也只有几只。」 「明明装满水却不会下压,反而往上浮。有没有可能这里面其实根本没有水呢?」 佐治默默地指向舱门旁的仪表。上面有个仪表显示出压舱水槽里装了多少水,指针几乎指到极限。 「你自己看,是满水。」 「真的吗?」 「你刚刚说这个小弟弟笨,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自己说的话其实跟他一样?」 佐治一副觉得事实胜于雄辩的模样,转动转盘试图打开舱门,但这次舱门动也不动。 「由于水压的关系舱门完全无法打开,也就是说里面是满水状态。」 凑推开佐治去推舱门。他只微微用力试图打开,但立刻就放弃了。 「咦?就这样?」 「我讨厌做苦力。」 「可是我在这一带感觉得到异怪存在的迹象啊。」 「就是啊,老师。船鬼会舀水,所以如果船身倾斜是船鬼造成的,那最可疑的地方不就是这里吗?」 沙耶与勇气觉得应该再试试看,两个人一起去推舱门,但舱门仍然动也不动。 「没用的。这扇门承受着好几吨重的压力,推不开的。」 「知道了啦。可是,你们会不会觉得冷?这里一向都这么冷吗?」 「说得也是,我觉得比待在右舷的时候要冷了些。」 「是你们的错觉。你们也差不多该了解到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吧?」 这时忽然听到一阵异样的声响。是某种东西在敲打铁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是异怪吗?」 凑四处张望,佐治则只投以觉得厌烦的视线。 「是你在敲墙壁吧?可不可以请你别再闹了?」 佐治一副无法继续奉陪的表情,把 舱门上的转盘转回去,就转身准备离开。 像是金属在哀嚎的尖锐声响再度回荡于四周,这种穿脑般的声响令人非常不舒服。 「九条先生,请你不要再……」 若凑在说谎,他惊讶的模样未免太逼真了。 声响再度响起,回荡在狭窄的通道内,让勇气与沙耶都抱着头蹲了下去。 「这、这是什么声音?」 「佐治先生,这是有人在进行什么作业的声音吗?」 被问到这问题的佐治,他诧异的表情就是最好的回答。 5 安娜贝尔的工作是打扫客房与铺床。 她在白凤号工作三年,日籍的工作人员和旅客都对她很好,待遇也不差,可说是一处待起来非常舒适的职场。何况能够到世界各地旅行,更是再吸引人不过。 闹船鬼的事情虽然令她觉得毛骨悚然,但听说昨天那个姓九条的男子已经解决。在那之后为九条的丑态收拾善后的这件事确实令她不想多说,但因搭邮轮太兴奋而喝得烂醉的客人并不稀奇,跟船鬼比起来,这种善后工作本来就属于她日常工作的范围之内,而且担任九条助手的女生,更是对自己这种外籍船员一再道歉并处处帮忙,反而让安娜贝尔觉得她好可怜。 今天安娜贝尔负责为佐藤夫妇住的白凤号豪华套房铺床。这对老夫妇让儿子继承公司,自己悠哉地养老。夫妇两人都非常和蔼可亲,不是那种需要绷紧神经应付的客人。 「失礼了。」 白凤号豪华套房将近有五十平方公尺,内部非常宽敞。佐藤夫妇两人相依相偎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尽管她也不是没想到可能会打扰到这对夫妇,但既然是他们请服务人员铺床,她也就不去多想,做好自己的工作。 安娜贝尔前往寝室,换完床单,打扫有两组洗手台的盥洗室,刷洗浴槽与马桶。最后收完垃圾,准备好清洁用品时,她注意到待在客厅的佐藤夫妇有些不对劲。 两人依偎着坐在一起,身体却微微发抖。 「请问两位还好吗?」 「还好,我们没事,只是有点冷。」 「两位会冷吗?」 自从她在白凤号工作以来,在豪华套房内觉得冷的次数少到数得出来。虽然才刚过新年,但船已经南下这么远,气候应该已经和日本的春天没有什么两样。 但听他们这么一说,就觉得确实比平常冷了些。由于她一直活动身体,所以比较不容易感觉到,不过停下来不动之后,就觉得身体的热度迅速流失。 「的确有点冷呢。要不要开空调?」 她正想操作放在墙边的空调遥控器,才发现暖气的风力已经开到最大。 伸手到送风口一试,就发现送进来的竟是冷风,冷得几乎让手指冻僵。 「请等一下,似乎是空调故障了,我马上去查明原因。」 安娜贝尔急忙收拾剩下的玻璃杯,这时,从脚下传来一阵很小、但让人感到不舒服的咿呀声。 船在航行中会不停震动,也会听到风声与海浪声,不可能完全无声。而且一旦遇到台风或雷雨,声响更会非常吓人。安娜贝尔已经有多年在船上生活的经验,早已习惯这些声音。 但她可曾听过这样的声响? 「你也听得见这声音?那就不是我们的错觉了?」 「我已经搭了二十趟以上,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茶几上的玻璃杯也在震动。一边震动,一边迅速往旁滑去,差点从茶几上滑落之际,安娜贝尔才惊险地借住。遇到暴风雨时,船身会大幅摇晃,桌上的东西滑落并不稀奇,但在她的记忆里,这种事情从来不曾发生于像今天这种风平浪静的时候。 「我从刚刚就觉得怪怪的。」 丈夫将空了的玻璃杯横摆地放到一旁,结果玻璃杯开始滚动,差点滚落下茶几。 「这艘船,是不是有点倾斜?」 6 「船长,船上发生了数起问题。」 「报告给我听。」 「是。几乎所有船员都已经发现船身倾斜了。」 「眼下就先跟他们说是波浪造成的。」 「了解。另外还有许多乘客表示很冷。」 「是空调故障吗?」 「不是。空调运作正常。但有些地方却发出寒气,船上的设备都无法处理。」 「我也觉得会冷,原来不是空调故障?」 「是的。另外船的四周还出现了大量的气泡,船员们也在问到底是什么情形。」 「气泡?是在后方吗?」 「不,是出现在船身四周。最主要是来自左舷。」 「左舷?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现在还在调查。」 船长的表情变得十分阴沉,从他平常温和的模样实在难以想像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去跟轮机室问清楚,还有,立刻和跑到下层的佐治及九条先生他们联络。」 「用不着,我们回来了。」 佐治与凑等三人出现了。 「我们要追加一项异常现象。船上发生令人头痛的怪声。」 凑的报告让船长瞪大眼睛。 「是真的吗?」 「是,我们这边也确认过了,是轮机室和仓库的船员提供的消息。」 做出肯定答覆的不是凑,而是先前向船长报告的船员。 「这次是神秘的怪声啊……」 「船长,也有好消息。压舱水槽没有异状。」 船长面有难色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朝凑等人看了一眼。 「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你们对这多起异常现象有什么看法?」 「没有一个现象符合船鬼的定义啊。船身都倾斜得快要沉了,压舱水槽却没有异状。」 「也就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了?」 佐治的语气显然看不起他。 「喂喂,亏我说得那么委婉,不要戳破好不好?不过你们要怎么办?乘客应该也都发现异状了吧?」 其实就是这一点最让船长头痛。 「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维持现状,毕竟船身还没倾斜到有翻船的危险。但如果万一突然发生状况,就会应付不来。另一个选择是老实告诉乘客我们处理不了,请乘客开始避难。只是既然目前还不清楚原因,也就可能会造成乘客的恐慌。」 两者都很难说是最佳选择。 船长无法估量现在的状况到底有多危险。他不觉得危险到需要避难,但也觉得随时做好最坏的打算果断地做出决定是他的职责。 凑似乎看出了他的决定,插嘴说道: 「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喔。」 五分钟后,柔和的女性嗓音透过广播在船上响起。 『各位旅客请注意。现在船内发生了多起原因不明的异状,诸如船身倾斜、空调设备故障,以及出现原因不明的怪声等等。现在将举行假想发生以上状况时的避难演习,请所有乘客立刻穿上救生衣,到第四甲板集合。现在为各位重复。请所有旅客立刻穿上救生衣,到第四甲板集合。旅行契约中,已注明所有旅客都有义务参加避难演习,请各位旅客配合。』 7 佳乃也和其他乘客一样,穿上救生衣到第四甲板集合。 「请问各位旅客是不是都确实穿上救生衣了?如果觉得充气不够饱,就请从这个管子吹气。就像这样。呼——」 有点兴奋过头的船员在教导乘客救生衣的使用法。虽然很多乘客乐在其中,但也有不少人表达不满,觉得演习来得太过突然,说明太不充分。 佳乃并非觉得不满,而是感到不对劲。她知道达到一定日数以上的航程,都有义务进行避难演习,这也是船上节目的一环,但一般而言,都会在事先进行详尽的说明。即使是她住的那种最便宜的客房,白凤号的航程仍然贵得吓人。船上固然有许多搭乘多次的资产家,但也有很多人是为了留下一辈子的回忆而只搭这么一次。短短五天四夜的旅程,把宝贵的半天时间这样用掉,相信之后一定会接到不少客诉。 「这次我们为了更贴近实际的避难情形,特意只做最低限度的事前说明,相信也有旅客感到不满,对此我们深表歉意。但即使演习如此突然,各位旅客仍然愿意像这样迅速集合在此,实在是非常可喜的一件事。」 有男性一边听着船员说明,一边抱怨即使是演习,客房里未免也太冷了。他身旁则有一对情侣开心谈笑,说本来就想体验看看避难演习,觉得相当幸运。 佳乃是独自搭船,没有人可以说话,自然而然从栏杆探出上半身去看海。 她看见的是被船扰乱的海面,以及一束花。 「咦?」 那是佳乃在船尾献给友和的花。水蓝色的丝带、白色的百合花,再加上其他几项特征,都证明她并未认错。 「为什么?」 花束明明已经被抛在后头一个小时以上了。为什么从船尾抛出去,现在还会跟在船后如此近的地方? 由于正在进行避难演习,船暂时停止不动,花束也一起停了下来。 看着看着,海面忽然起泡。花束被泡沫弄得东倒西歪,但始终在船的后方。 身旁的情侣也发现了海面上的异状。 「喂,海面在起泡耶。」 泡沫接连不断涌出,不但越来越剧烈,范围也越来越广。转眼之间,船的整个侧面都笼罩于泡沫之中。 其他乘客也注意到异状,开始陆续有人指向海面,或从栏杆探出上半身议论纷纷,在船的其中一侧形成了大规模的人墙。 「那要不要紧啊?」 「这也是演习吗?」 泡沫甚至淹没部分船身,始终没有平息的迹象。 这时船剧烈摇晃。 四处传出尖叫声,邮轮仿佛成了在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舟。但海面始终平静,几乎没有风。 左右摇动数次的状况持续了几分钟,等到摇晃平息,状况已迥然不同。 船倾斜的情形,已经严重到无论由谁来看都十分明显的程度。 8 「船长,事情严重了。」 等摇晃平息下来,一名船员以紧绷的声调开了口。 「严重?比现在的状况更严重吗?」 「声纳有反应。」 白凤号设有声纳。这项装置让他们能对海底的情形有一定程度的掌握,主要目的在于避免撞上礁石等等。 「深度七百公尺处有影子,几乎就在本船的正下方。」 「深度七百公尺?这怎么可能?这一带可是伊豆、小笠原海沟啊。海底应该在几千公尺下方才对。」 七百公尺的深度,完全不会影响到邮轮的航行,但既然声纳捕捉到影子,就不能视若无睹。虽然也有可能是声纳故障,但若真是故障,那也是很大的问题。 这和船身的倾斜会有关连吗?但船长的思绪却被声纳士近乎惨叫的声音打断。 「不是礁石。深度六百五十公尺。这个东西在上升!」 「你说上升?会是鲸鱼,不,难道是潜舰?」 是鲸鱼的话就不成问题。如果鲸鱼现身在可视范围的海面,意想不到的鲸鱼观赏秀也多少能抚平乘客的不安。 「海上自卫队的潜舰预定航路有包括这个海域吗?」 也有可能是外国潜舰的非法入侵。 「不是,海上自卫队没有这种大小的潜舰。不对,不管是哪个国家,都没有这么大的潜舰。全长约有三百公尺。目标物体正在急速上升,这样下去会撞上本船。目标已经上升到深度六百公尺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潜舰或生物。」 这时他们接到了舰桥外船员的联络。 「船长,海面上发生异状。有大量气泡从水面下涌起。」 「气泡?是潜舰排水造成的气泡吗?」 「船长,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进行回避。」 听佐治这么说,船长立刻点点头。 「我知道。引擎启动,立刻离开这个海域。」 「深度四百公尺。船长,再这样下去会撞到的!」 9 如今海面涌起的气泡就如同沸腾的水面般汹涌,部分气泡涌到白凤号的船尾,让乘客感到更加不安。 「喂,要不要紧啊?」 「不会是船底破洞了吧?」 乘客们七嘴八舌地说出心中的不安,声浪却忽然之间平息下来。一个巨大的黑影从起泡的海面下现了身。 海面高高隆起,巨大的影子现身在海面上。影子在乘客与船员的见证下,挟带大量的海水高高耸立。 剧烈的震动声伴随着金属嗡嗡声。船上的人有一半都捂住耳朵蹲下去。 「什么,怎么回事?」 佳乃也忍不住一边尖叫,一边蹲下。视野边缘勉强认知到了出现的物体。 这很类似所谓的潜舰紧急排水现象,也就是潜艇从海中以陡峭的角度上升的情形,但现在出现的却不是潜舰。若是潜舰,也未免太大艘了。 影子持续上升,达到数十公尺的高度之后,转而以和先前几乎完全相反的缓慢速度倒下。不,之所以觉得缓慢,是因为影子太巨大了。事实上,有着巨大质量的物体,现在正以危险的速度重重撞向水面。 一阵几乎把海面一分为二似的冲击,加上量多得不能用水花来形容的水量,制造出一阵极高的波涛。海水仿佛一阵豪雨,洒向位在相当于七层楼高的甲板上的无数乘客。乘客们只能奋力抓住手边的东西,以免被海水冲走。 巨大的影子因为倒下的力道而一度沉入海面,但随即又浮了上来,将它的身影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每个人都看呆了。一个难以置信的事物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船首的侧面有着以白色的文字标记出的船名。 「……白浪号。」 佳乃以沙哑的嗓音,念出了两个月前沉没的液化天然气运输船船名。 10 白浪号的整个船身都散发出白茫茫的寒气。 红褐色的船身上并列着好几个巨大球体,占据了船上一半的空间。这艘运输船装设了用来运送液化天然气的储气槽,长度超过三百公尺,比白凤号还大。 凑等人从舰桥跑到室外的甲板上,从栏杆探出上半身看着运输船。 储气槽泄出的寒气顺风吹来,夺走甲板上人们的体温。 「……好冷。」 刺骨的寒风使在场每个人都冷得发抖,呼出来的气也变成了白色。如此一来不只是船内,连室外都笼罩在刺骨的寒气之中。 「这是什么情形,这种……」 勇气虽然从小就见识过许多异怪,但眼前的现象完全让他跌破了眼镜。全达三百公尺的巨大液化天然气运输船散发出寒气,即使和勇气参与过的所有异怪事件相比,都显得格外异常。 待在室外甲板上的人,对眼前的光景都难以置信,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 就连凑也只能瞪大双眼凝视着眼前的运输船。 「幽灵船……是幽灵船啊!」 一名乘客大声呼喊,双脚一软,瘫坐在地。这个举动成了导火线, 盛大的尖叫撕裂了寂静。 船上一瞬间陷入恐慌。人们争先恐后地跑向船内,大批人潮涌向出入口。无数人群在对开式的门前相互推挤,想硬挤进去。这反而成了拖慢行进速度的原因,但现场几乎没有人能够正常地做出这种判断。 「快逃!赶快逃啊!」 沙耶看着人们呓语似地一再呼喊快逃,不禁觉得这阵恐慌远比眼前发生的异状更可怕。 有小孩跟父母走散而哭泣;有老人被人潮挤开,跌倒在地而无法动弹;更有坐轮椅的女性因为船身倾斜而导致轮椅滑动,卡到栏杆才勉强撑住。 没有人有心思顾虑到这些人。即使有,也被人潮淹没,只能眼睁睁离他们越来越远。 「请大家冷静一点!」 沙耶拉住女性的轮椅,一边努力顶住轮椅护住她,一边大声呼喊,但在这么多人的喊叫声之下简直徒劳无功。 门上的玻璃碎裂,甚至还出现了流血受伤的人们。 「这下可没完没了。」 但凑的这句话却说错了。三秒钟之后,哪怕只有短短一瞬间,寂静确实来临了。 因为这时响起了一阵音量远超过船上吼声与喊声的诡异声响。这种令人不舒服的金属哀嚎声,音量大得完全不是先前船内听见的声响所能相比。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每个人都瞬间停下脚步,缩起身体。 现在人们懂了。这种怪声和先前船内小小的声响相同,而这个声响更是绝对不该出现的声响。是一种不知发于何处、绝对不应该让人听见的声响。 但剑拔弩张的寂静也维持不了多久。 恐慌再度展开,这次还多了针对声响而发出的尖叫。恐惧驱策之下,形成了一场比先前更加混乱的暴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人几乎都从甲板上离开了。 母亲找到哭泣的小孩而紧紧拥在怀里的光景,让沙耶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觉得心痛。 「再这样下去,会有多达几百人有性命危险。」 沙耶将坐轮椅的女性交给船员后,不安地看了凑一眼,却说不出第二句话。凑严峻的表情本身,就像在述说着状况有多么严重。 沙耶甚至觉得现在随他爱怎么捉弄都好,只希望凑能够露出开她玩笑时会露出的那种轻薄笑容来。 「九条先生。」 「是你啊?演习的名目三两下就变成白费功夫了啊。」 看到佐治不知不觉间来到背后,凑也不转身,就这么和他说话。 「船长有话想跟你说。」 「知道了。」 凑正要走进船内,勇气却以迫切的喊声叫住他。 「大叔,等一下!运输船的情形很奇怪。」 「情形很奇怪?怎么回事?」 凑看了运输船一眼,立刻注意到不对劲。邮轮与运输船之间有数百公尺的距离,但运输船看起来却比刚出现的时候更大。 「运输船该不会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的确是在靠近啊。」 佐治也赞同沙耶的看法。 「它的确在靠近,但看这速度顶多只有五节左右。我不会说这不成问题,但白凤号的最高航行速度是二十三节,应该甩得掉。」 没过多久,邮轮后方的海面就开始受到螺旋桨扰动。 「引擎已经发动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分秒必争,赶快远离那艘船。」 佐治表情才刚放松,随即又转为焦急,是因为他发现不管等了多久,就是拉不开与运输船之间的距离。 「根本没拉远啊。」 「反而更靠近了。」 螺旋桨明明剧烈地扰动水面,距离却始终无法拉远。不单如此,笼罩在白色雾气中的运输船慢慢逼近的模样更是令人毛骨悚然,怎么看都只能用幽灵船来形容。 「为什么?为什么拉不开距离?凭那种速度根本不可能追上我们。」 「不对,是我们的船没在前进。你看。」 凑指向邮轮后方的海面。虽然看得到螺旋浆扰动下造成的波浪,却哪儿都找不到船身划过海面后会留下的两条白色痕迹。 螺旋桨在转,船却丝毫不动。 「这是那艘船造成的?」 「到了这个时候才总算做了像是船鬼会做的事啊。竟然让船没办法前进,这不是和知名传说一样了吗?」 凑露出的表情太过生硬,很难说是笑容。 「这……这就是异怪吗?不管是那艘运输船,还是这个现象。」 「要是不相信,你尽管用你的价值观,讲个合乎逻辑的科学解释出来给我们听听啊。这样对大家都好。」 佐治死心似地摇了摇头。 「不,我明白了。我再也不得不承认,异怪确实存在……」 佐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运输船。 「你这体验可宝贵了。做事这么气派的异怪,可没那么容易碰到啊。」 11 「全速前进!我们要甩掉那艘运输船。」 船长一声令下,拉高了引擎出力。平时柴油引擎的震动微乎其微,现在脚下传来的震动却是那么强而有力。 客船平时几乎都不会以全速前进,何况是以游览为目的的航程,全速前进更可说是特例。 「与目标的距离没有拉开。不,还在继续接近中。」 「这怎么可能?我们引擎都全开了啊。」 但只要朝窗外的运输船看去,一眼就能看出报告并无虚假。 「船长,我们速度上不去,还不到一节。」 他们盼望着是仪表显示错误,但逐渐接近的运输船却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轮机长,现在是什么情形?螺旋桨在转吗?」 『桨叶正常旋转,可是螺旋桨声不对劲。』 「不对劲?怎么回事?」 『不知道,听起来就像在空转。』 轮机长不得要领的回答,让船长更心急了。 佐治带着凑等人回到了舰桥。 「船长,我把人带来了。看样子速度上不去,这边掌握到原因了吗?」 「不,完全没有头绪。这也是船鬼干的好事吗?」 「想来应该是。在我们遇到的异常现象里,这应该可以说是比较有船鬼作风的了。毕竟传承中就有提到船鬼会让船无法前进。」 佐治半出于自暴自弃,现买现卖地陈述从凑那里听来的意见。 「是吗?可是我们不能降低引擎的出力。」 这时所在楼层比舰桥低的轮机室传来了通讯。 『船长,引擎状况不对劲。』 告知异状的报告再度回响在舰桥内。 「我知道不对劲。这次是什么情形?」 『不,引擎声跟平常……』 就在这时,喇叭与室外同时传来爆炸声。 12 船长面对爆炸至今仍冒着黑烟的引擎,只觉得束手无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轮机长用毛巾按住肿起的额头,愧疚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刚才我觉得引擎声不太对劲。也许是燃料里混进了杂质。」 轮机室仍然充满焦臭味。 「只有这具引擎爆炸吗?其他三具呢?」 「都没问题,随时都能发动。」 爆炸的是四具引擎当中的其中一具。只要有两具引擎,就足以推动邮轮。但船长苦思了好一会儿。 「不,不可以。既然不明白原因,就不能发动引擎。」 船长闭目思索了一会儿后,静静地说出结论: 「情非得已,我 们就离开这艘船去避难吧。带乘客上救生艇。」 「不行,我反对这个结论。」 凑在舰桥上听完船长的决断后立刻发言。 「九条先生,我肩负着保护乘客性命的使命。我不能再让旅客面临更多危险。」 但凑对船长的说法毫不信服。 「你看看那边。运输船停了,现在有必要急着逃命吗?」 顺着凑指的方向看去,运输船就在离了几百公尺的地方静止不动。然而由于距离比之前近,运输船散发出来的寒气,使邮轮已是无论待在室内室外都得穿厚重衣物的状态。 「我们的引擎也停了。」 「不是还剩下三具吗?应该有办法前进。」 「说不定下次爆炸就会在船底炸出破洞。我们冒不起这个险。」 船长以严厉的表情和凑争论。 勇气与沙耶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只能默默听着双方对话。场面上的气氛不容他们这种完全没有航海相关知识的小孩子插嘴。 结果打圆场的是佐治。 「九条先生,希望你能理解,船长最重要的使命,就是必须把所有人平安送到港口。而且你为什么会反对呢?」 「我们连船鬼是怎么把船弄沉的都不知道。换成是小船,甚至有可能三两下就被弄沉。更别说住便宜客房的旅客用橡皮艇,根本就和浴桶差不多。」 船长苦笑着解释: 「旅客要搭的都是大型救生艇,不会因为客房价钱不一样,就搭上不一样的救生艇。小型的救生艇都是给船员用的。」 「啊啊,你说的是挂在我房间窗外,把景观跟气氛都毁掉的那种救生艇?我好几次希望这些小艇从我眼前消失,最好沉光光,可是自己搭的时候我可不希望它沉。」 白凤号上装设了两种救生艇。一种是左右两侧各挂了四艘,可供一百人搭乘的大型救生艇;另一种则是收在小型容器内,一落到海上就会充气的小型膨胀式救生艇。 「记得对付船鬼的方法,就是准备没有底的长柄杓或水桶是吧?我会请人从大浴场和日式餐点的厨房备妥没有底的水桶或斗。万一船鬼出现在救生艇上,只要把这些东西交给船鬼,然后由空得出手的人把水舀出去,不就没问题了吗?」 「从那艘液化天然气运输船的出现,以及神秘的寒气、引擎的异状和船身的倾斜程度等状况来看,现在待在邮轮上反而比较危险吧?你身为对付异怪的专家,你觉得几只船鬼和我们面临的现状,哪一边比较危急?」 佐治首次根据凑等人提出的异怪对策提出意见,而船长则以真诚的口吻发问。凑正面承接他们两人的期待,开口回答: 「不好意思,老实说我完全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反对得那么坚决!」 佐治开始觉得是自己太笨才会相信他。 「我这个人就是不能忍受放着谜题不去解开。」 「还真是符合大叔的作风。」 「怎么,原来你们在啊?都没听到你们说话,我还以为你们逃跑了呢。有没有什么意见啊?」 「打从去看压舱水槽的时候,我的意见就没变。船鬼顶多也只有十几只,应该不会更多了。我觉得没有底的长柄杓对这里的船幽灵应该有效。我能说的只有这些。」 如果只有他们自己也还罢了,现在事关乘客与船员等八百人的性命,也难怪勇气此时只能慎重以答。 「换到小船上,船鬼出现时应该也比较容易找到吧?因为没有地方可以躲。我的梓弓第一天也成功地解决了船鬼。我想我可以搭在队形正中央的小艇,看到船鬼就射。」 「我们的巴御前(注8)要秀一手八艘飞?(注9)?还真是英勇啊。不过你的梓弓在这种情形下的确很有效。」 凑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开口。船长看出这意味着他妥协了,于是做出决断: 「开始准备避难。我们不知道引擎何时会出什么状况,当务之急是尽量远离那艘船。」 13 三十分钟后,甲板上挤满了把所有能穿的衣物都穿上身的乘客。 他们透过船内广播与船员带领的方式,告知乘客避难的甲板楼层。最先被叫到的,是住在最高楼层豪华套房的乘客们。 「你看吧?就算搭的船一样,上船的顺序也不一样。」 凑看到之前船长晚宴上同桌的佐藤夫妇与三岛夫妇,反而说得十分得意,让勇气只能叹气。 「大叔,现在不是讲这种话的时候了吧。」 脚下的倾斜程度已经达到七度了。虽然不至于翻船,但已经足以让脚力和腰力衰弱的老人难以步行。 要是倾斜继续恶化,连避难都会变得困难。从客观角度来看,船长的判断是对的,但凑或许是对给不出明确回答的自己不满,毫不掩饰不高兴的感觉。 尚未被叫到的乘客似乎也不敢待在室内,来到甲板上靠着栏杆注视海面。 船员则在一旁准备放下装设于船身侧面的救生艇。 船员放下一艘作业用的小型救生艇后先对旅客说明,然后将装在容器中的救生艇抛向海上。 这种救生艇一落水就会立刻膨胀。无论是凑、沙耶还是勇气,在场的每个人都以视线追逐着抛出的救生艇。 救生艇落在海面上,溅起了染上晚霞色彩的水花。异变就是在此时发生。 海的颜色以落到水面的救生艇为中心不断改变,转眼间就越来越浑浊。还不只是浑浊,海面的时间静止了。无论是反复打向白凤号船身又退回的波浪,还是因为救生艇落下的冲击而理应掀起波纹的海面,都像时间停驻似地静止不动。 不知道在场有几个人看出是海面结冰了。 熟悉的那种有波浪起伏的海面就此消失,白色的寒气不断往上冒。 异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海面冻结的情形从救生艇四周往外扩散,一路蔓延到邮轮侧面,包抄似地往旁延伸,绕了一整圈,一路冻结到漂在正面海上的诡异幽灵船——白浪号。 「不、不会吧……」 勇气茫然自言自语。结冰蔓延的现象并不仅限于海面,连白浪号的表面都陆续结起冰霜,不到几分钟,就让它长达三百公尺的巨大身躯都覆盖上一层冰。 甚至连白浪号更过去的远方海面都持续结冰。 当海面冻结的情形终于结束,白凤号与白浪号周围半径数百公尺的海面都已经结冰。 每个人都产生了恐惧,担心下一个结冰的会不会就是白凤号,会不会就是自己。 沉默持续了一分钟以上。打破沉默的是一声尖叫。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声尖叫又引发了恐慌。甲板上的人们开始大声尖叫。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快逃啊!」 每个人都在船上四处逃窜,但与先前不同的是,他们已经不知道该逃往哪儿才好了。 即使想搭救生艇逃走,海面也已经结冰。虽说也许有办法破冰让救生艇前进,但又有谁敢去做这样的挑战呢?说不定一下到海面的瞬间,就会像海水与运输船一样当场结冰。 『各位旅客请冷静下来。各位旅客请冷静下来。』 从喇叭发出的广播声也显得语音颤抖,只会一再重复同一句话。 凑就在人群再度陷入恐慌的甲板上,从栏杆探出上半身,目不转睛地瞪着运输船。 「老师……」 沙耶以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呼唤着凑,但他的神情依旧严峻。 「太奇怪了,这绝对有问题啦。」 连勇气都以掺杂恐惧的声调说出这句 话,眼睛一直看着结冰的海面。 一阵怪声中,船身再度开始倾斜,角度已经达到十度了。 「就看是先结冰还是先翻船了?不管是哪一种我都敬谢不敏啊。」 凑一边拿起不知道哪儿滚过来的手杖转啊转的,一边在甲板上讽刺地歪了歪嘴。 14 「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形?」 船长心浮气躁地在会议室里来回踱步。勇气觉得他就好像是动物园里的熊一样,但他很识趣,没有说出口。 「不要像动物园里的熊一样走来走去。」 室内却另有一个人很不识趣。 「九桑先生,可是……」 「慌慌张张地踱来踱去,这连三岁小孩也会。是船长就该有船长的样子,乖乖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吧。遇到这种时候更应该这样。」 凑等船长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后,在白板上写了几行字。 写完船身倾斜、海上的气泡、怪声、寒气、运输船沉没、运输船浮上海面、引擎失去推进力这七个项目,后面还加上一句结尾:「是船鬼干的好事?」 会议室里除了凑以外,还有沙耶与勇气、船长与佐治在场。 「起初我以为异怪是船鬼。可是我从没听说有船鬼能让海面结冰,或是让运输船浮出海面。」 「这艘船停住的情形呢?」 「传承中有提到这是船鬼会造成的现象之一,只是从来没有纪录显示船鬼曾经停下这种大得离谱的船。顺便告诉你们,也没听说过有船鬼试图弄沉这种大得离谱的船。」 「可是现在船就倾斜了。」 今天早上的斜度还轻微得几乎感觉不到,如今却已经倾斜到每个人都看得出来,角度约在十度左右。 「稳定装置之类可以让船恢复原本状态的功能,不是应该会发挥作用吗?」 「装在船底的水翼稳定器,形状就像翅膀一样,如果船不在前进状态,效果就很薄弱。飞机不也是要在前进的状态下,才能靠方向舵转向吗?原理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现在这种停滞不动的状态下最容易翻船了?」 「我们一直在调整压舱水槽,可是完全没有效果。」 听佐治这么说,凑丢开白板笔。 「好,我们就先来换个方向思考。这次的异怪真的是船鬼吗?有没有可能是能力更强的异怪?例如可以让海水结冰,还有控制幽灵船的异怪。」 凑陷入思索,勇气罕见的战战兢兢地举了手。少年的态度缺乏自信,一点都不像平常的他,让凑露出讶异的表情问说: 「你在客气什么?感觉真是思心。有话就直接说出来啊。」 「我不太有把握,可是我想答案还是一样。运输船出现以后,异怪的气息还是没变。那艘船是两个月前沉没的耶?那么大一艘幽灵船,异怪的气息却没变多,这不是很奇怪吗?」 「也是啦……」 凑似乎也在苦恼,并没对勇气反唇相讥,就这么不再说话。 连凑都陷入沉默,自然再也没有人开口。咿呀声再度回荡在鸦雀无声的会议室内。 每个人都还来不及细想,便反射性地抓住手边可以抓握的东西。书从桌上滑落,白板笔也滚了下来。 「变得更斜了啊。十三点五度是吧?」 凑看着桌上的仪器边自暴自弃地说着,呼出来的气都是白色的。 船长身上的船内用phs响了。 「真的吗?」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船长以不解的表情回答佐治的问题: 「有船员报告说一艘救生艇不见了。」 「不是被海浪冲走?」 勇气说到这里,发现这句话说错了。因为他想起海面已经结冰了。 「救生艇已经发现了,可是……」 「在哪里?」 船长说得吞吞吐吐,凑直接了当地问了。 船长默默指向漂在海上的运输船。 15 用双筒望远镜一看,救生艇的确就停在白浪号的船腹旁。 「为什么会跑到那种地方去?」 望远镜从凑传给勇气,最后再传到沙耶手上。她也和船长与佐治一样不明就里。 太阳西沉,天色已经变暗,但醒目的橘色救生艇不可能会看错。 救生艇位于运输船的侧面,正好就在放下的梯子正下方。 海面上的冰几乎都融化了,要让救生艇前进并非不可能。 「我想确认一下,请你们马上用广播呼叫里中佳乃过来。」 「那是谁?」 「那艘运输船上殉职船员的情人。她会开船。你们自己看白浪号的舰桥。」 船长用望远镜看向白浪号的舰桥,发现一个像是花束的物体卡在舰桥上。 「花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那多半是佳乃带来的花束。她应该是想把花束扔进海里,借此跟男朋友告别,这束花却漂到了她死掉的男朋友所搭的幽灵船上。」 「请你不要说扔掉,要说是献花。」 「做的事情明明就一样。不巧的是整个状况都齐备了,足以让她觉得只要去到那船上,也许就见得到死去的情人。」 已经用广播呼叫,但不管等多久,佳乃就是不现身。 「这下可以确定了。里中佳乃搭着救生艇到了运输船上,那我们也走吧。」 凑说得实在太干脆,让船长一时意会不过来。 「你说走,难道是要去……」 他的视线自然而然望向海上的白浪号。 「不然还能去哪里?有美丽又无助的女性等着我啊,我怎么想都只想得到该过去的理由。」 「这两个小朋友你也要带去?」 船长看了勇气与沙耶一眼,忧心忡忡地问。 「不带去就没意义了。毕竟我完全没有灵能力。」 「船长,我也陪他们去。」 佐治踏上一步,请求船长许可。 「我可不能保证你的性命安全啊。」 听到凑这么说,佐治不由得苦笑。在海上听到乘客对自己说这句话,立场整个颠倒了过来,但现在他也只能苦笑着接受。 十分钟后,另一艘救生艇放到海面上,船员在凑与佐治的指示下,把各种器材堆到救生艇上。 沙耶穿戴上跟船员借来的小型高压氧气罐与救生衣,做出试射梓弓的动作看看是否顺手,却听到凑说出一句令她意想不到的话。 「你留在这里。」 「为什么?我也一起去。」 「要感应异怪勇气比较适任,而且这边的船上也得留人才行。再说梓弓从远距离也能射击,在我们遇到紧急状况的时候也比较能支援。」 凑的眼神很认真,于是沙耶也不反驳,点点头说: 「我明白了。」 「这边就拜托你了。」 「勇气,你要小心!」 勇气背着一个小背包,从简易折叠梯下船。跟两名背着重装备的成年人相比,显得整整小了一圈。 勇气听到沙耶叫他,微笑着朝她竖起大拇指。 「有什么事就联络我。」 凑把无线电丢给沙耶,最后一个下了梯子,载着他们三人的救生艇就朝白浪号前进。 16 从小小的救生艇抬头仰望,更加切身体认到液化天然气运输船白浪号有多么巨大。 这艘液化天然气运输船的全长超过三百公尺,四个球形储气槽外露在甲板上,这种无机质的外观,散发出一种客船所没有的威迫 感。 表层的漆几乎都已剥落,露出红褐色的钢铁材质,再笼罩上一层鬼魅似的白色雾气,让这艘虽是钢铁打造的船有着道地的幽灵船外观。 勇气以紧张的神情看着运输船,凑却在他身边哼着歌。佐治身着全套干式防寒衣掌舵,看到凑悠哉的模样也只能苦笑。 「你看着那艘船,都不会有感觉吗?老实说,我又怕又紧张,手都在发抖。」 「要是有什么事,这小子一定会第一个注意到,所以不用担心。」 「你不要太指望我。」 勇气还是一样说着丧气话。看来是先前在白凤号上感受到异怪气息,却没能找出船鬼,才会让他说出这种丧气的言论。 「这孩子是真正的灵能者吧?」 「对,如假包换的真货。听说就算找遍全日本,也找不到感应力和法力这么强的天才少年。」 「大叔,你这些话现在听起来只像是讽刺。」 「我相信。」 「是喔?为什么你到现在反而相信了?」 佐治的态度与先前完全相反,让勇气的回答带着讽刺。 「如果不是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不可能敢赤手空拳去到那么可怕的地方。你是个有能力而且勇敢的少年。」 勇气不习惯被人真诚地称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好含糊地嘟囔几句,就这么低下头不说话了。 「你态度转变快得让人不舒服,是撞到头了吗?」 「刚刚那句话是对勇气说的,我对你的认知并没有全面改观。」 凑露骨地表现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可是海为什么会结冰?」 佐治也对海面投以恐惧的眼神。虽说有一半以上的冰已经融化,但海面上仍然漂浮着许多大块的冰。 「与其说冰块,还不如说是冰沙啊。」 勇气放人海面的手指头,沿着橡皮艇的行进路线画出一条线。 即使远在几百公尺外,都觉得这艘运输船十分巨大,而一旦来到眼前,更像是一座铁做的山。 「这艘船感觉更冷耶。」 「这艘运输船运的货,是冷却到零下一百六十二度以下的液化天然气,也就是液态的甲烷。也许是储气槽漏了气。」 佐治的意见很合理。 「这样想大概是最妥当的了。早知道我也该像你这样,穿干式防寒衣来。」 佐治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凑。 「喂喂,我话先说在前面,我可不爱那一味。」 佐治只叹了一口气,不陪他胡闹。 「你都不说些场面话吗?例如因为是幽灵船或因为有怪物在才会这么冷之类的?」 「我为什么非得说那种无聊的话不可?难道摄影机拍到奇怪的光或影子,就全都是闹鬼?」 「大叔你根本明知是光影,也要故意说是异怪来骗钱吧?」 「喂,不要在客户面前讲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那种人心里早有既定答案,就算你说那只是光射进来,他们也不会相信。还不如掰些煞有其事的说法,装装样子演给他们看,他们还高兴得多。」 「我会期待我们的案例不是装装样子。不,说来如果是装装样子的诈欺,可能还比较好。」 「就算是大叔,也没本事把这么大的船弄沉或弄停啦。」 「要让船停下来,倒是只要利用状况就办得到啦。」 「你是说内波(internal wave)吗?」 不只是凑的回答,佐治看来也知情,这些都让勇气吓了一跳。 「搞什么,原来你知道啊?」 凑看到佐治的反应则显得没趣。 「螺旋桨在海水层与河水层之间转动时,就会产生一种叫做内波的现象,造成推力遽减。这在船员之间是常识。」 「既然这样,船不能动的时候你们怎么还吓成那样?」 「这大海上哪里有河口?也不一定要河口,根本找不到哪个地方有淡水流出。然后接连发生那么多重大的变故,我当然也只能认定这是怪物造成的神秘现象了。」 「怪物啊?」 凑拄着脸,看着还有结冻冰块漂浮的海面。 「怎么?我肯定有怪物存在,你也有话说?」 「毕竟这个大叔完全没有灵能啊,每次都是找些歪理来解决。他就是爱作怪,别理他。」 凑不喜欢把难以理解的现象直接认定为异怪的所作所为。即使真是异怪所为,也要尽可能去理解、分解、剖析,这才是凑的作风。 他们搭乘的救生艇已经接近到运输船旁,运输船的侧面有个地方已经放下了梯子。 没过多久,他们抵达了梯子的侧面。疑似由佳乃开来的救生艇,用绳索绑在船边。 「连梯子都结冰啦。」 凑伸手去摸梯子,结在表面的白色冰屑就像雪花似地飘落。 「真亏她爬得上去啊。」 梯子上有着爬过的痕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佐治在干式防寒衣外背上沉重的氧气钢瓶,凑与勇气则是在背包里装着小型的避难用空气呼吸器。 「要不是有你在,我就可以跟他穿一样的装备了。」 「那你照穿不就好了?」 「船上又没有儿童用的干式防寒衣,而且钢瓶的重量有十公斤以上。先不说在水里,你背着这种东西根本走不动。可是如果只让小孩子没穿什么装备就出发,我就会被当成大坏蛋,受到所有人反对。计划就这么告吹了。」 「你讲这什么话?烂透了。」 「如果这是你的真心话,那我真是错看你了。你为了查明真相,甚至不惜让这么小的孩子身历险境吗?」 凑耸耸肩膀,故意用佐治听得见的音量,在勇气耳边说: 「我说啊,其实你是不是可以用你拿手的法力弄出空气球?」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法力才不是那种万能的工具。」 「你身体比较小,氧气消耗量应该只有成人的三分之一左右。如果用同样的避难用呼吸器,九条先生会比你先窒息。真遇到紧要关头,要我扛你一个人走不是问题。」 「我怎么办?」 「你就干脆溺死如何?」 「没时间了,我们动作要快。走吧。」 佐治也不再多说,默默沿着结冰的梯子爬上去。梯子表层结冻的碎冰纷纷掉落。 「这样应该多少好爬了点吧?好啦,你也赶快上去。要是掉下来,有我接住你。」 凑刻意摆出摊开双手的姿势。 「与其被大叔公主抱,我还不如摔下去受伤。」 勇气撂下这句话,就轻巧地爬着梯子上去了。 17 与石油运输船相比,液化天然气运输船的甲板上平坦的地方比较少。四个巨大的球体盘据在甲板上,可以行进的地方十分有限,因此要循着佳乃的脚步前进是轻而易举。 甲板表面都是湿的,只要走路时稍有松懈就会跌倒。 「里中佳乃小姐不在啊。」 「虽然没看到人,但是留下了走向那边的脚印。」 「看样子她是用跑的,途中摔了几跤。」 勇气眼尖地注意到脚印有些混乱的迹象。 「总之就先跟去吧。」 跟在佐治身后的凑与勇气也加快了脚步。 沿着甲板的通道跑去,就来到了后方的舰桥。墙上的「小心用火」、「安全第一」等标语写得十分醒目。 「看样子她就是从这扇门进去的。」 拉杆式的门把被人往上推起, 第三章 1 挑高的入口大厅与餐厅里,有着许多乘客的身影。 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厚重的防寒衣物与救生衣。多达数百名的乘客全都按照指示,来到入口大厅与餐厅。 几乎没有人说话,只偶尔听见有人剧烈咳嗽,旅客就像电影院里的客人一样安分,却又散发出电影院中所没有的紧绷气氛。 时刻已经到了夜晚。船身仍然倾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沉没,气温也还是一样低。尽管幽灵船从眼前消失,但看到那艘船爆炸沉没的光景,自然不可能有心情为了幽灵船消失而高兴。 寂静之中传出一阵小提琴的音乐。位于入口大厅角落的吧台沙发椅上,有一名穿着燕尾服的男性在演奏。他在燕尾服外面套上橘色救生衣,手上演奏小提琴,模样十分逗趣,但没有人因此觉得有趣。 这时有一名穿着皱巴巴的衬衫与破烂牛仔裤的男子走了过去,身上还穿着向船员借来的防寒厚外套。换做是平常,穿着这样的服装在船内乱晃,肯定会受到船员警告,但今天这种状况下,谁也不在意他穿的是什么服装。 男子从人们身旁穿过,擅自从酒吧的柜台拿出威士忌酒瓶喝了起来。但他似乎立刻便发现倾斜后的高脚椅不好坐,于是走到在沙发区演奏小提琴的男子身旁坐下,开始喝酒。 「请问要点曲子吗?」 「陈腔滥调的古典音乐跟中规中矩的曲子我都听腻了。都上了豪华邮轮,我却还要自己倒酒来喝。美女调酒师也不见了。麻烦你拉一首会让人high一点的曲子来听听。」 「披头四如何?」 小提琴家试着拉了一段旋律,但观众——凑不满地摇了摇头: 「还是席琳·迪翁好。来首《铁达尼号》的主题曲如何?我们就把气氛给炒热起来吧。」 「这可伤脑筋了,我会被开除的。」 「反正又没有人在听。」 男子犹豫了一会儿,开始演奏凑点的曲子。 「喔喔,挺不错的嘛。你会一直演奏到这艘船沉没为止吗?电影里就是那样演的喔。」 「哈哈哈,我可没打算这么鞠躬尽瘁。真到了紧要关头,我一定马上丢开小提琴逃命。」 「偏偏都是说这种话的家伙会演奏到最后,跟船一起陪葬。」 「请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他们只聊到这里,接下来好一会儿,都只听到小提琴的演奏声。 「看来大家连恐慌的力气都没有啦。」 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疲惫至极而眼神空洞的乘客。 「这也难怪。经过这样的体验,就算能平安回到家,也会觉得日常生活很可怕。我也是因为害怕,才这样拉着小提琴。不是因为我有闲情逸致。」 「说来也算是中邪的一种啊。」 「也许吧。」 凑仍然闭着眼睛,不再说话了。小提琴家心想他多半是在想事情,于是专心演奏。 打断凑思绪的,是一道女子的嗓音。 「他……友和他怎么了?」 凑抬起头来,看到里中佳乃站在面前。 「沉下去了。现在应该已经到海底了。」 「是吗?」 佳乃简短地应了这么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对了,记得你的情人是左手啊……失礼,应该说是左撇子。」 凑的话听不出有几分认真,让佳乃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句话。 「是啊。」 「我看到那只手了。他成了船鬼,我差点被他杀了。」 佳乃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总算开口说: 「是吗?对不起。」 「不需要你来道歉。我只是想到也许该告诉你。」 「那我应该道谢了?应该对你说谢谢你告诉我?只是我实在不太有这种心情。」 「随你高兴就好了。」 凑说完就一副自己的事已经办完的模样,兴味索然地开始喝酒。佳乃来到他身旁坐下,要凑给她一杯他喝的酒。 「你们是怎么差点被杀的?」 「我们差点被他用液化天然气运输船运的东西泼到。」 佳乃轻声一笑。 「这没什么好笑的吧?」 佳乃接过凑递来的玻璃杯,但看来并不想喝。 「听人说自己的情人死了,又变成那么凄惨的尸体,还变成鬼怪差点杀了人,我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也只能笑了吧?」 佳乃低下头,注视着杯子里的酒。 「也只能笑……」 佳乃嘴上这么说,却已经哭了起来。她在哭,却流不出眼泪。 「就属你伤得最重啊。这也没办法啦。」 这时有个人走进入口大厅,凑看到这人后咂嘴了一声。 「九条先生,原来你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 凑故意背对佐治,捂住耳朵。 「请你体谅一下我想静静思考的心情。不然机灵点,看到我在泡妞就别来打扰也行。」 「听这首曲子思考跟泡妞?」 小提琴家被佐治瞪了一眼,但他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继续演奏。 「是我点的曲子。我会写意见表,要你们选他当年度最佳船员。要开除人也应该开除不工作的调酒师。」 佐治似乎顾虑到凑身旁的佳乃,在凑耳边说: 「我有些话要跟你说,可以请你来一下吗?」 凑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拍了拍小提琴家的肩膀。 「麻烦你帮我看着她。可别想追她。」 小提琴家点点头,换成了温和的古典音乐。 前往舰桥的途中,一看到附近不再有乘客,佐治就等不及地开了口: 「我有事要通知你。再过一个半小时,救援的直升机就会抵达。」 「只靠直升机根本不够吧?这艘船载着八百个人以上。救援船还没到吗?」 「救援的船只要再过将近三小时才能抵达。」 「推定还有多久会沉没?」 「两小时到两个半小时。」 「喂喂,你们连减法都不会吗?想也知道时间不够吧?」 「也只能请旅客搭上救生艇了吧。只是看过海面结冰的现象和运输船沉没的景象后,乘客可能会抗拒。」 「搭那种小橡皮艇,根本是任由船鬼宰割,甚至不用等到海面结冰。」 「那你呢?你之前待在这里都在做些什么?你去调查完,搭上回程的救生艇后就一直不说话。一下子又不见踪影,结果竟是跑来喝酒。」 「我是在整理想法。酒、女人和音乐是思考的三个最佳良伴。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知道答案了?这是什么意思?」 凑并没回答佐治的问题,而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麻烦你叫船长跟两个小鬼到餐厅。可以的话你最好也来。」 佐治对凑突如其来的要求显得十分不解。 「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要揭穿船鬼玩的花样。」 2 被凑叫来这里的人,有船长、佐治,以及勇气与沙耶。被叫来是无所谓,但他们心中都存有一个疑问。 「大叔为什么叫我们到餐厅这种地方来?」 「谁知道呢?」 沙耶与勇气两侧人一起歪着头纳闷。他们聚集的地方是贵宾专用的晚宴室,众人就坐在昨晚坐的桌子旁等凑出现。 沙耶与勇气都想不通的疑问,船长与副船长自然更不可能猜到。 凑从厨房现身,是几分钟后的事了。所有人都立刻停止谈 话,以近似责难的视线望向他。 「为什么不是在舰桥,而要跑来这里集合?」 船长替所有人说出心中的疑问。 「因为要搬东西太麻烦了。」 凑的回答很单纯,却也无视于船长问的问题。 「搬?搬什么?」 「你们马上就会知道。那我们就开始吧?。」 凑就像开始上课的教授一般,手放在桌上睥睨其余四人。 沙耶怀抱某种期待,勇气不满凑吊人胃口的态度而显得有点不高兴,佐治与船长则仍然流露着深深的不解与恐惧。凑在这些各自蕴含了不同情绪的目光注视下,自顾自笑得十分开心。 「好了,这次的异怪事件,接连发生了多起太过奇妙的事情。为什么船会倾斜?为什么会发出怪声?为什么会冷?为什么运输船会浮上海面?为什么运输船会沉没?为什么白凤号无法前进?为什么运输船的船员都被裹在盐块里?为什么海水会结冰?为什么引擎会爆炸?为什么海水会冒出气泡?」 也不知道到底说了几次为什么,只见凑把这些为什么都一一写在事先备妥的白板上。 「惊人的是,这些现象都是只由区区几只船鬼所引发的。船鬼的工具就只有一把长柄杓,它们唯一的能力就是舀起液体来弄沉船,却实现了我刚刚说的全部现象。」 沙耶与勇气熟知这种异怪的资料,显得无法信服。船鬼就如刚才凑所说,并没有强大的影响力或特殊能力,是一种能力非常有限的低阶异怪。 「异怪有办法做出这么多事情?」 反而是对异怪不清楚的船长,以蕴含恐惧的声调反问。 「异怪的确超脱人世的常理,却不是万能。异怪没有办法跳脱异怪的定律。好了,接下来我要问问题了,船鬼的定律和定义是什么?」 「用长柄杓舀水,弄沉船。」 勇气答得很快。 「船鬼可以出现在有海水的地方,能够用长柄杓凭空舀出海水。行动原理是弄沉载了人的船。我想这就是船鬼的基本定义。」 沙耶以她一贯的作风,回答得精准而详细。 「我要订正一点。船鬼舀的不一定要是海水,也曾经有船鬼舀过湖泊、河川和沼泽的水。要舀其他液体应该也没问题。」 「这样就能办到刚刚你说的那些事吗?」 两个外行人仍然无法理解。这也难怪,毕竟就连两个行家小孩都完全没有头绪。 「我接下来就是要讲解这些。这些史无前例的船鬼,到底是如何引发多种离奇现象呢?第一,海水为什么会结冰?这一点与其用讲的,还不如实际示范一下来得快。你们等我一下。」 凑轻描淡写留下这句话之后就走进厨房,所有人都慢了一拍才发出惊呼: 「他竟然说要实际示范!」 凑搬来的是个装了水的大水槽,水上浮着两艘模型船,显然是在模拟海、邮轮白凤号与液化天然气运输船白浪号。 「这船好可爱。」 「我是从贩卖部弄来的。两艘模型都是白凤号,的确不太像话,不过店里又没卖运输船的模型。好了,现在我要一口气让这两艘船周围的水结冰。」 凑煞有其事地摆出架势,手掌朝向水槽。 「喝!」 在一声没什么魄力的喊声中拍打水槽。 兴味盎然的眼神、充满疑心的眼神、认真的眼神、姑且一看的眼神。四个人四种眼神,都一起转变为震惊的眼神。 水槽中的水迅速转为浑浊的颜色。结冰的现象从凑拍打的水槽边缘呈涟漪状扩散,转眼间就让整个水槽变成一块冰。漂在水上的两艘船也被困在冰里不能动弹。 「竟、竟然!」 「大叔,原来你有这种力量?」 「老师好厉害!」 「这应该不是你做的吧?」 凑面对众人的震惊与疑惑,就像在舞台上被众光灯照耀着的演员一样,挥动双手要众人冷静下来。 「对我来说这是小事一桩啦。」 沙耶战战兢兢地伸手到水槽中。 「可是这不太像冰,比较像是冰沙呢。」 沙耶一边摸着冰,一边拼命试图回想。 「我总觉得好像在其他地方看过……」 沙耶正在烦恼,安娜贝尔就从厨房现身。 「九条先生,过冷顺利吗?」 「喂,不要拆穿谜底,让我多吊吊他们的胃口。」 安娜贝尔的话唤醒了沙耶的记忆。 「过冷,过冷……对了!我想起来了。这是一种叫做过冷(supercooling)的现象对吧!对冷却到零度以下但尚未结冰的水施加冲击,就会发生这种瞬间结冰的现象。」 看到沙耶表情一亮,凑咂嘴了一声说: 「对,没错,你答对了。」 有一种物理现象称为过冷。物质即使温度降到冰点以下,也可能不会变成固态。例如说即使把水冷却到零度以下,也可能不会立刻结冰。但只要对这样的水施加冲击,转眼之间就会结冰。 但只看到这个现象,却没有人觉得满意。 「原理我懂了。可是这种零度以下的水到底是哪里来的?」 凑指了指一艘结冰的模型船。 「是白凤号吗?」 「呆子,这艘是运输船。」 说对了会被咂嘴,说错了又被骂呆子,这样的待遇比起猜错这件事本身更让沙耶露出不能接受的表情。 「白浪号是运输液化天然气的船,船上有着能把油气槽冷却到零下一百六十二度以下的设备。就是这种特殊的装备,引发了多起不可思议的现象。」 凑用手指将其中一艘船强行按入水中。 「两个月前,白浪号沉没了。零下一百六十二度以下的液化天然气所蕴含的超低温,已经足够冻结四周的海水。但海水结冰时会往外排出盐分,结冰的只有水的部分,冰的周围则会留下盐分很浓的海水。有人说南极的不冻湖——唐璜湖也是这样形成的。」 听到盐分,勇气想起了船内那个满是盐的房间。 「当船只四周与船内的海水结冰,就会形成大量盐分很浓的海水,在运输船内形成唐璜湖,这就是那个房间会全都是盐的原因。虽然不知道船员的遗体会被冲到那个房间是出于偶然,还是结构上的问题,但总之大量结冰的海水排出的盐分全都集中到了那里,也就形成了那些半干的盐腌尸体。」 「原来那是这么一回事啊。」 佐治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解释到这里,凑就用横线划掉白板上「为什么会有盐腌尸体?」的项目。 「接下来的部分才重要。浮上海面的运输船里,有冰融化而成的水在流动,而且扩散范围很广。这一来会造成什么情形?运输船与邮轮周围之间会形成同时有淡水也有海水的双重结构,变得像河川的出海口一样。位于双层结构内的螺旋桨推力会远减,发生一种叫做内波的现象。这就是白凤号没办法前进的理由。」 说着把「为什么白凤号无法前进?」的项目也用横线划掉。 「随着时间经过,本来在零度以下呈稳定状态的冰也慢慢开始流动。这几乎是奇迹,真亏这些水没流到一半就结冰,这也有可能是受到跟海水接触的影响。零度以下的水围绕住船,引发过冷现象的导火线则是救生艇落到海面上的冲击,使海面一口气结冰。我掉进海里的时候,就觉得水一点都不咸实在太奇怪了。这就是为什么海水会结冰的答案。」 凑用横线划掉写在白板上的「为什么海水会结冰?」项目。 「 这样就可以解释这艘船上发生的现象当中的一半。这些现象不是异怪引发的,而是诸多巧合累积而成的科学现象。」 凑喝水喘口气。 船长整理脑袋好一会儿后,注意到一件事,对凑问说: 「也就是说,之前发生的事情都跟船鬼没有关连?」 「不对,大有关连。我刚刚说的现象,是透过运输船浮沉所引发的。操作运输船浮沉的就是船鬼。」 白板上的为什么还剩下一半以上。尽管仍然怀疑船鬼是否真有办法做到这么多事,但比起刚聚集到这里的时候,猜疑心已经淡多了。 每个人都开始有了一种想法。 觉得凭这个男人的本事,可能真的有办法解开所有难解的现象之谜。 「那我们就来谈谈最关键的项目吧。为什么白凤号会倾斜?为什么运输船会沉没?换句话说,船鬼是如何只用一把长柄杓就办到这些事?」 再也没有人插嘴,每个人都在等凑说下去。 「答案很简单。就是压舱水槽失常,造成白凤号倾斜,运输船沉没。」 但凑的说明却无法让众人信服。 「大叔,我们今天才去检查过吧?压舱水槽根本就没问题。」 勇气提起白天的事。 「记得右舷的压舱水槽就如同仪表所示,为了维持最低限度的吃水深度而装了三分之一,左舷的压舱水槽是满水?」 沙耶记得相当清楚,让船长与佐治都有些佩服。 「而且大叔还说过,说要用长柄杓灌满压舱水槽,得花上很多年。」 「这句话我要收回。有个神奇的方法,只要区区几只船鬼,就能在一天之内填满压舱水槽。虽然我到最后都没想到,可是只要一想到,之后就简单得很。只要舀起的液体在压舱水槽内膨胀六百倍就行了。」 凑说得十分得意,但听他这么说,每个人都只张大了嘴合不拢。 「我听不懂你这话的意思。」 船长摇摇头。 「你有办法解释船鬼为什么能做出这种便利的事吗?还是你想说异怪是魔术大师?」 佐治露出失望的神情。 「大叔,船鬼的定义里没有这种能力啦,它们就只会舀水而已。」 「我刚刚不是订正过吗?是只能舀起液体。」 每个人的视线都转为猜疑,心想这又有什么差别,但凑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以众人的反应为乐。 「事实胜于雄辩,我们马上就去检查压舱水槽吧。我会证明我的说法是对的。」 3 凑以调查需要为由,提出了两个要求。一是聚集一批健壮的船员,二是每人一副氧气钢瓶。 找来的船员个个体格健壮。不是透过健美练出的那种肌肉形状不自然的体型,而是在劳动中练出的实用体格。 「好,这样就没问题了。」 凑带着所有人,用id卡前往只准工作人员进入的区域。佐治忍不住检查自己的id卡还在不在。 勇气与沙耶一边行进于通往压舱水槽舱门的通道上,一边交头接耳。 「大叔他要不要紧啊?」 「我想应该没问题吧。」 两个小孩子对于所谓船鬼舀的水会膨胀六百倍这种太过方便的说法,都不知道该如何看待。对于凑的直觉与洞察力,沙耶一向尊敬,勇气也不情愿地予以肯定,但要说有会膨胀六百倍的液体,就让他们觉得很像是刊登在周刊背面的那些夸大不实的产品广告。 凑弯过通道转角,佐治就叫住他: 「右舷的压舱水槽不在那边,是另一边。」 「走这边没错,因为我们要去检查左舷的水槽。」 「可是照你的说法,船鬼是在右舷的压舱水槽注入了会膨胀几百倍的液体,让水槽变重,船身才会倾斜吧?」 「不对,不是这样,正好相反。船鬼是让船的左侧变轻,才使船身倾斜。」 「变轻反而使船倾斜?」 佐治与船长都觉得莫名其妙。 凑就这么朝左舷的压舱水槽前进。众人纳闷了一会儿,到头来还是做出只能跟去的结论,赶紧从后方跟上。 下方的楼层没有例外,全都十分冰冷,持续发出先前那种怪异声响。众人呼出的气息都是白的,墙上还结了霜。脚下很容易打滑,每个人在走到舱门之前都至少摔过一跤。 「上次来的时候应该会更容易解决啊。」 凑揉着屁股,忿忿地看着表层结冰又倾斜的地板。 「大家还好吗?」 唯独沙耶并未滑倒,即使失去平衡也立刻恢复姿势,与摔跤无缘。 这群健壮的海上男儿,都以掺杂着懊恼与佩服的复杂眼神看着沙耶。 「哇!」 她甚至还有余力在勇气差点跌倒时伸手扶他。需要靠沙耶帮忙,让勇气觉得很不好意思。他默默地专心行走,心想再也不要摔倒了。 「船长,这样很危险,我来拿吧。」 佐治对船长扛着白板的模样看不下去,提出这个提议。 「不用了,佐治。九条先生叫我拿,相信一定有他的用意。」 勇气与沙耶心想多半根本没有什么用意,但现在也已经说不出口。 说着说着,他们抵达了左舷压舱水槽的舱门前。 再度来到左舷水槽的舱门,就和走廊一样,模样与先前来检查时已经完全变了样。天花板与转盘都结了细细垂下的冰柱,稍有震动就会让冰柱掉落。 要说有什么没变,也就只有舱门旁显示水位的仪表仍然指着满水位。 「好了,你们这些猛男表现的机会来了。打开这扇舱门吧。」 「昨天我也说过,这门被水压压住,开不了的。」 「这边呢?应该也有直接通往压舱水槽的水管吧?」 凑指的是沿着墙壁设置的许多水管,上面还有着小小的阀门转盘开关。 「的确,这些应该打得开,可是一打开就会喷出水的。」 「不用担心水。我担心的反而是……」 凑没多说,轻轻摸了摸水管表面。 「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只不过这点异状,阀门和水管没那么容易坏掉。」 「我提防的是冻伤啊。」 「冻伤?」 佐治问得十分纳闷。 水管的确笼罩在神秘的寒气之中,但他们戴着手套,而且转开阀门时碰到的时间也不久,应该不至于会冻伤。 「不过看来是还好。总之,就请你们打开这阀门吧。」 一名船员上前来,伸手去抓阀门上的转盘,但才刚碰到就赶紧放手。 「怎么了?」 「没有,只是转盘实在太冰了。」 「这种气温下,当然会冰啊。」 佐治说着也去抓转盘。即使隔着手套,传来的寒气仍然让他吓了一跳而放手。他没料到会冰冷成这样,连连又张又收地活动手掌。 「这是怎么回事?」 他对事先提出警告的凑这么问。 「就是要确定这理由才叫你们打开啊。」 但凑只这么回答。 「别被吓倒了。就算有水喷出来,量也不会太多。别忘了戴上氧气面罩。不过根据我的预测,99%不会有水喷出来啦。」 「不会有水喷出来,那为什么要戴氧气面罩?」 「是为了防止缺氧。好啦,你们也别发呆,赶快戴上面罩。」 沙耶与勇气赶紧戴上面罩,仔细看着阀门。 「还有你要小心玛丽莲·梦露。」 「咦?咦? 」 沙耶完全听不懂凑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一头雾水。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她失去了问个清楚的机会。 「船长先生,请你叫你健壮的部下按住这白板。」 「知、知道了。」 船身发出哀嚎,那是一种如野兽低吼般的声响,而且比先前听过的任何一次都大声。船员们的视线自然而然集中到舱门上,因为声音显然是从舱门后传来的。 「舱门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里头就只是有着快要把船弄沉的原因而已。所以可以请你们赶快打开阀门吗?」 凑说得轻描淡写,让船员们听得瞪大眼睛。 他们在脑海中描绘出舱门后有着来路不明怪物的景象。不是船鬼这种不起眼的怪物,而是能够弄沉运输船后还让它又浮上海面,让海水结冰,引发多种离奇现象,甚至还企图弄沉白凤号的奇异怪物。但眼前这名男子却说得轻描淡写,就像只是在借枝笔一样轻松。 「你们在怕什么?赶快展现你们猛男的本事,打开阀门吧。」 船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战战兢兢地握住转盘。阀门上的转盘不大,顶多只能让三个人一起转。 三人刚开始还转得心惊胆战,但转盘动也不动,让他们开始用力,转得面红耳赤。 三名男子的低吼声回荡在狭窄的通道中。 「听这么一群臭男人吼叫,还不如听那来路不明的怪声啊。」 转盘总算开始转动,但并未喷出船员们担心的大量水流,从管线喷出的是惊人的强风。 「呀!」 「哇!」 沙耶按住裙摆,勇气努力站稳以免被吹倒。 「这!」 佐治也被强风吹得非得放低姿势不可。 转动转盘的船员们也被强风吓了一跳,赶紧关上阀门。阀门一关上,强风立刻平息,迎来一阵寂静与沉默。 「果然啊。」 凑拿下氧气面罩,深呼吸几次。 「只喷那么一下子,看来也不必在意啊。喂,大家可以拿下面罩了。」 「你早就预测到会这样了?阀门不会喷出水,会喷出强风,这些你也早就知道了?」 「对,差不多都知道。」 「那,这舱门后面是有什么不得了的怪物吗?例如某种不是船鬼这种小角色可以相比,有办法弄沉大船的怪物。」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哪可能会有这种东西?要是真有这种怪物,我旁边这两个老早就注意到了。」 凑说着朝两个小孩看了一眼,发现沙耶仍然戒心大起地按住裙子。 「所以我才叫你小心玛丽莲·梦露啊。」 「老师这么说我怎么聼得懂!」 「喂,小鬼,既然你站在后面,应该有看到养眼的镜头吧?」 沙耶赶紧按住后面的裙摆,看了勇气一眼。但勇气根本没去注意沙耶和凑,始终瞪着压舱水槽的舱门。 「勇气?」 「你注意到啦?」 勇气短短呼出一口气,以自信满满的声调说: 「这水槽里有异怪。船鬼就在这里。」 勇气微微放松了紧张的情绪,露出了展现从容态度的笑脸。 「那,现在是什么情形?我们知道这压舱水槽有问题了,可是你还没解释会膨胀到六百倍的水是怎么回事。」 「六百倍,六百倍。我总觉得好像听过这个倍数。」 船长再度把白板挂回脖子上,一个人嘀嘀咕咕,表情忽然一亮。 「你所谓膨胀到六百倍的液体,该不会是指甲烷?」 对这句话起了反应的是佐治。 「甲烷……液化天然气,原来是运输船载的货!」 凑点点头表示肯定。 「没错,就是液化天然气。为了节省载运空间,会把天然气冷却成液体状态来运输。甲烷冷却到零下一百六十二度以下,就会变成液化天然气,也就是白浪号运的货。船鬼就是把液化天然气洒进压舱水槽。液化天然气放在没有保冷构造的压舱水槽里,就会急速汽化。从液体转变为气体,体积差距约有六百倍。这艘船的压舱水槽大概可以装几万吨的水?」 「四万五千吨。」 船长立刻做出回答。 「不需要把四万五千吨全都用液化天然气填满,只要填满其中一边的水槽,而且只要三分之一左右应该就够了。我们假设船鬼以每两秒两百五十毫升的速度,舀出液化天然气。一小时就是四百五十公升,汽化而膨胀到六百倍之后,等于每小时可以舀进两百七十吨,一天就是六千四百八十吨。只要少少几只船鬼,应该花不到一天,就能填满左舷的压舱水槽。膨胀的甲烷会增加水槽的内压,达到一大气压以上,压迫积在底部的海水。然后会怎么样?」 佐治一拍手回答: 「水量计是根据水压来测量水位。水受到强大的气压压迫,水压也会增加,显示压舱水槽已经装满,而我们看到仪表,也会觉得里面装满了水。打开阀门时会吹起强风,就是因为气压太高对吧?」 「答得好。也就是说,这艘船正处于左舷几乎没有海水,只有右舷有海水压舱的状态。比较轻的左舷往上浮,比较重的往下沉。这种状态会招致什么样的下场,白浪号已经让我们看过了。为什么邮轮会倾斜、为什么运输船会沉没,答案就是这样。」 凑在船长拿着的白板上,用横线把「为什么船会倾斜?」与「为什么运输船会沉没?」的项目也用横线划掉。 「船上会变得寒冷,就是受到液化天然气的影响吧?因为船鬼洒出了许多零下一百六十二度的液体。」 沙耶说完,凑便用横线在白板上划掉这个项目。 这时怪声响起,刺耳的声响让众人都捂住耳朵,但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惊恐。 「会有这怪声,是因为压舱水槽的内压升高。说不定气泡不是从运输船上排出,而是从这艘船的排水口排出的。是甲烷从直接连到压舱水槽的排水口排了出去。」 「为什么会发出怪声?」与「为什么海水会冒出气泡?」的项目也被划掉。 「我也懂了。引擎爆炸一定是外泄的甲烷造成的。」 船长不等凑动手,自己就用横线划掉「引擎为什么会爆炸?」的项目。 「啊,呃……」 众人陆续说出答案,勇气则刚要开口又闭上了嘴。他完全错失了机会。白板上只剩下一个项目——为什么沉没的白浪号会浮上海面? 「这一题就难了。」 佐治与船长面露难色,沙耶也歪着头纳闷。 「呃、呃,例如船鬼在运输船里洒了甲烷……?」 勇气想起先前在幽灵船内看到的光景,想也不想就说出这句话。每个人都默默看着凑。 「就当作你答对吧。」 凑用横线划掉「为什么运输船会浮出海面?」的项目。勇气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帮这小和尚补充说明,应该是在运输船内洒出液化天然气。液化天然气因此在船内汽化,也就是充满甲烷,所以才会变轻而浮出海面。差不多就是这样。」 「然后船鬼还想用白浪号撞我们的船。这异怪实在太可怕了。」 「不对,不是这样。它们可能也想过要撞撞看,但它们真正的目的不在这里。」 凑的话始终超出众人的预料。 「它们有别的目的?」 「就是气泡啊。甲烷从邮轮排水口外泄而产生气泡的情形,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一旦冒出气泡,我们也许就会注意到压舱水槽有异状。船鬼想 掩饰气泡是从水面下冒出的事实,因此才让运输船浮出海面,让我们觉得气泡是运输船造成的。运输船浮出海面,只是一种用来掩饰气泡的演出,是一次大手笔的障眼法。」 以船鬼的定义来说,实在难以相信它们会做出这么有智慧的行动。 「说不定船鬼只能从有限的距离内凭空舀来液体,所以必须让运输船靠近。」 沙耶补上自己的推测。 「也许吧。光是让运输船浮上海面这件事,船鬼就准备了重重圈套。想弄沉白凤号的船鬼,就是那艘运输船上的船员。即使能做的事情和千年前的船鬼一样,它们却是拥有现代科学与最新科技相关知识的船鬼。」 凑说了这么多话,有点累了似地放松肩膀。 「好了,我的解说就到这里为止。有问题要问吗?」 众人的目光都望向白板。 为什么船会倾斜?为什么会发出怪声?为什么会冷?为什么运输船会浮上海面?为什么运输船会沉没?为什么白凤号无法前进?为什么运输船的船员都被里在盐块里?为什么海水会结冰?为什么引擎会爆炸?为什么海水会冒出气泡? 这许多谜题,每一题都让人觉得非常艰涩而难以理解,但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决,并未剩下任何一丝不可思议、不清楚的地方。 「了不起,了不起,实在太了不起了!」 船长大声鼓掌,沙耶也感动不已,跟着船长一起鼓掌。 「我现在感动得不得了。船鬼这种异怪确实可怕,可是人类的智慧,不,应该说九条先生你的智慧,凌驾在船鬼这种异怪之上啊。」 「是啊,姑且不论人品,他的专业能力是无庸置疑的。」 佐治语带保留地赞同船长的话。 「原因已经清楚了,那我们该做什么事也就很明确了。只要开启左舷的压舱水槽,让甲烷排出去就可以了。然后再重新灌进海水。」 「可是由于结构的问题,最先排出的会是海水。这应该会导致左舷暂时变得更轻,让往右舷倾斜的情形变得更严重。与其直接排出,我们要不要改成打开这里的阀门?甲烷很轻,应该会因为气压差异和密度而排出船外。」 「可是这样不是可能会造成船内充满甲烷吗?而且就凭这小小阀门的排气量,不知道要花上多少时间。」 船长和佐治讨论得十分热络,但讨论到一半就注意到一件事,转身对凑说: 「谢谢你。今后的对策就请交给我们。」 「如果有建议,还请告诉我们。」 凑耸耸肩膀,以态度表示他没有话要说。 「让船回复的方法,就交给你们这些专家了。倒是另外还有一件事情非解决不可,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仅次于沉船。」 「问题?」 他们试图想起凑说过的几个问题,但这些问题刚刚凑全都解析明白,怎么想都不觉得会是什么大问题。 「从某个角度来看,是伤得最重的部分。」 四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凑转过身去,作势要他们跟来。 他们从工作人员专用区域移动到乘客区域,上了几层楼。 凑在主餐厅停下脚步,这里有着许多乘客。 即使船长与凑等人经过,他们也只微微抬起头,然后立刻又低下头去,每个人的眼神里都没有生机。 「即使他们就这么得救了,仍然无法回到平静的日常生活。他们多半会变得怕海,会害怕夜晚的黑,每次一听到声音就会发抖,时时刻刻摆脱不了恐惧。所有情绪都会变得迟钝,最后只剩对恐惧特别敏感。」 他们的眼神中只有死心与恐惧。一直到昨天为止都不存在于他们常识当中的离奇现象,已经化为一种无从抗拒的恐惧,深深刻印在他们心中。 凑放眼望向大厅,静静地说: 「搭上这艘船的人,全都中了一种叫做异怪恐惧症的邪,不去除这种中邪的状态,事情就不会结束。」 这是人心的问题,是异怪造成的精神创伤。但无论御荫神道或总本山,都没有治疗这种创伤的手段。 「你要怎么做?」 「我来帮他们驱邪。」 由零能者来驱邪,听起来只觉得矛盾得不得了。无论沙耶还是勇气,都完全无从想像要如何进行这样的驱邪。 4 『敬告各位旅客,我们即将在主交谊厅举办大魔术师九条凑的世纪魔术大秀。』 即使船在怪声中越来越倾斜,也不再有人吵闹。凑说这是中了邪,然而,听到这种突兀而奇妙的广播,他们仍然做出困惑不已的反应。 「喔喔喔,大家都很有反应地呆住了。」 凑一身燕尾服加上领结的打扮,在后台待命。 「准备都好了吗?」 沙耶换完衣服,出现在凑眼前重重点头。 「好了,我会努力协助老师帮大家驱邪。」 凑看到沙耶穿着巫女服握紧拳头的模样,以嘲讽的神情深深叹了一口气,卷起白凤号的导览手册就往沙耶头上打。 「你白痴啊?我看你根本就没搞懂我驱邪的主旨吧?穿这种复古又日式还充满宗教味的服装是要做什么?」 沙耶被凑以明快的节奏打得缩起头,眼神就快哭了。 「这样不行吗?」 「不行,完全不行,简直就跟把美乃滋淋上白饭一样不行。」 「我觉得这吃法不错啊。」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后台。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听好了,你今天的穿着打扮,最重要的就是视觉效果。你懂不懂啊?也就是说,你该穿的是这种戏服!」 看到凑拿出来的舞台服装,沙耶露出本次事件以来最为僵硬的表情。 5 主交谊厅的座位全都坐满了乘客与船员。 他们全都一样,无法理解为什么在这种状况下,会举办这种莫名其妙的节目。 过了一会儿,告知开幕的铃声响起,交谊厅的灯光在一阵轻快的音乐声中渐渐转暗。光彩夺目的灯光四处扫射,司仪以轻快的声调对观众说道: dies alemen,敬请观赏由大魔术师九条凑表演的世纪魔术大秀——「豪华邮轮翻船之谜」!』 戏谵的解说,让交谊厅内原本安静的人群中起了一阵交头接耳的声浪。 无数道耀眼的灯光集中在舞台正中央。不知不觉间,舞台上已经站着一名身穿燕尾服的男子。他在倾斜的舞台上耍着手杖,踩着灵活的脚步走上前来。众人看着凑的视线绝对说不上平静。每个人都用视线表示出:胡闹也该有个限度。 凑处在这样的气氛下,却仿佛受到热烈欢呼似地,拿着手杖转了一圈后朝舞台边一指。 「助手,e on!」 沙耶在后台动弹不得。她无数次自问自己是否真的非得在这样的场面出场不可,无数次得出应该另有其他方法的结论。 「e on!」 但她根本无法抗拒手杖不耐烦地敲打舞台的声响。 「啊,呃……」 沙耶尽可能用双手遮在身前,战战兢兢地出现在舞台上。她的打扮比起司仪与凑的态度更加胡闹。 她穿着胸前有着深v开叉的紧身衣与网袜,后腰上还有圆滚滚的白色尾巴,头上戴着两只长长的耳朵,脖子上戴着领结,手腕戴着白色的短袖套。也就是所谓兔女郎的装扮。 沙耶在舞台边缘扭扭捏捏的,承受观众的白眼与船内寒冷的空气。事先在戏服内放了暖暖包,可说是唯一一个不幸中的大幸。 「喂,布景呢?」 凑转着手杖,问得很不高兴。 「咦?」 「就是放在后台的布景啊。只有你出现是能干嘛?你就那么想秀你没料的身材吗?」 手杖往沙耶脚下连戳了几次。 沙耶赶紧回到后台,把装了水的大水槽放上推车推到舞台前。舞台装饰成可以调整舞台斜度的设计,用来抵销船身的倾斜,但仍然未能完全抵销,让沙耶推得十分辛苦。 「动作放轻点!」 「好、好的。」 把水槽推到舞台中央后,就将车轮固定在不能转动的状态。 水槽的水上漂着两艘玩具船。 「好了,我们美丽的助手为我们搬来的,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水槽。哎呀,里面漂着两艘船,这不是白凤号和白浪号吗?」 凑夸张地比手划脚。 「竟、竟然说我是美丽的助手……」 一旁的沙耶则抚着脸颊害羞。 「这种表演就是这样,就算是妆化得很浓的大婶也要这么说。」 沙耶被凑一把抓住兔耳朵,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被猎到的兔子。 「首先要表演的是海上结冰魔术!」 手杖转得极为华丽,不断从沙耶鼻子前面掠过,让她一再心惊胆战。 「喝!」 凑在喊声中用手杖往水槽轻轻一敲,紧接着水槽的水就在转眼间冻结成冰。这是凑在晚宴室表演过的手法。 还不只这样。针对各种之前凑对沙耶等人只做口头说明的现象,也都准备了布景,以视觉上来说表现得相当浅显易懂。 舞台上的表演接连将先前发生的离奇现象解释清楚,让观众们原本绝对不算善意的视线慢慢转变为惊奇。 表演内容包括海面结冰的过冷现象、让船无法前进的内波、液化天然气在压舱水槽内汽化膨胀的情形,以及因此造成的仪器失常与船身失去平衡的情形。 「可是老师,液化天然气运输船上载的货物,是怎么跑进压舱水槽的呢?」 沙耶故意双手抱胸,歪着头思索。也不知道她是慢慢习惯了,还是凑过分的待遇让她连羞耻心也麻痹了,只见她的动作多了一种跃动感,扮起兔女郎助手也越来越有模有样。 「运输船上的甲烷跑进压舱水槽的理由很简单。」 只有针对这个环节,凑不再套用先前对船长与佐治所做的说明。 「就是压舱水槽吸进海水的时候,把运输船上外泄的液化天然气也一起吸了进去。」 「啊,原来如此!」 沙耶故意地拍手叫好,如今她已经比凑更加乐在其中。 舞台上的演技十分滑稽,但每个人都听得非常认真。疑似异怪造成的现象,无数怎么想都不像是这世上会发生的事情,全都在舞台上做出科学的解释,将原因指向液化天然气运输船与环境状况。 有人拍了手。起初掌声很小,但慢慢增加,最后发展为震耳欲聋的掌声。 「老师,只差最后一步了。」 沙耶露出欢喜的表情,但凑的表情反而极为正经。 「不对,还没有,接下来才是决胜关键。」 零能者流的驱邪才正要开始。 表演接近尾声,所有说明都已经结束,进入众所期待的结尾,也就是解决方案。 「既然问题是甲烷囤积在左舷,解决方法应该就很简单吧?只要打开压舱水槽,排出甲烷,然后再灌进海水就可以了。这样就解决了!」 船长与佐治考虑过多种从压舱水槽抽出甲烷的方法,最后选择的就是这个方法。 交谊厅里响起了至今最为盛大的一波掌声,甚至有人起立鼓掌,还看得到有些观众一家人手牵着手欢欣雀跃。 「这可未必。」 但凑的这句话,却让这一切都当场萎靡。每个人都不明白为什么。 「老师,这是为什么?再这样下去我们会翻船的。」 「打开左舷的压舱水槽后,最先排出的会是留在左舷水槽的海水,之后才会排出甲烷。」 「这代表什么呢?」 「也就是说,左舷会暂时变得更轻,变得更往右倾斜。」 凑让模型船倾斜,结果轻而易举地就翻了船。观众席传来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也有可能会演变成这样。」 「天啊……」 「只是有这个可能。机率是一半一半,这是孤注一掷的赌注。」 水槽里漂着新准备的几艘模型船,凑用手杖朝其中一艘戳了戳,船当场翻覆。 「海上或许也还漂着液化天然气。大船是不要紧,但换成小小的救生艇,很有可能三两下就沉没。」 他接连弄翻船,每弄沉一艘船,就有人倒抽一口凉气。当所有船都弄翻之后,只听见观众深深叹息。 「老师,这样会不会太过火了?也许在鼓掌的时候就应该把船弄回去了吧?」 沙耶在凑耳边小声这么说。 「只做做样子是没有意义的。」 「可是……」 这时怪声响起,同时船又更加倾斜。摇晃与声响都比先前的规模小得多,但人们脸上有着明显的恐惧神色,身体也仍然僵硬。 「啊啊……」 看到他们这样,沙耶听懂了凑的意思。 这有点类似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注11),但有着根本的差异。他们在本能上已经知道这是异怪所为,他们早已发现。即使凑试图用理论掩盖住这种想法,但只要一点小小的迹象,整件事就会露出破绽。而凑的意思就是,要推翻这种恐惧,必须要有更强的体验与更坚定的心意。 凑从舞台往前踏上一步。 「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翻船、沉船。就算直升机赶到,也只有一小部分人可以得救,而大型的救援船来不及赶到。」 只是做出科学说明,不足以将人们从异怪的束缚中解救出来。 就如我刚才所说,我们还有用救生艇逃脱的手段可以选择。可是现在海上还漂着运输船流出的液化天然气,一旦接触到这些液体,小型的救生艇就会受到损伤。橡皮艇会立刻破洞,比较大型的救生艇也会有危险。」 每种选择都伴随着性命危险。 「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观众席上有人大声呼喊问道。 「我的提议是这样。我们把左舷的压舱水槽排光,重新灌入海水。虽然有危险,但只要成功,大家都可以得救。赞成我意见的人麻烦举个手。」 提出资讯,让人们思考,自己做出决定——这样的决定将会化为再坚定不过的意志,保护他们的心灵免于受到异怪侵害。 这就是凑说的驱邪的真正涵义。 不知道是否会顺利?就连对凑的异怪解决能力怀抱着绝对信赖的沙耶,都觉得有些地方还有疑问。 沙耶的目光扫过交谊厅的每一个角落,但几乎所有人的表情都一样,都认为只听刚刚的说明,实在无法做出这种攸关生死的重大决定。 ——失败了吗? 凑呵叱垂头丧气的沙耶: 「你看清楚。」 一对夫妇在交谊厅的角落举起手。是和他们一起参加船长晚宴的佐藤夫妇。 「我相信你。」 妇人笑着这么说。 接着举手的同样是和他们一起参加船长晚宴的三岛夫妇。 「我本来想第一个举手的呢。」 在舞台最后方的安娜贝尔也举起手。 「我们大家要一起回去才对嘛。」 小提琴清澈的音色响起。 「成功以后, 我会为大家演奏一首庆祝的曲子。」 其他船员也稀稀落落地举起手。乘客中举手的人也越来越多。 「哇啊啊。」 沙耶发出感叹声。举手的人数呈加速度增加。眼睛还看着右边的观众,左边观众举手的人已经变多;转头去看左边的观众,右边的观众又有更多人举手。 最后,所有的人都举起了手。 6 所有乘客与船员都靠向交谊厅的左侧。有人提出当左侧变轻时,能在左边多加任何一点重量来压舱都是好的。众人立刻赞成这个意见,付诸实行。 他们不明白八百个人的重量——大约数十吨,对五万吨等级的巨大邮轮能有多少影响,但他们仍然付诸行动。 众人都抓住座位或栏杆支撑住身体,准备随时因应船身的倾斜。 「大家准备好了吗?」 凑确定每个人都点了头,于是用船内phs打了电话给船长。 「开启左舷所有压舱水槽,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排出去。」 起初什么事都没发生。 每个人都等待着船上发生的变化,此刻却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这个时候,整艘船都发出了哀嚎般的声响。和先前不同,一阵刺耳又令人不舒服的怪声连续发出,让每个人都捂起了耳朵。船身几乎就在同时动了,慢慢往右倾斜。 「老、老师!」 沙耶抓着栏杆,手脚用力撑住。 「比预料中更斜啊。」 「是、是这样吗?」 「四十六度。」 「咦?」 「听说倾斜到四十六度以上,船底的海水注入口就会高出海面,再也吸不到海水。」 「现、现在大概多少度了?」 根据沙耶的感觉,现在已经相当倾斜了。 「谁知道呢?就算已经超过四十六度,也吓不倒我。」 「天、天啊!」 沙耶的尖叫也无济于事,船又更加倾斜了。 7 凑在交谊厅讲解的同时,勇气则待在左舷压舱水槽的舱门前。 勇气的目光始终看着压舱水槽。不,少年注视的是舱门后的异怪。他已经微微感受到船鬼的气息。 佐治与佳乃站在少年身后望着他。佐治是来陪同进行任务,但佳乃一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叫来这里。 ——我会帮你驱除掉你中的邪。 说完就叫她来这里的是凑。 ——毕竟我们承蒙你的情人救了一命啊。 但她来到这里,还是不明白理由,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只能默默看着勇气的背影。 「大叔还没好吗?」 勇气说得心焦。 佐治身上的船内用phs响了。 「要开始了。抓稳了。」 船慢慢往右倾斜。佳乃死命抓住隔着手套都觉得冰冷的栏杆。角度非常斜,即使有佐治扶着,仍然连站都站得十分吃力。 随着角度越来越倾斜,舱门旁显示压舱水槽内水量的仪表指针也慢慢下降。 倾斜超过四十度,才总算不再继续倾斜。 本以为会就这么翻船,但角度慢慢接近水平。 「成功啦!」 佐治忍不住握拳摆出胜利姿势,佳乃也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只有勇气的表情变得更加严峻。 勇气一打手势,佐治转动舱门上的转盘,慢慢推开了舱门。甲烷排出后气压降低,舱门也恢复正常,只靠佐治一个人也能顺利开启。 仍然飘散寒气与白烟的压舱水槽内,海水水位逐渐升高。随着海水的量增加,船也总算慢慢恢复本来应有的稳定角度。 弥漫在水槽内的白烟缝隙间,可以看到异样的物体浮在水面上。是人的手——也就是船鬼。 「一、二、三……一共六只。正好,这冥钱会领你们去阴间。」 勇气从口袋里取出的,是六枚一文钱。这些钱币接连被他用手指弹得飞射而出。 钱币各自划出不同的轨道,贯穿还在游荡的船鬼并加以净化。 勇气确定压舱水槽内的船鬼已经一只不剩,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样一切就解决了吗?」 「不对,还没有。」 勇气走向佳乃。 「大叔有话要我转达给你。他说:『由你来送它上路』。」 勇气拿出的是一把收在白鞘之中的短刀。(注12) 「这是灵刀。即使是姐姐来用,应该也能让死不瞑目的灵魂成佛。」 佳乃想问勇气为什么要把这样的东西交给她,却问不出口。她害怕听到答案。 「还剩下唯一一个船鬼,它一直乖乖待在最里面。」 即使她不问,少年的话就是答案。 「它在幽灵船上救了我们,给了我们很重要的提示。」 这是否表示即便他热爱的大海给了他凄惨的下场,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一颗热爱海洋的心始终不变? 「它应该是在等你喔。」 少年递来的短刀,正好就和花束差不多重。 也不知道佳乃花了多少时间才做出决定。 她拿着短刀,走进压舱水槽。 压舱水槽内已经注入一半以上的海水,但水槽内设有走道,让她一路走去都没被弄湿。 她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就在越来越搞不清楚走了多远时,才刚通过的走道传来了水声。 也许只是天花板的水滴下来。但佳乃却怀抱着近乎确信的预感转过身去。 她看到了船鬼。 拿着长柄杓的左手从走道上小小一滩积水中伸出。船鬼一动也不动。尽管手臂上没有眼睛,佳乃却觉得船鬼在看着她。 「友和?」 即使它有着可怕的异怪模样,佳乃不知为何就是不觉得恐惧。 船鬼一动也不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佳乃拿起长柄杓,船鬼很干脆地放开了手。 「你还记得吗?这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虽然我说我才不要这种东西,可是我其实很高兴。比起送我珠宝或请我吃豪华大餐,更让我高兴。」 佳乃拿出gps,让放开长柄杓的手握住。船鬼珍而重之地握住gps。 接着这只手静静将gps放到地上,随即像垂下头似地放下手,简直就像等待介错(注13)的武士。 佳乃以颤抖的手,拔出勇气交给她的短刀。 手静静等候的模样让她不忍心看下去。 佳乃闭上眼睛,短刀往下一挥。 佳乃手中仍然握着挥下的短刀,整个人呆呆站在原地。 当她睁开眼睛,船鬼与长柄杓都消失无踪,连积水都不见了,只剩gps孤伶伶地留在原地。 「什么嘛?最后现身一下又不会怎样?你这个人就是一点都不浪漫。」 眼泪夺眶而出。不管怎么擦,眼泪就是止不住。 现在她才第一次真切地体认到—— 友和已经死了。 终章 「接下来为您报导下一则新闻。昨晚日本最大的邮轮白凤号发生意外事故。船上的压舱水槽吸入两个月前沉没的液化天然气运输船白浪号上外泄的液化天然气,导致船身失去平衡,险些演变成翻覆意外,所幸靠着船员冷静的判断而逃过一劫。当时的情形已全部由直升机拍摄下来,请看影片。」 画面从棚内主播切换到由上空拍摄的影片。 画面右边拍到严重倾斜的白凤号。海面波涛汹涌,有着暴风雨欲来的预兆,白凤号摇晃不已、惊险万分。忽然间,白凤号的船身在与海浪无关的情形下更加往右倾斜。眼看即将翻船的瞬间,倾斜的情形停止恶化,慢慢往左倾斜,恢复水平。 「他们暂时排出囤积了甲烷的左舷压舱水槽,之后再重新注入海水,因而恢复了平衡。做出这个判断……」 乘客们聚集在交谊厅前,每次看到影片中白凤号恢复平衡的瞬间都发出欢呼。 「那些家伙要看一样的影片爽多少次才够?」 凑从离得较远的座位看着群众的模样,露出厌烦的表情。 「有什么关系呢?老实说,我也想加入他们的行列中呢。」 船长露出满面笑容,和凑一起看着群众。 「差不多就快入港了吧?船长不待在舰桥上没关系吗?」 「我交给佐治了。」 「竟然怠怱职守?你还真好命。」 不管凑怎么说,船长始终笑嘻嘻的。 「多亏有你,我有了一段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回忆。」 「你应该说有了可以带进棺材的回忆吧?」 「哈哈哈,你还是老样子啊。」 佐藤夫妇强行执起凑的手和他握手。 「请让我向你道谢。这样我就可以看到曾孙了。」 「那可得活得长命点才行。」 佐藤夫妇恩爱地讨论下次何时要再搭乘邮轮。 「这就是所谓好了疮疤忘了痛吧。」 「我也好想上舞台啊。幕后一点都不起眼,无聊死了。」 勇气露出由衷懊恼的表情。他的真心话是想看沙耶扮兔女郎的模样,但在当事人面前怎么也不能说出口。 「小弟弟,这个给你。」 佐藤先生把手持摄影机的画面秀给勇气看。 「哇,原来你们有拍喔?」 「不要告诉大家喔。」 勇气连连点头,接过存有这段影片的记忆卡。 「好好喔,勇气拿到什么礼物啊?」 沙耶看到勇气珍惜地收起拿到的礼物,显得十分羡慕。 「什、什么都没有啦。」 勇气拼命藏起记忆卡,心想绝对不能让她猜到。 「你不跟大家一起下船吗?感觉好落寞喔。」 佐藤夫妇显得十分遗憾。 「我不讨厌受人瞩目,可是我讨厌被人问个没完没了。」 沙耶也和他们夫妇握手道别。 「你们最先举手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 「谁教你和小弟弟其实是真货呢?」 沙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佐藤夫人的话。 「咦?咦?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不用瞒我了,其实我也是感应能力比较强的人喔。」 佐藤夫人露出十分慧黠的笑容。 船长站到凑身前。 「谢谢你。大家能得救都是多亏了你。」 凑心不甘情不愿地握住船长伸出的手。 「我倒是没兴趣跟男人握手啊。」 「那我是不是别找你握手比较好?」 不知不觉间佐治已经来到船长身边。 「连你也怠怱职守?」 「谢谢你。很抱歉我一开始对你的态度很恶劣。只是看到你那种态度,我想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你想道谢还是道歉,选一个吧。」 凑和佐治也轻轻握了手。 凑轻薄的笑容微微产生动摇。在离目送凑等人的人墙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着佳乃的身影。 佳乃从远处朝他深深一鞠躬。 「放着佳乃小姐那样没关系吗?」 「契机我们已经帮她准备了,相信她不要紧的。如果还要做更进一步的病后护理,那可得跟她变得更亲密点才行啊。」 「我很认真在说耶。」 「我也是。」 沙耶脸色一沉,但勇气开导她说跟凑认真也没用。 『各位旅客,本船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入港,下船时请不要忘记您的行李。港口应该会有媒体记者等着采访各位旅客,敬请各位旅客届时做出适切的回应。』 听完船内广播,船长与佐治便为了送旅客下船而前往大厅。 等着依序下船的人们,视线都集中在凑身上,每个人都以感谢的眼神看着凑。正当凑显得浑身不自在时,安娜贝尔就走到他身边说: 「九条先生,拖船已经到了。」 「这船来得正是时候,我可要先下船了。」 凑走向楼下,两个小孩连忙跟上。 室外耀眼的阳光让凑眯起眼睛。海鸥交错翱翔,远方看得到横滨港湾大桥。汽笛声回荡在横滨港中。 「九条先生。」 等着凑的小提琴家演奏起节奏明快的曲子。 凑也不转身,装模作样地朝背后竖起两根手指挥了挥,身影消失在室外的白光中。 注1:厚生劳动省是日本的行政机关之一,负责环境整顿、医疗卫生及劳工、就业相关福利等服务。 注2:日本平均月薪约为三十万圆。 注3:大栈桥是横滨国际客轮码头所在处。 注4:振袖为和服的一种。袖子部分下垂可飘舞,是未婚女性最正式的礼服,也是和服中最华丽的种类。 注5:袋带是日本女性和服腰带的一种绑法。 注6:代官是日本江户时期的地方官职务名称。恶代官则意指会做出贪污、压榨领民等坏事的地方官。而在日本时代剧当中,恶代官调戏良家妇女时,会拉住女性的和服腰带使女性转圈圈以脱去衣物。 注7:他加禄语(wikang tagalog),在语言分类上属于南岛语系的马来-玻里尼西亚语族,主要于菲律宾使用。 注8:巴御前为平安时代末期源氏的重要武将源义仲之妾。传闻巴御前不但貌美,而且武艺高超,有以;呈,之勇。 注9:传说在源平台战的最终战役——坛之浦之战中,曾在屋岛之战中射死源义经爱将佐藤继信的平家猛将能登守平教经。他明知胜利无望,也要和源义经同归于尽,义经却身轻如燕,跳上另一艘船。教经欲追时,义经又跳上另一艘船,如此连续飞跳八船,此即义经著名的八艘飞。 注10:传说三途川是分隔阳间与阴间的分界线。 注11: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缩写为ptsd。这种疾病是由一项可怕的事件发展而来,通常患有此疾病的人,情绪会变得麻木,对其不幸的遭遇更会怀有挥之不去的恐怖及记忆。 注12:白鞘是只用白木构成刀柄与刀鞘,刀柄仅打上目钉(让刀身扣住刀柄的钉子)的日本刀外装,用途在于可长期保存刀身。 注13:日本武士切腹时,是自己先朝腹部上刺一刀,再由一旁持刀的武士砍下首级,此即为介错。 「接下来为您报导下一则新闻。昨晚日本最大的邮轮白凤号发生意外事故。船上的压舱水槽吸入两个月前沉没的液化天然气运输船白浪号上外泄的液化天然气,导致船身失去平衡,险些演变成翻覆意外,所幸靠着船员冷静的判断而逃过一劫。当时的情形已全部由直升机拍摄下来,请看影片。」 画面从棚内主播切换到由上空拍摄的影片。 画面右边拍到严重倾斜的白凤号。海面波涛汹涌,有着暴风雨欲来的预兆,白凤号摇晃不已、惊险万分。忽然间,白凤号的船身在与海浪无关的情形下更加往右倾斜。眼看即将翻船的瞬间,倾斜的情形停止恶化,慢慢往左倾斜,恢复水平。 「他们暂时排出囤积了甲烷的左舷压舱水槽,之后再重新注入海水,因而恢复了平衡。做出这个判断……」 乘客们聚集在交谊厅前,每次看到影片中白凤号恢复平衡的瞬间都发出欢呼。 「那些家伙要看一样的影片爽多少次才够?」 凑从离得较远的座位看着群众的模样,露出厌烦的表情。 「有什么关系呢?老实说,我也想加入他们的行列中呢。」 船长露出满面笑容,和凑一起看着群众。 「差不多就快入港了吧?船长不待在舰桥上没关系吗?」 「我交给佐治了。」 「竟然怠怱职守?你还真好命。」 不管凑怎么说,船长始终笑嘻嘻的。 「多亏有你,我有了一段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回忆。」 「你应该说有了可以带进棺材的回忆吧?」 「哈哈哈,你还是老样子啊。」 佐藤夫妇强行执起凑的手和他握手。 「请让我向你道谢。这样我就可以看到曾孙了。」 「那可得活得长命点才行。」 佐藤夫妇恩爱地讨论下次何时要再搭乘邮轮。 「这就是所谓好了疮疤忘了痛吧。」 「我也好想上舞台啊。幕后一点都不起眼,无聊死了。」 勇气露出由衷懊恼的表情。他的真心话是想看沙耶扮兔女郎的模样,但在当事人面前怎么也不能说出口。 「小弟弟,这个给你。」 佐藤先生把手持摄影机的画面秀给勇气看。 「哇,原来你们有拍喔?」 「不要告诉大家喔。」 勇气连连点头,接过存有这段影片的记忆卡。 「好好喔,勇气拿到什么礼物啊?」 沙耶看到勇气珍惜地收起拿到的礼物,显得十分羡慕。 「什、什么都没有啦。」 勇气拼命藏起记忆卡,心想绝对不能让她猜到。 「你不跟大家一起下船吗?感觉好落寞喔。」 佐藤夫妇显得十分遗憾。 「我不讨厌受人瞩目,可是我讨厌被人问个没完没了。」 沙耶也和他们夫妇握手道别。 「你们最先举手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 「谁教你和小弟弟其实是真货呢?」 沙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佐藤夫人的话。 「咦?咦?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不用瞒我了,其实我也是感应能力比较强的人喔。」 佐藤夫人露出十分慧黠的笑容。 船长站到凑身前。 「谢谢你。大家能得救都是多亏了你。」 凑心不甘情不愿地握住船长伸出的手。 「我倒是没兴趣跟男人握手啊。」 「那我是不是别找你握手比较好?」 不知不觉间佐治已经来到船长身边。 「连你也怠怱职守?」 「谢谢你。很抱歉我一开始对你的态度很恶劣。只是看到你那种态度,我想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你想道谢还是道歉,选一个吧。」 凑和佐治也轻轻握了手。 凑轻薄的笑容微微产生动摇。在离目送凑等人的人墙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着佳乃的身影。 佳乃从远处朝他深深一鞠躬。 「放着佳乃小姐那样没关系吗?」 「契机我们已经帮她准备了,相信她不要紧的。如果还要做更进一步的病后护理,那可得跟她变得更亲密点才行啊。」 「我很认真在说耶。」 「我也是。」 沙耶脸色一沉,但勇气开导她说跟凑认真也没用。 『各位旅客,本船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入港,下船时请不要忘记您的行李。港口应该会有媒体记者等着采访各位旅客,敬请各位旅客届时做出适切的回应。』 听完船内广播,船长与佐治便为了送旅客下船而前往大厅。 等着依序下船的人们,视线都集中在凑身上,每个人都以感谢的眼神看着凑。正当凑显得浑身不自在时,安娜贝尔就走到他身边说: 「九条先生,拖船已经到了。」 「这船来得正是时候,我可要先下船了。」 凑走向楼下,两个小孩连忙跟上。 室外耀眼的阳光让凑眯起眼睛。海鸥交错翱翔,远方看得到横滨港湾大桥。汽笛声回荡在横滨港中。 「九条先生。」 等着凑的小提琴家演奏起节奏明快的曲子。 凑也不转身,装模作样地朝背后竖起两根手指挥了挥,身影消失在室外的白光中。 注1:厚生劳动省是日本的行政机关之一,负责环境整顿、医疗卫生及劳工、就业相关福利等服务。 注2:日本平均月薪约为三十万圆。 注3:大栈桥是横滨国际客轮码头所在处。 注4:振袖为和服的一种。袖子部分下垂可飘舞,是未婚女性最正式的礼服,也是和服中最华丽的种类。 注5:袋带是日本女性和服腰带的一种绑法。 注6:代官是日本江户时期的地方官职务名称。恶代官则意指会做出贪污、压榨领民等坏事的地方官。而在日本时代剧当中,恶代官调戏良家妇女时,会拉住女性的和服腰带使女性转圈圈以脱去衣物。 注7:他加禄语(wikang tagalog),在语言分类上属于南岛语系的马来-玻里尼西亚语族,主要于菲律宾使用。 注8:巴御前为平安时代末期源氏的重要武将源义仲之妾。传闻巴御前不但貌美,而且武艺高超,有以;呈,之勇。 注9:传说在源平台战的最终战役——坛之浦之战中,曾在屋岛之战中射死源义经爱将佐藤继信的平家猛将能登守平教经。他明知胜利无望,也要和源义经同归于尽,义经却身轻如燕,跳上另一艘船。教经欲追时,义经又跳上另一艘船,如此连续飞跳八船,此即义经著名的八艘飞。 注10:传说三途川是分隔阳间与阴间的分界线。 注11: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缩写为ptsd。这种疾病是由一项可怕的事件发展而来,通常患有此疾病的人,情绪会变得麻木,对其不幸的遭遇更会怀有挥之不去的恐怖及记忆。 注12:白鞘是只用白木构成刀柄与刀鞘,刀柄仅打上目钉(让刀身扣住刀柄的钉子)的日本刀外装,用途在于可长期保存刀身。 注13:日本武士切腹时,是自己先朝腹部上刺一刀,再由一旁持刀的武士砍下首级,此即为介错。 「接下来为您报导下一则新闻。昨晚日本最大的邮轮白凤号发生意外事故。船上的压舱水槽吸入两个月前沉没的液化天然气运输船白浪号上外泄的液化天然气,导致船身失去平衡,险些演变成翻覆意外,所幸靠着船员冷静的判断而逃过一劫。当时的情形已全部由直升机拍摄下来,请看影片。」 画面从棚内主播切换到由上空拍摄的影片。 画面右边拍到严重倾斜的白凤号。海面波涛汹涌,有着暴风雨欲来的预兆,白凤号摇晃不已、惊险万分。忽然间,白凤号的船身在与海浪无关的情形下更加往右倾斜。眼看即将翻船的瞬间,倾斜的情形停止恶化,慢慢往左倾斜,恢复水平。 「他们暂时排出囤积了甲烷的左舷压舱水槽,之后再重新注入海水,因而恢复了平衡。做出这个判断……」 乘客们聚集在交谊厅前,每次看到影片中白凤号恢复平衡的瞬间都发出欢呼。 「那些家伙要看一样的影片爽多少次才够?」 凑从离得较远的座位看着群众的模样,露出厌烦的表情。 「有什么关系呢?老实说,我也想加入他们的行列中呢。」 船长露出满面笑容,和凑一起看着群众。 「差不多就快入港了吧?船长不待在舰桥上没关系吗?」 「我交给佐治了。」 「竟然怠怱职守?你还真好命。」 不管凑怎么说,船长始终笑嘻嘻的。 「多亏有你,我有了一段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回忆。」 「你应该说有了可以带进棺材的回忆吧?」 「哈哈哈,你还是老样子啊。」 佐藤夫妇强行执起凑的手和他握手。 「请让我向你道谢。这样我就可以看到曾孙了。」 「那可得活得长命点才行。」 佐藤夫妇恩爱地讨论下次何时要再搭乘邮轮。 「这就是所谓好了疮疤忘了痛吧。」 「我也好想上舞台啊。幕后一点都不起眼,无聊死了。」 勇气露出由衷懊恼的表情。他的真心话是想看沙耶扮兔女郎的模样,但在当事人面前怎么也不能说出口。 「小弟弟,这个给你。」 佐藤先生把手持摄影机的画面秀给勇气看。 「哇,原来你们有拍喔?」 「不要告诉大家喔。」 勇气连连点头,接过存有这段影片的记忆卡。 「好好喔,勇气拿到什么礼物啊?」 沙耶看到勇气珍惜地收起拿到的礼物,显得十分羡慕。 「什、什么都没有啦。」 勇气拼命藏起记忆卡,心想绝对不能让她猜到。 「你不跟大家一起下船吗?感觉好落寞喔。」 佐藤夫妇显得十分遗憾。 「我不讨厌受人瞩目,可是我讨厌被人问个没完没了。」 沙耶也和他们夫妇握手道别。 「你们最先举手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 「谁教你和小弟弟其实是真货呢?」 沙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佐藤夫人的话。 「咦?咦?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不用瞒我了,其实我也是感应能力比较强的人喔。」 佐藤夫人露出十分慧黠的笑容。 船长站到凑身前。 「谢谢你。大家能得救都是多亏了你。」 凑心不甘情不愿地握住船长伸出的手。 「我倒是没兴趣跟男人握手啊。」 「那我是不是别找你握手比较好?」 不知不觉间佐治已经来到船长身边。 「连你也怠怱职守?」 「谢谢你。很抱歉我一开始对你的态度很恶劣。只是看到你那种态度,我想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你想道谢还是道歉,选一个吧。」 凑和佐治也轻轻握了手。 凑轻薄的笑容微微产生动摇。在离目送凑等人的人墙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着佳乃的身影。 佳乃从远处朝他深深一鞠躬。 「放着佳乃小姐那样没关系吗?」 「契机我们已经帮她准备了,相信她不要紧的。如果还要做更进一步的病后护理,那可得跟她变得更亲密点才行啊。」 「我很认真在说耶。」 「我也是。」 沙耶脸色一沉,但勇气开导她说跟凑认真也没用。 『各位旅客,本船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入港,下船时请不要忘记您的行李。港口应该会有媒体记者等着采访各位旅客,敬请各位旅客届时做出适切的回应。』 听完船内广播,船长与佐治便为了送旅客下船而前往大厅。 等着依序下船的人们,视线都集中在凑身上,每个人都以感谢的眼神看着凑。正当凑显得浑身不自在时,安娜贝尔就走到他身边说: 「九条先生,拖船已经到了。」 「这船来得正是时候,我可要先下船了。」 凑走向楼下,两个小孩连忙跟上。 室外耀眼的阳光让凑眯起眼睛。海鸥交错翱翔,远方看得到横滨港湾大桥。汽笛声回荡在横滨港中。 「九条先生。」 等着凑的小提琴家演奏起节奏明快的曲子。 凑也不转身,装模作样地朝背后竖起两根手指挥了挥,身影消失在室外的白光中。 注1:厚生劳动省是日本的行政机关之一,负责环境整顿、医疗卫生及劳工、就业相关福利等服务。 注2:日本平均月薪约为三十万圆。 注3:大栈桥是横滨国际客轮码头所在处。 注4:振袖为和服的一种。袖子部分下垂可飘舞,是未婚女性最正式的礼服,也是和服中最华丽的种类。 注5:袋带是日本女性和服腰带的一种绑法。 注6:代官是日本江户时期的地方官职务名称。恶代官则意指会做出贪污、压榨领民等坏事的地方官。而在日本时代剧当中,恶代官调戏良家妇女时,会拉住女性的和服腰带使女性转圈圈以脱去衣物。 注7:他加禄语(wikang tagalog),在语言分类上属于南岛语系的马来-玻里尼西亚语族,主要于菲律宾使用。 注8:巴御前为平安时代末期源氏的重要武将源义仲之妾。传闻巴御前不但貌美,而且武艺高超,有以;呈,之勇。 注9:传说在源平台战的最终战役——坛之浦之战中,曾在屋岛之战中射死源义经爱将佐藤继信的平家猛将能登守平教经。他明知胜利无望,也要和源义经同归于尽,义经却身轻如燕,跳上另一艘船。教经欲追时,义经又跳上另一艘船,如此连续飞跳八船,此即义经著名的八艘飞。 注10:传说三途川是分隔阳间与阴间的分界线。 注11: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缩写为ptsd。这种疾病是由一项可怕的事件发展而来,通常患有此疾病的人,情绪会变得麻木,对其不幸的遭遇更会怀有挥之不去的恐怖及记忆。 注12:白鞘是只用白木构成刀柄与刀鞘,刀柄仅打上目钉(让刀身扣住刀柄的钉子)的日本刀外装,用途在于可长期保存刀身。 注13:日本武士切腹时,是自己先朝腹部上刺一刀,再由一旁持刀的武士砍下首级,此即为介错。 「接下来为您报导下一则新闻。昨晚日本最大的邮轮白凤号发生意外事故。船上的压舱水槽吸入两个月前沉没的液化天然气运输船白浪号上外泄的液化天然气,导致船身失去平衡,险些演变成翻覆意外,所幸靠着船员冷静的判断而逃过一劫。当时的情形已全部由直升机拍摄下来,请看影片。」 画面从棚内主播切换到由上空拍摄的影片。 画面右边拍到严重倾斜的白凤号。海面波涛汹涌,有着暴风雨欲来的预兆,白凤号摇晃不已、惊险万分。忽然间,白凤号的船身在与海浪无关的情形下更加往右倾斜。眼看即将翻船的瞬间,倾斜的情形停止恶化,慢慢往左倾斜,恢复水平。 「他们暂时排出囤积了甲烷的左舷压舱水槽,之后再重新注入海水,因而恢复了平衡。做出这个判断……」 乘客们聚集在交谊厅前,每次看到影片中白凤号恢复平衡的瞬间都发出欢呼。 「那些家伙要看一样的影片爽多少次才够?」 凑从离得较远的座位看着群众的模样,露出厌烦的表情。 「有什么关系呢?老实说,我也想加入他们的行列中呢。」 船长露出满面笑容,和凑一起看着群众。 「差不多就快入港了吧?船长不待在舰桥上没关系吗?」 「我交给佐治了。」 「竟然怠怱职守?你还真好命。」 不管凑怎么说,船长始终笑嘻嘻的。 「多亏有你,我有了一段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回忆。」 「你应该说有了可以带进棺材的回忆吧?」 「哈哈哈,你还是老样子啊。」 佐藤夫妇强行执起凑的手和他握手。 「请让我向你道谢。这样我就可以看到曾孙了。」 「那可得活得长命点才行。」 佐藤夫妇恩爱地讨论下次何时要再搭乘邮轮。 「这就是所谓好了疮疤忘了痛吧。」 「我也好想上舞台啊。幕后一点都不起眼,无聊死了。」 勇气露出由衷懊恼的表情。他的真心话是想看沙耶扮兔女郎的模样,但在当事人面前怎么也不能说出口。 「小弟弟,这个给你。」 佐藤先生把手持摄影机的画面秀给勇气看。 「哇,原来你们有拍喔?」 「不要告诉大家喔。」 勇气连连点头,接过存有这段影片的记忆卡。 「好好喔,勇气拿到什么礼物啊?」 沙耶看到勇气珍惜地收起拿到的礼物,显得十分羡慕。 「什、什么都没有啦。」 勇气拼命藏起记忆卡,心想绝对不能让她猜到。 「你不跟大家一起下船吗?感觉好落寞喔。」 佐藤夫妇显得十分遗憾。 「我不讨厌受人瞩目,可是我讨厌被人问个没完没了。」 沙耶也和他们夫妇握手道别。 「你们最先举手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 「谁教你和小弟弟其实是真货呢?」 沙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佐藤夫人的话。 「咦?咦?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不用瞒我了,其实我也是感应能力比较强的人喔。」 佐藤夫人露出十分慧黠的笑容。 船长站到凑身前。 「谢谢你。大家能得救都是多亏了你。」 凑心不甘情不愿地握住船长伸出的手。 「我倒是没兴趣跟男人握手啊。」 「那我是不是别找你握手比较好?」 不知不觉间佐治已经来到船长身边。 「连你也怠怱职守?」 「谢谢你。很抱歉我一开始对你的态度很恶劣。只是看到你那种态度,我想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你想道谢还是道歉,选一个吧。」 凑和佐治也轻轻握了手。 凑轻薄的笑容微微产生动摇。在离目送凑等人的人墙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着佳乃的身影。 佳乃从远处朝他深深一鞠躬。 「放着佳乃小姐那样没关系吗?」 「契机我们已经帮她准备了,相信她不要紧的。如果还要做更进一步的病后护理,那可得跟她变得更亲密点才行啊。」 「我很认真在说耶。」 「我也是。」 沙耶脸色一沉,但勇气开导她说跟凑认真也没用。 『各位旅客,本船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入港,下船时请不要忘记您的行李。港口应该会有媒体记者等着采访各位旅客,敬请各位旅客届时做出适切的回应。』 听完船内广播,船长与佐治便为了送旅客下船而前往大厅。 等着依序下船的人们,视线都集中在凑身上,每个人都以感谢的眼神看着凑。正当凑显得浑身不自在时,安娜贝尔就走到他身边说: 「九条先生,拖船已经到了。」 「这船来得正是时候,我可要先下船了。」 凑走向楼下,两个小孩连忙跟上。 室外耀眼的阳光让凑眯起眼睛。海鸥交错翱翔,远方看得到横滨港湾大桥。汽笛声回荡在横滨港中。 「九条先生。」 等着凑的小提琴家演奏起节奏明快的曲子。 凑也不转身,装模作样地朝背后竖起两根手指挥了挥,身影消失在室外的白光中。 注1:厚生劳动省是日本的行政机关之一,负责环境整顿、医疗卫生及劳工、就业相关福利等服务。 注2:日本平均月薪约为三十万圆。 注3:大栈桥是横滨国际客轮码头所在处。 注4:振袖为和服的一种。袖子部分下垂可飘舞,是未婚女性最正式的礼服,也是和服中最华丽的种类。 注5:袋带是日本女性和服腰带的一种绑法。 注6:代官是日本江户时期的地方官职务名称。恶代官则意指会做出贪污、压榨领民等坏事的地方官。而在日本时代剧当中,恶代官调戏良家妇女时,会拉住女性的和服腰带使女性转圈圈以脱去衣物。 注7:他加禄语(wikang tagalog),在语言分类上属于南岛语系的马来-玻里尼西亚语族,主要于菲律宾使用。 注8:巴御前为平安时代末期源氏的重要武将源义仲之妾。传闻巴御前不但貌美,而且武艺高超,有以;呈,之勇。 注9:传说在源平台战的最终战役——坛之浦之战中,曾在屋岛之战中射死源义经爱将佐藤继信的平家猛将能登守平教经。他明知胜利无望,也要和源义经同归于尽,义经却身轻如燕,跳上另一艘船。教经欲追时,义经又跳上另一艘船,如此连续飞跳八船,此即义经著名的八艘飞。 注10:传说三途川是分隔阳间与阴间的分界线。 注11: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缩写为ptsd。这种疾病是由一项可怕的事件发展而来,通常患有此疾病的人,情绪会变得麻木,对其不幸的遭遇更会怀有挥之不去的恐怖及记忆。 注12:白鞘是只用白木构成刀柄与刀鞘,刀柄仅打上目钉(让刀身扣住刀柄的钉子)的日本刀外装,用途在于可长期保存刀身。 注13:日本武士切腹时,是自己先朝腹部上刺一刀,再由一旁持刀的武士砍下首级,此即为介错。 「接下来为您报导下一则新闻。昨晚日本最大的邮轮白凤号发生意外事故。船上的压舱水槽吸入两个月前沉没的液化天然气运输船白浪号上外泄的液化天然气,导致船身失去平衡,险些演变成翻覆意外,所幸靠着船员冷静的判断而逃过一劫。当时的情形已全部由直升机拍摄下来,请看影片。」 画面从棚内主播切换到由上空拍摄的影片。 画面右边拍到严重倾斜的白凤号。海面波涛汹涌,有着暴风雨欲来的预兆,白凤号摇晃不已、惊险万分。忽然间,白凤号的船身在与海浪无关的情形下更加往右倾斜。眼看即将翻船的瞬间,倾斜的情形停止恶化,慢慢往左倾斜,恢复水平。 「他们暂时排出囤积了甲烷的左舷压舱水槽,之后再重新注入海水,因而恢复了平衡。做出这个判断……」 乘客们聚集在交谊厅前,每次看到影片中白凤号恢复平衡的瞬间都发出欢呼。 「那些家伙要看一样的影片爽多少次才够?」 凑从离得较远的座位看着群众的模样,露出厌烦的表情。 「有什么关系呢?老实说,我也想加入他们的行列中呢。」 船长露出满面笑容,和凑一起看着群众。 「差不多就快入港了吧?船长不待在舰桥上没关系吗?」 「我交给佐治了。」 「竟然怠怱职守?你还真好命。」 不管凑怎么说,船长始终笑嘻嘻的。 「多亏有你,我有了一段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回忆。」 「你应该说有了可以带进棺材的回忆吧?」 「哈哈哈,你还是老样子啊。」 佐藤夫妇强行执起凑的手和他握手。 「请让我向你道谢。这样我就可以看到曾孙了。」 「那可得活得长命点才行。」 佐藤夫妇恩爱地讨论下次何时要再搭乘邮轮。 「这就是所谓好了疮疤忘了痛吧。」 「我也好想上舞台啊。幕后一点都不起眼,无聊死了。」 勇气露出由衷懊恼的表情。他的真心话是想看沙耶扮兔女郎的模样,但在当事人面前怎么也不能说出口。 「小弟弟,这个给你。」 佐藤先生把手持摄影机的画面秀给勇气看。 「哇,原来你们有拍喔?」 「不要告诉大家喔。」 勇气连连点头,接过存有这段影片的记忆卡。 「好好喔,勇气拿到什么礼物啊?」 沙耶看到勇气珍惜地收起拿到的礼物,显得十分羡慕。 「什、什么都没有啦。」 勇气拼命藏起记忆卡,心想绝对不能让她猜到。 「你不跟大家一起下船吗?感觉好落寞喔。」 佐藤夫妇显得十分遗憾。 「我不讨厌受人瞩目,可是我讨厌被人问个没完没了。」 沙耶也和他们夫妇握手道别。 「你们最先举手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 「谁教你和小弟弟其实是真货呢?」 沙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佐藤夫人的话。 「咦?咦?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不用瞒我了,其实我也是感应能力比较强的人喔。」 佐藤夫人露出十分慧黠的笑容。 船长站到凑身前。 「谢谢你。大家能得救都是多亏了你。」 凑心不甘情不愿地握住船长伸出的手。 「我倒是没兴趣跟男人握手啊。」 「那我是不是别找你握手比较好?」 不知不觉间佐治已经来到船长身边。 「连你也怠怱职守?」 「谢谢你。很抱歉我一开始对你的态度很恶劣。只是看到你那种态度,我想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你想道谢还是道歉,选一个吧。」 凑和佐治也轻轻握了手。 凑轻薄的笑容微微产生动摇。在离目送凑等人的人墙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着佳乃的身影。 佳乃从远处朝他深深一鞠躬。 「放着佳乃小姐那样没关系吗?」 「契机我们已经帮她准备了,相信她不要紧的。如果还要做更进一步的病后护理,那可得跟她变得更亲密点才行啊。」 「我很认真在说耶。」 「我也是。」 沙耶脸色一沉,但勇气开导她说跟凑认真也没用。 『各位旅客,本船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入港,下船时请不要忘记您的行李。港口应该会有媒体记者等着采访各位旅客,敬请各位旅客届时做出适切的回应。』 听完船内广播,船长与佐治便为了送旅客下船而前往大厅。 等着依序下船的人们,视线都集中在凑身上,每个人都以感谢的眼神看着凑。正当凑显得浑身不自在时,安娜贝尔就走到他身边说: 「九条先生,拖船已经到了。」 「这船来得正是时候,我可要先下船了。」 凑走向楼下,两个小孩连忙跟上。 室外耀眼的阳光让凑眯起眼睛。海鸥交错翱翔,远方看得到横滨港湾大桥。汽笛声回荡在横滨港中。 「九条先生。」 等着凑的小提琴家演奏起节奏明快的曲子。 凑也不转身,装模作样地朝背后竖起两根手指挥了挥,身影消失在室外的白光中。 注1:厚生劳动省是日本的行政机关之一,负责环境整顿、医疗卫生及劳工、就业相关福利等服务。 注2:日本平均月薪约为三十万圆。 注3:大栈桥是横滨国际客轮码头所在处。 注4:振袖为和服的一种。袖子部分下垂可飘舞,是未婚女性最正式的礼服,也是和服中最华丽的种类。 注5:袋带是日本女性和服腰带的一种绑法。 注6:代官是日本江户时期的地方官职务名称。恶代官则意指会做出贪污、压榨领民等坏事的地方官。而在日本时代剧当中,恶代官调戏良家妇女时,会拉住女性的和服腰带使女性转圈圈以脱去衣物。 注7:他加禄语(wikang tagalog),在语言分类上属于南岛语系的马来-玻里尼西亚语族,主要于菲律宾使用。 注8:巴御前为平安时代末期源氏的重要武将源义仲之妾。传闻巴御前不但貌美,而且武艺高超,有以;呈,之勇。 注9:传说在源平台战的最终战役——坛之浦之战中,曾在屋岛之战中射死源义经爱将佐藤继信的平家猛将能登守平教经。他明知胜利无望,也要和源义经同归于尽,义经却身轻如燕,跳上另一艘船。教经欲追时,义经又跳上另一艘船,如此连续飞跳八船,此即义经著名的八艘飞。 注10:传说三途川是分隔阳间与阴间的分界线。 注11: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缩写为ptsd。这种疾病是由一项可怕的事件发展而来,通常患有此疾病的人,情绪会变得麻木,对其不幸的遭遇更会怀有挥之不去的恐怖及记忆。 注12:白鞘是只用白木构成刀柄与刀鞘,刀柄仅打上目钉(让刀身扣住刀柄的钉子)的日本刀外装,用途在于可长期保存刀身。 注13:日本武士切腹时,是自己先朝腹部上刺一刀,再由一旁持刀的武士砍下首级,此即为介错。 「接下来为您报导下一则新闻。昨晚日本最大的邮轮白凤号发生意外事故。船上的压舱水槽吸入两个月前沉没的液化天然气运输船白浪号上外泄的液化天然气,导致船身失去平衡,险些演变成翻覆意外,所幸靠着船员冷静的判断而逃过一劫。当时的情形已全部由直升机拍摄下来,请看影片。」 画面从棚内主播切换到由上空拍摄的影片。 画面右边拍到严重倾斜的白凤号。海面波涛汹涌,有着暴风雨欲来的预兆,白凤号摇晃不已、惊险万分。忽然间,白凤号的船身在与海浪无关的情形下更加往右倾斜。眼看即将翻船的瞬间,倾斜的情形停止恶化,慢慢往左倾斜,恢复水平。 「他们暂时排出囤积了甲烷的左舷压舱水槽,之后再重新注入海水,因而恢复了平衡。做出这个判断……」 乘客们聚集在交谊厅前,每次看到影片中白凤号恢复平衡的瞬间都发出欢呼。 「那些家伙要看一样的影片爽多少次才够?」 凑从离得较远的座位看着群众的模样,露出厌烦的表情。 「有什么关系呢?老实说,我也想加入他们的行列中呢。」 船长露出满面笑容,和凑一起看着群众。 「差不多就快入港了吧?船长不待在舰桥上没关系吗?」 「我交给佐治了。」 「竟然怠怱职守?你还真好命。」 不管凑怎么说,船长始终笑嘻嘻的。 「多亏有你,我有了一段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回忆。」 「你应该说有了可以带进棺材的回忆吧?」 「哈哈哈,你还是老样子啊。」 佐藤夫妇强行执起凑的手和他握手。 「请让我向你道谢。这样我就可以看到曾孙了。」 「那可得活得长命点才行。」 佐藤夫妇恩爱地讨论下次何时要再搭乘邮轮。 「这就是所谓好了疮疤忘了痛吧。」 「我也好想上舞台啊。幕后一点都不起眼,无聊死了。」 勇气露出由衷懊恼的表情。他的真心话是想看沙耶扮兔女郎的模样,但在当事人面前怎么也不能说出口。 「小弟弟,这个给你。」 佐藤先生把手持摄影机的画面秀给勇气看。 「哇,原来你们有拍喔?」 「不要告诉大家喔。」 勇气连连点头,接过存有这段影片的记忆卡。 「好好喔,勇气拿到什么礼物啊?」 沙耶看到勇气珍惜地收起拿到的礼物,显得十分羡慕。 「什、什么都没有啦。」 勇气拼命藏起记忆卡,心想绝对不能让她猜到。 「你不跟大家一起下船吗?感觉好落寞喔。」 佐藤夫妇显得十分遗憾。 「我不讨厌受人瞩目,可是我讨厌被人问个没完没了。」 沙耶也和他们夫妇握手道别。 「你们最先举手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 「谁教你和小弟弟其实是真货呢?」 沙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佐藤夫人的话。 「咦?咦?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不用瞒我了,其实我也是感应能力比较强的人喔。」 佐藤夫人露出十分慧黠的笑容。 船长站到凑身前。 「谢谢你。大家能得救都是多亏了你。」 凑心不甘情不愿地握住船长伸出的手。 「我倒是没兴趣跟男人握手啊。」 「那我是不是别找你握手比较好?」 不知不觉间佐治已经来到船长身边。 「连你也怠怱职守?」 「谢谢你。很抱歉我一开始对你的态度很恶劣。只是看到你那种态度,我想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你想道谢还是道歉,选一个吧。」 凑和佐治也轻轻握了手。 凑轻薄的笑容微微产生动摇。在离目送凑等人的人墙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着佳乃的身影。 佳乃从远处朝他深深一鞠躬。 「放着佳乃小姐那样没关系吗?」 「契机我们已经帮她准备了,相信她不要紧的。如果还要做更进一步的病后护理,那可得跟她变得更亲密点才行啊。」 「我很认真在说耶。」 「我也是。」 沙耶脸色一沉,但勇气开导她说跟凑认真也没用。 『各位旅客,本船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入港,下船时请不要忘记您的行李。港口应该会有媒体记者等着采访各位旅客,敬请各位旅客届时做出适切的回应。』 听完船内广播,船长与佐治便为了送旅客下船而前往大厅。 等着依序下船的人们,视线都集中在凑身上,每个人都以感谢的眼神看着凑。正当凑显得浑身不自在时,安娜贝尔就走到他身边说: 「九条先生,拖船已经到了。」 「这船来得正是时候,我可要先下船了。」 凑走向楼下,两个小孩连忙跟上。 室外耀眼的阳光让凑眯起眼睛。海鸥交错翱翔,远方看得到横滨港湾大桥。汽笛声回荡在横滨港中。 「九条先生。」 等着凑的小提琴家演奏起节奏明快的曲子。 凑也不转身,装模作样地朝背后竖起两根手指挥了挥,身影消失在室外的白光中。 注1:厚生劳动省是日本的行政机关之一,负责环境整顿、医疗卫生及劳工、就业相关福利等服务。 注2:日本平均月薪约为三十万圆。 注3:大栈桥是横滨国际客轮码头所在处。 注4:振袖为和服的一种。袖子部分下垂可飘舞,是未婚女性最正式的礼服,也是和服中最华丽的种类。 注5:袋带是日本女性和服腰带的一种绑法。 注6:代官是日本江户时期的地方官职务名称。恶代官则意指会做出贪污、压榨领民等坏事的地方官。而在日本时代剧当中,恶代官调戏良家妇女时,会拉住女性的和服腰带使女性转圈圈以脱去衣物。 注7:他加禄语(wikang tagalog),在语言分类上属于南岛语系的马来-玻里尼西亚语族,主要于菲律宾使用。 注8:巴御前为平安时代末期源氏的重要武将源义仲之妾。传闻巴御前不但貌美,而且武艺高超,有以;呈,之勇。 注9:传说在源平台战的最终战役——坛之浦之战中,曾在屋岛之战中射死源义经爱将佐藤继信的平家猛将能登守平教经。他明知胜利无望,也要和源义经同归于尽,义经却身轻如燕,跳上另一艘船。教经欲追时,义经又跳上另一艘船,如此连续飞跳八船,此即义经著名的八艘飞。 注10:传说三途川是分隔阳间与阴间的分界线。 注11: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缩写为ptsd。这种疾病是由一项可怕的事件发展而来,通常患有此疾病的人,情绪会变得麻木,对其不幸的遭遇更会怀有挥之不去的恐怖及记忆。 注12:白鞘是只用白木构成刀柄与刀鞘,刀柄仅打上目钉(让刀身扣住刀柄的钉子)的日本刀外装,用途在于可长期保存刀身。 注13:日本武士切腹时,是自己先朝腹部上刺一刀,再由一旁持刀的武士砍下首级,此即为介错。 「接下来为您报导下一则新闻。昨晚日本最大的邮轮白凤号发生意外事故。船上的压舱水槽吸入两个月前沉没的液化天然气运输船白浪号上外泄的液化天然气,导致船身失去平衡,险些演变成翻覆意外,所幸靠着船员冷静的判断而逃过一劫。当时的情形已全部由直升机拍摄下来,请看影片。」 画面从棚内主播切换到由上空拍摄的影片。 画面右边拍到严重倾斜的白凤号。海面波涛汹涌,有着暴风雨欲来的预兆,白凤号摇晃不已、惊险万分。忽然间,白凤号的船身在与海浪无关的情形下更加往右倾斜。眼看即将翻船的瞬间,倾斜的情形停止恶化,慢慢往左倾斜,恢复水平。 「他们暂时排出囤积了甲烷的左舷压舱水槽,之后再重新注入海水,因而恢复了平衡。做出这个判断……」 乘客们聚集在交谊厅前,每次看到影片中白凤号恢复平衡的瞬间都发出欢呼。 「那些家伙要看一样的影片爽多少次才够?」 凑从离得较远的座位看着群众的模样,露出厌烦的表情。 「有什么关系呢?老实说,我也想加入他们的行列中呢。」 船长露出满面笑容,和凑一起看着群众。 「差不多就快入港了吧?船长不待在舰桥上没关系吗?」 「我交给佐治了。」 「竟然怠怱职守?你还真好命。」 不管凑怎么说,船长始终笑嘻嘻的。 「多亏有你,我有了一段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回忆。」 「你应该说有了可以带进棺材的回忆吧?」 「哈哈哈,你还是老样子啊。」 佐藤夫妇强行执起凑的手和他握手。 「请让我向你道谢。这样我就可以看到曾孙了。」 「那可得活得长命点才行。」 佐藤夫妇恩爱地讨论下次何时要再搭乘邮轮。 「这就是所谓好了疮疤忘了痛吧。」 「我也好想上舞台啊。幕后一点都不起眼,无聊死了。」 勇气露出由衷懊恼的表情。他的真心话是想看沙耶扮兔女郎的模样,但在当事人面前怎么也不能说出口。 「小弟弟,这个给你。」 佐藤先生把手持摄影机的画面秀给勇气看。 「哇,原来你们有拍喔?」 「不要告诉大家喔。」 勇气连连点头,接过存有这段影片的记忆卡。 「好好喔,勇气拿到什么礼物啊?」 沙耶看到勇气珍惜地收起拿到的礼物,显得十分羡慕。 「什、什么都没有啦。」 勇气拼命藏起记忆卡,心想绝对不能让她猜到。 「你不跟大家一起下船吗?感觉好落寞喔。」 佐藤夫妇显得十分遗憾。 「我不讨厌受人瞩目,可是我讨厌被人问个没完没了。」 沙耶也和他们夫妇握手道别。 「你们最先举手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 「谁教你和小弟弟其实是真货呢?」 沙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佐藤夫人的话。 「咦?咦?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不用瞒我了,其实我也是感应能力比较强的人喔。」 佐藤夫人露出十分慧黠的笑容。 船长站到凑身前。 「谢谢你。大家能得救都是多亏了你。」 凑心不甘情不愿地握住船长伸出的手。 「我倒是没兴趣跟男人握手啊。」 「那我是不是别找你握手比较好?」 不知不觉间佐治已经来到船长身边。 「连你也怠怱职守?」 「谢谢你。很抱歉我一开始对你的态度很恶劣。只是看到你那种态度,我想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你想道谢还是道歉,选一个吧。」 凑和佐治也轻轻握了手。 凑轻薄的笑容微微产生动摇。在离目送凑等人的人墙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着佳乃的身影。 佳乃从远处朝他深深一鞠躬。 「放着佳乃小姐那样没关系吗?」 「契机我们已经帮她准备了,相信她不要紧的。如果还要做更进一步的病后护理,那可得跟她变得更亲密点才行啊。」 「我很认真在说耶。」 「我也是。」 沙耶脸色一沉,但勇气开导她说跟凑认真也没用。 『各位旅客,本船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入港,下船时请不要忘记您的行李。港口应该会有媒体记者等着采访各位旅客,敬请各位旅客届时做出适切的回应。』 听完船内广播,船长与佐治便为了送旅客下船而前往大厅。 等着依序下船的人们,视线都集中在凑身上,每个人都以感谢的眼神看着凑。正当凑显得浑身不自在时,安娜贝尔就走到他身边说: 「九条先生,拖船已经到了。」 「这船来得正是时候,我可要先下船了。」 凑走向楼下,两个小孩连忙跟上。 室外耀眼的阳光让凑眯起眼睛。海鸥交错翱翔,远方看得到横滨港湾大桥。汽笛声回荡在横滨港中。 「九条先生。」 等着凑的小提琴家演奏起节奏明快的曲子。 凑也不转身,装模作样地朝背后竖起两根手指挥了挥,身影消失在室外的白光中。 注1:厚生劳动省是日本的行政机关之一,负责环境整顿、医疗卫生及劳工、就业相关福利等服务。 注2:日本平均月薪约为三十万圆。 注3:大栈桥是横滨国际客轮码头所在处。 注4:振袖为和服的一种。袖子部分下垂可飘舞,是未婚女性最正式的礼服,也是和服中最华丽的种类。 注5:袋带是日本女性和服腰带的一种绑法。 注6:代官是日本江户时期的地方官职务名称。恶代官则意指会做出贪污、压榨领民等坏事的地方官。而在日本时代剧当中,恶代官调戏良家妇女时,会拉住女性的和服腰带使女性转圈圈以脱去衣物。 注7:他加禄语(wikang tagalog),在语言分类上属于南岛语系的马来-玻里尼西亚语族,主要于菲律宾使用。 注8:巴御前为平安时代末期源氏的重要武将源义仲之妾。传闻巴御前不但貌美,而且武艺高超,有以;呈,之勇。 注9:传说在源平台战的最终战役——坛之浦之战中,曾在屋岛之战中射死源义经爱将佐藤继信的平家猛将能登守平教经。他明知胜利无望,也要和源义经同归于尽,义经却身轻如燕,跳上另一艘船。教经欲追时,义经又跳上另一艘船,如此连续飞跳八船,此即义经著名的八艘飞。 注10:传说三途川是分隔阳间与阴间的分界线。 注11: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缩写为ptsd。这种疾病是由一项可怕的事件发展而来,通常患有此疾病的人,情绪会变得麻木,对其不幸的遭遇更会怀有挥之不去的恐怖及记忆。 注12:白鞘是只用白木构成刀柄与刀鞘,刀柄仅打上目钉(让刀身扣住刀柄的钉子)的日本刀外装,用途在于可长期保存刀身。 注13:日本武士切腹时,是自己先朝腹部上刺一刀,再由一旁持刀的武士砍下首级,此即为介错。 「接下来为您报导下一则新闻。昨晚日本最大的邮轮白凤号发生意外事故。船上的压舱水槽吸入两个月前沉没的液化天然气运输船白浪号上外泄的液化天然气,导致船身失去平衡,险些演变成翻覆意外,所幸靠着船员冷静的判断而逃过一劫。当时的情形已全部由直升机拍摄下来,请看影片。」 画面从棚内主播切换到由上空拍摄的影片。 画面右边拍到严重倾斜的白凤号。海面波涛汹涌,有着暴风雨欲来的预兆,白凤号摇晃不已、惊险万分。忽然间,白凤号的船身在与海浪无关的情形下更加往右倾斜。眼看即将翻船的瞬间,倾斜的情形停止恶化,慢慢往左倾斜,恢复水平。 「他们暂时排出囤积了甲烷的左舷压舱水槽,之后再重新注入海水,因而恢复了平衡。做出这个判断……」 乘客们聚集在交谊厅前,每次看到影片中白凤号恢复平衡的瞬间都发出欢呼。 「那些家伙要看一样的影片爽多少次才够?」 凑从离得较远的座位看着群众的模样,露出厌烦的表情。 「有什么关系呢?老实说,我也想加入他们的行列中呢。」 船长露出满面笑容,和凑一起看着群众。 「差不多就快入港了吧?船长不待在舰桥上没关系吗?」 「我交给佐治了。」 「竟然怠怱职守?你还真好命。」 不管凑怎么说,船长始终笑嘻嘻的。 「多亏有你,我有了一段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回忆。」 「你应该说有了可以带进棺材的回忆吧?」 「哈哈哈,你还是老样子啊。」 佐藤夫妇强行执起凑的手和他握手。 「请让我向你道谢。这样我就可以看到曾孙了。」 「那可得活得长命点才行。」 佐藤夫妇恩爱地讨论下次何时要再搭乘邮轮。 「这就是所谓好了疮疤忘了痛吧。」 「我也好想上舞台啊。幕后一点都不起眼,无聊死了。」 勇气露出由衷懊恼的表情。他的真心话是想看沙耶扮兔女郎的模样,但在当事人面前怎么也不能说出口。 「小弟弟,这个给你。」 佐藤先生把手持摄影机的画面秀给勇气看。 「哇,原来你们有拍喔?」 「不要告诉大家喔。」 勇气连连点头,接过存有这段影片的记忆卡。 「好好喔,勇气拿到什么礼物啊?」 沙耶看到勇气珍惜地收起拿到的礼物,显得十分羡慕。 「什、什么都没有啦。」 勇气拼命藏起记忆卡,心想绝对不能让她猜到。 「你不跟大家一起下船吗?感觉好落寞喔。」 佐藤夫妇显得十分遗憾。 「我不讨厌受人瞩目,可是我讨厌被人问个没完没了。」 沙耶也和他们夫妇握手道别。 「你们最先举手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 「谁教你和小弟弟其实是真货呢?」 沙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佐藤夫人的话。 「咦?咦?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不用瞒我了,其实我也是感应能力比较强的人喔。」 佐藤夫人露出十分慧黠的笑容。 船长站到凑身前。 「谢谢你。大家能得救都是多亏了你。」 凑心不甘情不愿地握住船长伸出的手。 「我倒是没兴趣跟男人握手啊。」 「那我是不是别找你握手比较好?」 不知不觉间佐治已经来到船长身边。 「连你也怠怱职守?」 「谢谢你。很抱歉我一开始对你的态度很恶劣。只是看到你那种态度,我想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你想道谢还是道歉,选一个吧。」 凑和佐治也轻轻握了手。 凑轻薄的笑容微微产生动摇。在离目送凑等人的人墙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着佳乃的身影。 佳乃从远处朝他深深一鞠躬。 「放着佳乃小姐那样没关系吗?」 「契机我们已经帮她准备了,相信她不要紧的。如果还要做更进一步的病后护理,那可得跟她变得更亲密点才行啊。」 「我很认真在说耶。」 「我也是。」 沙耶脸色一沉,但勇气开导她说跟凑认真也没用。 『各位旅客,本船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入港,下船时请不要忘记您的行李。港口应该会有媒体记者等着采访各位旅客,敬请各位旅客届时做出适切的回应。』 听完船内广播,船长与佐治便为了送旅客下船而前往大厅。 等着依序下船的人们,视线都集中在凑身上,每个人都以感谢的眼神看着凑。正当凑显得浑身不自在时,安娜贝尔就走到他身边说: 「九条先生,拖船已经到了。」 「这船来得正是时候,我可要先下船了。」 凑走向楼下,两个小孩连忙跟上。 室外耀眼的阳光让凑眯起眼睛。海鸥交错翱翔,远方看得到横滨港湾大桥。汽笛声回荡在横滨港中。 「九条先生。」 等着凑的小提琴家演奏起节奏明快的曲子。 凑也不转身,装模作样地朝背后竖起两根手指挥了挥,身影消失在室外的白光中。 注1:厚生劳动省是日本的行政机关之一,负责环境整顿、医疗卫生及劳工、就业相关福利等服务。 注2:日本平均月薪约为三十万圆。 注3:大栈桥是横滨国际客轮码头所在处。 注4:振袖为和服的一种。袖子部分下垂可飘舞,是未婚女性最正式的礼服,也是和服中最华丽的种类。 注5:袋带是日本女性和服腰带的一种绑法。 注6:代官是日本江户时期的地方官职务名称。恶代官则意指会做出贪污、压榨领民等坏事的地方官。而在日本时代剧当中,恶代官调戏良家妇女时,会拉住女性的和服腰带使女性转圈圈以脱去衣物。 注7:他加禄语(wikang tagalog),在语言分类上属于南岛语系的马来-玻里尼西亚语族,主要于菲律宾使用。 注8:巴御前为平安时代末期源氏的重要武将源义仲之妾。传闻巴御前不但貌美,而且武艺高超,有以;呈,之勇。 注9:传说在源平台战的最终战役——坛之浦之战中,曾在屋岛之战中射死源义经爱将佐藤继信的平家猛将能登守平教经。他明知胜利无望,也要和源义经同归于尽,义经却身轻如燕,跳上另一艘船。教经欲追时,义经又跳上另一艘船,如此连续飞跳八船,此即义经著名的八艘飞。 注10:传说三途川是分隔阳间与阴间的分界线。 注11: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缩写为ptsd。这种疾病是由一项可怕的事件发展而来,通常患有此疾病的人,情绪会变得麻木,对其不幸的遭遇更会怀有挥之不去的恐怖及记忆。 注12:白鞘是只用白木构成刀柄与刀鞘,刀柄仅打上目钉(让刀身扣住刀柄的钉子)的日本刀外装,用途在于可长期保存刀身。 注13:日本武士切腹时,是自己先朝腹部上刺一刀,再由一旁持刀的武士砍下首级,此即为介错。 「接下来为您报导下一则新闻。昨晚日本最大的邮轮白凤号发生意外事故。船上的压舱水槽吸入两个月前沉没的液化天然气运输船白浪号上外泄的液化天然气,导致船身失去平衡,险些演变成翻覆意外,所幸靠着船员冷静的判断而逃过一劫。当时的情形已全部由直升机拍摄下来,请看影片。」 画面从棚内主播切换到由上空拍摄的影片。 画面右边拍到严重倾斜的白凤号。海面波涛汹涌,有着暴风雨欲来的预兆,白凤号摇晃不已、惊险万分。忽然间,白凤号的船身在与海浪无关的情形下更加往右倾斜。眼看即将翻船的瞬间,倾斜的情形停止恶化,慢慢往左倾斜,恢复水平。 「他们暂时排出囤积了甲烷的左舷压舱水槽,之后再重新注入海水,因而恢复了平衡。做出这个判断……」 乘客们聚集在交谊厅前,每次看到影片中白凤号恢复平衡的瞬间都发出欢呼。 「那些家伙要看一样的影片爽多少次才够?」 凑从离得较远的座位看着群众的模样,露出厌烦的表情。 「有什么关系呢?老实说,我也想加入他们的行列中呢。」 船长露出满面笑容,和凑一起看着群众。 「差不多就快入港了吧?船长不待在舰桥上没关系吗?」 「我交给佐治了。」 「竟然怠怱职守?你还真好命。」 不管凑怎么说,船长始终笑嘻嘻的。 「多亏有你,我有了一段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回忆。」 「你应该说有了可以带进棺材的回忆吧?」 「哈哈哈,你还是老样子啊。」 佐藤夫妇强行执起凑的手和他握手。 「请让我向你道谢。这样我就可以看到曾孙了。」 「那可得活得长命点才行。」 佐藤夫妇恩爱地讨论下次何时要再搭乘邮轮。 「这就是所谓好了疮疤忘了痛吧。」 「我也好想上舞台啊。幕后一点都不起眼,无聊死了。」 勇气露出由衷懊恼的表情。他的真心话是想看沙耶扮兔女郎的模样,但在当事人面前怎么也不能说出口。 「小弟弟,这个给你。」 佐藤先生把手持摄影机的画面秀给勇气看。 「哇,原来你们有拍喔?」 「不要告诉大家喔。」 勇气连连点头,接过存有这段影片的记忆卡。 「好好喔,勇气拿到什么礼物啊?」 沙耶看到勇气珍惜地收起拿到的礼物,显得十分羡慕。 「什、什么都没有啦。」 勇气拼命藏起记忆卡,心想绝对不能让她猜到。 「你不跟大家一起下船吗?感觉好落寞喔。」 佐藤夫妇显得十分遗憾。 「我不讨厌受人瞩目,可是我讨厌被人问个没完没了。」 沙耶也和他们夫妇握手道别。 「你们最先举手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 「谁教你和小弟弟其实是真货呢?」 沙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佐藤夫人的话。 「咦?咦?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不用瞒我了,其实我也是感应能力比较强的人喔。」 佐藤夫人露出十分慧黠的笑容。 船长站到凑身前。 「谢谢你。大家能得救都是多亏了你。」 凑心不甘情不愿地握住船长伸出的手。 「我倒是没兴趣跟男人握手啊。」 「那我是不是别找你握手比较好?」 不知不觉间佐治已经来到船长身边。 「连你也怠怱职守?」 「谢谢你。很抱歉我一开始对你的态度很恶劣。只是看到你那种态度,我想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你想道谢还是道歉,选一个吧。」 凑和佐治也轻轻握了手。 凑轻薄的笑容微微产生动摇。在离目送凑等人的人墙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着佳乃的身影。 佳乃从远处朝他深深一鞠躬。 「放着佳乃小姐那样没关系吗?」 「契机我们已经帮她准备了,相信她不要紧的。如果还要做更进一步的病后护理,那可得跟她变得更亲密点才行啊。」 「我很认真在说耶。」 「我也是。」 沙耶脸色一沉,但勇气开导她说跟凑认真也没用。 『各位旅客,本船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入港,下船时请不要忘记您的行李。港口应该会有媒体记者等着采访各位旅客,敬请各位旅客届时做出适切的回应。』 听完船内广播,船长与佐治便为了送旅客下船而前往大厅。 等着依序下船的人们,视线都集中在凑身上,每个人都以感谢的眼神看着凑。正当凑显得浑身不自在时,安娜贝尔就走到他身边说: 「九条先生,拖船已经到了。」 「这船来得正是时候,我可要先下船了。」 凑走向楼下,两个小孩连忙跟上。 室外耀眼的阳光让凑眯起眼睛。海鸥交错翱翔,远方看得到横滨港湾大桥。汽笛声回荡在横滨港中。 「九条先生。」 等着凑的小提琴家演奏起节奏明快的曲子。 凑也不转身,装模作样地朝背后竖起两根手指挥了挥,身影消失在室外的白光中。 注1:厚生劳动省是日本的行政机关之一,负责环境整顿、医疗卫生及劳工、就业相关福利等服务。 注2:日本平均月薪约为三十万圆。 注3:大栈桥是横滨国际客轮码头所在处。 注4:振袖为和服的一种。袖子部分下垂可飘舞,是未婚女性最正式的礼服,也是和服中最华丽的种类。 注5:袋带是日本女性和服腰带的一种绑法。 注6:代官是日本江户时期的地方官职务名称。恶代官则意指会做出贪污、压榨领民等坏事的地方官。而在日本时代剧当中,恶代官调戏良家妇女时,会拉住女性的和服腰带使女性转圈圈以脱去衣物。 注7:他加禄语(wikang tagalog),在语言分类上属于南岛语系的马来-玻里尼西亚语族,主要于菲律宾使用。 注8:巴御前为平安时代末期源氏的重要武将源义仲之妾。传闻巴御前不但貌美,而且武艺高超,有以;呈,之勇。 注9:传说在源平台战的最终战役——坛之浦之战中,曾在屋岛之战中射死源义经爱将佐藤继信的平家猛将能登守平教经。他明知胜利无望,也要和源义经同归于尽,义经却身轻如燕,跳上另一艘船。教经欲追时,义经又跳上另一艘船,如此连续飞跳八船,此即义经著名的八艘飞。 注10:传说三途川是分隔阳间与阴间的分界线。 注11: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缩写为ptsd。这种疾病是由一项可怕的事件发展而来,通常患有此疾病的人,情绪会变得麻木,对其不幸的遭遇更会怀有挥之不去的恐怖及记忆。 注12:白鞘是只用白木构成刀柄与刀鞘,刀柄仅打上目钉(让刀身扣住刀柄的钉子)的日本刀外装,用途在于可长期保存刀身。 注13:日本武士切腹时,是自己先朝腹部上刺一刀,再由一旁持刀的武士砍下首级,此即为介错。 【闲话】叫 理彩子凝视照片,全身连连颤动。 「搞、搞……」 胸口直往上直冲的情绪实在太强烈,让她一时喊不出来。 「搞什么鬼啊啊!」 理彩子发出有如知名警匪连续剧中某刑警死前大喊的台词,这才总算表达出自己的震惊。 「嗯,也难怪你会吓一跳。我自己就吓到了。」 孝元尽量选择不会刺激到理彩子的遗词用字,回答得十分小心。 理彩子所拿的照片上拍到的是沙耶,但照片上的沙耶却穿着理彩子从未见过的打扮。 「久等了。请问浓缩咖啡是哪位点的?」 女服务生正好就在这时端来了饮料。 这组奇特的顾客偶尔会来店里光顾,女服务生对由和尚与巫女组成的珍奇组合产生了兴趣,放下红茶时忍不住偷看了一眼他们正在谈论的照片。 照片上拍着一个清纯的美少女,身上穿着和她一点都不搭调的兔女郎服装,还勉力地强颜欢笑,甚至让人有种悲壮的感觉。 女服务生心想原来这些人不像他们外表看起来那么正经,不,应该说他们就像外表看起来的一样诡异,最好别和他们扯上关系,于是赶紧躲得远远的。 「你看看,这照片上竟然挤出乳沟了!」 「咦,你是为这个惊讶?」 理彩子对当场愣住的孝元露出疲惫的表情。 「……开玩笑的。看到这种白痴的照片,不讲几句白痴的笑话谁受得了?亏我还以为他在认真工作,竟然做出这种事。」 「其他照片不是都拍到了大家开心的模样吗?据说勇气吃了整整四个汉堡呢。你看,沙耶穿和服的模样也非常可爱啊。」 「不知道她要不要紧?跟凑扯上关系太久,人生就会扭曲啊。我在认识凑以前,也是个比现在温柔婉约的女人。」 孝元无言地啜着浓缩咖啡。理彩子尚未摆脱照片带来的震撼,并没有注意到门上的铃铛告知有客人进来。 「你说谁是温柔婉约的女人来着?」 不知不觉间出现的元凶丝毫不以为意,坐进她前方的座位。 「喂!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竟然让沙耶做这种事!」 看到理彩子拿着照片质问,凑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回答: 「照片上的人有乳沟,你认错了。」 「就算那孩子再没料,只要一挤再挤拼命挤,这么一点总还是挤得出来。」 「对不起,请给我一杯飘浮冰淇淋汽水。」 孝元一边心想沙耶也真可怜,一边看准迟迟不来点餐的女服务生经过的时候点了饮料。 「我要她穿振袖的时候她还那么抗拒,为什么却肯穿成这样?你该不会对沙耶洗脑了吧?」 「是工作上有需要,有什么办法?」 「又不是工作有需要,就叫她做什么都行!」 「也许吧?倒是我把这个拿给沙耶看的时候,她就看得很高兴,还连连喊说好厉害呢。」 看到凑拿出的另一张照片,理彩子的气势立刻萎靡不振了。 「哇啊,好怀念,的确有过这么一回事呢。」 女服务生默默端来飘浮冰淇淋汽水,抗拒不了好奇心,又忍不住偷看了照片一眼。 这次照片上拍到的女性,有着兔女郎装几乎包不住的丰满胸部。大胸部、小蛮腰、长腿,扮兔女郎所需的完美条件一样都不缺。穿成兔女郎的本人似乎也对此有自觉,和先前照片中的少女不一样,一点都不为高叉线条害羞,还光明正大地摆姿势,且不忘看着镜头。 「这、这、这是,因为工作需要,无可奈何……」 「没错没错。记得当时你是跑去高级俱乐部卧底啊,是为了工作,无可奈何。穿上兔女郎装,是为了工作,无可奈何。」 「记得理彩子小姐当时挺起劲的呢。」 「我、我当时已经成年,而且是自愿的。可是沙耶才十六岁啊!」 「你的口气简直就像自己被情妇围绕,却禁止女儿交男友的老爹啊。简单来说就是蛮横。」 「轮、轮不到你来说我蛮横!」 理彩子再度燃起的怒气远非先前所能相比。 「那,你为什么寄这种东西给我们?还特地加上注解,要我们在这次聚会前别打开。」 「我只是想看看你看到这张照片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真是不巧。虽然我有点惊讶,可是并没有露出你期待的那种丑态。当然如果你来得再早一点,也许多少可以看到我惊讶的表情。」 理彩子一拨头发,坐正姿势,展现出端庄有礼的举止。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 凑显得由衷遗憾。 『搞什么鬼啊啊!搞什么鬼啊啊!搞什么鬼啊啊!』 这时忽然连连听见理彩子的喊叫声,而且音量大得整间店都听得到。 「哎呀我手机的闹钟响了。」 凑说着就要拿出手机。 「给我等一下!」 「嗯?」 凑停在准备拿出手机的姿势不动,只有「搞什么鬼啊啊!」的叫声始终叫个不停。 「这、这铃声是怎样!」 「我设定了闹钟,以免忘了聚会时间。我做事很周到吧?」 『搞什么鬼啊啊!搞什么鬼啊啊!搞什么鬼啊啊!』 「我不是问你这个,是问你铃声,铃声!」 「咦?什么?我听不太到啊。」 『搞什么鬼啊啊!搞什么鬼啊啊!搞什么鬼啊啊!』 「你给我关掉就对了。我求求你关掉。please。」 理彩子的叫声终于消失,整间店内都散发出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气氛。 「我们不会被店家以妨碍营业为由赶出去吧?」 只有孝元一个人待得十分窘迫,理彩子则因为羞耻与愤怒,根本没有心思产生这样的情绪。 「我问你一个问题。这声音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理彩子低着头,说话声音不带情绪,从某种角度来看比她吼人的时候更可怕。 凑伸手到盆栽里,从里面拿出摄影机。 「档案可以直接传到手机上,你们不觉得时代真的进步了吗?」 理彩子一把抢过摄影机,默默朝地上一摔,一脚又是一脚地踩烂。 凑难得乖乖喝着飘浮冰淇淋汽水,孝元一如往常地平静,理彩子则不高兴地双手抱胸。 「关于船鬼这件事,其实我还有一个疑问没解开。」 凑说着拿出一个信封,于是理彩子也将情绪从愤怒转移为感兴趣。 「疑问?」 孝元与理彩子回想报告上的内容,思索着是哪里有所不足。凑马虎的报告姑且不论,但沙耶详细的报告上,并没有任何一处令人觉得有疑问。 「液化天然气运输船白浪号是怎么沉没的?」 理彩子想了一会儿后回答: 「怎么沉没的?不就是船鬼弄的吗?」 「哪个船鬼?」 「不是勇气一开始发现,再由沙耶打倒的船鬼吗?」 对于孝元的回答,凑摇摇头断定他答错了。 「第一只船鬼糊涂得很,跟不上现代船只越造越大的情形,只会把地板弄得到处积水。相较之下,运输船上的船员就有着现代船只的知识。拥有最新知识的船鬼有多难缠,我在报告上已经提过了。」 「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是这样呢。」 理彩子似乎也涌起了兴趣,已经将当初的怒气抛诸脑后。孝元暗自佩服凑把话题转移得不着痕迹,但也 不说破以免多起风波。 「是谁弄沉运输船?只有这个问题我怎么想都不明白。事情结束以后我也一直在想,可是提示却出现在出人意料之外的地方。我马上让你们看。」 凑拿出手机,寻找资料。 『搞什么鬼啊啊!搞什么鬼啊啊!搞什么鬼啊啊!』 「哎呀我按错了。」 凑看到理彩子举起拳头,赶紧秀出他要找的东西。 「这是里中佳乃的情人传给她的照片。」 两人仔细看了看拍到船鬼手臂的照片,歪了歪头。 「这是船鬼的照片吧?」 「这会是线索?」 「问题不在船鬼,在背景。」 凑指向照片角落拍到的一个模糊白色圆形。 「这是什么?」 「我当初猜测是时钟。之后我有些在意,就去拜托坚刚做影像处理,这就是结果。」 凑拿出一张列印纸。纸上印的是他用手机秀出的船鬼照片,但影像清晰得多。 「不出我所料,果然是时钟。指针指着九点十五分左右。」 「这有什么不对劲?运输船不就是在九点到十点之间沉没的吗?时间一致啊。」 「不对,不一致。航海用的时钟会设在格林威治标准时间(gmt),也就是跟日本时间有九小时的时差。以日本时间来说,这张照片是在上午六点十五分或下午六点十五分左右拍的。这张照片其实不是在快沉船时拍的。」 「怎么回事?」 「不必想得太复杂。就是白浪号在航海中发生两次船难。第一次虽然并未沉船,却有七个人牺牲,第二次就完全沉没了。」 「所以是怎么回事?」 「第一次船难,不用说也知道死的是包括佳乃的情人友和在内的七名船员。这时友和本来想把照片传给她,却没能传出来就死掉了。也不知道是公司下令还是他们自己做出这样的判断,同一艘船上的船员企图隐匿意外发生的事实,先把尸体都集中在一个房间里。于是有着最新知识的船鬼就这么诞生了。」 凑的解释听起来有点太飞跃。 「第二次船难发生,有人在这次船难时,把友和没能传给佳乃的照片传了给她。说不定单纯是善意,也说不定是为了隐匿第一次意外。」 「隐匿?是要隐匿些什么呢?」 「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爱说谎。」 两人提出异议,但凑早已准备好反论。 「运输船运的货是液化的天然气,重量只有水的一半左右,非常轻。就结构上来说应该不容易沉没。」 「可是却沉没了?」 「你是说船的结构有着重大缺陷?」 当两人达到同样的结论,凑似乎就舒畅了,收起信封站起。 「不过这终究只是我的想像。船上有两种时钟,格林威治时间和日本时间。如果背景拍到的那个时钟是调成日本时间,我的假设就是错的,真相大概就只是刚好有老派的船鬼待在快沉没的运输船上而已。虽然我比较偏好前者。好了,这样一来,整个事件的疑问就全部解决了。这次我玩得相当尽兴。」 凑说只要疑问解决,真相根本不重要,一脸畅快的表情走出了咖啡馆,而孝元与理彩子则互相看了一眼,觉得越想越不舒服。 散会之后,理彩子仍然一直觉得心中有根小小的刺,就这么过了一整天。 她踏上归途,仰望公寓大楼的窗户,发现自己家客厅开着灯。一定是沙耶已经回家,准备好晚餐等着她回去。 她想着不要将这心里的刺带回家,便在搭电梯时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只要跟沙耶一起吃饭,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就能忘掉不愉快的事。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客厅传来沙耶很有精神的声音,还听得见一起嘻笑的声音。大概是看电视看得大笑吧,她可爱的笑声让理彩子面露笑容。 理彩子感觉到心情变得平静,由衷感谢与沙耶一起生活的日子。 「对不起,你肚子饿了吗?我买了蛋糕回来。」 理彩子一走进客厅,就听到从沙耶的手机传来莫名熟悉的声音。 『搞什么鬼啊啊!搞什么鬼啊啊!搞什么鬼啊啊!』 理彩子平静的心情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记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拜各位读者之赐,《0能者九条凑》也出到第四集了。 首先我要对各位读者致歉。 传单和杂志上所刊载的第四集介绍文与本集的内容有所差异。(※此指日本发售时进行之宣传活动) 这一集本来预定要收录两话,其中包括当初介绍的「诈」,也就是诈欺师和凑对决的故事。但也不知该说是没想到还是果然,「船」篇越写越长,于是只好把「诈」收录在第五集。 所谓果然,指的就是让叶山透以海为舞台,想也知道会越写越长。「船」这个故事,是从刚开始写《0能者九桑凑》那时就一直在酝酿的。海真的很棒啊。毕竟海那么辽阔、那么大。啊啊,夏天又要来了。今年我一定要去海边玩个至少三次! 言归正传。过去我写的海,都有着航空母舰、核子动力潜艇、帆船或不明物体之类的东西登场,但这次的舞台却是豪华邮轮。航空母舰与核子动力潜艇这样的存在固然离我很遥远,但豪华邮轮对我来说也同样是个遥不可及的世界。 但我从小就对豪华邮轮有着强烈的向往。 这是因为看了电影《铁达尼号》……其实不是,是因为看了《神探可伦坡》影集中以豪华邮轮为舞台的「歌声消失的海」。 内容是描写刑警可伦坡休假时,侦破豪华邮轮上凶杀案的过程。其中还有令观众以为「我老婆」终于要登场的场面,气氛跟平常的影集不一样,感觉非常新鲜。 对了,以前我在一家店里聊到《神采可伦坡》时,年轻的店员就对我说:「我听过,是西部片对吧?」 这系列影集非常有名,和我同世代的人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说不定现在的年轻人都没听过……?不过这也难怪啦,我也没听过自己出生前的电视影集。 最近跟年轻人聊天时,觉得有代沟的情形越来越多了。我去吃自助式吃到饱餐厅时,都会非常兴奋地拿很多菜,盘子里堆得老高,大吃一顿,但现在就连小学生都会以老神在在的态度仔细挑选想吃的餐点,不会表现出想吃回本的肤浅心态啊。 看到修学旅行的学生在大饭店吃自助式吃到饱时都很有礼仪,让我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菜堆得很高的盘子,正跟朋友说:「十几岁就是要这样才对!」结果这个盘子是属于一位年纪和我差不多的老师…… 所以我在作品中让两位小朋友大吃特吃。这是我对代沟的一点小小抵抗。 接下来是宣传。 第三集的后记上提到过,由田仓トヲル老师所画的漫画版《0能者九条凑》,第一集会和本书在同一天发售。(※此为日本贩售时的情形,中文版《0能者九条凑》漫画已于二〇一三年七月出版) 而且现在还有促销活动,只要购买本书与漫画版共两本,就可以下载新写的短篇故事,以及由田仓トヲル老师新绘制的桌布。详情请见书腰、传单,mediaworks以及fami通的网站。 谨在此对漫画版的完成度之高与好看程度挂保证。凑、勇气与沙耶栩栩如生的模样绝对非看不可,还请各位读者务必去看看。 宣传二。 让各位读者久等的《9s》新刊——第十一集,已经在今年三月上市了!(※此指日文版发售情形,中文版已于二〇一二年十二月出版) 到现在还有读者询问《9s》出了没有,所以在此敬告各位读者。 《9s》的新刊已经出版了。 很重要所以再说一次。 《9s》的新刊已经出版啰! 最后,我每次都要对很多地方道谢,而这次也同样是靠着许多人大力支持,本书才得以顺利出版。 尤其是校阅编辑,日程紧得不得了,您却这么细心校阅,真的非常感谢您。 还有kyo老师所画的凑还是好帅。作品中的凑明明是那副德行,但总觉得多亏插画所赐,他的许多恶形恶状都因而被人原谅。 这次也要郑重感谢为本书绘制精美插画的kyo老师。 那么我们就在《0能者九条凑》第五集,或是《9s》第十二集见了。 2012年6月 叶山透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拜各位读者之赐,《0能者九条凑》也出到第四集了。 首先我要对各位读者致歉。 传单和杂志上所刊载的第四集介绍文与本集的内容有所差异。(※此指日本发售时进行之宣传活动) 这一集本来预定要收录两话,其中包括当初介绍的「诈」,也就是诈欺师和凑对决的故事。但也不知该说是没想到还是果然,「船」篇越写越长,于是只好把「诈」收录在第五集。 所谓果然,指的就是让叶山透以海为舞台,想也知道会越写越长。「船」这个故事,是从刚开始写《0能者九桑凑》那时就一直在酝酿的。海真的很棒啊。毕竟海那么辽阔、那么大。啊啊,夏天又要来了。今年我一定要去海边玩个至少三次! 言归正传。过去我写的海,都有着航空母舰、核子动力潜艇、帆船或不明物体之类的东西登场,但这次的舞台却是豪华邮轮。航空母舰与核子动力潜艇这样的存在固然离我很遥远,但豪华邮轮对我来说也同样是个遥不可及的世界。 但我从小就对豪华邮轮有着强烈的向往。 这是因为看了电影《铁达尼号》……其实不是,是因为看了《神探可伦坡》影集中以豪华邮轮为舞台的「歌声消失的海」。 内容是描写刑警可伦坡休假时,侦破豪华邮轮上凶杀案的过程。其中还有令观众以为「我老婆」终于要登场的场面,气氛跟平常的影集不一样,感觉非常新鲜。 对了,以前我在一家店里聊到《神采可伦坡》时,年轻的店员就对我说:「我听过,是西部片对吧?」 这系列影集非常有名,和我同世代的人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说不定现在的年轻人都没听过……?不过这也难怪啦,我也没听过自己出生前的电视影集。 最近跟年轻人聊天时,觉得有代沟的情形越来越多了。我去吃自助式吃到饱餐厅时,都会非常兴奋地拿很多菜,盘子里堆得老高,大吃一顿,但现在就连小学生都会以老神在在的态度仔细挑选想吃的餐点,不会表现出想吃回本的肤浅心态啊。 看到修学旅行的学生在大饭店吃自助式吃到饱时都很有礼仪,让我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菜堆得很高的盘子,正跟朋友说:「十几岁就是要这样才对!」结果这个盘子是属于一位年纪和我差不多的老师…… 所以我在作品中让两位小朋友大吃特吃。这是我对代沟的一点小小抵抗。 接下来是宣传。 第三集的后记上提到过,由田仓トヲル老师所画的漫画版《0能者九条凑》,第一集会和本书在同一天发售。(※此为日本贩售时的情形,中文版《0能者九条凑》漫画已于二〇一三年七月出版) 而且现在还有促销活动,只要购买本书与漫画版共两本,就可以下载新写的短篇故事,以及由田仓トヲル老师新绘制的桌布。详情请见书腰、传单,mediaworks以及fami通的网站。 谨在此对漫画版的完成度之高与好看程度挂保证。凑、勇气与沙耶栩栩如生的模样绝对非看不可,还请各位读者务必去看看。 宣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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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跟年轻人聊天时,觉得有代沟的情形越来越多了。我去吃自助式吃到饱餐厅时,都会非常兴奋地拿很多菜,盘子里堆得老高,大吃一顿,但现在就连小学生都会以老神在在的态度仔细挑选想吃的餐点,不会表现出想吃回本的肤浅心态啊。 看到修学旅行的学生在大饭店吃自助式吃到饱时都很有礼仪,让我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菜堆得很高的盘子,正跟朋友说:「十几岁就是要这样才对!」结果这个盘子是属于一位年纪和我差不多的老师…… 所以我在作品中让两位小朋友大吃特吃。这是我对代沟的一点小小抵抗。 接下来是宣传。 第三集的后记上提到过,由田仓トヲル老师所画的漫画版《0能者九条凑》,第一集会和本书在同一天发售。(※此为日本贩售时的情形,中文版《0能者九条凑》漫画已于二〇一三年七月出版) 而且现在还有促销活动,只要购买本书与漫画版共两本,就可以下载新写的短篇故事,以及由田仓トヲル老师新绘制的桌布。详情请见书腰、传单,mediaworks以及fami通的网站。 谨在此对漫画版的完成度之高与好看程度挂保证。凑、勇气与沙耶栩栩如生的模样绝对非看不可,还请各位读者务必去看看。 宣传二。 让各位读者久等的《9s》新刊——第十一集,已经在今年三月上市了!(※此指日文版发售情形,中文版已于二〇一二年十二月出版) 到现在还有读者询问《9s》出了没有,所以在此敬告各位读者。 《9s》的新刊已经出版了。 很重要所以再说一次。 《9s》的新刊已经出版啰! 最后,我每次都要对很多地方道谢,而这次也同样是靠着许多人大力支持,本书才得以顺利出版。 尤其是校阅编辑,日程紧得不得了,您却这么细心校阅,真的非常感谢您。 还有kyo老师所画的凑还是好帅。作品中的凑明明是那副德行,但总觉得多亏插画所赐,他的许多恶形恶状都因而被人原谅。 这次也要郑重感谢为本书绘制精美插画的kyo老师。 那么我们就在《0能者九条凑》第五集,或是《9s》第十二集见了。 2012年6月 叶山透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拜各位读者之赐,《0能者九条凑》也出到第四集了。 首先我要对各位读者致歉。 传单和杂志上所刊载的第四集介绍文与本集的内容有所差异。(※此指日本发售时进行之宣传活动) 这一集本来预定要收录两话,其中包括当初介绍的「诈」,也就是诈欺师和凑对决的故事。但也不知该说是没想到还是果然,「船」篇越写越长,于是只好把「诈」收录在第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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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跟年轻人聊天时,觉得有代沟的情形越来越多了。我去吃自助式吃到饱餐厅时,都会非常兴奋地拿很多菜,盘子里堆得老高,大吃一顿,但现在就连小学生都会以老神在在的态度仔细挑选想吃的餐点,不会表现出想吃回本的肤浅心态啊。 看到修学旅行的学生在大饭店吃自助式吃到饱时都很有礼仪,让我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菜堆得很高的盘子,正跟朋友说:「十几岁就是要这样才对!」结果这个盘子是属于一位年纪和我差不多的老师…… 所以我在作品中让两位小朋友大吃特吃。这是我对代沟的一点小小抵抗。 接下来是宣传。 第三集的后记上提到过,由田仓トヲル老师所画的漫画版《0能者九条凑》,第一集会和本书在同一天发售。(※此为日本贩售时的情形,中文版《0能者九条凑》漫画已于二〇一三年七月出版) 而且现在还有促销活动,只要购买本书与漫画版共两本,就可以下载新写的短篇故事,以及由田仓トヲル老师新绘制的桌布。详情请见书腰、传单,mediaworks以及fami通的网站。 谨在此对漫画版的完成度之高与好看程度挂保证。凑、勇气与沙耶栩栩如生的模样绝对非看不可,还请各位读者务必去看看。 宣传二。 让各位读者久等的《9s》新刊——第十一集,已经在今年三月上市了!(※此指日文版发售情形,中文版已于二〇一二年十二月出版) 到现在还有读者询问《9s》出了没有,所以在此敬告各位读者。 《9s》的新刊已经出版了。 很重要所以再说一次。 《9s》的新刊已经出版啰! 最后,我每次都要对很多地方道谢,而这次也同样是靠着许多人大力支持,本书才得以顺利出版。 尤其是校阅编辑,日程紧得不得了,您却这么细心校阅,真的非常感谢您。 还有kyo老师所画的凑还是好帅。作品中的凑明明是那副德行,但总觉得多亏插画所赐,他的许多恶形恶状都因而被人原谅。 这次也要郑重感谢为本书绘制精美插画的kyo老师。 那么我们就在《0能者九条凑》第五集,或是《9s》第十二集见了。 2012年6月 叶山透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拜各位读者之赐,《0能者九条凑》也出到第四集了。 首先我要对各位读者致歉。 传单和杂志上所刊载的第四集介绍文与本集的内容有所差异。(※此指日本发售时进行之宣传活动) 这一集本来预定要收录两话,其中包括当初介绍的「诈」,也就是诈欺师和凑对决的故事。但也不知该说是没想到还是果然,「船」篇越写越长,于是只好把「诈」收录在第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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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前方约有五百个座位,其中九成都坐满了人。坐在观众席上的人,脖子上都挂着一条眉月型坠子项链。这种项链是把各式各样的天然石像念珠一样串起,正中央的眉月坠子闪烁着淡淡银光。舞台上有大大的字写着「彼岸会」。 「请各位观众肃静,灵魂已经降临了。」 一名身穿西装的男子站在舞台后方,看顾着舞台上相对而坐的两人,以响亮的嗓音如此说道。这名男子戴着眼镜,眉目清秀,给人理智的印象,说话语气也很温和沉稳。然而尽管语气温和,他眼底却蕴含着犀利的目光。 一直闭着双眼的少女忽然睁开了眼睛,同时身体像是遭到雷击似地僵住。 「妈?」 女性忍耐不住紧张而开了口。 少女的身体慢慢放松的同时,迟缓的手往下一垂,头也低垂了下去。但少女立刻又抬起头,直视女性。 「凉子?」 少女外表幼小,传出的却是中年女性的嗓音。尽管声质一如外貌还很稚嫩,语气与声调却都不一样。 「是凉子吧?」 「真的是妈?」 少女称为凉子的女性半信半疑地反问。 「是啊,我好想你。你还记得吗?你七岁的时候曾经偷偷喂小猫。它明明是黑猫,你却帮它取了个名字叫三毛。虽然妈妈没说出来,但其实妈妈都知道的。」 凉子双手捂住嘴,震惊得瞪大眼睛。 「……不会吧。明明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你是为了项链的事情,想向我道歉吧?」 「……咦?咦?」 「就是你国小二年级的时候,戴出去却弄丢的珍珠项链啊。那条项链很贵,当时闹得很大,所以你才一直不敢开口,不是吗?」 凉子本来还有些怀疑,但一听到这几句话,眼泪立刻潸潸落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件事让我一直耿耿于怀。我忘不了那时候妈难过的表情,可是我又不敢说出来。」 凉子的双眼不断流出泪水,少女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没关系的,凉子。女生都喜欢漂亮的东西嘛。无法让你说出口,妈才应该说对不起。」 女性终于放声大哭,扑进娇小的少女怀里。会场上的观众看到这里,四处发出了啜泣声。 「怎么样?镇定些了吗?」 「是、是的。」 听男性这么问,女性红着脸点点头。她脸红一是因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放声大哭觉得羞耻,二是近距离看到男性眉清目秀的脸孔而一瞬间看呆了。 「你还好吗?」 这句话是少女问的。她说话的语调不再像先前那么苍老,而是她这年纪的小女生会有的娃娃音。只见少女担心地看着凉子,凉子轻轻握住她的手。 「谢谢你,谢谢你。」 听到凉子由衷道谢,少女柔和地微笑,同时会场上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 「各位观众觉得如何?这就是伦宁小姐的降灵术。如果有人没能和已故之人好好道别、有话想对已经死去的人说,或是想和心爱的人再见一面,只要进了彼岸会,就可以得到实现此种愿望的机会。伦宁小姐的奇迹绝非只属于她一个人,每个人都蕴含了这样的潜力。只要心诚,相信各位也都会得到这样的能力。没错,最重要的就是相信的力量。请各位相信。相信伦宁小姐,也相信您自己的能力。」 观众听得出神,会场上鸦雀无声。这时一名少年说话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会场。 「这是骗局!」 少年说着这句话站起身。那是个戴着帽子,身穿运动外套,年纪约在十岁左右的男生——赤羽勇气,纠举似地指着舞台上的男子。 男子不改脸上和善的柔和微笑,用中指把眼镜往上一推,看了勇气一眼。 「已经成佛的人不可能降灵!而且刚刚那段老掉牙的降灵术表演过程中,我完全没感觉到有幽魂存在。这是骗局!」 孝元以监护人的立场坐在勇气身旁,这时深深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勇气,我说过今天只是来观察情形吧?」 他拉了拉勇气外套的袖子,尽可能压低音量跟他说话。 「可是我不能原谅那种把戏。竟然利用骨肉亲情,未免太卑鄙了,我得趁有更多人上当前,证明这是一场骗局!」 「真的是骗局吗?」 「是骗局。」 勇气充满自信地如此断言。这位总本山的天才少年有着强大的法力,对灵魂与异怪的感应能力比谁都敏锐。孝元觉得他的话错不了,现况却不太乐观。 「今天可真是来了位可爱的来宾呢。」 舞台上的男性始终态度平静,笑嘻嘻地对应。 「很多人否定灵魂的存在,但你却说自己是灵能者。那么这位小少爷,你要不要亲身体验看看呢?」 他的笑容背后显然隐含着挑衅。 「好啊,我就试给你看。」 孝元本想阻止,却又打消了主意。尽管顺序乱了,但如果勇气能够找出这场降灵会骗局的线索,也就有头绪可以构思要如何对付彼岸会。 勇气在会场所有观众的瞩目下走上舞台,却仿佛被震慑住似地停住脚步。 坐在那儿的少女年纪应该比他还小,却十分镇定地等着勇气。少女目光略微低垂的表情里,有着与她年龄不相称的忧郁,让十岁的少年忍不住看得出神。 「你怎么了?请不用客气,在她面前的座位坐下来吧。」 「我会坐,我当然会坐下了。」 勇气仿佛要借此鼓舞自己似地,走到伦宁正面的椅子坐下。这时少女的视线才缓缓拉起,从正面凝视勇气。她瞳孔的颜色深邃得让人产生会被吸进去般的错觉,使勇气又一次慌了手脚。 「要再来一次吗?」 伦宁静静地问了。她的目光仍然正对眼前的勇气,问题却是针对背后的男性而发。 「对。可以请你为了这个小男生再做一次吗?对了,我还没请教你贵姓大名呢。」 「勇气,赤羽勇气。你呢?」 勇气回答中意带挑衅。 「啊啊,我忘了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敝姓士道。来,请戴上这个。」 说着他将一条眉月型坠子的项链挂到勇气脖子上。 「你也来亲眼见证伦宁小姐的奇迹吧。」 勇气觉得他在挑衅,回以凶狠的目光,但这名自称士道的男子仍然不改脸上的微笑。 「手伸出来。」 伦宁伸出双手对勇气这么说,勇气把瞪视的目光从士道身上移开,望向眼前的少女。勇气拿下平常戴的帽子,刚伸出手,伦宁就抓住他的手腕。小孩子温暖而柔软的手掌触感,让勇气一瞬间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感觉? 碰到她的手后,勇气才初次发现有种自身能力受到阻碍的感觉,但却看不出是什么事物阻碍了他。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种感觉是眼前这名少女带给他的。 伦宁微微笑了笑,仿佛看穿了勇气的困惑。但勇气并未产生反感。那是一种温和中带有悲伤的笑容。 「你有想见的人吧?」 伦宁对走上舞台的信 徒,都会问这个问题。但她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可是对不起,有太多的死亡围绕着你,我不知道该挑选谁才好。是该选丢下你、让你孤苦无依的家人?还是过去在你周遭许许多多凄惨死去的人?你一定很难受吧?年纪这么小,就被许多残酷的死亡围绕,又没有家人可以依靠。」 不只参加彼岸会的信徒一头雾水,勇气与孝元也相当震惊。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看得到大家的灵魂在你身边。」 「你骗人。我身边根本什么灵魂都没有,大家都丢下我成佛去了。」 「不对,不是这样的。我看得见。不用担心,你见得到你的家人。」 「不可能!我也看得见灵魂!看得比谁都清楚!我都看不见了!」 「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勇气忍不住大声反驳,他眼前的少女则与先前一样,静静闭上双眼。 勇气也不再反驳,只以挑衅的眼神正视眼前的少女。 少女忽然间开口了: 「小勇……对不起喔,外婆死后没能继续陪着你。对不起喔,外婆成佛去了。对不起,外婆放你一个人孤伶伶的。」 是刚迈入老年的女性嗓音。 戴眼镜的男子也露出讶异的表情。为成佛而道歉,可说奇妙到了极点,但唯有勇气变得脸色苍白。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外婆不是因为觉得小勇不重要才成佛。我也很希望死后能继续陪在你身边,看着你长大。可是啊,小勇看得到灵魂,外婆觉得陪在你身边,反而对你不好,所以才成佛去了。」 勇气完全说不出话来。其他人不可能知道勇气这种纤细而特殊的烦恼。照理来说不可能。 勇气在舞台上脸色苍白。 「天啊……难道这都是真的?」 孝元忍不住站起身。 降灵术结束之后,勇气仍然茫然若失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戴眼镜的男子走到两人前面,朝会场上的众人说: 「我无意说这是奇迹,也无意说是奥秘。因为这样的话一旦说出口,连我自己都会觉得很虚假。地球是圆的,这件事任谁都知道。但从有人在西元前提出这个说法,到麦哲伦环绕世界一圈加以证明,足足花了将近两千年的岁月。刚才各位亲眼见证到的一切,说不定也属于这一类的情形。现在发生在我们眼前的事情,不是什么奇迹或奥秘,而是一种技术。相信后世的学者,一定会为我们解析其中的运作原理。而现在最重要的是,这是一种技术,所以任何人都有办法运用。彼岸会将会协助各位学会这样的技术。唯一需要的,就是想见死者的强烈情绪。但要有这样的情绪相当困难,要拥有纯粹的思念,并不像说起来那么简单。这是物质生活丰足所带来的弊病。我们必须舍弃所有现在拥有的财富,去除心灵的赘肉。如此一来,相信我们都能自由见到死者。」 会场上响起的掌声良久不息。 1 「然后我们的小勇和监护人先生就这么厚着脸皮回来了?」 凑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往后仰得老高,一边小勇小勇地嚷嚷着取笑勇气,一边嗤之以鼻,模样令人生气的程度简直难以形容。然而勇气还是硬忍了下来。他之所以会告诫自己说不可以和这个人一般见识,也是因为内心正在反省今天自己太轻举妄动了。 「惭愧。」 孝元双肩下垂,老实承认自己失策。 看到他这样,凑更加满意地将双脚放到桌上。 「可是,我们不能就这么放着彼岸会不管。」 「为什么?信徒不是很满意吗?这有什么不好?」 「可是那是诈骗。」 勇气用很重的语气反驳,但说不上是义愤填膺,其中隐含了许多觉得自己可能也被骗了的私人情绪。 「哼,这可妙了。那这世上一大堆的神社寺庙呢?要信徒捐献很多钱但是祈福有效的宗教,跟把纸屑或碎布说成护身符,便宜卖但是没效,哪一种比较有罪?我倒是分不出这两者的高下啊。两种都是黑心商人,而且不管是被哪一种骗,都一样是笨蛋。」 孝元听得垂头丧气,但之后又以蕴含期待的视线望向凑。 「你说成这样,这件事我实在不太方便说,其实彼岸会的领导人本来是总本山的人,名字叫做士道骸。直到几年前,他都还隶属总本山。」 凑起初听得愣住,随即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妙极了!你们到底是有没有这么糊涂?」 「也许这不是单纯诈欺,而是利用某种异怪或灵力。凑,可以请你接下这份委托吗?」 「没有灵魂却可以和灵魂交谈的降灵术是吧……」 凑兴味索然地用看到一半的赛马报遮住脸。 「不只是这样,连应该已经成佛的人都降灵了。」 「是啊。据我所知,过去并没有这样的案例。有很多前人试过,但从不曾听过有谁成功。」 「这是怎样?你们这些和尚聚在一起搞了几百年都搞不出来的事情,这家伙办到了,就说他可疑?说不定那个男的和那个小女生才是真正的灵能者,不是吗?所以他才会放弃总本山这种小家子气的组织,走上赚钱这条人生的康庄大道。」 「就说我没感应到灵魂的存在了。跟不存在的东西就是没有办法交谈。那是诈骗。外行人就算了,我们专家可不会上当!」 「哼!还说自己是专家咧。我告诉你,专家正是最容易被诈欺师骗的人种之一。他们不会注意到自己的视野有多狭窄,自以为已经得到验证。超常现象的验证不知道骗倒了多少科学家。这家伙有那种气概,受不了总本山而离开,要针对你们设想得到的验证法来骗过你们,这种小事还难得倒他吗?」 「可是我感觉到了奇怪的气息,是从他们尊称为伦宁小姐的小女生身上感觉到的。」 勇气仍然尝试反驳,但只让凑取笑他们的眼神变得更有力。 「说不定那也只是幌子。搞不好是一些拆穿以后根本就不值一提的小把戏。」 孝元看似垂头丧气,但随即又笑嘻嘻地看着凑说: 「所以才要靠你呀。」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不正是最适合大叔的案子吗?对诈欺师就要派诈欺师上场。」 勇气用一贯的那种讽刺又挑衅的语气反驳。 「你们不是已经确定你们的来历泄了底吗?只要去调查情报是从哪里泄漏的,事件就可以解决啦。」 「只是那样的话,我也不会这么拘泥。那个小女生不寻常,她有蹊跷。」 「那就别来依赖我这个零能者。」 凑对他们的诉求一概不理。 「你是怎么啦?感觉不到灵魂的存在,却能和灵魂谈话,甚至跟已经成佛的灵魂都可以交谈,你对这样的降灵术会没有兴趣?别说我,就连勇气都看不穿对方的底细。我还以为九条凑这号人物,一定会想知道未知的异怪真相呢。」 「我才不要。我最讨厌什么新兴宗教还是狂热教团之类的家伙了。跟这些人扯上关系,一点好事都不会有。异怪还好多了。」 他的回答既简洁又明了,也因此更加难以说服。 「什么啦?孝元先生这么低声下气求你,你也不用拒绝得这么不留情面吧?过世的家人被拿去当摇钱树,这种情何以堪的感觉,大叔你都不懂吗?」 「是喔?那父母手足没死的人就无权主张了?你的意思是说血亲死亡就可以增加主张的正当性?这也太好用了。如果社会是这么运作的,那还真该先害死自己的家人再说。」 「你、你开什么玩笑!」 勇气气得站起身,孝元好不容易才勉强安抚住他。 「老师,刚刚那句话太过分了。」 沙耶从茶水间走出来,把茶端到每个人面前放好后,自己也在沙发椅坐下,加入谈话。 「我是怕我们小勇小小年纪就学会陶醉在悲剧性的际遇,长大后可不得了,所以才狠起心肠扮黑脸啊。」 「请老师不要讲这种坏心眼的话,勇气没有那个意思。而且彼岸会的危害正在渐渐扩大,我朋友的亲戚也加入了彼岸会。像麻美也是因为知道我是巫女,来找我商量。老师,我也要拜托你接下这案子。」 「又是你的同班同学?如果你说的这个同学麻美真的长得漂亮,等她到了不会害我触犯儿童及少年性交易防治条例的年龄再来找我,到时候我会设身处地帮她解决问题。而且那些受害者自救会我也看不顺眼。那些家伙连血亲和朋友都救不了,只能建立肤浅的人际关系,却无视自己的这些问题,然后还把错怪到宗教或占卜师头上,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沙耶听得一瞬间表情痉挛。 「麻美长得很漂亮。」 但还是不愿放弃抵抗,提出反驳。 「哼,好笑。有同学受害的,甚至还有闯进去却什么事都做不了,被挑衅一下就大出洋相的笨蛋小和尚。我说你们怎么不干脆加入受害者自救会互舔伤口算了?」 凑始终傻笑个不停,仿佛在强调他根本不想理会他们三人会有什么反应。看到他这样,孝元死了心似地摇摇头。 「看你这样子,我再怎么拜托都没用吧。」 「你很清楚嘛。与其把劳力白费在这,还不如拿去别的地方好好运用。」 正当三人束手无策,觉得无法说服凑时,听到了一阵粗暴的敲门声。凑用赛马报遮住脸,沙耶见状后心里有了底。 「老师,又是讨债的人?亏我还提醒你欠债一定要在除夕夜前还清,你却拖过年了吧?」 「你别讲这种像是江户时代的话好不好?而且现在根本不是上门讨债的时间吧?」 凑大大张开报纸躲在后面,一副硬要说自己不在家的样子。 沙耶本来就打算自己去应付,所以已经起身,走向被人粗暴地连连敲打的门。由她出面应付,对方的态度也会比凑出面时软化。只有孝元慰劳她说的「沙耶,真是苦了你了」这句话,让她心里好过了些。 「我马上来,不用这样敲门。」 沙耶这么说,但敲门声仍然不停。沙耶怀着一抹不安,打开了门。 「啊,高田先生,午安。」 不安的表情转换成笑嘻嘻的招呼。因为出现在门外的,是同一栋大楼的居民,而且是她认识的人。来者是这栋大楼里和凑有着最多交流的对象。老人姓高田,职业是放高利贷,同时也是这栋大楼的屋主。 老人的脸比沙耶低了一截,以孤僻的表情瞪着沙耶。 「那小子在哪?」 他朝屋内看了看,找到躲在赛马报后面的凑,立刻大步走了进来。老人拄着拐杖,脚步却很稳健。 「喂。」 老人用拐杖粗暴地挥开报纸,用杖脚指向凑的鼻子。 「把欠我的钱还来。」 老翁高田的目的非常简洁。 「等一下,我之前去探望你的时候,你明明就说过欠你的钱一笔勾消。」 「我没说过这种话,我只说宽限你半年期限。」 「喂喂喂,当时你明明被医生宣告只能再活三个月吧?拖到现在你早该死掉啦。你的癌症咧?为什么你还活着?」 「因为我跟你不一样,平常有在积阴德。」 「哼,你说你放高利贷是积阴德?什么玩意?癌症治好了现在改得痴呆?别因为七十五岁以上老年人的医药费很便宜,就接连得病像不要钱似的好不好?」 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险恶,沙耶插进来打圆场。 「高田先生,看到您这么健朗真是太好了。您身体不要紧吗?」 「毕竟有句俗话说百病从心生啊,医生根本靠不住。」 「可以请您宽限几天吗?欠的钱我们一定会还。」 但老人态度强硬。 「不行。我非得立刻去除心灵的赘肉不可。」 「心灵的赘肉?高田先生,您刚刚说了心灵的赘肉?」 露出惊讶表情的是孝元。 「冒昧请教,请问您是不是知道一个叫做彼岸会的宗教?」 老翁高田这时才注意到事务所里有个穿僧侣装束的男子。 「嗯,知道是知道。你是谁?」 「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荒田孝元。如您所见,是个僧侣。」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扯到彼岸会?」 这次换凑插话了。 「人们必须去除心灵的赘肉,舍弃一切财富。如此一来,就能自由见到死者。这就是彼岸会的教义。」 「你这和尚真不是白当的。既然你知道,事情就简单了。彼岸会很棒的,他们不但让我见到我家老太婆,连我生的病也都好了。我想再见到老太婆,所以我要你把欠我的钱还来。」 「等一下,你是要我把钱还你,好让你拿去丢进臭水沟?」 「臭水沟?你这遭天谴的家伙别乱说话。我是为了见老太婆。」 第三次插话的是孝元。仔细一看,老人领子里戴着状似念珠的首饰。 「凑,彼岸会最严重的问题就在这里。他们打着要信徒去除心灵赘肉,酝酿纯朴愿望的大义名分,把信徒的财产几乎榨得一干二净。」 「哼!这明明就是最典型的黑心宗教嘛。喂,老头儿,你醒醒吧。」 「我清醒得很!我连末期癌症都治好了,就是最好的证明。奇迹发生了。只要我这双眼睛还亮着,就不会让你赖帐不还!」 「你眼睛早就瞎了吧!真没想到一辈子只相信钱的你,竟然会在人生的最后关头沉迷这种不值钱的新兴宗教。」 凑从高田的领子里抓出首饰,在眼前摇了摇银色的眉月坠子。 「少罗唆,你给我闭嘴,总之把钱还我就对了。我要去除所有心灵的赘肉,就连这栋大楼,我也打算最后要卖掉。」 凑本来把眉月首饰拿到眼前把玩,这时忽然停下了手。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到了春天,这栋大楼我也要卖掉。」 「开什么玩笑!我的住处跟事务所要怎么办?」 「找到新的房东,可要好好付房租啊。」 「以前我不是帮你解决过赌博闹出来的纠纷?当时是住哪里的哪个人答应过我,说这里的房租一笔勾消?」 「只要你把欠的钱还我,我会帮你拜托下一个房东别跟你收保证金跟礼金。」 「喂,老头儿!」 「总之给你一个月。一个月内,你要把欠我的钱全部还给我,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不然你就给我滚出去。」 老人说完这几句话,最后又瞪了凑一眼,就精神矍铄地踏着大步走出事务所。 勇气、沙耶与孝元等三人看着高田粗暴关上的门,接着又将视线移到粗暴地把赛马报丢到地上的凑身上。 「哦?大叔,说来说去,你还是很依赖高田先生嘛?然后这位高田先生最后依赖的却是彼岸会?真是苦了你呢。人与人之间没有信任,就会弄成这样啊。」 勇气毫不掩饰贼笑的表情。 「老师,你要怎么办?要是被赶出这间事务所……」 沙耶流露出由衷担心的表情。 「像凑这种没有固定 职业,做的生意又形迹可疑的人,要马上签订好下一份租赁契约,应该很困难吧。」 孝元指出了现实。 「天啊!老师,要是你没了家又没了事务所,不是会很糟糕吗!」 勇气噗哧一声大声地笑了出来。 「啊哈哈!哎呀?大叔确定要去当街友罗?什么嘛?原来处境最艰难的根本就是大叔嘛。大叔,你该觉得庆幸,现在加入受害者自救会还来得及。」 2 凉子紧握住眉月项链,以轻快的脚步踏上归途。 与过世的母亲之间有话未能说明白,这件事一直是她心里沉重的负担,到了今天她才觉得总算去除掉了心里的这根刺。 ——还好有去。 她起初对彼岸会半信半疑,现在甚至觉得过去起疑心的自己太可耻了。 或许是因为卸下了心头的重担,凉子这一天的行动十分轻率。她忽然间停下脚步,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毫无人烟的地方。穿过附近的公园的确是捷径,但这里路灯很少,平常只要过了晚上八点,她都会避免走这条路。 雀跃的心情一口气萎缩,一抹不安闪过心头。竖起的告示牌上写着「小心色狼」这几个字,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强风吹得树叶婆娑,发出耳鸣般的声响。 ——得赶快回去才行。 凉子决定快步穿越公园。 但她的脚却没有动。不,是动不了。 不知不觉间,眼前有一个高大的人影。凉子不知道这个人影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趁着风声靠过来的?还是说从一开始就站在这里了? 凉子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令她几乎必须仰望的高大身躯,已经近在她身前。 快要坏掉的路灯闪烁着,扰乱了她的视野。眼睛不知道该维持阴暗还是明亮才好,使她怎么样都无法看清眼前这个人影的细节。 看得出来的,就只有这个人穿着破烂的外套,连衣帽下十分阴暗,看不清楚长相。 「请问……」 凉子想跟这个人说话,但一股异臭让她喉咙哽住,她想起了国小时代饲养动物的小屋。 这个人的手异样地长,袖口附近有着状似手肘的关节,手腕与巨大的手掌从袖口垂下。虽然光线太暗而看不清楚,但能辨识出一对几乎及膝的手臂,就像猿猴手臂一样长满了毛。 「……味道。」 这个人说话的声音刺耳又含糊,很难听清楚。 「是俺的——的味道。」 有几个字难以听清楚。 「俺的——在哪儿?你们藏到哪儿去哩?」 庞大的身躯像是用滑的动了起来,不知不觉间,这个人的身体已经来到距离自己鼻子只有几十公分的地方。要看到这个人的脸,就非得把头仰到脖子酸痛的地步不可。 一张脸从远高于自己的地方俯视自己。这个人的脸仍被连衣帽遮住,几乎完全看不见。 帽子里一对瞳孔很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对,这个人不是瞳孔小,而是眼睛太大。瞪大的眼睛轮廓接近正圆形,像是鸟类或鱼类的眼睛。 「——到哪儿去哩?」 凉子反射性地摇头,却又随即停住不摇,因为有一只又长又大的手一把抓住她的脸。脸颊传来尖锐的痛楚。她无法理解这有如刀割般的痛楚是由锐利的指甲所造成。 「人类这种生物很可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身上有——的味道。你藏到哪儿去哩?」 凉子才刚发现对方长长的手指抓住自己的脚,紧接着身体就被一口气提起,让她的世界当场上下颠倒。 每次身体被甩动,五根长长的手指上那刀刃般锐利的指甲,就会掐进她的脚中。 「弄不出来啊。俺看你是藏到肚子里了吧?」 临死的尖叫声回荡在夜晚的公园。 但叫声立刻消失,风声中夹杂着一阵湿黏的声响。 「没有,没在里面,哪儿都找不到。俺的——在哪儿?在哪儿?」 过了一会儿,巨汉发出叹息,充满怨叹的声音回荡在夜色之中。巨影用沾满鲜血的双手遮住脸叹息许久,最后缩起高大的背影离开了。 只剩扯得七零八落的眉月项链,以及凉子的尸体。 3 「请不要进来。」 郊区的公园里,邻近居民围成了人墙。许多警察绷紧神经,避免让围观群众继续破坏现场。 位于现场正中央的理彩子只觉得头痛不已。虽说地处郊外,但住宅区的公园里发生血腥的异怪事件,实是非同小可。 御荫神道与警方之间的来往非常密切,一有离奇案件发生,御荫神道就会派人赶赴现场。 与异怪扯上关系的案件,现场多半惨不忍睹。也不知道是幸或不幸,理彩子已经司空见惯,但来这种现场终究不是什么令人舒服的事。 「死者似乎是独居女性,她的母亲在半年前过世。」 首先必须查出这位女性是运气不好,还是有什么理由使她遭到异怪攻击. 「还有,尸体损伤虽然严重,但缺损的部位很少。」 「也就是说,目的不是捕食了?」 那么这异怪是属于以杀人为乐的类型吗?如果真是如此,状况就糟糕透顶了。因为享乐和捕食不一样,是没有分寸的。 理彩子注意到洒落在地面的许多小小圆珠,捡起来看了看。这是一颗直径一公分左右的粉红色珠子,正中央穿了洞。以拿来做珠串或项链的珠子而言,用来穿线的洞是大了些。 「……这洞这么大,看来应该是念珠。」 如果这名女性年纪轻轻,信仰就虔诚到会随身佩带念珠,那真是太讽刺了。这年头无绅论者这么多,她所信仰的神佛却没有保护她。 4 ——这次的委托不是要斩妖除魔,说穿了还不就是对付诈欺师?用不着你们帮忙。 凑留下这句话,就独自走出了事务所。 但沙耶充满干劲地想担任助手。 称做异怪案件而送进御荫神道与总本山的案件当中,其实有许多都是出于人祸。但要是留在御荫神道里,只站在纯真无垢的天才巫女这样的立场做事,就会一直受到隔离,接触不到人类肮脏的一面。 沙耶痛切体认到自己太不食人间烟火,所以非常起劲,认定像这起事件般的案件就是得跟在凑身边才学习得到。 沙耶会这么起劲,还有另一个理由。 她守在电视机前看个不停的,都是与降灵术有关的电视节目录影或宣传影片,其中也包括了彼岸会的影片。 这些影片都是沙耶跟同班同学——一之濑麻美借来的。 ——沙耶,你愿意帮我?谢谢你。这种事情我实在补知该和谁说。我听说沙耶家里和神社有渊源,所以才来问你。有和你商量真是太好了。 一之濑个性开朗外向,即使是个性文静低调而不起眼的沙耶,她也一视同仁,面带笑容和沙耶说话。沙耶在学校经常受她照顾,所以很希望能够帮助她。 沙耶一直反复看着彼岸会影片中,勇气说的那名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少女。然而就连直接碰到这名少女的勇气都只感觉得到些许的气息,仅透过看录影带的方式,沙耶实在不觉得有办法看出什么线索。 「只看这些果然看不出什么来啊……前世、轮回、降灵术、和灵魂对话……」 沙耶仰望着天花板,思索了好一会儿。 「要了解冒牌货,就得先了解真货。」 沙耶本来想到换做是老师会怎么想,但立刻打消这个念头。不可以依赖凑。若不是由自己去思考、去行动,就没有意义。而且之 前对上九尾妖狐时,虽然只有她和勇气两个人在,但他们也没有依赖凑就打赢了。 「不要紧,我也办得到。」 沙耶的心情变得积极,忍不住哼起歌走出房间。 这次的委托不像往常那么血腥,也让沙耶的心情轻松了些。尽管她不能原谅这种不但玩弄人心,还诈骗金钱的诈欺行为,但至少不是那种人类某天突然毫无道理就被吃掉的异怪事件,更不是那种会让凑变成杀人凶手的案件。 只要解决这个案子,相信不只是麻美与高田,还会有其他很多人得救。 「如果一直都是接这样的委托就好了。」 沙耶内心变得轻松,把自己关在理彩子的书库,将藏书从头到尾翻个够。尽管沙耶自己没有自觉,但其实阅读、理解并整理资料,正是她拿手的工作。 两小时后,沙耶合上书本,脑中已经拟妥了今后的计划。 ——既然要见真货,不如去见当代第一的人物。 沙耶外表文静,行动却很迅速。她做好出门的准备,本想在玄关写下给理彩子的留言,却正好碰见这时回到家的理彩子。 要说是上街,沙耶穿的衣服未免太厚重,让理彩子瞪大了眼睛。 「你穿这么厚,是要去哪?」 「我要去见真货。」 「真货?」 「是,我要帮忙老师办案。可是请你放心,我们不是要对付那种会攻击人的异怪,而且我想也不会去到惨不忍睹的现场。我现在出门,也只是要去见一个人。」 「是吗?那就好。」 理彩子才刚从有人遭到杀害,令人惨不忍睹的现场回来,沙耶的话让她由衷松了一口气。 「倒是理彩姐姐脸色很差,发生什么事了吗?」 虽说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阿姨与外甥女,但现在她们是分属不同组织的人,不能互相谈起与事件有关的详情。 「啊,没什么,我没事,只是有些案子有点棘手,就跟平常一样。凑那边的情形怎么样?」 「老师好久没有这样主动想工作了……那能算是主动吗?这次是要助人呢,理彩姐姐。那我走了!」 沙耶开朗一笑,完全不把身上的重装备当一回事,踩着轻快的脚步出门去了。 她要去的地方在青森,是日本三大灵山之一的恐山。 5 受害者自救会的会场聚集了四十人左右,其中还包括了凑与孝元。 「幸好你拿出干劲来了。」 孝元显得很高兴,凑则以看着外星人似的眼神看着他。 「我只想赶快解决掉讨厌的事情。」 凑仿佛想强调这一切他都嫌麻烦,在椅子上后仰得几乎快要往后翻倒。 「光是你肯来查线索,就已经很够了。」 「我不是来查的。是有事情让我好奇,我才来弄个清楚。」 凑的说法才令人好奇。 「听你们的说法,对方的手法应该很巧妙吧。他们会利用个人隐私资讯,让人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轻而易举地信以为真。而且这些资讯还是一些不是随随便便就查得出来的事情。」 「是,就是这样。像勇气的外婆叫他小勇,这件事我就不知道。」 「可是却有人组了受害者自救会。」 「这有什么奇怪吗?」 「如果是本来可以继承到的财产被彼岸会抢走的家属来参加,我当然可以理解。可是听你的说法,这里也有些人就是捐款的当事人吧?既然他们的降灵术那么完美,为什么会有人说自己是受害者?」 「你的意思是说,有些部分不完美?」 「不过来这里的人,几乎都是事后才不甘愿出那么多钱的小气鬼吧。大概就像那些用邮购买东西来大用特用,等退货期限快到才挑毛病退回去的烂人吧。我看这里至少有一半是这样的人,看他们的嘴脸就知道了。」 凑的目光扫过与会群众,对他们嗤之以鼻。他的口气会比平常更差,大概是因为对非得来这里不可的自己生气吧。 之后受害者一一拿起麦克风,诉说起自己如何受害。 「我奶奶把她的土地全都卖掉,捐给了彼岸会。当初我爷爷爱玩女人又爱赌博,让她过了那么多苦日子,好不容易留下的唯一财产就是土地,她却这么简单就放掉这些土地,我实在很难相信。那是好几百万的钱啊。就算说可以见到爷爷,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那些土地不只是奶奶一个人的,我是她孙子,应该也有份。啊啊,当然我爸我妈,还有我弟也都有。」 「我和爸爸的感情一直都很不好。直到他临终前,我都还对他说了很过分的话。也不知道彼岸会是怎么查到的,他们就是知道这件事。起初我满心想得到原谅,所以一直去见爸爸。可是,后来我越来越没办法相信。说话那么体贴的爸爸,根本就不是爸爸。而且我爸爸最讨厌银行,绝对不会把钱存在银行。我最想知道的就是爸爸把现金藏在哪里,可是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肯告诉我!」 「我被骗走了二十万。并不是说我的存款只有二十万,也不是吝啬那二十万。虽然我见到了过世的男友,可是他根本不值得我花上足足二十万去见。因为我的新男友比他好得多了。我最不能原谅的,就是我戴了生日那天他送我的戒指,没想到这戒指却是假货。当初他明明说这戒指值三十万以上。这样加起来我等于是被骗了超过五十万以上。你们不觉得这样很过分吗?」 受害者接连游说自己的情况,让孝元听得光是要维持平静的表情都很费力,凑更是听到一半就打起瞌睡。 「你是怎么受害的?」 坐在凑身旁的中年女性不知道他是跟着孝元来的人,直接把麦克风递给他。 「啊,他是……」 孝元还来不及婉拒,凑已经拿起麦克风。他起身后眉头大皱,嫌麻烦似地搔搔头说: 「我是怎么受害的来着?啊啊对了对了,我的债主要我还钱,你们不觉得这很没天理吗?」 场内一阵沉默。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呢?」 有个人战战兢兢地发问。 「借我钱的人进了彼岸会,说他要捐钱,所以要我还他钱。而且他本来已经癌症末期,却完全好了,我好不容易赖掉的债就这么泡汤了。」 一道道像是在看精神病患的视线聚集在凑身上,让孝元轻轻叹了一口气。 「凑,起床了。」 凑说完想说的话,又打起瞌睡。当他被孝元叫醒,四周只剩他们两人。 「喔,啊啊,怎么?结束啦?」 「是休息时间。十分钟后开始下半场。凑,你真的有心认真处理这案子吗?」 「怎么可能会有?」 凑轻而易举地断言,但孝元不厌其烦地开导: 「要是不认真处理,你不就会被赶出那栋大楼吗?」 「为了避免误会,我先跟你说清楚。我认真处理过的事件,一只手就数得完了。」 尽管觉得这种事不该拿来炫耀,但孝元心想,这也表示凑维持着平常心,所以就不再深究。 「那,你看出什么了吗?」 「嗯,我看出受害者自救会里不是有一半的人死要钱,是九成以上都死要钱。说得精确一点,应该是百分之九十五。」 最肤浅的人谈论着人类是一种肤浅的生物。 「参加者正好四十人是吧。我就先谢谢你,没把我算进死要钱的那一边。那,你看出来的该不会只有这一点吧?」 孝元怀着迫切的祈求,问出这个问题。 「我还看出他们为什么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脸,因为他们觉 得降灵下来的灵魂不对劲。说话的内容跟口气怎么看都是死者本人,却会觉得不对劲。你觉得是为什么?这没什么,不用想得那么艰涩。他们之所以觉得不对劲,原因就出在这些灵魂跟生前比起来,实在变得太体贴了。可是他们不敢说死者坏话,所以不管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都不会明白说出来。不,应该不是不想说死者坏话,是不想让自己在众人眼中变成一个说死者坏话的人啊。不过对我来说问题不在这里,这些都不重要。」 孝元一一想起先前受害者们游说的内容。虽然有一半以上都和钱有关,但这么一回想,就觉得大部分话题都隐含着符合凑描述的情节。 「问题是,为什么骗人的一方要营造出这种令人觉得不对劲的形象。不对,说得更深入一点,先不说不对劲的感觉这回事,彼岸会对当事人想见的人一个都没弄错。就算参加降灵会需要事先申请,会对每一个参加者都调查得这么彻底吗?应该只有一骗就是几千万、几亿的情形,才会做得这么周到吧?要是只为了二十万左右的捐款,就对每个人都查得这么仔细,光征信费就会让他们入不敷出了。」 「的确。士道骸从还待在总本山的时候,他的法力就是货真价实的。我想推测他用了某种能力,应该是比较自然的解释。」 「灵魂已经不在,却能叫出灵魂的方法……不,是认识灵魂的方法?」 凑思索的表情渐渐转为笑容,让孝元投以震惊与期待的眼神。 「你该不会都看出来了?」 凑尚未回答,先前不知跑哪去的受害者自救会参加者都纷纷回来了。众人在一阵奇妙的宁静中坐下,每个人都以试探的视线面面相觎。 「能有这么贴切符合乌合之众这句成语的家伙们,也算是挺稀奇的了。」 凑嗤之以鼻的同时,现场群众间掀起了一阵交头接耳的声浪。孝元本以为是凑刚才说的话被众人听见,但实情并非如此。众人震惊得瞪大双眼,望向会场的入口。那里站着一名戴着眼镜的男子。 孝元忍不住站起,撞得椅子往后翻倒。室内鸦雀无声,只留下那道声响回荡在耳边。 「……士道骸。」 孝元茫然若失地喃喃念出这个名字,让一脸困样的凑微微挑起一边眉毛。 「今天我是来解开各位的误会。」 骸慢慢扫视室内,仿佛在等他响亮的男中音于这鸦雀无声的空间里传遍每一个角落。 他宁静而尖锐的眼神所向之处,每个人都害怕似地将身体往后缩。唯一若无其事的,就只有一再打着呵欠的凑。就连孝元都因为震惊过度,瞪大双眼看着骸看呆了。 「相信一定有人觉得纳闷,想不通为什么像我这样的人——换个说法,就是你们认为是敌人的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吧?」 「没错。你这个诈欺师来做什么?」 骸的发言带来了一阵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而打破这阵沉默的,竟然是先前在孝元身旁打着呵欠的人。 「对啊,你来做什么?」 「还我钱!」 在最早的一句骂声触发下,责难的声浪接连涌起。骸一句话也不辩解,默默听着众人谗骂。 设骂的声浪持续了好一会儿。即使知道是在骂诈欺师,但其中也有些设骂的内容实在令人听不下去,让孝元皱起了眉头。 谗骂的内容五花八门,但渐渐统一成「滚回去」这三个字,众人开始齐声连喊这句话。 但这样的气氛终究还是会有短暂的空白,骸抓准了时机,说出他的第二句话: 「今天我来这里,是打算答应各位的退款要求。」 谩骂的声浪转眼间平息。所有人都一脸茫然,凝视着站在正中央的骸。视线中蕴含的意味各不相同,但有一点倒是很一致,那就是这些视线都在期待与怀疑之间摇摆。 「我们与各位之间产生了不幸的误会,非常令人难过而遗憾,我们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情形,所以我们秉持诚意谢罪,决定答应退款。」 骸平静的口气显得诚恳。 「是全额退还吗?」 其中一人举起手,以试探的语气战战兢兢地发问。 「我们希望尽可能满足各位的要求,但全额实在有些困难。即便伦宁小姐拥有天神赐予的力量,还是摆脱不了世俗事务的牵绊。因为彼岸会也需要营运费与人事费。」 「那、那么,大概可以退多少?」 「这个嘛,如果以退会为条件,我们可以退还各位捐款金额的八成。」 骸做出思索的模样,一说出八成金额这句话,室内的气氛当场变得不一样。 「可、可是这样就得退会才行吧?那就不能再请你们施展降灵术了?」 「很遗憾的,事情就是这样。灵界有着许多过世的灵魂,其中也有一些灵魂会挤开本来应该召唤来的灵魂,假装成生者的亲人,就是想和生人说话。很不幸地,各位就是遇到了这样的案例。发生这样的事态,并非伦宁小姐的本意。她的灵能就像所有人的感觉一样,不可能百分之百正确,有时候也会弄错。可是我们让各位产生误会是事实,我们犯了错也是事实。伦宁小姐也表示由衷地觉得过意不去。」 可以退还八成金额。比起去请律师,花上一笔不小的诉讼费用,打官司去讨那未必讨得到的赔偿,这个提议显然来得更吸引人。 「是真的吗?你不会是又想骗我们吧?」 再也没有人出声设骂。众人尽管怀疑,但仍然表露出妥协的态度。 「详细的手续我们会另外派人来处理,请各位日后再与专人谘询。倒是今天这场自救会的与会者,都已经在现场了吗?」 骸露出柔和的笑容,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当他的视线扫到孝元与凑脸上,一瞬间停了下来。但孝元只有短短一瞬间觉得被他观察,视线随即又移到其他人身上。 「是,只有我们。」 这名女性起初还大谈彼岸会如何诈骗,现在则高高兴兴地回答骸的疑问。 「嗯,是吗?毕竟我希望让每个人都听到我的话。」 骸的说法很有道理,几乎没有人起疑,但孝元并未忽略他眼镜下的双眼一瞬间闪过冰冷的神色。虽然不知道这种神色是针对什么事情而发,但骸确实流露出轻微的暴躁,又或者是期望落空的表情。 集会就此结束。 所有人都离开后,孝元懊恼地说: 「这可被摆了一道。照这样看来,我们已经没办法追究诈骗的责任。可是士道骸是怎么知道这里在召开受害者自救会的呢?我本来听说这个集会是瞒着彼岸会举办的。」 「这很简单,是我告诉他的。」 凑揉着惺忪睡眼,若无其事地说出不得了的话。 「咦?」 「就说是我告的密啊。我告诉他说这里有一群家伙在集会,闹说这是诈骗。顺便还告诉他说,他的大客户高田老头也会参加。」 「你为什么这么做?」 「如果对方的目的是钱,高田老头不就是个相当理想的大客户吗?我料到如果对方真是想骗钱,应该就会为了收拾事态而展开行动,也就可以从对方行动的方式中,看到这个组织另一面的很多事情。结果主谋亲自行动,让我看出了很多很有意思的事情。第一,高田老头对他们来说是个难得的大客户,说穿了就是肥羊。第二,他没派其他人来,也就是说这个人并不相信别人,非得自己亲眼确认不可。即使降灵术真是一场骗局,知道方法的也只有极少数人,多半就只有那个细长眼镜男和小鬼头吧。第三,他对情报源头有疑问。看样子这个组织虽然捞了很多钱,组织规模却很小。这就是彼岸会这 个组织的实情。说起来差不多都不出我所料,这样的话多得是方法可以解决。」 「真的吗?哎呀,真的是还好有带你来。」 「毕竟只要高田老头退会,剩下的人都跟我无关啊。要让一个人清醒,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咦?凑,你等一下。」 这番话不能听过就算了,孝元慌了手脚。凑说话的语气像是在胡闹,但孝元跟他认识多年,知道那是真心话。 「之后的事情你们就自己摆平吧。反正彼岸会撑不了多久,从一开始就感觉不出这个组织有永续经营的意思,是那种看准时候差不多了就会撤收的短命组织,我根本就懒得大费周章去揭穿真相。」 凑说到这里,就用孝元的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啊啊,是老头儿吗?我啦,是我……开什么玩笑啊!谁在跟你电话诈骗啊!总之就是我啦。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6 「太慢了!」 老翁高田踱响脚步,表达他的不耐烦。 勇气隔着茶几坐在对面,心中暗自叹气,心想自己为什么非得陪这个老人耗在这里不可。 如果对方是个温和的人物,也许勇气还能遥想说原来所谓外公就是像这样子的老年人,但面对眼前这个老人,他实在办不到。 「喂,小鬼,那小子在搞什么?把人叫来这里,却让人等上整整三十分钟,他以为他是谁啊?而且连一杯茶都没有,这里的人都不懂半点待客之道吗?」 老人仿佛以骂人为人生志业,一张嘴骂个不停。 勇气只好起身走进茶水间,准备茶与甜点。平常这些事都是沙耶在做,所以勇气不懂该怎么弄,只随便打开一个袋子,随便倒了些茶叶泡一泡就端出去。 「哼,总算端来啦?」 老翁高田仍然一脸不高兴,啜了一口茶。但他立刻又皱起眉头,往茶壶里面仔细看了看。 「小鬼,你连茶都不知道怎么泡吗?昨天你们那个小姐泡的茶就还算好喝呢。」 「泡茶这种事情我哪会?」 勇气是在暗指国小男生怎么会知道煎茶的泡法,只是—— 「煎茶不可以用沸腾的热水泡,适温是七十度,要泡一分钟。如果先用热水温过茶壶和茶杯就更好。还有,要把茶倒给不止一个人时,要分成好几轮倒,每次只倒一点点。如果不这样做,第一个倒的和最后一个倒的,茶的浓度就会不一样。你看,我的茶很淡,你的茶就很浓。」 高田滔滔不绝地说明。 「怎么?被我这种老人念东念西的,你就不高兴了?最近的小孩还真践啊。」 「你对你老婆也是这种态度?动不动就说『喂,老太婆,泡茶来!』这样?这样很糟耶,我看你一定被她嫌弃了吧?」 「才不会。我对她是威严中不失体贴。」 「是喔?那你对我也应该威严中不失体贴啊。」 「啧,你这小鬼真是伶牙俐嘴。」 「常有人这么说。我看应该也常有人说老爷爷你很爱唠叨吧?」 就在两人互相对瞪,撇开脸去的时候,事务所的门开了。 「简直就像一对亲生祖孙啊。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了?」 站在两人视线所向之处的人是凑。 「喂,你自己找人过来,是想让人等上多久啊?」 「可以的话我想让你等到永远,不过算了。今天我去了一趟受害者自救会。」 「哼,白费功夫。」 「怎么会白费?每个人都含着泪说自己被骗、被洗脑了。知道对象越有钱,诈骗的手法就越巧妙。有钱的老年人,根本就是最佳肥羊。而且你甚至还没有别的家人会罗哩罗唆,你这只肥鸭不但自备葱,连锅子都背上门让人宰了。」(注10) 「你这种人不会懂的。我话先说在前面,我绝对会跟你要到钱。」 本以为接下来会形成没完没了的争论,没想到凑很干脆地退让了。 「知道了。毕竟你有权讨钱,我也有义务还钱。只是在这之前,只要一次就好,你可以去一趟彼岸会弄个清楚吗?我要你去找降灵的老太婆问个清楚。」 「问什么?」 「问一件你不知道,但是她知道的事。可以是保险箱号码,也可以是她藏私房钱的地方。不然问有你们共同回忆的东西也行。」 「我不知道,但老太婆知道的事?」 「而且必须是能够查证真假的事。像保险箱号码不就是个很完美的选择?」 「你加上的条件还真够麻烦。我为什么就非得这么麻烦不可?」 「要是能让周围的人相信,你也比较省事吧?你应该不希望我或其他人一直说你上当或被人诈骗,也不想弄到跑去加入受害者自救会闹上法院这么麻烦吧?最重要的是,这么一来就能确定老太婆的灵魂是真的。好了,赶快想起来。总有些什么塞满了金条、证券、现金的保险箱,再不然就是没人知道的私房财产吧?」 「你开口闭口都是钱,烦死了。」 老翁高田露出怀疑的表情,但仍然双手环胸思考。 「……戒指吧?」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说出这句话。 「戒指?」 「就是订婚戒指。说是订婚戒指,其实我是婚后才买的。我结婚的那年头,正好流行所谓的订婚戒指。我身边的亲友全都有买。可是当时我很穷,没能买给老太婆。结婚第十年,距离现在大概四十年前,生活压力总算没那么大,我才有办法买给她。上头也只有一颗小小的钻石,是tiffany的订婚戒指。当我把戒指套到她手上,她流下的眼泪,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真没想到老头嘴里会说出tiffany这个单字,整个就是不搭。」 「两年前老太婆死了,我在整理遗产的时候,就找不到那个戒指。哪里都找不到。她本来就喜欢朴素的生活,没几件遗物。照理说要找出戒指应该不难。」 「也就是说那戒指对老太婆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回忆。」 「胡说!她每年结婚纪念日都会戴。后来我收入变多,说要买新的戒指给她,她还摇头说有那个戒指就够了。她就是这么宝贝那个戒指。」 与妻子的回忆,让老翁高田不由得眼眶含泪。 「真不知道那戒指跑哪去了。」 这时勇气觉得凑露出了坏心眼的表情,又或者该说是打着鬼主意的表情。 「原来老太婆清心寡欲,跟充满贪婪的你不一样啊。订婚戒指?不错嘛,就这么说定吧。只要你去问老太婆,她就会告诉你戒指在哪吧?」 高田整个人弹起来似地起身,拿起手杖。 「你现在就要去?」 「择日不如撞日。」 勇气张大了嘴看着老翁高田冲出去,凑就对他说: 「你也跟去。现在不就让你有借口再去见士道和伦宁了吗?」 勇气接过凑扔来的帽子,尽管表露出不满,但还是牢牢戴到头上。 「是没关系。大叔你呢?」 「我干过活儿了,所以现在是午睡时间。」 他把腿甩到桌上,拿杂志盖到脸上代替眼罩,转眼间就开始打呼。 7 勇气去追高田,但为时已晚,在彼岸会的总会馆看到他时,老人已经打算回去,正很有礼貌地行礼。 勇气觉得要解释也很麻烦,所以等到高田离开之后,才走到彼岸会的总会馆前。说是总会馆,建筑本身却像是工地的简易组合屋,即使想用朴素二字来解释都说不通。勇气觉得凑说得没错,这是个只以捞钱为目的的短命 组织。 「感觉完完全全就是个诈骗组织啊。」 勇气本来躲起来偷看建筑物,但注意到这样反而可疑,正打算正常站着就好时—— 「你在做什么?」 这时有人从背后对他说话。勇气慌忙转过身去,看到了一名穿着可爱振袖的年幼少女。 「咦,啊……」 勇气会吃惊,并不是因为有人从背后向他搭话,而是因为他发现站在眼前的这名小女生相当眼熟, 「难不成是伦宁?」 勇气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但眼前的少女无疑就是前几天在舞台上见到的人物,只是少女身上并未散发出当时的那种神秘气息。除了身穿和服以外,看起来就和一般小孩没有什么两样。只见伦宁像个小动物似地,歪着头看着勇气好一会儿。 「你是来见你外婆的吗?」 她问得单刀直入。但这种犀利的问题并非出于大人的狡猾,而是来自稚气的天真。 「不、不是啦。」 「喔~?」 伦宁深邃的眼眸直视勇气。这种像是连人的内心深处都要看透的眼神,让勇气皮肤上产生一种像是静电刺激的麻刺感。这跟和异怪对峙时的感觉很像,但现在的感觉又像笼罩着一层云雾,显得朦朦胧胧,让勇气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她。 勇气犹豫了一会儿,决定简洁地切入正题: 「我想见士道骸先生,有话想跟他说。你可以带我去见他吗?」 伦宁歪着头看着勇气一会儿。 「好啊。」 她答应得很干脆,但随即伸出小手,说出令勇气意想不到的话。 「你先陪我玩。」 现在的她流露出来的,是她这个年纪的小孩该有的表情神态,与勇气第一次见到她时那种成熟的印象不一样。伦宁身上穿着收过肩的童装振袖,每次她一有动作,袖子就跟着摆荡。 勇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央求他的幼儿。比起这种反应,还不如以反抗的态度拒绝带他去见骸还比较好应付。 「不行吗?你不陪我玩?」 看到伦宁拉着自己的衣角,落寞地垂头丧气,勇气实在无法冷淡拒绝。 「好吧,那只能玩一下喔。不过等我们玩完,你会带我去见他吗?」 「嗯。那边有个小小的秋千,跟我来。」 勇气被伦宁拉着走在镇上。穿着和服的伦宁十分醒目,路过的人们都对他们投以善意的眼神。或许路人之中也有彼岸会的人,有些人还双手合十向她朝拜。伦宁丝毫不在意周遭的情形,踩着小跳步朝目的地直线迈进。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公园。这个镇上的小公园里,只有秋千、跷跷板与溜滑梯,当没有小孩嬉戏时,就显得非常寂寥。 「我们来比赛荡秋千,看谁荡得高。」 伦宁不等勇气回答,一坐到秋千上就荡了起来。 「这样就好吗?」 「嗯。以前我看到的时候,大家都是这样玩的。」 伦宁开开心心地一直催他快点,勇气只好坐上旁边的秋千,开始荡了起来。但由于两人体格有着明显差异,勇气的秋千立刻荡得比伦宁要高。 「啊,你好贼。」 伦宁羡慕地看着勇气一会儿,立刻想从还在荡的秋千上站起,因而失去平衡。 「等一下,这样很危险。」 勇气来不及提醒,伦宁就在秋千荡到最高的角度时一脚踩空,身体被抛到空中。 勇气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惊险地接住了她小小的身体。 「呜!」 虽说还只是个小女生,但分量还是不轻,勇气觉得这一撞让他内脏都几乎要吐出来了。 伦宁瞪大眼睛,但立刻手脚乱动,笑了起来。 「好棒喔,好好玩!」 接着若无其事地站起。 「下一个是跷跷板,我们来玩跷跷板。」 她嬉戏着跑向跷跷板。 「这可比我想像中更累啊。」 看到小女孩天真无邪的开心模样,勇气实在说不出别玩了,想到接下来还要陪她玩,就觉得厌烦起来。 但这样的心情立刻就消失了。只要小心照看着,公园里倒也没有比秋千危险的游戏设施,除了会弄脏和服以外,伦宁并没有出任何问题,天真地大玩特玩,让勇气佩服地心想真亏她能在这种小公园里玩得这么开心。 或许是受到伦宁天真的模样感化,勇气起初还心不甘情不愿,后来也渐渐玩得乐在其中。 两人把公园里的游戏设施都玩过一遍,又回到最初玩的秋千,但这次不是比赛,而是一起用同一个秋千玩。伦宁坐着,勇气站着摆荡。伦宁什么都不用做,秋千也会荡得越来越高,让她非常开怀。她的笑声让勇气觉得十分舒畅,嘴角自然而然露出笑容。 视野从地面移到眼前的大楼,再移到被大楼框住的天空。 上一次自己玩得这么开心,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无数回忆来来去去,让勇气觉得心口纠结。外婆在世时,他还会跟附近的朋友或幼稚园的朋友到公园玩,但现在勇气所过的生活之中,已经找不到半点这样的童趣。 「你怎么了?肚子痛吗?」 不知不觉间秋千停了下来,勇气只顾着仰望天空,让伦宁担心地问起。 「啊唰,对不起,我在发呆。对了,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嗯,要问什么?」 「你是异怪吗?」 「嗯,是啊。」 她承认得这么干脆,让勇气吓了一跳。 「你为什么帮忙士道骸?」 「因为他把我从可怕的地方救出来。人类的世界待起来比较自在。」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勇气愣住。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是异怪?」 伦宁天真地反问完,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难道我的妖气外泄了?」 伦宁露出快哭出来的表情,突然冲出了公园。她说变就变,让勇气起初反应不过来,但随即追了上去。看她那么害怕,事情肯定不寻常。 看得到伦宁跑出公园后背影渐渐远去。彼岸会的事务所就在那个方向。 勇气赶紧追去,没跑多久就追上了,因为伦宁跑到一半就停下了脚步。一名男性站在她身前。 「士道骸……」 勇气以干涩的嗓音,喃喃念出这个人物的名字。 「不可以擅自在外面走动啊。万一伦宁的气味外露出去,那该怎么办才好?」 骸以柔和的声调斥责伦宁。 「对不起。」 伦宁的表情中少了笑容,渐渐转变为勇气第一次见到时那种早熟的神情。 「算了,没关系,你还是个孩子,有时候难免想尽情玩个痛快。至于你呢……」 骸以打量的眼神盯着勇气。他给人的印象很冰冷,但勇气就是觉得和在会场舞台上看到他时感觉到的印象差不了多少。 伦宁想说话,但骸抢先说出来的话夺走了她发言的机会。 「你是赤羽勇气对吧?我记得你。你的事情我调查过了,总本山的天才小弟弟。」 「曾经是总本山修行僧的你,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勇气有很多问题想问,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先问的还是这句话。 「你说的这种事,是指什么事?」 「就是彼岸会啊。用那种骗人的手法从人们身上骗钱,根本就是诈欺。而且这孩子是异怪吧?虽然很微弱,但我确实感觉得到妖气。竟然利用异怪捞钱,实在太差劲了。到底是为什么?」 骸静静地俯 视勇气。 「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你要用问题回答问题?」 「只要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回答你。」 勇气烦恼了一会儿,最后点头答应。 「那我问了。你对现在的总本山,都不曾感到疑问吗?都不会嫌弃那个组织吗?那里传承的技术已经有一百年以上不曾改变。只有权力欲重的人可以呼风唤雨,讨伐异怪也只是争权夺利的手段。别看我这样,以前我也曾被誉为天才少年,就像你一样。但是我放弃了他们,因为我再也受不了不救人救世的总本山。」 勇气本想反驳,但说不出话来。因为骸所说的话,正是勇气从以前到现在都一直深切感受到的情形。 「无论我多么有才能,我还是像骸这个不吉利的名字所示,是在忌讳与嫌恶中出生。你的名字叫勇气是吧?不知道你的双亲,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帮你取了这个名字。是勇气?还是幽鬼?(注11)」 「少罗唆。闭嘴。别提我的家人。」 「哎呀,这可冒犯了。你说得对。对了,你可以去问问看,荒田孝元老家的寺庙为什么被称为艾草寺,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过去。」 「总本山的确有些作风让我看不顺眼,可是这不构成骗人的理由吧?我跟你不一样,不会做这种像是诈欺师做的事,更不会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 骸提出了能够引起勇气注意的话题,但勇气察觉到这是用来扯开话题的戏法,于是强行拉回正题。 「这不是诈欺,是降灵术。你不也体验过了吗?」 「我从没听过没有灵魂在场的降灵术,更别说是已经成佛的人了。」 「就是因为你被总本山这种组织束缚住,视野才会变得狭隘。你就没办法想到,是有人学会了连成佛的灵魂也能呼唤出来的降灵术吗?」 「你骗人,根本就没办法见到已经成佛的人。」 「你这反驳是想都没想就否定,没有意义。这多半就表示你中总本山的毒就是这么深,实在可叹。你连前几天见到的外婆也要否定吗?」 「我叫你闭嘴!不要提起我外婆!」 勇气不由自主地说出情绪化的话。 「那个……」 伦宁欲言又止。当勇气的视线对上她担心的表情,头脑立刻冷静下来,并注意到骸这种话术就是要引人失去冷静,说出不想说的话。 「那你就证明给我看啊。彼岸会里有个老爷爷姓高田,你就去找出他太太的遗物啊。」 「高田先生……今天实在很常听到这位老人家的名字啊。之前听到他会参加集会的消息是假的,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骸露出冷酷的笑容,接受了勇气的挑战。 「我也会一起去,看我怎么看穿你的把戏。」 「没关系,因为根本没有什么骗局可以看穿。你自己已经和伦宁接触了整整两次,还是没有看穿些什么,我想第三次也不会有什么两样吧?」 骸充满自信地微笑。伦宁看出再也没办法请勇气陪她玩,显得十分落寞。 8 所幸青森县天气晴朗。 「照这样子看来,应该可以当天来回。」 沙耶面对重重深雪的山岭,毫不退缩地往前走。 恐山是日本三大灵山之一,也是知名的潮来仪式——降灵术举办之处。 寒冬时由于积雪封锁,并不进行降灵仪式,但当季节来临,恐山菩提寺的四周就会盖起一间间小木屋,让许多人为了和死者对话而前来。 但沙耶并非前往恐山菩提寺,而是走向雪山更深处。 走了没多久,就遇见一名年轻的僧人,大概是恐山菩提寺的人吧?僧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凝视沙耶。 「你一个弱女子来到这种深山很危险的。」 僧人出言开导,沙耶回以柔和的微笑。 「我想见静婆婆。就是被誉为当代第一的潮来巫女静婆婆。这个方向是对的吗?」 「是,我才刚去问候过她。可是凭女性的脚力,要过去太危险了。」 僧人说到这里,注意到沙耶并未气喘吁吁。这样的雪路,连已经熟悉这一带地理的僧人都走得气喘吁吁。僧人无可奈何,只好告诉她该往哪里去,以及该注意哪些地方。 「本来现在不许闲杂人等上山,这可是特例。从这里过去要走半天,你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谢谢您。」 沙耶花了两小时左右就抵达了目的地。能只花这么点时间,是拜沙耶经常在山上修行的脚力所赐。换做是常人,多半就会如僧人所说,得花上半天时间。 这间只有一名老巫女居住的木屋,四周日照出乎意料的明亮,空气却很沉重。 「请问静婆婆在家吗?」 没有人应声,但感觉得出里面有人在,于是沙耶又喊了一声。这次里面发出活动的声响,不好开关的拉门被人上下摇动着拉开。 门后出现的是一名瞳孔白浊的老婆婆。据说静婆婆已经超过九十岁,在潮来巫女中极具地位。沙耶听说过潮来巫女多半是色盲或全盲,眼前的她肯定是全盲。 「年轻姑娘来这种雪山上做什么?」 这对视线有些偏斜的眼睛,应该看不见沙耶。会说沙耶年轻,也许是从声质判断的吧? 「我来是想请教您有关降灵术的事。」 「我还以为你是要叫我降灵,没想到只是想问话啊。」 老婆婆让开一条路,意思大概是要沙耶进去吧。沙耶有些迟疑地进了小木屋。 木屋里没有电,也没有灯泡之类的照明。但用来取暖的地炉火焰照亮了整个屋内,没有光线太暗的困扰。 「呜、啊……」 沙耶自然地流露出像是惊恐的声音。 小木屋里的每一面墙上都挂满了念珠,数目不只有几百,而是上千,甚至达到两干之多。这些念珠在墙上挂得密密麻麻,随着火焰的晃动,念珠的影子也呈现出各式各样不同的模样,就好像有生命似的。如果是胆子小的人,可能会误以为是幽灵在动。 「这些就跟护身符差不多,别放在心上。」 老婆婆以怎么看都不像盲人的流畅动作,在地炉前坐下。 「那,你想知道通灵的什么?」 所谓通灵,指的就是降灵术。 「是。其实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沙耶仔细说明了彼岸会相关的事情。 「所以我就想到,要判断对方的降灵术是真货还是假货,就得了解真货。虽然可能会给您添麻烦,我还是来到这里请教您。」 沙耶做出这样的结论后,老婆婆就低下头,肩膀颤动。沙耶本以为她是对假的降灵术生气,但其实不是。 「所以你就来看真货?真货,真货,真货啊?嘻嘻嘻。」 老婆婆在笑。这种笑属于嘲笑。 「潮来只要进入通灵时节,小木屋前面就会大排长龙。这队伍排得可长了,一排下来动不动就要花一两个小时。」 「贵、贵宝地生意真好。」 沙耶下意识地和凑那间不会有人去的冷清事务所相比。 「排队排这么久,也就会有人和旁边的陌生人聊起来。他们说的话,就会传进我们耳里。」 老婆婆说到这里,发出漏风似的笑声。 「请问,潮来的降灵该不会……」 「就是说,也是会有这样的情形。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当潮来,可是想见死去之人一面的人却很多。说穿了,就是所谓的心理谘询。」 沙耶失望透顶。转搭好几班电车,千里迢迢来 闲话「避」 「咦,为什么?」 理彩子之所以惊讶,是因为走进咖啡馆时,已经看到凑的身影。在她的记忆中,凑每次都会迟到。而以她所记得的部分来说,凑先到的次数少到数得出来。 上次凑是为了抢先设置摄影机来恶作剧,才会比理彩子先来,就不知道这次是不是也是为了类似的目的。 「午安,凑。今天是吹什么风呀?你竟然比约好的时间早到。」 理彩子一边佯装自然,一边仔细观察凑的行动是否有不自然的地方。他态度佣懒,用打呵欠来应声,模样就和平常一样。 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会是刚好有事来这附近,所以才早来吗?但凑除了赌博以外都不爱出门,理彩子想不到他会有什么理由大老远跑来这种地方。 「喔?」 晚了几分钟后来到的孝元,也做出了和理彩子一样的反应。他看了看店里的钟,又看看自己的表,最后还拿出手机对时。 「我的表没有慢啊。」 「凑竟然会早到,真是稀奇。我连你上次早到是多久以前的事都想不起来了呢。」 「就是啊。就我记得的部分只有五次呢。」 「咦,你都记得?真的?」 理彩子被孝元的记忆力吓了一跳,孝元对她说: 「哈哈哈,想也知道是开玩笑吧?怎么可能有那么多次,其实是两次。」 理彩子无法判断哪些部分是玩笑,又该对哪些部分笑,只能拼命挤出抽搐的笑容。 「你们两个,失礼也该有个限度。迟到被抱怨还有话说,早来也要被抱怨,有没有天理啊?」 凑不高兴地啜着飘浮冰淇淋汽水,两人一边对他道歉,一边坐到座位上。 孝元与理彩子向每次都为他们服务的同一位女服务生点了浓缩咖啡与红茶后,又仔细盯着凑的脸打量。 「不知道凑会早来的理由是什么呢?」 「这一带没有赛马场或赛车场,所以我想应该跟赌博无关。」 「那会是去见委托人吗……?不可能吧,凑怎么可能为了找工作出门?」 「不不不,委托人是美女的情形就不一定了。」 「其实未必呢。有几次我跟他说委托人是美女,把他引出来,所以最近他疑心病变得很重,还会先叫沙耶或勇气去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我现在很清楚你们是怎么看待我的了。」 凑说得很不高兴。 「要不要换个角度思考?就是凑的思考法,转换思考方向。他并不是有理由要出门。」 「是为了别的理由出门。不对,这样不算是转换出门这个思考方向……」 露出思索表情的理彩子弹响手指。 「我知道了。不是有理由要出门,是有理由不想待在事务所。」 凑露骨地咂嘴了一声,撇开脸去。这个反应在在游说着理彩子的猜测正确。 「不想待在事务所?是因为有委托人找上门之类的理由吗?」 「凑这个人只要是不想听的事,就算有委托人在场,他也会全不当一回事,照样在椅子上躺了就睡。他才不会为了这么点理由就跑出事务所呢。」 「的确。之前勇气和沙耶两个人和委托人谈到一半,他就在后面打电话跟组头交涉赌金,委托人就气得打道回府了。」 「那,会是积欠房租所以终于被赶出来了之类的理由吗?这应该有可能吧?」 「之前他帮过高田先生,所以应该不至于。要说讨债,平常那些来讨债的人还比较可能。」 「不对不对。最近他都叫沙耶去应付那些讨债的人。面对那孩子,讨债的人态度也会软化。真是的,竟然叫十六岁的女生去应付讨债的人,这男人真的烂透了。」 「我现在非常清楚你们是怎么看待我的了。」 凑说得非常不高兴。 「我当初忍不住答应沙耶去凑的地方学习,这决定是不是下得太草率了点?我总觉得她好像老是被迫当做坏事的共犯。」 「不用担心。我想沙耶不是那种会轻易受到凑影响的孩子。」 看到孝元笑得平静,理彩子也就不再深究。毕竟沙耶和孝元的本性很像。孝元和凑来往这么久,不管被骗多少次,仍然和善又平静。 「可是勇气呢?他脑筋好,又比沙耶成熟得多。我还真有点担心。」 「他也不用担心。虽然还只过了几个月,但勇气和凑在一起,让他改变了很多。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勇气在总本山不是一直被人另眼相看吗?勇气的法力强就会遭到嫉妒,勇气的直觉猜中,说错的高僧又会排挤他,简直毫不讲理。可是凑不一样。他对勇气的法力与直觉既不会否定,也不会嫉妒。虽然勇气大概没发现,但我想他这辈子可能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这样对待他。我觉得这是凑才能办到的。」 「说得也是。虽然凑根本不可能会体贴人,可是能利用的东西他都会拿来利用。这种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说得难听点就是对任何人都摆出同样目中无人的态度,也许就是好在这里吧?」 「我现在实在非常清楚你们是怎么看待我的了。」 凑说得相当不高兴。几乎就在同时,理彩子的电话响了。不是来电,是收到邮件。 「是什么事呢?」 理彩子看着邮件的内文,表情转变为坏心眼的笑容。孝元心想她的笑跟凑很像,但决定不说出口。 「是吗?原来是为了这种理由啊?这样啊,哼~?哦~?」 「是什么样的理由?」 「伦宁到他的事务所玩。」 邮件中附上了看似沙耶所拍的照片,上面拍到三个小孩。 凑重重咂嘴了一声,又没有闷酒可以喝,只好喝闷汽水,一口气喝干飘浮冰淇淋汽水。 两人的表情十分舒畅,这和答对平均答对率只有百分之五的难题时会产生的那种舒畅感十分相似。 「原来啊,毕竟在她面前,都不能打坏主意啊。也只能躲了。」 「就算想赶她出去,这个想法本身就会被看穿。虽说一定要接触到才会被读出心思,但对一肚子坏水的凑来说,这样的对手一定很棘手吧。」 「你们还不是一样?每个人总会有个十几二十件不可告人的事情,哪像小孩子无忧无虑,好命得很。」 凑今天始终咂嘴个不停。 「你在说什么鬼话?就算是小孩子也有秘密的。只是小孩子觉得不可告人的方向跟你不一样而已。」 「哼,勇气那小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竟然收服了伦宁。伦宁都不肯透露勇气的秘密,那小子将来一定是个花花公子。」 「哎呀,有什么不好?就算你想当花花公子却当不成,也不用这样吧。男人嫉妒起来很难看的,何况还是嫉妒国小生。」 「可是沙耶跟她相处起来就很正常吧?」 「这也是个问题好不好?一个人活到她那个年纪还表里如一,根本就有问题,是缺陷品啊。至少也该在看到理彩子脸上的一点皱纹时,暗自想说原来她已经是老太婆啦这样才对吧?」 「沙耶不是这样的孩子。」 理彩子虽然反驳,却赶紧拿出小镜子,检查自己的肌肤。 「这很难说吧?那丫头也是越来越黑心啦。提议说要把那个小鬼交给潮来老太婆的就是她。毕竟觉的能力一旦恶用会多么有效,已经在彼岸会证明过了。」 「毕竟觉很难跟人类一起生活。可是只因为这样,就要放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回山上去,又太令人于心不忍了。」 「静婆婆很高兴有了个好继承人呢。」 凑发出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的咂嘴声。 「这说不通吧?对彼岸会就封杀,对潮来老太婆的诈骗就可以接受?」 「她们又不是在诈骗吧?人们想呼唤出来的灵魂已经成佛,叫不出来。因为没有办法降灵,所以观察这些人的言谈,假装成叫出的灵魂。因为人们痛苦到非得叫出灵魂好好说几句话不可,她们才会透过这种方式,为人们提供心灵上的疗愈。」 「就是啊。如果她们用这种方式牟取暴利也还罢了,但她们的生活很俭朴。医师们不也会用安慰剂的方式开出假药吗?」 「这种封闭的业界最大的问题就是对自己人太好,然后对新加入的同行就很苛刻,是典型的村庄型社会。」 「你又在扯这种歪理,真是心胸狭窄。而且她不是过几天就会回静婆婆那里去了吗?」 凑今天第一次露出的笑容里,有着他一贯的坏心眼,使得被这种笑容对准的理彩子心中尽是不祥的预感。 「怎、怎样啦?」 「就是说啊,听说她会待上几天。」 「我就是要问你,你为什么这样贼笑?该不会是想利用她做什么坏事吧?」 但凑脸上有的并不是打着这种算盘时会有的笑容。 「怎么?你还不懂?她会待上几天,也就表示她要找地方过夜啊。」 理彩子迟了一瞬间后,意会到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 「难道说……」 「就是你猜的那样。你那个心地善良的外甥女,笑眯眯地提议说不然就住她家吧。你这个外甥女教得可真好呀。」 理彩子脸上冒出冷汗。 「这、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啊,我又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是吗?那应该就没问题吧。就请你好好享受跟这个可爱的觉近距离接触的乐趣吧。相信你当然不会拒绝吧?」 「那、那当然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在孝元眼里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但他决定不说出口。 「真是了不起啊。就算内心深处被人看透,也没有任何亏心事怕人知道,我实在没办法做到这样啊。」 孝元看到凑心情好起来,于是切入正题: 「那我们也差不多该来谈工作了。」 说着孝元将一叠委托书放到凑身前。凑一副看到脏东西似的神情,露出今天一整天最厌恶的表情。 「也对,那我也拿出来吧。」 理彩子本来脸色苍白,这时也打起精神,放好委托书。但她放的文件薄得让孝元吃了一惊,连凑也露出讶异的表情。 「就只有一份?」 「御荫神道终于可疑到没人要委托了?」 「我是有信心,知道凑一定不会放过这件委托。」 凑看着理彩子挺起的胸膛,拿起了这唯一一份委托书。起初凑的表情还十分狐疑,但很快就逐渐转为正经。 「这应该不是假货吧?」 凑以难得一见的正经表情发问。 「不知道,所以我才希望你去查个清楚。」 难得正经的凑嘴角泛起了笑意。 后记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在第三集后记写说靠着做紫苏梅度过秋老虎,已经是一年前的事。现在这个得意忘形一做就做太多,到现在都还没吃完的糟糕人,又要来向大家请安了。 拜各位读者的支持所赐,今年夏天又是山上跟海水浴场都去不成。等这份后记写完,我打算以当天来回的方式,出门爬一趟附近的山,顺便解决缺乏运动的问题。 从早冬到冬季的时节,非常适合爬海拔低的山。树叶飘落让山道变得明亮舒爽,清澈的空气让人可以远望到富士山,蝮蛇和虎头蜂也不再出没,实实在在是登山的好季节。 每到秋冬,我就会满心期待去爬「三浦阿尔卑斯山」。三浦半岛坐拥设有一等三角测量点(注13)的双子山等诸多山丘,三浦阿尔卑斯山就是半岛上留下的一条能够充分享受大自然的山道。森户川会流入我笔名由来的叶山海岸,而有一条登山路线就可以沿着这条河走,从源头的第一滴水一路顺河而下直到出海的路径都能看到。这条路线就是这么棒,棒得令人不禁觉得从河川的源头一路跟到河流人海的路线,让人走得这么轻松真的没问题吗?而如果想找比较考验脚力的路程,也很推荐往尾根走的路线,保证隔天会肌肉酸痛。不管是走哪一条,都不止可以登上山,同时还可以投入大海的怀抱,这就是这些登山路线的重点所在。 以上介绍得很随兴,但问题是这座低海拔的山比较冷门,山路并未充分整备,也几乎全无号志。如果各位读者想去看看,请一定要仔细做好事前的勘查准备。沿途有许多细小的林道,不小心走进去的话会非常危险。只要稍微走得深一点,手机就收不到讯号,所以一迷路保证就会困在山上。我当初就只当自己家后山,说去就去,结果即使对附近地形比较熟悉,仍然差点受困。 最近户外用品公司如「mont-bell」等厂商似乎在举办有派向导的行程,有兴趣的各位读者请务必试试看。路线本身并没有危险的地方,任何人都能轻松享受爬山的乐趣。 相信全日本一定都有这种内行人才知道,走起来就像自己家后山一样的美妙登山路线,只是没有广为人知而已。 最近我每天都看着介绍山的书,妄想着下次想去伊豆那一带走走。 如果各位读者觉得登山门槛太高,也不妨改为健行。带着茶水和饭团,就先当作是散步试试看……啊,我都忘了这是小说的后记,对不起。 即使一直关在家里,影片与书都可以宅配到府的时代已经来临,但大自然与自发性的运动还是无法上网按个按钮就完成,所以我累积了很多想在太阳底下玩却无法如愿的压力,还请各位读者见谅。 第五集是以勇气与沙耶为主的故事,所以下次也许会把镁光灯的焦点放在理彩子、孝元与凑他们成人组身上。 到时候会是以前的故事,是他们三人活跃的故事,又或者会变成「还是先别透露吧」,目前都尚未确定,但我自己也很期待可以赶快开始写第六集。 那么我就在此祈祷下一集还能再与各位读者相见了。 2012年11月 叶山透 注1:厄年指容易遇到劫数的岁数,观念类似中国道教的安太岁,但岁数不同。日本大部分地区的信仰认为男性虚岁25岁、43岁、61岁;女性虚岁19岁、33岁、37岁,是为厄年。尤以男性42岁、女性33岁的劫数最重,称为大厄。厄年前一年称为前厄,后一年称为后厄。 注2:大乘佛教中的支派之一,又名金刚乘。 注3:高野山是日本最大的出家之地,同时有着日本佛教圣地的总本山金刚峰寺。而在漫画《孔雀王》当中,设定有负责驱除魔物的里高野山之存在。 注4:稻荷神社为供奉稻荷神(狐神)的神社。据说平安时代末期有一名由九尾妖狐幻化而成的绝世美女,受鸟羽上皇册封为玉藻御前。玉藻稻荷神社供奉的即为九尾妖狐。 注5:杀生石所在处喷出的二氧化硫、硫化氢等气体含有剧毒,导致生物无法生存,周围草木不生,故名为杀生石。 注6:至德二年为西元一三八五年。 注7:日文原文为「石の香や夏草赤く露あつし」。 注8:衣沙虫的日文名称为「ツボカムリ」,后半的カムリ有包住(被り)的意思。 注9:那须与一为源义经的武将之一,精于弓术。传说他在屋岛之战中,于波涛汹涌的船上以神乎其技的弓术射中了平氏船上的扇子,因而留名历史。 注10:鸭在日文里又有「肥羊」的意思,而此处用日本谚语「鸭子自备葱上门」(鸭が葱を背负ってくる)指自己备好料送上门。 注11:勇气日文为「ユウキ」(yuhki),与幽鬼同音。 注12:「重信」的拼音是shigenobu,「巴」的拼音是tomoe。 注13:用于绘制地形图的三角测量基准点。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在第三集后记写说靠着做紫苏梅度过秋老虎,已经是一年前的事。现在这个得意忘形一做就做太多,到现在都还没吃完的糟糕人,又要来向大家请安了。 拜各位读者的支持所赐,今年夏天又是山上跟海水浴场都去不成。等这份后记写完,我打算以当天来回的方式,出门爬一趟附近的山,顺便解决缺乏运动的问题。 从早冬到冬季的时节,非常适合爬海拔低的山。树叶飘落让山道变得明亮舒爽,清澈的空气让人可以远望到富士山,蝮蛇和虎头蜂也不再出没,实实在在是登山的好季节。 每到秋冬,我就会满心期待去爬「三浦阿尔卑斯山」。三浦半岛坐拥设有一等三角测量点(注13)的双子山等诸多山丘,三浦阿尔卑斯山就是半岛上留下的一条能够充分享受大自然的山道。森户川会流入我笔名由来的叶山海岸,而有一条登山路线就可以沿着这条河走,从源头的第一滴水一路顺河而下直到出海的路径都能看到。这条路线就是这么棒,棒得令人不禁觉得从河川的源头一路跟到河流人海的路线,让人走得这么轻松真的没问题吗?而如果想找比较考验脚力的路程,也很推荐往尾根走的路线,保证隔天会肌肉酸痛。不管是走哪一条,都不止可以登上山,同时还可以投入大海的怀抱,这就是这些登山路线的重点所在。 以上介绍得很随兴,但问题是这座低海拔的山比较冷门,山路并未充分整备,也几乎全无号志。如果各位读者想去看看,请一定要仔细做好事前的勘查准备。沿途有许多细小的林道,不小心走进去的话会非常危险。只要稍微走得深一点,手机就收不到讯号,所以一迷路保证就会困在山上。我当初就只当自己家后山,说去就去,结果即使对附近地形比较熟悉,仍然差点受困。 最近户外用品公司如「mont-bell」等厂商似乎在举办有派向导的行程,有兴趣的各位读者请务必试试看。路线本身并没有危险的地方,任何人都能轻松享受爬山的乐趣。 相信全日本一定都有这种内行人才知道,走起来就像自己家后山一样的美妙登山路线,只是没有广为人知而已。 最近我每天都看着介绍山的书,妄想着下次想去伊豆那一带走走。 如果各位读者觉得登山门槛太高,也不妨改为健行。带着茶水和饭团,就先当作是散步试试看……啊,我都忘了这是小说的后记,对不起。 即使一直关在家里,影片与书都可以宅配到府的时代已经来临,但大自然与自发性的运动还是无法上网按个按钮就完成,所以我累积了很多想在太阳底下玩却无法如愿的压力,还请各位读者见谅。 第五集是以勇气与沙耶为主的故事,所以下次也许会把镁光灯的焦点放在理彩子、孝元与凑他们成人组身上。 到时候会是以前的故事,是他们三人活跃的故事,又或者会变成「还是先别透露吧」,目前都尚未确定,但我自己也很期待可以赶快开始写第六集。 那么我就在此祈祷下一集还能再与各位读者相见了。 2012年11月 叶山透 注1:厄年指容易遇到劫数的岁数,观念类似中国道教的安太岁,但岁数不同。日本大部分地区的信仰认为男性虚岁25岁、43岁、61岁;女性虚岁19岁、33岁、37岁,是为厄年。尤以男性42岁、女性33岁的劫数最重,称为大厄。厄年前一年称为前厄,后一年称为后厄。 注2:大乘佛教中的支派之一,又名金刚乘。 注3:高野山是日本最大的出家之地,同时有着日本佛教圣地的总本山金刚峰寺。而在漫画《孔雀王》当中,设定有负责驱除魔物的里高野山之存在。 注4:稻荷神社为供奉稻荷神(狐神)的神社。据说平安时代末期有一名由九尾妖狐幻化而成的绝世美女,受鸟羽上皇册封为玉藻御前。玉藻稻荷神社供奉的即为九尾妖狐。 注5:杀生石所在处喷出的二氧化硫、硫化氢等气体含有剧毒,导致生物无法生存,周围草木不生,故名为杀生石。 注6:至德二年为西元一三八五年。 注7:日文原文为「石の香や夏草赤く露あつし」。 注8:衣沙虫的日文名称为「ツボカムリ」,后半的カムリ有包住(被り)的意思。 注9:那须与一为源义经的武将之一,精于弓术。传说他在屋岛之战中,于波涛汹涌的船上以神乎其技的弓术射中了平氏船上的扇子,因而留名历史。 注10:鸭在日文里又有「肥羊」的意思,而此处用日本谚语「鸭子自备葱上门」(鸭が葱を背负ってくる)指自己备好料送上门。 注11:勇气日文为「ユウキ」(yuhki),与幽鬼同音。 注12:「重信」的拼音是shigenobu,「巴」的拼音是tomoe。 注13:用于绘制地形图的三角测量基准点。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在第三集后记写说靠着做紫苏梅度过秋老虎,已经是一年前的事。现在这个得意忘形一做就做太多,到现在都还没吃完的糟糕人,又要来向大家请安了。 拜各位读者的支持所赐,今年夏天又是山上跟海水浴场都去不成。等这份后记写完,我打算以当天来回的方式,出门爬一趟附近的山,顺便解决缺乏运动的问题。 从早冬到冬季的时节,非常适合爬海拔低的山。树叶飘落让山道变得明亮舒爽,清澈的空气让人可以远望到富士山,蝮蛇和虎头蜂也不再出没,实实在在是登山的好季节。 每到秋冬,我就会满心期待去爬「三浦阿尔卑斯山」。三浦半岛坐拥设有一等三角测量点(注13)的双子山等诸多山丘,三浦阿尔卑斯山就是半岛上留下的一条能够充分享受大自然的山道。森户川会流入我笔名由来的叶山海岸,而有一条登山路线就可以沿着这条河走,从源头的第一滴水一路顺河而下直到出海的路径都能看到。这条路线就是这么棒,棒得令人不禁觉得从河川的源头一路跟到河流人海的路线,让人走得这么轻松真的没问题吗?而如果想找比较考验脚力的路程,也很推荐往尾根走的路线,保证隔天会肌肉酸痛。不管是走哪一条,都不止可以登上山,同时还可以投入大海的怀抱,这就是这些登山路线的重点所在。 以上介绍得很随兴,但问题是这座低海拔的山比较冷门,山路并未充分整备,也几乎全无号志。如果各位读者想去看看,请一定要仔细做好事前的勘查准备。沿途有许多细小的林道,不小心走进去的话会非常危险。只要稍微走得深一点,手机就收不到讯号,所以一迷路保证就会困在山上。我当初就只当自己家后山,说去就去,结果即使对附近地形比较熟悉,仍然差点受困。 最近户外用品公司如「mont-bell」等厂商似乎在举办有派向导的行程,有兴趣的各位读者请务必试试看。路线本身并没有危险的地方,任何人都能轻松享受爬山的乐趣。 相信全日本一定都有这种内行人才知道,走起来就像自己家后山一样的美妙登山路线,只是没有广为人知而已。 最近我每天都看着介绍山的书,妄想着下次想去伊豆那一带走走。 如果各位读者觉得登山门槛太高,也不妨改为健行。带着茶水和饭团,就先当作是散步试试看……啊,我都忘了这是小说的后记,对不起。 即使一直关在家里,影片与书都可以宅配到府的时代已经来临,但大自然与自发性的运动还是无法上网按个按钮就完成,所以我累积了很多想在太阳底下玩却无法如愿的压力,还请各位读者见谅。 第五集是以勇气与沙耶为主的故事,所以下次也许会把镁光灯的焦点放在理彩子、孝元与凑他们成人组身上。 到时候会是以前的故事,是他们三人活跃的故事,又或者会变成「还是先别透露吧」,目前都尚未确定,但我自己也很期待可以赶快开始写第六集。 那么我就在此祈祷下一集还能再与各位读者相见了。 2012年11月 叶山透 注1:厄年指容易遇到劫数的岁数,观念类似中国道教的安太岁,但岁数不同。日本大部分地区的信仰认为男性虚岁25岁、43岁、61岁;女性虚岁19岁、33岁、37岁,是为厄年。尤以男性42岁、女性33岁的劫数最重,称为大厄。厄年前一年称为前厄,后一年称为后厄。 注2:大乘佛教中的支派之一,又名金刚乘。 注3:高野山是日本最大的出家之地,同时有着日本佛教圣地的总本山金刚峰寺。而在漫画《孔雀王》当中,设定有负责驱除魔物的里高野山之存在。 注4:稻荷神社为供奉稻荷神(狐神)的神社。据说平安时代末期有一名由九尾妖狐幻化而成的绝世美女,受鸟羽上皇册封为玉藻御前。玉藻稻荷神社供奉的即为九尾妖狐。 注5:杀生石所在处喷出的二氧化硫、硫化氢等气体含有剧毒,导致生物无法生存,周围草木不生,故名为杀生石。 注6:至德二年为西元一三八五年。 注7:日文原文为「石の香や夏草赤く露あつし」。 注8:衣沙虫的日文名称为「ツボカムリ」,后半的カムリ有包住(被り)的意思。 注9:那须与一为源义经的武将之一,精于弓术。传说他在屋岛之战中,于波涛汹涌的船上以神乎其技的弓术射中了平氏船上的扇子,因而留名历史。 注10:鸭在日文里又有「肥羊」的意思,而此处用日本谚语「鸭子自备葱上门」(鸭が葱を背负ってくる)指自己备好料送上门。 注11:勇气日文为「ユウキ」(yuhki),与幽鬼同音。 注12:「重信」的拼音是shigenobu,「巴」的拼音是tomoe。 注13:用于绘制地形图的三角测量基准点。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在第三集后记写说靠着做紫苏梅度过秋老虎,已经是一年前的事。现在这个得意忘形一做就做太多,到现在都还没吃完的糟糕人,又要来向大家请安了。 拜各位读者的支持所赐,今年夏天又是山上跟海水浴场都去不成。等这份后记写完,我打算以当天来回的方式,出门爬一趟附近的山,顺便解决缺乏运动的问题。 从早冬到冬季的时节,非常适合爬海拔低的山。树叶飘落让山道变得明亮舒爽,清澈的空气让人可以远望到富士山,蝮蛇和虎头蜂也不再出没,实实在在是登山的好季节。 每到秋冬,我就会满心期待去爬「三浦阿尔卑斯山」。三浦半岛坐拥设有一等三角测量点(注13)的双子山等诸多山丘,三浦阿尔卑斯山就是半岛上留下的一条能够充分享受大自然的山道。森户川会流入我笔名由来的叶山海岸,而有一条登山路线就可以沿着这条河走,从源头的第一滴水一路顺河而下直到出海的路径都能看到。这条路线就是这么棒,棒得令人不禁觉得从河川的源头一路跟到河流人海的路线,让人走得这么轻松真的没问题吗?而如果想找比较考验脚力的路程,也很推荐往尾根走的路线,保证隔天会肌肉酸痛。不管是走哪一条,都不止可以登上山,同时还可以投入大海的怀抱,这就是这些登山路线的重点所在。 以上介绍得很随兴,但问题是这座低海拔的山比较冷门,山路并未充分整备,也几乎全无号志。如果各位读者想去看看,请一定要仔细做好事前的勘查准备。沿途有许多细小的林道,不小心走进去的话会非常危险。只要稍微走得深一点,手机就收不到讯号,所以一迷路保证就会困在山上。我当初就只当自己家后山,说去就去,结果即使对附近地形比较熟悉,仍然差点受困。 最近户外用品公司如「mont-bell」等厂商似乎在举办有派向导的行程,有兴趣的各位读者请务必试试看。路线本身并没有危险的地方,任何人都能轻松享受爬山的乐趣。 相信全日本一定都有这种内行人才知道,走起来就像自己家后山一样的美妙登山路线,只是没有广为人知而已。 最近我每天都看着介绍山的书,妄想着下次想去伊豆那一带走走。 如果各位读者觉得登山门槛太高,也不妨改为健行。带着茶水和饭团,就先当作是散步试试看……啊,我都忘了这是小说的后记,对不起。 即使一直关在家里,影片与书都可以宅配到府的时代已经来临,但大自然与自发性的运动还是无法上网按个按钮就完成,所以我累积了很多想在太阳底下玩却无法如愿的压力,还请各位读者见谅。 第五集是以勇气与沙耶为主的故事,所以下次也许会把镁光灯的焦点放在理彩子、孝元与凑他们成人组身上。 到时候会是以前的故事,是他们三人活跃的故事,又或者会变成「还是先别透露吧」,目前都尚未确定,但我自己也很期待可以赶快开始写第六集。 那么我就在此祈祷下一集还能再与各位读者相见了。 2012年11月 叶山透 注1:厄年指容易遇到劫数的岁数,观念类似中国道教的安太岁,但岁数不同。日本大部分地区的信仰认为男性虚岁25岁、43岁、61岁;女性虚岁19岁、33岁、37岁,是为厄年。尤以男性42岁、女性33岁的劫数最重,称为大厄。厄年前一年称为前厄,后一年称为后厄。 注2:大乘佛教中的支派之一,又名金刚乘。 注3:高野山是日本最大的出家之地,同时有着日本佛教圣地的总本山金刚峰寺。而在漫画《孔雀王》当中,设定有负责驱除魔物的里高野山之存在。 注4:稻荷神社为供奉稻荷神(狐神)的神社。据说平安时代末期有一名由九尾妖狐幻化而成的绝世美女,受鸟羽上皇册封为玉藻御前。玉藻稻荷神社供奉的即为九尾妖狐。 注5:杀生石所在处喷出的二氧化硫、硫化氢等气体含有剧毒,导致生物无法生存,周围草木不生,故名为杀生石。 注6:至德二年为西元一三八五年。 注7:日文原文为「石の香や夏草赤く露あつし」。 注8:衣沙虫的日文名称为「ツボカムリ」,后半的カムリ有包住(被り)的意思。 注9:那须与一为源义经的武将之一,精于弓术。传说他在屋岛之战中,于波涛汹涌的船上以神乎其技的弓术射中了平氏船上的扇子,因而留名历史。 注10:鸭在日文里又有「肥羊」的意思,而此处用日本谚语「鸭子自备葱上门」(鸭が葱を背负ってくる)指自己备好料送上门。 注11:勇气日文为「ユウキ」(yuhki),与幽鬼同音。 注12:「重信」的拼音是shigenobu,「巴」的拼音是tomoe。 注13:用于绘制地形图的三角测量基准点。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在第三集后记写说靠着做紫苏梅度过秋老虎,已经是一年前的事。现在这个得意忘形一做就做太多,到现在都还没吃完的糟糕人,又要来向大家请安了。 拜各位读者的支持所赐,今年夏天又是山上跟海水浴场都去不成。等这份后记写完,我打算以当天来回的方式,出门爬一趟附近的山,顺便解决缺乏运动的问题。 从早冬到冬季的时节,非常适合爬海拔低的山。树叶飘落让山道变得明亮舒爽,清澈的空气让人可以远望到富士山,蝮蛇和虎头蜂也不再出没,实实在在是登山的好季节。 每到秋冬,我就会满心期待去爬「三浦阿尔卑斯山」。三浦半岛坐拥设有一等三角测量点(注13)的双子山等诸多山丘,三浦阿尔卑斯山就是半岛上留下的一条能够充分享受大自然的山道。森户川会流入我笔名由来的叶山海岸,而有一条登山路线就可以沿着这条河走,从源头的第一滴水一路顺河而下直到出海的路径都能看到。这条路线就是这么棒,棒得令人不禁觉得从河川的源头一路跟到河流人海的路线,让人走得这么轻松真的没问题吗?而如果想找比较考验脚力的路程,也很推荐往尾根走的路线,保证隔天会肌肉酸痛。不管是走哪一条,都不止可以登上山,同时还可以投入大海的怀抱,这就是这些登山路线的重点所在。 以上介绍得很随兴,但问题是这座低海拔的山比较冷门,山路并未充分整备,也几乎全无号志。如果各位读者想去看看,请一定要仔细做好事前的勘查准备。沿途有许多细小的林道,不小心走进去的话会非常危险。只要稍微走得深一点,手机就收不到讯号,所以一迷路保证就会困在山上。我当初就只当自己家后山,说去就去,结果即使对附近地形比较熟悉,仍然差点受困。 最近户外用品公司如「mont-bell」等厂商似乎在举办有派向导的行程,有兴趣的各位读者请务必试试看。路线本身并没有危险的地方,任何人都能轻松享受爬山的乐趣。 相信全日本一定都有这种内行人才知道,走起来就像自己家后山一样的美妙登山路线,只是没有广为人知而已。 最近我每天都看着介绍山的书,妄想着下次想去伊豆那一带走走。 如果各位读者觉得登山门槛太高,也不妨改为健行。带着茶水和饭团,就先当作是散步试试看……啊,我都忘了这是小说的后记,对不起。 即使一直关在家里,影片与书都可以宅配到府的时代已经来临,但大自然与自发性的运动还是无法上网按个按钮就完成,所以我累积了很多想在太阳底下玩却无法如愿的压力,还请各位读者见谅。 第五集是以勇气与沙耶为主的故事,所以下次也许会把镁光灯的焦点放在理彩子、孝元与凑他们成人组身上。 到时候会是以前的故事,是他们三人活跃的故事,又或者会变成「还是先别透露吧」,目前都尚未确定,但我自己也很期待可以赶快开始写第六集。 那么我就在此祈祷下一集还能再与各位读者相见了。 2012年11月 叶山透 注1:厄年指容易遇到劫数的岁数,观念类似中国道教的安太岁,但岁数不同。日本大部分地区的信仰认为男性虚岁25岁、43岁、61岁;女性虚岁19岁、33岁、37岁,是为厄年。尤以男性42岁、女性33岁的劫数最重,称为大厄。厄年前一年称为前厄,后一年称为后厄。 注2:大乘佛教中的支派之一,又名金刚乘。 注3:高野山是日本最大的出家之地,同时有着日本佛教圣地的总本山金刚峰寺。而在漫画《孔雀王》当中,设定有负责驱除魔物的里高野山之存在。 注4:稻荷神社为供奉稻荷神(狐神)的神社。据说平安时代末期有一名由九尾妖狐幻化而成的绝世美女,受鸟羽上皇册封为玉藻御前。玉藻稻荷神社供奉的即为九尾妖狐。 注5:杀生石所在处喷出的二氧化硫、硫化氢等气体含有剧毒,导致生物无法生存,周围草木不生,故名为杀生石。 注6:至德二年为西元一三八五年。 注7:日文原文为「石の香や夏草赤く露あつし」。 注8:衣沙虫的日文名称为「ツボカムリ」,后半的カムリ有包住(被り)的意思。 注9:那须与一为源义经的武将之一,精于弓术。传说他在屋岛之战中,于波涛汹涌的船上以神乎其技的弓术射中了平氏船上的扇子,因而留名历史。 注10:鸭在日文里又有「肥羊」的意思,而此处用日本谚语「鸭子自备葱上门」(鸭が葱を背负ってくる)指自己备好料送上门。 注11:勇气日文为「ユウキ」(yuhki),与幽鬼同音。 注12:「重信」的拼音是shigenobu,「巴」的拼音是tomoe。 注13:用于绘制地形图的三角测量基准点。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在第三集后记写说靠着做紫苏梅度过秋老虎,已经是一年前的事。现在这个得意忘形一做就做太多,到现在都还没吃完的糟糕人,又要来向大家请安了。 拜各位读者的支持所赐,今年夏天又是山上跟海水浴场都去不成。等这份后记写完,我打算以当天来回的方式,出门爬一趟附近的山,顺便解决缺乏运动的问题。 从早冬到冬季的时节,非常适合爬海拔低的山。树叶飘落让山道变得明亮舒爽,清澈的空气让人可以远望到富士山,蝮蛇和虎头蜂也不再出没,实实在在是登山的好季节。 每到秋冬,我就会满心期待去爬「三浦阿尔卑斯山」。三浦半岛坐拥设有一等三角测量点(注13)的双子山等诸多山丘,三浦阿尔卑斯山就是半岛上留下的一条能够充分享受大自然的山道。森户川会流入我笔名由来的叶山海岸,而有一条登山路线就可以沿着这条河走,从源头的第一滴水一路顺河而下直到出海的路径都能看到。这条路线就是这么棒,棒得令人不禁觉得从河川的源头一路跟到河流人海的路线,让人走得这么轻松真的没问题吗?而如果想找比较考验脚力的路程,也很推荐往尾根走的路线,保证隔天会肌肉酸痛。不管是走哪一条,都不止可以登上山,同时还可以投入大海的怀抱,这就是这些登山路线的重点所在。 以上介绍得很随兴,但问题是这座低海拔的山比较冷门,山路并未充分整备,也几乎全无号志。如果各位读者想去看看,请一定要仔细做好事前的勘查准备。沿途有许多细小的林道,不小心走进去的话会非常危险。只要稍微走得深一点,手机就收不到讯号,所以一迷路保证就会困在山上。我当初就只当自己家后山,说去就去,结果即使对附近地形比较熟悉,仍然差点受困。 最近户外用品公司如「mont-bell」等厂商似乎在举办有派向导的行程,有兴趣的各位读者请务必试试看。路线本身并没有危险的地方,任何人都能轻松享受爬山的乐趣。 相信全日本一定都有这种内行人才知道,走起来就像自己家后山一样的美妙登山路线,只是没有广为人知而已。 最近我每天都看着介绍山的书,妄想着下次想去伊豆那一带走走。 如果各位读者觉得登山门槛太高,也不妨改为健行。带着茶水和饭团,就先当作是散步试试看……啊,我都忘了这是小说的后记,对不起。 即使一直关在家里,影片与书都可以宅配到府的时代已经来临,但大自然与自发性的运动还是无法上网按个按钮就完成,所以我累积了很多想在太阳底下玩却无法如愿的压力,还请各位读者见谅。 第五集是以勇气与沙耶为主的故事,所以下次也许会把镁光灯的焦点放在理彩子、孝元与凑他们成人组身上。 到时候会是以前的故事,是他们三人活跃的故事,又或者会变成「还是先别透露吧」,目前都尚未确定,但我自己也很期待可以赶快开始写第六集。 那么我就在此祈祷下一集还能再与各位读者相见了。 2012年11月 叶山透 注1:厄年指容易遇到劫数的岁数,观念类似中国道教的安太岁,但岁数不同。日本大部分地区的信仰认为男性虚岁25岁、43岁、61岁;女性虚岁19岁、33岁、37岁,是为厄年。尤以男性42岁、女性33岁的劫数最重,称为大厄。厄年前一年称为前厄,后一年称为后厄。 注2:大乘佛教中的支派之一,又名金刚乘。 注3:高野山是日本最大的出家之地,同时有着日本佛教圣地的总本山金刚峰寺。而在漫画《孔雀王》当中,设定有负责驱除魔物的里高野山之存在。 注4:稻荷神社为供奉稻荷神(狐神)的神社。据说平安时代末期有一名由九尾妖狐幻化而成的绝世美女,受鸟羽上皇册封为玉藻御前。玉藻稻荷神社供奉的即为九尾妖狐。 注5:杀生石所在处喷出的二氧化硫、硫化氢等气体含有剧毒,导致生物无法生存,周围草木不生,故名为杀生石。 注6:至德二年为西元一三八五年。 注7:日文原文为「石の香や夏草赤く露あつし」。 注8:衣沙虫的日文名称为「ツボカムリ」,后半的カムリ有包住(被り)的意思。 注9:那须与一为源义经的武将之一,精于弓术。传说他在屋岛之战中,于波涛汹涌的船上以神乎其技的弓术射中了平氏船上的扇子,因而留名历史。 注10:鸭在日文里又有「肥羊」的意思,而此处用日本谚语「鸭子自备葱上门」(鸭が葱を背负ってくる)指自己备好料送上门。 注11:勇气日文为「ユウキ」(yuhki),与幽鬼同音。 注12:「重信」的拼音是shigenobu,「巴」的拼音是tomoe。 注13:用于绘制地形图的三角测量基准点。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在第三集后记写说靠着做紫苏梅度过秋老虎,已经是一年前的事。现在这个得意忘形一做就做太多,到现在都还没吃完的糟糕人,又要来向大家请安了。 拜各位读者的支持所赐,今年夏天又是山上跟海水浴场都去不成。等这份后记写完,我打算以当天来回的方式,出门爬一趟附近的山,顺便解决缺乏运动的问题。 从早冬到冬季的时节,非常适合爬海拔低的山。树叶飘落让山道变得明亮舒爽,清澈的空气让人可以远望到富士山,蝮蛇和虎头蜂也不再出没,实实在在是登山的好季节。 每到秋冬,我就会满心期待去爬「三浦阿尔卑斯山」。三浦半岛坐拥设有一等三角测量点(注13)的双子山等诸多山丘,三浦阿尔卑斯山就是半岛上留下的一条能够充分享受大自然的山道。森户川会流入我笔名由来的叶山海岸,而有一条登山路线就可以沿着这条河走,从源头的第一滴水一路顺河而下直到出海的路径都能看到。这条路线就是这么棒,棒得令人不禁觉得从河川的源头一路跟到河流人海的路线,让人走得这么轻松真的没问题吗?而如果想找比较考验脚力的路程,也很推荐往尾根走的路线,保证隔天会肌肉酸痛。不管是走哪一条,都不止可以登上山,同时还可以投入大海的怀抱,这就是这些登山路线的重点所在。 以上介绍得很随兴,但问题是这座低海拔的山比较冷门,山路并未充分整备,也几乎全无号志。如果各位读者想去看看,请一定要仔细做好事前的勘查准备。沿途有许多细小的林道,不小心走进去的话会非常危险。只要稍微走得深一点,手机就收不到讯号,所以一迷路保证就会困在山上。我当初就只当自己家后山,说去就去,结果即使对附近地形比较熟悉,仍然差点受困。 最近户外用品公司如「mont-bell」等厂商似乎在举办有派向导的行程,有兴趣的各位读者请务必试试看。路线本身并没有危险的地方,任何人都能轻松享受爬山的乐趣。 相信全日本一定都有这种内行人才知道,走起来就像自己家后山一样的美妙登山路线,只是没有广为人知而已。 最近我每天都看着介绍山的书,妄想着下次想去伊豆那一带走走。 如果各位读者觉得登山门槛太高,也不妨改为健行。带着茶水和饭团,就先当作是散步试试看……啊,我都忘了这是小说的后记,对不起。 即使一直关在家里,影片与书都可以宅配到府的时代已经来临,但大自然与自发性的运动还是无法上网按个按钮就完成,所以我累积了很多想在太阳底下玩却无法如愿的压力,还请各位读者见谅。 第五集是以勇气与沙耶为主的故事,所以下次也许会把镁光灯的焦点放在理彩子、孝元与凑他们成人组身上。 到时候会是以前的故事,是他们三人活跃的故事,又或者会变成「还是先别透露吧」,目前都尚未确定,但我自己也很期待可以赶快开始写第六集。 那么我就在此祈祷下一集还能再与各位读者相见了。 2012年11月 叶山透 注1:厄年指容易遇到劫数的岁数,观念类似中国道教的安太岁,但岁数不同。日本大部分地区的信仰认为男性虚岁25岁、43岁、61岁;女性虚岁19岁、33岁、37岁,是为厄年。尤以男性42岁、女性33岁的劫数最重,称为大厄。厄年前一年称为前厄,后一年称为后厄。 注2:大乘佛教中的支派之一,又名金刚乘。 注3:高野山是日本最大的出家之地,同时有着日本佛教圣地的总本山金刚峰寺。而在漫画《孔雀王》当中,设定有负责驱除魔物的里高野山之存在。 注4:稻荷神社为供奉稻荷神(狐神)的神社。据说平安时代末期有一名由九尾妖狐幻化而成的绝世美女,受鸟羽上皇册封为玉藻御前。玉藻稻荷神社供奉的即为九尾妖狐。 注5:杀生石所在处喷出的二氧化硫、硫化氢等气体含有剧毒,导致生物无法生存,周围草木不生,故名为杀生石。 注6:至德二年为西元一三八五年。 注7:日文原文为「石の香や夏草赤く露あつし」。 注8:衣沙虫的日文名称为「ツボカムリ」,后半的カムリ有包住(被り)的意思。 注9:那须与一为源义经的武将之一,精于弓术。传说他在屋岛之战中,于波涛汹涌的船上以神乎其技的弓术射中了平氏船上的扇子,因而留名历史。 注10:鸭在日文里又有「肥羊」的意思,而此处用日本谚语「鸭子自备葱上门」(鸭が葱を背负ってくる)指自己备好料送上门。 注11:勇气日文为「ユウキ」(yuhki),与幽鬼同音。 注12:「重信」的拼音是shigenobu,「巴」的拼音是tomoe。 注13:用于绘制地形图的三角测量基准点。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在第三集后记写说靠着做紫苏梅度过秋老虎,已经是一年前的事。现在这个得意忘形一做就做太多,到现在都还没吃完的糟糕人,又要来向大家请安了。 拜各位读者的支持所赐,今年夏天又是山上跟海水浴场都去不成。等这份后记写完,我打算以当天来回的方式,出门爬一趟附近的山,顺便解决缺乏运动的问题。 从早冬到冬季的时节,非常适合爬海拔低的山。树叶飘落让山道变得明亮舒爽,清澈的空气让人可以远望到富士山,蝮蛇和虎头蜂也不再出没,实实在在是登山的好季节。 每到秋冬,我就会满心期待去爬「三浦阿尔卑斯山」。三浦半岛坐拥设有一等三角测量点(注13)的双子山等诸多山丘,三浦阿尔卑斯山就是半岛上留下的一条能够充分享受大自然的山道。森户川会流入我笔名由来的叶山海岸,而有一条登山路线就可以沿着这条河走,从源头的第一滴水一路顺河而下直到出海的路径都能看到。这条路线就是这么棒,棒得令人不禁觉得从河川的源头一路跟到河流人海的路线,让人走得这么轻松真的没问题吗?而如果想找比较考验脚力的路程,也很推荐往尾根走的路线,保证隔天会肌肉酸痛。不管是走哪一条,都不止可以登上山,同时还可以投入大海的怀抱,这就是这些登山路线的重点所在。 以上介绍得很随兴,但问题是这座低海拔的山比较冷门,山路并未充分整备,也几乎全无号志。如果各位读者想去看看,请一定要仔细做好事前的勘查准备。沿途有许多细小的林道,不小心走进去的话会非常危险。只要稍微走得深一点,手机就收不到讯号,所以一迷路保证就会困在山上。我当初就只当自己家后山,说去就去,结果即使对附近地形比较熟悉,仍然差点受困。 最近户外用品公司如「mont-bell」等厂商似乎在举办有派向导的行程,有兴趣的各位读者请务必试试看。路线本身并没有危险的地方,任何人都能轻松享受爬山的乐趣。 相信全日本一定都有这种内行人才知道,走起来就像自己家后山一样的美妙登山路线,只是没有广为人知而已。 最近我每天都看着介绍山的书,妄想着下次想去伊豆那一带走走。 如果各位读者觉得登山门槛太高,也不妨改为健行。带着茶水和饭团,就先当作是散步试试看……啊,我都忘了这是小说的后记,对不起。 即使一直关在家里,影片与书都可以宅配到府的时代已经来临,但大自然与自发性的运动还是无法上网按个按钮就完成,所以我累积了很多想在太阳底下玩却无法如愿的压力,还请各位读者见谅。 第五集是以勇气与沙耶为主的故事,所以下次也许会把镁光灯的焦点放在理彩子、孝元与凑他们成人组身上。 到时候会是以前的故事,是他们三人活跃的故事,又或者会变成「还是先别透露吧」,目前都尚未确定,但我自己也很期待可以赶快开始写第六集。 那么我就在此祈祷下一集还能再与各位读者相见了。 2012年11月 叶山透 注1:厄年指容易遇到劫数的岁数,观念类似中国道教的安太岁,但岁数不同。日本大部分地区的信仰认为男性虚岁25岁、43岁、61岁;女性虚岁19岁、33岁、37岁,是为厄年。尤以男性42岁、女性33岁的劫数最重,称为大厄。厄年前一年称为前厄,后一年称为后厄。 注2:大乘佛教中的支派之一,又名金刚乘。 注3:高野山是日本最大的出家之地,同时有着日本佛教圣地的总本山金刚峰寺。而在漫画《孔雀王》当中,设定有负责驱除魔物的里高野山之存在。 注4:稻荷神社为供奉稻荷神(狐神)的神社。据说平安时代末期有一名由九尾妖狐幻化而成的绝世美女,受鸟羽上皇册封为玉藻御前。玉藻稻荷神社供奉的即为九尾妖狐。 注5:杀生石所在处喷出的二氧化硫、硫化氢等气体含有剧毒,导致生物无法生存,周围草木不生,故名为杀生石。 注6:至德二年为西元一三八五年。 注7:日文原文为「石の香や夏草赤く露あつし」。 注8:衣沙虫的日文名称为「ツボカムリ」,后半的カムリ有包住(被り)的意思。 注9:那须与一为源义经的武将之一,精于弓术。传说他在屋岛之战中,于波涛汹涌的船上以神乎其技的弓术射中了平氏船上的扇子,因而留名历史。 注10:鸭在日文里又有「肥羊」的意思,而此处用日本谚语「鸭子自备葱上门」(鸭が葱を背负ってくる)指自己备好料送上门。 注11:勇气日文为「ユウキ」(yuhki),与幽鬼同音。 注12:「重信」的拼音是shigenobu,「巴」的拼音是tomoe。 注13:用于绘制地形图的三角测量基准点。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在第三集后记写说靠着做紫苏梅度过秋老虎,已经是一年前的事。现在这个得意忘形一做就做太多,到现在都还没吃完的糟糕人,又要来向大家请安了。 拜各位读者的支持所赐,今年夏天又是山上跟海水浴场都去不成。等这份后记写完,我打算以当天来回的方式,出门爬一趟附近的山,顺便解决缺乏运动的问题。 从早冬到冬季的时节,非常适合爬海拔低的山。树叶飘落让山道变得明亮舒爽,清澈的空气让人可以远望到富士山,蝮蛇和虎头蜂也不再出没,实实在在是登山的好季节。 每到秋冬,我就会满心期待去爬「三浦阿尔卑斯山」。三浦半岛坐拥设有一等三角测量点(注13)的双子山等诸多山丘,三浦阿尔卑斯山就是半岛上留下的一条能够充分享受大自然的山道。森户川会流入我笔名由来的叶山海岸,而有一条登山路线就可以沿着这条河走,从源头的第一滴水一路顺河而下直到出海的路径都能看到。这条路线就是这么棒,棒得令人不禁觉得从河川的源头一路跟到河流人海的路线,让人走得这么轻松真的没问题吗?而如果想找比较考验脚力的路程,也很推荐往尾根走的路线,保证隔天会肌肉酸痛。不管是走哪一条,都不止可以登上山,同时还可以投入大海的怀抱,这就是这些登山路线的重点所在。 以上介绍得很随兴,但问题是这座低海拔的山比较冷门,山路并未充分整备,也几乎全无号志。如果各位读者想去看看,请一定要仔细做好事前的勘查准备。沿途有许多细小的林道,不小心走进去的话会非常危险。只要稍微走得深一点,手机就收不到讯号,所以一迷路保证就会困在山上。我当初就只当自己家后山,说去就去,结果即使对附近地形比较熟悉,仍然差点受困。 最近户外用品公司如「mont-bell」等厂商似乎在举办有派向导的行程,有兴趣的各位读者请务必试试看。路线本身并没有危险的地方,任何人都能轻松享受爬山的乐趣。 相信全日本一定都有这种内行人才知道,走起来就像自己家后山一样的美妙登山路线,只是没有广为人知而已。 最近我每天都看着介绍山的书,妄想着下次想去伊豆那一带走走。 如果各位读者觉得登山门槛太高,也不妨改为健行。带着茶水和饭团,就先当作是散步试试看……啊,我都忘了这是小说的后记,对不起。 即使一直关在家里,影片与书都可以宅配到府的时代已经来临,但大自然与自发性的运动还是无法上网按个按钮就完成,所以我累积了很多想在太阳底下玩却无法如愿的压力,还请各位读者见谅。 第五集是以勇气与沙耶为主的故事,所以下次也许会把镁光灯的焦点放在理彩子、孝元与凑他们成人组身上。 到时候会是以前的故事,是他们三人活跃的故事,又或者会变成「还是先别透露吧」,目前都尚未确定,但我自己也很期待可以赶快开始写第六集。 那么我就在此祈祷下一集还能再与各位读者相见了。 2012年11月 叶山透 注1:厄年指容易遇到劫数的岁数,观念类似中国道教的安太岁,但岁数不同。日本大部分地区的信仰认为男性虚岁25岁、43岁、61岁;女性虚岁19岁、33岁、37岁,是为厄年。尤以男性42岁、女性33岁的劫数最重,称为大厄。厄年前一年称为前厄,后一年称为后厄。 注2:大乘佛教中的支派之一,又名金刚乘。 注3:高野山是日本最大的出家之地,同时有着日本佛教圣地的总本山金刚峰寺。而在漫画《孔雀王》当中,设定有负责驱除魔物的里高野山之存在。 注4:稻荷神社为供奉稻荷神(狐神)的神社。据说平安时代末期有一名由九尾妖狐幻化而成的绝世美女,受鸟羽上皇册封为玉藻御前。玉藻稻荷神社供奉的即为九尾妖狐。 注5:杀生石所在处喷出的二氧化硫、硫化氢等气体含有剧毒,导致生物无法生存,周围草木不生,故名为杀生石。 注6:至德二年为西元一三八五年。 注7:日文原文为「石の香や夏草赤く露あつし」。 注8:衣沙虫的日文名称为「ツボカムリ」,后半的カムリ有包住(被り)的意思。 注9:那须与一为源义经的武将之一,精于弓术。传说他在屋岛之战中,于波涛汹涌的船上以神乎其技的弓术射中了平氏船上的扇子,因而留名历史。 注10:鸭在日文里又有「肥羊」的意思,而此处用日本谚语「鸭子自备葱上门」(鸭が葱を背负ってくる)指自己备好料送上门。 注11:勇气日文为「ユウキ」(yuhki),与幽鬼同音。 注12:「重信」的拼音是shigenobu,「巴」的拼音是tomoe。 注13:用于绘制地形图的三角测量基准点。 第一话「首」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寻物侦探事务所 录入:业界良心小滚滚 序章 雨下得很大。 瀑布似的雨下个不停,让夜晚的视野变得更差,剧烈的雨声更盖过其他一切声响。 「大概在这附近才对。」 少年多次比对四周与显示在手机上的住址,但找不到任何事物可以做为这句话的根据。他说这句话只是为了挥开不安,而说话的人自己对这点再清楚不过。 豪雨打得雨伞沉重不已,在脚下溅开的雨水更弄得连鞋子里头都湿透。 「再问一次看看吧。」 他本想打电话询问,但手机另一头只传来电话无法接通的声响。朝液晶画面一看,收讯强度连一格都没有。 「这穷乡僻壤真不是盖的。」 少年看出文明利器靠不住,决定改靠自己的直觉。 「大概是这边吧。」 这片土地上只有零星的住宅,交通号志同样稀少。何况天色这么暗,即使有也可能漏看。 少年靠着雨幕后方微微可以看见、疑似民宅的灯光,走在陌生的道路上。 当他好不容易抵达要找的地方时,已经在周围兜圈子兜了一个小时以上。全身湿透的衣服,夺去他的体温与体力。 「浅野,浅野,浅野友哉,有了。这应该不会错吧?」 少年多次比对笔记与门牌,确定没有错之后按下门铃。 按下门铃之后,他顿时觉得先前的不安都很可笑。如果不是这一间,那么只要问问住在这里的人,不就可以知道要怎么找到他要找的住家吗? 「晚安~浅野前辈,你在家吗~?」 少年仿佛不想输给雨声似地扯开嗓子,并且连连敲门,但没有回应。 「该不会睡了吧?」 现在才刚过晚上九点,怎么想都不觉得已经过了就寝时间,何况屋内还有几个地方亮着灯。 「前辈!你不在吗?」 少年加大了力道敲打玄关的门,再度放声大喊,但结果还是一样。他犹豫地试着去开门,但门上了锁。 少年纳闷地绕着住家周围走了几步,立刻看到一栋像是牛舍的大型建筑物,并注意到牛舍旁一栋小小的仓库亮着灯。 「原来人在那里?」 少年毫不理会泥水飞溅,快步走向位在主屋之外的仓库。从窗户射出的灯光,将大颗的雨滴照得反射出白光。 「浅野前辈,你在吗?真是有够倒霉,大雨搞得电车跟公车都误点,我还迷路,真是倒霉透顶。所以先说好,会迟到两小时可不是我的错啊。」 但他敲了敲仓库的门,还是没有反应。除了雨声以外始终一片寂静。 「前辈,我进去罗。」 仓库的门很轻易便能打开,少年再也不想继续承受风吹雨打,赶紧钻进仓库里。他好不容易找到地方遮风避雨,走进仓库的同时,却为一股强烈的野兽气味冲得捏起鼻子。 「呼,外面雨下得好大啊。浅野前辈?」 少年的话只说到这里。仓库里找不到有人的迹象。室内并不怎么宽广,只要朝四周一望,立刻能看出有没有人在屋里。电灯泡的灯光虽然说不上是灯火通明,但至少看得出没有人在。 「也不在这里。」 仓库里头的角落有着一大一小的东西缩在那里,若说是人未免太大了些。少年立刻想起隔壁是牛舍,于是做出那一定是牛的结论。缩在脚下那个较小的物体,看起来像是小牛。 由于看不到浅野的身影,少年正要快步走向另一头的牛,却一脚踩到滑溜的液体,当场跌坐在地。 「漏水吗?」 起初他以为是水泥地被水弄湿,但若是雨水,摸起来的感觉未免太黏腻,而且温温的。举起手一看,手掌被一种深红色的液体弄湿。这种刺激鼻腔深处的气味,闻起来像是生锈的铁。 少年赶紧朝四周张望,立刻看到有一只穿着鞋子的人脚被打开的门板遮住,液体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 少年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吞了吞口水,走向门并朝门板后一看。 那儿躺着一个少年认识的人物。 「浅野前辈……」 少年出声呼喊,但被他称为「浅野」的人物并未回答。 浅野在地上躺成大字形,瞪大的眼睛看向天花板,但他的眼睛里并未映出任何事物。 一把大柴刀陷进浅野的脖子里,柴刀与脖子之间流出的血沿着地板流开,连坐倒的少年周围都满是鲜血。 「……啊,啊啊。」 一团火热梗在喉咙,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半爬半走地往后退,想尽量远离尸体。 往后爬时,撑在地上的手不知碰到什么。位置在牛的脚下,多半是碰到了小牛吧,但这个身体未免太过冰冷。 他战战兢兢地朝背后一看。 一头巨大的牛横躺在地,一动也不动,简直像是剥下皮制成的标本。而当这头牛脚下的小牛映入眼帘时,少年压抑住的惨叫声终于爆发。 小牛身上少了脖子以上的部分。 深红色的断面发出黏腻的光泽。 1 小野寺道夫心想,这次现场围观的民众比平常要少。时间在深夜固然是理由之一,但相信最重要的理由应该是出于这场大雨。 从中午就不曾停止的雨,到傍晚更变成暴雨,继续下个不停,在各地引发了山崩与土石流。大雨甚至影响到小野寺的行动,从他深夜被电话叫醒,开车来这里的路上足足改道两次才抵达案发现场。 「不好意思,对不起,借过一下。」 现场人数并未多到需要挤开人群前进,但他为了牵制围观民众,还是沿路大声这么说。 案发现场所在的仓库屋檐下还留有积雪,屋旁大概是樱花树吧,树上连花苞都尚未结成。虽说此处位于本州,但在这种深山里,有时甚至会比北海道更晚开花。 「嗨,辛苦了。麻烦你们看紧点。」 他对在雨中站岗的警察打声招呼,跨过黄色封锁线,走进案发现场。 发生案件的村子,是个极为典型的贫村。村内住宅沿着唯一一条国道零星散布,又缺乏适合做为水田的土壤,种植蔷麦与林业是村子的主要产业。 或许是因为围观民众彼此之间都认识,并没有人做出拿手机拍照之类缺乏常识的行为。 「看起来倒像是个恬静的好地方啊。有人说大都会疯了,不知道乡下是不是也病了?」 「乡下也有乡下的难处。因为人际关系更紧密,一旦有嫌隙就会很棘手。」 小野寺上一句话几乎只是自言自语,站在入口的警察却一板一眼地回答他。 「嗨,辛苦了。」 「哪里,这是我的荣幸。真没想到可以遇到志多町警署的神探可伦坡(注1)。」 「哪里,我没那么了不起。还有请叫我小野寺。」 「失礼了。」 这位警察郑重道歉的态度,让小野寺轻轻挥了挥手。 「不,没关系的,我不是在生气。可是要是有人叫我神探可伦坡,我却回答说『我就是』,那岂不是自大得要命吗?所以这部分还请多体谅。」 「好的,我明白了。」 对方一板一眼地敬礼,视线却落在小野寺的服装上。虽说早已料到会这样,小野寺仍不免苦笑。自己披在身上这件太过宽松的大衣,可不是和那位知名警匪剧的主角可伦坡一模一样吗? 但如果只有穿着打扮像,「可伦坡」这个绰号就会变成揶揄讽刺。别人之所以会当面这么叫他, 是因为他不仅是穿着打扮像,本身也同样是个本事高超的警探。小野寺默默地感受到这一点。 小野寺看过建筑物外观后,正要踏进仓库时,却在途中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啊啊,对了。因为常被大家叫『可伦坡』,害我明明没那个意思,却连说话口气都越来越像。我真的没那个意思啊。该怎么说才好呢……」 「所以您是下意识地变成这样吗?」 「对,就是这样,就是下意识会变成这样啊,真伤脑筋。」 「好的,我明白了。」 「真的吗?」 「是。」 「那就好。」 小野寺轻轻举起手,这次真的走进仓库。里头虽然淋不到雨,却有雨滴打在铁皮屋顶上的声响从头上洒下。湿度高加上长年关着门,让这栋旧仓库里弥漫着一股臭气,比视觉景象更能传达出现场的凄惨状况。狭窄的仓库里有着将近十名的警察与刑警,现场不时亮起相机的闪光灯,还可以看到多名警察在采集指纹。 一名年轻刑警注意到小野寺走进来,靠过来叫了声: 「警部。」 「阶级刚好一样,这也是个问题啊。」(注2) 「啊?」 「没有,我在自言自语。呃,你是青岛老弟对吧?」 「没错。不过警部您到底要问几次?差不多也该记住我的名字了吧。」 青岛毫不掩饰不满地说道。小野寺心中暗自想着,最近的年轻人大概都是这样吧。虽然他年轻时,根本连想也不敢对上司的玩笑回嘴。 「没有啦,我最近很健忘。那么,情形怎么样?」 「是。昨晚九点半左右,一名跟被害人是朋友的少年来拜访浅野家,但他说从主屋感觉不到有人在,跑来仓库一看,就发现了这具喉咙被割断的尸体。死者的姓名是浅野友哉,二十一岁。去年父亲丧命,家人有母亲以及一名十三岁的妹妹。被害人是返乡回来,外婆还在世,但住在看护中心。」 「被害人和第一发现者熟识吗?」 「说是在东京打工时认识的朋友。」 「这样啊?那晚点可得找他问话才行。」 「是。他一时处在非常激动的状态,但现在似乎已经镇定下来。」 「这也怪不得他。换做是我突然碰到这种案发现场,也会吓得腿软啊。」 「是喔?」 「遗体的照片拍了吗?」 「是的,已经拍够了。推测死亡时间是下午七点到八点,身为第一发现者的少年所搭的最后一班公车则是在九点到这里。由于车上乘客只有三个人,所以公车司机和其他乘客也都记得那位少年。」 「那当他发现被害人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啊。就算保守估计,当时被害人脖子被砍也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以上。」 小野寺朝里头看去,皱起眉头。 「这就是报告里提到的那个?」 小野寺走向仓库的角落,在横倒在那儿的物体旁边蹲下。 那儿有着母牛与小牛的尸体。母牛被人用柴刀状的刀刃割开脖子杀死,另一头则乍看之下像是刚出生的小牛尸体。这头小牛的身体完全松弛,一动也不动地横倒在地。不过,问题并不在于那里有具尸体。 小野寺凝视着小牛的头部,不,应该说是凝视着本来应该有着小牛头部的位置。如今那里空无一物。 「如果想让人以为是自杀,会把这种无头小牛的尸体留在现场吗?」 看起来应该是头部原先所在位置的地方,现在是沾满血的地板。脖子断面上的血已经干了,肌肉间还可以看到骨头的断面。 「这也是用同一把凶器砍的吗?」 「是的,据说多半是斧头或柴刀之类的刀刃,详细结果要等带回去查验才知道。」 「血溅得四处都是,应该是心脏还在跳的时候砍断的吧。」 「手法很残忍。虽然是牛,还是让人同情。」 「会吗?我倒是觉得也许这人的反应正好相反。」 青岛瞪大眼睛看着小野寺。 「相反……是吗?」 「对,虽然这只是我的直觉而已。我觉得砍下牛头的人,可能很害怕,又或者处在精神错乱的状态。」 「是因为害怕才砍下小牛的头吗?」 「这个问题在现阶段实在不能下定论啊,毕竟我只是隐约这么觉得。」 小野寺一再比对遭到残杀但头还在的母牛尸体,与无头的小牛尸体。虽说同样都是脖子遭砍的凄惨死状,但总觉得这两起死亡间有种兜不拢的感觉。 为什么砍下牛头?砍下的牛头又拿去哪里? 沿着国道行驶的公车是两个小时一班,通往日本海方向的道路仍因积雪而封闭。这个地方原本就几乎没有人来往,又因为下大雨而导致没有什么车辆通行,视线应该非常不佳。 「大概是没有机会找到目击者了。」 「是啊,而且不知道能找到多少证据。外面的东西几乎都被大雨冲走,后山更是有好几个地方发生山崩与道路坍方,情况很危险。」 小野寺脑中浮现出窒碍难行四个字,接着冒出的字则是悬案。不过,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案子沦为悬案。 「接下来要怎么办?」 「先去见见第一发现者吧。既然对方还未成年,也不能留住他太久。他现在在哪里?」 身为第一发现者的少年坐在警车上等待。小野寺本来心想,应该请他在稍微像样点的地方等才对,但随即知道不对。这里不可能有什么咖啡馆,又不能请他在案发现场的仓库或主屋里休息,因而警车里已经是最像样的地方。 从车外看得到后座上有个少年低着头。敲了敲车窗后,少年慢慢抬起头来,一双阴沉的眼睛从浏海间看了小野寺一眼。多半是警方的人让他换掉了被雨淋得湿透又沾满血的衣服吧,只见他穿着有点过大的运动服,全身裹在毛毯里,脸上还有着几分稚气,但看起来比想像中镇定。 小野寺提醒自己要面带笑容,打开车门对少年问道: 「可以跟你聊一下吗?」 小野寺将少年那若有似无的头部上下动作视为答应,在他身旁坐下。青岛则坐进副驾驶座,转身看着后座。 好几个成年人挤进密闭空间里,有可能让对方感到畏缩,可是,青岛完全没顾虑到这方面的问题。 然而,即使突然被两名刑警围住,少年仍未显得害怕。 「我是志多町警署的刑警,敝姓小野寺。你叫什么名字?」 小野寺自我介绍后…… 「九条凑。」 少年——九条凑,简洁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2 「我想你大概很难过,可是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可以请你帮忙吗?」 「好啊。」 这名叫做九条凑的少年,这时才首次正眼看了小野寺一眼。 ——喔? 小野寺暗自佩服。一个看似镇定的人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的镇定,他只要看一眼对方的瞳孔就能明白。看来少年的平静是真的,但同时也让小野寺觉得,少年未免太过镇定。 「你好年轻。是国中生?」 「高中生。」 「抱歉了。你和被害人浅野友哉的年纪相差很多,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是我打工地方的前辈。」 「你是来他家玩?」 「他邀我说,如果有空要不要来玩。」 「你不用上课吗?」 「我跷课了。」 「跷课可不好啊。」 两人之间进行了几次平 静的问答。 「浅野是个什么样的人?听邻居的说法,他是个善良的青年,还说他很成器、很孝顺。」 小野寺慢慢导入正题。 「他曾经跟人结仇吗?」 青岛完全不看气氛,直接插嘴这么问,让小野寺不由得想叹气,没想到少年却做出足以让小野寺的这种情绪,变得微不足道的爆炸性发言。 「他不正常。」 小野寺和青岛哑口无言,慢了一拍才应声。 「不正常?」 「很照顾人,喜欢多管闲事,爱强出头,爱照顾人——我想有很多种说法可以形容,总之浅野前辈就是这样的人。」 两名刑警完全不懂这样是哪里不正常? 「他太过火。」 少年看出两人的疑惑,不慌不忙地小声补上这么一句话。 「例如说,怎么个太过火?」 「来这里的国道路旁有个很大的农场,你们知道吗?」 小野寺点了点头。那个观光农场在这一带很有名,还竖起好几面强调以现挤鲜奶为霜淇淋原料的宣传旗子。 「听说那里以前是浅野家的。他爸同情别人,救了那个人,还出钱帮忙对方,结果却只留下一大笔债。前辈常说他很像他爸。」 「可是,对别人好,有什么不好吗?」 凑微动嘴角笑了笑,回答青岛率直的疑问: 「对每个人都好,也就表示没有珍惜的东西,尤其是没有好好珍惜最该珍惜的东西。」 「最该珍惜的东西?」 「就是自己啊。」 「所以你才会说他不正常?」 凑的话虽然说得难听,小野寺却觉得很有道理。 「可是你很喜欢这个前辈?」 「……嗯。」 凑迟疑一会儿后,微微点头,将视线移到青岛身上。 「我回答你的问题:前辈这个人顶多只会被人嫌烦,不会跟人结仇。」 「我知道了。可是,他年纪轻轻就支撑起整个家,实在很成熟啊。」 「那也未必,他有些很幼稚的地方。例如,他是真心相信妖怪或鬼魂之类的东西。」 「你都不相信这些?昨天晚上,你不就在大雨中从公车站牌走来这里吗?这一带路灯很少,我想应该挺吓人的。」 「可笑。」 凑说得冷漠,态度却很坚决。 「从现场状况来看,也有可能是自杀,但浅野友哉有什么可能自杀的动机吗?例如有什么烦恼之类的。」 「他不就一直在偿还过世的爸爸留下来的债?」 青岛的口气太直接,让小野寺十分头痛,但这个叫做九条凑的少年接下来说的话,再度让他大感意外,顿时完全忘了青岛说的话。 「不是自杀。」 凑这么断定。这句话与「我朋友不可能自杀」这种出于情感的论调无关,那是一种几乎怀抱确信而只描述事实的口气。 「如果是为了还债而自杀,他会再等半年。」 「你说什么?」 「人寿保险的保险金就算自杀也可以领到,但是若在签约一年内自杀就会领不到。起码前辈加入的菱井人寿是这么规定的。前辈是在他爸爸死了以后才加入寿险,现在还只经过半年。」 「是这样吗?」 听青岛这么问,小野寺几乎要脱口说出「你怎么让高中生来教你」,但还是硬忍下来。 「你好清楚,不对,是好冷静啊。」 凑说话的声调就像在解开推理小说或电视剧里的谜题,感觉不到热度。 「浅野前辈不是自杀。现在自杀也领不到保险金,那结论就只有一个。」 这时,小野寺首次感觉到凑的话里有着像是情绪的迹象。那若非愤怒,就是仇恨,再不然则是某种更黑暗的情绪。 「有人杀了前辈。」 小野寺只在短短一瞬间感受到这股黑暗的情绪,但那股情绪随即消失无踪。九条凑似乎累了,深深倒在座椅上。 3 小野寺与青岛下车后,感觉到一种无以言喻的疲累。 「赶快去查清楚这孩子的身分。」 「我们正在查。」 「你怎么看这个少年?」 「很可疑啊。」 「可疑?」 「是啊,毕竟他是第一发现者,但看见那么凄惨的现场却显得很镇定。说不定是他和被害者之间有过什么纠纷。刚刚他不就在说被害者的坏话吗?说什么被害者不正常。我看大概是牵扯到男女感情还是金钱上的纠纷吧?那个年纪的小孩,就是会为了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理由杀人。」 「那么,砍下小牛的头你要怎么解释?」 「啊啊,呃……例如说是某种仪式?对了,不就有那种宗教还是黑魔法要拿动物当活祭品之类的吗?」 可是,小野寺怎么看都不觉得少年属于这种人。少年应该是那种会以更合理的方式来看待事物的类型,至少比眼前的青岛要来得讲求合理性而有逻辑。 「那么,小牛的头跑去哪里?」 「我看是拿给魔鬼吃了吧?」 看到小野寺皱起眉头,青岛赶紧订正: 「请等一下,想也知道我是开玩笑的嘛。啊啊,对了,我知道了。」 青岛握拳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上敲一下,意气风发地说: 「他砍下小牛的头来玩,却被被害者发现,所以双方起了争执。然后,他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就杀了被害者。」 只是临时想到的论点却能说得这么自信满满,让小野寺已经不只是拿青岛没辙,甚至跳过了佩服的阶段,只觉得懒得理他。 「他看起来不像是会感情用事的类型,反而是那种冷静沉着得一点也不可爱的类型啊。」 「会吗?最后他说有人杀了他前辈那句话,我听了可是心里发毛。他的眼神像是杀过两、三个人似的。」 「若是这样,他应该不会主张是他杀,而是会往自杀的方向解释吧?」 「怎么说呢,这就是高中生思虑不周的地方啊。警部怎么看?」 「我感觉到的,是一种觉得兜不拢、不对劲的感觉,也可以说是有疑问。」 「警部您明明也觉得可疑嘛。」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觉得那个少年可疑,而是我没办法相信九条凑同学和他口中的浅野友哉会是朋友。」 「这是为什么呢?」 「你想想,他们明明是两个极端。从刚刚那一点点时间里,已经足以看出九条凑同学是那种冷酷无情,彻底重视合理性来行动的类型;但浅野友哉则会不顾任何利害关系去帮助别人,属于凭感情行动的类型。你看,这不是两个极端吗?」 「可是,不也常有人说,人会在朋友身上寻求自己没有的东西吗?」 「的确是常有人说个性不一样反而比较合得来啦。可是根据我的看法,这种案例其实很少。一般人都比较喜欢交价值观和想法相似的朋友。例如,爱喝酒的人跟沾到酒就醉的人,不就很难聊得起劲吗?这道理是一样的。」 「是喔……」 「当然,他描述的浅野友哉有可能和实际情况不一样,但如果他有恶意,应该不会犯下这样的失误吧。话说回来,他这么断定不是自杀啊……」 凑提及的理由无情到了骇人的地步,但也最令人信服。 长年来看了这么多案发现场,即使遇到状况不明的案子,小野寺也能凭直觉判断出是自杀还是他杀,但这次这种直觉却不灵了。以前他也过过疑点重重的现场,但这次就是有些地方让他打从内心深处 觉得事有蹊跷。 这时,一阵喧闹的声浪从外头传来。 不用去看也感觉得到围观群众闹哄哄的气氛与现场警察们不解的态度。根本不必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一群状似就处在骚动中心的人物直接走进了现场。 「这——」 看到这些人的模样,小野寺一时说不出话来,因为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太突兀了。要说有哪里可以让这样一群人显得不突兀,那大概只有在神社吧。 有几名做神职「祢宜」打扮的男子突然出现。站在这群男子前方的,则是一名身穿纯白小袖与绋红色裤装的年轻女性。 她那双即使在暗处都透出理性光辉的眼睛极具特色,是个令人眼睛一亮的美少女。她的年纪多半在十九岁到十八、九岁之间。尽管表情成熟,面孔却意外地稚气,多半还在读高中。 ——大概比九条凑同学大个一、两岁吧,她也是被害人的朋友,又或者是女友? 「那是在扮装吗?扮成现在流行的动画角色之类的?」 小野寺对青岛问道,但青岛也不解地摇了摇头。 「我、我不知道。」 「唔。」 本以为是当地神社的人,但连围观群众都明显露出狐疑的表情,看来这并非这块土地上特有的风俗习惯。 「等一下,慢着。」 众人还在发呆,一身神职装束的人物已准备走进仓库。 「这里禁止闲杂人等进入,外面的警察没拦住你们吗?」 小野寺挡住去路,领头的少女很有礼貌地朝他一鞠躬。 「我是御荫神道派来的人,名字叫做水谷理彩子。」 「你说御荫……什么来着?啊啊,总之这里禁止一般民众进入,看了也应该知道吧?」 姑且不论眼前的人物是不是一般民众,但总不能让闲杂人等靠近命案现场。 但少女无视小野寺的拦阻,小野寺再次挡在她身前说: 「就说不可以进去了。呃,你刚刚说你是哪里来的哪位?」 「我是御荫神道派来的水谷理彩子。」 「这里现在成了案发现场,可以请你们回去吗?」 理彩子的视线望向小野寺的身后,不难想像她是在看小野寺用身体挡住的那具脖子被砍伤的遗体。 「啊啊。」 小野寺心想,她不是会尖叫,就是会昏过去。如果发生最坏的情形,也就是她昏过去,就得接住她,避免她受伤。 但理彩子的行动与小野寺的每一种预测都不一致。她丝毫未显得害怕,而是用一双令人联想到猫眼的大眼睛沉痛地注视着遗体。 「……我说你们喔……」 「警部,总厅(注3)打来的电话。」 青岛递出行动电话打断小野寺的话,但小野寺现在想专心处理眼前的可疑人物。 「说我不在。」 「对不起,我一接起电话就说您在了。」 「说我不在就对了。」 小野寺说到这里,才注意到青岛并末按住话筒。也就是说,刚刚这番话全都被对方听见了。 「总之你请这几位回去,不能动粗。啊啊,为了以防万一,记得验过他们的身分。啊,是,电话换人接听了,我是小野寺。」 小野寺强忍叹息,尽可能平静地接过电话。 「没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怎么会躲呢?您误会了。咦?是,的确有一群打扮很突兀的神职人员跑来。您怎么会知道?」 周遭的警察感到不可思议地看着小野寺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是、是……我明白了。在不妨碍办案的范围内,我会尽力协助。」 小野寺说到最后,以半放弃的口气挂断电话,理彩子朝着一脸不高兴的他鞠躬说道: 「我知道会给您添麻烦,还请多多关照。」 「上司要我把案件的所有情报都告诉你。」 闻言,其他警察开始交头接耳。警视厅的人跑来要辖区员警交出情报并不稀奇,但对方却是一群打扮可疑的人物。 「你是什么人?」 「上头没有吩咐您别问吗?」 「有,所以我是出于好奇心发问的,这不是以警察的职权发问。」 「我们会努力不妨碍各位。」 「你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因为我们有保密的义务。」 理彩子的口气始终平淡。 「这种情形你是第一次吗?」 理彩子的脸一瞬间转向尸体。 「不是。要说『所幸』也不太对,但我的确看惯了尸体。」 「不,我不是问这个,我是指用权力把现场弄得一团乱这件事。啊,失礼了,我没有恶意。但如果这是你拥有的权利与义务,那你就不应该有所退缩,这才是你该尽的义务。既然握有权力,就得有骨气承受所有的不满与抗议。站在像你这种立场的人,做梦都不可以想要和现场的人好好相处。」 「谢谢您的忠告,我会当作金言铭记在心。」 小野寺本想吐嘈说「金言不是佛教用语吗」,但说到这个地步会显得太坏心眼,所以他忍住不说。 「那么,请您告诉我目前已经得知的情报。」 「目前还没查到任何重要情报。没有目击者,而且连是自杀还是他杀都没办法断定。另外,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总之还没查到可能的理由或是有人与死者结怨……」 「小牛呢?」 「很奇怪,头部被砍了下来,目前正在搜索。我也碰过几桩奇妙的案子,可是如果要比奇妙的程度,这次大概可以排在前几名吧。」 案件本身的确奇妙,但理彩子接下来问的问题,从某种角度来说才最是奇妙的。 「有找到小牛之外的头部吗?」 「啥?小牛之外的头?」 「是、是啊。」 理彩子含糊其辞地回答。 「小牛之外的头?可是,这里无头的尸体只有这头小牛而已。被害人虽然脖子被砍,但没有砍断。」 「……请再让我看看里面。」 小野寺早已料到她当然会有这样的要求,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只要不妨碍办案,还请尽管看。」 「谢谢您的协助。」 然后,理彩子就一边小心避免妨碍员警办案,一边到处观察仓库内的情形。她先观察尸体的情况,接着四处观察仓库,又观察躺在角落的小牛尸体。 只见穿着巫女服的神秘少女热心地检查小牛的尸体,似乎对小牛的尸体比对人类的尸体更有兴趣。 4 理彩子走出来后松了一口气。她满心只想把那间仓库里的空气全都吐出来。 由于职业性质,她常有机会接触到人的生与死,但还是没办法习惯。尽管在遗体前绷紧神经而保持住平静,但她其实只想立刻撇开目光。 围观群众的视线聚集过来。 「果然很醒目啊。」 接着,她看到警车上少年的身影。 先前听到第一发现者是一名少年,看来应该就是他。 少年的年纪看似和她差不多。她本来以为少年应该显得更为惊慌,没想到却镇定得甚至有些狂妄。 一辆车驶来,耀眼的车头灯灯光照亮了警车。 踩下煞车的车尚未完全停下来,就有一名中年女性打开车门下车。中年女性也不顾会被雨淋湿,分开人群来到仓库前面。 「友哉……我儿子在哪里?」 理彩子也听见这句悲伤的话。 女性推开警察,走进仓库。 只有这个时候,现场变得一片寂静。四周笼罩在几乎令人误以为连雨都停了似的寂静中。 打破这阵寂静的同样是这位母亲。 仓库里传来几乎撕开黑暗的尖叫。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因为这位母亲的恸哭而僵住表情,相信会有好几天都忘不了她的哭声。 理彩子万般不忍。 忽然间她感觉到一股视线,转头一看,就与第一发现者的少年视线交会,原来他从警车上盯着理彩子看。理彩子的打扮很突兀,会受到关注也是理所当然,但就在每个人都因为听到那位母亲的哭声而全身僵硬的当下,就只有他看着理彩子。 现在应该找他说话吗?理彩子想听听第一发现者——九条凑的说法,于是下定决心走过去。 她先和车上的警察说一声,请少年下车,要他躲到自己撑着的雨伞下。 「晚安。你是九条凑同学?」 理彩子尽可能表现得成熟。想来她多半比少年年长,两人身高差不了多少。 「你是谁?」 「我叫水谷理彩子,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我也有问题想问。」 凑目光笔直地回望理彩子,几乎令她害怕。 「你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我很好奇,」 「啊啊,我想也是,毕竟这身打扮有点奇怪吧。」 理彩子像是明白少年的意思,用手指捏起红裤边缘说道。 「我不是说这个。」 凑摇了摇头。 「刚才听到前辈母亲的尖叫声时,无论是围观群众还是警察,都露出各式各样的表情:同情、悲伤、不忍,或是后悔不该留下来听到那样的惨叫。虽然这些情绪很多样化,但都大同小异。」 凑从呼出来的气几乎要喷到理彩子脸上的近距离直盯着她。 「只有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一脸充满罪恶感的表情。」 少年的视线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让理彩子忍不住被震慑住。 「你的罪恶感是针对前辈的母亲。在这个状况下会产生罪恶感,可以想见的理由有三个。第一,你就是凶手而后悔杀了人,但我怎么想都不觉得,对警察这么有影响力的人物会是凶手,至少这种人应该不会傻傻地跑来这里。第二,你是前辈的女友,逼得前辈自杀。可是你不是前辈的女友,所以这个理由也不对。」 这个少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在那种状况下,却独自在警车上想着这些事? 「剩下最后一个理由,就是你觉得自己在做不是这个状况下该做的事。也就是说,你虽然对警察很有影响力,却不是在侦办浅野前辈这件凶杀案。而你要做的事,内容不能告诉任何人,所以你才会对前辈的母亲产生罪恶感。我有说错吗?」 少年弯下腰,从下方窥看理彩子的表情。 「你这身打扮还有警察对你的态度都很特殊。你到底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 理彩子才想问他是什么人。少年怎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收集到这么多情报,还一针见血地切入核心?自己本想提问,不知不觉间却受到他审问。 「我、我才要问你、你是怎么回事呢?他死了你有什么感觉?你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在观察吗?你朋友明明死了吧?好可怕。你跟他真的是朋友吗?」 理彩子只做得出这样的反击。 理彩子的最后一句话让凑忽然别过脸,往后退开一步。少年一踏出理彩子的伞下,雨点就猛烈打在他身上,让他的头发也在转眼间湿透。头发沾在少年撇开的侧脸上,遮住他的表情。 「对不起,我失陪了。」 理彩子再度受到罪恶感折磨,快步走开。 少年的话说对了。理彩子的目的不是找出谁杀了浅野友哉。不管找不找得到真凶,对她而言都不怎么重要。 理彩子的目的是调查异怪。 5 ——为什么你要代替我被打? ——要是放着不管,被打的就是你吧? 浅野擦了擦瘀青的脸,从大堆垃圾袋里起身。 ——你就不会伸个手拉我起来吗? ——是你自己跑来强出头,自己跑来挨揍。 ——哈哈,这倒也是。嗯,你怎么啦? ——没有,我本来以为你会生气,没想到你竟然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你说的话一点儿也没错啊。 凑静静睁开眼睛。 当他回到自己房间,已经是案发后过了一天一夜。他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天花板。 「不管想几次都想不通啊。」 但也不是说出口,事情就可以解决。 凑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耳朵。他感到耳鸣,尖叫似的耳鸣让他嘴角一歪。 他很清楚耳鸣的原因,是浅野友哉的母亲看到儿子的死状而发出的尖叫声,直到现在还缭绕在他耳里。 但他同时也想起那个叫水谷理彩子的女人对他说的话。 ——我、我才要问你、你是怎么回事呢?他死了你有什么感觉?你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在观察吗?你朋友明明死了吧?好可怕。你跟他真的是朋友吗? 耳里回荡的尖叫声越来越严重。凑捂住耳朵,缩起身体。 只要破了案,相信耳鸣一定会消失。 凑这么说服自己,落入浅浅的睡眠之中。 6 从案发以来过了一周。 「志多町毁损器物凶杀案特别搜查总部」。 小野寺站在这张挂在会议室门口的和纸前,面露难色。 他对这个戒名(注4)非常不能接受。现阶段明明还无法断定为凶杀案,却在总厅的指示下当成凶杀案处理。他本想抗议这是越权行为,但初步调查迟迟没有进展也是事实,所以他不方便大肆抗议。 「您还在想自杀的可能性?不是已经认定柴刀是投掷过来的吗?虽然也有可能是掉下来的柴刀插到他脖子上啦。」 部下青岛有点拿他没辙似地发问。 「也不是。我就是弄不清楚总厅想当成凶杀案处理的背后意图。也就是说,虽然这和案子的本质没有关系,但我脑子里就是有个地方觉得想不通。」 虽然不是拍拍脑袋便能拍出答案,但小野寺还是习惯性地拍了拍太阳穴附近。 「我看总厅是有想捧红的菁英,所以才想弄成凶杀案处理,好当成那个人的功劳吧?」 「菁英啊……」 从总厅派来的菁英组刑警,都是一些可以算是老手的人,已经处在不用靠侦办这点程度的案子来抢功劳的地位。他们反而因为长年办案,所以没什么野心也很守本分。 「不对,应该不是这样,他们也有野心,只是他们的野心并不是针对破案立功罢了。」 「啥?」 小野寺的自言自语让青岛不解。 「没有,我在自言自语,你不用在意。」 「那会不会是想让那个御荫神道的女生立功啊?她领着一群成年人,看来挺有模有样的。不知道是不是连那么可疑的组织,也有老爸老妈的关系可以靠?」 青岛的说法偏激但也很率直。虽然他经常做出轻率的发言,但也有极小一部分会直指真理,不时会点醒小野寺。 「啊啊,这有点意思,或许你猜得挺接近的。如果那是神主倒也罢了,神官就很可疑啊。」 「有什么不一样?神主和神官不都一样吗?」 自古以来,神官指的就是能参与政治的神职人员。但自从日本以法律规定祭政分离以来,就不存在任何可以称为神官 的职业。 小野寺为青岛简洁地讲解后,青岛佩服地点点头说: 「我都不知道耶,果然姜是老的辣。这么说来,还真的是越想越可疑。」 这时,背后传来一声很刻意的咳嗽声。转身一看,一身巫女装打扮的理彩子站在那里。 「看样子天神是在告诉我们,讲闲话要在当事人听不到的地方讲。」 理彩子一鞠躬后,从他们两人中间穿过,走进做为搜查总部的会议室。她不是第一次在搜查总部露脸,但会议室里仍传出一阵不成声的骚动。 搜查总部的会议没有什么进展,「悬案」两字在小野寺的脑海角落闪过。 开完会走出会议室时,小野寺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站在走廊上。 是案件的第一发现者九条凑。他直视前方,似乎在想事情。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野寺本来是盘算着骚动已经渐渐平息,所以跟九条凑说今天想找他来问话,但闲杂人等应该不能进到这么里面才对。 「我说小野寺警部找我来,他们就放我进来了。」 小野寺的确有找他过来,但没说可以让他进到这么里面。少年很会说谎。不对,不是说谎,而是很善于扭曲事实。 会议中仍然有人强烈怀疑是少年突发性的行动导致凶杀发生,但九条凑在公车上的不在场证明非常牢靠,而且那样冲动的行为也与眼前这名少年的形象完全不一致。 「总之我们先走远点,这里不是小孩子可以进来的地方。」 青岛仍未放弃少年就是凶手的假设,口气咄咄逼人。 「好啦好啦。倒是你刚刚看什么东西看得这么热衷?这里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啊。」 听小野寺这么问,凑默默指了指贴在入口的和纸。 ——志多町毁损器物凶杀案特别搜查总部。 「这戒名是谁取的?」 少年指出的东西与说出的话都令小野寺觉得意外。 「这次的戒名是总厅指定的。明明还没确定是自杀还是他杀,就取了这样的戒名,我们也很为难啊。」 青岛不但非常多嘴,还随时都显得洋洋得意。 「为什么会多个『毁损器物』?」 「你对这方面似乎不太清楚啊。因为杀小牛不算凶杀,只会当成毁损他人的财产来处理,也就是毁损器物。」 青岛抓住机会热烈讲解,但凑显得不太感兴趣。不,想来他应该知道这番由来,毕竟他都知道警察有用戒名来指称案件名称的习惯,这点知识想当然会知道。 问题是,他为什么会对这个戒名感兴趣。 「等一下,怎么连警部也这样,到底是怎么啦?」 看到连小野寺也看着和纸陷入沉思,青岛交互看了看并肩站立的凑和小野寺,露出为难的表情问道。 「对了,我本来还想不通那个巫女小姐是怎样,原来她不是警方的人啊?」 相信是凑在这里等待的时候,听到相关人士闲聊的内容。还真是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嗯、嗯,说来应该是这样吧。」 「好像连你们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所以只有上头知道?」 「原来啊~原来这才是你来的目的?」 青岛露出下流的笑容。 「毕竟她的确长得很漂亮啊,胸部又大,穿巫女装也很诱人。身为巫女却身材火辣,这种不相衬的感觉实在是……」 「喂,九条同学已经走啦。」 「咦?奇怪?」 青岛说的话实在太白痴,让小野寺迟疑了一下,没能叫住凑。但也难怪凑会听不下去而离开。 小野寺不去追少年,而是留在原地盯着写有戒名的和纸。不知不觉间,他心中已经产生了对抗的意识。 「毁损器物……」 他双手抱胸,开始沉思。 「警部,您怎么啦?肚子痛吗?」 小野寺不理青岛,埋头思索。 「难道说……不对,可是……」 脑海中浮现一个假设,可是这个假设实在太偏离常轨。 7 理彩子几乎已经整整一周没来上学。虽说这一周当中包括周末与创校纪念日,但她仍是请了整整三天的假。要兼顾御荫神道的职务与学校课业,的确有些困难,但理彩子很想珍惜这种日常生活。 上完课后,朋友知美跑来跟她说话: 「理彩子,今天回家路上要不要去『安洁』坐坐?听说他们新推出的蛋糕非常好吃喔!」 「『安洁』啊?我想想。」 「难得你康复了,来庆祝一下嘛。好不好?」 因为得频繁请假,理彩子解释成是自己体弱多病的缘故。 案件没有进展,因此她才会暂时回到学校上课,但由于尚未破案:心情实在没办法这么简单就切换过来。 「升学志愿表你交了吗?爸妈一直罗唆,要我放弃考其他学校,一路直升上去就好。理彩子你头脑这么好,果然会想考其他学校吧?」 「嗯嗯……我还没决定。」 「理彩子好从容喔,要怎么选都行,真羡慕你。啊啊,好想读男女合校~」 一走到校门,理彩子就发现气氛和平常不一样,每个人都显得有些心浮气躁。 她立刻就知道原因何在。 「那不是刘星高中的制服吗?」 刘星高中是县内第一——不,甚至是日本屈指可数的升学名校。绣在胸口的盾徽与领口的白线极为醒目,知道这所学校的人一眼就认得出来。 这个人靠着校门的门柱等人,姿态显得有点故意耍帅。制服没穿整齐的模样,就以模范生知名的刘星高中而言是有点迈遢,但他这样穿却显得有模有样。 「这人好像有点骄傲,我不太喜欢呢。」 「会吗?如果有个读刘星的男朋友,不会觉得很光彩吗?」 「知美,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吧?」 「他啊?我们分手了。他连月极停车场的『月极』这两个汉字都会念错。要交男朋友,还是该找个头脑好的。」 「记得当初是你自己说,要找个擅长运动的男朋友才好吧?」 「不行不行,运动神经好的男生喜欢拿运动说嘴。老是炫耀他在比赛中把球顶进球门什么的,我看绝对是把脑细胞给顶坏了。先不说这个,那个人是在等谁啊?年纪好像比我们小?长相也还不赖吧?」 当她们走到能看清校门前这个男生脸孔的距离,理彩子停下了脚步。她脸上的笑容僵住,全身冒出冷汗。 「理彩子,怎么了?你的脸色很差耶。我看你身体还没好吧?」 「不是,不是这样。快点,我们走。」 理彩子拉着知美的手,想快步走出校门。 「喂,水谷,你干嘛不理我?」 凑大声说话。 「他在叫你耶?」 「你听错了,是叫别人。」 「水谷,喂,你有没有听见?」 「他在叫你啦。」 「只是在叫刚好跟我同姓的人而已。」 「水谷理彩子!」 「还同名同姓耶。」 「不是有人说,这世上总找得到三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吗?」 「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水谷,你不怕我在这里说出你不可告人的打工内容吗?」 理彩子当场朝后转了一百八十度,走向身后的凑,一把揪起他的衣领。 「你为什么知道我读哪间学校?」 「你穿水手服不搭啊。」 「回答我的问题!」 凑很刻意地摆出拿她没辙似的态度。 「就是雨伞啊。」 「雨伞?」 「你用的伞。那是学校指定的伞吧?会指定雨伞的学校很稀奇,我就从千金小姐读的学校里找出这里。」 理彩子不由得咬了咬嘴唇。那天的强风吹坏她带的雨伞,现场附近又没有便利商店.她只好改用不起眼的深蓝色学校指定用伞。其实雨伞上绣的校徽并不起眼,只有一公分见方,相信在夜晚的现场里谁都没发现。然而当理彩子和这名少年说话时,她曾让对方躲到自己的雨伞下。自己的大意与这名少年的精明,都让她后悔莫及。 「怎么啦?快点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少年逼向不说话的理彩子。 「理彩子,你要不要紧啊?」 知美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声。 「咦?啊,思,我没事,仔细一看就发现我跟他还真的认识。」 「可是他说什么不可告人的打工……难道他在威胁你?要不要我去找老师来?还、还是要报警?啊啊,对不起,报警会让你为难吧。」 看样子是没有时间解开知美的误会了。 「不要紧,我不要紧的,你别放在心上,去吃『安洁』新推出的蛋糕吧。我明天会跟你解释,你不要担心。」 理彩子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于是硬挤出笑容,接着立刻强拉着凑的手快步走远。 8 「啊啊……」 理彩子边走边觉得头痛。虽说是因为慌张,但自己的行动反而招来更多的误会。而当她注意到这件事,已经是在饱受其他学生的瞩目之后。 「你竟然劈头就拉起我的手走掉,实在很大胆啊。你读的那间学校,校风本来应该更淑女一点吧?」 她只想马上赏凑那贼兮兮的笑脸一巴掌,可以的话,最好是能撂倒他,再猛踹几脚。但这里还在通学路上,她自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真没规矩,千金小姐名校的名声都被你毁了。」 「你才是呢。制服穿得那么迈遢,名校的名声都被你毁了。」 「啊啊,你说这个?这是借来的。男生在女校校门口等人,一个弄不好就会闹上警局。可是女人很笨,看到对方学历好,就会无条件觉得这个人无害。」 「我也是女人。」 「我知道。」 「你做这种事我会很为难。」 「我知道。」 「当时的事情,即使你问我,我也没打算回答。」 「我想也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明目张胆地在校门口等我?」 「明目张胆比较好,毕竟我要面对的是个有本事干涉警察组织的人,为了性命安全着想,当然会想多准备一道保险。」 「我才不会对你怎么样。」 「看到那样的尸体还若无其事的高中女生,根本不正常。要我相信你才是强人所难吧。」 「你要去哪里?」 「跟我来,我们去一个我挑过的安全地方谈谈。」 —要是敢把我带去没人的小巷子动什么歪脑筋,我马上赏你一巴掌,踹到你不能动,然后大声尖叫。 理彩子在胸前轻轻握拳,但她的决心扑了个空。 「就是这里。」 因为凑停下脚步的地方,是一家外观经过精心装饰,名为「安洁」的咖啡馆。 店里有九成顾客是女生,而独占这九成女性顾客与店内女服务生视线的那一成异物,正以嚣张的态度摊开眼前的菜单。 「请问决定好了吗?」 一位打过多次照面而已认得彼此的女服务生来点餐时,露出颇有深意的表情看向理彩子。 「漂浮冰淇淋汽水和咖啡。」 理彩子尚未开口,凑就已点完餐点。 「请问需要糖和奶精吗?」 「不用,黑咖啡就好。」 彼此认得的女服务生朝理彩子摆出用力握拳的姿势,意思自然是帮她加油,要她好好把握机会。他们点的餐送来的速度快得异常。 「我可不怎么喜欢漂浮冰淇淋汽水。」 理彩子无可奈何之下正要拿起汽水,凑却一把将漂浮冰淇淋汽水抢走。 「这是我要喝的。」 然后,他把黑咖啡换到理彩子面前。 「这很苦。」 「毕竟是黑咖啡嘛。」 「不好喝。」 「毕竟是黑咖啡嘛。」 「你该不会是想找碴?是这样吧?是这样没错吧!」 「就算是,你在这里也闹不起来吧?」 他们两人在店内极为醒目,始终有视线跟着他们。 「要是想喝小孩子喝的那种甜甜的咖啡,乖乖请店员给你糖和奶精……啊,你做什么!」 「眼前就有奶精跟糖,所以我拿走了。」 理彩子从凑的漂浮冰淇淋汽水抢走香草冰淇淋,放到她的咖啡上。冰淇淋转眼间就融化。 「你可知道这里最棒的就是香草冰淇淋啊。」 「我知道。」 「难喝。」 「我想也是。」 凑还想说话,理彩子挥手制止他。 「我说你啊,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吧?等一下我朋友就会来这里。」 凑本来还闹着别扭,这时转为一脸已经没兴趣的模样,把漂浮冰淇淋汽水的残骸挪到桌旁,开口进入正题。 「我想问的只有一件事。」 轻浮的感觉消散,少年身上有一种与第一次见到他时同样的沉重气氛,以阴沉的眼神对理彩子发问。 「你为什么在找牛头?」 9 「她的目的是找出牛头?」 青岛激动的惊呼声引来周遭的关注。 「你太大声了。」 小野寺叫青岛先闭嘴,直到周遭的视线移开为止。 「对不起。可是,虽然小牛的头的确没找到,但这应该不可能是她的目的吧?您想想,是小牛的头耶?我看能吃的部分只有牛舌而已吧?」 「……真不知道你是为什么会被录用啊。」 不知道青岛说这话有几成是认真的,不,大概十成是认真的吧。不过,青岛这种轻率的言行,就缓和阴沉场面的效果而言,可说是第一流的。小野寺因而换了个想法,认为调查现场或许也需要有像他这样的人。 「警部,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你别放在心上。」 「我明白了。可是您是有什么根据,才会给出她的目的是找出小牛的头这种答案呢?神道有什么仪式是要用到小牛的头吗?」 「我不清楚她找牛头的用意,但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 小野寺指向写有本次案件戒名的笔记本。 「这次的案子,明明有可能是死者自己割颈自杀,上头却莫名指定为凶杀案。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谁知道呢?」 「由于上头一开始就断定是凶杀案,我本来还以为上头握有足以断定的情报。可是,其实这只是便宜行事,是为了不让警察在搜索上马虎。」 「也就是说,您认为这是起自杀案?」 「不不不,不是这样。我只是说,上头的人不小心泄漏了进行这次搜索行动的真正意图。」 ——志多町毁损器物凶杀案特别搜查总部。 「真正意图?泄漏的结果就是这次的案件名?」 青岛似乎想不通,一直歪头纳闷。 「你想想,为什么会写到『毁损器物』?」 您问的问题跟前几天那个小孩问的一样呢。这指的不就是小牛吗?」 「没错。被杀的小牛当然不算是凶杀,只会被视为个人财产遭毁损。可是,这次的案子定名为凶杀案。虽然小牛被杀的确奇妙,但这种事会特地写到案件名称里头吗?一般遇到这种情形,应该只会取个『志多町凶杀案』之类单纯的名字,这次却多了『毁损器物』,不,应该说他们不小心加上了这几个字才对。所以我就想到,说不定这是上头的人不小心犯下的失误。」 「您的意思是说?」 「很简单。那个巫女还有她带来的人,对这起案件是凶杀或自杀都没兴趣。不,他们根本没把死掉的人放在眼里。小牛的无头死尸,才是御荫神道这个神秘组织真正的目的。」 10 说明结束后,理彩子凝视着凑的脸好一会儿。 「别用这么凶的表情瞪我。」 凑说出这句话,嘴角却浮现微笑。 凑的话说中了,御荫神道的目的在于小牛。这属于御荫神道的极机密事项,本来理彩子应该装傻说没有这种事,然而她被凑的行动打乱了步调,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早就知道凑的洞察力很敏锐,但做梦也没想到凑竟然会从警察取的案件名称推导出这个事实。 「我想你也知道,我没有办法回答这类问题,即使你逼得我在这间学校里待不下去也一样。」 「我知道。只要能得到你是在找牛头的确切证据就够了。」 相信否认也没用。毕竟凑已经有了确信,而且现在理彩子也说不出任何足以推翻他这种确信的论点。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试着转移话题。 「话说回来,你还真热心,我本来以为你是个更冷漠的人。」 凑脸上的浅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的表情。 「那个时候的尖叫声,一直没从我耳边消失。」 理彩子立刻猜出他指的是什么。至今她仍能清清楚楚地想起那位母亲看到儿子死状时所发出的尖叫。 「我本来一直没能切身感受到浅野前辈死了。直到听见他母亲尖叫的那一瞬间,我才总算理解前辈死了。现在她的尖叫声遗留在我耳里。」 凑说着,用手指堵住耳朵。 「我就是想去掉这个尖叫声。」 「这样啊?但愿它会消失。」 凑一副事情已经谈完的模样准备站起身,却又改坐到理彩子身旁,把脸凑过来说: 「对了,有一件事我忘了说。」 理彩子惊慌之下想退开,但凑抓住她的手臂,强行把她拉过去,在她耳边轻声说: 「既然你们组织有本事强制警方把案子说成凶杀,那反过来应该也办得到吧?」 「什么叫做反过来?」 「就是说成自杀,把案子搓掉。」 理彩子的沉默是最直接的肯定。 「要是你们敢这样搓掉前辈的这件案子,我绝不会原谅你。」 凑粗暴地放开手,这次真的站起来走了出去。 理彩子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心中产生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是哪里不对劲? 这个名叫凑的少年所说的话看似没神经,却会忽然直指核心。虽然很不容易看出他到底有几分是真心,又有几分是开玩笑,但最后他在理彩子耳边轻声说出的那句话,无疑是他的真心话。他抓住理彩子时用了很强的力道,她的手臂现在还在痛。 不过,最后那句话并未渗进她的心里。凑说到那位母亲的尖叫与牛头时,话语都渗进她心中,最后那句话却让她觉得不对劲。 「继续烦恼也不是办法,我也回家去吧。」 理彩子正要起身才发现不对劲,只见还没付钱的帐单就丢在桌上。 「该不会这些全都要我付?」 他们两个在互不相让的情况下,最后干脆重新点过自己要喝的漂浮冰淇淋汽水与红茶。合计四人份的餐点,金额实在不小。 11 案情出现变化,是在凶杀案发生后的第十天。虽然不算是因为猜到了御荫神道的目的,但就办案方针多少做些改变的时间算起,则还只是第三天。 小野寺正要出动时,听到电话响起。 「喂?我是小野寺。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电话另一头听得见慌乱的迹象。 「咦?什么?我听不清楚。头?找到头了?从后山坍方处的下面挖出来的?这样啊?那太好了。咦,怎么啦?」 青岛从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嗓音掺杂着兴奋与混乱,讲起话很没有条理。 「只不过是找到小牛的头,也不必那么慌……咦?」 青岛接下来所说的话,让小野寺一时之间无法置信。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小野寺抓起破烂的大衣站起来。 坍方的山腰上可以看到大批警察,警察周遭还有许多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的围观群众。 「不好意思,请借过一下。」 小野寺拨开围观群众来到现场,立刻有一名警察朝他跑来。 「警部,我们都在等您。」 「头在哪里?」 「在这边。」 小野寺在这名警察的带领下,来到清除坍方土石的作业现场。四周一片哗然,作业员们脸色铁青,躲得远远地围观。 小野寺朝清除作业进行到一半的土石坑里看去。虽然那个物体被泥土弄脏,有些部分看不清楚,但他绝对不可能看错。 「这是……」 这不合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小野寺凝视的坑洞底部有一颗头,但那不是小牛的头。 是人类的头。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啊?」 小野寺在头上猛抓一阵,仰天纳闷不已。 「法医还没来吗?」 「似乎快要到了。」 「是吗?那在法医抵达之前,我们先简单观察一下。」 小野寺在人头前蹲下,用身上的手帕简单拍掉人头上沾到的泥土。 「气味很重,死亡后应该过了一周以上。」 「应该是吧。这段路会坍方,就是十天前那场大雨造成的。所以就算保守估计,这颗人头埋在这里应该至少也有十天。」 「脸部特征很明显啊。」 「特征?」 「下巴往前凸。如果看过这张脸生前的样子,应该不会忘记。如果身分查证上有困难,大概只能画肖像画去打听了。」 「这个人头跟前阵子的砍头案会有关系吗?虽然不是小牛的头……」 青岛小声对小野寺这么问。 志多町不是什么大都市,照常理推断,很难认为同一时期发生的两起这类型案件会完全无关。但他们找不出可以将这两者串连起来的迹象,顶多只能说两者的脖子都遭到砍伤。 小野寺还在苦思时,注意到围观群众喧闹起来。转头一看,他看到有人穿过群众走进来,领头的是那个身穿巫女服的少女。她多半是匆匆赶来,红裤的裤脚有点弄脏,还喘得肩膀抖动。 无论围观群众或警察,都躲得远远地围观理彩子,但理彩子丝毫不介意周遭的目光,一直走到小野寺身前,看到了刚挖出来的人头。 「啊啊,找到的不是牛头,而是人头,你一定很遗憾吧。」 连说出这句话的小野寺自己,都快要搞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理彩子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盯着人头。如果她觉得失望,似乎不应该是这种神情。 「找到了……错不了,跟我在梦里看到的一样……」 她喃喃说出的第一句话,更加深小野寺的疑惑。 「找到了?你说『找到了』是怎么回事?」 你要找的不是牛头吗?他尚未说出这句话—— 「非常抱歉,这颗头我们要收走。」 理彩子就先说出更令他震惊的话。 「你说什么?」 「请把这颗头交给我们。」 四周的员警都因为理彩子的这句话而喧嚷起来。 「你是在开什么玩笑?这应该不是你要找的东西吧?」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们要收走这颗头。」 「你们有什么权限……」 「我们有权限,不然请您问问您的上司。」 小野寺的行动电话就在这时响起。他脑海中闪过理彩子第一次来到砍头案现场时的情形。尽管心中产生不祥的预感,他还是接起电话。 小野寺用电话交谈了几句后,脸色变得很难看。 「不知道您是不是能够谅解了?」 理彩子等小野寺挂断电话,才对他说出这句话。 「我本来还以为你这个人要更明理一点。」 「谢谢您的合作。」 理彩子深深一鞠躬,良久未抬起头来。 这时跟着她过来的几名视宜,已经迅速将那颗头带离现场。 12 蛮不讲理的情形继续发生。 「以自杀结案?停止侦办?」 小野寺被上司找去,语气中难得蕴含了怒气。 「不是停止侦办,而是已经破案了。那是自杀。」 「不对不对,请等一下好不好?我们不是当成凶杀案在侦办吗?而且状况已经不一样了,我们还挖出人头。虽然连尸体都没能好好验过,但至少看得出死后已经过十天左右,也就是在砍头血案那阵子发生的。在这种穷乡僻壤,发生地点距离这么近的两起案子,不太可能无关吧?」 「今天发现的头部这起案子已经破了,没有必要侦办。」 「那可是人头啊?到底是哪里破案了?」 「我和你都不应该继续深入追究。我说完了,你出去吧。」 ——志多町毁损器物凶杀案特别搜查总部。 小野寺只能以苦涩的心情,看着写有这几个大字的和纸被撕下来带走。 翌日,搜查总部立刻解散,并告知死者家属以自杀结案,电视新闻中完全没有提到刚从坍方 土石底下挖出来的人头。 「说是案子已经解决了,可是明明什么都还没查出来。我完全不能接受。」 「警部打算怎么做?」 「就算想做些什么,我也无从下手啊。」 「那您要乖乖撒手不管吗?」 「怎么可能?老实说,我到现在还不能断定那是自杀还是他杀。要是就这么结案,根本没有 脸面对死者和他的家属。」 小野寺想让脑袋冷静冷静而来到走廊上,就看到少年从电梯冲出来。 「啊啊,你又擅自跑进来。」 少年不理会青岛,从他身旁走过,粗暴地揪起小野寺的衣领。 「听说你们要以自杀结案,不再侦办?话都是你们在讲!怎么可能会是自杀!你们有没有想过前辈会怎么样?他的家人会怎么样!」 「喂,小子!你放手!」 青岛强行把少年拉开。 「那女人在哪里?」 「那女人?啊啊,你是说那个巫女?你先别气,冷静一下吧。」 小野寺示意凑到休息区的沙发坐下。凑一脸不服气,但也不怎么迟疑就坐了下来。 「你要喝什么?」 凑不答话,于是小野寺随便买了罐饮料递过去。小野寺从凑接下饮料时的表情,看出饮料不太对他的胃口,但也只能苦笑。 「不好意思,我不太知道这年头的年轻人爱喝什么。我本来还以为像你这种年纪的孩子,会喜欢喝无糖的咖啡。」 「你不用上学吗?今天是平日吧?」 青岛又插嘴了。 「难得进了好学校,听说你都没有好好上学?」 他说话果然完全不看人脸色。 「只要成绩第一名,出席天数也够,那就没有问题吧?」 「所以你至少有尽到最低限度的义务?这实在很有你的风格。不过身为一个成年人,我还是劝你一句,学校不是只用来念书的。虽然对你而言,学校也许只是个可笑的地方。」 小野寺苦心开导,但现在的凑自然不可能听得进去。 「你几时转换跑道调去少年课?我来可不是想听你训话。」 「要我告诉你她在哪里也行,但在这之前,可以让我问一个问题吗?」 「如果这样就能让你告诉我答案的话。」 「你为什么想知道浅野友哉死亡的真相?」 这个问题对凑来说似乎极为意外,难得看到他无法立刻回答的样子。 「咦,朋友都死了,会想知道真相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青岛从旁插嘴,但小野寺不理他。从凑的表情可以看出理由明显不是这样。 「我一直想不通你和浅野友哉为什么会是朋友。你们的个性、想法和嗜好都完全不一样,除了在同一个地方打工以外,彼此没有任何共通之处。根据我的经验,若是两个人这么不同,实在不可能变成朋友。」 小野寺先顿了一顿,才接着问凑说: 「你和浅野友哉真的是朋友吗?」 凑仍然不说话。 「你很异样。你有些部分远远比别人杰出的确是异样的理由之一,但你是从根本上就和普通人不一样。说是混在人群里的野兽,又好像把你说得很凶猛,也许该说是混在家鸭里的天鹅?然后浅野友哉是鹤。天鹅没办法变成家鸭的一分子,看到同样没办法和家鸭打成一片的鹤,就认定这只鸟和自己一样。可是啊,天鹅和鹤终究是不同种的生物,不可能真的相互理解,也不可能由衷接纳对方。」 凑开口想反驳,但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说,再度陷入沉默。 「你刚刚不是很生气吗?可是老实说啊,你的怒气很浅薄。因为遇到该生气的状况才生气,因为看到不能原谅的行为才说不能原谅,因为遇到该怒吼的场合才吼人,我就是感觉得到你是依这种逻辑在行动。如果我说错了,还请你原谅。虽然我觉得自己说中了。」 小野寺拍拍膝盖站起来。 「好,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你现在还是想知道真相吗?」 凑只点一次头。 「我想知道真相,这是为了浅野前辈。」 「我知道了,现在我就不去深究你的这个答案,虽然我觉得你应该是我刚才讲的那种人。可是这没有什么可耻的,求知的好奇心可以持久,但受感情驱使的行动没办法,不,也许应该说会有起伏。你行动的本质是出自求知的好奇心吧。如果你要找水谷理彩子,她人应该在太平间。因为我们今天就要把小牛的尸体和前几天找到的人头交给他们。」 凑没听完就起身跑走。 「警部,你怎么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不用阻止他吗?他是要去太平间啊。不可以让他去啦!我不是说他是闲杂人等,虽然我也不清楚,可是您的话伤到他了,还伤得很重。」 「你在用不着机灵的时候倒是很机灵啊。」 「等等,怎么说得好像我多管闲事一样?不,现在重要的是……」 「不用担心,他很冷静。凭他的本事,大概可以很高明地从那个巫女口中问出真相吧,而且会比我高明得多。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第二话「件」 1 「嗯?」 凑看着报纸,突然小声惊呼。 勇气以为他多半又是在赛马报上发现什么来路不明的消息,沙耶则以为他又赌错了马而看他一眼。 不过,他们两人的猜测都错了。凑看的不是赛马报,而是普通的报纸。光是这点就已经很稀奇,而且他脸上露出不同于往常的正经表情更是稀奇。凑的脸上丝毫没有平常看赛马报时那种邪恶的神情。 勇气与沙耶还找不到机会开口,凑就把报纸往桌上一扔,拿出行动电话开始拨打。他的模样让人不方便跟他说话,沙耶与勇气都只能默默旁观。 「我想请问几件有关刑事课小野寺警部的事……啊啊,是,我明白了,麻烦你。」 谈话的态度也和平常的他完全不一样。 凑一边用手机讲话,一边走进事务所后头的私人房间,并且关上门。隔着门听见的说话声音很小声,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透出一股紧张感。 「他刚刚说了刑事课吧?」 「难道老师终于做出要麻烦警察的事情?」 「不是『终于』,而是一直都在做吧?只是没被发现而已。」 「那会不会是想洗心革面,打电话自首……」 沙耶越说越小声,因为连她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是这样。 「不知道大叔是看到什么新闻才这么吃惊。」 勇气拿起凑扔下的报纸,想找出他刚才看的报导。凑所看的那一版并未阖上,就这么摊开在桌上。最先映入勇气眼帘的是左上角的四格漫画。 「应该不可能是看到这个就打电话给警察吧?顶多只会打去报社抱怨,叫他们别给读者看无聊的东西。」 但丝毫不觉得这种四格漫画无聊的沙耶,在勇气身旁把身体弯成く字形,肩膀不停抖动。从她按住嘴的手指缝隙间流泻出的,竟是压抑不住的笑声。 「这有这么好笑吗?」 「你、你看,上面写说忍、忍者有几人着?」 勇气完全不懂笑点在哪里,以尴尬的表情看看四格漫画,又看看沙耶。 「我看沙耶大姐姐就算看到『棉被飞起来了』之类的句子(注7)都会笑吧。其他有关于逃税和窃盗的报导、书和电影的广告、讣闻、关于失业率和景气的报导。嗯~看起来都跟异怪没什么关连。啊,这款电玩上市啦?」 勇气看到一半,兴趣就转移到即将发售的电玩游戏广告上。 「勇气,我们正经点查啦。」 「轮不到大姐姐来说我吧。」 两人正看着报纸时,里头讲电话的声音停了。过一会儿,凑从房间里走出来。 「我出去一趟。」 当凑说着这句话走出来时,已经换上一身深色西装,身上没有平常那种懒洋洋的感觉,领带打得整整齐齐,白衬衫上没有一点脏污。 「老师……你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穿得人模人样,你怎么啦?」 「我今天不回来了,你们爱几点走都行,最好是不要再过来,门不用锁没关系。」 说完,凑就披上大衣出门。 「我第一次看到大叔那么人模人样耶。」 「是啊。而且那条领带是……」 沙耶再次翻开报纸,这次她立刻找到要找的东西。 「老师会不会是看到这个?」 沙耶指着一则讣闻。 「小野寺道夫先生,五十三岁,于本月五日凌晨四点死亡。原因是车祸啊?小野寺就是刚刚大叔在电话里提到的姓氏。」 「是啊,他提到小野寺警部。原来是他认识的朋友过世了。」 两人从窗户往下看,看到凑快步走向车站,身影随即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2 葬礼用的黑白直条纹布幕遮住一个不怎么大的房间,房里有很多人。 他们全都穿着黑衣,露出沉重的表情。虽然其中也有人以开朗的声音谈笑,但那显然是刻意强颜欢笑。 房间北侧设有祭坛,摆放了棺木与遗照。祭坛右边坐着一名面容憔悴的中年女性,每当前来吊唁的宾客上香致哀,她便以沙哑的声音道谢。 当宾客的吊唁暂时停歇,女性喘了一口气说: 「老公,今天辛苦你了。」 她说着,朝身旁看一眼,但那里没有任何人在,也不可能会有人在。平常总是陪在她身边的丈夫,如今已变得冷冰冰地躺在棺木中。 丧家该尽的义务一定得好好做到,她靠着这样的决心隐忍到现在的情绪,眼看就要溃堤,视野变得模糊。 这时,她低头看到地上多了个影子,看来又有吊唁的宾客上前来合掌致哀。女性擦掉眼泪,抬起头来。 对着遗照合掌致哀的是一名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男性。她不认识这个人,而且这个人身上有种和别人不一样的感觉。 并不是他的穿着打扮有什么奇特之处,这名男子和大家一样穿着黑色西装。小野寺的职业是刑警,所以前来吊唁的宾客大部分是警界相关人士,这类人给人的感觉和一般人不一样的情形并不稀奇。 那么,在这样一群人里仍然显得异样的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但青年上香的表情十分真挚,让女性充分感受到他是真心在吊唁自己丈夫的死。 「请节哀顺变。」 「谢谢您特地前来上香。」 女性朝他行礼。 「说来失礼,请问您和外子生前是什么样的关系?」 「大概十年前有个案子,当时我很受您先生关照。我叫做九条凑。」 「我是小野寺的妻子良美。」 这时,自称「凑」的年轻人身后出现下一名来吊唁的客人。凑让到一旁去,但这里场地不大,人又很多,因而显得十分局促。 「对不起,这里这么挤。」 「会有这么多人来吊唁,应该是因为小野寺先生的为人吧。」 这名语气平静的青年,看起来不像是警方的人,但良美也未深入追问。既然和案件有关,说不定会是过往案件中死者的家属,又或者是被害人。不过,案子都已过去十年,他还特地赶来吊唁,让良美由衷觉得感谢。 「您要看看外子的遗容吗?」 凑静静地点了点头。 良美打开棺木上的小窗,青年往里头看去。小野寺的死相安详,简直像睡着似的。 「外子的胡须变长了。」 良美说着,怜惜地摸了摸小野寺的脸。 「听说人死后,头发和胡须仍可能继续生长。」 「似乎是这样呢。可是,我就是觉得外子还活着。他都已经这么冰冷,理智上我也很清楚他已经死了,可是,我总会忍不住叫他。我就是觉得他随时都可能起来,然后像平常那样用悠哉的口气说:『啊啊,差不多得去公司上班啦?』很好笑吧,他每次都说是『公司』。」 良美想笑,涌出的却是泪水。 「他一定是顾虑到我吧。这样听起来,不是比说去『警局』要委婉一些吗?他真的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 她最后又摸了摸小野寺的脸后,轻轻关上棺木上的小窗。 「您为什么死掉了?我还想跟您学很多东西啊……」 这个在丧宴上丝毫不顾忌旁人眼光而放声大哭的,是个姓「青岛」的刑警。凑独自坐在角落,自己倒着啤酒喝。 「好人不长命这句话还说得真准。」 一边说着一边来到凑身旁坐下的,是身穿丧服的理彩子。 「我没想到你会来守夜。你跟小野寺先生,不是只在十年前那件案子发生时见过面吗?」 「那你又怎么来了?」 「后来我在几桩与异怪相关的案子里,也曾经蒙他关照。」 「小野寺先生会死,真的是意外吗?」 理彩子猜出凑想说的话,用更小的声音说: 「是啊,我找警方问过了。没有凶杀的迹象,和异怪更是完全没有关连,真的是一桩不幸的偶然。他是为了救一个小孩子,被醉汉开的车撞到。」 「是吗?」 「可是……」 「怎么?」 「发生意外当天,也就是三天前,小野寺先生曾联络过我,说他休假来东京想找我。当时我出差到外地,回来后知道他打电话找我,打回去一问,他却已经意外身亡了。」 「他会打电话给你,也就表示有和异怪有关的事情要找你吧?」 「不知道。所以我才会急忙又搭新干线赶来这里,结果就看到你。你有没有收到他的联络?」 「完全没有,我是看报纸才知道他过世的事。」 「这样啊……」 凑催促拿着啤酒杯陷入沉思的理彩子继续说下去。 「怎么?有话就直说啊。」 「他留的话,是说想跟你联络。」 这次换凑拿着啤酒杯陷入沉思。理彩子正愁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凑突然站起来。 「你要去哪里?」 「厕所。」 理彩子和凑是老交情,猜到他想做什么,于是随后跟去。客厅的纸门已经拆下,旁边就是檐廊,从庭院可以看到玄关的灯笼与络绎不绝前来吊唁的宾客。 「厕所应该不在这边吧。」 凑不理会理彩子的话,走进一间书桌被书柜围绕住的小房间。这里似乎是小野寺的书房,和其他挤满前来吊唁的宾客的房间不一样,只有这个失去主人的房间里静悄悄的。 凑开始翻找书架与书桌。 「竟然翻得这么光明正大,我都懒得傻眼,反而觉得佩服了。」 理彩子说归说,却也用手指滑过对面书架上的档案夹。 然后,她纤细的手指在一本档案夹上停住了。 「凑,这个。」 理彩子所指的档案夹书背上写着「件」。 「我可以看吗?」 「为什么问我?」 「我只是觉得好像应该问你一声。」 理彩子有些犹豫地抽出档案夹翻阅。 「连御荫神道的纪录都有呢。」 「是你交给他的吗?」 「是啊。我曾经交给他一些我的权限范围内动得了的资料,不过,这里面还掺杂一些其他的资料。」 「你可能以为小野寺先生是个好人,但他可是个很精明的人。」 「他是个精明的好人。很可惜的是,你好像没能变成这种稀有的人种。」 理彩子以正经的表情一页页翻阅资料。 「调查得很清楚,全都是跟件还有件的预言有关的资料。」 翻到最后一页时,一个夹在里头的信封掉下来。理彩子捡起信封,表情顿时僵住。 「凑,这个……」 她说话的嗓音微微发颤,凑接过信封后也变了脸色。 ——给九条凑。 信封上是这么写的。 「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 凑毫不犹豫地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 我相信这封信会交到九条凑手上,所以才动笔写下这封信。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相信我已经不在这世上;也说不定是你来参加丧礼时,对这个档案夹的标题有了兴趣,所以才找到这封信。 没错,我有预感自己会死。说得精确一点,是有人预言了我会死。所以,我现在才会写这封信给你。 就像档案夹书背上所写的,我一直在调查「件」。不,说得精确一点,是在调查和「件」的预言有关的案子。 我之所以开始查这些案子,起因是十年前浅野友哉过世的那个案子。他是自杀的,这点千真万确,但我就是觉得不对劲,又不知道该如何把这种矛盾的感觉说清楚。逻辑上我明白浅野是自杀的,但我身为刑警的直觉告诉我这是他杀案件。 没错,是他杀。我相信浅野友哉是遭人杀害,所以一直在进行调查。翻出你十年前难受的回忆,让我很过意不去,但还请你冷静看下去。我再说一次,浅野友哉是遭人杀害的。 我猜你现在是这么想的吧——如果不是有「件」的预言,浅野友哉的确不会自杀。从某个角度来看,他的确是被「件」所杀。 这个看法是对的,但还不够完整。 我一路追查后,慢慢有了某种确信:「件」不是预言不幸的异怪,而是一种会利用预言来让人不幸的异怪,是一种会扭曲人类命运的恶毒异怪。 我知道你在铲除异怪方面是声名远播的专家。 所以我想委托你。 请你阻止「件」以不幸的预言造成的连锁灭应。 小野寺道夫 「这是遗言呢,给你的遗言。也许可以说是委托……你要接吗?」 凑默默盯着信看,理彩子静静等待凑回答。 「十年前我忘了问你。」 「问、问我什么?」 「你是怎么找到件的所在?」 这就是他的回答。 3 「咦?」 勇气眼神呆滞,在大楼之间发呆。 「真的是这里吗?」 凑对沙耶投以疑惑的眼神,还刻意抬头看了看高楼大厦。 「大概是……」 沙耶说得很没自信。 他们三人在道路正中央站着不动,往来的商务人士一脸嫌他们碍事的表情绕过三人。 「件是牛生出来的没错吧?」 「御荫神道的资料上是这么写啦……」 勇气问的问题,让沙耶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小。 「虽然也可能会有乡巴佬想在东京养牛,不就有一首歌的歌词这么唱吗?」(注8) 「我没听过。」 「对不起,我也没有……」 凑露骨地啐了一声,迁怒地把矛头指向沙耶: 「不是只有御荫神道的巫女可以梦到件吗?我们照你说的话跑来一看,却是这样。你要老实招出来就趁现在啊。」 「老实招出来?招什么?」 「『我早就跟男人上过床,已经不是处女,所以没有能力找出件。我说梦到件其实是骗人的,对不起。』啊啊,既然要老实说,应该多加上一些原创性和写实性吧。」 「这、这、这……」 沙耶满脸通红,嘴唇颤抖,凑更是乘胜追击。 「我知道,理彩子那边我会想办法跟她解释。你赶快给我从实招来,别浪费我的时间。」 「我还是处女!」 沙耶扯开嗓子喊出的话语回荡在整条街上。 来往的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不再谈话,转过头来看着沙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连路上的车声都变小了。 沙耶维持着呼喊的姿势僵住不动,脸蛋越来越红。 「我受不了了。」 然后,她遮住脸蹲下去,行人经过时都以看到奇异事物似的目光看着她。 「沙耶大姐姐,没事啦,不用把大叔讲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大叔上次出门回来以后,脾气就变得比平常暴躁。」 在勇气伸手扶持下,沙耶才总算站起来。 「也罢,既然来到这里,你的工作就结束了 ,接下来轮到妖怪天线上场。」 「这是指我吗?」 「要是想证明你最喜欢的沙耶大姐姐是清白的,你就给我认真找。凭我们天才少年的本事,应该三两下就找得到吧?」 「总觉得今天的大叔实在是……算了。在城市里反而不容易找出异怪啦,毕竟人多的地方仇会有比较多各式各样的妖魔。你知道吗?这种人来人往的路边角落,就是妖魔走的路,所以不可以在这种地方坐着不动。」 「有感应能力还真是有很多烦恼啊。」 「我是说给大叔你听的,因为你每次赛马赌输了,就喝得烂醉地睡在路旁。」 「多管闲事。小色鬼,你打算握着你最喜欢的大姐姐的手握到几时啊?」 「你很烦耶。这是我第一次接触的异怪,所以才要从沙耶大姐姐身上读出件的妖气。大叔你这个零能者闭嘴啦。」 看勇气的表情相当正经,凑也不再抱怨。 勇气闭着眼睛放开沙耶的手,默默伫立一会儿。 一阵分不出是北风还是大楼风的强风,从勇气身旁吹过,这时,勇气睁开了眼睛。 「大概是这边。」 说完,他带头往前走。 「真的是这里?」 凑发出今天第二次的疑问。 在勇气的带路下,他们来到一栋相对比较整洁的办公大楼。这里当然不会有牛舍,也不像是其中有牛的样子。 电梯大厅的楼层导览板上有很多地方空白,甚至有些部分还贴着胶布。 「很多楼层都空着啊。」 「亏这栋大楼还挺漂亮的,好可惜喔。是因为经济不景气吗?」 「很多理由都有可能吧?像是大楼的资讯设备不够完善之类的。这种不新不旧的大楼常有这种问题。」 「可是这种地方可能反而比较好躲人。照我的直觉看来是这里。」 勇气说着,指向五楼。导览板上没有任何标示,整个楼层似乎都空着。 「我也觉得是这里。虽然我在梦里看到的是个很黑的房间,但感觉得到妖气。总之,我们上去看看吧。」 三人一走出电梯,看到的是一幅令他们意想不到的光景。 「这排队人潮是怎样?」 「是御荫神道的人吗?」 「不,我想应该不是。」 这层楼的导览挂牌空着,空下来的办公室也一副没人收拾的样子,走廊上却大排长龙。 而且,这群人的服装五花八门,显然缺乏组织性;依性别与年龄看来,也鲜少有什么共通点。 硬要说有什么共通点,应该在于他们的表情。这些人的神情大致上可以分成鲜明对比的两类,要么是神情急切,要么就是期待会有好事发生的表情。 他们排成一排,以缓慢的速度前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排在最前面的人进入房间,同时有一人从另一个门出来。 「这是在做什么?」 「是拿件来展示给人看吗?」 「你们也太善良了吧。」 凑对两个小孩的话嗤之以鼻,接着拍了拍排在队伍最后面一名男子的肩膀。 「你要问什么?」 凑没头没脑地对回过头来的男子这么问。 「啥?」 「我也是听说灵验才来的,所以想问问看,当作参考。排这么长的队,付那么贵的钱,如果只得到神社签诗那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谁受得了啊?」 「啊啊,你也是想靠件神的神谕赌一笔大的吧?」 「差不多。这阵子我赌赛马一直输,欠的债越来越不是能开玩笑的程度。」 凑这番内含真相的话语,显得格外有分量。 「哈哈哈,那也只到今天吧。只要有件神的神谕,要买中赔率上百倍的马券也不是梦。我朋友就靠这个玩期货捞了一大票,付十万是值得的。」 凑之后又跟这名男子说了几句话后,轻轻挥挥手,回到两个小孩身边。 「差不多就如我所料。」 他们的谈话内容沙耶与勇气都听得很清楚,这时露出狐疑的表情。 「所以这些排队的人……」 「是来听件的预言?不惜花上十万圆?可是,件这种异怪不是专门给出不好的预言吗?」 「听说也不见得就是不幸的预言。竟然肯帮人赚钱,这种异怪大爷不是挺慷慨的吗?」 「可是,件是做出不幸预言的异怪。御荫神道有很多关于件的纪录,没有一个案例偏离这个定义。」 「大概是人气下滑,想扳回一城吧?就跟清纯派偶像玉女不红了以后得脱衣服一样。」 「才不是这样,异怪又不是靠人气吃饭。而且大家看到件,难道不害怕吗?」 「人类一旦利欲薰心,恐惧几乎都会淡去。而且有很多神的长相和件比起来,根本只是五十步笑百步。」 「应该是把房间弄暗,不让人看清楚吧?不管怎么说,继续站在这里也没办法弄清楚,进去就知道了。我们来排队吧。」 沙耶看着迟迟不往前进的队伍叹一口气。每有一人进去、出来,都要花上五分钟左右。照这样算下来,要等五十个人问完,得花四小时以上。 但凑走向与正要去排队的两个小孩相反的方向。 「下一位请进。」 闻言,凑毫不犹豫地走到最前面,走进为了请客人进入而打开的门。由于他的模样实在太正大光明,周遭的人们都以为他不是插队,而是相关人士。 「怎么啦?要进去了,快点。」 凑理所当然地对慢一步的两个小孩招手,率先走进房内。 4 房里的气氛很奇妙,以红色为基调的无国界风格装潢令人心神不宁,四处都有红、黄两色蜡烛的火光摇曳,而且房内弥漫着一股非常刺鼻的香气。 一块高了一阶的地方用帘子隔开,帘子前放着一张铺了廉价红毯的长椅。 帘子旁边站着一名身穿高领服装的中年男子。 「这里就是我梦见的地方,错不了。」 沙耶在凑耳边这么说完,男子就走过来朝凑一鞠躬。 「我们已久候多时。」 到这时候,凑的表情中才有了狐疑。 「你们在等我?我可不记得自己有预约。」 「是件神给了神谕。」 「哼,件神?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人来排这可笑的队伍?」 「这个嘛,算来大概二十天左右了吧。起初一天来的人不到十个,但现在一天来的人已经达到两百个左右。」 「若以等差级数计算,也就是说,已经差不多有一千人来过这里?」 「您说得是,我想人数应该差不多是这样。」 「怎么会?这不可能!」 最先反驳的是勇气。沙耶虽然没出声,却也同样吃惊。 有多达一千人听闻件的名号而来到这里,御荫神道的情报网却没捕捉到相关情报,这实在是不太可能。 如果消息只在暗地里流传也就罢了,但像凑问到的队伍里的那个男人,可是很干脆地回答他是从朋友那儿听来的,并没有要隐瞒的迹象。 「你们为什么会选在这里?」 沙耶也试着问出她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 「我只是照件神的意思做。大都会比乡下容易聚集到人。」 他猥琐的笑容,在在显示出他是利用件来不劳而获。 「叔叔,你知道利用异怪是多可怕的事情吗?」 「异怪?件神是会给出可贵神谕的天神啊。」 利欲薰心的人,自然听不进勇气 的话。 「件神在这边等您。」 男子朝帘子里一指,以表面殷勤的神态对凑一鞠躬。 「在这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看过这个人吗?」 男子看到凑从怀里拿出来的照片,微微皱起眉头。 「不知道啊,好像看过,又好像没看过。毕竟就如您所见,有很多人来过这里。」 听男子回答得闪烁其词,凑从口袋里拿出几张钞票塞到他手里。 「他是刑警,不是来问预言的。他应该也找你问过很多问题。」 「啊啊,刑警啊?我想起来了,」 男子急忙将钞票收进口袋,然后很刻意地握拳敲了一下另一只手的手掌。 「差不多五天前吧,他来过这里,说想跟我问几个有关件神的问题。」 「他跟件说过话吗?」 「是的。」 「他们说了什么?」 「我只负责为客人接洽,至于客人和件神谈过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无论凑摆出什么样的态度,男子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客人和件神说话时,我会在隔壁等候,好让客人方便说话。那么请您慢慢谈,只负责接洽的我就先退下。」 男子掀起挂在墙上的布,就要走向一扇金属门后。 这时,凑朝男子的背影丢出几句话: 「以只负责接洽的人来说,你的手还真粗。我不知道件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我看你还是乖乖在乡下经营酪农业比较妥当吧?」 男子一瞬间急忙遮住自己的手掌,但随即又恢复笑容,一鞠躬之后便关上门。 5 帘子前面除了一张椅子之外什么都没有,帘子另一头则看得出有东西缩在里头,但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看来是要我坐在这里啊。」 凑翘起脚,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坐下。 「大叔,我看还是不要吧?」 站在他身后的勇气,以认真的口气在凑耳边劝道。 「还是别跟这个异怪说话比较好。虽然那不是很强的异怪,但我就是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它肯告诉我要买哪张赔率高的马券耶。」 「不要闹了,我是说正经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想来是不会错,不过,不巧的是我也是认真的。我跟这家伙有一笔十年前的帐要算。」 缩在帘子另一头的物体抬起上身,看起来像是某种哺乳类动物,但头部显得很短。 「这就是件?」 尽管只凭轮廓,几乎什么都看不出来,但仍看得出那不是寻常的动物。 「你还挺会吊人胃口的嘛?」 整个场面的气氛就是显得很可疑,相信有些人应该会觉得件根本是骗人的。但勇气与沙耶不一样,帘子另一头显然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物,也就是异怪的妖气。 「……凑。」 帘子内传来沙哑的说话声。 「……凑,九条凑。」 听到凑的名字,勇气与沙耶自然而然全身僵硬,只有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的人物从喉头发出笑声。 「看来你早就知道我会来啊,那你应该也知道我来找你是有什么事吧?」 帘子另一头的影子一动也不动。 「我是来宣战的。你这个异怪会对人做出无法回避的不幸预言,我要揭露这当中的机关,把你永远除掉。对了,至少让我看看你长成什么德性吧?」 凑站起来,粗暴地掀开帘子。 尚未看到件的模样之前,原先被浓郁香气盖过的野兽腥味,瞬间弥漫整个房内。 最先看到的是低矮的牛身,想来它甚至无法用自己的脚站立,顶多只能爬行。接着,它慢慢抬起以动物来说显得很短的头部。 这时,三人才终于能够确认眼前的生物确实是异怪。 「……是人的脸。」 若用一个词来形容件,就是畸形。无论是它畸形的身体,还是牛身上长着人脸的身体构造,都让人产生生理上的厌恶。就连看惯异怪的勇气与沙耶,一瞬间也倒抽一口气。 「喔、喔喔……」 件用像是在咀嚼的声音慢慢说道。 「浅野友哉砍了自己的脖子而丧命。」 凑当场脸色一变。 「你说什么?」 两个小孩注意到凑神色的变化,不由得看他一眼。 「小野寺道夫因做出轻率的举动而丧命。」 凑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 「九条凑将在四起灾难的最后丧命。」 件说到这里就不再说话,而是神情猥琐地歪了歪嘴角,那模样丑恶得称不上是笑容。 6 「老师,小野寺先生就是之前你在电话中提到的那位吗?」 「浅野友哉是谁?」 两人之所以没再多问,是因为凑看着件的眼神非比寻常。 「哇啊啊啊啊啊!」 这时,隔壁房间传来哀号似的叫声。 「老师?」 沙耶正要说话时,凑已经有所行动。他粗暴地扯下挂在墙上的布,打开负责接洽的男子走进的那扇门。 只见刚才那名负责接洽的男子,从隔壁房间踉呛地走出来。他仿佛随时会倒下,按住的胸口染成一片深红色。 「救、救命……啊……」 凑将快要倒地的男子一把拉到身后,朝他走出来的房间内看去,里头站着一名中年男子,手上拿着染血的菜刀。 「还真可怕啊。」 「让开!」 中年男子杀红了眼,露出一脸想不开的表情将菜刀刀尖指向凑。 「给我让开!」 他胡乱挥动菜刀,朝凑冲过来,一刀划过凑的手臂,血溅到墙上。但凑完全不当一回事,径自抓住男子拿刀的手,顺势抱住对方,将他的手扭到背后,用自己的体重将人按在地上。 一声闷响响起,大概是中年男子手臂折断的声音。被按得直贴在地板上的嘴发出闷哼似的哀号,吐出咒骂的言语。 「我要宰了它!看我宰了它!求求你,让我宰了它!我非宰了它不可!让我去宰了那个怪物!就是这些家伙,就是这些家伙害死我女儿!」 中年男子挣扎一会儿后,乖乖不再动弹,仿佛刚才那番剧烈的挣扎都不是真的。他压低声音哭了出来,哭声中呼喊的人名,多半是他的家人吧。 「那边那个呢?」 凑按住中年男子,朝沙耶看了一眼问道。 「出血停不下来……这样下去他会……」 「大叔也流了好多血啊。」 「因为这家伙像个白痴似地乱挥刀子啊,看样子这伤口恐怕不能涂一涂口水就不管。」 「请不要说得这么悠哉,我们得赶快去医院。」 沙耶赶紧用行动电话联络理彩子。 「大叔,它说你会碰上四起灾难,这该不会是第一起吧?」 勇气看着凑手臂上那道很深的刀伤还在流血,对自己所说的话害怕起来,不由得发抖。 7 理彩子接到联络后很快展开行动。 她动用御荫神道的力量,立刻安排了警察与救护车,并且不让事情曝光。接着又立刻查出件所在大楼的所有权人,以及拿件来做生意的男子身分。 她同时派出几名神官去保护件。名义上说是保护,实质上等于是捕捉。 不到半天时间,大楼里只剩下御荫神道的相关人士。 理彩子发挥政治手腕时,凑则在医院接受治疗。听医生的说法,他的伤 势绝对不算轻,足足缝了九针。 理彩子叫沙耶与勇气回家,自己则和几名神官留在现场。 这个空的楼层是被那些人擅自拿来利用,并没有暖气可开。三月的夜晚仍然有种渗进身体里的寒意,而且今晚还下雨。 理彩子看着打在玻璃窗上的雨滴,接着朝时钟看了一眼。 ——手臂的麻醉药效是不是差不多要退了? 这时,手机仿佛回应理彩子的心思似地响起。 『是我,麻醉退了,好痛,用你的灵力想想办法啊。』 「这我也没办法,你忍忍吧。这可不是光荣负伤吗?」 闻言,凑在电话另一头露骨地发出厌恶的冷哼。 『你这是在挖苦我?』 「你为什么会这么解释?看样子你还挺有精神的。」 『件呢?御荫神道带走了吗?』 「它严重衰弱,很难移到别的地方。这栋大楼本来就几乎是空城,所以我跟上头讲好在这里管理件。不用担心,我已经把它纳入我的管辖范围内,好让你可以继续调查。」 感觉得出凑在电话另一头松了一口气。 「我有几件事想跟你问清楚,可以吗?」 『好。』 「沙耶跟我说过,你们去的时候,有很多人来找件问预言,没错吧?」 『我们去的时候大概有五十个人在排队,而且这些日子里,人数一直在增加的样子。』 「这样啊,果然有问题。」 『哪里有问题?』 「出事以后,再也没有一个人来过这里。但明明前两天,还有那么多人排队到晚上。」 『不就是因为你们赶走了闲杂人等吗?』 「不是,和我们无关,真的没有一个人来。」 『夜间门诊不是星期四都没开吗?』 「件又不是牙医。」 『我看之前排队的那些人,都是用来吸引客人的暗桩吧?』 「你是认真的吗?」 『是我不好。』 凑难得老实地道歉。 「你想想,件靠口碑吸引了多达一千人,我们的情报网却没捕捉到相关情报。而你一去之后,再也没有一个人来,利用件的男性也死了。你觉得这会是巧合吗?」 『不是。』 「还不只是这样。件之前每天告诉那么多人预言,现在却突然变得衰弱,什么都不说。这点我也怎么想都不觉得是巧合。件应该只是一种会说预言说到死的异怪,不会安排这种大手笔的策略。我问你,你有没有注意到其他什么不正常的迹象?」 『不正常的迹象……』 凑难得迟疑一会儿,才说出接下来的话。 『它提到小野寺先生的名字。这没什么,可是,它会说出浅野友哉的名字就有问题。』 这次轮到理彩子震惊了。 「浅野友哉……是十年前过世的那位?」 『没错。那个混蛋连浅野前辈的死因是砍伤脖子都知道。』 凑口气不屑是常有的事,但很少像这样完全不掩饰情绪。 「其实御荫神道的资料里,也有过类似的记载。有时可以看出件甚至知道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所以有人猜测,件是一直在投胎转世。」 『如果投胎转世却长成那副尊容,换成是我也会想自杀。』 听件提到过世的朋友似乎让凑非常不高兴,现在说话时还一直透露出无法掩饰的情绪。 『关于负责帮件接洽的那个人,有查出什么吗?虽然听说他死了。』 「他失血过多,送医后不治死亡,不过身分倒是立刻就查出来了。木下孝治,四十五岁。就虹你所料,直到上个月还在经营酪农业。听说他在当地赌博,欠下大笔债务,却告诉朋友说他想到了办法还钱,接着便来到东京。事实上,他欠的债务几乎都已还清。」 『拿菜刀乱挥还连我都砍的那个人怎么了?』 理彩子迟疑一会儿后,还是回答凑: 「那个人在拘留所上吊自杀了。他一个大男人独自扶养四岁的女儿,但她三天前过世,原因是与亲戚发生纠纷。他买乐透中了好几亿的奖金,然后跟酒品不好的哥哥发生争执。他女儿年纪虽小却想来劝架,结果被一把推开,就这么死了。」 『这些事情光听就让人不舒服,不过,这些是件害的吗?责任应该在他自己身上吧?谁叫他要把中奖的事告诉酒品不好的哥哥。』 「如果相信他的供称,他说是件告诉他,只要帮哥哥还债,酒精中毒的哥哥就能振作起来。听说他哥哥接受警方侦讯时,还哭着道歉说,他很后悔害死自己之前那么疼爱的侄女,甚至连弟弟都害死了。」 『所以件不算是说谎?真不愧是恶意的预言者。』 「现在我们正在调查还有多少这样的不幸正在发生。」 预言超过一千件,要一一清查,多半得花上漫长的时间。 「关于小野寺先生,你有查出什么吗?」 『只知道他觑找过件啊。不管是他和件说了什么,或是他听到什么预言,还有他起初又是怎么知道件在那里,这些都不清楚。』 「沙耶和勇气都跑来找我,主张你应该要撒手不管这件事。」 『该不会连你也要叫我别管吧?』 「我们的交情没有这么浅吧?说了你会不会听,我难道会不知道吗?」 『总觉得你连我今天穿的内裤颜色也知道,好可怕啊。』 凑总算慢慢恢复平常的态度,让理彩子松一口气,接着却又担心起下一件事。 「件说你会在四起灾难的最后丧命,这则预言可不能听听就算了,你要小心一点。」 『相反的,这也就等于保证我到第三起灾难为止都是安全的,所以只要在这之前打倒件就没事了。』 凑的声调听起来一如往常,其中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怒气。 8 待在件所在的房内待命的神官,此刻觉得十分不解。 他们听过零能者九条凑的传闻。虽然不好的传闻居多,但其中也有一些传闻说,他解决过连御荫神道与总本山位居高位的人才都应付不了的异怪。 况且,听说他还和御荫神道中年纪轻轻就高居正阶的水谷理彩子过从甚密,因而他们对九条凑的手法,自然会产生不小的兴趣。 但眼前进行的事,依照他们的常识看来实在显得十分异样。只见件的身上贴着测量心电图用的电极,脖子上插着点滴的针,身旁配备了急救用的aed(注9),甚至还装设了用来测量脑波的大型器材。 在这栋位于大都会正中央的办公大楼里有着人面牛身的异怪存在,这样的空间就已经很异样,再加进最新医疗器材这种突兀的元素,让待在房内的人像是觉得吃下相克的食物一样不舒服。 「这是在做什么?」 「看也知道吧?」 对方就是不知道才问,相信这种事凑也再清楚不过,他只是出于恶意做出坏心眼的回答。这点就连这群才刚见到他的神宫也看得出来。 「我只是对于『件』的定义有些疑惑,想找出解答。」 凑的回答仍然近乎在猜灯谜,说得十分含糊。 「关于件的疑惑?是要查出为什么预言会说中吗?」 「这当然也要查,但这个答案不可能一下子就查出来,而且跟这些设备也没有关系。我是想针对一个更单纯、更查得出来的疑问找出答案。件为什么会短命?」 这群神官被问得出其不意,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是件的死因啊。发现件的案例很多,也知道每一个 案例中件的寿命长短,却没有任何一笔资料写到它的死因。」 「呃、呃……」 众人都说不出话来。不明白死因?件是短命的异怪这个先入为主的认知,让他们没能想到关于件的死因这件事。 「也就是说,这算是在帮件做健康检查?」 一名神官露出总算想通的表情,看了看这批围绕在牛身旁的奇妙器材。 「你猜中了一半。另外,要是让件就这么死掉,我会很伤脑筋。所以,这些东西里包括延命用的手段、急救手段,还有用来调查死因的器材。」 这群御荫神道的神官从不曾听说要帮异怪急救或延命,不由得一阵动摇。 「这点滴呢?」 「是营养剂。你们知道件吃什么吗?顺便告诉你们,件不是吃牧草。」 周遭人们的不解尚未散去,凑就抢先说出正确答案。 「根据资料记载,件什么都不吃。要是不吃东西,任何生物都会衰弱。」 「可是件是异怪耶?」 看在他们眼里,帮异怪治疗这样的行为本身就奇怪得不得了。 「它在呼吸,体内也流着血。既然会吸入氧气、排出二氧化碳,那应该就需要葡萄糖。它出生后已过了将近一个月,照以往的案例推算,就算是最长寿的件,活到现在也差不多该死了。」 凑的诡异调查还不只是这样。 「对件做好健康管理的同时,也要分析这玩意儿。」 他拿出的是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细长玻璃容器。 「这该不会是件的血液?」 神官指着玻璃容器——采血管这么问。 「没错。我要找人分析这玩意儿,说不定可以找出跟件的死因有关的线索。」 凑的行动与疑问,也许是理所当然。但异怪是一种和物理与化学定律互不相容的异样存在。 「也就是说,你认为件所做的预言和它的寿命有关?」 「这是可能性的问题,我并不是就这么断定。真要说起来,和它之所以长着人脸的理由也可能有关。总之,眼前最简单的方法是从它的寿命和健康状态着手。」 凑小心翼翼地将几根采血管收进盒子里。 「不知道它的消化系统是什么构造.如果得把屎把尿,那就是你们的工作了。高兴吧,你们的名字可以留在《吕记》还是《曾记》上罗。」 零能者不好的传闻中也掺杂着极少数好的传闻,但现在这群神官觉得,那些好的传闻全都令人质疑。 「到底是怎么了?」 理彩子走进室内,注意到现场的气氛奇妙,于是看了凑一眼。 「你为什么看我?」 「除了你以外,还有谁会把气氛弄成这样?」 她以指责的眼神看着凑,仿佛在说这一点毫无议论的余地。 「我只是照平常那样做事。」 理彩子看了看被各种检测器材围绕住的件,轻声叹一口气。 「算了。倒是从隐匿异怪的观点来看,我实在不欢迎你把件的血液带出去。」 「我去请坚刚处理。就算验出什么不正常的结果,我也会找理由敷衍过去。」 「老师?」 沙耶晚了理彩子一步进来,看到凑后发出惊呼。 「啊啊,怎么?你也来啦?」 「老师你还问我,我才要问老师为什么在这里呢?」 「这是我的工作。」 「老师你忘记昨天件对你说了什么预言吗!」 「不就是会在四起灾难的最后死掉吗?那又怎么样?」 被凑这么一问,沙耶当场哑口无言。 「件的预言不会错,至少在御荫神道留下的文献纪录里都是这样。」 「我知道,就算翻递总本山的资料也一样。」 沙耶注意到凑既不是在逞强,也不是对状况认知不足,而是明知如此还问说「那又怎么样」,让她宛如受到一阵冲击般头晕目眩。 「昨天老师也受了重伤。」 「哼。」 凑只是嗤之以鼻,丝毫不打算听她的话。 他将抽出的血液样本放进盒子里,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请问老师要去哪里?」 「去未满十八岁的人不能进入的地方,你不要跟来。」 「你这是什么胡闹的口气?好好说清楚。」 理彩子看不下去而叫住凑,但看到凑的侧脸,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对十年前的案子有疑问而一直在调查的,不是只有小野寺先生。」 不知道他是在生气,还是在后悔?凑只有短短一瞬间让人窥见他的内心,紧接着就离开了。 沙耶被丢下来,只好对理彩子问说: 「老师这次和平常不一样,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们。小野寺先生和浅野先生这两位,和件有什么关连?不过,如果老师不想告诉我们,那也没办法。」 「我看不是不想告诉你们……而是不想把你们牵扯进件的预言里吧?」 看到沙耶低头不语,理彩子自己也觉得这个借口太牵强。 9 「开始上课啦。」 坚刚猛雄一走进教室,学生们立刻停止聊天。像坚刚这样的巨汉一踏上讲台,本来应该很大的讲桌就显得很小。可以容纳一百五十人左右的阶梯式教室里,大约有七成的位子坐了人。 「啊啊,这堂课有位相当资深的同学来听啊。」 坚刚看到一个坐在最后排,手肘懒洋洋地撑在桌上的人物,不由得叹一口气。 「算了,总之我们开始上课。啊啊,这我说过了吗?我想大家都知道,今天我是来代课的。志村教授的老婆快跑了,所以他哭着求我帮他代课。」 坚刚看着资料,露出苦涩的表情。 「我专攻的是化学,不像志村教授那样是电脑专家,所以讲不出什么大不了的内容,你们不要指望太多。」 坚刚一边在黑板上写字,一边开始讲课。与他壮硕体格毫不相衬的纤细文字,逐渐排列在黑板上。 「我和志村教授还有繁茂教授进行的研究,是想利用电脑来模拟出复杂的体系,尝试是否能够将包括气候、动植物与人类在内的世上所有现象都运算出来。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模拟出整个世界。」 坚刚讲课之余,目光偶尔会望向坐在最后一排手肘撑在桌上的人物。这人不但没有抄笔记,甚至桌上根本看不到任何笔记用品,但从他正经的眼神,看得出他显然很认真在听课。 「模拟整个世界,听起来也许有人会觉得我说的太夸张,事实上也的确很夸张。这个尝试的最终目的,不,应该说是我个人的兴趣,其实只是想说能验证出蝴蝶效应我就心满意足了。蝴蝶效应这个说法很有名,相信应该不用我讲解吧?我就是想测试一只蝴蝶在北京拍动翅膀,是不是真的能改变纽约的气候。另外,志村教授似乎是想运算出,假日去打高尔夫球也不会惹太太生气的方法。所以呢……」 课程讲到一半左右,打呵欠的学生越来越多。其中坐在最后排的可疑人物,却一动也不动地听他讲课。 「但要完美运算整个世界,成本效益会太差,也根本办不到,所以我们要进行简化。像近似值、近似算式、近似函数,都是同样的概念。把π值简化成3.14或3来计算,就是很好的例子。能把巨大的现象简化到什么程度来运算,就是关键所在。例如电脑的3d技术中,有所谓的曲面细分(tessetion)技术。这种技术就是对近处物体的3d资料以高精密度绘制,对远方看不清楚的物体便降低精 密度,以减轻电脑的负担。开发出这种会随需要来改变计算精密度运算的版本,就是志村教授的……」 由于坚刚是代课,他会尽量遵照志村教授的意思来讲课,但讲课内容会慢慢偏向自己拿手的领域,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就拿西洋棋来说吧,现在人类已经赢不过超级电脑下的棋。计算也是一样。质数的发现、巨大数字的计算,这些都是交给电脑计算会比用人类的头脑来思考要好,但这不表示人类的头脑输给超级电脑。这世上没有任何电脑像人脑这么节能,你们知道西洋棋能下赢人类的超级电脑,要耗掉多少电力吗?而且电脑没有能力建构逻辑思考。」 当课程快要讲到尾声时,坐在最后面的异端分子敲了敲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盒子,对坚刚打暗号。 ——如果可以,真想不理他啊。 这个人带来的东西肯定是个麻烦,真不知道上完课以后会被他塞来什么天大的难题,相信多半不会是借钱之类单纯的事情。坚刚小心不让其他学生发现,暗自长长叹了一口气。 坚刚一走进啤酒屋,就告诉店员说有人在等他,然后看到一张靠里头的桌旁,坐着他要找的人物。 「校外人士不要擅自进来听课,来上课的学生都是付了钱的。」 「付了钱却完全没在听课的学生,跟没付钱却热心听课的学生,哪一种人比较重要?」 「那还用说,当然是付钱的人。要是这样的人不够多,我会连饭都没得吃,也没有好暍的啤酒喝。」 坚刚看到他点的啤酒送来,高高兴兴地举杯想喝,却被伸来的一只手挡住啤酒杯。 「在这之前,你应该有东西要先交给我吧?」 「什么理由都不说,劈头就要我帮你验血,这怎么说都太离谱吧?我也有规矩要遵守啊。」 但凑仍一手挡住啤酒杯,另一手作势要他交出东西,坚刚只好把准备好的书面资料交给凑。 「拿去,这就是你拿来的牛血的分析结果。可是,那种血是怎样?乱七八糟也该有个限度。」 凑默默阅读着血液的分析资料。 「各种数值都偏离基准值很远,我完全想不出要怎样才能让血液变成那种成分。是不是你喝醉酒,在里面乱掺东西?」 不知道凑是否有听见,总之他连话都不回,一直翻阅书面资料。坚刚早已习惯凑会有这种反应,也不怎么在意,豪迈地把啤酒灌进喉咙。他一边抓起凑面前的毛豆吃,一边继续讲解: 「虽然有几个地方让我很好奇,但其中我最好奇的是,你给我的两份血液样本中,有一份的其中一个数值有剧烈的变化。」 大杯啤酒转眼间就已喝掉大半。 「就是血糖值。原本这数值高得很极端,但隔天采样的血液里已降低很多。不过说是降低很多,其实还是很高就是了。喂~再来一杯大杯啤酒,顺便给我里海苔面衣炸的柳叶鱼和竹轮。」 「血糖值……」 凑一边凝视着分析报告上的数字,一边喃喃自语地陷入沉思。 「要降低血糖值,最简单的方法是饿肚子,你可有好好喂这头牛吃东西?就算是牛也不能虐待它啊。」 「之所以会降低的原因是空腹吗?」 坚刚面有难色地摇头。 「不,光是这样解释不了,必须是更剧烈的消耗才有可能,例如剧烈运动之类的。可是,这是牛,不可能做出多么剧烈的运动,而且光靠运动不会产生这么大的改变。这血液有一大堆问题,但在这里查得出来的就只有这些。我倒是想看看有这种血液成分的牛长什么模样。」 看到凑没有回答,坚刚很干脆地放弃了。 「你还挺热心的嘛。」 坚刚看到凑直盯着纸上的图表,露出讶异的表情问道。 「刚刚在课堂上也是一样。学生时代的你,来上课的时候都是一脸嘻皮笑脸的模样,成绩却又很优秀,令人恨得牙痒痒的。可是,今天的你却像个快要考试的学生一样正经八百,不,是一副很拼命的样子。」 「毕竟有人威胁说要杀了我啊。」 「啥?你又跟黑道还是谁起了纠纷吗?」 「不是,威胁我的是一头牛。」 「莫名其妙。」 放在凑面前的啤酒没有喝过的迹象,上头的泡沫几乎都快要消失。 「发生什么事?」 「没什么。」 「依我的人生经验判断,这种时候会回答没什么的家伙,其实都在烦恼或担心什么事。」 说完,坚刚对自己说的话皱起眉头。 「这句话可说得不怎么漂亮。电影或电视剧里的台词,听起来都更有内涵啊。」 凑总算抬起头来,对坚刚的话嘻嘻一笑。 「一个人站在教导人的立场,说话听起来却没有内涵,这生意还用做吗?」 凑说笑之余,总算端起已经不冰的啤酒喝了一口。 「唔,是吗?那今天的课怎么样?」 「还可以吧。我比较想听志村教授上的课。」 「就是这样我才讨厌对你讲课。这个大规模的计划,本来可是从你的研究开始的啊。验证是否有可能大规模运算所有现象——你学生时代不就很热心地研究过这个?」 「我都忘了曾经有过这么一回事呢。」 「现在还不迟,你有没有打算回大学?」 「没有。」 凑把文件收回信封里,一口气喝光剩下的啤酒。 「这个我要跟你说声谢谢。再见,下次我们找一家有漂亮小姐的店坐坐。」 「我倒是不记得你说的下次有哪次实现过啊?我就不抱期望地等着吧。」 凑起身想回去,却又像想起什么似地对坚刚问说: 「对了,如果我想检查脑部活动,有这样的器材吗?」 「只要带去大医院,要做mri或pet(注10)都不缺啊。」 「这患者不能搬动,而且我不太想让别人看到。pet有办法搬过来吗?」 「你实在有很多难搞的要求。mri跟pet都没办法,那些机器都大到要占用整个房间。如果只看脑就好,单光子放射电脑断层造影spect如何?虽然解析度比pet低,可是只有大得离谱的冰箱那么大,要搬进自己家也没问题,用起来也比pet简单一些。如果要由你来操作,这玩意儿应该比较好吧?」 「spect是吧?我知道了,谢啦。」 凑拿起帐单,付完帐走出去。坚刚以吃惊的表情目送凑的背影离开。 「那小子竟然主动付帐,我看明天大概会下长枪雨吧。」 10 车站月台上站着零星的旅客。现在既不是通勤的尖峰时段,也不是中午,但要说是晚上又太早。这名男子就是在这样的时间不经意地出现。 这名穿着西装、年约四十岁的男子,蓄着短短的落腮胡,眼神空洞。唯一感觉得到活力的地方,是他小心翼翼抱住包包的双手。 男子站在车站的月台上。十分钟过去,三十分钟过去,期间包括上行与下行列车,合计有五班以上的电车通过,但他并没有要上车的迹象。 「他们都是笨蛋,可恶、可恶。」 男子一直喃喃自语。虽然偶尔有人从他身旁走过时,看见他的模样觉得不太对劲,但也只是嫌他思心似地走远。 随着时间经过,可以看到踏上归途的上班族越来越多。昏暗的月台上亮起一盏盏灯光。 「这位旅客?这位旅客,您还好吗?」 也许是有其他旅客通报,一名站务员走向男子。 男子对站务员连看也不看一眼,似乎未听见站务员在对他说话。 站务员觉得这人有危险,用无线电联络完之后,轻轻抓住男子的手,以免过度刺激到男子。这名站务员是有段位的柔道高手,对力气有自信。他暗自觉得遇到紧急状况时,要制住这名可疑男子是轻而易举的事。 「非常对不起,可以请您跟我来一趟吗?如果有什么我们可以协助您的地方……」 『回送电车即将通过月台。本列车不提供载客服务,请各位旅客退到白线后方以策安全。』 站务员的声音被车站内的广播盖过,电车的车头灯光从铁轨远方接近。 「这位旅客,非常对不起,请跟我……」 「唔喔喔喔喔!」 站务员看准广播结束的时间,再度对男子说话时,男子突然挥舞手臂,大声喊叫。 只见男子抱着包包往前跑。 虽然回送电车的行驶速度不快,但仍以一定的速度开进了站内月台。 「站住!」 站务员不及细想,伸手抓住男子的西装衣角。但也不知道这名男子瘦小的身体哪里有这样的力气,站务员明明很擅长像钳子似地抓住柔道服衣角不放的技巧,却被男子轻而易举地挣脱。 回送列车冲进站务员的视野角落,几乎就在同时,男子从月台朝铁轨一跳。 站务员忍不住闭上眼睛。男子的身体像被吸过去似的,被扯进电车下方。 隔了一拍后,「咚」的一声闷响响起,不知道溅在月台上的红色液体是不是鲜血? 而且,卧轨自杀的事故并未就此结束。 电车车轮卷进的并非只有人体。男子双手抱住的包包里,装有钢铁制的零件。钢铁零件与人体一起被卷进铁轨之间,结果顶起了电车的车身。 电车以车轮腾空的状态行驶几秒钟后,往侧面翻倒而脱轨。以时速六十公里行进的十一节电车撞破栅栏,冲进了市区。 凑独自走在铁轨旁一条没什么人的路上。 「理彩子吗?我有东西要你准备。」 他一边用行动电话和理彩子通话,一边走向车站。 『这次又要什么?』 「御荫神道有门路的医院里,应该也有一些大医院吧?我想借用一种不会太大、可以用车搬运的医疗器材,叫做spect。」 『spect?』 「s、p、e、c、t,是一种像是巨大甜甜圈的器材,可以拍出脑部的运作情形。」 『知道了,我会安排,你掌握到了线索是吧?还有,那两个孩子有没有去找你?他们担心你,跑去坚刚先生的大学……』 理彩子的声音忽然中断。 凑原本以为是通讯受到电波干扰,但不是这样,只见手机画面一片全黑,看来是电源关掉了。可是,他明明记得早上已经充饱了电。 「是电池老化吗?」 不管怎么瞪手机,电池也不会复活,凑只好看看四周。 「以前是到处都找得到公用电话啦……不对,若是讲这种话,大概又会被那两个小鬼说我像老头子吧。」 凑朝车站走去,他想到在车站里应该会有公用电话。所幸不用回到车站,他在半路上就找到一座公用电话亭。 「简直是古董啊。」 电话亭有点歪斜,想来应该不是错觉,看来是被汽车或机车撞过。电话亭的骨架有部分凹陷,玻璃上也有裂痕。由于骨架变形,门变得不好开关,凑要用还会痛的手开门,还真费了一番功夫。 「啧!」 进去电话亭后,又碰到别的问题让凑啐了一声。他钱包里没有适当的零钱,只有一圆硬币三枚,以及五圆与五百圆硬币各一枚,剩下的全是纸钞。凑身上自然不会有电话卡,到头来似乎还是只能去车站换钱。 「该不会这也算是一起灾难吧?」 如果是,真不知道该有多好。 凑暗自苦笑着想开门,却迟迟打不开。 「喂喂,这真的是第二起灾难啊?」 虽然不至于有性命危险,但他无法忍受自己竟然陷入这么愚蠢的状况。他半是出于迁怒,抬起腿就想踹开门。 「赶快给我打开啊!」 就在踹门的同时,一阵爆裂般的声音响起。当凑看到电话亭外的光景,这才真正领悟到自己处于什么样的状况。 他得面对的第二起灾难撞破栅栏,冲上一般道路。只见十一节的电车以侧面贴地的态势笔直冲向凑,车身在柏油路面上摩擦,洒出令人不舒服的声响与火花。 「喂喂,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再这样下去,他会和电话亭一起被脱轨的电车撞扁。凑急忙想离开电话亭,但只推得门咿呀作响,没有打开的迹象。 「喂,别闹了!」 不管用脚踹还是用肩撞,门都像焊接过似地一动也不动。 这时电车仍然继续滑向凑。虽说速度已经降低,但仍有着足以撞扁凑的速度与质量。 于是,凑改对有裂痕的玻璃窗撞去。这种强化玻璃经过防散加工,不会爆裂飞散。相反的,即使被打破一半,也不会立刻从窗框上脱落。 「该死!」 凑已顾不得玻璃碎片刺在身上,把玻璃朝窗框边缘扫去,接着钻向撞开的一点缝隙,好不容易爬出电话亭。 同时,电话亭往旁倾斜,当场被压扁。整座电话亭被电车车身压在底下。 凑赶紧趁被卷进去之前举步飞奔。几节电车车厢就像布下包围网似地围在凑的四周,堵住他的去路。 凑只能朝电车行进的方向奔跑,但他的体力消耗得比电车减速的速度要快,转眼间就被电车追上,电车的车顶直逼而来。 凑以飞身上车的诀窍,跳上从后逼来的车身。尽管身体侧面重重撞上车身,但他仍然勉强抓住电车车顶上的集电弓。 由于道路是下坡,翻覆的电车迟迟无法停住。凑勉强爬上相对安全的上方,正想喘一口气。 但电车滑行的方向上,有一座高度很低的高架桥,高度只够让翻覆的电车勉强从桥下钻过,站在上方的凑不可能平安通过。 随着速度降低,车厢与车厢开始相互碰撞,要是挂在电车侧面,难保不会被压扁。 「我可不是特技演员啊。」 凑开始朝反方向奔跑。他惊险地维持平衡,在扭动的车身上往后跑,好几次被车窗绊到而差点摔倒,再不然就是脚被车厢与车厢连结的部分夹住而差点被压扁。 高架桥已经近在身后,只要稍微慢一步,凑就会被扯进电车与高架桥的缝隙之间,不可能平安无事。 「开什么玩笑!」 凑在最后一节车厢上严重踉舱,有些自暴自弃地纵身一跳。他先在柏油路上滚了几圈,抬头一看,就看到高架桥近在眼前。要是他再慢一步,早已撞了上去。电车仍继续往前滑行,但已慢慢降低速度,最后撞在水泥护墙上才总算停止。 眼前发生的事情太惊人,让沙耶与勇气茫然地站在原地不动。他们为了接凑而走出车站,便正好看见远方疑似凑的身影。 「老、老师……」 「沙耶大姐姐去帮大叔,我去找异怪。」 「咦?」 「发生这种意外不可能是出于巧合,绝对是有异怪动了手脚。如果马上去找,异怪应该还在附近。」 「我知道了,你要小心。」 「大姐姐也是。」 两个小孩祈求彼此平安,各自跑向自己该去的地方。 ——在哪里? 勇气跑向车站。远方传来警笛声,相信是已经有人报警,不用多 久就会有消防车与警车赶到。 勇气还是个小孩,能在这一带自由搜索的时间有限。虽然动用御荫神道或总本山的权限,是有办法请警方配合,但他现在不想把时间耗费在这种事上头。 他必须分秒必争地找出异怪,又或者是异怪留下的痕迹。 车站四周有些人呆呆站在原地,很快就接连有人听到意外声响,从住家或道路聚集过来。 小孩特有的道德洁癣,让勇气对围观的群众心生厌恶,很想朝他们喊:「看别人不幸有这么开心吗?」 但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勇气绷紧全身神经,寻找异怪的所在。 ——绝对在这附近。 少年将莫大的怒气蕴含在小小的身体中,仔细搜索四周的妖气,绝不错过丝毫线索。 「老师,老师!」 沙耶跑向瘫坐在高架桥旁边的凑。她全力跑过长达数百公尺的距离却连气也不喘,是因为她有着从外表看不出来的高超体能,同时这也是她努力修练的成果。 「原来你来啦?」 凑看到沙耶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口气仿佛不希望她来。沙耶感觉到些许拒绝的意思而觉得心痛,但眼前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老师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会痛?」 沙耶的目光停在凑满是鲜血的手上。 「只是昨天缝过的伤口又裂开而已,没什么啦。」 「明明就很严重!」 「我刚刚那段特技表演可是可以卖钱的啊,真想夸奖自己说真了不起。等警察来了会很麻烦,我们马上离开。」 沙耶想去扶凑,但凑不理她,独自起身快步走远。有些人离得远远地围观,但凑同样不放在心上。 「老师真的不要紧吗?」 「手机的电池挂了还比较要紧。」 这时看见勇气从对面跑来。 「沙耶大姐姐,你这边有没有异怪?」 勇气在他们两人身前停下脚步,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没有,这边都没有异怪。」 勇气歪着头纳闷。 「……奇怪,我也马上就在车站那边寻找异怪,可是哪里都找不到异怪的妖气或痕迹。」 勇气朝撞凹的电车看去。他多半是在寻找异怪的妖气,但立刻就能看出他没有收获。 「到底跑去哪里……」 两人觉得不可思议,凑却说出奇妙的话。 「你们为什么在找异怪?这只是普通的意外吧?」 听他这么说,两个小孩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应该不可能吧?这是件说的四起灾难里面的第二起。这场列车出轨的意外,怎么看都是针对大叔你啊。你要说这只是巧合吗?绝对有异怪跟件联手,不然才不会变成这么严重的意外。」 勇气指向撞凹的电车残骸,以及坏掉的栅栏。 「大叔,你想跑出电话亭却出不来,对吧?我看应该是有异怪按住门不让你出来。」 「只是门框歪了而已。而且,如果真是这种状况,凭你的本事应该会感觉到妖气的残渣吧?」 听凑这么说,勇气什么话都答不出来。 「我说不定也会有漏看的时候……」 勇气对自己的法力有着绝对的自信,却不惜压抑自尊心这么说,让沙耶吃了一惊。这多半也就表示眼前发生的事情,对他而言就是这么震撼,而他也就是这么认真在担心凑的安危。 「明天是星期六,我们整个周末都会跟老师在一起。如果有异怪要对老师不利,我们会尽力对付。」 「不需要,不要白费力气。」 「什么叫做白费力气!」 「老师……」 凑不回答逼问他的勇气与担心地看着他的沙耶,只是默默仰望天空,若有所思。 11 昨天凑对件所进行的调查,看在常与异怪打交道的人眼里实在太过奇妙,而他今天所进行的调查又更加奇妙。 搬进件房间里的大型机械是做什么用的,沙耶与勇气都完全无法理解。 直径和成年人身高差不多的甜甜圈状机械前方,装设了一张小小的床;甜甜圈状的机械部分,则装设有液晶荧幕与键盘。 件被抬到这张床上用皮带绑住,人面的头部则被放进甜甜圈的洞里。 「这是什么?」 「是医疗用的成像诊断装置。」 凑在帮件打针,爱理不理地回答勇气的疑问。 「是要照光吗?」 沙耶从让病人躺的床做出联想。 「技术上完全不一样,不过就拍摄体内情形的角度来看倒是一样。其实用pet比较好,但听说机械太大台,没办法搬来这里。我想应该不需要太精密,所以用spect也就够了。」 「老师说的话我连一半都听不懂,请问老师要用这个对件做什么检查?」 「我要检查它脑部的活动状况。」 凑的话仍然让人无法理解。虽然可以理解言语本身,但他们就是不懂这和件有什么关连。 「大叔,你根本不想说给我们听懂吧?」 勇气闹起别扭,凑仍然不理他。 过一会儿,荧幕上显示出好几张像是头部剖面图的图形。 「好像热显像图。」 剖面图的图形里有红、蓝、绿的渐层色彩。 「几乎都很红啊。」 勇气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凑过来看荧幕。 「红色的部分是表示温度很高吗?」 「是表示活动很剧烈,也就是说用脑用得很剧烈。平常红色的部分应该只占脑的一半以下,不,应该还更少。」 凑说完这句话,双手抱胸思索了一会儿。 「果然是这样的机关啊?」 他小声吐露的这句话,听起来仿佛是希望事实不是如此。 「什么机关?」 「就是件能预言的机关。」 凑对勇气的问题实在回答得太过干脆,让两个小孩起初还无法掌握这句话的意思。 过一会儿,两人同时站起来大喊: 「机关?老师知道件能预言的理由了吗?」 「也就是说,大叔你解开了件的预言之谜?你怎么看出来的?」 两人连连追问,凑却始终一脸沮丧的表情不回答。 凑看着画面好一会儿后,喃喃说道: 「也就是说,我束手无策。」 明明他说已看出了机关,口中说出的话却很悲观。 12 「若用一句话来解释件的预言,就是超高复杂性模拟器。」 两人好不容易等到凑说话,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们看了看衰弱得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件,小牛的身体上长着人类的头。凑的说法与眼前这个异怪的形象,实在是天差地远。 「我就重现件的预言给你们看看吧。只要知道原理,谁都讲得出一些简单的预言。」 「大叔要预言?」 「对,很简单。这就是件做出的那种预言的真相。」 沙耶与勇气带着期待与疑惑看向凑,凑拿起spect的遥控器高高举起。 「我预言,等我放开手,这遥控器会在零点五秒后落地。」 两人听得傻眼。只见凑放开手,遥控器顺从重力的吸引掉下去,约零点五秒后撞在地上,电池盖掀开,里面的电池飞出来。 「怎么样?跟我预言的情形一样吧?」 凑说得洋洋得意,两人看着他的视线却很冰冷。 「大叔,你在耍我们?」 闲话「戏」 山神沙耶心动不已。 现在有个小女孩安分地坐在她眼前。 小女孩身上穿着绣有可爱荷叶边的连身洋装,扎成辫子的头发上夹着蝴蝶结型的发夹,针织围巾的两头各挂着一颗毛球,身旁放着一个镶有水钻的小包包。她已经不再被当成异怪利用,也摆脱了父亲的控制,让她可以开始穿自己喜欢的衣服。 平常沙耶在这间事务所里看到的,不是不堪入目的写真杂志、卷起的赛马报、看完就随手乱丢的漫画书,就是电线缠得乱七八糟的游乐器。全都是些百分之百的男生玩意儿,没有一丁点能让少女心得到满足的事物。 所以,像伦宁这般姿态,简直是女孩子梦想的结晶,就像这间脏乱的事务所里开出一朵惹人怜爱的花。 伦宁坐在沙发上,脚碰不到地板。沙耶光是看着小小的爱马仕玛丽珍鞋前后摆动,脸颊就不由得放松下来。若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可爱到极点,真想摆在家里看个没完没了。如果可以,真想抱抱她,不对不对,磨蹭一下她的脸颊应该没关系吧?沙耶的思绪眼看就要跑向危险的方向。 「来,请用。」 她把一个杯子放到伦宁面前,杯子里装着整间事务所最贵的果汁。伦宁双手拿起杯子,含住吸管发出声音吸了起来。她拼命在喝,但果汁迟迟不减少。 沙耶忍住尖叫大喊「好可爱」的冲动,只在脑内播放这句呼喊,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问说: 「你肚子饿不饿?」 「不饿。大姐姐,勇气呢?」 伦宁歪着头问。 其实,只要动用觉的能力,伦宁明明可以轻易得知答案,但她不做这样的事。 「大概还在学校吧。」 「勇气会很晚才来吗?」 「我觉得如果他知道你要来,应该会马上冲回来。」 「勇气不在就好无聊喔。」 伦宁在沙发上躺下,沙耶在脑内帮她加了一声「啵」的音效。 「他应该就快要来了。在这之前,要不要先跟我玩一下?」 伦宁像小动物似地在沙发上动来动去,从抱在胸口的坐垫上方探出头来看着沙耶,模样像起了戒心的猫一样,连这模样都好可爱。 「婆婆吩咐我说,不可以跟陌生人走。」 伦宁这句话,让沙耶放松到极点的脸颊当场痉挛。 「我、我不是陌生人啊。你想想,我们知道彼此叫什么名字,你也曾经在我家过夜吧?」 「我想跟勇气玩。」 「你是想跟年纪差不多的孩子玩吧?可是现在先跟我玩嘛。要不要跟我玩?请你跟我玩。拜托,我求求你。」 沙耶死命拜托伦宁,几乎就要下跪磕头。 「而且我觉得女生跟女生玩也比较自在。」 沙耶觉得伦宁听到这句话后,似乎轻声笑了一下。不,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学凑那样笑?沙耶告诉自己说,那一定是错觉。 「原来大姐姐觉得都是女生在一起会比较开心?」 虽然不清楚理由,但沙耶就是觉得自己好像输了。 「大姐姐已经是高中生,可是感觉好像没有男朋友。」 正当沙耶在近乎完全落败的感觉中发抖时,事务所的门打开来,是勇气回来了。 「我回来了。咦?是伦宁啊。」 「勇气!」 伦宁一起身就露出满面笑容,拼命抚平躺下时弄皱的裙子荷叶边。 「你的身体已经好了吗?可以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嗯,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担心我。我今晚要回去。」 「这样啊,那没办法在一起太久呢。」 「嗯。」 伦宁双手食指碰在一起磨蹭的模样,和面对自己时的态度显得很不一样,但沙耶决定当作是错觉。 「勇气,我回去之前想和你一起玩。」 「那我们三个人一起玩吧?」 勇气随手就牵起伦宁小小的手,把她带出去。沙耶好羡慕勇气可以牵起伦宁那像人偶般可爱的手。 「勇气,我想和以前一样在公园玩。」 「嗯,知道了。」 「和以前一样?你们两个以前一起玩过?」 这段两小无猜的对话,却让沙耶听得忍不住以审问的口气这么问。 「咦?啊啊,我们之前曾一起玩过一下子……沙耶大姐姐,难不成你不喜欢我和其他女生一起玩吗?」 勇气完美地把沙耶的逼问,转往符合自己希望的方向解释。伦宁听得鼓起脸颊,拉着勇气的衣服把他一路拉去公园。 「勇气,我们再来一起荡秋千。」 「也对,我们就来荡秋千吧。」 沙耶尽管感觉到一些疏离感,还是跟着两个小孩一起跑向秋千。勇气平常显得很老成,不让人看到他孩子气的一面,现在却像符合他年纪的孩子一样玩得很开心,这也让沙耶觉得高兴。沙耶决定把这一点当成自己会感受到疏离感的原因。 「我们来比赛看谁荡得高!」 在伦宁的这声呼喊之后,勇气和她并肩荡起秋千。这座位在东京都心的公园非常袖珍,只有两座秋千。 沙耶尽管感到一抹寂寞,还是决定在长椅坐下来,以监护人的身分看顾他们。 伦宁拼命地荡,但终究比不上身为男生的勇气,两人的差距只增不减。 「勇气太狡猾了啦,还是一起荡比较好玩。」 「好好好。来,那伦宁你坐着。」 伦宁乖乖坐在勇气的秋千上,勇气则站着摆荡秋千。这样一来旁边的秋千就空了出来,沙耶立刻冲过去一起荡秋千。 身旁传来两个小孩的笑声。 尽管觉得有点不对,但沙耶告诉自己,既然他们一起在荡秋千,这样应该比刚刚开心。 「我们换玩跷跷板吧。」 伦宁和勇气两个人感情要好地玩耍。 「我说啊,可不可以让我也一起玩?」 沙耶再也承受不住三月冰冷的风,这么提议。 「嗯~好吧。」 伦宁想了一会儿后表情一亮,爬下跷跷板跑向另一头,靠坐在勇气身前。 沙耶在跷跷板的另一头坐下。 「伦宁,你要不要来坐这边?」 她出声邀伦宁过来。 「大姐姐比较重,这样跷跷板会动不了啦。」 伦宁却以这个极有道理的理由驳回沙耶的提议。 「啊,难不成大姐姐是不喜欢我和伦宁贴在一起?这是误会啦……」 勇气在说些什么沙耶完全没听进去,根本只把他说的话当成路上的喧嚣看待。 之后,他们继续在公园玩耍,但沙耶始终很难和小孩子打成一片。 「我说啊,天色已经越来越暗,我们是不是差不多该回去了?而且天气越来越冷,我们回事务所玩吧?」 沙耶打不进两个玩溜滑梯的小孩之间,觉得十分没趣,因而试图以煞有其事的理由引导他们换地方玩耍。 「也对,差不多该回去了。」 伦宁看了看角度还不能说是低的太阳…… 「嗯,好啊。」 她老实地答应了。 「玩扑克牌怎么样?例如抽鬼牌。」 沙耶一回到事务所,就提议玩可以多人一起玩的游戏。 「沙耶大姐姐,这样伦宁怎么会玩得高兴呢?」 「我是觉,就是会读出扑克牌的图案。」 伦宁难过地低下头。 「啊,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沙耶自认是由衷道 歉,心中有个角落却觉得伦宁这样沮丧的模样也好可爱。 「我想玩这个。」 伦宁对游乐器表示出兴趣。 「我没玩过。」 「也对,既然伦宁想玩,我们就来玩吧。」 沙耶试图扮演一个开明的大姐姐,但她忘记一件事。 游乐器的手把只有两个。 「哇!呀!勇气好会玩喔。」 「你看,这里要跳啦。」 伦宁和勇气玩的是一款能够让多人一同对战的游戏。他们两人玩得很开心,但沙耶只能看着伦宁的背影。 伦宁很有小女生样,选择公主角色,勇气则选择全世界最有名的胡子大叔。 ——沙耶大姐姐,要不要换你玩? 她无法期待勇气会说出这样懂事的话。 ——勇气在这方面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沙耶独自扮演着大姐姐的角色,这样安慰自己。 过一会儿,等太阳真的下山,天色开始变暗,事务所的门打开来,是凑回来了。 「怎么?你们还在啊?」 伦宁一看到从赛马场回来的凑,就害怕地躲到勇气背后。由于凑满脑子都是邪念,可说是伦宁的天敌。 「勇气,我好怕。」 见状,沙耶脑中灵光一现。要把一盘散沙的人际关系合而为一,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个共通的敌人。友情、努力与胜利,都必须要有敌人才能成立。此时此地,沙耶这辈子第一次懂得什么叫做必要之恶。 「老师,你回来得正好。不对,老师你回来做什么!你没看到伦宁这么害怕吗?」 沙耶把伦宁护在身后,像要指出凶手似地指着凑。凑只是回自己家,却被人问说来做什么,还突然被当成反派,让他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看着沙耶。 然而,当凑看到勇气与伦宁拿着游乐器的手把在玩,再看看沙耶就像二军球员一样等在他们身后,立刻了解整个情形。 「搞什么?这游戏只有两个人玩也太无聊了吧?」 本以为凑说完这句话就会躲进里面的房间,没想到他却拿着另一个游乐器手把走出来。 「我说老师,你们是不是差不多玩腻了?」 沙耶从玩着电玩的三人身后战战兢兢地问。 「完全不会。」 「老师你这样会牵动伤势的。」 「一点也不会。」 「这个游戏最多可以四个人一起玩对吧?」 「那要有四个手把才行。」 「我、我也好想玩喔……」 「你跟我不是互相为敌吗?怎么?你要接受敌人的施舍吗?」 凑对沙耶丝毫不假辞色,沙耶又不能从两个小孩手上抢走游乐器的手把,只能在他们身后无所事事。 「大叔,你就让给沙耶大姐姐玩啦。」 「我是伤患,不用。」 即使勇气出声责难,凑也只用莫名其妙的理由拒绝,丝毫没有要让出来的意思。沙耶在心中大力支持勇气,然而…… 「勇气,这要怎么玩才会变强?」 伦宁却偏偏挑错时机问话,打断先前的对话。 看着三个人玩,比看着两人玩时的疏离感更强。 凑幼稚地痛宰两个小孩,玩得心满意足。 「用无限连击太卑鄙了啦。」 「哈哈哈,要抱怨就去找游戏设计者说啊。」 「勇气,我们两个一起干掉他。」 「喂,二对一才卑鄙吧?哇,笨蛋,住手。」 「啊哈哈哈哈,大叔被摔了。」 总觉得他们玩得好开心。伦宁本来很害怕凑,现在却已经和他打成一片。 沙耶一手拿着可乐,自暴自弃地吃着听他们三人的话叫来的披萨。 「沙耶大姐姐,你要不要跟我交换?」 勇气终于说出沙耶期待已久的台词,而且他提供的还是伦宁身旁的贵宾席。 「勇气,谢谢你!我一直好想玩玩看呢!」 沙耶意气风发地和勇气换了位子。 「那我送伦宁去车站。」 听勇气这么说,伦宁也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咦?」 电视机前莫名地只剩她和凑两个人,沙耶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正发着呆,穿上外套的伦宁跑来在她耳边轻声说: 「大姐姐,今天对不起喔。可是你太迟钝,实在太可怜啦。虽然我是觉,但我想这种事情不用读心能力也能看得出来。」 伦宁说着,腼腆地笑了笑,挥挥手回去。 「连老师都跟伦宁要好,太狡猾了。」 沙耶玩着只剩两个人玩实在不怎么起劲的游戏,无精打采地这么说。 「我才不想被马踢死呢(注18)。你们几个就像剪刀石头布一样克来克去,实在很好玩啊。喂,等一下,这太卑鄙了吧。」 「到底是什么意思?伦宁竟然说我迟钝。」 「不说你迟钝还有谁迟钝?喂,等等,你要摔几次啊?开什么玩笑。哇,我又被摔了,你真的是第一次玩吗?」 「因为我一直在后面看。虽然大家都说我很迟钝,可是我对反射神经很有自信!我才不迟钝。我明明只是想跟伦宁一起玩些女孩子玩的东西,为什么我会和老师在打电动!」 「不然你就别玩啊。哇,叫你不要摔了,你也太强了吧。」 沙耶始终彻彻底底会错意,只能将无处宣泄的心情发泄在电玩里。 后记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这次是从凑与理彩子年轻时代的故事开始。尽管乖僻的个性没有两样,但当时的凑要比现在稍微多一点点热血、直率与纯真。不知道这次的少年九条凑事件簿,大家看得还喜欢吗? 当时的凑仍有少年时期特有的纤细,让身为作者的我也觉得很新鲜,脑中产生很多想法,像他和理彩子的互动写起来就很有意思,我将来也想写他和孝元之间的故事,另外希望两位终于再度登场的人物,今后能成为常出场的准先发球员。 言归正传,这本第六集,是和漫画版的第二集同时发售(※此为日文版情况,中文版漫画已在二〇一四年三月出版)。 漫画第二集里收录了漫画版原创的闲话,是由田仓トヲル老师将我写的原案,加工成非常有趣的插曲。那是一篇凑、沙耶、勇气、孝元、理彩子全都到齐的特别版闲话,相信各位读者也会看得开心。如果各位读者愿意把文库版小说和漫画都看过,那就太令人欣慰了。 这次的小说与漫画同时发售的促销活动,将赠送由kyo老师与田仓トヲル老师新绘制的签名角色卡,详情请看书腰说明(※以上均为日文版情况)。 附带一提,赠品当中也包含我的亲笔签名,不过我打算小心签在角落,以免遮住漂亮的插画。 这次第六集得以顺利出版,也是拜许许多多人的支持所赐。 为本系列画出招牌封面的kyo老师、责任编辑高林先生,负责本书校阅、设计、制作等的相关人士以及印刷厂的各位,真的非常谢谢你们。每个方向都有让我尊敬得睡觉时不敢把脚朝向他们的人在,看来我只能站着睡了。 那么,在此祈祷我们下次还有机会再见。 二〇一三年六月 叶山透 注1:《神探可伦坡》是美国著名的电视电影系列,讲述一位总是穿着皱巴巴的棕色风衣、外貌邋遢的洛杉矶重案组刑警可伦坡,以敏锐的推理能力侦破各种案件。 注2:「警部」为日本警察的阶级之一,官阶达警部以上即有权申请逮捕令。《神探可伦坡》的主角可伦坡,其官阶也相当于日本的警部。 注3:意指警视厅。 注4:戒名就是法号。除了信徒会有法号,非佛教徒但选择采用佛教葬仪者,也会请僧人为死者取法号。警方成立的「特别搜查总部」十之八九是侦办凶杀案,就「为死者取戒名」的意思,以戒名做为案件名称的暗语。 注5:uified mysterious animal,未确认生物。 注6:bovine spongiform encephalopathy,缩写为bse。 注7:「棉被」(ふとん)和「飞起来了」(ふとんだ)为前几个字同音的双关语笑话。 注8:日本老牌歌手吉几三的「俺ら东京さ行ぐだ」当中就有这样的歌词。 注9:automated eternal defibritor,自动体外心脏去颤器。 注10:magic resonance imaging,核磁共振造影。positron emission tomography,正子造影。 注11:日本类似悠游卡的电子票卡。 注12:计算「若干时间里,老鼠的数目会增加多少?」的算术问题,是一种等比数列的概念。 注13:章鱼与风筝在日文中读音皆为「たこ」。 注14:涂壁是日本福冈县传说的妖怪。传说在夜晚路上,若前方突然冒出一面无法绕过的墙壁,便是妖怪「涂壁」。 注15:「朝野」与「浅野」的读音都是「あさの」。凑的朋友「友哉」的日文读音为「ゆうや」,但也有些父母会选择将其发音定为与「勇哉」同音的「ともや」。 注16:corpus ,大脑的一个重要白质带。它连接大脑的左右两个半球,最主要的功能,是将储存在一侧大脑半球皮质内的讯息,提供给另一侧大脑半球上对应的皮质区使用。 注17:莫比乌斯带是一种拓朴学结构,由德国数学家、天文学家莫比乌斯和约翰·李斯丁在一八五八年发现。这个结构是把一条纸带旋转半圈后,把两端黏上而制作出来,最特殊的性质在于它只有单面,没有内外之分。 注18:日本有句俗话说,妨碍别人恋情的人会被马踢死。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这次是从凑与理彩子年轻时代的故事开始。尽管乖僻的个性没有两样,但当时的凑要比现在稍微多一点点热血、直率与纯真。不知道这次的少年九条凑事件簿,大家看得还喜欢吗? 当时的凑仍有少年时期特有的纤细,让身为作者的我也觉得很新鲜,脑中产生很多想法,像他和理彩子的互动写起来就很有意思,我将来也想写他和孝元之间的故事,另外希望两位终于再度登场的人物,今后能成为常出场的准先发球员。 言归正传,这本第六集,是和漫画版的第二集同时发售(※此为日文版情况,中文版漫画已在二〇一四年三月出版)。 漫画第二集里收录了漫画版原创的闲话,是由田仓トヲル老师将我写的原案,加工成非常有趣的插曲。那是一篇凑、沙耶、勇气、孝元、理彩子全都到齐的特别版闲话,相信各位读者也会看得开心。如果各位读者愿意把文库版小说和漫画都看过,那就太令人欣慰了。 这次的小说与漫画同时发售的促销活动,将赠送由kyo老师与田仓トヲル老师新绘制的签名角色卡,详情请看书腰说明(※以上均为日文版情况)。 附带一提,赠品当中也包含我的亲笔签名,不过我打算小心签在角落,以免遮住漂亮的插画。 这次第六集得以顺利出版,也是拜许许多多人的支持所赐。 为本系列画出招牌封面的kyo老师、责任编辑高林先生,负责本书校阅、设计、制作等的相关人士以及印刷厂的各位,真的非常谢谢你们。每个方向都有让我尊敬得睡觉时不敢把脚朝向他们的人在,看来我只能站着睡了。 那么,在此祈祷我们下次还有机会再见。 二〇一三年六月 叶山透 注1:《神探可伦坡》是美国著名的电视电影系列,讲述一位总是穿着皱巴巴的棕色风衣、外貌邋遢的洛杉矶重案组刑警可伦坡,以敏锐的推理能力侦破各种案件。 注2:「警部」为日本警察的阶级之一,官阶达警部以上即有权申请逮捕令。《神探可伦坡》的主角可伦坡,其官阶也相当于日本的警部。 注3:意指警视厅。 注4:戒名就是法号。除了信徒会有法号,非佛教徒但选择采用佛教葬仪者,也会请僧人为死者取法号。警方成立的「特别搜查总部」十之八九是侦办凶杀案,就「为死者取戒名」的意思,以戒名做为案件名称的暗语。 注5:uified mysterious animal,未确认生物。 注6:bovine spongiform encephalopathy,缩写为bse。 注7:「棉被」(ふとん)和「飞起来了」(ふとんだ)为前几个字同音的双关语笑话。 注8:日本老牌歌手吉几三的「俺ら东京さ行ぐだ」当中就有这样的歌词。 注9:automated eternal defibritor,自动体外心脏去颤器。 注10:magic resonance imaging,核磁共振造影。positron emission tomography,正子造影。 注11:日本类似悠游卡的电子票卡。 注12:计算「若干时间里,老鼠的数目会增加多少?」的算术问题,是一种等比数列的概念。 注13:章鱼与风筝在日文中读音皆为「たこ」。 注14:涂壁是日本福冈县传说的妖怪。传说在夜晚路上,若前方突然冒出一面无法绕过的墙壁,便是妖怪「涂壁」。 注15:「朝野」与「浅野」的读音都是「あさの」。凑的朋友「友哉」的日文读音为「ゆうや」,但也有些父母会选择将其发音定为与「勇哉」同音的「ともや」。 注16:corpus ,大脑的一个重要白质带。它连接大脑的左右两个半球,最主要的功能,是将储存在一侧大脑半球皮质内的讯息,提供给另一侧大脑半球上对应的皮质区使用。 注17:莫比乌斯带是一种拓朴学结构,由德国数学家、天文学家莫比乌斯和约翰·李斯丁在一八五八年发现。这个结构是把一条纸带旋转半圈后,把两端黏上而制作出来,最特殊的性质在于它只有单面,没有内外之分。 注18:日本有句俗话说,妨碍别人恋情的人会被马踢死。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这次是从凑与理彩子年轻时代的故事开始。尽管乖僻的个性没有两样,但当时的凑要比现在稍微多一点点热血、直率与纯真。不知道这次的少年九条凑事件簿,大家看得还喜欢吗? 当时的凑仍有少年时期特有的纤细,让身为作者的我也觉得很新鲜,脑中产生很多想法,像他和理彩子的互动写起来就很有意思,我将来也想写他和孝元之间的故事,另外希望两位终于再度登场的人物,今后能成为常出场的准先发球员。 言归正传,这本第六集,是和漫画版的第二集同时发售(※此为日文版情况,中文版漫画已在二〇一四年三月出版)。 漫画第二集里收录了漫画版原创的闲话,是由田仓トヲル老师将我写的原案,加工成非常有趣的插曲。那是一篇凑、沙耶、勇气、孝元、理彩子全都到齐的特别版闲话,相信各位读者也会看得开心。如果各位读者愿意把文库版小说和漫画都看过,那就太令人欣慰了。 这次的小说与漫画同时发售的促销活动,将赠送由kyo老师与田仓トヲル老师新绘制的签名角色卡,详情请看书腰说明(※以上均为日文版情况)。 附带一提,赠品当中也包含我的亲笔签名,不过我打算小心签在角落,以免遮住漂亮的插画。 这次第六集得以顺利出版,也是拜许许多多人的支持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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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7:莫比乌斯带是一种拓朴学结构,由德国数学家、天文学家莫比乌斯和约翰·李斯丁在一八五八年发现。这个结构是把一条纸带旋转半圈后,把两端黏上而制作出来,最特殊的性质在于它只有单面,没有内外之分。 注18:日本有句俗话说,妨碍别人恋情的人会被马踢死。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这次是从凑与理彩子年轻时代的故事开始。尽管乖僻的个性没有两样,但当时的凑要比现在稍微多一点点热血、直率与纯真。不知道这次的少年九条凑事件簿,大家看得还喜欢吗? 当时的凑仍有少年时期特有的纤细,让身为作者的我也觉得很新鲜,脑中产生很多想法,像他和理彩子的互动写起来就很有意思,我将来也想写他和孝元之间的故事,另外希望两位终于再度登场的人物,今后能成为常出场的准先发球员。 言归正传,这本第六集,是和漫画版的第二集同时发售(※此为日文版情况,中文版漫画已在二〇一四年三月出版)。 漫画第二集里收录了漫画版原创的闲话,是由田仓トヲル老师将我写的原案,加工成非常有趣的插曲。那是一篇凑、沙耶、勇气、孝元、理彩子全都到齐的特别版闲话,相信各位读者也会看得开心。如果各位读者愿意把文库版小说和漫画都看过,那就太令人欣慰了。 这次的小说与漫画同时发售的促销活动,将赠送由kyo老师与田仓トヲル老师新绘制的签名角色卡,详情请看书腰说明(※以上均为日文版情况)。 附带一提,赠品当中也包含我的亲笔签名,不过我打算小心签在角落,以免遮住漂亮的插画。 这次第六集得以顺利出版,也是拜许许多多人的支持所赐。 为本系列画出招牌封面的kyo老师、责任编辑高林先生,负责本书校阅、设计、制作等的相关人士以及印刷厂的各位,真的非常谢谢你们。每个方向都有让我尊敬得睡觉时不敢把脚朝向他们的人在,看来我只能站着睡了。 那么,在此祈祷我们下次还有机会再见。 二〇一三年六月 叶山透 注1:《神探可伦坡》是美国著名的电视电影系列,讲述一位总是穿着皱巴巴的棕色风衣、外貌邋遢的洛杉矶重案组刑警可伦坡,以敏锐的推理能力侦破各种案件。 注2:「警部」为日本警察的阶级之一,官阶达警部以上即有权申请逮捕令。《神探可伦坡》的主角可伦坡,其官阶也相当于日本的警部。 注3:意指警视厅。 注4:戒名就是法号。除了信徒会有法号,非佛教徒但选择采用佛教葬仪者,也会请僧人为死者取法号。警方成立的「特别搜查总部」十之八九是侦办凶杀案,就「为死者取戒名」的意思,以戒名做为案件名称的暗语。 注5:uified mysterious animal,未确认生物。 注6:bovine spongiform encephalopathy,缩写为bse。 注7:「棉被」(ふとん)和「飞起来了」(ふとんだ)为前几个字同音的双关语笑话。 注8:日本老牌歌手吉几三的「俺ら东京さ行ぐだ」当中就有这样的歌词。 注9:automated eternal defibritor,自动体外心脏去颤器。 注10:magic resonance imaging,核磁共振造影。positron emission tomography,正子造影。 注11:日本类似悠游卡的电子票卡。 注12:计算「若干时间里,老鼠的数目会增加多少?」的算术问题,是一种等比数列的概念。 注13:章鱼与风筝在日文中读音皆为「たこ」。 注14:涂壁是日本福冈县传说的妖怪。传说在夜晚路上,若前方突然冒出一面无法绕过的墙壁,便是妖怪「涂壁」。 注15:「朝野」与「浅野」的读音都是「あさの」。凑的朋友「友哉」的日文读音为「ゆうや」,但也有些父母会选择将其发音定为与「勇哉」同音的「ともや」。 注16:corpus ,大脑的一个重要白质带。它连接大脑的左右两个半球,最主要的功能,是将储存在一侧大脑半球皮质内的讯息,提供给另一侧大脑半球上对应的皮质区使用。 注17:莫比乌斯带是一种拓朴学结构,由德国数学家、天文学家莫比乌斯和约翰·李斯丁在一八五八年发现。这个结构是把一条纸带旋转半圈后,把两端黏上而制作出来,最特殊的性质在于它只有单面,没有内外之分。 注18:日本有句俗话说,妨碍别人恋情的人会被马踢死。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这次是从凑与理彩子年轻时代的故事开始。尽管乖僻的个性没有两样,但当时的凑要比现在稍微多一点点热血、直率与纯真。不知道这次的少年九条凑事件簿,大家看得还喜欢吗? 当时的凑仍有少年时期特有的纤细,让身为作者的我也觉得很新鲜,脑中产生很多想法,像他和理彩子的互动写起来就很有意思,我将来也想写他和孝元之间的故事,另外希望两位终于再度登场的人物,今后能成为常出场的准先发球员。 言归正传,这本第六集,是和漫画版的第二集同时发售(※此为日文版情况,中文版漫画已在二〇一四年三月出版)。 漫画第二集里收录了漫画版原创的闲话,是由田仓トヲル老师将我写的原案,加工成非常有趣的插曲。那是一篇凑、沙耶、勇气、孝元、理彩子全都到齐的特别版闲话,相信各位读者也会看得开心。如果各位读者愿意把文库版小说和漫画都看过,那就太令人欣慰了。 这次的小说与漫画同时发售的促销活动,将赠送由kyo老师与田仓トヲル老师新绘制的签名角色卡,详情请看书腰说明(※以上均为日文版情况)。 附带一提,赠品当中也包含我的亲笔签名,不过我打算小心签在角落,以免遮住漂亮的插画。 这次第六集得以顺利出版,也是拜许许多多人的支持所赐。 为本系列画出招牌封面的kyo老师、责任编辑高林先生,负责本书校阅、设计、制作等的相关人士以及印刷厂的各位,真的非常谢谢你们。每个方向都有让我尊敬得睡觉时不敢把脚朝向他们的人在,看来我只能站着睡了。 那么,在此祈祷我们下次还有机会再见。 二〇一三年六月 叶山透 注1:《神探可伦坡》是美国著名的电视电影系列,讲述一位总是穿着皱巴巴的棕色风衣、外貌邋遢的洛杉矶重案组刑警可伦坡,以敏锐的推理能力侦破各种案件。 注2:「警部」为日本警察的阶级之一,官阶达警部以上即有权申请逮捕令。《神探可伦坡》的主角可伦坡,其官阶也相当于日本的警部。 注3:意指警视厅。 注4:戒名就是法号。除了信徒会有法号,非佛教徒但选择采用佛教葬仪者,也会请僧人为死者取法号。警方成立的「特别搜查总部」十之八九是侦办凶杀案,就「为死者取戒名」的意思,以戒名做为案件名称的暗语。 注5:uified mysterious animal,未确认生物。 注6:bovine spongiform encephalopathy,缩写为bse。 注7:「棉被」(ふとん)和「飞起来了」(ふとんだ)为前几个字同音的双关语笑话。 注8:日本老牌歌手吉几三的「俺ら东京さ行ぐだ」当中就有这样的歌词。 注9:automated eternal defibritor,自动体外心脏去颤器。 注10:magic resonance imaging,核磁共振造影。positron emission tomography,正子造影。 注11:日本类似悠游卡的电子票卡。 注12:计算「若干时间里,老鼠的数目会增加多少?」的算术问题,是一种等比数列的概念。 注13:章鱼与风筝在日文中读音皆为「たこ」。 注14:涂壁是日本福冈县传说的妖怪。传说在夜晚路上,若前方突然冒出一面无法绕过的墙壁,便是妖怪「涂壁」。 注15:「朝野」与「浅野」的读音都是「あさの」。凑的朋友「友哉」的日文读音为「ゆうや」,但也有些父母会选择将其发音定为与「勇哉」同音的「ともや」。 注16:corpus ,大脑的一个重要白质带。它连接大脑的左右两个半球,最主要的功能,是将储存在一侧大脑半球皮质内的讯息,提供给另一侧大脑半球上对应的皮质区使用。 注17:莫比乌斯带是一种拓朴学结构,由德国数学家、天文学家莫比乌斯和约翰·李斯丁在一八五八年发现。这个结构是把一条纸带旋转半圈后,把两端黏上而制作出来,最特殊的性质在于它只有单面,没有内外之分。 注18:日本有句俗话说,妨碍别人恋情的人会被马踢死。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这次是从凑与理彩子年轻时代的故事开始。尽管乖僻的个性没有两样,但当时的凑要比现在稍微多一点点热血、直率与纯真。不知道这次的少年九条凑事件簿,大家看得还喜欢吗? 当时的凑仍有少年时期特有的纤细,让身为作者的我也觉得很新鲜,脑中产生很多想法,像他和理彩子的互动写起来就很有意思,我将来也想写他和孝元之间的故事,另外希望两位终于再度登场的人物,今后能成为常出场的准先发球员。 言归正传,这本第六集,是和漫画版的第二集同时发售(※此为日文版情况,中文版漫画已在二〇一四年三月出版)。 漫画第二集里收录了漫画版原创的闲话,是由田仓トヲル老师将我写的原案,加工成非常有趣的插曲。那是一篇凑、沙耶、勇气、孝元、理彩子全都到齐的特别版闲话,相信各位读者也会看得开心。如果各位读者愿意把文库版小说和漫画都看过,那就太令人欣慰了。 这次的小说与漫画同时发售的促销活动,将赠送由kyo老师与田仓トヲル老师新绘制的签名角色卡,详情请看书腰说明(※以上均为日文版情况)。 附带一提,赠品当中也包含我的亲笔签名,不过我打算小心签在角落,以免遮住漂亮的插画。 这次第六集得以顺利出版,也是拜许许多多人的支持所赐。 为本系列画出招牌封面的kyo老师、责任编辑高林先生,负责本书校阅、设计、制作等的相关人士以及印刷厂的各位,真的非常谢谢你们。每个方向都有让我尊敬得睡觉时不敢把脚朝向他们的人在,看来我只能站着睡了。 那么,在此祈祷我们下次还有机会再见。 二〇一三年六月 叶山透 注1:《神探可伦坡》是美国著名的电视电影系列,讲述一位总是穿着皱巴巴的棕色风衣、外貌邋遢的洛杉矶重案组刑警可伦坡,以敏锐的推理能力侦破各种案件。 注2:「警部」为日本警察的阶级之一,官阶达警部以上即有权申请逮捕令。《神探可伦坡》的主角可伦坡,其官阶也相当于日本的警部。 注3:意指警视厅。 注4:戒名就是法号。除了信徒会有法号,非佛教徒但选择采用佛教葬仪者,也会请僧人为死者取法号。警方成立的「特别搜查总部」十之八九是侦办凶杀案,就「为死者取戒名」的意思,以戒名做为案件名称的暗语。 注5:uified mysterious animal,未确认生物。 注6:bovine spongiform encephalopathy,缩写为bse。 注7:「棉被」(ふとん)和「飞起来了」(ふとんだ)为前几个字同音的双关语笑话。 注8:日本老牌歌手吉几三的「俺ら东京さ行ぐだ」当中就有这样的歌词。 注9:automated eternal defibritor,自动体外心脏去颤器。 注10:magic resonance imaging,核磁共振造影。positron emission tomography,正子造影。 注11:日本类似悠游卡的电子票卡。 注12:计算「若干时间里,老鼠的数目会增加多少?」的算术问题,是一种等比数列的概念。 注13:章鱼与风筝在日文中读音皆为「たこ」。 注14:涂壁是日本福冈县传说的妖怪。传说在夜晚路上,若前方突然冒出一面无法绕过的墙壁,便是妖怪「涂壁」。 注15:「朝野」与「浅野」的读音都是「あさの」。凑的朋友「友哉」的日文读音为「ゆうや」,但也有些父母会选择将其发音定为与「勇哉」同音的「ともや」。 注16:corpus ,大脑的一个重要白质带。它连接大脑的左右两个半球,最主要的功能,是将储存在一侧大脑半球皮质内的讯息,提供给另一侧大脑半球上对应的皮质区使用。 注17:莫比乌斯带是一种拓朴学结构,由德国数学家、天文学家莫比乌斯和约翰·李斯丁在一八五八年发现。这个结构是把一条纸带旋转半圈后,把两端黏上而制作出来,最特殊的性质在于它只有单面,没有内外之分。 注18:日本有句俗话说,妨碍别人恋情的人会被马踢死。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这次是从凑与理彩子年轻时代的故事开始。尽管乖僻的个性没有两样,但当时的凑要比现在稍微多一点点热血、直率与纯真。不知道这次的少年九条凑事件簿,大家看得还喜欢吗? 当时的凑仍有少年时期特有的纤细,让身为作者的我也觉得很新鲜,脑中产生很多想法,像他和理彩子的互动写起来就很有意思,我将来也想写他和孝元之间的故事,另外希望两位终于再度登场的人物,今后能成为常出场的准先发球员。 言归正传,这本第六集,是和漫画版的第二集同时发售(※此为日文版情况,中文版漫画已在二〇一四年三月出版)。 漫画第二集里收录了漫画版原创的闲话,是由田仓トヲル老师将我写的原案,加工成非常有趣的插曲。那是一篇凑、沙耶、勇气、孝元、理彩子全都到齐的特别版闲话,相信各位读者也会看得开心。如果各位读者愿意把文库版小说和漫画都看过,那就太令人欣慰了。 这次的小说与漫画同时发售的促销活动,将赠送由kyo老师与田仓トヲル老师新绘制的签名角色卡,详情请看书腰说明(※以上均为日文版情况)。 附带一提,赠品当中也包含我的亲笔签名,不过我打算小心签在角落,以免遮住漂亮的插画。 这次第六集得以顺利出版,也是拜许许多多人的支持所赐。 为本系列画出招牌封面的kyo老师、责任编辑高林先生,负责本书校阅、设计、制作等的相关人士以及印刷厂的各位,真的非常谢谢你们。每个方向都有让我尊敬得睡觉时不敢把脚朝向他们的人在,看来我只能站着睡了。 那么,在此祈祷我们下次还有机会再见。 二〇一三年六月 叶山透 注1:《神探可伦坡》是美国著名的电视电影系列,讲述一位总是穿着皱巴巴的棕色风衣、外貌邋遢的洛杉矶重案组刑警可伦坡,以敏锐的推理能力侦破各种案件。 注2:「警部」为日本警察的阶级之一,官阶达警部以上即有权申请逮捕令。《神探可伦坡》的主角可伦坡,其官阶也相当于日本的警部。 注3:意指警视厅。 注4:戒名就是法号。除了信徒会有法号,非佛教徒但选择采用佛教葬仪者,也会请僧人为死者取法号。警方成立的「特别搜查总部」十之八九是侦办凶杀案,就「为死者取戒名」的意思,以戒名做为案件名称的暗语。 注5:uified mysterious animal,未确认生物。 注6:bovine spongiform encephalopathy,缩写为bse。 注7:「棉被」(ふとん)和「飞起来了」(ふとんだ)为前几个字同音的双关语笑话。 注8:日本老牌歌手吉几三的「俺ら东京さ行ぐだ」当中就有这样的歌词。 注9:automated eternal defibritor,自动体外心脏去颤器。 注10:magic resonance imaging,核磁共振造影。positron emission tomography,正子造影。 注11:日本类似悠游卡的电子票卡。 注12:计算「若干时间里,老鼠的数目会增加多少?」的算术问题,是一种等比数列的概念。 注13:章鱼与风筝在日文中读音皆为「たこ」。 注14:涂壁是日本福冈县传说的妖怪。传说在夜晚路上,若前方突然冒出一面无法绕过的墙壁,便是妖怪「涂壁」。 注15:「朝野」与「浅野」的读音都是「あさの」。凑的朋友「友哉」的日文读音为「ゆうや」,但也有些父母会选择将其发音定为与「勇哉」同音的「ともや」。 注16:corpus ,大脑的一个重要白质带。它连接大脑的左右两个半球,最主要的功能,是将储存在一侧大脑半球皮质内的讯息,提供给另一侧大脑半球上对应的皮质区使用。 注17:莫比乌斯带是一种拓朴学结构,由德国数学家、天文学家莫比乌斯和约翰·李斯丁在一八五八年发现。这个结构是把一条纸带旋转半圈后,把两端黏上而制作出来,最特殊的性质在于它只有单面,没有内外之分。 注18:日本有句俗话说,妨碍别人恋情的人会被马踢死。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这次是从凑与理彩子年轻时代的故事开始。尽管乖僻的个性没有两样,但当时的凑要比现在稍微多一点点热血、直率与纯真。不知道这次的少年九条凑事件簿,大家看得还喜欢吗? 当时的凑仍有少年时期特有的纤细,让身为作者的我也觉得很新鲜,脑中产生很多想法,像他和理彩子的互动写起来就很有意思,我将来也想写他和孝元之间的故事,另外希望两位终于再度登场的人物,今后能成为常出场的准先发球员。 言归正传,这本第六集,是和漫画版的第二集同时发售(※此为日文版情况,中文版漫画已在二〇一四年三月出版)。 漫画第二集里收录了漫画版原创的闲话,是由田仓トヲル老师将我写的原案,加工成非常有趣的插曲。那是一篇凑、沙耶、勇气、孝元、理彩子全都到齐的特别版闲话,相信各位读者也会看得开心。如果各位读者愿意把文库版小说和漫画都看过,那就太令人欣慰了。 这次的小说与漫画同时发售的促销活动,将赠送由kyo老师与田仓トヲル老师新绘制的签名角色卡,详情请看书腰说明(※以上均为日文版情况)。 附带一提,赠品当中也包含我的亲笔签名,不过我打算小心签在角落,以免遮住漂亮的插画。 这次第六集得以顺利出版,也是拜许许多多人的支持所赐。 为本系列画出招牌封面的kyo老师、责任编辑高林先生,负责本书校阅、设计、制作等的相关人士以及印刷厂的各位,真的非常谢谢你们。每个方向都有让我尊敬得睡觉时不敢把脚朝向他们的人在,看来我只能站着睡了。 那么,在此祈祷我们下次还有机会再见。 二〇一三年六月 叶山透 注1:《神探可伦坡》是美国著名的电视电影系列,讲述一位总是穿着皱巴巴的棕色风衣、外貌邋遢的洛杉矶重案组刑警可伦坡,以敏锐的推理能力侦破各种案件。 注2:「警部」为日本警察的阶级之一,官阶达警部以上即有权申请逮捕令。《神探可伦坡》的主角可伦坡,其官阶也相当于日本的警部。 注3:意指警视厅。 注4:戒名就是法号。除了信徒会有法号,非佛教徒但选择采用佛教葬仪者,也会请僧人为死者取法号。警方成立的「特别搜查总部」十之八九是侦办凶杀案,就「为死者取戒名」的意思,以戒名做为案件名称的暗语。 注5:uified mysterious animal,未确认生物。 注6:bovine spongiform encephalopathy,缩写为bse。 注7:「棉被」(ふとん)和「飞起来了」(ふとんだ)为前几个字同音的双关语笑话。 注8:日本老牌歌手吉几三的「俺ら东京さ行ぐだ」当中就有这样的歌词。 注9:automated eternal defibritor,自动体外心脏去颤器。 注10:magic resonance imaging,核磁共振造影。positron emission tomography,正子造影。 注11:日本类似悠游卡的电子票卡。 注12:计算「若干时间里,老鼠的数目会增加多少?」的算术问题,是一种等比数列的概念。 注13:章鱼与风筝在日文中读音皆为「たこ」。 注14:涂壁是日本福冈县传说的妖怪。传说在夜晚路上,若前方突然冒出一面无法绕过的墙壁,便是妖怪「涂壁」。 注15:「朝野」与「浅野」的读音都是「あさの」。凑的朋友「友哉」的日文读音为「ゆうや」,但也有些父母会选择将其发音定为与「勇哉」同音的「ともや」。 注16:corpus ,大脑的一个重要白质带。它连接大脑的左右两个半球,最主要的功能,是将储存在一侧大脑半球皮质内的讯息,提供给另一侧大脑半球上对应的皮质区使用。 注17:莫比乌斯带是一种拓朴学结构,由德国数学家、天文学家莫比乌斯和约翰·李斯丁在一八五八年发现。这个结构是把一条纸带旋转半圈后,把两端黏上而制作出来,最特殊的性质在于它只有单面,没有内外之分。 注18:日本有句俗话说,妨碍别人恋情的人会被马踢死。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叶山透。 这次是从凑与理彩子年轻时代的故事开始。尽管乖僻的个性没有两样,但当时的凑要比现在稍微多一点点热血、直率与纯真。不知道这次的少年九条凑事件簿,大家看得还喜欢吗? 当时的凑仍有少年时期特有的纤细,让身为作者的我也觉得很新鲜,脑中产生很多想法,像他和理彩子的互动写起来就很有意思,我将来也想写他和孝元之间的故事,另外希望两位终于再度登场的人物,今后能成为常出场的准先发球员。 言归正传,这本第六集,是和漫画版的第二集同时发售(※此为日文版情况,中文版漫画已在二〇一四年三月出版)。 漫画第二集里收录了漫画版原创的闲话,是由田仓トヲル老师将我写的原案,加工成非常有趣的插曲。那是一篇凑、沙耶、勇气、孝元、理彩子全都到齐的特别版闲话,相信各位读者也会看得开心。如果各位读者愿意把文库版小说和漫画都看过,那就太令人欣慰了。 这次的小说与漫画同时发售的促销活动,将赠送由kyo老师与田仓トヲル老师新绘制的签名角色卡,详情请看书腰说明(※以上均为日文版情况)。 附带一提,赠品当中也包含我的亲笔签名,不过我打算小心签在角落,以免遮住漂亮的插画。 这次第六集得以顺利出版,也是拜许许多多人的支持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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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7:莫比乌斯带是一种拓朴学结构,由德国数学家、天文学家莫比乌斯和约翰·李斯丁在一八五八年发现。这个结构是把一条纸带旋转半圈后,把两端黏上而制作出来,最特殊的性质在于它只有单面,没有内外之分。 注18:日本有句俗话说,妨碍别人恋情的人会被马踢死。 第一话 「七」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勇气公仔 录入:↑我媳妇是只大狸子 序章 透过相机的观景窗,找不出任何奇怪的东西。看得到的差不多只有微弱的路灯灯光、被微微照亮的道路,以及月光下照出的山丘轮廓。 「前辈,那真的会出现吗?」 厚井小织把眼睛从观景窗后方移开,看向身旁的中年男性。 「会。」 他明明在戒烟,却依依不舍地摇着叼在嘴上的香烟,并以强而有力的口气断定。 「目击情报很多,远离人烟又常出车祸的路上更是最棒的地点。哪里有值得怀疑的因素?」 小织感觉到了比若干再多一些的不安。这个前辈只凭这么一点根据就相信,这种思路令她难以置信。 ——我是不是找错地方就职了? 小织内心满是后悔。 她在求职荒中找过几间公司,最后总算找到一家小小的出版社愿意录用她。为此,她只能说服自己,光是能把摄影的兴趣发挥在工作上,就该觉得幸运了。 「先不说会不会出现,但要不要紧啊?『轮替七鬼』应该是相当可怕的异怪吧?」 「就像字面上写的,是七个鬼。听说他们见人就杀,然后把杀死的这个人收编进来,而相对的,他们当中有一个鬼可以成佛,所以总数会一直维持七个鬼。一旦被他们发现就完蛋了。听传闻说,已经有三个人没命。」 「这、这样不要紧吗?」 「只要不被发现就没事。一旦发现,赶快把照片拍一拍就跑掉。就这么办吧。」 这位前辈说得仿佛自以为订出缜密的计划,但内容几乎只是决定了遇到事情再说而已。 「别管这些了,拿好你的相机,要是错过按快门的好机会,可就没资格当记者,摄影师这行也做不下去啦。」 小织心不甘情不愿地紧盯观景窗。 高感光底片的感光度越高,颗粒也就越粗,但就灵异照片而言,颗粒粗反而有好处,因为看起来会像是旧照片,很有气氛。 「咿!」 小织在观景窗中看见刚才并不存在的人影,忍不住小声惊呼。 「前、前辈……」 小织一边按快门,一边看向前辈。她看到了一张紧张得僵硬的脸孔。 「……传闻果然是真的啊。」 一个摇晃的人影,正从一百公尺左右的地方沿着道路走来,就走在微微偏出路灯照亮范围的地方。 ——小弟弟呀乖宝宝,乖乖睡呀。 小织的牙关格格作响。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杀,这个认知在脑中乱窜,让她几乎陷入思考停滞的状态,但只有按快门的手指始终不停。 ——小弟弟的保母,去哪里了呀。 但她忽然注意到事情不对劲。 「前辈,前辈……」 「安静!要是被发现怎么办?」 但前辈制止的手和嗓音都在发抖。 ——翻过那座山,去到了村里。 歌声仍在持续,人影越来越近。随着人影接近,小织注意到一件事。 「可是,前辈,如果是轮替七鬼,人数就不够啊。对方只有一个人。」 「啥?」 前辈发出搞不清楚状况的声音,站了起来,想看清楚人影。 人影摇摇晃晃地走近,来到路灯下。路灯照出的模样,以鬼而言显得十分清晰,脚下也没少了影子。 「晚安。」 对方甚至还和他们打招呼。 「异怪对我们说话了耶。」 还挥了挥手。 「她还挥着手。」 「啧,原来只是人啊?在这种时间晃来晃去,根本是找麻烦。」 前辈不高兴地放下包包,咒骂出这种自私的话,完全忘记自己刚刚还在发抖。 「会是当地人吗?」 「谁知道?总之这样很碍事,真希望这人赶快离开。」 但天不从人愿,人影越走越近。那是一名年纪约二字头后半的女性,她背着的襁褓里似乎有婴儿,这也可以解释刚才为什么会听见摇篮曲。 「晚安,你在带小孩呀?好辛苦呢。」 由于前辈一脸不高兴的表情,小织只好尽可能笑咪咪地打招呼。 「是啊,小孩一直睡不着。」 也许是摇篮曲并未白唱,她背着的婴儿安安静静,一动也不动。 「两位是?」 女子的面容显露出因持家而产生的憔悴,但这种憔悴的神情,反而酝酿出一种妖媚的气质。她轻轻拨起浏海的举止中透出的女人味,让小织隐约觉得自己实在办不到。 「我们是来采访一下。哈哈哈,照顾小孩可真辛苦啊。」 前辈看出对方是个美貌的有夫之妇,口气转为柔和的程度非常露骨。 「采访?难不成是……」 女子举起双手,十根手指荡来荡去,不管看在谁的眼里,都会觉得她是在学鬼。 「你知道这件事?」 「偶尔会看到有人来采访,是不是还挺有名的?」 女子的态度爽朗,让小织的态度跟着放轻松,问出的问题也变得比较接近真心话。 「请问真的会出现吗?」 「会啊。」 女子很干脆地肯定。她回答得那么光明正大,让人觉得和灵异现象无缘。 「会在哪里出现?在哪里?」 前辈把脸凑过去追问。 女子好不容易才刚哄得小孩睡着,前辈这种态度会不会太自私? 「前辈,你不要这样……」 小织语带责备,结果前辈露出煞有深意的表情回过头来。会不会是前辈误会,以为自己喜欢他,认为刚刚自己那番责备的话语与表情是出自嫉妒吧? 这比鬼故事还可怕,不,是令人毛骨悚然。 「想见到很容易,只要这样就行。」 女子说着解开背上的襁褓,挪到身前。包住婴儿的布从她手上轻轻飘落。 「啊啊!」 前辈与小织不及细想,伸手就要去接。前辈的手赶上了,但即使看在小织眼里,仍然看得出襁褓很轻。 「你到底要做什……」 前辈抬起头,因恐惧而瞪大眼睛。女子面带笑容,高高举起的手上握着一个物体。 无论是小织或前辈,都花了好一会儿,才看出这个朦胧反射路灯光线的物体是一把柴刀。 「咿!」 前辈注意到柴刀,还来不及逃开,柴刀就劈了下来。这一刀深深砍进前辈的大腿。 「嘎啊啊啊啊啊啊!」 前辈因剧痛与恐惧而大叫。 ——睡吧睡吧,摇啊摇。 摇篮曲与他的哀号重合。女子一边唱歌,一边随手拔出深深陷进肉里的柴刀,大量鲜血像喷泉似地涌出。 ——小弟弟呀乖宝宝,睡吧睡吧。 小织面对这样的情景,只能茫然站在原地。她因过度恐惧,身体像被钉住似地一动也不动,既没有办法跑向疼痛难耐的前辈身边,也无法阻止那名女子。 这种被固定住的状态,在拿着柴刀的女子看了小织一眼后才解开。小织反射性地转身想逃走,但脚下一绊,当场跌倒。身体就是不肯乖乖听话。 ——小弟弟的保母,去哪里了呀。 女子一边哼着摇篮曲,一边慢慢走近。 「啊、啊……」 小织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用爬的往后退,但没过多久就被步行的女子追上。 沾满血的柴刀举起, 反射出路灯的灯光。这时,路灯忽然闪烁起来。不只是小织等人身边的路灯,她眼中所见的道路前方,所有路灯都无力地闪烁着。 「……来了。」 女子念念有诃的嗓音染上喜悦。 「可以见到他了,我又能见到那孩子。」 女子摊开双手,仰望天空,身体随即被黑暗吞没。 闪烁的路灯灯光全部消失。 月光微微照出女子的轮廓。 「前……」 当小织为了弄清楚前辈的安危而将视线移过去,心脏差点吓得停住。前辈就待在与先前一样的位置,但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有着七个人影。 「轮替七鬼……」 就好像时间停住了似的,连恐惧的感情都冻僵。小织都忘了眨眼,看着像木桩一样站着不动的七个人影,以及离她更近的前辈。 他们的模样实实在在就像一群鬼怪,即使距离还远,仍然一眼就看得出他们不是这世上的人。七个影子都不断摇曳。 七个人影当中,有个影子小了一号。虽然只看轮廓无法确定,但看起来像是才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孩。 「啊啊,啊啊,我可爱的孩子在这里。」 女子唱出摇篮曲,声音中透出深沉的悲伤,以及喜悦。 七个人影渐渐靠近前辈。 「救、救我……啊。」 前辈连站都站不起来,他的大腿还在流血,因剧痛而变形的脸更显得随时都可能昏过去。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对不属于人世间的事物所产生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赶开了剧痛,只见前辈在地上用爬的前进。他尽管痛得呻吟,脸孔也因剧痛而扭曲,但仍然继续爬。 但他快不过七个人影——轮替七鬼的脚步,人影渐渐接近。前辈频频回头,每次都因为双方的距离拉近而怕得发抖。 「救命,谁来救救……」 求救亦是枉然,轮替七鬼冷酷地接近。前辈的手伸向小织,但小织既无法拉起他的手,也无法去救他。 七个人影转眼间就围了过来,然后,围成的圈子里头传出令人想捂住耳朵的惨叫声。那是临死前的哀号。当人影围成的圈子散开,露出里头一动也不动的前辈。 轮替七鬼当中的一个,身影带着欢喜的表情慢慢淡去、消失;同时,本来应该死去的前辈站了起来。他用折断的脚强行站起来,眼神空洞,皮肤苍白,没有活人该有的模样。 ——轮替七鬼会把杀死的人收编进去,让原本七鬼中的一个成佛。 小织想起轮替七鬼的性质。 现在前辈就在她眼前被杀,成为轮替七鬼之一。轮替七鬼将前辈排到队伍的最后头,接着朝小织走过来。 「不要、不要……」 小织已经失去逃走的力气,只能以深含恐惧的眼睛,眼睁睁地看着七个人影接近。 「呵呵,呵呵呵,还差一个,只要再一个,那孩子就可以得到解脱了。」 女子笑得像发疯一样。 1 「这可真是苦了你。」 荒田孝元听完小织所说的话,露出同情的表情连连点头。 「但能保住性命就已经是万幸。」 小织无力地微微一笑,啜饮一口眼前的红茶,仿佛想借此让心情镇定下来。刚才她就像发疯似地在这杯红茶里加了一颗又一颗方糖,现在却皱起眉头,又加了几颗方糖。 「从那天起,我的心情就一直静不下来,不吃些甜的东西没办法镇定。虽然我也自觉到这样很糟糕。」 小织吐出舌头说笑着,但看在孝元眼里,只觉得那是在强颜欢笑。 「这也怪不得你。毕竟你亲眼看到同僚被杀,自己也差点遭到杀害。」 小织对走过的服务生点了蛋糕,喝一口红茶润了润口腔,然后才以有些疲惫的表情说道: 「老实说,对于前辈死掉这件事我不怎么难过,毕竟我本来就不太喜欢他,顶多只会想说:『啊啊,以后见不到他了吗?』在前辈的葬礼上,他母亲还以为我是他女朋友,再不然就是前辈跟她乱讲了些有的没的,总之,连在葬礼上我都觉得有点烦,只想赶快上个香就回家……我是不是很无情?」 「不会的。既然不熟,我认为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 「你是个和尚,不是吗?就算是参加陌生人的葬礼,你也会难过吗?还是说你只把这当成工作看待,其实没想太多?」 小织似乎对孝元的话不太满意,换了个方式问出同一个问题。 「毕竟我是在这些人死后才见到他们,老实说,我对这些人没有太多想法。但看着遗族和周遭人们悲伤的模样,确实会觉得心中有种情绪上涌。」 小织的嘴唇微微一歪,看不太出她对现在这个回答满意与否。 「有时候电视上不是会播一些因为悲惨的意外或惨案而死了小孩的葬礼吗?有一次我就看到一个路过的老太婆,明明不关她的事,却哭着跑来说请让她上香。我看到的时候只觉得想翻白眼,要知道她根本没见过死掉的人耶。她是为谁而哭?我只觉得她是对会掉眼泪的自己感到陶醉。」 小织骂得委婉,但表情中甚至透出了些许怒气,但这些怒气很快就消失。当她吃了一口服务生端来的蛋糕,心情似乎就镇定下来,脸上只剩幸福的笑容。 「好好吃!我一直想吃吃看这家咖啡馆的起司蛋糕。」 她连声喊着好吃,孝元看准时机对她问说: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小织嘴里还含着蛋糕,点了点头。 「我只是要问清楚,那个女性说下一个牺牲者就是你,是吧?」 「是。她说七天后会来接我,还说接下来她儿子就可以解脱。我想大概是那位女性的儿子也被抓去当轮替七鬼。那么,你愿意接下委托吗?」 「我明白了。我们接受你的委托。」 小织低下头,说声:「万事拜托了。」 「轮替七鬼啊……」 在四国与中国地方(注1)经常出现亲眼目击的体验谈,说看到这种异怪。 孝元独自留在咖啡馆,双手抱胸思索。 「……这下子,该找谁帮忙呢?」 想来应该也不是夏天留下的纪念品,但每到白昼开始缩短的时节,异怪的目击情报就会变多,总本山的僧人多半会被派到各地查访。 「要对付轮替七鬼,就得长期抗战啊。」 要打倒神出鬼没、难以遇到的轮替七鬼,确实有其困难之处。 「而且,这种事件凑一定会嫌无聊。」 困难归困难,但不属于凑偏好的那种不可思议的异怪。只要拥有法力,要用自身法力让轮替七鬼成佛也是办得到的。虽不是轻而易举,却也不是强敌。 孝元拿出笔记型电脑,评估各僧侣的行程是否可以调整,苦思良久。 和尚在一间有点时髦的咖啡馆使用笔记型电脑,可说是相当罕见的光景,因此引来众人的瞩目,但孝元并未放在心上,埋头做着自己的工作。 「对了,明明还有一个人有空啊。」 孝元忽然抬起头来,露出苦笑。 「我都忘了,我自己来就好。」 孝元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合上笔记型电脑,走去柜台结帐。 「请给我收据,名称就写总本山。」 服务生狐疑地问说:「内容摘要写餐饮费可以吗?」 孝元面带笑容从服务生手上接过收据与找的钱,离开咖啡馆。 2 这天回家时,他莫名有股不祥的预感。 一回到家门前,就发现预感得到证实,室内 的灯亮着。但孝元做事向来一板一眼,从来不曾忘记关灯。 「呼……」 孝元早知道这不是遭小偷或可疑人物入侵,想必是有个更麻烦的人物来访,现在正吃喝得杯盘狼借,躺在地板上看电视。 这个人也不去上考上的大学,这半年来都过着不像样的生活,经常参加违法赌博聚会来赚钱,赚到钱又去赌马把钱输光。 孝元叹了口气,踩着沉重的脚步走向自己的住处。他的脚步会停下,是因为从有灯光的方位传来令人不安的人声。孝元茫然张着嘴,凝视着自己房间的灯光好一会儿。 不堪入耳的女性呻吟声,正以大音量传来。女子喊出淫秽的台词,发出令人想捂住耳朵的娇喘声。 孝元加快脚步走向房间,急着想打开上锁的门,插了钥匙好几次却插不进去,好不容易才冲进自己房间里。 「嗨,这么晚才回来?」 孝元所料分毫不差,凑就在那儿吃东西吃得杯盘狼借,穿着破旧的皮外套与皱巴巴的牛仔裤,躺在地上看电视。要说有什么地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只差在电视上播的是成人影片,而且凑把窗户全打开,还开着大音量在看影片。 「你、你、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有怎么回事?就是在开影片欣赏会啊。我本来想等你回来再一起看,但是等不及就先看了,不好意思啊。」 说着,凑擅自从冰箱里拿出孝元做好放在里头的菜。 「该道歉的不是这件事吧。我觉得你的行为逾越了做人的基本原则。」 凑不可思议地看着孝元好一会儿,然后…… 「啊啊,的确很失败。我本来想说这片的女星长得很像理彩子,没想到完全是封面诈欺,修图也该有个限度啊。这样根本没办法拿来闹她,我租之前应该多想想才对。」 他露出懊恼的表情,把成人影片的包装盒丢给孝元。 「的确有点像……不对!不,你故意要闹理彩子小姐这个目的也很糟糕,但更重要的是,你现在正在闹另一个人吧!马上关掉。」 孝元头痛地望向四周。 「录放影机的遥控器在哪?」 「我找不到遥控器,所以没办法关掉片子啊。」 「那就拿电视的遥控器来……」 「我刚才拿去泡在脸盆里,弄坏了。」 孝元时而想用手遮住电视的喇叭,时而寻找遥控器,最后总算想到切断电源这个斧底抽薪的办法,粗暴地把电视和录放影机的插头从插座上拔掉。 「喂喂,你怎么这么粗鲁?要是弄坏怎么办?」 「你可曾想过,你把那种淫荡的叫声放得左邻右舍都听得到,我的立场会怎样?」 「我是为你好才这么做。和尚常被人当作是同志,这样一来误会不就解开了吗?从明天起,你在这一带欲求不满的主妇之间会抢手得不得了,你反而应该感谢我才对。」 「才不是这样!」 孝元难得拉开嗓门大吼。 「怎么?原来你果然是同志?你该不会都用奇怪的眼光看我吧?」 「我是用另一种眼光在看你。我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能跟你继续当朋友。」 「人都一样,对自己最不了解。」 「我不是在跟你谈这种事!」 孝元大声吼完,注意到这道吼声也会被邻居听到,赶紧跑向窗户想关窗。 「竟然不惜受冻也要把窗户开得这么大,你就这么想闹我?」 「不过是个小玩笑嘛。小心脚下,别受伤了。」 窗户下面散落着玻璃碎片,抬头一看,玻璃窗上靠近锁的部分破了。 「你又打破窗户撬开锁进来?」 「门打不开,我只能从窗户入侵啦,所以我才会让窗户开着。这也无可奈何,我可不是故意的。说老实话,我还小小弄伤了手指,请你对我道歉。」 「我的心伤得才重!话说回来,既然你老是跑来我房间,我不是都说了要给你钥匙吗?」 孝元一边打扫散落在地上的玻璃窗碎片,一边叹着气说出这句话,眼看就要达到心如死水的境地。 「身上带着男人房间的钥匙,这是同志才会做的事情吧?如果你坚持要我把你这里的钥匙带在身上,就找个漂亮的女人一起住吧,到时候我会大发慈悲地带上你家的钥匙。啊啊,若是这样,你倒是不用回来没关系。」 「这样根本就变成不是我的房间了吧。」 「我会开心,女人也会开心,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算了……」 孝元大致整理完后,克难地拿报纸来修补破掉的窗户,这才总算可以喘口气。 「哟,辛苦啦。」 这段期间,凑一直躺着看杂志,连孝元也不禁以怨慰的眼神看着他。 「那你今天是来这里做什么?总不会说,特地跑来只是为了那样骚扰我吧?」 孝元隔着茶几,坐在躺着的凑对面。 「怎么可能?我没那么闲。」 孝元对这句话大有疑问,但特意不追问。坦白说,他不想再多做没建设性的事,懒了。 「我掌握到你和女人幽会的情报,所以来查证事情的真假。」 「是吗?所以你是为了查证情报的真假,才打破玻璃窗入侵我的房间、乱翻我的冰箱、开那么大的声音看淫秽的片子?」 「是啊,你挺聪明的嘛。」 孝元的手掌重重拍在桌上。 「开什么玩笑?就算我脾气再好,该生气的时候还是会生气!」 「那么,你是跟谁幽会?」 「那不是幽会。不对,我是——」 「听说对方是个不幸的美女。你终于对丧家的寡妇下手啦?」 「不,那是工作上的委托人。我说凑啊,首先我要说的是……」 「你好像在扯开话题?像这样硬要隐瞒反而可疑喔。」 「不是这样。她的遭遇很惨,还需要精神上的照护。」 「精神上的照护?你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种像是在搞心理谘商的事?」 「倒不如说这才是我的本行吧,治好人们遇到异怪而受创的心灵。你不记得吗?我在大学不就修了心理学的课?」 凑露出略微思索的表情,然后像是想通了似地点点头说: 「这么说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我本来还以为认真去听那种浪费时间的课,也是苦行的一环,原来不是这样啊?」 「我是真心想治好人们的心灵。」 「嗯?」 「你不能正经点听我说话吗?说到大学,你最近都没好好去上课,坚刚先生很担心你。而且,你和理彩子小姐也没好好谈过吧?她还没放下那件事对她造成的伤痛,也很挂心你。现在应该不是租这种片子对我做这种无聊骚扰的时候吧?要知道你们两人的交情比我还久啊。」 「不但不是和女人幽会,还开始训话?啧,无聊,那我要回去了。」 「辜负你的期待,真是过意不去啊。」 凑起身要回去,孝元心不甘情不愿地等着要目送他离开,但又立刻回过神来。 「不对,凑,我的事还没说完。」 孝元挡在凑身前,将坚决不肯就这么放他离开的决心表现在脸上。 「我的事情办完了,回去也没关系吧?啊,你放心,片子借你,只是那已经逾期三天了。」 「我不是说这个。这次就连我都快理智断线了。」 「尽管断没关系,想也知道你的怒气没什么大不了。」 「是吗?那就请你把我过去借你的钱,连本带利全部 还清。」 「我要是有钱,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翻你那寒酸的冰箱?」 孝元露出在他脸上难得一见的贼笑表情。 「不对,我知道。我知道你昨天赌马应该赢了钱,也知道你现在还没有花光的迹象,应该有一点钱可以还我才对。」 「喂,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看你的心情就猜得到八成。」 「就算我有钱,也没有钱可以还你。」 「这是什么道理?好啊,我知道了,我不会要你还钱,你被赶出公寓时要打破我家窗户进来也行,但是我有个条件。」 凑啐了一声,露出露骨的厌烦表情。 「喂,该不会是……」 「这次的委托你要帮忙。我想救那位受到轮替七鬼攻击的女性。」 「这件事听起来就很无聊。」 孝元立刻拿出资料塞给凑。 「也不是只有坏消息。就如你所问,委托人是个美女。还有,只要你肯帮我做完这个工作,以后你吃我冰箱里的东西我也不生气。」 凑看了看资料中的委托人长相。 「虽然是个美女,但不对我的胃口。不过,你做的菜比理彩子做的好吃一百倍。」 说着,凑死心似地叹一口气。 3 厚井小织觉得不解。 原本以为委托对象是个温柔稳重的男性,但在下一次碰面的咖啡馆现身的,却是个性格很恶劣的男人。 「呼啊啊啊。」 他一脸嫌麻烦的表情,迈遢地打着呵欠。尽管觉得如果这人的服装仪容和态度正经一点,也许可以变成一位有其魅力的男性,但现在就只是个迈遢的可疑人物。 这是种诈骗的手法吗?又或者是仙人跳?以为被美女钓上,没想到一去才发现等着自己的是个彪形大汉这类的诈骗? 「啊啊,你在想什么我差不多都猜得到。你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碰上诈骗了,不是吗?也对,你猜得还算准。现在还来得及,出口在那边。」 这位自称是诈欺师的男人,竟然在劝她不可以被骗,不如赶快回去,说完还指了指咖啡馆的门。她无法理解这种新的诈骗手法。 「你真是好心。还是说,这是用来赢得信任的演出?不良少年去救小狗,会比好人去救显得更像是好人,你用的就是抓准人这种心理,好取得对方信任的全新诈骗手法吧?可是,如果照着这个定律,我应该要觉得你是个好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觉得你是好人,倒是感觉像个小瘪三。」 「你讲话真冗长。」 「你是用最少字数让人不愉快的天才吗?这技能真令人羡慕。不,我的真心话是一点也不羡慕,只是在讽刺你。」 凑丝毫没有在听的样子,仍然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资料。 「『厚井小织』小姐是吧?也就是『滚烫的冰』。你爸妈真是取了个有意思的名字,实在好笑。有这样的爸妈不是很好吗?」 闻言,小织叹气之余,又想到自己从不曾过过这种能当面嘲笑得这么痛快的人,反而忍不住觉得佩服。 「也还好,我想他们没想这么多。因为他们好像是去公所报户口的时候,听公所的人指出这一点才注意到。这名字的由来,是因为我在小折町出生,就只是换了个汉字而已。」(注2) 或许是因为这样,小织忍不住说出以前从不曾告诉过别人的事。 「搞什么,这理由还真是不怎么样。」 「说得也是,我听到这个理由时也只能苦笑。总之,虽然公所的承办人指出这一点,父母还是因为要另外想一个名字太麻烦这样的理由,就决定帮我取『厚井小织』这个名字。这样不知道你满意了吗?要是满意了,可不可以请你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在两人之间险恶的气氛越来越严重之际,一个喘着大气的人物出现在咖啡馆。孝元四处张望,一找到凑和小织,便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跑过来。 「凑,你为什么骗我说换地方碰面?」 孝元马马虎虎地和小织打过招呼后,首先发出责难。这不像是他会有的行为,也就显示出他有多么慌张。 「要去见美女,两个大男人一起去才奇怪吧?」 难不成这个男人的目的是搭讪自己?小织思索了一下,立刻得出结论:怎么可能?对方的举止怎么看都是想赶她走吧。小织遇过很多像凑这种态度的人,具体来说,就是公司里那些想在工作上打混摸鱼的同僚。 「这个人是怎样?」 小织不高兴地问,孝元打圆场地回答: 「他给你的第一印象可能不好,但他很优秀。」 原来孝元早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会很差?也就是说,他熟知这个人——九条凑的个性。明明知道,却还相信这个人的话而跑去别的地方,这恐怕已经超出人太好,更超出滥好人的地步,单纯只是笨而已吧? 小织看看凑,又看看孝元,内心暗自叹气。她满心希望来的是一个把这两个人加起来除以二的人物。 「那么,你们谈到哪里?」 孝元战战兢兢地探问。 「差不多自我介绍完毕。」 「凑,你已经知道这个案子的概要了吧?你怎么看?」 凑仍然不改翘脚的姿势,翻了几页资料,然而…… 「你说你看见轮替七鬼?会不会只是错觉啊?」 他问出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我公司的前辈牺牲了。」 「我看杀人的是你,只是你说谎把责任推给异怪吧?」 「如果是这样,我会说出像样点的谎话。」 「这很难说吧?女人很笨,难保不会停止思考,讲出没营养的话来。」 「你这是在藐视女性?我的公司里也有你这种人,虽然多半是些没出息的中年大叔。」 「你放心吧,男人要比笨也不会输给女人。这是一种笨蛋看不起笨蛋,互相比拼谁能把程度降得更低的跷跷板游戏。」 「你这些言论到底有什么意义?请你不要太过分。」 小织忍耐不住,正要和凑杠上,孝元赶紧拦在两人中间制止。 「凑,你差不多一点。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意思是说,如果只是被嘲笑两句就回去,那表示她不是认真的。」 「你这是在考验我?你的架子可真大呢。」 凑不但提不起劲,和委托人也处不来。 「唉。」 孝元还剩下的选择,也只有叹气了。 4 女子十分懊恼。 她在一个家俱很少、光线昏暗的房间正中央,双膝跪地,驼着背,双手抱头,张开的嘴中泄出悔恨的呜咽。这种听起来也像是野兽低沉吼声的呜咽,有如细水长流般不间断。 「原谅我,原谅我……」 女子状似痛苦,仿佛想将肺腑中的毒素全都吐出来。但即使她一吐再吐,沉淀在脏腑深处的毒素始终源源不绝,女子的呜咽也始终不结束。 不知道维持了几个小时,说不定长达好几天。 女子将弯曲的身体伸直,僵硬的肌肉痉挛得几乎要发出声响。 小百合脸颊憔悴,松弛的皮肤紧贴在眼球叫刖,双眼发出醒目的饥渴光芒。 颤抖的手在外套内侧的口袋摸了摸,找到装着护身符的小袋子。她从中抽出一张旧照片。照片上是皮肤还很有弹性的小百合,以及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 干涩的嘴唇就像裂开似地张开,流泻出干枯的言语。 「再过不久,再过不久我便会去救你。到时候你就不用 再当什么轮替七鬼了。」 小百合以干燥的指尖,一次又一次抚摸照片上的小孩,露出空洞的笑容。 她将照片放回袋子里,珍而重之地收进口袋中。 「只要再一个,只要再一个人,这孩子就能成佛,就会回到我身边。我又可以见到他了。」 言语的意思前后不通。一旦幽灵成佛,就不会回来,自然不可能见到面,但她似乎已经失去这种正常的判断力。 「下一个牺牲者,就是那时候那个女人……」 她嘻嘻一笑。 悔恨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想救自己小孩的感情占据她的心。 「再过三天,三天后那个女人就会死掉,补进轮替七鬼里,那孩子便会得救。」 5 「对方说过下次是七天后。」 小织历经一番挣扎才挤出微弱的嗓音。先前她表现得很坚强,但一想起异怪,就口干舌燥、手脚发抖。 「七天后啊。你确定吗?」 孝元看多了这类症状,尽可能不改变说话的声调,以镇定的态度发问。 「啊啊,原来轮替七鬼的下一个目标是你?」 但孝元身旁有个人彻底糟蹋他这种用心。 「一二三,你受到攻击是在四天前?当时的七天后,也就是从今天算起的三天后。换句话说,到时候你又会受到轮替七鬼攻击。」 小织只以尖锐的眼神看去,并不和凑交谈。 「其实要找出不被异怪杀死的方法,明明很简单吧。」 「真、真的吗!」 但她那种态度轻易因为凑的一句话而改变,小织忍不住像要抓住救命浮木似地探出上半身。 「对,简单到了极点。你只要在三天内出车祸或是自杀,不就不会被异怪杀了吗?不然病死也可以。」 探出上半身的小织,脸色当场一变。 「烂透了,你真的烂透了。是我太笨,才会有那么一瞬间指望你。」 「太好啦,恭喜你终于能面对以往不了解的自己。」 小织愤怒到极点,反而以不带情绪的冰冷表情站起。 「我要回去了。」 「我会找人护卫你,请交给我们处理。」 小织微微点头示意,然后便走出咖啡馆。 6 凑粗暴地飘着租来的车,让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孝元脸颊频频痉挛,还用双手握住安全带。 「应、应该可以开得安全一点吧?」 「难得借来这么贵的车,怎么可以不好好享受一下八汽缸引擎的动力?」 凑不但不放松油门,反而踩得更用力,在山路的弯道上一再甩尾过弯,使得轮胎都发出哀号。孝元一次又一次被离心力甩得东倒西歪,只能把身体往座位上挤,祈求不要发生车祸。 路上有几次和按着喇叭的对向来车擦身而过,每次都让他吓得魂飞天外。 「再飘个二十分钟,应该就会到达轮替七鬼出现的地方。」 凑愉快地打着方向盘。相对的,一想到这样的时间还要持续二十分钟,孝元觉得这比任何修行都更难熬。 「我、我还活着……」 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孝元摇摇晃晃地下车后,当场膝盖一软。 「你和理彩子小姐都一样,为什么开车要开那么快?你都不打算遵守交通规则吗?」 孝元难得以尖锐的口气出声责备,但说话有气无力,没有魄力。 「我不是有乖乖遵守时速六十公里的限制吗?真是个优良驾驶。」 「你骗人!那怎么可能只有六十公里?应该会更快吧。」 凑看了车上的仪表板一眼,装模作样地一拳打在自己手掌上。 「哎呀,原来速度表的显示切换成英里了,也就是说,六十英里差不多等于一百公里吧?毕竟这是进口车嘛,难免会有这种小小的差错。」 「我可不想因为小小的差错赔上性命。回程我来开,知道吗?」 听孝元说得不容抗辩,凑吐出舌头、手掌朝上耸肩,摆出外国人常摆的姿态。 「是这里没错吗?」 凑停下脚步的地方,是一条平凡无奇的道路正中央。 「应该吧,看来是这里没错。」 孝元的视线在照片与四周来来去去,仔细比对。 「虽然白天和晚上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但依照厚井小姐的照片来看,应该是这一带没错。」 「要是那个女人肯带路,我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如果有小织带路,肯定会轻松得多,但她拒绝来到现场。 「凑,你蛮横的态度我以前也看多了,但这次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我就是不爽。」 「就算对委托不满,也不必摆出那种态度吧。」 「我是不爽那个女人。」 「为什么?」 孝元暂时收回抗议,想问清楚凑的真意。 「虽说她不太喜欢那个公司的前辈,但好歹跟着他一起行动了一年,应该也有从他身上学到一些东西。可是,她一点难过的样子都没有。」 「会不会只是因为她现在害怕异怪,没有心去想别的事?」 「但她对我廉价的挑衅却轻易上钩,而且怎么钓怎么上钩。也就是说,她心里有着因为受到侮辱而生的愤怒和对于异怪的恐惧。」 凑在路旁蹲下,查看四周的情形。 「毕竟你这个人就是举双手赞成『性善说』,女人流个眼泪你马上就上当。不,大概连眼泪也不用流吧。总之,这个委托人的心里缺了些东西。」 「难道你要说这和这次的委托有关系?」 「不能说没有吧?要是没办法预测委托人的行动,也就没办法保护她不受轮替七鬼攻击。」 「就算你的意见正确,也还有更……」 「真要追根究柢——」 凑以强而有力的语气,打断孝元还要继续说下去的抱怨。 「你为什么来找我?轮替七鬼这种异怪,只要找些和尚念念你们灵验的经文,就能解决掉吧?既然那女人被盯上,事情可就好办。找几个浑身檀香味又会念经的和尚去盯梢不就好了?哪里有我出场的余地?」 「是因为你太懒惰……」 「不对,不是这样。是你的嗅觉告诉你说,只找几个和尚还不够。起初我以为你是认为轮替七鬼的那个帮凶太危险,但如果是这样,你应该会更直接地告诉我。让你觉得危险的是那个女人,不是吗?」 「说『危险』未免太过火。不过,我的确想听听你的意见。」 孝元像是在摸索自己心中的感情,遣词用字很慎重。 「我的确觉得,她在人的感情这方面有所欠缺……说不定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有些耿耿于怀。你说得没错,虽然我不明白她的情绪和行动,但是感受到了某种不能忽略的东西。」 但孝元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摇了摇头。 「毕竟你很擅长衡量别人的标准嘛。我想你多半是在厚井小织身上,感觉到某种令你想不通的扭曲吧。然后你就想说,这样的厚井小织你要救,身为异怪帮凶的那个女人你也要救。救得了的你全都要救。」 「怎么可能?我没有这么傲慢。」 「不对,你就是那么傲慢。你一直都怀抱着不自量力的心愿。」 接下来,凑开始列出孝元的种种缺点。孝元被说得不高兴起来,不再理会凑,独自进行现场搜证工作。凑捉弄他捉弄得腻了,只是发着呆眺望景色。 现场搜索的工作开始三十分钟后,孝元再也忍不住,说 道: 「凑,你正经点做事啦。」 「对付轮替七鬼这种寒酸的异怪,是要我怎么提得起劲?」 「不会的,轮替七鬼是很危险的异怪。」 「啊啊,是喔?」 但凑仍像是觉得无聊,孝元便像开导小孩似地对他说: 「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成了轮替七鬼的牺牲者吗?」 「谁知道呢?还不就是介于零到六十五亿人之间?」 「如果人数不在这个范围内,我反而要吓一跳。根据估计,轮替七鬼的牺牲者每年达到一千人以上。」 凑微微露出吃惊的模样,盯着孝元的脸。 「真的吗?」 「光是已知的人数就有这么多,还有报告说牺牲者也许超过两千人。失踪或离奇死亡的人数当中,有好几成多半和轮替七鬼有关。」 「若是这样也太多了吧?」 「因为数目不一样。轮替七鬼有非常多组,这次多半也是许许多多轮替七鬼当中的一组。你的看法也许没错,这种异怪或许很平凡,但是牺牲者就是很多。虽然以异怪来说算是比较弱小,但不容易发现,也不容易阻止灾情,还可能会衍生出二次灾害。这次的案例就完全符合这种情形。也有不少人是因为亲朋好友成了轮替七鬼,为了快点让他们成佛而做出胡来的举动。」 「说穿了,这不正是法力跟和尚出场的时候吗?你们应该用这些东西打倒轮替七鬼,用遗族能够接受的方式供养死者,这是你们的本分吧?轮不到我出场。」 「哎呀,这可真不像你。你还没注意到吗?」 孝元以挑衅的口气,对一脸毫无干劲的凑说道。 「我可不打算理会你这种无聊的挑衅。」 「这次出现帮助轮替七鬼的人。我本来还以为凭你的聪明才智,立刻会看出哪里不对劲。」 「轮替七鬼神出鬼没,却莫名地出现帮助他们的人,这个人是怎么知道轮替七鬼出现的地点呢?你想说的是这个吧。」 「什么嘛,原来你早就注意到啦?你说得没错,如果有手段可以得知轮替七鬼的出现地点,应该能大幅减少受害者的人数。我认为比起我们总本山,你更适合调查这种事。」 孝元高兴地点头,凑却以一副要人饶了他似的口气反驳: 「不是有些最容易碰到鬼怪的著名地点吗?像这里也是一样。就是因为有这类传闻,轮替七鬼才会出现。」 「全日本的确有几个这样的地方,但几乎没有人在这些地方遇过轮替七鬼。就算真的是他们会出现的著名地点,轮替七鬼出现的间隔应该是很漫长。」 凑的眼神显得越来越没有干劲。 「听起来就很麻烦啊。」 他爱困的眼睛,只是茫然看着山间的景色。 「果然零能者就如传闻所说,只是个软脚虾啊。」 浑厚的嗓音几乎响彻山间。这个嗓音并非特别大声,却让人觉得有分量。说话的人听来带着恍然大悟与震惊。这名男子有着与嗓音同样极具分量的身体,但与一身托钵僧的打扮不搭调到了极点。 「罗汉师兄,久等了。」 孝元朝这名巨汉笑咪咪地行礼,被他称为「罗汉」的男子也依样画葫芦地鞠躬回礼。 「荒田师兄,我们很久没见了。」 罗汉很有礼貌地鞠躬,但他这个人摆起低姿态就是彻彻底底不适合。 「你一个人来吗?我听说有两个人。」 孝元看看四周,罗汉身后便走出一个样貌秀气,年纪应该还可以称之为少年的人。 少年浮躁不安的目光在地面、孝元与罗汉之间来来去去。 「啊啊,是你啊?你是功刀对吧?好久不见,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记……得。」 功刀总算以细得几乎只要一阵微风就会吹走似的嗓音回答。 「你喔,就不能好好问声好吗?别让我丢脸。」 罗汉蒲团大的手掌拍在功刀背上,让人怀疑功刀的身体是不是一瞬间离了地。罗汉的力气就是这么大,功刀的身体也就是这么轻。 「……你好。」 功刀打完招呼后,罗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凑。 「不过,这可真是令人敬谢不敏啊。没想到荒田师兄这么了不起的僧侣,竟然会和这种可疑人物来往。」 他一边说话一边豪迈地哈哈大笑,所以话语听来,倒不像这几句话的内容那么讽刺。 「……不过是个零能者。」 反倒是躲在罗汉背后小声说话的功刀,反而明显话中带刺。 「不会的,他在工作上非常优秀。虽然凑有很多问题也是事实,但他确实是个在清除异怪方面不可或缺的人物。」 「唔,既然你这么抬举他,我们也无所谓。」 「……我有所谓啦。」 功刀小声说了这句话,但被凑一瞪,立刻躲去罗汉背后。 7 「这两位是罗汉与功刀,他们负责护卫你,直到我们打倒轮替七鬼为止。」 小织来回看了看他们两人,显得十分不安。一个是巨汉,一个是秀气的少年。凑则在他们旁边,更不掩饰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待在这里的不满。 「麻、麻烦你们。」 小织不习惯受僧侣包围,几乎被这种阵仗震慑住,但还是勉强鞠躬行礼。 「你尽管放心吧,我们处理轮替七鬼已经很熟练了。」 小织和罗汉一握手,她的手就像婴儿的手一样完全被包裹住。仔细一看,会发现高大身躯上的这张脸显得很和善。 小织微微放下心来,接着,有一只比她还瘦削、纤细的手,莫名从罗汉背后伸出来。 「……功刀。」 这个只露出半边身体的人,是显得还很靠不住的少年。 「麻、麻烦你了。」 功刀迟迟不放开握住的手,于是小织试图以不至于失礼的力道抽手,但他还是不放,小织只好强行抽离手。 「……好可爱。」 凑以拿他没辙的眼神,看着罗汉身后腼腆的功刀。 「……真希望你跟我交往。」 「你啊,厚脸皮也该有个限度。」 「……只结婚也行。」 「等一下,为什么结婚会排在交往之后?」 「……嘻嘻,你不知道吗?结婚是人生的坟场,所以等级比交往还低。」 但愿这个少年不像凑那样,是个只靠一张嘴而派不上用场的人。小织正满心这么期盼时,孝元开始说明今后的计划。 「之前我也说过,从今天起的这几天,直到打倒缠上你的轮替七鬼为止,我们都会护卫你。」 「麻烦各位了。」 「如果可以,我们希望你可以在一个能纳入我们保护范围的地方待上几天。你可以和公司请假吗?」 事关性命,小织自然不可能拒绝孝元的提议。 开车两个半小时,在一条从深山的国道岔出来的田间小路上开了一会儿之后,他们便看到这间寺院。 这间寺院只有正殿和钟楼,以及稍远处一栋状似供人居住用的朴素建筑物,是个颇为冷清的地方。 「这间寺院废弃多久啦?」 凑在正殿前大大伸了个懒腰,像是要伸展坐车坐太久而僵硬的身体。凑说得没错,寺院里没有人迹,庭院也略显荒芜。 「凑,请你不要讲这种失礼的话。这里是罗汉师兄担任住持的寺院。」 孝元走过来牵制凑的发言。 「虽然乍看之下是废弃的寺院,但这证明他的任务繁重,为了讨伐 异怪而在各地奔波。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你并不否认这里破烂吧?」 「只是没有维护得很彻底而已。」 「讲重点不就是破烂吗?」 小织一副拿他们没辙的模样,从隔了一段距离的地方看着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这两人看似完全相反,却很合得来,让她满心觉得不可思议。 这时,一个影子笼罩住小织,让她吓一跳,回头看去,看到一个高大的身躯遮住阳光。 「你的行李就这些吗?」 小织用双手才勉强搬下车的行李,他轻而易举就扛到盾上,另外还拿了两件大行李。 「啊,是的,谢谢你。」 「虽然就像他说的,这里看起来很破烂,不过你别放在心上,当作自己家吧。」 罗汉全不在意凑所说的话,露出满脸笑容。 由于有力气大的罗汉在,行李转眼间就搬完,细部的整理则由孝元与小织两人俐落地处理完毕。功刀也缠着小织在帮忙,但他几乎只会碍事。 然而整理完行李后,这里要让五个成年人居住,还是需要打扫一番,于是各人分头去忙。 凑一直躺在正殿的正中央,这时,拖把的抹布碰上他的头。 「你很碍事。」 凑一睁开眼睛,一脸不高兴地拿着拖把的小织映入眼帘。 「我可不是垃圾。」 「你想听我说出,你比垃圾还不如吗?」 「我又不怕脏,不要为了你们的自我满足牺牲我的安眠。」 小织已经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跨过凑继续拖地。 等打扫完毕,太阳也已经西斜,将天空染成一片红。他们的忙碌没有白费,正殿变得干干净净,如果只住几天,应该能够过得很舒适。 「只要待在这里,就算有异怪追杀过来,应该也应付得来。」 孝元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大致准备完后,做出这样的结论。 正面的佛像会保护人不受异怪所害吗?不安始终未从小织的心中消失。 「而且都来到这么远的地方,轮替七鬼的帮凶应该不会追来吧。」 「是、是的。」 「问题终究还是出在轮替七鬼,距离一周届满还有三天啊。」 「请问为什么会是七天后呢?」 小织渐渐镇定下来,对孝元提出疑问,但孝元没有答案可以给她。 「这个嘛……会是为什么呢?」 「那还不简单,你这个当和尚的为什么不知道?」 这句令人意外的话插了进来——是凑。 「为什么是和尚就该知道?」 孝兀知道,要是每次凑露出夸耀的笑容都要在意,他根本无法奉陪。 「那我要出题了。太郎同学今天成了轮替七鬼之一。他要成佛,必须等轮替七鬼当中先进来的其他人照顺序成佛完毕。每七天才有一次机会成佛,请问太郎同学要等几天才能成佛?」 凑的口气仿佛在念教材上的题目,让孝元觉得傻眼,但还是回答: 「每七天有一个人成佛,太郎同学是第七人,所以他要能成佛,不就是要等七七四十九天之后……」 孝元的嗓音到这里中断了,下一瞬间变换成惊呼声。 「难道你是说,这是在呼应七七四十九天的习俗?」 「没错。他们真是一群虔诚的佛教徒啊。虽然有人说日本人都是无神论者,但实际情形是宗教早在生活中扎根。他们对佛教所说的成佛所需日数——七七四十九天,确实乖乖在遵守。」 「喔?」 罗汉也佩服地摸着下巴的胡须。 「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听零能者说佛法的一天啊。哈哈哈哈,这可被摆了一道。」 「……才不是呢。」功刀说。 孝元也握起拳头,连连点头。 「这样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真有点感动,信仰竟然在人们的心中扎根得这么深。也就是说,这就是轮替七鬼之所以是七个的理由吗?」 「不对,你错了,顺序相反。因为是七个人,周期才会是七天。如果有所谓的轮替六鬼,应该会把四十九天除以六,以约八点一七天的周期攻击人;若是换成轮替八鬼,也可以用一样的计算方式,得出六点一二五天的周期。」 「这数字还真不上不下。」 罗汉面露难色,使得他的脸变得像是地狱的阎罗王。在他身后同样面露难色的功刀,则只像是个糊涂虫。 「小数点以下的部分终究是误差。轮替七鬼虽然是每隔七天出现,但也不是说只会在固定时段出现吧?」 「我觉得你对轮替七鬼与七七四十九天两者关系的推敲很有意思,真有你的。」 「……那又怎么样?就算知道间隔七天的理由,对于打倒轮替七鬼也派不上任何用场。而且,连这个说法到底有没有说中都很难说吧。」 功刀对零能者始终抱持否定的态度。 「这番推敲是很有意思,但对现实中的讨伐任务一点屁用也没有啊。」 「……连屁都不如呢。」 「我觉得不会。这种推敲说不定会成为解决这次事件的契机。」 「不,应该不会吧。」 孝元帮忙打圆场,但立刻对此做出否定的竟是凑本人。 「一旦轮替七鬼照计划出现,和尚便念一念催眠的经文,让他们成佛,事情就这么搞定了。这个事件就是这样。」 凑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躺了下来。 「我就高枕无忧地看好戏吧。」 他转眼间便开始打呼。 凑尽管不起劲,却能轻易想到刚才那番推敲。他的才华让孝元深深觉得可惜,不禁叹了长长一口气。 8 两天平安无事地过去了。 这段期间,孝元、罗汉与功刀都担任小织的护卫,每到异怪出没的时段就负责盯梢。孝元盼望什么事都别发生,但他早已从经验法则,知道事情多半不会这么简单。 异怪看似没有秩序,不受人世的定律束缚,但只要细心分析异怪的行动,会发现当中仍有某种定律与意义。从人们怨念中诞生的异怪更是如此。 总之,两天平安无事地过去,他们迎来了当时所说七天后的第三天早晨。明明已是秋天,这天的阳光却很强。 小织拉开拉门,觉得阳光刺眼似地眯起眼睛,没想到凑却跑来找她说话。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请你不要问些怪问题。」 小织露骨地提防他。 「你讨厌的同僚,他母亲误认你是儿子的女友,是不是让你很不愉快?」 由于这个问题完全出乎小织的意料之外,她瞪大眼睛看着凑好一会儿。等她张嘴说话,已是十几秒之后。 「我不懂你的意思。」 「怎么会?我只是问你会不会不开心而已。」 「想也知道会觉得是在找我麻烦吧?而且是要怎样才会觉得,像我这样年轻的女性,会和他们中年的儿子交往?真是有够让人不愉快。」 「一点也不错。但这世上多得是挑男人的品味很差的女人。如果女人的品味都很好,人类才不会繁衍到数量这么多。」 「请你不用担心,我挑男人的品味不算太差。至少我看得出如果要交往,我不会挑你,会挑荒田先生。」 凑正想反驳,但注意到小织并未看着他。她的视线落到脚下,手握得紧紧的。 「他妈妈有够厚脸皮的。也是啦,这大概表示她就是这么疼儿子吧。即使是那种不起眼的中年男子,还是她很 疼爱的儿子。她都难过得流眼泪了。」 小织小声地念念有词,不是在对任何人说话。 「你说什么?」 她含糊的说话声,连一半都未传进凑的耳里。看来小织已经连自己在对谁说话都搞不清楚,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毕竟对母亲来说,小孩比什么都重要。小孩只不过是晚上发出点声音就挨骂,还被打手背说筷子这样拿不行;一个人玩着人偶,则被骂说是不是故意在气她而挨打……一个母亲才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是啊,没错,不可能会做这种事。因为小孩就是要疼爱、就是要宝贝……」 小织始终低着头,像在说梦话似地说个不停。 「喂,你还好吗?」 凑的手放到小织肩上,她这才回过神来。 「啊,嗯、嗯,我没事,没事的,只是有点累了。」 小织说要休息一下,从凑身旁走开。她在檐廊上晒得到阳光的地方坐下,一直盯着天空。 她前脚刚走,孝元后脚就来到凑身边。原来他一直在等他们两人说完话的时机。 「你们在聊什么?」 「你说过轮替七鬼最可怕的地方,是还有可能引发二次灾害吧?」 凑的回答有些偏离孝元问的问题。但既然凑提起轮替七鬼的事,孝元也不想打断,决定顺着话题谈下去。 「是啊,就如同我之前所说的,二次灾害很严重也是轮替七鬼的特征之一。有不少人会为了让亲朋好友成佛,做出胡来的举动。这次攻击厚井小姐的人,应该就属于这种案例吧。」 孝元说到这里似乎想通了,有点装模作样地一拳打在手掌上。 「啊啊,原来是这么回事?你担心厚井小织小姐会为了死去的前辈,做出胡来的举动吧?」 「看来是不用担心这件事,她由衷讨厌死掉的人。」 但凑望向坐在远方看着景色的厚井,疑惑的神情始终未从他的眼神中消失。 「但是你好像耿耿于怀。」 「她看起来不像个会为别人做些什么的女人。」 孝元对面有难色的凑问说: 「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要是我或理彩子成了轮替七鬼之一呢?」 「不是会自己成佛吗?只不过是四十九天而已,你们就忍耐点等一下吧。」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遮掩,总该烦恼一下吧。」 「我为什么要为你们辛苦?自己的屁股自己擦。」 「如果你成了轮替七鬼,我会马上让你成佛。」 「你的好心有时候实在很可怕。」 凑以看着可怕事物的眼神,看了笑咪咪的孝元一眼。 「轮替七鬼还真是一种麻烦的异怪。」 这次换成凑一边玩着浏海,一边把视线垂落到脚下。 「真的很麻烦,这种异怪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加上数目又多,处理起来更加棘手。人类花了几百年,到现在还找不到有效的解决方法。」 「攻击厚井小织还有她同僚的那个女人呢?你们不是要从她口中问出,找到轮替七鬼出没地点的方法吗?」 「也许就和你之前说的方法一样,她是去著名的地点盯梢,然后碰巧遭遇到的。不,我想这种情形的可能性反而比较高。」 孝元把以前凑拿来回绝工作的借口,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这结论真没意思。」 「会吗?这是你说的结论喔。」 凑露出苦涩的表情,然而…… 「好吧,我就上你这艘贼船。」 最后,凑只说了声自己会想想看,当场坐下来。他不改脸上严肃的表情,再也没说话。 孝元为了避免打扰凑思考,正要放轻脚步走开。 「只是,结果可不会和你的期待一样。」 凑说出了这句令人不放心的话。 「凑?」 但就算问他,埋头思索的凑仍未回答。 到了黄昏,天空已经染红,凑仍然坐在原地思索。起初还觉得狐疑的小织与罗汉等人,也在孝元的劝解下,并不找他说话。 白天时甚至令人感觉炎热的天气,到傍晚就迅速转凉。 「转眼间就变冷呢。」 小织想关上拉门,但门很不好拉,让她陷入苦战。这时…… 「这需要一点诀窍。」 罗汉用粗得像圆木一样的手臂,强行关上拉门。其实,他完全是靠蛮力,丝毫没有所谓诀窍介入的余地。 拉门被这股力道拉上时,有个东西从屋梁掉下来。 小织捡起来一看,立刻发出尖叫,往旁抛开。 「……什么嘛,不就是蝉壳吗?」 功刀捡起来一看,颇感没趣地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小织嫌恶心似地抬头看向天花板。 「啊啊,应该是今年夏天的蝉留在上面的吧。这一带到了夏天,蝉鸣声会很吵,到处都在『知了知了』地叫,吵得人连想睡个午觉都不行。外面墙上常常黏着蝉蜕下来的壳。记得我国小时收集了一百个左右的蝉壳拿去学校,结果班上那些女生吓得花容失色。」 闻言的小织,以肯定与当时班上那些女学生同样的目光看着罗汉。 功刀似乎觉得在这个季节看到很稀奇,盯着蝉壳仔细打量,却有一只手从旁抢走蝉壳。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的凑。 「等一下,还我啦。」 凑以五指握住伸手想抢的功刀其脸孔,用手臂的长度隔开让他构不着,同时看着眼前的蝉壳念念有词。 「蝉蜕下来的壳……蝉?」 「有什么不对吗?」 罗汉觉得凑的行动很奇妙,跟着凑过来看向蝉壳,但那和他小时候看到的蝉壳,并没有任何不一样。 「啊啊,请大家现在别去吵他。」 继白天以来,这是孝元第二次护着凑。 「你是怎么回事?虽然我一直觉得你很奇怪,原来你真的罹患什么会做出突发性奇特举动的病啊?」 小织对凑毫不留情。 「不,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忘记检查家门有没有锁好或总开关有没有关上,因而在烦恼该不该回家一趟。」 罗汉的推测实在太平民,和他的外表极不搭调,反而显得很奇妙。 「蝉、蝉……」 凑始终在喃喃自语。 「他会不会是被蝉附身啦?」 等小织真的担心起来,仰望天花板的凑,嘴角已经有了笑容。 「原来啊,所以才会是七个人?轮替七鬼的『七』这个人数是有意义的。」 凑这句自言自语和蝉之间有什么样的关连,自然没有人明白。在这个时候,除了孝元以外的三个人,都认定凑只是个脑袋有问题的人。 「你们听过质数蝉吗?」 「质数蝉?」 凑的问题对孝元等人而言太过突然,让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没错,有分为幼虫期是十三年的十三年蝉和十七年蝉。这种蝉有个让人相当棘手的特征,就是每十三年或十七年才会一次大量冒出,叫得非常吵闹。正是因为十三和十七这样的数字,才被称为质数蝉。」 孝元等人默默听凑说话,但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讲解质数蝉是怎么回事。 「质数蝉这种蝉为了度过冰河期,延长了待在地底的幼虫期。那么我要出题了。你们觉得,为什么会是十三和十七这两个数字呢?应该也可以有十四年蝉或十六年蝉吧?不,实际上真的有过,也已经发现有十四年蝉与十五、十六年蝉的化石了。但存活至今的是 十三和十七年蝉,你们觉得这是为什么?」 「这根本不重要吧?」 这么回答的是罗汉。 「……弱小的先死。」 这是功刀的说法。 「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这个语气带有若干不安的是孝元。 「因为……是质数?」 凑指着随口回答的小织,发出答对的音效声。 「答对了。十三年蝉与十七年蝉,就是因为它们的幼虫期是质数,才能存活下来。为什么是质数就可以存活下来呢?这要详细说明起来会很啰唆,我简单讲一下。和其他数字相比,质数的公倍数比较少。也就是说,当质数蝉结束幼虫期爬出地面变成成虫时,比较不会遇到其他年数的蝉。举例来说,如果有十年蝉和十五年蝉这两种蝉,它们的最小公倍数是三十,也就是说,每三十年两者便会碰到一次。十年蝉是每三波成虫就会有一波碰到对方,十五年蝉则是每两波就会有一波。但十三和十七因为是质数,每一个公倍数之间的间隔会拉得很长。举例来说,十三年蝉和十年蝉遭遇的周期是一百三十年,对上十五年蝉则是一百九十五年。和其他年数的蝉相比,遇到另一群蝉的机率大幅降低。它们的生态不会受到威胁,不会发生生存竞争,所以才活了下来。质数蝉就是这么一种从质数的特性产生的偶然产物。」 虽然多少是因为凑这段说明省略了很多环节,但众人全都歪头纳闷。他们怎么听都不觉得凑这番话和异怪有关。 「接下来要进入正题了。轮替七鬼的七,是不是质数呢?啊啊,如果有笨蛋不知道什么是质数,我顺便告诉你们,所谓质数,就是只能用一与自身整除的数字。」 「再怎么样我也不会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七是质数。」 「没错,所以轮替七鬼存活了下来。这是由四十九天成佛这个系统所创造出来的产物,和质数蝉的道理一样,是数字与自然的产物。」 凑说到一个段落,看了孝元一眼。 「追根究柢来说,轮替七鬼为什么是七个?」 「关于轮替七鬼有很多种说法。虽然这种异怪在四国和九州地区最多,但据说几乎都是七个人一起出意外或遇到灾害而亡故所变成的。」 「不,我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为什么限定七个人?死三个人或六个人的状况就不行吗?应该也可以有轮替五鬼或轮替六鬼之类的吧?」 「不是七个人,就不会叫做轮替七鬼啦。」 罗汉的声调中掺有烦躁。 凑这个疑问,让孝元「唔」了一声点点头,陷入思索。凑质疑的部分令人意想不到,他的这种思考,为长年置身于异怪这种非常识领域的孝元带来新的刺激。 「也对,从我的角度,只能回答这就是轮替七鬼的定义。纵使真有什么理由,凭我的知识也找不出答案。」 「我先前也说过,既然有轮替七鬼,那么就算出现轮替三鬼、六鬼或十鬼都不奇怪。质数蝉以前也有过十四年蝉和十五年蝉这样的远亲。轮替七鬼是死灵的集合体,人数却限定七个人,这说不通。」 强风从外面灌进来。太阳西下,风变得更冰冷。 「也就是说,除了七鬼以外的轮替鬼都遭到淘汰了。就和质数蝉的情况一样。其他鬼都在生存竞争中输了。」 凑一边轻轻拨开被风吹乱的头发,一边说出这句话。但这对总本山的人来说难以接受。 「生存竞争?异怪哪里会有生存竞争?那些东西根本来无影、去无踪啊。」 「……你要说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那最底层的就是人类吧。」 「这个……我有点听不太懂……」 罗汉、功刀与小织,三个人说出三种不同的话,但都有着不解与狐疑这两个共通点。 「说起来,生物有着光周期性,也就是依据太阳而行动。那么,你们觉得轮替七鬼的行动周期是用什么来决定的?」 「你真爱突然丢出难题呢。」 「不会,这个问题没那么难。只要想想轮替七鬼的目的,答案很简单。」 「不就是为了成佛吗?」 罗汉似乎连听都嫌麻烦,以相当自暴自弃的语气回答。 「没错,轮替七鬼的行动周期起因于成佛这件事。来喔来喔,我又要出题了,你们觉得跟成佛有关的时间是什么?」 「就是人成佛所需的天数,也就是四十九天吧。」 「没错,轮替七鬼要在四十九天之内成佛,只要每七天杀一个人就行。反复七次这样的行动,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便能让轮替七鬼轮完一轮。」 凑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但现场反而酝酿出一股冷场的气氛。 「这是亡魂成佛所需的时间。要是灵魂超过了四十九天还留在阳间游荡,再也不会得救。也就是说,对阳间留有强烈遗恨而死的灵魂,往往会死不瞑目。轮替七鬼这种东西啊,就是从『非得在四十九天内成佛不可』这个小家子气的规则当中,自然产生的运作原理。说穿了,这是天神所创规则的漏洞。」 「……人数不同的轮替鬼怎么不提了?」 没想到在这群显得兴趣缺缺的听众之中,听得兴味盎然的竟是功刀。想来是因为他比较年轻,凑崭新的观点对他而言很有刺激性。 「这是一种救济体系,但起初应该也有五鬼或六鬼的组合。我想当初甚至可能有轮替五鬼、轮替三鬼、轮替十鬼之类的组合。但这些组合遭到自然淘汰,就和质数蝉的道理一样。其他人数的轮替鬼,都在生存竞争中输掉而消失了。轮替七鬼能存活下来,就机率而言是极为理所当然的结果。」 「……就机率而雷?」 「那么,我要出题了。你们觉得要在这种生存竞争中获胜,最确实的方法是什么?」 「谁知道呢。是要够强吗?」 「不对。回想一下刚才讲的蝉,答案是不要遇到竞争对手。我再问一个问题,各种人数的轮替鬼,要在四十九天内成佛,就必须定期补充灵魂。如果假设补充的期间是照人数去除,那么,你们觉得遭遇竞争对手机率最低的是轮替几鬼?」 「……是、是七鬼吗?」 「没错。照这个脉络说下来,如果现在才说答案是轮替五鬼,那真的是莫名其妙。例如说,若是轮替五鬼,就是每九点八天行动一次,亦即大约每十天活动一次;若是轮替三鬼,是约十六点三天行动一次;轮替十鬼,则是大约每五天活动一次。你们不觉得,这种出现频率跟某种东西很像吗?」 说到这里,所有人才想通先前凑为什么要提起质数蝉。 「没错,和质数蝉一样。就像研究质数蝉一样,把人数和活动期间拿来比对,便会发现很有趣的事。每七天活动一次的轮替七鬼,撞上其他人数轮替鬼的机会比较少,存活下来的机率也就必然会提高。这只是我的推测,但轮替七鬼这样的异怪,应该已经出现几百年,搞不好长达一千年以上。这世上不存在新发生的轮替鬼,而其他人数的轮替鬼都遭到淘汰,所以才会没有人目击到七鬼以外的轮替鬼。这就是轮替七鬼之所以是七个鬼的理由。」 「……可是,轮替鬼真的曾经多到会发生生存竞争吗?」 提出疑问的是功刀。令人意外的是,对凑的话听得最热衷的是他。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但我想这种被称为轮替鬼的异怪要成佛,并不是抓谁来顶替都可以。想来被盯上的人,应该要符合某种条件。毕竟这些鬼会为了寻求顶替的灵魂,足足游荡了四十九天。想来多半非得要是会对阳间充满眷恋的灵魂不可,而且最后已经没有意识、衰老而死的应该不行。也就是 第二话 化 序章 谷地村是个人口约三百人的小村庄。 就如字面意思所示,村庄位于山谷间的狭小平地上。 邮差前往这个村子送邮件的频率是两天一次,要送的邮件最多只有十件左右。以这个规模的村子而言,邮件件数算是极端稀少,可见这是个很封闭的村落,极力避免与外界扯上关系。 但这不表示村民对外人冷漠。每当邮差将邮件送达,村民都会笑咪咪地道谢,可说是个很友善的村子。 邮差骑着机车行进时,和好几个村民错身而过,几乎每个村民都爽朗地对他打招呼。这个村子也和别的村子一样,人口高龄化的情形很严重,村内大部分都是老人,却感觉不出半点别扭的寂寥感。 邮差送了几户邮件,还跑了一趟路上的邮筒收件。 从村里唯一的邮筒收走邮件,也是邮差的工作。他一打开邮筒,便看到一如往常的光景。 「今天也是空的啊。」 村内的邮筒几乎不曾有人使用。看来这个村子的村民们要沟通联络时,直接见面或打个电话,才是他们基本的生活方式。 邮差一如往常,俐落地将为数不多的邮件一一送达收件地址。骑着机车在纯朴的村落中行进,通常会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但是,今天邮差却没有这样的感觉。 这一天晴空万里,阳光与风都很和煦,感觉很舒适;绿意盎然的景色对眼睛也很好,会让人心情平静。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进入村子,邮差就觉得心情沉重。 「算了,没关系啦。」 邮差振奋起心情,骑着机车在熟悉的道路上前进。 这个村子很平凡,但有唯一一个奇怪的地方。 村子正中央有一栋村内最高的建筑物,那是一座钟塔。由石材砌成的台座上,盖起一座有着平缓斜度的木造高塔,最顶端设有时钟。据说是明治时代末期制造的,历史长达百年以上。 听说著名的札幌钟塔由于四周都是近代化的建筑物,让看过的人都很失望:但谷地村的钟塔四周几乎都是民宅与田地,相较之下,钟塔显得相当雄伟。 但这座钟塔已经不再履行做为时钟的责任,听说早在几十年前就停止不走。虽然以前钟楼的钟会响,但现在看来完全没有这种迹象。 这名邮差是从五年前就负责收发这个村子的邮件,每隔一天就会跑一趟谷地村,但他从不曾见过时钟走动,也不曾听过钟响。 每次看到钟塔时,几乎都没看到观光客,这让邮差觉得十分可惜。 一条未铺设柏油的道路横贯村庄正中央,顺着道路骑过去,便会看到高墙般的山壁。不管什么时候看到,都觉得这样的光景很壮观。 「有您的信。」 这一户的户长就在室外进行农务,所以邮差直接把邮件交给他。此外,还可以看到好几个人待在室外。 「今天天气真好。」 邮差递出邮件,打了声招呼。 「每次都麻烦你。」 村民以平静的微笑回应。 邮差就是在这个时候觉得不太对劲。尽管邮差和村民之间的交情,只限于送交邮件时见到几次面,但邮差就是觉得对方感觉比平常来得阴沉。 「今天山岭也好漂亮呢。」 邮差有点牵强地以开朗的语气说道,望向山岭。村民眯起眼睛,同样望向山岭,但看来怀抱的情感和邮差不同。 「你知道那座山为什么会被挖出一个大凹洞吗?」 正如村民所说,山坡上有着一处像是被巨大铲子挖过的凹陷处。 「听说是很久以前发生过山崩。」 「那次发生的土石流可严重了,几乎掩盖整个村子。」 说不定村民会显得忧郁,是因为想起以前的天灾?但听说当时宛如奇迹般地并未有人丧命,让这个村子一时间被誉为「奇迹之村」。不过,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 邮差也不便深入探问,简单地点头致意之后,就想去送下一份邮件。 忽然间,村内响起一声宏大的钟声,仿佛从天洒下的音色。 「咦?」 邮差反射性地转头望向钟塔。尽管以前从未听过,但若在这个村子里听见钟声,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就只有这钟塔。 钟响了十声以上。 「哇,这钟声好棒啊。该不会是你们把钟塔修好了吧?」 邮差说着回过头来,却发现眼前一个人也没有。而且,刚才那名村民并非回到田里工作,因为田里同样一个人也没有。 「咦?奇怪?」 邮差一时间难以相信眼前的光景。不管那名村民朝哪里走,总得花上一些时间,但自己移开目光的时间,应该只有短短几十秒。 假设是大家想捉弄邮差而躲起来好了。姑且不论村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但即使假设村民们躲了起来,还是无法消除邮差心中的疑问。 因为四周没有地方,也没有时间让他们躲藏,而且过程中甚至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刚才的钟声固然很大声,但音量并未大到足以掩盖这么多人活动的声息。 「各位,你们去哪里啦!」 邮差大声呼喊,但没有人回应。他到处跑来跑去,翻查着可以躲藏的地方,但还是找不到半个人。 天气明明不热,邮差却汗流浃背。汗湿的衣服贴在皮肤上,更助长了不快与不安。 「事、事情严重了……」 邮差急忙跑向附近的一间民宅。 要怎么解释,才能让对方相信呢?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无数想法在邮差的脑子里搅和得一团乱。 或许是因为这样,邮差很晚才注意到,他按下大门的门铃已经过了一阵子,屋内却完全没有反应。 他再按一次,等里头的人回应。 整整数完三十秒后,邮差敲了敲大门。 「有人在家吗?」 还是全无反应。 「打扰了。」 也许只是没有人在家吧?邮差心里这么想,却困在一种不祥的预感当中,于是毅然决定采取行动。 邮差先喊了一声,然后打开大门。这是个偏僻且与犯罪无缘的村子,门并未上锁。 家里没有人在的迹象。邮差犹豫许久后,脱掉鞋子踏了进去。 这栋房子不是很大,要想知道屋里有没有人,花不了几分钟便能绕完。邮差得到的结论是,屋内没有人。 但要推测住户是出门了也说不通,因为厨房里的瓦斯炉没关,看来正准备张罗饭菜。 煮沸的热水溅了出来,邮差赶紧关掉瓦斯炉。这也证明房子里直到刚才都还有人在。 邮差急忙走出去,来到隔壁的人家。 「有人在吗?」 一样没有人回答。 邮差依样画葫芦地搜索这户人家,但同样没有人在。 然后,邮差重复同样的搜索过程,探查过十几栋住宅,结果全都一样,一个人也没有,始终空无一人。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在啊!」 邮差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在村子里绕行,但没有人回答。 「对了,村公所。」 邮差跑向位在来时路上、所有谷地村建筑物当中最大的一栋建筑。 「事情严重了,村里一个人也……」 他这句话没能说完,只见村公所里同样空无一人。 「不会吧?」 感觉像是以钟塔发出的钟声为信号,所有村民一瞬间消失无踪。 不知道在村子里来来去去找了多久,邮差的脑子里一团乱,也没想到联络警察这个方法 ,只是在村子里反复寻找。 这时,有个东西从邮差骑得很快的机车前横越而过。邮差赶紧煞车,总算勉强没摔车。 「是猫?不对,是狗?」 横越道路的是一只四只脚的动物,显然是兽类,但邮差当时根本没有心思仔细观察。从那只动物消失的草丛里,感觉不出半点气息,不知道是它屏气凝神地避免被人类发现,还是早已经跑远了。 朝反方向望去能看到一户民宅,那只动物就是从那里跑出来的。 邮差停好机车,从大门呼喊。 「打扰了,有人在吗?」 既然有猫狗冲出来,也许表示居民在家。邮差想到这里,怀着些许的希望呼喊,但看来期望多半会落空。 「我要进去了。可以吗?」 邮差一边询问一边走进家中。这里还是跟先前的那些民宅一样,屋里没有人应声,也感觉不出有人在的气息。 但是,这里有一个地方不一样。 「这是什么气味?」 家中飘散着一种强烈刺激鼻腔的香气。 「是花香?」 家里为什么会有花香? 邮差这个疑问立刻得到解答,他一走进屋内深处,就看到整个地板铺满花朵。山茶花、牡丹、水仙、紫花地丁等形形色色,飘散着瑞香花的香气,简直像是一片花田。 视线沿着花朵往房间中央望去,就看到一名老人在花朵的围绕下躺在地上。他露出平静的表情闭着眼睛,双手合拢在胸口。 「先、先生……对不起我擅自进来。」 邮差朝他说话,但老人没有反应。 邮差心中怀抱着某种预感,小心不要踩到花朵,朝老人走近。老人丝毫没有要起身的迹象。 邮差战战兢兢地伸出手,轻轻碰触老人的身体,摸起来冰冰凉凉的。 「……死了。」 虽说早有预料,但邮差还是方寸大乱,当场坐倒在地。 在这个村子里唯一找到的人已经死了。 除此之外,应该待在村子里的三百零九名村民全都不见踪影,就像遭到「神隐」(注4)似地忽然消失。 1 「整个村子的村民都消失了?」 凑从一份想逼他正视而硬塞到他眼前的文件上撇开目光,复诵沙耶刚刚说过的话。 「就是这样。三百零九名村民全都消失了。老师不觉得这个事件很不得了吗?」 「哼?」 相较于沙耶略带兴奋的口气,凑的反应则一如往常地冷淡。 「还不就是集团连夜潜逃吗?这是常有的事。」 「我想应该不常有。」 凑随口找借口敷衍,立刻被拿着游乐器卡匣的勇气吐嘈。但话说回来,勇气双手各握一款游戏,认真思索着该玩哪一款的模样,立场上反倒比较接近凑,而非沙耶。 「就、就是啊,我想应该不常有。」 沙耶尽管对勇气的态度有所质疑,甚至觉得勇气的态度一天比一天更像凑,但还是认定这些都是小事,决定把心力集中在如何打倒眼前的强敌。 「过去的纪录中,从不曾有过一次『神隐』就有这等人数消失的案例。这说不定是前所未有的大事呢。」 沙耶努力想引起凑的兴趣,试着说出一些听来煞有其事的话,但眼前那张佣懒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令她感到恼火。凑似乎连回答都嫌懒,只以视线表示:「那又怎么样?」 沙耶不认输地凝视回去,仅以视线说「请老师接下委托」,但看在旁观的勇气眼里,只觉得这样的行动十分诡异。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我们在用眼神交心。」 沙耶答完,才觉得这句话的内容令人难为情,双手捂住脸颊低下头去。 凑还是一副烦不胜烦的模样。 「我还以为你在瞪我咧。」 他回答得十分冷漠。沙耶露出受到打击的表情踉呛几步,但还是像个拒绝倒地的拳击手一样,踏稳脚步重整态势。 「接下来干脆用拳头交心吧。」 勇气一边打开游戏,一边毫不在乎地说出这句话。 「你是要我死吗?」 「等一下,老师,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拳击力就是握力。据说猿猴的握力高达数百公斤,要是被这个山猿女打到,我的下巴应该会碎掉吧。」 「为什么我是山猿?」 沙耶半是说笑半是认真地握起拳头,心想干脆真的打碎他的下巴算了。 「我们没空闲扯。村民神隐后已经过了一周,我们得快点找出下落不明的人才行。」 沙耶注意到话题已经朝直角方向偏离主题,强行拉回正轨。 「只是整个村的村民消失,实在很难……」 沙耶觉得这是不得了的大事,但凑的口气却像在说,不可能只因为顺手牵羊偷个口香糖这种小事,就叫警察出动。 「不,其实还有一个人并未下落不明。」 「那么,只要去问问那个人,其他人跑去哪里不就好吗?」 「这个人在所有人失踪的前一天就过世了,而且这个人死去的情形很奇怪。」 沙耶翻阅资料,拿出她要找的照片给凑看。照片上拍到一名双手拢在胸前、睡容安详的老人。老人身边铺满大量的花朵。 「搞什么?离奇凶杀案?委托到我这里来,根本是找错地方吧。导致全村村民消失的诡计加上离奇凶杀案,这种事情去找福尔摩斯、金田一、有灰色脑细胞的家伙,或者外表是大人、脑袋是小孩的家伙办吧。」 「老师,最后一个你说反了,委托那样的人还得了。而且这位死者是老死,不是遭人凶杀。」 「外表是大人、脑袋是小孩,根本是在讲不想做的事情就不做的大叔你吧?」 「总之,这不是我的专业领域。找些可以跟马玩,再不然就是可以和晚上工作的漂亮小姐玩耍的工作给我。」 「我想那也不是老师的专业领域。老师的专职是清除异怪。」 「花费最多时间的领域,才算是正职好不好?」 「那算是职业的话,怎么还会亏钱呢?」 「这年头赤字经营早就不稀奇了,日本就是不景气。」 「即使日本的景气再好,大叔的赤字经营也绝对不会变啦。哎哟!」 勇气一边把游戏器的手把按得喀啦作响,一边说出的这几句话完全未发挥火力掩护的作用。 「就当作是全村村民杀害老人之后一起逃走,不就好了吗?」 「这是异怪引发的事件。」 沙耶否定爱理不理的凑提出的假设。本能告诉她,现在一旦示弱就会输掉。 「你有根据吗?」 「听说整个村子都留有异怪的妖气。而且身为事件第一发现者的邮差,就见证到村民消失的瞬间。他说村里钟塔的钟声刚响完,所有人便全部消失。」 「哼~?这样啊。」 凑的态度仍像是觉得很麻烦,但或许是觉得,一直拒绝下去反而会更累,终于肯起身行动。 2 这个村子位于从最近的车站过去,还得再开几个小时的车才会到达的深山里。虽说凑抱怨租到烂车是家常便饭,但沙耶也因恶劣的路况而坐得屁股有点痛,内心其实赞同凑的说法。每次车子剧烈弹跳,都让车里的人差点撞到车顶。 「大叔你买车啦,这辆车的悬吊系统好糟糕。其实四轮驱动的车里,就有很帅气的车种啊。」 勇气最近开始看起汽车杂志,对车产生了兴趣。凑回说「你终于也开 始懂得车子的好啦」,以亲切得令人觉得不舒服的态度,对勇气讲解各种引擎与轮胎的优点。 沙耶见状,终于也已经变得世故,看得出凑这么做是为了让孝元买符合他喜好的新车。换成是从前,她多半会当真,认为凑和勇气处得好是好事。 开上山路后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有一座宽大的山崖出现在去路上,山崖上只有一座桥。 「这好像是通往村子的唯一一条路。」 负责导航的沙耶查看着地图。 「这是什么一看就觉得会发生凶杀案的情境啊?怎么看都觉得这座桥会垮吧?」 「村子里除了我们以外大概没人在吧?」 「勇气当受害人、沙耶当犯人、我当侦探,差不多就是这样。」 「之前的桥似乎是在二十年前的一场大雨中垮掉的。现在这座桥就像我们看到的一样,结构很坚固,我想应该不会垮。」 「有没有班上同学说过你是个很无趣的人?」 沙耶露出受伤的表情。车子开过了桥,铺柏油的道路就到这里为止,一旁可以看见零星几栋民宅。 「真是个风光明媚的地方。」 「这叫偏僻。」 凑看到谷地村后所说的第一句感想仍是一样冷淡。 「人口只有几百人的村子不都是这样吗?我从一开始就没抱什么期望。」 「为什么异怪事件总是发生在乡下?偶尔发生在酒店里又不会怎样。」 「听说御荫神道的神官和巫女查了一周以上,还是没查出任何事情。」 沙耶想尽可能多谈事件的内容,拼命提起相关话题。 「在这种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现场是要查什么?」 「都已经过了一周,异怪的妖气都消失啦。」 但她徒劳无功。不只是凑,连勇气也出言抱怨。 过桥之后前进不到一百公尺,车子突然停下来,引擎盖冒出黑烟。 「喂喂,竟然在这里抛锚啊?这下可越来越像陆地上的孤岛啦。」 「村子里好像有很多辆车。我想如果真的遇到紧要关头,还有那些车可以开,应该不会有问题。虽然这是擅自借用,但毕竟是紧急状况。」 「你班上的同学绝对认为你是个无趣的人。」 「我也很努力了好不好!像是有在打算要擅自借用别人的车!」 「沙耶大姐姐,你努力的方向错啦。」 接下来三人改以徒步前进。没走几步后,渐渐看得见村子的全貌。 「啊……」 一接近村子,勇气就小声惊呼。 「有异怪的妖气,只是淡得像残香。」 「果然是异怪引发的事件呢。」 再走近一段距离,这次沙耶也注意到异怪的妖气而停下脚步。 「啊,我也感觉得到了。」 沙耶转过身去,望向先前勇气停下脚步的地方。 「这段距离就是我和勇气的差距啊。」 三人再走上一段距离,这次换凑停下脚步。 「啊,我也感觉到了。」 「咦?」 「怎么可能?」 听他这么说,两个小孩震惊不已。凑是零能者,根本不可能感觉得出需要有灵感应能力才能察觉到的异怪妖气。 「今天的最后一场比赛会以二比七收场。嗯,错不了。我有事要办,接着靠你们努力啦。」 凑说完便向后转,急着想回去,立刻有两只手同时抓住他。 「都来到这里了,请老师死心吧。」 「你很不认命耶。」 汝露骨地啐了一声,摆出无可奈何的态度走向村予。 「勇气,不可以学老师那样喔。」 「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学他。」 三人很快就抵达村里。横贯村子正中央的道路并未铺上柏油,道路正中央盖了一座钟塔。 「真碍事。」 沙耶正因高耸的旧钟塔感动,凑却在她身旁小声说了这句话。 「嗯?」 勇气来到钟塔前,歪着头纳闷。 「怎么回事?」 「没有啦,你不觉得这座钟塔怪怪的吗?」 「怪?」 沙耶听勇气这么一说,便仔细观察钟塔,但看不出任何勇气所谓奇怪的地方,反倒是弥漫整个村子的异怪气息更令她在意。 对此勇气也很在意,但他还是一边留意钟塔,一边查探四周的情形。 「都已过了一周,竟然还留下这么多异怪的妖气?」 「是很强的异怪吗?」 零能者丝毫察觉不到异样。 「不是。严格说来,比较像是长年沾染的妖气。」 「说不定是土着性质的异怪……」 勇气的表情变得严峻,沙耶晚了一步后也绷紧表情。 「沙耶大姐姐。」 「嗯。」 两人立刻展开行动。 勇气飞奔而去,沙耶慢了一步,也拿出梓弓跟过去。但勇气绕到住家后面就停下脚步,视线犀利地在四周扫过一圈,然后对跟上的沙耶确认: 「大姐姐感觉到了异怪的妖气吧?」 「我想应该不是错觉。」 「也许这异怪一直在看我们。」 「感觉真不舒服。」 这时已经感觉不到异怪的妖气。两人死了心,回到村子正中央的钟塔。凑无聊地靠在钟塔上等他们回来。 「看你们这样子,八成是没收获吧?」 凑拿这件事取笑他们。 「换句话说,让老师觉得无聊的这件委托,得花更多时间解决。」 但沙耶回答得十分犀利。 3 他们最先搜索的地方,是唯一未消失的村民——四方木宗一郎——其遗体被邮差发现的住家。这是一栋有着低矮篱笆的独栋住宅,可以看到小小的庭院与檐廊。 「这栋房子真是平凡无奇。」 凑从篱笆外往内窥看,但看起来只是发着呆随便看看。相较之下,勇气则绷紧了表情。 「只有这里的妖气比较浓。虽然只浓了一点点。」 沙耶也和勇气一样,小心翼翼地以尖锐的视线扫视这栋住宅与四周。先前的异怪未必不会再来,既然对方的来历和目的都不清楚,小心提防总不会错。 「说到这个,记得邮差之所以会走进这栋房子,是因为有东西从房子里跑出去吧?」 凑却以完全不一样的角度在看待这件事。沙耶最近开始觉得,多半正是因为凑感觉不到异怪的妖气,想法反而会更自由一些。 以前沙耶只是单纯地认为,凑明明背负着身为零能者这个不利的条件,却比任何人都更有办法对抗异怪,实在很了不起;最近则渐渐开始觉得,她已能了解九条凑这个异怪专家的本质。 「会是异怪吗?」 「谁知道呢?虽然可以知道是动物。」 「你怎么知道?」 凑的声调佣懒,口气却很笃定,让勇气小小反抗地问道, 「那里有喂宠物用的盘子,却又看不到狗屋之类的东西,我想应该是在喂野生动物吧。」 「啊,真的,那里有盘子。」 凭勇气的身高,没办法从篱笆外头看清楚庭院的每个角落,但看不见又令他觉得不甘心,只好告诉自己说,既然沙耶同意了,那多半表示真的有喂宠物用的盘子。 「说不定是养在家里的狗,不是吗?」 「所以在外头喂狗?这说不通吧。算了,我们进去便知道。」 凑绕到大门前, 随手打开门。 「说到这个,第一发现者似乎巡过很多栋住家,这些住家应该都没上锁吧?」 「这种乡下地方才不会上锁。」 听凑这么说,勇气以怀疑的眼神看向凑。 「是真的。」 「是喔,这样啊。」 勇气对沙耶的同意表示佩服,立即有一双眼睛冰冷地看着他。 「我这么说的时候,你的态度怎么不一样?」 「你希望我对你们一视同仁吗?」 「别讲这种恶心的话。」 闻书,勇气回说:「那你就别发牢骚。」 凑不理勇气,脱掉鞋子走进家里。从他直线走向发现尸体的房间这一点看来,他多半已经将资料中的住宅结构记在脑子里。 「花的气味终究没能留那么久啊。」 照发现尸体的邮差所说,房间里放满了花。 「是有人在悼念过世的人吗?」 「明明每个人都失踪了。」 「也有可能是他们离开前放了这些花吧?」 现在房里没有花也没有死者,只有一片冷清。 「异怪的妖气怎么样?」 「感觉上似乎比其他地方浓一点……」 「我觉得好像差不多……」 听两人答得含糊,凑耸耸肩膀,说他从一开始就不指望。 「大叔你不讽刺人就不会说话吗?」 「怎么可能?我不是在帮你们能力不足的事打圆场吗?意思是就算感觉不出异怪的妖气,也不会影响到调查,所以叫你们别在意。」 「是喔,那你说说可以怎么调查啊?」 「这起事件的真相是,村民们全都厌倦了乡下的生活,决定跑去都市,被丢下的老人则孤独地死去。『孤独一人死去』这种大都会的象征,竟然体现在一个被丢下的乡下老人身上,这是多么讽刺的事。」 信口开河的凑,让沙耶忍不住插嘴。 「大家是在邮差还在的时候消失的。这肯定不是寻常的事件,请老师正经调查。」 凑很故意地摆出垂头丧气的样子发起牢骚: 「要不要我告诉你们我不起劲的理由?」 「你每次都这样吧?」 凑不理会勇气立刻回应的这句话,继续说道: 「虽然这只是出于我的直觉,但我认为,这起异怪事件已经结束了,不会再有任何情况发生,不会有人因此受到困扰。而且,就算查明真相,也没有任何意义。这件事就是这样的事件。我们现在做的事,是在揭露不必揭露的秘密,是一种很低俗的行为。」 「请问老师有什么根据?」 沙耶只听这番话难以信服,但她怎么听都不觉得凑只是为了偷懒才这么说。 「就是这个村子给我的感觉。一片寂静,静得令人害怕。这个村子已经死去,村子里没有任何怨念或悔恨。就连我这个零能者,也看得出这种感觉。事情已经结束了。」 凑的话没错。沙耶与勇气也是一样,除了异怪的妖气以外,在这个村子里感受不到任何东西。哪里都找不到留有遗憾的灵魂,是个像墓地一样宁静的地方。反而可以说,这样也有些不自然,令人毛骨悚然。 「所以揭露真相也没有意义。起码我是这么想的。」 「消失的人们要怎么办?」 「他们是自愿消失的吧?也许留下了谜团,但这种事就和隔壁夫妇的性生活差不多。」 凑最后以达观的表情做出结论。 「这个村子剩下的,就只是个空壳子。」 4 「我们把整个村子巡过一遍看看吧。」 沙耶这么提议,没想到凑很干脆地答应了。她本来以为凑会多方刁难,说这样效率太差或太麻烦,让她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村子不是很大,村内有数十间民宅和村公所等公共设施,还有一大片尚未耕种的农地。 他们首先从寻找异状开始。在异怪这方面,依靠的是勇气优异的感应能力。这个不怎么大的村子里躲着异怪,他们非得提防不可。沙耶也能够感觉到异怪的妖气,但感应的能力比勇气差一截。如果有两个作用相同的雷达,侦测范围较小的那个雷达自然派不上用场。 但勇气的表现有所起伏。在没有明确目标的情形下,他无法长时间集中精神,这时就需要沙耶稳定的能力来弥补。 两个小孩走在前面,凑一脸不起劲的模样跟在后面。 沙耶本来期待拥有截然不同观点的凑能找到新线索,但看他走路的样子,这种期待在短短几秒钟内就消失了。 「老师,你有没有认真在巡视啊?」 见到凑打了几十次呵欠,沙耶实在看不下去而逼问凑。 「怎么可能认真?」 但凑甚至不辩解,只强调他是多么不起劲。 「勇气,你那边呢?感觉得出什么吗?」 「嗯~目前什么都没有。不管走到哪里,这种奇怪的异怪妖气一直跟着我们,可是一直待在这里,总觉得感觉会变迟钝。」 一直闻着同样的气味,嗅觉就会变钝,灵感应力也不例外。长时间待在这个空间里,多半会忽略一些细微的变化。 「那座山凹陷的部分好壮观喔。」 三人一边在村子里散步,一边望向不管站在哪里都看得见的巨大山岭。山坡上有一处像是用巨大铲子挖出来的凹陷,凹陷处生长的草木比起外围就稍显稀疏。 「据说是二十年前发生过山崩。大雨使得山坡上的泥土形成土石流,掩盖这个村子。听说这件事还是发生在村里庆祝钟塔一百周年而举办热闹庆典的时候。」 从山的大小与凹陷之深,勇气根本无从想像当时到底有多大规模的土石流袭来,只知道一定发生了非常严重的灾害。 「可是听说当时死亡的人数奇迹般地是零,伤患也都只受到轻伤。而且,连刚才我们经过的桥都垮了,村民根本没有地方可以逃。」 「真的吗?」 这让人一时间难以置信,但听她这么一说,就发现村里看不到特别老旧的房子。这是因为房子大多都被二十年前的土石流冲走,现有的房子全是后来新盖的。 「因为这件事,这里当时似乎被誉为『奇迹之村』。」 闻书,勇气发出佩服的感叹声,却和凑坏心眼的压抑笑声重叠在一起。 「你有意见吗?」 「真羡慕你们这么单纯。」 「老师不觉得是奇迹吗?」 「不觉得。哪里会有这么刚好的事情?一定有内幕。你们看看这村子。」 凑摊开双手笑着。 「你们要知道,在比二十年前更早之前,这里原本是个贫穷而且人口严重外流的村子。但是,这座村子二十年前和现在的人口数几乎完全一样。这是为什么?是因为这里虽然偏僻,设备却很充实,生活机能很好。唯一破旧的也就只有钟塔。为什么设备会充实呢?答案很简单,因为这里发生了一种名为『土石流』的幸运。一种非常友善的土石流,对本来会造成最严重损害的田地全无影响。而且,靠着灾害的支援款项、奇迹之村这个响亮的口号、各界捐款,钱多得让人数到手软。奇迹之村?会相信这种口号的,只有一些脑袋螺丝松掉的家伙。」 「那么,大叔你之前所说的,村民们连夜潜逃这个推理应该是说不通了,毕竟他们不是有很多钱吗?」 「你就爱记得这些无聊的事情。」 凑说到一半被打断,显得有点不高兴。 「老师的意思是说,这全都是人为的演出吗?」 「没错,这手 法很聪明。唯一的缺点,大概是没办法推荐其他同样为了人口外流问题而伤脑筋的村子仿效吧。」 「可是,这里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过着那么有钱的生活啊。建筑物很新,是因为以前的房子全被土石流冲走了,只能盖新的,但村民们过的生活看起来非常俭朴。」 沙耶环顾四周,确定自己所说的话没有错。 「刚才去过的村公所,里头贴着村民们的照片。看那些耕作的照片,每个人都很认真工作;村民种出的农作物,光用看的就觉得好吃。我怎么看都不觉得,这里的村民是一群会为了钱而诈骗的人。」 凑没趣地看着空无一物的田地,态度像是硬要找出纰漏。但他忽然迈出脚步,走进田里。 「大叔,不可以擅自踏进去啦。」 勇气注意到凑的举动而提醒他,但凑才不会因为这样就停步,甚至还徒手挖起田里的土。 「有问题。」 凑一边拍掉手上沾到的土,一边眯起眼睛看着四周的农田一会儿,然后顺着原路往回走。他要去的地方,是先前巡视过的建筑物之一——村公所。 凑进入村公所,看看周围,走向贴着村民留言与照片的布告栏,伸手扯下其中几张后,又回到先前踏进的田地。 「老师,请问到底是怎么了?」 「你们看看这张照片上拍到的农作物。」 凑把照片拿给他们看。照片上有三名农民,以及凑现在看着的农田。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勇气与沙耶交互比对照片与眼前的农田,但找不出任何奇怪的地方。 「注意他们种的农作物,是萝卜和小松菜。这些农作物播种的时期是三月。」 两个小孩不明白凑的用意,仍然不说话。 「但现在都已经四月,田里却还没有播种,也没有耕作。换成是往年,应该和这张照片一样,早在三月上旬就该播完种了。」 凑一边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一边思索。 「简直像是他们觉得,耕田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这是什么意思?」 凑停下脚步,好一会儿不回答,最后才说: 「意思是说,简直像是他们知道自己将会消失。」 两个小孩哑口无言了一会儿。 「会有这么离谱的事吗?」 勇气试着反驳。 「也不怎么离谱吧?如果是从一开始便有预谋地想集团连夜潜逃,就有这个可能。去查一下这个村子所有居民的财务状况,也许还比较能找到解决的头绪。拿到一大笔钱而兴奋过头,一不小心花太凶,结果周转不灵,也是很常有的事。」 「这番话由大叔说出来,真是显得心有戚戚焉,很有说服力呢。」 勇气小声这么说。 「可是,到处都有异怪的妖气。」 沙耶不肯让步,但凑回以他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有异怪的妖气,表水当地发生的事情全都是异怪做的吗?不是吧?只不过是异怪和集体趁夜潜逃事件发生在同一个地方而已。好,事件已经解决了,我们回家吧。若是拖到更晚,就得在这村子里住一晚。」 本以为凑对本次事件起了兴趣,结果他是在找回去的理由,让两个小孩打从心底沮丧。 「老师太急着下结论了。」 「没这回事。」 凑若无其事地翻过照片,发现背面有几个手写的字。上面写着「花田留、吉本久三与吉本光子」,多半是照片上这三个人的姓名。 「这些名字一个个都很老气啊。」 「这样说太失礼了啦。」 就算被小学生开导,凑也只当成耳边风。 「那你又……」 凑正要回嘴,说到一半却停住。他的表情迅速转变为狐疑。 「怎么啦?」 凑仿佛根本没听见勇气说话,直盯着照片背面。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 沙哑的嗓音从凑的口中流泻而出。 「有什么不对吗?」 凑不理会两个小孩的提问,再度去到村公所,快步走向里头的一张办公桌,随手拿出排放在那里的一份文件,动作粗暴地翻阅。 「原来不是我的错觉?」 凑的自言自语听来包含了焦急的情绪。接着他又走向另一张桌子,重复做出一样的事。 「这也一样。这也是,这也是……」 两个小孩哑口无言地旁观,只觉得满心不解。 「请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叔你是怎么啦?又在找回家的借口吗?」 如果是这样,相信凑早在一开始提出村民们趁夜潜逃的假设时,就已经强行回家去了。但现在他的样子和先前不一样。 凑在村公所里绕了一圈后,收集来一大叠纸张,经过沙耶身旁时硬把纸张塞到她胸前,然后大步走到外面。他环顾四周,朝一栋比较近的独栋住宅走去。 两人赶紧跟去。沙耶一边跟上,一边翻看凑塞给她的文件。 「大叔是看到什么才那么慌张啊?」 沙耶无法回答勇气的疑问。这些撕下来的纸张,上头有看似村公所职员所写的字迹,种类从日志、报告到笔记本上的速记都有,完全看不出与那张照片有什么关连。 凑自然知道答案,但就算问他,他的背影始终不曾转回来。凑埋头思考时极少和人说话,不知道他是想得太专心而未注意到有人和他说话,还是单纯嫌烦而不理人。 「会是什么事呢?总觉得怪怪的。」 勇气比对这些纸张,说得很没自信。沙耶也一直觉得不对劲,但就是说不出哪里奇怪。 凑走近最靠近的一栋民宅,连鞋子也懒得脱,直接踩进去。 「老师,不可以这样。」 但他不把沙耶的制止当一回事。 两个小孩脱下鞋子,过意不去地走进家中。这时已经看不到凑的身影,但只要顺着地板弄脏的部分走,轻易便能找到他在哪里。 凑待在看似小孩房间的地方。他拿出房内的笔记本,随便翻开几页,表情随即僵住。 「连小孩的笔记也一样……」 「大叔,你差不多该跟我们解释了吧。你到底在慌张什么?」 勇气耐不住性子这么问。 「是笔迹。」 凑翻开笔记本给他们看。 「照片背后的名字、在村公所随机撕下的几页文件、小孩房间里的功课笔记,这些笔迹全都一样。」 沙耶与勇气这才总算发现先前他们看到文件时,为何会觉得不对劲。凑说得没错,这些文件全都有着同样的笔迹,连小孩的笔记也不例外。 「这些全都是同一个人所写的。」 「你要说这也是为了趁夜潜逃所做的准备吗?」 凑一副认命的模样说: 「不对,这是异怪做的好事。」 5 它从远处注视着这三个人。 一旦贸然接近,感觉敏锐的其中两人会注意到它的声息而追来,所以它一直从刚好不至于被发现的距离观察他们。 这三个人是需要提防的对象,尤其是年轻的那两个人散发出来的气味,更会唤醒它不愉快的记忆。 ——grrrr。 它自然而然发出低吼声。 虽然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但它回想起来就像昨天才刚发生一样清晰。记忆中,父亲与母亲身上插着好几枝箭而断气,自己拖着一条命在山上到处逃窜。 非得让他们心生恐惧不可。 非得 让他们看到可怕的模样,吓得他们心惊胆战,把他们赶回去不可。 如果他们还要继续待下去,就非得要他们付出代价不可。 天黑了,三人开始移动。它跟在后面,小心不被发现。 看到三人前往的地方,它咬了咬牙。 那个地方对它而言是神圣的所在。那里有着……在沉睡,不能妨碍……的安眠。 —-grrrr。 它自然而然发出凶暴的低吼声。 6 结果这一整天的调查,几乎没有任何收获就宣告结束。 凑注意到的田地与笔迹等异状,这些迹象也许真的不容忽视,但是否和这次的异怪事件有关连?如果有关,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有关?这些问题的答案全都尚未揭晓。 因为车子抛锚,这一天他们决定在村里过夜。主要的理由,固然是凑懒得来回跑这种深山里的村子,而且沙耶与勇气一致认为,一旦凑离开村子,要再带他过来,多半会费上一番功夫。 面对这次事件,凑就是显得这么不起劲。看来他得出这个事件已经结束的见解,大大消减他的干劲。 「请问,我们真的要在这里过夜吗?」 沙耶环顾四方木宗一郎的家,以彻底拿凑没辙的嗓音问道。 「这栋房子也许是整个事件的中心,不是吗?那么,住这里就有好处。」 说着,凑躺下的地方正是先前放置四方木宗一郎遗体的位置。 「大叔,真亏你敢睡在那床棉被里。」 「要铺垫被太麻烦了。而且,既然这里是一家之主待的地方,想也知道全家最舒适的地方就是这里。」 就算舒适,一般人应该不会想躺在前几天还有死者躺过的棉被上吧? 沙耶打开家中的橱柜,注意到一个重大的问题。 「这间房子里只剩下另一床棉被。」 这句话让勇气方寸大乱。 「啊,我不用棉被啦,找些毛毯来裹着就好。」 「不可以这样吧?现在才刚进到四月,天气还很冷。你刚升上新年级,怎么可以感冒呢?」 即使白天的阳光很暖和,到了晚上就会变得很冷, 「可是,又不能让沙耶大姐姐只裹着毛毯睡。」 「只不过凭一床棉被,便能摆出大姐姐的架子,还真是廉价。啊,我的棉被可不给你们喔。」 凑说着抓紧棉被,让两个小孩傻眼地看着他。 「躺在那里还睡得着的也就只有大叔啦。」 「我觉得,老师还是多少装一下大人该有的样子比较好。我们会去隔壁房间睡,有什么事请叫我们。」 说着,沙耶拉起勇气的手。 「要在这里三个人睡成『川』字形也成啊,说不定不知不觉间就会多出一个人。」 他们无法理解凑的神经是多粗,才能开玩笑地讲出这种话。而且他们知道死者已经成佛,根本不会发生凑所说的那种灵异现象。 「我不要。我不想让老师看到我睡着时的脸。」 「咦,我看就没关系吗?」 勇气陷入复杂的心境,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觉得哀伤。 7 轻快的鼓声与笛声,让他醒了过来。 微微睁开眼睛一看,看到的是位在村子正中央的钟塔,但模样和勇气先前看过几次的钟塔不太一样。 首先,眼前的钟塔加上了装饰。尽管装饰朴素,但仍然感觉得出想庆祝的心意。最醒目的应该是挂了写着「落成一百周年」的布条吧。 钟塔周围聚集了大群的村民——尽管只有数十人,但以这个村庄来说,已经算是很多人。 勇气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待在这里。不过,众人不理会不解的他,全都在喝酒,或是吃着饭菜谈笑。 众人异口同声地说起这座钟塔是多么可贵。村民们每日的生活节奏,就是靠回荡在整个村子里的钟声所定。 中午的钟声是告知午餐时间的信号,傍晚的钟声则表示当天的耕作该告一段落。透过钟塔的音色,让整个村子产生某种一体感,全村就像一家人一样。 忽然间,视野晃动、视角升高,一张男性的脸近在眼前,让勇气了解到自己是被人抱了起来。 「你看得见吗?这座钟塔是这个村子的象征。从它建造好到今年,正好是一百年,但这座钟塔直到现在仍然很有活力地动着。」 视野转动,看向钟塔。往前伸出的手——不,是前脚频频甩动,看似对钟塔产生了兴趣。 「哎呀,今天也好可爱呢。」 一名老婆婆走过来,递出像是生鱼片的东西。伸出前脚抓来吃后,老婆婆以看着孙子似的温和眼神伸手来摸头。 接着,更有许多年龄从小到老都有的男男女女,接连递出吃的东西。因为每次有东西递来就吃,结果吃得肚子饱饱的,开始困了。 视野变得朦胧而细小,眼睑随时会闭起。 雨正好就是在这个时候落下。这一天,天空一直乌云密布,现在终于下起雨。 起初雨点还很稀疏,但转眼间就下起足以遮住视野的倾盆大雨。 睡意一口气清醒。 「这下可伤脑筋,庆典办不下去了。怎么不多撑个一天呢?」 众人突然间忙碌起来。 「喂,事情不好啦!吉田家的二儿子在窄桥打滑,发生车祸了。说不定桥会垮啊!」 有人在远方呼喊。 花不了多少时间,雨势增强成豪雨。 瀑布般的大雨辽蔽视野,几乎压扁身体。被雨水填满的视野中,勉强可以看到忙碌地来来去去的人影。 「……来。」 「糟糕……」 「……的家被淹掉了。」 只剩少许并未被雨声掩盖的只字片语传进耳里。众人手上的红光在摇动。 好几个影子差点撞到勇气,每次都让他脚步踉呛。皮肤感受到一种杀气腾腾的气氛。 感觉像是被丢到火灾现场,但眼前状况正好相反,如今下着倾盆大雨。 「不妙啊,窄桥终于垮了。」 模糊的说话声突然化为明确的言语冲进耳里,就像原本频道没调准的收音机,突然精准地收到讯号;同时,四周的景象变得更加鲜明。 「窄桥垮了?真的吗?」 「这下子要去哪里避难?雨下这么大,若是要绕山路也很危险。」 他想起来到这里时所看到的谷地村地形。 所谓的窄桥,就是唯一一条能正常通往这个深山谷间盆地的交通路线上的那座桥。要是桥垮了,就没办法开车回去。 ——糟糕,得赶快告诉他们两个。 想到这里,勇气的思考顿时停住。 现在村子里应该只有他们。那么,这些在雨中活动的人是谁?他们不可能是凑或沙耶。 「难得是钟塔落成一百周年的好日子……」 ——钟塔一百周年?这该不会是…… 正当他快要领略眼前景象的含意时,感觉到地面传来细微的震动。 ——地震? 但是,感觉和地震有些差异。虽然若要具体描述,他也说不出来,但就是半出于下意识地感觉得出这并非地震。 四周的喧嚣立刻平息,跑来跑去的人们停下脚步。他们的视线全都集中在前方的一个点上。 勇气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尽管视野受到雨水遮蔽而看不清楚,但仍看得出是山坡。 只见山坡突然爆开似地崩塌。 大量沙土掩盖草木,逼向村子。离山脚较近的房子和田地,都逐一 消失在沙土中。毁坏的住宅断垣残壁遭到粉碎,终于连钟塔也被吞没,沙土直逼到勇气的眼前。 当比建筑物还高的沙土逼近到眼前,勇气才总算恍然大悟。现在他所看到的,是二十年前发生在谷地村的土石流。 勇气恍然大悟的同时,心中却也涌起疑问。当初那场天灾里,不是没有任何人丧命吗? 无论是疑问、惨叫,或是其他任何事物,全被沙土吞没,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8 「我做了这样的梦。」 勇气以沉重的语气说完的同时,凑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呼啊啊啊啊啊,这个结局是怎么回事?拜托不要讲那种像是你在棉被上画了世界地图的平凡结局啊。」 说着,凑看向沙耶。 「勇气才不会尿床呢。」 沙耶真挚地反驳,但勇气希望她反驳的理由是认为他已经不是小孩了。 「我想,那多半是以前死掉的人亲眼看过的光景。不对,也许是宠物看到的。」 「我认为既然勇气有那样的实力,会看到这样的梦境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 其实勇气并未有过这样的经验,但未特意说破。那么逼真的画面,当然不能只用「做梦」两字就带过。 「这明明说不通吧。」 凑摸着长得长了些的胡子,皱起眉头。 「照你的说法,那场土石流里其实死了很多人,这样一来,这个村子的口号都喊不下去了。还是说,是碰巧来到这里的外人成为牺牲品?」 勇气没有答案可以解释这个矛盾。 「对了,老师,我找到一个值得注意的东西。」 勇气不高兴地不说话。沙耶看不下去,换了个话题。 「我昨晚一直在查以前这一带曾经出没的异怪有没有留下什么资料。」 凑正要抱怨这露骨的掩护,沙耶抢先说道: 「这个村子里发生过唯一一起异怪事件。」 沙耶以等待法官判决的心情看着凑。 「喔?」 看到凑伸出手,沙耶松了一口气,递出智慧型手机。凑本来一脸讶异,但看到液晶荧幕后转为恍然大悟。画面上显示的是疑似用扫描器保存下来的图档。 「这是二十五年前的资料。上面说,当时曾经有御荫神道的巫女,追踪着异怪的妖气来到这个村子。」 「是什么样的异怪?」 「资料上并没有记载得这么详细,只说那是个非常低等的异怪,造成的危害很小,村里的情形也很和平,所以巫女就放弃斩除它而回去了。」 「为什么之前都没提到?」 「因为规模太小,而且属于未解决事件,也就没有留在正式纪录当中。」 「你们这些清除异怪的专家可真大牌啊……喔?做得挺不错的嘛。」 凑抱怨归抱怨,但看到沙耶智慧型手机中的资料,仍发出小小的赞叹。 「理彩姐姐在进行资料的数位化工作。虽然这些资料尚未分类,只是用扫描器扫下来。她说要和孝元先生一起做出一个共通的资料库。」 「那些和尚会用吗?」 「目前只是装进一些未经整理的资料,如果纯以检索的方便性来看,并没有什么胜过纸张的优点。不过,还是有着可以像这样把大量资料带出门的好处。」 沙耶有点自豪地挺起胸膛。 「沙耶大姐姐,你昨晚一直在查这些啊?」 「嗯,搞得几乎都没睡。」 「你也只有现在可以这么逞强。等你到了理彩子的年纪,只要熬夜一个晚上,就会闹说皮肤变粗糙了。」 「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 「要是十年后你还说得出这句话,我一定夸奖你。」 凑不理会显得不服气的沙耶,把离题的话题拉回正轨。 「有可能是二十五年前的异怪,把全村村民神隐了吗?」 「不能说完全不可能啦。」 「可是,如果那只异怪有这么不得了的力量,一定会留下更明显的痕迹。」 凑想了一会儿,换一个问法。 「那么,现在全村沾上的妖气,有可能是当时的异怪留下的吗?」 「就这点来说,属于不怎么强的异怪这点倒是符合,但是范围太大了。」 「也对,要说有同种妖气的异怪分布在这么大的范围内,我觉得说不太通。」 「你们的回答都很不干脆啊。我们先从这小子的梦境真假查证起吧。」 「查证?怎么查?」 凑露出令人不舒服的笑容,两人立刻猜到他想到的不会是什么像样的方法。 9 「要、要挖坟墓?」 沙耶太过震惊而破嗓的叫声回荡在墓地。 「不然你以为我们来这里干嘛?难道是要来扫墓吗?」 沙耶似乎真的这么以为,不再发话。凑丢下站在原地发呆的沙耶,在两旁有着成排墓碑的小路上快步前进。 这个墓园不是很大,墓碑排列得井然有序。 「我倒是早就猜到了。」 勇气也跟着凑走进墓园之中。 「要是死了很多人,墓地里应该会留下些什么吧。」 沙耶在入口迟疑一会儿,但都已来到这里,也不能回头,只好走了进去。 「这些坟墓好整洁。」 石版路上几乎看不到垃圾,墓碑也维护得很好,几乎找不到任何污损。 「这里养护得真周到。」 「才不只是这样呢。这个墓地完全没有因为眷恋而留在阳间的灵魂,大家全都成佛了,走得干干净净。」 勇气说得十分感佩。 「一定是大家平时就常来扫墓。这实在相当不容易。」 「嗯。干净到这种程度,反而让人觉得太干净了。」 勇气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凑停下脚步。 「太干净?」 凑一一查看刻着墓中死者的姓名与死亡年月日的墓志铭。 「请问老师在找什么?」 「找相对比较新的死者。」 「这里有一座去年秋天的坟墓。」 勇气并未热心寻找,反而第一个找到。 「半年前啊?在这么小的村庄里,这说不定已经是最新的墓。这里都没有眷恋着不肯离开的灵魂在晃来晃去吗?」 「就说整个墓园都没有了。这里很干净。」 「我知道了。」 原本以为凑会就此安分下来,没想到他劈头就伸手去挪开墓碑。 「老师,你在做什么!」 「我不是说要挖开坟墓吗?」 「可是,大叔想查证的是二十年前的土石流里有人死掉的可能性,不是吗?」 反倒是勇气冷静地面对凑胡来的举动。 「本来是这样,可是我有点改变心意。你说这里太干净,让我想到一件事。可恶,好重啊。」 凑挪开墓碑,取出骨灰坛。 「不、不可以再挖下去了!」 相较于沙耶拼命阻挡的态度…… 「大叔,不可以这样啦。」 勇气这句话就显得有几分轻浮。 但凑根本不理他们,打开骨灰坛的盖子后,倒过骨灰坛、坛口朝下摇了摇。两人顿时倒抽一口气,以为会看到骨灰洒得满地,但这样的情形并未发生。不管凑怎么摇,就是什么都没倒出来。 「果然是空的啊。」 两人连话都说不出来。他们做梦也没想到骨灰坛会是空的。 「就从旧的到新的,全 都检查看看吧。」 对于接下来的挖坟调查,不再有人反对,三人分头去检查各个新旧墓碑下的骨灰坛。 「我要看一下里面,还请您见谅。」 沙耶打开骨灰坛前还合掌祈祷,凑与勇气则毫不犹豫地拿到就打开查看。 「旧的骨灰坛里有东西。」 「这边新的是空的。」 「勇气,对死者要尊敬点。」 沙耶看不下去而叮咛。 「他们不是成佛了吗?既然成佛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堆白骨而已。」 勇气却答得很就事论事。 经过一个小时以上的调查,查过二十座以上的坟墓后,他们查出一件事。 「新的骨灰连一坛都没有啊。」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把骨灰坛和墓碑全都恢复原状后,沙耶忍不住提问。 「我猜错了。我一开始调查的时候,还以为从前根本没发生过什么奇迹,没想到却查出不得了的事实。」 凑也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完全没有新的骨灰,没有新下葬的人。在那场土石流之后,这个村子里未再出现死者。死去的人都只是伪装的假象而已。」 10 凑说想花点时间想想,叫他们让他一个人静一静,然后就回去四方木家。 「大叔应该不会是想偷懒睡觉吧?」 「怎么会?不会这样啦……」 沙耶虽这么说,但她的否定缺乏力道。 「勇气,刚才墓园里的情形,你有什么看法?」 「你是说,是不是真的像大叔说的那样,这个村子里几十年来都没人过世吗?再怎么说都不可能啦,不就是被埋葬在其他地方吗?」 「是啊,说得也是。」 这才是最合理的答案,但两人都露出难以信服的表情。 「接下来要怎么办?」 「再查一查村子里吧。我想一定还有很多事情是昨天没能查个彻底。」 两人决定分头在村里搜索。虽然有异怪的妖气,的确不能忽略单独行动的危险性,但两人一致认为,这异怪没什么大不了的。 勇气来到这个村子后,一直想着一件事。 他并非确信,也没有自信,说不定只是错觉而已,又或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但这件事就像刺进指尖的小小尖刺,令他没办法视若无睹。 并非因为单独行动才促使勇气这么做,他只是想弄清楚。勇气快步跨越村子正中央的道路,站在目的地前方。 他眼前有着堪称这个村子象征的钟塔。勇气以试探的眼神眯起眼睛仔细打量。 「果然不对劲。」 他说不对劲,却又无法具体描述是哪里不对劲,只是觉得和梦里出现的钟塔相比,如今的感觉就是不太一样。 虽然钟塔的高度只有大约十二、三公尺,但在几乎没有二楼以上建筑物的谷地村里,钟塔显得格外高耸而醒目。 从下方仰望钟塔,脖子都痛了起来。 「有完全不一样的异怪躲在这里吗?」 这句话也说得没有自信,这种含糊的说法很不像勇气的作风。 勇气不改严肃的表情,绕着钟塔走了一圈,途中找到一扇小小的门。门上了锁,但门锁周围的木头已经腐朽,轻轻一拉,钥匙孔就随着整副锁一起松脱。 打开门一看,勇气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 「果然不对劲。」 但他说出来的话仍然一样含糊。 穿过这扇连勇气都几乎会撞到头的小门后,只见一副梯子竖在大约半个榻榻米大的空间里。沿着梯子往上看去,便在遥远的上方看到阳光,感觉像自己成了井底的青蛙。 勇气一脚跨上梯子,想了一想。 「应该不会垮掉吧?」 从门锁毁坏的情形看来,这里几乎没人在维护,没有任何迹象可以保证梯子不会像门锁一样腐朽而垮掉。 勇气犹豫了一会儿,开始爬起梯子。他一旦做出决定,爬起来就很快。 一口气爬到顶端后,来到吊着一口钟的开阔空间,从这里能将村子周围的景色尽收眼底。 「哇啊。」 壮观的景色令勇气不由得惊呼,但他没有空欣赏景色。 勇气看着眼前的时钟。从梯子上可以看到的,是装在墙上的时钟背面。上头有一扇维修用的机箱盖,抓住把手一拉,就顺利地拉了开来。 里头蒙着一层灰,只看得到无数已许久不再转动的时钟齿轮层层叠叠。 勇气凝视着齿轮好一会儿后,沮丧地叹一口气。那简直沉重得不像小孩子的叹息。 「亏我本来还觉得有异怪的妖气。」 勇气正要下去,忽然抬起头来,从可以看到外头的窗格望向四周。但他立刻又觉得这样不是办法,急着爬下梯子,走去外头查探四周的情形。 「还是觉得有异怪在观察我。」 不过,即使凭勇气的能力,还是无法感应到异怪在哪里。因为怎么找都找不出妖气的来源,勇气便回头去忙原先的事。 勇气检查了时钟一会儿,知道自己的期望落空而垂头丧气。 「好奇怪,我明明确定曾经在这里感觉到另一种异怪的妖气啊。」 就在勇气死了心、正准备关上维修用的机箱盖时,突然注意到背面刻着几个字。 「这是什么?呃,『一八九x年五月三十日完工。四方木辰治。』这个四方木,会是那个过世老人的祖先吗?」 说出「过世」这两个字时,勇气觉得有个念头呼之欲出。 「过世,过世,死掉,死掉……死掉了!」 勇气再度凝视时钟。 「没错,死了!这个异怪已经死了!」 11 「老师,我回来了。」 沙耶在碰头地点看到的,是在地上睡得躺成大字形的凑。 自己在村子里奔走一整天进行调查,这个人却一直在这里睡觉? 「果然在睡觉。」 勇气晚了一步回来,看到预料中的光景,甚至没有任何感慨。勇气已经无谓地变得成熟,学会不把知道没教好的狗看到小偷也不吠这点程度的失望表现在脸上。 凑似乎察觉到有人来了,睁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尽管凑露出一副天下太平的模样,但他所躺的地方,却是之前躺着一名神秘死者的位置。 「查到什么奇怪的事了吗?」 凑忍着不张嘴打呵欠的模样让沙耶相当生气,但她还是乖乖回答: 「没有。」 「不是整个村子里都有妖气吗?」 「不管去哪里都有一定的妖气,反而变得很难感觉到。感觉就快要消失了。」 「就像习惯了同一种臭味的嗅觉?这就和别人的屁比自己放的屁要臭的道理一样啊,换成体臭也说得通。」 沙耶露出由衷厌恶的表情,接着换勇气报告。 「我倒是有成果。」 「哼~?」 凑的回应让人一听就知道他不抱什么指望。 「那个钟塔是异怪。不,曾经是异怪。」 「这话怎么说?」 看到凑露出有点兴趣的表情,勇气内心大为得意。 「大概是异怪的残骸,只留下一点点痕迹。」 「时钟异怪?有这样的异怪吗?」 「与其说是时钟异怪,不如说是长年来受到人类爱惜的物品亿成的异怪吧。」 沙耶帮勇气补充说明。 「是付丧神(注5)吗?时钟的付丧神是吧。真要 说起来,这付丧神为什么挂了?那是一种花费漫长岁月、好不容易变成付丧神,然后三两下就死掉的生物吗?原来付丧神其实是蝉的远亲还是什么来着吗?」 「我也想到这一点,的确令人费解。」 「就是说啊。付丧神和蝉是远亲,实在令人惊奇。」 「我不是说这个!是指付丧神已经死了这件事。勇气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沙耶看出凑靠不住,把勇气当成唯一的救命绳索,看了他一眼。 「我不能确定,但感觉那个钟塔像是耗尽力气而死的。」 「耗尽力气啊……」 凑露出觉得有些没趣的表情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然后翻身躲回被窝里。 「我就是提不起劲。」 他说出这种像是不肯面对书桌的考生会说的借口。 「老师,请你认真点做事。再不快点解决,我们今晚也得在这里过夜喔。」 「仔细想想,在乡下悠闲一下也不坏。毕竟月底到了,讨债的人都挑这时候来。我们在这里度个假,等到风头过了再回去吧。」 「是讨什么债的啦?」 「老师实在是……」 两人失望的时间并不太长,因为有事情让他们没时间失望。 「沙耶大姐姐。」 「嗯,我知道。」 两名灵能者对看一眼。 「老师,有人在看我们。」 「我想多半是那个妖气飘散在全村的异怪。」 「不是时钟付丧神吧?」 「不是,是妖气弥漫整个村子的异怪。」 「大姐姐,快点!」 两人同时往外冲出去,发现异怪的妖气渐渐远去。 「我从对面包抄,大姐姐从那边赶它出来。」 「好。」 两人情急中订出两路包抄这个粗糙的计划,分头跑往不同方向。 沙耶追向异怪的妖气。远方可以看到黑影,地面留有脚印,体型比想像中要小。 她将箭搭上梓弓,诱导异怪往她希望的方向移动。 ——应该可以在下一个转角和勇气包夹异怪。 她所料不错,弯过转角后,就在道路前方看到勇气从另一个转角跑出来。道路左右有着石墙,很难跳过去。 异怪的身影停在两人视野中,同时让他们产生些许的震惊。 异怪抓住这个空档,从道路上跑向石墙。本以为它要跳过石墙,没想到是直接钻进石墙。那里有个几十公分大的洞。 「又被它给跑了。」 沙耶在洞口前面蹲下。 「有留下脚印。」 「是兽类的脚印。」 「虽然我只瞥到一眼,但这异怪说不定是……」 「狸猫?」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这个名称。 12 「老师,你听了别吓到,其实异怪是……」 「是一只狸猫对吧?」 凑抢先说出答案。 「老师为什么知道?」 「勇气呢?」 「他去找异怪,还在四周巡视。倒是老师为什么会知道是狸猫?」 「因为路上到处都有狸猫的脚印。」 「老师认得出那是狸猫的脚印?」 「毕竟特征很明显。虽然跟狐狸很像,但两脚的间隔很宽。而且……」 凑把放在身后的手伸到前面。 「我抓到了这家伙。」 凑提着一只被他抓住后颈而动弹不得的狸猫。 「啊,在这里。」 勇气正好在这时回来,看到被凑抓住的异怪——狸猫,瞪大了眼睛。 「请问老师是怎么抓到的?」 「我只是在那个饲料盘里放了狗食。应该是这户人家在喂养它吧,它接近这里的目的也是想吃东西。」 听凑说得若无其事,辛辛苦苦追踪半天的两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疲劳感。 「对了,狸猫火锅好吃吗?」 狸猫突然奋力挣扎,但受制于哺乳类动物一被抓住后颈就做不出什么抵抗的可悲习性,让它的抵抗终归是白费力气。 它看起来不像异怪,比较像是寻常的小动物,异怪的妖气也不怎么强,两个小孩甚至忘记他们刚刚一直在追捕它,还对狸猫投以同情的眼神。 「老师这样抓着它,它太可怜了。」 沙耶嘴上这么说,却无法从被凑提在手上的狸猫所露出的腹部与它的动作移开视线。 「说不定它是吃掉全村村民的大妖怪,不能掉以轻心吧?」 凑嘴上这么说,对待狸猫的态度却和应付普通的猫狗差不多。 「这不是那么强的异怪啦。就算是会变身的狸猫,它也还非常年轻,和小孩子没有两样。」 「也就是和你一样?」 「大叔你一定要多讲一句废话才甘心吗?」 但面对狸猫的模样,勇气的不高兴转眼间冰释。 「可是这狸猫有点奇怪,尾巴不怎么粗,也没有条纹。」 勇气看着狸猫垂下的尾巴,试着问出心中的疑问。勇气说得没错,眼前狸猫的尾巴只比猫尾巴粗一些,也没什么花纹,只有尾巴前端变黑。 「勇气,真正的狸猫不像漫画或插画里的那么胖,尾巴也没有条纹。」 沙耶过意不去地回答他的疑问。 「这、这我知道啦。」 勇气故作镇定,但掩饰不住发红的脸。 这次换高高拎起狸猫的凑,一副慌张的样子说道: 「不对不对,这只狸猫真的有点怪,它的子孙袋不大。」 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维持了一阵子之后—— 「老师,只有信乐烧狸猫会那样。」(注6) 沙耶露出一脸根本懒得回答的表情做出订正。 狸猫看看沙耶又看看勇气,忽然张大嘴,打了个喷嚏。仿佛在这个喷嚏的促发下,狸猫的尾巴变得又粗又有条纹。 「哇!」 「好厉害!」 狸猫缩起尾巴,当成坐垫似地夹在前脚与后脚中间,露出惹人爱怜的表情看着两个小孩。 「老师,请你放开它。」 「它好可怜喔。」 狸猫用尾巴遮住头,偶尔还轻轻咬了咬尾巴前端。 「你们也太好骗了吧?倒是你为什么不采用我说的方案?赶快把你的子孙袋变大给我看看,说不定你会从晚餐降格成紧急用的粮食喔?」 先前用尾巴的毛弄得自己打喷嚏的狸猫,这时露出伤透脑筋的表情。两个小孩对于狸猫能露出这种表情,不禁产生某种感动。 「不行!」 「不要这样啦!」 但他们仍不忘立刻出声喝止凑。 13 它咬了咬牙。 它犯下大错,被人用狡猾的陷阱逮住。 然而,尽管眼前的两个小孩有着和先前威胁它性命的人同样的气味,必须多加提防,但眼前抓住它脖子的成年人完全没有那种味道,还算可以放心。他和这个家的主人属于同一种类型的人。 ——grrrr。 小个子的人类男女每次想伸手,它都发出低吼声威吓;眼看要被碰到的瞬间,更挥动前脚尖锐的爪子,恨不得把他们大卸八块。尽管每次这么做之后,都让身体以被抓住的后颈为支点而晃得头昏眼花,但它仍以强韧的精神力撑住。 只是小小威吓一下,人类小孩就吓得心惊胆战,缩回了手。 「它的前脚在乱动!」 还娇声尖叫。 闲话 「占」 「太慢了!」 理彩子看向店里的时钟,发出不知是第几次的抱怨。 「为什么凑每次每次每次每次都会迟到?他几乎从来不曾准时!」 但她没有闷酒可喝,只好喝红茶,但喝了一口就粗暴地放下茶杯。孝元在一旁看着,心想没把杯子里的红茶洒出来,几乎可说是奇迹。但他并未说出口,只是静静地啜饮浓缩咖啡。 两人所在的地方,是他们三人每次聚会用的咖啡馆。孝元比约好的时间提早十五分钟到,理彩子则是提早两分钟到,两人等着根本是迟到大王的最后一人抵达。 然后,时钟走到了他们约定时间的三十分钟后。 「真亏你都不会生气。他每次都让你等,你不会火大吗?」 孝元平静地回答理彩子的问题: 「因为他让我等过更久。等这么一点时间我已经不会生气了。」 「你说他让你等过更久,是等了多久?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两天。」 孝元回答得若无其事,让理彩子哑口无言了好一会儿。 「哈哈,开玩笑的,其实只有一整天。」 「这件事可不太适合拿来说笑。就算你脾气再好,那个时候总也骂了凑吧?而且,为什么你会等上整整一天?」 「当时我有事非得找他不可,可是迟到的凑有他的苦衷,所以我想骂也不能骂。」 孝元怀念地将视线落在浓缩咖啡杯上。 「是喔,他迟到是有什么苦衷?」 理彩子心想孝元能等上一整天还不骂人,相信凑一定有非常大的苦衷,因而产生了兴趣这么问道。 「嗯,好像是说他买赛马券赢了钱,所以在庆祝。」 理彩子手中的茶杯差点掉下去。 「等一下!这根本不成理由吧?」 「不,事情还不只是这样。他说他庆祝得有点过头,把钱花得一干二净,连搭电车的钱都没有。我觉得既然是这样那也没办法,所以不能骂他。」 「这情形是有哪里可以用『没办法』三个字来解释啊!」 理彩子忍不住大声吐嘈。 「一天是二十四小时耶!照常理来说,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以让一个人睡一觉后起床工作吃完三餐还喝完酒了。等上这么久,一般人都会生气吧?不,是应该生气。不对,是不生气不行。而且,真亏你有这个耐心等他。」 「不用担心,我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形,所以带了一些非处理不可的待办文件去消磨时间。等人的时候做这些事情,意外地工作进度会很快呢。」 理彩子捂着脸,仿佛在说孝元无药可救。 「孝元先生应该多骂他几句才对。你被迫等这么久,无谓地浪费这么多时间。啊啊,真是的,我光讲都觉得越来越生气。对了,就这么做吧,下次我们也迟到,让凑知道等人的立场有多难受。嗯,很好。」 「这很难说吧?要是我们迟到,我想凑等不到三分钟便会回去。」 本以为完美的复仇手法,在短短几秒钟内就被击破。 「啊啊,是啊,说得也是,他就是这种人。」 理彩子认命后决定加点蛋糕,因应长期抗战。 当理彩子吃完第三块蛋糕、喝完第五杯红茶时,咖啡馆门上的铃响了。 「嗨。」 「『嗨』你个头!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凑环顾店内,找到时钟后…… 「啊啊,已经这么晚啦?」 他只说了这句话,就若无其事地在他们对面的座位坐下来。 「就这样?你只有这点感想?」 「不然还能有什么?」 「明明有吧?像是『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对不起我迟到了』、『很抱歉我迟到了』、『非常对不起我迟到了』之类的,总该说得出一、两句道歉的话。不,把过去迟到的份一同算进去,要你道歉个十句应该也没问题。」 「有什么办法?我没有手表啊。」 「你不是有手机吗?」 「处理上一件委托的时候坏了。啊,我的跟平常一样。」 凑对经过的女服务生点餐。 「好的。您是要点漂浮冰淇淋汽水,对吗?」 身为一个成年男性,说要「跟平常一样」的餐点却是漂浮冰淇淋汽水,这样会不会不太对劲?理彩子无法不去想这个无关紧要到了极点的疑问,但现在有个更该好好谈一谈的重要案件等着她处理。 「总之你给我戴上手表,然后要守时。你露出那什么不可思议的表情?一直让你这么不守时的厚脸皮才令人觉得不可思议!我听孝元先生说了,你还曾经让他等上一整天?再怎么说这也太失礼了吧?」 「啊啊,那件事吗?当时我有我的苦衷。」 凑一边摇晃着女服务生端来的漂浮冰淇淋汽水品尝香气,一边这么说。 「我听说了,还不就是买赛马券赢了钱后饮酒作乐花得精光,连搭电车的钱都没有吗?」 「嗯,那是表面上的理由。以前我一直没说,其实我迟到是另有理由。」 凑说句这话的表情实在太正经,让理彩子不由得被震慑住而有些退缩。 「怎、怎样啦?反正一定是很无聊的理由吧?」 「也对。对某些人来说,的确是很无聊的理由。」 凑说着笑了笑,表情比往常来得落寞,模样和捉弄他们两人取乐的时候明显有所不同。 「可以告诉我们吗?不过,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 孝元温和地问。 「这……不过,也对,应该可以说了,这件事不必永远保密下去。」 凑啜饮一口漂浮冰淇淋汽水,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来。 「当时我的钱包空了,所以找了一个路过的漂亮小姐想跟她借钱,结果我们气味相投,一起度过一段很开心的时间。可是,没想到这个女人其实是黑道大哥的情妇,搞得我一整晚都被这位大哥和他的一群小弟追着跑。那时候真是累死我了。」 孝元一脸正经地点点头。 「既然是这样,的确不能怪你迟到。」 「我就说吧?」 「就说你个头啦啊啊啊啊啊!」 理彩子以恨不得翻桌似的气势站起身,一把揪住凑的衣领,用力摇晃他。 「这个理由明明有够无聊!亏我白白认真听到现在!」 「所以我不是说,对某些人来说很无聊吗?」 「这对谁来说都很无聊!凑,你听好!你现在、马上、立刻去给我买手表;然后每十分钟,不对,是每五分钟看一次手表,约了人就不要迟到。知道吗?」 「想也知道我不要。我讨厌手表,很麻烦。」 「别啰哩啰唆的,给我戴上手表严守时间!你都老大不小了。」 店内顾客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集中到凑和理彩子两人身上。女服务生头痛地心想,这群人每次都这样。 「你自己不也没戴手表?之前买的表怎么啦?有一阵子你不是很爱炫耀吗?为什么没戴?」 「啊啊,那个啊?真亏你还记得。那只手表的数字很不容易看清楚,让我越用越烦,有点不想戴了……」 理彩子仍然揪着凑的衣领,想了一会儿后做出这样的回答。 「也就是说,你现在没有戴表。所以,你不是一直戴着手表,不是吗?那么,你也会有迟到的时候吧。」 理彩子被戳到痛处,忍不住退缩。 「我、我迟到的次数少到数得出来。」 「但终究不是零吧?」 「我 迟到跟有没有戴手表没有关系。」 「啊啊,是吗?可是,既然你敢那么强烈地要求别人,就该从自己做起。」 「实在很难找到真正中意的手表啊。毕竟我的年纪也不小了,既然要戴,自然会想找愿意戴一辈子的手表,不是吗?我想要有一只很容易看清楚时间、有格调、跟流行无关,可是又不会跟别人撞表、真正觉得中意的手表。可是,就算在杂志上看起来不错,实际到店里一看,还是会有一、两个地方觉得不对劲。然后我忽然想到,这会不会是所谓的『妥协』呢?这样一想,让我根本不想买了。」 「真亏你买车的喜好从来没有动摇过。」 「车的确是我和凑唯一一致的地方。车就是要引擎够力。不对,我现在要讲的是手表。我其实有在找啦,如果只是要戴一阵子,选择多得是。啊啊,我是不是都找不到好的手表呢?」 理彩子皱起眉头,态度正经得令人意外。看来对理彩子而言,这正是她当季的烦恼。 「但愿你可以赶快找到。不过,我倒是不用了。就算没有手表这种东西,我也没有任何不便的地方。我才不要被那种东西束缚。」 凑似乎觉得已成功把自己迟到的这件事掩饰过去,用漂浮冰淇淋汽水的杯子,遮住嘴角露出的笑容。 这时传来一声用拳头敲在手掌上的声响。 「啊啊,原来如此,这也许还挺有意思的。」 孝元像是想通什么似的,独自连连点头。 凑与理彩子不明所以,看了孝元一眼。 「什么东西有意思?」 「没有啦,只是听你们两个说话,让我想起一件事。」 「你想起什么?」 「手表占卜。」 跑出「占卜」这个和孝元一点也不搭调的字眼,让两人露出震惊的表情互看一眼。 「我是听年轻的僧侣说起的,说是从一个人对手表的喜好,可以看出这个人某方面的喜好。而且,我听完凑和理彩子小姐对手表的看法,不禁觉得这个占卜的确有说中。」 「某方面的喜好?这说法还真吊人胃口。」 「因为我觉得先不要说穿会比较有趣。我想这个说法还挺准的哦。对了,要不要顺便试试看这个占卜对其他人,例如对勇气或沙耶他们准不准?」 凑想了一会儿后,回答说: 「勇气应该没戴手表吧?」 「毕竟他还在读国小嘛,根本没有必要戴手表。」 「的确是这样没错。啊啊,原来如此,这个占卜对勇气也很准呢。」 孝元独自恍然大悟地连连点头。 「我们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赶快讲出来啦。」 「别急别急。沙耶的情形又是怎么样?」 「沙耶戴的是简单好用的手表。即使我劝她说可以挑可爱一点的款式,她还是说,手表最重要的就是走得精准而且看得清楚明白。毕竟她还是学生,买的表倒也不是特别贵,但她一直很珍惜地在保养、使用。」 「喔?原来沙耶属于这种类型啊?比起外表时髦与否,她更重视功能。嗯,的确和她的形象相符。」 孝元独自连连点头,让凑和理彩子挨在一起窃窃私语。 「他的态度越来越像是个酒馆的老爹耶。」 「这是不是表示,虽然他打扮得很年轻,但终究年纪大啦?」 「你们两个,我都听见啰。对了,说到老爹,不知道坚刚先生的情形又是怎么样?」 「他戴的应该是计时表吧,表上有一堆没用的功能。」 「理科的男人就是爱这种东西,很有机械感。」 「而且他常说,不是机械表就没有意义。」 「这么说来,他岂不是个挺重度的浪漫主义者?」 「不知道伦宁的情形怎么样?」 「异怪会戴手表吗?」 「她的寿命根本和人类不一样,我们没办法想像她对于时间的感觉是怎么样。」 「那我们来整理一下吧:凑嫌手表麻烦所以不戴;理彩子小姐觉得是时候找一只可以戴一辈子的手表但找不到;勇气要戴手表还太早;沙耶选择设计简单但功能扎实的手表很珍惜地使用;坚刚先生在手表中寻找浪漫;伦宁则连你们两位都不清楚。这样没错吧?」 凑和理彩子点头之余,脸上狐疑的表情始终挥之不去。 「总觉得你话中有话。」 「是你多心了。」 孝元露出一贯的平静笑容,笑咪咪地回答。 「那我就来揭晓这到底是在占卜什么吧。手表占卜看的是对于异性的偏好。」 「啥?」 「你说什么?」 孝元一边以两人的反应为乐,一边继续解说: 「刚才我不是整理过大家对于手表的偏好吗?就请你们直接把手表代换成情人或是配偶试试看,这样便能看出每个人对于异性的偏好,或是看待异性的态度。」 理彩子露出讶异的表情,回想刚才孝元整理的内容。 「呃,我记得凑是觉得手表——不对,是觉得情人太麻烦,所以不需要。哎呀,这可不是说中了吗?」 理彩子拍手叫好,凑则小声对她说: 「所以,你找不到可以陪你一辈子的情人啊。对于对象太挑剔,不懂得妥协,也就是说你结婚无望。」 理彩子拍到一半的手顿时停下来。 「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把孝元说过的话重复一次。」 理彩子蕴含杀意的眼神本来望向凑,听完就旋转九十度,对准孝元。 「没有啦,这终究只是占卜啊。」 「可是更早之前,你不是说过这个占卜意外地准吗?这也就表示,不管是不是占卜,你就是这么觉得,又或者对占卜的结果是认同的。」 「没有啦,哈哈哈哈,好,我们来看下一个吧。刚刚说勇气是怎么来着?」 孝元在理彩子的威压下,冷汗直冒地想扯开话题,更正,是试图把话题拉回来。 「勇气不就还是个小鬼,所以要找情人还太早。」 「你看,这不是很准吗?不管勇气再怎么早熟,这占卜还是有说中他孩子气的地方,这点就很有意思。」 孝元拼命想闪躲理彩子的怒气。 「那么,沙耶就是喜欢像样的男性吧。对于中意的东西会想珍惜着使用得长长久久,也的确很有她的风格。嗯嗯,理彩子小姐,这不是挺令人放心的吗?」 「那丫头连挑男人的口味都很无聊。」 「沙耶很正经,这样很好。」 理彩子对沙耶看得比自己还重,或许是因为对沙耶的结果感到满意,她的怒气正逐渐平息。 「伦宁的结果一样说得通。」 「也就是根本不管人类的规矩吧?」 「哈哈,简直和凑一样。」 「喂,不要把别人说成怪物。这么说来,坚刚就是会在女人身上寻找浪漫的类型?」 「他对女性也许真的存有太多梦想,所以才会一直单身吧?不过我想坚刚先生会觉得轮不到我来说他就是了。」 理彩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拿起汤匙搅动红茶,忽然一脸惊觉地站起来。 「等一下,这个占卜明明漏掉一个最重要的人。」 「是啊。」 两人的视线转到孝元身上。 「孝元先生,你自己呢?」 「你戴什么样的手表?」 「咦?啊,我吗?哈哈哈,这可真伤脑筋。」 说着,孝元卷起左边的袖子, 露出底下的手表。 那是一只全新,一眼就看得出是高级货的手表。 「前阵子我狠下心多花一点钱买了新表。其实我也觉得自己不适合戴这么高级的表,可是,这只表实在是相当好啊。」 孝元的态度显得十分开心,另外两人的视线却迅速转为冰冷。 「该不会刚刚讲什么手表占卜讲那么久,只是你为了炫耀新买的手表而在铺陈吧?」 「哪有什么『该不会』,就是这样啦。」 「哇~也就是说,孝元先生是属于外貌协会的,而且是认为对象的内涵和教养都要够好才行,还会拿来跟别人炫耀的类型?我真的被吓到了。」 「除此之外,他还诱导话题,引得别人要他秀出来。不对,这讲的是情人,所以是要诱导朋友说想见她?」 「故意装得一副拿朋友没办法的态度,其实内心高兴得不得了?真讨厌。」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原来孝元你是个会花钱在女人身上的类型啊?」 「我本来以为你是个正经又节省的人,看来倒也不是这样。难怪你可以这么体谅凑。」 两人的毒舌似乎永远不会有结束的时候。 孝元产生了危机感,心想再这样下去会很不妙。 「没有啦。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差不多该来谈谈工作的事?毕竟我们本来就因为凑迟到而快要没有时间了。」 他试着扯开话题。 然而…… 「不用担心,孝元先生这么有耐心,等个一天不是问题吧?」 理彩子笑咪咪地说出这句话。 后记 时间过得很快,《0能者九条凑》也已经出版到第七集了。 〈七〉这个篇名会放在第七集的开头是出于巧合,但总觉得挺吉利的。 这次的故事内容,一个是很多读者期待的孝元与凑的故事,另一个则是平常的三人组故事。 由于第六集算是反常地有很多比较严肃的剧情,不知道这一集这样算不算是恢复正常? 凑和孝元之间的互动仍是一样。虽说那则故事已经是往事,但那时凑的个性,已经完完全全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成年组的〈闲话〉每次都广获好评。虽说第六集的〈闲话〉也万幸得到许多读者肯定的感想,不过反常的剧情还是只有偶尔出现才好。 基本阵容是凑、沙耶和勇气组成的三人组。 好久没有像这样仔仔细细去描写他们之间的对话。这三人之间的互动,让我这个作者也写得很开心。 跟第一集的时候相比,勇气和沙耶都已经有不小的改变。 总觉得沙耶变得越来越靠得住,勇气则相反地越来越坦率。 会因为凑说了几句话就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沙耶,如今已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那个成天闹别扭、对谁都不相信的勇气,则变得圆滑许多。他们和凑一起行动而产生的变化正好相反。 角色自己活动起来而且逐渐有所成长,是属于长篇作品独有的特色,这种部分写起来也很有意思。 然后是每次都把〈闲话〉的主角宝座抢走的理彩子。等等,奇怪,当初明明是打算让她以一个成年女性角色的身分活跃啊。 不过,也是啦,角色不照作者的计划行动,本来就是很常见的情况。理彩子虽然常被取笑,但总觉得她对结婚或情人倒也不是特别烦恼。 说到出乎意料,还有一件事也很出乎意料。《0能者九条凑》系列到现在的内容编排方式,是演变成奇数集是两则短篇故事加〈闲话〉,偶数集是一则长篇故事加〈闲话〉,但这其实不是故意安排的。或许各位读者会觉得我这么说是在骗人,但的确是碰巧写成这样,是意料之外的结果。其实本来我是打算,每一集都要收录两、三则短篇故事,结果碰巧只在偶数集写得比计划中要长而变成长篇,又碰巧只在奇数集按照计划中的长度写完而变成两则短篇。 所以,即使接下来的第八集,明明是偶数集却收录了两则短篇故事,那其实反而是按照原订计划进行,并不表示内容编排乱了。 可是,既然都已演变成这样,我越想越觉得干脆变成短篇、长篇交互出现也不错。不过,一旦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结果就会写成两则短篇,这样的情形也很常见。 第八集这个数字很吉利的一集,会按照计划变成两则短篇,还是变成意料之外的一则长篇,要等写完了才知道,但还是请大家也继续支持下一集喔! 二〇一三年十二月 叶山透 注1:指日本本州岛西部的山阳道、山阴道两个地区的合称,包含鸟取县、岛根县、冈山县、广岛县、山口县等五个县。 注2,在日文里,「滚烫」与「厚井」都念做「あつい(atsui)」,「冰块」、「小织」与「小折」都念做「こおり(koori)」。 注3:香鱼遇到其他香鱼入侵自己地盘时,会以冲撞下腹部的方式赶走入侵者。这种钓法即利用此习性,以鼻环把活香鱼放上钓钩当成饵,并在活饵的尾鳍附近装设倒钩,借此钩住想保护自己地盘而来冲撞活饵的香鱼。 注4:人毫无预兆地突然消失,让人们以为是神怪所为,故称「神隐」。 注5:「付丧神」为日本的妖怪传说概念。指器物置之不理百年后,吸收了天地精华、积聚的怨念,或感受到佛性、灵力而化成妖怪。类似中国的「成精」。 注6:「信乐烧」是指以滋贺县甲贺市信乐乡为中心所制作出来的陶器,以摆饰用的狸猫像最为闻名。 注7:「狸猫」的日文念成「tanuki」,「狸小弟」写作「たー坊」,读音为「ターボ」,与「turbo」的拼音同。 时间过得很快,《0能者九条凑》也已经出版到第七集了。 〈七〉这个篇名会放在第七集的开头是出于巧合,但总觉得挺吉利的。 这次的故事内容,一个是很多读者期待的孝元与凑的故事,另一个则是平常的三人组故事。 由于第六集算是反常地有很多比较严肃的剧情,不知道这一集这样算不算是恢复正常? 凑和孝元之间的互动仍是一样。虽说那则故事已经是往事,但那时凑的个性,已经完完全全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成年组的〈闲话〉每次都广获好评。虽说第六集的〈闲话〉也万幸得到许多读者肯定的感想,不过反常的剧情还是只有偶尔出现才好。 基本阵容是凑、沙耶和勇气组成的三人组。 好久没有像这样仔仔细细去描写他们之间的对话。这三人之间的互动,让我这个作者也写得很开心。 跟第一集的时候相比,勇气和沙耶都已经有不小的改变。 总觉得沙耶变得越来越靠得住,勇气则相反地越来越坦率。 会因为凑说了几句话就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沙耶,如今已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那个成天闹别扭、对谁都不相信的勇气,则变得圆滑许多。他们和凑一起行动而产生的变化正好相反。 角色自己活动起来而且逐渐有所成长,是属于长篇作品独有的特色,这种部分写起来也很有意思。 然后是每次都把〈闲话〉的主角宝座抢走的理彩子。等等,奇怪,当初明明是打算让她以一个成年女性角色的身分活跃啊。 不过,也是啦,角色不照作者的计划行动,本来就是很常见的情况。理彩子虽然常被取笑,但总觉得她对结婚或情人倒也不是特别烦恼。 说到出乎意料,还有一件事也很出乎意料。《0能者九条凑》系列到现在的内容编排方式,是演变成奇数集是两则短篇故事加〈闲话〉,偶数集是一则长篇故事加〈闲话〉,但这其实不是故意安排的。或许各位读者会觉得我这么说是在骗人,但的确是碰巧写成这样,是意料之外的结果。其实本来我是打算,每一集都要收录两、三则短篇故事,结果碰巧只在偶数集写得比计划中要长而变成长篇,又碰巧只在奇数集按照计划中的长度写完而变成两则短篇。 所以,即使接下来的第八集,明明是偶数集却收录了两则短篇故事,那其实反而是按照原订计划进行,并不表示内容编排乱了。 可是,既然都已演变成这样,我越想越觉得干脆变成短篇、长篇交互出现也不错。不过,一旦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结果就会写成两则短篇,这样的情形也很常见。 第八集这个数字很吉利的一集,会按照计划变成两则短篇,还是变成意料之外的一则长篇,要等写完了才知道,但还是请大家也继续支持下一集喔! 二〇一三年十二月 叶山透 注1:指日本本州岛西部的山阳道、山阴道两个地区的合称,包含鸟取县、岛根县、冈山县、广岛县、山口县等五个县。 注2,在日文里,「滚烫」与「厚井」都念做「あつい(atsui)」,「冰块」、「小织」与「小折」都念做「こおり(koori)」。 注3:香鱼遇到其他香鱼入侵自己地盘时,会以冲撞下腹部的方式赶走入侵者。这种钓法即利用此习性,以鼻环把活香鱼放上钓钩当成饵,并在活饵的尾鳍附近装设倒钩,借此钩住想保护自己地盘而来冲撞活饵的香鱼。 注4:人毫无预兆地突然消失,让人们以为是神怪所为,故称「神隐」。 注5:「付丧神」为日本的妖怪传说概念。指器物置之不理百年后,吸收了天地精华、积聚的怨念,或感受到佛性、灵力而化成妖怪。类似中国的「成精」。 注6:「信乐烧」是指以滋贺县甲贺市信乐乡为中心所制作出来的陶器,以摆饰用的狸猫像最为闻名。 注7:「狸猫」的日文念成「tanuki」,「狸小弟」写作「たー坊」,读音为「ターボ」,与「turbo」的拼音同。 时间过得很快,《0能者九条凑》也已经出版到第七集了。 〈七〉这个篇名会放在第七集的开头是出于巧合,但总觉得挺吉利的。 这次的故事内容,一个是很多读者期待的孝元与凑的故事,另一个则是平常的三人组故事。 由于第六集算是反常地有很多比较严肃的剧情,不知道这一集这样算不算是恢复正常? 凑和孝元之间的互动仍是一样。虽说那则故事已经是往事,但那时凑的个性,已经完完全全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成年组的〈闲话〉每次都广获好评。虽说第六集的〈闲话〉也万幸得到许多读者肯定的感想,不过反常的剧情还是只有偶尔出现才好。 基本阵容是凑、沙耶和勇气组成的三人组。 好久没有像这样仔仔细细去描写他们之间的对话。这三人之间的互动,让我这个作者也写得很开心。 跟第一集的时候相比,勇气和沙耶都已经有不小的改变。 总觉得沙耶变得越来越靠得住,勇气则相反地越来越坦率。 会因为凑说了几句话就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沙耶,如今已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那个成天闹别扭、对谁都不相信的勇气,则变得圆滑许多。他们和凑一起行动而产生的变化正好相反。 角色自己活动起来而且逐渐有所成长,是属于长篇作品独有的特色,这种部分写起来也很有意思。 然后是每次都把〈闲话〉的主角宝座抢走的理彩子。等等,奇怪,当初明明是打算让她以一个成年女性角色的身分活跃啊。 不过,也是啦,角色不照作者的计划行动,本来就是很常见的情况。理彩子虽然常被取笑,但总觉得她对结婚或情人倒也不是特别烦恼。 说到出乎意料,还有一件事也很出乎意料。《0能者九条凑》系列到现在的内容编排方式,是演变成奇数集是两则短篇故事加〈闲话〉,偶数集是一则长篇故事加〈闲话〉,但这其实不是故意安排的。或许各位读者会觉得我这么说是在骗人,但的确是碰巧写成这样,是意料之外的结果。其实本来我是打算,每一集都要收录两、三则短篇故事,结果碰巧只在偶数集写得比计划中要长而变成长篇,又碰巧只在奇数集按照计划中的长度写完而变成两则短篇。 所以,即使接下来的第八集,明明是偶数集却收录了两则短篇故事,那其实反而是按照原订计划进行,并不表示内容编排乱了。 可是,既然都已演变成这样,我越想越觉得干脆变成短篇、长篇交互出现也不错。不过,一旦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结果就会写成两则短篇,这样的情形也很常见。 第八集这个数字很吉利的一集,会按照计划变成两则短篇,还是变成意料之外的一则长篇,要等写完了才知道,但还是请大家也继续支持下一集喔! 二〇一三年十二月 叶山透 注1:指日本本州岛西部的山阳道、山阴道两个地区的合称,包含鸟取县、岛根县、冈山县、广岛县、山口县等五个县。 注2,在日文里,「滚烫」与「厚井」都念做「あつい(atsui)」,「冰块」、「小织」与「小折」都念做「こおり(koori)」。 注3:香鱼遇到其他香鱼入侵自己地盘时,会以冲撞下腹部的方式赶走入侵者。这种钓法即利用此习性,以鼻环把活香鱼放上钓钩当成饵,并在活饵的尾鳍附近装设倒钩,借此钩住想保护自己地盘而来冲撞活饵的香鱼。 注4:人毫无预兆地突然消失,让人们以为是神怪所为,故称「神隐」。 注5:「付丧神」为日本的妖怪传说概念。指器物置之不理百年后,吸收了天地精华、积聚的怨念,或感受到佛性、灵力而化成妖怪。类似中国的「成精」。 注6:「信乐烧」是指以滋贺县甲贺市信乐乡为中心所制作出来的陶器,以摆饰用的狸猫像最为闻名。 注7:「狸猫」的日文念成「tanuki」,「狸小弟」写作「たー坊」,读音为「ターボ」,与「turbo」的拼音同。 时间过得很快,《0能者九条凑》也已经出版到第七集了。 〈七〉这个篇名会放在第七集的开头是出于巧合,但总觉得挺吉利的。 这次的故事内容,一个是很多读者期待的孝元与凑的故事,另一个则是平常的三人组故事。 由于第六集算是反常地有很多比较严肃的剧情,不知道这一集这样算不算是恢复正常? 凑和孝元之间的互动仍是一样。虽说那则故事已经是往事,但那时凑的个性,已经完完全全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成年组的〈闲话〉每次都广获好评。虽说第六集的〈闲话〉也万幸得到许多读者肯定的感想,不过反常的剧情还是只有偶尔出现才好。 基本阵容是凑、沙耶和勇气组成的三人组。 好久没有像这样仔仔细细去描写他们之间的对话。这三人之间的互动,让我这个作者也写得很开心。 跟第一集的时候相比,勇气和沙耶都已经有不小的改变。 总觉得沙耶变得越来越靠得住,勇气则相反地越来越坦率。 会因为凑说了几句话就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沙耶,如今已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那个成天闹别扭、对谁都不相信的勇气,则变得圆滑许多。他们和凑一起行动而产生的变化正好相反。 角色自己活动起来而且逐渐有所成长,是属于长篇作品独有的特色,这种部分写起来也很有意思。 然后是每次都把〈闲话〉的主角宝座抢走的理彩子。等等,奇怪,当初明明是打算让她以一个成年女性角色的身分活跃啊。 不过,也是啦,角色不照作者的计划行动,本来就是很常见的情况。理彩子虽然常被取笑,但总觉得她对结婚或情人倒也不是特别烦恼。 说到出乎意料,还有一件事也很出乎意料。《0能者九条凑》系列到现在的内容编排方式,是演变成奇数集是两则短篇故事加〈闲话〉,偶数集是一则长篇故事加〈闲话〉,但这其实不是故意安排的。或许各位读者会觉得我这么说是在骗人,但的确是碰巧写成这样,是意料之外的结果。其实本来我是打算,每一集都要收录两、三则短篇故事,结果碰巧只在偶数集写得比计划中要长而变成长篇,又碰巧只在奇数集按照计划中的长度写完而变成两则短篇。 所以,即使接下来的第八集,明明是偶数集却收录了两则短篇故事,那其实反而是按照原订计划进行,并不表示内容编排乱了。 可是,既然都已演变成这样,我越想越觉得干脆变成短篇、长篇交互出现也不错。不过,一旦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结果就会写成两则短篇,这样的情形也很常见。 第八集这个数字很吉利的一集,会按照计划变成两则短篇,还是变成意料之外的一则长篇,要等写完了才知道,但还是请大家也继续支持下一集喔! 二〇一三年十二月 叶山透 注1:指日本本州岛西部的山阳道、山阴道两个地区的合称,包含鸟取县、岛根县、冈山县、广岛县、山口县等五个县。 注2,在日文里,「滚烫」与「厚井」都念做「あつい(atsui)」,「冰块」、「小织」与「小折」都念做「こおり(koori)」。 注3:香鱼遇到其他香鱼入侵自己地盘时,会以冲撞下腹部的方式赶走入侵者。这种钓法即利用此习性,以鼻环把活香鱼放上钓钩当成饵,并在活饵的尾鳍附近装设倒钩,借此钩住想保护自己地盘而来冲撞活饵的香鱼。 注4:人毫无预兆地突然消失,让人们以为是神怪所为,故称「神隐」。 注5:「付丧神」为日本的妖怪传说概念。指器物置之不理百年后,吸收了天地精华、积聚的怨念,或感受到佛性、灵力而化成妖怪。类似中国的「成精」。 注6:「信乐烧」是指以滋贺县甲贺市信乐乡为中心所制作出来的陶器,以摆饰用的狸猫像最为闻名。 注7:「狸猫」的日文念成「tanuki」,「狸小弟」写作「たー坊」,读音为「ターボ」,与「turbo」的拼音同。 时间过得很快,《0能者九条凑》也已经出版到第七集了。 〈七〉这个篇名会放在第七集的开头是出于巧合,但总觉得挺吉利的。 这次的故事内容,一个是很多读者期待的孝元与凑的故事,另一个则是平常的三人组故事。 由于第六集算是反常地有很多比较严肃的剧情,不知道这一集这样算不算是恢复正常? 凑和孝元之间的互动仍是一样。虽说那则故事已经是往事,但那时凑的个性,已经完完全全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成年组的〈闲话〉每次都广获好评。虽说第六集的〈闲话〉也万幸得到许多读者肯定的感想,不过反常的剧情还是只有偶尔出现才好。 基本阵容是凑、沙耶和勇气组成的三人组。 好久没有像这样仔仔细细去描写他们之间的对话。这三人之间的互动,让我这个作者也写得很开心。 跟第一集的时候相比,勇气和沙耶都已经有不小的改变。 总觉得沙耶变得越来越靠得住,勇气则相反地越来越坦率。 会因为凑说了几句话就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沙耶,如今已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那个成天闹别扭、对谁都不相信的勇气,则变得圆滑许多。他们和凑一起行动而产生的变化正好相反。 角色自己活动起来而且逐渐有所成长,是属于长篇作品独有的特色,这种部分写起来也很有意思。 然后是每次都把〈闲话〉的主角宝座抢走的理彩子。等等,奇怪,当初明明是打算让她以一个成年女性角色的身分活跃啊。 不过,也是啦,角色不照作者的计划行动,本来就是很常见的情况。理彩子虽然常被取笑,但总觉得她对结婚或情人倒也不是特别烦恼。 说到出乎意料,还有一件事也很出乎意料。《0能者九条凑》系列到现在的内容编排方式,是演变成奇数集是两则短篇故事加〈闲话〉,偶数集是一则长篇故事加〈闲话〉,但这其实不是故意安排的。或许各位读者会觉得我这么说是在骗人,但的确是碰巧写成这样,是意料之外的结果。其实本来我是打算,每一集都要收录两、三则短篇故事,结果碰巧只在偶数集写得比计划中要长而变成长篇,又碰巧只在奇数集按照计划中的长度写完而变成两则短篇。 所以,即使接下来的第八集,明明是偶数集却收录了两则短篇故事,那其实反而是按照原订计划进行,并不表示内容编排乱了。 可是,既然都已演变成这样,我越想越觉得干脆变成短篇、长篇交互出现也不错。不过,一旦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结果就会写成两则短篇,这样的情形也很常见。 第八集这个数字很吉利的一集,会按照计划变成两则短篇,还是变成意料之外的一则长篇,要等写完了才知道,但还是请大家也继续支持下一集喔! 二〇一三年十二月 叶山透 注1:指日本本州岛西部的山阳道、山阴道两个地区的合称,包含鸟取县、岛根县、冈山县、广岛县、山口县等五个县。 注2,在日文里,「滚烫」与「厚井」都念做「あつい(atsui)」,「冰块」、「小织」与「小折」都念做「こおり(koori)」。 注3:香鱼遇到其他香鱼入侵自己地盘时,会以冲撞下腹部的方式赶走入侵者。这种钓法即利用此习性,以鼻环把活香鱼放上钓钩当成饵,并在活饵的尾鳍附近装设倒钩,借此钩住想保护自己地盘而来冲撞活饵的香鱼。 注4:人毫无预兆地突然消失,让人们以为是神怪所为,故称「神隐」。 注5:「付丧神」为日本的妖怪传说概念。指器物置之不理百年后,吸收了天地精华、积聚的怨念,或感受到佛性、灵力而化成妖怪。类似中国的「成精」。 注6:「信乐烧」是指以滋贺县甲贺市信乐乡为中心所制作出来的陶器,以摆饰用的狸猫像最为闻名。 注7:「狸猫」的日文念成「tanuki」,「狸小弟」写作「たー坊」,读音为「ターボ」,与「turbo」的拼音同。 时间过得很快,《0能者九条凑》也已经出版到第七集了。 〈七〉这个篇名会放在第七集的开头是出于巧合,但总觉得挺吉利的。 这次的故事内容,一个是很多读者期待的孝元与凑的故事,另一个则是平常的三人组故事。 由于第六集算是反常地有很多比较严肃的剧情,不知道这一集这样算不算是恢复正常? 凑和孝元之间的互动仍是一样。虽说那则故事已经是往事,但那时凑的个性,已经完完全全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成年组的〈闲话〉每次都广获好评。虽说第六集的〈闲话〉也万幸得到许多读者肯定的感想,不过反常的剧情还是只有偶尔出现才好。 基本阵容是凑、沙耶和勇气组成的三人组。 好久没有像这样仔仔细细去描写他们之间的对话。这三人之间的互动,让我这个作者也写得很开心。 跟第一集的时候相比,勇气和沙耶都已经有不小的改变。 总觉得沙耶变得越来越靠得住,勇气则相反地越来越坦率。 会因为凑说了几句话就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沙耶,如今已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那个成天闹别扭、对谁都不相信的勇气,则变得圆滑许多。他们和凑一起行动而产生的变化正好相反。 角色自己活动起来而且逐渐有所成长,是属于长篇作品独有的特色,这种部分写起来也很有意思。 然后是每次都把〈闲话〉的主角宝座抢走的理彩子。等等,奇怪,当初明明是打算让她以一个成年女性角色的身分活跃啊。 不过,也是啦,角色不照作者的计划行动,本来就是很常见的情况。理彩子虽然常被取笑,但总觉得她对结婚或情人倒也不是特别烦恼。 说到出乎意料,还有一件事也很出乎意料。《0能者九条凑》系列到现在的内容编排方式,是演变成奇数集是两则短篇故事加〈闲话〉,偶数集是一则长篇故事加〈闲话〉,但这其实不是故意安排的。或许各位读者会觉得我这么说是在骗人,但的确是碰巧写成这样,是意料之外的结果。其实本来我是打算,每一集都要收录两、三则短篇故事,结果碰巧只在偶数集写得比计划中要长而变成长篇,又碰巧只在奇数集按照计划中的长度写完而变成两则短篇。 所以,即使接下来的第八集,明明是偶数集却收录了两则短篇故事,那其实反而是按照原订计划进行,并不表示内容编排乱了。 可是,既然都已演变成这样,我越想越觉得干脆变成短篇、长篇交互出现也不错。不过,一旦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结果就会写成两则短篇,这样的情形也很常见。 第八集这个数字很吉利的一集,会按照计划变成两则短篇,还是变成意料之外的一则长篇,要等写完了才知道,但还是请大家也继续支持下一集喔! 二〇一三年十二月 叶山透 注1:指日本本州岛西部的山阳道、山阴道两个地区的合称,包含鸟取县、岛根县、冈山县、广岛县、山口县等五个县。 注2,在日文里,「滚烫」与「厚井」都念做「あつい(atsui)」,「冰块」、「小织」与「小折」都念做「こおり(koori)」。 注3:香鱼遇到其他香鱼入侵自己地盘时,会以冲撞下腹部的方式赶走入侵者。这种钓法即利用此习性,以鼻环把活香鱼放上钓钩当成饵,并在活饵的尾鳍附近装设倒钩,借此钩住想保护自己地盘而来冲撞活饵的香鱼。 注4:人毫无预兆地突然消失,让人们以为是神怪所为,故称「神隐」。 注5:「付丧神」为日本的妖怪传说概念。指器物置之不理百年后,吸收了天地精华、积聚的怨念,或感受到佛性、灵力而化成妖怪。类似中国的「成精」。 注6:「信乐烧」是指以滋贺县甲贺市信乐乡为中心所制作出来的陶器,以摆饰用的狸猫像最为闻名。 注7:「狸猫」的日文念成「tanuki」,「狸小弟」写作「たー坊」,读音为「ターボ」,与「turbo」的拼音同。 时间过得很快,《0能者九条凑》也已经出版到第七集了。 〈七〉这个篇名会放在第七集的开头是出于巧合,但总觉得挺吉利的。 这次的故事内容,一个是很多读者期待的孝元与凑的故事,另一个则是平常的三人组故事。 由于第六集算是反常地有很多比较严肃的剧情,不知道这一集这样算不算是恢复正常? 凑和孝元之间的互动仍是一样。虽说那则故事已经是往事,但那时凑的个性,已经完完全全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成年组的〈闲话〉每次都广获好评。虽说第六集的〈闲话〉也万幸得到许多读者肯定的感想,不过反常的剧情还是只有偶尔出现才好。 基本阵容是凑、沙耶和勇气组成的三人组。 好久没有像这样仔仔细细去描写他们之间的对话。这三人之间的互动,让我这个作者也写得很开心。 跟第一集的时候相比,勇气和沙耶都已经有不小的改变。 总觉得沙耶变得越来越靠得住,勇气则相反地越来越坦率。 会因为凑说了几句话就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沙耶,如今已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那个成天闹别扭、对谁都不相信的勇气,则变得圆滑许多。他们和凑一起行动而产生的变化正好相反。 角色自己活动起来而且逐渐有所成长,是属于长篇作品独有的特色,这种部分写起来也很有意思。 然后是每次都把〈闲话〉的主角宝座抢走的理彩子。等等,奇怪,当初明明是打算让她以一个成年女性角色的身分活跃啊。 不过,也是啦,角色不照作者的计划行动,本来就是很常见的情况。理彩子虽然常被取笑,但总觉得她对结婚或情人倒也不是特别烦恼。 说到出乎意料,还有一件事也很出乎意料。《0能者九条凑》系列到现在的内容编排方式,是演变成奇数集是两则短篇故事加〈闲话〉,偶数集是一则长篇故事加〈闲话〉,但这其实不是故意安排的。或许各位读者会觉得我这么说是在骗人,但的确是碰巧写成这样,是意料之外的结果。其实本来我是打算,每一集都要收录两、三则短篇故事,结果碰巧只在偶数集写得比计划中要长而变成长篇,又碰巧只在奇数集按照计划中的长度写完而变成两则短篇。 所以,即使接下来的第八集,明明是偶数集却收录了两则短篇故事,那其实反而是按照原订计划进行,并不表示内容编排乱了。 可是,既然都已演变成这样,我越想越觉得干脆变成短篇、长篇交互出现也不错。不过,一旦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结果就会写成两则短篇,这样的情形也很常见。 第八集这个数字很吉利的一集,会按照计划变成两则短篇,还是变成意料之外的一则长篇,要等写完了才知道,但还是请大家也继续支持下一集喔! 二〇一三年十二月 叶山透 注1:指日本本州岛西部的山阳道、山阴道两个地区的合称,包含鸟取县、岛根县、冈山县、广岛县、山口县等五个县。 注2,在日文里,「滚烫」与「厚井」都念做「あつい(atsui)」,「冰块」、「小织」与「小折」都念做「こおり(koori)」。 注3:香鱼遇到其他香鱼入侵自己地盘时,会以冲撞下腹部的方式赶走入侵者。这种钓法即利用此习性,以鼻环把活香鱼放上钓钩当成饵,并在活饵的尾鳍附近装设倒钩,借此钩住想保护自己地盘而来冲撞活饵的香鱼。 注4:人毫无预兆地突然消失,让人们以为是神怪所为,故称「神隐」。 注5:「付丧神」为日本的妖怪传说概念。指器物置之不理百年后,吸收了天地精华、积聚的怨念,或感受到佛性、灵力而化成妖怪。类似中国的「成精」。 注6:「信乐烧」是指以滋贺县甲贺市信乐乡为中心所制作出来的陶器,以摆饰用的狸猫像最为闻名。 注7:「狸猫」的日文念成「tanuki」,「狸小弟」写作「たー坊」,读音为「ターボ」,与「turbo」的拼音同。 时间过得很快,《0能者九条凑》也已经出版到第七集了。 〈七〉这个篇名会放在第七集的开头是出于巧合,但总觉得挺吉利的。 这次的故事内容,一个是很多读者期待的孝元与凑的故事,另一个则是平常的三人组故事。 由于第六集算是反常地有很多比较严肃的剧情,不知道这一集这样算不算是恢复正常? 凑和孝元之间的互动仍是一样。虽说那则故事已经是往事,但那时凑的个性,已经完完全全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成年组的〈闲话〉每次都广获好评。虽说第六集的〈闲话〉也万幸得到许多读者肯定的感想,不过反常的剧情还是只有偶尔出现才好。 基本阵容是凑、沙耶和勇气组成的三人组。 好久没有像这样仔仔细细去描写他们之间的对话。这三人之间的互动,让我这个作者也写得很开心。 跟第一集的时候相比,勇气和沙耶都已经有不小的改变。 总觉得沙耶变得越来越靠得住,勇气则相反地越来越坦率。 会因为凑说了几句话就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沙耶,如今已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那个成天闹别扭、对谁都不相信的勇气,则变得圆滑许多。他们和凑一起行动而产生的变化正好相反。 角色自己活动起来而且逐渐有所成长,是属于长篇作品独有的特色,这种部分写起来也很有意思。 然后是每次都把〈闲话〉的主角宝座抢走的理彩子。等等,奇怪,当初明明是打算让她以一个成年女性角色的身分活跃啊。 不过,也是啦,角色不照作者的计划行动,本来就是很常见的情况。理彩子虽然常被取笑,但总觉得她对结婚或情人倒也不是特别烦恼。 说到出乎意料,还有一件事也很出乎意料。《0能者九条凑》系列到现在的内容编排方式,是演变成奇数集是两则短篇故事加〈闲话〉,偶数集是一则长篇故事加〈闲话〉,但这其实不是故意安排的。或许各位读者会觉得我这么说是在骗人,但的确是碰巧写成这样,是意料之外的结果。其实本来我是打算,每一集都要收录两、三则短篇故事,结果碰巧只在偶数集写得比计划中要长而变成长篇,又碰巧只在奇数集按照计划中的长度写完而变成两则短篇。 所以,即使接下来的第八集,明明是偶数集却收录了两则短篇故事,那其实反而是按照原订计划进行,并不表示内容编排乱了。 可是,既然都已演变成这样,我越想越觉得干脆变成短篇、长篇交互出现也不错。不过,一旦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结果就会写成两则短篇,这样的情形也很常见。 第八集这个数字很吉利的一集,会按照计划变成两则短篇,还是变成意料之外的一则长篇,要等写完了才知道,但还是请大家也继续支持下一集喔! 二〇一三年十二月 叶山透 注1:指日本本州岛西部的山阳道、山阴道两个地区的合称,包含鸟取县、岛根县、冈山县、广岛县、山口县等五个县。 注2,在日文里,「滚烫」与「厚井」都念做「あつい(atsui)」,「冰块」、「小织」与「小折」都念做「こおり(koori)」。 注3:香鱼遇到其他香鱼入侵自己地盘时,会以冲撞下腹部的方式赶走入侵者。这种钓法即利用此习性,以鼻环把活香鱼放上钓钩当成饵,并在活饵的尾鳍附近装设倒钩,借此钩住想保护自己地盘而来冲撞活饵的香鱼。 注4:人毫无预兆地突然消失,让人们以为是神怪所为,故称「神隐」。 注5:「付丧神」为日本的妖怪传说概念。指器物置之不理百年后,吸收了天地精华、积聚的怨念,或感受到佛性、灵力而化成妖怪。类似中国的「成精」。 注6:「信乐烧」是指以滋贺县甲贺市信乐乡为中心所制作出来的陶器,以摆饰用的狸猫像最为闻名。 注7:「狸猫」的日文念成「tanuki」,「狸小弟」写作「たー坊」,读音为「ターボ」,与「turbo」的拼音同。 时间过得很快,《0能者九条凑》也已经出版到第七集了。 〈七〉这个篇名会放在第七集的开头是出于巧合,但总觉得挺吉利的。 这次的故事内容,一个是很多读者期待的孝元与凑的故事,另一个则是平常的三人组故事。 由于第六集算是反常地有很多比较严肃的剧情,不知道这一集这样算不算是恢复正常? 凑和孝元之间的互动仍是一样。虽说那则故事已经是往事,但那时凑的个性,已经完完全全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成年组的〈闲话〉每次都广获好评。虽说第六集的〈闲话〉也万幸得到许多读者肯定的感想,不过反常的剧情还是只有偶尔出现才好。 基本阵容是凑、沙耶和勇气组成的三人组。 好久没有像这样仔仔细细去描写他们之间的对话。这三人之间的互动,让我这个作者也写得很开心。 跟第一集的时候相比,勇气和沙耶都已经有不小的改变。 总觉得沙耶变得越来越靠得住,勇气则相反地越来越坦率。 会因为凑说了几句话就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沙耶,如今已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那个成天闹别扭、对谁都不相信的勇气,则变得圆滑许多。他们和凑一起行动而产生的变化正好相反。 角色自己活动起来而且逐渐有所成长,是属于长篇作品独有的特色,这种部分写起来也很有意思。 然后是每次都把〈闲话〉的主角宝座抢走的理彩子。等等,奇怪,当初明明是打算让她以一个成年女性角色的身分活跃啊。 不过,也是啦,角色不照作者的计划行动,本来就是很常见的情况。理彩子虽然常被取笑,但总觉得她对结婚或情人倒也不是特别烦恼。 说到出乎意料,还有一件事也很出乎意料。《0能者九条凑》系列到现在的内容编排方式,是演变成奇数集是两则短篇故事加〈闲话〉,偶数集是一则长篇故事加〈闲话〉,但这其实不是故意安排的。或许各位读者会觉得我这么说是在骗人,但的确是碰巧写成这样,是意料之外的结果。其实本来我是打算,每一集都要收录两、三则短篇故事,结果碰巧只在偶数集写得比计划中要长而变成长篇,又碰巧只在奇数集按照计划中的长度写完而变成两则短篇。 所以,即使接下来的第八集,明明是偶数集却收录了两则短篇故事,那其实反而是按照原订计划进行,并不表示内容编排乱了。 可是,既然都已演变成这样,我越想越觉得干脆变成短篇、长篇交互出现也不错。不过,一旦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结果就会写成两则短篇,这样的情形也很常见。 第八集这个数字很吉利的一集,会按照计划变成两则短篇,还是变成意料之外的一则长篇,要等写完了才知道,但还是请大家也继续支持下一集喔! 二〇一三年十二月 叶山透 注1:指日本本州岛西部的山阳道、山阴道两个地区的合称,包含鸟取县、岛根县、冈山县、广岛县、山口县等五个县。 注2,在日文里,「滚烫」与「厚井」都念做「あつい(atsui)」,「冰块」、「小织」与「小折」都念做「こおり(koori)」。 注3:香鱼遇到其他香鱼入侵自己地盘时,会以冲撞下腹部的方式赶走入侵者。这种钓法即利用此习性,以鼻环把活香鱼放上钓钩当成饵,并在活饵的尾鳍附近装设倒钩,借此钩住想保护自己地盘而来冲撞活饵的香鱼。 注4:人毫无预兆地突然消失,让人们以为是神怪所为,故称「神隐」。 注5:「付丧神」为日本的妖怪传说概念。指器物置之不理百年后,吸收了天地精华、积聚的怨念,或感受到佛性、灵力而化成妖怪。类似中国的「成精」。 注6:「信乐烧」是指以滋贺县甲贺市信乐乡为中心所制作出来的陶器,以摆饰用的狸猫像最为闻名。 注7:「狸猫」的日文念成「tanuki」,「狸小弟」写作「たー坊」,读音为「ターボ」,与「turbo」的拼音同。 第一话『劣』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 物理盐鱼 prologue 那栋建筑物被称为吞人之馆。 这栋洋馆像是被埋在这座小山的树林之中,山脚的村子里的老人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建造的。只有“等回过神来就发现它已经建好了”这种暧昧不确定的回答。 它的物主好像是叫做无限令的男性,但是哪里也找不到这个人。 不过于此相反,吞人之馆的名字由来倒是很清楚。拜访这间洋馆的人都没有能回来。 看到了毛骨悚然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影子,又或者是听到了令人背后发寒的哭啼,这些事屡见不鲜,当地的人把它当做是妖怪老巢,绝不靠近它。 近年,某超自然杂志不知道是从哪里听到这个,把吞人之管当做灵异景点刊载了出来。虽然是二流杂志,不过还是有几个超自然狂热者的小组读了杂志之后去了吞人之馆。 结果,其中的几组就中了吞人之馆的传闻,再也没能回来。 警察虽然接受了搜索请求,但是在洋馆的周围没有发现失踪人员的线索,洋馆也变成紧闭的状态,怎么也进不去。 明面上的搜查就这样结束了,在结束搜索行踪不明者之后,大约十名男女站在了吞人之馆的前面。 他们并不是被杂志报道吸引过来的超自然狂热者。他们穿着统一的服装,但并不是警察。男女的服装差别很大。男性是僧人的装扮,而女性则是巫女的装扮。 两边之间隔着一点距离。说不上是在敌对,也看不出来像是友好。这距离感十分的微妙。 「这里就是吞人之馆吗?」 其中一名僧人抬头看着建筑物说道。 「能感受到里面有怪异的气息。而且还不止一两个。而是好多个……」 一位神色紧张的巫女说。 「……真强烈啊。」 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 以这句话为信号,他们把手伸向了洋馆的门。 到达了建筑物最深处的只有两名僧人,一名巫女。 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到达了这里。其他的人,被盘踞在这栋洋馆的怪异给杀了。 两个组织之间微妙的距离感在第一只怪异出现的瞬间就消散了。 他们并不是变成了合作状态。而是为了应付从四面八方攻击过来的怪异,保护自己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他们一边听着同伴临死前痛苦的叫声,一边向着最深处前进。而越往里走,怪异的数量就越少,但是邪气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袭击他们的怪异像是拼命不让他们过去,这让他们很困惑。这简直就像是它们在守护着什么一样。 「这扇门的对面有着怪异想守护的东西吗?」 最深处的门是由樫木做成的对开折合门。 怪异拼上性命都想守护的东西。谁都无法想象,那到底是什么。 而且这里有着决定性的违和感。 「为什么。都来到这里了,为什么这里没有怪异的气息?」 其中一个法力僧喃喃低语。另一个巫女也同意这一点,轻轻点头。她张开紧闭的嘴唇,下定决心说了出来。 「打开门就知道了。」 门没有上锁。折合门像是在迎接他们一样,很轻松的就被打开了。 门开了之后,打算进去的三人就站住不动了。因为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 他们听到了婴儿的哭泣声。 房间里也非常的异样。就像以前的实验室一样,墙壁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实验器具。 不过这光景反而很适合这毛骨悚然的洋馆。 但婴儿这充满活力的纯洁哭啼才是这里最异常的。 哭声来自房间中央的床上。声音有两个。两个婴儿在床上大声的哭泣着。 完全没有怪异的气息。他们也能通过气息明白,这两个婴儿并不是怪异变化而成的,但他们还是非常的困惑。 ──难道说在这里的怪异是在保护这两个人类的孩子吗? 两个婴儿可不管他们的疑惑,哭声越来越大了。 唯一剩下的巫女忍不住了,冲到了婴儿的身边,抱了起来。 「不要哭了、乖、乖。」 巫女温柔的微笑,婴儿不可思议地看到她的表情后,一点点天真的笑了出来。 「喂、喂……」 「这些孩子不是怪异。是人类。你要是有疑问来抱抱看啊。」 巫女将笑起来的孩子推给了还在警戒的僧人,抱起了另一个婴儿,不久后,哭声变成了笑声。 牺牲了总共四名总本山的法力僧与御荫神道的巫女的吞人之馆事件迎来了意外的结局。 他们各自对上层报告后。 ──他们是被拐过来的孩子。怪异们把他们作为粮食养着,等到时机成熟再把他们吃掉。 上层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但活下来的三名巫女与僧人却知道不是这样的。 因为吞人之馆的怪异们,明显是在保护着那两个孩子。 1 白银铃早上起得很早。 住在御荫神道修炼场的巫女们都是四点起来的。不论是夏日还是冬天。就算今天是周六,这里也不存在着周末放假的概念,而且这里也几乎没有假期。 起来后第一个小时是进行用地内的扫除。铃负责的是宽广的用地中几个事务所的某一个。用水桶打水,用抹布擦拭着走廊的地板。 自从她还是婴儿的时候被带过来已经过来十六年了,几乎每天都会做这些事,不过初春的冷水让她印象最深刻。严冬的时候手脚都是冷的,所以感触不大。到了春天,变得温暖的身体受不了这么冰冷的水吧。 「呜呜,好冷。为什么十六岁的年轻人不得不做这些事啊。」 她的内心想着“使用热水不就好了嘛”,偷偷地想着要不要用热水呢,过去也实施过好几次,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被抓个正着。 这天早上特别的冷,水也是冰凉透骨。她脑中正在纠结是用热水然后接受两个小时的说教还是用这冰冷的水,不过这天她还是忍耐着用冷水了。 「今天是约定之日呢。」 这么重要的一天要是从说教开始的话真是太令人泄气了。铃鼓励自己,把袖子卷了起来,大声地用抹布擦着走廊。 「喔啊啊啊啊啊啊!」 她如同野猪突进般地冲了出去 「噫啊啊。」 响起了小小的悲鸣。 她抬起头往上看,是一个被吓得缩起了身子的年轻巫女。 「啊嘞,难道说是沙耶?」 「嗯、嗯。小铃?」 「呜哇啊,半年没见了吧?好怀念啊。」 铃张开双手准备抱住她,不过沙耶灵巧地躲过去了。 「啊,抹布。别带着湿透的抹布抱过来啊。」 「我们的友情不是区区一张抹布就能破坏的东西吧?」 「虽然没错,小铃,抹布要好好地握紧哦。不然走廊上到处都是水。」 「因为很冷啊。」 「不握紧的话就会更冷。」 「真是的,沙耶就像个小姑一样。虽然这一点也很可爱。久违的再会,就让我抱抱嘛。」 铃一边转着抹布让水滴飞出去,一边像足球篮球防卫一样追着沙耶。 「求你了快住手。」 铃看到沙耶像胆怯得像是走投无路的小动物一样而满足了,把抹布扔进了水桶里,像是表示你懂就好的样子点头同意。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回娘家?」 「我出去又不是为了结婚……昨天开始被叫回来整理书籍。」 「这样啊。哼嗯,沙耶就是很擅长这种细致的活啊。但是真冷淡啊,都不来见我。」 铃与沙耶是同龄的朋友。沙耶还在御荫神道住着的时候,每天都会和铃一起行动。 「对不起。昨天看了你一眼,好像很忙的样子,所以没上去打招呼。」 「没什么啦。今天也要在书库里待一天吗?会变成书虫吗?」 「嗯—,中午之前应该能结束,中午之后……应该是去事务所吧。」 后半句话不知为何带着点叹气。 「事务所……说起来,你是成为了阿姨介绍的那个奇怪的零能者叫做三条还是八条来着的那个男人的走婚妻了吗?」 「等、等等,别说这些奇怪的话啊。」 「但是都变成传闻了哦。各种各样的。」 「怎样的传闻?」 「那个男人以前向沙耶的阿姨,向那个超美人的无口大人求婚了,在经历了各种各样的电视剧情节之后被甩了,现在又想对她年轻的侄女沙耶下手。无口大人也被他抓住了弱点,让沙耶成为了牺牲者。总感觉像是源氏物语那种泥沼般的恋爱剧一样。沙耶是紫之上吗?」 沙耶的脸色越来越青。 「真、真的有那么乱来的传闻吗?真的吗?」 「正确的来说是我创作的,接下来正要流传开。没问题的,半个月之后大家都会知道了,一个月之后就会变成真事了。」 「完全不是没问题吧!」 「那,不想被流传开的话,下午就来陪我吧?因为是我没去过的地方,一个人去有些不安。」 她握着沙耶的双手 「去见见我重要的人吧」 铃这么说着,露出了少年般的笑容。 2 铃好久都没走出御荫神道的用地,离开大门后,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果然外面的空气就是不一样啊。」 「明明连一米都没走出去。」 「那也不一样啊。名为自由的香辛料,让空气的味道更加的芬芳。」 两人并排走着下了山道。虽然御荫神道不是在远离人烟的深山老林里,不过还是与民宅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山道都得下好一会。 「这件学校的制服真的很可爱呢。」 沙耶昨天是直接从学校回到了御荫神道,所以还是穿着制服的样子。她后悔着要是早知道今天要两个人一起出门的话,应该换上私服的。 「小铃还没去学校?」 「嗯,一直都是远程教育。」 沙耶进入御荫神道的时候铃就已经在里面了。 不知为何,只有她被严厉的规则给束缚。不让她去学校也是其中之一。她想外出一次都要得到好几个人的许可才行。 沙耶不知道为什么只有铃会遭到这种对待。 ──因为我是重要的千金小姐啊。 虽然铃对自己的境遇当做玩笑来开,但是沙耶能明白她实际上对这束手束脚的生活十分不满。 像沙耶这种灵力特别高的女孩子,大多都是小时候就离开了父母的身边。不过,拥有高度才能的沙耶都能自由上学,外出也比较的自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为了背地里进行着讨伐怪异的工作,也是需要知道一些外面的事的。 最不自然的就是铃的灵力可没有高到让御荫神道需要特意把她隐藏起来的程度。 比起说是千金小姐,不如说更像是监视对象,不过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铃。 「话说回来为什么要穿着巫女服出来呢?」 「因为就是这种衣服才感觉来劲啊!」 「来什么劲?」 「来劲就是来劲。不用再过多的解释了!」 也就是说,说这句话的铃也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不久后,两人到达了行人较多的地方,铃的装扮很引人注目。理彩子也是这样,穿着巫女服的样子走在大街上,非常的吸引人眼球。 就连两人乘坐电车移动的时候,周围的人的视线也是集中在铃身上。 不过她引人注目的理由并不只是她穿着奇怪。以同性的沙耶来看,铃美得令人叹息。表情也很丰富,像少年一样的笑容也很适合她。 但就算是无聊,也不能用手转着三股辫子合一的头发啊。虽然还挺像回事,不过仔细想想,这个人还是某些地方出了问题。 「小铃的重要的人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拉住铃的手,让她停止转着三股辫合一的头发尖端,问出了一直在意的事。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铃有个很重要的人。对话中也出现过好多次。迟钝入沙耶都察觉到了那个人是异性。不过,沙耶还是第一次去见他。 「你一定会吓一跳哦。」 沙耶听到这句话,想起了五年前铃给自己生日礼物的时候也说了同样的话。结果礼物的箱子里居然装满了青蛙。而她现在的语气和那个时候一样,沙耶下定了决心。 「这次你绝对会被吓到的。」 「这次是什么意思啊?」 「因为以前我把一箱的青蛙送给你了啊,结果沙耶完全没发出悲鸣。不仅如此,你还说着青蛙的鸣叫声这么微弱,它们太可怜了,还冲我发火呢。我这边才是吓了一跳呢。」 那个礼物不是带着满满的恶意送过来就是带着满满的恶作剧之心送过来的。虽然那个时候两人都还是小学生,但沙耶还是被这五年后才挑明的真相给打击到了。 铃在某个站点下车了,沙耶有点被吓到。 「怎么了?」 「没什么,因为我要去的事务所也在这附近,所以有点吃惊。」 「哼嗯~,在这附近啊。下次我可以去玩吗?」 「嗯、嗯、可以是可以啦。」 她支支吾吾地回答,是因为她不想让铃与凑见面。要是说服她直接回御荫神道还好,要是让他们直接碰上了,她那绝赞创作中的传闻有非常大的几率会变成破天荒的故事。 「啊,有了。就是站在那里的人。喂——,小一!」 沙耶看着铃一路小跳着靠近的人,确实有点吃惊。 是个高个子的文静青年。相貌也很端正,与铃站在一起的话看起来非常的般配。 问题是他的服装。 「难道说是总本山的人……?」 铃高兴地抱着穿着总本山的法力僧衣装的青年的手臂。 3 「欢迎光临。」 开门的时候门铃同时也响起,女服务员充满活力的向客人打招呼。笑着为三名客人带路。不过女服务员的内心还在与混乱与迷惑战斗着。 ──为什么又是和尚与巫女的组合?而且另一个人正常是穿着这一点也是一样的。这个是什么规则吗?还是说这是什么惩罚游戏? 虽说她已经习惯了类似装束的奔三三人组来这里,不过这次来的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这家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和尚与巫女的休息厅的啊。 「女服务员好像很困惑的样子。」 虽然她摆出了笑脸,不过还是没能逃过沙耶的眼睛。 「会不会是因为我们看起来像是很般配的情侣呢?」 铃把自己都说得不好意思了,一个人发出“呀呀”的尖叫。 「只是因为我们的穿着不合场景吧。」 青年将事实简洁明了的说了出来。他与铃不同,有着正常的感性。不对,要是他一开始知道穿着僧人的装扮出来会被别人以奇怪的眼光看着的话,那为什么他还会是这个打扮呢?说不 定他也不正常。 在没能得出结论的情况下, 「初次见面。我是山神沙耶。」 沙耶进行了自我介绍,青年也打算回礼报上自己的名字。 「我是……」 「等一下。沙耶来猜猜小一的名字嘛。」 铃打断了他说出名字,更是说出了乱来的话。 「提示,他的名字是日本第一,不,是世界第一简单的名字。没有其他提示。」 铃经常挂在嘴边的“小一”能成为提示吗?青年无言地喝着咖啡。这是他对铃乱来的行为的许可吗?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嫌麻烦而已。 沙耶对自己想到这一步感到吃惊。她总觉得最近自己的思考方式有了改变。这绝对不是错觉。原因很明了。在那种事务所待了半年,肯定会对人格产生影响的。她发誓不会失去打开吓人箱看到里面的青蛙的时候的自己。 「佐藤?还是说铃木或者是田中?」 总之先说些日本最多的姓氏,不过铃高兴的摇了摇头。 「这就是小一的名字」 她把纸餐巾卷成两根纸棒。 「一一?所以你才会叫他小一?」 「正确!」 如此叫着的铃被青年毫不留情地赏了她一个暴栗。店里响起了响亮的声音。 「好痛!干什么啊,小一!」 「才不是正确吧。」 沙耶睁大眼看着两人的一来一回。 「写作一一,读作kazu(数)。」 青年总算是对沙耶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不过说起来真的是很奇怪的名字。 倒是有像是写作小鸟游读作「takanashi(鹰无)」,写作月见里读作「yamanashi(山无)」的这种姓氏,光是姓氏这样的话还不会让人那么惊讶。不过,先不说姓氏,连名字都这样,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写作一一的名字仿佛就像是号码一样毫无感情。虽然可能是她想过头了,不过她内心深处还是感觉到了点什么。 「小一,好过分!」 「乱叫我名字的你更过分吧。」 「因为小一就是小一啊。」 「别把本名和绰号混为一谈,啊啊,不好意思,这么吵闹。虽然你可能已经知道了,这家伙和我是青梅竹马。」 话的后半句是对沙耶说的吧。沙耶对生来就在御荫神道的铃到底是怎么认识总本山的法力僧这件事感到很好奇,不过初次见面不太好提这种问题。 「啊啊,好痛。真的是不懂得照顾女士呢。你这么木头下去可是不会受欢迎的哦。会找不到对象的!」 一倒是一股无所谓的态度。 「没什么,反正有铃在,没什么关系吧。」 「啊、嗯。」 铃被他反呛一口,低着头沉默了。沙耶能看到铃的耳根都红透了。 看到二人的一唱一和,沙耶一边微笑一边想着。 ──好难受。 连超级迟钝的沙耶都知道自己在这里完全就是个电灯泡。 「啊啊、啊啊。快乐的一天转眼之间就结束了呢。」 离开咖啡店的铃伸了个懒腰,怨恨似的看着西落的太阳。 「沙耶你是不是有点憔悴啊?」 「嗯、嗯。怎么说呢,多谢款待?」 「真奇怪,不是只喝了饮料吗?」 沙耶只能干笑。 「但是你们俩关系真的是好呢。两人的步调完全一致。」 「是啊。就像是兄妹一样。」 铃一下子就变得不高兴了。 「什么啊,难道说你想说是姐弟吗?还是说是兄弟?啊啊,我觉得铃的话更适合做弟弟呢。」 「不知道!好痛!」 沙耶觉得这种露出牙齿的抗议有点不像样,但是铃这么做的话却有点可爱。 「那么再见了,我差不多该回去了。也不好再打扰你们俩了。」 「诶诶,为什么?我们可不在意哦?」 「我会在意的啊。」 一的气息突然一变。虽然他还是很文静,但是却多了一种紧张,又或者说是在警戒着什么的感觉。从他的侧脸来看,这个推测没有错。 一用着严峻的目光盯着前面。车站对面的人行道前面有好几名僧人。虽然在一般人看来他们就是普通的和尚,但是沙耶一眼就看出来他们是总本山的人。 「我突然有急事了。铃,今天你也回去吧。」 在一告别之前,那边就先过来搭话了。 「这不是总本山的麻烦制造机11君吗?」【原文是イチイチ,我就翻作11了】 不知何时总本山的僧人们像是要堵住他们的去路一样,把他们三人围住了。这些十七八岁到二十岁的僧人的脸,正露出与圣职者不符的下流的表情。 「喂喂,还带了女人啊。而且还是两个,了不起啊。」 「巫女和西式制服。哈哈,11,你喜欢这种玩法吗?」 「巫女的出处我倒是知道,但你这家伙明明连学校都没去过,到底是在哪里勾搭上那个女高中生的啊?」 虽然他们穿着像个僧人,但说起话来完全就像是小混混。他们像是估价一样的眼神非常令人厌恶。而且他们连沙耶的灵力都看不出。 其中一个僧人向着铃伸手。 另一只手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 「别碰她。叶念。」 「好痛痛痛痛。」 一的手指深深地陷进他的手腕里。他的手如同老虎钳一样紧紧地夹住了他的手腕,从他痛苦的呻吟中就能明白这一点。然后她们也知道了那个像是领队一样的年轻僧人叫做叶念。 「搞什么啊,只不过是想开个玩笑而已。不就是自己的女人要被别人碰一下吗,至于这么生气吗?」 终于得到解放的叶念揉着自己的手腕,吐出恶言,与一拉开了距离。 「走吧。」 一平静地催促着她们,铃和沙耶就躲在一身体的后面离开了僧人群。 「11,你这家伙,其实是妖怪吧?」 擦肩而过的时候,叶念这么说着。一有那么一瞬间站住了,然后马上又继续向前走。 沙耶没有看漏这一点。 一的侧脸染上了愤怒与悲伤。铃温柔的牵起了一的手。而更重要的,那些笨蛋僧人的话激起了恐惧。 4 女服务员那天,第二次露出了嘴角抽搐的笑容。 ──居然连着来。那个巫女不在,这是在搞什么暗号吗?啊啊真的是搞不懂。 虽然女服务员已经熟练到不用再问他们会点什么了,不过她还是去问穿着满是褶皱的黑色夹克衫的青年要点什么。 凑还是一如既往无聊地看着孝元拿出来的委托书。一如既往的咖啡店,一如既往的位置,不同的是这次看不到理彩子的身影。 这两人见面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工作上的委托先不谈,如果是凑把孝元叫出来的话,百分之百和钱有关。 这次也不例外,孝元成为了凑的贷款保证人,又从他那里得到一堆麻烦。依次为交换,孝元要让凑好好地工作,如果理彩子在场的话,就不是去责备凑,而是去责备孝元为什么每次都要去做凑的保证人啊,每当这时,凑都会在一旁饶舌蒙混过去。 “今天一定会说服凑的”,孝元带着这种理彩子听到了会抱着头表示难以置信的人性本善说的信念与凑见面了。 凑花了几分钟看完了这十几份委托书后,表现的不能更无聊,把委托书扔在了桌上。 「无聊。」 他说话这句话后,一口气喝光了漂浮冰淇淋汽水。 「不行吗?」 孝元带着最后的希望问他, 「真亏你能找到这些无聊的委托啊。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想用无聊杀了我啊。」 凑无情的抛散了委托书。 孝元整理好散在桌上的文件,一件一件的确认着。 「但是啊,你要是不肯接受委托工作我可是很为难的啊。」 「我也很为难。」 「那不一样吧,凑君。要是我失去信用了的话,以后谁还能帮你借钱呢?这次的金额就算是我也没法一下子拿出来啊。」 要是让理彩子听到了,肯定会说他们两个人都有问题。孝元继续说服他,而凑则是在用习惯玩弄着生下来的冰淇淋。 「我觉得这个挺有意思的。」 凑把孝元拿过来的一件委托书拆散扔掉了。 「我可能一辈子都搞不懂你的笑点在哪里。」 「这是委托书。才不是什么笑不笑的问题哦?」 孝元仔细的寻找七散八落的纸张,不过看起来这只是徒劳无功。 「没有什么更好的吗?就是那种血液上涌心惊肉跳的委托。」 虽然他也能明白凑想要说什么,但是能成为谜题的委托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找到的。 「给我有意思的委托。你说的没错,为了还上你借来的钱,我可是难得的有了劳动热情。」 「那就不要挑来挑去了。而且也不是我借的钱啊。」 「不管是怎样的困境,工作肯定是地挑的。比如你发情了,对方是老太婆或者是小猫小狗都无所谓吗?」 凑打着哈欠说道。就算说这些蠢话,无聊和欠债都不会消失。孝元想着该怎么办,凑突然想到了什么,把身子凑到了孝元身边。 「对了,最近我听说了个有趣的传闻。」 孝元看到他闪闪发光的眼睛有种不祥的预感,不过就算他显露在神色上,凑也毫不在意。 「我听说有你们总本山和御荫神道的灵能者都无法察知的怪异?」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能让你们这群家伙的妖怪接收器失效的怪异。如果是真的话,岂不是快乐又有趣?勇气和沙耶老是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对我说这么强烈的怪异气息你居然感受不到什么的。我想着反击他们一次。」 孝元想着,先不论勇气,沙耶是不可能一副了不起的样子说话吧,不过反驳这种事也是无济于事。而且孝元也是非常了解凑说话喜欢添油加醋的性格。 「凑君平时也积累了不少怨气呢。」 「哪里的话。没有感觉就意味着不会被琐事给束缚住。只是我对连你们都察觉不到气息的怪异很感兴趣。感知怪异的能力。这是灵能者们持续钻研了千年以上的技术之集大成。到底是用怎样的方法让你们的感知无效化了。嘛,至今为止,我也没能感知过几次怪异的气息。虽然也可能是之前一直看漏了,最近才暴露出来的,但这样的话又太无聊了。」 「是吗,但是,嘛,这也是经常有的传闻了。就像是之散布在我们之间的都市传说一样的东西。实际上不存在哦。」 孝元这么说着,把嘴靠近了特浓咖啡的杯子里,凑用鼻子哼哼道。 「无风不起浪。」 「你还真是不肯罢休呢。」 「虽然我也有怀疑,但是看到你的举动之后我就知道这背后有着什么。杯子里早就空了。你这扑克脸给我摆好一点啊。」 孝元举起双手投降了。 「我知道了。确实你说的没错。我知道这个传闻出现的原因。但是正确的说并不是有无法察觉到气息的怪异。」 「有趣吗?」 孝元稍稍考虑了一下。 「是啊。仔细想想,这可能是专门拿来给凑君解决的事件吧。关于这件事,我也想问问你的意见。」 孝元想着岔开话题实在是太麻烦了。而且说不定能从凑那里得知这个问题的根本原因。 「我也只是从别人那里听说和去看了看资料才得知了这件事,情报量可能有点不充分,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听听。大约是十六年前的事。发生在叫做吞人之馆的地方。」 就这样,孝元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凑。 「最后,两个孩子分别被总本山和御荫神道领养了。婴儿无论怎么看,怎么感知,都是人类。即便如此,人们的疑惑也没有消失,现在变成了传闻。」 孝元总结完毕后,为了滋润干渴的喉咙,他喝了水。虽然冰早就融化了,不过这正好治愈了他干燥的喉咙。 「总本山带走的婴儿是一一,御荫神道带走的孩子是白银铃吗?」 凑挽着胳膊面露难色。这个故事激起了凑的好奇心,他的表情熠熠生辉。 不久后他松开了双手, 「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因为下达了封口令,所以只有少部分人知道。知道一一君是从吞人之馆里捡回来的就更少了。」 凑用鼻子笑了笑,提出了不同的问题。 「那个一一的名字到底是谁取的?」 「穿在他身上的衣服写着这个。」 凑实在是受不了了,叹了一口气。 「那不是名字而是编号吧?」 「顺带一提女孩子那边写上了一二。御荫神道与总本山不同,有好好地重新给她一个名字。」 「因为那边很多年轻的女人啊。所以才会重视婴儿的事吧?」 「是啊。关于这一点,确实是总本山顾虑不周到。那么,这就是谣言出处的所有实情了。是十多年前就已经结束了的事件。现在再去探究也没什么意义,最开始我就该沉默不说的。不好意思。」 「一一在总本山被疏远了吗?」 「你还真清楚呢。他是个认真的文静青年,但是一部分的僧人还是讨厌他。」 「女的那边又怎样?」 「没有听说过她被人讨厌或者是疏远。听理彩子说她是个美丽活泼的少女。」 「明明是个孤儿,一一这个名字也很奇怪。就算是有封口令,知道的人还是会摆出那种态度。总有一天其他人也会察觉到那个态度。知道这是有内幕的,但却不知道内幕是什么。完全就是欺负人的老一套。一一他自己也过意不去吧。你们真的是阴险啊。」 「真是惭愧。」 听到这个,孝元也只能低头了。 「一一能用法力吗?」 「嗯,虽然不是很强,但是他也有好好努力的修行所以能使用。但硬要说的话他算得上是肉体派的吧。在武术的修行上他倒是突飞猛进。」 「怪异使用法力的话会怎么样?是不是像蟑螂主动去吃杀虫剂那样?」 听到蟑螂这个词语,旁边的客人皱起了脸。 「嗯,好像还有人拉他去修行。」 「……然而还是有了传闻。」 凑再次陷入了思考。 「明白什么了吗?」 「不明白呢。」 凑立刻回答。 「为什么会有传闻我倒是能理解。但是离发现他们都已经经过十多年了。两人也毫无问题的在总本山与御荫神道进行着修行。那为什么这个传闻还不会消失?再怎么说这也太缠人了。」 「你想说什么呢?」 「在说你们这群家伙保密工作的体制有问题。」 凑用漂浮冰淇淋汽水的吸管指着孝元,汽水飞得到处都是。 「谣言没有消失不就是因为有证据能证明他们是怪异吗?但实际上你们又只能从那两个 人身上感受到人类的气息。只能把他们当做人类。这个矛盾不就是让这个谣言流传了十年以上的真相吗?」 孝元立刻就否定了这一点。 「怎么可能?我和一一君见了好多次。他不可能是怪异。」 「所以才会成为传闻的吧。没有怪异气息的怪异。这不是很有趣吗?」 「凑君,不用现在去掀起风浪……再去找更普通的,解决更普通的委托人的烦恼……」 「不、我就是要干。肯定有困扰的人吧。就是被你们这群阴险的人欺负的一一君。再说叫我去工作,不要挑剔委托的人不就是你吗?」 凑高高兴兴地站了起来。 孝元看到他那副样子后叹气了。总本山和御荫神道估计又要大乱一场了吧。很遗憾,他的预感并没有落空。 而且就算是解决了这个没有委托人的委托,贷款问题也不会被解决的。 5 「喂,无能。」 凑回到事务所后,发现沙耶与勇气正在房间里,他粗鲁地叫了出来。 沙耶过了几秒才回应凑的叫唤。 「是在叫我吗?」 这里就只有勇气与沙耶。她想着无能指的应该是自己。 「你知道这个女的吗?」 沙耶看到凑拿过来的照片后疑惑地回答。 「知道。是和我在御荫神道一起修行的白银铃。」 「你和她一起修行过吗?」 「是、是的。」 沙耶对他问得这么仔细抱有疑惑,不过还是老实的回答了。 凑仰天故作叹息。 「没想到你居然无能到了这种程度。没有胸的家伙连才能也没有吗?你怎么还活得这么开心啊?」 「我也没说过自己有能,而且无能无能的说到这种程度不是太过分了吗。还有,无能与胸没关系吧?」 「不、有关系。在仙道中,越大的阴茎就越能让丹田里的查克拉仙道转动起来。这和精力是直接相关的。所以,胸的大小与什么东西有关联也不是那么不可思议。无能倒着说就是no胸!」【无能(munou),no胸(nomune)】 「什、什……」 沙耶因羞耻与愤怒说不出话,勇气替她开口了。 「你们两个快住嘴吧。还有啊,大叔,扮演色老头也该有个限度。虽然你觉得很新潮,但是一丁点意思都没有,粗俗。最差劲了。」 勇气一边翻着漫画一边平静的说着。 「是啊。陪这个自卑的家伙说话就只是在浪费时间。」 「明明是老师!是老师开始说起胸的话题的吧!」 沙耶再次进反驳,不过凑把刚才给她看过的照片又拿了出来。 「所以你认识这个女的吧?」 「……是的。不仅是认识,而且我们还是一同生活修行了五年的朋友。」 她还没能原谅凑之前的所作所为,她反问凑。 「为什么老师没头没脑地拿出了小铃的照片?」 「没啥,只是有点事想问问你。如果是你的朋友的话就有点不好意思问了啊。啊~啊~真是为难。」 从他那一如既往的语气中就能知道他一点也不为难。 「请告诉我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喂喂,就算是我,也不会说出那么残酷的事吧?」 他又在吊人胃口。 「老师!」 「知道了知道了。嘛、这与你也不是没有关系。为了不打击到你,我就把话语包进糖衣里告诉你吧。」 「包不包都一样吧。」 勇气非得从旁边插一句。 凑慵懒的坐在沙发上,把双脚伸到桌上,勇气也很在意,不知不觉间将视线从漫画移向了两人。 「这家伙可是怪异哦?」 沙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这是什么意思呢?」 「所以说她是怪异啊。」 沙耶突然就变得冰冷,冷淡的回答他。 「老师,就算是我也是能分得出来小铃是不是怪异。」 「你的这种傲慢可能会在某天犯下弥天大错哦?」 「某天是什么时候啊?请不要说像小学生才会说的话。这是什么恶作剧啊?刚才也是说着无能什么的,说的太过分了!」 「我刚才叫的是无能,而不是你,是你自己主动回答的。」 沙耶想说些什么,但是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气得跺脚, 「认真的回他可是没用的哦。大叔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捉弄沙耶姐姐。」 勇气继续翻着漫画回答。凑把视线从沙耶那里移到了勇气身上,掏出了另一张照片。 「虽然你刚才没回答,不过我说的无能也包括了你。你认识这家伙吗?」 勇气从漫画后面抬起头来, 「啊啊,一一哥?」 轻松地回答到。 「你不叫他11吗?总本山不是都这么叫他吗?」 「怎么能对长辈说这种失礼的话?」 「什么啊,一点也不像你。」 「又怎么了。一一哥是个好人。很顺从的接受了自己法力很弱的事实,埋头苦修。他还有包庇过我呢。」 「一对正相反的淘气孩子互相袒护吗?真是个美谈。不过,这家伙也是怪异。」 勇气沉默了。翻着漫画,他是故意无视凑的吧。 「喂,无能,说点什么啊。」 勇气明白了不回答的话他是不会罢休的,仰天大叹,故意“啪”的一声关上漫画书,看着凑。 「我知道大家之间流传着这样的谣言。这种狭隘的组织里需要一只替罪羊。我一开始也被别人说了很多过分的话。没进行什么修行却能使用术式,是不是怪异的孩子啊之类的,因为被别人嫉妒一通乱说。和我类似。一一哥在武术方面非常的强。力量也比其他人更大。比不过他的人都在背地里中伤他来撒气呢。」 勇气用着“有的大人甚至比不过我学校里的小学生”的语气说着。 「总之,一一哥根本不可能是怪异。要我赌上我所有的游戏数据也可以哦?」 勇气干脆的说完了,然后再次翻开了漫画。 6 「喂、是哪个、白痴、说、要接受、这个、委托的啊。」 孝元登上山道后不久就听到了凑在后面抱怨起来。虽然孝元很想对他说有体力去抱怨不如用来调整呼吸,不过仔细一想凑根本不会听这种话,所以他放弃了。 「为什么、怪异、总是、在这种、深山老林、里出现啊。」 听他的声音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一样,不过与他相处过很长时间的孝元很明白,他还没到极限呢。所以也不放缓步调。而且事实上,这里的山道也不难走。连小孩子都能登上来。 「你瞧,差不多能看到了。」 孝元指着山腰,洋馆暴露在树木之外的房顶。 「喂,你该不会要跟我说要一直走到那里吧?」 「就是那个该不会。顺带一提,要去那里的话,就得从另一面绕过去。」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要特意绕远路啊?你和我有仇吗?因为欠债的事恨我吗?我先说好,你可是怪错人了,都是相信了我的你不对,我才没有错。然而我还是接受了委托工作。我应该被感谢,才没有被怨恨的道理。」 凑又在说着乱七八糟的事,所以孝元就当耳边风了。 「说起来,我向勇气和沙耶打听那两个人的事了。真的是没用的小屁孩。他们还断言那两个人根本不可能是怪异。」 「 要是那两个人当时回答他们是怪异的话,对于凑君来讲就不是很无聊了吗?」 「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登上这个山道之后我就改变想法了。要是那两个家伙察觉到了他们是怪异的话,我也就没必要登上这种破地方了。」 他这种不讲道理的主张能讲到这种地步,孝元从反面意义上很佩服他。 「这个洋馆的主人现在怎么样了?」 「十六年前都是由叫做无限令的人管理着,不过事件之后就由总本山管理了。」 「那个无限令又是个怎样的家伙?有什么资料吗?」 「我们几乎不怎么了解这个人。从洋馆中留下的资料能推测他是一个灵能者,但是他几乎还是被谜团包裹着。啊,对着话的时候就到了。」 凑耷拉着肩膀精疲力竭地走着,听到他的话后,喘了一口气,往上一看。 「真的是毫无特色的洋馆呢。顶多也就用来试胆。」 「过去也有些超自然狂热者们来这里试胆,结果没能回来。来这里调查的御荫神道的巫女与我们的法力僧也有几人没能回来呢。」 门是由粗大的锁链与看起来很坚固的锁给关上的,可是孝元拿出钥匙后轻而易举的就打开了。 「管理者的特权啊。」 「因为翻过门进去就成非法入侵了呢。」 「想翻就翻呗。反正没人会来责备。但是、我已经没做这种体力了。」 两人从大门进入了洋馆的用地,里面一幅荒废的样子。 「管理不当啊。」 「因为像样的东西当时都被拿走了啊。原主人好像也没回来过。」 打开玄关的门之后,里面的样子就更加的凄惨了。建筑物里的墙壁与地板以及家具之类的东西几乎都被破坏了。 「这可真是过分呢。这比资料更能传达当时与怪异战斗的激烈程度。」 「那时出现了什么怪异?」 「这一点也很奇怪。那时出现了鬼、雪女,你们最近退治了的觉也有出现。也还有一些其他种类的怪异,但是它们完全没有共同点。它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聚集在这里,又或者说是无限令把它们聚集在这里的吗?到现在这些事也还是迷。」 凑在建筑物内随便走了一圈。偶尔把落在地上的家具碎片和落在地上的墙壁碎片翻过来看,他的表情诉说着这里没有找到令他满意的东西。 「之后再去看资料吧。从你那里一点一点的听很麻烦。」 「没有资料哦。我之前也说过吧,上面下达了封口令。能够轻易拿出去的资料里可没有记述着关于吞人之馆的事。」 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两人就这样走到了发现婴儿的最深处房间。凑慢慢的环视了一圈摆满实验器具的房间,之后又到处去敲地板和墙壁。 「你在找什么?」 「既然有一一和一二,那也应该也有一到一〇吧。」 「另外十名婴儿吗。但是,报告上应该没有那种事。说不定已经……」 孝元想到了最坏的事态,脸色逐渐变青,不过凑又说了另外的事。 「并不一定是婴儿吧。被编号的实验动物中偶尔也会混进去一两个人类啊。」 「实验动物……我说啊,凑君。」 凑把孝元劝告的话语当做耳边风,继续到处敲着地板与墙壁。 「你再稍微改正一下说辞……」 「安静一点。」 敲墙反馈回来的声音到了某个部分突然变了。在那之后凑细致的在声音有变化的墙壁周围调查。 「真麻烦啊。」 他这么说着,从包里取出了撬棍对着墙壁敲了进去。然后就把那一块的墙壁给强硬的拽了下来。 「报告里有说这里有暗门吗?」 「没有,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那就是中大奖了啊。」 凑重复了几次用撬棍敲打墙壁的行为。 「没有什么更简单一点的打开方法吗?比如某处有着暗门的隐藏开关什么的。」 「是啊。要是拿着电锯来的话应该更轻松。」 不久后,被敲下来的墙壁后面出现了一个小架子。 「我来帮你。」 二人窥视着藏在墙后的架子。 「什么都、没有。好像是白忙一场了。是原主人无限令拿走了吗?还是说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放进去?」 「又或者说是被总本山或御荫神道给拿回去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要是有那两个婴儿是怪异的决定性证据的话,那一定是放在这里的。」 凑无趣的把撬棍放回包里,这里没他事了之后马上就离开了房间。 7 御荫神道早上运作得很早。 结束了清晨的扫除之后,所有人都有义务参加的晨拜就要开始了。咏唱净身仪式前的咒文。铃最不擅长在寒冷中念这样严肃的咒文了。 在这些事情都结束之后,就可以开始早上的锻炼了。为了磨炼灵力,需要进行各种各样的修行,对于铃来说,这是最难熬的一段时间了。 从早上起床就一直在运动,肚子早就饿了。她想着至少也应该在早饭之后再进行锻炼吧,不过吃完早饭后就要与睡魔战斗了,难熬这一点还是不会改变。 今天的锻炼是将灵力提高,积存,注入物体里的三段式。铃面露难色,一直盯着放在手心上的水晶。水晶容易通过灵力,用来锻炼是再合适不过了。 铃与水晶干瞪眼,不过不久后她就放弃了,当场躺下了。 「啊啊,完全不像沙耶那样啊。」 沙耶能将灵力注入头发将其射出去,那可是远远高于将灵力提高存留注入的技术。沙耶一秒钟不到就能办到这种事。 自从沙耶进来的时候她就听说沙耶是个拥有才能的少女,在眼前实际看到的时候铃明白了,灵力的世界里有着天才与凡人之间无法跨越的壁垒。而且也知道了,天才甚至让人无法升起嫉妒感,只会让人觉得很厉害而感动。 在她沉浸在这样的回忆的一瞬间,来巡视的巫女看到躺在地上的她后,对她进行盘问,她慌慌张张地起来继续锻炼。 锻炼结束之后就得开始准备早餐了。 「你不觉得握住刀柄有种兴奋的感觉?」 她一边说着令人不安的话,一边轻松灵巧地用菜刀切着食材。心情好的时候她还会一边哼歌一边把食材加工成花的模样。虽然这是没有必要的加工,不过得到了意外的好评。也有人说早餐变得很有意思了。 「我就是那种被表扬了就会做得更好的人呢。」 她突然停下了哼歌。铃不可思议地回头看过去。但她也只能看见厨房的门。不过铃还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后面。 「又来了……」 不久后,她再次哼起了鼻歌开始动手。 不过她的内心却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开心。 ──怎么回事啊,这个。 铃观察着周围,确认着有没有什么异变异常。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会突然感受到视线。 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也没找过沙耶商量。她有种要是说出来的话,至今为止的生活全都会崩坏的感觉。 不知何时鼻歌也消失了,只有手在继续默默的进行着劳动。 「跑腿吗?」 铃被背地里称为女官的巫女塞了一件工作。 虽然她说是有事找她过来,等她在这里正坐坐了三十分钟后,巫女才出现。 「是的,把这里的资料送到总本山去。 」 她把一堆不轻的文件放在了铃的面前。 「这些都是什么?机密文件?」 「里面是你看了都会觉得无聊想扔掉的东西。是有关怪异的资料。」 她拐弯抹角地责备铃今天早上在修炼场的那个态度。 「我是个想做就能做到的孩子吧?」 她自己都不太相信,所以说出的是疑问句。 「是啊。你是肯做就能做好的孩子啊。」 这不是讽刺,也不带任何其他意义,她直直地看着铃的眼睛说道。 「啊、不、大概不行吧。」 「才没有这种事。我很期待。每天的努力总有结果的一天。」 「哈啊。」 这样的回答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女官的说教并不是严厉的,而是温柔的。这样反而很痛苦。就是那种一点一点折磨的感觉。要是直接被劈头盖脸的大骂一顿可能更轻松一点。 「那么,我这就去把这些资料送过去。」 铃拿走了这一捆资料,像是逃走一样离开了这个房间。 「会不会见到小一呢?」 铃现在才反应过来有这种可能性,于是心情变得舒畅了一些。 「能碰上的吧。能碰上。见到他的话要玩些什么呢?」 从乐观的可能性变成了确定,然后再想着以后的事,手上的包袱也没这么重了。 巫女一脸高兴的阔步走在街上,在周围的人看来很奇怪,不过她本人完全不在意。 换乘电车与巴士,再徒步行走几十分钟后,她终于到达了总本山的门前。 铃站在门前有点紧张。她和一一起来到门前很多次了,不过她还没进去过。 「要怎么进去呢。有人吗?」 她站在这气派的门前就有点害怕了。在她惴惴不安的注视中,一个年轻的扫地僧出现了。 「有什么事吗?」 注意到铃的僧侣向着铃走了过去。他大概还是个中学生。因为她还没怎么见过比自己还小的僧侣,所以觉得挺稀奇的。 「我是从御荫神道来的。那个,是来送东西的。」 「欸,啊啊,是御荫神道的人啊。那我为你带路吧。」 僧侣现在才注意到铃的服装。 被带到接待室的铃冷静不下来。有种又要等人的感觉。她听说总本山里有许多中饱私囊的僧侣。 「一定是一群胖子。」 她随意地想着一些无聊的事来打发时间。得出了结论, 「小一不太适合那种了不起的人的衣服呢。」 就在一旁。 「叶念,能让开吗?」 她突然听到了一的声音,铃吓得跳了起来。声音不在房间里,而是从外面传来的。 她透过拉门看到了模糊的身影。一的前面有好几个人。 「什么啊,女人来了啊?御荫的那个?」 「这么正大光明的与竞争对手交往,在这里幽会啊?」 「你还真会卖弄呢。你这家伙真的,一直都是那么惹人厌。」 「你这妖怪差不多该从总本山这里滚出去了吧。和你的妖怪恋人一起啊。」 她听到了男人们下流的笑声。应该是之前在外面碰到的那群年轻僧侣。 「能停止你没有由来的中伤吗?」 「由来?由来的话有啊。我找到了啊。你们是妖怪的证据!」 从男人模糊的身影看得出他拿出了什么东西。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叫做吞人之馆的怪异老巢里发生的事的细节啊!」 铃隔着拉门也能明白。一的气息发生了变化。变成了愤怒与悲伤交加的气息。 「那我现在读给你听。嗯—什么什么。从吞人之馆回收的两个婴儿。听到了吗?不是救出而是回收啊。这不是已经没当做人类对待了吗?」 男人读一句就靠近一点,把脸贴过去嘲讽一一。 「日后在隐藏的架子里发现的资料上写着,生成了十二体怪异的孩子。将那些从一编号到一二,听到了吗。说起来你这家伙是叫一一君?一一不就是十一的意思吗?哦呀,好像和某个东西一样啊,到底是什么啊呢?」 「无聊。」 「才不是什么无不无聊,你这妖怪。」 至今为止,叶念的声音里都混杂这怒意与恐惧。 「我之前也是当做玩笑来捉弄你。直到昨天啊。但是今天就不一样了。你这家伙真的很恶心啊。现在给你看看吧。」 叶念从怀中取出了什么方形的东西,进行了一通操作。应该是手机吧。 「我找到的可并不仅仅只有文字。还有些糟糕的录像啊。你知道这些录像是什么吗?是怪异剩下的婴儿的样子啊。」 铃听到一发出了一声闷哼。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就是你们两个的真实身份啊!」 铃想马上打开拉门走到了走廊里。她觉得自己得在一的身边。 「这么吵闹还真是不好意思呢。」 但是铃刚站起来,就听到了一个声音,她就停在那里了。不知何时房间的对面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僧侣。一看就知道他的地位很高。 「我的名字是源觉。哎呀,这种争吵在大组织里经常发生呢。用俗话说的话就是派系争斗吧。」 源觉看着铃。与前几天的那些僧侣们一样,像是估价一样的眼神,但是还是有一点与他们完全不同。他的眼神里更加的不带感情。 「总本山的派系有好多个,其中最大的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我,源觉的派系。另一个则是一的监护人,辽远阁下的派系。辽远阁下也会觉得这样粗俗的表现是眼肿瘤吧。说实话我觉得很不愉快。」 源觉这样说着笑了。每当他笑一声,他身上的肉就会松弛摇摆,让人产生生理上的厌恶感。 「不过这也是昨天的事了。辽远阁下离开了总本山。啊,这可和我没有关系。一一把怪异招入总本山的罪孽,把他逐出去这种程度还真是便宜他了。」 「怎么会!」 源觉抬起一只手,与此同时,拉门倒下了,好几个法力僧围住了铃和走上上的一。 「而且还得到了能让另一个眼肿瘤御荫神道地位下降的棋子。饲养白银铃这个怪异的罪孽,到底是怎么有用的证据呢。」 独自笑起来的源觉放出了冷话。 「把那两个人抓起来。不然的话就杀了。反正都是怪异。」 一个人伴随着悲鸣撞上了墙壁。在僧侣们行动之前,一动起来了。 「铃,快跑。」 一牵起了铃的手,打倒了咏唱术式的僧侣们。 「你们在做什么!这么近的地方用什么术式。用体术抓住他们。」 但就算他们按照源觉的指示行动,想要抓住一也是困难到了极点。论体术的话,一可是总本山里屈指可数的好手。 一抓住冲过来的僧侣的手臂,抓住他后就这样把他扔向了其他僧侣以牵制他们。他毫不留情地踢向想抓住铃的僧侣们,僧侣被踢碎的牙还飞在空中。 这一连串的动作结束后,他像是要保护铃一样,变回了一开始的动作。就像是根深蒂固的大叔一样,毫不动摇。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一边保护铃一边战斗也快迎来了极限。面对十几双拳头,他也不能完全的放下来。受到的伤害积累起来让他的动作变得迟钝了。 「好,快点抓住他们!」 看到一的动作变钝了,源觉叫了起来。 僧侣们一齐跳了过来。看准了这个机会,至今为止不动如山的一,突然移动得像 风一样迅速。 因为僧侣们是一起跳过来的,他乘着这个破绽抱起了铃跑走了。就这样,他抱着一个人跳上了不可能的高度,抓住了围墙,单手就这样片腕强硬的把身子拉了起来,翻过了围墙。 等僧侣们跑到围墙对面的时候,早已看不到两人的身姿。 8 「小铃被怀疑是怪异?」 铃与一失踪了整整一天,谣言进入了沙耶的耳朵。御荫神道打电话过来问沙耶是否知道铃的行踪。 「不,我不知道。居然怀疑小铃……」 电话挂断后,沙耶向自己能想到的场所打电话,询问可能知道情况的人。 虽然她知道了好几件事,但这里面一件好事都没有。 总本山拿出了铃和一时怪异的决定性证据。证据资料不仅流传于总本山,甚至都扩散到了御荫神道里。 总本山拼命的寻找着这两人的行踪,御荫神道也在寻找。知道那个理由之后,沙耶的内心就越来越消沉了。 铃的存在对于御荫神道来说是不利的。所以他们打算杀人灭口消抹证据。总本山也是要做类似的事情。 铃和一根本就没有同伴。 深夜,沙耶的手机响起来了。 「喂喂,这里是山神。」 沙耶接了电话,但是对方却没有说话。沙耶又说了几句,她也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对方完全不打算说话。 「是小铃吗?」 电话的对面传来了咽了一口气的声音。 「果然是小铃吧?求你了,回句话吧。」 沙耶呼叫了她好多次。 『……沙耶。』 她终于听到铃的声音了。无论何时她的声音都是那么的明亮,但她现在的声音却阴沉得不像是她。 『对不起。最后想听听你的声音。』 「最后……你在说什么啊?」 『我不想让沙耶卷进来……』 她的抽泣声也像是要消失了一样。 「小铃。不行,别说最后什么的。」 『因为我们、是怪异。被御荫神道和总本上两边追捕。大概,逃不掉的吧。』 「你忘了吗?我现在正在一个既不是总本山也不是御荫神道的地方。不要放弃,小铃才不是怪异。绝对有什么办法的。」 『沙耶……救救我』 沙耶只能听到这种细小的声音。 「老师,拜托你了。」 沙耶对着躺在沙发上的凑深深地低下了头。 「请救救小铃、救救白银铃。」 凑像是在读着什么东西一样没有看向沙耶那里。不过就算是这样沙耶也继续向他低头。 「小铃一直都在我和修行。所以我知道那孩子绝对不可能是怪异。她真的是个好孩子。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凑还是毫无反应。 「虽然我能支付的委托费不是很多,但我还是会尽可能的支付的。我会比以前更辛勤地帮助老师。我也会好好地回绝催债人。让我垫付也行。我也会帮老师去大井和川崎那里买马券。我什么都会做,所以求你了。请去救救我的朋友。」 沙耶依旧保持着低头鞠躬的姿势,等待着凑的回答。勇气也插不上话,只能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 「我说让你胸部变得更大你做得到吗?」 凑叹了一口气,总算是回答她了。 「……我、我会努力的。牛奶什么的。啊、喝牛奶好像是迷信来着……那该怎么办……」 「明明你那边都这么认真的拜托了,一般来说我这边开这种玩笑你应该会发火吧?」 「是啊,我觉得刚才那个可以发火吧?」 虽然勇气也统一,但沙耶还是维持着鞠躬的姿势。 「求求你了。请救救他们吧。能颠覆这个情况的只有老师啊,」 凑把刚才还在读着的东西放在了桌上。也进入了沙耶的视野角落,她看到了这是什么。 「这个是……」 是吞人之馆的资料。要是没有这个资料的话,铃和一就不会被人说成是怪异了。她这么想着,就自然而然地拿了起来。 「喂喂,别攥碎了。」 「我知道。但是……」 「我先说在前头,这个资料是真东西。」 「怎么这样。」 沙耶觉得自己坠入了绝望的深渊。她之前还想着要是指出资料里的错误就能解开对铃他们的误解。 现在没有时间用其他时间来证明了。 凑站了起来,套上上衣准备出门。 「老师,要去哪里?」 「接下来去看一些有趣的东西。」 「这种场合下,没有啊。」 沙耶的声音很细。她连凑都没法拜托。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才好。深感着自己的无力。 「什么啊,你不想去看吗?总本山和御荫神道吃瘪的样子。还能把那群家伙的常识给推翻哦?」 沙耶愣愣地看着凑讥讽的笑容。逐渐地理解他说的话的意义。 沙耶这次鞠躬把头低得更下了。 「谢、谢谢你,老师!」 9 车到了他们的藏身地点后就停了下来。 沙耶急忙从车上跳下来看着周围。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又是山吗?」 听到藏身地点的凑发出了厌烦的声音,不过因为是坐车过来的,所以安心了。 这里是别墅并列的观光地。夏天以外的季节应该是空着的,偶尔会有管理人员来看看样子。 「小铃!」 沙耶的叫喊都产生回音了。 「是、沙耶吗?」 有个别墅的门打开了,铃从里面畏畏缩缩地探出头来。沙耶马上跑过去抱住了铃。 「太好了,你没事。」 突然被包住的铃还是一脸呆呆的表情,不久后她的表情逐渐扭曲,眼角浮现出大粒的泪珠。 不知何时一像是要保护铃一样站在了她的背后,用他的大手轻抚铃的小脑袋。 「太好了。」 铃无言的点了好几次头。 等铃爆发的感情冷却下来后,她才终于发现了站在车那边的凑与勇气。 「是谁?」 「他们是给了我契机,让我能去外面世界的的人。」 沙耶有点骄傲的说道。 「一个是赤羽勇气君。虽然只有十岁,但他是拥有很厉害法力的总本山的天才少年哦。」 「我也碰到过好几次。虽然有点叛逆,不过实际上是个正义感很强的好孩子。他的法力也是真家伙。」 沙耶与一介绍完勇气之后,铃稍微安心了一点。 「然后另一个人是我的老师。虽然是我擅自这么叫他的。他是……」 「九条凑先生、是吧。我也有听过名字。」 铃脸上的表情又变得不安了。凑的传闻基本上都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 「没问题的。能颠覆这个情况的人只有老师。他一定能帮你们解开你们是怪异的误会的。」 「……要真是误解就好了」 怯懦的铃好像不怎么相信。 「相信我吧。」 沙耶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铃。不久后,铃轻轻地点头。 「我知道了。我相信沙耶。」 两人的嘴边泛起笑容。 正当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车辆靠近的声音。不久后,有好几辆车出现并停在了别墅周围,不断地有人从车上下来。宗本山的法力僧,还有御荫神道的神官与巫女们。他们转眼之间就将别 墅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 铃她们很惊讶,不过只有一个人很平静。 「很简单啊。因为我告诉了他们在哪里。」 「老、老师?」 「大叔、你骗了我们?」 在四人目瞪口呆中,总本山大腹便便的高僧一脸嬉笑的走了过来。 「九条君,感谢你的协助。」 名字好像是源觉,以前他在一起与凑有关的事件中吃了苦头。那个时候他好像还很讨厌凑,现在却这么亲切,仿佛以前的态度是假的一样。他就像与凑的关系很好一样,拍着凑的肩膀。 「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观众越多越有趣啊。」 看到了凑那坏心眼的笑容,源觉的笑容不禁抽搐。他有种讨厌的预感。 「观众又是指的什么?」 「在那之前,我想向你们确认一件事。接下来要说的事对你们来说是难以接受的现实。你们要听吗?」 这话可不是凑对着源觉说的,而是对着站在铃的前面要保护她的一说的。 一严肃地瞪着凑,铃则是在他的背后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 「老师,这太过分了。」 「你给我闭嘴。这里可没有用温柔就能解决的现实。」 「我们果然是怪异生下来的吗?」 铃转过身背对沙耶,用着死了心的声音说道。 「没错。你们是怪异生下来的孩子。」 凑断言道。 沙耶露出了被背叛了的表情,勇气则是用帽子遮住了眼睛,铃用双手盖住了脸,一温柔的抱住了铃。 只有源觉一个人大声笑着。 「哈哈哈哈哈、哎呀哎呀、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结果又被你这家伙、被你给耍了。啊,我不是在介意以前的事。重要的是将来啊。」 源觉举起手,准备做出指示抓捕两人。意外的是,御荫神道的巫女提出了异议。 「请等一下。白银铃是御荫神道的人。她的身份是什么该由我们来决定。」 那个铃内心成为女官的巫女,带着可怕的目光站在了源觉的面前。 「你在说什么蠢话。那两个人可是怪异啊。御荫神道什么是时候变成了袒护怪异的组织的?」 两人对峙着,这时响起了凑有气无力的声音。 「哎,等一下等一下。干嘛这么杀气腾腾啊。还有,为什么话题又变成了要抓这两个人了啊?」 所有人都困惑不已。 「你在说什么啊。讨伐怪异可是我们的职责。」 凑一幅演戏的样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摊开了双手。 「你们的耳朵是聋了吗。算了,听好了。我只说过这两个人是怪异生下来的哦?」 「所以他们就是怪异啊。」 这两人对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九条凑先生,我们不是很能明白您在说什么。您能说得更加简单易懂吗?」 巫女也用着带有点躁怒的声音问道。 「啊啊,说起来我忘记说关键的东西了。那么,差不多该说清楚这个小姑娘和这个冷淡男的真实身份吧。他们到底是怎样的怪异?你们肯定不知道的吧?」 铃胆怯地后退。凑冷不丁的这一句让所有人都惊讶了。 「大叔,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吗?」 凑看到所有人都吃惊,心情变得很好。 「为什么你们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明白啊?你们知道在吞人之馆里的怪异吧?」 凑说的话没错,从洋馆中的怪异中能够更早的判断出两人的正体。 「对了,给你们一个提示吧。那是史上最凶恶的一种怪异。牺牲在他们手下的生命数都数不过来。他们残忍又狡猾,为了自己的欲望会杀掉同伴。最坏最恶劣的怪物。」 一变得愤怒,铃的眼角再次涌出泪珠。 「难道说是鬼?还是说……」 源觉和其他的人听到凑的话语后推测他们是什么怪异,不过找不到相符的怪异。说到底,他们也根本不知道什么怪异是他们感应不到怪异气息的。 「这两个人的正体,就是——」 凑夸张地指着两人,大声宣言道。 「人类!」 沙耶与勇气,以及其他的法力僧们都无言地看着凑。 「喂,给点反应啊。难得我告诉了你们这两个人的正体。也揭开了各种各样的谜题。因为他们是人类,所以感受不到怪异的气息。一切都圆满解决了。」 「开什么玩笑!」 源觉激动地用手指指着凑。 「我对自己听取了你无聊的鬼话感到羞耻。」 「别这么在意嘛。事到如今,丢人的事从一件变成两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巫女也向前走,对他投以责难的眼神。 「九条先生,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场合。您是知道的吧?」 「当然,我可是非常认真。我比在这里的各位都要清楚这一点。」 凑摊开双手说着,这态度与认真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您是认真的说的这个意思吧?怪异生下来的他们是人类。」 「当然啊。」 挽着双手的凑用着前所未有的正经的声音说道。 「说起来为什么你们没有注意到呢?吞人之馆里的怪异,鬼、雪女、觉,还有其他的怪异都有一个巨大的共同点。它们都是满足了某个条件,才会被吞人之馆的主人,无限令聚集起来。」 这是吞人之馆时间发生事也被讨论过的东西。但是当时找不到共同点,所以得不出结论。 「答案很简答。那就是繁殖方式。那些怪异都是使用了男性的精子或者是女人的肚子生下来的。也就是怪异与人类的混血。」 「比如说雪女。她们吸取从男性那里得到的精子进行繁殖。又比如说觉。他们能让人类的女性怀孕。这种例子你们还是能找出来的吧?那么问题来了。像这样,人类与怪异进行性行为生下的孩子到底是什么?」 「肯定是怪异啊。雪女和觉都是这样进行增殖的。难道说你这家伙,想说这两个人身体里一半都是人类的血,所以就可以放过他们吧?」 「不,他们是纯粹的人类。如果他们是怪异的话你们早就察觉到了。」 「但是怪异生下来的是怪异啊。」 源觉一步都不肯退让。 「没错。但是你有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呢?」 「就、就是那种法则啊。怪异这种东西……」 尽管他想着反驳,但是他也找不到论据,声音越来越小了。为什么怪异与人类之间生下的孩子会是怪异,他们都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这与遗传学的某个现象很相似。孩子从父母那里得到的基因,要么显性隐性两种都有,或者是只有显性或者隐性其中的一种。显性遗传与隐性遗传。这也适用于怪异。他们同时继承了人类基因与怪异基因,因为怪异基因是显性基因,所以孩子才会是怪异。」 「所以这两个人是怪异啊!」 「第一世代是这样的。问题是第二世代以后。」 凑的话题渐入佳境。 「在这之后就是理科的问题了。你们知道孟德尔法则吗?就是发现我刚才说的遗传法则的人。好了,提问。由怪异与人类生下的怪异之间进行交配生下的后代会是什么?」 「难道不一定是怪异吗?」 「不是。有四分之一的几率是完全的人类。」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反驳他都做不到。 「你这家 第二话『交』 1 蜿蜒在山坡上的车道上有一辆车飞驰着。太阳几乎沉下山头,能依靠的只有车灯了。而且这里还是山区深处的车道,两旁也没有路灯。 但是前方有好几个明亮的光源,司机觉得有点可疑。 不久后,他到达了那里,看到了好几辆巡逻车还有警察样子的人。 「十分抱歉。这前面无法通行。」 他停下车后,警察过来对他很抱歉的说。 「山道坍塌?明明我昨天经过的时候还没问题的。」 司机有点不太相信,皱起了眉头。但就算他对警察抱怨,山体滑坡也不可能消失,车也不可能通过去。 「没办法了。那就稍微绕一绕吧。」 「请从县道的东边那里绕。许多地方都有山道坍塌。」 「我说啊,这是不是有点太远了。话说这是怎么塌的啊?明明又没下过大雨。」 「本来这一带地基就不太稳,而且当时施工也不完备,所以造成了坍塌。西边那里道路也是老化了,有着坍塌的可能,所以禁止通行了。」 最近几年,道路、线路的老化问题也算得上是热门话题,司机有点不情不愿地接受了,开车掉头回去了。 警察目送着那辆车里区,不过另一台黑色车又开了过来,他又绷紧了表情。 「十分抱歉。这前面无法通行。」 黑车停下来之后,降下车窗,他对着里面的人说着通告。坐在驾驶座的人服装很奇异,这让警察的表情变得很诧异。 「我是御荫神道的人。请让我通过。」 穿着巫女服的理彩子带着强硬的表情,展示了身份证明。 「御荫神道……啊,是的,失礼了。请通过。」 「封锁了这么大一片区域呢。」 「是的。这周围数十公里都被完全封锁了。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机密事项。」 警察带着好奇心问她,理彩子冷淡的回答他。 「请继续不要让一般人通过这里。」 理彩子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开车离开了这里。 理彩子继续开了一会车,车灯照到了崩塌的山道。零零碎碎的岩石滚落在道路上。虽然清理一下也不是不能让车通过,但想让她新车不多留几条刮痕就难了。 「山道崩塌也不见得是骗人的呢。」 穿过了散落在地上的岩石之后,她抬头看着山崖。虽然一看像是普通的崩塌,但仔细看这大约十米宽的直线凹痕不像是自然的产物。长度甚至有好几十米。 「这是什么?」 理彩子看着这前所未有的景象困惑了。 她继续穿过山道,不久后,到达了有灯光的地方。不过与刚才警察盘问不同,这次是僧侣与巫女在那里守着。 她下了车之后,一位巫女走了过来。 「状况怎么样?」 「目前依然无法阻止怪异的前进。请用这个。」 理彩子举起了她递过来的望远镜,看着直升机照亮的地方。 「那是什么?」 看到地面上的东西,理彩子不由得说了出来。那是一团诡异的肉块。虽然没有汽车那么大,不过也还是比人大多了。肉块正以迟缓的速度不断前进。那个样子实在是太过于丑恶,令人毛骨悚然。 「速度比人行走还要慢。但是无论怎样的攻击都不起效。」 要说起肉块怪异的话就只有肉瘤怪。但是肉瘤怪有着奇怪的脸与四肢。而且这个大小也不对。【肉瘤怪(ぬっぺふほふ)是图解百鬼夜行中的一个妖怪】 这个肉块有时候还会让一部分的肉变长变细,像触手一样伸了出来。 「那就是杂交怪异……」 理彩子看到那令人厌恶的样子后表情不禁扭曲了。 「是的,我们将它成为有耶无耶。」【有耶无耶,佛教术语,心驰于有无二边而犹豫不决定也。模棱两可,模糊暧昧的意思。】 「有耶无耶……这就是那个怪异的名字吗?」 「某个零能者的男人说需要有个固有名所以擅自取了这个名字。」 不仅符合怪异的特点,而且还揶揄了总本山与御荫神道之间的立场。 「真是凑君风格的命名呢。」 这里的人这么快就用上有耶无耶这个名字了,比预想的还要快。总本山的人也会使用同样的名字吗?她的脑海里想着这样的蠢事。 2 气氛很沉闷。 理彩子进入紧急作战本部的帐篷时,就只有这个感想。 里面有十几个人。 一半是御荫神道的人,一半是总本山的人。其中也有荒田孝元的身姿。 九条凑就坐在后排的角落。理彩子听了一些事件的简报,不过凑在这里真的让她很吃惊。 理由之一是总本山与御荫神道两方里有人不想让他参加会议。这种重大的会议不能让零能者参加。 另一个理由是凑自身也应该不像参加这个会议。对于他来说,这种会议就是在浪费时间。特别是这种包含了派系斗争的会议,就更加的没意义了。理彩子在参加会议之前就觉得很烦躁了。 「但是,杂交怪异是真的吗?说出这种事的男人,不正是那个恶名昭著的零能者吗?」 理彩子到达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了,不过还是在询问真伪的阶段,会议应该才刚开始。要是过了很久还是停在这个阶段的话,这会议真是令人绝望。 凑明显的打呵欠,完全无法判断是刚开始还是开始了好久了。 「我来迟了。」 理彩子坐到了后排,位置比较靠近凑。 「怎么样了?」 「无聊。」 简洁的问题,简洁的回答。 「九条君,我想好好的理一下情况。你能再次说一遍你今天看到的经过吗?」 听到源觉的提案后,凑特意地咂嘴。理彩子对于凑会参加这样的会议感到不可思议。 「能不说该多好。」 凑一边抱怨一边站起来,像是觉得很麻烦一样说道。 「我也没看到什么大不了的事。那两个人之间生下孩子的话,有可能会是怪异。我虽然注意到了这件事,但是追上去之后还是迟了。一般来说受精后三十小时内就会发生细胞分裂。恐怕受精卵成为怪异就是在这个时候。但是这个怪异并不需要十月怀胎才能生下来。它马上就会成长,乱动着想要爬出体外。你们看到车的残骸之后就知道是有多可怕了吧?幸好,沙耶和勇气在现场。两个人用了结界什么的成功的阻止了被害范围扩大。婴儿怪异应该没那么容易生存,那家伙将自己的母亲,也就是铃的身体一起带走了。因为是才刚生下来的,还没断奶呢。这些就是我看到的东西了。哎,还有什么问题吗?好,没有吧。」 「等一下。那么,白银铃还在那个怪异的里面?」 凑打算赶紧把话说完告一段落,不过理彩子可不允许这样。 「逃走的时候是在一起的,但是现在不知道。说不定早就被作为食物给消化掉了。又或者说是扔在了山里的哪个地方。当然也有可能继续活在怪异的里面。」 「铃是否还活在怪异里关系着对应方法啊。如果只是危险的怪异的话,单纯的将其退治就好,但是铃还活着的话就得考虑把她救出来了。」 「真是麻烦。就不能当做已经死了处理吗?」 凑说着不得了的事,总本山的几个人也有相似的想法。 「暂时把她的生死放一边。我还有一件在意的事。」 孝元的发言也打算避免会议变得混乱。 先避开下结论,总之先把问题都问完,把情况理清了才是最重要的。 「关于怪异的父亲一一君的行踪。那个时候他察觉到了白银铃身上的异变,从车上下去之后就跑向了现场。但是感觉现场三个人的话来看,一君并没有出现。这一点没错吧?」 「啊啊,他没来。大概是不敢认孩子就逃走了吧。世间也经常有这种事呢。」 三人中的一个人挥着手无趣地回答道。在场的所有人都发出了不成声的叹息。 「先不管这是不是世间常有的事,有可能是一一害怕责任而逃走。」 神官中的一人发言了。像是要把责任都推给总本山一样,瞪着僧侣们。大概是表达对总本山处理铃的不满吧。 「又或者说,他是事先就知道会变成这样,所以躲了起来。」 一直沉默的源觉,意外的说出了有利于御荫神道的话。 「也不能一直在这里没完没了的争论。会议已经开始了一个小时了,完全没有进展。」 源觉抱着双手苦闷的说着。理彩子对他们已经说了一小时这样的话感到很惊讶,不过她更惊讶于凑会在这里待上一个小时。 「光是说话也只是在消耗时间,这边的应对也只能处于被动。所以要是接下来的对话也像刚才那样的话真是让人着急。」 源觉严肃的脸稍稍放缓,露出了一点笑容。 「所以我先让人行动了。」 御荫神道的人与总本山的人听到源觉的话后都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总本山的十几名精锐已经向着怪异过去了。」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很惊讶。 「这可不是什么抢头功啊。」 他这么说着,狡猾的笑了。 所有人都走出了临时作战本部的帐篷。 理彩子用望远镜看着被探照灯照到的有耶无耶。正巧,怪异的周围出现了好几名法力僧。 「那是?」 就算不用望远镜也能明白。怪异——有耶无耶面前站着十几名技艺高超的法力僧。 首先是总本山的法力僧这边动手了。 3 ——他肯定会找个理由偷偷行动。 源觉一定会派出法力僧去抢头功。 「和大叔说的一样呢。」 勇气想混入源觉派出的法力僧集团不是什么难事。 勇气找准时机对着源觉说自己有实力,很轻松的就被选了进去。 ——唉。 站在有耶无耶前的勇气看着自己前面的法力僧,算是看透了总本山这个组织。 不管哪个都是实力不俗的法力僧。如果纯粹的比较法力的话,他们是比不过勇气的,不过聚集十多名就是另一回事了。只要源觉一张口就能聚集这么多人啊。勇气这么想着,心情复杂。 就算是僧侣们站在前面,有耶无耶的动作也不见得有变化。它的肉体一边前进一边溃烂,同时再产生新的肉体。虽然它的移动很慢,但是它的肉体以惊人的速度进行着溃烂与再生。 真的是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怪异。就算是知道了它是如何诞生的,但是实际上看到它还是会产生这样的感觉。眼前的怪异完全看不出来它到底是强还是弱,有什么性质。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模糊。 勇气之前接触过这个怪异,而其他的僧侣则是通过自己的经验判断到这个怪异可能会有潜在的危险,有点想溜走的感觉。 十几名法力僧开始咏唱制造结界。首先得阻止怪异的前进。虽然这是一种极为妥当的应对方法,不过勇气觉得这样的做法有点消极。而且从他们的动作来看,他们也不像是要救出铃这个巫女。 对未知的恐惧。 他们的做法完全就是在怪异面前保护自己。 不过虽说是消极的对待,十多名熟练的僧侣张开的法力结界是相当出色的。勇气一个人是不可能完成这样坚固的结界。 勇气也模仿他们结印,独自张开结界壁。从后面支撑着法力僧们制作的结界,为了不妨碍他们,他张开的时候需要注意更多的事。 不久之后,僧侣之间传达着这样的感叹。 「真了不起。」 附近的法力僧看着勇气,他们紧张的神情上夹杂着一丝微笑。 他们并不是嫉妒勇气的才能,而是坦率地佩服他。 「过奖了。」 不过勇气的下一句话就开始了揶揄。 「右侧第二个结界不行。」 以勇气的眼光来看,那里正是结界的弱点。有耶无耶的前进方向也改变,向着那个弱点前进。 「什么!」 僧侣们很惊讶。这个怪异看起来没什么智慧,但它确实看破了结界的弱点。有耶无耶的肉块组成了手臂,狠狠地往结界的弱点砸下去。每次砸下去,结界都变得更脆弱了。 第三次砸下去后,结界碎掉了。有耶无耶继续悠然的前进着。 「怎、怎么会这样!」 面对着出乎预料的事。所有人都惊呆了,只有勇气冲到有耶无耶的前面。迅速的结印,张开了好几重的结界。无论是谁看到了都会称赞他做的漂亮吧。 不过他的结界被有耶无耶一击就给打碎了。 「怎么可能!」 勇气在惊讶的同时往后退,以免自己被有耶无耶压住。 「攻击它吧!」 领队对在场的法力僧做出了指示,各个法力僧马上就展开了攻击。灼热的火炎,镰鼬之风,还有土变成的长枪,各种各样的力量从四面八方向着有耶无耶袭去。 不过无论哪个都看起来不起效。它对法力的耐性比想象中的还要强。 有耶无耶迫近了最前面的法力僧。看着眼前未知的怪异,法力僧感到了恐惧。 有耶无耶第一次做出了前进以外的动作。它将用来爬行的前脚,又或者是手臂一样的东西高高举起来。 法力僧因为恐惧就这样在怪异的面前呆住了,连逃跑都没有想过。 「不妙。」 勇气马上结印驱使着法力。其他的法力僧也做着同样的事守护同伴。 但是在怪异与法力僧之间建立的结界之壁被肉块轻易地打碎了。法力僧的旁边的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快逃!」 发呆的法力僧听到了勇气的声音之后终于回过神来,从有耶无耶的面前逃走了。 怪异发现眼前没有碍事的人了,觉得很满足,再次前进。 法力僧们继续用着法力对怪异进行攻击,但结果还是一样。 也有僧侣将法力注入锡杖与杜钴杵试着靠近它攻击。但是他们都被有耶无耶伸出来的棍棒粗的触手给打飞了。 僧侣们只能带着屈辱的表情从怪异前进的道路上退开了。不久后有耶无耶来到了最后面的勇气的面前。 法力僧们只能咬牙切齿的看着不断前进的有耶无耶,这时,一旁飞来一支箭矢。 箭矢笔直的向着有耶无耶的中心飞去。虽然箭刺中了怪异的表面,但是就这样和崩坏的肉体一同落到地面了。 勇气转头看向放出箭矢的人。 「沙耶姐姐……」 不知何时沙耶站在了他的背后。 「小铃,请停下来吧止。」 沙耶带着梓弓站在了有耶无耶的面前。她的背后还有其他的巫女与神官。 御荫神道来了。 4 「呶。」 源觉用望远镜看到了这一切,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一方面,他惊讶于这些法力僧的精锐也敌不过怪异;另一方面,他也惊讶于御荫神道的神官 们马上就赶了过去。 「这可不是什么抢头功呢。」 在一旁的理彩子笑了,源觉只能悔恨的咬牙。 理彩子马上转回了认真的样子,用望远镜看着自己的侄女。 ——沙耶,冷静一点。 从沙耶的侧脸看起来她实在是过于急躁了。就算是朋友被怪异抓住了,但她平时也不会急成这样,一点也不像她。 理彩子的内心里充满了不安。 5 沙耶到现在都还不愿意相信。 为什么会事情变成这样。 从她亲眼看到铃在车内生出了怪异之后,她就觉得这个世界哪里发疯了。 即使如此,沙耶也还是想起了自己该做的事,狠下心来拉开了弓箭。 勇气看着御荫神道的攻势觉得很厉害。 沙耶射出了许多的箭到有耶无耶的身体里,箭矢里的灵力再向它的体内里流去。灵力与法力对于怪异来说就像是毒一样的东西。 进行攻击的也不只是沙耶。神官和巫女们各自拿着自己的武器,又或者是咏唱祝词,对着怪异攻击。 虽然以个体的能力来说,是总本山占上风,但是御荫神道的配合与井然有序的行动是总本山比不上的。 沙耶也在积极活跃着。能看出她充满了想要救出朋友的心情。但是她有点激动,动作看起来有点粗暴,看起来有点自暴自弃的样子。 此外,还有一个掌握了其他人的动作,给其他人指示的巫女。那是被铃在内心里称为女官的巫女,名为樱子。 有耶无耶的动作变得迟钝了。 「起效了!」 伴随着沙耶的叫喊声,御荫神道的攻击变得更加激烈了。总本山的人体力恢复了之后也加入了攻击中。 有耶无耶第一次停止移动了。 勇气立刻用抓捕恶人用的不动明王的羂索绑住了有耶无耶。沙耶继续用梓弓放箭,射入了有耶无耶的体内。 怪异的一部分身体开始膨胀,最终忍耐不住炸开了。怪异的肉片四散飞出。 有耶无耶被破坏掉的那部分中露出了与它身体不一样的东西。 「小铃!」 沙耶看到了人类的头部与肩膀,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 6 铃能记得的最早的记忆就是与一一的相遇。 那个时候她被某人牵着手,走了很长的时间到了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现在想起来的话,是樱子牵着她的手,她们是走在御荫神道到总本山的路上。 考虑到实际上的距离的话,应该是有换乘过电车之类的交通工具,但那个时候的记忆实在是暧昧不清,她完全没有这样的映像,她就只记得被人紧紧地牵着手,十分的紧张。 第一次看见的大门——现在想起来的话就知道那是总本山的大门吧,她们进去了之后,到了某个房间。 房间里已经有一位偏瘦的男性坐在那里了。虽然是在正座,但他的身子就像钢铁一样挺直,纹丝不动。表情也如同他的坐姿一样,十分的严厉。铃光是看了他一眼,就不禁缩到了樱子的背后。 「这孩子就是那个时候的婴儿吗?」 铃听到那生硬的声音更加的害怕了,躲在樱子背后紧紧地捏着她的衣服。 「辽远大人,铃会害怕的。请您适可而止。」 樱子温和地告诫,辽远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的严厉,没有一点柔和。 在那之后,两位大人继续着对话。对于铃来说这是一段无聊的时光。 「怎么了?想去厕所了吗?」 虽然他们会错意铃冷静不下来的理由了,不过铃终于能有理由出去了。 铃到了走廊之后,往他们说的相反的方向走去了。她总觉得往这边走的话有开心的事在等着自己。 铃这个年龄的少女在御荫神道并不少见,但是在总本山却几乎见不到。与她擦肩而过的大人都觉的很惊讶。铃觉得他们的反应很有趣,挥舞着手脚在走廊上奔跑着。还高兴地哼着鼻歌。 走廊的尽头变得开阔,那里是一个阔气的庭园。被精修得像是流水一样的白砂十分的漂亮,让人越看越忍不住感叹,不过铃却抱着其他的想法。 「呜哇~」 她光脚走到了庭园里,故意在白砂上面留下自己的脚印。感觉就像是踩在新铺的雪上。 「对了!」 用脚印来画画吧。铃想到了许多想画的东西之后,马上就行动了。虽然她还没想好是要画猫呢还是要画狗。想来想去,还是猫这边胜利了。而且说起来,她平时都有被狗吠,所以也不怎么喜欢狗。猫和狗的争论结果早就注定好了。 她又想着在这张巨大的画布上要画什么样的猫,这时,她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光景。 「啊咧?」 她在白砂上留下的足迹消失的一干二净。只有自己身后两米以内的足迹还留着。 为什么足迹消失了呢?就算她把腰弯下让视野转了一百八十度她也没能明白原因。 不过铃这个时候也没去管这个了。接下来要在白砂上面画猫了,足迹消失了不是正好吗。 「嗯,一定是这样的。」 虽然她本人也不知道“一定是这样的”到底指的是什么,不过铃在内心里如此的接受了。她再次在白砂上走着。 铃描绘着她认为是本世纪最大杰作的猫,不过其他人来看的话会觉得完全不明所以。 首先是不假思索地画出猫的前脚,然后是不假思索的画出猫耳,接下来是不假思索地按顺序画出猫的胡子。她很烦恼尾巴要怎么画,所以放在最后来画。 「完成啦!」 铃觉得自己画的很好,回头一看,结果白砂上面的足迹几乎都消失了。 「为什么?」 铃歪了歪头。她一边歪着头一边想,要是御荫神道的房间与走廊不用打扫也能自己变得这么干净就好了。 但这次她看到了之前没看到的东西。是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同年龄的少年。有点呆呆的样子,还流着鼻涕。他张开着嘴没就算有虫子跳进去,他还是那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根本不动。 「你、是谁?」 铃并没有被他流鼻涕的样子给吸引,而是被他手上像是扫帚一样的道具给吸引了。 这个呆呆的少年就是用这个道具将铃留在白砂上的足迹给消去,变回原来如同水流的样子。 「啊啊!」 铃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一样,发出惊讶的声音。 「啊,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啊。我要去给大人告状!」 虽然铃知道这个场合谁会被骂,但她还是坚信正义在自己这里,谴责自己眼前的少年。不过对手却毫无反应。 少年呆呆地把手指捅进自己的鼻孔里挖着东西,然后看着挖出来的污物说道。 「好大。」 少年的眼睛这会又像是找到了重要的宝物一样闪闪发光。 比起自己,他居然对鼻屎更感兴趣,铃的自尊心有点受挫。受伤的自尊心点燃了斗争的火苗。她下定决心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把猫的画给画出来。 她由慢工出细活的模式转成了快而不精的模式。虽然线有点歪歪扭扭的,不过她还是决定重视速度。原本线也是歪歪扭扭的,和之前慢慢画的时候也没多大差别。 这个速度的话他是跟不上的吧!铃带着胜利的表情往后看。然后看到了在这四年的人生里最大级别的惊讶。 与少年呆呆的样子不同,他迅速的整理着白砂。他用着钉耙弄平白砂,为了防止自己的脚印留在上面,他还是倒着走的。也就是说,这个少 年倒着走都能跟得上铃的动作。而且他还并不只是快。他还让钉耙的轨迹表现得像是流水一样。 铃就这样停在那里,被败北感打击到跪了下去。 双手撑地的铃发现有影子靠了过来。她抬头一看,果然是那个呆呆的少年。 「你很碍事,请让开。」 胜者给予败者的话十分无情。 铃老实地坐在走廊上看着少年整理着白砂。他呆呆的表情再加上迅速的动作总有点怪怪的。 少年坐在了离铃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铃有点迷茫,不过还是下定了决心,靠近了少年。 「我是白银铃。你的名字是什么?」 首先从自我介绍开始。胜者根本不会在意败者,但败者可是不会忘记对胜者的怨恨。知道对方的名字可是基本中的基本。 呆呆的少年又稍微发呆了一会,不久后慢慢用钉耙在白砂上画出两条痕迹。 「11?」 「一一(ninomaekazu)。」 铃一脸无法接受的看着两条痕迹。 「nino……e?」 「一一(ninomaekazu)。」 虽然她明白了这就是少年的名字,但她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会在地上画出两条线。 「我四岁了。你呢?」 少年还是发呆了一会,然后。 「四岁?」 他不是很自信的说了出来。 之后,铃问樱子为什么带自己去总本山,但是她给出的回答很奇怪,让她无法理解。 ——你一个人就把我们想要做的事完成了哦。 她明白这句话是不久之后的事了。 7 「小铃,小铃!」 无论沙耶叫喊了多少次,铃都毫无反应。不知她是昏过去了呢,还是没听到,又或者是说故意无视她,铃的头部渐渐地沉入了怪异的肉块之中。 「啊啊。」 沙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铃的身体再次陷入怪异的身体中。 沙耶拼命地向十几米外的铃伸出手,但是这都是徒劳无用的,根本就够不着。 沙耶再次拉开梓弓准备射箭,但是她停了下来。怪异的身体比她想的还要柔软。要是箭就这样射进去,射中了铃就不好了,所以她不能瞄准怪异身体的正中射。 沙耶犹豫到最后,决定射怪异的手脚。箭射在了怪异的手腕上,但马上又落了下去。就像是刺进了泥土里一样。 「怎么会……」 有耶无耶越过落到地面上的箭矢继续爬行前进。它也完全没有在意御荫神道其他的攻击。步伐完全没有变得缓慢。 有耶无耶也承受住了背后总本山的法力攻击。前后两边加起来总共几十个人的攻击,对于一般的怪异来说这是过剩的攻击了。 但是它却不停下。有耶无耶继续前进着。而它的前方是数十万人居住的城镇。 「铃,快停下来。」 即便如此,也有人想强行地让它停下来。是樱子。但是从怪异的身体里吐出来的触手一样的肉块轻易地把她打飞了。 樱子被打倒在一旁不能动弹,有耶无耶继续悠然的前进。 8 「为什么不杀了她啊?」 看到总本山的法力与御荫神道的灵力都不起效,一位僧侣——叶念像是要吐出来一样说道,源觉将讨伐有耶无耶,救出白银铃的监视任务交给了他,不过他根本没打算好好完成这件事。 叶念讨厌一一。 虽然一一是怪物的传闻从以前就有了,不过他也没当真。他也没想与敌对的御荫神道的巫女搞好关系,但也不讨厌。 叶念与他们不合拍。这大概就是最真实的关系了吧。 本来应该是那样的,但是前几天他看到了那个资料。 他觉得很恶心。背后不禁留下了冷汗。没想到他们居然是真真正正的怪物。他内心的感情从嘲讽向着愤怒倾斜了。 对有耶无耶的初次攻击失败后,上面下达了暂时撤退的命令,现在正是向着临时本部回去的途中。 「咳咳,咳咳。」 他咳嗽了。在这残留着冬天的寒冷的山中追着那个恶心的怪异追了一晚。他想着要是能杀了铃这个少女的话,就能看到那个令人不爽的一的绝望的表情了。这是他做这份工作唯一的动力了。 「真是的、咳咳、可恶、到底怎么了。咳咳。」 他一边咳嗽一边臭骂道。 「喂,你没事吧?」 其他僧人看到叶念不断咳嗽之后感到不安。 「吵死了。别管我。」 焦躁不安。 不知道为何内心比平时更加的暴躁。 看到叶念这个态度之后,僧人如同他说的一样离开了他。 「咳、咳!」 他的咳嗽变得更加的厉害了。身体的各个关节都有点疼痛。 「我这是……感冒……了吗?」 他连话都没法好好说出口了。症状也越来越严重了。 身体也很痛。可是,他又感觉到皮肤的表面变得奇怪了。他用指甲不断地挠着,但是也挠不出什么东西。不知何时,血都挠出来了,尽管如此他也还是没有停下来。 咳嗽止不住。每次咳嗽都会让关节更痛。牙床与眼球的深处也开始变痛了。 这下子真的不妙了。行走的时候膝盖都在打颤。没办法好好走路了。 「喂,真的没事吗?」 他又听到了刚才走开的僧人的声音。 「我……」 叶念想说出“我在这里”,但他没法好好说出口。他听到了奇怪的野兽的声音。到底是从那里传过来的,他听到这个声音就在很近的地方。但是他环顾四周,也没发现发出这个怪声的野兽。 「喂,你们听到了刚才的叫声了吗?」 僧侣的同伴们也发出了惊讶的身影。这绝对不是幻听。 「嘎、嘎嘎嘎……」 叶念想要喊出来,但是他又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听起来不像是野兽的叫声。 「难道说,是怪异吗。有种怪异的气息。叶念,你在那里的话给个回应。」 僧侣在呼唤着他。 ——怪异?在哪里? 虽然他听到了奇怪的叫声,但是却没有感应到怪异的气息。不,他能感觉到,但是却不知道怪异在哪里。他感应到的气息在非常近的地方,所以他才会这样的混乱。 「叽叽叽叽……嘎嘎、咕咳……」 叶念每次想说话的时候,都会被在脑中响起的奇怪的声音给妨碍。 「喂,叶念?」 他的僧侣同伴们走到了附近,叶念从草丛的缝隙中看到了他们。 ——我在这里。 因为他没法说话了,所以他晃动着身子让他们知道自己在这里。将碍事的草丛压倒,挥着自己的手。 叶念发现像是爬虫类一样的手在自己的眼前摇晃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僧侣们终于注意到了叶念在那里,并转了过去。但他们的脸一瞬间就染上了恐惧的色彩。 「怪、怪异啊!」 僧侣们叫喊的同时将锡杖敲向了他。锡杖擦过了叶念的脸,打在了他后面的树木上。 「叽叽叽、咕咕、咳……」 这样很危险啊。叶念打算对他们抗议,但是他的抗议声又和这奇怪的叫声重叠了。不对,不是这样的。这个叫声是他自己的。 ——啊啊,是这样的啊。 叶念终于明白了。 自己 是怪异啊。 9 「这个是、什么……」 源觉看到眼前的怪异后失去了话语。它的身上穿着总本山的僧衣,它也有与人类相似的四肢,但它并不是人类。 它的皮肤被鳞状的东西覆盖着,鳞片的缝隙中长着不像是人类的毛发。嘴巴和鼻子向前突出,额头长着一根角。他痛苦地张着嘴发出呻吟。两位僧侣用力地抓着它,好像要是一不小心让它逃掉的话就会被它的尖爪给砍掉一样。 「为什么这个怪异会穿着僧衣?不,说到底,这个怪异到底是什么?」 这里又出现了不明正体的怪异,源觉深深的皱着他的眉头。 「这个……」 在场的人都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支支吾吾的,怪异看准这个时机,挣开了僧侣的控制,向着眼前的源觉袭去。尖爪描绘出一道弧线,源觉在快要划到自己的时候摔了个屁股着地倒下了。 僧侣们再次按住了怪异。又有好几个健壮的男人把它压在下面。怪异现在完全动不了了,只能痛苦地喘气。 源觉就这样坐在地上衣服惊呆了的样子,感受到自己的脸上有一股温暖的感觉。用手摸了摸之后发现是血。虽然伤口很浅,但是他的脸被划出了一道伤口。要是再多个几厘米就会出大事了。 「您没事吗?」 僧人们扶起了他臃肿的身体。 「怎么可能没事!你看看我这脸!」 在僧侣为他治疗伤口的时候他还在破口大骂,一同怒骂之后他也消气了,俯视着被众人按住的怪异。 「这个怪异到底是什么?」 他再次问了同样的问题。但是没有人答得上来。源觉只好问其他的问题了。 「这件僧衣是谁的东西?」 「应该是叶念的。」 僧衣上都绣着物主的名字。只要不是在特殊的情况下,这种事是不会有错的。 「那就去问叶念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去把叶念给我叫过来。」 「怎么了,还没来吗?」 「那个……我们找不到叶念了。」 「找不到了?怎么回事?」 「他说了句身体不舒服之后就不见了。」 现场的气氛一度陷入了沉默,这时,他们又听到了类似悲鸣的声音。 「怪异出现了!」 源觉的脸越来越难看了。 「居然有人现在才注意到。不中用也该有个限度吧。」 有个僧侣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在源觉的前面单膝跪下向他报告。 「源觉大人,怪异出现了。」 「你在说什么梦话。你眼前的那个不就是怪异吗?」 「不、不是这样的。是其他的怪异。其他的怪异突然出现了。」 「你说什么?」 源觉跟着那个僧侣,向着有怪异的地方走去。但他们行走的反方向上又响起了其他的悲鸣。 「怪异、怪异出现了!」 「它要逃了。快追!」 「这里也出现了!」 到处都响着怒声与悲鸣。而原因都是怪异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源觉终于注意到了这个情况的异常性。 10 「怎么会这样……!?」 理彩子刚进入御荫神道借来的别墅里,就收到了走廊里突然出现了怪异的情报。 身上长着硬毛,牙齿也突了出来,身体大小倒是与人类差不多。可以说是十分像是怪异的外表了,但理彩子完全没有见过这种怪异。 好几个神官与巫女从灵力与腕力两方面将怪异的动作给封锁住了。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在哪里发现的?」 「是在浴室里。在与有耶无耶战斗之后,有两名进行祓禊的巫女下落不明了。」 一位巫女胆怯地对着理彩子说道。 「谁?」 「是香织与奈那。」 「她们的衣服与浴室的窗户呢?」 「窗户从内侧锁上了。衣物上也没有伤痕,还留在更衣室那里。有可能是……」 “她们被吃掉了”,巫女支支吾吾的想表达这个吧。 但是,虽然只观察了这两个怪异几秒钟,但理彩子不觉得它们是能吃掉两个人的强力怪异。真要说的话,它的存在感很稀薄,让人感觉很弱。因为它的气息很弱,所以能在谁都注意不到的情况下入侵到了别墅的中心吗?不,这不可能,神官与巫女都在这个别墅里,完全没有这种可能。 就在这时,二楼那里传来了玻璃碎掉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二楼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我去吧。」 理彩子比谁都更快踏上了阶梯,打开了发出声音的房间的门,她睁大了眼睛。同时,从后面跟上来的几名巫女也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无口大人,为什么,怪异又出现了……」 「到底有几只?」 但是,这次的怪异与刚才的不一样。它只打碎了房间里巨大的镜子,完全没有暴动的样子,躲在椅子后面不断地发抖。 「按住它!」 神官进入房间后控制住了它,理彩子慢慢地走进了房间里。 「冷静一点。你们仔细看看她穿着的东西。」 虽然衣服到处都破了,露出了长着硬毛的肌肤,但怪异身上穿着的衣物毫无疑问是御荫神道巫女的东西。 看清楚这些的巫女的表情变得更加的恐惧了。 理彩子对着在椅子后面发抖的怪异,慢慢地用着温柔的声音说道。 「你是琴音吧?」 被称为琴音的怪异,摇了好几次头。 「没问题的,只要你是琴音的话,不管你是怎样的外表,我们都不会对你施加暴力的。也绝对不会消灭你的。没事的。相信我吧,琴音。」 理彩子对着她伸出手,琴音轻轻地点了点头。 「由三名神官来看管她。在琴音不抵抗的情况下,绝对不要对她施加危害。」 那个高大的神官马上就下去呼叫其他的同伴了。理彩子对着他们下令。 「当然,下面的那两个怪异很有可能是香织与奈那。就算是搞错了也不要杀了它们。」 「我知道了。」 「无口大人,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巫女像是要哭出来一样,问着理彩子。 突然变成怪异的巫女。理彩子的内心的不安逐渐扩大,但她还是尽量的不让这样的感情表露出来。 「还不知道,冷静下来吧,应该……」 正在这时,两人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巫女。 「无耳大人!」 深处出现的是樱子,她没注意到理彩子两人,她左右摇晃着向深处走去。 「樱子大人!?」 理彩子追着樱子,也不知道樱子注没注意到理彩子的呼叫声,她头也不回地向着深处走去。 樱子就这样膝盖着地跪在了走廊上。追上去的理彩子慌慌张张地把她扶了起来。 樱子的侧脸十分的憔悴。脸颊十分的干燥,眼睛大大地睁开,眼珠子像是要掉出来一样。虽然昨天她就有点憔悴了,但那个时候还没这么严重。不过想到现在的怪异骚动,也不是很奇怪。 「无耳大人,樱子大人、没事吧?」 「别、别过……来……」 樱子的嘴里漏出了拒绝的话语。 「不、不……是……不是……这……」 但她的话语从中途开始就断断 续续地,令人费解。 她打算挥开理彩子的手臂,理彩子看到她的手之后就失去了话语。袖子里出现的东西与人类的手臂相去甚远。扭曲变形,体表覆盖着硬毛。 「呜、啊、啊啊啊……」 痛苦的呻吟不久后变成了悲鸣,过了一会后变成了叫声,最后变成了野兽的吼叫声。 樱子的嘴向前凸出,皮肤也失去了水分变得干巴巴的,在皮肤的缝隙里长出了硬毛。 樱子开始向怪异的方向变异了。 11 手机响铃一直响个不停,凑只好睁开眼睛。 他躺在擅自借用的别墅的床上,败给了完全没有要停下来迹象的铃声。来电号码是孝元的。 「你当现在几点了啊?」 『凑君,大事不好了。』 「大事不好?那个怪异终于冲向了民宅吗?」 『不是。但发生了前所未有的事。这种事我们还是头一次碰见。』 凑一幅受不了的样子起床寻找鞋子,不过他马上就注意到自己是穿着鞋子的状态下躺在床上睡着的,于是就这样站起来下楼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去就行了吧。别那么生气啊。我现在就过去了。」 『过来得时候请小心一点。我们让勇气君与小沙耶来接你了。』 「接我……我什么时候开始享有vip待遇了啊?」 『不是这样的。实际上……呜哇!』 电话那边传来了打斗声。 「喂,孝元,你那边怎么了?」 『不好意思,我这边很忙啊。详细的经过你去问那些孩子吧……』 他就这样挂断了电话。凑再打过去也发现他也没有要接电话的样子。 「半夜把人叫醒是要干什么啊?」 不过凑还是挺在意的,下到一楼之后打开玄关的门。正好这时沙耶与勇气准备按响门铃。 「什么啊,已经来了啊。」 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两人倒是有点生气了。 「大叔,你还在这里悠闲个鬼啊。」 「发生了不得了的事!」 沙耶与勇气二话不说就牵着凑的手把他往外拉。 「喂,我才刚起床啊。别那么着急啊。」 不管凑怎么抗议,两人还是拉着凑。凑也没什么办法,只好重新提问。 「你们也没必要特意过来吧?」 「因为现在很危险。」 「要是大叔死在这里的话我会睡不好的。」 凑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 「危险?发生什么事了吗?电话那边孝元好像很慌乱的样子啊。」 「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正在发生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过去你就知道了。」 一开始还嫌麻烦的凑听到远处的临时本部传来的悲鸣之后,发现了情况不对劲,加快了脚步向那边走去。 途中,树林中有什么东西冲了出来,勇气用法力挡住了。因为周围很暗,所以看不太清,不过还是能看出大概是人形的东西。 「你们先走。这里由我来想办法。」 「是怪异吗?为什么这里会有怪异?」 「不知道。总之,老师先往这里走。勇气君,请小心。」 沙耶一边担心着勇气,一边拉着凑赶路。现在发生的事比起那个怪异更加的严重。 最后,到达本部时,凑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看到临时本部周围的情景后,凑惺忪的睡眼总算是睁开了。 「怎么了,这是……」 到处都在进行着战斗。总本山与御荫神道的人正在与差不多与人类同等大小的怪异战斗着。而且还不是一处。凑放眼看去,有四处地方发生着战斗,他在周围走了几下更是发现了到处跑的怪异,逃窜的巫女还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僧侣。 其中一只乱跑的怪异发现了凑他们后,发出怪叫往他们那里跑去。 沙耶站在前面咏唱祝词,在自己与眼前的怪异之间建立起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 「你的弓怎么了?」 沙耶拥有可以一箭就解决掉对方的实力。 「不能用。」 「为什么?」 「老师,您没注意到吗。它们都穿着僧衣与巫女服,神官服。」 被沙耶的祝词而阻碍不能动的怪异像是巫女。 「喂,难道说……」 「没错。它们、它们之前都是人类!」 12 凑再次看了看周围。怪异的数量大约为十只。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凑把手伸向了腰后,取出了像是警棒一样的东西,压在怪异的额头上,推开了手边的开关。一阵青色的火花闪过,怪异就再也没动了。 「电击枪?」 「嗯。这个场合下用这个会比较轻松。」 「对怪异也有效啊。」 「因为我调整了输出啊。对人类使用的话会出事的。」 “这已经不是电击枪了吧?”,虽然沙耶抱着这样的疑问,但一想到凑根本不会在意这种事就算了。 凑就这样慢悠悠地往临时本部的帐篷走去。途中注意到凑而袭击过来的怪异都在抓到他之前被凑用警棒型的电击枪给电倒了。 将倒下的怪异扔在一旁,凑就这样直直地向着目的地悠然的前进。 勇气拍了拍在后面呆呆地看着凑的背影的沙耶。 「走吧。」 勇气把抓捕坏人用的不动明王的羂索向怪异投去,绳索像蛇一样蠕动起来,将怪异五花大绑。 因为他要把凑电倒的怪异都抓起来,所以比凑迟了一会才进了临时本部的帐篷里。 同时,帐篷内也闪着青白火花。 「喂喂,这就害得你手忙脚乱了?」 凑摇着警棒一脸嘲笑的样子,孝元看着倒在脚下的怪异之后只能苦笑。 「真是惭愧。凑君能平安过来比什么都好。」 「到底出现了多少只了?不,到底有多少个人变成了怪异了?」 「完全变异的大概有十二三个。部分变异的我最后确认是有七个。」 「部分变异?」 孝元用坚定的声音说跟上来,往前走了。 他们向着临时本部旁边的礼堂走去,途中遇见的怪异都动弹不得。里面不时传来祝词声。礼堂里有好几名男女。都是总本山与御荫神道两个阵营的人。 孝元叫来了其中的一位僧侣,让他露出手臂。上面密密麻麻地长着鳞片,而且还不仅仅是手臂。肩膀到脖子这一片也长着鳞片与硬毛。他嘴里还长着像是肉食动物的犬牙。 「他们精神还正常吗?会不会突然咬人啊?」 那个身体的一部分变异的僧侣无力地回答没问题。 「他的意识还很清晰。没问题的。」 孝元对凑打保票说道。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怪异化了吗?」 凑暗自环视着礼堂。每个人都不安地看着凑。不知不觉间,祝词也停了下来,礼堂里变得微妙的安静。 一个人站了起来让他看了上半身,全身都长满了鳞片。另一个人站起来,将戴在头上的东西取了下来,嘴里伸出了像是角的牙齿。另一个人站起来露出了脚。他的脚变得像是鸟类那样只有三根长满尖爪指头的样子。 发生异变的地方都不相同,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异变了。 两个孩子站在后面说不出话。 「说不定被害范围还会继续扩大。我也有变成怪异的可能。当然,勇气君与小沙耶还 有你也有可能会变成怪异。」 孝元深深地低头说道。 「我这边恳求你了。凑君,希望你能搞明白这个现象并解决它。」 「有耶无耶那边又怎样了?」 「应该不能说这两者之间没有关系的吧。目前为止,发生怪异化的人都是被派遣到这里的人。山外面的情况还无法确认。」 「有耶无耶的原因……」 沙耶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一样。 「老师,答应下来吧。这和我们也……」 「是啊,这和我们也不是没关系呢。」 沙耶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过勇气加重了音量说了出来。 孝元也转过去对着凑,少见的加重了语气说道。 「当然,凑君你也有着拒绝的权利。但你要是拒绝了的话,在事件解决之前就只能一直待在别墅里了。只要凑君有变成怪异的可能性,我们就不能放你下山。」 13 「明明连有耶无耶这件事都还没解决,这种怪异的事件还接二连三的出来!」 临时本部响起了拳头打在桌上的声音。 进行会议的人数比昨天少了一个人。樱子出现了怪异化的情况,所以不能出席。 「御荫神道这边有七名人员由于怪异化而失去神智,还有五名人员只是身体的一部分怪异化。」 理彩子进行报告的声音很沉重。毕竟,樱子就是在她的眼前变成怪异的。 「总本山这边的被害情况怎么样?」 八人完全怪异化,部分怪异化的人一共有五名,与御荫神道这边差不多。 「合计约二十五人,是在这里人数的一半!」 「然而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没有怪异化。」 突然,凑大声地说了出来。 「明明有二十五人受到了影响,但是在这总共大约五十人,却只有一个在座的人受了影响。连一成都不到。而且受到影响的人都还是直接与有耶无耶进行对峙的人。在这里活蹦乱跳的人都是在隔岸观火呢。」 「凑君想说的是这个意思。与有耶无耶进行接触的人会怪异化。」 孝元巧妙地重构了凑的话。 「哼,那种事从一开始我们就是这么想的。问题是他们是怎么变成怪异的。」 源觉忌讳地看着凑。 「这是不是有耶无耶的诅咒呢?那种让身体发生变化的诅咒。」 一个人发表了这样的一件,但许多人都反对。 「不应该是诅咒。这可是人变成怪异的情况。如果是这样强大的诅咒,不可能没人察觉到。但是被害范围都扩散到这么广的范围,却没有一个人感觉到诅咒的气息。」 「反过来说,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谁可能变成怪异。这里的人现在变成怪异也不奇怪。」 凑很嫌弃地看到他们这幅样子。疑神疑鬼互相猜忌。 「早点退治有耶无耶不就能早一点停止这场骚乱了吗?」 「退治?怎么搞?法力与灵力都不起效的对手要怎么和它战斗?」 「但又不是完全不起效。之前的攻击能暂时让它停下来,也就是说法力与灵力还是有些效果的。只要让更多的人去攻击它,总会打倒它的。」 「你还不清楚这个状况吗?几乎有一半的人都倒下了。」 「现在也还没找到一。弄出了这么大的麻烦。至少要自己收拾掉啊。」 「说到底为什么那个怪异会有这种程度的抗性?」 「肯定是因为它是由巫女和法力僧生下来的啊。」 每个人都像是在怒骂一样发泄着自己的意见,而凑在空隙中插话说道。 「不仅仅是继承了双亲的耐性。还有另一点,杂交种在某些方面会有优势。动植物杂交可能会让免疫力与繁殖力变化。作物的品种改良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有耶无耶的杂交是为了获得灵力与法力上的免疫力吧。」 众人听到凑的话语后,流传着不安。 「那种对手真的打得倒吗?打倒它了之后真的就能治好吗?」 「就算治不好也能阻止被害范围的扩大。真到那时候,就抛弃那些变成怪异的人吧。」 「真到那时候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吗。」 不止何时,这种放弃的声音越来越大,理彩子双手用力拍在桌上,站了起来。会场一瞬间变得安静了。 「奋战在前线的人们都是勇猛之人,为了保护人们,退治怪异,他们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要是真的没有救助他们的手段的话,他们肯定会心甘情愿地舍弃生命的。」 「那不就没什么问题……」 「有的。他们下了这样的觉悟,而我们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这里天天说着没用的话,浪费着时间,连他们一半的觉悟都没有。你们就只在意自己的面子吗?就只有与竞争对手的对抗心吗?这吵闹连小孩子都能办到。」 「呀,你也积累了这么多的怨气啊。」 理彩子笔直的盯着开玩笑的凑。 「凑君,我说的人里也包括你。不要嘲笑战斗在前线的人的觉悟与勇气。」 「……是吗,说起来是啊。真是抱歉。」 理彩子没有想到凑会这么坦率的道歉,觉得很惊讶。总有些在意,而且她也没什么话要说了,就这样坐了回去。 「凑君不是讨厌刚才那种精神论的发言吗?」 「普通的话是那样。但这次不一样。我还真的过意不去。」 这回答非常不像他。说不定他对战斗着的人有着某种特别的感情。 「我想问一下很重要的事。有人下过山吗?」 理彩子说完那番话之后,众人都控制着自己轻率的发言,凑就在这时候提出了问题。 「应该还没有。出现怪异化的情况之后我们就禁止下山了。总本山二十五名,御荫神道二十六名,所有人都还在这里。」 孝元断言道。先不说总本山,为什么他连御荫神道的人的去向都把握得这么清楚?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种情报的?」 理彩子一半感到钦佩,一半感到厌倦。 「也就是说,现在还没有可能变成怪异的家伙跑到人类居住的地方吧?」 「这一点应该是没问题的。为了保险起见,我让人监视着周围有没有擅自下山的人。」 「你这家伙是那种一边笑着一边怀疑别人的人啊。」 「才没有怀疑。只是考虑着为了防止万一而已。」 孝元的笑容从来都没有崩塌过。 14 夜晚的骚乱完全的静了下来,早上到来后,怪异对策本部被奇妙的寂静给包围了。 昨天有好几十个人在这里激烈的争吵,现在却安静得像是废村一样。就算偶尔看到有人在这里,那个人也是一脸精疲力竭的样子,一点生气都没有。 「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呢。」 勇气嘟囔着,但在他一旁的人却没有反应。 沙耶一直低着头,紧握着自己的绯裙。睁大眼睛,盯着地面发呆。 「沙耶姐姐,没事吧?」 「得早点结束这一切……」 「姐姐?」 「得早点结束、早点……」 不管勇气怎么喊她,她都想是发烧了一样,一直重复着同样的话。 「事情会变成这样才不是沙耶姐姐的错。」 「才没有那种事。要是我处理得更好的话,那个时候就解决了的话,就不会变成这样子了。」 沙耶有点钻牛角尖了,但是一想到这两天的经过,她会这么想也是没办 法的事。怪异化的现象增加了沙耶的精神负担。 「总之现在要先找明原因。这也不一定就是有耶无耶的原因啊。」 勇气安慰着沙耶,正巧看到凑从临时本部的帐篷里出来了。他看到了两人的身影,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怎么样了?」 「没什么进展。这几天的情报都很混乱。现在能明确的就只有怪异化的人全都与有耶无耶进行过接触这一点。」 「果然是有耶无耶的原因啊。」 沙耶这么说着,但是马上又想到了什么,低头看着地面。 「被害情况怎么样了?」 「大约有一半人。不过,我说你们啊,现在是担心别人的场合吗?特别是沙耶,你都离它那么近……嘛,野猴子和人类是不一样的吗……」 凑注意到了有车的声音正在靠近,说的话中途就断掉了。 好几辆车依次停下了,里面出来的是总本山的僧侣。 「喂,还有笨蛋在这种情况下还会特意过来。是想放弃做人了吗?」 这几辆车里混入了一辆高级车。从里面出来的人是穿着闪闪发光的袈裟,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高僧的大人物。高僧看起来有点神经质,他看了看周围,对下属作出了指示。 凑觉得越来越奇怪了。 「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大人物过来了。」 「真的啊。」 勇气也同样睁大了眼睛。只有沙耶一个人不明所以。 「是谁啊?」 「如你所见,那个大人物就是源觉的宿敌,而且也是一一的监护人,辽远。」 辽远看着周围,注意到了凑他们三个,轻轻地点头打招呼。 沙耶慌慌张张地也点头回应,勇气则是简单的行礼。就只有一个大人很无聊的咂嘴。 「你是来干什么的?」 「是来调查怪异化的被害情况吗?」 「现在的情况可是不知道谁会变成怪异啊。这个人在一一身陷绝境动弹不得的时候都没来,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确实很奇怪。」 勇气也对凑说的话有共感。与对源觉那种单纯的厌恶感不同,而是某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 辽远的身姿消失在对策本部的帐篷里,凑想着什么,一直盯着帐篷的入口。 15 在临时本部里,源觉与辽远还在对峙着,他们各自的跟随者看着他们的样子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你好像忙坏了啊?」 听到辽远的这句话后,源觉有那么一瞬间脸上布满怒色,不过他还是有着自制心没有骂出来。 「辽远阁下你也不是,在这个时候这么松散真的好吗?明明在一一君身陷绝境的时候都还在旁观,结果现在却出来了,到底是吹得哪阵风啊?」 虽然源觉是面带笑容地说着,但他的眼角还是在抽搐。 「因为我知道一的嫌疑总有一天会消去的。而且,那群家伙是不可能抓住刻苦修行过的他的。我反倒是担心去抓捕他的人呢。」 源觉不仅眼角抽搐,现在连脸颊也在抽搐了。 「消去嫌疑?您可真会说奇怪的话。现在的这个情况都要源于一一君轻率的行动导致怪异的产生。你居然说总有一天会消去嫌疑?哈哈哈哈哈,辽远阁下还真是爱开玩笑呢……不过这玩笑并不怎么好笑。」 源觉的追随者都在想要不要跟着笑,不过他们还是没有开口。 「那个零能者不是证明了他们不是怪异吗。而且,要是那两个人没有受到逼迫,就不会变成这样的事了啊。又或者说,要是那两个人没有从包围网中逃出去的话,情况也不会差成这样吧?」 源觉气的鼻孔都撑大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臃肿的肚子膨胀得更大了。与身体比较瘦的辽远形成了对照。 「这很麻烦。不过,这回的事件,要是周围的人的想法都像辽远阁下你想的那样就好了呢。更别说有耶无耶在我的指示下被打倒了之后,周围会怎么看待您呢,我真是担心啊。」 被源觉冷冰冰地盯着的辽远第一次露出了像是表情的表情。 「又想抢先出手?」 他的薄嘴唇作出了薄冰一样的笑容,像是连声音都能冻住一样。 「抢先?抢在御荫神道那群窝囊废之前?」 源觉忘了掩饰话语,吐出了恶言。 「九条凑。」 然而从辽远的口中出现的名字是他没有想到的。 「哼,那种诈骗师能做什么。事实上,在有耶无耶的面前他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像个稻草人一样站在那里。」 「这样也好。」 辽远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只有无法读取感情的能面。 「那就祝你好运。」 因此,源觉也不知道他的这句话到底是真心的还是伪装的。 辽远离开之后,源觉立马换成了生气的样子。追随他的僧侣像是被雨水淋湿的小猫一样瑟瑟发抖。 源觉默默的对着跟随者伸出手。追随者马上就递上了扇子。 「那个混蛋!」 源觉将手中的扇子折成两半,扔在地上。跟随者把它想象成自己的脖子,脸色变得苍白,赶紧收拾好扇子。然后拿出了全新的扇子。 「绝对要解决掉有耶无耶。不管采取怎样的手段。」 「是、是的。」 他回答之后,畏畏缩缩地问道。 「但是,要怎么做呢?对面可是法力与灵力都不起效的对手。」 「哼,这边还有手段。」 听完源觉说出的计划后,跟随者的脸都变青了。 「不可以。这样非人道的……」 但被源觉瞪着的他说着说着就把话吞回去了。 「但是这样的话御荫神道那边不会不做声的。」 「原本那群家伙也有一半的责任。而且现在是紧急时刻。无视那群家伙的意见。」 「但是这样的话,搞不好源觉大人的立场可能会变得危险。」 「别担心,有个男人很适合这种脏活。」 源觉肥胖的脸颊上露出了粗俗的笑容,他自信地说道。 16 凑又穿着鞋子躺在了附近的别墅的床上。不过他也没有睡着,而是盯着天花板。 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不久之后,沙耶和勇气回到了别墅小屋里。看到躺在床上的凑,勇气受不了地说。 「真亏你能在非法入侵的屋子里穿着鞋子在床上这么轻松地躺着呢。」 这些别墅在旅游旺季之外的时节就会关闭,凑随手借了一间别墅。 「我会洗干净的。」 「问题不在那里吧。话说回来谁来把床弄干净啊?」 凑没有回答。 「没关系。这种程度的话我可以办到。」 沙耶回答道,不过她有更在意的事。 「比起这个,老师,接下来要怎么办?事情真的大条了。之前想着是小铃的孩子,没想到居然是怪异,而且大家也都变成了怪异,大概还不能说这与小铃无关,周围也被封闭了,啊啊,而且还有啊,一现在也行踪不明了……」 沙耶的语速渐渐地加快,最后还乱挥自己的手臂。 「沙耶姐姐,冷静一点。深呼吸一会吧。」 「嗯、嗯,是啊。嘶ー哈ー、嘶ー哈ー。」 「你那不是接生的时候的深呼吸吗?嘛,也不是不行。」 「什么啊,你这家伙在不知不觉间也有了小孩啊。你想要做的话还是能办到啊。」 「怎么可能啊!我还是 ……」 她慌慌张张地吼到这时才终于真正的深呼吸了一次。 「脑袋冷静一点了?」 「是的,冷静下来了。我想要做的话深呼吸个一两次还是办得到的。」 她好像还没注意到凑说的话里的奇怪的意义。 「不整理一下现在的情况吗?出了各种我意料之外的岔子,我现在也很混乱啊。」 「老师,小铃真的没事吗?」 「谁知道呢?」 沙耶得到了与自己期待的不一样的答案,有点动摇。 「我觉得现在这个情况我们也有着责任。」 「我可没有哦?」 「老师?请您认真一点地回应。这种事应该让它早点结束。要让快点救出小铃。一先生也不想长时间维持这种状态吧。」 「我也想早点结束这一切啊。那种乱踢皮球的话题会议我再也不想参加了。」 凑与沙耶想结束事件的理由似是而非。 「嘛,因为我也看错了一次。总之,我会带着谦虚的心意去参加会议的。去学习你们组织频频预测失误却还想着保持尊严权威的粗大的神经呢。」 谦虚这个词语在他说完两秒之后就不知道消失去了哪里。 「老师,真的只剩下这种方法了吗?」 沙耶还是犹豫不决,过了一会,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有没有更加安全的方法?」 勇气也是同样的意见。 「没有呢。」 凑如此断言,两人还是无法接受。 正在这时,一楼玄关那里传来了门铃的响声。 「客人?」 「是孝元先生还是理彩姐姐?」 会拜访凑待的别墅的人就那么几个。 「你们去吧。如果是让你们订报纸的话就拒绝掉。」 凑说完就故意装作睡着的样子打起了呼噜。 沙耶打开玄关的门之后发现外面站着她意想不到的人,沙耶僵硬地站在那里。 他穿着一眼就看得出来是高僧的袈裟,体态臃肿,还有那俯视他人的目光,一直盯着沙耶看。 「我可以进去吗?」 听到源觉的话后,沙耶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回答道。 「啊,好的。失礼了。」 源觉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堂堂正正地进去了。 「为什么?」 勇气看到这意料之外的人物之后也惊讶了,同时他也在警戒着源觉是不是来找自己有什么事。然而源觉却没怎么理勇气。 「那个男人在哪里?」 他如此简洁地闻到。简洁到她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是指老师——九条先生的事吗?他的话……」 「我在这里。」 凑一边挠着头一边下了楼梯。而且还很无聊地连续打着呵欠,源觉看到他恶劣的态度,表情越来越严肃。 「总本山的大人物会亲自来找我可真是少见。到底是吹的什么风?你是疯了还是混乱了还是气傻了?到底是哪个呢?」 沙耶在一旁观察着源觉的侧脸,能看得出他脸上青筋隆起。他头上的青筋还在不断鼓动着,暴躁地让人担心血管会不会被撑爆。 「我是来给你下委托的。」 他抑制着自己的愤怒,只说了这么几个字,最后像是想将愤怒头吐出去一样,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你这么偷偷摸摸地过来,委托内容不是什么正经的活吧?」 「是适合你的工作。」 他露出了与他穿着的高僧的袈裟不相符的卑鄙笑容。 「站着说话也不是个事。要不坐下谈谈?」 凑下了楼梯,坐在了一楼的沙发上,他一只脚指向了另一张沙发,示意源觉坐那里,然后凑得脚就这样搭在了小桌子上。 源觉看到凑得举动后,明显地透露出了厌烦 「你这毛头小子还蹬鼻子上脸了。」 源觉有点踌躇,就站在这里了。沙耶和勇气都以为他会气得回去,没想到又猜错了。 「鞋子要脱到哪里?」 他一脸不高兴的问道。沙耶不由得摆出了微笑。她第一次觉得源觉还挺可爱的。勇气也在一旁偷笑。 「这个别墅是西洋风格的建筑。肯定是穿着鞋进来啊。」 「哼,是这样吗?」 源觉最开始几步有点犹豫,但马上又恢复了以往一样盛气凌人的步伐,坐在了凑对面的沙发上,忌讳地看着眼前的鞋子。 「你们也是,在那里呆着干什么。客人来了都不端茶出来吗?」 「这是大叔擅自借用的别墅啊。根本不可能准备那种东西吧。」 「没办法啊。那就拿这个吧。」 凑掏出了藏在某处的瓶子,注入到从厨房器皿架里拿出来的玻璃杯。闻到充满房间的闻到之后,两个孩子都皱起了眉头。 「这是陈年的般若汤。」 「这不就是酒吗?」 「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从地下室的葡萄酒储藏室那里拿来的。这里家具的品味不行,不过酒的品味倒不错嘛。」 沙耶摇着头,受不了地说。 「不仅非法入侵,而且还偷盗。您到底打算干什么啊?」 「赔礼交涉就由我们这边处理吧。」 源觉这么说着,拿起了酒杯,把酒一饮而尽。 「看起来不是什么正经的委托啊。」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如果是正经的委托的话,你应该会直接叫我去你那里吧?正因为你不想被他人知道和我接触了,所以才会偷偷摸摸地来。」 「也有可能是我心血来潮呢?」 「那也不可能。最可疑的就是你没带孝元过来。要是有那家伙的话,就更容易与我交流了,就算是聪慧如你,也能明白这一点的吧?」 源觉咂了嘴,饮下了第二杯酒。 「你还是一如既往只有这些小聪明。」 「多谢夸奖。话说你们这群和尚,不管哪个都一样啊,不仅酒量好还喝得挺快的。」 凑得第一杯才刚喝到一半。 「快点把要事说了吧。要是再和你这么耗下去,估计酒窖都要空了。」 源觉依次看向勇气,沙耶,最后他的视线回到了凑的身上。 「是个说不定能打倒那个怪异的秘策。不过内容需要保密。」 「是要让小孩子离席吗?」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接下来的话只和你说。」 凑暂时没给回复,而是一直盯着玻璃杯里红色的水面。 「杀了白银铃。这就是你的委托吧?」 17 源觉十分的惊讶,不过沙耶与勇气更加的震惊。 「杀了小铃……」 「有必要做那种事吗!」 面对两个孩子的抗议,源觉坚定地断言道。 「就是有啊。那个怪异是从那个小姑娘身体里出来的。为什么那个怪异要把铃埋入体内?它是一天就生下来了的怪异。说不定对于它来说,母体是必要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只需要杀了母体,孩子就会死亡。就算不会死亡,那也说不定会被弱化。」 源觉的狡辩听起来还像是 那么回事,但沙耶和勇气不可能就这样点头同意了。 「这一切不过只是推测吗?居然就为了这样的事决定杀了小铃。」 「没错。太不讲理了。」 「但是,那个男人不是得出了一样的推断吗?」 源觉看着在那里悠闲地坐着的凑。 第三话『里』 0 ──几天前。 孝元停下了车,与此同时,一飞快的跳下了车。 他很想知道铃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他也感受到了怪异的气息。虽然他听到了孝元让他停下来的声音,但他也不可能就这样站住。要是他现在在这里停下来的话,可能会后悔一生。 他全速跑了好几公里。 久经锻炼的肌肉都在痉挛,像是要断裂了一样。肺部也在发出着悲鸣,氧气不足搞到全身都发青。 即便如此,一也还是在持续的奔跑着。用着他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跑着。 然后一看见了。 翻倒的面包车,损坏了的车门,碎了的柏油路,倒在地上的神官,还有── 「不见了不见了。出来啦! 不见了不见了。出来啦!」 他看到了铃抱着一团奇怪的肉块逗它玩。还有正一脸震惊或无聊地看着她的沙耶、勇气还有凑。 一正在迷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铃注意到了一。 「小一!」 她抱着那一团奇怪的东西小跑着过来。然后把奇怪的东西举给一看之后马上开口说道。 「认领吧。」 「诶,啊,认领?」 一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听到她的话之后惊讶不已,凑像是外国人一样耸了耸肩。 「我不是说了吗。男人这种生物是在真有什么万一的时候就会害怕的。完全不像承担责任什么的养育费之类的责任麻烦事。」 「我觉得老师对一般男性的认知有失偏颇。」 「大叔说的普通人是说的那些去隔壁风俗街的男人吧。」 一到现在都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眼前的像是怪异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不,他脑海的角落浮现出了正确答案一样的东西,但他不敢去想象。 在这种意义上,他真的是凑说的那种真有什么万一的时候不想负起责任的男人。 「那个,这是……」 「不仅是刚生下来的生,而且还是受精后第一天就生下来的你们的孩子。」 一在惊讶的同时,浮现出了果然是这样的感觉。 在铃笑嘻嘻地把怪异递给一的时候,他想着是什么的肉块,但是仔细看的话像是婴儿一样,随着时间的迁移,也变得越来越像了。 「这是铃生出来的吗?」 「嗯。」 她骄傲地点头。 「身体还好吗?现在还痛苦吗?生孩子很辛苦吧?」 「没关系。一下子就出来了哟。没有体会到生孩子的痛苦我还挺幸运的呢。」 一看这铃怀里的孩子,脑子里还很混乱。他又重新看向了周围。看到坏掉的车与裂开的柏油路。 「刚出生的时候还很顽皮呢。刚才还在调皮呢。」 这种事一句调皮就能解决吗? 「这孩子要喝奶吗?我好像还没有母乳。」 先不说用不用喝奶,它的嘴都不知道在哪里。 「呐,铃……」 「我知道的!」 铃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十分坚定。 「我知道的啊,这孩子不普通,世间也不会欢迎它。但是,除了我们以外,还会有其他人给这孩子祝福吗?」 一终于注意到了铃的那份天真无邪并不是在胡闹。为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到她在勉强自己这件事。她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感到不安啊。 一握紧了拳头,使劲的往自己的脸上揍去。挨揍的声音比想象的还要好,他的视野有一瞬间扭曲了。 「小一,你的头没事吗?各种各样的意义上。」 「没关系。我原来是笨蛋。」 「并不只是过去式,而是现在进行时吧?刚才绝对死了好多脑细胞。」 一向着铃伸出了双手。 「你之前一直都抱着,很中报。」 铃僵硬地面容渐渐地恢复了满面笑容。铃小心的将怀里的东西给了一。一抱着之后觉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 「很可爱的吧。不愧是我们的孩子。」 铃说了一句难以回答的话。说实话,这孩子看起来非常的怪诞。 「肯定是很猎奇的吧。」 凑粗枝大叶地说。 「嗯,是有一点呢。」 勇气也是一样的意见。 「那个,就是那个。不是经常说刚生下来的孩子像猴子一样吗?」 连沙耶也无法否定猎奇。 「所以呢,你们准备接下来怎么办?」 为了结束他们这无休无止的对话,凑开口了。 「把这孩子养大。」 铃看着一,清楚地说道。她那阳光般的笑容诉说着她丝毫没有怀疑一不是这么想的。一最近注意到自己对铃的笑容没有一点抵抗力。虽然他内心的迷惑还很大,但他想要与铃携手共进的感情远远超过这份迷惑。 「啊啊,我想听的并不是你们表明什么决意之类的。我想听的事……」 「那个怪物是什么!」 突然,众人听到了像是悲鸣的叫喊声。之前失去意识的神官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恐惧地看着一抱着的东西。 发出骚动的神官又突然翻着白眼倒下去了。凑站在他后面的大石上。 「也就是这么回事。没人欢迎你们的孩子。人类与人类之间诞生的怪异。你以为御荫神道与总本山会允许那种怪异存在吗?它们可是隐藏起来的组织。一般来想会下达杀害的处分吧。要不然就是被关起来,当做实验动物。」 铃的笑容这时候才崩坏了。 「为什么它不得不被杀掉啊。明明这么可爱!」 虽然一还是无法认为这个孩子很可爱,但这时候要是争论的话会变得很麻烦的,所以他选择了闭嘴。 「理由其一,首先是它不可爱。」 然而凑的第一句话就掀起了风浪。他无视着收到冲击的铃,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理由其二,这是总本山与御荫神道的丑闻。这种偷偷生下来的怪异对于他们来说是想尽早的消除吧。」 一和铃对这种事深有实感,两人的脸色变得苍白。 「对手是连警察都要给脸的组织。你们这么显眼的带着婴儿逃跑肯定是逃不掉的。而且你们的孩子是怪异,只要靠近到一定的距离就能感应到。如果不是运气相当的好的话,根本没机会逃走。」 远处传来了车辆行驶的声音。 「那群家伙注意到异变回来了。」 「老师,该怎么办?」 「不管是总本山还是御荫神道都打算杀了孩子吧。」 凑事不关己地说着。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这时,凑说了一句惊人的话语。 「所以为了避免那样,我们选择最简单的方法吧。」 凑坏心眼地笑着。 「在那群家伙杀了孩子之前,先把孩子杀了。」 0.5 凑在呆若木鸡的四个人面前 「我们伪造孩子的死亡。舞台越大越好。要巧妙地骗过总本山与御荫神道两边。哈哈,一想到他们的哭丧脸真的是舒服啊。」 脸上浮现出与善良相去甚远的笑容,凑开心的说道。 「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呢。」 「不,不管怎么看他都是打算利用我们的坏人吧?」 「说他是坏人多不好啊。那就折半,是个有点狡猾的人。」 「别这样。坏人就行了。」 车辆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那又要怎样将婴儿伪装成死亡呢?」 「是呢。总之先让那个 婴儿变成坏人吧。」 凑把手机扔了过去。 「纤细的事之后再说。在那群麻烦的人到来之前,你们俩先往山里逃吧。」 车子依次停下,御荫神道与总本山的人接连出现。 「大家都没事吧?」 停的最近的车是孝元的。 「来得可真是晚呢。」 「在这种窄道掉头是很难的。早知道的话我就跑过来了。」 「你倒着开不就好了吗?」 孝元这才茅塞顿开,想到还有这一手,不过马上又变回一脸正经的神色了。 「啊不对,我才不是来说这种事的。到底发生了……」 凑简要地说明了怪异的基因是隐性基因的条件下产生怪异的原因。 「我也看漏了这一点。」 其中一个僧侣这么说道。 「果然那两个人是怪异啊。」 「都说了不是啊。比如说这世界上有很少一部分的婴儿的染色体异常,重新长出了尾巴。也就是所谓的返祖现象。先祖的基因片段还留在染色体上呢。但是你会觉得自己还是猴子吗?肯定不会吧。就算基因片段还留在染色体上,只要不运作,那就等同于没有。所以那两个人还是真正的人类。」 「但说他们的孩子可能是怪异的人不就是你吗?」 「要不是哪里的笨蛋们把这两人逼上绝路根本就不会出这种事,这才是最根本的问题吧。说不定他们会与其他人相遇,怪异的基因片段就这样永远的沉睡下去。」 「那种事随便怎样都行。怪异往哪里跑了?」 凑指向了道路的悬崖之下。 「它往山里跑了。」 铃与一在树林中奔跑着。铃的怀里还抱着那个蠕动着的肉块。沙耶和勇气跟在他们的后面。 这样真的好吗?她抱着这样的疑问,不过马上就抛之脑后了。 ──为了让这次的大戏成功,有两件事是最重要的。 她想起了凑说的计划。 ──第一,是情报。要熟知总本山与御荫神道两边的行动。恐怕总本山与御荫神道会构成共同战线。虽是这么说,不过这也只是表面话而已。实际上是两边都把自己不方便的地方藏起来,并且去寻找对方的弱点而已。 他看着沙耶和勇气还加了一句。 ──所以你们俩也要上最前线。沙耶你需要在前线演一心想救铃的戏。 沙耶说自己是真的担心铃而不是在开玩笑,凑笑着回应。 ──那不是正好。我挺期待你们的演技。要是你真的很担心的话,那应该不会暴露。勇气,你去源觉那边。源觉那边肯定会想着偷跑率先行动。反正那个老狐狸肯定是想着利用这次的骚乱来提升自己的地位。真好可以利用他的那份野心。 凑又说了还想获得更多关于怪异的情报,让两个孩子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在真正的开始调查之前,先尽可能的查明怪异的能力。 而其结果,他们知道了这个怪异对法力与灵力的耐性高到异常。智慧也挺高的,能理解铃在说什么,并且能够执行。 「也就是说,大叔你想让这个婴儿怪异装作一直逃跑的样子然后最后装死?」 勇气总结了要点。 「我讨厌默不作声地逃命。绝对不会原谅那群想杀掉我这么可爱的孩子的那群家伙。」 铃一边跑着一边生气地挥动拳头。她气得差点让怀中的孩子掉下去了。 「而且,我觉得像逃掉的话也是很难的。」 勇气也同意。 『那就打回去吧。记得接通手机。沙耶和勇气会故意将危险说给你解说的。就算是有耐性,也不能大意。』 「小铃,就不能更稳妥一点吗?」 「不要!我一定要给那群追过来的人颜色瞧瞧。」 她想发泄的念头越来越激烈了。想要阻止的人就只有沙耶一个,但她阻止的声音反倒成了催化剂。 「你要怎么做呢?你不可能和小宝宝一起行动吧?也不能进入小宝宝的身体里。」 「不错呢这个。就才用这个了!」 别说阻止了,反倒是为他们提供了思路。 就这样,让有耶无耶伪装死亡的作战越来越现实了。 3.5 「右边的第二个结界不行。」 勇气的话语通过手机传到了铃的耳边。 勇气之所以嘟囔是因为他要向铃传达包围有耶无耶的姐姐的弱点在哪里。然后有耶无耶果真向着那个弱点前进。 ──头脑挺好的嘛。 在有耶无耶体内的铃做出了指示,它就照办了。虽然它才出生一天都不到,但由此也能看出有耶无耶的智慧很高。 就算杂交怪异对灵力与法力的耐性很高,但是要与这么多人正面战斗的话还是有危险的。 总本山的行动由勇气泄露,御荫神道的行动则是由沙耶泄露。 「你怎么老实在自言自语。」 其中一个僧侣一边战斗一边与勇气说话。 「啊,那个……」 「你是在消除自己内心的恐惧吧。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勇气找好借口之前,僧侣好像自顾自地得出了结论。 他是在担心着勇气。勇气想到这一点,心里就有了一种罪恶感。 ──连我都这么觉得了,沙耶姐姐应该会更内疚吧。 果然,迟迟出现的御荫神道的人里,沙耶的样子有点不自然。而且她这么拼命,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想要把朋友救出来。 沙耶的的好几支箭都被有耶无耶给吸收了。 ──她这箭射的真是毫不留情。 说不定她真的是对这乱来的计划生气了。 11.5 第一个晚上结束了。 装作被怪异吸收的铃指挥着有耶无耶顺利地甩开了追击。虽然也有怪异本身抗性比较强的原因,不过也多亏了沙耶与勇气分析状况,尽量地让铃避免了被攻击的风险。 凑从沙耶和勇气那里听到报告之后好像很满意。 「但是,老师。我们只需要报告顺利地将怪异退治掉了不就好了吗?」 沙耶至今都不能明白把事情搞大的原因。把更多的人骗进去不就更容易被看破吗? 「一般来说是这样。但这回不一样。总本山与御荫神道对怪异的监视是相对应的。两边都为了面子互相牵制着。没办法搞小聪明。从结果来说比起骗小人数来说,骗更多的人要容易一些。也容易控制。」 虽然他说的还有几分道理,但这里面反应出了凑的喜好。 直到这里都很顺利。但是却发生了他意料之外的事。 那就是人类的怪异化。 20.5 源觉下了杀掉白银铃的委托回去之后,凑向着各种各样的地方打了好多次电话。 在那之后的半天,凑完全没有行动。在这二四十小时的限制时间内,他几乎都是躺在沙发上的。 在这期间,在这期间,他通过电话告知了铃之后,一一背着铃和有耶无耶来到了别墅。 「喔,背着那么大的宝宝真是辛苦你了。能帮忙照顾才出生两天的宝宝的人就只有你了。」 说完后,凑暂时沉默了一会。 到现在,山里也有许多的人寻找着怪异的踪迹,但谁都没能想到它现在在凑睡着的别墅这里。 当凑的手机收到一封邮件之后,他终于开始说话了。 「说实话,怪异化的病毒完全是在我的计划之外。」 凑的话语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安。 「那、那、那 该怎么办呢……」 沙耶对欺骗了周围的人这件事越来越觉得愧疚,失去了平常心。 「但是大叔说过了能用血清治好的吧。那就马上拜托铃,从宝宝那里取血不就好了吗?理由什么的可以随便扯。比如可以说偶然撞上了并且发生了战斗,但还是让它给逃了。但是正巧拿到了血液。」 「对啊。勇气君,头脑真好!」 勇气被沙耶表扬了,少见的像个孩子一样娇羞了。 「不行呢。」 但是凑马上就否定了。 沙耶喜悦的表情就这样冻住了,勇气心头起火。 「为什么啊?」 「关于血清的事。那些都是骗人的。」 他直截了当地说。 「骗人的……」 「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巧合呢。虽然有着可能性,但那可是无限趋近于零的。而且,就算是血清,但那可是怪异的血液啊,把那个注入到人类的血管里根本不知道会起什么副作用。」 「果然,相信这个人是个错误的决定。」 铃到现在充分的明白了九条凑这个男人了。 「不过这个情况正是求之不得的呢。都没必要让宝宝伪装死亡了。不,虽然要演出死亡的样子,但没必要躲着总本山和御荫神道抚养他了。」 「这是什么意思?」 无论何时,一一都是这么冷静。 「去创造奇迹啊。去创造是双胞胎的这个奇迹。铃的血液检查里有着是双胞胎的可能性。然后按照原计划,假装孩子已经死亡了。已经得不到血清了。在大家绝望的时候,戏剧性地揭露铃怀上的是双胞胎这一件事。在铃肚子里的另一个宝宝拥有抗体,而他正是救世主。」 众人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觉得救世主这个词语是这么的可疑。在场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老师,第一个孩子由于面子问题而被杀了,第二个孩子却不会被杀,有这种道理吗?」 「因为情况不一样啊。」 「第一个孩子就像是总本山与御荫神道的丑闻一样的东西。刚才也说了,是面子上的问题,而且对于他们来说还有着能诬陷对方的利用价值。怪异是否危险这个问题根本排不上号。但是第二个孩子就不一样了。它有着血清这个附加价值。而且第一个孩子被杀掉的理由也很脆弱。就仅仅是个禊而已。」 但还是留下了一件重要的事没有解决。 「那怪异化要怎么办呢?」 「放着不管就可以了吧。」 凑事不关己地说道。他好像是从心底这么认为的。 「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连铃都对凑的态度无语了。 「难道说老师真的是这么想的?勇气还是个孩子啊。大人们都先怪异化了,勇气他……」 沙耶的担心反而让她的声音变得更大了。 「我说过的吧,这是病毒性的疾病。刚才我收到的邮件里已经确认了它是弱毒性的。也就是说。」 凑之后说的话让所有人再次哑口无言。 「放着不管都会自己好起来的。」 26 白银铃和一一离开了御荫神道与总本山,搬到了远离人烟的灵山的山脚下居住了。 总本山与御荫神道之间,还在不断争论他们两人生下的怪异该如何处置,争论了好几天之后,最后以他们搬到远离城镇的地方居住为代价保住了怪异宝宝的命。 事情的发展几乎与凑预想的一样。 「好啦,有耶无耶酱,要记得说再见哦。」 铃怀里被称为有耶无耶的怪异挥动着它小小的手臂。一在她的身旁,沙耶和勇气就在他们的面前,凑也一脸嫌弃的在他们的面前。 孝元负责把铃和一送到目的地。六个人各自在车内告别。 一开始像是肉块一样的怪异,现在已经变得像是人类的婴儿一样了。脸上的眼睛、鼻子、嘴巴几乎都能区分开来了。 「好可爱!」 变成了沙耶能恭维的样子了。 「太恶心了吧。」 凑直言不讳,不过被所有人无视了。 「决定好了名字了吗?」 勇气则是一半好奇一半觉得可爱。 「就是有耶无耶酱了。之前一直叫它有耶无耶酱,一不小心就喜欢上这个称呼了。」 「对吧。有耶无耶这个名字很不错吧。」 铃和一也都是这种随意豁达的性格。 「挺好的名字。」 「不错。」 一个人是真的这么觉得的,另一个人则是恭维。 「喂,等一下。这么随便真的好吗。还有,有耶无耶是名字吗?」 只有凑发出了异议。 「大叔居然会说这种像是正经大人的话。」 「他们两个都接受了,有什么不好?最近起名的方式都很自由。」 「而且还是汉字的正确读法,有什么不好的?虽然是被奇怪读法的家长养大的。」 沙耶好像想到了什么好事,眼睛闪闪发光,拍了拍手。 「啊啊,也就是说老师是为这孩子取名的人呢。」 凑很少见的露出了如此厌恶的表情。他上次露出这表情是沙耶和勇气第一次来到事务所恶时候了。 「别这样。帮它起名真的是吓人。再说,有耶无耶不都死了吗。取同一个名字很不自然吧。」 凑无论如何都不想成为给它起名的人,拼命地寻找着理由。 「诶,我才不想把有耶无耶酱这个名字丢掉。」 「等一下,小铃,那不是名字吧。小耶耶怎么样?很可爱吧?」 「要是它是男孩子该怎么办啊。耶无耶怎么样?一无耶听起来很强呢。」 「诶?很强?勇气君是这么觉得的嘛?」 「但又不知道它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铃与沙耶还有勇气三个人开心地讨论着,一在一旁幸福的看着这一切。不过有个人烦躁的跺着脚。 「名字什么的之后再想都行。车都在等你们了,快走吧。」 「我不是很在意哦。在你们整理好心情之前就好好地告别吧。」 孝元在车里笑嘻嘻地说。 「你给我看看气氛啊,狗屎和尚。唉,快点决定好名字啊。」 「那,大叔会起什么名字呢?」 「因为是有耶无耶,“有”这个名字就可以了吧。男的女的甚至连人妖都可以用呢。」 「啊,这个不错呢!」 勇气打着响指。 「老师,真是个很棒的名字呢!」 沙耶拍着手。 「厉害,真的成为了起名人了呢。确实在这个世上“有”过,嗯,不错的名字。」 一也很高兴似得点了好几次头。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有了。以后也多指教了呢,小有。」 铃的眼睛闪闪发光,骄傲地抱起了自己的孩子。 「唉,决定好了就赶紧走。」 凑看到四人笑嘻嘻的样子,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 「小有,就是这个人帮你起名的哦。」 看到凑露出了从心底里厌恶的表情之后,所有人都笑了。 「不过当我们看到小有融化的时候还真的是吓了一跳。」 沙耶又说起了装作退治有耶无耶那时候的事。 「是啊。连我也以为小有消失了。」 「太好了呢,小有。」 每当他们叫一次有,凑的表情就会变得不高兴一会。 「老师,那个时候小有的身上发 生什么事了吗?」 「实际上并不是融化了,而是钻进地面了。」 凑依旧无趣地说着话,不过自上车以来他终于肯开口了。可能是因为被问了好多次,最后嫌麻烦才开口的吧。 「但是,就算是钻到地面之下,不也一样能感应到怪异的气息吗?」 「你以为那个时候在场的人有多少人患上了怪异化病毒啊?有耶无耶是接近人类的怪异。病毒的感染者则是接近怪异的人类。气息很混乱的。不管是谁都无法完全正确的感应到怪异的气息吧。」 「虽然我办得到呢。」 「但是,小有又是怎么回到小铃——它母亲身体里的呢?果然还是从地面钻出来的吗?」 「我把母亲的身体搬到了有耶无耶消失的地面上了。要是有耶无耶动作不隐蔽的话计划就泡汤了。把母亲的身体搬到有耶无耶的身体那里才不容易被发现。那个时候再回去就可以了。然后就再也没有了被察觉到气息的危险了。变成了她怀上的是双胞胎的情况了。」 只有凑一个人依旧把它叫做有耶无耶。 「嘿,小有可以办到那么聪明的行动呢。」 「在山里我就这么觉得了,它果然很聪明吧?」 「是因为像我吧?」 铃骄傲地挺起胸膛,不过一马上就否定了。 「为什么啊!」 凑在离他们一步远的地方看着他们说笑,然后转身走开了。 「老师,你要去哪里啊?」 「我还有约。真是受够了小屁孩和小屁孩的保姆。」 凑轻轻地挥手,消失在了车站。 epilogue 凑背对着吞人之馆的玄关等人。 不久之后他看到了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真是让我好等啊。」 凑对着两个人熟不拘礼地说。 「为什么叫我们到这里来?」 「有什么事吗?」 男女两人对他的那个态度有点不快,声音有点僵硬。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想把这个谜解到最后。而你们只是被选为观众了。」 没有回应。不过凑完全没有在意他们的沉默,继续说着。 「说来那啥,这次的杂交怪异的骚动,几乎全都是闹剧。」 果然还是没有反应。女性那边稍稍睁开了眼睛,而男性那边可以说是完全没有表情的变化。 「哦呀,我还觉得你们会更加的惊讶呢。以你们两位的立场,不是应该更加的惊讶或者是生气吗。」 「继续说吧。」 男性简短地回了一句。 「是呢。虽说是闹剧,但病毒完全是我意料之外的事了。但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时间到了就会自己解决。也就这样了。所以我就反过来将其利用。闹剧之中的闹剧呢。」 两人还是沉默应对。 「而我这次搞的闹剧,有一个人有可能看破。不,可以说就是为了让那个人看破,所以我才会搞出这次的闹剧。不然的话我就会计划得更加的紧凑。根本就没必要搞出让总本山与御荫神道对立的骚动。我弄出骚动的理由只有一个,我就是想让那个能看破这场闹剧的人知道这一点。」 「别说什么闹剧了,说的更详细一点如何?」 男性开口之后也不见得多说了几个字。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感变得越来越强了。 「别急嘛。我现在开始说明。怪异化病毒是接触到空气就会消灭的类型。感染力并不高。然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感染了怪异化的病毒。而知道病毒感染的速度的人肯定会抱有疑问的吧。结果,居然真的有一个大人物在病毒蔓延的土地上悠闲地散步。而且他带来的大型卡车里居然还藏着传染病的检测系统,离心机还有生物培养皿。完全就像是事先就知道了是病毒引起的意义,完全不像是总本山和御荫神道的作风。」 凑对着两个人说。 「谁是无限令。说到这里笨蛋都知道了吧?」 男女两人一瞬间露出了反应。 「啊啊,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杂交怪异里有大蛇与鬼的基因吧。虽然只是我的推测,不过应该猜中了吧?」 「那又怎么了。」 男人问道。 「只判明铃和一的怪异父母还不够。」 「什么意思?」 女人问道。 「他们人类的父母又是谁呢?」 直到这里,男人的表情变了。 「再怎么说这次的事件也太蹊跷了。被分开抚养的两人相遇,而且还生了孩子。呐,你门以为是谁引导的这一切?不,完全都没必要问你们。能办到这种事的就只有他们各自的监护人了。总本山的辽远。御荫神道的樱子。一切都是你们计划好的吧。」 凑瞪着两位男女,辽远与樱子。 「还是说,我应该称呼你们为无限令呢?」 两人沉默了一会,不久后,辽远微微一笑,慢慢的拍手。 「精彩,九条凑君,实在是精彩。」 听到辽远赞赏凑,樱子意外地看着辽远。 「辽远大人。」 「没事。就算是否定也没用。这个男人已经看破了。零能者吗?真的是如同传闻一样的男人。明明没有任何能力,但却又不好惹,不可信任,却又擅长欺诈的手法,而且还敏锐得可怕。既不想让其成为敌人,也不想让其成为同伴。这个男人就是这样。」 「我就当做赞美收下了。」 凑恭敬地行了一礼。 「所以你特意把我们叫出来是为了痛斥我们吗?」 「你觉得我会做这种无聊的事吗。我只是有想知道的事。」 「我知道了。但是,在那之前,我这边可以问一个问题吗?那个传染性低的病毒应该不可能会蔓延到这么广的范围的啊。」 凑不说话,笑了起来。 「果然是这样吗。是你让病毒扩散的吧。知道了传染性低以及可以自然治愈。但你就只是为了把我逼出来就做了这种事吗?」 言外之意是凑还有着其他的理由。 「我让病毒蔓延的理由有三个。第一,将无限令逼出来。」 他竖起了一根指头。 「第二,杂交怪异与母体的消耗比想象中的大。所以将病毒当做战力了。」 接着他又竖起了一根手指。 「而真正的第三点。经由病毒怪异化之后,成为怪物的人类应该能明白一点被当做怪异的人的心情吧。」 他竖起了第三个指头,虽然他笑容满面,但眼里完全没有笑意。 「为什么他们不可饶恕有耶无耶而会饶恕第二个宝宝。其实理由很简单。谁都可能成为怪异。他们的那份恐惧心让他们对一一与白银铃与怪异的声讨变弱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自己也会变成怪异,害怕自己成为被声讨的一边。因为是第二个宝宝所以就能饶恕,虽然那群家伙是说的这样的理由,但实际上这个第一第二个无关。那群家伙只是逃进了我准备好的圈套里而已。」 「你觉得这个秘密会一直藏下去?」 「啊啊,那种东西肯定很快就会泄露的。我不觉得某个小鬼能一直瞒着她的姑母呢。就算是泄露了,最多也就是让他们知道有耶无耶的行动是闹剧而已。顶多也就让我的恶评更严重而已。知道关键的怪异化蔓延理由的就只有我。虽然你们也知道了,但是也被我知道了更多的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也不怕你们说出去。」 也就是说,这些情报就只能如同他计划的一样流通。凑总结到。 樱子一时半会失去了话语。辽远因 惊讶而张开的嘴则是发出了笑声。 「哈,为了救一个怪异宝宝能做到这种程度吗。而且还这样的不人道。没有感情也丝毫没有正义。全凭好奇心行事。呼呼,哈哈哈哈哈。」 辽远笑了一会。 「说起来,我从之前就对你抱有很高的评价。如果考虑到无限令这个人物形象的话,总算是能明白了。我是个学者派的人。所以能明白你的价值。但同时也知道你也是个危险的存在,所以至今为止都避免与你的接触。」 「突然就这么爱说话了啊。」 「我说过的吧,我是个学者派的人。就是那种非常喜欢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人的类型的人啊。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我和你是非常相似的。」 凑好像很不想被他当做是和他意义的人,吐着舌头摊开双手。 「你还记得叫士道骸的男人吧。过去使用怪异而进行的欺诈的男人。他其实是我的弟子。不对,应该说是原弟子。在用与以往不同的方式对待怪异的这一点上与我们也是一样的呢。」 「我才不想知道你的自传。差不多该让我提问了吧。」 「我知道的。你想问的是这个吧。为什么突然这么焦急,对吧?」 凑无趣地哼了一声。 「是啊。就算你不用给源觉情报,把那两人毕竟绝路,那两个年轻人也总会做吧。也就等个三四年,他们俩之间的可爱的——啊,也不一定,他们的宝宝就会出生吧。别给我说你们是想早点看看孙子的脸?不,说到底,如果不交给总本山与御荫神道的话风险更低吧?」 「托付给总本山与御荫神道是由价值的。而你不也亲眼看到了吗?」 之前一直沉默的樱子也放弃了,终于开口说道。 「拥有法力与灵力耐性的怪异吗?嘛,虽说我猜就是这么回事。但是,你还是没有回答最开始的问题。」 「其实你是知道的吧?」 「法力与灵力都不起效的大蛇与鬼的杂交怪异。要是成功了的话就会成为可怕的强力怪异吧。」 「但是它并没有达到我预想的强度。果然,排除怪异的显性基因失败了。病毒也是预料之外的事,不过那些都是粗枝末节了。」 听到辽远的话语,樱子有那么一瞬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不过马上又恢复了认真的表情 「为什么不惜做到这份上都要作出强力的怪异?」 凑一边侧目看着樱子的样子,一边问着辽远。 「因为时期提前了。」 「时期?」 「复活的时期。」 辽远递给了凑一封信件。凑觉得有点可疑,不过辽远一直这么递着,最后他不情不愿地收下了。 「这是给你的委托书。我希望你能打倒某个怪异。那是聚集总本山与御荫神道全部力量都无法打倒的对手。为了对抗它,我们需要强大的力量。但是杂交怪异失败了。你是最后的希望了。」 凑看着资料,神色完全的变了。要说这是笑容的话,他的脸上又透露出了恐惧;要说这是害怕的话,但他的嘴角又扬了起来。 「就算是葬送了各种各样怪异的你,也没有碰见过这样的对手吧。不,在总本山与御荫神道的悠久历史中,也没有碰到这样的怪异。」 凑发抖的手紧紧地握住资料,纸张都被捏皱了。 「……神话的怪物吗?」 凑虚张声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的喜悦。 闲话『减』 「还给你们。」 凑看着桌上堆起来的东西这么说着,孝元和理彩子一度失去了话语。桌上堆满了钞票。 「欢迎光……」 金额大到连过来接待客人的女服务员都失去了话语,凝视着桌上的钱。周围的客人说话的声音也逐渐的变小了,视线都往这边聚了过来。 「那是真的?」 「不会吧。那种东西怎么可能这么漫不经心的拿出来。」 「它们到底是什么人啊?衣着奇怪,做的事也很奇怪。」 之前还挺平稳的店内气氛一瞬间变得有点紧张。 被这么多人投以疑惑的眼光还能泰若自然的就是有凑了,理彩子和孝元都缩着身子。 「快、快点处理完吧。这种东西可不是能随便拿出来的。」 理彩子不小心碰倒了杯子,在液体到达钱堆之前,她慌慌张张地铺上了湿巾。 「我要一杯漂浮冰淇淋汽水。你这家伙太紧张了。」 「一般来说都会紧张的吧。」 孝元也帮忙擦水。 「之前委托给的钱有这么多吗?」 「虽然报酬应该是这么多。但从勇气君那里得来的情报是他第二天全都拿去赌马了。」 那眼前的这些钱到底是怎么来的。越来越可疑了。 「我先说好,这些都是真的。你看。」 凑去了一沓钞票拨弄着,钞票上全是福泽谕吉的脸。【一万円的钞票】 「哗啦哗啦的,啊对了,可以画些东西上去让它动起来。」 凑打算去取用来下单的笔,理彩子马上就把笔抢了过来。 「快住手。又不是小孩子了。」 理彩子也顺手取了一沓钞票,像个熟练的银行员工一样抽了一张出来。仔细地看着钞票,她的眼神就像一个凶恶的评论家一样。接着又随机抽了几张出来,通过光照,卷曲,用手指触摸来确认是不是真的。几分钟之后她终于开口了。 「有水印。全息图和潜像的模样也没问题……是真的呢。」 尽管如此理彩子还是无法放弃是假钱的可能性,对着那一大堆钞票投以怀疑的眼光。 「你这家伙,这么擅长这个吗?你每天都在家里数钱吗?」 「怎么可能啊!」 「否定得这么激烈反而很可疑呢。」 凑喝着女服务员拿过来的漂浮冰淇淋汽水,语气还是一如既往。 「保险起见,我先问一下。」 「直到刚才为止你不都一直在问我吗?」 「为了慎重起见,我先问一下!这些都是干净的钱吧?我不是怀疑你,这些钱不是偷来的吧?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钱吧?不是什么违反道德的钱吧?」 「刚才是谁检查这些钱检查得那么仔细的啊?」 「因为这不是很奇怪吗?凑君居然会还钱什么的。」 「我也是有过有钱的时候啊。」 「这一点确实很奇怪,他会这么坦率的还钱实在是太可疑了。如果是平时的你的话应该会赖账到底吧。凑君你的脑子没问题吧?还正常吗?不会是发烧了吧?」 理彩子喋喋不休地说着,把手放在了凑的额头上。 「理彩子说可以欠账到底,那我该怎么办呢?」 「别别别,当然得还给我。但是你之前没借这么多啊,怎么回事?」 「算上之前借的,还有上上个月和上个月。其他的还有四个月前的。去年年底和十一月也借了啊。再加上……」 理彩子暂时沉默的听着凑的借款经历,在他讲了差不多一年份的时候,她终于打断了凑的话。 「你每个月都要去借?你每个月都要借给他?你每次都赖账?他每次都赖账你还借给他钱?」 理彩子来回对着两个男人说。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每个月都借给他一次。」 孝元否定了,理彩子稍微放心了。 「要是一次性都给他的话他肯定一下子就花完了,所以每个月差不多都是分成两次借给他的。」 孝元说得好像自己立了一件大功,理彩子用着像是看另一种生物的眼神看着孝元。 「虽然还少了一点,不过我没想过能够要回来,谢谢你啊。」 她差不多摸清楚了凑借了多少钱。 「这下子就还完了吧。好啦,别那么多顾虑快收下。」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少的部分被当做没有了,不过这也比不还钱更好。孝元笑容满面地去取钞票堆。 正好这时,外面传来了警笛声。窗外行驶着好几辆警车。店内的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伴随着警笛声,店内的客人们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往某一桌上看了过去。 孝元慌慌张张地把手缩了回去,端起了眼前的杯子准备喝他的特浓咖啡,不过杯子里早就空了。 「凑,你果然……」 理彩子努力地想把钞票藏起来 「现在还来得及。悄悄地换回去。只要没人注意到的话就没问题了。你就说这是捡到的。说不定还有谢礼呢。啊,对,就这么办吧。还有记得不要恶言恶语。」 装作捡到的样子还要求谢礼拾,这不也是在作恶吗?理彩子也相当的欠缺冷静。 「喂,为什么你们都擅自认为这是什么不干净的钱啊?」 正在这时,咖啡店的门铃响了。看到进来的人物之后,所有人都有点惊慌。 两位警察进来了。 「吵到各位真的是十分抱歉。车站前发生了强盗事件。请各位市民帮忙协助调查。」 店内突然变得吵闹了起来。 其中一个警察正在询问这家店的负责人,另一个警察环视着店内,然后无意中注意到了某一张桌子上的钞票。 警察慢慢地一步一步靠近凑他们三人坐着的桌子。看到警察靠近,理彩子与孝元的脸不断地抽搐。 就只有凑一个人还在那里悠闲地吸着漂浮冰淇淋汽水。 「请问能协助我们调查吗?」 警察停在了堆满钞票的桌前,看完三个人的脸之后,视线往桌上移。 「刚才我们也说了,刚才在车站前发生了强盗事件。」 警察的一词一句在安静的店内响起。 「世道真的是不太平呢。不过和我没关系就是了。」 凑悠闲地说着。 「不,并不是没关系。」 警察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用手指着桌上的钞票。 理彩子到处乱看,确认退路。为了方便随时逃跑,孝元把东西都整理好了。 「请不要在公众的面前如此不设防地摆出这样大数量的金额。毕竟世道不太平。为了不让他人顶上财务,请好好收起来。」 警察说完之后,轻轻点头一笑就回去了。 「诶?就这样?」 「是的,怎么了?」 周围的人都很在意。 「您刚才有说强盗事件什么的……」 「没错。白天的时候有强盗闯入了车站前的宝石店。现在正带着宝石逃亡,还请各位小心一点。」 两个警察离开咖啡店之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啊啊,吓死我了。」 孝元露出了彻底放心的表情。 「都是那个警察的说法太让人容易误会了。是宝石强盗的话就从一开始就明说啊。这不是害得我白操心吗!」 而凑像是很困一样,打了个哈欠。 「好啦,快点收回去吧。桌子好挤。」 「嗯、嗯。虽说是这样……」 事到如今 ,孝元还是在踌躇是不是该收下眼前的这笔巨款。他还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坦率地收下这笔钱。 「我可以问一件事吗?为什么你要拿这一大沓钞票来啊?拿着这笔巨款走路也是很辛苦的吧?我觉得也是有从银行那里转账,或者是开支票之类的更加简洁地方法。」 凑装作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事实上这笔钱的来源他也说的暧昧不清。 他拿着巨款过来的理由说不定会成为这笔巨款来源的线索。 「啊啊,很简单啊。因为这些钱是我今天得到的。所以就这么拿过来了。」 「今天才刚刚拿到的吗?」 但是别说是解开谜团了,谜团倒是越陷越深了。 「你、你赌马赢了?」 理彩子一边作出不自然的笑容,一边打探道。因为只有这种可能了。 「啊啊,在这之前输了个精光。我也反省了。暂时不去赌马了。」 理彩子和孝元又在偷偷摸摸地讲话。 「这个人真的是凑?不会是长得像他的人吧?」 「我也越来越怀疑是这样了。」 凑不耐烦地把钞票推了过去。 「快点收下啊。还是说我不用还钱了吗?」 孝元觉得这样也无所谓,比起收下来源不明的钱,这样反倒让他更轻松。 「凑,你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吧。这笔巨款到底是怎么来的?」 「是委托的报酬哦。」 「你这次的报酬不是全都拿去赌马输掉了吗?」 「那种小钱肯定很快就没了。拿去赌马的是总本山和御荫神道给我的报酬。而这个是证明铃不是怪异的报酬,也就是沙耶给我的报酬。」 两个人一时说不出话。 「停一下。那孩子不可能这么有钱的啊。」 正确的来说,她双亲留下来的遗产还是有相当部分的金额,但遗产现在都是交给理彩子保管的。 「嘛,我从那家伙那里拿到的金额也不是很多。我也不是什么恶魔。没让她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也就让她拿个了四分之三就算了。」 「就算如此,我觉得你这人还是不太正常。」 连孝元都无法为他辩解。 「虽然人有点废柴,但这也是真正的巫女的贡品。说不定会显灵的。」 「是出色的巫女!还有,这不是贡品。」 「不试试还真不知道,赌马的时候我拿去赌冷门,结果真的买中了。那可是十万马券啊,我赌了这么久的马这还是头一次。那家伙也睁大了眼睛。」 理彩子一想到自己的侄女看着自己的钱拿去打水漂,头都要变大了。 「真的中了那么多吗?」 「啊,没有,我还想着再爆一次冷门,拿了一半的钱去赌,结果被吞个一干二净。御荫神道的恩惠挺快就不中用了。」 理彩子和孝元惊讶得合不拢嘴了。 「也就是说,原来你中了这里的两倍的钱?」 「不,不是。本来呢,我又想把剩下全部的钱,也就是一开始的一半继续拿去赌冷门,结果沙耶哭着求我别这样,于是我就只赌了一半的一半。结果,我证明了御荫神道的神灵真的是很小气,还是没有显灵。」 「也就是说这里的钱是最开始的四分之一?」 「嘛,我也是个大人。打算把那家伙给的四分之三的报酬还给她。结果她说不用了,就这样把这笔钱拿去还至今为止欠的钱吧。我把欠勇气和沙耶的钱都还了之后,他就拿着不动明王的羂索追着我跑,这小屁孩真的是任性。」 「到底哪边才是大人啊!」 「不动明王的羂索是只会对坏人起反应的。」 孝元看向凑的眼神似乎有些变化。 「总之,我把之前借的钱都还了之后,就又少了一半。」 两个人的眼睛越来越呆滞了。 「也就是说这笔巨款是原来的八分之一……」 「以前我就这么想过,你这家伙脑子有问题吧?」 沙耶好不容易守住的八分之一的巨额。孝元决定庄严地收下这笔钱。 「对了,我有件事想商量,要不要把这笔钱存在我这里。别说是翻倍了,我有种会翻十倍的感觉。」 孝元慌慌张张地把钱迅速的收下了。 知道了这笔钱的来源之后,两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理彩子和孝元面面相觑,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是呢。这次就老实的撤退吧。」 看到两人准备回去,凑难得的表现出了惊讶。 「喂喂,明明平时都会把各种委托都推给我,今天是怎么了?」 「现在的凑君是不会接受委托的吧?反正经济上也没什么困难了。」 「今天乖乖的散会吧。」 凑的手指敲着桌面。 「好啦,拿出来吧。」 理彩子和孝元再次面面相觑,不过原因和刚才不同。 「今天是吹的哪阵子风?」 孝元把收集来的资料摊到桌面上。 「你真的要接受?」 理彩子将信将疑地把资料拿了出来。 凑快速地看了看两边给的资料,然后取出了好几件委托。 「你打算全都接受吗?」 「不。这些委托全都是同一件。」 凑接受的委托看上去没什么关联。硬要说有什么共同点的话就,就是离得比较近这一点了。 「对手可是超大型的怪异。在每个地方留下了影响。」 就算凑说出了那个怪异的名字,两人也还是无法相信。他们都觉得是搞错了什么。 凑离开之后,理彩子和孝元的心情都十分的复杂。 「你觉得是真的吗?」 「谁知道呢。一时半会我也没法相信啊。」 「又要被凑牵着鼻子走了吗……啊啊!」 理彩子突然叫了出来。 「因为那笔巨款搞得我都忘了。我还打算追究有耶无耶的那件事的。」 「怎么了?」 「你听好了。有耶无耶的那个事件,全都是那家伙设计好了的。」 理彩子简明扼要地对孝元说了从沙耶那里听来的真相。 「原来如此。我之前也觉得有点奇怪,原来真相是这样的啊。」 「那家伙,肯定是知道了这件事露馅了。所以才会把那么一大笔钱堆在桌上,让我们的意识集中在那上面。被算计了……」 「也就是说我们被糊弄咯?」【原文是有耶无耶,暧昧不清的意思。】 孝元好像很满足的样子,不过理彩子冷冰冰地说道。 「一点都不好。」 后记 各位好,我是叶山透。 虽然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写的,不过,因为是叶山透的书的后记,所以肯定是叶山透啊。也就是说,以前都是用着这一句没有意义的一句话凑了一行。 好了,这个话题随便怎样都好。我们继续吧。 之后写的东西包含了剧透,所以还请没读这本书的读者读完之后再来看。 留在这里的已经是看完了的读者吧。那边的你,真的没问题吗?要是还没看想着没问题的话我会突然剧透你一脸的哦。 首先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惯例的「偶数卷是长篇」。(突然剧透) 我本来无心这样做,但这次也变成了长篇。写了「劣」之后总觉得还没有尽兴,所以最后又多加了几笔。完全是运气,不过我都快产生了自己是不是无意识的想写出长篇的错觉。 话说回来,大家经常感冒吗?有得过流感吗?(剧透2) 我从小时候开始就几乎与流感无缘。虽然我感冒过,但实在是没有得过流感的记忆。我就只记得学校停课=出去玩。 成为大人之后我也没得过流感,我是那种患不上的体质吗?我就是这么大意了,没怎么好好地吸洗手。 于是在某个冬天。某卷的截止日前快到的时候我去人多的街道取材,然后漂亮的患上了流感。 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流感。好痛苦。好难受。好无力。完全不像再有这样的体验。我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了真相。 至今为止我没得流感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身体结实,完全就是职业的原因,不怎么外出。极力避免才人多嘈杂的周末出行才没有患上流感。学生的时候因为还是在乡下,所以离人多的地方也是无缘的。 明明都快到截稿日期了,身体还搞成这样子,在校对之前都是顶着最大的压力。免疫力无限的接近零。这样子不得流感就怪了。 我躺在床上发誓再也不会去人多的地方了,突然在脑海的角落想起了我的责任人好像从来没得过流感,甚至连感冒也没得过。 我可没什么奇怪的意思哦。【译:笨蛋不会感冒】 还有个重要的通知。 田仓トヲル的『凑』的漫画的第三卷将于这个月发售。 以「鏖」篇为开头的漫画,在高质量的第一第二卷之后,第三卷的漫画也是十分的棒。还请各位务必看看。 最后是谢辞。 一直以来都收土肥大人的照顾,这次也为我提供了许多方便,十分感谢。插画的kyo桑,沙耶和铃的插画都很棒吗,比起宣传海报的时候更加的清爽了。负责人的高林桑,请您一直都那么结实。 最后是各位读者,感谢各位手捧第八卷。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 那么,我们在第九卷再会吧。 各位好,我是叶山透。 虽然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写的,不过,因为是叶山透的书的后记,所以肯定是叶山透啊。也就是说,以前都是用着这一句没有意义的一句话凑了一行。 好了,这个话题随便怎样都好。我们继续吧。 之后写的东西包含了剧透,所以还请没读这本书的读者读完之后再来看。 留在这里的已经是看完了的读者吧。那边的你,真的没问题吗?要是还没看想着没问题的话我会突然剧透你一脸的哦。 首先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惯例的「偶数卷是长篇」。(突然剧透) 我本来无心这样做,但这次也变成了长篇。写了「劣」之后总觉得还没有尽兴,所以最后又多加了几笔。完全是运气,不过我都快产生了自己是不是无意识的想写出长篇的错觉。 话说回来,大家经常感冒吗?有得过流感吗?(剧透2) 我从小时候开始就几乎与流感无缘。虽然我感冒过,但实在是没有得过流感的记忆。我就只记得学校停课=出去玩。 成为大人之后我也没得过流感,我是那种患不上的体质吗?我就是这么大意了,没怎么好好地吸洗手。 于是在某个冬天。某卷的截止日前快到的时候我去人多的街道取材,然后漂亮的患上了流感。 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流感。好痛苦。好难受。好无力。完全不像再有这样的体验。我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了真相。 至今为止我没得流感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身体结实,完全就是职业的原因,不怎么外出。极力避免才人多嘈杂的周末出行才没有患上流感。学生的时候因为还是在乡下,所以离人多的地方也是无缘的。 明明都快到截稿日期了,身体还搞成这样子,在校对之前都是顶着最大的压力。免疫力无限的接近零。这样子不得流感就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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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床上发誓再也不会去人多的地方了,突然在脑海的角落想起了我的责任人好像从来没得过流感,甚至连感冒也没得过。 我可没什么奇怪的意思哦。【译:笨蛋不会感冒】 还有个重要的通知。 田仓トヲル的『凑』的漫画的第三卷将于这个月发售。 以「鏖」篇为开头的漫画,在高质量的第一第二卷之后,第三卷的漫画也是十分的棒。还请各位务必看看。 最后是谢辞。 一直以来都收土肥大人的照顾,这次也为我提供了许多方便,十分感谢。插画的kyo桑,沙耶和铃的插画都很棒吗,比起宣传海报的时候更加的清爽了。负责人的高林桑,请您一直都那么结实。 最后是各位读者,感谢各位手捧第八卷。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 那么,我们在第九卷再会吧。 各位好,我是叶山透。 虽然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写的,不过,因为是叶山透的书的后记,所以肯定是叶山透啊。也就是说,以前都是用着这一句没有意义的一句话凑了一行。 好了,这个话题随便怎样都好。我们继续吧。 之后写的东西包含了剧透,所以还请没读这本书的读者读完之后再来看。 留在这里的已经是看完了的读者吧。那边的你,真的没问题吗?要是还没看想着没问题的话我会突然剧透你一脸的哦。 首先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惯例的「偶数卷是长篇」。(突然剧透) 我本来无心这样做,但这次也变成了长篇。写了「劣」之后总觉得还没有尽兴,所以最后又多加了几笔。完全是运气,不过我都快产生了自己是不是无意识的想写出长篇的错觉。 话说回来,大家经常感冒吗?有得过流感吗?(剧透2) 我从小时候开始就几乎与流感无缘。虽然我感冒过,但实在是没有得过流感的记忆。我就只记得学校停课=出去玩。 成为大人之后我也没得过流感,我是那种患不上的体质吗?我就是这么大意了,没怎么好好地吸洗手。 于是在某个冬天。某卷的截止日前快到的时候我去人多的街道取材,然后漂亮的患上了流感。 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流感。好痛苦。好难受。好无力。完全不像再有这样的体验。我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了真相。 至今为止我没得流感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身体结实,完全就是职业的原因,不怎么外出。极力避免才人多嘈杂的周末出行才没有患上流感。学生的时候因为还是在乡下,所以离人多的地方也是无缘的。 明明都快到截稿日期了,身体还搞成这样子,在校对之前都是顶着最大的压力。免疫力无限的接近零。这样子不得流感就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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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人缓缓前进,时不时停下环视周围,但这时的御神乐一行已经迅速的躲进树阴。就算到脚下以不会被发觉——对巨人的行动模式了如指掌。 ——牺牲要控制在最小限度。 不认为以这样的异怪为对手还能无伤,会有数人重伤或是死亡。讨伐是第一目的,但是对于御神乐来说,自己的部下不是可以随便替换的棋子,以同伴的死换来的讨伐不能说是成功。 所以正因为是御神乐,能干的能力者们才会相信他并聚集到他身旁。 虽然对手是巨大的异怪,但御神乐依旧有胜算。 「开始吧!」 虽然御神乐话音落地,神官和巫女一起向巨人前方跳去。 战斗进行了不到一小时。 在此期间,两人死亡,两人受了不能行动的重伤,要是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就会死去吧。但是剩下的一半人依旧挡在巨人面前。御神乐也失去了左臂,但斗志不减。用带子绑紧断手伤口止住出血。 巨人也不是无伤。一只眼睛被毁,右臂下垂无法动弹,全身多处受伤。动作比起一开始也明显变得迟钝。 「大家就差一点了,还差一点就能击败这巨人了!」 「噢噢!」 所有人挤出最后力气喊道。 像是在进行回应似的,巨人也发出吼声。大气在震动,皮肤都有些发麻。 ——还会死几人啊,能在全灭前战胜它么。 这个疑问在御神乐脑中逼问着他。只想着取胜,之前为止一直是这么做的,也一直是这样取得胜利的。 不知已经是多少次的发起攻击了,剩下的人一起跳上去,一人被巨人抓住扔向地面,但于此同时,这也是巨人产生破绽的瞬间。 另一人用火向着巨人剩下的眼睛发起攻击。但由于上半身后仰,没能烧到眼睛,只烧焦了脸上的肉。 不过巨人受到痛苦的同时,开始胡乱发狂。 发觉胜机的神官和巫女从左右两侧发动攻击。包含灵力的薙刀切开巨人的脚,第一次让它屈膝。向着低下来的头,神官和巫女再此发动攻击。 两人同时被抓住。巨人不仅用左臂,还再次抬起了下垂着的右臂。 「右臂在动么」 不仅是右臂,被毁的眼睛不知何时也重新睁开,身上无数的伤也消失了。 巨人把捏碎了的巫女和神官扔到地上。 一切回到起点。不能说是回到起点,能打的只剩御神乐了。 巨人已经逼近到眼前。 「别开玩笑了!」 御神乐仍然挤出力气,虽然已经预感到自己会死,但仍不放弃。 这时,异常情况发生了。 巨人像是受惊了一样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突然,像是在威胁似的发出吼声。不知为何,那样子看起来像是虚张声势的小狗。 巨人抬头看着上空,御神乐也跟着抬起头。 空中有两个很大的光点,比月亮要小比星星大。那究竟是什么? 巨人向头上吼了几声,听起来像是怒吼一般的声音,变成了震耳欲聋的悲鸣。 有什么东西从空中落下,御神乐完全不明白那是什么。黑影就这样包裹着巨人并将它举起。 巨人激烈的挣扎着,但更巨大的黑影不为所动继续上升。 「啊,啊啊……」 御神乐终于开门明白头上的东西是什么。濒死不屈的他一下子跪倒在地。 远处头上的两个光点是眼睛。人影从眼睛下方一直延伸出去。本体大的无边无际无法彻底把握,但可以看清是人的样子。 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和人差不多样子的某物把四十米高的巨人拿来起来。 两个光点改变方向,有什么东西张开了,可能是嘴巴。被举着的巨人被送向张开的口子。 巨人终于被放开了。但是在落下的方向等着的是,能一口将它吞下的巨大的嘴。 似乎看到巨人在最后似乎发出了吼声,但却没听到声音。不对,是等了数秒后才微微听到如悲鸣般的咆哮。 ——怎么可能。 音速大概是每秒三百四十米,数秒后才听到表示高度超过一公里。 远处头上闪烁着的两个光点。那究竟有多高,究竟有多大?御神乐只能呆呆的看着。 通向御萌神道社务所的走廊里,一名巫女正着急的走着。 「得赶紧想无口大人报告」 社务所是神社进行事物工作的地方,但在御萌神道,事物工作的意思与众不同。 守候在社务所的,基本是被称为无口的工作人员,整理异怪讨伐的任务并分发给各部门。原则上讲,无论是什么样的任务,都必须由无口过目。 巫女在社务所最深处某房间前停下,屈膝并低声开口道, “无口大人,出大事了。”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无论从内容还是包裹着巫女的气氛上来看,都说明发生了不同寻常之事。 「出什么事了?」 房间里女性的声音回问道。 明白声音的主人是谁的巫女愣了下冷静下来,但紧张感仍没有放松。 「昨晚,前往讨伐异怪的御神乐大人一行,与异怪同归于尽了。」 「御神乐大人一行?等下,并没有留下他去讨伐异怪的记录啊。」 揭开帐子,出现的是理彩子。 「不知道是不是御神乐大人的独断,还是……现在还不明白。」 没有留下记录的理由大体有两种。一种就是开始说的以个人的判断进行行动。另一种就是巫女话说一半的理由,可能比无口更高 位的,无颜们下达的密令,那种连同伴们都不能知道的非正规任务。 理彩子想了下,开口问, 「全灭的证据是?」 「御神乐大人和他的七名弟子的遗体都留在现场。」 「是么……。同归于尽的异怪的真实身份弄清楚了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巫女的回答稍慢了一拍。 「……神话级的异怪,大太法师。」 听到异怪的名字,理彩子带着严峻的表情站了起来, 「现场在哪知道么。」 「知道。」 「马上过去,准备交通工具。」 一架直升机在海拔两千米以上的高山林立的北阿尔卑斯上空飞行着。 直升机并不稀罕,一般往山上的小屋运输物资,或是搜索遇难者都派的上用场。直升机在北阿尔卑斯山间飞行,在夏季登山旺季是非常普遍的。 但是,那天直升机的样子却不一样。现在还是残雪残存的五月下旬,不是频繁向山小屋运输物资的必要时期。那么是去救助遇难者么? 但那既不是长野县警警备队所持的as365,也不是民用航空公司的直升机。而是航空自卫队所持的救援直升机uh-60j。那架直升机在山岳地带并不罕见,拥有在超高度悬停的性能,比起山岳警备队所持的直升机,更容易进行高难度的救援。 但是那时并没有收到任何求救信号。其他救援直升机一架也没有。单独一架,uh-60j在地形险恶的山间飞行。 乘坐的是数名神官和巫女,理彩子也在其中。为了迅速前往现场,她祭出了手里能用的最快的手段。 理彩子带着严肃的表情看着窗外。让她表情阴暗的理由有两个。一是在御萌神道都屈指可数的神官牺牲了,还有就是被称为大太法师的异怪。 「大太法师……」 口中念着异怪的名字。 大太法师指的是在日本各地留下的巨人传说。有「でいだらぼっち」,「だいだらぼう」这类很多语感相似的名字。 大太法师留下的传说很多都是和它活用其巨大的身体有关,像是堆土成山,脚印成湖这种。 当中也有不少帮助人类的记录,并不一定和人类势不两立。 但是在御萌神道漫长的退魔历史中,应该没有大太法师这个异怪。 现在也是如此。但是为何突然御萌神道要秘密进行讨伐大太法师的任务? 大太法师这个名字还是一周以前刚听说。提到这个名字的是九条凑。和平时一样和孝元一起,拿着委托书去让凑干活的日子。 那天,凑难得的有干劲。拿了好几份理彩子和孝元的委托书回去的凑十分可疑,仔细一问,地点和事件的内容虽然各种各样,但凑认为这些都可以归为同一事件。 ——对手是超弩级的异怪,在各地留下如此大的影响,他是这么说的。 ——超弩级的异怪? 回答的是孝元, ——说的是大太法师哦。 凑从御萌神道处收下的委托书共三份。那时从总本山——孝元拿来的委托书中也挑了同样的数量。 那些都是大太法师干的好事么? 在意的不止这些,凑开始调查的时期和御神乐讨伐大太法师的时间重合这点也很不自然。之前御萌神道一直认为大太法师只是传说,没有进行过调查。 「马上就到达目的地了。」 点头回应巫女的话并向窗外望去。 「这是……」 现场上空看到的景象让理彩子无话可说。 倒下的树像是在山上划了条线,这就是和那个异怪战斗后的留下景象么。到底是怎样的激战,光是看这景象就能明白。 然后在那应该是被称为终点的地方,巨大的某物被蓝钢皮所覆盖。蓝钢皮下隐藏的正是异怪的尸体。与周围正在调查的神官比起来,其大小是压倒性的。 「到底有几十米呢」 就算是在有种被缩小了的感觉的山里,都能感觉到其巨大超乎想象。 在更远的大概一公里之外,排列耸立着高压输电线的铁塔。其中一个已经倒下。山下的镇上在昨晚出现了大规模停电。 虽然在空中可以同时看到的话,但对卷入地上的战斗来说,塔的位置似乎少远了些。 地方虽然有,但并不是直升机能够降落的地点,只能垂着绳子悬挂降落了。 「让我换下衣服」 身着巫女服系下降用的保险带实在是有些见不得人。理彩子哀叹着自己的样子,将保险带扣到绳子上,从数十米高的直升机上毫不犹豫的跳了出去。 着地的同时,在空中已经见过的场景再次让理彩子哑口无言,斜眼看了看四周,赶紧前往蓝钢皮盖着的地点。 「能让我看下么?」 理彩子说完神官们迅速掀开蓝钢皮。出现的是巨人的上半身。胸部以下和一条手臂消失的无影无踪,包含下半身的话应该有四十米高吧。就算失去了半个身体,体型依旧是压倒性的。 「下半身在哪?」 忍住个人情绪切换到调查的状态。 被问道的神官带着歉意回答, 「还不清楚」 「能把现在已知的情况告诉我么?」 知道事情的很少。 御神乐左近率领的讨伐队全军覆没,在离那稍远的地方是剩下一半的巨人的尸体。讨伐队员的死已经全部确认完成,没有生还者。 在离巨人一定距离的地方,七条狭长的布排列在那里,死去的人横躺在旁。全部七人,死状都很惨烈。 「真惨啊」 「是啊」 神官带着奇妙的表情点头。 理彩子带着怜悯的表情观察着遗体,其中一具遗体感觉很奇怪,便用眼神示意开口问道, 「只有这一具遗体没有衣服是半裸的,这是为什么?」 「不清楚。我们赶到现场时已经是这样了。」 遗体只有脖子折断,损伤是最轻的,难不成和那些有什么联系? 「不过御神乐左近大人的遗体好像不在啊」 神官沉默着指着巨人方向。向巨体下望去,在那有个被碾碎了的人。上半身没什么损伤,马上就明白那是御神乐本人。 「记录影像拍下了御神乐大人最后的样子。」 交到手上的是安装在头部的穿戴式摄影机。以理彩子开始,年轻人们也提议,最近开始推广影像记录。 碍事,是邪道,很多这样的意见也徐徐渗透进来,在御神乐的讨伐队中,带着的摄影机的似乎只有一人。 「拍到了什么?」 「御神乐大人有些」 画面是在横躺贴着地面的状态,是在拍摄者已经倒地的情况下拍摄的。恐怕作为拍摄者的神官已经死了吧。拍摄角度一点都没有变化。 画面上,神官呆呆的仰望着上空。虽然又暗又远很难辨别,但应该是御神乐。十秒钟一直持续着同一画面。本以为是摄像机坏了,镜头突然像跳了起来一样出现了变化。拍到的只剩树枝,没有能当作线索的画面了。 「似乎是什么冲击造成了拍摄角度的变化。」 「好像是从那边向这边拍摄的样子。」 神官指着前方用白胶带贴成人的形状的地方,那是带着摄像机的神官的遗体所在的地方。如果和推测的一样已经死了的话,到底是什么契机造成的拍摄角度变化。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没有能成为线索的东西。不仅如此,巨人分成两段的原因和下半身的去向都没有一 点头绪。到处都是不明不白。 「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都不用想。御神乐用尽全力消灭了巨人的下半身,却没有剩下躲开倒下的巨人的余力,漂亮的同归于尽。」 被突然从后面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整个脸隐藏在头巾下的神官正站在那里。 「无,无颜大人」 掌握着御萌神道实权的数个无颜中的一人,不知何时正站在一旁。被头巾覆盖看不到脸,但从拿着杖的满是皱纹消瘦的手来看,已经有着相当的高龄了。 「很伟大的牺牲,不是么?」 「诶,啊……是,是的」 看起来可能的确如同无颜所说,但理彩子并不那么认为。 「但是就算是御神乐大人,有可能将如此巨大的异怪的半个身体彻底消灭么」 「就是因为做到了,才用尽全力付出了生命吧。说不定在大太法师倒下前,可能就已经绝命了。」 哦哦,周围的神官和巫女发出感慨。确实是听起来非常舒服的美谈,但理彩子并不买账。 无颜盯着理彩子,最后卷起头巾露出脸。大概已经超过九十岁,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两眼白浊,让人怀疑还能不能看见东西。但是脸的方向很明显是对着理彩子。 「在想什么?」 非常直接的提问。声音非常平静,但却像锐利的小刀一样刺进胸口。 「不,只是搞清楚这次的事件的始末」 「可别做玷污了他的死的事哦」 放下头巾遮住脸,无颜缓缓的离开了。腿脚相当利索完全不像是九十岁的人。 理彩子看着无颜何其捧场的一行离开,长长的吐了口气。才发觉自己比想象的更紧张。 整理好心情再次向着御神乐的遗体。 「让我检查下」 相识的人的遗体不能让人心情放松。脸虽然完好无损,却带着满是恐惧的表情而死。碾碎的部分从别的意义来说已经不想看了。 「怎么看都不像是用尽全力达成目的而死之人的表情啊」 无颜看到这个表情大概也会说同样的话吧。 碾碎的手腕上带着手表。机械表的表盘已经破碎停止。 指针指着晚上一点十二分十五秒。如果是团队作战的御神乐的话,时间应该不会错。正是其死亡时间的可能性很高。 进一步调查遗体后,在怀中找到了手机。有些弯曲液晶屏也碎了,不过打开电源依旧能正常工作。操作着查看手机发现了让人在意的内容,是附加了声音文件的邮件。 打开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对手是超弩级的异怪,在各地留下如此大的影响。 在咖啡店,对理彩子和孝元讲述大太法师时的九条凑的声音。 「果然……」 凑很详细的将大太法师的事告诉了理彩子和孝元。 「我们的对话被窃听了」 秘密进行的讨伐任务就能说法了。我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被监视的,是谁指使的。特地现身于此的无颜的身影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讨厌九条凑的人在御萌神道和总本山有很多,出现了想先下手为强的也不足为奇。更何况是这种显而易见的巨大异怪。 现在凑也在为了打到大太法师而行动吧。但是虽说是同归于尽,但御萌神道的御神乐已经打倒它了。那么白费力气的调查应该马上停止,必须向他谢罪才行。 理彩子拿出手机,从联系人里选择凑的号码,带着阴暗沉重的心情按下通话键。 ——搞什么鬼啊啊,搞什么鬼啊啊,搞什么鬼啊啊 突然,森林里传出用大音量播放的疯疯癫癫的声音。 场上本来沉重的空气瞬间一扫而空。 「等,等下,为什么会播放这声音啊!」 以前听取船沉没的异怪事件始末时,理彩子过于惊讶发出的声音。凑曾把它录下来并用来捉弄理彩子,但为什么那时的声音会在这某处以大音量播放并在山间回响。 ——搞什么鬼啊啊,搞什么鬼啊啊,搞什么鬼啊啊。 ——什么鬼啊啊,搞什么鬼啊啊,搞什么鬼啊啊。 回声重叠在一起变成多重唱。 「这是什么?」 「诶,这声音难道是无口的水谷大人?」 「不是。不是我。是误会!肯定是哪搞错了。你看,我不是在这里像这样说话么。我在这里,我明明在这里说话怎么可能同时听到其他地方传来我的声音呢。就,就算是我的声音,也一定是误会。」 拼命解释,说是什么误会但其实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之理彩子拼命想解除误会。 所有人都很吃惊看着周围,只有一个神官散漫散漫的走着。毫不隐藏的打了个哈欠,脸上带着「世上的一切都好麻烦」的表情。 理彩子猛冲到神官面前扯住他的胸口。 「赶紧把那声音停下来!」 「诶?怎么了?有电话来了,这种山里都有信号。嗯——是谁呢?」 神官打扮突然出现在山中的九条凑,毫不胆怯,手中拿着不停发出「搞什么鬼啊」的手机。 「说了赶紧给我停下了吧!」 「你把电话挂了不就好了。」 理彩子赶紧挂掉电话,搞什么鬼啊的那个铃声终于停了下来。 「早点发觉就好了。」 凑拍了拍颓丧的理彩子的肩膀。 「你还真是意外的蠢呢。」 「别说的不关你事似的。」 再次抓着胸口激烈的摇晃着。 「说起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而且那衣服是怎么回事?」 「有个亲戚的人爽快的把衣服借给我了。多亏他,得到了很多有益的情报。」 「你,难道……」 理彩子脸上没了血色。想起了其中有一具半裸的不自然的遗体。 「你从遗体上拿了衣服么!」 「别说的那么难听,只是借一下而已。」 「事情要分能做和不能做的好吧!一直做这种事哪天真的会变得四面楚歌好不。」 就算被理彩子严厉的谴责,凑得轻薄的表情也没有变化。 「结果是被窃听了么。」 凑来到理彩子身旁,理好被拉皱领子。 「你察觉到了么?」 「听到录音时不想察觉都难了。本来就觉得很奇怪,所以才潜进来的。」 被这么说了后理彩子的态度也软了下来。 「是么,听到那个录音了么。御神乐大人的遗体也调查完了呢。」 「录音的话其他人也有拿着。听说特地钻到危险的巨人的尸体下,还从那恶心的尸体上把扒出来,你也真是个充满好奇心的女人啊。」 「唔……不一定是一样的录音」 「是一样的,听。」 ——搞什么鬼啊啊,搞什么鬼啊啊,搞什么鬼啊啊。 「啊啊,对不起。放错了。喂,住手,这可是被狸猫弄坏后新买的啊。」 理彩子夺过手机,想到踩坏它有点勉强,找出文件名为搞什么鬼啊啊的声音文件并删除后才还给凑。 「得给你道个歉呢。虽然已经完全没有抱歉的心情了,按还是要说对不起了。毕竟抢走了你找到的传说级异怪。」 凑带着惊讶的表情皱起眉头。 「有啥可道歉的。」 有人插入到两人的对话中。不知是不是听到刚才的骚动,本应该已经离开的无颜拿着杖走了过来。 「我们的任务是讨伐异怪。无论用什 么方法都要消灭它们。为了这个目的,多大的牺牲都愿意付出,甚至不择手段。这就是我们的存在意义。本来,像这种没有灵能力的无能的男人根本不可能打倒大太法师。」 无颜毫不隐藏自己的厌恶挖苦着凑。那个样子让理彩子非常确信,偷听自己对话的并抢夺异怪的,果然是这个无颜干的好事。 凑也大概察觉到了吧。不,可能开始就知道了。偶尔产生兴趣,好不容易来了赶紧却被抢走。凑会做出什么事来难以想象,要发生什么时必须要阻止他。 但是凑得行动完全出乎意料。 「呼呼,哈哈哈哈!」 突然抱着肚子笑了起来。 「传说级的异怪?就这货?这品味?你们真这么认为么?这就是大太法师?喂喂,你的眼睛和看上去一样真的瞎了么。」 向着头巾覆盖的脸,那浑浊的双眼望去。 「喂,凑君,还不住手。」 理彩子慌忙拉着凑。头巾下浑浊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凑。 「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只是干掉这种程度的异怪,就别得意洋洋了。」 凑看了看四周,看到上空理彩子乘坐的直升机正盘旋待机笑着道, 「正好」 凑对着周围叫到, 「喂,把盖住那大家伙的蓝钢皮揭掉,碍事。」 所有人都犹豫不决时,无颜下命令了, 「按着男人说的做。」 神官们慌忙开始取下盖住异怪的蓝钢皮。 「说起来,你那瞎了的眼睛真的能看到东西么?」 「看不到,但是她能成为我的眼睛帮我做出判断吧。」 指着理彩子道。 凑有些不满, 「那么她的眼睛也相当不好使了呢。」 「给我闭嘴。接下来怎么办?」 「让我们三人一起愉快的坐上那个。」 凑指着在上空盘旋的直升机。 作业开始数十分钟后,理彩子,凑和无颜一起乘上直升机,从上空俯视巨人的尸体。 揭掉盖着的蓝钢皮能看得更清楚了,更能感受到异怪的巨大。 在情不自禁的咽了口气的理彩子的身旁,凑哼着歌发出指示。 「噢噢,风景真不错,不过角度太差。稍微绕一样,好,就是这里。在这角度停下。」 直升机在凑指示的地点悬停。巨人的尸体就在眼下。下半身明显没了,但还知道了另一件事。 「看到了什么?」 面对凑的提问,理彩子一时半会没能答的上来。巨人失去下半身处的断面的特征让她联想起某物。 「骗人的吧,怎么会……」 「到底看到了什么?」 无颜开口问道。 「诶,那个……那是……」 理彩子犹豫了,因为她明白接下来话是多么的荒谬。 「说出来吧。你们准备的美谈全是骗人的,真相是多么的荒谬且让人绝望。」 这情况让凑感到很有趣。 理彩子下定决心,把看到的一五一十说出来。有种「要是闭口不说的话一定会后悔一生」的预感。 「……是,是牙齿的形状。身体的断面处像是被牙齿咬了一样。」 「牙齿?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颜疑惑道。 「老头子的理解能力还真差啊。答案不是单纯明了么。」 凑轻浮的态度一下子消失了,他认真的说道, 「那个四十米高的巨人是被比它大的多的家伙咬死的啊。」 2 那都是些奇妙的事件。 凑从孝元和理彩子的委托书中挑出的数件都是,内容实在是过于异常了。 根据记录所述,下午五点十七分,静冈县警察的通信指令课接到110报警电话。接电话的女警官是有着十七年资历的老手,擅长从对方的说话方式上推测出没有说明的情报。 「不,不好了。救救我。」 听到第一句话,女警官就判断这次报警是真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十七年的工作经验培养出的直觉这么告诉她。 「房子被压扁了。不只是房子,家里的我的家人,牛棚,田地,全部都被压扁了。」 开始还以为是塌方。可能需要消防队。房子被吞没了的话,事态非常紧急。但有一个问题,虽然几天前在这个区域下过大雨,但为何到现在才产生泥石流。 「明白了,冷静下来,告诉我地址。」 「啊,啊啊,这里是……」 听到男人说的地址女警官更加疑惑了。 那地方确实是在山脚附近,但周围应该没有能够形成泥石流的地形。在那个区域发生自然灾害的报告,在过去数十年里一次都没有接到过。 而且那个男人说的住址要是被沙土吞没的话,离山脚更近的房屋应该也被吞没了才对。要是发生了连那个男人的房子都被吞没的灾害,现在通信指令课的电话应该被报警和求救电话打爆了才对。 这是恶作剧么,难道直觉出错了? 但是从男人竭力的声音过于真实,因恐怖而发抖的声音。即使是恶作剧,这样的声音不是能靠演技发出来的。 「明白了,马上就来。请不要做危险的事,等待救援队的到达。」 首先联系最近的驻地,幸好警察官正在离报警地不远的地方巡逻。 没数分钟就接到前往现场的警察官的联络。 「啊啊,是的。和似乎是报警的男性进行了接触。」 报告的声音完全没有紧张感。 「根据报警的男性所述,这一带好像突然被压扁了。啊,不,没有泥石流的迹象,说是好像被看不见的压榨机压了似的。范围大概有数百米。啊啊,是的,当然没有这种事。房子,小屋和田地都和平时一样。只是,那人看来并没有说谎。自己的房子和看上去一样恢复了原状,正喜极而泣和家人抱在一起。家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正和平时一样吃着饭。父亲的报警让他们也吓了一跳。……嗯嗯,酒精测试正在进行……应该没有嗑药,不过……」 只是酒鬼的戏言么,女警官感到疲劳感一下子涌了上来,靠到椅子上。但是那电话实在不像是喝了酒。 110电话再次响起。 「拜托了,救救我……」 像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有些发抖的年轻女性的声音, 「房子……房子被压扁了……」 女警官一下子忘了回应。 然后和之前一样的事反复发生,前往现场的警察官也收到了类似的报告。 这种不寻常的报警持续了数日。 报警的内容都很相似。突然房子被压扁,压碎,里山的树纷纷倒下,突然河里的水没了。但是到现场一看,什么事都没有。 但又不像是恶作剧。报警的所有人都没有酒精或是药物反应。像是被狐狸精迷了魂,产生了不可思议的体验。接着在回过神来后,向担心着的警官和家人道歉,对自己的误会感到由心的高兴。 3 「那种事一直持续着么?」 面对沙耶的提问,中伊豆观光组合的负责人带着神经过敏般的表情回答道, 「一直在持续。每天都有接到好几件东西被压扁的报警。」 「但是那种事一次都没发生过?」 「是的。会不会是集团幻觉的一种。这里是温泉街,有谣言说涌出的温泉会引起幻觉。因为这里是观光地,要是出现了不好的谣言会给镇子带来严重的打击。幸好谣言还没有外传,不过 要是让夏天出游季节的生意变得萧条的话……」 「那就太悲催了」 用依赖的眼神看着沙耶, 「警察介绍说你是解决这种不可思议现象的专家。拜托了,请救救这个镇子。」 看来是完全是走投无路了,用尽一切手段都没有办法,对着未成年的少女,负责人非常直接的深深的低下头。 「不要这样,请抬起头。虽然不知道能做到什么程度,但我会尽力的。」 非常感谢,负责人低着头反复道谢。打断他的是电话铃声。 负责人带着紧张的表情接起电话。 「又有报警了么?」 这句话让沙耶立刻反应过来。 「请告诉我位置,在哪里?」 负责人指向地图的同时,沙耶开始跑起来。 「带,带路人……」 「地图和地形已经记住了。可能会有危险,我一个人去就行。」 与开始很老实的印象相反,负责人带着惊讶的表情目送着迅速跑出去的沙耶的背影,最后向着关上的门深深的低下了头。 虽然是山坡和弯道很多的镇子,但沙耶依旧毫不犹豫的奔跑着。正如刚才向负责人说的一样,在移动的电车上已经预料到现在的状况,早就将镇子的地图记在心里了。 不是巫女装而是便服,方便行动的服装配上运动鞋,跑完一公里花了不到三分钟。考虑到是有高低差的道路,简直是惊人的速度。 沙耶比接到报警的警察更早到达现场。 「报警的是你么?」 呆呆的站在那里像是家庭主妇指着眼前的陡坡上排列着的房子。 「刚才眼前的房子突然全部被压扁了……那个,但是……到底怎么了。」 和之前的证言一样。别说是全部,一栋房子都没有被压扁。路上行人交错,野猫在石砖墙上阔步走着,非常平凡的小镇风景。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因为是温泉街,路上插着宣传用的红旗,从沟渠里传出微弱的蒸汽。 「什么时候看到的?离现在大概有几分钟?」 「诶,那个,有多久呢……」 「看到后立刻就报警了么?」 「诶,嗯嗯。……不,不对。大概稍微……隔了几分钟呢」 不能向面对的人好好说明是经常有的,这个报警的主妇也对自己的发言和记忆没有自信。 「如果方便的话请能让我看下通话记录。」 通信记录是在八分钟前。考虑到从目击到报警之间有数分钟的延迟,事情发生应该是在十分钟前。 ——有让人看到同样幻觉的异怪么? 如果是异怪干的,那么在沙耶来之前有足够的时间消失不见。但感觉哪里不对劲。压扁小镇的幻觉有什么意义?用人类的观点作为理由是没有意义的,但却勾起了沙耶的思绪。 ——真的是幻觉么? 自然涌上心头的荒唐疑问让沙耶摇了摇头,要不是幻觉是什么?难道想说那是真的发生过的?那么眼前镇子和平的景象要怎么说明? 而且感觉不到异怪的气息,最关键的是,到这里前和到这里后,完全感觉不到有能够造成如此大损害的异怪的气息。 ——不对,应该有什么线索。 沙耶集中精神。 有没有异怪的气息? 无论是多小的异怪,还是没有恶意或害意的异怪,有时从结果上变的与人类的对立。让人看到海市蜃楼的蛤蜊就是如此,死刑犯获得神佛加护也是,这一点是到了凑的事务所后学到的。 对于异怪,不能带有先入为主的观点。 沙耶一下子沉默下来的这期间,主妇带着难为情的表情无所事事的站着。 「对,对不起,那个……虽然向报了警,但事情会不会变得很严重啊?说起来,你为什么来这里?」 一下子出现的怎么看都未成年的少女为何知道自己报了警?感到不可思议同时也闲了下来,便开口问沙耶。 「啊,对不起,突然沉默下来。那是因为……」 刚想说明的沙耶的表情突然变得很难看。 突然感觉到非常暴力的压倒性的异怪的气息。 与那个压倒性的异怪的气息产生的同时,视线的边缘有东西一闪而过。那是让人难以置信的东西。 「诶?」 在瞬间消失的同时,地震般的声音响起。叶子和虫子从树上落下,鸟也一起飞了起来,报警的主妇和沙耶都惊讶的缩起身子。 「地,地震?」 刚想说是不是地震,震动就一下子停止了。 即使如此,两人依旧一动不动。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连沙耶都陷入混乱,不敢立刻行动。让她回过神来的是手机铃声。 「又有人报警了。这次也是一样。但是报警数量和之前不能比……」 虽然内容完全不得要领,但只是这样沙耶也能充分的明白。同时也领会到自己刚才是多么混乱,什么都不做在原地整整站了数分钟。 「明白了。马上前往现场。……啊,对不起,就我去就行,你们请待在这里,这里比较安全。」 后半句是对着蜷缩起身子的主妇说的,沙耶再次跑起来。地点听都不用听。可能性只有一个,之前一瞬间看到的,感觉到的某物,那就是这次事件的元凶。 希望是骗人的,希望是看错了,在心中这么祈祷,但其实已经隐隐察觉并非如此。 离开镇子来到郊外,但不知为何比镇上人还多。不,应该理由很明显,只是不想去理解。 沙耶突然停下脚步,必须停下脚步。路在那断开了,不只是道路,地面整个都消失了。镇子外的一部分突然变的像断崖似的。 在场的人全都变得哑口无言。 多次接到报警,遇到了房子或是树木被压扁了的幻觉。但是现在眼前的并不是幻觉。 「怎么会……」 辽阔的土地陷了下去。面积大概比两个学校操场还大,那片土体突然下沉了十米以上。 沙耶在无意识间想起刚才在一瞬间看到的某物。地点正好在眼前陷没地带的上空。 云上突然出现了巨大的脚。 那么眼前被压扁的土地是怎么回事,一下子就能明白。 是脚印。 「啊啊……」 发出悲惨的一声。 就算是远离镇子的地方,数百平米的土地被压扁不可能不出现牺牲者。 被压碎的土地基本是杂树林。但边缘有几栋民居,所有的房子和土地一样被压的粉碎埋进地里。 要是有人在话肯定活不成了。沙耶祈祷着,希望没人在。 但是愿望总不如人意,事件出现了死伤者。 4 就算看到一口咬死四十米高的巨人的牙印,理彩子还是觉得没有实感。异怪这种存在一直是超出常识,但就算是这样也太过跳跃性了。 从直升机上下来后呆呆的看了会巨人的尸体, 「说起来沙耶和勇气君怎么了?」 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想踏实的用自己的日常的话题,不然头晕的快倒下了。 「喂喂,在说什么梦话。他们的本职是上学吧。让老师生气,翘课考试不及格,向崇拜的前辈告白然后被甩吃太多发胖这才是他们的工作。」 「你的学校生活观还真是扭曲。是么,那么今天是去上学了呢。」 听到两个孩子没有和这种异怪扯上关系,而是作为普通学生过日子,理彩子安心的吐了口气。 「哈,谁说那种话了。为什么我必须要流汗工作,他们 也准确的分到了工作。」 「刚才明明说了去学校的不是?」 「只是说他们的本职工作是去学校。并没说他们在做本职工作。不是经常的事么。」 从另一个意思上变的要晕倒了。那么关于这个异怪的调查,两人也很平时一样扯上关系了么。 「要不是无能的话,现在两人应该已经找到什么线索了。」 两人面对这种程度的异怪的线索时会怎么想呢。有些不甘,但自己从这个四十米高的异怪的尸体上只感觉到变成尸体的异怪的残渣,仅此而已。完全感觉不到凑所说的吃掉它的更大的异怪的气息。眼睛看到的时候已经下断言是牙印了,关键在灵力方面,哪都感觉不到如此巨大的异怪的气息。 但并不单单是自己,在这里的人都拥有相当的灵力,但谁都没说感觉到有什么气息。 如果是听从凑的指示前往某地调查的勇气和沙耶的话,说不定能够得到什么线索。他们的灵力的才能比这里的任何人都高。加上本来的力量——年轻,应该更容易察觉异怪的气息。 理彩子陷入沉思时,下飞机休息完的无颜走到两人身边。 「吃掉四十米高的异怪的牙印?太荒唐了,从常识上想,这么大的异怪谁都会察觉吧?」 至少无颜是这么想的。 「把常识套在异怪身上,才叫没常识。好吧,让你看看第二个根据。理彩子,你在调查压扁的尸体时,找到了些什么吧。」 「什么指的是?只有死亡的推测时间。根据坏了的手表,时间确定是在凌晨一点十二分四十五秒。因为是在进行作战行动,时间应该不差。」 「一点十二分,其实在附近发生了点事。」 凑指着山脚下的小镇。本来应该被树挡着看不见的,但现在由于和异怪的战斗树都倒下了,所以能稍微微看到。 「别绕圈子,我们没空。」 「年纪大了可不能性急啊」 凑揶揄道, 「就是停电。在同一时间,一点十二分山脚的镇子一带发生停电。原因是高压输电线铁塔的倒塌。倒塌的地方大概离现场只有一公里。」 这次指着相反方向,确实那里排列着高压输电线的铁塔,其中一个已经倒下了。 「再加上决定性的证据,不得了的事实就浮上水面了。应该在御神乐左近死时的录像里吧。」 不知道凑在何时进行了复制,在自己的手机上播放了御神乐的录像。 接着站在录像里与御神乐相同的位置,看着同样的角度,前方是倒下的高压输电线铁塔。 「御神乐被倒下的塔吓到了?」 「不,离正确答案还差一步。请看清楚了。」 凑暂停播放,指着御神乐头部。 「头的角度大概是60度,同样抬头看,是在比塔更高的高处。这不很奇怪么,离塔的距离大概是一公里。用单纯的计算来看,视角看的是更高的2000米的处。他为何在这时惊讶的看着高处?那里有什么能够让他无视高压线的铁塔倒塌,吸引了他的视线。」 「看的是近在眼前的四十米高的巨人吧,有什么可想的。」 「不,这很奇怪。就算在这个录像的镜头外立马就是四十米高的巨人,头的角度也不会是这样的。应该更低才对,这个男人看的是更高的地方。」 凑指着什么都没有的空中,用开玩笑的口吻道, 「那么,2000米的上空,遥远的高空中,那里究竟有着什么」 「2000……凑君,你想说什么?咬死四十米高巨人的异怪,就站在离这一公里外,那个倒下的输电线铁塔那里,那个大小难道说」 「正是如此」 凑在这时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身高2000米的大太法师正站在这里。」 「不可能!」 无颜用比之前都强的语气否定道, 「身高2000米?你这骗子,无能力者,说谎也要适可而止」 但是无论怎么骂,凑的态度依旧没有变化。 凑像死去的御神乐一样,抬头看着倒下的塔的远处的上空。 「身高2000米也没那么不可思议吧?」 「好吧。纵然有2000米高的异怪,那么现在它在哪里?就算无能力者的你看不见,我们也应该能看到才对。哈,要是有这么大的异怪在走来走去,早就发生大骚动了。」 「调查才刚开始。我也不是万能的。也就比你们更优秀,更受女人欢迎。这部分必须再稍微调查下看看呢」 凑说完想说的后,就这样挥手离开了。 5 从上海的港口出发的货船,横跨日本海向在北海道的小樽港行驶。在途中遭受了大浪,发出求救信号。 正如五月风暴(注1)这个名字,在五月挂起的大风和台风一样强劲,日本海和被日本侧的海海难事故多发的原因也正是因此。 (注1:五月风暴:メイストーム,) 发出求救信号十二小时后,大风终于停下,真正的搜索开始进行,但没能找到货船。连漂流物都没有直接沉没的可能性很低。 从发出求救信号的海域加大搜索范围,依旧没能发现。 求救信号发出五十七小时吼,终于发现了货船。但是开始没人相信那个报告,都以为是恶作剧。货船被发现的地点是让人这么认为的理由。 「这种事应该更适合沙耶姐姐呢」 勇气流着汗攀爬着陡峭的山道。在总本山的修行中,也有只身一人在陡峭的山中苦修的经历,但是勇气在数月前就早早退场了。 和其他的异怪事件扯上关系,而且对孩子来说果然还是过于危险,所以让他留在了孝元身边。本来做这种事到底能不能锻炼法力,勇气还抱有疑问。 不过,现在想起来就算是为了锻炼下身体,也应该参加下那样的苦修。 特别是和凑与沙耶一起行动以来,在各种场所与异怪作战的情况也变的多了起来。至今为止在总本山中,勇气负责的与异怪的战斗都是大人们应付不来临时被派去的。反过来说,踏实的调查都已经做完了,准备工作也已经完成,只要上去就干就行了。准备与异怪的战斗,到要去的地方,都是有车接送,周围一直有大人的僧侣们照应。 半年前一直觉得那是把自己当成高法力的便利的道具在使用。觉得很屈辱,把自己当成不懂事的笨小孩对待。一直有大人跟着像是被监视着一样,感到不自由。但是来到让小学生一个人做飞机到秋田的山里进行调查也没事的凑身边后,思考方式开始变了。 要是孝元听到了,你终于明白了啊勇气君,一定会一边眯着眼这么说,一边看着在凑的放任下闪耀成长,任由勇气一个劲的攀爬着山道。 「……果然要锻炼身体了。」 但是做出这个结论的最重要的理由是,不想让连气动不喘轻松攀爬这种地方的沙耶看到自己出丑。 与路上监视一般人进入的几个警官擦肩而过。虽然让孝元打过招呼可以通过,但警察官们也用诧异的眼看着一个人来的勇气。 爬了会后,终于在岩石的阴影下探头看到和山道不相符的东西。 「就是那个么……还真在啊……」 比起惊讶,多半是厌烦的勇气继续开始攀爬。最初只能看到前端,靠近后全貌逐渐揭开。稍微前进些后就明白那是倾斜的船头。在往前可以看到几个像骰子般散落在地的集装箱。有的已经损坏,似乎是里面的货物散落在地。 全貌显现后,勇气只能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光景,看了好一会。山间的凹地里,堆 放着巨大的铁块,全长93米的货船。 从凑那里拿来的数字式高度计显示海拔1240米。 「在山里发现的木船,好像叫诺亚方舟来着?」 有报告称在旧约圣经上登场的诺亚方舟的残骸在亚拉拉特山(注2)被发现,说在洪水里漂流最后到达的是亚拉拉特山。 (注2:《创世纪》一书中记载,诺亚方舟在大洪水后,最后停泊的地方就在亚拉拉特山上。坐落在土耳其的东北边界附近,是该国最高峰。) 但是这艘货船是现代的货船。既没有发生淹没大地的大洪水,穿上载的也不是成对的动物。只是稍微有些超载的很平常的货船。 不知为何船员们全都溺死在这搁浅在山里的船上,尸体已经全都被秘密运送到总本山了。 在来这里的一路上,除了阻止通行的警官以外没有其他人。虽然总本山在进行调查,但还缺少决定性的证据可以证明是异怪所为。尽管事件本身应该是异怪所为,但关键的是感觉不到异怪的气息。 「完全没有异怪的气息。接着呢,嗯,从船的哪里开始调查比较好?」 凑没多说。只是从总本山和御萌神道接下几份委托,然后随手分给勇气和沙耶说让他们去调查。 看来是同一时间,但完全没有共同点。沙耶调查的看到是房子和树被压扁的幻觉这类事件。 环绕货船转了一圈,果然没能发现异怪的气息。在这里出现巨大的船的确不可思议,完全没有类似线索的东西,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船体中央的凹陷。 「为什么会凹下去?是和山相撞了么?本来这船要怎样才进到这山里来。」 搜索方针给的不太明确让勇气很难行动。在这点上,凑总是实施秘密主义。 本想打个电话问下,但重新整理了下思绪。因为电话没信号。回到有信号的地方在回来太麻烦了。 「啊啊,要是总本山有人在的话,早知道就跟警官借无线电了。哈啊,被罢了一道呢。」 现在也不是不能去借,但内容就会泄露给总本山和警察。这对凑和勇气来说都不是好事。 「唔啊啊,该怎么办……」 勇气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着天空。抬头的瞬间,伸展的身体僵住了。天空本应该是雨后的蓝天白云。但现在看到的却不是这样。 天空就像是被乳白色的某物覆盖着。感觉到异怪的气息?不对,不是气息这种暧昧的东西,而是提前感觉到某种压倒性的存在。 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覆盖着。花了好一会才理解。距离感很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在这之前,这异怪究竟是何时出现的?这么大的东西不可能在瞬间出现在眼前,就算是隐身了,也应该能感觉到异怪的气息。 勇气陷入混乱。没有一点前兆,如此压倒性的质量,压倒性的气息就出现在眼前。这种情况绝不可能,也绝不承认。但眼前不容置疑的事实和自己绝对的感觉却不容否定。 乳白色的某物在活动,想脸一样的东西在遥远的头上看着勇气。不,不是勇气,而是看着货船。 身体表面如陶器一样光滑,身体的关节处也没有皱纹,身体像是人造物一般让人感到恶心。虽然不太明白,但好像摆着屈膝跪地的姿势。 像手一样的东西从上空迫近。产生的风压让勇气的身体打滚。和人的手一样拥有五指,其中两根夹住全长93米的货船。勇气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手指要比货船还粗。 货船眨眼间被拿起,集装箱纷纷落下。 「哇,啊!」 上空落下的集装箱冲着自己砸来,勇气慌忙动身摔倒似的跑起来,只听背后传来集装箱落地的声音。 不知道拿到有多高,终于看清了船的影子。 巨大的某物用非常好奇的眼光从个方向看着船。这时由于剧烈的运动,船体开始扭曲最后开裂断成两节,一节掉了下来。 「骗人的吧……」 看着从空中向自己砸来的船头,勇气感觉有些绝望。边跑起来边咏唱五行之术。向背后伸出手一口气解放火之术。冲击然勇气翻了几个跟斗,但也移动了相当的距离。 落下的船头插进地里,打碎石头,吹倒树木。勇气转身马上张开结界把它们挡住。 「这家伙,开什么玩笑!」 单纯的防御和少年的性格不符。立刻咏唱五行之术发出火焰,这次想着巨大的异怪飞去。 火焰开始以强劲的势头向异怪飞去,但不一会就先烧完了的蜡烛一样消失了。 异怪什么都没做。单纯是射程距离的问题。火焰射程不够。与异怪的距离看起来很近但其实有数百名。到头部的距离更是上千米,只是因为体型太大,使距离感变的不正常了。 随便接近太危险了。对面只是转动向身体,就将身边的东西吹飞。 但是勇气立刻得到了进攻的机会。异怪想捡起掉落的船头而伸出了手。动作看起来很慢,那是因为比例不一样。看起来缓缓接近的手指的周围传来像是大气破裂似的声音。被称为声震的在超音速时发生的现象。 边张开结界挡住卷起的风,边蓄积好三次五行之术。虽然是眼前,但也有数十米,巨大的手指正想夹住刚才断裂的船的船头。 「这招如何!」 放出聚集了所有力量的法术,火团向着手指飞去。 ——中了。 夹住船头上抬的手指撞上勇气全力的一击。火焰化成旋涡,像是要把异怪烧尽似的燃烧起来。 但是仅此而已。异怪完全没有疼痛的样子,甚至根本没有注意。 撞上法术的手指也完全无伤。就算造成伤害也没有意义。燃烧至数米的火焰只相当于指甲的一小部分。就算刚才的法术有效,单单烧焦一根手指就必须要重复数十,数百次术式。 勇气呆呆的看着上空。 要想用法术打到这个巨大的身体,可能需要数万,数十万,不,可能需要使用上亿次才有可能。 勇气终于注意到相对这个异怪真正的异常之处。 如果这个异怪使用的是妖术或是念力,让人类感觉它很巨大的话,自己用法力制作的火焰应该能给与一定的伤害。根据之前的经验,没遇到过能让自己的法力完全无效的异怪。 但是对这异怪无效。明明从物理上和意念上都接触到了。正确的说不是无效,是只造成了像蚊子咬一样的伤害。 那么这个异怪的巨大是真货,其巨大真的超过云端。 「啊,啊啊」 恐怖让勇气坐倒在地,抱头发抖。 「啊……」 勇气再次抬起头时,异怪不见了。眼前只剩下断成两截插在地上的货船。 6 理彩子先乘坐直升机回去了。和来时不同,回去时无颜也坐在旁边。担心超过九十岁的老人没法长时间乘坐uh-60j,但从平稳的呼吸上看坐的意外的高兴。 「唔,这不挺有趣么」 想孩子一样拍着腿兴奋的说道。 不会过于兴奋突然死亡吧,心里又有其他的担心涌了上来。 ——身高2000米的大太法师。 凑的话在脑中回响,同时浮现的是 ——难以置信,这句话。 不能用常识来判断异怪,这点十分明白。 即使如此,理彩子的心中某处,不,大半还在怀疑凑的话的真伪。 到现在为止这么多次的与异怪相遇,听过各种异怪的报告里也有难以理解和难以相信的。但是无论多么不符合常识,所以就用因为是异怪这句话来安慰自己。 但是知 道如此多的异怪的理彩子,这次也有些不信凑的话了。 带着这种心情的不止是理彩子。在窗外向着机内看来的其他数名神官和巫女,大家一样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当中有些人还有带着露骨的怀疑和侮辱的表情。 「2000米? 怎么可能,终究是零能力者。」 「信口开河的吧?近乎诈骗师的男人。」 「相信他的人也是荒谬。」 「需要抬头仰望的巨人什么的……」 有这种说法也挺正常。 理彩子的电话在这时响了,是凑打来的。 「出现了哦。」 开口就这么说。 「什么出现了?」 「当然是大太法师了。沙耶和勇气也看到了。似乎还和勇气打了一场,其实是吓到尿了出来只是想满混过去而已。」 「地,地点是哪?大小呢?」 「不知道准确的大小。只是已经突破云端了。沙耶是在中伊豆遇到的,大概三十分钟前。勇气交战的是在秋田的山里。还没超过十分钟。」 「中伊豆和秋田不是相隔了数百公里么。」 「是的。根据两人所说,似乎都是突然出现,突然消失的」 「马上赶往现场,告诉我详细地址。」 「哪边?虽然中伊豆比较近。」 但也有近200公里的距离。秋田那边虽然出现没过多久,但距离超过300公里。该赶去哪边呢?不应该先联系附近御萌神道的人让他们先去。 看着床外想着这些的时候,突然云变成旋涡状,是起强风了么?虽然这么想,但直升机并没有变化。在引擎声中风刮过的话,应该会让机体摇晃。 下个瞬间,云像是被弹开了似的四散消失。巨大的某物从中间将云推开一样显现出来。不,这种表述并不正确,那是什么理彩子很清楚。不仅是理彩子,谁都很清楚,只是不敢去相信。 「……骗人的吧。」 「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提出同样的感想。也有一句话不说的人。和刚才针对凑的话很像,但里面的感情完全不同。嘲笑的语气变成了恐惧。 贴在窗上的理彩子已经说不出话了,不过 「避,快避开!」 注意到其动向向着驾驶员拼命喊去。 像是翻过来似的,直升机倾斜着进行回避运动。刚才直升机所在的位置被巨大的物体横切。 直升机就这样保持着距离。从远处望去,知道没有看错的众人感到深深的绝望。 ——不可能。 看到实物的理彩子也在心中低语。 那是巨大的手掌,大到看不见边际,大到距离感都变得不正常。手掌之前的部分藏在云中看不到全貌。 手掌只向着直升机伸过来一次,但只掠过抓到空气然后就这样收回云中。 巨大的手掌没有再次出现,但是已经没人能说话了。在沉重的气氛中,只能听到直升机的引擎声。 理彩子反复自问是不是看错了,是不是恐惧导致的幻觉。 巨大的手掌向着直升机伸过来,那只是一部分,而且只是手指。要是没看错的,那手指就比全长19.76米的uh-69j要大。简直就像人抓苍蝇一样。 「……大太法师」 有人轻声自语着那神话级异怪的名字。 7 凑还在纳闷为何理彩子突然挂断电话,数分后她打电话过来了。 理彩子用激动的声音诉述着与大太法师的遭遇。 「沙耶和勇气之后,连你也遇到了么。但却不出现在热切希望遇到的我的眼前是什么情况,大太法师是那么害羞的异怪么。」 「别说傻话了!我可差点连命都没了。」 「真的么。有好好买保险么,要是没有的话趁现在赶快买。当然收益人要写九条凑哦。」 「啊啊,是是。明白了。顺便告诉你,我已经买了保险,但收益人不是你。」 「有在供养男人么?」 「受益人当然是沙耶!再说用保险金供养,我是依赖心那么强的女人么。」 和凑斗嘴的理彩子终于逐渐冷静下来。 「不过居然连续出现了啊,出现频率变大了哦。」 「别说那么讨厌的话。不过确实如此,那些就由这边来调查。凑你打算怎么办?想要情报的话可以跟我说。不要从各死者身上扒衣服了。」 「知道了。下次会取得许可后在扒的,反正是美人就好了。」 手机对面传来理彩子故意的长叹。 「总之,凑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凑想了下回答, 「暂时呆在事务所。首先要调查总本山是不是也捕捉到大太法师的动向。」 「等下,总本山也在行动么?」 「当然。窃听的不只是御萌神道。」 里彩子的惊讶就算在电话另一边也能感觉的到。 「凑君,难不成那时你知道我们的对话会被窃听?自己不想动手调查大太法师,所以借总本山和御萌神道之手去调查?」 「边乱猜啊。窃听可在我意料之外。剩下的是从孝元那里听到的。」 「到底哪些是真话啊。那么这次的事件孝元也在行动呢」 「是的。今天应该是去了四国吧。顺便告诉你,总本山的行动要早两天左右。嘛,反正一直是这样,慢慢来吧。」 「……四国」 大太法师的行动范围有这么广么,从语气里可以感觉到她的惊讶。 8 四国的山地就算在西日本也是少数,连续2000米山连山的山岳地带。 孝元带着发青的脸色呆呆的望着众山中某座山的山顶。不仅是孝元,周围二十多名僧侣都一样,面带惊愕和恐惧。 「那究竟是什么」 谁都没法回答孝元的问题,也不可能回答。 某物突然覆盖在山顶上。有着陶器般的质感却不是陶器,开始谁都不明白那是什么。 「……是手」 孝元的自语在众人中传播开,才明白覆盖山顶的白色物体是五根手指。 可能是手指开始用力,山顶被捏碎留下五指深深的痕迹,如同沙子似的倒塌。 山顶附近的云团出现旋涡,可以看到对面有巨大的块在蠕动。最后云被分开,出现在眼前的东西让在场的总本山的猛将们个个大惊失色。 「唔,呜哇啊啊啊」 「那,那究竟是什么……」 从云中出现的是脸。有数百米大的巨大的脸,正从山顶对面向这边张望。 比例简直不正常,大的让人头晕。事实也是,总本山的不少人都踉跄着坐倒在地,或是跪倒在地。与其说是恐怖,倒不如说是由于眼前的某物过于巨大,而导致自身的平衡感崩坏。 脸越过山顶还在继续上升,从头到胸口,然后上半身越过山顶,从空中看着地面渺小的人们。 不对,到底能不能分辨出人还是个问题。从大小上对比的话,比例超过了人和蚂蚁。比跳蚤还小,不到数毫米的存在。就像人不会注意到以毫米为单位的生物一样,从遥远的头上向下看过来的数十米大的眼睛是不会注意到有人的存在的。 「这就是大太法师么……」 传说中的异怪近在眼前,孝元的声音变的嘶哑。不仅是其巨大,突然出现这点本身也让人震惊。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最初完全没有任何异怪的气息。 想要越过山的手这次向着孝元这边落下。 「守护之阵!赶快!」 在孝 元的喊声下终于会过神来的僧侣们一起展开守护结界。因为在上次的异怪事件中结界被轻易打破,这次已经进行了改良。虽然是临阵磨枪,不过有了勇气的帮助,强度应该有以前的数倍。 四周迅速变暗,巨大的手掌从空中挥下。看起来缓慢其实不是,是由于过于巨大造成的错觉,实际秒速超过数百米。 结界连一秒都没撑住,落下的手掌瞬间就将结界打破并把正下方的僧侣们碾碎。 「啊,啊啊……」 在手掌下的众人只能在恐惧下瑟瑟发抖,孝元也在其中。他们只是运气好,正好在手掌中央的凹起处才得以幸免。 手立刻移开抓住旁边的山的山顶,然后大太法师就这样离开了。 大太法师只是在翻山时伸了下手,而正好总本山的人在那里。就像是人不带恶意在行走时依然会踩死地面的虫子一样,大太法师只是在走路而已。 别说和异怪作战,从开始时就没被当作是对手。 警戒管制雷达上频频出现幽灵是从最近开始。幽灵指的是探知到不可能存在的东西,用一句话来说就是误报。 这几天变的多发,防卫省怀疑不是误报,是不是俄罗斯或中国的隐形战机潜入,隐形战机是指雷达难以发现的战斗机。 触发管制雷达的位置几乎都是在内陆,如果是入侵者的话事态就严重了。 每次雷达报警时就让两架f-15j紧急出动,但一次都没能发现未确认的飞机。果然不是隐形战机,而是因为系统不良么,这么认为时,正好第七次紧急出动来了。f-15j花了二十分钟赶到未确认飞机的所在地,和之前一样,那里什么都没有。 和之前的六次一样。不一样的是之后,返回的f-15j的驾驶员接到新指令。 雷达上再次出现未确认飞机,而且离在现在f-15j所在位置很近,只有两分钟的距离。 可能是第一次被雷达捕捉到的未确认飞机再次被捕捉到。 f-15j立刻前往目的地。 不到两分钟就发现异常,理由很简单。用眼睛就能看到有巨大的东西站在山间。 「唔哇,啊啊啊!」 陷入恐慌的一名驾驶员发射了空对空导弹。 但那巨大的物体毫不在意飞来导弹。就如数发导弹命中山脉一样,没有任何意义。命中并爆炸的导弹比起命中对象的巨大实在是太渺小了。 孝元只是看着上空发生的事。 爆炸在大太法师眼里就像是烟花,但依旧期盼着战机发射的导弹能产生什么作用。 但是大太法师完全没有表现出痛苦,连停顿都没有发生,晃都不晃一下。命中的地方甚至没有留下痕迹。 「导弹也没用么」 法力也没用,导弹造成的物理伤害也没用。不仅巨大,而且坚固。加上神出鬼没,有时还以为只是幻觉。 孝元完全无法理解其性质。从幻觉里产生的异怪通常肉体都很脆弱。越是拥有强大的肉体,其存在感就越是强烈。大太法师的身体拥有可怕的强度,其存在却让人感觉非常不稳定。 这既不是像勇气那样的先天感知,也不是像凑那样用现实的道理进行分析。非要说的话是做退魔这行做的久了,在见过无数异怪事件的概要和始末后培养出来的直觉。 大太法师挥动手臂,手指的速度超过音速。 f-15j像是被打落的苍蝇一样,正好向着孝元他们所在的位置坠落。完全没有躲避的时间,数名僧侣被卷入。 孝元立刻趴到地上躲过一劫,刚想从爆炸的热风中起身逃跑。 大太法师已经无影无踪,突然消失了。 9 三浦半岛的某海岸沿线以拍摄夕阳而闻名。在晴天的傍晚,就能看到人们架着三脚架在拍照。 他们的目标是相模湾对面的富士山。夕阳染红的富士山和大海只能是说绝景,在无云的日子,业余摄影师们总是向着水平线架设相机。 前天的强风把空气中的尘埃都吹散了,远处的富士山比平时更加清晰。 男人在早上就预料到今天是摄影的好日子,早早的就占好了位置。不出所料,今天是绝好的摄影日。像这样的好日子几年才出现一次。 男人意气风发的检查着安装了取景器的单眼反射式照相机,反复进行试照,并调整曝光和快门速度。 「嗯?」 从取景器里望去,有个和富士山重合的人影。 「喂,别站在前面。」 男人抬头,对着前方抱怨道。但是相机前并没有人。周围其他摄影师也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手中的摄影工作。 应该有人站在镜头前,刚想开口思考立刻停止了。站在相机前的话,就必须越过防护栏,站到陡峭的山崖上。就算下面是海,也不会有傻瓜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看错了么。 说不定或是夕阳的眩光什么的造成的错觉。平静下来后,重新对着取景器。太阳移动看似缓慢却意料之外的快,按下快门的最佳时机只剩数分钟了。 再过一会就是夕阳沉入富士山的最美的瞬间。再过几周就能拍到被称为钻石富士——山顶和夕阳重合的照片,不过沉入富士山侧面的夕阳也有不属其的魅力。 屏息等待按下快门的时机。还差一点,刚想按下快门,人影再次出现在取景器里。 但是这次没有抱怨,也没有抬头确认。因为站到相机正前方式不可能的,而且人影的距离感也不对,和富士山一样有些朦胧——有厚重的空气阻挡着。 ——怎么可能。 可以感觉到空气厚度的距离,人正面可能那么大。望远镜也是有极限的,那简直就像是有个和山一样高的人站在富士山旁边。 男人像是被吸引住了一样继续盯着取景器,因为只要眨一下眼,说不定就像刚才那样消失了。 巨大的人影就像海市蜃楼一样摇曳着,应该就是海市蜃楼。不知为何周围的人没有发生骚动,可能是只有固定的角度才能看到,那么自己说不定见证了奇迹。 「对,对了……」 此时不拍更待何时,赶紧按下快门。这时,只是晃动着的人影举起拳头,像是要拳打富士山。 按下快门的手指都在颤抖。挥下的拳头打中富士山,瞬间,富士山的侧面掉了一块。陡峭的山体被挖了个洞。 「唔啊啊啊啊!」 吓得跳了起来,周围的人有的惊讶的眼神,或是为难的眼神看过来。 「怎么了?」 其中一人上前亲切的问。 「富,富士山爆炸了……」 男人指着富士山道。 上前的人向富士山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你嗑药了么?别添麻烦能呆一边去么」 「不是开玩笑。突然巨人将富士山……」 这时才注意到远处看惯了的富士山,完全没有巨人的影子。 「对,对了,照片」 但是照片上也一样,只有富士山,完全没有拍到巨大的人影。 大家都无视他正继续拍照,男人呆呆的站在原地。 10 御萌神道社务所的电话络绎不绝。 「是的,昨晚十二点半左右,像是脚步声似的断断续续的地震。有没有痕迹?地点是山口县柳井市吧。」 一名巫女接到电话。 社务所的墙上贴着盖住整面墙的地图,其中山口县被作了标记。 「目击情报很多么?但是没有影像记录。」 在地图上再次追加情报。 第二话 单 1 「大太法师没有再次造成损失。」 米泽的声音有些兴奋。 「这样你的推论——大太法师引发的不可思议的现象是由量子力学所引起的这也被证明了,真了不起。」 米泽感慨似的点头称赞,被称赞的本人却似乎没那么高兴。 「并不是没有造成损失吧。看到大太法师造成损失的幻觉应该还在继续。」 两人所在的地点是之前与源觉和无颜汇合的饭店。那时摆着豪华的待客料理,但现在桌上只有酒和几样小菜。 「并不是幻觉,而是量子力学上的可能性。这么说的应该是你自己吧。有灵能力者这种观测者的话,可能性就会立刻变成现实。」 「还真是爱夸耀呢,但情况并没有好转。而且如果让总本山和御萌神道的临时休业拖的太久,全国的异怪就会毫无顾忌的躁动起来。虽然看起来很傻,但该抑制的地方还是要好好抑制住。」 面对态度倨傲的凑的话,米泽在眼镜后试探似的看着他。 「而且谁都不能保证大太法师不再出现。你不会以为世界上没有别的灵能力者了吧。有时会有无组织却很强大的家伙。不要忘了,这只是让大太法师变成现实的几率下降而已。」 米泽也立刻恢复认真的表情,变得冷静起来。刚才那轻浮的样子完全不见了踪影。 「我明白,已经三天了。不能再用麻醉让那么多人睡着了。」 对于三天这个期限,凑的表情变得有些阴沉。 「计划进行的如何,那个能准备么。」 「艰难的进行中。你提出的作战相当于要动用整个国家机器。但是我也有我的野心,建立针对异怪的国家机关。为了这点我会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介入总本山和御萌神道的工作非常困难,但这次是绝好的机会。」 语气依旧保持平静,但脸上的表情严肃且充满了决意。 「为此我也铤而走险尽力疏通各个环节。做出让总本山和御萌神道两边的人都睡着的过激的行动也是如此,还把主要的灵能力者抓起来让他们睡着。这全都是相信了你的假说,要是失败了的话,我的人生也就完了。」 米泽用非常少见的激动的口吻说。 「失败了的话,大太法师也会终结这个国家的。」 「不好意思了,我思考范围太狭隘。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那样,有那种解脱般的思考方式。就算做些什么,但不脚踏实地的话,大多数人都无法行动起来。」 「别那么表扬我,我要是解脱了的话,和尚们的立场何在。」 「谁表扬你了,不要脸。」 不知是不是因为气氛冷却下来,身体前倾的米泽端正姿势轻叹了口气。 「那么,全力疏通的结果,进展和计划进行的一样么。」 「在与大太法师的战斗中有自卫队员阵亡。」 「是哪个大人物的亲戚么?」 面对察觉了的凑,米泽默默的点了点头。 「利用所有能利用的。就算是失去亲人而沉浸在悲痛里的人也一样。」 「就算如此,自卫队也不会出动吧。不然就成国家为私怨而行动了。」 「但能成为契机。」 复数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并在帐子对面停下,立刻传来老板娘的呼声。 「同伴到了」 面对米泽发硬的笑容,凑嘟囔道, 「和你通气的人来了么」 掀开帐子,老板娘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理由明显是接下来进来的客人。太阳镜加面罩,连衣帽遮住整个头。怎么看都只会让人联想到可疑这个词。 凑环视了下房间,然后用困扰的语气道, 「喂,这房间里可没有防止犯罪用的荧光球哦。」 「别把别人当成罪犯。」 米泽慌忙站起来对着来访者低下头,微微放低音量道, 「失礼了。今天能特地来这种地方,真是感激不尽。」 「那位的真正身份是水户黄门么?我是不是该下跪啊。」 带着僵硬的笑容看着进行对话的奇妙的三人,老板娘看准时机打算离开, 「请慢用。」 在奇妙的对话前,老板娘直到最后都保持着笑容并从房间离开,但离开时的脚步声有些快。 「请坐。」 顺着米泽的话,奇妙的来访者坐到位置上,气氛犹如重石压身。接下来取下太阳镜和面罩露出脸时,让凑微微一惊。 「本以为不会是什么大人物,没想来头还真不小。」 「什,笨,笨蛋。怎能如此失礼。真对不起,他是个不知礼仪的男人。」 米泽慌忙圆场,但男人轻轻举手制止了他。与来访时滑稽的样子相反,态度非常平静。 「外甥在与来历不明的怪物的战斗中英勇就义了。但是不让异怪暴露是默认的潜规则。」 男人紧握双手, 「外甥的死被当成一般的维护不周全引起的事故处理。开什么玩笑!阳太牺牲的真相都不能告知家属,连体谅都不让,就这样充满遗憾的死去么!」 到这,男人第一次看着凑, 「听说你能给阳太报仇。那边的米泽告诉我,只有你能做到。好吧,如果能报仇的话,怎么被唆使我都愿意。能做到吧。」 「并不是为了平息你的愤怒。而且我的方法仍在假说范围,只是一种可能性。」 男人盯着凑看了会,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张纸。 「这是明天自卫队开的大太法师对策会议的出席者名单。」 凑接过纸看了一眼,然后看着米泽。 「你也榜上有名呢。」 「我只是最底层,最多也只是征求下参考意见而已。」 「看这名单,真让人怀疑是不是要开始打仗了。」 「有用么?」 「还不好说,只有这个的话还得看运气。不,应该是平时的所作所为吧。」 「是指你的么?」 那不是完蛋了,米泽的表情像是在这样说。 「是指孩子们的。」 这话究竟能不能让人放心,米泽推测着凑的真正想法。 2 沙耶醒来的时候,那里不是御萌神道和总本山聚集的讲堂,而是在昏暗狭窄的房间的床上。 「嗯嗯……?这,这究竟是……」 头还有点痛,意识依旧有些模糊。摇晃着支起身子观察房间内部,房间里只有床,椅子和书桌,有些煞风景。 「……医院?」 联想到的是病房,但又有不像的部分。就算是病房,室内的装饰也过于朴素。而且最大的违和感是窗户。不知为何钉着木板不让人看到外面。 想回忆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了讨伐大太法师,御萌神道和总本山的能力者们聚集在一起。记得在那过程中,凑站在坛上。 在坛上凑用着和平时一样用充满挑拨的语气开始说明,慢慢的回想到防毒面具那里。那之后凑好些说了些什么,记忆变得模糊,然后就中断了。 「那之后……」 缓缓的回忆起,那时孝元的神态和平时有些不同。 ——没什么。只是……请相信凑君。 孝元的确是这么说的。之后,带上防毒面具前凑说了可疑的药品的名字。 ——我,大家,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识。难道是毒气?所以我会在医院?不,就算是老师也不至于…… 动摇的沙耶想进行确认摇晃着起身,这时病房的门打开了。 「沙耶姐姐,醒过来了啊!」 门打开后,精神抖擞进来的是勇气。接着凑也懒散的走了进来。不知为何凑的右眼周围肿了起来,不知是让谁揍的。 「勇气君,老师……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凑沉默着满是不高兴的指着勇气。 「沙耶姐姐,还记得那时发生了什么吗?」 想知道理由看着勇气,但被反问了。 「这家伙骗了大家,让所有人都在那里睡着了。自己却带着防毒面具,不觉得过分么?」 「你只是装睡吧。」 「因为用五行之术在身体周围制作了空气层。」 总之是用法术制作防毒面具,不应该是制作了氧气面具这样的东西吧。 「所以假装睡着,等大叔靠近时揍了他。」 「你不具备听我解释的功能么。」 「那大叔你才应该先告诉我们吧,因为暗算让人生气才揍你的,就算听过你的解释依旧想揍你。」 「这臭小鬼。」 以前,在客轮白凤号上进行船鬼退治的时候,在勇气和凑两人登上的运输船上,有过能不能用五行之术制作简易氧气瓶类似的对话。那时是「对付异怪用的法术没法这么用」这么回答的,好像还小吵了一架。沙耶原本也这么认为,但在那之后,勇气暗中钻研学会了应用的方法。 不仅如此,一直在凑的身旁看着,沙耶依旧中招了,而勇气却没有。 ——勇气君果然厉害。 但那成长的方向,比起灵能者,更像是往凑那边靠近了,这点让人很在意。 「沙耶姐姐不给他一巴掌么?还是让我替你扇?」 「喂喂,这是沙耶姐姐的份!想这么说着然后再揍我么。一会还有孝元的份,理彩子的份,源觉的份什么的,最后还有大家的份。以这为理由,让你一个人揍n下么?你少年漫画读多了吧。」 「全部都是在大叔事务所里找到的漫画哦。」 「那,那个,两位先到此为止。其他人怎么样了?」 放着不管不知道这斗嘴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想知道情况的沙耶插嘴道。 「还在睡,醒过来的只有你们俩。」 「其中包含的理由我也想知道。防毒面具是减少损失必要的东西,为什么要用那样的谎话让大家睡着?沙耶姐姐也醒了,解释给我们听吧」 「我可什么谎话都没说哦。」 「所以说,为什么防毒面具能减少大太法师造成的损失?」 勇气一直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着凑。 「啊啊,那是……」 凑少见的犹豫起来,大概是很难开口吧。 不能就这么闭嘴听着,沙耶拼命思考。 说到防毒面具之前让人看到海市蜃楼的异怪——蛤的时候也有用到。那时是为了防止硫磺中毒。但是当时是所有人都分配到了,这次却只有零能力的凑带面具,应该翻过来从让所有人睡着这一点上来进行思考。 「那个……难道是,让大家睡着就能减少大太法师造成损失么?」 从凑的表情上可以看出,这意见并没有离题。 「诶?什么?因为总本山和御萌神道的人很碍事?」 「他们派不上用场还碍事是经常的事吧。沙耶说了,让他们睡着,即让他们失去意识,就能减少大太法师造成损失。」 凑抽出椅子坐下,勇气察觉到这故事会很长也坐到床上。 「那么,接下来要说的,是血统高贵且从小就熟知异怪这种异想天开的东西——你们这种天才灵能力者也无法突然相信的荒唐无稽之谈。」 「什么啊,那种让人讨厌的说法。」 「不不,这次必须要用你们那特别强的法力和血统来镀镀金。绝对不是故意说得难听的哦。嘛,那是后话。那么,」 凑满脸严肃的看着礼仪良好的正坐在床上的沙耶,让她有些畏缩了。 「首先是从这里开始,大太法师为什么会造成损失。沙耶,这里有些内容可能对你有些严苛。」 凑询问似的眼神呼起沙耶心底不安。 「有可能会对参加这次的作战造成障碍,即使如此也要听么?」 「什,什么啊,大叔。这种恐吓可是没用的。」 「很遗憾这不是恐吓。」 大概接下凑所要说的内容,和他说的一样是属于不听比较好的一类吧。 勇气大概也感觉到了相同的不安,收起那自大的语气看着沙耶。 窗户被堵住的病房,开始这里就是不吉利且让人心烦的地方,给人一种名为病房实为牢房的印像。 「选不听会怎样?」 「让你继续睡,并找其他合适的人。最好是有确实的业绩,但那也是没办法。」 「请告诉我」 沙耶迅速做出决定。 没办法才寻找其他的合适的人,凑是这么说。就表示,即使如此凑也把自己当成和勇气一样——是必要的战力才出现在这里。 等凑说完,沙耶愣住了。 一点是大太法师这个异怪,是以量子力学这种无法想象的理论而存在于世。 如此装模作样的天沼矛,只是让御萌神道和总本山集结到一起的道具,只是个幌子。并不能用来打倒大太法师。 听到凑的假说,勇气的反应也一样。 但是在一点上勇气和沙耶有着决定性的差别。 「如果和老师的假说一样……伊豆发生的伤亡……正是因为我在才引发的吧……」 终于说出了口。 「因为我观测了,所以才产生了伤亡……相当我杀了他们吧。」 「是的。如果不是你,是其他的人去的话,说不定只会是幻觉。在你身边的牺牲者运气太差。因为灵力高的能力者在身边,异怪就会造成伤亡什么的,真是讽刺。」 「大叔!」 凑直接了当的肯定让勇气的声音变得慌张。 「这里就算说不是也不行吧。虽然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但帮助大太法师造成伤亡这个事实并不会变。」 「所以为什么要用责备沙耶姐姐似的说法啊。要是这样,我在秋田时也是,没死人算运气好,因为身旁有警官。而且其他地方也有出现牺牲者啊。」 「所以才说他们运气不好啊。指示沙耶去那里的是我。我也有罪,大概百分之二左右吧。」 「反了吧?嗯,沙耶姐姐连百分之一的责任都没有。」 「嘛,听着。这下子明白为什么要让总本山和御萌神道的人睡着的理由了吧。光是让他们活蹦乱跳的活动就很糟糕了。为了将被害抑制到最小限度,让他们一起睡着碍事最好的。堵上窗户也是为了不让观测大太法师而做出的处理。预测到控制视觉,听觉情报能产生一定的效果。就算搞错了,也不要因为好奇心而望外张望哦。虽然是郊外的医院,但并不是完全没有民宅。」 凑敲着堵上的窗户道。 「把你们叫起来不为其他,因为打倒大太法师需要强力的灵能力者。理由很简单,打倒它先得让它出现,让它出现就需要一定以上的观测能力,在这情况下就是灵力或法力了。那是必须的。能单独进行观测的只有你们俩。我的部下那么优秀,真是让我脸上增光啊。」 「挖苦就算了吧。而且不是你的部下。再说,是薛定谔的猫来着?量子力学什么的?那是真的么?」 「你的话就和普通人问“有幽灵妖怪什么的?那到底是真的么?”一模一样哦。」 「不一样好吧!大叔你的也是推论吧?」 「说了是一样的了吧。」 打断凑和勇气斗嘴的是果然 是沙耶。 「我相信老师的假说,并会按照作战行动的。那个巨大的身躯,让它出现我们就应该在附近。大太法师光是动一下人就会轻易死去。就是说,在附近的勇气君和我,死亡几率最大。」 「噢,不好。居然察觉到了么。」 无视开玩笑的凑,沙耶毅然的说, 「我就算了,反对让勇气君也暴露在那种危险之下。」 「你,替换自己不想死……」 「并不是相信老师。」 沙耶用少见的强硬语气打断凑的俏皮话。 「所以说了,会听老师的让大太法师出现。」 「正确的是通过观测让它实体化。」 「请无视语言上的失误。如果老师的假说错了,讨伐失败的话会发生什么?不是失败了就能反复重来的作战。并不是单纯的必须使出我们所有的力量吧。如果有意识的不使用灵力,那么以后遇到其他的异怪时就会变的什么都做不了。」 「噢噢,决定了,御萌也好总本山也好全部歇业,所有人没有工作。但是放心好了,要是那样的话整个日本都会变的乱七八糟,丢了工作的不会只有你们俩。」 面对凑诙谐的话,沙耶什么都没回答。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先开口的是勇气。 「豁出性命就行了吧,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不过,要是我们在观测时被踩死了,作战就直接结束了吧?大叔看不见那个大太法师,所以才能轻松说出再让它出现一次这样的话。」 就连强势的勇气,视线也从凑身上移开。 沉重的沉默有持续了一会, 「嘛,你们有否决权,再给你们些时间。」 这么说完,凑走出了房间。 3 「 大太法师……神话级的异怪,薛定谔的猫,观测者的我,人因我而死……」 想起之前发生的各种事。被大太法师踩碎的建造在平地一端的数栋日式建筑。 想确认有没有生还者所以看了救援行动,结果却是最糟糕的。 想起那时的光景,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不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死去。但是自己让异怪出现并有人在眼前死去,这个现实重重的压在心头。 到前天为止还抱着强烈的责任感,但现在感情的种类变得完全不同。 ——因为异怪太强,所以没能战胜,这么想会比较轻松。但是,死去的人明明和这种事并没有关系……是的,死去的人和我的心情完全没有关系…… 只是想用痛苦或责任之类的话来掩饰,结果只是自己想放松下来,沙耶变的更加消沉。 ——不能放任不管。但是要是我观测了的话,说不定又会有人死去。 尽管如此也不能逃避。但只是想起那瞬间从天而降的巨大的脚,心就不由的一紧。 若果是凑的方法的话,说不定能打倒大太法师。至今为止一直在旁边看着凑的做法。整理心情,取回平常心后,心里已有一半决定遵从凑的作战。 但是不想让勇气去也是真的。自己可能也是孩子,但是勇气更年轻。但是通过观测让其实体化的话,勇气一定能成功。因为单人看到大太法师整个实体化的只有勇气。这个作战,勇气必不可少。那么自己能做的就是全力辅助他。 ——真丢人,结果我只是在害怕么? 稍微冷静下。这么想着,伸手拿起桌子上的水瓶,但没能好好倒水,有一半撒到了杯子外。 「姐姐……」 勇气担心的看着。 沙耶想硬装出笑容,但表情过于僵硬未能成功。 勇气替她倒水并把杯子递给她。 谢谢,沙耶道谢并慢慢喝了口水。 「勇气君果然很厉害呢。」 「诶?指什么?」 「看电视那会说的话,我们还是不要和那个异怪扯上关系比较好。」 「嗯嗯——但是,结果依旧没能解决问题。」 勇气跨座到椅子上,手臂放到靠背上撑着脸。 「沙耶姐姐相信大叔说的么?」 「大概和存在着那么巨大的异怪差不多吧。」 沙耶微微一笑道。 是啊,我也一样。勇气也微笑道。 「我的法力什么都做不到。那种大到不可思议的异怪,以人类的法力不可能打倒。神话要是真的话,富士山和琵琶湖就是它造的吧?怎么说?那已经不是异怪,而是神了。微微动下手脚,就能破坏一切喔,不是么。想与它交战这个想法本身就有问题。」 ——神……啊啊,是么。 沙耶注意到自己心中恐惧的旋涡的真相了。 那是凑没有的,而勇气和沙耶所拥有的。 那是凑和勇气没有的,自己却有的。 直到刚才都没有注意到,可能是御萌神道的巫女这个立场让自己和两人直接产生了不同的感觉吧。 「勇气君,我的迷茫并不只有这点。大太法师的存在是巨大的,但不只是大。大太法师是像建立国家那样,神话中的生物。是从太古开始,就接近神一般的存在。和我们经常讨伐的不能成佛的怨灵,小异怪那种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现在把自己心底的心情老实的吐露出来。 「勇气君可能不一样,但我一直是作为神道的巫女而生。对自然和神话会有先入为主的畏惧。那个大太法师不是污秽的异怪。为了我们人类随意的理由而把那样的大太法师讨伐并消灭真的好么。」 面对沙耶的话,勇气侧着头,回应道, 「嗯,打比方说,消灭进入人的居住地的熊是我们平时的工作的话,这次就像是火山爆发或是地震那样的自然灾害么?」 「嗯。这种从太古起就超越人类智慧的存在,我们没有验证只因为有人死了就去讨伐,嗯—,这里应该是说抹去其存在么?这么做真的可以么。」 「是呢。可能是这样吧。但是现在和以前不同了。如果现在有能够阻止地震的装置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使用吧。就算在地球规模会引起不自然的事,或是有其他不良影响也依旧会使用吧?不一样么?现在的时代容不下大太法师的存在了。」 勇气老实的听取了沙耶的话,并诚实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也明白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我想赌一把老师的解决方法。我也做好了和大太法师交战的觉悟。」 言外之意是,所以沙耶姐姐也下定决心吧。 不是打倒大太法师,而是能净化它就好了。但这也是由人的傲慢所产生的想法。 人为了活下去只能不停的反抗。 4 凑橫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那里是医院vip用的病房。没有天花板,豪华到不可思议的床,沙发,桌子,还有和病房不相称的办公桌和电视。 「怎么了,臭和尚」 「大叔在这种地方偷什么懒啊?」 「等着从地球另一端送来的东西。应该是在今天傍晚出发,明天早上送到的。在此之前养精蓄锐就是我的工作。」 这么说着,凑享受着床的舒适。 「真想拥有和大叔一样大条的神经哦。」 「是你们的太细了」 勇气没有还口,在豪华的沙发上坐下。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柔软,听起来很舒服,但坐起来身体过于下沉,反而有些难坐。 「大叔没有实际见过,所以才能这么平静。要是那么大的异怪出现在眼前,就算是大叔也绝对会吓的哭喊起来。」 「就算是大叔,这话说的是你自己吓的哭喊起来了吧。」 「喊叫发抖的话我承认 。」 勇气不高兴的转向别处。 并不想满混过去,把之前和沙耶说的事让人在意的点对凑说了。虽然不知道凑在旁边有没有在听,但在说完后,凑做出了回答。 「嗯,嘛,挺像那家伙的思考方式。比起异怪更像自然灾害这点,我也同意。」 「沙耶姐姐在想比起打倒,能不能治理它。」 「不可能呢。那么大的对手要是进行软接触的话这边会被干掉。再说治理只是把问题推迟而已。」 「我在想为什么是现在啊。之前登场不是在神话中么,明明几千年都没出现过了,真会添麻烦。」 「只是偶然吧。」 「偶然是……」 「灾害不就是这样么。只是灾害预报也一样。人类也是,一直在和异怪作战。而且还有专门的机构——你那和御萌神道。然后降神所引发的神谕也确实存在。那是在二十年前,但是谁都没有相信。还怀疑巫女的能力并给了她个闲职。嘛,神话中的异怪复活,比山还大的异怪到处作乱什么的,一般说了也没人信。」 勇气也半信半疑,不,应该有八分是怀疑的。 「真的么?」 「说的就是这次的委托人。二十年前想做些什么进行了不少活动,结果失败了。最后到我这里来哭诉。啊啊,委托人是谁应该属于保密义务的范围呢。接到神谕的是御萌神道的樱子,一起调查的是总本山的辽远,这种事我绝对不会说的。」 「不全说出来了么。但是是这样啊。」 勇气看起来还没有彻底理解。 「但是啊,天沼矛和淤能碁岛和大太法师同时复活是偶然么?虽说大叔若无其事的把它们当做幌子使,但从那把天沼矛上可以感觉到相当的力量啊。」 试探似的视线。 「嘛,不是没有关系,可能是这样吧。」 「怎么,知道的话就告诉我吧。又想搞偷袭么?」 「详细情况不能告诉你。不是说了?你们必须尽可能的抑制住力量。随便告诉你们情报,说不定会加深对大太法师的认识,让它更容易出现。」 不知道哪部分是真的,勇气老老实实的停下了。 「大叔不害怕么?为什么要特地去挑战那样巨大的东西?」 「你觉得小怪兽和恐龙就行了?平时一直遇到的异怪是蜥蜴的话,大太法师就是在现代苏醒的暴龙了哦。巨大的敌人可是男人的浪漫。啊啊,我也好想看一眼啊,2000米高的神话中的巨人。」 「大叔是没见过所以才能这么说,看到实物的的话……」 「又是会吓尿么,这种反驳已经听厌了。」 勇气没有搭理,带着过度思考似的表情停止了提问。 「……呐,只有我去让大太法师出现就不行么?」 「还真是急着去寻死的十岁小鬼呢。」 「就这么评价你自己制定的作战?」 「说留下沙耶,让我一个去的是你吧。」 勇气带着自嘲说道。 「我死了也不会有人悲伤。」 「喂喂,你不把孝元和沙耶当人看啊。」 「那个关系啊,也只是因为我也法力吧。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就哪都没有容身之处吧。」 「无条件的爱么。哈哈,果然是装大人卖弄小聪明的臭小孩会想到的理由呢。好吧,我给编个就算没有法力也要活着的理由吧。你不在了的话,放在我那的你的最新的三台游戏机就会被回收,所以活下去吧。」 勇气觉得这对话变的有些荒谬,顺带烦恼着的心情也变的荒谬。 「这次去事务所时就把我的游戏机全部回收。」 「喂,别开玩笑了!」 真的变的惊慌的凑有些有趣。 5 行动限制非常严格。由于通过观测能让大太法师出现,所以行动和观察的范围都被严格限制,能自由行动的只有病房的某些区域。 进了走廊,窗户全被彻底封死,充满了闭塞感。想到这也是为了防止大太法师出现的对策,比起闭塞感,还是安心感更强些。 从厕所回来时看到了自动贩卖机。口很渴想买瓶水或茶什么时,才发现没有钱包。 就这样没了回去的欲望,沙耶坐到自动贩卖机旁的长椅上。 不知就那样发呆了多久。 「给」 脖子上感到一阵凉意,不由叫出声来。不知何时,凑拿着一罐果汁站在眼前。 「啊,老师……」 「想让我拿多久,赶紧接住。」 沙耶道谢着从凑那里接过罐子。 「碳酸西印度群岛樱桃饮料——南瓜味……」 看着那不自然的流行,但又乱七八糟的标签,沙耶只能露出苦笑。打开罐子一股甜香飘出,至少不是西印度群岛樱桃或是南瓜的香味。 带着喝药的心情一口气往下灌。舌头上缠绕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比口渴还难受。 「如何,难喝么」 不是问「好喝么」,而是高兴的打听是否难喝。 「非,非常有个性的味道。」 喝了两口才勇敢的说出口。 「你的想法没错。」 突然听到凑开口,不小心呛到了。 「诶?是指什么事?」 「对大太法师的畏惧。那个已经是接近自然灾害般的存在了。」 「是勇气说的么」 勇气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让沙耶十分高兴。 「勇气君才十岁却那么厉害。不能让那么好的孩子就这样死了,一定会尽全力支援他的。」 「就是像这样的吹捧,才让那小鬼自大起来的,惯坏了的典型呢。再说你也不是辅助。」 「诶?」 「两人同样重要。你是可以进行神降的巫女,接近神的存在的话,你让其出现的相性应该更好吧。不论谁死谁活,两人都是必要的,没有正副。真是的,那家伙是过于自信,而你是过于谨慎。差不多该记住了,你们要相互弥补这点。」 「啊,是……」 喝第三口果汁。现在发生的重要的事,让人心情舒畅,回味无穷。 「而且你比起勇气有着决定性的优点。」 「诶?」 意想不到的话让沙耶看着凑。 「如果在战争中第一次杀人是舍弃童贞的话,恭喜你,终于脱离童贞了。不,因为是间接杀的,还感到很有压力,只能说是素人童贞么。」 华丽的呛到了。 「老,老师真的在什么时候都不会变呢。」 虽然不会不再烦恼,但堆积在心里的烦恼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再说对于女性的我,用童贞来形容实在是太奇怪了。」 「本来童贞就是女性用词,没问题。圣母玛利亚以处女之身生下基督也可以用童贞来形容。」 沙耶的记忆里只是累积了对于童贞这个词的没用的知识。 「稍有差池就可能出现大量的死亡。那时你要以虽是素人童贞,但却有过经验之身来好好支援勇气啊。」 才发现这是今天第一次说正经事。不,到底正不正经还有待商榷。 「明,明白了。」 沙耶带着奇妙的心情点头回答,一口气将罐子的果汁喝光。 「对下定决心的纯粹的巫女小姐,再请一罐吧。因为是白请的,所以喝完了记得告诉我味道。」 这么说着,凑留下一罐碳酸西印度群岛樱桃饮料——苦瓜味后就离开了。 「唉唉……」 沙耶带着想哭的心情, 看着两个罐头。 6 ——数天前 坚刚猛雄的手机突然响起,那是在回家后喝一杯,缓解大学授课和研究的疲劳,正有些微醉的时候。 「正睡得香呢,到底怎么了」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名字,坚刚烦恼了会但还是接了电话。 「有事找你商量,想用反物质对特定的物体进行撞击,可以的话,希望是像导弹那样可以向目标进行长距离发射的东西。」 一上来就是这样,连名字都不说在电话另一端喋喋不休的叙述。坚刚愣着沉默了一会。 「九条,你是习惯随便搞奇袭什么的,但不是谁都能跟的上啊。」 「有,还是没有?」 在凑的追问下,叹着气花了些时间回忆。虽然想到了一点,但烦恼着要不要把这样贵重的情报告诉这家伙。就算是对的,送了人情不还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反物质说的就是那个反物质吧?与电荷或石英那种通常物质相反的?」 「是的。科幻里常有的反物质。」 抱着又要送人情的心情,但坚刚还是带着有些高兴的语气开口了。 「知道吧」 「欧洲原子核研究机构么?」 欧洲原子核研究机构,通称,位于瑞士,是世界上最大的素粒子物理学研究所。在那里,有着直径8.6公里,整个有27公里,世界最大的加速器,大型强子对撞型加速器。 「啊啊。说道反物质这样的素粒子物理学,就离不开那里。传闻已经找到保存反物质的方法了。似乎是以分为单位进行大幅的延迟,而且可以通过保存容器进行运输。」 「没听说过有那种新闻哦。」 「因为被误解为要制作反物质炸弹,所以还在估量发表时机。」 反物质和通常物质接触的话,会产生称为对消灭的现象并引起爆炸。能量的转换效率几乎是百分之百,比起核导弹的核分裂百分之零点一的转换效率,的的确确有一千倍。而且因为百分之百转换成能量,相撞的物质和反物质会完全消灭。 有被误解成,为了超过核炸弹的危险的实验。 以前因为进行微型黑洞的生成实验而饱受批评,担心黑洞会使地球崩坏。 「有把「天使和恶魔」一口气吞下的家伙么」 「这么说来,那部电影,不,是小说么。那里也有反物质炸弹登场呢。不过以现在的技术,连生产那么多反物质都做不到,也没有保存方法。而且性价比也太差了。」 「但是在实验范围内使用的反物质的保存是能够做到的吧。」 「是的。容器可以保存的反物质大概在千个,保存时间也比到现在为止的记录有大幅的延长,大概能有三十二小时。不是想造炸弹的话,光运过来应该足够了。」 「三十二小时,从到日本的搬运时间上来看十分紧迫啊。而且要怎样把千个的反物质砸向目标?」 「因为容器在相撞的瞬间就会破碎,反物质就那样命中目标了吧。再说,嘛,要有这种情况吧。」 「喂,那种方法不行吧。第一,保存用的容器破碎的话,接触目标前,反物质就会因接触空气二发生对消灭反应。」 突如其来是经常的,但凑的口气却非常难得的认真。 「只是0.1秒的话,接触到空气也应该没问题。」 「莱顿福洛斯特现象么?不要意思,我忘了。」 注:莱顿福洛斯特现象:钢水淬火时表面出现的蒸气膜现象 「连那都忘了么。真是的,难得的好脑袋就这样白搭了。水滴到热锅上不会马上蒸发,而是结成珠子滚动。蒸发形成的气体层会包住水。就算是反物质,也会确认过会发生同样的现象。接触空气发生对消灭的只有表面,能持续一瞬间,就是那0.1秒。」 虽然很惊讶但仍然诚恳并小心的进行说明的坚刚,再次偷偷的确认自己在根本上是教育者。 「那么反物质是用磁力就能在真空中悬浮的类型么。」 「是的,有什么问题么?」 「能承受多大的加速度?」 用磁力在360度方向拉扯反物质,以便其维持在真空的中心。不在无重力悬浮的状况下保存的话,反物质会碰撞容器从而发生对消灭。 「已经告诉你,用飞机运输的话不会有问题了吧。不过在此之上就没有进行过验证了。你期望的加速度是多少?」 「能承受导弹的加速度的话就没问题了。」 「喂喂,你还真打算要制造反物质炸弹啊。你应该明白,千个原子产生的对消灭能量,还不如一个鞭炮啊。」 「想要的并不是威力,而是用对消灭消除原子的力量。但是这种方法真的能让反物质命中目标么?从一般上来说,最初碰到的是保存容器吧。」 「据说出错把保存容器摔坏时,好像能找到反物质和地面发生对消灭的痕迹。在自由落体的情况下,四次里有一次能在地面找到对消灭的痕迹。模拟空气的流动时也是,在分裂的碎片的间隙里,也确认到其顺利出现。」 「那是四次里有一次,即百分之二十五的几率么」 「十发的话,就有接近百分之九十五的几率命中目标了。」 「百分之九十五……」 这数字作为几率可以说很高,但不能说是一定。 「日本的加速器能制作反物质么?」 「做出来也没有保存的设备啊。从凑到的数量到移动时间来看,还是拜托生产力高的更为实际。怎么说,使用设施的排队顺序反而更是个问题。」 以欧洲为中心,集结了全世界的物理学者。 「有日本的线人么?」 「等下」 坚刚打开笔记本电脑,进入的交流页。对比进行实验的概略,相关学者和研究机构的日程就能明白个大概。这些不是谁都能查看的,但坚刚有着数个被认可的实际业绩,所有拥有阅览的权限。 「制作反物质的大型强子对撞型加速器么。你运气不错。从明后天起,是轮到日本的研究团队使用。无论如何都要反物质的话,去向那边交涉吧。」 「thank you,多亏有你在。」 「话说你要用反物质干什么啊?」 电话立刻就挂断了,一直都是这样,所以坚刚也没太在意。 「再喝一杯吧」 桌上摆着装着冰化了的白酒的杯子。 7 「带上这个」 凑递上来的是黑色的罩子。看上去满是不吉利,两人接过罩子不安的相互对视。 「这是什么啊?」 「下面要出门了。虽然是乘车,但在这期间你们要是观测到大太法师就不好了,所以要完全遮住视线。所以老实的带上吧。」 虽然知道了理由,但手上的东西实在是有些令人害怕,两人仍有些犹豫。 「这是什么罩子啊?虽然带着大小好像正好。」 「审问用,拷问用的带在头上的罩子,以前开始就有不少吧。」 要是没问就好了,两人这么想着带上了罩子。 就这样拉着手走出建筑,坐上车的后席。凑没有坐在后席。从声音上判断,是坐在助手席上。 「可以出发了么?」 驾驶座上传来不太熟悉的男子的声音。对着惊讶的两人——米泽作了自我介绍。 「我是公安调查厅调查三部的米泽秀明。赤羽君的话,已经不需要自我介绍了吧?山神小姐,还记得我们曾遇到过一次么」 「啊,是的,那时是……」 「现在 只是个司机,不用都记住哦。」 「你的嘴还是那么不饶人啊」 米泽明白再多说也是浪费时间,立刻发动车子。 两人第一次体会到,不知道周围的状况是如此让人不安。 五感能感觉到的只有车子的引擎声,移动时的惯性,还有偶尔听到的从车外传来的工地的声音。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急刹车时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这是要去哪?」 「还没到么?」 无论沙耶和勇气怎么问,凑都用秘密来回答。问米泽则是连回应都没有。两人心中都泛起不祥的预感。 大概过了一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但两人仍不允许摘下罩子,被拉着手进行移动,似乎进入了某建筑里。 从远处传来几声似乎是引擎似的巨响,让人想捂住耳朵。 「是机场么?」 沙耶记忆里最相近的声音时客机的声音,但是 「是类似的东西。但是想苍蝇一样嗡嗡的飞还真是烦人。」 「正好是连续起飞的训练时间。马上就到了,再忍一会。」 凑和米泽的对话依旧让人摸不着头脑。 (译者注:这里省略了一句感觉有些重复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进了建筑,声音变小了。乘坐电梯向下移动后,声音完全消失,变的出奇的安静,只能听到在走廊里走动的脚步声。 最后进了某个房间并坐下。 「可以取下罩子了。」 听到凑说了,勇气立刻取下罩子观测周围。像是会议室一样的地方。不知是不是在地下,没有窗户。椅子,桌子和白板以外完全没有多余的东西,有些杀风景的房间。 沙耶也取下罩子。 「老师,这是在……」 刚想问这是在哪,门突然打开,并有数十名男性逐个进来。基本都在中年以上,只有两个年轻人。共同的地方是所有人都风采非凡,威风凛凛。 所有人逐个入席,时不时有人带着惊讶的表情看着凑他们。 「老师,我们坐在这真的好么?」 这气氛像是大企业将要开重要会议似的,沙耶有些怯场。 「说什么呢,主角怎能不在。」 靠在座位上的凑依旧和平时一样似乎很高兴似的。 看着所有人都入席了,坐在上座方的一人站起来开口道, 「诶诶,那么,我想第三次大太法师对策会议可以开始了。司仪也和上一次一样,由防卫省防卫事物次官的我——曾根来担任。」 沙耶和勇气惊讶的相互对视。 「刚才是说防卫省么?」 「事务次官,好像很了不起呢」 两人的小声对话被一阵干咳责备了。 「说了是事务次官吧。就是干坐在桌前的小白脸」 两人祈祷着凑的话没有被别人听到,但从事务次官的强烈的视线来看,祈祷并没有成功。 「虽然想马上开始会议,但因为这次有第一次来参加的人,就由我来作个简单的介绍。首先是航空幕僚长的饭田重信。接下来是海上幕僚长的森宫邦彦。然后是防卫省技术研究本部技术开发官的天野一士。他今天是第一次来参加,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随着介绍的职位,两个孩子变得更加怯场了。 「老师,从阶级上听起来好像全是军人,而且还来头不小。」 「哈哈哈,并不是这样吧。」 「是,是呢」 「他们全是自卫队员,说是军人的话就不对了。啊啊,顺便一提,在这的是空军和海军的最高领导人。」 勇气慎重的观察四周并低声问凑, 「呐,大叔,刚才听到类似飞机的声音,难道这里是……」 「直觉挺准啊,这里是自卫队的入间基地。」 「基地是?诶,不是说是机场么。」 「说了是类似的地方了吧。」 事务次官的介绍渐入佳境。 「然后是公安调查厅第三部的米泽秀明,他是第二次了。那么介绍大致完成,但还有新面孔。那边的三人是米泽君,你带来的吧。」 「是的,之前所提到过的人。」 「他是九条凑,无所属的异怪处理专家。」 介绍的同时凑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哈~,啊啊,我是九条凑。本职是赌马,异怪退治只是打工。」 「这是哪里的小混混打的招呼哦。」 勇气从心底感到厌倦。 「老,老师,这种时候还打哈欠真是太没常识了。」 「一直忍到现在了,不要在意。」 好几人都面露苦涩的看着凑他们,但大部分都和开始没什么变化,一直保持着严肃的表情。 「他看起来很随便,但对付异怪的手段绝对可以保证。去年末发生的不死的死囚,差点被异怪弄沉的豪华客轮白凤号,都是他解决的,实力可以肯定。」 米泽空洞的原唱,所有人的眼里都充满了不信感。 「那两个小孩是什么人?」 「那两人是他的弟子。」 勇气本想反驳,但场上的气氛让他忍了下来。 「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成了那两小鬼的师父。」 凑还是和平时一样毫不忍耐。 「这边比较小的是总本山的赤羽勇气。经常开这种会的话,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吧。」 事务次官曾根和几个人都惊讶的点头, 「居然是被总本山当成掌上明珠的少年……」 「我在某个异怪事件里见过,年纪只有六岁,但已经拥有别人无法比拟的法力。已经长这么大了么。」 「为什么在会当这种男人的手下?听说很少露面……」 这些声音都传到三人的耳中。 「这边的小姑娘是山神沙耶。虽这么说,但不及那边的小鬼来得有名。水谷美纱子的女儿——这么说比较容易明白吧。」 有反应的是航空幕僚长。 「你是水谷小姐的女儿啊。曾受到过你的母亲的照顾,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这么说你的叔母是,那个水谷理彩子小姐么。」 两个孩子都是有相当的名气的灵能力者,为此场上的气氛一分为二,抱有信赖的和深感怀疑的。 「三人的来历都搞清了,那么把这三人叫来的意图是什么?」 「啊,对大太法师的真实身份有特别的看法所以才带他们来的。」 米泽这么说着,突然传来哼声, 「不管大太法师的真实身份也好,还是其他什么。那是异怪吧,这点早就知道了。」 说话的是海上幕僚长森宫邦彦。 「光是官衔高,脑袋却都那么顽固。还是官衔和脑袋的顽固成正比啊。大太法师的真实身份是异怪?就说你海上幕僚长,你的真实身份是人类,从这种说明能明白些什么。森宫邦彦海上幕僚长,昭和三十五年出生于北海道札幌市。二十七岁结婚,孩子有女儿和儿子各一人。现在带的生活习惯是,早上七点半起床,九点出勤,中午喜欢吃近场料亭的两千五百元的便当,七点回家。只有星期二会打电话回家说会晚回去。在常去的sm俱乐部边被女王的高跟鞋插菊花边发出猪一样的叫声,十一点诺无其事的回家,接着被女儿像看着猪一样的视线看着,心中在哭泣。那才叫森宫邦彦的真实身份吧。」 「别,别说的那么随便!」 森宫海上幕僚长满脸通红的站起来喊。 「说的简单易懂些吧。有侵犯领空的未确认飞机的话到底是哪国的,是什么机 种,有什么目的,这些最重要。只知道大太法师是异怪有什么用?」 沙耶和勇气拦住喋喋不休的凑, 「大叔那态度真是对谁都一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是令人尊敬啊。」 「老,老师,就到此为止吧……」 沙耶青着脸劝着,勇气只是在感叹。 「你这家伙,牛皮吹的挺大倒是说明下啊,大太法师的真实身份。因为是异怪所以来无影去无踪。因为是异怪,所以导弹也无效。因为是异怪,所以有时只看到幻觉。这种说明可绝不允许哦。」 森宫指着凑激烈的反驳道,言外之意就是要是稍有不妥,就用权力收拾你。 所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凑的身上。某处缓和的空气又出现了微微的紧张感。 这正是凑的目的。 「啊啊,从头开始告诉你,大太法师的真实身份。」 下一句话让场上的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 「然后还要讲讲怎么打倒它的方法。」 这时,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的人,惊讶的看着凑的人,一下子起身碰倒椅子的人,反应虽各不相同但有一部分都一样,惊讶和疑惑。所有人都不相信,但是不得不被这句话吸引。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最初针对外人时的性质完全不同,完全没有好意,非要说的话接近于敌意。 对着凑的负面感情的余波也传到了沙耶和勇气身上,真是好极了。 ——啊啊,怎么办。老师又用那种口气…… 沙耶想。 ——就不能用更好说法么? 勇气想。 但是两人比起在场的其他人抱有的感情,还抱有另一种的感情。不,不是不抱有,而是这感情比他人的要小。 打倒大太法师的方法,对此两人并没有抱有疑问,没有疑心疑鬼。在心中的某处,甚至有“啊啊,果然找到了打倒它的方法”这种想法。 所以两人虽感到有些丢脸,但已经知道那种感情不会持续太久。 凑的毒舌已经开始,这里已经是零能者的刑场了。 「别,别说的那么随便。知道打倒它的方法?你以为我们讨论了多久。」 「到现在为止还只用一句话“大太法师是异怪”来概括,对于只有这种程度的认识的人所开的井边会议,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见识过凑脸皮之厚,批判的矛头改变了方向。 「米泽君,这是怎么回事?和我听到的有些不一样啊。」 「啊,是。但是不听他说一次的话……」 米泽满脸困扰,不停的擦着脸上流出的汗。 「稍微换个好点的口气吧。」 米泽小声责怪凑。 「话题的流向变成这样,没办法吧。」 说的好像自己没错似的。米泽反复开闭口想说些什么,但意识到无论说些什么,对眼前这个旁诺无人的男人来说都是没用的,只能深深落下肩膀。 「那么就听你说说,你所说的大太法师的真实身份。」 森宫海上幕僚长交叉双臂盯着凑。 感受着就像看着敌人一般的眼神的凑轻轻拍手, 「那么就回应大家的要求,首先对大太法师的真相进行说明。」 然后凑在他们的面前开始叙述。 8 凑把大太法师无法解释的出现用量子力学的观测进行了说明。 「量子力学?异怪里有量子力学这种东西么?」 最初的说明告一段落时,场上果然充满了迷惑,既不同意也不否定。 相对异怪这种无法解释的存在,量子力学也是无法解释的科学最上层的理论,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但尽管如此,不知为何萌生出那是人的智慧可以理解的,这样的认识。 「原来如此,大太法师的无法解释的现象是由量子力学引起的么。原来如此啊。」 防卫省技术研究本部技术开发者天野像是非常感慨似的不停点头道。 「刚才的话是正确的么」 「没有材料可以说那是错的。」 天野的话让场上的空气缓和了一下。但是天野奇妙的冷静让人十分在意。 「确实非常有道理。是么,我们所在的世界就是薛定谔的箱子的内部么。嗯,非常感兴趣呢。」 只有天野这个男人紧盯着凑和两个孩子。政府关联者中只有他看起来最冷静。 「那就是大太法师的真实身份么?」 像在挑衅似的质问凑,手指像虫子一样不停的动着让人感到恶心。 「一半吧,只有这些是不行的。」 完全不在意交错的视线,凑保持着自己的节奏。 「剩下的一半才是关键,大太法师的真实身份,应该说是本质吧。以量子力学的运动来说,只是本质附属品而已,这本质才是打倒大太法师的关键。」 对于量子力学,原子分子这类词反应迟钝的高官们,对打倒这个词产生了反应。 「打倒?有打倒那种怪物的手段么?」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如果搞错了的话就只能举手投降了,没有能打倒大太法师的手段了。」 天野因无法看穿凑说的话而困惑着,不只是天野,会议室里的大多数人都很困惑。不,连事前打过招呼沙耶和勇气,甚至是米泽都有些不知所措。 「大太法师的真实身份,那就是一个分子。」 「等下!」 打断凑的是天野,他额头流着汗,用僵硬的表情看着凑。 「等下,这不可能。知道大太法师有多大么,2000米啊。那么巨大的物体,那个,怎么会,太荒谬了。用常识来想想吧。」 「怎么能用常识来看异怪?但是无论是多么反常识的异怪都有一定的规则。量子力学般的行动就是很好的例子。」 天野流着汗,依旧没坐下。只是带着困惑的眼神看着凑。凑的话已经深深的颠覆了他的常识。 凑说明真实身份后,周围暂时陷入了困惑中。 「分子?分子说的是原子分子的那个分子么?」 「正是。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由原子所构成,物质的最小单位。大小大概是百亿分之一米。然后表示原子聚集在一起作为物质性质的最小单位则是分子。表示水的h20就简单易懂了吧。分子的大小用刚才说的水来算的话就是十亿分之一米,但是分子的大小是由其所聚集的原子来决定的。」 「别说梦话了!」 天野激动的拍了桌子。 「分子用高性能电子显微镜才能看到,而大太法师则有2000米以上。那是一个分子?开玩笑也要讲尺度啊。」 凑的话好不容易才带起的节奏,一下子就换了方向。 「如果大太法师和普通的物质一样是无数分子的集合体的话,应该是以更加不同的形态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凑的观点让天野露出怪异的表情,说明继续。 「覆盖整个日本的国土,可能性最大的物体,那不就是各种分子四散具现化么,以分子单位更随便的行动。但是大太法师却以那种形态出现了。是最小单位的分子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么?」 天野不知该怎么回答,虽有种如坠雾里的预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反驳。 「现在的状况来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最不可能的量子力学。在薛定谔的猫的箱子里,看到观测不了的东西,产生这种矛盾的情况要我解释也是不可能的。我即不是爱因斯坦,也不是薛定谔,只是个无可救药的零能者。」 一阵沉默后,有人举手质 问。不是天野,而是航空幕僚长饭田。 「有个问题,那是以单纯的一个分子构造来进行活动,还是和普通的分子一样聚集起来活动。比如说这个投影机,镜片,led,螺丝和电源,各种零件集合起来才称得上是投影机。但是以你的理论,大太法师只有一个部件,就像只有一个螺丝在进行活动。分子能那样自由的变形么?」 饭田依旧半信半疑,不,应该八成是在怀疑。 「在化学反应下,分子的颜色和形状会发生变化并不奇怪,即分子动力学。但是那么巨大坚固且能自由活动的分子构造,无论科学变的如何发达,都发现不了吧。那简直是神的奇迹的产物。」 凑拿出扑克并进行洗牌,还以为他要做些什么,只见他抽出两张开始叠成金字塔。 洗牌毫无意义,勇气想这么说但怕话题岔开,所以没说出口。 「说是分子,但大小各不相同。最小的是由两个原子构成,只有十亿分之一米。但是世界上也存在着高分子。比起普通分子,由多的多的原子所构成的分子。」 扑克的金字塔搭的意外的顺利。 「高分子基本是由碳素构成,分子会进行量子力学般的运动也已经在实验中被证明。c60富勒烯是由60个碳素所构成的分子,看起来就像足球一样。」 堆砌的扑克金字塔到了第三层,动作也变得慎重起来。天野也不再随便拍桌子了,说不定是用不拍桌子这个行为来进行抗议吧。 「高分子中最大的是人造物,原子数有十数万个,大小有22纳米。」 「依旧是纳米为单位吧,病毒都比它要大啊。只是一个分子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金字塔快完成了,剩下的只有上面的两层。 「如果打胎法师是单一的分子的话,那简直是奇迹般的分子构造。原子数是零个或是接近四十位数这个不得了的数字。四十位数的原子像是字谜一样不崩坏并重叠在一起,那正是大太法师的真实身份。」 扑克牌的金字塔终于完成,似乎不小心吹口气就会倒塌。 「别耍我」 别想耍我,面对天野的话,凑毫不在意。 「分子构造本来是十分不稳定的。越是巨大就越容易崩坏,就像这个金字塔。但是大太法师十分坚固,什么样的攻击都无法奏效。」 「是的,你的想法是错的。要是对了就糟了,我们就不可能打倒大太法师了。那么巨大的分子还保持着形体,分子间应该有着某种一般无法想象的力量在运作。集结接近四十位数的原子数,分子间的力简直无法想象。那简直是让钻石变得像纸一样催的强度。结论会是现代科学根本无法破坏啊!」 天野举着手指道。 但是沙耶并不认同刚才天野的理论。正确的说,应该是和凑说的内容的矛盾之处。 「那个,容我说一句。老师不是说正因为是一个分子,所以才能打倒么。」 「啊啊。那是通常的物质,如果是分子的集合体,那就无可奈何了。」 凑和天野的意见完全矛盾。 「别说的那么随便。如果单一分子的话,其强度让人绝望,就算是核攻击也无法打倒哦。」 凑露出坏笑。 「悟性不错啊,已经领悟的不错了。」 激动的天野像是给浇了盆冷水一样,冷静下来。 「认真听的我太傻了,用核就能打?只有这种程度的认识么。怎么可能使用核,或许能造成些伤害,但情况只会恶化。被核放放射线污染的大太法师不知会出现在日本何处。」 「谁都没说那是正确答案吧。只说你领悟的不错。虽不是核攻击,但有共同点。首先是爆炸物和爆炸时发出的放射线,而且在国内不存在。不,最后那句不对,不是国内,而是全世界都找不到。」 「世界上没有?那种东西要怎么准备。」 「现在开始造,能不能赶上全看运气了。」 「玩笑就说到这吧。而且你说了要产生放射线,那种东西能造么。」 「不用在意放射线。只有微量而已,就比自然界产生的放射线多一点而已。」 凑抽掉最下面的一张扑克,金字塔一下子四散倒塌。 「打倒最大的异怪所需的是世界上最小的炸弹。」 9 「我反对。」 这么主张的是海上幕僚长森宫。 「居然相信那个可疑的男人的话,愚蠢也要有个限度哦。」 被评为可疑男人的凑已经离场,沙耶和勇气也不在了。只有米泽留下,等待着会议的结果。 凑离开后过了大概近三小时,讨论了各种方案,但最终没能提出对大太法师有效的对策。结果,剩下的只有凑提出的作战。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他们对付异怪完全是新手,其中一半还对大太法师这种存在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我坚决反对那个男人的提案。」 森宫坚持自己的意见,交叉双臂靠在椅子上。 「一下子被公开了特殊的性癖这种心情可以理解,但是那男人有那么可疑么。」 唱反调的是航空幕僚长饭田。比起支持凑的意见,他的口气更像是在反对森宫的主张。 「和这完全没有关系。」 「是呢,没有关系。其他的几个提案,指出问题的也都是你啊。」 那个说法不一定就是真的,不是对付异怪的专家的他们能够提出的手段,大概分为两种——使用武力,或是撤退避难。但在神出鬼没,且常规武器无效的大太法师面前,两种方法都不现实。 看着会议陷入僵局,再次拿出凑的提案的是米泽。凑的提案是唯一保留下来的。由于方法过于特别,他们无法做出判断。 然后一下子就反对的是森宫。 「再说要个男人的作战究竟要在哪里实行?怎样使用武器才能不让周边各国和国民察觉?」 等下,饭田说着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文件。 「正好明后天是海上自卫队的实弹演习日,正是实施他提出的作战且不受国民怀疑的绝好机会。当然,这必须要由演习的负责人的你答应才行,森宫海上幕僚长。」 意外的反驳让森宫答不上话了。 会议从这开始,方向变成开始支持凑得作战。森宫提出问题,其他人提出对策,不知何时变成了这种节奏。 保持观望的半数以上的人不知何时开始倾向支持凑得作战了。 「森宫幕僚长,现在只要你点头会议就能完美结束,如何?」 饭田航空幕僚长的话里可以忽隐忽现的感觉到他在夸耀自己的胜利。森宫可感觉不到那有什么有趣,最后像是全身的力气给抽掉了似的开口道, 「没办法,就支持那个男人的作战吧。」 大概进行了三小时的会议,终于在这句话下结束了。 森宫在通道里走着,凑出现在前方。可恨的咂舌并继续走着,在擦肩而过时低声道, 「很顺利哦,你的作战被承认了。」 「好像非常讨厌似的。」 「我的想法就是,总之提出反对意见,这样的家伙很多。虽然很丢脸,组织就有这样的一面。」 森宫在会议上怀疑凑并装出反对他的姿态提出问题,但特意回避不让凑意见被排除。并引导会议进入具体的讨论。 「以滑稽的装扮去见你们也正是因此。」 森宫用过度的装束隐藏自己的脸去和凑与米泽接触的理由也正是这样。知道双方有通过气的话,森宫的真实意图就会被看破,会议的方向就会流向反对方。 「敌人太多也真辛苦呢。」 「没关系,只要能给外甥报仇就行,我的目的只有这个。」 森宫说完,挺直身子堂堂正正的离开了。 10 从瑞士日内瓦机场起飞的客机在成田机场安全着陆。一年里要进行二十万次以上的起飞着落,虽然没有发生过重大事故,但看着那架飞机安全着陆,让米泽从剧烈的紧张感里解放出来长舒乐口气。 「不好不好。」 还没拿到预定的东西,还不能放心。可能的话这东西要用专用的货机在重重警戒下运到入间基地,但情况紧急,只能好用最快的客机了。 终于,拿着两个公文包的男人出现了。确认里面的东西平安无事后,就这样坐上前往入间基地的运输直升机。 运输直升机在入间基地安全着陆,两个公文包被送入地下的某个会议室。 凑,沙耶和勇气,还有防卫省技术研究本部技术开发官的天野都在那里。 「从那里拿到的装反物质的超高真空容器,只准备了这个。」 打开箱子,里面并排放着散发着金属光泽,感觉非常坚固的保存容器。每个的大小大概有小罐咖啡那么大。横三排,竖两排,共计六个真空容器在缓冲物的保护下摆放着。第二个箱子也一样,共计十二个。 「看上去就像中元节上的混装罐呢。」 「因为是最新技术,是世界上最尖端的。」 米泽强调这最新技术,但凑得反应很平淡。呼呼,天野边感叹着,边观察着超高真空容器。 「里面的反物质接触到目标的几率大概是四分之一,共十二个么。全部命中的话,里面的反物质与大太法师发生对消灭的几率大概是97%么,随机应变吧。」 凑说的很轻松,但沙耶和勇气对那只有百分之几的失败率感到恐惧。勇气带着好奇心把容器拿在手里观察,但手的动作非常轻率,他也没太在意。 「相当重呢。」 「为了保持超高真空而做成了铁块状,别掉了啊。」 「勇气君小心点呢。但是这么小的东西就能打倒大太法师,真是了不得呢。」 「反物质引起的对消灭比起核爆炸和核融合,在能量的转换上要更有效率。」 说不定现在手里拿着了不得的东西呢,刚心情放松的勇气一下子害怕起来,打算把罐子放回箱子里。 「啊……」 超高真空容器从勇气手中滑落。容器缓慢旋转着,落向地面。 「咿呀呀呀呀呀呀呀!」 沙耶的尖叫刺破周围的空气。 本想去接住容器的勇气反射性的用两手捂住耳朵,结果容器重重的落到地上。 「哑,哑弹?」 看着在地上滚动的超高真空容器,沙耶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就算爆炸了也没事吧。」 「哪没事了,那么厉害的炸弹,大家都会死哦。」 「怎么会,笨蛋。说了只有1000个原子的程度,爆竹还更有威力些。但是没问题么?容器过于结实,里面的东西能出来么?」 「没有接触安全装置吧,但是这样的话,命中前解除安全装置,这样的构造是必须的啊。」 天野思考着如何才能让超高真空容器中的内容物确实命中大太法师。 「这些东西真的能打倒大太法师么?」 勇气也不安的看着容器,比爆竹还小的威力怎样才能对抗大太法师,完全找不到头绪。 「总会有办法的。」 别说让人安心了,这回答只让人更加不安。 「那么,退治大太法师所需的东西都集齐了。」 凑兴高采烈的说,这种情况下还能精神满满的也只有凑了。两个孩子和米泽都因操心,脸上满是疲倦之色。 「打倒大太法师必要的东西有三件。第一就是打倒大太法师所需的武器,那已经从送到这里了,只要有了这个,就总会有办法的。」 凑以外的四人看着装着反物质的箱子,中元节上的混装罐似的外观,都不认为它是能打倒2000米的异怪的武器。 「第二,能观测大太法师的观测者。从过去的例子来看,大太法师出现后就会立刻消失。观测要是有一瞬间的中断,它就会变成量子力学里波一般的存在变的不稳定,那就没办法打倒了。将它固定在眼前的观测者是必须的。」 这时沙耶和勇气表情变得严肃,像是在无声的说「交给我们吧」。 「第三,是打倒大太法师的地点。要注意倒下的地点,出了这异怪以外就没有其他的了吧。在不巧的地方打倒的话,压坏城镇就不得了了。所以打倒的地方也必须仔细挑选。」 「地点已经有眉目了么?」 「已经加到讨论中了。」 回答勇气的不是凑而是米泽。 「九条告诉了我个绝好的地点。那里的话,可以避人耳目和大太法师进行战斗,被目击的危险性也很低。」 「老师居然知道那种地方啊。」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避人耳目,能够尽情进行作战行动的地点。」 「嘿,是哪啊?」 勇气想不到那样的地方,好奇的开口问道。 「淤能碁吕岛哦。」 11 作战从送来的东西到达基地开始数小时后就进入实行准备阶段,凑他们也没有例外。 到之前为止米泽还留在作战会议室,现在只剩凑和两个孩子了。 事情进行的过于瞬息万变,还以为凑在众多高官面前的演说是在几天以前,实际上只过了半天。 「和大太法师对峙时,什么是最难的?」 「首先是保住性命吧。」 凑伸出手用中指对着自信满满回答的勇气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只是在重复昨天那里的小姑娘说的话吧。」 「那么不要重复同样的问题啊。」 「有必要对接下来的事进行说明。」 被叫成小姑娘的沙耶并没有感到不满,或是说没有感到不满的悠闲,作好把凑的话一句不漏听到耳中的准备。 「我们的胜利条件就是把今天早上送到的炸弹砸到大太法师身上。直升机的投掷攻击,战斗机的导弹攻击,护卫舰的炮击,所有攻击都会进行,但是不是遭遇后马上就能发动攻击的,而且只有十二发。被要求慎重的进行攻击,非常的花时间。就是说,进入观测大太法师的距离后,你们必须坚持数分,或是十分钟以上。」 以大太法师为对手还要坚持十分钟以上,这句话让勇气感到有些压力,以前直接对峙的时候只坚持了数十秒。 「但在过去遭遇的例子里,坚持一分钟以上的从没有过。理由有三个,一个是被大太法师的行动卷入,观测者死亡的模式。另一个是看起来很慢其实意外的快,马上就离开观测范围的模式。顺便一提,七成是前者。」 沙耶和勇气只能露出微妙的表情。 「努力争取不死。」 「这可不是靠努力和根性就能跨越的高墙吧。」 「是的,所以期待着老师的作战。」 「你才是神经最大条的吧。」 出发的时间一下子就到了。 三人到了外面,基地外已经是忙成一团。 三人各自搭乘的三架直升机sh-60j,数架攻击直升机阿帕奇,数架f-15j战斗机,已经完成出发准备。还有在海上,数艘护卫舰已经出发。 两孩子满是感慨的看着基地里的队员们经过训练的动作。 「说了把眼睛遮起来吧。 闲话 外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理彩子遮着脸就那样如同念咒似的不停重复着相同的话。 「真是的啊啊,那家伙怎么搞的,想累死我啊。企图进行完全犯罪。话说在前面,过劳死可是会被认定为劳动事故的呢!虽然这里可没有什么劳动事故!」 说的话有些支离破碎,孝元想着,喝了口浓咖啡。但是她变成这样也只能说是无可奈何,这次凑的行动确实做的有点过头了。 凑为何做出这样的暴行,从沙耶那里听到理由后有些受打击。冷静下来看看侄女的样子,自己也必须下决心振作起来。 然后下定决心并冷静下来的她所到达的尽头是,现在的样子。 「骗大家来让后让他们睡着这种事,怎么说这次也做的太过了。我也保不了了!说到保不了,那就要说天沼矛了!那家伙随便拿出去插回淤能碁吕岛哦。」 不是插回了吧,边这么想着又喝了口咖啡。 「呐,你也觉得很过分吧?」 理彩子前来寻求同意,但作为凑的共犯的孝元很难老实点头。 「嘛,嘛,凑君也有他的理由吧。而且有说的那么严重么,不就是稍微骗了下大家,随便把重要的神器拿出去并弄丢了而已吧。」 虽想带着爽朗的笑容来说出口,但无法直视理彩子的脸。 「呐,等下。为什么要错开视线?」 「那是……看,被美女看着的话,是男人都会错开视线吧。」 理彩子一直看着避开视线的孝元,不,应该是眯着眼盯着。 「哈……」 理彩子叹了口气。 「已经够了,如果没有内部的帮手的话,不可能这样顺利的。哼,凑君也好,孝元也好,都噗~哦。噗噗呢,噗噗~」 过于生气变得幼儿化了。 「像我这样被怀疑成共犯,被上面盯着,完全没有同情的余地呢。你好好的给我训训他。我怎么被无颜大人的训斥,如果是在这里说的话能轻松的讲到天黑。」 孝元把咖啡杯放到嘴边,已经是假装在喝咖啡了。 「喂,那个说和自己没有关系的沉默是怎么回事?」 「没,没那种事啊——」 语气却是相反。 「难道,你在担心自己也会被追究……是这么回事么!?」 理彩子吃惊的站了起来, 「难道你那边的老狐狸,源觉大人也是同伙么。这么说来,那个时候他对凑君好的可怕。即总本山骗了我们么!?啊啊,真是的,挺好啊。这么全面战争了,御萌神道和总本山,差不多该决出哪边更厉害了!」 「不,不,总本山知道这事的只有我和源觉大人哦。」 理彩子露出诧异的表情,从孝元的话里察觉到了什么。 「刚才你说了总本山吧?那么,这是」 「啊,不,到底是什么呢——啊,服务生,再来杯浓咖啡,啊,请别无视我,不要走……」 理彩子拍了下桌子,逼近孝元, 「能老实回答么?老实回答的话,孝元先生的罪孽能稍微变轻些。」 死刑变无期,是这感觉吧。 「总本山是你和那老狐狸,那么,这边是谁背叛了呢?」 孝元拿着咖啡的手颤抖着,让餐具发出响声。 「无……」 「无?」 「是那时候站到坛上的无颜大人。」 理彩子安静的座了回去,像是在低吟似的,发出噗噗噗的声音。 「诶,什么?那个木乃伊老头子,装成完全不知道的样子把对凑的怨言都发泄到我身上了?还追问我是不是九条凑的同伙?明明全部知道,还把我关起来进行询问?开什么玩笑啊啊!」 在最后,带着差点把桌子翻过了的气势一口气站起来。 「看,看,为了让骗局看起来是真的,我想这也是无可奈何吧。」 「无可奈何?这个无可奈何让我背无颜那群老头子们围了三个小时,不停被逼问的我的辛苦就用一句无可奈何就完事了?」 抓着孝元的胸口使劲摇着。 「反正是装成被讯问的样子,两人吃着高级和式点喝着好喝的茶吧,是这样吧!」 「好厉害,就像亲眼看到了似的……」 面对厉鬼似的表情,孝元做好了死的觉悟。比面对半吊子的异怪还可怕。 但是理彩子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似的哈的吐了口气,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开口道, 「难,难道说沙耶,那个孩子没骗我吧。呼呼,边说着今天理彩子姐姐也很漂亮呢。内心却笑这说,皱纹又变多了呢理彩子大妈。」 「不用那么疑心疑鬼……」 「你以为那是谁的错!」 不知道是不是气过头了,理彩子像是累了似的坐到椅子上。 「最重要的是,这次光是被骗,什么好处都没有。」 「你的人生里,好处什么的直到今天为止一点都没有吧。」 说的非常直接并坐到对面的是,比约定时间晚了三十分钟才到的凑。 「凑君,咬紧牙关。让我揍你一拳,可以让我心情稍微放松些。」 「这像是“让我揍一拳”的交涉是怎么回事。」 「好的,两发,让我揍两发。」 孝元总算阻止了“一半”暴力事件的发生。 在鼓起脸的理彩子和被揍了一拳,半边脸肿起来的凑,还有喝着终于叫来的第二杯咖啡的孝元之间,好一阵子没有对话。 「差不多该和好了吧。冷静想想看,总本山和御萌神道的所有人都聚集到一起了哦。无论孝元怎么擅长的走后门,都不可能聚集那么多人。应该注意到有更高层的共犯存在。」 「能不要说那种给我制造出奇怪的映象的发言么?」 理彩子依旧把脸朝向一边。 「已经一把年纪了,还那么生气的话小皱纹会增加哦。」 「看,因为这次把她排除在同伴之外了,所以她闹别扭了。」 「怎么会,不要说那种把她的神经搞反了的话。」 「是你们俩搞反了好吧!」 无法再无视两人的理彩子拍桌子叫到, 「哈,已经够了,这么生气下去也很累人。」 「因为上年纪了?」 「话说在前面,我可还有余力呢。」 「明白了,不好意思。下次干这种事的时候会算上你的。」 「嗯」 理彩子满足似的点了点头。 平时孝元一般会问这样就行了么,现在却不想自寻烦恼所以沉默不语,今天正应了那句老话,沉默是金。 「那么由我开始报告……应该说是御萌神道的始末呢。首先樱子大人承担责任,离开了御萌神道。说是为了补偿自己的罪孽,大概是去了白银铃先生他们那里了吧。即不是那个木乃伊老头子,也不是背叛者。啊啊,唉,据无颜所说,二十年前,确实是樱子大人在神托理预见了大太法师的出现。」 孝元想说,你忘了给无颜大人加上敬称了。 「因为二十年前,踢开樱子的神托的就是无颜那老头子。因为有那笔账,所以才接受了我的请求吧。」 「你其实全都知道吧?」 「而且还有一点,这也很重要。那就是淤能碁吕岛又消失了,连同天沼矛一起。」 「说不定视变成那座岛的大太法师还没死透,处于假死状态什么的。或者是因为我把天沼矛刺进去收了刺激而醒过来了。」 凑完全没有惊讶的样子,说不定从某种程度已经预测到 了么。 「那么,我的报告就到这为止,有什么想说的么?」 没什么,凑吃着奶油圣诞简洁的回答道。 「平时的话,我们会给出下一份委托。但今天没有了,说不定永远都不会有了。御萌神道的意思是,不会再委托信用落到底的你了。木乃伊无颜大人也用不知道是什么的表情说“不能用那男人,简直是在耍猴戏”。」 不是被那猴戏骗的团团转么,孝元心里这么想,嘴上说的却是别的, 「其实总本山的情况也是这样,没有给凑君的委托。源觉大人也装成被骗的样子,说了不允许委托你。」 「即凑君要面临没有收入的窘境了呢。还是去向这次变的关系良好的公安哭诉。」 「把公安的情报传给总本山和御萌神道的事暴露了呢,所以肯定行不通喽。」 「你还做了那种事啊。」 理彩子露出厌倦了的表情。但要不是这样的话,集合总本山和御萌神道两阻止的所有人这个条件,源觉和无颜肯定不会答应。 「反正像这次这样有趣的异怪事件几乎没有吧。你们平时那种小家子气的委托有没有都一样。」 凑站起身想回去。 「等下,源觉大人有留言给你。」 「钱的话,不会借给你的哦。」 「向凑君借钱的人,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哦。只说了一句,谢谢。」 「听起来真不舒服。」 凑像是真的感到冷了似的抖了抖身体。 「大太法师引起的量子力学的现象以只有少数人知晓的结局而终结。可能会因自己的观测而导致他人死亡。本来的话,由于这种想法会有不少有法力僧人变的畏缩不前吧。我想源觉大人是真的在感谢你。」 凑露出不舒服的表情。 「这么说的话,代表御萌神道的我也必须向你道谢呢。谢谢了,凑君。但自己一个人搂着所有的事可不好。你做的事应该获得更高的评价才对,除了骗了我这点以外。」 「执念真深呢,一文不值的口头感谢我可不需要,别说了听起来很恶心。」 凑像是逃跑似的离开了咖啡馆。 「其实是在逃避,真受不他呢。」 理彩苦笑着,喝了口变凉了的红茶。 「但是,接下来凑君也会变的很辛苦呢。虽然不至于完全接不到委托,但不仅是总本山,连御萌神道都不委托他的话,会相当辛苦呢。」 「哼,不挑剔的话,总会有一两件委托的。就让他为那些无聊的打哈欠的委托操心好了。」 理彩子这么说着,从自己的包中取出一打委托书。 「诶,那么……」 「谁要委托那家伙。啊—,真可怜。这里明明有那么多委托书。其实只要凑的态度好些,就会介绍给他。却摆出那种态度,哼,这回凑了不少,尽是连凑君都会目不转睛的有趣的委托啊!」 孝元察觉到这些是为了在这次的事件里遭遇不幸的凑而进行了各种挑选的,但也知道这次最不幸的是理彩子。 「呼哈哈哈哈哈,而且在这里面,有一件凑君绝对会喜欢的案件。竟然是那个!」 就像是邪恶的总督似的笑着,把委托书铺在桌子上。 「居然是那个,居然是……那个,居然……哎?」 理彩子侧着头,反复确认着委托书的内容。 「到底放哪去了呢,肯定带着的说。」 孝元喝干咖啡,带着下定决心的表情告诉她, 「啊,嗯。不好意思一直闭口不提,理彩子小姐去厕所的时候,凑君翻过你的包。」 在那之后,理彩子陷入疯狂之中,差点被禁止进入咖啡馆。 第二话『鬼』 1 「所以我成为了勇气君的监护人。我有义务在总本山照顾夏莲小姐的遗孤。」 说话故事之后,孝元为了缓解自己干燥的喉咙,喝了一口日本酒。要不是醉了的话,他就不会说出这些事了。 不过,总有一天他要和某个人说清楚这件事。要说出这些事,需要他能够坦然的面对过去。现在他总算是能办到了。 凑稀罕的闭上了嘴,听完了孝元讲的事。对此,孝元也很开心。 一直以来,这些事都像是铅块一样堆积在他内心深处,现在说出来之后,他觉得轻松了不少。 「我的话说完了。应该对你道谢呢,谢谢你肯听到最后。把一切都说出来,感觉内心轻松了不少。」 孝元松了一口气,拿起酒杯喝酒,这时,凑终于张口了。 「你这家伙好恶心啊。」 「噗哈。」 凑巧妙地躲过了他喷出来的酒,一幅受不了的样子耸了耸肩。 「说起来,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闷骚又糟糕的家伙,没想到病得居然这么严重。」 「什么病得这么严重啊!闷骚又糟糕的家伙又是什么意思啊!」 「大学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有这种感觉啊。你那副笑嘻嘻的面孔下藏着些糟糕的东西。也就是说,你完全掌握了那个叫夏莲的女人的行动了吧?你这完全就是跟踪狂啊。说真的,你这冷不丁地说这些事,搞得我中途都不敢开口。你可千万别靠近我。」 凑像是赶走猫狗一样,对着孝元挥手。 「你那是误会了。而且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笑好吧?那个时候是我人生最坏的时期啊。」 「是吗?嘛、那种事随便怎样都好。反正就是你看着勇气长大,觉得越来越像母亲了之类的吧?啊啊讨厌讨厌。比起拙劣的怪异,人类这边更加的可怕恶心。」 凑像是看着什么脏东西一样看着孝元。这完全是侮辱了。 「我还有件在意的事。」 「够了。找你说话得我真是的傻。」 「别这样嘛。一把年纪的男人就只会剩下恶心了哦。恶心与恶心相遇是不会相减的。别说是加算了,完全是乘算。」 「我恶心还真是对不起你啊!」 孝元一口就将杯子里的日本酒喝光了,倒满了之后又一口干了。完全就是在喝闷酒。 「回到话题,我有件事比较在意。」 孝元完全不想听他讲话,转过身去背对他。还在自暴自弃。 「你就没调查一下是哪个男人把夏莲从你这个恶心男那里ntr走的啊?他长什么样子,他又是个怎样的人,他是怎么啪啪啪的,一般来说都会好奇吧?」 孝元粗鲁地把杯子往桌上一拍,里面的酒都洒出来了。 「喂喂,别这么生气嘛。不就是个wet的笑话吗。不是机智的那个wit,而是湿了的那个wet。当然,指的是啪……」 「我没调查啊!那个时候。」 孝元一边擦着洒出来的酒,一边强硬地打断了凑的话。 「也就是说现在调查过咯?」 「我把勇气君带到总本山的时候。想着他的家人差不多都没了。不过我觉得他的父亲应该还活着。所以我觉得必须找到他。」 说到这里,他那冲天怒气渐渐地萎了下来。 「但是,找不到啊。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与夏莲小姐交往的男人的线索。而且还听到了一些错误的传闻。像是什么路过的男人,还有对方太多,根本找不出是谁,还有人说她是被怪异给侵犯了。因为勇气君法力很强,那些人就莫名地相信了。」 「别吧,明明是个和尚,人际关系也太乱了吧?就不能像我这样潇洒地活着吗?」 「先不说凑你的生活方式潇不潇洒,面对总本山里的嫉妒与猜忌我确实说不了什么。」 「那么,你又是怎么想的?难道你想来个勇气的父亲其实是我这种惊天大逆转吗?」 无论什么时候,凑好像都很开心。 「怎么可能。只是……找不到的原因我心里大概有数。夏莲小姐可能把认识他的人的记忆都抹除了。听说有这种秘术。」 「喂喂,有那种便利的秘术吗?教教我啊。我会好好利用的。以后随时都能把借的钱一笔勾销呢。」 「绝对不会教你的。再说我也不会,应该没有会这个秘术的人了吧。夏莲小姐和她的父亲已故了。勇气君的祖母也是个普通人,我觉得她没办法教给勇气君。」 「哼,要是那个秘术是真的话,那就没办法继续寻找了吧?」 「是的,我一直都在寻找,几乎都快要放弃了。」 孝元端正了姿势,直直地看着凑。接下来就是正事了,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准备说着接下来要说的事。 「但是,找到了勇气的父亲吧?」 「是的,虽然没有确定的证据,不过找了一个可能的人物。而且,还是从完全不相关的案件中找到的。他现在正作为总本山的注意的人物被堤防着。」 2 「……这个是……」 位于市中心的有名的私立小学五年级二班是由十五名男孩,十九名女孩组成的班级。班主任正在每两周一次的道德课上热情的发言。 也许是教师的热情传达给了学生,学生们听着这无趣地内容居然没有在私底下讲话,而是默默地听着。不过也并非如此。 学生们看起来是在认真的听着,不过女生那一排在传递着什么纸条。女生打开那个被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条之后,一瞬间露出了笑容,然后在上面写了什么,再把它折好,找准时机传给下一个女生。 有的女生纠结了很久,而有的女生则是一下子就写好了。但她们写下的内容都很简洁,几乎画了一条线就结束了。 纸条就在这十多名女生之间传递,还差一点就传完一圈了,不过这时候出了点问题。 「啊。」 那个犯错的女生不由自主地出声了。本应只在女生之间传递的纸条,传到了男生的桌子上。 女生马上就注意到搞错了,打算把纸条拿回来,不过。 「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懂吗?」 热情的老师注意到了女生发出的声音,环顾着教室,女生只好慌慌张张地把手缩了回去。 「嗯,那就继续上课。听好了。我现在说的可是很重要的事,要好好听哦。」 教师再次开始热情地上课。 这时候,看向窗外的男学生注意到了自己的桌子上有没见过的东西。 折起来的纸条上用可爱的文字写着第二次。 「这是什么啊。」 男学生──赤羽勇气拿起了纸条然后摊开。姑且算是避开了教师的注意。要是因为这种事而受罚的话实在是太蠢了。 一瞬间,他觉得安静的教室内有点嘈杂。他看向四周,不知道为什么,女生都在看着自己。既有好奇的眼神,也有觉得糟糕了的眼神。 到底是怎么回事。勇气看向这像是万恶之源的纸。他以为会明白什么,结果却越来越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 纸上写着包括勇气在内好几名学生的名字。那些人都有着共同点。所有人都在同一个班级,以及所有人都是男生。 每个人的名字旁边都在画着正字。看起来是什么投票。不过勇气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投票。 是决定某个委员的投票吗?但是这种事瞒着老师完全就是不明所以。而且,对于勇气来讲这还是个危机,因为他的得票数和二宫翔太差不多。 这种麻烦事就该交给二宫去做。毕竟,他出自名门,家境富裕,不仅长得帅气而且性格也好,他应该会很开心的接受班上的职位吧。 「我投了勇气君一票哦。」 不小心传给勇气纸条的隔座女生小声地对他说。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像是在期待什么。 越来越搞不懂了。 勇气就这样拿着纸,十分的困惑,这次,他的后面又有人在拍他。他回头一看,一个戴着眼睛的女子正不开心地看着他。 ──快传给我。 她没出声,而是作出口型。 没有不传给她的理由的勇气马上就传给她了。 「无聊。」 她打开纸条,看到了内容之后这么说着。不仔细听还听不到。 少女在上面写了什么,把纸条折好之后,又传给了其他女生。 然后就结束了。纸条就再也没在女生之间传递了。 道德课下课,班会也结束了,学生都开始回家了。 「再见了,赤羽君。」 「明天见。」 「我也投了一票。」 女学生们像以往一样打着招呼。勇气坐在离门比较近的座位,大家都很有礼貌。 勇气也打算回家站了起来,与后面的女生相视了。他还想不起来她的名字。话说回来,他根本就没记过她的名字。他就只记得她是班上的班长。 「祝贺你得了第一。」 那个女生冷冰冰地看着勇气。 「什么第一?」 「那种随便都好的轻浮投票的第一位。你很高兴吧?」 「我为什么要高兴啊?」 女学生盯着勇气。 「哈啊,本以为你头脑很好,实际上头脑也很好,不过实际上意外的迟钝?还是说是装出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额外的有种带刺的感觉。 「嘛,随便了。明天是社会课程,要去参观国立博物馆。不会供餐,所以让你的家人帮你做好便当吧。知道了吗?」 说起来,放学之前,老师确实这么说过。他没听是因为这种时候他肯定会休假。 勇气上的这所有名的私立小学,这里的学生几乎都有着了不起的父母。就算双亲很忙,也有人帮忙制作便当。 也就是说,因为家人的某些不方便没办法帮孩子做便当的情况是不可能发生在这所学校的学生身上的。 与此相对,勇气则是母亲过世了,也不知道父亲是谁。 勇气能上这所名门私立小学,完全是因为这里的理事长和总本山的高僧之间有关联,勇气的缺席能够被理解,都是多亏了那个高僧的面子。 不过,对于勇气来说也有好处。因为这里是有名的私立小学,学生的双亲大多都是政治上的大人物或者是大财阀,他们也能理解到每个家庭都不同于普通家庭,所以不会深究。 「你在听吗?赤羽君?」 抛开今天这种例外般的情况,勇气都是不怎么与他人扯上关系的。学年刚升上去,班级也重组了,她是想作为班长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吧。 「活动的时候,你一直都是在休息吧?就算家人不方便,我也觉得这样不好。你应该和大家一起参加学校的活动。去年运动会的时候你也是休息吧?所以带好便当……」 她说这些完全是出自于好心。 「因为、我没有双亲。」 勇气冷静地说着。不过他的口吻有些冷漠。少女先是惊讶,随后带着受伤的表情沉默了。 ──为什么是你那边受伤了啊。明明是我这边更受伤。 虽然他是这么想的,不过事实却不一样。不管少女说什么,勇气都不会受伤。这是真真正正的,少女那边才被这意料之外的话伤到了。 比起在总本山受到的那些侮蔑的眼神相比,小孩子的话语终究是小孩子级别的。 虽然也有的大人说,孩子这边说的话更加的纯粹,所以更伤人。但估计那个人是个很幸福的人吧,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恶意。 自从他五岁进入总本山之后,就听说了祖父与母亲各种各样的传闻。虽然其中也有称赞的声音,但大多数内容都不是一个五岁少年应该的内容。 里面特别过分的就是他的母亲夏莲被怪异侵犯,怀上小孩了。所以才会失踪。 听到那种传闻后,他当然明白,说这话的人有一半是冲着嫉妒他的母亲与祖父,另一半则是嫉妒他天生强大的法力,那些人故意说出这种丑陋的胡话。但他还是觉得愤怒、悲伤、不甘。 勇气也没有因为那种胡话而被周围的人折腾过。 要是他自己的体内流有怪异的血的话,他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但一说到父亲是谁,众人也都不知道。一言以蔽之就是私生子。他的母亲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而且他的祖母也不知道。 如果动用总本山的力量,说不定就能找到他的父亲。 但是,勇气并不想知道父亲是谁,也不想见他。 考虑到自己在父亲参观日的时候总是休息,说不定自己其实挺在意这件事的。 勇气想着这些事,一言不发,班长少女看到他这样子,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对着勇气说道。 「那、那个,赤羽君……」 「啊。我不是因为生气而闭嘴的。我只是在想些事。不好意思,让你受怕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少女用着快要消失的声音说着道歉的话,不过勇气没能听清。他转过身去离开了教室。 少女站在后面紧握裙子,呆呆的站着的样子,果然还是令他有些在意。 3 勇气久违地在事务所里享受自由。 凑合孝元不知道去哪里喝酒了。沙耶和理彩子一起出去调查怪异了,晚上之前都不会回去。这后面的几个小时完全是自由的时间。 「是不是说的太过了。」 他对在学校的对话还是有点在意,不过为了重整心态,他取了一本漫画。 勇气躺在沙发上看漫画。今天他看的是凑拿过来的全十三卷的漫画。虽然挺老旧得了,而且还有些现在见不到的词语,不过还是挺有趣的。内容差强人意,老旧的词语和被禁止的歧视人的用语还是挺刺激的。 正当他准备去拿第三卷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凑的话,他不会敲门。沙耶和理彩子的话,敲门声更加轻。孝元的话敲门的同时会说凑君在不在。 「……啊啊,说起来。」 勇气忘记了还有一个人来事务所的可能性。那就是事件的委托人。 虽然他想无视敲门声继续看漫画,但敲门声实在是太烦人了。而且他还想着,再这样下去,自己的态度不就和凑一样了吗?所以他不情不愿地过去开门了。 「来了。」 他用着孩子气的带有一点撒娇的口吻回答道。他希望委托人看到只有孩子就直接打道回府,但与他的希望背道而驰,门外的男性看到是小孩子开门后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反倒是直接进入事务所里了。 来访的是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男性。虽然有点瘦,但也算是面容端正的男性。他戴着的眼镜也给人强调一种知性的印象。虽然穿着西装,但比起工薪族,他更像是学者。 勇气就这样把他带进了事务所里,虽然这里只有小孩子,但他毫不在意这一点,开始打招呼。 「初次见面。我叫做国崎弦。」 勇气直直地看着委托人──国崎从怀里拿出一张名片。上面写着proferia制药株式会社,医药用品开发管理局局长。 和他想的一样, 这个人是个学者。总而言之就是制药公司的精英。 「你好。我叫赤羽勇气。那个,现在留在这里看门。」 他作出小孩子般笑嘻嘻地面容,没有能与他说话的大人的话,他应该就会直接回去吧。 反正,把委托人赶走了,凑也不会生气。反而会被他表扬呢。沙耶的话估计也就嘴上说说这样做不好,到最后还是姑息勇气。也就是把他当做小孩子对待,现在他也习惯了被当做小孩子了。比起这些,他更在意漫画的后续。 「请多关照。这里是处理怪异事件的地方,没错吧?」 但是,国崎完全无视勇气的想法,继续推进着话题。说不定他已经了解过勇气的事。 「啊啊,嗯。是的。是退治怪异的委托之类的吗?」 勇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漫画的后续要等一会才能看了。 「退治怪异的委托,这样说有点不准确呢。」 「大叔,没必要这么死板的用敬语和小孩子说话。」 国崎露出了微笑。一副温暖的表情。 「虽然名片上写着我的职业,不过我原来是精神科的医生。心理学也有所涉及。」 「医生?心理学?」 「是的。我正在调查能看见怪异的心理学现象。」 话题就转变成“能看见”这种现象了。 「能看见是指的什么意思?」 勇气坦率的说出了自己想到的东西。 「你看得见怪异吗?」 「嗯,看得见。」 「现在这个房间里有怪异?在日常生活中也能见到?」 与其说是出于兴趣,不说是他是在试探什么。这让勇气不太舒服。 「当然有。」 「明明有怪异,你却不害怕吗?」 「根据情况而定。打比方来说,这里的怪异就像是小虫子一样的东西?到处都有。对人无害的,对人有害的都有。都差不多。不过像是胡蜂和吃人的熊之类的话就不一样了。我们在日常中并没有必要进行退治那种没什么危害的怪异。」 「是吗。你也能看见怪异这种幻觉啊。」 ──啊啊,果然。 国崎把怪异说成是幻觉。也就是说他认为这是什么精神上的疾病。勇气也算是猜到了他来凑这里的目的。他是觉得凑的生意近似于骗局吧。 「大叔你说的幻觉可是能产生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呢。除了我以外,其他拥有力量的人大家都能看到同样的怪异。只是幻觉的话,大家看见的东西不会一样吧?」 他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他最有可能的回答是看到的东西不一样。说是为了配合大家而自我修正记忆之类的玩意。 「刚才我也说了,我原本也涉及过心理学。」 「嗯?那个,这与我刚才问的有什么关系呢?」 国崎点了点头。 一开始勇气还很困惑,不过他马上就理清了思路。他可能是想从心理学上解释看到同样的东西吧。 「你知道“无意识”这个词语吗?」 「知道。不过要我详细的说明我办不到。」 「那么“集体无意识”这个词呢?」 「集体无意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本来是应该从本我、自我、超我开始说明的,不过太花时间了,我就粗略的说明一下。意识就是主观上能够把控的心理活动,而无意识是比意识更深层次,主观无法把控的部分。集体无意识则是比无意识还要深层次,几乎是最底层的部分了。也有人说所有人的心都在那里与相交。」 「真的吗?」 所有的人在心理活动的深层是连在一起的,这并不是什么能让人相信的内容。 「多读几本心理学的书的话,你就会注意到这种学说很普遍。」 国崎的话题到底准备偏到哪里去呢? 「所以这个和刚才怪异的话题有关吗?」 「如果说我说,怪异的幻觉症状是来自于集体无意识,你会相信吗?之所以每个人都能看到相同的怪异,是因为他们都是在无意识的底部看到的。我这样解释会看到相同的怪异,你能接受吗?」 「嗯——」 勇气在那里哼哼,没有回他话。勇气完全不知道关于集体意识和心理学的知识。只能之后再去调查确认。 现在很难判断这个论据的对错。还得再讨论其他的论据。不,说起来,根本就没有必要讨论。 在勇气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国崎先开口了。 「你会怀疑也不奇怪。这就像是在否定你一直以来相信的东西。那么来证明一下吧。你能准备一个有水的杯子吗?」 「证明什么?」 「证明怪异只是一种幻觉症状。」 勇气试探性地看着国崎,但是他的表情平静得令人害怕。 不得已,勇气按照他的要求准备了装有水的杯子。在这期间,国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药盒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 「这是能从深层心理控制怪异这种幻觉的药物。」 「我不都说了不是幻觉吗?」 平时的话,他对这种不能理解怪异的人不会这么火大。他们觉得看不到所以不存在,是很正常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不太一样。他没办法对国崎的说法置之不理。 「怪异是存在的。看不见的人可能不太明白,但它们确实是存在的。而且还会给人类带来不好的影响。虽然也并不全是坏影响,比猛兽更加可怕的家伙正在外面徘徊。刚才我也说过的吧?这个房间里有着几乎无害的怪异。就在这个房间的角落里。」 「不,那是幻觉。」 国崎丝毫没有放弃。虽然他看起来很顽固,但他眼底那知性的目光,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国崎将放在桌上的药盒推到了勇气面前。 「这是能抑制怪异幻觉症状的药。这个划时代的药物并不仅仅能抑制怪异的幻觉症状,还能干涉到精神的深层。也就是说能影响他人以及集体无意识。」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不仅仅是吃了这个药的人有效,与他共有深层心理的人也会出现效果。也就是说,一个人吃下去,会在所有人身上起作用。」 「……你在说什么?怎么会有那种药?」 「那么,你要不要试试?」 「我为什么要吃下这种可疑的药物啊?」 国崎拿起一颗药片直接吞了下去。 「我能保证这个药物无害。」 「你说过人在深层心理里是相连的吧?现在大叔你吃下去之后,对我也应该有效果啊。但是我现在还是能看见怪异。」 在房间角落打转的怪异还健在。 「遗憾的是,我看不见怪异。也就是说,我们在会产生怪异幻觉的深层心理部分是没有相连的。是分开的。所以吃下去也不会在你身上产生效果。」 国崎再次将药物推到勇气面前。 「所以,请你自己来试试。」 勇气拿着药片盯来盯去。能够让怪异消失的药。有种诈骗的感觉。 勇气的视线不断地在药与国崎之间来回。国崎还是一脸平静地等着他作出决定。不过他的眼神像是看透了一样。 勇气把药片放入嘴中,然后喝下杯子里的水一起饮了下去。 「没什么效果呢。」 几分钟后,勇气像是要愚弄他一样说着。认识少年的人看到他这挑衅般的态度以及他轻率的行为,可能会觉得很奇怪。他一言一行的背后透露出来微弱的焦躁。 「因为药物并不是马上就 能起效的。我还会再来的。请务必让我听听那个时候你的法力怎么样了。」 国崎站了起来,脸上浮现出笑容,离开了事务所。 那个男人离开后,勇气不高兴地看着房门。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底会无名怒火。他的心底还起了个无法无视的疙瘩。 「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他是想着零能者的凑就能理解他的想法了吗? 「哼,什么法力消失啊。那也太假了吧。搞什么啊,那家伙。啊啊,原来如此。那种可疑又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和大叔很像呢。」 他和凑很像。他觉得这样就能说明为什么他这么焦躁了。但是国崎弦的态度始终都很绅士。冷静下来考虑的话他和凑相差很远。 不过即便如此,勇气硬是让自己接受了,看起了漫画的后续。不过还没看到一半,他就看不进去了。书里的内容根本就进不了他的头闹。 「啊啊真是的,今天沙耶姐姐和大叔都好慢啊。我都受够了看门了。」 那个男人的事情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都怪他拿出了奇怪的药。 虽然他内心里发着这样的牢骚,但大部分都不是冲着药去的。他的脑里总是浮现出国崎弦的身影。 「哼,什么法力消失啊。蠢透了。」 他也没心情看漫画了,他就这样一直不高兴地看着天花板,不知何时睡魔袭来让他睡着了。 4 勇气的眼前出现了怪异。它有着人的身体与马的头,总本山的书物与画卷里有记载过这种怪异。 ──是马面鬼。 不过勇气根本一点也不慌张。因为这里是他的梦里,而且他也知道这一点。以前凑说过这好像是叫清醒梦。 它是牛头马面中的一个。他听说孝元也与之战斗过。不过勇气还没有像现在这样与它对峙过。 然而为什么它的身姿会这么清晰的出现在勇气的梦里?梦里见到了没碰到的怪异让他觉得不可思议。还是说,在他懂事之前,就已经遇到过了吗? 但就算勇气想确认这件事,知道他小时候的事的人已经没了。他这么一想,内心有点悲哀。 受到这份心情的影响,他想起了把自己抚养长大的祖母的脸。那个没有法力之类的力量,十分善良的祖母。 梦境毫无征兆地改变了。他看到四岁的自己和祖母在一座大寺庙里走着。那应该是虚岁五岁,去参加七五三的时候。 他记得参道两旁开着许多的店,寺庙中菊花开得正艳。 勇气又想起了祖母对自己说,你是酉年出生的,所以是不动明王大人在守护你。勇气会无意识地选择不动明王的降魔利剑与羂索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 勇气是在川崎的下町长大的,那是条靠近赌马场与赛车场比较近的街道,街道上开了许多的酒屋。说不定是凑的赌癖以及这个事务所的位置唤醒了他古老的记忆。举行七五三的时候,被祖母称为「大师」的川崎大师周围飘荡着清净的空气,当时还不太明白怪异与人类区别的勇气还挺喜爱他的。 而川崎大师每十年一次大开龛的时候会发护符给众人。将空海的亲笔印记复制下来,授予无量功德。 一人只能拿一张,不过怀有身孕的母亲可以拿到自己孩子的那份拿两张。听说勇气的母亲怀着他的时候和祖母一起过去了。 他从那张护符上感觉到好的气息。不过并没有总本山保管的那种特殊的法具的力量。 拥有强大法力的母亲,到底在这种普通的护身符上许了什么愿望呢?勇气到现在都不知道。 不过,这是他母亲唯一的遗物了。抛开衣物与照片,这个用可爱的印有樱花模样的纸包住的护符,正是五岁的勇气带到总本山唯一的东西了。 明明没有亲眼见过,但他像是看到了母亲与祖母拿着护符并列走着的样子。母亲一边走着一边与周围的人说话,幸福的笑了。 这样的梦并不坏。勇气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幸福的梦境。 母亲是纯粹的黑发。那自己茶色茶色的头发应该是遗传自父亲吧。 勇气睁开眼睛,看到了肮脏的天花板。是凑事务所里的天花板。 「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勇气自言自语道,有人从旁边探出头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勇气。 「早上好,勇气君。睡得还好吗?啊,不过现在都已经晚上了。」 沙耶微微一笑。一缕头发挠着他的脸颊。勇气的脸自然而然地变红了。 「啊咧?来了吗?把我叫起来不就好了吗?」 「看你睡得这么香,不好意思叫你起来。给,这是冷绿茶。可以让你的身体清醒一点。」 勇气起身,张开嘴打了个大呵欠。 「还很困吗?」 「嗯,做了个奇怪的梦。啊咧,都这个时间了?」 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沙耶姐姐,这么晚回去很危险的哦。而且还穿着制服。这周边有很多的坏家伙。」 「那是我这边想说的话。勇气君你这边才是该回家睡觉的时间了吧?」 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把他当做小孩子对待。 「今天老师始终不肯回来呢,那就一起回去吧。」 她这么说着,对他伸出了手。 当做小孩子也不坏。勇气这么想着。 九点过后,事务所到车站的路上会经过的那条繁华街就更加的糟糕了。醉汉横行,还有许多暴露的女性在拉客。 「别看哦。」 勇气对此也没什么兴趣,所以没打算看,沙耶觉得这对小孩子的精神卫生不好。 但是现在并不是小学生与穿着制服的女子高中生该闲逛的时间。他们也好几次差点被警察叫去辅导。 「这种地方容易聚集不好的气息,得注意一点。」 「是啊。嘛、和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有点像,我也不是那么讨厌。」 「嘿欸,是这样吗?哪里啊?」 「川崎。沿着京急线的那个。」 「勇气君会和我说话还真的是少见呢。不过我还想知道更多关于勇气君的事,你肯说的话我很开心。」 「是、是吗?」 勇气听到了沙耶的话之后有点害羞,挠了挠头。 ──啊咧? 有种奇怪的感觉。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但勇气有说不出来是少了什么。 沙耶突然停住了。勇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停了下来。前面也没有醉汉的呕吐物。 「这个有点……危险呢。」 沙耶严肃的说着,把梓弓从包里取出来。 「诶,怎么了?」 「因为有怪异的气息啊。在小胡同那里。走吧。」 沙耶进入了大楼之间的小道里。 「等一下。」 勇气一边疑惑一边追着沙耶。 「怪异的气息……?」 他根本就没有感受到有那种气息。 勇气在途中被垃圾箱绊倒了,等他赶到小胡同的时候,已经看不见沙耶的影子了。 ──太安静了。 在这条繁华街道的深处,并列着带有豪华招牌的店,而更深处则是安静到毛骨悚然的小路。 怪异喜欢潜伏在人少的路上。平时的话这种地方应该潜伏着很多无害的低级怪异,然而他却没能感受到低级怪异的气息。 没人,也没有怪异。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安静的地方。 「沙耶姐姐到底去哪里了?」 他只在四周看到一堆看不懂的塑料袋与废弃的家电制品,还有生锈了的自行车,全都 是垃圾。因为附近行人很少,所以成为了非法人通丢弃场所了。 「不在啊。」 勇气用脚把垃圾踢开,不过怪异也不会在这种地方。他继续警戒着周围的动静寻找怪异。 真的太安静了。 有好几只眼睛看着勇气。红色的眼睛表示着它们不是人类。甚至不是这个世间该有的东西。 「是小孩子。」 「很美味的小孩子。」 「吃了吧。」 「吃了吧吃了吧。」 它有着矮小的身躯,纤细的手足,但肚子的部分就十分异样了。它的嘴大大的张开,头虽然很小,但是上面任然长着两根角口。它们是怪异。 好几只怪异在屋顶上观察着勇气。它们藏起了杀气等待着机会。不久后勇气背对着它们,怪异们一起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而勇气还是没有注意到什么,依旧背对着它们。这样下去,他会被这些怪异抓住然后被吃掉。 「勇气君,快躲开!」 不过,少女的声音让他躲过了这样的命运。 胡同深处不断地射来箭矢。而且每一根都命中了怪异的头部。 勇气吓了一跳而回头,地面躺着好几只中箭身亡的怪异。 「诶?」 不过还有好几只怪异任然活着。其中的几只看到躺着的自己的同伴之后马上直接啃食了它们。 「这群家伙怎么回事。」 胡同的深处又飞来几支箭,吃着同族的怪异也随之毙命。就剩一只明白了自己处在危险的情况之下,为了保命选择远离胡同。 沙耶从胡同的深处走出来。左手拿着梓弓,右手握着她头发变成的箭矢。 「没事吧?这饿鬼真是凶狠。连自己的同族都吃。」 她一边瞄准剩下的一只,一边与勇气对话。要是它有一丝可疑的举动的话,沙耶就回放箭。她在警告它绝对不能靠近毫无防备的勇气。 「嗯、嗯。我没事。」 与怪异拉开了距离,双手结印。有关饿鬼他还是知道的。食欲异常强的怪异。拥有强大法力的勇气可以用本能看透怪异的弱点。这种程度的怪异,根本不会有问题。 但是他眼前的饿鬼有点不同,他都无法感觉到它的气息。他一瞬间在迷茫法力该用在哪里。这个饿鬼就趁着这个机会,用超乎他想象的敏捷动作跳到了屋顶,消失在了彼方。 「呼。」 沙耶总算是放松了下来。架在梓弓上的箭就这样变回了头发掉了下去。勇气还是第一次看见没射出去的箭。 「谢谢,得救了。」 勇气道谢后,沙耶蹲了下来,摸着勇气的身体。 「没有受伤吧?真的没事吗?」 「没、没事的。你看,我都还好好的。所以不用摆出这么担心的表情啦。」 勇气因为害羞而退了一步。 「因为,勇气君你居然没有注意到那么多怪异的气息。」 「是啊,可能是我有点累了吧。而且这个地方的样子与平时有点不一样,说不定我就是被这个影响到的吧。」 「与平时不一样?」 「嗯,因为,这里没有平时那些小怪异的气息啊。」 「勇气君,你在说什么啊?」 沙耶一脸困惑。勇气不知道她在惊讶什么。 「我说的是平时的那些小怪异啊。但是今天一个都没有。它们都消失去哪里了呢?」 「勇气君,你才是在说些什么啊?并不只是以前,现在也有啊。别说没有了,感觉比平时都更多了。」 沙耶真的是再用担心的目光看着勇气。不过勇气这次没有害羞的余裕了。 「诶?」 勇气静下心来来感受着周围的气息。但无论哪里感受不到任何怪异的气息。 「骗人的吧。因为我什么……」 什么怪异的气息都没有感觉到。 ──这是能从深层心理控制怪异这种幻觉的药物。 他想起了之前遇见过的国崎弦说的话。 「不会吧,这种事、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勇气从小胡同里跑开了。移动到其他的地方,不过他还是没能感受到怪异的气息。 「啊啦,勇气君,好久不见了。」 「噢噢,你最近还好吗?」 「别玩到这么晚哦。」 与他擦肩而过的陪酒女与拉客女都对他打招呼,不过他没有回答得余裕了。 勇气为了寻找怪异的气息而不断地奔跑。沙耶没能阻止他。但是,不管他怎么找,别说是找到怪异了,他连气息都感觉不到。 「哈啊……哈啊……」 跑累了的勇气大幅度地喘着气,沙耶挤开人群跑到了他的身边。 「沙耶姐姐,好奇怪。这是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周围这一带哪里都没有怪异的气息了。」 「勇气君……」 「哈、哈哈……这是因为那个吗?因为有我和沙耶姐姐在这里,所以它们都害怕得逃走了?真是头疼呢。」 沙耶想说些什么,但她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些低级的怪异现在也还在这里。 「对、对了。这种时候——」 勇气开始结印。这是让感觉变得更加清晰的术式。不过,等他施放完了术式,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啊咧?」 他又试了一次。 「好奇怪啊。不应该这样啊。」 但是,并没有发生什么。他试了试其他的术式也是一样的。不管他怎么结印,就是什么都不会发生。 「到底怎么了啊……我……我。」 勇气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他看着沙耶。 「用不了术式了。看不见怪异了。法力也……法力也好像没了。」 5 「巫女不是处女之后力量就会衰弱。那你就是男性的版本了呢。勇气你小子可以啊。这个年纪就从童贞毕业了。」 沙耶和勇气慌慌张张地回到了事务所,凑听完他们的话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与凑一起回来的孝元和沙耶听到凑的话之后都惊呆了。不过勇气没有那种从容。 「你是不是傻。」 勇气的口吻比平时还要辛辣带刺。 「老师,现在勇气君真的处在不妙的情况下。请您再斟酌一下用词。」 「我这边也是大事不妙啊。我还想一个人静静来治愈我刚才被不合理的事给伤到的内心呢。这种麻烦事你们去找别人啊。」 他深深地叹息,看向了一片漆黑的窗外。 「伤心?出什么事了吗?」 看到他寂寞的侧脸,沙耶惊讶地问道。 「他只是赌输了。在居酒屋的时候,凑君听到广播后突然趴在桌子上,我那时还被吓到了呢。」 「又是赌马?」 「不是赌马。是赛车。」 凑突然抗议道,另外三人都在内心吐槽不都一样吗。 「总之,那个叫做国崎的人来了这里之后的事我都说了。我觉得没有什么说漏了的事。」 为了终止这无聊的对话,勇气强行画上了终止符。 也许是因为说了很久的话累了,勇气耷拉着肩膀坐在沙发上。沙耶则温柔地摸着他的头。 「对于我们来说是非常不得了的事呢。」 对于从一出生就在日常生活中看见怪异的沙耶来说确实是这样。 「变得看不见怪异了。难道说,我至今为止看到的东西都是幻象吗?」 勇气少见的懦弱的说道。 「那起效的就不只有你了 ,为什么其他人身上没有出现效果?」 「是啊。也有可能是身体状态不好。可能与药没关系。」 听到沙耶的解释后,凑和孝元都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应该不是那样的。药的效果可能是真的。」 两个孩子觉得凑说的话很可疑。 「为什么这么说啊?」 「关于这个,吃下药而失去法力的事件受害者,并不只有勇气君一个人。」 孝元从怀里拿出委托书给两个人看。 「其实我今天和凑君见面就是,想委托他调查这个事件。」 勇气和沙耶粗略的看了看文件。 「虽然经过有些不同,不过大致都是叫做国崎弦的男人接触了总本山的僧侣,让他们吃下了药物。而他们的结果都和勇气君一样。变得看不见怪异了。用不出法力了。大概就是这样。」 不知为何他说的话有点暧昧。凑合孝元在隐瞒着什么。有什么他们两个人之间才知道的情报。 「实际上是他们不想工作了,然后说看不见怪异了吧?」 「他们又不是大叔你,怎么可能说那种胡话。」 「那,我这个零能者都看得到的怪异,那种有实体的怪异都看不见吗?」 「我觉得应该看得到……」 刚才他也看见了饿鬼的实体。但是刚才离得那么近,他都没能察觉到怪异的气息。 「不过,这也真是奇怪呢。」 凑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 「要是想让人试药的话,就没必要来找我吧?」 「说起来是这样的呢。」 「确实……」 孝元和沙耶都差点漏了这个盲点。 「委托人想着商谈而过来的时候,看到勇气之后一般来说会觉得奇怪吧?是我的话,看到这种臭屁小孩出来我肯定会转头就走。对了。要是你假装没人的话,就不会碰到这种麻烦事了。」 「真是不好意思呢。」 勇气内心也是在这样发着牢骚。要是装作没人的话,他现在估计还在快乐地看着漫画。 「是呢……那就说明叫做国崎的家伙说的话是对的咯?你们至今为止都是看到的集体幻觉啊。」 「怎么可能啊。」 勇气反驳道,湊装模作样地张开了双手。 「开玩笑的。别呢么当真。真是个小屁孩。那么,关键的药物在哪里?」 「委托人拿回去了。不过。」 勇气把手帕放在桌上。打开之后里面有一粒药片。 「我藏了一片。」 「真是个手脚不干净地坏小孩呢。」 凑拿着药仔细凝视 「这是什么味道呢?」 他这么说着,往自己的口里送去。 「等一下,老师!」 「你在做什么啊,凑君。」 在惊讶与批判中, 「肯定是在开玩笑啊。你看,不是还在这里吗?」 刚才应该放进嘴里的药片还在他的手上。 「老师,差不多不要像小孩子那样胡闹了。大家都很认真的。」 「我也是在认真的胡闹啊。看你们三个一脸郁闷的样子。给我察觉到为什么我要胡闹啊。」 不知道他是开玩笑开累了还是厌倦了,凑总算是认真地凝视着药片。 「先不说这个看不见怪异的效果,他说效果范围含有与你在深层心理相同的人吧?」 「但是,我有听说有过人类在深层心理是相连的话呢。」 「诶,是这样的吗?」 毕竟是孝元说出来的,可信度很高。勇气没能藏起他的惊讶。 「我也就知道听别人说过的程度。是荣格的心理学吧?人的内心最深处是与其他人相连的。听起来难以置信,不过还是有站得住脚的证据吧?」 「那说不定,我吃下去之后其他人也可能用不了法力了……」 勇气越来越后悔了。 「哈啊啊。」 凑装模作样深深地叹气。 「你们是白痴吗?被以前的人的陈旧理论骗了。难道你们还相信太阳是绕着地球转的吗?」 凑从怀里掏出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喂,孝元,还有勇气,把手机拿出来。我记得是同一种操作系统吧?」 「是啊。因为凑君想让手机的套餐费用便宜一些,为了享受家族套餐而我和用的类似的手机呢。」 孝元和勇气也拿出了手机。上面印着同样的标志。 「那么,我们就用这个手机做实验。深层心理的实验。」 「用手机做深层心理的实验?」 完全令人摸不着头脑。 「好了,我提问了。勇气,你的手机里有地图的app吗?」 「有啊。」 「喔噢,真是偶然呢。我也有。孝元你呢?」 「我也当然有啊。」 「喂喂喂,我们的手机是不是在深层部分连接起来的啊?」 凑开心地拍着手,不过勇气则是冷冰冰地看着他。 「大叔,这个地图app是一开始就安装好的。所以大家的手机里有这个app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没有才奇怪啊。」 「对,就是这么回事。」 凑用食指敲着太阳穴说道。 「人的大脑里安装着能成为一个人核心的基础部分。所有人都一样。本能之类的也可以说成是这样。谁都有着一样的东西。并不是相连的。要打比方的话,就是安装了一样的app而已。」 接下来他敲着手机。 「所以,就算你把安装上的app删除或者是更改掉,其他人的也不会变。他就是说着深层心理这种玄乎的话,把你绕糊涂。每个人的内心都有共通的意识也只是因为他们都安装了同样的生物本能而已。」 「但是我的法力消失了是事实啊。」 「你怎么被骗子的话骗得团团转啊?」 「老师偶尔也会说这种正经话呢。」 沙耶单纯的是在表扬他。 「是呢。就像我相信了凑君的话把他加入了家族套餐里,这就是个错误呢。」 「不是会变便宜吗?」 「基本费用是这样呢。就是他每个月要氪个十万呢。」 孝元垂下了肩膀。 「喂喂喂,别因为我在手游里氪金就批判我啊。我这样可是在存钱呢。」 「氪金游戏能存钱吗?是像赌博一样的东西吗?」 沙耶觉得不可思议,凑神气的说着。 「在手游里啊,拥有稀有道具的账号能卖出去哦。挂在网上的拍卖会的话可是能卖出很高的价钱。之前那个集齐了ssr卡的账号卖了三万呢。」 「而你为了拿到那个稀有道具,究竟氪了多少钱呢?」 勇气问道。 「差不多十万吧。」 「这不是会赤字吗!」 「为什么?反正我的钱包又不会痛,就相当于是净赚的好吗?」 孝元像是放弃了一样,深深地叹气。 「手机的氪金费用都是由管理人的孝元先生一起付的吧?就算老师的钱包不会痛,孝元先生的钱包也会痛啊。这也太过分了。」 「凑君,你要是直接来找我借钱的话我这边还更轻松。」 「喂喂,你这是让我不去工作了吗?我可是有氪金获得稀有道具然后再努力养成啊。」 「那不就是在玩吗?」 勇气看着这三人的对话不由得笑了。 法力消失了。这是件大事,不过,他的内心 没有比想象中更加沉重,可能是因为这里少根筋的气氛吧。 不过,他也没有想要感谢凑。 「好了,总而言之,明天开始调查国崎弦。他把名片放在那里了。首先去拜访一下他吧。」 国崎还是第一次留下名片。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说不定是陷阱,还是说偶然为之的。 「我知道了。我有见过他一次,能够知道他是不是本人。」 「哈,你在说些什么啊。你肯定是留下来看家啊。小学生就像个小学生一样去小学玩卡牌游戏吧。」 勇气好不容易拿出了干净,不过凑直接泼他冷水。 勇气无法接受,逼问着凑。 「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让我去啊。」 「用不了法力你就是个小鬼。你要我带着小鬼去工作吗?」 这理由让勇气哑口无言。 「勇气君最近老是休假,我觉得你还是去学校比较好。还有啊。」 沙耶拿着他学校的印刷册。 「明天你们的社会课程是去参观国立博物馆吧?我觉得这种活动还是去参加比较好。」 「比起这个事件这边跟重要啊。」 「但是,去调查的话,他都知道勇气君长什么样了,要是勇气君也去的话,说不定反而会引起他的警戒。所以明天去参加学校的活动吧。去参加小学的活动的话应该不会碰见国崎这个人。」 「是呢。勇气君上的小学是一所很严格的私立小学,这一点你就安心吧。」 孝元也帮着沙耶说服他。 「对不起,我擅自看了这个印刷册。孝元先生和我谈了一下。但是,勇气君真的是那个有名的私立小学的学生呢。在豪华客船的时候穿着的那套制服,我看着你穿得听习惯的,所以想着会不会是这样。」 「我的学校要做什么怎样都好啦。」 「好像需要便当呢。」 「这种事我一直都是请假过去的,有必要的话就让总本山的人帮忙做。」 「不行不行。我也有过经验,总本山的便当不就像是斋菜一样朴素一点也不可爱吗?这次我就露一手帮你做吧。」 勇气想说什么张开了嘴,不过。 「别做卡通便当就好。」 最后还是不得不低头了。 孝元拜托了凑明天开始调查之后,就把勇气带回去了。 目送了两人回去之后,沙耶开始收拾房间了,突然想起什么事,对着凑问道。 「老师,为什么要疏远勇气君啊?」 「没什么。」 「因为勇气君可是见过那个叫做国崎的人啊。就算没有法力我也觉得他还是能帮上忙的。」 凑最开始的回答是露骨地咂舌。 「你啊,不要在这种无聊无意义的地方发挥敏锐得直觉。先说好,我这不是在表扬你。」 沙耶一直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凑。 「我知道了知道了。要是说了些奇怪的东西暴露了就麻烦了。我会告诉你的,别用这个眼神看着我。太可怕了。和理彩子一模一样。」 「老师,我也是女孩子,被人说眼神很可怕的话我也是会受伤的。理彩姐姐也会生气地。」 她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刚收拾好的沙发上。 「这件事你绝对不能对勇气说。我的话暂且不说,孝元的话估计会恨你一辈子的。」 「我知道了。我会守住秘密的。」 孝元做到这一步都想守住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沙耶吞了口唾液,等待着凑的话语。 「国崎弦有可能是勇气的父亲。」 6 第二天,勇气的上学路途中,遇到了他意想不到的人。不,应该说和昨天的约定一样。 「勇气君,太好了。我还想着你要是逃了该怎么办。」 沙耶找到了勇气之后笑着对他挥手。 「给,便当。」 便当是用淡淡的橙色底与粉色的水珠模样的手帕包住的,非常有女人味,对于勇气来说是相当的羞耻。 「这是我早起尽力做的。不过因为太尽力了,做得太多了。」 沙耶腼腆一笑。这个便当盒差不多有普通大小的两倍了。 「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要是多了的话就不要在意的剩一些吧。」 平时的话勇气应该会很高兴,不过今天他高兴不起来。刚失去法力的勇气没有这样的闲心。 「呐,勇气君。我昨天也想过了,既然法力是被药物抑制的话,那说不定有一天会回来。因为那是药啊。既然是药,效果就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吧?」 她是一直在寻找着鼓励勇气的话吧。而且,沙耶说的话也没错。既然是由药物抑制的话,那么只需要等效果结束了就会恢复了。 「怎么样?感觉有恢复法力了吗?」 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勇气就试过了,然而还是不行。保险起见,他再一次集中精神。不过还是感受不到一直以来都能感应到的怪异的气息。 「果然还是不行。」 「是吗,对不起。让你这么勉强。」 「没什么。而且,沙耶姐姐说的没错。药的效果说不定会消失。我心情变得更轻松了。」 「太好了。今天你要去国立博物馆吧?现在好像在做恐龙展览,很厉害啊。」 她完全是觉得说到恐龙孩子们就会高兴才会这么说的。 「我们每次都会看到更加厉害的东西啊。特别是上次的怪异。」 「欸,啊,是呢。」 沙耶看起来有点失落。 「不过,去看看那些现在不存在了的生物总有种浪漫的感觉呢。多看看这些的话也能让人放松心情吧」 沙耶温柔地看着勇气,然后把他抱在了怀里。 「你这么一直摆出大人的态度可是会很累的哦。」 「诶,那、那个,沙耶姐姐?」 被她抱住的勇气有些慌张。 「这种和你的年龄相符的慌张的样子很可爱呢。」 绝对不是这样。正因为他是个小大人所以才会这样。不过沙耶那边一直没有自觉。 「那、那我就先走了。」 勇气像是要逃走一样离开了她的怀抱,。 沙耶在勇气背后担心地目送他离去。她想起了昨天凑说的话。 国崎弦说不定是勇气的父亲,她对此很惊讶,不过让她更加惊讶的是他之后接着说的话。 ──也就是说,勇气被他父亲盯上了。 不然的话,他没道理会拿着消除法力的药物来零能者这里。所以他最初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勇气。 孝元说过让护卫跟着他。不过沙耶并没有在勇气的周围看到这样的人物,不过是孝元的话,肯定会妥善安排的吧。 沙耶将这些事都抛之脑后。 必须得尽早的解决这个时间。 她内心如此想到。 7 沙耶马上与凑汇合,然后前往了国崎弦名片上的proferia制药株式会社。 名片不是假的。来接待的职员据说是国崎的同僚。 「我已经听说过了。请问吧。」 同僚的男性试探性地看着凑和沙耶,不过还是准备认真的回答。多亏了孝元做了事前准备,事情才能进展得这么顺利。不过他接下来说的话让他们大吃一惊。 「关于国崎弦。他……三个月前就去世了。」 「你说他死了?真的吗?」 「是的。我们都没做好心理上的准备面对这飞来横祸。」 「是因为事故之类的原因而死掉的吗?」 沙耶问道,职员慢慢的说道。 「……是的。是交通事故。他正面撞上了卡车。虽然那是条没什么遮挡物的道路。」 「与卡车正面相撞……」 凑一脸严肃的念道。沙耶很快明白了理由。勇气的母亲与祖父也是因为交通事故而死的。但是,听说他们的交通事故与怪异无关,那国崎这边又怎么样呢。 「有国崎弦的照片吗?」 「啊,请稍等一会。」 职员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操作了一会,对他们展示了一张照片。看起来是他们几个同僚在居酒屋里喝酒的照片。上面有好几个喝红脸了的男人。 「照片右边的人就是国崎。现在能马上拿出来的照片也只有这样的。你们要是愿意再等一会的话,我能去准备一些更加正式的照片。」 「不用了,这样就够了。能给我这张照片吗?」 凑从职员那里拿到照片之后马上就传给了孝元的手机。几分钟之后有了回复。 ──与昨天晚上事务所大楼的防盗摄像头拍到的国崎应该是同一个人物。 「老师,这是……」 「是因为还有留恋,所以没能离开这个世界吗?又或者说是冒牌货。现在不好下定论。」 「正事就到此为止了吗?」 职员询问道。 「还有一件事。国崎这个男人在研究什么样的药?」 职员回答之前稍微犹豫了一会。 「那个,希望你不要误会。国崎先生是非常优秀的研究者。他为公司贡献了好几个专利。只是他有的时候是在研究一些奇怪的药物。在业余的时候……不,应该说他更热衷于研究那种药物吧。他说着什么要消除掉失去重要的人的原因。」 「消除?」 「是的,就是幻觉症状。而且还是能抑制特定幻觉症状的药物。那个特定的幻觉,是那个……」 「难道说是让人看不见怪异的药物吗?」 职员支支吾吾的,凑直接开口说道。 「是的,是这样的。你知道吗?明明在公司内就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知道。」 职员很惊讶。 「总之,国崎先生一直专心于那个研究。他还说他好几个研究成果都是开发看不见怪异的药物的副产物而已。他说起来一点也不像是玩笑话。」 他挖掘着自己的记忆。 「那么,现在这里还有那个药吗?效果又怎么样?」 「这里没有药。就算是有,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证明这个药物可以让人看不见怪物。只是……三个月前,国崎先生说他完成了那个药物。不过那天晚上他就因为交通事故死掉了。」 8 「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勇气抬头看着那个巨大的东西。锐利的尖爪,再加上能吞掉一个大人的巨口,粗壮的尾巴挥舞起来能直接打倒一棵树。 不过勇气看着恐龙说着无聊之类的话。 「以做出来的东西来说的话,做的还挺不做的。看起来很花钱的样子呢。啊,因为是国立博物馆所以用的是税金吧。嘛、这种使用方法也不坏吧?」 完全不像是小孩子的感想。 最大的嘴巴逼近眼前,恐龙发出咆哮吹起了风,勇气的茶色头发随之而动。同时周围传来了悲鸣。 「哇啊啊啊啊。」 出声的几乎都是他的同级生。他们蜷缩着本来就很小的身体,吵闹的还并不只是一两个人。 「这种程度到底哪里有趣了?」 他一个人以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说着,然后冷冷地看着他们。不过马上就失去了兴趣,转头过去看向了自己眼前的巨大生物。高度大约七八米。它低下头,对着勇气张开了巨大的嘴。 然后发出了咆哮。再次发出悲鸣的孩子们与勇气的差异越来越大了。 它巨大的嘴抬起来之后,勇气以为它要离开了,结果它又张开了嘴。 「霸王龙是白垩纪的王者,是站在食物链顶点的肉食恐龙……」 大嘴巴里传出来的并不是咆哮,而是女性播音员的声音。勇气他们与张着巨口的霸王龙之间的栏杆上贴着这个恐龙的名字、时代和大小之类的数据的看板。 然而大半的孩子们都没有管播音员说的内容,他们正在于朋友互相说笑或者是沉迷于眼前的巨大的霸王龙模型。甚至有几个男生想翻过栏杆去摸它的鼻子。 宽阔的楼层里并不只有霸王龙的模型。还有三角龙,无齿翼龙,雷龙之类的可中各样的恐龙模型与化石标本。 孩子们在展览物之间跑来跑去。更准确的说是吵闹吧。每当模型恐龙动的时候他们都发出尖叫。 吵闹的几乎都是男孩子。 「男生们,安静一点。」 班上的某个女孩子的声音盖过了吵闹声的声音。 「无聊。」 勇气冷漠地看着他们,说着无聊并用鼻子哼了一声。 「你好像很无聊嘛。」 勇气慵懒地回头一看,是个同班同学。 是昨天那个对勇气说了过分的话反而让自己受伤的少女。 「诶,啊,是吗?」 勇气寻找着话语。 「赤羽君你不去闹吗?还是说你在这里也想表达“我跟你们不一样”?」 勇气有种自己被说了过分的话的感觉。 刚才盖过男孩子们声音的人就是她。 即便是对同班同学不感兴趣的勇气,通过昨天的那件事也大致了解了这个少女是怎样的一个人了。她总是大声地叫着让同学们注意。而且她还就坐在勇气的座位后面。她就是那种觉得自己必须牢牢遵守班规的班长。 「怎么了?你不认识我?难道说你忘记了这两天的事?」 勇气不记得她的名字。正确的来说,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去记住谁的名字,不过要真的把这个说出来实在是太糟糕了。 「啊啊……」 勇气考虑了一会,终于想起了她的名字。 「大喇叭。」 被称为大喇叭的少女瞬间表情就变得僵硬。勇气理解了她这时觉得十分的羞耻与愤怒,马上明白了这个绰号对于她来说是个屈辱的名字。 「抱歉,我忘了。」 虽然这个道歉不像是道歉,不过少女也算是重整了气势。 「赤羽勇气君你好像真的是一直都很无聊呢。」 她再次重复了那句话,这次还加重了他的名字。相当的强硬。勇气又多了一个关于她的情报,不过这种事可不能对本人说。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只有你知道我的名字,有点不爽。」 少女起初是有点惊讶,马上露出了恶作剧的笑容。 「就不告诉你。」 她说完吐着舌头。 「那随便了。」 勇气因为麻烦而闷闷不乐,坐在了靠墙的长椅上。他打算就在这里打发时间到参观时间结束。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娇小的身躯坐在了他的旁边。 他看了过去,是刚才的少女坐在了勇气的旁边。 「又怎么了?」 勇气和她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看到他这个样子,少女装模作样地说道。 「真是个小孩子呢。」 勇气的脸抽搐着,他好几次想说点什么,不过也就只张开了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找我有什么事吗?」 「虽然没什么事,但是我看到赤羽君好像还没有融入到班级里,所以有点担心。」 勇气在内心叹息。他并不讨厌这种别人强加而来的善意,但还是会觉得有点不 舒服。在总本山长大的勇气,常年看着大人们为了复杂的利益关系而勾心斗角。在这样的勇气看来,他与同年级的少年少女们的言行有着很大的隔离感。说得不好听的话就是他们都太孩子气了。 「没什么。我喜欢一个人待着。」 不知道为什么她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勇气,勇气觉得有点火大。看来她好像觉得这是他为了掩饰自己一个人而找的借口。 「我知道了。我来做你的朋友吧。」 误会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少女伸出手打算和他握手。 「你是不是傻?」 勇气冷淡的回答道。直接把手插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把手伸出来的少女脸上浮现出红潮。 「这样太失礼了吧!明明我是好不容易说了要和你成为朋友。」 「然后你就会一直带着成为了我的朋友的优越感而和我接触吧。我可没有理由配合你玩你自我满足的那一套呢。」 然后他坐远离了她半个身位。少女鼓起脸颊看向了别处。 「真亏你能鼓到这种程度呢。你的脸皮是不是像气球一样松弛啊?」 「才、才没有松弛!」 她气得发抖了,开始反驳勇气,不过她真的有点在意,拉着自己的脸。 勇气变得有点厌恶自己了。说不定自己是受了那个不正经的男人的影响,刚才的话确实是说的太过分了。 两人之间流过一阵尴尬的气氛,少女突然站了起来。 ──嘛、估计会被骂吧。刚才是我不对。 在勇气犹豫要不要道歉的时候。 「我、叫南云琉璃。才不是什么大喇叭!」 少女这么说着,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不过──南云琉璃就这样从他的眼前走开了。 「你就期待午饭时间吧。」 途中,她突然转过头来,双手做成喇叭状靠近嘴巴向勇气喊道。为什么勇气在期待沙耶的便当这件事暴露了? 「是我暴露在脸上了吗?」 他像琉璃那样,拉了拉自己的脸。 午饭的时候,勇气注意到了南云琉璃带过来的便当盒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中午的时候,众人在外面的广场吃着午饭。 勇气比平时更加坐立不安地期待着午饭时间。今天的便当是沙耶做的。 「给,这是赤羽君的份。」 一个便当盒出现在了勇气的眼前。勇气抬头一看,看到是琉璃拿着便当盒站在他面前。 「为什么?」 勇气抑制着自己内心的惊讶。这么简短的回答已经接近他的全力了。 「因为没有人给你做便当吧?而且赤羽君看起来也不像会做便当。」 「啊、啊啊……」 他想起了昨天的对话。说道双亲的话题的时候,勇气说自己没有,让她收到了冲击。她是感觉到了罪恶感而想来赎罪吗。勇气看着眼前的便当盒,勇气背后流下了冷汗。 要是因为自己有便当而拒绝接受她的便当的话就相当于在践踏她的真心。虽然这是有点自以为是的真心,但勇气的心也没冷到因为这样的理由就拒绝她。 而且要是没处理好的话,琉璃可能会哭。这样的话,会在坏的方面引人注目的,而且班上也会流传她帮勇气做便当的流言。要是变成这样,到时候勇气待在教室里也会不自在。 「嗯、嗯。谢谢你……」 他心中一边对沙耶道歉一边收下了她的便当盒。他决定等会去没人的地方吃掉沙耶制作的便当。努力一下的话,两人份的便当应该是能吃下去的。不过他的这个打算在便当盒的重量面前被粉碎了。 「真、真是重啊。」 「你是男孩子啊。我觉得这种程度应该吃的完吧。」 勇气想到了沙耶制作的便当也挺重的。这两个便当加起来差不多有三个人的份量。勇气现在就想诅咒让“男孩子吃得多”这种错误的观念在世间蔓延的人,不过这种话不应该在少女的面前说出来。 「呐呐,吃吃看吧。我也有帮忙制作哦。」 琉璃是怎样让母亲帮忙做两个人的便当的。虽然他想听听,不过还是有点害怕。 站在怪异面前都比这个轻松。 「嗯、嗯……」 勇气打开盒子,里面是色彩丰富的便当。简直就像是料理书上的展示图。 「好像很美味。」 勇气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失去了法力这件事。 「嗯,我妈妈是料理专家。她还有出过书哦。」 琉璃说道,勇气再一次感受到这就是名门私立学校。他也没必要担心味道吧。 「那就开吃吧?」 琉璃在他的旁边坐下了,摊开便当盒。 「诶?在这里吃吗?」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已经开始吃起小菜的琉璃疑惑的问着。 「不、没什么……」 勇气有点郁闷。在这种地方吃饭的话要是被谁看到了,他都能想到之后会被别人说什么了。她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吗?还是说琉璃就算被别人说和男孩子两个人一起吃饭也无所谓?还是说,其实这是班主任的明亮,所以她这个班长才会和他一起吃?难道班上的家伙真的认为自己是那么可怜的人吗? ──早点吃完午饭吧。 勇气现在的想法与几分钟之间完全相反了,他看着青空叹息。 不能再浪费一分一秒了。正当他想着马上吃完便当而举起筷子的时候。 「行行好吧。给这个没有便当的人行行好吧。」 他看到了两个男生。一个人是班上具有人气的二宫翔太。另一个人则与他相反,没啥人气的如月雅。雅的身材则与他的名字有点差距,他是个小胖子。 翔太出声,雅在后面跟着,这幅光景实在是不太平衡,在和谐的国立博物馆的广场里算是一股异样的氛围了。某种意义上他们这对组合比博物馆里展示出来的东西还要稀奇。 「为了忘记带便当过来的雅君,请大家帮帮他吧。」 翔太每次出声都有学生过来送菜。 「这下子就够了吧?」 雅看着从同班同学那里拿到的差不多有两人份的便当,他好像觉得有点不够摇了一下头,不过马上又点头了。 「大概,应该没问题吧。有这些的话在回去之前应该能忍住。」 他回答的模棱两可,不过,二宫作为班上最受欢迎的人,老好人的他决定继续。 「是吗。那就再去收集一点吧。」 翔太没有露出一丝的不情愿,相反,他露出了清爽的笑容继续帮他收集食物。 虽然勇气觉得与他没有关系,开始吃起了便当,不过他旁边的人可不会放过这种事。 「二宮君,要是有困难的话我这份也给他吧。」 她挥着手,招呼他们过来。 「太感谢了。得救了。」 翔太在道谢,而本来应该道谢的人却还在比较勇气和琉璃的便当。 「雅君你也要好好的道谢才对。」 雅不情不愿地移开了视线,来回的看着勇气和琉璃的脸。 「为什么大喇叭要和阴暗男一起吃便当啊?」 不管是大喇叭还是阴暗男,都不是该在道谢的场合使用的词语。 果然,被人说了大喇叭的琉璃气得涨红了脸,不过她强大的自制心控制住了她,她把自己的一部分便当送了过去。 「这些够了吗?」 「谢谢你,南云,我之后会说一下雅君的,你就原谅他吧。」 无懈可击的翔太。 「那我也… 闲话『谜』 1 琉璃登校,准备把换下来的鞋放入鞋箱的时候,鞋箱里落下了好几封信。 「哈啊。」 琉璃一边叹气一边将掉落在地板上的信捡了起来。这并不是什么情书一样的东西。 「她们还没学乖吗。」 虽然琉璃很厌烦,但她还是打开了信封看了看里面写了什么。 ──去死。丑女。去死。 然后打开了第二封。 ──不肯放开勇气君的话就落入地狱里去吧。 然后她打开了第三封。 里面掉出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毛。 虽然她被吓到了,不过她也没有发出悲鸣。搞出这封信的人绝对在周围观察着她的反应。 「果然会被人讨厌啊。」 因为在参观国立博物馆的时候,她和勇气表现得有些亲密,而有好几个女生觉得很不爽这一点,而里面也混入了一些阴暗的人,也就是这样。 琉璃内心吐槽着至少里面夹杂着一封情书也好啊,她拆开了最后的一封信。 「欸?」 虽然她想一直装作扑克脸,不过当她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扑克脸一瞬间就崩溃了。她甚至还觉得是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如果是那种老旧的情书的话她反而还不会这么惊讶。 请不要靠近勇气君。——二宫翔太。 她当场就看傻了,连信件从自己的手上滑走也没注意到。 上课的时候,琉璃的视线多次在勇气的座位和翔太的座位之间来来回回。即使她想专心上课,也忘不了早上的信纸。 ──到底什么怎么回事。 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勇气和翔太的关系好。翔太是无论是谁都能与之交好的社交系男子,而勇气则是拥有暗之贵公子这种羞耻的别名的人──虽然只是在一部分女孩子之间是这么流传的──再怎么想他也不是那种擅长社交的男子。 看起来没有什么接触点,不过果然还是有吗,这两人的关系真是奇妙。 不过,要是他们俩关系好的话,那那封信的内容就有点难以理解了。 ──请不要靠近勇气君。——二宫翔太。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不,她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写这封信给她。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去问坐在她前面的勇气,但不巧的是,今天勇气并没有登校。他又翘课了。 ──明天、明天去问他吧。 今天就忘记那封信的事吧。比起这个,得想办法对付其他的送信人了。幸好,这几天下来,她算是大致猜到了是那些人送的。 虽然有些对不起勇气,琉璃想着稍微为她们提供一些情报吧。毕竟比起打倒敌人,还是收买她们更简单一些。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迎来了午饭时间,关系好的同班同学会坐在一起吃午饭。琉璃也和往常一样,与关系好的几个女孩子一起吃饭,快乐的对话。 在午休过半,大家都差不多吃完午饭的时候,有个人接近了琉璃。 「南云同学,我有些话想对你讲,有时间吗?」 没想到居然是翔太那边主动接触了。 班上的女孩子们突然吵闹了起来。其中还有一脸凶恶地瞪着她的人。这样一来,不仅仅是勇气的粉丝,连翔太的粉丝都记恨上她了。 她完全不知道翔太想做什么,不过她只知道一件事。现在在班级上树敌最多的就是自己了。 「真是清爽的风啊。」 翔太靠在屋顶的扶手上,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 虽然琉璃很想吐槽现实中居然真的有人会说这种笨蛋一样的话语啊,不过她还是克制自己没说出口。 「啊嘞,难道刚才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不过她的想法暴露在脸上了。 「嗯,说了很羞耻的话。」 琉璃不得已,只好说了出来。 「哈哈哈哈,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口的就只有南云同学吧。」 他是想说她是一个不会看气氛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吗?但是,琉璃没有说出来。现在没有看清气氛与情况的人正是翔太啊。 翔太的背后,通往屋顶的门半开着,琉璃能看到门背后藏着好几个女学生。 「我并不讨厌南云同学的这些地方哦。」 他直接说出了一句让情形变得更糟的话语。他背后的门突然摇晃了起来。幸好他还没说他喜欢这种地方。不,说不定这种暧昧不定的感觉更会让她们记恨吧,并不讨厌这种说法说不定是最糟糕的说法了。 「那么要说些什么呢?」 琉璃为了避免他说出更多奇怪的话,尽早的进入了正题。 「嗯,有非常重要的话……」 正当翔太想说出来的时候。 「呼啊啊啊……」 勇气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顶层出现。 ──你是从昭和漫画里出来的不良少年吗! 勇气悠闲地到处乱看,然后与琉璃对上了眼。 「你怎么在这种地方偷懒?」 在他说奇怪的话之前先把话题限定住。 「你问我为什么啊?因为很麻烦啊。」 勇气这么说着从屋顶跳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 明明他平时对周围毫不关心,结果今天却倒是有了兴致。 「你倒是为什么在这里?」 「没办法吧。我难以回到教室里去啊。」 确实,门背后聚集着一大票女生。想从那里回到教室的话,没有相当粗大的神经恐怕是不行的。 翔太一直看着他们俩小声地对话。不知为何,他的笑容有点可怕。 「啊啊,对了,二宫同学。上次的那个乱来的请求真的是不好意思了。你帮我大忙了。」 勇气的态度还是很随意,与接触班上其他的同学的态度没什么变化。果然,这两个人的关系并不是很好的样子。 「没什么。毕竟是你的请求。」 在这瞬间,琉璃的耳朵一下子张大了。 ──毕竟是你的请求? 「啊啊,那个时候我在找着能够代替的人。嗯,该怎么说呢?」 勇气在寻找着借口一样的东西。 「勇气君,那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并不是什么能对其他人说的话。」 翔太的声音严肃到令人惊讶。 「虽然我也很想和南云同学说,不过今天看起来并不能冷静地说出来呢。那么改天再说吧。」 翔太这么说着,打算离开屋顶,不过看到门背后女生的数量之后又觉得十分的尴尬。 「那是、什么?」 「谁知道呢?我也很惊讶啊。」 元凶们根本一点自觉都没有。 就算是无可挑剔的翔太,也好像难以从那群女生之间回到学校。 就这样,无法从屋顶离开的三人之间流动着沉默的空气。 「呐,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时候,雅出现了。 难道说他是拨开了那个女孩子的人墙过来的吗?三个人都向雅投以尊敬的眼神。 「真亏你能过来呢。」 「真够胆。」 「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三个人都在表扬他,不过雅倒是有点伤心。 「我打算通过的时候大家都避开我了……就像是要逃走一样。」 三人尊敬的眼神逐渐变成同情的眼神。他们想象着女孩子人墙像是摩西的十诫一样崩塌。 「打起精神来。」 琉璃拍了拍 雅的肩膀安慰他。 「没关系的。」 雅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明亮。 琉璃算是知道雅对她有着一定的好感。虽然她不能回应他的这份心意,不过她还是打算温柔的对待他。 而且,就算是被雅喜欢上,也不会树立起敌人,着一定令她安心。 翔太看着雅歪了歪头。 「雅君,你是不是瘦了一点?」 「嗯,减了一公斤。我很厉害吧。」 为什么他能知道一公斤的变化量啊。这家伙的眼睛是测量器吗? 「按照这个调子的话,不久后应该能瘦下来变回原来那样了吧。」 「嘿,原来以前他很瘦啊。」 「是啊。别看雅君现在是这幅样子,低年级的时候他可是做过少年模特哦。」 雅“欸嘿嘿”地害羞的笑了。 ──之前有做过少年模特? 琉璃有种讨厌的预感。 「虽然你可能不会相信,他以前很受欢迎哦。」 连翔太都这么说。 「真的吗?」 「嗯、嗯。但是,爷爷叫我别去搞那些浮躁的东西。我家很严格。」 对了。这个班级里,家里权势最大的就是如月雅了。他这不就是最前的角色吗? 雅又向琉璃投以带有好意的眼神。 「雅君,你还是胖胖的样子最可爱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可爱了。」 她双手把在雅的两肩上用力的说着。被她气势给压迫的雅只好点头。 琉璃不想再继续树敌了。 2 琉璃在放学后来到了国立博物馆。 她最近经常来这里,一周会来个两三次左右。 「啊啦,今天你也来了呢。看来你是相当喜欢这里呢。」 贩卖入场票的女性对琉璃投以笑容。 她对其他的展览物毫不感兴趣,她的目标就只有一个地方。 在那张画着鬼的挂画前,她摘下了眼睛抬起头。 「今天学校里发生的事真的是很辛苦。」 然后她把今天发生的事都向挂画说了出来。她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做。 「对了对了,我从二宫同学那里拿到了奇怪的信件。啊,不要误会了,那不是情书。啊啊,我在说些什么啊。嘛,算了。还有呢,好像勇气君向二宫同学拜托,让自己扮演二宫同学一天。一日二宫同学算是什么啊。二宫同学看到我和勇气君的关系好像很好,所以想对我说点什么。但是,我都搞不懂勇气那边进行的说明,好像勇气君那边的寺庙比我想象中的还有厉害。二宫同学的父亲好像也是官僚。总感觉他们之间有着什么巨大的阴谋一样……啊哈哈,没那种可能吧。」 她一股劲地说着今天发生的事。说出来后她总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得更加的平静。内心有种暖暖的感觉。 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有些孤单,有种快流泪的感觉。她握住裙子的下摆,一直忍耐着。不过她还是稍微流了一点泪。 「再见,我之后也会再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展览柜里没有风,但是挂画却摇了一下。 第一话『嘘』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物理盐鱼 序章 不管再怎么敲门,房间里都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她再次敲门,但结果还是一样。但这并不意味着里面没人。 里面有着人的气息。只是里面的人一直无视着敲门而已。 她放弃地叹了气,将盛有晚饭的托盘放在了门前。 「我放在这里了,要记得好好地吃掉。今天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泡菜。吃完了就像平时一样把餐具放在门前就可以了。」 静子将托盘放在门前打算离开,中途她又回头看了看。但门依旧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呐,叶琉。让妈妈再看看你一眼,好吗?」 依旧没有回应。她擦掉了快要溢出的泪水,下了楼梯。 留在一楼客厅的丈夫宗佑坐在那里等着她。 「怎么样?她出来了吗?」 静子摇了摇头。 「……这样啊。」 「那孩子已经有两个月没有露过脸了。」 半年前开始,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了,那个时候还能看到她一两眼的。 明明之前还是一个开朗的孩子,在二月末的时候,突然变得像是在害怕什么东西一样。一开始说是身体状态不好,结果半个月都不到就一直缩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去。一开始家人是有鼓励她走出来,但这都是徒劳无用的,如果家人打算硬闯进去,她就将门从内侧反锁,把重的家具抵在门前。 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离开过房间了。 「嘛,到时候她自己会出来的吧。」 「到时候……」 她对自己丈夫说的这种毫无责任的话感到火大。她的想说“就是因为你这个样子才会发生这种事”,但还是自制了。 之前她也有去学校问过女儿的朋友们,但依旧无法找到原因。也不像是被欺凌的样子,班主任也表明她之前说过家里有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为什么?她到现在也找不到思绪。 「再这样下去升学考试就危险了。」 一幅从容的样子说这话的丈夫让她感到火大。 「上厕所和洗澡是她趁我们上班的时候做的吧?要不我们就待在家里好几天看看她出不出来?」 以前也这么干过,她房间里传出了异臭,妻子想着难道你连这都忘了吗。只要自己还在家里那孩子绝对不会从房间里出去。 「呐,果然得拜托外面的人吗?」 有好几个团体能够帮助家里蹲孩子重回社会。 「你忘了我说过不行吗。别去做那么丢人的事。」 她当然记得。比起自己的女儿,还是面子更重要。这种理由是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记恨上的。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离婚两字,但一想到叶琉之后不知道会怎么样,她又不敢下定决心。 这个时候,二楼突然传出了巨响。 「怎么了?」 宗佑惊讶地看着天花板。 「叶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下去了。」 「说不定是她倒下去了!」 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叶琉的悲鸣。 「不要!救救我、救救我!」 他们还听到了类似于斗争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快把门打开!」 「叶琉,求你了。快把门打开。」 但现在,不管两人再怎么敲门,里面也没有什么反应。之前的骚动就像是假的一样,里面安静得可怕。 「我去外面看看。」 丈夫跑了出去,在他回来之前,静子一直在敲打房门。 「窗户还是关着的。」 听到丈夫的话之后她稍微安心了一点。窗户还是关着的说明没可能是外面来的暴徒袭击了她。但刚才的悲鸣实在是太异常了。 女儿自从闭门不出之后,就一直很安静。从来都没有胡闹过,这还是她第一次弄出这么大的声响。 「没办法了,把门撞开吧。」 丈夫撞了好几次门,期间,静子在一旁祈祷。 ——希望她不会有事。 撞了几次门之后,门就被撞开了,比他们预想的更轻松。 「我们进来了,叶琉。」 「没事吧?」 他们打开了房间的照明之后,发现叶琉正缩在房间的角落。 两个月都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了。而她现在正一脸惨白地蹲在地上发抖,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房间怎么了?」 静子之前光顾着担心叶琉的样子,听到丈夫的声音之后,这才注意到房间里的异常。 之前一片黑的时候看得不是很清楚,现在仔细一看发现房间里乱的一团糟。家具东倒西歪,各种小物品也散落在地板上。而且还不只是这样。房间的墙壁,天花板,家具上有着好几道爪痕,这些爪痕都是三条一组的。这个房间就像是被什么拥有巨爪的猛兽袭击了一样。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静子抱住缩在角落发抖的女儿温柔的问道。 「……妖怪。」 叶琉一直在发抖,总算是挤出了话语。 「妖怪?」 听到这预料之外的话语,静子一脸惊讶。 「妖怪出来了!」 叶琉的手臂上,也刻着三道爪痕。 1 勇气打开了事务所的门之后,迎面而来一股闷热的空气,让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搞什么啊。怎么没开空调?」 他一边抱怨一边进了事务所,看到了凑和沙耶面对面地坐在桌子对面。 凑还是一如以往,双腿交叉放在桌上,与此相对,沙耶则是面露紧张的神色,身子往前倾看着桌面。 「呐,这个房间不热吗?怎么不开空调啊?」 「昨天空调坏了。那个空调虽然是从垃圾场里捡来的,实际上还挺好用的。」 嵌在窗边的空调看起来已经有相当大的年头了。勇气和沙耶只在这个事务所里见到这种样子的空调。能够一直工作到现在反而才不可思议。不过终于还是坏掉了。 凑也热得直冒汗。虽然电风扇也在转着,但这也只是在搅动着房间里灼热的空气,完全没多大用。 沙耶聚精会神地盯着桌面上的东西,连勇气到了她旁边都没察觉到。沙耶一滴汗都没流,端正的坐着。凑的那副苦样就不说了,和勇气比起来,沙耶看起来好像很凉爽。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一滴汗也不流。勇气看着她白皙无暇的面孔,心跳不已,想着这么炎热的天气下外出的话,自己一定会一身汗臭,但沙耶却有一股好闻的味道。 「那么,你们俩在干什么呢?」 桌面上摆着五个信封。沙耶就是在注视着这些信封。不管哪个都是全新的茶色信封,眼睛根本找不出区别。 「这是什么?委托还是其他的东西?」 「是委托。」 沙耶僵硬地说道。 「老师罕见地说要接受委托。」 这几周以来,凑都没有干过活。理由是太热了不想工作。顺带一提,如果是冬天的话他肯定会说天太冷不想工作,春秋的话就是气温太宜人了所以不想工作。 反正不管怎样,季节再怎么转,他都不打算工作。勇气如此想到,然后内心发出了不同于沙耶的感慨。 她今天也在为了凑能成为一个正常人而努力着。 「明明是大叔要接受的工作,为什么要沙耶姐姐看这些信封呢?」 「老师自己挑的工作都是些出奇的委托。尽都是一些不可理喻的委托,所以这就跟没有正经的工作一样。」 那估计是他选择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件吧。勇气不觉得孝元和理彩子会拿那种委托书给他。估计是凑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又或者是孝元和理彩子因为连日的高温而热昏了头脑,不小心把那种委托混进去了。 「有三个是不正经的,不过里面有一个正经的。」 「啊啊,这样啊。也就是说沙耶姐姐选哪个信封就接受哪个委托啊。三个不正经一个正经……咦,但是信封有五个啊?」 「还有个是非常不正经的。明明一看就知道是不卫生的房间催生出了大量的害虫,才弄得垃圾袋在无人的情况下咯吱咯吱地响。这个委托真的是不可理喻。不管再怎么想这都不是怪异干的,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灵异现象。」 「那肯定是蟑螂。大叔也不要这么惹人厌了,明明知道沙耶姐姐最讨厌蟑螂了。」 「不一定就是蟑螂吧?」 沙耶目不转睛地盯着信封看。凑的这个提议真的很无聊,沙耶完全没有必要按照他说的做。但沙耶还是想让凑正经的去工作,所以才中了他的套。 「得让老师去做正经的工作才行。」 沙耶处心积虑想着这个,而当事人则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打了个哈欠。 「呐,能不能快点选个?」 「再等一会,请再等一会。好像能看见什么了。」 是透视术吗?如果是真的话,估计凑马上就会让她教教他,当然,凑肯定是活用在赌博的方面。 「再怎么看都没用的。快点决定吧。已经够了吧?」 凑随便取了一个信封塞到了沙耶的面前。 「我知道了,这个是不正经的。」 沙耶一幅“怎么样”的表情看着凑。沙耶怀疑凑的行为是正确的。这是沙耶在这里得到了成长的证明。但勇气对沙耶的这个行为只能给出三十分。 「反过来说不定这个是正经的。他也许想到了沙耶姐姐会看破这一点,故意来这么一出。然后他就会对着选择了不正经委托的沙耶姐姐这么说吧,“啊啊,难得我好心告诉你正确答案了。都是你怀疑别人才会变成这样的”」 沙耶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那这个果然是正经的吗?」 沙耶的手颤抖地伸向了信封,那个样子就像禁烟第一周的瘾君子把手伸向烟盒一样。 「不过,再反过来想,说不定这个也有可能是不正经的。」 她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就停下来了。 「勇气,到底是哪边啊……?」 「迷茫是没用的啦。」 勇气拿起了五个信封,整理好之后再打乱了顺序,然后再摊开到桌面上。 「好了,这样一来大叔也不知道哪一个信封的里面是什么了。这下子就可以不被大叔的话语所迷惑,随便选一个就行了。这与扑克和抽鬼牌是一样的,是需要心理战术的。坦率的沙耶姐姐不可能是身经百战的大叔的对手。」 凑露骨地发出了咂嘴声。 「难得看到白痴这么烦恼的样子,让我都快忘记夏日的炎热了,为什么你这家伙要夺走别人的快乐啊?」 「你这种像是盛夏的厨余一样恶心的快乐还是早点丢掉得好。」 「那,那就选这个了……」 沙耶的迷茫也算是减轻了许多了,于是她选了一个信封,把里面的纸抽了出来。 「太、太好了!中了!」 沙耶满面笑容,高高举起委托书。就像是知道了自己考试合格的考生一样。 「喂,居然中了?开什么玩笑。」 「嘿、你居然真的放进去了啊。」 勇气也有点惊讶。他之前根本就没想过凑会把正经的委托放进去。凑的话里面应该全是不正经的。勇气原本想着要是沙耶没抽中那个正经的委托的话,他就打开所有的信封,指责凑并让他去接受正经的委托。 「为什么暑假不得不去工作啊?」 「大叔,你什么时候又变成学生了?」 「我也想要暑假。」 「老师你不是常年都在休假吗。偶尔也得工作啊。」 拿着委托书的沙耶一幅雀跃的样子。 「那么,是怎样的委托?」 「是一个被怪异袭击了好几次的女孩子的案件。女孩子和她的房间都被伤到了。」 「呜哇,好无聊。」 总本山和御荫神道每天都会收到大量这样的委托。 「你看,天才少年都这么说了。」 「勇气?不能学到老师的那种基准哦?」 「嗯,嘛,是要去帮助有困难的人吧。」 「喂,那边的熊孩子。我教你个大道理吧。亲切的男人只会被女人利用,是不会被女人迷恋上的哦。」 「为什么老师老是说这种话啊!」 勇气一边听着沙耶和凑的争论,一边看向了委托书。 ——嘛,这个的话,我和沙耶姐姐的话马上就能解决。非得要大叔才能解决的怪异事件没那么容易发生。 这个时候,勇气还是这么想的。 2 进入染谷叶琉视野里的是她从小学四年级起一直使用了五年的房间。 里面有着床、书桌、衣柜、书架以及其他的家具,还有她挺中意的主题公园的角色玩偶。 不过现在的房间却与她记忆中的房间不同。 床被抓裂了,里面的棉絮飞的到处都是,玻璃制的书桌也都碎了,打开衣柜,里面的衣服散成了一团。地板和天花板上刻着三条一组的裂痕。就像是巨兽的爪痕一样。 她中意的玩偶也被无情地割破了。 叶琉吓得脸色苍白,慢慢地回视着房间。仿佛房间的某处藏着什么东西。 「……好可怕。」 她嘟囔了一句后越发觉得可怕。 自那以后她几乎都没怎么睡过。 她看到自己的脸映照在床边的小镜子里。憔悴不堪的面容增大了她内心的恐惧感。 「叶琉,人来了。我开门咯?」 门外传来了母亲的声音,同时,有一位初老的和尚打扮的男性进入了房间。他留着气派的白胡子,看上去威严满满。 ——这个人说不定有什么办法对付那个妖怪。 虽然她不想打开房间的门,但她现在更怕这个妖怪。只好抓紧这根救命稻草。 「你就是染谷叶琉啊。」 叶琉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的眼睛埋在深深的皱纹之中,但目光依旧强而有力。被这样严厉的目光盯着的叶琉显得畏畏缩缩的。 「是、是的。」 声音变样得让自己都觉得羞耻。 「怪异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怪异?那、那个妖怪的话,是……前天。」 像这样和别人交流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前天?」 和尚一脸惊讶。 「真的吗?」 「是真的。」 「你母亲那边也是这么说……看来,没有我待在这里的必要了。」 和尚一副臭脸转身,打算离开房间。 「请等一下。您是要去哪里?」 「我没有必要陪着你的谎言胡闹。」 「谎言?我根本就……」 没有撒谎。 在叶琉如此反驳之前,她就被对面强硬的反驳给压制了。 「这个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一丝怪异的气息。怪异出来了什么的就是 个谎言。」 他完全不听叶琉说的话,突然就发火了。和尚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离开了房间。 母亲慌张地追上去的声音,在叶琉听来,那个声音十分遥远。 自那以后,那个可怕的妖怪到底出现了多少次了? 又叫来了多少被称为怪异专家的人呢? 而且,他们所有人都说了一样的话就离开了。 有人说,别骗人了。 有人说,怪异根本就没出现。 有人说,你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 不管是谁都不相信叶琉的话,根本就没有人认真地听她说话。 随后从御荫神道来的三十五岁左右的男性也被激怒了。 「请你适可而止。」 自称宗荣的神官,与之前来的人一样,都断定道她撒谎,愤怒的转身离去。 ——明明真的有恐怖的妖怪。算了吧,就这样算了吧。 因为她已经知道,自己再怎么出声,都只会让对方更加的愤怒,所以她不再寄希望于远去的背影了。 正当宗荣打算回去的时候,有人来了。 ——怎么回事,这个人。 叶琉看到这个轻浮的,大约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内心感到不可思议。 他穿着皱巴巴的t恤和黑色牛仔裤,这种随随便便的装束怎么看都是涉谷街边的普通青年,怎么想都不应该是一个和祛除妖怪这种工作有关的人。 「你是……」 ——他们是熟人吗? 打算离开房间的神官宗荣惊讶地看着进来的青年。不过从他的声音听来像是来者不善,他们关系貌似一点都不好。 「嚯喔,这就是怪异出现的房间啊。」 青年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的东西一样笑着环视房间。 「为什么你这种人会在这里。不,这种满是谎言的委托正适合你这种人。装神弄鬼的零能者。」 满是谎言。这句话刺进了叶琉的内心。 然而被宗荣揶揄的当事人则完全不介意,来回看着房间。 「嘿,还挺深的。能在墙壁上留下这种痕迹的怪异到底是什么呢。话说回来,每次骂我的话语都一模一样,我都差不多腻了。只会这么一种套路就说明了你就是个杂鱼。」 他一边摸着墙壁上的爪痕,一边像是在嘲笑着什么。 「你、你这家伙!」 宗荣气得满脸涨红了,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扑向青年。 随后又有两个人跟了过来。 「大叔,别擅自先走啊。」 「至少也得先和这个家的人打声招呼。」 从他们说的话中可以推断到他们是青年的搭档,但实际上见到面容后却让人意外。 一个人是比她大几岁的少女。另一个人看上去像是小学生少年。两个人一进屋就对青年发牢骚,不过看到叶琉后,就低头行礼,然后开始了自我介绍。 「你是染谷叶琉小姐吧?初次见面,我是山神沙耶。我是来解决从你母亲那里接到的怪异出没的委托的。」 「我叫赤羽勇气。别看我这样,我有着很强的法力,请放心吧。」 少女——沙耶用温柔的语气打招呼,少年——勇气则是伶俐地打招呼。 「在那边的那一位,大概还没进行自我介绍,他叫九条凑。虽然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回事,但他实际上是退治怪异的专家。老师,请你好好地打声招呼。」 被称赞为优秀的这个叫做九条凑的青年,不仅没有自我介绍,反而做出了把刚进来的两个人赶出去的举动。 「你们俩是来干什么的?本来就狭窄的房间这下不就更挤了吗?」 这个六叠大小的房间,除开书桌、书架、床等家具后,剩下的空间也就勉强能挤下五个人,就算其中三人是小孩子也是一样。 「话说回来,好热。好不容易从太阳下逃进了有冷气的家里。不要再搞得这么热了。」 「我回去了。先不说你个区区零能者,你带过来的那两个人好像明白了什么啊。」 宗荣看着频频歪头一副不解的样子的沙耶和勇气说道。 「确实。有点奇怪吧?」 勇气疑惑地说道。 「勇气你也这么觉得?我从进这个家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 沙耶也表示同意。 叶琉蹲坐着,抱起了自己的双膝。接下来的一连串对话她都能猜到了。 没有怪异,这个女孩在撒谎,然后斥责她是在自导自演,最后灵能者愤然离去,母亲则是提心吊胆地追了上去。 「完全没有怪异的气息呢。」 听到两个孩子互相确认的话语后,宗荣很得意地说道。 「是吧。是吧?区区零能者可能不会明白,那边的两个小孩子没说错。你们也白来了啊。只是个爱撒谎的小姑娘的谎言而已。一切都是谎言。」 「不是谎言……」 叶琉想要否定,她被宗荣瞪了一眼后就不敢吱声了。 「呐,勇气。你的话能够察觉到多久之前出现的怪异的气息?」 凑没啥兴趣的样子,用小指挖了挖耳洞问道。 「我想想。如果是留下这种明显痕迹的怪异的话,它的体型应该很大。这种怪异很容易留下气息。我的话应该能察觉到两周前留下的气息。」 「从委托书来看,应该是前天出现的。勇气应该不会看漏。」 「也就是说,可以确定到是没有怪异的气息吧?」 「所以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 宗荣的语气有点急躁。 「是吗,那要做的事情就定下来了。」 叶琉内心又灰暗下来。之后的话语她听都不用听了。他们又会骂她是骗子然后回去吧。 「是开始调查吧?」 「首先是从哪里开始呢?」 「……欸?」 叶琉惊讶地抬起头。 「等等、等等等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怪异根本就没有出现,你们不是才确认过这个女孩说的是狂言诳语吧?」 看来惊讶地不止是叶琉。宗荣也一样的惊讶。 「才没有确认过那种事。我们只是在说没有怪异的气息而已。」 「是啊。没有怪异的气息。」 「那根本就没有调查的必要了吧?」 凑一幅受不了的样子,夸张地耸了耸肩膀开始挑衅他。 「没有怪异的气息等于怪异没出现吗?多么的武断。没有怪异的气息无法成为怪异没有出现的证据。就好比去了那种可疑的店就不一定是做了亏心事一样。」 「不对吧,那就是在做亏心事啊。」 沙耶一幅冰冷的表情否定凑。 「是啊。」 勇气也觉得很麻烦。 「明明只是想举例说明这件事不能成为判据。」 「这个比喻太糟糕了。」 「别把话题扯偏了,也不要在这种多余的事情上争论。」 最年幼的勇气说出了最正经的话。 「别再说这些无聊的话了。为什么?为什么有调查的必要?」 「可能性有三个。其一,这个怪异不会留下气息。」 「根本就没那种东西。」 「话说,还真的有呢。」 「嘛,确实是有啊。」 不知为何勇气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但是,大叔,之前的怪异事件真的是特殊的例子,所以不能当做参考哦。」 「是啊。而且,现在再仔细想想,那个时候还是有一些可疑的地方。不过这次可以 说是完完全全感觉不到怪异的气息。」 「那就是第二个可能性了。这里出现的并不是什么怪异,而是每只手都夹着三把刀的杀人鬼。」 「那样的话也是个大事件了。」 「那样的话也不是怪异。不过这样一来她也不是在说谎了吧。」 沙耶对着叶琉嫣然一笑。她被这突然投以的感情吓了一跳。 「其三,这个女孩在撒谎。」 「这才是正解。我常年和大量的人接触。所以能明白说谎的人和说真话的人的区别。」 「嘛,我也觉得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种了。」 「那就可以早点回去了。这里根本就没有怪异。」 宗荣转身打算离开,背后传来了凑的声音。 「喂喂,虽然我说了她在撒谎,但我可没说过怪异没出现哦。」 「哈?你到底在说什么?」 「真的是个死脑筋。怪异出现和这个女孩撒谎。你就没考虑过这两件事都成立的情况吗?还一脸得意地说看破谎言什么的,愚蠢也该有个限度。重点不是这个吧?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撒了什么样的谎。」 「你在鬼扯些什么。除了这个女孩撒谎说怪异出现了以外,还有什么能解释现在这个情况?」 宗荣大吼大叫了起来,在一旁的勇气用拳头敲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像是明白了什么。 「啊啊,是这样啊。还有这种可能性啊。撒谎和怪异出现确实是没有矛盾。」 「怎么样。我能干的手下都注意到了。」 凑得意扬扬。 「谁是你手下啊?」 「对不起。我还是、那个、有点……不懂。」 沙耶不好意思地举起了手,吞吞吐吐地说道。 「比如说,有可能是这样的。首先是怪异出来了。在这里大闹了一场,房间变成了这副惨状。」 「都说了这里没有怪异的气息……」 「但是那边的那个女孩没有马上向双亲报告。」 听到这意料之外的话,宗荣沉默了一阵子,然后说道。 「你在说些什么。你没看委托书吗?上面写着怪异出现然后听到女儿悲鸣和东西落下的声音的双亲马上就冲上了二楼。」 「她也只是发出了悲鸣而已。其他声音也是自导自演的。实际上怪异出现的日子是好几天之前。怪异出现的时间是白天。家里只有这个女孩一个人。所以谁都没有注意到。然后就在委托书上写的那一天,这个女孩发出了悲鸣,假装自己被怪异袭击了。怪异出现不是谎言。怪异出现的时间才是谎言。」 「经过好几天之后怪异的气息逐渐消失。是这样的吧。」 宗荣呆了一会,然后马上反应过来。 「那她又是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毫无意义吗!」 「都说了稍微动动你的脑子啊。不能马上把双亲叫过来的情况有很多种吧?比如说,把男人带回来做一些不能让父母看到的事情之类的。」 「才没有!」 叶琉马上否定了。然后被自己这么大声说话吓到了,害羞的低下了头。 「什么啊,你这不还能说话的嘛。我之前都在怀疑你是不是做得很精致的人偶。」 「叶琉小姐,老师说的话没错吗?啊,我不是指的老师说的不三不四的事情,我说的是怪异出现的日期。」 叶琉一言不发地转头。 「就算你问她也不会回答你的。她要说的话她早就说了。嘛,总之,先开始调查吧。我想想……」 凑懒洋洋地转了转脖子。 「嘛,等到晚上再解决掉吧。」 「等到晚上!?」 「要是拖到明天的话,就不得不再次来到这里,麻烦得要死。但如果在白天解决的话,就得在炎热的酷暑中回去了。晚上差不多该凉快了,那个时候正好回去。」 「就因为这种理由所以要等到晚上解决?和传闻一样,真是个随便的男人。」 「我很同意。能解决的话就早点解决啊。大叔你应该察觉到真相了吧?」 「不想白天回去的话,我记得来的路上有家咖啡店,就在那里待到晚上吧。」 好像所有人都觉得凑不可靠。 ——咦? 不过少年少女们想着凑一定能解决。 「啊啊,那边那个死脑筋老头子可以回去了。这个房间热得像个蒸笼。啊,还是我出去吧。楼下还有个上了年纪但还有姿色的人妻,准备好茶和点心了吗?」 「我说,老师!」 「你就留在这里调查。正值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肯定讨厌被男人翻弄房间吧。哎呀,真是遗憾啊。」 凑抓住了勇气的衣领,强行把他拖出了房间。 「你干什么啊。」 「你人小鬼大所以也不行。跟我一起去找人妻喝茶吧。」 目送两人离开的沙耶发出了叹息,随后碰上了宗荣的目光。 「哼……」 宗荣无趣地哼了一声,跟在两人后面出去了。 3 「请问,怎么样了?」 静子将红茶和蛋糕端到宗荣、凑、勇气三人面前,畏畏缩缩地问道。想到之前来的人,她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 「不好说。目前还在调查中。说不定是你的女儿在撒谎,也有可能是之前来的人都是一群无能。嘛,可能性大概五五开吧。喔,这个蛋糕挺好吃的嘛。附近买的?那回去的路上得买点了。看来要早点解决了。」 「不是要等到晚上解决吗?」 「傍晚那会应该凉快一点了吧。」 「难道说,你真的打算调查吗?」 在一旁的宗荣毫不掩盖自己对凑的焦躁。坐在他们对面的勇气则是事不关己,默默地吃着蛋糕。 「你才是,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你不是说我只会装神弄鬼吗?那就赶紧回去。不然蛋糕的份量会变少的。」 凑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宗荣面前的蛋糕拿到自己身前。宗荣丝毫不在意这个,他认为在这种事情上争论一点也不像是个大人。 「你这家伙说有怪异。而且还说要等到晚上解决这种大话。那就让我看到最后吧,等到晚上你解决不了的表情应该值得一看。」 凑仿佛事先预料到他会这么说,叹了口气。 「哈,讨厌讨厌。完全不想成长为这种人啊。祈祷着对手会失败之类的事,作为一个人,度量真的太小了。喂勇气,就算是走错路了也不要成为那种大人哦。啊,不过说不定已经迟了。」 「没关系。不管是那个人的样子还是大叔你这样子,我都不会变成你们这种的。」 静子内心想着交给这些人真的没问题吗,不过她没有将内心的想法表露出来。 他们是第一次没有直接回去的人。所以,不管再怎么奇怪,再怎么看上去不可靠,她都没有把他们赶出去的选项。 气氛十分尴尬,对话也中断了。 只有凑还在那里我行我素地又要了一杯红茶。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沙耶从二楼下来了。 「喔,挺快的嘛。有仔细调查吗?」 「大叔你不是一直在这里吃蛋糕吗?你还真有脸说。沙耶姐姐,有什么进展吗?需要我帮忙吗?」 沙耶的脸色有点疲惫,她摇了摇头。 「不用了,没关系的。我在墙壁的痕迹那些地方调查了很久,但还是没有找到怪异的气息。」 「怪异造成的痕迹里的邪气会残留很久呢。」 「而且,测量下来,那些痕迹大小都有微妙的差异,或许怪异的大小不定,又或 者说有好几只怪异。」 「那个一看就知道。」 「是啊。所以没有什么进展。对不起。不过我从叶琉小姐那里听到了许多事。」 「搞什么啊,就你们两个女的在聊天啊。」 「委托书的资料上也写着,叶琉小姐半年前遭遇了交通事故。」 静子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事,表情变得阴暗。 「是的。那一天,因为她上学要迟到了,所以我丈夫就开车送她了。然后就发生了车祸……大约住了一个月的院吧。」 「迟到?变成家里蹲之前吗?」 「是、是的。女儿就是自那以后就闭门不出的。」 「变得害怕汽车了吗?」 双亲因为交通事故而去世的勇气也一脸阴沉。 「不知道。我想应该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但她和来探病的朋友又能正常相处……」 「是回到家之后,她才表现得像是在害怕什么吗?」 「我也想了很多,但怎么也想不出原因。为什么叶琉突然会变成这样。」 静子说着说着就流泪了,一时间气氛变得十分的安静。注意到自己失态的静子擦干了眼泪站起来。 「我去帮山神小姐准备茶。」 沙耶这才注意到三人正在想用红茶和蛋糕。 「为什么我前面的盘子是空的?」 「这是这个家的习俗。」 「才不是。沙耶姐姐的那份被大叔吃了。」 「抱歉,蛋糕只有四份。」 「啊,请不用介意。我们这边反而不好意思。」 看到静子不好意思地道歉,沙耶一想到凑的恶态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老师,接下来该怎么办?既然您说今天就能解决,那应该是有什么想法吧?」 「你啊。别自己不知道就把事情全推给我。还是说你因为自己的蛋糕被吃了而在生气?」 「不是那样的……」 这时候,二楼传来了悲鸣。是叶琉不成话语的惨叫。 最先动的是静子。 「叶琉!」 她一边叫着,一边慌慌张张地上了二楼。中途她撞上了桌子,茶杯里的水都撒出来了,她都没有注意到。 紧接着是沙耶站了起来。勇气也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 宗荣看着依旧一副悠闲的样子喝着红茶的凑。 「你这家伙不去吗?」 「这么多人去也只会碍事。我就在这里休息一会。」 宗荣用鼻子哼了一声。 「说了那么多,结果你不也是不相信那个女孩说的话。」 「从你说的话来看,这次也没有怪异的气息么。」 「没错。这里有三个能使用灵力、法力的人,要是正上方有怪异的话马上就能察觉到了。」 「也说不定你们三个人都是废柴呢。」 「哼,谁会中你这种无聊的挑衅。」 宗荣站起来往楼梯走去。 「搞什么啊,你不也还是要上去看看吗?」 「为了以防万一。反正肯定是什么都没有。」 宗荣说完后上了楼。 「大家都很有礼貌嘛。」 就只有凑一个人还在这里悠闲的休息。 4 「又出来了!妖怪又出来了!」 叶琉紧紧抱住母亲的手腕,但其他人都面面相觑,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真的出来了吗?」 提出疑问的是勇气。 「求你了,相信我。刚才出现了!」 「出现在哪里?我们就在下面,但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怪异的气息,也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也就只听到了你的悲鸣而已。」 宗荣用严厉的目光盯着叶琉看。常年修行与怪异战斗而磨砺出来的尖锐目光,足以让中学生的叶琉胆怯。 「不是的,真的……出现了。」 叶琉的声音越来越小。 「大家,请相信叶琉的话。」 「染谷女士。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你直接相信了女儿的话语呢?」 「因为她不是会撒谎的孩子。我最清楚这一点。」 「确实,最了解孩子的人就是父母,但同时,最不了解孩子的人也是父母。」 「你可真是有双慧眼,但你说的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父母不会怀疑自家孩子之类的,这不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吗?不管是说这话的人,还是diss这个的人,都无聊得让人想打瞌睡。就像一脸郑重地说出太阳是从东边升起,这不是谁都明白的废话吗。」 最后来到的凑一上来就揶揄宗荣。 「那么,果然没有感觉到怪异的气息吗?」 沙耶和勇气顾虑着静子和叶琉的感受,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们就在正下面,在这不到十米的距离,要是怪异出现了的话我肯定会注意到。」 宗荣断言道。 「你可真自信啊,嘛,就先信你了。那么,怪异以外的可能性呢?」 「我们御荫神道的人都经过了充分的锻炼。能察觉到的不止是怪异的气息,人类的气息我们同样能察觉。二楼里人类的气息就只有那个女孩一个人而已。她在撒谎。」 「呼,那么,为什么她要撒这样的谎呢?」 「你说什么?」 听到这意外的质问,宗荣的势头不由得停了下来。 「来退治怪异的那群家伙,只会像笨蛋一样一直重复“根本就没有怪异的气息、没有怪异的痕迹”这句话。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她还会说出怪异出现了之类的话,这只会让这家伙显得更加可疑。」 「这也没错。现在她也没必要在这里撒谎。」 「这、这不是必不必要的问题。这个女孩只是想惊扰别人而已吧。希望有人能理她。一定是在房间里关了太久都忘记该怎么和人交流了。」 「嘛,把自己关在这种地方性格估计也会扭曲一点吧。」 「大叔你才没资格说这话。」 「老师,你说的太过分了。」 即便是被两个小孩子责备,凑也只是抖了抖肩。 「嘛,和这个道理一样,一味地只专注于对付怪异的人,性格也一样会扭曲吧。」 「你这家伙!」 凑马上就搪塞被激怒的宗荣。 「我又没说你。对了,有件事想确认一下。喂,勇气。以你来看,那个孩子有灵力或者法力吗?」 「为什么这么问?」 「说不定她是看到了发生在其他地方的事,所以才会这样。」 「至少我没有感知到她又什么特殊的力量。而且,就算大叔你说的是对的,那这个房间的这副惨状又要怎么说明?」 「房间变得乱七八糟的不是很正常的嘛?我也很擅长弄乱房间啊,不知道是谁擅自给我收拾了,害得我找不到东西了。难道说这也是怪异干的好事?」 「根本就不可能是吧。」 勇气偶尔也不知道他说的话里到底哪些是认真的哪些是玩笑话。 「说起找不到东西,对了。我的手机去哪里了?刚才我就一直在找。」 凑开始掏自己的口袋,掏出来的全都是些可疑的传单,以及怎么看都是风俗店的女性的名片。 「老师……你就没放一些正经的东西进去吗。」 沙耶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垂下了头。 「能打个电话看看我手机会不会响吗?」 「啊,好的,请等一下。」 沙耶马上就用智能手机打了通电话,然后房间的某处传来了 铃声。 「响了……」 沙耶疑惑的看着声音响起来的方向。 「为什么声音会从那边传过来啊。」 勇气看着对面的书架。 「啊啊,对了对了,我忘了。我把手机放这里了。」 凑把藏在书籍之间的手机拿了起来。 「为什么会放在那种地方呢?」 「是啊,为什么啊。哎呀,还不小心把录像功能打开了。糟糕了,这样一来房间的状况不就完完全全地记录下来了吗?」 「大叔,你这是在偷拍。一般来说就是犯罪。」 「在伦理上也说不过去吧。在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子房间偷拍……」 「嘛,有什么不好。这样一来就能知道这个房间出现了什么样的怪异了。总之先去取得她本人的许可吧。」 凑把手机拿给叶琉看,并问道。 「这里面记录了之前一小时你这个房间的情况。我们可以看看吗?」 「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的话,可以由我一个人来看,请放心吧。」 叶琉的视线不安地到处飘逸。 「可以、看哦。」 她的声音像是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嚯……?」 对于宗荣来说,这也很意外。他一直以为她会拒绝。 「那么,就开始回放吧。」 「请等一下。先让我检查一下内容。」 沙耶有所警戒,不过叶琉小声地说道。 「我只是一直都蹲在这里,所以没关系的。」 凑把手机从沙耶的手里抢了过来,点击了回放按钮。 最开始的画面是凑把手机放在了书架比较隐蔽的位置。在大家都被叶琉的话吸引注意力的时候,他迅速的完成了这件事。 「原来这个时候就已经弄上了啊。」 「熟练得令人生恶。」 两个孩子对凑的行为不知道说什么好。 「画质好渣啊。」 「因为要录很久,所以调低了画质。别挑剔了。」 录像开始的十分钟与在场的人记忆里的相同。然后三个男性都准备出去,只剩下沙耶和叶琉。凑一边抓住勇气的领口把他拖出去,一边用手对着镜头做出v字型手势。 「你要是有时间做这种无聊的事的话,那就去更正经地调查看看啊。」 勇气看着自己被拖出去的丢人样子,发出了抱怨。 在凑离开之后,所有的男性都出去,变成沙耶和叶琉两人相处的情况了。两人一开始没有说话,只是互相看着对方的样子而已。 「你们也太扭扭捏捏了吧?像个青春期的小屁孩一样。」 「我就是青春期啊!」 在那之后,沙耶开始说了几句话。 『我可以调查这个房间吗?要是有什么不希望被看的地方的话,请告诉我。』 画面中能看出来,叶琉听到沙耶的话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后沙耶就开始调查这个房间了。观察着墙壁以及家具上的爪痕。 「你就这么从镜头前经过了啊。」 「这不是没办法的嘛。因为那里没有痕迹啊。」 「大叔是不想被沙耶姐姐发现所以才藏在完好的书架那边吧?」 然后沙耶一直在调查的房间,在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的时候。 画面里的沙耶抬头看着天花板。 『我想调查一下天花板上的痕迹,请问我可以踩在桌上吗?』 叶琉依旧以最小幅度的动作点了点头。 正当画面中的沙耶打算踩上桌子的时候,沙耶慌慌张张地打算把手机抢过来。 「啊啊,这一段什么问题都没有,所以跳过去吧。」 「至今为止看的都是些没问题的无聊的场景而已。你倒是也为我想想啊。」 凑当然没把手机给她,沙耶则是拼命地用手挡住画面。 「这是更加、更加无聊的场景。」 「赶紧把手拿开。」 弄开沙耶的手之后,画面中的沙耶踩上了桌子,正在调查天花板。 『那个,请小心脚下。』 几乎不怎么主动开口说话的叶琉稀奇地说话了。这也说明沙耶的脚下真的很危险。 『没关系的。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运动神经挺好……呀!』 沙耶漂亮地踩空了,然后就这样摔了下去,头部爽快地撞到了柜子,然后后脑勺撞到了地面,她就在地面上滚来滚去。 「噗!」 宗荣笑了出来。 「真是灾难啊。」 虽然他咳了两声想糊弄过去,但他笑出来的事实是不会改变的。沙耶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 最后,沙耶结束了调查,什么成果也没得出来。 『我先过去报告一下。』 沙耶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之后的一阵子,画面几乎没有变化。叶琉一动不动,都让人怀疑是不是按下了暂停按钮。 在沙耶离开几分钟之后,叶琉才动了。 叶琉安静的站了起来,尽量不发出声音,走到了门那边并打开了门。然后把头探了出去查看走廊的情况。 确认完之后,从门那边回到了床上。蹲在角落,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竭尽全力地发出悲鸣。 最开始跑进来的是静子。赶到了躲在房间角落发抖的叶琉身边,抱着她并且安抚她。 然后是沙耶和勇气跟着上来了。两人来回的看着房间。 『好奇怪。完全没有怪异的气息,也没有出现的痕迹。』 宗荣迟了一会才过去,凑则是在他到来的几分钟之后才到。 在那之后的画面就和所有人知道的一样运转了。沙耶按照凑的话打了一通电话,然后画面就中断了。 沙耶和勇气都一言不发。 「怎么说呢,这个女孩谎撒得太差劲了。」 凑自言自语,宗荣点了点头。 「你终于彻底的明白了吧。没错。这个女孩在撒谎。根本就没有怪异。这个录像能说明一切。」 「啊啊,我总算是确信了。」 凑看着叶琉说道。 「怪异出现了。」 每个人都惊呆了。连叶琉都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凑。 「开什么玩笑!」 宗荣叫了出来。 「你刚才不也看见了那低劣的演技了吗,为什么还会说怪异出现了?不在这里收手的话,再这么继续下去也只会丢人现眼。如果在这里老老实实地收手,我也不会说你什么。但你要继续说怪异出现了的话……」 「啊啊,这种劝说完全是浪费时间,别说了。接下来,我要给你们说明这里出现了一种你们闻所未闻的不存在的怪异。」 「出现了不存在的怪异?」 所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5 在凑进行说明之前需要一定的准备,所以他先回到了一楼。勇气扯着沙耶的袖子把她拉到了走廊,一边确认楼下的样子一边问道。 「大叔说的话,你是怎么想的?」 「也就是说,不存在的怪异实际上是存在的吧?」 沙耶也确认着楼下的样子,回答道。 「总感觉摸不着头脑。」 「我觉得,这应该是老师的温柔。」 勇气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那种东西才是不存在的吧?」 「虽然我不太情愿这么想,但叶琉小姐看到的怪异应该是不存在的。」 「果然是她在撒谎吗?」 沙耶担心地看着叶琉的房门。 「她应该不打算说谎。一定是因为过于孤独和害怕,才会在心中产生了那些东西。」 「嗯……但是那和大叔偷拍的视频不就矛盾了吗?那个再怎么看都是她带着某种目的才会这么做的。我觉得她和那些心里出问题,看得见某些不该看见的人还是不太一样的。」 「虽然是这样的……」 不管沙耶再怎么伤脑筋,她都找不到将叶琉的行为正当化的理由。 「虽然我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加的麻烦,想让这件事落下帷幕。但是……」 勇气不太自信地说道。 「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只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了怪异的气息。」 「欸,真的吗?」 沙耶完全没有感觉到。从宗荣的样子来看,他也没感知到。 「大约是在我们听到悲鸣的时间稍微往前一点。但是气息马上就消失不见了。真的只有一瞬间。我甚至都怀疑是不是错觉。而且这种一瞬间的感觉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所以我没怎么在意。」 那种微小的无害的怪异到处都是。有的时候会一瞬间感觉到什么,沙耶也有过这样的经验。不过,在悲鸣响起的时间碰巧发生了这样的事,所以令人有些在意。 「偶然?」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勇气少见的说出了模棱两可的话。 「总之,先听听大叔的说法吧。出现了并不存在的怪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这时,正好从楼下传来了凑叫两人过去的声音。 沙耶和勇气进入客厅之后,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反应。两人抽了抽鼻子,确认周围的气味。 「这是什么气味?」 「刚才还没有这种气味吧?」 之前在一楼走廊待着的宗荣已经进入客厅坐在椅子上了。 「我进来的时候也一样,闻到了一股气味。」 凑在电视机前蹲着,检查着dvd。 「那么,哪个好呢。哦,这个是最初的吗?那首先就选这个好了。」 他自言自语着。 「呐,接下来要开始什么?」 等勇气习惯气味之后,他问了问凑,而凑则是回了他一幅坏心眼的笑容。沙耶和勇气都有一种讨厌的预感。从他们的经验来看,凑这种时候考虑的事八成都不是什么正经的好事。 「在这之后要看一部比较长的录像。想去厕所的家伙就现在去吧。中途可不许离开。」 「也就是说要目不转睛地看吗?」 这个录像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而且从这个情况来看,录像里真的有重要的线索吗?而且刚才凑在挑选光盘的时候还哼着鼻歌,怎么看都不像是很重要的事。 电视机上的画面一阵切换,在放映光盘录像之前,静子小声地说道。 「虽说是能拿来参考,但把这个拿到别人面前放映,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最开始的画面是婴儿的面部特写。随后镜头逐渐拉远,出现了抱着婴儿的母亲的身姿,那个母亲的脸和静子很像。 「难道说这是叶琉小姐的婴儿时期?那这是静子女士是吧?」 「是的,没错。」 录像里面,还有男人说“往这边看”的声音。 「摄影的是您的丈夫吧?」 「是的。」 在场的人都很疑惑。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重要的线索?不过众人看到这对幸福的亲子,现场的气氛变得缓和了。 但是这种外行人拍摄的录像,再加上随意的编辑。很多场景都是毫无意义的延长,而且很多场景也十分的类似。 大家忍耐着看了大约三十分钟,从叶琉的婴儿时期到她长到了五岁。 「大叔,这个录像到底有什么意义?」 「默默地看吧。」 一开始出声的是勇气。意外的是,宗荣抱着双手一直看着录像。 三人之中最享受录像的人就是沙耶。对孩子的成长一喜一忧。不过再怎么说,过了一个小时,肯定还是会腻的。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勇气中途问了好多次,但每次凑都让他闭嘴好好看,就算是沙耶,中途也问过一次,但被凑无视了。 「宗荣先生也真是能忍啊。还是说你挺喜欢小孩子?」 「无聊。但是,既然都到这一步了,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 直到放映结束,凑坐在边缘的地方抱着双手,一动不动。 「大叔,录像结束了。」 他的头也有规律的往下垂。 「难道说……老师……」 「睡着了!」 勇气马上跑过去踢开他的椅子,凑整个人连同椅子一起倒在地上。 「嗯?啊,结束了啊?」 他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看了一眼电视机画面上的计时。 「你们可真厉害啊。居然有好好地看到最后。我从第一分钟开始就不行了。要是没有你们向我搭话的话,我估计早我就睡着了。」 在离他们有点距离的地方,静子不好意思地低头。 「别睡了。话说,看完这个,到底又有什么意义啊?」 「我也想早点听听。你可别说你只是想无意义地浪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宗荣也站了起来,按捺着自己的愤怒,来到凑的面前。 「嗯?意义?这个录像根本就没什么意义啊。」 「开、开、开什么玩笑!」 听到这刺耳的怒骂,所有人都觉得有些耳鸣。 「老、老师。请你好好地说明一下。」 耳鸣到现在都还没有消除,沙耶现在都还是有些晕乎乎的。 「我想做的,就是让你们长时间待在这个房间里而已。」 一开始就捂住耳朵的凑受害情况最小。 「录像就只是打发时间。实际上的目的是其他的吗?」 宗荣往上面看,露出了接受的表情。 「是吗,你又在那个女孩的房间里设置了录像吧?只要我们待在一楼,又会和刚才一样,那个怪异会再次出现。你是这么打算的吧?」 他盘着双手,嗤之以鼻。 「但那样的话,你一开始就这么说就行了。我们也能选择更有意义的消磨时间的方式,嘛,算了。但是你的计划落空了啊。那个女孩一直都很安静。这种马上就会暴露的谎言她也不会再继续了吧?」 「你在说些什么。能不能不要擅自的理解什么,然后又擅自的开始指责我啊?谁又什么时候说过要用小手段?」 「你刚才不是用过了吗。」 勇气嘟囔了一句,凑无视了他。 「你们进入房间的时候,是不是闻到了什么味道?」 「啊,有的。有一股味道。就像是芳香剂一样。是什么香料吗?」 「嗯,那个味道有些强烈,那是什么味道?」 「第一次去别人家,就会闻到那个家特有的味道。这就是所谓的生活的味道。这个家使用的芳香剂和除菌喷雾的量有点大。」 虽然他们明白了这是什么味道,但众人还是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那现在你们感觉怎么样?还有味道吗?」 沙耶和勇气马上又闻了闻味道,冷静下来的宗荣也效仿了他们。 「快闻不出来了呢。」 「是换气了吗,所以味道才会变薄。」 「你要是不拿出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我真的要发火了」 看到这三人的三种反应,凑满足地点了点头。 「味道可没发 生变化哦。」 三人惊讶地表情有两种意义。 其中一个是,芳香剂一样的味道并没有发生变化。 另一个是,这又和这个怪异事件有什么样的关系。 「人类会自己习惯环境。特别是嗅觉这种非常敏感的感觉器官,要是一直让它闻同一种味道的话,它就不会再对这种味道做出反应。并不只是嗅觉。味觉、视觉、听觉、触觉也是一样的。要是一直待在同样的环境下,感觉就会变得迟钝。光线的亮暗、衣服的感觉、味道的轻重、听习惯了的街上的嘈杂的声音,这些东西你们都不会特别去注意吧。要是你们的五感依旧保持在敏感的状态,那么你们肯定没办法乘坐满员的电车。像这种持续的来自环境的刺激,感觉器官会渐渐地不再对其产生反应。这就是所谓的适应。五感之中难以习惯的感觉就只有痛觉吧。因为这个事关性命,所以没办法很简单的适应。」 「适应、吗?」 「有的时候身体的构造也会发生变化。比如说,在高山上长期生活,血液里的红血球就会变多。运动员就是为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去那种海拔高的地方训练。在寒冷的地区,人会变得容易积累脂肪,身体会变得比较肥胖。这是为了维持体温。这一点看看俄罗斯的女性就能明白。不管年轻的时候是怎样的美人,一定的年龄之后都……」 「大叔,你话题跑偏了。」 一直默默听着的宗荣说道。 「也就是说,你的意思是我们闻不到房间里的味道是因为我们的嗅觉适应了这个味道嘛……喂、难道说,你想说我们没有能感觉到怪异的气息,是因为我们的身体已经习惯了吗?」 「没错,就是那样。」 凑打了个响指,这正中了他的下怀。 「这怎么可能!」 染谷家再次响起了宗荣的怒骂声。 「陪你听了这么久无聊的鬼话,我已经忍不下去了。因为习惯了怪异的气息,所以感觉不到了?别瞎胡说了!」 「不,我还是挺认真的。」 沙耶一边阻止着激动的宗荣,一边反驳凑。 「老、老师。我也觉得老师的说法太勉强了。确实,正如老师所说,长时间感受到怪异的气息的话,感觉总会变得迟钝。但是我们可是刚刚来这个家的啊。」 「没错。进入客厅的时候,我们还没习惯,所以闻到了味道。按照这个道理,我们也应该还没习惯那个怪异的气息,应该能感觉到的。还有,大叔刚才不也说过了吗?事关性命的痛觉是不会变得迟钝的。」 「我说的是没有那么容易变得迟钝。并不是没办法变得迟钝。有些隐隐约约的疼痛总有一天会变得习惯而忘记。」 凑的态度还是没有变化。被反驳成这样,他依旧断定为是感觉变得迟钝了。 陪了他将近有一年的勇气和沙耶,明白了凑还有什么决定性的东西还没有说。 不过宗荣不一样。他今天是第一次和凑对话,被耍的团团转。因为愤怒,他还没有察觉到凑的这份态度的背后还有着什么。 他推开了沙耶,抓住了凑胸口的衣领。 「够了。我回去了。」 然后他把凑推开,一边发出脚步声一边离开了客厅。 「有一种可能性,不会让人感觉到违和感的怪异是有可能的。」 宗荣的脚步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再也不会听你的鬼话了。」 「为什么你进入了这个房间,注意到了气味的变化?很简单,因为这和之前的气味不同。总会让五感习惯的刺激,在一开始的时候,也总是会察觉到。人们能够发现违和感。」 宗荣没有继续往前走,他把头转了回去,瞪着凑。 「不管是怎样的人,都有一个东西是从小就习惯了的。都不会注意到那个东西。但那又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其他人也能明白。你觉得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 「是自己的体臭。从出生的那一瞬间开始就一直有了。所以你不会注意到自己的体臭。适应下来的嗅觉器官也不会产生反应了。好了,这已经是正确答案的一半了。」 「自己的体臭吗?」 沙耶闻了闻自己的身体,歪了歪头。 「勇气,我的身体有体臭吗?是怎样的感觉?」 「欸?啊、那个、是怎样的感觉呢。对我来说……」 勇气满脸通红,扭扭捏捏地,眼睛回避着沙耶的视线。 「欸?难道说是臭到不好意思说了吗?今天也挺热的,难道说我一身汗臭?」 「所以说我不知道啊……」 沙耶不安地把身体靠过去,而勇气则是远离她。在一旁看着他们举动的凑,故意的叹了叹气。 「喂,那边的小丫头。不要玩弄纯情少年的心灵。」 「请不要说这种难听的话。」 「赶紧继续说。那边的两个小孩子,不要用这种无聊的事打断话题。」 两人觉得十分抱歉并反省了,凑则是有点感动。 「总感觉最想听我说话的人就是你了啊。和你那幅严厉的脸不一样,你意外的是个不错的家伙啊。」 「无聊的客套话。快点继续说。」 「我几乎都把答案说出来了。给你个提示吧,为什么人不会发觉自己的体臭?」 「你不是说过了吗?从出生起就一直受到这种刺激所以才会……」 勇气无心地说着这些话,沙耶和宗荣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说这话的勇气也注意到了,脸上变成了吃惊的表情。 「大叔,难道你想说的是这个吗?有个从我们出生开始一直存在于我们的周围怪异?」 所有人都咽了一口唾沫,看向了凑。 「没错。人们从出生起就一直能感觉到那个怪异的气息。」 6 「这怎么可能!」 最先否定的是宗荣。他转身走到了凑的面前。 「这个怪异的气息就如同空气一样,片刻不离人的身边。所以就不会像这个房间里使用的芳香剂一样被注意到。因为那个怪异的气息从来都没有发生变化。恒定不变,人们总是有感觉到。正如空气一样。」 凑问了问还在震惊的勇气。 「那么,总本山的天才少年,这种情况下你还能感知到那个怪异的气息吗?」 勇气暂时没有回复。面露难色盯着地板看。 「应该、注意不到吧。如果存在的话,一般来说像空气一样的怪异气息是不会注意到的。」 「我和勇气的意见一样。如果老师说的那种怪异存在的话,是很难注意到的。但是老师,那种怪异真的存在吗?因为到目前为止没有人注意到。这也就是说它像空气一样蔓延在全世界。这种事真的可能吗?」 「我想想。空气的怪异,简称为空怪吧。」 「总感觉这个简称别有用心。」【空怪和空海的发音一样都是くうかい,空海法师是日本平安时代的高僧】 凑肯定是故意的,就算指出这一点他也不会去改。 「想证明空怪存在是很困难的。因为没有至今为止都没有接触过空气的人类,只要没有从未接触过空怪气息的人类的话,不管是怎样高强的灵能者都无法证明空怪的存在。」 「一派胡言。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你也没办法证明它不存在吧?」 「这就和恶魔的证明问题一样了。我可没心思陪你胡闹。」【恶魔的证明原本出处拉丁语,要证明一个东西“不存在”是很困难的事。】 「喂喂,你这个神道的神官还用 西洋话啊。嘛,确实,在这么下去也只是不断地绕圈子而已。这种揣测应该很难令人相信吧。不如说能接受这个人的反而才奇怪。」 宗荣觉得自己被他又戏弄了一次,他哼了一声,不再说要回去了之类的话。他已经深深陷入了凑的说话技巧中。沙耶和勇气都见过好多人这样了,而且他们自己也体验过好几次。 「所以,从其他的角度来考虑空怪是否存在吧。」 凑慢慢地走到了椅子边上,并坐下了。其他人也受到他的影响,坐了下去。 「从很久之前我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你们经常说的,清净的空间指的是什么?」 凑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 「人们都说,那种被净化的空间,能感受到到神圣的气息什么的,怪异不会靠近的那种清净的空间。比如说寺院,或者是被祭祀的结界。从很久之前我就在想,你们到底净化了什么?只是怪异没有出现吧?」 「这个嘛,我想想……」 勇气思索着答案。 「怎么说呢。确实是没有怪异,空间整体都变得清净了……还有身体变得轻盈,心情能会变好之类的?」 「你觉得我追求的是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吗?」 「那么,是指的空气很干净的地方吗。我觉得空间本身很干净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怪异不会出现也是当然的吧?」 「那么,现在这个家里的空气是清净的吗?要是用怪异的有无来判断空气是否清净的话,那到处都是清净的空间了。」 说到这里,他矛头一转。 「但你们不是说怪异到处都是吗?」 「这也要根据场所来说,并不是说到处都是。」 「是啊。那么现在回头再看,清净的空间到底是怎么个清净法?」 「是有神佛的加护吧。」 宗荣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那我问一下,像瀑布这种有水流的地方也被成为是清净的空间,这也是神佛的加护吗?」 「没错。」 「森林的深处也是吗?」 「没错。」 「富士山的山顶也是吗?」 「没错。你在问这些理所当然的事情干嘛?难道你对神佛的加护有所怀疑?」 「虽然我也想质疑,先不管是不是真的,这和我的想法并不是完全冲突,重点是在这之后的事。何为清净的空间?也就是说能感觉到神佛的气息就是了吧?」 「姆……你这不是文字游戏吗?」 「并不是。人类的感觉还相当的可靠。可以不凭借道理就能看穿事物的本质。清净的空间,也就是说十分的干净。干净又是指的将污秽的东西祛除掉,或者是新制成一个没有污秽的东西。」 沙耶战战兢兢地举手。 「那么老师说的清净的空间,并不是说没有那种通常的怪异,而是指的没有空怪的空间吧?」 「没错。清净的空间、圣域之类的地方,和没有怪异出现的普通的场所最大的区别在于空怪会不会出现吧。」 「不过,会不会是因为我们的灵力法力之类的力量让空怪消失?」 「你觉得吸尘器能除掉空气吗?空怪不是人能够解决的领域,说不定是神佛该干的事呢。」 宗荣突然出声。 「但按照你这么一说,从圣域出来的话,我们就应该能感觉到怪异的气息了才对。」 他一路听下来,为了找出凑的漏洞而不断思索着。 「这说明你的身体已经完全习惯了。就像你洗完澡后,一样的察觉不到自己的体臭。因为这与生活密切相关。即便是再次碰到空怪,大概也只是会觉得碰到了秽浊的空气而已。一旦形成了习惯,感觉器官的反应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姆……」 宗荣又沉默了。 沙耶和勇气光是要理解凑说的话就已经忙不过来了。 「看来反驳不了了啊。空怪存在于我们的日常生活中的可能性很高。」 「等等、等一下。你是不是忘记了最关键的事。」 宗荣退了一步。 「差点被你的花言巧语骗过去了。但你的假说有一个决定性的漏洞。」 「搞什么啊,总是吹毛求疵的男人可不会受欢迎哦。」 「谁在和你说那种事。听好了,你说我们察觉不到空怪是吧?既然如此,为什么二楼的那个女孩,染谷叶琉又能看到空怪?」 勇气也敲了敲手表示同意。 「对啊。我也差点忽略了。按照大叔所说的,确实能解释我们没有办法察觉到空怪的气息,但解释不了为什么叶琉小姐能看到空怪啊。」 「没错。如果你说的是对的话,那个女孩应该看不见的。」 两人不断地问着凑。 「唉,就这事吗?」 不过凑的回答十分简洁。 「染谷叶琉遭遇了事故。这就是理由。」 宗荣、沙耶、勇气都面面相觑,确认了没有明白凑在说什么的人不只是自己。 「不太懂你说的意思。」 「大叔你的解释太跳跃了。」 凑拍了拍自己的头开始了说明。 「大脑受到冲击,然后变得能使用至今都没有使用的感觉器官,拥有灵感之类的能力。这种事你们或多或少听过的吧。她就是觉醒了灵感,并且因为她至今都没有使用过灵感,所以没有适应空怪。因此,叶琉是能够察觉到空怪的稀有例子。」 「哈?哈!?你这解释微妙也太凑巧了。这种说明怎么能让人信服?」 然而凑的自信毫不动摇。 「这个解释并不勉强。大脑受到强烈冲击后,看到的东西也许会发生变化。杰森·帕吉特的头被强盗殴打了,然后他突然出现了数学的才能。他的视野变了,看东西的方式也变了。还有一些其他的案例,他们都是脑袋收到了冲击,看东西的方式变了。其中也有好几个成为了天才的例子。觉醒了艺术才能啊。甚至还有人本来不再增长身高又重新增长了。大脑就如同精密的集成电路一样。受到冲击很容易坏掉,也有可能打开奇怪的开关。」 随后,凑继续说道。 「染谷叶琉因交通事故收到了冲击,觉醒了灵感。」 现场陷入了沉默。谁都没去接凑的话,只是一味的沉默。 「那个,我去沏茶。大家请休息一下。」 静子去了厨房,以熟练的手法为所有人倒上了红茶,然后端到了每个人的面前。 「谢谢您。」 沙耶礼貌地收下了。 「味道真不错。」 勇气则是笑的像个孩子。 「确实,这么说也说得通,但是……」 宗荣握着茶杯,一句一句的说着。 「你说是空气一样的怪异吧?既然如此,那为什么那个女孩的房间会变成那个样子?就算是习惯了怪异的气息,我们感知不到,但如果它出现在眼前,那么我们应该是能看到的啊。而且,如果你说的是真确的话,那么那个怪异就真的和空气一样了。应该不是那种会用凶恶的爪子在房间里暴走的存在。」 凑暂时沉默了一会,也不知道是否还能继续反驳。看到他这个样子,宗荣变本加厉。 「要真和空气一样,那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有没有都是一样的。虽然你说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显得你很聪明,但你终究只是个零能者。只是个没有灵力的人的浅见。」 「要是空气消失了那就糟糕了。」 然而勇气的嘟囔被他无视了。 「我说它是空气的怪异,但准确的说是怪异的根 第二话『狐』 序章 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等到指尖碰到脸时才明白手在哪里。 ——啊啊,又是那个梦吗。 对自己心里的想法感到惊讶。没错。这是梦。做了好几次的噩梦。 早上起来就会像泡沫消失一样忘记的梦。但即便如此,恐惧还是会积蓄,逐渐侵蚀着心。 ——恐怖。太恐怖了。 并不是眼睛看不到东西。 因为能看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有个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的东西。他的脚自然而然地动了,总有一种不得不靠近它的想法,但越是靠近,内心的警钟敲响的就越是厉害。 走进之后,发现那是个巨岩。并不是个单纯的巨岩。上面有着不祥的气息,远超平时所见的怪异。 ——不行。好想逃。 但不知道脚是石化了还是被控制了,完全动不了。 岩石的双眼睁开了。但岩石又怎么会有眼睛?这十分的诡异。但只能如此描述。 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睛,一直看着自己。那个冰冷眼神就像是把人当做是虫子一般的存在。 ——必须得毁灭。 他的心里留下了强烈的意念。 悲鸣着起身之后,发现这里是自己熟悉的房间。没有黑暗,没有巨石。尽管如此,恐惧仍然萦绕心头。 「无颜大人、无颜大人、您怎么了?」 屋外传来了声音。是负责照顾自己的神官。 「没什么。不用在意。」 他浑身冒汗,觉得很不舒服。 「但是……」 外面的神官并没有接受他的说辞。这也就是说刚才的悲鸣没有那么普通。 「我只是做了噩梦。不要让我再说为难的话。」 「好、好的。非常抱歉。」 负责服侍的人惶恐地退下了。 ——必须得毁灭。 有谁、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底里低语。 「等一下。」 负责照料的人又马上回来了。 「请问有什么事?」 ——是吗,是这样的吗? 就像是找到了自己恐惧的根源一样。 「必须尽早的采取措施。」 「措施?」 「没错。一定要毁灭那个。」 打心底里这么想。不知道是谁,一直在细声低语。毁灭吧。毁灭吧。毁灭吧。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那个是指的什么?」 「……杀生石。」 神官不由得吞了口唾沫。日本三大妖怪之一、九尾狐。它的死骸化为杀生石散落在日本全国,至今都在喷出毒气,完全是灾难的化身。 「我接受到了启示。」 为此,首先得将灾难的根源收集起来。 ——没错,收集起来。 有谁在心底里低语。这一定是正确的事。 1 酒店大厅的客人们一齐往入口看去。 入口处有个穿着振袖的美丽女性。现在除了成人式、结婚典礼或者是新年参拜,基本上都见不到振袖了。而且振袖几乎都是秋冬穿得比较厚实的类型,像这种只有夏季穿的络织物也是很少见的。白色的络织布上编织着夏草模纹,她手持的刺有吉祥纹的络织布物袋也能让人一眼看出来是上等货。更重要的是,她本人的姿色并不逊色于衣着,所以穿起来才会显得端庄秀丽。 「是女演员吗?还说模特?」 「是不是来摄影的?毕竟这个酒店的庭院经常有被用来拍摄啊。」 接待员出来迎接她,穿过大厅往休息室走去。 年长的品行优良的女性走在前面,跟在她后面的是一位穿着清纯可爱的淡黄色连衣裙的高中生少女。 在宽广的休息室内,有一个穿着西装的高个子男性站了起来,对着三人招手。 「是相亲吗?」 「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对面的男人不也挺帅的吗?」 人们不断地交头接耳。 桂山庄是东京都内有名的高级酒店,因内有三万坪面积的气派的庭院而闻名。 这里也经常举行结婚典礼,也有许多人在这里相亲。 相亲本身不稀奇,不过,如果是俊男靓女相亲的话,人们的目光自然会被吸引过去。 不止是那些过来喝茶的阔太太们,就连行李员和接待员都偷偷地看着那两人。 「我是朝雾伊织。今天请多多关照。」 相貌端正的男性有礼貌的低头。 「我这边才是,请多多关照。我是水谷理彩子。」 「是的,我知道。」 面对理彩子迟来的自我介绍,伊织则是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两人之前因为工作上的是有所认识。 「我们彼此都认识。就不需要更多的自我介绍了吧。」 「是、是啊。」 理彩子生硬地笑着,偷偷地观察对方。她已经见惯了朝雾伊织穿西装的样子。他总是穿着一本正经的西装,今天穿着淡蓝色的衬衫,比平时更加的平易近人。 「今天你没戴眼镜呢。」 「欸?啊啊。感觉和服与眼镜不太配……」 「和服很适合你啊。看到你的这个身姿,我就已经满足了。」 面对着坦率的称赞,理彩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支支吾吾的。 伊织面带笑容,继续看着理彩子。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光是这么看着对方的话可是完全不会有什么进展的哦。」 在这两人之间的媒人是加加美警察署的本部长冢间幸子。到现在为止,她都帮好几组相亲男女当媒人了。 大约一周之前。 理彩子突然被御荫神道的无颜大人叫了出去。 ——相亲……吗? ——因为对方坚持一定要这样。 ——加加美警署的警视,朝雾伊织。三十岁的公务员。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不用我们多说,我们御荫神道和警察必须得维持密切的关系。要隐藏怪异的存在的话,警察的协力是不可少的。 ——在这一点上,朝雾伊织可以说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对象。也许将来会是警察署长、不,说不定是能坐上警视总监宝座的人才。 ——如果这场婚姻能达成的话,御荫神道和警察的关系会更加的坚固吧。 无颜大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并不断地逼迫着理彩子说出他们想要的回答。平时威严满满的无颜大人们只有这个时候像是附近喜欢多管闲事的大妈大爷一样。 但是,保持与警察的联系也是御荫神道里一项重要的工作。 说得难听一点,这就是勾结。但要想隐藏怪异的存在的话,有的时候就不得不需要借助强大的力量。 不管怎么说,理彩子也没办法拒绝无颜大人们这接近命令一样的请求,只好去相亲。而且还被要求以正装过去,她只好重新穿上封印了五年的振袖。 「今天预定了三楼的椿之间。好了,我们上去吧。」 那里是作为相亲场所而设置的怀石餐厅。乘自动附体的时候,伊织露出了有些害羞的表情,伸出了手。【懐石指的是茶道中品茶前的简单饭菜。】 看到伊织这高兴的表情,理彩子觉得穿着振袖来实在是太好了。 「首先我先说一下,如果你是觉得你是被御荫神道必须和警察维持密切的关系的使命所束缚而才来的话,那就请不要在意那个。就算是我被你甩了,我也会让警察和御荫神道的关系更加的坚固。确认来自怪异的受灾情况、操纵有关怪异的 情报防止市民的不安。这些工作都是十分重要的,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感情而左右。」 他满嘴说着漂亮话。不过他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他真心是这么想的,从他那坦诚的眼神中能看出这是他的真实想法。如此一个诚实、高洁、前途似锦的男性。再加上他的容貌也很好。 ——为什么这样的人会看上我? 这就是理彩子的真是想法。虽然她见过许许多多的总本山的外交官和警方的外交官,但伊织这样的人很少见,他所拥有的并不仅仅是自身的学历和能力,再加上他父亲是财阀系的大人物,母亲则是拥有旧华族的血脉的贵族,伊织完完全全就是真正的精英。 她看不到在这场相亲里朝雾伊织能获得什么好处,这就是理彩子感到不安的地方。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在男性看来是相当的有魅力的。但不可能仅仅因为外表看起来不错,就拿来当做恋爱对象,更别说是结婚对象了,毕竟两人都已经不是那么年轻。 理彩子的家族作为巫女的家族来说是十分有名的,但这种名声是不会显露在外的。所以在外界看来,就算两人结合,也是门不当户不对。理彩子的父母也不在人世了,亲人也就只有沙耶一人。像伊织这样的出色男性的话,想找门当户对的大小姐的话应该是要多少有多少才对。 「这下子头痛了啊。」 伊织挠着脑袋,一幅为难的样子。 「请不要这么警戒。我这次申请的相亲,和警署与御荫神道没有丝毫关系。我之所以通过御荫神道和警察双方申请相亲,主要是因为要是我直接向你提出相亲的话,会让一些局外人说一些闲话。但现在好像让你产生误解了,实在是抱歉。」 「为什么,会找我这样的……」 伊织笔直的看着理彩子的眼睛说道。 「因为我喜欢你啊。」 「什!」 听到这过于直球的话语,理彩子不由得僵硬了。 「我对你一见钟情。你美丽又聪慧。或许你记不住了,但那一次的现场真的很糟糕。而你就在那个现场中指挥着人们,那个凛然身姿打动了我的心。你就是我梦寐以求的人。」 听到这过于直接的告白,连担当媒人的冢间幸子都双手合十放在了胸前,眼睛闪闪发光。看起来就像是十几岁的少女一样。而在冢间身后的真正的十几岁打扮得和她一样的少女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甚至可能比她还兴奋。 2 「呐,真的要去吗?」 勇气看着眼前气派的大门,声音有点畏缩。 「我们可是特意挤人多的电车到达了这里的哦?现在要是回去的话不就和白痴一样了吗?话说回来,真热啊。」 在他一旁的凑则是一如既往的态度。明明接下来他将会在高级酒店的相亲席那边捣乱,他却这样的沉稳的。 跟着他的勇气也苦于盛夏的炎热。凑一脸认真地跟他说让他穿着学校的制服过来,所以他穿得整整齐齐的。虽然夏季的校服是短袖,但依旧抵不过夏日的炎热。不过,凑比他更辛苦。如果只穿着平时那件黑色的皱巴巴的衬衫的话还好。 凑今天穿着勇气至今都没有见过的打扮。全身上下穿着黑色的西装,下面则是穿着无领带的黑色衬衫。衬衫的纽扣解开了两颗,这让脖子上的挂坠变得很显眼。将一侧的头发向上梳,刘海留到眼睛的附近,并用发蜡固定住。 这种打扮出现在白天的公路上有种十分诡异的感觉。他这副打扮跟适合出现在风纪不怎么好的夜晚的繁华街里,一言蔽之,就是牛郎的打扮。 「不喝杯冰镇饮品的话,我肯定会倒下的。」 虽然勇气很想理所当然地回一句“你是不是傻”,但他也被热得没那个力气了。面对因为酷暑而变得傻兮兮的凑,勇气很想跟他说说闹够了没,直接回去了吧。 「好了,这时候我想找你勇气商量件事。你说我是该假装是个牛郎夜总会里的牛郎,在这里偶然碰到熟知的理彩子。还是说应该假装成来这里追根问底的恋人呢?你觉得哪边好?」 「哪边都很讨人厌。」 「别说这么难听的话嘛。这可是能让无聊的相亲气氛炒热起来的惊喜啊。也就是说说这是善意的行为。」 从他那副贼笑的样子里完全感受不到一丁点的善意。 「那就装成是恋人的样子呗。」 至少比起牛郎来说,伤人还没那么深。 「嚯嚯。我知道了。那就进去吧。」 凑穿过了大门,走进了桂山庄内。大门离酒店的入口有一百米左右的距离,路上能看到这漂亮地庭院的一部分。让人完全想不到自己还身处城市里。 明显的牛郎风格的男人再加上穿着名门私立小学制服的小学生,这两人的组合未免过于奇妙。不过酒店那边的接待员还是过来礼貌地询问。 「欢迎光临。请问您是来住宿的吗?」 「我只是来乘凉的。」 凑随口这么回答,不过此时此刻这反而变成了他真正的目的。毕竟热成这个样子,他都没心情去挖苦理彩子了。 自动门一打开,里面冒出的冷空气让两人冒汗的身体得到治愈。 「我不想再出去了。」 「我也是。」 两人就这样进入了大厅,一口气喝掉了里面准备好了的冰水。凑与往常一样,点了漂浮冰淇淋汽水。勇气则是想尝尝使用了真正的哈密瓜的漂浮冰淇淋汽水是什么味道的,所以点了一样的东西。 「呜哇,这个真好喝啊。哈密瓜片也切得很好,香草冰淇淋也很好吃。」 「是啊。不用人工的青橘糖浆,而是用哈密瓜汽水,这根本就是邪道。不过一年搞这么一次也不错。」 「既然你这么嫌弃的话,那哈密瓜就由我收下了。」 两人围绕着装饰在杯子上的哈密瓜片展开了激烈的攻防战,最后获胜的是勇气。 「好像不是在这里相亲啊。」 凑一边玩弄着吸管,一边看着周围。 在勇气来看,周围没有哪一张桌子的气氛像是在相亲。 「肯定不会在这种地方相亲吧?会不会是在单间,或者是更豪华的酒店呢?」 「从一般的套路来说,肯定是酒店的休息室这样的地方。」 「应该是怕被大叔你妨碍所以有所戒备吧。」 「不,不对。这种带着警察和御荫神道相互勾结意图的相亲。肯定会避人耳目。」 这解释都不知道扭曲到哪里去了。 「说到底,为什么我也不得不过来啊?」 「那还用问?肯定是因为我不想事后只有我一个人被理彩子发火啊。」 「你这不是拉我垫背吗!我才不干咧。」 「啊,好吧好吧。那我就给你个设定吧。你就是理彩子的私生子,算下来,在她十八岁的时候,她就成为了母亲。嗯……有点太普通了,没什么冲击力呢。你要是再大个两岁事情就更劲爆了。」 「她会更火大的啊!」 不正经的人想的东西都是那么不正经。 「再说,要是因为大叔的错害得相亲泡汤了怎么办啊?」 「你真傻啊。那不是过错,那是我的温柔。」 「那种东西根本不存在吧?」 「反正他们俩迟早会谈破的,让外人来拆散他们,怪罪于别人总是要好一点的吧?」 这个人不仅不正经,而且还相当的扭曲,不,甚至可以说不是人了。 凑和勇气呆呆地看着大厅,结果与意外的人物对视了。 「欸、啊咧?」 对方也一脸惊讶的站了起 来,然后走了过来。 「难道说是老师和勇气君?」 靠近两人的是沙耶。她并没有穿着平时见惯了的制服,而是穿着淡黄色的时尚连衣裙。 「为什么连你也打扮成这样啊?难道说你想对她的相亲对象表示比起三十岁的老太婆,还是年轻自己更好?」 「才不是。理彩姐姐也才二十九。而且,三十岁也还是很年轻的。」 「说这种话的人,才是真正的不再年轻了。」 「为什么老师总是说这种恶意的话呢。」 「因为他的内心很贫瘠。」 勇气一语中的。 「话说回来,老师你的打扮……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正经的人呢。」 沙耶投以可疑目光。 「难道说您是来捣乱的吗?」 「别说的这么难听嘛。我只是来寻开心的。」 「这不就是来捣乱的吗!」 沙耶耷拉着肩膀,垂下了头。 「明明理彩姐姐那么小心,没有对大家说……」 「是孝元先生一不小心就说出口了。」 「才不是不小心的。那家伙是故意的。」 勇气又想起了孝元不小心说漏嘴的时候的事。那个时候他的语调轻浮得有点可怕,一开始说了一句“话说你知道吗”,之后就全都一股脑的讲出来了。 ——啊,这可不能说给凑君听。 他说完之后还再加上了这么一句。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天然呆还是什么。 「真是的,孝元先生靠不住……」 孝元的信任值大暴跌。 「你在说什么啊。你不也做了一样的事吗?」 「为什么这么说?」 「你明明可以装作不知道理彩子的相亲。被我们撞见之后也可以谎称是自己来这里约会。结果你全都说出来了。」 「才、才没有约会什么的啦。」 「再说,高中生不可能来这种地方约会吧。」 尽管两人给了凑白眼,不过凑丝毫不介意,继续观察着休息室。 「理彩姐姐可不在这里哦。我只是有点事所以才会来储物柜这里。」 「那种事已经无所谓了。我现在心情很凉爽,一步都不想动了。」 凑懒散地靠在大厅的椅子上。 「那就由我看着大叔,沙耶姐姐就先回去吧。」 「好吧。老师就拜托你了。」 凑目送着沙耶离去,用嘴唇说着“不可能”。很明显,他不打算就此收手。 「她是去了那边的电梯大厅了啊。」 「那边的?」 「这个酒店有两个电梯大厅。西馆和东馆。沙耶去的东馆,去那边的餐厅的话应该能找到她们吧。」 ——会不会是为了欺骗大叔而故意去了反方向的电梯大厅?应该不是吧…… 虽然勇气很期待沙耶能做出贤明的判断,但凑的狡猾总是能超出沙耶的想象。 「不过那边的餐厅是完全预约制的。现在想进去是很困难的。」 但其他的途径还是有希望的。恐怕,这个人还有捣乱的机会。 「嘛,总有其他办法的。」 就像面对强敌怪异一样,凑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3 沙耶急忙往理彩子相亲的地方跑去。中途好几次回头警戒着是不是被跟踪了。不过从电梯大厅到这里,她都没有发现什么。 「理彩姐姐,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沙耶向理彩子说了在大厅发生了什么事。 「凑?连勇气君都被带过来了?哈啊,那家伙可真是闲啊……」 老实说,要是凑过来捣乱,导致这场相亲白费了,这也无所谓,但对方毕竟是之后还要继续共事的人。 理彩子不想让人际关系出现多余的扭曲。 「怎么了?」 伊织问她。 「啊、没什么……」 在她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 「午餐也已经吃过了,那么之后你们两个年轻人去散步吧。」 做媒人的冢间幸子好像是误会了理彩子的顾虑,笑着为他们提供建议。 「是啊。一直坐在这里也不太好。怎么样。要不要去这个酒店的卖点的庭院去看看?」 庭院那边有专用的电梯。如果凑是在往这边赶来的话,那么去庭院应该能避开他吧。 「啊啊,但是水谷小姐穿的是和服。又热又不方便走动,要不要去别的地方?」 「不用,没关系的。只是在大厅那边有点引人注目。夏天穿着这么夸张的衣服……」 「引人注目的并不是衣服,而是理彩子小姐啊。能与你这样美丽的人走在一起,我肯定也会被投以羡慕的目光吧。好了,我们走吧。」 伊织这么说着,自然而然地伸出了手。 「真是美丽的庭院。虽然之前有听过传闻,不过让人完全想不到这里是东京的正中心附近。」 理彩子与伊织并排走在庭院内。 树木繁茂,小溪流淌,小红桥的对面还能看到瀑布。 作为都市中心的庭院,这个构造奢侈的难以想象。茂密的树木也挡住了外面的车声。 「真的是很棒的地方呢。」 「听说到了晚上,这里还能看到萤火虫。」 说实话,虽然这里很热,但这个庭院的魅力让人有一种不太想回到开满冷气的酒店内的念头。伊织的陪伴也做得很好,特意选择了理彩子行走方便的路线,而且对她伸手的时机也都十分的巧妙。 「这里有萤火虫飞舞的话应该会更加的美丽吧。」 「如果水谷小姐不介意的话,下次我们晚上一起坐在露天座位上观赏萤火虫怎么样?那个时候我们双方都穿着的凉爽一点来观看吧。」 「我也想看看朝雾先生穿浴衣的样子。虽然平时都是穿着帅气西装。不过我也想回去向朋友们炫耀一下你浴衣的样子。」 「如果水谷小姐肯答应约会的话,穿个浴衣什么的已经是很便宜的代价了。」 不知不觉就顺势答应了第二次的约会。她也没有什么用来拒绝的理由,而且她也真的想看看伊织穿浴衣的样子。自己总是穿着白领装,而患上振袖之后,伊织看自己的眼睛都闪闪发光的,换位思考之后也算是能明白他的心情了。理彩子想象了伊织的浴衣样子,觉得有一种反差萌。 既然伊织要穿浴衣的话,那自己也得穿浴衣吧。她想起自己有件绀色的铁丝花纹的浴衣,那一件的话应该不会显得很花哨。在考虑着这些的理彩子,没能注意到小路的对面有个男性走了过来。 「啊,抱歉。」 在拐角处差点撞上了。理彩子没掌握好平衡,被伊织扶住了。 「啊嘞?这不是理彩子小姐吗!」 这个声音她有印象,但声音语调的违和感实在是太大了。 「凑……你……」 理彩子想说点什么,但看到凑的打扮之后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这、什么……」 他现在都还是那副轻浮男的样子。不管怎么看都像是牛郎。 「在这种地方相遇真的是奇遇呢。最近都不来店里,我好寂寞哦。」 明明说辞十分的礼貌,但他又是用卷舌音说出来的,让人有种火大的感觉。 「咦,难道说你忘记我了吗?我是你一直都有指名要求的minato啊?」 ——这不是选了最糟糕的选项了吗?明明刚才那两人气氛还挺不错的。 在后面看着他们的勇气在内心叹气。 「指名要求 ……」 「感谢你一直在本店指名。真的,理彩子小姐没有抛弃这样的我,一直都在指名我,我真的很感谢你。」 糟糕的是,凑说的话偏偏又不是谎言。理彩子也总是去事务所委托他解决怪异的事件,凑把这个解释成指名要的话也不是说不通。minato也是他的本名,但是凑这种说法就显得是花名一样了。 「啊……」 看到伊织之后,凑故意显得很狼狈。 「实、实在是抱歉。没想到居然到了男性伴侣来啊……啊,请不要误会。理彩子小姐绝对没有一周去两次牛郎俱乐部什么的。」 「求你了,能不能闭嘴?」 理彩子总算是能说话了。 同时,沙耶也发现了凑他们,小跑着过来。注意到凑的阴谋得逞了,失望的垂下了肩膀。勇气则是在后面安慰着她。 不管伊织是生气还是被惊呆了,只要他当场离去了,这就正中了凑的下怀。 然而伊织接下来的态度都超出了理彩子、沙耶还有勇气的预料,也和凑想的完全不一样。 伊织微笑着向凑伸出右手,想与凑握手。 「久仰大名。你就是九条凑先生吧?」 「我什么时候自报家门了?」 凑不高兴地瞥了一眼他伸出来的手,没啥兴趣地说道。 「你刚才不是自报minato的名字了吗?」 「那个是花名。」 「哈哈哈,和传闻一样,是个目中无人的人呢。」 他看着自己被无视的右手,轻轻地耸了耸肩大笑起来。 「能见到你是我的荣幸。大多数的人会对你这样的态度抱有不快,他们都觉得你在小看人。虽然我觉得这是你故意这么表现的……」 「喂喂,别说这种拥有喜欢被人轻视的特殊性癖的人才会说的话。」 「哪里的话。说实话,我很尊敬你。不说你的为人,你打倒怪异的能力是真本事。可以说是独一无二了。」 「我为人也是一流的。」 面对凑的回答,伊织以外的人都露出了“这家伙在鬼扯什么”的表情。 「哈哈哈哈,那就再加上个开玩笑的技巧也是一流的。而且,为人处世是一流还是三流在那样的伟业面前都不是那么重要了。特别是打倒大太法师的手段真的是漂亮。看了那个,就算是否定派也不得不闭嘴了。」 「别说的满不在乎的。」 「因为我与各方面都保持着交流。我对大太法师事件了解的情况可能比你想的还要深入。」 「所以与理彩子的相亲也是建立交流的一环吗?」 「不是。我是真的爱着水谷小姐。」 至今为止都一幅游刃有余的态度的伊织给人的感觉一下子就变了。眼睛笔直的看着凑,语气强而有力。 沙耶双手贴着脸颊,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发出尖叫。本来对这场相亲没什么兴趣的勇气都不由得看向了伊织。 被投以这么坦直的感情,理彩子也有些脸红。 「水谷小姐,不,理彩子小姐。」 「啊、在、在的!」 没想到自己突然被叫到,所以反应慢了一拍。 伊织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递到了理彩子的面前。 「虽然我知道这样显得很急躁。不过,请你收下这个吧。这是我的心意。」 「欸、那、那个……」 理彩子还在犹豫不知如何是好,伊织将小盒子打开了。里面装有一只镶嵌着大颗钻石的钻戒。 「这……我不能收下。」 「请不要想的太重了,这不是婚约戒指。这只是今天你肯陪我的谢礼。」 「谢礼……再怎么说这也……」 伊织从盒子里取出了戒指,强硬的放在了理彩子的手里,并让她握住戒指。 「所以说……」 理彩子依旧在拒绝,这时,她包里的手机响起了来信提示。 「抱、抱歉。好像有紧急的事件了。」 伊织放开了理彩子,双手背在背后,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理彩子这时候也没办法把戒指还回去,只好握着戒指,离开一段距离接听电话。 他一边守望着理彩子,一边头也不转的向凑搭话。 「在理彩子小姐的心里,你的存在是很大的。自大学时代以来的朋友,总本山的荒田孝元先生和你。在这之中你对于她来说是特别的。理彩子小姐都肯愿意将最重要的侄女托付给你。而且在怪异的时间方面,比谁都相信你。」 「怎么没头没脑地说这些?」 「不过,对于我来说,有一个机会。」 「所以说你在说什么啊?」 「对于我来说,理彩子小姐是无可替代的第一位,但对于你来说却并不是这样。她在你的心里只是第二或者是第三,甚至可能是更下面的名次。」 「至少比起落在厕所里的手帕要强得多吧。」 「对于你来说,最重要的是怪异。不管是什么都没办法撼动那个地位。刚才对你为人处世的评价也只是周围的人对你的评价。你对人类没什么兴趣。而是喜欢更异常的东西。毫无灵力的你却是最为接近怪异的存在。」 这时候,伊织才看向了凑。这时候,表情一直都很得体的伊织,第一次露出了挑衅一样的表情。 理彩子接完电话后慌慌张张地回来了。从她的表情能推测出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非常抱歉。御荫神道那边传来了紧急联络让我过去。之后我们再继续吧。」 「这么急着回去?」 「因为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理彩子回答道,然后看了看沙耶和勇气。 「而且,也是和你们有关的东西,是杀生石。」 4 巨石的周围有好几十个穿着防护服的人。 杀生石散落在全国各地,过去也有好几次因散发的毒气让人死亡的例子。不过这次所见的杀生石的规格也算得上是最大的了。他们推测到可能这是杀生石的本体。 「真大啊。」 身穿防护服的理彩子站在巨石前,紧张地说着。 虽说眼前的巨岩是碎了。调查之后,发现碎成了大约二十几片。其中,最大的有直径两米,重约二十吨的巨石,就算是最小的也是有好几吨重。 「要把这些全都搬出去吗?」 理彩子不能接受御荫神道上层部的决定。以往都是安置在神圣的场所,来封住杀生石,以免释放毒气。 他们这次使用的是大型运输直升机ch-47。不过要用来运输二十吨以上的岩石还是有点勉强。 虽说想从陆地运输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但空运也不是一个好办法。 本来就应该放在这里。但御荫神道的上层,无颜大人的决定是谁都无法推翻的。 理彩子为了以防万一,制定了几个对策。 每块杀生石上面都绑好了绳子,运输直升机上还搭乘了熟练的巫女和神官。并且还运用了之前沙耶和勇气打倒杀生石所用的方法,设置了巨大的音响和扩音器。 杀生石——九尾狐是利用回声定位的,也就是说像海豚和蝙蝠一样用回音来掌握周围的情况。能掌握周围三百六十度情况的九尾狐能躲开所有的攻击。为了防止这个,沙耶和勇气将九尾狐的叫声录音了,用这个声音扰乱它。 除此之外,在直升机的运输路线之类的地方也尽可能的做了对策。 即便如此,理彩子也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因此她一直在现场,监视着工作进展。 悬挂着二十吨重岩石 的ch-47起飞了。 理彩子凝视着直升机飞走的样子。不知何时,天上聚集起了一片巨大的积雨云。 不久后,直升机消失在云中。云里还不时闪着雷光。理彩子越来越不安。心底里越发觉得这个选择是错误的。 「不会有事的。」 不知何时站在她旁边的青年,用平静的笑脸对她说道。 「朝雾先生,你也来了吗?」 他穿着和理彩子相同的防护服与面罩,声音和笑容都是那么的爽朗。 「前几天实在是抱歉……让你见丑了。」 「不,我这边才想道歉。前几天的那个戒指,我没打算收下却带回去了。」 那个时候因为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理彩子也慌了。 「日后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会郑重地还回去的。」 「请不用在意。如果你不需要的话,扔掉也无妨。」 「扔掉……」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那个戒指是一流的首饰品,上面的钻石也有两克拉。光是钻石都值好一百多万了。 「那么,就请理彩子小姐保管到想收下为止吧。要是还给我的话,我只能苦着脸把它扔到海里去了。」 伊织像是开着玩笑,但他认真的表情却不像是那么回事。 「可以谈谈工作吗?」 虽然感觉被岔开话题了,不过现在确实是工作更加重要。 「是啊。我也对安全方面很在意。」 「水谷小姐研究了好多次的安全问题。以我来看,已经做得很好了。要是这样都能出问题,那也是什么样的手段都无法阻止的问题吧。」 「这并不是最安全的办法。」 理彩子稍稍放松了表情,但马上又变回了严肃。 「不应该搬动杀生石,对吗?」 「是的。我认为把杀生石从这里搬开,完全就是打草惹蛇。事到如今,我就越是觉得是这样的。」 「听说御荫神道是想乘着杀生石的力量变弱而对其进行分析。」 「他们好像是这么宣称的呢。」 「水谷小姐你的看法不是这样的吗?」 「如果,“被人发现”就是杀生石的目的呢?」 「是不是考虑的太过了?对手可是怪异。而且,杀生石,九尾狐的应对方法不是已经明白了吗?」 「虽是这么说……」 「打倒的那个的是沙耶小姐和赤羽勇气君吧?虽然之前有听说过,但实际上见面之后,发现是两个可爱的孩子,我真的很惊讶。不过,理彩子小姐也是在一样的年龄就待在了与怪异战斗的第一线。真是难以置信。」 「是、是吗。不过,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不知道世间的常理。侄女更是不知世事,纯真得让我担心。」 「一提到侄女,你的表情就变得很好了呢。」 「别这样,请不要捉弄我了。」 理彩子少见的害羞了起来。她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样的地方感到平静。一直绷紧了的身体总感觉轻松自然了一点。 「感谢你的关心。」 「一定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就结束的。」 下一架直升机也挂好了岩石,缓缓上升。理彩子目送着远去的直升机,真诚地祈愿。 ——没问题的,一定不会出事的。 她给自己说了好多次。尽管如此,她心底沉淀的不安依旧没有消失。 5 「实地检查?啥玩意?」 凑坐在事务所的椅子上摆着架子,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之后无趣的说道。 自理彩子中断相亲,急急忙忙回到御荫神道的那天起已经过了三天。 「是的,说是希望我和勇气君去检查一下杀生石。这是无颜大人们直接下达的通知。」 沙耶自豪的挺起胸膛,而凑似乎完全没有兴趣 「杀生石?腌咸菜用的石头吗?」 「哪家的咸菜石会有这么危险的名字啊。」 说实话,勇气对被叫过去检查杀生石这件事也感到麻烦,但和凑不一样,他没有表露出这种感情。与其这么说,倒不如是不想错过能与沙耶一起出门的宝贵机会。 「是日本的三大妖怪,九尾狐!九百年前被退治变成了会散发毒气的杀生石,后来由玄翁和尚将其破坏,变成了碎片飞到了全国各地。半年前我和勇气去调查的地方也遇到了杀生石,还让勇气受了重伤。」 「啊啊,说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啊。」 凑的态度好像不是在装傻,他仿佛真的忘了一样。 「老师,你以前不是看穿了九尾狐躲避攻击的真相的吗?为什么会忘记?」 凑一边摇着头,一边露出了绞尽脑汁的苦涩表情。 「是吗?既然是想出了对策,那之后会忘记也是没办法的吧。杂鱼就该交给杂鱼去退治。」 「把杀生石说成是杂鱼……」 正确理解了杀生石的恐怖,却依旧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全世界恐怕就凑一个。究其原因还是他那傲慢自大的态度。 「所以,从明天开始的几天里,我不能来事务所了,没关系吗?」 「嘛,这边总会有办法的。」 「“总会有办法的”是什么啊。大叔反正你都不会接手工作的吧?那不管我们在不在不是都一样吗?」 「啊,勇气君也要来御荫神道啊。」 「毕竟也叫到我了,那就得去。」 「不过,勇气君不是御荫神道的人,所以没有强制参加的必要。」 「不,我还是去吧。比起一个人,两个人应该更仔细一点。」 「谢谢你。那明天就加油爬山吧。」 勇气对满面笑容的沙耶说出来的最后的那个词语感到了不安。 「呃?登山?」 「目前杀生石保管在御荫神道的修炼场里。那里是远离人烟的深山。在那里的话,神圣的场所会让杀生石的力量变弱,而且要是出了什么事,那里除了御荫神道以外什么都没有,很让人放心吧?」 「顺带一提,要登多久的山?」 「也不用多久。越过两座山头就到了。一大早出发的话,大概傍晚就到了吧。现在是夏天,有点担心打雷,可以的话尽量的早点过去吧,大概早上四点出发。」 「两座山……」 ——而且还是从早上四点?这是有多远啊? 勇气原本期待的内心逐渐萎了下去。虽说总本山的修炼场也在山里,但也没有这么远离城市。而且勇气一直都有否定在严厉的环境下修行才能磨炼力量这种毅力论,觉得去那种地方蠢得不行,所以都没怎么好好地修行过。 他不觉得以他的脚力能跟上在山道里健步如飞的沙耶,搞不好到最后甚至会演变成沙耶背着他赶路的情形。 「啊,果然还是觉得麻烦?不用勉强,我一个人也没问题的。」 沙耶误解了勇气害怕的原因,急忙打算拒绝。 「喂喂,臭和尚。这里不应该是展示你男人风采的时候吗?」 正确的理解了勇气在害怕什么的凑,正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又在隔岸观火。 勇气恨恨地看着凑,不过这么做情况依旧没法让自己的情况好转。 「呐,沙耶姐姐,只靠我们就够了吗?当然,我觉得应该没问题,但杀生石的检查这个责任很重大,我不是很自信。你看是不是应该再来一个能对杀生石做出正确判断的人?」 「呃,但是,那个时候现场就只有美咲小姐这样的一般人员被卷入事故……啊!」 沙耶握住了拳头,身子越过桌子 探到了凑的面前。 「老师也去看看杀生石吧。」 「我不管。」 「您不是一眼就看穿了杀生石的弱点吗?」 「我不记得了。」 「我看了录像。所以记得很清楚。很厉害啊。」 「你听别人说话啊。」 「拜托了,请一起来检查吧。」 「我拒绝。」 沙耶继续展开着攻势,这是很少见的。 「虽然检查之类的事朴素的工作,但我这边也会好好地准备谢礼的。老师也是看到了真正的杀生石的一人。而且作为怪异的级别也是挺高的,金额也不会少。空调的贷款应该能还清吧。」 面对这出乎意料的紧咬不放,凑只好折服了。 「啊啊,我知道了知道了。我去就行了吧?」 勇气的奸计得逞了,反正都要那么辛苦,不如再拉个垫背的。勇气确确实实地被凑给教坏了。 「真的会给出高额的报酬吧?」 「我会和理彩姐姐交涉的。大概没问题。」 沙耶也每天也都处理着来凑这里上门催债的人,不知不觉间在金钱的交涉方面有了长足的进步。沙耶也算是确确实实地被凑给教坏了。 6 好不容易到达了御荫神道的理彩子,站在被搬过来的杀生石的前面,一脸苍白。 「这是怎么回事!?」 她忘记了上下位的立场,冲到了双手背在背后、一脸满足的无颜大人的身后问他。 「为什么要把分散的岩石重新组合好?。我应该是安排的分散保管的才对。」 虽说是杀生石的碎片,但每一片运过来都是相当的不容易。大大小小二十多个碎片重组好,这个巨石大到只能仰望才能看清全貌。 仰望了岩石的理彩子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往后退。杀生石里酝酿出得威压感比它的大小所带来的压力还要恐怖。 无颜慢慢地转过身子。风把盖在他脸上的布吹了起来。深深凹陷的眼睛,满脸的皱纹,吊起的嘴唇。简直就像是个怪物。 是这样的脸吗?理彩子所知道的无颜大人的面容都更加的温和安详。应该是御荫神道里少见的对凑的做法表示认同的人。虽然年龄超过了七十岁,不过至今仍保持着五十岁的面貌。 他是理彩子当做目标的人物之一。 但是,现在站在面前的人又是谁? 在理彩子感到迷茫的期间,无颜的背后依旧陆陆续续的展开着杀生石的修复工作。 「你在慌什么?」 他的声音一点也不温和。反倒是像地狱深处的回响一样,低沉、令人毛骨悚然。 「这能不急吗?为什么要修复杀生石。难道您不知道这么做之后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呢?这里是御荫神道内最神圣的场所之一。而且还有几个神官和巫女。就算是杀生石,又能翻起什么浪花?」 他红的过头的嘴唇露出了歪曲的笑容。 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觉得不会发生什么才奇怪。这位无颜大人是如此肤浅的人吗?理彩子内心的沮丧和不协调感交杂,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凡事都有万一。请马上停止。」 他凹下去的异常大的眼睛盯着理彩子。 「你对我的做法有意见?」 「这……」 她不由得移开了目光。 「可是……」 理彩子抬起头来,发现眼前是无颜大人的脸。 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近在咫尺,像蛇一样盯着她。 「可是什么?」 他的头歪成了奇妙的角度。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被投以鱼类一样毫无生机的眼神,就算是想鼓起勇气,但也架不住恐惧在心底蔓延。 「你害怕了?」 他这么说着,笑了起来,嘴唇的缝隙中可以窥见像是粘液一样的东西。抱有一种无可奈何的生理上的厌恶感。 ——不正常。 现在,不在这里阻止无颜大人的话,事情将变得难以挽回。然而,在理彩子开口之前。 「把这个人抓起来。」 无颜这边先发话了。 「十分遗憾,这个人被九尾狐凭依了,打算妨碍杀生石的讨伐。」 他开始诬陷理彩子。 就这么一点踌躇的时间,就让理彩子陷入了窘境。对无颜大人的憧憬反倒害了她。 两位神官马上就遵从无颜的命令形式。不管哪个都对无颜抱有深深的敬畏之情。说是崇拜都不过分。 「请等一下。你们不觉得无颜大人的样子很奇怪吗?」 「之后再来听你的辩解。」 他们根本听都不听。 要是在这里抵抗的话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的难堪。现在先老老实实地跟他们走,寻找机会。 但是,在那之前,无论如何都有一件事要完成。得和沙耶去的联系,告诉她绝对不要来这里。 7 他给理彩子打了好几次电话,但是都打不通。 「奇怪了。」 伊织歪了歪头,与他同行的三名部下之一问他。 「请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无法和水谷小姐取得联系。」 「会不会是因为在山里,信号范围没覆盖到?」 「我听说好几年前水谷小姐带头在这里设置通讯设备。而且,现在我们的手机不也能用吗?」 除了御荫神道以外的人都不会走的山道。 走了大约七小时以上,总算是到达了目的地。虽然他们是一大早出发的,不过到达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起了。 在看起来像是修炼场的入口的地方,有个守门人一样的神官站在那里。 将警察手册拿给他看证明了身份之后,他们进去了。穿过几座鸟居,走到最深处,他们看到了一个人。 ——这位就是理彩子小姐尊敬的无颜大人吗? 与在理彩子那里听到的人物形象相距甚远。听说他在严肃的无颜大人里面,算是稳重温和的人,但在伊织看来,这个人也很严厉。 「我是从警视厅那里派遣过来的朝雾伊织。」 无颜一直在看着他们。虽然他整个脸都被一片布遮住了,所以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视线,但总还是有一股被看的感觉。强而有力的视线,说实话,令人不快。 随后两人随意地寒暄了两句之后,伊织就回去和部下们汇合了。 他取出了智能手机,确认着信号强弱。果然和他听到的一样,这里也是有信号的。 「她到底去了哪里?」 他先没管那些忙于准备的人,试着去问了问那些站着做警备工作的神官和巫女,但他们不肯告诉他这个外人。 「是有人下了封口令吗?」 他不被人注意地进入了树林之后,用手机给部下发了指示。 「接下来将执行杀生石的封印仪式。」 他听到了刚才的无颜的洪亮的声音。 伊织急忙回到广场,看到了站在杀生石面前的无颜。他的周围聚集着人群。 「……开始了吗?」 目前还有没理彩子下落的报告。 8 「这边。」 沙耶轻快地走在山道的阶梯上。 「那家伙搞什么?怎么会那么起劲?山猴子回到故乡能高兴成这样?」 凑看着远去的背影,放弃了追赶的念头,用捡来的木头当拐杖,吐出了诅咒。 沙耶登的这个阶梯一直往前延伸,完全看不到尽头。 「加油。已经三分之一了。」 「还剩三分之一吗?」 「不,已经走了三分之一了。还剩三分之二。」 「喂,你开什么玩笑。为什么非得这么爬上去啊?怎么不把山道搞成自动扶梯,或者是修成能通车的道路啊?」 「这个嘛……因为这里是用来修行的地方。」 「在这种地方上上下下是在修行个什么啊?只是在锻炼从怪异那里逃跑的速度吧?」 「同感。总本山也有类似的地方。搞不懂这种精神论和毅力论到底有什么意义。」 「你还年轻,要对精神论说是,好了,快用你的毅力去追那个小丫头。」 「大叔你才是,明明是大人,不是应该更应该作为榜样吗?从身高比例来考虑的话,我登上的阶梯还比你多呢。」 「但你也比我轻很多。比起身高问题,还是体重的问题更严重。」 「说起来,沙耶姐姐还带着铁锤啊。那个大约有一公斤重吧?」 勇气内心八成敬意,两成傻眼。沙耶拿着最重的行礼。正如勇气所说的,沙耶现在拿着的铁锤在以前打倒了九尾狐的一部分。 沙耶就像是没有什么负担一样,途中还等了两人好多次,不时还冲下来给他们递水鼓励,然后就继续往前走了。 「那家伙是不游泳就会死的鲨鱼和金枪鱼吗?」 凑连看她的余力都没有了。 在那之后,大约爬了大约五个小时,在穿过阶梯和山道之后,他们总算是到达了目的地。 巨大的鸟居就在他们的眼前。 「好大啊。」 抬头向上看的勇气发出了感叹,不过他的声音里不像是觉得鸟居挺霸气的样子,反倒有种很随意的感觉。 「是啊,这是我们引以为傲的鸟居。」 但是沙耶没有听出来他的意思。 「造得太大了。」 凑倒是直接开始抱怨了。 「不行吗?」 「肯定不行啊。刚才从远处看着觉得终点近在眼前了,结果我们又走了多久?这完全就是欺诈。」 「你这不完全就是在找茬吗?不过我也不是不能明白你的心情,虽然我一点也不想明白。」 看到鸟居之后,他们依然走了三十分钟以上才来到这里。他们想着就差一点点了,然后体力和精神上被折磨了三十分钟。 「总之,请先进来。里面的空气很清净,也能消除疲劳哦。」 沙耶满面笑容,推着凑进去。凑也是愣住了,连揶揄都还没说就被她推到里面了。虽然里面也有的他累得不想说话的理由。 在一旁的勇气也在同一个时机进去了。 但是,踏进第一步之后吗,他们俩就停下了。 「怎么样?老师也能感受到这里清净的空气吧?勇气君又怎么样呢?和总本山比起来有什么不同?」 沙耶在两人身后,双眼发光,询问两人的感想。 「啊啊,怎么说呢,连我都能明白啊,这个。」 「连大叔都能明白的话,那可真是……」 沙耶察觉到两人对话之间紧张的气氛,歪了歪头,问道。 「你们两个从刚才起就怎……」 沙耶跟在两人后面穿过了鸟居进入了修炼场里。 「欸?」 然后就说不出话了。睁大眼睛,环视着四周寻找答案。但映入眼帘的只有山上的树木和石板路而已。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根本就没有清净的空气。倒是有一股让人汗毛倒立的恐怖感。 勇气用着与至今截然不同的认真地声音说道。 「我还记得这个气息。是杀生石——九尾狐的气息。」 沙耶也同意的点头。 「也就是说,御荫神道搞砸了什么,用错误的方式处理杀生石了啊。」 「但理彩姐姐安排的。应该不会有问题。还有多重的结界,也布置了很多扬声器之类的发音器材,还使用了我们以前录下的音源。」 「好像一停电,你说的大部分东西都用不了了。」 「啊啊!」 勇气发出了惊讶地声音。 「发、发生什么了?」 沙耶被勇气的声音吓到了。 「我们和九尾狐战斗之后,大叔得意地说自己的话会用馆内的广播放送九尾狐的叫声,现在想起来,根本就不能那么做。因为那个时候根本就没电啊。好后悔,为什么那个时候没还嘴呢?」 「你还真是会记一些无聊的事。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情况。应该是有什么地方看漏了吧。理彩子就是喜欢在关键的地方犯糊涂。还是说被男人热情的追求了,变得浮躁,工作也做得马虎了?」 「怎么会。理彩姐姐绝对不会……」 「就是因为出问题了所以现在才会充满这种气息啊。」 沙耶无言以对。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和经过,这个情况肯定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好了,接下来有两种措施。该前进呢还是该后退呢?」 「前进吧。我很担心理彩姐姐。」 「这真的是正确答案吗?说不定他们所有人都去避难了,只有我们傻乎乎的变成了敌人肚子里的东西。」 「确实,谁都不在这里。」 就在凑消极的时候。 这个时候正巧他们听到了女性的悲鸣。 「老师,果然有谁在里面。」 「说不定是九尾狐的陷阱。」 「但里面还是有人啊。」 凑露出了比以往还要消极的态度。 不过三人还是走在被树木包围的石板路上,急忙向着里面走去。中间穿过了好几个鸟居,前进了数百米。 「还有多久?」 「还差一点。穿过那个鸟居的话,前面就应该是保管着杀生石的那个广场了。」 「果然气息越来越强烈了。」 有谁倒在石板路的前面。 「刚才发出悲鸣的女人?」 「说不定是。」 「救救她吧。」 沙耶和勇气跑过去抱起了巫女,她缓缓地睁开了眼。 「没事吧?振作一点!」 巫女竭尽全力,指向了深处。 「无颜大人他们还……」 说完这些,她的手臂就无力地落在地面上。生命走到了尽头。 「怎么会……」 「看起来没什么外伤。是毒吗?」 要说起杀生石的话,它就是因为会往大气中散布毒气而闻名。 「吊唁什么的之后再做,先继续前进吧。」 三人再往里走,地上躺着大量的巫女和神官。一看就知道是死于非命,脸色也都变了,大家都吐出舌头死掉了。 其中只有一个人。双手背在背后,看到眼前的惨状后,露出了微笑。 「无颜大人,您没事吧?」 凑抓住了打算冲过去的沙耶。 「你仔细看看。那个再怎么看都很糟糕啊。」 无颜的身后有一栋房子大的巨岩,释放着巨大的压迫感。 「必须得毁灭!」 无颜突然摊开双手,大声地叫唤。 「喂,突然开始了什么演讲。」 沙耶僵硬地看着无颜。她的嘴里一直都在小声地重复道,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必须得毁灭!」 他举起双手,向着天空大吼。嘴角还冒着泡沫,让人怀疑他还是不是正常的。 「感觉有点奇怪。」 「是的,他原本不 是会做出这样的事的人。」 无颜睁大了眼睛,又叫了起来。 「为了九尾狐大人,人类必须得被毁灭!」 岩石的上部分爆炸开来。无数的碎片向四面八方飞去。要是运气不好,这一个个碎片撞到人身上的弱点,估计就得当场丧命。 无颜的一只手臂被碎片擦到,再也不能动弹,但他依旧放声大笑。 「终于,这个夙愿终于到了完成的时候了!」 裂开的岩石上部分出现了什么东西。像是用岩石刻成的兽脸。张开了能够将整个人生吞的大嘴,锐利的牙齿整齐地排列着。 前脚刚一出现,就抓住了一片岩石一口气将身子拉了出来。依次出现身体以及后脚,最后是像扇子一样张开的好几条尾巴。 「九尾狐……」 曾经对峙过的怪异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但沙耶和勇气正不断地被九尾狐的气息所压迫。 九尾狐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是拥有九条尾巴的狐狸外形的怪异。与他们之前碰到的九尾狐一样,是从杀生石里复活的石头个体。 但和以前遇到的九尾狐有一个不同的地方。那就是身体的大小。大到只能仰视,那份魄力与之前的九尾狐是不能相比的。 「噢噢,御神,九尾狐大人降临了……」 一脸恍惚的无颜大声地说着,不过马上就不再出声了。 无颜的脖子以上的部分消失了,他的身体喷着血柱倒下了。 「啊啊、啊啊……」 眼前发生的事让沙耶的脸失去了血色。 「解决掉它吧。」 凑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么一句话让沙耶找回了平时的冷静。她取出梓弓,梳着头发,制造出了充满灵力的箭。 「我去打开扬声器的电源吓它一跳。你们就趁这个期间解决掉它吧。」 「我知道了。」 「这次都是第二次了。轻松的取胜吧。」 虽然没有什么指示,但三人自然地左右分开了。 勇气马上就在结印构筑结界。不断地制造出阻止怪异的结界。每一层都足以阻止中等程度的怪异。而且他不断地造出了好几重。沙耶以前也见过同样的事,不过现在勇气的熟练度更高了。 沙耶则是用梓弓牵制怪异,瞄准九尾狐拉开了弓。 九尾狐纹丝不动。也许是怀念着久违的现世,转动着眼珠子看了看周围。对眼前的三人好像没什么兴趣。 九尾狐张开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话虽如此,它也就做了这些事。 但是,勇气所制造的结界出现了裂痕,随后全都碎掉了。才能再加上锻炼所制造出的十几重结界被它这么一吼就碎掉了。 勇气呆呆的看着崩坏的结界。九尾狐看着他这样子,觉得十分舒心。它就是对人类绝望的表情喜欢得不得了。虽然这个石头狐狸外表很粗犷,不过依旧能看出它扭曲的性格。 时间也就过去了那么一瞬间,但它显得像是狡猾的人类一样。 在它享受着人类绝望的甘露的时候,沙耶打出了下一手。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么预定的。 凑用扬声器播放九尾狐叫声的同时,沙耶放箭了。 用于军事目的的潜水艇上都布有叫做消声瓦的防声呐对策。产生空气的气泡裹住船体,阻碍声呐的效果。 沙耶放的箭逼近了九尾狐。 由头发制成的灵力之箭被特殊加工,难以反射声音。没有安定轨迹用的箭羽,以使用的吸音材料为首,再加上几番功夫,就制成了几乎无音,也不会反射声音的箭。 故意装作消沉的勇气也确信到中了。他之前的行为都是为了骗过九尾狐的演技。 沙耶放出的箭命中了九尾狐。也不像上次一样在千钧一发之际躲掉了。虽然它的身体是岩石,不过带有灵力的箭仍然深深地刺进了它的身体。 「太好了!」 两人同时发出了喜悦的声音。沙耶射中的是它的脖子,脖子附近出现了裂痕,随后裂痕蔓延到它的全身。 它的身体不断地剥落着碎片,而每掉下去一块碎片,那个缺口里就散发着红色光芒。 向前倒下的狐狸的脸与地面相撞,直接粉碎了。 「欸?」 但事实却并不完全是这样。地面上的碎片很少,以它那个体积掉在地面上的话,碎片的数量应该更多。 实际上,落下的只有它身体表面的一部分。它就像是在蜕皮一样,身体表面的岩石脱落了,露出了下面发光的部分。 它的身体通红,仿佛就像是固定了的火焰一样,晶莹剔透。 「好美……」 它美得让沙耶不禁发出感叹,半透明的身体红得让人联想到火焰。 红色的身体轻轻地动了。就像是刚出生的动物一样,动作很迟钝。 沙耶又马上释放了好几根箭。勇气也明白了现在是攻击的大好时机,将所有的法力化作火焰释放出来。 箭矢和火焰都命中了,但也就仅仅如此。箭命中之后被弹开了,火焰一瞬间就熄灭了。 九尾狐纹丝不动,依旧站在那里。不,它的表情有变化。嘴角上扬,露出了龟裂的笑容。 它身体的表面没有一丝伤痕。眼睛好的沙耶马上就注意到了这件事。 「很硬吗?」 过去在与九尾狐战斗的时候,她贯穿了石头身体。那个时候就只有射不中的问题而已,只要箭矢命中了,就能将其贯穿。但现在却不是这样了。 ——与之前的级别不一样? 「要逃了。那家伙的身体一点都不普通。」 凑阻止了沙耶,拉着她和勇气一起准备跑。 「等一下。」 勇气展开着术式。 「但是结界……」 她想说结界没有效果,不过注意到了勇气咏唱的术式和之前的不同了。 不久后术式就完成了,勇气做出了释放的动作。但是,既没有像是对怪异展开了什么攻击,也不像是结界一样出现了壁垒。 「失败了!?」 虽然沙耶很惊讶,不过勇气则完全没有那样的表情。他反倒是挑衅地看着九尾狐。 九尾狐张开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本应是那样。 但实际上叫声很小,而且还像是不断地降低的音量一样,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没有声音了。 「好、趁现在!」 虽然不知道勇气做了什么,但对于用回音来把握周围情况的九尾狐来说,失去了叫声就等同于失去了视力一样。 它迷茫的环顾四周,而三人则是全力的奔跑离开这里。 9 三人全速从九尾狐那里逃走。九尾狐就在他们的背后,但它好像并没有追过来的意愿。 明明三人在它眼前逃跑,它却一点也不在意。 「好像很顺利。」 勇气满足地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九尾狐好像完全没注意到我们。」 九尾狐看起来就像是默默地目送三人远去。不,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发出了鸣叫,但那个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远方一样。 「没关系。那家伙现在大概看不到我们。」 「怎么办到的?」 「你是在回音上做了功夫吗?听起来鸣叫声很小。你是怎么消除刚才的声音的?让声音反相回去了吗?」 「反相是什么?」 「就是将声音的波形整个都反过来。即便如此,想要那么完美的消除声音也是很困难的。」 「我办不到那种灵巧的事。而是更加单纯的,就像 这样。」 勇气在自己的手掌放了一个空的碎料瓶发动了术式,瓶子就这么被压扁了了。 「啊啊,确实是简单有效的方法。」 「对吧?」 看到两人间的交流,沙耶不解的歪了歪头。 「抱歉。为什么瓶子被压扁了,就听不到声音了呢?」 然后不好意思地提问。 「声音的传播依赖空气的震动。也就是说,抽掉空气,声音就传不过来了。」 「啊,这样啊。勇气君是把塑料瓶里的空气抽了出来,所以瓶子才会被压扁啊。」 「就是这样。现在是在塑料瓶里,刚才是在我们和九尾狐之间建立了一个没有空气的墙壁。所以鸣叫既不会传到我们这边,也不会反射给九尾狐。因为声音完全没有反射,所以它也在怀疑,这次它是完全被骗了。嘿嘿,你还想得真多啊。相当努力修炼了啊?」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沙耶很佩服勇气的能力之高。 「总之,现在发生了异常事态,得通知御荫神道。」 不知不觉间,天空变暗了。但并不是夜晚来临,也不是突然聚集了厚厚的云层。就是不知道原因。 而且,还不仅仅是天空。周围的样子也看不清了。明明这边的视野挺宽阔的,但超过几百米远的景色就根本看不到了。 沙耶打算打电话,但手机显示不在服务区。 「奇怪了。明明来的时候还有信号的。」 「到山脚的话应该会有信号了。早点下山吧。」 他们穿过了刚走过的石板路。图中穿过了几个鸟居、 「喂,这路有那么长吗?」 「不应该这样的啊。穿过七个鸟居,就能到达阶梯了……」 但是,他们却穿过了好几倍数量的鸟居。 「这也太奇怪了。再怎么说,这条路也不应该这么长。」 不过他们也没法停止跑动。后面还有个不会被任何攻击伤到的怪异。 然后他们突然就来到了开阔的地方。想着总算是到了阶梯那里了吗。刚才或许是因为焦躁所以才数错了鸟居的数量。 而他们刚萌生的安心感马上就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 勇气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 很多人都倒在地上。这一点没有问题。不,人倒在地上这一点确实是大问题,但他们无法理解的状况是指的其他事情。 「这是……」 坐镇在眼前广场上的东西超出了他们理解的范围。 杀生石就在那里。 准确的说,是上部分坏掉了的杀生石的残骸。 凑慎重的保持距离,绕开了杀生石,发现了对面有一个无头尸体。 「这是刚才的无颜吗?」 不知不觉,他们跑到了刚才那个广场的对面。 「走错路了?」 虽然这是最有可能的,但石板路的缝隙一直都是一条直线,不应该会回到杀生石的背面。 「但是,这个广场并没有能绕回来的路啊。」 「那么,就有三个可能了。你不在的时候,他们改修了道路。又或者是你的记忆力出问题了。如果是这两个的话还好。」 「我的记忆力出问题了还好吗?」 「和第三个相比的话,就没什么大不了的。第三个就是九尾狐把空间封闭起来了。也就是说,我们被关在这里了。」 被关在这里了。 凑的这句话让沙耶和勇气的脸色变青了。过去两人与杀生石对峙的时候,也是被关在了展示会场里。那个时候,在退治九尾狐之前是出不去的。 「再试一试吧。说不定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新加了岔道。」 三个人再一次往回走,这次确认着有没有岔道走了回去。 结果还是一样的,他们再次回到了广场的背面。 「果然是被关起来了啊。」 勇气放弃似的说道。 「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吗?」 「以前和你们战斗过的九尾狐不也在建筑物里做了同样的事吗?而且这次的九尾狐不是碎片,而是本体啊。把空间扭曲让我们出不去这种事好像可以轻轻松松地办到。」 凑看向了周围。果然变得昏暗,而且视野也变差了。两百米开外的东西几乎都看不到了。就算抬头,也看不到太阳和飘云,就只有无线扩展的黑暗而已。 「比那个时候的九尾狐还要厉害……」 虽说他们刚才也深有体会,但现在这么一说出口,三人都有种背后发冷的感觉,沙耶的身体也在发抖。 「再试一次,这次就不要顺着鸟居的路走吧。也许不是没法出去。」 沙耶带头前进。穿过鸟居的石板路,跑向了树林里。沙耶的脚步没有迷茫,因为她知道该怎么走。她的这个样子让跟在后面的两个人稍微安心了一点,不过这也是一小会的事。 「呃,咦?这是怎么回事?」 穿过树林,发现眼前出现的是池塘,沙耶完全陷入了混乱。 「不认识的池塘吗?」 「不,我知道这个池塘。这个叫做祓池。但是它不应该是在这里的啊。」 「原来你迷路了啊?」 「都说了不是的。按道理来说,这个池子应该是我们来的方向的正对面那里才对。」 她这么说着,指着方向。 「对面吗?」 现在无风,池子里的水面十分的平静。但,镜子般的水面倒映的确实阴沉的云层还有枯萎的树木,说不上是漂亮。 「让它掉进这里面怎么样?」 「你是想淹死它吗?但这个池子没那么深,根本没办法吧?」 「让它陷入泥巴里动弹不得也好啊。」 「就算它真的动不了又能做什么?」 沙耶的疑问也是理所当然的。就算九尾狐动不了了,也不意味着他们能从这个空间里出去。 「可以争取点时间。」 总之,三人先绕着祓池前进,祓池的宽度大约有一百米左右。绕一圈并不是很费时间。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九尾狐会出现,所以他们都小心翼翼。 虽然没看到怪异,不过他们听到远处传来了树木倒下的声音。 「没问题吗?」 沙耶不安地看着那个方向。 「谁知道。反正有事的也是对面的方向。正如这家伙所说的,池子变成了盾牌。不管那家伙是绕开池塘追过来,还是跳入池塘。嘛,总能争取到一定的时间。」 虽然这个对策很粗略,但他们现在也拿不出更好的对策了。 幸好,从九尾狐那边的声音来看,它好像没有注意到三人,树木倒下的声音越来越远了。 池塘的周围的一小段距离里没有树木,视野很好,反过来说也是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三人是在离池塘不太远树林里绕着走的。 最后,三人平安无事地到达了另一侧,继续前进,然后又到达了那个广场。 「又是这里吗……」 凑露出了很厌烦的样子。沙耶和勇气也露出了疲惫的表情。 「不过,没撞上九尾狐真是幸运啊。」 她说给自己听,想让自己打起精神。 「因为这里还挺大的。而且九尾狐也没怎么认真吧。」 「为什么知道这里挺大的呢?」 勇气已经在开始发牢骚了。 「都走了这么久了。好歹也是能把握一些地形。」 凑用木枝在地面上画出了周围的地图。中央是广场,广场的上下是石板路和鸟居,然后 闲话『惊』 对于荒田孝元来说,那一天眼前发生的事足以排得上他人生中最惊讶的前三件事了。 「给你。」 三人一如既往地在咖啡店里聚集,凑若无其事的给了理彩子一个小盒子。 「真的不用了。」 「因为退治了九尾狐,所以才坏掉的啊。至少得让我负起这点责任吧。」 两人之间展开了令人在意的对话。他想问又不敢问,只好竖耳静听。 「真的,不用了……」 理彩子打开了小盒子,里面装着的是镶嵌有大颗钻石的戒指。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店里响起了孝元的怪声。 ——戒、戒指吗?带有那种大颗钻石的戒指,不管怎么看都是婚约戒指吧?而凑要把这个送给理彩子什么的。 两个人一直看着孝元。 「怎么了?」 「你的行为很可疑哦?」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总感觉两人的步调一致。 「那个,这个钻石是谁委托凑交给理彩子的吗?」 说不定他是误会了什么。必须得好好问清楚这个戒指是从哪里来的。 「不可能的吧。」 「凑君说要承担责任,听都不听我的劝。我是无所谓啦。」 「责、责、责任?责任也就是说那个,果然,是那种事吧?啊不,这是、这是、这!」 他的手慌乱的挥动着,像是千手观音一样,孝元的混乱到达了极致。 「冷静,冷静下来啊我。对了,深呼吸吧。嘶——哈——嘶——哈——」 「你什么时候怀孕了?」 「怀孕!」 「那个,孝元啊,能不能不要一句一句都叫出来?有点羞耻啊。」 这样啊。未婚的巫女怀孕这种事实在是难为情。 作为年长者,这里应该温柔的守望他们吧。 「真的可以吗?两克拉可不便宜啊。」 「两克拉!」 孝元叫了出来。 「我也要承担责任的啊。」 「责任!」 孝元再次叫了出来。 「让您久等了,这是您点的漂浮冰淇淋汽水。」 「漂浮冰淇淋汽水!」 孝元第三次叫起来了。 「你这家伙有点吵啊。」 「你到底怎么了?」 理彩子向被吓到的女服务员道歉,注意到了周围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 「孝元,那个,周围的视线都聚集过来了,让人不好意思。」 「这也不是没有道理。大家都是在祝福可喜可贺的事啊。」 「可喜可贺?你的脑子吗?」 「哈哈哈,真会开玩笑。」 「不,不是在开玩笑,我们是真的在担心你。」 凑和理彩子的真的是在担心他。 ——啊啊,是这样的的啊。 孝元一个人理解了。 ——他们两人相结合后,是在担心我们三人的关系会不会发生变化吧。 「呵呵,没关系的。我一个人也问题的。」 「哪里没问题啊。要是放着现在的你一个人不管的话就不妙了。看起来会出什么事件。」 二人重新开始了对话。 「话说,我可以问一个关键的问题吗?这个戒指是怎么来的?说的更直白一点,钱是怎么来的?」 凑打算张嘴说什么的时候,孝元马上就插嘴道。 「呜哇啊啊,等、等一下。理彩子,不可以啊。不能问这个。这是年长者的劝告,不要这么粗神经地踏入敏感的地方。一定是凑君流了好多汗水才挣到的钱。一定是这样的。」 他一定是为了这一天,一点一点的存钱。无论刮风下雨,不管面对怎样的困难,凑为了理彩子,为了所爱之人,一边和欠款战斗一边存钱。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是十分艰辛的吧。不,如果是为了爱的话,怎样的艰苦都不是问题吧。 ——了不起。了不起啊,凑君。 多年的往来像是走马灯一样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的胸口一热。 「喂,这家伙怎么流泪了?」 凑看着孝元,觉得有些恶心。 「放着他不管吧,这个人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今天的孝元,情感有些不安定啊。」 「出什么事了啊。」 「那才是敏感的问题啊。比如说被甩了什么的。」 孝元粗暴地擦了擦眼泪。 「哎呀,让你们见笑了。」 然后爽朗地笑了。 「比起说是见笑不如说是恐怖。话说回来,我是用上次事件御荫神道和警察那边给我的委托费买的。比起说是委托费,倒不如说是封口费呢。」 然后他偷笑了。 ——又来了又来了,凑君还是这么不老实啊。但是,我是知道的哦,这一定是辛辛苦苦买来的吧。 孝元用温暖的目光注视着凑。 「喂,总感觉这家伙笑的很恶心啊。」 「我回去查查孝元的身边发生了什么。」 孝元温暖地注视着两人说悄悄话的样子。他把这个行为解读为有些话不好当着自己的面说。 「说起来,之前你打算怎么处理戒指?」 「本来是打算还回去。结果被你弄坏了。呵呵,话说回来,那家伙也是个坏男人啊。我居然被那样的家伙迷上了,我是不是没有男人缘啊?」 「谁知道呢。我也经常被女狐狸骗呢。两只女狐狸。」 「啊啦,我又没骗人,也没有被人骗。」 ——这、这、这成人的对话是怎么回事。 「不需要的话就拿去卖掉啊。不如说就这么办吧。」 「说起来,这个戒指的尺寸,对得上吗?」 「以前你有说过的吧?」 「是这样吗?」 虽然孝元对他们的对话很感兴趣,但总还是觉得被排除在外了。 「不,这只能去习惯了。祝福他们两个吧。」 孝元独自一人在那里大彻大悟,在那之后的两周里一直误会着这件事。 「这个该怎么处理呢?」 凑给她的戒指也让她很头疼。按照他说的拿去卖掉也实在是可惜了。 在她想着该怎么处理的时候,突然心生恶作剧。 「试着戴一次吧。」 怀着有点害羞的心情,她把戒指往右手的无名指上套。然而,她这个行为马上就无法继续了。 「啊嘞,戴不进去。」 凑说他以前听说过。仔细想想,那是在搜查怪异的时候她戴过仿造品的戒指,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 「难道说是我变胖了……?」 稍稍烦恼之后,理彩子战战兢兢地把戒指往左手的无名指上套。 「啊,果然是左手这边细一点呢。」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也不知道她是说给谁听。虽然感觉有点紧,不过还是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 「哇啊……」 看到带着戒指的左手无名指,总感觉心情高涨。钻石美丽的光辉让人陶醉。 「啊啊,不作数不作数。真是的,我在做什么啊……」 理彩子慌慌张张想取掉戒指,然后注意到了一件大事。 「咦?取不下来?」 这时候,玄关那里有人进来了。 「我回来了!」 她听到了沙耶明快的声音。 后记 各位好,我是叶山透。 在连续三卷都是长篇之后,这次是两话短篇。 这次的故事之一「狐」是五卷的「石」的后续。 如果没有看过五卷,又要从本卷开始看,并且预定还要看第五卷,但又担心会不会造成剧透的读者(限定得非常厉害)请放心。就算没有看过第五卷,又或者是看了第五卷又忘记了的人,也是能享受这一卷的乐趣的。 书里提到了桂山庄这个酒店,是以东京都内某个酒店为原型写的。那个原型和作品中的酒店一样,也因为庭院而出名。 朋友结婚的时候我去过一次,真的是一个很棒的地方。而且听说有些时期会特意放萤火虫出来。明明是在都市中心,真的很厉害啊。 (顺带一提,以前在后记提到的我最喜欢的三浦半岛东部,街上也有很多可以看到萤火虫的地方。今年我也去看了,看到萤火虫飞舞在街上总觉得很新鲜。) 那么,想着『凑和勇气喝的漂浮冰淇淋汽水是不是也是……』的读者,你想对了。 不过,可惜的是并不是在那家酒店喝的,而是以前,mediaworks文库编辑部还在新宿的时候,同一条街上的酒店的东西。 那里离编辑部太远了,那一次想逃避酷暑就跑进了京王广场酒店的大厅。 盛在大杯子里豪华的一塌糊涂的漂浮冰淇淋汽水。榨取真正的哈密瓜制作的苏打,每道工序都要花很多时间。漂亮地打破了漂浮冰淇淋汽水『便宜又富有亲近感的人工绿色饮料』的概念。 我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我只能羡慕到咬着手指看隔壁座位的人喝漂浮冰淇淋汽水。 至于为什么我没有下单,是因为它豪华的内容相符使得它的价格比较……不过那时候真的是很想点一份,忍不住看了两次菜单。 这次一边写一边后悔,那时候果然还是应该不管三七二十一点一份再说。如果哪天有机会再去那家酒店的话,一定要尝尝使用了真正的哈密瓜的漂浮冰淇淋。 明明作品中是盛夏,为什么却在冬天发售?也许有人会这么想吧。 实际上,我是以每一卷经过一个月的预想来写的。(虽然可能会有一些微妙的调整) 第一卷的时候差不多是十月。二卷的时候进入了十一月,四卷就到了正月,到了十一卷就是八月了。 一开始我没想到会写这么长,所以想着像《海螺小姐》一卷一个月那样,结果…… 结果就是作品中过了一年,里面的人物岁数也变大了一岁。虽然一部分的角色对这件事很不高兴,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即便本书的内容是虚构的。 好了,接下来就是宣传了。 久违的写了完全新作。 出版的是幻冬舍。比这本书造了一个月,十二月的时候发售。 标题是『那是宇宙人干的 龙胆君的秘密档案』。【暂译】 我第一次写的单行本。封面是由ワカマツカオリ桑画的。封面十分的时尚。 时尚到总感觉不是自己写的书。 不过内容还是叶山透风味满满。我是聪明的天才类型,但又是个怪人。欸?事到如今还要特意说出来吗? 各位方便的话,请务必入手看看。 明年的《凑》就不用说了,我也想再写写新系列和一本完结的新作。 最后是谢辞。 这次也给各处添麻烦了。 编辑的清濑桑、校对的土肥大人,审查管理担当的各位,还有印刷厂的各位,真的很抱歉。也感谢各位。 插画的kyo大人。这次的凑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大饱眼福。多亏了kyo大人,让理彩子穿上了振袖,凑变成了牛郎打扮。 最后,还有一直购买本系列的读者们,在博客上和邮件里给予温暖的支持话语的大家。非常的非常的,感谢你们。 回过神来,已经当了十五年的作家。 像这样说出来会让人觉得惊讶,但这些时间感觉一转眼就过去了。 能够坚持到现在,真的是多亏了各位的支援和读者们的支持。 今后我也会努力写出有趣的小说而不断精进,请多关照。 叶山 透 2017年12月 各位好,我是叶山透。 在连续三卷都是长篇之后,这次是两话短篇。 这次的故事之一「狐」是五卷的「石」的后续。 如果没有看过五卷,又要从本卷开始看,并且预定还要看第五卷,但又担心会不会造成剧透的读者(限定得非常厉害)请放心。就算没有看过第五卷,又或者是看了第五卷又忘记了的人,也是能享受这一卷的乐趣的。 书里提到了桂山庄这个酒店,是以东京都内某个酒店为原型写的。那个原型和作品中的酒店一样,也因为庭院而出名。 朋友结婚的时候我去过一次,真的是一个很棒的地方。而且听说有些时期会特意放萤火虫出来。明明是在都市中心,真的很厉害啊。 (顺带一提,以前在后记提到的我最喜欢的三浦半岛东部,街上也有很多可以看到萤火虫的地方。今年我也去看了,看到萤火虫飞舞在街上总觉得很新鲜。) 那么,想着『凑和勇气喝的漂浮冰淇淋汽水是不是也是……』的读者,你想对了。 不过,可惜的是并不是在那家酒店喝的,而是以前,mediaworks文库编辑部还在新宿的时候,同一条街上的酒店的东西。 那里离编辑部太远了,那一次想逃避酷暑就跑进了京王广场酒店的大厅。 盛在大杯子里豪华的一塌糊涂的漂浮冰淇淋汽水。榨取真正的哈密瓜制作的苏打,每道工序都要花很多时间。漂亮地打破了漂浮冰淇淋汽水『便宜又富有亲近感的人工绿色饮料』的概念。 我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我只能羡慕到咬着手指看隔壁座位的人喝漂浮冰淇淋汽水。 至于为什么我没有下单,是因为它豪华的内容相符使得它的价格比较……不过那时候真的是很想点一份,忍不住看了两次菜单。 这次一边写一边后悔,那时候果然还是应该不管三七二十一点一份再说。如果哪天有机会再去那家酒店的话,一定要尝尝使用了真正的哈密瓜的漂浮冰淇淋。 明明作品中是盛夏,为什么却在冬天发售?也许有人会这么想吧。 实际上,我是以每一卷经过一个月的预想来写的。(虽然可能会有一些微妙的调整) 第一卷的时候差不多是十月。二卷的时候进入了十一月,四卷就到了正月,到了十一卷就是八月了。 一开始我没想到会写这么长,所以想着像《海螺小姐》一卷一个月那样,结果…… 结果就是作品中过了一年,里面的人物岁数也变大了一岁。虽然一部分的角色对这件事很不高兴,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即便本书的内容是虚构的。 好了,接下来就是宣传了。 久违的写了完全新作。 出版的是幻冬舍。比这本书造了一个月,十二月的时候发售。 标题是『那是宇宙人干的 龙胆君的秘密档案』。【暂译】 我第一次写的单行本。封面是由ワカマツカオリ桑画的。封面十分的时尚。 时尚到总感觉不是自己写的书。 不过内容还是叶山透风味满满。我是聪明的天才类型,但又是个怪人。欸?事到如今还要特意说出来吗? 各位方便的话,请务必入手看看。 明年的《凑》就不用说了,我也想再写写新系列和一本完结的新作。 最后是谢辞。 这次也给各处添麻烦了。 编辑的清濑桑、校对的土肥大人,审查管理担当的各位,还有印刷厂的各位,真的很抱歉。也感谢各位。 插画的kyo大人。这次的凑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大饱眼福。多亏了kyo大人,让理彩子穿上了振袖,凑变成了牛郎打扮。 最后,还有一直购买本系列的读者们,在博客上和邮件里给予温暖的支持话语的大家。非常的非常的,感谢你们。 回过神来,已经当了十五年的作家。 像这样说出来会让人觉得惊讶,但这些时间感觉一转眼就过去了。 能够坚持到现在,真的是多亏了各位的支援和读者们的支持。 今后我也会努力写出有趣的小说而不断精进,请多关照。 叶山 透 2017年12月 各位好,我是叶山透。 在连续三卷都是长篇之后,这次是两话短篇。 这次的故事之一「狐」是五卷的「石」的后续。 如果没有看过五卷,又要从本卷开始看,并且预定还要看第五卷,但又担心会不会造成剧透的读者(限定得非常厉害)请放心。就算没有看过第五卷,又或者是看了第五卷又忘记了的人,也是能享受这一卷的乐趣的。 书里提到了桂山庄这个酒店,是以东京都内某个酒店为原型写的。那个原型和作品中的酒店一样,也因为庭院而出名。 朋友结婚的时候我去过一次,真的是一个很棒的地方。而且听说有些时期会特意放萤火虫出来。明明是在都市中心,真的很厉害啊。 (顺带一提,以前在后记提到的我最喜欢的三浦半岛东部,街上也有很多可以看到萤火虫的地方。今年我也去看了,看到萤火虫飞舞在街上总觉得很新鲜。) 那么,想着『凑和勇气喝的漂浮冰淇淋汽水是不是也是……』的读者,你想对了。 不过,可惜的是并不是在那家酒店喝的,而是以前,mediaworks文库编辑部还在新宿的时候,同一条街上的酒店的东西。 那里离编辑部太远了,那一次想逃避酷暑就跑进了京王广场酒店的大厅。 盛在大杯子里豪华的一塌糊涂的漂浮冰淇淋汽水。榨取真正的哈密瓜制作的苏打,每道工序都要花很多时间。漂亮地打破了漂浮冰淇淋汽水『便宜又富有亲近感的人工绿色饮料』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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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为什么我没有下单,是因为它豪华的内容相符使得它的价格比较……不过那时候真的是很想点一份,忍不住看了两次菜单。 这次一边写一边后悔,那时候果然还是应该不管三七二十一点一份再说。如果哪天有机会再去那家酒店的话,一定要尝尝使用了真正的哈密瓜的漂浮冰淇淋。 明明作品中是盛夏,为什么却在冬天发售?也许有人会这么想吧。 实际上,我是以每一卷经过一个月的预想来写的。(虽然可能会有一些微妙的调整) 第一卷的时候差不多是十月。二卷的时候进入了十一月,四卷就到了正月,到了十一卷就是八月了。 一开始我没想到会写这么长,所以想着像《海螺小姐》一卷一个月那样,结果…… 结果就是作品中过了一年,里面的人物岁数也变大了一岁。虽然一部分的角色对这件事很不高兴,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即便本书的内容是虚构的。 好了,接下来就是宣传了。 久违的写了完全新作。 出版的是幻冬舍。比这本书造了一个月,十二月的时候发售。 标题是『那是宇宙人干的 龙胆君的秘密档案』。【暂译】 我第一次写的单行本。封面是由ワカマツカオリ桑画的。封面十分的时尚。 时尚到总感觉不是自己写的书。 不过内容还是叶山透风味满满。我是聪明的天才类型,但又是个怪人。欸?事到如今还要特意说出来吗? 各位方便的话,请务必入手看看。 明年的《凑》就不用说了,我也想再写写新系列和一本完结的新作。 最后是谢辞。 这次也给各处添麻烦了。 编辑的清濑桑、校对的土肥大人,审查管理担当的各位,还有印刷厂的各位,真的很抱歉。也感谢各位。 插画的kyo大人。这次的凑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大饱眼福。多亏了kyo大人,让理彩子穿上了振袖,凑变成了牛郎打扮。 最后,还有一直购买本系列的读者们,在博客上和邮件里给予温暖的支持话语的大家。非常的非常的,感谢你们。 回过神来,已经当了十五年的作家。 像这样说出来会让人觉得惊讶,但这些时间感觉一转眼就过去了。 能够坚持到现在,真的是多亏了各位的支援和读者们的支持。 今后我也会努力写出有趣的小说而不断精进,请多关照。 叶山 透 2017年12月 各位好,我是叶山透。 在连续三卷都是长篇之后,这次是两话短篇。 这次的故事之一「狐」是五卷的「石」的后续。 如果没有看过五卷,又要从本卷开始看,并且预定还要看第五卷,但又担心会不会造成剧透的读者(限定得非常厉害)请放心。就算没有看过第五卷,又或者是看了第五卷又忘记了的人,也是能享受这一卷的乐趣的。 书里提到了桂山庄这个酒店,是以东京都内某个酒店为原型写的。那个原型和作品中的酒店一样,也因为庭院而出名。 朋友结婚的时候我去过一次,真的是一个很棒的地方。而且听说有些时期会特意放萤火虫出来。明明是在都市中心,真的很厉害啊。 (顺带一提,以前在后记提到的我最喜欢的三浦半岛东部,街上也有很多可以看到萤火虫的地方。今年我也去看了,看到萤火虫飞舞在街上总觉得很新鲜。) 那么,想着『凑和勇气喝的漂浮冰淇淋汽水是不是也是……』的读者,你想对了。 不过,可惜的是并不是在那家酒店喝的,而是以前,mediaworks文库编辑部还在新宿的时候,同一条街上的酒店的东西。 那里离编辑部太远了,那一次想逃避酷暑就跑进了京王广场酒店的大厅。 盛在大杯子里豪华的一塌糊涂的漂浮冰淇淋汽水。榨取真正的哈密瓜制作的苏打,每道工序都要花很多时间。漂亮地打破了漂浮冰淇淋汽水『便宜又富有亲近感的人工绿色饮料』的概念。 我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我只能羡慕到咬着手指看隔壁座位的人喝漂浮冰淇淋汽水。 至于为什么我没有下单,是因为它豪华的内容相符使得它的价格比较……不过那时候真的是很想点一份,忍不住看了两次菜单。 这次一边写一边后悔,那时候果然还是应该不管三七二十一点一份再说。如果哪天有机会再去那家酒店的话,一定要尝尝使用了真正的哈密瓜的漂浮冰淇淋。 明明作品中是盛夏,为什么却在冬天发售?也许有人会这么想吧。 实际上,我是以每一卷经过一个月的预想来写的。(虽然可能会有一些微妙的调整) 第一卷的时候差不多是十月。二卷的时候进入了十一月,四卷就到了正月,到了十一卷就是八月了。 一开始我没想到会写这么长,所以想着像《海螺小姐》一卷一个月那样,结果…… 结果就是作品中过了一年,里面的人物岁数也变大了一岁。虽然一部分的角色对这件事很不高兴,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即便本书的内容是虚构的。 好了,接下来就是宣传了。 久违的写了完全新作。 出版的是幻冬舍。比这本书造了一个月,十二月的时候发售。 标题是『那是宇宙人干的 龙胆君的秘密档案』。【暂译】 我第一次写的单行本。封面是由ワカマツカオリ桑画的。封面十分的时尚。 时尚到总感觉不是自己写的书。 不过内容还是叶山透风味满满。我是聪明的天才类型,但又是个怪人。欸?事到如今还要特意说出来吗? 各位方便的话,请务必入手看看。 明年的《凑》就不用说了,我也想再写写新系列和一本完结的新作。 最后是谢辞。 这次也给各处添麻烦了。 编辑的清濑桑、校对的土肥大人,审查管理担当的各位,还有印刷厂的各位,真的很抱歉。也感谢各位。 插画的kyo大人。这次的凑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大饱眼福。多亏了kyo大人,让理彩子穿上了振袖,凑变成了牛郎打扮。 最后,还有一直购买本系列的读者们,在博客上和邮件里给予温暖的支持话语的大家。非常的非常的,感谢你们。 回过神来,已经当了十五年的作家。 像这样说出来会让人觉得惊讶,但这些时间感觉一转眼就过去了。 能够坚持到现在,真的是多亏了各位的支援和读者们的支持。 今后我也会努力写出有趣的小说而不断精进,请多关照。 叶山 透 2017年12月 各位好,我是叶山透。 在连续三卷都是长篇之后,这次是两话短篇。 这次的故事之一「狐」是五卷的「石」的后续。 如果没有看过五卷,又要从本卷开始看,并且预定还要看第五卷,但又担心会不会造成剧透的读者(限定得非常厉害)请放心。就算没有看过第五卷,又或者是看了第五卷又忘记了的人,也是能享受这一卷的乐趣的。 书里提到了桂山庄这个酒店,是以东京都内某个酒店为原型写的。那个原型和作品中的酒店一样,也因为庭院而出名。 朋友结婚的时候我去过一次,真的是一个很棒的地方。而且听说有些时期会特意放萤火虫出来。明明是在都市中心,真的很厉害啊。 (顺带一提,以前在后记提到的我最喜欢的三浦半岛东部,街上也有很多可以看到萤火虫的地方。今年我也去看了,看到萤火虫飞舞在街上总觉得很新鲜。) 那么,想着『凑和勇气喝的漂浮冰淇淋汽水是不是也是……』的读者,你想对了。 不过,可惜的是并不是在那家酒店喝的,而是以前,mediaworks文库编辑部还在新宿的时候,同一条街上的酒店的东西。 那里离编辑部太远了,那一次想逃避酷暑就跑进了京王广场酒店的大厅。 盛在大杯子里豪华的一塌糊涂的漂浮冰淇淋汽水。榨取真正的哈密瓜制作的苏打,每道工序都要花很多时间。漂亮地打破了漂浮冰淇淋汽水『便宜又富有亲近感的人工绿色饮料』的概念。 我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我只能羡慕到咬着手指看隔壁座位的人喝漂浮冰淇淋汽水。 至于为什么我没有下单,是因为它豪华的内容相符使得它的价格比较……不过那时候真的是很想点一份,忍不住看了两次菜单。 这次一边写一边后悔,那时候果然还是应该不管三七二十一点一份再说。如果哪天有机会再去那家酒店的话,一定要尝尝使用了真正的哈密瓜的漂浮冰淇淋。 明明作品中是盛夏,为什么却在冬天发售?也许有人会这么想吧。 实际上,我是以每一卷经过一个月的预想来写的。(虽然可能会有一些微妙的调整) 第一卷的时候差不多是十月。二卷的时候进入了十一月,四卷就到了正月,到了十一卷就是八月了。 一开始我没想到会写这么长,所以想着像《海螺小姐》一卷一个月那样,结果…… 结果就是作品中过了一年,里面的人物岁数也变大了一岁。虽然一部分的角色对这件事很不高兴,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即便本书的内容是虚构的。 好了,接下来就是宣传了。 久违的写了完全新作。 出版的是幻冬舍。比这本书造了一个月,十二月的时候发售。 标题是『那是宇宙人干的 龙胆君的秘密档案』。【暂译】 我第一次写的单行本。封面是由ワカマツカオリ桑画的。封面十分的时尚。 时尚到总感觉不是自己写的书。 不过内容还是叶山透风味满满。我是聪明的天才类型,但又是个怪人。欸?事到如今还要特意说出来吗? 各位方便的话,请务必入手看看。 明年的《凑》就不用说了,我也想再写写新系列和一本完结的新作。 最后是谢辞。 这次也给各处添麻烦了。 编辑的清濑桑、校对的土肥大人,审查管理担当的各位,还有印刷厂的各位,真的很抱歉。也感谢各位。 插画的kyo大人。这次的凑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大饱眼福。多亏了kyo大人,让理彩子穿上了振袖,凑变成了牛郎打扮。 最后,还有一直购买本系列的读者们,在博客上和邮件里给予温暖的支持话语的大家。非常的非常的,感谢你们。 回过神来,已经当了十五年的作家。 像这样说出来会让人觉得惊讶,但这些时间感觉一转眼就过去了。 能够坚持到现在,真的是多亏了各位的支援和读者们的支持。 今后我也会努力写出有趣的小说而不断精进,请多关照。 叶山 透 2017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