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刀少女DEGEN MADCHEN》 序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千里朱音 录入:千里朱音 修图:fireayzh 口袋里有百圆硬币。 机场瞭望台上的望远镜无人使用。 透过镜片仰望的天空十分狭隘,令人产生一种被压迫的感觉。 飞机留下轰隆巨响离地起飞。 而她,就在那架飞机上。 用圆形的视野捕捉逐渐变小的飞机,脑海中浮现的尽是前天的对话。 —那是场无聊的争执。 起因是什么来着? 是咖哩的味道吗?不对,我们是在吵咖哩的用料。加个茄子又不会怎么样嘛。难得星期天父母不在,吃完咖哩后我们边看dvd边不着边际地聊天。那是我与她打发假日的方式。 由于我们的交情很深,就连一些琐事也会吵起来。 那张脸像小动物龇牙咧嘴般激动,却可爱极了。每当指出这点时,她又会更加涨红了脸大发雷霆。因为太好玩了,令人忍不住调侃起来。 可是那天玩笑开得太过火了。看到那圆滚滚的大眼里隐约浮现出泪水时,一切已经太迟了。 ——等她回来后跟她和好吧。 她出国玩两个星期。想必那家伙好歹也会带个土产回来吧。 到时候再回到往常那样鬼扯聊天的关系就好了。 我垂下眼帘往望远镜里窥探,打算最后再看一眼快要消失的飞机。 「……?」 我以为是有垃圾卡在上面。 飞机上似乎黏着什么东西。 我揉了揉眼睛,再度朝镜头里看。 可是奇怪的污点并没有消失。 飞行中的飞机的——右翼。 那里好像站了一个人。 而且还在走动。 他——应该是男人。因为他的体型很大。 「……??」 那是妄想,还是幻觉呢? 我揉了好几次眼睛,看到的东西却还是没有消失。 照常理来想,不可能有人会在飞机飞行时站在机翼上。 所以说——那是幽灵吗? 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机翼上的人有了动作,使我混乱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 对方似乎朝天空高高地举起一只手。 紧接着发光的巨大物体落到了飞机上。 ——那是,枪? 这么意识到的下一个瞬间,整架飞机都笼罩在光芒之中。 爆炸—— 之所以会发现这点,是因为看到光芒变成火焰在空中四散的关系。 镜头后方的景象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我不由得从望远镜上移开视线。可是就算用肉眼看,空中的光芒还是没有消失。 「什么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 还来不及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瞭望台上开始骚动的人们就已经告诉我,这无疑是实际发生的事件。也有人这时才把百圆硬币投进望远镜里,准备观看空中散落的火球。 宛如汽笛声的警报响起,瞭望台以外的人们也骚动起来。 ——爆炸了。 每个人都这么叫着。 ——爆炸了。 载着那家伙的飞机爆炸了。 虽然这个事实也带来超乎寻常的震撼,不过……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站在飞机机翼上的人。 巨大的光之枪。 这两件事逐渐剥夺了我的现实感。 明明眼前发生的事就好像作梦一样,机翼上的人跟光之枪却鲜明地留在记忆中。无论闭着眼睛还是抱头挣扎,它们都不愿消失。 一直挥之不去—— 那把枪。 夺去她性命的那把枪始终没有消失。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千里朱音 录入:千里朱音 修图:fireayzh 口袋里有百圆硬币。 机场瞭望台上的望远镜无人使用。 透过镜片仰望的天空十分狭隘,令人产生一种被压迫的感觉。 飞机留下轰隆巨响离地起飞。 而她,就在那架飞机上。 用圆形的视野捕捉逐渐变小的飞机,脑海中浮现的尽是前天的对话。 —那是场无聊的争执。 起因是什么来着? 是咖哩的味道吗?不对,我们是在吵咖哩的用料。加个茄子又不会怎么样嘛。难得星期天父母不在,吃完咖哩后我们边看dvd边不着边际地聊天。那是我与她打发假日的方式。 由于我们的交情很深,就连一些琐事也会吵起来。 那张脸像小动物龇牙咧嘴般激动,却可爱极了。每当指出这点时,她又会更加涨红了脸大发雷霆。因为太好玩了,令人忍不住调侃起来。 可是那天玩笑开得太过火了。看到那圆滚滚的大眼里隐约浮现出泪水时,一切已经太迟了。 ——等她回来后跟她和好吧。 她出国玩两个星期。想必那家伙好歹也会带个土产回来吧。 到时候再回到往常那样鬼扯聊天的关系就好了。 我垂下眼帘往望远镜里窥探,打算最后再看一眼快要消失的飞机。 「……?」 我以为是有垃圾卡在上面。 飞机上似乎黏着什么东西。 我揉了揉眼睛,再度朝镜头里看。 可是奇怪的污点并没有消失。 飞行中的飞机的——右翼。 那里好像站了一个人。 而且还在走动。 他——应该是男人。因为他的体型很大。 「……??」 那是妄想,还是幻觉呢? 我揉了好几次眼睛,看到的东西却还是没有消失。 照常理来想,不可能有人会在飞机飞行时站在机翼上。 所以说——那是幽灵吗? 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机翼上的人有了动作,使我混乱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 对方似乎朝天空高高地举起一只手。 紧接着发光的巨大物体落到了飞机上。 ——那是,枪? 这么意识到的下一个瞬间,整架飞机都笼罩在光芒之中。 爆炸—— 之所以会发现这点,是因为看到光芒变成火焰在空中四散的关系。 镜头后方的景象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我不由得从望远镜上移开视线。可是就算用肉眼看,空中的光芒还是没有消失。 「什么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 还来不及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瞭望台上开始骚动的人们就已经告诉我,这无疑是实际发生的事件。也有人这时才把百圆硬币投进望远镜里,准备观看空中散落的火球。 宛如汽笛声的警报响起,瞭望台以外的人们也骚动起来。 ——爆炸了。 每个人都这么叫着。 ——爆炸了。 载着那家伙的飞机爆炸了。 虽然这个事实也带来超乎寻常的震撼,不过……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站在飞机机翼上的人。 巨大的光之枪。 这两件事逐渐剥夺了我的现实感。 明明眼前发生的事就好像作梦一样,机翼上的人跟光之枪却鲜明地留在记忆中。无论闭着眼睛还是抱头挣扎,它们都不愿消失。 一直挥之不去—— 那把枪。 夺去她性命的那把枪始终没有消失。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千里朱音 录入:千里朱音 修图:fireayzh 口袋里有百圆硬币。 机场瞭望台上的望远镜无人使用。 透过镜片仰望的天空十分狭隘,令人产生一种被压迫的感觉。 飞机留下轰隆巨响离地起飞。 而她,就在那架飞机上。 用圆形的视野捕捉逐渐变小的飞机,脑海中浮现的尽是前天的对话。 —那是场无聊的争执。 起因是什么来着? 是咖哩的味道吗?不对,我们是在吵咖哩的用料。加个茄子又不会怎么样嘛。难得星期天父母不在,吃完咖哩后我们边看dvd边不着边际地聊天。那是我与她打发假日的方式。 由于我们的交情很深,就连一些琐事也会吵起来。 那张脸像小动物龇牙咧嘴般激动,却可爱极了。每当指出这点时,她又会更加涨红了脸大发雷霆。因为太好玩了,令人忍不住调侃起来。 可是那天玩笑开得太过火了。看到那圆滚滚的大眼里隐约浮现出泪水时,一切已经太迟了。 ——等她回来后跟她和好吧。 她出国玩两个星期。想必那家伙好歹也会带个土产回来吧。 到时候再回到往常那样鬼扯聊天的关系就好了。 我垂下眼帘往望远镜里窥探,打算最后再看一眼快要消失的飞机。 「……?」 我以为是有垃圾卡在上面。 飞机上似乎黏着什么东西。 我揉了揉眼睛,再度朝镜头里看。 可是奇怪的污点并没有消失。 飞行中的飞机的——右翼。 那里好像站了一个人。 而且还在走动。 他——应该是男人。因为他的体型很大。 「……??」 那是妄想,还是幻觉呢? 我揉了好几次眼睛,看到的东西却还是没有消失。 照常理来想,不可能有人会在飞机飞行时站在机翼上。 所以说——那是幽灵吗? 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机翼上的人有了动作,使我混乱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 对方似乎朝天空高高地举起一只手。 紧接着发光的巨大物体落到了飞机上。 ——那是,枪? 这么意识到的下一个瞬间,整架飞机都笼罩在光芒之中。 爆炸—— 之所以会发现这点,是因为看到光芒变成火焰在空中四散的关系。 镜头后方的景象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我不由得从望远镜上移开视线。可是就算用肉眼看,空中的光芒还是没有消失。 「什么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 还来不及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瞭望台上开始骚动的人们就已经告诉我,这无疑是实际发生的事件。也有人这时才把百圆硬币投进望远镜里,准备观看空中散落的火球。 宛如汽笛声的警报响起,瞭望台以外的人们也骚动起来。 ——爆炸了。 每个人都这么叫着。 ——爆炸了。 载着那家伙的飞机爆炸了。 虽然这个事实也带来超乎寻常的震撼,不过……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站在飞机机翼上的人。 巨大的光之枪。 这两件事逐渐剥夺了我的现实感。 明明眼前发生的事就好像作梦一样,机翼上的人跟光之枪却鲜明地留在记忆中。无论闭着眼睛还是抱头挣扎,它们都不愿消失。 一直挥之不去—— 那把枪。 夺去她性命的那把枪始终没有消失。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千里朱音 录入:千里朱音 修图:fireayzh 口袋里有百圆硬币。 机场瞭望台上的望远镜无人使用。 透过镜片仰望的天空十分狭隘,令人产生一种被压迫的感觉。 飞机留下轰隆巨响离地起飞。 而她,就在那架飞机上。 用圆形的视野捕捉逐渐变小的飞机,脑海中浮现的尽是前天的对话。 —那是场无聊的争执。 起因是什么来着? 是咖哩的味道吗?不对,我们是在吵咖哩的用料。加个茄子又不会怎么样嘛。难得星期天父母不在,吃完咖哩后我们边看dvd边不着边际地聊天。那是我与她打发假日的方式。 由于我们的交情很深,就连一些琐事也会吵起来。 那张脸像小动物龇牙咧嘴般激动,却可爱极了。每当指出这点时,她又会更加涨红了脸大发雷霆。因为太好玩了,令人忍不住调侃起来。 可是那天玩笑开得太过火了。看到那圆滚滚的大眼里隐约浮现出泪水时,一切已经太迟了。 ——等她回来后跟她和好吧。 她出国玩两个星期。想必那家伙好歹也会带个土产回来吧。 到时候再回到往常那样鬼扯聊天的关系就好了。 我垂下眼帘往望远镜里窥探,打算最后再看一眼快要消失的飞机。 「……?」 我以为是有垃圾卡在上面。 飞机上似乎黏着什么东西。 我揉了揉眼睛,再度朝镜头里看。 可是奇怪的污点并没有消失。 飞行中的飞机的——右翼。 那里好像站了一个人。 而且还在走动。 他——应该是男人。因为他的体型很大。 「……??」 那是妄想,还是幻觉呢? 我揉了好几次眼睛,看到的东西却还是没有消失。 照常理来想,不可能有人会在飞机飞行时站在机翼上。 所以说——那是幽灵吗? 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机翼上的人有了动作,使我混乱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 对方似乎朝天空高高地举起一只手。 紧接着发光的巨大物体落到了飞机上。 ——那是,枪? 这么意识到的下一个瞬间,整架飞机都笼罩在光芒之中。 爆炸—— 之所以会发现这点,是因为看到光芒变成火焰在空中四散的关系。 镜头后方的景象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我不由得从望远镜上移开视线。可是就算用肉眼看,空中的光芒还是没有消失。 「什么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 还来不及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瞭望台上开始骚动的人们就已经告诉我,这无疑是实际发生的事件。也有人这时才把百圆硬币投进望远镜里,准备观看空中散落的火球。 宛如汽笛声的警报响起,瞭望台以外的人们也骚动起来。 ——爆炸了。 每个人都这么叫着。 ——爆炸了。 载着那家伙的飞机爆炸了。 虽然这个事实也带来超乎寻常的震撼,不过……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站在飞机机翼上的人。 巨大的光之枪。 这两件事逐渐剥夺了我的现实感。 明明眼前发生的事就好像作梦一样,机翼上的人跟光之枪却鲜明地留在记忆中。无论闭着眼睛还是抱头挣扎,它们都不愿消失。 一直挥之不去—— 那把枪。 夺去她性命的那把枪始终没有消失。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千里朱音 录入:千里朱音 修图:fireayzh 口袋里有百圆硬币。 机场瞭望台上的望远镜无人使用。 透过镜片仰望的天空十分狭隘,令人产生一种被压迫的感觉。 飞机留下轰隆巨响离地起飞。 而她,就在那架飞机上。 用圆形的视野捕捉逐渐变小的飞机,脑海中浮现的尽是前天的对话。 —那是场无聊的争执。 起因是什么来着? 是咖哩的味道吗?不对,我们是在吵咖哩的用料。加个茄子又不会怎么样嘛。难得星期天父母不在,吃完咖哩后我们边看dvd边不着边际地聊天。那是我与她打发假日的方式。 由于我们的交情很深,就连一些琐事也会吵起来。 那张脸像小动物龇牙咧嘴般激动,却可爱极了。每当指出这点时,她又会更加涨红了脸大发雷霆。因为太好玩了,令人忍不住调侃起来。 可是那天玩笑开得太过火了。看到那圆滚滚的大眼里隐约浮现出泪水时,一切已经太迟了。 ——等她回来后跟她和好吧。 她出国玩两个星期。想必那家伙好歹也会带个土产回来吧。 到时候再回到往常那样鬼扯聊天的关系就好了。 我垂下眼帘往望远镜里窥探,打算最后再看一眼快要消失的飞机。 「……?」 我以为是有垃圾卡在上面。 飞机上似乎黏着什么东西。 我揉了揉眼睛,再度朝镜头里看。 可是奇怪的污点并没有消失。 飞行中的飞机的——右翼。 那里好像站了一个人。 而且还在走动。 他——应该是男人。因为他的体型很大。 「……??」 那是妄想,还是幻觉呢? 我揉了好几次眼睛,看到的东西却还是没有消失。 照常理来想,不可能有人会在飞机飞行时站在机翼上。 所以说——那是幽灵吗? 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机翼上的人有了动作,使我混乱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 对方似乎朝天空高高地举起一只手。 紧接着发光的巨大物体落到了飞机上。 ——那是,枪? 这么意识到的下一个瞬间,整架飞机都笼罩在光芒之中。 爆炸—— 之所以会发现这点,是因为看到光芒变成火焰在空中四散的关系。 镜头后方的景象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我不由得从望远镜上移开视线。可是就算用肉眼看,空中的光芒还是没有消失。 「什么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 还来不及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瞭望台上开始骚动的人们就已经告诉我,这无疑是实际发生的事件。也有人这时才把百圆硬币投进望远镜里,准备观看空中散落的火球。 宛如汽笛声的警报响起,瞭望台以外的人们也骚动起来。 ——爆炸了。 每个人都这么叫着。 ——爆炸了。 载着那家伙的飞机爆炸了。 虽然这个事实也带来超乎寻常的震撼,不过……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站在飞机机翼上的人。 巨大的光之枪。 这两件事逐渐剥夺了我的现实感。 明明眼前发生的事就好像作梦一样,机翼上的人跟光之枪却鲜明地留在记忆中。无论闭着眼睛还是抱头挣扎,它们都不愿消失。 一直挥之不去—— 那把枪。 夺去她性命的那把枪始终没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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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会发现这点,是因为看到光芒变成火焰在空中四散的关系。 镜头后方的景象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我不由得从望远镜上移开视线。可是就算用肉眼看,空中的光芒还是没有消失。 「什么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 还来不及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瞭望台上开始骚动的人们就已经告诉我,这无疑是实际发生的事件。也有人这时才把百圆硬币投进望远镜里,准备观看空中散落的火球。 宛如汽笛声的警报响起,瞭望台以外的人们也骚动起来。 ——爆炸了。 每个人都这么叫着。 ——爆炸了。 载着那家伙的飞机爆炸了。 虽然这个事实也带来超乎寻常的震撼,不过……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站在飞机机翼上的人。 巨大的光之枪。 这两件事逐渐剥夺了我的现实感。 明明眼前发生的事就好像作梦一样,机翼上的人跟光之枪却鲜明地留在记忆中。无论闭着眼睛还是抱头挣扎,它们都不愿消失。 一直挥之不去—— 那把枪。 夺去她性命的那把枪始终没有消失。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千里朱音 录入:千里朱音 修图:fireayzh 口袋里有百圆硬币。 机场瞭望台上的望远镜无人使用。 透过镜片仰望的天空十分狭隘,令人产生一种被压迫的感觉。 飞机留下轰隆巨响离地起飞。 而她,就在那架飞机上。 用圆形的视野捕捉逐渐变小的飞机,脑海中浮现的尽是前天的对话。 —那是场无聊的争执。 起因是什么来着? 是咖哩的味道吗?不对,我们是在吵咖哩的用料。加个茄子又不会怎么样嘛。难得星期天父母不在,吃完咖哩后我们边看dvd边不着边际地聊天。那是我与她打发假日的方式。 由于我们的交情很深,就连一些琐事也会吵起来。 那张脸像小动物龇牙咧嘴般激动,却可爱极了。每当指出这点时,她又会更加涨红了脸大发雷霆。因为太好玩了,令人忍不住调侃起来。 可是那天玩笑开得太过火了。看到那圆滚滚的大眼里隐约浮现出泪水时,一切已经太迟了。 ——等她回来后跟她和好吧。 她出国玩两个星期。想必那家伙好歹也会带个土产回来吧。 到时候再回到往常那样鬼扯聊天的关系就好了。 我垂下眼帘往望远镜里窥探,打算最后再看一眼快要消失的飞机。 「……?」 我以为是有垃圾卡在上面。 飞机上似乎黏着什么东西。 我揉了揉眼睛,再度朝镜头里看。 可是奇怪的污点并没有消失。 飞行中的飞机的——右翼。 那里好像站了一个人。 而且还在走动。 他——应该是男人。因为他的体型很大。 「……??」 那是妄想,还是幻觉呢? 我揉了好几次眼睛,看到的东西却还是没有消失。 照常理来想,不可能有人会在飞机飞行时站在机翼上。 所以说——那是幽灵吗? 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机翼上的人有了动作,使我混乱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 对方似乎朝天空高高地举起一只手。 紧接着发光的巨大物体落到了飞机上。 ——那是,枪? 这么意识到的下一个瞬间,整架飞机都笼罩在光芒之中。 爆炸—— 之所以会发现这点,是因为看到光芒变成火焰在空中四散的关系。 镜头后方的景象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我不由得从望远镜上移开视线。可是就算用肉眼看,空中的光芒还是没有消失。 「什么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 还来不及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瞭望台上开始骚动的人们就已经告诉我,这无疑是实际发生的事件。也有人这时才把百圆硬币投进望远镜里,准备观看空中散落的火球。 宛如汽笛声的警报响起,瞭望台以外的人们也骚动起来。 ——爆炸了。 每个人都这么叫着。 ——爆炸了。 载着那家伙的飞机爆炸了。 虽然这个事实也带来超乎寻常的震撼,不过……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站在飞机机翼上的人。 巨大的光之枪。 这两件事逐渐剥夺了我的现实感。 明明眼前发生的事就好像作梦一样,机翼上的人跟光之枪却鲜明地留在记忆中。无论闭着眼睛还是抱头挣扎,它们都不愿消失。 一直挥之不去—— 那把枪。 夺去她性命的那把枪始终没有消失。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扫图:千里朱音 录入:千里朱音 修图:fireayzh 口袋里有百圆硬币。 机场瞭望台上的望远镜无人使用。 透过镜片仰望的天空十分狭隘,令人产生一种被压迫的感觉。 飞机留下轰隆巨响离地起飞。 而她,就在那架飞机上。 用圆形的视野捕捉逐渐变小的飞机,脑海中浮现的尽是前天的对话。 —那是场无聊的争执。 起因是什么来着? 是咖哩的味道吗?不对,我们是在吵咖哩的用料。加个茄子又不会怎么样嘛。难得星期天父母不在,吃完咖哩后我们边看dvd边不着边际地聊天。那是我与她打发假日的方式。 由于我们的交情很深,就连一些琐事也会吵起来。 那张脸像小动物龇牙咧嘴般激动,却可爱极了。每当指出这点时,她又会更加涨红了脸大发雷霆。因为太好玩了,令人忍不住调侃起来。 可是那天玩笑开得太过火了。看到那圆滚滚的大眼里隐约浮现出泪水时,一切已经太迟了。 ——等她回来后跟她和好吧。 她出国玩两个星期。想必那家伙好歹也会带个土产回来吧。 到时候再回到往常那样鬼扯聊天的关系就好了。 我垂下眼帘往望远镜里窥探,打算最后再看一眼快要消失的飞机。 「……?」 我以为是有垃圾卡在上面。 飞机上似乎黏着什么东西。 我揉了揉眼睛,再度朝镜头里看。 可是奇怪的污点并没有消失。 飞行中的飞机的——右翼。 那里好像站了一个人。 而且还在走动。 他——应该是男人。因为他的体型很大。 「……??」 那是妄想,还是幻觉呢? 我揉了好几次眼睛,看到的东西却还是没有消失。 照常理来想,不可能有人会在飞机飞行时站在机翼上。 所以说——那是幽灵吗? 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机翼上的人有了动作,使我混乱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 对方似乎朝天空高高地举起一只手。 紧接着发光的巨大物体落到了飞机上。 ——那是,枪? 这么意识到的下一个瞬间,整架飞机都笼罩在光芒之中。 爆炸—— 之所以会发现这点,是因为看到光芒变成火焰在空中四散的关系。 镜头后方的景象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我不由得从望远镜上移开视线。可是就算用肉眼看,空中的光芒还是没有消失。 「什么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 还来不及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瞭望台上开始骚动的人们就已经告诉我,这无疑是实际发生的事件。也有人这时才把百圆硬币投进望远镜里,准备观看空中散落的火球。 宛如汽笛声的警报响起,瞭望台以外的人们也骚动起来。 ——爆炸了。 每个人都这么叫着。 ——爆炸了。 载着那家伙的飞机爆炸了。 虽然这个事实也带来超乎寻常的震撼,不过……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站在飞机机翼上的人。 巨大的光之枪。 这两件事逐渐剥夺了我的现实感。 明明眼前发生的事就好像作梦一样,机翼上的人跟光之枪却鲜明地留在记忆中。无论闭着眼睛还是抱头挣扎,它们都不愿消失。 一直挥之不去—— 那把枪。 夺去她性命的那把枪始终没有消失。 1 data 少女把登山包抱在胸前,就这样穿越了东京车站的剪票口。将钱包收进背包里头后,她一边戒备着四周,一边经由八重洲出口来到外头。 这城市比想象中还要来得朴实无华。 她原本以为人会更多,所到之处都林立着时髦的商店,可是出租车乘车处前方却只见像是公家机关的大楼。 在才刚满十三岁的她看来,东京这座城市印象中要有光鲜亮丽的店面,还有俊男美女穿着看似昂贵的衣服四处出没。不过实际上却尽是身穿西装、正经八百的中年大叔。穿着西装的上班族在札幌也多得是。 当然,她好歹也知道夸张的就只有城市规模而已,不过既然说是「东京车站」,感觉就是豪华到足以代表东京。 她更加绷紧了僵硬的脸,然后踏出一步。 「岛原同学——您是岛原糸同学吧?」 这时,上方传来声音。 「是、是的!」 她下意识地立定不动。 那里站着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男人身材高大,年约二十几岁,染了一头金发。除了他以外,其他还有四名黑西装男走向这里。 「我们来接您了。」 这么说完,最先开口的金发男行了一个礼。圆环处停着一辆同样是黑色的车子,想来是他们开来的吧。 「请、请问……」 糸按照事先被嘱咐的发问: 「你们是『弁庆机关』的人吗?」 「是的,没错。请多指教喔。」 金发男面露温柔的笑容伸出了手。 可是糸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手,一动也不动。 虽然刺在右手手背上的十字架刺青也很令人在意,但问题不在那里。 「……您怎么了吗?」 「那、那个。」 糸思考起来。 ——怎么办?跟说好的暗号不一样。 而且那辆黑色车子也跟约定中的不同。 来东京时对方曾告知过暗号。这是为了分辨来者是真是假的,不过对方却没有告诉她如果真的遇上冒牌货该怎么办。 糸用力抱住登山包,看着手上有着十字架刺青的男人。 「请上车,详情车内再谈。」 男人搂着糸的肩膀,企图将她带进黑头车内。 「请……请放开我!」 她甩开了那只手。 刺青男注视自己的手,然后望向伙伴们。 「看来似乎被识破了。」 「是啊。」 其他黑衣男也点了点头,一步步朝糸逼近。 五个男人围成一圈包围少女的景象虽然诡异,但路上行人却谁也没注意到这边。 「谁来——」 糸试图呼救,可是在那之前,一名黑衣男碰到了她。 「不、不行!」 糸也挥开了那只手。 「不要碰我!」 「放心吧,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只要你乖乖听话。」 「不是这样的——」 糸以几乎要拧烂背包的力道抱紧它,扯开嗓子竭力大喊: 「对我做出过分的事情,会被诅咒喔!」 瞬间四周一片沉寂。 照常理来想,之后等着的应该是哄堂大笑吧。 被诅咒什么的,不可能有人会对这种蠢话信以为真。 「……喂。」 「啊啊……」 可是黑衣人们却退后一步,远远地观察起糸。 他们知道糸说的话不是在故弄玄虚。 ——这些人知道我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想要诱拐我。 「没什么好顾忌的。我们也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了。」 这么说完,刺青男又伸出手。 他抱起了糸的身体。 「呀……!」 「只要把人塞进车里,之后好歹会有办法的。就算被诅咒了,那个人也会帮我们处理。」 「啊、啊啊,没错。」 其他黑衣人也开始帮忙把糸扛上车。虽然她胡乱挥舞双手双脚挣扎起来,但因为被三个人抬着的关系,她完全无法动弹。 「请放开我!」 糸悲痛的叫声也无人理会。 没想到一来东京就过上这种事情。 早知如此,当初留在北海道就好了—— 不。 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所以糸才会在这里。 ——得自己想想办法才行。 「救命啊!」 就在糸嘶吼着大叫的时候…… 「抱歉——我们来晚了。」 女性的声音虽然沙哑,却确实传进了耳中。 停在圆环的休旅车内走出了两名男女。两人都比糸稍微年长,看起来像是高中生或大学生。 他们身穿深灰色的制服,硬质的鞋子踩响了柏油路面。 「你比预计的早搭了一班车吧。因为这个缘故,我们才耽误了找你的时机。请原谅我们。」 其中一位是声音的主人。她的身高几乎跟黑衣男们不相上下,是个身材好得有如模特儿的女性。淡褐色的头发剪得很短,与其说是模特儿,看起来更像是国外的一线运动选手。 虽然称不上柔和,但那美丽的容颜却宛如冰雕般细致。东京的女性似乎不仰赖华服与化妆也同样光彩动人。 「——我说你们,先放开那家伙。」 然后是另一人。虽然他的脸长得既精悍又有威严,但却露出可怕的神情瞪着这里。就职务上来说,这或许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情。不过那阴郁的态度甚至震慑了糸,让人很难正眼相对。 而且两人同样都有奇特的装备。 那就是左腰上挂着刀鞘——日本刀。 照常理来想,那不是个人能够携带至东京车站前的东西。 可是看到那个之后,糸的不安顿时转为安心。 这些人才是真正跟糸有约的对象。 「这些家伙——!」 黑衣人们马上做出判断。 他们松手丢下糸,从怀里掏出手枪。虽然突然被扔下也让糸感到意外,但他们带着手枪一事更叫人震惊。 糸猜不透黑衣人们的真实身分。 手枪这种武器根本不可能在日本看到。可是五把手枪确实正与大概才高中生年纪的两人所持的刀子对峙。 「请容我们逮捕各位。只要乖乖束手就擒,我们是不会动粗的。」 女性摸着刀柄发问。 从黑衣人们没有放下手枪看来,他们的回答已然不言可喻。 「——是吗?」 等了大约五秒后,女性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诉诸武力了。」 从他们到黑衣人们之间,距离约二十公尺左右。 然而这段距离一瞬间就消失了。 「什、什么!」 离她最近的黑衣人扣下扳机试图开枪。 可是子弹却没有射出去。 「呃——」 其中只有手指扣住的扳机喀哒地掉落地上。 糸也猜不透女性是如何砍下扳机的。 其他零件还留在扳机周围,而且对方手指也扣在原处。 可是女性却已经收刀回鞘了。 虽然完全看不清楚动作,但那大概是居合术之类的吧。 「可、可恶!」 爆裂声让糸下意识捂住耳朵。 另一名黑衣人开枪了。 然而子弹却没有射中任何人。 就在糸闭着眼 睛屈起身体的时候—— 「哇啊啊啊!」 鲜血四溅。 刀子刺进了刚才开枪的男人的大腿。将刀抽出来的是正面接近的女性剑士。 那么另一名男性呢——? 「喝!」 仿佛要解开糸的疑惑般,黑影从她头上飞越。 跃起约三公尺高的是握刀的男人。 宛如体重消失般,他轻盈地跳到半空中,朝后方企图逃进车里的男人脸上踢去。 「噗喔喔喔!」 在落下的速度及飞踢的威力下,黑衣人昏了过去。在他眼前着地后,男剑士又拔刀逼近其他黑衣人,其身段与快速的动作,恰似天狗。 「吓!」 趁着另外一人被这幕景象分散注意力的时候,女剑士打掉了他的手枪。 「死心吧,混账东西。」 男剑士刀锋指向最后剩下的金发黑衣人,恐吓着说。 「果、果然没错……!」 其余两名黑衣人以惨兮兮的声音叫道: 「这些家伙是『d武器』使……是『传承者』啊!」 d武器。 糸也知道那是指什么。 他们手握的那把日本刀。 照常理来想,人类不可能跳得到三公尺高。助跑跳高选手顶多也只能跳到两公尺。 然而那个d武器却将不可能化为可能。 「把手枪扔掉。」 「啧!」 被刀指着的男人硬是持枪相对。 「反正都要被抓了!不如同归于尽!」 「住手!我真的要砍下去啰!」 男剑士怒吼着说,然而…… 「少啰唆!你也要一起陪葬!」 「这家伙……!」 于是男剑士也采取行动了。他打算以剑击落手枪,可是—— 「喔哇!」 他好像绊到什么似地失去平衡。 刺青男整个人扑了过来,与男剑士纠缠着倒在地上。虽然两人同时倒地,但刺青男却抢先一步起身。 「混、混账,站住——好痛!」 不晓得是自知开枪也打不中,还是没有那个自信,总之刺青男拿手枪殴打剑士的脸,就这样逃走了。 「啊,喂!」 另一位女剑士忙着逮住其他黑衣人而没能出手。刺青男钻进始终发动着的黑头车,随即迅速逃离现场。 「给我站住!」 原本打算追赶的男人停下脚步。看来他的脚程似乎还是不敌车子的速度。 「是我。有条漏网之鱼逃了,快追。特征是一头金发,右手上有十字架刺青。车种和车牌号码是——」 女剑士对着耳挂式麦克风说。 仔细一看,剑士们的制服虽然朴素,却都配备着好几个像是电子仪器的东西。简直跟特殊部队没什么两样。 为倒地的黑衣人们上完手铐后,女剑士便转头望向糸。随着她逐渐接近这里,黑色的大眼与丰厚的嘴唇看得愈来愈清楚。真是让人看得入迷的美女。 「我再次向你致歉——对不起,让你遭遇可怕的事情。我们是『弁庆保全』的人。」 「啊——」 那是糸当初听说的暗号。 载着他们过来的休旅车上也印着相同公司名称的商标。 「岛原糸,我们来接你了。」 「……是。」 这回糸握住了伸向自己的手。 那只手白皙而美丽,不过内侧却很硬实,是握刀锻炼之人的手。 「我叫片剑莱拉,隶属于弁庆机关第三课。」 从名字听来,她应该是混血儿吧。那不像日本人的美貌也就说得通了。 「我、我是岛原糸,请多指教。」 糸重重地行礼。 一直紧抱着背包的掌心都冒汗了。意识到这点的瞬间,她才知道可怕的事情已经过去,因而感到安心,还差点哭了出来。 「然后那边那位是——」 莱拉的视线前方是放弃追车掉头回来的男人。 正当糸犹豫着该怎么打招呼才好时,他拿着的刀突然散发光芒。 「咦?」 蓝白色的光芒笼罩了整把刀,接着又变得更大。 不久,变大到足以包覆一个人的光芒凝聚起来后—— 一位女性出现在那里。 刀子从他手里消失了。 取而代之现身的这位女性一脸佣懒的表情,缓缓地梳着长发。淡色的连身洋装衬得身型更加苗条。她的美不若莱拉那么艳丽,而是像辉夜姬或戴钵公主那样清纯凛然。 笼罩在光芒之中的她一摆荡起头发,灿烂耀眼的光粒子便随之洒落。看到那宛如妖精沐浴般的庄严姿态,糸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然而—— 「白痴!为何那时不砍了那厮!」 这会儿她居然用长脚踹飞了男人。 「很痛耶,你这混账东西!说穿了,还不都是因为你摇摆不定,才让那家伙逃了!」 男人也迅速起身,责怪起原本是刀的女性。 「汝才在那边一直磨蹭呢!登场的时候装模作样,结果大摔一跤是怎么搞的!汝是喜剧演员吗!?」 「少啰唆!明明只会碍事,少大放厥词了!」 面对突然开始的争吵,糸不禁望向莱拉。 她也重重叹了口气,继续才刚说到一半的介绍。 「……那边那个笨蛋是我的部下若林练司,以及他的d武器『薄绿』。」 * 岛原糸,十三岁。 出生于北海道札幌市,之后直到十岁为止都在同市内生活。 自从父母意外身亡后,便寄居亲戚家。 此后十到十三岁期间三度迁居。该时期与d武器接触的可能性很高。 传来的报告大致归纳一下就是以上这段简历。虽然双亲身亡实属不幸,但幸好只是单纯的意外,毕竟牵扯到d武器而全家遭遇不幸的例子可多着了。 若林练司从报告中抬起头,隔着后座的车窗眺望窗外。 将打倒的黑衣人交给特别行动小队后,一行人乘车上了首都高速道路,然后沿着中央自动车道往西行驶。虽然在围墙的阻挡下看不见周围环境,但调布出口应该差不多要出现了。 不过往另一边看却是令人忍不住抱头的景象。 「如何,很可口吧?这是东京特产『小鸡馒头』。」 「是、是的,很好吃。」 练司跟薄绿包夹着糸坐在后座。糸低着头,不时斜眼偷瞄开心大啖鸟型馒头的薄绿。准备开车前,薄绿说等她五分钟,原来就是为了买这个吗? 糸穿着厚重的连帽外套搭配牛仔裤,打扮得很男孩子气。头发也很短,远远看可能会搞错性别。不过只要走近一瞧,那圆滚滚的大眼、长睫毛,以及清脆的声音便能证实她是个女孩。 即使糸是这般朴素的运动型国中女生,一旦跟叽哩呱啦地吃着小鸡馒头的薄绿并肩而坐,看起来倒也像是姐妹。 就在练司与这样的薄绿对上眼时—— 「妾身可不会分给练司喔。」 「谁说想要了?够了,别害人家紧张啦。」 「怎么?汝还会紧张吗?」 薄绿亲昵地摸着糸的头。 「坐在吃着小鸡的怪物身边,任谁都会心惊胆战吧。」 「汝说怪物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刀怪!」 「请、请不要吵了!」 懂得察言观色的糸安抚左右两人。 意识到自己在少女面前失态,练司跟薄绿都闭上了嘴。 「那、那个。」 糸手拿着小鸡馒头,就这样突然发问: 「不好意思,刚才提到了薄绿小姐是怪物……」 「嗯,是怪物没错。」 薄绿手贴着胸膛回答。明明刚才她就因此对练司大发雷霆。 「汝也看到了吧?妾身是刀的妖怪。」 「像这家伙这种长年使用的武器,不管是好是坏都会拥有灵力。而灵力高到能够化身的武器,就是d武器了。」 练司就薄绿的话补充说明。 虽然不晓得他们事前提供给糸多少情报,但既然她见到薄绿还是如此惊讶的样子,想必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吧。 练司在有生以来首度看到d武器时也动摇了。 「你知道付丧神吗?就跟那个很接近。」 副驾驶座上的莱拉又补充说。大概是没有吃过小鸡馒头吧,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盯着手中小鸡馒头的脸。 付丧神为一种日本妖怪,是寄宿在老旧物体里的神。如果那个物体没被爱惜而蒙上灰尘的话,它就会火冒三丈地召集伙伴展开游行。即所谓的百鬼夜行。 「是*《平成狸合战》里出现的场景吗?」 (编注:吉トカェ作室在一九九四年推出的电影。) 「啊啊,你说后半段出现的那个吗?就是那种东西。」 糸的比喻非常适切,理解得也很快。练司不禁感到佩服。 「只是d武器跟其他付丧神不同。它毕竟是武器,带有不少先人的遗志与怨念,所以拥有特殊的力量。」 「……是。」 糸望向薄绿。 只要很平常地坐着,薄绿就是位美丽的女性。这点练司也承认。不过就算再怎么巧妙地模仿人类的外型,她终究还是把刀。 「妾身过去曾是斩杀过数十名平家武士的名刀。怨念什么的妾身是没放在心上啦,不过刀锋保证锐利喔。」 「名刀……是指有名的刀吗?」 「正是。妾身过去的所有人乃源义朝的第九子——义经。」 「什么!?」 糸不自觉地松手放开小鸡馒头。练司立即伸手接住它。 「你、你说的义经是那个义经吗?」 「是啊,就是那个义经。」 练司一边回答,一边把小鸡馒头递给糸。 薄绿,据说那是平安时代源满仲请筑前国土山的铁匠锻造的名刀。他靠着这把刀立下了无数战功。 其灵力在约有千年的时光中经过仔细的淬炼,最终化为d武器。 「不过使用者无能的话就没意义了呢。」 「喂,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练司杠上了语带讥讽的薄绿。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方才的战斗也是。要是没有莱拉在,汝早就横尸现场了。有了妾身的能力,手枪什么的轻轻松松便能闪开,不过被击中可是必死无疑啊。」 「那是因为……!」 虽然练司想要反驳,但事实上的确是因为有莱拉在才能得救。 「刚才我说过了吧。要是你肯多配合一点,我也不会失败啊。」 「别说了,练司。很难看喔。」 副驾驶座上的莱拉终于也出声斥责了。 「无论如何,已经没有下次了。」 「下次?」 练司和薄绿都不明白莱拉的话是什么意思,同时反问。 「你知道这次任务的内容吧?」 「啊、啊啊。是这孩子的身体检查与护卫吧。」 「这就交给你们去做了。」 「咦!?」 练司从座位上向前探出身子。 「等等,莱拉。那是独立任务的意思吗?」 「不是完全独立。我和第三课也会支援。不过主要是靠你完成,练司。」 「…………」 练司看着自己的掌心,沉默不语。 独立任务—— 这句话的负担十分沉重。 他得靠自己一个人,不,是得跟薄绿两人一起保护糸。任务失败的话不光是自己,甚至还攸关糸的性命。 而练司也知道自己实力不足以单独执行任务。不仅跟薄绿合作不来,经验也尚浅。年龄更是只有十六岁。 「让你执行独立任务的原因,主要是因为美其名为护卫,进行战斗的可能性却不高,护卫的目的仅是为了调查。」 莱拉说得没错。护卫这种事情,实战经验不多的练司也办得到。除了在战斗中保护糸之外,为了回避战斗而采取行动也是护卫的工作。 「至于另一个理由——我不说你也明白吧?」 「……是啊。」 练司叹着气回答。 这方面他也能理解。特地把住在北海道的糸叫来东京的原因也包含其中。 「事情就是这样啦。请多指教啰。」 练司温柔地摸着糸的头。 「请、请多指教。」 尽管紧张,糸还是回以淡淡的微笑。 「如果有不懂的地方,无论什么都尽管问喔。」 「是!啊,那我可以先问个问题吗?」 「嗯?」 「为什么要约在东京车站碰头呢?」 「啊啊,那是因为……机场对武器限制很严。光是我们家保全公司的车开来,恐怕就会引来他人的戒备。」 如果照她说的直接开车到羽田机场接人,或许是不会发生东京车站那样的袭击。可是一旦消息走漏,这会儿可能就换机场过袭了。要是在机场上演枪战或全武行,说不定会发展成国际问题。 「所以说,对于让你遭遇危险,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啊,没关系的。反正你们也救了我。那个,我还有另一个问题想问。」 「什么问题?」 「莱拉小姐的d武器是……?」 「嗯?我的吗?」 还在盯着小鸡馒头的莱拉将视线转向旁边的驾驶座。 「就是他。」 黑色西装及黑色衬衫,油头发型的黑发配上黑色墨镜。全身黑的他打从刚才起就一直不动声色地开车。脸看起来大约三十几岁,五官端正,不过那反而消弭了特色。然而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危险气质,却有种仿佛能够混进任何地方的忍者风范。 「我们即将抵达目的地。」 以低沉的嗓音悄声嘀咕完这句像是汽车导航的话后,他继续贯彻着沉默。 * 他很粗心地没锁上自家的门。 「我回来了。」 粗鲁地这么说完,练司打开了门。由于时间已是傍晚,玄关亮起了灯。右手边是楼梯,左手边看得到通往客厅的走廊。更里面则是浴室。 「来,进来吧。虽然地方很小——先说好,我可不是在客气喔。父母都忙于工作,所以很少回家。」 练司从出生起就住在这个家。虽然五年前改建过,但还留有以前的样貌。 「打扰了!」 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后,糸便走进屋内。 「妾身回来啰。」 当薄绿也脱下鞋子,练司准备好拖鞋时,楼梯上传来有人下楼的声音。对方似乎用比走路还慢的速度,一步一步地用力踩着阶梯。 「啊~你们回来啦,」 一位声音听起来傻呼呼的女性出现了。 另一个原因大概是因为她才刚睡醒吧,她倚着墙慢吞吞地走下来。本以为她会就这样悠悠哉哉地来到这边。 「哇~」 没想到她竟然从楼梯上一跃而起,整个人朝这儿扑了过来。 「呜哇!」 不晓得是不是早就算准了,她直直扑向薄绿,紧抱着那纤细的身躯。把脸埋进单薄的胸膛后,她大力扭头晃动起烫过的头发。 「你回来啦~薄绿妹妹。」 「姐姐,妾、妾身回来了……若您能放手,妾身会很开心的。」 「嗯~」 连平常态度凛然的薄绿也慌乱地将她推开。仔细一看,她的睡衣外还罩着一件白衫。不过因为是老样子了,练司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可是好歹下面也穿条裤子吧。 不施脂粉的脸上有双下垂眼和泪痣,以及看似散漫的嘴。虽然本人声称那是自己最有魅力的地方,但练司可不这么想。 「你就是小糸吧~圆嘟嘟又小小只的,好像松鼠呢~」 放开薄绿后,这回她的目标转向了糸。 「好了好了,快请进~把这里当自个儿家喔~」 「这里也不是你家吧!」 练司对着想把糸带到客厅的她怒吼。 「对不起喔,还让你大老远跑来~」 「不、不会。」 糸也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穿上拖鞋。 「其实要我去北海道也可以啦,不过实在是太麻烦了~」 「你这女人竟然说得那么白!」 「那、那个,不好意思……」 糸交互看着她与练司的脸。 「怎么啦~想上厕所啊?」 「不对,是因为不晓得你是谁,正感到不知所措吧。」 「啊~这样啊。」 被练司指正之后,她似乎总算注意到了。 「我是大家的姐姐喔。」 「够了,你给我闭嘴!先去客厅准备茶点啦!」 「全部吃完啰。」 「什么!?」 一提到茶点的话题,薄绿也睁大眼睛瞪着杏。 「不准吃!说有客人来所以要我准备的人是你吧!」 不必特地确认,在东京车站买的「小鸡馒头」也早在车内全部吃光了。 「什么嘛~小练这个笨蛋~」 「你才是笨蛋吧!」 一拿起拖鞋扔去,她顿时像小动物似地迅速溜进客厅。先前那些缓慢的动作全是假象。 「……真受不了她。」 练司搔了搔头。被她的行动惹毛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 「请、请问,刚才那个人是?」 「那家伙叫大森山杏,是隶属于弁庆机关的博士。慎重起见我先讲清楚,什么姐姐的根本是骗人的。只有那家伙自己这么认为而已。」 自从搬进这个家以来,她不知为何自称是大家的「姐姐」。她的确是比练司年长,不过要当一千岁以上的薄绿的姐姐,也太勉强了吧。 「虽然跟刚才说的有所矛盾,但她无疑是天才。才二十岁却已是全日本最精通d武器研究的人。把糸叫来这里的也是那家伙。」 「小练,可以把鸡汁面分成四等份充当茶点吗~?」 客厅里传来天才傻呼呼的声音。 杏住进来后,练司的家起了很大的变化。她擅自委托电力设备公司,把没在用的其中一个房间改造成手术室的样子。 再者由于重要人物与d武器同住的关系,保全方面也强化了。台面上的企业弁庆保全设置了多到令人瞠目结舌的防范措施,每月的用电量也暴涨至五倍之多。当然,买单的是弁庆机关。 此外回过神来,她已经把街上或网络上发现的怪异商品给带进家里了。布偶等等还算讨喜,不过谁也没在用的人面存钱筒,是该拿它怎么办啊? 而这个杏的房间乍看之下就像学校的保健室。架上陈列着药瓶,还有像是钢管床的东西。然而连接着床的机械,都是外行人看了也不知作何用途的仪器,练司时常心想,就算那变形成机器人动起来也不奇怪。 「d武器这个称呼,全世界都在使用喔~」 现在的杏完全不见在客厅时散漫的德行。她拿笔型手电筒往坐在床上的糸瞳孔里照,并飞快地书写诊断资料。 「毕竟是逸闻或神话里出现的超级武器,拥有意志后幻化人形的东西嘛~世界各国也有像弁庆机关这样管理、搜集d武器的机关喔~」 「d武器数量有这么多吗?」 太阳穴贴着测量仪器的糸开口发问。 「光是日本就有三十个以上。全世界更是有数十倍之多。」 练司坐在钢管椅上回答。 「那些都能变成人吗?」 「基本上是。况且要是化身成怪物的姿态,会很引人注目。不管是要受弁庆机关管理也好,要追求自由也好,人类的外型还是最容易行动的。」 「妾身喜欢人类的模样。不仅能穿美丽的洋装,食物也很美味可口。」 同样坐在钢管椅上的薄绿答道。 身为能量体的d武器用餐进食,原本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不过按照杏的说法,无论是衣服还是食物,首要的意义在于将之「纳为自己的所有物」。虽然仍旧是在模仿人类的行为,但那对薄绿来说却很重要。 「来,小糸,舌头伸出来~」 「啊~」 杏也把手电筒探进舌头深处进行观察。这么做除了了解健康状况外还能查出什么呢?练司完全摸不着头绪。 等到杏的手电筒抽走闭上嘴巴后,糸又发问了: 「那个,d武器的『d』究竟是什么呢?」 「这点众说纷纭。在日本的正式名称是叫做『战术神器』,不过其他国家则是使用不同的称呼。比方说恶魔的武器(diabolo spada)、神圣的武器(divine on)、勇者(deadnought)、破灭的武器(dooms),据说就是取其简称。」 「不过也有例外就是了—像爱尔兰自古以来都称之为禁断之剑(forbiden sword)喔~」 包含杏的补充在内,有许多不吉利的名字,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强大到足以开创传奇的剑。 换言之,那也意味着这种武器夺去了为数众多的性命。 「与d武器缔结契约的人叫做『传承者』。想来应该是『转速武器逸闻之人』的意思吧。原则上每样d武器会有一位传承者。」 练司望向薄绿。 两人对上眼时,薄绿狠狠地瞪了回来。为什么只是四目交接就得被赏一记白眼不可呢? 「若是不缔结成为传承者的契约,d武器就无法发挥原本的力量。武器毕竟是武器,没有使用者在也只不过是区区的物体。」 「就~是~这样。小练,谢谢你的说明~」 填写完诊断数据后,坐在圆椅上的杏对糸微微一笑。 「所以说呢,你就是那个『传承者』喔~小糸。」 没错,那就是糸身在此处的理由。 也是为什么要接受弁庆机关的庇护,还被坏家伙给盯上的原因。 「我……」 糸在膝上十指交叠,然后低下了头。 「我真的不记得了。」 「连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可是我家仓库里又没有刀,我也不记得曾经订下什么奇怪的契约。」 「这样啊~」 杏干脆地停止追问。 「不过你应该在哪里缔结过契约才对喔。你知道自己跟平常人不一样吧~?」 「……是。」 这点糸承认。 练司看过的报告上也写着,据说十到十三岁 的这三年间,糸的周围经常发生怪事。收养糸的亲戚,以及当时就读的小学里,有许多人因不明原因而受伤。而这也是导致糸在亲戚之间被踢来踢去的原因。 然而糸本人却没有缔结过契约的记忆。 「姐姐,这种例子多吗?」 提问的是薄绿。至少练司清楚记得自己跟薄绿缔结了契约。然后练司进入弁庆机关学习到形形色色的前例,不过关键的薄绿并不知道自己以外的契约方式。 「有啊~倒不如说这方面可能还比较多呢。」 「是什么样的例子?」 「d武器强行订下契约。不是有所谓被妖刀附身的事情吗?拥有强大怨念的d武器可是会操控宿主的喔~」 「有、有这回事吗……?」 糸害怕起来,可是练司却赞同地说: 「毕竟我们弁庆机关的工作就是杀掉这类棘手的传承者啊。」 「杀掉……!?」 听到更危险的词汇出现,糸大吃一惊。 不过现在必须狠下心说下去才行。 「弁庆机关是政府公认管理d武器的组织。视使用方式而定,这种武器甚至会造成不亚于核子武器的威胁,要是没有谁来管理就太危险了。若是将受妖刀支配的传承者置之不理,可能会危害到许多人。」 「所以才要杀掉吗……?」 「没错。因为契约是一辈子的,直到d武器或传承者命数已尽之前都会持续下去。」 「既然如此,破坏d武器不就好了——」 「……就方法上来说并非不可行,可是执行起来却相当困难。在人奋力挥舞着比枪还要强大的武器的状态下,大而脆弱的人类与小而带有魔力且又是金属制的d武器相比,任谁都会攻击前者吧。」 「怎么会……」 「因为攸关无关之人的性命,没有时间可以犹豫。」 说着说着,练司皱起了眉头。 虽然明白不该让同为传承者的糸感到不安,但他认为还是应该说出真相。 「我……我也会变成那样吗?」 糸紧抱着自己的身体颤抖起来。 「努力不让事情演变成那样也是我的工作。既然现在糸并未持有d武器,我们也可以找到它加以封印。况且那也未必是不好的d武器。」 练司说这些话不是要安慰糸。 为了让糸掌握现状,他毫无隐瞒地说出一切。如果只说对自己有利的话,之后让她陷入恐慌也很麻烦。 「不过还是有可能发生最糟糕的情况。」 而且复述作战内容也有说服练司自己的用意在。 练司看着糸。 年仅十三岁的坚强少女。 「如果你被邪恶的d武器所迷惑——到时候我会斩了你。」 练司收到了这项命令。 需要最优先完成的工作不是保护糸,而是不让d武器失控。 糸注视练司的脸,再度低下了头。 「……是。」 然后轻声这么回答。 糸想必并没有释怀。但惟独这个事实——她处于这种状态的事实——得让她接受才行。 她可以哭,可以叫,也可以逃走。 只要能让她明白的话。 「……刚才也说过,我会努力不让事情演变成那样。毕竟这是我的工作。」 虽然赔罪的话已经挤到喉咙,但练司把它吞了回去。 自己也是怀着信念面对这份工作。 即使如此——当着别人的面认真要宣告杀人还是不太愉快。 「别担心,糸!」 「哇!」 薄绿迅速绕到糸背后抱紧她。 「那只是在吓汝啦!这家伙不可能杀得了糸!」 薄绿搔着糸的腋下,硬是想逼她笑。 「毕竟这男人可是至今没砍死过半个人的处男呢!连敌人都砍不了的男人,不可能杀死像糸这样可爱的女孩!」 「处……!」 不晓得是不是知道这个字眼的意义,糸脸红了起来。 「少啰唆!我也是有能够砍人的技术啊!」 练司也面红耳赤地反驳,可是…… 「哼!汝只砍得了训练用的人偶不是吗!?训练的时候的确是马马虎虎啦,不过这样就打算以一介传承者自居吗?」 「喔喔,我就砍给你看!觉悟吧,糸!」 「咦!?」 突然有人预告要杀害自己,让糸动摇不已。 「我、我该怎么回答才好呢……」 「嗤之以鼻就行了!」 虽然薄绿开玩笑着说,但糸还是没笑。 「我肚子饿了,来吃饭吧~」 也不晓得有没有在看场合,杏把报告整理好后,便关掉机器的电源离开了房间。 * 姑且还是该说一下吧。 「……薄绿,刚才多亏了你。」 「什么事?」 「就是傍晚系做检查的时候。我说要杀糸之后,你帮我打了圆场吧。」 「哼哼,看脸就知道了。跟糸比起来,汝更紧张吧。」 「吵死了。」 练司趴在自己房间的桌上。 这里跟隔壁杏的房间一样都是四坪大,不过因为没有摆放多余的机器,看起来很宽敞。房间本身很简单朴素,只有书桌、小型电视,还有笔记本电脑和床而已。墙上仅挂着月历,连书架都没有。 吃完练司和薄绿做的晚餐后,大家轮流去洗澡。现在是糸在洗。顺带一提,料理的手艺是薄绿远比其他人高明得多。尽管是把刀,身为女子者就是理应擅炊事,这种精神让人不禁感佩起她活过来的那些时代。 等候自己入浴的期间,练司念起了书。尽管隶属于弁庆机关,平常他还是个高二生。若是怠怱学业,在机关内也会站不住脚。如果被逼着要补习的话,工作也没办法做了。 然而薄绿却来到房间里妨碍他念书。她喜欢带着漫画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这样的话,她大可以在自己房间里这么做,可是她却故意跑来打扰练司。 「那个,我洗好澡了。」 穿着睡衣的糸打开门。一听说她要在这里过夜,杏便去附近的百货公司买了这套睡衣回来。因为杏已经事先知道她的身高,所以买回来的尺寸似乎颇合身.那件睡衣非常适合她。 「那么你今天也累了吧。早点休息吧。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随便找个人讲,附近也有便利商店。」 练司指向窗外。步行三分钟以内的地方有便利商店和自动贩卖机。 「是。」 「还好吧?糸。今晚睡得着吗?」 长途旅行应该让糸筋疲力尽了,不过她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睡意。 「怎么办……我可能会睡不着。」 糸苦笑起来。 这也难怪。毕竟生活忽然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不只是环境,被认定为传承者的糸,今后恐怕无法再过普通的生活了。虽然不清楚要如何处置d武器,但她还是得活在弁庆机关的监视之下。 在最糟糕的情况下,说不定有可能丧命。 她不可能不害怕。 「…………」 「练司先生?」 「糸,你明天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咦?」 「把杏的检查结果送到本部后,等那边做出新的指示大概需要一天,所以明天很闲。而且又是星期六,学校也没上课。」 「是、是。」 突然被人这么一问,糸不知如何是好。 「喔,这主意好啊,练司!」 薄绿的脸也亮了起来。 「你都千里迢迢从北海道来东京了,机关会出钱,所以你不用客气。东京也是有很多观光胜地的喔?」 「可、可是,这样多不好意思。」 「觉得不好意思的是我们。毕竟你跟d武器缔结契约纯属意外,特地把你从远方叫来置于管理之下的也是弁庆机关。任性一点也不会遭到报应啦。」 这是练司的真心话。 虽然与强大的武器缔结了契约,但糸还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子。要她背负的尽是过于沉重的宿命。既然如此,最好也让她学会如何利用机关享乐。 如果碰巧能够找到跟d武器融洽相处的方式就更好了。这方面练司目前也在摸索当中。 ——再加上也可以为恐吓她的事情赎罪。 「而且,那个,明天出门没问题吗?」 「怎么说?」 「在东京车站袭击我的那些人不会再来吗?」 练司不能断言不会出现。不过在受弁庆机关保护的现在,敌人冒险再犯的可能性可说是极低。 「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不受那些家伙的危害。」 「……话说回来,那些人到底是谁呢?」 「那些家伙——自称『洛基』。」 「洛基?」 「刚才我说过吧。弁庆机关是管理d武器的组织,目的是防止有人恶意使用它。」 「是。」 「简而言之,那些家伙就是恶意使用d武器的人。」 他们基于特有的理念而行动,不只收集日本的d武器,范围甚至扩大到世界各地。如此一来,自然无法避免与弁庆机关发生冲突。 为了得到d武器,他们毫不迟疑地使用那份力量。为了得到d武器,无论牺牲再多也在所不惜,是个危险的集团。 「那种人找我有什么事呢?」 「这个嘛,大概是想拉拢你吧。因为传承者数量很少,若没有隶属于弁庆机关,会遇到来猎人头的人也不足为奇。」 「……在那里我会被怎么样呢?」 「这方面你最好别多想。毕竟他们可是比恐怖份子还要危险的集团。」 其实练司也无法想象。 如果洛基要让一无所知的糸听命行事,首先必须要获取糸的侰赖才行。用那种跟绑票没两样的方式拉拢,糸不可能愿意配合他们。 不过d武器的力量深不可测,未必不会有具备「洗脑」能力的剑存在。 「总之刚才我也说了,你不用担心。你已经受到弁庆机关的保护了。虽然是由我担任主要的护卫,但危急时弁庆机关会全体出动帮忙的。」 这是真的。实质上虽然是练司的独立任务,但背后也有许多人支持。 不管来的是谁,他都有自信能够保护糸。 「那么,那个,虽然我只在杂志上看过,不、不过去台场如何……」 「台场啊!妾身也有兴趣呢!」 薄绿比糸还要高兴。 「从这里搭电车过去大概要一小时啊……ok,我知道了。那么今天早点睡吧。明天可是要大玩特玩呢。」 「好、好的!晚安!」 糸行了一礼后,便退出房间。 远去的脚步声之所以听起来很雀跃,大概是因为开心的缘故吧。 「不过台场啊……有刚升国中的女生可以玩的地方吗?」 练司苦笑着打开笔记本电脑。他以台场为关键词搜寻,开始寻找热门的景点。 「喏,练司啊。」 当练司把一定程度的行程记住时,薄绿从背后伸手搭上他的肩膀。 「到了紧要关头,汝真的杀得了糸吗?」 她干脆地问了自己一直不去想的问题。 「……不杀不行。」 「那是身为弁庆机关成员的义务。汝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不,我能杀。我会杀的。要不然——我在弁庆机关就待不下去了。所谓传承者就是这种人吧?」 「那就好。」 薄绿以瞧不起人的语气说。 她一定知道。因为自己在实战中都拿着她战斗。就连手的一点颤抖,她肯定也感受到了。 「不需要掩饰汝的胆怯喔。九郎也是有过初次上阵的时候。会对杀人心生犹豫乃人之常情。」 所谓九郎是薄绿之前的持有者——义经的小名。 「……不杀就接近不了了。」 不是单纯的杀人。 如果不让身为传承者的自己变强,就无法找寻那家伙。 ——那时候见到的光之枪。 练司只手掩面。 「关于d武器和传承者是什么东西,进入机关前我已经听得够多了。我是明白一切才加入的,再怎么样也做好了杀人的觉悟。」 好想变强追上那把枪。 不过在这同时,一旦面临杀人的场面,他的眼前无论如何都会闪过那幕景象。 她被爆炸吞噬的模样。 那是练司亲眼所见、最接近死亡的风景。 他无法抹除重要的回忆眨眼间烟消雾散的心情。 两年前的那幕景象,总是使练司的剑变钝。 「哼,不成熟的家伙。」 「你说什么……?」 「练司啊,汝是不是搞错了?不是杀人才会变强喔?」 被她这么一说,练司才恍然大悟。 「杀了人得到的只有杀人的经验。或许也是有染血愈多会愈强的d武器存在,不过妾身可不一样喔。」 「……没错。」 「虽然汝把觉悟挂在嘴边,但重要的就在这里。有人不抱信念一再反复杀戮,也有人怀着深深的觉悟不杀任何人。让人变强的正是这份觉悟。」 练司无话可说。 虽然外表是年轻女性,但她毕竟是义经的刀,与她并肩作战过的男人们,都有着比练司更深的觉悟。 「不过九郎不会为这点琐事烦恼。彼是为了更大的野心而动。」 「……是啊,跟义经相比,我根本是个小鬼头。」 「现在是这样没错。如果不甘心的话,就超越彼给妾身看看。」 「你说得倒简单。」 练司把身体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 被平常总是让人火大的这把刀给激励了。 「不过也对。我也得变强才行。」 要不然薄绿的目的也无法实现。 练司振作精神,打算为明天做准备。 「啊啊,没错。变强吧。」 背后的音调变了。 不是薄绿那种凛然清澈的声音,而是粗野轻挑的声音。 置于肩头的手的温度也变了。 有如刀刃般冷飕飕的—— 「变强,然后杀吧。尽情地杀,以此为乐吧。」 「……!」 练司回过头去。 站在那里的不是薄绿。 那是位红发的女性。体型比纤细的薄绿还要丰满,不过身高不高。有着宛如肉食性野兽般的柔韧体态,以及龇牙咧嘴的狰狞笑容。服装裸露度也很高,褐色的肌肤隐约可见。 「怎么啦?练司。刚才你不是说想要杀人的觉悟吗?很好啊。杀吧。把碍事的家伙全都杀光就行了。这样任务就结束了。大家也会很开心吧?啊哈哈哈哈哈!」 「……闭嘴。」 练司站起身子,瞇着眼睛。 薄绿不在房内。 这也是当然的。因为她也是薄绿。 「你口中的杀是 刚才薄绿说过的『没有信念的杀戮』。哪怕真要杀谁,我也不会认同这种事情。」 「啊哈哈哈,白痴!杀人根本不需要理由!尤其被杀的一方全都一样!这你两年前就已经知道了吧,练司!」 「我叫你闭嘴,膝丸!!」 她——膝丸以轻笑回避足以撼动房间的怒气。 薄绿是交到源义经手里时获赐的刀铭。 「什么嘛,别这么冷淡嘛。就像对待薄绿那样,对人家更温柔一点啊。」 「是谁,又是何时对薄绿温柔了……!」 「哎呀,你没自觉啊?啊哈哈哈哈哈!」 膝丸以修长的手指抵着嘴唇笑了。 「果然是因为她跟以前的女人很像的关系吗?啊哈。」 「……!」 练司忍无可忍,一把抓起椅垫全力往膝丸的脸丢去。 「哇噗!」 一阵怪叫声响起后,椅垫从她脸上滑落下来。 「汝干什么呀……!」 眼前出现的是薄绿生气的脸。 膝丸似乎在绝妙的时间点躲回去了。 「……抱歉。」 「汝这个混蛋——!」 薄绿抓起椅垫,似乎打算反击。 「——虽然妾身是很想骂人,不过不对的是膝丸。」 薄绿放下椅垫。 在交到义经手中之前,其实这把刀曾数度更换主人,每次名字都有所变动。膝丸是其中最先被赋予的名字。 因为试刀时能轻易将罪人的膝盖一刀两断而得此名。 自此,她就记住了人血的味道。 作为d武器获得肉体之际,其他名字的意识也苏醒了。 所以这把刀里存在着复数的人格。 「抱歉,练司。」 「不——不是你的错。」 薄绿自己无法控制体内的其他人格。她们个个都很强悍,一有机会就会想要跑到外头来。 而练司跟这种背景复杂的d武器缔结了契约。就算撇除自己不够成熟这点好了,也因为其多重人格的缘故,与之合作起来相当困难。 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是好恶或资质的问题了。即便是经验老道的教师,同时遇到四个原本个性就有毛病的女人,也是束手无策吧。更别说练司连薄绿一个人都应付不来了。 「啊,对了,练司。」 薄绿的外型突然变化。经过瞬间的发光后,脸、头发、衣服,还有体型都转换成膝丸的样子。 「干、干嘛,膝丸!」 「要去台场的话,现在正好有在卖期间限定的美味冰淇淋呢。带我去那里嘛。」 「吵死了!你给我退下!」 「是是是。那么晚安啦。」 身体再度发光后,又恢复成薄绿的模样。 「膝丸那家伙……!」 薄绿也忿忿不平,用力握紧了刚才扔下的椅垫。 「真受不了,居然不说一声就突然跑出来。」 「这点给练司添麻烦了。老是这样突然变化,想必应付起来很棘手吧。」 薄绿的表情交织着愤怒与哀伤。 「不,一点也不棘手喔。」 只要这种生活持续个半年,最终还是会习惯。不过薄绿本身也是个怪人。就算她变成四个人,应对上也不会有所改变。 「况且这又不是人类的多重人格。一旦人格改变,体格也会改变,所以很容易分辨。跟洗衣板的薄绿不同,膝丸胸部可大了——」 「用不着汝多管闲事!」 薄绿的拳头连同手中的椅垫深深陷进了练司的脸。 * 杂居大楼的三楼。置于其中一室的家具全都褪色了,与陈旧的建筑物十分相称。不过由于房间打扫得相当仔细,表面并没有蒙上灰尘。 然而如今地板上却散落着文件。大概是竭尽全力丢的关系吧,连文件夹跟烟灰缸都摔在地上。 「哈……可恶……!」 金发男手撑着地板,大口地灌着矿泉水。 喝到一半时,强烈的厌恶感袭来,于是他一把捏烂宝特瓶扔了出去。水洒在地毯上,加深了它的颜色。 溅到手上的水也沾到了十字架刺青。他甩掉水珠握紧拳头。 「看来你似乎大闹了一场呢。」 听到上方传来声音,刺青男抬起了头。 那是位身穿黑色紧身套装的女性。透过衣服可以清楚看见她身体的曲线。丰厚的嘴唇像是鄙视金发男似地噘了起来。 金发男会去东京车站是受了她的指示。虽然先前对方嘱咐过这工作不简单,但他却被破格的报酬给吸引了。 「剩下的只有你一个人吗?」 「……呜……没错……!其他人都被弁庆抓起来了!」 「你运气真好呢。」 她说得没错。能逃掉只能说是运气好。 像神话故事那么强的剑——虽然曾经这么听说过,但那跟实际上被砍完全是两回事。他亲身体会到,这世界上存在着远超乎人类想象的东西。 「d武器……!那武器到底是什么……!跟手枪对干竟然也不会输,这不可能!那种东西为什么会存在啊!」 「那是因为有人想要啊。」 女性用高跟鞋踩过地上散乱的文件,然后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好比现在的你——阿形。」 「……!?」 「哎呀,我说错了吗?」 他并没有否认。 「算了。对我来说,就算绑架失败也不成问题。」 「你说什么……!?」 刺青男——阿形满怀怒气地站起身子。 「我只是想确认岛原糸这女孩是否真的是传承者而已。如果她的d武器刚好现身解围就更好了,不过我并没有抱持着太大的期望。」 「所以……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为了能够随意舍弃才履用我们吗?」 「没错。不过,我认为这是份与金额相符的工作喔。」 「开什么玩笑!」 阿形的拳头在墙上打出了一个洞。 「没有d武器的我们根本形同蝼蚁啊!你们这些传承者可以像这样嘻皮笑脸的倒可好了!可是我们也有自尊心啊!」 「不喜欢被人看不起吗?」 「废话!」 阿形的手揪住了女性的衣襟。 女性的身体轻而易举地便悬在半空中。虽说她是传承者,但身体仍旧跟活生生的人类没什么两样。 她的d武器——如今不在这里。 不然如果她有意攻击,阿形此刻应该早就化为焦炭了才对。 明知如此,阿形还是对女性宣泄怒火。 「我也可以……只要有了d武器……像你们这些家伙……!」 「这可难讲。就算缔结了契约,也不是说马上就能杀敌呢。」 「没关系!我就做给你看!」 阿形直直地注视着她。 「拜托你——j,也让我拥有d武器吧……!」 「是吗?」 被唤作j的她扯下阿形揪着衣襟的手。被举起来的身体再度陷入沙发里后,她这么说道: 「那就跟狗一样卑贱地低下头吧。」 「什么……!」 阿形大吃一惊,从j的身边离开。 「你的自尊心非常高,同时对力量也有极深的欲望。这样的你,有办法为了力量向厌恶至极的女人低头吗?」 阿形明白了。 这个问题将改变自己今后的生活方式。 即使抛弃过往的一切,也想要力量吗—— j问的是这个。 「…………」 阿形将额头跟手贴在地上。 指甲深深陷进地毯里,手背上的十字架都扭曲了。 「我……!我想要力量……!求求你……请给我力量!」 「拥有d武器可是意味着再也无法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喔?」 「我早有觉悟!」 「……是吗?」 阿形与j四目交接。 「我们『秘密结社洛基』是为了崇高的目的而行动。无论拥有力量还是行使力量,终究都只是手段。」 「崇高的目的……?」 「听了就无法回头啰。」 说完这句话后,j开始对阿形讲述起来。 ——内容很短,花不了五分钟的时间。 理由就是如此单纯又迫切。 听完j的话,阿形也深感同意。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你明白了吗?」 「是啊,我明白你们的目的了——不过……」 阿形深深地点了点头,然后睁开眼睛。 「那种事情无所谓。我只要能使用强大的力量就够了。要怎么使唤我随你去想。我才不管什么理念还是正义。」 阿形的眼睛熠熠生辉。 不过j却毫不动摇。 「……你要坚守这种立场也无妨。反正这种人也不是只有你而已。」 这么说完,她起身掏出手机。 「喂,是我。我有事要拜托你……请把四号d武器拿过来。可以的话尽快。嗯,没错。麻。烦了。」 结束通话后,j把手机收进口袋里。 她还没完成动作,窗户玻璃便已应声碎裂,猛烈的闪电穿透进来。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 闪电宛如一条带子般从窗户流向门边。虽然这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但墙壁却被烧焦,地上一部分文件也起火了。 「喔、喔哇,失火啦!」 阿形迅速站了起来,用宝特瓶内剩下的水灭火。 室内只留下焦臭味。 不知不觉间,j手里已握着一把剑。 「辛苦了——我确实收到了。」 是那道闪电送来的吗? 虽然眼前发生的事叫人难以置信,但阿形的认知已经改变了。d武器就是能使出这种难以置信的把戏。 「这就是……d武器。」 阿形看着那把剑。 跟日本刀不同,刀刃既宽又短。 是西洋的单手剑。 刻在刀身上的花纹洋溢着旧时代的风情,可是并没有浮夸的装饰。以rpg来比喻的话,看起来就像简便到可以在一开始的村落里买到的剑。 「请。」 j递过来的那把剑比想象中要轻,简直就跟玩具一样。不过剑柄是金子做的。尽管如此却又是这么地轻巧,真叫人难以置信。 「真的是这个吗?」 「嗯,没错。」 j大方地点了点头。 「这把剑名叫『提尔锋』,是古埃达神话里出现的剑。据说是斯瓦弗尔拉梅王命两名侏儒打造的。」 「侏儒?」 「就是矮人族。你没听说过吗?」 虽然不知道剑的名字,但阿形好歹也曾在游戏或电影里听过矮人族的名字。他们是擅于冶炼锻造的妖精,相传他们制造的武器带有魔力。所以才会那么轻啊。 「可是……被迫铸剑的矮人族们非常生气,于是他们在这把剑上施加了诅咒。」 「诅咒?」 「没错。能够许三次愿望,却也会让持有者与其近亲遭遇不幸的诅咒。」 提尔锋的持有人是代代相传,不过据说每次都死于不幸。首先是命矮人族铸剑的斯瓦弗尔拉梅王。他亲赴战场,靠着本身的力量立下许多战功。可是却被宿敌亚伦格林抢走了剑,最终落得遭自己的武器杀死的下场。 剑落入亚伦格林手中后,他的儿子也在因剑而起的决斗中丧命,之后剑的持有者与近亲也都因提尔锋而死。 这把d武器就是加诸了如此强大的诅咒。 「喔……」 阿形牢牢握住了提尔锋的剑柄。 「害怕诅咒哪砍得了人啊。没关系,我就跟这家伙缔结契约!」 阿形这么说完的那一刻,提尔锋的刀身瞬间发光。 「呜喔?」 他差点把剑摔到地上,但阿形的身体并没有发生变化。 不过他感觉到提尔锋起了变化。刚开始拿的时候只觉得是一般的剑,然而现在剑柄却与手融为一体。 他也能感受得到这把剑的重量与大小。 仿佛是剑变成身体的一部分般,他明白了使用方法。 这就是所谓的缔结契约吗? 与d武器——与世界最强的力量缔结契约。 『契约成立——来,说出汝的愿望吧。』 剑上响起老人的声音。 声音虽然微弱,却有如无所不知的贤者般沉着稳重。 「哼……」 阿形咧嘴一笑。 「我不要。既然知道会变不幸,谁还要许什么愿啊。还是怎么?不许愿你就砍不了人吗?」 『没这回事。老夫什么都砍。』 「那就没问题啦。不是常听说向恶魔许了三个愿望,最后被取走灵魂的事情吗?我才不会干出那种蠢事咧。」 『……哎呀哎呀,真是如此吗?』 「啊?」 『就老夫所知,从未有过一位传承者是不许愿的。汝迟早也会说出愿望。』 「哼,随你怎么说。」 阿形抚摸起提尔锋的刀身。 尽管脑袋已经明白以多重的力道推刀便砍得了人,阿形还是把刀刃抵在自己右手上。鲜血从被割破的手背滴落。十字架刺青上绽出红通通的裂痕。 「谢啦,j。这样我就不用再巴结任何人了。下次我要用d武器把那些家伙打趴。」 让提尔锋吸收鲜红的血液后,阿形也舔起了自己的血。 j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露出平静的笑容。 2 duel 这天是非常适合观光的大晴天。 当练司坦承自己其实也只去过一次台场时,糸非常惊讶。住在东京的人可不一定全都通晓流行景点。 从山手线新桥车站搭乘百合海鸥号至台场下车后,那里就是糸殷殷期盼的台场了。虽然也可以利用临海线,但因为是要观光,他还是选择了百合海鸥号。 而且如练司所料,薄绿比糸还要来得兴奋。 「哇……」 一穿过剪票口,海风顿时拂面而来。 在铺设得井然有序的道路前方,成群的大楼正沐浴在阳光下反射着蓝白光芒。 「练司,是那个吗?那是摩天轮吗!?」 出现在大楼空隙间的大摩天轮也是台场的地标。薄绿大概也是第一次看到摩天轮吧。 「瞧,不管再怎么前进都还是一样大!简直就跟山一样!那个转动的东西真的能搭吗!?等会儿妾身要搭!一定要搭!」 薄绿蹦蹦跳跳地往摩天轮的方向走去,搞得都不知道是谁在带头了。 无论好坏,薄绿都很容易将感情溢于言表。不管高兴还是生气她都会全力表现,所以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很容易相处。 「这地方……好厉害啊。」 糸也抬起视线,就这样伫立不动。看起来好像正把富士电视台办公大楼的球体当太阳崇拜。 「会吗?」 「不过在东京车站下车时,我并不是这么想的。」 「啊啊,东京车站就没办法了.毕竟那里是商业办公区啊。」 糸想象中的东京,大概到处都充斥着模特儿体型且身穿高价服饰的男女吧。如果想看这种景象的话,去青山或表参道就行了。的确,台场是个光鲜亮丽的地方,不过若要问这是不是东京的形象,那又另当别论了。 「好了,那么要先去哪里呢?」 练司打开在便利商店买的台场导览书。 虽然昨晚在网络上查过了,但能去的地方太多,他反而拿不定主意。 「练司啊!去aqua city买东西吧!」 薄绿迅速回过头来,黑色的长发随之摆荡。 「笨蛋,我哪有那个闲钱可以乱花啊!」 「什么嘛,小气鬼!也帮妾身买套新衣服嘛!」 虽然薄绿嘟囔着说,但她现在穿的衣服也是上礼拜才刚买的。那是件不够华丽,却很搭她黑色长发的连身洋装。适合春天这时节的针织薄外套宛如羽衣般摇曳着。 「话说回来,d武器的衣服是怎么一回事呢?」 糸触摸薄绿的针织外套。手感应该跟真的一样吧。 「这个模样是妾身变出来的。不过无论衣服还是食物,都需要订下归妾身所有的契约。在神秘的世界中,契约可是非常重要的喔。」 「不是自行获得,就是别人赠与,简单来说就是出钱买下的契约啦。」 「喔……所以薄绿小姐才会想要买衣服啊。」 糸表示理解,然后她看着自己的衣服。 「糸也想买衣服吗?」 「呃,不,我就不用了!」 她穿着亮色系的连帽外套,配上缀有像是裙襬褶边的裤子。不仅看起来方便行动,同时也强调出糸活泼的气质,感觉很适合她。 「真要说的话,我更想看看有趣的东西,品尝美味的食物呢。」 「ok。」 现在还不到中午,时间多得是。逛完街后吃顿饭,接着再去参访观光景点好了。 顺带一提,练司并不像薄绿那样盛装打扮。他穿着方便行动的衬衫搭配休闲裤。看起来像是首饰的手环内安装了gps。他对穿搭没有自信,但起码选了套整洁的衣服。 「妾身想看看动漫商店!感觉会有台场限定的商品呢!」 「薄绿,你的兴趣真的很像小孩耶。」 姑且不论服装品味,薄绿对食物与电视节目的喜好就跟小学生没两样。她最爱吃咖哩跟汉堡排,每个礼拜也会固定收看幼儿取向的动画节目。 「没办法啊,妾身是第一次接触嘛!」 如果说是以前没这些东西,那就解释得通了。而且弁庆机关交给薄绿用以学习现代常识的数据全是给大人看的,所以来到外界后首度看到的儿童商品都显得多采多姿引人注目,这点也是可以理解。 不过照这理论来看的话,其他d武器不就都有儿童的偏好吗?总之,那应该是薄绿的个性吧。 「先从aqua city逛起吧。」 练司单手拿着导览书迈开步伐。虽然建筑物很大,但那只是一般的购物中心,完全不需要害怕。 继续在室外闲晃才不好。 因为很危险。 「薄绿,帮我看好糸喔。」 「了解——目前没有问题。」 与其说是在执行任务,薄绿更像是单纯开心地握着糸的手。 练司走在两人身后。 他轻触挂在耳上的小型耳挂式麦克风。 「我是练司。周围没有敌人。」 『了解。』 耳挂式麦克风里传来莱拉的声音。包含她在内的弁庆机关成员也在台场待命。他们从车内或建筑物等各种场所进行监视。 『……别那么紧张嘛。会很累喔。』 「说是这么说啦。」 第一次单独出任务不可能不紧张。况且又是把糸的性命晾在大庭广众下的状况。虽说是作战,但带着糸到处走动是件很危险的事。 『幸好糸选的是台场。这里方便监视四周,我们也会随时支持。一有问题我会立刻通知,练司就专心保护糸吧。』 「莱拉也一块儿来不就好了。」 『这是你的任务吧。』 「不是啦,糸也问了『昨天那个漂亮的大姐姐不来吗』?真是太好了呢,漂亮的大姐姐。」 『别、别、别说蠢话了,给我继续执行任务!』 莱拉以害羞的声音切断通讯后,练司便效仿着糸望向上方。 阳光照射在明亮的玻璃上,十分耀眼。 「没错,我不是一个人。」 后方有莱拉,糸的身边有薄绿。 「糸!汝看那个!沙威玛是什么啊!?」 虽然是这种家伙,但她确实是把名刀没错。 若是不执着于购物,台场也不过是成群的大楼与公园的集合体罢了。硬是带着东催西讨的薄绿离开aqua city时,已经是晌午过后了。 由于练司事前调查的餐厅客满,他买了摊贩的热狗坐在长椅上吃。热狗店附近有膝丸说过的期间限定的冰淇淋店,所以他也买了。 「不好意思,糸。难得来台场却要吃热狗。」 「不,没这种事!我很开心呢!」 他们坐在长椅上观看大摩天轮。来到维纳斯堡附近后,年轻人也变多了。有像练司他们这样一眼就看得出是来观光的人,也有住在附近的居民带着宠物来散步。 「唔……膝丸那家伙,这冰淇淋真是美味啊。」 「毕竟那家伙跟你一样爱看电视啊。想必是确认过了吧。」 一下子吃完热狗的薄绿舔着冰淇淋。这样看起来实在不像千年前的刀刃化身。不光是记忆,她们似乎连感觉都是共有的。所以膝丸才没有厚着脸皮跑出来。 「啊,我去丢!」 糸拿起练司吃完的热狗包装,快步朝垃圾筒走去。 虽然只认识两天,但她似乎也还没摆脱紧张的情绪。她显然是在跟练司他们客套。 「谢啦,糸。」 练司对回来的糸笑了笑。 仔细一想,他昨晚才宣告过要杀她。而且双方距离第一次见面也没过多久。对这种人不毕恭毕敬才奇怪呢。 薄绿说得没错.不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杀人就会变强。 毋宁说陷入不得不杀了糸的事态时,那才意味着任务失败了。这反而才是脆弱的证明吧。 「我说糸啊——」 当练司开口向糸搭腔时…… 「哇!」 「呀!」 另一位少女的背撞上了她的背。 「对、对不起!」 「不,我才该说对不起。」 虽然糸也低下了头,但有错的人是眼神飘忽地倒着走的少女。 她比十三岁的糸还要小上一圈,年纪大概是小学高年级左右。头发绑在头侧,不过长度并没有过肩。格子纹的连身洋装非常适合她。 「对不起!」 与她年纪差不多的另一位少女来到她的身边。那位少女的脸蛋跟穿着也都很活泼,一眼就能看出是大老远跑来玩的。 「汝等只有两个人吗?父母亲在哪?」 吃完冰淇淋的薄绿挡在两人面前俯瞰着她们。 「我们是跟我爸爸妈妈一起来的!」 「对啊!」 后来出现的少女搂着撞上糸的少女的肩。 「不说这个了,你们有没有看到狗先生呢?」 「狗?」 练司望向薄绿跟糸。自来到这里之后,一行人见过的狗多到都看腻了。他们还碰过带着五只吉娃娃遛狗的胖大婶。 「是很大很脏的狗先生!」 「它可能受伤了!」 两位少女从左右两边同时说话。 「很大的……狗?」 如果这么有特色的话,不可能看过就忘。不过他们一路走来的散步路线上却没看过类似的狗。 「对不起喔,我们没看见。」 糸过意不去地道歉。 「是你们两个人的狗吗?」 「不是,是野狗。可是它看起来又大又可怜。」 「这样啊,你们真善良。那我们看到再告诉你们喔。」 「嗯!」 两位少女活力十足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们交互看着糸、练司以及薄绿。 「姐姐,你常来台场吗?」 「呃,不……我是第一次来。」 「我们也是第一次呢!去过吉トカ的店了吗?」 「有这种东西吗!?」 糸的眼神变了。喜欢吉トカ是小孩子的特征。当然,薄绿也非常喜欢,她的眼睛早就闪闪发亮了。 「可以的话,姐姐们要不要也一起去?」 「好啊,就这么办!」 「真的吗!?」 这些孩子们大概很喜欢糸吧。不过小学生的感性很敏锐,而且迅速。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往往一眨眼就会改变。所以糸听了她们的话后也有所反应。 「那……那个。」 然而,糸一开始虽然很开心—— 「对不起喔,我不太方便。」 ——之后她却稍微从小学生身边退开,向她们道歉。 「咦,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去吉トカ商店了吗!?」 练司硬是把站起身子的薄绿按回座位上。 「其实,那个……只要接近我,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她在意的是诅咒的事情。 与d武器缔结契约后,糸的周围经常发生异常状况。根据弁庆机关的调查,侵吞她双亲遗产的叔父夫妻被卷进不明原因的交通意外中,在小学里欺负糸的学生也坠崖受了一个月才能痊愈的重伤。事件不只这些,糸置身的环境中必定会有谁受伤。 跳脱出来冷静看待这些事件的话,多数意见都认为,这可能是d武器在报复。说穿了,也不能排除糸在完全知情的状况下,亲自报仇的可能性。只是练司本身想否定这种可能性。 不过若是糸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她会以为是诅咒害的也无可厚非。因为灾难避开了糸,仅发生在她的周围。 如此一来,她本人会怕得超出应有的限度,以及对她解释过最糟糕的情况也不为所动,就都说得通了。 「糸。」 练司起身轻轻推了糸的背一把。 「没关系的,你去吧。」 「咦,可是——」 「你当我们是谁啊?我们可是d武器的专家喔?想办法解决折磨你的诅咒,正是我们的工作。」 「练司先生……」 单方面来解释的话,d武器是种受诅咒的武器。 武器原本就是为了杀人而存在。 不过——正因为如此,人类才会把愿望寄托在武器上,将之奉为救世主。保护人民的王之剑、击退侵略者的英雄之剑等等,d武器随着这些造福人类的逸闻而被神化了。 让糸只会遭遇不幸的不是d武器。 练司会决心要完成护卫的任务也是为了证明这点。 「没有实战经验的专家也是值得商榷的问题呢。」 「吵死了!」 从后面探头进来凑热闹的薄绿狠狠地吐嘈。 「……噗。」 看了两人的唇枪舌战,糸不禁笑了出来。 虽然练司无意逗她笑,但就结果来说是ok的吧。 「谢谢你,练司先生。那我就去了。」 「喔。我们也会马上过去。」 练司再度推了糸的背一把。 糸跟两位少女一起气势汹汹地拔腿跑了起来。 「事情就是这样,莱拉。虽然多了两位客人,但应该没关系吧。」 练司看着开开心心的糸她们,同时对着耳挂式麦克风喃喃细语。 『没问题。这边也确认过了,她们是普通人,没有携带武器的迹象。』 说来可怕,即便对方是小孩子,也不能完全排除是敌人的可能性。因为少女们可以利用d武器的能力变身,或者本身可能就是传承者。 「那么接下来我就一边逛街,一边继续监视三人了。」 『啊……』 「嗯,怎么了吗?」 『不、不,没什么。』 「什么啦,很让人好奇耶。这样会影响到任务,所以你想到什么就说出来吧。」 『啊啊,也、也对。哎呀,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她们去的那家店里,有那个,台场限定的布偶……』 「好啦好啦,我会去买。这样总行了吧?」 ——真是的,还以为有什么事呢。 别看莱拉那个样子,其实她的年纪跟练司差不了多少。就算喜欢布偶这种可爱的东西,也没有人会责怪她。而且这点小事也不至于偏离任务的本分,应该没问题吧。 「好。」 关掉耳挂式麦克风后,练司起身追赶着糸。 不过他突然停下脚步思考起某件事情。 「……糸的d武器为什么不现身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 薄绿在不知不觉间买了第二支冰淇淋。 「不管d武器有什么苦衷,照理说都会出现在糸的面前吧。」 「的确,经汝这么一说,还真叫人纳闷。」 一探究起原因就没完没了了。 d武器是躲起来攻击糸的近亲,藉此造成她的恐惧?还是暗中保护着她?又或者被视为诅咒的意外全是偶然的产物,其实d武器到远处旅行去了? 「说起来,d武器现在究竟在哪里呢?是在北海道到处寻找着糸,还是来到 东京了……要是能直接见面问个清楚就好了。」 「对了,这么想如何!」 薄绿竖起手指。 「那个d武器虽然善良,外表却丑陋到不能见糸。」 「有可能。或许是个不擅于变身的d武器也说不定。」 无论如何,练司都想逮住对方好好谈谈。 因为他厌恶让人遭遇不幸的d武器到了想吐的程度。 * 之后练司的行动,就只是跟着糸与小学生们而已。有人说女人就像一群鸭子般吵闹,不过实际上是刚认识的少女们用立体声道喋喋不休地讲话,而糸顾着点头回应。双方一直持续着这样的对话方式。对于去年为止还是小学生的糸而言,彼此的话题大概很相近吧。 不久,少女们与父母亲会合,等到分别时已经过了下午四点。虽然依依不舍,但试想父母亲的立场,便能明白他们监督这么聒噪的女孩们有多辛苦。 挥手道别后,糸把手机吊饰秀给练司看。 「这跟美绪和香苗的一样喔。」 自豪地拿着角色手机吊饰的糸,脸上露出至今为止最棒的表情。 虽然练司也严加防备,但d武器造成的诅咒却完全没发生,购物过程相当和平。光是知道这点,对糸来说也是有帮助的吧。只要有练司在,她就没必要害怕。 「好,那么接下来轮到妾身了!」 一回到三人的状态,薄绿立即鼓起干劲。 「去特卖商场吧,糸!」 「呃,啊,好、好的,请等一下。」 薄绿拖着糸走进建筑物。 建筑物背后可以看到大摩天轮。 那是名为调色板城的巨大主题公园式购物中心。 其中最大的是维纳斯堡。 进去里面之后,练司先是打量了眼前一圈。这点糸也一样。 「呜哇……」 三层楼高的建筑内没有窗户,格局重现了十八世纪欧洲的街道。天花板上也画着天空,墙壁和店铺都施加了像是童话故事的装饰。据说三楼还有神殿。 当然,店内是现代化的特卖商店,不过随时间切换的照明,让人能够体验到游乐园般的氛围。 然而,若要问身为高中男生的练司能不能融入这种气氛,那可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毋宁说当前有这么多穿着入时的年轻人,感觉就只有自己显得格格不入。 「怎么了?练司。快来啊。」 在这一点上,薄绿单就外表倒是极为出众。不仅跟周围的女性相比也毫不逊色,甚至连那些女性都不禁回过头来。白皙的肌肤与修长的双腿,包含胸部在内的纤细身形——还有最近才发现的——因为姿势正确而十分优美的站姿。就练司所知,其他d武器也都相当貌美。强大的刀在造型美这方面也是一样的吗? 此外,薄绿天真无邪的笑容生动活泼,一点也不像无机物。长长的睫毛、润泽的黑发,以及略为下垂的眼尾—— 这些全都很像。 ——很像那家伙。 「啊,我就不去了……我在这里等。」 练司在喷水池前挥手。 这里一如字面的意思被命名为喷水广场,在有色灯光的照明下,女神雕像支撑的瓮形出水口不断流出如果汁般的七彩水花。从挑空设计的喷水广场也能清楚看见三楼的模样。 「什么嘛,真无趣。」 「再说,这里都是女性的店,跟我又没关系。」 「即使如此还是要奉陪到底,这才算是象话的男人啊!」 薄绿不知为何赌起气来。这把刀喜欢让练司陪吗? 正当他想办法找理由拒绝时…… 『练司,有紧急通知。』 耳挂式麦克风里传来莱拉的声音。 练司用手向薄绿示意。薄绿露出既然是指令就没办法了的表情,带着糸走进附近的首饰店。 「怎么了?莱拉。」 『在你们玩乐的时候,我们成功与岛原糸的d武器接触了。』 「!?」 听了莱拉以快速的语速告知的消息,练司惊讶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虽然这次的任务主要是保护糸,但因为d武器可能会与她接触,所以也兼具收集情报的用意。弁庆机关认为只要让糸在监视下自由行动,诱使d武器自行现身即可。 「是怎么接触的?」 『不要顾着盯住糸本人,只要留意周围的话,要逮到他并不困难。毕竟我们也有最新的装备。』 「那么那个d武器呢?」 这么发问后,练司重新思索起来。 既然莱拉会现在像这样子通报消息,那应该是没发生战斗才对。要不然就是已经交战过了,又或者对方是拥有智慧能够回应交涉的d武器。 练司心中预想的是这类答案,可是…… 『嗯,等一下,现在换他来说。』 「咦?」 d武器就在无线电旁边吗? 这样看来,这个d武器还挺老实的嘛。 『……对着这个说话就行了吗?』 一个微弱的男性声音传来。 练司吞了口口水。 耳挂式麦克风另一头是糸的d武器。虽然不知道原因为何,但长久以来,这家伙一直躲着糸做出像是诅咒般的行为。 『阁下是糸的护卫吗?』 「啊啊,没错。我是弁庆机关第三课的若林练司。」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成熟。又重又低,语调也很沉稳。虽然不到老人的程度,但感觉得出是有一定年纪的男性,那是道宛如武士或军人般内敛的声音。 『首先我要向你道谢。谢谢你保护糸。』 「喔、喔。」 『可以的话,我也想亲自跟糸见上一面——』 「为什么不见她呢?」 那是练司最想问的问题。 『这是因为……我的出现会给糸带来麻烦。』 「什么?」 『我是不能待在糸身边的刀。』 「…………」 练司稍微思考了一下。 「等等。既然如此,为什么你又在莱拉——在弁庆机关的人面前现身呢?」 『那是因为对方主动接近的关系。』 可是莱拉完全没有提过一个丑字。从讲话方式听来,练司也感觉对方是非常稳重的d武器。 「那可以见我吗?直接碰面,然后谈一谈,接着再决定就好了吧。」 『这个嘛——也对。』 d武器也动摇了。再推一把就会答应了吧。 练司望向首饰店,打算告诉薄绿接下来要移动了。薄绿跟糸看了发箍的价标后似乎吃了一惊。 「……?」 练司正准备向前迈进时,突然停下脚步。 他会回头只是出于直觉。 还是说,因为他感觉到不寻常的气息了呢? 许多女性抱着购物袋在维纳斯堡的喷水广场来来往往。其中有像模特儿的美女,也有看似在超市采买完的大婶。有小孩也有外国人。 在这之中——练司看见了。 有位女性看着这里,静静地伫立不动。 「你——」 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存在。 莱拉那边明明没有任何消息。 为什么会在这里? 虽然置身室内,她却穿着白色的大衣。她的眼睛是蓝色的,肌肤有如陶瓷般白皙,是位美丽的白人女性。那张脸仿佛丧失情感似地毫无表情—— ——而且双手还缠绕着紫色的电流。 「——『妙尔尼尔』!」 练司认得那个d武器。 那是北欧神话中出现的雷神索尔所持有的锤子。其名称在古斯堪的纳维亚语中意指『粉碎者』,乃能够破坏任何东西的神之锤。 她是侏儒打造的『三大魔法武器』之一,据说连前述的雷神索尔要运用自如都很困难,而且除了破坏之外还具备各式各样的能力。其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相传在北欧神话中也是无出其右的。 那个妙尔尼尔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是—— 「既然你出现在这里——表示那家伙也来了吗?」 「…………」 妙尔尼尔并没有回答。 不过她的动作很快。 缠绕着雷电的双手握拳。 练司迅速地反应过来。 「薄绿!」 也不管周围还有人在,他竭力大喊。 声音大概传过去了吧,看着这边的薄绿马上明白了练司的想法。她拉着糸的手急忙离开店里。 「大家快跑!离开喷水池!」 不晓得是听到了练司的警告,还是被大叫的男人给吓着了,所幸没有人靠近喷水池。 妙尔尼尔恐怕也在等待这个机会吧。 她的双拳猛力击向维纳斯堡的地板。 「呀啊啊啊啊啊啊!」 有如蛇般乱窜的电流从地板扩散到整座建筑物。 妙尔尼尔周围产生像是炸弹爆炸的强光与声音,让练司也不禁瞬间垂下眼帘。 等到强光经过后,接下来轮到黑暗造访。 「呀啊啊啊啊啊!」 周围的照明全都熄灭了。 维纳斯堡里没有窗户,光源全靠建筑物的照明维持。 每间店都响起了哔哔的警报声。保全系统的电源似乎也发生异常。能够仰赖的光亮顶多只有紧急逃生口的绿色灯光。 既然这座购物中心规模如此庞大,备用电源跟紧急照明也应当有所准备才对。可是妙尔尼尔的电击连那些都破坏了吗?这就是雷神持有的铁锤的威力,建筑物没被破坏还算好的了。 唧钤钤钤钤钤钤——高分贝的警铃声响起。 「呀啊啊啊啊!」 「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喂,不要推啦,讨厌!」 女性们惊声尖叫。 不过在这么暗的环境之中,谁在哪里遭遇什么事情都无从得知。 而且也不晓得妙尔尼尔下一个动作是什么。 「练司!」 薄绿与糸立即跑了过来。由于只有紧急逃生出口的灯光,练司只能模糊地看见她们的脸。 『目前发生大规模停电。请听从工作人员的指示,迅速经由紧急逃生出口避难。重复一次——』 店内一放起广播,些许光线立即透了进来。伪装成墙壁的紧急逃生出口打开了。女客人们一窝蜂地涌向那里。 虽然练司等人也想要逃—— 「呜……!」 可是他们却无法离开现场。这不只是因为提防着敌人的关系。而是如果去了紧急逃生出口,敌人也可能会往那边去。 如果可以的话,练司想让糸从其他出口逃走。 就在这么思考的期间,周围的人逐渐减少。 不过在一片漆黑之中,他们不能随便乱动。 「薄绿,妙尔尼尔就在附近!」 「……不对,不在。」 「什么?」 「彼已经逃了。那d武器真是迅疾如电呢。」 雷神之锤。其力量不只是破坏,还具有将自身化为雷电高速移动的能力。而这份力量也赋予了传承者。 与之为敌会很棘手的d武器,如今已成了敌人。 「那么妙尔尼尔为什么要对我们——」 练司正打算发问的下个瞬间,一股寒气窜上了背脊。 在跟薄绿牵着手的糸背后。 出现了一道白刃。 「危险!」 练司推开了薄绿的身体。 她的身体猛然撞向剑的持有人。失去平衡的男人剑挥了空,砍中了地板。 「啧!」 男人收回剑,自己也往后退开。 「喂,练司!」 虽然薄绿忿忿不平,但就结果来看糸也得救了,应该没关系吧。 练司双眼直盯着刺客不放。 能依靠的只有微弱的灯光。他绝不能看丢敌人。 「你……!」 从紧急逃生出口透进来的光照出敌人的脸。 似曾相识的黑衣与金发—— 以及刺在右手上的十字架刺青。 这不是昨天练司在东京车站追丢的男人吗? 「你这家伙!居然又跑来碍事!」 「咿……!」 刺青男的怒吼声令糸害怕起来。糸正想搂住练司的脚,不过…… 「待在我身后。」 「是、是。」 糸在练司背后一公尺的位置站好。 「啊啊?什么嘛小糸……你已经完全爱上这小鬼了吗?」 刺青男歪头看着糸。 他举起剑,以左手拿着剑身。 那是剑幅很宽的西洋单手剑,而且非常古老。不是靠着锋利的剑尖进行突刺,而是以锐利的刀刃及重量劈砍的厚刃剑。 「那是……d武器吗!?」 「是啊。这下我也是你们的伙伴了。昨天那样的丑态不会再发生了。只要我阿形恭介大人与提尔锋联手,无论什么家伙都砍得了。」 这个叫阿形的男人的脸虽然在笑,但从他身上可以感觉到对练司的愤怒。他恐怕是记取了昨天的屈辱,与d武器缔结了契约吧。 「提尔锋——!」 练司也认得那个d武器。弁庆机关的人被要求学习全世界的圣剑,以作为基本知识。那是北欧神话里出现的诅咒之剑。 虽然d武器的来头林林总总,但口耳相传的逸闻以及记载成册流传千年以上的神话,相较之下绝对是后者压倒性地强大。 更别说北欧神话的剑是神之力的化身了。 跟妙尔尼尔一样,提尔锋也蕴含着不寻常的力量。 「虽然上头命令我把那位小姐带回去……算了。反正人家也说若有反抗格杀勿论嘛。」 「谁会让你得逞啊!」 练司伸出了手。 「要上啰,薄绿!」 「哎呀哎呀——真是没办法啊。」 薄绿全身散发光芒。 光芒退去时,练司双手已经握着一把刀了。 那是叫做镰仓太刀的大弯刀。它比战国时代使用的打刀还要长。听说原本镰仓的风格是连刀鞘的装饰都很讲究,不过薄绿的只是简单的漆饰。 『练司,怎么了?情况如何?』 耳挂式麦克风里传来莱拉的声音。 「妙尔尼尔逃走了。我现在正与『秘密结社洛基』的传承者交战当中。」 『洛基……!?』 虽然阿形并未报出这个名号,但妙尔尼尔是秘密结社洛基的最高干部使用的d武器。 『练司,我也立刻过去。我准许你与敌人交战,不过切莫穷追不舍!』 「……了解。」 虽然可以理解莱拉的命令,但该遵守到什么程度,这点练司自己也不晓得。 「那个人是洛基……秘密结社……」 糸倒抽了一口气。 「哈哈!说得好像我们是邪恶组织一样!」 再怎么看都不像善类的阿形哄然大笑。 「那你 打算怎么办?英雄先生。要努力保护柔弱的女孩子,好享受崇拜的欢呼声吗?」 「……我不会为了这种事挥剑。」 环顾四周,客人几乎都逃出去了。虽然有几名店员与保全四处逃窜,但现在这个时机应该不会有太多人受害了。幸好刚才没有从紧急逃生出口逃走。看阿形的德行,就算人潮拥挤,他似乎也会毫不在意地砍过来。 练司触摸薄绿的刀柄。 然后缓缓抽出如水般光润的刀刃。 「挡我去路者,杀。」 练司把拔出的剑定定地举在眼前,并摆出架势。 眼睛逐渐适应了。 阿形也用双手把玩着剑,显得游刃有余的样子。 真是破绽百出——以剑道来说的话。 d武器是剑却又非剑。它是拥有魔力、妖力、各种力量的暴力化身。当能力彻底被发挥出来时,那已经不再是剑了。 不过阿形昨天才刚缔结契约。 他应该还无法完全抛开常识才对—— 「喝!」 练司主动进攻。 他往前踏出一步—— 光是这样就缩短了五公尺的距离。 「呜啊!」 阿形的剑弹开了薄绿的刀身。 不过阿形吓了一跳,失去平衡。 「可恶!」 为了不让练司从前面靠近,阿形毫无章法地胡乱挥剑。 可是太迟了。 练司飞快蹬步,一瞬间绕到了阿形的背后。 「喝!」 「呜喔喔喔喔!」 练司朝阿形的背部重重踹去。为了追击向前倾倒的阿形,接着练司又往前挺进。 「喔、喔喔喔喔!?」 阿形迅速地翻滚起身,并举起了剑。 明明只是几秒钟内发生的事情,阿形却已经气喘吁吁了。 「哈……!哈……!你……那种动作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人……!」 「别那么吃惊嘛。我可是传承者喔?」 瞬间移动五公尺的技术。迅速绕至背后的本领。 昨天也跳了三公尺高。 这宛如天狗般的身手全是薄绿的力量。 与d武器缔结契约者得以享受其力。精神上与剑合而为一后,便能施展平常人办不到的特技。 这正是d武器为人恐惧,并受到管理的原因。 这种「特技」还只是开胃菜。薄绿的力量远远不止于此,而且能力比她更可怕的d武器更是多如山高。 提尔锋恐怕也有什么能力。 只是阿形还无法运用自如而已。 「乖乖投降吧。要是反抗的话,我真的要砍下去啰。」 练司把刀锋靠在耸着肩膀喘气的阿形脸旁。 「可、可恶……!」 不过阿形眼里的光芒还没有消失。 「这个混蛋————!」 「!?」 他夸张地把手高举至背后,以投球般的姿势挥下了提尔锋。虽然速度比刚才快,但因为准备动作很大,所以能够轻易看穿。 练司原本打算往后退开…… 『是旁边!』 不过他照着薄绿所说的话,硬是让身体倒向旁边。 提尔锋穿过练司刚才站着的地方。这记斩击化为冲击波,把练司背后支撑着喷水口的女神像斜向砍倒了。女神像扶着的瓮掉落下来,水花宛如洒水器般四处乱喷。 甚至连更后面的首饰店广告牌也断成两半。顶着广告牌的罗马式支柱也倾斜了,并缓缓地落至地面。 『别大意,练司!』 「……!」 练司的背脊窜上一股寒意。 在d武器的使用经验上是练司占了压倒性的优势。不过这跟格斗技不同,哪怕对手再弱,被武器砍中身体就死定了。 练司差点儿忘了昨天薄绿的警告。 不管「特技」的能力再怎么优异,被砍中也是必死无疑。 『这个蠢货!汝都听了些什么啊!』 「……少啰唆!我已经没事了!」 调整好姿势跟呼吸后,练司再度举起了剑。 「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形的剑再次挥落。 这回练司并不心急,缓缓地闪开了。 不过阿形也不是笨蛋。他从剑已挥下的状态中又往前踏出一步,整个人扑向练司。 「呜!」 「去死吧!」 在双方紧贴着彼此的情况下,阿形刺出了剑。 『后退,练司!』 练司迅速倒退,闪开了瞄准腹部的一击。接着他一面往后方退,一面由上而下挥舞薄绿,岔开阿形剑的轨道。 「呼……!」 『练司,好机会!快进攻!』 练司遵从薄绿的建言,又往前挺身。 「呜喔喔喔喔喔!」 刺出的剑瞄准了阿形的喉咙。练司那被特技之力强化过的双腿,以肉食性动物般的速度前往取命。 「吓啊啊啊!」 阿形划着半圆挥剑,弹开了薄绿。 「好痛!」 有如电击般的冲击由剑传至身体。 那是提尔锋的威力?还是阿形的力量呢?无论如何,正面挡下就输了。 「喂,薄绿!这哪叫好机会啊!?」 『是汝太慢了!要再更强势地进攻!』 「我从刚才开始就在做了啊!」 练司怒吼着又猛力一剌。 「啧!」 练司的剑穿梭在阿形的斩击之间。 退后闪开横扫而来的提尔锋后,练司朝对方晾出来的躯干部位砍去。 「呜喔喔喔!」 虽然不深,但还是砍中了。 砍进阿形侧腹肉里的触感。 接着传来的是削去生命的感觉。 「——!」 大概是因为薄绿很锐利的关系吧,练司只有一种擦过硬物般的微弱感觉。他原本以为会更恶心的。 ——不过还是太浅了。 这点凭手感就知道了。 砍训练用的人偶时,手上会留下更强烈的感觉。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 阿形按着侧腹往后退。 他的左腹流出鲜血。 练司见状,这才涌现砍了人的自觉。 ——我下手了。 虽然用d武器做过很多训练,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伤了敌人的肉体。 黏糊糊的恐惧咸透过薄绿传给了练司。 阿形的脸痛苦地扭曲起来。 再砍深一点就杀掉他了。 ——这是实战。杀人是理所当然的。 即使练司宛如诵经似地在心里这么高呼:心跳还是一个劲儿地加速。 「你这家伙——!我要宰了你!」 阿形虽然大声吼叫,却靠着墙壁一动也不动。 他会就这样死掉吗? 不,阿形右手按着侧腹,左手依然举剑瞪着练司。战斗的意志并没有消失。 『练司!别退缩!』 右手传来薄绿的声音。 「谁——」 谁退缩了?练司正想这么反驳的瞬间…… 他的脑海里浮现一位少女的身影。 ——爆炸的飞机。 死亡的印象鲜明地复苏,甚至连当时的感受都重现了。 一想到自己正准备亲手创造出那段最糟糕的回忆—— 「呜!」 猛烈的呕吐感 让练司不禁伸手掩嘴。 「哈……呃!哈……!」 『练司!汝在干什么!?快砍了那家伙!』 得对薄绿说点什么才行。 没问题的。这次的任务是为了保护糸。 所有罪过都由我概括承受。自己当初就是抱着这种想法进了弁庆机关的。 当练司打算开口这么说时。 『真是不干不脆……换我来吧。』 薄绿的声音变了。 随着一个沙哑又愉悦的声音响起,刀柄震动起来。 不对,变的不是只有声音。练司的左腰上——被扣在皮带上的固定架悬着的刀鞘也变红了。 简直就像另外一把刀一样—— 「——膝丸!」 『啊哈哈哈哈!来,杀吧!敌人就是要杀!』 身体不听使唤地自行前进。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阿形正面攻击过来。 他将提尔锋高举过头—— 『啊哈哈哈哈哈哈!这招太没创意啦!』 练司的脚无视他的意志向前迈进,踩住了阿形的右脚。 「你这家伙!」 趁着阿形行动受限的时候,膝丸的刀刃又刺进了他的膝盖。 人肉微弱的阻力。 肌肉断裂绽开。 血管扯破,溢出的鲜血流至刀身。然后膝丸的刀刃逆着血流刺得更深,最终抵达骨头。 这只手清楚地厌受到这些触感。 「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拔出剑后,这回膝丸的刀刃又往阿形的左侧腹——刚才薄绿砍伤的伤口刺去。像是要搅烂内脏似地扭转剑身后,练司踩住不动的脚这才离开。 「呃啊啊!呜喔喔喔喔喔!」 阿形有如野兽般大声哀嚎,不支倒地。抽出的刀身沾满了溅回来的血。本以为那会像落英般到处散落,结果却是黏呼呼地直接流下来。 「呀啊啊啊啊!」 背后传来惨叫声。 回头一看,只见糸正一脸铁青地捂着嘴。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样,练司!砍人很简单吧!比抱女人要简单多了!看看那惨不忍睹的德行!啊哈哈哈哈!』 「快……快住手!」 虽然练司想要移动身体,但全身却像铅一样沉重。 练司颤抖的手擅自动起来,又刺伤了阿形的大腿。 「呀啊啊啊啊啊!」 阿形充满痛苦的表情叫人无法直视。 「这、这个该死的家伙……!」 练司用左手抓住右腕,硬是抽出了剑。 同时压制着还想乱动的全身。 「停、停,停下来膝丸!快住手!」 『为什么?这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啊!怎么可以对人做出这种——」 『他是敌人吧?是想要杀死糸的坏蛋吧?那就杀啊。杀掉的话,糸也就不会再遇袭啰?况且练司你没杀过人吧?所以就由我来带你入门吧。』 膝丸满不在乎地以愉悦的声音反驳。 「不、不对……!」 练司压抑着宛如弹簧般反弹的自己,并打算把刀收进刀鞘里。不过其他部位姑且不说,惟独拿着膝丸的右手却一动也不动。 「不对,不是这样的……!不是杀掉就算了……!」 「有哪里不对?死了就全都一样啊?」 「少啰唆!给我闭嘴,膝丸!」 练司强行把膝丸的刀身插进地板。 同时拼了命地阻止仍企图动起来的手。 「呜啊啊啊啊!可恶,可恶啊啊啊!」 眼前是浑身是血满地打滚的阿形。 他全身是伤,不赶快急救会死的。 ——这是我一手造成的。 练司忍住想吐的冲动。 「你叫……阿形是吧。我现在立刻叫人过来。你得接受治疗才行……!」 「啊啊!?」 然而阿形却恶狠狠地瞪着练司。他还有这种力气吗? 「杀了我……杀了我,混账东西!」 「……我不杀你。我要请你供出情报。」 「这算什么!你瞧不起我吗,臭小鬼!」 阿形吐着血撑起了上半身。 明明双腿无法活动,侧腹也如喷泉般流出红色鲜血,可是阿形还是拿提尔锋当作拐杖试图站起来。 「喂,别站起来!会死的啊!」 「少啰唆!为什么你要担心我啊!?自以为已经赢了吗!?因为我很弱,所以瞧不起我是吧!你看扁我吗——呜咳!」 咳出一口血后,阿形又再次倒地。 「该死的……因为我很弱,因为我很弱,所以才输掉了吗!」 阿形揍着化为血海的地板。 继续任由他这样胡闹下去的话,在救护班抵达前,他就会因为出血过多而死了。 不过阿形也有伙伴。 练司只顾着听他吶喊及控制膝丸,一时之间忘了这件事情。 阿形右手拿的剑带着淡淡的光芒。 『老夫再问一次——汝有什么愿望吗?』 一个老人的声音响起。 这句话让练司意会过来。 提尔锋是会对持有者造成诅咒的魔剑。 而以诅咒换得的东西是—— 「哈……哈哈。」 阿形嘴角沁血。 「什么嘛……结果还是跟你说的一样啊。」 『汝的愿望是?』 「那还用说……」 阿形已经因为大量出血而变得脸色惨白。眼睛也逐渐失去光彩,手脚更是再也无法使唤。 这样的他瞪大双眼,以带有愉悦的语气大声疾呼: 「让我——成为世上最强的人!」 愿望响彻了黑暗的大厅。 实现只在一瞬间。 提尔锋绽放光芒。闪光蔓延了整座喷水广场,烧灼着练司的眼。 『咿呀啊啊啊!』 膝丸发出可怜兮兮的叫声。 练司身体的咒缚同时解开了。看来膝丸似乎退下了。 睁开眼时,阿形已经不在地上。 但他也不是站在那边。 『在上面!』 薄绿的声音响起。 往上方看去,只见有个人影跳到了挑空的三楼附近。 「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带有强烈光芒的提尔锋,以及毫发无伤的阿形落了下来。 那模样残暴得有如暴风现形。 而且还大大地挥剑劈来。 「糸!」 练司并没有做错选择。 他牵起背后糸的手,瞬间脱离了现场。 再迟个一步恐怕就危险了吧。 「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形的剑扫落下来的同时,光从上方的墙壁穿透进来。 那是一道光线。 光线经过墙壁,随提尔锋的轨迹抵达了地上。然后配合空中阿形的动作一个转弯,朝天花板射去。 紧接着地面摇晃起来。 「喔哇啊啊啊!」 自己站立的地板往旁边倾斜。 「练司先生!」 糸跌倒了。虽然练司伸手想要帮她,但她的身体却愈离愈远。 「!?」 原本应该站在地板上的练司向下坠落。 从练司眼前看去——喷水广场好像在上方。 后方接着又传来像是爆炸声的轰隆巨响 。 自己站立的地方错开了。 「那家伙该不会……!」 区区一击造成的破坏。 从墙边扩及到地板。 维纳斯堡被砍成了两半。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形站在一开始砍断的喷水女神像脸上,笑个不停。距离明明不到三十公尺,两人之间却产生了物理性的隔阂。 他的伤都痊愈了,那充满自信的表情也显示其内在的变化。 不过更引人注目的是提尔锋。 剑透出的灵气——「剑气」有如暴风雨般缠绕着剑身。 那强大的剑气令攻击范围变得比实际刀身要长,也造就了奇迹般的犀利。看过这幕景象后,恐怕再也不会有人认为那只是「区区的剑」吧。 不,人们或许甚至不会把它当剑看待。缠附着强大剑气的那个东西,已经是超越刀剑这种概念的大规模破坏兵器了。 所以才会拥有己忌讳的名字——d武器。 「那家伙……!」 『练司,怎么了……!?刚才的爆炸……是怎么一回事::』 耳挂式麦克风里传来莱拉那混着噪声的声音。 「莱拉!还没来吗!?维纳斯堡已经——!」 『抱歉,我…………去!可是因为这场骚动的关系……!等……!』 耳挂式麦克风的另一头听得到许多人的惨叫声。弁庆机关也必须营救伤者才行。在莱拉抵达之前,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练司思考起优先级。现在得先救糸。 他脚蹬着倾斜的地板,四处寻找着糸。 「糸!」 「练司先生!」 大概是因为柱子跟墙壁都被劈断了吧,地板逐渐崩塌得支离破碎。糸沿着倾斜约三十度的地板滑落。这样下去的话,她会摔死的。况且还有瓦砾之类的坠落物。只要有薄绿的「特技」,自己要逃走是很容易,可是糸不同。 练司原本打算立刻跳过去救她。 「呀!」 不过糸的身体却消失了。 之所以看起来是那样,是因为有人揪着糸高速跳跃的关系。 对方踏着地板蹬着墙壁,最后来到练司的面前。对方的动作比施展「特技」的练司更为迅速,平衡感着实令人瞠目结舌。 「练司先生……」 揪着糸的不是手。 而是拥有尖锐獠牙的嘴。 那是张与獠牙相称的凶恶面孔。巨大的身躯上长着神圣威严的白毛,四只脚牢牢抓着倾斜的地板。 「是、是狗……?」 「不对。」 对方松口把糸放下后,以低沉的男性嗓音回道。 练司听过这个声音。 刚才在耳挂式麦克风里—— 「你是糸的d武器吗!」 「正是。」 狼以清澈的眼眸看着糸。 「我叫库图内希尔卡——遵循与糸之间的契约前来护卫。」 宛如侍奉女王的随从般,库图内希尔卡屈身挨近糸。 「原来如此……是狗的d武器啊。」 练司稍微明白了,为什么他之前说不能出现在糸的面前。 的确,若是出现了这么大的野兽,糸也会感到害怕,周围更是会引发喧然大波。 「我、我的吗……?」 「没错。」 糸与库图内希尔卡互相凝视着彼此。 「不过请容我更正。我不是狗,是狼。」 「啊,对、对不起……」 不过现在没有时间闲聊了。 「喂,你叫库图内希尔卡是吧。你是来保护糸的吗?」 「正是。」 「那你就把糸带离这里,逃到安全的地方去。如果可以的话,最好逃到莱拉身边,然后寻求她的指示。她一定就在附近。」 「我明白了。」 这么说完,库图内希尔卡低下了头。它是要糸坐上去。 「练、练司先生你们呢?」 「我们——」 练司举剑代替回答。 「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形从正上方落下来。随着轰声挥下的提尔锋斩断练司站立的地板,并破坏了更下面的楼层。练司跳起来闪避这记斩击,同时移动到尚未崩毁的喷水广场。 「快走!这里有我挡着!」 「可是——」 糸还是想要留下来。 「糸!这里就先听那位的吧!」 「……嗯、嗯。」 糸大概也动摇了吧。地板突然崩塌,紧接着d武器出现了。她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才对。不过理解现况后,她决定了该如何行动。糸默默地坐上库图内希尔卡的背。 「要走啰!」 库图内希尔卡蹬着崩毁的地板,眨眼间就逃出去了。 建筑物还在持续崩落,到处都传来惨叫声。恐怕有不少人受伤了吧。因为许多人趁着刚才停电的时候逃出去了,练司相信应该不至于有死者出现。 虽然在意,但要确认也得先想办法解决掉阿形。 要是放着他不管,会有更多牺牲者出现。 「呼……d武器这玩意儿好强啊!」 阿形的声音传来。 可是却看不见他的身影。 「在这里啦,这里。」 是正后方。 练司下意识跳开,阿形见状露出得意的笑容。他笑得游刃有余,不若方才那样疯狂。 「刚才你可真是整惨我了呢,是吧?」 「……!」 练司举起了剑。 因为用脚过度,左脚隐隐作痛。虽说特技能让人像天狗似地飞来飞去,但跳了好几次还是会累的。 相较之下,阿形却顽强得不像是受了伤。恐怕是刚才的「愿望」治好了他吧。 「我很清楚你有多强喔~」 明明置身薄绿的出刀范围内,阿形却连剑都不举起来。 「到刚才为止我都很弱。可是啊,在藉由提尔锋的力量变强的现在,我很清楚自己有多强。理解力似乎也是力量的一部分呢。」 练司也知道现在的阿形十分强大。得以驾轻就熟地拿d武器劈断维纳斯堡的他,与先前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看剑气就知道了。 现在的练司没自信能够灵活运用那种程度的d武器。 『练司,等候增援。汝一个人太危险了。』 「别说傻话了……洛基的传承者就在眼前,我哪能逃啊?」 『可是凭汝的本事不可能打赢的!』 「这种事情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跟一开始一样。 无论是以训练量取胜,还是以才能取胜,剑刺中对手就死了。 对方并没有穿着厚重的盔甲。况且d武器拥有粉碎盔甲的能力。薄绿好歹也算是把名刀,只要能砍中对手—— 「怎么,还不上吗!?」 阿形作势举起了剑…… 「那你就试试看吧。」 却又松手放掉提尔锋。 他也没捡起失去剑气刺进地面的剑,就这样手无寸铁地朝练司靠近。 「怎么啦?来砍我啊。」 「什么……你瞧不起我吗!?」 「啊啊,没错。我瞧不起你。」 阿形张开双手诱使练司出剑。 「怎么了?小鬼。砍啊。如果你砍得了的话!」 如果现在练司挥剑的话,便能轻易砍断阿形的身躯。 明明只要猛力挥动双手就好了—— 他却怎么样也动不了。 「哎呀,面对手无寸铁的对手就砍不下去吗?那我拿着剑如何?这样总满意了吧?来,砍啊。」 阿形再度抽出刺在地面的剑,并挑衅着练司。 即使如此,练司还是无法动弹。 仿佛被蛇盯住的青蛙一般。 「……呜……!」 「呀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啦,小鬼!?原来刚才的发抖不是做做样子喔!?你这家伙真的砍不了人啊!」 练司的脸扭曲起来。 手不停打颤,再也无法活动。 脸变得红通通的,下腹部充满了讨厌的感觉。 「我……我……!」 他举起手臂,试图斩杀阿形。 可是阿形却一拳揍飞了练司。 「呃啊!」 明明只是普通的一拳,练司的身体却弹飞十公尺远,猛力撞上了瓦砾。他的背刚好碰着钢骨,眼前变得一片空白。 练司几乎失去意识,松手放开薄绿。 『练司!』 练司想把薄绿捡起来,却连她掉到哪里都不知道。 「你是抱着这点觉悟拿刀砍我的吗?亏你还是弁庆的传承者!再怎么扫兴也该适可而止!我居然差点儿被这种没出息的家伙杀死!」 阿形揪住倒在地上的练司的衣襟,再度挥拳殴打。牙齿划破了口腔,血味扩散开来。练司被宛如工业用机械的力量扔向后方。 「居然被这种家伙威胁……真是愚蠢至极!」 背后又遭到痛殴,令练司无法呼吸。 不过让练司更加煎熬的是—— 阴沉的自卑感。 从练司腹部深处涌现的强烈情感。 ——我杀不了。 练司有过十次以上的机会可以杀掉敌人。 可是他却一次都没能挥剑。 把恶意使用d武器的人杀掉,是弁庆机关的工作。 是谁自以为了不起地对糸这么说? ——我杀不了。 『练司!练司——!』 某处传来薄绿呼唤自己的声音。 练司的意识逐渐变得薄弱,连回话都办不到。 「啧……」 阿形带着败兴的表情走在维纳斯堡中。 人们都已经去避难了,这里没有任何人在。如果是强盗的话,或许会到周围的特卖商店里物色值钱货吧。不过因为都是女性的衣服,阿形毫无兴趣。 隔着一道墙壁的外头,人们尖叫着吵个不停。留下的保全正大声进行引导,不过他们的声音也难掩恐惧。毋宁说,光是没逃走这点就值得称赞了。 「吵死了……」 这么低声呢喃后,阿形这才想到制造出这场骚动的是自己。 没错,自己引发了这么大的骚动。 就用手里的这把剑。 「呵呵呵呵……所谓的传承者真是叫人受不了啊。」 许愿之前他还半信半疑。 就连祈求想要变强的瞬间,他也没想过会有现在这种心情。他一直以为自己获得的能力顶多跟浑身肌肉的格斗技冠军一样。 那时候的自己确实很弱。 阿形能够清楚明白这段差距。对本身没多大能耐有所自觉的同时,他也克服了没毅力、对善恶的迷惘,以及其他精神上的弱点。而且连眼力都强化了,他感觉甚至可以用筷子夹住飞过来的子弹。 剑士的力量在于看透事物。瞬间判断各种现象,并付诸行动的力量,这光靠肌肉是无法得到的。 手机响了。 阿形把提尔锋换到左手,然后按下了通话键。 『阿形——』 「喔,是你啊?」 听筒传来j冷淡的声音。 「放心吧,还没有不相关的死者出现啦。」 『……好像是呢。』 得到提尔锋的力量后,阿形知道在那场停电后有多少人避难,还有砍哪里不会造成人员死亡。 「不过接下来我可就没自信啰。虽然不晓得弁庆那些家伙会如何应对,但下次就算有谁死了也没办法喔。」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话说回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喔。」 原本j是计划趁着停电期间绑走糸。若是失败了,把人杀掉也无妨,虽然阿形也接收过这样的命令—— 「我想到一个好方法。」 『虽然不晓得那是什么方法,但我已经不会再援助你了喔。』 「无所谓。一切由我一个人来解决。」 如果现在不撤退的话,弁庆机关的传承者还会再度来袭吧。 接着来的会是什么样的持有者呢?真叫人期待。 逃回去的选项并不存在。 就算最终命丧黄泉,阿形也心甘情愿。 阿形想再打一场让人打从胸口深处激昂起来的热战。 跟那个没骨气的小鬼不同,他想要真正地以命搏命。 「我——早有觉悟。」 杀人的觉悟,以及被杀的觉悟。 两者都不具备的那家伙算不上是剑士。 阿形左手举着提尔锋轻轻挥舞。这点小动作把墙壁切出了一个圆形。穿过圆洞来到外面后,他清楚看见四处乱窜的人们。 抬头一看,巨大的圆顿时跃入视野之中。 那是受停电影响、完全停摆的大摩天轮。 阿形的嘴角勾了起来。 3 desperate 整片的鲑鱼配上秋葵色拉,还有白饭跟快餐味噌汤。 正当大森山杏把这些摆在桌上,准备吃晚餐时,手机响了。 「喂~请问哪位~?」 『啊,是我。大森山博士。』 按下通话键后,眼前出现熟识的大叔的脸,似乎正在使用视讯通话的样子。他的脸之所以晃动闪烁,大概是因为人在车内的关系吧。 「真是的,有什么事嘛,人家正准备要吃晚餐的说,」 时间是六点半。 练司他们会在外面吃,所以她打算一个人寂寞地看着电视随便吃吃。吃饭时没人骂也是格外特别的经验。 「你看你看,今天的晚餐是这个喔~超市的熟食区最近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呢~」 她举起手机的镜头照着餐桌。 『……喔,的确,我都要认不出您了呢。姑且不论营养均衡,这倒很像人吃的饭,跟您只吃营养补给品跟代餐的那些日子相去甚远。』 「哼哼~我也是有在成长的。」 明明只是从负的变成零而已,杏却说得很骄傲的样子。 『不过在您用餐之前,有件事情想先通知您。』 「什么事~?」 『洛基的传承者在台场发动了袭击。』 即使听了这个消息,杏还是连眉毛都没动过一下。她伸手拿了遥控器,打开想边吃饭边看的电视。 「规模多大?」 『维纳斯堡半毁,不,是断成两半。』 隔了两秒之后,电视画面亮了。这个时间每家电视台都在播放新闻,不过却都没有报导重大的事件。维纳斯堡这种规模的建筑毁坏了,一般来说可是大新闻。 「他们有好好做到情报管制呢。」 『警察跟自卫队自是当然,就连对应各个新闻媒体也处理得很彻底。对外是宣称配电盘故障导致大规模停电。』 想来肯定是动用了大量金钱跟人脉。虽然不是弁庆机关的错,但以被迫擦屁股的立场来说,这算是一般业务。 「那么现在是什么状况?」 『传承者占据了大摩天轮,并挟持乘客为人质。对方要求复数未缔结契约的d武器,以及交出岛原糸。』 「嗯嗯。」 虽然此言一出有失谨慎,但这要求太离谱了,以大摩天轮里的人数来说根本划不来。一个d武器就拥有足以破坏整座城市的威力。而且不是只有一次,只要传承者希望,要破坏多少次都行。 「这下三课恐怕应付不来吧。一课不出动不行了呢~」 『您说的是。不过——』 「怎么,一课全都出动了吗?」 『目前正在琦玉与其他敌人交战当中。一课的精锐全体应敌,就算把剩下的人凑起来,要赶赴现场也需要两个小时。』 「台场的时限是?」 『一个半小时。』 「哎呀~」 弁庆机关第一课是货真价实的战斗集团。 他们不仅是王牌,也是最大的战力。就算说其他课是为了不动用到他们而工作的也不为过。因为传承者之间的战斗不会创造出任何东西。一课的家伙也都明白这点,不过其中也有人跟刽子手没什么两样。 练司他们隶属的第三课基本上什么都做,主要处理战斗的第一课及补给的第二课应付不来的「其他」工作。因此在教育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时,这些能够适应各种状况的老手也帮上了很大的忙。 不过这回并不是「其他」。这已经是纯粹的战斗了。 「……小练他们呢?」 『练司现在失去了意识。能够战斗的人顶多只有莱拉。』 「你呢?」 『不好意思,上礼拜我又扭伤了腰。』 「小糸呢?那孩子的d武器不是也找到了吗?」 『是。接下来正准备跟您讨论她的待遇。』 「ok~」 杏大致上清楚他想说的事情了。 所以杏直接从结论问起: 「几分钟内能来接我?」 『我已经在过去的路上了。十分钟后在老地方见。』 「好喔~」 杏轻松地回应之后,结束了通话。 「接下来……」 她伸了伸懒腰鼓起干劲。 剩下十分钟。有这些时间就够了。 杏把鲑鱼放在白饭上,接着又叠上秋葵色拉。然后把味噌汤淋上去,一口气狼吞虎咽起来。 「小练,你可别死啊。」 如果现场有伤者出现,那人肯定是练司吧。练司的鲁莽性格简直跟杏初次见到他时一模一样。 尽管如狂犬般狰狞地恐吓着,内在却与害怕的小狗无异。若是这都得归诸于他还年轻的话,那么他所背负的东西也未免太庞大了。 杏虽然拿「对薄绿这个特殊的d武器感兴趣」当借口寄住在若林家,但杏不光是对薄绿有兴趣,她也很喜欢薄绿跟练司这对搭档。所以这时候两人拆伙就麻烦了。 「……嗯~秋葵明明跟味噌汤和白饭都很搭,三个凑在一起就不行了呢,」 回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实在是糟透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大约半年前,杏看到练司被保全们群起围殴的时候。不过她没有出手相助,反倒视而不见地直接经过。 之后不消半天的时间,有位不知死活的少年恳求着无论如何都想加入弁庆机关的事,就传进了杏耳中。由于工作性质的关系,这个职场总是谈论着杀气腾腾的话题,当时她心想,好久没听到这么有趣的笑话了。 之后听说机关让那位少年接受了适性测验时,杏惊讶得跳了起来。是基于什么原因才开了这个特例呢?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杏总算萌生兴趣。 她偷偷拜访安排练司接受身体检查及学力检定的第三课课长,试着私下打探内情。 结果得到的是超乎杏想象的有趣答案。 说起来会进入弁庆机关的人,几乎都是曾因为d武器而遭遇不幸的人。有的是因为亲近之人被杀,有的因为是自己被d武器附身。若只有这些类型倒还好,却还有像杏这种对d武器产生了兴趣的人存在。 若林练司这位少年也不例外。 因为d武器造成的飞机爆炸,使他在国三生活的尾声失去了青梅竹马。 问题是这起事件的犯人。 也不晓得是幸或不幸——不管怎么说,那无疑都是极为强势的运气。 在那起事件中出现的,是全世界的机关找红了眼的d武器。 在弁庆机关询问练司事发过程的时候,他也早就知道了d武器的存在吧。弁庆机关跟练司肯定都想知道关于那个d武器的情报。 接下来就不难想象,过程是如何演变成现在这样,让他接受适性测验的。 杏试着向课长提出了另外一个请求。 弁庆机关的地底下有着很奇特的建筑结构。虽然路很长又拐了很多弯,但到了地下五楼时就变成一条笔直的走廊。从那里沿着楼梯往下走,又是跟刚才一样充满转角的走廊无尽延伸。 「……这里是怎么一回事啊?」 练司跟当初企图入侵时大不相同。他走在照明微弱的走廊上,不安地四下打量。 「这里啊~是通往下面的走廊喔。」 「不,这我知道,可是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呢?」 「这个嘛~印象中好像是什么魔术的结界吧。我忘了。」 「魔术这种大规模的装置你居然忘了!」 「毕竟魔术是用来封印d武器的旧技术嘛。现在 用道具和药物就能轻松办到啰~」 「……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我叫大森山杏。虽然只有二十岁,却已经是博士啰。」 这么说完,她秀出了别在白衣胸口处的员工证。 「……好厉害啊,才二十岁。」 这张员工证的颜色与样式,都跟弁庆保全的正式员工证有些不同。虽然新进的保全感到狐疑,但因为条形码是真的,所以也没多说什么。 「话说回来,你明明是员工,却不知道什么魔术喔?」 「不过在d武器的方面倒是挺清楚的喔~」 「d武器也是魔法武器吧。还不都一样。」 「完全不同喔—虽然也有人当成是一样的东西,但d武器可是生物喔。不仅有思考能力,也有行动的欲望。才不是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呢。」 「……也对。既然有思考能力,自然也会为非作歹。」 练司的语气很阴沉。大概是想起了被d武器搞得一场胡涂的过去吧。 来这里的新人往往背负着这种沉重的包袱。有些人的包袱会在工作中逐渐消失,也有些人的包袱会变得愈来愈多。 「算了,不说这个。」 毕竟是处理特殊武器的机关,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杏这么心想着,跟练司一起下了楼梯。 穿过长长的走廊往下走了大约三层楼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的房间。 「就是这里喔,练司。」 坚固的门上只写着简单的号码与名字。 「里面是我们这边唯一没订下契约的d武器。只要你能跟这个缔结契约,你就赢了,就可以加入弁庆机关喔。但要是你办不到的话,尽管遗憾,但我只能祝你从此鸿图大展了。」 有没有才能全都将在这里决定。 可惜的是现在的练司无法在弁庆机关工作。虽然今后还有成长的潜力,但要让十六岁的少年在特务机关工作太勉强了。适性测验的结果也并未显示出他有比常人特出之处。 而扭转这一切的最终手段就是d武器。 与d武器缔结契约,获得足以破坏世界的能力。 如此一来,弁庆机关无论如何都得将传承者置于管理之下才行,而且这样也能获得珍贵的战力。 要弥补年纪及不成熟的部分,只能靠持有特殊能力了。 「只不过啊,这个d武器至今都还没有过任何传承者呢。」 杏敲了敲门。缓冲材料的弹力传了过来。 然后练司轻轻抚摸着名牌,自然而然地脱口说出写在上面的名字。 「……『薄绿』。」 「是源义经用过的剑喔。特殊能力只有极为锐利的刀锋与厉害的特技而已,以d武器来讲并没有那么像怪物啦。」 「那为什么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人成为传承者呢?」 「这个嘛,是有原因的。关于这方面,希望你能谅解再来缔结契约。」 「原来如此。」 练司叹了口气。 「你打算把有问题的d武器分配给我,藉此尽快把我赶出去吗?」 「如果你能顺利缔结契约~那就皆大欢喜啦~」 杏并不否认。不过她也不是存心想让练司跟薄绿缔结契约。事实上真的没有其他未订下契约的d武器了。 「……我要缔结契约。」 练司只能这么回答。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进入弁庆机关,寻找那把『枪』。」 「是为了一条依粹歌吗?」 「!」 这个名字一出现,练司顿时变了脸色。这些情报杏早在调查书上确认过了。他大概也意识到这点了吧。 「……没错。为了再次见到依粹歌,我要跟该死的d武器缔结契约。绝对……!」 关于引发飞机事故的d武器,练司也听过说明了。所以才点燃了他心中的火吧。因为他相信只要接近那个d武器,依粹歌就能起死回生。 就算不是杏也知道这是个有勇无谋的赌注。 甚至是称不上赌注的愚蠢行动。 正因为如此才有趣。她忍不住想为这种人加油。 「拜托你,把门打开吧。」 「好好好。」 插入钥匙卡后,门缓缓地开了。 「……有什么事吗?」 房间里传来女性懒洋洋的声音。 虽然受到严格的管理,但这里毕竟不是监牢。房间里家具一应俱全,也有浴室跟厕所。由于d武器性情反复无常,其中也有人会进食或排泄。只要他们有需求,也会提供电视或书之类给他们。 即使如此,这种待遇也可以说是软禁了。因为薄绿也从未离开过这个房间。 「来,练司,去讲讲话吧。」 杏拍了拍他的背。 然而练司却一动也不动。 「练司?」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眼睛盯着薄绿不放。 「——依粹歌。」 听了练司所说的话,杏回想起来。 为了证明记忆与现实的一致性,她打开带来的活页夹,寻找相符的地方。不久她找到那份数据,并与眼前的d武器互相对照。 练司那死于飞机事故的青梅竹马——一条依粹歌。 以及活了七百年之久的d武器——薄绿。 润泽的长发,略为下垂的眼睛,直挺挺的鼻子,小巧的嘴巴。 还有刚才佣懒却又清澈的高音,甚至连带有飘渺愁容的表情。 「呜哇~一模一样呢。」 拿着照片一看,两者毫无二致。 这可以归诸于偶然吗? 不,看练司的脸就知道了。 他既不悲观,也不愤怒。 表情里只充满了希望与干劲。 「……只要跟这家伙缔结契约就行了吧?」 见到此情此景时,杏不经意地想着: ——啊~这下一定能够缔结契约。 直到现在她还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这就是佛教所谓的「因缘」吧。 事实上两人大吵一架后也真的缔结了契约,这让杏更是不得不这么想。 * 「……嗯。」 练司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在救护车的床上了。虽然表面上是弁庆保全的卡车,但货台上却备齐了最新的医疗设备。 从躺起来绝不能说是舒服的床上坐起身后,练司环顾周围。床边摆着矿泉水,于是他没征求许可就喝了起来。 「作了讨厌的梦呢。」 他叹了口气,回想起刚才的梦。 那是第一次见到薄绿时的事情。 有一部分也是因为杏的愚蠢吧,两人相遇的过程真是糟透了。不,毋宁说是多亏了杏把场面弄得一团糟,最终才得以缔结契约吧。 那时候他们彼此都很拼命。 练司为了让依粹歌死而复生,无论如何都想缔结契约。 这点薄绿也一样。 她也抱有苦衷,不管怎样都想跟谁订下契约。即便对象是像练司这种黄毛小子也可以。 可是—— 「……嗨。」 抬头一看,薄绿正站在那里。 长得跟青梅竹马一模一样的薄绿。 她一直在这里照顾自己吗?还是发现自己醒了才走过来呢? 练司有很多话想说。 不过抢在他说出口之前—— 他的脸颊就被狠狠搧了一个耳光。 「……呜!」 练司从床上摔了下去。脸撞到铺满绿色 橡皮垫的地板,血味在口中扩散开来。 他站不起来。 薄绿的怒气就是这么深。 「为什么不挥剑?」 带有沉痛感的声音落了下来。 「只要汝挥下了剑,也就不会让二十五个人受伤了。」 「二十五个人……」 那是在维纳斯堡的人数。停电当时客人大多都逃走了,这些大概几乎都是进行引导的员工跟保全吧。 「现在还有人留在摩天轮上,他们全是那家伙的人质啊!」 「……这样啊。」 「都是汝的错!汝这个不成熟的家伙!」 薄绿伸手揪着练司的头发,将他举了起来。 洸惚的脑袋因剧痛而清醒过来。 「好痛……!」 「是谁说有必要就会杀人的?汝说要保护人们不被坏d武器所害,都是骗人的吗?」 「那是……」 「汝的话一点份量也没有!」 薄绿松开揪着练司头发的手。练司踉踉呛跄地一屁股坐在床上,可是却什么也没说。 薄绿愤怒地扭曲着美丽的脸蛋,又继续滔滔不绝地说: 「不杀死敌人是汝的原则吗?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吗?那是值得伤害二十五个人的东西吗?」 薄绿所说的话刺进了练司的胸口。 她说得没错。 任谁都不愿砍人。不想杀人是生活在文明国家的人理所当然的情感。 所以杀人犯才会被视为下流污秽的东西。 d武器的传承者是为了保护别人而不得不弄脏双手的工作。 练司应该早就明白这点了。 「这样子——汝真的能够实现愿望吗!?真的能够达成汝跟妾身的愿望吗!?」 「…………」 练司回答不出来。 他无法肯定,也无法否定并承认事实。 「……算了。」 薄绿大大地叹了口气。 「汝就在这儿睡觉吧。妾身对汝太失望了。」 留下交织着失望与悲伤的声音,薄绿走出了救护车。 她的身影消失后,练司还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盯着自己的膝盖瞧。 台场的黑暗十分深沉。 坐拥维纳斯堡的调色板城全区处于停电状态,如今只能仰赖弁庆机关与自卫队准备的车辆及直升机的照明。 在昏暗的夜晚中,高达一百五十公尺的大摩天轮的轮廓被云衬托出来,犹如幽灵般阴森森地耸立着。 「结束了吗?薄绿。」 莱拉从调色板城的简图中抬起头来,迎接一脸不痛快却也做出了结的薄绿。 「啊啊,结束了。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揍人的声音跟练司摔倒的声音都传到这里啰。」 莱拉苦笑起来。她跟薄绿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时,就是一对赏心悦目的搭档。继承英国人血统的莱拉,以及容貌具有复古色彩的薄绿,两者各有不同情趣的美。 「哼。那种程度只不过是开端而已呢。」 「所以说还有下次啰?」 「嗯。」 不知道是不是想象到下次了,薄绿开心地点了点头。 「我没有责怪练司的资格。没能赶到现场是我的疏失。」 「那是因为要帮助逃走的人吧?不是莱拉的错。」 面对表情生硬的莱拉,薄绿以跟练司那时截然不同的温柔声音说。 「不过莱拉啊,现在状况怎么样了?摩天轮的人质呢?」 莱拉顺着薄绿的视线望向大摩天轮。 「小八,说明一下。」 莱拉命令一出,被唤作小八的黑衣墨镜男立刻点了点头。他是莱拉的d武器。 「目前人质有五十五名,所有人健康状态均无异常。洛基的传承者出现在缆车乘坐处伺机而动。虽然在调色板城一带进行了搜索,但没有人来不及逃跑。也没有人受了会留下后遗症的伤。」 「喔,虽然才刚缔结契约,却好像已经明白使用方法了呢。」 把维纳斯堡劈成两半才只有这点人受伤,这已经接近奇迹了。原本还以为敌人是无差别杀人的恐怖份子,没想到是能够冷静操剑又难应付的剑士。 「那么要如何处置呢?」 「我已经想好几种对策了,可是要不造成伤亡很难。最实际的方式是从超长距离外进行狙击——不过若是失败,人质将会死亡。」 「妾身的时代可没有什么狙击枪呢。」 枪击基本上可以视为对d武器无效。历经许多战场的d武器能轻易击落箭,对上手枪时,这点同样适用,d武器能以超常的反应力加以防御。 不过现代兵器并非完全无法在这种情况产生效用。狙击也是,只要命中传承者就能杀死对方,而且爆裂物与震撼手榴弹也都能发挥作用。在这次的情况中,问题在于若是没能一击杀死阿形,大摩天轮的人质将会遭到杀害这点。 另外薄绿的报告中提到,阿形藉由对提尔锋许愿——藉由祈求变强而使肉体及反应得到了强化,这点也降低了狙击成功的可能性。提尔锋的魔术防御能阻挡枪弹到什么程度,我方也无资料可循。 「如果是姐姐的话……」 薄绿喃喃自语。 「嗯?」 「不,没什么。况且姐姐又不在这里。」 「大森山博士吗……的确,她的话或许办得到也说不定。姑且知会过一声后,她现在正往这边赶来,不过来不来得及还很难说。」 「战力不足呢。」 「毕竟一课不在啊……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练司能快点清醒过来。」 「这个嘛,该怎么说呢?」 薄绿看着救护车——她刚刚才在那里把练司打趴。 「如果妾身只是开端的话,更进一步会如何还真叫人期待呢。」 练司拿着矿泉水的宝特瓶下了救护车。 天空中浮现黯淡的大摩天轮。 地上停着警察、消防队,还有自卫队的车,附近一带全都禁止进入。黄色封锁线外围聚集了看热闹的人。不过在调色板城没有照明的情况下,他们大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自己被阿形打昏后,情况变得怎么样了呢?虽然想找谁询问详情,但谁也不想见的心情也让他的心脏为之揪紧。 练司坐在不晓得拿来做什么的不锈钢制箱子上,再次暍起水来。冰凉的水仿佛流进全身似地遍及四肢百骸,却洗不掉心中的窒碍。 ——我砍不了。 薄绿说得没错。都是练司犹豫不决才害维纳斯堡遭到破坏。即使不夺去对方的性命,好歹也能砍断手指或胳膊,削弱战斗能力的方法多得是。说穿了,如果委身于膝丸的话,一切应该早就结束了才对。 即使如此,练司还是无法动弹。 无论如何就是会受到阻碍。 那是常识、是胆怯、是伦理观——是支撑着练司活到现在,大约十六年间的强大价值观。 这些与依粹歌的死重叠起来,显现为明确的形象。 那场爆炸后方是带着温柔笑脸的她。那双眼睛不容许练司杀人。 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不过练司的情况则是老觉得依粹歌一直看着自己。 「我……!」 练司抱住了头。 ——自己不是发誓过要让依粹歌活过来吗? 是谁曾经宣告要为了这个目的杀敌的啊? 「——练司先生。」 微弱的声音令练司抬起了头。 是糸。 因为车灯逆光的关系,练司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糸……你没事吧?你有受伤吗?」 「我很好。多亏练司先生——还有库图内希尔卡救了我。」 「嗯。」 她的d武器来这里了。 虽然练司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还是先从不得不知道的信息问起。 「现在情况怎么样?那个叫阿形的家伙呢?」 「那个,我也只知道一些简单的事情而已。」 这么说完,糸便简单明了地说明状况。包括阿形挟持大摩天轮的乘客作为人质的事情,他要求交出糸与d武器作为交换代价的事情,以及第一课来到这里还需要时间的事情。 「……原来如此。谢啦。」 「不、不会。我的说明不会很难懂吧?」 明明敌人要求交出自己,糸却十分坚强。 「那么我们的人打算拿你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 目前大概正在讨论这件事吧。不过与其把d武器交给敌人,倒不如与之正面交锋。因为d武器实在是太强了,不值得与摩天轮的乘客交换。 「只要我去那个人身边,摩天轮上的人就会得救对吧?」 糸确认似地低声说。 「啊啊。可是这样一来,你就会被洛基所利用。」 「……我……」 糸把手贴在自己胸前,接着这么说: 「两者都不希望。」 糸的声音很坚定。 她紧闭双唇,并且睁大眼睛注视着练司。 「糸……?」 「我不想被坏人们利用,也不希望摩天轮上的人被杀。好不容易了解自己的事情了,也有人愿意理解我,我才不要再变得孤零零的一个人。」 「啊啊,我明白你的心情。所以现在高层正在思考如何做出最好的选择。」 阿形要求他们做出终极的选择——因为他们被迫要在糸与一百位弱小的人类之间取其一。 然而—— 「请不要擅自决定!」 糸突然大声疾呼,让练司浑身颤了一下。 「我哪边都不想选!一定要救出大家,而我也要得救!」 「那你说该怎么办啊!」 「我要战斗!」 糸的眼里流出泪水。 尽管她用力抓着衣服,视线仍旧没有从练司身上撇开。 「我要接近那个人,跟他交手!」 「笨蛋!你怎么可能办得到!」 「我也是传承者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只是小孩,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砍得了人——」 「我会砍的!!」 糸语带啜泣地用比练司更大的声音喊叫。 她吸了吸鼻水后,又带着哭得乱七八糟的脸继续大叫: 「如果不砍的话,我就哪里都不能去了!爸爸妈妈都不在了,亲戚朋友也受到伤害,我已经回不了北海道了!正因为如此,我只能在东京战斗了!我已经决定要战斗了!」 见糸认真到好像真的要把人杀掉的样子,练司心想: ——让年仅十三岁的少女下了这种决心的是谁? 是d武器吗? 不,不对。 「练司先生跟莱拉小姐不能彻底地保护我!所以我要靠自己保护自己!」 糸斩钉截铁地这么宣告。 「……抱歉。」 听到糸坦率地把想说的话说出来,练司稍微放下了心。 一开始练司还以为她怎么了——但其实她没有不对劲。她一定原本就是这种个性吧。为了不让人讨厌,她才一直隐而不显。 不过到了被迫做出决定的时候,不能委身他人的防卫本能就发挥作用了吧。她认为得自己想想办法才行。 如果不说出真心话,就连命运都要顺着他人的意思走了。 所以练司也诚实以对。 「我……我本来打算砍人的。可是却怎么样也砍不了。我害怕砍人,我不愿伤害别人。」 他不认为糸在敌人面前还能坚持决心。有些事情要实际战斗过后才会明白。 可是—— 「练、练司先生真没出息!」 「!?」 虽然突然被这么指责也让练司很意外,但糸慌乱的声音更叫人介意。 糸的脚微微颤抖。 ——她在害怕吗? 「这、这样只是自我陶醉罢了!什么不愿伤害敌人,其实你只是害怕自己受伤而已!」 「……!」 「因、因为我就办到了!你看嘛,我、我这就伤害了练司先生!」 虽然她逞强着这么说,但却抖得愈来愈厉害。 「……果然还是会害怕吗?」 「我、我好害怕……!」 练司站起身子,自然而然地抱住了糸。他不是想安慰糸,而是他认为这样做可以感受到她抖得有多厉害。 糸怕到连练司的身体都随之震颤。 「对、对于今后生活上可能会麻烦到的人,对于打算一直保护着我的人,说、说出这种话真的非常可怕……!」 糸紧抓着练司不放。 面对泪水扑簌簌直流的糸,练司轻抚着她的头。 「不、不过,我决定了!我要一直……一直战斗……!就算讨厌,就算被讨厌……我也……!」 今天练司最惊讶的就是这件事情。 这位少女竟拥有如此强大的意志。 虽然直到刚才为止都还不知道,但这个名叫糸的女孩内心隐藏着比练司还要炽热又强烈的东西。 「我不要……我讨厌战斗…………可是不加油不行。」 「……是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是啊,到底是为什么呢? 要是没跟d武器扯上关系,她一定可以堂堂正正、脚踏实地地成长吧。 竟然让这样的糸去战斗——这么做果然不对。 ——该战斗的是我。 糸说过要为了守护自己安身立命之处而战。 像她这种人才要得到幸福。 练司的愿望无论何时都是一样的。 不再让任何人因为d武器而遭遇不幸。 自从失去依粹歌的那天起,他就发过誓了。 「……d武器…………?」 忽然间,练司回顾起糸所说的话。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让糸落得这番境地的是谁?赋予阿形力量的是谁? 杀了依粹歌的又是谁? 明明d武器闹得天翻地覆,自己烦恼的却尽是杀人的事情。 ——我该杀的是人吗? 这么一想的瞬间,脑袋豁然开朗。 「糸。」 练司放开糸的身体。虽然她的鼻水沾到了自己的衣服,但他并不介意。 「练、练司先生……我……」 「好了,把眼泪擦一擦吧。」 练司拿着手帕硬是帮糸擦脸。 「糸,谢谢妳。我也明白些什么了。」 看着脸红通通的糸,练司露出微笑。 「我果然还是砍不了人。」 那是自己不得不承认的弱点。 「——不过这样也好。」 正因为如此,他才找到了自己的路。 面对瞪大了眼的糸,练司再度抚摸起她的头。 把剩下的矿泉水淋在头上醒醒脑后,练司便向附近的弁庆机关成员 询问薄绿的所在之处。 快步跑到那里时,只见薄绿正独自一人望着大摩天轮。 如果练司没注意到的话,她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薄绿。」 练司一出声呼唤,薄绿便带着毫无感情的表情回过头来。 两人就这样对望了几秒。 她正等着练司开口。 不过在说之前,练司还有事情非做不可。 「……对不起。」 他深深低下了头。 「我太不成熟了。我总算发现过去鬼叫些有的没的,只是在为自己找借口罢了。」 「正确来说是被点醒吧。」 「……是啊。」 要是没有糸的一番话,自己现在或许还在闹别扭也说不定。 「哼。从汝那表情看来,汝似乎是改观了呢。汝总算下定决心要杀人了吗?」 「不,我没有下定决心要杀人。」 「……?」 薄绿皱起了眉头。 抢在她大声怒骂之前,练司问了想问的事情: 「我说啊,为什么你们要杀人呢?不只是你,提尔锋和其他d武器都是。」 「那还用说。因为d武器是武器啊。武器就是拿来杀人的东西。」 「那是d武器的定义吧。你自己又怎么样呢?薄绿。」 薄绿明白了这问题的含意,思考了一会儿后这么回答: 「妾身相信九郎所说的话。战斗、战斗、不停地战斗——为了追求未来的和平,平氏势必要灭亡。无论是在屋岛还是坛浦,妾身都相信逼近而来的敌人身后,存在着幸福的世界,就这样一路战斗过来。」 「结果你得到了吗?」 「……不晓得。九郎壮志未成身先死,妾身也沦为阶下囚。不过即使如此,与九郎并肩作战的那些日子还是很幸福。」 薄绿凝望着虚空外久远的往昔。 不知道是不是日本刀的特性使然,她的身影看起来非常虚无飘渺。宛如凋零的花瓣般,那带有忧愁的表情十分美丽。 「你听我说,薄绿。」 为了抹去那种表情,练司坚定地宣告: 「我跟义经不同,既没有胆量杀人,也不是能成为霸王的料。」 「……这种事情妾身早就知道了。」 「不过,我饶不了让人遭遇不幸的d武器。我想帮助谁的心情可不输给那家伙。」 薄绿看着练司的脸。 练司回想起初次见面时的事情。 为了进入弁庆机关,他无论如何都需要d武器的力量。所以练司打算与薄绿缔结契约。 原本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练司再怎么看都配不上薄绿。不过当时薄绿也有想跟谁缔结契约的苦衷。 「跟你正在找寻的『今』一样。不能放任像那家伙一样邪恶的d武器继续胡作非为。」 「……那当然。」 关于那个d武器,练司得知的只有薄绿告诉他的情报。不过他知道薄绿非常痛恨那家伙。 换言之,两人的契约是帮忙搜索彼此寻求的d武器。 双方的利害关系一致。 「薄绿,我有事要拜托你。」 练司改变过去的观念,打算向薄绿谢罪。他把自己脆弱的部分全部摊开来,希望能再度与薄绿搭档。 为此他什么都愿意做,不过…… 「我——」 「够了,不要再啰唆了。」 薄绿伸出了手。 「比起用说的,这样要快多了。」 这么说完,薄绿的身体散发光芒。练司连忙伸手握住薄绿化身成刀后的刀柄。他抽掉刀鞘,将之放在地上。 重量还不到两公斤。二尺七寸(约八十一公分)的刀身闪闪发亮,一点都不像是存在了千年的金属。直直举起来后,大弧度的刀刃立刻吸引了目光焦点。 过去薄绿曾数度变更所有者,每次都留下了丰硕的战果。不只是人,据说她连妖魔鬼怪都能斩杀,曾在许多故事里登场过。义经死后不久,薄绿落入了源赖朝手中,并代代保管下来。最后到了战乱的时代,保管上也变得困难时,据说便由当时的弁庆机关代为保护。 悠久历史的份量透过双手传达过来。 这份重量打从第一次握刀时就感觉到了。 不过现在有些不同。虽然重量本身没有改变,但握起来一点都不累。不仅如此,练司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的温柔。 『哦。』 感觉产生改变的似乎不是只有练司。 『发生什么事了吗?练司。跟之前截然不同喔。』 「是有稍微被训了一下啦。」 『哼哼哼,果然有效啊。』 「我指的可不是你喔。」 『知道啦。』 刀的护手喀哒喀哒地发出声响。薄绿好像在笑的样子。这股振动也不会让人不舒服。薄绿的感情仿佛直接传达过来一般,感觉很畅快。 『好,练司。就一次。虽然大概明白汝在想什么,但妾身就陪汝一次吧。』 「——谢谢你。」 练司拾起刀鞘,静静地把刀收回去。 把刀鞘插进左腰上的固定架里后,练司抬头仰望着摩天轮。 ——这次一定砍得了。 怀着自信与誓言,练司迈开步伐寻找莱拉。 糸心想,既然都对练司说了那种话,自己就要好好做个了断。 打开被告知位置的四吨卡车货台后,只见里面放着练司之前躺的、像是救护车的器材,而库图内希尔卡就温驯地坐在中央。 明明在维纳斯堡救了糸的时候还浑身脏兮兮的,如今它那又白又亮的毛却显得蓬松茂密。 它现在虽然趴着,但体型仍大得有如成兽的狮子。绽放紫色光辉的眼眸宛如宝石一般。 卡车周围之所以湿湿的,大概是因为刚清洗过的关系吧。有股消毒水的味道。 「啊,你是小糸吧。你好。」 一位像是在工作之余边监视库图内希尔卡的大叔笑了笑。男性坐在椅子上操作着计算机。年纪大约四十多岁,打扮得有如一本正经的上班族。 他的腰上也挂着刀。不用问也知道那是d武器。男性虽然看起来不强,但他身为传承者,肯定有强大的实力。 「我是弁庆机关第三课的课长,请多指教啰。」 「是、是的,请多指教。」 糸回握了对方爽快伸来的手。既然说是课长,他的地位就比练司跟莱拉要高了。决定如何处置糸的也是这个人吗? 不,这种事情现在不重要。得先把该做的事情做完才行。 「请、请问,可以让我们稍微单独谈谈吗?」 「跟我吗?」 「不是的,是跟库图内希尔卡。」 「啊~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男性干脆地答应了。 「不过一个弄不好是会死的,你可要小心喔。我人在外面,有危险请记得叫我。」 「是……」 课长抓起挂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走了出去。货台的门关上后,糸转身面对库图内希尔卡。 好大的狼,大到甚至能让糸坐在背上。 这种生物若是出现在人类的聚落,会招致混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总算想起你了。」 糸呢喃自语着说。 父母亲意外过世的那天。 得知这个消息后,糸承受不了打击逃走了。 她一个人哭着跑到了常去的后山里。跑着跑着,逐渐迷失回家的路。当糸束手无策地走 在深夜的山林里时,有只狼救了她。 那时糸就快要失去意识了,一切都宛如置身梦中。柔软又温柔的东西载运着糸的梦,感觉非常愉快。 醒来后,亲戚的叔叔告诉她,自己都在家中院子睡觉。 如今糸终于意识到是库图内希尔卡把她送回去的。 契约一定是那时订下的。 「美绪跟香苗说过的大狗是你吗?」 「……应该是。」 库图内希尔卡低下了头回答。 「他们帮你洗过澡了吗?」 「不,这是消毒。听说是检查所需。」 所以地板才会湿湿的吗? 「你是怎么从北海道来这里的?」 「用跑的。」 「用跑的!?青函隧道也是吗?」 「没错。我找着糸的气味,一路跑来这里。」 「可、可是我搭飞机来东京耶?」 「我知道飞机往哪个方向飞。之后只要往那个方向跑就好。在感觉到糸的气味之前,我只要不停地跑便是。」 虽然他嘴巴上轻描淡写,但不用说也知道这方法有多困难。 「为什么……?」 「为了保护糸。我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在这里。就算少了我这把刀,只要糸过得好,那倒也无妨。」 「我不是问这个!」 糸怒形于色,握紧了小小的拳头。 「为什么瞒着我偷偷做这种事!?是怎样就怎样,你只要说一声,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这是因为……」 库图内希尔卡巨躯一颤,头又垂得更低了。仿佛害怕着比自己还要娇小的糸一般。 「我的模样会让人们恐惧。一旦出现在人们面前,必将招致混乱。如此一来,糸身上又会产生更多问题。所以我才不现身——」 「既然这样,你别保护我不就得了!」 尽管决定不哭了,糸还是湿了眼眶。 如果库图内希尔卡不在,事情会变得怎么样呢? 亲戚不会冷眼以对。虽然不再有虐待的情况发生,但他们挥霍父母亲的遗产,把自己当累赘看待的日子恐怕会永远持续下去吧。学校里的霸凌肯定也不会消失。 糸曾经痛苦得想要逃走,心中渴望有个对象来帮助自己。 ——而那个对象是在的。 糸不是孤单一个人。 她身边有个帮助她的存在,是从那天起就不断出手相助的伙伴。 「请原谅我。」 库图内希尔卡一动也不动地承受糸的斥责。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保护糸。」 糸高高扬起了手。 「笨蛋!」 她百感交集地打了库图内希尔卡一个耳光。 手撞上了坚硬的牙齿,留下发麻的感觉。 「笨蛋!笨蛋!」 每叫一声,糸就打库图内希尔卡一次。 「……抱歉。」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糸的心情了,库图内希尔卡默默忍耐。 「我不原谅你!我绝不原谅你!」 「该怎么做你才愿意原谅我呢?」 糸停下了准备继续殴打的手,转而用那只手触摸库图内希尔卡的脸颊。 「帮我!」 「……唔?」 「协助我战斗!我们不是缔结契约了吗!?」 「这个……是这样没错。可是糸啊,你是明知有危险还说要战斗的吗?」 质疑糸的语气,大概是出于担心她的安危吧。 「嗯!」 不过糸决定了。 为了守护自己的容身之处,她要一直战斗下去。 不是被库图内希尔卡保护,而是凭自己的意志为自己而战——为了最喜欢的人,还有想要保护的地方。或许别人会认为这个目标很渺小,但对糸来说那就是一切。 见少女以毫无迷惘的坦率目光凝视着自己,库图内希尔卡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说那就是糸的愿望,那我就听从吧。」 「还有一件事情!」 糸在库图内希尔卡的鼻头前竖起了手指。 「不准再偷偷摸摸躲起来了!知道吗!?」 「可是,这个……」 「放心!弁庆机关的人一定会想办法处理的!」 这么说完,糸看着门的方向。 「对吧?课长先生。」 「……你这女孩真了不起呢。比练司要来得有胆识多了。」 门一打开,只见课长面露苦笑。 「那就请你们也一起战斗吧,小糸?」 「是!」 糸抹掉眼泪和鼻水,活力十足地点了点头。 * 调色板城后方耸立着大摩天轮。要搭乘的话必须朝维纳斯堡的更深处走去,前往夹在toyota city showcase与露天游乐场建筑物之间的通道。 架设在二楼部分的铁制通道感觉跟天桥一样窄。虽然实际上宽度可供好几个人往来,但台场的路都比这要大,所以感觉上才会相对狭窄。 「怎么,是你啊?」 当练司与薄绿走在那条通道上时,下方传来了声音。 阿形人在地上。他正坐在没有照明的露天游乐场入口。摩天轮的支柱以那里为中心插进地面,仿佛是摩天轮的底座一般。 「你怎么会在下面?我听说你在乘车处啊。」 练司已经换下便服改穿战斗装了。 那是经过防弹、防刃、防魔加工的黑色西装。布料紧密地贴着身体,不妨碍行动。除了刀鞘外,腰上的固定架里还备有应急道具。 「啊啊?这样才方便啊。」 阿形继续坐着抚摸着剑。 「待在这里的话,一旦发生什么事,就能马上砍了这个吧?」 他用剑指向摩天轮的支柱。只要砍断其中一根,摩天轮恐怕就会失去平衡坍塌下来吧。虽然铁制的支柱有如大树那么粗,不过如果是d武器的话,还是能像切蛋糕一样轻易将之斩断。 「等等,我这就过去那边。」 练司跨越栏杆,从二楼跳了下去。拜薄绿的能力「特技」所赐,练司悄然无声地降落地面。薄绿本人之后也跟着跳下来。 阿形站起来准备迎击,不过这时他注意到一件事情。 「喂,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啊啊。」 练司手中握着便利商店的袋子。 「是慰劳品。你肚子饿了吧?」 练司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把便利商店的袋子交给阿形。他跟阿形一起往袋里看,里头装了饭团跟宝特瓶饮料。 「…………」 阿形拿了饭团拆掉包装,一句话也没说。 「我会等你吃完的。」 「……喔。」 阿形似乎也注意到了。尽管大口嚼着饭团,目光仍然没有从练司身上移开。他正提防着练司心中的从容镇定。 「你怎么了吗?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稍微被训了一下啦。我已经转换好心情了。」 「是被那边的姐姐做了什么好事吗?感觉好像剥掉了一层假面具呢。」 「很不巧,我喜欢的是波霸。」 「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练司一脸没事人的表情,无视于薄绿蕴含杀意的视线。 阿形并没有多问,默默地把饭团吃个精光。 「多谢款待。你们也吃过了吗?」 「啊啊,随便吃了一点。」 练司下意识地触碰薄绿的手。 「好了,这样条件就不相上下了——啊,我不要这个。」 阿形把宝特瓶装的茶扔了回来。 练司早已反应过来。 隔着阿形与练司两人的茶断成两半。 当练司后退着远离阿形的攻击范围时,薄绿已经变身成剑的样子了。 「哈哈哈哈!居然被你闪开了!」 这回换练司挺身向前。 经特技强化过的跨步瞬间缩短了几公尺的距离,目标是阿形的头。练司没有取下他项上人头的意思,不过阿形势必会因此采取防御或回避的姿势。机会就在这里—— 「喝啊啊啊!」 阿形采取的行动出乎练司意料之外。 他顶出右肩护着头部。 然后剑猛然刺入。 就仅止于此而已。 「呀吓!」 阿形就这样挺着右肩,以宛如橄榄球员擒抱的姿势接近而来。练司不清楚接下来对方会如何出手,只得瞬间逃离剑所能及的范围。 「什么……!」 居然牺牲了持剑的右手肩膀,这太荒谬了。 可是阿形那本应遭刺的右肩竟若无其事地灵活转动,而且几乎没有出血。 「有点痛耶。」 「骗人的吧……?」 练司苦笑着说。 他马上就明白这是提尔锋的诅咒使然。 祈求变强的阿形一如字面上所言,已经强到连剑也伤不了的程度了。 「接下来轮到我进攻了!」 阿形突进而来。 他单手拿着提尔锋一挥,只见剑上仿佛产生了巨大的气流。练司凭着野性的直觉往上跳后,刚才所在的地方便有如钻土机驶过般被掘开了。 用餐时全然为零的剑气再度自提尔锋内大量散发出来。他甚至已经能够随心所欲地操控剑气量了吗? 「呜!」 「啊,喂,你这家伙!」 练司就这样飞越阿形头上,逃进了露天游乐场里。由于所有人都去避难了,这里没有半个人在。可是因为也没有任何灯光照明,脚踩得很不踏实。 总之为了躲避阿形,练司姑且先藏身在柜台后方。 『这下就算砍了,他可能也死不了呢。怎么办?练司。』 「是啊。」 练司轻触耳挂式麦克风。 「莱拉,还要多久才会准备好?」 『目前正在交涉当中。再等一下。』 对着耳挂式麦克风这么一问,莱拉的声音便随着噪声传来。 「快一点。我好像要死了。」 结束通讯后,练司窥探起外面的情况。只见阿形正守在露天游乐场的入口处。他就这样盯着这里,一动也不动。 练司并不是没有作战计划。 他很清楚自己不够成熟。即使正面交锋,胜算也微乎其微。 既然如此,不如考虑其他的办法。 「薄绿,退下吧。」 『……无论如何都要这么做吗?』 尽管事前讨论过了,她还是发出不满的声音。 「拜托你了。」 『……没办法。谁叫妾身答应过要陪汝一次。』 这么说完,薄绿便沉默下来。 不久,左腰的刀鞘由黑逐渐转变为深红色。 『咦?』 首先传来的是膝丸的怪叫声。 『奇怪,我怎么会?为什么?』 「轮到你出场了,膝丸。」 『咦、咦?』 「你是怎样啦,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一开始先交给你啊。」 『抱歉,那时候我睡着了。』 「别睡啊!」 『可、可是,我没想过练司会愿意让我出来……呃,真的可以吗?』 膝丸半信半疑。 由于先前不仅一直被封印,甚至还遭到唾弃,也难怪她会有这种反应。不过练司是认真的。 『太棒了太棒了!那我可以砍了那家伙吧!?』 膝丸就像得到玩具的孩子般欢欣雀跃。 可是练司却摇了摇头,把膝丸收回刀鞘里。 「不行,不准杀人。」 『啊!?你在想什么啊?我最擅长杀人了!杀人让我开心得不得了,这点练司也知道吧!』 「不杀人更好玩喔?」 『咦?』 练司转换了想法。 既然如此,只要让膝丸稍微改变一下观念,就算是她也能上场战斗。 「我一直在想,膝丸真的喜欢杀人吗?」 『那是当然——』 「杀人跟战斗,你喜欢哪边?」 『……?』 接下来双方几乎没有对话。 练司就这样把膝丸收在刀鞘里自固定架取出,然后以双手持剑。 「喂!明明刚才大摇大摆地出现,这会儿却逃之天天了吗!?我要把这个游戏中心也砸烂喔!还是说毁掉摩天轮比较好啊!?」 外头传来阿形的怒吼声。 练司抓着膝丸的刀鞘,立刻冲了出去。若再让阿形继续等下去,人质会有危险。 「等等!别急嘛!」 冲出露天游乐场时,阿形正开心地等着。 「作战会议结束了吗?」 「啊啊。」 「那就再来打一场吧!」 阿形举剑高高扬起。 在那把剑挥下之前,练司抢先一步拿刀鞘猛刺阿形的身体。 「喔呜……!」 趁着阿形稍微屈起身子的时候,练司接着对准他的下巴击出刀鞘。 直到阿形倒下为止,练司又再一次、两次地以刀鞘殴打他。 「你这个混账东西!」 眼看着即将倒地的时候,阿形挥剑横扫而来。练司压低身体闪过这次攻击,同时又朝阿形逼近。他假装要从正面进攻,一瞬间绕到了阿形背后。 身体好轻,行动起来比薄绿的特技要快得多了。 「喝啊啊啊!」 膝丸的刀鞘狠狠戳中了胰脏的位置。 接着又刻不容缓地攻击右侧腹、肩膀、下巴、鼻子。阿形胡乱挥剑试图反击,可是连剑的轨道也都被练司看穿了。 膝丸的力量主要特化为「砍人」的用途。 打出生起就不断砍人的她通晓人体的弱点,其能力正可谓杀人机器。 不过她的个性并没有那么冷酷。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真好玩,这什么啊,超好玩的耶,练司!』 「我就说吧?」 随着膝丸哈哈大笑起来,练司的步伐又变得更轻快了。 他掷出膝丸打击阿形的脸。然后拉着绑在刀柄上的索带,利用收回剑的反作用力再度将之扔了出去。具有离心力的刀鞘获得充分的力量,足以痛殴阿形的脸部后将他打倒。 『啊哈!好爽啊!暴力竟然还有这种使用方法啊!』 与其用刀刃砍,不如用拳头打。 练司只是觉得这样做更适合膝丸。虽然没料到膝丸会这么开心,但拜此所赐,练司心中也逐渐萌生了新的感受。 ——原来这家伙是这么地轻啊! 第一次握着膝丸时,感觉远比薄绿要来得沉重。 可是现在却能比要木棒更轻松地操使着她。这都是膝丸正确锁定弱点的特性,以及练司顺其自然的安适心境使然。 比谁都要擅长砍人的刀。 那在一个转念间,便能特化为非杀伤目的的武器。 『啊哈 哈哈哈哈!来,让我再多享受享受吧!』 「好啊!」 仿佛知道膝丸在想什么一般,练司流畅地衔接下一个动作。 这场战斗畅快得有如在跳一场激烈的嘻哈街舞。 ——跟薄绿跳会是什么感觉呢? 尽管这么心想,练司与膝丸之间的配合依然没有停摆。 「可恶啊啊啊啊!」 阿形重重地挥下了剑。 练司原本想以一个跨步闪开,可是却行不通。提尔锋把地面开了个大洞,碎裂的飞石朝练司袭来。 「呜喔!」 他像是耍双截棍似地舞弄膝丸的鞘身,将飞石弹开。阿形看准这一瞬间的空隙,高高跃起。 阿形跳得几乎与使用特技的练司齐高。他先是跳往正上方大摩天轮的钢骨。接着又像猴子似地跳开来,从露天游乐场的三楼部分跃上了屋顶。 「阿形!投降吧!」 看着身影变得愈来愈小的敌人,练司竭尽全力呼喊。 「你说什么……!又在瞧不起我了吗,混蛋!」 「不是这样的!我很清楚你有多强!所以我才这么说啊!」 亮出膝丸是最后的指望。 练司心中还残存着脆弱的部分——同情心。 虽然练司自认心意已决,但如果可以不用战斗就了事的话,他还是想这么做。能避免的战斗就应该避免。 可是——练司的想法仍然无法传达给对方。 「开什么玩笑——!」 「什么!」 阿形扬起了剑。他总不可能从屋顶上攻击这里吧。练司一瞬间曾这么想,不过他错了。 脱离阿形手中的提尔锋宛如回旋镖般朝练司飞来。练司原本想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旋转的刀刃,然而…… 『不妙啊,练司!后面!』 不用看也知道。 练司背后有根摩天轮的支柱。 若是闪开,支柱就会被砍断。 「可……可恶啊啊啊啊啊!」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练司与膝丸同时吶喊着砍向提尔锋。他抽刀出鞘,弹开了旋转的刀刃。 然而那股猛劲却波及练司他们。在一股仿佛被卡车撞上的冲击下,练司跟膝丸都被震飞了。 「——啧!」 弹开的提尔锋宛如被看不见的线牵引着一般回到阿形手中。 练司光是撑着不放掉膝丸就竭尽全力了。他是可以用特技跳起来迅速移动,不过身体却不可能变硬。 『抱、抱歉,练司。我是砍得了人啦,可是……』 膝丸应该也不知道旋转的d武器弱点何在。毋宁说只受这点损伤就该谢天谢地了。毕竟身体还没有任何地方被瘫痪掉。 「该死!」 阿形在屋顶上吼着。 「我不是变强了吗!?愿望应该实现了吧!这样还不够吗!?接着还需要什么吗!?」 虽然阿形叫得有如野兽,但突然间,他停下了动作。 他正看着摩天轮的缆车。 弁庆机关及自卫队为了营救人质而派出的直升机,现在正以十几具灯照着摩天轮。意识到这点后,螺旋桨啪嗒啪嗒的声音开始变得吵杂起来。 在这阵噪音中,练司看见阿形的嘴唇动了。 「——这样啊,觉悟还不够是吗?」 阿形的眼里蕴含着狂乱之色。 他是对什么产生觉悟呢?对练司而言,这点不用说也知道。 「住——手啊啊啊啊啊!」 练司把膝丸收进刀鞘跳了起来。他宛如天狗般轻轻蹬着支柱,跟阿形一样来到了露天游乐场的屋顶。 从这里只看得到摩天轮的下方。 勉强一点也只能看到一百八十度——以时钟来算就是大约三点到九点钟方向的缆车。虽然到处都有空位,但大部分缆车里都可见一家大小或情侣带着害怕的表情贴在窗上。 「呜——!」 其中一台缆车。 位于三点钟方向的绿色缆车。 里面有两个小孩。 「那些家伙……!」 ——是美绪跟香苗。 找脏兮兮的狗找到一半跟糸玩起来的国小三年级女生。两人说过是跟香苗的父母亲一起来台场玩的。 她们一定是想为此行做个收尾,才搭上了摩天轮吧。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啊啊?」 阿形注意到练司的视线。 「嘿嘿……怎么,里头有你朋友啊?」 「不、不是的!」 虽然练司急忙收回视线,但阿形并没有猜错。 美绪跟香苗搭乘的缆车后方远处,是飘浮在空中的直升机。 『不好!快叫那家伙住手!』 手上传来薄绿的声音。 练司也知道。那架直升机是自卫队的东西。 他是透过传承者敏锐的感觉得知的。 狙击步枪的瞄准镜微微发光。 有谁正试图从那里狙击阿形。 阿形的剑散发淡淡的光芒。 目标是—— 「莱拉!直升机里的狙击手!那个位置不妙啊!」 虽然练司对着耳挂式麦克风怒吼…… 『抱歉……!通讯系……自卫队的专断独行……可恶!』 可是交织着噪声的声音传达了绝望。 「快点想些办法,要不然——」 虽然对着麦克风大叫,但练司也十分清楚,不管怎么样都来不及了。 「少来碍事!」 「住手——!」 阿形看似随手一扔的提尔锋一边高速旋转,一边划着弧线飞了出去。 练司纵身一跃追赶在后。 不是追着阿形,而是追着提尔锋。 不过还是来不及。 练司在空中挥下的剑远远落在提尔锋的后方。那已经不是追得上的速度了。 旋转的剑斩断了企图狙击的直升机。断成两截的机体并没有爆炸,只是化为七零八落的金属片。 原本这样应该就结束了才对。 「什么——!」 「啊啊!?」 不光是练司,连阿形也扭曲了表情。 被破坏的直升机中喷出了好几块金属片。 其中旋翼大大地旋转着划出弧线飞去。 然后仿佛早已瞄准好般。 又宛如要拉人一同陪葬般。 旋翼劈断了美绪与香苗乘坐的缆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支撑缆车的车轴断开,车身剧烈摇晃着朝黑夜中坠落。旋翼爆炸似地化为粉碎,同样纷纷落下。 练司只能远远看着这一幕。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安然着陆后,练司先是望向阿形。 ——那个混蛋!那个混蛋!那个混蛋! 这就是洛基的做法吗? 这就是所谓持有d武器的传承者的本能吗? 这就是—— 「阿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练司举起了膝丸。 他以毅力压抑着想要顺从怒火杀人的冲动。就算杀了这个男人也不够。要把他打得体无完肤,让他在弁庆机关赎罪。 不过阿形并不知道练司心中的怒气,只是看着缆车坠落的方向。 「……阿形?」 他的样子不对劲。 亢奋的情绪宛如泄了气的气球般冷却下来。 然后阿形 呢喃着说了一句话: 「——美绪?」 那是坐在缆车上的少女的名字。 「阿形,你怎么知道那孩子的名字……?」 练司这么问完,提尔锋便回到了阿形的脚边。可是阿形却无意拔出刺进屋顶的剑。 「你才是,为什么会知道我妹的名字……?」 「你妹妹?」 「我说,为什么美绪会坐在上面……那真的是美绪吗……?」 莫非他是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杀了人吗? 不,若是他知道的话,就不会出手了吧。 练司心中有了个底。 「美绪……为什么?」 阿形跪了下来。 「为什么住在神奈川的美绪会在这里……?」 「那是因为……她跟香苗,还有她朋友的父母亲一起来玩——所以是纯属偶然。」 「你说偶然?别说傻话了……偶然来到台场,偶然坐上摩天轮,偶然被直升机的旋翼打下来吗……!?天底下哪有这种偶然啊!」 阿形用拳头打着地板。 「该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形如野兽般咆哮起来。 吼叫声徒然地消散在台场的空中。 他的心情不难想象。 不过这是—— 「你不是不知道吧?」 「开什么玩笑!我不承认!」 「你只能承认吧。这是——」 d武器的诅咒。 在古埃达神话中,被迫打造提尔锋的侏儒对剑施加了诅咒,藉此出一口气。那是使用者许愿后会带来不幸的诅咒。 因为这个诅咒,剑拥有能够承袭到后世的强大力量,不过使用者及其近亲最后必定会不幸身亡。 这点即使成为d武器之后也一样。 既然能够如神话般引发奇迹,如神话般的诅咒也会随之降临。 「这算什么啊……!」 阿形干笑着说。 「我还以为诅咒会冲着老子来呢……我早就做好去死的心理准备了!为什么是美绪死啊!?他妈的!」 拔出提尔锋后,阿形大声怒吼。 「你这家伙,这是怎么一回事!?跟我妹又没关系!要杀就杀我啊!」 仿佛呼应流着泪吶喊的阿形一般,提尔锋发光了。 『老夫的诅咒一律平等降临……不过啊……』 「啊啊!?」 老人孱弱的声音郑重地说: 『世上不存在做好心理准备的绝望。唯有违背汝的期望才得以成就诅咒。』 「……呜!」 阿形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看着缆车坠往的那片黑暗。 完全不理会背后举着膝丸的练司。 不过练司也放下了剑。 他已经找不出话能对现在的阿形说。 因为练司也十分明白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 同一时间,几个人造访了位于调色板城地底下的电力控制室。穿着弁庆机关制服的男人共有五名。他们不是传承者,而是负责支持的第二课成员。他们领着糸跟库图内希尔卡来到这里。 庞大的配电设备在外行人眼中看来也知道是一团乱。 倒不如说,地下的控制室现在到处都是激烈翻腾的电流漩涡。火花源源不绝,宛如持续把电流导进水里一般。 紫色的电流漩涡像是蛇似地不住翻腾。 这恐怕是造成停电的妙尔尼尔留下的吧。 「那个,因为电力怎么样都无法恢复,我们便四处寻找故障的地方,结果找到了这里。这么突然真是不好意思。」 「啊啊,好的好的。我了解了。」 第三课的课长一派轻松地回应。 「那么小糸,马上请你开始第一份差事吧。」 「是、是的。」 「别担心,薪水会分毫不差地付给你,员工福利也很齐全。偶尔还有奖金呢。虽然国中生就业是违法的,但这方面就稍微钻一下法律漏洞吧。」 「啊哈哈……」 糸对着为自己舒缓紧张的课长苦笑,同时注视着电流的漩涡。 她的工作是想办法处理掉这个。 老实说,糸很担心自己办不办得到。不过若是不可行,当初课长就不会把她叫来这里了。 「可以吗?库图内希尔卡。」 「嗯。」 库图内希尔卡泰然自若地点了点头。 「我虽是狼神的化身,但同时也是雷的化身。这种程度的微弱雷电,看我把它吃得一干二净。」 库图内希尔卡——他是出现在爱奴族长篇叙事诗中的宝剑,别名为虎杖丸。据说他是英雄波雅文佩使用的刀,刀内寄宿着各式各样的神明。另外,相传波雅文佩身陷险境时,刀内的神明将化身降临人世。 「来,糸啊。使用我吧。」 库图内希尔卡从狼的姿态变身成大弯刀的样子。 糸握住了刻有大螺旋形装饰的剑柄。 跟狼的时候一样,手中传来轻柔温暖的触感。 「嗯。」 轻轻地点头后,糸望向雷蛇。 「小糸。」 课长的手搭上了糸僵硬不已的肩膀。 「别逞强。不过惟独这件事情请你不要忘记。」 他以温柔的语气从糸头顶上这么说后,糸肩膀的力气就放松了。 「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将是营救练司与人质的第一步。你的力量能够拯救大家喔。」 「——是!」 在昨天之前,糸都还是只身一人。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身边有相同境遇的伙伴在。 有库图内希尔卡在。 糸大大地吸了口气——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从腹部深处使劲大叫。为了将干劲全数传达给库图内希尔卡,她甩开迷惘与依恋,将所有意念灌注于声音之中。 「我会加油的!」 「……没想到你还挺热血的呢。」 「既然没必要再回首过去,那就只好向前冲了!」 课长苦笑起来。不过听了糸的回答后,他重重点了点头,并握起拳头示意。 「好!」 糸握紧剑柄,睁大眼睛看着前方。 「一起战斗吧,库图内希尔卡!」 「——遵命!」 库图内希尔卡的刀身闪烁白光,释放电击。 电击恣意肆虐,啃咬着支配控制室的雷蛇。 * 视野变亮了。 这是因为调色板城的照明亮起来了。同时摩天轮的灯饰也大放光明,刺眼得让人忍不住别过身子。 『练司,刚才电力恢复了。』 耳挂式麦克风里传来莱拉的声音。 『是糸跟库图内希尔卡做的。』 「……是吗?」 明明认识还不到几个小时,她却比练司更快获得战果。看来回去后得热烈欢迎她才行了。 『特别行动小队正前往坠落的缆车那边。至于剩下的人质就交给我吧。你再稍微拖住传承者一会儿。』 「了解。」 结束通讯后,练司松手放开了膝丸。 刀子在落地前变身成人类的样貌。 「怎么了?练司。不给他致命的一击吗?」 「……不。」 眼前是仍旧跪在地上的阿形。 他缓缓地抽出提尔锋,然后注视着练司。 「……呵呵呵呵…… 4 dancer 半年前的命运之日。 缔结了传承者的契约后,薄绿那名义上是学习现代社会的软禁也被解除了。离开有长走廊的地底下时,练司被告知之后可以随便他要怎么做。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他决定先实现薄绿想吃现代食物的心愿。 「——所以说,那个叫今的是谁啊?」 「是妾身的宿敌。」 在位于弁庆机关本部的餐厅里,薄绿目不转睛地看着用汤匙舀起来的咖哩饭。对她来说,咖哩跟汤匙似乎都很新奇的样子。 练司静静地凝视着一脸天真无邪的薄绿。 听说在成为d武器以来的七百年间,她一直遭到幽禁,几乎不晓得外界的情况。 虽然主因是她的个性,但练司也不知道具体上有多危险。 所以他问了: 「你恨到想杀了那家伙吗?你跟那个今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 「回答我。虽然缔结完契约还不到一个小时,不,正因为如此,我更有权力知道你的事情。」 「——是仇人。」 薄绿简短地回答过后,缓缓地把咖哩含进嘴里。一开始薄绿皱着眉头又嚼得很慢,不过很快地她又舀了第二口。看她紧绷的脸随着每次汤匙送进嘴里而逐渐放松下来,感觉真的很有意思。 「今……」 这个词汇一下子就打进心里,很容易记住。 不过当时练司还是个外行人。别说自己视为目标的枪叫什么了,连薄绿是把怎样的刀都不知道。所以他也想象不到今这个名字指的是什么东西。 不过仇人这个字眼他就很清楚了。 今夺去了她重要之人的性命。 所以她要追赶今,把今杀掉。 「什么嘛,这不是跟我一样吗?」 虽然最终目标不同,但要做的事简直一模一样。 所以对于薄绿的心情,练司能够感同身受。 「别拿汝来相提并论,小子。」 薄绿放下汤匙,朝这边瞪了过来。 「九郎跟汝这种庸人不同。彼胸怀大志使唤着我,乃货真价实的真武士。被封印在这里之前,妾身虽然也曾被许多人使用过,但唯有九郎是特别的。世上再也没有那么有趣的人了。九郎之死不仅之于妾身,对广大臣民来说也是庞大的损失。」 「九郎……啊。」 当时练司连她说的这个男人是谁都不晓得。 只知道薄绿是真的喜欢九郎这个男人的事实。嘴巴上说唯有他是特别的,但光看薄绿谈论他的表情就知道了。 那是仿佛少女陷入热恋般、充满光彩的美丽笑容。 「不过这什个『咖哩饭』的口味还真特殊。尝起来虽辣,却又叫人停不下汤匙。感觉也不像是辣椒的辣……」 可是谈论着咖哩的她又有如少年般爽朗。两人在地底下激烈争吵时,练司不曾看过她展露任何一种笑容。 他不禁激动起来—— 这太空虚了。 「……不过我喜欢的是家常口味的咖哩就是了。」 他把叹气化为言语,免得被看穿心中的动摇。 「唔?这里的咖哩不好吃吗?」 「没这回事。这味道都可以拿去餐厅卖了。只是在家做的咖哩又是不同的风味。就是那种虽然做得不好,吃起来却很甜美温和的味道——」 说到这里,练司才发觉自己搞砸了。 「甜美温和是什么感觉啊?」 薄绿双眼亮了起来。 面对着宛如小孩子般欢欣雀跃的美女,练司脑海里闪过两个想法。 一个是「啊啊,之后她会要我在家煮咖哩」这个可悲的预感。 以及…… ——那时候我因为那家伙不喜欢我的咖哩而跟她吵了一架。 更为可悲的现实。 这时候练司还只是把薄绿当成依粹歌的替代品。 可是她对今这个存在的憎恶,以及对九郎这个男人的好感实实在在地传达过来。还有对咖哩的好奇也是。 这些我都想要满足她—— 当时看了神似依粹歌的笑容,练司不由得这么心想。 * 摇晃的视野下方延伸着一片有如宝石般的风景。 机舱口敞开的直升机里除了片剑莱拉外,其他还有几个结实的男人在待命当中。莱拉以外的人是自卫队的突击队。这架直升机原本也是自卫队的运输机。 只有莱拉身穿弁庆机关的战斗服。透过紧贴着身体昀套装可以清楚看出丰满的曲线。不过它的性能却远比自卫队的防弹装备还要来得坚实。 「……是,了解。那就开始进行作战。」 对着耳挂式麦克风这么回答后,莱拉转头望向机内。 「刚才许可已经下达了。麻烦各位按照先前讨论好的内容行动。」 「许可?」 突击队的其中一人疑惑地歪着头。 「上头不是早就下达作战许可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刚才取得的是准备所需的许可。」 「这是怎么一回事?d武器这玩意儿还需要使用许可吗?」 「简单来说是这样没错。为了救出摩天轮的乘客,我们只能使用d武器。不过敌人也是传承者,至少要不伤及建筑物就了事是不可能的。」 就算想偷偷救出人质,一旦经过摩天轮下方,便会被阿形发现。可是搭直升机从上方接近更是会被发现。 所以只好制造出就算接近也不会有问题的状况了。 「因此我们取得宫内厅与防卫署,还有东京都及各相关企业的许可,将这整座调色板城收购下来。」 「什么……!」 「所以若是遇到缆车门打不开的情形,直接撬开也不成问题。」 打从阿形挟持摩天轮的时候起,这个作战计划就拟定好了。 不过即便擅于交涉的课长出面协商,在一辆缆车被打落之前,对方就是不下达许可,这点着实令人费解。虽说政府机关做决定很慢是无可奈何的事,但好歹攸关人命的时候要速战速决吧。 「那就麻烦各位了。」 优雅地行了一礼后,莱拉便伸出右手。 于是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黑衣男握住了她的右手。有如忍者般暗中跟随的这名男子,此刻像是早有体察似地呼应莱拉的情感,让他的肉体随之变化。 「听我命令,八丁念佛团子刺。」 「——遵命。」 随着光芒纳入莱拉右手中的,是一柄打刀。 她把鞘身换到左手,然后拔出刀子。 美得好像会滴出露水的银色刀身暴露在晚风之中。 「哇……」 突击队员们发出赞叹的声音。 「怎、怎么了吗?」 「啊啊,没有,不好意思。因为拿刀的你实在太美了,不知不觉就看得入迷了。」 「什么……!」 莱拉的脸红了起来。 「这、这种时候请不要乱开玩笑!」 「我们才没有开玩笑呢。」 机内响起一阵轻笑声。面对与持刀少女同座这种平时作战绝不可能会有的状况,原本紧张不已的突击队员们似乎也终于习惯了。 反倒是莱拉自己动摇起来。她做了个大大的深呼吸。 「真是的……」 吁了一口气后,莱拉没背降落伞就跳出了直升机。 目标是——摩天轮的正上方。 「——喝!」 她跟顶端的缆车擦身而过, 砍断了中央的钢骨。 刀身散发的剑气令攻击范围延伸了近十公尺长。 接着莱拉又脚蹬钢骨,继续砍断别的钢骨。她把斩断时稍微错开的钢骨当作立足点,接着又再劈砍其他钢骨。 她像是将高度一百公尺以上的摩天轮当成爬格子似地跳来跳去,并引刀贯穿其中。其动作有如缝布般流畅。而且没有丝毫声响,完全感觉不出是在砍钢铁。 八丁念佛团子刺那大范围切割的剑气,细得像是紧绷的线。 不只是这把刀,日本刀的剑气大多平稳低调,保有沉静的型态。仅是集中一点斩断眼前的对象。 莱拉经过磨练的技术,以及凝聚剑气生成的完全切割力,就是日本d武器的特征。 此外,莱拉砍断的钢骨也产生了变化——不,是毫无变化。 本应被砍断的钢骨只是稍微移动以供立足点之用,摩天轮依然保持原状,完全没有崩塌。 自落下后她应该已经挥了二十刀以上才对,摩天轮本身却像是没察觉到被砍似地保持沉默。 头顶上的直升机反而还比较吵。 许多人正从数十架直升机内降落下来。他们悬在绳索上,就这样开始救出困在缆车里的人质。确认人质哭着扑向营救的队员后,机内人员便把他们拉进直升机里。 这段期间莱拉也不停地继续砍着摩天轮。 砍着一动也不动的摩天轮。 当然,练司他们也目睹了这场行动。 「莱拉……她总算采取行动了啊!」 练司百般催促的营救作战终于开始了。 这样最后的罣碍就消除了。 「你这家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阿形勃然大怒。 「救出人质当然是最优先的啊。我只是争取时间的诱饵罢了。」 「你说什么……!?」 若非如此,第三课怎么可能派出最年轻的练司呢?让优秀的莱拉负责最重要的营救作战才适材适用不是吗? 「该死的家伙,看我宰了你!」 阿形高高举起提尔锋,准备再度将它扔出去。 这时,周围突然暗了下来。 「啊……?」 某个庞然大物从头顶上掉了下来。 那是莱拉刚才砍断的摩天轮的钢骨。 「不妙!」 虽然事前已经听说过了,但时机好歹也说一声吧。 练司迅速离开现场。虽然他猛力地冲刺着逃开,但钢骨可是边长大约有二十公尺的巨大物体,没有特技的能力肯定会被压扁。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钢骨刺穿露天游乐场的建筑物,令其倒塌崩坏。后续不断落下的钢骨也接连砸毁了toyota city showcase与维纳斯堡。简直就像被巨人一脚踩烂一样。 『……欵,会不会做得太过火啦?』 手中的薄绿也有点吓到了。 「那家伙动起手来可是不留情面啊……」 在来自摩天轮的攻击下,调色板城几乎全毁。有如装置艺术般被钢骨穿刺的调色板城,今后数年间恐怕都无法营业了吧。不过莱拉也真不愧是莱拉,园区以外的地方完全没有受损。 练司看着摩天轮。 只有正中央漂亮地被挖空。 本应由钢骨支撑着的缆车依然浮在半空中,看起来就像是只有时钟的数字留下来一样。 这就是莱拉的d武器,「八丁念佛团子刺」的能力。 此刀源自于僧侣遭试刀者杀害后,还能边念佛边走了*八丁远的逸闻故事。最有名的身分是战国时代主要纵横于近畿地区的杂贺众首领——杂贺孙一的爱刀。(译注:一丁约109.09公尺。) 其不可思议的力量是过去这把刀吸收的怨念,又或者是使用者的珍异性格寄宿d武器之中所产生的特殊能力。「令砍过的现象延迟」的力量十分方便,可以应用在现代形形色色的作战上。 完成营救的缆车缓缓落下。这也是莱拉逐一解放能力所造就的奇观。 已经有近九成的人质获救,直升机的数量也减少了许多。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刺进地面的二十公尺长钢骨被砍成了两半。 底下是头部流血的阿形,恐怕是被瓦砾给砸中了吧。被卷入那么严重的坍塌之中,他竟然还活着。虽说是提尔锋的力量使然,但阿形的肉体早已超越了生物的常识。 「是哪个家伙!?看我宰了你!」 阿形看着头顶上。手中的提尔锋汇集了有如暴风的剑气,在剑的周围卷起漩涡。仿佛正表现着他的愤怒一般。 「住手!」 练司挥剑砍去。 然而钢骨却从练司正上方掉了下来。浅浅插入地面的钢骨失去平衡倒落地面。 『练司!』 「啧!」 练司立即退向后方,以毫厘之差闪过了钢骨。地面被铲除一大块,路灯与行道树都受到波及而纷纷倒塌。 在这段期间内,阿形发现了猎物。 「找到啦……!」 发现摩天轮上的莱拉后,阿形伸舌舔舐着嘴唇。然后他像先前打落缆车时那样,猛力高举着剑。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 提尔锋有如回旋镖般旋转着飞了出去。缠附着剑气的刀刃像是轮转烟火似地扶摇直上,袭击摩天轮上的莱拉。 「莱拉!」 练司对着耳挂式麦克风大叫。 『别慌——』 尽管穿插着风的杂音,莱拉依然冷静回答。 『防御已经交给别人了。』 「防御?是交给谁……?」 巨大的金属声抹消了练司的提问。 一直线飞去的提尔锋突然撞上什么东西弹开了。仿佛被看不见的墙壁给挡下来一般。 不,不对。不是撞到什么东西—— 「是狙击吗!」 练司的疑惑焕然冰释。 能够狙击d武器的——果然还是只有d武器。 直升机盘旋在比登上摩天轮的莱拉还要更高远的上空处。 从敞开的机舱门内探出头来的人,是大森山杏。 从手中狙击枪的瞄准镜上移开视线后,杏把枪扛了起来。她松开绑着的头发,压住被下方突然刮来的强风打乱的白衣,同时注视着正下方的战场。 『怎么样,命中了吗?命中了吧?』 「这我知道啦~」 尽管对理所当然的询问感到厌烦,杏还是回答了。 『哼哼。这回又再一次证明了我的本事呢。』 年轻男性兴高采烈的声音自她的狙击枪传来。 「啊~烦死了烦死了。你爱炫耀的老毛病真的很烦耶。」 『哎呀哎呀,我也是很感谢你的喔?自从能够变身为这种型态后,箭的速度获得了惊人的提升。膛线这种技术真是太棒了。』 「维持弓的外型也很好啊,反正能力又不会变。」 杏本人也肯定他的性能。虽然是尝试让d武器后天转换变身能力时的产物,但就算外型变了,个性似乎也还不至于改变的样子。 他的名字叫「岗狄瓦」。 是印度传说摩诃婆罗多中登场的弓,也是湿婆神赐与英雄阿朱那的武器之一。 这把稀世奇弓拥有「绝对命中」这种不同凡响的能力。 换言之,他明知自己的能力,却又刻意要杏确认是否命中目标。可说是把极爱炫耀本身能力的弓。 『不过杏啊,这样好吗?』 「什么意思~」 「就是底下那个洛基的持有者啊,要我直接射杀他也行喔?」 「那可不行。」 杏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家伙的对手是小练喔。莱拉跟课长也都同意了,你不要出手。」 『你是叫我不要干预英雄之间的决斗吧。虽然我能理解,但以这个时代的兵法来说,这不是一步坏棋吗?』 「是啊。不过——要是不打赢的话,小练是无法前进的。应该说小练根本连一步都还没踏出去。因为他老是站在悬崖边犹豫不决嘛。」 『要让新兵累积经验是吗?这训练的风险也太高了吧。』 「不过能够获得的东西也很多喔。非常多。」 杏俯瞰正下方崩毁的维纳斯堡:心中挂念着正在那片瓦砾堆上战斗的不肖弟弟。 如果练司不幸身亡的话,到时候她打算用这把d武器射穿犯人的头。尽管理智上她已经决定要相信练司,拿着岗狄瓦的手还是不停冒汗。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 被岗狄瓦击中的提尔锋尽管偏离了轨道,却依然不停旋转着回到了阿形身边。他拔起刺进脚下的剑,如野兽般咆哮起来。 「每个人都看不起我!」 虽然阿形这么怒吼,但要是真瞧不起他的话,弁庆机关就不会执行这么大规模的作战了。正因为阿形跟提尔锋很棘手,他们才会如此大费周章。 最低估阿形的人,恐怕就是阿形自己——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仿佛不愿屈服于阿形的嘶吼般,练司挥剑砍了过去。 他已经连劝都不劝了。 在已经没有人质的现在,再来只剩下跟阿形决一胜负。 「开什么玩笑啊啊啊啊!」 阿形在攻击范围外挥下了剑。虽然剑本身没砍到人,但寄宿在d武器上的剑气却化为斩击袭向练司。 「啧!」 练司配合剑的轨迹往旁边闪避。阿形的剑气破开地面,宛如炸弹般一口气刮走前方落下的钢骨碎片。 神话级的d武器之力不会因这点程度的攻击而衰微。 不过练司也不服输。 「呜喔喔喔喔喔喔!」 练司瞬间缩短了距离。他逼近阿形,直到能够取下项上人头的距离前都不断蓄积力量。 同时他配合着薄绿的呼吸。 以自然的动作由上往下挥剑。 「啧!」 阿形以挥拍似的动作扬起了提尔锋。 薄绿与提尔锋激烈交锋。 蓝色的火花炸了开来。 没有铁撞击铁的声音与光。 双方的剑气互相角力,释放出企图挤掉对手的灵光。 练司往快要麻痹的手使劲,把提尔锋给顶了回去。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提尔锋被弹开后,阿形失去了平衡。 练司顺势猛力挥下薄绿。 不过阿形也是经过强化之身。尽管乱了架势,他却凭着超常的反应力往旁边一倒,躲开了练司的一击。 自薄绿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劈向阿形背后的巨大钢骨。 宛如砍竹子一般,粗壮的钢骨斜向错开掉了下来。 即使如此,练司手中的薄绿依然轻盈。虽然不如八丁念佛团子刺那么锐利,但她的剑气却直率坦然。 ——竟然还有这种力量。 『真叫人意外啊,练司。这是汝的力量。』 「……我的?」 『在训练中培养出来的本事是属于汝的。一旦认真起来就是这种程度,轻而易举。』 进入弁庆机关后,练司一直持续着令人呕血的训练。尽管被莱拉打得鼻青脸肿,他还是反复练习了剑的基本使用法无数次。 结果得到的不只是使剑的技术。 以传承者之姿控制薄绿剑气的力量也彻底经过淬炼。 「现在我才注意到耶,薄绿。」 『怎么?』 「你真是把漂亮的剑呢。」 『发现得太慢了,笨蛋。』 练司是真心这么说的。 与其说是美丑的问题,练司更像是被薄绿纯粹的剑气所吸引。要说是机能美也行。日本自古传承下来的刀剑典雅之美。 练司想起了某个字眼。 无论哪个国家都以忌讳的名字称呼d武器。 不过也有国家对那份强大与美丽怀抱着超乎恐惧的情感。 在那个国家里,人们心存敬畏地这么称呼d武器。 ——铭刀少女(degen mad)。 这不是最适合形容薄绿的词汇吗? 「呜……喔喔喔!」 阿形起身再次举起了剑。 「还没完呢!」 「喔!」 面对挥剑砍来的阿形,练司也向前靠近一步。 蓝色的火花再度迸发四散。 这回双方弹开彼此的剑,同时失去了平衡。不过更快重新站稳的是练司。他朝着差点松手放开剑的阿形挥下薄绿。 「喝啊啊啊啊!」 薄绿再度与提尔锋激烈交锋。 双方释出剑气后,两人后方的钢骨都崩毁了。 「哈……!哈……!」 阿形紧握着剑瞪视练司。 可是那张脸上毫无霸气。 「该、该死,现在是怎样!你这家伙……!」 阿形急得耸起肩膀喘气。 不过值得赞赏的是他依然没有丧失斗志。 『退下,卑贱之人!』 笔直伸展的薄绿以凛然的声音大叫。 『这位不是汝这种人能应付的对手!』 「闭嘴闭嘴闭嘴!」 阿形随意挥出的剑依然涌现剑气,朝四周飞散。他已经无法凝聚剑释出的灵光,眼看着就要失控了。 「你这家伙从刚才开始是怎样啊!」 阿形用闪烁着蓝光的剑指着练司。 「现在也好!刚才也好!如果想杀的话,你早该杀了我啊!」 「……啊啊。不过我并没有手下留情。」 练司老实地承认。阿形似乎也察觉到了。 「打一开始你就是冲着我的d武器来的吧!」 昨天练司曾对糸说过。 要攻击d武器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受特殊力量保护的神之兵器,以及又大又柔弱的活人,何者可以轻易杀掉呢?几乎所有人都会回答人类吧。练司也觉得这样做比较轻松。 不过要破坏d武器并不是不可行。 虽然困难无比,却是办得到的。 练司一直在想。 让人遭遇不幸的不是人,而是d武器的存在。被受诅咒的武器打乱人生的人却只能以死赎罪,练司始终对这种现实感到疑惑。 杀害依粹歌的不是人,而是d武器。这点也是促使他这么想的原因。 总之,练司就是不能放过d武器。 察觉这点后:心情就变得轻松多了。 「——没错。我要破坏d武器。」 练司举起薄绿说: 「折磨人们的d武器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不是杀人的觉悟。 而是绝对不杀的觉悟。 这才是练司的动力。 「可……可恶……!」 阿形用袖子拭去汗水。 明明也采取攻击,他的表情却很痛苦的样子。 「怎么了……?」 练司也不解地歪着头。 『哼哼。练 司总算也变得象话了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家伙是感受到汝足以拥有妾身的霸王气度啦。』 虽然薄绿说得不多,但练司还是明白了。 「这样啊……原来你是这种刀啊。」 无须砍人,仅以威吓削弱敌人的气势。 这便是霸王之刀薄绿特有的能力。 过去令众多敌人屈服的薄绿是特化为「斩断他人气势」一途的剑吗? 对于打得浑然忘我的敌人来说,恐怕只觉得稍微被震慑了一下吧。 不过只要一瞬间的动摇就够了。 趁着这个空档—— 『——看到了。』 薄绿帮忙找出了敌人最脆弱的部分。 虽然仍受使用者影响,但视战斗方式而定,她或许会是最强的d武器。不过为了让敌人有一瞬间感到退缩,练司还是需要坚持不懈地努力就是了。 『练司,配合妾身。』 「嗯。」 不是交给她,是配合她。 练司并非跟随着薄绿的动向,而是体察她的情感,明白该如何行动,随后再移动自己的身体。 将自身动作调整为最佳状态后,练司将阿形锁定在视野中央。 『——这样下去好吗?』 练司听到阿形的d武器这么低声呢喃。 ——糟了。 那家伙可能还有愿望没许。 「少啰唆!给我闭嘴!」 不过阿形却挥舞着剑大叫。 他是分明知道却不许愿?还是已经把愿望都用完了?无论如何,这都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只要他不变得更强就好。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不晓得是不是感受到了练司的杀气,阿形往这边猛冲过来。 没错,他动怒时也是一味前进。回避对手的攻击时也总是横冲直撞,不知以退为进。那不是受提尔锋的诅咒强化过的肉体影响,而是他自身的性格使然。 考虑到他的个性,练司也明白他何时会挥剑。 薄绿原本就十分锋利,又加上了阿形挥下提尔锋的力道。练司将这最大的力量击向最为脆弱的点——! 「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的影子擦身而过。 交错的剑气。 坚硬的触感,以及克服阻碍的触感。 ——依粹歌的身影已经不复存在了。 随着宛如敲打铁琴般的轻快声音响起,提尔锋的刀身断成了两截。 『呜——呜喔喔喔喔喔喔喔!』 老人的声音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 练司感觉到背后的气息正急遽消失。 「你这该死的家伙!」 听闻疾呼声的练司回过头去,只见阿形正拿着断剑当作钝器试图殴打他。 练司的身体自然而然地动了起来。 他维持回首的姿势持刀横扫阿形的躯体。 「啊——!」 虽然两人再度擦身而过,但练司根本不转身看阿形一眼。 在听到阿形倒地的声音之前,他已经缓缓将薄绿的刀身收进了刀鞘里。 直到最后一刻,阿形都还紧握着断剑。 『放心吧——是用刀背砍的。』 也不晓得薄绿的声音是否传进了他的耳里。 一得知提尔锋断成两截,弁庆机关的成员立刻聚集过来。他们的目的是逮捕阿形,并回收提尔锋。 不过练司却伸手制止了赶来的成员。 「呜……!」 阿形站了起来。 『真是个了不起的男人啊。』 变回人类的薄绿发出了惊愕的声音。虽说是用刀背打的,但刀毕竟是金属做的。既然被人以全力拿这种东西打,最惨就算死了也不足为奇。阿形能够马上爬起来的那份顽强着实令人诧异。 可是阿形看过断剑后,便把它扔到地上,当场一屁股坐下。 「啧……我输了。」 阿形干脆地认输。 『真是遗憾啊。若是汝能够善用愿望,最后或许会赢也说不定。』 阿形背后站着一位身穿长袍的老人。他大概就是提尔锋的化身吧。在剑断成两截的现在,老人所剩的时间也不多了。他的形体宛如噪声般紊乱不定。 d武器一旦遭到破坏,剑内蕴含的气便会烟消雾散,最后变成普通的物体。之后还要经过数百年、数千年的时光才能以d武器之姿重新复活。 『哎呀哎呀,真是太可惜了……没想到竟然只许了两个愿望。』 老人把长袍的袖口贴在嘴边,做了个叹气的动作。 「最后的愿望……我是预留起来的。」 『哦。』 「拜托你。治好我妹……治好我伤害的人们。」 『哦哦!』 不知道为什么,提尔锋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 『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愿望。过去是有不少想要打倒敌人、获得财富的人,没想到汝的愿望竟是帮助他人。』 「……我想要的只有力量。把无关的家伙卷进来是脆弱的证明。」 『好吧。老夫就实现汝的愿望。』 提尔锋的身体散发蓝白色的光芒。 许愿的效果会以何种形式呈现,现在的练司他们无从得知。 『那么代价就是让汝遭遇不幸好了——』 提尔锋把手放在阿形肩上。 然而…… 『唔,看来已经没有时间了。』 身体的噪声变得愈来愈严重,不久便扩散到全身。 眼看提尔锋正从长袍边缘开始隐约逐渐消失。 『再会了。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我也是。」 看着阿形的微笑点了点头后,提尔锋就消失了。 之后只留下断剑而已。 「哈!」 阿形就地躺下仰望夜空。 「我已经没有遗憾了!要逮要杀随便你们!」 以这句话为信号,十名左右的成员一口气扑向阿形。练司只能默默看着他被人五花大绑。 「辛苦你了,练司先生!」 有人为这样的练司送上毛巾。 是满脸笑容的糸。 「课长先生说去那边休息吧!」 「……啊、啊啊。」 在糸的牵引下,练司迈开步伐。 因为疲劳与受伤的关系,脚抖得好像快站不住了。 「我听说了。糸也有帮忙对吧?」 不过他还是打起精神笑了笑,结果糸反而谦虚起来,露出难为情的笑容。 「咦,我、我并没有帮上什么。」 「谢谢你。多亏了你。」 「……练司先生也好好保护了我啊。」 「啊啊。毕竟我们约好了。」 「谢谢你。」 糸勾起嘴角笑了。那不是社交辞令,而是真正感到开心的表情。 虽然练司跨出脚想要往前走,但身体却不听使唤。跟薄绿并肩作战时,明明几乎就能(在好的方面上)不像自己地轻松使唤身体。 除了过度劳役身体外,精神上的压力也很大。 输了就是死,练司从这种极其残酷的赌博中平安生还。之前一直封印起来的恐惧仿佛一口气获得了解放。 「来。」 把肩膀借给练司的是薄绿——不对,竟然是膝丸。 「我扶你到车子那边去!你真的很努力呢!」 「咦!?」 第 一次见到膝丸的糸,像是在寻找着薄绿似地四处张望。 「你好啊,糸!我是膝丸!请多指教!」 膝丸用空出来的手想跟糸握手。糸一伸出手,膝丸便一把抓住用力摇了起来。 「练司,跟你合作超开心的!要再一起玩啊!」 膝丸一反常态,开心得不得了。 练司过去也从未像今天这样觉得她很讨喜。之前她总是渴求鲜血,一心只想着要砍人。不过与她同步作战后,练司觉得好像理解了她未曾展露过的内心。 她的立场只是想活动身体而已。只要像运动那样有地方发泄精力就满足了。她就是这种活泼的女孩。 「我们一定可以成为好搭档!比薄绿那家伙更好!」 膝丸这么一说。 「闭嘴。给对手最后一击的可是妾身。」 突然间,膝丸变成了薄绿。糸目睹了这瞬间的变化,更是瞪大了眼睛。可是不一会儿,膝丸又再度出现了。 「你只是抢走了最吃香的部分而已。练司跟我比较合得来啦。」 「哼。等到汝砍得了d武器再来说嘴吧。」 两人随着每次说话而交替变化,互相破口大骂。 「你们给我好好相处啦!」 练司大声斥责。 「少啰唆!」 「哼!」 薄绿撞倒了练司的身体。练司已经没有体力可以好好走路,这时更是一头撞上柏油路面,一动也不动了。 「呀!练司先生!你没事吧!?不要紧吧!?」 糸摇晃着练司的身体,但每次她一摇,柏油路面就会刺激着练司的脸,反而使他更痛了。不过练司连指出这点的力气都没有。 睁开眼睛时,练司感觉到一股柔软的触感。 「嗯……?」 周围的机器似曾相识。是当初运送练司的救护车。没想到自己又搭了救护车一次。 话说回来,薄绿去哪儿了?得把她找出来念个几句才行。 「好痛……」 练司试图起身,但全身都痛得不得了。 而且鼻子里面还塞了东西。想起被薄绿猛力摔出去的记忆,练司更是倍感愤怒。不过…… 「乖乖躺着,练司。」 温柔的声音从头上落了下来。 「嗯……?」 正上方是薄绿的脸。 近距离之下一看,她真是美得让人动摇。 仔细一瞧,练司躺的不就是薄绿的大腿吗? 「什、什么……!」 虽然练司立刻想要离开,身体却痛得无法动弹。 而且老实说——她的大腿非常舒服,使练司不太想移动。 「妾、妾身不是因为想做才这么做的喔。那个,是课长说这样恢复得比较快。」 「那个臭老头……!」 被弁庆机关内最伶牙俐齿的大叔给设计了。练司下定决心——等到身体好了,一定要先臭骂他一顿。 救护车里除了练司他们以外就没有其他人在了。 「…………」 练司再度把头靠在薄绿的大腿上。 「既然我们可以这么悠哉,那就表示事情已经结束了吗?」 「嗯。已经没有需要练司操心的事了。」 薄绿接着简单地说明事情的原委。 大摩天轮的人质已全数救出,没有人受伤。另外,提尔锋似乎真的实现了愿望。包含阿形的妹妹在内,死者及重伤者人数均为零。 只是关于建筑物的损坏就没办法了。听说弁庆机关计划请相关单位出钱把整座建筑物买下。光是展示车的损害金额就超过一亿,不过至少破坏的人并不是练司。 「莱拉之后得写检讨书了呢。」 「汝也是啊,练司。」 「咦,我吗?」 「汝不是破坏了d武器吗?汝又没接到这种命令。」 经她这么一说,因为自己破坏了价值等同重要文化财的武器,损失相当庞大。不管是之于兵器方面,还是之于获取敌方情报的目的,这都相当不利。 「……可是今后我还是要破坏d武器。」 练司发过誓了。 他绝不放过让人遭遇不幸的d武器。 「还真是顽固。」 薄绿苦笑起来。 「还好啦。」 「不过这种地方倒是跟九郎很像呢。」 「被拿来跟前男友比较,根本就高兴不起来啦。」 他望着薄绿的脸这么嘟囔着,同时也联想到一位少女。 ——依粹歌。 那天她随着飞机一同殡落了。 听说情况十分凄惨,连尸体都找不到。 即使如此,练司仍然不放弃希望。 他紧抓着弁庆机关不放,迟早一定会追上去。 —追上操弄生命的那把枪。 而他要用那份力量让伊粹歌起死回生,再次与她相会。 * 同一时间,琦玉县西北部。 没有人车经过的国道上蔓延着火焰。虽然周围广阔的农田烧成焦黑一片,但住宅都在距离一百公尺以外的地方。 选择这么偏僻的地方是她的意思。她希望至少在不会给他人添麻烦的地方战斗。弁庆机关的传承者们也是这么想的吧。 「…………」 她望向自己周围的火焰后方。 弁庆机关的休旅车停在前后包夹住她,另外还有七名男子形成包围网。这些人全都举着d武器对准了她。他们身穿弁庆机关战斗服,是战斗职的第一课成员,也是弁庆机关内最强的士兵。 相较之下,她的服装却十分简单朴素,仅着连帽外套配上裙子。她有着齐肩的头发以及不施脂粉的脸。毫无情感的表情跟年纪完全不符。 不,不是毫无情感,那双眼里充满了绝望。 她心中最灿烂的东西,顶多就是手里的d武器吧。 那是把西式的长剑。跟日本刀不同,笔直延展的刀刃让人感受到粗暴的力量。 此外,她持剑的右手也有如钢铁般闪闪发亮。 「怎么样……还要继续下去吗?」 她垂下闪亮的右手发问。 面对这个问题,弁庆机关的男人们动摇了。 这是因为已经有一个人被干掉了。 他是休旅车载来的传承者之一。失去意识的他手中仍紧握着断掉的d武器。既然他都打头阵了,想必是对自己的本领颇有自信,然而他的d武器却三两下便断成两截。 「要不然就请放我走,这样我会很高兴的。」 「我、我们怎么可能眼睁睁地放过你啊!」 弁庆机关的其中一人提起了剑。 「光明正大地决一胜负吧——!」 男人接着把剑尖对准了对手的眼睛。那是继续战斗的信号。 「是吗——」 她露出悲伤的表情,举起了右手的剑。 什么都不必做。 剑会告诉她所有重要的动作。 「吓喔!」 「呜!」 胜负仅在一瞬间就分晓了。 虽然弁庆机关的年轻人挟着猛禽般的速度及灵敏砍了过来,但她的右手却稳稳地挡下了那把剑。 「什么!?」 看到连d武器也砍不了她的右手,男人惊愕不已。 「对不起喔。」 她嘴巴上赔罪,手上还是毫不留情地挥下了剑。宛如乐器般的声音响起,d武器应声而断。 ——这样就两把了。 「怎、 怎么会……」 剑被砍断的男人不顾周围笼罩在火焰之中,无力地垂下了头,一动也不动。她也无意追击失去战斗意志的敌人。 「……还要继续吗?」 她重复了跟刚才同样的问题。 弁庆机关剩下的六名男子全都默默地举着剑。都已经有两把d武器遭到破坏了,他们恐怕再也不能坐视不管了吧。 「是吗——」 她带着哀伤的表情握住了剑。 就在这个时候…… 「住手。」 一位女性从背后拍了她的肩膀。 周围的火焰紧接着瞬间消失。似乎有道快如雷电般的高速移动所产生的冲击波,以她们为中心扩散开来的样子。 她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轻拍自己肩膀的女性。女性有着一头金色长发,以及不像日本人的体格;跟穿着土气的她相反,对方披着华丽的大衣。 「……j。」 「继续打下去没好处的,依粹歌。」 「可是——」 她——依粹歌以跟薄绿一样带有忧愁的表情,环顾着包围自己的敌人。直到刚才为止,他们都还干劲十足,不过j的出现却令他们动摇了。因为对手战力倍增的关系,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回去吧。」 『我也赞成。已经没有必要再战斗了,依粹歌。』 依粹歌手中的剑以高亢的声音呢喃着说。 「……我知道了。既然『克拉乌,索拉斯』都这么说了。」 依粹歌垂下了剑。 她大大地做了个深呼吸后,全身便发出了强光,最后消失在原地。 j的身体也同时化为紫色闪电脱离了现场。 「她、她们去哪儿了!?」 被撇下的弁庆机关成员们无法追赶以光电的速度逃跑的传承者。之后留下来的只有余火,以及断掉的两把d武器。 这一天,光是日本就失去了三把d武器。 那是数千年的历史中从未有过的事情。 秘密结社洛基作为根据地的杂居大楼一室整理得非常干净,完全不见阿形大闹一场的痕迹。连同家具,这全是喜欢打扫的d武器清理的。 而那个d武器——妙尔尼尔打扫完后,便默默地开始准备煮饭。在煮饭这点上,她只是奉命煮饭而已,并不是自己本来就喜欢做菜。她那细长的手动起来就像演奏乐器般华丽。 「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您。我这就报告现况。」 她的传承者j坐在坏掉的箱子上用手机通话。她的美貌也不输给妙尔尼尔,若两人并肩站在一起,肯定会形成画家不容错过的构图。 「琦玉的接收行动成功了。『天沼矛』已经在我们的保管之下。不过依粹歌跟克拉乌·索拉斯在逃走时卷入战斗,结果破坏了弁庆机关的d武器『无想正宗』及『相模大进坊濡燕』。」 对j而言,克拉乌·索拉斯做到这种程度完全是失算。 为了势必到来的那天,他们应该尽可能不破坏d武器。 「……此外,台场那边也以失败告终。不仅阿形被捕,提尔锋也遭到破坏。不过这件事都在预料的范围内。」 由于提尔锋被诅咒了,j原本正烦恼着该如何处置它。于是她就让提尔锋跟阿形一同为收集资料付出贡献。虽然没料到它会被破坏,但就算演变成这样也没什么好困扰的。 只可惜没能把库图内希尔卡的传承者拉拢过来。那位少女远比阿形更值得期待。 「因此,我打算提早执行计划。既然跟弁庆机关发生了冲突,愈是给他们时间,戒备只会愈森严。是,没错。立刻召集剩下的兵力。」 依粹歌的力量也在掌握之中。 既然如此,就该火速为势必到来的「那天」进行准备。 「——尽快把三种神器给抢到手。」 j移动视线。 在准备饭菜的妙尔尼尔更后方处,依粹歌正抱着膝盖窝在房间的角落。她身旁有位金发少年。对方是个白人,年龄大概是在小学左右,不过日语却说得很流利,表情也超龄地稳重。 「没事的,依粹歌。」 少年——克拉乌·索拉斯紧抱着依粹歌的头。 「和平的世界一定马上就会到来。」 「…………」 依粹歌依然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不过克拉乌·索拉斯仍旧以温柔的语气继续对她说话,部分不清哪边才是小孩了。 「虽然还要再战斗,但你只要像今天这样攻击d武器就行了。你的工作不是杀人,而是为了终结逃亡的日子而战。」 「……嗯。」 「到时候再去见练司吧。」 「呜……」 依粹歌流着眼泪点了点头。 j也没有出书说些什么,只是继续讲着电话。 「是。关于维纳斯堡的事情——阿形造成的损害是调色板城全毁。受害人似乎有二十五名。而这些人也都被提尔锋的力量治愈了,所以实际上只有建筑物受损而已。是,比预期要来得少呢。这样的话——」 刺眼的光线照来,让她不禁别过脸去。 天已经亮了。 j微微扭曲丰厚的嘴唇,总结道: 「再闹得更大一点,应该也没问题吧。」 终章 自从台场一战以来已经过了三天。 虽然练司平日都有好好去上学,但他还是无法表现得跟周围的学生一样。 「怎么啦?练司。你的肌肉酸痛还没好吗?」 「嗯……拜托你别碰我。」 尽管同班同学开口关心,练司仍趴在桌子上。肌肉酸痛就不用说了,跟阿形交手时全身受的跌打损伤也带来剧痛。加上他还一度因为脑震荡倒下,明天还得去接受检查。 「星期六日你一直在打工吧?好拼啊~」 「还好啦……因为有突发状况,害我过劳了。」 「你是做保全的打工吧?是要抓扒手吗?」 「差不多啦。」 练司一边敷衍着同班同学的问题,一边整理东西准备回家。正当他把教科书塞进书包里时,教室的门开了。 「打扰了!」 一名女学生有如武士般大声报上姓名走进来后,班上所有人都直盯着她瞧。对方个子高?、体态丰盈,穿起日本的制服并不合适。不过由于她天生丽质,又把西装外套穿得很随兴的关系,看起来是帅气多于美丽。 「喂,她不是片剑吗!?」 「就叫你别摇了!很痛耶!」 练司推开同班同学的手,从位子上起身。 「……嗨。」 他轻轻举手示意后,莱拉也注意到他并露出微笑。 「方便打扰一下吗?学长。」 「啊啊。一起回家吧。」 练司顺其自然地迈开脚步准备离开学校,然而…… 「给我站住,射门!」 两人份的飞腿踢命中了练司的背后。当练司正面倒在地上时,两名壮汉又压过来封锁了他的行动。男学生们在这种时候的团结力真是值得称赞。 「欸,片剑同学!你跟若林是什么关系!?」 「你们在交往吗!?跟这种傻子交往!?」 过没几秒钟,就连女生们也聚集到莱拉身边。看来团结的不是只有男生。 ——话说回来,你们干麻对学妹眉目传情啊! 「呃,这个嘛。」 莱拉(与其说受男生欢迎,她还比较受女生欢迎)尽管有些困惑,仍不慌不忙地慎选词汇为大家说明: 「若林学长在我父亲经营的公司打工,所以我只是来转达社长的命令而已。」 她说的是事实。莱拉的父亲是弁庆保全的代表取缔役兼弁庆机关的总长。他不仅是弁庆机关内最强的男人,在事务及外交方面也令人刮目相看,正可谓应当立于他人之上的人物。 「所以你跟若林在交往吗?」 「我向天地神明发誓,绝不可能有这种事情。」 莱拉斩钉截铁地宣告。虽然那也是事实,但她也不需要强调到这种地步吧。练司顿时有种复杂的心情。 「吓!」 练司原本被柔道社及摔角社的两名壮汉给压制住,不过他大喝一声吓唬两人,并趁隙一鼓作气推开他们。身体一重获自由后,他立刻穿过莱拉身旁跑出教室。 「啊,给我站住!」 虽然教室内传来有如暴动般的怒骂声,但练司却置若罔闻地继续奔跑。 「你班上总是那个样子吗?」 「……基本上是那样啦。」 就在练司踏出校门时,莱拉追上了他。班上同学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追到这里,这下他可以放心回家了。 「感觉好开心啊。我班上的人好像都在疏远我,总觉得不太舒服。」 「那与其说是疏远,倒不如说是很难开口搭腔吧……」 练司从头到脚打量过莱拉后,不禁苦笑起来。 有她这样的美女在,想必同班同学也会动摇吧。练司一开始见到她时也很惊讶。不过现在只把她当爱唠叨的上司看待就是了。 「你最好稍微展现一些可爱的地方。比方说这个。」 练司触碰挂在莱拉书包上的小钥匙圈。上头画着可爱的熊以摩天轮为背景挥手的图案。 「什么……!挂、挂这点小东西没什么关系吧!」 「那你就给人家看啊。」 【插图】 那是台场限定的角色商品。没想到别人在保护糸的时候,她竟然去买了这种东西。 「不、不说这个了,我有事情要报告!」 莱拉大大地清了清嗓子后,尽管仍旧面红耳赤,却已恢复成正经的表情。 「刚才弁庆机关传来通知。岛原糸的入队手续似乎完成了。今后她将纳入我的指挥之下。」 「啊,是吗?」 老实说,如果要隶属在「万事通」弁庆机关第三课的话,各方面部好通融吧。既然跟练司与莱拉同部门,她应该也能放心工作才对。 「练司你那边没问题吗?」 「虽然完成了国中的转学手续,但我拿到一些必须递交给学校的文件,所以之后我会带去。」 「嗯,你就交给课长吧。」 由于糸没有亲人可以投靠,最后便决定让她在弁庆机关的监视下住进练司家。所谓监视者指的是杏。这是因为她只研究薄绿不满足,又想要研究库图内希尔卡的关系。学校方面的监护人也是杏,不过必要文件则是由练司递交。 「可是一男三女同住一个屋檐下……」 莱拉的脸色变得很可怕。 「希望可别出什么差错才好。」 「怎么可能啊!你倒是别跟我说,去跟杏说啊!」 说到这个杏,自从三天前的事件后,她心情就很差。 毕竟练司破坏了提尔锋,害她少了一个研究对象。据说她急忙赶到现场时,那里已经只剩下受伤的练司了。不过为昏过去的练司进行治疗的也是她,所以练司也只能向她陪不是。 「那么有事情再联络我。」 莱拉在十字路口停下脚步,这是就此分手的意思吧。红绿灯后方停着全黑的外国车,那是她家的车。可以看到八丁念佛团子刺正坐在驾驶座上。 「啊啊,再见啦。」 练司举起手道别,不过…… 「练司——我问你。」 「嗯?」 「今后你也打算继续以那种方式作战吗?」 那是委婉的警告。 只斩杀d武器的战术风险太高,是远比用真刀对决还要危险的行为。这点练司也明白。所以练司也跟薄绿好好谈过,并获得了她的同意。 「我是这么决定的。」 「是什么促使你这么做的?你是想沉浸在男人的浪漫之中吗?如果是这样,你迟早肯定会死喔?」 练司找不到理由可以否定她说的话。 即使如此,练司还是摇了摇头。 「什么正义啊信念的——就算词换了也都一样,结果只是能否顺从自己的心并贯彻到底的差别。」 重要的是,无论理由为何都要奋战下去的意志。 糸教会他的就是这件事情。 「如果说那就是男人的浪漫,我甘之如饴。」 「——是吗?」 莱拉没有多说什么,挥完手就横越了十字路口。 练司目送她的车发动前进后,注视着自己的手。 今后他也要用这双手继续破坏d武器。 直到碰触到依粹歌为止。 「……你等着吧,依粹歌。」 练司同时想起了依粹歌的脸与两人最后的对话。 他记得她似乎是在抱怨咖哩的味道。 「啊,对了。」 练司连忙掏出手机打回自己家里。 「喂?是薄绿吗? 那个啊,我正在回家的路上,然后丸腰超市鸡胸肉一百克只要四十——呃,你就这么想吃牛肉咖哩吗!?知道啦,那我去买,你在家——不对……」 说到这里,练司改变了主意。 「我说啊,如果你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去买东西?把糸也一起找来。」 反正就算练司擅自决定,薄绿肯定也会抱怨咖哩酱太辣。况且也不知道糸对辣度的喜好。 既然如此,还是大家一起去买会比较好。 听着电话另一头糸开心的声音,练司跟薄绿决定好碰面的地方。 之后还会有激烈的战斗等着自己吧。 正因为如此,现在更应该享受和平的时光。 ——这次要做出连依粹歌也会满意的咖哩。 遥想笼罩在迷雾中的未来同时,练司抬头仰望着天空。 后记 哎呀!到了后记的时间了! 前作『本日の骑士ミロク』里写了各式各样奇怪的后记,想必这次责编也会要求用上角色写段小短剧吧!你的企图我已经看穿了! 「那个……不好意思,田口老师。这次只拿到两页而已。」 该死!没想到这次竟然要求用两页写短剧! 「要改成二十页左右吗?」 对不起,两页就好了。 话说回来,责编大人。『degen mad』该如何简称才好呢?我在写稿时是一直叫它「degemad」啦。 「啊,我也是一直叫它『degemad 』喔。」 degemad…… 这次也承蒙您照顾了,责编t女士!基本上我最擅长什么也不想就往前猛冲,多亏您适时帮我踩了煞车啊! 插画家柴乃棹人老师!感谢您画了超帅气的画!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酷的插画呢。下次也请您画得一样酷喔! 然后是被柴乃老师酷帅的画所吸引,因而买下这本书的各位读者大人!请问还满意吗!?如果可以的话,往后也请各位继续支持,这样我会很开心的! 呃,已经两页啦!? 啊啊,我正逐渐被调教成后记写太少就会觉得不过瘾的体质…… 好啦,那就下集见啰! 感谢您赏光阅读本书! 田口 仙年堂 插画后记: 各位读者初次见面。我叫「柴乃权人」,负责本次「degen mad 铭刀少女」的插画。 田口老师撰写的角色们,尤其是薄绿!更是特别可爱,让人不禁期待今后的发展。(完成化身读者的立场) 由于可以随自己的意思去画,最后便造就出「薄绿」。在设定草稿的阶段,就常让这女孩吃点心了。 哎呀!到了后记的时间了! 前作『本日の骑士ミロク』里写了各式各样奇怪的后记,想必这次责编也会要求用上角色写段小短剧吧!你的企图我已经看穿了! 「那个……不好意思,田口老师。这次只拿到两页而已。」 该死!没想到这次竟然要求用两页写短剧! 「要改成二十页左右吗?」 对不起,两页就好了。 话说回来,责编大人。『degen mad』该如何简称才好呢?我在写稿时是一直叫它「degemad」啦。 「啊,我也是一直叫它『degemad 』喔。」 degemad…… 这次也承蒙您照顾了,责编t女士!基本上我最擅长什么也不想就往前猛冲,多亏您适时帮我踩了煞车啊! 插画家柴乃棹人老师!感谢您画了超帅气的画!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酷的插画呢。下次也请您画得一样酷喔! 然后是被柴乃老师酷帅的画所吸引,因而买下这本书的各位读者大人!请问还满意吗!?如果可以的话,往后也请各位继续支持,这样我会很开心的! 呃,已经两页啦!? 啊啊,我正逐渐被调教成后记写太少就会觉得不过瘾的体质…… 好啦,那就下集见啰! 感谢您赏光阅读本书! 田口 仙年堂 哎呀!到了后记的时间了! 前作『本日の骑士ミロク』里写了各式各样奇怪的后记,想必这次责编也会要求用上角色写段小短剧吧!你的企图我已经看穿了! 「那个……不好意思,田口老师。这次只拿到两页而已。」 该死!没想到这次竟然要求用两页写短剧! 「要改成二十页左右吗?」 对不起,两页就好了。 话说回来,责编大人。『degen mad』该如何简称才好呢?我在写稿时是一直叫它「degemad」啦。 「啊,我也是一直叫它『degemad 』喔。」 degemad…… 这次也承蒙您照顾了,责编t女士!基本上我最擅长什么也不想就往前猛冲,多亏您适时帮我踩了煞车啊! 插画家柴乃棹人老师!感谢您画了超帅气的画!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酷的插画呢。下次也请您画得一样酷喔! 然后是被柴乃老师酷帅的画所吸引,因而买下这本书的各位读者大人!请问还满意吗!?如果可以的话,往后也请各位继续支持,这样我会很开心的! 呃,已经两页啦!? 啊啊,我正逐渐被调教成后记写太少就会觉得不过瘾的体质…… 好啦,那就下集见啰! 感谢您赏光阅读本书! 田口 仙年堂 哎呀!到了后记的时间了! 前作『本日の骑士ミロク』里写了各式各样奇怪的后记,想必这次责编也会要求用上角色写段小短剧吧!你的企图我已经看穿了! 「那个……不好意思,田口老师。这次只拿到两页而已。」 该死!没想到这次竟然要求用两页写短剧! 「要改成二十页左右吗?」 对不起,两页就好了。 话说回来,责编大人。『deg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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