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穿今]总有壕在使坏》 第1章 一新年 黑夜如潮，滚烫翻涌。 s市最喧闹的商业区朝街口。 一家老小出游玩乐，有说有笑，满满的节日氛围，情侣甜蜜相携，偷偷说着亲热话。临近零点，游客们纷纷自发地围在广场上宽大的led幕前，一起激动地倒数起数来。 “三、二、一！” 瞬间，绚丽的烟火自广场的中央放出，点亮了整片天空。 新年到了。 热闹的街口，沈子安坐在车里，脑子却一片空白。 她浑浑噩噩地开着车，差点就一头撞上了前面一辆别克。别克的主人骂骂咧咧下了车，准备回头逮着她骂个痛快。却被她一个超车，看都没看那车主一眼，直接扬长而去。 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泛白，脑子里只回荡着今天下午那句话。 “分手吧。” 杜清说话向来慢条斯理，冷冷淡淡，就连到最后说分手，还是一副清冷寡淡的模样，即便泼辣如她，也根本骂不回嘴。 就像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不疼，却让人冒火。 沈子安漂亮的眸一眯，一个急刹车，直接将车停到了朝街口另一条极其破旧昏暗的路上，游客们喧闹热闹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从那头传来，简直就像隔了一个世纪。 这里离朝街口不远，正在闹拆迁，城市的最后一点破旧，旧得像块破布，狗都不愿咬一口。 沈子安下车，点了根烟，昏暗的路灯下，烟光忽明忽暗。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她瞄了一眼，又直接扔回车里，手机执着地响了很久，才又断了。过了一会，居然又响了起来，大有不接就打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沈子安吸了口烟，吞云吐雾，才慢悠悠地接起电话，慵懒地骂了一句：“他妈的，老娘今天心情不好。” 对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立刻被挂掉。 沈子安高挑曼妙的身姿靠在车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吞云吐雾。深冬薄凉，她就穿了件驼色长呢衣，光着纤细白净的腿，十厘米的细高跟高得能一脚踹翻个人。 一根烟抽完了，她烦躁地从口袋里又拿出一根，正准备点上，却瞧见前面树丛中倏尔闪过一点光，那光快如闪电，很快便消失。 沈子安心头一沉。 她立刻拿起高跟鞋，直接扔了过去，不出所料，那边一声闷哼，沈子安快步追了过去。 一人想逃，却被另一个人抓着不放，男人干脆抓着同伙直接站起身来，阴测测地笑了：“沈大美人，许久不见。” 昏沉的路灯下，男人穿了身黑色棉袄，长得尖嘴猴腮，满身的痞气，手里扛了个摄像机，沈子安看了一眼，就记起他是《新娱乐》的娱记方其，之前被她在片场奚落过一顿，为此还丢了工作。 沈子安眼一眯：“你跟了我多久？” “从你进杜清的别墅起。”方其冷冷地笑了，“杜影帝怒甩花瓶女星，不堪其蠢？看来，明天头条一定非常好看。” 沈子安握拳，公司之前一直营造两人甜到虐狗的荧幕形象，要是现在出了岔子，接下来她和杜清的新戏肯定都会受影响。 她瞬间冷静下来，微扬下巴，冷冷问：“你要多少钱？” 方其噗嗤笑出来，走近沈子安，昏暗的路灯打在他瘦如柴谷的脸上，一片阴沉。他一伸手，二话不说，直接将沈子安按在车窗上，沈子安奋力挣扎，对方力气却极大，根本挣脱不开。 跟从方其的人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愣了半晌才慌慌张张地跑过去，结结巴巴地阻止他：“方其，你在发什么神经？她她……她是大明星，是我们能动的人吗？” “不过是个婊|子，不知道爬过多少导演的床，在这里装什么清高，”方其啐了一口，“小陈，搭把手，把她衣服给扒了，给这次的新闻再加点料。” 沈子安瞬间一惊，这个方其，自此那次之后就一直对她怀恨在心，现在居然想出这么阴损的招数。 小陈僵了僵，不敢动。 方其冷笑了一声：“小陈，做了这件事，你欠我的那点小钱不用还了。” 小陈瞬间一顿，僵了片刻，然后低着头，凑到方其身旁，哆哆嗦嗦地说：“方哥……怎么做？” 沈子安瞬间心中一凉，立刻感到一双不安分的手摸向自己腰际，去|他|妈的……她差点忍不住爆粗口，一脚直接踹了过去，却被方其一把按住，直接贴到她耳际，冷冷地说：“沈子安，你这婊|子也有今天。” 沈子安怒不可遏，偏偏无计可施，瞬间冷静过后，她软下来，口气微缓：“方其，你不就是丢了个工作吗？以我的人脉，给你找份像模像样的工作不是难事，何必单打独斗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方其冷哼了一声，心里门清得很，要是今天放走了沈子安，明天那婊|子就会告知所有的娱乐杂志，对他进行封杀，到时候，可就没她话说的那么漂亮了。 他也不废话，直接对小陈使眼色，小陈手哆嗦，却没停下，直接将沈子安的大衣给扒了下来。 瞬间，沈子安只剩下一件单薄的外衫。 方其打开车门，直接把沈子安给扔了进去，开始扒她的裙，沈子安死命挣扎，却根本抵不过两个大汉。 方其眼中充血，瘦削的脸因为兴奋涨得极红。 突然，他停了手。 在幽暗的路灯下，他看到五米开外站了个二十来岁的女人，身形单薄，背梁挺直，脸看不清，黑白分明的眸却格外利落，直直而深冷地望着他。 下一刻，方其感觉一道掌风袭来，而后直接拍到他脑门之上，拍得他立刻眼冒金星。还没反应过来，一记漂亮的侧踢直接踢中他的左腿，他瞬间痛得单膝跪在了窄小的车里。 一股蛮力将他直接抓了出来，扔到一旁的车窗上，那个小陈早已吓得两腿颤颤，抱住头蹲下来，哭腔似地说：“我我我……是方其让我做的……” 方其一口血吐了出来，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就是刚才那个五米开外的女人，她不过二十来岁，身形单薄却利落，手脚灵活，神色沉稳，似乎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方其握拳，他习惯在身上藏一把小刀，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抽出刀，他似是红了眼，直接冲了过去，直命要害，对方却不急不缓地躲了过去，分毫未伤。 小陈慌了，不知道从哪里抄起来一块板砖，直接往对方脑门上砸，对方身形晃了晃，本可以躲开，却不知为何扶额停顿了两秒，而这两秒，砸得她鲜血直流。 鲜血咕噜咕噜冒出来，那女人却腰板挺直地站着，任凭鲜血流到脸上，滴在地面。 突然，周围警铃大作，几辆警车直接开了过来。 场面一度混乱，几个警察立刻下车扣住了三人，沈子安颤抖着穿好衣服，镇定地下车解释：“警察同志，那位小姐是过来帮我的。” 警察见场面实在混乱，就索性全带回所里。等了解清楚情况，直接把方其和小陈作刑事拘留。 在派出所等候室里，沈子安高挑纤细的身姿披着驼色长呢衣，带了个墨镜，又补了点妆，似乎根本没被刚才的事情影响。 有人认出是沈子安，忍不住上去攀谈两句：“沈小姐，我是你的粉丝耶，给我签个名行不？” 沈子安眉眸优雅，无懈可击，淡淡地笑了笑：“今天实在是有事，下次可以吗？” 那人被沈大美女的笑容闪瞎，直接傻乐着出去了。 沈子安转向等候室的一角，救她的人就坐在最边上的角落里，方才几个民警还劝她去医院，她却一声不吭，身板挺得极直，靠在墙边闭目养神。 沈子安走过去，还没走近，她却倏尔睁开眼，直起身子，盯着沈子安。沈子安见她醒了，干脆坐到她旁边：“小姐，你的伤很重，赶紧去趟医院，医药费我出。” 颜从君倒是平静地望她，摸了摸自己额头，再摊开手，满手是血，她有些低喘，扶着墙，忽然低低来了一句：“此处是何地？” 沈子安心里觉得奇怪，这位小姐说话文绉绉的，简直像从哪个古装片场走出来的群演，不过她嘴上没说什么，仍是维持着完美的微笑：“你放心，现在在警察局，很安全。” 颜从君却倏尔一僵，脑子一阵一阵地发疼，排山倒海的记忆交织混杂在一起，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 瞬间，她晕了过去。 第2章 二报道 “将军，先头两万铁骑全数被灭！” “将军，大虞增派十万大军，在城外十里处虎视眈眈！” “将军，只怕长玉城危在旦夕！” …… 颜从君脑子里闪过无数声音，那些声音汇成光点，在她脑中炸开，而后轰然消失。 她醒了。 瞬间，一大堆人围到病床旁，将整个病房围得水泄不通，后面的人扛着摄像机挤前面，好不容易抢到个好镜头，前面娱记宋小小一马当先，拿着话筒直接就凑到她跟前，语速极快：“小姐，昨天深夜沈子安被《新娱乐》的方其当街猥亵，听说是你救了她，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宋小小今天凌晨正睡着大觉，忽然就接到主编周兰的急电，电话里周兰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说是掌握了最新消息，沈大花瓶被《新娱乐》的方其猥亵，双方都闹到派出所去了。 宋小小一个激灵，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沈子安是谁？ 之前不过是三线开外，自从接了许安许大导演的《清平月》女主角，便横空出世，她绝美的古装扮相，一颦一笑，在大荧幕下迷得人如痴如醉，虽然自从被诟病花瓶没演技，还是火得一塌糊涂，接电视剧电影综艺外加代言接到手软。 另外她和杜清又是男女关系，杜清在娱乐圈的地位不可小觑，演技极佳，拿过好几个重量级的电影奖项，之前为人一直很低调，却破例为了沈子安高调秀恩爱，两人时常出席各种活动，甜蜜互动虐死单身狗。 现在，沈子安闹出这种丑闻，简直就是个天上掉下来的爆炸新闻！ 再加上《新娱乐》一向是《风色》的死对头，这件事要是被《风色》独家报道了，铁定能摆《新娱乐》一道！ 她立刻爬起来，匆匆穿了件衣服就出了门，招了辆出租车直奔朝街口派出所。结果人算不如天算，沈子安比她先一步录完笔录，在经纪人和保全的护送下扬长而去，留下她蹭了一鼻子灰。 所幸消息没流出去，其他媒体还没到，宋小小不死心，追着朝街口派出所的民警不放，小民警不胜其烦，最后才透露了点消息，有人救了沈子安，现在在s市立医院躺着。 她当机立断，又带着摄像小范，马不停蹄地奔向市立医院。 颜从君向来清晰明断，战场上从未有过半分迟疑，此刻她却张口结舌，完全不知面前奇装异服的女子在说什么。 昨夜，她初来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浑浑噩噩，记忆还停留在长玉城外的炎炎战火之中，三月苦战，她身披战袍，站在城墙之上，眼睁睁看着长玉城的最后一道铁骑被粉碎殆尽。 那一刻，她以飞承将军之名，破釜沉舟，不顾众副将与掌风司御史的反对，下令死守长玉城。 而这个命令，让他们所有人都失去了生命。 可，她却活了下来。 目及之处皆是完全没见过之物，灯火刺目，人声鼎沸，与自己熟知的大陈王朝全然不同，她恍惚无知地走在街上，行至一处昏暗之处，却听到有人呼救，铁皮之中，两个奇装异服的男子正在扒一女子的衣物。 光天化日，如此劣行，简直放肆！ 她怒然，立刻出手，脑中却倏尔头痛欲裂，恍惚中被那小人偷袭，打中了头部，鲜血淋漓。 再后来的事有些模糊，她只记得救下的那名女子与她说了几句话，说话间，那女子美人无双。 颜从君左右看了看，这是一个二十来岁女子的躯体，皮肤白皙光滑，右手上还刺着针状物，透明的水进入经脉，凉而深。 晕过去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那人与她长得一模一样，名叫颜歌，自小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后来被一个家庭收养，可惜养母又生了个女儿，自此寄人篱下，现在刚毕业几个月，还没找到工作，不堪生计与屈辱，自杀而死。 此刻，她忽然慢慢醒悟过来。 那不是梦。 这具躯体的所有经历，短短一生，浮光掠影。即便梦醒，她依旧能感到原主的悲痛与不甘深入骨髓，流淌哀啼。 或许是天意，她在长玉一战中战死，却又重新在另一个世界活了过来。这里没有战乱与朝野纷争，是个安稳的时代。既然如此，便代替那个叫颜歌的女子活下去吧。 颜歌握紧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慢慢镇定下来。 宋小小问了好几个问题，可颜歌似乎是故意不答，通通闭口不言，但她那两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不闪躲，直接而犀利地望着人，好像能看穿对方在想什么。 宋小小平时各色人等都见过，脑子活络，看这架势，估计是之前早就被沈子安的经纪人给了封口费，现在什么也不肯说。 她也不纠结，既然她问不出，周围这些蹲着的媒体肯定也问不出，只要这个女孩还在医院，就不怕抓不到沈子安的尾巴。 宋小小微微一笑，递给颜歌一张名片：“我叫宋小小，是《风色》的记者，如果有任何消息，都可以打我的电话，这是我的名片。” 她对小范使了个撤的眼色，小范心领神会，立刻收了摄像机。 周围媒体一见空缺，立刻围过来问了一圈，颜歌通通避而不答，最后谁也没讨到好，灰头土脸地离开了病房。 等人都走光了，病房瞬间安静下来。 靠着原主对这个时代的记忆和方才纷至沓来的问题，颜歌渐渐明白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她救的那个女子，正巧是这个时代的“明星”，那些人为了抢到一点新闻，无孔不入。 不过一个戏子，当真能让人如此疯狂？ 正巧护士进来换点滴，瞧见颜歌静静地坐在病床上沉思，暖冬的日光照在她娇小的面容上，沉稳宁静。 说来奇怪，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孩，却挺大气，像是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似的，护士熟练地替她换了点滴，忍不住同她聊起来：“听说你救了那个大明星沈子安？” 颜歌黑白分明的眸望她，不答，忽然反问她：“我住院的钱是谁付的？” “这个你得去住院部窗口问，我们不清楚。”护士摇摇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一会顾医生来查房，得把名字报上去。” 她顿了顿，平静道：“颜歌。” * “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原野娱乐公司艺人总监办公室内，怒声不大，冷静到令人发指，所到之处一片冰点。 季承和方书怡两个人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声。 “说话！”何曼声音提高了半分，她刚过四十，妆容依旧精致，乌发盘起，一点红唇，眉眸间却是浓浓的怒意，“你们几个平时的脑子都给狗吃了？作为艺人助理，连艺人动向都不知道，新年那天明明她还有个广告要拍，大晚上怎么就跑到朝街口去了？” 季承瞧了眼方书怡，她低着头，白着脸，一副天要压下来的样子。他心里哀叹了一声，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手心和额上都在冒汗。 还好常青心跟着沈子安去了片场，不然在场三人都得被骂的狗血淋头。 新年那天大清早，他就接到常青心的电话。常青心是沈子安的贴身助理，也是沈子安的远亲表妹，平常她呆在沈子安身边的时间最长。那天下午本来有个广告要拍，他和方书怡一大早就在准备广告商和导演那边的事。 结果，常青心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是上午沈子安要去趟杜清那边，回来时间不一定。每次沈子安去杜清家，都不让他们两个跟着，季承和方书怡也习惯了，就没多想。 谁知，下午沈子安就打电话过来，轻描淡写一句不拍了。 顿时，广告商的脸都青了。这下可好，他和方书怡立刻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所幸沈子安牌大，广告商也没敢说太多，好不容易安排好广告商和导演那边，常青心倒是一个人回来了。 季承问她出了什么事，她摇头说不知道，只说沈子安要静静，不让她跟着。三人等到天黑，也没见沈子安回来，方书怡先觉得不对，打了好几个电话，就是没人接。 等接通了，就被沈子安一句老娘心情不好给堵了回去。 沈子安脾气本来就不好，他们几个助理也习惯了，结果睡到半夜就被何姐给挖了起来，再一看，果然出大事了。 《风色》最先嗅到风头，一大早就发了特刊，洋洋洒洒写了万字的报道，将沈子安险些被人扒衣拍艳照，升级成当街被猥亵，夹枪带棒嘲讽了顿死对头《新娱乐》，又盘点起最近沈子安即将上映的作品，暗讽沈子安花瓶当得太久，演技不见提升，流年倒是不利。 微博更是把#沈子安被当街猥亵#刷到了热搜第一，阅读量瞬间破亿，一大早就被无数爆料账号转载，更有甚者就像蹲在一旁亲眼所见，说得是绘声绘色，一时惊起千层浪。 季承有苦说不出，只好低着头说了说大概经过，直接被何曼一本杂志给甩到脸上，怒道：“你这个宣传助理怎么当的？马上去联系公关部，出律师函，现在，立刻！” 第3章 三医院 冬日的暖阳照进房内，将整个病房照得通亮。 颜歌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电视上正襟端坐的主持人持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报道着全国各地的大小新闻。 这几日，颜歌靠着电视和原主的记忆，基本了解了这个时代的一切，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比起闭塞的大陈王朝来说，实在是发达太多。 颜歌还抽空去了趟住院部窗口，问清了付她医药费的人，常青心，一个陌生的名字。 如果她猜的没错，应该是那个沈大明星的人。 常青心做事很周全，还给往她衣服口袋里塞了几千元钱，靠着这些钱，颜歌这几天才没饿肚子。 正巧护士进来换点滴，瞧见她又在看电视，不由笑了：“颜歌，又在看新闻？” “嗯。”颜歌算是和这个叫张芳的护士混熟了，轻轻点了点头，伸出手，“随便看看。” 张芳替她取下针头，收好点滴袋，忽然冲她眨了眨眼，笑眯眯道：“我知道你上次救了那个大明星沈子安，想不想知道最近媒体怎么报道这件事？” 颜歌黑白分明的眸望她，有点不明所以。张芳干脆掏出手机，打开微博，找到热搜给她看。 瞬间，沈子安当街被猥亵几个大字映入眼帘，再一看，下面评论五花八门，颜歌略略扫了几眼，同情有之，嘲讽有之，还有好事者往死里喷，语言不堪入目。 这几日，颜歌也大概知道了网络暴力是怎么一回事，她平静道：“我救下那个大明星的时候，她就被脱了件衣服，没网上说得这么不堪。” “网络就是这样啦，白的也能被说出黑的。”张芳感慨了一声，“不过，沈子安方面出了律师函，控告了那些不实报道，说只是差点被人威胁拍艳照，没有猥亵那么严重，我也觉得没网上说得那么夸张。不过……”张芳忽然停下来，耸了耸肩：“我家男神居然一句安慰的话都没说。” “男神？” “就是影帝杜清！”说到自家男神，张芳眼睛都放光了，“他是沈子安的男朋友，这次出事居然一次微博都没有发，太诡异了。” 顾医生还没进病房，就听见张芳在那里大呼小叫，这个小护士，其他都好，就是太喜欢八卦了，他走进病房，淡淡道：“张芳，你在和病人传播什么八卦？” 被现场抓包，张芳脸色瞬间一窘，然后立刻收好点滴袋，朝顾医生稍微点了下头，低低道：“没什么，顾医生，我先出去了。” 顾医生摇了摇头，走到颜歌的病床旁，拿出病例，例行公事地检查了一番，又仔细问道：“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头不晕，稍微有点痛。” 顾医生在病例上龙飞凤舞写了几行字，又接着道：“情况不错，头部没什么损伤，额头伤口不大，就是流了点血，等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定期来医院复查。” 颜歌点了点头，低声道：“谢谢医生。” 顾医生走后，颜歌慢慢站起身，走到窗前。她住在二楼的病房，前面是医院的一个小花园，常有病友在楼下散步。 这几日，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 这在颜歌的意料之中，既然原主选择了轻生，养母那边应该早就不闻不问了，大学同学分散各地，刚出社会也不会认识什么人，至于沈子安那边，大概留了钱就算翻篇了。 说起来，她现在当真是孑然一身。 颜歌忽而轻轻笑了。 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当初被养父收在麾下，日夜习武，十七岁后便投身军中，自此奔赴战场，东征西讨，再无安宁。 现在这样，反而比过去过得安稳些。 * 完世传媒集团大楼。 杜清坐在沙发上，手中拿了个高脚杯，微微摇晃，抿了一口，唇色染了些许紫泽，衬着他清冷的眉宇，人如玉，世无双。 傅长泽坐在他对面，修长的身形微微往后一靠，棱骨分明的手指抵着鼻梁，低咳了几声，苍白得几近透明的皮肤，在灯光中隐约闪着光泽，声嗓像只慵懒的猫：“不去安慰你的小女友，来我这里借酒消愁算什么事？” “我失恋了。” 杜大影帝一语惊人，口气不咸不淡，一贯低沉。 傅长泽如画的眉眸不动一丝，还是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态：“听说是你提的分手，跑来我这里哭诉个什么劲。” “我乐意。”杜清微抿了一口，淡淡瞥了他一眼，“傅少，难得我牢骚一句，你废话真多。” 杜清向来呛死人不偿命，傅长泽懒得和他计较：“齐敏那边刚替你接了个部电视剧，正好排在《如玉长记》前面，陈雪导演的新作，制片方很有诚意，亲自邀我去谈，片酬不会比《如玉长记》少，但有个条件。” 杜清墨深的眸微抬，看着他。 傅长泽像是落井下石地笑了，声嗓里满是愉悦：“原野的沈子安必须是女一号。” 这只死狐狸。 杜清差点捏碎手里的高脚杯，声嗓瞬间硬得像石头：“不接。” 傅长泽棱骨分明的十指交合，微微起身，淡淡笑了：“合约我都替你签了，违约金是片酬的十倍，你要不接，这笔费用自己出。我知道，钱你不在乎，但这是陈导的第一部古装巨制，错过了，你会后悔的。” 杜清蹙起眉来，陈雪导演是近年来佳作频出的导演之一，拜在老牌电视剧导演江夏门下，主攻近现代电视剧，作品不多，但部部好评如潮，演员阵容强大，演技要求极高。 如果不是沈子安，这会是个很好的机会。 杜清不信：“陈导向来要求高，怎么会选沈子安做女主角？” “制片方的要求，陈导执意选你为男主角，制片方打算网罗中青阶层，打算借着你和沈子安的情侣关系再炒一炒。”傅长泽顿了顿，微微一笑，“毕竟，你们还没演过同一部片子。” 无商不奸。 杜清脑子里平地蹦出四个字来。明知他现在和沈子安关系闹僵，傅长泽还非要火上浇油，不惜榨干他最后一滴油。 “真是只狐狸。” 傅长泽墨深的眸微微一眯，唇角扬起一丝恰到好处的弧度：“承杜大影帝厚赞。” * 又过几日，沈子安的事情差不多被其他新闻取代，风波也就平息了下来，颜歌拆了纱布，额上的伤结了疤，不大，用刘海挡一挡就没大碍。 谁知，忽然一个名为玉面小乔的微博账号po出了一组图片。 图片中昏沉夜色，一个穿着单薄的女人一记侧踢，直接将人踢到在地，照片有些模糊，角度却选的极好，夜色之中，修长身姿，气势宛若势如破竹，英姿飒爽。再一看，几张照片中，两人厮斗的身后，赫然出现了衣衫凌乱的沈子安。 这条微博言简意赅，大概写了博主深夜经过朝街口，正巧看到两人打架，又是女人占了上风，一时觉得好玩就拍了下来，回家一看，才发现照片中有最近风头正盛的沈大明星。 瞬间，这条微博转发过万，沈子安的真爱粉们纷纷跑到微博下面留言：“女英雄，快嫁我！” “我妈问我为啥要跪在手机前2333333” “不说别了，为了我女神，求赞！” 路人也纷纷去博主微博下面感慨，幸好有人及时相救，不然沈子安就是凶多吉少。 …… 颜歌觉得最近挺奇怪，老有人拿着手机跑到她跟前，又是比划又是激动地找她签名，她应付了好几个，最后实在觉得烦，干脆关上病房门，来个闭门谢客。 在床上补了半个小时眠，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向来浅眠，立刻惊醒，果然，隔了几秒，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颜歌开了门，门外站了一个短发女孩，面生，年纪在二十五岁左右，穿了件深色的韩版小棉袄，脸圆圆的，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颜歌不说话，以眼神询问。那女孩率先伸出手，微笑着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常青心，是沈子安的助理。” 颜歌一顿，知道这个常青心是代沈子安来看她的，只是不想到，过了这么久才来，看来，之前那件猥亵事件给沈子安添了不少麻烦。 她往里微微侧了些，示意常青心进门。 常青心没空着手来，带了些水果，放在病床旁。颜歌坐在床边，常青心坐在她对面，神色不算太殷勤，恰到好处的关切：“最近感觉怎么样？子安姐一直很关心你，只是她忙于工作，没办法自己亲自过来，所以让我过来看一趟。” “没事。”颜歌摇了摇头，“住院的费用多谢了。” 常青心笑了：“你救了子安姐，费用当然我们出，不用说谢字。你帮了这么大的忙，子安姐没亲自来，她感到挺愧疚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们能帮的一定帮。” 颜歌顿了顿，下意识拒绝，却又忽然停住。 在这个时代，她就认识沈子安和常青心两个人，原主刚毕业没多久，又没有工作，出了院，只怕她也很难养活自己。不过，要是有常青心帮忙，应该会好一点。 在原主的记忆里，娱乐圈是个极其复杂的地方，要是通过常青心帮忙，势必要进去这个圈子。她垂下眸，略微思量了片刻，俗话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她虽算不上男子，起码也当过将军，既然机缘巧合救了沈子安，干脆先试试，以后的事……就等以后再说吧。 “如果可以，请帮忙介绍个工作给我。” 第4章 四助理 原野娱乐公司前身是个唱片公司，后来唱片业不景气，原野被收购后重新包装，成了家娱乐公司。 收购原野的那个老板不缺钱，也没多大野心，原本只是开个娱乐公司玩玩，没想到招来了个金牌经纪人何曼，何曼刚跳槽，两人一拍即合，招了第一批演员，其中就有后来火遍大街小巷的沈子安。 颜歌迈进原野的大楼，觉得一切都那么新鲜，整洁的办公桌，大方的写字楼和行色匆匆的小职员们。 常青心领着她上了十三楼，何曼的办公室就在电梯口左拐最里面那间，常青心敲了敲门，里头响起一个不高不低的声音：“进来吧。” 两人进了门，颜歌略微扫了一眼，坐在办公桌前的女人，约莫四十来岁，保养得很好，眉梢眼角几乎没有什么皱纹，乌发盘起，看上去温婉知性，似乎脾气很好。她原本在键盘上飞快地打着字，见两人进来，就停了下来。 常青心连忙将颜歌推到前面：“何姐，这就是上次救下子安姐的颜歌。” “我是何曼，颜歌你好。”何曼微微起身，伸出手，“你可以叫我何姐。” 颜歌上前握住何曼的手，客气地停顿了三秒，再收了回去，这里的规矩比大陈王朝简单的多，一个握手就抵过任何繁文缛节。 何曼收回手，又做了下来，双手十字交叉，声音不咸不淡：“听说颜小姐想来我们原野做事？” 颜歌点了点头。 何曼拿出今天早上常青心拿过来的简历，略略扫了两眼，然后扔在一边，微微地笑了笑：“在原野，简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做下去。” 颜歌黑白分明的眸望着她，不怯不卑：“如果可以，请让我成为沈小姐的助理。” 何曼笑了，沈子安那边已经一早向她打过招呼，让她不要为难人家小姑娘，随便给个清闲点的工作就成。 没想到，这个颜歌倒是选了最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助理得跟着演员过黑白颠倒的日子，还要照顾他们的生活工作。”何曼微微一笑，“你做得来吗？” 做沈子安的助理，自然是颜歌再三考虑后的结果。 初来这个时代，两眼一摸黑，除了一身武艺，颜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既然走到这一步，不如就顺水推舟，看看这娱乐圈，究竟有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颜歌点了点头：“能。” 何曼一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招了招手，就让颜歌先下去。 常青心站在一旁，心里还有点忐忑，毕竟沈子安是原野的一姐，她的助理肯定没那么容易就能当上。 何曼接着处理工作，指尖在键盘上流转，常青心心想应该没她什么事了，却听何曼忽然来了句：“小常，你觉得这小姑娘怎么样？” “说话很沉稳，做事也挺认真。”常青心如实回答。 何曼笑了，做经纪人做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人形形□□，与之打过的交道也数不胜数了。颜歌一进来，她就感觉，这个小姑娘内里藏得深。 要说藏了什么，日后才能知道。 * 原野不缺钱，总部建在s市的江边，为了一览清流江风采，还特定做了观光电梯。颜歌从观光电梯下来，俯瞰整个清流江，一泻千里，浩浩荡荡而去，从无流恋。 颜歌想起了一次与大虞的边境之战，浩荡的长河之上，两军交战，血流成河，她站在战舰之上，俯看长河，满是血水，向东而行。 不过几日，恍如隔世。 颜歌走出观光电梯，又忽然清醒地认识到，比起什么浩浩江水前世今生，眼下最关键的，是住在哪里……否则，明天她就得睡大马路。 颜将军向来杀敌不眨眼的脑子忽然僵硬了一下，然后认命地折回去找常青心。她是颜歌在这里除了沈子安认识的唯一一个，死马当活马医吧。 常青心听了，噗嗤笑出来：“明天你就跟着子安姐去片场了，片场提供住宿，你就先凑合吧，等戏拍完了再回来商量住哪。” 颜歌这下放心了，常青心上次给的钱还没用完，就找了家宾馆凑合了一晚。结果还没睡下去几个小时，凌晨三点就被常青心挖起来，直奔与s市相邻的b市，两人马不停蹄，终于到达b市的郊外。 剧组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准备了，正在拍的这个剧是个都市情感剧，有一场男主角为了追回女主角，不惜深夜驱车，终于找到在郊外休假的女主角的戏份。工作人员正在紧锣密鼓地布置场地。 颜歌赶到的时候，没瞧见沈子安，就看见一个身穿休闲衬衫牛仔裤，气质阳光的小鲜肉站在片场，身边一堆人候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背着台词。 她刚走没几步，那小鲜肉正好抬头，瞧见她，眼神忽而一亮，笑眯眯道：“怎么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 颜歌不动，略微打量了他两眼。 原来是男一号叶宇，听常青心说他是个港台明星，刚来内地发展，花了点关系才进了《恋爱都市》的剧组和沈子安演对手戏。 所谓相由心生，她一眼扫过去，就知道这枚小鲜肉皮相虽好，两眼却凹陷发虚，看人的眼神带着几分令人厌恶的不正经。 贪欲之人，不足为之多废话一句。 她微微抬了眸，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又立刻转身朝前走。 叶宇被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极为不爽，片场除了导演，就他男一号的面子最大，这个不知来头的小姑娘，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 他眼一眯，拦到颜歌面前：“我问你话，哑巴了？” 颜歌也不恼，黑白分明的眸直视着他：“我是子安姐的助理。” 叶宇冷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小小的助理，脾气倒不小，他推开自家助理，似笑非笑地走过去，拍拍她的肩，以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你住宾馆哪一楼？晚上哥哥带你出去转转。” 颜歌也不躲，右手顺势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得更近一些，而后用出平时能捏碎一块顽石的劲，四平八稳地低声道：“不好意思，叶先生，我自小习武，晚上还要练习，没时间陪叶先生出去。” 旁人看只知道两人甚为亲密，还以为这回叶宇又勾搭上个小姑娘，只有叶宇自己心里清楚，那个娘们居然力气极大，捏得他整个手都快碎了！ 怪力女！ 叶宇像是被蛇咬似地收回手，气急败坏地甩下一句话来：“没空就算了，我还懒得搭理你。” 颜歌拍了拍自己的肩，淡定地拐进了化妆间。 一个女明星正在补妆，化妆师苦大仇深地坐在梳妆台前，一脸无奈：“阿贞，这妆挺好了，不用再改了。” 陈贞左右看了看，还是不怎么喜欢，正想说话，沈子安从旁边走过来，她穿了件浅色的针织衫，里面是件白色的衬衫，身姿修长，眉眼精致，一改平日的妖娆艳冶的模样，变成了个文艺小青年。 “都画了一个多小时了，陈贞，你不累，人化妆师都嫌累。”她一开口就极其犀利，招呼也不大一个，拉了把椅子就在陈贞旁边坐下。 陈贞瞬间不乐意：“谁让你坐下来的。” 沈子安翘着二郎腿，丝毫不理会陈贞的话语，向化妆师招了招手，淡淡道：“米亚，下一个戏就拍我，你先帮我补补妆。” 陈贞心里恨得牙痒痒，她和沈子安两个人都是从s市戏剧学院出来的表演系毕业生，她算是沈子安的学姐，两人一前一后签在原野名下，可偏偏沈子安后来被许大导演选去做了《清平月》的女主角，一战成名，瞬间火遍大街小巷，火速升上准一线，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还在二线开外徘徊。 陈贞忍了半天，终于把闷气给憋了回去，眉眼微微一扬，瞥向一旁的颜歌：“你是新来的助理？去，给我买杯咖啡。” 颜歌不动，望向坐着的沈子安。 沈子安瞬间笑了：“我的助理可不是你能使唤得动的，颜歌，当她的话没说过。”她招了招手，让颜歌过来。颜歌走到她身旁，她微微侧身，凑到颜歌的耳际说道：“颜小姐，上次一直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多谢了。” “没事。”颜歌平静回道，直起身，“两位要喝咖啡的话，我就去买。” * b市郊区极偏，颜歌一上路就摸不着头脑，原主脑子里存的那点现代知识也抵不过路痴一个。 然后，叱咤风云的颜大将军就迷路了。 她站在车流往来的街口，难得糊涂的脑子有点茫然，身后喇叭不停地叫嚣着，好几次差点撞到她，车主爆了个粗口，直接扬长而去。 恍惚之间，她忽然就想起祁少秦来。 每次有他在，行军就不会有半毫偏差，即便路痴如她，也能大概辨清方向，不至于在众将面前丢脸。 身为大陈掌风司御史，钦赐监察东羽军，算起来，他也算是半个军师，只是不太讨她喜欢便是。那场长玉之战，不知道祁少秦活下来没有……若是活下来，大概又要教训她一顿了，那只狐狸，算盘打得贼精，本可全身而退，愣是被她搞得进退不得。 呵，这上辈子的纠葛算是算不清了。 颜歌唇角微微上扬。 捣鼓了半天，她才算摸清了超市的位置，匆匆替沈子安买了点日用品，又在楼下咖啡厅买了两杯咖啡，等回片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今天没有夜戏，片场早早地关了灯，颜歌摸黑进去，有点累了，就找了个犄角旮旯里头坐下，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又是郊外，静谧极了。 倏尔，一阵轻轻的喘息声传来，在黑夜中格外撩人。 颜歌一凛，她为将时，曾随地方官员入青楼喝花酒，那喘息声与此刻别无二致，旖旎撩人，听得人耳红心跳。 她迅速站了起来，将手边东西放在地上，闭眼循声，很快，便找到了始作俑者，一男一女正在片场外的车中激吻。 那女人就是今天颜歌见到的陈贞，那男人也脸熟，就是上午才对她出言不逊的叶宇。 这个叶宇，出了名的花花蝴蝶，经常流连夜店不说，还常常和剧组的女二女三乱|搞男女关系，沈子安牌大，他没敢动，就常和其他女演员*，俗语道，愿者上钩。 而现在这条鱼，就趴在车里正快活潇洒。 颜歌难得地唇畔挂上了点笑，她向来不是一个心胸宽阔的人，为将时，但凡敌者杀她一百人，她必回击千人，绝不留情。 既然被她在这里撞上，就算叶宇和陈贞倒霉。 颜歌拿出手机，原本还带不习惯，但常青心硬塞给她，说是以后联系方便，她实在没办法，就收了下来。原主用过手机，自然她也会用，闪光灯一开，再调焦，寂静的夜空中咔嚓一声，瞬间车里的两个人僵住了。 颜歌迅速再拍了几张，然后靠着夜色的掩护，直接点足，轻盈地在郊外的小道上穿行。 第5章 五x震 回到就近的宾馆，颜歌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常青心在她隔壁，正好碰见她回来，笑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子安姐还在念叨咖啡都冷了。” “有点事耽搁了。”颜歌道，“没事。” 常青心也没多问，就进了自己房间。颜歌随即进了房间，找出包里的一张名片，停顿看了两秒，名片上印着《风色》记者宋小小几个字，下面一排是手机号码。 她拨了号码，几阵嘟嘟声过后，那边接了起来：“喂，你好，我是宋小小，你是哪位？” 颜歌头一回用手机打电话，觉得好神奇，居然有了片刻的呆滞，等对方又喂了好几声，才找回自己平静的声线：“你好，我是颜歌，上次救沈子安的人。” 宋小小停顿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颜小姐，深夜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我手上有一些叶宇和陈贞的照片，我觉得你可能会感兴趣。” 宋小小一顿，最近《风色》一直在紧盯沈子安，所以对她最近的动向都很清楚。沈子安最近在拍《恋爱都市》，和港台新晋小鲜肉叶宇搭戏，外界对这部电视剧很感兴趣，毕竟是沈子安首次触电现代剧，不少媒体都争前恐后地企图挖点料。 叶宇不用说，形象一直很正面，阳光暖男。 至于陈贞，如果她没记错，应该是剧里的女二号，戏份不多也不少，典型的恶毒女配形象。 这两个人能搭在一起……看来很有料。 宋小小瞬间声音变得热情起来：“颜小姐，能冒昧问一句，这些照片大概讲了什么？” “应该是你们所说的‘车震’。” 车震这个词，颜歌本来是不太能理解的，虽然接受了原主全部的现代记忆，她对于有些新兴词汇还是不太懂。 不过，今晚上演的一副活色生香，倒是给她上了一课。 宋小小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突然立刻变得激动起来：“颜小姐，如果可以，请让我们独家发布这组照片，价钱好商量。” 颜歌顿了顿，手机这头就没了声音，宋小小觉得奇怪，又怕她变卦，立刻补充道：“价钱绝对不会比市面上的低，颜小姐可以考虑考虑。” “我不需要钱。”颜歌走到阳台，半靠着栏杆，轻描淡写，“我不认识什么媒体朋友，宋小姐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既然是朋友，谈钱俗气，不如卖我个人情，如何？” 宋小小不明白她的意思，顿了两秒，又道：“什么人情？” “这人情可以先欠着。”颜歌望着阳台外漫天的星辰，淡淡地笑了，“等我有需要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宋小小不傻，立刻也笑了：“行，颜歌，下次有什么事叫唤我一声就行。” 颜歌随即将照片发了过去，对方显示已接收，并附上两个大大的笑脸表情。颜歌看着那表情，觉得这个时代真是有意思，就算面上咬牙切齿，发过来的表情却还能做到高高兴兴，一团和气。 真是个虚伪的时代。 她收了手机，洗了个澡，然后一头躺倒在软绵的床上。 既然想在娱乐圈生存，就得先和媒体打好交道，今日宋小小欠了她个人情，他日她就能拿这点人情来救急，陈贞和叶宇的事触及不到沈子安的利益，顺便还教训一下那枚小鲜肉，一石二鸟。 大陈的官不好当，即便是武官，也被卷入党争的漩涡之中，她在外浴血奋战，回来还要面对汹涌而来的朝局之斗，时间长了，也习惯了。 毕竟，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吃人不吐骨头的血雨腥风。 * 《恋爱都市》拍了几天，一直相安无事，结果一个星期之后，男一号叶宇在片场发飙了。 原因没有别的，就是风色最新的一期刊物上，用了整整两个版面来刊登着叶宇和陈贞的照片，角度选的正好，尺度极大，一眼看上去就知战况激烈。 陈贞整个脸都白了，叶宇干脆气得连台词都说不顺，频频ng，最后导演实在看不下去，让他俩休息，先拍其他人部分的戏。 沈子安悠哉地坐在保姆车里，暖空调吹得正舒服，听见外面导演和叶宇的争执，瞥向一旁抱着热水袋不放的颜歌，笑了笑：“空调都开着，真有这么冷？” 颜歌清丽的小脸一本正经：“很冷。” 也不知是为何，即便她习武多年，体质仍是畏寒，穿过来的这具身体更是怕冷怕得要命，随身都得带个热水袋。 沈大美女笑了：“外头那么热闹，你也不凑过去瞧瞧？” “没什么好看。”颜歌还是四平八稳的模样，“叶宇因为艳照发飙了，等探班时间一到，媒体一定会蜂拥而至，到时候场面更好看。” 沈子安发觉自己不能小看这个助理颜歌，她说话不多，但句句切中要害，之前何曼同她说过这个助理，她还没在意，现在看下来，果然不是个简单的小丫头。 她觉得分外有意思，干脆一把把颜歌给抓了过来，搂住，笑眯眯道：“小歌，下一部剧正巧青心要结婚度蜜月，她休了年假，你就跟我去片场吧。” 颜歌瞬间迟钝了几秒，她素来征战沙场，从来都是生人勿扰，与人接触更是从未有过，一时竟然僵住，等缓过神来，才不动声色地移到一边：“我是子安姐的助理，当然子安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沈大美人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虽说出了车|震门，不过由于还是保密拍摄，没有媒体干扰，叶宇调整了几天就缓过了，戏还是照常拍。 颜歌平时闲着没事，就躲到导演背后去看演员拍戏，小小的摄像屏幕，装载着悲欢离合，众生百相。 看着看着，颜歌看上了瘾，戏里是一个人，戏外又是另一个人，演着剧本的痴怨情仇，就像是自己过了一遍这样的人生似的。 有意思。 * 《恋爱都市》拍了三个月，颜歌进组时已经拍了近三分之二，一个月后，整个剧组正式杀青，特地开了一个杀青宴，众人是吃吃又喝喝，一片热热闹闹。 不少人冲着沈大美女去敬酒，却通通被颜歌给挡了下来，她脸不红心不跳，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把一旁的常青心给吓到了，赶紧拦了下来：“你不要命啦，喝这么多。” 颜歌虽然喝了许多，脸色却一点没变，口气还是清清淡淡的：“我没事，这么点酒醉不了。” 她自小跟从了养父，养父是庆国候，大陈的开国大将，他时常带着膝下几个儿子和她在府里狂饮，三天三夜才一醉方休。 相较而言，现在这点确实是小儿科了。 常青心和颜歌认识了一个多月，也知道只要她想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好叹了口气：“喝就喝吧，等会别吐我一身啊……” 结果，最后吐她一身的……是沈子安。 沈子安喝得醉醺醺的，常青心和颜歌将她架上保姆车，她还不肯消停，趴在车窗上唱歌，还把手伸出去，不停地挥舞，兴致勃勃地喊着：“后面的朋友唱起来，呦呦呦切克闹……” 常青心满脸黑线，望了望颜歌，叹了口气：“我表姐有时候脾气不太好，当她助理有点累，你多担着点。下一部戏我可能没办法跟进，辛苦你了。” 颜歌淡淡笑了：“没事。” * 刚回s市，颜歌就被叫到原野办公室，何曼也不废话，直接扔了个职工卡给她，轻描淡写：“刚做的，你拿去把东西搬进职工宿舍吧。” 颜歌一顿，她刚回来就在想，今晚的住宿问题怎么办，何曼像是看穿她在想什么似的，直接给了她个大馅饼。 “谢谢何姐。”即便心里高兴，颜歌也没多显露，收下了职工卡就准备往外走。何曼叫住她：“我听常青心说了，你这一个月表现的不错，下一部戏你是沈子安的贴身助理，多用点心。” 颜歌点点头。 职工宿舍离公司不远，隔几条街就到，颜歌去过原主租房子的地方，东西七七八八的，有些也不好用了，正好又发了工资，干脆咬咬牙给扔了，最后收拾出来两大袋。 领着两大袋东西实在有点沉，饶是颜歌这样的大将军也觉得重了点。又打不到车，只好在马路旁傻等。 深冬的风吹得人头疼，颜歌更是冷得浑身打颤，倏尔，一辆车开了过来，停到她身旁，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一张圆圆的脸来。 “颜歌！” 颜歌定眼一瞧，原来是宋小小，她开了辆小巧的红色福特，眼眸弯弯地看向她：“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颜歌简单解释了下，宋小小手一挥：“我送你去。”她开了后备箱，又下车帮颜歌提行李，最后关上后备盖，让颜歌上车。 颜歌一接触到暖气，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她原本住在干燥寒冷的北方，没想到穿来的这个地方是个南边之地，一旦冷起来就是湿冷，透骨寒气，她极其不习惯。 她搓了搓手，鼻子冻得通红：“谢谢你。” 宋小小一笑：“没事，一点小忙，对了，原来你去做沈子安的助理了？怪不得那个时候能向我爆料呢。” “我向沈小姐求了个工作，就被分到助理了。” “沈子安那个臭脾气，我们这行都知道，亏你也能忍下来。”宋小小摇了摇头，“她有没有难为你？” 颜歌摇头。 宋小小知道她是沈子安的人，不会轻易说沈子安的坏话，也就没再说下去。驶过几个街口，临近职工宿舍，宋小小忽而停住，微微一笑：“颜歌，你听说过《挽笙歌》吗？” 第6章 六主 颜歌望向宋小小，她弯弯的眸里闪了点狡黠。一瞬间，颜歌立刻明白宋小小想说什么，沈子安的下一部戏，就是《挽笙歌》。 常青心和她交接工作的时候重点提过这部戏，近几年大热的导演陈雪，师承老牌导演江夏，原先致力于近现代题材的电视剧，最近第一次试水拍摄大型的古装题材，备受媒体关注，可谓是赚足了眼球。 “我是沈小姐的助理，对她不利的消息我不会放给你。”颜歌淡淡道，“其他的，可以商量。” 宋小小瞬间笑了出来，轻轻拍了她一下肩：“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我等你的好消息。” 开到职工宿舍楼下，宋小小正准备帮颜歌搬行李，结果临时接到主编电话，只好和颜歌说了声抱歉。 颜歌独自一人站在楼底下，翻出何曼给的钥匙，上面贴了个小小的标签，写着504几个数字。 看来在五楼了。 颜歌看着两大袋行李，再望了望职工宿舍，站了一会，叹了口气，最后准备认命搬上去。 “要我帮你吗？” 颜歌回头一看，一个身形瘦弱的女孩子就站在她身后，个子挺高，就是太瘦了，皮肤很白，中长发，说话细声细气的。 颜歌说了句谢谢，两人就合力把行李搬上了五楼，走到504门口，女孩忽然后知后觉地咦了一声，然后轻轻道：“原来你和我一个宿舍耶。” 颜歌把行李放下，打量了她片刻，又看了看整个职工宿舍，整个宿舍看起来虽然陈旧，却很干净，放了两张床，窗户朝南，外头香樟树常绿，郁郁葱葱。 看来，这个女孩子就是她的新舍友了，颜歌的手自然地伸了过去：“我叫颜歌，是沈子安沈小姐的新助理。” 那个女孩子羞涩地笑了，白皙的手也伸了过来：“我叫魏米，是陈贞的助理。” 陈贞的助理？ 拜车震所赐，颜歌对那位陈贞实在没什么好感，常青心走之前还告诉过她，陈贞曾是沈子安在校时的学姐，后来签给原野，看着昔日的学妹红了，按捺不住嫉妒，就时常明里暗里给沈子安使绊。 全公司都知道两人不对头，不过反正女明星嘛，勾心斗角总是难免，只要不出格，公司上层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陈贞在《挽笙歌》中也有戏份，虽然戏份不多，但听说人设和经历很讨喜，如果演好了，口碑肯定能上一层。 常青心让她小心着点陈贞，结果没想到，陈贞还没遇上，倒是先遇到她的助理了。 “我这里有点乱，我给你腾点地方。”魏米赶紧把堆在另一张床上的东西拿了下来，“本来这里只有我一个住，就随便放了。” 她纤瘦的胳膊搬东西有些费力，颜歌看不过眼，也帮起忙来，两人又是收拾又是打扫，等到全部弄好，外头天都黑了。 魏米喘着气，坐到旁边喝了口水，笑着望向颜歌：“颜歌，你忙了这么久，怎么都没出过汗？” 颜歌坐在她对面的床上，放下外衣，微微笑了笑：“我体质偏凉，不大容易出汗。” 魏米没在意，又继续说道：“这栋职工宿舍年代久远了，原来是一个大学的宿舍，后来大学搬走了，就空了出来。那时原野还是唱片公司，买下这栋宿舍，结果后来原野变成了娱乐公司，就腾出来让我们这些小助理住。不过……” 她忽然停住，轻柔的声音转而更低：“这栋宿舍闹鬼。” 颜歌一愣，看样子魏米不像在和她开玩笑。她黑白分明的眸望过去，声音不咸不淡：“闹鬼又如何，有个地方住就行。” 魏米原本以为颜歌会怕，没想到却是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她忍不住笑了：“我骗你的，上一个和我同住的前辈就是这么骗我的，害我开头一个月完全没睡好。” 颜歌也笑了。 习惯了几天宿舍生活，她和魏米相处得还不错，魏米是个典型的南方姑娘，温柔又贤惠，性子很软，很好相处。 中午过后，颜歌接到方书怡的电话：“小歌，今天把行李收拾一下，明天早上赶八点的飞机。” “明天就走？”颜歌一顿，“开机仪式不是三天之后吗？” “刚接到的通知，陈导打算在开机之前让几个主演吃顿饭熟悉一下，她对这个电视剧很看重，连何姐都要去。” 何曼都要去，看来制片方确实非常看重这部剧了。 颜歌：“好，我知道了。” * 第二天，清晨。 飞机头等舱里，方书怡坐在沈子安后面，颜歌坐在沈子安旁边，何曼临时有事改了航班，下午才能到。 沈子安坐在里侧，正补着妆，忽然发现身边的颜歌紧紧抓着扶手，巴掌大的小脸唰一下泛白，唇紧抿着，似乎是死死地咬着牙关。 沈子安忍不住噗嗤笑出来：“小歌，你紧张个什么劲？” 颜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没紧张。” 沈子安见惯了她四平八稳的模样，头一回瞧见她也有害怕的时候，不由笑出声来：“第一次坐飞机？” “嗯。” 忽然，飞机遇到一阵气流，整个机身抖动起来，颜歌干脆整个拳头握起，紧紧闭着眼，紧咬着牙关，如临大敌。 沈子安不知是该笑还是该说她太可爱：“以后坐飞机的机会还多着，习惯就好。” 颜歌唰一下睁开眼，神色难得地呆滞了片刻，顿了一会，才挤出几个字：“还有……很多？” 她头一回觉得，原来还有比带兵打仗，更让人如临大敌的事情。 沈子安被她逗笑了：“以后你跟着我各个剧组跑，肯定少不了坐飞机，早晚会习惯的。” 颜歌深吸了一口气，认命地点了点头。 * 晚上，主创的聚会定在y市最好的五星级酒店。 有何曼在，原本颜歌和方书怡是不用去的，可沈子安非说要让她们去尝尝y市的特色菜，何曼拗不过她，只好把她们两个都带上，安排在隔壁的包厢里。 颜歌和常青心比较熟，和方书怡只是工作时接触过几面，谈不上熟。 两个人坐在偌大的一个包厢里，怎么都有点尴尬。 还好方书怡是个自来熟，抓着颜歌就聊了起来：“我偷偷打听过，隔壁包厢除了杜大影帝、陈雪导演、制片方齐总，还有副导演熊启、完世传媒太子爷傅长泽、编剧张双，另外，星河的苏婉和新锐的董之浩也在。” 颜歌略略在心中记下，早前常青心离开时，就让她在《挽笙歌》上做足了功课，所以这几个名字并不陌生。 杜清不用说，星河的苏婉是近几年炙手可热的实力派小花，年纪虽然不大，但已经演过几部现代剧的青衣和古代剧的小花，是娱乐圈里少数古装和现代扮相极佳，青衣小花都能驾驭的演员。 至于新锐的董之浩，算是半个新人，相貌俊郎，有最美古装小生的称号，虽然主流媒体并没有太多水花，但网上评价很高，不少人自愿当自来水，为自家爱豆安利，制片方恐怕也是看重这一点，才找他来演戏份不少的男二号。 编剧张双，听说也是小说《挽笙歌》的原作者，最近娱乐圈ip改编盛行成风，《挽笙歌》曾拿过网络文学奖的金奖，原作者操刀，书粉们算是放了大半个心。 唯独那个完世传媒的傅长泽，颜歌不太了解，据她所知，完世传媒旗下涉足电影、电视和唱片，实力雄厚，杜清是完世传媒的当红小生，虽然还算不上一哥，不过有好几个电影奖项的加持，以后成为一哥是早晚的事。 至于那个太子爷，他来吃这顿饭，颜歌顺着方书怡的话往下问：“完世传媒在这部剧里也有投资？” 方书怡挠挠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完世传媒大多都是自己主投资电视剧和电影，很少会屈居二线和别家合作，我听何姐提起过，这次的合作好像是完世的太子爷谈下来的。”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那个太子爷以前住在美国，听说好像身体不太好，最近才刚回到国内。” 刚回国，就急着谈合作，看来这个太子爷野心也不小。颜歌夹了一口菜，尝了尝，又夹了一口给方书怡：“这道菜不错，挺好吃的。” 方书怡尝了一口，啧啧称赞：“好吃。”吃了好几口，她又感慨了几句：“其实，子安姐虽然脾气爆了点，又不听人劝，对我们这些助理还是挺好，我听说有些二三线的小演员，一不顺心，就对自己助理又打又骂的。说不定时间长了，还能和子安姐做个朋友呢……” 颜歌一顿，虽然和沈子安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沈子安的脾气她算是摸了个通透，做事冲动不计后果，为人却很大方，个性直爽，如果放在大陈王朝，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朋友。 然而在这里，在这个复杂的娱乐圈，做任何事都要思前想后再三，她再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将军，不过一个小小的助理，又谈何来的什么朋友？ 颜歌很淡地笑了，敛下眸，长而黑的发顺着她微微弯下的弧度划到耳际，被她的指揽到耳后，夹了一口菜，不再说话。 方书怡虽然是个自来熟，但也知道颜歌是不想说话了，对于这个新来的助理，她其实略微感觉到，颜歌的身上有种不同于一般人的沉静，好像天塌下来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即便只是个小小助理，举止气度也让人挪不开眸。 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觉得，颜歌肯定不止于一个助理。 一定……还会有更长的一条路。 第7章 七故人 灯火辉煌的包厢之中，气氛异常火热。 制片方的齐总喝得最多，整张脸红得能滴出水来，他正在兴头上，干脆站起来去敬傅长泽：“傅总，来来来，再来一杯。” 傅长泽淡淡地笑了，正要说话，对面的沈子安忽然站起来，举杯就与齐总碰了一声，娇艳的红唇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生辉的眸在灯光中璀璨流溢：“齐总，不介意就和我喝两杯怎么样？” 美人敬酒，哪有推辞的道理。齐总立刻乐呵呵地让旁边的秘书倒满，笑眯眯地和沈子安碰了个杯。 傅长泽微抿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因他而起的酒局，又瞥了眼身旁的杜清，果然，某人向来波澜不惊的脸难得有了几分微愠。 何曼和陈雪导演是昔日旧友，难得有机会碰到一起，两人正在低声聊着天，她见沈子安的酒劲上来了，连忙低声拦下沈子安：“少喝点。” 沈子安巧妙地避了过去，丝毫不知收敛，又笑盈盈地站起来，酒杯举到傅长泽面前，低眉轻笑，分外娇娆：“傅总，我敬您。” 她那生辉的眸，虽然算不上赤|裸裸的勾人，却似乎别有媚态，今夜就像是条蛇姬，勾动着每个男人的魂。 苏婉第一个就看不过去，她原本就对沈花瓶没什么好感，今天看沈子安这么一副做派，更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她。 董之浩看出了苏婉的心思，笑了：“怎么，看不上沈花瓶？” “除了姿色，她还有点什么可炫耀的？明明是杜清的女朋友，还这么招蜂引蝶，我看杜影帝的脸色变都没变，看来真像报道说的，两人八成黄了。” 苏婉冷冷一笑，她平日走青衣路线，接触的都是老一辈艺术家，接过的古偶剧也都是女一，这回给沈子安作配，本来就心不甘情不愿，要不是看在是陈导的第一部古装，她才不甘心屈居沈花瓶之后。 “就凭她比你红，苏婉，娱乐圈就是这么现实，没办法。” 董之浩之前和苏婉有过一次古装剧的合作，所以对这位新晋小花的脾气很清楚，喜怒放在脸上，说话尖锐，虽说演技不错，在片场却很得罪人。 苏婉冷冷瞪了他一眼，直接站起身来，眉眼上扬，她的长相偏素淡，因而今天的妆容也偏淡，淡粉色的唇微微一笑，也向傅长泽敬了杯酒：“傅总，我也敬您一杯。” 两个当红女星同时敬酒，可谓是精彩丰呈。 俗话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场的每个人心里也都明白，完世传媒的太子爷不常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今天难得遇上，自然是要好好表现一下。 傅长泽不动，棱骨分明的手指摸着高脚杯的边沿，还是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态，他白得近乎透明的肤色在辉煌的灯光中透着点光泽，既不说不，也不说好，显得有点捉摸不透。 场面瞬间冷下来。 倏尔，一阵低咳溢出傅长泽的喉咙口，他修长的手指抵住鼻梁，墨深的眸望着眼前两杯酒，略微失望地笑了：“抱歉，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旁边的杜清举起酒杯，轻轻碰了两个人的酒杯，红酒在杯中摇晃，灯光下流光溢彩，他声嗓低沉：“傅总既然身体不舒服，这杯酒我就替他敬了。” 副导演熊启立刻也出来救场，圆圆的脸笑眯眯的，看上去像个和事老：“来来来，吃菜吃菜，陈导您看，这次有这么多优秀的后辈，《挽笙歌》一定能再创新的收视热潮，哈哈……” 陈雪在娱乐圈摸摸爬滚打了数十年，才坐上了今天导演的位置，自然知道一部电视剧背后的各种故事，她向来不搀和演员之间的明争暗斗，面上微微一笑，顺着熊启的话说下去：“我也不废话，就希望大家齐心协力，给电视机前的观众呈现出一部最好的《挽笙歌》！” * 颜歌和方书怡两个人吃了个底朝天，坐在位子上直打饱嗝，方书怡长叹了一声：“真好吃，不然等会我再打包带回去点好了。” 颜歌难得吃到这样的美味，居然觉得这个主意还不错。 方书怡又偷偷地凑到包厢墙根头，偷听隔壁包厢在说些什么，可惜五星级酒店隔音效果好，什么也听不见，她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子安姐怎么样了，今天杜清也在，你说她会不会抓狂直接掀桌子？” 颜歌：“……” 沈子安和杜清分手的事，只有他们几个助理和何曼知道，外面的媒体虽然吹得满城风雨，但没有抓到消息，最后也都不了了之。 颜歌站起来，正准备往外走，方书怡一把抓住她：“等等，你不会真打算冲进去看吧？” 颜歌无奈：“我去上厕所。” 方书怡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呵呵，你知道，脑洞太大有时候不太好……” 颜歌懒得理她，出了包厢，照着指示牌走，还没走到厕所门口，忽而整个走廊的灯全灭了，紧接着厕所的灯也全暗了下来，只有包厢的灯还亮着，透着微弱的光。 颜歌瞬间警觉起来，周围人们惊慌失措的声音灌入耳际，厕所里跑出好几个人，有的慌乱中差点撞到她。 人处在黑暗的时候，总喜欢更光明的地方，很快，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厕所里更是人去楼空，只听见包厢里到处都是吵闹声。 颜歌对于黑暗早就习惯，行军打仗的时候，不乏夜袭。更何况大陈王朝不同于这个时代，黑灯瞎火是常有的事，她刚来这里的时候，一点也不习惯这里无处不在的灯光，走在黑暗里，倒是觉得分外安静。 她来到水池边，洗了把脸，正准备抬头，忽而听见后面一阵脚步声。 大概在五米开外的地方，不疾不徐。 颜歌抬起头，走廊的窗户折射出隐隐绰绰的路灯，面前的大镜子反射着微弱的光芒，映出她巴掌大的小脸，也慢慢映出身后那个人。 一瞬之间，颜歌大惊。 男人身形极好，穿着极其考究精致的西装，唯独那一副面容，深如潭渊的眸，英挺的鼻，似笑非笑的薄唇，恍惚之间，和记忆中那个人重叠在一起。 长风之中，一身极其繁复的紫袍官服，负手而立，刻在骨子里的玩世不恭，不把天下放在眼里的肆意轻蔑。 身体比脑子更快反应，她一个转身，腿迅速一登，以极快的速度冲过去，力道之大，直接将身后距离不到半米的男人压到走廊的墙上，纤细的手臂横向抵住男人的下巴，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黑白分明的眸深深地盯着他，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一丝颤抖：“……祁少秦？” 她不高，只到他胸口，巴掌大的小脸有着些许慌乱，长而黑的发因为她的动作稍显凌乱，路灯透过走廊的窗户折射进来，落在她如玉的脸上，简直就像个忽然冒出来的精灵。 傅长泽墨深的眸微微垂下，停顿了几秒，忽然低低笑了，好听的声嗓就在颜歌的头顶，微微地震动着她的耳鼓：“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可能。 颜歌握紧拳，她最后一次见祁少秦，是在驻扎长玉城内的将军营中。 他穿着一身玉色长披风，踏雪而来，夜深了，副将引他进来，烛火如豆，他眉梢带雪，不算质问，也没多少兴师问罪：“你当真打算死守长玉城？” 她不说话，祁少秦是陛下钦赐的东羽军监军，他若下令撤退，即便她是将军，也无法违背。 他轻叹了一声，满是无奈：“颜从君，本官该说你是死脑筋还是该说是直肠子？” “若是祁大人下令撤退，本将自当遵从。” 当然，最后她食言了。 那一日，长玉城外尸横遍野，她浴血奋战，最后死在了最前线。 死前，她曾想过，若早知这样，她不应该和祁少秦说那句话，他是文官，沙场之事本就是他们武将的职责，虽然她一向看不惯他的行事风格，但最后，她不应该将他一起拖去死。 她一直欠他一句对不起。 如今，当这个人又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了。她能死而复生，祁少秦会不会也和她一样？ 又或者，不过是普天之下，相似之人太多，她许久未曾见到他了，记错了。 傅长泽见她一点都没松手，忽而伸出手，指腹轻轻地覆上她白皙的脸，低低地笑了：“莫非是我以前交过的女朋友，我一时忘记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颜歌怒了，眼眸一眯，直接拍掉他的手，抓住他衣领的手攥紧，下意识考虑是不是要揍他一拳，让他老实一点。 倏尔，他却顺势借力，凑上去轻轻啄了她一下，速度之快就像是她被猫轻咬了一口。 一瞬之间，颜歌的脸轰一下红了。 身体极快地做出反应，直接一拳招呼上去，正中鼻梁，瞬间，鲜血流了出来。顺着下巴滴到他的西装上。 颜歌后退一步，双手握拳，防止他再耍什么小聪明。 傅长泽却不恼，靠着墙，修长的身子微弯，棱骨分明的手拭去鲜血，然后抵住鼻梁开始低咳起来，咳声原本很轻，而后越来越重，整张脸苍白无血色，眸却深得不见底。 咳了很长一阵，颜歌几乎以为他要把肺咳出来了，他才晃晃悠悠直起身子，靠着墙轻轻地笑了：“你的滋味很好，可惜我不记得我交过你这么一个性子烈的女朋友，看来是你认错人了，小姐。” 颜歌真想直接再上去招呼一拳，克制的理智终于在最后拉住了她。 忽然，走廊的灯亮了起来。 富丽堂皇的灯光中，颜歌看清楚了这个男人的眉宇棱角，真的……长得和祁少秦一模一样。 她握紧拳，沉默了片刻，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傅长泽站在原地，看了看手背上的血，微微抿住薄唇，低低勾笑：“性子真是烈啊。” 他看着颜歌的背影，见她拐进了隔壁的包厢，索性往墙上一靠，低咳了几声，拿出手机：“喂，小宋，帮我查个人……” 第8章 八分手 颜歌回到包厢，方书怡正在玩手机，见她推门进来，忽然咦了一声：“颜歌，你脸好红啊，怎么了？” 颜歌坐下来，将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没什么。” 方书怡狐疑地看着她，太怪了，平时颜歌向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怎么去了个厕所这么大动静？ 她还想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一看是何曼的电话，方书怡连忙接了起来：“喂，何姐？” “你和颜歌过来，子安喝醉了，我和陈导还有点事，你们两个先带她回去。”何曼的声音不疾不徐，手机那头还夹杂着其他人的说话声。 方书怡立即向颜歌转达了何曼的意思，两人收拾好，刚准备推门，服务员就进来了。服务员笑盈盈地拿来结账单，让颜歌和方书怡签了名字，又让她们写下手机号码。 方书怡觉得奇怪：“留手机号做什么？” 服务员解释酒店快到十周年庆，打算从最近的顾客中抽取幸运顾客，到时候好方便联系领取奖品。 方书怡平日最喜欢抽奖之类的活动，二话不说就写下名字和电话，顺便帮颜歌也填了下来，还笑眯眯地交代服务员：“要是抽中了一定记得打电话啊。” 两人付完帐，走出包厢，正巧隔壁包厢开了门，副导演和制片方走在前面，方书怡和颜歌低声打了个招呼，进了包厢，只见沈子安正拿着酒杯，一个劲地向对面的一个男人敬酒，杜清坐在那个男人身边，脸色很难看。 方书怡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气氛僵了，扶额叹了口气，低声对颜歌说：“看来子安姐今天心情很不好，她心情一不好就爱喝酒，还是那种抓着你不放的人，等会你和我一起上，直接把她架出去，千万别给她任何机会正对杜影帝。” 颜歌：“……” 她想起上次沈子安喝醉酒时的模样，确实有点不忍直视。 两人左右开弓，直接上去扶住沈子安，何曼见她们来了，也松了口气，低声交代了几句，偏偏沈子安不安分，两个人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按住。 混乱之中，颜歌扫过杜清身边的男人，忽然僵住。 居然就是方才那个登徒子！ 傅长泽眸光转过来，正好也瞧见架着沈子安的颜歌，顿了顿，似乎明白了她的身份，微微一笑，举起酒杯晃了晃，像是在和她打招呼。 她一闪神，被沈子安一把推开，而后沈子安举着酒，直接走到杜清面前，娇娆地笑了：“杜影帝，今天还没来得及敬你一杯，赏个脸如何？” 杜清墨深的眸望她：“少喝点，你醉了。” 沈子安眯眼，眼看手中的酒就要泼到杜影帝脸上，方书怡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到沈子安面前，用极大的劲抢下她手里的酒杯，整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子安姐，今天就到这里，时间不早了。” 要死了，再晚一步，明天网上头条就是沈子安怒泼杜清，疑似情变！ 不能怪方书怡机智，主要是沈子安的黑历史太多，罄竹难书，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现在怒气正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颜歌上前拉住沈子安，不动声色地环视了四周，在座的几个演员她都见过照片，大概能对上号，如果她没猜错，面前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刚才方书怡说的完世传媒的太子爷，傅长泽。 她捏紧拳，心潮汹涌，就算他长得再像祁少秦，她也不会认错了，以后再见到，一定一拳打上去。 * 回到宾馆，已经十一点多，偏偏沈子安还不消停，又是唱又是闹，折腾到了一点才睡下去。 方书怡顶着两个黑眼圈，和颜歌一起回了房，简单洗了个澡，然后整个人直接累趴似的大字摊在床上，蒙在枕头里哀叹：“原来是个鸿门宴，早知道不去了，子安姐太能折腾人了……” 颜歌吹着长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她的话。 方书怡一个翻身，又道：“其实，我觉得这次子安姐好像是真心喜欢杜影帝，以前我也见她失恋过，从来没这么凶残。你看到她那眼神没有，恨不得把酒杯都泼上去啊。” 颜歌：“……” 方书怡转了个身，面向她，咬着手指：“我有种预感，接下来几个月铁定不安生。” 颜歌拿着吹风机的手顿了顿，居然觉得这句话还挺对的，不知道该说方书怡机智呢，还是乌鸦嘴呢？ * 一夜梦长。 颜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全身是汗，长发凌乱地铺在床上，和她的睡衣交缠。 梦里，她梦到了养父，梦到了长玉城，还梦到了死伤无数的将士，漫天的厮杀和悲鸣穿越长玉城的凉风，吹到她的耳边。 她还梦到了祁少秦。 他如玉的眉眸似笑非笑，似乎在嘲笑着她在平安的时代苟安，忘记了曾经的浴血奋战。 下一秒，他的唇温热地拥了过来，温暖了她冰冷的唇，轻又淡，好似蝴蝶落在心尖，一阵又一阵的悸动翻涌上来。 颜歌睁开眼，狼狈地望着天花板，唇下意识抿着，天还没亮，昏暗的光芒透过宾馆的窗帘照进来，雨声滴答。 下雨了。 她握紧拳，让指甲掐进肉里，企图让自己忘记长得那么像祁少秦的傅长泽。这个时代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了，那些将士和城民，已经永远地躺在长玉城之中，再也醒不过来。 她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方书怡朦朦胧胧地睁开眼，还有些混沌地看着她：“颜歌？” 她低声道：“没事，你再睡会。” 方书怡看了下手机，才不过五点半，确实有点早了，还准备睡个回笼觉，忽然瞥到手机微博的一条推送，瞬间叫了出来。 “什么情况！” 她唰一下跳起来，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了那条微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微博发在凌晨3点，只有短短一行字。 【对了，我和杜清分手了，之前忘了说，大家晚安。】 由于沈子安这条微博设置了取消评论，下面没有人评论，不过转发量已经超过了10万，方书怡迅速点开热门话题，果然位居榜首的就是#沈子安与杜清分手#，关注人数直线上升，后面还跟着一些附加的话题，总之，微博被这条消息刷屏了。 方书怡简直想冲到隔壁房间把沈子安从床上抓起来，沈小姐，大晚上不睡觉发这条微博做什么？你和杜影帝还有一部电视剧要演好吗？ 瞧见颜歌洗完脸出来，方书怡把手机拿给她看，止不住地唉声叹气：“完了完了，等会何姐肯定要来兴师问罪了……啊啊啊……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今年的奖金肯定泡汤了啊……” 颜歌接过手机看，果然，就是一出好戏。 她把手机还给方书怡，冷静道：“你别急，我先打电话给何姐。” 颜歌拿出手机，拨通了何曼的电话，过了十几秒，何曼就接通了电话，二话不说，直接劈头盖脸骂了过来。 何曼的脾气颜歌清楚，她虽然表面看上去很好说话，但其实雷厉风行，不允许下面出一点错。 现在出了这件事，自然火气不小。 颜歌低声应和，过了一阵，何曼的口气才有所缓和：“现在既然已经宣布分手，公司这边会全力应付，你和方书怡看着沈子安，让她千万别和杜清起冲突，另外，绝对不能让媒体拍到任何捕风捉影的东西。” “是。” 挂了电话，方书怡凑了过来：“何姐怎么说？” 颜歌简单复述了一遍，方书怡一拍脑门，哀叹道：“我怎么这么乌鸦嘴，这还没开拍，一个天大的炸弹就炸了出来。” 颜歌冷静回道：“这件事已经这样了，我们要做的就是以静制动，子安姐和杜清分手的事早晚会被媒体知道，既然她发了这条微博，心里肯定也做好了准备，我们干着急也没有用。” 方书怡叹了口气，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 三天后，《挽笙歌》如期在y城影视基地开机。 开机仪式很简单，导演陈雪向来低调，没有请大量媒体，只是请了圈中一些交好的媒体，演员挨个敬香之后，剧组主创连同工作人员合照，然后媒体就开始提问。 开始媒体们还客气，都在作品上打转，导演和演员们也都笑盈盈地回答。结果，不知哪个新来的小记者，忽然在底下脆生生地蹦出句话来：“请问一下沈子安小姐，既然您和杜清已经分手，再演对手戏会不会觉得很尴尬？” 沈子安优雅的笑容有一瞬间僵住，然后仅仅是一瞬间，她立刻眉眸一弯，淡淡地笑了：“不好意思，我听的不太清楚，我们换一个问题可以吗？” 下面几个媒体也开始不依不饶地问起来，既有问杜清，也有问沈子安，颜歌和杜清的助理，以及剧组的工作人员在一旁不停地拦下媒体的问话：“不好意思，这个问题不在《挽笙歌》的讨论范围之内……” 顿时，整个场面降到了冰点。 第9章 九开机 媒体们在下面虎视眈眈，逮着沈子安和杜清不放，其他几个主创瞬间变成背景布，苏婉和董之浩笑得脸都僵了，愣是没一个记者搭理。 最后，场面几乎失控，在场的工作人员不得不动用人海战术，才算是把这次媒体提问环节给应付过去。 下午就正式开机了。 开机的第一场戏就极为吃重，讲述了杜清饰演的九皇子夜挽，和沈子安饰演的染玖郡主长笙，在金陵城外的大雪中初遇。 沈子安身披一身战袍，从北方踏雪而归，她是南边秦王的长女，手握有十万大军，刚刚平定北部的蛮夷，率军从极苦之地凯旋回朝。 杜清作为皇室第九子，早在金陵城下率众臣等候回朝的大军，两人在纷扬的大雪之中第一次相遇。 摇臂摄影机由远及近，最后定格在杜清的脸上，他一身深红底黑纹的华服，眉眸如画，似笑非笑地和旁边扮演群臣的演员说着台词，一举一动，浑然天成，仿佛在镜头面前，他就是那个不问政事、只问风月的九皇子。 一遍镜头过去，陈导喊停，对着摄像机检查一遍，做了个手势，就让副导演熊启通知演员准备下一场。 镜头那边，沈子安率领着众将士，从金陵城外踏雪而来，她长发束起，身披着银白的战袍，一人策马在前。 沈子安的古装扮相堪称绝美，虽是身披战袍，英气中仍透着一种娇美，丝毫没被群马战色所掩盖。 陈导采用了慢镜头，镜头之中，落雪纷纷，悠悠扬扬地落在众人头上，化成水滴。 两人在金陵城门下相见，沈子安下马，藏青而深的披风沾染了些许雪，她微微抬头，望见长雪之中，杜清一人伫立，身后群臣成了背景，唯独那人的眼眸深如潭渊，一眼望尽她的眼底。 那一眼，诉尽了这一世的爱恨情仇。 陈导停住，难得地没有喊卡，甚至让这一幕延长了几秒，不得不承认，沈子安和杜清将这一幕演绎得极好，唯美得好似电影画面。 颜歌和方书怡站在不远处，方书怡手里还拿着沈子安的羽绒服，啧啧称叹：“子安姐这回演技终于有进步了。” 颜歌：“……” 意思是以前沈子安的演技一直不在线？ 方书怡低声道：“你不知道，以前子安姐被许导念叨地差点要抑郁，许导要求那个叫高，而且子安姐那会又是新人，一会这个不行，一会那个重新来，有一条拍了足足二三十几条才过。” 颜歌心想，她说的应该就是许安的《清平月》，沈子安靠着这部电影才算是真正红起来，没想到幕后还有这么心酸的故事。 不过，听说许安早年是拍文艺片出身的，在业内拿过不少奖，对演技剧情要求都极高，只是后来听说市场不景气，投资方实在不愿投资他的文艺片，他才改拍了商业片。 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剧情没那么文艺片那么扎实，功底还在，一部商业片被他拍得如诗如画，极其文艺唯美，其中的新人沈子安更是一炮而红，迅速进入大众的视线之中。 颜歌又道：“我觉得杜清演得不错，不愧是影帝。” 方书怡笑了：“那当然了，他一个影帝来拍电视剧，当然是小意思，你没发现，最近好多电影圈的明星都来拍电视剧了？” 颜歌这么一想，倒真还是这么一回事，先不说之前获奖的《在那遥远的地方》，是影后陈琦华息影三年后的第一部电视剧，光是广x局如今备份的好几个电视剧里，就有许多家喻户晓的名字。 电视圈是小荧屏，原本涉足电影圈的明星们就极少再回去，如今倒是风水轮流转，不少人又开始往回捞金了。 “现在风向变了。” 方书怡耸耸肩：“可不是，电视剧又赚钱，播出周期还长，拍摄时间比电影还短，拍个电视剧提高下知名度，最近公司对子安姐也是这个安排，才会让她接下一连两部电视剧。”她顿了顿，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至于杜影帝来拍这部《挽笙歌》，好像是因为他之前受江导提携，陈导又是江导的得意弟子，算是报恩吧，加上完世的太子爷回国亲自谈下这个项目，估计完世那边还挺看重这部电视剧的。” 正巧沈子安拍完了，大冬天穿个戏服要冻死了，赶紧把戏服扒了穿上羽绒服，她冻得鼻子都红了，不停地搓着手：“冷死我了……” 颜歌递过来一个保温杯，沈子安看都没看就打开来喝了下去，喝了两口，她差点喷了出来：“这什么玩意这么辣？” 颜歌很淡定地回答：“姜汤。” 沈子安硬憋着没吐出来，闷闷道：“小歌，没事你弄姜汤给我喝做什么？我又没感冒。” 颜歌指了指不远处的杜清，摊手：“杜清的助理给的，说是你和杜影帝一人一壶，老规矩。” “去他的老规矩！”沈子安听见杜清两个字，瞬间炸毛了，直接一整壶塞回去，把人直接推了出去，“还掉，不要再让我看见这个东西，还有，以后那家伙给任何东西都不要！” 无奈，颜歌只好提着保温杯越过拥挤的群演，找到杜清旁边的助理小卫。小卫正在和杜清说着什么，忽然感到自己被人戳了一下，回头一看，就是刚才接过他东西的颜歌。 “颜小姐？” 颜歌把保温杯递过去：“子安姐说不想要，让我还回来。” 结果，杯子还没递到人手里，就被半路截住了，再一看，一双修长白净的手拦在自己面前，颜歌一抬眸，原来是杜清。 他下一场还有戏，所以还穿着那身深底黑纹的戏服，整个人身形很高，腰板挺得笔直，随便一站就是玉树临风的模样，望她的眼神有点清冷倨傲，气度举止好似天生就是个皇子。 不知怎么的，颜歌就莫名觉得好笑。 说起来还是件陈年旧事，她那时年纪也小，跟着身为庆国候的养父进宫，参加大陈皇帝的寿诞。养父膝下的大哥年纪比她大一点，为人比较沉稳，还有个二弟就比她小一岁，天天带着小三弟闹腾。 结果那次进宫，二弟偷偷离了席玩闹，不知是看不对眼还是怎么的，就和年纪尚小的十七皇子打了起来，等颜歌发现的时候，两人早就打得不可开交。 十七皇子占上风，把二弟打得鼻子都红了，颜歌向来护短，自家的二弟被人打还得了？那会年纪又轻，结果二话不说挥着拳头就打了上去。 三个人闹成一团，在宫门口那叫一个热闹，太监宫女愣是没一个敢上来劝架，后来被皇帝知道了，还在寿诞上引以为谈笑。 结果，这记仇的十七皇子就记住了她，回回瞧见她都是鼻孔里出气，态度倨傲得和杜清如出一辙。 如今，不能再见到那些故人了，反而有些怀念。 笑归笑，颜歌还算客气，保温杯脱了手，低低道：“子安姐不需要，让我送回给杜先生。” 杜清顿了顿，声嗓低沉：“子安还在生我的气？” 颜歌这回不明白了，照例说，提分手的是杜清，沈子安微博正式发话了，两人就算翻篇了，怎么这位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她想了想，稍微委婉地开了口：“杜先生，我觉得子安姐在微博里说的很清楚了。” 杜清漂亮的眸微微一眯，转身对小卫交代了几句话，然后就拉着她往旁边一个小角落走。 角落里堆了些剧组的杂物，没有别人在，杜清瞥了她一眼：“你是子安新请的助理？之前还没见过，怎么称呼？” “我姓颜，单名一个歌字，沈先生叫我颜歌就好。” 杜清顿了顿，又淡淡道：“既然这样，颜小姐，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次找你来，是希望你以后能把沈子安的所有日程都报备给我，价钱好商量。” 颜歌一愣，没想到他会提这么一个古怪的要求：“报备？” “对，她重点见过什么人，又做了什么，尽量都告诉我。”杜清眉眸不动一丝，声嗓还是一贯的清冷，“从一个半月前，她就没有打过我一次电话，短信更是石城大海，在这之前，那咋呼的家伙一天不打十个电话都算是少的。” 颜歌：“……” 怎么觉得好像忽然有点懂了。 用这个时代的词来说，就是“死傲娇”？颜歌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影帝不为人知的一面…… 杜清还在那里唠叨：“如果可以，请务必把通话记录和短信也给我……”他顿了顿，瞧见颜歌不说话了，还以为她想拒绝，又补充道，“价钱任颜小姐开。” 颜歌还想说话，被后面那句给噎住了，虽然俗语有云，不为五斗米折腰。但是，又有俗语道，有钱能使磨推鬼，既然杜影帝愿意出钱，何乐而不为？ 她很淡定地开了口：“不知道杜先生的号码是多少？” 第10章 十怀念 第一天开机，沈子安就累成狗了，回到酒店直接不计形象地扑倒在床上，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再动一下。 颜歌买了夜宵回来，三人围着酒店房间的桌子吃了一顿，沈子安看着两人分卷残云地把夜宵吃个精光，尤其是颜歌，吃相极其淡定，偏偏是个饭桶，吃得最多还不带打嗝，看得沈子安羡慕得不行。 “我也想吃……” 筷子刚伸到碗里，被颜歌一记筷子给打到一边，然后递上一根黄瓜，淡定回她：“何姐交代的，你饿只能吃这个。” 沈子安瞬间对着那根黄瓜叹息：“又是黄瓜，你去问何姐能不能换个东西吃吃？” “你自己打，何姐准了我就去买。”颜歌直接把她的电话扔给她。 沈子安瞬间缩回去，颜歌太坏了，就知道她最怕经纪人何曼，总拿何曼来堵她。对着那根黄瓜，她叹息了一声，最后只好认命地啃起来了。 在沈子安万千粉丝的心中，沈子安是不折不扣的女神，一颦一笑都透着古韵娇美，然而在颜歌面前，什么女神男神都是浮云，比如眼前这位啃着黄瓜大刺刺坐着的沈大美女，又比如还没过三个小时就发来短信询问的杜影帝。 【今天的报备】 颜歌算是服了他了，短短几个字，隔着屏幕都感觉到了浓浓的傲娇味，她只好认命地回了过去。 【子安姐今天窝酒店，夜宵是一根黄瓜】 对方瞬间秒回。 【一根黄瓜不够她吃，你下次多准备点】 颜歌还没来得及回，后面居然又补了一句。 【不够我打钱给你】 颜歌简直想望天，杜影帝，有必要在这里这么正经地讨论吃不吃黄瓜和打钱的问题吗？隔着屏幕都被秀了一脸恩爱…… 方书怡吃得正换，难得瞧见颜歌会盯着手机看忘了吃东西，她偷偷瞥了一眼颜歌的手机，差点没笑出来：“有钱能使磨推鬼？颜歌，这是什么手机号码的备注？” 颜歌最后很淡定地回了个嗯的短信，然后正经地回答她：“给钱的鬼。” * 开机一个星期，整个剧组还算相处的融洽。 苏婉虽然看沈子安不爽，但也没摆在明面上，两个人皮笑肉不笑，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而且苏婉饰演的是杜清的谋臣，两人没有太多的对手戏。董之浩饰演沈子安的副将，倒是和沈子安的对手戏很多，两人私下也交流也挺多，动不动就请个客什么的。 至于沈子安和杜清，除了演对手戏说台词外，戏外没有任何交流，就连对戏都是靠副导演三五请来才勉强坐在一起。 出了分手那档子事，导演陈雪倒是什么都没说，她还是照拍她的戏，和编剧张双改稿子改到深夜，片场该骂就骂，沈子安演技不行，有时候一条要拍十几遍，她气急了直接拿着喇叭喊，全剧组都被数落个彻底。 颜歌暗暗观察了一阵，不得不承认，陈雪到底是久经娱乐圈的老将，就算沈子安和杜清不说话，她还是有办法把戏拍下去，而且拍的极好。 一个星期之后，其他演员陆续进组，由于原著讲述了一个气势磅礴的权斗之争，许多演员的戏份都挺吃重，特别是一些老戏骨，演起戏来一气呵成，看得颜歌暗暗惊叹。 有些老戏骨简直就像从大陈王朝穿越而来，一举一动都让她想起大陈那帮群臣百官的模样，一个个精明又狡猾，计谋在心中流转，面上却分毫不动。 这就是演技。 起初在《恋爱都市》的剧组，颜歌躲在导演身后，只觉得镜头下的人生百态分外有意思，毕竟只是一部都市偶像剧，并未给演员太多发挥的余地。 然而这部剧，让她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若是沉浸在角色之中，与剧中人物合二为一，跟着剧情大喜大悲，甚至，演出剧本之外的情绪波澜，是怎样一件酣畅淋漓之事。 这和带兵打仗，有太多不同。 颜歌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常常一个人默默地站在片场看那些老戏骨对戏，有时候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方书怡跑过来同她说话，难得瞧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差点忍不住笑了：“颜歌，你要真这么想演，让子安姐给你找个什么小角色演演，让你过把瘾？” 颜歌顿了顿，将长而黑的发丝揽到耳后，没说话。然而，她心中却慢慢地滋生出一个想法。 一个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想法。 * 回到酒店，已经晚上十点了，杜清照旧泡了杯咖啡，低头看着明天的剧本。旁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接了起来：“傅少，这么晚打我电话，有何贵干？” 手机那头，传来傅长泽低低的笑：“没什么，打电话过来关心关心你。” 杜清根本就不相信他的鬼话，他抿了一口咖啡，微微往后一靠，手指摸着杯沿：“有屁快放，有话快说。” “你什么时候学会沈子安那套野蛮路子了？”傅长泽坐在完世传媒的大楼之中，俯瞰整个s市绚烂的灯光，他白得有些透明的肤色在灯光中闪着淡淡的光泽，“真是近墨者黑。” “傅少，所以你特地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关心手下艺人的情感问题？”杜清冷哼了一声，“我要挂了。” “下个星期我正好有事来y市，顺便来探个班。”傅长泽不疾不徐地开了口，慢慢站了起来，负手而立在落地窗前，“欢不欢迎我？” 杜清顿了顿，唇畔难得也带了点笑，低沉的声嗓听起来似乎愉悦了起来：“真难得啊。” 傅长泽淡淡地笑了，俯瞰整个s市，最辉煌的光芒从脚下绵延开去，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让他想到那夜清淡的路灯，慢慢流溢出来，落在颜歌身上，照亮了她清丽而略带慌张的眸。 从未想过，有一日，能见到旧人。 更从未想过，能遇上她。 寒冷的北风穿城而过，从窗外裹挟进来，他一阵清咳，白得透明的肤色折出淡淡的光芒。杜清还想嘱咐他两句，却听他忽然道：“阿清，向你打听个人，沈子安有个助理叫颜歌，在剧组怎么样？” 杜清一顿：“颜歌？” “嗯，是她。” 杜清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提起一个小助理，但还是如实回答：“她一直跟在子安身边，有时候会在旁边看别人对戏，不过不太爱说话，看上去是个很安静的女孩子。”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最近她受我所托，每天会把子安的日程报备给我。” 傅长泽那边停顿了几秒，忽然道：“把她的短信转发给我。” 杜清有点摸不清他想做什么，不过还是照他说的，把手机里最新的短信转过去，那边顿了顿，然后又传来傅长泽的声音：“阿清，以后你要是收到颜歌的短信，就把你们的对话截屏转给我。” 杜清正在喝咖啡，一口咖啡差点没喷出来：“傅长泽，你……打谁的主意都行，就沈子安不行。” 傅长泽知道他误会了，淡淡笑了：“沈大美女我不感兴趣，你放一百个心，记得发截屏过来，别忘了。” 说完，还没等杜清开口，他就直接挂了电话，单独留下杜清在那头百思不得其解。 傅长泽点开那条短信，短信内容很简单。 【杜先生，今天子安姐带我们去吃火锅。】 后面又补了一句。 【火锅很好吃。】 口气淡淡的，说不上有多少波动，但傅长泽就是能想象出，她在打这段字的时候，正窝在温暖的火锅旁边，安安静静地坐着，吃相极其淡定地把所有一卷而空。 从前在军营中，他就曾见识过她的饭量，一旦她说了好吃，那必然是要吃到底绝不留一点渣。她在战场上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唯独吃饭，是天下大事，绝对不可以有一点含糊。 不知怎么的，忽然有点怀念。 * 三天之后，陈贞进组。 她虽然不算红，但还算小有名气，片场有些小剧务还会找她签名什么的，由于她饰演的这个角色是个武将之女，剧中前期对沈子安饰演的女一号有敌意，后期才归顺她麾下，所以对武术功底有要求。 这个角色当初试镜的时候还有好几个人，不是有武术功底就是有舞蹈功底，唯独陈贞两头不占，是何曼费了点手段才算定了下来。 陈贞的第一组镜头就是大特写，在皇帝寿宴之上为百官舞长缨枪，这一段戏极其重要，正是从这场寿宴开始，杜清饰演的九皇子才算正式步入夺嫡之争，因此陈导的要求是不用替身，陈贞单独完成这套动作。 所以，陈贞进组之后的首要任务，就是在武术指导的帮助下练习剧中的这套武术动作。 一连练了好几天，武术指导教得头都大了，陈贞愣是连半点皮毛都没学会，最后武指寇文新好说歹说，几乎磨破了嘴皮子，她才算入了门。 沈子安在片场休息的时候远远瞄过几眼，窝在折叠椅上啧啧两声：“陈贞在我上s大的那会就是出了名的演技差，让她演这种费脑子的角色，真是难为她了。” 第11章 十一除夕 陈贞进组的时候，助理就带了魏米一个人，所以武指出在她身上的火，就统统转到了魏米身上。 武术指导的训练刚结束，整个剧组的人就瞧见陈贞逮着自家助理发脾气，魏米憋红着脸，整个人站在那里，瘦弱得迎风就倒，头低得很下，低低地说着对不起。 陈贞还不解气，手里拿了杯半热的水，气急之下直接朝她泼了过去。一瞬之间，魏米头发湿了大半，水珠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整个人显得极为狼狈。 片场其他工作人员都看在眼里，明星耍大牌是常有的事，何况是艺人训自家助理，没他们说话的份，最多也就小声议论几句。 陈贞见她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心里火气却是越来越旺，手高高扬起，作势就要打她。 颜歌正巧路过，眼疾手快，一把拦在魏米面前，直接抓住陈贞扬起的手腕，用了不到三分的力度，直接让她痛得叫出声来。 陈贞怒极，偏偏痛得说不出话来，最后断断续续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来：“你给我放手！” 颜歌沉眸盯着她，停顿了几秒，确定她不会再耍什么花样，才放手道：“陈小姐，虽然说魏米是你的助理，但在片场对助理这么过分，是不是太不把助理当人看了？” 陈贞痛得迅速收回手，只见白皙的手上一道极其明显的红痕，昭示着下手之人的不留情面，她气得咬牙切齿，冷冷道：“我关起门来教训自己的助理，又管你什么事？你不过是沈子安养的一条狗，凭什么在这里乱叫？” 这个陈贞，一旦恼羞成怒就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魏米深知她的个性，怯生生地拍了拍拦在她面前的颜歌，低声道：“颜歌，你别和她起冲突，我已经习惯了，没事的。” 颜歌不动，沉眸看着陈贞。 这个原野的二线女星，个性张扬跋扈，原本爆出艳照只不过是小惩叶宇，现在看来，手段似乎还太轻了些，魏米的性格颜歌知道，虽然才相处了短短几天，但好歹也是同住一室的舍友，她不能坐视不管。 况且，她确实看陈贞很不舒服。 颜歌忽然很淡地笑了，陈贞戒备地看着她，却见颜歌倏然抓着她的手，直接拉着她望旁边的角落走。 力道之大，逼得她根本没办法动弹。 于是，全剧组的人都看到，沈子安的小助理抓着原野的二线女星，似乎是要去好好谈谈。 颜歌抓着陈贞的衣领，逼到她面前，沉静的眸全是冷意：“陈小姐，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恋爱都市》剧组，你曾经和叶宇被爆出艳照事件？” 陈贞脸唰一下白了，颜歌清丽的眉眸好似利剑，手里的力道更是强劲，似乎下一刻就能把她掐死。 她气急败坏：“记得又怎么样？” 颜歌眉眸如常，手里的力道不减半分，唇畔却是很浅地勾起：“陈小姐怎么不想想，究竟是谁把这些消息卖给媒体？” 陈贞开始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一下子忽然瞬间顿悟，怒道：“原来是你！你这婊|子……” 颜歌手里的劲道加了几分，直接把她逼到角落里，声嗓不咸不淡，却带了十足的威胁：“不过是一些艳照，还不算是重头戏。陈小姐，我知道你背后的金主是谁，手上也有一些很有趣的照片，如果你在剧组还这么嚣张，我不得不考虑是不是要向媒体透露一些，你懂的。” 陈贞脸色瞬间一变，手甚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僵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这是在警告我？” “这取决于陈小姐的态度。” 宋小小有一次和她聊天，无意中曾透露过陈贞背后有金主，虽说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但有艳照的事情在先，她现在的这番话，用来震慑陈贞足够了。 语毕，颜歌挥手松开陈贞的衣领，收回手，抚了抚衣袖，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长而黑的发划过耳际，伴随着她的动作落在脸颊旁，衬着她沉静而深的眼眸，颇有一种世外高人之感。 陈贞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转身离开。 在转角处，颜歌刚好碰见杜清，他就站在那里，修长英挺的身形伫立，不知看了多久，唇畔竟然难得地带了点笑：“颜小姐，干得漂亮。” 她一个小助理，威胁陈贞时却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凌厉，纤瘦的身姿挺得直，站在长风之中，偏偏有种迎风而生的韧劲。 难怪傅长泽记挂着这么个小助理。 颜歌倒是八风不动，微微点头示意，直接与他擦身而过，轻描淡写地留下句话来：“多谢杜先生夸奖。” * 没过几天，剧组就传出颜歌的小道消息，什么手撕陈贞不在话下，小助理逮着二线女星打了一顿，总之传得神乎其神，最后连武当派弟子、少林寺俗家子弟都开始满屋子乱传，最后转了一圈传到方书怡耳朵边，差点就震惊了。 什么情况，她身边有个武林高手？ 逮着颜歌问，偏偏她还一脸淡定：“没有啊，我只是和陈贞说了几句话，没你们说的那么夸张。” 方书怡当然不信，不过颜歌的性子就是她不想说，你再多问多少遍都没有用。所以，最后方书怡也只好无奈作罢。 就这样，整个剧组在热热闹闹的氛围中，迎来了除夕夜。 在y城影视基地，大大小小的剧组数不胜数，过年赶工也是常有的事，整个剧组都习以为常，最多就抱怨几句，该干的还得干。 陈雪提前让剧务包了个酒店，带着整个剧组吃了一顿团圆饭。正巧隔壁剧组也是过来吃年夜饭的，场面热闹的不行，最后干脆两家并一家，闹闹腾腾地过了个大年。 颜歌头一回在这个时代过年，又赶上在剧组过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分外新奇。酒店的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说着每年几乎都不变的词，嬉闹声笑声敬酒声不断，团圆饭的香味连同热气交织，勾勒出一幅过年的画卷。 不知怎么的，颜歌忽然觉得感到一点温暖。 所有的故人都伴随着尘土而去，她本应永远地沉睡在了长玉城的旧土之下。未曾想到，有一日，她能重新活过来，和剧组这么多天南海北的人热热闹闹地过个大年。 方书怡见她神色有些恍惚，拿胳膊肘撞了她一下，笑眯眯道：“想什么呢？马上过零点了，要不要等会打个电话给你的家人报个平安？” 颜歌没还来得及开口，手机却忽然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周围太吵，颜歌索性站起来，朝外面的走廊里走去。 走廊的窗户半开着，冷风呼啸而过，她感到有些热，索性倚在窗边，接起了电话：“喂，你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忽然响起一阵清咳，而后是略带低笑的嗓音：“颜小姐，新年快乐。” 颜歌一怔。 一瞬之间，她觉得自己并非身处在y城的酒店之中，而是处在大雪纷飞的营帐之外，整个北国一片茫茫大雪，她身披战袍而立。 一人从身后慢慢独步而行，停留在她身侧，墨深的披风被雪染白，只听那人轻笑说了一句：“颜将军，除夕未能在庆国候府吃家宴，却要对着我这把病骨头，是不是觉得分外无趣？” 这声嗓，穿越千年而来，太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你是谁？” 电话那头似是淡淡地笑了，随后低缓的声嗓传了过来：“我是完世传媒的傅长泽，颜小姐，你不会已经忘了我吧？” 颜歌一顿，那夜的记忆汹涌而来，昏暗之中，傅长泽的眉宇刻在她心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态竟瞬间就浮现在眼前。 她眺望y城的夜景，按下心中汹涌的波澜，淡道：“傅先生这个时候打电话，有何贵干？” 傅长泽站在酒店的窗边，里头的包厢热闹非凡，整个傅氏家族济济一堂，唯独他一人置身事外，站在长风里，漆黑如墨的长呢衣半扣，白得透明的肤色折出淡淡的光泽。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很低地笑了：“没什么，只是忽然发现手机里多了一个不认识的号码，想打打试试看，没想到是颜小姐。” 颜歌握着电话的手一紧，冷静道：“如果傅先生没事，我先挂了。” 不想知道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对于一个长得那么像祁少秦的人，她本能地想逃，不愿与之纠缠过多。 “颜小姐应该还在《挽笙歌》的剧组，”傅长泽似是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反而开始闲庭信步地话家常起来，“第一次在剧组过年，感觉如何？” 颜歌放下手机，触屏在离开耳际的一瞬间亮了起来，她二话不说，直接按下挂机键，而后，整个世界清静了。 她转身，直接往大厅走。 傅长泽望着被挂掉的电话，丝毫没有半分沮丧，反而淡淡地笑了，看来她的耐心比他想象中还多了几分，起码，还给了他几分钟时间。 不知道要是过几天去y城探班，她会是副什么表情？ 第12章 十二试镜 整个剧组热热闹闹，吃到凌晨才算结束。 陈贞带着助理魏米提前先走了，她看不惯沈子安和颜歌，自然不会久待。剧组一行人酒足饭饱，顺便和隔壁剧组聊得火热，热热闹闹地从酒店鱼贯而出。 导演陈雪走在沈子安和颜歌的前面，正在和副导熊启说着什么，忽然手机响起，她接了起来，那头似乎说了什么，她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握着手机的手唰一下攥紧，冷静道：“先别急，我马上到医院。” “陈导，出什么事了？”沈子安头一回瞧见她这副表情。 “陈贞和她的助理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里，情况似乎很严重。”陈雪匆匆解释了一句，当机立断，直接招了剧组的车，前往医院。 颜歌一怔，原主的记忆还保留着，车祸在这个时代可大可小，严重时，甚至可夺人性命。 她连忙道：“子安姐，我和魏米是室友，我想去看看她。” 沈子安点了点头：“陈贞毕竟是我学姐，又是同一个公司的，我也去看看。” 随即，沈子安就让方书怡先回酒店，两人在深夜的昏沉冬风中，匆匆赶到y市医院。 陈贞、魏米，以及司机小齐通通送进了医院的手术室里，陈雪和副导熊启已经在手术室门口等着，看见沈子安和颜歌匆匆而来，熊启简单地解释了下情况：“和货车发生了追尾，现在三个人还在手术室抢救。” 颜歌随即立刻拨通了何曼的电话，简单复述了下目前的状况，何曼当机立断，让颜歌隔一个小时就给自己发信息，并且定下了最早到y市的机票。 四人在寒冷的手术室外等了近三个小时，司机小齐被最先推出来，医生带着口罩，声音满是疲惫：“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抢救无效，你们去通知他的家人吧。” 众人面容瞬间肃然，一时竟相视无言。 陈贞和魏米的手术室的灯还亮着，颜歌站在手术室外冰冷的地上，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在战场上，她曾见过无数将士的鲜血洒下，魂归而去。 未曾想到，在这平安的时代，依旧逃不过死亡的笼罩。 陈贞随后被推了出来，医生简单解释了下情况：“轻度颅骨骨折伴随脑震荡，已经脱离危险，现在送到重症监护室观察。”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最后只剩下魏米，她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等了近五个小时，天几乎大亮，颜歌低声对着陈雪道：“陈导，你要不然和熊导先回去，这里我和子安姐在就好。” 陈雪摇了摇头：“都是一个剧组的同事，我必须等到她脱离危险。” 熊启在一旁，向来笑呵呵的和事老难得苦了脸，来回踱着步，接了好几个来询问的电话，最后实在心力交瘁。 终于，魏米从手术室被推出来，右眼受伤，缝了近百针，清秀的面容几乎是面目全非。 而窗外，天大亮，新的一年已然到来。 * 由于陈贞出了车祸，她饰演的角色被迫换角。 熊启给之前几个试镜的演员都打了电话，三个正在拍其他剧，没有档期，只有一个叫蔡澜的艺人，答应第二天来剧组试镜。 魏米昏迷了近一天，才醒过来，一睁开眼，就看见颜歌坐在她床边，很安静地看着手机。 她动了动，颜歌察觉到了，立即按住她：“你脸上有伤，先别急着动，想拿什么我去拿给你。” 魏米扯了点笑，纱布包裹着右眼，整张脸显得格外惨白：“谢谢你，颜歌，麻烦你了。” 颜歌照顾了她一个上午，下午何曼带着魏米的父母赶了过来，陈贞也醒了过来，离开了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和魏米一间病房。 陈贞听何曼说自己被换角，一反常态地很平静，何曼交代她先在y市养病，等情况好转一点就转到s市的市立医院。 颜歌看魏米有人照顾，就收拾了下东西，准备从病房离开。陈贞忽然叫住她，唇畔扯了点笑意，苍白无色的面容看上去满是自嘲：“颜歌，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我他|妈就是活该？” 颜歌迈出去的脚步一顿，沉着的眸扫过来，声嗓平板而冷静：“什么是活该？小齐死了，魏米右眼受伤，难道都是因为你的活该？陈贞，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要是过去有人敢这么当着自己的面骂自己，陈贞早就一巴掌招呼过去了。然而此时此地，她如此虚弱地躺在床上，周围到处都是医院的消毒水和点滴声，脑子却忽然清醒地认识到，能像颜歌这样，直接而痛快地劈头盖脸骂过来，远比几句轻言细语的安慰来得有效。 是啊，什么是活该呢？ “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倒不如想想怎么才能重新回到娱乐圈，魏米跟着你的时间也不短，她一个小姑娘右眼受伤，以后是要留疤的，你要是有脑子，就该知道怎么办。” 颜歌干脆利落地甩下一句话，转过身，直接朝病房外走去。 她的背影修长而笔直，像是棵迎风而生的树，陈贞怔怔地看着她消失在病房外，忽然觉得，这个小助理，似乎比她想象的坚韧果断得多。 * 大年初二，大部分人都还在假期中，《挽笙歌》的剧组依旧忙碌。 由于陈贞出车祸，皇帝寿宴这场戏被推迟，又赶上蔡澜过来试镜，导演和副导忙得焦头烂额。 蔡澜从小练习舞蹈，是z戏舞蹈专业的高材生，被何期影视公司看重。 何期主攻青春市场，这些年培养了不少小花，而且何期的老总眼光与常人不同，喜好清丽脱俗的艺人，在粉丝们看来是别有一番韵味，但在常人看来，何期的小花们多数长相有些寡淡，不够出彩。 因此，武指寇文新面临的，就是这么一个问题。 蔡澜舞蹈功底出众，因此悟性比陈贞要好得多，舞起长缨枪来有一种很优雅的美感，然而剧里她是武将之女，蔡澜的长相颇为柔和，毫无英气，不穿戏服还好，一披上战袍，显得整个人小了大半，根本驾驭不了戏服的气场。 武指连连叹气，编剧张双站着没说话，导演陈雪脸色也不好看，副导熊启在一旁，低声道：“陈导，蔡澜是来救场的，不能要求太多。” 陈雪原本想说宁缺毋滥，但一想，又败给了现实，眼下根本没有合适的人选，又是年关，合适的艺人也不是在剧组，就多半在休假之中，寿宴这场戏是整部剧重中之重的部分，所有道具和人员已经准备就绪，再拖下去，只怕到时候出来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正巧傅长泽过来探班，杜清就将这几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个清楚，随即带他去见正在外景地试镜的陈雪，傅长泽一来就看见几个主创愁眉苦脸，不由笑了：“陈导，什么情况能让您这么为难？” “有个演员除了点问题，临时换角，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陈雪叹了口气。完世也算是投资人之一，虽然是个不大不小的角色，不过傅长泽既然来了，自然也要问问他的意思，“傅先生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推荐？” 傅长泽修长的手抵着鼻梁，低咳了两声，然后淡淡地笑了：“说起来，还真有那么一个，而且就在《挽笙歌》的剧组。” 熊启听得耳朵都竖起来了，小眼眨巴，有点不相信：“傅少，你该不是在开我们的玩笑吧？” 傅长泽正想说话，忽然看见颜歌朝这边走了过来，她今天一身休闲衬衫加牛仔裤，看上去学生气十足。颜歌似乎也看到了他，愣了一愣，下意识地手攥紧，然后才慢慢松开，继续朝这边走。 熊启还等着下文，偏偏傅长泽笑着不说话了。 陈雪看见了颜歌，和她打了个招呼，除夕夜颜歌跟着沈子安来看陈贞，给陈雪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颜歌走上前，神色还是和平常一样淡淡的，手却有些攥紧，看上去似乎有点紧张，顿了顿，她才开口道：“陈导，我听说今天在这里试镜，我也想试试。” 众人一愣，熊启第一个笑了：“颜歌，这可不比你的助理工作，你确定你没在开玩笑？” 第13章 十三探班 颜歌点头：“熊导，我自幼练习武术，对枪法略懂一点，另外之前和子安姐对台词，将戚子衿的戏份了解个七八。” 戚子衿就是陈贞饰演的角色，剧中的武将之女。由于这个角色与沈子安有很多对手戏，所以平日里没事，沈子安就抓着颜歌对台词。 熊启一愣，颜歌说得滴水不漏，他只好转头看陈雪：“陈导，要不……就让她试试？” 陈雪看了眼颜歌，她一人站在那里，面对他们几个导演副导，腰板挺得笔直，眸色沉静，没多什么话，只是静静地站着，却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倔强。 傅长泽就站在陈雪的旁边，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声嗓不大，却直接一锤定音：“陈导，就让她试试。” 投资方之一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一旁的场务让道具组准备戏服，让颜歌换上。 过了二十分钟，颜歌穿好戏服，简单地在化妆间画好妆，而后就出现在众人面前。她漆黑如墨的长发被束起，身穿浅灰色的战袍，肩上深红色的披风迎风而动，手握将近两米的长缨枪，腰板挺直地站着，面容凛然。 编剧张双第一个眼睛一亮，她笔下的这个戚子衿，虽然在剧中没有郡主和九皇子夺目，但其实是她最喜欢的一个角色。 小说前期，戚子衿血战沙场，战退北方蛮夷，奈何当朝皇帝昏庸无能，就在胜利即将在望之时，颁下诏书，命令前方撤退，将战果拱手相让给随后而来的染玖郡主长笙。 自此，她对长笙怀恨在心。 戚子衿坚韧自制，有着超乎寻常的决绝，但同时，她对长笙怀着极其强烈的嫉妒之心，这样的嫉妒吞噬了她的自制，让她一度失去作为将军的决断，在后来一次极其重要的战役之中，她为求战果，急于冒进，最后几乎全军覆灭。 其后，死里逃生的戚子衿开始颓废，终日在将军府中饮酒忘忧，再不问战事，长笙得知，不忍一代名将蒙尘，亲自前赴将军府，以一场对决，逼得戚子衿重新拿起长|枪。最终，经过一系列的波折，戚子衿认清朝局，归顺长笙之下，最终辅佐九皇子登上帝位。 试镜的这场戏，便是重中之重的皇帝寿宴。 此时，戚子衿还未曾经历过那场全军覆没的战役，她的沉静傲气，不甘示弱，对长笙的嫉妒，在这场寿宴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颜歌站在那里，长|枪在手，眉宇精致而英气，眸色深而亮，唇畔勾起了一丝很淡的笑，恰到好处，身上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似乎天下之大，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这就是张双想要的戚子衿。 张双几乎是瞬间望向导演陈雪，陈雪点了点头，示意她稍安勿躁，而后淡淡开口：“颜歌，既然你有武术功底，那武指这边先不指导你，你自我发挥就行。好，开始。” 颜歌轻轻点了点头，腰板微弯，双手抱拳，面容英气而傲然，一瞬之间，周围仿佛变成了偌大的宫殿之中，前面坐着当朝那个最尊贵的皇帝，他昏庸无道，却依然受着万民景仰。 “陛下，臣乃戚望将军之女戚子衿，今日陛下寿辰，祝陛下万寿无疆，天下永世安康。” 对面坐着的皇帝似是说了什么，颜歌长|枪在手，低垂着头静听，随后沉声道：“臣遵旨。” 她声嗓沉然，眼光左右扫过众臣，忽然停留在某处，那里，长笙与其他朝臣正坐着饮酒。对方似乎眼眸转过来，与她四目交接，颜歌忽而勾起了一丝笑，那笑傲气万分，眸色深亮，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瞬间，她长|枪一转，马步扎地，枪头指天，随后漂亮地一个回旋，近两米的花枪横扫过来，虎虎生风。长|枪防守极佳，进攻同样凌厉，一枪扎下去，万花齐放，似是先将敌人胸口的盔甲击碎，而后往深处钻，枪花千变万化，眼花缭乱，旁人甚至不能捕捉到一丝。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颜歌的这番舞枪惊住了，武术指导寇文新更是紧紧地盯着颜歌，生怕错过她任何一个动作。 傅长泽站在人群之中，静默地看着颜歌行云流水的身姿，心中的波澜却如同潮水，汹涌而来。 第一次见她，隆冬的大雪纷扬而落，她身披战袍，手握长|枪，在军营的操练场上练枪。忽而瞧见有人来，红缨长|枪直指他鼻尖，眼眸一沉，声嗓沉静而冷然：“你是何人？” 如何能想到，这个拿红缨长|枪指着他的女子，有朝一日会骗他不再死守长玉城。而他，竟也难得糊涂地相信了她一回。 他向来记仇，过去是，现在更是。 颜歌长喝一声，不料长|枪倏尔脱手，笔直向前，直冲长笙而去。颜歌瞬间点足腾空跃起，花枪悬在长笙鼻尖之际，被颜歌握住，随即她一提，长|枪一转，收枪在后，她负手而立，唇畔勾起一点肆意的笑，下巴微扬：“抱歉，一时疏忽，还望郡主不要在意。” 对方似是说了一句什么，颜歌忽而仰头大笑，转身向面前的皇帝握拳行礼，声嗓傲然而掷地有声：“陛下，听闻郡主武艺绝冠，若是有机会，务必让臣与郡主讨教一番。” 张双一愣，原来的剧本只到戚子衿舞枪结束，而后就是其他人的戏份。颜歌将这段戏加以修改，加上了长|枪故意脱手的部分，明晃晃地昭示出戚子衿的傲气与不甘示弱。 不得不说，这段戏处理得浑然天成，与前戏交相呼应。 陈雪显然也注意到了，她手微微往下压，示意颜歌可以停下来了。而后转身面向傅长泽：“傅先生，你觉得这场戏怎么样？” 傅长泽一笑：“当然要听陈导的意思，不过，这位颜小姐只是个助理，头一次担任这么重要的角色，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众人瞬间愣了，一会让试镜，一会又说太草率，这完世太子爷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颜歌下去换衣服，没听到他们这边的对话，武术指导寇文新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称叹：“这位小姐的武术功底很扎实，说句实话，现在很少能见到这么纯正的枪法了。” “陈导，我觉得这个颜歌不错，演出了戚子衿的精髓。”张双在一旁显得很激动。 陈雪沉思了片刻，而后吩咐熊启：“你去通知蔡澜那边，就说我们这边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辛苦他们今天来试镜了。” 导演一发话，那就是一锤定音了。 熊启随即连忙赶去通知蔡澜方面，顺便抽个空打电话给颜歌。 等颜歌从化妆间出来的时候，就接到熊启的电话，内容是她已经过了试镜，这两天就可以参加拍摄了。 瞬间，颜歌松了口气。 说句实话，她其实还挺紧张，虽然长|枪是自己十拿九稳的兵器，但演戏毕竟与打仗不同，这些日子跟在杜清和老戏骨身后，她学了不少东西，但临阵上场，难免会紧张。 如今陈雪认可了她，就说明她有能力往这一条路上走。 颜歌过来试镜，没有和任何人说，甚至沈子安和方书怡她都没有告诉，原因很简单，就是害怕自己失败。从当助理开始，她便迈进了娱乐圈，但是，她并不甘心只当一个助理，她希望有一个更广阔的空间。 而演戏，给了她这么一个空间。未来的路有多长，她不知道，但起码要走下去，才能知道究竟有多长。 很快，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剧组，等沈子安知道的时候，她瞬间就震惊了：“书怡，你确定没在忽悠我？” 方书怡连忙摇头：“子安姐，肯定没有，我刚才听场务小李说的，他还给颜歌拿戏服来着，颜歌试了一段戏，然后陈导就通过了，还让蔡澜吃了个闭门羹。” 沈子安难得没接下去，仔细消化了一顿才喃喃道：“平常看小歌闷声不响的，没想到还挺有两下子的，等会逮着她好好问问来着……”还没等她说完，衣服兜里的手机响了，沈子安点开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她接起来：“喂，请问是哪位？” “你好，沈小姐，我是傅长泽。” 沈子安瞬间愣住了，对方说话慢条斯理，声嗓温润，但就是完世那个太子爷无疑了。她眨巴了两下眼睛，而后瞬间调整到完美状态，优雅低笑道：“傅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方也回了个淡笑：“没什么，只是想请沈小姐吃顿饭。” 沈子安内心瞬间波涛起伏，什么情况，完世的太子爷要请她吃饭？她思虑了三秒钟，而后瞬间低低笑道：“傅先生的邀请我怎么会拒绝呢？” 那边还没来得及回答，沈子安又笑道：“不过，我觉得单单我一个人赴约太无趣了，不介意我带个助理一起来吧？” 傅长泽一顿：“助理？” 沈子安还是保持着完美的笑容，话说得无懈可击：“我的助理颜歌，上次傅先生也见过的。” 单独赴约太危险了，现在的富二代脑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是带个人去比较保险，想来想去，还是颜歌最靠谱。 第14章 十四朋友 颜歌回到片场的时候，沈子安正在休息，方书怡站在旁边刷手机，瞧见她来了，方书怡一把拉她过来，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颜歌，你去试镜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沈子安好看的眸抬起瞧她，没说话，神色中倒有点问罪的样子。 颜歌难得被噎了一声，顿了几秒，才别过脸：“我怕被你们笑话。” 沈子安噗嗤笑出来，一把拉她坐下来，自己往后靠了靠，修长的腿微翘着，声嗓里满是不在乎：“笑话什么？我沈子安的助理就不能去试镜了？” 颜歌的脾气她清楚，向来自制谨慎，这次试镜，虽然颜歌嘴上没提，但一定在心里筹备了不少。她这人一贯有什么事都往肚子藏，做了这么大一个决定，想必应该是打算不止当一个助理了。 沈子安淡淡一笑，转过头对方书怡道：“书怡，我肚子有点饿，你去给我买点吃的。” “好。”方书怡麻溜地放下暖手宝，小跑着出了片场。 沈子安转过头，颜歌就坐在她旁边，长而黑的发低垂下来，落在她修长的腿上，她的神色还是淡淡的，手却有些攥紧，似乎有那么点紧张。 虽然和颜歌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的一些小脾气沈子安也摸透了不少，比如，她虽对每个人都和颜悦色，但其实骨子里却刻意疏离，很少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任何一个人。 在任用颜歌当助理之前，季承例行公事查过她的背景，出生福利院，六岁时被养母收养，十岁时养母生下一个女儿，随后养父去世，母女三人的生活一直很艰难。在这期间，养母把所有的爱都倾注给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怎么说呢，打从颜歌当她的助理开始，她就觉得这个女孩果敢善良，但同时自我保护意识极强。 “小歌，我问你一件事。” 颜歌望她：“子安姐，你说。” “你是不是不想当我的助理了？” 颜歌一顿，手下意识松开，墨深的眸眨了一下，然后冷静道：“子安姐，是不是我去试镜，惹你不高兴了？” 助理去试镜，自己却浑然不知，作为雇主的沈子安不高兴是自然的，颜歌过去常年征战沙场，养母庆国候夫人又早亡，从未接触过其他什么女子，全然不知道该怎样与同性相处，只能按照自己的推断来行事了。 沈子安笑了：“我为什么要不高兴？就因为你是我的助理，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偷偷跑去试镜？” 颜歌实在摸不清沈子安想说什么，头微微低下，索性不说话了。 沈子安侧头看了看她，又转过头托着下巴道：“小歌，你救过我。所以，不管我现在是什么所谓的当红艺人，还是哪个十八线的小演员，我都没有把你当成过我的助理。” 颜歌一愣，深而黑的眸望她，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子安又挠了挠头，语气轻佻，却似乎又有那么点不好意思：“我一向很不擅长说这些肉麻兮兮的话，以前杜清就嫌弃我话多还口不择言，经常能把他给气死，所以你要是不想当我的助理了，就说一声，能帮忙的我一定会帮。” 颜歌忽然间好像明白她想说什么了。 沈子安是把她当朋友的。 初来这个时代，谁都不认识，她一个人踽踽独行在这天地之间，冷静而自制，不流露一丝情绪。 然而，就在不知不觉间，她忽然认识了很多人，甚至，似乎还交到了一个朋友。 一瞬之间，颜歌倏尔难得地带了点笑：“好。” 沈子安瞬间打蛇上棍，又笑眯眯道：“所以今天晚上，陪我去赴完世太子爷的约行不？他今天忽然打电话过来要请我吃饭，我说要带上你一起去，以你的身手，要是他敢吃我豆腐，你就一拳打上去，嘿嘿哈哈……” 颜歌的笑瞬间僵在唇畔，怎么感觉被坑了？ * 傅长泽将晚餐定在y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厅，名字是几个英文字母，颜歌也不认识，站在餐厅门口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沈子安带了副墨镜，红唇微合，极长的简约色呢衣披在肩上，里面穿了一件纯黑的连衣裙，将她曼妙的身姿包裹住，格外惹眼。 颜歌则相对来说穿得简单，素色的针织毛衣与白色的衬衫叠穿，长而黑的发垂在腰际，看上去似乎还只是个未出社会的大学生。 两人进了餐厅，金发碧眼的服务员随即迎了上来，低声询问了几句，然后就将她们带上二楼。 二楼相较一楼更加安静，美妙典雅的钢琴声从餐厅正中传来，夜色朦胧，西餐厅里的灯光同样朦胧而浪漫，服务员一个拐弯，就将她们带到一处靠窗户的桌位。 傅长泽就坐在那里，透过落地的大窗，可以看见y市最标致的景观之一，祈林湖，湖面水波荡漾，其上的灯光隐隐绰绰，煞是好看。 沈子安坐了下来，正对傅长泽，颜歌则坐在她身旁，沈子安放下墨镜，微微一笑：“傅先生，你选的这个地方很美。” 傅长泽墨深的眸微微垂下，淡淡笑了：“这里再美，也不及沈小姐半分。” 任何女人听到赞美，总是会心情大好，沈子安自然也不例外，她好看的眸微微一弯，随意地和傅长泽攀谈起来。 服务员送上菜单，沈子安主选，傅长泽在一旁推荐了几道，倒是颜歌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无论两人说着什么，她都只是静静地坐着。 沈子安实在看不过眼，直接把菜单推给她：“小歌，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这确实很难为颜歌，毕竟她是个从大陈王朝穿越过来的人，什么意大利菜法国菜她通通都没见过，看着沈子安让她点菜的热情劲，颜歌只好随便指了一道：“这个吧。” 服务员微笑着记了下来，傅长泽又推荐了几道，顺便娓娓道来菜名的由来，听得沈子安连连点头，顺带偶尔低眉浅笑，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当然，如果没有颜歌这个大灯泡会更好。 颜歌对那些洋名字一概不感兴趣，唯一觉得受不了的就是明明肚子很饿，菜却迟迟不上来，无奈，只好玩着眼前的刀叉，指尖一动，银白的刀与叉在指腹之间漂亮的回旋。 傅长泽微微一瞥，眸光忽然转了过来：“颜小姐，我见过今天你的试镜，说句实话，演得很好。” 颜歌的手一顿，赶紧把刀叉放下，面上倒是毫无表情：“谢谢傅先生夸奖。” 第15章 十五饭局 沈子安来了兴趣，逮着她问试镜什么情况，颜歌简单描述了一下，听得沈子安瞠目结舌：“你真的会耍那么长的长|枪？” 颜歌点头：“我从小习武，多少会一点。” 傅长泽举起酒杯，修长的手微微晃动酒杯，红酒在酒杯中摇晃，闪着流溢的光彩：“上次在记源，颜小姐身手也相当敏捷，直接把我压到了酒店的墙上。” 沈子安：“……” 什么鬼，上次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颜歌正在吃刚上的前菜，一口菜直接呛在喉咙口，迅速咽了下去，接着她又瞬间恢复往常：“没什么，当时酒店走廊的灯坏了，我以为傅先生是不轨之徒，一时自我防备。” 傅长泽哦了一声，举起酒杯，微微朝前和颜歌面前的酒杯碰了一下，淡淡一笑：“都说不打不相识，颜小姐身手了得，是个好助理。” “多谢傅先生夸奖。” 如果话锋能成剑气，傅长泽和颜歌早就兵不见血刃地厮杀了几个回合，而且大有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节奏。 沈子安敢用自己的脚趾头发誓，这两个人绝对不对盘。 虽然不知道两人有什么过节，但以颜歌的脾气，要是真被惹恼了，哪管对面是什么完世太子爷，肯定二话不说，直接一拳招呼上去。 完全可以想见明天的微博头条会有多精彩。 #沈子安助理怒打完世傅总，疑似为自家艺人出气？# #助理怒打完世高层，沈子安杜清情变疑似第三者插足# 信息量有点大，让她静静…… 沈子安觉得实在不能让剧情走向诡异的地步，于是摆出最完美的姿态，唇角划过一丝恰到好处的：“原来傅先生和颜歌也认识，真是巧了。” 颜歌：“不算认识，就是揍过一拳而已。” 沈子安：“……” 喂，她已经在很努力地找话题了，至于这么不给面子吗？ 几人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傅长泽一副客随主便的样子，沈子安也不知道他今天请吃饭是为了什么，只好全程跟着陪笑脸。 颜歌倒是一副很自得的样子，拿起刀叉就问：“这个怎么用？” 傅长泽在她对面，直接做了示范，颜歌也不客气，简单学会了就开动起来。不知为何，虽然她吃得迅速，看上去却是意外的优雅，举手投足丝毫不狼狈。 忽然，服务员领着一个人走了过来，傅长泽随即站起来，微微一笑：“这么久才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沈子和颜歌望了过去，杜清就跟在服务员后面，修身的纯手工西服衬得他整个人英挺而修长，他手上拿着深灰色大衣，清冷的面容难得挂了点笑：“临时出了点事，我迟到了多久？” “没多久，也就半个小时。”傅长泽回答完杜清，便转向沈子安，带了点淡淡的笑，“我看今天正好杜清有空，就让他一起过来了，沈小姐不会介意吧？” 不会介意个鬼…… 沈子安就算内心再不爽，也不能驳了完世太子爷的面子，只好故作大方地微微一笑：“当然不会。” 傅长泽随即往里坐，将原本的位置空给杜清，瞬间，沈子安挂在唇边的笑就僵住了。 杜清就坐在她对面，眸光落在了她面前的酒杯上，薄唇微微抿了抿，理所当然地拿走她面前的红酒，直接让服务员换成了温开水。 沈子安也不恼，倒是冷眼看他，讽刺一声：“杜先生，我这杯红酒又碍你什么事了？” 杜清接过温开水，递到她面前，淡淡道：“你在生理期，酒还是少喝点。” 此语一出，场面瞬间一片寂静。 傅长泽很绅士地装作没听见，优雅地切了一小口牛排，颜歌则望了沈子安一眼，后者脸瞬间比煮熟的虾子还红，握着刀叉的手泛白，大有下一秒就抽刀抹对方脖子的架势。 颜歌审时度势，接过杜清递到沈子安面前的温开水，对着沈子安认真道：“杜先生说的对，不然子安姐又要像上次一样，整个人在床上打滚喊肚子痛。” 沈子安：“……” 颜歌你确定不是来补刀的吗？ 杜清瞥了颜歌一眼，波澜不惊的眸光里藏着淡淡的赞许，颜歌瞬间能想象今天会收到杜影帝怎样的短信。 【干得好，回头给你加钱】 尽管内心波澜起伏，颜歌还是很淡定地吃着盘里的菜。 忽然吃到一个味道很怪的东西，她鼓起腮帮子吐了出来，眼角余光忽然发现，坐在对面的傅长泽一直在看着她。 她抬头，直直地望向他：“傅先生，我脸上有东西吗？” “颜小姐为什么这么问？”傅长泽微抿了一口红酒，“我只是看颜小姐吃得挺多，心想这家餐厅应该很符合你的口味。” 颜歌握住刀叉的手一顿，正经道：“事实上，这家餐厅的东西很难吃，但是忙了一天实在太饿了，俗话说饥不择食，再难吃的东西都能咽下去。” 沈子安：“……” 杜清：“……” 能如此面无表情地驳了完世太子爷的面子，还说得这么义正言辞言之有理，怎么有种无言以对的错觉…… 其实不能怪颜歌心直口快，别的事或许还会思量再三，但关于吃饭这样的大事，绝对不能有半点含糊和假话。 换句话说，她其实是个变相的吃货？ 好吧，是在下输了。 傅长泽倒是一点都不恼，还是一副温润淡笑的模样：“那颜小姐喜欢吃些什么？” 沈子安下意识觉得走向有点不大对，原本完世太子爷请吃饭，她为了避嫌，请颜歌一起，结果半路突然冒出个杜清，直接坐到了她对面，傅长泽还把所有的焦点放在了颜歌身上。 难道，醉温之意不在酒？ 沈子安难得聪明的脑袋闪过一丝怀疑。 颜歌倒是坐在旁边，开始自动报起菜名来：“祥龙□□、八宝野鸭、佛手金卷、御膳豆黄……” 以前还在将军之位时，大陈皇帝每年都会赐御菜，宫廷饕餮，又伴着年味，那个味道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傅长泽微微笑着，既没有打断她的话，也没接下去，倒是杜清在一旁，略微思虑了片刻：“颜歌，你说得这些我怎么都没听过？” “这些都是我以前在小巷里吃到过的，杜先生不知道很正常。”颜歌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忘乎所以了，只好随便诌了几句。 于是，饭局就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进行下去。 鉴于傅长泽的面子，沈子安难得地没有给杜清甩脸，颜歌只负责吃，顺便讲几句冷笑话。傅长泽巧妙地撑起整个饭局，在快要冷场的时候讲两句，很快，气氛就比刚开始融洽得多。 夜色低垂，整个西餐厅飘荡着优美的钢琴，一片温馨。 到九点，吃得差不多了，傅长泽买单，四人相继走出餐厅。深冬的风吹过耳际，冻得沈子安鼻头发红，她向来是要风度不要温度，一接触到冷空气瞬间缴械投降。 杜清走在她左边，理所当然地拿出一条围巾，给她戴上。沈子安一愣，下意识想扔掉，却被杜清握住手：“这是你给我织的，扔了太可惜。” 沈子安还没来得及反应，伴随着咔嚓一声，黑夜之中倏尔闪过一丝光亮，，颜歌第一个反应过来，眼眸一沉，瞬间冲了出去。 瞬间，从绿化带里窜出个人来，跟只受惊的兔子似的开始在马路上狂奔，颜歌压根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极快地跟在他后面。 很快，两人就不见了踪影。 沈子安一愣，傅长泽和杜清倒是一副怡然自若的样子，傅长泽甚至挂了丝淡笑，望向沈子安：“沈小姐，杜清特地为你而来，你总得给他个机会不是？” 被坑了。 沈子安瞬间反应过来，转身就想走，被杜清一把拉住，向来清冷无欲的话锋里竟带了点小小的波澜：“子安，跟我走，我有话对你说。” 沈子安哪里是他的对手，直接就被拉上了车。 傅长泽就站在车旁，丝毫没有作为谋划者的愧疚感，反而朝车里的人微微一笑：“沈小姐放心，你的助理我会负责送回去。” * 等颜歌揍了那个狗仔几拳，顺便把sd卡扔到下水道之后，她才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照着原来的路走回去，却只看到傅长泽一个人站在长风之中，他白得几近透明的肤色在路灯中闪着很淡的光泽，深黑的衣领微微竖起，衬得他的脸更苍白，身形修长而温弱，好像风一吹就倒似的。 似乎是等她时受了凉，他低咳了片刻，才慢慢缓了过来。 “傅先生，子安姐去哪里了？”颜歌从路东头走过来，看了看他左右，一个人都没有。 “沈小姐应该有些事想和阿清谈谈，就先走了。”傅长泽微微一笑，三两句就把整件事颠倒了个黑白。 颜歌根本不信他，掏出手机：“我再打给电话问问。” 傅长泽快一步伸出手，温热的指腹瞬间按住她按键的手，微笑不减半分：“颜小姐，身为助理，有时候知道太多不一定是好事，特别是艺人那方面的*。” 他这话说得很漂亮。 哪方面？颜歌就算不问，大概也能知道个大概。 她现在毕竟是个助理，沈子安跟着杜清离开，她最多也只能装作不知道，明天看沈子安的反应再行事。 “谢谢，我先回酒店，傅先生再见。” 第16章 十六拒绝 傅长泽见她面有思虑，不由微微一笑：“颜小姐，现在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酒店吧。” 颜歌一顿，身为完世的太子爷，却要送她一个助理回去，未免太奇怪了。她微微摇头：“太麻烦傅先生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傅长泽倒是见招拆招：“没什么麻烦，顺路而已。” 颜歌这下被噎了，心想要是再拒绝对方，似乎显得自己太矫情了些，上次事出突然，她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这回要是他再有什么不轨之举，直接一记横劈揍上去就行。 傅长泽把车开了过来，两人上了车。 颜歌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傅长泽在她坐下来之后，忽然凑了过来，两人靠得极近，似乎就能闻到他大衣上沾染的些许味道。 瞬间，颜歌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她的手放在膝盖上，形成掌刀，似乎瞬间能直击对方命脉，傅长泽任何一个部位都是致命的破绽，随便哪一处都能让他立刻睡过去。 傅长泽修长的手微微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颜小姐，你的安全带。” 颜歌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正替她系好安全带，虽然靠得很近，但并未有什么过轨之举。 果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迅速收起戒备，淡道：“谢谢。” 车很快驶上高速，颜歌向来话少，对方又是傅长泽，更是没什么话讲，车内开了空调，温暖得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傅长泽开着车，微微侧头看了颜歌一眼，昏暗的灯光洒在她如玉的脸上，她双眼微合，似乎有些累了，长而黑的发如同泼墨一般散开来，有几缕散在她脸颊旁，衬得她肌肤胜雪。 她就像个瓷娃娃一样让人想捧着手心里。 当然，前提是睡着的时候。 傅长泽微微笑了，要是她醒着，那副身手可是能斩杀千军万马，挥起长缨枪来，令人闻风丧胆。 还好来到了这个时代。 在这里，她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将军，一切都要从最底层做起，再苦再累，只能她一个人扛着。 如果她能依赖他一点，哪怕一点，那之前的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他可以给她一片能广阔的天空。 到达剧组所在的酒店，傅长泽停下车，颜歌揉了揉眼睛，收拾下东西准备离开，傅长泽却忽然开口。 “颜小姐，今天看过你的试镜，我觉得很好。”他微微一笑，墨深的眸望她，一眼望进她眸中，“如果颜小姐愿意，完世传媒近期有一个培养新人的计划，非常欢迎你的加入。” 颜歌瞬间一愣。 完世的太子爷正准备招她入麾下。 对于一般人而言，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当然对于颜歌来说也是，但对方是傅长泽，就算接触得不多，她也知道对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选她这么一个助理出身的新人？ 颜歌冷静下来：“傅先生，你是在说笑吗？” “你看我像在说笑吗？”傅长泽也不恼，悠哉地拿起保温杯微抿了一口，淡笑着反问她。 颜歌抬眸望他，他的眸色很深，看不清是什么意味。 如果成为完世的签约艺人，前路自然风光无限。只是，傅长泽是真心想捧她？还是不过一时兴起，随意承诺下的约定？ 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向来不是颜歌的作风。唯独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她的风格。 “多谢傅先生，只是我演技不佳，怕砸了完世的招牌。”颜歌轻描淡写，“酒店到了，我先走了，傅先生再见。” 话音一落，她便推开车门，直接下车。 傅长泽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妙地攥紧，随后敛下眸，自嘲地笑了。 也对，她就是那么一个人，骄傲又沉着，向来只有别人向她低头，哪有她向别人低头的时候？ * 兵荒马乱的一天终于结束了，颜歌跟方书怡简单地交代了沈子安的事，就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颜歌就看见方书怡正对着手机，一脸苦恼的表情。她不由问：“怎么了？” “你说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子安姐情况？可是万一她和杜影帝还在睡觉，打过去是不是有点太煞风景了……” 喋喋不休的一堆话，听得颜歌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倏尔，一阵极轻的开门声传至她的耳际。沈子安的房间就在她和方书怡的隔壁，现在响起开门声，想必沈子安是回来了。 “不用打了，子安姐回来了。” 方书怡不相信，噔噔噔穿好衣服跑去隔壁敲门，果然，沈子安披了件昨天的大衣走出来，眼袋有点重，像是很久才睡。 方书怡凑过去，眼眸提溜转动着，嘿嘿地笑：“子安姐，昨夜你和杜影帝是什么情况？” 沈子安纤细的手上正巧拿了本剧本，直接拍到她脑门上：“我早饭还没吃，去给我买一份回来。” 方书怡又忙不迭地回去拿钱，顺便偷偷和颜歌交流了下八卦：“我觉得杜影帝八成是把子安姐搞定了，刚才她害羞了哈哈哈……” * 由于颜歌不久才通过试镜，武术指导那边还需要再纠正一些动作，所以得过几天才有她的戏份。 不过，她代替陈贞饰演戚子衿一角，整个剧组都知道了。 好事者多半在议论是不是走了沈子安的关系，不然，一个助理怎么能有这么好的运气，竟然能得到戏份颇多的角色。 外面风言风语多了，颜歌倒也不在乎，只管跟着武术指导寇文新，反复练习武术动作。 寇文新今年三十过半，由于常年练武，整个人极其精神，剪个寸板头，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不过他是香港出身，普通话说得不太好，经常说着说着就夹几句粤语，颜歌开始不习惯，甚至闹出了几次笑话。 颜歌按照以前的习惯，叫他一声师傅。寇文新忍不住笑了，在娱乐圈，除了自己带的那几个徒弟，一般看见他的人都会尊称他一句寇老师，倒是很少会这么直白的叫师傅。 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倒是见了他第一面就脆生生地叫了声寇师傅。 不过，颜歌底子确实好，筋骨似柔又刚，举手投足之间一看便有武者风范，武起长|枪来，比好些武术演员还出色。 所以这声师傅，寇文新听着很舒服。 第17章 十七打脸 这几日，杜清和沈子安的关系倒是微妙地变化了些，原本互相一句话都不说，如今在陈导的牵线搭桥下，会在一起改剧本对台词什么的。 很快，剧组就迎来了全剧最重要的戏。 道具组正忙碌地将剧中所需要用到的道具一应摆齐，偌大一个大殿，工作人员来来往往，灯光师正在调整灯光，摄像师拿着机子做最后的检查。而演员们穿着戏服，正在化妆间内化妆，剧务拿着大喇叭，一遍遍地催着场。 颜歌作为助理，当然对这样的场景不陌生。但头一回做演员，穿着戏服正襟端坐在镜子前，由化妆师化着妆，怎么都觉得有点别扭。 沈子安原本有自己的化妆间，结果非要和颜歌挤一起，美其名曰第一次演戏紧张，自己作为老板自然要关照一下。 于是，颜歌一边化妆，就一边听着沈子安唠叨拍戏的各种注意事项。化妆师小宁在一旁听得乐了：“子安姐，我看您就差直接手把手上去教了。” “那是，毕竟是小歌的荧屏处女秀，怎么也得霸气十足。”沈子安居然还义正言辞地答了 颜歌：“……” 苏婉离沈子安和颜歌都不远，听见沈子安这么说，不由冷笑了一声：“就是个小角色，还这么得意。” 她的助理范荣就站在旁边，模样细皮嫩肉，脸上涂了起码三层粉，白得都能反光，整个人穿得花里胡哨的，兰花指翘着，声音又细又尖：“婉姐，别理她们，不就是那个沈花瓶往剧组里塞了个人，等会非得ng个十几次才算完。” 这话说得苏婉心里很舒服，范荣虽然娘炮了点，但嘴巴会说话，几个助理里，就他最能顺着她的毛往下捋。 她嗤笑了一声：“沈子安自己出风头还不够，还要塞个助理进来凑热闹，也不看看她自己演技都差成什么样了，估计那助理连个台词都说不顺溜。” 整个化妆间忙成一锅粥，苏婉和范荣的对话淹没在众人的喧闹声中，沈子安自然是听不见。 不过，颜歌向来听力极其敏锐，那边两人的话一字不漏地全部进了耳朵。她微微转头，往苏婉那边望，正巧，范荣也往她那边看，两人四目交接，对方一个白眼扔了过来，颜歌眼一眯，墨深的眸里溢出了几丝怒气。 当然，她修饰得很好，微微侧头，长而黑的发随着她的动作划过耳际，又把那几丝怒气收得妥帖。 由于这场戏前面的小半部分没有颜歌的戏份，所以颜歌就在化妆间里等着，沈子安和苏婉是关键人物，比她先一步进入片场。 剧务正拿着喇叭催献舞的群演，只要献舞的部分结束，就轮到颜歌了。她拿着剧本确定最后一遍台词，看上去表情淡淡的，似乎没什么波澜。 小宁见过太多临上场就紧张的新人，头一回见到个淡定的，倒是觉得有意思：“颜歌，第一次拍戏，你不紧张？” “有点，但还好。” 颜歌如实相告，沈子安已经和她讲了很多东西，加上编剧张双特地在拍摄前和她着重讲过戚子衿，因此她心中还算是有七八分把握。 很快，一场舞结束，剧务就催着颜歌上场了。 灯光打得正好，衬得整个大殿富丽堂皇，镜头正在拍摄特写，一一拍过几个重要角色。 颜歌手负长缨枪，整个人腰板挺直，如松一般站在大殿正中，瞬间，灯光直接打在身上，片场设备连同导演、工作人员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至耳内，淡定如颜歌，也觉得自己手心出了点薄汗，然而，心中却渐渐生出强烈的鼓动。 原来，这就是拍戏。 摄像师调整机位，随着导演一声令下，拍摄正式开始。 偌大一个大殿上，群臣互相敬酒，酒酣时分，言笑晏晏，一派极其热闹的场景。颜歌迈出半步，沉静的眸坚毅果断，微微低头，声嗓响彻整个大殿：“陛下，臣乃戚望将军之女戚子衿，今日陛下寿辰，祝陛下万寿无疆，天下永世安康。” 对面坐着老戏骨宋奇，他穿着一身华贵的龙袍，酌酒多了些，因而坐姿略微靠后，扶须一笑，声嗓带着几分随性：“戚卿，朕听说你在军中善枪法，不如就露一手，以彰我大北百将之风采……” “臣遵旨。” 颜歌声嗓沉然，眼光左右扫过众臣，忽然停留在一处。 那里，沈子安正与其他朝臣正坐着饮酒，头微微转过来，与颜歌四目交接。瞬间，颜歌忽而勾起了一丝淡笑，那笑傲气万分，眸色深亮而黑，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镜头极快地捕捉到这一细节，往前推进给了颜歌一个特写。 沈子安心中一愣，从未见过颜歌如此神色，在她面前，颜歌向来都是一副冷静内敛的模样，丝毫不曾如此锋芒毕露。 看来，她真是入戏了。 沈子安微微勾起一丝很淡的笑，唇色嫣然，身上繁复的华服衬得她整个人既英气又娇美。她微微举杯，朝前轻轻碰了一下，云淡风轻地与颜歌对望，似乎根本不在意对方的挑衅。 霎时，在场好几个工作人员不由停下手边的工作，纷纷看痴了。 美人与美人交锋，怎么能这么赏心悦目？喂，简直可以组成cp捆绑销售了啊…… 瞬间，颜歌长|枪一转，随后漂亮地一个回旋，近两米的花枪横扫过来，虎虎生风。她的速度太快，摄像师跟进速度有些吃力，只好捏了把汗，紧赶慢赶跟上去。 倏尔，长|枪开始进攻，手法极其凌厉，一枪扎下去，万花齐放，往深处钻，枪花千变万化，眼花缭乱。 几台机子轮番上阵，分别拍摄了特写、近景和整个寿宴的全景。 而在场的所有演员，都被颜歌的枪法震惊了。 往常，演员拍摄动作戏，都是花拳绣腿，武指得上阵只好数次才能勉强完成拍摄，这个颜歌倒好，动作娴熟得就像自家的长|枪抡在手里似的，武指抱胸站在那里，像个没事人似的看着。 都照她这样，所有的武指都要喝西北风好吗？ 镜头忠实地记录下所有人震惊的表情，陈导喊了一声卡，颜歌最后一个收|枪动作停留在镜头中。 陈雪检查了一遍镜头，随后很淡地对着颜歌点了点头：“不错，好，下一组镜头。” 苏婉坐在人群中，简直如坐针毡，刚才还在和范荣嘲笑她要ng数次，她却特么直接一条过，身形漂亮又利落，偏偏脸蛋长得又好看，《挽笙歌》真要是播出去了，只怕颜歌还会小火一把。 苏婉瞬间心中一冷，沈子安抢镜也就罢了，偏偏身边养的这条狗还要抢风头，简直可恶。 第18章 十八别有 几场戏拍完，在场的演员对颜歌彻底改观了。 原本以为颜歌不过是靠着沈子安走后门，没想到演起戏来，一点也不逊色，即便对着几个老戏骨，也是不卑不亢，似乎没有怯场的意思。 不知不觉间，寿宴前半段的戏份已经结束，后面是杜清、沈子安和几个群臣的戏份，颜歌先行一步退了下来，和几个群演站在一旁。 董之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边上，他原本就生得俊朗清俊，眉眸一笑，更是让人如沐春风：“没想到你虽然是个助理，演起戏来，倒是完全不输给我们这些专业演员。” 戏中董之浩是沈子安的副将，这场寿宴没有他的戏份，因此他就在一旁背台词，颜歌看对方似乎还挺善意，就礼貌性地点头：“董先生夸奖了。” “叫董先生多生分，大家都是一个剧组的同事，叫我之浩就行。”董之浩一笑，“你接下来还有戏份吗？” 颜歌看了看剧本，寿宴最后还有一场，她指给董之浩看，他笑了笑：“那你接着准备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寿宴这场戏拍了近一天，等颜歌最后和几个老戏骨对完词，已经将近黄昏时分。接下来沈子安还有一场夜戏，颜歌卸完妆，收拾好东西，就陪着沈子安在一旁等待导演的指示。 方书怡拿来盒饭，三个人围在一起，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饱饭。 “颜歌，你还要忙着拍戏，以后子安姐的事多交给我一点。”方书怡边吃边说，“反正我闲着，你可以多休息会。” 沈子安也点了点头：“小歌，以后要是你没戏份，就回酒店歇会，我这里还有书怡，再不行就让何姐调个助理过来。” 寒冷的深冬，饭菜的香味连同腾起的热气交织，片场的灯光打得正好，照在脸上，格外温暖。 很久以后，颜歌再也不是谁的助理，开始成为独当一面的大明星，被助理们围着。她也无法忘记，在那个寒冷的冬夜里，三个女孩依偎在一起，只是单单说了几句话，就温暖得好似在春季。 “只要我是子安姐的助理，就有身为助理的义务。”颜歌抬眸，唇畔微微挂了点笑，“书怡，你可别抢我的饭碗。” 方书怡笑着推了她一下：“谁要抢你的饭碗，你以为我稀罕？” 三个人嘻嘻哈哈吃完了一顿饭，剧务那边开始催场了，沈子安脱下羽绒大衣，直接站在灯光包围的镜头前，开始和杜清还有几个演员对起戏来。 这场夜戏一拍就拍了四个小时，临近十点，陈导还有点不满意，一幕戏ng了几次，周围举反光板的工作人员都冻得直哆嗦。 颜歌抱着电热水袋不放，窝在原地哈气暖手，董之浩拎着一袋夜宵走了过来，笑道：“助理买多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 他买来的是小馄饨，颜歌还没说话，倒是方书怡眼尖，笑嘻嘻地凑了过来：“董公子，有我的份没有？”董之浩之前凭借玉面公子一角走红网络，因此剧组里有时开玩笑，就叫他董公子。 颜歌本来想拒绝，一看方书怡想吃，也就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淡淡地说了句谢谢，把夜宵留了下来。 等沈子安回来的时候，就瞧见自家两个助理正吃着热腾腾的馄饨，瞬间哀怨道：“喂，你们故意的吧，明知道我夜宵就只有一根黄瓜。” “董公子拿过来的。”方书怡边吃边笑，眼眸弯弯，还特地强调了董公子三个字，“特地拿来送给颜歌。” 沈子安一听，哦了一声，暧昧地望向颜歌：“小歌，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颜歌倒是很淡定，“他助理买多了，顺便送过来的。” 怎么别人不送偏偏送到颜歌手里？沈子安还想吐槽两句，谁知，副导又来催场了，她只好暂时放下调戏颜歌的心情，临走前眼巴巴地交代一句：“给我留一个，一个就成……” * 之后几天，颜歌照常演她的戏。 范荣使过几次绊子，颜歌都没放在心上，打狗自然要看主人，背后是谁看她不顺眼当然一目了然。 苏婉不爽沈子安，然而沈子安的名气就在那里，若是明摆着针对她，第二天网上头条肯定很好看。 不过，气总是要出的，自然就落在了颜歌的头上。 颜歌懒得和范荣计较，兵来将挡，一脸淡定，气得范荣本来就白得反光的脸更加五颜六色。 范荣索性来次狠的，直接往颜歌的戏服里撒工业岩棉，也就是俗称的痒痒粉，这玩意他曾经私底下曾给y姓女星用过，对方连续两个月都奇痒无比，最后去看医生都束手无策。 谁知，颜歌向来鼻子极其敏锐，一拿到戏服就闻着不对劲，伸手触碰了下衣服内里，瞬间，指腹传来刺痛和痒感。 她眼眸一沉，根本不用想，这个剧组只有那个娘炮会做出这种幼稚又低俗的事情。推说衣服有味道，颜歌让服化组换了件戏服，等自己的戏份结束，直接找到范荣。 范荣正在给苏婉跑腿，半路被颜歌拦了下来，心里知道对方是来兴师问罪了，索性下巴微抬，一个白眼瞥了过去：“呦，是沈花瓶的助理，怎么了？” 颜歌冷眼看他：“有什么话，公开说就是，背地里搞些幼稚至极的花招，简直是恶犬当道。” 范荣被骂狗，瞬间炸毛了：“你他|妈骂谁是狗，我在剧组的时候，你这婊|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喝西北风呢……” 他边说，还边动手推颜歌，虽然是个娘炮，本质还是个男的，力气倒是不小。颜歌被迫退后一步，拳握得泛白，心中的怒气好似沸腾的水，瞬间直接冲到嗓子口。 要是她出手，范荣肯定就不止生出点痒痒这么简单了，剧组毕竟是个工作场地，和苏婉低头不见抬头见，对方的助理直接被打进医院，到底说不过去。 踌躇间，倏尔，一人拦在了颜歌面前，一把推开范荣，声嗓冷淡又带了点嘲讽：“范荣，欺负一个剧组的新人算什么事？” 范荣猝不及防，被推开了几步，抬眸一看，原来是董之浩，他站在颜歌面前，一只手护着颜歌，眼眸看上去极冷。 颜歌只是个助理，然而董之浩不一样，他是《挽笙歌》的男二号，虽然不算多大牌，毕竟在剧组也能说得上几句话，为了一个助理得罪男二号，不值得。 心中瞬间盘算清楚，范荣立刻挂上笑，兰花指翘着，声音又细又尖：“我就是和颜歌说说话，没欺负她。” 董之浩根本没理他，转而望向颜歌：“你没事吧？” “没事。”颜歌被这么一闹，心里的怒气倒是没刚才那么冲了，她沉静道，“谢谢你。” 范荣见插不上话，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董之浩叹了口气，把颜歌拉到一边：“苏婉看你不顺眼，多少会挤兑你一些，你一个小姑娘，要是实在觉得应付不下去，就来找我，我能帮你点。” “谢谢。”颜歌望他，她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于是极淡地笑了笑，“我会小心。” * 范荣气得牙根痒痒，转头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苏婉听。 苏婉正在化妆，涂着大地色眼影的眸微微瞥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你以为董之浩真心想帮那个小助理？他的花花肠子可不会比你的少。” 第19章 十九生日 范荣向来脑子最活，听到苏婉这么说，狭长的眼一转，声嗓压低了几分：“婉姐，董之浩接近那个小助理是别有用心？” 苏婉施施然地站起来，瞥了他一眼，范荣立刻把旁边的大衣拿上，忙不迭递上去。苏婉披上大衣，下巴微扬，红唇勾起了一点弧度：“瞧好了，说不定过两天就爆出个大新闻出来呢。” * 剧组进度已经过了三分之一，颜歌进组拍戏也拍了有十余天，虽然中间有范荣使绊子，但过了几天也就消停了。 而同时，沈子安的生日也快到了。 身为她的助理，颜歌当然很清楚，私下和方书怡商量了下，也不知道买些什么生日礼物，太贵的吧工资还没到手，把两人卖了也买不起，太便宜的又似乎拿不出手。 方书怡忽然灵机一动：“不然，我们就送她一套超性感的睡衣，让杜影帝迷得神魂颠倒哈哈哈……” 颜歌：“……” 两人愣是窝在酒店里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纠结之中，颜歌忽然似是想到什么：“不然，送子安姐一副画？” “画？” 颜歌点了点头：“我自幼学过一点国画，最擅长人物工笔，你去找来子安姐的几张照片，我来画。” 方书怡愣了，万万没想到，颜歌不但有武术底子，居然还还会画国画……怎么感觉高手在民间啊？ 颜歌这么一想，倒是成竹在胸起来。 书画是庆国候府的老管家教的，府里那三个少爷除了对刀枪棍棒感兴趣，就没什么别的嗜好，可怜老管家一个人空有才华，无人问津。她看着可惜，才学了学，偏偏小三弟最喜欢让她画自己的人物肖像，时间久了，倒是学了老管家的七八分。 现在来到这个时代，正好派上用场，人物工笔细腻又古典，作为一份生日礼物，她和方书怡的心意都到了。 定了下来，方书怡就买来材料，让颜歌小试身手。 在剧组的时候，颜歌跟着几个有对手戏的老戏骨学习，没戏的时候，就窝在酒店里画画。 董之浩和颜歌混熟了，有时就会特地带点心宵夜过来，时不时也关切地交代她多穿点，方书怡常常在旁边瞎起哄，董之浩倒是笑而不语。 方书怡私下里跟颜歌八卦，说董之浩肯定对她有意思。颜歌倒是没放在心上，过去行军打仗，多少兄弟风里来雨里去，心甘情愿地跟着她厮杀拼敌，如今来个男人关切了几句，就是有意思？ 未免也太廉价了些。 不过她并不反感董之浩，毕竟，董之浩看上去人还不错，在娱乐圈，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来得好。 * 沈子安生日那天，有粉丝特地来探班，组了一个团，约莫三十来个人。探班活动的粉丝都是从s市戏剧学院选出的在校大学生，二十几岁的青年男女，看上去青春阳光，整个剧组都被粉丝团给包围了。 由于这次粉丝探班是由官方授权的，所以部分照片和视频都可以放在互联网上，活力四射的粉丝们不但带来了蛋糕，还特地带了鲜花等送给剧组的主创们。 颜歌第一次看到这么声势浩大的粉丝团队，原本还想护着沈子安，结果硬生生被挤了出来，她索性也不管了，站在外面笑着看被粉丝包围的沈子安。 忽然，一个拿着dv的短发女孩弯着腰走了过去，似乎在找什么的东西，一个没注意就一头撞到了颜歌身上。颜歌是习武之人，向来站得稳，没多大事。倒是那个女孩，被撞得后退几步，摔在地上，屁股刺啦啦地生疼。 颜歌连忙上去扶住她：“你没事吧？” 短发女孩没来得及回她的话，先拿过自己的dv检查，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放下心来：“还好没被我摔坏。” 颜歌把她扶起来，那女孩眯着眼，想看清对方长什么样，眨了眨眼，最后放弃了：“不好意思，我的眼镜好像落在这附近了，你能帮我找找吗？” 颜歌转了一圈，在一个角落里找到她的眼镜，回头递给短发女孩，女孩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活过来了。” “小念，别磨蹭了，快点过来。”粉丝团里的一个长发女孩走了过来，直接把她给拽到粉丝团里。 颜歌站在旁边看，才发现刚才那个叫小念的女孩在粉丝团里担当摄像的角色。沈子安在切粉丝们准备的蛋糕，她就在一旁忠实地拍摄。 沈子安正在回答粉丝们提的问题，当被问到演这部戏最开心的地方是什么时，她一把抓过颜歌，笑眯眯道：“最开心的是，我的助理在这部戏里和我有对手戏。” dv里瞬间出现颜歌的脸，长而黑的发被揽在耳后，巴掌大的小脸白净又清雅，浮现了点小局促，意外地很带萌点。 两个美人同时出镜，越看越赏心悦目。 粉丝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劲爆的消息，纷纷问关于颜歌的事：“子安姐，你的助理好漂亮，她在剧中演什么角色？” “保密。”沈子安眼睛眨了一下，“等电视剧播出你们就知道了。” 粉丝这下被吊起胃口来，抓着颜歌就问，颜歌第一次遇到这样大的阵仗，只好灰头土脸地躲到导演那边去。 粉丝探完班，就在工作人员的组织之下离开了。不过网上的热度是丝毫没减，#沈子安生日#被刷到了热门第一，po主还附了一段小视频，内有刚才颜歌和沈子安同时出镜的画面，包括沈子安卖萌似的回答。 瞬间这条微博就上了热门微博，底下评论清一色地写着助理好漂亮，或者是两个人配一脸，快组个cp等，更有人在问助理叫什么名字。 颜歌当然不知道网上这么热闹，结束粉丝探班之后，她就和方书怡着手准备晚上沈子安的生日聚会。 第20章 二十用心 沈子安这次生日并不打算大办，只是准备邀请剧组里的主创们，颜歌已经提前订好包厢，只须重新再确定人数。 不过可惜的是，杜清因为新电影的宣传，昨夜就离开y市，所以无缘沈子安的生日宴。方书怡一脸可惜地叹气：“你说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这个时候走，不然，指不定子安姐就能和杜影帝更近一步呢。” 颜歌倒是觉得没什么，不过是一个生日宴而已，杜清要是有心，迟早能把沈子安再追到手。 临近饭点，陈雪特地让剧组提早收工，一行人受邀来到颜歌提前订的酒店。邀请的人里，包括导演制片监制和一众演员，原本沈子安不打算请苏婉，不过鉴于她毕竟是女二号，要是被别有用心的媒体拍到，头条又是《挽笙歌》剧组两女星不和等等，因此，沈子安也就勉为其难请了她。 包厢已经准备好了，众人落座，一道道美味佳肴就送了上来，沈子安作为主角，自然是免不了喝酒。 熊启本身就是个大酒桶，上次在记源，不想一来就吓到了这帮小青年。但这次就不一样了，到底是相处了一个多月，彼此早就混熟，干脆放开了喝，碰巧旁边的监制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两人在酒桌上就杠了上来。 沈子安也被劝了许多酒，她在娱乐圈也呆了几年，酒量不小，几杯下肚，倒也相安无事。 董之浩就坐在颜歌旁边，给她倒了杯酒，淡淡笑道：“他们都喝了，你多少也喝点意思意思。” 颜歌也不拦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喝了下去，董之浩一看不由挑眉：“颜歌，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好。” “没什么。”颜歌淡淡回了一声，趁着众人还在互相敬酒，就开始横扫桌上的菜肴。 一行人吃到□□点，沈子安酒劲上来，又闹着去ktv唱歌，熊启和监制满脸通红，也是吵着还没尽兴。于是，一帮人就浩浩荡荡地杀进最近的ktv，点了个最大的包厢飚起歌来。 沈子安平时就是个麦霸，属于拿到话筒就不放的那种，所幸她唱歌还算可以听得过去，众人也就凑合着听了。 最要命的是熊启，这个在片场的老好人，总是笑眯眯地跟尊弥勒佛似的，偏偏唱起歌来嗓门大，又不在调上，而且还偏爱唱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女星的歌曲，整场听下来简直惨不忍睹。 整个氛围完全嗨了，这帮平时在片场一丝不苟的演员加导演们，通通放下工作，投身到歌唱的伟大事业里。就连一向不怎么喝酒的方书怡，也和董之浩的助理对干起来，又是玩色子又是罚酒。 唯独颜歌一个人，坐在点歌机旁边，看着周围玩疯了的剧组同事们，倒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即视感。 董之浩走到她边上，坐了下来，递过来一瓶饮料，笑道：“他们都玩疯了，你喝点饮料醒醒酒吧。” 颜歌来了这个时代，向来不喜欢那些碳酸饮料之类的东西，不过董之浩既然是好心，她当然也就接了过来。 一口可乐喝下去，整个透心凉，喉咙口刺拉拉的生疼，颜歌喝了两口，实在喝不下去了，就把可乐放到了旁边。 众人闹到近十一点，才算是玩了个尽兴。 颜歌扶着已经喝得烂醉的沈子安和方书怡，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司机小陈麻溜地开了车门，颜歌好不容易把两个人给扔进车里，等全部搞定，出了一头的汗。 颜歌检查了下三人的随行物品，才发现方书怡的包没拿，又折回去拿包。 出ktv的时候，她忽然一顿，整个人瞬间脸色煞白，脚差点就一软栽倒在地上，还好董之浩就站在ktv门口，看到她似乎摇摇欲坠的样子，连忙跑过来扶住她：“颜歌，你怎么了？” 颜歌额间出了些薄汗，扶着门，过了一会才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没什么，我肚子有点不舒服。” 董之浩一顿，想了想，镇静道，“颜歌，你赶紧去医院，如果是急性阑尾炎就糟了，这样，我让小方陪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颜歌本想挨到酒店再说，不过这副身体毕竟不比她以前。想了想，她点了点头：“好，谢谢你，只是子安姐那边……” “没事。”董之浩笑了笑，“还是你的身体比较重要，我送她回去就行。” 随即，他打电话叫来了助理小方，小方叫了辆出租车，两人就直奔最近的医院。 医院急诊室里人满为患，等了近半个小时，医生才叫到颜歌的号。颜歌进入科室，面前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医生，面色有些倦怠，看人的眸光却很亲和，照例问了些基本情况，又做了点检查，最后他才确定道：“排除急性病的可能，应该就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这样，我给你配点药，你记得按时服用。” 颜歌一顿，吃坏了东西？整顿生日宴，所有人都吃了同样的东西，不可能唯独她自己一个人闹肚子，除了这些……唯一与别人不同的，就是她喝过董之浩给的可乐。 这可乐有问题！ 她瞬间眸光一沉，联想到他之前突然的友善，难道是醉温之意不在酒？ 颜歌迅速赶回酒店，此时已经凌晨，她首先敲了沈子安的门，沈子安半死不活地跑来开门：“大晚上敲什么敲？困死了知道不？” 颜歌上下巡视了她一眼，这才安心下来：“没事，子安姐，你接着睡。” 回到自己的房间，颜歌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下来，洗了个澡睡下去，心里却始终似乎放着一块大石头，怎么也落不下来。 * 冬日的清晨，总是伴随着霜降和昏沉，天亮得很迟。 颜歌睡下去还没几个小时，手机却忽然尖锐地响了，她极快地接起来，连来电显示都没来得及看：“喂，你好，哪位？” “哪位？颜歌，我看你是睡糊涂了！你去看看今天的头条，到底写了点什么东西！”电话那头，传来何曼怒然的声嗓，声音不大，偏偏带着极其压抑的寒意，似是怒到极致。 颜歌唰一下醒了过来，一脚踹醒还在睡梦中的方书怡，而后暗示她打开主流视频网站，瞬间，沈子安生日劈腿董之浩几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第21章 二十一开打 方书怡惊得差点滚下床去，颜歌迅速打开挂在网站首页的视频。 视频开头先是一段冗长的广告，而后画面一转，昏沉的黑夜里，沈子安和董之浩的身影出现在镜头中，镜头有些晃动而模糊，但还是可以看清，董之浩就半抱着沈子安，似乎在她耳际说着什么话，两人随即进入一家酒店。 视频右上角写着冯文工作室，视频之外，有个语速极快声嗓又轻佻的小编在解说，解释了当天是沈子安的生日，又添油加醋说了些莫须有的东西，什么劈腿之类，整个屎盆子往沈子安头上扣。随后又在这之后，贴出许多沈子安与董之浩在片场举止看似亲昵的照片，整个视频一气呵成，劲爆至极。 颜歌一冷，瞬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套，是董之浩下的。 《挽笙歌》还没有对媒体开放，所有关于片场的照片，除了在片场的工作人员，外面的媒体根本没有机会得到。 换句话说，只有在片场内部的董之浩，才有机会将这些照片流出。 而自从沈子安和杜清分手之后，著名狗仔冯文工作室就一直在紧盯着沈子安不放。或许是董之浩先主动联系冯文工作室，而后他再利用可乐将她支开，又亲自把醉酒的沈子安送回来，为得就是让狗仔拍下这些视频，为这则新闻加最猛的一味药。 无论这件事演变成何种情况，也无论沈子安会被黑成什么样，唯一的受益者，就是董之浩。 他会迅速蹿红，靠着沈子安，占据各版的头条。 颜歌握紧拳，就在她要将视频关掉的时候，视频的最后一部分，竟然提到了她自己。 “另外，机智的小编刚刚意外得知，沈子安的助理也被卷入到这次劈腿事件中，听说那个可怜的助理原本和董之浩在片场交往相当亲密，没想到硬是被自家艺人给挖了墙角，真是real心酸，求助理和杜清的心理影响面积……” 颜歌瞬间一口气没咽下去，就差没把平板直接摔倒地上。 电话那头，何曼听到没动静了，倒是冷冷笑了：“看到头条了？” “何姐，这次是我们被董之浩摆了一道，这一切都是他在精心策划。”颜歌低低回道。 “颜歌，我让你跟着沈子安，是看在你为人冷静沉着的份上。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你推脱，你和方书怡也少不了担责任。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公司会贴出关于你们的处理。”何曼冷冷一声，又交代道，“公司这边所有的公关已经出动，这件事还有部分牵扯到你，一旦有媒体问到这件事，你一定要死咬和董之浩没有任何关系，千万不能被媒体摆一道。” “是，何姐。” 电话挂断，颜歌才发现自己额间出了一层薄汗。 方书怡看着视频，又看了颜歌一眼，最后几乎是哭丧着脸：“昨夜，我喝得太多，就只记得董之浩送我们回来，可是，我一点都不知道原来还有狗仔在后面……怎么办，颜歌？” 怎么办？ 颜歌第一次觉得，这个娱乐圈的水是这么浑浊而深黑。身处其中，但凡出了一点差错，或许就是滔天的祸水。 她按下心中所有的波澜，冷静道：“无论接下来公司要对我们怎样处理，这次的事情，我们必须陪子安姐一起度过。” * 这一日，微博天涯等一片沸腾，全部被沈子安劈腿董之浩霸屏，关键词杜清沈子安董之浩三人挂在微博热门话题上久居不下，一石激起千层浪。 杜清的粉丝跑到沈子安的微博下面评论，哭天抢地地哀叹董之浩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她劈腿？又有路人跑去杜清微博底下刷绿草，不明所以的看客们跟着围观了全过程。 倒是董之浩的微博，粉丝数从起初五位数，迅速上升至六位数，更有井喷之势。之前原本只有几百条评论的微博迅速升至上千，占据热门微博。 《挽笙歌》剧组，倒是意外的安静。 导演陈雪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就算天塌下来，只要不影响拍摄，都是小事。由于杜清还在外地宣传新电影，所以所有男主的戏份先停下，拍摄沈子安和颜歌的对手戏。 但很明显，沈子安不在状态。 一场在将军府的戏份，拍了足足有十几条，沈子安还是频频ng，最后连副导演熊启也看不下去了，只好站出来替沈子安说好话：“今天子安不太舒服，我们歇一会再拍。” 苏婉倒是优哉游哉，在一旁说着风凉话：“沈子安一句不太舒服，就要我们所有人陪着等？” 沈子安一大清早被烦心的新闻弄得头疼，这回又来个苏婉在旁边火上浇油，真想直接冲上去扇她一个耳光。 颜歌快速按住沈子安，朝她微微摇了摇头，濒临崩溃的理智最后拉着了沈子安，她干脆坐了下来，带上耳机，直接埋头开始背台词。 剧组的工作人员私下里都在议论纷纷，不过见到沈子安和董之浩本人，倒是就不敢再多说什么。 临近黄昏，沈子安实在待不下去，就向剧组请了假，和方书怡先回了酒店，颜歌还有一场夜戏，就一个人留在了剧组。 拍到大概十点，导演喊卡，终于结束一天的拍摄。 颜歌脱掉戏服，从化妆间走出来，正好碰见迎面而来的董之浩，颜歌一顿，步履沉稳地走到他面前：“董先生，既然遇上了，不如就和我聊两句？” 董之浩垂下眸，停顿了几秒，才微微一笑：“你想和我谈什么？” 周围一片寂静，片场的灯陆续关掉，慢慢的，整个片场变得昏暗起来。颜歌一眯眼，拳握紧，长而黑的发垂在腰际，衬着她冷淡而精致的脸，倒是有几分别样的美：“董先生，你为了走红，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颜歌，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董之浩还是那副微笑的神态，“我知道，这次沈子安和我闹出绯闻，因此遭受了很多谩骂，但是我也是受害者之一，你为什么要指责我？” 颜歌不说话，整个片场的灯光暗下来。 而那一瞬间，董之浩只觉得一阵风从耳际划过，而后一道横踢直接踢中他的膝盖，逼得他瞬间单膝跪在地上，痛楚从膝盖蔓延至四肢百骸，接着一拳直接揍上他的脸，力道恰到好处，虽没出血，却痛得他眼冒金星。 第22章 二十二双管 董之浩狼狈地退后一步，捂住鼻梁，一阵阵疼痛叫嚣着窜入百骸，他向来温和无害的眸中瞬间散发着凶狠的光芒，像是只发疯的兽，直接扑向颜歌。 颜歌沉下眸，找准董之浩的弱处，腿风凌厉，一击即中。瞬间，伴随着哗的一声，他整个人跌落到旁边的道具上，道具凌乱地散落在地，一片狼藉。 董之浩疼得几乎站不起来，只好勉强靠着墙壁站起来。片场的灯光暗下来，他原本清俊的面容被一阵阴影覆盖，整个人淹没在昏暗之中，看不清表情，声嗓里却带着深深的讽刺：“颜歌，难道你不想红吗？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被沈子安踩在脚底下，甘心去当她的助理，再去救场演一个小角色？” 颜歌停住，冷冷望他。 那眼神，就像看一只垂死挣扎的狗。 董之浩从未见过那样的眸光，明明只是个小小的助理，却像是看透了他那点卑劣的小把戏，从心底里轻蔑。 他咬住牙关，握紧拳。 从一个网红开始，他在娱乐圈这条路走了整整七年，这七年，他什么龙套都做过，穿梭在各个剧组，领着少得可怜的工资。 直到签约新锐，才算峰回路转，争取到《挽笙歌》的男二号。可是，他不满足，导演也好媒体也好，所有人都围着杜清和沈子安转，就因为他们红，所有的镁光灯就一定要围着转吗？ 他要红，要比任何一个人红，站在镁光灯的最前面，接受着所有人的注视和赞美。 颜歌收回手，负手而立，长而黑的发划过她的耳际，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她冷冷望他：“所以，为了红，你不惜计划对我下药，将我支开，又联系狗仔，乘机拍下那些视频？” 董之浩眯眼，顿了片刻，不怒反笑起来：“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现在木已成舟，你不过是个小助理，难道还想左右媒体的焦点吗？” 颜歌握拳，董之浩说的没错，就算她再气极，至多只能动手揍他一顿，再多的，她做不到，也没有能力做到。 但是，她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黑夜之中，手机铃声忽而凭空响起，切断了整个片场的寂静。董之浩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他下意识想切掉，又怕是公司里其他人打过来，顿了一下，他接了起来：“喂，我是董之浩。” “董先生，我是完世传媒的傅长泽，在记源聚餐那天我们见过，你应该还没忘记吧？”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润清朗的声嗓。 董之浩一愣，完世传媒的太子爷，居然会屈尊降贵地打他的电话。他瞬间略带紧张起来，压低声音：“当然没有忘记，傅总，您现在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看了网上的新闻，你和沈子安的事很有趣。”手机那边，傅长泽淡淡笑了笑，“如果我没记错，你似乎还和沈子安的助理有些瓜葛？” 董之浩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看了颜歌一眼，又低声道：“都是网上乱写，我那天只不过是送沈小姐回酒店，正好被狗仔捉住，外面才传得风言风语。至于沈小姐的助理，我压根跟她没关系，都是她借着我炒作。” “原来是这样。”傅长泽不紧不慢，声嗓淡淡的，“我这里本来有个很有趣的录音，原先不太确定是谁的，不过董先生这么一说，我倒是确定了。” “傅总，你什么意思？” 对方只是淡然一笑，随即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按键声，接着，一个带着些许杂音的录音响起。 “喂，是冯文吗？今天晚上大概十一点半左右，我会带着沈子安到达xx酒店，到时候你们躲在酒店附近抓拍，动作一定要快……” 瞬间，董之浩整张脸都白了。 这段话，是他送沈子安回酒店的时候，乘机给著名狗仔冯文打的。结果没有想到，冯文竟然对这段话做了录音。 电话那头，傅长泽倒是相当悠哉，按下停止键，又轻描淡写道：“董先生，你要知道，一旦牵扯上狗仔，很难不暴露自己。要是这段录音曝光到各大媒体那边，又会如何？” 董之浩整个人都僵住了。 偏偏傅长泽还不放过他，低低一笑：“董先生，忘了说一句，今年你和完世所有的合作都会取消，另外我已经和新锐的齐总打好招呼，今年你所有的活动应该都会被取消，换句话说，你被雪藏了。” 昏暗的灯光中，董之浩的脸色唰一下煞白，握住手机的手捏紧，下一刻，他二话不说，直接将手机扔到地上，哐当一声，手机碎成几片。 颜歌站在原地，冷眼看他。 董之浩几乎要吃人的眸光锁住她，一拳狼狈不堪地挥过来，声嗓几乎是拔高了几度：“是沈子安对不对，是沈子安打电话给傅长泽，让他封杀我，让我名誉扫地，让我被雪藏……” 颜歌根本不把他的拳放在眼里，轻身一躲，对方一拳直接打到墙上，鲜血直流。 他疯了。 颜歌掌风凌厉，直接一道掌劈，劈向对方的脖间，瞬间，董之浩整个人一软，瘫倒在地。 颜歌收回手，转身就走。片场的灯光昏暗，打在她如玉的脸上，衬得她整个人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芒。 手机响起来，她一看，按下接听键：“喂。” “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就一声喂，是不是太薄情了点？”电话那头，傅长泽低低一笑。 颜歌一顿，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她忽然整个人放松下来，原本面对董之浩的怒气，在一瞬之间，消失殆尽。 “谢谢你，傅先生。” 她从来不打无把握之战，从知道董之浩的把戏开始，她就在想该用什么方法打他个措手不及。 然后，她就想到了傅长泽。 他是完世的太子爷，手上的关系错综复杂，一旦他出手，一定能找出董之浩的破绽，然后再由她出手，来个一招制胜。 傅长泽把玩着手里的钢笔，淡淡地笑了：“就一个谢字是不是太少了？” “傅先生想我怎么做？” 电话那头，忽然出现了长久地停顿，久到颜歌以为自己的手机出了问题，那头才又传来低沉的声嗓：“《挽笙歌》杀青之后，陪我去看场电影怎么样？” 一瞬之间，记忆呼啸而来，她似乎并非身处在昏暗的片场，而是站在烈烈长风的长玉城城楼之上。 祁少秦就站在长风之中，一眼望进她眸中，眉眸如画：“颜将军，等长玉之战结束，陪本官去看场烟花如何？金陵的烟花盛会，正巧是在三月之后，时间正好赶得上。” 未曾想到，再也没有后来。 第23章 二十三小念 冬夜的寒风刺透肌肤，颜歌微微仰头，看到昏黑的夜幕之中，星星闪烁，像极了离人的眼。 而唇齿间呼出的气，在夜色中升腾，最后消失不见。 “傅先生，你为什么答应帮我？” 她站在昏暗的片场里，声嗓低低的，不似往日那般冷静，像是在强忍着一些喷薄而出的情绪。 电话那头，传来了很轻很淡的笑声。 随后，一道低而略带叹息的声嗓，伴随着微凉的夜风，慢慢地沁入她的心骨之间：“大概是因为，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吧。” 故人。 一瞬之间，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归于沉寂，颜歌却觉得满腔的话就像是滚烫的水，似乎就要溢出唇际。 该如何问？ 他是否也从千年之前的大陈而来？他是否就是那个病弱而善谋的祁少秦？他还……记不记得她？ 太多太多的问题，被她克制地安放在心里某个地方，却因为他一句话，波涛汹涌地冒出来。 然而最后，她也只是低低一句：“能成为傅先生的故人，我很荣幸，等《挽笙歌》杀青之后，我陪傅先生去看场电影。” * 沈子安和董之浩的绯闻挂在网上第二天，就发生了打脸般的反转。 微博大号抽皮王最先发表一则微博，附带了一段音频，配以一段嘲讽性质的文字，暗示董之浩借人炒作。随后，这条微博迅速抢占热门头条，而抽皮王发起话题#董之浩为红也是拼了#也瞬间被大量网友转载关注。 同时，董之浩过去的陈年旧事也被扒了个干净，整容网红潜规则……各种负面关键词层出不穷，广大网友个个变成了福尔摩斯，力图扒个彻底，瞬间，微博天涯豆瓣等八卦论坛瞬间被董之浩刷屏。 换句话说，董之浩确实是红了。 原野还没来得及出动大量公关，就发现媒体的风向变了，沈子安的劈腿绯闻瞬间被澄清，董之浩恶意借机炒作，使沈子安瞬间变成受害者。 何曼当机立断，让公关以沈子安的口吻拟一篇针对此次事件的通告，并且暗示与杜清并非完全分手，还有保留的余地。 瞬间，一大波cp又开始摩拳擦掌了。 外面早已是全民火热，正在保密拍摄的《挽笙歌》剧组倒是颇为镇定，虽然董之浩负闻缠身，但毕竟他已经进组拍摄了三分之一的戏份，想要现在换人，后期预算将会超支。 因此，董之浩还是在剧组里担任男二号。 不过，娱乐圈爆点更新换代极快，没过几天，董之浩事件就被其他热门所取代，大众们又开始新一轮地密切关注其他明星。 同时，杜清结束新电影的宣传，飞回y市投入新一轮的拍摄。 就算董之浩再混蛋，毕竟是同一个剧组，沈子安也不好和他撕破脸，只好装作没看见，井水不犯河水。而董之浩这次被打击极大，除了拍戏，其他时间只躲在休息室里背台词。 整个剧组，又开始维持一种微妙的平静。 颜歌倒是很喜欢这样的氛围，董之浩不再整什么幺蛾子，苏婉似乎也没再针对她，平时除了拍戏，她就找些书来看。 她涉猎很广，什么都看，书籍是了解这个时代的良方，看得多，或许对以后更有帮助。 有时候收工了，她还看得认真，副导演熊启瞧见了，不由笑起来：“颜歌，看这么认真啊？要是我女儿有你一半认真就好了，她做事经常迷迷糊糊不着调，看着就叫人生气呦……” 熊导有个女儿，成天被他挂在嘴边，搞得整个剧组都知道，有时候工作人员还会拿来开玩笑，他也就乐呵呵地跟着笑。 颜歌原本以为，熊导这是在自谦。 然而，直到见到本人之后，她才知道，熊启这话一点也不假。 * 这天，沈子安的快递寄到了y城影视基地门口的保安室里，颜歌抽了个空去拿。 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忽然一个人影冲了过来，颜歌下意识一个漂亮的侧身，对方没扑倒她，倒是自己栽了个大跟头。 颜歌定眼一看，原来是个女孩子，约莫二十出头，微卷的短发，戴了副眼镜，背着一个很可爱的背包，摔得有点痛，在地上磨叽了半天也没起来。 颜歌伸手想去扶她，身后却忽然窜出一只大黄狗来，眼神凶得很，耳朵竖起来，站起来估计比颜歌还高，高翘着尾巴，冲着那个女孩就叫了起来。 那女孩迅速爬到颜歌身后，一把把她推出去，顺便指着那只黄狗虚张声势道：“我警告你，你别过来，不然我就……我就把你给阉了……叫你你不能狗道……” 饶是淡定如颜歌，也觉得这个对话滑稽了点。 不过，不知道是那女孩的话起了作用，还是那只狗觉得面前这个人类有点愚蠢，它叫了两声，随后潇洒地转了个头，直接往保安室走去。 那女孩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从颜歌身后走出来，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 颜歌觉得她有点面熟，想了一想，忽然记起来：“你是上次粉丝团帮忙摄像的成员？” 对方也愣住了，忽然一拍脑袋：“对呀，我就说你看着好眼熟，你是子安姐的助理？” 颜歌点了点头，女孩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我叫熊小念，是s市戏剧学院导演系的学生，对了，我爸爸是《挽笙歌》剧组的副导演，就是那个头发有点秃的臭老头。” 她做了个动作，形象生动地表现了自家老爸的谢顶。 颜歌淡淡笑了：“原来你就是熊导的女儿，他一直提起你。你好，我是沈子安的助理颜歌。” 两人说着话，就来到了剧组。 熊启一看到自己女儿来了，瞬间乐呵呵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小念，怎么今天想到来看老爸了？” “最近学校有个纪录片要拍，我来剧组取取经。”熊小念唰一下掏出dv机，煞有介事道，“臭老爸，这回要靠你了。” 熊启笑了：“拍纪录片来剧组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拍剧组日常？不行不行，现在媒体还没开放探班，任何关于剧组的视频照片都不能流出去。” 第24章 二十四秘密 熊小念一听，耳朵瞬间耷拉下来：“老爸，你真的忍心看见你女儿我被教授痛骂一顿，然后被一脚踢出学校？” 熊启对自家闺女的厚脸皮程度早就了如指掌，大手一挥：“去去去，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 熊小念瞬间捂住胸口往后倒，受到自家老爸的伤害一万点嘤嘤嘤…… 颜歌倒觉得这对父女的对话很有意思，不由笑了。 熊小念鼓起腮帮子，正想说点什么回击自家老爸，倏尔，一阵熟悉的感觉席卷全身，她暗叫一声不好，头瞬间晕晕沉沉，一头朝颜歌怀里栽倒。 颜歌被熊小念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怔，身体被脑子更快一步反应，立刻将她接住。 熊启在旁边眼睛都没眨一下，把熊小念扶住，叹了口气，对着颜歌解释：“我家小念有特殊的嗜睡症，有时候容易昏睡过去，我先把她带到休息室，你等下还有场戏，先去准备吧。” 颜歌看他似乎早就习惯，也就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回到化妆间。 刚化好妆，穿好戏服，场务就过来催场，颜歌这次和视后对戏，对方戏感自然一流，带着颜歌入了戏，没过多久就把一场戏拍完。 今天颜歌只有这一场戏，所以拍完之后，就很轻松地卸好妆，穿好衣服从化妆间出来。 忽然，就听见休息室门口一个剧务妹子惊叫一声，然后一只浑身雪白的小博美就从拐角窜了出来，直接朝她扑过去。 它的身形娇小，眼睛水汪汪的，又圆又亮，颜歌身形一闪，直接躲了过去，偏偏小博美似乎跟定了她，抓着她的裤脚死活就不放。 颜歌一顿，索性也就不躲了，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 她以前和小三弟一起养过一只小土狗，长得和眼前这只一般大，不过自然没有眼前这只毛色好，这只博美毛很顺滑，一看就是主人精心喂养。 不过，显然眼前这个小家伙脾气有点暴躁，不停地来回张望。忽然，似乎是看到她衣服口袋里微微掉出来的手机，唰一下凑过来，一口叼了出来。 颜歌一顿，本以为它只是好奇心，下一秒她却忽然发现这只博美不对劲，它费力地用肉乎乎的狗爪解开手机的屏锁，鼓捣了一阵，然后眼巴巴地把手机推到她面前。 而手机上，编了一条没有发出去的短信。 【我是熊小念马上就要被人阉了救我】 颜歌瞬间一惊，这不可能是恶作剧，没有任何人能训练一只狗到如此地步，除非，它确实是熊小念。 她迅速沉下眸：“怎么回事？” 熊小念迅速咬回手机，正要接着打字下去，一道低沉而浑厚的声音却忽然传来：“在这里。” 随后，颜歌就发现片场来了几个人，中间站着一男一女，男的带着一副眼镜，穿着深灰色的大衣，长相虽然不起眼，看上去倒是很斯文，女的穿得很漂亮，脸上妆很浓，左右两边站了几个看上去像助理的人。 其中一个助理走过来，朝颜歌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我们是陈小小的助理，陈小姐正在隔壁剧组拍戏，这是她的博美查理，刚才不小心跑到你们剧组来了。” 陈小小走过来，一把抱住熊小念，妆画得极浓的脸凑上去，娇嗔道：“查理，你知不知道妈妈都快急死了，下次不能再这么调皮了知道吗？” 熊小念翻了个狗白眼，这浓浓的香水味就不要来祸害她了好吗？她可怜巴巴地看着颜歌，希望颜歌能从这帮人手里把她救出来。 颜歌一顿，并没有动。 狗主人来了，她没有留下熊小念的理由。 长相斯文的男人朝颜歌点了点头，随即就带着陈小小和几个助理离开，离开时，熊小念趴在陈小小怀里，眼巴巴地望着颜歌，看上去似乎要哭出来了。 颜歌垂下眸，心中迅速思考起来，如果那只博美真的是熊小念，那她肯定要去救，可万一是个恶作剧呢？ 她眸光转到手机上，手机里还有没打完的一段话。 【你去看我的背包那里有】 颜歌一顿，转身就朝休息室走去，此时正是剧组最忙的时候，休息室里只有三两个人在对台词，熊小念就趴在最里面的桌上，似乎睡得正香。 颜歌走上去摇了摇她，对方毫无反应。 颜歌随即把她背着的背包拿下来，查看里面的东西，熊小念的东西很杂，琳琅满目的小东西，堆在一起，但没什么关键的东西，dv堆在最底下，颜歌忽然想到，熊小念最宝贝这个，会不会线索就在这里面？ 她拿出来，查看了其中内容，忽然看到一个文件夹，名字很奇怪，是一堆乱码，点开这个文件，里面有一段视频。 再点开来，熊小念瞬间出现在镜头里，地点似乎是在自己家里，她先是自己嘀咕了一番，然后又把镜头对向在旁边跑来跑去的小泰迪：“小猪，我觉得我可能是睡糊涂了，我刚才好像梦到变成了你这个小短腿耶……” 小泰迪睁着圆眼看她，丝毫不明白自己主人在说什么。 熊小念鼓起腮帮子，拍了它一下头，又把摄像机架好，对着摄像机正经道：“……我真要变成小猪那只笨狗，我就大叫十声，你是记录者知道不？” 摄像机也不说话。 熊小念坐好，趴在书桌前，眼睛瞄一眼摄像，确定它在忠实记录，随后闭上眼，静静睡了过去。 过了约莫十分钟，小泰迪忽然窜了上来，先是对着自家主人又舔又咬，熊小念完全没有动静，然后它对着摄像机一屁股坐了下来，叫得不情不愿。 不多不少，正好十声。 颜歌几乎要屏住呼吸，如果只是看这个视频，她大概以为是在恶作剧，但有那只聪明得不像话的博美在，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件事的可行性……也就是说，熊小念可以在睡着的情况下，占据一只狗的身体，伴随着身体的清醒，又能从狗的身体里脱离。 她能从大陈王朝死去，又在这个世界活过来，因此，没有什么不可能。那如果在成为狗的期间，熊小念受伤，甚至死亡……又会如何呢？ * 熊小念趴在陈小小的怀里，只觉得生无可恋。 早上还对着影视基地保安室门口的那只大黄狗说阉了它，没想到到头来，自己倒是先要被阉了啊……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陈小小看自家爱犬一副蔫了的表情，不由心疼起来：“宝贝，你这是怎么了？” 熊小念翻了个白眼，偏偏这个陈小小抱得她死死的，她根本挣脱不开，脖子上还有条狗绳，那头攥在陈小小手里。 逃又逃不掉，她最后只好窝在陈小小怀里装死。 顾丞走了过来，微微俯身，摸了摸熊小念的头，又柔声对陈小小道：“小小，今天戏就拍到这里吧，我带你去参观我的别墅。” 陈小小漂亮的眸微微往上翘，嫣红的唇一弯，顺势就靠到顾丞身边，娇滴滴道：“阿丞，还是你对我最好。” 熊小念夹在两人中间，只觉得呼吸困难，外加自己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好什么好，这个家伙都要把你的宝贝笨狗给阉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熊小念的敌意，顾丞的手轻轻地拂过她的狗头，用几乎极低的口吻低笑道：“不急，等会就轮到你了。” 他的话像是话里藏剑，眸光掩在镜片中，看不真切。 熊小念变成阿猫阿狗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从数次的经验来看，人对于动物的防备心会急剧下降，换句话说，这个顾丞，话里藏着什么别的意思。 顾丞把车开了过来，陈小小施施然进了车，原本想把爱犬交给助理，顾丞却笑道：“把查理带上吧，家里正好有狗粮，估计它也饿了。” 陈小小一想倒也是，就把熊小念抱进了车。 熊小念恨不得流下两行清泪来，她真的不饿ok？约会就约会吧，带只狗算几个意思？ 陈小小关上车门，车随之启动。熊小念趴在后挡风玻璃前，瞬间觉得自己危险了，真要是被那个顾丞带回别墅，那估计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刀俎了嘤嘤嘤…… 她埋下狗头，死命想还有什么办法能逃脱。忽然，她发现车屁股有点不对劲，似乎有个什么声音在敲打后备箱，很轻，只有她的狗耳朵才听得到。 她沉下心来听，那声音持续了一路，不疾不徐。她想了想，叫了两声，敲打的频率明显加快了，似乎是回应她的叫声。 熊小念心中一惊，后备箱里一定有个人。 车不疾不徐地开了将近十分钟，到达y市的祈林湖附近，这里风景优美，生态环境极好，有头脑的开发商画圈为地，造起了一个别墅群，而顾丞的私家别墅，就在其中。 车驶入小路，停在一处欧式别墅之前，这栋别墅极漂亮，远望就能看到一片银光的祈林湖，别墅周围还有花园围绕，虽是寒冬，绿意仍不减。 顾丞打开后备箱，几乎是一瞬之间，一个人影从后备箱里窜出来，躲入一旁的花园里。那人速度极快，只有一直紧盯后备箱的熊小念看见。 陈小小把熊小念抱出来，顾丞在后备箱停留了片刻，望了望四周，陈小小觉得奇怪：“阿丞，怎么了？” 顾丞淡淡一笑：“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陈小小抱着熊小念进了别墅，别墅内部采取欧式风格，富丽堂皇，陈小小一边暗暗惊叹原来顾少这么有钱，一边故作矜持地跟着顾丞参观别墅。 一楼是客厅，二楼是起居室，顾丞就住在二楼最后一间房间，三楼大多都空着，陈小小忽然看到三楼的一扇门关得严实，不由咦了一声：“阿丞，这个房间怎么关着？” 顾丞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没什么，就是堆了些杂物。来，我们先出去吃个饭。” 陈小小点了点头，先让顾丞给熊小念准备狗粮，熊小念只好苦逼地装作很饿的样子，狼吞虎咽起来。 随后，陈小小跟着顾丞出了门。 确定车已经驶出别墅，熊小念迅速从厨房窜出来，同时，客厅的落地窗前，响起一阵敲玻璃的声音。 第25章 二十五一夜 熊小念循声望去，居然是颜歌。 她就站在落地窗前，长而黑的发垂在腰际，纤细的手敲着窗户，又指了指旁边，似乎是让熊小念把旁边的小窗户打开。 熊小念这犯了难，她现在是只四肢短小的笨狗，旁边的小窗户离地有半米，加上开关，离自己起码有一米，综上所述，臣妾最做不到啊…… 颜歌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顿了顿，向后退几步，将整个别墅外围打量了一圈。忽然，她看见就在别墅二楼的窗户半开着，似乎是这间别墅的主人一时疏忽忘了关。 “我从二楼的窗户进去，你先等等。” 熊小念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她打算怎么上去，就瞧见颜歌借着一楼的空调外机，极其灵巧地爬上了二楼的阳台。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熊小念呆了呆，立刻迈着小短腿爬上二楼。 颜歌灵活地翻入阳台，进入二楼顾丞的卧室。在来之前，她向隔壁《青花缘》剧组打听过，这个叫顾丞的男人，是投资方顾总的儿子，不过，和一般的富二代相比，顾丞显然上进得多，《青花缘》剧组里人人都知道他是医学博士毕业，只是迫于家族的压力才开始接触自己父亲的娱乐公司。 因此，他的卧室显得相当干净，几乎到了一种极致，床头还放了几本书，基本都是和医学相关。 熊小念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就像见到亲人似的扑到她怀里，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只可惜身为狗不能大哭一场。 颜歌来的时候，带了熊小念的背包，里头有平板，颜歌拿出来开了机，递给她：“谁要阉了你？” 熊小念飞速地用狗爪打出字来。 【那个叫顾丞的家伙他浑身上下怪怪的】 颜歌一顿，躲在后备箱的时候，顾丞的神经相当敏锐，如果不是她手脚快，估计早就被发现了。 熊小念拿小狗爪去翻自己的背包，找到自己的dv，一把推到颜歌面前，顺便在平板上打下一行字。 【这里不简单你先拍点东西回去我能当素材用】 颜歌也算是服了她了，这种情况下，还不忘记自己的记录片。拿过dv，颜歌研究了一番，这台dv操作起来不难，她很快就能上手。 一人一狗，先拍了顾丞的卧室，再从卧室里出来，上了三楼。熊小念让她加了点旁白，顺便让颜歌自己也出个镜，美其名曰长这么好看不出镜浪费。 两人走上三楼，每一个房间都空空荡荡的，门半掩着，有风吹过，白色的纱帘随风而动。 走到最里面一扇门时，颜歌举着dv停下，望向熊小念：“三楼只有这一扇门关着。” 熊小念点了点狗头，颜歌贴住门，握住门把手，略微转了转，门没锁，她索性转到底。 门一开，熊小念迈着小短腿走进去，结果瞬间愣住了。 整个房间像是个书房，其中放置着一台电脑，旁边还有个大柜子，整面墙壁雪白，贴满了照片，各式各样的照片，照片中的人不尽相同，然而个个巧笑嫣兮，青春无敌。 颜歌把所有的照片都看了一遍，忽然有个人出现在视野里，那是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女孩子，长得很甜美，根据原主的记忆，她好像叫常倩。 颜歌迅速拿出手机，查了常倩两个字，很快，跳出来的百x百科里，好几个同名的人名介绍。 而看到第三个时，颜歌忽然一顿。 百科上那张甜美的笑脸，与墙壁上的照片别无二致，她迅速往下看，这是个三线开外的小明星，拍过的作品寥寥无几，而“常倩”这个词条也很久没有人更新过了，最新一次，是在三年前。 x年3月，常倩失踪，下落不明。 颜歌瞬间心中一凛。 她把这个词条给熊小念看，熊小念瞬间也愣住了，两人接着把其他照片看了又看，模糊认出几个人来，再输入到手机里去查，得到的结果，都是三四线开外的小明星，目前全部失踪。 如今照片出现在这里，不止是简单的失踪了。 颜歌立刻将用dv将这些照片拍摄下来，这些都是证据，这些女明星背后，恐怕牵的不是什么失踪，而是更加恐怖的事情。 拍到最后，颜歌发现了陈小小。她穿着粉色短裙，在夏季的阳光中微笑，整张照片看上去青春极了。 倏尔，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颜歌一凛，以脚步声判断，是个成年男子，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只有顾丞了。 熊小念的狗耳显然也听到了，尾巴焦躁地来回摇晃，开玩笑，要是在这里被发现，指不定这家伙会做出什么事来。 颜歌脑中飞速运转，若是在这里和顾丞正面对上，虽说她的身手足以自保，但以后必会成为顾丞的一个□□，她势单力薄，顾丞迟早会用各种手段让她消失。 她眼疾手快，打开旁边的大柜子，柜子内部空间很大，没有放任何东西，大小正好可以容纳一个人藏身，她拿过背包和dv，立刻藏入大柜中。 关柜门的一瞬间，她闻到了一丝怪味。 颜歌常年征战沙场，对于血的味道分外熟悉，就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柜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极淡的血腥味，血已经被擦拭干净，味道却弥留了下来。 dv机还在忠实的运作着，屏幕整个漆黑，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 忽而，颜歌只听到一阵开门声，随后，柜子外就响起了熊小念的叫声，带着犬只特有的嘶鸣。 陈小小似乎在楼下说着什么，顾丞温和回道：“没事，是查理误闯了三楼的杂物间，我一会带它下去。” 熊小念似乎正被他抓住，只听见低低的呜咽声。 脚步声随之响起，绕着房间转了一圈，忽而离颜歌越来越近，似乎就近在咫尺。 颜歌一凛，整个身体进入戒备状态。 对方把手放在柜把手上，颜歌屏住呼吸。下一刻，却听见顾丞痛得叫出声来，而后什么物体纵身一跃，跳落在地板上。 外面响起陈小小娇滴滴的声音：“阿丞，你怎么了？” 顾丞迅速出去，将门关上：“没什么，查理好像不太喜欢我，刚才我抱它的时候还咬了我一口。” 陈小小埋怨了一句自家的爱犬，然后被顾丞安抚着下楼了。 随后，颜歌就听见咔嚓一声，在空荡的房间尤为清晰，她瞬间一凛，门被上锁了。 她心一沉，但还是维持冷静，屏息了许久，确定外面确实不再有动静，才从柜子中出来。 这次她把柜子里面来回打量了片刻，柜子中很干净，像是主人精心擦拭过，但那股极淡的味道，颜歌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在战场上，死的不是敌人，就是自己的将士，鲜血流出，随之凝固，化为一缕荒魂。 这里，想必藏着不止一个荒魂。 * 过了将近四个小时，已经接近晚上9点，外面天已经全黑，颜歌事先看过这间房间的窗户，地方太高，而且没有落点，她只身一人下去太危险。 以防万一，她将dv全程开着，自己开始将所有照片上的人逐一核实，除了还活着的陈小小，所有人都在报道中都是失踪或是下落不明。 这些人有个共同点，都是不起眼的三线女明星，包括那个陈小小，也不过是个二线末的小明星，普通人最多只是觉得眼熟，压根不会记得叫什么名字，所以，她们的失踪，在媒体上并未大肆曝光。 另外，这些三线小明星最后一部作品，都是由顾氏娱乐公司投资，换句话说，顾丞在其中，扮演了一个相当重要的角色。 颜歌将视线放在这些鲜活的照片上，种种证据都表明，顾丞绝对和这些女星的失踪逃脱不了干系。但是，她手上没有证据，就算现在打电话给警察，也无济于事。 她的眸光环视四周，忽然停在放置在桌上的台式电脑，电脑很陈旧，还不是现在的液晶屏，而是相当老旧的台式，看上去已经用了非常长的一段时间。 在这个满是死去之人的房间，放置一台极其老旧的电脑，这其中，想必不简单。颜歌迅速打开电脑，随着xp系统开机的标准音，一个输入开机密码的界面跳了出来。 颜歌沉下眸，就算靠着原主的记忆，她也无法解开这些高科技的密码。 手机在旁边忽然亮起来，显示着新来的一条短信：【小歌，你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都快十点了嘤嘤嘤……】 是沈子安发来的。 颜歌一愣，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许久，她不能和沈子安说半分，不然沈子安一定会担心。 她拿过手机，简短地编了几句话。 【没事，我在外面，可能今晚不回来了，你让书怡先睡吧。】 沈子安又发来了几条，颜歌索性不看，将手机的联系人打开。手机的荧光在黑暗中闪烁，一个个联系人在颜歌的眼前掠过，然而，没有一个能到相熟得晚上十点多还打电话问怎么破解开机密码的人。 忽然，她停住了。 指尖停留在傅长泽三个字上。 这个人，长得太像祁少秦，一开始行为恶劣地偷亲过她，却在她请求帮助的时候，二话不说帮了她。 她还记得，在那个冬夜里，他低而和缓的声音：“大概因为，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吧。” 故人。 当真比任何一个词都来的温暖。 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反应，失神间，颜歌拨通了那个号码。瞬间，手机界面显示拨号中。 颜歌愣住，再想挂掉，对方却已经接起来了，温润清朗的声嗓随之响起：“喂，颜小姐？” 颜歌立刻接起电话：“你好，傅先生。” 傅长泽一顿，忽然低低笑了：“颜小姐，你今晚没有夜戏？不对，似乎也不在酒店的房间里。” 颜歌顿住：“傅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那边很安静，安静得似乎有些过分，据我所知，你和另一个助理住在一起，这个时间，如果在酒店的房间，就不会这么安静。” 颜歌冷静道：“书怡已经睡下了，只有我在打电话。” “原来是这样。”傅长泽倒也没有追问下去，反而淡淡笑了，“那么，颜小姐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是为了什么？” “我的电脑之前设置了密码，可是我把原来的密码忘记了，傅先生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能开机？” 傅长泽顿了顿，也没多问什么，教了她个简单的方法。靠着傅长泽的指导，颜歌迅速重新开了机，瞬间，整个电脑界面跳出来。 相当简单干净的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写着几个英文单词，颜歌不认识，拿鼠标去点。 瞬间又跳出来七八个文件夹，仍是英文，颜歌试着打开第一个，瞬间被打开的画面惊住。 全是图片，每个肢体都被解剖下来，拍成照片，最后拼成一个完整的人，那是墙壁照片上的第一个人，照片上很年轻，然而电脑的图片上，却显示已经有四十多岁。 再打开第二个，和墙壁上的照片一致，年龄几乎差不多。 就算是见过无数尸体的颜歌，也觉得这个画面太惨烈，她越看越心惊，电话那头傅长泽忽然低沉下声，：“颜歌，你怎么了？”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 颜歌根本顾不上傅长泽，她匆匆说了句没事，身后却忽然响起了开门声，几乎是一瞬之间，颜歌迅速跃起来，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整个身体绷直，进入戒备状态。 顾丞的眼眸藏在镜片之中，反射着别墅外的灯光，像是黑夜的幽魂，窥探着这个世界。他站在门口，似笑非笑：“我就说是谁躲在我车的后备箱里，小姐，你来这里做什么？” 颜歌冷静道：“我只是在顾先生的别墅里，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东西。” 顾丞侧头，微微一瞥，看到电脑已经打开。他也不恼，其貌不扬的面容上浮现一丝笑：“小姐，反正这里死过的人很多，也不少你一个。” 似笑非笑间，他眸光却一沉，一道极其凶狠的扫踢，带着极其凌厉的腿风，直逼颜歌而去。 颜歌迅速一凛，以肘为格挡，勉强接下这一腿。 这个顾丞不是一般人，他竟然精通格斗术！ 第26章 二十六凶局 这一腿极为刁钻凶狠，颜歌即便硬生生接下，也被震退半步，整个人背贴白墙，退无可退。 顾丞幽亮的眼眸藏在眼镜之后，他身形不算高，体格却非常匀称，面色白皙，似是长相斯文，却暗藏杀机。 他收回腿，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整个狭长的眸放出光来，似乎颇为兴奋地盯着颜歌：“一个女人仅仅靠着臂力接住我这一腿……小姐，你的身手很不错。” 颜歌冷冷地盯着他。 下一秒，她一道横踢，如闪电般直逼顾丞，顾丞眼一眯，格挡住，颜歌身形一闪，再变为下砍肘，直击他胸口。 两人瞬间交起手来。 电脑的屏幕幽亮，一张张血肉模糊的照片以屏保的形式放映，无声地照着打斗的两人。 一声声的犬吠就在楼底下，穿破夜的寂静。 而dv被放置在桌上，电源灯闪烁着，忠实地记录下一切。 颜歌吐息越来越沉，眉间紧锁，顾丞的格斗术虽称不上炉火纯青，但他极为警觉，整个人处于紧绷状态，而且地形太狭小，她又没有长|枪在手，至多与他打个平手。 长此以往下去，拼的就是体力。 顾丞一道勾踢，一脚踢中颜歌腹部，颜歌躲闪不及，瞬间被踢到墙上，房间中的日光灯开关恰好就在背后，刹那，整个房间大亮，照得人眼睛发酸。 腹部的疼痛像是火烧般掠过全身，在战场上，颜歌曾吃过比这疼上千倍的痛，但这副身体毕竟不比她的过去，瞬间她只感觉腹中一阵反酸，几乎要吐出来。 顾丞站在明晃晃的灯下，倒是似笑非笑：“小姐，不然你就乖乖让我注射一针，也好少了点痛苦。” 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医用手套，不急不缓地带上，颜歌忍住痛，冷眼看他究竟想打什么主意。 随后，他从大衣里侧口袋，取出一只极小的注射针，去除针帽，针头泛着银光，针管中放置着透明的液体，冷而冰凉。 颜歌冷冷地盯着他，以静制动。 顾丞微微眯眼，手抚过极细的针头：“小姐，这只注射针里灌着最强力的麻醉剂，如果进行肌肉注射，能让你极快地进入全身麻醉。要是你能配合，相信我，这将会是个相当美妙的过程。” 颜歌背贴着极其冰冷的墙，唇因为几个小时未曾进水而有些干裂，腹部的疼痛如同火烧般，她的声音，却听上去极其镇定而沙哑：“顾先生，电脑里那些照片，除了第一个文件夹，其他所有的女性，都是个二十来岁的三线明星，那么为什么，你第一次下手的对象，却要挑中那个已经四十出头的普通女人？” 顾丞抚过针头的动作停下，眼眸微微一抬，所有的笑容收起来，镜片之后的眸光瞬间阴冷下来：“普通？她是我这辈子的恶魔，就算死一万次都不为过，只可惜，她已经被我扔到祈林湖里，连渣都不剩了。” 他的话几乎是骇人听闻，但言语之间，隐隐流出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那种阴沉而冰冷的兴奋，让他整个人都开始多话起来。 “那个女人，凭着一张脸，毁了我的家，毁了我的整个人生。如果当初不是她这个婊|子勾引我的父亲，我妈就不会死，这个家就不会垮，那些女人也一样，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开始往更高处爬……” 顾丞的语速极其地快，而且已经有些颠倒不清，他的整个表情都开始狰狞起来，带着医用手套的手不自觉挥舞着，似乎手里就拿着手术刀，正切割着一具具鲜活的肉|体。 就是现在。 颜歌迅速横扫踢，直接踢中他胸口，随后一个翻身，掌似飞刀，直接劈中他颈部。 顾丞吃痛退后几步，颜歌乘胜追击，拳腿并用，逼得顾丞退到墙角。一瞬之间，顾丞眼睛充血，索性根本不顾什么招式，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力大之大，掐得她手腕瞬间乌青。 颜歌一手被制住，伸展不开，索性用后踢，直逼顾丞下|档。偏偏顾丞已经疯了，就算痛得整个脸都狰狞起来，也丝毫不放手。另一只拿着注射针的手，极快地往下扎。 颜歌向后退，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针迅速没入脖间，液体极快地注射入颈部。她反手握住顾丞的手，极大力地带着他的手将针头拔出，瞬间，她脖间的鲜血极细地流出。 顾丞喘着粗气，整个人几乎虚脱了一般靠在墙上，望着她，却露出了极其癫狂的笑：“小姐，真是不凑巧，打进了血管里。” 颜歌并没有明白他什么意思，她用手捂住血流处，整个人像是从水里爬出来，全身都湿透了。体力消耗得厉害，顾丞和她一样，几乎没有什么力气再动一下手指头。 两个人就在这样，死死盯着对方，却不敢妄动半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忽然之间，颜歌却感到自己整个躯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一股股眩晕和恶心翻涌上来，像是无穷的潮水，拉她去漫长无尽的深渊。 颜歌心中一沉，是麻醉剂起作用了。 她掐住手心，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随后，整个人不动声色地将重心调整，趁着顾丞喘息的片刻，迅速冲出房间。 逃，必须要在倒下去前逃走。 她跌跌撞撞地跑下楼，视野中一切开始变得模糊，她的手脚颤抖着，几乎不像是自己的双脚。 奔到一楼，陈小小就躺在客厅里，似乎已经昏迷，熊小念被拴在门口，颜歌费力地解开绳子，熊小念围着她转圈，她却已经没有力气再解释半分。 颜歌打开大门，往别墅外逃。 然而，她整个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浑身的颤抖和极其浓重的喘息让她根本无法思考半分。 熊小念瞧出了她的不对劲，急得来回转圈。 逃到小路上，颜歌几乎已经走不动路，每一步都是在靠意念支撑着，黑夜昏沉，周围的路灯微弱，一片死寂。 倏然，一道车灯亮起来，明晃晃地几乎刺痛了颜歌的眼，车的机动声划破黑夜，速度极快，差一点就撞上她。 颜歌的手遮住眼，所有的感官都变得迟钝。 她看着车急速地停下，而后一个人迅速下车，在夜风之中，他温热的手伸过来，将她拉入怀中，昏沉的路灯中，他向来似笑非笑的眸像是火一般，带着难得的焦急与担心。 是傅长泽。 不知为什么，就在那一瞬间，她紧绷的神经放了下来。 傅长泽半抱着她，发现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全身像是湿透了一样，冷得像是块冰。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即便是在最残酷的战场上，她的眉眸都不会动一丝，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迅速将颜歌带入车中，脱下外衣，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 温热像是最绵长的水，包裹着她。他的身形很高，将她整个人抱着，也一点都不费劲。她的头枕在他锁骨的位置，呼吸和他交织在一起。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努力地回抱他，汲取更多更多的温暖。 这个拥抱太温暖，温暖到颜歌几乎要睡过去，但那一瞬间，她强迫自己保持意识，低低道：“傅长泽，快……报警。” 很快，警车声破风而来，响彻整个别墅群。 顾丞的别墅被迅速包围，在颜歌的简单交代下，警察进入别墅，找到了已经昏迷不醒的陈小小，并迅速把顾丞控制住。 顾丞被带走时，望了颜歌一眼，充满着阴冷。 一切尘埃落定，颜歌最后一根神经放松下来，整个人晕倒在傅长泽怀中，被紧急送往医院。 医生迅速判断是麻醉剂中毒，连夜安排病床，给她挂上点滴。 不知不觉间，病房外，天已经微亮。 最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第27章 二十七礼物 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是医院的味道。 颜歌眼皮微微动了动，对于医院，她几乎已经是家常便饭，闭着眼，也知道自己又回到了这个老地方。 她慢慢睁开眼，神经难得地有些迟钝，茫然地望了望四周，才发现病房的窗帘半拉着，天近墨黑，似乎是深夜。 而她的病床旁，坐着一个男人。 似乎是困极了，他微微向后靠，修长的十指交合，眼眸闭起，气息淡然地小憩着。极精致的深色大衣似乎有些皱褶，像是曾被人胡乱蹭皱了，又似乎是一夜未换。 是傅长泽。 颜歌的记忆难得有些断片，混沌地想了一会，才忽然想起来，昨天……似乎是他救了她。 记忆中，那个极其温热而深沉的拥抱翻涌上来，就像是滚烫的水，温暖了她整个身躯。 颜歌瞬间涨红了。 自打她被养父收养，成日少不了和男子打交道，然而这交道，限于打人与揍人，之前在军营里，她就时常揍得手下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是以，记忆中，从未有人敢对自己无礼，更从未被人如此温热而轻柔地抱在怀中。 颜歌下意识掐了掐自己的手心。 许久未曾喝水了，唇有些干裂，她微微侧身去拿桌上的保温杯，谁知一个晃神，杯子没拿到手，倒是先滚到了地上。 瞬间，保温杯的砸地声平地而起。 颜歌下意识去捡，一双修长而棱骨分明的手却比她更快一步，指腹握住光滑的杯身，递到她面前。 傅长泽的眸色好似星辰，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醒了？” 颜歌瞥了他一眼，没吭声，接过保温杯，打开来。瞬间，一股温暖的热气升腾上来，氤氲了眼前的一切，傅长泽就坐在她旁边，随性地微微向后靠，在热气中，修长的身形在显得隐隐绰绰。 颜歌喝了两口，热水流入喉间，温暖了四肢百骸。 她没将杯盖盖上，小巧的下巴反而磕在杯沿上，声音低低的，说不上有多热情，却难得地带了一点点小小的波澜：“谢谢你，傅先生。” 傅长泽修长的手交合，放在膝上，微微一笑：“谢我什么？谢我不远几十公里，连夜定位来找你？还是正好赶上那个变态没发现你，偏偏你神志不清，差点来个舍身撞车，我才有机会把你救了下来？” 颜歌瞬间顿住。 他的话明明每一个字都懂，可是合在一起，就像搅乱一池春水的落花，迷得人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们两个之间，充其量不过是个知道彼此的陌生人，可是为什么他的口吻中却带着那么一点怒气？ 好像稔熟得似是很久以前就曾相识之人。 颜歌混沌的脑子慢慢冷静下来。 她微微抬眸，直直地望向傅长泽，声嗓低而慢：“傅长泽，你是不是……知道颜从君这个人？” 傅长泽一顿，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深黑的衣领微微竖起，白得近乎透明的肤色在灯光中闪着淡淡的光泽，衬得他整个人温弱而深沉。 他微微俯身，离她极近：“是啊，颜将军，我当然认识你。” 颜歌瞬间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却倏然之间俯身，随后一个温热而直接的吻瞬间覆上来，结实而深，不留一点余地。 这个吻，比起之前那个蜻蜓点水深得多。 他不疾不徐、慢条斯理地品尝着她的味道，薄唇摩挲着她的唇，一点一点地攻城略地，不留一丝空隙。 瞬间，颜歌只觉得自己脑子轰得一声。 一阵阵热浪纷涌上来，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如果换做平日的她，早就一道掌劈了事。可是现在，她大病初愈，正无力地躺在病床上，手放在傅长泽的胸口，原本是想推开他，却被他反手握在手心里，另一只手覆上她的后脑勺，不疾不徐地加深着这个绵长而温热的吻。 颜歌自出生难得一见的羞与怒飚了上去，推不开，索性一口咬了上去，结结实实，不留一丝情面。 傅长泽也不恼，咬就让她咬了。 随后，他慢慢放开她，唇畔沁出了点血丝，衬着他白得近乎透明的肤色，却是意外的邪气。 颜歌的手背贴住唇，怒声道：“祁少秦，你给我滚出去！” 傅长泽倒是纹丝不动，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既然谢我，总要拿点真材实料来，颜歌，这份礼我就算收下了。” 似乎还嫌没气到她，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味道倒是不错。” 瞬间，迎面飞过来一个怒极的大枕头。 第28章 二十八头条 折腾了一夜，颜歌也困了，偏偏傅长泽赶又赶不走，撵又撵不动，整个人就坐在她的眼面前瞎晃悠。 颜歌忍住怒气，沉下声来问他：“明明你第一次就认出我来，又为什么当时还装作不认识我？” “昔日叱咤风云的颜将军，如今却变成了个小小的助理。”傅长泽说得是滴水不漏，“我又怎么会落井下石地自报姓名笑话你？”。 颜歌冷眼着看他，以前在军中，他就有狐御史一诨名，鬼才会相信他这样的说辞：“那现在呢，又怎么舍得自报家门？” 傅长泽微微抬眸看她，眉似远山，染了些许黑夜的微光，温润的声嗓中存了几分无可奈何：“好不容易来了位故人，要是下次又不小心死在个变态杀人犯手里，也算是可惜，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先认一认。” 颜歌差点就把手里的保温杯给捏个粉碎。 傅长泽站起来，棱骨分明的手忽然伸过来。明明是个病弱的人，手心却滚烫得厉害，带着淡淡的说不上的味道，慢慢触碰她如玉的脸颊。 一瞬之间，他的声嗓莫名低沉下来：“颜歌，这里不比你的军营，你的手上也再没有□□与千军万马，下次，不要这么鲁莽了。” 如果换做是过去的颜从君，自打他伸手的那一瞬间，她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拍掉。 然而此刻，颜歌却静静而坐，不动半分。 在这个陌生又复杂的时代，她原本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将所有的秘密藏在心底。那些将士的尸体，连同那座美似锦花的长玉城，都将湮没在记忆的最深处，再也不见天日。 却没有想到，能遇上故人。 而这个故人，她还欠他一句对不起，本以为今生都不会以为有机会再说出口了，有朝一日竟就在她面前，似笑非笑，眸若星辰。 她伸手去触碰傅长泽的手，闭上眼，将他的手背遮住自己的眸。他的手背极冰，触碰到她微微而动的眼睑。 在一片漆黑中，她低低地问：“长玉之战，最后死伤的将士究竟有多少？” 傅长泽可以有千万种方式骗过她，可是最终，他却顿了顿，据实相告：“全军覆没，敌军入城，将全城之人屠杀干净。” 他的声嗓低而淡，像是风一样，飘在一片黑暗之中。病房的窗户开了一个小缝，凉风吹着窗帘，落在身上，冷而冰。 颜歌放在被子的手陡然握紧，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启唇：“祁少秦，你也……最终葬身在那场战役之中吗？” 傅长泽静默片刻，忽然轻笑出声，那阵淡笑像是一阵极轻的风，吹乱了一切：“是啊，大虞民风向来野蛮，我一介文官，来不及撤退，便被抓了。”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但颜歌完全可以想到，大虞对待敌军的俘虏，向来从不手软，他经历过怎样的酷刑，根本不必说。 颜歌沉默下来，过了很久，久到几乎时间都凝固了一般，傅长泽才忽然感到他的手背似乎是沾染了些许水迹，那水迹极其倔强，附着在眼眶中极久，才慢慢溢出，染上他微凉的手背。 “对不起。”她的声嗓又低又平，停顿了很久，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谁呢？ 是对不起长玉城的满城城民，还是那些身首异处的将士，亦或是他和她自己？ 傅长泽沉默下来，他虽然过去在军中时常与她作对，但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一个好将军。 “你现在是沈子安的助理颜歌，而我是完世传媒的傅长泽，过去的一切，就都忘了吧，它们已经不必再被记住了。” 他的声嗓又低又淡，就像云一样。 颜歌慢慢放开他的手，整个人钻到被窝里，将头埋住，长而黑的发散乱在床铺之间，就像是泼墨山水。过了很久，傅长泽才听到被窝里传来一阵很轻很淡的声音。 “嗯。” * 顾丞肢解一众三线女星的新闻，很快上了社会版和娱乐版的头条。 一时间，全民震惊。 顾丞的父亲所在的顾氏娱乐公司虽说不上大制作的娱乐公司，但每年投拍出品的电视剧也不在少数，业界也算有点小名气。因此，娱乐头条将整个事件写得是那个叫离奇，几乎吹成一个悬疑小说。 确定颜歌已经没有大碍，傅长泽才算是通知了沈子安。结果，一个小时没到，沈子安就落下一众剧组工作人员，和方书怡匆匆赶到医院。 颜歌简单地描述了情况，略去了熊小念的部分，只是改成自己好奇心起，跟着顾丞进了别墅，不料发现对方的秘密。 沈子安知道了，差点要拿手里的水果刀抽她：“小歌，你平时淡定得眼皮都不眨一下，怎么这会就有什么好奇心去追个变态？” 颜歌冷静地搪塞了几句，好不容易才应付过去。 沈子安见她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放在心上，无奈之下，也不好没多说什么。瞥了眼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傅长泽，她又压低声音问颜歌：“傅太子爷怎么也在这里？” 颜歌面不改色地扯谎：“上次聚餐的时候，我有个东西落在傅先生车上，这次他来y市，正好又带了过来，顺道就来看看我。”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沈子安也就没在意。 傅长泽照顾了颜歌一天一夜，正巧来了沈子安和方书怡搭手，完世传媒那边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处理，于是，他午后就收拾了东西，离开了y市。 临走前，他倒是还留了句话下来：“颜歌，关于上次提到的培训新人计划，你还可以再考虑考虑。” 颜歌一顿，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他就先走了。 随后，沈子安帮她在剧组请了几天假，其间，剧组的工作人员陆续都来看过她，警察也上门取过证。 一顿忙活之后，颜歌才忽然想到，熊小念不见踪影了。 问方书怡，她自然也不知道，想着要是去问熊导，似乎又有点奇怪。还没等颜歌想好，熊小念倒是忽然跑来看她了。 熊小念还是一头短发，有点婴儿肥的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背着之前那个背包，紧张地看了她半天，确定她没事才长吁了一口气：“还好你没事，那个变态真是够变态的。” 颜歌左右看了她一圈，问道：“你变回来了？” 熊小念笑眯眯地点头：“一般几天就能变回来了，这次要不是你，我真的就会被那家伙给阉了，谢谢你，颜歌。” 颜歌顿了顿，又问：“如果，你在那个情况下被阉，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熊小念摇了摇头，据实相告，“我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我才不会轻易地狗带呢！” 她笑起来的时候，有个浅浅的酒窝，看上去有种憨憨的可爱，颜歌倒是也跟着笑了：“你没事就好。” 熊小念眼眸一眨，又凑了过来：“等过几天，我送给你一份礼物。” 颜歌没在意，熊小念又道：“对了，把你的手机微信微博都告诉我吧，以后我们就是革命的伙伴了哈哈……” 颜歌通通给了她，等微博互粉的时候，熊小念忽然笑了：“颜歌，你的粉丝好少，还没我多呢。” 熊小念的微博名叫s戏_笨熊，是个微博小达人，粉丝上万。相比较而言，为了工作而开设微博的颜歌，粉丝数就少的可怜，才几百个。 颜歌的微博名字也很简单，叫颜大歌，头像是一把长缨枪，没有认证。沈子安曾无数次让她赶紧去认证，顺便提高x格，颜歌都以无聊二字拒绝。 互粉完了之后，熊小念就神秘兮兮道：“回头我就送你份礼物。” 颜歌当然没有放在心上。过了几天，她情况基本稳定，医生就宣布可以出院了，剧组那边压了几天的戏也要处理，她赶紧马不停蹄地回剧组。 结果，还没等她在剧组待上几分钟，方书怡忽然窜到化妆间里，差点就把手机拍到她脸上：“颜歌，你看，你你你……你上头条了！” 第29章 二十九红 小宁正在给颜歌化妆，瞧见方书怡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不由好奇地凑过去看个清楚。 方书怡的手机正开着微博，热门第一条，写着好大一长串字，小宁来不及细看，倒是就瞥到开头好长的一段话题。 #顾丞事件全回顾纪录短片# #女汉子手搏杀人犯# 每一个字都惊心动魄，看得小宁头皮一麻。 颜歌当然也看到了，心中不由地一沉，再想细看，方书怡已经点开了那条微博最后附上的视频。 瞬间，画面中出现精致的欧式楼梯，镜头往上走，配乐很轻，似是一段浅唱低吟。随后，画面中响起了一阵冷静至极的女声。 “现在镜头里出现的这栋欧式别墅，目前是由顾氏娱乐公司顾总之子顾丞居住。当然，大家之所以能看到这段画面，是因为我们正私闯民宅，偷拍的。” 小宁当然瞬间就认出了颜歌的声音。 不过，这么一段诡异的配乐和画面，再加上一个正经八百说自己偷拍的解说，怎么都有一种迷之笑点啊喂。 颜歌在一旁直犯尴尬，事实上，所有的台词都是熊小念现编外加颜歌的自己发挥，她当时读的时候就觉得莫名羞耻，只是想到反正是给熊小念自娱自乐用的，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谁知道她居然就给发网上了？ 镜头再一步推移，切换，随后似乎是到达了一个房间门口，颜歌正式出现在镜头中，以自拍的形式，简单地说明了下情况，随后打开门。 开门的一瞬间，镜头抖动了一下，似乎是拿摄像机的人愣了愣，接着，整面贴满照片的墙壁出现在镜头中。 镜头划过每一张照片，这本来是颜歌用于留下证据的视频，熊小念对它们进行了后期处理，画面上显示了每一张照片上的人的身份。 忽然，镜头出现晃动，似乎是被带到了一个柜中。瞬间，整个镜头一黑，只听见颜歌略带急促的呼吸，和外面一个男人不高不低的声音。 小宁的心几乎都快被揪住了。 这个视频太真实了，它太粗糙，所有镜头的晃动和剧情的转换都太生硬，可是整个镜头的氛围，都透露着一种激烈而极致的紧张。 镜头再次切换，字幕对刚才的情况做了简单的解释，随后，整个画面都黑了许多，似乎是到了黑夜。 镜头出现了晃动，随即被拿起拍摄了电脑开机的画面，随后，一张张血腥而恐怖的照片出现在镜头里，与之前的照片遥遥相对。 倏然，开门声砰地响起。 男人阴沉而冰冷的声音被清晰地录了下来：“小姐，反正这里死过的人很多，也不少你一个。” 瞬间，镜头发生了晃动，似乎是被扔到了一旁的桌上。 两人对峙的声音被清晰地录下来，随之，镜头中开始了一场激烈到令人窒息的搏斗。 熊小念选取了镜头拍摄到的画面，在这些画面里，颜歌身手极其凌厉，横扫或肘攻，出手快而准，即便对手是个成年男子，也丝毫不逊色。 整个画面越来越紧张。 就算是已经看过一遍的方书怡，看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忽然间，整个镜头戛然而止。 小宁以为是网速太慢没加载出来，猴急地抢过手机想再试试，结果方书怡死抓着自己手机不放：“别看了，就到这里，没了。” “没了？！” 小宁几乎是提高了八度说这句，方书怡抓着手机，很无奈地点头：“就是没了。” 小宁瞬间愣住了，眨巴着眼问：“那……那后来怎么样了？” 方书怡也跟着眨了眨眼，然后指了指坐在化妆镜前的颜歌：“后来？后来不就在这里咯。” 被两个人的眸光照射的颜歌，忽然觉得压力山大。 * 事实证明，熊小念的这条微博非常地成功。 开始还有人质疑视频的真实性，随后，群众的力量瞬间把人拍死在沙滩上，一位名为小警老张的微博用户，甩出了一系列图片，图片上都是顾丞当时被抓的照片，也侧面回应了视频的真实性。 之前还没退下热门的顾丞事件又一次被刷到了榜首，唯一不同的是，由于她的这条微博最后颜大歌，导致话题瞬间跑偏，所有人都在翘首相问，最后那位颜大歌女汉子究竟怎么了？ 瞬间，#颜大歌你还好吗#被刷上了热门话题，网友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发微博凑热闹。 我就是这么胖你咬我呀：#颜大歌你还好吗#大歌你好英勇嘤嘤嘤，我要给你！我要给你生猴砸！可是你在哪里~~~ 臭不要脸：#颜大歌你还好吗#颜汉子，还活着不，揍死那个顾变态，你妈还在喊你回家吃饭23333 名字就是长长长长：#颜大歌你还好吗#我擦这么高的武力值，我是战五渣，妹子快来保护我！ 同时，颜歌的微博也迅速被攻陷了，无数微博观光团纷涌而至，在下面齐刷刷摆队形，就写几个字。 【大歌，你还好吗？】 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叫大哥，颜歌也是醉了。 瞬间，一帮大歌粉立刻异军突起，很快，颜歌的微博粉丝数就从寥寥无几的几百人突破到了上万，更有井喷的局势。 等化好妆演完手上的这场戏，颜歌发现附近的工作人员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比如说，刚准备去拿场务送来的水，场务小李立刻噔噔噔跑过来递到她面前，笑眯眯道：“喝水，喝水。” 颜歌眨眼。 而小李的内心活动是：我擦，剧组里居然有个能和变态徒手搏斗的女演员，简直是开挂一样的节奏啊，不能得罪，得勤快点，省得被揍。 颜歌本来以为，这件事就是无聊的人闹一闹就过去了。结果没过几天，自己的粉丝数已经增长至十万，#颜大歌你还好吗#挂在热门话题的榜首，死活不下来，大有不找出这个人就愈演愈烈的架势。 而天涯豆瓣等八卦集中地，也翻出了颜歌的各种新闻。 大明星沈子安的助理、《挽笙歌》女n号的扮演者、甚至与之前的董之浩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直到此时，颜歌才后知后觉地确定了一件事。 自己好像变成了网红。 第30章 三十签约 没过几天，一传十十传百，剧组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颜歌的英勇战绩。 大到导演陈雪副导演熊启，小到道具组小陈后勤部小范，都笑着逗她：“呦，大歌今天来得好早。” 就连沈子安也一脸纠结地眼巴巴望着她：“小歌，他们都叫你大歌，感觉就我一个人叫你小歌，好奇怪啊，你说我要不要改个称呼？” 颜歌无奈：“你就别跟着起哄了。” 就连《挽笙歌》的官博也没有放过她，一看网友热度高涨，也来凑个热闹，特地放了张颜歌手持长缨枪的剧照，并配以文字。 挽笙歌官博v：那什么，我们大歌好着呢[doge脸] 这下网友更来劲了，原本那条记录短片里，颜歌素颜出镜，长发垂至腰际，肤白明眸，虽说视频拍得有些粗糙，但一看就是个美人。后面与顾变态搏斗，她的身手行云流水，凌厉干练，就算是外行人也看出来是个练家子。 这种反差萌，再配上一幅剧照，足以引爆大众的视线。 得知颜歌目前安好，一大票网友在颜歌的微博底下嗷嗷直叫，要求她出来更博，私信已经炸了，颜歌眼不见为净，索性把微博给卸了。 人一旦红起来，事情就自然多了。 何曼第一个打电话过来，旁敲侧击随意问了点话，随后，就引入了正题：“颜歌，上次董之浩的事情，公司这边已经出了结果，你要想接着做沈子安的助理，已经不太可能，不过……”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我和文总商量了下，如果你愿意，非常欢迎你以艺人身份签约我们原野。” 颜歌一顿。 她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有经纪公司找上自己，更没有想到，第一个找上自己的居然是原野。 颜歌清楚地知道，要成为演员，第一个首要条件就是签约经纪公司。这次要不是陈贞出车祸，戚子衿这个角色怎么也不会落在她的头上，往后要想在娱乐圈里越走越远，当然要选择一个好一些的经纪公司。 如果能进原野，和沈子安同门，多少也有个照应。只是，一个公司的资源有限，如果她想要走得更远，势必就要和沈子安有竞争。 她想了想，又望了望正在片场拍戏的沈子安，最后才道：“谢谢何姐，不用这么麻烦您了。” 何曼握着手机的手一顿。 颜歌平淡不惊的语气里已经表露了拒绝的意思，没有太多的虚与委蛇或是客套，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 何曼从接触颜歌开始，就觉得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沉稳、有远见，当颜歌提出成为沈子安的助理时，何曼就曾想过，她大概是不甘心就当一个助理的。 事实证明，何曼确实也没猜错。 但让何曼没有想到的是，颜歌居然连想都不没想，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自己。原野虽然比不上星途或是完世那样的大公司，但毕竟在电视剧制作方面也算是小有名气。 难道有更大的公司在挖她？ 何曼心有疑虑，但嘴上并没有多说什么，还是客客气气地笑了笑：“没关系，颜歌，你有你的路，毕竟也在我手下做过事，祝你往后一帆风顺。” * 完世传媒的办公大楼，一如既往地忙碌。 傅长泽坐在简约精致的办公室里，认真地看着文件，秘书陈易走了进来，递过来一份文件夹：“傅总，您要的都在这里。” 傅长泽微微瞥了一眼，道：“总共有多少？” 陈易回道：“一共八家，都是小规模的经纪公司，打听下来，大多意愿都不是很强烈。” 傅长泽拿过文件扫了一眼，似笑非笑：“很好，让他们都散了，对外宣布完世已经签下颜歌。” 陈易眨眼：“可是傅总……不是还没成呢吗？” 傅长泽微微望他一眼，淡淡一笑：“迟早的事，去吧。” * 不知不觉，三月已经来临。 戚子衿的戏份很快就要杀青了，颜歌算了算，大概还有小半个月的样子，距离整部剧杀青，也还有一个半月。 这期间，她陆陆续续接到了一些经纪公司的电话，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规模都不大。 不过，对于颜歌来说，她已经很满意了，毕竟自己就是个刚在网上没红多久的小网红，撑死也就演了一部戏的女n号，而且还没播出去，有公司愿意收留自己，那都是好的。 开头谈得还挺诚恳的，颜歌客气地回了个考虑两天。结果过了没几天，再打电话去，忽然对方口气就变了，有的叹气：“颜小姐，都到这份上了，还玩我们做什么？” 话都没说完就挂了，挂得颜歌是莫名其妙。 一连好几个都是这样，最后搞得颜歌忍不住皱起眉来，她之前的电话回得都是客客气气的，对方的反应也都和颜悦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沉下眸，又打了笔记本上的最后一个电话。 这是一家名为华升的经纪公司，地址在北方的r市，规模不大，手底下就十几个平面模特和十八线演员，还有几个名不见经传的网络歌手，之前打电话过来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自称曹一月，说话沉稳，还算是靠谱。 电话很快被接通，对方似乎在外面，周围的声音很嘈杂。 颜歌客气道：“曹先生，我是颜歌，之前您打电话说贵公司愿意和我洽谈签约的事务，我想问一问，贵公司是打算和我签几年？” 对方一顿，似乎还没认出她的声音，想了半天，慢悠悠地开口道：“颜小姐是吧？” “我是。”颜歌耐住性子。 对方叹了口气，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里面：“颜小姐，你既然已经进了完世传媒的大门，又跑来问我们这种小公司做什么？” 颜歌一愣，倒是难得地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曹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完世给的条件肯定比华升要好得多，颜小姐你就算要比较，也不应该和我们这种小公司比。” 曹一月倒也没生气，还是客客气气回了，就算是到手的艺人被完世给挖了去，那也只能说明人家到底是大公司。 颜歌听了半天，似乎忽然间明白了些许：“等等，曹先生，你是说……你以为我已经和完世传媒签约？” “难道不是？”曹一月索性坐下来，“完世传媒的电话都打过来了，我不至于连大公司的电话都搞错吧？” 颜歌这下才算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么多经纪公司忽然变了脸，非说她是在开玩笑。 她握拳，太阳穴突突地直冒，压低声音：“曹先生，可能这里面出了什么问题，我并没有和完世传媒签约，与贵公司签约的事，我想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曹一月以为她在开玩笑，毕竟他可是货真价实接到了完世传媒的电话，总不至于这么大一个公司，就为了她这么一个十八线的小演员糊弄人。 不过，他也没点破，就淡淡说了句：“颜小姐还是别开我玩笑了，我等会还要赶飞机，就不多说了，颜小姐再见。” 还没等颜歌再说话，他已经挂了电话。 颜歌拿着手机，手捏得泛白，内心一团火无端地冒了出来，她哪里答应傅长泽要去完世传媒了？ 之前不过只是让她考虑考虑，这次居然直接就对外开始糊弄人了。 正巧，沈子安拍完戏休息，难得瞧见她一副微愠的样子，不由笑了：“小歌，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颜歌抿了抿唇，说了句没事，转头就走。 * 初春料峭，却也带了点微微的暖意。 戚子衿的戏份就在这场春风之中杀青了，颜歌话虽然少，但平时在剧组人缘还不错，杀青的时候，全场工作人员简单地鼓了鼓掌，算是替她祝贺了。 卸了妆，把戏服脱下，颜歌难得地怔了怔。 拍了近一个半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是转瞬即逝，这是她的第一个角色，也是她的开始。 无论以后的路会是怎样，她也会记得这第一次。 最后想了想，索性拿出手机，拍了拍放置妥帖的戏服，然后上传微博，配了段简单的文字。 颜大歌v：杀青了，戚子衿，祝好。 微博认证是在沈子安的强烈要求下，颜歌才去鼓捣的，这种高科技的东西她向来不太能弄明白，方书怡帮着弄了会，才算是搞定。 很快，底下就有了回复，回复不多，大多都是之前事件的粉丝，回复的五花八门，颜歌略略看了看，又抽空回复了几个，然后就把微博关掉了。 拜傅长泽所赐，最近几乎没有经纪公司的电话再找她了。颜歌无数次想抽个空打电话去劈头盖脸怒声一顿，但最后还是按住了性子。直到杀青，她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才拿出手机，找到联系人，拨通了傅长泽的电话。 约莫过了十几秒，傅长泽接起电话，声嗓温润而淡，带了点轻笑：“颜歌，有什么事吗？” 颜歌也不兜弯子，直截了当，声嗓平板而无澜：“傅长泽，是你给那些经纪公司吹风，宣布我已经和完世传媒签约？” “是我。” 他的声嗓清朗，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颜歌真想从手机里把傅长泽揪出来，然后打一顿。她按下心中的怒气，声嗓沉下来：“为什么？” 傅长泽一顿，眸微微抬起，透过明亮的落地窗，望向窗外的高楼大厦，一片薄淡的轻雾中，高而笔直的建筑隐隐绰绰，像是蒙了一层纱。 呵，为什么？ 那个笨蛋大概是不知道的，从很久以前，他就一直看着她，有时候看的时间久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着她。 她坚毅、沉静，是大陈出了名的大将，有时候却会莫名地带了点傻气，傻得让他忍不住想去接近她，想看她怒又涨红的模样，乐此不疲。 对她，大概早就掺了些别的东西。 只是，她这个一根筋的家伙又怎么会懂？ 傅长泽很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透过手机传来，震动了颜歌的鼓膜，听得她忍不住皱眉，声嗓跟着沉了下来：“傅长泽，我没有答应你签约完世，你这样直接对外宣布，间接抹杀了我和其他公司接触的机会。” 她的声嗓变得硬邦邦起来，似乎是生气了。 傅长泽一顿，笑意敛下几分，又道：“那些找你的公司，不过是些规模小的小作坊，有几家能与完世相比？” “比不上完世又怎么样？”颜歌握了握拳，声嗓冷下来，“我自己选择什么样的经纪公司，还不需要傅少费心。” 傅长泽觉得自己的一根神经似乎崩断了。 他站起身，手时不时敲打着红木的办公桌，不怒反笑起来：“确实不需要我多操心什么，就算是过去的同僚，现在来到这个地方，你我也不过是简单的陌生人，之前算我多事。不过，既然完世放话了，就没有收回去的份，就麻烦你自己去解决吧。” 颜歌按下突突的太阳穴，只觉得内心一阵阵火气翻腾上来，这家伙在军营就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如今到了这里，脾气还是半分不减。 她握紧拳，抿了抿唇：“不需要这么麻烦，正巧前几天有个经纪公司找我，我也和对方说了个清楚，这家公司恰巧就在s市，我这里的戏份刚杀青，过几天就能回s市签约，顺路……还能陪傅先生看场电影。” 这就是她为什么非要选择今天打电话的原因。 傅长泽一顿，所有的笑意全收了起来，眸色墨沉，她早就想好了对策，不过只是打个电话过来知会他一声罢了。 他索性也不再带笑，轻描淡写：“我很期待和颜小姐看这场电影。” 第31章 三十一公司 杀青之后，颜歌顿时轻松了不少，平日里就专心地当沈子安的助理，和方书怡一起跑前跑后。 又是忙到深夜，方书怡照例出去买宵夜，颜歌呆在沈子安的房间，陪她一起看剧本。 看着看着，沈子安似乎是有点困了，揉了揉眼，又转向颜歌，她一袭长发垂于腰际，嫣红的唇微微抿着，像是在想些什么。 沈子安放下剧本：“小歌，感觉你最近心事重重，怎么了？” 颜歌顿了顿，察觉到沈子安的眸光望向了自己：“没什么，最近……有几个经纪公司找我，我刚确定了一家。” 沈子安一顿，何曼之前就打电话来和她说过，要挖颜歌到原野，不过颜歌没答应，何曼也就没多说什么。 所以，她一直都拿不准，颜歌到底还愿不愿意留下来当自己的助理。 不过，现在听颜歌这么说，确实是打算离开原野了。沈子安眨了眨眼，鼓起腮帮子：“小歌，你真的忍心就这么抛下我走了？” 颜歌没想到她居然可耻地卖起萌来，瞬间招架不住：“子安姐，外面好助理多得是，没必要吊死在我这一棵树上。” “你这棵树身手好又漂亮，带出去我安心啊。”沈子安还不死心，凑到她面前，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你真要走了？” 颜歌侧头看沈子安，她眼眸闪闪的，一等一的美人恶意卖萌，瞬间带着几分我见犹怜的模样。 颜歌忍不住失笑：“真的。” 沈子安拍了拍脑门，缩了回去，叹了口气：“好吧。”她坐直了，也不和颜歌开玩笑了，认真道：“你定了哪家经纪公司？” “朝元娱乐公司，也在s市。” 沈子安想了想，似乎有点印象，应该是家不大的经纪公司，她嘱咐道：“小歌，你去的时候小心一点，觉得合同有任何问题就问我，千万别被他们给坑了。” 颜歌望着她认真的眸，顿了顿，然后笑了：“好。” * 三天之后，和沈子安请了假，颜歌就坐上了前往s市的火车。 朝元娱乐公司位于玢河路，在s市的市中心路段。颜歌打了车，到达长久大厦，高耸的建筑鳞次栉比，彰显着这个城市的繁华。 朝元在二十三层，颜歌搭了电梯，右拐进入写字楼里。前台小姐正在打电话，颜歌等她挂完电话，简单介绍了自己，前台就带她进了一间会议室。 这家经纪公司确实不大，职员并不多，似乎是很久没有新面孔了，颜歌跟着前台路过办公区时，员工们大眼睁小眼地看着她。 感觉自己好像被当成猴了，颜歌清咳了两声，绕到前台小姐的身后，努力把自己给藏起来。 会议室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了，颜歌进去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坐在正位，穿了身休闲毛衣，正在低头看文件，唇红齿白，格外的年轻，看上去像是大学还没毕业似的。 他旁边坐了个小女生，最多也就二十多岁，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甜甜的，看上去很可爱。 摸不着两人是什么身份，颜歌索性坐下来，客客气气伸出手：“你们好，我是颜歌。” 那个娃娃脸的女生站起来，笑眯眯地和她握手：“你好，颜歌，我就是之前给你打电话的白暖，这位是我们的老板，季言笙。” 白暖之前给颜歌打过电话，她是朝元的经纪人之一，当时听声音颜歌倒没觉得，没想到本人这么小。 不过，最让她惊讶的是，朝元的老板居然这么年轻，看上去才不过二十出头，甚至比白暖还要年轻。 颜歌刚想说季总好，白暖先笑了。露出两个酒窝：“公司上下包括扫地的阿姨都管他叫老季，颜歌你也这么叫就行。” 老季…… 颜歌觉得这么一个年轻的小老板顶着老季这么个名字，总有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 季言笙眼睛都不眨一下，修长的手中一本文件夹直接飞过去：“大白你少说两句我的坏话会死吗？” 颜歌觉得瞬间凌乱了，等等，这个经纪公司的画风怎么忽然有点清奇…… 白暖从善如流地接下文件夹，然后打开，放到颜歌面前，笑眯眯道：“这是我们公司的简介，朝元虽然小了点，部门那是绝对地齐全，我们公司旗下有……” 然后，颜歌就听到一个名字身兼数个职位，既是公关，又是企宣，恨不得化身八爪鱼，一人承包全公司上至总裁下至扫地阿姨。 偏偏白暖还一副我们公司地大物博，胸怀天下的架势，逼得颜歌不得不客气地跟着点头应和。 季言笙实在听不下去了，转过身对颜歌道：“不用听她瞎扯了，现在公司里就签了两个平面模特和一个艺人，你是第二个，也是接下来公司会重点培养的对象。” 季言笙的声嗓清明，还带了点少年音，话说得清清楚楚，不带半点虚假。 白暖瞬间怒了，一把抓过季言笙：“老季，不这么忽悠，这妹子能进我们朝元吗？你别忘了，这个月我们已经被拒绝三次了，再这么下去大家都得去喝西北风好吗？” 颜歌：“……” 前台站在门口，只感觉一滴汗流下来。 他们两个还在争执，颜歌倒是抽空把后面的合同看了一遍，沈子安在来之前曾和她提过几个部分，从这份合同上看，倒是没什么问题。期限是三年，也就是说，如果她签下这份合同，就和朝元有了三年的合作关系。 除了完世和原野，其他联系她的经纪公司并不比朝元大多少，最多就是情况好一些，不至于这么寒酸。 不过，颜歌并不看重这些。 季言笙那句“接下来公司会重点培养”，倒是很对她的胃口，去哪都可以，不如就去个看重自己的地方。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那我就签了。”颜歌很淡地笑了，“非常荣幸能和贵公司合作。” 空调将整间会议室吹拂得温暖如春，颜歌站在风口里，长发随着暖风微微飘动，精致如玉的面容带了点很淡的笑意，恰到好处。 直到很久以后，白暖也始终无法忘怀，当颜歌说下签约的那一瞬间，那小模样美得就是她的女神嗷嗷嗷…… 白暖还在和季言笙插科打诨，听到她这句话，眨巴着眼望向季言笙：“喂，老季，掐我一下，告诉我这不是梦！” 季言笙白了她一眼，将笔递了过去，颇为清明的声线带了点笑意：“非常欢迎你加入朝元。” * 由于颜歌现在还是沈子安的助理，所以，得等《挽笙歌》结束之后，才能从原野正式辞职。 不过，白暖已经不在乎这些，能签下颜歌就知足了，至于等颜歌从老东家离开，也就是再等一个月的小事。 颜歌来的时候是上午，走的时候正好吃中饭，白暖兴奋地要拉着她和老季一起去吃个饭庆祝庆祝，被季言笙无情地拒绝了：“我等会还有事。” 颜歌也有些为难：“我还约了一个朋友。” 白暖瞬间焉了：“算了，我一个人去吃吧。” 出了长久大厦，离了老远，还看见白暖朝自己挥手，颜歌忍不住微微笑了，这个经纪人，真是热情地过分，浑身上下都是戏。 坐上出租车，她才发现手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傅长泽打来的，时间间隔都不长，最后一通电话是前一刻钟的事。 她拨了出去，很快，傅长泽接通了电话：“签好了？” 颜歌顿了顿，才想起来自己原本在和他生气，偏偏签约的时候心情还不错，一时要转换过来还有点困难，僵了半天，才淡淡地说了声嗯。 傅长泽也没有说笑的心情，清淡地报了个地址，让她早点过来。 第32章 三十二约会 颜歌也淡淡回了一句客套话，就没再多说什么，匆匆挂了电话。 手机界面又回到主界面，颜歌怔怔地望着手机，一时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之前她是生气傅长泽自作主张，不经过她同意就往外放消息，但等签约一事解决之后，颜歌才忽然觉得气急之余……有些小题大做了。 且不说傅长泽到底为何这么做，就算她不想捡完世这么个嗟来之食，她也不该是这么一个生硬又不近人情的态度。她不是个易怒之人，遇上事也多半谨慎处理，可不知为何，一旦遇上傅长泽这只狐狸，就兵败如山倒。 或许是因为……心底对这个人存着一份不服输吧。 颜歌从小就知道自己好胜心强，就算是和庆国侯府里几个哥哥比，也从不服输，被打得鼻青脸肿了憋着不哭是常事。 等成年之后收敛了许多，却独独在遇到祁少秦之后破了功，未出征之前操练军队，便要与他争个面红耳赤，等出兵南征，更是时常看不对眼，搞得手下副将一见到两人见面就紧张得要死，生怕一言不和，自家将军就把军师揍个脸肿。 现在想来，真是有几分可笑啊…… 颜歌闭了闭眼，又忽然抬头望天，细细的雨丝落在发梢之上，南方的气候与大陈的北国截然不同，三月的春雨淅淅沥沥，就像是极细的线，缠绕在心头，丝丝不断。 幸好，他还活着。 * 傅长泽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外面是s市的市中心，高楼鳞次栉比，一派繁华。 服务员拿着菜单走过来：“先生，您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需不需要先点菜？” 傅长泽顿了顿，看了看时间，微微一笑：“没事，我再等一会。” 服务员点了点头，刚准备转身，忽然看见楼梯口走上来一个女孩子，长发垂于腰际，发梢沾了些雨滴，看上去湿漉漉的，面容姣好，浅色毛衣搭配一条到膝的格子裙，看上去就像是个未出社会的大学生。 他看得有些失了神，然后就听到坐在旁边的傅长泽忽然淡淡开了口：“我等的人到了，你把菜单给她看。” 服务员立刻回神，替颜歌拉开椅子。 颜歌坐下，环顾了四周，整个餐厅装修得极其古典，一楼的正中央造了极小的池，放置着小桥和假石，水中几条鲤鱼游水，怡然自得。二楼布局则是模仿园林风格，以飞檐吊顶，一派古色古香。 她再看菜单，菜名更是极尽文墨之意，看得颇为头大。 傅长泽淡淡开口：“上次去西餐厅，你说东西难吃，今天换了一家中餐，你试试口味吧。” 颜歌抬眸望他，他的眼角眉梢毫无笑意，整个人透着一股疏离的凉意，虽是客气，却冷冰冰的。 看来他也真的生气了。 颜歌垂下眸，虽在看菜单，心中却在默默思忖，傅长泽为什么要动怒？于他太子爷而言，少签她一个十八线，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事。 傅长泽见她迟迟没有动静，冷淡一声：“是和朝元谈得太高兴了，连我这顿饭都不愿赏光？” 颜歌皱眉，刚想说点什么，他的眸光又落在某处，顿了顿，接着自然地从大衣拿出一块手帕，帮她简单擦了擦发梢的雨滴。 颜歌腰板瞬间挺直，整个人僵得成了块铁。 她向来生人勿进，不喜欢旁人靠近自己。可傅长泽靠得那么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很淡的薄荷香，忽近忽远的呼吸好像就在耳边。 她暗自吐纳了好几口气，直到傅长泽退后坐稳，她才转向服务员：“……先上这几样菜，然后一杯普洱，谢谢。” 顿了顿，她又问傅长泽，“你还要点什么吗？” 傅长泽眯了眯眼，见她似乎八方不动，便也暗自按住气，声音沉了下来：“先这些，再来一杯普洱。” 服务员看见原本等着的先生脸色不对，心想大概是小情侣吵架了，于是迅速记下菜名，然后拿着菜单脚底抹油。 颜歌一上午都没来得及喝水，手边正好放了杯水，她便顺手拿起来喝个畅快，喝得有些急了，小小地呛了一口，傅长泽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颜小姐，喝慢点不会死。” 颜歌抹去唇边的水，先是直直望他，然后微微皱眉：“傅长泽，你为什么要生气？” 傅长泽一顿，颜歌问得利落干脆，望着他的眼神笔直而清澈，干净到似乎能看到自己的模样映在她的瞳仁中。 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浮现出一股又无奈又好笑的心绪来。 和这个笨蛋怄什么气呢？ 到现在为止，这个笨蛋大概都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执意让她进完世，更加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莫名其妙生了气。 傅长泽慢慢笑了，笑得很淡，却温柔又无奈：“大概是因为总是和你争，却总是被你抢在前面吧。” 菜陆陆续续地上来，颜歌难得没先动筷子。虽然摸不透他为什么忽然笑了，但她还是很正经地回道：“傅长泽，这次的事情，虽然你做的有问题，但我态度也不好，我道歉。现在你是完世的太子爷，我是十八线的小演员，虽然做不成朋友，但我也不想欠你什么人情。” 傅长泽无奈地连脾气都没有了，这家伙的脑子比石头还硬，上次同她说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她就索性真的都忘了。这回，又直接划清界限和他连朋友都不是了，叫人简直想敲敲她的脑袋瓜。 呵，对付这个笨蛋，只能放长线，钓大鱼。 他抿了口普洱茶，脸色柔和下来，慢条斯理：“颜歌，就算不是朋友，之前约好的电影你总不会想反悔吧？” 颜歌夹了口菜：“当然不会，你想看什么？” 傅长泽拿出手机，点开电影购票的界面，一个个报给她听：“三月是国内电影的淡季，国产影片大多都是小成本，国外倒是有几部能看看，有一部算是特效大作，但是属于系列片，前几部你要是没看过估计剧情看不懂，还有一部是科幻片，讲述了一个女孩子回到过去，努力改变自己悲惨一生的故事。最后一部是动画电影，口碑不错，这几部我都可以，你想看哪个？” 颜歌想了想：“那个科幻片听着还不错。” 傅长泽随即叫来服务员买单。 他们所在的这家中餐厅离最近的电影院不远，步行大概十来分钟，今天正好是周末，电影院里人头攒动，多是小情侣或一家三口，又或是三五个朋友出来放松心情。 傅长泽去买票，颜歌就站在检票处等着。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人。 第33章 三十三魅影 三十三、魅影 电影院里人头攒动，那人的身影在拥挤的人群中微微一晃，只一眨眼，便瞬间消失不见。 颜歌眉间紧蹙，刚想追过去，却被傅长泽一把拉住：“怎么了？” “我好像看见了顾丞。” 傅长泽面色一沉，从拉住颜歌的手腕转而握紧她的手。随即，他环顾了四周，周围人潮涌动，气氛热闹又欢乐，并没有顾丞的身影。 “顾丞现在应该还在刑事拘留的阶段，y市警方正在取证，不会轻易放他出来。再者，y市距离s市近两百公里，你会不会是看错了？” 颜歌想了想：“那个人带着帽子和墨镜，身形和脸型与顾丞一致，但出现的时候太短，我只有一半的把握是他。” 傅长泽低咳了两声，从大衣外口袋拿出电影票，然后放在她手心里，淡淡笑了：“再厉害的将军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别放在心上，电影马上要开始了，我们先进去吧。” * 由于是临时购票，观影的好位置已经被提前预定好了，因此傅长泽选择了观影席中稍微靠后的位置。 这部科幻片并非大作，片方在宣传上也没下太多功夫，所以即使是位于市中心，周末的上座率也没能过半。 颜歌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电影名为《小奇迹》，金发碧眼的女主角刚出场时青春洋溢，深受剧中男性角色的喜欢。有一次无意间，女主角从前男友那里得到了一本旧书，全书只有开头寥寥几页手写了些许文字，后面全是大段的空白。 随着剧情的展开，女主角发现每过去一天，旧书便会浮现出那一天她所经历的一切。女主角开始并不在意，可后来慢慢发现，家中柠檬与苏打混合的水能洗去书中的字迹，并且洗去之后的第二天，她就会回到消失文字记录的那一天。 起初，女主角的心态只是停留在新奇，可到后来，她开始贪得无厌，不断地回到过去，企图获得更好的生活和男人的怜爱。然而，女主角发现无论如何回到过去改变，新的问题总会出现。 因此，她开始思索如何才能让自己一劳永逸。终于，在一个雨夜，她发现自己祖母留下的钢笔能在旧书上留下字迹。于是，她不但将过去的经历一并洗去，而且将自己想要的所有都写进书中。 女主角终于如愿以偿，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设定下一帆风顺——富足的生活，深爱自己的男人，毕恭毕敬的上司，巧舌奉承自己的同事…… 整部电影全程以偏黄的暖色调慢条斯理地讲述着整个故事，柔和得好像就是部温馨的文艺片。 傅长泽微微侧头，瞧见颜歌看得极其认真，眼眸盯着大屏幕，似乎整个人都陷入剧情之中，他微微一笑，凑到她耳畔旁低声道：“我出去接个电话，你先看着。” 颜歌侧身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傅长泽走出四号厅，关上大门，闭了闭眼，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拨了过去，声音决断而低沉：“小齐，现在立刻帮我查之前出事的那个顾丞的案子，搞清楚目前的司法程序走到哪个步骤，还有他现在人在哪里，有消息了迅速给我回电话。” 对方立刻恭敬地回了几句。 傅长泽沉默了片刻，又交代了几句，这才把电话挂断。 他背靠着放映厅旁的墙站着，苍白的面容隐在暗影里看不清，豆火似的壁灯投射出微弱的光，落在身上，衬得他整个人修长而深邃。 隔着一道门，可以听见放映厅内音效不错，优美的背景音乐时而隐隐传出，似乎让人身临其境。 傅长泽慢慢从大衣口袋里拿出烟，以两指轻夹，稍一用力，烟便在手指间来回转动。 这是原主烦躁时的喜好，他一并继承过来了。 颜歌起初为将时，傅长泽其实并不认可她。那时她第一次被皇帝派去管辖北青大军，这班大军驻守皇城之外几百里的边疆要塞，自从亲手组建北青大军的开国将军去世之后，一直群龙无首，无论派去多少个将军，皆灰头土脸地逃了回来。 颜歌那时不过才二十出头，第一次被任命，皇帝自然不放心，最后又派他这个掌风司御史去监军。他初到军营，便被她的红缨□□直指鼻尖，毫不客气：“你是何人？” 那时他却只是皱眉，心想皇家竟派了这么一个小丫头，只怕不出一旬便要被赶回皇城去。 万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虽小，忍耐与气魄却相当过人，被无视被冷待，她皆不放在心上，好几次敌方夜袭，她都极其灵敏地察觉到对方的动向，及时命令军中做好完整的防备。 最后，颜歌虽并未能完全拿下北青大军，傅长泽却是第一次注意到她的敏锐之处。此后几次监军之行，他更加发现她的直觉准得吓人，这或许是武将天生的一种能力，使得她在行军之时保持时刻的警惕。 今天她说看到顾丞，虽只有一半的把握，但以他对她的了解，这把握恐怕还得再加上几分。 原主久居美国，虽然病弱，但太子爷的身份让他接触过不少高层政客，其背后的黑暗龌龊，自然少不得。顾丞背后还有他父亲，一个能以自己姓氏冠名娱乐公司的董事，其背后的资产恐怕不可小觑。 况且现在按司法程序走才不过第一步，这个顾丞心思极度扭曲，他想做的事，正常人根本想不到。 颜歌现在很危险。 一想到这一点，傅长泽几乎能把手中的烟捏碎。 那夜他接到她的电话，全程听到了顾丞与她的对话，整个人几乎发了疯地驱车，脑子里想过无数可怕的念头。即便是在长玉城一战中，他都不曾如此害怕，可那时却手脚冰凉到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 大概是因为……失去一次后，人会变得格外懦弱胆小吧。 也或许是在那个时候，他才慢慢意识到，颜歌在他心中，有着非同一般的分量。 ……是比故人更要亲密而温热的分量。 * 颜歌看了看时间，按走向整部电影已经快要到尾声，可傅长泽出去近二十分钟也还没回来。 她望了望旁边空荡荡的软座，随手拿起身旁的饮料喝了一口，又转向大荧屏，前面的一对情侣正小声地说着话，时不时互相嬉笑着呢喃两句，旁边是一家三口，小孩虽然看不懂电影，却一个劲地咯咯笑。 颜歌原本是最不怕孤独的人。 从被宁国侯收养的那时起，她便知道，这个世上没有谁是能陪伴自己一辈子的，父母也罢，友人也好，或许下一刻便会消失不见。 战场杀伐决断，孤独是最清醒的烈酒。 可无意间来到这个世界，她忽然开始慢慢害怕孤独了。 或许是这个世界的人太多，太热闹，衬得所有孤单的人寂寞如雪。又或许是……认识的人多了，接触到了淡淡的温热，就再也不愿回到一个人的孤独时刻。 而大荧屏上，女主角在滂沱的大雨中痛哭，精致的妆容哭得全花，声音歇斯底里，极尽悲痛。 第34章 三十四放下 傅长泽转身走入后排，一眼就看到了颜歌。 大荧幕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纤细的右手支撑左肘，左手捧着半边小脸，眼眸虽仍盯着大荧屏，却似乎有些闪神，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直到他走近，颜歌才发现他回来。 傅长泽慢条斯理地坐下，对她微微一笑：“完世那边有点小事，我稍微处理了下，电影讲到哪里了？” “你如果有事可以先回去，不必顾及我。”颜歌侧身看着他，想了想又道，“今日本来就是为了答谢上次你的帮忙，要是你不满意，下次我再会s市回请你一顿。” 傅长泽仍是淡淡地笑着：“没事，” 东道主都这么说了，颜歌也就不再推辞：“刚才你出去的那会，电影正好到□□，那本旧书被女主角全部写满，所以她就被永远地困在了过去。” 傅长泽微微挑眉，转向大荧屏：“这部电影色调很温暖，我还以为是部温情片。” 颜歌回道：“可能导演是别有深意吧。” 大荧幕上，女主角对着书桌上的旧书呆坐着。凉风吹过，书页随着风一页页翻过，这些内容都是由女主角一遍遍用心修改，从第一天到最后一天，所有的一切都如她所愿，可她却永远都被困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 电影就这样在极其舒缓的钢琴声中结束了。 国内观众向来习惯电影结尾一放字幕就离开，很快，陆陆续续就有人从观影席离开，放映厅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傅长泽微微侧身看颜歌，她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坐在原来的位置依旧盯着大荧屏。 他修长的手抵住鼻梁，清咳了两声，淡淡笑了：“颜歌，我看你好像挺喜欢这部片子的。” “我觉得电影到这里或许还没结束。” 傅长泽也不与她争辩，干脆耐着性子陪她看完映有外文的字幕。 随后，画面一转，女主角穿着一身红裙出现在镜头之中，她的身后是一片极其蔚蓝的天空。她手一扬，旧书的书名这才又一次清楚地浮现在荧幕之上。 【littlemiracle（小奇迹）】 她拿出火柴盒，取出火柴，轻轻一划，瞬间，旧书被点燃，微弱的火苗蔓延至整本书，书被扔得极高，似乎能染红整片天空。 女主角一身红衣，转身回眸一笑。 瞬间，大屏幕一片漆黑，放映厅的灯光随即亮起，照得人明晃晃地几乎睁不开眼。 颜歌低低呢喃了一声：“结束了？” 傅长泽笑了：“先出去吧，不然工作人员要出来赶人了。” 两人走出放映厅，一波小孩子从检票口涌进来，大概下一场是部动画电影，孩子们都兴奋地叫着自己的爸爸妈妈赶紧进来。 傅长泽把颜歌拉到身侧，免得她被小孩子给撞到。 正巧，电影院内场有家开放座位的咖啡厅，傅长泽看了看表，时间还早，就建议先坐一会再走，颜歌想想有道理，就和他一起点了两杯咖啡坐下来。 服务员上了两杯黑咖啡，傅长泽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颜歌尝了却皱起眉来：“好苦。” 傅长泽看她一脸纠结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对不起，忘记给你加糖了，可能你喝不惯，过去我喝过比这苦上百倍的药，倒是没什么感觉。” 颜歌拿着汤匙的手一顿。 他那副病容她是见过的，每逢隆冬，他总要在军营里难熬上数日，军中大夫至多只能开点药治标不治本，随官们急得要命，偏偏没法子，最后只能求到她头上。 可她是将军，又不是什么悬壶济世的大夫，最终只能将皇帝犒赏的珍贵药草来充数，死马当活马医，亲自来营帐中看望他。 还记得他那时的模样，明明整个人困躺在病榻上，即便披着宽大的白貂袍，也遮不住清瘦残弱的身形，可他的眸色却深若潭渊，清明而灼人，像是一团火，不屈又固执。 大概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她渐渐明白，为何这个体弱多病的御史，会这么幸得皇家青睐。 她加了点糖，又慢慢道：“都说完世的太子爷体弱多病……这话几分真几分假？” “是真也是假，真就真在确实是体弱多病，但没外头那些媒体写的那么惨。”傅长泽微微一笑，“不说这个，看你刚才好像挺喜欢那部《小奇迹》？” 以他的个性，岔开话题就是不想提这件事，颜歌也不追问，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我喜欢这个题材，回到过去，甚至有能力改变过去，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吗？” “那你想回到过去吗？” 颜歌一顿，好像被问住了。 回到过去，或许就可以阻止长玉城的惨剧，她和傅长泽都不会死，凯旋回朝，继续奋战在大陈王朝的前线。 可……果真如此吗？ 她垂下眸：“回去了又如何，谁也无法保证以后会如同自己料想的那样，我喜欢导演的这个立意，即便拥有改变过去的能力，依旧会被困在过去，倒不如向前走，看看未来有什么。” 傅长泽望着她，褪去一身战袍，她小小一人坐在这里，眸色黑白分明，说话间沉静而隐忍，似乎那夜里为长玉城百姓与将士而流的泪水，随着春风一起飘散消失。 她真的放下了。 傅长泽闭了闭眼，又慢慢睁开，极淡地笑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出去吧。” * 走出电影院，人才稍微少了点。略微阴沉的天幕显示着春季的多变，细雨淅淅沥沥，似乎有要变大的趋势。 傅长泽打起伞，望向颜歌：“我的车还停在刚才的中餐厅，你几点的火车？等会我送你过去。” 颜歌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半，她定了五点半开往y市的火车，时间还算充裕。 “五点半，从这里到火车站要多长时间？” 傅长泽回道：“最多半个小时，你先陪我去取车，然后我送你去车站。” 颜歌一顿，黑白分明的眸望着他：“没事，我自己坐地铁去就行，不用麻烦你。” 傅长泽走到她左边，将伞往她那边微微倾斜，似笑非笑：“既然都是老朋友，没什么麻不麻烦的，再说今天是周末，地铁上挤得很，等你赶过去再取票，说不定就误点了。” 老朋友？ 颜歌望他，心中暗忖，是他说把在长玉城的一切都忘了，可为什么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老朋友？对于他而已，她是个十八线开外的小演员，不客气的说，她似乎没有可利用的价值。 傅长泽看她一副认真沉思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微微一笑，慢条斯理：“颜歌，就算抛弃过去的一切，相识多年的同僚之谊总不能忘得一干二净吧？况且，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我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做个朋友，总比成为陌路人要有意思的多不是吗？” 颜歌刚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侧身望他，黑白分明的眸微微一眯，盯着他看了许久。 傅长泽也不闪躲，大大方方地让她看。 沉默了片刻，颜歌垂下眸，似乎有所妥协，转身便向前走：“你说得对，做朋友总比做敌人好。” 傅长泽跟上去，与她并肩而行：“颜歌，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再不是你过去那个鲜血淋漓的战场。朋友也好，敌人也罢，我都希望你不再像过去一样冷得像块石头。” 颜歌一愣，还没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对方已经顺势握住她的手，微微挑眉：“果然冷得像冰块。”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傅长泽面容苍白得近乎透明，一副病弱的样子，手心却温热滚烫得像火，热度从手心传递到她的四肢百骸，几乎要灼伤了她。 忽然之间，她不知怎么想起了在医院的那夜里，他的唇就好像是这温热一般，叫嚣着翻涌上来，席卷全身。 瞬间，她甩开他的手，白皙的面容轰一下发烫起来。 她别过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便加快脚步往前走，也不管细雨落在了身上，沾湿了白色的毛衣。 傅长泽追上去，绅士地把伞借了大半给她，留了她点面子没再多说一句，唇畔却扬起了极淡的弧度。 呵，害羞了？ 第35章 三十五病弱 回地下停车场取了车，傅长泽送颜歌去s市火车站。虽然是周末，但还好没怎么堵车，他开了二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火车站人潮涌动，傅长泽在路旁停了车。 颜歌看他停好，准备刚放下安全带，却忽然注意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泛白，青筋几乎都冒了出来。 她神色一凛，迅速扣住他的脉搏：“傅长泽，你怎么了？” 她能感觉到他的脉激跳得厉害，而且极其不平稳，手心热得好似明火，冒着虚汗，极其不正常。 “没事，可能是老毛病犯了。”傅长泽的面容白得几近透明，额间沁出虚汗，眉头皱起，似乎在忍着什么极大的疼痛，清明的声嗓断断续续，“耽误你点时间……你先等一会……” 颜歌不敢轻举妄动，迅速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水杯，打开盖子放到他身侧，紧张而严肃地盯着他。 约莫过去了五分钟，傅长泽整个人才慢慢放松了下来，毫无血色的唇逐渐显出点淡红来。 颜歌仍是盯着他，丝毫不敢松懈。 又过了片刻，傅长泽才慢慢睁开眼眸，清明的声嗓较平时虚弱了几分：“抱歉颜歌，让你着急了。” 颜歌黑白分明的眸观察着他，确定他似乎好了很多，才把水杯递到他面前：“没事，你先喝口水。” 傅长泽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唇色才总算正常了点。 颜歌这才发现他的手腕红了一圈，大概是刚才她把脉时有些慌张，下手一时没了轻重。 ……他的病来得太突然，害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傅长泽把水杯还给她，轻描淡写地笑了：“老毛病，有时头疼得厉害，之前偶尔还吃止痛药，现在倒是不敢吃，上瘾就戒不掉了。” “你应该当心一点，身体是你自己的。”颜歌瞥了他一眼，接过自己的水杯把盖子盖上，又放了回去，“完世传媒实力雄厚，你又是太子爷，顶尖的医生一抓一大把不是吗？” 傅长泽把手刹拉上，侧身望她，似笑非笑：“颜歌，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变相关心我吗？” 颜歌一顿，平静地对上他的眸：“好不容易来了位老朋友，要是下次不小心因病一命呜呼，也算怪可惜的。”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傅长泽这才慢半拍地想起来，之前在医院里，他怒极之下说了点不中听的话，没想到颜大将军倒是很记仇，把这话倒是原封不动还给他了。 他笑着摇摇头，朝她微微靠近，替她把安全带解开：“现在安检很严，送人只能送到火车站门口，我等会还有点事，就先不进去送你了。” “没事。”颜歌也不在意，转身就下了车，没走几步，忽然听见傅长泽清明的声嗓叫住她：“颜歌。” 颜歌回头，看见他已经把车窗玻璃放下来，像是有什么话和她说。她想了想，又转身回走到车窗旁，微微俯身望他：“什么事？” 傅长泽伸手，将她耳边固定发丝的发卡取下来，瞬间，她的长发被春风吹拂显得些许繁乱，落在车窗上，发梢落在他的手心里。 她的眸一瞬间闪过些许惊愕，傅长泽抬眸，望进她黑白分明的眸中，声嗓温柔又低沉：“这个我收下了，你自己一个人在y市小心一些，再见。” * 约莫晚上八点多，颜歌达到y市。 打了车，回到酒店已经是九点多，方书怡窝在房间里吃西瓜，瞧见她回来了，笑嘻嘻地唰一下窜到她跟前：“颜歌，你回来啦。” “嗯，今天上午我走的早，没吵到你吧？” “没事，我睡得和死猪一样，都没听见你起来。”方书怡挥挥手，又回去拿了一片西瓜给她吃，“你签约签得怎么样，顺利吗？” “嗯，还挺顺利。”颜歌放下包，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想了想又从卫生间的门里探出个头来，“今天没有夜戏，子安姐这么早就睡了？” 方书怡神秘兮兮地窜到门口，努了努嘴，指了指沈子安房间的方向：“杜大影帝在呢，我可不敢当电灯泡。” 颜歌拿毛巾擦了擦脸，又道：“他们和好了？” 方书怡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子安姐的脾气你也知道，要她低下头，不是件容易的事，杜影帝大概还在取保候审的阶段吧？” 颜歌也觉得是，拿了睡衣回卫生间，又隔着门和方书怡聊了点有的没的。两人聊到十点多，颜歌觉得有些累，就先上床睡觉了。 方书怡也跟着上了床，替她关了灯。 夜幕深沉，颜歌闭上眼，睡意一阵阵涌上来，却怎么也忘不掉傅长泽那句极其温柔又低沉的话语。 下次再见，又是何时？ * 最后一个月，拍摄地点从y市的影视城改为多个市的外景地。 这些外景地是剧组耗费大量功夫选择出来，为的就是能给书迷们呈现出最贴近原著的场景。对于广大观众来说，《挽笙歌》剧组可算是诚意满满，但对于演员来说，隔三差五地换场地非常耗费体力。 董之浩因为之前的事，向导演提出他的戏份尽量提前拍。陈雪考虑了之后和编剧张双商量，提前将他的戏份提上来，因此在四月中旬，董之浩作为男二号的戏份就杀青了。 颜歌重新回到助理的身份，除了和方书怡一起打理沈子安的事务，就是空闲时外出拍点风景照。 由于是古装剧，《挽笙歌》的取景非常唯美，这些外景地平日里就是热门的旅游景点，剧组清场之后，人相对来说少得多，很适合拍照。 因此，颜歌的微博没别的什么，尽是些唯美的风景照。粉丝们开始还在下面嚷嚷怎么也不发点自拍福利什么的，后来就干脆想开了，笑着戏称大歌是不是要去转行当摄影师了。 一转眼，就到了全剧杀青的日子。 第36章 三十六杀青 这场杀青戏正好是外景，定在x市外一个县级景点，由杜清和沈子安以及几个配角出镜。 五月初的天气，南方已经颇有些热度，下午的日头正盛，如果是怕热的人都能穿个短袖在外面晃荡。 像颜歌这样畏寒的人，自然是穿着长袖。 可怜沈子安一身戏袍，里三层外三层，光是下午在临时搭建的化妆室里化妆，就热出了一身汗来，可怜巴巴地望着颜歌：“小歌，我热。” 颜歌早有准备，转身拿出迷你小电风扇：“剧务刚拿过来的，子安姐，你先凑合着用吧。” 瞬间，轻微而凉爽的风徐徐地吹了过来，沈子安立刻心满意足地不说话了。 这场戏主要拍摄于黄昏，导演定在下午四点半过后，但没想到主要角色定完妆之后才不过三点，因此，整个剧组的人都得等到太阳下山才能拍。 等到四点，所有的剧组人员已经在拍摄地等着。 眼前是一片碧水蓝天，随着日光热度的下降，浅明湖上吹来了凉爽的湖风，远处的群山掩映，美得负责宣传记录的工作人员嗷嗷直叫，到处在拍照摄像取素材，准备将来对外的宣传。 很快，余日西垂。 陈导一声令下，整个剧组立刻进入状态。 由于时间紧迫，为了赶在太阳落山前把全部的戏份结束，几个主演都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尽量减少ng的次数。 等到杜清把最后一句台词说完，导演喊卡，剧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露出喜悦的笑容。 紧赶慢赶，总算在六点前搞定了。 剧务的工作人员立刻送来捧花给主演们，大家都站起身来笑着恭喜几个主演杀青，饶是沈子安早已不是第一次杀青了，仍然忍不住连连鞠躬，感谢剧组人员几个月的陪伴。 杜清则要内敛地多，向来清冷的面容带了点笑，向所有工作人员微微点头，以示感谢。 颜歌之前杀青，心绪也颇为震动，如今看到整个剧组都杀青了，心中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还记得之前她跟着沈子安进组的时候，才不过一月末。 可如今一转眼，已经到了五月初，冬去春来，她在这个剧组呆了将近三个多月，与剧组一起吃过年夜饭，与方书怡插科打诨，甚至有幸出演了个配角，签约了新的经纪公司。 时光果真飞逝。 沈子安更是冲过来给了颜歌一个拥抱，笑得放肆又明媚：“小歌，老娘我终于杀青啦！” 颜歌忍不住笑：“子安姐，还有媒体在呢，收敛点。” “没事，那些媒体早就知道我什么德行，不用管他们。”沈子安倒是笑得满不在乎，像是想到什么，又感慨了一声，“小歌，你要走了，我会寂寞的。” 颜歌一顿，倒是没接话，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盒子约莫一个拳头大小，做工很精致，深蓝色，用银线绕了几圈，最后打了一个很笨拙的蝴蝶结。 沈子安有点惊讶：“送给我的？” “嗯。”颜歌平静地望着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沈子安绷不住笑了，调侃道：“这么个大小的盒子，如果是男人送我，我就直接扔出去了。” 颜歌没懂：“为什么？” 沈子安挑一挑眉，笑眯眯道：“以后你就知道啦。” 说话间，她已经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银色的耳环，一只长耳环以银为链，末端垂坠有浅白的小珍珠，而另一只耳钉则小巧精致，银色的纹路显得十分灵动，整对耳环的不对称感非常有设计感。 沈子安看一眼就好喜欢，可又忍不住笑着叹气：“颜歌，你送的东西我实在喜欢，可价格肯定不便宜吧？” 颜歌瞬间被戳破原型。 ……是有点贵，贵到她接下来一个月可能要省吃俭用度日，还好《挽笙歌》的片酬过段时间会打过来，也算是还能凑合。 沈子安望着她安静又有点窘态的模样，又有点想笑，却又莫名的感动。 不是没收到过比这更贵重更高档的礼物，只是从来没有一个人，明明又疏离又有距离，说话的时候平板无澜，可却愿意用自己不多的薪水，花心思费时间地去送给一个相识才不过三四个月的人。 颜歌的性子她了解，对于这些珠宝之类是一窍不通，肯定是问了方书怡才想到买这么别致的耳环。 颜歌……真的把她当朋友了吧？ “真是拿你没办法，我先收下了。”沈子安笑着故作为难地盖上盒子，颜歌一看，以为她没那么喜欢，就伸手道：“你要不喜欢，我就收回去了。” 沈子安顺势转个身，不让她拿，随后笑着把盒子收好。 “我是怕你下个月喝西北风，刚签约的小演员没戏演是很正常的事，演员的工资不比助理，助理起码基本工资还凑合，新人演员的基本工资很低，如果没有戏演，铁定不好过。如果真的经济紧张，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颜歌一顿，虽然沈子安话说得轻松，但透露出其中的艰辛并不少，每个新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即便现在红极一时，也是如此。 “嗯，我知道。” * 杀青戏结束，就意味着《挽笙歌》正式结束。 沈子安让方书怡连夜订了去s市的飞机，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s市，何曼亲自来接机，把沈子安送回了她的别墅。 颜歌先回了职工宿舍，大清早的职工宿舍格外安静，她打开504的门，里面空无一人，魏米的大部分东西都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床位。 她之前在剧组太忙，也没有空问问魏米的近况，可看宿舍这个样子，似乎不太很乐观。 太累了，颜歌也懒得再多想，洗了个澡就直接躺上床。 等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 她肚子饿得咕咕叫，打开手机叫了点外卖，顺便打了白暖的电话：“白小姐，我是颜歌，你现在有空吗？” 白暖笑眯眯道：“不用叫得这么生疏啦，全公司都叫我大白，你也这么叫我好了。” 颜歌也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大白，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 “你说。” “我现在住在原野的职工宿舍，过两天打算去何曼那里正式辞职，然后从职工宿舍搬出来。但接下来我没有地方住，所以想拜托你帮我找个交通便利点的房子。” 朝元并不像原野规模那么大，更没有员工宿舍住，原主在s市举目无亲，住处是个老大难的问题。 本来她更愁房租的事情，但还好《挽笙歌》的剧组良心，杀青后就把钱打到她账户里，虽然不多，但应付房租是足够了。 白暖想了想，灵机一动：“如果你不介意和别人合租，我这里倒是有个地段不错的房子。” 颜歌自然不会介意，接下来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工作找上门，《挽笙歌》的那点片酬支撑个几个月是可以，但时间长了肯定不行，能省一点是一点，和人合租是个不错的办法。 白暖见她没意见，就接着说下去：“咱们公司之前还签了一个平面模特，叫杨子嫣，之前托我帮她租房，但后来她觉得房租有点太贵，想找人分担一下，前两天还和我说起这件事，不然，我把她的电话给你，你和她商量一下？” “好，谢了。” 白暖随即把杨子嫣的电话发给了她，颜歌存好了电话，又和白暖说了些有的没的，这才把电话挂了。 正巧外卖送到楼下，颜歌取上来后简单地吃了点，就拨通了杨子嫣的电话，对方似乎在外面，电话那头有点嘈杂。 第37章 三十七小周 颜歌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来意。 电话那头不紧不慢地开口：“房租五千，我和你各一半，水电另付，先由我来交，到月末再结算，颜小姐能接受么？” 虽然没有见过本人，但颜歌不得不承认，杨子嫣的声线非常迷人，略带一点冷淡和妩媚，恰到好处。 她考虑了一下，回道：“可以，我大概后天能搬过去，杨小姐大概什么时候有空？” 对方似乎忽然放下手机和什么人说话，声音隐隐约约地传过来，颜歌也不着急，耐心地等她和那人说完。 过了十几秒，杨子嫣又接起电话：“抱歉，这里稍微有点应酬，先长话短说，后天我大概下午三点之后在家，你到时到了直接打我电话，如果这两天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或者发短信都行。” “好。”颜歌回道，“既然杨小姐有应酬，那我就不打扰了，回头见。” “等等……”杨子嫣忽然叫住她，妩媚的声嗓带了点漫不经心，“颜小姐，你知道像我们这些娱乐圈里混饭吃的，私生活难免丰富一点，不过，我有个底线，不要把男人往家里带，希望颜小姐能见谅。” 说实话，她这话说得不太好听，不过，颜歌倒没放在心上。 不同人不同的性格，杨子嫣这样讲出来，反而痛快，与人同住在一个屋子，难免会有矛盾，倒不如讲个清楚，省得窝在肚子里难受。 “好。”颜歌也客气回道，“那我先挂了，杨小姐再见。” * 第二天上午，颜歌就去了何曼的办公室。 何曼正坐在办公桌前，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拿着资料，皱着眉来回看，时不时训斥电话那边的人。 颜歌站在旁边，等她打完电话后才开口：“何姐。” 何曼瞥了她一眼，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淡淡道：“你在剧组的事我大概知道了点，颜歌，我确实没看错，你倒是个能做事的人。” 她这话里藏了点话锋，丝毫不客气。 当初为了陈贞的事，何曼可谓是忙得焦头烂额，又是公关又是安抚魏米的家属，就没再顾上戚子衿选角的事。等顾丞那件事出了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招来的这个临时助理，竟然不知不觉间出了点小名，甚至之前还接到了戚子衿的这一角色。 果然正如她之前所想，这个女孩子一点都不简单。 之前打电话邀颜歌签约，却被她一口拒绝，何曼就猜想她背后有更大的公司挖角。果不然让季承去查了查，完世便是那家背后的公，何曼觉得她真是有本事，居然就靠着一个小小网红的名号和一个女四号的角色，就能获得完世的青睐。 “陈贞姐出事并非我所愿，至于我能接到戚子衿的角色，也是凭我自己的本事。”颜歌不卑不亢地开口，“至于在网络走红，那也纯粹是意外，我先前也没想到，何姐不用太高估我。” 何曼并不相信她的说辞，角色也罢，网红也罢，这个世界有太多成名的手段，背后的推手是谁，恐怕只有颜歌自己知道。 “我也不是个不近人情的上司，之前就说过，你有你的路，毕竟也在我手下做过事，祝你以后在完世传媒一帆风顺。” 颜歌黑白分明的眸望她：“何姐大概是弄错了，我新签约的经纪公司是一家小公司，名叫朝元娱乐公司，也在s市。” 何曼一顿，把手中的资料放下，抬眸看她。 事到如今，颜歌没有再欺骗她的必要，季承反馈的信息也不可能出错，也就是说，颜歌确实放弃了完世，转而签约一家小公司？ 她忽然笑了：“有意思，颜歌，你倒是比我想的有意思得多，财务部和人事部我已经打过招呼，你等会去办一下手续。” “好，那我就不打扰何姐了。” 颜歌点头，转身就离开了办公室。 何曼倒也不急着看文件，而是微微向后靠，双手十指交叉，精致的红唇微抿，像是若有所思。 * 由于何曼已经提前打过招呼，辞职的手续很快就办了下来，颜歌从原野的大楼走出来的时候，觉得格外轻松。 回到宿舍，她又在网上联系了一家搬家公司，上一次有宋小小的帮忙，才把东西搬了过来，这回没车，只能自力更生了。 第二天一大早，颜歌就起来收拾东西，中午凑合吃了顿泡面，下午两点半，搬家公司准时上门。 敲门的是个青年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大概是外面太阳大，带了一顶深灰色的礼帽，几乎把半边脸都遮住了。他身后站在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体格很壮，看出来经常从事体力活动。 颜歌让他们进来，简单地叙述了下需要搬走的东西。 那个体格强壮的男人一看东西并不多，瞬间笑得露出大门牙：“小周，早知道就不叫你出来了，这个颜小姐的东西好少咧，我老朱一个人就够啦。” 名叫小周的青年慢吞吞地开口：“没事，我给你打下手。” 颜歌也帮忙搬了点小东西，人多事情就好办，搬了大概二十来分钟就搞定了。颜歌把钥匙交换给职工宿舍的宿管之后，就折回来给了两人新的地址。 老朱道：“颜小姐，你和我们一起走不？” 颜歌看了看身后的小货车，就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两个座位，多一个人只能在后面蹲着。她摇了摇头：“不用，我打车去就行。你们先走，我一会就到。” 老朱点了点头，就带着小周先走了。 颜歌先给杨子嫣打了个电话，然后叫了辆出租车。 租的公寓离原来的职工宿舍不远，开车十五分钟就能到，可惜路上有点堵车，停了好几个红绿灯，颜歌顺便看了眼周围的设施，还不错，地铁离的不远，大型超市等也都有。 等到了公寓楼下，颜歌发现自己的东西已经被老朱和小周搬得差不多了，想着自己也没有再帮忙的必要，就去旁边的小超市买了几瓶水，准备犒劳下两位师傅。 谁知道刚走到楼底下，却听到咚的一声，然后就是一阵闷哼。颜歌皱眉，立刻跑了上去，结果就看到小周躺在地上，整个人痛得缩成一团，礼帽掉在一边，看上去相当狼狈。 颜歌立刻上去扶起他：“小周，你没事吧？” 他慢慢摇头，然后晃晃悠悠地借着颜歌的肩膀站起来。 颜歌这才发现小周长得很高，身形却太瘦，瘦得几乎能见到骨头，虽然下巴冒了点青色的胡渣，但看得出来他其实生得不错。 老朱正好也从楼上下来，瞧见小周这个模样，就知道了七八分，痛心疾首地跑下来：“小周啊，你说让我说你什么好，又多少顿没吃了？” 小周扶着墙，缓了一会，又慢半拍地望着老朱，含糊道：“大概两天，或者三天没吃，我也忘了……” 老朱真是要被这个后辈给气死，想了想，又恨铁不成钢地从兜里掏钱，颜歌拦了下来：“朱师傅，正好我现在有点饿，顺便带小周到周围的小饭馆吃个饭，你先忙你的工作吧。” 老朱一看麻烦人家雇主了，赶忙摇头：“这这……这不好，颜小姐，太麻烦你了。” “没事。”颜歌把搬家的钱交给老朱，“这是今天的搬家费用，我先带小周去吃饭，朱师傅再见。” 老朱赶紧瞪小周，让他别去麻烦颜歌。 可小周眼眸半睁半闭，靠在墙上，看上去似乎是饿得虚脱，大脑一片空白，连他俩的话都没听进去。 老朱一看也于心不忍，就随他去了。 * 颜歌对新公寓附近的地理环境不熟悉，打电话问杨子嫣，然后才找到公寓对面商业街上一家小面馆。 小面馆虽然小，但很干净，颜歌让小周坐下来，然后拿起菜单问他：“你想吃什么？” 小周看了看菜单：“饭。” 颜歌忍不住笑了，这个小周倒是言简意赅，她叫来服务员，点了一份炒饭，自己又点了一份小馄饨。 其实刚才对老朱说饿是骗他的，她中饭吃得晚，现在才不过四点，不过她担心直接说老朱和小周面子上挂不住，就选择了个委婉点的说法。 这个点人少，等了几分钟，服务员就把炒饭和小馄饨端了上来。小周虽然因为饿吃得很快，但看上去一点都不狼狈，左手汤右手饭，三下五除二就吃了个精光。 颜歌被他的吃饭速度震惊了：“小周，你吃得太快了……” 小周白皙又沉默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然后才慢慢吞吞道：“大概是太饿了吧，颜小姐谢谢你。” “没事。”颜歌觉得他的性子和自己以前的小三弟格外像，不爱说话，性子软萌软萌的，不由生出几分熟悉感来，“小周，你多大了？” “二十六。” 颜歌一想，比原主还大上两岁，算不上弟弟,她也没多问，微微一笑道：“我也吃得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第38章 三十八国大 送走了小周，颜歌回到公寓。 杨子嫣替她开了门，颜歌这才头一回见到杨子嫣本人。她的身材比例相当好，腿长肤白，栗色的微卷长发被梳到一边，五官虽然不算精致，但双眸生得好看，流光溢彩，是个气质妩媚的美人。 杨子嫣当然也在打量她，做模特这一行，对人的衣着和相貌最为敏感。在没见面之前，虽不过与颜歌聊了短短数句，她就感觉颜歌是个相当干脆利落的人，如今见了面，倒是更加觉得有意思起来。 她在模特圈摸爬滚打了数年，各色的女孩子也多少见过，不过说句实话，倒没见过颜歌这么沉稳的人。当然，颜歌的容貌已经是正常人中的佼佼者，但不得不承认，这种独特的气质甚至盖过了她本身的美。 颜歌走进自己即将入住的新家，稍微看了两眼，进门左手边是一个厨房，虽然看上去很小，但收拾得颇为干净，台面上放着砧板，上面还有些许残留的蔬菜残渣，像是刚才才用过，餐桌上放了碗面，看上去吃了大半。 杨子嫣瞧见她的视线落在餐桌上，客气地提了句：“我刚煮的，你如果饿，厨房里还有。” 颜歌摇了摇头：“不用，我刚在外面吃过了。” 杨子嫣又带她去了卧室，玄关到头的左手边一间卧室还空着，之前已经提前打扫过一遍，颜歌又花了点时间收拾和铺床。 不得不承认，杨子嫣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虽然是租借的房子，还养了好些绿色的植物，连特意为她准备的房间里，也放了一盆水仙。 然而，颜歌很有自知之明地觉得，如果把水仙交给她来养，大概不出一个月就得夭折。她向来对这些花花草草不感冒，这些都是文官们爱折腾的玩意，她一介武将自然是一窍不通。 等收拾得差不多了，颜歌才从房间里出来准备洗澡，杨子嫣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瞧见她出来，指了指茶几上的一盘西瓜：“我刚下去买的，你尝尝。” 颜歌坐下来尝了几口，还不错，挺甜的。 杨子嫣把电视的音量调轻，然后轻描淡写地开了个话头，两人就聊起了自己之前的经历。 颜歌当然不会把前世的事情拿出来说，只是简单地提了提自己曾做过沈子安的助理，后来无意间得到了《挽笙歌》的一个角色，随后紧接着顾丞的事件，这才最后签在朝元名下。 杨子嫣听完笑了：“你就是之前在微博很火的那个大歌？” 颜歌一窘：“算是吧，那个走红纯粹是个意外。” 杨子嫣似笑非笑，也不细问，又说起自己的经历。她和颜歌一样，并不是s市人，小时候因为长得好看，出演过一些小角色，在15岁的时候成了一家杂志的平面模特。 后来，她参加了规模大一些的模特比赛，慢慢出了点名气，就和比赛中的一家模特公司签了约。可后来公司内部出现了一些争斗，她又对高层有些不满，于是被迫雪藏了几年，等再从浑水中挣脱出来，模特市场已经换走了一茬旧人，再没有她的份。最后几经辗转，才签在朝元。 杨子嫣翘起二郎腿，颇为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朝元刚成立没多久，如果走得顺，说不定我们还能得个便宜。如果不顺，那就算了，有时候觉得人老了就经不起折腾了。” 颜歌望她，也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是正经道：“还是得先走下去再说。” 杨子嫣好看的眸微微瞥她，确实是个好姑娘。 不急于否认对方，也不屈服于对方的观点，态度又认真，难怪那会白暖签了个新人就乐得屁颠屁颠的。 “也是。”她点了点，又指了指钟，“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去洗澡吧。” * 熟悉了几天合住生活，又把周围的环境了解个七八，虽然朝元那边都没有介绍工作，颜歌也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 住剧组几个月，每天起早贪黑，也没时间锻炼，颜歌就想着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跑跑步。过去在军营，每日绕着整个操练场跑是家常便饭，如今换了个身体，估计再没有以前那点耐力了。 跑了几天，感觉还不错，她就打算再把跑步的范围扩大一点。 正巧，跑步的时候发现离公寓不远有个大学，大概一站路的距离，现在的大学基本都对外开放，吃完晚饭听说很多市民都去大学的操场跑步。 于是，颜歌吃完晚饭，看了会书就出门了。 五月的天气非常适合夜跑，干净的街道闪耀着明亮的路灯，颜歌沿着路一直跑，一转弯就看到了格外英气的校门。 上次路过的时候，颜歌只是远远看了看，没看清楚校名，等这回她凑近了看，才看到几个书写得相当潇洒又肆意的大字——国穗大学。 一看就是高等学府的风格。 在原主的记忆里，国穗大学可以说是华国著名高校之一，有着百年的悠久历史，属于那种自小有着伟大理想的孩子们想考的大学。 颜歌当然能理解这种心情，大陈王朝也有这样的机构——朝门监，由朝廷亲自督办，选择各州千里挑一的人才入京，经过几年的刻苦读书，最后成为国家栋梁。 当然，如果是皇亲国戚的子女，政策上会优待很多，当年颜歌原本作为庆国侯的养女，原本是可以与兄长一同进入朝门监，只是非常可惜，她在武艺上卓绝，但在读书这件事上，却是非常棘手。 颜歌对背书或者理解文章之类并非不在行，相反，她背得很快，理解起来也不困难，甚至可以与朝门监中的才子相较一二。 不过，作为武将，她最不喜这些生搬硬套之物，天天之乎者也背得无聊，还不如去朝门监后面的小树林里打几只鸟有意思。隔三差五，就自个儿一人在后面小树林里溜达。夫子们拿她没办法，她不闹事，也不与别人有纠纷，就自己安安静静地一个人睡觉打鸟。 后来，实在是兄长看不过去了，与自家父亲商量了一通，才将她扔到了军营里，一战数年。 说起来，祁少秦……不对，现在应该称为傅长泽，他也在朝门监求过学，后来才被皇家一路提拔，坐上了御史的位置。那时她还记得见过几面，他与她的兄长同一班，有时兄长带她回府，她还看见过他与兄长打招呼。 ……上一次见他，似乎还是昨天的事。 第39章 三十九斗殴 颜歌不知不觉地一路跑进了国大的校门，耳边充斥着学生们的欢声笑语，这是属于青春特有的味道。 而她却不知怎么想起了傅长泽。 那次见他，还是三月末的时候，春去夏来，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偶尔能在娱乐新闻上看到他的名字。上个月似乎他注册了微博，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完世的太子爷公开在网络社交平台露面，自然引得不少吃瓜群众和迷妹围观。 颜歌本来不想看，偏偏方书怡拿着手机凑到她面前，还笑嘻嘻地说太子爷发自拍简直帅到没朋友，颜歌表示一阵恶寒差点没把手机推开，但不小心还是瞥到了微博的名字。 傅rv 后面那串外文大概是他的英文名，微博认证写着完世传媒集团董事，简单粗暴，效果非常明显，以一句简单的自我介绍加一张侧面照，成功攻略了大众的好奇心，很快，粉丝数就从几万上升到几十万，最后突破至三百万。 当然，这点粉丝数量和明星相比自然是不多，但对于一个从未出现在大众视野的娱乐公司太子爷来说，造势造得也算可以。不过，颜歌知道，傅长泽从来也不是一个高调到会特地去注册微博账号的人，他这一番做法，背后一定有完世的授意。 或许是为了进一步宣传完世，又或许是其他什么目的，无论如何，那一天，完世传媒以及傅长泽，统统上了热门。 后来，颜歌有去搜过他的微博，整个微博里就那一条微博，没有其他内容，好多迷妹都在下面求正面照，他也不回，关注的人除了完世的几个知名艺人、歌手和导演，就是完世的其他工作人员。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就鬼使神差地点进去关注了他。 她关注的人没多少，除了之前工作上有来往的人之外，就是些影评号和段子手，加他一个，好像也不多。 跑着跑着，颜歌感觉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大概是跑的有点多了，不知不觉间绕着大学转了半圈。 国大的夜色非常静谧，到处都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大学生们，也可以看到没有高楼大厦挡住的璀璨星空。 她渐渐慢下来，又改为快走，很快，又变为慢走，沿着原路返回，越过半个国穗大学。 出校门后，颜歌去不远处的商业街小超市买水，刚买完出来，就闻到隔壁烧烤店飘出来的香味，那香味，简直诱得人肚子饿。她摸了摸肚子，又想起自己没带多少钱，耸了耸肩便转身走了。 “他|妈|的，老子和你说要五瓶酒，你非给我开十瓶，多出来的五瓶谁付啊？不然你这小子付？” “你小子欠抽是不是？” 还没等颜歌转身，就听到烧烤店那边传来一阵阵极其恶劣凶狠的叫嚣。她皱眉，朝隔壁多看了几眼。 结果，还没等她看清楚人，就见一赤膊的男人直接一个酒瓶就往服务员身上砸，瞬间，那个高个的服务员身形一晃，差点栽倒在地，隔壁一桌似乎是一群学生，一见这场景，全部都冲了过来，两个女生护住那个服务员的头，另外两个男生和那个赤膊男人对峙。 赤膊男人身后还坐着三个穿着t恤的混混，原本还在看好戏，看到有四个学生冲出来帮忙，还有两个漂亮的过分的学生妹，瞬间精|虫上脑，不怀好意地嬉皮笑脸站起来，吹了声口哨：“呦，想多管闲事？我看后面那两个妹子不错，你们两个要识相，就赶紧有多远滚多远……” 颜歌皱眉，这四个男人一看就是街头的混混，那两个大学生根本应付不了。她当机立断迅速报警，而后眼光瞥到超市空调旁，那里正放着几根黄白色的细管，大概是哪个空调师傅留下来的，风吹日晒了许久。 她走过，选了根长度适中的，手一提，稳稳地握在手心里。 暂时就先拿这个凑数吧。 两个男生看了眼对方，皆在彼此眼里见到了紧张的神色，那四个混混已经逼了过来，人手一瓶啤酒瓶，其他顾客已经吓得跑了，店长更是躲在后面只敢报警，生怕殃及池鱼。 几个混混毫不客气地轮着酒瓶朝两个男生的头砸了过去，两个男生开始还勉强躲了过去，后来实在躲不过，干脆和几个人拳头实打实地干上，二对四，场面实在是惨烈地混乱。 颜歌以细管撑地，干脆利落地一跃跳到餐桌上，手一提劲，管头一扫，直接将前面几个男人的脖颈打出淡淡的红痕。那几个男人原本还在亢奋中，一看被人偷袭，更加怒从心来，转身一看居然是个女人，更加气急，直接拎着残破的酒瓶上阵。 颜歌眼眸不眨一丝，细管在手，看准时机专挑对方的脖颈、手、背、腿进攻，揍得几个混混全身红痛，嗷嗷直叫。两个男生开始看傻眼了，过了几分钟才慢半拍明白，正义出头的这个女孩是个高手。 大概混战了有十分钟，忽然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阵警车的鸣笛，烧烤店的老板大概是终于良心发现了，颤颤巍巍地冲出来，声音几乎嘶哑：“喂，你们别打了，警察来了……” 几个混混被打得几乎要骂娘，一听警察来了，更是冷汗一冒，索性丢下酒瓶直接跑路。 颜歌也不恋战，放手让他们去了。 不能再追，这些混混向来不是单打独斗，后面还有更大的头头，她是不要紧，但是身后还有几个学生，他们都是对面国穗大学的学生，要是被地痞流氓盯上就麻烦了。 她转身，望向一旁的两个男生：“怎么样，没受伤吧？” 两个男生都摇了摇头，其中一个感谢道：“没事，真是谢谢你了。” 颜歌又转向另外三个人，那个服务员背对着她坐在烧烤店的餐凳上，后脑勺似乎肿了一块，有气无力地撑着桌子，一个女主在他旁边扶着他，另一个从隔壁超市买毛巾和冰水，把肿的那一块抱起来，用冰水轻轻敷着。 她走过去，刚想问一句没事吧，却忽然发现坐着的服务员小哥居然是前两天饿得摔倒的小周……他今天穿了一身t恤牛仔裤，头发似乎剪短了一点，所以颜歌一时没认出来。 看来这个小兄弟的体质还是挺倒霉的。 两个男生也关切地上去问了两声，听他们几个人的对话，似乎都认识小周。 “周师兄，要不现在送你去医院？” “没事……我就是肿了一下，不用去医院那么麻烦。” “不行，师兄你可是被酒瓶砸了耶，要是被郡主和社长知道了，铁定得马上杀过来……” “……真没事。” 第40章 四十戏剧(一更) 看样子，小周似乎也是国穗大学的学生，不过又是搬家公司的搬家师傅，又是烧烤店的服务员，想必是个家境相对困难一些的学生了。 颜歌走过去，朝他打了个招呼：“嗨，小周，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头痛得厉害吗？如果需要，我可以先送你去医院。” 小周这才发现，刚才出手相助的人原来是前几天请他吃饭的颜歌。 他立刻捂着头，晃晃悠悠站起来：“……原来是颜小姐，不好意思把你卷进来，我感觉还行，没什么事。” 几个学生一见两人认识，就好奇地问了几句，交谈间，颜歌才知道，他们都是国穗大学戏剧社的社员们，原本是来给小周捧场，没想到却遇上了地痞流氓。 穿衬衫的男生好奇道：“颜歌，你是做什么的？身手这么厉害，是不是从小就拜师学艺的那种？” 颜歌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学了点皮毛功夫，我是个小演员，演过一些小角色，混饭吃而已。” 她不打算提《挽笙歌》，毕竟还没上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个短发女生笑了，拍了拍旁边一个男生的肩，挑眉道：“小齐不是也想当演员来着，天天在台上嚷着自己要当明星，结果连台词也说不好，还被我们的郡主骂……” 大家瞬间都笑了，气氛一下变得轻松起来。 那个叫小齐的男生也不恼，笑嘻嘻冲女生做鬼脸：“被孙学姐骂是无上的荣耀，多少宅男都梦寐以求好不好……” 颜歌也跟着笑起来。 旁边的老板把现场收拾了一阵，哭丧着一张脸走过来：“还笑，差一点要出人命了，几个小同学呦，我拜托你们赶紧走吧。刚才我说有警察是吓他们的，这年头警察忙得要死，哪里会管这些鸡皮小事，要是那几个愣头青看看有诈，说不定又折回来啦。” 几个学生瞬间不满起来，小齐皱眉道：“老板，你怎么也不关心关心你的员工？他都被砸得后脑勺肿起来了……” 胖乎乎的老板愁得五官挤在一起，掏出一把钱塞到小周手里，叹了口气：“小周啊，别怪朱店长我心狠，你说说你在这里做事几个月搞砸了多少？我们是真想用你，可你也真是不争气，这些钱是这个月的工资，这个月才过去一半，我给足你一个月，多的算医药费，可以吧？”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个个愣得面面相觑。 小周沉默了一会，接过钱，声嗓又低又轻：“不好意思朱老板，我在这里给你添麻烦了，我同学刚才也是好心帮我，你别怪他们。” 小齐气得还想理论，旁边的短发女生连忙拦住他，严肃地摇了摇头，让他别管。 颜歌微微一瞥，看隔壁过去几家店铺中有一家绿豆汤的小店还开着，她微微一笑：“大家也都别傻站着，既然有幸互相认识了，我就请大家喝杯绿豆汤，大家看怎么样？” 两个女生一看颜歌帮忙解围，连忙好呀好呀地笑起来，拽着两个男同学给带了过去，小周跟在后面，也不说话，看不出是什么神色。 颜歌走在他旁边，觉得他安静得叫人看不懂。 初见时，她以为小周同小三弟一样呆萌又安静，但现在一看，倒有更为内敛沉稳的感觉。 这个点，小店里人也不多，正好有个六人桌的位置，六人坐下来，小齐张嘴就想说什么，被旁边的短发女生狠狠踩了一脚，他瞬间痛得飙泪皱眉，低低叫了句你踹我干嘛。 另外一个女生笑着对颜歌说：“你别理他们，他俩天天秀恩爱，膈应我们这些单身狗。” 被点名的两人瞬间怒了：“谁要和她（他）秀恩爱？” 颜歌也笑了。 另外一个穿衬衫的男生斯文道：“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最近社里排的几出剧都缺角色，我们的指导老师都找了好久也没找到，颜歌你既然有表演经验，要不要来试试？” 短发女生也点头：“对对对，我们国大的戏剧社可出名了，这次正好是趁着毕业季准备一个短剧节，到时候不只是全校的师生，校长还特意邀请了嘉宾呢，有崔子游崔老师和大导演许安，估计还有一些媒体，总之挺盛大的。” 崔子游和许安，这两个名字颜歌可一点也不陌生，前者是娱乐圈里有名的男演员，在电视剧方面可以称霸一方，拿了好几个视帝的奖，属于泰斗极人物。后者就是当初捧红沈子安的许导，国内知名导演之一。 没想到一个大学的戏剧社，就能邀请到这么重量级的嘉宾。 颜歌一想，反正最近也没有外戏找上门来，不如就去戏剧社锻炼锻炼演技。在舞台上演戏可不比拍电视剧，电视剧可以ng，演短剧只能一遍一遍排练，相当锻炼人。 她点点头：“行，留个联系方式吧，过两天我去找你们的指导老师，反正我就住在这附近，过来也近，你们回去之后，有空可以先把我介绍给你们老师。” 几个学生都说好，由于之前颜歌出手相助，他们对她的印象都不错，个个掏出手机，互相留了手机号。 聊了一会，颜歌看时间差不多，就和几个学生打了个招呼，先行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她抽空给白暖打了个电话：“大白，睡了吗？” 白暖笑了，俏皮道：“颜歌同志，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才九点多，我就算想睡也睡不着啦。” 颜歌也忘了，现代人睡得晚，九、十点正是最嗨的时候，她边走边说道：“最近没有工作，我想去国穗大学的戏剧社学习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忽然想到去国大？” 颜歌把今晚的事简单讲了一遍，然后把从学生那里得到的讯息和自己的想法也告诉了她。 白暖考虑了一下：“挺好，国大的艺术系虽然比不上其他的戏剧学院，但在娱乐圈的认可度也挺高，一些青年演员和中生代戏骨都是从那里出来的，它的戏剧社相当有实力，著名的《岚山梦》最一开始公演就是在那里。” 《岚山梦》是一部非常知名的话剧，自问世以来，已经在全国各个剧院公演了将近十年，颜歌自然也听过，只是没想到原来出自国穗大学。 白暖接着笑眯眯道：“你刚才提到的崔子游就是国大本科和硕士毕业的，出演了正剧《乾坤明朝》，拿了视帝，几年前回国大艺术系任教，教了四年之后卸任，现在几乎是半隐退的状态，偶尔才出现在公众视线里，估计这次是母校出面，才请回了他这尊大佛。” 颜歌心里有了点数。 同时，也对白暖有了些许敬佩。 说实话，一开始签下朝元，与傅长泽赌气的成分有之，也有一点博弈的成分。既然可供挑选的公司规模都小，而且前景堪忧，那还不如挑一个新成立的公司，或许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当时初次接触白暖，颜歌只觉得白暖性子开朗活泼，比较容易沟通，但后来才知道白暖虽然看上去年龄小，但其实是娃娃脸占了优势，实际年龄比她还要再大上几岁。 这几天，颜歌也通过其他方法再侧面了解下自己的经纪人，虽说白暖表面看上去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但她其实之前是个相当有经验的记者，曾就职于著名杂志《电影朝闻》。 与《风色》和《新娱乐》这类以八卦新闻吸引眼球的杂志不同，《电影朝闻》是以普及电影文化为宗旨的刊物，创办的时间很早，自创办以来，数十年间对各个时期不同的电影、演员以及导演等都有深入报道，属于相对专业的杂志。 换句话说，白暖曾作为一线记者，接触过各色导演和知名演员，对于现如今娱乐圈的形势变化，看得非常清楚。 颜歌过去带兵，提拔过许多将士，有些人锋芒毕露，锐不可当，有些人则是大智若愚，不露声色，而她的这个经纪人，大概便是后者吧。 第41章 四十一社团(二更) “好，那我先去试试，有问题我再问你。” 白暖又笑道：“颜歌，公司现在正在替你争取机会，你也别心急，很快就会有工作上门了。” “嗯，没事。” “对了，下个星期我正好有事去趟国大，顺道还能去戏剧社看看你，我以前也是国大毕业的呦，到时候请你吃饭哈。” 颜歌笑了：“好呀。” 两人又聊了几句，正好走到公寓楼下，颜歌就挂了电话，顺便在楼外抬头看一眼三楼，黑漆漆的，零星灯光都不见。 看来，杨子嫣还没回来，最近她真是够辛苦的。 * 第二天，颜歌就打了个电话给戏剧社的指导老师。 对方似乎是个三十来岁的男老师，姓卢，说话斯文也挺客气，口音带了一点s市的本地腔，应该是s市本市人。 颜歌简单表明了身份，将昨天的事简述了一番，然后客气地提出想到戏剧社学习。 由于国大的戏剧社历史非常悠久，名声也在外，偶尔有校外的戏剧爱好者来学习，早些年，校方并不同意这么做，但后来有个老教授开了先例，效果也还不错，不但被几家纸媒报道，还吸引了许多家长带着自己的孩子来报考国大，因此，国大也就默许了这一措施。 对方想了想，然后让她下午来一趟国大，准备做个简单的考察，如果合格的话就可以让她入社学习。 颜歌立刻答应了下来，等到了下午，她简单做了点准备，就出了门。 和上次夜跑不同，这次正值下午两点多，大概还没到下课的时候，颜歌一进校门，就发现整个校园人并不多，只有一些没课的学生在校园里溜达，还有些悠哉的野猫野狗在晒太阳。 卢老师约她在社团大楼的305活动室见面，颜歌对这里的地理环境可不清楚，只好抓了个小同学问问。 那同学指了指西南方向：“沿着这条大道一直往前走，如果看到食堂了就在岔路口右转，然后再往前走一百米的样子，就能看到一栋挺有创意的建筑物，那就是社团大楼，它挺大的，你应该一看见就知道。” 颜歌说了声谢谢，虽然没怎么听懂，也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找了好一阵，也走了不少冤枉路，在其他同学的指引下，她才勉强找到社团大楼。说实话，这幢社团大楼确实挺有意思的，整体形状像倒扣的半圆，又像是纯白的扇形贝壳，大体风格简约又休闲，显得格外有创意。 颜歌走进去，整栋大楼内开了空调，体感很舒服，门口有指示牌，她仔细看了看，一楼的活动室最多，几乎三十多个社团，不过活动室只有十几个，可以看到有好几个社团合用一个活动室。而二楼、三楼和四楼相对来说少一些，只有十几个社团，而五楼是校级组织的场地。 可能是学生们还在上课的原因，整个社员大楼安静地很，只有极少部分的社员在活动室里做准备工作。 颜歌走楼梯来到三楼，沿着活动室门口的标志牌走，很快就找到了305活动室，门半掩着，颜歌敲了敲门，里面的人说了声进来，她便推门进去了。 戏剧社的活动室挺大，靠窗的地方安置了几张简易的会议桌，似乎是社员们讨论的场地。东边角落放置着一些道具和化妆用具，最里面似乎还有扇门，写着服装间，大概是放服装的地方。西边放了一张简易的办公桌，旁边是一个破旧的沙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一人坐在沙发上，看见她进来，朝她点了点头，笑道：“今天打电话来的小姑娘就是你？” 听声音，应该就是今天接她电话的指导老师卢老师，他约莫三十出头的模样，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衬衫，带了副眼镜，虽然并不高还有点胖胖的，但看上去很平易近人。 颜歌点点头：“我是颜歌，不好意思卢老师，刚才迟到了，我对这里不太熟悉，找了好久的路。” “没事，你坐。”卢老师笑笑，把旁边一个椅子拿过来给她，“我其实接到电话挺惊讶的，这两年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说是来戏剧社学习了，早些年可能还挺多的，都是些戏剧爱好者，但这几年随着国内娱乐事业的起步，新人一夜爆红的机会也多，外面的培训班辅导班也多，而且其实，短时间内你说要学到什么也很困难。” 颜歌摸不准这个老师的意思，但她还是实话实说：“卢老师，其实我并不是科班出身，成为演员也纯粹是偶然，不过既然做了这一行，我想着总要找机会提升自己，正巧昨天又遇到了您的学生，我觉得贵校的戏剧社既然曾出过《岚山梦》这么优秀的作品，那么无论我是来一天或是来一年，都能学到东西。” 她说得很认真，黑白分明的眸望着卢老师。 卢老师教过了好几年的书，和学生们也是一路斗智斗勇过来，自然知道对方说的是浮于表面还是真心实意。 他推了推眼镜，笑了：“不用这么紧张，有人愿意来社团学习，我们当然欢迎，这样，你现在跟我去大礼堂，现在社里正在彩排几部话剧，社里的副社长孙芮也在，等会我带你去认识一下，以后你在社里的一切安排都由她负责。” “好。”颜歌点头。 * 国穗大学的大礼堂相当大气，整体建筑采用了中世纪欧式的风格，虽然看得出修缮的痕迹，但明显这个大礼堂已经有些年头了，从外观看，似乎可以容纳上千人。 颜歌跟着卢老师从正门进去，一路上遇到好些进出的学生，个个笑着和他打招呼，有的还停下来闲聊了两句，看得出来，这个卢老师似乎没什么架子，和学生都关系不错。 两人经过主入口，走进礼堂内部。 由于站得高，颜歌放眼望去，眼前近千人的座椅皆是观众席，虽然没有人坐，显得有些空荡荡，但依旧能看出恢弘的气势，二楼则建有宽阔的走道，呈环形，绕礼堂一圈。舞台在大礼堂的正南方向，大部分戏剧社的社员们正在舞台上认真地排练。 卢老师带着颜歌走到观众席的第二排，然后叫住一个女生：“孙芮，你过来一下。” 那个女生原本在指挥台上的社员，听见指导老师叫自己，就转头对旁边的一个女生交待了几句，然后走了出来：“卢老师，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我听何裕先说，最近社里缺角色，六月中旬的短剧节又赶得急，正巧校外有个女孩子想来我们社里学习，我就带过来了。”卢老师笑了笑，替她们相互介绍了下，“来，我介绍一下，这是颜歌，这是我们社里的副社长，孙芮。” 他说话间，颜歌略微观察了下这个副社长，如果要说第一印象，那就是漂亮，孙芮非常漂亮，明眸肤白，化了点淡妆，清丽又略带娇娆，即便是放到明星中也不会太失色，更何况还有满满的胶原蛋白。 孙芮伸手，很淡地笑了笑：“你好，颜歌，我是孙芮，欢迎你来我们的戏剧社。” 颜歌伸手：“你好，孙芮。” 卢老师又和孙芮交待了两句，然后对两人道：“这样，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颜歌你今天先跟着孙芮熟悉一下戏剧社。然后孙芮你回头再和其他人商量一下，看怎么个安排。” “好。”孙芮点点头，“老师你先去忙吧。” 卢老师一走，孙芮就让颜歌先坐下等会，口气算不上亲切，但也算不上冷淡，有点公事公办的味道。颜歌倒不介意，本来就是别人的地盘，不可能遇上的每一个人都那么热情。 过了一会，舞台上似乎出了点差错，两个人好像争执了起来，孙芮本来还在台边和另外一个女生商量事情，听见动静，一皱眉，直接把手上的矿泉水瓶给摔了过去，唰一下站起来，走上台：“想干什么？” 第42章 四十二孙芮(三更)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冷淡又利落，伴随着矿泉水瓶落在地上的哐当一声，瞬间，整个舞台都安静下来。 社员们瞧见孙芮生气了，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争执的两个男生面面相觑，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尴尬地干笑。两人明明个子挺高，站在孙芮面前倒是都低着个头，像老鼠见了猫，其中一个急忙低声向她解释：“没什么，孙学姐，小齐他老是记不住台词，我就说了他几句，结果我俩就吵了起来……” 孙芮瞥了两人一眼,冷冷道：“要吵可以，你们现在出去，吵完了再回来。” 两个男生偷偷地看了对方两眼，摸了摸鼻子，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赶紧滚蛋。 小齐灰溜溜从舞台走下来，刚准备拐进侧门，却忽然看到颜歌坐在第二排的边缘，不由停了下来，走过去和她打招呼：“诶，颜歌，你真的来了？” “嗯，我刚经过卢老师的同意。”颜歌点点头，话音一停，眸光又停留在舞台上，此时舞台已经恢复平静，排练继续，孙芮站在台边，时不时和旁边的女生说着话，又和台上的学生说两句。 颜歌又道：“你们的副社长好像挺凶的。” 小齐挠挠脑袋，咧嘴笑了：“孙学姐的脾气不太好，对我们也严格，不过其实人还可以。她现在大三了，事情也多，本来还有个校外的微电影找她做女主角，但是她为了社里的短剧节就推了，所以我们大家也都怪不好意思的。” 颜歌自然听过微电影，它算是这几年新兴的一种电影模式，成本来说相对低廉，可控性大，并且故事完整，时间也不长，很多新媒体正在竞相制作，希望能抓住大众的视线。 作为一个大三的学生，孙芮能接到校外的微电影女主角，看来是有一定的知名度了。 她又问：“你们的副社长是不是挺出名的？” 小齐瞬间骄傲起来：“可不是，她是艺术系的大三生，大一新入学的时候，好像被学校的学长们拍到了照片，然后传到了网上，不知怎么就在各大网络平台上火了，还戏称什么国大校花呢。” 他不说，颜歌也能大概猜到孙芮走红的原因。 对于学生来说，能出名的最大可能想必就是素颜照，因为于大众而言，校园里的女神，永远是最青春的回忆。 小齐又接着道：“学姐大二的时候接拍了一个微电影，还在国外拿了奖，现在都是我们国大的名人啦。听说过了这个短剧节，她要进组拍电视剧了……唉，感觉这样的生活离我们好遥远啊……” 说着说着，他反而自己感慨了起来，一脸忧伤的模样：“一想到下个学期见不到学姐，我就心痛……” 颜歌忍不住想笑，结果旁边走出来一个短发女生，毫不客气地一把揪起他的耳朵：“心痛个鬼……今年何学长都要毕业了，接下来更见不到，怎么也没见你又心痛又打滚？” 小齐被她揪得嗷嗷直叫，不停地求饶，颜歌认出来她是昨天的女生之一，好像叫郝莉莉。 郝莉莉放手，转身对着颜歌笑道：“不要理这个笨蛋，他对着孙学姐是有贼心没贼胆，怂得很。” 小齐瘪着嘴，瞪了郝莉莉一眼，又哼了一声：“总比你好，凶巴巴，还没人追……” 郝莉莉作势又要打他，孙芮这时从舞台旁走过来，看他们聊得正火热，插了一句：“我看你们这边挺热闹的，你俩都互相认识？” 小齐才被她骂过，自然不敢接话，怂怂地缩了回去郝莉莉点了点头 ，解释道：“昨天周师兄打工的时候，有人在烧烤店闹事，我和小齐他们帮忙，差点也被打了，正巧颜歌过来解围，大家才能脱身，周师兄还被啤酒瓶子砸伤了脑袋呢，肿了好大一块，挺可怜的。” 开始孙芮还没什么表情，听到小周受伤，好看的眉不由微微一皱：“怎么都没人告诉我这件事？周雅然闷声不吭就算了，你们都藏着掖着算什么？” 颜歌这才知道小周原来名叫周雅然，她之前跟着朱师傅叫小周，其他学生又总叫他周师兄，一圈下来反而倒不知道小周的真名。 “这……”小齐干笑道，“就是怕学姐你生气嘛。” 孙芮姣好的面容一冷：“我生什么气，他周雅然自己惹的事，当然由他自己承担，《惊春》明天排，他不来就换人。” 小齐这下急了：“学姐，周师兄也不是故意的，《惊春》作为短剧节的压轴，要是没了周师兄就完了……” 孙芮也不理他，转身对颜歌道：“不好意思，今天排练比较忙，暂时没有空给你安排角色，这样，你先坐在这里等一下，等这出戏排完，我们去后台取一下剧本，看哪几个角色你比较能胜任。” 颜歌点点头。 等孙芮走远，小齐瞬间跳脚，埋怨旁边的郝莉莉：“叫你多嘴，这下周师兄有得被学姐骂了。” 郝莉莉一摊手：“周师兄早晚得露馅，早死早超生咯。” 听他们的对话，周雅然似乎在社里排练的戏剧里担任重要的角色，不过颜歌刚才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他的人影：“小周今天没来？” “周师兄今天请假，好像说是有点头晕，估计是昨天的后遗症。”小齐耸耸肩，“让他去医院又不肯去，非要硬扛，《惊春》是短剧节的压轴戏，周师兄又是主角，没了他戏根本排不下去，也难怪孙学姐要生气了。” 郝莉莉翻了个白眼：“不排就不排呗，我还老提心吊胆，万一那些老古董的校领导觉得《惊春》惊世骇俗，有辱国大校风，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一拍板直接让戏剧社解散了怎么办？” “没事啦，卢老师那边都通过了，能出什么乱子？”小齐一脸无所谓，“我说你就是瞎担心。” 两人争论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最后只好相互瞪眼。 颜歌闲着没事，又不想他们吵起来，就扯了个别的话题，和两人东拉西扯地聊起来。大概到了下午四点多，舞台上的戏排练得差不多了，大部分社员都收拾完离开大礼堂。 舞台上一下空了许多，只有几个道具组的男生在收拾道具，孙芮站在舞台上，一边拿着笔，一边和旁边的女生一起核对细节和台词。过了一会，那个女生被另一个男生给叫去了后台，孙芮就拿起扔在脚边的矿泉水，喝了两口，然后盘腿，背对着观众席在舞台中央坐了下来。 “做戏剧社的副社长，似乎还挺辛苦的。” 平静又无澜的声嗓在舞台中回荡，孙芮回头，就看见颜歌沿着舞台旁边的阶梯走上来，她的脚步非常轻，如果不出声，根本察觉不到。孙芮长吁了一口气：“抱歉，刚才忙昏头了，忘记你还在下面等着。” 颜歌也没在意，站在离她旁边，也坐了下来：“没事。” 孙芮翻了翻手里的一叠文稿，然后抽了一些出来，递给她：“这是短剧节的几个剧本，名字前面打星号，代表还没有最终选定人选，你可以选几个你觉得想演的。” 颜歌接过来，仔仔细细地把几个剧本从头看了一遍。 第一个剧本是个短小的喜剧，大部分角色已经定下来。第二个剧本改编自国外著名的戏剧，有些台词非常拗口，比较难以理解。 后面还有几个剧本既有后现代题材，也有爱情题材，前者选取了最近几年的社会热点，通过极其荒诞和反讽的手法呈现出来，后者则描写一段啼笑皆非的爱情故事，看着让人忍俊不禁。 最后一个剧本是《惊春》，也就是刚才小齐和郝莉莉他们争论的话题，颜歌觉得有些好奇，就从头到尾仔细看了看。 剧本以一段自白开始，讲述了明暗两条线。 第43章 四十三天才 明线开始于民国时期，生活在底层的少年春生，经历相依为命的姐因病去世，以卖报为生。随后，无意间结识了比自己大八岁的大学生瑞琪，瑞琪教他读书写字，两人亦师亦友，亲密无间，甚至懵懵懂懂地与对方产生了情愫。 后来，战争席卷全国，两人失散，春生无法生存，只能以向有断袖之癖的男子出卖姿色为生，浑浑噩噩过了数年，随后辗转来到统城，却又再一次遇到瑞琪，此时瑞琪已经从国外留学归来，成为大学的中文教授。 再次相见，两人的模样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瑞琪前途一片光明，受人尊敬，而春生却深陷泥潭，甚至在数年浑浑噩噩的生活中染上了大|麻，可瑞琪却执意要与春生住在一起，两人不断争吵，彼此伤害，悲剧由此开始。 暗线开始于春生的姐姐冬晓，她因病去世，却因为执念太深而化作一缕荒魂，一直陪在春生身边。谁都看不见她，但她却见证了春生一步步从少年懵懂，到最终落入无尽的深渊。 故事的高|潮，明暗线同时出现，春生因为这些年的怨恨、嫉妒，以及被旁人当成病态的愤怒，在与瑞琪数次的争吵之后，失手杀死了瑞琪。那一刻，这个少年终于失去了所有爱他的人，这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悲剧，也是这个时代的悲剧。 冬晓目睹了全程，看着自己的弟弟抱着深爱的男人不停哭泣、自残，甚至叫着姐姐的名字，问她为什么带走的不是他？ 最终，冬晓再看不下去，为了春生，以自己的荒魂救活了瑞琪，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而在那一瞬间，春生终于看到了自己死去的姐姐。 整个剧本隐忍、灰暗、压抑，却又极富有张力和波澜。故事并非从头开始讲，而是以倒叙的形式，由瑞琪和春生在统城的相识为开端，并且以姐姐冬晓的视角回顾春生的过往。 由于是姐姐的视角，使得春生过去那些黑暗又悲惨的经历沾染一丝温情，而正是这一温情，又使春生后来的种种做法显得格外冰冷而荒诞。这两种感官的交织，迫使观众沉浸其中，欲罢不能。 不得不承认，即便只是看一遍剧本，颜歌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情感澎湃，若是能在舞台上演出来，效果几乎可以想见。 不过，她确实也明白了郝莉莉的顾虑，在现在这个社会，虽说同性题材已经很多，并且社会的关注度和认可度越来越高，但作为戏剧并将其演出来，其被接受程度依旧不可预知。 换句话说，《惊春》这个剧本，非常敏感。 孙芮见她在《惊春》的剧本上停留了许久，忽然道：“你觉得这个剧本怎么样？” 颜歌一顿，面容虽还是很平静，但语气却极其严肃：“写得真好。” 孙芮笑了，微微抬眸，望向舞台上方的聚光灯，停顿了几分钟，然后才道：“我当初看到剧本，和你的反应是一样的。”顿了顿，她又道：“这个剧本是周雅然写的。” 颜歌一怔。 孙芮瞥了一眼她的表情，又笑了：“对吧？那家伙看着好像怂得不行，又闷又呆，不过……”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在这个舞台上是个天才，剧本也好，表演也好，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从颜歌的角度看，她的神色很复杂，像是敬佩，却又有些不甘，同时，似乎还有一种更深的情感。 颜歌能明白孙芮的心情，天赋是最无法模仿、也更是让人最为嫉妒的东西。 她翻了翻手中的文稿，换了个话题：“《惊春》里姐姐冬晓的这个角色前面打了星号，意思是没有人出演？” “嗯，之前让好几个学妹试了试，都没演出感觉来。”孙芮接着道，“怎么，你想试试？” 颜歌点点头：“我觉得这个角色很有意思。” 冬晓这个角色，除了最后与春生说过一句话以外，其余从头到尾都是独角戏。但她的情感又非常的复杂，从开始对于弟弟的放心不下，到后来渐渐目睹弟弟堕落的无能为力，以及在得知弟弟性取向之后的绝望和无奈，但最终被弟弟坎坷又凄美的爱情所打动。 由于是独角戏，这一段段内心复杂的情感戏，几乎没有太多台词，只能依靠演员用肢体来表达，因此，这个角色非常值得挑战。 孙芮原本以为颜歌所说的学习，只不过是来戏剧社玩玩票罢了，大概最终的目的，只是靠着短剧节在许导刷刷脸，这年头的三四流演员太多，不上心的也太多。 不过，看她选这个角色，就知道她似乎有些野心。 “你要选这个角色也可以。”孙芮道，“我把剧本给你，明天正好要排《惊春》，你回去把第一幕的台词背熟，明天和周雅然还有另一个男生一起排，卢老师、还有艺术系的孙教授都会来，如果他们觉得可以，那就ok。” 颜歌点点头，短剧节似乎在国大所有学生活动中的地位不低，有老师来把关也很正常。 孙芮站起来，对着后台喊道：“小梅，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带着那几个大二的收拾，我先带人去吃饭……” “好！”后台传来女生的声音，“你先走吧，这里有我呢。” 颜歌刚想说不用那么麻烦，孙芮就站了起来，拍拍衣服：“正好你来，我就有借口敲敲何学长的竹杠，走，我们先出去。” 颜歌没办法，只好跟着她出了礼堂的门。 一路上，孙芮简单介绍了下戏剧社，社里分为几个部门，常规的有演剧部、编导部、剧务部等，另外，卢老师作为指导老师，除了平时剧本的审核，也会参与社员调动的审查，而刚才提到的孙教授，则是提供专业方面的意见，对于整个戏剧的表演进行指导。 不得不说，虽然只是一个高校的社团，但社里秩序和人员分配都非常高效明朗，这大概就是名校和普通高校的差别吧。颜歌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感慨。 两人走了一段路，刚走到一栋楼下面，孙芮忽然停住：“等一下，我们稍微在这里等个人。” 颜歌不知道她要等谁，不过也没多问，过了一会，那边的楼梯口就下来个男生。他穿着一件淡色衬衫，带了副细金属边框的眼镜，整个人又高又瘦，手里还拿着两本厚厚的书，显得很斯文。 孙芮看到他，上前打了个招呼：“嘿，何学长，真是好久没见你了。” 那个男生略微推了推眼镜，微微一笑：“是啊，确实好久没见了，之前一直在医院实习，也没来得及和你打个招呼，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啦。” “没事。”孙芮也笑，又转头向颜歌介绍，“这是我们戏剧社的社长何裕先，是个医学生，今年大五，马上要毕业了，这两天刚好在学校，我就拉他过来凑个饭局。” 颜歌想起来，之前卢老师也提过他，于是，她微微颔首，向何裕先打招呼：“你好，我是卢老师介绍过来的颜歌。” 孙芮刚才给何裕先发微信的时候提过颜歌，所以何裕先也不惊讶，微微一笑表示友好：“你好，颜歌，有什么想吃的吗？国大的食堂不错，有好几个校内小餐厅的菜还挺好吃的。” 颜歌回答了句都可以，孙芮笑了：“也都别你推我推了，要我说，就去吃成兵川菜好了，他家的味道不错，我喜欢酸菜鱼。” 颜歌没有异议，何裕先作为请客的主，当然也是随便。三人走了一段路，就到达国大的三食堂。成兵川菜在三楼，地方不大，但客源还不错，大概正好是饭点，店里热闹得很。 三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颜歌不会点菜，孙芮就自告奋勇地承包下来，等菜上齐，三人就边吃边聊了起来。 何裕先笑道：“颜歌，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好面熟。” 颜歌望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何裕先想了想，又拿出手机，点了什么，看了一会，然后拿给她看：“这个……是不是你？” 颜歌一看，是之前熊小念放到网上的视频，因为顾丞事件，几乎在在微博传疯了，何裕先打开的是自己的微博，看内容似乎是他也转了。 孙芮不知道这个视频，拿过手机看了看，又对比本人，不由惊讶了一声：“好像真的是。” 颜歌只好点点头：“是我。” 何裕先的神色瞬间很复杂，叹了口气，又笑起来：“顾丞师兄原来带过我，我当时大一刚入校，参加了一个专业性质的活动，那时候大部分时间要跑医院，顾丞师兄就是当时带我的研究生。后来听说他研究生毕业，去了国外攻读博士，我还那时在想，若是能像他一样走上学医这条路，那该多好。” 第44章 四十四傲娇 颜歌沉默下来，孙芮也不知道拿什么话安慰何裕先，顾丞的事发生在寒假，她也是有所耳闻，只是没有去细细了解，没想到他居然还和何学长有过一段交集。 何裕先又道：“顾丞师兄人很好，那时在医院，医生们个个都忙得心情疲惫又暴躁，只有他还很认真地安抚着每一个病人……颜歌，我能问一句，那些事，真的是他做的吗？” 他的语气很轻，握着竹筷的手好像有点紧张。 颜歌忽然能明白何裕先的心情，顾丞几乎算是他崇拜、甚至想要为之效仿的偶像，然而，杀人事件一出，这个高大的形象瞬间破灭。 颜歌顿了顿，平静道：“是真的，我听见他亲口承认。” 何裕先拿着竹筷的手一僵，随后，笑得有些勉强：“抱歉啊，在饭局上提这样的事，你们吃，当我刚才那些话没说过。” 孙芮看了看何裕先的脸色，换了个话题：“颜歌，我看你身手真厉害，是从小练过的吗？” “也不算是从小。”颜歌回道，“少年的时候开始学，也就能防身而已。” “如果你早出生几年就好了。”孙芮笑了，“前几年武打电影、电视剧盛行，出了好几个知名的打星，火得厉害，不过可惜这两年这类型不景气，好多明星都转文戏了。” 这个现象，颜歌之前也听《挽笙歌》的剧组人员提过，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娱乐圈的风向瞬息万变，若是能一直抓住热点，走在风向的前沿，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没事。”颜歌也不在意，“文戏也好，武戏也罢，有角色演就可以了。” 何裕先已经从方才的情绪中缓过来，听见颜歌这么说，倒觉得她为人挺低调的。 之前来戏剧社学习的校外人员不多也不少，有些是纯粹的戏剧爱好者，有些则是十八线的小演员，刚来的时候还挺谦虚，一来二去熟了以后，就开始口无遮拦起来，有标榜自己演的都是主角，也有吹合作的导演都是大牌，大概是欺负学生经历得少，少不更事，最后被孙芮直接喷了回去。 孙芮又道：“颜歌，那你之前演过什么角色吗？” “一个古装剧里的小角色。”颜歌淡淡地笑了，“那部剧还没播出，我就不提名字了，等过些时候播了，说不定你们扫台的时候还能瞥到我，到时候还请口下留情，别吐槽我演技差。” 她向来正经，难得幽默一下，逗得两人都笑了。 三人又聊了一阵，气氛颇为欢快。 忽然，颜歌听到旁边两个女生在小声低估：“诶，你看你看，好像是孙芮耶，真人比照片还漂亮。” 另一个八卦地回道：“可不是，我还关注她微博了呢，她的那些宅男粉丝可热情了，天天在微博下面喊郡主，简直笑死我了……” 说实话，这两个女生的声音不大，不加注意，很容易淹没在热闹的川菜馆之中。不过，主要是这两人离颜歌几人实在太近，想不听见都难。 孙芮的脸色丝毫不变，淡淡道：“别理她们，我们归我们吃。” 颜歌不太明白情况，又瞥了一眼何裕先。他的神色有些无奈，轻声向颜歌解释道：“孙芮在网上挺有名的，偶尔有外校的学生来国大，看到本人就要品论两句，说好话坏话的都有，见怪不怪了。” 原来如此，颜歌大概能明白一二。 这个时代，就算是只出一点名，大众的赞美和唾沫都能把人淹死，唯一的方法就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看样子，孙芮似乎已经早就习惯了。 颜歌也不再多问，喝了一口饮料，无意间瞥了眼楼下，忽然停顿了下来：“……那人是不是小周？” 何裕先还要说话，孙芮已经唰一下站起来，嫣红的唇轻咬，口气不太好：“是他。你们等一下，我去叫他上来。”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她就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颜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问道：“孙芮对小周好像很不耐烦，小周之前得罪过她吗？” 何裕先推了推眼镜，无奈地笑了笑：“他们俩呀……真不好说，你等会看看就知道了。” 颜歌转头，望向楼下。 只见孙芮直接堵到周雅然面前，周雅然被迫停了下来，两人先是说了几句，结果说着说着，周雅然似乎就想离开，不过最后，还是被孙芮架着给押上了楼。 没过几分钟，两人就出现在川菜馆门口。 颜歌同他打招呼：“嗨，小周。” 周雅然慢吞吞地也回了个招呼：“嗨。” 何裕先招呼他过来坐旁边，又笑道：“周师兄，好久不见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周雅然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孙芮倒是冷哼了一声：“被人揍得厉害，估计过得不错。” 何裕先看了周雅然一眼，瞧见他温吞的眸大写着无奈，只好出来打圆场：“周师兄，你做了什么，能让我们孙学妹这么生气？” 周雅然认真回道：“也没什么，就是扯谎骗了她。” 何裕先差点想扶额，周师兄的情商向来低得可怕，尤其是面对易怒的孙芮，简直分分钟火上焦油。 颜歌在旁边听着，倒是把几个人的关系看了个清楚。之前在礼堂，初次听见孙芮对周雅然的态度，还以为是她单纯与小周过不去，现在一看，似乎没那么简单…… 难道，孙芮和杜影帝是一个风格……死傲娇？ 颜歌觉得好像又get了什么。 何裕先只好又笑道：“好啦，你们两个能不能消停会，别让颜歌也跟着看笑话了。” 孙芮瞪了周雅然一眼，不说话了。 颜歌在旁，能感觉到何裕先在这三人中似乎充当和事老的角色。不过，很奇怪，他一个本科毕业生也称小周为师兄……难道，小周是研究生？ 想了想，她又压下心里的困惑，转向周雅然：“小周，你的头还好吗？昨天我看你肿得还挺严重的。” 周雅然摇摇头：“没事，就今天有点晕，我下午睡了一觉就好了。” 孙芮又没好气道：“你明天的排练能来吗？颜歌打算试试冬晓那个角色，你要不能来，我去找别人替。” 周雅然温吞的眸闪过一丝惊讶，望向颜歌：“你真要演？” 颜歌点点头。 周雅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忽然道：“如果是你演的话，剧本可能会稍微改一下，不过，第一幕暂时没问题，等具体演完之后我们再商量。” 一提到《惊春》，颜歌感觉到他气场都变了，原本只是个温吞沉默的青年，却忽然一下变得极为认真和严肃起来。 颜歌点点头：“好。” 周雅然已经吃过晚饭了，因此也就只是坐下了同他们聊了几句。 聊着聊着，桌上的菜慢慢所剩无几，何裕先看颜歌和孙芮也似乎是吃不下了，就站起来准备先去结个账，颜歌也跟着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何裕先本来想说这顿他请，颜歌却道：“初来就让你们请，我过意不去，何况你们还是学生，用的是父母的钱，这顿还是我来吧。” 孙芮还想说什么，结果被何裕先拦了下来。 在医院实习的这一年里，他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不同人不同性格，虽然和颜歌接触不多，但他能感觉，她是个非常有原则且固执的人，不容易轻易被人说动。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倒不如顺着她的脾气走，反而相处得愉快些。 他点头微微一笑：“那就承你的情了。” 两人来到柜台，把点菜的单给收银员，收银员按了按手边的计算器，报出一串数字：“您好，总共158，请问是付现呢还是刷卡？” “我付现。”颜歌从钱包里拿出两百递给她。 收银员打开抽屉看了看，结果发现零钱不够，只好抱歉道：“不好意思，小姐，我们这里今天出了点情况，零钱暂时不够，我让服务员去下面的小超市换一下，您稍微等一下可以吗？” “可以。”颜歌点点头。 何裕先也不着急，就站在柜台旁和颜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颜歌看了一眼坐在靠窗的周雅然，忽然问道：“我听见你喊小周师兄，他是研究生吗？” 何裕先一顿，迟疑了片刻才慢慢道：“嗯……不是。” 颜歌望他，眼眸里有询问的意思。 他为难地推了推眼镜：“周师兄的情况比较特殊，他以前是国大艺术系表演班的学生，不过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忽然被学校勒令退学。那时候他还是大三，是戏剧社的副社长，退学之后，就在戏剧社留了下来。”(.. ) 第45章 四十五难事 顿了顿，他又道：“以前国大的传统是喊高一年级的前辈师兄师姐，到了这两年才忽然流行起来学长学姐，所以我们都叫他周师兄。他有时候白天在外面打工，晚上就来戏剧社排戏，有空的话，白天也会来。” “退学？”颜歌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个原因，在原主的记忆里，退学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几乎与一个人的前途命运挂钩，“为什么？” 何裕先摇了摇头：“我那时才大一，刚入社不久，社里的事情了解得不多，也没多问。后来周师兄退学之后留在社里，大家也没人敢问，时间长了也就随他去了。” 既然退了学，为什么又要留在戏剧社？ 颜歌觉得这个小周真是古怪得可以，从上次搬家公司的零工到烧烤店的服务员，可以看出他打的工种很多，上次朱师傅提到的那些话，又说明他经常有上顿没下顿，既然这么过得这么辛苦，为什么还要把时间耗在一个完全没有前途的戏剧社？ 并且，从时间上推测，小周从大三，也就是何裕先的大一开始退学留在戏剧社，现在何裕先大五，所以已经过去了四年，而小周先前又在戏剧社呆了三年，换句话说，他已经在这个社团呆了七年。 七年时光，真是难以想象。 颜歌虽不喜插手别人的事，但遇到做事这么匪夷所思的人，也不由多在意了几分。 何裕先叹了口气：“说起来，周师兄大概和你都是一类人，一旦自己拿了主意，就非要一头走到底，谁也劝不来，不知道该说是优点，还是缺点。” 他不提颜歌还没在意，现在这么一说，她忽然觉得还真是有点那么点道理。以前，她就常被养父念叨，做事固执又己见，不听劝，上了战场，那就更是如此，撞了南墙头破血流了才愿意回头。 如此说来，倒也不能说小周的坏话了，颜歌想了想，五十步笑一百步，要不得。 正好，收银员拿着一叠零钱走过来，把找的零钱给她：“不好意思，让您等着急了。” 颜歌结了账，何裕先就把孙芮和周雅然叫上，四人离开了成兵川菜馆。 此时已经晚上七点多，校园内学生多了起来，或夜跑或自习，因而显得格外热闹。何裕先的导师那边还有点事，于是约定好明天排练的时间，颜歌就和他们先散了。 回到公寓，难得看到客厅的灯亮着，颜歌脱了鞋往里走，看到杨子嫣躺在沙发里，随意得完全没有什么模特的形象可言，一副累瘫了的样子。 “你今天回来的好早。”颜歌给自己倒了杯水，“今晚没有应酬吗？” 杨子嫣费力地撑开眼皮望她：“有，不过我推了，这两天太累了。” 颜歌又从冰箱里拿出半个西瓜，切成小片装盘，放到客厅的茶几上，然后坐在她旁边：“最近安排的应酬很多吗？看你忙得都有黑眼圈了。” “可不是。”杨子嫣长吁了一口气，随便挑了块小西瓜往嘴里送，“最近《charm》准备办特刊，需要好些封面和内页，原本定了个知名女星，不过后来那个女明星好像临时有事放了主编鸽子，结果整个杂志社都炸了。这次特刊麻烦，是由一个珠宝公司赞助，之前那个女明星也是珠宝公司看中的，现在临时换人，也要经过珠宝公司中高层的同意。” 她停顿了几秒，又望向颜歌，疲惫道：“你也知道，一旦有赞助商的加入，事情就麻烦得多，和我同期还有好几个别家公司的模特在争这个封面，那些中层就天天喊人出去吃饭，也不提定人的事，头痛得很。” 颜歌自然能理解，在娱乐圈，向来钱是王道，谁投钱谁就是老大，没有背景的人只能服从这里的规矩。 “那还要多久才能定下来？” “这个星期吧。”杨子嫣打了个哈欠，“杂志社催得紧，他们折腾也不会折腾多久了。不说我了，我听白暖说你去国大的戏剧社学习了？” “嗯。”颜歌点了点头：“我不是科班出身，最近也没有工作，有机会就想多学学。” 杨子嫣笑了，闭上眼也不多说什么，看得出来颜歌是个做事极为认真的人，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只是在这个圈子里，认真永远只是众多成功因素中的一个，她要想走得长，恐怕还要时间和机遇。 颜歌看她似乎想休息，就站起来，回房间拿了睡衣。结果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她快在客厅睡着了，就走过去轻轻推了她一下：“别在客厅睡了，要感冒的。” 杨子嫣费力睁开眼，点了点头，东倒西歪地回了自己房间。 颜歌进卫生间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看时间也八点多了，就把《惊春》的剧本带回房间。她的这个房间算次卧，不知道是房主还是前几个房客改动过，加了一张简易的书桌，看书办公都很方便。 打开台灯，颜歌细细把第一幕看了一遍。 这一幕是以瑞琪和春生在统城的相识为开端，喧闹的统城街市上，数年未见的两人相遇，彼此已经变化了太多太多，年少那份懵懂的悸动却从未消失，剧本虽然只是寥寥写了彼此的台词和动作，但其中复杂的情感依旧能力透纸背。 而冬晓站在距离春生一米开外的地方，孤独而忧伤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剧本以戏剧手法中常用的方式来展现生与死的距离，当两人对话时，冬晓站在不远处，只能用动作表达心理活动，而当聚光灯落在冬晓身上时，舞台上的所有人都停止动作，保持一个姿势，只有她一人徘徊在弟弟身边，将独白念出。 与春生和瑞琪的台词相比，冬晓的台词相对来说少一些，前一半多是动作，后一半才开始出现穿插独白。但由于没有对话，她的台词非常长，而且用词有些拗口，记忆起来有难度。 颜歌先把第一幕通读了好几遍，基本掌握了冬晓的心理，然后才开始背诵，她一遍遍地拿着文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边看一边背，遇到卡壳或是情感表达不通顺的地方就记下来，等着明天再问问小周。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背到了十二点。 因为不想吵到杨子嫣，颜歌特意把声音小了些，但就算是这样，喉咙还是有点疼和干，猛喝了几杯水，她又看了看进度，基本上背得差不多了，喉咙也用干疼提醒自己可以适可而止了。 于是，她决定先睡，明天早上再起来背一遍，加深记忆。 大概是背得累了，颜歌睡得很沉，一觉醒过来，已经是早上九点多，杨子嫣已经出门了，餐桌上放着她烧好的早粥，旁边还带了一张纸条。 颜歌坐下一边喝着粥，一边把杨子嫣的纸条收起来。杨子嫣的厨艺向来很好，就算只是碗简单的南瓜粥，烧得也格外的香甜好吃。 她吃完了又收拾了一会餐桌，然后回到自己房间把第一幕再背了一遍，还好，基本上都记得，除了部分地方稍微卡了一点。 背台词当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用心一点都能做到，但要恰如其分地向观众表达出情感，并能让观众跟着投入，那才算是难事。 当初饰演戚子衿，颜歌几乎算是本色出演，因此也没什么难度，但这次不一样，冬晓这个角色，性格虽然善良，但也很软弱，甚至总是哭哭啼啼，做事也相当寡断，与颜歌本身的性格相差很大，要演好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虽然有这样的顾虑，但颜歌并不沮丧，万事开头难，不试试什么事都成不了。 在家准备到下午两点半，颜歌准时三点到达大礼堂，刚一进门，就明显感觉到今天礼堂里的人比昨天多了一些。 孙芮正在和大二的社员说话，看见她，抽空打了个招呼：“嗨，今天把能叫社里能叫的都叫过来了，所以看上去人挺多的。这两天时间太赶，再不抓紧把角色定下来，我就得被卢老师责备了。怎么样，回去看了看剧本感觉能演吗？” “还可以。”颜歌回道，“不过还是得看上舞台的感觉。” 孙芮也不知道她是谦虚还是果真如此，就也没再多问，随手招呼了身边一个男生：“你先带她去后台，就说是试冬晓那个角色的演员。” 男生点了点头，带着颜歌从侧门进了后台。整个后台不大也不小，靠舞台的最左边一间是控制室，好几个学生在里面忙活，继续往里走，有两三间简单的化妆室，每一间门都开着，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男生带她进了其中一间，然后叫住一个正在帮忙化妆的女生：“梅学姐，这是孙学姐让带进来的人，说是准备试冬晓那个角色，让我和你说一声。” 那女生抽空回了他一句：“好，我知道了。” 听声音，颜歌大概听出来，她就是昨天孙芮对着后台喊的小梅。 第46章 四十六演技 小梅正在帮一个女生化妆，看上去手法很麻利，又抽空喝了口水，然后转向颜歌：“所有演出用的服装在那边衣架上挂着，你去问旁边剧务部的同学，他们知道。” 颜歌点头，又去问剧务部的人，接待她的是个脸圆圆的小姑娘，在衣服堆里找了半天，才把衣服找出来。 由于整个化妆间只有两个更衣室，等着进去的人不少，颜歌看了看分到自己手上的服装，民国时期普通女子的装束，上衣下裙，颜色是墨绿的，做工看上去挺粗糙。 颜歌倒不是嫌弃衣服，只是里头排队换衣服的人太多，她实在不想等。正巧今天天热，她又直接穿了t恤和热裤，很方便把衣服套进去，因此，她干脆也不再多等，直接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把宽大的衣服给套在身上。 出来的时候，小梅正好帮一个女生化好妆，就把她叫过去：“来，我帮你把辫子编一编。” 颜歌听话地坐下，小梅手很巧，先帮她梳了梳头发，然后很随意地编了编，两条漂亮的麻花辫就完成了。 “你的头发保养得真好。”小梅一边帮她再理了理，一边又忍不住羡慕她又长又黑的顺发，“有没有什么小诀窍？” “嗯……”颜歌很认真地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要说诀窍，那也是原主的功劳，她最多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两人稍微聊了没几句，外头就有学生进来叫人，说是《惊春》已经开始排练了。于是，颜歌拿着剧本，从化妆室出来，跟着几个一起出演的学生站在舞台的边侧。 颜歌原来站在礼堂的正后方看，觉得舞台虽然建得华美，但不算特别大，不过，近距离站在台边，她才发现，这个舞台不但大，而且聚光灯打得极亮，单单是站着，就有一种脱离现实的奇妙感觉。 舞台上正在摆放道具，孙芮站在舞台的正下方，指挥着几个剧务部的学生，过了一会，就有人从舞台那头边侧的人走上来，这边的几个学生也立马上去，颜歌也跟在后面。 刚一上舞台，她就看见周雅然迎面走了过来，他穿了件破旧的黄色袄裤，带了个瓜皮小帽，看上去很是滑稽。周雅然似乎也看到她，慢吞吞地打了个招呼：“嗨，感觉如何？” “还行。”颜歌实话实说，“第一次上台，有点紧张。” 孙芮也看到他们俩，招呼了一声，又把另一个男生叫了过来：“介绍一下，这个是饰演瑞琪的肖宇车，这是颜歌，今天来试一试冬晓这个角色，你们先聊一会熟悉一下，我等会就喊开始。” 肖宇车站在周雅然的旁边，比周雅然矮了一点，穿了身影视剧里常出现的长衫，还带了副圆形边框的眼镜，手里拿了本书，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他微笑着同颜歌打招呼：“你好，我是肖宇车，现在大二。” 颜歌也报以微笑，简单地介绍了下自己。 三个人稍微交流了几句，讨论了下等会的走位和台词，孙芮在舞台下面和控制室的几个社员打电话，确定那边准备好之后，她拿起话筒：“好，大家注意，请所有参演人员以及工作人员准备……” 她重复说了三遍，然后严肃道：“好，开始。” 瞬间，舒缓的背景音乐随之响起，周雅然饰演的春生似乎刚从一户人家出来，穿着破旧的袄裤，手里还拿着刚从酒铺里买的酒壶，摇摇晃晃地走在热闹的统城大街上。 他的模样落魄又浪荡，嘴里嘟嘟囔囔，偶尔又笑出声来，乍一看活像个疯子，街上的百姓都避之不及。 忽而，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扶着眼镜，低头像是在找些什么，春生未曾注意，一头就撞了上去。两人闷哼一声，男人退后几步，春生直接被撞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 男人斯文的脸上写满了歉意，正要伸手去扶他起来，谁知春生丝毫不肯起来，非赖在地上吊儿郎当：“你撞了我——自然要付医药费。” 男人原本以为遇上地痞流氓，可听到声音，又愣了一下，随后扶着眼镜，略微凑近了看，脸上满是惊讶：“春生……是你么？” 春生也愣住，然而下一秒便换了个神色，懒散又放荡，盘腿坐在路中央，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哦，是我，我是春生，瑞琪，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书生气。” 两人开始对起话来，颜歌站在舞台后方，被微弱的聚光灯照着，看着两人的表演，一时竟陷入了迷茫之中。 奇怪，她感觉手脚不知道怎么放，没有台词，原本剧本写着她应该看向春生，表现出一副焦灼又担忧的神态，可是她怎么也入不了戏，总觉得全身别扭，心甚至忽然跳得快起来。 孙芮在下面，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微微皱眉，喊了一句停：“颜歌，你的动作不对。” 颜歌站在原地，面容难得地有些僵硬：“抱歉，我可能还没进入状态，需要点时间。” 孙芮也不逼她：“那好，你先再练练，我们先排春生这边。” “先等等，我和颜歌说几句话。”周雅然忽然停下来，孙芮知道他的脾气，也没多说什么，先叫其他人休息。 随即，他走到颜歌身边，慢吞吞地问她，“你遇到问题了吗？” 颜歌长吁了一口气，额间挂了点汗：“对，刚才我站在舞台上看你们两个表演，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周雅然认真看她：“很正常，舞台剧的难度会比电视剧高一些，特别是对于没有基础的人来说，一开始很难迅速入戏。” 颜歌擦了擦额上的汗：“我看你演得很好，感觉完全不像平时的你。” 这话半分没有夸张，如果说平时的周雅然温吞斯文，那么上了舞台的他简直就像脱胎换骨了一样，活在剧本里的春生虚荣又好面子，可周雅然却把他演得更加复杂而生动，语言与肢体动作浑然一体，放荡又懒散。 第47章 四十七吃醋 周雅然听到赞扬，脸上神色却没什么变化：“哦，是吗？”他拿出剧本，翻到第二幕，指向中间一部分内容，“你看，这里是借冬晓的视角回忆春生的过去，如果我是那个时候的春生，你作为姐姐会对我说些什么？” 颜歌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周雅然却忽然把剧本一合，随即后退几步，面色一转，似笑非笑，又有些别样的癫狂：“我从未想过什么大富大贵，可——老天爷，你为什么非要让我落入这般境地？” 这是第二幕中间的台词，属于春生的独白。 他仰头笑得刻薄又放肆，几乎叫人为之心颤，可下一刻，声嗓却又忽然低下来，整个人抱头，弯下腰，望向她的方向，面容凄楚而自嘲：“姐姐，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哪怕病死，也比我像只狗一样……在这乱世里讨生活来得好……” 一瞬间，颜歌看到他的眼眶红了。 他忽然停住不动，眼泪却渐渐漫上来，一直倔强地在眼眶中打转，虽然望着她的方向，眼神却空空洞洞，像是什么都没有。 她忽然意识到，他是真的入戏了，此刻，他不再是周雅然，而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不断挣扎而绝望的春生。 如果是冬晓，她会怎么做？ 颜歌慢慢地走上前，遵从自己的感觉。 她把手伸出来，想去触碰春生，却忽然又想到自己早已是鬼魂，不再属于这天地之间的任何一处。 一瞬间，她顿住，又收回手，声嗓低而颤抖：“春生，回乡下吧，哪怕只是种种地养养鸡，也比你、也比你……”后面的话刹那噎住。 该如何能说得出口，她的弟弟竟然有着断袖之癖……甚至堕落到向男人出卖姿色来为生。 春生踉跄后退了几步，丝毫没有听见她的话，面容似笑又悲。 一瞬间，阵阵的羞耻感席卷全身，可看着春生瘦弱的身形和凄楚的神情，她又捂住面容，声嗓颤抖，几欲落泪：“那些男人——都是混账，老天爷，我可怜的弟弟，他已经失去了最亲的人，为什么还要让他去面对这些？” 周雅然站在原地，慢慢恢复本来的神色，然后带上剧本，走到她面前：“颜歌，虽然整体上略微有些生硬，不过已经做得比刚才好多了。” 颜歌半弯着腰，过了几秒才直起身，神色有些茫茫然，停顿了片刻才慢慢道：“我……这样可以吗？” “你觉得呢？”周雅然温吞地反问她。 颜歌不知道，她曾带领千军万马，却从未去演绎过别人的悲欢喜怒，这太难……却又太有意思。 就方才的那一瞬间，周雅然带她入戏。而正是那一刻，她似乎就感觉自己是冬晓，平日里隐藏的、内敛的情感，仿佛可以全部投放到这个舞台上，完全不必顾及任何人。 她的神色难得地有些茫然，周雅然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微微垂眸，像是思索了片刻，随即又走向孙芮。 孙芮原本在舞台边和社员说话，看见他走过来，就顺口问了一句：“怎么样？” 周雅然认真道：“孙芮，我觉得她能演好冬晓这个角色。” 孙芮一愣，周雅然平时脾气好是公认的，但在舞台上，他向来非常认真，虽然在戏剧社没有职务，但他在舞台上的表演足以让所有的社员赞叹，正是这样，他对于参演的演员格外严格，极少会这么快肯定一个人。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生出一点不快来：“哦，是吗？” 周雅然走下舞台，和她并列站在一起，一同靠在舞台的边侧：“我觉得，颜歌很像我大一入社的时候。” 什么都不懂，却什么都想尝试，没有尽头。 孙芮偷偷望他，似乎是为了角色，又似乎只是懒，他下巴的青胡渣冒了一点出来，加上他温吞又闷的模样，看上去有些狼狈，可偏偏又该死的可爱。 她垂下眸，忽然抿唇：“周雅然，我生气了。” 周雅然愣住：“为什么？” 孙芮看了他一眼，黛眉皱了皱，嫣红的唇还是抿着，直接背过身去，拿起话筒，冷冷的声嗓回荡在整个舞台上：“还要休息到什么时候？等会孙教授就过来了，你们这么懒散是等着被老教授训吗？” 一听孙芮的语气，就知道她又在气头上了，社员们也不想被逮着骂，赶紧跳起来，该干嘛干嘛。 周雅然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不过根据一贯的经验而言，孙芮生气的时候他最好一个字都不要说，免得火上浇油。 大家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一遍排练开始。 这一遍，不知道是周雅然的指导起了作用，还是颜歌忽然开了窍，除了个别冗长的台词会卡壳以外，她的情绪和动作都还可以，就连孙芮也挑不出太大的问题。 不知不觉又排了几遍，然后就到了下午五点，孙芮还在想孙教授是不是放了戏剧社鸽子，眼角余光就瞥到礼堂门口站了个人。 一贯的皱巴衬衫和凌乱卷发，孙教授依旧这么不修边幅，虽说是艺术系的教授，不过他向来都是这么个穿着，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孙芮走过去，恭敬道：“孙老师好。” 孙教授摸了摸红彤彤的鼻子，声音有些沙哑，像是感冒了：“我刚看了一会，这出戏之前排过几次？” “没几次。”孙芮如实回答，“之前角色没找齐，所以耽误了点时间。” 孙教授咳了一声：“啧，我看也是，演得磕磕绊绊的，除了周雅然，其他人都不怎么样。”说完，似乎意识到什么，他又皱了皱眉，“对了，周雅然那小子怎么还在戏剧社？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 孙芮顿住，也不知道接些什么，最后憋了一句：“您别问我，得去问他才对。” 孙教授也没那么多闲心，又道：“算了不管他，今天这出戏演得实在不怎么样，过几天我再过来看看，这一次校领导很重视，听说从外头请的人可不止许安和崔子游，你们可得抓点紧……” 孙芮一愣：“老师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孙教授摇了摇手，又咳了一声，“小芮啊，许安的助理前两天打电话来，说是想借着短剧节来为新电影选角，我提了下你的名字，等接待他们的时候，你记得抽空过来一下，别忘记了。” 第48章 四十八触动 四十八、 “好。”孙芮点点头。 她的爷爷是孙教授的大堂哥，虽说隔了几辈，但多少也算是个远亲，还未入校之前，她父母就带着她拜访过孙教授的家，权当攀个关系，因此入校之后，孙教授也算是对她照顾。 孙教授又打了个喷嚏，咳了两声：“好了，我先走了，你们先排练。” “老师您慢走。” 孙芮送他出了礼堂的门，折回来的时候，看到卢春站在舞台边，正在和周雅然说话，颜歌站在旁边，听得很认真。 她走过去：“卢老师，刚才孙教授来过，好像不太满意。” 卢春饱满的额头沁出点汗来，似乎是天热，又似乎颇为苦恼：“唉，时间有点赶啊……” 周雅然慢吞吞道：“只能让他们把排练的时候提前，能逃的课尽量逃。” 颜歌在一旁瞥他，本来以为看他闷声不吭的模样，是个认真的好学生，现在撺掇起后辈来，倒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孙芮想了想，又附和地点了点头，确实时间太赶，刚才孙教授又提到短剧节来的人名头不小，真要搞砸了，丢的可不只是戏剧社的脸。 “好吧。”卢春无奈，“时间你们定，明天我再过来。” 正巧，何裕先处理完自己导师那边的事过来大礼堂，难得看到指导老师，站在边上聊了几句。 孙芮走上舞台，和周雅然商量：“你看定几点？” 周雅然想了想，暂定了下午两点到晚上七点，这两天大礼堂还没有其他组织使用，暂时还可以用几天。颜歌站在旁边没说话，这是他们戏剧社的事情，她只要管好自己的剧本就行。 卢春和何裕先走过来，几人又聊了几句，何裕先笑道：“好久没见卢老师了，不然我今天做东，请大家吃个饭？” 孙芮也跟着笑了：“那怎么能便宜你，社里几个大三的元老可都在等你开口呢。” 剧务部的小梅正好走过来，凑过来笑嘻嘻道：“我没听错吧，何社长要请我们吃饭？” 一传十，顿时几个大三的副社就都高兴地围过来，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接下来去哪里吃饭。 颜歌听着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就默默地回化妆室把戏服换了下来，出来的时候，戏剧社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个剧务部的大一生在做扫尾工作。 刚一走下舞台，就看见周雅然站在礼堂的最后面，拿着剧本，来回走着，似乎在一遍遍揣摩台词，他的动作幅度和语调都很小，但脸部表情极其丰富，看样子很是沉浸其中。 “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 周雅然转头望她，放下手里的剧本：“我不太会应付这种人多的场面，就没去。” 看得出来，颜歌在心里想。她走到门口，转身又望他：“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今天的指导。” 周雅然顿了顿，似乎有些困惑。 颜歌很淡地笑了：“走吧。” * 两人都不是什么讲究的人，于是就找了个食堂窗口吃了起来，颜歌觉得大学食堂真不错，味道可以，价格又便宜。 周雅然本来就话少，吃饭的时候更是专心致志。 如果说她上一次请他吃饭，是带着一种客气的关照，那么这一次，应该算得上是敬佩了。 过去，颜歌对于出众的士兵，从来都非常尊重，她一直深信一点，即便是小兵，若是有足够的能力，都能成将。 她隐约觉得，终有一天，周雅然能上一个极大的舞台。 “小周，我听孙芮说，你在戏剧社呆了七年？”吃着吃着，颜歌忽然很认真地问他。 “嗯。”周雅然点点头。 “为什么？” 周雅然先是愣了一下，思索了一会才慢吞吞道：“你是问我为什么不去外面找份像样的工作，反而留在这个没什么前途的戏剧社？” 颜歌没说话，算是默认。 周雅然吃了一口面，想了想，又道：“我也不知道。” 他说得很认真，丝毫没有敷衍。 颜歌曾经在剧组见识过现在这一代的青年演员，但凡是有些名气的三四五号，结束了拍摄，就在片场玩手机，或是和工作人员嬉笑，极少有拿着剧本研读的。当然，或许回去也认真准备了点，只是平时在片场ng的次数太多，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或许有些人有背景，但大部分人都是从龙套一步步走上来的，他们和小周比，又多些什么呢？ 每一条路，大概都不一样，结果也不一样。 那么她呢……又会走向一条什么样的路？ 颜歌吃了几口，也没接着问，吃完饭，两人就各自散了。 此时天幕已经漆黑，国大的校园依旧热闹，和周雅然分开没几分钟，背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颜歌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号，归属地是其他市，而且离s市极远，一看就像是个骚扰电话，她想也没想，直接挂掉。 结果那号码不依不饶地又拨了两遍，颜歌想了想，最后还是接了起来：“喂，你好？” 对方轻笑了一声：“颜歌，好久不见。” 颜歌一愣，没想到打电话来的是傅长泽，她换了个方向，把手机贴到右边耳朵，又道：“抱歉，我看来电显示是陌生号，还以为是骚扰电话。” “我的手机暂时出了点小问题，就拿助理的手机用了用。”傅长泽也没在意，淡淡笑道，“现在有空吗？稍微聊两句。” “我现在没事，你说就好。”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忽然很随意地开了口：“两三个月没见，你最近在做什么？” 颜歌没懂他的意图，但还是很认真地回答道：“《挽笙歌》杀青之后，我就回了s市，暂时没什么工作，就在国大的戏剧社里学习。” “国穗大学？”傅长泽想了想，随后慢慢笑了，“在朝门监都没看你这么认真，成天去小树林里掏鸟蛋，现在倒是挺上进的。” 颜歌一窘，又正经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是十八线没钱没工作的小演员，自然得上进点，好混口饭吃。” 傅长泽也不和她争，又笑道：“那打算呆多久？大学的话，应该7月初就放暑假了。” “6月中旬有个短剧节，我可能会在其中一部戏剧里担任角色，所以打算等短剧节过了，再看有什么工作安排。”颜歌想了想，难得地顿了片刻，又道，“傅长泽……如果你是个演员，你会愿意在一个又不赚钱而只有表演机会的地方呆七年吗？” 傅长泽一顿，颜歌鲜少会主动问他事情，现在她这么问……想必是遇到什么触动她的人或是事了。 “为什么这么问？” 第49章 四十九心疼 四十九、 颜歌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天幕，顿了顿，又很慢道：“过去在大陈为将，坊间曾传我为人低调，我想了想，大抵是因为我虽带兵略有方，却并未大肆向皇室邀功，赢了个贤将的名声。” 傅长泽不语，耐心地听她讲下去。 平心而论，她极少向旁人谈及自己之事，即便是他与她相识共事多年，也不曾不例外，如今她开了这个头，想必是有什么事了。 颜歌又接着道：“但说实话，我虽不接受功名利禄，看似两袖清风，内心却是相当傲气，曾有一段时间，当朝与我年龄相仿的年轻将士，我一概不放在眼里。” 傅长泽原本不说话，听到此处，忽而很轻地笑了，笑声又低又淡。 自然看得出来，那时与她共事，她对待手下将士虽不多言，气势却相当不怒而威，战事上果断固执，明晃晃地昭示着本人的傲气。 明明他的笑声极淡，却能透过长久的距离，震动着她的鼓膜，颜歌被他笑得抿了抿唇，语气有些恼怒：“很好笑吗？” 傅长泽还是笑：“没有，你接着说。” 颜歌被他一打岔，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稳了稳心神才又道：“过去我傲气，自然有我傲气的资本，可是来到这个世界，我似乎也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还有傲气的资本，可是……今天我才发现，我似乎想得真简单。” 傅长泽察觉说她的语气低了下去，似乎有些少见的低落。他收回笑，很淡道：“颜歌，这不像你。” 颜歌走到一株树下，停了下来，国大历经百年，树亦茂盛，在初夏的微风中摇曳，沙沙的树影将她笼罩，一同吞并了她的影子。 “确实不像我。”颜歌闭了闭眼，“今日我在礼堂的舞台上排练一出戏剧，同我一起出演的还有两人，其中一个演男主角，演得极好，我站在旁边，看着他们自如对戏，可我大脑却忽然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做什么动作，狼狈得不成样子。” 听到这里，傅长泽才忽然明白过来。 傲气也罢，资本也罢，都源于颜歌对自己的自信，在战场上，她杀伐决断，战无不胜，当然有足够的自傲。 可到了这里，她失去了一技之长，需要学习新的知识，锻炼新的能力，之前演技这个问题或许还没来得及出现，但在舞台剧上，她的短板明显暴露出来。 越高傲的人，大概越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 傅长泽极淡地叹了口气，无奈却又温柔：“所以……你是觉得自己很失败吗？” 颜歌一顿，没有回答他：“刚才提到的那个人叫周雅然，性格看上去很像小三弟，平时温吞又闷，可他在戏剧方面极有天赋，他在国大的戏剧社呆了七年，可直到现在，即便有天赋，依旧默默无闻。” 傅长泽微微皱眉，这个周雅然……想必就是触动到她的人了。 颜歌又道：“就在方才，与他一同吃饭，我忽然生出一个念想，极有天赋的人路都这么难走，那我呢……我又会有怎样的一条路？” 她的声音很淡，像是喃喃自语。 可就是这样的语气，让傅长泽忽然就想越过千万的距离，站到她面前，触碰她，哪怕摸摸头也好，她太好强，强到似乎发生任何事都可以眉眸不动一丝，可当她流露出哪怕一点软弱，他便忍不住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