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乐识人》 第一章 开学报到 九月份的阳光虽然依旧像夏天时一样毒辣，但跟盛夏时相比，少了清爽，多了一些闷热。空气也早已经失去了夏日的澄澈，变得有些混沌了起来。此时的空气中已经能够闻到秋天的味道。蝉鸣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也显得有些有气无力，没有了夏日时的生机勃勃。 这是2006年的夏天。 今天是百里三中新生报到的日期。学校正门的门口这个时候已经挤满了人。在以学校为圆点的主路上，直径一公里的范围内，现在早已经堵的水泄不通，车子的鸣笛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甚至连交警都已经出动来维持学校附近的交通了。百里三中附近的交通，一直都是市里十分头疼、同时也是十分重视的路段。有人说，百里三中每到开学和放假的时候，在混乱程度上，是仅次于火车站的存在。上次百里三中附近如此大张旗鼓，还是三个月前高考的时候。 说起百里三中，百里市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百里三中是市里最有名的重点高中。每年的毕业季，这里都能走出很多考上名牌大学的学生。那些家里有孩子正在上初中的家长们，大多都把这所学校作为孩子初中三年奋斗的目标。连许多初中的老师在训诫同学们的时候，也会经常说诸如“考不上三中你们就回家种地去”之类的话。 在很多从百里三中走出的毕业生的眼里，这所学校就像是一个怪兽，它吃掉了这么多人三年的宝贵青春，然后给大家留下一段不好不坏、但任何时候想起来都很纯净美好的回忆。 而对很多新生来说，他们马上就要踏进这所学校，并且要在这里学习生活三年。百里三中在他们看来，虽然未知，但却向往。 韩子夜坐在车子的后座，拿着手机在qq上跟初中的同学们聊着天。韩远志单手握着方向盘，看着前面一塌糊涂的路况，不由得皱了皱眉，然后对着前面堵得纹丝不动的车不耐烦地按了两下喇叭。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的门口，却被告知车子不能开进去。韩远志只好把车停在外面，把女儿的行李从车里拿出来，拎在手上，跟女儿一起走进学校。 “小夜，我去办入学手续，你自己去那边的榜单上看一下你在几班。” 听完爸爸的话，韩子夜朝着榜单前汹涌的人群走去。费了好大的劲穿过人群挤到榜单前面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考的是音乐班，而百里三中的音乐班从来都只有一个。这下就不用看了，等爸爸办完入学手续，直接去音乐班的教室就行了。 正要从人群中往外挤，韩子夜突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面孔。她盯着这个人看了半天，终于确认了她是谁，随后惊喜地叫出声来。 “商陆！” 名叫商陆的女孩也认出了韩子夜，两个女生激动地拉着手惊叫连连。 “你也考上三中了？你在几班啊？”韩子夜问。 “是啊，我中考的时候考的音乐，我在音乐班。” “真的吗？这真是太巧了，咱们两个在一个班！”韩子夜惊奇地说道。 商陆却表现的很平静，她神秘地笑了笑说道：“我早就知道你在音乐班了。不光是我，现在这届考生里，谁不知道有个叫韩子夜的学生啊。” 中考结束以后，韩子夜就去了附近的秦川市爸爸的琴行里打工，平时也没时间关注同学之间的消息，关于暑假里的传闻也并不是很清楚，因此对于商陆的话也是不明所以：“为什么啊？” “不会吧，你真的不知道吗？你音乐专业的成绩考了全市第一名，and以你的中考文化课成绩，你直接舍弃专业去文化班都绰绰有余。”商陆说完摊了摊手，“so，你‘红’了。我身边的好多同学都想见见你的‘真容’呢。” 虽然韩子夜一早就知道了考试成绩和排名，但她没想到自己的成绩居然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想到这里，她整个人有点懵，也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不说这个了。你不是在秦川念书吗？怎么来百里了？” “我户口在这里啊，在秦川念书还要交借读费，还不如回来。”商陆撇了撇嘴。 遇到童年时候的玩伴，而且两个人还在同一个班，韩子夜整个人都雀跃了起来：“说起来，小时候咱俩一直都在一起玩。一直到上小学之后，我回了百里才分开。” 想起童年的时光，商陆也十分开心：“是啊，我记得你小时候就特别爱唱歌。” “你也是啊，我记得你二年级的时候参加过秦川市的少儿歌唱比赛拿了奖，还特意写了信告诉我。” 说起小时候，商陆不由得想起了韩子夜儿时做过的趣事：“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调皮。诶你还记得吗？有一回过年的时候，你把鞭炮上的小炮拆下来，点着了以后扔进空酒瓶里，酒瓶就炸了。当时啊，满院子的鸡鸭鹅狗猫四散奔逃。为这事你姥姥还打了你一顿，哈哈哈……” 商陆说的这件童年趣事，韩子夜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努力地想回忆起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看到韩子夜的表情有点不对劲，商陆好像想到了什么。她连忙止住笑，面带愧疚地说道：“对不起啊，我刚刚忘了，你十岁以前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韩子夜冲着童年好友笑了笑：“没关系的，我早就习惯了。”看到好朋友自责的表情，韩子夜又说道：“况且我忘记的也不过就那几年，往后还有更好地时光呢，你说对吗？” 商陆笑着点点头。 “你行李都安顿好了吗？”韩子夜问道。 “我来的比较早，已经收拾好了。” “我爸在那边办入学手续，我先去看看他，一会儿咱们在教室会合。” 说完，两个人就分开了。韩远志办完入学手续后，把女儿的行李拎到了指定的宿舍，帮她收拾好，叮嘱了几句之后，就准备回去了。 韩子夜拿了几本待会儿去教室要用的书，跟着父亲一起走出了宿舍楼，把父亲送到学校门口后，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 走出校门，来到停车的地方，韩远志发现有别的车把路堵住了，自己的车被卡在里面没办法开出来。他走到后面那辆车旁边，敲了敲车窗，想提醒那位车主，把他的车子挪一下。 车窗缓缓地摇下，一张肥硕的脸探了出来，冲着外面的人问了一句：“怎么了？” 车窗里的人和站在外面的韩远志看到对方以后，明显愣了一愣。 “怎么是你啊。”车里的人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复杂，将激动、震惊、防备和害怕都集中到了脸上，像是见到了好久不见的仇家一般。 而韩远志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别来无恙啊，老同学。” “呵呵，是啊，看不到你，我这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坦。” “是吗？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车里的人洋洋得意起来，略带轻蔑地看了韩远志一眼：“算不上什么‘高就’，也就是在三中艺体班那边，做个艺体科的主任。” “那往后可就没这么舒坦了。”韩远志依旧面无表情。 “你什么意思？”车里的人警觉地问。 “没什么意思，只是我女儿从现在开始要在这里读书，我呢，免不了会经常来看她。所以，我们以后会经常见面的，黄常山。” 黄常山瞪大了眼睛：“你想干什么？之前的事，我们不是都协商好了吗？难不成，你现在想反悔？” 第二章 又遇仇家 黄常山瞪大了眼睛：“你想干什么？之前的事，我们不是都协商好了吗？难不成，你现在想反悔？” “反悔？呵呵，你放心，我才不会像你一样这么不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当年的事情，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因为一首歌罢了，还不值得我这样和你去计较。”韩远志云淡风轻地说道，好像当年那件事情的主人公并不是他一样。 黄常山并没有因为对方说的那句“不堪”而生气，反而是听到对方说不追究了以后，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看上去轻松了不少。 “那就好。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只是现在的你看起来，依然这么令人讨厌啊。”黄常山一直不喜欢韩远志那副超然物外的样子。 “讨厌一个人也是很耗费心力的，黄主任还不如把心思放在升职上面——你不是一向擅长这个并且对此很感兴趣吗？”韩远志也十分看不上黄常山这种醉心权术的人。 “这个就不用你费心了。七年前的事，你现在不反悔当然最好，但是如果你真的想反悔的话，你别忘了，你女儿，现在可是我的学生，受我的管教。” 韩远志当然明白黄常山话里的意思，他不过就是想利用女儿来要挟自己罢了。不过，以黄常山的本事，根本就不可能把生性顽劣的小夜怎么样。相反，以小夜“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性格，做事一向不怎么光明磊落的黄常山，可能还会受到小夜的捉弄。 上小学的时候，小夜班主任的儿子也在他们班上学，但是班主任的儿子平时表现并不是很好。即便如此，班主任还是把班里唯一一朵小红花颁给了她的儿子。小夜看不惯班主任的这种行为，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校长，而校长对这件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夜见这个方法不行，就又采取了别的措施：到班主任讲课的时候，小夜提前把班主任要坐的那把椅子的四条腿的底上粘上摔炮，等班主任讲完课坐在椅子上，摔炮受到高压就会爆炸。第一次，班主任严厉地批评了小夜，还叫了家长，但这对小夜来说并没有什么用，下次班主任上课的时候，小夜还是会这样做。几次下来以后，班主任也拿她没办法，只好向小夜妥协，重新选举，把小红花颁给了班上最应该得到这朵花的同学。后来，班主任上课的时候全程都是站着，彻底改掉了坐着上课的习惯。 中学的时候，小夜的班里有个老师，他总是以学习成绩作为衡量一个学生好坏的标准。在这样的老师眼里，美女都是不上厕所的，帅哥都是从来不抠鼻屎的，学习好的孩子也是从来都不打架逃课的，而学习不好的孩子在他的眼里就是一文不值。曾经有个学习很好的女生在教室里丢了块手表，这个老师知道这件事后，当下就断定小偷是班里那位常年考倒数第一名的同学，并对这名同学开启了言语羞辱和停课整顿的双重轰炸。后来，那个女生的手表在她自己的书包里找到了，一切也都水落石出了。但是这位老师碍于自己的面子，并没有向那位差生道歉。这件事情过后，班里那位差生就转学去了别的城市。而这个老师的自行车隔三差五的就会莫名其妙地被扎胎，学校也一直都查不出来是谁干的。这个奇怪的现象一直到小夜初中毕业以后才消失。 “黄主任怎么管教学生，我可管不着。但是，如果黄主任管教不了学生，反而受了学生的气，那也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对吧？毕竟这都是您自己分内的事。”只是想象一下以后黄常山被小夜捉弄时可能会出现的画面，韩远志就忍不住想笑。 “我看过成绩单了，你女儿的成绩十分优秀，而且，在这批新生中，她现在俨然已经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如果她不跟我提六年前她看到的事情，那我自然对待她像对待别的学生一样，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黄常山到底还是不放心，还在用孩子来试探韩远志。 “你放心，当年拜你所赐，她看见了那些不该看的事情，受到了过度的刺激。医生说，她十岁以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以后也没有记起来的可能，属于永久性失忆，那件事，自然也就不可能想起来。”想到自己的女儿这么小的时候，就经历了这种常人不能承受的事情，韩远志十分心痛，总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女儿。 听到韩远志这番话，黄常山算是彻底放心了，心想这真是天助我也。他靠在车子的后背上，翘起二郎腿：“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既然这样，那我也得表表诚意。韩子夜的专业成绩和文化课成绩都是拔尖的。我当然会给她安排最好的专业课老师，还有，她的座位、宿舍，也得是最好的。” 韩远志不屑地瞥了黄常山一眼：“那我是不是得说声谢谢？” 黄常山没有理会韩远志话里的嘲讽，说道：“不用，老同学了，这么客气干什么。好了，我得走了，把你的车堵了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啊。”说完冲着韩远志耀武扬威地招了招手，发动起车子走了。 韩远志看着黄常山的车慢慢走远，然后回到自己的车上。他盯着空气里的某处思考了良久，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韩子夜走在去教室的路上，路过学校的操场见有人在打篮球，就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发现是爸爸打来的。 “爸，怎么了？” “小夜，你在学校里，不管是跟同学相处，还是老师，都要记住，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有超能力这回事，不要招惹麻烦，知道吗？” 听到这些老生常谈的话，韩子夜在那头叹了一口气，不耐烦地说道：“爸，我知道，你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一遍了吗？对了你还记得商陆吗？她现在跟我同班。我有超能力这件事，现在整个学校里只有我跟商陆知道，她你肯定信得过吧？她肯定会帮我保密的。再说我也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放心吧。” “你考的是音乐专业，这种能力在学音乐的过程中最容易暴露了，你知道把握就好。” “嗯嗯，爸你放心好了。再说我有这种能力都这么久了，从来都没出过事，不是吗？” “还有，跟老师相处的时候，要尊敬师长。你以前上学的时候，耍的那些小聪明，现在最好别做了。” 韩子夜不耐烦地撇了撇嘴说道：“哎呀知道了爸，我以前也没有不尊敬老师啊，我做的事都是针对那些没有师德的老师。爸你快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我先挂了啊。” 挂掉电话，看看时间也不早了，韩子夜赶忙朝教室的方向走去。虽然感觉父亲突然打电话过来叮嘱一件早就说过的事以及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她思来想去也感觉不出这其中什么异常，便只好作罢。 第三章 超能力 韩子夜走进教室，发现老师还没有来，班里的同学也只有那么星星点点的几个。 此时商陆早已经帮她占好了位子。韩子夜在商陆旁边坐下，问道：“怎么教室都没什么人啊？不是说下午三点在教室集合吗？” “刚才有人来通知，说班主任临时有事，所以全班集合改在七点钟的晚自习了，现在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同学们都走了。”商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 韩子夜把拿来的书放进书桌里：“那我们一会儿去哪儿？” 商陆背起背包提议道：“不如，我们去琴房转转？” 韩子夜一副“你懂我”的样子，笑着跟商陆击了下掌：“同意。” 因为今天是新生入学的第一天，艺体科高年级的同学们都都被征用了。他们都在忙着接待新生，或者帮着老师做一些其他的相关事务，所以这一天根本就没人在琴房里练习。 “暑假我在爸爸的琴行里打工的时候，也想学钢琴来着，但是我爸不让我学。”韩子夜伸出食指敲着钢琴上的琴键，不规则的琴声在琴房里响起来。 “你爸是想告诉你，‘术业有专攻’，你只要好好学唱歌就行了，什么都学，就会什么都学得不精。”商陆端详了一会儿对面墙上的音乐家画像，然后说道：“听我唱唱歌吧，一个暑假没练习，不知道现在退步了没有。” 说完，商陆就站在钢琴前面，清了清嗓子，唱起了自己中考时唱的那首歌。 商陆的音色虽然并不是十分出色，但声音的辨识度很高，再加上她本来音域就很广，所以综合来看，她的嗓音条件非常不错。好好练习的话，以后肯定会成为拔尖的歌者。 “唱得怎么样？给点评价。”唱完以后，商陆对韩子夜说道。 “让我想想啊。”韩子夜故作低头思考状，片刻后说道：“中午吃的是你妈做的糖醋里脊还有炖排骨，昨天晚上看韩剧看到很晚才睡，导致早上起床起晚了。让我看看，你看的是哪部剧啊，嗯，《宫》。” 商陆忍不住笑了：“我没让你说这个啊，”说完，她谨慎地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你就在这儿把你的超能力展示出来，也太草率了吧？不怕被别人发现吗？” 韩子夜依然漫不经心地敲着琴键：“没事儿，我刚才进来的时候都看过了，整个琴房就咱们两个，隔壁的琴房里也没人。” “那就好。”商陆放心道。 “刚才来学校的时候，我爸反复叮嘱，让我在学校里要小心，不要让别人发现我有超能力。所以，往后咱俩都要小心了。” “嗯，这个我知道，你放心，我都替你保密了这么多年了。不过你的超能力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我唱歌的时候，你能在我的声音里猜到我最近都干了点啥，但是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商陆是韩子夜从小最好的朋友，这件事当然不用瞒着她。 “其实，不光是在唱歌的时候，”韩子夜说道：“除了唱歌，还有弹琴，只要是有人在我面前表现音乐，我都能从乐声里听出信息。当然了，还有音乐创作者的信息。” 商陆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看向韩子夜的眼神就像是看动画片里那些有着神秘力量、背负着光荣神圣的使命的少年一样。 不等商陆表达她激动的情绪，韩子夜又继续说道：“而且我听到的，并不是你最近干了些什么，而是，”韩子夜顿了顿，说道：“从你出生到现在，所有的事情。” 听到这里，商陆惊讶地张大了嘴。 韩子夜看到商陆的模样，感到有点好笑，不由得伸出手，往上抬了一下她的下巴，好让她的嘴能够合上：“干吗？惊讶地都合不拢嘴了？你又不是刚刚才知道。” “那你要是听见别人弹琴唱歌什么的，是不是就等于，知道了别人所有的事情？” 韩子夜做了一个“当然了”的表情。 “……” “怎么了？” “那……你的脑容量够吗？要是你去听音乐会，会不会突然就因为信息爆炸而走火入魔了？”商陆担忧地问道。 韩子夜无奈，推了一下商陆的胳膊：“说什么呢？我只是在所有信息里面筛选那些我想知道的，其他的就自动忽略了好吧？再说了，要是我不想知道这个人的信息，他在我面前怎么唱歌弹琴的都没用。所以说，想不想知道，选择权在我自己。” “哦，那我就放心了，不过……” 见商陆吞吞吐吐的，韩子夜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 “你会不会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比如别人洗澡什么的……” 此刻韩子夜真想把自己的脑袋砸在钢琴的键盘上，她无奈地说道：“拜托，我只是从声音中听出信息，又不是看到画面。” 商陆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商陆又想起了一个问题：“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超能力的？我记得你小时候好像并没有。只是在上小学之后，有一年寒假，你回到秦川你姥姥家的时候，我才知道的。” 这个问题不光商陆感兴趣，韩子夜也很想知道，但是每次她努力回想的时候，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也不知道啊，关于这件事，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像是，有一天突然就这样了，就跟凭空多出来的似的，我问过我爸，他说我这个是……是什么……‘天赋’。”说到这儿，韩子夜自嘲地笑了笑：“似乎每个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神童。” 或许是韩剧看多了的缘故，商陆的想象力一直都很丰富，一瞬间就在大脑里脑补出了三个不同的故事情节：“我觉得有三种可能。” “什么？” “第一种，外星人把你抓走之后，用你的大脑做了科学实验，又把你放回来了，之后你就拥有了一种地球上根本不存在的能力；第二种，你被仇家追杀，重伤之时被人救下，九死一生，伤口愈合之后就突然多出了一种常人不具备的能力，再然后，你跟随命运的指引，走上了复仇的道路；第三种，那就是，‘上帝在给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还会给你打开一扇窗’，你看你拥有了超能力，所以他就夺走了你几年的记忆，对吧？” 对于商陆的推测，韩子夜表示非常无语，她从琴凳上站起来，推了一把商陆的脑袋：“暑假的时候电视剧看多了吧你？你想象力这么丰富你怎么不去写小说啊？” 商陆“啊”了一声，连忙伸出手抚平自己的头发，尖叫道：“你看看你，又使用暴力。” 韩子夜眯着眼睛看了看她，坏笑着说道：“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我刚才从你的歌声里听出来，你的手表昨天晚上由于受不了你对着韩剧男主角发花痴，所以自己停了半个小时喘了口气儿，现在虽然还在走字儿，但是已经慢了半个小时了。” “是吗？你刚才怎么不早说？昨天我的手表确实是出故障来着，不过我倒是没发现它走的不准了……”商陆对韩子夜的超能力从来都不会怀疑，连忙伸出手腕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六点半，慢了半个小时的话，那现在就已经七点了……七点了？” “咱们是几点钟在教室集合来着？”韩子夜不确定地问道。 “七点。” 两个人对视了一秒，然后迅速拿起桌上自己的东西夺门而出。 第四章 闯祸了 韩子夜和商陆两个人一路狂奔到教室，站在教室门口气喘吁吁地喊道：“报告！” 讲台上的西装中年人看了她们两个一眼，说道：“进来吧。” 两个人走进教室，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这才顾得上看看周围。 “原来咱们还不是来的最晚的，你看教室里的座位还空着好多呢，前三排根本没人啊现在。”商陆扫视了一圈班里的座位，对韩子夜说道。 过了一会儿，教室里又陆续进来了几个人。班主任在讲台上点了点人数，确定大家都到齐了，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 “同学们，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石决明，”说着，班主任拿了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大家以后叫我石老师就行了，以后就由我担任你们高一音乐班的班主任……” “石决明？这是真名吗？他是不是刚听了我伦的《本草纲目》？”坐在韩子夜后面的那个男生忍不住吐槽起来。 韩子夜从初中就开始听周杰伦的歌了，并且一直很喜欢周杰伦。这时听到有人提到了“周杰伦”和他的新歌，不由得转过身去看了这个男生一眼。 见有人在看他，男生咧开嘴，冲前面的女生“嘿嘿”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班主任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开学之前韩子夜就听爸爸说过，班主任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钢琴弹的特别棒。不过，根据大部分人的“才华与颜值成反比”的定律，可以推断出石决明的长相远远没有他的才华那样出众。而亲眼见到班主任的时候，韩子夜也更加肯定了这条不知是谁总结出来的“定律”的准确性。此刻，班主任正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班规班纪，无非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东西。这种班会最无聊了。韩子夜一边伸出一只耳朵听着班主任的讲话，一边心不在焉地转着手上的圆珠笔。一旁的商陆还在研究她那块手表。她把时间调准以后，发现指针又不动了，便拎起表带把手表甩了几下。 班主任的讲话终于结束。他留下了一项任务，让同学们自由讨论，以增加同学们之间的了解，然后走出了教室。 音乐班的学生一向都是所有的班级里最活跃的。班主任刚走，教室里就热闹起来了。坐在韩子夜后面的那个男同学从课桌里拿出了一套cd，跟他的同桌炫耀道：“周杰伦的新专辑，《依然范特西》，绝对正版，台湾发货。我一个月以前订购的，昨天才收到。” 还没等他的同桌露出艳羡的神情，韩子夜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过去了，对她来说，只要是听到一点关于周杰伦的信息，她都会忍不住想凑上前去。 韩子夜扭过头去，对后座那个男生说道：“我能看一下你的专辑吗？” 男生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把手里的专辑递给了韩子夜。 见韩子夜爱不释手的样子，男生问道：“你也喜欢周杰伦吗？” “嗯，他的专辑我都有，这张我也买了，不过我买的是磁带，不是cd。” 男生惊奇地说道：“哎呦，同道中人。”说着伸出手来和韩子夜握了下手。 “你叫什么啊？”男生又问道。 “我叫韩子夜，你呢？”韩子夜把专辑还给了面前的男生。 “你就是韩子夜啊？我没听错吧？” 韩子夜一头雾水：“怎么？你认识我？” “当然了，咱们班里，不对，咱们年级里，谁不知道韩子夜啊。我叫黄陵游，”说着把桌上的笔记本拿起来，亮出封面上自己的名字：“就是这三个字，往后还请大神多多指教。” 听见“韩子夜”这个名字，刚才明显对周杰伦新专辑不感兴趣的黄陵游的同桌凑了过来，他把自己的椅子往前挪了挪，木质的椅子和地板摩擦发出吱吱的响声：“你是韩子夜？你好我叫京墨，以后咱们就是一个班的同学了，还请学霸多多指教。” 想起上午来学校报到的时候商陆说过的话，韩子夜也明白了面前这两个男生为什么是这种反应，她冲着二人笑了笑，说了声：“不用客气，以后我们互相帮助。”就转过身去。 商陆手里拿着她的手表，看了后面的两位同学一眼，对韩子夜笑道：“我就说你‘红了’吧，你还不信。” 韩子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看了看商陆手里的手表，想来应该是坏了，问道：“怎么了？让我看看。” “刚才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的，现在突然不走了，是不是坏了啊？” 韩子夜拿过手表看了看，说道：“没关系，敲两下就好了，它这是暑假里陪着你看韩剧，呆久了缺乏锻炼，得让它运动一下。”说着，攥住手表的带子就开始往课桌上磕。 磕了几下之后，韩子夜重新拿起手表，发现表针依旧是静止的状态。商陆见韩子夜修手表的动作太过暴力，连忙说道：“还是算了吧，坏了就不要了，我再买一块新的就行了。” 韩子夜坚持道：“我再试试，兴许再敲两下就修好了呢。”说着又拿着手表朝着课桌磕去。 黄陵游把cd的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光盘捏在手上。他看了一眼同桌，发现他对周杰伦实在不怎么感冒，于是对着前面的女生说道：“韩子夜，你要不要听听看？”然后另一只手从课桌里拿出cd机，准备把手里的光盘放进去。 韩子夜答应着：“好啊，等一下啊。”她把手表连续在课桌上磕了几下之后，手表的带子逐渐松了。她没发现，还在重复着手上的动作。没一会儿，手表就从带子上脱离出来，并且随着韩子夜手上的动作迅速地朝着后面飞了过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后不偏不倚地正好打在黄陵游手中的光盘上。只听得“咔嚓”一声，黄陵游手中的光盘被突如其来的不明物体打中，然后从中间生生断成了两半。 整个世界一片沉寂。 韩子夜转过身，看着黄陵游呆住的表情以及课桌上断成两半的cd，才发觉自己闯祸了。 她看了看自己手上仅存的手表带子，说了句：“咦，手表呢？”然后在黄陵游的课桌上拿起手表：“原来在这儿啊。”然后没有理会黄陵游瞠目结舌的表情，飞快地转过身去。 黄陵游哭丧着脸生气地喊道：“韩子夜！” 女生连忙站起来，转过身去，正对着黄陵游：“到！” 听到黄陵游的喊声，全班的同学都转过头来，想看看传说中的韩子夜同学长什么样子。一时之间，教室里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这就是韩子夜啊？” “就是那个专业成绩考了第一名的韩子夜？” “是啊，人家除了专业是第一名，文化课成绩也比文化班的分数线高出好多呢。” “天，她怎么做到的，简直是天才。” 坐在韩子夜前面的那位女同学早已经伸出手去拉韩子夜的衣角。商陆见状，连忙拉住这位女同学的手，冲她温柔地笑道：“不好意思啊，韩同学这会儿有点事。” ………… 黄陵游又咆哮道：“你赔我的专辑！” 韩子夜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那块表怎么就突然给掉下来了，这是误伤，误伤。” 周围的议论声又开始响了起来。 “韩子夜干嘛了？” “是不是把那个男生的什么东西给弄坏了？” “不管弄坏了什么，也不至于这么大声喊吧？” 黄陵游依旧哭丧着脸，但表情看起来更加悲痛了：“我等了一个月，结果今天刚到手就让你弄坏了！” 韩子夜连忙点头哈腰嬉皮笑脸地对对方道歉：“真是对不起，要不我帮你再买一张？” 黄陵游虽然还是一脸的不高兴，看上去就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但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声调也降下来不少：“那我岂不是还要等上一个月？” 第五章 心理安慰 黄陵游虽然还是一脸的不高兴，看上去就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但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声调也降下来不少：“那我岂不是还要等上一个月？” 一旁的京墨插嘴道：“等就等呗，这可是韩子夜送的啊，等一等又有什么关系？” 听到京墨的话，韩子夜无奈地笑了笑，对黄陵游说道：“用不了这么久，前阵子听我爸说，他的琴行里要进一批这张专辑的cd，一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问一下，什么时候到货。” 听到这个，黄陵游简直都快喜极而泣了。他连忙探过身来，睁大眼睛问道：“真的吗？” “嗯，骗你干嘛。我把你的专辑弄坏了就已经很对不起你了，要是再骗你，我还算是人吗？”韩子夜调侃道。 “ohyes！”黄陵游整张脸瞬间变得神采奕奕，要不是在上课，恐怕早就跳到课桌上了。 看到黄陵游的反应，韩子夜也稍稍放了心，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不过，你刚才的行为对我的心理造成了成吨的伤害，你知道看着自己的心爱之物在自己的眼前被毁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吗？”黄陵游又像个小孩一样耍起赖来。 韩子夜有点语塞：“额，那怎么办？” 黄陵游嘴角一斜，笑道：“你还得赔偿我的心理损失。” “你想让我怎么赔偿？” 黄陵游趴在课桌上，探过头来，压低声音说道：“去网吧打网游吗？” “什么？”韩子夜睁大了眼睛。 百里三中采取的是封闭式教学和管理，学生们平时一应吃住都在学校，每三个星期才可以放一天假，不到假期的时候是不能出学校的。再说韩子夜从来都不玩网络游戏，也从来都不去网吧的。 “能换个别的玩吗？我不会玩网游，况且现在还没到放假的时候，也不能去网吧啊。” “不会玩我可以教你啊，再说了，现在还没到上课的时候。刚才班主任开会说，再过几天就军训，所以你不用担心旷课。”黄陵游对于韩子夜的疑问不以为然。 “那你就是想旷军训咯？” “不是‘旷’，我有办法。”黄陵游冲着韩子夜神秘地挑了挑眉，“到时候听我的就行了。” 韩子夜越想越觉得不妥：“我觉得刚入学就这样不太好吧……” 商陆听到他们的对话，也附和道：“我也觉得有些不妥，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上学第一天就琢磨着怎么逃课。” 听到商陆的反驳，黄陵游讪讪地一笑：“诶，你们别这样嘛，这也算不上多严重的事啊，不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的吧。” 京墨也凑了过来：“网游？什么网游？” “好吧，我郑重宣布一下，军训的时候，我要去网吧玩‘劲舞团’，要一起去的请举手。”说完，黄陵游第一个举起了手。 商陆紧随其后，也举起了手。 韩子夜和黄陵游齐齐转过头看着商陆：“你不是反对的吗？” 商陆被看的不好意思，说道：“我……要出去买手表，原来那块……刚才不是坏了吗？” 黄陵游对剩下的两个人说道：“去不去？” 京墨也举起了手：“‘劲舞团’？好久没玩了，算我一个吧。” 三个人把目光投向了韩子夜。 黄陵游说道：“三比一诶，你快点决定吧。” 韩子夜看了看三个人，慢慢举起了手，又急忙辩解：“我只是陪陆陆去买手表，顺便去趟网吧。” 见最后一个人也同意了自己的提议，黄陵游神采飞扬地说道：“好，那到时候照我的计划实施。” 很快，新生们就开始军训了。这天，下午两点钟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百里三中的新生们身着墨绿色的迷彩服，在操场上站军姿。在教官的严格要求下，学生们都站的笔直，一点细微的动作都不敢做。整个操场上一片安静，安静的只剩下蝉鸣的声音。 站军姿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有些同学已经受不住了，开始左摇右晃起来。 “动！还动！你在我的队伍里逛街呢是吗？”教官对着后排的一个男生说。 大伙都忍不住笑了，教官见状又吼道：“都不许笑！” 同学们收敛了笑声和面部表情，继续保持着早已僵化了的姿势。 这时候，黄陵游冲着一旁的韩子夜眨了眨眼。 韩子夜心领神会，但心里还是有所顾忌，犹豫地看着黄陵游。 黄陵游无奈，又冲着韩子夜旁边的商陆使了个眼神。 商陆不愧看过这么多部电视剧，深谙表演之道，马上就换了一副不堪暴晒的难受面孔，然后闭上眼睛，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教官！有人晕倒了！”队伍里有人喊道。 站在商陆一旁的同学们连忙七手八脚地把她扶起来。京墨抢先一步，把商陆背起来，对教官说道：“教官，这位同学中暑了，我送她去医务室吧。” 教官看了一眼满头大汗一脸难受的商陆，冲着京墨点点头。 京墨和商陆慢慢走远了，队伍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 也许是因为有人晕倒了的缘故，教官放松了对同学们的要求，他抬起头，隔着手缝眯着眼睛看了看毒辣的太阳，对同学们说道：“要是有人觉得不舒服，没法继续站军姿了，就跟我说一下——” 大家在心里小小地欢呼了一声，又听见教官说：“去那边的树荫下做一百个蹲起跳再回来，就不会难受了。” ………… 又过了十几分钟的时间，黄陵游又对韩子夜眨眨眼。 韩子夜也没办法，刚才都已经溜了两个了，自己要是再不配合，那两个人就白跑了。自己现在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想到这，她也学着刚才商陆的样子，慢慢倒在地上。在倒下的过程中，她一边担忧自己演的不像会不会被教官发觉，一边想这商陆不去做演员真是人才的浪费。 见韩子夜躺在了地上，旁边的黄陵游喊道：“教官！又有人晕倒了！” 听着黄陵游略显浮夸的声音，韩子夜很想笑，但此时此刻紧张的情绪更多，现在她不仅笑不出来，甚至感觉自己的嘴角都在抽搐。 由于两个人站得很近，黄陵游把韩子夜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教官，我送这个同学去医务室吧。” 韩子夜闭着眼睛，心里十分紧张：“此刻教官肯定在盯着我看，我是不是演的不像？是不是表情应该再痛苦一点？他该不会发现我是装的了吧？一会儿会不会罚我跑圈？……” 终于听到教官说：“去吧。”韩子夜暗暗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被黄陵游背在背上，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黄陵游在前面的教学楼拐了个弯，确认教官看不见了以后，才把韩子夜放下来：“累死我了。”他双手撑在膝盖上，一边喘气一边说道：“我说，你看上去个头这么小，怎么这么重啊？” 韩子夜整理了一下褶皱了的迷彩服，说道：“那是因为你刚才在站军姿的时候消耗了大量的体力，才会出现这种幻觉。” 黄陵游也懒得跟她争，“切”了一声，说道：“跟我走吧，他们俩肯定等急了。”说着就快步往前走。 “去哪啊？”韩子夜小跑着跟了上去。 两个人走到学校的围墙边上，远远地就看到了京墨和商陆。 “我们怎么出去啊？”两个女生看了看面前高高的围墙。围墙顶上栽的一圈碎玻璃让人望而生畏。 “别急啊，都让开一下。”说着，黄陵游掀开墙角边上靠墙的一块木板，一个只容一人钻过去的小洞出现在大家面前。 “所以，我们是要钻狗洞吗？”韩子夜问道。 第六章 逮个正着 “所以，我们是要钻狗洞吗？”韩子夜问道。 “这可不是狗洞，你来三中以后在学校里看见过狗吗？能从这里钻出去的，只有学生罢了。”黄陵游痞痞地一笑。 “听你这口气，你是经常‘钻’啊。”韩子夜笑道。 黄陵游急了：“嘿，这丫头，怎么说话呢？我只是发现这个狗洞，啊呸，这个洞比较早而已，初中的时候来这里玩发现的，那会儿我又不在这里上学，所以只是隔三差五来这里玩的时候，见别人钻过。” 韩子夜笑了笑，没有跟他争。四个人依次从洞里爬出。黄陵游和京墨先去网吧占机子，韩子夜陪着商陆买完手表后，就去网吧跟他们会合。 他们在网吧里打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游戏之后，又去了学校附近的冰淇淋店，吃完冰淇淋，又去了冰淇淋店隔壁的那家烧烤店吃晚饭。他们整个下午都过得十分轻松自在，好像仍然在过暑假一样，把军训的事情完全抛在了脑后。 等到他们想起来要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我们赶快回去吧，一会儿被查寝的老师逮到就不好了。”商陆提醒大家。 “好，咱们原路返回。”另外三个人举着手中的羊肉串，嘴里含着食物含糊不清地附和道。 四个人有说有笑地来到学校的墙角。扒开堵在洞口附近的木板后，黄陵游第一个钻了进去，谁知刚把头伸进去，双手就摸到了一双皮鞋。他抬起头来，借着学校里路灯的光，发现里面的人是艺体科的年级主任，黄常山。 黄陵游只好认栽，他爬进去，在黄主任旁边站好。 墙外的三个人爬进来后，发现被逮了个正着，都在心里大呼倒霉。 黄主任倒是十分气定神闲，他问道：“只有你们四个吗？还有没有别人？” 黄陵游回答道：“没了。” 黄主任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着面前的四个新生说道：“都跟我去政教处。” 路上，他们四个远远地跟在黄主任后面。黄陵游百思不得其解，问其他三个人道：“这个洞平时挺隐蔽的啊，以前很多师哥师姐都从这里出去过，从来没有被抓住过，今天这是怎么了，老黄是不是在学校上空装了卫星专门来监视学生啊？” 另外三个人都满腹怨言，一个个都开始跟黄陵游抱怨。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非得玩什么‘劲舞团’。现在好了吧？” “咱们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谁知道玩着玩着就忘了时间了。” “反正都被抓了，抱怨也没用，咱们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办吧。” 四个人跟在黄主任后面，来到了政教处的办公室。黄常山坐在椅子上，扫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四个学生，拿出了教导主任的架势，对他们训斥道：“你们几个学生是怎么搞的？简直是目无王法！军训的时候装作不舒服，还私自离校，还晚归！这都几条罪状了？刚入学就给你们班抹黑？” 四个人连忙辩解：“黄主任，我们错了，您就原谅我们一次吧。” 黄常山没有理会他们四个的话。他看了黄陵游一眼说道：“黄陵游，你先回宿舍吧。”又对另外三个人说道：“你们三个，每人写一份检讨，明天下午交上来！” 黄陵游不服气地看了黄常山一眼，又不放心地看了看剩下的三个人，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黄主任坐在椅子上，对剩下的三个学生说道：“一会儿等着班主任过来领你们。” 明明是同一个班的学生犯了同样的错误，待遇却完全不一样，韩子夜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黄陵游就可以先回去？我们却要在这里等班主任呢？” 黄常山瞪着韩子夜，提高音调说道：“犯了错了还敢顶撞老师？你就是韩子夜吧？学习成绩这么好，为什么就是不遵守纪律呢？” 韩子夜气不过，正要反驳，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商陆掐了一下。她转过头去，看到商陆冲着她摇了摇头。 韩子夜只好暂时把火气压下，在心里盘算其他脱身的办法。她歪着脑袋，一脸的不服气。 黄常山却没有因为韩子夜刚才的话而生气，看起来反而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好像上级领导刚刚交给了他一件肥差，往后有着大把的油水可以捞似的。他慢慢踱到隔壁的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本书随意翻着，悠闲地哼起了小曲。 黄常山哼出的小调，变成了音符尽数被韩子夜听在耳朵里，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出现了一片片杂乱却有序的符号和汉字。这些文字慢慢串联起来，组成了一篇黄常山的“半生录”。又过了一会儿，其中的一些句子字体逐渐扩大，变得十分醒目。 片刻后，韩子夜睁开眼。对于刚才黄常山的所作所为，其中的原因，韩子夜全都了然于胸了。 “哼，这样的人都可以当老师？做事居然这么不公平。”韩子夜在心里嘀咕了一下，然后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一个计策浮现在脑海。 “黄主任，我有事想跟您说一下。”韩子夜来到黄常山所在的办公室。 “什么事？” “黄主任，要不我们几个的检讨就算了吧，我们知道错了，下次肯定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您就原谅我们吧，给我们一次机会。”韩子夜嬉皮笑脸地说道。 黄常山又摆出了那副教育学生的严肃面孔：“不行，检讨一定要写。不过看你认错态度好，我可以跟你们班主任商量一下，是不是可以不用记过，但是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韩子夜的火又冒上来了，她撇着嘴哼了一声，然后走上前去，使出了杀手锏：“好吧，检讨我们回去就写。黄主任，您桌子上这罐茶叶看上去挺不错的，是‘大红袍’吗？” 黄常山面有惊异：“哟，你这么小的年纪，居然还懂茶叶。” “不是，我只是见我爸喝过这种茶，您这个茶叶看上去跟我爸那个挺像的。您是在哪里买的啊？” 黄常山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不自然。他支吾着说道：“不是买的，是别人给的，给的。” 韩子夜笑了笑，心想果然是这样，于是说道：“可是，真的‘大红袍’非常难得，我们平时买到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大红袍’。校长也是去福建开会的时候花大价钱才买了这么一小罐，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喝，只是接待重要客人的时候才会泡一壶，怎么会舍得把它送给您呢？难道是……”说到这里，韩子夜夸张地倒吸了一口气，睁大眼睛，用手捂住嘴说道：“难道是您在校长不在办公室的情况下，‘拿’出来的？” 听到韩子夜的话，黄常山一下坐直了身子，刚才那副“艺体科年级主任”的派头也消失不见了。自己的隐私被一个学生当着面扒了出来，况且还是这么见不得人的事，黄常山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周一升国旗的时候，在全校同学的面前裸奔一样。 “谁告诉你的？”因为紧张，黄常山的嗓音都变得颤抖起来。 第七章 斗智斗勇 “谁告诉你的？”因为紧张，黄常山的嗓音都变得颤抖起来。 韩子夜没有正面回答黄常山的问题，而是说：“您还是把茶叶给校长送回去吧，为这事，校长都琢磨着在他办公室里装摄像头了。要是被他知道了，茶叶在您这里，还不知道会怎么办呢。要是学校里的学生们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会怎么评价您呢？还有黄陵游……” 没等韩子夜说完，黄常山粗声打断道：“别说了！” 黄常山沉默了片刻，然后换上笑脸，亲切地对韩子夜说道：“韩子夜同学，你的中考成绩在咱们百里三中这一届的学生里，可是非常受人瞩目的，往后你们这届的升学率，还是要靠你们这样的学生。像今天的事，这种污点，其实你这种好学生是完全没必要背的。所以，”说到这里，黄常山停顿了一下，像是做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所以，你回去吧，我就当今天没看见你。去吧。” 韩子夜心里狂喜了一下，连声说道：“谢谢黄主任，谢谢您。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不再做这种违纪的事情。一定替学校争光！” 黄常山满意地点点头：“嗯，快回去吧。” 想到商陆和京墨他们两个还在外面，自己绝对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韩子夜又说道：“那个，黄主任，外面还有我两个同学呢，要不，让他们也回去吧，这么晚了，您还要在这里等我们班主任，不是太辛苦了吗？” 听到韩子夜的话，黄常山不满地拉下了脸：“韩子夜，你别得寸进尺啊，我让你一个人回去就已经是破例了。” 韩子夜心里嘲讽道：“哪儿是一个啊，那不黄陵游也回去了吗？”嘴上却说：“可是，本来是我们四个人违纪了，受惩罚的却是两个人，这样，大伙都会觉得您对学生不公平的。要是校长也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也会这么认为的，到时候肯定会请您去校长室喝‘大红袍’的，哦对了，校长那早就没有‘大红袍’了……” 听到“大红袍”三个字，黄常山整个人都机灵了一下，他无奈地伸出手扶住额头，另一只手冲着韩子夜挥了挥：“走走走，都给我走。” 韩子夜忍住笑，对黄常山说道：“谢谢黄主任，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啊。”说完，韩子夜就从办公室退了出来，然后叫上两个同伴，一起走出了政教处。 黄常山坐在办公室里欲哭无泪，一边心疼自己那罐茶叶，一边在心里痛骂那个比她的父亲还要难缠的韩子夜。 三个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京墨对刚才在政教处发生的事表示十分疑惑，他不由得说道：“黄主任就这么把咱们放了？我还以为得记过处分呢，我都已经准备好写检讨了。韩子夜，你刚才进去跟他说了些什么啊？” 刚刚和政教处过了一招并且险胜一局，韩子夜的心情很好：“也没说什么，也就是，咱们几个违纪了被他抓个正着，然而他也违纪了，也被我抓了个正着，所以……” 韩子夜的话超出了京墨的理解范围，他想不明白黄主任怎么也“违纪”了，只好半懂不懂地“哦”了一声。 而商陆早已经猜到了，韩子夜刚才在政教处又用了超能力，找到了黄主任的把柄。他们这才能安然无恙地从政教处出来。 第二天，学校的操场上又站满了墨绿青葱的队伍。有些班级在操场正中央站军姿，还有一些正在围着操场跑圈，口号声和口哨声在操场上此起彼伏。 音乐班的同学在方队长的带领下，已经围着操场跑了三圈了。可黄陵游的觉还没完全醒过来。他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角的眼屎，眯着眼对满操场的人左顾右盼：“京墨啊，毛主席曾经说过，年轻人就像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你看这操场上，现在遍地都是太阳啊。” 京墨早就习惯了黄陵游这种跳跃式的思维，笑了笑没有说话。跑在队伍后边的教官听见有人说话，冲着队伍喊道：“把嘴闭好，不许说话！” 黄陵游转过头看了看队伍末尾的教官，然后根据自己和教官的距离以及对自己的嗓音大小判断，把自己的音量调到一个恰好不被教官听到的范围：“你们昨天晚上就这么回来了？老黄居然没有给你们记过？连检讨都没有？” 对于昨天晚上的事情，京墨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你问韩子夜，她跟黄主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来，黄主任就把我们几个给放了。” 排在两人前面的韩子夜早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对黄陵游说道：“那是因为你爸不想为难他儿子的同学们，所以就把我们放了。说起来，我们还是占了你的光呢。” 黄陵游十分诧异：“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爸？我好像没跟你们说过啊。” 韩子夜回答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对了，我跟你们说，以后要是再想偷偷出校，就不能钻那个洞了。” 黄陵游说道：“这个是肯定的啊，那里都被人发现了，以后那不得钻一次就被人抓一次啊。” “不是，学校要在那里建新的音乐教室，洞口肯定要被堵上。”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要真的是建音乐教室，老黄肯定早就知道，但他没跟我说过啊。” “过几天他就会告诉你了。这是学校昨天刚刚确定的项目，并且昨天晚上领导们开会的时候，学校把这个项目交给了黄主任来负责。昨天又是黄主任给高二的盯晚自习，所以他晚上就留在了学校，他这才去墙角那儿实地勘察的。”韩子夜一边跑步一边调整了一下呼吸，又说道：“所以我们几个才会不幸被捕。” 听到韩子夜的话，两个男生诧异地对视了一下，黄陵游不由得问道：“真的假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他们的疑问，只有商陆最清楚了。她和韩子夜对视了一眼，努力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韩子夜的脸上也浮现出顽劣的笑容：“有真的也有假的，不过一大半都是我编的，现在我编不下去了。” 两个男生面面相觑。而商陆早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又是你们几个，都不许说话！”教官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跑到了队伍的前面，看样子，他对昨天晕倒以后去了医务室并且一去不复返的几个学生印象十分深刻。 四个人连忙停止讨论，然后跟紧步伐，跟着方队长一起喊道：“一、二、三、四！” 第八章 法不责众 不知不觉，为期一周的军训已经过去了一大半的时间。由于韩子夜在军训第一天就闯祸了，所以接下来的这几天里她格外老实，一直都没犯什么错误，甚至在踢正步的时候还因为动作姿势准确被教官表扬了。 军训越往下进行，管理上就越放松。这两天，音乐班席地而坐唱军歌的次数好像也越来越多。与文化班里沉闷的气氛相比，音乐班的同学们一向都是最活跃的，再加上音乐是他们的主专业，所以唱军歌的时候也就十分积极。有些同学还即兴表演了街舞，引得旁边文化班的学生们惊叫连连。韩子夜也在唱军歌的时候表演了节目，一曲《发如雪》引领了整个班级气氛的高潮，使得班里的同学一起振臂高呼“韩子夜”，文化班的同学们也因此见到了这位“风云人物”的真面目。在别人唱歌的时候，韩子夜一边听歌一边时不时的运用超能力在歌声中听别人的故事，接收到了不少同学们的信息。因此，她十分享受这个娱乐项目。只是有些同学在学习《军中绿花》这首歌的时候，因为“军训太苦”和“离家太久”的双重原因差点哭的生活不能自理。 军训中，整理内务算得上是一个重要的内容，而在整理内务的各个项目中，最难的就要数叠军被了。按照教官的要求，被子要叠成四方块的，每个边都要是直线。叠好的被子看起来像豆腐块一样就算合格，而那些看起来像面包的或者像别的什么玩意儿的，就被教官一手拎起来，直接从阳台上扔下去。那些白天因为《军中绿花》哭过的同学，晚上又要因为自己挂在楼下绿化带上的被子再哭一次。 接下来的训练中，韩子夜也十分听话。商陆和京墨两个人一向都是乖学生，自然也十分遵守纪律。只有桀骜不驯的黄陵游，一直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有一次学习格斗术的时候，教官冲着队伍中人高马大看起来十分引人注目的黄陵游招招手：“来来，跟我比试一下，要使出全力啊，我不会因为你是年级主任的儿子而让着你的。” 黄陵游走出队伍站在教官面前，邪邪地一笑：“我也不会因为你是教官而让着你的。” 然后两个人就打起来了。 马上就到了军训的最后一天。由于第二天是汇报表演，汇报表演结束之后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放假，所以这一天同学们都很兴奋。晚上回到宿舍，已经熄灯很久了还在聊天。 可能是音乐班的同学对音符都十分敏感吧，也可能是“言之不足，歌之”的缘故，大伙聊着聊着就开始唱歌。一开始都是各唱各的，后来韩子夜提议一起合唱，并起了个头，大伙就都跟着唱起来了，宿舍里的声音慢慢地就从一个人的独唱变成了大合唱。歌声中还夹杂着一些同学的欢呼声和尖叫声。甚至有几个同学拿出了自己的饭盆，随着节奏用筷子敲击。商陆劝阻大家“快睡觉吧一会儿宿管老师要上楼查寝了”的声音刚刚说出口就被淹没在歌声中了。整个宿舍的气氛越来越high，在寂静的晚上，音乐班的宿舍成了宿舍楼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当然最先被吸引的就是宿管老师了。 正当大伙唱得意犹未尽的时候，门上的玻璃窗上忽然射进一束强光。宿管老师“咣咣”的敲门声紧随其后。 “开门！开门！都几点了还不睡觉！” 听到宿管老师的声音，同学们马上安静了下来。站在地上的同学也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跳上床盖上被子，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十分流畅。 等大伙都躺好之后，下铺的一位同学去开了门。 脚步声从门外到了宿舍里面：“都还折腾什么呢？这都几点了还不睡觉？”宿管老师的嗓门听上去比刚才所有人加在一起的都要大。 手电筒的光在同学们的脸上扫来扫去，最后停留在一个睡熟了的同学脸上。 “你，给我起来，装的挺像啊。”说着，老师就上前伸手把这位同学的被子掀了起来，把人也拉了起来。 这位同学睡眼惺忪地问了句：“怎么了老师，我刚睡着，出什么事了？” 也许是这位同学的演技与商陆的演技不相上下，也许她真的没有参与刚才的大合唱而是早就睡着了，总之，老师没有再说话。她盯这个同学看了半晌，然后收起了手电筒直接走出了宿舍，扔下一句：“让你们班主任来管吧，这届学生真是太差劲了……” 第二天，同学们在操场上集合后，发现面前站的不是教官而是班主任。 “昨天晚上，女生宿舍的事情，宿管老师都已经告诉我了。你们真是太无组织无纪律了，简直是目无王法。刚入学还不到一个星期，就分别和政教处、后勤部交过手了。你们违纪的人太多，法不责众，所以上边就要责罚我。”说着，石决明来回走着，跺了两下脚，可能是袜子不合脚亦或是脚气犯了：“但是他们除了罚我一点儿班主任费之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但是，我却可以把你干掉。看在你们是初犯，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往后你们好自为之吧。” 这种堪称奇绝的语言风格，韩子夜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刚要扭过头去跟旁边的黄陵游分享，发现他竟然随身带了个记事本，此刻正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你在写什么？”韩子夜问道。 “嘘，别打岔，我把班主任的会议精神记下来。” 韩子夜白了他一眼：“这么用功，谁信啊？” “从‘决明子’老师第一次给咱开班会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有着惊人的语言天赋，这种经典语句不记下来，岂不是太浪费了？” “啊原来你在写这个，简直是目无尊长啊。” 黄陵游记完了一条，收起了记事本：“你们宿舍昨天晚上干嘛了？在我们宿舍都听得一清二楚，那动静听着跟扭秧歌似的。” “…………” 韩子夜刚要伸手打他，突然听到一声“立正”。她连忙站好，往队伍前面看过去时，发现班主任已经走了，教官站在了队伍的前面。大家在教官的带领下，开始进行汇报表演。 汇报表演进行的十分顺利。虽然在军训的过程中，音乐班一直状况百出，但真正上阵了，却出乎意料地超常发挥了。这让他们班的教官十分满意，而由于昨天晚上女生宿舍的事件而刚刚被上级领导训过话的石决明，看到大家的成绩后，也稍稍松了口气。 汇报表演很快就结束了，这意味着他们的军训时期也结束了。教官们站成一列队伍，对大家敬过礼后，就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不远处的卡车走去。韩子夜并不是一个爱伤春悲秋的人，此时看着教官们列队离开的背影，却莫名想起了一个“萍聚萍散”的词。 汇报表演结束后就放假了，同学们都回到了宿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韩子夜和商陆也收拾好了东西，跟宿舍里的同学打过招呼之后，从宿舍里走了出来。 “子夜，你是回秦川你爸那儿还是回百里的家里？”商陆问道。 “还是就近吧，这一周太累了，我想好好休息。” “那好吧，那我先走咯。”因为不同路，商陆打算先走。 “嗯，路上注意安全。”走到宿舍楼门口，两个人分开了。 这时，黄陵游和京墨两个人身上背着背包，远远地走过来。因为军训时晒了一个星期太阳的缘故，所有的同学都黑了一圈，每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刚刚从山西的煤矿现场回来一样。黄陵游本来长得就人高马大的，晒黑了以后不但没有在形象上减分，反而越发显得英气逼人，看起来像是体育班篮球专业的学生。而京墨的书生气质很浓，即便是肤色黑了一度，也没有完全影响他的气质。 “韩子夜，你别忘了我的专辑啊。”黄陵游看见韩子夜，连忙提醒这件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 “额，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韩子夜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 “啊啊啊你这都能忘？”黄陵游很是崩溃。 “额，那个，商陆，你等等我啊，我跟你一起回秦川！”韩子夜看了看不远处的商陆，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第九章 班会 两天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周日的晚上，同学们都回到了学校，在教室里上晚自习。石决明老师手上拿着几份文件坐在讲台上，看样子又要开班会。 果然，人到齐了以后，班主任清了清嗓子说道：“同学们，咱们开个会，我简单说几个事。” 同学们都放下了手上的事情，准备听会。坐在韩子夜前面的那个女同学甚至掏出了一个本子，刷刷地在上面写了几行字，看样子是要做会议记录。 韩子夜扭过头：“你看那个女生，你猜她是不是跟你一样在写什么‘经典语录’？” 黄陵游终于拿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新专辑，宝贝的不得了，这会儿正低着头，在课桌下深情地抚摸专辑封面上周杰伦的脸（……），听到韩子夜的话后，他心不在焉抬起头看了看那个女生：“一会儿你看看她的本子不就知道了？” 韩子夜冲他撇了撇嘴，转过身来开始听班主任讲话。 “我主要说四个事情。第一个就是班干部的选举。” 听到这个消息，班里的同学们都来了兴趣。 “关于这个班干部选举呢，我通过军训时期对同学们的观察，已经选好了。所以我们就不再进行选举了。一会儿我把这张表格贴在前面，大伙儿看一下。” 班里的同学都泄了气，韩子夜前边的那个女生早已经跃跃欲试了，听到这句话后，连背都驼下去了。 “这都可以？咱们这位班主任还真是……独断专行啊。”商陆摇了摇头。 “第二个事是关于专业老师的分配。这个我也做好了表格，一会儿一起贴在前面，你们自己看。第三个事是课程表，这个也打印出来了，我贴在前面，同学们可以抄一下。” “课程表也就罢了，专业老师什么的，不念一下吗？”京墨手上转着笔说道。 “最后一个事，就是咱们班座次的问题。现在的座位，是你们刚来这个班级的时候自己选的，我觉得吧，你们挨着谁，都是你们的缘分，是上天帮你们安排好的，所以座位就不换了。座次表我已经打印出来了，一会儿贴在讲台上的课桌上。” “我觉得班主任不光语言风格十分清奇，连做事风格都这么……魏晋风骨。”韩子夜说道。 “道法自然。”商陆补充道。 “你们都不听取会议重点吗？咱们几个‘网游难友’以后就能坐在一块儿了。”黄陵游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专辑。 “好了，事情就是这么多，课本刚才已经发下去了，现在上自习，你们先看看书吧，也可以预习一下明天的课程。”说完，班主任把手上的几页纸交给了前排的一个同学就出去了。 “咱班主任是不是急着上厕所啊？这班会开的真是言简意赅。”京墨总结。 前排的那位同学把几张表格贴到了黑板旁边的公示栏上。 黄陵游和韩子夜同时支使坐在过道那一侧的京墨和商陆：“去前面看看。” 商陆又支使坐在后桌的京墨：“去前面看看。” 京墨看了看三个人，无奈地拿起纸笔，走向讲台。 不一会儿，京墨把重要信息抄在本子上，回到了座位。三个人都想拿过本子，结果被黄陵游抢了过去。 “班长：商陆，学委：京墨，体委：黄陵游，我是体委？”黄陵游小小的开心了一下：“难道是我在篮球场上的飒爽英姿被班主任瞧见了？” “那我呢？有没有我啊？”韩子夜抢过本子，在上面找自己的名字。 “语文课代表？”本子上的字明显给了韩子夜一个惊喜：“最喜欢的学科就是语文了，没想到班主任就把语文课代表这光荣神圣的任务交给我了。” 商陆听韩子夜说过她的成绩，她的语文成绩一向是所有科目里最好的：“大概班主任是从你的中考成绩单里分析出来的吧。” 韩子夜嘿嘿笑着放下本子：“班主任英明。” 京墨提醒道：“下一页还有呢，是专业老师的。” 韩子夜又拿起本子，翻过一页念道：“视唱练耳是班主任教咱们，乐理老师是白薇，黄陵游的钢琴老师也是班主任，我和商陆的声乐老师是梁半夏，京墨的声乐老师是杜若。” “我之前就听说过梁老师，据说她教的特别好，是百里三中音乐班的招牌教师。”商陆对以后的声乐课充满了向往。 “那杜若呢？你听说过没有？”京墨连忙问。 商陆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显然从未听说过这个人：“可能这位老师是新来的吧。” 黄陵游插嘴道：“杜若是新来的老师，今年大学刚毕业。我暑假去办公室找我爸的时候见过她一次，人挺亲切的。” 京墨放了心：“真的吗？那就好，只是不知道教的怎么样。” “跟杜若老师比起来，我更想知道咱们这位‘决明子’老师教的怎么样。”黄陵游看着自己桌上那个刚才做“会议记录”的本子，露出了奸笑：“也许会收获更多的名言金句呢。” 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表示对黄陵游做的事都没什么兴趣，韩子夜说了句“幼稚”，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本子上。 “后边还有一页，是课程表，你们要不要抄一下？”京墨提醒道。 “好，我们俩先抄一份。”商陆拿过本子，放在和韩子夜的课桌中间，提起笔来开始写。 韩子夜也转过身去，准备抄写课程表。这时候，坐在她前面的那个女生转了过来。 “韩子夜，我早就听说过你了，中考的时候，你不光专业课是第一名，连文化课在咱们班也是第一名，真是让人羡慕啊。”女生微笑着，大大的眼睛看上去很友好。 韩子夜尴尬地笑了笑：“真的吗？其实也没什么。” “我叫姜荨，听说你语文成绩特别好，而且你还是语文课代表。我平时喜欢写点课外的东西，以后我们可以多多交流哦。” “好啊。”韩子夜答应着。 姜荨冲着韩子夜笑了笑，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商陆。 商陆前面的女生也转了过来：“你就是韩子夜啊？我在军训的时候听你唱那个‘发如雪’，唱的特别好，虽然我平时不怎么听周杰伦的歌。” “是吗？那你可以听一听，周杰伦很多歌都超好听的。”韩子夜不论见了谁，都忍不住向对方提起周杰伦。 “好啊，你给我介绍几首，我听听。我叫艾叶，咱俩好像是一个声乐小组的，我的老师也是梁半夏。” “那以后上声乐课我们可以一起去啊。”韩子夜回道：“我帮你把歌名写下来吧，一会儿给你。” “ok。”艾叶答应着，这才转了过去。 “黄陵游，马上就可以如你所愿了，明天上午第一节课就是班主任的‘视唱练耳’。”商陆一边抄着课程表一边说道。 “我早就准备好了。” “不过‘视唱练耳’上课的地点在音乐教室，到时候班主任带领大伙唱歌，你却在座位上奋笔疾书，小心暴露。”韩子夜提醒道。 第十章 视唱练耳课 “视唱，其实就是锻炼你们看谱唱歌的能力，而听音，也就是练耳，是锻炼大家听辨音高、记写旋律的能力……” 班主任坐在钢琴前，正在给大家讲课。在音乐教室上课并没有座次之分，所以进来之后，大伙都是选择自己喜欢的位置坐下。有些因为起得早而犯困的同学，就专门跑到后面的座位，以便上课的时候能够趁班主任不注意，抽空打个盹。 韩子夜一边转着手上的笔，一边仔细听课。商陆和姜荨分别坐在两边。京墨坐在她们的后边，而黄陵游要写“决明子经典语录”，所以为了防止被班主任抓到，特意去了最后一排。 讲过了基本的课程要求之后，班主任给同学们布置了课本上的第一条视唱，让他们自主练习，然后大手一挥，就在钢琴上弹起了肖邦的一首夜曲，忧郁哀婉的曲子在石决明的手底下变得如狂风暴雨一般。教室里也逐渐响起了同学们练唱的声音，只是那声音里掺杂了许多因为刚刚起床而导致的慵懒的气息，显得极为不情愿，听起来沉闷不已，像是闷热夏日池塘里的群蛙低鸣。 几分钟后，班主任示意同学们停止练习，然后找同学单独唱刚才那条视唱作业。然而几个人唱下来，班主任都不是很满意，他看了看坐在第一排的韩子夜，说道：“韩子夜，你来唱一遍。” 韩子夜站起来，像刚才练习的时候一样唱了一遍。班主任看上去好像很满意，而他接下来说的话也与他的表情一致：“很好，节奏很稳，音准很棒。这是这节课我听到的最为满意的视唱。如果说刚才你们几位同学的表现对我来说是一种伤害，那么韩子夜就是对我的安慰。”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黄陵游听到这句话，连忙拿起笔写在本子上。 “得到安慰之后，就要见好就收，免得一会儿再受到伤害。现在把视唱课本收起来吧，我们来进行听音练习，先从最简单的单音开始，我弹几个单音，你们记在本子上，一会儿我们对答案。” 教室里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翻书声。片刻之后，班主任先是在钢琴上弹出标准音，紧接着又匀速弹出几个单音。重复了两遍之后，班主任开始和同学们对答案：“谁听出来了，可以举手。” 放眼看去，教室里只有星星点点的几个人举手，其余的人都是一副茫然的样子，好像对刚才的听音不知所云。 班主任看起来十分无奈，他叹了口气，默默地说道：“人长耳朵，就是为了美观。” 黄陵游不由得被班主任这句话逗笑了，又拿起了笔，在本子上刷刷地写着。 班主任又自我安慰道：“算了，对现在的你们来说，听音算是比较难的一门课程，需要你们有一些乐理和视唱的基础才行。现在我们就不听音了，听听音乐，放松一下。” 刚才被听音折磨得心力交瘁的同学，听到这句话后十分开心，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小小地欢呼。班主任打开电脑，选了一首音乐，悠扬的小提琴声就从教室的音箱里传了出来。 班主任介绍道：“这是莫扎特第五小提琴协奏曲。虽然你们现在还听不出什么，但是音乐这种东西，它会慢慢地渗透进你的灵魂，以后你们有了一定的生活阅历，有了更高的音乐素养，就会明白当年所听音乐的精妙之处。当然了，好的音乐有很多，并不只存在于古典音乐当中。虽然现在的流行音乐被称为‘快餐文化’，但其中也不乏好的作品。” 说完，班主任冲韩子夜招手道：“你来选一首流行音乐，下一曲播放。” 韩子夜走上讲台，搜索出那首“东风破”，添加进播放列表。 对于刚刚正式接触音乐的同学们来说，他们很少听古典音乐，而对流行音乐却是相当熟悉。刚才在听“莫扎特第五小提琴协奏曲”的时候那种茫然的状态，在听到“东风破”之后，明显变得积极了很多，有些人已经跟着唱了起来。 显然班主任也看出了同学们的这种变化：“布置一下课后作业。同学们课下选一首自己喜欢的流行音乐，根据这首歌，写一篇乐评，不少于八百字，下节课上课之前交上来。注意，你们的乐评要关注音乐，或者写写你对这首歌的看法。不要让我看到，你写了一篇歌手的私生活报导，或者是对歌手感情生活的臆想，也不要满篇抒发你对这个歌手的喜爱之情。” 同学们一阵哄笑，黄陵游叼着笔帽，把这句话也收进了他的记录本。 晚自习，同学们都在处理这一天的课后作业。教室里一片安静，只有偶尔的翻书声和咳嗽声。 “京墨，你乐评选的哪首歌啊？”黄陵游表情痛苦地看着面前的作业本，上面只写了“《本草纲目》乐评”几个大字。 “我选的邓丽君的《明月几时有》，但是班主任说写的时候要侧重音乐，我觉得我差不多快写成诗词赏析了。”京墨也是一脸痛苦的模样。 “韩子夜，你乐评写的怎么样了？”黄陵游伸出手指碰了碰韩子夜的肩膀。 “刚刚写完，班主任这作业布置的有点超纲啊，太难了。”说着，韩子夜伸了个懒腰，关节咔咔地响。 黄陵游眼睛一亮：“借我看看呗，我找找灵感。” 韩子夜把桌上的本子往后递去，问正在埋头写字的商陆道：“你乐评选的哪首歌啊？” 商陆正写到关键处，头也不抬地说：“你听过的，韩剧《大长今》的主题曲。” “我猜你选的肯定是韩剧的主题曲。” “我猜你选的肯定是周杰伦。” 二人相视一笑。 黄陵游拿过韩子夜的作业本念道：“《逆鳞》是一首很典型的饶舌歌曲，但是伴奏却从头到尾都是由管弦乐完成，是欧式古典交响乐和美国嘻哈黑人音乐两种风格的结合，你……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枉我单曲循环了《逆鳞》这么久。” 对于这种音乐意境的感知和描写，韩子夜一向很擅长，而这种“擅长”与她“听乐识人”的超能力并没有关系，更像是她原本的天赋所在。 黄陵游咬着笔头，苦思冥想了一阵，忽然心生一计，对韩子夜说道：“要不，你帮我写怎么样？” 韩子夜一口回绝：“不行。写一份我这脑细胞就已经不够用了，再写一份的话，恐怕接下来我就得写遗嘱了。” 黄陵游继续缠她：“我实在写不出来啊，对于这首《本草纲目》，有句话怎么说的，‘虽然我知道它好，但是我说不出来它哪里好’，你就帮我个忙呗，行吗？小夜夜。” 韩子夜被他的称呼逗笑了：“别贫。你不是钢琴专业的吗？按道理来说，这种乐评什么的，你应该比我们声乐专业的要擅长啊。” “你说的这个‘道理’，是坐在办公室里的那位老黄帮我选的，要不是因为他，我早就去打篮球了。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你就帮我一回呗。” 韩子夜终于松了口：“好吧，我帮你写，不过写这东西很耗内力的，我有什么好处没有？” 黄陵游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说道：“我请你看周杰伦的演唱会怎么样？” 韩子夜眼睛发亮，一把抢过黄陵游的作业本：“一言为定，你不许反悔啊。” 黄陵游一歪脑袋：“当然了，我从来不食言的。” 韩子夜不放心，从手上的作业本里撕下一张纸：“为防万一，你写个条。” 黄陵游无奈，拿起笔，把刚才的话写了下来，然后又署上了自己的名字，交给了韩子夜：“这下总行了吧？” 韩子夜拿过纸条，确认了上面的内容之后，把纸条收好，笑眯眯地说道：“乐评马上写好，请稍等。晚自习下课之前给你。” 第十一章 作弊嫌疑 高一在高中三年中属于打基础的阶段，所以课程以文化课为主，专业课相对来说比较少。周一上完视唱练耳课之后，下一次上课，已经是在周四了。 周四这天的视唱练耳课上，班主任带领大家做完视唱练习之后，就开始点评同学们交上来的乐评，不过他的脸色看起来有点严峻，不像平时那样温和。 “你们交上来的作业，我都看过了，大部分写的都还凑合；有那么几篇不太好的，一会儿我发下去，你们再修改一下；还有两篇，是特别好的，以至于看起来，有作弊的嫌疑。这两位同学，韩子夜和黄陵游，一会儿你们给我解释一下。”说着，班主任把作业交给班长，让班长发给大家。 班主任的话说完后，教室里逐渐充满了议论的声音。坐在第一排的艾叶翻了个白眼，对旁边的同学不屑地说道：“我就说嘛，哪有这样的天才，原来是抄的。说不定，韩子夜中考的时候也作弊了，不然怎么可能得这么高的分数。” 姜荨没有说话，她拿到自己的作业之后，一边看着作业上的批语，一边支起耳朵听着教室里的动静。 “石老师，我的作业真的是我自己写的。”韩子夜从座位上站起来，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石老师，我的作业真的不是我自己写的，是我求韩子夜，让她帮我写的。”黄陵游也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就是黄陵游抄的韩子夜的作业，韩子夜从网上抄的呗。”艾叶想当然地推测道。 从文笔上来看，两个人的作业像是一个人写的，石决明相信黄陵游的话，但是他不相信韩子夜的话，因为在他看来，这个刚上高一的孩子，以前从未系统地学过音乐，现在根本不可能对音乐能有这种认识和理解。 “黄陵游，你另外再写一份作业，下次上课交给我。韩子夜，我不认为以你目前的能力能写出这种质量的文章，所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老实回答，这两篇文章，到底是不是你写的？”班主任声调明显高了一度，看起来有些生气了。 “本来就是我自己写的，有必要撒谎么。”平白被人怀疑，韩子夜也有些生气了。 在课堂上公然受到学生的顶撞，石决明的火气越来越大，他站起来，一只手“砰”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生气地说道：“还不承认？你怎么证明这两篇文章是你自己写的？” 自从来到三中之后，同学们这是头一次见到班主任生气，自然都十分害怕。一个个都屏气凝神，一点声音都不敢出，教室里一片寂静，连偶尔发出的翻书声都显得十分尴尬。 韩子夜的脾气一直都很倔，再加上遇到了这种被人冤枉的事情，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瞪着班主任说道：“如果我能证明，那就是你冤枉了我，所以你得向我道歉。” 石决明以往教过的学生中，以乖巧者居多，他从没见过脾气这么倔的学生，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让老师下不来台。所以石决明也很生气：“如果这两篇文章真的是你自己写的，那就说明你真的有这个实力，所以随便给你放什么音乐，你都能点评出个所以然了。现在，我就给你放两首，并且给你降低一些难度，选两首你听过的，省的让你觉得我为难了你。如果你能够点评出的话，那我就向你道歉。” 韩子夜急于证明自己，一口答应了。商陆见状，认为韩子夜又要用她的超能力，连忙伸手拉她的衣服，对她使眼色。韩子夜对自己从来都很有信心，对商陆做了个“你放心”的眼神。 军训的时候，班主任对同学们观察得很仔细，甚至连每个人喜欢什么歌都知道。他打开电脑，搜索出周杰伦的歌曲，然后随便选了一首开始播放。 歌曲《以父之名》的乐声在教室里回荡开来。间奏里的美声唱法，使教室里的尴尬气氛中又平添了一些诡异的成分。 似乎班主任也不喜欢教室里现在的气氛，下一首便选了旋律柔和的《发如雪》，但即便是这样，同学们还是连大气都不敢出，跟以往上课时候的气氛截然不同。 没多久，两首歌曲就播放完了。班主任关掉播放器，头也不抬地对韩子夜说：“好了，现在你可以点评了，口述就行，不用写下来了。” 韩子夜沉默了片刻，在脑海中组织好语言后，不紧不慢地开始点评：“第一首是《以父之名》，先说前奏吧。前奏可以划分为两个部分。在第一部分中，圣经祈祷文与中提琴合奏同时进行，中提琴的音色适宜表达温暖、深切的情绪，再加上旋律的衬托，就演奏出了一种‘遥远回忆’的味道。在这之后，大提琴的加入，使回忆里又融入了伤感的情绪，同时推动音乐朝着下一个阶段发展，双簧管柔和华丽的音色又使歌曲中的以上情绪变得更加丰富、饱满。这段音乐十分具有画面感，像是主人公在教堂里忏悔，讲述自己的回忆……” 听到这些，石决明着着实实地被惊到了。他不敢想象，一个只有十几岁的高中生是怎样从有着众多乐器和效果层的音乐中择出一种音色并判断出它属于哪种乐器的，更不敢想象，没有任何音乐基础的韩子夜是如何感知这些乐器的表现力的。他轻轻地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打断韩子夜道：“这首可以了，就说到这儿吧，说下一首。” 这次韩子夜连停顿都没有，直接开始说：“这首是《发如雪》，前奏的流水声、长剑出鞘声，取‘抽刀断水水更流’之意，同时用诗文的下半句‘举杯消愁愁更愁’来揭示接下来的‘我举杯，饮尽了风雪’。主歌的前半部分，伴奏只有钢琴，像是一种平静的陈述。与此时的歌词‘狼牙月，伊人憔悴，我举杯，饮尽了风雪’相配合，好像是主人公帐中伏案独坐，对着暗淡的月光，将心中的愁绪就着杯中酒一饮而尽。接下来扬琴的旋律进入以后，就一直贯穿全曲……” “好了，不用再多说了。”班主任打断道。此时他已经完全相信韩子夜了。那两篇文章是她自己写的无疑。但是作为一个老师，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一个学生道歉，石决明觉得有点磨不开面子，于是又想了一个办法。 “好了，你坐下吧，我现在相信了，那两篇作业，确实是你写的。” 沉冤得雪，韩子夜脸上的倔强也褪去了几分。倒是商陆和黄陵游高兴的不行。艾叶一脸的不敢相信，想到自己刚刚才说过韩子夜的坏话，不由得脸上讪讪的。姜荨拍着韩子夜的肩膀，一脸激动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这时候，石决明又说道：“但是，你刚才的点评中，都是以歌曲的情绪为主，现在我在钢琴上弹一首曲子，你如果也能够能听出其中的情绪，那你就是真的厉害了。” 商陆连忙反驳：“石老师，刚才您都说相信子夜了，现在怎么又要出题考她啊？” 第十二章 再用超能力 听到商陆的话，黄陵游连忙附和：“是啊石老师，要不我们今天的课就到这儿吧，马上就要下课了，时间也不够了呀。” 其他同学也都陆续开始帮韩子夜说情。石决明却不理他们，而是直接坐在钢琴前，双手放在键盘上弹起了曲子。 韩子夜没有听过这首曲子，不过感觉上，这似乎是一首古典钢琴曲。韩子夜并不喜欢古典音乐，所以她平时基本不听。但是现在，班主任却要让她听出这首曲子中的情绪。看来，要想完成任务，保住自己的名誉，单靠听是不行了，只能换另外一种方法了。 想到这里，韩子夜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闭上了眼睛。 钢琴上奏出的音符进入韩子夜的耳朵以后，在大脑中变成了各种各样的符号，这些符号慢慢浮现在眼前，重新排列组合后，一篇不见头尾的长长的文章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没过一会儿，这篇文章中的一些字符就像是被放在了文档中一样，放大了字体，又加粗倾斜。韩子夜马上就从中得知了自己想要了解的信息。 没过多久，韩子夜睁开了眼睛。这时候，班主任的曲子也已经弹完了，他转过身，正对着同学们说道：“这首曲子很长。因为时间关系，我只弹了其中的一段，韩子夜，现在你来说说看，这首曲子里表现了什么样的情绪？” 韩子夜低头整理了一下语言，片刻后抬起头说道：“这首曲子我以前没有听过，好像是一首古典钢琴曲，但平时我很少听古典音乐，所以说不出曲子里表现了什么情绪。” 听到韩子夜这样说，同学们都开始窃窃私语，黄陵游明显着急了，想帮忙却又不知道做些什么。他看看韩子夜，又看看商陆，不知道她俩脸上的淡定从容和迷之自信从何而来。 停顿了一下后，韩子夜又说道：“但是我可以说一说，您在弹奏时表现了什么情绪。” 石决明笑了，在他看来，他已经难住了韩子夜，而韩子夜现在说的话，无非是不想承认自己输了而找的借口。他宽容地笑道：“你说吧。” “这首曲子原本想要表现的应该是一种低沉、忧郁的感觉，但您弹得时候，表现的更多的是一种天马行空、奔放飞扬的情绪。我觉得这并不是您不理解曲子，而是您自己的弹奏风格原本就是这样的。” 石决明弹了这么多年的琴，对自己的弹奏风格再了解不过了。从韩子夜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他就知道，这次是自己输了。 见班主任不说话，韩子夜提醒道：“石老师，我说的对吗？” 半晌，石决明郑重道：“你说的都对，我不应该怀疑你，所以，我向你道歉。” 教室里发出一阵欢呼，商陆兴奋地一把抱住了韩子夜。坐在一旁的姜荨却是一脸的妒忌。 班主任向韩子夜道了歉，但是韩子夜并没有表现的多高兴。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为了防止自己身负超能力的事情被别人发觉，她隐瞒了好多消息都没说。比如班主任弹的这首曲子是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再比如，班主任之前开班会的时候曾经说过不给同学们重新排座位，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坐在一起就是缘”，而是另有原因。 下课后，同学们走在回教室的路上，一路上议论个不停，对于刚才在课堂上发生的事，大家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姜荨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和艾叶回去了。韩子夜一脸的凝重，好像并没有因为刚才课堂上的事情而高兴，而另外三个人反倒是因为上高中以来头一次见到高手之间的过招而激动不已，一边走一边兴奋地说个不停。 商陆最先发现了韩子夜的异常。她停止了和另外两个人的打闹，快走了几步来到韩子夜旁边，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啦？” 韩子夜看了一眼商陆，心想，这样的事情瞒着别人也就算了，但没必要瞒着商陆。于是把心里的疑问都告诉了她：“你知道咱们班主任为什么不给同学们重新排座位吗？” 商陆想起了那天开班会时的情景：“班主任不是说什么，‘缘分使然’吗？” 韩子夜露出了嘲讽的笑：“那都是班主任找的借口，真正的原因并不是这样的。” 听到韩子夜这么说，商陆的表情也严峻了起来，作为班长，她不得不关注这种影响着整个班级的事件：“你刚才是不是在班主任的琴声里听出什么了？” 进了教室，韩子夜坐到座位上，点了点头：“等会儿上课的时候，你注意看一下班里的前三排都有谁。” 商陆也是个急性子，受不了韩子夜这样：“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你直接告诉我吧，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我作为班长，肯定要向班主任反应的。” 韩子夜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我就直接告诉你好了。前三排的同学，都是中考分数没到分数线的同学。原本不可能来三中，后来走了别的渠道才进来的。” “什么？”商陆吃了一惊，不过想起开学那天的情景，她也起了疑心：“怪不得第一天入学的时候，班上只有三十多个人，没过两天就足足多了一倍。我当时还不理解，怎么他们入学时间跟咱们不一样呢。” “既然不是正规渠道进来的，当然也不能按照正规时间入学啊。”韩子夜冷笑道。 “你看，咱们这边三个班干部一个课代表——而且你还是尖子生，分别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和倒数第二排，只是想想就觉得寒心。”商陆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此时义愤填膺的程度绝不亚于韩子夜。 “当时我来得晚，我的座位是你帮我占的。我进教室的时候，前三排的桌椅上可都是堆满了咱们的新书啊，这摆明了是不让我们坐啊，就是要给那些‘有需要’的同学们留着啊，有一回我看见有个同学把第一排的书放在讲台上去，想坐在第一排来着，后来班主任看见了，又让她把书搬回去了，这个同学就又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座位。” 商陆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三中不是有规矩吗？每次月考之后，都要按照考试成绩来重新排一次座位的。等这个月的月考成绩出来，我就去找班主任，跟他反应这件事，反正以那些‘前三排’的同学们的实力，他们的考试成绩也不会好到哪去。” 韩子夜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不由得有些佩服商陆，她确实是有处理事情的能力，班主任选她做班长真是没选错人。 韩子夜对商陆点了点头，又说道：“不过我最气愤的还不是座位的事，反正坐哪里都一样。最可气的是，这些人明明没考上，找了关系或者是花了点钱就可以进来。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他们还要占用好的资源。这对我们这些靠自己实力考上的同学来说，简直太不公平了。我可以打赌，这些同学的专业老师，肯定大部分都是梁老师，不信，主项课的时候，我们可以留心观察一下。” 见韩子夜生气的样子，商陆劝解道：“嗯，主项课的时候再说。别想这件事了，下节课是语文，先准备上课吧。为了这种事耽误学习就不值得了。” 想想也觉得商陆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韩子夜从课桌里拿出了语文课本，准备上课。 第十三章 语文课 没过一会儿，上课铃打响了。语文老师匆匆走进来，韩子夜看见语文老师的马尾辫和圆框眼镜，不由得乐了：“语文老师看起来像个学生啊，难道也是今年刚毕业的？” 商陆忙站起来喊“起立”，坐下后回道：“不是，白芷老师在三中教了很多年了。教学水平很高，而且教学风格挺另类的。” 这时，语文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同学们，打开课本，翻到第二单元，今天我们学习这篇《荷塘月色》……” “怎么个另类法？”韩子夜来了兴趣。 “我只听说，她讲课从不拘泥于课本，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商陆小声回道。 好不容易等到老师将这节课的内容讲完。接下来，老师就开始给同学们做课外延伸了。这个环节也让韩子夜体会到了商陆口中的“另类”是什么样的。老师先从《荷塘月色》开始，聊到朱自清，从朱自清聊到民国，从民国说到中国历史上的战争，再到三国、四大名著、红楼梦、清末、民国，最后，老师扯着话题一路漂移，成功地又回到了《荷塘月色》。在这一过程中，同学们知道了许多碎片知识，同时还提高了课外阅读的兴趣。这种“另类”的讲课方式，比起那些照本宣科的教学方式不知道要好多少。下课后，连黄陵游这种平时不爱读书的人都开始嚷嚷着买本“鲁迅”看看了。 “如果咱们班能多一些这样的老师就好了，以后上课的时候我绝对不听mp3了。”下课后，黄陵游伸了个懒腰，对三个人说道：“一会儿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要去对面的书店买书，你们有没有要带东西的？” “你又要去钻洞啊？”韩子夜问道。 “不是，这次是正大光明地走正门。”跟往常比起来，今天的黄陵游看上去十分开心：“我妈妈中午要来给我送东西，所以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出校门，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吧，但还是可以帮你们带点东西的。” 一听到可以带东西，几个人都兴奋起来，京墨连忙说道：“帮我带几个学校对面那家的驴肉火烧。” 商陆也举手：“一大份刀削面，多放辣椒，谢谢。” 韩子夜也说道：“我想吃麻辣烫。” 黄陵游鄙夷道：“切，三个吃货，你看我都是出去买书的，你们几个就知道吃。” “你要去买书？那再帮我带一本《幻城》好了。”韩子夜道。 “这还差不多，有点学生的样子了。不过《幻城》是什么书啊？” “我也不知道，最近好多同学都在看。” “那好吧，中午的时候你们谁有空，跟我一起去校门口，东西太多了我一个人也拿不了。” 百里三中的作息时间排的特别满，平时吃饭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更不用说洗衣服了。有些同学都是等放假的时候把脏衣服拿回家洗，有些就趁着晚上熄灯以后在水房里洗。商陆一直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孩子，对她来说，晚上洗衣服属于违纪的行为，所以只好从午饭时间里挤一挤了：“我肯定不行，中午要回宿舍洗衣服。” 自从认识了黄陵游之后，京墨也开始喜欢打篮球了：“我也不行，中午约了同学一起去操场打篮球。” 见这两个人都有事，韩子夜也不想让黄陵游一个人拿这么多东西回来，所以只好把“中午在教室看闲书”的打算安排到晚自习：“那我跟你去吧。” 午饭时间的学校正门分外热闹，很多家长都趁着这个时间来给孩子送点东西。虽然不能进学校，但却可以隔着门和孩子说话。有些吃腻了食堂饭菜的同学，此时正隔着门在门外的小摊贩那里买午饭。由于学校实行的是封闭式教学，同学们每三个星期才能回家一次，期间若无特殊情况是不能出校的。所以百里市第三中学又被同学们形象地比喻为“第三监狱”。学校的正门是一道伸缩门，将学校与外界隔开。韩子夜看着门里门外的人们，深深地觉得“第三监狱”这个比喻简直太贴切了。这伸缩门不就是一扇活生生的“铁窗”吗？ 两个人在门口等了很久，还不见黄陵游的妈妈，韩子夜双手撑在头顶上，挡住热辣辣的阳光，对黄陵游说道：“你妈什么时候来探监啊？” 这话刚说出口，韩子夜就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好在黄陵游这时候在跟一旁的门卫大爷聊天，并没有听到这句话。 没过一会儿，黄陵游从门卫大爷那里走过来：“我妈刚刚已经来过了，因为临时有事，所以把东西放在门卫处先走了。” “那我们一会儿还能出去买书吗？”韩子夜问道。三中的门禁一向很严，在正常上课期间，如果没有请假条或者家人来看望，基本就没有出学校的可能。 “当然可以啊，我刚才已经跟门卫大爷说好了。在我三寸不烂之舌的不屑努力下，门卫大爷答应我去对面的书店里，但是活动范围仅限于学校附近，不能走远了。” “怎么可能，我上次要去学校对面的邮局买邮票，门卫死活不让我出去，最后还是我央求门外一个来看学生的阿姨帮我买的。”说到这里，韩子夜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等等，你这么容易就能出校？是不是跟门卫大爷提黄主任了？”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只是刚才大爷跟我说，‘小游啊，你妈妈给你带东西了，bbb……’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最后说，‘替我跟黄主任问好啊’。”黄陵游一边说一边模仿门卫大爷说话时颤巍巍的样子，逗得韩子夜忍俊不禁。 两个人出了校门之后，去学校对面将要带的东西买好，没过多久就回到了学校。黄陵游的力气比韩子夜大，所以他拎的东西比较多。他把两只手上的东西都换到一只手上，然后用空出的手擦了擦汗说道：“幸亏那俩吃货没说要吃肯德基，不然我还得跑到遥远的大钟寺那边去买，离着学校还好几条街呢。” 有了黄陵游拎东西，韩子夜就轻松了许多，她手上拿着几本书，一边翻看一边说道：“你不是要看‘鲁迅’吗？怎么还买了这个《三重门》？这是什么书啊？” “我也不知道，刚才书店的阿姨给我介绍这本书，我翻了几页发现还不错，就一起买了。” 艺体班的教学楼是离学校门口最远的一栋楼。两个人走了许久还没到。到了学校的小花园旁，黄陵游把拎着的东西放在路边，自己坐在小花园的马路牙子上。摊开的两条长腿，把通向小花园的路挡住了一半。他对走在前面的韩子夜说道：“不行了太热了，歇会儿再走吧。” 韩子夜回头看了看黄陵游，又走了回去，在他旁边坐下来。正在这时，有人骑着自行车往这里来了。车上的人显然没注意到有人坐在这里，仍然在原速前进。看到黄陵游挡在路上晃来晃去的两条大长腿之后，她连忙一个急刹车，从车上跳了下来。看到是两个学生之后，这位女老师马上瞪圆了双眼，张嘴就骂。 “你们是哪个班的学生？不知道坐在这里会挡路吗？什么素质啊？” 第十四章 乐理课(一) 两个学生连忙站起来，对面前的老师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老师，我们刚才没看见您过来，下次不会这样了。” 女老师仔细端详着黄陵游的脸，觉得十分面熟，但到底在哪里见过却记不清了。她依旧不依不饶，双手叉着腰，用下巴指着面前的两个学生：“光说对不起就行了？现在是午饭时间，你们两个不去吃饭，在这里干什么呢？我是不是得把你们送到德育处去啊？” 黄陵游不服气地嘀咕道：“多大点事啊就德育处德育处的……” 经过韩子夜的观察，她觉得这个老师看上去并不坏，也就是气焰嚣张了点，但不会真的把他们怎么样。但如果由着黄陵游的脾气，他非得把事情闹大不可。想到这里，韩子夜连忙打断了黄陵游的话，对老师说道：“老师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这是因为上午的课堂测验没考好，老师已经罚过他了。” 听到黄陵游的话后，女老师气红了脸，刚要发作，又看见韩子夜满脸笑意地赔不是，犹豫了半天，最后只好作罢。想着刚才黄陵游说的话，感觉这个学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收拾得了的。如果今天真的闹得不可开交，她也不好收场。毕竟刚才的事她并没有伤到，之所以这样做，也并不是真的想为难这两个学生，而是想在学生的面前刷一刷存在感罢了。于是她凑近了，看了看两人的胸卡，说道：“高一音乐班的？好，我记住你们两个了，今天的事，我也就不追究了，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推起自行车就走了。 黄陵游看着女老师离去的背影，搔了搔后脑勺说了句：“简直莫名其妙嘛。” 几天后的乐理课上，同学们刚刚挣扎着从午休中醒来，慢腾腾地拿出乐理课本。讲台上的女老师已经在做自我介绍了。 黄陵游把书桌上的课本摞得高高的，耳朵里塞着耳机，正躲在书堆后面听mp3。韩子夜拿出乐理课本准备上课，抬起头就看到了几天前已经见过面的乐理老师。她吃了一惊，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纸，匆匆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将纸条对折了几次以后，从课桌下递给了后桌的黄陵游。 黄陵游不明所以，打开纸条后，看见上面写着：“完了完了，乐理老师是咱俩前几天在小花园里见过的那个老师。” 黄陵游抬起头，发现讲台上站着的果然是那个在小花园训斥过自己的老师。他拿起笔，在纸条上写道：“没事儿，她不会真把咱俩怎么样的，放心。”然后把纸条叠好，又从桌子底下传了过去。 韩子夜打开纸条，看完以后拿起笔：“她当时好像是看了胸卡上的信息，待会儿下课肯定会找咱俩谈话。”小花园的事，虽然韩子夜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但她听到乐理老师当时说了“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之类的话，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韩子夜平生最恨的就是“不公平”和“被冤枉”。 黄陵游从上学以来就没少闯祸，早就在和老师一次次交手的过程中练就了一颗平常心。这种事对他来说太稀松平常了，他在纸条上写道：“不会的，如果真出了事，我罩你。”末了还在纸上画了一个“呲牙笑”的表情。 韩子夜看了纸条上写的话，心里的不安稍稍减轻了些。她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课桌里，开始好好听课。 “‘乐音体系的概念是：音乐中所使用的基本的乐音的总和。’这条画下来，考试的时候会考到。看下一条概念，什么是‘音列’？‘音列是指：按照一定的音高关系和高低次序，由低到高或由高到低排列。’……” 白薇老师还在滔滔不绝地读着课本上的概念。商陆忍不住把笔扔在桌子上，揉了揉太阳穴：“小夜，你听得懂吗？乐理原来是这么抽象的学科吗？” 韩子夜还在试图着理解刚才老师讲过的内容：“我也听不懂，老师为什么都不解释一下概念的意思啊？” 坐在商陆前面的艾叶，此时早已经放弃了听讲。她把桌上的乐理课本和笔记一股脑地全丢进课桌里，拿出了上节课老师留的英语作业开始写。在她看来，与其在听不懂的学科上做无谓的努力，还不如趁这时间学点别的。姜荨左手托腮，一脸愁眉不展地盯着黑板，用手中的笔帽敲打着太阳穴，仿佛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这时，商陆听见后桌传来了打呼噜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课堂上听起来却十分清晰。她扭过头去，发现京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商陆上半身保持着认真听讲的端正姿势，一只脚往后伸去，踢了京墨的课桌几下。无奈京墨睡得太死，这两下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 韩子夜也听到了京墨的呼噜声。见商陆没把他踹醒，韩子夜转过身去朝着黄陵游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赶紧把京墨叫醒。黄陵游正戴着耳机听mp3，没听到京墨的呼噜声。而mp3的声音开得太大，导致他产生了“全世界的声音都和耳机里一个样”的错觉。他本想问一下韩子夜什么情况，谁知一张嘴，发出的声音比老师讲课的声音都大。那句“怎么了”就像是平地一声雷一样在教室里炸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他这里来了。 白薇老师停止了讲课。她阴沉着一张脸，盯着黄陵游，把手中的粉笔头丢在课桌上开始收拾教案，讲桌也被弄得“咚咚”直响。然后，她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红着眼眶，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教室。 见老师走了，教室里逐渐响起了同学们的议论声。刚把耳机摘下来的黄陵游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商陆转过来对他说道：“你跟我去办公室把老师找回来吧。” 虽然商陆觉得白薇老师这种“一言不合就****”的行为有些做作，也有些不负责任，但商陆作为班长，也不得不顾着班级的利益，把老师请回来继续上课。 “我不去，多大点事啊她就不讲课了。”黄陵游显然也不喜欢这样的老师。 “就是因为你，老师才被气走的啊，当然得你去把她找回来。” “我不去，她爱讲不讲，就她这种讲课的方法，还不如让我们自学呢。她走了正好。”黄陵游的倔脾气上来，丝毫不亚于韩子夜：“再说了，就算我不去办公室，过不了多久，她自己也会回来的，不信你们一会儿看看就知道了。”黄陵游上中学的时候没少惹老师生气，自然对老师常用的教学“小技巧”一清二楚。 黄陵游不肯配合，周围的同学们也聊天的聊天，睡觉的睡觉，有几个甚至已经开始追跑打闹了。商陆无奈，只好自己一个人去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