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染系列》 序章 引子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失误小忍 如同大部分推理小说的序章那样,在这里出场的一个人策划了抹杀某个男人的犯罪。 总之那个男人很碍眼。 在其他人眼中应该不至于起杀心吧。他很有人气,备受他人爱戴。但对我来说却是世界上最可恶的人。 他把我逼入了十分不利的立场。为了挽回局面只能让他消失。只要他消失不见,我就能过上真正的安稳生活。 只要堵上他的嘴,然后夺回“那个东西”。 制定的计划很简单。正因简单,所以无懈可击。 一点一滴的做好准备。于是现在可以确定成功了。 自己会被问罪吗?不必担心。不会有人想到这是我犯下的罪行。没有人能想到,因为完全不会留下与我相关的痕迹。 就是说,这是一次完全犯罪。 大概吧。 眼前有一扇门。 没有上锁。 我盯住门,想着某一个应该在门对面等候的男人。 那是个一本正经的男人,总是拿着摄像机。 名叫朝岛友树。 他就是酿成本次悲剧的可怜英雄。 ……开始吧。 深呼吸,让头脑生身体冷静下来,然后—— 六月的某日。在昏暗的天空下,在某栋建筑物里,计划付诸实践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失误小忍 如同大部分推理小说的序章那样,在这里出场的一个人策划了抹杀某个男人的犯罪。 总之那个男人很碍眼。 在其他人眼中应该不至于起杀心吧。他很有人气,备受他人爱戴。但对我来说却是世界上最可恶的人。 他把我逼入了十分不利的立场。为了挽回局面只能让他消失。只要他消失不见,我就能过上真正的安稳生活。 只要堵上他的嘴,然后夺回“那个东西”。 制定的计划很简单。正因简单,所以无懈可击。 一点一滴的做好准备。于是现在可以确定成功了。 自己会被问罪吗?不必担心。不会有人想到这是我犯下的罪行。没有人能想到,因为完全不会留下与我相关的痕迹。 就是说,这是一次完全犯罪。 大概吧。 眼前有一扇门。 没有上锁。 我盯住门,想着某一个应该在门对面等候的男人。 那是个一本正经的男人,总是拿着摄像机。 名叫朝岛友树。 他就是酿成本次悲剧的可怜英雄。 ……开始吧。 深呼吸,让头脑生身体冷静下来,然后—— 六月的某日。在昏暗的天空下,在某栋建筑物里,计划付诸实践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失误小忍 如同大部分推理小说的序章那样,在这里出场的一个人策划了抹杀某个男人的犯罪。 总之那个男人很碍眼。 在其他人眼中应该不至于起杀心吧。他很有人气,备受他人爱戴。但对我来说却是世界上最可恶的人。 他把我逼入了十分不利的立场。为了挽回局面只能让他消失。只要他消失不见,我就能过上真正的安稳生活。 只要堵上他的嘴,然后夺回“那个东西”。 制定的计划很简单。正因简单,所以无懈可击。 一点一滴的做好准备。于是现在可以确定成功了。 自己会被问罪吗?不必担心。不会有人想到这是我犯下的罪行。没有人能想到,因为完全不会留下与我相关的痕迹。 就是说,这是一次完全犯罪。 大概吧。 眼前有一扇门。 没有上锁。 我盯住门,想着某一个应该在门对面等候的男人。 那是个一本正经的男人,总是拿着摄像机。 名叫朝岛友树。 他就是酿成本次悲剧的可怜英雄。 ……开始吧。 深呼吸,让头脑生身体冷静下来,然后—— 六月的某日。在昏暗的天空下,在某栋建筑物里,计划付诸实践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失误小忍 如同大部分推理小说的序章那样,在这里出场的一个人策划了抹杀某个男人的犯罪。 总之那个男人很碍眼。 在其他人眼中应该不至于起杀心吧。他很有人气,备受他人爱戴。但对我来说却是世界上最可恶的人。 他把我逼入了十分不利的立场。为了挽回局面只能让他消失。只要他消失不见,我就能过上真正的安稳生活。 只要堵上他的嘴,然后夺回“那个东西”。 制定的计划很简单。正因简单,所以无懈可击。 一点一滴的做好准备。于是现在可以确定成功了。 自己会被问罪吗?不必担心。不会有人想到这是我犯下的罪行。没有人能想到,因为完全不会留下与我相关的痕迹。 就是说,这是一次完全犯罪。 大概吧。 眼前有一扇门。 没有上锁。 我盯住门,想着某一个应该在门对面等候的男人。 那是个一本正经的男人,总是拿着摄像机。 名叫朝岛友树。 他就是酿成本次悲剧的可怜英雄。 ……开始吧。 深呼吸,让头脑生身体冷静下来,然后—— 六月的某日。在昏暗的天空下,在某栋建筑物里,计划付诸实践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失误小忍 如同大部分推理小说的序章那样,在这里出场的一个人策划了抹杀某个男人的犯罪。 总之那个男人很碍眼。 在其他人眼中应该不至于起杀心吧。他很有人气,备受他人爱戴。但对我来说却是世界上最可恶的人。 他把我逼入了十分不利的立场。为了挽回局面只能让他消失。只要他消失不见,我就能过上真正的安稳生活。 只要堵上他的嘴,然后夺回“那个东西”。 制定的计划很简单。正因简单,所以无懈可击。 一点一滴的做好准备。于是现在可以确定成功了。 自己会被问罪吗?不必担心。不会有人想到这是我犯下的罪行。没有人能想到,因为完全不会留下与我相关的痕迹。 就是说,这是一次完全犯罪。 大概吧。 眼前有一扇门。 没有上锁。 我盯住门,想着某一个应该在门对面等候的男人。 那是个一本正经的男人,总是拿着摄像机。 名叫朝岛友树。 他就是酿成本次悲剧的可怜英雄。 ……开始吧。 深呼吸,让头脑生身体冷静下来,然后—— 六月的某日。在昏暗的天空下,在某栋建筑物里,计划付诸实践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失误小忍 如同大部分推理小说的序章那样,在这里出场的一个人策划了抹杀某个男人的犯罪。 总之那个男人很碍眼。 在其他人眼中应该不至于起杀心吧。他很有人气,备受他人爱戴。但对我来说却是世界上最可恶的人。 他把我逼入了十分不利的立场。为了挽回局面只能让他消失。只要他消失不见,我就能过上真正的安稳生活。 只要堵上他的嘴,然后夺回“那个东西”。 制定的计划很简单。正因简单,所以无懈可击。 一点一滴的做好准备。于是现在可以确定成功了。 自己会被问罪吗?不必担心。不会有人想到这是我犯下的罪行。没有人能想到,因为完全不会留下与我相关的痕迹。 就是说,这是一次完全犯罪。 大概吧。 眼前有一扇门。 没有上锁。 我盯住门,想着某一个应该在门对面等候的男人。 那是个一本正经的男人,总是拿着摄像机。 名叫朝岛友树。 他就是酿成本次悲剧的可怜英雄。 ……开始吧。 深呼吸,让头脑生身体冷静下来,然后—— 六月的某日。在昏暗的天空下,在某栋建筑物里,计划付诸实践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失误小忍 如同大部分推理小说的序章那样,在这里出场的一个人策划了抹杀某个男人的犯罪。 总之那个男人很碍眼。 在其他人眼中应该不至于起杀心吧。他很有人气,备受他人爱戴。但对我来说却是世界上最可恶的人。 他把我逼入了十分不利的立场。为了挽回局面只能让他消失。只要他消失不见,我就能过上真正的安稳生活。 只要堵上他的嘴,然后夺回“那个东西”。 制定的计划很简单。正因简单,所以无懈可击。 一点一滴的做好准备。于是现在可以确定成功了。 自己会被问罪吗?不必担心。不会有人想到这是我犯下的罪行。没有人能想到,因为完全不会留下与我相关的痕迹。 就是说,这是一次完全犯罪。 大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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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某日。在昏暗的天空下,在某栋建筑物里,计划付诸实践了。 第一章 以事件开始 1拉开幕布开场 “啊,真是的,雨下的太大了。” 早苗跑在柚乃前面,柚乃似乎是听到她的抱怨。 因为不断敲击地面的激烈雨声,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不过大概就是在咒骂糟糕的天气,如果刚才没听错的话,柚乃也想举双手赞成。 瓢泼大雨。 梅雨的中心正向北方迅速移动。昨天的天气预报上标出的“多云”不准,起床之后一直是这样的天气。早上报天气的动画角色保持着营业式的微笑预报雨会持续到晚上九点才停,这可不是件小事。 现在是下午三点七分。 一想到这场暴雨还要持续六个小时就心情不畅。 “哇,湿透了,湿透了……要是打伞就好了。” 早苗抢先一步走进楼里,以狗和猫的习惯动作摇晃脑袋,甩落水珠。柚乃也赶到了她的身边。 五月刚做好的练习服被雨水打湿后贴在了身上。脚上还穿着室内便鞋,也粘满了泥土。失算了。从社团大楼到教学楼最多就十几米的距离,本以为跑过来不会弄湿。 伞和书包、校服、运动鞋都放在了社团活动室的衣柜里。现在身上只有运动饮料、my球拍、球鞋和口袋里用来擦汗的毛巾。社团活动的最精简四件套。 拧了拧练习服的衣角。胸口处印的“风丘高中女子乒乓球部”文字被拉扯得褶皱起来。 “所以说,我才讨厌下雨天。” 早苗又抱怨起来。 “别说了,赶快走吧。” 现在才哀叹自己的愚蠢行为也于事无补。柚乃重整心情,掸落室内便鞋上的泥,边走边用毛巾擦拭脑袋。 “啊,ya~ho~” 这里又不是山顶,却传来了精神满满的招呼声。在第一教学楼的拐角处,遇到了同样穿着校服的乒乓球部同伴。 “柚乃你们也很早呢。啊,是值日吗?” “嗯。” “辛苦了。就拜托你们把台子拿出来啦。” 同伴们高兴的笑着走向运动社团的社团大楼。可以感觉到她们的心中有种胜利者的从容,不慌不忙的换好衣服再去体育馆,届时准备工作就已经完成了。不过值日是每天轮流进行,柚乃二人平时也会享受胜者的位置。 “咱们是最先到体育馆的吧?” 早苗说道。刚刚放学的走廊里充满了学生的吵闹,和在雨中同样难以听清别人的话。柚乃为了让亲友听清楚,提高了音量。 “佐川部长估计已经到了吧。” 走进体育馆的瞬间,就看到了一位短发高个的健康美人,同时向两人大喊“你们两个来太晚了!”。 她叫佐川奈绪。 乒乓球部的最终兵器。 一直很热情,一直很积极,但又并非鲁莽的横冲直撞。她才华横溢,又有着冷静沉着的一面,用最直接的四字熟语来形容她的话,就是“勤于练习”。 她会事先把练习服穿在校服的里面,这种革新性的举动可以省去在练习前去活动室的麻烦,每天都能第一个来到体育馆。在值日的低年级学生到来之前就做完拉伸运动,等值日生来了后帮忙准备,在其他部员集合时与教练商讨练习的内容。 当然,她的实力与干劲成正比。在去年的新人赛中,以一年级学生的身份进入了县内单人比赛的前八名。对整体水平一般的风丘乒乓球部来说可谓多年一遇的壮举。按照教练的评价,明年的高中校际联赛也有得一拼。 她现在是高中二年级,在三年级引退后就任部长仅仅一个月就深得信赖。 说实话,她是柚乃憧憬的目标。 女子乒乓球部的活动场所位于旧体育馆,在校内很靠里的地方,第三教学楼的尽头处。因为离门厅很远,所以附近罕有人至。 走过国语教材室、学生会仓库等等泛善可陈的房间,中途左转就能看到连接着教学楼和体育馆的外走廊(这段外走廊有屋顶,总算可以放心)。体育馆的门一直开着,在教学楼一端就能看到体育馆里面的样子。 果然不出所料,佐川部长已经到了。部长和顾问正在里面做屈体伸展运动。 “你看,果然已经来了。” “是呢。真不愧是部长。……咦?雨小了?” 听到早苗提起,柚乃看向走廊的外面。雨势的确比刚才多少小了一些。 “要是在回家前停雨就好了。” 柚乃的视线从灰色的云层向下移动,在左手边看到了一个金发女生站在厕所的窗户前。从伞下能窥见她紧锁眉头,仿佛脸上清楚的写着“下雨真烦”。 不过她为什么会呆在那里呢?如果是与朋友集合,选择在有屋檐的门厅前更方便吧—— 柚乃正感觉奇怪,“你们两个来的太晚了!”这个想法却被注意到柚乃二人的部长打断了。通透的声音响彻室内,与以往的印象丝豪不差。“对不起”两人一起道歉的同时换好鞋,走进了旧体育馆。 名称前冠以“旧”字,就能知道这栋楼有年头了。 高高的天花板上钢筋骨架交错,篮球框等间隔的布设在室内,地板上画着各种各样颜色的线。用力踩进乒乓球鞋里时,响起了令人心情舒畅的声响。这个散发出独特气味和气氛的地方眼下只有己方二人和部长一行,虽是早就熟悉的光景,仍然不免心生寂寥。 “……咦?” 柚乃心有所思的回望着体育馆,发现除了人少以外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 ——舞台的幕布拉下来了。 本来会让体育馆看起来更有纵深感、上面还设有在演讲发布会时总是发出“欢迎”的演讲台的舞台,如今却被深红色的幕布所遮蔽,看不见了。 这是为什么?即使是在戏剧部练习时也很少拉下幕布。 早苗的话打断了柚乃的疑惑。 “部长,你说我们来晚了,可还有三十分钟呢。我们已经很努力了!” 早苗指着舞台旁边的钟表反驳道。部长露出了调皮的笑容, “但还是比我晚。我三点就到了。” “……三点不是刚放学么?部长难道是瞬间移动?” “因为我们班的第六节课提前下了。” “哈哈……真不愧是部长。” 早下课和部长的力量并没有什么关系,柚乃却不由自主的感到了钦佩。看到她的随身物品和校服都放在体育馆的角落处,她果然是直接从教室过来的。 “那么就麻烦你们准备台子了。” 在部长旁边做着准备活动的青年教师增村催促道,他是乒乓球部的顾问兼教练。柚乃回了一句“好的”,走向用品仓库,部长也跟了过来。 “我来拿器械。台子就拜托你了。” 说话的同时她已抱起练习用的发球机,麻利的走出了仓库。她的行动总是快人一步。 “……柚乃,说起来。” 早苗注视着部长的背影,慢腾腾的说道。 “你看期中考试的成绩了吗?” “考试?嗯。无可不无可的感觉吧。” “那是你自己的成绩吧。我不是说那个,是排名。” “排名?啊……” 在以升学学校自负的风丘高中,每次考试后都会按顺序公布成绩优秀的学生的名字和分数,贴在门厅前的告示版上,所有人都能看见。今天早上公布的就是三周前的前期期中考试的综合成绩。 柚乃当然注意到了,但她明白那与所有科目的成绩都在平均分上下的自己无关,所以没有特别的关心。 “我还没去看。说不定上面有早苗你的名字呢。” “笨蛋。 不可能有我啦。上面有佐川。” “唉……” 柚乃正要把折叠式的乒乓球台张开,却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假的吧?上面有部长?” “真的。而且是第六名。二年级的第六名!” 在有三百多名学生的二年级,取得了第六名的好成绩…… “啊,虽然早有耳闻她很聪明,但也太厉害了……” “是呢。在外人看来她是那种一心扑在社团活动上的人,佐川果然很厉害呢。” “嗯。……真让人敬佩。” 柚乃由衷的感到佩服。 必须再给部长添加一个称谓。“文武双全”。不对,“完美超人”更容易让人理解吧。 “喂,你们快点。” 从仓库外传来了完美超人的声音。柚乃二人急忙从仓库拿出了乒乓球台,与此同时,两名不知何时来到体育馆的羽毛球部男生走进了仓库。 “说到考试的成绩。” 把桌脚底贴着橡胶的台子推向固定的位置,途中早苗又打开了话匣。 “厉害的可不止佐川一人。我又看了二年级其他人的排名,大吃了一惊。” “怎么了?” “第一名的那个人得了900分。” “……900分。” 柚乃楞了一会儿才理解了这个分数的概念。 成绩排名在所有年级都是根据九门课程的总分排出来的。得到900分就意味着那个人, “所有科目都是满分吗?” “对,对!” 可以说这是只有在漫画中才会出现的奇迹。 “是谁?正木吗?” 柚乃的脑袋中闪过了在上个月的选举中刚刚当选的学生会会长的身影。那位眼镜帅哥从一年级时起就活跃在学生会中,在女生中极有人气。他应该能引发这个奇迹。 但早苗摇了摇头。 “很遗憾,会长以870分屈居第二。不过他也相当厉害,但还是输给了满分。” “那会是谁?副会长八桥?” “也不对!八桥是第三名。第一名是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好像是叫umikame,很奇怪的姓。” “海龟……” 没听过这个名字。一年级的柚乃和早苗除了社团的前辈以外几乎不认识其他的二年级生,没听过这个名字也实属正常。 “那个海龟前辈。” 架设好了第一张台子后,又回到仓库搬第二张。早苗的话题仍没有结束。 “有一个很奇怪的传闻。” “奇怪的传闻?” “据说住在活动室里。” “……什么?” 柚乃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回问。 “文化系社团也有一个社团大楼吧?在那栋楼一层最靠里的房间一直上着锁,传闻中那个人就住在那个房间里,也不知是真是假。” “完全不明所以。” 这是柚乃的实话。刚才还在聊优等生的主题,不知何时切换成了学校的七大谜团。 “啊,看你的脸色是不相信吧?” “我不相信。不可能有人住在活动室里吧?” “似乎是真的!老师们好像还没发现,在新闻部里已经引起了话题……” “嗯?你们说老师怎么了?” 在角落处确认练习内容表的增村被两人的对话引来的兴趣。早苗慌忙的闪烁其词。 “啊,没什么。我们在说老师们都很帅气呢。” “哈哈,什么嘛,场面话?” 嘴上这么说的增村却害羞般的挠了挠剪得很短的头发。真是个单纯的男人。 “你们是想奉承我,让我把练习项目弄得轻松点吧,这可不行。就快到夏天了,从今天起必须鼓起干劲。” “不,我们没这个打算……不过练习要加重吗?不要……” “别抱怨。” 佐川部长也从旁助阵。 “从今天起,旋转球组的扣杀练习量加到两倍。果然没有攻击力就无法取胜。削球组使用发球机……” 正在此时, 咚,咚—— 从某处传来了太鼓似的声音。 含糊不清、却又十分响亮的声音让体育馆里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余韵在回声严重的馆内久久回荡,引人发瘆。 “……刚才是什么声音?” 过了一会儿,增村才终于有了反应。 “是雷声吗?” “我觉得有点像。” 部长对早苗的看法提出了异议。 “感觉比雷声更有节奏感……是吹奏部在练习吗?” “音乐教室不是在教学楼的对面吗?怎么会传到这里……” “对不起!” 又传来了响亮的声音,但这次是人声。 在面向舞台的左侧,一个卷发的男人从通往后台的门中探出了脑袋。他是戏剧部的部长梶原。 “是谁把舞台的幕布拉下来的?” 柚乃和早苗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在两人到来时幕布就已经被拉下来了。 “大概是朝岛拉下来的吧。” 三点就已经在体育馆里的佐川部长回答道。柚乃也很熟悉朝岛这个人,他是广播部的部长,三年级生。 “刚才有一个人进到后台,立马合上了幕布。是吧,老师?” 佐川向增村确认,他点了点头。 “朝岛?为什么?” “谁知道呢。” “嗯,好奇怪。……不管了。三条,把幕布拉开——” 梶原轻轻的转了转脑袋,随后向门对面下达指示。 在后台待命的戏剧部部员操作起了电动拉幕布机,呜依依,随着平稳的机器声,幕布向天顶拉起。 因梶原的出现,注意力被吸引到舞台方向的柚乃二人,无心的眺望着幕布拉起的场景。 于是, “唉……?” 察觉到了异常。 舞台徐徐的出现。演讲台在舞台的中央。 校长等人总是在发表无聊的讲话时使用的那张桌子旁, 有一个人背靠在上面。 是一个男生,身上穿着深蓝色的坎肩。 他的脑袋无力的下垂,肩膀也没有力气。一眼看去仿佛在沉睡。 ——如果不细看的话。 不久后,插在那位少年胸口处的刀也映入眼帘,他只是在睡觉这种乐观的可能性脆弱的崩塌了。 以刀尖上的银色为底,鲜血的红色看得一清二楚。 “……” 所有人都愣住了。柚乃、早苗、部长、羽毛球部的部员,乃至增村。 梶原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舞台上的异状,待幕布拉开后从后台来到了舞台上,此时才终于发现。 “咦?这是怎么回事……朝岛?” 他的声音充满迷茫。 随接连响起了刺耳的尖叫声。 过了很久柚乃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声音。 2能干的警部与忧郁的刑警 神奈川县警搜查一课的刑警袴田优作下车仰望着起眼前洁白的教学楼,叹了口气。 “怎么了?” 警部仙堂问他。袴田“没事”含糊了过去。私人的问题没必要一一向上司汇报。 “嗯。我能理解你叹气的心情。在学校发生的事件大抵都不是什么正经事。” “是啊……” 袴田的担忧略有不同,但大致上同意仙堂的意见。 在高中的体育馆里发生 的杀人事件。虽然还不知详情,但只要一想“事发地在学校”就可以预见到搜查会变得非常麻烦,各路媒体都会来兴风作浪,加之袴田自身的某个原因,不好的预感越发的严重。 “啊,是这边。” 不必打探现场的位置,多亏了吵吵嚷嚷、完全诠释出人类天生爱围观特性的学生们,马上就知道了事件的发生地。追随着他们转到了教学楼的背面,有一栋陈旧的体育馆,外墙上的白漆严重的剥落。 “聚集了许多学生呢。之前听说已经让无关人员都回家了。” “要是还在下雨,围观的学生应该会少一些吧。” 仙堂瞥了一眼天空,责备起不会看时机的天气。 三十分钟前还宛如篮子底露了似的大雨,眼下已经完全停了,只有薄薄的云层还残留在空中。早间新闻上预报天气的动画角色笑容满满的告知雨会持续到夜晚九点,看来预报完全落空了。 袴田从学生中挤了过去,终于撞上了印有“keepout”的黄色警戒线,向一名全力平息围观人群的警察出示了警察证,随后走进了警戒线内。 “那个,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吗,喂?” 越过警戒线时,一位戴着眼睛的少女向这边搭话,因为无暇一一解答所有人的问题,所以没有理睬她。少女在胸前举着单镜头反光式照相机,架势丝毫不输给职业的媒体人。大概是新闻部的人吧。 少女随后转向维持警戒的警官,大喊大闹着“告诉我也没关系吧,不要小瞧我们的知情权!”。 高中生还真是…… 袴田不由自主的露出了苦笑。 再次确认这里的确是“风丘高中”让他又陷入了忧郁的心情中。 从外走廊进入体育馆,传来了混合着木头、汗水和球类尘土的、令人怀念的气味。 在高中毕业式后,这还是袴田第一次来学校的体育馆。袴田并非出身于这所高中,不过建筑物的构造和自己心目中的“体育馆”的样式分毫不差,更加助长了他的怀旧情绪。 微微反光的地板与不同颜色的线条从正面延伸到远处。沿着墙壁铺设的二层过道是用铁搭成的,已经锈痕斑斑。 看向左边,高出一块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舞台。大半的搜查员们在舞台上来回走动,看来那里就是字面意思上的、本次事件的“舞台”。 舞台的左右分别设有通往后台的门,左侧的门上,在二层的部分有一个小窗户。大概那里是用来调整舞台音响的播放室吧。右侧的门上没有小窗,取而代之的是木雕的校歌歌词和钟表。 袴田交替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和那个钟表,确认了时间。四点三十分。两个表的时间都是准的。 “走吧。” 仙堂大步流星的走向舞台,袴田跟在后面。穿皮鞋踏上去是否适合的疑问让他犹豫了下,但事态紧急也顾不得许多了。 “你们好。是县警吧?” 一个刚步入老年的男人注意到了这边,走下了舞台,身上的西服已经穿得很旧了。袴田和仙尝向他点头示意。 “你好。我是县警仙堂,这位是我的部下袴田。” “这样啊,你们好。我是保土谷的巡查部长白户。” 你好、你好,报上姓名的白户低头不断问好。年纪大概五十过半,看起来比仙堂还老四、五岁,因此让袴田感到有些亲切。 “听说是杀人案,现场在舞台上吗?” “是的,来这边。” 白户露出了容易亲近的财神爷似的笑容,点点头将两人引到舞台上。辖区警察和搜查一课凑到一起时大抵都会引发不和,但这个男人似乎无意于此。袴田暂且安心了。因为他还很年轻,只有二十五岁,经常被辖区的老警察揶揄。 掀开演讲台旁边的蓝色苫布,下面的尸体露了出来。 尸体不是特别残忍,如果忽略细长的刀身刺在胸口,以及流出的血和惨白的脸色,与活着的时候似乎没有多大区别。 黑色的前发剪得很齐整,是个很正经的少年,死时的面容也比较平静。深蓝色的坎肩和领带上挂着校徽,极为残酷的证明着他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他的名字是?” 仙堂轻轻的合掌后问道。 “朝岛友树。是这所学校的三年级生。好像还是广播部的部长。” 白户没有看笔记,直接回答道。袴田把这些信息记到了手册上。 “从口袋里发现了学生手册,向发现的老师确认了,应该没错。” “死因呢?就是胸口处的伤口吗?” “嗯,我们刚才正在讨论这个问题。法医,拜托你来解释一下。” 身穿白衣在旁边待命的男人向前走了一步。白户给人圆滚滚的印象,而这个男人不论是轮廓还是肩幅,整体上棱角分明。男人粗鲁的报上姓名,说自己是法医弓水。 “死因是胸口的刺伤。不会错。没有其他的外部损伤。不过如果是中毒就另当别论了。” “原来如此。……是当场死亡吗?尸体上好像没有痛苦挣扎过的痕迹。” “几乎是当场死亡。一击刺中了心脏。要是小鬼干的,可真是漂亮的手法。” 弓水哼了一声,似乎是在表场一击就让死者解脱的犯人。 “你认为犯人是孩子?” “不知道。现场在这种地方,多半如此吧。” “啊,原来如此。” “这未必是玩笑话。正门和北门的防盗摄像机似乎没有拍到奇怪的人影。” 白户从旁插嘴。 “即使不能确认罪犯是学生,也有很高的可能性是学校的相关人员。毕竟现场就在这里。” 仙堂抬头看了眼体育馆的天花板,又转向被害者。坎肩的左半边已经被流出的血液染成了黑色,其源头是一把如今仍然闪辉着银色光芒的刀。 “弓永,推测的死亡时间是?” “在一小时三十分钟前。” “现在是四点三十五分,也就下午三点五分吗?” “大概吧。” “与目击者的证词吻合。……大概。” 白户面不改色,用了一种别有深意的说法。仙堂皱了皱眉, “……随后再详细的录证词吧。现场遗留物保管好了吗?请交与验尸。另外对凶器的调查也拜托了。” 得到指示的搜查员抬起运送尸体的担架,走向外面。弓永紧随其后。于是作为事件主人公的被害人从舞台上消失了。 袴田看向了其他地方。 “……白户,那个是?” “如你所见,是血迹。” “血迹……” 在舞台的右侧留下了一条线似的黑色的血迹。 血迹从隔开舞台与右后台的侧后台面,直线延伸到标示被害人位置的演讲台侧面的白线。 “刺杀后,一直拖到了这里。所以真正的杀人现场应该是那边。” 白户走向舞台右侧,掀开了深红色的幕布。 那里积了一大滩的血。 “果然么。” 仙尝在袴田身边确认了这点。 “我刚才就觉得如果是一击刺中心脏,出血量太少了。看来大部分出血都积在了这里。” “就是说,在杀害后尸体被移到过了。” 为什么要移动呢? 思考中的袴田突然“算了,不想了”中断了思考。 现在情报太少,不足以动脑子分析。在情报不足时进行推理,往往容易落入不应该的陷阱。 所以自己眼下的工作是收集情报,做好记录。这是仙堂传授的方法,袴田也 相信这种方法的合理性。至今为止袴田和能干的警部的组合一直是这样解决事件的。 只要逐一的收集事实,不必做额外的工作就能有所发现。这些发现的东西肯定就是真相。 “那么就去录证词吧。” 不知仙堂是否看出了袴田的想法,为了收集更多的情报催促起白户。 “明白了。我让当时在现场的相关人员都在空教室里等候。要我带你们去吗?还是把他们叫到这里?” “请你逐一叫到这里吧。只有这里够宽敞,让他们在此直接说明也更方便。” “好的。” “说到在现场的相关人员,都是学生吗?” 袴田无意的问了一句。 “嗯。有一名老师,其他所有人都是学生。戏剧部的部员,还有乒乓球部的。” “乒、乒乓球部……” 袴田仿佛听到了一个可怕的单词,不由得踉跄了几步。 “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没事。” 袴田拼命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问题的。我想象的那种情况不可能发生的。不必担心。 保土谷警署的巡查部长有些纳闷的瞥了一眼袴田,但马上重振精神,与身边的搜查员讲了几句话。然后又朝这边露出了财神爷似的笑容。 “把相关人员的人名清单以及在现场发现的遗留物拿到这里来。” “好的。……对了,白户,刚才你也说过。” 仙堂说话的同时,捅了一下不断“没问题的、没问题的”自我暗示的部下。这是“请做好记录”的肢体语言。袴田回过神儿来,做好了准备。 “你说刚才?” “你刚才说推测的死亡时间与目击者证词『大概』吻合。『大概』是什么意思?” “啊……没什么深意。” 白户无聊的挠了挠头。 “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我误会了。” “你的这种口气,更加让我在意了。事件中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呀,那个……” 仙堂同时也吏属于暴力团体应对室,被他尖锐的目光瞪了一眼,白户“我投降了”嘟囔了一句后,告知了一件事。 “最先赶到现场的是在这所高中后面的岗亭值勤的男警察,叫做土屋。他扣押了现场遗留物,并简单的录了口供……似乎出现有点奇怪的证词。” “哦。是什么证词?” “这栋体育馆的舞台在事件发生时是密室。” “密室?” 平时装酷的警部此时也不禁提高了音调。 “嗯。出入口都被锁住了,而且还有人看着。” 密室。 虽说被仙尝要求记录,袴田还是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把这两个字记在笔记本上。 这个巨大的舞台在事件发生时是密室? 但是—— “但是,杀人案是毫无疑问的吧?受害人被刀子刺杀,死后还被拖动了五米以上的距离。” 袴田向白户确认,他用力的点了下头。 “嗯,正是如此。绝对是他杀。但又是密室,很奇怪吧?” 刑警的脸上完全表现出了内心的好奇,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然后他注意到了周围的不和谐气氛,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下手, “啊,在这里录口供,还是有几把椅子比较好吧。我去拿。” 他说着就自行走下舞台,也没叫部下就离开了体育馆。 看起来就像是逃跑。 “仙堂,刚才的话……” 舞台上只剩下两人,袴田征求上司的意见。仙堂抿紧嘴唇陷入了沉思。 “没有亲耳听到证词,还什么都无法判断……就像白户所说的那样,应该是哪里弄错了吧。” “是、是吧。” “说起来,如若不然……” 仙堂没有往下说,但袴田能猜测到后面的话。 如果不然——这就成了密室杀人事件。 无法想象,也不愿想象。本来就已经是在高中发生的事件,加之还是在风丘高中、在体育馆里,又和乒乓球部有关,现状可谓忧郁到了极点。如果还是不可能犯罪,简直荒谬。 哈。 袴田又叹了口气。 好像有点胃疼。 3未解决的记号是红与黑 不久后一名搜查员拿来了相关人员的人名清单和扣押的遗留物。现场遗留物的数量不多,只有盛放在托盘上的细小物品和搜查员夹在腋下的黑色雨伞。同时白户也吃力的抱着三个钢管椅回来了。 仙堂先是扫了一眼相关人员的人名清单。袴田也想喵一眼,但遗憾的是仙堂的动作快了一步,把纸对折了四次后收入了口袋里。 “那么先把第一发现人,那个叫增村的老师叫来吧。” 简单的下达指示后,仙堂看向了排列在塑料布上的遗留物。袴田还在为刚才没有看到人名清单而感到心急,同时记录了这些物品。 遗留物被分成了五组。 第一组是染血的面巾纸。第二组是染血的学生手册。第三组是钱包、手机、钥匙串。第四组是装在透明壳里的dvd碟片,表面全是绿色,没有写标题。最后一组是用旧的缎带领结和大号的黑伞。除伞以外的小物件都装在用于保存的薄塑料袋里。 “面巾纸等物当时都装在尸体的裤子里。面巾纸在左侧口袋,钱包、手机、钥匙在右侧口袋,dvd在右侧屁股后面的口袋。手册是在白衬衣的左侧胸口处的口袋里发现的。” 白户指着自己的口袋进行说明。原来如此,面巾纸、手册上沾着血是因为在流血的左半身。 “上述是尸体身上随身带着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缎带和伞。这两个都是在后台发现的。” “这是哪里的钥匙?” 仙堂立即用戴着手套的手拎起了钥匙串。钥匙有三把,分别带着有些时代错位的不看、不言、不闻日光三猿的钥匙扣(注)。没有标明是哪个房间的钥匙。 (注:三猿是指三个分别用双手遮住眼睛、耳朵与嘴巴的猴子雕像,显示了名为“不见、不闻、不言”(日语:见ざる、闻かざる、言わざる)之睿智的三个秘密。) “这个好像是广播室时的钥匙。‘不看’是教学楼的广播室,‘不言’是在教学楼另一面的新体育的广播室,‘不闻’是旧体育馆,也就是这里的广播室的钥匙。” “啊,对的,你已经说过他是广播部的部长了。这里的广播室就是那里吗?” 仙堂指向了舞台左侧二层的小房间。白户点了点头。 “我们在广播室里也进行了一番调查,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这个dvd呢?这也和广播部有关吗?” “嗯。刚才我确认过,里面的视频文件像是《风丘高中介绍》,应该是广播部的孩子们制作的吧。” “然后由部长保管么。……这个呢?” 接下来仙堂拿起了染成黑色的学生手册。 “已经被血浸透了呢。” “毕竟就在伤口的附近。似乎被害人在这本手册上记录了许多日程信息,我本来还满怀期待上面会有他今天的预定安排……” 仙堂从塑料袋里掏出了手册,翻开。即使上面写了今天的日程安排,如今也看不清了。 “……交给遗留物调查班吧。” 仙堂把学生手册放回原处,接着又看向红色的缎带。 “你说这个是在后台发现的。” “嗯,是在右侧的后台,这边。” 白户已 经非常熟悉在现场带路的工作,大手一挥把两人带到舞台右侧。掀开侧幕布走了进去,从血滩的旁边穿过,走下只有四级的短楼梯进入了有些昏暗的后台。 此处说是后台,但毕竟是在体育馆里,空间并不大。一处长楼梯通往二层的过道,楼梯底下展开着一张用模造纸制成的手绘海报。靠近一看,上面写着《第九十八届文化祭》。正面和右侧的墙上各有一扇铁制的重门。 从位置上来考虑,右侧的门通往体育馆内,正面的通往外面。白户接下来的说明正是如此。 “这是通往外侧的出入口,一直是从内侧锁住的。” “嗯……” 仙堂和袴田在昏暗中定睛凝视,确认门上的锁,是很常见的圆筒形锁,可以旋转锁纽从内侧锁住。仙堂转动把手打开了门,的确可以通往体育馆的背面。这里是校园的最后方吧,满眼都是小块的植被和篱笆,前面的过道也门可罗雀。沿着篱笆靠左边的位置处,能看见一个约有正门一半宽度的小门。 “刚才你提到的北门,就是那里吧。” “不,北门正如其名,是开在北侧的门。那个似乎被称作后门。这所学校有三个校门,只有后门太小,没有设置防盗摄像机。” “那么与学校无关的人员也可能从那个门进入体育馆内吧。” “嗯。但学校的后门很少有人经过。” 警部关上门,再次牢牢的锁住。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 “这个门当时是锁住的吗?在事件发生时。” “……啊……当时是锁上的。这也是个谜。” 哈哈哈,白户又亲切的笑了起来。果然是不想谈到和密室有关的话题。 他为了转移话题,用下巴指向了文化祭的海报, “话归正传,刚才的缎带就是掉在了这里。” “缎带啊。……说起来,是学生的校服上的东西。” “嗯。在这所学校,男生系领带,女生系缎带。” “掉在这里的是校服配套的那种吗?” “大概吧。应该是某个学生的。” 三人一边讨论一边回到了舞台上。袴田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些风丘高中的学生。的确女生的校服会在罩衫的领口处用缎带打成蝴蝶结。 回到舞台的中间后,再次观察起遗留物。 很普通的红色缎带。 “收押当时的照片……啊,在这儿。是这张。” 两人看向打印出来的照片。果然没什么特别之处,照片上只有缎带落在了刚才的那张文化祭海报上。 “这和事件有关系吗?” 怎么想都没什么关系,但袴田还是冒失的问了出来。白户耸了耸肩。 “谁知道呢。……不过,根据在午休结束时打扫完旧体育馆的勤杂工所说,似乎没有看到这样的东西。姑且有证词说看到了女生进入了后台,也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他使用了“姑且”这样的说辞,袴田记在心中。 “还有一件遗留物。” 仙堂弯下腰,拿起了最后一件遗留物。 黑伞。 长柄的商务用样式,看起来相当的高级。警部仔细的观察后,按下一触式的简易按钮,打开了伞。伞面上印着男士用品牌的商标,这个商标袴田也知道。伞上没有漏洞,骨架也没有破损处,和新的一样。 “这是朝岛随身携带的吗?” “不,我觉得不是。他的伞和行李都原样放在教室里,目击者也说他当时是空着手。这把伞是在舞台左侧的男厕所里找到的。来这边。” 这次被带到了对面,舞台的左侧。 侧幕布的后面几乎与右侧的后台毫无二致。只是因为二层的广播室突了出来,所以天顶比较低。 不,还有一处不同。右后台正面的门是铁制的,这边的是木制的。门损坏严重,看起来很廉价。把手上没有锁纽,似乎没有门锁。 袴田马上就理解了其中的原因。白户打开门后,对面不是外面的风景,还是昏暗的走廊。有两个毛玻璃的厕所门,分别是男厕和女厕。 “如你所见,这边的后台因为有厕所,所以比较大。” 仙堂和袴田跟在白户身后穿过了木门。走廊向左手边延伸了五米左右,尽头处拐向了右边。向前走了几步后才看到通往外面的出入口。这扇门不是铁制,是嵌着玻璃的双扇门,设计得很别致。透过玻璃可以看见白色的教学楼。 “那把伞就是在这个隔间里发现的。” 三人走进了男厕所。厕所与其所在的旧体育馆很相称,瓷砖已经用了很久,脏兮兮的。 厕所里有两个隔间,白户指的是里侧的那个。不知是冲水的水量太多还是什么原因,隔间的地面被水浸湿了,在这种濒临损坏的厕所里经常能看到这种现象。 “伞就在倒在这儿的地上。浸在水里,湿乎乎的。” 白户再次从胸口掏出了收押时的照片。正如他刚才所说,处于发洪水状态下的瓷砖上有一把黑伞泡在水里。 “物主还没有确定吗?” “没有,毕竟连把手处也被水浸湿,所以检测不出指纹。我已经向事件发生时所有在体育馆里的人确认过,没有人认领。但刚才提到的那个勤杂工说在午休结束时没有看到过这把伞。顺带一提,那个人有很好的不在场证明。” “……没有指纹、被浸湿的伞么。” 仙堂抱着胳膊思考了片刻,然后看向了袴田。袴田说“我都记下来了”,然后把写满了未解决的遗留物情报的手册展示给仙堂看。警部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么回去吧。叫增村的老师差不多也该到了。” 仙堂英姿飒爽的一转身。 袴田觉得这位上司很可靠。虽说接下来才能逐渐把握住整个事件的全貌,但数据在确实无疑的汇集起来。 ——没问题的。 不论是这次事件,还是私人的问题。 增村和搜查员一起在体育馆的入口处等待。他的头发剪很得短,身上穿着白底黑条的运动服,看起来朝气蓬勃,身型健壮。应该很适合精悍笑容的脸上表情凝重。 椅子摆在了舞台前,吏属县警的刑警和高中老师相对而座。 然后,在这个与传统印象略有不同、十分开放的调查室里,开始录口供了。 4沿墙边奔跑的少女 “你的名字。” “增村慎太郎。在这所高中教理科。同时兼任女子乒乓球部的顾问和教练。” “女、女子乒乓球部……” 刚刚开始四秒种,袴田“肯定没问题的”毫无根据的自信就剧烈的松动了。果然事件与女子乒乓球部有关。 “袴田?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请继续。” “……那么增村先生,你发现了朝岛友树的尸体,是第一发现人吧?” “是的。……当时我就在这栋建筑物里。” “你是怎样发现尸体的?能请你从刚来到这里时开始说明吗?也许你已经向本地的辖警说明过,但请你再讲一次。” “好的。……我想想,我今天是正好三点来到体育馆。与放学的时间一样。” “与下课同时呢。你一直是这个时间来吗?” “不,往常会更晚一些,今天刚好第六节没课,所以提前来了。” 与锐利的目光相反,仙堂举止十分礼貌,似乎让增村产生了安心感,逐渐缓解了紧张的情绪。 “刚好三点整,没有记错吧?” “嗯。这里听能到打铃声,我记得一起进入体育馆的叫做佐川的部员看 了眼表,说了句‘刚好三点呢’。” “你是和学生一起来的?” “嗯。我从办公室过来的途中遇到的。我还想着明明刚下课动作还真是快,似乎是她所在班级早下课了十分钟左右。” “是的。我已经在办公室确认过,只有二年级d班提前下课了。” 站在旁边的白户向仙堂耳语。 “原来如此。当时体育馆里有谁在?” “在我的视野里没有人。今天的第六节没有班级在这里上课。” “你是从连接外走廊的那扇门进来的吗?” 仙堂指向自己进来时经过的门,增村回答“当然”。 “因为下着雨,所以我和佐川一起从那扇门进来。” “这样啊。……刚才你说当时体育馆里没有人,但门却开着吗?” “门开着。通往外走廊的那扇门在上课时和社团活动时一般都是开着的。其他的门都是关着的。” “嗯。你说门开着。那么三点进入这里以后呢?” “我和佐川一直在墙边做拉伸运动。大概三分钟后吧……朝岛从外走廊那扇门走进了体育馆。” 增村说出死者的姓名时,脸上微微的扭动了一下。 “也就是在三点三分。他来做什么?” “谁知道呢……他沿着墙边走过用品仓库,马上钻进了那边的门,应该是过来有什么事……。我当时觉得他是去广播室办事吧。” 增村指的是在舞台左侧通往后台的门。 “然后舞台的幕布就被放下来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广播部的朝岛捣鼓幕布,有点纳闷。” “幕布被放下来了。是朝岛操作的吗?” “我没有亲眼看到他操作控制幕布的机器,所以不能断言……总之是在他刚进入后台时发生的事情。” “嗯。” 仙堂用手抵着下巴思考起来。袴田拼命的做记录。 “……在幕布被放下来之前,舞台上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吗?” “我没有仔细看,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比如说,照明当时是什么情况?我们到达时舞台上的照明灯亮着。” “啊,一开始没有亮,是我看到朝岛时亮起来的,大概是他降下后台自己打开的。照明灯可以通过舞台左侧的开关操作。” “这样看来,他果然是在舞台上有事要做吧。” 仙堂自问自答似的说道, “还有什么别的奇怪之处吗,比如朝岛的神情或是携带的物品。” “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只是很快的通过了我的视线……我只能确定他是空着手,没有拿东西。” “我知道了。然后你就再也没看到朝岛,对吧?我是说……作为尸体被发现之前。” “嗯。不过三点五分我回了趟办公室,大概三点十分回来的。” “你回到办公室?为什么?” “我忘带了社团的练习内容表。所以去取了。” “这点我也向办公室的老师们确认过了,没错。” 白户再次耳语。 “在这段时间里,体育馆里还有谁?” “只有佐川一人。啊,不,朝岛也在后台。” ——就是说,这段时间里,只有名叫佐川的学生和受害人。 这是重大的发现。袴田记在了笔记本,然后又画了许多圈标示重点。 “你回来时,体育馆里是什么情况?” “没什么变化。佐川还在做拉伸运动。我来到她身边再次开始热身,然后又有两名乒乓球部的成员到了。” 增村平淡的讲述后面的情节。 部员们和往常一样开始准备器材。中途羽毛球部的学生也进来开始准备器材。大概是三点十五分,传来了类似太鼓的声音。 “类似太鼓的声音吗?” “嗯……我不太清楚,就是咚、咚的声音。然后朝岛之前经过的那扇门开了,戏剧部的一个叫梶原的学生从中露头,询问是谁拉下了舞台的幕布。” “那个,请稍等一下。那个学生是从哪里进入体育馆的?” “啊,戏剧部的部员每次都是从舞台左侧后台的门进来。” “左侧,也就是有厕所的那一边?” “是的。从那边进来的话,更加方便搬运戏剧要用的道具。……然后佐川回答是朝岛,梶原说‘算了,把幕布拉起来’,其他部员拉起了幕布……” “于是,朝岛就死在了舞台上吧。” 增村低着头,默默的点了点头。 “你发现了尸体后做了什么?” “我走近舞台……确认他已经完全咽气,然后让羽毛球部的男生去办公室通报,让其他学生和我聚集在一起,不要乱动。有两名学生听到了尖叫声后来体育馆打探情况,我认为他们是大闹起来就糟糕了,所以把他们也叫了进来。保土谷警署的警官也提醒过,因此没有人直接接触过尸体,包括我在内。” “聪明的判断。” “不,说实话,我只是害怕碰到尸体……总之,五分钟后警察就来了。然后体育馆被封锁,直到现在。” 增村说完了。 仙堂沉默了片刻,说出了最后的问题。 “你在体育馆里时,有人从后台出来吗?除了戏剧部的学生以外。” 增村皱起眉毛,似乎是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然后摇了摇头。 “不,没有人。”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配合。” “就是说,朝岛友树在三点三分到三点十五分期间,被某人杀害了。” 增村回到等候的教室后,袴田重读起自己的笔记,总结口供。 “是的。但我在意的是朝岛一进入后台就降下了幕布这件事。还有太鼓的声音。” “……抛开太鼓的声音不管,朝岛在后台打算做什么呢?广播部的部长为何要降幕布?” “现在还搞不清楚。……现在还。” 因为大体上把握了事件的经过,仙堂的眼眸明亮了几分。他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白户, “接下来是与增村一起来体育馆的那个叫佐川的学生。把她叫过来吧。” 白户很有心的事先派人去叫了,那个女生已经进入了体育馆。 少女穿着蓝色的乒乓球部练习服,看起来很有责任感。高个头,短发,给人留下活泼的印象。但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暗,果然是受到了事件的冲击。直到坐到椅子上之前,她的视线一直偷偷的瞥向尸体刚才所在的舞台。 “你好。” 仙堂用比面对增村时更加温柔的举止做开场白。 “我是神奈川的县警,叫仙堂。这是我的部下袴田。” “唉,哈,是……你、你好。” 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说不定两者皆有,让她的回答结结巴巴。 “先报上你的名字和年级吧。” “那个,我叫佐川奈绪。是二年d组,学号十八。我是女子乒乓球部的部长。” “二年级就当上了部长,真厉害。” “啊,不,因为一个月前三年级引退了,所以才……” “原来如此。即使如此,能当上部长还是很出色。” “……谢谢。” 佐川奈绪在刚才的交谈过程中,眼睛没有看向仙堂,而是一直在注视袴田。这是为什么?难道是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你是和增村老师一起来的吧?” 问话进入正题后,奈绪的视线终于从袴田的身上移开了。 “是的。因为提前下课 了,我想直接去体育馆——我一直是直接把练习服穿在校服的里面,所以不用换衣服——在路上遇到了增村老师,一起进入了体育馆。时间刚好是三点。” “把练习服穿在校服里面,真热心呢。” “没有……您言重了。” “三点这个时间没有弄错吧?然后呢?” “当时我在和老师一起做拉伸练习。” 她指向了墙边的一角。从外走廊的门口看过来,刚好在正面。佐川继续往下讲。 “然后朝岛来了,他直接走进了舞台左侧的后台。我以为他去广播室有事,所以没太在意。但舞台的幕布马上就降了下来……” “进来的是朝岛,没有弄错吧?” “嗯。我和朝岛很熟,不会认错的。” “他当时的神情如何?身上带着什么东西吗?” “我想想……我离他有点远,所以看不清他的样子。哦,他是穿着室内便鞋直接进来的。不过他也不运动,所以我觉得无所谓。” 不愧是把体育馆当作根据地的乒乓球部部长。连细节也看得一清二楚。 袴田向前翻手册,轻轻的点头。到此为止和增村的口供完全一致,问题在后面的部分。 “然后增村老师回了趟办公室吧?” “是的。” “在此期间,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从三点五分到三点十分。” ——是的,我一个人继续做拉伸运动。 本以为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不,不是的。” 结果完全相反。 佐川奈绪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清楚的说出了证词。 “还有一名女生从外走廊进来了。她穿着校服,空着手,直接进了舞台左侧的后台。” “你说什么?” 仙堂似乎也大感意外,之前一直敏锐的注视着少女的眼睛睁得溜圆。 哎呀哎呀,白户微笑着耸了耸肩。说起来他之前也说过这么一句。 ——好像有人提供目击证词,看到有女学生走进了后台。 是的。白户在说这句话时用了“好像”的说辞。 袴田大体上了解这位爱笑的刑警的性格。对于麻烦的话题,总是装模作样不说清楚,还拿来当乐子。即使是他自己负责的案件。 看来这份证词也要归于“麻烦”的类型吧。 “是什么人?你认识吗?” 仙堂惊讶得站了起来,向她问道。奈绪思考了片刻。 “算不上认识。似乎在哪里见过,但脸被头发挡住了,又是小跑着沿着墙边穿过,所以很难看清是谁……只记得个头比较矮。” “嗯。你是说那个女生像是在追朝岛一样,进入了后台。” “是的。时间大概在三点八分左右。” “……” 两位县警互相对视。 如果此言属实,后台除了被害人以外还有一个人,可是说是超级重要的证词…… “你不相信吗?” 奈绪看到他们的神情,一句话正中靶心。 “我对站在你身后的刑警说时,他也不相信。” “啊,不,我不是不相信。” 白户脸色困窘的辩解。 “没有其他人看到那个学生……” “所以我不是说了么,我们班的针宫一直在女厕所前!” 奈绪如同控诉般提高了音量。 “你们问问针宫,她应该记得那个人通过。” “不,她说不知道。” “stop,我明白了。” 再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了。仙堂打断了两人的争论。 “佐川,我们暂且相信你的证词。” “真的吗!” “嗯,只是暂且而已。所以请你继续往下讲。” “……好。” 似乎这种莫能两可的说法让奈绪有些伤心,不过关于迷之少女的话题到此为止,她继续说起之后在旧体育馆发生的事。 她之后的供述与增村的证词完全一致。三点十分老师回来了,然后又来了两名部员,接着是羽毛球部的部员。关于三点十五分的太鼓声,她的回答也是听不清楚。戏剧部的成员出场,然后发现了尸体—— “真是吓死我了,如今还惊魂未定。朝岛是个很好的人,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我能体会你的心情。我们一定能抓住犯人。” 仙堂惯例性对低下头的她激励了几句。 “我还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十分重要……你在体育馆里期间,除了戏剧部的部员以外,还有人从后台出来吗?” “……没有,没有人出来。” “你确定吗?” “我确定。因为体育馆里几乎没有别人。不论是谁有动作,我马上就能察觉到。” 这是体育馆的主人所说,应该能够相信吧。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配合。” 仙堂道谢后,奈绪回了句不客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在她向走廊转身的瞬间,再次看了眼袴田的脸。 四目对视。 “……怎么了?” “没,没什么。” 她害羞的别过头,离开了体育馆。袴田仍然无法释然。 “……仙堂,我对那个孩子做了什么吗?” “鬼知道。大概是看上你了吧。” 警部开了句玩笑后, “但是,后台还有另一个人吗……白户你说没有其他人看到过那个谜之少女,是真的吗?” “嗯。正如佐川奈绪所说,名叫针宫的少女一直在女厕所前等待朋友,她证明没有那个人。” “嗯……” 仙堂抱着胳膊,旁边的袴田也开始思考。——差不多可以开动脑筋了。 如果佐川奈绪的证言属实,那么进入后台的少女就是杀害朝岛的犯人。这种情况极有可能。毕竟那位少女只进未出,应该是为了避开别人的视线从后台的某扇门逃离,这个推理比较合理。 但,如果佐川奈绪的证词是谎言呢? 如果没有其他的目击证人,认定佐川说的是谎言也不奇怪。奈绪本人就是犯人,为了掩护自己而把罪行推给虚构出来的少女……吗? “把叫做针宫学生叫来吧。” 袴田还在和手册对峙,旁边的仙堂从胸口掏出来相关人员的人名清单。展开折叠了四次的纸张又看了一遍, “不过,先按照进入体育馆的顺序问话比较好吧。那么接下来是乒乓球部的……嗯?” 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鼻尖凑得离纸更近了。 “喂,袴田,来看这个。” “怎么了?” 袴田如他所说,看向刚才没看到的人名清单—— 然后混身战栗起来。 “呀,这种罕见的情况真的会发生呢。刚才的部长一直注视着你,肯定是这个原因。” “……” 无法作答。 “白户,接下来是这个乒乓球部的二人组。” 仙堂似乎没有留心袴田的神情,做出指示。 搜查员走向空教室,不久后带来了两名少女。 袴田在此期间一直发愣,已经没有闲情推理了。穿着练习服的少女们出现在体育馆的入口时,他几乎绝望的要倒下。 “请进,坐在这里。……啊,椅子不够。喂,把你的椅子让出来。” 一无所知的上司下达命令,袴田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啊,对了,我是县警仙堂,这位是我的部下袴 田。” “袴田……?” 两个人中的一位,茶色的头发绑成马尾辫的活泼少女对这个姓氏产生了反应。 “唉,真是偶遇呢。这个孩子的姓也是袴田……咦?” 马尾辫少女看向坐在旁边的同伴,然后略微露出了胆怯的样子。 另一位少女的神情明显也不寻常,大大的张开了嘴,睁圆了眼睛,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的视线对准了同样表情发蠢的袴田。 “喂,喂,你怎么了?没事吧……?” “啊,不用担心。尸体已经运走了……” “……不,仙堂,不是。” 袴田终于挤了一句话。 “不是这个原因。” “呀,说起来你……嗯?你的样子也有点奇怪,没事吧?” 袴田没有回应仙堂的担心,向少女走了一步。 半长的黑发,大眼睛,白皙的皮肤,从练习服中露出了纤细的胳膊,怎么看都像是文学少女似的外表,但确是专心于乒乓球的运动员。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对现实中让他备感忧郁的元凶说道,随后, “哥哥才是……你在做什么?” 袴田柚乃回了他一句。 5巨大的密室 “所以,她是我的妹妹柚乃。” “所以说,这个人是我的哥哥。” 三个人“唉!唉!唉!”的惊叹声在体育馆的天花板上回响。 “妹妹?你的妹妹?” “唉?是妹妹么。姓氏一样还让我有点惊讶呢。” “哥哥?这个人?假的吧,真是太偶然了。说起来,为什么柚乃的哥哥是刑警?” “嗯……我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 “我也没想到你会与这次事件有关。” 这是谎言。准确来说应该是“我不愿意想到”。 “我才、才没有与件事有什么关系!” 小九岁的妹妹很不服气的强加了语气。 “只、只是在发现朝岛的时候刚好在场……” “这就意味着你和事件有关系。” 随后必须把亲妹妹当作知情人加以调查,让袴田打从心底感到难过。 “呀,我是听说你有一个在上高中的妹妹,但没想到就在这所学校。啊,说起来你之前叹气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好了,赶快开始吧。” 袴田含糊的躲过了能干的警部多余的推理。在私人方面,他不想继续被追问下去。仙堂“抱歉、抱歉”,重新看向两名少女, “那么暂且放下私情。首先是名字和年级?” “一年级b班,野南早苗。” “……同在一年级b班,袴田柚乃。” 被家人郑重其事的做自我介绍,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个,你们两人都是女子乒乓球部的部员吧?今天几点来这里的?” “三点十分。我看了表,不会弄错。” 梳着马尾辫的野南早苗回答道。 “之前你们在做什么?” “你问我们在做什么……放学后我们马上去了社团活动室,换好衣服就来了这里。今天是我们值日准备器材,所以很着急。” “这段时间里,你们两人一直在一起?” “是的。这是在确认不在场证明吧?我们有证明。在去体育馆的路上遇到了其他的部员。” 在行家面前也毫无惧色的少女。这一位更像是刑警的妹妹,袴田不由得感叹道。 “不,只是作为参考姑且一问……那么你们进入体育馆时,里面有谁?” “部长佐川和顾问增村老师。在那边做热身运动。” 早苗指的位置与之前佐川奈绪指的位置一样。 “当时体育馆里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没有,非说不太一样的地方的话,只有幕布拉下来了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我也这么认为。” 柚乃也点头附议。 后面的证词与之前一样。羽毛球部,咚的声音,戏剧部部员出场,发现尸体。 “当时真是吓死了。看到死人就足够让人害怕了,而且还是朝岛。” “你们认识朝岛?” “他是广播部的部长,很有名,在使用这里的广播室时也见过好几次。不算熟识,姑且算是认识。” “他是个好人……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柚乃表情阴郁的抱怨了一句。袴田感到坐立难安。 “那么……后来呢?增村老师似乎把你们都聚在了一起。” “是的。老师命令我们和佐川以及戏剧部的人不要乱动,让羽毛球部的两个人跑去办公室。然后学生会的正木、不认识的痞子气前辈听到了柚乃的尖叫,向体育馆里窥探,也被老师叫到了一起。是什么来着,好像是叫保护现场。” “你居然大声尖叫了吗”,袴田看向柚乃。妹妹“吵死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吧”回以眼神。 “之前那个痞子气的人一直站在女厕所的窗户前。我进体育馆时看到了。外面下着雨为什么会站在那里,还让我有些纳闷。” “哦……就是说,那个人就是针宫吧。” “啊,部长是用这个名字称呼那个人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的配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仙堂的头靠近两人,询问了最重要的事项。 “你们在体育馆期间,除了戏剧部的成员以外,还有人从后台出来吗?” “我想没有。” 两个人都老实的摇了摇头。这段对袴田宛如地狱般的时间意外顺利的结束了。 “你这个人真坏呢。” 柚乃二人离开体育馆后,仙堂有点可恨的笑了笑。 “这是你妹妹上的学校,为什么不早说呢?” “我觉得不值得一提。” “你觉得会被踢出搜查组?” “没有……” 只是想逃避现实,这句话实在难以说出口。 “不必担心,不会把你排除在外的。现在一课这么忙,找不到能替换你的人,而且你的妹妹还没有达到嫌疑人的程度。怎么看她都不可能犯罪。” “请不要开这种玩笑。她怎么会做这种事……” “好了,要公私分明。” “……我明白了。” 袴田心想自己一直很清楚。 但是,精神上的负担是无法估测的。 “接下来的两个人来了。” 唯一我行我素的白户催促起袴田二人。 第四组是羽毛球部的两名男生。两人分别报上姓名,浜冈,长濑。 两人是在三点十二分左右来到体育馆,没有提供什么值得一提的情报,但仙堂询问关于站在女厕所前的女生针宫时,他们提供了让人很感兴趣的证词。 “的确是站在厕所前,打着伞在玩手机。然后看到戏剧部的人从那边走了过来。” “戏剧部。有几个人?” “我想想,……四个人吧。” “所有人都拿着伞,推着用蓝色塑料布罩住的双轮车。大概是表演时要使用的道具吧。” 浜冈和长濑交替发言。仙堂向两人致谢后,让两人回去了。 “……差不多该叫戏剧部的学生们过来了。” 戏剧部。 如果无视佐川奈绪的证词,只有戏剧部的人知道后台里的状况。按照白户的说法后台似乎是个“密室”,必须弄清楚是否真的如此。 袴田很紧张,握着圆珠的右手加紧了力气。 “我是二年级a班的梶原和也,是戏剧部的部长。” “我是二年级c班的三条爱美,是副部长。” “我是一年级的志贺庆介。” “一年级g班,松江椿。” 戏剧部的部员们按顺序分别做了自我介绍。仙堂自己让出椅子也不够用,所以只有部长梶原笔直的站着。这样的四个人和身着西装的己方对峙时十分像是戏剧里的一个场景,袴田不禁有种奇妙的感觉。 仙堂询问放学后他们做了些什么,梶原作为代表发言。 “我们和往常一样,先在活动室里集合。下课后,大概在三点三分左右,我和松江一起进了活动室。志贺紧跟在后,大概是在三点五分吧。最后来的是三条,是在三点十分左右。往常大家聚齐后一般会在活动室里聊一会,但今天因为下雨,需要更多的时间准备,所以必须抓紧时间,大家就马上过去了。” “去体育馆是为了排练戏剧的吧?” “是的。公演的日子已经很近了。是叫做《今天也从天而降》的喜剧。” “这个不必解释了。继续往下说。” “哈……我们运着大道具去体育馆,到达时是几点来着。” “三点十五分。” 名叫松江椿的女生从旁帮忙回答。 “部长开门锁时我看了眼手表,所以很确定。当时我还在想比往常来体育馆的时间早了五分钟。” “哦,对,就是三点十五分。不愧是松江。” “那扇门是舞台左侧的门吧?有厕所的那一侧。” “是的,是的。大概只有我们会使用那扇门,已经快变成戏剧部的专用门了。” “就是说,你有那扇门的钥匙?刚才松江说部长在开门锁。” “嗯。因为我们会频繁使用,所以让老师复制了一把钥匙。” 梶原从口袋里拿出了钥匙,上面挂着一个不知是哪里的本地角色钥匙扣,让人觉得恶心又有点可爱。 “只有你有这把钥匙吗?” “只有我有,而且我也不会借给其他部员。复制的钥匙只有这一把,原本的钥匙在办公室里严密的保管着。顺带一提,我们没有舞台右侧的钥匙。那边的钥匙只有办公室里的一把。” 梶原痛快的说出了问都没问的情报。还有刚才的叫做野南早苗的学生,最近的孩子是不是警察电视剧看得太多了。 “说到十五分,其他人说在这个时间听到了类似太鼓的声音。你们听到了吗?” “太鼓吗?不……我没有印象。你们呢?” 梶原向部员们征求意见,他们也摇了摇头。 “可能是埋没在了雨声中,我也不太清楚。抱歉。……但是,我记得门旁站了一个人,好像是d班的针宫。” 他们也提供了目击到针宫的证词。看来她一直呆在原地没有动。 “你们进入体育馆后呢?” “我想想,我们四个人推着装有大道具的双轮车,最初是三条想和运动社团的人打声招呼……” “对了,咱们演示一次更方便说明吧?” 三条爱美提议道。梶原“不错的主意”打响手指表示赞成,刑警们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你们说要演示,难道……” “在后台再现一次当时的状况。这样更容易理解吧?” 不、不、不,刑警还来不及阻止,戏剧部的部员们已经纷纷涌进入了左侧的后台。仙堂和袴田对视了一眼,只能去追他们。 高中生真的是。 “我们推来的双轮车就是那个。” 梶原透过嵌在门上的玻璃指向外面。在道具仓库前面有一个农村中常用的大型双轮车,从被风半掀开的蓝塑料布下面,可以看到用于戏剧中的布景道具和衣柜、桌椅等物堆积在上面,几乎没有留下空隙。 “我们四人推着那个来到这里。教学楼里楼梯太多无法通行,所以我们每次都是从外面过来,今天下着雨必须打伞,搬得很辛苦。” “原来如此……然后呢?” 仙堂有点焦急。指纹已经采集完,虽然在体育馆里录口供是自己的主意,但是把现场弄乱还是让他不爽。 “我们先开锁,打开了门,为把双轮车推进来腾出空间。下雨天在外面掀开塑料布的话会把道具弄湿,所以我们没有在外面卸下道具,直接推了进来。” “双轮车从这个门进来?真的能推进来吗?” 袴田交替看了看门和外面的双轮车。虽说是双扇门,但大概只有1.2米宽,并不宽敞,因为双轮车满载了货物,高度方面似乎也会撞到门的上沿。 “将将能推进来。下雨天我们一直是这么办的,请看。” 烫成天然卷的部长挺起了胸膛,带领着部员们敞开双扇门后来到外面。一年级的志贺和松江椿推动车把手,梶原和副部长三条爱美在对面拉扯,从梶原所在的方向把双轮车推向门口。 “你看。” 门框完美的与盖布擦过,双轮车通过了门。但是只有前半部分进来时,车突然停住了。 不知应该算是玄关还是土间,一小块放鞋的空间与前方的地面之间有大约10厘米的高度差,卡住了双轮车。 “然后我、志贺和松江想要拉动双轮车越过这个台阶,而三条先行一步去了舞台。” “先行一步?为什么?” “这是我们的惯例,在使用体育馆时先派一个人从后台过去,向运动社团的人打声招呼‘我们要使用一下舞台’。因为奇怪的台词会打断运动社团的注意力,所以是理所当然的礼节。” “嗯,嗯。” “所以三条因为这例惯例,没有参与拉车的工作……” 这时戏剧部的部员们进入了角色,梶原露出拼了命的表情推动双轮车,三条爱美从袴田等人的身边跑过,打开了木制的门。 『喂,三条,不要跑。』 『三条太狡猾了。快过来帮忙。』 梶原含起台词,从盖布高高鼓起的双车轮对面传来了一年级的志贺庆介有抑有扬的声音。爱美还故意回了一句『我先走了~』。 “此时我瞥了一眼舞台,幕布被拉下来了。” 三条爱美看向这边,用平常的声音提供了证词,然后『咦,幕布拉下来了』又说了一句对白。 『怎么了?为什么幕布会被拉下来。』 梶原回应道,从双轮车旁走向了远方的三条爱美。剩下的两人『不要连部长也跑掉啊』、『那么要让谁来拉车啊』开始抱怨。 真是闹剧。但的确更容易理解当时的情况。 “然后我露了头,向运动部的人打听是谁拉下了幕布。” “这点我们知道了。乒乓球部的部长回答是‘朝岛拉下来的’,对吧?” “是的,是的。我当时很纳闷,广播部的部长为什么要拉下幕布,但又觉得‘不管了’。对旁边的三条说‘把幕布拉上去’。” “我打开了升幕布的机器。” 电动的升幕机在舞台左侧的后台里,紧挨着通往正舞台的门,她表演起按下开关的动作。梶原趁着这段时间登上了通往舞台的短楼梯, “幕布被拉开,响起了呜依依依的声音。我就这样来到了舞台上……从后台看去演讲台处是视线的死角,所以我没有注意到朝岛被刺杀了。” “嗯,然后呢?” 仙堂似乎也对重现发现尸体时的现状有了兴趣,催促他继续。 “然后,乒乓球部的女生大声尖叫起来,因此我也慌张了。我大喊道『糟糕 第二章 侦探登场 1宅男 文化社团的社团大楼默默的矗立在三栋教学里的中间、第二教学楼的北侧。 因为文化社团主要是室内活动,这边的社团大楼比体育系的豪华一些。如果运动社团的社团大楼是租金一万日元的破旧公寓,文化社团的就是租金五万日元的山上住宅。 那栋建筑一层最靠里的房间。 不必找,只要快步的往前走马上就能发现。 门上贴着木制的名牌《百人一首研究会》。 活动的内容很容易理解,但柚乃从未听说过学校有这样的社团。 “……上吧。” 深吸一口气,柚乃麻利的转动门把手。 根据早苗所说,这个房间平时都上着锁。柚乃只是想确认一下再敲门,但是, 吱—— 随着轻微的金属声,门轻松的打开了。 “咦?” 柚乃愣住了。 因为平时都是锁住的所以才是“谜之房间”吧?还是说,早苗的话只是流言,百人一首研究会没日没夜的在房间里面励精图治,研究百人一首呢? 在她思考同时,门已经缓缓的打开,不能再犹豫了。 柚乃下定决心, “抱歉打扰了……” 轻声致歉后,脱鞋走进了房间。 里面有大约二十位“少女”。 “……” 许多张大小不亚于柚乃上半身的动画海报贴在墙上。 用夸张的笔法画出来的拿着吉他的乐队,身穿女仆装的三人组,身穿水手服的蓝发女高中生摆出v字的手势,旁边一个身上的衣服类似和风神明的角色被朋友抛上空中,在巨大的机器人面前牵着手的角色,脑袋上张出猫耳在空中飞行的角色,身穿带披肩的礼服划着船的角色,把不知是什么吉祥物似的生物搭在肩膀引开粉红色弓的角色。 热闹且多彩,但说实话—— 这些与百人一首没有任何关系。 在贴满这种海报的房间里,看出不一丝百人一首的痕迹。 中央是白色的矮脚桌。上面放着打开的瓶装饮料、杂志、漫画和dvd等物。不仅是桌子上,连地面上也堆得到处都是。与其说是乱作一团,更像是书架装不下,所以无奈的散乱摆放。总之因为数量之多,果然只能用“散乱”来形容。 巨大的书架是金属制的,陈列在上面的仍然是杂志、漫画、dvd,偶尔还有蓝光碟,以及cd和游戏软件,全都是二次元的相关产品,没有任何三次元介入的空间。若非要举出一件,大概只有声优杂志的封底吧。在空余的地方,还有许多身高大约二十厘米的女孩子在朝柚乃微笑。是手办。 桌子在书架旁,一台笔记本和一台台式电脑在运行,但物主不在场。 房间的主人穿着白衬衣背朝着门口,躺在最远处的床上。偶尔能传来翻动书页的声音,读得也就是文库本吧。 ——这个人就是里染天马? “那个……” 柚乃勉强找着地面上的空处靠近床边,刚想要搭话, “太慢了。怎么样了?” 对方先开了口。 “唉?你在问什么?” “体育馆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事吧?” 然后传了翻书的声音。 柚乃愕然了。这个人已经预见到自己会来这里求救吗?然后一直在等待自己? 这是个怎样的男人。兴趣有点奇怪,但大概靠得住。 “那、那个,佐川受到了怀疑,所以我想帮助她……” “哈?” 他第一次看了过来。 这是一位五官端正的少年,虽然留长的前发与没有干劲的双眼皮有些减分。 少年和柚乃对视后,很不礼貌的问了一句。 “你是谁?” “唉?我叫袴田柚乃,是一年级。” 柚乃明知话题的势头有些奇怪,还是做了自我介绍。 “袴田柚乃。yono啊。像是201号室或是病娇主角似的名字呢。” (注:201号室指的是《向阳素描》里的由乃,病妖主角指的是《未来日记》里的我妻由乃。) “唉?” “没什么。袴田,我问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问我是怎么进来的……就是很普通的从门进来的。” 老实的回答后,他厌烦的用手捂住了额头。 “那个笨蛋……又忘了上锁。” “唉?” “对不起,袴田。如你所见,这里是私人区域,能请你赶快离开吗,再见。” 他躺在床上轰人。 看来他刚才说的“太慢了”是把自己误认成了别人。但是,事已至今,已经不能退缩了。 “那、那个,你是……里染天马同学吧?” “urazome?那是谁。很不巧,我可没有这种像是京都传统艺人似的名字。你认错人了,快出去,现在马上,快点。再见,再见,再见。” “唉?你不是里染同学吗?” 这是怎么回事。总而言之,自己非旦不受欢迎,而且似乎还打扰到了他。果然必须先敲门才能进来吗? “该怎么办……” 无法前进,也不能后退,桐乃像哈姆雷特一样迷茫。 “……嗯?稍等一下。” 少年翻动手掌,叫住了柚乃。 “你身上的衣服……是女子乒乓球部?” “是,是的。” “乒乓球部的练习地点是在旧体育馆吧?你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吗?” “嗯,我知道,毕竟是当事人之一……” “当事人?” “应该说是当事人,还是目击者呢……” “我回来了!抱歉、抱歉,真是花了一番大功夫!” 突然从玄关传来了宛如炸弹般兴致高涨的声音。 打开门进来的是一位戴着红框眼睛的少女,栗色的头发用发卡分开。面孔似曾相识,但挂在脖子上的单孔镜头照相机就非常熟悉了。这是来自入学后马上就召开的社团活动说明会上的记忆。 “我想想,你好像是新闻部的闻长……向坂?” “居然有外人进来,真是罕见呢!” 少女看到柚乃后兴高采烈,然后又看向了躺在床上的少年, “她是谁?天马你的女友?” “怎么可能。都是你的错,放她进来了。” “唉?” “我不是说过开门后要记得锁上。” “……啊,是啊。抱歉,我一不小心忘记了……” “拿不小心当借口就没事了吗。要是老师或警察进来就出大事了。” 真是的,自言自语的少年坐起了上半身,体型很纤细。 “啊,说到警察,这次真是出大事了。体育馆完全禁止入内,向警察打听情况全都晦莫如深。最后的最后,我要是再问下去就会被五名警察围住逮捕了。” 旁边的柚乃听到后终于想通了。跟着自己的搜查官突然离开大概就是因为她在吵闹吧。 “真可惜,要是把你抓住就好了。” “太、太过分子!我才不要!今年我还没有前科!” “知道了,知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果然是杀人事件。好像是某位学生被杀害了。” “是吗?” 少年向柚乃确认,柚乃点了点头。新闻部部长看到后, “咦?她是乒乓球部的?我听说会使用体育馆的人都已经被学校赶回家了……” “因为她是事件的当事人。” “我也不知道该算是当事人还是目击者……” “呀!!!” 房间里响起了足以与柚乃看到尸体时匹敌的尖叫。 “太棒了!喂,快告诉我!是谁被杀了!什么时候?在哪?怎样的手法?你目击到了什么?犯人呢?这下子太好了!” “那、那个……” 眼镜少女摇晃着柚乃的双肩膀,自顾自的兴奋起来。睡眼惺忪的少年打了个啥欠。 本来就混乱不堪的局面变得更加浑浊,这次柚乃不得不大喊了一声“稍慢一点!”。 2里染天马 “那个,我有几个问题要问。” 三个人围坐在矮脚桌旁,柚乃打开了话匣。 先是指向了起床后仍然没有放开漫画杂志的少年, “这个人就是里染天马吧?刚才你叫他天马。” “他是里染天马。” 眼镜少女做出了回答。少年也点了点头。 “……刚才你不是说我认错人了吗?” “是么,我记不清了。” “……” 真是老套的死不认错。 “那么,下一个问题。你是新闻部的向坂吗?” “嗯,我是新闻部部长,二年级a班的向坂香织。你好。” 香织在报上姓名的同时递来了名片。柚乃暂且收下,上面用哥特体写着名字和职位。 “向坂和里染是什么关系?” “同班同学兼青梅竹马。我偶尔会来这里玩。” “就是这样。” 看来他们不是恋人。柚乃松了口气。……不对,为什么要松一口气呢? “你说偶尔会来这里玩……这个房间不是‘百人一首研究会’的活动室吗?” “那只是表面上。实际上社团没有部员,我当作自己的私人空间了。” 里染回答的很轻巧。 “你说当成私人空间,也就是住处在这里?我的朋友告诉过我这样的传闻。” “啊。住得相当舒服。水池和厕所就在外面,附近还有公共澡堂。” 即使有人泡在这个活动室里声称“这已经是我的家了”,看到这个男生后也会光着脚逃跑吧。柚乃不由得想到。 “要喝茶吗?” 香织说着推开了杂志堆成的山,抽出小茶壶和和电热水器。那边有一处用家电的地方,还放着小型的冰箱和电烤箱。真的是当成自己的房间了。 “你为什么要住在活动室里?你的双亲呢?” “还活着,父亲,母亲,还有一个妹妹。家在离这里一站地的地方。” “那为什么?” “有许多原因。” “好了,请喝吧。” 香织利落的在小茶壶里沏好绿茶,排出了三个茶碗,连说“招待不周”的工夫都没有。 “没被学校发现吗?” “我已经在这里住一年了,至今还没出问题。晚上我会拉上窗帘。唉,刚才居然被你发现了。都是香织的错。” “我都说过对不起了吧。我听到警车的笛声,冲出去时太兴奋了。” “……对不起,我本来没打算擅自闯入。” “没关系,只要你不举报我。” 不会泄露给周围的朋友已经是前提了吗? 那么就问出最在意的事吧。 “那个,散乱在房间里的这些东西,到底……” 柚乃望向周围的亚文化产品,同时问道。 “这是我的兴趣。” 里染很直接的做了回答。柚乃只能回了一句“是这样啊”。 “……向坂也喜欢这个吗?” “我对能成为记者的东西完全没有抵抗力。说起来,叫我香织就可以了。” “哦……” “这次换由我提问行吗?” 里染喝着绿茶,瞪了柚乃一眼。 “听说你是事件的目击者,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啊!” 此时柚乃终于回想起了此行本来的目的。里染的家庭问题和兴趣都不是重点。 “我想得到里染的帮助!” “刚才你就说过了。我和你、我和事件有什么关系吗?” “你认识乒乓球部的部长佐川吗?” “啊,可以说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 “我”,香织举手发言。 “我认识。应该说她是我的朋友吧。奈绪到底怎么了?” “她被当成事件的犯人了。” “唉?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洗脱佐川的嫌疑。我想里染的话,应该会有好办法……” “呀,所以说为什么要来找我?” “因为里染在考试中所有科目都拿了满分……” “啊,那是印刷错误。” “管它是印刷错误还是什么,总之就是满分……咦,印刷错误?” 柚乃下意识的把身体探到矮脚桌上,茶碗晃了晃,差点翻倒。 “印刷错误,成绩排名表怎么可能会有印刷错误……” “是的。我的所有科目都在平均分上下,怎么可能拿满分。稍后就会贴出修正过的版本。” “怎、怎、怎么会……” 柚乃在里染面前,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话来。本以为他取得了不可能的成绩,没想的真的是不可能的。那么自己特意跑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香、香织,刚才他说的是真的吗……” “骗人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矮脚桌上缩回身体后,柚乃的脑袋又撞上了dvd堆成的高塔。 “喂,不要在那边肆意破坏。那是我刚买回来的、带副音轨的初回限定版……” “唉,这种事完全无所谓!到底是怎么回事,里染,你真的得了满分吗?” “天马真的拿了满分。真是的,为什么要撒谎呢。” “你才是,为什么要拆穿我。看看气氛。” “这是我要说的话!” 在分秒必争的状况下,柚乃没有调侃的闲情逸闻。她拨开了落到头上的dvd,调好紊乱的呼吸, “那、那个,你真的在所有科目都拿了满分?” “嗯。” 里染似乎有些后悔,皱起了眉头。 “没办法,所以才拿了满分。” “唉?” 柚乃迷茫的向香织求助,她露出了苦笑, “天马在课上总是睡觉,某一天把数学老师惹火了。那个老师在教室的正中间训了他一顿,还对他说‘你不在考试中拿满分,我就不给你学分!’……” “……所以就在所有科目中都拿了满分?” “发批改完的答题卡时,那个老师的脸色真是太美妙了。” 里染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但兴致似乎并不高。 “但是,不论理由如何,这不是很厉害吗!” “有什么厉害的。所有科目都拿满分不会是让别人讨厌么,被骂只知道读书,又说什么拿750分才是最理想的。” “……” 虽然还搞不清楚状态,但柚乃从对话中明白了两件事。 其一,里染不是家里蹲,似乎会认真的上课。……不对,因为他在课上一直睡觉,也说不上“认真”吧。 其二。不论他对上课的态度的如何,只要有意愿就能轻松的在所有科目中取得满分。 就是说, “你太厉害了!” “我都说过了,一点都不厉害。” 尊敬和谦逊的交火在不断的重复。 “总之,我只能依靠里染了!拜托你帮帮我!” 柚乃拼命的低头求助,但里染只用了两个字“不行”就将柚乃的希望化为灰烬。 “为什么!” “你就帮帮她吧。” “不要,太麻烦了。要是警察认为佐川是犯人,那就是事实吧?” “但是,佐川怎么会是犯人!” “是啊,奈绪是个好孩子!” “那你就冲着电视镜头说‘她平时是个好人’吧。” 里染讽刺了一句后,手里又拿起了杂志。 “回去吧。你看我也是很忙的。我必须要尽快的读完本周的《绝望先生》,欣赏小浴(小节浴)的绷带属性,然后去买晚饭。” “你说什么?” “是啊,天马,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还是小缠(常月缠)比较可爱!” “不,香织,我不是说那个……” 怎么办,怎么办。在两人笨蛋般的争论时,柚乃全力的开动脑筋。 好不容易才见到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再这样下去拯救佐川部长的最后希望也要破灭了。 ——此时, 柚乃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好点子。 “……里染。” 柚乃再次向躺回床上开始读书的里染搭话。“啊?”,他的回答没有一丝干劲。 “你说要去买晚饭,你的生活费是由谁来出的?” “……这与你没关系吧。” “是你的父母吗?” “……” “嗯,是的。” 里染陷入了沉默,香织代他回答道。 “唉,果然是双亲。学校离家的距离只有一站地,但儿子却不住在一起,而是住进了学校的活动室里,双亲还会给你生活费吗?” “……你想说什么?” 里染从杂志后面露出了脸,向柚乃投以冰冷的视线。 哦,有希望。 “我只是在想,里染同学继续这下去真的没问题吗。要是住在远方,生活费就必须要自己挣了吧。” 听到这种故意惹人生厌的话后,里染坐了起来。 “我还未成年。你也是在靠父母养活吧?有什么问题吗?” “虽说如此,但是里染,大概你的父母并不同意你住在这里吧?” “一般来说,是不会同意的吧。” 香织倒着第二杯茶,同时附议道。 “那么里染,你不会感到不甘心吗?既然已经不顾父母的反对,但到头来还是要依附于父母,这种状况太不彻底了。不自立自强真的没问题么!” 里染把杂志甩在枕头旁,然后缓缓的下床,颤抖的左手用力的按住右手的拳头,大概是在忍耐殴打柚乃的冲动吧。 “……你啊……” “我会付钱的。” “唉?” 半独立的少年停止了动作。 “如果你帮助佐川,我会付给你钱。乒乓球部的人能凑出十万日元左右。如何?” 这是一个类似商业行为的提议。 “……” 两个人的视线交汇了片刻。里染的脑海里似乎正在权衡生活费、自尊以及自由的时间,全力的运转。 不久后,他松开了右手的拳头,自言自语的嘟囔起来。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原来如此……” 最后,他又嘀咕了一声“十万么……”,再次靠近过来,坐到了矮脚桌前。 看来这场买卖以柚乃的胜利告终。 里染清咳了一声,恢复了作为房间主人的威严,然后慢慢的交合十指。 “那么,就让我来问清楚吧。” “……嗯。” 柚乃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情况都告知后,里染随便的回应了一声。 “不过你的运气真好呢。如果你的哥哥不是刑警,就不可能偷听到吧。” “是的。……别说这个了,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就在这个瞬间,说不定部长已经被带上了手铐。柚乃急于得到结论。 一直在旁记录的香织歪了下脑袋,活像进行调查时的哥哥。 “嗯,犯人果然就是奈绪吧?” “唉?怎么会……” “毕竟这是个密室。那么就只能是奈绪了。” “……里染,你怎么看?” “嗯,嗯,是吧……” 里染一边思考,一边咬着配茶吃的点心。 “我有个问题,你说男厕所里有一把伞?” “是的。” 比起伞,柚乃更想商讨佐川部长的事。 “那把伞当然是男性用的伞吧?如果女性用的物品掉在了男厕所里,就太可疑了。” “是的。黑色的长柄伞。还没有找到物主。” 柚乃回想起哥哥一行还没来时在等候教室里的情况。名叫白户的巡查手里拿着缎带和伞,问众人知不知道是谁的。所有的相关人员全都在教室里,但没有人举手。 “那把伞在午休结束时还不在那里吧?” “是的。刑警说有勤杂工的证词。” “伞坏了吗?” “没有,差不多是全新品。” “嗯。” “……有什么发现吗?” 听到柚乃谨慎的寻问,里染无趣的哼了一声, “不知道算不算是发现,准确来说……” 然后做出了结论, “你的哥哥是个大笨蛋。” 3黑伞的理论 柚乃一行马上就找到了哥哥他们聚集的教室,在相关人员所在的教室旁边的房间前,一本正经的警官正在严密的警戒。 看到里染大步流星的靠近,那位表情凝重的警官也不禁露出了笑意。 “你来干什么。” “县警仙堂和姓袴田的刑警在里面吗?” “你怎么会知道警部们的名字?” “能让我进去吗?我有很重要的事。” “但、但是……” 负责看守的警察必然的犹豫起来,随后游离的视线捕捉到了柚乃。 “啊,啊!你就是那位目击者……你去哪了!居然擅自离开!” “不要再说我的事了,快点让我们进去!” “唉?但是如今正在调查重要的知情人……” 重要的知情人,不必多想,肯定是佐川部长。 柚乃已经顾不得自己的仪表,冲到门前,警官还来不及阻止就冲了进去。 这里本来是升学就业指导室,廉价的沙发和桌子布置的像是接待室一样。本来是老师的位置如今坐着两名刑警,与一名缩起肩膀、低垂着脑袋的少女相对。 少女的狼狈样子与平时大相径庭,正是佐川部长。 “柚、柚乃!” 亲哥哥第一个愕然的站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不能进来!” 但柚乃没有理睬他, “佐川,你没事吧?” “袴田……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部长的眼神十分空洞,由此可以看出她正受到威胁。柚乃不由得流下了泪水。 “哥哥太过分了,居然做出这种事!现在马上释放佐川!” “不,那个……” “袴田,自重一点。” 仙堂的话中充满了平静的愤怒。 “她,佐川奈绪现在是事件的嫌疑人。如果你再 捣乱的话,我们就视作妨碍调查拘捕你。” “但是……” “好了,这是我善意的提醒。现在马上出去,老实一点。” “这正是我想说的话。” 从背后传来了一个很响亮的声音。 里染正靠在门口,不知他是如何摆脱了外面的警官。刑警们的反应当然是“你是谁”。 “你们好,我是二年级a班的里染天马。” “你是谁都无所谓。无关人员不能进入!快出去!” “不然就会警告我妨碍搜查?‘善意的提醒’?哈哈,笑死人了。立场已经逆转了,刑警们。这次是我们来提醒你们。” “……什么?” 看到眼前的里染毫不胆怯,仙堂也失去了气势。 “怎么样,刑警先生。我想想,可以叫您仙堂先生吗?如果今天不听我的话,你就会犯下当上县警以来最大的失误,错抓冤枉的少女。这可不是件好事,对所有人来说。” “你是什么意思?” “现在我就要证明,佐川奈绪不仅不是犯人,而且是最不可能成为犯人的人。” “里染……” 部长一字一顿的说出了他的名字,应该是把里染当成了救世主吧。袖乃也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这也要警察认同里染接下来的分析才行。 因为刚才马上就离开活动室赶来了这里(香织已经在被警官盯上,所以没来),柚乃还没有听过里染的推理。虽然他本人自信满满,柚乃还是心有不安。 “……你目击到了和事件有关的情况吗?” “不。事件发生时,我正在教室里和新闻部的部长谈论超时空要塞(macross)系列,什么都没看见。说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件我也是从她的口中听说的。” 里染指向柚乃。哥哥瞪过来的视线像是在说“那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柚乃不想解释,于是慌忙躲来了视线。 “你的意思是,你只是听了她的证词就发现佐川是清白的?” “反言之,你们听了她的证词,看到了现场,还和目击者交谈过,居然没有发觉佐川是被冤枉的。” 里染回敬了仙堂的蔑视。警部皱起了眉头。 “……好,那你就说说看吧。你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我姑且听一下你的推理。袴田,做好记录。” “唉?你是认真的么,仙堂?” “对咱们也没有损失。你是叫里染吧?说说看,为什么佐川不是犯人?” 仙堂挑衅似的催促里染,他的眼眸比面对真正的罪犯时更加深沉、锐利,仿佛是在说“我不会放过任何模棱两可的理由”。 但里染没有害怕。 他毅然的坐到了部长的旁边,视线调整到了和刑警相同的高度,然后轻巧的回答。 “原因就在于,后台的男厕所里有一把男伞。” “伞?” 仙堂回问的同时,看向了房间的一侧。 沿着他的视线能看到放在角落处的长桌子,上面摆着装在塑料袋里的遗留。大部分的遗留物都是小物件,因此黑色的伞很显眼。 “那把伞怎么了?” “伞本身说明不了什么问题,问题是它掉落的地方。” “地方……就是厕所吧。” “对,厕所,而且还是体育馆里的厕所。你们大概认为把伞落在厕所里是一件很常见的事。但是,这把伞不是在车站或是家庭餐厅里的厕所,而是落在了体育馆里的厕所吧。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我理解不了你话中的意思。” 里染夸张的叹了口气, “那么我来逐一说明吧。首先,伞落在男厕所里是午休结束后的事,因为有勤杂工的证词,这点没错吧?” “嗯。” “就是说午休以后有人使用过那个厕所。不,再把线索明确一下,是从午休结束后直到放学的时间,三点。三点佐川他们来到了体育馆,如果有人去厕所,他们应该能看到。” “嗯……是这样。” “好的。在这段时间里,有人进入了厕所,而且还拿着伞。这是大前提。但这样一来,就出现了两个十分奇妙的疑问。” “两个疑问?” “第一个是,那个人拿着伞。” “……没什么奇怪的吧?因为下着雨。” “不,简直太奇怪了。喂,袴田妹妹。” 里染突然看向这边。柚乃没想到自己会被提到,吃惊的应道“嗯,嗯”。 “有什么事?” “此前的学校生活中,你在放学之前是否曾拿着伞去厕所?” “唉?我想想……” 这件事和佐川的嫌疑有什么关系,柚乃的心中如此抱怨道,但还是开始回想。 小学,初中,以及如今就读的高中。在九年又两个月的学校生活中,放学前拿着伞去厕所…… “……没有。来到学校后,伞一直放在伞架上。” “是的。” 里染对柚乃的回答很满意,再次看向两名刑警。 “正如她所说。进入教学楼后,肯定会把伞放到置伞架上。放学后另当别论,在放学之前,特别是没有必要外出时拿着伞在教学楼内部上厕所是很荒谬的行为。另外不必多说,带屋顶的外走廊连接着旧体育馆和教学楼。” “你的意思是……在这段时间里特意拿着伞去旧体育馆上厕所很不自然?” 仙堂总结了他的话。里染点了点头。 “但是,现状是那把伞落在了厕所里。不论是否在上课,想象一下有人拿着伞在教学楼里走动的情况。最先想到的就是早退的学生以及迟到的学生。” “……嗯,考虑在上课时间的话,的确如此。准时上学的学生都会把伞放到伞架上。” 袴田刑警表示同意。 “是的。但不会有过了中午才迟来的学生吧,这样就能把可能性限定为早退的学生。此外,还有其他的可能性,比如要出差所以离开学校的职员,搬来教科书的工作人员,前来开会的客人。总之就是大人。上课时间只是约束学生的规则,与他们没有关系。” “嗯。” “还有一种情况算是早退的扩展,就是提前下课。与本次的事件相对照,也就是二年级d班的学生。” 听到自己的班级时,此前一直愣愣的倾听两人交谈的佐川部长突然身体一颤。 坐在旁边的里染毫不在意,继续推理。 “早退的学生,大人,二年级d班。只要有属于这三类的人,就能解释时间段与伞之间的矛盾。我的推理到这里为止都没问题吧?” “……嗯。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不过,第二个疑问就能完全否定这三个可能性。” “什么?” 仙堂惊讶的探出了身体,看起他对待起里染的推理比开始时更加认真了。 “第二个疑问就是地点的矛盾。旧体育馆的厕所位置很难找。要通过教学楼一侧的外走廊,穿过体育馆进入后台才能到达。而且陈旧,不卫生。那把伞就被水泡湿了。 “明明教学楼里到处都有厕所,为什么特意去如此不方便的厕所呢?我无法理解。” “但是,对在旧体育馆活动的人来说很正常吧?” 袴田看向妹妹,她就是鲜活的例子,同时反驳道。但里染已经预想到了他的异议。 “当然,在旧体育馆里活动的人会去那个厕所。但在旧体育馆里活动的人不会带伞。” “唉?……嗯。” “你也注意到了吧。 上厕所的人在上课的时间段里仍然拿着伞。去有走廊连接的体育馆里上课,会拿着伞吗?这不可能。因为没有机会用到伞。如果是最后一节课的话,为了下课后能立即回家有可能会带着伞,但今天的第六节,旧体育馆里没有排课。 “于是,使用厕所的人只能是不在体育馆里活动的人。但是,这类人去教学楼里的厕所就行了,没必要去体育馆上厕所。这里产生了一个重大的矛盾,让我想不清楚。” 最后调侃了一句,里染的话停住了。 仙堂聚精会神的琢磨着里染的推理,不久后松开了抱住的胳膊。 “……还有一种可能性。教学楼里的厕所的隔间,很偶然的全都有人。因此某个人无可奈何的去体育馆上厕所。” “真精彩,不愧是刑警。” 里染摆出了一种俯视的态度, “但是,根据我第一个疑问,那个人被限定在早退的学生、大人和二年级d班这三类。大人有教工的专用厕所,无法想象会满员。二年级d班放学时,其他班还在上课,这种情况下厕所应该都是空的。如果那个人是早退的学生,与提前放学应该是同样的情况。这样一来,剩下的情况只有……” “课间休息时。” 警察接上了话茬。 “虽然说是从午休到放学之间的时间段,但并不是一直在上课。第五节和第六节之间有短暂的课间休息。在这个时间有学生早退,想在离校之前去趟厕所,但刚好所有的隔间都有人,所以无可奈何的跑去了体育馆。这样一来,矛盾就解释清楚了。” “brahoo!正是如此!” 啪叽啪叽啪叽。房间回响起里染夸张的拍手声。 他又要进行否定了么,柚乃的直觉已经预感到了,果然他接下来把“但是”说出了口。 “但是,这个唯一的可能性也不存在。非常遗憾。” “……什么?我觉得这个推理没有矛盾。” “有矛盾。又产生了一个大矛盾。 “假设有一个在课间休息时早退的学生吧。他在体育馆的厕所里解决完,把伞落在了那里,随后为了离校走到了外面。——还在下着大雨的外面。” “啊!”两个刑警互相对视了一眼。 “在三点之前,雨还很大。外出时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自己把伞落下了。那个人肯定会发觉,然后马上回到厕所。不可能在放学后把伞落在那里。 “再设想一下,那个人可能回到了厕所,但看到伞被厕所的水浸湿所以不想要了?这也不可能。与其空着手在大雨中挨淋,有把伞总比没有强。而且那把伞还很高级,几乎全新。 “因此,最后的可能性也消失了。所有设想的可能都被否定,但作为现实问题的伞留在了厕所里。——为什么呢?” 里染停顿了片刻,拿起身边的铅笔玩弄起来,然后继续往下说。 “理由不明。但是考虑到随后发生了杀人事件以及如今仍然找不到伞的失主,忘了那把伞的人——因为是男性用伞落在了男厕所里,所以十有八九是男性——那个男人应该与事件有很大的关联。” “……” “我问你。你们正在的调查的学生是男是女?” “……原来如此。” 仙堂考虑了很久才开口。 “很有意思的推理。的确,伞落在那种地方是一件需要重视的事实。在伞上没有指纹时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了。” “谢谢。” “根据你的推理,犯人是男性。所以你认为女性的佐川无论如何都不会是犯人,对吧。” “正是如此。” “但是,仅是这样算不得‘证明完成’吧?” 在里染的指间不断旋转的铅笔落在了桌子上。 “为什么?” “……首先,落下伞的男人就是犯人,这个逻辑推理的跨度太大。让专家来评价的话,你在最后的关头疏忽了。” 旁观的柚乃也有这样的感觉。 里染的推理仅从一把伞开始引出了这么多的矛盾,的确很精彩。但是因此就确定那个男人是犯人,有些太简单粗暴了。 当然就柚乃自己而言,为了救佐川部长需要得出这样的结论,目前正是她期待的发展。但柚乃的心中仍然有些在意。 仙堂继续分析。 “你听过她的证词,应该也能明白吧?现场是密室。如果落下伞的男人是犯人,那个男人又是如何完成犯罪的呢?” “破解密室的套路已经烂到不能再烂,腐烂后变成土,土上都长出森林了。” “哦?我到想出了一个可能性。你要听听看吗?” 仙堂说这句话时的举止,与约谈柚乃和早苗时完全不似一个人。在他温和的语言中隐藏着巨大的钩爪。 里染“请”催促他,警部开始讲述。 “根本没有那个男人。伞是佐川自己放的,用来扰乱视线。” “唉。” 柚乃马上就理解了他话中的意思。 “怎么会……” “是的。佐川想要伪装成别人犯下的罪行,所以把伞放在男厕所里。来体育馆时……哦,当时她是和老师一起的,那么伞一开始就是藏在了后台吧。上面没有指纹的问题也能由此解决。为了伪装成别人的物品,所以不能沾上自己的指纹。” “我、我才不会做那种事!” “怎么样,里染?” 部长马上就要否认,但警部没有理她。 里染的表情不似刚才那般得意了,绷起了脸。 “是个合理的推测。不过,你能听下我的意见吗?” 柚乃着急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了救佐川部长的推理结果适得其反。 按照仙堂刚才的推理,伞的谜题和密室谜题都能得以解决。而且处在风口浪尖的不是别人,正是佐川部长…… 柚乃看了眼部长。一度看到希望却又被推下谷地,她更加的失落了。柚乃自己可能也是同样的脸色,说回来,这都是自己害的。 事已至此,只能再次恳求哥哥了。正当柚乃心怀此念打算靠近袴田刑警时, “刑警先生。” 一直沉默不语的里染再次打开了话匣。 “你认为我的推理是正确的——无法用常识性的理由解释伞落在男厕所里的事实,因此很可能是犯人搞的鬼——在此基础上,认为放置那把伞的人是佐川吗?” “嗯,是的。” 仙堂为自己的胜利得意起来,脸上明显浮现出了胜利的微笑。 但是—— “那么上述推理已经得证,佐川不可能是犯人。” “……什么?” 浮现出胜利笑容的人不只他一人。 “你说什么?得证的是佐川不是犯人?” “不,正相反。得证的是佐川不可能是犯人。” “为什么?” “因为她提供了证词‘看到有女生进入了后台’。” 片刻之后, “……啊!” 两名刑警再次同时大声惊叹。 “是的。请仔细思考一下。佐川想要伪装成别人的犯罪,所以把伞放在了男厕所里。这个推测的确有充分的可能性。但是,问题在后面。在录口供时,她说‘有女生进入了后台’。这样不是很奇怪吗?如果把黑伞放在了男厕所里,应该谎称‘有男生进入了后台’吧?不然她的伪装工作就彼此冲突,失去了意义。” “不,不,但是,那是因为……” 这次轮到仙堂着急了。 “没有别的理由。伪装成男性的罪行,嘴 上说供述看到了女性。不可能有这样的事。在理论上绝对不可能。等价于,她不是放伞的人。等价于,放伞的是其他人,也就是罪犯。等价于,佐川奈绪就不是犯人。” “就是这些”,里染说完后,后背深深的靠在了沙发背上。仙堂还不肯放手。 “但是……但是,这样就无法解释密室了!在没有人能外出的情况下,除了她不可能有人犯罪!” “的确如此,但把犯人伪装成男性却说看到了女性也不可能。佐川不是犯人,密室肯定是使用了什么诡计。这是最合理的推理吧,哥哥?” “啊,嗯……” 袴田哥哥回答的同时,扭动起脖子,看来是在纠结“为什么这家伙会叫我哥哥”。 “根据我的猜测,佐川的确看到了女生,黑伞是那个女生的伪装。这样就合情合理了。至于她是如何从密室中消失的,我就不清楚了。” “等、等下!有可能她是故意做出那样的证词!” 仙堂大喊道,额头开始流汗。 “伞是佐川的伪装,为了搅乱搜查故意提供矛盾的证词……” “原来如此,她认为伪装肯定会被识破,所以特意说‘看到了女生’么。” “是的!” “不过,即使马上就要被逮捕了她都没有自己指出这个矛盾,作为智能犯太失策了吧。” “啊……” “够了吧,刑警先生。” 里染的口气宛如在教导孩子。在场的人都已经接受了他傲慢无礼的态度。 “我从逻辑上导出伞落在体育馆厕所里的异常性。你也认同了。然后,你提出伞很可能是犯人的伪装。我也赞成你的意见。为了解释这种异常,只用采用这个解释。那么,如果伞是伪装,不论怎么想佐川奈绪都不是犯人。大家都能看出来。 “因此,如果用你的那种装模做样的说法——‘证明完成’了。” 说完后,里染长吁了口气。 然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看向了旁边目瞪口呆的同学年的部长。 “为什么摆出这幅表情,后辈很担心你。……笑一笑吧。” 4往后要追加费用 太厉害了。 如今柚乃已经完全认同了里染天马的头脑。 只有伞和目击证词这样贫乏的线索,却推导出了唯一的结论。但还不止这样。 在说服警察的过程中他也使用了精妙的技巧。 他准备了两段式的推理,特意让对方一度把握主导权,自然而然的让对方得出结论,然后利用对方的结论,转守为攻,导出自己的结论。 居然能办到这种事! 总之,他做出了这样的神技。 这个人是——天才。 升学就业指导室里只剩下了柚乃、里染和佐川部长三人。刑警们在另外的房间集合,召开紧急的讨论。议题当时是“关于佐川奈绪的清白”。 部长随后接连露出了惊讶、大笑、号哭等丰富的感情表现,最后怀着喜悦和感谢的心情抽泣,冷静了下来。眼下她正在坐在椅子上擦着眼泪,不时还发出呜咽声,和此前的部长形象犹如两人,柚乃有点不忍心看她。 挽救她的当然是里染,他在部长多番道谢后走到了窗边,眺望着渐渐昏暗的天空。梅雨时节的云团似乎又恢复了精神,再次稀稀落落的掉起雨滴。 “真的非常感谢。” 柚乃也道了声谢,然后走到他的身边。 “十万日元,不要忘了。” 视线仍然朝向外面的里染回了一句。啊,是有这么一个约定。 柚乃在脑子里计算了一下,女子乒乓球部有十五个人,每人七千不到。 “能便宜点吗?” “不行。” “也、也是呢……我会想办法的。” “要尽快。我想把‘小圆’的原画集买齐。” “……唉?原画集?” “对。六册都很贵,我原以为不可能买齐,这次的机会正好。有十万的话就很富余了。顺便还能买cm的staff本。” 柚乃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大概不是什么正经的用场。 “你不用来当生活费吗?” “这是我自己挣来的钱,要随自己的心意使用。” 这个男人,到底是聪明还是蠢呢……刚才他在柚乃心中的天才形象渐渐崩塌了。 “没关系。总之,谢谢你。” “不必道谢。因为那只是我的表演。” “唉?” 表演? 给刑警下绊的推理的确是让人目瞪口呆的精彩表演。 “我只是把似是而非的道理都捏在了一起。哈哈,太蠢了。说什么‘证明完成’,以为自己是艾勒里?奎因么。” 里染回想起了自己刚才的举动,露出了自虐式的笑容。 “不必使用那么复杂的步骤,一句话就能证明佐川不是犯人。” “唉?不会吧?” “真的。但那样的话,很难说服警察。” 所以才故意用出这么夸张的‘表演’吗。 但是……这样一来,里染还有一个能还佐川部长清白的解答,但向刑警的挑战中没有使用,并且取得了胜利? 怎么可能。 “能说明一下吗?” 听到柚乃谨慎的询问,里染粗鲁的答道。 “如果佐川是犯人,她不可能让现场成为密室。” “……啊。” 单纯到不能再单纯、清楚到不能再清楚的解答。 仔细想来,正是如此。如果部长在后台是密室的情况下杀害了朝岛,就如同坦白了只有自己才能犯下罪行。她应该从内侧打开某处的锁,或是供述看到有人逃跑。 但是部长没这么做,因为她不是犯人。 这个理由不是来自于确定的证据,所以很难说服警察,不过在推理小说中已经是用滥的套路。为什么自己现在才发觉呢。 柚乃四肢无力。 “总觉得为此付了十万日元太愚蠢了。” “喂,别这么说。伞的推理也没有错吧。只是达成目标的方式不同而已……” 里染说着看向了房间角落处的遗留物,“嗯?”,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怎么了?” 里染听到柚乃的招呼却没有做出反应,微微蹙眉,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放有遗留物的桌子。 过了一会儿,他干巴巴的嘟囔道。 “有点怪呢。” “怪?什么?” 柚乃也看向了遗留物。每件遗留物前都有记录着在哪发现的小纸条。 面巾纸是《被害人的裤子的左口袋》,学生手册是《被害人的左胸口袋》,钥匙串、手机、钱包是《裤子的右口袋》,像是dvd-r的碟片是《右屁股口袋》。这些都是被害人朝岛随身携带的物品,除此之外还有女生用的红色缎带,以及刚才讨论过的那把伞。缎带是《右后台,楼梯底下》,伞当然是《左后台,男厕所》。 其中有什么奇妙之处? “缎带吗?” 柚乃随口说出了自己想到的物品。如果伞在厕所很奇怪,那么缎带落在后台也似乎也不正常。虽然没什么根据。 里染摇了摇头。 “不是的。是不平均。” “平均?” 他走向长桌子,宛如在露天商店挑选商品似的眯起眼睛注视着现场遗留物。 “裤子的左口袋里只装着面巾纸,但右口袋里却装了钥匙、手机以及钱包?你不觉得奇怪么。一般不会这么不平均。” “啊,说起来的确如此。” 的确右侧的物品太多了,口袋会鼓起来影响走路吧。 “这是怎么回事呢。” 里染轻声低吟着,伸出食指逐一确认每一件物品。不久后,他的手在面巾纸上停住了。 “这个面巾纸上沾着血。” “是呢。学生手册上也有。”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 “对不起。” “你没必要道歉。……你好像说过,朝岛的尸体有被移动过的痕迹吧?” “嗯。因此才判断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具体是从哪里移动到哪里?” “唉?” 柚乃回忆起偷听来的刑警们的对话,但找不到答案。哥哥当时只说了尸体被拖动过。 “对、对不起,我没有听到……” “是从右后台的侧幕布内侧,到舞台的中央。” 从背后传来的冷静的声音。 柚乃回过头,和不再呜咽并且擦干了泪痕的佐川部长对上了视线,她恢复了在赛场上那样的表情,认真且充满自信。 这才是正常的部长。 “刚才我受到嫌疑被警察质问时,他们说的。” “从后台侧幕布的对面么。嗯。” 袖乃还来不及为部长恢复精神而喝彩,里染摸了一下下巴, “……真有趣。” 嘟囔了一句。 “有趣?你又发现了什么吗?” “不,没什么发现。只是想到一件事。” “是什么?快告诉我。” “在此之前,袴田,你愿意追加费用吗?” 柚乃愕然了。对,自己差点就忘了。这个男生是用钱雇来的。 “契约的内容是这样的。我证明佐川的清白,你付十万日元。” “十、十万?袴田,你做了这样的交易?” 部长吓了一跳,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里染的话让柚乃的心里痒得难受。 “我实现了诺言。本来应该就此解散收兵,但我又找到了一点个人的兴趣。就当是大甩卖吧。” 他表露出了高压的态度,但悲哀的是柚乃无法反抗。 里染张开右手,伸到柚乃的面前。 “五万,再加五万,我会解决这次事件。如何?” “五万……唉?” 比起金额,柚乃更加在意他后面的话。 “解、解决么。……你能解决这次事件吗?” “还说不好呢。” 里染笑着耸了耸肩。 “但我想试试。如果办到的话就给我十五万。如何?” “拜托了!” 佐川部长大喊道。 “做吧,里染。钱的话,乒乓球部会想办法。抓住犯人!朝岛被杀害,我还受到嫌疑,我已经气死了!” “我也是,拜托了!” 如果部长也这么说,那就没理由反对了。柚乃也向他拜托。 如果人均不到一万日元就能抓住杀人犯,可以说是非常便宜的价格。——如果真的能抓到。 里染满足的点了点头。 “好的,我知道了。契约成立。” 他拍拍手结束了交谈,再次回头与现场遗留物对峙。 他的背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可靠的私人侦探,但柚乃的耳朵没有听漏他无意间说出的实话。 “这下子‘coroll’和‘夏娃的时间’也能集齐了。” 啊,这个人果然是个废柴吧。 在刚才的交易后,哥哥袴田刑警回来了。 “佐川奈绪已经解除了嫌疑。” 面色疲惫的他一开口就告知了此事。 “似乎要重要开始调查……很抱歉怀疑了你。” 对重点怀疑的对象只有轻微的道歉,让柚乃很不高兴。 “哥哥,这样还不够吧”,柚乃刚想出言责备, “哥哥,请问有时间吗?” 但被里染抢先了。 “……刚才我就有些在意,你为什么非要叫我哥哥?” “我是想区别你和妹妹。要是你不介意我用后面的名字称呼你的话,我到无所谓。” “哈……算了。有什么事?” “这是朝岛身上携带的钥匙串,是广播室的钥匙吧?” “嗯。” “里面有旧体育馆广播室的钥匙吗?” “有。我想想,大概是串着‘不闻’的那一把……喂!” 哥哥提高了音量。因为里染听到回答后,立即用包着手帕的手从袋子里取出了钥匙串。 “你在做什么,不要擅自触碰现场遗留物!放回去!” “我不会沾上指纹的。” “不是这个问题……喂,你要去哪!” 看来他丝毫没有收起自己傍若无人的态度,顺势走过哥哥的身边,打开门,就在他即将步入走廊时,哥哥好不容易抓住了他的肩膀。 “不要擅自带出去!你想做什么!” “要是不能擅自带去的话,请给我许可。或者哥哥也跟着我来?” “你是要去哪……” “你问我去哪……拿着广播室的钥匙,当然是去广播室,旧体育馆里的那个。” “广播室?你去那里做什么?” “谁知道呢。” “哈?” 里染给出了十分含糊的回答后,灵巧的挣脱了哥哥的手,离开房间。哥哥无可奈何的喊了句“喂,等一下”跟了过去。 “里染真了不起呢。面对刑警也毫不退让。” 留下来的佐川部长露出了憧憬的眼神。柚乃附和着她的话。 “的确很厉害。” 但说到是不是尊敬,又觉得有些不同。拯救部长的骑士形象已经崩坏,还是不多评价了吧。 “啊,我也要去。有我在的话,更容易应付哥哥。” “嗯,也对。拜托了!一定要解决事件!” “嗯……是。” 部长的加油声充满了毫无妥协的信赖感,柚乃只得回以僵硬的笑容,然后离开了房间。 往后会如何呢? 里染——还有哥哥一行能解决事件吗? 5广播室侦探 虽然气势十足的来到走廊,但不必奔跑就追上了哥哥他们。隔壁的空教室,也就是柚乃不久前也在里面待命的房间前,里染和哥哥就站在那里。 袴田刑警注意到追来的妹妹,果然摆出了苦脸。不过他大概已经想开了吧,只是叹了口气,从妹妹的身边走过。柚乃找了一个空地方,若无其事的站在旁边。站更旁边负责看守的警官也没多说什么。是因为哥哥在旁,还是对接连出现的奇怪高中生感到束手无策了呢。 当事人里染从敞开的门向房间里窥探,目光和刚才面对现场遗留物时一模一样。房间里的人和柚乃之前在场几乎没有变化。 首先是相关人员中唯一的大人增村。穿着练习服的早苗。两名羽毛球部的男生。坐成一个圆圈的的戏剧部四人组,部长梶原、副部长三条爱美、一年级的志贺和松江椿。慵懒的呆在房间角落处的是佐川部长称之为针宫的不良少女。学生会会长正木身边有一张新面孔,正是在门厅给柚乃建议的八桥千鹤。她似乎是为了证实正木的不在场证明,被带到了这里。 突然出现的里染和长时间未归的柚乃的归来让所有人都愣住了,除了在打瞌睡的针宫和知道其中内情的千鹤。副会长和柚乃对视了一眼,她似乎看出了部长已经成功得救,露出了笑容。 “袴田,你去哪了?你是二年级的里染?” “柚乃,你太慢了!让我好担心。” “里染,你来这里做什么吗?” “这不是里染么。你也是目击者?” 增村、早苗、学生会长以及梶原同时说话,但里染都没理睬,自己发问。 “你们中有人熟悉旧体育馆的广播室吗?” 没有任何引子的问题让教室里瞬间平静了下来。 不久后,有六个人战战兢兢的举起了手。是戏剧部的四人、正木以及千鹤。 “嗯,学生会和戏剧部么。你们的确会用到。” “在旧体育馆里集会时经常会用,因为要调整麦克的音量等等。” “我们在演戏剧时也要用到音响,所以经常去。” 正木和梶原分别回答道,没有质疑里染不区分礼节的口气。看来这个男生平时就是这个德行吧。 “此外,还能看录像和dvd……” “唉?” 梶原的补充发言引起了里染的兴趣。 “在体育馆的广播室里能看视频吗?” “嗯,那儿有电视和播放机。昨天我们在舞台上练习完,就去看了前辈们的公演记录……啊!” “怎么了?” “说起来,我好像把录像带落在录像机里没拿出来。” “……这个啊。” 里染发现是自己多虑了,皱了皱眉。 “那梶原跟我一起……啊,等下。” 自己让对方跟来,马上又让对方等下。里染看向了袴田刑警,小声的交谈了些什么,哥哥不高兴的打开了手册,又说了二三句。连就在旁边的柚乃也听不清话中的内容。 里染再次转向教室里面,点了梶原的名。 “你跟我来。我有许多事要问你。” “唉?让我跟去哪?广播室?” “谁知道呢。” “……你让我一起去的话,我就去吧。” “stop。” 宛如连续重复的广告词似的,第二次让梶原等待。但这次下令的是学生会长正木。 “刑警先生……我叫您袴田先生吧。我不是十分了解状况,为什么里染会在这里,而且还和刑警共同行动?要是无妨的话,能告诉我吗?” 原来如此,这也是合情合理的提问,毕竟本来该由那位目光敏锐的帅气刑警仙堂占据的位置不知何时换由同年级的乖僻少年来担当。虽然还没有被言及,柚乃呆在等候室外面也足够奇怪了。 “啊,那是因为……” “里染是我叫来的。” 八桥千鹤代替含糊其词的袴田,平静的回答道。 “他是侦探。” “侦探?” “是的。他会替咱们解决事件的,对吧,里染?” “因为我想赚生活费嘛。” 侦探的回答驴唇不对马嘴。 “原因就是如此。梶原,过来。” 里染马上把梶原叫出来,为了避免被继续追问关上了门。在滑动式的拉门对面,正木仍角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旁边的千鹤咯咯咯的笑着。 “走吧,去体育馆……啊,等下。” 梶原第三次被命令等待,里染回到了升学就业指导室,然后很快又出来。用手帕包住的手上拿着一个绿色的dvd壳。 “啊,这个也是被害者的……为什么你还要拿上这个东西!” “因为听你说可以看影像。”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里染,你是侦探?真帅呢。” 一行人吵吵闹闹的向体育馆走去。四人中的三人都不知道此行的目的。 “哥哥,刚才你和里染说了什么?” “呀,只是被问了几件事,没什么。真是的,他打算干什么。” “是和广播室有关吗?” “没什么关系……” 袴田刑警瞥了一眼“侦探么?”“不,不是”互相闲聊着的梶原和里染,压低了声调, “他是问戏剧部的部长……梶原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再次下起来的雨和三小时之前一样,越来越猛烈。日已西沉,以黄昏的天空为背景,被染成暗色调的破旧体育馆看起来比平时更加瘆人。当然,里面刚发生过杀人事件也为酝酿出这种气氛提供了助力。 打开门,舞台上还有几名搜查员留守,似乎是为了保护现场。他们看到突然的来访者露出了怀疑的眼神,但看出了袴田在其中后,又擅自认定是调查的工作,于是注意力回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中。 里染原本就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飞快的进入了舞台左侧的门。柚乃也紧随其后。柚乃进入后台时,他已经踏上了通往二层的楼梯。 周围回响起四个人踩在金属质楼梯上发出的声音,十分嘈杂。来到二层的过道,广播室就在左手方。 虽然早就知道在这里,但柚乃还是第一次进来。 “那么。” 在昏暗狭窄的过道上,里染回头看向同年级的学生。 “梶原,你经常来这里,身上带着钥匙吗?” “没有,说是经常来,其实只有公演之前的一阵子,所以没有配钥匙。要用的时候都是去办公室借。” “嗯。学生会也是一样吗?” “是的……怎么了?” “没什么。没有其他钥匙的话,就只能用这把了。” 里染把朝岛的那把钥匙插进钥匙孔,打开了门。 “我还是第一次进来。唉,原来是这样的房间。” 打开灯后,柚乃只有这种平庸的感想。 这是个四叠左右的小房间。门对面的墙边有两台形状像是风琴的机器,不过上面不是键盘,而是类似开关的东西,大概是调整音响和照明的器械。许多立体声音响和放大器围绕在旁,让房间显得更加局促。 正面和右侧的墙上各有一扇小窗。正面的窗户可以看到舞台上方,右侧的可以看到体育馆内部,眼下两个窗户都被窗帘遮住。 房间的中央有一张桌子,这也是让房间显得狭小的原因之一。桌子上有麦克风及其台座、旧式的录音机、积尘的照明灯,变成了小物件的堆积处。 左边的墙上有一个已经锈蚀了的铝制台架,上面是一台显像管电视。下面是有年头的录像机和dvd播放机。 “真旧呢。” 里染看了眼电视和播放机,嘀咕了一句。“的确是有些年头了”,梶原说道。 “这些本来是教学楼广播室里的,但今年换了新的,又觉得把旧的扔掉太可惜,于是挪到了这里。” “今年……之前没有吗?” “嗯。两个月前才搬过来,我们也因此受益了。在舞台上拍摄的视频马上就能看到,前辈们的公演记录也可以在这里……啊对了,录像带!” “稍等一下。先让我来。” 里染轻巧的闪过了戏剧部的部长,又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了铝台架。 先接通电视的主电源。黑色的画面一端显示出‘输入频道1’的文字。然后向dvd播放机伸出手。 “喂,不要光着手摸。” 哥哥马上训斥道。 “已经采集完指纹了吧?” “的确如此……说起来,你要在这里做什么?” “先来场视频观赏会吧。” 里染宣布了无法理解的事情,然后按下dvd播放机的开关。 但是播放机没有启动。 “……嗯?” “没插插销吧?” 梶原说 道。 “因为是刚拿来的器材,之前可以用的插槽都占满了。所以录像机和dvd共用一个插槽。” “啊,就是这个。” 柚乃为了不干扰调查站在墙边,插头和延长线就在她的脚边。 她从典型的集束配电线路中找出了贴有“dvd”胶条的插头和“录像”胶条的插头,原来如此,“录像”插头插在插槽上。柚乃拔下来,插上了“dvd”那根。 呜——,响起了启动的声音,dvd播放机运行了。 “好的。” 里染没有向机敏的柚乃道谢,甚至没有看她一眼,继续操作。从封套中拿出了遗物中的dvd,插入dvd机中,然后播放时似乎又遇到了麻烦。 “嗯?播放键不灵。” “啊,对了。那个播放机的播放键和暂停顿已经严重失灵,必须要用摇控器。” “太古董了吧。摇控器在哪?喂,袴田妹妹,把摇控器拿来。” “我也不知道在哪……” 这次轮到梶原大展身手了。他从桌子上堆满小物件的山中捞出了一个长方形的箱子,深绿的底色上印刷着红字“名牌糕点樱羊羹”。 打开盖子,里面放的不是羊羹,而是大小不一的四个摇控器。 “这里与新体育馆的广播室不同,十分散乱,所以器材的摇控器都装在这个箱子里。” “接着”,梶原把其中的一个扔给了里染。里染这次道了声谢,按下摇控器上的按钮。 于是,终于播放出视频了。 啪啦啪啪啦啪啪~啪啪啦啪~。《县立风丘高中介绍》 “大家好,今天感谢各位拨冗参加风丘高中的说明会。我是广播部副部长森永,接下来由我来介绍这所学校。” 以前庭和教学楼为背景,带着发卡的微笑少女——按照她的自我介绍,她是广播部的副部长森永悠子——打了招呼。看来是副部长担任主角,部长朝岛负责摄像。 接下来开始的学校介绍分成了许多镜头。学校历史的黑白照片,介绍社团活动时选取了田径部和吹奏乐部,平时的上课情况,还有文化祭。在校生的访谈似乎是最近刚刚拍摄的,一名柚乃也见过的一年级生微笑着回答“有许多有趣的人,很棒的学校!”。 “看来是在学校说明会上用的视频呢。” “是的。暑假时会有面对待考生的说明会。” 柚乃嘀咕了一句后,梶原做出了回答。 “广播部居然还做这些事。” 与充实的社团活动无缘的里染似乎有些意外,抱起了胳膊。 “厉害的不是广播部,而是朝岛这个人吧,他似乎还在挑战视频竞赛会。” “现在应该用过去时说这句话了吧。” “……” “森永的滑舌真棒,像配音员一样。” 柚乃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换了一个话题。 “啊,的确是。我们社团也想招揽她,声音也很美。” “声音的确不错,让我想起来了松冈由贵。” “那是谁?” “给妹尾爱子配音的人。” (注:《小魔女doremi》中的角色) 解释了也完全听不懂。 不久后,在合唱部的校歌声中森永悠子一挥手,视频结束了。 “……那么?” 哥哥的话很简洁的表达了所有的状况。 来到广播室,也看了视频。——那么,来此是为什么? “这与本次事件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里染取出碟片,干脆的断言。袴田兄妹肩并肩,像喜剧演员似的险些跌倒。 “那为什么要来这里……” “请不要误会。不是完全没有关系,而是有着‘没有关系’的关联。” “你在说什么?” “冷静一点。我还要有许多调查要做。” 里染扔下一句意义不明的话,离开了电视前,开始了正常的对广播室的调查。 脑袋伸到机器的背面沾了下积灰,拉开小窗的窗帘注视了一会儿舞台,仔细的观察桌面上的各种物件,最后在隔音的墙上到处敲击,像是在找隐藏的暗门。柚乃三人茫然的看着他的动作。 “啊,录像带……里染,我可以拿出来了吧?” 过了一会儿,梶原才想起这茬儿问里染。里染靠在墙上似有所思,点了点头。 梶原蹲到柚乃的旁边替换了插头,拿起里染放在dvd机上的摇控器,用习惯的手势操作按钮。这次是录像机的主电源点了,吐出了贴有《98年夏公演》的vhs。 “哎呀哎呀,这下又要被松江训了。” 戏剧部部长害怕起认真的一年级部员,同时伸手拿出录像带,就在此时。 “稍等一下。” 里染从旁打断了他的动作。 他的声音很尖,把梶原吓了一跳。 “唉?怎么了……这个录像带有什么问题吗?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吧。要不在这里播放一下……” “不,不是录像带。是摇控器。这个摇控器是录像机和dvd机共用的?” “唉?” 梶原看向了右手中的那个, “啊,虽然播放的媒介不同,但两者是一个品牌,所以可以用按钮切换模式。广播部的津口沼对我说过,以前两台机器都有独立的摇控器,但两个都坏了,两台机器上的按钮也失灵了,所以在二手商店找了一个可以共用于两台机器的摇控器……怎么了?” “嗯……” 里染思考了片刻,露出微笑。 这是他踏足广播室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我还有一个问题。昨天你们在这里看录像了,对吧。在练习结束后。” “是的。” “然后你们忘了取出录像带,就回去了。为什么会忘记呢?” “原因的话……因为马上就要到闭校的时间,所以离开得很慌张。于是就忘了。” “慌张么,原来如此。” “……?” 梶原以为还会被追问,保持着高度的警戒,但“侦探”似乎非常开心,眯起了带有睡意的眼睛。他离开刚才倚靠的墙,又看向袴田刑警。 “哥哥,警察当然也调查过这个广播室吧?” “嗯。所以说你对我的称呼……” “调查到了哪种程度?每个角落都搜遍了吗?” “呀,这个要去问白户才知道。” “啊,在这里,找到了。” 传来了沙哑的声音。从门对面露头的正是保土谷警署的刑警,时机恰到好处。 “白户……” “袴田,你在这里做什么?仙堂都发火了,说你擅自带走目击证人……” “不,不是我……” “白户。你就是白户先生吗?” 里染仍然毫无惧意,走到了刑警的面前。 “哦?难道你就是里染?” “你居然认识我。我是里染天马,你好。” “啊,果然是。你解除了佐川的嫌疑呢,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看来他是个好事之徒,高兴的大笑之余,拍了拍身为异端者的里染的肩膀。 “我有事要请教你,方便吗?” “嗯,请问。” “白户,你居然让他问……” “你们好像调查过广播室,调查的细致程度如何?” 里染没有理睬抱着脑袋的袴田刑警,向白户发问。白户歪起圆脸,回答道。 “ 第三章 确定嫌犯 1我的妹妹太不公平,麻烦大了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不停止会就持续到永远的刺耳电子声把袴田优作从梦境中拉回了现实。 “嗯……” 现在是早上六点半,昨天摇摇晃晃回到家、倒在床上时已经是深夜三点。睡了还不到四个小时,当然无法缓解疲劳,起床后又蹒跚了起来。 虽然有点迷糊,毕竟还是搜查一课的刑警。睡眼惺忪的换白衬衣期间,他的脑袋里一直在回想昨天的搜查。 那个名叫里染天马、态度可恶的学生离开后,袴田(一直在被仙堂训斥不要自作主张)等人去了朝岛友树的家里。 家人受到很大的打击,得到他们的同意后,警察们大致调查了朝岛的房间,但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线索。遗书自不必说,也找不出朝岛与别人不和的证据。刀子,毒药等危险物完全没有。上网记录都是一般高中生阅读的内容,没有问题,朝岛正如妹妹他们的证词所说,是一个十分正派的学生。 不过他是广播部的部长,对影像的爱好远远的超出常人。房间的架子上没有书,而是数以百计的dvd。其中三分之二是市场上有卖的电视和电视剧。其余是他用摄像机自己录的视频。按照家人的说法,他无论去哪都带着便携式摄像机,看到有兴趣的东西就一个接一个的拍摄。在朝岛放在教室里的行李中就发现了一台作为业余向产品十分高端的摄像机,另外还有一把伞。 不知道警部是否认同了里染的忠告,总之是把dvd堆成的山当作了搜查的重点。万幸的是,做事一丝不敬的朝岛对买来的dvd、碟片以及自己刻的个人作品都逐一作了记录,所以只要花时间就能很容易的确认。如今在保土谷警署,通宵调查的搜查员正一边呻吟一边与显示器对峙。 因此,眼下搜查还完全没有进展。朝岛被杀的动机没有丝毫线索,对于犯人,除了里染证明了不是佐川奈绪以外依然不明。附近的居民也没有提供周围有可疑人员出没的证词,另外,密室依然是一个谜。 ——只是在眼下。 袴田穿好西服,掏出了放在胸口口袋里的手册,打开最新一页,读出昨天记下的内容。 “‘二十七日,三点十分,旧体育馆,拉下幕布,打开右后台的锁’……” 搜查完朝岛的家,袴田等人回到了位于保土谷警署的调查总部,鉴别和遗留品调查班拿来了几份报告。 从凶器上没有检出指纹,来源也不明。从舞台和后台检出了大量的指纹,这些地方是学生一直在使用的场馆,所以理所应当会留有指纹,不可能从中确定哪个是犯人留下的。现场的血都是从朝岛的身上流出来的。从遗物手机中也没有找到特别奇怪的短信。然后—— “从学生手册上除去了血迹,于是……” 递来的朝岛的手册上因为使用了药品,血红色已经大为减淡,上面用圆珠笔规整记录着下述文字。 ——二十七日,三点十分,旧体育馆,拉下幕布,打开舞台右后台的锁 二十七日就是今天,也就是事件发生的当天。三点十分当然是指下午。至于旧体育馆…… “朝岛去那里是预定事项。” 仙堂说道。拿来手册的搜查员“正是如此”点了点头。 “但是,没有其他关于今天的记述。顺带一提,笔迹肯定是受害人的。” “写下这条日程信息是在……” “根据前后其他的记录判断,大概是在五天前。” “……嗯。” “更重要的是‘打开右后台的锁’这个部分吧。” “这样就解开了密室的一半。” 仙堂看着手册,接上了话茬。 “朝岛从内侧打开了后台的锁。舞台正面有许多人眼监视,但杀人犯是从后面进去的。……虽然在门都上着锁的状态下,逃脱的方法还是个谜。” 因为这个发现,仙堂所说的密室破解了一半,了解朝岛被害的原因也有入手点。 他预定在那里和某人见面。降下幕布大概是有什么怕被别人看到的事情吧。结果他被杀害了。 问题是,‘那个人’是谁。 由于这个新发现,在三点三分到三点十五之间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几乎都有了嫌疑。因为他们都可以从后台进入体育馆。 没有明确的不在地证明但可以被排除嫌疑的人,只有被里染彻底否定的佐川奈绪。 “……混蛋。” 想到当时被里染摆了一道,仙堂痛苦的咋舌。 洗完脸来到起居室,妹妹已经坐在餐桌旁吃着土司,身上还穿着睡衣。 “啊,哥哥早上好。” “早上好。你起的真早呢。晨练……没有了吧,毕竟体育馆还处于封锁中。怎么了?” “没什么。我烤了面包,要吃吗?” “啊……” 妹妹总是会睡到将将迟到的时候。袴田感到今天有些奇怪,坐到了座位上。父母还没起床,所有只有两人份的早餐。 “难道因为昨天的打击没有睡着吗?” “才不会呢。只是今天偶尔醒得早。” “那就好……今天要去学校吗?” “……*&……&%……&¥%” “不要嘴里吃着东西说话。” “……要去。虽然只是上午有个紧急集会,大概,不对,绝对是针对事件的说明。” “因为大部分的学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理所应当吧。这样警察也会方便一些。” “为什么?” “把学生都聚在一起更容易打探线索吧。” “啊,原来如此。” 柚乃嚼着面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对哥哥, “警察今天也要来学校啊。” “当然。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毕竟因为手册的事,嫌疑人……” “手册?嫌疑人?” “啊,……没什么。” 在间不容发之际,袴田闭上了嘴。因为昨天就是像这样断断续续的泄露了许多情报,才会出那档子事儿。本来和妹妹一起吃早饭时就不该谈论杀人事件。 袴田伴着牛奶咽下黄油面包后,慌忙的站起身。 “你不必再关注这次事件。后面就交给警察处理。” “是~” “……?” 妹妹的态度和昨天相比有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回答的很老实。 “……这样就好……你也转达给那个叫里染的人,不要再掺乎到事件里。……说起来,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出现了。” “你想问什么?” “学生会的人说是侦探,是在开玩笑吧?” “该怎么说呢……” 柚乃歪着脑袋想了想,回答道。 回答让袴田大感意外。 “那个人不是侦探,应该说是家里蹲动画宅废柴男吧。” * “做得不错,袴田妹。” 家里蹲动画宅废柴男说着,满足的点了点头。 “没想到你真的做了。” “嗯,不客气……” “实际的成功率连百分之二十都不到吧。你哥哥会不会不回家住在外面是赌博,你能否找到警察手册也是赌博,当然风险最高的是你潜入房间时会不会被发现。” 他依然保持着俯视的态度,柚乃完全没有感觉出他是在表扬自己。 “找手册可辛苦了,起初没想到就在上衣的口袋里没拿出来,翻遍了桌子的抽屉。” “都是因为你考虑的太少了。如果每天都要 用到,最方便的就是固定一个位置不要移动。警察手册当然会一直放在上衣的内侧口袋里。” “哈……” 果然没有得到表扬。 嘭,嘭嘭嘭嘭,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似乎是某种专用的信号,里染说着‘香织啊’打开了门,马上就传来了新闻部部长气势十足的声音,现在明明才早晨八点钟。 “早~上~好,哦~哦!” “你是在学乌龙派出所么,很老了呢。至少也说句smatpagi吧(注)。” (注:印度尼西亚语中的早上好,《日常》中经常使用) “这可是村上龙的招呼。那个东西呢?” 香织游离不定的视线捕捉到了矮脚桌上的数码相机。 “哦,成功了!太棒了!” 响亮的拍手声在十叠大小的房间里响起。柚乃终于感到自己的努力有了回报。 “就在这里面吧,真正刑警的笔记。” 进入房间的香积宛如抱婴儿般谨慎的拿起了相机。 “呀,糟糕,我兴奋起来了!如果把里面的内容都写成报道……” “死也要阻止你。这可是偷出来的。” “是、是啊,香织,我会被哥哥逮捕的。” “呀,我明白。但是现在咱们很帅气呢,像是少年侦探团一样。” “利用刑警的妹妹当间谍,怎么看都是坏蛋的角色吧。” 里染再次否定了侦探的身份,然后伸了下懒腰。 ——你哥哥的手册上应该有详细的搜查记录。晚上你把里面的内容都拍下来。 这是昨天道别时里染交给柚乃的任务。 从警察手册中偷取情报已经变成了反抗国家权力机构的行为,柚乃本无意于此,但为了解决事件,分享警察的调查成果的确是无可避免的必要事项。所以,柚乃不情不愿的接受了指示。 早上五点起床,潜入哥哥的房间,用数码相机一页一页的拍下手册,总算完成了任务。疲劳的哥哥回家后睡得像死猪一样,完全没有发觉——应该吧。在起居室遇到时,他也没说什么。 虽然对哥哥有些不公平,但正面拜托他肯定会被当作耳风边,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对了,要在哪里打印?这个房间里没有打印机吧。” 柚乃在里染的房间里四处张望,有两台电脑,一台电视,还有各种各样的游戏机,唯独没有打印机的影子。还是说埋在了杂志山里? “我会去熟悉的打印室里打印。图片修正也会做得很完美,交给我吧。” 香织举手回答道。 “打印室好像是在办公室的隔壁吧?真的没问题吗?” “嗯,不会露馅的。因为我会在全校集会时偷跑出去干。” “唉,你不去参加集会吗?” “要是参加,就没地方打印了。” 里染从冰箱里拿出了在便利店买的三明治,同时从旁帮腔。这是他的早饭么。 “一般都是要去参加集会,听校方讲话吧……” “反正讲话就是说明事件吧。香织,打印好了就拿过来。我先睡一会儿。” “好的,好的。” “里染也不去参加集会吗?” “对认真的女高中生柚乃来说,他们的行为简直难以置信,不由得声音嘶哑起来。 “不去。内容都知道了,我也不想看到听完报告后会场的奇怪气氛。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很困。不论是谁打扰我的睡眠,都不能原谅。” “困?” “因为我昨天一晚上都没睡。” 说起来,他的双眼皮的确比昨天更严重了。 “难道一整晚都在进行推理吗?” “不,我重看了一遍is的ova和dtb的第二季,结果就到了天亮。” (注:is是《infiratos》,dtb第二季是动画《黑之契约者流星的双子》) “……希望你能说日本语。” “现在已经是全球化的时代了。” 里染吃起早饭——不对,因为没有睡,所以应该是夜宵吧。虽然搞不清楚他晚上做了什么,总之没有在思考事件。柚乃叹了口气。 “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要是没有解决事件,就拿不到后续的五万日元了。” “%……&*……%&*” “不要边吃边说话……咦,怎么有种既视感。” “……没问题的。集会结束后你再过来吧。晚安。” 吃完三明治,里染立即滚上了床。等柚乃等人外出前,被子下已经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果然是个废柴男……” 香织用备用钥匙锁上门,柚乃从旁自言自语道。 2戏剧部二十小时前 如同预想的那样,集会上校方说明了杀人事件。消息灵通的学生已经听说了朝岛友树在旧体育馆里被杀害的传闻,但官方的公告仍然在学生中引发了骚动,新体育馆里就像里染预测的那样弥漫出“奇怪的氛围”。 额头上渗出汗水的校长在说话的间隔经常夹杂着“唉,那个”之类的语气词,令人着急的讲了大约四十分钟。随着校长下场,一个意外的人物上台了。 高个头,目光锐利,穿着西服的中年男人。 “我是县警搜查一课的仙堂。” 从台座上拿起麦克,警部做了自我介绍。学生的骚动更加剧烈了。 “正如刚才校长刚才的说明,昨天在这所学校的旧体育馆里发生了令人悲痛的事件。我们断定是一起杀人事件,并正在进行调查。” 会场上乱哄哄的。 “逮捕犯人的证据还不够。这起事件发生在学校内,而且是在刚刚放学后。因此有必要询问当时还在学校里的大家。” “请大家不要误会,这不是在怀疑大家。只是为了抓住犯人而需要情报。所以随后请大家……” “别吵!” “……所以随后请大家分别在各自的社团活动室里等待。因为在犯人犯罪时,有很多学生正在进行社团活动。没有社团的学生都在大会议室里等待。我和部下会按顺序问话。届时不论是多么细小的事情都没问题,只要记得就告诉我们。——要说实话。” 仙堂说完后,装作没有看到台下学生们的惊慌,快步走下了舞台。 麦克没有放回台座,他随手的扔在了演讲台上。 集会后没有排课让柚乃有种谢天谢地的感觉。如果回到教室里,身为相关人员的自己和早苗肯定会被同学群起而攻之吧。 “因为想起昨天的事件,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柚乃用拙劣的谎言甩开了打算邀她一起女子乒乓球部活动室的早苗,装作去保健室走向了文化社团的社团大楼。 虽然命令中要求同时移动,社团大楼周围的人群仍然杂乱无章。柚乃怕被别人看到自己走进百一首研究会,所以先躲到阴暗中等待。等没人后,来到到最靠里的房间门,敲门。告知自己是袴田,香织打开了门。 “ya~ho~,集会如何?” “很有刺激性。刑警也登台讲话。” “哦,真可怕,幸好我没去。都说了什么?” “反正就是按社团分别集中,类似的话吧。” 里染在矮脚桌前打着哈欠,注视着几张纸。柚乃心想如果纸上是动画的时间表,这就上去凑他一顿,好在那是香织扩印出来的、哥哥的笔记的照片。她果然像事先宣称的那样把图片修正得很完美,印刷出来的文字很鲜明,易于阅读。 “你了解得很清楚呢,刑警说的话。你推理出他 们想要搜查了吗?” “因为周围又吵又闹。正常情况下校方会禁止所有的社团活动,不会有人来社团大楼的吧。” “啊,原来如此……” 简单到令人失望的解答。 “不过,这个相当有趣呢。” 他大概是读完了,把照片扔到了矮脚桌上,说道。 “特别是最后的备注。” “最后的?” 柚乃和香织一起看向照片。照相时只是在机械性的完成任务,所以没有仔细看。上面写着从朝岛的手册中发生的日程安排。 “朝岛进入后台,先降下幕布,又打开了右侧出入口的锁。这样就能印证了。” “印证?印证了什么?” “杀害朝岛的动机等许多事情。朝岛预定在那里和某人见面。大概他要见的人就是犯人,而且很可能是从舞台右侧进入的。虽然昨天我的推理,亦即佐川目击到的女生就是犯人的可能性变小了,但那个女生大概也是从右侧离开的吧。然后门又上了锁。” “唉?唉?” 柚乃还没有理解那番话的意思里染就站起身来,同时还像老爷爷似的哎呦了一声。 “走吧。” “……去哪?” “先去戏剧部。啊,必须先换上校服吧。” 里染的身上还像刚起床一样穿着t恤和短裤,毫不顾忌周围有两名女生,当场换起了衣服。即使出言制止他也不会听从,所以柚乃只能自己移开了视线。 “去戏剧部干什么?” “调查不在场证明。虽然很麻烦。” “不在场证明……” 越来越像是侦探了。 “调查不在场证明么~好有趣,好有趣。啊,我的血液沸腾了。” 看来香织这次想一起跟来,双手抓着眼前的笔记本,满面笑容的全身颤抖。 因为戏剧部是文化系社团,活动室当然也在文化系社团的社团大楼里。就是说离里染的根据地很近,就在隔壁的隔壁的隔壁。 敲门后打开了门,部长梶原本以为是刑警来了吧,睁圆了眼睛。 “哇,是里染啊。今天怎么了,还在进行侦探活动?” “你们总是满嘴侦探侦探,词汇量也太少了。至少也像平贺=奇顿一样,叫我一声‘自由调查员’。”(注) (注:出自漫画《危险调查员》,平贺=奇顿是主人公。) 里染走进了活动室里,从他的态度中完全看不出是客人。柚乃和香织跟在后面,“打扰了”,替他低头行礼。 整个房间缺乏统一感,像异空间似的。 墙边立着戏剧中用作背景的布景道具,周围还有许多种类丰富的大道具,西洋衣柜,桌子,安乐椅,旁边还有折叠屏风,旁边是两扉纸拉门。此外还有用废物制成的sf风格的计量仪器,三张办公桌,以及转椅。从窗外能看到用来将道具搬到舞台的双轮车。在昨天的大雨中派上用场的蓝色塑料布晒在旁边的晾衣干上。说到学生戏剧,一般的印象都是用演技决高下,不太注重舞台设施,但这个戏剧部的风格可以说是正好相反。 衣服的数量多得吓人,如果活动经费困难,马上就可以靠租赁衣服赚钱吧。部员们的打扮也都十分奇怪,反而与房间搭配得很融洽。 梶原只穿了普通的衬衣,问题是其他三人。三条爱美穿着类似潜水员似的蓝色覆身衣。志贺庆介穿着宽袖和服,戴着娃娃头样式的假发。松江椿穿着绣满褶边的紫色礼服。 “yaho,梶原。啊,还有爱美,yaho~。志贺和松江,还好吗?” 交游广泛的新闻部部长没有被他们的样子吓到,逐个打了招呼。室内从四个人一口气增至七人,显得更加狭小了。 “唉?今天向坂也在吗?” “嗯,我可是优秀的记录员。” “优秀是多余的。而且我也没拜托你。” 里染粗鲁的瞥了一眼掏出笔记本的香织。 “不过,你们的服装真是古怪呢,是在cosy吗?萨姆斯,汤音和蔷薇水晶吗?”(注) (注:萨姆斯?阿兰是游戏《银河战士》中的主人公,汤音是《异国迷宫的十字路口》的主角,蔷薇水晶是漫画《蔷薇少女》中的角色。) “才不是cosy,是在配戏服。叫做《今天也从天而降》的爆笑喜剧,故事就是魔王、未来人和座敷童子降落到无名作家的家里……” “我有几个问题。” 里染把正在进行的对话一刀两断,然后说起了自己的问题。 “首先是两天前。你们所有人都在旧体育馆里练习,练习完去体育馆里的广播室,观看了毕业前辈们的公演录像。对吧?” “啊,嗯……没错。我昨天也讲过了。对吧,大家?” 部长说完,身着奇装异服的部员们纷纷点头。 “你们只看了昨天你取出来的那一盘录像带吗?” “是的。” “嗯,很好。” 不知道他所说的“很好”是哪里很好,总之里染很满意。 “那么,下一个问题。有关二十个小时前的问题。放学的铃声响起,梶原和松江椿在三点三分来到了这里。松江是哪一位?” “……是我。” 穿着礼服的椿举起手。平时没有表情的脸上有些扭曲,似乎是在置疑突然到访的里染。 “你和梶原一起过来,是偶然吗?” “是的。我一直都是那个时间过来,昨天部长也偶然来的比较早。我们在一层的走廊里遇到,就一起来了。” “在其他部员到来前,你们两人一直在这里,对么?” “是的。” “好。你们两个人排除。” “排除?” 梶原重复了里染的话。 “里染,难道你在调查我们的不在场证明吗?” “也许大概就是吧。” 里染承认了,态度宛如在说“那又如何”。周围响起了一片嘘声。 “饶了我们吧,不是我们干的。” “我也希望如此。下一位是志贺庆介。” 他的冷酷程度不输给仙堂——准确来说,只是因为逐一安抚太麻烦了吧——他继续询问。被点到名字的男生志贺庆介脸上长着雀斑,“在、在”结结巴巴的应道。 “你是在三点五分到活动室里的吧。” “是的。” “没错。” 梶原从旁插嘴。 “但是从教室来这里只需要三分钟,其余两分钟你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只是在教室里收拾东西时多花了一点时间……” “在教室里。那段时间里你和别人交谈过吗?” “大概和两、三个人说过话吧。” “嗯。……好的。你保留。” 里染平淡的下了结论。此时柚乃也看出来他想做什么了。 朝岛友树被杀是在三点三分到三点十五分之间。里染在找那段时间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 梶原和椿在三点三分已经进入了这个房间,所以可以排除以外。三点五分到的志贺只有两分钟的时间可以杀害朝岛,但在两分钟内不可能杀完人再从旧体育馆赶回这里,而且他在教室里还和数人打过招呼,所以即使算不上完全排除,也基本没有杀人的可能。里染只是以防万一所以暂且保留。他在做的就是这种事吧。 “下一个是三条爱美……你。” 里染的矛头转向了最后一位,戏剧部的副部长。 “你三点十分到了这里,没错吧 ?” “……是的。” 有些畏缩的爱美摆弄着直发的发梢,谨慎的回答。 “我去了厕所……” “你能证明吗?” “不……我没和别人交谈过。” “这样啊。梶原。” “怎么了?” “十五分时,你们拖着双轮车到了旧体育馆。但三条先行离队去了舞台。然后你也跟去了。对吧?” “嗯。” “你看到幕布被降下后,从后台露面去找运动部的部员。然后和佐川说了话。” “嗯。……你知道的很清楚呢。” “然后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里染交替看向了爱美和梶原,然后问道。 “你从后台露面,大概持续了多长时间?” “唉?我想想……” 这个十分细节的问题让梶原苦恼了一阵子, “大概十秒左右吧。” “这样啊。在此期间,三条在你的身边,一年级的两个人在左后台的入口处,对吗?” “嗯。” “好的,我的问题完了。感谢。” 里染与开始时同样唐突的结束了问话,转身离开。柚乃和一直在记录的香织慌忙跟在后面。 几个人中只有三条爱美没有明确的结论,“喂,等下”,她会叫住里染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那个,里染……难道我有嫌疑吗?” 这次里染没有使用暧昧的说法, “是的。现在你是最重要的嫌疑人。” 而是直接相告。 “因为能够创造密室的只有你一人。” 接下来的这句话宛如向戏剧部的部员们释放了硬直魔法,里染没有顾及他们,关上了房门。 3学生会的众成员 “不会、不会、不会,不可能的吧。” 一行人走在教学楼的走廊里,香织拼命的摇头。 “爱美是犯人?不会,不会。爱美是天然、乐观的性格,不可能杀人的。” “经常会有装成天然的腹黑吧,比如川岛亚美。” (注:川岛亚美是轻小说《龙与虎》中的角色。) “嗯,但是呢……” “你刚才说能够制造密室的只有三条,这是怎么回事?” 柚乃问道。这似乎是最后三条爱美被定为‘最重要的嫌疑人’的根据。 “朝岛打开了右后台的锁。犯人从那里出入。就是说,只要在出来时能锁上右后台的门,就可以解决这个密室的谜题。” “的确如此。” “但钥匙保管在办公室,无法使用。那么就只能从内侧锁门。如果门上有针和线可以通过的孔洞的话另当别论了,但好像没有。就算你的哥哥再怎么蠢,只要调一下就能发现。” “……能别说我哥哥的坏话了吗?” “好,好。从内侧上锁就必须再次回到建筑物里。在朝岛被杀后进入体育馆后台的人……” “只有戏剧部么。但为什么是爱美?” 香织仍然心存不满。 “只有三条能够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行动。首先,三条进入体育馆后马上离开了在左后台入口处为难的三人,去往后台。这是第一个机会。然后梶原来到了三条身边,他从厕所露头看向运动部的人,与佐川交谈了两、三句。这段时间里没有人注意到三条。这是第二个机会。” “啊……” “当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跑到右后台上锁,她不可能有这样的绝技。正如我刚才所说,这个世界上有线这种非常原始、古典且万能的道具。在右后台的锁纽上系上线,把线拉到左后台,在没人注意到时拉线锁上门,然后拽动两股线其中的一根收回,消灭证据。这样密室就完成了。” 柚乃和香织都惊呆了。 在比三分钟烹饪更短的时间里就如此轻松的解开了密室的谜团。 柚乃试着自己思考。犯人从右后台出入。右后台的门只能从内侧上锁。只有曾在后台单独行动过的爱美有从内侧锁上门的机会……这样分析一下,的确是很明显的事实。 “原、原来如此!” 刚才庇护爱美的温柔不知去了哪里,记者之魂燃烧起来的香积运笔如飞的在本子上记录。 “这个推理是否行得通,还必须确认一下。” “那现在是去体育馆进行实验吗?” 柚乃感觉事件已经解决了九成,有些兴奋的问道。但里染的回答很慎重。 “不。我没有准备线,而且三条只是暂定为可疑,很可能还会有其他的线索。所以咱们要去另一个地方。” “哪里?” “和我最无缘地方。” “……?” “啊,我知道了。” 举手回答的是老相识香织。 “是学生会室吧。” “我还以为是刑警来了,没想到是你。” 学生会会长正木章弘说着打开了给访客准备的椅子,劝座。 “里染,现在是所有人都要在活动室里等待的时间。擅自外出会被刑警逮捕吧?” “很不巧,我没加入社团,也没加入委员会。” “没有社团的学生要在大会议室集合。” 不同于他的口气,正木的表情很平淡,似乎是在享受眼下的事件。坐在旁边的副会长八桥千鹤和昨天一样与柚乃对视,露出了微笑。 学生会室打扫得很干净。文件被整理在文件夹里收到架子上,正在写的文件也被分类,有条理的收在桌边的三色箱子里。笔在笔架上,纸夹在纸夹盒里,地板上没有丝毫灰尘。因为柚乃此前去的都是里染的房间和戏剧部的活动室这类,怎么说呢,应该说是充满前卫艺术风格的房间,两者之间的落差让她感觉到了眼前的幸福。 “请喝茶。” 虽然没有预约就自行来访,柚乃等人的面前还是摆上了三个纸杯,上面冒着热气。泡茶的人是昨天想要跟千鹤一起去找刑警的学生会书记日比谷雪子,她和千鹤同班。 “你们有什么事?” 唯一身心都很正常的男生,会计椎名亮太郎问道。他是光头,身高不像是高中一年级,加再上紧绷的态度宛如穿越时间而来的少年兵。 这里的人都是学校里的厉害角色,但里染说话仍然毫不留情。 “你们都是本次事件是嫌疑人。所以我来调查不在场证明。” “我们所有人?” 正木反问道。 “在现场附近的我受到怀疑无所谓,怀疑所有学生会的成员有点奇怪吧?为什么?” “呀。” 这个问题切中要害,但被不讲道理的里染轻松的化解。学生会会长向旁边的副会长耸了耸肩, “不在场证明么,真是麻烦。昨天也是无故受到了怀疑。” “是啊,因为拖得时间太长,大家回去时又下雨了。里染,很快就能完事吧?” “我也希望如此。” 困倦的侦探懒洋洋的从椅子上起身。 “首先从正木开始。你是二年级d班,所以提前下课了,然后为了制作会议用的文件去了学生会仓库,当时是二点五十五分。没错吧?” “是的。你知道的很清楚呢。是怎么调查到的?” “呀。然后,三点十五分传来了尖叫声,你去体育馆查探时朝岛已经被杀了。” “正是如此。你全都背下来了?” “呀。” “呀”三连发,全胜。虽然这么回话很没礼貌,但他用了许多次后,又让柚乃 觉得也是一种方便的应付。 “我总结一下,你大概有二十分钟没有不在场证明。” “但是,三点十分他给我打了电话。” 千鹤说道。 “从杀人现场也能打电话吧?” “的确能办到。某个电视剧里就有在杀人的同时用手机打电话的情节。” 正木的脸上保持着爽朗的笑容,自行毁掉了这个对自己有利的证据。 “所以,我的不在场证明也不成立。我认真的用了二十分钟制作会议上的文件,但只要事前做好就可以当成伪装。我能清楚看到在体育馆前的针宫,但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我。” “你很清楚嘛。” 里染也扭动了一下唇角,虽然远远称不上爽朗的笑容。正木回应“谢谢”。 会长被当成嫌疑人让学生会室里充满了尴尬的气氛。 “……不过请放心吧。有几个理由可以大大降低你是犯人的可能性。虽然还不是完全的清白,也差不多只是粉红。” “真是奇怪的比喻。一般都是使用灰色吧。” 哈哈哈哈,年级第一和第二友好的一起大笑,仿佛驱散刚才的尴尬。原本是来商谈杀人事件的,但柚乃已经看不懂他们在做什么了。 随后里染的视线移向了年级第三的学生会副会长。 “接下来是你,我想想,名字是……” “千鹤。八桥千鹤。二年级c班。” “啊,对。八桥。从三点三分到三点十五分你都在哪?” “三点放学,我离开教室……来到这里时是几点来着。” 千鹤的手指抵在嘴角,回想了一会儿后答道。 “啊,大概是三点十分之前。我刚进来就接到了会长打来的电话。对吧?” 千鹤向雪子确认,她点了点头。 “三点十分。从放学后直到来到这里,你做了什么?” “在学校食堂的自动售货机里买了饮料。” “你有方法证明吗?” “我没遇到别人,证明不了。” “嗯。” “……我也有嫌疑吗?” “有嫌疑,大概是正木的两倍。” “里、里染,注意下你的措辞……” 柚乃开口责备。千鹤提供了拯救部长的契机,但她本人却被当成嫌犯,肯定很吃惊吧。 “两倍。那我的嫌疑就是shogpink(极其鲜艳的粉红色)吧。” 千鹤说着露出了笑容,显得从容不迫。——因为她很清楚自己不是犯人么。 “接下来是那边的二位。……那个小矮子叫什么来着。” “是日比谷雪子。” 发愣的香织对里染耳语道。 “对,日比谷,昨天放学后你在哪里,做了什么?根据刚才的话来判断,副会长来时你已经在这个房间里了。” “是的。我大概在三点三分或是四分时来的。然后就一直呆在这里。” 小个头的日比谷雪子用滴溜溜的眼睛与里染对视,回答道。 “直到三点七分我都和顾问樋口老师在一起,有人证。” “原来如此。好吧,排除嫌疑。那么最后是特攻队。” “我不是特攻队,是会计椎名亮太郎。” 特攻队、少年兵、椎名极其冷静的做出纠正。里染不高兴的皱起了脸。 “椎名?学生会,会计,而且还姓椎名?为什么集齐了这几个属性的人会是心身健全的秃头。不应该是金色直发,而且再扎上发带么。” (注:这里是a轻小说《学生会的一己之见》里的椎名真冬,后面的姐姐是说椎名深夏) “哈……抱歉,我不喜欢留长发。” “你有姐姐吗?” “有一个姐姐,在别的学校。” “哦,要好好的对待你姐姐,但也不要做过头。” 因为意义不明的事情大发感慨的里染一如里染的风格,椎名也不改本色逐一老实回答。里染的余兴节目打发了一会儿时间后,进入了正题,开始确认不在场证明。 “昨天放学后你做了什么?” “昨天放学后我马上就去了图书室还书,并且检索要借的书,但最后哪本都没借,来到了学生会室。当时日比谷和副会长都已经来了,过了一会儿,响起了旧体育馆发生事件的广播,我们三个就一直在屋里待命直到弄清真相。” “你来到这里的时间是?” “大概在三点二十分左右。顺便一提,我在图书室没有遇到别人,所以没办法证明。图书委员也去了书库,我把书放进了还书箱里。” “哦……” 里染沉默了。 学生会的成员有四人。一人有不在场证明,其余三人没有。 而且所有人都正确的理解了自己所处的状况。 “原来如此。” 他看着面前的人,喝起绿茶。 “你们真难对付呢。” “谢谢。” 会长的姿态依旧飒爽。 4进入风高广播部 离开学生会室,里染撩拨起自己长长的前发。 “怎么了,心里着急了?” “没有……只是看学生会不爽。那群人的脸上好像都写着自己与事件无关似的表情。啊,烦死了。” “你不就是在着急么。” “我都说了是心烦。” 柚乃不知道两者有什么区别。 “特别是正木和八桥尤其奇怪。我原以为本次事件是单独犯罪,但说不定也有可能是那两个人联手。” “啊,那两个人关系很好。自从在之前的选举中争夺会长宝座以来,一直联袂携手。怎么说呢,昨日之敌是今日之友。” “不,不是说关系好,我的意思是共犯……” 柚乃对香织提出了异议,她觉得怀疑副会长是本末倒置,因为是八桥劝自己去找里染商量的。 “搞不明白。比如说正木打的那通电话,说不定正木没有说话,只是八桥装作接听。” “怎么会……最可疑的不是三条吗?” “对”,里染马上承认了。 “很像想象正木会是犯人。犯人在厕所留下伞当作伪装。因为是男性用伞,所以真正的犯人很可能是女性。八桥有些可疑,但她又没办法在体育馆里制造密室。” “这样来看,那两个人都是清白的吧,为什么你又说他们可疑?” “我只是看不惯他们那种毫无纰漏的态度,很生气。” “你是小学生吗。” 柚乃的心情已经越过了惊讶的程度,反而觉得无所谓了。 “然后要去哪?” 香织合上笔记本,回头问里染。是的,没有结束,还要继续调查不在场证明——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难道你打算像这样把所有社团都调查一遍吗?” 柚乃也问道。要是逐一拜访社团,一个人一个人的确认,肯定会弄到天黑吧。 里染摇摇头。 “怎么可能。大概下一个就是最后一个了。” “下一个?虽然我不希望全都调查,但只调查三个的话,稍微有点草率吧……” “足够了。” 里染仍然充满自信。算了,他说怎样就怎样吧。 “最后要去哪?” “已经能看到了,就在那边……咦。” 里染正向前方,突然呆住了。 他指的是“广播室”。原来如此,朝岛友树的主场,广播部的活动地点。的确必须要调查这里。 但是,问题不在这里。 从走廊对面拐弯处过来的两个男人抢先一步正要进入广播室。其中一人看向这边,发现了柚乃。 然后发出了悲痛的声音。 “柚、柚乃,你……在做什么?” “你们好,刑警先生,一天不见还好吗?” “很糟糕,都是因为你。” 与悠闲的里染相反,警部已经处于爆发的临界点。 “我已经命令所有人都在活动室里等待。为什么你要出来?” “等待?啊,是有这么回事,我给忘了。但我们在事件发生时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所有要向刑警报告的事项也都在昨天报告过了,总之没有接受调查的必要。真是幸运。所以出来走走也没问题吧?” “别打岔。我说所有人就是所有人。” “真是官僚作风呢。” “闭嘴。” 仙堂瞪着里染。柚乃发现他的一只手中握着那把见过的黑伞。 “咦,那把伞……” “唉?啊,我们姑且拿着找找失主。” “我觉得失主不会承认的,毕竟是犯人放下的。我昨天不是说过了吗?” “所以才要进行确认。” 仙堂的语气像是在顶嘴,随后看向了柚乃, “但是连袴田的妹妹也跟着……还有你,好像昨天和看守的警官发生过争执……” “我是二年级a班,新闻部部长向坂香织。” 香织和第一次见到柚乃时一样,露出爽朗的笑容递出名片。里染也好,香织也罢,似乎都不害怕警察。 “啊,顺带一提,她就是证明我昨天的不在场证明的人。” “嗯。我能证明!昨天放学后,我和他在教室里争论关于初代超时空要塞(macross)到f(frontier)的变迁,我们对剧场版的好坏存在价值观上的差异,但这不是主要问题,争论点主要在于插入歌的演出……” “够了。” 仙堂打断了她的话,也没有接名片。 “总之,你们三人回到该呆着的地方,老实的等待。现在马上回去,我就当没看见。” “这可不行。我们正要去调查广播部部员的不在场证明。” “哦,真是偶遇呢,我们也是。” 警部戏谑的说道,但额头上已经暴出了青筋。 “那么咱们一起去?” “作为刑警来说的确是很有效率的提议,务必让我们同行。” “开什么玩笑!” 警部的愤怒终于超过了临界点,身后的哥哥也身体一颤。 “我说让你们回去,你们就给我乖乖的回去!这是命令!” 如果里染会老实的听命,两人的关系就不会恶劣到这种程度了。里染轻敲广播部的门,说道。 “从这里离开后我会高兴的回去,但在此之前不行。我们必须要和广播部的人谈话。在这里的调查会十分有助于解决事件。” “那是当然。因为这是被杀害的朝岛所属的社团。但调查是我们的工作。” “有十五万的成功报酬,这也是我的工作。” “我才不管。” “这样么,那太遗憾了。调查完广播部,我就可以把嫌疑人限定到五人以下的程度。” “……什么?” 仙堂产生了兴趣,但与此同时似乎又对受到引诱的自己感到气愤,嘴唇用力的一扭。 “荒唐。” “这是事实。” “……但你弄错了。嫌疑人并不只限于昨天的那些相关人员。大概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在昨天晚些时候有了新的发现。” “你要是指从朝岛的手册上发现了有意思的记录,那我也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仙堂怒吼道。哥哥也吓傻了,用眼神责问柚乃“是你搞的鬼吗?”,但柚乃平淡的转过头去,躲开哥哥的追问。 “我为什么会知道并不重要。我在知道了那条记录的基础上,仍然能把嫌疑人减少到几人。不必像你们那样兴师动众,只是听取了几份证词而已。” “但、但是……你是怎么限定嫌疑人的?” “要是在这里说明,可要讲到天黑了。那么,为了让我的调查办法和你们的调查办法都充分发挥作用,最佳途径就是咱们一起进入广播部。” 里染的花言巧语似乎让警部有些动摇。 但警部的意志很坚定,扭曲的嘴唇也恢复了成一条水平线, “不行。本来就没办法证明你是对的。……说起来,你昨天让我们调查朝岛的dvd,说应该有一张被偷了。但部下对比朝岛的记录进行了确认,一张都不少。非常遗憾。” “是么,这可是个好消息。” “……唉?什么?” “我说这是好消息。朝岛没有记录被偷的dvd。就是说,对那张dvd,朝岛不想留下记录。此外,他偷偷的要与某人密会。秘密的碟片和密会。你看,联系上了吧?” “……” 仙堂似乎没有想到这点,眼睛瞪圆了片刻。 “不、不对,但是……不一定有dvd被偷了……” “肯定被偷了。我几乎百分百的确定。在调查完广播部的活动室后我会说出证据。我们差不多可以进去了吧?” “等、等下。” 仙堂拼命的按住马上就要敲门的里染,被逼入绝境的他向部下求助,小声的问“怎么办?”。 哥哥突然间得到决定权,似乎有些迷茫。但当他再次抬起头与柚乃对视后,想开了似的叹了口气。 “要是他们能保证不像昨天一样弄乱现场,只是陪同调查的话,也没关系吧。……即使把他们赶走,大概随后还会再来胡作非为。” “……的确,还是让他们同行比较好吧。” 激烈的摩擦后,仙堂最终屈服了,虽然这也不算是什么正经的理由。 他催促柚乃等人跟过来。 “但是,不要做多余的事。” “我才不会做多余的事。我只做有意义的事。” 里染的回答仍然答非所问,朝刑警露出了笑容。 教学楼的广播室面积是旧体育室的两部。 所有的墙完全被机器盖住了,不同颜色的线爬在地面上,麦克等小物件在桌上堆成了山,不过因为每天都要使用,所以收拾得比旧体育里的干净。房里深处有一扇屏风,背面似乎是播音室,能看到一个商用的大型相机。架子上排列着录像带、dvd以及中午播放的流行音乐cd等物。屋里还有两台笔记本电脑,这点与里染的房间相似。 四名学生围坐在桌子旁,两名女生,两名男生。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暗淡。 “你们就是广播部的成员吧?” 仙堂进入房间,掏出了自己的警察手册。 “我是县警搜查一课的仙堂,这位是我的部下袴田。还有几个人陪同调查……你们不用在意。” “向坂?你为什么会来?” 戴着眼镜的女生看到香织后问道。 “ya~ho~,千夏。” “你认识吗?” “嗯,她是二年级d班的莳田千夏,和我是眼镜娘同伴。” “啊,你好,……我是莳田千夏。” 她向仙堂等人做了自我介绍。 “……你来做什么?难道是新闻部的取材?” “啊,不是不是。我是陪天马来的。” “天马……啊,是里染。” 千夏此时才注意被刑警 挡在身后的里染,他靠在墙上。 “啊,那个传闻果然是真的……” “传闻?” “啊,不,没什么。” 她支支吾吾的贫开了皱起眉头的仙堂的问话。柚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千夏也在二年级d班,和佐川部长是同班同学。部长大概对几名要好的同学说了委托里染解决事件的事吧。 “……好吧。其他几位也报下名字。” 仙堂似乎不想再被里染的事牵着鼻子走,开始问话调查。 另一名女生站了起来。柚乃认识她。正是出演了昨天看的那部介绍学校的vtr,很适合带发卡,五官有八十年代风情的少女。 “我是副部长,森永悠子,三年级c班。” 声音和视频中一样的动听。 “三年级么。朝岛也是三年级吧。你们没有从社团引退吗?” “是的。部长让我坚持到暑假……” 如今,那位部长已经不在了。 尴尬的气氛让仙堂有些慌张。 “这样啊,谢谢。下一位是你,名字?” “我么?我是二年级b班的津田沼宽二。” 坐在森永悠子旁边的高个儿男生答道。柚乃好像听过津田沼这个名字,戏剧部的梶原曾提到过他。 “……我是一年级f班的巢鸭康平。” 最后一位部员也介绍完了自己。长头发,细眯着眼,看起来性格有些阴暗。虽然同是一年级,但柚乃完全不认识。 大概知道了成员的姓名后,仙堂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叠装订好的纸,看了片刻,再次向森永悠子发问。 “根据部员名单,除了朝岛以外还少一个人。二年级c班的秋月美保,她在哪?” “啊,她好像感冒了,今天没来上学。昨天也没来参加社团活动。” “从昨天开始就不舒服吗?” “不,她昨天没有请假,发短信询问也没有回。但今天去问c班的班主任,说是她感冒了,所以我觉得是从昨天开始就不舒服。”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警部嘴上这么说,但眼神变得更加严厉了。大概在结束学校的调查后,会去突击调查那名部员的家吧。 仙堂把名单收回口袋,开始正式的侦查。 “你们已经知道昨天的事件了吧。你们的部长被某人杀害了。” “是的。” “朝岛似乎在班级和家里都没什么问题。社团方面呢?” “在我们社团也没有问题。朝岛是个好部长,有责任感,很亲切,制作视频的技术也堪与专业媲美……大家都很仰慕他。” 其他部员也赞同森永悠子的回答。 “这样”,仙堂表面上做出肯定,不过即使有问题,当事人也不会轻易承认。大概他已经去其他社团打听过广播部的事情,在知道没什么问题的基础上做了上述的确认。 “在被杀之前,他有什么可疑的举止吗?什么都可以说。”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般性的社团活动。” “你们不知道昨天朝岛去了旧体育馆吗?” “是的。我本来觉得他会来这边,但等了半天都没人影,所以很担心他出了什么事。然后老师进来,对全校播放了旧体育馆里的事件……我们没想到事件会与朝岛有关,于是就都回家了。” “原来如此。昨天放学后,你们人在哪里,又做了些什么?” “是调查不在场证明吗?” 当然,悠子的脸色有些难看。 “我在集会上也说了,只是谨慎起见。森永,你当时在哪里?” “昨天……放学后,我马上来了这里,打算等朝岛拿来学校介绍dvd,做最终检查。” “马上是几点几分?” “大概在三点三分。我在走廊遇到了津田沼,所以一起过来的,他应该也记得。” 警部向津田沼确认,他回答“没错,之后两个人就一直呆在广播室里”。和戏剧部的梶原、椿是相同的模式。 “那你们知道其他部员到来的时间吗?” “嗯。巢鸭是三点十五分后,大概在十七分左右,莳田更晚,大概在二十分。随后老师紧接着就来了。” 悠子回答得很流利,柚乃终于发觉她大概还没有得知朝岛被杀的具体时间。这也是警部的策略吧。 “巢鸭,三点十五分以前你在做什么?” “放学后我去学校附近的商店买了带馅的面包,因为肚子有点饿。然后回到学校来了广播室。” “店名是?” “叫‘春日屋’。从北门出去马上就能看到。” “学校食堂不也有面包吗?为什么要去外面买?” “我只喜欢那家的味道。” “在大雨中特意出去买?” “……是的。” 因为是事实,所以没办法,巢鸭的话中充满了这样的无奈。警部继续问话。巢鸭到来时的确拿着面包,但外包装已经扔掉了。 仙堂以“随后我会去那家店确认”结束了对他的问话,不过“春日屋”是个体经营,收银的老婆婆已经有痴呆症了。柚乃觉得大概很难证明什么。 “最后是莳田。你在三点二十分到来。你所在的二年d班提前下课了,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 “……我去了厕所。” “厕所?用了将近三十分钟?” “因为那个来了,所以很疼。……请不要逼我说这种话。” 千夏脸红着补充道。比起体贴更加重视工作的警部简单的道歉。 “就是说,没有不在场证明了?” “我一直在隔间里,大概……” “这样啊……好吧。毕竟只是用作参考。” 与仙堂的话相反,身后的哥哥一直在做记录。写完证词后,在这一部分上又画了好几个圈。 四人中的两人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两者都包括了从三点三分到三点十五分的时间段。 “原来如此。” 接下来仙堂单手拿起了伞, “这个是在旧体育馆的厕所里找到的。你们知道是谁的吗?” 部员们都摇了摇头。 “嗯。” 确认后,仙堂移开了视线,瞥了一眼老实的靠在墙上的里染,又走到了排着dvd和录像带的架子前。 “朝岛似乎很喜欢影像呢。” “是的。毕竟是广播部的部长。” “好像总是带着摄像机,什么都拍。” “是的。去合宿时,通过镜头看风景的时间比直接用眼睛的时间更长,他就是这样的人。” “你们听说过他有什么麻烦吗?” “……什么?” 悠子的脸色更加苦涩了。 “这个情况还没有完全确定,朝岛的dvd有可能被人从现场拿走了……” “dvd?介绍学校的那个吗?” “不,那个还在,可能是其他的……” 仙堂的话越来越含糊,他再次回头,愤恨的瞪了眼乱提供情报的里染。里染若无其事的把玩着架子上的透明胶带。 此时津田沼突然小声说道。 “说不定是那个。” “津田沼,你知道什么吗?” “呀,去年不是也有吗,秋月的……” “啊……” 副部长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仙堂赶紧追问。 “去年发生了什么?” “唉,啊,那个……” 看来是很难开口的话 题,悠子支支吾吾的低下了头。 不过最终还是输给了刑警的压力,不久后断断续续的做了回答。 “去年九月……我们部的秋月受到了严重的欺侮。” “欺侮,么?” “应该说是欺侮,还是恐吓呢……定期的被同年级的女生叫去交钱。” 哈,仙堂叹了口气。柚乃也有同样的心情。虽说风丘高中算是比较和平,毕竟也聚集了性格、心理各异的近千人,必然会出现此类情况。 “某天她再也忍不住了,于是找我们商量。一开始大家说去找老师或警察,但朝岛提出了异议,说这样就没完没了了。大人的应对只是暂时性的,无法解决根本问题。口气像是经历过这种事似的。” “他说初中时发生过类似的情况,所以很清楚。” 千夏补充道。 “嗯。没有联系警察让我感到很遗憾,算了。他是怎么处理的?和恐吓犯对峙?” “不。朝岛不擅长运动,和女生打架都不见得能赢。所以……他使用了自己的武器。” “摄像机吗?” 进入房间后里染第一次出声。 “对,是摄像机。因为秋月每次都被叫到同一个地方,朝岛躲在阴影处,拍下了恐吓的现场。第二天他去见犯人,威胁对方,说自己在dvd中录下了现场,如果继续犯罪就会交给警察……” “原来如此。如果收到这样的录像,我们的确也不会只做暂时性的应对。贸然行动的话会引发诉讼,既使不然也免不了被退学。” “是的。对方也很清楚,所以再也没有恐吓秋月。” 事件解决。 朝岛的行动力很强,看起来不只是认真,他还充满正义感,该出手时就出手。对自己能做到的事情竭尽全力。 但是,柚乃又想到。 朝岛把恐吓现场的录像刻成了dvd,押在自己的手中,但根据警察的调查,他的房间里没有发现奇怪的dvd。因为已经过了将近一年,难道他已经处理掉了?还是说—— “你们认识那个恐吓犯吗?” 仙堂的口气像是在教育学生。 虽说是恐吓犯,但部员们似乎都不想随意暴露那个人的姓名,互相推诿着陷入了沉默。不过沉默只维持了一会儿。 “……和我同在d班的针宫。” 千夏说了出来。 针宫。就那位是在旧体育馆旁、在大雨中等待朋友的学生。邋遢的穿着校服,头发染成金色的不良少女。 “啊,这样说来……” 袴田似乎明白了什么。 “哥哥,怎么了?” “在昨天调查时,针宫说起朝岛的语气,好像他俩以前就认识似的。我一直觉得有些奇怪。” “他们的确以前就认识。在她眼中,朝岛是来找过茬的敌人。” 仙堂抱着了胳膊,眼神就像是抓住了猎物的猛兽,比确认佐川部长的嫌疑时更加锐利。 “谢谢你。这是一条很重要的情报,肯定会对逮捕犯人有所帮助。” “啊,不客气……” “那我们就此告辞了。你们可以回家了。还有,应该不用我多加提醒,这里的事情请不要对外人提起……” “能稍等一下么。” 警部的身后传来了声音。 是里染。他终于离开了墙边,向前走了几步,指尖还粘着胶带。 “我也有几个问题。” “喂,我都提醒你不要做多余的事……” “这是必要的事项。” “……” 仙堂被他不容反驳的态度所压倒。大概是因为刚才他表现的很老实,让仙堂增加了对他的容忍程度。 “很不错的房间。” “……谢谢。” 悠子愣愣的回话。 “我的房间也想要这样的设备呢。不止是硬件,连软件都很齐全,不愧是广播部。这次我想借点东西,久违的想做一个高质量的东方mad。哦,电视也像全新品似的。两个月前才换的吧?” “嗯,之前的那台已经很陈旧了。” “以前用的电视机和播放机都拿到旧体育馆里了吧?” “你了解得很清楚呢。” “戏剧部的部长告诉我的。” “啊,是梶原么。嗯,是戏剧部的人帮我们运过去的。” “戏剧部经常使用广播室吗?” “嗯。” “这样啊。” 里染似乎很高兴,这些不明所以的问题把部员和刑警都搞糊涂了。 “还有哪些经常使用旧体育馆广播室的社团?” “唉?我想想……我们社团,戏剧部,还有学生会吧。” “只有这些?” “嗯。合唱部、吹奏部的演出一直使用新体育馆的。” “原来如此。那其他学生能进入旧体育馆里的广播室吗?” “应该进不去,因为一直上着锁。保管在办公室里的钥匙也只会借给戏剧部和学生会的人。” 副部长做出了回答。里染每听到一个回答时都会笑着点点头。 根据此前的事态发展以及刚才的对话推测,他似乎把嫌疑人限定在了会使用旧体育馆广播室的人中。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理由。 “说到钥匙,朝岛有三把广播室的钥匙。这里,旧体育馆,新体育馆。” “嗯。我们只有这里的复制钥匙,部长三把都有。” “就是说,你们没有体育馆广播室的钥匙。真遗憾。” “唉?为什么?” “没什么。顺便一问,你知道朝岛会在钥匙放在哪里吗?” “……应该是在口袋里吧。” “是右侧还是左侧?” “那就不知道了……” “又是一个遗憾。也没关系。dvd呢?一般情况下当然是放在包里,但在遇到野外摄影等情况时,需要把碟片带到外面,他会把碟片放在哪里?” “啊,这个我知道。他会放在裤子的后口袋,右边的那个。对吧?” 悠子向大家确认。看来屁股口袋中露出dvd壳、勤于制作影像的部长身姿已经烙印在了部员们的心中,大家都表示肯定。 “一直都是装在那里。比起放在包里,那里更像是制作中的dvd的固定位置呢。” “这样么。我再问一句,介绍学校用的dvd是什么样子?比如表面的颜色。” “不知道。因为是部长一个人编辑、烧制,本来应该是在昨天拿给我们看……” “结果没有实现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些与事件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比刚才说到的恐吓事件更重要。” 里染微笑着低头致谢。因为对方是三年级的前辈,他的举止比往常礼貌了许多。 “刑警先生,咱们走吧。” 他仿佛从一开始就掌握着主动权似的,催促刑警。看来仙堂和袴田似乎还有许多话想说,但因为本来就打算出去,最终还是跟上了里染。柚乃也随着他们来到了走廊。 广播部的部员们被仙堂命中要害似的质问以及里染意图不明的质问蹂躏了一番后,有些精神恍惚。 “啊,对了,昨天我看了学校介绍的vtr,做得很棒。太佩服了。” 里染留下这句话后,关上了门。 这个男性应该不会客套,这大概是他的真心话。 5上锁的房间响个不停 “针宫理惠子曾和朝岛发生过冲突。” 离开房间后,仙堂 总结了刚才的调查结果。 “恐吓时被拍到了现行,那张dvd是决定她生死的重要证据。” “所以,她就把朝岛叫去吗?叫到体育馆杀死他,抢走dvd逃跑……” “是的。动机很清楚。就是她。” 左手握拳敲在右手掌上,发出了声音。 “但是,针宫目击了好多人出入体育馆,正木也从仓库里看到了她。她应该没有杀人的时间……” “正木又不是一直看着她。只要有三分钟就可以从右后台的门进入杀人,然后再出来。” “密室之谜呢?” “这个还不清楚……” 袴田问到最重要的瓶颈时,警部的声调沉了下去。 “但她无疑是重要的知情人。毕竟她站在那种地方,这就足够奇怪了。” “的确如此。从朝岛的私用物品中没有找到恐吓现场的dvd,只能认为是被抢走了。” 最终,又是里染做出了正确的判断。虽然不知道他是怎样调查出来的,看来他早已知晓有人拿走了dvd,要向他确认一下…… 想到这里时,袴田终于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 “咦?里染他们呢……?” “嗯?” 仙堂也从思考中回过神儿来,看向周围。 里染一行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帮人怎么回事,不是约好在离开广播室后要告知根据么……” “喂,袴田,你身上有东西。” “唉?” 袴田感到仙堂的手碰到了自己的后背。随着一声细小的声音,有个用透明胶带粘在衣服上的东西被扯了下来。 是向坂的笔记本上的一页。 “这是什么时候粘上去了?” “谁知道呢。我没注意到。” “嗯。……真是的,那群家伙……” 孩子气的留下了信息。警部读完后非旦没有生气,反而下意识的露出了苦笑。 纸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针宫不是犯人,请注意。太顺利的话反而会中圈套。 * “你问为什么针宫不是犯人?有好几个理由。” 与此同时,里染快步赶回文化社团的社团大楼,同时开始解释那条信息。不是面对两名刑警,而是两名女生。 “其一。有许多人看到她呆在体育馆外,把几条目击证词连起来的话,她的不在场证明几乎是完美的。” 正木看到了,佐川部长看到了,去了一趟办公室的增村在出入体育馆时看到了,柚乃和早苗看到了,羽毛球部的男生看到了,戏剧部的部员看到了……。的确,她应该不可能去其他地方。 “但是,二、三分钟就足够犯罪了吧?” “三分钟犯罪是不可能的。至少也要五分钟。” “为什么?” “解释太麻烦了,不想说。” 他十分自我中心主义的避开了问题, “其二,犯人应该是经常使用广播室的人。” “果然是这样么?” “怎么,你察觉到了?” “从你刚才的行动推断的话。” “这是当然的,笨蛋。” “……到底是为什么?” “总之,不使用广播室的针宫不可能是犯人。其三,她无法制造密室。等等,等等,完了。” 解释完的时候,一行人已经走到了百人一首研究会的门前。打开门,里染在进屋前用力的伸了个懒腰。 “累死了。一天和好几个人说话果然受不了。三个人就是极限了。” “你又说这种奇怪的话……” 不过的确如里染所说,很累人。只去了三个社团,而且柚乃只是从旁看着,调查不在场证明的行动仍然令精神十分疲惫。 回到房间,三个人各自坐下。香织从冰箱里拿出瓶装麦茶倒进杯子里,柚乃很感激。虽然味道普通,冰冷的感觉通过喉咙还是让她有种重生的感觉。 “现在有几名嫌疑人?” “我想想。” 香织代替拼命喝着麦茶无法开口的里染,翻开记事本回答。 “根据今天的调查,有戏剧部的志贺和爱美,学生会的正木、八桥和椎名,广播部的千夏和巢鸦……共七人没有不在场证明。” “还有一个人吧。” 里染终于从嘴边拿开了杯子,说道。 “名叫秋月的广播部部员。昨天和今天都没有出席社团活动。” “啊,是的。有八个人。” 虽然没能像对警部夸下的海口那样减少到五人以下,但还是有了很大的收获。 ——如果犯人真的在今天调查过的人中。 “但是,应该和美保没关系吧,她是个超级好的人。” “香织。你认识秋月这个人吗?” “当然,同年级的学生我都认识。” 真不愧是把情报当成生命的新闻部部长。 “美保又矮又老实,可爱得像人偶一样。杀人什么的,绝对不可能。” “毕竟是恐吓的目标,应该就是那种类型的人吧。” “所以她肯定杀不了人。而且朝岛可以说是美保的恩人吧?只会帮他,怎么会杀害。” “我也没说秋月是犯人吧。只是说她没有不在场证明。” 里染很厌烦的看了眼香织,补充了一句。 “犯人大概是三条,我基本确定了。” “真的?” “真的吗!” “真的是真的。” 在两人的大喊声中,他把杯子放到矮脚桌上,全身躺上了床。 “但你刚才对她说,怀疑只是暂时的,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线索……” “因为没有其他线索出现,所以就确定了。” “啊……” “调查完广播部后就很明确了。只有她附合所有条件,虽然不知道她是否与朝岛不和。” “关键还是能否制造密室,对吧?” “大概吧。” 犯人是三条爱美。 柚乃只和她说过两、三次话,但觉得她给人的印象符合香织的说法,是个安闲、没有城府的人。 “……我不相信。” “柚乃也是这么想的吧。”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事实就是事实。” 里染和今天早晨一样,一边说话一边打着哈欠。 “今天就暂且解散。明天还是七点半集合。去体育馆试验一下门是怎锁上的。” “旧体育馆不是还处于封锁中吗?” “哦,是么。袴田妹,那你把哥哥带上。你就说我知道犯人是谁了,他肯定会飞奔过来吧。” “哈。我尽可能试试。” “拜托了。散会,散会。我很累,要再睡一觉……” 他马上就进入了梦乡,话尾都没说清楚,看起真的是累坏了。 房间的主人已经躺下,柚乃和香织只能无奈的离开。 前庭没有人影,看来大部分学生还在等待刑警的巡回调查。现在和昨天一样没有下雨,风抚过种植的树林,令人心情舒畅。 “里染的推理真的可靠吗?” 走在通往校门的下坡道上,柚乃问香织。 “绝对可靠。” 她轻松的肯定。 “天马是毫无疑问的废柴男,但头脑很优秀,优秀得像笨蛋一样。” “优秀得像笨蛋一样,我理解不了你的形容。” “嗯,不要在意细节。他以前断定的事从来没错过 第四章 的结尾给出所有的线索 1多次反转 “哦,哥哥,你的脸色不太好呢。” 一小时前,上午七点三十分。风丘高中,门厅前。 看到被妹妹带来的袴田刑警,里染一开口就是这样的揶揄。 “有很多挂心的事嘛。” 哥哥的脸色的确不好,昨天似乎调查到很晚,早晨才回家。他洗完澡正打算上床时,却被柚乃死此赖脸的说明,带了过来。 “看来调查进展得不顺利呢。” “应该说是毫无进展,还是走三步退四步呢……” “哈哈,很有趣的说法。” “谢谢。对了,你真的解开了密室之谜吗?也知道犯人是谁了?” “当然。” 里染用力的点点头。 此时的他仍然自信满满。 “接下来我要做个实验。如果能证明这个密室诡计的可行性,就完全确定了。” “祈祷你能够证明。如果弄错的话,我又要被仙堂训了。” “请放心。实验应该会成功的。” 那就开始吧,里染在走廊里走到了前面。 在路上柚乃让香织给她看看准备好的线。风筝线,塑料线,麻绳、毛线、渔线乃至铁丝,应有尽有。 “因为不知道犯人具体使用的是哪种线,所以在超市里都买了。” “谨慎起见嘛。” “搜罗物品可是我的特技。” 新闻部部长得意洋洋的向上推了推眼镜。 为了借体育馆的钥匙,中途去了趟办公室。学校里还没有几名教工上班,柚乃四处张望,刚好看到增村从通向打印室的门走出来。他是事件的相关人员应该能理解这边的情况,所以向他借钥匙。 “借体育馆的钥匙?呀,但体育馆还在封锁中……” “对,但有警察跟着我们,拜托了。” “那样的话……” 利用哥哥成功突破了难关,这样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了。 “赶快走吧,早点弄完睡觉。” 看来今天也没睡够的里染催促刑警。 “你也没睡吗?” “嗯。” “唉,高中生侦探也不轻松呢。整个晚上都在推理吗?” “不,昨天在整合型网站买到了禁书ss,看了个通宵。” (注:《魔法禁书目录》的第二季) “哈?” “哥哥,你要是仔细思考这个人说的每一句话,可会累死的。” 柚乃告诫哥哥。 “不过,哥哥。昨天你们一直在找伞的失主吧,有消息吗?” “……没,我们问过了包含教职员工在内的所有人,但没人认领。” 似乎疲劳感再次涌起,哥哥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没有人认领,也没有看到某人在使用的证词。” “因为伞的外观很普通,不显眼吧。” “没有学生提供证词,连管理失物的教工也说‘没见过这样的伞,从数天前直到事件发生时的失物中都没有伞’……如果不是失物,我们就走投无路了。就结果来说,你的推理‘找不到失主’又言中了。” 一行人的对话仿佛早上的低血压发作,同时快步跑在乒乓球部部员熟悉的教学楼走廊里。 “啊。” 里染一行正要通过学生会仓库前时,门开了。 可爱的大和抚子和红着脸的少年兵从中走了出来。是八桥千鹤和椎名亮太郎。两人都双手抱着装满文件的纸箱。 “早上好,真早呢。” 千鹤稳重的打了招呼。里染粗鲁的应了一声。 “去体育馆有什么事吗?” “重演密室诡计。” “呀,这么厉害。看来事件很快就要解决了吧。” “很快了。” “知道犯人是谁了吗?” “知道了。” “太好了。” 听到里染说知道犯人——所有人都能轻易的想到犯人是学生——是谁了,椎名的脸色有些僵硬,但千鹤完全不为所动。像是在表达“里染的话,肯定能成功的”。 “八桥你们是在做学生会的工作吗?” 柚乃问道。 “嗯。我想整理下文件,因为积了很多灰,所以想在早晨整理。你想,要是下雨就不能开窗户了。” “今天还会下雨吗?” “是的,现在已经积了很多云。” 千鹤说着看向仓库里。里面有和学生会室里一样的桌子和铝架,但空间几乎被备用的桌椅、扫除用具、塑料伞以及摆得乱七八糟得大量纸箱占满了。从内侧的窗户可以看到体育馆和背景的天空。 天色的确阴沉沉的。柚乃刚才光顾着把哥哥带过来,没有看今天的天气预报。 “看来会从中午开始下雨。所以要迟快大扫除。” “特意一大清早就开始么。真是辛苦了。” 里染的语气像是与已无关,千鹤扑哧笑了起来。 “你的工作也很辛苦吧。这么早就来体育馆揭露密室诡计。” 她说到这里停住了,视线穿过仓库看向了体育馆, “……这是‘体育馆杀人事件’呢。” “唉?” 突然的一句话让柚乃楞住了,反问道。 “不,没什么。但很趣呢。在那种地方进行密室杀人。” “是、是呢……” “嗯。‘体育馆杀人事件’,说笑似的。” 副会长又笑着说了几句奇怪的话,随后催促椎名把纸箱运去门厅。 里染看着他们的背影,替柚乃说出了此时的心情。 “我可笑不出来。” 体育馆杀人事件。 真愚蠢。 神奈川县立风丘高中的旧体育馆,这个建筑物丝毫不具备适合以杀人事件来点缀的异常、狂气、怪异、猎奇。布局和装饰也无特殊之处,反而极其的简单。 即使在这种地方发生事件,也不能算是神秘的“杀人事件”。 现在事件的谜团马上就要完全解开了。 ——本该如此。 “……不会吧。” 进入旧体育馆后的五十分钟里,里染使用了香织准备的所有种类的线,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从左后台锁上右后台门锁的方法。 把线卷成圆圈套在锁纽上,绕到演讲台的后面改变受力方向,把线穿进幕布的破洞,在操作升幕机的同时向上拉起锁纽。 但全都失败了。 结论就是体育馆太大了。从右后台的门隔着舞台到左后台足有二十多米。要把线拉过这么长的距离,还要有效的拉直,转动锁纽。不论花多少时间设置都办不到。扯动的力量传不到另一端。 如果细下功夫的话也许会有成功的可能性,但肯定会留下痕迹。再加上陈旧的锁纽已经不太灵活,只要不是直接动手扭动,就很难操作。 没有打破密室。 犯人依旧不明。 杀人事件的舞台——体育馆像再次向侦探张开了獠牙。 “怎么说呢……好厉害。” 袴田在百人一首研究会的活动室里四处张望,惊呆了。 “你真的住在这里?家人呢?得到学校的允许了吗?说起来,这些海报都是什么?” 果然是来自同一血脉,袴田接连问出了和妹妹几乎一样的问题。但房间的主人没有回答的意思,他趴在床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把警察带到了这个本是最高机密的房间里,由此就能看出里染此时受到的打击。 传来了教学楼里的铃声。今天学校照常上课,这是第一节课的上课铃。 但柚乃等人没有去教室,还在里染的房间里。 这场诡计再现反省会的气氛很沉重。 “怎么办呢……” 香织泡了几人份的速溶咖啡,扭动着脖子。 “我以为能成功的。因为天马以前从没失手过吧?右侧的门锁只能从里面上锁,能办到这点的只有爱美。” “但实际上不成功。” “所以说,爱美也不能制造出密室。这样一来,就没人能做到了……嗯……” “不行。” 里染的脸埋在枕头里,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看来他醒着。 “不行,完全不行。我已经不行了。我死了。” “怎、怎么会……请振作一点。要是连脑袋也废掉,里染就成了完全的废柴了。” “啊,好想死。好想被幼女群轮番扇巴掌扇死。” 柚乃和香织对视了一眼。 病太重,果然没得救了。 “人都会有这种时候啦。不必太失落。” 袴田喝了一口没有加糖的咖啡,给里染打气。 “你能想出一个解答,已经很厉害了。我和仙堂苦恼了这么久,还什么成果都没有。” “但不是正解。我要死了。” “呀,所以说……” 哥哥叹了口气, “我们的调查也卡住了。” “哥哥刚才也提到了呢,走三步退四步的状态。” “嗯。……能听我抱怨几句么。” 没有人表示同意,他就自行讲了起来,神情很疲倦。 “昨天离开广播室后,仙堂和我马上就去找针宫,打算逼问他有关恐吓的事。” “唉?天马不是提醒过么,你们还是怀疑她?” “嗯,因为她的动机很充分。即使不怀疑她,也需要向她确认刚才的证词。她没有社团,所以呆在大会议室,我们把她一个人叫出来问话。于是,她的确承认了恐吓的事,也承认被朝岛阻止。但她断然否定了杀人。” “你看,我们不是提醒过了么。” “但是,香织,一般来讲犯人都会否定罪行的……” “当然,仙堂起初也认为她在撒谎。然后又问她那张dvd的事。‘从朝岛的身边没找到恐吓现场的录像。是你抢走藏起来了吧?’,而针宫……” “她当然不会承认吧?” “不,她承认了。她说‘是的,在我手中。就在我的房间里。’,很平淡的承认了。” 柚乃和香织都差点把嘴里的饮料喷出来。 “承、承认了?就是说,那个dvd在针宫手中?” “嗯。但她又说不是抢来的,而是对方给她的。我们追问详情,她的供述大概是这样的故事。 “针宫理惠子的恐吓行为被朝岛阻止后,很快就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愚蠢。竭尽全力保护后辈的朝岛,以及威胁同班同学抢钱的自己。这样对比让她感到很可耻,于是打算再也不恐吓了。也就是浪子回头。 “某一天她叫来了朝岛和秋月,还了钱,告知了自己的决心,‘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于是第二天,朝岛把那张dvd交给了针宫,他是这么说的: ——‘因为你拿出了诚意,我也得有所表示。我只烧录了这一张dvd,要不要扔掉随你的便’。” “唉?就这样把好不容易拍到的影像交出去了?哇,真是正人君子……” “太假了,反而显得有些真实……” “是的,仙堂也很困惑,派搜查员去她家里调查,果然找到了dvd。不过如果她说了谎,实际上是抢来的,那么也能在她家里找到dvd。但发现的地点帮了她。dvd是在桌子抽屉的深处找到的,已经积了灰。看来至少几个月内没有人动过。” “那么她供述的就是真的了。” “嗯。她浪子回头是事实,没有扔掉dvd就是证据。看来那个孩子的内心比外表正经得多。……虽然不能就此认定她不是犯人,至少没有了动机。” 哥哥以喝烧酒的气势,一口气干了杯子里剩下的咖啡。 “这样说来,她在一直体育馆外面等朋友也是真的了?” 柚乃突然想起了这件事,问道。 “有一点不准确。她和一年级姓早乙女的男生秘密的开始了交往,为了不被别人发现,所以选择在人迹罕至的旧体育馆相会。” “说什么人迹罕至,我们经常去呢。” “你想,她又没有社团活动,所以肯定想不到旧体育馆里会有那么多人出入。总之,我们证实了她在等的人是男朋友,这点不会错。” 和男朋友的秘密约会。知道了以后,竟是如此有高中生风格的单纯理由。 “因此,针宫的嫌疑解除了。另外我们从所有的社团中找到了几名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学生,但都没有特别可疑的地方。从二十七日(注)中午到放学后没有早退和迟到的学生,教职工中除了增村老师以外,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没有新的目击证词……调查结果还是一张白纸。” (注:这里原文是二十六日,疑为笔误) 哥哥和他的上司昨天一整天的奋斗以徒劳无功告终,想叹气也是合情合理的。 袴田说完后,又看向趴在床上的里染。 “这个犯人很聪明。虽然选择在体育馆里杀人,但我们想要迫近问题的核心,却什么都发现不了。所以里染,你别再失落了,替我们想想办法。至少关于密室,我和仙堂都已经缴械投降了……” “巢鸭的不在场证明呢?” “唉?” “巢鸭,广播部的那位。他说在学校背面的商店买了面包,所以来活动室来迟了。你们调查了吧?” “啊……” 唐突的问题让哥哥有些犯傻,但还是告知了结果。回答正如柚乃的预想。 “‘春日屋’的店主有点痴呆,说记不清了。” “这样啊,谢谢。” “巢鸭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哦……说到广播部,秋月有些可疑吧。” “秋月?” 柚乃皱紧了眉。秋月美保没有出席社团活动,没有不在场证明,但朝岛对她有大恩。如果把针宫的动机当作no.1,身为受害人的她应该处在另一个极端。 “结束完学校的调查后,我们去了她家。她真的是感冒在家休息,她的双亲说她昨天回来时就不舒服。因为她的病还没严重到不能说话,我们提出要和她面谈……但她说什么都不知道,把我们挡在门外。最终我们也没有见到她本人。” “唉。” 如果自己听到前辈被杀,即使身患感冒、对事件一无所事,也会想和刑警聊聊,了解下经过吧。是因为她的性格按照香织的说法‘太老实’么,还是—— “啊,下雨了。” 香织突然嘀咕道。 柚乃看向窗户,的确挂了许多水珠。不久后外面的景色中开始出现细线,传来了雨声。不是前天那般的瓢泼大雨,而是要持续很久的细雨。 “比预报的早了很多呢。” “糟糕了,我没有带伞……哥哥,开车带我回家。” “别撒娇,我要回警署了,怎么能在这里等到你下课。如果没带伞的话,找别人借吧。” “唉,总觉得不太好意思……” “伞。” 兄妹的对话突然被打断了。是里染的声音。 “伞……雨……” “里染?怎么了?” “哇哇哇哇!” 随着一声怒吼,里染的脑袋从枕头上飞了起来。双眼皮已经深到了极限,眼睛却瞪得溜圆。 “里染?你没事吧?” “我是个笨蛋!” “什么?” “伞!是伞!” “伞?你难道是指落在男厕所的那把伞……” 袴田刚一开口,口袋里的手机振了起来。他掏出手机,似乎是收到了短信。 “是仙堂发来的。我离开一下。” 他急忙打开门,离开了房间。在此期间,里染还在大喊着一些支离破碎的词句。 “是伞!伞!伞伞伞!我太蠢了!大笨蛋!和南家的次女一样蠢!东大通的parpuring!我产了错觉!被骗了!镜花水月!啊!混蛋!” (注:南家次女来自漫画《南家三姐妹》的主角南夏奈,东大通来自漫画《东大一直线》,parpuring是形容脑袋笨的作者自造词) “天马,冷静一点。怎么了。” 里染挠着脑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青梅竹马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个散发出狂气的男生,制止了他。 “你发现了什么?” “不是发现。是注意到了一件很荒唐的事。” “是什么……?” “你稍等一下,我还在整理。” 里染伸出手掌挡在香织的面前,低下头又嘟囔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猛得抬起了头。眼神又流露出了疯狂。 他单脚跳到窗边,不顾外面还在下雨,打开窗户把脑袋伸了出去,然后大声吼道。 “原、来、是、这、样、啊!” “你发现了什么?” “密室!” “密室?” “对!为什么我连这个都不明白!这不是简单到家了么!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香织。” 柚乃自感控制不住他,于是向香织求助。香织哄着里染,想帮他冷静下来,但此时袴田兴奋得回来了,场面越发的混乱。 “有情况,里染!” “的确有情况,哥哥!我们的眼睛全都瞎了!必须要进行视网膜校正,戴眼镜都来不及了!得戴姬宫安茜那种又傻又大的眼镜才行!” (注:姬宫安茜是《少女革命》中的角色) “唉?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总之先听我讲!” 袴田没有理睬喋喋不休的里染,大声说道。 “有新的目击者!有人看到那天放学后,秋月美保从旧体育馆右侧的门出来!” 2早乙女的检举 蒙面警车刚来到风丘高中的前院,仙堂就下车飞奔向教工用的入口。驾驶席上的白户慢了半拍,紧随其后。 目击者名叫早乙女泰人。一年级a班。仙堂记得他。 针宫理惠子提到过,正是她最近开始交往的恋人。 昨天调查时约谈过他,但他回答什么都不知道……今天早晨似乎又想起来了。早上的班会后,他马上冲到办公室要求联系警察。 看到了秋月美保从旧体育馆出来。这是他通过电话简单提供的目击证词。 就以往的调查所知,秋月美保与朝岛并无不合。她感冒在家休息也是事实。但是,如果她从杀人现场离开,加之昨天她并未告知此事,就不得不引起警察的关注。这是自开始调查本次事件起,最需要关注的证据。 佐川奈绪和针宫理惠子从警部的调查名单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秋月美保这匹黑马。 仙堂被教工带到了升学就业指导室,两天前他曾在此调查了佐川奈绪,因此对他来说充满了不愉悦的回忆。他的心头闪过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打开门,屋内已经有了四个人,坐在警部对面的当然是早乙女泰人,不知为何针宫理惠子也在。背对着警部而坐的是—— “袴田?” “啊,仙堂,辛苦了。” “你来得真快呢。我还以为从家里赶来的话会晚一些。” “不,实际上我早上就来学校了……” “早上?为什么?” 当警部看向坐在部下身边的是何人时,马上就明白了原因。 “……怎么又是你。” “早上好,刑警先生。” 深深的靠在沙发上抱起脚的里染天马,若无其事的打招呼。 “我来猜猜你要说什么吧。‘出去’,对吧?” “你要是知道,就赶紧遵命!” “那可不行。离解决只有一步之遥了。” “……解决?解决事件么?” “当然。只要听完他的供述,马上就能迫近真相。” “戏言。” “真让我意外呢。我可不是吃着腌白菜嘴里念叨着‘真危险,真危险’的糟糕家伙。” (注:这里指的是《戏言》里的主要角色之一零崎人识) “哈?” “啊,仙堂,按照你的说法,” 袴田谨慎的从旁帮腔, “让他同行也没有损失。他好像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昨天他的判断不也没错吗?他说针宫不是犯人,实际上正是如此。” “但是……” “我也觉得无所谓。” 背后的白户也表示同意。 两名同伴面对面的袒护他,仙堂也只能屈服。再争论下去只是浪费时间。仙堂不情不愿的点头了。 “随便你好了。只是和昨天一样,不要乱插嘴。” “谨遵命令。请坐吧。” 里染故意用礼貌的动作给他让座。仙堂坐下后,一边同想吸烟的焦躁感战斗,一边把注意力转到调查中。 “……早乙女泰人,一日不见。” 仙堂看向眼前的少年,他轻轻的回答“是”。 面容未脱稚气,低个头,红着脸。校服穿戴得很整齐,怎么看都是个纯粹的少年,也就是所谓的草食系。仙堂昨天也此有感慨,难以相信他会是针宫理惠子的恋人。不过两人似乎十分恩爱,如今也肩碰着肩坐在一起,互相砥砺。果然在这位从良后的不良少女心中,存在着十分健全的人格吧。 “你有话想对我们说?” “是的。” “昨天你说什么都不记得……今天又突然想起来了?” “不,我昨天也记得,只是有些难以说出口……今天早晨我找针宫商量了一下,她说还是讲出来比较好……” 原来如此,所以她也陪同在场。不过,一般都是男方激励女方吧。在性格均衡方面,他们说不定是一对不错的情侣。 “这些就不提了。那么,你看到了什么?从最初按顺序的往下讲。” “好……” 目击者仔细思量着,开始供述。 “前天我想邀请针宫一起回去,约定在旧体育馆会合。但同班同学也邀我一起回家。那个人的家离学校很近,于是我想先陪他离开学校,道别后再回学校来。” 昨天他撒了谎,他声称有朋友邀请,所以放弃了和针宫的约定直接回家了。 “你不惜如此也要保密和针宫的关系吗?” “要是露馅的话,父母会很罗嗦……” 早乙女的脸色越来越红。仙堂虽然很想笑,但现在不是聊恋爱故事的时候。 “然后呢?” “然后我和那个人告别,再次回到学校。但正门还有许多人,所以我走了后门。从后门进来的话,旧体育馆近在咫尺。我沿着学校背面的篱笆走……于是看到有女生从旧体育馆里出来 。” “是从哪个门?” “我想想,是后台的,在与教学楼相连的另一面……该怎么说呢。” “是舞台右侧的出入口,没有厕所的那一面。” “啊,对,就是这个。” “你认识那个女生是谁吗?” “嗯……认识。” 早乙女用力握紧了旁边恋人的手,挤出了一句话。 “二年级,广播部的秋月。” “没看错?” “嗯。我是吹奏部的,此前有演奏会时,曾拜托秋月帮忙后台的工作。所以我认识她。” “这样啊。那么……” “你还记得具体的时间吗?” 警部本打算问秋月美保当时的神情,但里染先问出了口。 “喂,不要擅自提问……” “早晚都会问吧?如何,早乙女,是几点?” “我想想……抱歉,具体的时间记不太清了……大概是三点十五分左右。” “你还看到别人了吗?比如戏剧部进旧体育馆之类的。” “啊,那个我看到了。” 突然得到提醒,早乙女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看到秋月出来后,又走了几步,然后透过篱笆看到了。他们拉着双轮车,我当时还想他们在下雨天真不容易。” “他们到达体育馆是在十五分,就是说在此之前。谢谢。” “不客气……” “嗯。我想一想。” 刚才怎么看都不是办案人员的里染吸引了早乙女的注意力,仙堂夸张的咳嗽了一声,早乙女才看向了这边。 “秋月当时的神情如何?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全身都很可疑。” “哦?” “最奇怪的就是她没打伞。不对,不是没打伞,而是没带伞。两手空空,举止也很可疑。” “怎么可疑了?” “我想想,她突然从体育馆里出来……然后又回头敲门,咚,咚敲了两下。接着靠在门上调整呼吸。” 仙堂和袴田对视了一眼。咚的声音与佐川奈绪等人的证词符合,只是他们错听成了太鼓的声音。实际上不是太鼓,是敲铁门的声音。 “她花了五秒时间调整呼吸,然后突然跑了起来,从后门出来,跑向了与我相反的方向。最后就看不见了。” “没有打伞,还在跑?” “是的,全身都湿透了。” “的确很奇怪。你还注意到了什么吗?” “她好像穿着室内便鞋……没有系缎带。校服上的缎带。” 早乙女说话的同时,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示意。 “缎带。原来如此。” 这样又解开了一个谜团。落在右后台的缎带十有八九是秋月美保的。 “上述就是你看到的全部?” “是的。” “后来你做了什么?” “我从后门进去,走向旧体育馆……然后发现针宫不在了。羽毛球部的男人面色夸张的跑向教学楼,加上刚才秋月的奇怪样子,我觉得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你就这么回家了?” “嗯……抱歉,我当时太害怕了。” “不,没关系。你提供了很多的证词。” 整理一下,早乙女来到旧体育馆时,刚好增村把针宫和正木招进体育馆里,并且派羽毛球部的二人去联络。 增村本打算把所有感觉到事件发生的学生都集合起来,只有他成了漏网之鱼。不过早乙女没有向体育馆里张望,没被发现实属正常。 “谢谢你,提供了很好的情报。” 仙堂道谢完,早乙女低下了头, “那个……秋月果然很可疑吧?” “嗯?是的……” 离开杀人现场,敲门,调整好呼吸后跑着逃走。在大雨中全身湿透。而且昨天还拒绝了刑警的面谈。 如果这都不算可疑,还有什么可疑呢。 “还不确定她就是犯人,但的确可疑。” 仙堂给出了相当保守的判断。 “这、这样啊……但是我觉得秋月和这次事件没有关系。” “唉?为什么?” “秋月人很好,和广播部部长的关系也不错……怎么可能杀人……” 话说到一半,早乙女就沉默了。 由此就能得知为什么他昨天没有说出这些目击证词了。 他相信秋月美保。所以不希望她受到怀疑。 不论看到如何可疑的举止,都敌不过前辈在他心中建立起来的‘好人’形象。袴田的妹妹也是,所以说这帮高中生都太单纯了…… “是否可疑要交由警察判断。” 仙堂也不想说出口的冷酷台词却出自同为高中生的里染口中。 回过头,里染若无其事靠在墙上,玩着手机。 “早乙女,如果你真的相信秋月,就应该更早的坦白这些情况。这样的话,说不定昨天就找出真相了。” “……对不起。” “没关系。那么你回去吧。现在是上课的时间呢。高中生就必须准时去课堂。” 里染没把自己的逃课行为当回事,说着打开了升学就业指导室的门。仙堂很想大喊“不要擅自叫目击证人回去”,不过该问的都问过了,所以压下了怒气。 情侣紧张的离开了房间。早乙女“我告退了”礼貌的低头行礼,针宫理惠子只是粗鲁的动了动脑袋。 关上门后,里染用力的合上了翻盖手机。 “仙堂,你应该马上把佐川奈绪叫来,给她看秋月的照片。大概她目击到的少女就是秋月吧。” “这个我知道。” 听到秋月美保空着手,仙堂就意识到了。佐川奈绪看到的进入后台的少女也没有拿东西。 “空着手跑开,这就说明秋月的行李还在学校里。请去她的班级调查。” “我都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办。白户,能拜托给你么?” “是,是”,上了年级的搜查部长离开了房间。 “袴田,呼叫支援收集情报。从后门出去而且没有拿伞,应该会有人目击到。在上课也无所谓。” 仙堂心想怎么能再被里染抢先,迅速的下达指示。袴田也充满了干劲,赶忙联络警署。 “啊,说起来。” 仙堂突然想起来了。 “你说有了重大发现?到底是什么?” 仙堂的视线从旁边的部下移向里染——突然呆住了。 和昨天一模一样的情况,他已经从房间消失了。 直到中午为止,调查都顺风顺水。 佐川奈绪一看到秋月美保的照片,就认出自己看到的女生就是她。 “这样啊,她就是秋月……怪不得我感觉见过她。” 白户搜查了美保所在的二年级c班,马上就找到了她的行李。衣柜里的尼龙制书包,仿佛还在那里寂寞的等待着主人。教室前面的伞架上有标记着她的名字首字母的雨伞,是一把有水珠图案的伞。 还有目击证词。警察按顺序到各教室打断上课,寻问是否有人看到没有带伞奔跑的少女,结果有数名目击者举手。其中一人断定看到的就是秋月美保。 这样早乙女泰人的揭发就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广播部的秋月美保在那天的三点八分,从走廊进入旧体育馆,在佐川奈绪的视野中穿过,进入了后台。然后大约六分钟后从右后台的门离开,做出了可疑的举止后,没有打伞在雨中跑走了。 就像是在逃跑。 几乎与此同时,朝岛在后台被杀了。 解决了。这次真的解决了。 仙堂确信。 虽然密室的谜题仍未解开,应该与她表现出的可疑举动有关系吧。 如今回想起来,两天前里染也说过,佐川奈绪看到的女生很可疑。 那个家伙的推理又命中了…… 虽然这点让仙堂很是懊悔,但也没有胜过抓住犯人的喜悦。 蒙面警车在细雨中行驶。 秋月美保家在分租公寓的一层。客用停车场的地面铺着童话风的瓷砖,仙堂停车后,和袴田一起走向房屋。 按门铃报上姓名后,秋月的母亲马上就开了门,她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的女儿会是嫌犯吧。 “能让我们见一见美保吗?我们有话要问。” “啊,但是……” “我知道她身体不适,但无论如何都要见一问。很抱歉。” “请稍等一下。那个……” 仙堂没有顾及说口难言的母亲,走了进去。昨天来访时他已经无意中发现了美保的房间在哪。进门后右手边第一扇门。 没有上锁,很容易的打开了门。 猜对了。这间正是美保的房间。床上摆着出少女情趣的玩偶,旁边放着药、水、体温计的三件套。 但是, “……咦?” 美保不在。 “您女儿去哪了……?厕所么?” “不,她出去了。” “什么?” “大概在三十分钟前,她接到了朋友的电话,慌慌张张的出去了。外面在下雨,她的感冒也没好,我也试图阻止她……” “……” 仙堂一时之间没有理解。 出去了?明明还在感冒?装病?不对,但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上? “……你说女儿出去了,她去哪了?” “我不知道。她什么都没说。平时她不是这样的。” 母亲也有些迷茫,但刑警更加的混乱。两个人沉默不语,只是空洞的注视着掀开被子、没有人的床。 明明在中午之前,调查一直很顺利。 * 与此同时,风丘高中的校内响起了告知午休开始的铃声。 同学们拼合桌子,开始吃起便当。共同的话题是关于数小时前到来的刑警,以及刑警的发问。 “没有打伞奔跑的女生啊。” 早苗把圆白菜肉卷送入口中,同时说道。 “那个人肯定和事件有关吧?” “嗯,大概吧。” 柚乃喝了口茶。 警察在找的人大概就是秋月美保,但不能说出去。柚乃也没有亲耳听到早乙女泰人的目击证词。 “柚乃觉得谁比较可疑?” “唉?呀,我也不知道……” 要是在昨天,她就能信心满满的回答三条爱美。 “我觉得应该是那个叫针宫的。总觉得她干过坏事。” “是么?我到觉得她是个好人。” “为什么?” “那个……” 她已经浪子回头,已经不会再恐吓了,而且还有了一年级的恋人。这些都不能说出去。 被迫讨论这样的话题让柚乃坐立难安,因为她曾出现在杀人现场,总是能感觉到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刺痛着肌肤。虽然对不起早苗,柚乃还是逃离了战场。 “我要去一趟保健室。” “唉?怎么了?身体又不舒服?” “嗯,有点。” “你还好吗?早上也是因为这个迟到的?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啊,不用,我一个人可以的。谢谢。” 快步离开教室后,走向文化社团的社团大楼。柚乃想尽快问里染,秋月美保有什么新的证词。 而且,他今天早晨的疯狂也让人在意。他说解开了密室之谜,是真的吗?他连续大叫了好几声“伞”,和伞有什么关系? 在小雨中奔跑,向着已经只剩空壳的百人一首研究会。 像往常一样的敲门,香织开了门。 “ya~ho~” “你好,香织。你一直呆在这里?” “没有,我出去了一会儿。” “出去?不是去上课?” “有missionimpossible的projecta。快进来。” 她有什么重要的任务?柚乃走了进去,熟悉的光景,极尽趣味的房间。 ——房间里,混杂着一个没有见过的东西。 肩上搭着毛巾的少女。剪出层次感的蓬松短发很适合她弱小的体型。 少女的侧脸对着柚乃,正喝着冒热气的可可。随后她注意到了柚乃,看了过来。眼睛很大,可爱、老实的面容就像是人偶一样。脸颊上泛着红晕,似乎有些热。毛巾下面的衣服不是校服,而是私服。 当作手办太大了,当作海报又是立体的。的确是现实中的美少女。 “那个,这个人是……?” “我来介绍吧。” 在固定位置床上打着哈欠的里染得意洋洋的说道。 “她是广播部的二年级学生,秋月美保。” 你好,她用十分客气的声音打了招呼。 3你所不知道的故事 (注:这个小节的标题同《化物语》动画的ed曲名) “秋月同学为什么会在这里?” 柚乃问出了应当的问题。 “是我叫来的。” 里染简洁的做出了回答。 “不,准确来说,是我联系了香织,香织把她叫出来并带到了这里。” “所以我问的是为什么……” “美保在被警察追击……” “啊,原来如此……咦?” 香织的这句话似乎合情合理,但柚乃没有上当。 “被警察追击,难道是作为嫌犯?” “被追击的话,一般都是这种情况吧。” “这下不是糟糕了么!我们藏匿了嫌犯……” “那、那个。” 美保本人举起了纤细的胳膊。 “我不是犯人。我什么都没做。” “……是这样吗?” “是的。” “我知道。” 里染下床坐到了矮脚桌旁美保对面的位置上,又打了个哈欠。 “虽然警察不明白你不是犯人,但我知道得很清楚。我听到早乙女泰人的证词时就明白了。” “所以你才要救她?从警察的手中。” “应该说是救她,还是先下手为强呢。” “唉?” “因为我有许多问题要问。要是她被警察强行押走会很麻烦的。” “你有问题要问……” 柚乃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按照里染的说法,美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不是犯人。但她的确从杀人现场离开,这中间肯定有许多内情。 里染想要的是情报。美保在事件的另一面体验到的、只有她知道的故事。 “因此,虽然对不起感冒中的你,能告诉我吗?你为什么会在杀人现场?又为什么会逃走?” “……那是因为……” 美保把毛巾拉到胸前,低下了头。等待了片刻后,也没有要讲出来的意思。 看起来她的心中有所畏惧。 “没关系的。” 里染安慰她。 “即使在这里都说出来,也不会发生你害怕的事。我保证 ,在你被犯人盯上之前,我就会打败犯人。” 双眼皮的深处射出了从未有过的笔直目光。 但美保仍然在犹豫。 “但是,我……” “你想抓住杀了朝岛的人吧?” “……” “我也一样。告诉我吧。” “……” “拜托了。” 里染一点点的用恳切的话语引导,柚乃以前认识的那个里染绝对不会摆出这种态度,于是下意识的看愣了。 这个人——还会有这种表情吗。 “……好。” 里染的诚实溶解了萦绕在美保心中的恐惧。她轻轻一点头。然后结结巴巴的讲起了故事。 * 朝岛友树打来电话是在距今一周前,六月二十二日的晚上。 “本月初,我录到了某个人做坏事的瞬间。” 他很唐突的说了这么一句。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那个人,对方说不会再做了,要求归还录像。于是我决定在下周三交付dvd。” “唉?在旧体育馆?为什么?” “嗯,我们已经约好了,但对方可不是省油的灯。在没有外人的地方碰头,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但是你想,旧体育馆的舞台如果降下幕布就可以避人耳目,如果发生了状况,只要大叫着钻出幕布,运动部的成员马上就能注意到我吧?特别是乒乓球部的佐川,她不论何时都一直在体育馆里。你可以放心。” “啊,原来如此。……那么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这样做可保万全,但我还是有点担心。希望秋月你也能陪我一起去交付的现场。” “唉?我也去吗?” “不行吗?” “不,如果是部长你的请求……” “预定是星期三的下午三点十分,和对方一对一。我会提前去降下幕布,打开右后台的门锁。对方会从那里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进来。届时你也陪我一起,你悄悄的躲起来,要是发生了什么事,马上帮我呼救。” “呼救吗?” “这次的对手比针宫危险得多。虽然不确定,但我的直觉是这样的。所以必须谨慎再谨慎。” 朝岛的声音很沉重,从中能听出他十分警戒那个人的心情。 “我、我明白了。但是我的力气很小,不知道能否帮上忙……” “我知道。但是,这件事只能拜托秋月你了。其他的部员都不知道应对针宫时,我把录像还给了她。” “啊,对……。我明白了。我去。星期三的三点十分。” “嗯。没事的,你不会有危险。要是发生了状况,你马上逃走呼救就好。不要勉强,做好自己能做的事。行吧?” “嗯……” “谢谢,再见”朝岛说完后挂了电话。突然的请求吓到了美保,她发愣的注视着听筒。 部长似乎又揭发了某人的恶行,让那个人道歉。然后和处理自己的问题时一样,把作为证据的录像交给对方—— 不,与上次不同。这次部长做了极其充分的戒备。 大概部长还没有确定对方已经悔改吧?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有些在意,但朝岛直到最后也没有告知那个人的真实身份。 六月二十七日,下午三点五分。 在教室等待的美保走向旧体育馆。 行李和伞都留在了教室里。虽然朝岛那样谨慎,但肯定能平安无事的马上回来吧。没必要特意把书包带过去。 通过外走廊,进入了旧体育馆。 在雨中看到针宫理惠子拿着伞站在那里。她为恐吓事件道了歉,也归还了抢走的钱,但美保仍然不想面对她,所以快步跑过了外走廊,她似乎没有注意到美保。 进入馆内,乒乓球部的佐川奈绪独自一人做着拉伸运动。不愧是体育馆的主人,总是泡在这里。如果发生了什么,只要向她呼救就好了吧。美保快步从她的面前穿过,从左侧的门进入了后台。 在昏暗中看了眼表,现在是三点八分。时间刚好。幕布拉下来了,看来部长已经到了。 美保走上舞台,然后靠近舞台的中央。 “唉?……” 美保僵住了。 ——朝岛友树被刀子刺中,已经身亡。 不明白。 为什么朝岛会死?那位亲切的部长。为什么?血。流了好多血。他是被人所害吧?是谁?是谁?为什么…… 美保突然回过神儿来。 部长的尸体就在眼前,背靠在演讲台的侧面,闭着眼面容安详,但是一动不动。倾斜的左半身染成了血红色。 虽然很不舒服,但还不到想吐的程度。发不出声音。心中一片茫然。 ——第一名的那个人,拿到了900分。 ——900分。就是所有科目都满分? 从幕布对面传来了乒乓球部部员们高兴的对话。只有数米的距离,却仿佛是来自遥远地平线的彼方。 就在此时。 响起了噔噔的声音。 声音很轻微,但美保的确听到了。不是来自幕布外面,而是内侧——准确来说,是来自左后台的方向。 噔噔,噔噔,噔噔…… 有人正走下二层的楼梯。 有人在刻意压低脚步声,从广播室所在的方向走下左后台的铁制楼梯。 是谁? 肯定就是犯人! 注意到这点的同时,美保逃向了右后台。因为她脑袋里根本没有向幕布外逃跑的想法。总之,先拉长与犯人之间的直线距离。 从右后台的侧幕布进去看到了一摊血,险些昏倒的美保本性的躲开。 跳下只有两级的小台阶,躲进了阴影处,长呼了一口声。美保向舞台窥探,因为后台的侧幕布看不到舞台,但能从脚步声和其他声响判断犯人的动向。犯人从左后台来到了演讲台所在的舞台中央,然后似乎停了一会儿。犯人似乎还没有注意到美保。 怎么办。 紧握的手心全是汗水,美保问自己。 总之只能逃跑。如果撞上犯人,自己也会被杀。朝岛事前也嘱咐了。如果发生了什么,马上逃跑呼救。眼下的状况算是“发生了什么”吗?从室内便门回到舞台正面,然后向佐川他们求救。很简单。这样自己就能得救了。 但是身体无法行动。 不是因为害怕而身体僵住了,而是某个疑问闪现在脑内。 如果自己逃跑——犯人也会逃走吧? 即使离开这里求救,佐川他们一时之间也理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肯定会吵闹起来。这样一来,犯人也会有所察觉。当佐川他们查看幕布内侧时,犯人有充足的时间从右后台的门逃跑。这样一来,说不定一辈子都抓不到犯人了。 我绝不能逃跑。 那要怎么做?露头向佐川呼救?如果犯人想要逃跑就挺身阻止……不行,太可怕了。自己没有那样的胆量。 那么,现在能做到的只有…… 舞台那边又有了动静。脚步声向这边靠近了。犯人的事都做完了,想要从进来的门出去。从自己身后的那个通往外面的出口。 美保在几近疯狂的焦躁中张望四周。突然她看到了在楼梯底下展开的文化祭海报。文化祭委员在学生会召开的集会中使用过,然后就放在了这里。 有一把黑色的长伞躺在海报上。 根据眼下的情况判断,把伞放在这里的不可能是别人,这把伞肯定是犯人的。 随后美保几乎是凭借直觉在行动。美保解开了胸口处的缎带,尽可能显 眼的放在伞上。然后打开门出去了。 在美保轻轻的合上门的同时,犯人进入了右后台。 肺部吸入了外面的空气,雨水打在她的身上,美保在心中祈祷。 想要拿伞的犯人当然会注意到缎带吧,还有在进入时锁上的门又被别人打开了。犯人察觉到了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其他人在场,因此会警戒起来,不能自由行动。 希望这一切顺利—— 但祈祷没有奏效。 就在下个瞬间,门把手转动了。 犯人选择的不是警戒,而是去确认。是谁把缎带放到了伞上?那个人在这扇门的对面吗?犯人想弄清楚这几个问题。 美保的混乱程度渐渐的达到了极点。犯人马上就要从这里出来,与自己碰面。自己会被杀吧?还是说,犯人只是想逃跑? 不,犯人杀了朝岛,所以肯定会对自己下手…… 杀了朝岛—— 咚,咚! 回过神儿来时,美保用力的敲了敲铁门,像是在对犯人说“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不要从这里出来。 我不能逃。 于是,马上又传来了咔嚓的声音。 门对面的人从内侧上了锁。 “……呼……呼……” 美保背靠在门上调整呼吸。 等了数秒后,什么都没有发生。看来犯人放弃从这里逃跑了。左后台那边有针宫理惠子在,犯人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大概。 “太好了……” 美保轻轻的嘀咕了一句,但同时恐惧感在安心之后的反作用下,再次袭上心头。 犯人真的没看到我吗?真的放弃从这里逃跑了吗? 说不定现在仍然在门对面虎视眈眈的盯着我…… 朝岛被杀害的样子再次在脑海中闪现,美保失去了理智。 美保离开门,一无反顾的向附近的后门跑去。没有伞,湿透的衣服上隐约浮现出了内衣的形状,脚下还穿着室内便鞋,行李也没有拿。这些她都顾不得了。 快跑,快跑,直到跑到车站前,她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形象。钱包还在口袋里,她去大型超市买了伞和鞋,把室内便鞋扔进了垃圾箱。 湿透的身体受了寒,一回到家果然发起了高烧。原本美保的抵抗力就不强,于是感冒了。 * “原来如此。” 听完故事后,里染松开了抱着的胳膊。 “果然你遇到了犯人。不是直接的面对面,而是互相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所以你没有对警察讲。” “是的,我害怕说出去会被犯人复仇……” 美保低头看向了里面还剩一半的马克杯。可可已经没有热气了。 “对不起。要是我更加勇敢,就不会导致现在的艰难局面……”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刚才的故事印证了我的许多推论。” “但、但是。” 她皱起了眉。 “如果我当时阻止犯人,如果我清楚的看到对方的脸,如果我出去后没有马上逃跑,而是留在原地……说不定很快就能抓住犯人。” “不,那种事……” “是我的错!” 在柚乃出言否定前,美保说道。这位前辈对所有人说话都会使用敬语么。 (注:这里是日语中的敬语语法,中文不好表达,所以没有处理) “现在还没有抓住犯人吧?犯人肯定是在我离开后,从右后台的门逃走的。因为我的胆小,结果纵容犯人逃跑了……” “但是右侧的门是锁住的。” 香织很有心的又沏了一杯可可,同时提醒道。 “唉?” “毕竟那是一个密室吧?所有的门都是锁住的。所以才弄不清楚犯人是从哪逃跑的。这不是美保的错……” “密、密室?这是怎么回事?” 美保突然发疯似的问道。因为警察的情报封锁,媒体对事件的报道被压缩到了最低的限度,只公布了在体育馆发现了尸体。她休学期间没有和警察面谈过,所以不知道具体的经过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个……” “事已至此,已经没关系了。” 柚乃本想详细的说明,却又被打断了。这次开口的是里染。 他在矮脚桌的边上敲着手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不能逃’么,的确是一句有名的台词。不能逃。嗯。很好的教训。” (注:‘不能逃’是《eva》男主碇真嗣经常说的一句话。)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站起身来。 “秋月,你做得很好,完成了朝岛的嘱托,做了自己能做到的事,用自己的方法与敌人对抗。” “但、但是,对找出犯人没有起任何作用……” “没有任何作用?不对,正好相反!” 他夸张的张开手走向房间的角落,在杂志堆成的山里翻了起来。不久后拿出了昨天柚乃拍的照片。 哥哥的手册的复制品。 “如果你当时马上就逃跑,大概就不可能抓住犯人了。但你没有逃,做了些许的抵抗。这是胜负手。你的行动把杀害了朝岛的混蛋逼入了绝境。” “我、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里染没有回答美保的问题,默默的翻起了照片。过了一会儿,他的手停在了某一张上。 “嗯,果然如此,没错了。” “怎么了,天马?” “你发现什么了?” 香织和柚乃满怀期待的问道。 转过身来的里染没有像今天早晨那样嘟囔一些支离破碎的词句。 只是自信满满的露出了笑容。 “袴田妹。” “在。” “你知道哥哥的电话号码吗?” “知道。” “因为秋月不见了,他肯定正忙得不可开交。给他打电话,让他马上到学校来。然后让他把所有的相关人员聚到一起。” “嗯。……唉?这么说来……” “嗯。” 家里蹲、动画宅、废柴男“侦探”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找出犯人了。” 第五章 作为解决篇 1挑战 午后的大会议室里,大约二十个人坐在钢管椅上。 他们是,女子乒乓球部的最终兵器,一度被误认为犯人的佐川部长;柚乃的朋友野南早苗,她们的顾问、理科教师增村;发生事件时刚好在场的两名羽毛球部男生;戏剧部的四人组,学生会的四人;广播部的五个人,包括昨天不在场的秋月美保;针宫理惠子和早乙女泰人坐在一起,看来是决定在众人面前公布两人的关系了。 会议室的桌子本来摆放位置是让出席人相对而座,如今全部都收到了房间的后面,只有椅子摆在讲桌对面。坐在椅子上的他们宛如等待舞台开幕的观众。 柚乃和香织的位置没有和这些相关人员在一起,她们坐在窗边,旁边还有睡眠不足、一直在打哈欠的哥哥,以及抱着胳膊板着脸的仙堂。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他真的找出犯人了吗?” 哥哥压低声音,把脸凑了过来。柚乃只能耸了耸肩。 “不知道。他只是让我们也在此等待。” “你什么都没听说?” “嗯。……他自己到是很有信心。” “真的没问题么。” 哥哥的脑海里又闪过了今天早晨那场失败的诡计重演吧。柚乃的心中也产生了一丝不安。 里染是怎么找出犯人的呢,柚乃和香织完全想不到线索。 “相信他吧。” “他说这次不会错。天马肯定行的。” 虽然她的话太乐观,不过透过眼镜能看出她的眼神十分认真,对里染的信赖从昨天开始没有一丝松动。不过如今也只能选择相信了。 只能相信他,等待。 “也、也是呢……” “相信里染吧”正在柚乃给自己打气时, ——铃铃铃铃。 喇叭里传来了铃声。 因为只有相关人员被聚集在这里,其他学生还在上课。刚才是第六节课的上课铃。 与此同时,里染天马推开门出现了。 他身上不是往常那种随意的打扮,而是穿上了深蓝色的冬季西式校服,领口处打着深绿色的领带,这是风丘高中的“正装”。一只手里拿着瓶装的饮料。 他面无表情的走到黑板前,面向观众。 吸了口气,立正站好,然后一言不发。场面的气氛十分紧张。 从脸色上可以看出大家都已经理解了,所有人都聚集这里意味着什么。 “——真是个麻烦至极的事件。” 里染宛如开始上课前的老师,开始讲话。 “事件的过程本身很单纯。在体育馆的舞台上,广播部的部长朝岛友树被人刺杀。只是如此。但透视事件的内部的话,现场是密室,许多证词充满谜团,而且犯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值得注意的痕迹。这是一个难解的题目。犯人十分的谨慎,很聪明。” 他回望向事件的相关人员——仿佛是在宣布真正的犯人就在其中。 “因为某种原因,我被委任解决这起事件。我当时很轻易的接收了这个委托,但我现在要做出反省,我当时的想法太天真了。如今距离事件发生已经过了四十八小时,警察的搜查进入了死胡同,我的调查也难以为继。 “但是刚才我终于得出了结论。就是说,我发现了犯人。犯人就在你们中间。” 此话一出口,场面上一片喧哗,仙堂也出声问道。 “真的吗?” “当然。不然的话,也不会像这样把大家都聚到一起。” “……不可能吧。” 警部十分坚定的否定,摇了摇头,与柚乃等人的态度正相反。里染已经习惯了这个对手的态度。 “从你的口气判断,你觉得我的正确率只有百分之一?但很遗憾,我的正确率是百分之百。随后我要进行的推理都是基于确定的证据,是符合逻辑的事实。这是公平的竞争,刑警先生。只要正确的运用所有的线索,你自己也能推出结论。哈哈,我这是在装模作样吧。不过我说的都是真的,请你放心。” “你一直都是在诡辩。” “是不是诡辩,请听完之后再做判断。” “……” 听到他这么讲,仙堂也只能屈服。看来他已经知道里染藏起了美保,所以比往常更加的焦躁。从今天早晨开始就叛变到柚乃一方的哥哥安慰起了上司。 此时门打开了。 保土谷警署的巡查部长白户走了进来。不知为何,他的西服是湿的。 他走近里染耳语了几句。里染露出微笑,向他道谢。白户用手帕擦着没几根头发的脑袋,走到哥哥的旁边。 “怎么回事?”,柚乃用视线问香织。香织就像柚乃刚才对待哥哥的态度一样,做了一个“不知道”的动作。 “那么,准备工作就都已就绪。前言到此为止,进入正题吧。” “……正题?” 广播部的莳田千夏用嘶哑的声音问道。即使知道里染的意思,也难免这么一问吧。 “对,正题。随后我们要思考的问题只有一个。也就是——‘是谁杀了朝岛友树?’。” 里染用挑战似的态度宣布了主题,然后—— 开始解谜了。 2体育馆杀人事件 “在这起事件中,确定犯人的条件大致有四个。” 里染竖起了右手除拇以外的四根手指。 “犯人是什么人呢?教职工方面,除了增村老师以外都有不在场证明,学生们在刚放学后的时间带里十分混乱。不过没有证据表面犯人肯定是学校里面的人。因此有嫌疑的人太多,我先缩小一下范围吧。” 他回过头,在黑板上写字。 ——“第一个条件”。 文字的位置很靠上,看来会随着推理用掉黑板的所有版面。柚乃第一次看到里染的字,运笔十分漂亮。虽然很可能是在这样的场面才特意认真写字。 放下粉笔,他马上开始说明“第一个条件”。 “最开始的起因在朝岛随身携带的物品上。事件发生当日,我看到到了保管在升学就业指导室里的现场遗留物。作为现场的后台没有几件东西,其中大部分都是被害人的。在场还有一些人不知道,哥哥,能请你介绍一下么。” 被点明的袴田犹豫了一下,随后老实的打开手册,念出了遗留物清单。柚乃的心里又思考起了没有意义的事情,大家会不会因为刚才的称谓,把里染和哥哥当成兄弟呢。 “我看看,朝岛随身携带的物品,首先是面巾纸,放在裤子的左口袋里。广播室的钥匙、钱包和手机在右口袋里,学生手册在白衬衣的胸口口袋里,dvd是屁股口袋。此外,现场还有其他的遗留物,黑伞在男厕所里,缎带在右后台。……就是这些。” “谢谢。朝岛的物品有奇妙之处。就是裤子左口袋和右口袋的均衡。左侧只有面巾纸,但右侧装了钱包、手机和钥匙串。就算右边是利手侧,这种情况也太不正常了。” “啊,的确……” 柚乃已经在升学就业指导室里听到过这段推理,没有听过的哥哥和白户等人似乎被指出了盲点。 “但也不算很奇怪吧……” 学生中有人说道。是学生会的正经少年椎名。 “说不定有人偏爱只在一侧口袋里放东西,把什么东西都装进去。” “的确如此,真冬同学很聪明。” “我的名字是亮太郎。真冬是女性的名字吧……” “哦,的确。总之你很聪明。如你所说,这条线索不能断言为疑点。往口袋里装什么东西因人而异,朝 岛可能是一个奇怪的人。但是,先假定平时的朝岛不会往口袋里装太多东西,只是在被杀害时处于与往常不同的特殊状况吧。 “参考朝岛平时的认真性格,这个假设有一定的考虑价值。我对这种情况进行了推理。” 里染似乎在追寻思考的历程,离开讲桌在黑板前来回踱步。 “左侧有一个小物件,右侧有三个。如果随便把右侧的一个移到右侧,两个口袋就十分平均了。但实际上只有右口袋装得鼓鼓的。这是为什么?……率先想到的可能性就是犯人移动了物品。 “可能是这样的情况,原本两个口袋里各有两个小物件。但犯人杀了朝岛后,出于某种理由从左口袋拿出一个小物件,然后放回了右口袋里。结果就导致了不均衡。”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戏剧部的松江椿歪了下脑袋。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当然是那件物品对犯人有用。杀人后,必须要使用钱包、手机和钥匙串中的一个。因为钱没有少,所以应该不是钱包。是想删除手机上的通话记录吗?但电信公司还有记录,只要警察稍微调查一下马上就会暴露。因此我觉得最可能的就是钥匙串吧。 “那是广播室的钥匙。而且在作为杀人现场的旧体育馆后台就有广播室。犯人使用从朝岛身上抢来的钥匙,进入了广播室……会是这样吗?” 说到这里,柚乃终于明白了。 两天前里染突然要去广播室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上述都是你的猜测,只是列出了你想到的可能性。” 里染回答“是的”。 “我刚才的推理仍然陷在假定的领域,难以说是事实。……但是。” “什么?” “请听我再做一些猜想。我想想讲到哪了,对了,犯人使用钥匙进入了广播室。我不知道犯人去广播室干了什么,于是去广播室看了看。” “啊,那时候你让我……” 戏剧部部长梶原说道。 “是的。梶原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而且对广播室很熟悉,所以我向他求助。当时他告诉我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唉?我说了什么?” “你无心的说了一句,‘旧体育馆的广播室里能看影像’。” 梶原的确说过。 他在等待的教室里被点名后说“看了前辈们的公演记录”,里染还向他确认“广播室里能看影像?”。 “影像。我马上就想到朝岛的物品中有dvd。是不是那张dvd里有什么秘密?我有了这个想法,于是得到哥哥的许可后借了钥匙串和dvd,去旧体育馆的广播室。” “稍等一下,我可不记得给了你许可。” “只是你忘了。” “不,我真的没有允许……” “我继续说吧。” 里染没有理睬哥哥的反驳。虽然身上穿着正装,用语也很礼貌,但这一点仍然没有变。 “我强调了好几次,此前的推理都是我的猜测。犯人从朝岛的随身物品中拿走了钥匙并且进入了广播室,这个推理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但是综合我前面的话,这个假定——至少犯人搜索了被害人的所有物——有很大的可能性。 “原因就是,朝岛的尸体被移动过。从后台的侧幕布内侧移到了舞台中央。可以这样解释犯人的这个行为:犯人想要找朝岛身上的物品,所以把尸体从昏暗的后台移到了有照明的地方。还有把从左口袋掏出的钥匙串放回右口袋的理由也很单纯,因为尸体的左半身沾满了血。 “犯人从左口袋取出钥匙串时,血还没有流到下半身。但尸体被背靠在演讲台上放置,没过一会儿血就流满了左半身,沾到了口袋上。发现的面巾纸就粘着血。如果自己的手沾上血说不定会留下证据,犯人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无可奈何的把钥匙放回了没有沾血的右口袋。” “哦”,白户很佩服的叹了口气。 “同时这也意味着从犯人拿走那件物品到还回来,中间过了一段时间。只是操作手机的话花不了几分钟,所以被拿的是钥匙串,犯人在广播里做了什么的可能性很高。” 通过冗长的解讲,里染的猜测越来越有真实性。但仙堂没有退让。 “这只是可能性,然后硬凑起了道理。” “的确如此。” “……你明白的话,为什么还要说出来。” “因为我在广播室的调查结果证明了上述所说都是事实。” 让观众们着急再着急的演出效果十分出色。学生们再次喧哗起来,仙堂的嘴唇也不禁扭曲。 “你能证明是事实?” “是的。我的猜测是正确的。犯人拿走了朝岛的钥匙进入广播室,然后在那里看了dvd。” “犯人怎么会做这种事……你是怎么?” “你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马上就会解释。” 里染停止踱步回到讲桌旁,朝观众们露出微笑。 “广播室里有电视、dvd播放机和录像机。” 里染平淡的讲述。 柚乃也亲身去过广播室,完全无法想象当时的调查可以证实上述推理。那次只看了学校介绍dvd的调查?怎么可能。 “教学楼中的广播室换了电视,于是把老电视拿到了旧体育馆。当时我想看下dvd,于是接通了播放机的主电源。但是……” “没有启动?” 梶原似乎回想了起来。 “对。没有启动。插在插座上的是录像机的插头。对吧,袴田妹?” “是的。” 柚乃答道。 “因为dvd播放机的插头没有插入,所以我插了进去。” 但他没有道谢,柚乃的心中抱怨了一句。 “袴田妹插入了插头后就通电了。但这次又是播放键不灵。根据梶原所说,因为以前按得太用力,按钮已经坏了。所以无奈只能用摇控器。我当时找摇控器找了半天,因为放在了日式点心的箱子里。旧体育馆的广播室与新体育馆的不同,十分脏乱,器材的摇控器因此都收在了那里面。我按下播放键。dvd视频马上开始播放了。 “大家注意到了吗,马上就开始播放了。” “这怎么了?” 当时也在场的梶原似乎有些困惑。 “这很重要。但当时我还没有注意到,直到视频播放完。 “dvd是学校介绍的vtr,做得很出色,但我想不出与事件有什么特别的关联,也不知道犯人是否看了这张dvd。我心想犯人说不定会留下其他痕迹,于是四处调查。……结果徒劳无功。 “但是,梶原向苦恼的我搭话。昨天看的录像带还在录像机里,他想拿出来。当然,我没有理由拒绝,于是允许了。他走到录像机旁拿起我放在那儿的摇控器,操作了一下。于是,录像机启动了!” 里染张开双手表现他当时受到的冲击,但观众似乎没有同感。 “你在说什么?” 仙堂问道。 “你不明白吗,刑警先生。摇控器是录像机和dvd通用的!梶原告诉我,可以通过开关切换模式,选择到底控制录像机还是dvd机。” “这又怎么了?这种摇控器很常见……” “刑警先生,不对,大家也请思考一下。梶源等人在事件发生的前一天,看公演记录看到很晚。因为闭校的时间迫在眉睫,他们走的很匆忙,慌张到忘了拿出录像带的程度。” 戏剧部的众人互相对视,点了点头,好像还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于是到了事件发生的当天。上课时间内没有人使用过体 育馆的广播室。插座处插的还是录像机的插头。录像带也老实的呆在录像机里。一切都和前一天没有变化。但是——我按下摇控器的按钮时,马上就播放起dvd了! “就是说,摇控器在我按下以前,就已经被设定到了dvd模式!” “这又怎么了……” 仙堂的牢骚发到一半,就察觉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实。因怒火有些红晕的脸色刷的变白了。 柚乃也发觉了。哥哥和梶原也是。 “梶原把摇控器递给我时,没有碰过按钮。在场的我和袴田兄妹都能很确定的证实。 “再整理一下思路。戏剧部在前一天看了录像,很着急的回去。根据梶原自己的话,录像机的开关也失灵了,所以他取录像带时虽然人就在录像机的附近,仍然使用了摇控器。对吧,梶原?” “啊,嗯……录像机除播放键以外,还有许多按钮失灵。所以我习惯用摇控器了……” “因此,你前一天看录像的时候,也是用摇控器操作的吧?” “是的,当然。” “戏剧部使用摇控器看了录像。就是说,当时摇控器是设置为录像机模式。然后他们慌张的离开。录像带还留在录像机里没拿出来,插头也没有拔。大家想一想,收起了摇控器的戏剧部部员们不可能特意切换摇控器的模式。” 学生会会长发出了惊叹。其他不知道在广播室的调查经过的学生,也明显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重要性。 “但是,当我拿起摇控器时,已经设定成了dvd模式!这很奇怪。只能认为某人在我之前使用过dvd播放机。dvd的弹出键是好的,那么使用摇控器就肯定是用来播放。事件发生的当天,那个人在广播室里看了dvd!” 里染宛如控诉一般把身体探到了讲桌上。 “那个人会是谁呢?随身携带体育馆广播室钥匙的只有朝岛。就是说只有他才能不引人注意的出入那个房间。朝岛三点三分进入了后台,在被杀前去了广播室,看了dvd。这个可能性是有的。 “但是有一个问题。插座上插的是录像机的插头。看了dvd的人换上了dvd播放机的插头,然后又换回了录像机的。这个举动明显是为了隐藏。某人想消除自己来过广播室的痕迹。这样想来,那个人不像是堂堂正正进入后台、而且被人目击到的朝岛,更可能是杀了他的犯人。 “上述推理就证明了犯人从死亡的朝岛身上拿走钥匙,在广播室看了dvd。” 里染停顿了片刻,打开瓶子喝了口水。 所有人都愣住了。梶原空张着嘴,仙堂也僵硬的站在原地,无法开口反驳。 “……摇控器没有切回原来的模式。这个很细节的问题是犯人的唯一失误。” 嘴唇从瓶口移开后,里染继续讲解。 “要是没有这个失误,我的推理就会撞墙吧。但反言之,这个事实正是确定犯人的重要因素。那么继续往后推理吧。 “犯人在杀人后仍然留在现场,看了dvd。他看了什么影像呢?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而必须特意在杀人现场看呢?我又做了一个假设。 “首先,假设那张dvd在朝岛的手中。所以犯人在杀害他拿走dvd之前,没有看过里面的内容。 “另外,犯人被迫必须马上确定里面的内容。不能拿着逃跑,到安全的地方播放,而是必须当场确认。……这是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朝岛被杀时,身上带着两张dvd。要在社团活动中用到的学校介绍dvd和对犯人来说很重要的dvd。大概这两张dvd碟片上都没有记标题。” 柚乃想起来了。学校介绍的碟片和dvd壳上的确都没有标题。 “犯人无法区别哪一张才是自己想要的碟片。虽然可以把两张都拿走,但另一张很可能与广播部有关,如果不见了会马上被别人发现。这样一来,调查的重点就会放到与影像有关的方面,说不定自己会被纠出来。 “犯人想到这些后,决定以身犯险,当场确认碟片里的内容。牺牲几分钟的时间进入二层的广播室,播放dvd,只拿走自己要的那一张,另一张介绍学校的dvd放回朝岛的口袋里。” “原来如此……” 袴田感叹道,但还是不服气的对里染摇了摇头。 “但是,这个假设仍然只有逻辑上的可能性。虽然因为后来的调查最终得到了印证,但现在先放下不管。另一方面,犯人在广播室里看了影像,从这个事实能推断出犯人的哪些特征呢?第一个条件就在这里。” “啊,对的”,柚乃转变念头,里染的推理是以确定犯人为核心的。猜测犯人采取了哪些行动并不是最终目的。 “这里的要点在于,原本旧体育馆里的广播室没有电视。刚才我也提到,大约两个月前,教学楼里的那台旧电视搬到了旧体育馆。在此之前,那间广播室里看不了影像。 “但是犯人很自然的去了广播室,在那里播放了dvd。他——或是是她——知道广播室里能看影像。从这一点可以判断,犯人是很熟悉广播室内情的人。更准确的说,是经常使用旧体育馆广播室的人。” 观众中附合条件的大部分学生同时紧张了起来。 “经常使用旧体育馆的广播室,这个条件可以大幅限定嫌疑人的范围。如果两个月前电视才被搬过来,毕业生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毫无疑问,这是在校生的干的勾当。就是说,眼下聚集在这里的戏剧部,学生会,还有广播部……” “请稍等一下。” 举手的是广播部的那位有些阴暗的一年级生,巢鸭。 “我觉得不能因为我们知道可以看影像,就怀疑我们。广播室里有电视不是秘密,说不定我们偶然间与别人聊起,因此说出了这件事。我就跟好几位朋友抱怨过,搬电视机时特别辛苦。” “这样啊。” 巢鸭的分析合情合理,但里染仍然游有余。 “那么,你告诉那位朋友摇控器在哪了吗?” “唉?” “摇控器。你想想,在标着樱羊羹的空箱子里。” “……不,这种事没有说过……” “大家明白了吗。” 里染的视线从巢鸭转向了众人, “这是第二个要点。那个樱羊羹的空箱子。摇控器就保管在里面。戏剧部慌慌张张的回去时,也没有忘记把摇控器放回箱子里。如果位置不对,梶原肯定会注意到。所以很明显,对经常使用旧体育馆广播室的人来说,那里是习惯性的位置。 “但是,对第一次去广播室的人来说,很难去那里面找摇控器。就连经常去新体育馆广播室的人也不知道吧。把摇控器都放进和式点心的箱子里,是只有散乱不堪的旧体育馆里才有的规矩。所有的名侦探肯定都推理不出来,一般来讲应该放在显眼处的摇控器居然放在那样的箱子里。要是在那么乱的房间里乱找,估计会花费很长时间。” “的确,这点的确有些出乎意料。” 袴田回想着在广播室的发生的事情,同时表示了同意。这次里染了用力的点了点头。 “对吧?就像我重复了很多次的那样,播放dvd必须要用遥控器。 “假设犯人不是常去广播室的人,而是普通的学生。他因某个机会得知了广播室里有电视和播放机,或者是他对此一无所知,但认为广播室里一般都会有电视器之类的设备,所以去了广播室。进入后,他发现的确有电视,还有dvd播放机。但是按钮不灵,想用摇控器,却又找不到。因为他还处于犯罪现场,每一秒的时间都很珍贵。如果是思维正常的人,肯定会放弃寻找, 把两张dvd都拿走吧。 “但是,真实情况是犯人从标着羊羹的空箱子里拿出了遥控器,并且使用。把模式切换到了dvd。室内丝毫没有留下犯人寻找的痕迹。一般学生即使知道广播室里有电视,也不会知道摇控器的位置。这样一来,我们要找的犯人果然还是被限定在了熟悉旧体育馆广播室规矩的学生中。” 他说到这里又停住了。 巢鸭已经沉默不言,没有继续反驳。 “里染面朝黑板,在“第一个条件”的旁边写上了刚才推理的结论。 ——“在校学生,经常使用旧体育馆的广播室” 柚乃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后背有种发冷的感觉。 刚才的推理解答了数个疑问。里染只调查了使用广播室的学生的不在场证明,让仙堂关注朝岛的dvd,在体育馆广播室里对梶原的提问,以及在教学楼里对广播部部员的提问。里染的这些举动都是基于上述的推理。 怎么会这样呢。当时只是看了影像的调查让柚乃觉得毫无意义,但这个男生却从中推理出了这么多线索。哥哥问他“你发现了什么吗?”时,里染的头脑中已经把嫌疑人限定在了十余人的程度,弄清了犯人犯罪后的行动,甚至明白了动机与影像有关,以及移动尸体的理由。从遥控器的模式设定这个非常节细的事实出发—— 里染承受着来自观众充满畏惧的视线,继续用平淡的语气推理。 “第一个条件终于得出了。据此,嫌疑人一下子缩减到了十余人。继续推理第二个条件吧。” “第二个条件和第三个条件都主要与不在场证明有关。朝岛是在三点三分到三点十五分之间被杀害的,但犯人具体时何时杀人,何时逃离现场暂且不明。我这就要确定具体的时间。” “……要怎么做?” 戏剧部的志贺用问题催促他往下说。 “基本上和推理第一个条件时相同,着眼于某件遗留物。” “某件遗留物?” “是伞。” “又是伞么……” 因为佐川部长那件事,完全被摆了一道的警部又露出了苦脸。 “不过是伞,毕竟是伞,刑警先生。在那件遗物留的背后隐藏着大量且重要的情报。开门见山的说,往后的条件都与那把伞有关。比如密室之谜也可以通过那把伞解决。” “唉?” 里染漫不经心补充的一句话,使场上产生了极大的反响。特别是在现场亲身感受到过密室的乒乓球部和戏剧部成员,反应更加夸张。 “密室?通过伞?” “里染,你解开了室密之谜?真的?” “我解开了,今天早上终于。” 里染回答了眼睛圆睁的梶原和佐川部长,然后, “那把黑伞放在了男厕所里。详细情况我已经向刑警解释过,所以在此略过不谈。总而言之,我认为在那个时间不可能会有人把伞忘在厕所里,所以我做出推理,伞是有意被放在了那里,也就是犯人的伪装工作。这一点已经得到了刑警的认可,而且警察向学校中的人确认时,的确无人认领那把伞。因此,伞是犯人故意留下的。我相信自己的这条推论绝对没有任何漏洞。此前我一直坚信如此。 “但是今天早晨,当我看到了比天气预报更早到来的雨水时,发现了问题。把伞当作伪装工作的推理似乎有几个矛盾的地方。 “原因就在于,事件发生当天的天气预报也不准。” 屋内除了里染,所有人都看向了窗外。 点点滴落的雨珠,可以说是六月的代名词。今天预报的是从中午开始下雨,但雨在九点就开始了。 那天—— “直到事件当天的前一天,对事件当天的预报都是多云。到了第二天早晨突然下起大雨。所有人都不会想到那天会下雨,包括犯人在内。” 是的。事件当天的天气与前一天的预报不同,下起了大雨。所以柚乃和早苗才会有抱怨下雨天的那段对话—— “但是,犯人选择了伞用作伪装的道具。只有在下雨天才会使用的长伞。因为是伪装,所以不能引人怀疑。在没有下雨的日子里把伞落在厕所里很不自然,马上就会被人发现是伪装吧。但是犯人在事件的前一天不可能预知第二天会下雨。 “就是说……如果伞是伪装,那么肯定是犯人在事件当日临时想到的方法。这就很奇怪了。” “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广播部的副部长森永悠子用和往常一样爽朗的声音说道。 “只用拿着伞放到厕所里吧?不用准备什么特别的东西,就算是当天想到的办法……” “你的想法也有道理。那么,来把犯人完成伪装工作的步骤做个分类吧。” 里染拿起粉笔,用不会妨碍到在黑板一侧写“条件”的大小,写下了字母“a”和“b”。 “首先作为推理的前提,关于那把伞的所属有两种情况。其一,那把伞不是犯人的私用物品,其二,那把伞是犯人的私用物品。” 他简洁的在a的下面记上“不是犯人的私用物品”,b下面记上“是犯人的私用物品”。然后用粉笔在a的一侧敲了敲。 “先考虑这边。那把伞不是犯人的私用物品。就是说,犯人平时用的不是这把伞,这把伞是专门为伪装准备的。在这种情况下,犯人是如何准备的这把黑伞的呢?” 这次里染没有写在黑板上,而是把伸出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弯曲,用来计数。 “一,早晨从家里出来时,从家里带的。 “二,上学途中从某个地方拿到的。 “三,来到学校后,从校内的某个地方拿到的。 “如果没法事先准备,伞的来源必然包含在这三种情况里。我会从第一种情况开始逐一讨论。 “从自己家里拿的。那么犯人在上学时就拿着两把伞,自己平时在用的伞,和用来伪装的伞。因为在下雨,所以合情合理。但这样一来,除了打着的伞以外,犯人的手中还有另一把近乎全新的黑色长伞。这样很奇怪吧。怎么看都很奇怪。别人看到犯人时肯定会产生‘那个人什么会拿着两把伞’这样的疑问。虽然可以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但伪装用伞的特征被别人记住是很致命的。谨慎的犯人不可能做出这么招摇的行为。如果是小型伞还可以隐藏起来,但那把伞太大了,肯定藏不住。第一种情况排除。 “用同样的道理,也能否定‘在上学途中从某个地方拿到’这第二种情况。在电车中偷的,或是在店里买的,可以想到很多种可能性,但不论是怎么来的,拿着两把伞走在外面都很显眼。这个也排除。” 里染的推理宛如连发的机关枪,柚乃不得不全速的运转头脑。 总结一下,现在在推理第二个条件。如果认为伞是用来伪装的道具,就要考虑伞的来源,因为拿着两把伞上学很招摇,所以伞是从家里带出来的可能性,以及在上学路上拿到的可能性都被否定了。……嗯,推理到这里都没问题。 “那么,第三种情况。到达学校后,从校内的某处拿到的。学校里有许多学生的伞,大概能行得通。大家思考一下。 “如果要获得额外的伞,最先想到的是,借还是偷,以及向哪个人下手。但是放学后仍然在下雨,不会有人把必要的伞给别人,或是借出去。即使确有此事,在昨天的调查中物主也会举手表示那把伞是自己借给某人的。 “另外,偷来的这种可能性也不存在。如果有人的伞被盗,在调查时失主也会举手表明。” “我有问题。” 像是在记者会上的提问环节,香织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 笔。 “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丢了的伞以及放在房间里没人要的伞都有很多,只要捡来用的话。” “正是如此”,回答了青梅竹马的问题。 “的确在这么宽广的校园里,有许多丢弃的、或是忘在某处积灰的伞。即使捡来用也不会有人注意,不会有人抱怨。……但是,那是一把什么样的伞呢?那把黑伞几乎全新,很高级,没有一点污渍,骨架也完好。真的有人会把这样的伞丢掉或忘在某处么?简直无法想象。事务员的证词也表明失物中没有那样伞。 “拿来的,借来的,偷来的,捡来的。在校内能得到伞的途径只有这些。虽然还可以在午休时出校购买,但和前两种情况一样必须同时拿着两把伞,所以排除。根据以上论述,第三种可能性也完全排除。” 排除,排除,排除。 回过神儿来时,所有的获得途径都被否定了。 “那么,a前提就坍塌了。那么,b前提——用于伪装的伞是犯人自己的私用物品,只有这个可能性了。接下来加以讨论。” 里染配合着讲解挥了一下黑板擦,把a前提擦掉。然后敲了敲字母b——“犯人的私用物品”。 “如果犯人使用的是自己经常用的伞,携带的问题就解决了。只要顺势把挡雨的伞放到厕所里就好。这样只用带一把伞。……但是,这样一来又有了新的问题。把唯一的伞放在现场的犯人,怎样才能逃到外面又不被淋湿呢? “进行犯罪时,外面还在哗哗的下雨。如果把伞留在现场逃到外面,肯定会被淋湿。犯人不会做这么显眼的行为。如果从离教学楼很近的舞台左侧逃跑,说不定可以不被淋湿,但当时针宫就在舞台左侧的出入口附近,所以犯人只能从舞台右侧逃跑。即使当天针宫不在,犯人也不会选择人目众多的教学楼方向作为逃跑路线。犯人起初就打算从右侧进入,然后同样从右侧离开。” “肯定是这样吧。因为犯人让朝岛打开了右侧的门锁。” 袴田点了点头。 “但是呢,这样一来,不打伞的话肯定会全身湿透。犯人在进体育馆时必须带两把伞,用于伪装的伞,以及扔掉第一把后使用的伞。” “那个……” 推理越来越复杂,柚乃再次做了总结。 那把伞是犯人为了伪装准备的,这种情况已经否定了。所以只剩下“那把伞是犯人自用的”这种情况。但是扔掉自己的伞后又无法逃离体育馆,所以必须再带一把逃跑用的伞。原来如此,柚乃理解了。 不,等下,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又变回了第一种情况。必须有两把伞,但又不能从自己家里、以及在上学路上得到……” “哦,对的,对的,你很聪明嘛,袴田妹!” 里染兴奋的敲了敲桌子,看来他觉得面对柚乃没必要保持礼貌。 “大家明白了么,就结论而言,犯人无论如何都需要两把伞。但就像我刚才所说,上学时拿着两把伞太显眼了。当然,犯人也不可能事先准备。那么得到第二把伞只能是在到学校以后,或是使用上学时能藏在包里的那种雨具——拆叠伞或雨衣。” “啊,也对”,柚乃改变了想法。现在的情况与a前提不同。b前提下的“第二把”不是被扔在厕所里的黑伞,没人知道那是一把怎样的雨具。所以有可能是拆叠伞。 还是说,里染已经知道那把伞是什么样子? 在柚乃的期待与不安中,机关枪继续射击。 “在这里,我还要逐一的讨论可能性。首先是在学校里得到。和刚才的讨论一样,借伞是行不通的,外面下着大雨,没人会把自己的伞给别人。偷伞太危险。如果物主通报,拿着偷来的伞的怪人就会暴露。还有一种可能是犯人自己在前一天丢了伞,事件当天取回。但根据教工的证词,事件之前几天的失物中没有伞。所以这种可能性被否定。 “那么是捡到的吗?现在的推理没有之前的限制。犯人捡到的伞不一定是全新品,所以捡到旧伞用来逃亡是可能的。 “但是考虑到犯人的心理又会如何呢?如果我是犯人,肯定会把那把捡来的、不知物主是谁的伞留在厕所里,然后打着自己的伞逃跑。不过,这只是没有证据的推理……” “不……我可以认同。” 仙堂说道。 “本来就不会有人把自己日常使用的东西留在犯罪现场。偷来也好,捡来也罢,如果事前拿到了替代用品,所有人都会将那把用作伪装。” 警部今天第一次帮侦探说话。里染微微一笑,恭敬的他向行了一礼。 “谢谢你,刑警先生。……这样在学校里得到的可能性也消失了。那么只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折叠伞和雨衣。” 他停顿了一下,喝了口瓶装水润了润嗓子。 “犯人扔了自己的长伞,随后换用折叠伞或雨衣。这样的雨具不太适合用在瓢泼大雨中,但只要不特意的引人注意,也会不给别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个方法有充分的合理性。 “——但是,第一个条件可以绝对的否定这种可能性。” 唉? 随着怀疑的声音,所有人都看向写在里染身后黑板上的文字。 “第一个条件,在校生,经常使用旧体育馆的广播室” “根据第一个条件,犯人经常使用旧体育馆的广播室,也就限定在了戏剧部、学生会以及广播部的成员中。回想一下事件当天他们的的行动。 “首先是戏剧部。他们三点以后在活动室里集合,然后去了旧体育馆。在雨中所有人都打着伞。对吧?” 里染向梶原确认,他保持着警惕的同时,表示了同意。 “接下来是学生会。正木和八桥被警察拘留到了六点多,然后回到学生会室与一年级的成员会合。当时又下起了雨,回去的时候他们还发牢骚。当时所有人都打着伞,对吧?” “是的。昨天八桥在你面前说过。” 面色认真的正木表示同意。 “那么最后是广播部。所有人在活动室里等待朝岛,但过了三点二十分响起了公告事件的全校广播,于是在很早的时候就和其他学生一道回家了。当时还在下雨,所有人都打着伞。对吧?” “是的。我不是说过么。我们不知道朝岛与事件有关,所以大家都回去了……” 森永悠子面对低年级学生毫不畏缩,还用了有些威慑力的口气。 里染在讲桌上张开双臂, “总结下刚才的线索,就会变成这样。犯人是经常使用旧体育馆广播室的人。他,或者是她把自己的伞扔在体育馆里,使用折叠伞或其他便携性雨具逃跑。随后与同伴汇合,在雨中和其他同伴一起外出!你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犯人已经没有了长伞。但在数名朋友的面前,必须使用雨具,折叠雨或是雨衣。不论是哪一种,其他人肯定会感到奇怪。外面的雨这么大,为何会用这么小巧的雨具?第二天当警察进行确认时,应该能回想起这个异常之处……但是,所有的社团中都没人提出。” 有可能是嫌疑人的当事人互相对视着。纷纷嘟囔起“没有人使用了折叠伞或雨衣吧”。 “就是说,不论犯人是谁,那个人肯定拿着长伞!这样一来又如何呢?明显产生了矛盾。犯人回到教学楼后,从哪里得到的长伞?根据我刚才的证明,如果犯人得到了另外的伞,为了避免风险,肯定会将那把留在体育馆里。 “使用折叠伞的可能性也被否定了。这样一来……” “等下”,仙堂打断了里染的话。 “在经常使用广播室的人中,只有一人没有和 同伴一起回去。就是秋月美保。” 被叫到名字的瞬间,美保发出了轻声的尖叫。 “可疑的人只剩下她了。” “是的。但是刑警先生,秋月可是空着手进入后台的。” “……!” “她本来就没有可以扔的伞。有一点我想放到后面再讲,那把伞是男性用伞。不可能是秋月的私用物品。 “……因此,针对伞的来源,考虑到的所有可能性都被否定了。” 里染说着把b也擦掉了。只留下了粉笔的粉末在黑板的周围飞舞。 那把黑伞不是犯人用来伪装的。从那一天的早晨到放学后,犯人不可能得到那把伞。 而且,那把伞也不是犯人自用的。如果是犯人的私有物,在逃到外面时必须还有另一把伞,而经常使用广播室的人绝对拿不到另一把伞。 柚乃颤抖起来。那把在体育馆的厕所里发现的黑伞,连警察都觉得掉在哪里都不奇怪而没有理会,如今看来却孕育着许多矛盾,逐渐成长为一个巨大的怪物。 推理还没的结束。 “……根据以上推理,犯人在事件当天不可能得到那把黑伞。也就是说,不可能用伞当作伪装。——但是,伞却出现在了现场!” 里染加经、强了语气。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那把伞与事件没有关系,只是被无关的人忘在了那里?不,这也不可能。在还佐川清白时,我已经证明了那把伞不是单纯的失物。不是失物,但也不是伪装。那究竟是什么呢? “剩余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是犯人使用的伞,但不是用来伪装,而是以防雨为目的拿到了杀人现场。但因为某种原因,犯人不得不把伞留在现场。大概是突然性的偶然原因。犯人随后回到教学楼,想办法拿到了别人的伞,当作自己的来用。” “这是什么意思?” 袴田有些糊涂,问道。 “你的意思是,犯人扔掉了唯一的伞,空着手在雨中逃跑?这样混身不都湿透了吗?这是不可能的。你刚才也做了这样的推理吧?” “嗯。但我刚才的推理有个大前提,就是犯人一开始就打算用伞作伪装。现在我说的是,犯人本没打算作伪装,但因为某个原因不得不扔掉伞,结果反而发挥了伪装的作用。” “呀,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犯人逃到了哪里?” “这点我也不知道。不是伪装也不是失物,那么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就是犯人无奈的把随身携带的伞扔掉。但这样一来,犯人又无法外出了。 “难道犯人没有逃向外面,一直在后台?不,这样也不对。从后台出来的只有以梶原为首的戏剧部部员,他们是从活动室来的,即使犯人是他们之一,为了再次回到活动室也必须要外出。毫无疑问,犯人必须离开体育馆。 “但是,外面下着大雨。混身湿透的跑进教学楼?这样的举动太不理智了。经常使用广播室的人聚集在活动室或是来到体育馆时,身上都没有湿。啊,只有一人全身湿透的离开了学校,那个人是例外。” 里染看向畏缩的秋月美保, “犯人要想逃跑,只能在不弄湿衣服、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逃到外面。犯人扔了自己的伞,在后台和广播室里也没有其他伞。犯人是怎么逃的?还有什么办法?能不弄湿衣服逃跑的办法……” 他的话停住了。 再次拧开瓶盖,喝了口水。观众都一动不动的等着演讲人的后续解答。 解答密室之谜。 “……还有办法。” 里染缓缓的说道。 “答案从一开始就明显的展示在了我们的面前,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你们为什么没察觉到呢。——大家请去走廊。差不多该来了吧。” 里染说着指向了门口,一行人从佐川部长那一端开始按顺序站起身来。仙堂和袴田起身,柚乃纳闷来的到底是‘什么’,也跟在后面。 约三米宽的走廊里被二十五个人挤得满满的。里染最后一个从大会议室里出来,反手关上了门。 他探头看向走廊深处,似乎在确认什么。 “啊,好像来了。大家看那边。” 所有人都看向了里染指的方向—— “怎么会!” 仙堂第一个大喊。 几名警服湿透的警察走了过来。 还有一个东西。 随着他们从走廊远端靠近会议室,身影越来越鲜明。周围接边发出惊叹声,一行人中只有里染冷静的在做解说。 “是的,大家都明白了吧。犯人就是和那个一起离开了体育馆。 白户的部下们从很远的地方搬来的东西,就是盖着蓝色塑料布的双轮车。 “仔细一想,其实很简单。进入了体育馆然后又出来的东西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双轮车的前部。” 里染再次让所有人回到房间里,从拉门的间隙指着蓝色塑料布。会议室里又加入了几名推来双轮车的警官。 仿佛是推理进入了最后关头,为了让犯人无处可逃似的。 “那个双轮车上堆满了许多用于戏剧的道具。有家具之类的大家伙,外面还盖着防雨布,所以货物的高度将近二米。从前面几乎看不到后面的情况,从后面也是同样。大家知道了这一点后,再来复习一下当天双轮车的动向。 “首先是前半部分进入了体育馆内,遇到了一个有高差度的台阶,因前面的三条和梶原离开了,所以推不进去。那两个人走向后台,拉起了幕布,随后听到了袴田妹的尖叫。” 还留在入口处的志贺庆介和松江椿很着急,想进体育馆。但巨大的双轮车挡住了路,进不去。所以他们无奈的再次把双轮车拉出来,放到一旁,只有人进去了。随后志贺很机敏的锁上了门。 听着里染的说明,柚乃和刚才一样,又有一种恐怖抚摸着后背的感觉。 是的,只有双轮车在密室中进了又出。为什么自己没有发现呢。 “这里的要点在于,梶原等人进入右后台后,直到双轮车被拉到外面之前,有厕所一面的走廊完全是视线的死角。就是说,犯人藏在了厕所里。因为某种理由,犯人不能从右侧逃跑,想要从左侧逃跑却又遇到了戏剧部,而且外面还有针宫。犯人正束手无策时,突然发现了机会。盖着防雨布的巨大双轮车。还有尖叫声。后面的人看不到前面。后面的人想要把双轮车拉出去再进来。只要躲在里面,就能在戏剧部部员和针宫都注意不到的情况下逃出去……。犯人看准这个瞬间靠近双轮车,藏身到防布雨底。当然,双轮车因此变重了,但拉车的人数也从四人减少为两人,拉车人把变重的原因归于人数减少,不用担心露馅。 “但是,这又会产生一个问题。就是伞。犯人的伞太大了,而装满东西的双轮车又没有多少空间。犯人为了自己躲藏,不得不扔掉伞。对。因为伞阻碍了逃跑。这就是伞被扔在厕所的理由。 “防雨布会为自己挡风遮雨,所以没有伞也无所谓。而且来到外面后的情况与舞台右侧不同,走廊近在咫尺。犯人只要等到体育馆外空无一人时,不慌不忙的走进教室楼就好了——实际上,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针宫和正木听到尖叫后马上就向体育馆里窥探。只有像这样利用双轮车逃跑,犯人才不需要伞。” 观众们刚从冲击中恢复,里染的推理就宛如波纹般浸入了他们的脑海。 当时在现场的人,以及调查了现场的刑警们都哑口无言了。特别是亲手帮犯人逃跑的戏剧部的众人,加之刚才有关广播室的打击,就像是掉了魂似的。自己的尖叫声为犯人逃跑创造了机会的柚乃也有同样的心情。 “双轮车啊。的确是个盲点……” 香织的自言自语代表了所有人的心情。 “这也是正常的想法。之前我的想法也局限在了用伞逃跑,直到反向找到答案后才想到这一点。很可笑吧。我甚至想到绑线锁门的方法!” 哈!哈!哈!里染如他所说,大笑了起来。 “双轮车变成盲点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门被双轮车完全堵住,被物理性的封锁了。因此所有人都认为犯人没办法从那里出来。本来有厚度的双轮车,被当成了门板。这样不行。 “——因此,密室之谜终于解开了。除此以外,犯人应该没有别的方法在不被雨打湿的情况下逃跑。那么,咱们回到原点吧。” 里染回过头,在黑板上的“第一个条件”下面写字。 写的当然是“第二个条件”。 “我刚才说第二个条件和第三个条件都与不在场证明有关,我要证明犯人什么时候进入体育馆,又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我刚才的冗长证明解释的当然是后者,什么时候出来的。 “犯人藏在双轮车的防雨布下出来。戏剧部部员拉出双轮车是在发现尸体的同时,也就是三点十五分。反言之,犯人在三点十五分之前都没有从后台出来。” 里染在讲话的同时挥动粉笔,写下了条件。 ——“第二个条件三点十五分之前没有不在场证明” 搜查的幅度再次缩小。 “以上是我关于丢弃的伞和密室的最终结论。怎么样,刑警先生?” “里染向仙堂征求意见,警部还在发呆。 “呀,这个随你怎么说……” “哦,很没底气的发言呢。你不批评我的猜测成分太多吗?” “虽然是猜测,但没有其他制造密室的方法了……” “但毕竟只是猜测。” 里染的话像是在否定自己的结论。 “关于伞的推理暂且不谈,从伞派生出来的密室诡计没有确凿的证据。正如刑警先生所说,没有其他的方法。但是,我的推理毕竟只是逻辑推演,可信度不高。犯人在三点十五分之前一直呆在体育馆里,随后利用双轮车逃离,这个结论需要证据来印证。很有意思的是,在我完成这段推理后,这个证据就自己找上了门。 “那就是早乙女泰人的证词和秋月美保的证词。” 观众的视线从站面黑板前的男生,转到了混在己方中间的少年和少女。 “早乙女目击到秋月没有打伞,从体育馆的右侧门出来,敲了几下门后逃跑似的飞奔而去。我问他具体时间,他回答看到秋月后,又看到了戏剧部的人拖着双轮车过来。就是说,是在戏剧部到达体育馆之前的事情。 “警察似乎怀疑秋月就是犯人,但我不这么认为。有几个理由。其一,她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行动。进入后台时被佐川看到,出来时没有打伞也引人瞩目。作为犯人,敲门的举动意义不明。其二,她和朝岛一样空着手进入后台,不可能把伞带进去。其三,也是最为物理上的理由,在她离开后,有人锁上了右侧的门锁。从外面无法锁门,而且她也没有做出那样的动作。这样一来,只能认为有人从内侧上了锁。那个人随后故意制造出密室,从现场消失,因此可疑度远远高于秋月。比起把秋月视为犯人,锁门的第三者更加可疑。” 袴田开口说道。 “有人看到秋月出来,但没有证据表明犯人还留在里面……” “是的。但我后面的推理会增加这个结论的可信度。在将近三点十五分时,犯人还在后台。于是从右侧出来的秋月似乎在对里面的人传达什么信息,敲了敲门。这与犯人因为某种理由,不能使用右侧的出口,最终隐藏在双轮车里逃出的假设完全符合。 “我相信只要直接与秋月面谈,肯定能更加接近真相。于是把她叫来了学校,听了她的供述。” 他省略了“没经过警察允许”的部分。 “她在后台的经历十分可怕。就结果而言,多亏了她的证词我才能确定犯人。那么,还是让她本人来讲述吧。” 看来似乎是事先约好的,里染让开位置,美保回了一句“好”,同时站了起来。 她的表情很紧张,但能感到她心中已经凛然的拭去了恐怖。她代替里染站在所有人的面前,深呼吸了一口气,讲出了和几个小时前同样的故事。 “一周前……朝岛打来电话。” “就是这么回事。谢谢大家。” 说完后,里染让美保回到座位,自己站回了原来的位置。观众听完在杀人现场与犯人共处过一段时间的少女讲述的冲击性体验后,再次一片惊呼。 “请大家冷静一点。特别是刑警有许多话要问她吧。但等我的推理结束后也不迟。解谜环节即将进入最终关头,请继续听一会儿。” 众人因里染的话冷静了下来。他做法看似是在出风头,但柚乃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他想尽可能转换犯人对美保的注意力。 里染咳了一声, “我觉得秋月的故事都是真实的。她不是犯人的话,就没有必要撒谎,而且进出后台的时间、掉落的缎带也和其他证据一致。她证印了我的所有推理。 “首先不用多说的是关于密室的部分。她想关住犯人,所以传达出自己就在右侧门外的信息。因此犯人不能从右侧逃离。那么就只能从左侧思考逃跑的方法,考虑到时间的问题,从那里出去的方法又只有藏在双轮车中。我的推理是正确的。 “另外,关于第一个条件有一个微妙的点,就是犯人真的是以dvd为目标吗?真的是犯人使用了广播室吗?这个部也得到了补充。因为朝岛是由于影像的交易而被叫过去,所以犯人拿走dvd就是理所应当的行为。还有,朝岛死后有人从二层的楼梯走下来,这说明犯人曾去过广播室。 “接着,黑伞是犯人的私用物品,这个结论也得以证实。犯人去广播室时,伞被放在了右后台。广播室在左侧。厕所同样在左侧。如果犯人一开始就打算把伞当作伪装,去舞台左侧时肯定会带着伞,然后放置在厕所里。犯人没有这么做,而是去了一趟左侧,然后回到右侧拿伞,然后又去左侧的厕所放伞,为了逃离再次来到右侧……这样相当花了双倍的功夫。犯人的时间很宝贵,不可能采用这么没效率的行动。因此,那把伞肯定是犯人的私用物品,本来就没打算当作伪装使用。 “还有一点,也是最根本的问题。犯人是单人做案。朝岛在电话里说,犯人要与他一对一的交易。因此犯人只有一人,有共犯的可能性也消失了。” 原来如此。推理逐渐得到了证实。柚乃终于明白了里染“刚才的话证明了我的许多想法”那句话的意思。 “那么根据以上的推理,我来想象下犯人采取的行动吧。” 里染这次自己编起了故事。 “犯人杀了朝岛后,为了寻找他身上的东西把遗体移到了有照明的舞台上,然后找到了dvd,但不知道两张中的哪张是自己的目标。幸好犯人在左口袋里还找到了钥匙,离戏剧部的到来还有充足的时间。于是犯人去广播室确认了里面的影像。因为很熟悉广播室,所以五分钟就能完成吧。确认了哪一张是目标后,犯人把配线复原,离开了房间。但此时唯独忘了把摇控器的模式切换回去。 “犯人压低脚步声回到舞台上,想把学校介绍的dvd和钥匙串放回去。但这时出现了一个问题,血流到了裤子上,因此不能碰左口袋。即使戴着手套,如果沾上血说不定仍会惹人怀疑。犯人无奈的把钥匙放回了右口袋。然后正当他休闲的想要从右侧的门逃走时……突然察觉到了异常。 “伞上有一个缎 带。正如大家所知,这是秋月临机一动留下的缎带。犯人感到纳闷,这是谁放的?还有别人在?犯人偶然间看向门,本应该锁上的锁,如今却开着。犯人为了确认,想把门打开一条缝……此时门发出了‘咚’的响声。” 里染突然大喝了一声,坐在前排的几个人身体颤了一下。 “犯人当然也吓了一跳,吓得混身颤抖吧。有人就在门外。这样一来就无法逃跑了。犯人为了阻止那个人进来,从内侧上了锁。想想看,这个举动是犯人为了保护自己反而锁住了房间,的确是有些罕见的密室。 “于是,不能从右侧逃跑的犯人穿过舞台来到了左侧。但这边也有问题。针宫就站在厕所的窗外,而且戏剧部的部员正推着双轮车向这边过来!他们比往常的时间早了五分钟,对犯人来说这是不幸的偶然。现在出去会被发现。于是犯人暂且躲进了厕所的隔间。 “后来的发展我在破解密室时已经说过了。尸体被发现,有人尖叫。犯人想藏在双轮车里逃脱。虽然不得不把伞丢下,但自己藏在塑料布下也不会被淋湿。刚好厕所的地面有水,即使伞上没有指纹也会被认定是由于在水里泡过,不会引起怀疑。在这一瞬间的判断力正是犯人的可怕之处。结果,犯人完美的逃脱,随后志贺锁上门,形成了密室。” “我真是做了多余的事……” 志贺很愧疚的挠了挠头。里染否定了他的说法。 “一点都不多余。如果没有上锁,就不可能确定犯人是怎样逃跑的了。这样一来,就要拓宽调查不在场的证明的时间段。志贺的小举动和秋月一样,都为找出犯人立了大功。” “我有个问题。” 八桥千鹤举起了白皙漂亮的手。 “秋月没有看到犯人的样貌吧?这样的话,我觉得离找出犯人还有很远的距离。”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里染露出了笑容,看来他已经预想到了这个问题。真是的,他到底要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 “实际上一点都不远,已经相当接近了。如果是在小说里,大概后面只剩下了五页。确定犯人的线索在秋月的故事中全都出现了。” “……真的?我可没看出来。” “是伞。我不是说了吗?从第二个条件开始,后面的推理全都是以伞为出发点的。” 里染面向众人,一个词一个词的宣布。 “接下来——开始——解说——推理的——高潮部分——第三个和第四个条件。” “剩下的两个条件很快就能解释清楚。非常的简单。只要着眼于伞的话。 “根据秋月所说,黑伞放在了右后台,楼梯底下的文化祭海报上,像是在隐藏。我听到这些时,受到了不亚于看《大魔法峠》时的冲击。” “我听不懂你的比喻,也不理解你受到冲击的理由。” 袴田说道。 “你不明白吗?那么换种说法吧。明明有伞放在过上面,但文化祭的海报却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 “放在上面的应该是一把湿了的伞。” “啊!” 第三次提示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意味着什么。袴田的手册掉在了地上,千鹤也睁圆了眼睛。 “这很奇怪。犯人是通过朝岛打开锁的右侧门从外面进来的。在大雨中从外面。伞肯定是湿的。那把伞放在了用模造纸制成的手绘海报上,大概放了五分钟以上。纸会泡涨,墨水也会化掉吧。至少绝对不可能保持原样。但警察在找到缎带时拍摄的照片上,映照出的却是很普通的海报。没有一点褶皱,也没有墨水化开。发生了不可能发生的事!” 柚乃也想起来了。午休时里染听完美保的话后,查阅了哥哥的笔记的复制件。他看向其中一页,同时嘟囔了一句“果然是这样……”。 他调查的就是在缎带的发现现场,曾经有伞放在上面的海报的状况。 “为什么海报没有异常?伞毫无疑问的曾放在过上面。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伞没有湿,是干的。正因为这样,犯人才敢公然的把伞放到纸上。 “伞是干的。就是说,犯人进入了体育馆,却没有打伞。难道他使用了和双轮车同样的方法,在没有被雨打湿的情况下从外面进入?我觉得不可能。因为不像逃脱时是紧急情况,采取这么麻烦的举动没有意义。因此,他不是从外面进来的,而是从教学楼里直接进入了体育馆内。穿过那条有屋檐的外走廊。” “很精彩。” 白户佩服的摇了摇头。 “不,简直太精彩了。” “犯人通过了外走廊。但是下午三点后佐川一直在体育馆里,所以三点后进入肯定会被目击。所以犯人进入的时间是在下午三点之前,也就是早于正常的放学时间。这点是绝对的。因为那天没有学生早退,所在能在上课时间走动的学生,只有身在提前下课的班级才有可能。……提前下课的班级,那天只有一个。” 里染一口气说到这里,再次拿起粉笔朝向黑板。 写上了第三个条件。 ——“第三个条件从三点以前没有不在场证明(二年级d班)” “因为犯人所在的班级提前下课,所以比朝岛更早的来到了后台。朝岛不是在舞台中央,而是在右后台被刺杀,以及死于约定的三点十分之前都是由于这个原因。大概朝岛正要去右后台打开门锁时,就被隐藏起来的犯人袭击了吧。” “这样啊,所以会在右侧……” 仙堂轻声嘟囔道。从他的声音中已经听不出恶意了。 里染又喝了一口水,继续推理。 “三个条件都推出来了。后面还有一个。最后的条件极为简洁,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 “犯人拿着黑伞。那把伞是男士用的高级货,是犯人的私用物品。把男士用的黑伞当作私用物品使用的犯人,不必多想,肯定是男性。假如有女生使用那把伞,平时肯定会特别扎眼,在刑警轮流询问物主时,应该肯定会有人想到。所以犯人是男性。” 说出来的确很简单,而且是无可置疑的事实。间不容发之际,黑板上又响起了粉笔的声音。 ——“第四个条件男性” 写完最后的条件,里染再次面向观众。 “……如同我一开始预告的那样,四个条件都集齐了。” 柚及吸了口气,注视着黑板。 通过长时间的思索得出来的结晶。 第一个条件,在校生,经常使用旧体育馆的广播室 第二个条件三点十五分之前没有不在场证明 第三个条件从三点以前没有不在场证明(二年级d班) 第四个条件男性 “说不定已经有人发现了,满足这四个条件的人只有一位。就是说,那个人就是犯人。” “啊……” 香织翻起笔记本,小声惊呼了一声。柚乃凑了过来,那一页上总结了昨天调查的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 经常使用广播室的人中,直到三点十五分前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只有四人。生学生的正木,椎名,广播部的巢鸭,莳田千夏。 在他们中,是二年级d班,而且又是男性的—— “那个人没有三点以后的不在场证明,也没有三点十五分以前的不在场证明。那个人很了解广播室的内情,甚至在确定影像时打了电话,在形式上制造了不在场证明。那个人藏在双轮车里逃脱后马上跑进教学楼,从仓库里拿了一把伞,当作替代品。随后若无其事的走进了体育馆,戒备着调查的进展,同时隐藏起了自己的身份……” 随着里染的描述,所有人的视线 都盯向了一个人。 他没打算反驳。因为他反驳不了。里染基于冰冷的事实与逻辑、严密组织起来的推理确证无疑,所有人——包括犯人自己对此都一清二楚。 他也逃不了。强壮的警官们已经守住了门和窗边。 他被逼入了绝境。 “……可恶。” 数秒的沉默后,学生会长正木章弘愣愣的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3关上门闭幕 “这个房间还真是糟糕。” 仙堂第一次踏足里染的根据地时,感想与柚乃和部下几乎一样。 “你太幼稚了,刑警先生,居然理解不了这么高雅的情趣。” 穿着t恤躲在床上打哈欠的里染摇了摇头。 “电视,电脑……。还有线路,你是怎么弄的?” “房间里本来就有。” “你真的住在这里?得到学校的许可了吗?” “当然没有。” “这不是违法么?” “你要逮捕我吗?” “……不,饶了你吧。” 仙堂叹了口气,坐到了矮脚桌旁仅有空间上。袴田也坐到旁边。香织哼着鼻歌倒起麦茶,与此同时柚乃打开了袋装的寒天果冻。 六月的最后一天,星期六。 梅雨前线的活动似乎有所停止,从早晨开始就是万里无云的晴天。早上的天气预报是“天气晴朗,气温会达到七月下旬的程度”。只有这次的预报准了。 “请喝。” 香织笑着放下杯子。仙堂沉默的拿起来,喝了一口,擦了擦汗。同时干巴巴的说话。 “……昨天的事,谢谢了。帮了大忙。” “不——客——气。” 里染的回答没有一点干劲。 事件解决后又过了一日,早上警部和哥哥提出想见一见里染。柚乃联系了他,里染喋喋不休的抱怨道“你以为现在是几点现在可是上午我怎么可能起床要是刑警想见我就把他们带来我绝对不会出门难得的休息日只有笨蛋才会出门晚安”,于是只能无奈的把两人带到了他的房间。 让仙堂看到他擅自住在这里真的不会出事么,柚乃的心中充满了不安,但是看来在仙堂的心中,对协助调查的感谢更胜了一筹。刑警们的态度相当温和。 “但是你真的没关系吗?把功劳让给了警察。” “这是当然的吧,我才不会去法廷上做证。后面就全交给你们了。里染天马只希望平静的生活。” “但至少也要接受表彰吧……” “不需要,不需要。完全不需要。要是能给点钱的话,到是不错。” “钱啊……你要多少?” “我想想,有五万日元的话,我就能高兴得跳起舞了。” “……我明白了,我会从调查费用的节余中拿出来。” “yaho!” 里染忠实的执行了自己的发言,起身后在床上迈起了舞步。“这样做可以吗?”袴田告诫上司。 “擅自做出这样的约定……” “没事。欠人情不还让我很不舒服。” 仙堂敲了敲胸口,表现出了江户人的气质,但实际上里染已经得了充足的报酬。 袖乃所在的乒乓球部支付的十五万日元。再加上警察的谢礼,一共有二十万。 大要没有一分钱会用在正道上吧。柚乃聆听着跳起舞的里染嘴里的话,菲特的蓝光碟,菲特的蓝光碟,仿佛在吟唱咒语似的。 就结果而言,他为了增加动画收藏品,解决了事件…… “果然不太像是侦探呢……” “?柚乃,你说了什么?” “啊,没什么……啊哈哈。” 柚乃朝哥哥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最终犯人果然是正木吗?” 里染终于停止了舞动时,喝着麦茶的香织问道。 “啊,没有错。……从正木房间的垃圾箱里找到了这个。” 仙堂的手伸向裤子的屁股口袋,就像还健在时的广播部部长那样,掏出了一个dvd壳。 壳和碟片上都没有写标题。外观和学校介绍的dvd几乎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颜色。那一张是绿色,这一张是蓝色。 “运气很好,dvd在正木居住的地区被分类为可燃垃圾,一周回收两次,在星期二和星期六。如果再晚一天解决,就再也找不到证物了。” “这么说来,这张碟片就是……” 里染也表现出了兴趣。 “啊。那么现在要看一看吗?你的家电很齐全嘛。” 仙堂用下巴指了指黑色的超薄电视。 昏暗的画面在月色的照亮中,模糊的出现了窗户和白壁的轮廓。这里是学校的教学楼。 眼前都是树枝和叶子摇晃的影子。看起来正在校园里的森林中,用长焦镜头拍摄。 画面定格了一会儿,不久后窗户对面有了变化。 随着影子的浓度变化,可以得知门开了。紧接着有一个像是人影的东西进入了房间。 他融入了黑暗,很快就消失不见。众人着急的等待了大约二十秒。 发生了什么?就在柚乃即将问出口的瞬间,窗户对面突然有了光线。 因此终于能看清详细的情况。房间是办公室,因为刚才没有开灯,所以一片昏暗。站在门边的开关前,在屋内张望的人就是—— “正木……” “你看拍摄的日期。” 哥哥指向画面的右下角。二零一年六月四日下午九点二十五分。 “距今四周前。” “原来如此,是在办公室?” 里染点了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柚乃还没领会,当她的注意力回到画面上时,正木正将散落一地的纸屑放回垃圾箱。应该是他在昏暗中不小心踢倒的吧。 “在办公室说明了什么?” “四周前的话,刚好是在期中测试前。” 期中测试,办公室。 柚乃的脑海再次闪过了早苗的闲话。 ——会长870分,第二名。不过也相当厉害了…… “难道说。” 正是如此。 正木迅速的翻动每个老师的抽屉,拿出了几张打印纸。随后用房间一侧的商用复印机进行复印。 他把打印纸放回原来的抽屉,复印件直接装进了包里,然后走向了门口。在光照下终于得知,他没有走面朝走廊的门,而是通往办公室隔壁打印室的门。他伸手够向门旁的开关,房间又恢复了黑暗。看来他离开了房间,与此同时,画面也中断了。 从开始到结束,影像只有不到五分钟。但里面无可辩驳的拍到了成绩优秀的学生会长大胆的舞弊行为。 “哇,居然做出了这种事……” 看完后,香织惊叹道。 “正木悄悄的复制了期中考试的试卷。” 取出dvd的同时,仙堂做了说明。 “那天,学生会的正木和八鹤为了复印文件在打印室里工作到很晚。所有教工都已经回去,留下的只有夜间的保安。正木他们借了打印室的钥匙,回去时要还到保安室。办公室的门已经锁上了。” “他是和八桥一起吗?” 里染敏锐的提问。 “啊,在工作的时候是。两个人做完打印的工作后,一起离开了房间。” “那么,为什么正木?” “在走廊里八桥千鹤发现忘拿了东西,她把学生会的文件夹落在了打印机的旁边。虽然第二天再去拿也没关系,但好事不宜迟,两人决定马上回去 终章 幕后 打开门,传来了墨水的气味。 虽然常去的房间里也经常使用这样的墨水,但这里的浓度果然不同。 教学楼里的新闻部活动室。 编辑桌上展开着一张大绘图纸,四处都写有备注文字。看来新闻部拼命的想要把体育馆的事件写成报道,但就涂满红笔的原稿和标题来看,制作遇到了难关。 此时,一个人靠向了桌前。 不是新闻部的部员。 “里染。” 打了招呼后,里染天马看向了这边。 “哦。久等了。” 说话的同时,用力的伸了个懒腰。 “果然早起对身体不好。困死了。” “因为你睡得太晚吧。” “你不困吗?” “嗯,也有一点困儿。毕竟起得比往常早。……都是因为你叫我过来。” 注视着他时,对方也充满挑战性的回视。 双眼皮的深处摄人般的漆黑。 “在星期一的早晨找我有什么事?不会是告白什么的吧?” “我不会告白。” 里染离开了靠着的桌子,身体完全转向了这边。 “我是想让你坦白。” “……坦白什么?” (注:日语中的坦白和告白是一个词。) “你诱导正木作弊,然后让朝岛去偷拍他。” “……” “对吧?副会长——八桥千鹤。”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千鹤依然在微笑。 “诱导正木作弊?为什么我要做那种事?” “我不知道你的动机。但知道是你做的。” “……为什么?” “证据就是朝岛拍的影像。” 里染背对着七月的朝阳,开始解释。说话的语气和音调与星期三解谜时完全不同,宛如耳语一般。 “影像是从正木进入办公室之前开始的。就是说,朝岛在事发前已经知道正木要作弊了。警察的理解是朝岛一直注意着正木的动向,然后选择在正木有机会下手时进行偷拍。但这样就有些奇怪了。” “有什么奇怪的?” “因为那是正木第一次在办公室复制试卷。” 里染的手轻轻的指向了千鹤背后的某处。 千鹤回头确认,但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门,墙上的贴纸? 不对,那是…… “电灯的开关。这个学校里,不对,所有的建筑物都是同样,这样的开关会设置在门口附近。理由很简单,是为了进入房间后马上就可以开灯。对吧?” “……嗯。” “但正木进入办公室后呆了二十多秒才开灯。一般用不了两秒种的行动居然花了二十多秒。而且还踢翻了垃圾箱。就是说,一片黑暗中,他在门口附近摸索了一会儿。为什么发生这样的情况?” “谁知道呢。” “因为正木不知道。他不知道电灯开关的准确位置。所以他用手去摸。转来转去,踢倒了垃圾箱。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他不是初犯,而是数次从打印室的门进入办公室,当然会知道开关的位置。即使多少花一点时间,也绝对不会到处走动踢倒垃圾箱。绝对不可能。” “的确是有点奇怪。” 千鹤嘴上老实的承认了,但心底却十分震惊。 “这就说明正木是初犯。但朝岛却知道他会作弊。为什么?当时正木偷偷进入办公室是纯粹的偶然事件。因为副会长落了东西。那么能诱导正木作弊的只有副会长一人。就是说,事先知道正木会作弊,并且能把这件事告诉给朝岛的人只有副会长——” “一如既往的精彩推理呢。” “正木对你来说很碍眼。” “……” 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是你想陷害正木。所以制定了这个计划。你首先对喜欢摄影的朝岛透露正木在考试中有舞弊行为,自己很不安。不对,你的说辞大概是,正木可能会在学生会工作弄得比较晚的当天进入办公室,或是连日期都指定了。然后,你诱导正木去作弊。你略微暗示了从打印室的门可以轻松的进入办公室,声称自己落了东西,让他一个人去打印室取。于是朝岛拍下了那段影像……” 计划完美的成功了。这样一来,只要朝岛把那段影像交给老师,正木就要失去会长的宝座。 “但出现了一个问题。朝岛的确是你期待的正义之人,但有些太温柔了。在公开之前他找正木本人谈话,提出如果正木道歉就把影像交还给他。……所以才被害杀。” “……即使真的如此,为什么我要被问罪?又不是我杀了朝岛。” “当然。但是提供契机的人是你。” “契机什么的……” “你完全没有暴露在舞台的正面。” 里染似乎不想让千鹤辩驳,继续往下说。 “你陷害正木是这样,朝岛被杀后也是这样。你应该知道正木是犯人,但没有说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唆使袴田柚乃让我来担当侦探。自己不直接出手,一直藏在幕后。你唯一的一次出手就是在解迷的那天早晨吧?” “……我做了什么?” “是伞。你让我知道了学生会仓库里有备用伞。当时你装作在看天气。仔细想来的确很奇怪,走廊也有窗户,你为什么要特意看向房间里的窗户呢?因为你想让我向仓库里看。你想告诉我扔掉伞后的正木从那里拿了另一把伞。的确,如果没有这条线索,逻辑就不通顺,解决事件也会变得困难。” “你没有证据。” “正是如此。所以我没有公开。这里只有我和你。” 里染走到了编辑桌的另一面,靠在了放旧报纸和原稿的架子一角。然后问道。 “为什么你觉得正木碍眼?” “……他不是当会长的材料。” 哦,千鹤叹了口气,耸了耸肩膀。 “他总是在意周围,抓不住本质。虽然上个月的选举中我输了,但那是因为女生的票都流到了他那边。就像是只有脸蛋漂亮的政治家一样。但是他的学校评定表中就会戴上学生会长的头衔。你不觉是很过分吗?” “就是说,你自己想当学生会长吧,为了学校评定表。” “真是类似鸡飞蛋打的说法呢。” “这种说法更加的‘本质’吧。” 千鹤对他很佩服。真是个善长找碴的男性。 “为此你就要牺牲掉朝岛吗。” “那是事故吧?不是我的责任。” “是的。……但我还是看不惯你的做法。” 里染的上半身转向了架子,拿起了一捆放在上面报纸。 千鹤看向里染,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里染从纸束的缝隙中拿出了一个东西。 千鹤愣住了。 “这是……” “这是职业记者也会用的高级品。音质很有保证。” 里染说着关上了微型录音机。 “难道刚才的对话……” “全录下来了。全部。当然,这个不能证明一切都是你布置的。但如果在学校播放出去,学生们会怎么想?” 愤怒、懊悔以及恐惧伴随着冲击在千鹤的脑袋里回旋。这个男生把刚才的对话……被骗了…… 可恶,可恶,可恶。 “我刚才说了吧?我想让你坦白。你做得不错。” 里染若无其事的说道。 “对了,如果你改过自新的话,我可以像朝岛一样把录音还给你。但我可没有前辈那么温 柔,只是道歉的话稍微有点不够呢。因为没有注意到同伴的作弊行为,所以引咎辞职。至少拿出这样的诚意吧。” “……!” 这个人真是厚颜无耻,爱找茬,性格扭曲…… “……卑鄙!” 千鹤终于挤出了一句话,忍无可忍的转身离开了。拉门被用力的关上,发出的声音在屋内回响。 房间里只剩下了里染一人。 “卑鄙的话,咱们是彼此彼此吧。而且……” 他单手玩弄着录音机,笑了笑。 “我讨厌公平竞争。” 热闹的序幕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奏者 扫图:yukira 对于日常生活中的那些微不足道的琐事,就算丢着不管也没什么关系,袴田柚乃也明白这个道理。尽管对此很清楚,却也无法放任不理。不想办法解决就会觉得不自在。她就是这种性格的人。 如今女子兵乓球部的活动室里出现了细微的异变。 就此她试着去推理事件发生的原因。伤透了脑筋,用尽了智慧。然而,在探索之路上仍不断碰壁。仅靠自己的能力无法得到解决。那么必然地,按照排除法来看的话,应当采取的行动就只剩下一个了。 那就是去请求那个男生帮忙。 位于神奈川县立风之丘高校北端的文化部活动楼。于此的更边端位置,一楼最深处的房间。 与其说是热闹,不如说是吵杂更为正确,夏蝉的大合唱持续不断,气温超过了三十度,在晴朗的天空之下,柚乃正站立在那扇门前。 被虫子蛀蚀的木门牌上写着‘百人一首研究会’几个平淡无奇的文字。门旁的小窗口上挂着厚厚的布帘,看不到房间里面的状况。理所当然门也是锁着的。被谣传为‘无法开启的房间’的房间外观,在暑假期间也是一如往常。 姑且遵守着礼貌,进门之前轻轻地敲了敲门。在等待应答期间,她从包包里取出了手机,确认了图像文件。显示在屏幕上的画面就是这次请求的内容。 静待了好一会之后,门的对面也没有传来应答,反正他肯定还在睡觉吧。柚乃对此毫不在意,使用复制钥匙非常简单地就把‘无法开启的房间’的房门打开。 进门后最先感受到的是, “……好凉!” 充满了程度已经超越清凉舒适,甚至还让人起了鸡皮疙瘩的冷气,背后的炽热太阳就如同是幻觉一样。感觉到汗水仿佛在一瞬间消失,被贴在手臂上的衬衣吸收了。 尽管是大白天房间里却相当昏暗。灯光被关闭,仅有一丝阳光从窗帘的缝隙射入。从房间深处的一团毛布中传出呜呜的呻吟声。果然还在睡觉。 她故意用力把门关上造出巨大的声响,从内侧锁上房门之后,毛团里面的黑影探出了脑袋。 “……谁啊。袴田妹么?” “正是。早上好。” “……早。” 老实地回答了。即便他的头脑多么聪明,在起床的时候也发挥不出来。 “有什么事吗。” “其实我有件事想要拜托里染同学。” “拜托?太麻烦了,去找别人吧。” 混杂着梦话般嘀咕了几句之后,黑影又缩回了毛团里。即便是柚乃也没想到居然在说出口之前就被对方拒绝了。 “那是只有里染同学才有办法解决的事情。请你至少要听人家把话说完啦。” “……什么事啊?” “这个嘛。” 真想对他指摘一下至少在意下房间内的昏暗程度。这种环境中可无法正常对话。她摸索着墙壁,按下了开关。 大约五坪左右的房间。架子,桌子,床。房间被灯光笼罩,整体的样貌呈现了出来。与此同时,柚乃说出了请求的内容。 “请你现在马上收拾这个房间!” 一如既往的杂乱无章。 堆积着的漫画,杂志,dvd包装盒几乎要把整个地板填埋了起来。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可爱手办、书店的纸袋以及网购的纸盒,分别摆放在右手边的铁制架子,架子两侧的小型冰箱以及电烤箱上方;窗边的桌子,房间中央的餐桌,所有能够放置物品的空间都毫无保留,乱七八糟地排列着许许多多二次元物品。卷成一团的肮脏衣物丢放在各处,为这种杂乱的状态增添了负面的色彩。 墙壁也没例外,在贴满在各处的海报以及挂历上,大约二十位左右的美少女今天也依旧展露着笑容。美少女的阵容与之前稍有些变化,柚乃的正面方向出现了新面孔。那是一位在赤红色的头发上夹着骷髅发夹,身上穿着比基尼的少女手持着步枪指着这边的画像。真让人觉得危险。(注:出自机器人动画《天元突破》的优子) 唯一受害较小的是置放在左侧墙壁边上的地方。因此那个地方必然会成为家主的生活空间,如今他也依然卷着毛毯,舒适自在地躺卧着。 “收拾?为什么?” 房间的主人——里染天马依然保持着躺卧的姿势将黑色的瞳孔转向柚乃。 “既然房间那么杂乱,肯定是要收拾的吧!” “没什么关系吧。反正又不会对谁造成麻烦。” “造成了。” “对谁?” “对我。” 好不容易找到落脚处走到床边之后,柚乃把调出的手机画面推到了对方面前。面对着屏幕的里染总算是拉下了毛毯,撑起了上半身。 稍长的额发,苗条纤细的身体。倦怠发困的双眼皮并不只会在起床的时候才能看到。由于进入了暑假而没必要穿制服,所以身上一直都穿着皱巴巴的t恤,这样的穿看起来更加不修边幅,而且又不宜健康。 虽然撑起了身体却似乎并不打算要从被窝里出来,里染只是从床边伸出脑袋看向问题的画像。而且第一句话就这么说, “真是杂乱的储物柜呢。” “这是我在活动室里的储物柜。” 层板上满满当当地塞着练习日程表,衣架上挂满了运动服和练习服,底部堆积着毛巾和球拍套盒,用完了的冷冻喷雾罐。用手机摄影的图片就是呈现出这样的景象。 “你的?嘿诶,你还真够邋遢的嘛。哈哈哈。” “这都是里染同学的错吧!” 柚乃对耻笑着的元凶叫喊道。 “诶,为什么?” “因为出入了这个房间,脑子里习惯了房间的脏乱,导致我的身边周围也开始变得杂乱起来了。这是里染同学的责任啦。” 发觉到这个异变,就是在进入暑假经过大约十天左右的时候。 她自身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恐怖的事情。身旁换衣服的朋友早苗“柚乃的储物柜好像有些脏乱呢”不经意间地这么一说,才让她发觉到这件事。 不用在意的啦,任谁都会是这样的,你的还算是好的了,以早苗为首的其他部员都这样安慰着她,不过本性喜爱整洁的柚乃却无法忍受。为何会发生这种悲剧呢。一个月前应该还整洁得多才对。一个月前发生什么事了吗。一个月前。 答案马上就出来了。 柚乃刚好就是在一个月前遇上那个男生的。 虽然对他的底细不太清楚,但却是个住在学校里的迷之男。他是个占领着不存在一个部员的‘百人一首研究会’,把家具和家电以及私人物品全部搬了进去,在活动室里生活作息的怪人——里染天马。 六月末的时候因为在体育馆里发生的某个事件而向他请求了帮忙,据说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那里生活了一年了。里染现在是二年级学生,那么就相当于在入学的同时就搬进去居住。至今为止居然还没被校方发觉到。虽然看起来生活似乎会有很多不便,不过可以使用活动楼里的自来水和厕所,出入附近的澡堂和洗衣店,过得相当舒适,至少他本人就是这么说的。 学生里面知道那间‘无法开启的房间’秘密的人相当稀少,因此就算在暑假期间他也不回去距离风丘仅有一站距离的老家,依然在校园内独自一人过着安稳,甚至可说是安稳过头的生活。 身边被漫画和动画包围着。而且几乎不会外出。厚颜无耻地一直使用着空调,躺卧在床上的固定位置。 追究起原因的话,除 此之外别无他想了。 柚乃为了储物柜的整洁化而费尽了心思,最后得出了必须彻底性的解决问题的结论。既然如此单凭柚乃的能力是无法办到的。唯有去拜托那个造成原因的废材人类,要求他收拾房间才行了。 “于是事情就是这样了。” 即便听说了事情,废材男却依然皱着眉头。 “那只是借口。是你自己的错吧!” “不对,里染同学也有责任。既然擅自住在学校里,起码要把活动室收拾干净啦!” “不要。说起来,这个房间这样子就已经足够整齐了。只是东西有点多罢了。” “既然这样请你把那些东西扔掉!” 由于受到柚乃脚跺地面的冲击,堆积在脚边的dvd高塔崩溃了。 “啊啊!啊!你,混蛋,你……你,你这混蛋!居然敢这样对待我的断空我!才刚刚买回来的啊!”(出自超兽机神断空我) 尽管发出惨叫声却仍然不愿意从床上下来,真是有够顽固的。 “既然买了那么多,就别把东西堆放在这种地方。” “哎呀,你看,六月份不是有笔临时收入嘛?于是我就到处买了一堆回来,整理和观看都来不及了啦哈哈哈哈。” “笑你个头啊!” 叫喊出声的气势导致书本堆成的山头发生了崩塌。纸张纤薄的大开本纷纷从头顶上方掉落。 “啊啊我的原画集啊!花了三万元才收集到的小圆(注2)原画集啊!”(注:出自《魔法少女小圆》) “总而言之,请你把房间收拾干净。还有,冷气也开得太低了。” 老旧的空调随着静静的驱动声持续低倾吐出冷气,张贴在对面墙壁上的海报边角也随风摆动了起来。 “你到底设定的是多少度啊。” “十六度。” “你是笨蛋吗!二十六度就足够了!” “要你管,不凉爽的夏天可不是夏天。” “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夏天就是热才是正常的。这种时候就应该透过运动去出一身汗才是!” “这才是本末倒置吧。” 明显相性不合。 “第一。这个空调也是活动室里的用品吧。据为己有是不对的。” “无所谓吧。给我听好了,学校里的用品就是属于学生的。我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所以说,学校里的用品就是我的东西。证明结束。” “完全没有证明到任何一项!” “烦死了。” 摆正了坐姿的里染瞪视着屹立在面前的柚乃, “说到底,既然那么讨厌这个房间,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出入啊。我又没叫你来。既然讨厌就别再来了。” “那是……” 被截到了痛处。总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但不知为何会觉得难以接受。 “嘛,毕竟这里又有点心又有饮料。因此可以来这里消磨时间吧。” “既然闲着无事就给我去其他地方消磨啊。” “不,那个。” 就在烦恼着该如何作答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会是谁呢,提出这个疑问不久后房门就被打开,身穿制服的少女奔了进来。 “噢呀噢呀,两位都在呀。” 彷如演着独角戏般轻松的问候。红色框架的眼镜,以及与之相配的红色发夹。挂在脖子上的单反照相机也依然健在。 “啊,对了,香织同学!” 看来得到了上天的眷顾,柚乃对少女——向坂香织提出了建议。 “既然香织学姐说过随时都可以过来玩,所以我就接受了这份厚意了。对吧,香织学姐。还弄好了备份钥匙呢。” “诶?嗯,已经弄了。” “别擅自去弄!” “话说回来。” 对房主的愤怒和杂乱堆放的物品毫不在意,香织以轻快的动作跨入了房间内。真不愧是比柚乃更先一步得知这个房间秘密的唯一一个学生。任何事情都已轻驾就熟。 在餐桌边上落座之后,她对柚乃开口说道。 “柚乃,想不想去水族馆?” “水族馆?” ——水族馆。 尽管是突如其来的邀请,但由于直至刚才都受暑热所苦,让这个单词听起来充满了吸引力。 四周都被水槽包围着的室内通道。在暗淡的光线中依次现身的众多生物。愉快地畅泳着的海豚,海狮以及各种鱼类。说不定还会有企鹅。肯定相当可爱的吧。真是一石二鸟。在这个一直都在进行部门活动的夏日中,偶尔出去游玩也不错—— “我想去!” 本能比起思考更快一步地作出了回答。 “真的吗?呀,其实是增刊号的特集啦。打算要去水族馆里进行取材。” “增刊号。新闻部的吗?” “嗯。在暑假期间出炉的。” 香织是新闻部的部长。用“风丘时报”这个名字为标题的新闻报以半月刊的速度发行,以事无大小都会报道的内容在学生之中获得了相当不错的评价。 “休假期间要怎么制作学校新闻啊。” “太天真了。工作就分配给来部门活动室的学生就行了。” “明明难得休假,居然还有来部门活动室的家伙吗。难以置信。” 明明休假却还住在学校活动室里的家伙说什么鬼话。 “于是,虽然和丸美水族馆预约好了,不过却有一位部员去不了。要是没人能代替去的话就太浪费了耶。” 横滨丸美水族馆。位于横滨近郊,作为隐蔽的娱乐场所而为人所知的水族馆。柚乃也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与有着相当年龄差距的哥哥去那里游玩过。 “我想还需要在取材方面帮些小忙,柚乃,就算这样还是要去吗?” “当然了!” 再次当即回答。 “什么时候去?” “后天。八月四日。” “诶。” 对于丸美水族馆的期待与开始膨胀起来的时候同样地急速消散下去。 后天有乒乓球部的比赛。虽然只是练习比赛,但却是四个学校联合举办的大规模活动,所以是无法取消的。 “不好意思,那天有场重要的比赛……” “诶,这样啊……真是伤脑筋了。” 被柚乃伤心地拒绝的香织挽起了双臂,把视线转向躺在床上的另一个人那边, “那,天马去吧。” “不要。” “别那么说嘛。好好玩的喔?可以和馆长先生谈话呢。” “我才不想和他交谈。这种邀请方式是闹哪样。” 香织过来这里似乎就是为了提出邀约的。该说是果然如此吧,被青梅竹马邀请的里染仍然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 “去一下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里染同学也是闲着无事。” “如你所见我忙得很。比如观看录下的动画,整理买回来的东西什么的。” “你才没打算要整理吧。啊,对了,快来收拾房间!” “所以我都说了,讨厌的话就别再来了。” 话题又兜了回来。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香织边从冰箱里取出杯装的果冻边出言责备。来到这个房间之后她多数都会吃些什么东西。里染露出困扰的表情, “……好吧,退一百步好了,袴田妹,你是对的。不过嘛,问题是。” “抱歉打扰了,请问柚乃在吗?” 随着吵杂的声响同时完成了敲门和开门以 及打招呼的一系列行动,新来少女进入了房间。与外貌是室内派的柚乃呈鲜明的对象,对方有着晒黑的肌肤以及在脑袋后面晃动着的马尾。穿的衣服并不是制服,而是兵乓球部的青色练习服。 “啊,果然在这里。部门活动已经开始了,赶快去活动室啦。咦,怎么回事这里好冷耶!” “你,我说你啊!” 里染突然以手指着第三位来访者·南野早苗。不清楚状况的她“诶,怎么了”悠然地反问道。 “为什么你也会来这里?我和你之间可没有交接点吧!” “诶,别说那么见外的话嘛,我们不是朋友吗。啊,是‘元气囝仔’的新刊耶。可以借给我吗?”(注:正好是从七月开始播放动画的《元气囝仔》……) “才不借!还有我不是你的朋友!我和你什么时候成朋友了!” “讨厌啦里染学长,柚乃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里染学长是柚乃的朋友。所以里染学长也是我的朋友啰。证明结束。” “没有证明到任何东西!” 神经质地叫呼喊完之后他把矛头转向了柚乃, “袴田妹!为什么把这个地方告诉这家伙!?” “每次都要瞒着早苗偷偷来这里太麻烦了。” “别因为麻烦就把秘密暴露出来!” “顺便一说,给早苗的备份钥匙也已经请香织学姐弄好了。” “已经弄好了。” “所以说别擅自去打造备份钥匙!还有别拿我的果冻吃!你这家伙是滑头鬼吗!” 香织吃的果冻似乎是里染的点心。 “对了早苗,要不要去水族馆?” “诶,我想去!什么时候去呢?后天?我要去我要去!” “我说,后天是练习比赛。” “啊,是呢。对不起香织学姐,我不能去了。” “你们听别人说话啊!” 三个女人只要聚在一起就会莫名地能够聊个不停,既然这样就已经没有里染的事了。 他激动地喘着粗气,抱着脑袋再次躺到了床上。 “糟透了……宝贵的暑假居然……” “不就尽是在睡觉吗。” 反正都是糟透的结果。柚乃靠近床边,用手拿起了放置在这里的小型遥控器。已经褪色的画面上显示着《16c》。 “……你在干嘛啊。” “关上空调。” “不,快住手!啊啊。” 对于想要拿回遥控器而弹跳起来的里染,柚乃只不过推了一下额头就把他弄倒了。最近才发觉到,这个男生尽管头脑好使运动神经却差劲的不行。 按下了按钮之后,哔的一声电子音随着电波飞越而去,出风口被关闭。 “不能这样喔里染同学,因为夏天会造成电力不足。要停止节电!” “停止节电是闹哪样。” “总、总而言之。不可以过分使用冷气。而且对身体也不好。” 正想要把遥控放下来的时候,柚乃突然想到。就这么把遥控还回去的话,自己回去之后就会马上变回原来的状态了吧。里染现在正维持着被推到的姿势倒在床上,空调本体虽然带有手动控制的开关,不过似乎只能进行开/关的操作。既然这样—— 乘着瞬间出现的破绽将温度设定成最大,并且切换成暖房模式之后,柚乃将手上的遥控器抛了出去。 遥控器描绘着华丽的半圆,消失于堆积在架子前方的漫画堆中。里染哎的一声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你……做了什么?” “不收拾好房间找到遥控器的话,可就放不到冷气了喔。” 嫣然一笑。 “你是恶魔吗!” 她自认为露出了可爱的笑容,但看在里染眼中似乎并非如此。 “好了早苗,去活动室吧。” “嗯,啊,里染学长,这个我就借走了啰。” “那么天马,想要去的话就联络我好了。” “喂,你们给我等一下!遥控器怎么办了!喂!呃,可恶!” 无视了对方的恶骂,柚乃等人迅速地离开了房间。 早苗得到了漫画新刊,香织吃到了果冻,柚乃也解决了储物柜的问题。 从关闭了的房门对面最后传出的是似曾相识的时代剧台词。结果,最后他依然还是没有从床上离开。慵懒的执着达到了极致。 “那么,明天见。” 在校舍前和香织道别,柚乃两人往运动部活动楼走去。虽然习惯了房间内冰凉温度的身体对于外面的热气还算承受得了,不过也只有最初的走的几十步罢了。到了看到女子兵乓球部活动室的时候,衬衣就再次贴到了肌肤上。 “好热……” 尽管明白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也还是让人不由得轻声叫苦。是呀,早苗回答道, “香织学姐要去水族馆耶。” “真让人羡慕呢。” “她要去水族馆喔。” “不,你也不用说两遍……” “因为人家也想要去……” “真想去呀。” “企鹅什么的。” “还有海豚之类的……不过。” 比赛是不能取消掉的。因为社团还为此而耗费了前半个暑假的时间。 两人打开了活动室的房门。即便进入了房间内热度也依然没变,反而还因为挤满了人的缘故感觉比起外面的温度还要高。三坪面积的房间内有着正更换衣服的十四个部员,以及一台半坏的风扇。 “袴田来得太迟了,快去做准备。” 从房间里头走出来的部长以一如既往的凛然声音发出了指示。只要看到无论何时都那么严苛耿直的她,就会让人觉得现在可不是屈服于暑热的时候。既然能在这样的部长带领之下进行部门活动,那也算是个快乐的暑假了吧。 “是,很对不起。“ 柚乃边回答边打开了自己的储物柜——并且为了必须得将其收拾整齐而垂头丧气——同时开始更换练习服。将前往水族馆的希望埋藏在心底。 这个时候她完全没有预料到,在几天之后自己会被逼前往那个噩梦般的地方。 第一章 夏日与丸美与我与尸体 (标题a自乙一的小说《夏天、花火与我的尸体》 1 风丘时报 “让你久等了。” “噢噢小仓,早上好!精神如何?” “虽然不像向坂你那么有精神,但也挺不错。你还是那么早呢。” “哎呀,因为兴奋过头四点钟就起来了,所以也没事可做嘛。” “居然兴奋到四点钟就起来还真是让人惊叹啊。” “小仓老样子还是那么准时呢。” “还好吧。……可以不要再叫我小仓好吗。感觉就像是变成汽车的零件一样。”(注:这里的小仓日文读音和离合器的读音相同) “诶,有什么所谓嘛。仓町和小仓也没太大分别吧。” “完全不同啊。例如就像是把向坂称作向乌贼那样子耶。” “噢噢,小仓少有地说出逗趣的话呢!向乌贼!乌贼!水族馆式笑话?”(注:向坂的日语是さきさか,这里被仓町叫成さきいか,いか则是乌贼的意思) “没有这回事。话说回来,小池呢?” “还没来,啊,那不就是吗?” “诶,在哪?” “你看,刚从检票口出来。一脸笑容提着包的那个。” “……不对吧。就算小池看起来多像是小孩子,那也不可能是他吧。” “就是他啊。你看,还拿着相机呢。小池,在这里喔。” “让你们久等了!早上好!” “早上好。” “早喔。小池今天也很可爱呢!” “真的吗?这个提包是在百货商场的欢乐天地买来的。很可爱对吧?” “为何你明明是个男生却会去追求那种可爱的物品……” “不合适吗?” “噢不,挺合适的。” “那就出发吧。” “就只有我们三个吗?” “嗯,结果连一个人都抓不到。” “算了,照相记录和采访靠三个人还是勉强做得来的吧。” “没事没事。因为小仓是很优秀的。” “诶,只有仓町前辈优秀吗?我呢?” “小池只要可爱就行了。” “啊,这样啊。” “可不能就这么接受喔小池。向坂也别胡乱说话了。” 八月四日,上午九点十五分。 人流拥挤的jr根岸站出口,拱形的漂亮顶棚下方,正站着身穿着制服,相互交谈着的几名少年少女。 从一大早开始就情绪高涨的女孩子,当然就是新闻部部长·向坂香织了。以发夹,眼镜,制服上的缎带这三样物品组成的红色,与胸口正中的黑色单反相机相形成剧烈的反差,实在是大放异彩。 被香织称作小仓的少年,本名叫做仓町剑人。虽然脸无表情但却总带有些西欧混血儿风貌的脸容也让他相当引人注目。他与香织同是二年生,身为新闻部副部长,而且是部长的得力右手。 还有,慌慌张张地跟在这两人身后的是另一位少年。他有着天真无邪的童颜以及矮小的个头,再加上本人的那些孩子气的爱好,让人想不到会是个高中一年级生。把在黄色提包中满溢出来的采访道具塞回去,手持着数码相机的样子,可谓是个名副其实的摄影机跟班。他的名字是池宗也。姓池,名为宗也。 以上三名人士,就是风丘高校新闻部的成员。 “方向是这边没错吧?” “嗯,总之就先通过前方这条街道。” “呀,真让人期待呢。” 他们今天会在这里聚集是有原因的。不用说,当然就是为了风丘时报增刊号的特集报道,前往丸美水族馆取材的。 横滨丸美水族馆是建造在横滨港边端位置上的小规模水族馆。 创办于一九六五年,在全国范围内也是属于历史相当古老的。原本是市营的设施,那时候名叫‘横滨港水族馆’。虽然直到昭和时代结束之前都维持着相当可观的客流人数,不过当兴起了水族馆热潮,有了集游乐园为一体化的金沢区八景岛海洋公园,以及统合相关设施之后重新开张的新江岛水族馆等等设施之后,这些县内竞争对手的兴起导致丸美转瞬之间就被夺去了人气,经营恶化起来。 就在即将关闭拆除时,非常热爱鱼类的丸美饮料社长买下了营业权,之后就以半公立半民营的‘横滨丸美水族馆’重新开放。 虽然改名之后也无法扩展规模,可是通过建筑新馆,并引进了受欢迎的海豚表演而渐渐恢复了兴盛,近年以来已经回复了全盛时期的势头了。便利的地理条件得天独厚。在横滨站搭乘电车就能轻松到达,而且观光指南上也看不到的低知名度反而成为了当地的噱头,在市民之间被当做隐蔽的景点而受到喜爱。 “就是这样哦。” 途中,香织摆出得意的表情向部员们讲授采访的概要。过程中也不忘晃了晃眼镜。 “已经知道了。” 仓町以一句话就对她特意作出的讲解泼了冷水。 “丸美的主页上就有写。昨天看过了。” “啊,我也看到了。” “可恶,你们已经知道了吗。真是网络社会的弊端。” “弊端是向坂吧。别随意套用。” “可是资料真的很少嘛。” 完全没在观光指南上作宣传的传言看来是真的。然而,就是因为这样才有直接前往采访的价值。 “那,‘丸美偶像’也都看过了?白色海豚,海葵鱼,鲨鱼都相当受欢迎。” “啊,看了看了。好像是柠檬鲨来着。体型超过两米呢。” “还会咬小池一口呢。” “别说这么可怕的话啊。” 三人边说着玩笑边在横须贺街道上前进,接着左拐。明明时间还是上午,柏油路的热气就已经让道路前方的景色摇晃了起来。行走在顺着步道一直延伸的街道树阴凉处上,带着孩子的年轻夫妻,中学生团体大多都是穿着轻便的服装。他们看来都是要前往某处享受娱乐,其目的地只有一个。香织他们也随着这股人流前进着。 “噢噢。” 不久之后,在热浪中仿佛从摇晃起来的天空上融化出来的色调一样,一座涂着水色的建筑物出现在眼前。 镶着玻璃的二楼相当显眼,是栋整体给人扁平印象的建筑。从入口处延伸出来的屋顶形成了背阴,建筑旁侧突出的露台部位描绘着圆曲线的形状。较深处的位置,似乎是新馆的建筑物是圆形的,设置在入口前方的喷水池也是圆形,从这里看过去就像是背靠背排列的三兄弟一样。插立在正前方,上面画着可爱海蜇的招牌上写着与招牌角色同样圆溜的文字。也许是出于对孩童的关怀吧,汉字上面都一一地标着平假名。 建筑物的对面不远处是沿海铺设的首都高速公路,并且在那更前方是填海而成的工业地带。这就是建造在城市与港口交界,让人游玩之心高涨的水族馆。 写在招牌上的语句,说好听点是简单易懂,说得不好听的话就是相当直接。 ——<欢迎光临横滨丸美水族馆> “到了喔,小仓!就是这里了,这里就是丸美水族馆啰!” “看就知道了啊。” 冷静的副部长对抵达目的地的感动完全体会不到。 “好久没来过了,不过完全没变呢。” 小池看来还是体会得到的。 “我是只在小学的时候来过,会觉得怀念也是有道理的。” “我也是在远足的时候来过。果然大家都来过啊。” 真不愧是当地的水族馆,在市民们的回忆里根 深蒂固。 当到达广场的喷水池边的时候,终于轮到香织的爱机·尼康照相机出场了。正值盛夏时节,今天是个大晴天,也是绝佳的摄影日子。 在喷水池前方对建筑的整体外观照了两张,然后走近建筑物,近距离拍摄入口。亲子手拉手走进去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非常幸福,拍摄到相当不错的画面。这之后,“部长老是在欺负人啦。”小池边嘀咕说着也边使用相机照了好几张。 “时间不要紧吗?” “呃,还只是九点半……嗯,差不多了。走吧,let"s go!” 香织边叫喊着边奔进水族馆。小池也全力动用着矮小的身躯追了上去,仓町则悠然自得地随后而上。 这是与学校的日常不同的,出差版本的部门活动。 看来会成为快乐的一天。 * 看来会成为严峻的一天。 同一时刻,身处县立风丘高校体育馆里的袴田柚乃正想着这样的事。 为了防止光线和风的阻碍而拉下窗帘,同时关闭着四方门。空气正在密闭的空间之中静静地燃烧着。这并非指满溢的热气导致的暑热这个意思——哦不,实际上气温确实相当高——而是聚集在这个地方的少女们之间隐约散发的紧张感使人会有这样的感觉。 要区分聚集于墙壁边的三个集团相当容易。看制服颜色就知道了。对方分别是黑与白,柚乃等人是青色。与平常穿惯的练习服没什么变化,虽然有胸前写着字母的些许不同,但感觉并不会因此而行动不便。 “还不开始吗?” 分针已经到达比赛开始时间的九点半了,早苗向部长询问道。 “在绯天到达之前,再稍微等等。” “真的会来吗,该不会临时取消了吧。” “新体育馆的男生准时到达了,所以女生也没问题吧。” “竟然迟到……这就是王者的从容嘛。” “也许吧。既然这样,得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 边做着肌腱拉伸运动边回答的部长,口气相当轻松。即便与劲旅的比赛近在眼前,她还是一如既往。 我们能赢吗,本打算从旁说出口的柚乃最终打住了。不经考虑就给别人施加压力真不应该。相对的,她对早苗小声说道。 “佐川同学看上去很有自信呢。” “因为是我们的王牌嘛。” 好友像是在夸赞自己一样得意地挺起胸膛。 四所学校的联合练习比赛是直至今年已经举办了七次的兵乓球部惯例活动。好像听谁说过,那是秉着加深交流的理念,让私铁沿线附近学校的学生们进行的练习比赛。实际上今天聚集在这里的,全都是位于距离风丘不远的地方上最为接近的三所高校。 隔壁是唐岸町的公立学校,市立唐岸高校。 位处于车站对面位置的私立学校,横滨创明高校。 还有,拥有地处国立大学附近的广阔土地以及数千人以上的学生人数,作为关东地区屈指可数的名门而为人所熟知的私立绯天学园高中部。 再加上风丘高校的这四所学校,轮替着担任举办方,每年夏天都会举办比赛。 这场练习比赛的特征是,由于只是以距离接近为基准集合的四所学校,因此实力差距相当之大。若是要排序的话,首先当属最强的是名字响彻全国的绯天。第二位是作为旧豪门而尽人皆知的唐岸,接下来是身为中坚的风丘,以及稍弱些许的创明,差不多就是这样。 总而言之绯天在四所学校里特别强大,既然情况如此,就已经谈不上什么相互切磋之类的比赛精神了。剩下的唐岸,创明,风丘等成员如今的目的都只集中于‘如何让绯天大吃一惊’。本来就很少有机会与有着全国水平的团体进行比试,那就没道理要逃避。 特别今年是标志性的一年。京都举行的校际比赛迫在眼前,决定会在比赛里出场的绯天主力成员包含后补人员在内,全员都在远征关西中。也就是说,今天不会有太强的选手到来。正因为光是在阵型上就能够达成胜过对方的悲愿,三所学校都比起往年更有斗志——话虽如此,身为一年生的柚乃这还是初次参加联合比赛,因此这些事情全都是从前辈们口中听来的。 不过,至少场面上的紧张感是货真价实的。 选手们或是做着准备体操或是用球拍练习拍球,各自随心所欲度过时间,耐心等待着王者的登场。当然柚乃等人也不例外,不如说她们想要打倒绯天的热情比起其他人都要高。 不管怎么说今年风丘里有佐川部长坐镇。 柚乃朝着自己与早苗暗中称呼为‘完美超人’的部长看了一眼。极具魅力的眼角以及匀称的健康身体。略短的黑发随着呼吸摇摆晃动着。 她是得到众人认可的,在中坚学校风丘之中实力水平比他人高出几个层次的英杰之一。那就是佐川奈绪。认为她的实力不会劣于绯天绝不是偏袒,实际上至今以来的个人战上每次都被她打得一败涂地,甚至还被绯天的王牌选手视为竞争对手。 既然是部长,既然是佐川同学,那就必定能战胜王者的。而且对手还是二线和三线。应该可以轻松取胜。 “形势如何,能赢吧?” 顾问兼教练的增村走近,对部长说道。淡然地把柚乃顾虑的事情问出了口。 “虽然状态很不错,不过没实际看到对手就什么都说不准。” “哎呀,来场的都是一年级之中的二线三线啦。放轻松点。” “说得也是。要是忍切没来的话,那就应该……” “没错没错,能与忍切较劲的人,怎么可能会输给杂鱼。稳赢稳赢。” 增村边快活地笑着边拍了拍部长的肩膀。这是身为教练的立场本不应该的鼓励方式,不过表里如一地的作风很有他的风格。 “不管怎样今年是最大的机会,拜托你了。虽说对手还没来就是了。” “您不知道对方迟到的原因吗?” “谁知道。迟到了都没通知一声。” “啊,来了。” 最先察觉到的人果然还是眼光敏锐的早苗。 打开了关闭着的金属制门扉,正好迟到了五分钟的王者集团终于到来。 在监督的带领之下,少女们一个接一个说着“请多多指教”垂下头来进入了体育馆。身穿的不是运动服,而是制服。那是与其说深蓝色不如用黑色形容更接近的水手服,明明是夏天却还穿着质厚的裙子。举止和动作都很严肃。 “迟到了很抱歉。” 带着太阳眼镜的半老监督走近作为今年主办学校的柚乃等人的方向作出问候。没事没事,增村如此说着摇了摇头。 “也没有迟到太久,不碍事。发生什么麻烦了吗?” “有个部员临时决定要参加,为了等她所以就迟来了。” “临时参加?” 受到增村的影响,身在附近的柚乃朝体育馆的入口看去。这时绯天的最后一位成员刚好在行礼。 “不会吧,那个人是。” 在她抬起头来的瞬间,不知哪间学校发出了近似于悲鸣的声音。动摇的情绪也在同时扩散。真是她?好厉害。不是去京都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柚乃等人也怀疑自己的眼睛。 高大的身材,以及浮现着微笑的魅力容颜。柚乃知道她是谁。在大会的颁奖仪式和杂志上曾多次见到。佐川部长刚才提到过的,作为绯天的ace而活跃的少女。今天不应该回来这里的人物。 “忍切、蝶子……” 早苗表情凝固着,呢喃地道出了她的名字。 严峻的一天确实将要开始了。 2 丸美愉快的同伴们 虽然说是小规模,不过只要看过馆内的地图,就会知道丸美水族馆的大小绝不会让人感到失望。 走进去之后,面前的是包含入口大厅以及饮食区域的场所,再现出横滨近海景象的a栋。之后与其相连着的四角建筑物是b栋,里面似乎有着海蜇水槽和鲨鱼水槽。包围着用于海豚表演的泳池而建的新馆那边则是展示其他的热带鱼。正好能在两个小时内欣赏完。嗯,说得还真对。香织拿出了笔记本,<两小时的轻松享受!>把这句宣传语写了上去。 “话说回来,向坂你竟然取得许可了耶。” “因为死缠烂打哦。” “死缠烂打啊……。会让人家困扰吧。” 虽然是学校新闻的夏季企划,但放上去报道的是风丘时报。丸美并没有计划要进行游园项目的宣传,不过香织事前打电话到事务室竭力与对方交涉,获得了向工作人员和馆长直接采访的许可。这并非单纯的水族馆现场报道,还要写上比景景观河展示生物更要深入的记事。 在售票处报上名字之后马上就与事务室取得了联络,如今三人正在馆内地图面前等待着带路人前来。入口大厅收款处排队的人们的交谈声相当吵杂,放置在中央位置,描绘着与招牌上同样的海蜇图案的展示牌看起来也一副快乐的样子。顺带一提这个角色据说是名为‘小玛尔’的丸美水族馆官方吉祥物。还能更稀奇古怪一点吗。 虽然开馆到现在还没多久,但已经连接不断地有客人入馆,队列眼看着变得越来越长。尽管现在是暑假,如此盛况还是相当意外。丸美水族馆不容轻视。 “不容轻视 超乎预想的丸美。” “……川柳?” “报道标题啊,标题。觉得怎样?” “我无话可说……” “噢噢,是海豚秀!前辈是海豚秀喔!” 在摆出苦涩表情的仓町身旁,小池高声叫嚷着。 大厅内张贴着许多馆内的展示和表演项目的海报,在这之中特别吸引眼球的一张是海豚秀的介绍。黑色的海豚在被观众席包围着的泳池上跳跃而起的照片。注目的瞬间,连同飞溅的水花也鲜明地捕捉了起来。还有两个似乎是教练的男女在泳池的两边挥动着手。 “真是可爱呀。虽然比不上我就是了……啊,还有第二头!” 海报的一角还有另一头白色海豚的照片。倾斜的文字写着‘大人气·露菲也在不久后登场!’ “‘丸美的偶像’到处都是画着海豚呢。好可爱喔。” “小池,种族的障壁是无法跨越的。认输吧。” “可恶……海豚也相当不能忽视呢。” “对了小池!应该是‘不容轻视 超乎预想的丸美’!” “……诶,那是什么?川柳?” “报道标题啊,标题!怎样?” “呃,那个……啊。” 小池视线游移起来的时候,有位女性从柜台深处往这边走来。 穿着清爽的半袖开襟衬衣,贴身的黑色裤子,打扮相当随意,不过无框的眼镜以及整齐分界的头发,利落的走路方式,充分地带给人正经的印象。 “你们好。是风丘高校新闻部的各位吧。” 这与交涉的时候隔着电话听到声音一样。“是的,初次见面。”香织礼貌地回以问候。记得在电话里听到的名字是, “呃,是绫濑小姐……对吧?” “没错。我是事务员绫濑。请多多关照。” 她边说着边从口袋里取出三张名片递给各位新闻部成员。名片上写着 <横滨丸美水族馆副馆长绫濑唯子>。 “是副馆长吗?” 小池冒失地提问道。也难怪,站在眼前的名为绫濑的女性怎么看都只有二十来岁,看不出居然担任这么高的职位。刚才她也说自己是‘事务员’。 “就是个名字罢了。实际上只是馆长的助手。就像是秘书一样吧。” 就像是已经被问惯这种问题似的,绫濑大方地回答道。香织慌张地摸索衣袋,也向自称为秘书的小姐递出了名片。对方坦然地接受了。 “是部长向坂香织啊。多多指教。” “好的。我才是要请您多多指教。” “那,现在就把你们带去馆长那边吧。跟我过来。” 被绫濑带领着,丸美水族馆的采访揭开了序幕。直接通过了售票处,往大厅深处走去。免费入馆,而且还有副馆长亲自领路,不用说小池了,就连仓町也表现出兴奋的样子。跟着他们身后的香织却因某种特别的感动而全身颤抖起来。 “向坂,你怎么了?” “名片……” “诶?” “初次成功交换名片……” <新闻部部长·向坂香织>以粗黑的字体印刷着这些文字的名片。至今为止都是单方面地塞给别人,又或是干脆被对方无视。可是今天终于成功地与社会人士交谈,达成了憧憬的名片交换。 “好、好开心。” “我是不太理解这是否值得那么高兴的事,不过太好了呢。” “今天是名片纪念日。” “名片纪念日!” 小池的一句话让她的口号天线起了反应。确实没错,今天是纪念日。 “多多指教 副馆长如此说了 所以八月四日是 名片纪念日。” “……小池,感想交给你了。” “诶,我吗?呃,不予置评……” 对回过头来以不安的目光凝视着他们的绫濑毫不知情,新闻部的三人始终贯彻我行我素。 馆内充满了蔚蓝。 阳光照射不到,只有微弱的灯光照射的通道。在空调的作用下保持着不太高的温度,脚步声被地板的垫子吸收了进去。神秘的气氛和柔和安稳的色调,来馆人士都会毫无例外地产生这样的联想。 深海。 随着每前进一步,就会感受到如同潜入海底一样的感觉。在青光之中浮现出的亚力克玻璃对面的世界,水中的居民们,夺去了香织的心。 最先迎接他们到来的是再现横滨近海景观的大水槽。闪现银色光辉的蝎子鱼斑鲅鱼聚集成群,黄貂鱼横切而过的姿态彷如在空中飞舞一样。绕过弯路后的前方有着圆柱形的水槽,鲜艳的红色樱鲷在来回游动着。模仿海底岩场的岩礁水槽上,有着能从小窗窥视热水喷气孔深海生物的特设展示。孩子们在能够直接触摸海星之类生物的触摸池上欢快地闹腾着。不管哪样都充满了魅力,虽然很清楚过会儿再来看就好了,但还是让人不由得怨恨起脚不停步一直前行的绫濑。 偶尔会有像是饲养员的人在通道上来回走动,错身而过的时候都会和绫濑相互打招呼。他们都同样穿着印有丸美水族馆标志的黄色衬衣,手表的表带也是与之相配的黄色,腰上的皮带还夹着白色的毛巾。手上提着水色水桶的人也有很多。大概是扫除和喂饵时使用的吧。 他们对绫濑所作的都必定是‘您辛苦了。’这样恭敬的问候。不管怎么说,副馆长的头衔真不是盖的。 “那个,真的很感谢您答应今天的取材。” 发觉到自己沉醉于名片交换而还没向对方道谢,香织向走在前方的绫濑说道。 “彼此彼此,能够在学校新闻上登载真的万分感谢。这样能够对高校生作大力的宣传。……虽然,最初我也是反对的。” “……说得也是。” 副馆长再次露出苦涩的表情。 “不过,馆长表示说这不是挺不错的嘛。所以要道谢的话就对馆长道谢好了 ……啊,老师,您辛苦了。” 道路的分叉处走出了一位步伐急促的男人。他与刚才的职员们有三点不同。首先,他穿着的衬衣颜色不是黄色而是深蓝色,上面也没有丸美的标志。而且也没提着水桶,取而代之地则是拿着一叠纸。第二,他对于副馆长只是回以‘呀’的一声相当普通的招呼。还有第三点,他被绫濑称作‘老师’。 “关于c3的水葵鱼,还是全部移到预备水槽为好呐。” “这样啊。真是难办呢……最初的两条怎样了?” “有危险,也许要不行了。嘛,我找代田桥先生探讨一下。对了,这些孩子是?” 说了些沉重的对话之后,他往香织这边看了一眼。年龄大约四十五岁,头发全都梳到后方,脸上带着黑框眼镜。从脸颊到下巴的轮廓分明,相当英俊。 “他们是高中新闻部的学生们。早会的时候不是说过了吗。” “是吗?抱歉,我忘了。” 只说了这些话后,男子把目光转向手上的资料。他加快的步伐,走在比香织等人稍前的地方。是因为相当忙碌呢,还是说带着相机的高中生无法引起他的好奇心呢。 “他是绿川先生。我们的兽医。” 绫濑如此介绍道,并且像是说悄悄话般添加了一句。 “……不过似乎对人类没什么兴趣。” 顺路而行穿过了通路,不久后众人的面前就接连地出现轻飘飘地浮动着的海蜇。也就是说,已经进入b栋了吧。而且前方挤满了人,听到传来小学生“鲨鱼啊,是鲨鱼!”欢快异常的叫声。 那里是鲨鱼水槽吗? 胸中的期待高涨,不过绫濑和绿川却在水槽面前右拐,进入了黑暗的通道中。新闻部员也都深感可惜地跟随其后。通路深处有扇门。 “在这前方就是后台工作区。馆长室和饲养员室都在里面。” 绿川打开密码式门锁的期间,绫濑如此说明道。 虽然馆内到处都充满了幻想般的天蓝色,门的里面却是以荧光灯照明,相当普通的走廊。铺着油布的地面笔直延伸,一副相当无趣的光景,光是如此就让人强烈地感受到远离展示区域的后台工作区气氛。 比如说,香织发觉到设置在天花板上的圆形机器。应该是火灾警报器之类的吧。又或者是摄像机?不管是哪边都好,堂而皇之地设置的设备确实很有幕后的感觉。 右手边排列着《机械室》《备品仓库》的房间标示,最深处有扇双开门。走廊在左侧继续延伸下去,右侧是楼梯。连接着地下和二楼两个方向。 两位职员在这个地方分别。绿川走向左方的走廊,绫濑则走向楼梯那边。医师在分别之前对副馆长说了句“帮我叫代田桥先生到下面的医务室。”之后便离开了。 她应承了下来,然后对香织他们开口说, “地下有过滤水槽。馆长室在二楼。” 这次对楼层作说明。就在香织等人也跟在绫濑身后走上楼梯的时候,刚刚经过的后方写着‘备品仓库’的房门被打开。然后有个女孩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至少在香织眼中看来确实是个名副其实的‘女孩子’。身高与自己差不多,倒不如说还要矮一点,脸容也很稚嫩。若不是身上穿着饲养员的黄色衬衣,应该就会被误会为来采访的另一个高中生吧。 头发扎成了包子头,迷糊的眼神相当可爱。与其他饲养员同样在腰带上夹着毛巾,但取代水桶的是双手拿着的拖把以及装着水的拖把拧干桶。 “啊,绫濑小姐……您好。” “穂波,辛苦了。在清扫?” “是的。” 被唤作穂波的女孩跟着众人一起走上楼梯。她与香织视线相交,相互点了点头。 “难道是高中新闻部的……?” “是的。我们是风丘高中新闻部。呃,您是职员小姐……是吧?” “她是打工的仁科小姐。海洋大学的学生,只在夏季期间请来工作的。” 绫濑说道。 “女大学生啊……诶,看不出来呢。” “这可不是小池该说的话吧。” 香织责备着看起来只像个小学生的高中生。走上楼梯之后,穂波一脸尴尬地“失、失陪了。”说着低下头来,往左侧的走廊而去。临别之际在那纤细的手腕上可以看到戴着孩子气造型的手表。 经历了这场小邂逅之后,香织等人继续走向正面延伸的走廊。 门上开了个小窗口的是<第一会议室>,接下来的是设置了数字锁的<男子更衣室>,不久之后后台工作区的寂静被吵杂声打破。 “船见先生,会计记录拜托你了,船见先生!” “对吧?所以我就说,如果有危险的话就马上转移就对了。” “我也明白,不过对我说也没用。首先要找老师商量一下。” “咦,谁知道放在这里的存储器去哪了?” “芝浦先生,日志写好了。还有,这是上周的报告。” “好想喝咖啡啊。水原小姐,可以帮我泡吗?” “请别胡说八道了。比起这个存储器究竟……” “我说船见先生啊!” 打开着的四扇门之中流泻出人们的说话声。据绫濑所说,面前的是饲养员室,最深处的是事务室。一行人在最先头的饲养员室入口停下了脚步。 广阔的空间内排列着二十几张桌子,靠放在墙壁边的是收纳文件的柜子。在中间位置放着一台复印机。不管哪张桌子上都立着个人电脑,小型的书架和钢笔,堆放着大量书物,按照香织的经验来看,这里与学校的‘职员室’差不多。不对,既然是水族馆职员的房间,那么理所当然就是职员室了。 与学校不同的是,在里面工作的人都穿着黄色的衬衣,还能看到混杂在文件之间的毛巾和橡胶手套,水桶等物品。还有,透过窗口可以看到寂静的横滨湾。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景象。 室内有四名饲养员。体形丰满的欧巴桑,表情严厉的欧吉桑。满脸皱纹的老人以及短发的青年。虽说人数不多,但都分别动口又动手地忙个不停。在这之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位体形丰满的欧巴桑。 “船见先生,会计记录!” 欧巴桑从另一个出口往走廊探出头来,对着隔壁的事务室大声叫嚷。事务室那边则是传来‘诶’的无力回话声。 “真是的……啊,绫濑小姐。” 发现了走廊上的众人之后,她横穿过饲养员室向这边走来。与吵闹的声音呈相反的是表情相当柔和,看来挺亲切的。肝玉母(注),香织在内心里给她起了个外号。 “这些孩子是新闻部的?” “嗯,风丘高校的学生。这位是饲养员领班,和泉女士。” 被绫濑介绍到,欧巴桑——和泉对香织他们露出了微笑。 “多多指教。高中的新闻部居然会来这样的地方取材真是少见呢。” “是的,这个嘛,因为我们与其他人相较起来别具一格……” 香织心想这时候只好试着搬出风丘时报的名字, “竟然让外部人士进来,我可无法赞成。” 但却被从和泉背后传来的声音打消了这个想法。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挽起双臂,皱着眉头看向这边。他有着如岩石般紧绷的体格,身上的衬衣看起来相当紧束。 “而且还是让高中生的小鬼过来。馆长究竟是怎么想的……” 本人在场也依然毫不在意地说出这种话,香织皱起了眉头。 姑且不论小池的外貌,没想到连自己都被叫成小鬼。搞什么嘛这个混蛋。 虽 然和泉“别这么说嘛。”如此对他说道,但男人似乎还是不打算改变想法。他仍然带着不满的表情对绫濑, “对了和泉小姐,你有看到绿川先生吗?” “啊,刚才碰到过他。应该在下面的医务室。” “哦,这样正好。得找他商量一下海葵鱼的事……” “老师也说了让我叫你过去。” 这么说的话,这个男人就是绿川医师口中所说的叫做田代桥的人吧。 马上就得到证实了。从房间里头走出来的短发青年“田代桥先生,麻烦您检查日志。”对他如此叫唤道。田代桥结束与绫濑的交谈,往青年的方向离去。回过头来朝这边一瞥的视线里依然带着对‘小鬼们’的敌意。 “啊,船见先生终于来了。给,这是会计记录。” 和泉将手上拿着的文件交给了男人,被唤作船见的男人“每次都麻烦您了。”说着收了下来。 “不要再喝那么多咖啡喔。” “不会啦,已经得到教训了。啊,是来取材的孩子们吗。我是事务经理船见。多多指教啰。” 看来他也是认定自己是小鬼的那派,脸上堆笑地自我介绍。年龄大概四十岁左右,歪斜的领带和下巴的胡渣给人感觉不修边幅,看起来有些不太可靠。这个人就是事务经理。经理不是相当重要的职位吗。他行不行啊? 当然香织不会把这种话说出口,“请多多关照啰。”她以拖着同样语尾的说法开了个玩笑。两人的身旁,绫濑与和泉正交谈着。 “馆长还在房间里吧。” “嗯,我想应该还在。啊,那么说来,深元先生说希望能修理一下鲨鱼水槽的注水口。帮我和馆长说下。” “明白了,我会传达的。……那,向坂同学,你们能否在这稍等一下?我去一下馆长室。” 绫濑用手指着事务室的前方。那里大概是馆长室吧。知道了,香织老实地回答之后,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那个……” “请问。” 她本打算叫住绫濑,但却被举起手来的仓町抢先了一步。香织露出像是因何事而困扰的表情拉住了他,但无视女士优先原则的副部长开口说, “可以借个厕所用一下吗……” “诶,小仓,在这种时候闹肚子?” “不行吗。有点紧张而已。” “要排出的东西会排不出来的喔,少年。” 如此说道的人是在饲养员室的墙壁旁确认书类文件的船见。“别说这种下流的话啦。”绫濑边微笑着边如此吐槽他。 “厕所在走到尽头后左拐的深处。” “对不起,借用一下。” 刚听到了所在位置,仓町就马上小跑着往走廊而去。青白色的额头上浮现出汗珠。那么说来,自从绫濑开始带路之后他就几乎没发言。也许早就已经受腹痛所苦吧。 “是因为腹痛的缘故所以才情绪低落吗?” 香织对身旁的小池细声说道。 “仓町学长的情绪和往常一样吧。应该说是部长的情绪太亢奋了。” “唔,明明小池你也因海豚秀而兴奋不已……” “那,向坂同学有什么事?” 绫濑转身面向香织。她居然也注意到香织打算叫住自己。真不愧是自称秘书的人。 “那个,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准许我们拍照……” “拍照?拍这里?” “是的,因为想用在报道上。” 一半是真,一半是假的。当然是要用在报道上,不过也有入手贵重的水族馆工作区照片这样的私人想法。 绫濑稍微犹豫了一会之后,“好吧,没关系。”如此答复了。 “这里也没有不方便被拍照的东西,两三张的话没所谓。” “真的吗!非常感谢您!” “不会不会,不用客气。” 是被她充满干劲的道谢逗笑了吗,扑哧地笑着的绫濑往走廊深处走去。完成了文件确认工作的船见也走出职员室,边哼着鼻歌边回到了事务室。 好! 香织和小池相互点了点头。他也端起了照相机做好了准备。通过了职员室入口,两人立刻随意对着各处按下快门。绫濑所说的两三张的限度马上就超过了,不过只要不说她也不会知道。 房间正如所知的相当繁多,以墙壁为中心先拍下一张整体像。接着改变角度,这次以从窗口可以看到的海洋为背景再来一张。对着正面对着个人电脑工作着的和泉又是一张。窗户对面的墙壁上有块贴着值日表的揭示板,把焦点对上—— “喂,别擅自摄影!” 突然传来的怒骂声导致焦点在定格之前就按下了快门。把脸离开取景窗,与额头浮现出青筋的田代桥视线相交。 “诶,可是已经得到副馆长小姐的许可……” 故意滴强调副馆长几个字,田代桥语塞起来。 “……不管有没有得到许可,总之不行。我们可没空陪你们玩闹……” “好了好了,没什么关系吧,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传来了温和的声音。这次劝阻他的不是和泉,而是一直面对着桌子的老人。 “可是,芝浦先生……” “人家特意过来看我们的工作,不是件挺光荣的事嘛。……大矶,调饵的时间到了,走吧。” 被唤作芝浦的老人看了看手表之后对短发青年喊道,像是相当吃力地站起了身。青年急忙把手上的文件放回柜子,取而代之地提起脚边的水桶。这位的名字似乎叫做大矶。 “小妹妹们,可以让开一下吗。” 芝浦对站在房间入口的香织和小池露出笑容。他们马上退开一步让出了道路,谢谢,对方很有风度地低头道谢道。枯瘦的手臂上浮露出血管,额头上也刻画着深深的皱纹,虽然面貌与身后年轻强壮的青年呈鲜明的对照,然而腰部却挺得直直的,让人感受到生涯现役的志气。 突然想要和他说些话。为帮助了自己表示感谢?不过在田代桥面前说这些话的话会惹火他的吧。您真是老当益壮呢。不,这么说对本人太失礼了吧。经过各种思想斗争后,结果从口中说出来的是, “各位都很忙碌呢。” “哈哈,因为我们的职员很少嘛。我在这里工作了快四十年了,每日如一。” 芝浦快活地回答道,边晃动着夹在腰后的毛巾边与一副正经表情的搭档青年往楼梯的方向走去。四十年工龄。应该从‘港口水族馆’创立的最初就开始在这里工作了。难怪田代桥无法违反他说的话。 带着对老将的敬意目送老人离开之后,有另外一对男女正走上楼梯。他们是男女二人组,双方都很年轻,而且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两人似乎都是饲养员,穿着惯例的黄色衬衣,腰上挂着毛巾。身材良好,肌肤被阳光晒得黝黑,如同一对般配的情侣一样。 “噢呀,有可爱的女孩子呢。迷路的孩子?” 男方将目光投在香织身上,如此说道。莫非把自己和小池看成姐弟了吗。当把相机提起来之后,他马上脸露笑容。 “说笑说笑,是新闻部的孩子吧。等下也会采访海豚秀对吧,你看,我和这位美女姐姐也会出场喔。” “雨宫先生,你又说奇怪的话了……” 女方露出呆然的表情,男方再次“说笑说笑。”说着边进入饲养员室。香织总算想起来了。他们是在海豚秀的海报上,站在泳池两边挥手的二人组。 “啊,雨宫先生,滝野小姐,辛苦你们了。” 对着电脑的和泉抬起头来,以响亮的声音说道 。两人也您辛苦了地回答道。看来男方叫雨宫,女方叫滝野。 “露菲的状态怎样?” “良好喔。毕竟在三代前就在水族馆里养育的呢。完全不会怕人。” 雨宫向和泉的办公桌走去,背靠在柜子上。以担任海豚秀为前提重新审视一下后,他看起来确实不是普通的俊男。手臂如同将先前的两人,芝浦的纤瘦和大矶的肌肉结合了起来,紧绷成优美的形状。在交谈的时候他会用右手抚弄染色的短发,摆弄手表的表带伸出的多余部分。无论是交叉的双脚,还是嘴角的微笑,总让人有种演员般的感觉。作出‘制成图像’的判断,香织偷偷地把他收入镜框之中。 “而且也顺利地学会了跳跃。只要再过一个星期就没问题了吧。就算无法持久也至少能游动四、五分钟,再不然的话就只在交流环节出演就行了。” “不是说这个,我在说身体状况,没事吧?” “现在还不要紧。既然是露菲的话,那就不能疏忽大意。” 滝野也在自己的办公桌那边回答道。她没有像雨宫那样的装饰感,是个南国风貌的美人。头发束在脑后,如鸡蛋般光滑的额头相当健康。脖子以下并没被晒黑依然保持着白皙,是因为平日穿着西装的缘故吗。 “部长,说的露菲就是那个对吧。登载在海报,主页上的。那头白色的海豚。” 小池从旁小声说道。 “嗯。果然会在节目上出场呢。不过似乎不会马上就出场……” 只要听闻过他们的谈话,就知道是正在调养中的样子。虽然很可惜,不过正因为如此,才要配合新闻的发行和初次亮相的时期作适时的报道—— “我无法赞成。” 香织正想着制作新闻的事情,田代桥又再次对饲养员之间的对话提出劝告。 “可不能勉强生物去配合我们的方便吧。而且新馆的海葵鱼也患上了传染病。” “不过,正因为如此才要把展览会搞大,不然无法招来客人。” “因为我们的特色不多呢。” 滝野这么说道。雨宫接下了话头。 “既然海葵鱼正在治疗,那么如今在展示生物中的瞩目焦点,大概就是小柠檬了。要是露菲能在展览上活跃的话,注目度就能提升了。” “可是……啊啊可恶,已经到时间了吗。” 看到时针指着九点四十分,田代桥口吐粗话。他拿起水桶,把挂在椅背上的毛巾扎进腰带,匆忙地离开了饲养员室。经过香织他们身边的瞬间,从口中丢了句“别摄影哦。” 香织又再次怒了。要不要把往楼梯走去的田代桥背影拍下来以作报复呢。如此想着同时把脑袋探出门口,结果却失败了。还没架起相机,他就先一步走进楼梯前方的房门中,将粗矿的身体滑入了进去。他进入的是右侧墙壁上的双开门。 香织这才发觉到那扇门的存在。迈出两三步接近之后,看到了金属板上的文字。 这就是雨宫刚才提到过的‘小柠檬’吧。主页的‘丸美偶像’中也是最为受到推崇的。现在丸美水族馆最大的注目点。鲨鱼的水槽。 那条鲨鱼就在这里面吗—— 就在受好奇心吸引而打算往里面窥视的时候, “那里是相关人员以外禁止进入的喔。” 马上从身旁听到新人物发出的声音。惊慌地把头转向那边,只见有个瘦弱的男人,脸上挂着笑容站在那里。 “不过通常来说工作区所有地方都是禁止进入的,既然可以来到这里那让你们进去也没关系吧。不过水槽又是另当别论的。嘛,大概进去会被怒骂的。” “啊,好的,对不起。” “没事没事。说的高中新闻部,就是你们吧。你们好,要吃糖果吗?” 男人从口袋里拿起糖球,分别给香织和小池递了一颗。 虽然他的行动就像是个大阪的阿姨一样,但由于垂落到肩膀的乌亮黑发,灰色的长袖衫,总觉得身上散发着阴深的氛围,让人觉得相当可疑。年龄大约三十岁左右,身上没穿印着标志的衬衣,也没带着水桶和毛巾。这么看来,他应该和绿川以及船见同样是处理事务的职员吧。 “我叫津。” “津?” “与三重县政府所在地同音的津。很容易记吧?” 只有一个音的姓名。确实很容易记。 “各位是哪所高中的学生来着?” “风丘。” “风丘?fengqiu啊,嗯,最近好像在哪里听过……” 看到津抚摸着下巴沉思起来,香织的手心渗出了汗水。 香织等人所上的高中在六月末的时候,在体育馆中发生过杀人事件。学生在舞台上被刺杀这种震惊的内容上了全国的新闻媒体,自从情报解禁的以后,‘风丘’这两个字在数日间都一直出现在专题节目上。幸而的是,透过警察与α的尽力不消两天就解决了事件,在信息万变的话题即将闹大之前就将其平息了,不过对人们来说应该还记忆犹新。 “……哎,算了。总而言之,多多指教啰。” 幸而津并没回想起来。不对,也可能是想起来但没说出口吧。他经过内心暗中放心下来的香织身旁,扬了扬手后往事务室走去。果然他是事务方面的职员。 另外还有其他事务员吧。并没有完全得到满足的好奇心将矛头转向了这方面。香织追在津身后向入口走去。小池也慌慌张张地追随而去。 果然能透过敞开的入口看到里面的状况。相对于饲养员室来说稍有些狭窄,桌子数量只要一半左右。也许是因为有需要在水槽之间通行吧,无论哪张桌子都收拾得相当整齐,是间给人安静感的房间。里面也看不到毛巾水桶以及橡胶手套等物品。相对地柜子与复印机之间放置着一台咖啡机,看上去像是某处的办公室一样。 除了津之外,房间内还有另外两人。一副慵懒的样子持续检查着书类文件的船见,以及另一名烫着卷发的,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眼镜女。她身上穿着印有艺术文字的t恤,专心致志地把办公桌上的小物件分类,衣服和行动都相当有积极性。 “咦,津先生,你不是在新馆里搬运物品吗?已经搬完了吗?” 船见发现津回来了,于是这么问道。 “深元先生对这方面比较清楚,我就交给他了。” “诶,推给别人了?真让人困扰啊,老是在偷懒。” 脸上也没见多大困扰的样子,船见混杂着苦笑说道。正在桌子的抽屉中翻找着的女性快速地开口说, “呐津先生,你知不知道我的存储器在哪?” “存储器?” “u盘。红色的。是放在这附近的,可是到处都找不到。” “是这个吗?” 津从口袋里取出红色的u盘,见此女性飞奔而来。 “啊,就是这个。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啊!别擅自偷走别人的东西啦!” “哎呀,雨宫先生这么说过呢,要吸引喜欢对象的注意就要偷对方的东西。” “什么嘛,就像是小学生会找的借口……这么说的话,津先生你喜欢我?” “我喜欢水原小姐?怎么可能呢。是碰巧夹在文件之间的。” “什么嘛真是的!” “水原小姐,能帮我泡杯咖啡了吧。” “船见先生也闭嘴!” 到处都相当吵闹。香织悄悄地进入房间,将事务室的状况也拍下了几张照片。 “擅自拍摄不太好吧?” 受到背后某人沉着冷静的指摘。由于是耳熟的声音所以这 次并没觉得惊讶。慢慢地回过头去,看到的是从厕所回来的仓町。 “没事,已经获得许可了。小仓,肚子没事了?” “已经好了啦。” 本打算戏弄一下他的,对方却回以平淡的回答。真是的,好没风趣的副部长。 “拍摄这样的地方,也能用作报道上啊。” “就算用不上,以我个人来说也想要拍下。” “这不是滥用职权……哎,算了。副馆长还没出来?” “嗯。不过应该很快就……啊,出来了。” 事务室隔壁的房门打开,绫濑走了出来。 “久等了。对不起,有些馆长交给我办的工作,所以拖延了。” “不会不会,我们在这里也等待得很愉快。” 香织的回答是事实。这里可是连接都有职员出现,屡看不厌的取材现场。 绫濑站到走廊的一旁,接着有个男人也从房门内出现。 “那么,让我来介绍一下。他就是丸美水族馆的责任人,西之洲馆长。” 男人一见到新闻部的众人,马上露出莞尔的笑容。 “呀,你们好。感谢各位今日大驾光临本馆!” * “呃,感谢各位今天集合在这里。那么,四校联合练习比赛现在开始。” 我们的顾问增村老师的声音响彻整个体育馆。简单的开幕式在推迟十五分钟之后开始了。 “今年也与往年同样,上午进行个人战的淘汰赛,下午由主力队员进行学校对抗循环赛,赛事安排就是这样,请各位多多指教。由于天气炎热,希望各位要注意水分补给,贩卖机在从这里出门往右走,学校食堂前面的位置。厕所在讲台的后方,以及校舍内……” 柚乃心不在焉地听着增村讲述诸多的注意事项。她当然很清楚自己高中里的贩卖机所在位置。柚乃的注意力,不对,恐怕其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突然出现在会场的那个人物夺去。 “那么,淘汰赛在十分钟之后开始。在比赛开始之前,请各校到指定地点集合。” 话音刚落,排成队列的少女们都分散到各自的学校位置上。装饰馆内的制服颜色增加到了四种。青色,白色,黑色,以及第四种,红色。带有鲜明的层次感,如燃烧般的绯红色。 “不妙,不妙,这下子不妙了!” 从讲话中解放出来的同时,早苗又喋喋不休地咏唱着如同咒文一样的话。 “为何忍切,为何绯天的王牌会……不妙啊,啊啊不妙,这下子不妙了。” “我已经知道很不妙啦。” 边如此说着,柚乃边将视线定在第四种颜色集团——特别是作为集团中心的那个人物身上。后辈们像是要包围着她那样在周围转来转去,热闹不已。 “忍切前辈,请喝饮料。” “呀,谢谢。” 哇啊! “前辈,我替你保管手表。” “不用,没关系。这不是正式比赛。” 咿呀! 她每说一句话周围的后辈们就会兴奋起来,像是侍奉她是件幸福至极的事一样脸上羞红。无论待遇还是反响,都能比得上偶像的人气。 会有这种待遇是因为她的实力吗,还是说是美貌以及领袖魅力的功劳呢。总而言之,无论是柚乃还是早苗,都铁青着脸嘀咕着。 “世、世界完全不同……” 忍切蝶子。 那是在常胜的绯天学园之中作为二年级得到ace之名的选手。凭借左手的抽击,如鞭子般柔软的打法在县内成为毫无疑问的最强。听说即便在全关东也毫无敌手,名字甚至登上全国排名,在任何方面都毫无挑剔的顶尖运动员。 云端的存在——虽说如此,她与风丘之间也存在着些许因缘。正确来说,是她与风丘的部长之间。 所谓视风丘部长为竞争对手的绯天王牌,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忍切。两人多次在个人战的半决赛以及四分之一决赛碰上,无论是去年的新人赛,还是今年的关东预选赛,部长之所以会与优胜失之交臂,很大原因上都是在中途败于忍切手下。 因此部长把她当做必须打倒的强敌,这种情况是理所当然的,然而不知为何事实上却是正好相反。 忍切决定在关东大会出场之际,受到兵乓球杂志采访的时候,她是这么回答的。 “没有问题,即便是关东大会也能获得胜利。说的是呢,若说到关东圈内有可能击败我的人,那就应该是风丘高校的佐川奈绪了吧。” 虽然是不逊至极的发言,但这个暂且不提,记者们对此都感到不解。佐川奈绪虽然在县内确实能称之为强大的选手,但却不是能够与有着全国水准的忍切相提并论的选手。为何会这么说,记者们都纷纷问道。 “是感觉上的问题,不实际对上的话是搞不清楚的吧。不管怎样,我很认可她的实力。” 于是忍切蝶子就单方面地,凭着‘感觉上的问题’将佐川部长视为关东最大的敌手。柚乃她们也完全不明白理由,但看了这篇导报后都有种自豪感。 如此说来,部长在柚乃她们之间受到崇拜,也许就是始于得知忍切的这番发言—— “佐·川·奈·绪。” 她以刚才让后辈们如痴如醉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叫出了部长的名字。忍切蝶子离开了绯天的集团,往风丘这边笔直走来。 “哇,过、过来这边了。” 像是被压制住一样,早苗躲到了柚乃的身后。确实从她的举止之中,能够感受到异于常人的氛围。 姿势端正的走路方式,充满自信的微笑。从制服中伸出的双脚没有丝毫债肉,就像是个模特一样。充满光泽的长发束在脑后,中性的脸容。会受到后辈们崇拜也不难理解。 她顺着缩回身体的部员们让出的道路上悠然迈进,来到了部长面前。两人不管身高还是身材都很接近。仿照风流的细线的青色,以及仿照绯色之空的红色。只有制服并不相同。 “好久没见呢。” “彼此彼此,好久没见。过得好吗?” 部长以和朋友谈话一样的感觉回答道。 “当然好了,状态绝佳。你呢?那么说来,这个体育馆里发生过事件呢。我在新闻上看到了。没事吧?” “不用担心。因为有优秀的侦探迅速解决了。” “……侦探?不是警察?” 忍切感到疑惑。部长像是要敷衍过去一样耸了耸肩, “不过,真让人有点惊讶。没想到你居然会来。你不是在京都吗?” “嗯,确实是。刚刚才乘坐新干线回来的。因此才让后辈们久等了。” “……为什么要回来?”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忍切向部长更走近一步。 “为了和你比试呀。” 噢噢。 两人周围的风丘学生们都发出呼喊声。忍切将部长视作对手果然是真的。 “就因为这种练习赛而从校际比赛的合宿中偷溜出来吗?” “没关系,本来今天上午就是停赛期。也就是说,这是我个人的行为。我私人上想要和你比试。满足之后就会回去了。” “不过上午是淘汰赛就是了。” “没问题,我是不会输的。那种程度的对手你也肯定可以获胜的吧?只要我们都不败下阵来,总会能够碰上的。” “……真是光荣,但为何要和我比?” 你能赢吗?见对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她继续对部长问道。 “有种叫做比赛相性的说法吧。我认为自己与你 的相性是最坏的,与难缠的对手比赛也能从中发现自己弱点,可以成为很好的锻炼。” 相性。确实以削球为主的忍切与速攻型的部长可谓是正相反的打法,不过应该还有其他相同风格的选手的吧。果然还是感觉上的问题吗。 “……而且我和你之间的实力差距也没有你所说的那么大。呐,你也这么认为的吧?” 在旁边提心吊胆地听着对话的柚乃突然被忍切将话题抛了过来。呃,呃,那个,柚乃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说、说得也是。我也认为、佐川前辈、很强。非常强。” “你看她也这么说。” “我就说,我可没有忍切你那么——” “那么,和我对上就会输?” “……天知道。若是对上的话,我打算要获胜。” 噢噢噢噢! 呼喊声变得更大了。在气势上我们的部长也不相上下。忍切也满脸愉快地露出笑容。 “我不会让你赢的。那么,我就期待着啰。” 她挥了挥手,回到了绯天的席位上。后辈们又再次以吵闹的助威声迎接她归来。 看到这种情景,部长对柚乃小声说道。 “忍切她虽然是个很厉害的人,但有些奇怪呢。” “厉害的人是佐川学姐。与那个忍切为对手也完全没有动摇呢……” 诶,是这样的吗?部长一副事到如今才发觉到的样子。 “唔,可能是因为那个事件受到锻炼了吧。” 在六月份的体育馆事件中,部长因为被误认为犯人而受到县警审讯。确实与那件事相较起来,无论怎样的压力都是不值一提的吧……。 “啊,对了。袴田,谢谢你。” “诶?” “因为刚才你说我很强。” “啊,不,没什么。那、那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回答又变得支支吾吾了。只是被对方道谢而已,不知为何却动摇起来,脸颊发热。正想着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拿着纸束的增村过来解救了。 “噢,这是上午的淘汰赛赛程表。” a4大小的打印纸被一个接一个地交到各个部员手上。学校与学校相互混合的单打赛。大约五十个名字被分成左右各半地印在上面。由于人数参差不齐,所以各处都有替换选手的调整。 静下心之后在名单上寻找起来,发现<袴田柚乃(风1)>被排到相当后的位置,是第十六场比赛。在比赛开始之前还要静候一段时间,对战组合看起来相当不错。初战的对手是唐岸的一年生,二回战虽然碰上了主力选手,但上面写着的<迫春子(创2)>这个选手名却被铅笔画了条线。大概是缺席吧。这么看来,就是二回战不战而胜了。自己只要战胜那位一年级生,那就能进入三回战了。 “柚乃,怎样?” “很好啊,太棒了。也许能进入三回战。” 柚乃把画着线的缺席选手名字给她看,她那边的对战组合似乎不太吃香,早苗露骨地表示嫉妒。 “你就好啦。如果三回战也能获胜的话就进入八强了。不会被淘汰的吧?” “嗯,我会尽力的。” 与绯天和佐川学姐并肩齐驾可能也不是梦想了。就在沉浸于这种妄想中的时候, “喂喂,稍微听我说一下。” 增村就像往常呼召集合一样举起手,聚集各部员们的注意。 “好啦,正如各位也知道的,绯天的忍切同学中途加入了比赛。虽然赛程表上没有空余的席位,不过因为刚好有一个人缺席,所以就决定让忍切同学替换上去。拿支笔之类的东西把名字写上去吧。” 原来如此,因为她是今天突然过来的,已经排好的赛程表上不可能有空位。所以就算她特意从京都回来,也无法与部长进行比赛。只有一人缺席真是幸运。 “唔,缺席……?一人……?” “呃,右下,第十六场比赛的后面,叫做迫的那个人。上面有用铅笔画上线的,看到了吗?忍切同学就是顶替这个人的位置。那么,各位努力加油。” 把联络事项传达完之后,增村往设置在舞台前的干部席位走去。柚乃紧握着赛程表,整个人僵住了。只有手指正哆哆嗦嗦地颤动着。 “什、什、什……” 那个叫迫的人是柚乃预定要在二回战时碰上的选手。也就是说—— “柚、柚乃,冷静……” 就连早苗说的话也完全听不进去了。 于是袴田柚乃在二回战上就要与忍切蝶子对战。 3 横滨鲨鱼·尸体骚动 丸美水族馆馆长·西之洲雅彦先生是个声音粗矿而且笑容爽朗,身材矮小而且横幅宽大,兼具健壮体格以及亲切感的人物。 “是向坂香织小姐对吧。你好,请多多关照。” 香织接下递过来的名片之后(已经是第二次成功交换名片),他以比香织和芝浦老人更有礼貌的态度低下了头。 年龄大约五十过半,周围布满小皱纹的圆眼睛炯炯有神,嘴角边的小胡子打理得相当齐整。给人的印象与其说是水族馆馆长,反而更像是马戏团团长。虽然他也是一身半袖衬衣的轻装打扮,领带也没有扎紧,不过如果给他套上燕尾服和大礼帽的话应该会很相称。 这么看来应该可以喝馆长顺利地打好交道。 “馆长,可以更换工作室里的打印机吗?” 水原将烫着卷发的脑袋探出走廊,像是撒娇一样说道。 “诶,这种事情去拜托船见先生就好了。” “船见先生办事太慢了。” “我办事慢真是抱歉呢。” 说这话的人是从事务室的办公桌上拿起纸杯的船见。结果他还是要自己泡咖啡。 “这些拜托您了,已经印刷好了的。订货业者那边还要等一下。”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安排的。” 是因为听到对话声吧,和泉和滝野以及雨宫他们也从饲养员室入口出现。 “啊,馆长!深元先生说,鲨鱼水槽的注水口……” “好好,已经听绫濑君说过了。” “馆长,关于露菲那件事,只有一星期的话有些……” “好的好的,这事我也在后来听说了。” 他不断地点着发际已经往后退的脑袋,回复职员们的意见。他似乎也因工作而劳心劳力的样子。 “那个人真是个大大龄孩童呢。” 香织的身后传来私语声。回过头去,原来是雨宫。端正的脸容上正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嘛,适当地去玩玩也不错嘛。” “高龄孩童吗……” 馆长咳咳地轻咳一声恢复了威严。 “那么,请进去馆长室。” 西之洲先生满脸笑容地说了。 香织边看着他这个样子边心里想着,真是妙言。 ——向坂,准备好了吗? ——嗯,准备好了。小池怎样?好了吗? ——好了好了,刚才已经按下开关了。已经在录了喔。 ——那么,再重申一次……谢谢您今天接受我们的采访。 ——没事没事,我们才是要谢谢你们。咱们的水族馆很普通呀,很难得会有人来作新闻采访。 ——说是新闻,也不过是高中的部门活动而已……。哎先不说这个,今天请您多多指教。就让我稍微采访一下,关于这个水族馆的看点,那我 这就开始啰。我是副部长仓町。 ——我是西之洲。我才是要请你多多指教。哎呀,总觉得有些紧张呢 。 ——没事没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内容……我是负责摄影的部长向坂。还有,这边的是负责记录的后辈……。 ——咦,日志怎么不见了。好奇怪呀。 ——……后辈池君。刚才的声音是和泉女士的吧? ——应该是吧。……啊,对不起,难道声音被录进去了吗? ——录进了……哎,算了没关系。仓町学长,请你继续。 ——咳咳。那么,我就问了。首先来个普通的问题,您认为丸美水族馆的魅力是什么呢? ——这个嘛。正如刚才我也说过,这里是很普通的水族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觉得大家可以带着轻松的心情过来游玩。这里距离横滨站也很近,特别在暑假当中—— ——啊,等一下津先生,你要去哪里啊。快去工作啊!真是的! ——说到魅力的话……刚才的声音是水原小姐的吧。 ——那个,西之洲先生,前辈,对不起。刚才的对话可能不行。可以重新再来一次吗? ——啊,好的好的。抱歉啊,那么吵闹。绫濑君,能否注意一下? ——啊,没事没事,不用担心。没关系的。呃,那么请您再谈一下丸美的魅力……。 ——等一下,滝野小姐,知道日志在哪吗?诶,犬笛?我不知道啊! ——……你是池君对吧。可以暂停一会吗。 哔。随着这个声音录音笔的开关被关闭。虽然这是个能够连续录音六个小时的好东西,但上面显示着的录音时间只有两分钟左右。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都尽是些吵闹的职员。” 在西之洲边苦笑边道歉的期间,也不断地听到和泉和其他的职员们在门外走动的声音。 馆长室内有着用于接待的沙发和桌子,深处有两张办公台,墙壁有一个文件柜。要说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那就是设置在角落的,用于馆内广播的小型扩音器,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小房间。香织等人与馆长正坐在黑色皮革的沙发上面对着面,绫濑坐在旁边的办公椅上,注视着众人谈话的情况。似乎这里也是副馆长的工作场所。 馆长不太愉快地望着纤薄的墙壁, “唔,地点不好啊。要移动到其他房间吗?” “啊……说得也是。那就承蒙您的好意了。” 这次就连仓町也无法表示不要紧。录音环境当然是越优良越好。 “去哪里好呢。隔壁的会议室……不行,那里应该还是能听到和泉女士的声音啊。” “展示区域那边也许会反而比较安静。” 绫濑说道。也许她是打算开个玩笑的吧,不过高龄孩童却蹦了起来。 “说得对啊。既然也要介绍馆内的景点,其实边作导游边回答问题也不错。各位,就这么办吧!” “诶?啊……好的。” 新闻部也在不知不觉间随波逐流了。 “呃,时间是……九点五十分。我还有三十分钟空闲时间,就带各位去最喜爱的地方吧。来,我们走吧!” 作出决定之后行动就十分迅速。西之洲立刻带着香织等人离开了馆长室。绫濑“我就不陪同各位了。”这么说着依然坐在办公桌边,以平常的样子目送众人离去。‘馆长的随兴’看来是司空见惯的样子。 “边走路边采访啊。没问题吗。” 就连小池也变得焦躁起来,他再次按下了录音笔的开关。 当经过职员室前方的时候,和泉和滝野又再次跑了出来。 “啊,馆长。上个月的饲养日志不见了,你知道在哪吗?明明是放在文件夹里面的,可是全都不见了。刚才明明都还在的!” “知道我的犬笛在哪里吗?是个系着红色带子的东西。我记得确实是带着的……” 并且在房间深处,男子更衣室里又有另一个人探出了脸。秃头,额头上有着深深的皱纹。那是本该下了一楼的芝浦。 “那个,有谁知道我的笔记本放哪了吗?储物柜里到处都找不到。” 先前水原小姐的u盘就算了,这个水族馆里的失物还真够多的。似乎这并非经常发生的事,西之洲也“今天真是奇怪的日子啊。”如此嘟哝了一句。 “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在哪啊。还有和泉女士,说话别那么大声。” “诶,什么嘛!我什么时候大声说话了?” “这不就是现在进行时地大声说话吗。” 说这句话的人是从事务室出来的水原。 “还真是吵闹的职场。” 她眯起了眼镜下面的眼镜,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向香织搭话般说道。她自己也相当能闹就是了。 水原经过香织等人面前往走廊而去,来到楼梯前方往右拐。滝野也追随摇晃着的扎起的头发以相同的路线离去。和泉和芝浦则返回了房间。 我们走吧,西之洲这么说道,于是香织他们又再次迈步。在楼梯前方朝右侧看去,发现打工的女学生,穂波正拿着拖把拖地。对方也发现了我们,再度点了点头。的确很有‘工作中’的样子,紧绷着的嘴唇相当可爱。 然后,朝楼梯下方走去——这么想着的时候,吱,香织在背后听到传来这样的声响。 所有房门都被关闭,恢复寂静的走廊上就只站着一个人,是雨宫。那是刚才津“这里禁止进入的喔。”如此提醒过他们的鲨鱼水槽的房门。他打开了这扇门,正要走进里面。手上拿着不知什么的厚厚书类文件。 海豚秀的负责人要在有鲨鱼水槽的房间里使用书类文件干些什么呢。虽然对此感到疑惑,不过却被脚不停步的馆长的部员们分散了注意力,因而香织并没把这个疑问说出口。 走出通用口之后,青色的世界再次迎接了众人。西之洲馆长并没有走参观路线,而是向着香织等人进来的方向——a栋的方向走去。 就结果上来说,边游览展示区域边进行采访的方案相当成功。还拍摄了好几张以水槽为背景用作报道上的照片。西之洲也因被生物和来馆客人包围而产生了身为馆长的自觉吧,被职员们搞得团团转的样子丝毫不见,总觉得他相当享受。 他面对着小池举起的录音笔,接连不断地说出幕后工作的事情。 “以咱们馆的情况来说,海水是从眼前的横滨湾引入的。地下有巨大的过滤装置。因为附近有着横滨市的再利用水中心,因此也与那边相互合作。也会利用电瓶车把海水搬运进来。” “职员数量太少是我们的烦恼之一。由于人手不够故而日程表相当紧凑,每天都会发生像是刚才那样的混乱情况。代理工作也是常有的事,连我都经常要在管理区域清洁地板,被支使个不停。本来我也是被雇佣担任事务工作的馆长,也就只能帮忙清扫地板了。……诶,所谓的管理区域,就是在水槽的后方,进行整备工作以及喂饵的地方。饲养员室的前方不是有扇鲨鱼水槽的门吗?那里面就是管理区域了。” “由于人手不足所以在防盗上也要相当用心。有发现一楼走廊上的摄像机吗?就是靠着那个监视所有出入口的。以前曾经有个狂热的客人擅自闯了进来,盗取了饲养员的衬衣,拍摄了还没展示的鱼类照片。那时候真是让人困扰呀。” “嗯,水族馆内也有只在后台饲养的生物。例如现在正调养中的盘丽鱼属之类的,新馆那边可是有很多的喔。过会再让你们看看吧。啊,对对,还要介绍景观点。现在a栋正在举行深海生物特别企划,里面有很多受欢迎的生物。知道海豚露菲吗?没错,因为现在正在练习表演,所以不在水槽中,白色海豚在新馆那边。要说这个b栋的话,首先是这些孩子……” 就这样, 第二章 兄长的搜查与妹妹的比赛 1 仙堂警部与袴田刑警再临 停车场空空荡荡的。 这也难怪。从开馆到现在才经过了一小时,馆内就已经被完全封锁了。闭馆之后还毫无知情地过来游玩,结果只好遗憾地回去的客人也有不少吧。真是个灾难。无论对客人来说,还是对职员们来说都是如此。 就只有数台车辆停放在这里。熟悉的黑白图案,车身上印着<神奈川县警察>几个粗大文字。袴田优作边因夏季的太阳而眯起眼睛,边扭转方向盘把车子驶入这里。透过挡风玻璃看到的纤薄云层以及水色的建筑物从左边的窗口缓缓流逝而去。 “八年没来了啊。” 坐在助手席上的仙堂嘀咕道。 “女儿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曾经带她来过。那时候她还是个没进入反抗期的可爱女儿。” “我最后那次来这里也是和这差不多的时候。是和妹妹一起来的。” “不过,真没想到……” 当车体滑入巡逻车旁边的停车位置时,仙堂也停下了话头。 虽然不知能不能说是与上司以心传心,但他知道那句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没想到竟然会以这样的形式再次来这里。 打开车门的同时身体就被热气包围。夹在腋下的外套看来没有用武之地了。 “b栋在哪里?” “应该是在里头……往这边走吧。” 依赖着八年前的记忆,两人开始迈步行走。正面入口的前方现在依旧是人山人海,警官和身穿黄色衬衣的水族馆职员们正在对带着孩子前来游玩、脸露不满的夫妻们说明情况。 <欢迎光临横滨丸美水族馆>写着这些文字的招牌空虚地迎接刑警们的到来。 走进水色的建筑物里面之后,接着看到的是许多的窗户,以及凹凸起伏的墙面。这里就是b栋吗,在得到确认之前就有两个人从通用口的双开门中走出。分别是穿着衬衣的青年以及披着白色衣服的半老男人。他们笔直地往这边走近。 “打扰一下,请问两位是县警先生吗?” 青年如此问道,于是仙堂就点了点头,向他展示出徽章。 “我是搜查一课的仙堂。他是我的部下袴田。” “您辛苦了。我是矶子署刑警课的吾妻。” 敬礼的同时他也报上了名字。他的头发前端卷曲,肌肤晒得黝黑。就算是逮属临海部的警署也不至于会晒成这样吧,不知为何会让人联想到海洋男人。 “出来的时间还真是刚好啊。” “因为从窗户上看到两位的身影。哎呀,话虽如此没想到竟然能够见到仙堂警部,这真是我的光荣。” “诶,你认识我吗?” “县警里的各位经常都在谈论您的事。说是您在之前发生的高校事件中,只是凭着一把伞就找出了犯人。” “……啊啊,还好吧。” 这时候仙堂的脸部抽搐了一下。在六月发生的高校体育馆事件。虽然表面上是警方的功劳,但其实内里有着各种复杂的情况,对他们来说是不太愿意被别人提起的回忆。袴田轻咳了一声,强行改变了话题。 “呃,那么,现场就是在这栋建筑物里面是吗?” “是的。在鲨鱼水槽的二楼部分。现在鉴识人员正在进行现场验证。让关系人全部在会议室里等待。” “等待?不听取情况吗?” “只是简单滴询问过一下。毕竟现在所有人员都在忙着做那个。” 这么说着,吾妻往后面望了一眼。 搜查员们正配合着警笛的节奏,慢慢地让卡车从宽阔的运货出口里驶出。 “那个是什么?” “是鲨鱼喔。” 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白衣男人语气粗鲁地说道。菱角分别的脸容以及不悦的表情。他正是法医弓永。 “弓永先生,好久不见了。” “自从体育馆事件以来呐。” 啊啊,又说起体育馆了。这次连袴田都脸部抽搐起来。 “诶,嗯。那么说起鲨鱼的话,莫非是……” “你们也听闻过事件的概要了吧。我们麻醉了食人的鲨鱼,把它装到卡车上了。” “保存现场,以及让鲨鱼镇静下来花了三十分钟。把鲨鱼从水槽弄上来花了三十分钟。再将其装进卡车上又花了三十分钟。无论是搜查员还是职员,啊,当然指的是关系人以外的职员,总言之就是全员出动了。费了好大的劲。” 话题的卡车从交谈着的两人身旁通过。袴田确认了一下时间,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五分。听说发生事件是在十点过后,恐怕在这一个半小时期间他们都一直与鲨鱼的巨大躯体搏斗吧。这还真是辛苦你们了,他衷心地表示了慰劳。 弓永挽起双臂, “接下来就拿去解剖。虽然交给这里的兽医去办就简单多了,不过他也是嫌疑人。” “这么说的话,被害人果然是……” “腹部以上几乎都被吃光了。” 法医面不改色地说道。 “只要有尸体那就能诊断出腐烂的程度,不过这又是另一个问题了。说来在鲨鱼的腹中也不知道能否保留着原形。” 解剖鲨鱼,再从胃中取出被害人然后解剖。 “呜……” 光是想象就让袴田不由得捂住了口。还没有吃午饭也算是得救了吧。身为老将的仙堂仍然是毫不动容的模样,他对着弓永低下头来。 “得很费劲吧,那就麻烦您了。”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不过可别对结果抱有太大的期待。毕竟是人类在陆地上被鲨鱼吃掉……我也是初次碰到这样的事件啊。” 法医留下这句话后就调转脚步,朝着货运出口仰首阔步而去。 “……就算是我也是初次碰到啊。” 仙堂向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低声说道。 一道不光是因为夏天的暑热而流下的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 * 在事件发生的一个小时之前。 她自己也感受得到脸颊上的感觉。不仅是因为暑热,或许还有紧张的缘故吧。柚乃拭去脸上的汗水,以前倾的姿势举起球拍。让意识集中在对手抛起的球上。 啪。 第一次发球挂到了网上,造成了坏球。这让她明白到对方也相当紧张。第二次发球虽然成功了,不过却因为害怕犯下失误而球势大减,轻松地击返回去,对手也接了下来。 当把球击向反对侧的时候,她发现了接球的破绽。击落到这边台面上的白球轻轻地弹跳起来,描绘出大大的圆弧。回转速度缓慢。 必须打回去。 事先打定了主意,柚乃挥起球拍朝着白球飞奔过去。虽然形成了不太灵活的打法,不过扣球总算是顺利成功了。 “好。” 她发出小声的呼喊,并没有振臂高呼,相对地则以左手抓住制服的胸前位置。这就是柚乃的胜利宣示方式。她在初中刚开始打乒乓球的时候,每次轮到自己上场都会感到不安,然后就会像是向神明祈祷一样按住胸口来舒缓紧张情绪。这种宣示胜利的方式就是沿袭那种做法而形成的。这种行为不但是种负面的遗产,还会把胸前的布弄得皱巴巴的,所以她也不想这么做,不过直至今日一直改不过来。 总而言之,我方取得了分数。 一回战因为是由各自担任裁判,所以在对方去捡球期间要亲自去翻开记分牌。这么一来比分就是7比10了。 这是柚乃相当关键的一分。 淘汰赛是三局两胜制,柚乃与对手已经分别赢得了一局。现在是分出胜负的 最后一局。只要再得一分柚乃就获胜了。 对手是唐岸高校的一年级学生,名字叫做的场的人。她是个紧皱着眉头,男孩子气的少女。双方实力不相上下,虽然自己一直领先到这个比分,但即使有三分差距也不能大意。 落于不利的的场第二轮的发球从最初就往这边猛烈袭来。那是提升回弹的瞬间速度,光是回击就要相当费劲的回旋式发球。对手发球的技术比自己更强。柚乃掌握着的主导权已经被对手夺去, 用劲过度导致了失败。在打中球的瞬间就感到后悔。去势过大的白球轻易就越过狭窄的桌面,弹跳到地板上。 “出界。8比10。” 像是安心下来似的,的场计算了分数。 两分的差距。 啊啊,被追上了。怎么办才好呀,要被追上了。自己能不能以领先两分获胜呢?说不准呀。哇啊,又满头大汗了。好热,呼吸好辛苦。不妙了不妙了,这下子不妙了。呃,这种说话方式就像是早苗一样。 在发热的头脑中,思考乱成一团。柚乃边感到焦躁边接下了白球。交替发球权,接下来轮到自己发球。这是个机会。 ——无论如何都要闯过去。 重新集中精神,紧握着四十毫米的小球。顺着调整好的呼吸往上抛起,把球发出。与对手相比起来果然球速较慢,也缺乏变化。对手轻轻地将球接住,以被称作削球的方式击打回去。的场更进一步地形成回旋球,瞄准了死角打去。总算是惊险地挡了回去,但也导致反对侧空出了大大的位置。为何会觉得自己与对方不相上下呢?对手明显比自己打得更好。 啊啊,要输了—— “啊。” 与此同时发出了呼喊声。 呼喊的人士的场。 与先前的发球同样地,她发出的球被球网挡住了去路。挂在球网上的球就这么掉落到己方阵地上,残留着回旋的余劲不断滚动着。比赛结束得过于简单。 的场抬头仰视天花板,像是挤出声音一样宣布了分数。 “……挂网。比赛结束。” 8比11。局势是1比2。 柚乃获胜了。 感谢您的指教,两人握着手相互道谢。彼此的手掌都已经被汗水沾湿了。就结果来看,的场也与自己同样因绝望而感到焦躁。双方实力是不相上下,只是对方比自己更为紧张一些。 “……好。” 柚乃再度抓住制服的胸前握紧了拳头。 “柚乃,赢了吗?” 回到部员们集合的地方之后,早苗就马上这么问道。 “嗯,算是惊险地取胜吧。” “噢噢,干得不错嘛。拍手拍手。” 自己也击败了创明一年级生的早苗,就连庆祝胜利的方式都这么欢乐。与好友相互击掌之后,表情却忧郁起来。 “不过,问题是……” “我知道,你不用说……” 柚乃朝身穿赤色制服的集团,绯天学园的那边望去。忍切蝶子正伸展着柔软的手脚,在一段距离的地方奋斗着。后辈们也与比赛开始之前同样地在周围陶醉地观望着她。 没错,问题是接下来的比赛。 与绯天的王牌,关东最强的女子乒乓球部部员,忍切蝶子的较量。 如同回到中学时代一样,柚乃又再次无意识地抓住制服的胸前。并非为了表达胜利的喜悦,而是在向神明祈祷。 希望能够获得胜利——不对,希望至少可以别输得太难看。 如此祈祷完之后她才发现,胸口上清晰地残留着从手心渗出的汗迹。 2 鲜红的血海 穿过通用口进入馆内之后暑热减弱了几分。撤回前言,仙堂和袴田都披上了外套。被荧光灯照耀的走廊往正面和右侧延伸,左侧是楼梯。刚才清扫的时候用过的拖把拧干桶搁置在角落,桶面还带有水汽和光泽。 “被害人是雨宫茂,二十八岁。在这个水族馆里担任海豚饲养以及表演的工作。身高180公分,体重68公斤。住所是……” 吾妻边上着楼梯边立刻开始讲述事情经过。 “上午九点开馆后,他与同样负责海豚工作的滝野智香一起,到新馆那边的泳池确认海豚的状况。九点四十分左右回到了饲养员室。” 袴田照常地将报告事项逐一记在爱用的笔记本上。为了过会能够对警部的思考有所帮助。 “然后,按照平时来说直到十点二十分之前都会做些事务工作兼休息,之后两人在十一点过后就会去做表演的准备……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上了楼梯之后,吾妻在正面走廊前进些许的地方停住, “雨宫在九点五十分被目击到进入这扇房门中。” 他用左手敲打着这扇双开的房门。金属门牌上标示着。 “鲨鱼水槽就是在这里面吗?” “是的,那是职员进行喂食以及清理水槽的工作,被称为管理区域的房间。而且被害人似乎还拿着饲养日志。负责海豚的被害人会来鲨鱼水槽也是件奇怪的事,一般来说也不会把那样的东西带进那里。总而言之,他今天的行动有所不同。” 吾妻打开了对面那边,走廊右方的房门。那扇门上标示着<第一会议室>,是个里面并排着长桌和椅子的普通房间,不过现在已经成了搜查员的临时办公室。桌子上堆满了搜查资料,身穿青色衣服的鉴识班以及矶子署的刑警们正忙碌地来回走动。 吾妻边走入会议室边继续进行报告。 “那个时候工作区内有数名职员,不过他们都各自忙着自己手上的工作,并没有人对他的消失觉得可疑。然后就这么过去大约二十分钟,到了十点零七分——” 刑警从桌子上拿起一叠照片,将最上面的一张递给袴田等人。 应该是某个来客在展示区域由下往上拍摄了水槽吧。照片上可以看到在炫目的光芒中游泳的巨大鲨鱼的白皙腹部。简直就像是鱼在空中飞翔一样的美丽构图。不过,为这幅画面增加幻想气氛的是偶然被拍摄到了闯入者。 身穿黄色衬衣的年轻男人漂浮在鲨鱼的身旁。不对,这不是漂浮而是下沉吧。像是在展示落水之后的样子那样,男人的身体被细小的气泡包覆着。总而言之,这不是人鱼公主而是人鱼王子。虽然由于被灯光照亮的水面形成的反射而有些看不太清,不过依稀能看到王子的脖子上流出的鲜血化作雾气般融入了水中。 记录在照片角落上的日期时间确实是十点零七分。 “是决定性的瞬间啊。” 仙堂说道。 “不过,真正的决定性瞬间是在这之后。可惜的是没有那时候的照片……” “不,没关系。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即使对此毫不知情,光是看到这张照片就能预想得到了。大量出血的男人以及三米级的鲨鱼。只要想想都知道是最坏的组合。 “真是凄惨的事件啊。” “不过,这么一来搜查会很困难。” 虽然袴田率先有了这样的想法,不过上司的意见却正好相反。 “如果是有谁把雨宫这个男人推落水槽里的话,搞出了那么大的动作,是不可能逃得掉的。现在已经锁定了关系人了是吧?” 最后那句话是向吾妻确认的。他点了点头, “事件发生的时候b栋的管理区域内,有大约三分之一的员工在场。虽然因此而引发了些许恐慌,不过靠着防盗摄像机已经掌握了人员的出入情况。” “防盗摄像机?” “什么啊,难道你没发现吗?不就设置在天花板上嘛 。” 身旁的警部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对、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这边有平面图。” 吾妻立刻把两人带入房间深处。虽然脸容粗矿,但却是个无微不至的刑警。 白板上描绘着似乎是这栋建筑物的平面图,图上各个位置都贴着彩色的磁石。他从身旁的用具上拿起四个青色的磁石。 “这栋建筑物,b栋的管理区域一共有三个出入口。首先是我们刚才穿过的通用口。把卡车驶出来的货运口。还有就是通往展示区域的这扇门。不过不知道密码的普通人是无法出入的。上面所说的所有出入口都有以摄像机进行监视。” 他随着解说的进行同时在各个出入口的标示位置旁边贴上磁石。看来是表示摄像机。外部通用口前方一个。展示区域侧的通用口上一个。还有货运口与外侧分别各一个。合计四个。 “摄像机的影像会被传送到新馆的警备室。警备员粗略地确认了一番,不过似乎没有被篡改过的迹象。还有,货运口的外侧摄像机也拍下了b栋的墙壁,已经确认没有人曾经从窗口入侵。因此……” 吾妻再度重复了一次最初告知的结论。完全掌握了人员的出入。 “从雨宫最后被目击到的九点五十分,到事件发生的十点零七分为止。这段时间内身在工作区内部的人已经全部确认过了,现在让他们聚集在走廊尽头的第二会议室里。” “这么说的话,犯人就在他们之中啰?” “嗯,肯定没错。” 仙堂继续提问。 “人数有多少?” “现时点排除掉不可能犯行的人后……有十一个。” 十一个。 虽然人数绝不算少,不过对于本以为接下来要对数百名来馆客人征询的刑警来说,能减少到这个数量确实是帮了大忙。袴田安心地吐了口气,把<11>这个数字记了下来。只要再去调查事件发生的瞬间那些人在何处做些什么,就能把嫌疑人的数量进一步缩减了吧。 “只好这么做了啊。正如仙堂先生所说的那样,看来是相当简单的事件啊。” “希望如此吧。赶快把这个事件解决掉,然后就去吃鱼子酱吧。” “唯有鲨鱼的就算了。我是鱼翅派的。” “唯有鲨鱼的就算了……喂笨蛋,别放松警惕。” 因为低声窃语而被警部捅了捅侧腹。明明就是警部先开玩笑的。不对,从开玩笑的时点起不就是警部也放松了警惕的证据吗。袴田抚摸着侧腹无意间把目光停留在桌面的照片上——然后突然有个疑问。 “话说回来,这个被害人难道没有自杀的可能吗?” “自杀么。” “虽说在落入水槽的时候脖子就已经出血了,但也未必是被杀的吧?也有可能是自己割了脖子,然后再跳下去。” 吾妻与其他的搜查员相互对视了一下,慢慢地摇了摇头。 “袴田先生,我明白你想说些什么,不过这绝对是他杀。只要看了现场一眼就会明白了。” 他用手指敲打着白板。标示着<鲨鱼水槽上部>的位置中央被用红笔画了几圈记号。 “杀人现场是架设在水槽上方的桥梁上。地板上沾满鲜血,在被害人应该无法放置的地方掉落着一把菜刀,而且血迹从这个地方……总之,请您亲自去看一下吧。” 到走廊那侧的壁面——在那前方的鲨鱼水槽实际去看看,矶子署的刑警以下巴如此示意,露出无奈的笑容。 “不过有点吓人哦。” 仙堂,袴田,吾妻三人穿过两小时之前雨宫茂曾经通过,并且没有再次返回的房门,进入了管理区域。 这里是除了沿着壁面放置的架子,以及束根柱子之外,平坦而且毫无遮蔽物的广阔空间。可是却连一个窗户都没有。墙壁和天花板上裸露出的混凝土,管道和通风管,起重机的轨道等等满布在各处。垂挂而下的荧光灯投下的暗淡光辉将如同大量的蛇相互纠缠在一起一样的影子浮现了出来。 袴田将先前临摹在笔记本上的平面图和眼前的光景比对起来。管理区域是个横向的长方形。这里位于工作区的中心,并排着的事务室以及其他的房间从三个方向包围着这个区域。 这里有两个出入口,他们刚才通过的是位于角落,标示着的那扇门。房间延伸到右方深处,在旁边的位置可以看到有个水面不高,一片漆黑的泳池。好像是叫做备用水槽。在这更前方的位置,对面的角落里设置了护栏。好像是连通着一楼的部分。 将目光转向正前方,发现那里那个铁制的宽幅架子。上面堆放着大大小小的水桶,橡胶手套和橡胶长靴,毛巾和刷子,钢丝和软管等等用于扫除和饲养的用具。左侧的墙壁边放置着一个老旧的清扫用品柜。 除了备用水槽之外,他们的正前方,架子的对面还有另一个水池。在昏暗的管理区域之中,那里是唯一被耀目的光芒包围的地方。那个平时应该是水族馆的职员来回走动的地方,如今正被警察和鉴识课的人员占领着。 “那个就是鲨鱼水槽。” 吾妻用手指着巨大的水池说道。 鲨鱼水槽——事件的现场。 袴田本打算马上向水槽走去,不过却因立刻发觉到脚边的怪异而停住了脚步。延伸至走廊上的象牙色瓷砖转变成了带有青色感的寒冷色调。在这些瓷砖上可以看到斑斑点点的红黑色液体。 “这个是……” 那是血迹。 由血形成的一道足迹从鲨鱼水槽的方向直线延伸,从中间略微弯向墙壁的方向,然后再返回原先的方向,最后延伸到这个位置。血色随着行走而渐渐变得稀薄,刚好来到房门前就完全看不见了。 “这个是血迹……。是凶手留下的吧。” “应该是吧。难道是犯人的鞋底沾上血迹了吗?” “最好就是了,不过对方相当狡猾。” 吾妻戴上白手套走近真前方的铝制架子,从架子的右端,排放着橡胶长靴的地方拿起了一双大尺寸的长靴。 “这是在管理区域内进行工作时使用的橡胶长靴。” 吾妻边如此说明着边把长靴的鞋底展示给两人看。橡胶长靴的底部被浑浊的红色沾污了。起伏的沟槽形状与残留在地板上的足迹完全相同。 “意思是犯人就是穿上了这个对吧。” “就是如此。正如您所见,足迹是从现场延伸到这里的,粘在长靴上的毫无疑问就是血液。详细的情况还要等待检验结果,不过应该就是被害人的血液吧。融化的纸质纤维如今也正在检验中,不过应该与现场留下的东西是一致的吧。” “纸质纤维?” “啊,不好意思,没有事先说明。日志的纸张也与血液一同散落在现场……不,最好还是亲眼去看看吧。” 吾妻把长靴放回架子,慌张地望向水槽的方向, “不,主菜还是留在后头吧。” 警部以装腔作势的说话方式回绝了对方。 刚想着他似乎要做些什么,就看到他弯下身来把脸贴近地板,沿着足迹的反方向开始前进。如果手上再拿个放大镜的话就完全是个福尔摩斯的样子了。袴田也单手拿着笔记本跟了上去。 “发现到什么了吗?” “步幅相当凌乱,就像是醉汉走路的足迹一样。” 听这么一说,确实足迹的步幅间隔不等,有些是宽长的有些是狭短的。 “也许是故意打乱了步幅。为了避免被推定出身高。” “啊啊,应该是这样吧。也有可能还穿上大号的长靴,以此掩饰脚掌 的尺寸。也就是说……嗯?” 仙堂来到足迹弯向墙壁方向的部分停下了脚步。覆盖着不锈钢的流理台上设置了简单的自来水管道。面对左侧的位置有面纵长80公分左右的细长镜子,袴田将目光投向墙壁的方向,视线对上了自己的上半身。 血迹来到自来水管道前方明显停顿了一下,而且流理台左侧的地板上还有另一道血迹。 那是纵长二十公分,横长三十公分左右的长方形血迹。就像是将巨大的印章沾上红墨水,大力地按压下来所留下的痕迹一样。与刚才的鞋底同样,血迹上混杂着像是纸质纤维般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痕迹呢?” “谁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并非鞋底。” 警部的观察转移到自来水管道上。他轻轻转动水龙头,不过却没有水流出。 “断水了?” “好像是因为建筑物太过老旧,所以自来水管道变得不好使了。” 在流理台的不锈钢台面上可以看到有条向着排水口方向延伸的红线。看起来像是血液混在水里从冲走的痕迹。 “这些事是件发生后的照片。” 无微不至的刑警·吾妻从胸前口袋取出了数张照片。那是两小时前的水道周边图像。残留在流理台上的水还没有干渴,也能清楚地看到那条红线。排水口上也附着白色的纤维。四散的红色飞沫溅在四周的侧面上。 “是在这里冲洗了什么染血的东西吧。” “明明水道已经坏了,为何还能出水呢?” “残留在流理台上的水,与鲨鱼水槽里的水是一致的。应该是从水槽里打上来的吧。” “水槽的水……” 仙堂边对吾妻所说的话感到不解边翻起一张照片。 是流理台附近地板的照片。右侧有个与刚才看到的同样的四角形血迹,在其对侧——流理台的左侧—— “……水滴?” 映照在上面的是一个直径一公分的小水滴。虽然只有一滴水滴的话没什么可奇怪的,但在翻看照片的同时,警部的眉间也随之紧皱起来。水滴沿着从现场延伸的足迹,每隔数十公分就滴下一滴,然后在来到水龙头前方就突然消失了。袴田将视线从照片移回现实中的地板上。虽然水滴已经完全干涸,但还依稀地留下了形状。 “犯人就是将水槽的水从现场运到这里,然后在这里冲掉的么。” “如果水滴与事件有关联的话,那就应该是这样没错了。吾妻先生,怎么样?” “水滴的成分也与鲨鱼水槽里的水一致。而且从那个地方开始就搀杂着极为少量的血液。” 他说着用手指向足迹开始拐弯的地方。 “在平时的工作上,水槽里的水理应是不会流到距离这么远的地方,以搀杂着血液来看,应该本来就是顺着足迹滴落的,我觉得和事件有充分的关系。” “流理台旁边的四角形血迹是什么东西留下的痕迹?” “关于这个还尚在调查中。我想既然采集到了样品,很快就会有结论的吧。” “唔……” 仙堂低喃了一声,望着自己的部下。袴田把水滴和血迹的要点信息记了下来,然后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来。没问题,信息正在顺利地收集着。与往常一样。 “那么,往前走吧。” 仙堂离开了水道,再次追踪着足迹。除了沿路上的水滴之外,还能看到好几个足迹上掺杂着染血的白色纤维。大概从长靴底剥落下来的东西吧。 往前迈进了大约五、六米之后,主菜——鲨鱼水槽终于出现在搜查组的面前。 还没走到近处,袴田就觉得这个水槽只能以‘巨大的水池’来形容。 由于形状略有些弯曲所以无法正确把握,不过宽度和深度应该有八米以上吧。因为饲养的是体长三米的生物所以水槽也理所当然会很大,不过尽管如此还是太大了。水槽周边设置着许多像是探照灯的东西,持续地照射着主人已经不在的水槽。就连这些照明也是特大的尺寸,让人觉得自己就像是变成了小矮人一样。 架设在中央的细桥一直线地连接到对面的墙壁。大概是刚结束了现场验证吧,搜查员们排着队列正要从这里走出来。他们每次离开水槽都要把橡胶长靴替换回皮鞋。 “我认为这里就是杀人现场。由于水槽太大的缘故,为了能够在中央进行工作所以制造了桥梁。就是俗话所说的悬挂天桥。” “悬挂天桥……啊啊,就像是剧院天花板上的那种通道吧。” 袴田等人边对搜查员点头示意边继续前进,来到了那条通道——悬挂天桥的前方。 一副地狱的景象。 在比亚麻油毡的部分稍低的位置铺设的通道地板,其狭窄的横幅面中部淹没在鲜血中。尽管事件发生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不知为何这些血液却仍没变黑,虽然不到鲜红色的程度,但也只是稍微有些暗淡。看来是因为混杂着大量的水,故而延迟了血液的凝固。 此外地板上还散落着许多张纸,以被血水淹没的状态完全覆盖到入口附近,也许是因为在上面走动过的缘故,上面残留着好几道如同在雪上留下的痕迹一样的足迹。更远处也散落着纸张,不过那边的纸不但被浸泡而且还遭到了踩踏。这些渗血的白色块状物看起来就像是即将腐烂的遗骸一样。 而且在桥的外面,鲨鱼水槽的水面呈现出浑浊的茶色。是由于水槽里的‘进食’而流出的大量血液,以及搜查人员停掉了过滤装置的缘故吧。 被灯光照射着的是平静无波的黑色水面以及从中间贯穿而过的鲜血之桥。白色的遗骸,可怕的足迹。肉片和尸体的鲜红色调尚未减退,眼前的光景如同死亡世界的象征,以某种意义上的艺术性压迫力,迎接着刑警们的到来。 “这确实是有点吓人啊。” 就连身经百战的警部在这个时候也只能边抚摸着后脑边叹气。接着马上恢复成工作的眼神, “足迹是从这条桥……悬什么桥来着。是从这里开始的啊。” “是悬挂天桥啦,仙堂先生。悬挂天桥。” “啊啊我知道我知道。前进,前进前进。” 正如这句发言,仙堂脚不停步地踏入现场。 “啊,稍等一下。请先穿上这个吧。” 吾妻说。他的手上拿着三双从离去的搜查员手上接过来的,上面写着‘矶子署’的橡胶长靴。是为了避免在通路外留下无关的足迹而使用的吧。 换上了长靴,走下小台阶,终于开始真正迈入现场。悬挂天桥的地板由于是金属制的,因此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回响。水在狭窄的通路上积了将近一公分的高度,踏上湿濡纸张的脚底传来讨厌的感觉。 “真是血海啊。” 仙堂低喃说着,“确实如此。”吾妻回应道。 “撒在这里的水也与鲨鱼水槽里的水成分一致。正如字面所言,是血和海水的混合。” “你说的散乱的日志,就是指这些纸吗?” “是的。据说这是上个月馆内生物的饲养记录。事件发生后就变成这样了。” 他又递出了照片。映照着的是刚才他们所在的入口附近的状况,这幅光景看起来越发像是雪地上一样。染上鲜红色的,正溶解中的雪原。 由遭到踩踏而变形的纸张形成的足迹,呈华丽的一直线从垂挂天桥的对面往这边延伸而来,完全没有遭受到践踏。只不过,最远处的纸张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被浸透了。 “……在搜查员进去之前,就只留有一道足迹吗?” 仙堂拿着照片比对起来,回头望着刚才通过的入口。 残留在纸上的足迹与桥外的红色足迹连接在一起。 “怎么看都是犯人逃跑的痕迹啊。” “日志是被害人带进来的对吧。是被杀害的时候散落下来的么。” 脖子被割开,书类文件从手中脱落下来。袴田想象着这样的场面,吾妻“谁知道呢,也许是吧。”回答道。 “要说是偶然散落下来的话,范围也太广了。你看,水面上也漂浮着几张。也许是为了堵住地板上的排水口因故意这么做的吧。” 他是这么说的。悬挂天桥通往入口的方向稍微有点倾斜,好像本来就是设计成让水流向排水口的样式的。现在地板被水淹没,排水口被大量的纸张堵塞了。 “不过,犯人在杀掉被害人之后,将被害人手持的日志撒到入口附近,将排水口堵住之后再撒到水槽的水面上,因此而造成了这个状况。可以这么认为吧。” “可是,为什么又要撒到水中?” “也许是为了掩饰行凶的正确地点。” “啊,原来如此……” 只要血液融化在水中扩散出去,那就无法判断行凶的地点了。 “不过,被害人确实是在这条通道上被杀的吧?” “嗯。因为除了这里之外,其他地方都检验不出如此大量的出血。” 刑警们转过头来,朝着水槽上方的现场更深处前进。悬挂天桥的宽度只有一米左右,无法让人并排着前进。两边的护栏高约八十公分,是如牢狱中的那种铁条并列的规范样式,可能是因为海水的缘故吧,扶手部分的铁锈相当显眼。 吾妻走到悬挂天桥的正中间位置,纸张被踩踏得一塌糊涂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虽然不清楚正确的位置,但被害人恐怕就是在正中间附近被杀害的……。如果是这里的话,也很接近掉落地点。” 随着这番话,他指示着通道的右侧。护栏的一部分有着为了通往外面的而打开的门扉结构。宽约六十公分。很像是饮食店柜台位置的门扉和只会在西部片中出现的酒馆推门。 “我想应该是犯人砍了被害人的脖子之后,再把被害人从这个开口推落水槽中的。照片上的画面也正好是这里的下方。” 门扉上沾着大量的血液。由于没有混入海水所以已经转变成了红茶色,与周围的铁锈组合成了斑驳的花纹。进一步观察之后,发现开口部分的门扉与护栏的接合点之间安装着一个与厕所单间类似的插入式简易门锁。 “这个锁在事件发生后是……” “锁是打开的。应该说这扇门本来就是打开的状态。” 吾妻拿出了新的照片。被打开的开口部,粘附在上面的血液,背后的混浊水面。让人感受到和留下鞋子然后走到悬崖边缘的景象相同的绝望感。 袴田实际地动手推开门扉,门扉随着咯吱的声音毫无抵抗地向外侧开启了。他用左手抓住连接着门锁托架的护栏,把身体伸向外面。 混浊的水面上漂浮着数张破烂的书类资料。虽然很清楚已经没有鲨鱼了,但还是让人觉得可怕。 “确实是相当凄惨的事件……” 在自言自语的那瞬间, 透过纤薄的手套,抓住护栏的左手窜过一股冰冷的感觉。 “呀啊!” 袴田发出愚蠢的叫喊声,几乎快要掉落水槽中。他在千钧一发之间再次抓住了护栏。边喘着粗气边拉回身体之后,与露出冰冷目光的仙堂视线相对。 “你搞什么飞机?” “不、不,不是的。手突然间被水……” 然后他抬头仰视天花板,悬挂天桥的正上面架设着好几条管道,似乎是在其中一条的某处有漏水滴落下来。他站住身子等待着,同样的地方又落下了水滴。 吾妻笑着, “正如刚才所说的,这是很老旧的建筑物了。水槽的设备倒是最新式的样子。” “其他的设备也要整修完善啊。害我差点就追随着被害人上天了……” “袴田,等下。” 仙堂突然以尖锐的声音叫住了部下。 “……怎么了吗?” “是脚。脚。不对,别动。就站在那里。” 他在袴田的脚边蹲下,在被水泡得糊烂的纸张中摸索——捡起了什么细小的东西。 “是图钉。” 那是一颗头部圆扁,相当普通的图钉。 “连搜查员都看走眼了呀。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图钉?” “我怎么会知道。吾妻君,送去鉴识。” “啊,好的。” 吾妻慌张地从口袋中取出保存物品用的乙烯树脂袋,恭敬地接下了图钉。 仙堂接下来再开口部分的附近调查了一会,不过再也没有获得其他收获。不久后说出了含混其词的结论。 “好吧,被害人确实是在这条桥上被袭击,然后再被推落下去的。” 他把开口部的门扉关上,向吾妻, “那么,还有另一点。关于凶器上方面,确实是在这个悬什么桥上找到的吧?” “没错,就是在那里找到的。” 吾妻带着两人往更深处迈进。袴田也不忘对警部“所以我就说那是叫作悬挂天桥。”悄悄地提醒道。于是又被警部捅了捅侧腹。 已经从入口走了七、八米了吧。来到了接近墙壁的通路边端。这附近没有纸张,而且因为地板从入口那边倾斜的缘故而没有被血水淹没。不过前方掉落着一把被毛巾包着的开刃菜刀。 仙堂用手拿了起来,剥下了毛巾。无需细看也知道,毛巾和刀刃都沾满了血液。 “……如果真的是自己割了脖子再从开口部跳下去的话,确实是无法将菜刀丢弃在距离那么远的地方的。” 他相互比对着菜刀和开口部。 “割了脖子之后也应该无法镇静地用毛巾包住菜刀。……吾妻先生,你赢了。这无论怎么看都是杀人。” 虽然不记得自己有参与过赌博,但袴田姑且还是认输。“没有被鲨鱼吃掉真是太好了。”吾妻也再次回了个玩笑。 “于是现在正在调查这把菜刀的来历。看来不是馆内的备用品啊。而毛巾恐怕就是被害人夹在腰上的东西。因为虽然腹部以下还残留在水槽内,可是唯独没找到毛巾。” 这种判别方法还真够恐怖的。袴田再次感觉到有东西正往喉咙涌上来。他拼命地咽了下去,拿笔在笔记本上写了起来。 “指纹呢?” 仙堂以不抱太大期待的样子问道。 “无论是菜刀上,还是其他地方都没有留下。说起来,在备用水槽——就是对面那边的另一个水槽,那里倒是丢弃着一对橡胶手套。而且还相当慎重地翻成了反面。我想那应该是犯人戴过的。” “那个橡胶手套原本是放在哪里的?” “与长靴同样,是放置在入口的架子上的东西。” “……唔。” 既然手套是架子上的用品,而且还被以反面的状态丢弃在水中,那就不可能从中检验出犯人的指纹了吧。 已经知道这是杀人事件了。在何时,在何处,用何种方法杀的也都全部知道了。 然而是‘谁’干的,最重要的犯人身份却依然是个谜。 “从这个地方能够得到的信息就这么多了吗……好,回去吧。” 打定了主意,仙堂向悬挂天桥入口的方向走去。袴田也边追着他的背影边慎重地开口说道。 “真是意外地谨慎的犯人啊。” “倒也算不上。” “可是,犯人完全没有留下痕迹啊。对手套和橡胶长靴的处理也那么谨慎… …” “你不觉得那个橡胶长靴有点奇怪么。” 两人在出口换掉了长靴,这次沿着红色足迹,犯人行走的方向前进。从斜对着悬挂天桥的方向出发,拐向自来水管道,然后又走回入口的房门。 “长靴被放置在这个架子的角落。可是足迹本身……你看,足迹经过架子,一直延伸到房门那边。一般来说,架子旁边才是足迹的终点吧?” “嗯,这……会不会是因为急于逃离现场,来到房门前面才发觉还穿着长靴,于是又折返回去呢?” “可是啊,犯人故意把足迹的步幅弄得参差不齐。” 仙堂以细长的双眼望着地板。 “也就是说,犯人是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留下的足迹。你觉得那样的人会忘记自己还穿着长靴吗?” “啊……” 虽然将意识集中在脚边但却忘记了长靴的存在。觉得有点不太可能。 袴田想起了警部最初调查足迹时的样子。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件事吗。 “也就是说,犯人是有目的地一度来到房门前,之后为了处理长靴而折返,就是这么回事。” “一度来到房门前……到底是为了干什么呢?” “当然是由于在这附近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吧。比如说,就在那里。” 仙堂慢慢地伸出手指。 指向的前方有个老旧的清扫用品柜。 “吾妻先生,这里面有调查过吗?” “用品柜吗。悬挂天桥外面还没完全调查完,当然很快就……啊。” 还没等他回答完,仙堂就打开了用品柜。铁锈的粉末飘落。 里面随意地放置着一个水桶,挪开水桶之后,发现后面挂着一根拖把。样式随处可见,拖柄的前端束着毛线团。在线团的部分可以看到虽然已经褪色,但却相当显眼的鲜血。 “凶手就是为了隐藏这个。” 拖柄是黄色的,长度大约一米。唔,仙堂边低喃了一声边拿起了拖把。螺钉似乎已经松脱,连着拖柄的根部摇摇欲坠的。毛线团的根部残留着浓厚的血液,与靴底同样混杂着白色的纤维。可是,到了毛线前端颜色就渐渐变得稀薄。 就像是用水稍微清洗过的样子。 “犯人就是在自来水管道那里冲洗了这个吧。” “应该就是这样吧。流理台旁边的痕迹也是这东西留下的吧。” 仙堂独自一人了然于心。确实把清洗前沾满血液的拖把扣在地板上的话,就能在流理台旁边留下那样的四角形痕迹了。 接着他用手拿起水桶。颜色比排放在架子上的水色水桶略微深色一点,是青色的塑胶制品。大小为直径,高度都是二十五公分左右。侧面用油性笔写着<地板清扫用具>。重点之处是水桶的底部。圆形的桶底边缘沾附着血液和纸质纤维。 “嗯?” 对水桶的各处望来望去的仙堂突然吐出了一声。袴田也以同样的角度朝水桶望去,发现有些许光线从水桶的底部射出。 “……穿了个洞啊。” “与其说是洞,不如说是裂缝才对吧。” 袴田立刻就想起来了。如果将水倒入这个桶后提起来走路的话,水就会渐渐地从这道裂缝处滴落。没错,就像是沿着那道足迹留下的水滴那样—— “犯人就是利用这个从水槽提水过来的啊。” 已经没必要再作送去鉴识之类的交谈了。谁都能看出这明显是重要证据。仙堂将拖把和水桶交给吾妻,管辖的刑警由于慌张地想要接下导致单手拿着的照片叠丢落到地上。 “成功了,水滴和血迹的谜团解开了。” 袴田代替双手空不过来的吾妻,向地板弯下了身。他边收集着散落在地板上的照片边用兴奋的声音对仙堂说道。 “这下就明白了吧,犯人并非那么谨慎的家伙。” 警部的嘴角歪曲了起来。 “而且接下来才是好戏。只要调查发生事件时候的不在场证明,就能锁定出嫌疑人。” 没错,已经可以推断出嫌疑人了。虽然从现场没能发现到指纹,但也找到了好几个证据。 袴田正感受着他们正渐渐迫近真相的快感。鱼子酱和鱼翅已经近在眼前。 他心怀着热切的期待,不由得紧握着收集起来的照片叠。然后他“咦?”地说着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这些现场照片,有好几张的角落里拍到了人。不是鉴识员也不是刑警,是穿着黄色衬衣的……” 体格健壮的短发青年。肥胖的中年女性和挽着手臂目瞪口呆的老人。有好几个穿着黄色衬衣的人。他们似乎是水族馆的职员。 “吾妻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被追问道的吾妻“抱歉。”地说着低下了头。 “本该要事先报告的。其实这些照片里有几张并非我们拍摄的。地板的足迹,排水口的状况,从外面拍摄的悬挂天桥,这些是其中一名目击者拍下的。” “那个,最初从外面拍摄鲨鱼水槽的照片也是?” “嗯,是的。那也是同一个孩子拍摄的照片。” 他刚才用了孩子这个称呼方式。不是大人吗? “正好今天有高校新闻部的部员来这里采访。事件发生的瞬间他们正和馆长一起站在鲨鱼水槽的前方。事件发生后他们马上就进入了这里,为了不让他人进入悬挂天桥,也为了避免足迹被踩踏,并且为了拍摄这些照片而尽了各种努力。拜此所赐才能保持现场的完整。” “这、这样啊……” 袴田和仙堂像是要欺瞒吾妻那样相互对视了一眼。高校的新闻部。六月的不快回忆苏醒了一部分。 而且接下来吾妻说出的话,让这个讨厌的预感化为了现实。 “说是风丘高校的学生,也许还和您们两位见过面呢。” “风、风丘?风丘新闻部吗?体育馆的?” “是的,就是风丘。正是两位负责的那个事件。” 吾妻自豪地如此说道,县警搭档却反而感到绝望。 “虽、虽然我想应该不会,不过戴着红色眼镜的女孩子应该不在这里吧?” “是个名字叫做向坂的女孩子。她不在吧?给我说她不在。” 被两人一起拼命地逼问。 “是、是是的。部长就是叫这个名字的可爱女孩子。哎呀,果然她们和两位是认识的。” “…………” “诶……?有、有什么不对的吗?” “怎么会这样。” 仙堂用单手捂着脸,抬头仰视满布管道的天花板。 啪嗒,响起了枯燥的声音,照片从袴田的手中滑落。 * “袴田,加油!” 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过头去,原来是佐川部长。她似乎也在附近的地方即将开始比赛。谢,谢谢,柚乃轻轻地对她回以微笑,然后望向站在眼前的对手,就算说要自己加油……她的脸颊抽搐起来。 淘汰赛顺利地进行着,比赛开始还没经过三十分钟就来到了这个局面。柚乃当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她揉着僵硬的肩膀,在乒乓球桌前与忍切蝶子对峙着。 对方的身高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嘴角一如既然地露出从容的微笑。 “请、请多多指教。” “嗯,多多指教。” 两人握手之后相互交换了球拍。不过忍切的球风也是全国有名的,没必要逐一检查橡胶了。粒状胶面是高胶,直板横握。球拍打理得非常干净,自己那块沾满手垢的球拍与之相比真是相形见拙。 柚乃抬起头 来,与忍切的视线对上了。她像是在评估柚乃的自身价值一样微倾着头,眯细了眼睛。 从因为比赛而扎到了脑后的中长黑发开始,再到童颜的脸容和白皙的肌肤以及纤细的四肢,经常被取笑就像是个文学少女的容姿,她感到这一切都被对方看透了。因有别于比赛紧张的原因,总觉得脸颊发热。 两人换回球拍之后,以猜拳决定先发后发。 忍切虽然猜赢了但却选择后发,于是柚乃就是先攻了。两人分开,再次来到台桌的两侧相对着。 “第二场比赛开始,袴田发球。比分0比0。” 因为从第二场比赛开始是采用审判制,所以记分的人是刚才比赛过的的场。 在这期间忍切操作着手上的运动表不知在设定些什么。难道是要计算比赛时间吗。 “可、可以开始了吗?” “啊,抱歉。可以开始了。” “那、那么,拜托您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明白了,就这样吧。” 对方坦率地点了点头。柚乃边感到奇怪边将意识集中到比赛上。对手是关东最强的女子乒乓球部员。是无论再怎么尽力也无法打败的存在。 可是,就算如此也绝不能逃避。因为佐川部长都说过了。既然要比的话,那就要以取胜为目标。 “以取胜为目标……” 柚乃咽了一口唾沫,把球抛起。 接着,乒乓球桌上响起了最初的发球声。 尽管是浑身全力的一球,忍切却轻松地击返了回来。柚乃也立刻摆正姿势,再次打了回去。对打以两回三回的节奏持续着。 不久后柚乃发觉有些许违和感。 ——竟然可以坚持这么久? 忍切的基本战术是削中反攻打法。由于这是一种诱导对方犯错的类型,对于作为前阵速攻型的柚乃来说是属于防守的一方,这点可以理解。 可是就算这样球速也太慢了。回旋也不强。难以让人觉得是关东最强的发球。难道正如最初自己提出的请求那样,她真的手下留情了吗。 虽然真是如此的话自己就是被对方小看了,总而言之,要是只有这种程度的攻势拿自己也可以自由地进攻了。 机会来了。 柚乃把目标锁定在前侧——作为左撇子的忍切不善应对的那一侧的角落上。往仍然保持着和缓速度多次往返的球上施加上回旋,带着决意击打过去。自己唯独对控球很有自信。白球漂亮地朝目标的位置飞去—— 几乎与此同时,风在脸颊上略过。 无论是击球声还是弹跳声都几乎没传入耳中。以接近水平的角度和台面接触的回旋削球往这边袭击而来。 对于对方来说即便是扣球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反击吧,但柚乃却无法作出应对。 “…………” “0比1。” 忍切代替被惊呆的的场宣告了比分。美丽的脸容上依然挂着从容的微笑。 即使真的有被她手下留情,刚才的攻势应该也与她真正实力相差甚远吧。可是却并没觉得不愉快。柚乃只是被双方实力的差距惊讶到了。 她捡起了球,再次准备发球。头脑中的二头身小早苗正不妙呀,不妙呀地高声叫唤着。尽管以取胜为目标而拿出斗志去面对,但柚乃还是脸色发青地再次领悟到一点。 ——世界完全不同。 现在还是淘汰赛的序盘,所有人都在各自忙着自己的比赛或是担当裁判,因此关注忍切蝶子和袴田柚乃比赛的人并不多。这可谓不幸中的万幸。如果有人在关注的的话,映在她们眼中的这场比赛应该是悲哀而且单调无聊的吧。 柚乃发觉到状况的时候双方的对打仍然继续着,打算要转守为攻的忍切提升了球劲,一瞬间就取得了分数。无论重复多少次都是这种情况。忍切只有在最初的一局曾经发球出界,第二局就就没再出现这种情况,不久后的场就无情地宣告比赛结束。 “11比0。忍切选手获胜。比赛结束。” 转瞬之间就被连取两局,结果当然是忍切获得胜利。 “l、love game……”(注:球类比赛的术语,一方得零分的一局) 竟然一分都没得就结束了比赛,自从初中一年级以来就没发生过这种事。柚乃用手撑着膝盖,支撑快要倒下的上半身。精神和肉体都疲惫不堪了。解开头发之后,披散的头发发尖都贴在了脸颊上。 忍切与汗流浃背的柚乃呈鲜明的对照,以一脸平静的表情确认运动手表上的时间。 “六分三十秒……就只有这种程度么。” 听到她发出语带不满的低语声。两局比赛用了六分三十秒。按正常来说,也差不多了吧。 调整好呼吸之后,忍切沿着桌边往这边走来。“感谢您的指教。”她边这么说着边伸出手。柚乃也以握手回礼。 “打得不错呢。” “……诶?” 没料到忍切会突然这么说,柚乃不由得反问起来。 “你把我发出的球全都返打回来了。打击点也很正确,基础相当不错。” “谢、谢谢。不过,结果靠我自己取得的分数连一分都……” “哈哈,还真是呢。毕竟你的对手是我。” 忍切爽朗地说道。“可是。”她像是在看柚乃的制服似的把目光往下移, “你的球路太直接了,这点不太好。目的显而易见。虽然应该可以靠速度来弥补,不过我讨厌那种自始至终都直来直往的技巧。” “讨、讨厌吗……” “没错,最讨厌了。” 她大大地张开双手, “因为那就和佐川的打法一模一样嘛。” 她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并留下与比赛中同样让人搞不清楚是否认真的一句话后就离去了。 总觉得——虽然只是猜测,但总觉得稍微可以理解得到忍切把部长视为竞争对手的理由。 “我都看到了喔。” 刚一回到风丘那边,早苗就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她都看到了啊。 “太、太强了……” “这件事最初就知道了。” “不,虽然确实是知道……啊啊,真是的。” 平复了比赛的亢奋情绪后,现在轮到被实力差距所带来的冲击震撼到了。明明年龄只是相差一岁而已,为何对方会强那么多,为何会有那样的风范呢。就连外貌都是个很有大人样的美女。不对,这个倒是怎样都无所谓就是了。 “总之辛苦你了。要喝这个吗?” 虽然是对方喝过的运动饮料,不过柚乃还是感激地接受了。自己早就已经口渴得不行了。 在喝着运动饮料的柚乃身旁,早苗啊,啊地说着抬头仰视天花板。 “这样子我们就都在第二场比赛中败退了啊。” 她也碰上了唐岸的副部长,在第二场比赛就一败涂地了。 “还有那些顺利晋级的人呢?” “唔,留下来的大多是绯天和唐岸的二年级部员啊。佐川学姐也顺利晋级了,还有就是理本同学,窗边同学……啊,一年级的小玲也留下来了,不过现在却碰上了佐川学姐……” 也就是说,几乎都全灭了。淘汰赛的后半被绯天的部员尽数占领可谓是每年的惯例,因此不管那间学校都把下午的团体战为视为重点。 “先不说这个了,因为之后要进行的比赛减少了,所以说是可以使用角落的台桌呢。在担任比赛裁判之前,我们来稍微打个几局吧。” “诶,倒是可以,不过先让我休息一下……” “什么嘛, 真是无情啊。” “现在可不该说我无情啦。我是真的很悲惨……” “别那么消沉啦。刚才的比赛不是打得不错嘛。” “那是忍切同学她手下……咦?” 身穿白色制服的少女正往这边走近。那是刚才担任裁判的的场。刚心想她是有什么事吗的时候,只见她用手指着角落的台桌, “我听说可以使用那些台桌。袴田同学,要不要来打一场?要不双打也可以。” 噢噢,竟然会那么坦率地邀请作为外校部员自己,正如那男子气的外貌一样,还真是个相当积极的人。连疲劳也忘得一干二净,柚乃“请务必和我比试!”当即回答了。 “我说你啊,不是说要休息吗?就那么不愿意和我打吗?” “没这回事啦,早苗也来打嘛。双打也行对吧?” “嗯。那,我也去找个人来……” 返回唐岸那边之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那个,虽然也许是我多管闲事了……不过,我也觉得那场比赛相当精彩。” “诶?” “不,怎么说呢,只是我不觉得你会在中途放弃比赛……” 她红着脸低下了头,快步走了回去。似乎她是听到了柚乃和早苗的对话。 “…………” “你看,明白的人自然就会明白。” 见柚乃一直都闭口不语,好朋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柚乃真是太帅了啦。” 3 嫌疑人有11个! “您们好。真是好久没见耶。过得怎样呢?” “闭嘴!” 仙堂冷漠地对一个月没见的向坂香织所作的问候表示拒绝。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还用问吗,采访啊,采访。对吧?” 香织晃了晃胸前的照相机,向身旁的高个子男生征求同意。他沉默着,以那张怎么看都像是混血儿的脸容点了点头。而且他身旁的少年则有着如同小学生的幼儿身形。被从关系人员等待的第二会议室叫来这间第一会议室的三名高中生,皆以特异的容姿损耗着刑警的精神。 嘴角的胡须给人深刻印象的微胖男人,以及平头的武侠风男人则站在身后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相互对望了一眼。 听说他们是馆长和鲨鱼饲养员。 “……那家伙应该没来吧?” “你说天马吗?他没来喔。天马现在还在房间里睡觉呢。” “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那个,顺带问一下我的妹妹……” “我也邀请过柚乃,可是她来不了呢。说是有比赛什么的。” “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放下了心头大石,两位刑警擦掉了额上的汗水。 吾妻从他们身后, “果然他们和两位有什么关系吗?” “不,没有。完全没有,这是初次见面。” “诶,可是她刚才说好久不见……” “吾妻先生!他们的不在场证明怎么样!” 迅速恢复工作模式的仙堂以大声的音量消除刑警的疑问。吾妻“好,好的。”慌张取出了笔记本。 “呃,先前也稍微说明过了,馆长和新闻部的孩子们从九点五十分到十点零七分,这段时间都一直共同行动。并且也已经从影像中确认到事件发生瞬间他们确实身在展示区域。还有采访的录音纪录,所以不在场证明完全没问题。” “那么,他们就不可能是犯人吧?” “当然了。不然的话,拍摄的照片和证言就不能采信了。” 本来就难以认为高校的新闻部和水族馆的饲养员之间会存在牵涉到杀人的因缘。仙堂挽起手臂再次面对香织等人, “既然这样,先让我就协助搜查的事情上向你们表示谢意吧。感谢你们的帮忙。” “没什么啦,我们只是做了理所应当的事。” “最为活跃的是仓町学长呢。” 小学生模样的少年从害羞的香织身旁出口说道。所说的仓町是指那个混血儿脸的男生么。 “啊,没错没错。厉害的人是小仓,哦不,是仓町君。我什么都没做。” “啊啊是这样啊,也对呢。仓町君,谢谢。” “诶,请等一下,也对呢是什么意思?刑警先生,也对呢是指什么意思?” “那,他呢?” 仙堂无视了香织,望向那个平头男人。 “是深元先生是吧。他在事件发生的当时也一直身在新馆那边。不在场证明没问题。” “这样啊……那么首先对他们两位询问一下吧。” “好好。首先,是我看到雨宫先生进入鲨鱼水槽房间……” “我说的两位不是指你!” 虽然偶尔会传来仙堂响彻房间的叱咤声,不过询问还算是顺利进行了下去,袴田在笔记本上将事件的状况详细地记录了下来。 根据摄像机的影像记录,香织等人从工作区域出来的时间是九点五十分。雨宫似乎就是在这之前不久进入了鲨鱼水槽所在的房间。掉落的瞬间是十点零七分这点已经从照片中得到确认,不过据说香织等人回到水槽后方把身在b栋工作区域里的全部人员聚集起来的时候,时间也只是经过了一分钟左右。 “那么,那个时候应该没看到有人从管理区域逃出来对吧?” 馆长和新闻部成员们齐齐点头肯定。做着笔记的袴田,真是个逃得很快的犯人啊,如此在内心嘀咕了一句。 混血儿脸的仓町很清楚地记得职员们聚集到管理区域的顺序。据说全员基本上都是以两人结伴到来的。因为很快就察觉到是发生了杀人事件,为了注意不让任何人接近现场和足迹,于是就让聚集起来的职员们到第二会议室里等待了。确实是值得表彰的踊跃行动。听说是馆长亲自联络警察和水族馆全员的。 从鲨鱼饲养员·深元口中得知了水槽的状况。他最后检查水槽的时间实在九点左右,不过那时候没有任何异状。事件发生的十点前后,正好是没有任何人进入管理区域二楼的时间带。排水口在数日前就坏掉了(说到这个的时候,西之洲馆长有些尴尬地笑了)。由于其他地方距离水面太远,要打捞鲨鱼水槽内的水,就只能从建造在低处的悬挂天桥开口部才能做到。也就是说,应该可以认为在流理台上冲走的水就是利用水桶打捞以及搬运的吧。 “雨宫先生以前有没有进过鲨鱼水槽内呢?” 警部问道, “不,基本上没有。虽然饲养员同事之间互换工作是常有的事,不过雨宫要表演和饲养海豚,平时光是自己的工作就忙不过来了。” 深元用与其外表相符的沙哑声音答道。 “原来如此,谢谢。不过现在还不能让你们自由行动,请回去会议室吧。” 仙堂礼貌地低下头来,让一名搜查员把两人送了出去。然后他对新闻部的成员, “你们也给我老实地回去。……听见了吗,老老实实地?别擅自行动喔?” 心里打定主意的香织边往房门走去边“好、好。”地随便回答道。 “就算不说我也不会随意行动的啦。” “你们上次就擅自行动了吧!” 仙堂的怒吼声没能传到立刻关上门离去的新闻部成员耳中。像是在寻找宣泄怒气的地方似的,警部的拳头微微地颤抖着。 “混账,为什么会是风丘,而且偏偏还是那家伙的关系人……。糟透了!” “那个,警部先生,刚听您说上次擅自行动什么的,到 底是……” “没什么。你不用在意。” “啊,好的。失礼了。” “仙堂先生,稍微冷静一下啦。” 袴田细声规劝警部。因为听说妹妹并没有来,所以部下倒是还有几分从容。 “不可能还会像体育馆那时一样,遇到密室那么复杂的问题的吧。而且今天他也不在这里,没问题的啦。” “唔……对呀,说的没错。慌慌张张的不好意思。” 仙堂当场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接着向吾妻的转过头的时候,他那细长的瞳孔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光辉。那是沉着冷静地追查着犯人的,刑警的目光。 “那么,吾妻先生。把这间第一会议室作为临时的调查室。把调查资料收拾一下。之后把事件发生当时身在工作区域的职员……有多少人来着?” “十一人。” 袴田翻了翻笔记本,立刻回答道。 “十一人。从这些人里面把他们一个个地叫来这里。分别调查他们的不在场证明。” “好的,我明白了。” 吾妻表情严肃地敬了个礼,马上开始行动。裤田的胸口因越来越迫近事件的核心而高鸣不已。 虽然中途也发生了预想之外的场面,但确实已经接近搜查的终点。他再次翻起笔记。雨宫茂从悬挂天桥掉落下去的瞬间——十点零七分这个时间点犯人肯定身在现场。只要调查那个时间的不在场证明,就能够锁定出可疑的人。 嫌疑人有十一个。谜题很单纯。 稳赢。 不久后搜查员们移动到别栋的会议室,将画着平面图的白板翻回去,留在会议室里的就只剩下冰冷的桌子和椅子,以及两位刑警。 “那么,就先从饲养员的领班开始。” “啊啊,拜托了。” 仙堂对从房门探出头来的吾妻用力点了点头。先前与香织等人交谈的记忆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不对,说不定真的消失了——态度相当可靠。 “袴田,准备好笔记本。” “嗯,我知道了。” 县警搭档以无敌的布阵迎接第一个嫌疑人的到来。 一个小时之后。 仙堂、袴田、吾妻三人正做着会议室的长桌边沉默着。 仙堂咯咯地用手指敲着桌子,袴田咔擦咔擦地摆弄着笔头,吾妻不安地转动着眼球,以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注视着另外两人。三人持续沉默不语,谁都没打算要出声。 不久后三人口中说出的话语并非以谁为对象,而是自己问自己。 “到底是怎么回事?” “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 沉默再次降临。 “好吧,先来整理一下吧。” 给无谓地流逝的时间打上休止符的人是袴田。他离开桌位去把画着平面图的白板翻回正面,拿起蓝色的水性笔,单手张开笔记本,把听证的结果总结起来。 “首先作为前提条件的是,犯人肯定就在那十一个人里面。这样可以吧?” “嗯,摄像机的影像可以证明。” 吾妻说道。 “说得也是。那,首先是饲养员领班,和泉崇子。她在发生事件时的十点零七分,身在事务室——” * * * “九点五十分之后在哪里?我一直都在饲养员室呀。” 迈着阔步坐到会议室里的小椅子上的和泉如此断言道。与其说因发生事件而担惊受怕,她反而更像是觉得生气,气势汹汹的。 “我在总结业务记录。” “十点零七分的时候也是一直在那边?” “啊,是指发生事件的时候对吧。那时候我在隔壁的事务室。因为到处都找不到上个月的饲养日志,所以我就想会不会是混入了事务室那边的文件里。” “说起上个月的饲养日志,在那个悬什么桥上面找到了……” “对对,就是那个。是雨宫先生偷偷拿走的是吧。不过我不知道原因……还有,那是天桥。” “诶?” “悬挂天桥。才不是悬什么桥。”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 “日志变得黏黏糊糊了是吧?真是让人困扰呀,那可是很重要的记录。” “那么重要吗?” “那当然了。不过还好,因为数据记录还留着所以没什么问题。” 这么说的话,那就应该不是为了消除信息而把日志泡在水中的了。 “身在事务室的确切时间是几点几分?” “走过去的时间是十点刚过不久……是几分钟就记不得了,大概是在五分之前吧。……啊,我从饲养员室出来的时候遇上了芝浦先生。去问芝麻浦先生就会知道了。” “我明白了。就先去确认一下吧。那时候有谁在事务室里吗?” “房间内有船见先生,津先生……还有,绫濑小姐也在。谁知道日志在哪里吗?当我这么问的时候,馆长就突然跑了进来。 “确定没错吗?” “当然了!” 似乎相当有自信的样子,和泉挺起了挤满脂肪的胸部。她回答的声音响亮无比,真是吵死人了。 * * * 袴田在事务室的页面中把《和泉》写了上去,翻动起笔记本。 “……并且,十点零五分之前身在事务室里的人,有船见隆弘,津藤次郎,以及副馆长绫濑唯子。船见一直在事务室里工作,津在资料室休息了大约十五分钟后回来,绫濑在副馆长室——” * * * “呃,刚才你说是九点五十分对吧?在这之前我从和泉女士手上接下了书类文件。就是会计记录的总结。我一直都在事务室里检查这个啊。” 事务经理船见边抚摸着邋遢的胡渣边回答道。 事件带来的紧张情绪清楚地表露在那张战战克克的脸容上,眉毛描画出一个华丽的八字。不修边幅地解开了衬衣的第一个纽扣,不过馆长也是这幅样子,这里的所有职员都同样不系领带的吧。真让人羡慕嫉妒恨。 当问到他事务室的人员进出情况, “诶诶?是怎样的呢,津先生和水原小姐出去了……十点过后津先生就回来了吧。诶,确切时间?天知道,我想应该是十点零二、三分钟左右吧。” 基本上与和泉的证言相符。 “大概同样的时候绫濑小姐也进来了。是来泡咖啡的。嗯,只有事务室里才有咖啡机。不过,很快和泉女士也问着知不知道日志在哪走了进来。说的日志就是那个吗,是雨宫先生拿走了是吧?” “没错。在悬……在现场找到了。” 仙堂像是再也受不了似的,换了一种尽可能不会出丑的说法。 “那么,十点零七分的时候,事务室内有四个人在对吧?” “是的。馆长突然跑了进来,可真是吓了我一跳啊。” 船见耸了耸肩,苦笑起来。 * * * “真是好记的姓氏啊。”听到这番话,津果然露出了欢喜的表情,袴田马上感到后悔了。对他来说这是屡见不鲜的事吧。可不就是嘛,经常都被人这么说喔,在小学的时候也是呢,诸如此类说了一堆的长发男人总算是坐到了沙发上,听证开始进行。 “九点四十七分到十点零二分为止,这段时间内有十五分钟我是呆在资料室里。关上门独自一个在里面。” 他像是有意地回答了准确的时间。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啦,就是想要稍微休息一下而已。然 第三章 侦探的到来与不在场证明的解明 1 我要请求妹妹帮忙 六月末发生的体育馆杀人事件。 广播部的部长在密室状态的舞台上被杀害,警察在那个时候将身在馆内的佐川部长视为嫌疑人。柚乃为了洗脱她的嫌疑而四处奔走,最后来到了一个学生的身边。 那就是里染天马。 现在回头想想,她觉得自己那时候的行动真是相当鲁莽。就算对方成绩是学年首位也不一定让警察的鼻子碰灰,而当实际上见到里染天马那个落魄的样子时,最初也是觉得他相当靠不住的。虽然说是最初,但老实说现在都还是难以置信。 他不但轻松地就洗脱了部长的嫌疑,居然还用两天时间就指出了犯人,把事件解决掉了—— “所以说,为什么要联络我啊。” 柚乃边对哥哥发着牢骚边走向文化部活动楼。虽然在这种临近决赛的时候她真的不想从比赛中离开,但是她对‘丸美水族馆’这个地方非常在意。记得今天香织她们新闻部的人要去那里采访。难道她们也被卷入事件里了吗? 自从之前那个收拾房间的闹剧以来,时隔两天再次来到百人一首研究会。果然敲门也没有回应,柚乃使用备份钥匙打开房门。 “里染同学,打扰一下好吗……呜哇!” 马上袭击而来的并非设定成十六度的空调冷气——而是湿气和热气。比刚才在体育馆里更加闷热,感觉房间深处的景象都摇晃起来了。 “怎、怎么回事。喂,里染同学?” 她进入房间。房内非但没有收拾整齐,反而比两天前还要更加凌乱。本应堆积起来的漫画和dvd已经崩塌,完全看不到地板了。 里染正睡在床上的指定位置上。更正确来说,是倒在床上。 “里、里染同学,你没事吗……?” 柚乃胆战心惊地走近他。身穿一件t恤的里染坦露着肚脐,毛毯掉落在床边。脸上满头大汗,嘴巴如同死人一样半张着,“呜、呜呜。”地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整体的样子让人无法直视,似乎正处于危险的状态。 手机放置在枕边。是什么时候换掉了吗,那是最新式的智能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信息,她自知这样很不礼貌但还是确认了一下,发现有五通<袴田优作>打来的电话。哥哥之所以联络自己就是这个原因吗——因为给本人打电话也完全没有回应。 “水、水……水、水……” 里染发出了‘呜呜’以外的单词。他是想要喝水吧。 打开冰箱发现里面也只有味噌和果酱,没办法她只好将自己喝过的运动饮料递给了他。(奏:间接kiss?) 里染用颤抖的手将其一把抢过,仰躺着大口地喝了起来。明明这对于自己来说也是贵重的水分,却被他喝了个精光。 “还、还以为要死了……” 将嘴巴从塑料瓶口上移开的里染总算是变回正常的样子,脸上恢复了生气。 “里染同学,这是怎么回事?房间怎么那么热呢?” “这都是你造成的吧,袴田妹噢噢……” 里染侧目斜视了柚乃一眼。 “都怪你把遥控器乱丢……” “诶,还没找到吗?” “不,找到是找到了。拨开漫画找到的。” 可以的话倒是希望他不是拨开而是整理。 “只是,摔坏的按钮用不了了。” “诶?” “为什么丢一次就能把按钮弄坏啊!你是哈凯达吗。是哪种颜色的啊。黑色?银色?拜你所赐这个房间成为灼热地狱啊……火热的两天啊混蛋……”(注:《人造人哈凯达》。出自原作为石之森章太郎的一部特摄片。) 虽然不太明白他说些什么,不过似乎指的是空调遥控器被柚乃丢出去的时候弄坏了。 “可是,为什么要闭紧门窗呢?如果开窗的话……” “笨蛋,如果开窗的话就会被学校那些家伙看到了吧。” “啊……” 之所以一直开着空调,姑且还算是有理由的吗。现在柚乃总算是理解了。 “我、我没注意到。真的很对不起。不过,归根究底里染住在这种地方就很奇怪了……为什么要住这里呢?” “好了,别管我了。我不想浪费无谓的体力……” 里染改变了姿势,转到了一旁。 “那、那个,来到外面会很凉快的喔。去车站对面的图书馆就好了。比冷气管用得多喔。” “不要。” “为什么?” “太麻烦了。” “…………” 刚才的歉意渐渐变淡薄了。就像一直徘徊在生死境界上一样。 “这不是就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吗……。啊,对了。” 想起了原本的来意,柚乃把事件告诉了里染。他果然没注意到哥哥打来的电话。 “事情就是这样,马上去水族馆吧。” “……不要。” “为什么……这应该不会也因为很麻烦吧?” “这种状态下我不想动。” 呜呜,他再次混杂着呻吟声说道。还记得两天前曾经被他“别因为麻烦就把秘密暴露出来。”如此责备过,现在她想用这句台词反驳他——别因为麻烦就拒绝警察的请求。 “香织学姐也有可能被牵连到事件中的喔?” “首先,可说毫无疑问与她有关吧。会这么早就来联络我就是这个原因。” “既然如此你就更加要去了!” “不过,如果她是受到怀疑的话,那你哥哥就不可能向她认识的人求助吧。因为我也许会故意作出对香织有利的推理。被杀害啦或是受伤啦,要是那家伙有受到什么伤害的话发来联络的时候就会写在邮件上了,不过事实上是没有。也就是说,她和你之前同样都是目击到被害人,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吧。” 尽管他仍然躺卧在床上面对着墙壁,声音也很没精神,但所作推测却还是很有说服力。 “所以说,不需要担心她的。” “可、可是……” 柚乃的反驳被再度响起的颤动声掩盖住了。显示的是<袴田优作>。不过这次并非邮件,而是来电的通知。 “喂?” ‘喂,柚乃吗。看了邮件没?’ “看过了。现在里染同学就在我面前。” ‘啊啊,帮大忙了。让他来听。’ 哥哥似乎以为联络上里染就能让他过去。这个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柚乃边在内心呢喃着边强迫眼前的废材男握住手机。他勉为其难地收下,接了电话。 “喂喂,是大哥吗?您好我是里染。嗯,谢谢。嗯。……诶,生病?是呀,也许是因为熬过了火热的两天时间,因此受到了胞子的影响吧。” “嗯,嗯……这事我听说了。香织呢?啊啊,果然她也在啊。她是目击者对吧?不,这种程度的事我还是知道的的。诶?嗯。嗯。哎呀虽然我是很想去啦,可是因为人类是永远生存于黄昏时代……诶?所以说嘛,人类就等于我。我等于人类。总而言之,这次我就拒绝了。嗯嗯,没错真的不行。人类已经衰退了。诶?哎呀,虽然是这样啦,不过也有我自身心情的问题。嗯,嗯……”(出自电视动画《人类衰退之后》改编自由日本轻小说家田中罗密欧原作的同名轻小说) 就这样,里染用别人的电话进行了长时间的通话。而最后的结果则是“去不了真的很抱歉。”懒洋洋地拒绝了对方,把手机还给了柚乃。 ‘啊,喂等一下。里染君!里染!喂回答我啊!’ 哥哥的声音果然慌张了起来。 “是我。” ‘是柚乃吗!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都不为所动!我都说会支付他报酬的!’ “谁知道。大概是因为又热又麻烦吧。” ‘因为麻烦?开玩笑吗!’ “嗯,这种心情我也非常能够理解。” 柚乃深感同情地点了好几次头。 ‘听好了,总之我们现在相当为难。你要负起责任把他给我带到这边来。拜托你了。’ “诶,为什么是我?我正在参加部门活动……” ‘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办到,拜托你了!不对,不是拜托,是求你了!’ “诶诶诶?!” 柚乃如同先前的里染那样发出了哀叫。本以为只要担当联络的中介人就能完事的,没想到却被卷入了麻烦的事情里。她暂且先将手机离开耳朵,尝试劝说里染。 “里染同学,你接受委托好吗。喏,之前你不是还说需要潜逃的资金吗。” “潜逃你妹,是夏cm。我是犯罪者吗。没关系因为资金还有剩,应该足够用来买商业本呢。” “怎么这样……” 怎么办才好呢。 就算自己想要回应哥哥的请求,但用普通的方法是无法请得动这个废材人类的。六月的事件时也曾经在这件事上煞费了苦心。结果最后是以提供生活费(正确来说是兴趣费)这种极为单纯的条件解决了问题,但这次他还有剩余资金……。 柚乃为寻找有什么合适的交易筹码而环视房间——仅用了五秒就发现了那个。 “我帮你更换这个房间里的空调怎样?” “啊?” “遥控器坏掉了对吧?空调机也很老旧了。可是随便叫业者过来安装的话会被校方发现的吧。所以啦,要是我能找谁偷偷过来安装的话……” 直到刚才为止都不为所动的里染,身体突然间定住了。 他像个坏掉的发条玩偶一样慢慢地,再次恢复仰躺的姿势,把手伸了过来。柚乃把还在通话状态的手机交给了他。 “喂喂,大哥吗?……我明白了,这就去吧。” 他边仰视着蜡黄色的空调机边答应了请求。 “太、太简单了……” 身旁的柚乃发出细微的惊讶声。虽说,这种情况是最好不过了。 “不过我有三个条件。首先,要十万元作为报酬。诶?嗯,现在费用上涨了。创刊号是特别价格的,商业广告上经常都是这么做的吧。……嗯,当然最好能有结果了。还有啊,我房间里的空调被人造人破坏了,正好想要更换一台最新型号的。安排安装工作的时候要避免被学校发现。当然费用是由你们那边出了。啊啊好的好的,那么就这么定了。这样啊,谢谢了。” 里染仍然躺卧在床上以横蛮的态度进行着交涉,并且他接下来这么说道。 “还有,要去你们那边太麻烦了。请你开车过来迎接。用遮住车窗的警车。……嗯,嗯。那就拜托你准备冷气设备完善的车子啰。” 2 时速九十公里的推理 三十分钟后,两人坐在奔驰于首都高速公路上的巡逻车后座上。里染随意地交叉着双脚,而柚乃则是抱住了头。 “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虽然答应了请求固然是好,不过为了把里染拖到外面却颇费一番工夫。 原先他根本就不打算下床,而且还躺着一动不动。于是柚乃姑且拜托他先去换衣服,然后他“帮我在那边随便找些衣服来。”于是柚乃随便找了件衬衣和裤子出来之后他又“拿来让我穿。”。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强行地把他从床上拖了下来,连拖带扯地终于将他拖到太阳底下的时候,县警的车子已经在北门前面等候着了。 这时候就把这件笨重的垃圾丢给回收业者然后离去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吧。可是这时里染又呜呜地呻吟着,一副快要倒下来的样子,这样子就算将他带到水族馆去的话他也很可能仍然不愿意工作。 佐川部长的决赛中就算自己不在场也会有很多支持者替她加油。相对地里染现在就孤身一人。而且说到底他现在的衰弱状态,也是把遥控器丢坏的自己造成的—— 这样的想法在头脑中闪过,该说是奇妙的责任感,还是说母性的本能呢,兴起了想要照顾他的心情,回过神来的时候柚乃已经和他一起坐上车了。 然后车子出发了一分钟之后,她就感到强烈的悔意。 “…………” 她以怨恨的目光望着里染。他穿着冷色系的方格图案衬衣,下身穿着七分长度的裤子,脚上穿着凉鞋,一身清凉的打扮(柚乃随便搭配的)单手拿着可乐,另一只手摆弄着智能手机。脸色已经和先前截然不同。 毕竟让里染变成那副惨样的原因是暑热,因此刚吹到车内的冷气他就马上恢复了精神。边“噢噢这下子活过来了。”地说着边大大伸展筋骨,途中让车子停到了便利店旁边。 里染将视线从智能手机上抬了起来。 “你是不是吃了炸排之类东西?” “诶,中午的时候我吃过鸡排……难道闻到气味吗?” “不是,只是你的嘴边好像沾着粉皮。啊,是那个吗,因为要比赛所以就讨个吉利。在比赛中获胜什么的。” “不、不是这样啦。” “因为有鸡排,所以能实现胜利么。” “哎,一个两个都这么说……” 柚乃往前探出身体,看着后视镜把嘴边的粉皮弄掉。她透过镜子与司机目光相对。他是个很像是会出现在西装广告上的年轻男人,自称是县警搜查一课的羽取。哥哥以前曾经“终于有比我年轻的人分配过来了,我有后辈了喔。”说过这类的话,也许他就是那名后辈也说不定。 羽取先生一直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现在看着柚乃的目光中充满了不信任感。这也难怪吧,他被强迫去学校迎接来路不明高中生,其中一个穿着乒乓球制服,而另一个又“我要去买饮料,请把车子停在便利店前面。”说出诸如此类的话。实际上他在开车之前确实曾经“为什么我要去做这种事……”很不愉快地发过这样的牢骚。 羽取先生,我很能理解你的内心想法。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喔。心想着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为什么要在比赛途中退出啊。” 这个‘为什么’的元凶以悠闲的语气提问道。 “这样肯定要退出吧。也没什么,下午我没有比赛,而且也已经通知过早苗了。” “是吗。你跟不跟着去也无所谓的,真是好管闲事呢。” “你、你以为这都怪谁……”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颤动起来。说曹操曹操就到,是早苗打来的电话。 “喂,是早苗吗?对不起,我应该不能回去了。嗯,也替我跟佐川学姐说一声……啊对了,比赛怎样了?决赛对上了忍切学姐对吧?嗯……。嗯,那比赛结果怎样了?诶?……啊,这样啊,果然还是输了呀。” 柚乃失落地垂下肩膀。即便是部长也无法战胜关东最强。可是接下来的报告却扫清了沮丧的心情。 “诶,赢下了一局?最后只是落后三分?好厉害!真不愧是佐川学姐!” 真是大决战。差一点就能赢了。把正打着电话这回事也忘记了,柚乃欢腾了起来。 “这样啊,嗯……嗯,我会尽量在赛事结束的时候回去的。那,下午的比赛也要努力打气。……诶,这边?这边也什么都……” “这边没什么事。” 看来是听到了她们的对话,里染插嘴说道。 “……你听见了?嗯,那么回头见 ……诶?……哈?不对,没这回事啦。你说些什么啊。” 因为对方开始说些捉弄自己的话,于是她满脸通红地挂断了电话。看了看里染,他似乎没有察觉到的样子。她总算放下心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车里都只充斥着以九十公里行驶的行车声。 就在她又再次心不在焉地想着果然还是回去体育馆就好了的时候。 “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忍切?” “诶……是的。” “说起乒乓球的忍切,莫非是忍切蝶子么。” “确实没错。” “那家伙也来了风丘吗。那我出来外面还真是做对了。” “……诶,里染同学,难道你认识忍切学姐吗?” 还以为他是个与体育运动毫无瓜葛的男生。里染的目光仍然落在触摸屏幕上, “认识是认识,但我和她关系不好。反而应该说是敌人。是在世界上排名第三位最不想遇到的人。” “敌人?” 佐川部长也好里染也好,都只会对忍切使用这种危险的词语。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呢?” “中学的时候,稍微有些……不,你知道了也没用,忘掉这件事吧袴田妹。” 这种敷衍了事的说法让人很不愉快。 “那个,我之前就这么想了,可以不要再用袴田妹这种称呼吗?” 叫袴田的话还姑且不论,但却叫袴田妹。对别人的家属用这种称呼总觉得怪怪的。 “什么嘛。这不过是为了将你和袴田大哥区分开来而已吧。既然这样,袴田妹。你认为还有什么其他称呼方式。” “不,所以说……” “sister of 袴田?袴田sister?好像修道院一样啊。” “算了,就这样好了。” 放弃了回答‘请用名字来称呼我’,这句话很难由自己口中说出来。要是突然被他用柚乃来称呼的话,总觉得会让人很不好意思。正当因这种为难的心境而叹气的时候, tereteteeteereteteetenten。 响起了很不合时宜的铃声。那是带有些孩子气而且让人怀念的,似曾相识的旋律。并不是设定成静音模式的柚乃的手机发出的。 里染单手操作触摸屏,接听了电话。 “喂?啊啊是大哥啊。三十分钟不见了。感谢你让人来迎接。嗯,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似乎是哥哥打来的电话。 “嗯。嗯……啊啊,对了,现在能把事情告诉我就最好不过了。我也是相当珍惜时间的嘛。诶?哎呀,就算这样我也是有很多事要做的嘛。……好的好的,总而言之,就赶快告诉我好了。只说有人被杀就太过粗略了,这可不是书名呀。尽量将发生的事情详细说清楚。” “啊,这个我也想听。” 他是要哥哥在到达之前把事件的内容说明清楚吧。尽管只是随波逐流,但既然已经来到这里,柚乃也想要事先了解状况。 里染一脸觉得麻烦的样子按下了扬声器功能的图标。这样就能听到哥哥的声音了。 ‘事件发生于今天的十点零七分。向坂小姐他们新闻部的人正与馆长观看鲨鱼水槽,在那里……’ “……呜” 柚乃马上又觉得后悔。满身鲜血的职员掉入了水槽,然后被鲨鱼吃掉了?真是听到就让人觉得不舒服的事。吃下的炸鸡排三明治都快要吐出来了。 丝毫不知妹妹对这个话题觉得恶心,哥哥继续说了下去。 他表示,现场位于水槽上方的悬挂天桥,沾满鲜血的桥面上散落着大量的纸张。纸张上和悬挂天桥外面留下了足迹。拖把和水桶等等几个证物已经收押了下来。以及其他等等。 车辆驶离高速高路进入横须贺街道的时候,柚乃对杀人感受的恐怖却被巨大的疑问所取代。明明就是显而易见的杀人事件,所有的嫌疑人都被集中到了一起,然而发生事件的瞬间,所有人却都不可能行凶?是个看似简单却让人搞不懂的事件。哥哥他们会觉得困惑也不无道理。 ‘所以事件就是这样了,我是觉得那恐怕是……’ “不用了,这样就可以了。话说回来,有现场的照片吗?” ‘照片?啊啊,包含向坂小姐他们所拍摄的在内,照片是有很多的。’ “香织……这样啊。那么,请把照片文件发送到我的邮箱地址里。” 对于这种毫不客气的要求,哥哥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就答应。 ‘哎,这毕竟是搜查的机密……发送到个人邮箱里实在是不太好。” “事到如今居然还说这些。好吧我知道了。那么在口头上说明就行了,请你把照片上拍到的内容逐一说明清楚。” ‘诶,由我来说吗?’ “让大哥之外的人说也无所谓。啊,既然照片是香织拍的,让那家伙来说是最好的了。可以让香织代劳吗?” ‘我知道了,那就发给你吧。稍等一下。’ “你也真够别捏的啊。那我等着。” 刚说出香织的名字,哥哥就轻易屈服了。从中可以理解到新闻部的人已经被对方讨厌到可说是厌恶的程度。 通话被一度挂断,过了大约一分钟后又响起了刚才的铃声。 tereteteeteereteteetenten。 “……这曲子听上去有点熟悉。是什么曲子呢?” “giatrus。”(注:一部讲述“giatrus平原”(架空地名)上的疯狂冒险以及原始人部落的喜剧动画) 里染简短地回答道,再次按下了通话键。‘已经发过去了。’哥哥的声音说道。 “已经收到了。谢谢。” 手机已经设定成扬声器模式,所以在保持通话状态也可以浏览图像。里染打开文件之后把脸挨近画面,柚乃也胆战心惊地窥视着屏幕。 照片数据被完整地发送了过来,最初的几十张相当普通,是工作区域的抓拍照片。首先看到的是职员们的样子和水槽上的鱼类,接着出现的是掉落在鲨鱼眼前的尸体,然后终于出现沾满鲜血的现场照片。 狭窄通路的照片被连接切换着,无论哪张照片上都拍到了鲜艳的红色。 里染在近拍开口部门扉的照片上停下了手指。门扉上有个已经打开,满布着铁锈的小锁。栅栏上沾附着大量的血液。接着往回翻看了好几张图像之后, “喔……呐大哥,难道说开口部的门扉上方,有铺设着老旧的管道?” ‘管道?啊啊,确实是铺设了好几条管道,怎么了吗?’ “这样啊。那么,被害人的身高和体重是?” ‘身高?稍等一下。’ 传来翻动书页的微弱声音。 ‘一百八十公分,六十八公斤。偏瘦的体型。’ “原来如此。六十八公斤。这样啊。原来如此……” 里染沉思了一会。道路的前方已经可以看到上面写着《丸美水族馆·往前500米》的老旧向导版。被太阳晒得脱色的水母卡通角色对着车道的方向挥手——不对,是挥动触手。 “喔,我明白了。” 当车子在向导坂的旁边通过的时候,他轻描淡写地这么说道。 “‘“诶?”’” 三个人的惊讶声响彻车内。发出惊叫的人是柚乃,电话另一头的哥哥,以及坐在驾驶席上的羽取。 ‘你、你说明白了,该不会是……?’ “当然是不在场证明的问题了。大哥你们好像是怀疑有共犯或者是自杀,不过放心好了 。那是单独犯案,名副其实的杀人。而是还是慎密周全的计划杀人。” 明明都还没到达现场。明明就连水族馆都还没看到。在距离水族馆五百米前方的地方,里染就如此断言了。 看了看后视镜,羽取正陷入顾不上安全驾驶的状态,“这怎么可能。”并且目瞪口呆地说出了这句话。 3 大家好我是里染天马 自从小学那时候以来,已经有八年没来了吧。让人怀念的丸美水族馆。 水母展露微笑的奇特招牌也与记忆里的印象完全没变。不过,周边并不见有来馆客人们的身影,两个男人在正面大厅等待着众人的到来,这件事成为了不曾体验过的崭新回忆。 整齐地梳起刘海,带有刚步入社会风貌的平凡青年,以及有着细长的双眼和高大的身材,给人以压迫感的中年男人。 这两人就是哥哥袴田优作和他的上司仙堂警部。 “柚、柚柚乃?为什么连你都来了?” 刚一见面,哥哥就发出慌乱的声音。 “还问为什么,不就是哥哥说要我负起责任把人带来的吗。” “诶?啊……虽然我是这么说,不过可不是这种意思啊。” 你以为我想来的吗,虽然这句话到几乎到了喉咙口,但她还是咽了回去。这只会让事情变得复杂。 在她的身旁,有着因缘的两人于此再度相会。 “呀一个月没见了啊,刑警先生。居然特意打电话叫我出来,您就那么想见我吗。” “可以的话我根本不想见你,而且也不想叫你出来。一生之中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第二次了。” “不过您还是叫我出来了吧?哎呀莫非您是个傲娇吗。刑警先生还真是可爱。” “废话少说。” 仙堂以极不高兴的表情说道。 “别说这个了,你真的解开了不在场证明之谜了吗?” “当然了。” “……在车里就已经全部搞清楚了?” “有信息和照片就足够了。不过有几件事我想要先确认一下,带我到现场去吧。” 即便已经过了一个月,里染对警察的高压态度依然没变。这是出于不想被对方轻视的考虑,还是单纯只是在玩而已呢,难以判断究竟是哪一边。 不管怎样,这次是警方这边提出的请求,所以里染应该不会被为难。仙堂招了招手,把两人带入了水族馆中。 “我先说好了里染,你的工作只是解开不在场证明。别做多余的事。” “我自己也不愿意接受那种请求啊。我只是被强硬地带过来的耶,快点让我回去就好。” 众人从正门进入了大厅,这里还有另一名身穿衬衣的人物正等待着。他是个发尖卷曲,肤色黝黑的男人。大概是这附近的刑警吧。 “噢噢,原来他就是刑警的非正式顾问……噢噢……” 不知道是被谁做了怎样的说明,被灌输了怎样的印象,男人正以彷如少年般的闪耀目光望着这边。我不过是跟来的而已,柚乃如此心想,不过她还是没把这话说出口。 在接连出现的水槽中,各色鱼类如今也正充满元气地畅游着。尽管这是数日前就梦想着要去的水族馆,但却因为哥哥他们都摆出严肃的表情,行走的步调也非常快,让人完全没有心情去享受。 众人从水母水槽的前方进入了发生问题的工作区域。仙堂解除了门锁,踏上走廊深处的楼梯,推开双开门迈入广阔的空间里。 这里是与先前所见的照片完全相同的景象。正前方的架子和侧面的储物柜等等,各处都放置着上面贴着标示证物的金属牌的物品,用粉笔在地板上描画的线条如同电车轨道一样在延伸到各处。看来那应该是标示出来的足迹,不过里染对此不感兴趣,他朝着深处的巨大水槽走去。 一楼的部分有个直通天花板的水槽,这里应该就是那个水槽的上部吧。水面比地板的高度稍低,中央架设着一条工作用的悬挂天桥。从天桥入口延伸至大约中间位置的是一条因沾满鲜血的纸张而让人不寒而栗的红色地毯。 柚乃又觉得害怕起来,她停下了脚步。与此同时,她被哥哥抓住了肩膀。 “你就在这里等着。” “……不,我要去。我也觉得在意。” “算了吧,那可不是会让人心情愉快的东西。说来你根本就是无关人士吧。” “我不是无关人士,是监护者。为了让里染同学换上衣服可是很累人的。” “诶?” 她摆脱僵在原地的哥哥,跟着仙堂他们身后踏进了悬挂天桥。 众人排成一列走在被撕裂的纸张上前进,这时候里染已经开始解说了。 “从结论出发来说的话,犯人恐怕是割开了被害人的脖子之后,为了利用时间差将被害人推落水槽里而设置了定时装置。因此在十点零七分才能从容地制造不在场证明。” “定时装置啊。袴田也说过类似的话……你该不会说是冰吧。” “冰?哈哈,冰应该不太行吧。不过是相当接近的构想。那可不是那么白痴的装置。” 里染来到开口部前方之后首先抬头仰视天花板,“啊啊果然是这样。”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蹲下了身,打开了关闭的门扉,接着“嗯嗯。”地说着点了点头,最后向下弯着身体仔细观察护栏附近,然后“找的了。”如此说道。确认工作这样就结束了。 “好了刑警先生,是在这里。” 他用手指着门锁的正下方,护栏的外侧那里。仙堂走了过去,他从护栏略微突起的部分捏起了大约手指头大小的白色块状物。 “只是普通的纸吧。被水浸湿的书物上的一部分。” “说的没错,这正是被浸湿的纸。不过如果调查这东西的成分,我想应该会发现有趣的事件。” “……不是书物吗?” “如果是书物的话不觉得有些奇怪吗。护栏外侧会粘着这种东西就很怪异了。而且,外侧明明就没被水淹没,这东西上却还带有湿气呢。” “……那,这究竟是什么?” 里染用手攀在刚才观察过的护手上,公布了答案。 “这大概是——卫生纸吧。” “卫”“生”“纸?” 仙堂,卷毛刑警,以及柚乃的声音重合了起来。 “没错,就是卫生纸。在这条悬挂天桥内的所有事实都在指示着这个。散乱的书物,浸水的地板,掉落的图钉,护栏的形状,以及上面的漏水。” 里染抬头仰视天花板的时候水滴刚好滴落了下来,落在门锁的钥匙孔上响起了水声。那是从老旧的管道上滴落下来的水。门扉之所以会满布铁锈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难道是对门锁做了些什么手脚吗?” 听到仙堂这番话里染摇了摇头。 “门锁没被做任何手脚。被做手脚的是护栏周围。” 他用手包住开口部门扉和护栏接合点处的两根竖条,紧握起来。恰如一把门锁一样将门扉锁住。 “这扇门是由护栏改造而成的开闭式门扉。所以,就算不用门锁也不用打钉,只要利用什么东西将门扉和护栏粘在一起,就能把门扉固定住了。” “那个什么东西,难道就是卫生纸吗?” “没错。犯人在割了被害人脖子之后,在这两条护栏杆上缠上多重的卫生纸,再用图钉固定住。也就是说,制造出即便没有上锁也能固定门扉的状态。接着被害人就被依靠在固定完毕的门扉上。这样定时装置就完成了。之后就只管逃跑就行了。” “就只是这样?这样为什么会成为定时装置… …” “啊,原来如此!” 柚乃身后发出了喊声。不知何时哥哥也追了上来。 “是漏水!水滴把纸融化!” “没错,卫生纸遇水即化。而且漏水的位置在这个门锁的正上方——也就是门扉和护栏接合点的正上方。从管道上落下来的水滴渐渐地将纸融化。不久后变得松软的纸束就会无法再承受被害人的体重。于是会变成怎样呢?” 里染将手离开护栏,把门朝外侧推开。 “由于这扇门是朝外打开的,被害人的身体理所当然就会被抛到外面。外面,也就是鲨鱼之海。从展示区那边看起来,就会像是被推下来了吧。” “确、确实只要这样的话,就能利用时间差将被害人推落下去啊!” 卷毛刑警以满脸兴奋的样子说得唾沫横飞。 “那么,卫生纸又会怎样呢。被溶解了一半的卫生纸就会从这部分被撕裂,随着门扉的打开而飞到外面去了吧。然后就会和被害人同样掉落到水槽里。那个时候咬食了他的鲨鱼应该在水面附近来回游动……” 掉落的卫生纸残骸马上就会被水溶解,并被鲨鱼引起的波浪搅拌在一起,完全消失踪影—— “当然,有可能会留下溶解的残留,也有当初无法顺利飞到外侧而落在悬挂天桥内侧的可能性。那么,为此准备的就是这些书物了。” 里染用拖鞋鞋底如同熄灭烟头一样踩住地板上的纸张。濡湿而变得松软的纸张轻而易举地就被踩得变形。 “只要这些纸没有被详细调查过成分的话,那就会被作为‘散乱的书物一部分’而处理了吧。残留在水中的未溶解部分也是,你看,水面上还有好几张被撕破的纸漂浮着呢。只要故意布置成这样的话,那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以上说明结束,里染简短地结束了解答。然后锦上添花地补上了这些话。 “于是,这样就证明了即使犯人不在现场也有可能将被害人推落水槽。故而,嫌疑人们在十点零七分的不在场证明就变得无意义了。……虽说如此利用卫生纸应该争取不了多长的时间吧,实际上犯人身在现场的时候顶多是十分钟之前,大概是九点五十七分左右吧。” 柚乃边在头脑中反刍着这番推理边环视整座悬挂天桥。 “这样啊……” 地板上的纸和水,往外开的开口部,从管道上掉落的水滴,四散在水面上的纸,以及水槽里的水和鲨鱼本身,这所有的东西都被作为消灭证据的道具而利用。这是为了消除定时装置而布下的多重结构的湮灭证据手法。 身在现场的警察们感受到的冲击似乎比我们还要大得多。哥哥穿过柚乃的身旁,与正困惑着的警部打了个照面。 “唔……的确这样是有可能做得到的……可是,没想到居然是卫生纸……” “仙堂先生,绝对是这样的。是漏水啊,漏水。之前我不是被水滴害得差点掉下去吗。啊啊,那时候为什么会没发觉到呢。” “呀,真不愧是警部殿下的助手耶。居然这么容易就……真是让人感动!” 听到里染说出讽刺的话。哥哥他差点从悬挂天桥掉下去吗。还有,警部的助手是指什么。 两人商量了一会之后就决定,“总之先检查一下粘附在外侧的纸。”卷毛的刑警(他被叫做吾妻君)把白色块状物装入塑料袋里,急忙地向悬挂天桥外面走去。 仙堂目送着他离去之后,转向依靠在扶手上的里染。 “如果查明了那些纸的成分与周围的书物相异的话……我就承认是你的功劳。” “谢谢。到那个时候就麻烦您支付十万元报酬和空调了啰。” “啊啊,我会遵守约定的……不过,竟然是这么单纯的诡计啊。既然是突发奇想就能解决的问题,那就无需叫你过来了。” “突发奇想?” 里染吊起了单边的眉毛。 “可惜呀刑警先生。这可不是突发奇想哦。我可是脚踏实地地用推理得出这个结论的。”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吧。纸和漏水,呃,还有图钉,之后只要联想一下……” “错了。最先的起端是这扇门的状况。” 他把刚才已经推开的们再次关上。这么说来,柚乃也发觉到了。观看现场照片的时候里染最初留意的是近拍开口部的图像。那张照片上完全没拍到仙堂所言的能成为‘联想’契机的散乱着纸张的地板。 “这扇门的这个地方粘着血液呀。你看,就在护栏上面的地方。而且还流到了竖条上。如果犯人是直接从这里推下被害人的话,那就有些奇怪了。” “……哪里奇怪了?” “袴田妹,你家里最近有丢弃什么家具吗?” 突然把话题抛了过来。虽然搞不太清楚,柚乃还是“二月份的时候买了新的沙发,于是就把以前使用的扔掉了。”如此回答道。住在同一个家里的哥哥也确认地说道, “诶,二月?是那么久以前的事吗?” “是呀,我那时还是初中生。” “是吗。怪不得新的那张那么快就磨损……” “时期怎样都无所谓了。” 里染打断了家族间的对话。因为是现在毫无紧张感的哥哥不对。 “总之就是扔掉了沙发对吧。搬出家里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做的?” “怎么做……由哥哥和爸爸抬着,从玄关搬出去。” “房门是朝外开的对吧。是撞开的吗?” “撞开……?不是,就是普通地打开之后,再把沙发搬出去的。” “喏刑警先生,就是这么回事了。” 他马上把脸转向站在身旁的仙堂, “当什么大件的物品要通过狭窄出口的时候,一般都会事先把门扉打开才对。那么如果犯人从这个开口部推落被害人的时候,也是事先打开了门扉的话,门扉上就不应该会沾上血迹。” “……啊。” 警部微吐了口气。 “可是,门扉的上部却沾上了血迹。为什么会这样呢。最为自然的考量是,尸体曾经与门扉有过长时间接触的情况吧。由于这个护栏高度大约为八十公分,所以只能让尸体以坐在地板上的姿势依靠在门上。可是只要看过照片就会知道门扉是朝外开的,门锁也已经打开了。这样尸体依靠在门上的瞬间就会掉到外面,因此门扉需要用什么东西来固定住。把这件事和所有嫌疑人都有不在场证明的事实结合起来考虑的话,就会浮现出一种可能性。也就是开口部被设置了某种定时装置这种可能性。” 里染再次把目光落到浑浊的水面上。 “在那个情况下,门扉是被某种会随着时间经过而消失的东西固定住了,犯人自己则是逃跑了。那个‘什么东西’既然消失了,为何会没留下任何痕迹呢?是现场里有什么能够隐藏痕迹的东西吗?如果什么东西都没有的话这个推理就出错了,不过正好有能够隐藏痕迹的东西呢。这时候水和纸以及图钉就初次登场了。” 柚乃再次回想。在开口部的近拍照片上停下了手指之后,里染曾经再次回过去看悬挂天桥内的照片。染成鲜艳的红色散乱在水中的纸张,拍着地板的照片。 “现场里存在相当不自然的水和四散的书物。而且开口部前方还掉落着图钉。说起图钉的用途,正常来说就是钉住纸张。噢,放入讨厌的家伙鞋子里这种用途也很有名,不过这里不是芭蕾舞教室而是水族馆呢。” 别开玩笑了,仙堂插口说道。 “这样我就明白了。那就是卫生纸。” “嗯,就是这样。把纸卷起来固定在护栏上,再慢慢地用水融化的话 ,就能作为出色的定时装置而利用了,而且还能隐藏住痕迹呢。听大哥说开口部的上方铺设着老旧的管道,被害人是偏瘦的体型。既然重量不大,即便是纸只要重叠起来增加强度的话就足以支撑得住了。当然普通纸张的话就无法简单溶化,而且也不适合一层层卷起来使用。可是世界上唯有一样能够满足这些条件的伟大发明,那可谓是魔法之纸,奇迹性的道具,也就是卫生纸。” 卫生纸的发明者也肯定预想不到竟然会被一个高中生如此抬举自己的发明吧。 “当然,这些完全是假设罢了,不过实际看过现场之后发现老旧的管道确实有漏水,开口部的外侧也沾附着纸张融化的痕迹。因此证明我的想法确实没错。” 结束说明之后,里染扭开塑料瓶盖喝了一口可乐。两位刑警并肩站在狭窄的通路上,如同被击垮了一样沉默了起来。 “只是在车上看了那些照片,你就得出刚才的想法了吗?” “嗯,从中得到的附送大礼也早就想到了。” “早就?” “即是由犯人单独作案的计划杀人这点。” 刚才挂电话的时候,里染的确就已经对哥哥说过这回事。 “若是有共犯的话,那就无需特意利用那种诡计来制造不在场证明,只要相互为对方说谎就可以了。所以这是犯人单独作案,而且从对方详细调查了漏水的位置,准备了图钉和卫生纸这几点来看,计划杀人的可能性很大。” “我知道了,不用再说了。” 脸上的不甘表露无遗,仙堂终于认输了。 里染露出戏谑的笑容。 “可以作为参考吗?” “别臭美了。在调查完那些纸之前,你的说法还不知道是否正确。而且我们也早就知道这是计划杀人了。毕竟还有凶器的问题。” “凶器?啊啊好的好的,那不是馆内的物品,而是从某处带入进来的东西吧。只能认为是犯人事前就准备好的嘛。” “确、确实没错。” 本打算挑对方毛病却被完美地说明了出来,仙堂一时语塞。 “既然这样的话,在那个时点就有计划杀……” 里染望着比悬挂天桥开口部更深处的位置,之前在那里找到了凶器,现在则只是放置着金属板的地方——这时候,他停下了话头。 “……怎么了?” 仙堂出声搭话,但他没有回应。先前的饶舌不知去了哪里,一段时间内完全沉默着。只有周围的机械低沉的作动声,以及从管道掉落的水滴打在门锁上溅起的水声包围着通道。 不久后里染取出了智能手机,慢慢地操作了之后, “只有一道。” 小声地嘀咕道。 “啊?” “留在湿透的纸张上的足迹。就只有一道啊。” 刚才他似乎再次确认了一下现场的照片。 “啊,是啊……。那是犯人行走的足迹吧?” “说的没错……可是,这……” 里染用手捂住嘴巴,再次沉默起来。 暂时之间闲着没事,不久后忙碌的警部觉得不耐烦了。 “喔,怎样都无所谓了。总之,你辛苦了——但你做的工作也没多到能被这么说,不过还是辛苦你了。你可以回去了。袴田,把他们两个送到外面。我要回去吾妻那里。” 仙堂发出了指示,独自一人从悬挂天桥上往回走。他在身旁经过的样子,看起来比起当初还要老个十岁。是因为与里染争论所带来精神压力而造成的吗。 即便警部已经离开了管理区域,里染还是在思考着什么似得留在原地。看不下去的哥哥推着他的背部让他离去,柚乃也同样被他赶到悬挂天桥外面。里染边慢吞吞地走着边问道, “大哥,可以把笔记本借给我吗?” “笔记本?我的?” “当做是预支报酬,拜托了。” “……噢,倒是可以。要快点还回来哦。” 反正情报几乎都告诉他了,哥哥露出放弃的表情把笔记本交了出去。里染刚一接下就马上专注地看了起来。 “搞明白了些什么吗?” 柚乃提问道, “不是搞明白……是突发奇想。没错,这才是突发奇想。虽然没有根据,不过,也许是……不对,大概搞错了吧。” 他停下了翻动书页的手,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那可完全不符合逻辑啊。” 4 由厕所博士提供的有意义证言 哥哥被下达的将两人送去外面的任务无法马上完成了。 离开悬挂天桥的里染立刻在管理区域内展开详细的调查。他在水槽周围转了几圈之后走去眺望一楼的状况,相当专注地沿着刚进来的时候无视了的足迹行走,边确认笔记本上的内容边把脸挨近墙边的自来水管道,然后又摆弄起智能手机。让人无法想象在一个小时前他在床上发出呻吟的丑态,动作相当麻利。 “我都说想要早点回去了……” 怎么办才好呢,柚乃注视着他的身姿, “呐,刚才说的那件事,是什么意思呢?” 哥哥以慎重的语气问道。 “什么事?” “噢,那个,你说让他穿上衣服……也就是说那啥吗,那家伙难道赤身裸体吗?” “哈?” 自己本来是想要倾诉把里染带出来的辛劳,但似乎被理解成奇怪的意思了。 “你们是那种关系吗,那时候在做那档子事吗?所以才会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接吗?所以问你为什么来这这里的时候才会吞吞吐吐吗?” “你是笨蛋吗。” 柚乃冷眼地瞪着把洞察力浪费在无谓事情上的哥哥。真是的,早苗也好哥哥也好,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完全没有这回事。里染同学也说句话啦,我什么都没做对吧?” “啊?是呀,你什么都没做。除了弄坏空调以外。” “那和现在说的事没有关系吧……” 里染漫不经心地回答了柚乃,他正专心致志地调查着。拧开水龙头确认没有水流出之后,“水滴,水,血,血痕,排水口上的血……”边在口中反复地念叨着边离开了那里,面对着镜子,在四角血迹前面停下了脚步,然后提升步速一口气向清扫储物柜走去。他像是在鉴定摆放在架子上的东西似的,打开储物柜后一动不动地站着。 “喂,怎么变得像是个梦游症患者一样啊,你没事吧?” 听到哥哥的声音他往这边回过头。 “大哥,你们是找到拖把和水桶对吧。拖把上沾上了血迹,水桶底部有裂缝。” “……是啊,笔记本上也有写着吧。” “拖把和水桶。原来如此,真有意思。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兄妹两人互看了一眼。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原来如此’。 结束了梦中游行之后,里染从进来时的房门出到了走廊上。走廊上毫无人影,关闭的房门带来了寂静。他远望着走廊深处的方向, “关系人都被聚集到那边的会议室对吧?” “……你该不会是说要进去会议室吧。” 里染并没有这么说出口,相对地则是沉默地开始往走廊深处迈步,以行动表示出要进去的意思。 “喂,等一下!你要去那里干什么啊。” “我想找馆长和香织他们确认几件事情。” “那跟我说就行了。由我去问他们。” “不不,这怎么可以劳烦大哥呢。” “这种状况就已经相当劳烦我了 吧!……算了,是新闻部和馆长是吧。在这里等一下。” 总算在事务室前方阻止了里染之后,哥哥独自进入了走廊尽头的会议室中。然后马上就把证人们带了回来。 “啊,天马!连柚乃都在!哇!你们都来了呀!” 两天没听到的新闻部部长充满精神的声音。香织一见到柚乃两人,就充满气势地奔了过来。正如里染所预想的那样,她身上完全没有受伤。 “呀,天马能来真是太好了。这下子事件肯定可以解决啦!” “你兴奋过头了,稍微冷静一点。” “啊啊抱歉抱歉,因为真的很可怕嘛。不过见到你们两个我就精神百倍了!” “你已经有够精神的了。” 接着出来的是留着胡子穿着衬衣的男人和两位新闻部部员。副部长仓町以及与柚乃同班的池宗也。仓町和小池分别把目光投向里染和柚乃,然后两人同时“噢噢。”地叫出声来。 “真的是里染啊。向坂倒是说过你会来,原来并不是开玩笑的啊。” “我也不是想来的。话说回来,你是谁来着?” “仓町啊,隔壁班的。新闻部副部长。你不认识我?” “忘了。” “真无情啊……不过算了。” “这不是袴田同学吗,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呢?袴田同学也是侦探?啊,难道是助手之类的?” “不是的,只是莫名其妙地就来这里了……” “她是无关人士。还有,里染君可不是什么侦探。” 哥哥从身旁插口订正。然后他向一副状况外的样子呆站着的男人说明道。 “呃,他就是那个,类似搜查上的顾问之类的。并不是可疑的人,请您放心。” “哈啊……” 话虽然这么说,但无论怎么看都很可疑吧。男人皱着眉头,表现出警戒心。可是他的态度却因香织随意说出的一句话而为之一变。 “解决风丘高校杀人事件的就是他喔。” “诶,原来是这样啊……。年纪轻轻居然就……” 看来他也通过电视得知了风丘的那个事件。男人望着里染,像是打从心底感到惊讶似的叹息着。身旁的哥哥露出像是在说“给我做了多余的事……”的难看面色。当事人里染则对自己的评价不感兴趣,他马上对男人开口说道。 “初次见面,我叫里染天马。” “啊,你好,我是馆长西之洲。” 男人也客气地做作了自我介绍。 “恕我唐突地先问一下,这里的所有饲养员都会穿黄色的衬衣对吧?” 确实是相当唐突。西之洲边感到不知所措边回答了问题。 “在我们的馆里那是相当于制服一样的东西。除了事务员之外全部人都会穿。” “那是水族馆配发的衣服是吗。” “是的。” “那么这个工作区域内有几个放有那种衬衣的房间呢?” “……?” 提问的意图越来越让人感到不解。 “是说新的衬衣吗?” “就算不是新的也没关系。” “这样的话……男女更衣室里有些备用的,还有,一楼的仓库里有用来配发的新品。” “仓库。原来如此。” 里染转向哥哥, “大哥,摄像机没拍到有人进去仓库是吗。” “啊啊,确实是这样……” 所以又怎么了,这句接续的话最后没能说出来。这次里染间不容发地向香织抛去问题。 “你们在事件刚发生的时候,在鲨鱼水槽前面和职员们碰过头是吧。有没有哪个人样子有些奇怪的呢?” “样子奇怪的……比如说呢?” “比如说,头发凌乱啦,或是衣服湿掉之类的。” 新闻部成员们相互对看了一眼,纷纷表示没有发觉到那样的事。 “不过,照片里也有拍到职员们的样子,也许上面会拍到些什么。” “啊啊。那个已经看过了。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只是确认一下罢了。” 里染点了下头之后,又再次对馆长提出奇怪的问题。 “话说回来,这个工作区域内应该是有厕所的吧。” “厕所是吗。嗯,就在走廊那边拐角的位置……” “我看过了平面图,所以已经知道位置了。我想知道的是卫生纸的种类。” “种类?” “最近的卫生纸啊,很多都会有那种相当容易撕开的断缝呢。这里的卫生纸是怎样的呢?” “断、断缝吗……唔,到底有没有呢……” 即便是馆长也不会知道得那么详细吧,他露出苦恼的表情挽着双臂。 “是有断缝的。” 从预想不到的方向传来的回答。那是新闻部的仓町。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在事件发生前不久使用过厕所。” “噢噢,是这样啊。很好,真是侥幸!” 里染摆出万岁的姿势发出欢呼声。已经见惯他的奇怪行为的哥哥以冷静的语气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能否请你说明清楚呢?” “犯人在现场使用过卫生纸。从纸卷上撕下来的卫生纸会因为起皱褶或是被挤压而导致纸的韧度下降,所以犯人应该是把卫生纸连带着圆芯带进来的。可是在事件发生后如果带着那种东西的话会被怀疑。所以有藏起来的必要。那么在这座建筑物里,里面有卫生纸也不会让人起疑的地方肯定就是那里了吧。” 听到这番话后柚乃终于理解了。 用于诡计上的卫生纸藏在哪里是最自然的呢?理所当然就是藏在厕所里了。 “到这里为止我都明白了。不过,你说的断缝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认为犯人用在诡计上的是没有断缝的那种卫生纸。因为有断缝的卫生纸,会有从断缝的位置断裂的危险性。这里的卫生纸因为是有断缝的,所以无法使用在诡计上。也就是说,和菜刀同样,犯人在事前就准备好了没有断缝的卫生纸这种可能性很大。并且将其藏在这里的厕所内……” “……因为和其他的卫生纸明显不同,所以会很容易暴露么。原来如此。” “好厉害,真的像个侦探一样!” 听到两人的对话,小池的目光闪耀了起来。香织也“我说的没错吧。”,不知为何相当得意。 “不过,你说卫生纸被使用上诡计上……那到底是怎样的诡计呢。” 柚乃简略地把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而使用卫生纸的事告诉了他。小池又再次“好厉害,是侦探啊是侦探啊!”闹腾起来。真是正如外表那样是个天真无邪的男孩。 不过问题是‘侦探’那方在闹腾这点上和他是相同的。 “走吧大哥。证据就在厕所里!” 里染扯着哥哥的袖口,顺带也招手叫上馆长。柚乃和新闻部人员也顺带跟了过去。七人的队列在狭窄的走廊上行进。 让人有种里染作为吹笛的男人,柚乃等人成了老鼠的感觉。 从香织等人出来的<第二会议室>拐弯之后,有扇标示着<资料室>的房门,而且还有并非柚乃等人上楼的时候所走的另一条楼梯。对面还有一扇标着的双开门。经过这些房门来到尽头之后,就是并排着的女厕和男厕。 带头的男人们首先进入了男厕。柚乃虽然瞬间犹豫了一下,不过想到反正里面没有任何人在使用,还是打开了镶着青色磨砂玻璃的门扉。 通过入口的那瞬间,薰衣草的香气 就迎面扑来。里面有个带有镜子的洗脸台,旁边放着垃圾箱。墙壁上有两个便器,里头有一个单间。由于只是供职员使用的,所以是个小规模的厕所。不过清扫得很干净,就连青色瓷砖的缝隙都是雪白的,看不到任何显眼的污垢。 里染的目标当然就是那个单间。推开木制的门扉,地面上有个和式的便器。右边墙壁的纸架上放着一卷使用过的卫生纸,左侧深处角落的三角形棚架上放置着备用的新卷纸和紫色的芳香剂。 从纸架上取下了卫生纸之后,里染仔细地观察起来。接着再把棚架那边的备用品也拿了下来,将双方比较了一下之后就做出了结论。 “就是这个。大哥,找到了。犯人使用的就是这个。” “诶,已经找到了吗?” 他递过来的是放在纸架那边的卫生纸。居然十秒没到就找的了目标物,哥哥好像有些扫兴。 “肯定没错的。到处都没有断缝,厚度和那边棚架上的比起来略薄一些。而且你看,决定性的证据就是上面沾着像是血迹一样的东西。” 六个人的视线都投注在这卷使用过的卫生纸上。残留在圆芯的纸张厚度大约有四厘米。上面确实没有断缝,与里染另一只手上的新品比较起来厚度明显要薄些许。而且在侧面上还能看到些许黑色的痕迹。 “真、真的。不过居然这样堂而皇之地放在纸架上……” “要是放置备用品的地方有被使用过的卫生纸就会让人起疑了吧?大方地放在纸架上是最好的了。” 自己几个是事先知道诡计后才来到这里的,所以马上就能发现,不过要是对此一无所知的人使用这个厕所的话……恐怕完全不会发觉到卫生纸的细微差异吧。侧面的黑色痕迹也会因为被纸架遮挡而看不到。 “只要事件发生后有谁使用了这个厕所,把纸冲走……这样就能自动地把证据消灭了吧。” “没错。这本来就是犯人的目的吧。” 虽然只是刚刚才知道了缘由,仓町却发挥出了敏锐的机智,里染对他点了点头。 “因为使用在了诡计上,所以这些纸才会减少对吧?” 柚乃随意地说出了这番话之后,被里染用新品的卫生纸敲了敲头。 “笨蛋,我刚才就说过了吧,那是犯人事前准备好的。本来纸卷的分量就已经减少了的。” “诶,不过,不是越多越好吗……” “要是太厚的话,卷起来的时候就会无法穿过护栏间的宽度了吧。” 啊啊,理解了。所以他之前才会调查护栏之间的距离吗。 “噢,先等一下。” 里染试着把卷纸装入口袋中。不过,虽然是使用过的,但厚度还是太大,无法顺利装进口袋里。 “不行吗……” “……你在试什么?” “这个卷纸装不进口袋里。这点是很重要的大哥。非常的重要。” 里染不知为何把手掌翻了起来,“干得好,袴田妹。”如此称赞了柚乃。又被他用卫生纸敲了一下,不过这次只是从脑袋变成了肩膀而已。接着他对沉默不语的馆长, “西之洲先生,这个水族馆里的管理区域是由饲养员清扫的吗?” 他又唐突地提出了意义不明的问题。 “是的。基本上是由负责那个水槽的人来做的。” “既然你说是基本上,那也有例外啰?” “因为这个水族馆里的职员很少,所以有时候会让空闲的人代劳。” “事务员也曾经代劳去清扫过吗?” “嗯,只是清扫的话也曾经交由事务员去做过。就连我也偶尔会被支使去帮忙。” 西之洲苦笑起来。 “除了清扫之外饲养员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的吧。还有哪些会请事务员代劳的呢?” “……不,不会这样的。调饵和整备水槽的工作就算找其他饲养员代劳也不会去拜托事务员。因为需要专业知识。” “原来如此。还有一个问题,在管理区域工作的人,通常都会戴上橡胶手套之类的东西吗?” “是的,大抵上都是这样。” “这样啊,谢谢。这是很棒的回答。” 里染深深地低下头。再怎么说他也不会用卫生纸敲馆长的肩膀吧。 “那么大哥,这个就交给你了。让鉴识人员详细调查一下。好了,这样的话,问题就是……” 把纸卷交到哥哥手上之后,他又再次望着单间,并且这次将质问的矛头转移到仓町身上。 “你在事件发生前使用的就是这个单间吗?” “嗯。大概九点四十分的时候进去,四十五分左右出来。” “四十五分吗,确实是事件即将发生前呢。除了纸架的卫生纸以外,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里染退开了一步,仓町走进了单间里,在狭窄的空间中环视。然后他摇了摇头。 “我想没有。” “备用的卫生纸也是同样吗?” “嗯。我进来的时候,纸架上的卫生纸快要用完了,所以那时候有看到备用卫生纸放在棚架上。还记得芳香剂就在后面,上面是我不认识的制造商名字。任何地方都没有变化。” “没变化啊……喔,你刚才说纸架的卫生纸快用完了是吗,结果够用吗?” “够啊。还留有五、六卷备用的。” “那些纸是有断缝的吧?” “没错。” 远超常人的记忆力。提问者本人也对此感到吃惊。 “好厉害耶,真不愧是新闻部副部长。亏你能辅助那样的部长。” “很多方面都非常辛劳呢。” “等下等下,那样是指怎样,还有,你也没怎么辛劳吧。” 香织立刻插嘴进来。 “不过,小仓真的好厉害耶。是大活跃呢!” “是啊,是非常有意义的证言。那就授予你厕所之神,不对,是厕所博士的称号。” “不,容我拒绝……” “会使用千年杀耶!”(注:出自漫画《厕所博士》里的招式) “……那是啥?” 无视了开始对迷之技能进行解说的香织,里染向着放在洗脸台旁边的垃圾箱走去。他往里头望了一眼,“空的么。”嘀咕了一句。 确认结束之后他就马上离开了厕所。柚乃和哥哥追了上去,看到他正要进入隔壁那扇粉红色的门。 “里、里染同学,请等一下!” “干嘛?” “那里可是女厕喔。” “看就知道吧。反正里面也没人,刚才你也走入男厕啊,所以少说废话了。” “呜……” 被截到了痛处,柚乃无法反驳。她姑且也以监视着他为目的而跟了进去。小池和西之洲馆长虽然也跟了过来,不过却在厕所前面定停下了脚步。这两人还是遵守礼貌的。 女厕也和男厕同样,虽然不大却打扫得相当整洁。里面有洗脸台和垃圾箱,深处有三个单间。里染最先调查了垃圾箱。这边也是空的,从旁人看来他的行为完全就是个变态。 “在、在找什么呢……?” 哥哥以稍有些在意的语气问道。 “仓町进去的时候纸架上装着的是有断缝,已经被使用过的卷纸。然而事发后的现在,已经被犯人所准备的东西替换了。我就是在寻找原来那个被替换掉的东西。男厕那边的备用卷纸是有圆芯的。也就是说,这里的卫生纸确实是带有圆芯的类型。光是纸的话就能用水冲掉,不过圆芯就无法那么简单地处理掉了。” 在回答问题期间,里染 依然继续在女厕里到处调查。三个单间的构造还是和男厕那边相同,不过纸架里的卫生纸却和新品同样是有断缝的,备用品也没有异状。 “要是犯人替换了卷纸的话,那就必须把圆芯放在某个地方。可是……可是这里却找不到。” 关上第三个单间的门后,他直直地站在厕所的中央。——果然状况有些不妙。 “算了。先离开这里吧。那东西就让警方来找就好了。” 哥哥推着背把他带到外面。 “既然已经找到犯人所使用卷纸,那不就好了吗。” “这可不行,没找到圆芯的话就不符合逻辑了。这里都没有的话,那究竟在……” “那个,打扰一下好吗?” 柚乃突然举起了手,里染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住了。 “……什么啊?” “难道说犯人是男性吗?” 这是她刚才听说了替换卷纸的话,而且现在透过磨砂玻璃看到红色的女性标志而得出的想法。 犯人替换的是男厕那边的卫生纸。也即是说,犯人是能堂堂正正走进男厕的人物,换句话说就是男人? 虽然她是这么想的, “男人?不能这么断言吧。你该不会想说既然男厕的卷纸被替换了,所以犯人就是男人吧。” “呜……” 瞬间就被对方说中了自己的想法。 “只要从入口看一下,就能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了。替换卷纸只用几秒钟就够了,就算女性也可以在没人的时候进入男厕进行替换。” “可是,女厕那边也有卷纸为何还要特意去……” 这个我知道为什么,哥哥插嘴说道。 “男厕的入口刚好处于从走廊看去的视线死角。女厕则是走廊的正面。犯人是为了以防万一,以此来避免被别人看到自己出入的地方。对吧,里染君?” “正是如此。” “呜、呜呜……” 柚乃往后退到了墙边。 “被、被哥哥驳倒了……” “怎么了,被我驳倒有什么不行了吗?我好歹也是个刑警吧!” “也不是不行吧。” 里染低声地说着,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两位绅士仍然在走廊上直立不动地等待着。在他们身后的香织还在对仓町讲解‘千年杀’。 “知道了些什么吗?” 仓町从讲解中逃离,如此问道。里染耸了耸肩, “打扫得很干净。……西之洲先生,这里的厕所也是职员们清扫的吗?” “嗯。最近是仁科小姐在清扫。” “厕所里没有清扫用品柜和保管备用品的地方啊。那些东西在哪里?” “那些东西也放在一楼的仓库里。配给品和备用品全部都在那里。” 和先前询问的衬衣同样。里染“那就不行了。”说着抬头仰视天花板。 “这下子和厕所的关联就全灭了。这样的话该怎么办?这样的话……对了。” 他维持着抬头的姿势好一会,不久后就像是获得了启示一样,把头拉了回来。他把柚乃等人丢了原地,在走廊上往会议室走去。 最先有反应的哥哥“等下等下等下!”边连呼着边追了上去。 “拜托你别擅自行动!你想去哪里啊。” “再去一次嫌疑人那里。有些事想问一下。” “所以就说不行了。由我去问,把要问的事情告诉我吧。” “不,因为是很微妙的事情,最好还是直接……嗯?” 两人来到接近会议室的地方都同时停下了脚步。房门略微打开了一点,能够听到从里面传出的交谈声。 “——那么,诸位的证言都确实无误吧?都确定没错吗?” “我都说了是真的吧。真受不了,不在场证明都已经被证实了,还有什么必须要确认的啊!” 像是在劝解对方的沙哑声音是属于仙堂的。看来他刚才在柚乃等人离去之后进入了会议室。反驳对方的是粗暴的男性声音。“是代田桥。”香织小声说道。 “其实那个不在场证明已经没意义了。” “你说没意义是什么意思啊。不是已经被证实了吗!” “也许是已经破解了犯人的不在场证明诡计了吧?” 又重叠上了其他人的声音。“是津先生吧。”小池说道。 “再说你们根本就信不过。刚才还有个奇怪的小鬼在走廊走动。” “……奇怪的小鬼?” “我从房门的玻璃窗上看到了。两个初次见到的小鬼带着刑警和馆长以及新闻部的那些家伙。那个小鬼是什么人啊,这里不是被封锁了吗!” “部长小姐好像叫他tianma还是什么的,他是什么人呢?该不会是侦探吧?” 走廊上的众人相互对视。哥哥的努力白费了,里染的存在看来已经暴露。顺带着柚乃也是一样。 “那个……请等一下。就是那个叫tianma的人在外面走动的吗?馆长他们就是被那家伙带着走?” “啊啊没错。先不说这个,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啊。” “啊……这个嘛……” “那就是我。” 里染突然把房门完全打开。房间内外的人一时之间变得混乱起来。发出粗暴声音的人“啊是你……就是你!”用手指着里染,哥哥又再次抱住了头。 无奈之下柚乃等人也相继走进里面。长桌被推到了细长房间内的后面。并列排放的椅子上坐着大约十个人。肥胖的中年女性,脸上满布皱纹的秃头老人,穿着衬衣的胡渣男人等等,都是香织拍摄的现场照片上看到过的面孔。 仙堂和吾妻以及担任警戒工作的数名搜查员正站在他们前方。 仙堂即便见到里染都没有发怒的气力了,他只是“饶了我吧……”不断地摇头。 “各位好,我叫里染天马。” “各位好个头!你是什么人!” 满身肌肉的男人——好像叫代田桥——对以悠哉的口气打招呼的里染极为严厉地吐槽。 “他好像是搜查顾问。” 西之洲也以悠哉的语气做介绍。是因为馆长的发言值得相信吧,职员们之中的某人发出哎呀的声音。长发男人探出了身体。 “那么你真的是侦探啰?哈哈,有意思。那边的女孩子是助手吗?” “我们不是侦探也不是助手。算了,随便说是什么都可以。你是名字很容易记的津先生吧?在资料室偷懒的那个。” “…………” 被里染指名道姓,男人像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似得僵住了。 “其他的人我也认识。烫发穿着t恤的是负责展示布置的水原小姐。上了年纪的是找记事本的芝浦先生。你是代田桥先生对吧?而肥胖的领班就是和泉女士了。” “真、真失礼。” “不好意思,是我失言了。那么,穿着深蓝色衬衣的是绿川医师。短发的青年是大矶先生。噢,负责鲨鱼的深元先生也在呀……” 流畅地说中了职员们的名字。在车内的通话里也没有把职员们各自的外貌详细地告诉过他。他是先前看了哥哥的笔记本,短时间内就记住了吧。 可是对于不知缘由的职员们来说,自己被突然出现的少年“我都知道了。”地说出了名字和职业,甚至连不在场证明的内容也被知道了,除了感到惊愕和恐怖之外别无其他。当全员的名字被叫了出来的时候,包围着里染的好奇视线已经转变成了畏惧。就连旁边的仙堂和吾妻都无法插嘴。 “……那么,若问我为何要来这里的话,那是因 第四章 星期天的约会与水边的实验 1 拖把洞识一切 翌日,从早上开始就接连发生了三件无法以常识来衡量的事情。 第一件,难得星期天不用去练习,是个可以自由支配时间的休假日,但自己不知为何却造访了里染的房间。 第二件,认为肯定还在睡觉的房间主人已经起床,而且还穿好了衣服,不用说已经下床了,甚至还离开了房间,爽朗地拿着拖把站在活动室的前方。 “噢,是袴田妹啊。早上好。” 而且还被对方问候了。 “那个,是里、里染同学……对吧?是真的里染同学吗?” “难道你从大一早就出现幻觉了么。” “为什么你会这么早……啊,是因为通宵了吗,接下来就去睡觉了对吧?” “刚起来不可能又回去睡吧,现在可是九点半啊。” “哇,居然正常回答了……” 并且第三件是, “虽然我不知道你来这里干嘛,但我等会要出去了。” “……诶,不好意思,是我的耳朵有问题了吗。你刚才说要出去?” “说了啊。你没事吧。” “要、要、要去哪里?秋叶原吗?” “水族馆,去调查事件。” “事、事件……” 过大的冲击让柚乃顿感虚脱无力,依靠在百人一首研究会的房门上。里染居然会主动地去解决事件。昨天的奇怪行为果然并非心血来潮的吗。在那之后,被赶出水族馆后他也没有停止行动。带着新闻部的人到附近的咖啡店向他们打听事件发生前的事情,规规矩矩地坐在羽取的车子里回去的期间,他也没有摆弄手机,只是一直沉默地思考。 顺带一说柚乃虽然从头奉陪到尾,不过还是在比赛的最后阶段赶了回去。风丘的战绩是:部长在个人战中获得了准优胜,团体战虽然输给了绯天但也击败了唐岸而获得了第二名,可谓是相当满意的结果,于是众人就在车站前方的煎饼店大肆庆祝。佐川部长的“因为前半个暑假期间大家都相当努力了,所以从明天起就休息两天时间吧。”这番发言获得疲劳不堪的部员们拍手和喝彩。哎,虽然自己早就在这种地方浪费了贵重连休的第一日就是了。 “这是怎么回事,昨天你明明还太麻烦了啦早点让我回去啦说着这些话的啊。报酬也已经拿到了对吧?” “只是有点兴趣罢了。我会全力以赴地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啊,这个我是知道啦。” 看到这个房间的惨状就一目了然。 既然这样的话,应该是那个事件的某些方面引起他的兴趣了。不会是鲨鱼咬食了被害人的这种异常性吧。虽然不太清楚是否这样, “不管怎样,这样比起还在睡觉好得多了。而且也起得很早。很了不起喔!” “在星期天早起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噢噢,居然从里染同学口中说出这样的话……” “毕竟得观看朝日电视台播放的光之美少女才行啊。” “诶?” 感动转瞬间被泼了冷水。不对,这种时候不该拘泥于理由吧。 “唔……果然不按下去就不行吗。” 里染举起了拖把,口中嘀咕了一句。本以为刚才他是在用拖把沾水清扫,但仔细一看却有点奇怪。拖把的下面,混凝土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张湿透的破纸。 “不是在清扫吗?” “谁会去做那种像是寡妇一样的事啊。现场的拖把上沾着纸质纤维对吧。我是在验证是不是真的可以沾上去。” 他将拖把靠在墙壁上,目光落在地面的纸张上。 “稍微用力压下去就会沾附上去,反过来说不压下去的话就沾不上去。压下去的话下面的纸张就会变得破烂。只是明白了这些而已。” 他以认真的口气总结了结果。话说回来说来昨天离去之际他曾经说过线索就是拖把……。 “这样子能够解决什么疑问吗?” “姑且已经明白拖把曾经被带入悬挂天桥内。不过问题是犯人把拖把按压下去这件事……按压下去……” 念叨着意义不明的话之后,他看着手表嘟哝了一句“已经来了么。”。 “再见了,袴田妹。” 他挥着手往北门的方向走去。拖把仍然靠在墙壁上,纸张也以粘在地面上的状态放置不管。在这方面旁若无人依然是一如既然的里染风格。 “啊,请等一下,我也要去。” 柚乃跑起来追上了里染。他昨天的发言,今天的积极性,刚才的实验,不搞清楚这些事情里的任何一件自己可是会睡不着觉的。本来今天早上会来拜访也是出于想要得知他昨天行动的真意。即便走在他的身旁,也不见他露出厌恶的表情。 “你要跟来也没关系,不过可别妨碍到我。” “我、我才没有做过妨碍里染同学的事吧。” “你弄坏了空调吧。” “又要旧话重提吗……。那本来就是里染同学不对啦。” “我只是在房间里平静地生活而已。” “生活方式才是问题啊,还有居住的地方也是……” “呀早上好,您辛苦了。” 唐突地说出的这句话并非对柚乃,而是对等待在北门前的男人说的。 他穿着和身形相当合称的西装,脸上挂着焦躁难耐的表情。是昨天接送了两人的搜查一课的新人羽取。他的身旁停放着有所印象的车辆。 “不好意思。星期天一大早就把你叫过来。今天也请你多多关照了。” “为何我要做这种事……” “拜托你安全驾驶啰。啊,空调也能开大一点吧?” “为何、我要做、这种事……” 感觉这个男人从昨天开始就只会说这句话。 羽取像是很恼火似的用拇指指了指后座,自己也做上了驾驶席。柚乃边与昨天一样坐到后座上边小声对里染问道。 “是你特意叫他来的吗?” “联络了你的哥哥之后,没想到那么简单就能叫来了。” “今天并不赶时间,不用开得像电车那么快……” “安稳驾驶就好。” 坐在车内,从制服裙中露出的双脚感到凉飕飕的。今天车内的空调冷气也让里染相当满意。他果然还是和平常一样。 轻松愉快的里染。焦躁的羽取。烦恼着该感到吃惊还是该感到安心的柚乃。三人三种心情如旧,车子展开第二日的出行。 心想着该不会又是那样,但他果然又让车子停到了便利店前面。 里染购买了乌龙茶和红豆糯米饭团,毫不在意让米粒洒落在车内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是早餐吗。” “嗯。” “红豆糯米饭……难道有什么喜事吗?” “我喜欢吃这个。” “真是老土的趣味呢。” “想用鸡排在比赛里获胜的家伙没资格这么说。” 里染边和柚乃斗嘴边把垃圾装入袋子里,然后从口袋中取出了智能手机。 “所以我不就说那只是碰巧而已嘛。” “是吗?我觉得这食物中蕴含着能让胆小的我也能获胜三次的美好祝愿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 “鸡是胆小鬼的意思。所以胆小鬼用鸡排能够获胜三次。” “鸡(胆小鬼),排(赢),三明治(三次)……啊,原来如此。” “……这还挺有意思的。” “请您安静地驾驶。” 羽取开口说话了,受 到里染指摘的他脸色又黑了起来。还想着他终于说出“为何我要。”之外的话,但他还真是个可怜的男人。 “哎呀不过,确实是挺有意思的啊。真让人感动。我从今以后就能昂首挺胸地吃鸡排三明治了!” “那真是恭喜你了。” 里染敷衍地说着,操作起触摸屏,手机传出了某种电子音。 “你在做什么呢?” “视频通话。” “是网络通话吧。和谁呢?” 他把画面转过这边作为回答。闪烁的听筒图标表示着正在处于通话状态。 过了一阵之后上面显示出来的是昨天没能回家的袴田家长男,柚乃哥哥的脸。 ‘喂,里染君?喂喂……能听到吗……咦,柚乃?” “哥哥,你在做什么啊?” ‘这是我该说的话啊。里染君在哪……’ “我在这里,大哥。 里染把画面往自己那边挪动些许,对着摄像头挥了挥手。 “你那边是在用电脑吗。真不懒耶,画质也很鲜艳。” ‘啊啊是吗。不过,采用了相当麻烦的联络方式啊。’ “这样就能看到脸啊。能听清楚这边的声音吗?” ‘稍微有点杂音,不过还算可以。’ “因为正在驾驶中嘛,就忍耐一下好了。啊,谢谢你让人过来迎接。” 两人继续进行着普通的对话。只有被晾在了一边的柚乃完全在状况外。 “那个,为什么要和哥哥通话?” “因为是朋友。” “请你正经地回答。” “是找车过来的交换条件啊。我也想要获得情报,所以正好。” 就算是正经的回答也不知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连柚乃都在……不,还是算了。那么里染君,把你发现到的事告诉我吧。’ “在这之前我希望可以先把你那边的情况告诉我。更衣室怎么样了?还有,现场的纸和血呢?” ‘啊啊,终于出结果了。现场检验出的血液都是雨宫本人的。粘在拖把和靴底的纸质纤维也肯定和悬挂天桥上的书物相同。不过,只有粘在护栏外侧的纸和男厕纸架上的卫生纸成分一致。这是你的功劳啊。更衣室那边则是多处都出现了鲁米诺反应。’ “噢,出现了么?” ‘不过,详细调查之后发现那是鱼血。’ “鱼?这样啊,因为是水族馆嘛。” ‘各个角落都已经翻过一遍了,不过全无收获。从更衣室里检验不出雨宫的血液。’ “男女更衣室都是如此么。这样啊……” 里染停下了话头,眺望着流逝而去的景色。柚乃也渐渐地理解了情况。 里染在早上“我要去水族馆,你让车子开过来吧。”这样联络了哥哥。对此哥哥当然不会答应吧,于是他就拿出了杀手锏“我有所发现。”暗示事件很快就能得到解决。哥哥觉得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答应了,与此同时哥哥还“那么我安排车子过去,你要把发现到的事告诉我。”提出了这个条件。由于里染也能从哥哥那边获得情报,所以就“那等车子来了之后再联络。”表示了ok。然后就到了现在。大概就是这样了吧。但他们为何就不能普通地打电话呢。 ‘然后呢?把你发现的事也告诉我啊。’ 戴着耳机的哥哥把脸挨近画面。 “那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吧大哥。星期天就应该悠闲自在地度过嘛。” ‘能悠闲吗!我可还在工作中啊。’ 响亮的声音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变小声了。可以看到他正不断朝周围东张西望,像是在躲着什么人的样子。 ‘现在我在矶子署的搜查本部。要是被仙堂先生发现我在和你通电话的话可是会被他杀掉的。赶紧一点!’ “那真是迫切呀。” “哥哥有难了。” 以生硬的语气说出的同情话没能骗过刑警的耳朵。 ‘那,你注意到的事情是?昨天你还说过拖把怎么的。’ “啊,对对,拖把呀。还有水桶。既然沾着血液和纸质纤维,那个拖把和水桶就肯定被带入过杀人现场吧?” ‘当然了。’ “于是我就在想为何必须把那两样东西带入进去。” 里染把体重承托到车门那边,时不时把智能手机画面上哥哥的脸转向柚乃,同时开始进行推理。 “被害人·雨宫茂在事件当日做出了明显异于平常的行动。昨天我已经说过那是计划杀人,以此为依据的话,犯人应该是以虚假的约定或是利用其他的手段来把他叫到鲨鱼水槽那里的。这样的话,犯人就是在悬挂天桥上等待雨宫到来,也有可能正相反,是雨宫在悬挂天桥上等待犯人到来。不管怎样,两人确实是在悬挂天桥上见面的。并且那里成为了杀人现场。这样没错吧?” ‘……对。’ “那么,为了行凶而必不可少的道具就有两个。那是犯人事前就准备好的道具,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是菜刀和卫生纸对吧。’ “没错。菜刀就不用说了,就是为了杀人而用的。而卫生纸则是为了布置不在场证明诡计,所以是绝对必要的。犯人把这两样东西带进悬挂天桥内。所以才能够行凶。” ‘嗯。这当然了。’ “那么,是怎样带进去的呢?” ‘……唔?’ “如果只是带入管理区域内的话,只要在前天把东西放在那个杂乱的架子角落上掩盖起来就能简单办到的。可是要带入悬挂天桥内的话又该如何呢?刚才我也说过了,犯人应该是和被害人在悬挂天桥上见面的。而且鲨鱼水槽周围没有任何东西,视野相当良好。没有能够隐藏东西的地方。如果拿着菜刀和卫生纸这种奇怪的工具接近的话,雨宫肯定会有所警戒的。那么,该怎么做呢?” 正中核心的指摘和挑战性的话语总算让哥哥恢复了刑警的敏锐目光。他垂下头来,思考了一会之后, ‘……菜刀只要夹在裤子后面就能藏起来。卫生纸就强行塞入口袋中。’ “原来如此。菜刀也许是能够用这种方式解决。不过卫生纸又怎样呢?你回想一下,昨天在男厕发现的那个卷纸,要塞入口袋中就太厚了。” ‘诶……啊。’ “那个卷纸虽然比新品的厚度稍微少些许,不过即便如此也无法简单地塞入口袋里。假如就算可以强行塞入进去,也会因为鼓起来而相当显眼。很难认为犯人会选择这种方法。” ‘那该怎么做才好?’ “这时候就轮到水桶出场了。” ——水桶。 “啊,原来这样……” 柚乃发出了声音。这太过理所当然,也太过微不足道了,但她还是像如梦初醒一样才发觉到。 能装入水桶里的并不只有水。 “如果是水桶的话,菜刀和卫生纸都能轻易放进去。把两样物品隐藏在里面的话,就算接近被害人——或是被害人接近自己——都不需要担心会被怀疑。可以大方地行动,也可以大方地阻击对方。”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把凶器带入进去的最有效方法。’ 看来哥哥也理解了,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因为画面偶尔会对着柚乃,所以让她有种奇怪的感觉。虽然不可能是要让她来说话就是了。 ‘那么,这就是把水桶带入进去的理由?……不对,等一下。难道水桶还有更重要的用途吗。’ “没错。将水桶带入进去的最大理由,就是为了把水撒在现场——也就是说,是为了让融化的卫生纸在浸湿的悬挂 天桥内不那么显眼。” 为了消除定时装置的证据水桶又是不可缺少的。 “所以说,隐藏凶器只是单纯的附带用途,顺势而为吧。” ‘……那,为何你连这么细微的事都——’ “为何能够解开这么细微的谜题吗?就算是细微的事情,也足以成为线索。比如说从现在的信息中还可以推测出带入拖把的理由。” ‘拖把?’ 车辆的速度减慢了。星期天的国道相当拥挤,车辆很难顺畅地行使。现在还看不到高速公路的标示牌。里染边眺望着车窗外并列而立的小商店边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刚才说的水桶=隐藏场所的假设正确的话,犯人应该就会极力避免让被害人起疑心吧。” ‘这个嘛,既然是计划犯罪的话任谁都会这么做。’ “那么,请你试想一下。你是接下来就要去杀人的犯人。单手拿着的水桶中装着凶器和布置诡计的工具。为了不留下指纹而戴上橡胶手套,还穿上了橡胶长靴。以这种状态去见被害人。你觉得从一无所知的被害人眼中看来,那是怎样的打扮?” ‘…………’ 哥哥这次完全沉默了。柚乃也试着思考。接近的犯人。橡胶手套,橡胶长靴,还有写着<地板清扫用具>的水桶。清扫用的——。 “……看起来像清扫员。” 虽然这个也是相当自然的解答,不过里染却转过这边露出笑容。是已经很久没见到过的,空虚的笑容。 “没错。通常看起来就是这样——你听到了吗大哥,犯人看起来像是个清扫员哦。” ‘这个我知道了,但那又怎样……啊。’ “你理解了吗。要是犯人要竭力扮装成清扫员的话,还缺少了一样东西吧。只有水桶是无法清扫的。——因为没有拖把呀。” ‘原来如此,所以才把拖把也一起带进去吗!’ 哥哥用手掌拍着桌子,画面因为颤动而有些许模糊。 “手套和长靴,拖把和水桶。既然集齐了这么多东西,看起来当然就是个清扫员了。若是忙于饲养海豚和表演,完全没接触过鲨鱼水槽业务的雨宫,只要稍微解释一下就能骗过他了吧。因为在人手不足的丸美里,代劳担任管理区域的清扫员是常有的事情嘛。” 昨天他已经向馆长确认过关于代劳清扫的情况了。没错,就是在发现卫生纸装不入口袋里之后。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沿着逻辑的道路推理到这个程度了。 ——不对,等一下。那个时候他好像还更深入地追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好了,接下来就进入正题了。” “诶,刚才还不是正题吗?” “刚才还是前篇啊前篇,就像是黑剑士篇那样。闭上嘴巴好好听着。”(注:黑剑士出自轻小说《刀剑神域》) 里染无视了惊讶的柚乃,把话题推进到他所言的‘正题’。 “为何犯人要将拖把带进去呢?就是为了扮装成清扫员。这个没问题吧。可是请试想一下,为何有必要扮装成清扫员呢?” ‘……噢,你不就说了吗。为了把凶器藏在水桶里。’ “为何必须要用清扫用的水桶?” ‘………?’ “管理区域的架子上还有很多同样大小的备用水桶。而且放在用品柜里的水桶不但老旧而且底部还有裂缝。为何不用其他的水桶,而是使用那种坏掉的东西呢?” ‘这个……确实如此……’ “请你再试着想象一下。假设犯人使用了另外的水桶。橡胶手套,橡胶长靴,以及普通的水桶。以这种状态去见被害人。看起来会是怎样呢?袴田妹,看起来会是怎样?” “诶,你说怎样……” 刚才明明还“闭上嘴巴好好听着。”地这么说的,还想让我说什么呢。柚乃边在心中发着牢骚边思考起来。 这次是没有写着<清扫用具>的水桶。就算这样如果在普通的地方看起来也像是在清扫吧,可是,若是在那个地方——若是在水族馆的管理区域的话,那种打扮就—— “……是饲养员对吧。” 她没有自信地回答道。 “昨天馆长先生好像说过这样的话。” “回答得好。” 里染把智能手机凑近柚乃以代替拍手。 “饲养员平日里使用的是放在架子上的用品和同色的,水色的水桶。实际上代田桥所拿的水桶就是那样的。为了调饵和整备水槽而穿戴手套和长靴是相当普通的事。而且,代劳进行调饵·整备水槽在丸美里也是常有的事。不过那只限于具备专业知识的饲养员才能做的。” 里染所到达的结论已经渐渐地显露出来了。柚乃和哥哥都沉默地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基于这些情况,让我们先假设犯人就在饲养员中好了。那个人物已经策划好了整套计划。把为了隐藏凶器,以及通过撒水来销毁诡计的证据,因此水桶是必不可少这件事也好好考虑过了。犯人进入管理区域,在处于悬挂天桥视线死角的架子前面穿上了手套和长靴。还有拿上水桶。” 水桶有两种。放置在架子上的水色水桶,以及收在用品柜里的,老旧的清扫用水桶—— “如果选择清扫用的水桶,那么就算和拖把一起拿着也不会有违和感。不过如果是架子上的水桶,那就没这种必要。因为那与饲养们他们自己经常拿着行走的水桶是相同的。只要说自己是被拜托整备水槽,或是说要给下面的钴麻雀喂饵,那就能解释过去了。然而事实上犯人却是选择了清扫用的,而且还特意把拖把也拿上了。这是为什么呢?” ‘……犯人是通常不会拿着水桶行走的人。’ 哥哥茫然自失似的说道。 “没错。犯人就只能以清扫地板来解释自己拿着水桶的理由。这样就能推测犯人是除了清扫以外并不会进入管理区域的人。也就是说,犯人是除了饲养员之外的,事务方面的,或是打工的职员了。” 他最后说出了简洁的结论,结束了话语。 “好厉害……!” “请你看着前方驾驶。” “啊,好的。” 驾驶席上的羽取惊叹起来,里染再次冷淡地指责他。 ‘哎呀,不过,真的很厉害啊。一口气就把嫌疑人数量缩小了。’ 柚乃和哥哥也很清楚青年刑警的心情。拖把和水桶。光是凭着这些线索,就把完全处于迷雾中的犯人形象特定出来了。 真是如同杂技般的推理。 “哎,这种说法不特定性还是很高罢了,此外还能想到好几个不规则的变化。比如说也有可能犯人是饲养员中的某人,为了假装成是事务员做出的犯罪而故意使用拖把和清扫用的水桶。” ‘啊,这样啊。确实是有可能……那为何之前不告诉我啊!’ 哥哥在电脑前伏下了身体。看来无论是谁和里染谈话都会感到不同寻常的疲累。 “虽然还不能确定,但也能成为一个指标。我之前由于其他的理由而怀疑饲养员,不过因此后来就将注意力转换到饲养员之外了。于是我就拜托大哥你调查更衣室。要是没有结果的话,拖把和水桶的推理就出错了。若是有所收获那就正中目标,并能将嫌疑人完全锁定起来。” ‘我不太懂你说的意思。更详细地——不,在这之前,里染君,可以把摄像头移回你那边吗。’ “诶,为什么?” 就那么讨厌对着妹妹的脸吗。听到妹妹这么说的哥哥满脸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啊,不是,那个,从刚才起你的脚就因为角度,那个……’ 这番话没能说到最后。里染的右手挨了一记柚乃在乒乓球部学到的扣杀(没有球拍),被打落的智能手机掉到了坐席下面。 ‘咦,怎么突然变暗了,没事吧?喂,喂——’ “哥哥去死吧。拜托你去死吧。” 柚乃按住了太阳穴。抚摸着右手的里染脸色变得苍白, “刚、刚买回来的智能手机……。你这家伙究竟要弄坏我多少东西才满意啊。” “吵死了!里染同学也是同罪。请你不要随便乱拍。” “只是偶然拍到的吧。啊啊真受不了,智能手机智能手机……” “喂,别摸我的脚!” 因为里染蹲到了柚乃的脚边,所以这次是头上挨了扣杀。不对,不该叫扣杀,而是普通的削击。 “我没摸吧。再说会弄掉都是你造成的吧!” “那就让我来捡,请你老实地呆着。” “搞什么嘛,真是的。” “……呵呵。” “别笑!” 对驾驶席上的羽取大喝一声让他闭嘴,柚乃边后悔着为何离开了学校自己却还穿着制服,边把掉在脚边的智能手机捡了起来。幸好没有坏掉的样子。通信还没切断,画面上也正常显示出混蛋哥哥的脸—— “……啊。” “怎么了,坏掉了吗?快支付修理费。” 她沉默起来,以生硬的动作将画面转到到里染的面前。他也发出了“啊”的一声,身体僵住了。终端的另一头传出了男人的声音。 ‘我是应该斥责袴田,还是应该对你怒骂呢……。好吧,两方都要么。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在哥哥身旁显示于画面上的,是先前他说过“会被杀掉”而恐惧着的上司那张怒容。即便是一副因通宵而头发蓬乱疲惫不堪的样子,但唯有那细长双眼中的怒火绝不熄灭,紧盯着画面另一头的对方。 “你好,刑警先生。” ‘你好个头,我是问你在干什么。’ “视频通话。” ‘为何你要和袴田通话!在这种时候还优哉游哉的!关系那么好地玩网络聊天!’ 耳机被仙堂警部拿了下来,传出交杂着噪音的怒骂声。 ‘仙、仙堂先生,您误会了。我是在听取里染君的推理……’ “推理?那家伙的工作在昨天就已经结束了吧。还推理什么。” “说起来刑警先生。搜索被替换的圆芯这件事怎样了?” 里染毫不畏缩地提问道。仙堂用鼻子哼笑起来, ‘我没有把这种事告诉你的义务!’ “这样啊。好吧,那个已经没关系了。大概就是在事务室的垃圾箱里找到的吧?” ‘为何你会知道!’ 发出了歇斯底里怒喊声。 “推理啊,推理。好了,刚才说到哪里来着。发生的事情太多让我都忘掉了。” ‘喂,别擅自推进话题。快停止通话……’ “啊,对了对了。是说到嫌疑人已经缩减到一个啊。” 朝电脑的键盘伸出手的警部因里染这句话而完全停住了。身旁的哥哥也瞪大了眼睛。 ‘……嫌疑人已经缩减到一个?’ “没错,换句话说就是已经明白犯人是谁了。” ‘等下里染君,这种事我也是初次听到啊。’ “刚才我就说过了吧,如果更衣室有收获的话就能完全锁定犯人。” ‘我、我才不会觉得惊讶。’ 仙堂的嘴角形状上表露出了明显的动摇。 ‘若说是认定为犯人的人物,我们这边也已经有目标了。’ “如果是以找到的圆芯为根据的话,我想应该就弄错了。重要的是拖把和水桶。凭着这些就能知道犯人的身份。” 这番平淡的意见似乎越发触怒警部的神经。对方握着拳头,紧咬牙齿,最后像是放弃似的叹了口气,然后挨近画面。 ‘……我知道了。先听听你的话吧。为何能锁定嫌疑人,把你的根据告诉我。’ “您要听了吗?这样啊,那就……” 里染这时候做出了有些奇妙的行动。他眺望着窗外,以电话另一头的对方听不到的声音“时间刚好啊。”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从柚乃手上接下了智能手机,接着再次对仙堂, “知道了,那我现在就说吧。” 柚乃没料到他居然会这么坦率。处于绝对优势位置的里染要是“你还没请求我吧。”说出这样的话,那肯定又会有一场争执了吧。 她马上就明白了理由。 “犯人是事务员中的某人的可能性很大,现在要说的是推理出的结论,想知道详细情况的话过会再问大哥就好了,简单来说就是……” 最初是如同进行演说般顺畅地说着。可是就在终于迫近核心的时候发生了异状。并非演说的内容,而是通信手段。 “也就是说,这些推理虽然可以成为一个指标,但这里更重要的是另外一个理由。” ‘喂、里染……里……染……喂……喂……’ 图像变得混乱,声音都听不到……不对,是耳中听到的杂音变大了。两名刑警的脸容变成了马赛克,说话声也断断续续的,只能勉强听到些许。 正好是在车子进入高速公路后提升速度的同时发生问题的。 “咦,不好意思,电波不好啊。我们现在也正在过去,不如就在现场见面好了。那就这样。” 擅自和对方道别之后,里染切断了通讯。接着稍微操作了一下,把智能手机放在了座位上。画面上显示着<连接断开>几个文字。 ——他是故意的。柚乃直觉到如此。 “最初你就知道进入首都高速公路的时候通讯就会切断的吗。” “这里的服务就是在高速公路上会经常出现故障。” 里染像猫一样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光听到这些说明就全部明白了。 就算在高速公路上打电话也接受不到电波,这件事昨天就已经证实了。所以他在高速公路上使用网络通话之前就调整好了时间——出发前那句“安稳驾驶就好了。”以及刚才那句“时间正好啊。”都是为了在触及话题核心之前能够自然切断通话而准话好的。当然他自己想要得知的警察情报也顺利地从对方口中套了出来。在决定以联络为交换条件那瞬间他就打算要这么做了吧。 “……真是奸诈的策略家呢。”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像个任性的小孩似的。 “可是,为什么要在途中切断通话呢?全部都告诉他们也没关系吧。” “要是说出犯人的名字的话,那有被你的哥哥抢先一步的危险啊。我不在现场的话,就会失去和犯人交谈的机会了。” “交谈的机会,这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因为乐趣就在那里啊。” 逮捕犯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犯人交谈。好像相似但却完全不同。他究竟想和犯人说些什么呢。 “而且,虽然我说已经锁定了嫌疑人,但也没有完全确定。还有几件事要向对方确认清楚。” “……刚才你不就说了绝对确实之类的话吗。” “只是说说罢了。” 轻易地就承认自己在说谎。跟先前的哥哥一样,柚乃也想把脸埋在助手席的靠背上了。 “真是的,到底哪里是认真的啊……等一下。” 她突然发觉到。通话时刚好进入高速公路的时候切断的。难道说通话期间发生的打闹也被计算在内了吗?虽然仙堂的出现只是偶然的,但在那之前—— “……里染同学,难道你是故意拍我的脚吗?目的是调整时间?” “谁知道呢。” 他边说着边拼命忍耐着笑意。这次柚乃向着他的侧腹砸下回旋攻击。 “你、你、这是滥用暴力啊暴力……” “这是对色狼的正当防卫。既然有时间把脑筋用在这种事情上,那就请你更认真点去推理。” “不,推理也是很认真的……确实是已经锁定了一个人。” “……那到底是谁呢?” 里染咳嗽了好几次之后调整好了呼吸,在座位上坐定后说道。 “正如我刚才所过的,犯人并非饲养员的推理只是作为一个指标,我并没有把核心告诉大哥他们,那是关于拖把的另一个推理。将这两个推理与更衣室的检查结果结合起来之后,现在的嫌疑人就只有一个了。” “那是……?” 柚乃挨近里染,驾驶席上的羽取也竖起了耳朵。里染把黑色的瞳孔转向这边,回答了那个名字。 “——兽医,绿川光彦。” 2 cool voice 水族馆依然处于封锁状态。广场上冷冷清清的,唯独只有喷水池徒然地倾吐着水花。馆入口附近停放着数台报社的箱型车,摄影记者们正在准备进行转播。 里染避过他们的注意绕到后方,打开了通用口的门锁进入了馆内。这条路线似乎是哥哥告诉他的。 接着通过了后台工作区,朝着展示区域走去。从入口进去之后,巨大的水槽突然进入了视野中。虽然照明比开馆的时候略显暗淡,但柚乃的脸上却一扫昨天的愤概绽放出光彩。 “哇啊,好大啊……” 数百条鱼类成群结队地组成一幅全景立体画。因为没有观赏者在场的缘故,总觉得悠然地畅游着的鱼儿们比起平时更要快活的样子。并且柚乃还发觉到,也许他们算得上是包场了吧? “扔下你喽。” “啊,等我一下啦里染同学,难得来到这里不如就好好观赏一下吧。” “我们可不是来看鱼的。” “可是因为很难得嘛……啊,是鳐鱼,好大喔!好像鲨鱼一样!” “本来就是类似的种类吧,理所当然的。腹部有鱼鳍的是鳐鱼,鱼鳍在身体侧面的是鲨鱼。” “诶,是这样的吗。……真的吗?” “天知道。” 里染快步在通道上行走着。对鳐鱼依依不舍的柚乃边“等我一下啦”地说着边追了上去。她感觉可以理解昨天哥哥的心情了。 “这里是水族馆喔?包场了耶?不会心情高涨吗?” “高涨得起来吗。昨天也来过了吧。” “不,昨天的不算……啊,说起心情高涨的话,香织学姐呢?” “究竟怎么联想起来的啊。今天她在家睡觉吧?昨天还说累死了的。” 毕竟有人在眼前被鲨鱼吞食了,会卧床不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没、没关系吧?还是去探望一下为好呢。” “噢,那家伙挺坚强的,所以用不着担心。……真的扔下你了喔。” 无情的家伙对站在樱花鲈的圆柱形水槽前的柚乃扔下这句话。 “稍微看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里染同学没有什么喜欢的鱼类吗?” “没有。硬要说的话,就是章鱼和墨鱼吧。还有海葵鱼。” “为、为什么都是些触手类的……” 两人边交谈着边进入了a栋。柚乃在没有来客的水族馆内相当享受。她独自对岩礁水槽中的斜方鱊鱼群发出感动的声音,又在特别展示区里带有自己名字的汤之花蟹(gandalfus yunohana)深感兴趣地观察起来。(注:这种蟹的名字里带有柚乃这个发音) 每当这种时候里染都会“赶快走啊”地提醒她赶路。这让她想起以前和哥哥来的时候也曾经被这样催促过。 当来到有着黄色和黑色条纹的鱼类,镰鱼水槽前方的时候, “咦,你们是昨天的……在这里做什么呢?” 从意外的方向传来的沙哑的叫声。由于是玻璃并没直达天花板的开放型水槽,所以职员可以从上部位置将头探出来。在那里的是穿着黄色衬衣的肌肉二人组。昨天被聚集到会议室的饲养员,代田桥和大矶。 “今天也来了吗?我才不管你是什么顾问,到底想在封锁中的馆内搞些什么……” “这是我要说的话啊代田桥先生。封锁状况下竟然还在工作,真是让人敬佩呢。” “理所当然的,所有人都和平时那样在工作。管它因发生杀人事件而封馆,鱼类和人的事情是没关系的。” 代田桥将水桶提到水槽那边,板着臭脸开始撒饵。像是鱼肉似的混合饵吸引了数十条镰鱼从珊瑚的阴影处跃出,争先恐后地吞食起来。大矶也同样开始撒饵。 “不过,这下正好了。刚好有想向代田桥先生请教的事。顺便大矶先生也是。” 抬头仰视两人的里染这么说道,正在喂饵的他们停下了手。 “想要请教的事?明明是个小鬼,学人家装什么侦探。” “都说不是侦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听说您昨天是在鲨鱼水槽旁边的水槽喂饵对吧。从九点四十分过后到十点前。那是每天都要做的工作吗?” “噢,是那个时间段的惯例工作。” “如果按照平时来说,喂完饵之后会去哪里呢?是回去饲养员室吗?” “不,接着就会去新馆那边继续喂饵。” “原来如此,那就会离开b栋吧。……不过,昨天喂完饵之后,您是去了绿川医师那里。为什么呢?” “你问为什么……昨天因为感染传染病的海葵鱼的事情,所以就碰巧去了医务室啊。” “是被绿川医师叫去的吗?” 里染慎重地确认道。代田桥边喂饵边摇了摇如岩石般的下巴。 “噢,不是直接被他叫去,而是由绫濑小姐传话的。就算没有叫我本来也是打算去找他的。” “这方面怎样都没所谓了。总而言之您就是接到绿川医师‘去医务室一趟’这番传话。于是就作出了有别平时的行动。是这样吧?” “喂,这种说法是怎么回事,难道怀疑我吗?” 代田桥发出粗暴的声音,望向低下位置上的里染。 “不,这不是在怀疑您。您嘛……那么,大矶先生。” 冷静地脸露微笑之后,里染的视线转向大矶。沉默地喂着饵的青年“是的”简短地回答道。 “想向您请教一下关于被杀的雨宫先生的事情。您和他的年龄差不多啊。他是怎样的男人呢?” 有些不太像里染会提的问题。之前那个事件的时候,他从来没亲自提问过关于被害人性格的问题。 大矶“你问是怎样……”含混不清地回答着,身旁的代田桥插嘴说道。 “是个玩世不恭的家伙啊,吊儿郎当的。对吧大矶?” “不,这种事情……工作还是会正经地做的。” “确实他作为训练员的本领很不错,不过算不算是有热情倒不好说……平时总是嬉皮笑脸的,偶尔也会让人想揍他一顿。” 代田桥好像很不愉快的样子。 根据香织所说雨宫似乎是个相当轻浮的人,而且也听说他不招代田桥喜欢。 “原来如此,嬉皮笑脸的样子,所以才会被鲨鱼吃掉呢。” 连接地开出放肆的玩笑之后,里染再次对大矶, “您觉得他的为人怎样?雨宫先生是个玩世不恭的人吗?” “… …噢,我也觉得差不多是这样,但不是太清楚。因为我半年前才刚来的。” “喔,说来您是研修生啊。” “你、你知道得很清楚啊。……而且,我的个性是一板一眼的,和雨宫先生不太合得来。所以我说不了什么。” “好了,问完的话就快走吧。要约会给我到其他地方约去。” 代田桥这么说道,往水槽内撒下最后一撮饵。 这不是约会,柚乃正想这么否定的时候,两人就已经退回到工作区深处了。 里染和柚乃继续往水族馆深处迈进。时而在一脸凶相的巨蟹水槽,以及治愈的水母水槽(主要是柚乃的缘故)这些地方走走停停,随之终于来到了b栋的通用口。进入通道之前往鲨鱼水槽望去,就连照明都被关闭的漆黑背景中,挂着一个写着<调整中>标示的巨大看板。 进入工作区之后,看到刚好从备用品仓库出来的芝浦。他不明白两人为何会在这里出现,似乎相当惊讶地皱起额上的皱纹。里染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从他身旁经过,往转角的左边拐去。这里有扇标示<调饵室>的房门,但也被他无视了。 他迈着急速步伐所要前往的目标是<医务室>的房门。 ——兽医·绿川光彦。 从十一个嫌疑人之中排除后剩下的最后一个,最重要的嫌疑人。 他就是犯人吗。接下来里染就要在这扇门的里头解开谜题了吗。 追随着里染背影的柚乃如同昨天比赛时一样情绪紧张起来。 幸好门锁是打开的,敲门之后打开房门,里面只有绿川一人。看到柚乃和里染两人的他也没怎么感到意外,只是“噢呀”地说了声。 “你好像是昨天的……。有什么事吗。” “嗯。想跟您稍微谈一谈。关于事件的,相当重要的事……” 里染踏入房间,环视约莫三坪面积的空间,然后, “不、不可行……” ——马上就虚脱起来,依靠在墙壁上。 柚乃大失所望。 “诶,诶?里染同学,你怎么了?” “没用了。” “什么?自己的生活兴趣吗?” “不行……不是这里吗,不行了……” “为、为什么是五·七·五?你怎么啦里染同学!里染同学!” “该不会是什么地方受伤了吗?” 在摇晃着里染肩膀的柚乃背后,医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要是真的话就抱歉了。我基本上是专职动物类的。” 他也环视起室内, “说来这个房间里也根本没有医疗用品。” 医务室前方有张小型的办公台,房间深处的其余空间全部都被收纳文件的架子填埋了。完全没有其他东西,办公桌上也只是有着一个文件夹,纸架和钢笔之类的物品罢了,是个似乎没必要收拾整理的房间。朝架子望去,能看到文件夹的侧面表示着<九八年·虎鲸>诸如此类的,各个时期的生物名称。 所以与其说这里是医务室不如说, “这个房间用作于病历保管室。可以在这里查看以往的热带鱼纪录。若有必要的话,我就带你们去新馆那边的医务室好了。” 听到这番话后,里染突然重振了精神。 “新馆……新馆那边也有医务室?” “是的。那边就有医疗用品。虽然不是给人类使用的设备就是了。” “是这样啊,说的也是呢。既然是水栖生物那就会有相对应的设备。既然有新馆,那就不会把医务室设置在这么老旧的建筑物里。病历保管室……对了,事件发生的时候您正在‘翻看以往的病历’对吧。而且还对代田桥传达‘到下面的医务室来’。我全都理解了。” 他似乎相当得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我不太清楚怎么回事,难道这个房间让你失望了吗?” “是的,大失所望了。……我本来还以为,这里就是您平时使用的医务室,里面会放置着各种医疗器具和私人物品,也许还会有深蓝色的衬衣。” “私人物品?衬衣?条件限制真大啊。这里除了我穿着的这件之外就没其他衬衣了。” 绿川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今天他穿的衬衣正好与他的名字配套,是浅绿色的。 “按照逻辑来考虑,确实应该是这样……这个房间从以前就一直被用作保管库吗?应该不是昨天急忙重新配置过的吧?” “当然了。自从新馆落成之后就一直是保管库了。你不妨随便找个人问问。” “这样啊。既然如此,那到底……到底是……” 里染在柚乃和绿川的注视中沉默起来,不久后“啊!”地惊叫起来。然后马上对医师, “很抱歉,打扰您了。” 他轻轻低下头,带着严肃的神色转过身去。什么都没搞明白的柚乃也只好跟了上去。 对于里染的这种态度,绿川也并没怎么介意,“哪里的话’这么回应道。也许是对两人失去兴趣了吧,他以正经的表情面对着展开的文件,声音也相当冷漠。 出到走廊上之后,里染朝着货运口所在的深处方向走去。 “那个,犯人是不是绿川先生……” “不对,搞错了。是我太愚蠢了。” 转过拐角后又出现了楼梯。这条楼梯并没有通往地下,只是连接着二楼。 “我没有考虑到手套。混账,昨天就应该要去确认了。情况既然这样那就糟了,至今为止的功夫都白费了。又回到了出发点。” 里染边上楼梯边说着悔恨的话。看来他观望过医务室之后发觉到什么巨大的错误。 “回到出发点,就是说嫌疑人还是十一个吗?” “是啊。” “那线索也?” “没有。束手无策了。” 到达了二楼之后里染也实际地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虽然动作滑稽,但他的表情却相当严肃。尽管昨天站在相同走廊上的时候他是那么地有自信的。 “至今也只是运气不错罢了。指针也已经偏移。啊啊不行,已经没撤了。最近尽是些让人厌烦的事。不是推理出错就是空调被弄坏……” “这、这种状况下还要算旧账吗……。不管怎样,请你振作起来啦。” 柚乃拼命地支撑着再次想要和墙壁同化的里染手臂。 “也不是全部都搞错对吧?卫生纸的诡计应该是正确的才是。” “就算这方面是正确,也还是无法锁定犯人……不对,既然这样就只好依靠这个了吧……” “就是这样,要努力喔。里染同学加油!” 她直接套用了昨天部长曾给予自己的声援。里染“就算你叫我加油……”作出了与柚乃完全相同的回应。 就在这时候, “噢噢,挽着手臂还真是恩爱呢。” 背后发出了声音。资料室里面的长发男人——津正好在这时候走了进去。 3 病弱的海豚娘 资料室是个里面放着收纳书物的架子以及若干个硬纸箱的单调房间,与下面的医务室很相似——不对,应该说下面的医务室反而更像是资料室。这里窗户都没有,强烈的阳光从设置于房间深处的换气扇缝隙中投射进来。津正站在墙边,充满兴致地望着里染和柚乃。 “既然在约会就别来这里,去观赏水槽就好了。” “所以说,我们不是在约会。” 柚乃作出否定,津“是啦是啦”笑了起来,对里染, “那,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点事想确认一下。” “是关于事件的事吗?没问题,不过拜托长话短说。我现在正在休息。” 休息只是借口吧。听香织说过,他是个偷懒的惯犯。 “是香烟吧。” 里染唐突地说道,津睁大了细小的眼睛。 “……嘿,不愧是侦探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听新闻部员们说他们被你送赠了糖果。我想应该是过口瘾吧。而且,你还有经常会偷懒的恶习,而这间休息室里也有换气扇。既然这样,不就是为了偷偷吸烟吗。” “因为时势的关系所以全馆都被禁烟啊,让我相当难受呢。” 他从口袋里取出香烟盒和几颗糖果。把糖果递给了两人。包装纸内里写着谜语,是种小孩子气的葡萄味糖果。 “那,要确认的是?” “已经确认过了。那就此告辞。” “慢、慢着!” 明明就是他自己请求长话短说的,津却慌张地挽留里染。 “这样也未免太没意思了,再多谈一会嘛。实际上我对事件也很有兴趣,想要尝试解决一下。” “你也是嫌疑人吧。” “正因如此才要这样啊。昨天从馆长那里听说过你解决不在场证明的事情,哎呀,卫生纸的论点确实相当有意思呢。嘛,如果能仔细地检视现场,我也有自信能够解开这个谜题。” “……你认为犯人是个怎样的人物?” 津用嘴叼起一根香烟,用打火机点燃。 “这个嘛……明显是非常胆大妄为啊。换作是我的话,就绝对不会在那种地方杀人。” 他边吐着白烟边像是要表示整个b栋似的张开双臂。 “出入口都有摄像机,外面也有职员们在来回走动。虽然只要掌握了轮班表,就能知道什么时间段水槽那边会没人,可是也不可能百分百安全的。然而犯人却杀害了雨宫。也就是说——” “就是说?” “犯人对雨宫怀有相当强烈的杀意吧。割了脖子扔去喂鲨鱼,不这么凌辱一番就难解心头之恨。是个慎密而且大胆,兼具强烈的杀意和狂气的犯人。我会说卫生纸相当有意思就是这个原因。虽说是顺利地完成了,不过这种方法实在是相当天真。” “会有对雨宫先生怀有这种杀意的人物吗?职员们之间难道有过什么纠纷?爱恨情仇之类的。” “谁知道,有没有呢。他和女人似乎是相当亲近的样子。不过,与其说是勾引女人,不如说更像是在玩耍。应该不会在这方面被怀恨吧。要说是哪方面的话,也许是工作上的。” “听说他工作还是做的挺不错。” “两三个月之前,饲养员那边曾提出要再饲养一头海豚。对此事务方的船见先生和馆长严厉地拒绝了,那时候就和雨宫先生发生了激烈的口角。噢,我则是在根城里避难,所以不太清楚详情。” “资料室就是根城么。这城主还真够挫的呀。” 活动室的城主也是不能对人言的事就是了。 “这是很有用的参考意见。谢谢。” 里染对享受着吞云吐雾的偷懒犯稍施一礼。 正打算要离开房间的时候,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说起船见先生,昨天他的行动有些奇怪啊。不过是你离去之后的事情了。” “嗯,也是啊。” 带着理解的表情点了点头,里染离开了烟鬼的根城。 事务室里有四个人。 今天也随意地穿着t恤坐在办公桌前,面对着电脑的水原,以及在书架前方翻阅文件的船见。在复印机前面看上去与柚乃同龄女孩子,打工的学生仁科穂波,旁边的副馆长绫濑则单手拿着冒热气的纸杯正在休息。 “哎呀,这不是昨天的侦探君和助手小姐吗。约会?”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么问。刚一打开门,水原就丢来了与代田桥和津同样的问题。柚乃“都说不是了啦”以比之前更强的语气否定,不过有没有被接受则是另当别论。 要说里染的话,他则是沉默地在房间里观察起来。黑色的瞳孔往左右转动,抚着下巴,然后慢慢地提出话题。 “有点事想向各位请教一下。” “什么事?” “关于雨宫先生的。可以给我说说他是怎样的人吗。” “怎样的人?……这个嘛,是个奇特的人吧。” 是因为性格急躁吗,还是说日常中就是这样呢。水原不像大矶那样说话吞吞吐吐,立刻就作出回答。 “说是奇特但并不是指很张扬,意思是在饲养员中是独特的类型。对于生物相当理智。” “说理智的意思是?” “可以说是相当事务性,不会想要过深地投入感情。小智香也老是这么感叹,说他有些地方让人搞不懂。” “不要这么说了,别对过世的人说坏话啊。雨宫先生对饲养和训练不都做得很不错吗。” 绫濑像是评判似地说道。对雨宫的评价大体上和代田桥差不多。 虽然工作做的不错,但却有些心怀鬼胎的男人。 “我有耳闻过他喜好女色之类的话,不过各位女士又是怎么看的呢?” “啊,对了对了。绫濑小姐的年龄相近,所以经常和他会发生争吵。” “才没发生争吵啊。要一起去吃饭吗?诸如此类的,曾经被他这么开玩笑地搭话过罢了。” “啊,我之前也曾经被他这么问过一次……不过我拒绝了就是。” 穂波谨慎地举起了手,这让水原惊讶地仰起了身。 “连小穂波也是?真是的,那个人真是不分对象呀!” “水原小姐,就说你这种说话方式——” “啊,抱歉抱歉。不过,对呢,雨宫先生的本命果然还是小智香吧。” “小智香……是说滝野智香吗?” “对对。果然由于同是海豚饲养员,看起来就是会有这种感觉吧。呐,船见先生也是这么觉得吧?” “诶?” 水原将目光转向书架前的船见,他的后背突然抖了一下。 “什、什么?雨宫先生的事?对、对啊,他和滝野小姐好像挺亲密的。没错。” 语调快速而且大动作的样子,确实正如津所说的那样行为可疑。里染“显而易见啊”,以只有柚乃能听见的音量呢喃道。 不过,又发出了一件奇妙的事。 “不过既然是雨宫先生,那就说不准是不是认真的。绫濑小姐也被他邀约过,大概是开玩笑的吧? 说出这番话的船见,简直就像是想尽早将众人的注意从自己身上移开似的,再次把话题抛回绫濑那边。 “诶?……啊,说、说得也是呢。” 她也和船见同样说话含混起来。明明刚才还对答如流的。而且话题的内容又兜了回去。 怎么回事呢,柚乃感到奇怪。里染好像也起了疑心,眯细了双眼皮的眼睛直盯着绫濑。她察觉到被看着,表情生硬地低下目光看着纸杯—— 这时候,柚乃两人背后的房门被打开。 “我回来了。哎呀,警察终于给予许可了。” 似乎感到疲累似地边说着边进来的是以平头给人深刻印象的中年男人。鲨鱼饲养员·深元。 绫濑抬起头来,立刻对他开口说道。 “真的吗?太好了,这下子可以去整备水槽了呀。” “啊啊,休息一会后马上开始吧。把水放掉,也要清扫地下的过滤装置,还有悬挂天桥的地板也要……啊,清扫用品柜里的用具被押收了来着。真是难办了。水桶姑且不论,拖把可是上个月才 开始用的新品啊。” 深元边操作着咖啡机边独自发起牢骚。然后才总算发现了两名外部人士, “咦,你们是昨天的……在这里干嘛呢?水族馆约会?” “都说不是了。” “不用在意,我们要走了。” 柚乃惯例地作出否定,里染也添话说道。接着他又说, “船见先生,还有绫濑小姐。可否请两位借一步说话?” 这么对墙边的两人说道。事务经理和副馆长相互对望一眼,边感到犹豫边跟着柚乃两人一起出到走廊外面。 关上门后里染挽起双臂,与叫出来的两人正面相对。船见的额头渗出薄薄的汗水,绫濑则扭着头,像是绝不愿意朝向这边似的。 从柚乃的眼中看来,两人明显都很可疑。 “呃……有什么事?” “绫濑小姐。您昨天在馆长室的时候,从房门的玻璃窗上看到什么吗?例如什么人在走廊经过。” “嗯、嗯。这个昨天也对刑警们说过了。就看到津先生从资料室回来……” “在那之前,还看到其他人吧?” 单刀直入的一句话,让她变得哑口无言。 “为、为什么这么问……” “看到了吧?啊,果然是这样……船见先生,请您别逃跑。” 渐渐地往后退的船见因这句话而身体僵住了。与此同时里染轻推柚乃的背部。别让他逃了,是这种意思吧。柚乃绕到船见的身旁,用力地抓住他的衣袖。 “那么,绫濑小姐。您好像没对警察说过这事吧?” “不、不是的。只是转瞬间看到而已,我没自信确定是不是真的看到,所以就没说出来。” “不,关于这点怎样都好了。我不是侦探,而且也不是警察。所以您有看到什么就告诉我吧。” 看绫濑的样子已经感受不到年轻副馆长的威严了。她惊慌失措地扶正眼镜,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在看到津先生之前,还、还看到船见先生在门前经过,然后很快就回到了事务室……” 柚乃抓住的衣袖被略微拉开了些许。于是柚乃马上扯了回来。问题人物狼狈地倾倒着身子,被逼站到了里染面前。 “船见先生,绫濑小姐是这么说的喔?这就怪了,您应该一直都在事务室才对啊。” “不、不、不是的。我这么说是有理由的。” “可以方便告知吗。” “……咖、咖啡洒出来了。洒在和泉女士给的书类文件上。” 他用几不可闻的微弱声音坦白道。 “于是我就折腾着想要擦拭,不过房间里没有毛巾和抹布,纸巾也刚好用完了。所以我就匆忙地跑去厕所,将卫生纸拿了回来。擦拭完之后津立刻就进来了。就、就只是这样。只是这样而已。所以我和事件什么关系都……这是真的!” 船见加强了语气,但对方还是冷淡地, “那么船见先生,您是去了厕所对吧?是男厕吗?” “啊,是的。” “为何没对警察说?昨天我提问的时候,都没提起过啊。” “我、我觉得那不是值得一说的事,所以就没提出来……你那时候刚说过不在场证明是没意义的,还说厕所是相当重要什么的,所以我觉得事到如今才说的话会受到怀疑的啊。” “那么,就是想说却不能说么。哼哼。” “相、相信我啊。染上咖啡的文件还在,垃圾箱里应该还留有圆芯!” 船见的眉毛扭曲成恳求的形状,抓住了里染的双肩。听到了垃圾箱和圆芯这些单词,柚乃想起了在行车中,里染和仙堂的交谈。 谈到找到圆芯的地方,当时他是“大概是在事务室的垃圾箱里吧”这句话正中了红心。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地点了。 事件发生期间,一直在事务室的人就只有船见一个。而且刚才他本人承认曾经去拿过卫生纸—— “……这么说的话,您用完了拿来的卫生纸,就把圆芯直接扔掉了。” “诶?是、是啊。纸剩下的不多,所以全部都用来擦拭了。” “从男厕拿来卫生纸,擦拭泼洒出来的咖啡,圆芯丢到事务室的垃圾箱里对吧?” 里染重新确认道,他大力地不断点头。接着里染就, “那是男厕里放在什么地方的卫生纸?” “什么地方……就是和平时那样取下单间纸架上的啊。” “还记得去厕所的时间吗?” “大、大概是正好十点钟吧。咖啡洒出来的时候,手表上也沾上了些许,当时我还心想会不会出问题而看了手表,那个时候是十点一分左右。” “手表的时间是准确的吧?” “当然了。那是分配给所有职员的电波手表啊,时间是正确的。你看,绫濑小姐也有戴着。” 确实船见和绫濑的手腕上都戴着黄色表带的手表。昨天香织也说过其他职员也戴着相同的东西。 “结果手表没出问题。如果有防水加工的话就不用怕咖啡了嘛,馆长也真是太吝啬了。哈哈哈哈……哈……” 即便他以滑稽的动作发出大笑,走廊上过于冰冷的气氛也没有回升。 “船见先生,接下来是最后的问题。您去厕所的时候,周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诶……?不,我什么都没注意到。进去后很快就出来了。” “这样啊。感谢。” 单方面地结束了提问,里染把船见和绫濑丢在原地,往饲养员室走去。 船见也许认为自己仍然被怀疑吧,他又“不是这样的!”大声呼叫起来。 “我真的没干过。我马上就对警察老实相告。可以相信我吧。” “……我是很想相信啊。” 里染最后对他说的是彷如舍弃对方般的话语。 “我还没掌握到任何一个可以证明您不是犯人的证据耶。” “你最初就知道圆芯被丢在事务室的垃圾箱里的吧?” “是推测出来的。” “是怎么知道的呢?” “本来应该装在纸架上的卫生纸却不在厕所里。既然这样,就只能是被谁拿到外面去了。” 回到一楼以后,里染倚靠在调饵室的墙壁上。正如“一天最多只能和三个人交谈”这句夸张的话那样,他一副累垮了的样子,边转着脑袋揉着肩膀边进行解说。 “无论是犯人还是其他什么人做的,把卫生纸拿出去的话肯定会有相应的理由。最为自然的考虑,就是为了擦拭饮料之类的理由吧。” “说得也是,那本来就是为了擦东西而制造的纸呢……我的意思是指擦拭饮料什么的。” 她对自己说出来的话觉得不好意思。 “那么,在这个建筑物内有可能会打翻饮料,并且为了擦拭而必须到厕所拿卫生纸的人有谁呢?首先饲养员和打工的仁科除外。因为他们就近的地方就有毛巾。因此剩下来就是cool voice的绿川,以及事务员的津和船见。” “绿川先生不是cool voice而是兽医啊。咦,绫濑小姐和水原小姐呢?明明这两位也是事务员呀。” “女人应该不会去男厕拿卫生纸吧。” “啊,这样……” 不过,昨天他说过“虽然进的是男厕,但犯人也未必是男人”—— 不,这也不对。这次的情况是拿出卫生纸必须要有‘相应的理由’。假设犯人是绫濑,要是将替换的卫生纸拿回自己的房间,若被发现的时候该怎么解释呢?尽管可以“我想要擦拭打翻的饮料”这么 作出解释,但却不能成为女性进入男厕的理由。 “那么,首先说津吧,不过很难认为那家伙偷懒的资料室里会有水分。即便是绿川,医务室里应该会有一两条毛巾之类的,因此也要除外。剩下的就只有船见,那么圆芯就应该被扔在事务室——我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医务室里没有毛巾和纸巾对吧。” “所以说,对警察说的话会猜中只是运气好罢了。” 他先前碎碎念地说“真是走运”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吗。 “虽然我的推理因事务室事变而崩溃,不过多亏于仙堂而得以确定为事务室的垃圾箱。于是姑且还是去资料室看了看,确认里面没有水分之后就去事务室了。” 收拾得相当整齐的事务室里确实没发现有毛巾。而且船见很显然是一副隐瞒着什么的样子。 “于是就质问对方吗。” “没错。不过没想到居然把绫濑也钓出来了。” 绫濑只有在被船见搭话的时候才会出现强烈的动摇情绪。她一瞬间目击到船见去过厕所,对于他隐瞒着这件事而有所警戒吧。 “嗯,原来如此……” 真不愧是里染,真是精彩的推理。柚乃如同在仔细品味般点了点头。 “那,如果是船见先生拿掉卫生纸,那又会怎样呢?” “不怎么样。” 里染又摆出了‘束手无策’的姿势。 “本来应该在厕所的卫生纸消失到哪里的谜题已经解决了。与事件没有关系,只是船见为了擦拭咖啡而拿去用而已。……不过,既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那家伙不是犯人,这番证言是完全不能采信就是了。” 船见依然是十一个嫌疑人中的一个。 “船见十点的时候去过厕所是事实吧。绫濑也目击到了。不过也可以认为实际船见就是犯人,为了替换卫生纸而故意做出那种行动。” “可、可是里染同学,昨天你不就说过了吗。你说既然要处理卫生纸,厕所是最不会被怀疑……” “我是故意这么说的。通常犯人可不会把丢着不管就好的东西特意拿回自己房间的。做出通常不会做的事,反而不会遭到怀疑。也许犯人就是这么计算过。” “如果这么考虑下去,不就没玩没了吗!” “就是这样。” 里染深感同意,像是虚脱般将后脑贴在墙壁上。 “总之那家伙的证言如今没有任何作用。还是医务室的猜测落空造成沉重打击……” “谁在这里吗?” 身旁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单手拿着脱下的围裙,另一只手拿着水色水桶,饲养员领班和泉的肥胖身体探了出来。 “哎呀,这不是昨天的两位吗?在这种地方约会?” “不是的。……这句话我还要说多少次啊。” 柚乃厌烦地想要叹气——到了喉头又咽了回去。 和泉拿着的围裙上沾上了什么红黑色的东西。 “里、里染同学……那个,里染同学……” “啊?什么啊……啊,是血。和泉女士,围裙上沾着血啊。是雨宫先生的血吗?” “说得太直接了吧!” “啊啊,咦?呀,应该不可能吧。让我闻闻看。” 和泉也没感到在意,满不在乎地把手伸了出来。柚乃把脸凑近围裙,闻到了腥臭味。 “……鱼血?” “对啊。昨天那些警察好像也同样误会了,既然是饲养生物的地方,会有这样的血也并不奇怪吧?” 哈哈哈,和泉对此一笑置之。 香织将她称作‘肝玉母’,确实她说话的音量大得简直像是天不怕地不怕。从房门的缝隙朝调饵室看去,房间内架设着像是厨房里会有的水管,随处可见折叠起来的围裙和案板,装着鱼的泡沫箱,水桶和毛巾等等物品。 和泉回去室内一趟,把围裙和水桶放下来之后, “难得是星期日而且又没有其他客人,去展示区那边观赏不就好了……我待会就要去愉快的地方了。” “就说这不是约会……什么,愉快的地方是指?” “新馆那边有海豚的泳池……” “是约会!仔细想想其实就是约会!” 听到数天前就向往的词语,柚乃毫不感到害羞地扑了过去。身旁的里染“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露出没撤的表情。 新馆的通道是描绘出和缓曲线的广阔厅堂。并没有定则的参观路线,而是能在排列的水槽间自由观赏的开放式构造。中央有着热带鱼的宽广水槽,以此呈现出色彩鲜艳的鱼群和珊瑚礁的南海风景。边角的位置还有一个直逼鲨鱼水槽的巨大亚力克玻璃箱,不过那里也只是挂着<调整中>的标示牌,不见有生物的身影。 绕到圆形大厅的内侧之后,可以看到制作成阶梯形的客席,以及中央位置的泳池。附近大概有停泊帆船的地方吧,好几艘帆船以缓慢的速度划着波浪行使。 和泉前往的地方是表演秀的泳池后方,被墙壁隔开而从坐席位置看不到的环状泳池。伴随着犬笛的尖锐音色,两头海豚正来回畅游着。 在泳池中精气充沛地跃起的是黑色的巨大尖嘴海豚,每当游到泳池边的时候,滝野就会从水桶里抛出鱼。拍打海水的动作强而有力,眼睛略带点白色,从远处看去就像是逆戟鲸一样。 前方还有一头同样的尖嘴海豚,不过相对于黑色的那头则是游得较为安静,体型也小了一圈。体表是白色的,光滑的皮肤在太阳的照射下闪耀着光辉。这头海豚的搭档是老练的饲养员芝浦,当海豚偶尔露出水面,他就会温柔地抚摸它的身体。 黑色和白色的海豚都非常听话。双方自由自在地戏水的模样看起来相当快乐,突出的尖嘴相当可爱,并且更重要的是, “好、好、好可爱……” 半个夏日的部门活动与比赛的疲劳全都云消雾散。面对着丸美的偶像,柚乃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兴奋。里染把手搭在头上,“好热……”满脸忧郁地嘀咕着,管他怎样都好了。 “看来很有精神呀。” 和泉朝芝浦走近。 “状态比平时要好。也许是因为回到水槽而感到安心吧……那两位是?刚才在b栋也见过他们。” “好像是在约会。” “诶。听说是侦探,那肯定是在搜查还是什么的吧。” 芝浦说得没错,不过沉迷于海豚中的柚乃却不是那么回事。 “难道这孩子就是露菲吗?” “对呀。来露菲,对这位小姐打个招呼。” 哔哔,笛子响起了短促的旋律。可是白色的海豚毫无反应,继续悠然地畅游。 “哎呀……果然搭档不是滝野小姐就不行啊。” 芝浦用指甲挠着秃头,和泉和苦笑起来。 “这么看来,无论哪一头,要去表演还太早呢。” “诶……还要去表演吗?好像还在训练着吧?” “是这样没错。展示区里的一位偶像被警察带走了。所以得让她去填补空缺。” 展示区的偶像。是指柠檬鲨吧。 “真是很遗憾,哎,对露菲来说这样也好吧。她的性格懦弱,要表演的话就有些负担过大了。” 芝浦注视着畅游的露菲,以其游泳速度同样缓慢的语速回答道。 “这孩子天生就没什么体力呀。皮肤也很脆弱,还小的时候血管是透明的,肤色看上去是粉红的呢。” “啊啊,所以名字才叫露菲么。”(注:露菲是哆啦a梦剧场版《大雄的南海大冒险》里登场的粉色海豚) 第五章 过多的嫌疑人与过少的线索 1 狂乱家族实纪 房门敲了两次,三次都没有回应,柚乃用复制钥匙打开了门锁。拉动房门的手臂上包覆着夏季外套的长袖子。 气温与初秋差不多。天空上漂浮着稀疏的云彩,遮挡了太阳的威猛。八月六日的上午犹如昨天的气温是虚假般舒适宜人。 活动室内也恢复了舒适的温度。顺带一说房主的生活节奏也打回原形,还能听到从毛毯下传出的寝息声。用电热水瓶的热水泡了两人份的咖啡,将带来的面包袋打开之后,听到声响的他醒了过来。 “……现在几点。” “十一点。” “十一点……。那,你在大清早搞些什么。” “准备做早餐。还有,十一点已经不早了。都快中午了。只有味增和果酱,吃果酱三明治好吗?” “我不想早上就吃甜腻的东西啊。” “那就涂上味增。” “没其他选择么……” 慢吞吞地从床上爬出来,里染坐到了餐桌前。他小口地喝着咖啡,脸上还是犯困的样子。脑袋后面翘起了几条睡乱的头发。 将只是在面包上夹着草莓果酱的简易早餐装在碟子上递了过去,里染边发着牢骚边吃了起来,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起了头, “……诶,说来你干嘛来这里?就为了做早餐?” “不可能的吧。” “不可能的呢。……那么,是为什么。” “这个……” 语塞了。该怎么开口才好呢。 “昨天就这么中途解散了,有些没能问到的事情,该怎么说好呢。” “没能问到的事?” “断、断……” “断?” “啊,就是……” 还是别问吧。柚乃低下头,对着自己的茶杯吹了口气。热气被吹散,黑色的水面扩散出波纹。这种事情很难直接对本人开口问的。 ——里染同学,你被父亲断绝了父子关系,这件事是真的吗。这样。 【勘当】1指因犯下罪过而承受处罚。 2指受到责备。谴责。3指断绝主从·亲子·弟子的关系。(查阅自广辞苑) 这是在现今社会几乎不会听到的词语。被断绝关系。里染被父亲断绝了父子关系。而且以“正确来说是不想回去”这句话来推测,他本人也是希望断绝关系的。虽然似乎与其他家人仍然保持着关系,但父亲与儿子是完全诀别的——看来就是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呢?昨天从镜华口中听说了情况的柚乃想要追问清楚。但却无法如愿。原因是当时风势增强,天空乌云密布。想说下起雨来就不好了,于是她就急匆匆地走下了坂道。(尽管如此,她也没忘记脸上带笑地与对方交换邮件地址)。 回到活动室之后,看到香织和早苗也准备回去了。柚乃即将回到自家的时候就下起了雨,雨势虽然很快就减弱,不过却一直下到深夜才停。 拜这场雨所赐今天早上非常清凉,不过突然下起的骤雨使得柚乃再次全身湿透,同时还让她留下了对疑问的芥蒂。以及思考的时间。 ——因为没有可以住的地方,所以才会在活动室落脚。 要说感到惊讶的话当然会惊讶,要说当然的话也是理所当然的理由。当初听他说有家却不归的时候,柚乃本人说不定在心里的某处,就已经对这个理由有所察觉了。 所以她从最初就没有因对方明显违反校规而向学校举报的想法,提出委托侦探业务的时候,她也无意识地避开提出以对方居住在活动室这个最大的弱点作为交易筹码。 反而是就他明明不顾亲人的反对离家生活但却还要依赖亲人的生活态度,而提出让他自己赚取自立的生活费这种条件来让他答应。 可是,如今回想起来,之前那番对话——六月末的体育馆事件发生期间,在柚乃初次依靠里染帮忙时所说过的对话中有些许不协调的地方。 “你的父母并不同意你住在这里吧?”当柚乃这么问他的时候,回答的人不是里染而是香织。而且她的回答是“通常来说是不会同意的吧。”这样的普遍看法。 柚乃擅自认为他肯定是没得到父母同意而继续出言责备,里染像是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然后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听到柚乃“我会付钱的”这个提议,他才没有说下去。 那个时候里染也许是想要反驳柚乃说的话吧。他是对于柚乃以认定自己只是任性地离家出走为前提来谈话而怒火中烧吧。 还有就是“依靠父母”这句话。柚乃指责他说这种状况太不彻底。确实是很不彻底,不过从父亲对儿子断绝亲子关系,母亲和妹妹却没有遵从这点来看,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对里染来说被别人接近家族的核心,被触碰到不想被触碰的地方,是打从心底感到厌恶的吧。 柚乃在被褥中度过了最后的休假日。对自己感到自我厌恶。 幸好他本人对于接受十万元生活费完全没有介意,不过她还是想要向对方道个歉。怀着这种想法的柚乃连续两天都从早上就拜访里染, “断什么啊?神剃?乡村路?革神语?”(注:后面三个词的原文都包含‘かん’,与断绝亲子关系‘勘当’这个词的开头相同。) (注:(日语:アラタ カンガタリ革神语),是一部日本奇幻漫画风格的少年漫画,作者为渡濑悠宇,从小学馆《周刊少年sunday》2008年44号开始连载。 神剃(かんなぎ)是武梨绘里在一迅社发行的月刊《ic re》上连载的漫画作品。副标题是“crazy shrine maidens”,单行本已发行至8卷。电视动画于2008年10月开始播放。在2009年一月号的《ic re》杂志上,公布因作者身体状况不佳而无限期休载的消息。于2011年8月恢复连载。 《乡村路》(日语:カントリーロード)为日本女性声优本名阳子在1995年发表的个人生涯第一张音乐单曲作品,为同年吉卜力工作室动画《侧耳倾听》的片尾曲) “……水族馆。水族馆的事情。搜查情况怎样了?”(注:同上注释,话说文字梗好烦……) “啊啊,是说这个啊。” 虽然连买包都买了带来这里,但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取而代之地则是问了另一件在意的事。 “昨天你好像在泳池发觉到什么的样子。” “唔,噢,发觉是发觉了,不过后面又陷入死胡同……” 他移开了视线,再次喝了口咖啡。与昨天不同,回答得很不干脆。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轻快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这种独特的节奏是香织到来的信号。 进来吧,里染应声之后,外面的人发出惊讶的声音。 ——咦,明明不是星期天天马竟然在中午前起来了!这不科学! “真是个吵闹的家伙啊。” 听到传来开门的声音,里染这么说道。 门打开之后,发现香织的身后还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毫不在意被面包塞住喉咙的里染,他“打扰了”丢下这句话,脱下鞋子走了进来。 是仙堂警部。 2 前所未见的尸体 “打算去新闻部之前顺路过来这里,碰巧在校舍前面遇到的。” “校舍前……发生什么事件吗?” “毕竟听闻有个擅自住在学校里的笨蛋啊。” 仙堂不快地回答道。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是体育馆的事件结束之后的翌日。当时他是与哥哥一起拜访的,作为对解决事件的酬谢,关于这个居住场所他是“饶了你 吧”如此放任不管了。 “这里比起之前还要凌乱吧?收拾一下啊。” “就是啊。来,里染同学,快来整理!” “已经收拾好了。只是东西比较多而已。” 里染坚持己见,接着对仙堂, “那,所为何事?” “啊啊……嗯,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警部看起来比起昨天更要疲劳的样子。眼睛下面浮现黑眼圈,与头发的颜色相当合称的灰色西装也满是皱褶。柚乃重新泡了咖啡递了过去,“谢谢”他这么说着接了下来,连声音都好像气若游丝的。 “空调那件事已经联系保土谷署的白户先生了,听说三点左右就会和业者一起过来。” “噢噢这样啊!明白!终于能和这个灼热地狱说再见了!” “现在也不怎么热就是了。” “从中午起就会回升到三十度以上。” 柚乃说,仙堂补充说明。 确实据天气预报所说,从下午起就会恢复盛夏的温度。 初次听闻的里染像是感到腻烦地俯下头。 “糟透了……” “再去找个地方避暑不就好了嘛。” “对啊天马,去水族馆吧。这次也让我跟过去吧。” “你是要去新闻部吧。” “只要说是去追加采访就没关系啦。” “体谅下仓町的辛劳啊……那么刑警先生,事情就只有这些?” 里染抬起头来,警部把还没凉的咖啡全部喝光,慢慢将手伸到胸前。 拿出了照片叠和数个乙烯树脂袋。 “这是今天早上送来的验尸报告。” “……诶,特意拿过来吗。真是意外啊。还以为我肯定被讨厌了。” “非常讨厌。洞察力果然够敏锐。” 他再次不快地回答道, “不过比起这个,解决事件才是最优先的。毕竟你好像有了什么想法,听听你的意见也不会有损失吧。” 看着他苦着脸进行说明的样子,看来哥哥他们的搜查停滞不前。 “那么说来我也有些想问的事情。b栋工作区域内的所有房间都调查过了吗?” “当然了,事件发生不久就全都调查过了。” “噢,这样啊。伤脑筋呢。算了,事务室里真的没有毛巾和抹布之类的,可以用来擦东西的物品吗?” “事务室?噢,确实是没有。事务方的房间都是简易的构造,没有任何饲养员会使用的东西。” “是这样啊。很好。谢谢了。” 船见说过的“事务室里没有可以擦拭的东西”这番证言已经得到证实。仙堂脸上带着无法理解的表情,把照片叠放到桌子上。 “来,这是尸体的照片和发现的遗留物。既然想看就让你看吧。” “不想看。” “快看!睁大眼睛看清楚!” “才不要,从鲨鱼的肚子拿出来的尸体什么的……呜哇,呜哇,呜哇……” 警部不由分说地把照片展开,里染发出哀叫但还是把目光落在照片上。香织也从背后偷看,可是很快脸色就发青起来。仙堂像是安抚她似地, “是相当凄惨的尸体。女性还是别看为好。” “男性也别看为好吧,这种东西。” “你是游戏世代的孩子所以没关系吧。不是经常和僵尸之类的战斗么?” “才没战啦。我玩不了需要操作技术的游戏。因为反射神经不好。” 不去理会两人的这番交谈,香织“柚乃~”地叫着把脸埋到她的胸前。柚乃抚着她的头,由于害怕而只看了最先头的一张照片。 上面显示的是沾满鲜血的手臂。 皮肤是发白的,与昨天在面板图片上看到过的健康肌肤完全不同。恰好配合手腕粗细的手表指针停在十点七分的位置。 ——这是掉落水槽的时间。 “这边的一半是在鲨鱼胃里找到的上半身。有些部位意外地留有原形。这边的是留在水槽中的下半身。” 仙堂进行解说。柚乃看到的手臂,当然是归入‘胃里’的那一组。至于留下原形的是什么,她已经不想再知道了。 移开视线,将注意力转向装在袋子里的遗留物。是完全湿透破烂的记事本和钢笔,至今已经看过多次的电波手表。还有两个系着带子的笛子。 其中一个的带子是红色的。 “已经明确的是掉落水槽之前就已经毙命,还有死因是脖子上受的伤。不过除此之外则不明。撕裂伤太多了。” “说的也是呢。这边的是遗留物吗?笛子好像有两个啊。” “是用于调教的犬笛——其中一个是滝野智香的东西吧。” 柚乃想起昨天滝野说过的话。她说大概是雨宫拿走的,这种猜测被说中了。 “两个笛子像是饰品一样挂在头上,本来是放在衣服内侧的吧。听说在胃里缠在一起。” “……诶,这个也是在鲨鱼胃里找到的啊。” “啊啊,当然了。不过记事本是在裤袋里的啦。” 就算你用这种说法也丝毫安抚不了别人。越来越觉得不舒服的柚乃像是寻求安息场所似地和香织抱在一起。 “从记事本上,能像之前的事件那样发现什么吗?” “不行。墨水都融化了根本看不清文字。” “噢,不是每次都那么顺利的呢。” 里染皱起眉头,结束了对照片和遗留物的确认。仙堂探出身子, “怎样,有明白到什么吗?” “没有,只是觉得恶心而已。” 这种回答实在是老实过头了。 “你对于滝野的犬笛怎么想?让我听听你的意见。” “天知道。究竟是如滝野所说,是雨宫本人偷走的呢,还是说是犯人偷走的,为了让滝野和事件扯上关系,而故意放在尸体身上的呢?很难说哪边才对。” “……没用吗。” 仙堂与刚才的柚乃同样对咖啡大大地叹了口气。 “唉,我也没抱太大的期待就是了。” “真是遗憾呀。我们倒是在往前迈进了。” “别说得好像我们完全没有进展一样!” “有进展吗?” “袴田现在正在搜查本部做着实验。卫生纸的……” “那个实验,最低限度线是八分钟。” 呼呼,仙堂对着咖啡吹气。 “调查过了么。” “在泳池调查的。……不过,即使是有所进展,依然是看不到终点呢。” 搜查正在进展。缩减了嫌疑人。然而后来就陷入了死胡同,摸不清犯人的身份。 里染用手托腮撑在桌面上, “事情变得麻烦了啊。嫌疑人太多了。……还有就是线索太少了。” 他这么说着,表情郁闷地将剩余的咖啡喝光。 杯中已经没有蒸汽冒出。 3 展览时间前的节目 “于是,为什么又来这里?” 一个小时后。他正隔着亚力克玻璃与海蛇大眼瞪小眼。 “有什么关系嘛,这里那么凉快。” “要不是因为调查事件也来不了这里呢。” “搜查可不是在……” 里染将视线从水槽移向四周。通道上人流混杂。小学生的嬉闹声,幼儿的哭泣声,欧巴桑集团扯高嗓子的交谈声,中学生的欢笑声。各种杂音相互混合,让人联想到深海的气氛变成了浅滩上的海水浴场。 ——b栋仍然被封锁着,不过从今天 起会恢复正常营业。 从仙堂口中听说这事的柚乃等人(主要是香织)变得再也坐不住,以协助搜查为由将里染拉了起来,半强逼地塞入警部的车里,终于再次来到丸美水族馆。 杀人和事故同时发生之后的初次恢复营业。应该没什么客人会来吧。虽然是这么预测,然而客人的数量反而相当多,入口大排长龙,想在停车场上找个空位都难于登天。由于不能进入b栋,所以a栋比起平时人流量更大。 “还真吵啊。喂,找个地方休息。” “柚乃快看,是韧鱼啊韧鱼!” “诶,在哪里?管道里?啊,真的在里面,好可爱!” “我可以回去吗……噢。” “呀,侦探先生。今天也过来吗。” 有两个人挤过人群,朝这边打招呼。是今天也穿着黄色衬衣的和泉和馆长西之洲。 “我可不是侦探。恭喜恢复营业。” “嗯,谢谢。各位还真的一起过来啊……” “有点大阵仗过头了。难道没什么可以休息的地方吗。” “待会要举行表演秀,今天还要去看吗?” “要、要、要去!” 对和泉的提议大声回应的,是至今仍然痴迷海豚的柚乃。香织也因能够实现前些天没能达成的海豚秀采访而紧张了起来。 “本来是打算再过一阵子才恢复营业的。” 走在展示海贝标本的新馆通道上,西之洲说起了情况。 “可能是误以为会闭馆,本地的住民打了很多通电话过来。说是务必要重新开放。于是就对警方表示只好从今天恢复营业……” 他纵览着新馆大厅里的盛况。被逼于处理事件让他的脸容比两天前更要憔悴,胡子也没梳理整齐,但脸上的表情却相当自豪。 齐聚而来的本地居民到底是看到新闻而因为好奇前来的呢,还是因为别的理由呢。 昨天还在整备中的空水槽前方,现在已经聚集了不劣于鲨鱼水槽的人潮。水槽被从天花板处射入的自然光照射,可爱的白色尖嘴海豚——露菲在水中摆荡着。似乎是昨天从泳池那边转移过来的。有时如招手似地摆动鱼鳍赢得喝彩,又有时候会毫不理会摄像镜头往远处游走,引来观众的笑声。 横滨丸美水族馆。 建造在横滨港边端位置上的小规模水族馆。看点不多,经营困苦,旅游指南图上连丸美的丸字都看不到。可是只要去过一次,就会在市民们的回忆中根深蒂固。就是这样的水族馆。 “不容轻视 超乎预想 的丸美……” 香织突然小声念起如广告词一样的川柳。 正好临近表演秀开始的时间,表演泳池周边的坐席上陆续有观众到来。绕到后方的环状泳池后,再次见到了正在游泳的提可。芝浦与昨天同样站在泳池边,但不知为何津也站在墙边。 “好、好、好可爱……” 初次见到提可的香织作出了与柚乃大同小异的反应,同时啪嚓啪嚓地拍起照片。气温刚开始提升起来,里染也“好热……”说出与昨天同样的话。 “噢,是侦探君你们啊。今天是左拥右抱吗。” “都说不是这样的。” 柚乃已成习惯地作出否定之后, “待会要表演吗?” “嗯,你们也来看吧。说是这样,当然我是不会出场的。出场的人是……” 芝麻浦扬了扬下巴示意那道标着<控室>的房门。身穿红色紧身衣的滝野刚好从门内走了出来。 “对不起芝浦先生。今天也要劳烦您帮忙了。” “没事没事,这种程度的事……先不说这个,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 “是的。得让雨宫先生看到我靠得住的地方才行,而且……不是我一个,是和提可两个。” 滝野望着正悠然地畅游的提可,尽管应该听不到她说的话,可黑色的尖嘴海豚还是叽地叫了一声。 “噢,毕竟要是发生什么状况的话周围还有我们在。” 和泉也拍了拍胸膛。并且,研修生的大矶和打工的仁科穂波也从旁边的楼梯下来,“音响没有问题”如此简短报告道。水原从柚乃等人的身后出现,对着滝野竖起了拇指。 “已经按照吩咐装饰在舞台上了。”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那,要加油喔……咦,津先生,你在这里呀?快去干活啦。” “看完表演就会回去啦。” “你又是这样……” 为了让雨宫和滝野协力进行的表演秀能只靠后辈一个独自演出成功,所有职员们都出动帮忙。香织似乎非常兴奋, “绝对要登在新闻上!请您要加油!” 她这么说着握住滝野的手作出承诺。 最后馆长看着手表确认时间,“差不多到时间了啊”低声说道。 “看到观众席了吗?客满喔。大家都来支持你。就好好努力吧。” “……好的。” 滝野点了点头,也对提可“走吧”用犬笛吹了一声,往正面的表演泳池走去。观众席上已经传出多重交叠起来的欢闹声。 打开通往正面泳池的门扉那瞬间,柚乃看到了“加油”“嗯”这样的交谈情景。 是站在门旁的短发研修生·大矶,而且回答他的滝野,脸上与昨天同样染上了些许羞红。 大矶像是要鼓励滝野一样瞬间握住她的手,接着马上就放开了。由于门扉的位置而让周围成了视线的死角,所以除了柚乃等人,其他人是绝对看不到他们那番交流的。 “……里染同学。刚才你看到了吗?” “啊?什么?” “大矶先生和滝野小姐刚才手牵手……泷野小姐真正的恋人是大矶先生喔。” “噢,这样啊。那么说来她们两个也是年龄相近啊。” “怎么就这样……你不会觉得惊讶吗?大矶先生本人都说自己性格一板一眼,完全看不出来会这样呀。” “我倒觉得他不像本人所说的那么一板一眼。” 里染边看着大矶边说道。当他看到提可进入表演泳池之后,就脸无表情地回到了室内。 “真正一板一眼的人可不会对别人说自己是‘一板一眼’。” “……是这样吗。” “你们两个,快点过来啊!要开始了啰!” 早就架起相机做好战斗准备的香织对他们呼叫道。和泉和西之洲,津他们也正要绕到正面的表演场地。里染也沿着墙边的阴凉处慢慢地行走起来。 “水族馆真是个奇妙的地方。” 边追在职员们身后行走着,他从口中说出了莫名其妙的话。 表演泳池是个周围被观众席包围着的半圆形,水面在距离地面约莫一米高的位置,透过亚力克玻璃还能窥视到水中的景象。在这个半圆的中心位置架设了舞台。周围被设计成波浪形状的墙面涂着海洋的色彩,与背后广阔的真正海洋以及天空共同创造出带有统一感的青色世界。 顶棚只覆盖到观众席上方,日照投射在泳池的水面上。正如天气预报那样,气温已经上升至盛夏的温度。 制作成阶梯状的座位被大约三百名来馆客人填满。 虽然说是座位但也只是延伸出来的塑料长板,客人们都各自随意在座位上落座。有与柚乃同年龄的高中生和并肩而坐的情侣,还有手拿小册子和睦地交谈的老夫妇。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拖家带口的客人。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发现座位后方的小卖铺,“我想吃爆米花!”对父母撒娇,还有小宝宝在母亲的手臂上突然大哭起来。也有独自 在边端的坐位上架起相机的水族馆狂热男子。在泳池周围看到了和泉和芝浦的身影。也许是担当发生状况时候的支援工作吧。 扬声器中流泻出轻快的音乐,当滝野在舞台上出现,观众们立刻就以掌声欢迎。身处热烈欢声中的柚乃等人好不容易找到最末尾的空位,在那里坐了下来。 “各位!非常感谢您们于本日光临横滨丸美水族馆!” 滝野的声音响彻全场。她的耳朵上戴着麦克风,腰上挂着装有饵食的小盒子。水桶和黄色的皮球放置在舞台边上,对面的位置立着一个挂着画架的面板。 是昨天见过的雨宫照片。看来最后还是装饰在最显眼的地方。 “那么,现在为各位介绍我的搭档吧——提可!” 说完开场白之后,她吹起了尖锐的笛声。提可马上从水中出现,以连续的跳跃作为对观众的问候。孩子们的欢叫声一下子高涨起来。 “提可是四年前来到水族馆的尖嘴海豚!是个好奇心旺盛,体型庞大,非常活泼的孩子喔!” 随着这番话,这次提可在紧挨观众席的水面上翻了个筋斗。比得上鲨鱼的巨大身躯描绘出圆形,在落水的同时溅起了大量的水花。最前排的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子们相互看着对方湿透的样子欢快地笑着。 “哇啊好厉害!好厉害呀!不用写什么报道啦,两面全都要放上照片!” 边叫喊着身为新闻部成员不应该说的话,香织不断地按着快门。里染“那么说来,原作中也产下了婴孩啊,不过那是逆戟鲸就是了”,脑袋中想着这些相当无谓的事情。不过夹在这两人中间的柚乃虽然还不至于完全听不进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也是沉迷于训练员和海豚的表演中。 配合着充满节奏感的bgm,提可不断地展示各种技巧。犹如在水面上行走般连续跳跃,潜入水中之后跳跃至四米的高度。用嘴巴顶起投入泳池中的皮球,再用尾鳍踢回舞台上。偶尔展示的仰泳以及可爱的叫声完全迷住了观众们。滝野也以大动作的身体姿势,用孩子也能听懂的说法解说海豚的生态。 “——那么接下来让我们尝试挑战有些难度的技巧。我也是初次在各位面前展示的。拜托各位为我和提可给予鼓励!” 当表演秀来到中盘的时候,她如此宣言道。站在舞台旁的和泉露出惊讶的表情。也许那是和预定不同的行动。 滝野对搭档吹起犬笛,自己也跳入了水中。观众们注视着这一瞬间。提可潜到了泳池外围的水面,游到了滝野身旁的位置,像是要从下方将她捞起一样深潜下去—— 哇啊! 这时候,表演泳池被今天最大的欢呼声包围。 提可让滝野乘在背上,接着以迅猛的速度游动起来。 和泉拍动起粗大的手掌,引发全场观众给予了热烈的掌声。滝野举起覆着赤色紧身衣的手臂,展露出满脸笑容。 那是面板的画像中雨宫所施展的相同技巧。 “盛况空前啊。” 背后传来如每天都会在家中听到般的熟悉声音。哥哥和仙堂正站在那里眺望着舞台。 “刑警先生也来观看海豚表演么。还真闲呢。” “你才是,说是要查案其实是来玩的。……听说是以此代替雨宫的追悼式,我就过来看看。” “照片装饰在那里。” 往里染所指的舞台面板上看了一眼,仙堂皱起了眉头。 “难以理解呀。” “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是以生物为中心的呀。” 两人说着意义不明的对话。柚乃和哥哥相互对看了一眼,转过了头。只有香织毫不在意周遭的气氛,持续按着快门。存储器的容量还够吗? 提可将搭档送回舞台,得到饵食后再次潜入水中。完美地展示出高难度技巧的滝野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略微喘息。照片上雨宫的笑容犹如对这样的后辈“还差得远呢”开玩笑似的说道。 柚乃突然有种想法——很像某个人。 紧绷的美丽身体。从容的笑容。心怀鬼胎般的性格。最近曾与这样的少女对战过。 “……总觉得雨宫先生和忍切学姐有些相似。” “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提那家伙的名字啊。” 柚乃细声地说完之后,里染马上给予了回应。会说“这种时候”,证明他也相当乐在其中吧。 “不过,我觉得有点相似啊。像是从容不迫的态度方面。” “从容啊……那家伙还是老样子么。” “老样子?” “我是指女王气场。” “啊……嗯,有点……” 也许是兼作休息时间,滝野让提可随意游动,并开始介绍海豚们所拥有的语言。柚乃边听着介绍边对里染讲述练习比赛的事情。 特意从京都赶回来,对部长提出挑战。受到后辈的崇拜,拥有犹如鬼神般的实力,还有以如展示自己一样计算比赛时间,以这样的态度故意惹火佐川部长。 “真是个渣滓呢。” “这、这倒不至于……里染同学,你有资格这么说人家吗。” 也就是说, “你和忍切学姐很熟悉的样子。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 试着提出与两天前同样的问题,不过他没有回答,无视柚乃继续摆弄智能手机。逃避话题的技巧太差劲了。 该不会是前恋人之类的吧……。 提可再次在舞台展露跳跃技巧,沐浴于喝彩声中。背后的哥哥也以悠闲的声音“噢噢!”喊叫起来。内心还留有芥蒂的柚乃也给予了掌声。 就在这时候。 “……等一下。” 里染站起身。 由于坐在最后排的位置,所以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注目。滝野也没有留意这边,继续与提可表演下去。不过就只有身旁的柚乃看得到。 ——睁开的眼睛深处的漆黑瞳孔。 “……里染,同学?” “等下、等下、等下喔……” 他在如暴雨般的鼓掌声中冷静思考着。视线一直线地盯住雨宫的照片。哥哥对他这幅样子感到疑惑,香织也将眼睛离开取景窗,“怎么啦?”说了这么一句。 “这样啊……原来如此,所以就是说……不对,证据哪里都……不,等下,等下啊……” “里染君,怎么了?” “天马?喂喂,天马?” “那个,里染同学?这样太显眼了,总之先坐下……” “拖把。” “诶?” “是拖把!” 柚乃的努力白费了,这声大叫让客人们都转过头来看着这边。滝野也被吓到,和泉和馆长他们都僵住了。正在表演顶球的提可也接失了抛来的皮球。 突然的大叫过后,换来的是尴尬的沉默。 不过对此毫不在意的里染则是“三个……不对,只剩下两个了”说着,离开坐位奔跑出去。 “等、等一下里染同学!” 柚乃和香织也慌张地追在他身后。刑警们也“那家伙在搞什么鬼!”随着警部这声怒骂而跟了过去。 里染离开表演泳池,横穿过新馆的大厅,向着a栋的方向走去。珊瑚礁和热带鱼,海马,还有露菲的白色身姿,不断在视野中流逝而过。由于大部分来馆客都前去观看海豚表演,馆内因此再次恢复寂静的苍蓝色深海气氛。柚乃等人在灰色的光芒中奔跑着。里染不断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的样子。 “大矶先生!” 返回入口附近的时候,他发现了目标人物,停住脚步。先前在泳池 展现出意外一面的青年,今天也是和代田桥一起提着水桶走在大水槽前方。 “……有什么事?” “啊?你们今天又来了?啧,尽是会添麻烦……” “我有个不情之请。” 无视代田桥发的牢骚,里染只是跟大矶搭话。明明体力差还要这样跑,他现在像是快倒下似的用手按住胸口。被追了上来的柚乃“要不要紧?”这么问道,他伸出了手掌。大概意思是说不用担心吧。 “请求?” “嗯。——请你和我握手。” 里染这么说道,将朝着柚乃的手转向大矶身前。大矶虽然一副完全无法理解的表情,但还是伸出了没拿水桶的那只手。 里染的纤细手掌和比其大两圈的粗大手掌握在一起。 “……很感谢你。工作请你努力加油。代我向你女朋友问好。” 握完手之后,他马上就把柚乃两人赶了回去。大矶害羞得连耳朵都红透,代田桥“真是莫名其妙”说着嘴巴弯成‘へ’字的形状,往通道深处离去。 柚乃他们也完全搞不懂。 “……刚才的握手有什么意义吗?” 以大水槽里的鱼类们作为背景,仙堂如此问道。 “当然了,没看到他脸红了吗,这下子他就会变成人参了。” “啊?” “说笑啦,不要紧。是有意义的。有很重大的意义。” 里染的表情非常满意。 “那么,我会房间一趟。毕竟还有安装空调的工事嘛。大哥,再帮我叫那位叫羽取的人过来行吗?” “诶?” “还有几件事要拜托的,噢,这找吾妻先生就行了吧。待会和他商量下好了……呃,这里的闭馆时间是几点来着?香织,你知道吗?” “五点。” “好,那就在五点半集合吧。刑警先生,麻烦让全部人都集合过来。啊,顺便也联系新闻部的成员……” “那个,请你等一下。” 这次是柚乃把手伸出。 “这样感觉就像是已经知道犯人身份一样,该不会真的是……” “知道了啊。” “你说什么!” 警部吼叫起来,飞快地迫近里染。 “真、真、真的吗?该不会又在撒谎吧?” “不,这是真的。至今的所有假设,都是以事实为基础。不会有错的。” “别说废话!到底是谁杀的!” “我都说知道了你就冷静下来吧。总之,我要回去房间了。也得穿上制服才行。” “制服……?” “没错。看过刚才的表演就明白了吧?不这样的话就没有看头了。” 拨开仙堂抓住自己肩膀的手,里染像是散步般悠然地行走起来,朝着入口走去。 “慢、慢着。为什么你会知道犯人的身份?” 被哥哥问道,他回过头来。 脸上那被淡淡的水槽光芒照射着的微笑充满了神秘感。 “是拖把啊大哥。拖把和水桶,还有好几个线索……然后就是古典的逻辑问题了。” 第六章 黄色的拖把与青色的水桶 1 接下来是解决篇 闭馆后的水族馆被寂静包围着。 三十分钟之前充斥馆内的谈笑声,都如同幻觉般消失无踪,现在就只能听到从工作区内传出的机械声。聚集在b栋厅堂内的职员们都没有相互交谈,而是沉默地望着眼前如幽灵般活动着的水母。 他们都各自遵从刑警的指示,在从会议室里搬来的椅子排成两列坐了下来。坐立不安地摇晃起身体的和泉,还有像是生气似的交叉手臂的代田桥。大矶安静地闭口不语,成功完成表演的滝野看起来稍有些疲劳的样子。高龄的芝浦坐在最边上的椅子上,瘦小的身体显得更加瘦小。 依然如感到焦躁般皱起眉头的船见,以及神经质地扶正眼镜的副馆长·绫濑。拨弄着烫卷发的水原,看上去几乎快要哭出来似的仁科穂波。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水槽的绿川。在他身旁的津脸无表情地将葡萄味的糖果放入口中。坐在突出的位置上,如同附送品一样的西之洲,以及负责鲨鱼的深元。 像是看着这些职员们的侧脸般排列站着的,是闭馆后仍然留在馆内的几名例外人士。连续三天都来水族馆的柚乃,以及握住笔记本的香织。还有集合而来的新闻部成员·仓町和池。为了随时都能做出行动,刑警们没有坐到椅子上,而是维持直立不动的姿势。 职员们虽然各自表现出不同的态度,但都同样带着紧张的神色。从仙堂的口中就只能得到“由顾问来作搜查的总结”这种极度暧昧不明的情报。要开始进行什么吗,这样的疑惑念头覆盖了整个厅堂。柚乃看着职员们的样子,想起了表演期间,里染和仙堂的那番交谈。 看到雨宫的悼念照,警部是这么说的——“无法理解”。但如今身处这个空间,她觉得可以理解了。 由许多人协力而重现出的海豚表演。“得让雨宫先生看到我靠得住的地方才行”滝野曾经这么说过。可是,这句话里面有些许违和感。 因为身在现场的他们,都是数量被限定了的嫌疑人。因此职员们之中肯定会有杀害雨宫的犯人——在被雨宫的笑容守望之下进行的海豚表演期间,犯人可能也在暗中偷笑。 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是以生物为中心的呀,里染是这么说的。之前他还说过水族馆是个奇妙的地方。 就算被封锁也会吸引别人前来,即便海豚运动不足也会在泳池中游泳。有过来观看生物的客人就会举行表演。而充满杀意的‘人类事情’,在这个水族馆内通常都会被隐藏,受到排斥。 人类会为了不会撒谎的生物们而撒谎。 如此让人享受的水族馆景象突然为之一变。有种与昨天从镜华口中听说了情况之后相同的感受。流动的水让人内心骚动,类似于黑夜的青色照明引发出恐惧。 尽管是盛夏却起了鸡皮疙瘩,柚乃擦了擦手臂。不知道对什么感到不寒而栗。也许是对于水族馆散发出的恶意,也有可能是对于在猛烈的太阳照射之下道出真相的里染。 还是老样子。柚乃无法看到他眼中的景色。不明白他的内心。 他已经发现真相了吗。 他已经到达了隐藏着杀意的场所了吗。 “五点半了。” 坐在前方椅子上的芝浦看着手表说道。 与此同时,里染天马从鲨鱼水槽旁边的通道上出现。 要说盛装出现这点和上次没什么不同。深蓝色的西装外套,束到脖子上的深绿色领带,胸前的校徽和淡墨色的裤子以及皮鞋。穿齐了整套风丘高中的制服。不过这次还拿着比之前更多的行李。手臂上挂着标有‘清扫地板’的青色水桶,手中拿着黄色把柄的拖把,另一只手推着附带脚轮的白板。 “让开点。” 他对坐在角落位置上的柚乃命令道。正想将椅子移向香织那边的时候,一个卷毛的男人已经从通道上走了进来。他是矶子署的吾妻。 他走到里染的身旁,边喘着气边报告了一句。 “调查过了。有发现。” “这样啊。感谢。” 他给出淡薄的反应,接着走向水槽的正前方。吾妻并排站在哥哥身旁。他已经回过了气。 将白板放在显眼的位置,水桶和拖把放在地面上,里染“那么”说着拍了拍手。 “各位工作辛苦了。因为大家都累了,那就赶快让事件结束吧。我已经知道谁是杀害雨宫的犯人了。” 从他开始说话过了五秒钟,职员们就同时发出惊讶的声音。 “已、已经知道了吗!真的吗?” “怎么可能知道。” 馆长叫喊起来,津则是以鼻子哼笑一声。 “不对津先生,我已经知道了。不只是犯人的身份。用什么方法杀的,在现场做出怎样的行动,怎样逃跑的。这些我全都已经掌握了。” “……还真有自信啊。根据我的调查,犯人应该没有留下任何致命的线索吧?实际上就连警察都束手无策。” “你说的没错,线索不但少而且还相当细微。这个待会再说明好了。就按部就班地说明吧。若要提出反驳的话,到时候悉随尊便。” 里染的话里确实充满了自信。津将双脚交叉,“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那就听听你的高见好了”采取了这样的态度。 “其他的人也都没意见吧?那么开始吧。” 里染大力地将白板转了过来。 上面画着b栋工作区的平面图,以及十一个嫌疑人的名字。而且上方以粗字体写着讲义的主题。 他从口袋取出麦克笔,用笔尖的笔套敲着白板,如此宣读起来。 “——‘到底是谁杀害了雨宫?’” 解谜开始。 “首先,就从最根本的地方开始。八月四日九点四十分,雨宫先生带着书类文件,从这扇门进入鲨鱼水槽。然后到了十点七分,以脖子出血的状态突然掉落水槽。新闻部成员一分钟不到就赶到了现场,但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身影,悬挂天桥上化为血海,遍地都是纸张,并且有足迹从那里延伸而出。是这样没错吧?” 香织等新闻部成员都同时点头。 “此后警察进入现场调查,查明到包着毛巾的凶器被丢在悬挂天桥最深处的地方,还有沾血的拖把被藏在用品柜里。雨宫先生掉落时已经被割开了脖子,现场不自然的惨状,远处位置上的菜刀。沾血的拖把。以及最重要的是,从现场离去的一道足迹。根据这些事实,可以毫无怀疑地认为雨宫是被某人杀害的。怎么样?” 被提问的人是仙堂。他也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么,已经清楚这是杀人事件了。接下来就试着思考正题,到底谁是凶手。b栋的出入口全都受到摄像机的检视。从九点五十分到十点七分期间,曾经出入b栋的人就只有馆长和新闻部成员。可是他们在发生杀人事件的b栋内逗留的时间太短了,而且还有录音笔的录音纪录,所以这四人从最初就可以排除掉吧。 ……既然这样,就只有在那个时间带身在b栋的人才能够行凶。怎么样,吾妻先生?” “是的。摄像机就只有拍到馆长等人出入,确实没错……” “也就是说,这是在怀疑我们吧。” 对矶子署的刑警说的话被代田桥的声音盖过了。 “说的话真让人不愉快。” “这不是在找茬,只是按顺序地推进。噢,不过您说的也没错。嫌疑人肯定就是当时身在b栋的十一个人。——也就是说,就是各位之中的某人。” 里染用笔尖敲着十一个人的名字,不带什么感情地说道。 嫌疑人们的紧张还没消除。 “那么,进一步消减问题吧。凶手 是各位中的那个呢?所有嫌疑人在十点七分都有不在场证明。因此让事件成了不可能犯罪,幸而我揭穿了犯人使用不在场证明诡计。” 里染为不知情的人简单地讲解这个诡计。最初听到卫生纸这个词而感到不解的职员们,也随着解释而展露出理解之色。 “……也就是说,犯人能够在十点七分前离开现场。而从中能够明白到的,就是十点七分的不在场证明失去了意义,以及犯人并没有协助者。若是有能给予不在场证明的共犯,那就没必要特意布置诡计。” 里染更用力地敲着嫌疑人的名字。 “没有共犯,既然如此,那就是单独犯案。这个时刻可能性就被限定到十一分之一。就是各位中的一个人将雨宫先生杀害的。” 没错,到这里为止的话柚乃都听过了。不过问题是在后头。该怎样才能将分母消掉呢? “既然已经清楚了问题,那就来思考犯人的行动吧。雨宫先生是独自进入房间的。那么,犯人要不在这之前就在管理区域,仰或是在这之后进入的吧。总之就是在那里碰面,再找准机会杀掉被害人。接着布置诡计,离开管理区域,将卫生纸隐藏起来……管理区域里还找到了沾血的拖把和水桶吧。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问为什么,昨天你不就说过了吗?进入悬挂天桥的时候……” “不对大哥,那个猜测是半对半错的。你就先忘掉吧。” 里染迅速地拒绝了哥哥的助言。 “进入的时候先不管,这次来考虑离开之时的事情好了。这方面有点复杂,请好好挺清楚。” 他事先提醒道,边玩弄着麦克笔边继续说下去。 “犯人在悬挂天桥上撒上纸和水。首先,用纸将入口附近的排水口堵住,接着撒上水,制造出浸水的状况。水是水槽内的。要从鲨鱼水槽打水就必定要利用悬挂天桥的开口部。这点深元先生应该很清楚吧?” “嗯。其他地方都离水面太远了。” 平头的鲨鱼负责人回答道。 “也就是说,要让悬挂天桥浸水,就唯有进入内部,撒上纸张,从开口部打上大量的水的这种方法。并且在湿濡的纸张上留下足迹。” 里染像是要强调足迹这个词一样,实际地在白板周围绕起步来。 “在犯罪搜查中,足迹经常会成为重要的证据。我们也来效仿先例,试着就这种奇特的足迹进行思考吧。” 湿濡破碎的纸张上留下的足迹。一道犹如走在沾满鲜血的雪原上的足迹。 “足迹只有一道。留在亚麻油毡地板上的血迹延伸至悬挂天桥的入口处。足迹和橡胶长靴靴底也沾着纸质纤维对吧。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什么……表示犯人就是从那里逃走的?” “不对刑警先生,踏入点太浅了,要更加深入点。” 仙堂也被里染批评了。真是倒霉的县警搭档。 “听好了,以我来看,犯人撒上水之后只曾一度出入过现场,这就表示事情在那时候就全部完成了。 既然只曾一度出入现场,那就可以理解了。如果曾经折返的话,纸张上应该会留下其他足迹。‘事情已经全部完成’。这点可以从血迹上看出来。足迹是留在血与湿透的纸张上的。也就是说,足迹的主人在不久前曾经踩在湿透的纸张上,正如先前也说过的,纸张上的足迹就只有一道。既然是延伸过去的,就不会有其他的足迹存在。并且,在湿透的纸张上通过的足迹也会沾附上鲜血。” 里染逐渐加快绕步的速度。 “就是说是这样了。犯人撒下纸张和水,并踩在上面逃走的时刻,现场就已经有大量的血液流出。因此,犯人在上面留下足迹逃走的时候,被害人就已经被杀害,这就可以知道犯人后来没再返回现场。” “啊啊……这样啊。不过。” “而且还有另外的根据。犯人设置了固定开口部门扉的诡计,那么理所当然就无法从开口部打水吧。这就是说,撒水是在设置诡计之前进行的。这就证明悬挂天桥被水淹没的时刻,尸体还没有被放置在开口部上。” “喂,等一下。冷静点。” 仙堂第二次出声,总算是阻止了里染说下去。 “不好意思,很难听明白吗?” “不是这回事,而是相反。我太明白了。既然离开现场的足迹只有一道,很明显犯人是杀人后逃跑的吧。任谁都看得出来。” “姑且已经证实推理的证据了。而且,刚才的话还说明了另外一件事。这件事也很重要。” “……什么?” “既然沾附了血液和湿透的纸张,那就能推定出被带入杀人现场的物品。” 里染在原来的位置停下脚步。 “回想一下最初的议题吧。就是关于拖把和水桶的事情。拖把和水桶都沾附着血液和纸张纤维。即是说这两样物品曾经被带入杀人现场,而且后来被走在湿透的纸张上的犯人带离了现场。除这以外别无他想。” “……我虽然完全同意,但还是应该在考虑……” “我有异议。” 津初次提出反驳。 “水桶姑且不论,拖把是怎么回事。血与纸张一直覆盖到悬挂天桥入口吧?比如说,事先将从扫除用品柜拿出的拖把放在悬挂天桥外面,等到血液流到入口附近后再将拖把拿回去。这样就算不带入现场也能沾上血液和纸张了。” 里染“这是不可能的”再次提出反驳。 “我做过了实验。如果只是让拖把和桶底沾上血液,这种方法确实是可行。然而要沾上纸质纤维的话,需要用很大的力道压下去。这样做的话,纸张上就会留下被撕裂的痕迹。向坂小姐拍摄的入口照片上,除了足迹以外,没看到有被什么东西按压的痕迹。关于实验的精度,袴田妹可以做出保证吧。” 里染把手指向柚乃。柚乃“是这样没错”回答道。 她终于明白昨天早上那个拖把实验代表的意义。 可是里染明明将香织称作‘向坂小姐’,这种时候依然还是叫柚乃为“袴田妹”吗。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津老实地撤回了异议。这时候仙堂又发话了。 “喂……呃,什么来着……没错,认真想想就知道拖把和水桶是被带入现场吧。” “可是,实际上你是提出异议了喔。” “话是这么说,可是……” “刚才说过了吧,我是边立证边说明的。……那么,这个问题已经清楚了吧。” 里染绕过了警部,回到白板前方,脸上略带微笑。 “拖把和水桶。这两样东西是最重要的。” 2 血与水与另外的某样东西 拖把和水桶。里染最初就指出这两样物品——特别是拖把,是掌握着关键的线索。实际上昨天在车内也是基于这两样物品推定出嫌疑人的,而且还有并未言及的核心部分。 话虽如此,结果却因为医务室事变而白费了功夫……或者说,还有起死回生的余地吗。 柚乃咽了口唾沫等待里染说下去。背后的水母们在无重力的世界里漂浮着。 他开口说道。 “拖把和水桶为何会被带入杀人现场呢?水桶是为了打水,以及将卫生纸藏在里面。拖把是为了扮装成清扫员……这点我在刑警先生们面前推理过了。现在先不管行凶前的事情好了。从行凶结束之后开始。” 他蹲下身,双手分别拿着水桶和拖把。 “犯人将拖把和水桶带离悬挂天桥之后,曾经在墙边的水道清洗沾着血液的拖把,让水流入排水口,然后将拖把和水桶放 回清扫用品柜。之后再折返,将橡胶长靴放回架子,橡胶手套扔进备用水槽,大概为了隐藏卫生纸而从这边的出口离开的。怎么样,刑警先生?” 他指着管理区域通往厕所方向的门扉,再次向仙堂询问。他也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可是,那个水道已经坏掉,流不出水来了吧。那怎么清洗拖把呢?” “用水桶的水吧。” “没错大哥,就是水桶。犯人就是往水桶里装水之后再布置诡计,然后再带到外面去的。留在足迹左侧的水滴就能证实这件事。” 里染蹲着身子,从水桶中拿出一个五百毫升容量的宝特瓶。 他并没扭开瓶盖喝水,而是往空水桶中倒下半瓶水。然后他将水桶提了起来。经过几秒后,从桶底流出的水滴掉落在通道的地毯上。 “正如所见,清扫用品柜里的水桶底部有裂缝。装水之后虽不至于会全部流掉,却会一滴一滴地逐渐流出。这点对于深元先生,在管理区域工作的人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饲养员们相互看着彼此点头。吾妻也从旁, “说起来,水滴也是和鲨鱼水槽内的水成分一致,而且也检验出血液啊。” 如此补充说道。 “说的没错。于是就能断定那些水滴是从水桶里漏出,因此也就得知水桶中是装着水的。 那么,回到前题吧。犯人用水桶的水清洗了拖把。这点可以从排水口残留血丝和纸质纤维,被检验出与鲨鱼水槽的水质成分相同,在流理台清洗之后为了甩干拖把而飞溅出的水沫,水桶内侧检验出血液反应而得到证实。 不过——这样的话就有个奇妙的事实。” “奇妙的事实?” 绫濑反问道。里染没有回答她,把手上的水桶放了下来。接着拿起了拖把,将毛线的部分浸入水桶中。 “用水桶清洗拖把的时候是这样做的吧?” 他在询问理所当然事。 “通常来说,任谁都会这样做。也有倾倒水桶,往拖把上淋水的方法,可这样的话水桶内侧就不会沾上血液,所以是不可能的。那么犯人肯定是像这样清洗拖把的。” 随着这番话,他将拖把在水桶中咔哒咔哒地晃动起来。警部“明显是这样吧”再次脸带不满。 “说得也是,的确很明显。那么再对这个明显的事实思考一下吧。犯人将拖把的血浸入水桶中清洗——是在哪个地方进行的呢?” “哪个地方?” 柚乃身后的哥哥翻动笔记本, “哪个地方,不就是在水道……等下,水滴中掺杂着血液……” “真不愧是大哥。这里再次回顾关于水滴的事实吧。水桶漏出的水滴,沿着足迹一直滴落到水道那边,所有水滴都检验出与鲨鱼水槽的水成分相同,而且在途中就混杂了少量的血液。听清楚了吗,我说的是从途中才有的。从水滴中检验出血液也就表示,原本水桶中的水就已经混有稀释的血液了。而是还不是从最初离开悬挂天桥的时候,而是在中途——这里,足迹突然弯曲的地方,从这个中间点开始才有的。” 里染拔掉麦克笔的笔盖,在平面图的管理区域上画上足迹,在水道与悬挂天桥的中间位置加上红色的印记。 “也就是说,拖把是在这个地点被浸入水桶中的啊。” 仙堂交叉手臂说道。里染肯首同意之后, “不过——在这里再加上一个记号的话,就会产生奇妙的事实。” “你说什么?” 他在平面图上的水道旁边画上一个红色的细小长方形。 “……啊!” 这时候仙堂皱起的眉头放缓下来。相对地则是目瞪口呆地张开嘴巴。 “听好了各位,水道旁边就是留下了像这样的四角形血迹。毫无例外,上面也有沾着纸质纤维。这毫无疑问正是拖把放在地板上的痕迹。在沾着血液的证物中,并没有其他东西能够弄出这样的痕迹。” 里染将拖把从水桶中拿起,用毛线的部分压在地板上。虽然不是血而是水,不过确实留下四角形的痕迹。 “可是,正如刚才所证明的,拖把是在距离水道很远的地方被浸入水桶中的。就是在这个中间点!当然,如果拖把在水桶里浸泡到让水滴中也混有血液,那沾附在上面的血液就几乎被冲掉了。没错,从用品柜找到拖把的时候,就应该会是那样的状态。而且,听好了,如果拖把上的血在远离水道的地方就被冲掉的话,水道旁边就不可能留下那样的血迹!” 随着语气的增强,惊叹之情也在职员们之中蔓延。和泉探出身子,穂波的脸上也血气尽失。 “这是很明显的矛盾呀。到底是怎么回事?水道旁边的血迹肯定是拖把留下的。也就是说,犯人在来到水道旁边的时候,拖把上应该还沾着血液。那么,水滴中的血又是怎么回事呢?犯人究竟在这个中间点清洗了什么带血的东西呢?” 说到这里,里染稍息片刻。他拿起宝特瓶,喝了口水。 厅堂再次被寂静包围。没任何人开口说话。 所有人都沉默着,专注地聆听侦探的讲义。 喉咙颤动了两三下,将宝特瓶放到地板上,他又开始说起来。 “……当初我在管理区域内仔细观察的时候,看到拖把的血迹而觉得有点奇怪。用水桶清洗拖把,将水倒掉。在这种常识性的行为中,是否含有将清洗前的拖把放在流理台旁边的理由呢?放在流理台,或者将水桶放在地板上,将拖把插进去。明明这样就能完事了,为何之前却要将拖把放在地板上呢?我猜想犯人还带着除了拖把之外的东西,而那东西需要双手来清洗吧。虽然不过是假设,不过从大哥手上借来的笔记本上写着中途的水滴检验出了血液。于是我就搞明白了。” 柚乃想起来了。两天前为了揭露不在场证明诡计而在现场到处走动的里染。他观察过水道,检阅笔记本内容之后,“水滴。水。血。血迹”以清晰的语调说了这些话。 “犯人除了拖把之外还带着其他沾血的东西,水桶就是用来清洗那样东西。待会再清洗拖把也许就能将那些血掩饰起来。噢,理由现在就先放置不管吧。先来思考下那个‘拖把之外的东西’是什么。管理区域的一楼和二楼都没发现其他会出现鲁米诺反应的物品。换句话说,就是没有清洗过血液痕迹的东西。如果没有留在现场的话,那就肯定是被犯人带走的。 那为何要带走呢?对于犯人来说那当然是很重要的东西,放置不管就会被怀疑,或者是弄丢就会被怀疑。对犯人来说必不可少,甚至带入杀人现场,而且还沾上大量血液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里染环视各个职员,拉起制服的衣领,说道。 “我认为是衣服。” 原来如此,衣服确实能满足刚才列举的所有条件。也能明白沾上大量血液的原因,所以要是扔下来逃跑的话马上就会被锁定身份。更重要的是,逃出来之后赤裸身体会被别人怀疑。 这么想着,柚乃终于明白两天前里染会那么执着的理由了。黄色的衬衣。更衣室。职员们的样子—— “假设是犯人的衣服袖口沾上血吧。当犯人离开悬挂天桥之后才发觉这件事,于是慌张地将水桶放在地板上,用水清洗沾上血液的部分。也可能是整件脱下来放入水桶里清洗。清洗的时候拖把并没放在地板上这点有些不自然,但只要假装成像是在水道清洗拖把,要避免在可疑的地方留下痕迹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既然沾过水的话,衣服当然就会弄湿吧?雨宫先生掉落水槽之后,集中在悬挂天桥上的各位,谁的衣服上都没有沾湿的痕迹。也没有谁的头发是湿的。对吧, 新闻部?” 再次被这么问道,红色眼镜的少女,混血儿脸的副部长,正太般的少年都点了点头。 “在各位之中,谁有办法可以掩饰湿透的衣服呢?所有人都没穿外套,要掩饰沾湿的衣服是很困难的吧。既然这样,犯人就是从现场逃跑之后,在某处换过了衣服。各位事务员穿的衬衣种类各有不同,b栋里面也没有能够替换的衬衣。……可是,如果是饲养员的话。如果是穿着印有标志的黄色衬衣的饲养员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没错,如果是饲养员的话就能够换衣服。被提问过的西之洲馆长也“啊,这样就……”出声说道。 “如果是饲养员,只要换上放在更衣室的备用衬衣,那就姑且可以掩饰过去。” “那、那么,就是说在更衣室里的人会很可疑吗?” 脸色铁青的芝浦问道。 “不,确实是有这种可能性,但并非绝对。被走廊上的水原·滝野小姐监视着的女性们姑且不论,男子更衣室的话,在您离开之后谁都有机会潜入进去。可是芝浦先生,您在十点过后就离开那里了吧。” “确、确实如此……哎呀,得救了。” 老人像是感到安心似地按抚肩膀。虽然他的嫌疑还没被清洗就是了。 “无论如何,我认为应该要调查更衣室。于是就拜托了刑警先生,分别调查男子和女主两个更衣室。” “要说的话,其实是被逼着去调查的。” “结果是两边都没有收获。到处都没发现清洗过血液的痕迹。” “别无视我啊……” 仙堂叹了口气,因其他的原因而垂下肩膀。 “也就是说,犯人并不是在更衣室更换衣服。要说其他有衬衣的地方,那就是一楼的仓库了,不过摄像机可以证明没有人曾经进入过那里。所以饲养员也被排除嫌疑了。” “诶……那么,所有人都被排除嫌疑啰?” 仓町感到不解。 “没错。但只有一个人除外。” “……只有一个人?” 职员间发出了吵杂声。 “能换掉濡湿衣服的人。即是有衣服可换的人。事务员怎样呢?刚才说过事务员没有可以替换的衣服了。既然这样,拥有个人房间,里面有大量私人物品的人又如何?在里面不就能够更换衣服了吗?” “个人房间……馆长和绫濑小姐?不过那个房间里可没有……” 水原说道,里染“不是这样”回答道。 “馆长室里没有衣服,我已经听新闻部说过了。那么其他有可能放着私人物品的房间就只有一个——绿川医师的医务室。” 这个名字被说出来的瞬间,场面出现剧烈动荡。 所有人先前目不转睛的视线都投向英俊的医师——而且这股波动马上就转变成困惑。 里染再次拍了下手,没错,说道。 “各位职员应该都知道吧。医务室里别说是衬衣了,连私人物品都没有。我的推理是建立在犯人衣服沾血的基础上的,但只看那个房间一眼就发现充满破绽。” “什、什么嘛……原来是错误的推理啊。” “别这样嘛刑警先生,希望你说这是推翻了一种可能性。” 仙堂的期待落空了,不过柚乃却有种疑问得到冰释的感觉,兴奋起来。 那番医务室事变的“错误推理”原来是沿着这个想法而来的。以犯人有可能替换衣服的假设,还有犯人在事务员中这个从拖把得到的指针,然后再根据更衣室的调查结果,他才抵达绿川这个目的地。 可是—— “可是,结果是搞错了。因而更换衣服这个可能性被完全消除,犯人衣服沾血这个基础也分崩离析。……那么,那个沾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再次强调主题。 “我在医务室里再次思考是否有除拖把以外,其他有被清洗血迹的物品。水桶虽然被检验出血液反应,不过当然不可能用水桶来洗水桶。橡胶长靴怎么样?不对,橡胶长靴只有靴底有血液反应,而且靴底还沾着血液,并没有被清洗。说起来,足迹也有延伸到水道的后方。那是为什么呢? ——于是我终于注意到。那是手套。” 这么说着的里染,从胸前口袋取出了手套。 “手套是漂浮在备用水槽中的。以左手的指尖为主,整体都出现鲁米诺反应。我想那肯定是以带血的状态被丢弃,以水槽里的水来冲洗……可是这样完全限定不出什么。就算以洗掉血液的状态丢入水槽内,结果也是同样的! 犯人清洗手套。犯人离开悬挂天桥后,在那个中间点放下水桶,将手套浸入水中洗掉血液。然后逃跑的时候再丢入备用水槽。这样来想的话,就合符逻辑了。另一样物品不是被带走,而是被当场丢弃的。可是若是这样,那就无法靠这个线索找出犯人。搜查又回到了原点。” 他再次停下话头,把手套戴上手,边一松一握地动着边行走起来。 的确是手套的话就合符逻辑。观众们的心情也被带回了原点。和泉把探出的身体沉了下去,仙堂“白费功夫吗……”捂住太阳穴。 但是他们得到松弛的紧张感, “不过。” 却因里染这一句话,而再次紧绷起来。 “这是昨天下午的事情。我们在学校的泳池进行不在场证明诡计的实验。本来那个实验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不过那个时候,我看到了某个人物拿水桶的样子。” 是那个时候。八桥千鹤拿的水桶。态度突变的里染。 “我在那时候就发觉到。——人们通常拿水桶的时候,应该是用手握住提手的部分!” 他实际地用带着手套的左手提起了水桶。水滴再度从底部掉落。 “……这是理所当然的啊?” 大矶谨慎地说道。 “没错,这是理所当然的。我竟然连这点都没发现。真是个大傻瓜。” “不,所以说,握住提手那又怎么了?” 仙堂最先焦急起来。 里染在各个职员面前推出水桶。 “犯人是这样子提着水桶的吧。用穿着手套的手——没错,应该是左手。毕竟水滴是掉落在足迹左侧的嘛。用左手握住提手,从悬挂天桥走过来。然后来到中间点,清洗手套上的血。怎样,刑警先生,不觉得奇怪吗?” “……?” “因为,水桶的提手却完全没沾过血液喔?” ——啊! 众人都发出了喊叫声。 “这样明显很奇怪。如果是以沾血的手套握着提手的话,提手上不可能会没沾上血液。可是,除了水桶的内侧和底面,到处都没检验出鲁米诺反应。是因为没带手套吗?不对,提手上检验不出嫌疑人们的指纹,反而还发现用橡胶手套紧握提手的痕迹。犯人毫无疑问是戴着手套来握提手的。这样的话,就是犯人将水桶带离悬挂天桥的时候,手套上并没有沾血,因此就不可能会在中间点清洗手套。” 里染收回拿着水桶的左手,伸出了右手。 “那么,沾血的会不会是另一边,右手那边呢?不对,无法这么认为。左手有强烈的鲁米诺反应,假设是右手沾上鲜血,那么就是左手提着水桶,这样犯人就只能用右手来拿拖把了。就像这样。” 里染用空着的右手握住拖把的黄色把柄。 “从水道右侧的拖把放置痕迹就能明显看出。而且,从把柄上完全检验不出血液反应。果然从悬挂天桥离开的时刻手套上是没有沾血的。” “……我有异议。” 津再次举手。 他已经失 去了当初的从容,以对等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少年,脸上的表情相当认真。 “拿起水桶的方法并不只限于握住把手。也可以将提手挂在手臂上。” 甚至连用语都变了。 “犯人除了水桶和拖把,应该也带走了卫生纸吧?这样就能用空下来的手拿卷纸了,一只手拿拖把,另一只手拿卷纸,那么就能用左手臂挂着水桶了。就像这样。” 他站起身来到里染面前,拿走拖把和水桶,实际展示出持桶方法。右手拿拖把,左手拿着代替卷纸的宝特瓶,用手臂穿过水桶的提手。刑警们因为嫌疑人突然行动而摆出了架势,不过他没有再做什么,只是等待里染的反应。 “只要这样,水桶的提手就不会沾血了。提手上的橡胶手套痕迹,是因为洗掉血液之后改变了拿法吧。怎么样?” “津先生,你也相当不赖耶。不过我早就想到这种可能性。而且已经将其否定了。” “……为、为什么?” “是因为水滴。用这种拿法,水桶的位置都会变高了吧?由于水桶是挂在弯曲的手臂上的,所以津先生提着的水桶在相当高的位置上。距离地面大约有一米吧。 “如果水是从这种高度掉落,落在地板上的水滴就会有将近三公分的直径。我实际确认过了。” “啊!” 这次是柚乃和香织发出喊叫。两人相互对望。 泳池的实验结束后。里染将手指浸入千鹤拿着的水桶中,仔细地观察从腰部位置掉下来的水滴。在地面上溅散的水滴直径是三公分。 “然而,现场照片上的水滴大小都是一公分左右。那么水滴就肯定是从更接近地面的位置掉落的。换句话说,桶底就是处于那个位置。犯人并不是用手臂挂住提手,而是用手提着的。” 咚,水桶从津的手臂滑落。装在里面的少量水在地面上扩散。他是没想到连水滴的大小都能成为线索吧,将拖把和宝特瓶还给里染之后,他就茫然若失地回到座位。 里染扶起水桶,脱掉手套,“那么”像是重整阵势地说道。 “既然水桶的提手和拖把把柄都没有沾上血液,清洗手套血迹的可能性就完全消失了。沾上血液的既不是拖把,水桶,也不是长靴和手套。那到底是什么呢?悬挂天桥深处的菜刀?不可能。就算是拿到外面清洗,也不可能扔回那条狭窄通道的深处。而且还要包上毛巾,就连大联盟的投手都办不到。 那么,会不会是卫生纸?还是不可能。即便纸上沾上大量的血迹,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人用水来清洗的。毕竟都已经湿透了嘛。如果是圆筒上沾血,待会去厕所的时候,把那部分抽出来就行了吧。……这样的话那到底是什么呢? 他不断地重复这个尚未解决的疑问。 “从现场找到的证物全部都不是。那么沾血的果然是犯人的所持物,肯定已经被犯人带走了。那个所持物到底是什么?明明已经带着拖把和水桶,甚至还带着卫生纸,这样子还能拿什么?难道放在水桶里?那是不可能的呀,毕竟离开的时候水桶中是装着水的。” 如果将那个沾血的东西放入水里的话,最初的水滴就会混有血液才对。 “那么,是放在口袋里?沾附的血液量甚至能让水滴混有血液,还能装得进口袋里的东西会是什么?笔记本?手机?钱包?不管哪个都应该无法沾上那么多的血液,就算是沾附上,清洗了的话应该也会留下痕迹。说来为何犯人要在中间点清洗所持物?如果最初就发现沾血,马上用水桶的水清洗就行了。既然在步行途中注意到,为何之前就没发觉呢?明明上面可是沾着大量血液的喔?太奇怪了。 要说奇怪的话,还有个更为根本性的问题。为何犯人要特意将所持物带入现场?难道不能事先放在外面吗?” “…………” 疑问被不断地提出。越说越让人感到疑惑不解。观众们就只能沉默地听着。 里染再次喝了口矿泉水。接着,“先来归纳一下目前的条件吧”开口说道。 “这个犯人所带着的物品就是1 有着能沾上大量血液的面积 2 甚至会带入杀人现场,犯人经常放在身上的东西 3 被水沾湿也不会有太显眼的痕迹 4 无需特意拿在手上,还有具备能装入口袋的柔软性 5 在离开现场好一段时间之前,都没发觉到上面沾着血迹的东西……就是这样了。” “……真的会有那么方便的东西吗?” 水原向屈指数着的里染以交杂着苦笑的语气问道。 “不,那样的东西,在这个工作区内就只有一样。看好了。” 他以淡然的表情回答,再次把手插入制服胸前。 不只是和泉,现在所有人都探出身体,视线集中在他的手上。会出现什么呢。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回答呢。柚乃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出来的答案,是微不足道的,日常中常见的用品。可是不知为何却能让他们无比惊讶。 “啊……” 甚至就连一声不发的绿川都小声惊叫起来。 对生物以外的东西不感兴趣的他,如今的视线却紧盯着里染用双手展开的所持物——夹在饲养员腰间的毛巾。 3 十一分之四 “如果是毛巾,那就符合条理了。” 惊呼声消失之后,里染安静地说道。 “犯人习惯性地将毛巾夹在腰间来进行行凶。然后,不知是行凶的瞬间还是在布置诡计,当接近尸体的时候,那条毛巾上沾上了血迹。可是,恐怕毛巾的位置比起身体的旁边,更为是靠近背部的地方。犯人没有发觉到血迹,带着装了水的水桶和拖以及卫生纸离开了现场……发觉到血迹是在那个中间点。” 他用笔头指着先前画的红色圈。 “为何会在这里发觉到呢?请各位回想一下,这个地点的正面,刚好对着水道的旁边。而且水道的旁边放置着一个大镜子。逃亡中的犯人无意间看到这个镜子,于是发觉到毛巾的异常。” 啊啊,哥哥低吟出声。没错,水道的左侧确实有面镜子。 “大感不妙的犯人马上将水桶放在地上,从皮带中抽出毛巾,浸入水桶中。然后将水桶拿到水道的流理台上,将拖把和卫生纸放到旁边,用双手使劲地清洗起来。恐怕是以右手抓住毛巾的一边,用左手搓洗的吧。这时候手套就沾上了血液。将毛巾清洗完之后,血液应该就已经被冲掉了。 洗掉了血液,将毛巾拧干之后,接下来就要进行掩饰了。正好拖把上还沾着血迹。犯人将拖把沾上水,假装成像是清洗过的样子,之后再把水桶的水倒掉。……这些水本来应该是为了清洗手套内侧的指纹而打上来的吧。光是丢入备用水槽可无法保证能够完全冲掉指纹,毕竟坏掉的水龙头是无法出水的。可是由于毛巾的意外而让水桶的水混杂了血液,在桶内将翻起来的手套清洗的话,就会让自己的手沾上血液。 那么,洗掉了血液,倒掉了水之后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之后拿起水桶和拖把还有卫生纸——因为这时候水桶是空的,也许正如津先生所言的改变了水桶的携带方式——接着,首先将水桶等物放回用品柜。然后换回鞋子,将长靴放回架子上。由于用来清洗手套的水已经倒掉,无奈之下只好将翻过来的手套在走向出口的途中丢进备用水槽。接下来为了藏起卫生纸而从门离开……” 最后他将笔头在管理区域的横测,靠近厕所的门扉上敲了两下。厅堂内除了敲击声之外,毫无其他声响。 毛巾。 观众们的思考全都被这条白布占据着。如果是毛巾的话,确实可以满足所有条件。特别是职员会经常携带,就算湿掉也不会太显 眼,这点是决定性的。里染口中说出的犯人行动,全部都联系起来了。 可是,这就表示, “那么,犯人就是会把毛巾夹在腰间的人?” 这个难以开口的猜测,不是职员而是出自仓町之口。 “说的没错。” “会把毛巾夹在腰间工作的,就只有饲养员对吧?那,就是说……” “噢,慢着慢着。先就这方面思考一下吧。” 里染边对自己的意见表示同意,同时慎重地继续推理下去。 “正如刚才仓町君所说的,既然带着毛巾那就不是事务员,而是饲养员那边的人。不过,真的是那样吗?难道没有事务员带着毛巾的可能性吗? 他将画着平面图和嫌疑人名字的白板拉上前方。 “假设事件当时,事务员中的某人带着毛巾,杀人之后沾上血液好了。不过,警察调查持有物的时候,没有任何事务员带着毛巾。这样的话,就可能是藏在了什么地方。 是否会有隐藏的机会呢?十点七分发生事件,所有人聚集在管理区域的时候,职员们都是两人组或是三人组的状态。而且由于新闻部的帮忙,他们后来都一直被关在会议室里。 “说是新闻部,其实只有小仓在尽力啦。” 香织小声订正道。 “这么说来,事务员隐藏毛巾的机会,就只有可以单独行动的十点七分之前。毛巾会藏在哪里呢?就来逐一验证吧。 首先就是管理区域吧。事务员本来就没必要携带毛巾,就算当场丢弃也不会受到怀疑。而且架子上还有好几条毛巾。只要混入进去,就能简单处理掉。——可是有从管理区域的毛巾上检验出血液反应吗?大哥,有没有呢?” “除了拖把和水桶,没有其他出现血液反应的东西。包括一楼和二楼。” 翻动起笔记本的哥哥以认真的表情回答道。 “唯一的例外,就只有包住菜刀的毛巾沾有雨宫的血液……” “原来如此,确实是这样。犯人是借用了雨宫的毛巾吗?” “不,这是不可能的”仙堂说。 “刚才你也说过了,雨宫的毛巾是以包住菜刀的状态,被丢弃在悬挂天桥最深处。从外面是不可能扔到那里的。也没有使用过起重机的纪录。” “那么,管理区域内就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了。” 占据b栋中央一楼和二楼的空间被各自画上小小的叉号。 “那么厕所怎样?犯人行凶后前往厕所。有可能会将毛巾藏在里面。不过……” “厕所里可没有毛巾是吧?” “袴田妹,说的没错。我连垃圾桶里面都找过了,男厕和女厕里面都没有毛巾。就算冲进马桶也会被毛巾堵住吧。驳回。” 里染若无其事地坦白自己翻找过女厕的垃圾桶,幸好没人对此有所反应。不管怎样,并非厕所。 “既然这样,究竟是哪里?这时候立功的是刑警们的仔细搜查。刑警先生,您在今早这么说过对吧?‘事务方的房间都是简易的构造,没有任何饲养员会使用的东西’” “……啊啊!” 仙堂再次发出代替回答的惊叫声。柚乃也不由得仰头望着厅堂的青色天花板。 ——原来是这样。不只是确定船见的证言。前天实验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毛巾的事情,由于确认了事务室里是没有的,他对于仙堂的报告喜上眉梢。 “确实b栋里面除了饲养员之外,其他人使用的房间都是简易的构造。资料室,会议室,馆长室,事务室,展示作业室……还有医务室。资料室和医务室里面只有文件。会议室和作业室里面都是桌子和椅子,顶多还有复印机。馆长室里也只有接待沙发和办公桌以及书架。唯一东西较多的就是事务室吧,不过那天的事务室‘没有任何可以擦拭的东西’。是这样吧,船见先生?” “啊,是的……” 船见点头回答道。 “从新闻部的照片上也明显看出事务室没有毛巾。正如警察的调查,事务员的房间内一条毛巾都没有。” 随着这番话,刚才列举出来的所有房间都被打上叉。 “那么,一楼的机械室和仓库,运货口,地下过滤水槽又怎样呢?杀人后事务员有办法将毛巾藏在那里吗?” “没可能”吾妻立刻说道。 “这四个地方都被摄像机监视着。没有拍到前往地下和进入房间的人。” “说得也是。好了,逐渐缩小范围吧。” 一楼西侧的走廊,运货口也被打上叉。 剩下来的是二楼的男子更衣室和女子更衣室,饲养员室,一楼的调饵室。 “最后剩下来的,就只有饲养员会经常使用的房间了。事务员若有隐藏毛巾,就只能潜入这四个房间中的一个。……可是,那天事件发生的时间段,这四个房间是什么状况呢? 滝野小姐从九点五十分起就在女子更衣室,她在雨宫先生进入管理区域稍前,曾经进入楼梯前方拐角的房间已经得到确认了。是这样吧,滝野小姐?” “啊,是的……” 作出回答的滝野,样子还是相当疲劳。 “你独自一人寻找犬笛,即将十点就离开房间,然后被展示室前方的水原小姐叫住,在走廊上和她谈话。在这期间没有人进入更衣室。是这样吗?” “是、是的。” “这么说的话,除了滝野小姐,其他人要进入更衣室,在物理上是不可能的。” 二楼左侧的女子更衣室也被叉掉了。 “接下来就看看一楼的调饵室怎样吧。大矶先生一直都在里面是吧。十点三分之后还要加上芝浦先生。也就是说,这里也无法潜入。” 调饵室也被排除。 “那么,只剩下二楼的两个房间了。男子更衣室和饲养员室。更衣室有芝浦先生,饲养员室有和泉女士对吧。不过两位都在十点三分左右离开房间。” “既然十点三分过后房间里没人,那就可以潜入进去了。” 仙堂碎碎念地说着,里染的回答则是“果真是这样吗?” “刑警先生,我现在是以事务员潜入作为前提来探讨的喔?事务员能够进入那两个房间吗?” “……你想说更衣室被锁着是吗?但是,饲养员室的话谁都……” “我不是这个意思。来确认更为简单的事实吧。芝浦先生和和泉女士,您们离开房间的时候,有在走廊上碰过面吧?” 肥胖的中年领班和瘦弱的老年饲养员相互对望着点了点头。 “在这之后,和泉女士马上就进入隔壁的事务室。这时候船见先生,津先生,绫濑小姐都已经在里面。据津先生所言,时间大约是十点三分。是这样吧?” “诶,嗯。” “我曾经看过时间,肯定没错的。” 和泉再次点头,津以高傲的态度说道。 “真不愧是津先生。……那么,芝浦先生在下楼途中遇到了仁科小姐。然后前往调饵室,在轮班表上写上时间。轮班表的时间是十点三分,芝浦先生和仁科小姐被摄像机拍到的时间也是十点三分。是这样没错吧?” 这次芝浦和穂波,还有大矶以及调查防盗摄像机的吾妻都点头同意。 “从中能够明白到的事情有两个。第一个,和泉女士和芝浦先生离开房间,在走廊碰面的时间,大约是十点三分。即使有若干误差也不会是十点二分之前吧。还有另一个,在那个时刻,船见先生,津先生,绫濑先生都在事务室。” “……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那又怎么了?” 哥哥也和上司一样感到不解 。 “既然这样——事务员要进入男子更衣室或是饲养员室就是不可能的。” “为、为什么……啊,原来如此!” 哥哥发现了些什么,用手指着笔记本上的一页,身体僵住了。 “没错大哥。听好了各位,思考一下事务员的不在场证明吧。首先是绿川先生,他从十点前就和代田桥先生在医务室谈话,没办法在十点三分过后去隐藏毛巾。接下来是水原小姐。正如她刚才说过的,即将十点前就和滝野小姐在一起,还是无法隐藏毛巾。最后是船见先生津先生绫濑小姐。和泉女士离开房间的时候,便等同于在芝浦先生离开房间的时刻,他们三人都在事务室。他们也是不可能独自去隐藏毛巾。因此,无法将毛巾藏在男子更衣室和饲养员室。” 叉号又画上了两个,终于全部房间都被排除。 “好了,于是会怎样。趁着事件的混乱,将毛巾藏在b栋外面吗?窗外什么东西都没发现,而且也没有职员在混乱的时候离开工作区。总之,事务员是绝对无法隐藏毛巾的。 即是说,事务中没有任何人带着毛巾!既然不是事务员,按道理来说,就只剩下饲养员了。” 他停下话头,再次将红笔伸向白板。这次不是平面图,而是对着嫌疑人的名字。于是,十一个人中的五个被横线划掉了。 ——绫濑唯子。船见隆弘。津藤次郎。水原历。绿川光彦。 剩下六个嫌疑人。 如果是用水桶清洗了拖把上的血,就会让水滴和水道旁的血迹产生矛盾。除了拖把之外,犯人应该还带着其他沾血的物品。 不是衣服。也不是找到的证物。那究竟是什么。那个犯人相当自然地带入现场,而且湿掉也不会显眼的某样东西是什么呢。——即是毛巾。 事务员带着毛巾连万分之一的可能都没有。既然这样,会带着毛巾的人物,也即是能够清洗沾血毛巾的人物,这个犯人肯定在饲养员之中。 举出证据,驳回反论,这番推理在获得观众们接受的同时,也在渐渐而且确实地往前迈进。然后到了现在,思索终于结下了果实。 如杂技般的逻辑推演带来了某种冲击。被排除嫌疑的人感到安心,仍留有嫌疑的人感到不安。在包围观众们的奇妙气氛之中,里染再次喝着宝特瓶的水。他移开嘴巴,“哎呀,真是漫长呢”悠然地说道。 “不过这下子终于将嫌疑人数量减少将近一半了。问题是接下来……” “那、那个、打扰一下好吗?” 小小的手举了起来。是仁科穂波。也许是因为紧张,她的声音有些尖锐。 “我、我与其说是饲养员,其实只是打工的……即使这样,也还是嫌疑人吗?” “啊啊,当然了。你也会把毛巾夹在腰间的吧?噢不,你的其实是杂巾,抹布之类的才对。不管怎样,既然腰间夹着毛巾之类的东西,你的嫌疑就依然很浓厚。” “怎、怎么这样……” “那么,接下来才是问题。” 不再理会真的快要哭出来的穂波,里染继续说下去。——虽然对她很过意不去,但确实接下来才是问题。嫌疑人还有六个人。 里染在泳池做实验的时候就说过“剩下四个人”,按现在的状况,是否能轻松地再减少两个呢? “没错。嫌疑人还有六个。不过,其实还能轻松地再减两个。” “…………” 柚乃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会读心吗。或者是偶然? “正如刚才所证实的,犯人并不在事务员中。于是,船见先生的证言就发挥作用了。” “啊……” 这次今天第几次的惊讶呢。 没错,船见先生已经被证实不是犯人。事件从昨天的走投无路,到现在已经有了巨大的改变。 “船见先生在即将十点的时候,曾不小心让咖啡洒到会议纪录上。由于事务室里没有东西可以擦拭,就在刚好十点的时候前往厕所,从男厕单间带走一卷卫生纸,用来擦拭。将圆芯扔掉后,津先生就马上回来了。” “别、别说出来啊。” “你又打翻了咖啡?真是的,老是这么粗心大意!” 船见发出悲痛的喊叫,和泉半是生气,半是玩笑地出言责备。看起来就像夫妻相声一样。 “绫濑小姐也曾看到他去厕所。应该足以相信吧。这样的话,听好了。再确认清楚,船见先生是前往男厕,从单间的纸架上取下用剩的卫生纸。时间是刚好十点。是这样吧?” “啊,没错。我可以断言。” “可是各位。我们调查厕所的时候,男厕的纸架上装着犯人使用过的卫生纸。这样代表了什么?就连小孩子都知道吧。来,袴田妹。” “我是小孩子代表吗!” 还真是太被瞧不起了。身旁穿着儿童服的池“为什么不是我!”感到悔恨不已。 “呃,两个卷纸同样都放在纸架上,船见先生拿走的时候是普通的纸,后来找到的种类却不同……也就是说,啊,对了,犯人隐藏卫生纸是在船见先生进去厕所之后!” “虽然思路不够周全,不过完全正确。” “太好了!” 柚乃就像在乒乓球上取得分数的时候那样,抓住胸前的衣服宣示胜利。……难道就是这样的地方像个小孩子一样吗。 “正如袴田妹刚才所说的,犯人进入厕所隐藏卫生纸,明显是在船见先生离开厕所以后。要是先被替换了,他拿走的就会是沾有血迹,没有断缝的卫生纸。而且,船见先生进入厕所的时间是正好十点。” “肯定没错的,我看过手表确认过的!” 船见展示出手腕上的黄色手表。 “因此犯人进入厕所是十点以后的事情。也就是说,从十点前开始就有不在场证明的饲养员可以排除。” “从十点前开始就有不在场证明的是……滝野和代田桥!” “没错,滝野小姐在即将十点的时候就和水原小姐谈话,代田桥先生也是同样,在十点前就和绿川医师一起呆在医务室。这两位也不可能是犯人。” 两条新的红线被画了上去。 ——滝野智香,代田桥干夫 将笔帽套回笔尖上之后,里染高声宣言道。 “于是,嫌疑人还剩下四个。” 4 黄色拖把理论 白板上写着十一个人的名字。半数以上已经被划掉,还剩下四个人。 和泉崇子。芝浦德郎。大矶快。以及,仁科穂波。 “犯人必定在这四人之中。” 以如梦幻般飘舞的水母为背景,里染将现实摆了出来。 “这四个人身上都带着毛巾。和泉女士在十点三分前没有目击证言。能够行凶。芝浦也是同样。大叽先生虽然在一楼,可是只要利用东侧的楼梯或是管理区域的楼梯,就能不被摄像机拍到前往二楼。清扫走廊的仁科小姐也是从五十分到十点三分为止没被任何人目击到,也没被摄像机拍到。……四个人都有可能是犯人。” 四位当事人也无法提出任何反驳。 “不过”,里染看着四个人的名字继续说道。 “要从中得到其他的可能性,凭现时所有的线索已经做不到了。不过可不是走到尽头,只是没油而已。要将事件完全解决,嫌疑人就有点多了。要在四人里面找出真正的犯人,那就需要新的线索。除了水桶和拖把,不在场证明和卫生纸之外的其他线索—— 我在今天终于找到了那个线索。就在滝野小姐进行海豚表演期间。” 海豚表演期间。当时里染突然站起了身,叫喊了一声 。 他是发现什么了吧。柚乃,刑警,职员们都在屏息等待接下来的话。 “听说在水族馆里工作的各位,都是按照精细的日程表来工作的吧?” 他像是闲话家常般说道。 “特别是这个水族馆规模不大,职员也很少。谁都是忙个不停的。噢,里面似乎有个经常翘班的人呢。” “都说那不是翘班而是休息。” 津苦笑起来。 “不管怎样,为了方便这样的职员们,馆长配发了某样物品。……就是黄色表带的手表。” 除了穂波之外的职员们,都将目光投向自己的手腕。所有人都戴着这样的手表。 “手表怎么了?”代田桥高姿态地说道。 “我是看着海豚表演的舞台时偶然想到的。通常来说,在进行激烈运动的时候会人们都会取下手表的。不过也有很多人会安然处之。而且还有会在乒乓球比赛上用手表计算时间来炫耀的家伙。” “……那家伙还真够从容的啊。所以,这样又……” “这样有怎么样?这很奇怪啊,因为船见先生说,配发的手表没有做过防水加工的。” “……啊!” 新的惊叫浪涛向着职员们袭来。柚乃在受到冲击的脑海中,依稀地拉出表演期间的记忆。 当时在谈论忍切的话题,说起她在比赛中计算时间的事,然后里染就立刻站了起来。他边接连叫着等一下,边凝视着雨宫的照片。——照片上的雨宫乘着海豚,高举着戴着黄色手表的的左手。 “戴着没作防水加工的手表去泳池进行海豚表演?就算是从容不迫也有些异常。难道只有雨宫的手表做过防水加工吗?购买与配发品外观相同但实质不同的东西,又或是自己将配发品拿到钟表店去改造,这样的事很像他那种性格的人会做的。……不过,这样的话就会出现奇怪的事实。在鲨鱼胃中找到的手表,上面的时间停在掉落水槽时的十点七分。 如同在进行授课一样,里染环视各个观众的脸。 “既然做过防水加工,那就应该不会在掉落水槽的瞬间就坏掉。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戴的果然只是没做过防水加工的普通手表吗?还是说,由于被鲨鱼咬食的冲击让防水加工都挺不住吗?我感到在意,于是就再次去看他在即将死亡前被拍到的照片。就是这个。” 这次他的手伸进制服的右边口袋。拿出来的是香织拍摄,倚靠在饲养员墙壁上的雨宫照片。 手臂纤细但却紧绷的俊男。照片上的他交叉着如模特般的双脚,用右手摆弄着表带伸出的多余部分。 伸出的多余部分—— “这边的是实际戴在尸体左腕上的手表。” 里染伸出左手,用右手拉起制服的长袖。露出来的手腕上,戴着与柚乃今天在活动室看到过的,细心地将多余的表带切掉的手表。 “……竟然会这样。” 仙堂以沙哑的声音低喃道。 “好了各位。最后的线索就是这块手表。即将死亡前的他戴着的是露出多余表带的手表。可是戴着尸体手上的手表,已经配合手臂的粗度将多余的表带剪掉了。光是用看的就知道两个手表不同。也就是说,尸体的手表被替换了。防水加工的矛盾就证实了这点。犯人从尸体手上解下做过防水加工的手表,让尸体戴上没做过防水加工的。掉落水槽的瞬间时间会停下来就是这个原因吧。” 听着这番解说的柚乃再次探索模糊的记忆。里染听闻了忍切的事情后,就立刻摆弄起智能手机。香织拍摄的大量照片——应该也照到了即将死亡前的雨宫模样。 “那么,为何要替换手表?犯人是否有将尸体的手表替换的理由?我认为并不是犯人的手表坏掉。是的没错,就是那种老掉牙的发展。行凶的瞬间,雨宫的手表坏掉了。对于以不在场证明诡计不会被揭穿为前提来行动的犯人来说,尸体掉落的时间与停掉的手表之间产生的时间误差是相当可怕的事情吧。为了隐瞒这点而替换手表如何? 这样是可行的。不过,这完全只是没有证据的假设。那有没有什么证据呢?犯人与雨宫打斗,手表在那时候被弄坏,是否有能证实这个假设的证据呢?” 用智能手机确认照片,站起身来再去看进行海豚表演的雨宫照片,接着他好像就喊出了一句话。 “证据是有的——就是拖把。” 记忆和现实混合了起来。他再次用手握住黄色把柄的拖把。 “单是这根拖把,就让我明白了一切。昨天深元先生在事务室里这么抱怨过。‘拖把可是上个月才开始用的新品,却被警察收押掉了’。” “啊,是的。我确实这么说过……”深元说。 “上个月开始使用的新品。不过,这就奇怪了。刑警先生们调查的时候,拖把根部的螺钉是快要脱落下来的。” “啊啊!” 哥哥兴奋地翻起笔记本。 “确、确实是松脱的。这上面也有写着!快要脱落,摇摇欲坠……” “既然是新品但根部却坏掉了。这就是说,这根拖把的根部最近曾经受到某种强烈的冲击。会对拖把根部造成强烈冲击的时候,会是什么时候呢?比如说……” “殴打的时候。” 睁开眼睛,哥哥身旁的警部也这么说道。 “用拖把殴打人的时候。” “没错。恐怕犯人在割脖子之前,曾经用拖把殴打雨宫先生。手表就是那时候被打坏的。这下子就能明白犯人带入拖把的真正目的了。就是为了将雨宫先生打晕。” 水桶也是同样。 水桶除了可以打水,还能把东西藏在里面。 拖把也不仅是用于清洁污迹,有时候也会变成犯罪的钝器。 “那么,这样就完全搞清楚犯人所作的行动了。” 里染张开双手,继续解说。 “首先犯人在九点五十分过后,悄悄从门进入管理区域,在与水槽形成视线死角的架子处戴上橡胶手套。换上橡胶长靴,从清扫用品柜取出水桶和拖把,把菜刀和卫生纸藏在水桶里。接着悠然地朝着站在水槽前的雨宫接近。大概犯人是说在上个月的饲养记录发现了问题点,想要和他私下商讨吧。犯人以拜托他打扫之类的借口为由,设法让雨宫先生进入悬挂天桥。只要他进去了的话,往后就是简单,狭窄的单线道。要发动袭击是最适合不过了。犯人以让他重看日志之类的借口制造机会,双手拿着把柄用力挥下,往头部砸下去。” 他还实际地反向拿着拖把挥动,不过没什么气势就是了。 “第一击打偏了。是因为用左手挡住,还是慌忙避开的时候被掠到的呢。不管怎样,手表在那时候被弄坏了。犯人向惊讶得僵住的雨宫砸下了第二击——这次终于成功将他打晕了。 然而,打晕了对方固然是好,但坏掉的手表却让犯人相当苦恼。警察看到手表上停下的时间,很有可能会将其认定为行凶的时间。可是这样的话,就会与落下时间之间产生相当接近的时间误差。也许警察会从对犯人行动中感到的违和,而揭露出不在场证明的诡计。 幸好自己也有和这个手表相同的配发品,只是指针不动而已,外观看上去没有损伤——警察在检查所持物的时候,大概不会发觉到异状——犯人迅速地下定决意,将手表替换过来。” 犯人大概没发觉两个表有些许差异吧。通常也不会想到表带的长度会让犯罪被揭发。 “接下来就是纸和水了。犯人将雨宫带来的文件撒在地板上,从开口部用水桶打水,让悬挂天桥被水浸没。没错,既然知道雨宫晕迷的事实,这个工序就是在杀害雨宫之 前进行的。说来要是杀人后做的话就很奇怪了。因为鲨鱼有可能会嗅出从脖子流出的血腥味,这样用水桶从水槽打水就太危险了。 撒水结束。最后再打上一桶用以清洗手套的水,接着就是杀人了。犯人用菜刀用力在脖子上划下去。毕竟是晕迷的状态,所以很简单就能办到。大概还将尸体推倒在地板上,让从脖子流出的血更容易混入水中。血海这样就完成了。菜刀已经用完,于是就被包上雨宫的毛巾,放置在深处的位置。这时候顺带拿起了撒水的时候放到后头避难的卫生纸。 好了,最后是不在场证明诡计。犯人在开口部卷上长约一米的卫生纸,钉上图钉,让尸体倚靠上去。掉落时间是约莫八分钟后。犯人左手提水桶,右手拿拖把和卫生纸。噢,也不能忘了将拖把按压在血海中,让殴打雨宫时染上的血液不那么显眼呢。……那么,犯人就拿着行李从容地离开。这时候入口附近的完好纸张上就被印上了足迹。开口部附近的纸张也被弄污,当然了,毕竟之前那里倒着晕迷的雨宫先生嘛。” 他以轻松的口吻如流水般解说犯人的行动。 “离开悬挂天桥后的事刚才就解说过了。犯人在中间点发现自己毛巾的血迹,于是惊慌地清洗,用拖把的血迹隐瞒这件事。通过隐瞒其他的血迹达到隐瞒真正要隐瞒之血迹的目的真是有意思呀。犯人处理掉证物,从门离去。没有当场留下毛巾,当然就是为了避免成为暗示凶手是饲养员的线索。顺带说下,足迹就是为了避免暴露身高,才故意弄成那么凌乱的。可谓是相当谨慎的犯人。 犯人进入厕所和船见先生回到走廊大体时间差不多吧。说不定还从门缝上看到他回去的背影呢。犯人往走廊视线死角的男厕窥视,发现单间的纸架是空的。这下刚好,犯人就将自己的卫生纸装了进去。这时候还慎之又慎地将沾着自己指纹的外侧纸张在马桶中冲掉。 ……这样犯罪就全部结束了。往后就只要制造不在场证明就行。 因为没必要在现场擦拭指纹,整个行程十分钟左右就能完成吧。犯人紧随着雨宫先生进入管理区域,九点五十五分进行杀人,五十九分离开现场,十点一分进入厕所,大概差不多这样吧。” 怎么杀人,采取怎样的行动,是怎么逃跑的。 正如最初的宣言,所有的事情都被暴露在白日之下。里染停住话头,再次喝起水来。宝特瓶内的水被一口喝个精光。 观众们还在惊讶中,“那么”他又发出重振起来的声音。 “虽然说了那么多,但不过是多余的。真正的问题在这里。” 他用指关节敲着依然留下来的嫌疑人名字。 “手表被替换过是已经清楚的事实。那从这件事中可以明白什么?一口气推进下去吧。 首先第一点,用于替换的手表,即是戴在尸体上的手表,是犯人自身所持的物品。就算从某处拿出配发的新品,表带会被切短就太奇怪了。换句话说,犯人就是被配发了手表的人物。 然后第二点,那块被切短表带的手表,和雨宫先生的手腕相当吻合。既然这样,那块手表的真正物主,与我以及雨宫先生同样都手腕纤细的人物。要是手腕粗大的话,那就戴不上那块手表了。” 被分配过手表的人物,而且,手腕纤细的人物。 “首先,打工的仁科穂波就能以第一个条件排除。她手腕上戴着的是米老鼠手表。身为打工者的她不会被配发电波手表。既然没有带着配发品,那就不可能替换。” “啊,说起来……”香织出声道。没错。新闻部成员和穂波在楼梯上的时候,她手腕上戴着的是孩子气的米老鼠手表。 仁科穂波的名字也被划去。还剩下三个人。 “那么轮到第二个条件。这么说对女性会很失礼,不过和泉女士的手腕非常粗。不可能戴得上这块手表吧。所以排除。” 有着肝玉母绰号的肥胖女性。在海豚表演期间用粗大的手掌热烈拍手的领班。 和泉崇子的名字也被划掉了。剩下两个人。 “最后,我用左手和大叽先生握过手。在那瞬间我就确信他的手腕是戴不上的。” 当时大叽右手拿着水桶,用没拿东西的左手和里染握手。里染的纤细手掌和比其大两圈的粗大手掌握在一起。 大叽快的名字也被横线划掉。里染将麦克笔放回衣袋。 已经没必要继续讲义了。将各个名字划去的十条横线,让唯一的真实浮出了水面。 “他是饲养员,会把毛巾夹在腰间。行凶后也能够用其他的毛巾替换。他的手腕纤细,不使用拖把殴打就无法和雨宫对抗。他在十点三分以后才有不在场证明,在这之前所做的事情不明。同时,他身在的房间距离管理区域相当接近。现场照片上的他一直像在遮掩手腕似地挽着双臂。被警察叫出来的他也是紧紧地握住左手腕。昨天从b栋仓库出来的他也许是刚刚拿走了新的手表。他的不在场证明竟然是去拿忘掉的笔记本这种极为不自然的理由。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是个有四十年工龄的老员工,对于漏水的位置和坏掉的水道,比这个水族馆里的任何人都要清楚。” “够了。” 那个人物缓缓地摇着头。 “……这样好吗。还有其他证据。被检验出雨宫先生血液的毛巾……” “从调饵室的深处找到了吧。最初刑警对你报告说‘有发现’被我听到了。……已经,不用再说了。” 像是对从各个方向投向自己的视线毫不在意一样,他只是一直以温和的目光凝视着里染。——也有可能是望着里染身后轻浮地漂游着的海洋生物吧。 “以滝野小姐为首,大家在恢复营业初日都很疲劳了。赶快结束,让他们去休息吧。 最后还留下名字的嫌疑人——芝浦德郎年老的眼角皱起了深深的皱纹,虚弱地笑了。 “暑假期间客人很多呢。……明天也会从早上就忙个不停吧。” 5 那是无法诉说的约定 广播里响起女性的声音,隔壁一号线的电车滑进月台。 因为是下行电车,这个时间下车的客人很少。柚乃不由得望着车门速度关闭,立刻发车离去的电车。由于这里接近工业地区,所以前方的线路上停着货运列车和制油厂的集装车。浮现在暗夜中的车辆似乎会煽动人们的不安,她马上将视线移回二号线那边。 太阳早就已经西下,现在是夜晚八点。 到达横滨,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就要将近九点了吧。难得的宝贵连休就要结束了。这样不太像是度过暑期的方式。 “不过,一件事情得到解决了。” 香织突然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 “发生事件的时候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天马能来真是太好了。” “最初是不肯去的就是了……” 柚乃的脑海中浮现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侦探样子,苦笑起来。 jr根岸站的月台。只有柚乃和香织在这里。仓町和池“太感动了!”说着像是某处的总理所会说的话先一步回去了。柚乃和香织本打算等上里染,但却被他“我有事要办你们先回去吧”这样赶了回去。 “是什么呢,里染同学所谓的事情。” “谁知道。也许是用得到的十万元到横滨的アニメイト大买特买吧?” “……不,丢下走夜道回去两个女孩子,怎么可能为了做这种事……” 也许还真有可能。 “总觉得可以解决事情真是奇迹……” “为什么?” “他在搜查中老在说已经束手无策什么的,基本上就是个废材男。” 寂静的闭幕 坐在警车后座上的芝浦德郎深深吸了口气。 让肺部积满空气之后,再缓缓地吐了出来。反复深呼吸后,他觉得自己安定下来了。 总算是恢复了平常心。 双手上戴着手铐。 听说这玩意会弄得手很痛,不过也仅是让手腕有被挤逼的感觉,并不怎么会痛。最近手铐的使用感觉——不,应该是被使用的感觉——都被改良了吗。还是说只是因为自己的手腕太纤瘦了呢。 真是服了,竟然是因为这个手腕而成了致命弱点……。虽然是自己的事情,但还是觉得相当可笑。尽管为了瞒天过海而费劲了心机,结果还是无法称心如意。即便制定了周详的计划,还是经常会出现意想之外的事。坏掉的手表,沾血的毛巾,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奇怪少年。 杀人这东西简直和水中生物没什么不同。 就算有四十年的知识和经验,也无法随心所欲地培养。 “……呵呵。” 发出自虐般的笑声。身旁监视自己的警察投来怀疑的目光。 话说回来,都让自己坐上车了,但却还不开车吗。可以的话真希望赶快离开停车场。一直看着街头上被灯光照射的水族馆,还是会让内心不由得涌现悲伤情绪。 解开了事件真相之后,所有职员都哑口无言。不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觉得自己是个何等残忍的男人吗,对于被对方欺骗而感到失望吗。也可能是觉得自己是个惹人嫌的家伙而怒不可歇吧。……又或者是,对自己感到同情和怜悯吗。 已经不能再去那个水族馆是相当痛苦的事。并非是与家族分离而感到悲伤,只是牵挂着职场的事情。淡水鱼的工作会让谁来代劳呢。本来就已经人手不足了,真是过意不去。在这个养老金都不靠谱的世道,自己可以豪言壮语地说工作到七十岁也没问题。 “……噢呀。” 刑警那边的车窗被敲打着。刑警无言地打开车门。好像有事要离开的样子。 看向驾驶座,本应坐在那里的刑警也在不觉间消失了。 怎么? 这样好吗?留下自己一个人?到底要去外面做什么—— “您好。” 有个人迅速地坐进身旁的座位上。那是一小时前将自己逼入绝路的人。端正的脸容,还有倦怠的双眼皮。顶不住炎热的天气而脱下了制服外套,卷起了衬衣的袖子。 “哎呀,终于可以进来了。” 关上车门之后,里染天马交杂着叹息说道。 “我一直都等待着这个时候。啊,最好还是不要有逃跑的想法喔。刑警们还留在车子的外面。” “我不会逃跑的。” “是吗。” 他的手上握着一束像是什么票卷之类的东西,用指尖弹了弹。 “丸美的免费入场卷,通用百年。” “诶,是从馆长手上拿到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不好。拿到这种东西也没使用的机会。连续三天都去,已经去够了。” “别这么说嘛,以后再和女朋友一起去吧。” “就说才不是女朋友……阿嚏!” 里染突然打了个喷嚏。 “啊啊,不好意思。好奇怪呀。肯定是被车站月台上的某人在背后说坏话吧。” 他说出莫名其妙的话。 “……那,有什么事吗?” “也算不上是什么事,只是想让您听我说些话。您只用听的就好了。毕竟只是自我满足罢了。” “自我满足?” “完全没有确实的证据。只是想将想法说出来罢了。噢,只是自说自话。” “真搞不懂。什么事呢?” “关于犯罪的动机。” 咔嚓,手铐的锁链发出声响。也许因为用上了力,手腕略感痛楚。 “最初进入现场,看到凶器是在比开口部更深处的位置上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 里染开始说起来。 一小时前的饶舌像是虚假的一样,是以沉稳的语气说话的。 “明明就完全没有将凶器丢在深处的必要。这样子简直就像是要强调他杀一样。这样重新思考过之后,发现还有其他几个奇怪的地方。首先是足迹。踩在湿濡纸张上离去的足迹只有一道。任谁看到都会认为是犯人逃跑的足迹。还有就是留在拖把上的血。就算要略微清洗也不用放在旁边。简直像是要故意留下血迹一样。悬挂天桥上的血海也是,以自杀来说的话就太奇怪了。” 沾血的足迹。血海。沾血的拖把。 “还有刚才说过的凶器。如果是假装自杀,是不可能故意包上毛巾,还丢到那么远的地方的。这是很明显的他杀证据。可是,那不就很奇怪了吗。通常来说,计划杀人的犯人即便会伪装成自杀,也不会做出强调他杀的行为。即便这次的情况是关乎纸上的足迹和诡计所以无可奈何,但将凶器丢到深处,只能认为是故意的。 “既然都要杀人,最好还是故弄玄虚吧?反正别人都会认为是他杀的吧,只是心血来潮而已,心血来潮。” “这么想来,那根拖把也很奇怪。” 芝浦并没有回话,里染继续说下去。 “既然拖把是为了袭击雨宫才带进去的,那么打晕他之后就没有用处了。在撒上纸和水的时候就应该立在旁边才对。这样的话会沾上大量纸质纤维就太奇怪了吧。不将拖把按压在纸上就无法沾上纸质纤维。不过,在撒上纸之前拖把就没有用处了。” “这个你在解谜的时候就说过了吧?为了掩饰殴打雨宫的时候沾上的血……” “嗯。不过,我还发觉到另一个目的。也就是说,是为了强调拖把是沾上血液和纸质纤维才会被从现场带走的。如果拖把在悬挂天桥外面被找到,就会成为他杀的证据。拖把也只是用水桶的水略微清洗,这么考虑的话我就理解了。” 芝浦瞒着对方暗中咬牙切齿。拖把。全部都怪那根黄色的拖把—— “在水族馆这种地方杀人,本身就很奇怪了。光天化日的,明明出入口还被摄像机监视着,居然还会在水槽上面杀人。甚至还特意布置限时装置,让尸体掉落水槽。而且犯人还想要强调杀人行为。 选择悬挂天桥作为行凶地点,是为了更容易让尸体掉落鲨鱼水槽吧。可是,为何必须要让尸体掉落去呢?还有,为何要强调他杀呢?如果尸体被鲨鱼吃掉,警察将其断定为杀人事件的话,犯人会得到什么利益呢?” 芝浦用恐惧的目光凝视着脸无表情地说着的少年侧脸。 不行。被发现了。 “发生事件之后,鲨鱼很快就被卡车运走,送去解剖了。于是,柠檬鲨就这么从丸美水族馆消失。送去解剖是为了检验胃里的尸体。检验了尸体,警察就会判断事件带有杀人性质。会这么判断,是因为从现场找到的好几个杀人证据。也就是说,您的目的就是——” “不要再说了,够了……” “您的目的并不只是杀人,还想要将鲨鱼除掉对吧。” 这么说完之后,他也转过头来望着这边。漆黑而且深邃的瞳孔。 “尽管很棘手但也和人类不同,鲨鱼是无法那么简单杀掉的。毕竟那是将近三米的庞然大物嘛。就算对海水动手脚,最新式的水槽也能马上感应到异状而发出信号。即便要在夜间潜入进去,也会受到防盗摄像机和警备室的妨碍。单靠个人是没办法杀掉的。既然如此,就只能依靠某类组织的力量。我觉得选择警察的这种判断是很正确的。要是他们的话确实可以杀掉。更不用说那还是杀人事件的搜查组。” 芝浦吐出了与刚才意义不同的叹息。 “可是,为什么您会想将鲨鱼除掉呢。让鲨鱼从丸美消失会产生什么变化吗。就只会有一个巨大的变化吧。” “…………” “海豚露菲就能从表演泳池回到水槽了。” “都被你看穿到这种程度了吗。” 露菲。白色的尖嘴海豚。天生就身体虚弱,对于让她出演海豚秀这件事,职员们之间也出现过反对意见—— “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都快要忘记了。‘南海大冒险’中的露菲不是普通的海豚吧。她是会使用心灵感应的时空巡逻队的队员。这里的露菲也并不普通吧?” “至少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因为我见证了她的诞生。懦弱,却又可爱……进行表演只会缩短她的寿命啊。” 要是没有雨宫的话,滝野是不可能独自训练两头海豚的。只要失去受欢迎的柠檬鲨,露菲应该就能回去水槽了吧。 “……不过,果然坏事是做不得的呀。” “是啊。要是扰乱海洋的和平,就会惹美人鱼公主生气了。您知道‘美人鱼旋律’吗?啊,说起来这部作品里也有粉色海豚出现耶。” 里染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真是个让人搞不懂的男人。 “我……我无论如何都想要拯救那个孩子。我比任何人都要更了解那个孩子。” 感到不安的芝浦语气慌乱了起来。 “找雨宫和馆长商量也没用,他们就只会想着怎么吸引客人。我只是想要在安静的地方守护着露菲而已。不管付出多大的牺牲。所以、所以我……” “噢,是吗。人与海豚的友情。真是让人感动啊。” 里染的话语里完全不带一丝感情。 他转向车窗, “说起来,听说露菲是被饲养的第四代吧?” “……诶?” “被饲养的第四代。在日本也相当稀有。也就是说要是露菲产下孩子的话,就会诞生出被饲养的第五代了。” “你、你想说什么……” “要是能让她产下孩子的话,就能获得不逊于江之岛水族馆的稀有海豚了。会相当受瞩目,还能吸引大量的客人吧。……那么说来之前曾经提过要再饲养一头海豚,结果被厉声拒绝了是吗。如今的丸美就只有雌性的海豚。要得到雄性的海豚还需要时间。为此得让露菲活久一点才行啊。” “不、不对……” 得到稀有的海豚。别用这种说法。相当受瞩目。别说出这种理由。不要说出这种污秽的动机。 人类的事情和生物是无关的—— “假如露菲可以顺利怀孕好了。没有雨宫先生的如今,饲养她的人会是谁?单靠自己表演都办不成的滝野小姐?还是说有着长久的来往,‘比任何人都更了解那孩子’的老年饲养员?被饲养的第五代诞生的时候,作为她的饲养员而扬名四方的人又会是谁?” “闭嘴!” 芝浦终于大喊出声。他连自己还被锁着都忘记了,向着里染逼近。 里染还是没回头。 “不对……不是这样的。” 从喉咙中挤出了颤抖的声音。 “不是这样的。我真的只是想要守护那孩子而已……” “是吗。” 里染附和道。只是吐出干涩的话语。里面并未包含同意还是否定的意思。芝浦对他这种态度感到无比的恐惧。 他以嘶哑的声音,继续叫喊道。 “求你相信我!” “不可能。” 他将手搭在车门上。 “我不可能相信,即便相信也没意义。最初我就说了吧。您只要听我说话就行,能不能得到您的回答都没所谓。” “…………” “您昨天曾经说过海豚是不会撒谎的对吧。还说是很棒的朋友。果真是这样吗?既然那是从您口中说出的话,我就绝对无法相信。要问原因的话,正如您也很清楚的……” 他就这么离开了车子。车门被用力地关上的瞬间,他朝这边回过头。 那张表情上,浮现着微笑。 “毕竟人类是会撒谎的啊。” 另一种盖饭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奏者 扫图:yukira 1 “我想长肉。” 刚随意这么说出口,早苗就停下筷子。 “你不想活了吗?” “不,我还珍惜生命。” “那么是想吵架吗?” “不,我没这个意思。” “你现在就是找架吵吧!” 被对方责备了。 “说想要减肥的话还好说,想要长肉是闹哪样!而且还在吃饭中谈起这种敏感话题!如此敏感的话题!别说是印度人了全国的女孩子都会被吓到的!” 早苗向着柚乃探出身体,指手画脚激动地说道。 随着每个句尾都要加上的感叹号,扎在脑袋后面的马尾也随之上下摆荡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想要长肉不是说赘肉,而是指肌肉呀。袴田的体格能更健壮点就好,佐川学姐之前这么说过吧。” 柚乃弯起手指作出握住球拍的动作,从右往左挥动起来。这是表示部门活动的意思。 “那也可以说想要长高或是说想要有更性感的体型什么的啊,应该还有很多种说法才对吧。” “啊,这样,原来如此……不对,我觉得这和后面那个说法没关系吧。” 早苗很不服地鼓起双颊。 “真是的,明明你眼前就有个好友在努力减肥,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诶?你在努力减肥?可是还吃这种菜色?这才让人吃惊呀!” 早苗吃的是在学校相当有人气的‘双拼饭’。可以从数种盖饭中选择两种,各自装上一半的分量,在一碗饭中就能够享受到两种美味。 铺在米饭上的赤红色麻婆豆腐和黄色的鸡肉鸡蛋不但分量十足,而且光是看到就让人感到胃部灼热。 “我用的是停吃零食的减肥法。所以早·中·晚都会尽情地吃。” “三餐都这样吃的话不就正负相抵嘛。” “比起增益还是相抵为零更好吧。柚乃你才是,说想要长肉却还是吃这样的食物呀。” 早苗用塑料筷子指着柚乃的盘子。柚乃的午餐是小份的凉豆皮乌冬面。 “你不明白食量小的痛苦啊。这样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混账,为何人类的胃袋会如此不公平。” 损友的怒火矛头转移到人体构造上了。 “只要人类依然执着于外貌那就永远得不到真正的和平吗……” “是是。” 可是,只是吃这么点就能维持这种纤细的身材——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如小孩子一样的体型——早苗倒是觉得相当佩服。是因为新陈代谢好吗。 “不管怎样都好了,你可别闹过头了。” “没所谓吧,也没有多少人。” 两人拿着玻璃杯小口地喝着水,向着桌子周围环视起来。学生的数量确实很少。 神奈川县立风丘高校的饭堂建立在校舍内的一角,是预制装配式的小型平顶建筑。对于约莫千人的学生数来说,座位数量实在太少。 一到午休时间学生们就会纷纷涌来,餐劵贩卖机前方也会排着长长的队伍,整个饭堂内无疑会成为战争的状态,不过只要等上二十分钟就会变得空空如也。因此只要铃声响起后忍耐一阵再去饭堂,就能占到座位慢慢地享受午餐。基本上是自带便当,很少会在学校吃饭的柚乃,从入学之时经过三个月后才发觉到这件事。 饭堂内随意摆放着大约十张饭桌,桌布的样式也是各自不同。凳子的种类也是同样,有圆凳又有管凳,完全没有统一感。饭堂深处有摆放着各色面包的架子和贴着可口可乐标志的饮料机。虽然横浜升学高中的饭堂这个名称听上去不错,但实际上感觉只是乡下的饭馆。 挺不错的,柚乃心想。 无论是将七月的暑热缓和的电风扇,还是只设置了一个而成为混杂主因的收银台和餐具返还处,在里头穿着烹饪工作服的食堂阿姨们,张贴在墙壁上的“若被发现忘记返还则禁止将餐具带出外面!”如此内容的提醒,虽然狭窄但却充满温情,让人觉得心情愉快。 时不时能看到学生从敞开的拉门进出。有像柚乃她们一样迟来吃午饭的人,也有吃完午饭回去教室的人。这时候正好有几名男生在收拾餐具,“糟糕,会议要开始了”边慌张地说着边准备要从饭堂离开。其中一人抓着的手机上吊着黄色球的吊饰。大概是网球部的学生吧。 而且在他们的后方还有三名女生正凑着脸,连筷子都忘了动,相互谈得正兴。 “诶,这样完全就是交往了吧,要拿出自信呀。” “是、是吗。可是,在学校里没什么机会说话……” “要是不放心的话,要不多点去约一下对方?” “他好像挺忙的……” 虽说并没打算要偷听,但某些酸甜的内容还是传进了耳朵里。和坐在中央的长发女生视线相交,对方马上红着脸低下了头。 “不过,就是那个吧。” 将目光转回双拼饭上后,早苗如此说道。 “无论是想减肥还是增肥,目的都不是为了男友而是为了部门活动……咱俩都是悲哀的青春呢。” “我与其说是为了部门活动,其实是因为被佐川学姐那么说了。” 柚乃的脑内浮现出仰慕的女子兵乓球部部长爽朗的笑容。而且还试着“袴田的身材还是更性感点为好……”小声地如此低喃起来。边偷笑着边用筷子搅拌乌冬面。 “说来,你和那个人怎样了?” “欸,哪个人?” “喏,就是侦探。里阳学长。” “啊……” 虽然明白说的是谁,但早苗的情报是错误的。话题人物不是侦探,而且名字也不叫里阳。而且还有一点, “就算你问我和他怎样,其实也没怎样呀。” “诶,还没怎样吗?啊,以后就会变成那样了吧。” “我没预想过要变成那样。变成怎样都没有。” “骗人,明明在会议室的时候你看他的目光是那么地热烈!我都看到了!” “那只是惊讶而已。哪可能这么简单就喜欢上啊。” 完全否定之后,柚乃吃了口乌冬面。 “你只是因为不知道他的本性才能说出这种……” “啊,说曹操曹操就到。” 还没等柚乃说完,早苗就朝着入口伸了伸脖子。 迈着犹如承受不住暑热而摇晃不定的脚步,在衬衣上随意扎着领带的少年走了进来。 修长的身材,参差不整的长额发。端正的脸容以及发困的双眼皮。少年漆黑的瞳孔定眼地凝视着餐劵贩卖机。 他以惯熟的动作买下了一张餐劵,沉默地走到收银台前递了过去。收下餐劵的饭堂阿姨以戏弄的语气出声说道。 “又是素乌冬面?你老是买这个呢。难道没钱吗?” “钱我是有的,不过是使用在更重要的东西上。” 他嘀咕地回答道,将端出来的乌冬面放在托盘上。取了筷子,走到窗边角落的位置上,打开套着书皮的文库本,边看边吃了起来。在作出这套如流水般的动作期间,他的目光完全没投向过饭堂内的其他学生。 “真酷耶。” 没有朋友啦冷漠啦真忧郁啦我行我素啦,从这些其他的选择中,早苗选择了可以想到的最为积极的形容。 “哪里酷啊……” 柚乃发出带有疑问号的附和。 “正好人也少,是个好机会呀。不去跟他搭话好 吗?” “不用啦,没必要特意找人家说话。要去就自己去。” “喂,里阳学长!” “还真的去啊!还有他不是叫里阳啦!” 柚乃也带着困扰的表情追着拿起托盘离开饭桌的朋友。即便早苗不断地里阳学长,里阳学长地叫着,本人还是毫无反应。柚乃从她身后,“里染同学”说出了正确的名字后,他才终于从文库本上抬起视线。 “……什么嘛,是袴田妹啊。” “这是怎么回事!而且不光是柚乃,我也在场的呀!” 他看了眼充满元气地坐在正面位置上的早苗, “你,是谁来着?” 里染天马说出了非常无情而且尖刻的一句话。 2 “我是柚乃的同班也是同属兵乓球部的野南早苗。” “这样啊。初次见面野南。” “才不是初次见面!” 早苗将拳头砸在桌子上。 “好过分喔!明明就见过两次面了!解谜的时候我也在场的啊?不就是里染学长召集我们的吗!?” “解谜?我忘记了。解什么谜呢。” “两周之前!体育馆的事件!里染学长揪出犯人了。” “让这家伙稍微闭下嘴。” 被他从身旁捅了捅,柚乃按住朋友的肩膀将她推了回去。幸亏在受到众人注视之前早苗就安分下来了。里染在六月末所做过的工作姑且算是要保密的事项。 “那,有什么事。” “我没什么事,是早苗想找你说话而已。” “不是,我也是没事的,不过也许柚乃是有话想跟学长说——由于我察觉到这样的想法。” “我是不太懂,不过倒是知道你们都是没事的。” 里染冷静地将面条送入口中。那是上面只漂浮着些许青葱和裙带菜的简朴素面,而且还是小碗的。是饭堂中最便宜的食物。 “既然没事的话就一边去,我现在正忙着看书和吃东西。让我独自享受安静吧。” “书……” 也许他手上拿着的是漫画的文库本吧。顶着头乱发戴着眼镜的中年大叔带着少女漫画风的人物到处胡闹。这漫画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却想不起来。 算了,总而言之。 “总之别管我就好了。” 都说不是了,柚乃在心中补上这句话,喝光了留在碗底的汤汁。汤水的味道渗入了嘴中,而且已经冷掉了。 对于这个叫做里染天马的男生,至少柚乃比起早苗知道得更多。两周前发生事件的时候,为了得到帮手而将他带到搜查现场的,不是别人正是柚乃自己。 本性是个整天睡觉的废材男,兴趣是二次元的事物,基本上是个不爱交际的人,这些事情她都知道。而且,另外的方面就是推理和解决事件。虽然事件发生期间没怎么注意到,不过他总给人有种难以接近的感觉,当事件结束之后就很难和他说上话了。 即便是那间他将私人物品随处乱放,擅自占用的‘活动室’,也是自从一周前交付事件的报酬之后就从没去过了。 “好了,回去教室吧。” 刚好这时候早苗也吃完了双拼饭。柚乃拿起托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打扰了。” 对里染轻轻低了低头之后,他“噢”地简短回应道。目光已经追随着手上的漫画。早苗也只好放弃,离开了座位。 就在到旁边的餐具返还处放回盘子和筷子,向出口走去的时候, “啊啊——!” 听到从外面传来带有怒气的叫喊声。 是有些年老感,略带嘶哑的声音。 越过刚刚辞别的里染,向打开的窗户望去,只见外面站着一位身穿白色烹饪服的中年女性。是刚才拿里染开玩笑的饭堂阿姨。 “发生什么事吗?” 柚乃走近窗边,对阿姨询问道。对方用手指着自己的脚边,“这个啊,这个”再次叫喊起来。 “这个……?” 阿姨的脚边丢着个黑色的饭碗。与橘色的餐盘一起放置在满是杂草的地面上。而且碗里还有食物,大约一半分量的条状的卷心菜和淋有酱汁的炸猪排就这么剩了下来。 “……难道是忘记还回去吗?” 从身旁探出脸的早苗说道。 “好像是吧。出去丢垃圾的时候发现的。饭堂明明就在旁边,居然还丢在这里,而且还剩下这么多……不可饶恕!” 阿姨对着不存在的犯人扬起了拳头。与线条圆润的和蔼脸容正相反,真是个充满魄力的人。 风丘的饭堂由于座位数量过少,不少人都会买了食物带到外面去。比如说点了咖喱后就带到教室或是活动室,与其他朋友一起吃,在午休结束前将托盘和餐具返还回去。 不过,其中也有忘记将带出的餐具还回去,不守规矩的学生。教室的角落和楼梯的旁边丢着盘子之类的,是经常可以看到的景象。柚乃等人的女子乒乓球部活动室,偶尔也会在部门活动结束之前先将装着食物的餐具放在里面。 “咦,不过,忘记还回去的话难道……” “没错。按照公约,以后禁止将餐具带出!” “怎么能这样!” 随着饭堂阿姨的这番宣言,早苗也发出悲痛的声音。 老是忘记返还的话饭堂的餐具就会减少。对此而生气的饭堂阿姨们就采取了相应的措施。于是学校饭堂在一个月前就导入了新的‘百元系统’。在将餐具带走之前先在收银台预缴一百日元,返还餐具的时候就还回去,如同泳池里的投币式储物柜一样的制度。 于是不想浪费一百元,忘记返还餐具的学生就锐减了。然而,即便如此似乎还是会有数人,比起金钱更不想做麻烦事的猛人存在。作为对抗策略一周前学校饭堂方就在墙壁上贴上了手书的警惕语句。 <若被发现忘记返还则禁止将餐具带出外面!> 这句警惕收到了效果,忘记还回餐具的现象总算是不再出现。在这一周期间,风丘的饭堂被期盼到来的平稳包围——本该是这样的。 可是如今柚乃等人眼前就丢着未返还的餐具。 “请、请宽容大量,只是发现了一个而已吧!” “不行,约定就是约定。” “好过分!” 早苗拼命的恳求也丝毫无法动摇阿姨的决意。 “要恨就去恨将餐具丢在这里的蠢蛋吧。真是的,明明返还口就在附近还这样。” “啊,就是这样的。毕竟就是在附近,也许是打算要还回去的。对方没有恶意的呀。” 柚乃也插口说道, “只要没放回返还口,那就不能算是返还!” 果然还是徒劳无用。 比起柚乃利用饭堂的频率更高,经常把餐具带出去的早苗抱头苦恼起来。 “怎么这样……” “有什么关系,以后就在饭堂里吃就行了。” “人家不要啦。” “为什么?” “没有柚乃陪着一起吃的午餐,吃起来也不会好吃啦。” 真是个在奇怪的地方充满友情的家伙。 “知道了知道了,我也把便当带过来吧。” “便当还是希望尽量可以在教室里面吃。毕竟座位不够。” 饭堂阿姨说。 “话说回来,究竟是谁丢在这里的……难道是那孩子。” “犯人是谁,您心里有数吗?” “有个女孩子似乎会做这种事。二年级的金发女生。一副辣妹的样子,经常看到她在外面吃饭。 ” “啊,我想应该不是的……” 阿姨口中所说的那个女孩子,恐怕是二年d班的针宫理惠子。通过体育馆事件时的诸多事情,柚乃知道她只是外表看起来像是辣妹而已。 “虽然不知是谁干的,但这样性质太恶劣了。反正要张贴警告语,那就加上赏金好了。‘对找到丢弃餐具之人者,奖赏餐劵二十张’就像这样。” “哈哈,这样太过……呜哇!” 耳边突然传来“嗦嗦嗦”的声音,柚乃往早苗的方向躲去。 里染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嗦嗦地吸食着面条。 “里、里染同学……怎么了吗?” “我听到说要奖赏二十张餐劵。什么情况。” “耳、耳朵真灵啊……” 可是——等下喔。 柚乃终于发觉。对了,有他在这里。 也许能找到让快活的朋友抱头苦恼的学园生活危机得以化解的希望之光。 “那个,阿姨。” “唔?” “要是可以找到丢弃这些东西的人,能不能取消禁止带出餐具呢?” 该说是理所当然吧,窗外的阿姨“这孩子在说些什么啊”像是要这么说的表情。 “……噢,要是犯人肯道歉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那,还有一件事。要是找到犯人,还能得到刚才说的奖赏吗?” “诶?如果可以找到的话,当然就最好了。不过怎么可能……” 不去理会阿姨的疑惑,这次柚乃对着里染, “里染同学,你想得到二十张餐劵对吧?” “可以的话当然想要。饮食费超支了。” “找到的话就能拿到了。” “找到什么?” “把餐具丢弃在这里的犯人。” 柚乃指着窗外,阿姨的脚边。 里染边望着那些餐具,嘶嘶地将剩下的面条吃掉。 3 数日前已经公布梅雨期结束,天空之上倾射着晴朗的阳光。气温高升,可以听见从旁边的树林中传出夏蝉的大合唱。先不论肤色和日晒很相称的早苗,彷如将健康不良生动描绘出来般的里染站在这样的气候之中,那样子总让人有种不相符的印象。倒是柚乃也正如映照在窗户上的样子,外貌是个完全的室内型文学少女,因此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 学校饭堂后面有个垃圾收集场。可燃·不可燃·瓶·罐·宝特瓶等等,在混凝土上划分出不同的区域里,丢弃着好几个半透明的垃圾袋。可能是刚刚回收过,可燃垃圾的袋子很少。 这个收集场的旁边,有间带着铁制门扉的小屋。那是冬天使用的煤油罐的保管库。而且对面则是柚乃等人经常用来练习的旧体育馆。还能听到从反对侧的排球场上传来打球的男生们的笑声。存在的人类气息就只是这些声音而已。 在这个地方最边角位置上的就只有在午休期间来到这边的柚乃等人。 “居然会在这种地方吃午饭,还真有这种奇怪的人呀。” 早苗在问题的餐具前面蹲下身子呢喃说道。餐具被丢弃在距离垃圾收集场合学校饭堂之间,大约三米距离满布着杂草的地面上。 “原来还有这样的地方呀。” 柚乃也蹲下身子。她知道校园里有垃圾收集场,不过与学校饭堂之间的这片空间则是超出常识之外。而且当然对于来这里吃饭的人来说,这个事实也出乎预料。 “这里可是垃圾场的后方,为何要在这样的地方……” 边沐浴在夏蝉的鸣叫声中边仔细观察起被丢弃的餐具。饭碗承载在托盘的上面,正确来说不只是餐具,而是连带着托盘整个被丢弃的。 黑色涂漆样式的饭碗放在橘色的托盘中心。碗内侧是红色的。边缘沾着几颗饭粒,底部残留着过半分量的炸猪排和卷心菜。从柚乃的视线看去的饭碗后方,有个已经倒空的酱汁小袋。右侧放着从斜侧撕开的袋子碎片,以及水已经被喝掉的玻璃杯。就这么多。 “那么,要怎样才能找到犯人呢?” 回到饭堂的阿姨饶有兴致地从窗口探出身问道。柚乃向着她露出了苦笑。 ——稍微,有些难办也说不定。 “里染同学,怎么样了呢……咦?” 回过头去发现里染正蹲坐在收集场的混凝土地面阴凉处。 “你这是在干嘛?” “好热。我已经不行了。” “出到外面连一分钟都没到不是吗!请你振作一点呀!” “喉咙好渴……。袴田妹,请我喝饮料。” “阿姨,麻烦给杯水。” “只是水啊……” 对乞讨饮料死了心的里染忽然站了起来,总算是走到现场上。幸好餐具是丢弃在饭堂墙壁形成的背阴处,因此里染的体力还能维持下去。真是个像吸血鬼似的男人。 “还会有在这种地方吃饭的怪人啊。” “这个段子刚才我已经用过了。”早苗说。 “段子,你啊……算了。呃,只有这个地方的杂草被压垮。应该就是坐在这里吃的吧。” 里染在柚乃和早苗的对面盘腿坐下,认真地凝视着托盘。 “怎么样,里染同学?” “…………” “里染同学?” “也对,正常来说是不可能找到的吧。” 作为旁观者的阿姨满脸无趣地说道。 “再说,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找到是谁吃的啊。这可是我这个在饭堂任职七年的阿姨说的话,肯定不会错的……” “左撇子。” “诶?” “是个左撇子的男人。染成茶色的短发。体型偏瘦,或者是匀称的身形。身高一百八十公分以下。应该是二年生或是三年生吧。” “…………” 柚乃和早苗在晴天之下彼此呆然地相互对望。明明里染连饭碗都没触碰过。 “为、为什么能知道这些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看就知道了。这里掉着毛发吧。” 被他用手一指,柚乃也发现了。 五公分左右的薄色毛发沾附在托盘的角落上。由于颜色与托盘的橘色同化了起来,所以刚才都没发觉到。 “托盘每次都会被清洗干净的吧,这里也不会有人经过,肯定是吃饭的家伙留下的。这样就明白毛发的长度和颜色了。以女生来说头发太短了点,所以应该是男生吧。然后就是被压垮的杂草范围,那与我的屁股尺寸差不多。于是就知道并非肥胖的身形。似乎是在窗户形成的死角位置吃饭的,可是身高过高的话头部就会露出来被饭堂的人发现。所以是一百八十公分以下。至于二年生或是三年生,正如你刚才说的那样,难以认为一年生会知道这样的地方。” “那为何是左撇子呢?” 早苗也从身旁追问道。里染用手捏起酱汁小袋的碎片, “从吃饭的家伙所坐的方向来看这个是放置在左侧的。要撕破袋子,通常是会用惯用手来撕。这就是说,撕下的碎片也会留在惯用手那边。” 柚乃实际想象起撕开袋子的情景。原来如此,听他这么说来,要撕开袋口通常会用惯用手——按自己的情况来说则是右手。 “我们学校饭堂的酱汁相当浓郁。要将袋内的酱汁倒空就需要用双手挤出来,要是仍然将碎片拿在手上就去挤的话,碎片和挤空的小袋就应该会放在同样的地方。不过,实际上却是在托盘上不同的地方。也就是说,犯人撕开袋口之后曾经将碍事的碎片放下来,然后再挤酱汁的吧。需要用到双手的小袋本体还好说,若是 要将以惯用手握住的碎片放下,放置的地方当然就会是惯用手的那边。左右两边都是空的,可不会有人特意丢在反对侧那边的吧。既然碎片是放在左侧的,那么犯人就是左撇子了。” “等、等下,你还真厉害呀!” 阿姨以几乎将身子从窗口跨出来的气势感叹道。 “阿姨被吓到了!” “是吗。” 她是没想到可以凭酱汁明白这么多吧,里染敷衍地回应了下后向饭碗伸出手。拿起来之后,发现下面压着一张小纸片。 “啊,是餐劵。” 早苗用手拿起纸张,柚乃也探头望过去。那确实是餐劵的副券。上面印刷着购买盖饭的时间,空白的位置用钢笔以潦草的笔迹写上了详细的点单信息。 <12:13 双拼饭 酱汁猪排·亲子盖饭> “看来是吃了酱汁猪排和亲子双拼的盖饭呢。” “猪排和亲子?呜哇,好有分量呀……” 刚才就吃过麻婆和亲子双拼饭的家伙有资格这么说吗。 “不过确实是相当油腻的款式呢。阿姨,您是否记得点这些东西的人呢?” “是什么时间?十三分?不就是三十分之前吗,我不是记得太清楚耶。” 望着放在收银台上的时钟,阿姨摇了摇头。现在是十二点四十分过后。顺带一说午休是十二点十分到下午一点的五十分钟时间,能用来寻找犯人的时间还不够二十分钟。 柚乃心情焦躁地望向里染,不过他立刻就将饭碗放回托盘,如散步似的在附近晃荡起来。真不知道他究竟靠不靠得住。无奈之下柚乃只好自己尝试就餐劵展开推测。 首先这张餐劵的副劵应该是吃了盖饭的犯人所有的东西没错吧。残留在碗里的猪排和卷心菜就能成为证据。购买时间是从午休开始的三分钟后。时间相当早。……难道犯人的班级是会在第四堂课提早下课的吗? “阿姨,今天有没有在午休开始前就来到饭堂的人呢?” “啊,这个我倒是记得。今天没任何人提早来喔。” 按这么说的话犯人果然是铃声响起之后才奔过来的。是个对饭堂熟悉到在混乱的状态中,仅用三分钟就能买到餐劵的人物。正如里染说过的,对方是高年级生的可能性很大。 而且,只要不是像早苗那样的大胃王,女生应该吃不下那么大分量的食物。男生这条线索应该很靠谱。虽说如此,酱汁猪排却是留下一半的分量就是了——。 “咦?” 思考到这里,柚乃才发觉到。 刚才都认为猪排留下一半的分量。不过双拼饭可是能从喜欢的几款盖饭中,选择两种分别盛上一半分量的菜色。最初就只有一半的话也就是说, “那个人……将自己点的猪排原封不动地留下来了?” “看来是了。” 神出鬼没的里染从身后闪了出来,柚乃又被吓得躲到旁边。当真像是个吸血鬼似的男人。那么说来,他居住的房间也近似于棺材。以社会上的意义来说。 “不光是留下了食物。到处都有可疑的地方。” “到、到处都有吗?” “到处都有。虽然留下猪排米饭却全部吃光。而且似乎是吃完之后才将酱汁淋上去的。丝毫没有沾到饭碗的边缘上。” 确实没错,碗边明明沾上了米粒,却看不到带有酱汁的黑色。如果最初就淋上了酱汁,碗边应该会留下痕迹才对。 “而且更重要的是……” 里染朝着柚乃两人伸出手。指尖上面沾着一颗饭粒。 早苗感到不解。 “这是什么?” “粘在托盘附近的杂草上的。” “这样很正常不是吗?因为是在那里吃饭的吧。” “啊啊。这确实是犯人在这里吃饭的证据。不过,既然这样,筷子到哪里去了呢?” “……啊。” 对了。再次认真想想,这里确实不见有筷子。托盘和饭碗,酱汁袋子和玻璃杯。就连餐劵都有了,唯有吃饭时不可欠缺的筷子不存在。刚才里染去散步就是为了寻找这个吗。 “餐劵拿来看一下。” 从早苗手上接下餐劵之后,里染再次行走起来。阿姨从窗口“什么什么,究竟怎么回事”询问道,不过无法给出回答的柚乃只是凝视着饭碗。有种像是窥视钵状的蚁地狱般的感觉。 筷子去哪里了呢?既然特意点了两种菜色,为何要留下其中一种呢?没有最初就淋上酱汁的原因为何呢?说到底,要在这种地方吃饭的理由又是什么? 非但没能找到犯人的踪影,谜题反而还越来越多。 “只有筷子还回去了吧?” “不,这样的话餐具也会还回去的吧。” “说得也是。那就……嗯。” 柚乃和早苗都歪头感到不解。里染边摆弄着餐劵边碎碎念道。 “十二点十三分。三十分钟前。也就是说,应该不是为了去厕所而离开。完全是将餐具丢着不管。可只是拿走筷子吗?为什么?还将自己点的猪排留了下来?不对,等下,这么说的话……” “果然不行了吧。” 突然改变了看法,用手支着窗框撑着头的饭堂阿姨, “啊,原来如此。” 撑着头的手臂却因里染这句话而滑落。 “你、你刚才说原来如此?明白什么……”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就在阿姨追问起来的同时,没有学生通过的饭堂后方传来了新的声音。这次也是带有年龄感的沙哑声线。 回过头去就看到前方站着一位穿着青色衣服,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勤务员。略显肥胖的身体两侧提着两个塞得满满的垃圾袋。 “啊,不是,没什么。我们不是要做可疑的事……” 柚乃慌张地说出了可疑得不行的回答, “噢呀,这不是里染君吗。” 在这之前,勤务员的目光就留意到里染。语气随之变得开朗起来。 “您好,室田先生。” “上次你报告了导水管的破损,可真是帮了大忙啊。再有什么事的话就继续麻烦你了。” “那我就留个心眼吧。” “室田先生,你和这孩子很要好吗?” 被饭堂阿姨问道,被唤作室田的勤务员展露出笑容。 “算是吧。里染君对校内一清二楚。我经常会请他帮忙。真是清楚到就像是自己的家一样呀。” “噢原来如此,自己的家呢……” “袴田妹,你想说什么?” “不,没什么。 被他瞪了。与勤务员关系友好的学生还真是少见,不过对里染来说只是将对方当做公寓的管理员吧。 “先不说这个,室田先生,您来得正好。” 说着,里染往这位管理人,其实是勤务员走去。 “有件事想要请教下,今天有可燃垃圾要回收吗?” “是啊。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就交给回收人员了。” “十一点。是在午休之前啊。那里面包含饭堂的厨余垃圾吗?” “那当然。因为是可燃垃圾嘛。” “这样啊。果然如此。很感谢您。” 里染很有礼貌地低下头,将垃圾袋扔下的室田“真是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呐”笑着离开了。 接着里染将目光转回饭碗上,低声地自言自语。 “真是讨厌的家伙。” “讨厌的家伙?是说勤务员先生吗?” “不是。” “那,是谁……?” “将餐具丢在这里的家伙。” 他走回这边,背靠在阴凉的墙壁上。 “也许是凑巧吧,不过我很讨厌。各种意义上让我很不爽。” “……那个,请等一下。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吗?” 早苗重新确认道,里染边用手掌扇风边坦率地点头承认。 “到底是谁,基于怎样的理由而丢弃的都已经知道了。” “怎、怎么会……” 这怎么可能,柚乃这句话,背后的夏蝉大合唱,都被饭堂阿姨的“该不会吧!”这阵响亮的叫声掩盖了。 “开玩笑的吧,真的知道了吗?就凭着这个饭碗?”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碗底可是意外地深呀。” 里染开玩笑似地说道,从阿姨的身旁眺望饭堂内部。由于午休将近结束,所以几乎没有多少学生。里面坐着打开某类笔记本,相互抄写作业的两名男生,以及和先前的里染同样,边看文库本边吃饭的眼镜女生——记得好像是图书委员长。由于听到阿姨大声叫嚷,他们都纷纷窥视这边的状况。 “嗯,没问题的。阿姨,这名犯人应该会在午休结束前回来。餐具也会好好地还回去的。” “午休结束前……只剩下不到十五分钟而已。真的吗?” “大概吧。不过等待犯人过来就是违反合约了,姑且我也试着去寻找吧。” 里染从衣袋取出手机,不知给谁打起了电话。不久后从口中说出,“啊,喂,香织吗?”这样的话。那是柚乃也很清楚的,新闻部部长的名字。 “现在你在哪里。教室?那好,想麻烦你帮忙找个人……理由以后再说。很紧急。啊对了,拿出笔记本。听好了,身高一百八十公分以下,偏瘦或是匀称身形,茶色短发,左撇子的男子。应该是运动部的。在部内就任职务,今天要进行部门会议。最近似乎交上了女朋友。” 情报比刚才增加了不少。运动部?会议?女朋友?是沿着怎样的推导路线才能得出这些单词的呢。 “年级大概是二年或是三年。这样就……你知道一个类似的人?” 不愧是人面广阔的新闻部,甚至无需调查就得出符合的目标。 “茶发左撇子的运动部部长?听说交上了女朋友?那是谁……三年级的北里?网球部?” 网球部,听到这个词的瞬间,柚乃想起了至今都塞在脑海角落的记忆。 “……网球部今天好像是有会议的。” 里染将耳朵从手机上移开,往这边望来。 “真的吗?” “是的。在里染同学来之前,有几个像是网球部的男生“会议要开始了!”说过这样的话。那时是三十分过后,所以会议大概是三十分开始的吧。” “啊,是有这么回事。” 身旁的早苗也点头。 “喂喂,香织。噢,不用调查了。应该就是他。多谢了。……诶,报酬?知道了知道了,把餐劵分给你好了。” 里染只是说了这些就挂断了电话。对方大概听到餐劵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那么,就去网球部一趟吧。喂,走了。” 粗鲁地对柚乃叫唤道,里染沿着背阴处走了起来。阿姨脸上挂着狐疑的表情从窗口探出身,只好目送着他们离去。 在和早苗跟着一起走之前,柚乃再次将目光落在托盘上。 没找到的筷子和留下的炸猪排。要是不知道内情的话,放在那里的就是毫无特色,相当普通的,有些肮脏的盖饭而已。 通过了连接走廊,朝校园占地反对侧方向的运动部活动楼走去。与先前的寂静呈鲜明的对照,校内充满午休时分特有的喧哗。既有单手拿着饮料和朋友交谈的人,也有在教室和教室之间匆忙往返的人。他对错身而过的演剧部部长“哟”地作出很有威势的招呼。 柚乃在喧闹的学生之间追着里染的背影,无意间发觉到。看到如此普通地融入学生间的他,也许这还是第一次吧。 太好了,原来他不只会在房间里睡觉,还是会过正常的学园生活。——安心下来之后,她再次发觉到。为什么我非得这样为他担心呢? 穿过三栋连接起来的校舍,已经可以看到运动部活动楼了。那是一楼和二楼都横向排列着多扇房门,公寓样式的建筑物。墙壁的油漆由于建筑物陈旧而剥落了。先前勤务员所言的导水管破损也许说的就是这栋建筑吧。 男子网球部的活动室在柚乃等人的女子乒乓球部活动室相隔两个房间的位置。时间是十二点五十分。看来会议正好结束,大约二十名少年边相互交谈着边从房间里走出来。 目标人物最后跟着顾问教师的身后出现,用钥匙锁上活动室的门。 茶色的短发,晒得黝黑而且紧绷的身体。身高也是匀称地大约一百七十公分左右。背着网球用的背包,用左手拿着的钢笔在部门活动文件上写着什么事务信息。虽然这样的男生很常见,然而与发型和体格相违背的是,脸容稍有些年幼,让人有种可爱的印象。 最初他没怎么在意地从柚乃等人面前经过, “北里学长,你讨厌炸猪排是吗。” 当听到里染的搭话,他像是吃惊似地回过头。 “诶……什么?” 连声音都尖锐得像个中学生似的。也许只是由于动摇而拉高了声调吧。 “虽然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将餐具丢着不管可不太好呀。浪费食物也是不对的。而撒谎就更不好了。” “怎、怎……” “要是我的话就会老实交代。这样对彼此都是好事。” 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凭着这三言两语他就明白已经被对方看透了。北里像是害怕似的畏缩起来,合上了文件夹。 “对、对不起……” 对方向素未谋面的下级生低头道歉,然后快步离开了。 一直线朝着饭堂的方向走去。 4 上课开始五分钟前铃声响起。 饭堂内除了柚乃等人已经没有其他学生。抄写作业的两人组合上笔记本离开,看书的图书馆委员长“承蒙款待”很有礼貌地道谢后回到自己的教室。坦白了罪状而被阿姨严厉责备的北里也在稍前脸带疲累的样子回去了。 柚乃等人吹着电风扇送出的凉风,喝着阿姨请客的在杯中倒成三等分的雪碧饮料。阿姨正在收银台内侧与职工同伴一起清洗餐具。可以听到她那混杂在水声中的愉快哼歌声。 “……话说回来,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喝了口碳酸饮料,歇口气之后,柚乃如此问道。 “首先要从没找到筷子开始。既然在现场找不到,那么就是犯人唯独带走了筷子。于是,那是怎样的筷子?是将饭堂的筷子还回去吗?” “不,要是还回筷子,就应该会将餐具一起还回去吧。” 早苗重复了先前和柚乃说过的话。 “没错。所以难以认为是饭堂的筷子。那么,是一次性的木筷吗?不对,既然丢下了餐具,使用过的木筷应该也会当场扔掉。既然这样,最自然的考量就是能重复使用的专用筷。” 专用筷。在高呼环保口号的如今,确实很多人会带着自己专用的筷子。 “……可是,饭堂的筷子是塑胶筷,也能重复使用吧。不就没必要使用专用筷吗。” 柚乃的意见似乎正中红心。里染倾斜着玻璃杯,大力地点了点头。 “所以这所高中里,不可能会有以环保为目的而使用专用筷的人。……然而,会在校内带着专用筷的人倒是有的呀。” “啊,是便当!” 早苗叫喊 道。 “对,就是吃便当时使用的筷子。恐怕犯人就是用自己便当盒里的筷子来吃双拼饭的。然后将筷子带回去。既然只有筷子是自己的物品,带回去就是理所当然的。” 原来如此,道理说得通。 “不过这样的话,犯人就是将便当带来学校了。为何不吃自己的便当,却要吃饭堂的双拼饭呢?” “是因为光吃便当还不够,无法填饱肚子吗?” 早苗说道,里染“不是的”这么说着,从衣袋取出了纸片。是先前的餐劵。 “根据这张餐劵,可以知道犯人购买双拼饭的时间是十二点十三分。午休刚开始的时候。用三分钟吃便当就太短了。” “那,就是早餐。犯人午休前就已经吃过便当了。” “诶,吃过便当之后,还会点分量那么多的食物吗?” “我有自信可以吃完!” “拜托你多点羞耻心好吗……” 全国的女高中生都会吓到的。 “确实有可能是早餐,不过正如袴田妹所说的,要接着吃双拼饭就有些太过了,这种假设也无法说明为何留下猪排,最后才淋上酱汁的理由。这点先放着不管。” 推理将这番推理暂且保留。……照这么说,还有其他的假设可以说明留下猪排的理由吗? “排除吃过便当的见解后,剩下来的当然就是没吃便当的见解了。也就是说,犯人的便当由于某种理由而吃不到了。” “某种理由……是忘在家里了吗?” “有这种可能。不过,犯人可是将筷子带来学校了。便当盒和筷子盒通常是成套的。只拿了筷子却忘了便当就有些奇怪了。 确实是这样,通常筷子盒会用橡皮筋绑在便当盒上,再用布条包在一起的。柚乃也有好几次将便当忘在家里,却从没有过只带上筷子的经历。 “那么,就是带来学校后便当出了什么状况吗。” “没错,而且是在午休开始之前。” 放置在桌子上的餐劵被电风扇吹到柚乃那边去了。 “若不是在授课结束的同时就来到饭堂,是不可能那么早就买到的。也就是说,在那个时刻犯人就无法吃便当了,于是才临时决定去饭堂凑合吃点东西。” “在午休前,是吗。不过通常便当盒是不会在午休前打开的对吧?” “那么果然是早餐了!” “不,这点先保留起来……话说你这家伙还真喜欢早餐啊。” “因为早苗的早字就是早餐的早!” “里染同学,请你继续说下去。” 可不能陪着她胡扯下去。 “除了早餐之外,午休前就没有打开便当的机会。于是,没吃早餐的说法成立的话,只要不是主动造成不能吃的状况,那就不会发生在午休前就失去便当的情况。” 主动造成不能吃的状况?她觉得随着话题的推进,谜团变得越发浓厚了。 “假设犯人就是这样好了。主动造成不能吃的状况,也就是说,自己主动扔掉了便当内的食物。人会在什么时候扔掉食物?” “……肚子撑着的时候。” “可是犯人却是点了双拼饭吃的喔。那么就不可能撑着肚子的。” 早苗这次的意见不是保留而是被驳回了。除了肚子饱以外会扔掉食物的话, “……遇到讨厌的食物的时候?” “没错。” 里染将玻璃杯转向这边。杯子的饮料已经被喝光了。 “便当里面到处都装着犯人讨厌的菜色。所以那家伙就在午休前将便当的食物全部倒掉。” 不能吃便当是因为里面有讨厌的食物。听这么说来,确实是相当自然的想法。 “继续假设下去吧。为何便当里会装着讨厌的食物?若是自己,或是很清楚自己的家人所做的便当,那就不会不清楚对食物的喜好。这就是说,那个便当就是对犯人不太了解的人所做的吧。也就是学校里面的,对自己不太了解的人所做的。这样到底是怎样的情况?” 这指的是午饭本身就是让某人做的。那人就在这所风丘高校中。 这样子,这样子就像是—— ““比如是让女朋友做的?”” 两位少女的声音重合了起来。里染再度点头。 “让人不爽的似乎就是这么回事。某个男生让刚开始交往的女朋友为自己做便当。在早上接到便当的时候,也顺带知道了里面的菜色。很偶然地里面有着男生最讨厌吃的食物。” 他肯定很苦恼吧。女朋友特地为自己做的便当,总不能因为讨厌吃就还回去。可是,也不能吃下去。 “这时候男生决定作出欺瞒,让对方以为自己吃掉了便当。他利用上午的休息时间,瞒住女朋友将便当里的食物倒掉,当午休开始就立刻前往饭堂。购入了双拼饭,在不会被别人看到的垃圾场后方偷偷地吃起来。他使用了从女朋友手上得到的便当盒里的筷子,然后将自己点的猪排留了下来,最后淋上酱汁。” “……后半的行动无法理解呀。” 早苗说。确实如此,将女朋友做的便当倒掉,相对地则是到饭堂进食,这点是可以理解的。然而,特意使用便当盒的筷子,以及留下猪排最后淋上酱汁的意图无法理解。 “不,理由可以推测得到。” “无法推测啊。再说,既然不打算吃那最初就没必要点……” “为了弄脏筷子。” 柚乃和早苗沉默下来。饭堂内只剩下收银台对面阿姨们清洗餐具的声音,以及电风扇转动的声响。 不久后柚乃“诶?”地反问。 “男生在垃圾场——大概是后方的收集场吧。要是在其他地方丢弃厨余垃圾就会很显眼——就在那里倒掉了便当的食物。因为是全部倒掉的,那么拿着容器甩动两三下就行了吧。午休在饭堂填饱肚子,装作吃过便当,将便当盒还给女朋友……本应是这样的,可是这时候却发生了问题。筷子还是干净的。” 若是吃过便当,当然会弄脏筷子。油和调味料,食物的碎屑会粘上去。 “可能他女朋友说过不用清洗就还回来也没关系吧。为了假装吃过便当,那就需要弄脏筷子。于是他慌张地返回收集场,不过可燃垃圾却在十一点的时候被回收了。这时候犯人会采取怎样的行动?有三种可能性。” 里染随着这番话,将桌子上的玻璃杯排列起来。 “第一,认为大概不会被发现筷子还是干净的,就这么将便当还回去。 第二,在某处将便当盒和筷子洗干净,说是出于体贴而洗干净了,然后就还回去。 第三,在某处搞到与便当相同的菜色,将筷子插进去作出伪装。” 第三种方法不管怎么说都太麻烦了。正常来说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吧。 然而—— “再加上犯人需要在饭堂填饱肚子。” 饭堂的餐劵排放在玻璃杯的旁边。 双拼饭。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一种,以及另外一种盖饭合拼起来的,相当实惠的拼饭。 “只要点双拼饭,问题就全部解决了。分别点上自己喜欢的亲子盖饭,以及讨厌的酱汁猪排饭,事先将猪排放到空掉的便当盒里。等到吃完饭后在放回碗里,淋上酱汁,然后将筷子戳进去搅动,让酱汁和猪排的面衣沾附上去。再将筷子放回便当盒,伪装就完美了。……这是品行相当恶劣的做法啊。” 里染皱起眉头。他说觉得不爽就是因为这个理由吗。 早苗认真地, “那,女朋友做的便当菜色就是酱汁猪排饭?” “或者是 ,单纯的炸猪排吧。这不能怪责他女朋友。” “说得也是。谁会想到世间还会有讨厌炸猪排的男高中生呢。” “实际上就是有啊。” 简直就像是在说自己的事似的。里染同学也讨厌吃吗,柚乃如此询问, “很油腻的吧。” “你是老人吗……” “哎呀,不过好厉害呀。确实比起早餐来说,这种说法更有说服力。” 早苗悠哉地撑着椅子后脚维持平衡。 “是啊。只要考虑到使用便当筷子以及留下猪排的理由,其他的可能性就被消除了。因为犯人最近交上了对自己了解不深的女朋友。” 之前在电话里说的“最近似乎交上了女朋友”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吗。柚乃点头同意,不过又发现了新的疑问。 “不过其他事情,运动部啦会议啦,这些又是怎样知道的?” “即便为了欺瞒女朋友而在那里吃了双拼饭,还是会留下最根本的问题吧。为何犯人要将餐具丢在那里呢?明明饭堂就在附近,还要冒着以后被禁止带出的危险。” “啊,那么说来。” 根本性的问题还没解决。 “不过,若是认为他是不想被女朋友看到自己在饭堂吃饭,就能立刻明白理由了。犯人吃完饭完成伪装后,打算将餐具还回饭堂。不过却办不到。……因为女朋友就在饭堂里面啊。” ——诶,这样完全就是交往了吧,要拿出自信呀。 ——是、是吗。可是,在学校里没什么机会说话…… 柚乃的头脑中回想起三十分钟前听到的交谈。在饭堂里以新交到的恋人为话题讨论的三名女生。目光相对,脸红起来的长发少女。 难道说,那个女生就是—— “在饭堂后面吃双拼饭期间,女朋友也进入了饭堂。所以犯人无法归还餐具,只好无奈地放置在外面。” 早苗将椅子弄回原状,再次歪头不解。 “可是,只要等女朋友离开不就好了吗。” “对,问题就在这里。” “哪里?” “别说出像是马利尼拉国王似的口头禅。听好了,发现餐具的时刻距离午休结束还剩大约三十分钟,可是犯人没有等待就离去了。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有无法推托的要事。犯人需要去某个地方。所以才没办法归还餐具。 那么,所谓的要事是什么?学生在午休期间无法推托的要事,就只有例如授课的补习,委员会的集合,部门的会议之类的吧。” 里染望向入口对面的校舍。 “若是校舍内的话,至少也会有隐藏餐具的地方。可以认为犯人要去的地方是无法随意进入其他房间,没有隐藏场所的活动楼了。也就是说,犯人不得不去的就是部门会议。” “要是我的话,就会偷懒不去参加会议啊。” “那只是你而已……不对,要是我的话,面对这种状况也会不去吧。” “不过,犯人是不能不去。他是必须参加会议的人。也就是说,他在部门内担任某类要职。于是,那是怎样的部门?女朋友为他准备的是高卡路里的便当。而双拼饭的米饭也是吃下了一整碗。在女朋友看不到的地方吃午饭就不会被怀疑。从这三点就能看出,那是需要体力的体育系部门了。” 要在运动部就任要职,今天要有会议。最近似乎交上女朋友。条件终于全部集齐了。而且实际上就已经找到网球部的北里这个符合的人物。 柚乃往窗户外面望去。打电话之前的里染,曾经从窗口眺望饭堂内部。也许就是在确认之前谈论恋人话题的三名女生还在不在。女朋友走了的话就能归还餐具了。所以里染才对阿姨保证犯人在午休结束前就会回来。 “……居然从那些餐具上就能明白这么多啊。” 已经忘记最初就是自己拜托对方的,柚乃对里染说道。 “噢,没有任何事情是完全确定的。只是凭着餐具作出的粗略推理罢了。” 这时候再次响起短促的铃声。是上课一分钟前的预备铃。再不回去教室就来不及了。 稍等,阿姨这么说着从收银台走了过来。 “给,餐劵二十张。按照你的要求全都是素乌冬面,这样就好了吗?” “嗯,这里的素面可是极品啊。” “哎呀,真会奉承!” 被阿姨大力地拍了拍后背,里染就这么被拍飞到入口那边。真是贫弱到让人觉得像是个塑料袋似的。 “真是多亏你呀。帮大忙了。要是再有发现忘记归还餐具的话就继续麻烦你了。” “这种事我再也不干了。” 在阿姨快活的笑容目送下,三人离开了温馨的饭堂。走廊上有好几名学生正匆忙地返回校舍。吵杂的蝉叫声就像是在背后催促着他们一样。 柚乃也想赶紧回去,不过里染却完全不介意迟到的样子,只是以安稳的脚步前进。 “结果我们只是被别扭的情侣耍的团团转呀。” “也算不上是别扭吧。” “就是别扭啊。女朋友做了便当,男朋友隐瞒自己挑食的事情。欲盖弥彰放闪耍甜蜜的真是太不像话了!” “老实说觉得羡慕就行了。” “让人羡慕呀。” 不知为何居然是里染作出回答。 “不,我不是说里染同学……话说里染同学,你也觉得那样子让人羡慕吗?” 观察着他的反应似地问道,他将漆黑的瞳孔转向后方之后,“羡慕才怪”如此碎碎念道。到底是哪边啊。 在饭堂吃饭,融入学生之中,偶尔和同学相互打招呼,对有女朋友的人燃起露骨的嫉妒。 原来里染和自己过着同样的学校生活。 也许他意外地是个很普通的人,没必要为他担心。以后有空就再去那间活动室玩好了,柚乃不由得这么想到。 “即便是这样,将女朋友亲手做的便当糟蹋掉,就是北里不对。那家伙应该深刻反省。” 里染指名道姓地评判网球部长。“让人不爽”的这句话里,也许还有着品行恶劣之外的理由。就是说嘛,早苗也表示同意。 “就算是再怎么讨厌吃的东西,扔掉手制便当的行为最差劲了!” “不过,也许他是顾虑到不让女朋友伤心呀。” “就算是这样,用谎言来稳固关系的事我是敬谢不敏的。隐瞒事实只会让关系恶化吧。” 仍然会将分量十足的猪排装进便当的女朋友,以及还会继续欺瞒下去的男朋友。 “……确实如此,这份爱有些沉重呀……” “对吧?” 里染边数着得到的素面餐劵边说道。 “无论是恋爱还是食物,还是轻松点为好。” 宣告第五堂课开始的铃声,响彻寂静的校舍。 风丘祭五十元硬币之谜 1 穿过鸟居后最初映入眼帘的是圆圆的提灯。 上面以勘亭流的粗字体写着‘风丘’和镇子的名字。其次的是‘纳凉’,再其次则是‘祭’。每当从高台那边传来太鼓击打声,都会让悬挂在神社境内的风雅照明缓缓颤动,赤与白的暗淡光照让映照出的树影晃荡起来。 来往的行人都在手上拿着团扇和棉花糖,烤玉米棒,悠悠,汽水和小金鱼;幼儿在面具店前向父母撒娇;抽奖店里聚集着想要得到珍贵卡片的小学男生;人们忍耐着暑热在刨冰店的旗子下方排成长长的队列。 各处都热闹非凡,要在被左右两边的店铺夹着的通路上上前行实在不容易。 “没想到会这么热闹啊。” 哥哥边穿过人群前进边说道。 “说到神社的祭典,还以为会更加冷清点的……社务所在哪里?” “应该是在那边吧。” 柚乃不太确定地用手指着炒面摊子的油烟飘去的方向深处。 “你之前有来过吗?” “从学校回去的时候,顺道来过几次。” 话虽如此,今晚的神社与柚乃印象中那娴静的休闲场所有某种相异之处。由提灯暗淡的光芒和几十个货摊形成的迷宫,以及更为重要的祭典气氛之故,尽管是比起小学校庭略少的场地,却让人感觉比起平时更要宽阔数倍。 这是邻近风丘车站的寝入神社每年都会举办的夏祭。 正如哥哥所说的,热闹程度超乎预想,与自己镇子里的盂兰盆会舞大会完全不同。让人感到有些后悔,要是几年前就知道的话就好了。柚乃所居住的城镇与风丘之间相隔着两个车站,在开始上高中之前都没机会悠闲地参加这种地区性的活动。 不对,原先今年也没打算要来参加的。当天结束部门活动后在家中的客厅沙发上休息疲劳的身体时,被年龄差距很大的哥哥叫去,心想反正闲着于是就去了。 “那么,这个是谁送来的?” 柚乃轻轻地拍了拍身穿衬衣的哥哥肩膀上挂着的背包。里面装着各种细长形状的罐装果汁。 “保土谷署的那些人。好像是要协助祭典的警备工作。仙堂先生说,在体育馆事件的时候受了对方不少关照,所以要表示谢意。” “啊,原来如此……” 突然说要去送东西什么的,还以为祭典的举办者里面有和他关系亲密的女性,原来是和刑警的工作(而且是上司命令)有关的吗。 “不过送的是果汁,有点幼稚不是吗?送酒不就好了嘛。” “可不能让工作中的警官喝酒啊,重要的是心意,所以没关系的。不管怎样,首先得先去社务所才行。” “看来路途险峻……啊。” 混杂在人群中发出叹息的柚乃发现了喜爱吃的食物招牌。头上卷着毛巾的赤红色章鱼,展开写着‘特制!’的扇子舞动的图案。 “稍等一下。” “怎么了?” “去买章鱼烧。我肚子饿了。” “诶?……真是的,究竟谁才是幼稚啊。” 不理会惊讶的哥哥,柚乃跑到眼前的章鱼烧摊子前。店主简直就像是为了做章鱼烧而生的一样,顶着一个漂亮的光头。排队等候期间看了一下价格,上面写着三百元六个。 “喔,三百元啊。” 这算便宜还是算贵呢。正当在考虑着性价比的时候,闻到从塑料盒中飘来的章鱼烧酱汁香气,马上就觉得这种事情怎样都没所谓了。在祭典里买的东西也包含着那个场合下的气氛费,好像有哪个谁说过这样的话。 由于一百元的硬币不够,所以就从钱包里拿出五百元交了出去。店主“找您两百元”找回了零钱。这是会在商人和卖家间不断出现的,非常理所当然的交谈。 “……咦?” 然而找回的硬币被放在手掌的瞬间,柚乃却感到些许违和感。找回的零钱刚好是两百元——可是并非两个百元硬币,而是四个五十元硬币。 2 从身穿号衣演奏祭子的男人身旁经过,来到比作为实物保管所而设置的帐篷,以及临时厕所更深处的地方后,人潮总算是减少了。 寝入神社的社务所就在被漆黑的夜色包围的本殿和拜殿——据闻似乎是祭拜狸猫——的旁边位置上。 看来也兼做神主一家人的居所,是间缺乏神社风格装饰的简朴房屋。相较于提灯更具有生活感的荧光灯光线,从打开的玄关拉门处投射而出。 “那么我就送过去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柚乃当然是摇头拒绝,“我在外面等你”如此回答道。虽然在保土谷署里也有认识的人,不过自己进入警察的值班室还是不太妥当吧。 送别了进入社务所的哥哥之后,她靠在玄关旁边的墙壁上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将刚买的章鱼烧盒子打开。担心在人群中会被撞到所以刚才没有吃。酱汁并没有漏出来,章鱼烧也还是暖和的。 “我不客气了。”她小声地说着,抓起盒边的牙签刺上一颗吃了起来。 浓郁的酱汁和蛋黄酱以及些许红姜的风味,虽然没有美味到值得大书特书的程度,不过反过来说,也可以说是最适合边听着祭子边吹着夜风时吃的味道。 咀嚼着忍耐住留到最后才吃的大颗章鱼烧,柚乃眺望着在摊子间来往的行人。 既有穿着浴衣用心扎起头发的人,也有只是穿着几乎可说是家居便服就这么前来的人。 尽管在练习之后又在活动楼淋浴所以不用在意汗味,不过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打扮又让她觉得恼悔。真应该要将塞在壁橱里面铺尘的浴衣拿出来才是。不过,既然是和哥哥一起来的话就不用在意就是了—— “哥哥。” 正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听到从社务所内传来声音。 探头往玄关望去,只见走廊上站着两名像是小学高年生的男孩子。带着似乎度数很高的眼镜的少年,正用纸巾擦着粘在手指上的污垢。而另一名满脸粉刺的平头高个子少年则从右方走了出来。虽然长得不像,但两人似乎是兄弟。 “哥哥,拿到了吗?” “从时钟上拿下来了。其他的怎样?” “其他的没事。只是有一支是红色的。” “没关系啦,比起手机要强吧……好了,快走吧。” 察觉到柚乃的视线,哥哥慌张地推着弟弟的背,两人消失在走廊的深处。像是交替而来似的,身上披着号衣的老人马上从旁边的拉门内走了出来。 “……小姑娘,有什么事吗?” “啊,不是。” 虽说门户是敞开的,但往里面窥视实在不是什么良好兴趣。她害羞地笑了笑,马上就头转回外面——接着柚乃发出了短促的悲鸣声。 自己所在位置的旁边,设置在庭院中的水道对面,依稀浮现出人的脸孔。少年的脸容。毫无生气的双眼皮深处,一双漆黑的瞳孔正望着这边。参差不齐的长额发,以及被提灯映照出悚然阴影的苍白肌肤。一瞬间还以为是依附在神社中的幽灵,不过仔细再看就发现对方只是穿着全黑的t恤和裤子罢了,脖子下面还是存在的。脸容也有印象。主要是在高中的文化部活动楼里的一间凌乱的房间中看到。 “里、里染同学,你这是在干嘛?” 柚乃提心吊胆地问道,于是里染天马举起了左手拿着的杯子。 “在吃刨冰啊。” “这个看就知道了啦!为什么会在这里?应该说,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的?” “从你‘我去买章鱼烧等我一下’这么拜托大哥的时候开始。” “那么早就… …不对,为什么会知道!你都看到了吗?” “也不用看吧。” 里染与先前的柚乃同样将背靠在墙壁上,搅拌着刨冰。 “你和大哥一起来这里。大哥拿着便携冰箱走了进去。是去送东西还是什么吧,进入神社后是直接前往这边的。不过你趁机去买章鱼烧,既然在途中吃不了那肯定会在这里等着的。” 以沉静的声音说完之后,他将吸管型的汤匙放入口中。说是看到哥哥进入社务所,他真的一直在旁边吗。 “……里染同学也来参加祭典?” “对啊。有什么意见吗。” 很难让人没意见。就柚乃所知,这个男生是和风丘的祭典最不相称的人。实际上现在他就是独自待在一边,带着无聊的表情吃着刨冰。 不断转动的冰山几乎已经融化成了水。糖浆是淡绿色的,不过如果是哈密瓜味的话颜色就有点浅了。 “那个糖浆是什么味的呢?芹菜?” “怎么可能是那种健康十足的味道啊。这是弹珠汽水味。” “弹珠汽水味……和蓝色夏威夷有什么不同吗。” “比起蓝色夏威夷更带有人工的美味。” “虽然我是不太理解,不过汽水味应该很美味吧?” “可不会让你吃喔。” “我才不会吃啦,是在哪里买的呢?” “高台那边,最边角的摊子。不过我不建议你去买,我总觉得那个店有点奇怪。” 似乎是脑袋被冷得嗡嗡响,里染用手指搓着太阳穴。 “刨冰是两百元一杯的,我没有零钱所以就付了五百元。然后不知怎么了,找回来的居然是六个五十元硬币。” “诶?” 柚乃差点让最后的章鱼烧掉下来。尽是五十元硬币的零钱。好像有过似曾相似的事。 “奇怪呀。刚才我也……” “袴·田·学·姐!” 刚这么开口的时候,就被从玄关飞扑而出的某种东西用力抱住了。往胸前望去,正好与满脸绽放光彩的娇小少女目光相对。 长长的黑发扎在左耳后面,垂落到肩膀前面。头发上别着音符形状的金属发饰,反射着提灯的光芒闪耀夺目。在年幼与成熟间取得微妙平衡的美丽脸容,还有如同诱惑般凝视着自己的瞳孔,带有不可思议的妖艳感。 这个女孩记得是…… “镜、镜华妹妹?” “啊,学姐还记得人家吗?谢谢您!” 里染镜华变得越发兴奋,在柚乃的胸前磨蹭着脸庞。 最初见到里染天马的妹妹是在大约十天前,卷入水族馆事件期间的事情。由于曾经短暂交谈过,所以柚乃知道关于她的些许信息。 就读于名门·绯天学园初中部的三年生,而且与哥哥不同,她遣词用句都很有礼貌。还有,这种奇妙的积极性。 “好久不见,过得好吗?穿着制服来参加祭典真是别有风情呢,学姐还是那么漂亮,我做梦都想不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和袴田学姐再会呀,啊啊,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啊,嗯。太好了呢……” “噢,柚乃好久不见!” 又有一名短发少女从她的身后出现。虽然夹住头发的并不是以往的红色发夹,而是上面有着小花图案的圆球型发夹,不过红色镜框的眼镜和打招呼方式还是一如既往。 “连香织学姐也在……为什么会去社务所呢?难道又是取材吗。” “不不,今天不是部门活动只是过来玩而已。” “对你来说部门活动就和玩耍没两样吧。” “没有这回事呀,最近我可是很认真去做的喔。” 新闻部我行我素的部长·向坂香织对里染的挖苦提出反驳。当她说出‘最近’这个词的时候就已经没有说服力了。 “这里的神主先生和我的父亲有点交情,所以就顺带过来了。” 镜华终于将脸离开柚乃的胸部,这样说明道。 离开之后才发觉到,她原来穿着深紫色的紫阳花图案的浴衣。香织也是浴衣,上面绣着相当显眼的红色金鱼,黄色的衣带上描绘着刺球的图案。特别是充满了夏夜祭典气氛的前者,又让柚乃起了毫无意义的恼悔感。 “……不过,这样就知道为何里染同学会在这里了。” 柚乃望向沉默地继续吃刨冰的里染。 “没错没错”香织也说着点头同意。 “是我抓他过来的。老是在房间里睡觉让人看不过去呀。” “其实本来预定是只有我和香织姐来的,都是香织姐做了多余的事——” 镜华低声地说出悔恨的话语,接着态度突然转变, “话说回来,袴田学姐是一个人吗?要是不介意的话要不和我们一起逛逛?” “啊,对对。接下来就要动真格去逛了,柚乃也一起来嘛。” “可以吗……啊,不过我姑且算是和哥哥一起来逛的,得先交代一声才行。” “哥哥?啊,是要和哥哥大人一起逛祭典!?” 交互看着柚乃和里染,镜华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啊,不是这样的,是我的哥哥。不过倒是比我大十岁就是了。” “啊,原来是自己的……居然是年龄差距很大的兄长,意想不到的强敌出现了呢。袴田学姐原来有这种兴趣吗。” “你在说什么啊?” “不,等下等下等下。” 玄关那边传来声音,哥哥刚好回来了。取代已经变得扁平的便携冰箱,手上拿着的是塑料包。 “看来署员们已经进入宴会状态了,他们让我留下来……咦,向坂君和里染君?真是偶遇啊。” 他对相识的两位高中生招呼道。镜华像是在鉴定他似的双手叉腰,以鼻子发出哼声。 “就是这位吗,袴田学姐所说的哥哥。脸还算可以不过锐气不足呢。感觉不会被ntr。” “诶,这孩子怎么回事!突然说这么失礼的话!” “她的脑袋开花了,请不用在意。” “慢着!哥哥大人又擅自将对我的印象……” 眼看要开始兄妹吵架,不过这时从社务所传出“镜华”的喊声让妹妹定住了。转过视线看去,原来是先前那个穿着号衣的老人。 “要是方便的话,可以再来帮个忙吗?向坂小姐也是……” “好好,举手之劳。走吧,镜华妹妹。” “啊,好的……那么袴田学姐,待会再一起去逛吧。约好了喔。” 抓起柚乃的手拜托之后,镜华和香织就回到社务所里。站在玄关前的哥哥和柚乃,还有里染被留了下来。 高台那边传来了竹笛的妙趣音色。 “话说回来,没想到连你都会来祭典啊。” “你们兄妹两个都那么多管闲事。” 像是感到腻烦似的说道,里染继续搅拌着刨冰。说起柚乃的话,她的视线则是被哥哥手上的袋子吸引了。 “哥哥,那些是烤鸡肉串?” “是啊。送上慰劳品之后,就被对方回礼了。 “我想吃。超想吃的。” “好啦好啦。就算你不说我也打算要分给你们吃……啊,说起来,这些烤鸡肉串有点怪啊。” 正打算要解开塑料袋的橡胶圈的时候,哥哥回想起某件事而笑出声来。 “怪事?” “哎呀,这些是署员在摊子上买来的啊。一根五十元买了十根,于是就用一千元付款了。然后找回来的五百元居然是十个五十元硬币啊。” “诶?” “诶? ” 柚乃再次反问起来。里染也从已经化作弹珠汽水味果汁的刨冰上抬起头。 最后哥哥也交互看着两人,从口中发出“诶?”的声音。 3 “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哪知道。” 里染摇着头。他又背靠在社务所的墙壁上。 “偶然之类的……” “怎么可能。” “说的也是。” 不可能是偶然。章鱼烧店是两百元的零钱以四个五十元来找。刨冰店是三百元的零钱以六个五十元来找,以及,烤鸡肉串店则是五百元零钱以十个五十元来找。只是一次的话还好说但却是在不同的店发生了三次的事,居然都只使用五十元硬币来找零钱,只能认为是祭典的主办方故而为之的。 不过,找回的零钱金额并没变化,在计算上还是公平的交易——然而,为什么偏要使用五十元硬币呢?这个疑问在头脑中挥之不去。 “算了,也许这个祭典历代以来就有这样的规定吧。” “摊子上找的零钱全都要用五十元硬币的规定吗……。太莫名其妙了耶。” “祭典的约定事项大多都是搞不懂的吧。就是那个嘛,为了结缘而交出五十元啊。毕竟真正要用的五元硬币是很难找零的嘛。” “不对,这里可不是什么结缘的神社啦……” 仍然留着疑问,柚乃拿起鸡肉串咬了一口。甘甜的酱汁和嫩滑的鸡肉被炭火烤得恰到好处。不需要祭典气氛的加成也相当美味。 结果整袋烤鸡肉串都交到了柚乃手上。表示想要和香织她们一起逛祭典时,哥哥表现出露骨的哀伤,之后就说要协助警备工作回到保土谷署员那里了。 “那些烤鸡肉串,分我一半嘛。” 明明自己的刨冰就没分给别人,里染还是贪小便宜地说道。 “不要,我要全部吃掉。” “你一个人吃十根啊,小食的属性设定哪去了。” “祭典的食物是用其他肚子装的。而且部门活动后肚子空空的……话说,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小食?” “在食堂见到的时候你在吃小碗的乌冬面吧。” “看、看到的总是奇怪的方面啊。” “别用这种奇怪的说法。” 实际上就是很奇怪,这也无可奈何。可是当事人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对了,就这么办好了”竖起来一根手指。 “要是我解开五十元硬币之谜,就把烤鸡肉串分给我吧。公平交易。” “诶……解的开吗?” “毫无压力。” 他充满自信地点头道。明明刚才还说“我哪知道”的耶? 仍然是让人搞不懂究竟是正经还是胡来的言行,不过如果以无根鸡肉串就能消除这个奇妙的疑问,也许还挺划得来的。本来这些鸡肉串就是免费得到的,而且一个人也确实不太吃得完。 “……能解开的话。” 那就拜托你了,柚乃并没将这句话说出来,相对地则是将塑料袋递了过去。 “那好,我明白了。” 里染接下了一根烤得松脆的鸡皮串,朝着响起太鼓声的方向走去。毫不在意地挤在身穿浴衣的人们中间直线前进。 与平时那种晃荡的脚步不同,而是目的地相当明确的走路方式。 也许在这短暂时间内,他就已经有所想法了。尽管生活和兴趣上是个废材人类,不过唯有推理能力是值得信赖的。 总觉得背后传来的祭子声让人的好奇心高涨,柚乃自然而然加快速度追上里染的步伐。 在这个夏日祭典中,他到底要怎样解开围绕五十元硬币的谜题呢。 穿过人群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挂着正统的‘冰’文字的冰品店。好像正好到了换冰的时候,所以现在没有顾客。刚才他“高台那边最边角的摊子”这么说过,因此里染购买弹珠汽水味刨冰的就是这家店吧。 摊子上的中年店主正毛巾擦拭着积在刨冰机内的水。当两人走近之后,他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不好意思。现在正在准备冰块所以请稍等……” “不,我不是来买东西,而是想要打听一件事。” 以一只手肘承托在排列着各种糖浆的不锈钢台面上,里染这么说, “为什么要用五十元硬币来找零钱呢?” 如此质问道。 “……稍等一下。” 柚乃边往前摔倒边插口说道,里染见此皱起眉头。 “搞什么啊。” “才不是说搞什么吧!才不是说搞什么吧!” 她充满气势地说了两次。 “这样太狡猾了啦,根本算不上是什么解谜不是吗!只是询问答案而已吧!” “询问有什么不对啊。不明白的事就要去问吧。这样就能解决问题的话就最简单了。” “不,那是,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该说是和想象中不同吗……总之,不是自己思考的话就是犯规的!根本不公平!” “很公平啊。我只是说要解开谜题,从没说过要自己思考啊。” 里染毫不在意地辩解道。虽然柚乃张着嘴想要提出反驳,不过最终发出的只是充满恼悔的呻吟声。 最初就是打算这么做才会说“毫无压力”的吗。不懂的事就去问这种说法确实是正确的,不过光是去问的话连柚乃都办得到。 “被、被骗了……” 白白赔上了鸡肉串。被祭典的快乐气氛围绕而忘了这个男生的本性。尽管是个废材但推理能力还是信得过,可是反过来说,不就是即便推理能力信得过也还是个废材吗? “那,为何要用五十元硬币来找零钱?是祈愿之类的吗。” 毫不理会变得虚脱无力的委托人,耍诈的废材男边咬住鸡皮边再次询问店主。 不过那副让人讨厌的从容, “不,我也不太搞清呀。” 却因刨冰店老板这句回答而产生变化。柚乃也端正了姿势。 “……诶?” “是运营方那边的人叫我这么做的……正如小哥你所说的那样是为了祈求缘分,不过这样子稍微有些困难啊。哈哈哈。” “请等一下,真的是运营方的人这么说的吗?” “对啊,而且是突然说的。” 似乎是来了兴致,店主将抹布放下,发牢骚似的继续说道。 “中午在准备摊子的时候,有个运营方的家伙过来这边啊。‘为了祈求缘分,今年找零的时候请尽量使用五十元硬币’被对方这么拜托了……虽然很麻烦,但每年都受运营方的关照所以也不好拒绝。而且你看,这个神社紧邻车站,银行也在附近吧?于是我就赶忙去兑换了。” “……运营方的人,对方是一个人逐一对做着准备的摊子店主拜托的吧?其他的摊子店主也听从了吗?” “觉得麻烦而不去理会的店似乎也有不少啊,不过应该有大约一半的店主会用五十元找零钱的吧。” 照这么说,这一半的摊子也包含先前的章鱼烧店和烤鸡肉串店吧。 “我已经习惯算零钱记账所以不觉得怎样,不过收到零钱的客人却很吃惊啊。说明是为了祈愿后,对方就这么接受了。” “不过,以祈愿来说有些困难吧……?” “就是啊,果然没错。” 店主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起来,里染一直将目光放在不锈钢台面上,动也不动地思考着。溢出在台面上的糖浆相互混合在一起,形成了大理石花纹的图案。 “……那,真的不买吗?那边的女朋友怎样?” “我不是女朋友,不过就来一个弹珠汽水味的吧。” 马上来,店主很有威势地回答,组装好了刨冰机。 刨冰机是很古老的转轮式的,其实说是‘削’,不如说是‘磨’的轻快声音听起来相当舒服。 当杯子中堆积了几乎崩塌的雪山时,里染再次提问道。 “话说回来,过来请求的人是个年轻人对吧。高中生,还是初中生呢?” 正要淋上糖浆的店主大感惊讶地望向他。 “诶,诶?你是怎么知道是年轻人的?” “是称呼方式。你对祭典的相关人员都称作‘运营方的人’,却将提出要求的人物称为‘运营方的家伙’。对每年都关照自己的人称作‘家伙’就太无礼了。那就是说,提出要求的人和您是初次见面,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大人物,理所当然会视作后辈的人,换言之就是外表相当年轻的人了。恐怕是学生,可能是高中生披上祭典的号衣吧?” “啊,啊啊。身材挺高大,年龄差不多就是这样。短发粉刺脸,有种刚从棒球部引退的感觉。” “咦?那个人……” 收下刨冰的柚乃感到疑惑。刚才偶然看到的兄弟,其中的哥哥不就是这样的外貌吗。 “是认识的人吗?” “不是认识的人,不过刚才我在社务所看到过对方。对好像是弟弟的孩子说了些什么。” “社务所……这样啊。那么已经可以了,真是大题小做了。走吧。” “哈……慢着慢着,请等一下啦。” 柚乃慌张地打开钱包,支付了两百元费用。试着再次拿五百元交出去,交杂着苦笑的店主找回来的果然还是六个五十元硬币。 这次是边躲避着人群边从高台旁边绕过去,再次回到社务所那边。试着吃下一口弹珠汽水味的刨冰,确实比起蓝色夏威夷更带有酸甜的风味,有种人工性的甘甜感。柚乃拿起剩余的烤鸡肉串交到里染手上,他以毫不客气的表情将第二根肉串放入口中。 “好可惜喔,光是打听还是解不开谜题呀。” “事情变得麻烦了啊。” “既然都已经吃过肉串,那就请你好好做到最后。” “说来为什么你没穿浴衣,你穿起来应该会挺好看的吧,可惜了。” “诶,真的吗?要是有穿的话就好了,喂别扯开话题!要是不去解谜的话我就把这个丢到你的t恤上喔。” 如凶器似的架起冰冷的刨冰后,里染的脸略微变得铁青,终于认真思考起来。 “看来住在社务所的那个棒球员似的高中生就是主谋啊。若真是祭典的企划,即将开始前独自去各处通知就太奇怪了。” “那位棒球部的人是擅自提出五十元硬币的要求吗。” “大概吧。” “……这次该不会是去社务所,当面质问那个人吧。” “不,不至于做到这个份上。不过,这样啊……高中生将五十元硬币……目的是什么呢?” 接下来里染只是专注地思考,完全不说话了。柚乃也默默地品尝着刨冰。 这段寂静的时间一直到了发现两人的镜华再次抱住柚乃才终止。 4 “那个人也许就是干义吧?” 听完了事情的概况之后,镜华说道。 “镜华妹妹认识他吗?” “是的,他是这里的神主先生的儿子。加村干义。弟弟是义次。干义好像也是就读风丘高中的吧。” “二年b班。隔壁的班级喔。天马不认识吗?” 即便香织脸带惊讶地补足说明道,里染也只是“认识才怪”当即回答。问到干义参加的部门,得到‘围棋·象棋部’这个回答。原来不是棒球部吗。 “不过,找回的零钱都是五十元硬币的确很奇怪耶。我从运营方中都没听过会做这样的事啊。” “也就是说这是风丘五十元硬币之谜呢!啊啊,感觉可以写成报道耶。要是有拿相机来就好了。” “你果然将部门活动当成玩耍了。” 以讽刺的表情回答了青梅竹马之后,里染再次问道。 “于是,那个名字像源平合战似的棒球部,是个怎样的家伙。” “都说他不是棒球部了……我也不是知道那么多,但感觉加村君是个普通的好人。” “他和弟弟都是很正经老实的人。今天他们也一直在祭典中帮忙。” 对社务所的事情知之甚详的镜华补充道。 可是那对正经的兄弟中的哥哥,为何要将零钱都变成五十元硬币呢?谜团变得越发难以理解,四人只能沉默地思考——还有一名依然继续吃着肉串,不知是否有认真思考的男生就是了。 像是要驱散这样的气氛似的,香织“那好!”说着气势十足地点了点头。 “那么,就到祭典的各个摊子上调查好了,清点一下用五十元找零的店有多少间。” “这、这里的摊子全都要调查吗?” “数量很多吗?这样啊,那就分头行动吧。” “是!我要和袴田学姐一组!” 镜华如滑行般移动过来,以紫阳花图案的袖子挽住柚乃的手臂。接着她突然看向香织。 “啊啊,不过香织姐也难以割舍该怎么办好呢……啊,对了,那我们就三个人去哥哥大人就一个人去好了。” “我要和柚乃一组,镜华就和天马去吧。” 听香织这么说,镜华发出近似于悲鸣的叫声。 “这、这是怎样!想就知道这是最坏的组合不是吗!” “好了好了,偶尔兄妹间增进下感情嘛。” “和哥哥大人在一起会因为水分不足而枯萎的!我想要水!我想要滋润!” 扔下叫唤个不停的少女,香织“我们分别从左边和右边绕过去,在鸟居前方集合吧”利落地作出安排,抓起柚乃的手迈步离去。 板着脸的里染像是打从心底觉得怎样都没所谓似的,嘴上嚼着合计已经是第六根的肉串。 在社务所前方谈话期间祭典的高峰时段似乎已经过去,逛摊子的人数比起刚才变少了。至少是就算走在道路正中也不会撞到人的程度。 前进几步去确认左右两边的摊子所找的零钱,接着又走几步去确认……就是这样,柚乃和香织以比周围的人要缓慢得多的步伐行走着。刨冰店主的证言看来是正确的,差不多就是两间中就能发现一间以五十元硬币找零钱的店铺。就连客人也会在其他店铺用找来的五十元零钱来支付,在日常间并不特出面额也不大的硬币在各个摊子间往来的状况,真的有种像是五十元硬币大感谢祭的样子。 “嗯唔。那么,柚乃是初次来这儿的祭典呀。” “是的。因为从双子川那边过来有点远。” 柚乃边吃着渐渐融化的刨冰边回答。 “要是知道有这么多摊子的话,我就会更早来了……香织学姐去年也有来?” “嗯。我家就在隔壁镇,所以很早之前就来了。去年是和班上的朋友一起来的。” 香织将在路边的悠悠店买来的水悠悠当作手球似的弹弄着。据她所说,金鱼和玩具和食物想买随时能买到,不过水悠悠只有在祭典上才能买到,所以必买不可。 “镜华也一直都有来,每年都会给社务所送东西,顺便帮下忙。好了不起呀……啊,那边的店也是用五十元硬币!” “已经第八间了呀。里染同学去年是怎样?” 反正肯定是睡觉吧,怀着这个想法试着问道, “去年的日程和同人展撞上了,于是天马就没有来。” 她给 出了让人越发头痛的回答。 “今天也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拉来。房间的空调不是换过了吗?由于很凉快所以就不肯出来。” “明、明明妹妹每年都会来帮忙,他到底搞什么……啊,那里也是五十元硬币吧。” “第八间?不对,是第九间了吧。以天马来说,光是能从房间出来就已经很好了。” “不过,刚才香织学姐你们在社务所期间,他却独自在偷懒。” “啊……那是因为,天马和他的父亲疏远了……” 香织手上的悠悠球弹跳声消失了。 啊,柚乃轻呼出声。 对啊,镜华妹妹不是说过了吗。父亲和神主有点交情。镜华妹妹的父亲当然也是里染天马的父亲了。 在社务所前面满脸无聊地搅拌着刨冰的里染。被问到是否要到社务所质问对方的时候马上就避退的里染。他是在回避与父亲相关的地方。自己真傻,为什么刚才都没发觉到呢。 明明最近才刚从镜华口中得知里染和父亲间的关系。 “……对、对不起。” “啊,不,没事没事。我才需要道歉。” 香织满脸尴尬地笑着,立刻将视线转向旁边的摊子, “噢,那不是甲子园特产吗!我很喜欢那个的呀,等我一下。” 她抛下这句话就奔了出去。在等待期间,柚乃回想起十天前从镜华口中听到的话以及那张天真无邪的笑容。 ——哥哥大人被父亲大人断绝了亲子关系。 里染因为某件事而与父亲断绝了关系,也是自愿离家出走的吧。 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呢。当然要说不在意的话就是说谎,自己强烈地想要知道关于里染的事情。可是水族馆的事件结束后,与香织的那番交谈给柚乃的内心加上了制动器。 那个时候,在车站的那番对话。 “久等了。” 回来的时候她的手上拿着塑胶袋上插着吸管的饮料。像是用冰水稀释过的刨冰果酱一样,带有深蓝色泽的果汁。 “……甲子园的好像是用很普通的冰才对吧。” “这个很不错喔。味道就像是几乎要融化的刨冰一样,是谜样商品耶。啊,说来,射击店也是使用五十元硬币啊。这样就是第九间了?” “呃,不对,是第十间了。” “突破两位数大关了耶。” 香织吸了一口被称为谜样商品的冰水。柚乃也把残留在杯底的刨冰送入口中。接着再度前进几步。 在抽奖店抽到了便宜的模型枪,调皮活泼的小学生们从两人身后奔走超越过去。 “我说柚乃。” “是。” “那件事,没对他……没对天马说过吧?” “……是的,对谁都没说过。” 回答的柚乃双肩上曾被大力地抓住的钝痛感复苏。 关于里染的问题,在那次事件之后就从没对他本人和其他人说过。 被禁止说出来。 “喔……这样啊。嗯,那么就没事了。” 柚乃和香织相互别开目光点了点头,然后就这么垂着头。提灯和高台上的灯光映照着她垂着头的侧脸。身上穿着红色浴衣,别着小圆球状发饰,浮现出焦虑的微笑的样子,与平时那个元气十足的她完全不同。 非常的寂寞,带有点虚幻,并且,还有稍许的妖艳。感觉理应被刨冰冷却的口中急骤变热。柚乃边仰止住动摇的心绪边笔直地凝视着香织。 眼前站着的是比起老被哥哥说幼稚的自己更要成熟的少女。 “啊,那边的店也是五十元硬币!十二间了?” “这次增加数量啊。是十一间啦。” ——也许是多心了吧。 5 香织后来还是在各处闲逛,柚乃也因发现古风的麦芽糖店而偷懒了,等到终于来到鸟居前的时候,里染兄妹已经等待不耐烦。常言道会吵架是关系好的表现,兄妹两人一副无聊的表情吃着棉花糖的景象,让人感到相当欣惠。 “让你们等久了。我们这边正好是二十间喔。你们呢?” “有两家因为售完而收店了,扣掉那两家就是十五间。摊子应该有将近六十间的,三十五间的话就是半数以上呢。” 镜华淡然地回答道,柚乃再次感到不解。 “真的过半了……为什么呢。” “也许和黑暗组织有关系。因为需要用五十元的假币来交易,于是以此作掩饰。” “藏木于森吗。不可能会这样吧……” “就算要造假币,五十元的面额也太低了呀。袴田学姐,麦芽糖从嘴巴上滴下来喔。” “诶?” 柚乃吓了一跳,将嘴巴从装着麦芽糖的容器上移开。慌张地擦拭了嘴唇,这次则是手指被沾上了。 “讨厌真是的……吃起来好麻烦。” “不会,麦芽糖是非常棒的食物。” “是吗?那,给镜华妹妹好了。” 柚乃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过镜却表现出几乎要当场跳起的反应。 “可、可、可以吗?” “啊,嗯。不过已经吃了一半就是……” “没有问题完全不成问题!请务必要给我!” 将麦芽糖交过去,她以颤抖的手收下来吃了一口,犹如仔细品味般眯起眼睛,相当幸福似的抖动着肩膀。她竟然那么喜欢吃麦芽糖。 “袴田妹。” 这时候里染终于开口了。 “你说在社务所见过那对兄弟吧。将那时候的情况详细告诉我。要正确无误。” “正确无误?……我想想。” 突然提出无理的要求。 不过她还是竭力动起脑袋和记忆,将零星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样子不太相似的兄弟,擦拭手上污垢的弟弟,两人间的对话。因为并没经过多久时间,所以连细节的部分都能说明清楚。 “……喔。” “明白什么吗?” 询问里染他却沉默不语,只是继续吃着变得干巴巴的棉花糖。 柚乃和香织相互耸了耸肩。 五十元硬币意外地似乎是个相当难解的谜题。 “总是在睡觉所以脑袋不好使了喔,哥哥大人。” 悦耳的声音如此说道。是柚乃报告事情期间,在角落如痴如醉地吃着麦芽糖的镜华。不知她是怎么品尝的,只有一半分量的糖果却用了相当多的时间来吃。还仔细地将粘在手指上的糖丝舔干净,不过由于她的动作轻柔,让人觉得有种高雅的感觉。 “我已经解开了啰。” 她走到柚乃等人面前如此说道。 “诶,解开了吗,真的?” 香织这么说着向前踏出一步。 “嗯,毫无压力。在逛摊子途中就发觉到了。” “什么什么,说来听听。” ‘毫无压力’说出这话的她果然和哥哥很相似,总之柚乃也将脸靠了过去。 镜华竭力地挺直娇小的身体,竖起了一根手指。浴衣的袖子,以及扎起头发的音符发饰可爱地摇晃起来。 “简而言之,这是对付小偷的伎俩。” “以单纯的考虑就能明白了。百元和二百元的零钱全都用五十元来找。那么理所当然地,零钱的数量在物理上就会变多。” 要是两百元以四个硬币,五百元以十个硬币来找的话,确实是会这样。 “那么找回来的零钱会到哪里去?当然就是钱包。在祭典上人们都会多买东西吧,每当在摊子上买东西的时候,钱包中的硬币数量也会渐渐增加。于是会 怎么样?” “……钱包会变重。” 香织从挂在手上的提袋中取出钱包。被五十元硬币占满的小钱包,放在手心上就响起很有重量感的声音。 “那么,说起钱包和祭典的话,最先想到的就是遭遇小偷对吧。满员的电车啦新年的参拜啦,人流聚集多的地方那小偷也会增加。不过请试想一下,零钱少的轻量钱包,以及装满五十元的沉重钱包。遭遇小偷的时候,你们觉得哪边会更容易被偷呢?也就是说事前为了不被偷掉而更容易留心注意的是哪边呢?” “………………” 根本不用回答。 容易发现,容易留意的是沉重的钱包。就是因为变重了,所以才会增加存在感。 “要防范小偷是件困难的事情,就算通知提醒,实际上也不会个个人都那么小心。不过,要是故意将零钱找散,让人们的钱包变得比平时稍重……虽然这样是有些绕圈子,但你们不觉得这是比提醒注意更有效果的对策吗?” “也许,是吧。” 香织像是在掂量钱包的重量,点头说道。 “那,使用五十元硬币找零钱,只是为了增加客人钱包的重量……?” 被柚乃这么说道,镜华微笑起来。在她那瞳孔内能看到不输于音符发饰的,闪闪发亮的光辉。 “正是如此。干义先生为每年风丘夏日祭典上出现小偷灾害而烦恼,所以为防止犯罪而想出这种办法吧。五十元硬币之谜,真可谓是委婉而且合理的对策呀。” 结束解答的同时,她把双手搭在浴衣前面,谨慎地行了个日式的敬礼。香织“噢噢!”地拍起手来,柚乃也“镜华妹妹,好厉害。”给予赞赏。 真不愧是里染的亲妹妹。虽然比自己还年幼,不过却隐藏着不逊于哥哥的推理能力。不对,倒不如说不会整天睡觉这点,也许就已经比哥哥有才了…… 镜华朝着自己的哥哥转过头,“怎样,哥哥大人?”跟他说道。 “有什么要反驳的吗?” “唔?” 里染像是才回过神来似的望着自己的妹妹。他就只是歪着头,嘴上‘唔’地念叨着,作出模棱两可的反应。镜华的表情顿时凝固。 “……真是的,仍旧是个无聊的男人呢。算了。香织姐,袴田学姐,不如丢下这个废材男再去逛一次货摊吧?刚才看到的迷你蛋糕让我印象深刻。” “倒是可以啦,不过不赶紧点就要结束了啰。” 香织看着手表说道。大概祭点快结束了吧,穿过鸟居离去的人逐渐增多。为增强热闹气氛而持续响起的太鼓声也在不觉间停了下来。 忽然发现鸟居外面站着几个戴着‘警备’臂章的男人,为免于引起混乱而引导人群。大概是町内会的职员,或是保土谷署的人员吧。 答案是后者。站在最前面的男人回过头,看到身在鸟居内侧的柚乃等人。接着,他朝这边走过来。是个圆润的脸容上挂着开心笑容的初老男人。 “啊……” “呀,你们好,真是好久没见啊。” 男人轻轻地挥手问候道。他是柚乃和里染唯一认识的保土谷署员·白户刑警。风丘高校的体育馆发生事件的时候,他也在搜查班之中。 “各位来逛祭典?真是让人羡慕啊。哎呀,其实我也是过来玩的,不过听到他们说人手不足,所以我就帮忙了。啊,袴田妹妹,我收到你哥哥的慰劳品了,谢谢你们。话说在祭典上穿制服真是别有风味啊。” 自顾自地说着,好事的刑警再次露出笑容。初次见到他的镜华“这人怎么回事”像是受不了似的样子……看来和她的看法意外地相同。 “白户先生,你来得正好。” 刚才为止都毫无干劲的里染突然麻利地提问道。 “有点事情想要请教。” “喔?又在调查什么吗,请随便问吧。” 白户毫无怀疑地回答道。 “祭典已经快结束了是吧。等到人们离开,货摊撤走之后,提灯会吹熄的吧。” “这个,当然会。” “那么下个问题。您们和祭典的运营者们正在巡逻对吧。那会巡逻到什么时候呢?” “等到游客全部离开之后啊。待会也差不多是我们撤离的时候了。” 说着,白户将视线投向人流稀疏的货摊通道。 “祭典结束的话,就不需要警备·巡逻了吧?” “是的。” “我明白了。很感谢您。” “没事,不用客气。啊,那我这就失陪了。” 发现自己被鸟居外穿着号衣的女同僚盯视着,不太像刑警的刑警慌张地返回工作岗位。 “刚才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镜华向亲哥哥问道,不过他还是没回答。妹妹像是不耐烦似的叹了口气,接着朝神社境内望了一眼,“货摊要留到明年吗。”自言自语道。 “在祭典结束之前,我要再去社务所一趟。香织姐打算怎样?” “我也要去哦。柚乃就和天马在那附近等我们一下吧。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知道了。那镜华妹妹,我给你买个小蛋糕吧。” 柚乃笑着说道,镜华又开心了起来,蹦蹦跳跳地与香织往神社境内深处走去。相较于外表来说,似乎是个嘴馋的小孩子。 “哪里有卖小蛋糕的店呢?” 她对在身后脚步游移不定地跟上来的里染问道,可是他依然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 里染带着思考着什么的表情,抬头仰视着明亮的照明——圆圆的提灯。 6 “里、里染同学,还是不要这样啦,坐在这里很不好喔。” “…………” “被人看到的话怎么办啊。你看,我穿着制服,会弄脏的啦。” “…………” “你有没有听到?啊,等下,不行啦。” 她想要阻止在月光下朝自己伸过来的手,可是这时候已经太迟了。里染灵巧地从放置在柚乃身旁的纸袋中捏起一个小蛋糕,轻轻地放入口中。 “明明是特地为镜华妹妹买的……” “少掉两三个也不会被发现的。” “居然还想再吃两个吗。” 真是薄情的哥哥。 两人正在潜入神社的角落,竖着建立纪念碑的低矮石台上并肩而坐。以卖小蛋糕的店铺为首,逛完好几家正准备关店的货摊之后,里染不知为何在这里坐了下来。 虽然是几乎被草木覆盖,已经被神主遗忘的石碑,但要用来代替凳子的话还是让柚乃感到不安。再说祭典早就已经结束,身为无关人士的自己两个还留下来就很可疑了。 “要等香织学姐她们的话,在鸟居那里不就好了吗。” “不行,鸟居那里太显眼了。” “显眼有什么不行的吗?” “不行。” 里染喝了口弹珠汽水——这次不是刨冰,而是碳酸汽水。他的视线一直望着恢复寂静的境内。知道再怎么劝说都没用,柚乃也慌忙吃起买来的苹果糖。一咬下去就有股酸甜的味道在口中扩散,可是在周边的热闹气氛已经消失的现在,这份美味也随之减半了。 器乐声已经停下,提灯也都全部熄灭,眼前的就只是以往偶然经过的时候所看到的宽广神社。先前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已经一个不剩,将近六十间的货摊也被店主们以熟练的动作转瞬间搬走,就只有位于两人对角线上的巨大高台,被后方社务所漏出的灯光映照出轮廓。 坐下身子眺望起来,真是寂寞的光景。 已经过去挺长时间了,香织和镜 华还在社务所里面。难道还要帮忙收拾清理吗。不对,也许是回来之后看不到柚乃他们而回家了也说不定……那么,继续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苹果糖已经吃完了。因为一直走路的缘故,感觉皮肤上满是粘稠的汗水。被蚊子叮咬的大腿和脖子觉得非常痒。 “你打算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是你拜托我解开这个谜题的吧。” 柚乃不甚忍耐地问道,里染如此回答。 “……五十元硬币的谜题,镜华妹妹不是已经解开了吗?难道那不是正确答案吗?” “小偷对策?” “是的。神主的儿子的对策。” “真是凑巧啊。” “非常的。” “我可不喜欢这种凑巧的故事。” 他以自虐的语气说道。那么说来,之前搜查在饭堂丢弃餐具的犯人时,他也说过这样的话来着。也许是凑巧也说不定,不过我很讨厌,他曾经这么说。 “是喜好的问题吗。” “当然不只是这样。按道理来考虑,她的推理也出错了。有三个可以反驳的根据。” “欸,三个?” 先前听镜华解释的时候,她觉得再也没有其他解答了。 “首先第一个。既然带有防范小偷这样正常的目的,加村干义却独断地对店主们下达指示,这点很不自然。为何不找其他的运营人员商量,请他们帮忙呢?” “啊……” “第二个。既然是以防范小偷为目的,却编了个‘祈求缘分’的虚伪名目,这也太奇怪了。若是为了防范小偷,堂堂正正地说是采取防小偷对策而增加零钱的数量,这样应该更能起到让客人提高防范意识的效果才对。 “听、听你这么说来。” 说的没错。在刨冰店打听到的干义的样子和那个防小偷对策,以目的来看实在说不上是高明。 “第三个。从根本来说,即使以五十元硬币找零钱,钱包也是不会变重的。因为被找了大量零钱的客人,理应会在其他店铺将那些零钱支付出去。” “将零钱……啊。” 稍微思考一会,马上就注意到了。 “比如说,有个人买了三百元的物品,用五百元来支付。找回来的零钱就是四个五十元。接下来那个人来到刨冰店前面。刨冰是一杯两百元。那么,他会怎么支付这两百元呢?” 理所当然的,客人肯定会将刚找回来的零钱支付出去吧。因为钱包里有四个五十元硬币——就是说,里面装着两百元的零钱。 “虽然镜华说五十元硬币会在钱包里不断增加,但那是错误的。就算最初买东西时以一千元或是五百元支付,从而收到大量的五十元硬币,往后也是不可能继续增加的。毕竟接下来要买东西的话,就用找回来的五十元硬币就行了嘛。以货摊商品的售价来看,大多都是两百元或是三百元左右。买这种程度的东西,就算不去特意用其他钱来支付,用五十元硬币就足够了。” “可、可是,香织学姐的钱包,确实满是五十元硬币……” “那是因为她在调查以五十元硬币找零钱的店铺途中,要买东西的时候每次都特意用其他钱来让店家找零钱的缘故。不过,像她那么好管闲事的人可不会有多少。若是无法对大多数人通用的话,五十元硬币就无法作为防小偷的对策。” “…………” 确实是这样,香织每次买东西的时候,都会检查是否找回五十元硬币。柚乃也是这样。买刨冰的时候也是,尽管有零钱但她还是特意用五百元支付。 不过,自己以外的人就不同了。柚乃她们逛祭典的时候,五十元硬币确实在店家与客人之间来回交易。 因为收到的五十元硬币会在其他地方使用,所以钱包是不会变重的。镜华的推理被从根本上推翻了。 所以里染对于先前的解谜才会摆出无法接受的表情吗—— 柚乃以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睛,望着身旁的少年。可以看到透着月光的弹珠汽水瓶,交叉起来的纤细双脚,还有那张端庄的面容,以及那双漆黑的瞳孔。 他的瞳孔中并没有镜华那种充满活力的光彩,反而是如死亡般寂静,上面映照不出任何东西。而且即便四周都被夜色覆盖,唯有那漆黑的瞳孔的深处看起来格外清晰,至少柚乃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她忽然想起在八月初的时候,在水族馆的事件中感到的疑问。 那双漆黑的瞳孔完全没有投向这边。 这个人究竟以那双眼睛看着什么东西呢。 “……里染同学,你知道答案是什么吗?” 她慎重地问道,于是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听到你说在社务所听到的那番对话,我就终于明白了。” “对话……那对兄弟?” “那就是最大的线索。镜华似乎是因为痴迷着你而听漏了就是。” 镜华痴迷的不是柚乃而是麦芽糖就是了,这个暂且不提。 “那番对话怎么了吗?光是那样也搞不清什么啊。” “能搞清楚的。只要逐一思考那就简单了。” 里染倾斜着弹珠汽水瓶,如同表演相声似地重现那对兄弟的对话。当然作为教授方的柚乃也能充分想象出那副情景。 ——哥哥,取下来了吗? ——从时钟上拿下来了。其他的怎样? ——其他的没事。只是有一支是红色的。 ——没关系啦,比起手机要强吧……。 “最初听到弟弟说的是‘取下来了吗’。听起来哥哥似乎是去拿了什么东西。而那个哥哥则回答‘从时钟上拿下来了’。既然是从时钟上取下来的话,那就肯定是电池了。哥哥在事务所里的某处——恐怕就是从自己房间的时钟里取下电池带走了。 也就是说,那对兄弟有需要使用电池。为什么呢?当然就是想使用某种利用电池起动的东西。兄弟两人想要使用那件东西,可是似乎因为没电而无法使用的样子。 “也不仅限于没电吧?也可能是把电池装入某个新买的物品上。” “不,就是没电。从锈迹就能明白。” “锈迹?” “弟弟用手巾擦拭粘在手上的污垢对吧?不过,如果是泥污的话那就奇怪了。难以认为会在室内遇到手上沾到泥污的状况。” “也许是在外面沾上泥污,进入社务所里之后想要擦拭干净吧。” “不会的。那间社务所外面有庭院用的水道。如果是在外面弄脏,在进去之前就应该会在水道上清洗干净。” “啊……” 记得是有这回事。将里染错看成幽灵的时候。当时他是在庭院水道的对侧,带着阴沉的表情望过来的。 “既然如此,粘在弟弟手上的就不是泥土。而是类似泥土的某种东西。并没用水清洗而只是用纸巾擦拭,而且联系上电池这件事的话,锈迹的可能性是最高的。由于长期放置的缘故,安装电池的地方起了铁锈。弟弟触摸了那里而弄脏了手指。” “确实如此,新品的话应该不会生锈的。” “好了,对话继续。哥哥‘其他的怎样?’问道,弟弟‘其他的没事’如此回答。既然弟弟的手指因为检查电池而沾上污迹,说其他没事明显就是指剩余的电池情况吧。两人打算使用的东西不是一个,似乎是有好几个的样子。其中一个电池没电,哥哥去拿替用的电池期间,弟弟就在检查其他的电池。 接着是最后那番话。‘只是有一支是红色的’对于这么说的弟弟,哥哥‘比起手机要强吧’这么回答。那么从这些事情当中,是否明白加村兄弟打算 使用的是什么呢?” 伴随着玻璃珠在被喝光的瓶子中滚动的声音,他将提取到的情报列举了出来。 “1 使用电池的物品 2 使用的机会少到会让装电池的地方生锈的物品 3 在神社的社务所内有复数存在的物品 4 分别有红色和不是红色两个种类的物品 5 有着与手机某种机能类似性能的物品 6 而且,那种机能比起手机更加优良 7 以‘支’为单位的普通物品 集齐这么多条件的话,就能锁定出那是什么东西。” “……那、那么。” 刚想要回答的时候,里染突然朝着柚乃伸出手。这次他不是想要拿小蛋糕,似乎是表示‘别出声’的意思。他将手转向境内的方向,用食指作出什么指示。柚乃也以目光追随过去。 高台的后方浮现出一个圆圆的光点。接着又有一个。 合计四个。陆续地浮现出来。光点在接近地面的地方摇晃,时而变成长条形,与其他的光束交错。就只有一道是红光,其他都是普通的白光。 不是提灯。也不是鬼火。 那是更加眼熟的,毫无风雅的灯光。 “手电筒……” 柚乃低声说出那些光源的名称。 手电筒是靠电池发光的。除了紧急事态以外,平时很少有机会使用。通常来说是一个家庭一支,不过若是兼作祭典工作室的社务所,就算有好几支也并不奇怪。也有可以切换红光和白光的方便类型,比起手机的灯光更要明亮,数量单位是‘支’。 “看来说中了呢。”里染说道。 “加村兄弟打算使用手电筒。不过根据白户说的话,祭典结束熄灭提灯之后是不会巡逻的。既然不会在黑暗中巡逻,祭典的运营方和警备人员就不可能使用手电筒。因此,手电筒和五十元硬币都同样是小鬼的自作主张,目的是想要偷偷地使用。先前你见到加村干义的时候,那家伙慌张失措的样子就再明显不过了。” 四道光芒在毫无人影的境内逐渐朝这边接近。偶尔可以看到被身旁的光线映照出的人影。身材高大的人影果然是加村干义。拿着红光手电筒的是戴眼镜的弟弟·义次。另外两个是生面孔,从身上高校生衣着的外观来判断,似乎是干义的朋友。 四名少年在祭典过后的寂静境内阔步行走。 “既然自作主张地隐瞒起来,很自然可以想到是与五十元硬币的事情有关。他们不可能是在境内以外的地方使用手电筒吧。因为这个神社靠近车站,附近到处都有路灯照射。有必要因为黑暗而需要灯光的就只有这个神社里面。让五十元硬币在祭典期间散播之后,等到天色昏暗的时候用手电筒在境内搜索——既然这样,他们的目的会是什么?” 少年们没有走到纪念牌这边,在境内的中央附近就停下脚步。接着那些光线就在各处照来照去。 “镜华的推理在途中为止都是对的。如果只以五十元找零的话,在物理上零钱的数量就会增加。不过因为五十元硬币并不会在钱包内储积,所以正确而言增加的并不只有零钱。真正在物理上增加的是,在货摊之间交易的硬币数量。” 从货摊上流出的五十元硬币,会被客人买东西时使用。收到硬币的店家也会将五十元硬币找给其他客人。而且客人又会将五十元硬币在其他店铺使用…… “岂止是十个二十个的程度。各家店铺都起码有千个,两千个,甚至数量还要更多的硬币交易。二百元是四个五十元,三百元是六个,即使单纯地考虑也有通常的两倍。往后就是概率的问题。如果交易的零钱数量增加,从中衍生出的什么东西也会增加呢——” “呜哇!”少年们的方向传来欢叫声。是干义的声音。 “好厉害,掉着呢掉着呢!掉了好多啊!” 白光往地面靠近。干义撑着膝盖,好像捡起了什么东西。 在手电筒的光线的反射之下,可以看到细小的圆形白铜光亮。 “那个是,钱……是五十元硬币吗?” “别出声。” 里染提醒柚乃之后,马上点头道。 “确实祭典期间会有很多小偷,不过还有数量更多的损失。祭典和人流聚集的场所真正会多的东西是失物。手机,饰品,还有零钱——” 没错。确实祭典中会有很多失物。实际上,高台旁边就有个失物保管室。 而且先前也听闻过这件事。当祭典结束之后,在清晨时分到会场上搜索就会发现不少掉落的零钱,这样不就能挣到可观的零花钱吗。 “加村兄弟站在神主儿子的立场上,因此知道祭典过后会场上会掉落不少零钱。大概他每年都会和朋友一起搜集的吧,可是收入却并不是那么理想。于是今年他便想到了一条计策。” “让找零用的五十元硬币广泛散播,以此增加交易的零钱数量……?” “没错。如果零钱的数量在物理上增加的话,理所当然从中掉落的零钱也会增加。虽然五十元比起一百元的价值要低,不过总比毫无收入要好得多,毕竟灰尘也会积累成山嘛。” 干义等人仍然在境内捡着零钱。捡到一个就放入口袋,捡到二个就发出欢声,好像时而还与朋友争夺起来“哥哥,那个是我的啊”听到弟弟愤愤不平的声音。 “小、小气……” “虽然是绕了个大圈,可却是比起单纯捡取掉落的零钱更为有效的方法。五十元硬币之谜的真相,就是为了委婉而且合理地捡取零钱。” 虽然好像不是故意的,不过里染也用和妹妹类似的说话方式来总结推理。 “被发现的话就麻烦了,走吧。” “啊,好的。” 正当柚乃也准备站起身来的时候,手机震动起来。是哥哥发来的邮件。 ‘我在社务所前面,你已经回去了吗?’还是那么简单的文面。 ‘还在。马上就过去。’在柚乃也打上省略主语的回信期间,耳边又传来干义等人的欢叫声。看来掉落的零钱数量不少的样子。 “五十元硬币祭典,看来真的有效果呢。” “不过是硬币罢了。” “居然说出这种漂亮话……不过,私自捡取零钱不会构成犯罪吗?” “当然会。那是遗失物侵占罪。不过嘛,应该不会有特意来取回在祭典上掉落的零钱,而且还是五十元硬币的物主吧。睁只眼闭只眼好了。” “……嘛,确实。” 就算想要生气也生气不起来。 屈膝撑在地上欢闹的少年们,在柚乃眼中看来就和抽奖店前一喜一忧的小学生没什么分别。他们是唯独在今天取回童心,还是说根本毫无长进呢。虽然她搞不清楚,但光是看到他们的样子就会让人不由得苦笑起来。 顽皮而且天真,喜欢恶作剧的顽劣小孩。 这也许就是祭典的特色吧,柚乃不由得这么想到。 因为无法直接从境内横穿过去,所以柚乃和里染便穿过沿着境内周边生长的树林,绕过本殿后方往社务所走去。哥哥正站在先前成为推理线索的水道前面,边吃着不知从谁那里得到的烤乌贼便等待着他们。 从树木间走出来之后,“哥哥”柚乃朝他叫道,于是哥哥朝这边回过头,手中的烤乌贼掉了下来。似乎是因为妹妹从意外的方向出现而感到惊讶的样子。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话说知道香织学姐她们在哪里吗?应该是在社务所才对。” “……不行的吧。” “诶,什么?” “不行的吧。” “乌贼?啊, 是很可惜呀。不过掉在地上的食物也只能放弃了吧。”(注:上句原文是いかんだろ,开头两个音与乌贼(イカ)读音相同。) “不是这个!” 哥哥突然大喊起来,用手指着柚乃。 “在黑暗的森林中待到这么晚的时间到底干些什么啊你们!啊啊混账,当听到你说要和里染君一起逛祭典的时候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了,相信妹妹的我真是个笨蛋。回信的邮件也打马虎眼。你还只是高一吧!才十五岁吧!而且这里还是野外哦,不对还不止如此,这里还是神社哦!居然在神圣的地方做出那种淫乱的……就算八百万神允许哥哥也是不会允许的!” “淫乱……哈?” 要将突然蹦出的异次元单词转换成汉字需要点时间。看来光是从意外的方向出现,就让对方误会到意外的地方去了。 “不、不是,不对不对。我们只是坐在石头上面而已。我是听里染同学解开五十元硬币的谜题。” “五十元硬币?那是什么鬼,祭典结束后和头上挂着树叶的男人从黑暗中奔出来,你以为对刑警撒这种谎有用吗!” “和刑警没关系吧!总而言之,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啦。” “那么你脖子和大腿上的吻痕是怎么回事,该不会要说是被蚊虫咬的吧!” “肯定是被蚊虫咬的好不好!” 为什么这个哥哥就只有在这种时候观察力这么敏锐呢。 “脖子先不论居然连大腿都……里染君,大腿是不行的吧!” “里染同学,请你快说点什么啦!” “大哥,如果要和鱿乌贼联系起来,比起‘不行的吧’还是‘怎能行呢 ’会更加好喔。”(两句的原文分别是いかんだろ和イカんでしょ,后者是动画《侵略,乌贼娘》第一季片头曲《侵略ノススメ》中的歌词) “你说什么!?” “袴田学姐,让您久等了!” 听到传来有所印象的悦耳声音。镜华和香织正一起从社务所中走了出来。 “抱歉抱歉。不觉间又被抓去帮忙了,找不到逃脱的时机呀。” “非常抱歉,和那么不知风趣的哥哥大人一起等待那么久肯定很无聊的吧。刚才收到了果汁让我们一起来喝……吧……” 就在她将细长形状的果汁——不知因何缘由,那是哥哥送来的其中一罐——以可爱的动作摆到脸蛋旁边的时候,镜华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看了看柚乃,又望了望身后的里染,接着又望着更后方的树林,然后再次向柚乃看去,这次是望着柚乃的脚。她的手突然颤抖起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未开封的果汁与烤乌贼同样扑通地掉落地面。接着, “啊,啊,哥哥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对,镜华妹妹,不是这样的!” “诶,什么什么,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才不有趣,请不要兴致勃勃的!” “大腿以外应该没事吧?过来这边,让哥哥检查一下。” “所以我就说不是这样的啊啊!” 事态无法收拾,柚乃不由得仰天大喊起来。发出的声音如同点不着的烟花一样被吸入了黑暗的夜空中。 风丘的纳凉夏祭看来今年也直到最后都在热闹的气氛中结束。 天使们的残暑问候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奏者 扫图:yukira 0 听到校舍外传来学生们的声音。 那是男女混杂的,像是嬉闹般的声音,对于正在练习的体育部来说实在过于吵杂。也许是某些文化部的学生翘了活动,跑到前庭中玩耍吧。总而言之,有谁正在外面这件事,似乎并不是幻觉。 他握紧装有炸米饼的袋子,凝视着毫无人气的走廊。目光紧盯着最深处的教室入口。十分钟前目击到的情景,不断地在他的头脑中回转。 倘若并非梦境的话,那个景象就是现实吧。 想要再次确认。 他一步一步地,慢慢朝着教室接近。每次让体重承载在亚麻油毡地板上,就会引起无声的紧张感。在暑热尚未散去的这个季节,腋下已经稍微有些出汗。 他终于走到写着<2—a>的标示牌下面。十分钟前也是这样,他怀着针扎般的不安和若干的期待,透过玻璃窗窥视里面的状况。 接着在下一瞬间,他手上的袋子掉落了下来。 1 里染天马造访一年b班的教室,是在八月三十一日星期五,在夏季持续的暑热总算开始消退的中午时分。柚乃正和倚靠在自己桌子上的两个同学闲聊着。 “提不起劲……” 最初就说出这句消极台词的是她的朋友野南早苗。 “节后倦怠?” 学生会所属的日比谷雪子从旁边歪着头问道。早苗“有点不同啦。”这般回答道,“说来休假也结束得太快了吧。通常来说,关东地区整个八月都是暑假不是吗?为什么三天前就结束了呀。” “两学期制的学校大抵都是这样的呀,毕竟有秋季的假期。” “秋季和夏季的乐趣是不同的吧。” 合理性的解释看来对无理取闹的感性没有作用。 “柚乃的话应该能理解吧?” 把脸转向早苗,柚乃愣愣地将嘴巴离开塑料袋的吸管。 “嗯,提不起劲也可以理解吧。” “果然就连柚乃也提不起劲么。” “毕竟今天打瞌睡而被骂了呢。” “少、少罗嗦。” 被挖苦了。那是第三堂英语课时的事情。在授课中取出笔记本时犯了迷糊,额头猛地砸在桌面上,引起全班同学的大笑。 “哎呀,袴田同学的失态还真是少见呢。也是节后倦怠?” “别说什么失态啊。那可不是倦怠,就是那个,只是保存体力。” “部门活动?” “对对。今天不能使用体育馆,所以要做跑步的基础训练……对吧,早苗?” “嗯。为长时间的战斗作准备而带了防晒霜。” 说着,早苗打开了书包。感觉这种‘准备’的方向性有些微妙的偏差。 “不过,这种时期确实让人乏力。” 雪子垂着肩膀说道。 “夏天结束,让人多愁善感呢。” “是啊,比如失恋而剪发。” 明明就没有经验,早苗却装作很懂的样子说着。 “我说的不是这种意思就是……啊,说起头发,二年级不是有个钉宫同学吗。金发的那个。她也在假期结束后换了发型喔。剪成了短发,染回黑色了。” “欸,也是因为失恋?” “不,变得比以前更漂亮了,反而是相反吧。” “嘿欸……” 那是柚乃和极少部分的人才知道的事情,她应该在和一年级的叫做早乙女的男生交往。要是有进展的话真是值得恭喜。 “要是相反,对象是个怎样的人呢。” “唔,嗯,是怎样呢。” 不包含在极少部分人之内的早苗表现出兴趣,柚乃对她回以尴尬的笑容。雪子也一副开心的样子擅自想象起来, “甚至能让女孩子改头换面,对方肯定是个帅到不行的人。像是堺雅人那样。” “这个比喻单纯只是你的爱好吧……柚乃觉得呢?” “不……我只是,没想到会是个可爱的男生。” “里染同学。” “欸,为什么要提里染同学。他又不可爱,只是个废材而已……” “我是废材还真是抱歉啊。” 突然被低沉的声音搭话,让柚乃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慢慢向后方回过头去,正好和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自己的黑色瞳孔目光相对。 看来早苗是看到他沉默地进入教室,所以才会说出他的名字。相较于暑假中那种将倦怠两字生动描绘出来的打扮,现在的他穿着的是整齐的衬衣,不过胸前领带的打法还是那么不检点。 “里、里染同学……” “你平时都是那样子说我的么。” “不、不是的。废材指就是那个,是说早苗是废材的意思。” “欸,好过分呀柚乃!这么说我太过分了!” “算了。话说你有空吗。” “不要无视我啊!” 早苗还在不断叫喊着,不过里染决定无视她了。柚乃“是有空没错。”回答道。实际上,她甚至因为无所事事而烦恼。 因为假期才刚结束,今天就只有上午的四小时授课。虽然现在已经放学,不过在这种日子大部分社团都是吃过午饭后稍作休息就开始活动,学生们都各自前往自己的活动室,而柚乃她们则是在教室里打发时间。 “原来有空啊,那么给我过来。野南也是。” “就说别无视我……欸,我也能去吗?” “两个人都是。有点事情想拜托你们。” “想拜托的事?” “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去了就知道。” ……记得先前也曾经被这样拜托,结果就没遇上什么好事。 “我、我不要。” “不行,快来。” “强制的吗!” “那,换我去吧。” 人很好的雪子提议要换人,里染瞥了她那头短发一眼, “你不行。头发太短了。” 如此拒绝了。柚乃不由得将手放在自己的中长发上。头发?那和头发有什么关系吗。 “总之来帮我的忙。反正有空吧。” “不、不要,还是容我拒绝。现在是休息时间,为部门活动存储体力……” “部门活动?不能使用体育馆的日子进行的基础跑步吗。不过反正你在课堂上已经睡过了,休息已经足够了吧。” “什……欸?” 柚乃再次差点摔下椅子。无论是跑步还是打瞌睡的事情,不是乒乓球部或是同班的人应该都不知道才对。 早苗探出身体“为什么里染学长会知道呢?”如此问道, “我看到你书包里的防晒霜了。在体育馆里练习的话就不用在意阳光,所以今天你们是在外面练习。” “请、请别擅自偷看女孩子的物品啦。” “是打开书包的人不对。乒乓球部在外面也就只能做些基础练习吧,考虑到必须要去到太阳底下还需要体力的话,认为是长跑是最自然的。” “那打瞌睡呢?”雪子问。里染用手指着柚乃的桌子边。 “那里有被铅笔划过的线条。昨天进行过开学的大扫除,桌子应该也被擦拭过才对,所以就是今天画上去的。就只有桌边有线是因为记笔记时铅笔写到了笔记外面。成了高中生还会把字写到笔记外面的家伙,就只可能是在打瞌睡了。顺带再说,你的额发上还沾着橡皮屑。” “欸……” 慌张地掸 了掸额发,细小的橡皮屑掉了下来。是额头碰到桌子上的时候沾到的吗。 “很赶时间,快点过来。” 里染转过身,独自朝教室外走去。催促的话语不觉间从‘给我过来’变成了‘过来’。 与早苗用眼神交汇之后,她轻轻耸了耸肩准备站起身。身旁的雪子“一路走好~”笑嘻嘻地挥手送别。 看来没有其他选择了。喝光塑胶袋饮料,柚乃也无奈地从椅子上抬起身。 2 从一年级教室所在的二楼往上走一层,朝第一校舍的南端走去。被带到的地方是里染所属的二年a班。 教室里就只有两名学生。两人在黑板的对面,储物柜的附近,与先前柚乃她们那样相互面对地坐着。一名男生一名女生。都是柚乃认识的人。 “噢,柚乃还有早苗。” 女生朝着这边举起手来。是新闻部的部长·向坂香织。红框眼镜和红色发卡在那张端庄的脸容增添了特色,呈现出绝妙的可爱感。平时总是搁在胸前的黑色单反相机,现在已经取下放在桌子上。 “抱歉哦,特地找你们来。就我一个人实在没办法。” “啊,好……” 虽然柚乃点着头,但还是不明所以。里染在这期间已经朝着另一名男生——梶原和也的方向走去,“她们两个可以吗?”这么问道。 “嗯,可以。完美。” 梶原看着柚乃她们,给出ok的回答。他是演剧部的部长,以充满特色的天然卷发和爽朗的性格为人所知,他和乒乓球部也很熟悉,不过今天他那张阳光的脸容上带有阴影。他对柚乃两人也是随便打着招呼,不知在手上的老旧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唔,不过野南同学没有放下头发啊。” “我明白了。” “那个,那么到底是要……” “袴田妹就站在那里。就是这里。” 还来不及提问就被命令,柚乃站到梶原和香织的前面。说起早苗,她也站在被指定的位置,与柚乃正面相对着。 “那么野南,你把马尾解开。” “欸?……哈啊。” 听从里染所说的话,早苗解开了脑袋后面的橡皮筋。比起柚乃稍长的头发,散落地披在肩膀上。尽管并不是染过发,可能是由于容易受日照影响的发质,随着角度的转变会显露出稍带有茶色的光泽。 已经很久没看过早苗解开马尾的样子了。通常来说解开头发看起来会成熟点,但她却正好相反。从初一的时候到现在都完全没变的大眼睛,与和好动的性格完全不搭的长发,看起来就像是个爱逞强的少女那样可爱。明明平时就是个只能称为笨蛋的家伙,总觉得让人好悔恨……等下,现在可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那、那个,究竟是要我们……” “这样就完美了么?是吗,那好。” 本打算再问一下,但他们似乎已经准备就绪了。里染得到确认后就站在梶原和香织之间,以认真的声音继续说道。 “那么,你们两个抱在一起。” “什么?”比起这句反问更快一步,早苗已经将手环抱过来。被刚才看得出神的头发骚挠着脖子,让柚乃禁不住身体发硬。 “等、等、等一下。你在做什么。” “欸,因为里染学长说要抱在一起……” “太听话了吧!好了快离开……” “别离开。” “咿呀。” “哇啊!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里染同学!” 意义不明的命令让柚乃发出悲鸣,不过终究还是听不进里染的耳朵。他摆出相当认真的表情,与在身旁打开笔记本的梶原交谈着。 “怎样?” “很接近……不过,手不是放在腰上。上面写着是放在背部。” “喂,手要放在背部。” “不论是腰部还是背部我都不要!香织学姐救救我!” “ok。” 爽快地答应的香织朝这边走近,抓起早苗环在柚乃腰上的手,放到背部的位置上。顺带一说柚乃的手也被固定在早苗的背上,形成尺寸不大的两个胸部相互紧贴起来的状态。 “……不对,我说的救我可不是这种意思!” 由于呼吸困难让发出的声音变得越发悲痛。 “呃,还有就是要更靠近窗户的位置。” “更靠近窗户点。” “不,所以说究竟是要做什么……呜哇!” 被香织推着,柚乃维持着姿势横步移动。移动结束后,教室内被深沉的思索包围着。里染和梶原挽着手臂凝视着两人,香织也在一步外的位置以客观的目光望着她们。接着她对两名男生“接吻呢?”问道。 ……接吻? “上面并没有写真的接吻。” “不过,这样子就遮不住脸了。” “……确实是啊。喂,装个样子就好你们快接吻。” “会做才怪!” 再怎么耍人也该有个限度。推开被抖落手臂而看起来觉得可惜的早苗之后,柚乃大步朝里染逼近。 “真是的到底是搞什么呀!快说明清楚!” “你问什么,只是做戏而已……奇怪,里染没跟你们说吗?” 梶原在旁边悠哉地说道。 “我说明过了。” “请别说谎好吗!什么都没说明过吧。”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么说过吧。” “这样子哪有什么说明!” 当愤怒的声音在教室内回响的同时,里染口中吐出‘唔噢噢噢’的呻吟声。 那是柚乃以夏季训练中得到部长“进步了呀。”称赞的右抽击,漂亮地命中了他的侧腹。 3 “那就从头说起好了,由我为迎接十月的公演,准备推敲新剧本这件事说起吧。” 坐在椅子上的梶原交叉双脚,开始娓娓道来。相较于在他旁边按着腹部,痛苦地将头埋在桌子上的废材,简直是天与地的对比。 “是要演喜剧还是演悲剧,独角戏还是多人戏剧好呢,想着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好地烦恼了一周,结果还是想不到什么好主意。于是便打算参考前辈们的经验。戏剧部的活动室里面还搁着历代的剧本负责人的点子笔记。经过一轮大搜索之后,我发现了五年前一个叫宍户的先辈留下的笔记本。” 柚乃也曾经进过戏剧部的活动室,里面塞满了衣服和小道具,几乎都没有可以立足的地方。要从里面找到东西,确实是需要大搜索吧。 “我也曾经见过宍户先辈一次,是个相当奇怪的人呢。现在他在大学组建了剧团,似乎在搞着前卫性的戏剧。例如穿着紧身衣边踩着高脚边背诵诗歌什么的。很奇怪对吧?……欸,里染说过了?什么?不是你说的吗?那不该是你说的事吧。” 不管怎样,梶原说着,将一直拿在手上的老旧笔记本放在桌子上。 “这就是那个宍户前辈的点子笔记本。正如刚才所说他是个很怪的人,所以会做些诸如倒立地演哈姆雷特,将台词转化为摩斯信号来演战争戏剧之类的事,笔记本上净是写着奇怪的东西……欸,什么嘛里染。倒立的哈姆雷特很有趣?那么真的演的话,就会想去看?就说吧,绝对不会想看的吧?呃,说到哪来着。啊,对了。虽然从笔记本上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点子,不过就只有一处地方写了些奇怪的日记。” 现任演剧部长捏着笔记本的边角翻动书页。笔记本因为满是皱着难以流畅地翻页。不久后在打开的页面上,看到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呀,说是日记,只是因为上面写着‘这可是事实 ’……那都是些让人感到意义不明的内容。所以我就找向坂和里染商量。” “于是议论逐渐升级,便提出要实际重演一下看看。” “哈、哈啊……” 柚乃和早苗相互对望。虽然明白了事情的经纬,可是为何需要在教室里抱在一起呢。 “只要看过就明白了。” 是察觉到两人的想法吧,梶原转过笔记本朝她们递了过去。两位乒乓球部的搭档将目光落在密集的文字上。 以神经质的字体写在上面的记录,正如文字所言的“经历了奇怪的事情”这一篇文章就这么开始了。 九月一日 要说那是十七年的人生中最为奇怪的经历也许也并不为过。该怎么说好呢,总之就是很惊讶。 这里就先说好了,接下来写下的记录全都是事实。一行一句乃至每一个字都是确实发生过的事,我,宍户博之作出保证。可是,如果被问到即使是事实但是否现实那就有些微妙的地方,老实说直到回到活动室的现在,我的脑海中还留着那是否为梦境的疑念。不过正因为如此,为了归纳想法,我才打算要将那番经历毫无保留地记录下来。 今天就只有开学典礼和班会,上午就结束授课了。由于我没什么预定节目,便打算前往作为据点的演剧部活动室(也就是这个房间)。今天并不是演剧部的活动日,故而来活动室的就只有我而已。说到底,这个有用和无用的物品都塞满的狭窄房间,还是没人的时候待得比较舒服。 本打算为迎接十月的公演而推敲剧本,不过怎么都提不起劲。这个季节总是会让人这样。暑假结束,学校开学。宝贵的十几岁的夏日一个接着一个地在无所作为之中流逝而去。会有这种想法和暑热也有关,浑身充满虚无感。我吃完在饭堂买来代替午饭的面包,无聊地躺在布幕上面,边撕开炸米饼袋咯吱咯吱地吃着边陷入沉思之中。 ——这样必然会受到睡魔侵袭,陷入了两小时左右的沉睡。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三点过后。 我漫不经心地撑起身体,准备推敲剧本而打开笔记本。可是,翻遍了整个书包,都没找到铅笔。大概是忘在教室的桌子上吧。我决定要回教室拿笔,单手拿着刚才说过的炸米饼袋走出活动室,通过位于附近的第二校舍紧急出口进入了校舍。只要利用这扇门,不用换鞋就能轻松往返。 从第二校舍移动到第一校舍,朝着三楼走去。校内充满懒散的气氛。走廊上没有任何人,从楼外的连接走廊往前庭瞄了一眼,那里也看不到任何人影。放学后就是所有学生都聚集在活动室,体育馆,以及操场上进行活动的时间带。即使明白在教室周边看不到人影是很正常的,直至不久前还包含将近千人的热闹校舍,单独一人发出的足音居然会这么响亮,这又让我倍感寂寞。——现在想来,也许那时候的寂静,正是自己踏入奇妙世界的证据也说不定。 那么,我的班级是二年a班,位于三楼最南边的教室。若要写上详细的行走路线,就是从靠近一楼电梯口的楼梯,上到三楼的走廊之后再转左。通过二年b班前面就能到达a班,嘛,就是以相当普通的路线前进。顺带一说,当我通过b班的时候,无意间看了教室内一眼,果然还是没有任何人。 可是,a班的教室另当别论。 a班的入口的其中一个——靠近楼梯的储物柜那侧的门微微敞开。是谁忘了关门吧,我这样想着,打算要从这扇门走进去。可是在这之前,从门玻璃目睹里面的景象,让我伸出的手定住了。 教室里面有两个穿着制服的女生。她们大致在我的正面,靠近储物柜的窗边,相互用手环抱着背部。 彼此的脸紧靠着,看上去就像是在接吻。 衣襟前的赤色丝带交叠在胸部上,相互融合为一体。从衬衣的衣袖中伸出的手臂相互交缠,连系着两人的身体。两人都是垂落至肩膀的黑色直发,除了右侧的少女头发稍短之外,就像是双胞胎映在镜子上的虚像一样,呈现出完美的相互对称。由于两人的头发,还有贴着脸的缘故而遮挡了下巴以上,因此看不出她们到底是谁。不过,从那纤细的身体,匀称的手脚来看,可以推测两人都是非常美丽的少女。两人彼此缠在背上的手指如触碰玻璃工艺品一样抖索颤抖着,如同在疼爱两名少女一样,偶尔吹进来的微风温柔地吹起两人柔顺的黑发。 对于直到刚才为止都还手拿炸米饼睡眼惺忪的人来说,实在是过于异常、而且相当冲击的光景。 这时候我初次感到那也许是梦境也说不定。在昏暗的教室内相互拥抱的少女。在超出预想的状况和幻想般的美景面前,我的内心翻腾起来。 不对,比起这个更让我困惑的是依稀传来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到我耳朵里的,是两个少女粗暴的呼吸声。彼此重合的魅惑旋律,让觉得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这种心情提升到顶点。我不由得把手搭在门上,不出声响地偷偷关上。接着避免被两人发现地慢慢倒退着离去。凝视着她们的时候顶多只有十秒左右吧。 经过b班,回到楼梯前方,我终于站住脚步。想要暂且冷静下来而靠在墙壁上,不过视线仍然没有离开那扇门——对,这时候就是重点。我的目光一次都没有从教室的入口离开过。 她们到底是谁呢。会在二年a班里抱在一起,难道是我的同学吗。班上发型相似的女生有不少。说来她们似乎关系很亲密。接吻也就算了,她们的呼吸也……不觉得朝着下流的方向思考起来。我从袋子抓起炸米饼放在口里,故意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咬碎。以此来分散注意力。 校舍仍旧被寂静包围。这种气氛更让我心中觉得两名少女的秘密脱离现实的感觉更为强烈。也许我是睡迷糊了吧,我这么想。我采用俗套的确认方式捏了捏脸皮,自己捏的话毕竟多少都会下手轻点,不容易判别是否觉得会痛。我苦闷地持续凝视着走廊深处,一直沉浸在那个不可思议的光景之中。 可是,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现在才要发生。 当经过十分钟左右,便宜的包装炸米饼所剩不多的时候,听到从校舍外传来学生们的声音。那是男女混杂的,像是嬉闹般的声音。大概是运动部,或是翘了活动的文化部学生吧。 外面是有人的。也就是说,果然不是梦境吧。 ——不过那副光景也是现实吗。 我让背部离开墙壁。没有人从a班的出口离开。那么她们理应还在教室里面。 心中涌现出想要再度确认的欲望。 我如同蛞蝓一样压低脚步声,逐步朝着教室接近。我知道自己的腋下已经略微出汗。喉咙也很干涸……啊,这个倒是因为吃炸米饼造成的吧。 终于走到写着<2-a>的标示牌下面。十分钟前也是这样,我怀着针扎般的不安和若干的期待,透过玻璃窥视里面的状况。 接着在下一瞬间,手上的袋子掉落了下来。 教室里面没有任何人。 我打开门把头伸入教室里面,环视起四周。没人。将视线转回走廊上。也没看到人影。我进入教室,打开扫除用品柜,探视讲台下方,甚至从一边到另一边将课桌下面全部调查一遍。因为是个没放什么值得描述的特别物品的教室,所以轻易就能下达结论——果然是没人。为求慎重起见还确认过黑板那边的出口。那扇门是锁着的。 最后想到有个万一,便从打开的窗户望向外面。那里就只有个寂静的前庭而已。能看到若干个学生正朝活动楼和体育馆的方向行走着。也没有可以跳过去的树木。而且,这个高度也无法跳落下去。 我再说一次。我看到她们在a班里抱在一起。接着在那之后,在我倒退到墙壁上的期间,目光片刻都没离开出口所 在的走廊。她们没有从a班里面出来。可是,现在a班里却没任何人。 只能认为她们是如烟雾一样消失了。 那时,恐惧吞没了好奇心。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逃回演剧部的活动室。虽然急喘着粗气,手上却还抓着炸米饼袋和不知何时从桌子上拿走的,原本就是要去取的自动铅笔,让我觉得自己还真是了不起而觉得好笑。 接下来,我想着总之就先整理混乱的头脑,将笔记本打开。 ——本人亲身经历的事情就到此结束。 事情的经过虽然已经写完,只不过,再怎么重读也搞不懂。我确实是看到她们了。但是,她们会消失在物理上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她们到底是什么呢。是睡迷糊的我作出的妄想,还是说那是凭依在学校的幽灵呢……不对,我觉得说是幽灵还不足以形容她们的妖艳。那种让人感到纯真无垢的美感,应该要说是天使才对吧。 无论如何,那不是人世间会存在的东西。看来我的头脑被充满谜团的两名少女完全感染了。我只希望能够尽快解开这个不可思议的问题,驱散充满脑袋的迷雾。 宍户博之 4 “觉得怎样?” 看到柚乃和早苗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梶原问道。 “好奇怪呀。”早苗回答。 “噢,你也这么觉得?” “是的。边吃着炸米饼边在走廊上行走的高中生什么的,太超现实啦。” “不,我不是指这个……是说消失的两个女孩子。是从这个教室里消失的呀。很莫名其妙对吧?” 是觉得问早苗也没用吧,他向柚乃问道。柚乃点了点头。 在没任何人的教室里,相互拥抱的少女。接着,从密室状态的空间里消失。全都是如梦幻般的事情。 “那是真实的事情吗?” 被这么问道,他歪了歪那头天然卷的脑袋。 “那就是谜题所在啊。确实内容是很奇幻,宍戸先辈也是个怪人,不过他不是会撒这种复杂的谎,更不是会在笔记本上写小说的人。” 将笔记本翻回数页前。其他书页都是点子的笔记,台词和舞台的草图之类的。其他页面都没有柚乃她们所看的那种日记式的记录。 “而且,里染也说可能是真的。” “只是状况符合而已。” 看来已经从柚乃的一击中恢复过来的里染,正在旁边的桌子上用手撑着脸颊。换做平时的话他理应会“这种事是假的。”作如此评断的人才对,稍微有点意外。 “是什么东西符合呢?” “炸米饼啊。你看写着日记的那页纸,上面沾着被油弄脏的痕迹。” 按他所说的再次将目光落在笔记本上。日记有好几页,确实只有前半的两页留有显眼的黄色油污。 “恐怕那个叫宍戸的家伙,在写这个日记的时候正吃着炸米饼之类的东西吧。上面沾着用带油的手指触摸纸张留下的斑点。而后面的页面是干净的,是因为在写日记的途中吃完了吧。这么想的话,就和故事中的描述完全一致了。” 在日记中他吃的是炸米饼。回到活动室之时,袋子里零食已经所剩无多。于是他边吃着剩余的零食边写这篇日记—— “确实和描述联系起来呢。” “我可没断定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啊。我反而觉得是虚假的。活人消失的事情根本就不现实。” 果然会这么断定。 “我觉得是真的。就像宍戸前辈所说的,是幽灵啊幽灵。” 香织慢慢地站起身,张开了双手。 “这间教室被百合女凭依什么的,不觉得很浪漫吗?可以作为风丘高校七不思议来在下次出特辑耶。” “剩下六个你打算到哪里搞来啊。幽灵什么的就更加可笑了。再说百合女凭依的不是教室,肯定屋顶才是王道啊。”(注1) “才不是什么肯定的吧……” “总之幽灵免谈。如果真的是消失了的话,肯定是有什么诡计才对。” “……哎呀,所以才要拜托你们帮忙了。” 梶原再次总结道。也就是说,我们两个是被提拔为神秘百合幽灵的演员了。 “事件已经清楚了,重演后就能知道些什么了吧。” “还不知道能不能搞明白,那就先试着去做吧。” 相互交流着些复杂的话语,里染像是催促似地朝窗户伸出手。柚乃“欸?”地发出困惑的声音。 “什、什么意思。” “还问什么,就是要重演啊。来帮个忙。” “呃,不,那个……” 不知怎么回答。感觉知道情况后就更加办不到了。“柚乃不愿意?”香织问道。 “我可以喔。”早苗接话道。 “初中的时候就已经抱过很多次了。对吧?” “才没有很多次的程度吧。” 那只是被调戏自己的早苗抱住而已。 “柚乃讨厌和我拥抱吗?” “也、也不是说讨厌啦,该说在人前会避忌吗……” “里染学长,柚乃她说想在没人的地方拥抱。” “别用这种奇怪的说法……我知道啦。我做就行了吧,我做好了。” 柚乃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早苗也再次“哇啊。”发出天真烂漫的声音。 “好。” 梶原拍了拍手。 “那就动手吧。站的位置是很重要的。来,面对面面对面。对对,听好,你们正单独相处。午后的校舍,无人的教室,透过树木间从窗户射入的温暖阳光……” “这里朝东下午太阳射不进来喔。” “那里没有树木可没有树木间的阳光,与其说是温暖不如说是暑热呢。” “……别说出这种诋毁编辑的话啊,要制造出气氛才行。不管怎样,就是放学后两人单独相处。只属于你们的秘密时间。耽美的空间。大小姐们优雅地畅谈着,不久后彼此相互凝视,身为姐姐大人的那方‘领结歪了喔。”说着从对方的脖子后伸出手……” 不去理会正在长篇大论的演剧部长,柚乃整个脑袋都被眼前的好友占据着。与平时的氛围不同的早苗满溢着柚乃所不知的沉静魅力,越看就越觉得心跳莫名地加速起来。 感觉就和故事中同样被微风轻抚着头发,有种真的变成两人单独相处的心情。把双手交叠在身后,定眼地凝视着自己的年幼少女。本来微笑着的那张嘴角,不觉间变成像是害羞地紧抿起来。 她进一步走近。被对方娇柔地仰视的眼神吓了一跳,柚乃也垂下了头。穿着过膝袜的纤细双腿进入视线。距离被进一步缩短,两人的百褶裙无声地相互接触。挽在腰上的手爬上腹部,她也边犹豫着边伸出手—— 紧贴着的瞬间,早苗又“咿呀”地发出拟声词。 “噢,自然地拥抱了!” “真不愧是我。快叫我风丘的蜷川幸雄!”(注2) “我倒觉得和你无关。” “柚乃,你的脸好红呀。没事吧?” “少、少罗嗦。” “好像呼吸也急促起来耶。” “袴田同学的演技很棒啊。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我倒觉得不是演技。” “别管我们了赶快去思考!” 对悠哉地观赏的三人怒骂一声。里染赖洋洋地站起身,从储物柜那边的出口来到走廊,与日记中同样将门稍微打开。接着透过正方形的玻璃窗往里面望去。 “宍户是在这个位置看到的。两个女生在那个位置……是被什么欺骗了吗。” “ 什么?” 香织问道,得到的却是‘不知道’这个不靠谱的回答。 “我是这么觉得的,会不会最初就没任何人在教室呢?宍户前辈看到的是屏幕上的映像之类的。” “噢,这可有意思。我啊,也曾想过会不会是利用大镜子布置的诡计。推理小说里经常有的吧?你看,日记里也写着像是映在镜子里的虚像。” “两方都不可能。” 再次把门打开,里染摇了摇头。 “教室里是不会有银幕和大镜子的,即使是有,宍户进去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是会留下消失到哪里的谜题。而且,说到底那两个人是实际存在的。” “为什么?” “如果是虚像,应该不会听到教室里两人的粗重呼吸声。” 简洁而且清晰的回答。他在对事情真假存疑的同时,还是有在认真地思考的样子。 “唔,既然这样到底消失到哪里了呢。像是隐藏在哪里之类的?……啊,难道是宍户前辈进入教室的同时离开什么的吗。” “可以躲人的地方全都检查过了。要藏在教室里是办不到的。要轮替地出去走廊也是不可能。另一边的出口已经上了锁,而且宍户也回望过走廊。” “不过,这样就消失不了吧。难道像天使一样飞出窗户吗?” “最后那句是比喻?那也不能肯定啊。” 接下来就和最初同样,所有人在拥抱着的两人面前苦思冥想,各自露出不同的脸色。 虽然对自己说很快就能习惯的,然而不管过去多久火热的脸颊还是没能冷却。与刚才不同,因为脸贴着脸抱在一起所以早苗的眼睛近在咫尺,视线不知该摆到哪里才好。她那张看起来满不在乎的脸也变得有些发红更是让人感到困扰。 柚乃对边思考着边走回来的里染“已经可以了吗?”问道,他“还不行。”无情地回答道。 “果然不遮住脸的话重现度不足啊。只要装作接吻就好,把脸再拉近点吧。” 他继续发出更加过分的指示。 “不、不不不不不请饶了我吧。” “有什么所谓,你去水族馆的时候被海豚亲吻不是挺高兴的吗。” “那是另当别论的吧!” “水族馆?”梶原起了过剩的反应。 “喂慢着这是怎么回事。里染,你和袴田同学去水族馆了吗?单独两人?” “喔,去是去了,有些复杂的情况……” “真的去了!多么让人羡慕啊,你这混蛋!” “你这家伙怎么不听人说话。” “小梶误会了喔。她们不是两人单独约会。” “对了香织,快来解释。” “因为我也去了所以是二对一喔。” “这不是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了吗!” 将柚乃两人凉在一边和青梅竹马拌嘴的里染,以及挠着天然卷发的梶原。不过感觉里染比起平时更要多话。身边有同学在的话会意外地健谈吗。 “呐,已经可以放开了吧……呜哇!” 视线转回好友身上之后,柚乃也惊叫出声。早苗的脸颊正在逼近到嘴唇几乎相触的距离。 “干、干什么。” “柚乃的话接吻也没关系。” “请更加珍惜自己一点!” “唔。” “别过来,别闭着眼!别嘟起嘴巴!” “不愿意?” 再次被她用仰视的目光望着,柚乃“唔”地说不出话。 “……这、这种地方可不行。” “对了,我带了好东西过来喔。” 香织像是想起似的说道,伸手去拉包包的拉链。接着似乎取出某样东西,不过被里染和梶原的背部挡住的柚乃看不到。 “蹬蹬蹬蹬蹬蹬~全自动接吻机。” “这可不是机器吧。” “而且,这个有点过时了啊……不过,也正好使得上吧。” 香织把什么东西藏在背后,带着灿烂的笑容朝这边走来。比起先前被里染拜托的时候,心里充满着更加强烈的不祥预感。 ——几十秒之后,两人各自咬着一根百奇棒的一端。早苗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笑容,柚乃则是一副已经疲于抵抗的放弃表情。 “肉式中得五哈气得虾,捂鹫沙撸礼窝。” 要是真的吻下去的话,我就杀了你喔,本来打算这样警告她的,不过因为咬着百奇棒而无法正常发音。早苗也“捂鹫索织奥勒拉。”地回答。她是在说自己知道了吗。 “好,那就开始。” 随着香织的信号,两人开始一点一点地咬食百奇棒。梶原所谓的‘有点过时’的游戏,就是百奇游戏。没想到会有实际玩这个游戏的一天。 早苗叼着的是涂有巧克力的那端,柚乃叼着的则是能用手拿的部分。纤细的百奇棒虽然一开始吃起来很没味道,不过随着渐渐前进嘴巴中便蔓延出甜腻的味道。看来买来的是牛奶巧克力的风味。只不过随着早苗的脸逐渐迫近,便再也没有品尝味道的心情了。 就在相互接近到极近的距离的时候,早苗略微歪起了头。这家伙,该不会真的打算亲下去吧,说是已经知道其实做好被杀的觉悟了吗。不对,难道是自己听错成这个意思吗?突然觉得恐怖而停止了咬食。早苗的嘴唇还是继续接近。相互的鼻尖已经触碰起来,可是被放在背部的手用力按住而逃不了。柚乃不由得闭起眼睛——就这样,什么都没发生。 “果然得尝试过才行。” 短暂的沉默过后,从入口处望过来的里染嘀咕说道。 “明白什么了吗?” “从这个位置的话,无论怎么把脸挨近都能看到侧脸。是头发长度还是什么吗,脸部没能遮住。” 边听着他的话边忍耐着害羞,柚乃心中有了个疑问。遮不住脸?那么,宍户博之看到的两人其实并不是在接吻吗。 “怎么回事?宍户看到的两人脸是被遮住的。下巴以上……怎样才能遮住下巴以上呢。” “还、还没好吗。” “还不行。再努力一下。” 又随意地下命令。心情逐渐地变得奇怪起来。是鼻头相碰而感到的瘙痒,再加上早苗的吐息喷在嘴唇上而造成的吗。仅仅隔着两厘米长的百奇棒相互混合的呼吸,稍稍带有巧克力的香味。透过单薄的衬衣传来肌肤的触感。接触到与柚乃过于白皙的皮肤不同的健康肌肤非但没有不快的感觉,反而还让人感到舒服,这样更是让人困扰。要是有出过汗的话大概会更有厌恶的感觉,要恨只能恨还没进行部门活动。漫长的暑热季节即将完结,暑假也已经结束—— 夏日的终结。 突然想起日记里的一段话。 宍户博之在六年前所怀抱的那种虚无感,先前还不停抱怨提不起劲的柚乃她们也很理解。‘无所作为之中流逝而去’这句记述让人有种被扎到胸口的感觉。 十五岁,高校一年级的夏天。几乎每天都努力进行社团活动,可是比赛却输掉了。还有偶尔和早苗去玩,去逛夏日祭典,后半期被作业追着跑——从中学到现在丝毫没有变化,从开始到结束只是转瞬之间。要说到奇妙的体验,顶多就是八月初的水族馆事件,不过可不是柚乃解决的。解决事件的是里染。 在这个夏天,自己究竟有何作为呢—— 柚乃从早苗的脸移开视线,侧眼望向窗户外面。从2年a班能清楚地看到前庭。与学生不多的暑假期间不同,随处可见准备放学回家的男生,拿着乐器开始部门活动的少女,行走在树木之间。 然后,她与其中一人目光相对。 “……唔——————!” 在闭着嘴的状态发出含糊的惊叫声。百奇棒发出微弱的声音应声而断。柚乃板开早苗的手臂,当场蹲下了身。 “欸,怎么了,柚乃?” “被、被被被、被看到了……” “被看到了?被谁?” “不、不知道。走在外面,拿着单簧管的女生……” “单簧管?那个啊,可能是咱们班的山吹。” 梶原事不关己地说道。 “这个怎样都好啦!啊啊啊,绝对被误会了……好想死……” 正如最初的预感,果然不会有什么好事。看在对方的眼内,只会觉得柚乃是和早苗热烈地拥抱吧。要是传出奇怪的绯闻该怎么办呀。班上就算了,社团呢?头脑中浮现出女子乒乓球部长悲伤的脸容。这样啊,袴田比起我更要喜欢野南啊。不对,不是这样的,那是误会。祝你们两个幸福喔。请等一下,佐川学姐别走! “哇啊啊啊啊啊!” “好啦好啦柚乃,不要紧的。我会去给山吹解释的。” “对,对呀,柚乃,冷静点。我倒是不怎么介意……” “这样啊,是外面!” 香织和早苗的安抚被里染从身后发出的声音遮盖住。 “一直感觉到的违和感就是这个。外面。窗边。……没错,不可能。不可能有那种事。” “里染,明白什么了吗?” “很不自然啊。她们在没人的教室里拥抱。这方面就算了。可是,为何要特意站在窗边呢?” 里染这番话将柚乃从妄想世界拉了回来。 “啊……” “这个教室在校舍的南面。从前庭可以看得很清楚。被别人从外面看到的危险性是很大的。既然这样,就不可能会在窗边做那种见不得光的事。理应会站在很难从外面看到的房间深处才对。那她们为何要站在窗边呢?而且,为何要遮住脸……不对,等下。” 里染紧皱着眉头,回到了这边。 “喂,你们再来抱一次。然后贴着脸一起望向窗户。” “欸?” “赶快!” “啊,好……” 被他认真的态度震慑到,柚乃站起了身。和已经准备就绪的早苗进行第三次拥抱(抵抗心变得薄弱真是悲哀),这次是脸颊贴着脸颊,一起将脸转向窗户。 “转得太过了。往这边转回来一点。……不,还差一点。” “再、再转下去嘴唇就会……” 所幸的是这次很快就得到解放了。代替里染从入口望着她们的香织,啊地惊叫一声。 “下巴上面被遮住了!” “啊啊,没错。就是这个角度。” 柚乃和早苗在极近的距离相互对望。确实只要面对着窗户,从反面观察她们的话,看不到脸是理所当然的。 “她们不是在接吻。是面对着窗户的方向。抱在一起,看着外面。接着就消失不见。她们做了什么?消失到哪里?哪里……” 里染从梶原手中夺走笔记本,边重读边在桌子周边来回渡步。 接着,像是突然灵光一现地抬起头。 “……是夏季的终结。” “欸?” “高兴吧梶原,消失之谜解开了咯。” 他面带微笑朝梶原回过头。这番唐突的宣告,让习惯突发事件的演剧部长都瞪大了眼。 “解、解开了?真的吗!” “啊啊,真的。袴田妹和野南也辛苦了。等会从香织那里拿盒百奇吧。” 被他以从上而下的视线慰劳了。 “我已经受够百奇了……”柚乃这样回答。 “那么,是怎样消失的呢?” 眼镜深处的瞳孔闪闪发光,香织如此问道。 “很简单。明明是每年的惯例居然都没发觉。” “每年的惯例?” “今年是明天吗?不对,这样啊,明天是星期六么。那么可能会提前到今天吧。现在已经放学,可能很快就会……” 就在里染仰视黑板上的扬声器的瞬间,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以任何人听到都会停下来的巨大音量,紧急铃的声音响彻四周。 在铃声停下来的同时,男性教员的严肃声音在学校内响起。 ‘训练,地震发生。训练,地震发生——’ 5 学生们陆续聚集到运动场,千人规模的行进让卷起的尘埃在晴空上漫天飞舞。准备开始部门活动而换好衣服的人也有很多,各个社团的制服和依年级而不同色的体操服,校服交杂出五花八门的颜色。 有四名学生正躲藏在运动场的角落阴影处眺望着喧闹的人群。梶原,柚乃,还有绑回马尾的早苗。以及—— “噢噢,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边打开百奇包装边说着围观者台词的里染。只有香织在避难开始的之后不知跑去哪里,脱离了团队。 “我们不去派对没关系吗?” “按这个状况再过十分钟就会知道了吧。现在还不要紧。” 分散在学校各处的学生们因突然的避难训练而集中到运动场上,尽管被要求按照班级排列,不过却完全没有排成队形。 运动场各处都传来吵杂的交谈声,站在早会台上的校长以焦躁的表情盯着自己的手表。 “所谓每年的惯例……就是避难训练?” 被早苗问道,里染点了点头。 “明明日记开头就写着日期,我却看漏了。六年前风丘还是三学期制,整个八月都会是暑假吧。宍户目击到两名女生是在暑假结束的第一日。九月一日——防灾日。” “防灾日……” 虽然隐藏在暑假尾声而不太突出,不过在夏季结束就会迎来每年惯例的纪念日。将近九十年前,关东发生大地震的日子。 “在这天,全国各地都会举行避难训练。当然学校也不例外。宍户独自待在活动室,陷入深沉的睡眠。在这期间紧急铃声响起,举行了避难训练。恐怕也是今天这样,打算要考验学生在课后时间能否顺利避难吧。” 里染边苦笑着边将目光投向还没安静下来的学生们。被吵得不耐烦的校长“快安静下来!”以扬声器大叫起来,怒骂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声。 “呀总而言之,宍户没发觉紧急铃声而没去进行避难,所以理所当然就只有他留了下来。放学后的时间段,又不是演剧部的活动日。活动室里面没人是正常的。睡醒的宍户为了去拿笔而离开活动室,不过校舍和前庭都没有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全体学生都去运动场上避难了嘛。” 啊啊原来如此,柚乃也理解了。再怎么说是社团活动的时间段,校舍内外都没有人总会让人觉得奇怪,不过避难训练的话就——不对,等下喔。 “不过,那两个在a班的学生呢?” “对啊,这就是问题所在。避难训练期间,只有两名女学生留在校舍。她们在三楼南面的教室,站在窗边拥抱着望向外面。然后就像烟雾般消失不见。也就是说,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呢?” “你问怎么回事……” 知道了知道了,里染对摆出苦思表情的梶原说道, “那么,首先进行事实的确认。宍户看到在a班的教室中拥抱的两名女生。在那之后目光从没离开出入口。她们并没有出去。可是,再次往内看的时候她们就消失了。她们肯定是离开了教室没错,既然入口被监视着,那么就不是从走廊的出口离开的。” “嗯,说的没错。” “也就是说,剩下 的出口就是窗户。窗户最初就是打开的。既然会有风吹进来,那么就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正如宍户所说的,要从窗户离开的话三楼就太高了,附近也没有可以跳过去的树木。要是长着翅膀的天使也就算了,人类要平安地逃脱,肯定需要绳索或是梯子之类的东西。” 在说到天使的时候,里染朝柚乃和早苗瞥了一眼。他是认为我们是天使吗,还是说在嘲笑我们是笨蛋呢。大概是后者吧。 “你说梯子……” “啊啊。普通的高中教室里,当然不可能放着那种方便的工具。实际上宍户的日记里也写着‘是个没放什么值得描述的特别物品的普通教室’。而且只是要离开教室罢了,采用像是动作大片那样的方法也太傻了。不过,因为那天是防灾日,只要想到在这个学校也会进行预防灾难的训练……” “等久了!” 这时,戴着赤色眼镜的女生往这边跑来。是似乎被里染吩咐去办事的香织。当会合之后,她马上快速报告。 “我问过老师,那件事是真的。说是六年前的避难训练那时,特别地让那个也来了。” “是吗,辛苦了。赏你一根百奇棒。” “不,那本来就是我的……” “那个是指……让什么东西来了?” “在防灾日有可能会派来学校,拥有能到达三楼高度的梯子,即使几分钟后有人从窗户望出去也发现不了,可以迅速移动的东西。” 抬高手臂的位置,摆出如同白鹤扬起脖子那样的姿势,里染继续说道。 “消防署的,救火车。” 确实,在防灾日以学校为首会有很多地方进行防灾训练。 不过,那并不是仅限于避难训练。像是传递水桶的训练,明确灭火器的使用方法,尝试使用避难用的滑梯,任何人在小学时都曾经经历过吧。 而且稍为正式点的话,叫来消防署和救援队的人还能呈现出更为真实的训练。柚乃也有这种记忆。小时候,被作为参与奖的点心吸引,曾经和哥哥参加自治团的防灾训练。消防队派来了小型的救火车,见识到真实的喷水情景。画着火焰图案的便宜壁板,以及在水花中看到的小彩虹至今还记忆犹新。 说到其他的正式训练,就是接受应急措施的讲义,还有乘坐地震车感受地震,而且—— 单手拿着打开的百奇盒,里染说道。 “香织,有打听到是怎样的程序吗?” “呃,我看看。”新闻部长打开笔记本。 “避难训练结束之后,大家从运动场移动到前庭。让救火车驶入前庭。由担任志愿者的总务委员从窗户探出头。因为设定为被困在受地震而倾斜的校舍,所以是从三楼救援的。耗时十分钟左右就会结束。” “那、那么,宍户前辈看到的两个女生就是——” “被委任为受救助者,在教室内待机的总务委员吧。她们会消失,是因为乘着救火车的云梯从窗户离开了。” 里染以沉静的声音,对消失之谜下达结论。 “不过即便是训练,没有现实感就没意义了。要在学生面前救援就更加需要。有必要扮演得像是真的被困的样子……梶原,如果说要你和我扮演恐惧的样子,你会怎么做?” “欸,扮演恐惧的样子?那就,这样子……咦?” 演剧部长歪曲着表情,边颤抖着边抱住里染。接着,他亲身体会到这个行动的意义。 “原来如此!她们并不是在接吻。” “是在害怕。不论是拥抱,手指颤抖,呼吸急促,全都是装作被困而恐惧的演技。接着她们站在从前庭可以看清楚的窗边,将脸朝着外面。宍户看到的就是那瞬间。” “那么,那时候在前庭……” “正好是学生们开始聚集的时候吧。她们装作感到恐惧,正等待着那个的到来。” 要是从前庭回来的学生们,看到红彤彤的救火车和在三楼的窗边颤抖的两名少女跳了出来,就会兴奋地大呼大叫吧。 并且她们的演技,也使得从身后看到这幅情景的学生受到惊吓。 “原来如此……” “既然明白就快滚开。” 里染板着脸,把梶原紧贴过来脑袋推开。自己被抱就不愿意吗。 学生们逐渐地排起队伍,总务委员和教师们的指示声取代吵杂的交谈声响彻四周。在这期间,里染不见有焦急的样子,解说着日记的记述背后发生的事情。柚乃的头脑中也能描绘出拿着炸米饼,满脸狼狈的毕业生的样子。 宍户目击两人之后,朝楼梯的方向回到走廊。那个时候学生们已经移动到前庭,开始进行救助训练。训练期间大概也响起了某种程度的声音吧,不过却没传进宍户的耳中。原因就是他在倒退的时候关上了门缝,身在楼梯前的期间也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啃着炸米饼。 不过十分钟后,平安地救助成功的时候,学生们发出的热烈欢叫声也透过校舍的墙壁传入了宍户的耳中。他认为听到男女混合的嬉闹声,便决定再次去窥视教室。可是,就在他如同蛞蝓一样一步一步地前进期间,身在前庭的学生们已经解散了。救火车由于是紧急车辆,不可能会在学校长时间停留,所以马上就驶回消防署了。宍户到达教室之后当然不会有人在里面。前庭里就只剩下正要回去活动楼和体育馆的学生身影—— “被选作训练场地的是二年a班。第一校舍南端的教室距离前庭最近,大型车辆比较容易停放。而且三楼是最适合的高度。两层楼的高度不足以出动救火车,若超过三楼的话万一救助失败会有发生事故的危险。而被救助的两人都是身形纤细的女孩子。是考虑到体重较轻的人会容易救助。” 最后将少女们身材好的理由都解释清楚之后,里染便闭上了嘴。柚乃等人齐齐叹了口气。 “唔,原来不是幽灵啊。” 把笔记本收入胸前衣袋的香织嘀咕道。 “没有浪漫真是遗憾呢。” “哈哈,有点呢。不过,这样就……” “啊,在这里。里染君,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突然,不远处传来搭话声。 那是有着一头波浪发的美少女,手上拿有写着<2-a>的金属版望着这边。柚乃马上想起来了。她是刚才在前庭和自己对上视线的单簧管女孩。 “小山吹,yaho!” “你好,向坂……呃,不是说这个,快点来排队啦。大家都已经集合了喔。” 看来她也是总务委员。“排队太慢可是会被骂的……”发着牢骚的山吹发现了同班同学身后的柚乃和早苗。这时候,她的脸变得赤红。 “总……总之,快点过来。” 她转过了脸,像是感到害羞地往学生们之中跑走了。柚乃又想蹲在地上了。果然那时目睹那副情景,让她有了严重的误会。 “那就走吧。” 里染终于朝阳光之下踏出脚步。柚乃也跟随而去。 午后的晴朗天空。日晒被想象中更要猛烈。 “不过说到底,在教室里的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香织自言自语地说道。里染“谁知道。”含糊地回答。 “那么深入的地方谁也不知道。拥抱这件事是宍户的误解,不过也不能成为她们只是普通朋友的证据,反过来也是如此。” “…………” 少女们并不是要接吻,会拥抱只是训练的演技。不过,紧密相贴的两人内心的想法,不是推理可以触及的领域。更不用说在宍户在窥视教室之前,她们究竟是怎样度过那段等候的时间。 “不过只能这么说,若考虑如何能在 校内不受任何人打扰单独相处,再也没有比避难训练中的教室更适合的地方了。” 这番包含暗示的说法,让柚乃想象起几个场面。 在委员会募集志愿者的时候,彼此对望着举起手来的两人。在其他学生在运动场集合的期间,在寂静的教室内微笑相望的两人。红着脸让手指交缠,偷偷地交叠嘴唇的两人—— 这番有可能发生过的光景,确实是有点幻想般的感觉……与此同时想起刚才山吹的反应,联想到将自己和早苗的脸和接吻的两个少女重合起来,她马上就又抱住了头。 “呀,那么下次的公演就决定了。” 梶原满意地抚着下巴。那么说来,先前他是在苦恼着十月的公演来着。早苗转过头来, “决定演什么了吗?” “当然是宍户前辈的经历。加入里染的推理之后肯定会很有趣。到时就拜托野南你们出演啰,饰演幽灵情侣。” “我拒绝。” 立刻捂住正要爽快地答应的早苗嘴巴,柚乃面带笑容拒绝了。不用说演剧部长理所当然地无视了她的回应,转向里染“在剧本协力上也要打上你的名字呢。”说着诸如此类的话。真是自作主张。 “话说回来真是帮大忙了啊。不愧是我赏识的男人。” “我可不记得有被你赏识,这种商谈已经受够了。” “别这么说嘛。啊,对了,下星期就要开始期末考试对吧。这次来教我学习吧。” “噢噢,不错呀,我也想搞学习会,开学习会吧学习会!” “谁会去做这种事。” 里染冷淡地推开缠上来的朋友。看到他们的交流,柚乃忽然有个疑问。 里染接受梶原的委托解开日记之谜,但似乎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收取事件的报酬。通常来说他会要求收取现金啦,新型的空调啦,餐劵和烤鸡肉啦,大大小小的各类东西作为报酬才对,可是这次的解谜好像是无偿的。这是为什么呢? 不对,不仅是如此。 回头想来,今天里染的行动比起平时来得奇怪。简单来说,就是太活跃了。特意跑到柚乃教室拜托她去演戏,老在说很赶时间,尽管说日记是虚假的却始终以严肃的态度思考……而且还比平时更要健谈,嘴上说个不停的。 是对日记中的什么东西感兴趣吗。果然是有人从密室内消失这点引起他的好奇心吧。还是说如天使般的两个女孩子的记述影响了他的内心呢。可是,若是这样他应该不会最初就断定那是虚假的。 这也就是说—— “里染同学,难道你害怕幽灵吗?”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停住了动作。早苗和梶原他们继续往前走去,变成只剩下他们单独两人。 “……你说什么?” “日记中把她们写得像是幽灵一样对吧。香织学姐也说肯定是幽灵。里染同学难道不是得知自己的班上有幽灵出没,为此而觉得害怕吗?” 不对,并不是自己的班级。对他来说学校有幽灵出没,等同于在自己的家里有幽灵出没。 “于是你觉得担心,想要证明幽灵根本不存在,所以才会拼命地解谜……” 在谨慎地表达出自己的意见期间,里染一直凝视着柚乃。柚乃也没把目光从他那漆黑的瞳孔离开过。 “……你,说我害怕幽灵?” “是的。” “所以才去解谜?就因为害怕?” “我想说会不会是这样。” “真是胡扯。” 里染一笑置之。 “为什么我长这么大还得害怕幽灵不可?根本就没有会害怕的理由吧。那又是六年前的事,她们又是美少女,而且夜晚也就算了那可是大白天。” “你那是相信幽灵存在的口气呢。” “欸?笨……不,才不是。我才不信。” 他感到动摇似地紧绷着脸,马上移开了目光,追在香织他们身后加快步伐走去。因此而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听到他在这期间不断地发着牢骚。 “真是的究竟说什么。我才不信,即使相信也不会害怕……对了,夏天还是要有妖怪出没,让背脊发冷就正好了。没错!” 简直就像在自我安慰一样。 “……噗……呵呵。” 突然很想笑。即使是冷静地识破真相的他,看来也有会害怕的东西。为他傻气的一面觉得好笑,同时,只是些许,也觉得他有点可爱。 “夏天已经结束了喔!” 柚乃挖苦地说道。 那是表示‘真是服了你’的证据,还是想说‘多管闲事’呢。里染背对着她轻轻扬了扬手,快步地消失在学生的队列之中。 注1:a自liar-soft于12年3月发行的r18百合adv游戏《屋上の百合霊さん》,剧本是睦月たたら、樱井光、希,原画是peg,有汉化,有兴趣的童鞋请自行搜索神秘连接。 注2:蜷川幸雄(にながわ ゆきお、1935年10月15日 - ),生于日本埼玉县川口市。日本知名剧场导演、电影导演、演员,是日本当代戏剧的代表人物之一。总之是位拿奖拿到手软而且代表作也耳熟能详的大能,有兴趣的童鞋自行wiki。 请注意那个花瓶 网译版 转自 豆瓣 柯默 /译 推理私人收藏 /校对 1 学生们都统一穿着深色制服。 男生们穿着纯黑的直筒裤和简直不像夏装、领口收紧的灰色衬衫。女生们则穿着老式的水手服,一水儿的藏青色。只不过那个藏青色是极深的,几乎接近黑色了。半袖衣服的袖口和衣领各有一条线,仅有丝巾的颜色不同——鲜艳的红中带着一点黄。 像是在燃烧般的绯色。 私立绯天学园。拥有可以匹及横滨国大差不多的广阔占地面积,以及充满现代建筑风格的校舍,是一所以初中部和高中部相结合,可容纳学生数达二千人以上而著称的初高中一贯制学校。 绯天学园自从创立以来大约有五十年的校史了,不论在学业方面还是在社团活动中,每年都能列举出相当可观的实际成果,即使是现在,也是驰名于神奈川的屈指可数的名门大校。虽说是升学率很高的学校,但其实和以风丘、唐岸为首的这些公立学校相比还是稍显逊色的。高竞争率中的高偏差值,还有比什么都高的礼法。顺便一提,学费也是相当高昂。 必然,在绯天学园上学的学生们同样拥有着和学园相似的独特气氛。有过于彬彬有礼的优等生,也有那种才华横溢却性格复杂、任谁都会觉得麻烦的学生。 现在我将要去见的这个朋友,就是这种学生的其中一位。 * * * 空旷的教室前,漂浮着微微闪烁的尘埃。 西校舍一楼尽头的这一片是初中部,由于是最尽头的位置,放学后几乎不会有学生和老师经过这里。人影的话就只有正在窗外做棒球投接球练习的两位垒球部部员和一个单手拿着文件夹,在走廊下伫立着的戴眼镜的女生——也就是我。 在走廊深处有通往二楼的楼梯,还有一个和外面相连的紧急出口。在那前面的窗边上有个颜色暗淡的木制台子,上面敷衍门面地摆放着一个花瓶。 这个大约30厘米高的圆柱形花瓶是由红色和绿色的大小各异的玻璃组成,形成了不规则的图案。作为点缀,瓶口边缘镶嵌着一小块水色玻璃,简单而别致。从窗口射进来的九月艳阳透过花瓶,在走廊上洒下犹如彩色玻璃般绚烂的影子。 花瓶里插有两束颜色美丽的山百合,其中一束歪向窗户一侧。无论如何都感到有些担心的我走近窗台,用手指把花瓣拨正回来。 嗯,很好。 边点头边往回走了几步,最后我停在了空教室的门前。三年级的教室只是一个摆设罢了,这里应该就是原来的合唱部的教室了。 敲门后还没过三秒,门就被拉开了,一个女学生迎了出来。 这是一个有着一对柳叶眉,身型纤弱的女生,从鞋子的颜色可以得知应该是一年级的学生。她满脸通红地与我擦肩而过,飞快地逃跑了。带着那样羞涩的表情在走廊里狂奔也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衣服没有凌乱的迹象,应该是我的出现让她得救了吧。 目送这个少女离去,我踏进教室。 “什么呀姬毬,原来是你啊。” 预料之中的那样,在那边窗前座位上坐着的,便是我的同班同学。矮小的身体连同椅子一起朝向这边,双脚优雅地放在一起。从裙子中隐约显现的膝盖光滑细嫩,让人不禁被其吸引。 “突然敲门不是很失礼吗。不是那个孩子的话,我就要把包扔了。” “我没有突然敲门啊,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走近她。 浓浓的睫毛,双眼皮、水汪汪的娃娃气大眼睛,不论在哪都能酿造出一种妖精的魅力,稍一疏忽就会陷入这个美少女的无穷魅力中。从左耳后扎起的黑色长发,乖顺地低垂至肩膀,打结处有一枚闪着金光的音符发饰。桌子上的笔记本正摊开着,旁边散落着几块水果软糖。 “饰品和糖果,我们学校可是禁止的哦,镜华。” “那又怎么样。” 镜华——里染镜华,是这个少女的名字,她假装无所谓的样子剥开一块糖果含进了嘴里。 “你要来一块吗?” “不用了。倒是你刚才和那个一年级生在做什么?生面孔呢。” “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哦。只是抱在怀里,闻闻她头发的香味而已。” “真是够奇怪的。” 简直可以称为变态的行为。右耳突然感到一股恶寒,我便用手把头发往上捋了捋。“啪啪啪”“啪啪啪”,可以听见某人走下楼梯发出的脚步声。 “对了,姬毬,你有何贵干?” “请不要这样称呼我,叫我仙堂。” “哎?为什么啊?叫姬毬不是很可爱嘛。” “就是因为太可爱了所以才不许叫。” 简单的直发,顶着一副土里土气的眼镜,板着一张笑和发怒无差别的面容。对于自己容貌和性格有充分了解的我来说,像“姬毬”这样的名字跟我完全不搭。我的名字好像是爸爸起的。他热衷于县警警部这样的一本正经的工作,以及一些难以处理的不可思议的、异常的事件。 “算了随便你啦,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不要打扰我,我现在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 镜华把桌子上打开的笔记本拿给我看,讲义上面用钢笔字写满了新的歌词: 手被针扎 背被鞭打 眼被铁刺 浑身鲜血如死尸的我 涌起破坏的冲动 即使只有手腕没有受伤? 那就请允许我去死 召唤我离开人间地狱 在下午四点半的放学时间 只对那个人诉说 嘿(※重复) “还是那样的歌词啊。这次又是什么歌?” “恋爱少女之歌。” “原来如此,所以才萎靡不振啊。” 镜华对于经常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作些奇怪的歌词充满兴趣,好像最近还好不容易才参加了网上的一个音乐活动,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我正在恋爱。” 把她的笔记本还回去,镜华两手托腮谈起了她不开心的理由。 “哎?!哎?!”我连着问了两遍。 “恋爱的话会有失恋不也是经常发生的嘛。但也不能拿偶然路过的后辈来代替抱枕吧?” “这样说是没错,但我这次是很认真的,是一见钟情呢。啊~也许是初恋。” 是不是认真的我不知道,但镜华像这样为了一个人而苦闷倒是真的很少见。 “对方是个怎样的女孩子啊?” 我试着打听一下看看。当然对象也可能是男性,但以我的了解,对镜华这种已经弯了的少女来说,百亿分之一的可能性也没有,一开始就被我排除了。 “是风丘高中比我大一届的前辈,叫袴田,你认识吗?” “怎么可能认识。” 正好和朋友的暗恋对象有所关联,这个世界哪有这么小。 “一见钟情,那,就是说觉得她是个很好的人是吗?” “嗯呐”,镜华用一种正在幻想的眼神说:“我到现在都忘不了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可以称前辈为喜欢运动的文学少女,有张美到无法形容、像神秘天使一样的脸庞,手脚的皮肤都干净细腻,还拥有从胸部到细腰的完美曲线,啊对了,臀部也很丰满。” “说得好像见过她的裸体一样。” “我就是见过!去哥哥的房间时她正一个人在那脱泳衣,我还是第一次体验到像这种爱情喜剧漫画中的主人公的经历啊。”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照镜华的说法那确实是个挺具有冲击力的邂逅。 “是啊是啊,之后在风丘祭上我也 有偶然遇到她,没想到她也还记得我,甚至还嘴对嘴喂给了我一块麦芽糖。” “嘴对嘴?怎么可能,她是把吃了一半的给了你吧。” “……嘛,就别在意这些小细节了嘛。” 镜华还真是在脑洞大开啊。 “被袴田前辈吃过的糖真是美味至极。哦对了,这么说的话,她还送了我樱桃,你说她送我这个是在暗示些什么吗?” “无论什么意思都好,但麦芽糖是甜的吧?镜华你不能吃太多甜食哦。” “姬毬……你这人很扫兴哎。” “要你管。” 我说完这些就结束了对话,把文件夹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封面上标着用明朝体印刷的“学生会”三个大字。 镜华不情愿地翻看着,不过突然有什么明显地引起了她的阅读兴趣。 “在东校舍涂鸦,在化学教室破坏钥匙等,这个叫‘烟花私售’ 的是什么啊?” “好像是有学生暑假结束后从四处搜集来卖剩的烟花,然后以低价向学生倒卖。” “真是个愚蠢的家伙。”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对了,那这个白痴的问题会强加给我们学生会的打杂的处理吗?” “不是打杂的,是杂务人员,是正式的职务。” 我用冰冷的眼神看向正在坏笑的镜华。 和严格的纪律相反,完全依靠学生自律,依赖学生的潜在能力去强制实行,这是绯天学园的特色。在上课以外的时间发生的任何学校内部矛盾,基本上都上交给学生会处理。在那之中被安排作为实际的解决人员,也就是杂务人员这种特殊人员,正是我的工作。虽然似乎不起眼的样子,其实由于是问题学生聚集的学校,发生的问题太多,我也有过一个人陷入工作过度的状况。 “那,拜托镜华小姐给我帮忙处理杂务可以吗?你会拒绝吗?” 我的请求还没说完,镜华突然就把文件还了回来。明明不是打杂而是杂务。 “就像你看到的,我现在正忙于创作恋爱烦恼的歌词,这种事就不要打扰我高雅的时间了。” “打扰你和路过的一年级学生抱在一起的高雅时间吗?” 我夺下镜华手里正在用来作词的自动铅笔,然后扔掉。 “那当然是因为镜华优秀,其他人都没有镜华优秀呀。” “原来如此,姬毬的朋友很少呢。” “……之前有人向职员室举报,说有学生违反学校规定对后辈进行性骚扰。” “等一下,那太不像话了!我哪有!” “你还真是执迷不悟!” “那个……” 眼看一场争辩将要开始的时候,一个很小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一回头,门口站着的是刚才跑出去的那个女生。啊,这么说起来,可能刚才忘了关门,对我来说这是何等的失误啊。 “啊,麻衣,你的东西忘这了是吧,真是的,慌慌张张就跑出去了呢~” 镜华把包递给她,那个叫麻衣的女生却不知为何目光望向了我: “那个,您是学生会的仙堂前辈吗?”。 “我是,你有什么事吗?” “嗯那个,花瓶……” “花瓶?” 我和镜华互相望了一眼对方,一起来到走廊里。只一眼,我们就明白了那个柔弱的一年级学生想要传达的意思。 刚才台子上放着的那个花瓶,在地上摔得粉碎。 2 散开成圆形的水里,浸泡着互相重叠的碎片,已经看不出花瓶原来的样子了。甚至还有碎成像沙一样细小的,红的绿的,在台子前满满碎了一地,经夕阳的反射散发出如宝石般耀眼的光芒。失去了原来的用途,现在只是些美丽的玻璃碎片。那两朵山百合花横躺在中间,像是供奉在墓碑前。 “那个,我突然想起包忘了拿,回来的时候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麻衣结结巴巴地说着。我抱着怀疑的态度看向脚下花瓶的残骸。 “刚才看见还好好的,到底是谁……” 然后把目光移向旁边的这个一年级学生。 “不会是你碰落打碎的吧?” “不,不是的” “是的,不是麻衣。”镜华说。 “我一直通过开着的门看着走廊,包括麻衣没有人从这经过。花瓶的位置在正对门还要往里一点的地方,从走廊来的人要想触碰到花瓶,必须要从门口经过。” 这样的话,到底是谁打碎的呢?走廊的尽头有一个楼梯,可能是谁从紧急出口进来搞的鬼吧。这样说来的话,我想起刚进入教室时听到有人从楼梯下来的脚步声。不对,等等,花瓶旁边的窗户是开着的,也有可能是从外面飞来的球打碎的。 “镜华,你是怎么想的呢?” “什么我怎么想的,你不会是想找出这个犯人吧?” 征求她的意见,镜华吃惊地回答。 “当然要找出凶手。花瓶是学校的公共用品,破坏公物严重违反了学校规定。凶手不管逃到哪,我都要抓到他,让他好好反省一下。” “你还真是一本正经呢。真是遗传了你当刑警的爸爸啊。所以说身为打杂的你……” “我是杂务人员!这和我爸爸没关系吧!” “算了,随你便吧,我不会帮忙的。麻衣,我们走了,拿好包。” “诶……前辈,我们就这样走了吗?” 麻衣接过扔过来的包,在我和镜华之间来回看。 “当然了。”镜华看向玻璃碎片,轻蔑地说。 “要是什么有趣的事件让我陪着她还好,像这样的小事没什么特别的。跟幼稚园孩子似的,花瓶一个、两个碎了就小题大做,像个笨蛋一样……” 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她那傲慢的发言说到一半就停止了。镜华像是在思考的样子,眉头紧皱,看向了我。 “那个,姬毬,这个花瓶原来挺大的吧?” “是的,大约有30厘米高。” “这么大的东西碎了的话,一般应该会有声音的吧。咔嚓的一声,你有听到吗?” “……没有。” 说到这里,我也觉得奇怪。因为门开着,走廊里有响声的话,一定会传到教室中的,为什么我们没有听见花瓶打碎的声音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 镜华用一种微妙的神情走近窗前,重新观察碎掉的花瓶。就这样蹲着,在走廊的角落里拾起了某样东西。 是玻璃碎片吗——不是的,是个宝特瓶的瓶盖。水色半透明,比一般的瓶盖稍微扁平,上面贴着写有(限量版t恤)(1点)字样的集点活动的贴纸。 “姬毬,这个瓶盖,你进教室时有看见它掉在这吗?” “啊,记不太清了,我觉得应该没有。” “应该是吧,现在摸着还感觉凉飕飕的呢。” 她观察了一会儿瓶盖,把它放在了裙子的口袋里。 镜华站起来,叹了一口气。 “总之,将玻璃碎片留在这太危险了……收拾了吧。” 然后,大约花了十分钟,清理了花瓶碎片。 我到学生会处拿来了报纸和劳动用的手套。麻衣从水池旁边的扫除柜里拿来抹布和水桶。戴着手套用手把碎片放在报纸上,捡不起来的细小碎片和地上的水一起用抹布擦掉。浸湿的抹布,即使隔着手套也让人觉得有些冰冷。 意外地,干得最麻利的竟然是镜华。把玻璃碎片集中在一起也好,用抹布擦地也好,动作比我们快多了。真有点古代家庭主妇的样子。不知镜华和围裙是 不是也很搭呢。 “这一片都只建到二楼吧?” 镜华边摘下手套边说,像个穿着水手服的年轻妻子。我只“恩”了一声回答她。西校舍大部分都建到四楼,只有边上凸出的部分只建到二楼。三楼部分是用人工草皮建成的屋顶平台,只在白天对学生开放。 “楼层数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麻衣,走吧。” 镜华又叫上了那个后辈往走廊深处走去,让正在打扫中的我不知所措。 “等,请等一下,你们去哪?” “外面。有些事情想确认一下。” “确认……?” 看见她伸长脖子朝向窗外我才明白她的意思。刚进教室时看见的垒球部的部员还在做投球练习。应该是想确认一下那两个人有没有看见什么吧。 我刚要站起来,心想还不行。我仔细地检查。地板已经变干净了。水桶和包着玻璃碎片的报纸已经放在了墙角处。将那两朵山百合花插进新花瓶的话,应该马上能恢复原来的美丽。嗯,但这不是现在的问题。 向上推了推眼镜,追赶从紧急出口出去那两人。虽然担心会把鞋子弄脏,但外面不是泥地而是铺的混凝土,应该没关系。 “请等一下,我也……诶?” 一到外面,我以为镜华会马上去问垒球部的部员——不是这样,而是去了放置在围墙边的自动贩卖机。 自动贩卖机在学校的各处都有放置,是摆放有矿泉水、各种果汁和茶等饮料的极普通的贩卖机。镜华表情严肃,一只手拿着钱包,“你想喝什么?”对红着脸的麻衣说。 “啊,什么都可以……” 好像出来的理由是解决口渴的问题啊。把正在幸福地挑选着饮料的两人放在一边,我朝着垒球部员的方向走去。 说了一声“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两个人便停止了练习。无论哪位都是满头大汗。是两个娇嫩的女生,看起来像一年级或二年级的样子。 距离我较近的那位,从眼神可以看出,气势很强。露出被帽子挤出的卷发,收起手套,朝这边走来。另一位则是扎着的短马尾从帽子后面穿过,鼻尖处长着可爱的雀斑。 “那个,你不会是学生会的……” “我叫仙堂,有点事想问你们。你们一直都在这里练习吗?” “是的,大约有三十分钟了。”卷发少女回答。 “那边走廊里的花瓶被打碎了,你们有注意到什么吗?有没有听见花瓶打碎的声音或是看见逃跑的人影?” “诶,好像没有那样的事吧……”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看上去一无所知。 “但是,你们记得到什么时候为止那个花瓶还在台子上放着吗?即使在窗外应该也能看见花瓶吧?” “不,那个,我们没太注意学校里的东西。” 因为注意力集中在练习上,没注意到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她们含糊不清的回答让我觉得有点奇怪。难道是她们投出的球从窗户飞进去打碎的?不对,那样的话应该会有响声。还是不对啊。 “怎么了,你怀疑是我们打碎的吗?” 那个长着雀斑的少女边注视着球边思考,然后像是要保护同伴似地将手伸到卷发的同伴身前。 “不是我们打碎的!我们一次也没有将球投偏过!” “啊,不是,不是在怀疑你们。” “说谎,明明就在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们!” 虽然是和平常一样的目光,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这种时候,我的冷淡态度十分讨人嫌吧。 “不,不是的,我只是……” “这简直是对垒球部的侮辱!即使是学生会也有做错事的时候……” “好了,到此为止。” 刚急着要澄清,这两人就像是被震住了一样看向我的身后。卷发少女愤怒的眼神消失了。 “唔,里染前辈……” 我回头一看是镜华,手里拿着在自动贩卖机买的饮料,还有像是躲在镜华背后,手里拿着罐头的麻衣。 镜华走到我的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穿制服的两人。 “六夏。” “是,是的。” “优菜。” “是。” 只是叫了名字,她们就站那不动了。……怎么回事,镜华怎么会知道她们的名字呢? “我知道不是你们打碎的,但有件事想问你们。在之前的二十分钟里,你们看见有人从紧急出口进入教学楼吗?” 和之前完全不同,两人在认真地思考。 “确实有一个人,是一个长发的男人。” “诶?不是那个人吧,他只是从教学楼出来又回去了而已。” 叫优菜的雀斑少女回答,提出和叫六夏的卷发少女不一样的说法。镜华听她们说完后问道: “回去了?从紧急出口出来又回去的吗?该不会那个男的去了自动贩卖机买了饮料?” “是的,买完饮料马上就回去了。” “里染前辈是怎么知道的?” 优菜他们目瞪口呆地问。镜华没有回答她们。“那个家伙买的是这个吗?”把手里的瓶子拿给她们看。 一看见那个瓶子的瓶盖部分,我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矿泉水瓶口的瓶盖,半透明的水色,有些扁平,上面贴着贴纸——和打碎的花瓶附近掉落的瓶盖是一样的。 “……虽然记得他买的是五百毫升的矿泉水。” “……种类的话,就不知道了。” “那个自动贩卖机里,五百毫升的只有这一种。非常感谢你们。” 镜华把手从她们腋下穿过,同时抱住她们俩。被紧贴着的两人,发出了像被征服的猫似的声音,和从教室出来时的麻衣一样露出害羞的表情。 “不,不用那么客气。” “因为是里染前辈拜托的……” “啊,那个”,镜华把脸移到了几乎要贴到卷发少女嘴唇的地方。 “这位是打杂的姐姐,虽然看上去像是机器人一样的表情,其实很温柔的。她也不是在怀疑你们,就原谅她吧。” 她用让人无法镇定的语气,低声私语,伴随着自己的呼吸。 卷发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是打杂的,是杂务人员。”我用手挠着右耳,小声地说。 3 “所以,为什么要来二楼?”。 几分钟以后,我们就站在了位于西校舍水池前的楼梯上。 处理花瓶碎片的任务交给了麻衣,所以只剩我和镜华两人了。 “犯人是从二楼下来的。这是根据我对瓶盖的推理所得出的。如果我没想错的话,应该还有一、两个目击者才对。” “啊,原来是这样。” “……干嘛啊,我难得想帮你,你那冷淡的反应是什么意思啊。” 就像站在舞台上向下俯视一样,镜华面朝我由上而下地向我凑近。台阶填补了身高差,她的鼻尖即将触碰到我的正脸。 “没有啊……就是在想,一直当作疼爱的妹妹一样的人,在学校却是被视为姐姐大人一般的存在。你心爱的袴田前辈要是知道了的话会不会难过之类的。” “嗯?什么?” “就是说你对女孩子出手过于随便的意思!” 我一脸不满地看着镜华,意义有些不明的感觉反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语气也有些底气不足了。 “总之就是你的那些行为像是一个恋爱中的少女该有的行为吗!不管是对那个一年生也好,对那两个垒球部的部员也… …。” “那两个人我只是知道名字啦,只是脸熟而已。” “但是你那个反应可不像是只是脸熟啊。” 被极度怀疑的眼神盯着,镜华很快就把目光移开了。然后吹起了口哨。 “我倒是希望你在学校能谨言慎行,不要那么引人注目。还是说,你想像女王那样也召集你的后援团?” “女王……你说的是那位忍切前辈吗?烦人啦!你别把我跟那种人混为一谈好不好!” 镜华气得鼓起了嘴。 被镜华称做“那种人”,也就是被大家称为“女王”的,就是现在的二年级生忍切蝶子。女子兵乓球部的王牌,她在学生之间也是非常强势的存在。飞快的反应速度、优秀的学习成绩、犹如大人般成熟的美貌再加上天生的领导风范。在运动部女子间有着偶像般的人气。升上高中部后,在初中部内依然保持着高人气,也有过被粉丝俱乐部偷拍照片的头疼事,因为参观她参加社团活动的人数过多而差点发生踩踏事件,情人节因为告白的人数太多导致课堂无法正常进行等等。每一件都可以说是惊天动地的事迹,然而还有很多没有列举。 不过与镜华相比的话,可能气质上确实有些不同。再说了,本来镜华这个人与其说是领导风范,倒不如说是天生拥有引起骚乱的气质吧。 “我才没有引起什么骚乱呢!你这样说太失礼了吧!” 好像听到我的心声一样,镜华反驳道。“无法让人相信啊。”我回击她。 “至少,我就知道一个实例……” 我小声嘀咕道。回想起来就有些害怕的记忆又苏醒了。闪耀着光芒的音符发饰。湿滑的舌尖。喘息和口水声。还有就是,在那之后她的表情—— 伴随着我默不作声、轻轻摸了一下右耳的动作,镜华淡淡地瞄了我一眼。 “还在……介意那件事吗?” “……已经不介意了。” “你那可不像是不介意的样子哦。” “……” 这次轮到我移开了视线。镜华边叹了口气边转过身,走到楼梯平台。然后她走上前方的台阶,目光越过栏杆看着我说: “那件事确实是我做得过分了,不过姬毬也有错哦。” “……我知道。” 我低声回应着也走上了楼梯。 是的,我知道,我有这个自觉。我十分清楚。 那是五个月之前,在放学后的教室里发生的事情。我对镜华以及镜华对我的行为。 虽然我知道自己也有错,但我想那也是没办法的。 因为,我—— “啊哈,果然有。” 镜华的一句话将我的思绪从九月十二日的午后拉了回来。 我们向左转,沿走廊继续前进,走到一半就看见了写有<茶道部>的小房间。正对着打开的门朝里望去,一个男生端坐其间。 茶碗放在榻榻米上,他用手轻轻地拿起茶臼。看见镜华在走廊里冲他招手,他优雅地起身,嘴里说着“哎呀,哎呀”,向我们走来。这位便是我和镜华的同班同学,中崎君。 “真是稀客呢,里染同学难得来我这里……连,连仙堂同学都来啦。” 他和镜华愉快地打了招呼,然后一脸诧异地看向我。中崎君留着齐耳短发,鹅蛋脸,拥有一双犹如狐狸般狭长的桃花眼,是典型的日本风男人的相貌。只是从耳后延伸出来的耳机线跟整个气场不搭调。 “中崎君,在学校是不允许携带音乐播放器的哦。” “诶?什么?” “你违反校规了!” “啊,这样啊。那真是抱歉。” 摘下耳机听到我有些大声的强调后,他慌慌张张地赶紧把耳机放进了胸前的口袋里。接着镜华又开口了。 “中崎君,你在刚才的二十分钟里都做了些什么?” “做什么?就是在这里听着音乐练习转茶臼啊。虽然我在等其他部员来,不过看起来今天大家应该是不会过来练习了吧。” “门是一直开着的吗?” “是啊,我想给房间通通风。因为铺了新的榻榻米,要是不这样的话,兰草的味道太浓反倒让人困扰。” “那也就是说,你是一直看着外面走廊的是吗?” “一直看着啊,怎么了?” “有没有谁从走廊经过这里啊?” “没有,今天没人从这里经过呢。” “你确定?” “我确定。虽然我的耳朵很忙但是眼睛还是闲着的哟。” 眯起自己双眸的中崎君,看起来比起茶道家,我倒觉得他更适合去说单口相声。 “没有人经过……和我预想的一样。” 镜华一脸满足地点了点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小声追问。但被她无视了。 “说起来中崎君,这层楼再往里走,还有其他人在吗?” “恩?不清楚呢,这边平日里都很寂静。而且活动室也都相互离得比较远。我觉得也就是偶尔有人来放放杂物什么的……等一下,说起来不知从哪天开始,尽头那里的房间,那家伙倒是经常出入呢。” “那家伙?” “据说美术室那边太聒噪影响他创作,所以搬到这边来了。今天说不定也在吧。” “创作……哎,你说的那家伙,该不会是一个留着长发的男人吧?” “哎呀,你认识他?” “除了名字外我全都知道哦。那,中崎君能不能把他的名字告诉我呢?” 镜华的双眸映射出光芒,用一种巧妙的方式询问了中崎。中崎君皱了皱眉头告诉镜华: “是四班的矢鸟哦。矢鸟征二。” 4 美术准备室的窗户虽然全部开着,但还是能闻到一股绘图颜料的味道,是一个极其狭窄的房间。 两侧靠墙放着摆有学生作品的架子,大画板和画架被立在墙边。陈旧的美术用具堆放得到处都是,椅子上素描用的胸像露出和我不相上下的毫无表情的脸。架子一端摆放着职员办公桌,已看不出它的用途是不是作为办公桌了。上面有堆成山的一捆捆的画纸、封皮脱落的写生册和印刷品等,一碰就要塌掉的样子。地上到处堆放着从架子上拿下来后没有放回去的美术百科,二本、三本叠在一起,马上就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真是走运啊。” 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占据着在这样凌乱的房间里窗边那唯一的空地。 “真是作为一个男子中学生最大的幸运啊。有这样一个可以和叱咤整个年级的里染君说话的机会,是我的福气呢……嘛,为什么学生会的人也在这呢?” 说完了话剧似的台词后,他往我们这边走来。 “突然不请自来,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没有,我才觉得不好意思。在这么脏的房间。” “啊,没有,看上去打扫得很彻底。” 镜华的目光注视着办公桌底下的地板。周围的地板都积了薄薄的一层灰,只有那里是干净的。 对方的目光稍微变得尖锐起来。 “这个,堆放得到处都是的是什么书啊?” “啊……是制作干花的。打算像拼贴画一样贴在这里。” 朝向这边的画布上,用蜡笔、喷枪这样的画具大胆地描绘着抽象的曲线。如果叫颜色鲜艳的蒙克,还比较好理解。 “真是有趣的想法啊,不愧是矢鸟君。” “哈哈,只有你这样说。虽然还没完成,如果你喜欢、想看的话,请。” “不,我不是来看画的,是有点事想问你。” “想问什么呢?” “花瓶是你打碎的吗?” 镜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但没有看见对方的不安。 “……你在说什么啊?” 矢鸟君轻轻笑了笑,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是个棘手的人啊。” “那个叫矢鸟的家伙吗?” 我边关扫除柜的门边点头。这是进入美术准备室前的会话。 “美术部的异端分子,听说只喜欢作那种连主题都没有的离奇古怪的作品,听说连部长都拿他没办法。” 重视礼法的绯天学园,温和派的部门活动是不被认可的。有合唱部却没有轻音乐部,有文学部却没有推理小说研究部。即使在美术部,基本的活动也只限于油绘和雕刻类,画漫画的和追求前卫的人常常被敬而远之。 “美术部不是每年都会出现一些坏孩子吗?” “是啊,是这样。在性格上有很大的问题。稍不注意就和同级生打架而被迫停学,或者和其他学校的学生一起在外夜游,总之有各种各样的传闻。和学生会也有过几次冲突,那次就来来回回纠缠不清……最后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惹人厌的矢鸟’。” “他自己绝对不想被叫那个外号吧。我觉得也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是小人物,但头脑也很灵活,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无须担心。”镜华平静地说。 “比我头脑灵活的人,这个学校里还不存在。” ……恩,说到棘手,你们俩还真是不相上下。 “那个,你是说打碎花瓶的人是我吗?” 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拨弄着违反校规的长发。尖尖的颚骨,嘴唇歪得像小混混一样。大体上也属于帅的行列,与露出观察着敌人的凛冽目光的镜华形成鲜明对比。 “你也可以否认,但在那之前能先听一下我们的看法吗?” “……请快点,一会还和别人有约。” 矢鸟转向画布,拿起摆放在脚边的喷枪,“咔啦咔啦”地晃了晃。然后播放起了背景音乐。 “谢谢你,矢鸟君,很亲切呢。” 镜华微微一笑,看向门口旁边那个被美术工具半掩埋的垃圾箱。 “顺便再亲切一点,让姬毬去调查一下垃圾箱没关系吧?” “垃圾箱?为什么?” “因为什么都好。就是想看看是否能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吧?” “……明白了,喜欢的话就去调查吧。” 一直说着挑衅的言辞,在这件事上矢鸟屈服了。我朝镜华点了点头,朝垃圾箱走去。 “那么”,镜华开始诉说自己的推理。 “我们应该就在距离花瓶不远处,但没有听见花瓶打碎的声音。这样的话,花瓶打碎的场所就不是在走廊里。是有人把花瓶移动到别处,在那里给打碎了,又把花瓶碎片拿回原处,放在台子前,使之看上去是在那里打碎的。” 我为了把垃圾箱拉拽出来,先把面前的美术工具好好整理了下。没包起来的雕刻刀放在这很危险啊,手指碰到涂满蓝色颜料的调色板,沾了一手颜料。真讨厌,真想全部给整理了……但不是现在这种时候。 “要移动花瓶,当然不能不靠近台子。这样路线就只有三条。一楼的走廊、楼梯和紧急出口。但是,我没看见一楼走廊有人经过。外面垒球部的两人也没看见有人从紧急出口进入。这样的话,就只剩一条路线了,凶手是从楼梯下来的,而且,教学楼的这部分只有两层。” “所以是说只有我在二楼吗?真是胡说八道,即使是其他人也有可能走楼梯吧?” “中崎君在茶道部的教室。他也和我一样,没有看见二楼走廊有人经过。中崎和我还有垒球部的部员,能在这三股视线间自由移动的人,矢鸟君,只有在美术准备室的你吧。” “真是没有逻辑的推理呢,里染君。” 矢鸟把红色的颜料喷在画布上,像是要砍断它似的。 “茶道部和美术准备室之间有好几个教室,也可能是那里的某人打碎的。” “这周围一般没有人,你应该很清楚吧。” “……先不说垒球部,中崎君也是一个人在那吧。他也可能是凶手并撒了谎。” “原来如此,是啊,不过中崎君没有必要使用矿泉水。” “矿泉水?” “刚刚已经说过了,有人把打碎后的碎片给移回了原处。但是走廊里却有洒落的水。花瓶里有水是肯定的,但是从花瓶是在别的地方打碎的这一点来考虑的话,地上有水不是很奇怪吗。能把碎片和花从打碎的地方拿回去,但却不能把水带回去。覆水难收嘛。” “说完了吗,调查完了就给我回去吧。” 刚刚矢鸟用可疑的目光看向正在和垃圾箱搏斗的我,好像说着什么让本来就乱的房间更乱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啊,是水。正在我考虑水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在走廊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掉落的瓶盖。水是凉的,瓶盖的表面也是凉嗖嗖的。我这才明白,凶手是到附近的自动贩卖机买来冷藏的矿泉水用来代替洒落的水。” 我在旁边边听着,边回忆起收拾碎片时的场景。是的,确实用抹布吸水时水是凉的。如果是在太阳底下照射的话,水应该是温的。 “花瓶里的水应该差不多是一宝特瓶的量。犯人把碎片放回原处,然后把矿泉水全部倒出来之后,却把瓶盖忘在那里就慌忙逃跑了。” “用矿泉水代替花瓶里的水,我才不会做这么浪费的事。” “是啊,一般应该不会做那样的事。而且去水池的话,水要多少有多少。但是矢鸟君,这恰恰证明了是你干的。” “……为什么?” “假设凶手是中崎君。但是这样的话,他就可以从水池取水。因为茶道部教室离水池很近,运水时应该不会被别人看见。但犯人却没有去水池取水。那是因为在取水的过程中无论如何都会有被人看见的危险。去二楼的水池就会被中崎君看见,下楼梯去一楼的水池的话就会被我看见。实际上即使看见也不一定会知道些什么,但来取水的话总会让人觉得很奇怪吧。所以犯人没有使用水池,而是去外面的自动贩卖机买矿泉水。 明白了吗,矢鸟君。我们先不说移动花瓶这件事,有必要使用矿泉水来进行伪装的人,理论上只有你。” 镜华接着说: “你在姬毬进入空教室后,就把花瓶拿到这里来了。大致是这样的,是想作为制作干花时的重物吗?装了水的花瓶应该是很重的。所以就是那时把花瓶不小心打碎了。你把碎片收拾之后,去扫除柜拿来拖把把水擦掉。然后去外面的自动贩卖机买来矿泉水,把碎片和花移回一楼的走廊,伪装成是在那里打碎的样子。碎片大概是用模造纸什么的运过去的。这个房间又有很多这样的东西。” “恐怕就是这个吧。” 我从垃圾箱里找到了揉搓成一团的模造纸,我们把它展开看了看。上面没有写任何东西,也没有破损。 “把和新品一样的模造纸扔掉,一般不会这样做吧?” “……因为皱了所以才扔掉的。” 矢鸟开始艰难地狡辩起来。 “但是,还有其他证据吗?在玻璃碎片上有检查出指纹吗?” “倒是还没做到那种地步。证据有好几个。首先是这里的地板。” 镜华指向之前凝视的桌子底下。 “其他地方都积着灰尘,只有那里是干净的。花瓶就是在那里打碎的,打扫时把灰尘也一起清扫了吧。” “这只是你的推测,没有 证据。” “那么,下一个。” 把门打开,拿来提前靠在外面墙壁上的拖把。 “这是在楼梯前的扫除柜里找到的。扫帚和抹布没有什么可疑的,但拖把却完全湿透了。应该是不久之前被谁用来擦水了吧。” “这个纸和纸巾也成为证据了呢。” 在佩服镜华的同时,我从垃圾箱里取出几个纸团。 “都是湿的。这个也是,那个也是。” 我把另一个发现物扔给了镜华。是一个空矿泉水瓶。极其普通的宝特瓶,瓶口没有盖子。 “啊,果然在这里。顺便说一下,你去自动贩卖机买矿泉水时被垒球部的两人看见了……怎么样矢鸟君。这些还不是证据吗?” 镜华用瓶口指向矢鸟。他已经逃脱不了了。 他沉默了一会,把喷枪放下后抬起手。 “我明白了,我承认。我确实去自动贩卖机买了矿泉水,之前也在这个教室擦了水。” “那么……” “但是,我没有打碎花瓶。仅仅只是喝水时洒出来的水。所以才会用拖把和纸擦干净。” 意想不到的反驳。恩,还是没到足以击垮他的地步。我们异口同声地开始反击。 “这样的话,空瓶为什么没有瓶盖呢?在垃圾箱里也没有找到。” “房间里只有一个垃圾箱。瓶盖和瓶子不可能扔在别处。你说出来在哪,找出来给我们看看啊。” “……是在撒谎啊。那么,在哪呢?” 矢鸟露出警戒的表情,拿起脚下的袋子,慢慢地在袋子里寻找。我知道他只是在做无谓的挣扎。 镜华将瓶子夹在腋下,把手伸进裙子口袋。 “应该没有吧。因为你落在那的瓶盖,我在走廊里……” “找到了,找到了,这个。” 但是,没等镜华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就听见了矢鸟欢喜的声音。我正拿着的垃圾箱掉了下来,镜华手里的拖把也‘啪’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 ‘……诶?’” 他从袋子里取出来的是一个贴着集点贴纸的扁平半透明的水色瓶盖——货真价实的、矿泉水的瓶盖。 “确实,喝水的时候把瓶盖给弄丢了。还在想掉到哪里去了,原来是在袋子里。这就是瓶盖。还有什么问题吗?” 矢鸟用手腕画了一个弧。放开瓶盖,在地板上弹了两三次后,咕噜咕噜地滚到了镜华的脚下。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不可能。这样的话,走廊里的瓶盖是?” “啊?可能是其他人掉的吧。和我没关系。总之明白了吧,我只是在这里喝水而已。根本就没有碰花瓶什么的。” 难道说是真的?我慌忙地看了看镜华。她呆呆地看着地板上的瓶盖。能听见她在小声嘟囔着什么。 “集点……” 瞬间,我好像也明白了些什么。 如果那个矿泉水是矢鸟平时就爱喝的东西的话,而且他为了兑换“限定版t恤”什么的,也可能会收集一些有集点贴纸的瓶盖。 一般的话,那种贴纸是收集来贴在冰箱或明信片上的。但学校没有这些东西。矢鸟在社团活动前喝了矿泉水,为了把贴纸带回家,就只把瓶盖放进包里。而现在,则用它代替了丢失的那个瓶盖,光明正大地拿给我们看。 “但是,凶手还是你。能在三股视线间自由行动的人就只有你。” 镜华重复着自己的推理,矢鸟嘲笑般地耸了耸肩。 “但是,不管怎样都没有证据。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这样说不是很奇怪吗。而且中崎君和垒球部的也有可能是在说谎或是也可能是进入二楼的其他人打碎的。把我认定为凶手的证据太没有说服力了。” “……” 镜华一言不发,我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矢鸟说的话,大体上也讲得通。能对上的证据大多是依据推测判断的,还不能认定他就是凶手。最有说服力的证据应该是那个瓶盖,但现在也被推翻了。 形势逆转。 我们输了。 “哈哈哈哈哈”,让人不舒服的笑声在房间响起。 “真让人震惊。里染君这样的人竟然也会说出这种漏洞百出的推理。而且,说我把花瓶拿来的理由也太可笑了。作为制作干花的重物?书也可以吧。真是荒谬至极。” 矢鸟离开窗边,一步步朝我们走近。 “而且,这要是真被冤枉了的话可是大问题啊。你们应该怎么补偿我呢……啊,对了,里染君的话,给我当绘画的模特可能会很有趣。” 矢鸟用狡猾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着镜华。 “等,等一下!我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 “吵死了仙堂君。你赶紧收拾完垃圾就给我出去吧。一看见你那张不可爱的脸,房间内的气氛都变得不好了。” “喂……” “你有什么不满吗?我总有生气的权利吧。” 我说不出话来。确实,站在被冤枉了的人的立场上,我们采取的拙劣的处理方法,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真想说点什么反驳回去,我强压着愤怒,只是瞪了他一眼。脸因焦急和愧疚而变得羞红。 我见识到了“惹人厌的矢鸟”的真面目,他那虐待性变态症的嘴巴越来越歪曲了。帅气的脸庞,露出了当人深陷其中时才会显现的残虐的笑容。 “哈哈,学生会也很无耻啊。平常妄自尊大,现在遭报应了吧。那么,别再妨碍我了,快给我出……” 这时。 “请等一下。” 镜华的声音响起。 矢鸟“啊?”了一声,我也站在门前“诶?”了一声。然后站着不动了。 镜华一直在那站着,紧紧地抿着嘴。脸被留海遮挡着,紧握的拳头微微颤动。 领子上的绯红色丝巾搭落至背后,像火焰一样晃动着——这个样子让人觉得有一种奇妙的压迫感正从她娇小的身体里迸发出来。 “怎么了……镜华?” “……我对你说的话大体上可以当做没听见,但在这个世上,有三种人是不能被原谅的。” 我压低声音叫她的同时,镜华慢慢地抬起右手。 “一——只想着恶劣的事的卑鄙的男人。” 镜华伸出一根手指。矢鸟的脸抽搐了一下。 “二——不懂美丽为何物,不解风情的男人。” 又伸出一根手指,像要缩短距离一样往前迈了一步。 “三——侮辱我朋友的最低劣最可恶的男人。” 镜华伸出第三根手指的同时,抬起了头。 镜华的眼睛,不再像平时那样闪烁着光芒了。充满魅力的双眼皮变得不再像是少女的眼睛。变得更冰冷,更深邃,更恐怖。仿佛会被那黑色的瞳孔吸进去。 “你全部都符合呢……请做好觉悟吧,矢鸟征二。” 并在一起的三根手指就像武艺人手里拿着的扇子一样朝向矢鸟。矢鸟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后退到了桌子前。 怒视着退缩的对方,镜华说: “从现在开始,我要证明花瓶就是你打碎的。” 5 “不可能的。” 矢鸟马上又恢复了从容,用鼻子笑了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证明什么的是不可能的。你们说的这些并没有根据,首先我也没有做。而且,决定凶手的那个证据……” “姬毬,那根手指。” 镜华不理他,看见了我变成蓝色的手指。 “弄脏了,怎么了嘛?” “ 啊……刚才沾到颜料了。就是碰到这个的时候。” 我把满是蓝色颜料的调色板拿了起来。 “……金属制的调色板,很罕见啊。” “平常就放在那,怎么了?” 矢鸟不高兴地问,镜华还是不理他,一边玩弄着红色丝巾,一边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她对我说: “刚才的推理可能确实是太粗糙了。有一个没有考虑到的矛盾。” “矛盾?” “我们在走廊里看见打碎的花瓶时,玻璃碎片里掺杂着一些捡不起来的细小碎片。犯人是怎么把那些细小碎片移过来的呢?” “怎么做到的……可能是用模造纸收集起来的。” “就像之前说的。犯人把花瓶打碎了。为了使它看上去是在走廊打碎的,就必须移动碎片。大的碎片可以用手捡起来,但细碎的却不行。所以必须使用扫帚。” “楼梯那里的扫除柜里也有扫帚,是用那个扫的吧。” “但是,水是怎么处理的呢?” ——啊。 是啊,不能使用扫帚扫。 和打碎窗户玻璃不同,打碎的是装有水的花瓶。变得粉碎的玻璃碎片应该是我们看到的那样,完全浸在洒落的水里。所以,细小碎片不能用扫帚扫。这样做的话扫帚的一头应该是湿的。但扫除柜的扫帚上没有可疑的地方。 “难道是先把水擦掉……不对……” “是的,那应该是不可能的。把水擦掉的话,细小的碎片也会被一起擦掉,我们打扫时已经试过了。” 我们用抹布擦水,必然地,也会把无法捡起的碎片一起擦掉。凶手也应该是用拖把和纸把水擦掉的——但是。 “用拖把和纸只把水擦掉,但一点都没沾附上碎片的方法,我想不出来。但把碎片聚到一起再擦掉的话,应该会花费相当多的时间和功夫,十分钟是不可能的。可犯人实际上却在短时间内把碎片移回走廊。就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水的样子……” 镜华黑色的瞳孔紧盯着矢鸟。 “可以消除这个矛盾的解答只有一个哦。打碎的瞬间,花瓶里没有水。只能这样考虑。但为什么会没水呢?犯人把水弄到哪里去了呢?” “喂,喂喂里染君,真是奇怪的推测……” “以拖把是湿的这点作为根据,凶手把水洒在了哪里是不会错的。打碎之前,凶手把花瓶里的水倒了出来。这样一来的话,拿走花瓶的原因就不是之前说的了。凶手的目的不是花瓶,而是花瓶里的水。他无论如何,必须要用到水。” 不是作为制作干花的重物,那么要使用花瓶里的水做什么呢。 “水的话,水池和自动贩卖机都有,为什么要使用花瓶里的水呢?不用说,因为那里最近。没有去走廊另一头也没有去外面,因为有着只要走下楼梯就能轻松得到水的地方。如此急切地想要取到水,一定是有紧急情况……” 镜华的话变成了润滑油,使我脑中的齿轮开始转动起来。 花瓶的水。紧急情况。揉成团的湿废纸。沾满颜料的金属调色板。我手上沾着的颜料。全部开着的窗户。害怕去水池取水会被看见的理由。奇怪传言不断的矢鸟。“一会还和别人有约”。还有,镜华读过的学生会的文件…… ——做蠢事的家伙真的存在啊。 我奔向从垃圾箱找出的纸团,无视了矢鸟“住手!”地叫声。一个个地展开这些纸团。展开到第三个时,发现了想要找的东西。 边角处残留着烧焦一样的痕迹,还有一起被揉成团的彩色卷纸的残骸。 我又继续冲向了窗边的画布。 “喂,住手!我叫你住手!” 矢鸟慢了一步,我提前握住了他的袋子。如果有的话,应该就在这里面。矢鸟从里面拿出瓶盖时,我看得出他很警戒。 果然,和预想的一样。 “矢鸟君……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从袋子里取出这些——将袋子塞得满满的大量烟花和家用的火柴,摆放在他面前。 矢鸟这次是完全慌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不是……那是,那是我捡来的……” “这么说的话,最近校园里有贩卖烟火的愚蠢学生啊,矢鸟君你也和那个人有交易吗?姬毬你是怎么想的?” “买的话这个量也太多了。恐怕是卖方吧。” “确实如此……矢鸟君,你就是那个笨蛋吗?” 镜华双手插腰得意地说,我也点头同意了镜华的说法。 终于看清真相了。 “你要在今天的社团活动结束后和某人见面,是要卖烟花吧。但你不知道四处收购来的卖剩的烟花是否真的漂亮,所以变得很不安。虽然不知道你是否一直抱有着这份不安,因为不是从正规渠道买来的,一旦有一个差评就有可能卖不出去了。” “所以放学后,在美术准备室只剩你一人时,就想点燃一根烟花自己做实验。正好房间里有金属制的调色板,你想到在这上面点燃的话,即使火花四溅也不会造成大的事故。” “火柴是从家里拿来的吗?该不会是,化学教室的锁坏了,你就从那里借来用了?不管怎样,之后你就自己拿着烟花点燃了一根。” 被夹在从门和窗边抛来的追问之间的矢鸟,变得越发地紧张焦躁。 “但是,却发生了意外。烟花的火势比想象中猛烈,火花飞到了放在旁边的纸张上。因为手里还拿着烟花,所以虽然只是冒出了一点烟的程度,但还是使你彻底地慌乱了。” “即使火势小,也不能违反校规引起骚动。” “要灭火,必须要用水。我不知道你是一下就想到了最近的有水的地方,还是在慌乱中跑去一楼的。总之,你看到了走廊里的花瓶并把它拿到了二楼。” 一定是那时。我在空教室和镜华开始说话后听见的“啪啪啪”的脚步声,应该就是矢鸟下楼的声音。 “拿来水马上就把火灭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你把没有水的花瓶——大概,就放在那个桌子上。” “唔……” 矢鸟像是想远离镜华一样躲藏在了办公桌后面。但好像起了反作用。他的手碰到了堆成山的一捆捆的书,那些书雪崩似地“轰”的一声全部落到了地板上。 “啊,给我们再现当时的情景还真是贴心。你把花瓶放在不太平稳的纸张上,就像现在一样,花瓶掉在了地上。越来越慌张的你就跑去扫除柜拿来了拖把和扫帚。” “先用拖把和纸把水擦掉,为了不让其他人看见烧焦的纸和烟花的残骸,你把他们一起揉成团扔进了垃圾箱。调色板上的黑色痕迹就用喷枪把颜料覆盖上去,这样就不显眼了。” 我边说边走到垃圾箱,湿透的纸被调色板盖着。我把还没有干透的颜料剥下,下面露出了烟花烧过的颜色。再仔细想一下之前说过的话,颜料会沾到手上,就是因为颜料还没干。这样一来用颜料来遮盖痕迹的人,就是在这个房间的矢鸟了。 “把窗户全部打开是为了散发掉烧焦的气味。然后是移动花瓶的方法,用模造纸代替簸箕把碎片给堆集到一起。再去外面的自动贩卖机买水,和模造纸一起拿到下面的走廊里,开始进行伪装。这样就全部合乎逻辑了。” “如果还说不是你做的话,那就请解释一下烧焦的痕迹是怎么一回事吧。” “……” 矢鸟没有回答,像要把脸埋进桌子里。使人感觉到有艺术家气质的长发,现在看起来就像是狱中的囚犯。 “姬毬,这样做是违反了哪条校规?” “是呢……首先,在学 校里持有烟花。然后是不正当的销售行为。引起了火灾,烧焦准备室的公共用品,还用颜料弄脏了调色板。再加上打碎的花瓶,而且还想隐瞒自己的罪行……罪状太多,有点想不过来了。弄不好的话可能会影响毕业。” “等,等一下!”矢鸟说。 “确实是我把烟花带进来的。但我没有引起小火灾!也没有打碎花瓶!烧焦的痕迹是别的家伙弄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说什么都……” “而且,没有证据!你们说的话全都是推测。说是我倒掉花瓶里的水,这只不过是假设罢了。无法证明这点的话,小火灾什么的都没有意义吧!怎么样,里染,给我看看证据啊!是我打碎花瓶的证据!” “玻璃的颜色。” “……诶?” 正说得激动,唾沫横飞的矢鸟,因为镜华的一句话而停住了。 “现在才想起来。我们在走廊里看见的碎片还有一点很奇怪。是玻璃的颜色。” “玻,玻璃……?” “虽然那个花瓶是由红色玻璃和绿色玻璃组成的,但有一处是由别的颜色装饰的。喂,姬毬,是这样吗?” “是,是的。有一小块水色的玻璃。” “但是在走廊里看见时,那里只有红色和绿色的碎片。” “啊……” 互相重叠的碎片。散发出宝石般耀眼的光芒。红的、绿的,在窗前满满碎了一地。 “那么,那个水色玻璃去哪了呢。要使细小的碎片都完全转移走,你应该对地板检查过多次,看是否还有残留的碎片。但是却有发现不了的盲点存在吧?如果存在的话,只有一个地方……” 镜华用手指了指矢鸟的鞋子。 从矢鸟口中传出一声咽口水的声音。 “你打扫碎片时,没有注意到鞋子踩到了那个水色玻璃吧?所以,确认地板上还有没有碎片时才遗漏了这一点。因此,我们也没有在碎片中看到那块水色玻璃。如果现在确认你的鞋底,看看有没有嵌着细小的水色玻璃的话……” “胡说啊啊啊啊!” 镜华还没说完,矢鸟就发出了大叫声。把那些作为制作干花的重物的书踢得满天飞。他抓起倒在地上的拖把,朝向站在门口的我们,把拖把高举到几乎要碰到天花板。 我做出防御的姿势。镜华一动不动,只是在摇头。 “真是学校里的败类。你是觉得自己的学生时代已经结束了吗?” “吵死了!” “逃跑是没有用的。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向学校报告……” “但是,你们也不想受伤吧?” 矢鸟一点点靠近我们。亮出拖把的尖端,威胁着我们。 “……喂,矢鸟君,快住手。我最遗憾的就是除了美貌,妈妈的战斗能力一点都没继承到。” “所以说,你要是不想受伤的话,就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可以吗?” “我拒绝。” “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想突然袭击。这个讨厌的人冲向了镜华。充血了的眼睛,看样子是要动真格了。手中的拖把毫不留情地挥了下来,朝着身材瘦小的少女逼近—— 下一秒,他的长发就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啊……诶?” “很危险啊,你为什么不躲开?” “因为没有躲开的必要啊。” 矢鸟就要挥下拖把时,我用脚绊了他一下,从背后抓住他的手,把他按在了地上。 “所以才让你住手啊。” 镜华一边说着奇怪的话,一边在矢鸟面前蹲了下来。我觉得能看见裙子里面吧,正微微呻吟着的矢鸟果然是“男子中学生中的幸运之人啊”。 “太小看人了哦,矢鸟君。这个打杂的人的爸爸可是一个溺爱女儿到失去理智的刑警哦。肯定会让自己的女儿练习拳术的。” “我爸爸没有失去理智。我学的只是防身术而已。还有不是打杂的是杂务人员。” 我连着给她订正了三个错误。 “无论如何,他犯了打碎花瓶,持有烟花,引起小火灾……诸多罪状加在一起,还有对女生施暴的罪状。好了,去职员室做一个完整的报告吧。” 我推了推眼镜,看向被我按倒在地的他的鞋底。 嵌在肮脏的鞋底里的、闪闪发光的水色碎片,这真是一个绝妙的点缀。 6 五个月前。也就是四月。正好和今天一样,放学后,夕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我回教室取忘记拿的东西时,里面还有一个女生没有走。是初中部的第三年才和我同班的少女。桌子上的笔记本打开着,她在上面写了擦,擦了写。注意力相当集中,所以没有注意到我。 我被她所吸引,径直走了过去。从后面能看得见她白皙的脖子和柔顺的头发。虽然头上戴着违反校规的像音符一样的装饰品,但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得非常漂亮。 ——在写些什么呢,里染同学。 我像在偷窥似地,隔着那个音符向她搭话。 镜华猛地回过头来,只有一瞬间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接着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想知道的话,就把耳朵拿过来。 我把头发往上撩了下,老实地将耳朵伸了过去……然后,遇到了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想要大声叫出来的窘境。 是的,确实,我违反了礼节,有不对的地方。无论是谁,正在写东西的时候被人偷看都是会生气的,会想要报复一下对方吧。但那时的我却没有意识到这件事。脑子里只是竭尽全力地思考着要和面前的这个女生说些什么而已。 我和镜华就这样成为了朋友。 * * * “很近啊。” 从学校外面传来了警车报警器的声音。镜华的目光落在手机上,消遣似地开口说了句话。 “是哪里发生事件了吧。” “啊。这么说的话,昨天在保土谷区的图书馆里发现了一名大学生的尸体。可能和这件事有关吧。” “很清楚啊。从你爸那里听来的?” “只是在早上的新闻里看到的……最近都没怎么和爸爸说话。说起来,他也没怎么回家,回来的话也看上去很忧郁。” “我也是。不管哪里的家庭都是一样的呢。” “我认为镜华的爸爸是个优秀的人哦。” “缺乏人性。一无是处。” 我们一边叛逆似地交流着,一边悠闲地走在走廊里。礼法也好别的什么也好,终究只是中学生罢了。因为一个花瓶大吵大嚷,因为一点烟花自取灭亡,展开着天真的会话。而且,谈着不成熟的恋爱。 “好。” 镜华玩完了手机,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给袴田同学发了条信息。邀她约会。” “约会?她会这么简单就接受吗?” “我们可是嘴对嘴吃过麦芽糖的关系,她肯定会来的吧。” 这个大前提不对吧。 “对方是个天真无邪的人吧。做太奇怪的事会被讨厌的哦。” “我知道的啦,不会做很奇怪的事的。就在第一次见面的咖啡店里单纯地喝咖啡。” “这样啊……” 如果她真的明白什么是奇怪的事的话,为何还会有这么多前科。 我意识到她又用手碰我的右耳了。镜华见状笑着说:“你果然还是很介意啊。” “不会忘记的哦。因为不只是轻轻咬了下耳朵。” “所,所以说到底是什么啦!” 我提高声音说: “你那不能叫做咬吧!是边咬边舔吧!舌头都要伸进来了吧!对第一次见面的同学做那样的事真是疯狂的举动!” “我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 “这已经不是开玩笑的程度了!” 那时,我把耳朵伸过去后就被袭击了,只感觉到一股气息和柔软的嘴唇。我察觉到时已经晚了,右耳完全被含住了。 之后六十秒内发生的事情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说结论,我的耳朵被镜华玩弄了。很讨厌地玩弄完后面,再弄前面,陌生的感觉还回响着鼓膜震动的声音。终于解脱时,我已双膝跪地。只剩下被羞辱了的感觉。 但是思考一下她这么无赖的行为的好处的话,多亏了她那个突然的玩笑,我的愿望才能实现。从那以后,镜华开始和我说话了,有时还把她写的歌词给我看。 两个人并排走在一起,以朋友相称。 从西校舍走向连接着外面的走廊。外面夕阳似火,停车场停放着的自行车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黑色的校服,静静地随风飘扬。 “……刚才,谢谢了。” 我边说着边捋了捋被风吹起的头发。 “我在工作上帮你的事吗?这没什么啦。作为回报,我留长发、吃糖果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啊。” “不,不止那些……还有那时你对矢鸟说的话。” “啊,那个啊。”镜华皱了皱眉。 “那个笨蛋也实在是太笨了,我只是顺势激怒他而已。你可一点都不可爱啊,怎么有点神经了呢。” ——马上,她说的话让人无法理解了。 “我,我一点都不可爱。只有名字可爱而已。” “说什么呢?姬毬很可爱吧。脸和名字都可爱。” “……” 姬毬,镜华这样叫着我的名字。 有时认真,有时半开玩笑。动不动就把我叫来。即使是有求于我也绝不叫我的姓,总是姬毬、姬毬地叫。我不喜欢那个名字,太可爱了,和我不搭,但叫着叫着,竟习以为常了,就像是正适合我的名字一样。 我看向镜华,她那总是闪着光芒的眼睛,倒映出绯红色的天空,充满了孩子气但又有些娇艳、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和那天放学后,瘫倒在地的我所看到的表情一模一样。 “特别喜欢你那会经常害羞脸红的样子。” 看着我完全红透了的脸,我的这个执迷不悟的朋友笑了。 前日 期末考试终于到来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奏者(kanade) 润色:裤裤 “委员长,你要回去了吗?” 离开书桌正朝门口走去的时候,被坐在柜台里的弥生如此问道。城峰有纱停下脚步,对她回了个谦恭的笑容。 “嗯。也许在其他地方更能集中精神。” 她环视了下放学后的图书室。平时根本就没几个人的阅览间,今天几乎所有的座位都被临时抱佛脚的学生们占满,各处不时传来“这条算式会不会出呢?”“考试范围到第二章吗?”“别再垂死挣扎我们就一起堕入地狱吧。”诸如此类的对话,贴在墙壁上的<保持安静>的提醒文字根本就毫无意义。每逢考试前一天都会是这个样子。 “诶,委员长要回家了吗?” “我还想着待会要向你请教‘车争ひ’的意思耶。” 坐在弥生旁边摊开教科书的两名女生不满地抱怨道。 “要是古文的话我也可以教你们喔。” “不,三田前辈的话大概会越教越糊涂呢……” “你这家伙说什么!?” 弥生半带玩笑地扬起拳头。后辈们则以教科书当作盾牌相互嬉笑起来。 “既然委员长要回去的话那我也回去好了。” “弥生,你要坐柜台吧,不能回去喔。” “真是严格啊。” 被她像埋怨地说道。有纱再次笑了笑,离开了图书室。她关上门边走在寂静的走廊上边轻轻扶了扶眼镜。 自从四月份分配职务时抽中下下签而担任了这个工作到现在已经过去五个多月。尽管高中的图书委员长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职务,不过至少对于有纱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会当图书委员长单纯只是因为喜欢小说罢了。不管是组织人员还是融入集体,从来都不是她所擅长的事情。 “号外,号外~。有号外喔~。” 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听到了精神充沛的声音。新闻部的成员们守候着放学出来的学生们,向他们派发最新号的学校新闻。从情绪高涨的女部长身上感受到威压感,让有纱惊慌地靠在墙壁走了过去。 她从自行车停放处拉出女用自行车,朝着学校正门出发。伴随着刹车声从两边被树木包围的坂道上滑下去。九月中旬的空气还相当闷热。 边感受着扎成双马尾的头发随风飘动,有纱边考虑着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虽然回家也没关系,不过还是想尽可能去可以集中精神的地方。要说既安静,又凉快,有利于考试复习的地方,平时常去的那个地方应该可以吧。 比图书室更要巨大的书本之城。内向的自己为数不多的安居地之一。 车站对面的图书馆。 经过路口穿过商店街之后,便来到了风丘的住宅街。附近有着公园和球场的一片安静之地,被树木包围的占地内耸立着横浜市立风丘图书馆。 那是如将四角方块并列而成的混凝土两层建筑。外墙基本上以灰色的砖头堆砌而成,窗户上方带有淡褐色的线条,整体的构造菱角分明,不过就只有装设着自动门的中央部天花板是设计成可爱的拱形,这种微妙的设计确实很有公共设施的风格。 虽然以设置在各个地区的的地域图书馆来说这里并不是特别大的设施,不过因为会接收从市内各处的图书馆送来的藏书,所以普通书籍大致都能在这里找到。在这个城市出生长大的有纱从小时候起就经常会来这个地方。拜此所赐让她成为了对职员们来说非常熟悉的常客。 每次前来都会对排列在书架上的书籍数量之多而唏嘘不已,烦恼该借哪本书才好,最终晃着塞得满满的书包回家。新刊可以使用零花钱在书店里购买,而其他书籍则几乎都是在这个图书馆里借阅。 无论是与芝田胜茂的相遇,认识儒勒·加布里埃尔·凡尔纳这个名字,还是迷上京极夏彦的小说,全都是在这个图书馆,这个图书馆对有纱来说就像个熟悉的朋友,同时也是为她拓展未知的知识世界的导师。 她把自行车停放在停车场上,通过自动门进入了馆内。 踏近馆内的瞬间,立刻感受到空气的密度一下子上升。纸张的气味和人工性的室温,以及不可思议的寂静气氛。地板整体都铺着浅灰色的地毯,把脚步声都吸收了进去。在邻接的地区中心施工的噪音也传不到这里。虽然也许会有人觉得这种气氛沉闷,不过有纱却很喜欢这种氛围。 一进门来到的区域是乡土资料的阅览专区,左手边的放向是聚集有从图鉴到绘本的儿童书专区。穿过这里之后,就会看到设置在右侧墙边的图书柜台。穿着深蓝色围裙戴着名牌的职员们就在柜台里面工作着。图书柜台的正面前方有个楼梯,整个二楼都是普通书籍的取阅区域。 正打算往楼梯走去的有纱这时站住了脚步——有两个男人正在电梯前方交谈着些什么。其中一个是穿着深蓝色围裙的长发男人,另一个则是穿着清爽衬衣的青年。 “可是,非得在这里才行吗?” “是啊,可以拜托您想个办法吗?” “我倒是没关系……” “那么,请务必要在今日内……” “恭助哥。” 向他搭话之后,青年像是惊讶地往转过头去。接着“呀,是有纱啊。”举起了手。另一只手上则是抱着数本书籍。 他的名字是城峰恭助。是和有纱姓氏相同的父方那边的表哥。因为两家距离很近所以小时候两人经常一起玩耍。特别是在图书馆见到他绝不是稀奇的事件。有纱之所以喜欢读书很大程度上就是受他的影响。 “久我山先生,那我就先告辞了。” 恭助对交谈的对象这么说道,对方像是思考什么似的点了点头,对有纱颔首招呼后就回到了图书柜台。他是名为久我山的图书管理员,因为外貌和著名的音乐家很相似,所以有纱暗地里称呼他为列侬先生。 “你们在谈什么呢?” “就是关于从书库出借书籍的商谈罢了。” 恭助和有纱一起走上楼梯,以不会造成他人困扰程度的声音交谈起来。 “你是来借书的吗?” “不是,是来复习的。从明天起就是期末考试。恭助哥呢?” “和明石一起来做暑假作业。” “原来有作业啊。” “是教学报告啦。不过,资料比想象中要少。” “明明去大学的图书馆就好了。” “那里太大了让人静不下心。还是这边比较好。” 恭助直率地笑道。 和小时候一点都没变,让人联想到朝阳般的柔和笑容。 接着他把声音压得更低,细声地这么说道。 “关于那本书,今天似乎还没有人看过。” “……嗯。” 含混地回应的同时,两人已经抵达了二楼。 朝着设置在右侧的阅览区走去,坐在长桌旁边的恭助朋友·明石康平正面对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他看到两人便小声向有纱招呼道。 “有纱,好久不见呢。”接着他就像是想戏弄恭助地,“刚想着你怎么这么迟,原来是正和可爱的表妹约会啊。” “只是偶遇而已。说是从明天开始期末考试。” “呜哇真的吗?不过有纱看起来成绩就很好啊。” “也、也并没有那么好……” 虽然想要否定,不过恭助他们并不在意继续说了下去。打工的时间不要紧吗?那么说来,差不多到时间了啊,那么下次再继续吧。他们两个都是在一站距离的国立大学里就读的二年生。大学生轻松又自由,总有种大人 的感觉。 “我们要回去了,你要坐这里吗?”明石说。 “啊,不用,我坐凳子就行了。只是复习教科书而已。” “是吗。城峰,走吧。顺带把你载回家好了。” 明石把笔记本电脑收进挂包,朝楼梯方向走去。可是,恭助不知为何还是站在不动。他脸上带着担忧的表情凝视着有纱。 “怎么了?” “我说啊。”恭助略带犹豫开口之后,“……抱歉,没什么。你加油复习。” 再次露出温和的笑容,转身背对着有纱走去。当追上明石之后,“就那么依依不舍么。”听到他被明石如此嘲弄的声音。 有纱好一阵子呆立在原地不动,不过感受到阅览桌边的其他人投来的视线便回过了神。她把书包在肩膀上扶好,在书架之间行走起来。 <英美小说>,<东洋小说>,<文艺小说>,还有<日本小说>。 国内小说的书架前有片宽广的空间,零星地有些阅览者们坐在四角的凳子上。边调整老花镜的位置边阅读杂志的老人。用不太熟练的手势查阅着资料的中学生。还有头戴潇洒的山高帽身穿满是皱褶的衬衣垂下头打瞌睡的大叔。 有纱来到<ま行的作家>前方,在没人使用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来梦~把头转过这边。” 偶尔间听到某人哄小孩的声音。有纱朝书架方向看去,只见那里站着个像是少妇般的女性,正朝着一个小女孩举起智能手机。看来是在拍照。这已经算违规了啊,她在内心皱起了眉头。 接着,可能是内心也有同样的想法吧。有纱越过那对母女,与站在书架旁边的少年对上了视线。视线相交只是一瞬间,对方的目光马上就转回书架上。 少年俊秀的侧脸凑近书脊,移动着手指挑选书本。他身上穿着衬衣戴着深绿色的领带,那是和有纱相同的风丘高中的制服。 他和有纱以及恭助同样,都是这个图书馆的常客。经常能看到他坐在凳子或是阅览桌旁阅读书本。不知是性格急躁还是阅读速度异常之快,刚以为他在阅读早川书房的‘异色作家短篇集’可是几分钟后就已经摊开穗村弘的歌集了,是个有点奇怪的人。他也频繁地在学校的图书馆出没,在那边看的大多是轻小说和漫画之类的。 记得名字好像是里染。 由于他是隔壁班的所以几乎没和他说过话,不过有传言说他的成绩相当优秀。所以才会有明明即将考试却还是来这里挑小说的闲工夫吗。 咔嚓,传来按下快门的声音,少妇风的妈妈和女儿边吵嚷着边走到其他的区域去。有纱放心了下来,她以怜悯的视线往被作为射影背景的书架望去,她并非阅览室而是选择坐在这里是有理由的。因为在这里能把自己喜欢的一本书放入视野中。 那是排列在从<ま行的作家>的书架往下数第三排的硬皮精装本,淡灰色的封面上以红色的文字印着书名和著者名。 ‘键之国星’——森朝深零。 那是这个图书馆的十二万册藏书之中,有纱最为重视的一本书。页数大概为两百五十左右,印在没有装帧图的封面上的横写标题被蔓藤的图案包围,角落贴着印有‘风丘图书馆’几个字的条形码。 打开书本后跃进眼帘的是全四章的目录,以及并列着外国名字的登场人物介绍——因为还记得很清楚,所以即使不从书架上取出来她也知道。 书脊的最下方取代搜索编号贴有表示禁止出借的<馆内专用>的贴纸。因此即使摆放在不起眼的地方还是会被这个贴纸吸引了视线,经常能看到在馆内阅读这本书的人。恭助刚才提到的‘那本书’指的就是这本小说。有纱平时总是关注这本书的情况,每次看到有人取阅都会心情激动不已。 拿着书本的里染从眼前经过,朝着阅览区的方向走去。看来他已经选好要看的书了。瞥了一眼封面发现那是皆川博子的‘猫舌男爵’。有纱心想,自己也得鼓起干劲来才行。 她推了推眼镜,从书包里取出英文教科书和单词本。 * “我要去借书你在外面等一下。” 下到一楼之后,城峰恭助对朋友这么说道。 明石康平从自动门来到外面,然后恭助往出借柜台走去。坐在柜台里面的人是先前和他交谈的图书管理员·久我山。并没有其他要借书的人排队。 恭助如往常那样将六本书和图书馆的借书卡放在柜台上。久我山“出借期限为两周。”边以事务性的口吻说着边读取书籍的条形码。 ‘傍闻’,‘梦的远近法’,‘坛中的手记’‘教育商谈入门’‘特别活动与人类形成’‘道德教育论’。各本书籍的标题和返还期限以黑色的字体列印在再生纸上,被打成借据从机器里吐了出来。 久我山把借据撕下来,从笔筒上取出红色圆珠笔,把借据翻过背面,迅速在上面写了点东西,然后把凭条夹在‘傍闻’中间。“请。” 久我山把书递了过来,和恭助对上了视线。图书管理员露出稍带担忧的眼神,恭助满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后离开了柜台。 在朝自动门走去的途中,恭助从书籍中间把借据抽了出来。他看了看并列在上面的署名之后把借据翻过背面,确认了写在上面的文字之后,又把借据夹回书籍中间。 借据的背面写着这样的文字。 <按‘入’的按钮,251026> * 老旧的台式荧光灯不断发出如同飞虫振翅的声音。 有纱边用圆珠笔叩打着笔记本的空白部分边翻着参考书对答案。由于反复地做着这样的动作,空白的部分被刻上了无数的黑点。将其连接起来也许能形成星座图案。 夜晚。有纱正不断地在自己的房间里与考题范围进行着奋斗。 在图书馆里赖到快要闭馆的时间才终于对考试作好了一番对策,数学b的最终确认也趁着晚饭和月九的空挡在客厅里完成了。(注:日剧专用术语,又名月21。日语中星期一称为“月曜日”,富士电视台周一晚九点黄金剧场播出的日剧被称为“月九”。) 现在复习的是物理的演习题目。虽然做错了一题,不过重新检查发现单纯是计算失误。总之,这下子明天的考试科目应该没问题。虽然还不能疏忽大意就是了—— 她感觉精神过于高度集中,于是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看了眼时钟发现已是十点五十分。她扎起头发,在吊带背心上套上t恤,走下楼梯。 母亲和弟弟正在客厅里收看娱乐节目。 “我去买点饮料。” “哎呀,这么晚出去?” “只是去自贩机买而已。” “路上小心哦。” 母亲马上把视线转回电视屏幕中的smap身上。她是稻垣吾郎的粉丝。(注:日本歌手、演员、主持人) 穿上运动鞋走到外面,把自行车的锁打开。虽然徒步范围内就有自贩机,不过她想兼作转换心情便决定前往图书馆。图书馆前方的自贩机正好有卖有纱喜欢喝的那种饮料。 正当把脚踏上脚踏板的时候,袋子里的手机传出收到信息的声音。取出手机查看之后,发现发信人的名字居然是城峰美世子。恭助的母亲——也就是说,是有纱的叔母。打开邮件一看,内容让她更感意外。 “恭助有来你们家打扰吗?他九点半左右出去之后就一直没回来。” “……美世子姑姨真是保护过度啊。” 有纱苦笑道。‘没有来我们家,我想应该没事的。’如此回信。接着她便踩起自行车出发。 恭助的父亲——有纱的叔父在十年前亡故,之 后美世子就一直和恭助两人相依为命。因此她对恭助总有些关怀过度的地方,经常都会发来像是这样的邮件。恭助都已经二十岁了,夜晚会出去也不奇怪吧。也许是独自在横滨室内游荡,说不定是和明石一起去喝酒,去见女朋友也有可能吧。 与白天呈鲜明对比,晚上的外界空气异常寒冷,作为九月代名词的玄月也隐藏在云层之间。 有纱踩着自行车不断从一个路灯骑到另一个路灯的灯光下。就在骑了五分钟开始有些气喘的时候,就到达了目标的自贩机前方。 自贩机的旁边有条进入图书馆的道路,从草木之间可以看到建筑物的菱角投下的黑影。附近一点灯光都没有,这样看起来真是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吗。在一瞬之间感觉好像看到二层的窗户里头映现出像是鬼魂的细小光点。 她反射性地扶了扶眼镜,马上转换想法认定是自己看错了。这么晚的时间不可能会有人在图书馆的。 把视线转回自贩机上,明暗的对照让她感到晃眼。有纱的目标是名为丸美饮料的制造商生产的苹果汽水。她下了自行车,毫不犹豫地将零钱投了进去。 咔,饮料罐伴随这个声音滚落下来。从收取口把饮料拿起来立刻打开盖子,就在拉开拉坏的时候,手指划过一阵痛楚。原来是拉住金属制的拉坏时手指内侧被割到了。呜哇,真倒霉。平时会小心注意的,果然是集中力下降了啊……她边如此想着边喝了一口饮料。有种学习的紧张情绪被强烈的碳素一洗而空的舒适感。有纱将嘴唇离开饮料罐,微微吐了口气—— 就在这时。 有某样东西猛烈地撞在停在身旁的自行车上。 * 同一时刻。 袴田柚乃将教科书扔了出去把头伏在桌子上,走投无路地呻吟道。 “再也撑不住了……” 第一日 地学,古文,事件,搜查 1.人间临终图书馆 站在通往图书馆的道路前方的那须正人目光停留在自贩机上。他这时正好想要喝点清晨的咖啡。要不要买好呢。不,还是到事务室的咖啡机上自己泡比较省钱吧。泡个咖啡这点时间还是有的才对。他摆脱诱惑,边对抗着困意边进入图书馆的占地内。 那须在风丘图书馆里任职管理员,今天是每隔五天一次的早班。他比其他图书馆管理员更早一个小时上班,解开自动门的门锁,打开货运出口的便门,巡视自由取阅区以及进行简单的清扫,检查书库设定空调温度,还必须得将闭馆时使用的回收箱也检查清楚才行。 因为昨晚熬过夜的缘故所以今天七点上班可谓是件痛苦的事情。虽然是个晴朗舒爽的早晨,不过对自己而言恐怕会是艰苦的一天了。 “唔?” 就在他迈步行走着的时候,发现前方有个熟悉的背影。披散在肩胛骨上的直发,以及穿戴整齐的套装西服。 “上桥小姐!” “啊,那须先生。早上好。” 女性回过头来,果然是上桥光。她是和那须同辈的图书管理员。戴在那张凛然的美貌上的黑框眼镜在今天也是显眼夺目,光是看到她的样子那须的睡意就全被吹跑了。撤回前言,没想到一大早就能遇见她,看来今天会是个好日子——不对,等一下。 “今天应该是我上早班才对。怎么你来的这么早?” “没什么大不了的理由……昨天从书库里取出的书本就这么搁置着回去了。所以觉得有点担心就早点回来了。” “诶,就只是因为这样?” “毕竟是刚修复好的,要是又弄损了就太可惜了。” 上桥有点害羞地说道。那须不禁“上桥小姐真是伟大啊。”大加赞扬起来。 就为了一本书特意上早班自己可绝对做不到,不过她这种一丝不苟的地方也是很棒的优点。她对同龄的人也用对待客人的说话方式也是因为性格太过认真吧。大概。 “对了,修复的书是?” “‘人间临终图卷’的上卷。硬盒的初版。” “啊啊。记得梨木馆长说过是书页脱掉来着。是因为劣化了吗。” “可能是借阅的人使用不善。” “最近的借阅者真是没品德呢。连二楼厕所的镜子也出现裂纹了。” “那只是被幸村先生不小心用拖把砸破了而已啦。” 两人边愉快地(至少那须是这么觉得的)交谈着边走过停车场,到达了建筑物前方。因为正面的自动门还没打开,所以要从职员用的出入口绕进去。 出入口是位于建筑物西侧的普通门扉,门锁是电子式的密码锁。对讲机下面有个输入密码的键盘,以及用于保护键盘的塑料盖子……本该是这样的。 “咦?盖子被打开了。” 上桥说。 确实平时总是关上的盖子被打开了,数字按钮暴露了出来。 那须“还真是啊。”回应道,不过却并没太在意。他走到数字按钮前面,以熟练的手势按起按钮,输入了六个数字。 2、5、1、0、2、6。 解除门锁打开门扉。无人的事务室迎接了两人的到来。职员们的办公桌,放置在各处的手推车,文件夹和向复印机以及供水的小水槽。依然是熟悉的室内光景。 “上桥小姐,修复的书放在哪里?” “应该是放在走廊的手推车上……奇怪?” 正打算往走廊那侧的门走去的时候,听到上桥又发出了声音。 房门是打开的,隔着走廊能看到对侧书库的入口。 “这扇门在昨天回去的时候没关吗?” “是不是呢。” 和出入口的盖子同样,那须都不太记得。不过他觉得平时确实是关上的。图书管理员兼馆长的梨木对这种事很神经质,回去的时候必然会检查清楚的。 “好奇怪啊……啊,书也不见了!” 来到走廊上的上桥又大叫起来。那须也走过去看了看,只见她正用手指着放在书库门扉旁边的橘黄色的手推车——附带脚轮的小型移动式书架。手推车里堆放着几册书本,在那之中确实没找到标题是‘人间临终图卷’的书籍。因为走廊上的物品不多,所以难以认为是混在其他都物品里面。 “真是奇怪。明明就是放在这里的。” “就算先前放在这里,回去的时候就不是吧。也许是有谁注意到就放回书库里了吧?” “是这样吗。” “是啊。毕竟书又不会长了脚自己跑掉……” 那须停下话头。他发觉到另一个异常事态。 走廊是一条从事务室的房门往左右延伸的直线。事务室的对面分别有书库和货运出口的房门,走廊右侧的尽头有扇小窗,左侧的尽头则是有通往图书柜台的房门。 而尽头的这扇房门也与事务室的房门同样,不知为何是打开着的。 “那须先生,那扇门在昨天回去时也是关上的对吧。” “嗯。梨木馆长应该会关上的。” “……关上的房门也没理由会自己打开吧。” 虽然那扇门并不会上锁,不过那是划分自由阅览区和事务区的重要门扉,即使是闭馆了正常来说也是不会打开的。 “夜间有人进入过吗。” 那须通过不长的走廊,来到自由阅览区。视线迅速往柜台里面环视一圈。墙边有个保管寄送的书籍和预约书籍的巨大书架。无异状。左侧是咨询柜台。无异状。右侧是还书柜台。还是无异状。而正面的出借柜台—— 视线刚投向那里,那须就大吃一惊。办公椅都东倒西歪的,五个圈圈的脚轮都朝向这边。还能看到柜台下面的地板上有着与浅灰色的地板明显相异的污迹。那是直径二十公分左右,像是渗透出的斑点似的污垢。 污垢的颜色是发黑的血红色。 “那、那须先生。” 上桥扯住了他的衣袖。如果不是这样的状况本应是让人欢喜的事情。 “那是什么啊?” “就算你问我……” 也根本回答不出来。 “看、看上去就像血一样。” 那须走近一步。地板上的污垢肯定是血。而且还飞溅到柜台,办公电脑之类的物品上。理所当然的,昨天闭馆时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污迹。 啊啊,今天果然是讨厌的一天——那须边感到全身冒汗边巡视起自由阅览区等其他地方。上桥也跟了上来。文库区,儿童区,厕所和多功能室。无论哪里都和昨天同样。 “看来除柜台以外都没问题啊。” “是的。不过还有……” 还有二楼。两人相互对望,相对无言地表示同意。下定决心之后,两人慢慢地踏上台阶。寂静无声的馆内连脚步声都不太能听到。连已经熟悉图书管理员工作的那须,都对这份寂静感到毛骨悚然。 即使阳光从窗户外面投射进来,二楼宽广的自由阅览区域还是相当昏暗。低矮的杂志专柜书架,搜索藏书用的电脑——都没发现什么问题。两人边让视线在各处游走边进入最接近的通路中。 就在走到一半的书架位置上的时候,上桥发现了某样东西。通道的前方,偏右的位置躺着一册书籍。是硬皮的书本。视力良好的那须看得出书背上印着‘人间临终图卷·上卷’的书名。正是上桥昨天放在走廊的手推车上的那本书。 “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上桥加快脚步,走到书籍旁边。那须以目光呆然地追着她那头长发有左右摇晃的背影。只见她弯下身子,准备把书籍拿起— —然后整个人定住了。 看来她是在准备捡起书籍的时候有了什么新的发现。上桥凝望着地板一会儿之后,惊恐不已地把头转向右边。那张总是带着知性的面孔上出现了异常的变化。她嘴巴一张一合地发不出声来,挣扎似把身子站直回来,然后惊慌地在身后地板上瘫倒下来。让人觉得她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惊讶。 “上桥小姐?” 出声叫换。她没有回应。 那须也加快脚步。走到她身边之后,他总算知道她发现什么了。他所受到的冲击也和这位同辈的女性差不相上下。 有人在书架前面死掉了。 2.第一次期末战争开幕 计划失败了。 为何会失败呢。能想到好几个理由。也许是对自己的能力过度自信,也许是搞错了优先顺位。不过以后再反省也不迟。当前的问题是怎样才能跨越眼前这场危机。还有些许剩余的时间。某人也说过要是在这里放弃比赛就等于是结束了。唯有竭尽全力拼到最后才行! “ko、ki、ku、kuru、kure、ko·koyo。se、si、su、suru、sure、seyo……” “那是什么咒文?” 柚乃边吃着早餐边在嘴上念叨着的时候,坐在对面的哥哥这么问道。柚乃把标着‘古文’的教科书封面展示给他看,简短地回答道。 “不是咒文是古文的语法。动词的カ行变格和サ行变格的活用。呃,接下来是……” “柚乃,吃饭的时候把别打开教科书。” 母亲隔着饭桌说道。 “唯、唯有今天饶过我。” “不行。难得我今天烧了鲑鱼。歌也有这么唱吧,吃了鱼脑袋就会变聪明。” “这样就能让头脑变好我就不用这么辛苦啦。” “难道有小测验吗?” “说是从今天起开始期末考试。” 兄长和母亲悠哉地交谈着。柚乃不情不愿地合上教科书,夹起烧鲑鱼送入口中。虽然咸味相当绝妙,但实在不认为能让头脑变好。 柚乃所就读的风丘高校从今天,九月十一日起开始期末考试。为期四天。这次一年生要接受的考试共有十二个科目。现代文,古文,数学i,数学a,化学,地学,日本史,现代社会,英语r,英语w,保健体育,家庭综合……科目比期中考试有所增加,单是罗列出来就让人心情郁闷。 第一天的科目有地学和古文。因为只有两科,所以相对于从明天起迎接的战斗来说较为轻松。可是因此而大意就会失荆州。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不擅长的地学上,因此其余时间古文教科书几乎从不离手。尽管试图想要在昨天完成全部的复习,但要说结果是怎样的话,那就是开头的那段文字所归纳的情况。 “不过你说期末,现在是这种时期?暑假才刚结束吧。” “二学期制就是这样的。”柚乃说。“因为九月份就结束第一学期了。” “啊是吗。天气还这么热真是辛苦啊。哈哈哈。” 哥哥笑着翻阅起报纸。他的身旁摆在茶杯,身上穿着的是睡衣。看起来非常从容。 “……哥哥,今天的工作呢?” “今天休息。” “啊,是吗。” “别这么冷淡!哎呀,不过真是好久没休过假啊。今天就整天在家里悠闲地……诶?” 那种如显摆般的语气随着手机的震动声而中断。好像来电话了。 “喂,我是袴田……啊,仙堂先生。您好。诶?事件?不,可是……好的……好的……保土谷是吗。确实是离我家很近……好的。不过我今天休息……啊,好的……” 随着通话的进行他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柚乃侧目看着哥哥的样子继续吃起鲑鱼,偶然间望了望时钟,脸色也同样变得苍白。都已经这么晚了?不好,悠哉过头了!虽还不至于会迟到,可是就这么去上学的话可就没有能复习的时间了! 她慌张地把味噌汤喝光,然后朝盥洗室走去。在整理仪容期间也不忘在脑内继续背诵形容词‘ク’的用法。ku·kara、ku·kari、si、ki·karu、kere、kare……。自己那张只因为像是文学少女就经常被人戏弄的脸容映照在镜子里。尽管整个夏天都在进行部门活动,不过手臂却依然柔弱皮肤也还是那么白皙。在检查头发的时发现脑袋右侧的毛发卷曲了起来。要整理好似乎很花时间。要选择成绩还是选择发型好呢。她欲哭无泪地选择了前者。 “nara、nari·ni、nari、naru、nare、nare……” 边复习着形容词的用法边走到玄关之后,发现哥哥也摇摇晃晃地从二楼走了下来。他换上了制服,手上拿着皮包。 “有工作了?” “明明是休假……明明是休假……” “还真辛苦呢。” “彼此彼此。” 脸色如死人般的哥哥说道。 兄妹两人打开玄关的大门,以比平时的早晨更没精神的状态“我出门了。”相互齐声说道。 “下一个。古生代的六个划分之中,爆发性地出现生物的最初时代被称为什么?” “寒武纪。” “那么下一个。在泥盆纪出现的最古老陆上两栖类生物的名字是?” “……提示。给我提示。” “样子傻乎乎,好可爱的。” “这算哪门子的提示!” “正确答案是鱼石螈。” 早苗为了让柚乃也能看到便把地学的资料集倾斜起来。确实上面印着像是山椒鱼和蜥蜴混合似的生物插图,并标记着‘鱼石螈’这个名称。不过这东西哪里可爱? “连复习过的地学也变得没自信起来了……” “哎,事到如今再后悔也没用。” 被对方拍了拍肩膀。光是如此似乎都会让挂着塞满教科书的书包的肩膀都耸拉下来。 风丘高校的正门和校舍之间有条长长的坂道。柚乃和朋友早苗边相互向对方出题目边沿着被安上‘头晕眼花之坂’这种像低血压症状名字的坂道行走。虽然平时在这种时间段会看到悠闲的上学光景,不过今天的情况却稍有不同。学生们都以各自的风格呈现出期末考试特有的奇怪行动模式。 既有如念经般咏唱着可疑数学算式的人。也有因为过度沉浸在教科书之中结果撞到树木而翻起白眼的人。“我就说了,只要记住是‘用爪子挠的克洛维斯’就行了啦。”甚至还有这样对朋友披露出迷之谐音的人。这时有两个像是二年生的男生边谈笑风生边从柚乃的身旁走过。 “昨天新闻部的那个你看到了吗?” “看到看到。昨天我都通宵复习了。” “呵呵呵可惜啊,我也是同样。” 为没有复习而自傲的情况很常见,不过因复习了而自傲倒是很少有。 “总觉得很多人都兴致高昂呢。新闻部的那个是指什么?” “柚乃不知道吗?啊啊这样啊,因为你昨天马上就回家了……” 早苗把资料集放回书包,接着在里面翻找起来。不久后取出了一张纸。 “这是昨天放学后分发的东西。你也没打开推特看过吧?前辈们可是都热情高涨喔。” 那是新闻部发行的‘风丘时报’的号外。伴随以挑衅的态度用手指着前方的部长照片一起以极粗的字体印刷的大胆标题跃入眼帘。 <致二年生的紧急通告参加考试就能前往水族馆游玩! 正如诸君所知,我校在每次考试之后都会按名次公布成绩优秀者的名字 和分数。期末考试的主要科目共有十科,换言之最高分就是一千分。这次荣登二年生第一位·第二位·第三位,站到二百八十人顶点的三名学生,将会得到学业优秀的荣誉以及被新闻部授予附赠的奖励。 第一位……横滨丸美水族馆免费入场门票五十枚。 第二位……同样的门票三十枚。 第三位……同样的门票十八枚。 这是增刊号上也有刊载特集的丸美水族馆入场券,而且还是年内免费入场的珍稀之物。无论想和朋友去玩的人也好,打算要送礼的人也好。奖品的用途都是各人的自由。那么诸君,随我一起跨越明天开始的地狱之旅吧!(部长·向坂香织)> “原来如此……” 大概明白了。二年生就是看到这个而燃起斗志的吗。虽然是否可以为考试提供奖品这点很是微妙,不过因为这是新闻部自作主张搞的企划大概不会有人有什么意见吧。 “真可惜呀,要是一年生也有奖品就好了。” “即使是有我们要名列前三也很困难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早苗垂下扎着马尾的脑袋之后,“不过香织学姐究竟从哪里搞到这样的奖品呢。合计起来可是有将近百枚耶。” “啊啊。我想来源大概……就是那个人了。” 当来到楼梯口的时候,柚乃用手指着校舍的方向。恰巧有个身形纤瘦的少年正从那边走了过来。 带有阴沉感的额发,以及散发倦怠气息的半睁双眼。深绿色的领带很随便地扎在衣领上,黑色的瞳孔凝视着手机画面,每走几步路就打起哈欠。 他以若无其事的态度混杂在从北门上学的学生之中,可是其实他并不是在‘上学’。本来他就已经身在学校中了。他是个擅自占领着文化部活动楼中一间没有使用的活动室,并把床和家电以及私人物品搬进去,悄悄地过着懒惰生活的废柴人类。那种生活状态本身就有问题,不过性格方面则是更为别扭。 “里染同学,早上好。” 出声向他搭话,他——里染天马从手机画面上抬起头来。然后开口第一句就是, “睡懒觉么。” “诶?” “脑袋右边的头发翘起来了。” “……很遗憾,今天我有好好地按时起床。” “那么,就是太过悠哉地吃早饭了。” 他简单地下定结论,往楼梯口走去。感到恼悔的柚乃在他身后追了过去。里染的班级就在鞋柜的附近,于是柚乃便走到他身旁换上了鞋子。 “倒是里染同学才是,看上去好像刚起来的样子。” “昨晚都没怎么睡过。” “欸。是熬夜了吗……啊,等下。” “购买的‘扑杀天使朵库萝’送到了所以看了一整晚。”(注:日本轻小说作家おかゆまさき创作,とりしも绘制插画的轻小说作品,曾改编为动画) 刚想说还是不要听原因好了,正如预料得到的是让人脱力的回答。在考试前到底在干些什么啊。 “不愧是上次考试的榜首,真是从容不迫呢。”早苗说。“这次也会拿满分吧。” “上次会拿满分是因为学分有危险。这次可不会拿那么高调的分数。” “不过前三位可是能得到奖品呢。” “我知道啊是门票对吧。那本来就是我的。” “……是吗?” 早苗朝这边转过头,于是柚乃“看来是吧。”回答道。 那是大概一个月前,还在暑假期间发生的事。里染接受了警察提出的协力请求,担任了解决在丸美水族馆发生的杀人事件的任务。记得当时他从馆长手上拿到了作为谢礼的百枚免费入场券。 恐怕是和里染关系友好的香织请求他让出了九十八枚门票吧。剩余的两枚怎么处理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新闻部还真是想了个白痴主意啊。” 关上鞋柜门的里染苦笑道。 “还以为香织拿那些门票究竟想干什么,原来是那个号外。拿到几十张那种东西根本不值得高兴吧。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如果是提供奖金的话还不错,不过是门票的话就根本提不起热情……” “可是,门票不是能变卖吗?” 柚乃嘀咕道,正打算走向教室的里染停下脚步。 “……你说什么?” “不,就是说,如果请求卖票人或是金券店的人买下,不就能换成钱了吗?” “既然是年内免费入场,估计价值会有四千元左右呢。毕竟丸美的年劵相当稀有,就算往下估算也有千元左右吧?” “如果这样,第一名的人要是把全部五十枚卖掉的话,就是五万元了。” “第二名也有三万元?哇,好厉害!什么东西都买得到了!” “等、等一下。你们给我等一下。” 里染插入热烈地交谈着的两人之中。 “那些门票,能卖出去吗?” “正常来说都能卖得掉。你不知道吗?” “……我都不知道。” “在金劵店里不是也能以便宜的价格买到迪士尼乐园的门票吗?” “迪士尼乐园……?” 被他用像是异国词语般的话语反问了。 “怎、怎么可能,迪士尼乐园你应该认识的对吧?” “当然了。别瞧不起人。” “太好了。” “温泉很有名是吧。” “你到底和什么地方搞混了!?” 看来对于家里蹲属性的废柴人类来说那里是相当微不足道的存在。啊,没察觉到金劵店的事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正如里染所说的那样,即使风丘的学生们再怎么疯狂,也不可能为了当地水族馆的免费入场劵而认真到那种程度。不过重点之处在于写在通告文最后的‘奖品的用途都是各位的自由’这样的一句话。既然用途是自由的那么当然允许用来贩卖。换言之普通的‘奖品’能直接变换成豪华的‘奖金’。 第一位是五万元。第二位则是三万元。第三位也有一万八千元。 既然在获得成绩的同时还能挣到零花钱,二年生们会那么兴致勃然可说是理所当然的。 “个、个个家伙都盯上那东西就是这个原因吗……可恶,那些金钱的亡命之徒。” 对于自己的动机倒是毫不在意,里染把拳头砸在鞋柜的侧面上。 “送给了香织学姐真是可惜呢。” “不对现在还来得及。而且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只要找香织全部要回来的话……” “休想得逞!” 从前方传来感觉已经老掉牙的台词。只见刚才谈及的新闻部长·向坂香织正摆出英雄的姿势堵住了里染的去路。红色的发卡和红框的眼镜,脖子上挂着黑色的相机。与早上的困意完全无缘的那双瞳孔正闪耀着愉悦的光彩。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旁的少年则是副部长仓町剑人。 “事到如今才发觉已经太迟了明智君。我说‘让给我’的时候天马可是‘好啊。’这样说的。从那个时点起门票就是属于我的了。绝不返还。” “别这么说快还回来吧二十面相君。” “都说不行了。想要取回门票就得遵从正规的手续喔。” “……是指参加那个企划吗。” “对。若能在考试中取得第一名就能取回一半的门票。不过天知道会不会这么顺利呢!” 二十面相无畏地笑道。 “即便天马再怎么聪明,这次要面对的二年生中也有许多强敌。比如这边的小仓,别看他这样在上次考试可是排名第五的优等 生!” “抱歉里染,我们的部长又做傻事了。” “没关系,习惯了。” “别习惯啊!” 香织对自己的青梅竹马大声放话道, “总而言之,成绩优秀的学生们都以打倒里染为目标燃起了斗志。要是大意的话——” “也许会被扳倒呢。” 像是接着香织的话一样,从旁边的鞋柜处传来女孩子的声音。 里染“这次又怎么了。”说着皱起眉头。出现的人是与黑色短发无比合适的凛然少女——我们女子乒乓球部的部长·佐川奈绪。柚乃欢叫起来。 “佐川学姐!” “早上好!” 面对低头问候的两位后辈,部长“早上好。”以开朗的语气回应之后, “里染君。虽然我上次是第六名,不过这次下了很大的功夫学习。也许能进入前三位喔。” “连你都盯上门票了啊。” “免费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嘛。袴田,考试结束之后一起去水族馆吧。” “诶!?就我们两个?” “不,是和部门的各位一起。” “啊,好的……。不过我要去!佐川学姐绝对会是第一名!” “很可惜第一名的人是我。” 里染明确地说道。他的态度突变似乎充满干劲的样子。 “刚才你不是还说提不起劲真是白痴的主意什么的吗。” “既然能挣五万元那就另当别论了。” “虽说动机实在不太纯正,不过就决一胜负吧里染君。” “噢噢,真不错真不错,气氛炒起来了耶。边受到小仓的白眼边订立这个计划总算是有了成果呢。” 燃烧起斗志的佐川部长,以及无比欢喜的香织。正以现在进行时的状态白眼着香织的仓町。这时候, “啊啦,该不会忘记我了吧。” 回过头看去,只见那里站着一名有着一头美丽长发,给人以高贵印象的女学生。可是她那双清澈通透的瞳孔却定眼地凝视着里染。 “……谁?” “八桥千鹤啊!别真的给我忘掉啊!” 她在地板上跺起脚来。原学生会副会长·八桥千鹤——若借香织的话来说,就是上次考试的第三名。名次比佐川和仓町还要高。 千鹤像是要重振态势地干咳一声, “你还真是从容呢里染君。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永远都是第一名?实在太天真了,如此大意的话可是会被拉下来的喔?被我这个如今你所轻视的原学生会副会长。” “喔是吗。” “别用捧读回答!这样我不就像个笨蛋一样吗!” 地板又咔哒咔哒地振动起来了。虽然八月份遇到她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总觉得这位学姐给人的印象和以往大相径庭。看来她和里染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 “给、给我走着瞧,我会将这两个月以来所受到的耻辱加倍奉还。看我把你打个落花流水让你哭丧着脸认清本来的立场——” “那个,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啊,对、对不起。” 在下诅咒的途中被人搭话,千鹤害羞地退到一边去了。屹立在通路正中间会阻碍到过来换鞋的学生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名学生代替千鹤走上前来,在贴着‘二年b班’标签的鞋柜前慢慢地脱掉鞋子。是个戴着眼镜,有双大眼睛的少女。 低垂的侧脸给人以如用毛笔精细描绘似的娇柔印象,在两边扎起的柔顺黑发垂落在肩膀上。红色的领结整齐地扎在胸前,过膝袜和裙子的长度也相当符合标准。脚上穿的是白色的运动鞋。风丘高校并没规定鞋子的种类,不过大部分女生都是穿乐福鞋穿运动鞋上学的人还真是少见。鞋尖处沾着红褐色的泥土,提起这双鞋的的拇指根部包着绊创贴。 感觉对方是个有点印象的学姐,柚乃搜寻起自己的记忆。啊啊对了。是图书委员长。经常能看到她在图书室的柜台和饭堂里看书的身影。记得名字是城峰—— “有纱,早上好~” 香织举起手来。“认识的人?”里染冒昧地问道。 “她是b班的城峰有纱。上次考试的第四名。是比小奈绪和小仓更强的敌人喔!对吧?” “啊,你、你们好。” 图书委员长低头问候道,然后就这么遮着脸从柚乃等人面前走了过去。 于是千鹤“给我做好觉悟。”抛下这句话往走廊离去。香织等人也“那么教室见。”调转脚步,佐川部长“袴田也要加油喔。”愉快地留下这句话也离去了。 “……我想回家了。” 身在暴风过后的楼梯口的里染早已露出疲惫的表情。 “这不是连教室都没进去吗。” “应该说,以里染学长的情况,学校不就等于是家里吗。” 被柚乃和早苗相互吐槽之后,里染便缩着肩膀往楼梯走去。柚乃走到他的身旁, “里染同学,你完全不去记别人的名字呢。图书委员长的名字连我都知道。” “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而已。” “那,你能说出我的名字吗。” “袴田妹吧。” 那才不是名字。 “不过,图书委员长竟然是上次考试的第四名,我都不知道耶。”早苗说道。“只是觉得她是图书室的主人,给人的感觉也是文化系的。” “不对,也许性格意外地粗野呀。而且不是穿乐福鞋而是运动鞋,鞋子上还沾着泥土。手指还包着绊创贴呢。” 柚乃边登上楼梯边得意地展示着自己的观察力, “为何你会认为她性格粗野。” 来到楼梯平台上的里染又停下脚步。 “诶……因为,手指包着绊创贴。” “谁都会受伤。我以前就曾经睡迷糊而从床上摔落下来。” “可、可是她穿的是运动鞋。” “为何穿运动鞋上学会成为对方性格粗野的理由。” “是为了便于活动而穿的吧。难道还有其他理由吗。” 柚乃恼火地反问之后,里染把视线投向窗户外面。 “例如是骑自行车上学。” “……自行车?” “经常能在车站对面的那间图书馆遇到那家伙。可能住所就在那附近吧。若是如此,对于乘巴士或电车的话就太近了点,徒步则是较远。因此骑自行车的可能性是最高的。虽然可能大部分学生都没发觉,其实使用自行车上学穿运动鞋反而更合适。乐福鞋因为容易脱落所以并不适合踩踏板,皮革也容易划伤而且偶尔用脚急刹车的话还会更快磨损。如果她是基于上述理由而特意穿运动鞋的话,那么她就是个对于物品的使用具备合理性的思考,比起外观来说更重视安全性的,和野丫头相去甚远的相当深思熟虑的女孩子。” 一口气地分析完之后,他便把视线转回了这边。柚乃和早苗都愣住了。慢了一拍地,早苗最先有了反应。 “里染学长好厉害!居然凭女生的鞋子就能想得这么深入简直就像个变态一样!” “里染同学居然会去图书馆啊。真是对你改观了。还以为你只会蹲在房间里看动画而已。” “虽然反应和预想中完全不同,不过还是感谢你的夸奖。” 面无表情地回以讽刺之后,里染领头登上了楼梯。接着校内就响起了铃声。难道是早会的预备铃?不好,结果还是浪费了复习的时间! 柚乃拉起早苗的手,匆忙往二楼的一年b班赶去。她边在走廊上奔走着边回想图书委员长的事情。确实说她性格粗野的分析 可能偏离了正确答案。她答话的声音很小,脸看起来也很羞涩。 不对,和羞涩有些不同吧。该怎么说好呢,就是更加深刻的,像是在烦恼着什么的表情。 3.年幼的男子 对外面的警官们稍施敬礼之后,梅头咲子穿过自动门踏入风丘图书馆。 虽说是在相同分区的保土谷署任职,但进入这个图书馆还是第一次。里面的冷气效果不太强,地面上铺着与自己的裤子色泽相似的地毯。周围都是乡土资料。左手边是儿童书,深处是文库——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纸张和文字。自己从老早以前就不善应付这样的地方。因为会让人喘不过气。 右侧的墙边有几个以平假名标示<咨询处><出借处><返还处>的柜台,搜查员们正在<出借处>的周围到处走动。就在她想要往那边走去的时候, “啊,来了来了。梅头小姐,你太慢了。” 有个男人走了过来。是个敞开着满是皱褶的西服,脸上挂着与事件现场不相称的愉快笑容的初老刑警。他是梅头的上司白户。尽管他嘴上说着你太慢了这种话不过语气中并没有责备的意思,于是梅头也“早上好,白户先生。”轻松地回应道。 “是杀人事件吗?” “看来没错了。” “现场是柜台?” “不,虽然柜台下的地板也留有血迹,不过尸体是在二楼。刚才我已经上去看过了,看来会成为有意思的事件啊。” 白户漫不经心地宣言道。他所说的有趣事件,大抵都不是什么好事。 梅头把背靠在复印机上。她举起手上拿着的便利店袋子, “我还没吃早餐,可以在这里吃吗。” “在图书馆进食会违反规定吧。” “总比在图书馆杀人要好吧。” 如此说完之后,便打开金枪鱼饭团的包装擅自吃了起来。 她边咀嚼着海苔边望向墙上的公告板。上面张贴着在市民会馆举行音乐会以及在儿童馆举行义卖会的通知,〈志愿者清扫每周星期一17:30~〉之类的地域性通告。相当平凡无奇的公共设施光景。话说回来竟然会在这样的地方杀人。 “咦?也就是说,要设立搜查本部吗?” “嗯,是和县警的合作搜查。你知道搜查一课的叫做仙堂的警部吗?就是负责六月的风丘高校事件的人。” “不知道啊。那时我还在户冢署进行研修。” “啊啊,是这么来着……总之就是由那个人负责指挥。是个硬派的有趣人物喔。” 白户愉快地笑道。 他愉快地谈论的人物,大抵都不是什么正经的人。 “他已经来了吗?” “不,好像是因为有会议所以会稍晚到来。相对地他部下的刑警已经来了,会参加初次的搜查。拜托梅头小姐你和我一起对他进行协助。之前他也有来寝入神社的祭典,你应该也知道的吧。” 不记得了。在上个月的祭典上一直都是协助外围的警备工作。只记得当时发现偷懒的白户和当地的女高中生亲昵地谈话而用可怕的眼神瞪视过他这件事而已。 “那个部下的名字是?” “叫做袴田小伙子。” “小伙子……是吗。如果是个苗条又带点神秘感的黑发帅哥就好了。” “黑发?” “那是我理想的男性形象。” “黑发呀。” 上司摸了摸稀疏的白发头。 “白户先生完全超出守备范围了。我喜欢比自己年幼的男性。例如大学生之类的。” 其实中学生乃至高中生都属于守备范围,不过她不愿被别人想成是犯罪预备军,所以从不会说出来。 “既然喜欢年幼的那袴田先生就正适合吧。记得他好像是二十五岁。” “二十五?比我少一岁就已经是县警的搜查一课了?可、可恨的家伙。” “梅头小姐毫不隐藏自己的想法呢……在本人面前可千万不能说出这样的话啊。” “好的好的。” 就在她随意回应白户,把吃完的饭团垃圾塞进口袋里的时候。 自动门开启,一名年轻的男性进入了馆内。他先是在附近东张西望,接着便朝这边走来。 “白户先生,好久不见了。” “呀,你好。在上月祭典送来慰问品真是谢谢了。” “没什么,倒是我才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呃,这位小姐是?” 男人望向梅头。梅头也回望着他,瞬间地脑海中进行鉴定。 体型,合格。黑发,合格。脸容,还算可以。年龄,容许范围。神秘感……完全没有。甚至会让人怀疑他到底是否真的警察。 “大概六十五分吧。” “诶?” “不,没什么。我是保土谷署的梅头咲子。请你多多指教。” “啊,好的……我是所属县警的袴田优作。也要请你多多指教。” 在摆出像在说“真是前路甚忧。”表情的白户身旁,两人脸带笑意彼此握了握手。 * 虽然休息日化为泡影,不过袴田优作却精神抖擞。 我要晚点才能到,在我到达现场之前,你就独自指挥搜查——这就是被仙堂警部所吩咐的任务。独自!指挥搜查!何等充满魅力的词语。就职三年,一直追随着警部背影的自己终于也迎来了这样的大好机会。这是我的事件。不对,应该说是我的主场。必须要展示出华丽的搜查和推理能力,让迟来的上司大吃一惊才行。 “那么!” 和辖区的两位刑警打过招呼之后,袴田便拍了拍手。接着他环视广阔的图书馆, “……该怎么做好呢。” 止步不前了。 “袴田先生?” 名叫梅头的女刑警出声搭话。袴田“不不,没事!”回答道,实际上完全就不是没事。 仔细一想警部不在场就参加初次搜查这还是第一次,所以不知怎么做才好。事前得到就只有‘在图书馆发现他杀的尸体’这个情报而已。首先应该做什么呢。仙堂先生以往是怎样做来着。事件的概要?被害者的身份?哦不,是先确认尸体?没错就是尸体。尸体在哪里?在出借柜台内侧能看到搜查员们的身影。肯定就是在那里了。 “柜台内就是现场对吧?那么马上去看看尸体……” 袴田挺起胸膛走到柜台入口附近,接着以舞蹈家般的动作转了个身,往柜台内侧窥视。 地板上只留有些许的血迹而已。 “……已经被搬走了吗?” “不,尸体在二楼。” “啊,啊啊是这样啊。ok。呃,那么那里……不对等下,先将这些血迹……” “好像不太可靠呀。” “呜!” 梅头的这声嘀咕尖锐地刺在他的胸口上。白户像是打圆场似地, “首先带你上去二楼吧。在这期间我会说明事件的情况。梅头小姐,我们让两名第一发现者在儿童书专区的阅览桌那里等待着。随便哪个都可以,把其中一人带来现场那里吧。” 梅头“了解。”回答之后往儿童专区走去。在离去之际她还对袴田投来可怕的目光。虽然第一印象觉得她是个亲切的大姐姐,不过实际上可能是个性格严厉的人。 “不好意思,我的部下太失礼了。不过本性是个很好的人。” “不,不会。直率是件好事啊。还是个美女……” “袴田先生也不要拘谨就是最好的了。就按平时那样去做吧。按平时那样。” 白户拍了拍自己的左胸。 见此袴田猛然惊醒,立刻从胸口取出常用的笔记本。他翻开新的页面拿起钢笔,正如以往和仙堂一起搜查时的那样。 刑警前辈脸带笑意点了点头,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被害者是家住附近的大学生。头上有两处伤口,初步认定朝太阳穴打下的第二击是致命伤。凶器是掉在附近的图书馆书籍。发现者是在这里任职的两名图书管理员。两人在今早七点半上班的时候,在柜台的内侧发现了血迹。没发现其他异状之后两人便前往二楼,于是就发现了尸体。” “管理员上班的时候就已经有尸体了?” 袴田在楼梯平台上停下脚步。 “请等一下。死亡推定时间是什么时候?” “虽然还没精确……大概是昨夜的十点左右。” “十点……这种时间图书馆还没关门吗?” “已经关门了。图书馆在五点就会关门,十点的话职员们也都回家了吧。” “那么,被害者就是闭馆后潜入进来的吗?” “然后就被某人杀害了。嗯,这就是第一个谜团了。” 白户就和以往合作搜查时的那样,采用这种蕴含暗示性的说法。 “听你这种口吻好像还有其他谜团的样子啊。” “还有一个,是个蛮有意思的谜团。” 白户继续沿着楼梯上行。袴田心中萌生出不安。他所说的有趣事件,大抵都不是什么好事。 整个二楼似乎都是自由阅览区,一片宽广的空间往四处延伸。地板上铺着与一楼相同的浅灰色地毯。眼前有台用于搜查藏书的电脑以及摆放着杂志的低矮书架。对面并排着三个木制的大型书架,大量书本的书脊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虽说是本地的图书馆,不过这样三列书架并排着保持平稳往深处延伸的模样,还是让人感到十分庄严。书架跟书架之间形成纵向的通道,包含左右窗边的通道在内共有四条。 白户穿过电脑和杂志架之间的通道,带领袴田走进楼梯正面的那条通道。从三个书架的侧面通过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片与书架平行摆放着四角凳子的宽阔场所。那些凳子的对面,右边的地面上放置着表示证物位置的金属板。 “用作凶器的书本就掉在那里。不过现在还在鉴识中,稍后就会拿过来。尸体——” 就在那边——也没必要等他把这句话说完。 从金属板附近往右边的方向飞溅着赤色的飞沫。是用什么东西擦拭过吗,无论哪滴飞沫都是微妙地晕开渗入地毯内。袴田追着这些血迹的踪影进而将视线投向右边。 一米前方的位置倒着一个人。 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尸体以贴近书架的状态双脚朝着这边的方向。身高是平均数值,体型是偏瘦的类型。身上穿着青色条纹的衬衣和单薄的裤子,脚上穿着拖鞋,一身悠闲的打扮。脚边躺着一个黑色的挂包。 尸体以俯卧的姿势倒地,不过只有脸部横向左侧的方向。正如白户所言,头部有两处伤口。第一道在右眼偏上,眼皮就像岩之幽灵般浮肿,血液朝着下巴和脸部左侧两个方向流下。作为致命伤的另一处伤口似乎是在左边太阳穴的位置。因为那里和地板接触着所以无法直接看到,不过以头部为中心蔓延出的直径五十公分左右的血泊正是那里受到重创的最好证明。 而且,头部周围不知为何掉落着十册左右的书本。有的书封面朝上,有的是敞开着页面,杂乱无章地散落在血泊的周围。排列在书架上的书本是因为什么情况而掉落的吗。就在这样不断移动视线观察的时候,袴田突然发觉到某件事。 卧倒在地的尸体右手摆出奇怪的形状。如同指着什么东西似的弯起食指。指尖上沾满了鲜血。那是什么,就在如此想着走近一步之时。 “诶?” 他怀疑自己的眼睛。原本充满内心的自信仿佛受到致命打击地完全崩毁了。 “白户先生,那是……” “是的。” 刚步入老年的刑警依然脸带笑容回答道。 “那是世间普遍称为死前留言的东西。” 4.映入眼中的一切 那个看起来就是平假名的‘く’。 形状是将弯曲成直角的一条线倾斜起来的文字——或者是记号?而且是写在稍微离开血泊的地板上。字的宽度约为一公分左右,颜色是红黑色。很显然是用沾血的手指写下的。仿佛要传达出死亡之际的痛苦一样,字的线条略有歪斜。 虽然光凭如此根本就无法看出什么,不过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死前留言并不只有一个。 尸体的四周虽然散落好几本书籍,不过其中有一本掉落在谜样的‘く’旁边,距离被害者的鼻头三十公分的位置上。书本的封面朝上,左上角与血泊的界线相互接触。封面上以流行的插画风格描绘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的脸像被是包围似地用赤色的〈〇〉圈了起来。那是拉丁字母的o吗,还是数字o呢? 又或者是—— “你怎么想?” 白户的声音让袴田回过了神。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挤出“不知道。”这么一句。 “硬要说的话……如果让仙堂先生看到的话,他肯定会皱起眉头吧。” “那就抓紧时间吧。” 对方递来用于现场检证的手套。袴田边穿戴上去边在伏地的尸体前弯下身。 虽然死者的遗容因痛苦而歪曲,不过扣除这点看上去像是个诚实的年轻人。头发因为受灯光照射,如今依然闪耀着光亮的色泽。 “白户先生,他的名字是?” “挂包里的钱包内有身份证。” 袴田依照警部以往的做法那样双手合十之后,把躺在尸体脚边的挂包提了起来。他打开拉链检查挂包里的物品。里面装着钱包和手机,以及皮革的笔袋。 他打开钱包,取出学生证和驾驶证。 “城峰恭助。二十岁。横滨大学,教育人类科学部……” 提到横滨大学那只需从风丘乘坐电车行驶一站就能到达。死者的住所也是位于从这里行走五分钟就能到达的住宅街里。在证件的照片上看到的生前容貌果然给人以温柔和蔼的印象。虽然看起来完全与犯罪无缘,不过这位学生为何会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死掉呢。 金钱也不见有被取走的样子,从钱包里再也没能得到其他收获。他把其他物品也拿上手里。 手机是翻盖式的移动电话,待机画面上被上了锁。画面的上部显示着收到邮件和省电模式的图标,不过要看到其他内容需要先破解密码才行。一直没有按键的话画面不到十秒就变暗了。 笔记本似乎是大学使用的东西,上面写着<教育心理学>这个课程名称,粗略地翻开过后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记述。打开笔袋,里面除了橡皮擦之外还塞着各种文房用具。订书机,尺子,修正液,自动铅笔和替换笔芯以及美工刀的备用的刀片。 “奇怪?明明有备用刀片却没有美工刀。” “请你看看右边屁股的裤袋。” 袴田将视线移向俯卧的尸体屁股上。黄色的刀柄从裤袋里露了出来。 将其拉出来一看,果然是美工刀。那是通常被称作螺钉式的,转动螺钉就能调整刀刃长度的类型。而且是小型的,刀柄也很细。 “替换刀片和美工刀上的尺寸一致。那把美工刀本来也是装在笔袋里的吧。” “为何会放在屁股的裤袋里呢?” “天知道?也许用来防身吧。” 白户用玩笑的口吻说道。袴田缓缓地转动螺钉推出刀刃,仔细地观察起来。刀尖处有明显的铁锈,虽然尖端有 些许缺口,但并无沾附血液的痕迹。不过实在不认为是用来防身的就是了。 “被害者的所有物品都在这里的吗?” “是的。顶多还有手表。” 戴在死者左手腕上的是块便宜的手表,上面标示着与现在相同的时间。顺带看了看左手,发现中指和食指上有着像是翻看报纸和漫画之后会沾上的黑色污垢。 唔,袴田边形式上地嘀咕着点头,将这些信息记在笔记本上。接着他走近尸体的头部。 “散落在地面上的都是些什么书?” 白户以下巴指了指身旁的书架。那是国内小说的〈ま行作家〉的书架,被害者的头部横侧,正好与袴田齐腰高度的位置上有块相当不自然的空缺。并排在上面的最后一本书的作者名是〈森博嗣〉。散落在尸体周围的书本作者名分别是〈森真沙子〉,<森冈浩之>,<森泽明夫>,<森田成男>……原来如此,看来都是原先排列在那里的书。 “大概是不小心用手撞到而偶然掉落下来的吧。难以认为是有意图地散落在地啊。” “比如被害者和犯人在书架前打斗什么的?” “谁知道,也没发现有脱落下来的扣子。相对于这个,受到殴打的被害者在倒下时撞中书架的可能性更大。 “那么,就是倒下之后再写上这些信息的吗……” 袴田再次俯视那个神秘的死前留言。地板上的歪曲文字,以及画在书本封面上的〈〇〉。 他慎重地将那本书捡了起来。 是软装单行本。厚度大约三百页左右吧。把书翻过来,与血泊接触的边角部分,书页的边缘沾着赤红的血污。视线转向地毯上的血泊,只见与书本接触的位置呈现直角的凹陷。也就是说书本是先掉下来,之后血液才蔓延过来的。 观察过书本上的各处之后,发现书本的开侧——翻页的部分有数条像是被什么细小的东西擦上去的赤色线条。不过这倒不像是什么死前留言。是打算要画上〈〇〉的时候,被死者的指甲刮到的吧。 封面的上部以流线型的字体印着〈遥控刑警〉这个书名。书名下方的是名为〈钴口夜央〉的作者名字。出版社是〈文福出版社〉。不认识的书名,从没听过的作者,从没见过的出版社。封面的角落贴着出借标签。再往书背一看,上面印有〈2010风丘图书馆〉这样的图章。看来是前年购入的书籍。 “是‘遥控刑警’啊。” 白户从身后窥视书本。 “您知道这本书吗?” “那是稍早之前引起话题的书啊。是擅长遥控操作的刑警大显身手的连作故事,每集都会有诸如遥控飞机之类的机器登场相当有趣。记得还被提名为去年的本屋大赏后补。可惜结果还是输给‘谜之蒂娜’就是了。” “嘿欸。” “我想现在书店里也有摆放贩卖。您没看过吗?” “我不太看这样的书……” “是推理小说啊。不去看看吗?明明是刑警。” “正因为是刑警。” 他随便回答之后,重新看着封面。以怀旧的色彩描绘的飞机和潜水艇为背景,以及头戴猎鹿帽的两个帅气的男人。右侧的是童颜的青年,左侧的是拿着遥控器的男人,而被用〈〇〉圈住的就是这个男人。 【现场示意图】 “这个被圈住的人就是遥控刑警吗?” “是的,他就是主角。原航空自卫队的王牌飞行员。” “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当刑警?” “这点就算读者也不清楚。记得名字是久我山……” “莱特。……久我山莱特。” 从身后传来谦恭的声音。 “据说是取自莱特兄弟的名字。我看过杂志的采访。” 回头望去,只见有个二、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梅头跟在他的身旁。 “莫非他是第一发现者?” “是的。他是图书管理员那须正人先生。” 梅头介绍道,他本人也小声地“我叫那须。”报上名字。短发以及略带红润的圆脸童颜。虽然姓氏是茄子,不过外貌上更像是西红柿。(注:那须的读音与茄子相同) “初次见面,我是县警袴田。” 袴田把‘遥控刑警’放回原处,再次拿起笔记本。呃,仙堂先生平时是怎么展开问话的来着。 “虽然我想你已经跟辖区的人说过了……啊,请你告诉我。详细地再次把发现死者时的情况说一说。” “好、好的。” 那须拘谨地点了点头之后,边以胆怯的目光望向死者边说起发现尸体时的情形。 自己今天上早班,和偶尔遇上的上桥一起走进图书馆。以被打开的按钮盖为开端察觉到几件怪异的事情,之后在柜台内发现了血迹,确认无其他异状后便前往二楼,于是便发现了尸体。发现尸体后就立刻报了警,完全没有触摸过尸体和凶器。 “请问,另一位图书管理员呢?” 大致听过他的供述之后,袴田向梅头询问道。 “那是名叫上桥光的,与那须先生同龄的女性。因为她似乎受到很大的打击,我想还是先不要叫她来问话为好……说来,地板上的字是什么?” “是死前留言。”白户说。 “siqian?liuyan?太没常识了吧。” “犯罪大抵都是超出常识的。” 被对方以教导的口吻这么说,梅头那张美丽的脸容歪曲起来。袴田转身面对那须, “请问您认识这位叫城峰的人吗?” “当然认识。据说在我到图书馆任职前他就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从小时候起就几乎每周都会来图书馆。进入大学之后也总是说比起校内的图书馆还是这里感觉更舒服。在课程外的空闲时间经常都会来露面。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偶尔也会找我聊天。昨天他也和朋友为了做报告还是什么而前来这里。不过大概四点左右就回去了……” “四点左右。听说这里的闭馆时间是下午五点是吧。昨天各位职员是几点回去的呢?” “事务员都是和平时那样在五点前下班了,作为图书管理员的我要留下来开会。结束会议后所有人都是一起离开图书馆的,那时大概是八点吧。因为不久前我看过时间所以可以确定。” “城峰先生被杀的时间是两小时之后,晚上十点左右。他有可能躲藏在闭馆后的图书馆里面吗?” “怎、怎么会,不可能的。我们在闭馆后会仔细地检查馆内。因为馆长对这种事很是啰嗦。” “昨天也确认过了?” “是的,由我和馆长在离开之前检查的。当然没发现什么躲藏起来的人。” “那么,他又为何会倒在这里呢。” “…………” 苦笑着的那须表情顿时凝固。袴田翻动笔记本,用笔尾挠了挠头。 “呃,那我换个问题吧。请您把这个图书馆的安保情况告诉我。是否有能在夜间从外面进来的出入口呢?” “安保情况是吗……正面入口的自动门和工作区的货运口都无法从外面打开门锁。所以能在夜间出入的就只有事务室的职员用便门。” “那扇门是使用怎样的锁?” “是电子式的数字锁。从外面进去的时候必须要输入密码。白天因为经常要出入所以设定的是‘333’的简单密码,不过夜间安全性就会增强,密码也增加到六位数字。” “白天和夜间的密码不同是吗。” “因为是以电脑操控的。设定为到了闭馆的下午五点就会切换成夜间模式。到了翌朝的开馆时间 就会自动恢复。像是自由阅览区的灯光,以及自动门的传感器都是与其联动的。” “以地域图书馆而言真是有模有样呢。”梅头说。 “由于市政府的要求而在上个月刚导入的。不过,老实说我们都觉得很麻烦……” 既然连白天都要设定个‘333’这样的简单密码,那确实是挺麻烦的吧。这就是所谓管理方和施行方的感受性差异吗。 “既然是由电脑控制,那么应该能够调查大门的开关履历吧?” “不,还不至于是那么高级的系统。” 还以为能够搞清犯人的出入时间,可是期待落空了。 “那么,夜间的密码是?” “‘251026’。” 二五一零……袴田边复述这串数字边把它记在笔记本上。虽然并不算难记,不过有六位数字重复性也不大。不是能随便输入就能猜中的密码。 “职员们是否都知道夜间的密码呢?” “只有我们这些图书管理员知道。以我们馆的情况而言,事务员都并非正式的员工。而且也没有夜间的轮班时间。” “这样啊。那么,图书管理员有多少个?” “现在是五个。” “五个?意外地少啊。” “不,这已经算是多的了。图书馆的管理员人数以全国的平均数值来说一个馆大多少于四人。而且如果是我们这种全职的员工比例就更加……” “我、我明白了明白了。” 发现那须变得饶舌起来,袴田慌张地打住他的话头。即使同样作为公务员,在当今的业界也有许多人过得并不轻松。 袴田回顾笔记本的内容,思考起来。夜间进入图书馆必须要知道密码。而且知道密码的只有那须他们五个图书管理员。也就是说,夜间能进入图书馆的就只有这五个人—— “也就是说,图书管理员之中存在犯人的可能性很大啊。” 白户说。那须“怎、怎么这样。”如此说道,不过他终究还是说不出否定的话来。 “也只能这么考虑吧。各位之中有谁在闭馆后返回图书馆,解除了便门的密码让城峰进入了馆内。后来城峰在柜台内侧受到袭击,在地板上留下血迹之后就逃到了二楼。接着在这个地方被追来的犯人砸下致命的一击,倒在地板上即将断气之前,他用自己流出的血液写下了这些死前留言……” 袴田等人的视线落在赤色的血字上。 死亡之际写下的信息。被〈〇〉圈住的久我山莱特,以及平凡无奇的〈く〉之文字。〈く〉与久我山。久我山……。 “那须先生。” 突然想起某件事,于是袴田开口问道。 “莫非图书管理员之中,有位叫做久我山的人吗?” 他对此完全不抱期待。完全就只是个心怀侥幸,要是向仙堂问出口的话很可能会被他怒骂的问题。 可是那须却“是的。”回答道。 “有个叫久我山卓的人。他在这个图书馆任职了将近十年时间了。……恭助君和他应该相当熟稔才对。” 他像是对自己的回答感到犹豫似地再次移开了视线。袴田等人都对此惊讶无比。在写字的途中定住的钢笔从笔尖渗出了墨水,将笔记本的页面染上了小小的污迹。 “什么嘛。事件不就已经解决了吗。” 不久后,梅头欢喜地如此说道。 5.叫醒服务 已经开始有其他的职员陆续到图书馆上班,不过图书管理员久我山卓因为本来今天就没有排班,所以过了开馆时间他也没有出现。 虽然搜查员往他的住宅打了电话不过却无人接听,打他的手机倒是本人接听了。他似乎是刚得知事件,隔着话筒传来的声音相当惊讶。他表示马上就会过来,不过现在因为私事而去了静冈,需要花两小时才能回来。由于认为还是等待久我山和警部到达之后再审问职员们为好,袴田便先让那须回去一楼。这次是让白户跟在他的身旁。 早上在家里喝着咖啡的时候,还以为今天会是个悠闲的假日——袴田边透过窗户眺望着住宅街边诅咒着自己的不幸。那么说来,柚乃说过今天开始期末考试来着。也许她现在正在学校里为难解的问题而抱头苦恼着吧。就像现在的自己这样。 “根本不需要烦恼吧。” 梅头咲子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考。 “叫久我山的图书管理员就是犯人。毕竟被害者本人就是留下这样的遗言。” “不,虽然我也这么认为,不过就是难以接受……比如说,那个信息真的就是指久我山吗? “既然写着〈く〉,又用〈〇〉把久我山圈住,图书管理员里面也有个叫久我山的人,能在夜间进入馆内的也只有图书管理员,肯定不会有错的啊。”(注:く是久我山的头文字) “说、说得这么肯定……” 实在难以反驳。 “不过,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写〈くがやま〉呢?” “无论是〈が〉〈や〉〈ま〉,都比〈く〉的笔画数要多呀。快要死去的被害者想要指出犯人而写上〈く〉,可是写完这个字的时候就耗尽力气了。因此才转念把视线内有相同名字的人物圈起来。因为这样做更简单呀。” 这番流畅的意见让袴田退缩了。这位女性在大大咧咧地发言的同时,背地里也会以理性来思考事情。似乎会是仙堂警部喜欢的类型。 “……我觉得这样太简单了。” 稍作思考之后,袴田说道。 “为何犯人会没发觉这些信息的意思呢。如果是我杀了人,对方留下表示袴田的〈は〉字的话,肯定不会就这么放任不管。” “也许是根本没发现对方留下信息吧。” 梅头依然轻松地回答。 “而且写得也不是特别的显眼……也许即使有注意到犯人也不认识久我山莱特这个角色,所以就不明白信息代表的意思。嗯,肯定是这样的。这也是没有把〈くがやま〉全部写完的理由之一。比起直接指出名字,指示角色名较为不易被察觉。” “‘遥控刑警’是前阵子的话题作对吧?而且久我山莱特又是主角,图书管理员有可能会不知道么。” “就算是图书管理员和书店店员也不可能通读所有书籍呀。” “嗯,可是……” “真是不够干脆呀。”梅头挽起双臂,“被殴打头部致死的人并非绝不可能瞒着犯人留下信息。虽然我知道就这么接受会让人不安,不过单纯地考虑的话……” “是否有可能死前留言本身就是犯人伪装出来的呢?” 被袴田如此反问,梅头停下了话头。 “你是说犯人拿起尸体的手指,用血来代替墨水留下死前留言吗?” “是的。这样就能让别人成为替罪羔羊……” 话还没说完就遭到对方的嘲笑。 “假如我是犯人,就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马上逃离现场了。袴田先生,你推理小说看太多了。” “我几乎没看过推理小说啊。” “是吗?” “嗯。毕竟是刑警。” “白户先生倒是经常都有看。” “啊啊,毕竟他是……” “我怎么了?” 被沙哑的声音搭话,袴田回过头去。刚才下去一楼的白户回来了。 “我是想说您是个独具慧眼的人。” “我就当作是对我的称赞好了。这个请收下。” 对方像交付伴手礼一样把套着硬盒的书籍递了过来。 “据说是那须先生他们发现的,是掉在通道上的凶 器。 长约二十公分,宽约十五公分,厚约四公分。虽不至于能称作大型书籍不过看起来相当结实的样子。换句话说,就是足以作为殴打别人的工具。书籍本体是全黑的装订,从硬盒里取出来一看,发现有掉页被修复过的痕迹。书套上点缀着浅绿色的花草图案,上半部的角落沾附着血迹。 硬盒的背面也有若干红色的斑点。正面以大大的字体印着〈人间临终图卷上卷山田风太郎〉。 虽然不知道‘遥控刑警’,不过这本书倒是有听说过。那是写于大约三十年前,归纳了九百人以上的死亡方式的奇书。袴田不禁扬起了嘴唇。这本书的下个版本必须要加上新的项目了吧。城峰恭助,二十岁,被‘人间临终图卷’殴打致死—— “犯人可能接触过的部分,下半部分的左右两角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了。至于血迹还在鉴定中。其他有被擦拭过指纹的地方还找到两处。” 往这边走,白户说着开始带路。经过现场的时候,袴田将凶器放回立着〈a〉金属板的地面上。硬盒背面的红色斑点似乎是在遗弃书本之时被飞溅在地板上的血液沾上的。 下到一楼,通过自动门来到外面。被警戒线围住的区域外面聚集了听到警报声而前来围观的附近居民。绕到建筑物的西侧之后,马上就看到一扇平凡无奇的门扉。 门扉上方装着一个细小的电灯,右侧有个对讲机。在其下方有个崭新的银色数字键盘。那是与固话按键很相似的类型,不过本应是〈#〉的地方是个标着〈入〉的大按钮。数字键盘收纳在盒子里,有个塑料制的奶油色盖子,现在盖子是保持着打开的状态。 “数字键盘的表面,以及这扇门的门把上的指纹都被擦拭掉了。” “就是说什么东西都检验不出来么。” “这么说有点不太对。其实有检验出这扇门早上被打开的时候,那须先生沾上去的指纹。不过,尽管是每天职员们出入都会使用的门,却完全检验不出其他人的指纹。因此可以证明昨晚曾经有被谁擦拭过。” “擦拭指纹的就是犯人吗?”梅头说。 “正常来想就是这样吧。毕竟犯人也是从这扇门出入的嘛。” 袴田弓起背,仔细观察电子锁的按钮。他戴上手套准备伸出手指时,白户“请先按下输入按钮。”提醒道。遵从他的话按下〈入〉的按钮,然后连续按了三次〈3〉的按钮。这是那须所说的白天密码‘333’。 接着转动门把之后,门扉便无声无息地朝外打开了。在事务室内,身穿青衣的鉴识课成员还在各处忙碌地工作着。右侧的墙壁有另一扇门,打开之后能看到深处的走廊。 “……其他门把的指纹没被擦拭掉吗?例如和走廊连接的房门,和柜台连接的房门,还有就是,这扇门内侧的把手之类的。” “被擦拭过的只有数字键盘的表面和这扇门的外侧把手而已。” 白户复述道。 “有从其他地方检验出大量的指纹。至于是谁触摸过哪里现在还在搜查中,不过其他地方没被擦拭指纹这点是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说犯人没触摸过那些地方啰?” “或者是忘记擦拭吧。” “是这样的话就最好了呢。” “…………” 袴田从便门的门把上放开了手,也许是回力的设计吧,门扉慢慢地动了起来,与开启时同样无声无息地关上了。他试着再次转动门把,不过门扉无法打开。看来确实是自动锁的样子。 “唔,真是一头雾水啊。” “真是靠不住呀。” “咕!” 梅头辛辣的一语再次刺在他的胸口上。明明刚才还是“好像不太可靠呀。” 他正想要提出反驳,却在这时听到传来咔咔咔咔咔……像是挖掘泥土的声音。还闻到乘着风飘来的红土气味。 “好像开始施工了啊。” “啊啊。说来过来这里的时候,有看到旁边似乎在施工的样子。” “据说是对地区中心的建筑物进行重建。” 白户用手指着图书馆占地之外的地方。隔着树木能看到被白色的篱笆围住的工地现场。戴着黄色头盔的作业员正在建筑物的骨架之间来回走动。工地角落建有一栋两层的小屋,大概是用来过夜的简易房屋吧……慢着。 “白户先生,从那间小屋里能清楚看到图书馆对吧?也许作业员有目击到什么东西也说不定。” 袴田兴奋地对白户说道。 “是的。其实我也这么想,现在已经让部下去调查了。” “…………” 被抢先一步了。“果然靠不住呀。”梅头自言自语道。突然觉得很想哭。 “已经去了挺久了,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啊,回来了啊。” 只见有个男人正钻过黄色的封锁带朝这边走了过来。他是在体育馆事件里曾经见过保土谷署的刑警。如果他能早点回来就能避免发生这种尴尬的惨剧了。 对袴田的内心想法毫不知情,那位刑警“事情很顺利。”以此作为开场白开始进行报告。 “昨晚有四名作业员在那间小屋的二楼过夜。从那边的窗户能清楚看到图书馆的西侧——事务室和二楼的窗户。据说那里在夜间窗帘也是拉开的,所以作业员们很清楚地看到图书馆的状况。” 首先,在晚上八点建筑物内的照明被关闭。在那之后就从没看到窗户对面亮起灯光。也就是说应该没打开过电灯。不过相对地曾经看到二楼的窗户有过三次光线的摇曳。” “三次……” “第一次是关灯后的一个半小时之后,大概九点半左右。第二次是三十分钟后,大概十点左右。第三次是一个小时之后,大概十一点左右。据说当看到亮光时,他们就说起最近图书馆似乎雇用了夜间警备员的话题,所以对这件事有所印象。” 说是在夜间看到摇曳的微光,难道是手电筒吗。不过, “被害者并没有带着手电筒对吧。是被犯人带走了吗。” “也许不是手电筒而是手机的照明吧?”梅头说。“可以拿来替代吧。” “啊,原来如此。” “真是个方便的时代啊。”白户感慨地点了点头之后,“可是无法解释看到灯光的时间存在间隔啊。十点是死亡推定时刻所以还好说,不过三十分钟前和一小时之后的就……” 九点半,十点,十一点。既然有被目击到光线,就证明当时有人身在馆内吧。到底是有谁在干些什么呢。这就是白户所言的‘第一个谜团’。 “总而言之,首先需要证实被害者昨晚的行动……白户先生,莫非你也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了吗?” “是的,现在正让人去城峰恭助的住宅调查。很快就会有结果……噢呀?” 白户回头望向便门。有名搜查员打开了门走了进来。看对方身上穿着的是青色的鉴识人员制服,看来并不是从死者住宅带报告回来的人。 他并不是兴奋地说出“事情很顺利。”这种话,而是“得知了一件重要的事。”以严肃的语气说道。 “已经调查过残留在出借柜台内的血液,血型是b型。” “……哈啊。” 点了点头之后,袴田歪头问道。 “那有什么问题吗?” “大有问题。因为被害者的血型是a型。” 袴田机械性地将鉴识人员的话记在笔记本上,然后将视线离开笔记本思考起来,于是总算察觉事情的重要性。梅头和带来报告的刑警都以惊讶的目光相互对望。唯有工地现场的施工声从远方空虚地传来。 “……似乎又多了 第二日 化学,现社,数a,秘密,怪人 1错综复杂的创作及其相关的搜索 凉爽的风于散步道呈放射状延伸的中央广场上吹拂着。 草坪发出沙沙的声音,梅头用手按住头发。也许是因为假期而且还是上午的缘故,周围不见有什么学生的身影,建造在森林中的广大校园相当的冷清。广场树木的对面耸立着大学的中央图书馆。远望着铺上玻璃的近代风设计的建筑,总觉得给人有种“好了,来学习吧。”这样的无形压力,感觉多少能够明白城峰恭助不选这里而是去邻镇图书馆的心情。 “也就是说是这样吧,明石先生。” 袴田把视线转回坐在长椅上的男学生身上。 “你在前天受城峰恭助的邀请,下午前往了图书馆。期间你就一直在阅览桌上制作课题报告,之后恭助先生说‘我要去选借阅的书本’,便在途中离席了大约一个小时。回来的时间是快到四点之时。后来你和恭助先生一起离开图书馆,用摩托车把他送回了家。接着就去家庭餐厅打工,一直工作到晚上八点,九点左右回到学生宿舍的自己房间。” “就是这样。” 明石康平以头部略微前倾的方式点了点头。他是个虽然相貌普通,但是感觉却有些不太正经的青年。每过几分钟他就会看一次戴在左手腕上的卡西欧手表。据他说自己在午后有无伴奏合唱团的练习。 “城峰先生经常去风丘图书馆吗。” “嗯,有空的时候大多会去。学生宿舍距离风丘也很近。” “前天城峰先生的样子是否有何奇怪之处呢?” “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奇怪的。” “以明石先生看来,城峰先生平时是个怎样的人呢?” “是个普通的好人啊。我和他是在进入大学后才成为朋友的,所以不是知道得那么详细……该说是认真诚实不会耍心眼,还是说和我性格很合得来呢。啊,不过基本上他是属于文静的那类型,所以朋友也不多。好像也没女朋友的样子。” “认真诚实,是吗。那么,他以前从没引起过什么事端吗?” “就说我不太清楚了。如果想要了解城峰的话,就去问和他更亲近的人啊。比如他表妹有纱。” “有纱。啊啊,是指城峰有纱对吧。” 这是昨晚在被害者亲属报告上看过的名字。好像她也经常会来风丘图书馆的样子。现在这个时间应该还在学校吧,看来有必要在傍晚时去找她问个话。 “可是明石先生,我们……” “我们想知道的是由你看来城峰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被从旁插口的梅头夺走了台词。袴田只好无奈地“就、就是这样。”补上这么一句。 明石摆弄着染成焦茶色的短发, “事端吗……。那么说来,去年他在大学的事务室跟人起过争执。” “争执?” “不,只是很小的事情而已。我加入的无伴奏研究社是去年刚成立的,我老是跟他说即使练习再多也没什么表演的机会,不如干脆就办个街头演出之类的吧。于是,城峰虽然不是我们的部员,但找他商量之后他就说很有趣,又是订立计划又是制作广告版什么的。结果最后我们真的搞起来了。就在这个广场。” “街头表演?” “对对。虽然反应很热烈不过毕竟没有得到许可,我们还是受到了责骂,连城峰也被牵连进来……哎,该说是那家伙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还是说没想到他也会做这种乱来的事呢。” 明石像是怀念似地露出微笑,然后静静地低下视线。 “那家伙为什么会被人杀了呢。” “你的心情可以理解。”梅头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我们必定会抓住犯人。” “好的……拜托您们了。我想城峰不会是什么坏人。” “感谢你腾出宝贵的时间。无伴奏团的练习请加油。那么,袴田先生,我们走吧。” “诶、诶诶。” 梅头先走一步离去,于是袴田也跟了上去。……奇怪?我才是县警她只是辖区的吧?立场好像逆转了啊。算了无所谓。 “刚才的证言全部记录下来了?” “是的,大致上。” 他看着被文字填埋的笔记本页面。梅头半是佩服半是惊讶的样子瞥了他一眼, “不过,明明是被警部吩咐而特意前来调查的,这样可是一无所获啊。” “说的也是。没打听到什么重要的事。” “也没发现优质的学生。” “优质的学生?” “不,我只是自言自语。比起这个,袴田先生,多给我说一下那个顾问君的事情呀。” 梅头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白户也好她也好,为何都对里染感兴趣呢。 “里染君可不是什么正经的人啊。倒不如说是个恶劣的家伙。不但随意在现场走动,态度又差,说话莫名其妙,还住在学校的房间里把自己肮脏的兴趣带入进去而且又对我家的妹妹出手,夏祭的时候他们好像还在哪里干了什么不轨的行径啊啊光是想起来就——” “太棒了。” “怎么好像忽视了什么的样子!?” 袴田叫嚷道,结果遭到似乎误会了什么的附近女学生们的窃笑。他模仿警部的样子慌张地干咳一声,把话题转回工作上。 “总、总而言之,赶快回去风丘吧。这次轮到被害者的母亲。” 昨日,搜查员们通知城峰恭助的母亲·城峰美世子前来警察局,不过被告知儿子死讯的她情绪非常激动,结果没能从她口中探听到详细的情况。于是一晚过后待她冷静下来之后,便向她再次提出了登门搜查的请求。袴田等人也打算向城峰美世子问话,以及调查城峰恭助的房间,顺带寻找里染用邮件拜托搜寻的‘某样物品’。 不过,至于为何要找那样东西,无论袴田还是警部都完全不明白就是了。 “喔,来了啊。” 住宅街的停车场上,仙堂已经在这里等待着。他身后还站着以白户为首的五六个搜查员。 “明石康平那边怎样?” “虽然得以证实他确实一直和被害者在一起,不过除此之外没其他什么收获……” “搜查本部这边有何进展吗?” 梅头向白户问道。 “知道了桑岛法男的现居地。” “诶,真的?” 被开除的前图书管理员·桑岛法男当然也被纳入搜查中。虽然保管在图书馆的简历书上记载着风丘公寓这个名字,不过当搜查员前往确认的时候,桑岛却不知为何在上个月尾就搬走了。之后就一直调查他移居后的住所地址。 “算不了多远,只是邻镇的公寓而已。”仙堂说。“羽田镇的密斯玛路公寓,一〇三号室。” “因为距离不远就让搜查员先去了。那里确实挂着〈桑岛〉的名牌。” “那,有见到本人吗?” 袴田催促道,白户慢慢地摇了摇头。 “很遗憾,他不在家。因为信箱里装着晚报,看来他从昨日下午就一直没回过家。如果今天下午也还没回来的话,我们打算向管理员借个钥匙进入房间里调查。” “这样啊……” 桑岛法男。事件发生之日和死者交谈过,脸颊上有火伤的男人。他至今都没出现,犹如阳炎般摇摆不定,充满了谜团。 是个比死前留言指示的久我山更让人在意的人。 “总之,现在比起犯人,还是先调查被害者。” 仙堂像是要纠正搜查员们的思想般说道,他“那就走吧。”说着跨步走了起来。 众人穿过连接停车场的大 道,走进了小路里面。似乎能在屋顶和屋顶之间往来的狭小角落处,城峰恭助的家就在那里。 那是间勉强在剩余的土地上建造起来的两层楼独栋房屋。不过因为被害者是母子家庭,也许光是让两个人住就已经充足有余了吧。虽然房屋朝南而建,可是所有窗户都挂着窗帘。前庭有个不大不小的花坛。夹着玄关前方的狭窄通路对面,有条延伸至下坡道的楼梯,这让袴田有种正走在迷宫中的感觉。 仙堂按响对讲机之后,一位四十多岁的女性打开了房门。 “是恭助君的母亲,城峰美世子对吧。” “……是。” “我们是警察。依照事前的联络前来拜访……” “我明白了。请进。” 仙堂刚报明来意后,她就让出身体请刑警们进屋。与其说她是通情达理,更像是因过度劳累而疲于对话的样子。刑警们各自低头行礼走进城峰家。白户的梅头等人上二楼调查城峰的房间,只有仙堂和袴田两人被带到了客厅上。 “我去给两位泡茶。” “啊,不用费心。” “不会。那我去泡茶……” 她走进与客厅相连的厨房,把水壶放到火炉上。两位刑警在客厅的椅子上落座,边环视室内边等待对方回来。 是个家具很少,相当朴素——说难听点就是贫寒——的房间。沙发的靠背上挂着似乎是手织的蕾丝边,橱柜上摆着几张照片。一家三口齐聚的照片很少。因为恭助的父亲在十年前就已经亡故了。 “请用茶。” 把红茶端上来之后,美世子也在两人的对面落座。 她和被害者长得不太像啊,袴田想道。披散的黑发搭在肩膀上,给人感觉相当劳苦的女性。虽然皮肤还保养得不错,不过脸颊和身体都很瘦削,因承受儿子死亡的打击,让她脸上一直带着阴郁的表情。是因为眼镜片太厚的缘故吗,就只有黑眼圈边上的瞳孔看起来很大的样子。 为了避免让她承受更多的疲劳,仙堂温和地提出话题。 “我是县警仙堂。这个是我的部下袴田。负责侦查这个事件。……令郎的事情真的让人很遗憾。不过这是杀人事件。虽然也许会勾起您的伤心回忆,不过能否让我们请教几个问题呢。” “……好的。” “感谢您的合作。那么,首先是关于前天的事。听说您在车站前的裁缝店工作是吧。那您前天也有上班吗?” “没有,因为前天是店铺的定期休息日,所以一直在家。” “令郎是中午过后才前往图书馆是吗。” “是的。他说要去图书馆一个钟左右,要在那里写报告,然后就出门了。回来的时候是四点过后。好像是坐朋友的摩托车回来的。” “令郎回家后是什么样子呢?有跟您说过过什么话吗?” “说了些‘报告进展不佳’之类的,没什么特别的话,样子也没什么奇怪的……。然后恭助就坐在沙发上阅读从图书馆借来的书了。” “借来的书?” “就放在那边的桌子上。” 朝沙发那边回过看去,只见餐桌上叠放着六本书籍。‘傍闻’,‘梦的远近法’,‘坛中的手记’‘教育商谈入门’‘特别活动与人类形成’‘道德教育论’。 仙堂“失陪一下。”说着离开座位,从二楼叫了个搜查员下来。下来的搜查员用相机拍摄了照片,把书籍押收了下来。 “您也经常会去图书馆吗?” “休息日偶尔会去……。有时也会和恭助一起去。” 似乎踩中了雷池的样子,美世子的声音阴沉了下来。警部坐回椅子上。 “那么,回到正题吧。您说令郎在沙发上看书。” “是的。每次借书回来时他都是坐在那里看的。入夜之后,我开始准备晚饭的时候他都一直坐在沙发上。不过之后出过两趟门……” “两趟?” “第一次是七点左右。他突然说‘我要去车站前买杂志’,然后就带着挂包出门了。那时过了大约十五分钟就回来了,还说‘买不到杂志’什么的。所以我也没特别的在意。” 杂志。那么说来,被害者的手指上有阅读漫画后会沾上的污迹。 “晚上七点出了一趟门,十五分钟后回来对吧。第二次呢?” “第二次是过了两小时,吃过晚饭洗完澡之后。那时恭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可是他突然说‘我还是去其他店找找看’,我连阻止都来不及,他就又带上挂包出门了。” 那就是我最后看到恭助的样子,补充上这句话之后,城峰美世子低下了头。她的头发毫无生气地垂落着,几乎快碰到茶杯上。 “是否知道第二次出门的准确时间呢?” “九点……二十分左右吧。” “令郎是说‘要去其他店买杂志’对吧?” “是的。” 仙堂使了个眼色,袴田把这句证言圈了起来。 从这里到图书馆徒步只需五、六分钟。九点二十分出门的话,到达图书馆就是差不多九点半——换言之,就是最初被目击到手电筒光亮的的时间。 恭助是对母亲撒谎,其实是要去图书馆吗。不过在那之后到十点的三十分钟期间,他到底在馆内做什么呢?还有在之前的七点外出又是所为何事呢? “仔细想想洗过澡之后又外出确实有点奇怪,不过那时我心想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吧,所以就没太放在心上。可是,过了一小时两小时都没见他回来,发邮件过去也没回复。所以我就想他可能是去了附近的表妹家吧。于是我就发邮件给他的表妹有纱了。” 美世子让袴田两人看了手机的发送记录。发给<恭助>的邮件记录分别有十点半和十一点过后的两封。两封都是‘你在哪里?’这样的简单内容。期间也有一封发给<有纱>的邮件记录,这封则是‘恭助有到你们家打扰吗?’这样的内容。 “见他到了半夜也没回来,我就觉得担心了,不过还是觉得也许是突然遇上朋友或是什么事而耽误了吧。所以我就自己先睡了……我真是傻呀。要是我可以更挂心点就好了。” “不会。我觉得您已经足够关心儿子了。 虽然仙堂认同地说道,不过她只是把头垂的更低。美世子摘下眼镜,反复用眼镜布擦拭镜片。就像想要通过做点事情来排遣悲伤。她执意要去泡茶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吧。 “说起来,恭助君有在现场留下信息。那究竟是表示什么意思,您是否有什么头绪呢?” 仙堂把搬走尸体后拍摄的死前留言照片递给美世子。她把脸凑过去眯起眼睛,然后把眼镜戴了回去,依然把手按在眼镜上仔细凝视着照片。 “看起来像是指在书里登场的叫做久我山莱特的角色。” 他母亲果然也是相同的看法。 “恭助君是否对这本‘遥控刑警’情有独钟呢。” “不知道……虽然他经常会看推理小说,可是最近好像不怎么看的样子。不过‘遥控刑警’是本引起话题的书,所以我和恭助都有看过。恭助有在图书馆跟叫久我山的图书管理员聊过这本书的话题……啊,久我山先生……” 看来她的头脑中也闪现出久我山就是犯人的想法。仙堂慌张地“不,死前留言不能太过相信。”补上这句话。他换了张照片,改变了问题。 “这些是装在恭助君挂包里的东西,是否有何在意的地方呢。” “……手帕不见了。” “手帕?” “是的。恭助平时都会在挂包旁的袋子里放条手帕。黑色条纹图案的。” 图书馆内并没掉落这样的 东西。是被犯人带走了吗? “那么,还有个和携带物品相关的问题。令郎在九点二十分出门的时候,有带着什么照明工具之类的东西吗。比如手电筒,笔形手电什么的。” “照明工具,是吗。家里是有一支小型的手电筒,至于恭助是否有带走就……” “可以请您现在去确认吗。” 美世子和袴田两人一起来到走廊。她打开玄关旁边的置物柜,往里面探寻之后,“咦?”地发出叫声。 “不、不见了。本来这里应该放着一支银色的小手电筒才对。” 袴田将这件事也记在笔记本上,并圈了起来。里染的推理正中目标了。城峰恭助是带着手电筒进入图书馆,之后才被某人从现场带走的。 仙堂站在原地思考起来,“还有一个问题。”他对美世子说道。 “令郎为何会身在晚间的图书馆,为何会被杀害,您是否有何头绪呢。” “……没有。” 美世子稍微提高了声调。 “在他父亲去世之后,恭助就一直是我的支柱。尽管还没完全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他却完全没表现出难过的样子,即使生活艰辛也从没说过一句怨言,在高中和大学都拿到奖学金还去打工……别说是扯上犯罪了,他就连反抗期都没有过,是个非常好的孩子。他会招来谁的怨恨,甚至引来杀身之祸什么的,这种事……” 这时从楼梯那边传来脚步声。走下来的白户以眼神向仙堂示意。看来房间的搜查结束了。 之后获得主人的许可,袴田等人便对客厅和其他房间展开搜索。因为从事件发生之日以来都没扔过,所以垃圾桶之类的也都检查过。在被刑警们侵犯生活空间期间,美世子都一直坐在沙发上,目光紧盯着结果一口都没被喝过的红茶上。 搜查全部结束之后,她把搜查员们送到玄关上。最后由仙堂表示谢意。 “那么,我们就告辞了。感谢您贵重的意见。” “不会……那个,刑警先生。” “怎么?” “关于守夜的事,我打算在后天举行。” “啊啊,我明白。我会尽力在那之前将事件解决的。” 仙堂大力地点了点头。 不过在美世子关上房门之后,他的目光就恢复了刑警的冷峻之色。袴田听到他像是有苦难言似地“好孩子么。”碎碎念道。 “为人母的都会说这种话。” ‘喂。’ ‘里染君?现在可以说话吗?’ ‘呀大哥,你好。可以啊。刚好结束第二天的考试。’ ‘啊啊,是吗……考得怎样?’ ‘现在为止都没什么大问题。’ ‘你倒是很轻松嘛。’ ‘也算不了有多轻松啊。把你那边的情况也告诉我吧。调查过城峰恭助的房间了吗?’ ‘刚刚调查完。可惜的是被害者好像没有你所推测的那种兴趣啊。’ ‘真的?一点迹象都没有吗?’ ‘啊啊,什么都没发现。不过,调查过电脑之后,发现有些奇妙的邮件交流。’ ‘喔,是怎样的?……嗯。……嗯。原来如此,那就正如所料了。手机邮件方面呢?’ ‘其实那边也有几个让人在意的发现。对方是……’ ‘啊啊果然如此。情况大致上明白了。为了确认清楚,可以将那些邮件信息发到我这里吗?稍后我会好好处理的。’ ‘你说好好处理——’ ‘傍晚再到我的房间内交换详细的情报。我要挂了。因为跟别人约好见面。’ ‘约好见面?跟谁?难、难道是柚乃——’ ‘是大哥也认识的可爱女孩子哦。’ ‘不就是柚乃吗!’ ‘啊啊来了来了。哟,正等着你呢。那么之后再联络。’ ‘喂喂里染君?里染?果然他是个不能大意的家伙!’ 2学习会 袴田柚乃边撑着朋友早苗的肩膀上边走在一楼的走廊上。期末考试的第二日可以说几乎没有成功的感觉。 果然最初就面对化学是最糟糕的吧。现代社会的记述问题多到不行时间根本就不够,就连本以为在理科中比较擅长的数学a也搞砸了。在对答案之后才发现到,应该要用重复序列解答的问题却套用了其他的公式。结束了。完蛋了。已经没救了。真想什么都不管回家盖上被子把所有事情都忘掉呼呼大睡。可是这个愿望无法实现。明天和后天都要继续考试。 “不如我从明天起就上幼儿园吧。从初等教育开始回炉重练……” “初等教育是从小学开始就是了。” 早苗订正道。连开个玩笑都搞错自己真是没救了。 “怎么说呢,柚乃每次不都是能拿到相应的分数嘛。” “这次是真的不行了啦。啊,感觉明天也会失败的样子。” “不想这样的话不如就去图书室吧……不过就我来说,还是想要去发生事件的图书馆看一下。” 风丘图书馆杀人事件的相关报道登上了今早的电视新闻和报纸上。只是说了个大概详细情况还要等待后续的报道,这件发生在附近的事件也在考前的教室内成为了话题。 “又不是值得去看的有趣事件。而且今天可能还是闭馆吧。” “唔,是吗。啊,那就去里染学长的房间好了。” “我觉得在那么乱的房间里复习会让人更加无法集中精神……” 在经过第二校舍的时候,柚乃站住脚步。 那间凌乱的房间的主人正站在北侧走廊的空教室前面。他正把背靠在墙壁上,好像跟什么人在说话的样子。 “真的会发生那种事吗?” “并非绝对。只是换作是我的话就会那样做。是概率的问题啊。” “你说概率,那么也有可能不会吧。” “那就到时再说。这对你也没有坏处。” 交谈对象是个黑色短发的女学生。由于对方背对着这边所以看不出是谁。——而且,他们似乎在谈什么秘密的事情。柚乃和早苗对望一眼,然后躲在走廊的角落上偷听起来。 “不过,为什么我要听从你的要求……” “不愿意吗?” “也不是说不愿意,不过我已经还你人情了吧。” “说来之前你发来的合照真是不错呢。不如拿去照相馆放大装饰在楼梯口前面的公告板上——” “知道了,我做就是了。应该说请交给我吧。” “拜托了。” “哈啊……。我果然还是很讨厌你这个人。” “彼此彼此。啊啊还有。” “又怎么了。” “还是这样的你比较合适。” “……就算被你这么说我也不会觉得高兴喔。” 女学生害羞地丢下这句话之后便往这边调转脚步。那张脸有点印象又好像没有。竭力动起因考试而疲劳的脑袋,柚乃终于想起来了。 是针宫理惠子。二年生的,给人予辣妹印象的少女。没有马上认出来是因为她的外表有了很大的改变。虽然有听到她在暑假结束时改变了形象的传闻,不过还是初次见到她的本人。确实是改变了。而且还变成了美女。原本的金色长发被干脆地剪短,发色也染回了黑色。卷曲的发尖和略施淡妆的细长双眼,那副样子就如同会出现在外国杂志上模特儿一样。 因为看出神而来不及藏起身体,针宫准备在走廊上转弯的时候发现了柚乃她们,脸颊猛然地羞得绯红,然后就朝着第一校舍跑了。 ……性格上倒不像是外表那么酷的样 子。 身旁的早苗发出“呃”的叫声。将视线转回走廊之后,发现里染的眼睛就在极近的距离处。 “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呃……刚来而已。” 里染像是懒得追问下去似地把视线从柚乃身上移开。于是早苗立刻就“你跟针宫学姐聊什么呢?”这么问道。 “只是讨论考试的对策而已。” 柚乃和早苗再次对望。听起来完全就不像是符合高中生的对话就是了。 就在这时, “站住!” 亢奋的声音插入了进来。转头一看,这次是香织从第二校舍那边往这边跑来。脸色变得煞白的里染正准备朝反方向逃跑,不过依稀察觉到情况的柚乃立刻拉住他的手腕。运动白痴的废柴光是如此就差点摔倒了。 “抓获!” 追上来的香织已经抓住他另一边的手腕。柚乃和早苗对此拍手称赞。话说回来,在追逐别人的时候会真的喊出“站住!”的人还是初次见到。 “终于抓到你了二十面相。你也就到此完蛋了。” “可恶,明智君。不对昨天你才是二十面相吧!到底是怎样的世界观啊!” “这是黑魔术喔。” “别以为什么事都能用黑魔术来解释!” 对里染的抱怨充耳不闻,香织对柚乃道谢。 “谢谢,小林君。这是你的功劳。” “不,我才不是什么小林君。里染同学,你做了什么吗?” “因为天马拒绝邀请企图逃跑所以我一直都在追着他。好了快去吧。大家已经集合了。” “不巧的是我因为考试已经很累了。得回去房间睡个觉才行。” “你在考试中有一半时间都在睡觉吧!我们需要天马的头脑。” “头脑?”早苗对这个单词起了反应。“难道发生什么事件吗?” “不是事件……啊,方便的话不如你们也一起去吧?” 香织边抓着垂死挣扎的犯人手腕边伸出右手,指着柚乃她们正打算要去的第三校舍。 “在图书室开学习会。” “呀,可以聚集到这么多二年级的优秀学生真是太感谢了。看来这次考试能够避免挂科了吧。” “与其说是聚集其实是被这个红眼镜女强行带过来就是了。” “我也和左边的同样。” “既然是男人就别对这种小事斤斤计较。来,天马拿出教科书。小仓也是。小奈绪也来复习。” “好吧……说来,向坂的成绩也相当不错的吧。要指导梶原君的话自己一个就可以了不是吗?” “大家一起复习,热闹点才好对不对。” “在图书室里吵闹是不行的吧。” “又不是在吃火窝。” “啊,不过,人数多才能互补长短不是吗。也许还更有效率。” “不愧是小奈绪,乒乓球部长!真是明白事理!” “我也觉得吵闹很不好就是了。” “啊,抱歉……那我就小声点说开始吧。开始。哇~,啪嗒啪嗒。” “向坂,你不用勉强自己拍掌。呃,那么梶原君,你想我们指导什么呢?” “首先是明天的科目……” “这就开始了!?” “小仓,安静点。” “我才不想被向坂你这么说!?” 仓町连续发出两声大叫,不过幸好其他座位的学生吵闹程度也差不多,所以没有特别引人注意。 图书室在第三校舍的四楼,是校内纵长最宽的房间。门旁有个柜台,室内有收藏着最新到货的书籍和推荐图书的企划专区,排列着学习桌的阅览区,以及种类丰富的书架。或许是新闻部号外的效果,阅览区比起平时更要热闹,不管哪个坐席的学生都在盯着教科书和参考书。偶尔还会听到痛苦的呻吟声。 柚乃等人占到了窗边的桌子。同桌的是五名二年级学生。香织和里染,新闻部副部长仓町,有着特征性的天然卷头发的演剧部部长梶原,以及佐川部长。 从对话的内容,以及梶原站在主导的立场上来推测,他是以邀请成绩优秀的人帮忙复习为名目而策划这个学习会的。那么说来在八月尾发生的消失事件时,梶原就和香织说过这样的话来着。虽然混在前辈们之中学习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大家都是相熟的人,而且佐川部长还坐在自己旁边。 “袴田和野南也是,要是有不懂的就说出来哦。” 坐在柚乃左边的佐川部长把脸靠过来说道。 “既然是一年生的范围我想也很容易指导。” “好、好的。谢谢学姐。” 部长的嘴角带着微笑,把视线落在认真地加以分类的世界史笔记本上。和社团活动中一样,在图书室里她也是个可靠的存在。既然是一年生的范围我想也很容易指导——自己在明年也能对后辈说出同样的话吗。大概不行吧。 “那,从什么开始?”被坐在右边的早苗戳了戳,柚乃回过神来。“先从这个开始。”她说着取出数学的问题集。明天的考试是现代文,英语r,还有数学i。可不能像今天的数学a那样重蹈覆辙。 这时,突然感觉到视线。往正对面的座位看去,发现坐在那里的里染正以阴沉的目光望着自己。又是翘毛吗?不对,仔细一看他的焦点是凝聚在自己的身后。 柚乃打算要确认而往背后回过头。里染的视线望着的人是城峰有纱。 因为考试期间没有会来借书的学生,所以她正独自坐在柜台内低着头阅读文库本。昨天和柚乃他们分别之后她就被告知了表哥的死讯了吧。她脸上的哀愁表情越发加深,明显情绪相当低落。 是因为被害者是学生而有所顾虑吗,早上的新闻上还没公开城峰恭助这个名字。因此学生之中没任何人为她担心。……是否应该打声招呼呢。 “明天的世界史真麻烦啊。里染,有没什么记国家的方法?” “有呆毛的是意大利,大背头的是德国。”(注:这里a自以国家拟人化为主题的动画《黑塔利亚》) “为何是拟人化?” 在犹豫的期间,里染和梶原又回到了悠哉的话题上。总之自己还是继续努力复习好了。 打开依照教科书出题的问题集,开始复习二次函数。幸好还没做的问题堆积如山可以做到满足为止。多到让人想哭。真的让人想哭。不对,自己绝不是不认真学习,而是因为太过努力进行部门的练习才会这样。 她边为自己找借口边把堆积的问题之山削掉。在六月学习的单元早已被夏日的暑热融化殆尽,必须要逐个和早苗确认对错才行。话虽如此这个损友学习也相当随便即使确认过也不能疏忽大意。只是做了两、三个问题就耗费了大量的时间。这样子明天真的不要紧吗。 看到这样子奋斗着的柚乃她们,香织“数学么。”低念道。 “我们明天也有数学ii的考试。不妙了啊,是冈引老师。” “冈引老师……啊,是传闻中超级严厉的那个……” “与其说是严厉,其实是变态吧。” 梶原在座位上断言道。冈引老师似乎受学生们讨厌的样子。 “考试的问题真有那么难吗。” “唔,这也是原因,不过他在考试中也不会通融啊。” “啊啊,而且冈引的考试是在四个班联合的大教室里进行的哦。不少人都在考前怯场而退真是可怜啊。” “这……的确是很严厉呢。” “我想他的目的是想要气氛更像真实的考验吧。” 佐川部长从笔记本上抬起 头,加入了对话中。原来如此,柚乃说着点了点头。不过,她其实在内心祈祷明年绝对别让冈引成为班主任老师。……自己和部长就是这方面有所差异吗。 香织探出身体, “柚乃你们的数学老师是谁?矢部老师?让人无法接受啊,英语呢?” “英语r是佐藤老师,英语w是滨口老师。” “滨口?噢噢,我和天马在一年生时也是他呢。” “我也是滨口。”梶原说。“他倒是和冈引正相反。随便到甚至让人觉得不安啊。考题也是每年重复使用的样子。” “诶!?” 早苗激动地叫道。 “每年重复使用?真的吗?” “传谣就是这样的。”部长说。 “难、难道,佐川学姐去年的英语也……” “英语w也是浜口老师。” “给我!把去年期末考的考题给我!” “不行。这等同于作弊吧。” 早苗隔着柚乃把手伸了过去,可是无法折服认真诚实的部长。损友灰心丧气地垂下马尾,这次改为拜托里染。 “里、里染学长,至少把英语的学习方法教给我……” “去背教科书。” “根本不同!我们的世界完全不同!” 早苗的脑袋垂得更低了。柚乃边捶了捶背边把视线转回问题集上。刚才做到问题6来着。接着是问题7。求二次函数的最大值和最小值的问题。 她刚在笔记本上画其图表便马上停下了手。 常见的单纯题型出乎预想地因为单纯过头而无从下手。该怎样才能解出来呢。 她环视整张桌子,梶原正在向仓町“日耳曼人是什么人?”提出这种哲学性的问题,香织则和早苗热烈地讨论着‘浜口’的话题,而里染——他连教科书都没打开,只是在摆弄着智能手机。不管怎样,看来佐川部长是闲着的。 “那个,佐川学姐,这里有点问题。” “唔?” 部长从柚乃手上接过问题集。 “啊啊。这里大概是要区分定义域和轴的位置关系……” 大概是思考问题时的习惯吧,她把自动铅笔的笔帽部分贴在嘴唇上,开始解答问题7。柚乃连自己提过什么问题都忘记,只是出神地注视着她的样子。她如沉思般略微低下视线的那副模样,总觉得有种洗练的感觉。真不可思议。那头平时看起来充满跃动感的短发被午后的阳光照耀,绽放出知性而且冷静的魅力。要是问题7非常难解的话就好了,柚乃突然想道。 “佐川,那支笔。” 然而就在幸福感满点之时,却被里染用话语破坏掉了。 “体积小真不错啊。看来很容易携带。” 部长以愣住的表情把自动铅笔从嘴唇上移开。 “啊,这个?确实是很好用……不过怎么了?” “能在考试期间借给我吗。下周就还给你。” “诶?” 叫出声的人不是部长,而是柚乃。冷不防说些什么啊这个男人。借?向佐川部长借自动铅笔?借她刚才放在嘴唇上的自动铅笔? “喔,借给你是没关系。” “抱歉。帮大忙了……” “不行。” 柚乃慌张地挡住里染准备接过自动铅笔的手。里染带着不满的表情望着这边。 “为什么要由你决定啊。” “你问为什么……总、总之就是不行。如果想要小型铅笔的话,就拿这个。” 柚乃翻找自己的笔袋,取出了一支小型的圆珠笔。那是买笔记本时附送的东西。 “我的给你。不用还回来也没关系。” 她几乎是强逼地把笔塞了过去。里染收了下来在笔记本页角上试着写了下,“圆珠笔么。”他妥协地这么说之后,把圆珠笔收进胸前的衣袋里。……等下,为何不是放入笔袋而是放在胸前? 接着,里染“我去休息一下。”离开座位,往书架那边走去。真是的究竟怎么了, “真是莫名其妙……” “我会教到你明白为止的。” 误会了这句话意思的部长把椅子往柚乃的座位挨近。 3.文学少女和博识的侦探 目光追逐文字,翻动书页。继续追逐文字,翻动书页。城峰有纱机械性地重复这种动作。 讽刺和幽默的世界在文库本之中不断扩展。那是个穷人假装的大富豪以及失业的青年在饭店中拿错对方物品的故事。然而寓意肤浅的内容完全无法进入脑袋。虽然如此有纱还是快速地翻动书页。如被强逼般阅读下去,用右手拇指确认书页厚度,就跟平常那样,没问题的,同时在内心如此劝服自己。 恭助哥好像在图书馆内被杀了。 被杀的时间是星期一的晚上十点。据说是被用书本殴打头部致死的。好像现在还没抓到犯人。据说现场留下了像是〈く〉这个文字的信息……父母忙得不可开交,又不可能和警察直接对话,所以得到的只有片面的情报。其实自己真的很不想去上学,可是却“既然是高中生无论如何都要参加考试。”被父母强逼地赶去上学。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解答考题的了。感觉考得很顺利,也觉得不是这样。 再次翻动书页。努力地埋头于故事之中。书本之中很温暖,如同被盖上毛毯般舒服愉快。重叠的书页能将一切覆盖起来。不论是讨厌的事,悲伤的事,痛苦的事,还是不安的事—— “这个,麻烦了。” 别的文库本被推到柜台上。 抬起头来,里染天马就在眼前。 “啊,好的。” 有纱慌忙把书签夹在自己的书上,收下了里染的文库本。她从封底后面抽出借书卡。风丘高校的藏书并没有以条形码来管理,所以借书手续还是旧时的方式。由于只需要在借书里上写上名字和日期,因此就算没有图书委员也能办理手续,不过名义上规定必须要有人来检查才行。 窗边的桌子处传来笑语声。挠着天然卷头的演剧部部长,以及指着他说着什么的新闻部部长。里染在借书卡上写着名字, “不好意思啊,我们那么吵。” “不会……在考试期间总会这样子。” 有纱收下了卡片,把今天和返还预定日的日期写了上去,放入保管箱里面。里染借的是电击文库的轻小说。封面上印着如尼采的著作风格的书名,以及贴背而坐的少年少女插图。封面上的少年正喝着罐装果汁。(注:出自日本作家土桥真二郎所著的轻小说《通往查拉图斯特拉的阶梯》) “里染君,你不复习没关系吗?” “这是我要说的话。” 里染看着放在柜台上的有纱的文库本。确实自己也没资格说别人。 “在考试期间也看书,真是图书委员的模范啊。” “才、才不是这样。” “那为什么要看书。” “……因为书本能让人逃避。” 在以黄绿色镶边的封面上,青年和老人在套着水桶的雪人前方手持高脚杯相视而笑。看起来相当幸福的样子。(注:《雪地三男子》) 里染暂且沉默不语,然后他慢慢地绕进柜台内侧,坐在有纱旁边的椅子上。 “是吗。” 这句话听起来既像是随便附和,也像是洞识了全部事情。 有纱看着他的侧脸。真是个奇怪的人,她想道。虽然之前就这么觉得了,不过从昨天起这种想法就变得更加强烈。他在自行车前作出的奇妙行动。神秘的视线。以及,那些如同刑警问话般的问题。那么说来在六月学校的体育 馆发生事件的时候,曾经听到某个奇怪的传闻。据说他协助了警察,让事件得以解决——这样的传闻。 “克斯特纳粉丝的女高中生在现今实属罕见啊。” 里染小声地说道。视线再次盯在有纱的文库本上。 “只是随便挑来看而已,算不上什么粉丝。比如‘小不点和安东’,这类面向孩子的书籍我也经常会看……要说的话我还是更喜欢杰姆斯。” “卖笑的少年?” 虽然后半句只是自言自语,但被对方说出书名让她相当惊讶。 “你知道吗?” “因为这本书的缘故让我有段时间对于麦淇淋的生产商相当执着。” “我还是初次见到有同龄的人看过这本书。里染君也喜欢杰姆斯吗?” “不,我是恩德党。” “是、是吗……不过,我也喜欢恩德。比如‘毛毛’和‘愿望潘趣酒’。” “愿望潘趣酒吗,真让人怀念啊。这本书我现在都还记得。” “嗯嗯。是个很棒的故事。” “不,故事几乎都忘了,里面有个对书本吹毛求疵的讨厌家伙出现的场面对吧。那些讽刺真是绝了。” 微妙地岔开话题之后,里染粗略地翻开借来的文库本。刚才的话题意见不合。而且,对方似乎也没有离开座位的意思。 “……里染君,你经常在这里借小说对吧。 “因为这类型的比起图书馆这里更齐全。动画原作也有很多。” “你喜欢动画和漫画吗?” “我喜欢逃避。跟你一样。” 里染把文库本倒扣在柜台上。然后他朝有纱的手瞥了一眼, “胼胝。” “诶?” “手指上的胼胝。看来也没有疏忽学业呢,不愧是学年第四名。” “啊,不。这不是学习造成的。” “插图练习?” “也不是这样……” 原本打算顺势否定,不过有纱突然闭上嘴。可是已经太迟了。 里染像是理解似地摸了摸下巴,“啊啊这样吗。”点了点头。 “既然不光是阅读也喜欢创作的话,文艺部反而更适合不是吗?” “…………” 有纱用双手扯住裙子的下摆。 暴露了。 明明无论是朋友,同学,前辈,后辈,甚至是老师,在学校里至今谁都没发觉到的。而且,还是被基本没怎么说过话的隔壁班男生发现。 耳朵红透了。她以生硬的声音寻找推脱之词。 “呃,该说是,跟别人相互借鉴之类的,我不太擅长这种事。就是,所以说,其实只是有点兴趣所以偶尔写一下。” “偶尔写的话可不会弄出胼胝。”他进一步追究起来。“是什么类型的故事?” “……幻、幻想系的。” “真想看看啊。” 有纱像金鱼般嘴巴一张一合。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呢?里染的语气缺乏抑扬顿挫,无法读出其背后的真意。 “是在笔记本还是什么上写的吗?电脑呢?” “虽然不是不会用,但不太擅长……该说是不实际动手去写的话就很难写下去吗,啊,不是,那个……” “真是越来越罕见了。” 里染半是惊讶地叽咕道。有纱的裙子似乎都快要被扯烂了。很难写下去?自、自己究竟乱七八糟地说了些什么啊。 “里染君……里染君不会自己写吗?” 脑袋都快要沸腾起来,而且还提了个奇怪的话题。 本来以为会被对方耻笑,可是里染在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就像是受到出其不意的攻击般移开视线。他撅了撅嘴,继续说道。 “其实现在有个正在写的故事。” “诶?” 扯住裙子的手放松了力道。 “呀,不过我的那个写的真的不怎么样。而且是第一次写,结局都还没决定好。” 里染又拿起小说,百无聊赖地翻动起来。他的脸也和有纱同样变得赤红,目光游移不定。 难道说,他过来搭话就是这个原因吗。目的是想要找别人讨论创作的话题,所以才去接触似乎有相同兴趣的同年级学生吗?无论是昨天的奇妙发言,还是刚才那番生硬的交流,都是因为他在寻找说出这番话的时机吗。 假如是这样的话, “有点意外呢。”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只是心血来潮尝试一下而已。而且结局都还没决定好。” “你已经说了两次了。” 有纱绽放笑容。总觉得已经好久没笑过了。里染用双手扯着文库本小说。跟自己慌张时的反应相同。不过还是希望他能妥善对待图书室的书籍。 “写的是怎样的故事告诉我嘛。” “为、为什么要问。” “因为感兴趣。而且,也许我能对你的故事给点意见。” 里染折腾着文库本好一阵子,不久后把头转过这边,有点害羞地面露微笑。他环视柜台周围,确定附近没有偷听的人之后,手足无措地开始说了起来。 “某个少女的故事。围绕少女和一本小说的故事。” “哇,感觉很不错。” “是吗……某个地方有个孤独的少女。内向的少女。虽然不怎么显眼,也不擅长和别人交流,不过实际上她相当知性又非常聪明。她很爱看书,平时总是在看着什么小说。” “嗯嗯。” “不过,少女还有另一个隐瞒着的兴趣。就是创作。不光是喜欢阅读也喜欢自己去写。她没把写出的小说给任何人看,不过就只有一个人是例外。就是住在附近的表哥。和少女从小时候起就很要好的他也喜欢看书。对少女来说他就是如亲哥哥一样可以依靠的存在。” “…………” “某日,看完她的新作的表哥对故事大加称赞,说了这样的话。‘我想让更多人看到这个故事’,少女也打从心底地如此盼望,不过却难以踏出前进的一步。她没有勇气拿去投稿或是在同人活动上贩卖,也羞于让学校的朋友去看。她因为不擅长使用电脑所以也没有放到网络上,原本小说就是写在笔记本上的。就在少女打算放弃之时,表哥想到了某个方法。在身边而且被限定的空间内,能让不特定多数的人看到少女作品的,非常神奇的方法。” “等、等一下里染君。” 有纱出声叫道。里染没有停下来。他快速地继续说下去。 “表哥首先把少女的小说制成书本。不是手写而是印刷成文字的,与其他书籍并无不同的硬皮装帧本。在现在的时代,很容易就能找到很多提供这种服务的印刷公司。就是将笔记本原稿寄过去就能将其制作成书本之类的。本来故人的日记或是学校的文集在需要长期保留下去时就会使用这种方法,所以小说当然也能这样制成书本。如果只是印刷一本的话只需要些许资金就已经足够了吧。于是世界上只有一本的,她所写的书本便诞生了。那么,表哥会怎么处理这本书呢?” “等一下。” “表哥把这本书放到经常会去的图书馆里。包上封皮贴上条形码伪装成藏书的样子,混入国内作家〈ま行〉的书架上。因为条形码是伪造的所以如果被人借走马上就会暴露,不过只要贴上〈馆内专用〉的标签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客人就不用说了,就连图书管理员也没发觉那本书是伪装的。当然了。谁都没有对此抱有违和感。即使是注意到也只会‘原来还有这样的书啊。”抱持这种程度的想法吧。就算是多么能干的图书管理员,也不可能完全掌握十万册以上的藏书。于是就 这样两人的计划得以成功。” “别说了……” “两人最初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态。不过图书馆内渐渐地有读者阅读少女的那本书。虽然也许会有对存在这本从没听过的书籍感到违和的家伙,不过他们也不至于会联想到真相。最初对此心怀不安的少女,也在每当看到有人阅读的时候就心情无比激动。她就这样和表哥一起享受着这个秘密的游戏。可是——” “别说了啊。” 她大叫道,用力扯住里染的制服衣袖。如同剧烈奔跑之后一样呼吸急喘。 里染终于闭上了口。衣袖被放开后他的视线还是紧盯着有纱。先前那如羞耻般的赤红,以及如害羞般的笑容,都已经从那张脸上消失。 在混乱的头脑中,有纱想起了杰姆斯的小说。卖笑的少年。因与恶魔交易而失去笑容,脸上只剩下冷酷表情的少年。不知为何被眼前的少年凝视着就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对,也许他其实是恶魔也说不定。 就在心悸平息下来之时,里染以毫无抑扬的声音再次开口。 “有何感想?” “为什么会知道呢。” 硬挤出来的声音非常沙哑。里染把背靠在椅子上,再次说了起来。这次他从最初就是用冷漠的语气。 “昨天我和警察一起看过城峰恭助被杀的现场之后,就发觉到一件奇妙的事情。现场在国内作家〈ま行〉的书架前面,地板上散落着从〈森真沙子〉到〈盛田隆二〉的各个作家的书籍,不过以五十音的顺序应当在那之间的某本书却不见了。可是整理书籍的图书管理员却说所有书都已经齐全。即使在电脑上核对过藏书的清单,他们依然断言除了出借的书籍以外全部都在这里。不过那本书是无法认为已经被人借走的。原因就是那本书上贴着禁止出借的标签。” “那本书是……” “森朝深零的‘键之国星’。” 刚听到这个书名,有纱的肩膀就猛然一震。 是我的书。 “里染君,你看过了?” “不。我在八月时有发现多了那本书,但并没有拿来看过。所以书本不见也可能是我的记忆出错。不过并非如此,那本书也许从最初就不存在。于是,我就确认了一下。” 里染从口袋取出智能手机,让有纱看屏幕画面。是sns的个人页面。像是育儿日记的短文上附带一张幼女的照片。有纱马上想起她是昨天在图书馆见过的被少妇妈妈带来的小女孩。记得那位母亲是把小女孩称作‘来梦’。 “虽然我觉得把小女孩的名字和脸容还有所在地暴露在网络上实在太没防范,不过在这种时候就很方便了。搜查一下马上就发现了。” 里染把照片扩大,指着摆放在幼女背后书架上的一本书。能看到灰色书脊上有个小小的红圈。 “虽然像素模糊而看不出书名是什么,不过上面的红圈,显然是〈馆内专用〉的标签。而那个书架上并没有其他禁止出借的书籍。这就是‘键之国星’在九月十日下午四时存在于这个图书馆内的明确证据。” 他把手机摆在柜台上,“那么。”转回先前的话题。 “明明我的记忆并没出错,藏书清单上却没找到‘键之国星’的名字。即使在网络上搜查也完全找不到有关‘键之国星’的信息。这个时点结论就出来了。那本书并非图书馆的书籍,甚至是来源不明的非正规出版的书。是某人擅自制作,将其混入图书馆里的。而且那本书不知为何还在事件后从现场消失了。既然如此,就会让人怀疑那本书是否和杀人事件存在关系。” 有纱在不觉之间又扯住了裙子的下摆。有种与先前相异的不安涌上喉头。 “这样就明白至少有一个人曾经潜入夜间的图书馆。即是被害者城峰恭助。那么如果‘键之国星’是城峰自创的小说呢?虽然是个武断的假设,不过从他经常出入图书馆这点上来考虑便有充分的调查价值。于是我便拜托警察搜查城峰是否有创作小说的迹象。这种痕迹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清除掉的。如果他真的写过的话,从房间的笔记本或是电脑的文本数据以及usb储存器上,应该能找到某些创作的痕迹才对。” 里染稍息一会之后,“可是却并没有发现。”接着说了下去。 “不过相对地,在电脑上却找到了奇妙的邮件交流。就是这个。” 他再次展示手机屏幕。这次的照片似乎是将邮件的发送地址以屏幕截图保存下来的图像。寄送地址是〈共版印刷〉和〈安田印刷〉。 “这是提供书籍装帧制本服务的印刷公司,以及能将图像制造成贴纸的贴纸公司。贴纸是用来伪装成条形码和禁止出借的标签。恭助很显然是打算制造图书馆的藏书。不过那并非恭助本人创作的小说。那么到底是谁写的呢?可以推测的条件有三个。首先是和恭助亲近的人。如果不是亲近的人就不可能会帮对方代为制作书籍。其次是行动力和经济水平比恭助要低的人。如果有钱的话就能自己委托业者,亲自制作书本才对。这么考虑的话对方恐怕是还没熟悉社会的中学生或是高中生。然后最后一个,就是和恭助同样频繁来往图书馆的人。这点能从那本书被隐藏在图书馆里这件事上看出是毫无疑问的。符合所有条件的人是……” 里染并没说到最后,取而代之地以漆黑的双眼转向有纱。有纱无法和他的目光对视。她依然紧抿着嘴唇,盯着被抓出皱褶的裙子。 里染第三次操作手机, “关于证据方面,我是调查了恭助的手机。发现他只有最近频繁地给你寄送邮件。‘今天也有人看过了喔。’‘今天是两个!’‘今天也是一个’……作为表兄妹之间的交流,这样实在有点奇怪。” 已经没有确认屏幕画面的必要了。那些邮件也保存在自己的手机信箱里。 “决定性证据是作者名。森朝深零。以罗马字母书写之后重新排列顺序就会成为别的名字。” 最后他从柜台拿起笔和纸写上两个名字,然后放在有纱的文库本上。 moriasashinrei shirominearisa 有纱边看着这个名字边回想起创造笔名时的兴奋心情。森朝深零。因为不能直接用本名,于是自己在房间里边听着风铃的声音边苦思出来的笔名。和恭助一起。 那是七月初的事情。有纱把三本笔记本交给了前来玩耍的恭助。花费半年时间创作的第三作终于完成了。原稿上各处都有用橡皮修改过的地方。看上去虽然很幼稚,不过除恭助以外也没其他人会看到,所以也无所谓了。至今为止一直都是这样的。 三日后,他带着兴奋的样子将感想告诉了有纱。不过听到他说想要在哪里发表,要不要试试先摆在图书馆里看看的时候,她还是被吓到了。有纱虽然犹豫,不过收到期限只在暑假期间所推动,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她自己也打从心底地雀跃不已。 在恭助的安排下,‘键之国星’制成了书本。那与满是橡皮修改痕迹的笔记本,以及印刷在便宜的复印纸上的原稿完全不同。是本不论排列在何处都毫无逊色的书籍。她甚至想要一直放置在自己身边,不过这样就没有制作的意义了。书本被悄悄带进图书馆,摆放在书架上。最初她很害怕。数日后再去图书馆,看到初次有人阅读自己的书之时,她就有种羞耻不已的感觉。随着时日经过,这种恐惧和羞耻的感觉便转变为兴奋。 她当然不能对看完的人“觉得怎样?”询问阅读的感想,不过从侧脸就能看出合上书本的人脸上带着的满足之情。恭助也对此很高兴的样子。不久后学校开学,‘键之国星’准备要被回收了,可是恭助“大学的暑假要到九月尾 。”脸上带着恶作剧的笑容延长了期限。有纱也没有表示反对。正如里染所言那样相当享受。 只存在于夏天期间的,秘密的小说家游戏。擅自将熟悉的图书馆作为舞台的小小恶作剧。 然而为什么, “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呢。” “这个我也想知道。” 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呢喃道之后,里染也这么附和说道。 “里染君,你是在调查事件吗?” “不是主动的,只是打工。被县警雇用了。” “你一直都在怀疑我吗?” “也不是什么怀疑。只是有件想问的事。” “想问的事……?” “我说过了吧,自己还没决定结局。就是想找你商量啊。” 里染以自嘲的语气说道,像结束幕间似地坐回椅子上。有纱的喉咙再次收缩。 他所讲述的‘概要’,还没有结束。 “将自己的书混入图书馆,经过一段日子后的某个夜晚。少女从家中溜了出来骑自行车前往图书馆。哦不,正确来说是前往图书馆前面的自贩机。大概是为了缓解考试的紧张然后顺带去买饮料吧。她在自贩机买了苹果饮料,当场打开拉坏,喝了一口。可是,那时发生了某件事。” 他讲述的第二章很简短,但足以让有纱感到无比震惊。他没有理会有纱的反应,以轻松的语气继续说道。 “你觉得发生什么呢?” 想要支撑身体而动起来的手碰到了文库本。书本从柜台上掉落,在地板上发出啪嗒的声音。能从现实中保护有纱的东西已经完全没有了。 ‘键之国星’的事情已经完全暴露。不过她本来就没有隐瞒的打算,调查过后能找到许多证据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那天夜晚的事情就不同了。无论是警察还是父母,她都没对任何人说过。他不可能会知道的。 是虚张声势吗。不对,想起昨天他投来的那些问题。昨天在图书馆待到什么时候。闭馆后是否马上回家。是否有返回图书馆—— 不是虚张声势。 “……为什么。” 她以颤抖的声音重复先前的问题。 “自行车的坐垫。” “坐垫?” “看到你的自行车之时,我发现坐垫上沾着红土。要是轮胎或踏板的话就算了,坐垫会沾着泥土就奇怪了。触摸坐垫后感觉有点粘粘的。闻过气味之后……” “闻、闻气味?” “依稀有点苹果的香气。” 在淡然地推进话题的里染旁边,有纱摩擦着大腿的内侧。总觉得那里突然有种痒痒的感觉。 “你的运动鞋上也沾着相同颜色的泥土。现今几乎没有会裸露出红土的道路,而在这个镇内就只有图书馆前的道路,那附近才会有而已。大概是从地区中心的工事现场乘风飞来的泥土吧。于是,我就推测曾经有果汁洒落在那条道路的某处,而且自行车也曾经倒在那里吧。鞋子和坐垫由于沾上果汁而粘稠,因此才让泥土容易沾了上去。呀,这种偶发事件很常见,不过我在意的是时间。你的自行车倒在那条道路上是何时的事?星期二早上运动鞋就已经沾有泥土,这点袴田妹在楼梯口处就发现了。也就是说,你的自行车倒下是在星期二的早上之前。不过从坐垫上还残留轻微气味来推测,那也应该不是太久之前。例如说,是前日的夜晚。就是刚好发生事件的时候也说不定。” 背脊发冷。有纱挣扎地尝试提出反驳。 “可、可是仅凭如此,真的连是不是夜晚都——” “这还不是决定性的。所以我首先就去确认你在回家之后是否有返回图书馆。” “啊……” “虽然你的回答是没有,不过看你的神情有点奇怪,所以我就试着调查图书馆前面的道路。于是在自贩机附近发现了汽水泼洒出的痕迹,而且饮料罐还躺在道路的角落。顺带一说拉环上还沾着些微血液。在这个时点,我就确定你就是洒出汽水的那个人。” 在说这番话的同时,里染用手指着包在有纱拇指上的绊创贴。那里面还留有被拉环边缘割到的伤口。有纱像是逃避指责似地用左手遮住绊创贴。 “……就算知道汽水的事,也无法成为我在晚上去过自贩机那里的证据呀。也许我是在傍晚从图书馆回去时顺带买了饮料。” “不。如果饮料是在星期一傍晚洒出的话,那个汽水罐是不可能还留到第二天的。既然你是图书馆的常客,那肯定记得 入口的公告板吧。上面有地域性的通知。” “公告板……” 突然想起来了。虽然并没特别关照过,不过确实是见过。 〈志愿者清扫每周星期一17:30~〉—— “从星期一的下午五点半起,那一带就会被附近的居民清扫。扫除过的话那附近的垃圾几乎都会被清理掉。烟头之类的就算了,汽水罐这种显眼的垃圾不可能会被看漏。图书馆的闭馆时间是五点,所以即使你在回去之时买的汽水罐落在道路上,那个罐子不到一小时就应该会被清扫掉才对。然而罐子依然留在道路上。也就表示你在那里洒落饮料,是在志愿者清扫之后的事。” 已经无法反驳了。 “总结起来就是这样。你在闭馆之后回过一趟家,然后在几小时之后你又骑着自行车去了自贩机那里。不过那时却遇上了让汽水罐摔落还弄倒了自行车的突发事态,甚至让你连擦拭坐垫的泥土都不顾上就慌张地逃走了。并且,你还想要对我隐瞒这件事。为何要隐瞒呢?能想到的理由有两个。在所到之处做了不能对人言的坏事,或是目击到即使说出来别人也不会相信的离奇事物。不管是哪个,既然同天晚上附近发生了杀人事件,那你和事件有关联的可能性是极高的。” 下达结论之后,里染把背靠在椅子上吐了口气。 阅览区的某处又传来学生小组的吵闹声。有纱想起自己还身在图书柜台内。自己在同年级学生的眼皮底下,被同年的男生追问杀人事件的事情。实在太过荒谬,甚至到了让人想笑的程度。 “里染君真是个名侦探呢。” “我才没有那么优秀。连迪士尼乐园我都不认识。” 他小声地回了句意义不明的话。这让有纱都忘了现在的严肃气氛,发出“诶?”的声音。里染像是要岔开话题地望向后方。 “于是,你觉得呢?少女是事件的犯人,还是目击者呢?” “……她不是犯人哦。” “证据呢?” “事件发生在十点左右对吧。因为我想看电视剧,所以从九点到十点过后都是在客厅里作考前复习。母亲和弟弟也在那里,所以是不可能偷偷溜出外面的。” 她如实地告知。里染“我知道了。”非常干脆地接受了。 “你相信我吗?” “刚才就说过了吧,我根本没怀疑过你。也不认为你会知道图书馆的夜间密码。既然不是犯人,那就是目击者啰?” “嗯……” “你看到什么?” 里染的视线稍微变得尖锐起来。 有纱突然察觉,对他来说从现在开始才是正题。他说的创作兴趣都是弥天大谎,无论是‘键之国星’的事情还是星期一那晚的事情,他从最初就全部知道了。刚才为止都不过是进行确认罢了。他带有意图地接触有纱,为的是打听接下来的事。 这么想的话,自己心中的紧张感也上升了。有纱紧抿干燥的嘴唇,将昨夜的亲身体验说了出来。 十一点前。复习完之后在休息顺带骑自行车前往图书馆。十一点左右到达自贩机那里之时,在图书馆二楼 看到手电筒的光芒。然后买了喜欢的苹果汽水,当场喝了一口,吐了口气。紧接之后—— “有个人从图书馆的占地内跑了出来,撞到了停在路边的自行车。我被吓到摔落了罐子,自行车也倒了下来。那个人感觉也有些手足无措。对方像是想遮住脸似地把帽子戴得很深,不过因为碰撞的冲击让帽子掉到了步道上。我在自贩机的光亮中和那个人对上了眼。” “是认识的人吗。” “不。是不认识的男人。” “怎样的男人?” “身上穿着灰色衬衣。年龄大概四十岁左右?身材很高大,眼睛是三白眼,左脸上有像火伤的痕迹……是顶着光头的,上面流着血。血还流到了脸上,看起来非常恐怖。他看见撞倒的自行车和我之后非常惊讶,我自己也很吃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男人有带着什么吗?” “我想想……因为是一瞬间的事所以不太有自信,不过裤袋里好像有手电筒之类的东西。因为看到握把好像是红色的。我想大概没有其他的物品了。” “男人接着就逃跑了吗。” “嗯。他捡起帽子,往车站方向逃走了。我最初因为不知道发生什么而整个人愣住,不过突然就感到害怕起来。没管洒出的汽水就直接回家去了。明明把罐子丢在道路上是很不好的呢。” 有纱苦笑起来。那时她做梦都想不到表哥居然会在眼前的图书馆内被杀掉了。 “里染君,你肯相信我吗?” 她忐忑不安地问道,里染还是淡然地点了点头。 “刚才的话和很多事情都相符合。对方恐怕就是警察正在寻找的叫做桑岛的男人。他是上月为止在图书馆工作的图书管理员。” “图书管理员?若是这样我应该会认识才对。” “据说他在意脸上的火伤而只做后台工作。你不认识也并不奇怪。” “……那个叫桑岛的人是犯人吗?” “我认为不是,不过还不能肯定。” 里染像是要归纳思考,用手指敲着柜台。 “对方是警察的话,你还能说出刚才的话吗。” “嗯……本来我就打算被警察问到的话就说出来的。” 昨天会对里染撒谎是因为受到突然的质问而被吓到,以及不知道他其实正在调查事件。 不对,不只是这样——也许其实是自己害怕被卷入事件也说不定。也许是自己不愿意面对现实也说不定。自己也依稀地察觉到‘键之国星’和恭助的死是有所关联的。尽管察觉到却还是想要逃避,想要隐瞒起来。 因为感受到视线而朝柜台外望去,正好和昨天跟里染一起的叫袴田的女孩子对上了眼。有纱像是想藏住身子似地低下了头。先前从柜台掉落的文库本正躺在脚边。书签从书本里掉了出来,已经无法得知刚才是看到哪页了。 “……里染君。” “怎么。” “喜欢看书的女孩子的故事,还是不要写为好哦。” “为什么?” “因为主角是个卑鄙的人。” “这不是挺好的嘛。” 弯下身子的里染脑袋闯入了视野内。 “当周围太过吵闹的时候,想要捂住耳朵蒙上被子是很自然的事。那样也许确实是很卑鄙,不过那也是因为想不到能隔断噪音的其他方法。” 他捡起文库本和书签,啪掉尘埃,朝自己递了过来。 “还有,就是那个。你已经把秘密说了出来,抓捕犯人是其他人的工作。根本就没有烦恼的必要吧。” 虽然有纱看着里染的脸,不过他正撑着头望着柜台外面,没有回望过来的意思。 感觉他这种态度是为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他的脸上就如同文库本封面上的男人们相视而笑那样自然地流露出笑容。 “难道说,你是在鼓励我吗?” “快别这么说。因为少了个喜欢逃避的同伴会让人寂寞而已。” 听起来果然是想要掩饰难为情。有纱“谢谢你。”说着收下了文库本。手指触碰书页的感觉还是如同往常。手掌大小的尺寸让人有种安心感。 看来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柜台内的奇妙对话已经结束了。里染从椅子上抬起身子,准备要走出柜台。不过在那之前“啊啊还有。”说着竖起手指,再补上了一句话。 “那本书非常的有趣,所以用更快乐的表情去逃避吧。” * “啊,是里染学长。原来他在那种地方。” 开始复习时的轻浮气氛也已经告一段落,现在所有人终于开始集中精神在复习上。早苗以只有柚乃听到的细小声音呢喃道。 “哪里?” “你看,就是那里。” 她用手指着座位的后方,图书室的入口那里。柚乃在一瞬间怀疑自己的眼睛。 里染正和图书委员长并排坐在柜台的内侧。之前他说了句“去休息。”离开座位后就没再回来,还在想他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 “什么时候……该说,为何是柜台里面?” 普通学生应该不能进去才对,城峰有纱也没有要提醒他的样子,只是害羞地低着头。坐在她身旁的里染也始终面无表情。他们似乎正在交谈,嘴巴时而会动起来。城峰有纱突然望向阅览区,和柚乃对上了视线。委员长像是想要掩饰似地低下了头。 看起来气氛相当沉重。是在谈论事件的事吗,虽然柚乃是这么想的, “感觉气氛真不错呢。” 不过早苗抱持的印象完全相反。 “刚才他也和针宫学姐密会,跟八桥学姐之间好像也有些什么。里染学长还真是有两下子呢。” “不,仅限那个人这种事情是——” “我们是不知道呀。也许他曾经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和八桥学姐一起吃雪糕,还和针宫学姐在海滩上追逐也说不定喔?” “我是觉得八桥学姐会把他当成椅子针宫学姐会把他抓起来勒住脖子就是了。” “不过他和图书委员长很般配不是吗。” “是吗……” 家里蹲的废柴人类和喜欢看书的内向少女。如果是因为都是‘室内派’而强行凑在一起的话感觉确实是挺般配。毕竟两人都成绩优秀,在图书馆里也经常会遇见。而且—— “那么说来,他昨天也做出了奇怪的行动。” “诶,怎样的?牵手什么的?” “里染同学去闻城峰学姐自行车坐垫的气味。” “哇,好奇怪!正常意思的好奇怪!那实在是爱之深切呀还是去阻止为好!” “果然是这样吗。” “对呀,要是不紧不慢的话真的会被抢走的喔!柚乃才是正妻吧!” “制裁?加以吗?”(注:日语中正妻和制裁的读音相同) “诶,加以?一夫多妻?” “诶?” “唔?” 感觉牛头不对马嘴。早苗“不行了柚乃没有紧张感。”失望地耸着肩膀,把脸转向对面的座位。 “香织学姐怎么想?柜台内的那两个人。” 用自动铅笔在问题集上写着的香织抬起头来,然后说了这句话, “只有一个人而已。” 视线再次转回柜台,柚乃和早苗都惊愕起来。现在就只是有纱坐在那里,废柴人类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可恶逃跑了吗!”早苗说出了反派般的台词。 “不对,刚才里染学长可是坐在图书委员长旁边,两人之间的气氛还很好呢!” “天马吗?怎么可能。” “都说是真的 第三日 现文,英r,数i,追求,过去 1.交错的思想 “世界史考得怎样?” 最初没发现这是在跟自己搭话。“委员长。”对方这么叫道,有纱终于抬起了头。 放学后的二年b班教室。眼前的是写着明天考试时间表的黑板,以及准备回家的同学们。站在桌子前的人是同为图书委员的三田弥生。 “啊,嗯。”有纱回答。“感觉好难的样子。” “真的?连委员长都觉得棘手吗?” “嗯。罗马方面的题目太繁乱了。” “啊啊,那方面呀。那肯定是老师的恶趣味呢。” “嗯。” “…………” 会话中断。弥生带着担忧的表情望了过来。 “委员长,你没事吧?” “诶,怎么这么问?” “不,就是,觉得你好像在烦恼什么的样子。” 弥生含混地说着。她是发觉了在图书馆被杀的学生和有纱的关系吗,还是说有纱的表情真的相当忧郁呢。 不管是哪边,“我没事哦。”她只能这么回答。 “真的吗?” 弥生一脸担心地看着有纱的脸。感觉就像被看透了内心一样胸口作痛。 “那个,虽然我可能有点靠不住,要是可以的话不妨找我商量喔。” “我、我真的不要紧啦。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好吧。” 勉强动起僵硬的嘴唇露出微笑,有纱离开了座位。她“明天见哦。”说着往教室门走去。与接受的话语呈正相反,目送着有纱离去的弥生脸上还是充满了担忧。 朋友的担心是正确的。其实自己并不是不要紧,而且真的遇上很不得了的事。表哥遭到杀害,而且可能还和自己写的书有关,还不只是如此,昨晚站在家门前的那个男人——在自贩机前见过的同一个男人,对方的脸印在脑袋里挥之不去。 可是即使找弥生商量,也不可能解决得了。 明明今天的阳光还是相当猛烈,寂静的走廊却还是让人感到寒冷刺骨。她边抚着起鸡皮疙瘩的手臂边朝楼梯口走去。 这时,有名女生从楼梯那边跑了过来。她是新闻部的部长向坂香织。红色的眼镜和红色的发夹。而且手上还拿着装有红色液体,上面没有标签的500毫升宝特瓶。 “久等了~” 香织和有纱错身而过,走进了隔壁的二年a班。里面传来“喔。”“辛苦了。”两名男学生的声音。其中一方的声音在昨天曾经听过。在图书馆柜台的内侧。 看到教室门是打开的,她便靠近门边往里面窥探。里染和演剧部部长梶原正在窗边的座位上边吃着零食边闲聊。似乎刚办完事回来的香织将宝特瓶交给里染。 “还真快啊。去哪里搞来的?” “神秘研的活动室。” “我们学校的神秘研意外地本格啊。之前还在校庭画魔法阵呢。” “还有风茄的盆栽和晒干的蒜头喔。” “真是个像魔界一样的活动室。” “你那个活动室不遑多让啊。” “别拿戏剧的道具和黑魔术的工具相提并论啊……说来,就用我们那里的血浆不就行了吗?” “哎呀我是想要追求真实感嘛。我说啊,其实不需要那么多啊。” “诶,那你早说呀。……噢,小有纱。” 被香织发现了,其实她本来就没有躲藏的意思。有纱轻轻地低了低头,畏缩地踏入教室里。那个装着红色液体的宝特瓶,近看发现颜色相当浓像是带有剧毒似的。 “那个,里面装着什么?” “猪血。” 香织快活地回答道。……猪血? “用、用来干什么?” “用来撒。” “……魔宴?” “是实验。科学性实验。” 里染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边把宝特瓶塞入书包旁的袋子里。 “香织。可以的话还需要些汗水和唾液,体液之类的东西。” “唔,就算你问我要这些东西——” “排不出吗。” “你说排出……诶,是让我排吗?” “里染冷静点。快冷静下来。跟我到那边聊聊吧。好吗?” “哎用水代替好了。” 无视了试图说服自己的梶原,里染把剩下的零食扔进口中离开了座位。“那就明天见。”他对香织他们道别后朝教室门走去。肩上挂着装有猪血瓶子的书包。……果然还是莫名其妙。 “里染君,你要去哪呢?” “图书馆。” 又是简短的回答。有纱突然惊觉。血。实验。还有图书馆。难道说,他是要去调查事件吗? 下个瞬间。至今为止从未有过的想法在头脑的角落闪现。没错,是图书馆。去图书馆的话也许能得到新的情报。也许还能够接近犯人。不论是恭助哥的行动,还是站在家门前的男人,也许能弄清楚些什么—— “那、那个。” 察觉到时,声音已经比起思考更快地脱口而出。有纱面对回过头来的里染,以换作平时绝对表现不出的积极性,如此拜托道。 “请带我一起去!” * “呀~不管怎么说就只剩下一天了啦。” “还有一天吗……” 表现出正相反态度的柚乃和早苗正走在连接正门的头晕眼花之坂上。 期末考试的第三天,结果可以说是两胜一负。原本就擅长的现代文,以及因学习会而受到成效的数学,这两科感觉考得还可以。英语r则是完全没有能过关的自信。现在以已经累到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要是出生在美国的话就好了。” “我想这样的话柚乃就会为法语之类的而烦恼了……哎呀已经过去的事就把它忘掉吧。聊聊明天的事。” “明天……” 最终日的时间表是英语w和日本史,还有保健体育和家庭科各三十分钟。虽然时间上和第二天·第三天相同,不过科目数是最多的。 “日本史怎样?能考好吗?” “日本史我想不要紧。” “喔。” “可是其他科目就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柚乃这是要完蛋的节奏呀……” “那么你又怎样呢。” “啊,是针宫学姐。” 早苗像是想摆脱这个问题似地朝正面奔去。原来没自信么。 顺着朋友的视线望去,确实是针宫理恵子。她与昨天同样藏在墙角,正和其他学生在谈话。不过这次的对象不是里染,而是风华月貌的大和抚子——八桥千鹤。 因为尝过昨天的教训所以没打算要去偷听,不过还是看得出两人脸上的表情。千鹤满脸从容的样子,理惠子则是皱着眉头。 “那么,拜托你就那么办。” 接近正门的时候,听到千鹤这么说的声音。她迈着轻快的脚步从柚乃她们身边经过,朝学校外面走去。那么办是怎样办呢。昨天里染“讨论考试的对策”说过这样的话,她大概也是类似的吧。成绩优秀的两个人居然在商量,难道针宫学姐意外地成绩很不错吗。要是问香织的话也许她会摆出得意的表情揭露出如少年漫画般的真正称号。‘排行第零位·影之女王!’诸如此类的。 “那,为明天作准备我们相互出文法题目吧。” 坚实的话语将柚乃从妄想中拉了回来。早苗从书包里取出厚厚的英语文法参考书。绿色的封面上印着‘飞进英语之森’这个意境相符的标题。最初还是希望飞进小树林 就好。突然飞进森林里遇难的话怎么办。 就在想着自己也拿出参考书好了,把手伸向书包的时候,柚乃才发觉到。 书包很轻。 “不好……参考书还放在活动室。” 因为平时上课用不上,搁在教室的置物柜里又会占地方,所以一直都是放在女子乒乓球部的置物柜里。虽然先前就想着今天必须要带回去,却因为考试的疲劳而忘掉了。 “你先走!我去拿一下。” 没有参考书可无法复习。柚乃对早苗说完后便调转脚步。“你慢走。”背后投来讽刺的话。走到正门前时差点撞上针宫理惠子。连续两天都这样说不定会被她认为是个怪人吧。 柚乃边因投射而下的阳光皱起眉头边奔走在才刚走下来的头晕眼花之坂上。坂道的斜度很大,还没走到一半脚步就变得沉重。有种本已遗忘的消极性思考伴随这股沉重感再度鼓胀起来的感觉。 虽然期末考试也很让人忧郁,不过烦恼之源还有另一个—— “哟。” 走上坂道的途中碰到了里染。柚乃刹住脚步。 “今天也睡过头了吗。” “我哪有迟到!只是忘了东西……啊,城峰学姐,你好。” 在吐槽途中发现站在他身旁的城峰有纱,柚乃礼貌地低头问候道。里染单手拿着矿泉水的瓶子,书包侧袋中有个装着红色液体的宝特瓶。 “那是番茄汁吗?” “猪血。” “噢,是猪血啊……猪血!?” 不禁反问道。 “虽然早就觉得你白天虚弱得像个吸血鬼似的,现在终于觉醒了吗。” “不可能是拿来喝的吧。” “那用来干什么。” “用来撒。” “……这样啊。” 为了捍卫精神卫生,还是别追问下去为好。 “那这瓶水是什么?圣水?” “矿泉水。” “太好了,很普通。” “其实本来是想要香织的体液就是了。” “一点都不普通!” 这是想要献上祭品召唤恶魔吗。跟他一起的有纱似乎也不太明白情况,好像不太自在的样子游移着视线,在里染的身旁缩起肩膀。虽然知道他们不是那种关系,不过并肩站在树荫之下的两人还是有种彷如绘画一样的感觉。 “呃,那么,两位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图书馆。去调查事件。你也要来吗?” “好……不。” 反射性地点头之后,柚乃马上慌张地否定。 “今天要复习才行。还是不去了。” 里染只在一瞬间露出意外的表情,说了声“是吗。”,然后又恢复面无表情走下坂道。有纱再次对柚乃低了低头,追着他身后离去了。 在看不到两人的身影之后,柚乃往运动部活动楼走去。走完坂道之后脚步依然沉重。 自己的选择应该是正确的。说是必须要复习也是真心的,带着这种的心境和他一起行动会有点不自在。 烦恼的根源除了考试之外还有另一个。 就是里染的事情。 柚乃走进没任何人的活动室,打开置物柜。很快就找到了英语参考书。在暑假初期时,由于意识上受到里染房间的影响而令这个置物柜变得相当凌乱,后来在坚持不懈的整顿之后已经整齐了不少。 把置物柜关上之后,柚乃吐了口气。她坐在房间中央的长椅上,把参考书装进书包里。 然后她取出手机,打开昨天镜华发来的邮件。 ‘拜启 袴田柚乃学姐 这仍然残留着暑热的日子里,不知袴田学姐最近过得如何。愚兄是否有给您添麻烦呢。我这边最近都过着忙于帮助学生会成员的朋友干杂活的日子。自风丘的夏祭再会以来便久疏问候真的十分抱歉。那么今次发来联络是……’ 接下来的也是拘谨的文章搭配可爱的图文字这样的冗长邮件内容,不过概括起来就是‘一起去喝杯茶如何?’。 镜华是里染相差两岁的妹妹,与废柴的哥哥不同是个相当有礼貌的女孩子(虽然有些奇怪的地方)。现在是初中三年生,就读位于邻镇的名门学校绯天学园。 虽然被她这么邀请是让人高兴的事,可是柚乃从昨天起就为如何回复而苦恼。不只是由于考试期间相当忙碌的原因,还因为即将面对和镜华单独交谈感到些许的不安。 这说不定会打破与香织之间的约定。 正好在一个月前,与镜华初次见面的时候。柚乃向她问起了一直都很在意的里染家庭情况。为何他不是在家里而是住在学校里面呢?得到的回答是‘被断绝了关系’。据说他被父亲断绝关系,而他本人也期望离开家里。因此没有居住的地方,所以才住在活动室里。她很想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于是便在翌日向和里染来往甚长的香织打听。 并且,被她阻止了。 “不要在他面前说这件事。”被她这么叮嘱。“也不要跟别人说。”被她这么恳求。那是不能触碰的话题,里染也不希望被人探究,这都能从她那张严肃的表情上痛彻地感受得到。 从那之后柚乃就一直把这件事埋在内心深处。 可是,如果和镜华见面的话自己很可能又会问起什么。很可能会背叛香织和里染他们想要隐瞒的心情。那是种负疚之情。 她按下回复键准备打些什么内容上去。打了一两行之后立刻又改变主意,结果还是放弃了。从昨天起就这样重复过许多次,最终还是没能发出回复。关上手机之后柚乃抬头仰视天花板。带有铁锈的洒水装置和积满尘埃的荧光灯。单独一人仰视着的这副景象,让人感到有种难以相信这是平时和大家相互打闹的活动室那般的空虚感。 她想起曾几何时的某个疑问。水族馆的事件期间,以及风丘夏祭期间所在意的事。 里染的那双漆黑的瞳孔里,到底映照着怎样的景色呢。会有自己能够知晓答案的一天到来吗—— 吱。 伴随着咯吱声,房门被打开。走进来的人是佐川部长。 “咦,袴田?” “您、您辛苦了。” 她站起来低头道。部长不知为何穿着的并非制服,而是部门活动中所穿的青色练习服。肌肤上的汗水闪耀着光亮。 “袴田也是来跑步?” “不,我是来拿参考书……诶,佐川学姐去跑步了吗?” “只是绕着学校跑了两圈。因为身体变迟钝了。” 部长边打开自己的置物柜边轻快地说道。 看来她是在考完试之后来活动室换了衣服,然后去做自我训练的样子。虽说是绕着学校不过风丘高校的占地非常宽广,一圈就将近一公里就是了。 “复习好了吗?” “大致上已经复习过了,一直学习的话会让人透不过气来呢。” 柚乃像是虚脱似地重新坐回长椅上。她望着用毛巾擦着脖子的部长。纤细而紧致的双腿和练习服的短裤非常相配。尽管窗帘是拉上的,但汗水吸收了太阳,让肌肤有种炫目的感觉。 “真想变得像佐川学姐那样。” 柚乃出声说道。部长“诶?”地朝这边转过头。 “怎么了,突然间。” “因为,学姐什么都做得到。一直勇往向前。” “这算什么啊。”部长苦笑起来。“袴田才是勇往向前吧。” “我才没有……” 别说是勇往向前,自己连前进的道路都看不到。 柚乃没再说下去,把头低了下来。部长把 运动饮料放在嘴上,咕噜咕噜地动着喉咙喝了起来。感觉得到她正透过置物柜上的镜子看着这边的气息。 “有什么烦恼的事吗?”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了。” “该怎么说呢……我想要了解某个人的事,打算要理解那个人,不过那个人大概不想被任何人认识自己,要是被我知道的话那个人应该会很生气……在这种时候,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在说着的途中连自己都搞不清楚想要说什么,于是就强行归纳起来。部长边换着制服边倾听这番话,她在让手穿过袖子时停住动作,把身体转向这边。 “也就是说,是要选择自己的心情还是对方的心情吗?” “是、是的。” 呼,像是在沉思似地吐了口气之后,佐川部长坐到了柚乃的左侧。距离比起昨天在图书馆时还要近。她像是想要挨近过来一样,略微倾斜起身体。 两人的手臂,肩膀,头发静静地相互接触起来。 “袴田真是青春呢。” 柚乃侧目看着部长。她像是打盹似地脸带微笑,合上了眼睑。从还没别好纽扣的衬衣前襟中能窥见到她的匀称身体,两个膨胀的鼓起物之间带些淡淡的阴影,尽管慌张地移开了视线,不过那副光景还是深深地烙印在视网膜上。 “我在初中的时候,也曾经遇过这样的事。为该选择自己的心情,还是对方的心情而烦恼。” “……学姐选了哪边呢?” “对方的心情。”部长睁开眼睛,“不过,现在我就为此而相当后悔。” “…………” “啊,抱歉。会有汗味吧。” 部长慌张地从柚乃身上离开。她不觉得有汗味。闻到的是沐浴过太阳光的温暖肌肤上的余香。不过这种气味马上就被市售的止汗喷雾气味所取代。 “我认为袴田还是勇往向前就好了。” 部长边系着领结边说道。 “……如果,道路是错误的呢?” “谁知道?” “诶?” “我担当不起那么大的责任。我可不是什么事都做得到的啊。” 像是自嘲般回答之后,部长又转过了头。那张在平时洋溢着领导气质的脸容上浮现出像是感到为难的表情。 “但是我不希望袴田变得像我那样别扭,我想说的就这些了。” 再见啰,补上这句话,换好衣服的部长离开了活动室。虽然打算要回以道别,不过房门很快就关上了。 柚乃呆呆地看着贴有练习表单的房门,接着像是想起来似地把视线转向部长坐过的左侧,然后又垂下了头。她边抚摸着左臂边在无人的活动室内辗转反思。 不久后她站起身来,打开手机。 2.在晴朗的日子前往图书馆 “你真的打算跟过来吗。” 走出正门的时候,里染以吃惊的语气问道。有纱紧抿着嘴唇,“嗯。”点了点头。 “我想知道事件的进展。要是会给你添麻烦的话我就不去好了。” “不会,图书馆的常客代表能跟着去反而对我有帮助。那么说来,今天没骑自行车吗?” “啊,因为今天是走路上学……总觉得,没有骑自行车的心情。” 真正的原因其实是每当跨上坐垫屁股都有种痒痒的感觉,不过她不想对造成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说出口。 “那还真是健康啊。” 里染抒发着感想,往学校占地外踏出步伐。只是徒步上学就说是健康,真是个说话老气横秋的男人。 尽管放学后已经过去不少时间,但周围还是依稀有些正准备回家的学生,偶尔还传来今天考试的感想以及对明天所考的科目的抱怨。虽然事到如今才发现,似乎新闻部承诺会对成绩优秀的学生给予奖赏,因此二年生都相当有干劲。对考试给予奖赏可能是做得有些过火,不过因为上次考试出现作弊风波的缘故,总觉得二年级全体学生的学习动力都下降了。竟然能预料到这点设置了这种起爆剂,新闻部确实是干得相当出色。 “昨天警察有来你家吗?” “来过了。是个叫仙堂的警部还有他的下属。我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都跟他们说了。” “具体来说呢?要是还有我不知道的地方麻烦你详细告诉我。” “大致上都是确认里染君所推测的事情……啊,不过,还被问到星期一遇上恭助哥时的事情。” 有纱说出了在事件发生之日的下午,在图书馆遇上恭助时的情形。如同往常那样谈起‘键之国星’的事情,以及在分别之际说了些什么。里染最为关心的是在跟有纱说话之前,恭助与久我山两人单独交谈的部分。 “恭助是‘可以拜托您想个办法吗’‘请务必要在今日内’这么说的是吗?” “嗯。说是商量从书库出借书籍的事情。” “并不只是打个招呼那么简单啊。” 里染愉快地扬起嘴角。 “你是怀疑久我山先生吗?不过,警部先生说不能凭死前留言妄下判断。” “我又不是认为他是犯人。只是就算不是犯人,也未必和犯罪无关。” 侦探顾问似乎得到了什么答案的样子。 “其他还有什么吗?” “其他……其实在刑警先生回去之后,发生过一件有点奇怪的事。” 她不觉得说出自己在家门外面见过桑岛法男会别人会相信。不过如果是里染的话,他肯定不会“是你看错了吧。”如此一笑置之的。他专心地倾听有纱的话,听完之后从裤袋里取出智能手机。 “这件事有对警察说过吗?” “还没说。也许是我看错也说不定……。我应该说出来吗?” “现在马上说。” 里染迅速地操作智能手机,似乎是在发邮件给刑警。 “如果不是我看错的话,那为什么我的住所会……” “谁知道。不过根据警察的搜查,桑岛似乎利用图书馆的数据库详细调查过有着‘城峰’这个姓氏的客人。即使他知道你家的地址也并不奇怪。” “地址……” 有纱环视周围。 在刚才谈话期间已经来到了车站前。交叉路上的人流比平日要多。正在等候的年轻人。从面包店出来的亲子。彩票销售点的阿姨。巴士站上的队列。走进车站的风丘学生们。那个脸颊上有火伤的男人,桑岛法男也许正从某处监视着自己——内心受这种妄想折磨,昨天的恐怖感又复苏了。双腿似乎都快瘫软下来。 “不用担心。”里染说。“今晚刑警们就会在你家附近监视的吧。要是能这样抓到桑岛的话警方也会高呼万岁呢。你不用在意,要不看书要不复习要不写作,照平时那样过就行了。” “写、写作。” 有纱几乎没动嘴唇地反复念叨着这个词语。 “……我可能,再也不会写了。” 要好的表哥被杀害,自己写的小说被带走,这也许都和事件有关也说不定。在这种状况下,以这种心境,她无论如何都不认为能继续写出什么新的作品。不只是现在,大概以后都一直……。 不过也没关系。她并非认真地想要成为小说家。 有纱紧握着书包的肩带,边盯着着漆黑的柏油路面边行走起来。里染也像是察觉到她的心情那样背过了脸。 她在道口停住脚步。煽动起不安的警报机,电车通过的警笛声。扎起的头发随风摇摆。 走过车站对面就是萧条的商店街。唯一有活力的是坐在汉堡店露天席上的网球部部长以及二年生的女孩子。那么说来,在暑 假结束时听到过他们开始交往的传闻来着。两人分享着大份的炸薯条,关系和睦地相互谈笑。 有纱偷看身旁的里染侧脸,不知为何突然想要弄好发型,她把手搭在自己的额发上。里染的行走速度比有纱稍微快点。有纱忽然想起那个叫袴田的一年级女生。看她和里染很亲密地说话的样子,他们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呢。 里染的黑色瞳孔转向有纱。 “‘键之国星’是怎样的故事。” 突然被他问到。 “你问是怎样……” “记得你说是幻想系是吗。是以猫耳少女的视点用细腻的文笔描写人间的景象吗。” “才、才不是啦。” 老实说,自己只是模仿大岛弓子的漫画而取的书名罢了。而且, “不是幻想系,是推理系喔。” 被这么订正里染挑起单边的眉毛。 “昨天你说是幻想系的吧?” “‘幻想系的推理’本来我是想要这么说的……可是因为你擅自推进了话题……” 他有点难为情的样子“啊,是吗。”只说了这么一句。 有纱在头脑中整理故事的内容,说起了自己作品的序曲。毕竟原稿都已经交给警察了,事到如今再来害羞也无济于事。 “有个叫键之国星的架空星球。那里的人严格遵守‘所有的出入口必须要上锁’这样的法律。不仅是自家的玄关,房间的门扉置物柜的柜门还有窗户全部都要上锁。每次开关都必须使用钥匙。于是,大家都是带着很大串的钥匙生活。” “好像是个很难生活的星球啊。” “嗯。所以,当然也有反对派……某日,古怪的王子命人在王宫造了个没有门锁的房间。王子说不需要过多的枷锁,在那个房间里开始了生活。不过几天后,他在那个房间里……” “被杀了?” “嗯。算是,密室杀人。” “密室?房间不能上锁吧?” “本应是这样的,可是不知为何房门和窗户都打不开。即使强行破门进入房间调查,也弄不明白到底是谁顶住了房门。于是便出现了说那是键之精灵捣鬼的人,之后便开始在城堡内寻找犯人,就是这样的故事……” 杀人者到底如何不留痕迹地封闭没有门锁的房门呢。 要如何解读满是门锁的国家这样的异质世界,以及虽然常见却能勾起兴趣的不可能状况——不过,这只是随自己所想。 虽然想要听听别人的意见,不过里染给出的唯一感想只是“真有北山猛邦的风格啊。” “密室的话也就是说,重点是犯罪手法吗。” “嗯、嗯。不过我不想把诡计都说出来。” “我又不是想要你泄底。不过,是吗,推理么。” 里染抚着下巴,沉默地继续迈步行走。然后他又以像是沉浸在思考中的声音复述道。 “推理么……” 毕竟还是被称作公共设施,风丘图书馆如同往常那样开馆了。禁止进入的封锁带被取掉,看热闹的群众也都悄然远去。虽然有电视局的车辆停在停车场上,不过也只有一台而已。大概是被认定为普通事件吧。死前留言和伪造藏书的事情也还没在电视新闻上公布。 有纱在自动门前停下脚步,紧握着拳头仰望拱形的屋顶。进入久违三天的‘书本之馆’。跟表哥来玩过无数次的地方。跟他最后说话的地方。并且,也是他被杀的地方——要是说自己完全没有踌躇的话,那就是谎言。 可是,决定要来的人就是自己。 她跟在里染身后,往馆内踏出一步。自动门如同回应这份觉悟似地打开了。空气密度上升的那种感觉,比平时更强烈地击打在肌肤上。 馆内几乎没有使用者。虽然年轻的女性图书管理员·上桥光正坐在出借柜台上,不过她正看着电脑屏幕似乎没有发觉两人的样子。里染以如同散步般的样子往儿童区走去。 “你想干什么呢?” “首先想听一下图书馆使用者代表的意见。把这里的图书管理员们都是怎样的人告诉我。就算是你主观的印象也无所谓。” 突然的无理要求让她感到动摇。不过,既然跟过来就想要帮得上忙。“呃……”有纱边思考着边说了起来。 “那,从馆长梨木女士说起……。梨木女士对返还日期之类的规定相当严厉,不过她也很会为使用者着想,像是学校的老师那样的人吧。她在这里工作了二十年左右,知识和经验都很丰富……。寺村先生是任职时间第二长的,大概有十五年吧。感觉是个对谁都很亲切的人,朗读会之类的活动好像大多都是寺村先生策划的。呃还有,正如外表那样他的力气很大,感觉在这方面也很靠得住吧。经常能看到他抱着许多书走来走去的样子。” 两人来到墙边的青鸟文库的书架前,慢慢地往里面走去。 “久我山先生是个安静的,有点捉摸不透的人。不过并不是性格阴沉,跟他说话还是会亲切地聆听的。特别是和恭助哥好像非常要好。啊,有一次他让我看过家人的照片。照片上的他被两个小女儿围在身边,脸上带着笑容。也许他在家里是位好父亲吧。” “好像正在分居呢。” “诶!?” 有纱停止了人物介绍。并不只是因为受到意想不到的订正,还因为穿越书架来到阅览区的里染做出了奇怪的行动。 他在房间的角落站住脚步,在浅灰色的地毯上弯下身,把从书包里取出的猪血倒了下来。他以倒胡椒粉一样的动作甩动着瓶子,同时慢慢地移动位置,总共移动三次。结果三团血块以横列的形状染在了地毯上。各个血块马上就渗入了纤维里,形成了直径一、二公分的红色圆圈。 “你、你在做什么?” 里染没有作答,摆弄起智能手机。好像是打开了秒表的样子。接着他把手指伸向左边的血迹,在上面轻轻地抹了抹。指尖染上了血污。 然后他用湿纸巾擦拭了手指。接着取出手帕,对中央的血迹重复刚才的动作两、三次。血迹被擦糊,虽然若干转移到手帕上,不过因为血液深深渗入地毯里所以赤色的浓度并没有变得稀薄。 里染接着把湿纸巾放在右边的血迹上,以同样的方式擦拭起来。血液虽然几乎都被擦掉,不过湿纸巾内的水分渗进了地毯,形成了黑色的污垢。 “弄、弄脏地毯会被骂的呀。” 里染还是没有反应,他拿着智能手机确认。秒表的计时正好过了六十秒。他再次把手指伸向左边的血迹,和最初同样轻轻地抹了抹。这次没沾上血液。他把手指放回血迹上,这次多花了点时间,用力地摩擦起来。于是手指沾上了血液。 又用湿纸巾把手指上的血擦掉之后,他扭开矿泉水的盖子。他以先前同样的动作甩着手腕,把水倒在三道血迹跟前的位置上。如同下起雨一样,大大小小的水滴染在地毯上。他马上用手帕擦拭这些水滴,水滴与血同样晕开,虽然多少有被擦拭掉,不过大部分都渗进了地毯里。 “……唔。” 仔细地观察过自己制造出的四种污迹之后,里染站了起来。好像是要回去大厅的样子。 “难道刚才的是实验?” “是在那里吧。” 他说在那里,到底是哪里。 “那么,剩下的两个呢?” “啊,嗯……那须先生是个开朗的人,不过也有些迷糊的地方吧。偶尔会犯错,被其他的图书管理员责骂。上桥小姐应该是我和最聊得来的人。很擅长制作绘图和贴纸,感觉是个可靠的大姐姐。跟她商量想要找的书不管要花几个小时都会帮忙找,她是真的很喜欢工作呢。” “喜欢工作么。那就去找她吧。” 里染走在有纱前面,以像是决定好什么方针的口吻说道。 他经过无人的绘本区,这次径直朝出借柜台走去。可靠的大姐姐上桥光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啊啦。”地出声说道。 “有纱……你不要紧吧?” 与在学校里被弥生这样问的时候不同,这句‘不要紧吧’里面带有若干多余的感情。对遗族的同情。作为大人的礼仪。对事件的兴趣。以及些许的敌意——也许她已经听说过‘键之国星’的事情了吧。有纱实在无法回答,只是无言地点了点头。 可是里染并不在意这种气氛, “倒是你才是不要紧吗。前天看你好像不舒服的样子。” “嗯。我没什么……毕竟也不能一直消沉下去吧。” “实在了不起。你在忙着吗?还是不忙?来跟我聊点家常吧。” 里染单手撑在柜台上,开始进行完全偏离普通定义的‘聊家常’。 “前天你是和那须先生一起进入图书馆的对吧。在早上七点半左右。” “是的。在上班途中偶遇上早班的那须先生。” “早班人员平时就是那个时间上班吗?” “是啊。普通的图书管理员是八点半上班,不过早班的话要早一小时。” “不过你在前天不是上早班吧。那为什么要这么早上班呢?” “因为我忘了把修复好的‘人间临终图卷’放回书库……所以实在是很在意。结果那本书被用作凶器,别说是放回去现在连书都没了。” “只是想要把一本书尽快放回书库。仅是如此就提早一个小时上班吗。真是伟大呀。可谓图书管理员的模范。值得学习。对吧?” 被他征求意见,有纱“嗯、嗯。”点了点头。 上桥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张开了嘴,里染间不容发地, “说起来,你是戴眼镜的啊。” “……看就知道吧。” 她像是觉得好笑地说道。 “一年到头都面对书本的话,视力还是会下降的。只有那须先生视力是正常的,其他的人不戴眼镜的话可能连30公分距离外的文字都看不清。” “嗯,其他的人是吗。不过你的眼镜并没有度数。” 上桥惊讶地表情僵住,用手触碰自己的眼镜框。有纱不明其意,交互看着女性图书管理员以及面上浮现笑容的里染。……眼镜并没有度数? “看就知道了啊。”里染说。“昨天在儿童区和各位见面的时候,我有观察过你们每一个人。戴着有度数眼镜的人看起来脸部会有些歪斜,凹凸的镜片会折射光线,隔着镜片看脸部轮廓会有些歪曲。正如你所说的,戴着度数很高的眼镜就会这样的吧。不过你的脸部轮廓完全没有歪曲。靠到这么近的距离确认也不见有歪斜的样子。换言之你的眼镜并没有度数。即是所谓的装饰眼镜。” 有纱目不转睛地望着上桥的脸。确实看起来镜片是没有度数的样子。不过她至今为止都没察觉到。 “以潮流感来说你的眼镜框也太朴素了,在工作中都一直戴着也有点奇怪呢。你知道你之所以戴眼镜,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有‘那种模样’,目的是将知性而凛然,喜欢书本的美女图书管理员这种印象深植于使用者和同事们的脑海里。” 他像是要看对方如何反应地中断了发言。 上桥摘掉了眼镜,冷眼盯着里染。没戴眼镜的她也很漂亮。 “明明只是个高中生,就这么性格乖僻呢。” “正因为是高中生所以才性格乖僻嘛。” “……确实,我的眼镜是没有度数。不过那又怎样了?戴装饰眼镜的人在世界上不知有多少。应该没理由会受到指责吧。” “完全没错。不过根据发生的事件情况,也能有这样乖僻的思考方式。你给人的知性印象是计算过的演技。既然如此那你就可能并不是周围的人所想的那般热心工作。这样的话,发现尸体的那天早上你会比平时早上班,也许并不是为了把书籍放回书库。” 上桥脸上的血气尽失,像是感到羞耻似地满脸通红。在她准备又要开口时,寺村辉树从身后的房门走了出来,这次也无法如愿提出反驳。女性图书管理员气冲冲地离开座位,手上紧握着眼镜往房门里面走去了。就像是要逃离追责一样。 寺村目送着擦身而过的上桥离去,然后把目光转向这边。 “噢噢,是前天和刑警们一起的……而且连有纱也来了啊。” 高大的男人并没有和上桥那样说出‘要不要紧?’这种话来。他只是以怜恤般的目光安慰着有纱。 里染还是毫不在意地, “寺村先生,您来得正好。我有两、三件事想要请教,可以吗?” “可以啊。毕竟今天也没什么工作。” 寺村边打开复印机的盖子边允诺道。看来是在换墨水。 “那么说来前天还没发觉到,你平时经常都会来这里的吧。” “您记得真清楚。” “你是住在这附近吗?” “算是租借了房间吧。” 礼貌性地回答完之后,里染切入了正题。 “关于发生事件的星期一那天,闭馆后各位图书管理员都开会到晚上八点对吧。那场会议是先前就预定下来的吗?” “啊啊。因为规定每周星期一都举行例会。” “是一直都是这么规定的吗。” “是从两、三年前开始的惯例呢。” “会议结束的时间大抵都是几点钟呢。” “以往都是差不多八点吧。拜此所赐星期一总是会晚回家啊。” “图书管理员也挺辛苦的啊。话说回来,要从书库取出书本的话,最短要用多少时间呢?” “书库?唔……再怎么快要找出书本也要花十分钟啊。而且书库里面非常宽阔,要取出书籍还必须在出借票上签名,有很多手续要办挺麻烦的。你是想看书库里的书吗?” “不,我不是要看书。” “你的问题真是毫无脉络啊。” “在我心中可没比这更有脉络的了,那么另一个问题。久我山先生在哪里呢?” “……我想是在二楼。” “十分感谢。” 稍施一礼之后,里染离开了柜台。 寺村推了推挂着链子的眼镜,以茫然的眼神目送他离去。 本以为他是要去二楼,没想到里染是回到儿童区那边去。追在身后的有纱也看不出他心中的脉络。 “里染君,你在调查什么呢。” “各种事情。” “各种事情……你刚才好像是用怀疑的语气跟上桥小姐说话呀。” “不是‘好像’。” 里染简短地回答。实际上就是在怀疑的意思吗。 “不过,只是比平时早上班就被怀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只是在试探她而已。关于上桥的嫌疑还有更明确的证据。” 快步通过儿童区,两人回到了阅览区。里染在先前撒下的血液前停住脚步,取出智能手机确认秒表的时间。从启动起到现在大概过了十分钟。他在地板上弯下身,跟十分钟前同样用手指大力抹擦左端的血迹。血液已经完全渗进地毯,手指上几乎没有沾上血。然后他又用手帕擦拭血液,不过血液也是没有沾染上来。 3.图书馆内乱 国内小说〈ま行〉的书架几乎没有呈现事件的影响。散落的书本被摆回书架,染上血液的地毯被替换掉,当然也没有尸体。不过放置在书架前的一扎花束 ,静静地诉说着这里曾有一名青年遭到杀害的事实。白色的百日草花束,花语是‘卓念亡友’。 可是有着浑浊瞳孔的侦探非但没有停在书架前,目光更没有投向地上的花束。就像是朝向前方的真实一样,他在书架之间迈进。 列侬先生也就是久我山卓正在二楼最深处的书架那里。他正和馆长梨木一起推着手提车,整理着历史书的专柜。看到里染和有纱走近,他们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最先开口的人是梨木。 “城峰有纱同学。” “是、是的。” “听说恭助君把你的小说混入图书馆的藏书里面是吧。而且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我在上午从刑警口中听说了这件事。”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责备之意。 “如果是从书库里带出书籍就算了,把不存在的书籍带进来真是前所未闻。你在暑假期间经常前来就是这个原因吧。你们两个肯定一直把没有察觉伪造藏书的我们当成笑柄对不对。” “怎、怎么会……” “而且这件事居然还跟事件有关……你真是会为我们找麻烦!” 歇斯底里地说完之后,梨木便快步地当场离去了。灰色的短发和满是皱纹的脸容,看起来就像真正的魔女一样。 有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当然她会生气是正常的,有纱很清楚有错的是自己和恭助。要是那本书和事件有关的话,制造出原因的就是恭助自己也说不定。只是听到一直仰慕的图书管理员说自己‘找麻烦’,让她感到绞心不已。 “抱歉啊。”她不知为何被久我山道歉了。 “因为梨木馆长有身为责任人的立场,这次的事件也劳了很多苦……其实我们谁都没有在意那本书的事。不然梨木馆长也不会为恭助君的死而卓念。献上花束的人也是她。” “哎,她不在就正好了。” 事不关己地旁观的里染朝久我山走近一步。 “其实我有些秘密的话想跟久我山先生说。” “秘密……是什么?” “告诉城峰恭助夜间密码的人就是您对吧?” 听到这番唐突的指摘,让有纱把至今的困惑都忘掉地看着里染。他的语气就像跟朋友聊天般轻松,嘴角却没带着笑意。 久我山抱着从书架取下的书籍,站在里染面前。虽然他没有像上桥那样神色大变,但能从圆眼镜的深处看出他的眼神变得尖锐起来。 “我吗。为何?因为现场里有指示我的信息吗?” “死前留言的事您已经知道了对吧。” “今天从刑警先生那里听说了啊。不过我不是犯人。”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就是您把密码告诉他的。” 带有艺术家风貌的图书管理员语塞起来。 “就按顺序说明吧。恭助先生在闭馆后的图书馆里被杀害。那么不知道夜间密码的他是怎样进入馆内的呢?我最初以为是身在馆内的某人为他打开了门,或者是知道密码的某人和他一起进来的吧,不过这两个想法都是错的。指纹就是最好的证据。” “就是输入密码的数字键盘保护盖啊。那个盖子上沾附着恭助先生的指纹。不过无论是馆内的某人为他开门,还是让一起来的某人输入密码,恭助都完全没有触碰数字键盘盖子的必要。既然盖子上沾上了他的指纹,那他就是单独来到无人的图书馆,亲自输入密码的才对。从事务室到自由阅览区的两道门都沾着恭助先生的指纹,而且上面没有犯人触摸过的迹象也正好证实了这一点。因为最早来的恭助先生打开了盖子和馆内的门扉之后并没关上,所以之后来的犯人才会没有触碰过那些地方。那么,如果恭助先生是独自来图书馆的话,那他为何会知道密码呢?” 里染滔滔不绝地说着,以挑拨的态度询问对方。列侬先生慢慢推了推眼镜。 “犯人啊。是犯人告诉恭助君密码,让他潜入了馆内的。” “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肯定是心怀不轨吧。实际上他就是被杀了。” 久我山以冷静的声音说完之后,也许是想起要顾虑遗族的心情,有些尴尬地看着有纱。 “只不过,其实有目击证言。” “目击证言?” “恭助先生在星期一的晚上七点,曾经说过‘要去车站前’一度离开了家里。并且在七点过后,被人目击到他在车站南侧的道路上徘徊。很显然他是在寻找入侵图书馆的机会。也就是说他并不知道图书管理员的下班时间。知道夜间密码的人,包含被解雇的桑岛法男在内,都很清楚每周一要举行例会,图书管理员们要到晚上八点左右才会下班。如果那之中有谁想要诱导恭助先生潜入无人的图书馆,那就必定会指定八点以后的时间,而且为以防万一,还会明确地告诉他不到那个时间图书管理员是不会下班的才对。如果对方心怀不轨的话就更加会如此了。要是恭助先生在图书管理员下班前就潜入的话,那犯人的计划就被毁了。这么考虑的话,恭助先生会想在比晚上八点更早一小时的时候潜入图书馆是极为不自然的事。” 在身旁听着这番解说的有纱也理解了。虽然指纹和目击证言的事是现在才得知,不过如果是事实的话,恭助被谁叫出去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既然恭助先生不知道图书管理员的下班时间,而且还是独自侵入馆内的话,就代表他是靠自己调查到夜间密码,自主性地想要潜入图书馆的。虽说如此那可是只有图书管理员才知道,本来就很少有输入机会的夜间密码。难以认为能靠偷看之类的方式调查得到。他应该是从某人口中打探出来的。那么他是向谁打探呢?假如我是他的话,就会去请求和自己最亲近的人。也就是说——” 里染没有把话说透,只是指着眼前的男人。 久我山还是相当冷静。 “你在最后的关头,推理的精度下降了啊。确实恭助君可能是从谁口中打听出密码的。不过,仅凭如此就说是我的话……” “‘请务必要在今日内’他似乎是说过这样的话是吧。” “诶?” “就是星期一下午发生的事啊。当时您在和恭助先生单独交谈。被他拜托了什么的您是‘我倒是没所谓……’如此答应的,接着恭助先生就说‘那么务必要在今日之内……’。之后被城峰同学问起谈话内容的时候,恭助先生是‘商量从书库出借书籍的事情’如此解释的。不过问题是在那之后。根据城峰同学的证言,恭助先生是和她一起上二楼,跟朋友明石先生闲聊了两、三句,之后就马上离开了图书馆。走上二楼,闲聊一会,离去——无论如何温吞这也是不用花五分钟就能完成的行动。也就是说恭助先生离开图书馆是在和你分别后的五分钟之后。不过据说从书库取出书籍最快也要花十分钟对吧。既然恭助先生是‘务必要在今日内’如此请求从书库取出书籍的话,没有收取那本书就回家完全就不合理。换言之,他就是对表妹撒谎了。他拜托你的并非书库的书籍,而是别有所求。” 被里染逼近之后,久我山终于露出狼狈的样子。有纱也因得知恭助的谎言而动摇。那个时候的解释是说谎——没错。确实如果他是要借书的话,那么早就回去实在太奇怪了。并且同时她也猛然醒悟。 正常来说,恭助没有会对自己撒谎的理由。 所以他是心怀愧疚之事。 历史书从久我山的手上滑落。书本发出沉闷的声音撞在地板上,滚到了里染的脚边。印着庄重字体的封面朝向上方。 图书管理员把背靠在身后的书架上,长长地吐了口气。 “虽然觉得迟早会被谁揭穿,不过没想到对方会是你。” “可以认为您是承认了吗。” “啊啊。告诉恭助君密码的人确实是我。……不对有纱,你别误会。正如他所说的,我只是被恭助君‘希望您能告诉我’如此请求而已。” 像是想要制止往后退的有纱一样,久我山如此诉说道。 “那是星期一下午的事情。我正在自由阅览区干活的时候,恭助君过来跟我搭话。他带着认真的表情,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想要使用辞典区的参考书来写报告,可是不巧现在有事赶不上在闭馆前回来。辞典区的书都是馆内专用又无法出借,要使用的书本量实在太多了。要是可以的话,能否让我在闭馆后进入图书馆呢。 “于是就告诉他了吗。居然被这么简单的手法欺骗了啊。” “最初我当然是拒绝的。不过见他顽固地再三请求,似乎是相当重要的课题,我就觉得不忍心……就在我答应的时候,正好有纱也在那里。” 有纱想起来了。当时在交谈着些什么的两人。被自己搭话之后像是被吓到似地转过头来,慢了一拍才回答的恭助。像是考虑着什么的久我山。 他说的那句“非得在这里才行吗?”是问是否非得在闭馆后来图书馆才能完成课题的意思。“我倒是没关系……”则是他答应告知密码时说出的话。 “如果是其他使用者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告诉对方的。不过……” “您是认为城峰恭助的话就可以信任。” 听到里染这么说,久我山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因为我觉得只要不擅自使用电脑和书库,只是进入自由阅览区就没关系吧。” “那,对话结束之后呢?” “我回到出借柜台之后,恭助君就从二楼下来了。于是我趁着办出借手续的机会,在借据背面用红笔写上密码,夹在书里交给了他。就是<按‘入’的按钮,251026>……那时我做梦都想不到,居然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您告诉了他密码的事情,有对其他人说过吗?” “没对任何人说过。现在是初次对你们说啊。” “为什么要隐瞒呢?” 有纱不禁问道。久我山像是难堪地移开视线,把头低了下来。 “泄漏密码让外人擅自进来,而且还牵扯上杀人事件,已经是充分的解雇理由了。我还有家人要照顾……” 以细小的声音解释的男人身上的神秘印象已经完全消失了。现在的他已经不是远离尘世的图书管理员,而是为犯错而哀叹,为家人着想的弱小市民罢了。 “没事的久我山先生。我会替您对警察以外的人隐瞒这件事的。实际上,是谁告知密码不过是细微的问题罢了。比起谁是犯人的话。” 里染似乎要替对方保密的样子。久我山的表情越发扭曲, “我、我不是犯人。” “我也是相同想法。如果您是犯人的话,就不会对那个死前留言放任不管。以我来想犯人是……” 里染边说着边弯下身,打算捡起先前久我山弄掉的那本书而伸出手, 他突然停下动作。 就像是目击到哑剧一样,这段时间相当奇妙。里染维持弯曲膝盖用手触摸书本的姿势整个人定住,连眼睛都没眨。五秒过去,十秒过去,就在有纱和久我山开始相互以不安的视线对望之时,他终于站起了身。这次黑色瞳孔的焦点在有纱和久我山的脸之间往返。 “怎么了吗?” “不……这个,还给您。请您努力工作。” 里染把书交给他之后,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回到通道上。 步伐摇晃不定,就像个梦游症患者一样。而且又听到他念叨着奇怪的话。 “对了。肯定没错……看漏了……血迹的证据也……可是嫌疑人……不对还没确定……不等到明天的话……” “里染君,你没事吧?” “诶?啊啊没事。没问题。我很好。” 跟他搭话之后,里染像是从梦中醒来似地回应道。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在教室里被弥生担心时的自己大概也是这副样子吧。 两人以比正常行走要慢的步调朝楼梯走去。 “那个,刚才久我山先生说的话……恭助哥想要知道密码是为了在晚上的图书馆里写报告吗。” “确实恭助的挂包里装着笔记用具,不过现在大学还在放暑假吧?我不认为那篇报告必须要在当天写完才行。而且恭助对久我山的解释是‘因为有事而赶不及在闭馆前回来’。可是实际上,他只是回家看书而已。” “那么。” “那是说谎。” 里染冷淡地断言道。 “……他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还不清楚。不过……也许和你的小说有关。” 他在楼梯前站住,把视线投向有纱。 明明漆黑的瞳孔内没映入任何东西,却让人感受到如同被看穿内心一样的,不可思议的压迫感。 来到一楼之后,正好有两个男人穿过自动门走了进来。一个在腋下夹着灰色外套,另一个手上拿着笔记本。双方有纱都有印象。他们是昨天来过自己家的,叫做仙堂和袴田的刑警。 “呀。” 袴田对里染打了声招呼之后,望了在他身旁的有纱一眼, “换了女朋友吗?” “嗯。因为令妹提要求的次数太多了。” “提要求是什么!?是什么!?” “整理房间。” 开始对话五秒就惊慌起来的刑警,以及面无表情地将其无视的里染。总觉得能看出他们的上下关系。……那么说来,这个人的姓氏和那个叫袴田的一年级女生相同。说是令妹他们难道是兄妹吗。 不过,刚才他说女朋友? “哎这下正好了。我有件事想要告诉刑警先生。” “如果你不是要报告比我们抢先有了新发现的话那我就听好了。” “那就算了。” “真的有吗……” “有的有的。等会请您去问久我山先生吧。能够知道点蛮有趣的事情喔。” 仙堂勉为其难地点头之后,恢复成刑警的表情转向有纱。 “里染君发来的邮件我已经看过了。你说发现了似乎是桑岛法男的男人是吗。现在已经在你家附近派遣了搜查员,要是有可疑人士出现的话马上就能搞清对方的身份。你就放心好了。” “谢、谢谢您。对不起。明明我就没信心是不是看清楚了……” “不会,就算没看清楚有桑岛的目击情报就已经帮大忙了。” “还没收集到情报吗。” 里染问道。从惊慌状态恢复过来的袴田打开笔记本。 “看来昨天·前天他都在那附近的网咖过夜的样子,至于现在在哪里就……。也没看到他回去公寓。” “唔,桑岛就先不管也没关系。”仙堂说。“现在我可以同意你昨天的意见了。杀害城峰恭助的犯人并非桑岛,可能另有其人。” “好像发现什么的样子啊。” “托你的福吧。” 以讽刺的语气回答之后,仙堂以细长的眼睛环视周围。出借柜台内的寺村像是想要偷听似地探出身体。警部扬了扬下巴,于是众人转移到没人的文库去那里。 然后他面向里染,重新发言道。 “鲇川哲也的‘镰仓推理指南’你有看过吗?” “如果刑警先生是着眼于那个〈く〉的死前留言改变角度的话就成为拉丁字母的〈l〉,又发现〈l〉就是被圈起来的久我山莱特的英文名读音light 的首字母,而light转换成日本语就是‘光’因此指的就是图书管理员上桥光,而且她在发现尸体当天明明不是值班却很早来上班所以认为她的疑点太多的话,那么恐怕是搞错了喔。” “…………” 警部的嘴巴还固定在“你有看过吗?”的‘吗’字嘴型上,然后发出像是泄了气的声音。接着他的嘴角痉挛了起来。 袴田带着尴尬的表情看着这样子的上司, “你也想到了同样的事吗?” “在看到死前留言的瞬间我就想到了不过觉得实在太蠢所以从思考中排除掉了。再说莱特兄弟的‘wright’和光的意思‘light’在拼写上就不同。” 里染以毫不留情的发言让警部受到更大打击之后, “话虽如此警部先生。其实刚才为止我也是循着上桥光的路线走的。不过我的根据并非死前留言。” “那、那么是什么根据?” “美工刀啊。” “美工刀?放在屁股口袋里的?” “没错。可是在几分钟前,又有其他的问题浮现出来。所以我已经完全搞不清楚了。” 两位刑警同时把头转向相同方向。 “意思是上桥光并非犯人吗。” “她倒像是隐瞒着什么的样子呢。按道理来想的话,就会呈现出其他人物。” “谁?” 仙堂态度严肃地问道,里染恢复了先前的认真表情。 “久我山先生。” “久我山?为何是这家伙。你昨天不就说执着于死前留言没意义吗……” “是的。不过,现在除他以外我想不到其他人了……不刑警先生,请您别那么当真的样子。我还不能确定。老实说我自己都完全搞不清楚啊。” 里染耸了耸肩,把背靠在文库本书架上,像是心血来潮似地拿起星新一的微小说集翻阅起来。袴田拿笔在笔记本上一点一点地写着,仙堂也像想要擦拭汗水一样摸着后脑。 三人都是五里云雾的样子。 几秒之后,这股沉默被“刑警先生!”这道叫声打破了。只见那须正人正从儿童区的那边跑过来。 “刚、刚才我去过阅览区那里,看到地毯的角落有血迹!难道和事件有何关系吗!?” “请您放心那须先生。那不是人血而是猪血。” “猪……诶?” “正在进行实验。在明天前请注意别用手去触摸。那我先走了。” 里染把刚才看的文库本推给那须之后,对刑警们扬了扬手朝自动门走去。有纱也慌张地追了上去。每次行动都慢一步。 从自动门出来之后,午后的太阳朝两人袭来。因为图书馆内的冷气很强,受温度差的影响让人更感到暑热。里染将宝特瓶内剩余的水一口气喝光,“不温不热。”呻吟道。 “后面有荞麦面店是吗?” “嗯。我去过很多次。很好吃哦。” “便宜吗?” “普通价格,大概。” “那么,去那里吃午饭顺带休息好了。刚才说的好累。而且也想确认下目击到恭助时的证言。” “嗯……诶,我们两个吗?” “一个也好三个也好都没所谓。” 里染边敷衍地说着边走进树荫里。有纱用手代替扇子对着脸颊扇风。 午饭。跟里染君去。哎,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不过怎么办好呢,要聊什么之类的。有什么话题吗。啊,对了那本书。就聊昨天那本书吧。幸好已经在昨天看完了。两位主角——叫什么名字来着。 离开图书馆占地朝荞麦面店走去。在自贩机的旁边经过。 有纱在事件当晚泼洒出的苹果汽水不堪日照的暴晒,现在已经完全干透了。 4.阿卡西克咖啡店回想录 从正门出来的学生们身上的制服以半袖的夏服而言实在过于庄重。 男生是立领的灰色衬衣。女生是深蓝色的水手服。头发鞋子书包都统一成黑色的学生们正排着队列往巴士站走去。大门的里面是似乎能直接刊载在宣传手册上的现代风校舍。刻在门柱上的〈绯天学园初中部〉楷书字体如同每天都有人打磨过一样闪耀着光辉。不愧是县内少有的名门学校,跟气氛悠闲的风丘高校完全不同。不对,他们都是初中生就是了。 独自穿着白色衬衣的柚乃感到有点不自在,便在街道树的树荫下缩起身子。她将英语教科书举到脸前挡住周围的视线,等待着对方的到来。过了约定时间十分钟对方也还没有出现。也许在不会太显眼的地方等待更好也说不定。 时而会有正在跑步的运动部学生伴随哨子声在面前经过。唯有这个和柚乃熟知的学园风景相同,让她感觉获得了救赎。 戴着运动帽的女生集团是垒球部吗。跟在后面的女生们身材稍微高一点,可能是在对面校舍上学的高中部学生吧。富有层次感的绯色运动服和黑色短裤—— “啊。” 有点印象。主要是在关东预选会场,乒乓球杂志,暑假期间的旧体育馆见过。 是女子乒乓球部的制服。 “哦呀?” 其中的一人把目光投在柚乃身上,停下了脚步。长发扎在脑袋后面,匀称的四肢从制服上伸出,兼具美丽与帅气的中性美少女。 “忍切学姐……” 柚乃把教科书塞进书包,慌张地行了个礼。 “记得你是佐川那里的……名字是……呃。” “我、我叫袴田。” “啊啊对对,是袴田同学。之前跟你比赛过呢。” 她像是想起来似地点头道。老实说光是如此就让人有点高兴。 忍切蝶子。 在作为强豪而广为人知的绯天学园女子乒乓球部坐上王牌地位的二年生。以名副其实的关东最强而受赞誉的全国选区运动员。她对柚乃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暑假期间在风丘举办练习比赛的时候,偶然有了和她交手的机会。虽然比赛以惨败收场,不过似乎被她记住了脸。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 “跟人见面……” “见面?诶,我以为是侦察。” 她爽朗地说出恐怖的话。到对方学校侦察什么的,又不是漫画。还是说就她看来是经常有人来侦察吗。 “佐川好吗?反正肯定很精神吧。” “啊,是。她很好。说是要对忍切学姐报仇而充满干劲。” “那就最好了。这样才有打倒的价值。” “……我、我会帮您传达的。” 被她不逊的自信压倒了。忍切以跟比赛时同样的,如同评估般的目光看着柚乃。柚乃反射性地遮住左上臂。有种被她通过自己的身体,连在远方的佐川部长都被看透的感觉。 忍切蝶子把风丘的佐川奈绪视为竞争对手——这件事在县内相当有名。客观上的实力是忍切在上,不过由于个性相异以及击球风格的相性差,她在心中是认为佐川奈绪是最难应付的对手。在上述的练习比赛中她会突然参加,目的也是为了与部长一战。最后是以细微的分数差由忍切获胜,不过这反倒造成了火上浇油的结果。 “小蝶,不可以偷懒哦~” 被别人从旁边用慢悠悠的声音警惕道。忍切转过头“啊啊,小都。”回答道。走过来的人是同样穿着绯色制服,给人予端庄娴熟印象的少女。不过可不能被她温和的外表欺骗。她是和忍切并列的二年生王牌·都鸟海鸥。 不愧是强豪校,接连出现实力者。 “会被教练杀掉哦~” “因为遇到认识的女孩子。你就先走 吧。过会我会追上去的。” “又说这种打发人的话~” 都鸟边拉长尾音说着边继续跑了起来,往远处离去了。可以跟面对上级生也能释放出威压气场的忍切正常对话的人也就只有她了吧。如果不算佐川部长的话。 看着对朋友挥手的忍切,柚乃发现她的左肘包着绷带。 “忍切学姐,你的手肘……” “唔?啊啊,只是缠上绷带而已。不是受伤。我是开发新技能。” “技能?” “魔球什么的。” 她边笑着边发表的这番话,感觉有点脱离现实。“哈、哈啊。”柚乃脱力地回答道。 “对了,你说跟人见面,是跟谁见面?是男生吗?” “不,那个……” “袴田学~姐!” 说曹操,曹操到,等待的人正从校门跑了出来。 “让您久等了十分抱歉!因为要稍微去一下活动室。” 身穿深蓝色水手服的娇小少女。黑发扎在左耳的旁边从肩膀垂落到胸前,秀发上别着音符形状的发饰,让她在没有佩戴装饰的学生们之中显得特别注目。纤细的手臂和白皙通透的肌肤,年幼的外貌上唯一带有成熟感的,如同妖精般充满魅力的眼睛。 可是这位少女——里染镜华端庄的脸容, “咕。忍、忍切蝶子。” 不知为何一发现忍切,就变得扭曲了起来。忍切也“里染镜华。”用全名说出她的名字。带着非常不快的样子。 “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我要说的话。你在初中部前面干什么?事到如今才对自己的愚行而后悔想要从义务教育开始回炉重练吗?” “就算有这种打算我也不会去做,要和你在相同校舍重练什么的我宁死也不要呢。今天你不是和学生会的杂事员一起吗?” “姫球是杂务员。明明成绩那么好可是无论说几次你都记不住呢。” “只是我对你说的话不感兴趣罢了。” 两人之间激放出火花,然后忍切向柚乃问道。 “袴田同学,你说在等待的人是这个女人?” “是、是的。”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不过你最好还是小心这个女人。”忍切把嘴唇靠近柚乃的耳边,“她的色情传闻源源不绝哦。” “至少要说是黑色传闻!” “原来你有是黑色的自觉啊。” “还不及学姐你的程度就是了呢。” 这次似乎都能听到啪嚓啪嚓的火花声了。柚乃完全无法理解状况,两人同时把头扭过对面。看来关系相当差的样子。 忍切像是扫兴似地,“那我就先告辞了。”告别道。 “袴田同学。再替我转告一句话给佐川。下次再遇上的话我会让你好看的。” 拍了拍包着绷带的手肘,留下挑拨的笑容,关东最强的女子乒乓球员便跑开了。以似乎真的打算追上同伴的极快速度。 “真受不了那个女人。”镜华说。“袴田学姐,请您别把她说的话当真哦。不知为何她从去年起就把我视为眼中钉。是被夺走女王的宝座而闹别扭了吗。” “镜华妹妹是女王吗?” “不不,怎么会。我反而是奴隶。袴田学姐的。” 她满脸笑容这么说道。自己是不记得有订过这样的契约就是了。 “这件事暂且不管,真是久疏问候了呢。” “啊……不会不会我才是久疏问候……呃也没那么久吧。一个月没见?” “对我来说已经是很久了。那我们赶快走吧。” 话音刚落镜华就紧贴过来,利落地挽住柚乃的手臂。不知为何脑袋里听到被锁上手铐的声音。虽然对比先前更惹人注目感到在意,总之暂且就这么走了起来。 “要去哪里好呢?袴田学姐,您肚子饿吗?” “不,还没那么饿。” 先前已经在车站跟早苗吃过汉堡包了。 “我也是。那么就去喝杯茶吧。国大附近有间很推荐的吃茶店喔。” “吃茶店……” 她又说出了相当古风的单词。 “话说回来,让学姐特地从学校过来真是不好意思。天气那么热您已经很累了吧?” “没这回事呀。因为是搭巴士来的。” “这样呀。用pasmo还是suica支付呢?” “因为我很少有充值所以是用零钱支付……” “那么,难道是正在考试期间吗?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件事擅自发出那样的邮件!” 镜华慌乱地叫道。 柚乃呆然地张开嘴巴。自己应该没在回信邮件上写过正在考试才对。 “为、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无意间看到书包里的东西……” 她红着脸,目光投在挽住的柚乃手臂——肩膀上挂着的书包上。因为先前慌张地把参考书塞进去,拉链有些敞开能依稀看到里面的东西。 “钱包被垫在参考书的下面。这就表示参考书是在钱包之后才放进去的吧?这附近的市营巴士是后付式的,搭巴士用零钱付款的话在下车的时候就要用到钱包了对吧。既然如此放入参考书就是在下巴士之后了。我想学姐是在正门等待我的期间阅读的吧。单词本就姑且不论,拿着那么厚的参考书站着阅读,即使学姐再怎么喜欢学习通常来说也不会做这种事。所以我就猜大概是在考试期间吧。如果是二学期制的学校,会在这种时期进行期末考试也能理解了。” “…………” “我没考虑过学姐的想法真的很抱歉。” 镜华看起来很难过似地低下了头,不过要是自己不制止的话她一直都会胡思乱想。 “镜华妹妹果然和哥哥很相似呢。” 听到柚乃小声这么说,镜华像是小孩似地鼓起脸颊。 “这完全不值得高兴。” 店铺的招牌上写着〈纯咖啡阿卡西克〉。 是以民家的一楼改装而成的,一眼就能看出是个人经营的吃茶店。虽然大概是想要呈现出红砖的西洋风样式,但因为规模太小让人怎么都会联想到玩具屋。嵌着菱形玻璃的门扉上挂着〈营业中〉的木牌。 进入店内后,迎接柚乃的是门铃声以及小提琴演奏曲还有咖啡的香气。 内部装潢被统一成焦茶色的沉稳色调,客人就只有坐在四人桌上的一位老人而已。柚乃和镜华在窗边的二人圆桌上相对而坐。 大概是听到铃声了吧,看似是店员的青年从店内深处走了出来。他似乎和镜华是老相识,“欢迎光临。”如此亲切地打了声招呼。打开随冷饮一起送过来的菜单之后,发现果然都是以咖啡为主。一杯的价格就几乎相当于一个吉士汉堡包。真是好贵。 “我要冷泡咖啡,袴田学姐要什么呢?” “呃,那我也要这个。” “那我要冰摩卡咖啡好了。” “诶,为什么要换呢?” “突然想改变主意了。麻烦给我们冷咖,冰摩卡各一杯。” “明白了。” 对于改变点单毫不在意,青年低头行了个礼回到店内深处。他穿过柜台的样子,对唱针作细微调整的动作都相当熟练。 “感觉很不错的店呢。” “能获得您的欢心吗?” “嗯。气氛安静,唱片也很有情调。”而且店员也很帅气。“啊,难道说,这个阿卡西克的店名,是取自于阿卡西克密码吗?” “不,好像是取自于‘红色优雅’的样子。” “…………” 第四日 英w,日本史,保体,家庭,供述 1.倾向与对策 八桥千鹤边调整着自动铅笔芯的长度边为战斗作准备。 准备接受数学ii考试的学生们逐渐聚集到第二校舍的大教室里。虽然现在还只有零星的人,不过十分钟后就会有从a班乃至d班的将近一百六十个学生入座,并在数学教师冈引的监视之下,在解答纸上写下名字了吧。 在大教室内举行的考试就只有数学ii而已,提案人就是冈引。 虽然可以理解这种想要重现入学考试紧张感的用心,可是他在教室内到处走动真的很烦人,而且对考试规则也很严格,学生们都对此相当不满的样子。时而能听到从各处传来交杂着苦笑与叹息的交谈声。 不过对于今天的千鹤来说,正是需要这种严格的规则。 她不动声色地环视教室,用眼睛捕捉成绩优秀的竞争对手。安静地复习教科书的仓町。d班的正与乒乓球部的朋友讲话的佐川奈绪。图书委员长城峰有纱大概是心情不好吧,她正带着忧愁的表情独自站在窗边。然后就是, “诶,我可是很喜欢小宝宝的故事呢。还有之前的那个前卫的东西。” “那个前卫过头了。总之门铃是最棒的了。” “beyond觉得怎样?” “那个我还没看。” 里染天马边与新闻部的部长聊着和考试无关的话题边走进教室。 他来到对应自己学号的桌子前,严守规则地只把自动铅笔和橡皮擦放上桌子,将其他物品放到教室的后面。然后他看了眼时钟,并没就坐就离开了教室。千鹤知道他是要去厕所。这是她在这几天内暗中观察统计出来的结果肯定不会有错的。里染天马有第一堂课后去上厕所的习惯。 千鹤朝坐在斜后方的学生递了个眼色。坐在那里的黑色短发少女——针宫理惠子像是“我知道了啦。”地回应一样轻轻点了点头。转回视线,再次确认里染座位的周围。要是附近有其他学生的话会有点麻烦,幸好那里并没有人。因为那里是教室角落的位置所以并不起眼。应该可以顺利成功吧。 ——计划开始。 悄声地如此嘀咕之后,千鹤若无其事地离开座位,追在里染身后走去。 自从六月的体育馆事件以来,千鹤就一直受到里染的愚弄。八月份的时候不但被迫去申请泳池的使用许可,在那个奇怪的实验之后还被他支使去收拾善后。再这样继续下去她的自尊心绝对无法允许。必须设法向那家伙报一箭之仇,取回失去的地位才行。她决定要把这个在暑假末尾举行的考试作为复仇的舞台。从里染手上夺取成绩第一的宝座。 话虽如此,让人火大的是,那家伙有着如怪物般的成绩。即使自己取得满分要是对方也是同分的话就算不上胜利。还需要设法将对方的名次拉低才行。虽然也考虑过好几个诸如散播作弊流言或是对其下药的庸俗方案,可是不管哪个都很费功夫而且成功率也不高。结果千鹤采用了最单纯也最确实的方法。 那就是在最终日第二节课举行的数学ii考试。 数学ii在各方面都相当合适。第一,这是千鹤会和里染在相同教室考试的唯一科目。第二,不懂通融的监考官所制定的严格规则。允许放在桌面上的只有自动铅笔和橡皮擦,以及黑色圆珠笔。以教科书和笔套为首的其他物品必须放在教室后面,决不允许在考试期间碰触那些东西。冈引的热情是货真价实的,上次就有个在考试中折断笔芯的可怜学生被他二话不说地送去补考。 既然如此,要是能让里染陷入相同的状况呢? 很容易想象。在考试前的休息时间,千鹤把里染引到教室外面(根据调查结果,即使不用引诱他自己也会去厕所)。乘此机会,千鹤的协力者接近里染的座位,把他的铅笔芯全部扔掉。回来后的里染怎么都想不到笔芯竟然会消失吧。当他察觉时考试已经开始了。不管他的头脑多么聪明,无法在解答纸上写字就毫无意义。举起手哀求冈引的里染,对他的哀求熟视无睹的冈引(再说冈引本来就对平时上课态度恶劣的里染看不过眼)。自己在远距离的位置边品味着这出惨剧边悠哉地解答问题,到了后日发表考试结果就会是全科目接近满分的千鹤成为第一位。数学ii为零分的里染一落千丈—— 风险最小,效果最大。这是符合千鹤美学的合理性计划。 千鹤躲藏在清扫用品柜的阴影处观察着目标。 从男厕出来的里染遇到了广播部的秋月美保,两人正站在走廊上讲话。明明性格阴沉没想到他的交友关系意外地广泛。从离开教室到现在大概过了三分钟。针宫有顺利地完成任务吗。 协力者选择了d班的针宫理惠子来担任。聚集在大教室里的学生中容易威胁的就是平时品行不端的她了。深夜在外游荡。敲诈的谣言。四月的‘灭火器事件’的嫌疑人——曾是学生会副会长的千鹤握住了她好几个其他学生并不知道的弱点。昨天把她叫到了正门旁边,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听从了自己。即使外表变得漂亮,她的小恶党本质还是没变。操纵这样的人正是千鹤的拿手好戏。 美保和里染还在讲话。 “因为数学b很难考所以数学ii也很担心……要是我能进入前三位的话就好了,不过应该不可能吧。” “连你都盯上门票了吗。” “因为人家喜欢水族馆嘛。要是里染君能得第一的话可以让一张给我吗?” “怎么可能白送你啊。” “作为回礼,我会奉上中午的无线广播使用权。” “……白送你好了。” 秋月美保脸带笑颜挥着手——以前她给人予乖巧的印象,感觉她的性格也有了些改变——走进了女厕里面。里染转身朝这边走来。针宫应该已经做完手脚了吧,不过为求慎重还是再争取一点时间。 “里染君,可以聊聊吗?” 装作若无其事地向他搭话道。里染“啊啊。”地说着站住。 “考试的状态如何?” “很顺利啊。现在都正如计划那样。” “真是有自信呢。”真是个可恨的家伙。“不愧是学年第一位呀。希望你可以把必胜法告诉我。” “我可没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就是预测考题,研究对策。不要临急抱佛脚要从好几天前花时间准备。” “原来如此。结果无论是怎样的考试,最重要的是倾向和对策是吧。” “对。倾向和对策很重要。无论是考试,还是考试以外。” “…………” 像是特意强调最后那句话的口吻让千鹤感到在意。 “什么意思?” “八月份在泳池的时候,我就看出你燃起对抗的斗志了。所以觉得你从开学起就肯定会做些什么。于是我在暑假期间就已经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 “即使要耍些什么手段,你显然也只会使用棋子去办。毕竟不弄脏自己的手是你一贯的作风嘛。可是失去权力的你能操纵的棋子很有限。考虑到比较好说话,而且容易向我下手的同性又要年级相同——在那之中你最容易握住弱点的就是那家伙——不过也太好笑了吧,看来那家伙是沉浸在热恋中而没发觉呢。” “等、等一下,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啊。那么,我们彼此加油考试吧。” 里染以优等生的态度这么说道,然后回到大教室。千鹤惊讶不已,只能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 刚才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口吻简直就像已经发觉千鹤威胁过针宫理惠子一样。他说已经先下手为强难道是—— 不对,不可能。即使他有察觉到什么,也不可能连千 鹤布置的计谋都看穿。如果已经看穿的话,他应该不会离开教室才对。 从动摇之中取回自信,千鹤打开大教室的门。再次向针宫递了个眼色,她也回以了点头。里染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似乎没发现被做了手脚。果然刚才说的话只是逞强吧。 我的胜利毫无动摇。 不久后,在发际线后退的额头上皱起几层皱纹的数学教师冈引出现了。学生们各就各位,被分配了考卷和解答纸,听着冈引发表诸多的注意事项。然后宣告考试开始的铃声响起。 如同振翅的鸟群一样,考卷被同时翻了过来。 千鹤比起考试的问题更关注里染。他比起周围的学生慢一拍才拿起考卷,大致地通览全部考题。接着他拿起自动铅笔,用拇指按起笔芯……可是怎么按笔芯都没出来。 千鹤在桌子下摆出小小的胜利手势。成功了!办到了! 然而下个瞬间,她差点发出惊讶的叫声。 里染把自动铅笔放下,从衬衣口袋取出一支小小的圆珠笔,带着从容的表情开始解答题目。 完全不明所以。到底怎么回事?要是上班族的话就算了普通的高中生,而且还是学习态度马虎的学生,竟然会在胸前口袋常备着圆珠笔简直超乎预想。难道他知道笔芯被取掉了吗?可是怎么可能。 “喂八桥。”教师的声音传来。“别东张西望快解答题目。” “啊,是……” 失败了。尽管心情焦躁无比,千鹤还是决定先完成自己的考试。不过把自动铅笔拿上手之时,她就愣住了。 先前已经调整好的笔芯,已经从笔尖上消失了。 她受不安驱使接连按着自动铅笔。可是无论响起多少次咔嚓咔嚓的声音,hb的黑芯还是没冒出头来。 她愣然地回望斜后方的座位。针宫理惠子从考卷上抬起头来,带着相当无奈的表情耸了耸肩。 在这瞬间,她全都领悟了。 里染果然已经看穿了。他顺着与千鹤相同的思考预测了那个计划,不知使用了什么方法让针宫理惠子倒戈,对自己动了同样的手脚。他故意离开座位并不是要去厕所,而是为了将千鹤从教室里引出去。 不过现在才发现已经为时已晚。因为正如里染无法举报自己的相同理由,自己也没有可以举报他的证据。 “八桥,都说要你别东张西望。” “老师……笔、笔。” “唔?” “……不,没什么。” 不行,要是哀求的话会被送去补考的。千鹤以混乱的头脑寻找解决方法。有什么办法吗。不管是什么都好只要能写字就行。就在她想要抓住救命草地在桌子中摸索之时,指尖碰到什么细长的东西。摸起来的触感像是圆珠笔帽。 是笔!是以前用过这张桌子的人忘记带走的!千鹤边感谢着神明,丝毫没考虑过这可能是里染和针宫特意留下来的,把手抽了出来。 “…………” 脸上的欢喜表情僵住了。 拿在手中的是与自动铅笔和圆珠笔似是而非的,已经被用旧了的黄色荧光笔。 2.被折断的死亡旗帜 搜查顾问正好在同一时间来到保土谷警察署的大厅。虽然和学校不同这里是袴田等人的主场,可是穿着制服睡眼惺忪的少年依然还是那么我行我素。 “你好大哥,听说抓到桑岛法男了对吧?” “在城峰有纱的家宅前面。现在正在审讯室里被仙堂先生训斥。” “他作出了怎样的供述?” “虽然我还没去找过他,不过似乎是否认了犯罪。” “只是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啊啊没错……说来你今天一个人吗。甩掉女朋友了?” “正在募集包养人呢。大哥有没有意愿?” “我拒绝。要是让你入籍的话柚乃不就成为你的义妹了吗。” “拒绝的理由是这个啊。” 两人边交谈边走上二楼,打开审讯室的房门。 拉下百叶窗的狭窄房间内有三个男人。在桌子上摊开供述书的仙堂,以及坐在他身旁的白户。还有坐在他们对面,摆出不快表情,脸颊上有伤疤的男人。两人进来之后仙堂等人站起身来,把铁管椅子让给了搜查顾问。 “给我赶快完事。”仙堂说。“真是时代变迁啊,欺瞒供述也要有个限度。” “看来还真是啊。也没发现猪扒饭。” “这种东西在我任职前就已经废止了。” “想拷问我吗?” 桑岛法男细声说道。仙堂把脸转向嫌疑人“某种意义来说吧。”回答道。 “桑岛先生,劝你还是做好觉悟。跟这家伙讲话是很累人的。” 里染走上前来,在仙堂的椅子上坐下。桑岛法男像是对至今都迷惑不解的东西有了重新认识似地眨巴着眼睛。 “你这家伙是谁。” “我是搜查顾问。负责图书馆事件。” “……你没疯吧。” “当然。不过因为刚结束期末考试可能会有点情绪亢奋吧。” 桑岛似乎已经受不了的样子,以求助的目光看向仙堂。与袴田他们并排站在墙边的警部依然不改严峻的表情。 “桑岛先生。”里染开口说道。“你在星期一的晚上十一点左右,被人目击到从风丘图书馆出来对吧。以头破血流,惊慌失措的状态。” “……啊啊,这个我承认。不过犯人不是我。我没有杀城峰恭助。” “这个我知道。” 桑岛以和刚才有别的意义不断眨着眼。仙堂也发出像是惊叹的声音。 “我想知道的是,并非犯人的你为何要去图书馆,在那里做了什么,看到什么。可以的话能否请你逐一详细告知呢。也许你会认为说出来刑警们也不会相信,不过我相信你。原因就是,我很清楚你并不是犯人。” 里染边说着边凝视着桑岛。袴田觉得这真是夸大其词的说法。不是‘认为’,而是‘很清楚’。简直就像里染已经在脑内完美地证明桑岛并非犯人。前图书管理员以白眼看着里染,咯吱咯吱地挠着包裹着纱布的脑袋。 不久后,他以留有警戒心的语气说了起来。 “……是去看小说。” “我被解雇之后,还是经常以客人身份去那间图书馆。毕竟从之前的公寓搬家之后住处离那里更近了啊。我原本是想要看些过期杂志之类的,不过在九月初的时候,发现国内小说的书架上有本没见过的书。名字是——” “‘键之国星。’” 里染抢先说道。 “对。书名和作者名都很没听过,也不记得有这样的藏书。我被勾起兴趣而把那本书拿上手。因为上面贴着馆内专用的标签,于是我就坐在二楼的凳子上看了起来。最初我认为那应该是外行人写的推理小说。故事发展相当不合逻辑,对奇异的世界观的描述也不足,显然是生搬硬套的文章……可是,看完之后我却有种彷如梦中的感觉。” 桑岛移开视线,诉说出自己的兴奋之情。 “真是很出色的诡计。虽然已经看过几千本推理小说了,可是从没看过这种类型的。简直是完全颠覆密室的概念。让人联想到阅读‘犹太之窗’那样的感觉……” 书馆的条形码也全都是伪造的。于是我就明白到这本书是有人擅自印刷擅自放到书架上的。‘应该是外行人写的’在某种意义上还真是猜中了。” 我越来越想知道作者的身份。于是,我就设置了点圈套。故意把书移到不符合作者名的地方。如果把书放上去的人发觉到的话,应该会把它摆回原来的地方才对。幸好我正在失业所以时间多得是。原先是打算每天前往图书馆持续观察的,不过不到两天就得出成果了。上周星期六有个男人把那本书摆回原来的地方——是经常能在馆内看到的年轻男人。” “就是城峰恭助吧。” 桑岛点了点头。 “结果虽然是误会了,不过那时的我认为他就是作者。对他的身份也有些印象。就是图书管理员们经常会聊起的那名常客。记得他是个想要成为教师的学生,姓氏是‘城峰’。名字也听说过可是当时想不起来。不过总之他就是学生。是想要取得教师证的学生……于是,我就心想,是否能把那个诡计抢过来呢。” “也就是说,你是以伪造藏书为把柄威胁了他,打算把那本书归为己有对吧。” “……直截了当地说的话就是这样。” 头上缠着绷带的男人很不快地咂了砸嘴。 “我现在很后悔啊。但是我因为失业而走投无路。只要将那本书略作修改拿去应募什么小说奖的话,多少能得到点赏金……不,这也只是漂亮话罢了。我单纯是想要那个诡计。想要把那个诡计归为己有。 那周的星期天,我又在图书馆见到城峰。于是我就上去搭话,把他带到自动门外面,提出了交易。说是希望能把‘键之国星’的诡计卖给我。要是不答应的话就向图书管理员举发那本书。在大学外引发这种问题的话可是会危及到成为教师的前途……我直接把心里所想的说出口对他进行威胁。那家伙相当为难。‘因为那本书不是我而是表妹写的,我想要找她商量一下。’他这么说。尽管我半信半疑,不过他确实有个表妹,而且记得她也是图书馆的常客。只是名字倒是不太记得就是了。” “你真的应该多跟同事交流才行啊。” “在下个职场我会注意的啦。总之我姑且就将翌日的早上定为期限。跟他约定会在图书馆里等待答复,然后就和他分别了。” “在那之后呢?” “我坐在国内小说的书架附近,边打着瞌睡边监视会否有人把‘键之国星’带出去。要是让城峰把那本书带走的话,我就失去作为威胁的材料了啊。我一直监视到闭馆时间,但没发现有谁拿过那本书。” “也就是说闭馆时,‘键之国星’还在书架上对吧?” “啊啊。” “原来如此。” 里染别有含义地微笑着,无言地催促对方说下去。桑岛像是不太想说的样子缩起脑袋。 “闭馆后我回了公寓一趟,后来就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太草率了。我不知道城峰的全名,也不知道他的住所。以防在被拒绝的时候作出应对,至少还是想要掌握他的住家地址。而且也想调查一下他表妹的来历。实际上我就有办法做到。就是图书馆的使用者资料。” “于是你就在夜间潜入了图书馆。” “我觉得偷偷动手的话应该不会被发现。” 哼,袴田身旁的仙堂不屑地哼了一声。桑岛潜入图书馆的目的是调查城峰恭助的个人情报——关于这部分警部的推理看来是正确的。 “估量好图书管理员已经回去之后,我就再次前往图书馆。因为夜间的密码没有更改,我就从事务室的便门进入馆内了。” “当时数字键盘的盖子是打开的吗?” “是打开的啊。” “知道进入馆内的正确时间吗?” “正好是九点半。因为看过事务室的时钟。” “非常好。那么,麻烦你讲述夜间图书馆的冒险故事了。” “你把我当成像印江·乔伊那么蠢啊。”白眼的男人摇了摇头。(注:出自《汤姆索亚历险记》里的人物) “我毕竟还是没有点亮灯光的勇气,便依靠自带的手电筒走到柜台那里。不过工作区和自由阅览区都没有任何人影。” “别怪我唠叨。事务市和柜台的门都是打开的吗?” “是打开的。我没开关过。” “也就是说工作区确实是没有人呢。” “因为我在进入事务室的时候,有用手电筒照过周围。可见的范围内没发现任何人。” 里染静静地探出身体, “再问一件事。这个非常重要,走廊上是否放着‘人间临终图卷’的上卷呢?” 桑岛像是摸索记忆地摸着下巴,“放着啊。”回答道。 “好像是放在书库前的手推车上……没错,我有用手电筒照过所以记得很清楚。” “我明白了。那么,印江·乔伊之后做了什么?” “我利用出借柜台的电脑访问数据库,调查区域内带有‘城峰’这个姓氏的使用者。虽然认为大概没那么多的吧,不过还是有四十个人以上。可是因为没有附带脸部照片,所以搞不清楚到底是哪个城峰。线索就只有年龄。那个表妹也是,顶多就只有姓氏同为城峰而且是女性,还有和他年龄相近这种程度的判断材料而已。所以我基本上都放弃了。无奈之下,我只好把比较符合的所有人的住所地址全部抄下来。” “你没想过要打印,或是拷贝数据之类的吗。” “因为打印机的墨水用完了,也没带着用来拷贝的储存器。我不想留下会让人起疑的痕迹……所以我就坐在椅子上,将帽子和手电筒放在旁边,逐一把候选者的名字和地址抄在笔记本上。虽然很费功夫,不过无需担心有人会在夜晚来图书馆,而且我也有充分的时间。毕竟是正在失业嘛。” 桑岛自嘲地笑道,马上又恢复不快的表情。 “……就在抄写了大概十五分钟的时候。我翻到了叫做‘城峰恭助’的使用者页面,就突然惊醒。名字的读音让我想起了图书管理员们曾经称呼他为‘恭助君’,我心想努力收到回报了呢,边看着城峰恭助的名字边‘就是这家伙!’叫出声来,然后……”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突然被人从身后殴打。我连带着椅子倒在地板上,手机也抛了出去,这些我是还记得,不过之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那时的时间,记得是九点五十分吧。” “是被从身后殴打的啊。不是从前面。” “是啊。虽然四周很暗不过电脑屏幕是亮着的,我一直都是朝着自由阅览区的方向。要是有谁从楼梯或者自由阅览区接近的话马上就会发现。” “所以你身在图书柜台内期间,并没有人从前方接近过。这样确实只能认为是被人从身后殴打呢。” 里染再次点头, 幻视到看不见的尸体那样的动作。 “有看到像是犯人的人物吗?” “没有。就我所见的。” “可以把尸体的样子告诉我吗?” “……啊啊。” 桑岛像是打从心底感到厌恶地回想起来。他所描述的尸体状况和翌朝发现时的样子没有丝毫不同。俯卧的姿势。身旁的挂包。凶器和,血泊,书本,还有死前留言。 “我根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想要马上逃走不过却对‘键之国星’感到在意。因为那本书应该就在放在那个书架上的。可是,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不在书架,也不在散落的书本里面。” “你有翻找过恭助先生的挂包吗。” “没有,因为我尽量不想触碰任何东西……难道是在那里面吗?” “不,挂包里只有些小物品。之后呢?” “逃走啊。从便门逃出去。不过来到道路上的时候,撞上了停在那里的自行车。还有个女孩子站在自贩机前面。我往前摔倒,帽子掉了下来,跟那孩子对上了眼。大概是见到我头上的血而吓到了吧,她掉落了正在喝的饮料罐整个人愣住了。我越发惊慌失措,连道歉都顾不上就逃走了。” 男人的供述终于和城峰有纱的证言对上了。袴田继续写着笔记,白户理解地点着头,仙堂则像是评估真假似地紧盯着桑岛。 里染继续“你说自己回了一趟公寓对吧?”问道。 “啊啊,走路回去的。处理过伤口睡了一觉。不过早上起来后就感到不安。图书馆里还留有我的指纹和血液。别人会不会认为是我杀了城峰恭助呢。警察会不会很快就来敲门了呢……我这么想着,只带上钱包和手机就从家里奔出去了。” “被捕前的三日内,你去过哪里干过什么?” 仙堂发问道。“辗转各个网咖啊。”桑岛的回答果然是这样。也许即使不监视有纱的家宅,抓到他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尽管在逃亡可是我还是对‘键之国星’放不下。于是就翻看抄在笔记本上的名字和地址,一直思考究竟谁是恭助的表妹。不过到了星期三的下午,在名单中看到有个叫城峰有纱的人就突然领悟了。城峰有纱。以罗马字书写的话正好能转换成‘键之国星’的作者名。” 桑岛用手指在空中写起字来。 “我心想她可能就是作者,于是就去了她家。然后我就被吓到了。在窗户上看到的女孩子,跟那晚在自贩机前碰到的女孩子长得一模一样。我实在太过惊讶,当时就马上离开了。不过后来还是觉得在意,昨天便打算再去确认清楚……” 然后就被抓了,桑岛把背靠在椅子上来代替这句话。漫长而奇妙的供述到此拉下帷幕。 里染慢慢地站起身来。 “你的推测是正确的。城峰有纱就是‘键之国星’的真正作者。” “果然是吗!她和事件有何关系吗。” “不,她有不在场证明。” “这、这样啊。” “说到底,你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被谁殴打,对于是谁杀了恭助先生也没有头绪是吧。” “帮不上忙抱歉啊。” 里染总结道,桑岛像是怄气似地皱着眉头。 “不过,总之不是我干的。是真的。犯人肯定是久我山卓啊。那个死前留言明显就是指久我山。” “不巧的是光是这样无法作为证据。”仙堂离开墙边,“话说回来,‘键之国星’真是那么出色的杰作吗?虽然我只是大致浏览过。” “诡计是杰作中的杰作。我推荐您认真看一遍……对了刑警先生,要是见到城峰有纱的话麻烦帮我转达句话。” “什么话?‘让我剽窃你的作品’吗?” “不……” 桑岛像是完全想开似地虚笑起来。 “就说‘我是你的书迷’。” “你相信那个男人的供述吗?” 几分钟后,刑警们移动到被自贩机包围的休息区。仙堂边抽着卡宾香烟边如此提问,坐在长椅上的顾问单手拿着罐装咖啡回答道。 “正确来说有点不同。我相信的不是他的供述,而是自己的推理。” “……意思是和你的推理对照之后,桑岛的供述都是真的么?” “是的。再说也没有怀疑的理由吧。他的话和其他证据也相互吻合。” “他可是逃亡了三天,有充分时间想出合符逻辑的解释吧。” “刑警先生还真是固执啊。那请您听好了。比如从他刚才说的话,可以逆推出城峰恭助的行动。” 喝了一口低糖咖啡之后,里染开始说了起来。 “城峰恭助在星期一的下午与明石康平一起前来图书馆,三点左右为了挑选借阅的书而离开阅览席。那时桑岛法男就去跟他搭话,向他提出了交易——这个情景被上桥光目击到了。那么,陷入危机的恭助会怎么想呢?首先他应该会想把成为威胁材料的‘键之国星’藏起来。不过桑岛法男看穿了这种想法,让他无法接近书架。于是他就焦躁起来了。期限是明天的早上。可是开馆期间无法把‘键之国星’拿到手。那么是否有在当天内不被桑岛发现就回收伪造藏书的办法呢?就只有一个办法而已。” “潜入闭馆后的图书馆……” 袴田把这个唯一的方法说出了口。 “没错。于是他就对久我山卓提出虚假的请求,问出了夜间的密码。紧接之后他就遇见城峰有纱,不过似乎没有把被被威胁的事情说出来。 那么到了晚上。七点左右时,认为职员们大概都已经回去的恭助,对母亲撒了个谎再次前往图书馆。还把手电筒放入了挂包里。然而他发现图书馆还亮着灯。无奈之下恭助只好先回家。再次挑战则是在大约两小时后,九点半左右。这次灯光都已经关闭,他便顺利地进入了图书馆。大概是在桑岛进入图书馆的四、五分钟之前吧。” “四、五分钟之前?”白户说。“非常接近啊。” “只能这么考虑。门把和数字键盘上的指纹表明了恭助是最初进入图书馆的。既然桑岛是在九点半进去的话,恭助就必须是在那之前入侵馆内才行。可是他从家里离开是在九点二十分左右。因此,恭助就是比桑岛略早些许进入图书馆的。” 噢噢,初老的刑警感慨地点头。他还是那么愉快的样子。 “这么考虑的话,就能想象出恭助被扣留在馆内的理由了。进入图书馆的恭助打开了数字键盘的盖子和事务室的门没关就上去二楼了,虽然他在漆黑的馆内浪费了不少时间,但还是平安地回收了书本。实际上他是打算要立刻就离开图书馆的吧。然而下去一楼之后他就被吓到了。因为桑岛法男就在柜台那里。当恭助身在二楼的四、五分钟期间,一无所知地进入图书馆的桑岛已经坐在了柜台内,开始着手调查使用者的个人情报。 恭助想必会对桑岛为何在此而感到不解吧。不过尽管如此,楼梯和电梯都在柜台的正面,下去的话就会被对方发现了。于是他除了边在楼梯平台窥视对方的动静边等待时机之外别无他法。然后大约十五分钟之后,桑岛被某人殴打——” “你的意思是殴打桑岛的不是恭助吗?” ‘自己入侵馆内的时候柜台那里并没有人’。当然因为并不是仔细地调查过,所以有人躲藏在书库或是货运口以及事务室的储物柜里也不无可能,不过至少那个人不可能是恭助。因为那些地方并没有沾着他的指纹。因此,桑岛在柜台内逗留的时候,恭助不是身在工作区而是在自由阅览区那里。并且如果是在自由阅览区的话,他就不可能绕到桑岛的背后。这就表示,从背后殴打桑岛的并非恭助。果然是在其他地方还有另一个人——犯人的存在。” “唔……” 警部边吐着烟边斟酌这番证明,“前提是你的推理信得过的话。”以招人讨厌的口吻回击道。 “进一步来说,从这个事实能看出另一件事情。就是杀人动机。” “动机?” “就是封口啊刑警先生。恭助可是目击到犯人殴打桑岛的场面吧。桑岛倒下来晕迷了。犯人和恭助也许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于是犯人为了隐藏自己的罪行,就将作为目击者的恭助杀人灭口。” “…………” 仙堂把抽完的卡宾香烟在角型的烟灰缸上按熄。喝完咖啡的里染打算把空罐投进垃圾桶,但在途中又停下手,用正常的方式丢了进去。看来是没有能扔中的自信。 “也就是说,事件发生之夜的情况就是这样的吧。” 袴田制作了简易的时间表,向仙堂等人摊开笔记本。三个人的脑袋紧靠在一起看着上面的内容。 19:00 城峰恭助离开家里。 19:10 恭助在图书馆后方的道路上徘徊,暂且回家一趟。 20:00 图书管理员们离开图书馆。 21:20 恭助再次离家。 21:25 恭助侵入图书馆。走上二楼(作业员目击到光亮)。 21:30 桑岛略迟一步侵入图书馆。开始阅览数据。 21:50 桑岛被随后到来的某人殴打。 22:00 恭助在二楼被杀害(作业员目击到光亮)。犯人逃走。 22:50 桑岛恢复意识。在二楼发现恭助的尸体(作业员目击到光亮)。 23:00 逃走的桑岛被城峰有纱目击。 “完美。不愧是大哥。” “确实,跟其他证据和证言没有矛盾。” 尽管很不情愿仙堂还是认可了。然后白户则是悠哉地点了点头。 “已经相当清晰了啊。以桑岛法男威胁城峰恭助这件事为始,两人分别衍生出各自的目的潜入图书馆。随后到来的某人殴打了桑岛,目击到行凶场面的城峰恭助也被杀害。事件的梗概大致就是这样吧。不过,还有一件还没明白的事。” “就是最重要的一点。犯人究竟是何人,为何会在那个现场。” “带走‘键之国星’的就是犯人对吧?犯人是否也和那本书有关呢。” 刑警们分别说出各自的疑问,沉默了下来。里染可能也无法对‘最重要的一点’得出结论,他什么都没说地交叉起双脚。自贩机的低沉运作声犹如体现出了他们停滞不前的思考。 仙堂吸完第二根烟之后,顾问从生锈的长椅上站了起来。 “大哥,关于从现场地板上检验出的细微物质,从中有什么发现吗?” “不。没有任何像是和事件有关的发现。” “是吗。那么就先去图书馆好了——毕竟那里是最需要调查的地方嘛。” 3.青色书签 从肩膀的重担上解放出来的柚乃,体会到了久违一周的轻松感。这不仅是指可以把肩上的书包扔在学校,还因为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了。 日本史由于自两周前的准备而收到了成果,保体和家庭科都并不难应付。说到最让人不安的英语w,柚乃在考试刚开始就惊讶不已。试题的大部分都是从昨天里染指导的范围里出题的。虽然这让她像是某个漫画那样“这是里染指导过的地方!”地差点大叫出声,不过拜此所赐考得相当顺利。 啊啊,这种安心感真是太棒了!已经不需要每日都把教科书带回家,放学后也不用再奋力复习了。尽管这么疏忽大意的话很可能在下次考试又会落入悲惨的境地,不过总之从今天起又能进行部门活动了。还能上网。也能和早苗去玩还能听从镜华那里得到的cd。 而且,还能抽出点时间去调查。 通过自动门进入里面,冷气马上渗透到衬衣的内侧。时隔三天再次到访的风丘图书馆已经恢复往常的平稳。不对,反而应该说平稳过头了。几乎看不到其他使用者的身影,馆内被如同灭火后的寂静包围着。看来事件留下的影响还相当浓厚。 “哎呀……你是之前和那个搜查顾问一起来过的女孩子。” 鲍勃头的馆长·梨木正坐在柜台内,她还记得柚乃。梨木从厚眼镜片底下朝柚乃投来可疑的视线。 “今天也来调查事件吗?” “不,今天不是来调查的……只是想来阅览资料而已。” “资料?”她的视线变柔和了。“什么资料呢。” “呃,是学校的杂志,这里有存放吗?” “是有几册附近学校的杂志收藏在这里。” “有绯天的吗?绯天学园初中部的校志。” “啊啊,绯天每年都有赠送校志,近几年的话好像在那边的书架……” 梨木走出柜台,把柚乃领到旁边的乡土资料专区。区内的地图和海老铁线的瓦版之中混杂着三本a5尺寸的册子。橘色的封面上印着学校的照片。标题是〈黄昏〉。其下方印着小小的〈绯天学园初中部·二〇〇九年度〉。另外两册分别是二〇一〇年度〉和〈二〇一一年度〉。 “这些行吗?” “可以了。谢谢您!” “因为不能出借,要看的话就到阅览桌那里看吧。复印的话一页十元……” 简单地说明过后,梨木便回去柜台内了。 柚乃抽出〈二〇〇九年度〉和〈二〇一〇年度〉的‘黄昏’,在旁边的阅览桌上坐了下来。没从书架上拿出〈二〇一一年度〉的,因为那时他应该已经毕业了。她想调查的是里染的初中时代。 现阶段已经得知的具体情报只有他曾是绯天的学生而已。如果想要抓住新的线索,就只能以绯天学园作为关键点。话虽如此,即便在网络上搜索绯天学园也因为情报过多而无从下手。 于是她便着眼于校志上。大多的中学或高校都会每隔几年发行总结校内外发生的事情的小册子。以前在风丘高校的图书新闻上见过‘把校志寄送给图书馆了’这样的记事,所以她知道图书馆内不仅是普通书籍还存放着地区性的出版物。既然如此作为名校的绯天也应该会有校志在这里……。 柚乃怀着这种想法,简单吃过午饭后就立刻来了图书馆。原本以为会不够,不过只吃一个豆馅面包就足以解决午饭了。尽管如此时间却很有限。因为部门活动从三点开始,所以必须在这之前回去才行。 柚乃就像准备进行考试复习时那样说了句“上了!”给自己打气,立刻打开〈二〇〇九年度〉——里染作为初中部二年生时的校志。 开头的校长和pta会长的致辞因为太冗长所以干脆跳过。接下来是年内的行事报告。各个活动部门的功绩。在评选会上获奖的人的作文,以及某某谁的演讲稿。偶尔会有附带着彩色照片的一年级学生的活动记录。 该说真不愧是绯天吧,校志的内容相当华丽,不过里面却没找到里染和香织的名字。照片的角落位置也没发现有类似的人物。 果然要白费功夫了吗。翻着页面的手指渐渐变得无力起来。 “啊……” 当翻到靠后的页面之时,她的手指停了下来。页面上印着<今年的黄昏赏>这个标题。看来是绯天版的对于在一年间在学业和体育上取得优秀成绩的学生作出的表彰。六名学生并排站在讲堂的主席台上。 在那之中有个眼熟的少女。 香织——并不是。是个把长发扎在脑后,挺直腰板,呈现出成熟美貌的女学生。看了看照片下面的名字,果然是忍切蝶子。她和里染是同学年的,所以二〇〇九年度就是二年生么。身高比现在略低,不过洋溢在脸上的就像在说获奖是理所当然那样的自信笑容从那时候起就一直没变。还有个在同时获奖的女生站在她的旁边,而这个看起来正符合中学生印象似乎相当乖巧的女孩子就像是被女王的气息压倒一样缩起肩膀。虽然没有被获奖的原因也记录上去,不过大概是乒乓球成绩的评价吧。从中学起就是最强这件事看来是真的。自己在中学二年级时是怎样的来着。只是记得由于发球技巧不行而被前辈责备的事—— “那个。” “呀!” 突然被人搭话让心脏猛跳起来。回过头去,只见对方也像是被柚乃的反应吓到那样表情僵住了。 “城、城峰学姐。” “对不起,我没有要吓你的意思……你之前和里染君一起来过对吧?记得是袴田——袴田妹同学?” “我叫柚乃。袴田柚乃。” 这个委员长似乎意外地是个天然呆。 “你在调查什么吗?” “啊,没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哈哈哈哈。” 柚乃慌张地把‘黄昏’合上,放回书架。她肯定会觉得自己的举动很可疑。这么说来上次和她说话是在闻了她自行车坐垫之后,自己给她的印象还真是不断地恶化。 “呃,城峰学姐为什么会在这里?” “想着事件会不会有什么进展,就试着过来看看……” 有纱露出虚弱的笑容,移开了视线。 对了。这里对她来说是表哥被杀掉的地方。应该不只是想要来借书而已。自己因为太过动摇而提出了愚蠢的问题。 说了声不好意思来表示歉意之后,柚乃也把头转向文库区那边。有个背着双肩书包的女孩子好像在找什么似地在书架间转来转去。可能是三年生或是四年生吧,发型的和面前的委员长很相似。 “……城峰学姐是从什么时候起来这里的呢。” 无意间这么问道,有纱“一直。”回答道。 “从幼儿园的时候起,就一直来。最初只会去绘本专区,之后就想看点里头的书,最后连二楼都去了。” “学姐从很早以前就喜欢看书了呀。” “是吗。要说喜欢的话,比起书本更可能是气氛。” “气氛……” 强劲的冷气。纸张的气味。寂静的空间。 “图书馆的气氛有点独特对吧。总觉得这里是个特别的地方。比如挑选最多六本借阅书籍的时间,以条形码办理出借手续时的声音,翻开老旧的书籍时想着之前阅读的是个怎样的人之类的……我曾经很喜欢这样的东西。” 有纱像是感到怀念般说道。柚乃发现她最后那句话是用过去式的。 “其实这样不太好呢。” “诶?” “在图书馆就只光顾着看书。还想尽量把喜欢的书放在自己的身边。” “啊啊……不过,因为我们没什么钱嘛。” “嗯。不过,正因如此,也许就只有现在才会来这里了。成为大人后,能自由使用的金钱变得比现在要多,能在书店买到精美的书籍,还能去到远方的旧书店街,学会怎么在网上订书……变成这样的话那种舒服的气氛就会被遗忘,来这里的次数也会减少也说不定。” 她那环视馆内的瞳孔中闪烁着寂寞的眼色。并非当事人的柚乃也能依稀理解这种想法。并不是谁都能像城峰恭助那样永远眷念着一个地方。既然外面的世界非常广阔,人们就会到视野更宽阔的地方去。在这频频涉足之地,得到的收获必然会成为自己的财产,只不过,能在此驻足的时间却是有限的。 “就像毕业典礼的前日。” 柚乃低声地说着,有纱带着意外地表情转过头来,“可能是吧。”嫣然地微笑起来。并不是以前那种掩饰感情的笑容,而是让人联想到阳光般的自然笑容。 “袴田同学是个有点奇怪的人呢。” “……是吗?” 初次被人这么说。 “袴田同学喜欢书本和图书馆吗?” “不,我没有那么……” “这样呀。不过,总觉得跟你很合适。” 这个倒是被人说过很多次。被提起自卑点的柚乃向对方回以苦笑。 “啊,那么说来,之前有见过和袴田同学相同姓氏的刑警先生。” “啊啊,那大概是我的哥哥。” “原来真是这样呀。那么,难道那件事也……” 有纱不知为何脸庞羞红起来。 “那件事是?” “是听你的哥哥说的,他说袴田同学是里染君的女朋——” “不是的。不过,谢谢你告诉我。” 像是想盖住那个单词一样,柚乃满脸笑容地订正道。是感觉到散发出的杀意吗,有纱带着畏缩的表情,“这样啊。”回应道。 “既然不是的话,那就好。” “这样好吗。” “不是,也不是说不好。” 有纱别开了视线,把书包挂回肩膀上。 “那么,我就告辞了。不好意思,妨碍了你调查。” “没有没有……对了。城峰学姐,听说你被那个叫桑岛的嫌疑人盯上了。一个人回去没关系吗?” “你、你真清楚呀。其实我有接到刑警先生的联络。” “昨晚已经抓到了。” 耳熟的少年声音插了进来。 往自动门看去,发现里染正和刑警搭档往这边走来。 “哥哥!” “柚乃!”柚乃挥着手往哥哥跑去,钻入脸带笑容回以挥手的哥哥腹间,以在夏天特训中提升了水平的强化型回旋叩击打了上去。哥哥发出“咕啊!”如同被堵住呼吸的声音倒在地板上,然后就动也不动了。 “你是妮妮的妈妈吗。”里染说。(注:这里指的是《蜡笔小新》里的妮妮的妈妈……应该没什么不知道……) “你说已经抓到,已经从桑岛先生那里询问过案情了吗?” 柚乃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说了下去。仙堂也不为所动的样子“啊啊。”回答道。 “关于他在夜间的图书馆里做过什么,姑且算是取得了全部供述。既然遇到城峰小姐就正好了,也有几件事情需要跟你确认。袴田,把事情说一下。” “…………” “笔记本借来用下。” 警部在殉职的部下胸前抽出笔记本,以上面的内容为参考说起了桑岛的亲身体验。柚乃内心期待着这下事件就可以解决了吧,不过听完后她的头脑就更加混乱不堪。 “呃,这就是说,桑岛先生想得到‘键之国星’的诡计,于是就威胁了恭助先生对吧?潜入图书馆是为了得到对方的情报,然后在调查期间被某人殴打,醒来的时候就在二楼发现了尸体?” “感谢你归纳要点。” 仙堂对柚乃这么说之后,把细长的眼睛转向有纱。‘键之国星’的作者带着复杂的表情歪起眉毛。 “城峰小姐,你认为桑岛的供述是事实吗?就是恭助君受到他威胁的事。” “……我不清楚。不过,星期一 下午准备和我道别时的恭助哥,好像是有什么话想要说的样子。也许他想说的就是被人威胁的事……而且。” “而且?” “初次让恭助哥看‘键之国星’的时候,也被他赞扬过诡计很好。提出把书放在图书馆也是以此为契机的。……不过我自己倒是不觉得真有那么好。” 有纱低下了头,垂落的前发遮住了眼睛。即使那本小说真是引发事件的契机,其实她也没必要觉得是自己的责任。 “结果犯人并不是桑岛先生吗。” 为了把头脑中的思绪整理好,柚乃再次向警部问道。 “那就是问题所在。我个人倒是觉得那家伙很可能是在说谎……” “我不这么认为。”里染说。“桑岛法男不是犯人。” “有什么根据吗?” “美工刀啊刑警先生。昨天也说过了吧。” “那跟供述的可信度有何关系?真是的不论桑岛法男也好,那个死前留言也好,你所说的……” “死前留言。” 有纱忽然低念道。 抬起头来的她脸上的柔和笑容已不复见,相对地却浮现出柚乃曾经见过的那种表情。无论是想要掩饰想法而紧绷起来的脸,还是大大的眼睛以及纤细的眉毛都呈现出那样的感觉。 那是在考试初日在鞋柜前见过的,像是苦恼般的表情。 “怎么了?” “不……那个,突然想起有点事要做,我就先告辞了。” 有纱低头道别,背对柚乃等人离去了。她往自动门走去脚步,就像被什么推动着一样相当迅速。 “……是听到事件当夜的话题而不好受吧。也许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仙堂挠着头。里染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只是盯着自动门。 “刑警先生,打扰一下好吗。” 这时,有其他人的声音这么说道。对方是穿着深蓝色围裙的长发男人。是久我山卓。 “怎么了久我山先生。啊,如果是说我那个摊尸在那里的部下,那请你不用在意。待会他就会起来的。” “不,并非如此。我只是想抗议一下。” 他的脸色明显比三天前更加憔悴。 “难道警察做事都是那么横蛮的吗?昨天半夜找上门来问了一堆问题。说话的口吻就像把我当成犯人一样。而且还派搜查员到我妻子的娘家……” “啊啊,那是……我觉得很抱歉不过那是为了彻底搜查清楚。” “请你们适可而止。我可不是犯人。” 久我山以平稳但却坚定的语气说道。仙堂像是想推卸责任地望向搜查顾问。里染以冷漠的语气开口道。 “不过我们就是在怀疑你。毕竟现场的死前留言所指示的人就是你嘛。” “我才不管那是什么留言。总之犯人不是我。” “你有证据吗?” “我、我不是犯人!” 久我山突然激动起来。柚乃不禁往后退去,发出的声音大到让柜台内的梨木都转头往这边望了过来。久我山那张温厚的表情歪曲成丑陋的形状,瞪视着眼前的少年。对此里染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只是以漆黑的瞳孔回瞪着对方。 几秒钟之后,坚持不住的是图书管理员。久我山疲惫不堪地垂着肩膀,无言地往连接事务室的走廊离去。关上门扉的巨大声音响彻整个馆内。 “……我越来越搞不明你的方针了。” “就像刑警先生您自己说过的那样啊。我们需要进行彻底的搜查。” 里染轻描淡写地应付了警部,像是沉思地挽起手臂,往儿童专区的方向走去。 * 来到外面之后,发现天空上乌云密布。 那么说来天气预报有说入夜之后就会下雨。也许会提早下起来也说不定。今天是踩自行车来的,不过没有带伞。得赶紧点才行。 把女式自行车从停车场拉出来之后,有纱回望身后的图书馆。灰色的外墙和拱形的屋顶。阴沉的天空之下的书本之城看起来相当残旧,没有丝毫特别之处,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地方。 她想起了刚才袴田柚乃说过的话。 确实自己可能是想要从这个图书馆里毕业了吧。并且之所以使用‘毕业’这个青涩的词语,肯定是因为那里存在着青春吧。至少对有纱来说就是这样。亲近的朋友。为自己拓展未知世界的导师。自己的回忆里总是会出现这个图书馆。这个图书馆,以及恭助哥。 也许自己是对袴田同学撒了谎。 因为自己喜欢的并不是书本,也不是图书馆的气氛—— “永别了。” 从口中说出了告别的话语。不过那是对什么告别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少女跨上自行车,把运动鞋放在踏板上,用力地踩动起来。 4.redfra “英语考试的题目真的出到了你教过我的部分。” “那就太好了。” 里染边在儿童专区的阅览桌上翻看着恐龙图鉴边敷衍地说道。 “你是怎么猜中的呢。该不会是推理出考试的题目吧。” “推导考试的问题有个叫‘依葫芦画瓢’的专门术语。” “葫芦?可是居然会完全相符……” “英语的担任老师是浜口吧。那家伙每年都会出相同的考题。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在学习会上聊过的话题。浜口的考试因为太随便反而让人不安。要是能得到去年的问题就能轻松地得分,早苗暴露出这种不轨的企图。不过要说为什么的话, “因为嫌麻烦吧。” “因为那些问题正是理想的形态。恐怕是完美地集合了教科书上的要点吧。既然如此就能对出题的部分作出预测。” “…………” 那位因为太随便而被取笑的教师在柚乃心中的印象突然转变了。 毫无变化的问题。从背侧来看,也是没必要改变的问题。里染就是看穿了浜口的本质,从教科书上的要点逆推出考试的题目吗。感觉依稀能窥见到他虽然是个废材却能取得学年第一优秀成绩的秘密——慢着。 尽管对此感到佩服,但也觉得有点违和感。在学习会上柚乃说出浜口老师这个名字时,香织“我和天马在一年生时也是他呢。”说过这样的话。 也就是说,里染在一年生时也是由浜口担任英语老师的。该不会他记住了一年前的考试题目吧?正常来说是没可能的,不过是这个男人的话却很有可能。他遵循这些记忆来指导柚乃英文语法,不过要是挑明的话很可能会被柚乃“这等同于作弊!”如此责备,所以才会找了个这样的借口吗? 柚乃紧盯着身旁的里染。他像是突然对剑龙涌现了兴趣,把脸凑近图鉴。很像是故意如此的。 “里染同学。” “干嘛。” “你听过‘撒谎就是变成狼的第一步’这句话吗?” “好像有在寓言还是童话里见到过,不过我可不是狼喔。” “男人都是狼喔。” “别说这种像爱丽丝sos一样的话。” 爱丽丝?自己本来是想说粉红淑女的,不过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哎……算了。总而言之,谢谢你帮我复习。” “不用客气。” 里染在说这句话的同时把圆珠笔递了过来。那是两天前柚乃用来替代部长的自动铅笔交给他的东西。 吧。” 里染把圆珠笔放回原来的地方——胸前的口袋里。越来越可疑了。 “你还搞自由研究么。” 仙堂从大厅那边走了过来。后面跟着脸色苍白捂住腹部的哥哥。强化型回旋叩击效果的持续时间似乎很长的样子。 “只是试着进行恐龙型海陆空万能移动要塞大空魔龙的解剖学性考察而已。”(注:玩过机战的人都知道……出自动画《大空魔龙》) 里染给了个莫名其妙的回答,把图鉴合上。 “有从图书管理员们那里得到什么证言吗?” “关于上桥光在星期一目击到的恭助和桑岛的谈话,她认为恭助确实像是受到威胁。其他的就没有了。” “停滞不前呢。” “别说得像事不关己一样顾问君。那,你想让我看的是?” 里染离开座位,把三人带到房间角落。 地板上好像被撒了什么的样子,残留着四种污迹。横排的三个,眼前的一个。左端是血迹。中央也是血迹,与现场的血迹同样有些许擦痕。而右端的则像把血涂上抹布上按下去似的,带有发黑的污迹。剩下的一个不是血而是水,而且和中央的血迹同样水滴有些许擦痕。 “这是什么鬼。” “自有研究。” 里染把先前听过的台词还给了仙堂。 “现场的地板有不自然的擦拭痕迹吧?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件事。血迹被擦拭也就表示是从血液上面擦拭的。也就是说擦拭是在杀人后进行的。不过有三个疑问。是谁,为何,如何擦拭的呢?” “你问是谁,就是犯人吧。” “你问为何,不就是为了擦掉什么东西吗。” “你问怎么擦,就是普通地擦吧。” 仙堂,哥哥,柚乃依序回答道,里染也连续点了三次头。 “对。‘是谁?’肯定就是犯人没错。这能从实验中明白得到。在左端洒落血液的地方,血液已经完全渗入了地毯,用手指和毛巾擦拭也不会晕开。可是现场地板上的血液已经晕开。既然这样那么那部分地板就在行凶后十分钟以内擦拭的。能做到的也就只有犯人而已。 ‘为何?’也很简单。正如大哥所说的,是因为地板上有被发现就很不妙的东西。犯人在行凶后擦拭地板的理由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如何擦拭’这个并不清楚。所谓的‘普通地擦拭’也能分为两种。干擦和水擦。我试着比较过这两种方法。” 里染分别指着中央的血迹和右端的血迹。 “这边的是用毛巾干擦的,那边的是用湿纸巾水擦的。那么大哥,你觉得那边的血迹和现场的相近呢?” “用毛巾干擦的那边吧。无论怎么看都是。” “于是呢?” “……犯人是干擦地板的?” “完全正确。” 尽管被赞扬哥哥却眉头深锁。干擦或水擦真有那么重要吗? 里染的手指移到洒过水的痕迹上。 “那么,接下来请看这个。这是把水洒在地板,然后马上用毛巾干擦过的。水滴尽管也和血液同样晕开来了,不过正如各位所见,无法完全地擦拭干净。现在地毯上依然留下清晰的痕迹。大哥,现场上有留下这样的痕迹吗?” “不,并没有。不过,也许时间经过就会干掉吧。” “大哥,我是昨天下午在这里洒水的。” 哥哥耸了耸肩,撤回了反驳。 警察进行初次搜查的时间,距离事件发生还没经过十二个小时。既然在二十四小时前洒下的水都没有完全变干,那就能认定现场的地板也是同样的情况吧。 “我搞不懂这个研究的意图。能否归纳一下结果呢?” 就像对学生的研究报告感到费解的教授一样,仙堂这么说道。里染竖起三根手指。 “主要是证明了三件事情。 1图书馆的地毯一旦沾附上液体就无法简单地擦拭干净。 2渗进地毯上的水分即便经过二十四小时也不会干透。 3犯人擦拭过地板。 “……于是呢?” “也就是说,我的推理得到了佐证。这样就凑齐了特定出犯人的条件。” 警部“原来如此。”敷衍地点了点头之后,慢了一拍才瞪大了眼睛。柚乃和哥哥也把视线从地板上抬了起来。 “已、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吗!” “不,正相反。” “诶?” “犯人的身份还不清楚。老实说已经束手无策了。” 就像表示要撤回前言地这么说之后,顾问轻轻地举起双手。不过他的嘴角并没浮现以往嘲弄刑警时的那种讽刺的笑容。 “你说相反……可是,你又说条件已经凑齐了。” “是已经凑齐了。这是依循所有的事实所推导出的,绝对确实的公理。可是与此核对起来后就越发搞不清楚犯人的身份。这还真是个奇妙的事件呀。” “无法排除到某个人数吗?就像水族馆时那样。” 柚乃问道, “现时是零人。” 里染坐回阅览桌上,继续翻阅起恐龙图鉴。 其他的三人也分别带着纳闷的表情,愣然的表情以及泄气的表情相互对望。尽管只差些许就能明白,但犯人依然身处于迷雾中。 正相反——里染昨天也说过这样的话。明明已经发觉到什么却反而完全搞不明白。 无论是体育馆的事件还是水族馆的事件,里染都是逐一缩小嫌疑人的范围最终到达犯人的所在之处。不过这次无法这么顺利。越是接近越是遥远。越是思考越是陷入泥沼。伪造藏书和桑岛的威胁行为,尽管各种的事实已经得以揭明,却只有犯人的身份依然包裹着面纱。也许确实是个奇妙的事件。 柚乃也在里染的身旁坐下,在桌子上撑着脸。眼前是寂寥的儿童书专区。化作烟雾的真相犹如融化于这份寂静以及书籍的页面缝隙之间。 这时传来啪嗒啪嗒的细小脚步声,背着双肩书包的女孩子出现在书架的对面。她是先前在文库专区见过的那个少女。 少女以奇怪的目光看了看坐在儿童用阅览桌上的柚乃等人,走到资料本的书架前面。大概是用电脑搜索过书籍吧,她边比对着纸条和书架边寻找书本,然后拿起了一本名为‘奇异的宇宙’的书籍,又啪嗒啪嗒地往柜台走去。是理科的作业里出的题目吗。消失在书架之间的细小背影以及双肩书包,看起来就像是在森林迷路的小红帽一样惹人怜爱。 “城峰学姐以前来图书馆时也是那个样子的吧。” 就在柚乃不经意地这么说的时候, 里染毫无声息地站了起来。 他吞了口气,在桌子上探出身体,紧盯着少女的背影。双眼彷如得到天启般圆睁起来。漆黑的瞳孔。像是会被吸进去的夜之色。在那眼瞳的深处,闪烁出如同电路和火花般的光芒,柚乃有种这样的感觉。光芒在黑色的基盘上疾驰,集中,交叠,收缩,在他的心中组合成了某种东西。 “刑警先生。” 等到少女的身影消失之后,他以毫无抑扬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犯人的身份了。” “……诶?” 警部再次瞪大了眼睛。 “可是,刚才你还说束手无策。” 确的证据。不过伦理上……任谁看来都很明显的伦理,确实地指示出了那个别无其他的答案。虽然分散的线索是脆弱的,不过只要将其全部组合起来,就会成为坚固的解答。柜台,现场的血迹……还有那个红色的信息!” 里染就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一样,情绪激动地喋喋不休起来。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冷静,把视线投向透过窗户能看到的图书馆停车场。 “刑警先生,可以马上把搜查员集合起来吗。人数尽量要多。” “可以是可以……” “要进行解谜了吗?” 柚乃抱着淡淡的期待这么问道, “不,现在有比起这个更优先要做的事。” “要做的事?” “啊啊。” 带着如同紧盯着什么的眼神,他这么说道。 “得阻止城峰有纱才行。” 解答与解说 1.解答 冰冷的雨滴击打着各家各户的屋顶,淋湿了制服的衣肩。 初下之时彷如将远方的景色抹得煞白的雨水,有种很快就会停歇,又会久下不停的感觉。从警车上下来的刑警们连伞都没撑就默言地朝着目的地走去。柏油路面上的裂缝开始形成了水洼。 袴田突然想起妹妹还是小学生时的事情。因为远足的那天早上正好也是这样的天气,所以对背起登山包和水筒全副武装的柚乃非常担忧来着。那时的雨是一直落下去,还是停下了呢—— “是城峰有纱的自行车。”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搜查顾问从袴田等人的身后出声说道。只有他一个撑着折叠伞的里染用手指着路边的女装自行车。 “她果然先看穿了犯人的身份。” “她现在就在这间屋子里吗?跟犯人一起?” “是啊刑警先生。恐怕她是想要规劝犯人自首吧。状况相当危险。还是赶紧点为好。” 警部并没有坦然地接受这番话。他像是感到犹豫似地抚着后脑。 “可是,既没证据又没逮捕令就贸然闯入的话……既然城峰有纱正在劝说对方,犯人也有可能会听从劝告吧……” “刑警先生,请你别搞错该看的东西。犯人从背后袭击了桑岛法男,紧接着又杀害了城峰恭助。而且被害者可是遭到两次殴打。不是一次而是两次。是带着明确的杀意去殴打的。” “…………” “最好还是赶紧点。” 里染的声音相当认真。警部把细长的眼睛转向被伞遮住脸的顾问。袴田也能理解上司纠结的理由。 六月的体育馆和八月初的水族馆。至今为止他已经两次这么支使过我们了。结果如何呢? “……白户先生,为求慎重请你们去封住后门和窗户。我和袴田从正门进去。” 掸掉沾在头发上的水滴之后,仙堂对辖区的刑警们下达了指示。白户等人点了点头,往屋子的后面绕了过去。留下的袴田和仙堂相互递了个眼色。最后像是要再考虑一次地仰视屋顶之后,两人也迈出了脚步。 慢慢地通过前门,往正门接近。 就在准备按下对讲机的时候,从家中传出了悲鸣声。 房门被大力推开,表情惊恐的少女跑了出来。是城峰有纱。身后还有个正在追赶着她的人。 那个人的表情比起有纱还要惊恐,手上紧握着开刃的菜刀。 对方不知在叫嚷着什么。袴田让有纱藏在自己的身体后面,仙堂则和那个人物对峙起来。传来交杂在雨声中的菜刀被打落的声音。对方正想往道路的方向跑去,仙堂紧抓着对方的衣服阻止那个人逃跑。两人纠缠在一起,然后被湿濡的柏油路面滑到了脚。 “……噶啊啊啊啊!” 仙堂伴随着粗野的喊声在家门对面的楼梯上滚落了下去。 “仙、仙堂先生!” 袴田飞快地跑下楼梯。仙堂躺在地面上,正发出低沉的呻吟声。袴田走到他身边之后,“我没事。”他就这么说着抬起了手,不过似乎因为腿脚疼痛而无法站起身来。 而对方则是以浸在水洼上的状态倒在旁边。大概是摔倒的瞬间仙堂挺身相助吧,对方似乎也只是轻伤的样子。不过杀意已经完全湮灭,不见有想要继续挣扎的动作。憔悴的侧脸承受着雨水的拍打,口中吐出虚弱的气息。 搜查员们走下了楼梯,把那个人物包围了起来。 虽然雨势逐渐增大,但没任何人对此在意。所有人都是哑然的表情。 从这个包围网之间穿过的少年走上前来。 他没有夸耀胜利也没有对这个结果感到安心,只是以浑浊的瞳孔俯视着犯人,稍有些寂寞地说道。 “初次见面,城峰美世子。——好了。麻烦谁去给她戴上手铐吧。” 2.解说 “太慢了。” “抱歉,停车场太拥挤……” “柚乃早上好~” “你们好。” 梅头在见面场所的小卖部前瞪着哥哥,柚乃和香织相互击掌。拿着花篮的有纱则是对他们低头问候。身旁的废材男别说是问候了连正眼也不瞧这边,边打着哈欠边摆弄着智能手机。 “……是香织学姐把你叫醒的吗。” “真是名推理啊。” 就算不用推理也知道。 “领带最好还是系好点。姑且算是去探病呀。” “不要紧。葬礼的时候我会系整齐的。” “在本人面前说这种话可是会被杀掉的喔。” 哎,能换上制服来就算不错了吧。不对,可能这也是香织帮他换上的。 “人都到齐了啊。那么,我们就出发吧。” 由白户带头,三名刑警和四个风丘学生朝着五楼的整形外科走去。 这还是初次来这种大医院,虽然心中总是觉得这种地方带有凄凉的气氛,不过透过镶着玻璃的电梯看到的中庭却如公园般美丽。 散步道的正中有名坐在轮椅上被护士从身后推着的少年。头顶上方是星期六的晴朗天空。也许是因为倾降的雨水在夜间就已经停下,也可能是因为各种事情都告一段落,感觉天空的色彩比起平时更要明朗。 要去的房间是五〇六号室。房门上贴着‘仙堂裕次郎’这个名字的牌子。哥哥敲了敲门之后,戴眼镜的少女打开了门。 “搞什么,都来了么。” 从脸露踌躇神色的少女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并非制服而是穿着蓝色病服的警部从床上撑起身体。他身旁还有位素未谋面的中年女性。 “同事们过来看我了,你们去外面避让下好吗。” “是吗?可是,还有其他必需品……” “好啦,快走吧。” “三条内裤真的够了吗?” “快走。” 看上去就像爱操心的母亲和反抗期的儿子一样。被再三催促的女性终于勉为其难地站起身,她对众人点了点头之后,便跟女孩子走出了病房。 错身而过时,少女朝柚乃看了一眼。虽然她像是对什么感到不解似地歪了歪头,不过最后还是沉默地往电梯走去了。也许她是对于有高中生混杂在‘同事’里感到奇怪也说不定。她身上穿的是私服,看上去感觉像是中学生。虽然身上带有与仙堂相似的氛围,不过形状姣好的眼睛和嘴巴让人觉得很可爱。 “是夫人和千金吗?”哥哥问。“其实不用请她们回去也没关系的。” “不把工作带入家庭是我的信条。好了,你们就随便坐吧。” 这是个单人病房,深处的窗户敞开着,温和的微风从窗外吹了进来。房间的面积不大,窗边放置着收纳电视和冰箱的橱柜,走廊那侧的墙边也摆放着接客用的小桌子和四轮椅子。有点像是商务旅馆的房间。是最近的医院都是这样子呢,还是因为患者的社会地位呢。仔细想想警部也算是个挺了不起的头衔。 右脚上包着石膏的仙堂裕次郎先生(现在才知道他的全名)好像对自己的待遇受宠若惊,脸上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其实不用特意前来探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势。啊啊,还劳烦白户先生你们过来真是不好意思。而且连你们也……” “呀~因为平时总是受警部先生关照嘛。” “我可不记得有关照过你就是了。” 他对着香织皱起眉头之后,这次转向有纱露出笑容。 “城峰小姐不要紧吧?事后没有受到什么打击吗?” “啊,是的,我没什么……警部先生您的腿怎样了?” “只是骨折而 已。两、三周就能痊愈了。” “毕竟只是从楼梯滚下来而已嘛。” 听到这句多此一言的话,拯救了少女的英勇警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发言者现在仍然摆弄着智能手机。 “……你也来了啊。” “说得好像不想见到我来的样子呢。” “你的态度也像是不想要来的样子啊。” “因为昨天为了迎接‘冰果’的最终话而重看了之前的二十一话所以现在困得要命。我可以在刑警先生旁边睡觉吗?” “袴田,帮我按呼叫铃。我需要镇静剂。” “我开玩笑而已。您比我想象中更要精神就最好不过了。” 里染把手上提着的纸袋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为了让刑警先生在住院期间打发时间而把文库版黑杰克全集带过来了。” “你是故意要惹火我吗!” “怎么可能,我是在关心您啊。还有,我已经看过很多次了所以出院后也不用还我了。全部送给您。” “我的病房可不是bookoff!” 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影响伤势,于是柚乃看准时机介入了进来。众人为了让警部的心情好转而把各自的慰问品送了上去。 柚乃和哥哥送的是礼装的和果子。保土谷署的警员送的是水果。有纱送的是黄色玫瑰花束,香织送的则是住院用的洗浴用品套装。仙堂很不好意思地边“嗯。”“啊啊。”说着边收下这些礼物,到最后带着很不情愿的表情把里染的纸袋也收了下来。 “嗯,就当成是休假慢慢地休息就好了。” “我可没有在这种连烟都不能吸的地方度假的兴趣。袴田,搜查本部没问题吧?” “运作正常。大家都很担心仙堂先生呢。对吧梅头小姐?” “大家都在说幸好滚下去的人不是自己呢。” “梅头小姐,气氛,看气氛。” 在刑警们和仙堂交谈期间,有纱把玫瑰花装饰在橱柜上,柚乃和香织从冰箱里取出绿茶倒入杯子分发给众人。之后因为没什么事可做了,于是众人便围坐在小桌子边上。 这样看起来的话,感觉和在里染的活动室里休息没什么差别(房间的整洁程度倒是相差甚远)。实际上,坐在椅子上叉起双脚的里染就丝毫没有顾虑伤者的样子,还是和在自己的根城时同样边喝着茶边百无聊赖地打发着时间。……也许还是别把他带过来比较好。 “那个。” 就在话题停下来的时候,有纱对刑警们搭话道。 “美世子叔母……” 先前一团和气的气氛如同恢复医院本来的寂静般冻结了。不过也许这是已经预想得到的问题,于是哥哥立刻回答。 “虽然在袭击你的时候精神相当混乱,不过逮捕后已经能正常地回答问题了。尽管现在几乎都是缄默不语,杀人的嫌疑倒是已经承认了。” “……这样呀。” 有纱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着,紧握住裙子的下摆。即便她已经被对方用菜刀袭击过,不过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吧。被害者的母亲就是犯人,这个真相对于不是关系者的柚乃等人的冲击也相当大。 城峰美世子杀害了城峰恭助。她为何要做这种事呢。那天晚上究竟发生过什么。疑问堆积如山。不过,更让人在意的是—— “里染。” 仙堂把绿茶喝完之后,叫起了里染的名字。 “有件事想要问你。” “什么事。” “你是怎么知道犯人身份的?” 少年把还没喝完的绿茶杯放在桌子上,总算从智能手机上抬起了头。然后他对白户点了点头。 初老的刑警拿起皮包,从里面取出小型美工刀和‘遥控刑警’的书籍,排列在橱柜上面。每样物品都是留在现场的实物。看来是里染在事前安排好的。仙堂虽然以责备的视线望向拿出证物的白户,不过也只是“事到如今也没用了。”地说着耸了耸肩而已。 柚乃和香织重新在椅子上坐好,有纱也像是做好精神准备地紧抿起嘴唇。仙堂保持着在床上撑起上半身的姿势,刑警们围站在他的身边,静待着搜查顾问的发言。不觉之间哥哥也拿起了笔记本和圆珠笔。 窗帘如同宣告开演的帷幕般随风飘荡起来。 “那么,就当做打发时间,请各位听我说吧。” 里染系好深绿色的领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3.用刀切断 “关于这次的事件,我虽然犯下了错失眼前大好机会的愚蠢错误,不过为了能简单易懂,就暂且从这种愚蠢的想法开始逐一进行说明吧。要特定出犯人主要需要五个条件。因为我会逐一进行确认,如果有反驳或疑问的话无需顾虑尽管提出。” 里染边说着开场白边走到窗边。他从橱柜上拿起了其中一件证物。那是装在被害者屁股口袋里的,黄色的美工刀。 “在第一天的现场取证上,我最先关注的是这把美工刀。这把美工刀是被称为螺钉式的,通过调整螺钉来伸缩刀刃的类型,因为装在笔袋里的备用刀片和制造商以及尺寸与其相符,所以被认为是恭助先生的私有物。虽然并无太大特征,不过仔细一看能发现有个注目的地方。刀尖的部分有些许的缺损。” 里染把刀刃推出几公分,指着尖端的地方。 “虽然刀尖已经生锈,不过破损的断面却很干净。看起来像是最近才破损的。而且如果是几天前就已经破损的话,恭助先生应该会把那部分的刀刃折断才对。于是我就从这件事上想到,也许刀刃是在事件当晚的图书馆内破损的。 假如是在图书馆内破损的话,那原因又是什么呢?是撞到墙壁或是桌子而造成的话有点难以想象呢。正常人可不会拿着推出刀刃的美工刀胡乱挥舞,而且恭助先生的衣服上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既然如此,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掉在地板上了。可是,现场所在的书架周围却没发现刀刃的碎片。再说即使刀刃掉在自由阅览区的地板上,也难以认为会那么容易就造成刀刃破损。至于原因,就是因为整个自由阅览区的地面都铺着柔软的地毯。那么到底是掉在馆内的什么地方呢?工作区?不对,那里已经被搜查员调查过了。如果有碎片的话应该马上就能发现。那么,馆内是否还有其他裸露出坚硬的地面,而且又没被警察调查过的地方呢?” “洗手间吗!” 哥哥大叫道。感受到的冲击似乎更胜于遵守医院的礼仪。 “没错。虽然不过是个推测,但只要调查洗手间就能轻易确认。于是我就试着去调查距离现场最近的二楼洗手间。在洗手间内搜寻之后,也确实是找到了刀刃的碎片。” 柚乃想起第一天的现场取证。 里染调查完美工刀之后,就突然前往洗手间。在往那里走去的途中他给出的回答是“要找的是刀尖”。现在柚乃终于明白他在现场取证时作出奇怪行动的意义。 “碎片是这把美工刀的一部分,这件事通过第二天大哥提交的报告而得以证实。而且,碎片上还沾附着微量的洗手间地板的素材。因此,是某人将这把美工刀带入洗手间,并且将其掉落在地板上造成刀刃破损这个事实就已经清楚了。” 里染把美工刀当作指挥棒那样挥动起来,接续说了下去。 只有城峰恭助的指纹,并没有被什么东西擦拭过的痕迹。” “那么有可能碰触这把美工刀的人物,就只有城峰恭助本人,又或是十分注意地戴上手套以防留下指纹的人物了。会采取这种行动的人物,在事件当晚的图书馆内就只有一个人。” “犯人……” 香织细声说道,里染点了点头。 “不过犯人好像没戴手套吧?因为凶器上的指纹被擦拭掉了。” 听到柚乃的意见,他“说的也是啊。”再次表示同意之后, “确实数字键盘和凶器上的指纹都被擦拭了。不过因为那是犯人在行凶前触碰过的地方。我认为行凶后的犯人,应该是将手帕缠在手上或是用衣服的下摆包住手之类的,相当小心地防止继续在现场留下指纹。而证据就是,便门内侧把手的指纹并没有被擦拭掉。恐怕是因为犯人离开图书馆的时候,并没有直接触碰过门把。” “原、原来如此。” 那么,是否可能会有没被擦拭过指纹但犯人却触碰过的地方呢。 “回到正题吧。”他转回对全员说话的语气。“通过美工刀上的指纹,带入美工刀的候补者就能排除到只剩恭助先生和犯人两个了。不过另一边,洗手间的房门又是如何呢?大哥,洗手间的房门有沾着恭助先生的指纹吗?” “不,没有。” “那么这就表示,恭助先生没有进过洗手间。剩下的可能人选就只有犯人了。因此,把美工刀带进洗手间的就是犯人。而且根据刚才我对袴田妹说明的理由,就能知道带入美工刀是在杀人之后才进行的。” 里染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扭动起黑色的螺钉,把出鞘的刀刃收回美工刀的本体里。 床上的仙堂摆出不悦的表情挽起双臂。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吧?城峰美世子她……” “刑警先生,解说还在序幕阶段。请把对方暂称为犯人。” “啊啊,好的好的……‘犯人’杀害城峰恭助之后,带走他的美工刀前往二楼的洗手间,然后又返回把美工刀塞回死者的屁股口袋里吗?” “按道理来说的话就是这么回事。顺带一说我认为美工刀最初就是放在屁股口袋里的。如果是从笔袋里取出的话为避免让人感到可疑应该会放回那里的吧。” “不过,竟然把美工刀带进洗手间……” “至于拿来干什么用,这也很容易想象。既然刀尖是在洗手间里破损的话,就意味着在那个时刻刀刃就已经推了出来。刑警先生,我们什么时候会把美工刀的刀刃推出来呢?” “……要切什么的时候。” “没错。另外还能想到比如擦拭沾在刀刃上的东西,或是折断刀刃之类的可能性,不过这些都可以否定。因为刀刃上没发现有擦拭过什么的痕迹,而且刀刃已经生锈,所以难以认为那是被折断过的部分。因此犯人毫无疑问就是在洗手间里切断了什么东西。并且如果美工刀在洗手间里出入过的话,就能顺带解释犯人让刀刃掉落地面的理由。稍微想象下就能知道,以手掌包着手帕之类的状态使用这种美工刀是相当困难的,在想要扭动螺钉推出刀刃的时候,由于拿不稳而让美工刀掉落地面也并非不自然的事。” 警部像是在想象犯人使用美工刀的情景而动了动右手,然后“唔嗯。”说着摸了摸下巴。 里染继续说了下去。 “那么,对刑警先生所说的要点进行补充之后就是这样了。犯人杀害城峰恭助之后,从他的屁股口袋抽出美工刀带到二楼的洗手间,然后在里面切断了什么东西。之后犯人又返回现场,把美工刀放回了口袋里。” 依靠破损的刀刃尖端,约三毫米左右的小碎片,开辟出连接到犯人所在之处的道路。 无论是来探望的人,还是身为伤者的仙堂,都忘记了前来病房的目的以及右脚的痛楚专心地聆听着这番解说。所有人的视线都投注在站在窗边的里染以及他用右手摆弄着的美工刀上。 不过,还有很多仍未搞清的疑点。 “要切什么的话就算了,为何需要特意去厕所里切呢?” “而且,犯人是要切断什么呢?” 梅头和白户代表全员发言道。 “女士优先,就从大姐姐的疑问开始解答吧。犯人会在洗手间使用美工刀,绝非因为心血来潮或是顺而为之什么的。照明的问题就指示出了这件事。自由阅览区的洗手间照明是传感式的,在夜间电源就会被切断。而且因为二楼的洗手间没有窗户,所以比起厕所里面还是外面由于投射进来的月光而稍为明亮一点。要是不依靠手电筒来使用美工刀切断什么的话,比起在洗手间内还是在外面更容易进行吧。尽管如此犯人还是在洗手间内使用美工刀,那就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那个理由是?” “线索就是发现刀刃碎片的地方。刀刃的碎片确实是在洗手间内找到的。可是地板上却什么都没发现。洗脸台的镜子上有道裂缝,上面贴着提醒的纸张,仔细再看还能发现纸张的四个角落有重新张贴过的痕迹。把纸张揭下来之后,便发现右下角的胶带内侧沾着银色的碎片。” 实际随同过进行洗手间搜查的柚乃和哥哥相互对望。 对,这是最难以理解的地方。碎片会沾在胶带的内侧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美工刀掉落在洗手间的地板上,这时就造成了刀刃破损。这是无需置疑的事实。不过却不可能发生飞散的碎片钻进与墙壁紧贴的胶带缝隙里这种奇迹。实际上通过重新张贴胶带的痕迹就能明白到这件事。总而言之就是这样的。纸张曾经一度被从墙壁上揭下,被以反面的状态放置在地板上。犯人在准备使用美工刀时不小心把美工刀掉在地板上。那时刀尖的碎片就朝着纸张飞去,沾附在胶带的内侧上。于是没发觉这件事的犯人直接把纸张贴了回去。 里染以身体动作进行说明之后, “总结起来,就是犯人在使用美工刀前揭下了纸张,使用完后又重新贴了回去。那么犯人为何要采取这种奇妙的行动呢?能作出合理解释的答案就只有一个。” “为了看镜子……” 有纱小声说道。 “对。既然揭下了纸张那就只能认为是要看镜子。也就是说,犯人要用美工刀切什么的时候,无论如何都需要看着镜子。这就是犯人在洗手间内使用美工刀的理由。” 镜子——。确实如果是图书馆这类设施,就只有洗手间里才会有镜子。 柚乃突然想起考试的第一日。 那时她慌张地跑进盥洗室,边梳洗边在镜子上看到的东西。自己的脸,还有—— “那么,最后就来思考白户先生所说的疑问吧。犯人要用美工刀切什么东西?那是能用美工刀切断,而且切断时需要看着镜子的东西。也就是……” 受这番话推动,聚集在房间里的人都慢慢地把手放在自己的头上。仙堂的是黑白交杂,香织的是夹着发饰,柚乃的是垂落到肩膀位置——各人都反射性地用手指摸着那样东西。 里染也捏着垂在眼前的那样东西,轻松地宣告道。 “头发。” 作为证物的美工刀被放回橱柜上,发出类似走下一步将棋的声音在恢复安静的病房内回响。依稀地听到从外面传来院内放送的广播音。墙壁上的时钟正好指着十二点。哥哥以胆怯的声音开口道。 “犯人是在行凶后切断头发吗?” “就是把美工刀当成剃刀使用呢。话虽如此,当然不可能是切断大量头发吧。我认为大概是切掉了少部分的头发。” “你说少部分,但为何要切头发呢。” “犯人在行凶 后切断头发的理由显而易见。就是因为犯人的头发沾上了血液。” 哥哥“啊啊。”地一瞬间露出理解的表情,不过又马上感到费解。仙堂也在床上发表自己的意见。 “被害者是以弯身的姿势受到致命伤的,飞溅的血液都散落在地板上。鞋子和裤子的话就算了,实在很难认为犯人的脸庞或头发会沾上鲜血。” “并不是殴打的时候沾上鲜血的。恭助先生毙命之后,犯人头发的一部分浸在了以死者的头部为中心扩散的血液上。” “……还真是相当肯定的口吻啊。再说头发也只是你的推测吧。” “不过我是有证据的。” 里染立即回答道,拿起‘遥控刑警’的书籍。然后并不是将写有死前留言的封面,而是将书本的翻页侧朝着柚乃等人。那里沾着像是被什么细小的东西划过的数条血痕。 身穿病服的警部彷如被打个措手不及地睁大了眼睛。 “这些血痕是我在现场取证上所关注的另一个线索。无论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是什么沾着血液的细小物品跟翻页侧摩擦而形成的。而且沾着的不是一条而是好几条。于是我就想,能形成这种血痕的东西会不会是头发呢。可是恭助先生的头部在倒下后就没有动过的迹象。” 柚乃差点忍不住叫出声来。现场取证时里染抬起死者的头部,就是为了确认头发是不是和翻页侧摩擦过吗。 “既然不是被害者的头发那就是犯人的头发吧。通过刀刃的碎片只能让人认为犯人曾经切断头发。实际上现场就有能让人想到是被头发沾上去的血痕。也许这两点光有一点的话会证据不足,但凑齐两点的话就另当别论了。通过以上的两点,我就确定犯人切断的就是头发,而原因就是头发浸在了血液上。” 里染再次下达结论,终于跟上顾问步调的梅头连点两下头。仙堂依然紧咬不放地追问道。 “可是,血液是在地板上扩散的吧?而且书本也没被从地板上移动过的痕迹。” “是的。所以犯人的头发要浸在血液上,而且还跟翻页侧接触的话,就只能是犯人把脸凑近地板才能造成了。” “把脸凑近?这种事……” “考虑到现场的状况这是十分可能的啊。因为地板上和书本上有这种东西存在。” 里染稍微改变书本的角度,将‘遥控刑警’的封面——以赤红的鲜血书写的死前留言展示给柚乃等人。 “这是我在第一天也说过的话,很难认为犯人会没发觉死前留言。那么要是有发觉,想要仔细看清地板上的留言,人类通常会怎么做呢?理应会把脸凑近地板至某种程度。或者也能认为是为了改写死前留言,为求慎重而朝地板弯下身。不是有很多人在写字时会把脸凑得很近的吗?不管是哪种情况,犯人的头发会与血泊接触并非什么不自然的事。虽然我出于某种理由,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高就是了……” “某种理由?”哥哥说。 “不,事情有点复杂,这个就之后再说明好了——总之犯人就是把脸凑近地板的时候,垂在眼前的部分头发浸在了血液上。犯人惊慌地把头抬起之时头发擦到了翻页侧,在那里留下了线状的血痕。犯人当时大概相当惊慌失措。鞋子和衣服的话就算了,头上即使沾上少量血液也会相当显眼的吧,也有可能会被别人发现。于是犯人就从死者的屁股口袋抽出美工刀,跑进二楼的洗手间,边看着镜子边把沾上血液的发尖切断。” 里染把‘遥控刑警’放回橱柜上。仙堂也吐了口气,虽然终于放开挽着的双臂,不过表情还是相当严峻。 “我是已经理解了,不过可以提个根本性的问题吗?你刚才说的话,跟推导出犯人有何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因为通过这个事实,就能知道犯人的头发有相当的长度。” 这句具体性的发言刚说出口,刑警们的目光就同时变得锐利起来。 通过刀刃的碎片和洗手间的镜子推导出犯人曾经切断头发,再以这番推理和翻页侧的血痕推导出犯人的头发沾上过血液,又以死前留言推导出犯人曾经把脸凑近地板——思索终于结成了果实。 “纵然犯人再怎么把脸凑近地板,那个距离终究会有个限度。即使犯人的视力再怎么恶劣,仰或是再怎么小心谨慎地尝试伪装死前留言,凑近到三十公分的距离就已经足够了吧。因此若是发尖要和地板接触的话,再低限度也需要三十公分长度的头发。也就是说,犯人的头发绝不可能是我和香织的那种长度。再说如果我和香织硬是要把头发浸在血泊里的话,头部就肯定会几乎贴到地板上。若是如此的话应当会有相当大范围的头发沾上血液,这样一来可不是光靠切断头发就能轻易掩饰过去。” 短发的香织用手掌比对着距离把头凑近地板,然后点了点头。 “嗯。至少要有柚乃那种长度,不然就困难。” 柚乃也以同样的方式试了一下。确实如此,如果有自己那种长度的话,只要弯身到某种程度发尖就能触碰到地板。 然后她就突然想起来了。里染在现场取证之后,曾经向图书管理员们“各位之中是否有跟昨天相比外貌有很大差异的人吗?”提过这样的问题。头发短的人要是故意切断头发的话,发型上应该会有显而易见的变化才对。也许他提那个问题的目的就是为了消除这种可能性。 “接着是另一个问题。假如说头发的长度达至胸口或腰部的人物就是犯人,那个人的发尖就会沾上血液了。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大概会有‘不好,得去找个有镜子的地方切断头发才行。”诸如此类的想法吧?若是头发有那种长度的话,不管是哪部分的发尖沾上血液,只要把头发提到眼前就能轻易地切断了。也就是说,没必要特意前往洗手间,更没必要把纸张揭下来去看镜子。如果切断头发的时候无论如何都需要看着镜子,那么头发的长度最多只能是四十公分左右。因此犯人的头发长度大致是三十公分到四十公分。虽然无法得知精确的数值,不过最少也要有袴田妹那种长度,而且头发要短于能到达胸前或腰部的长度才行呢。因此可以将长度定义为及肩的程度。” “稍等一下。” 香织插话道。 “我说啊,有没可能不是头发而是胡须呢?切胡须时也需要看镜子吧?” “这是个不错的反驳,可惜的是并非如此。第一,胡须的数量比起头发要少。即使只是切断发尖也会相当显眼。第二,胡须也和头发相同理由,发尖要跟地板接触就需要某种程度的长度。可是胡须跟头发不同是生长容易进入视野的地方,要是长度有二十公分左右的话只要提到眼前就能轻易地看到发尖。第三,在现代的日本很少会有胡须那么长的人。而且在事件的相关者里并没有把胡须留的那么长的人存在。” “那么说来确实是这样……” 香织就像对被切掉的虚构胡须感到惋惜似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于是这就是最初的条件。” 里染从口袋取出黑色的大头笔,转身面对着病床正对面的墙壁。见此仙堂叫嚷起来。 “你想干什么!” “因为正好是白色的,就拿来替代白板了。” “休想!住手住手住手我会被骂的!” “又不是我……不,这是水性笔所以不要紧的。” “刚才你是想说又不是我被骂所以不要紧吧!” 想要制止对方却因为右脚骨折而无可奈可。警部的奋斗化为枉然,里染当场在白板上写上最终的结论。 些字抄在笔记本上边感慨地说道。 “是的。第二天的傍晚,我在确认过碎片和指纹的时点就已经推导出这个条件,同时也知道了桑岛法男并非犯人。毕竟他可是光头的,根本就没有能浸在血液上的头发嘛。就算在被开除后头生长了,两、三周时间也只能长到平头的长度而已。根本达不到长发的程度。” 执着于桑岛犯人说的仙堂像是闹别扭地转过身子。病床的弹簧如同表现出他的恼悔似地咯吱作响。 “好了,有什么想问的吗?” 里染对病房里的众人问道,白户最先举起手来。 “可以请教两个问题吗。我对此实在是搞不明白,洗手间里也有洗脸台的对吧。犯人为何不清洗沾血的发尖,或是用沾水的物品来擦拭头发呢?我觉得这样比起用美工刀切断头发更为简单。” “原来如此。那另一个呢?” “一楼的洗手间也有镜子的吧?既然想看镜子的话去一楼的洗手间就行了,为何要将能在一楼的洗手间做到的事非得在二楼的洗手间里完成呢?即使是要节约时间,只是上下楼梯的话比起慎重地揭下纸张所花的时间没有太大的差别。” “两个都是相当尖锐的问题。不过,两个都能以同样的解答来说明。因为犯人是害怕会从掉落的头发上检验出血液反应。 白户把手搭在自己稀疏的头发上,“掉落的头发?”他反问道。 “头发这种东西会在我们不觉之间掉落不少。要是犯人四处走动的话,在现场的地板上也会掉落好几根头发吧。由于图书馆是有许多人走动的公共设施,普通的头发即使被发现至少也能解释的过去。可是,如果从掉发上检验出鲁米诺反应的话呢?” 头发和血液反应。简直就是如范本般的物质证据。一下子就会暴露出犯人的身份。 “血液的痕迹就算清洗头发也无法消除。即使对犯人来说多少有点麻烦,还是应该避免四处走动而去距离现场较近的地方切断沾血的发尖,因为把断发放在口袋里或是冲进马桶,这样绝对避免让头发掉在地板上更要安全。” “哈哈哈……是只有头发只会有的理由呢。” “说的没错。虽然这是我的想象,不过也能想到诸如犯人缺乏冷静,或是对死者的血液沾上头发而恐惧想要尽早从身体上切离之类的其他理由呢。” 里染结束了跟白户的交谈,将视线转向柚乃等人所在的桌子上, “委员长怎么想?” 有纱受到指名。她确实像是在犹豫是否要举手似地扭捏着肩膀。 “呃……虽然里染君刚才以各种线索进行了推理,不过难道没考虑过会有虚假线索的可能吗?当然正常来说是不会有这种事的,而且犯人都已经被逮捕,我想里染君应该也不会被骗到才对。” “真不愧是推理作家的意见。” “我、我不是推理作家。” 有纱懦弱地抗议道。里染对此并不在意的样子, “关于虚假的线索可以简单地否定。决定性的证据就是沾在胶带内侧的碎片。如果这是假线索的话,为了进行伪装就必须要前往洗手间揭下纸张,再把碎片贴在胶带内侧,然后又要重新贴上去才行。然而要避免留下指纹来进行这种事的话,就要比起处理美工刀更费时间。总而言之就是留下痕迹的危险性非常高。在翻页侧制作虚假的血痕也是同样的情况。犯人为了作出误导而冒这么大的风险是相当不合理的。你不这么觉得吗?” “……觉得。” “因此,这些线索都不是虚假的。既然如此,第一个条件就是真实的。还有其他问题吗?” 他淡然地如此断定之后,环视整个病房。谁都没有举起手。 里染轻轻地吐了口气,回到柚乃等人的桌子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把玻璃杯里剩余的绿茶一口气喝光。 香织拿起宝特瓶绿茶,在空掉的玻璃杯上倒进了下一杯。 4.有触碰过的所有东西 “得出第一个条件之后,我就试着检验各位图书管理员是否符合。虽说如此结果图书管理员之中并没有犯人……各位就姑且当作推理的一个过程来听一下吧。” 坐在椅子上的里染继续进行解说。 “五个图书管理员之中有三个是长头发的。寺村辉树,久我山卓,还有上桥光。其中久我山通过第一天对死前留言的推理就能从犯人候补中排除。然后,寺村先生是把头发扎在后脑的。考虑到在行凶时也是这样的话,他的头发应该不太可能会浸在血液上。因此犯人就是上桥光。这就是我在第二天的时候得出的解答。” 听着这番解说的柚乃感到可惜。虽然结果是搞错了,不过他居然仅凭一个条件就能锁定出犯人。 “所以那时才会对上桥小姐……” 随同进行第三天搜查的有纱低声说道。里染“没错。”说着把玻璃杯转向她。 “虽然还留有几个还没搞明白的问题,不过本以为这下子就能揭露出犯人身份的我实在太过乐观了。于是我在第三天就前往图书馆进行最后的布置。对上桥光施与轻微的打击,为了确认密码的事情而对久我山先生追究责任。然而那时候却出了点问题。” “是什么?” “就是地板啊刑警先生。现场地板上的血迹。” 里染用鞋尖敲着脚下的地板。 “我无论如何都搞不明白的就是犯人在行凶后擦拭地板这件事。当时我认为犯人是想要消除残留在地板上的某种痕迹。可是现场是公共设施。即使是残留着什么痕迹特意去擦拭我觉得实在太敏感了。犯人究竟要擦拭什么,又是怎样擦拭的呢?我为了调查这个就使用了血和水进行了简单的实验。” 里染转向白户和香织,大致地将实验的内容说了出来。分作几次将血和水洒落在地板上。分别将其以稍有不同的方式擦拭。 “结果我明白了三件事。袴田妹,昨天我也说过吧。还记得吗?” “诶?我想想。” “1图书馆的地毯一旦沾附上液体就无法简单地擦拭干净。 2渗进地毯上的水分即便经过二十四小时也不会干透。 3犯人擦拭过地板。” 翻开着笔记本的哥哥帮口说道。“还真是什么都记上去啊。”梅头像是惊讶地低念道。 “多谢大哥。那么,各位不觉得这三点在逻辑上很奇怪吗?沾在地毯上的液体无法简单地擦掉,而且又不会干透,犯人却采用了干擦这种相当简单的擦拭方式。不过尽管如此,犯人留下的痕迹却被从地板上完全消除了。” “……听你这么说。” 确实是很奇怪。 香织“应该是滴落了什么东西才会擦拭地板吧。”说道。哥哥等人则是猜测那是唾液或汗水之类的。不过既然干擦就能完全消除的话,难道擦拭的并非液体吗?不过这样就产生出是否有必要擦拭其他地板的问题——等一下。 “再来总结一下吧。” 就在柚乃打算把想到的答案说出来的同时,里染就这么说道。 “犯人所擦拭的东西是通常不会沾附在图书馆的地毯上,但被从杀人现场找到就会成为致命证据,而且只靠干擦就能完全消除的非液体类的东西。能够符合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种。刑警先生,您知道是什么吗?” 病床上的警部露出领悟到答案的样子。他紧皱起眉头,以如同凝缩起三十年刑警生涯的粗野声音开口说道。 把它想成是擦拭现场的一部分就行了。” “您的心情我很能理解。我虽然在第三日的下午就发觉到这点,不过还是痛彻地感受到自己的愚昧。” “呃,等下。”香织说。“你是指犯人的手曾经触碰过地板吗?” “对。而且是一米见方的大范围。我们接下来就对这个耐人寻味的情况在进行思考吧。” 里染从椅子上站起身,将推理的深度扩展起来。 “首先,犯人是何时触碰的呢?地板上的血液大部分都稀糊了,只有凶器的底部还留有清晰的血迹,并没有被擦拭过的迹象。既然如此,犯人的手接触地板就是在凶器被丢置在地板上之后。换句话说就是在杀人之后才对。” “不过,行凶后的犯人会很谨慎地避免在周围留下指纹的吧?”梅头提出意见。“比如用手帕把手包住。” “没错。所以若要消除矛盾的话,就只能认为是刚行凶之时发生的事吧。犯人在刚殴杀恭助先生之时,在想到应付指纹的对策之前,手掌就已经触碰在自己脚边的地板上。只要这么考虑的话尸体和凶器的位置关系就能理解了。” “……你说在刚杀人之后碰到脚边,为什么呢?” “问题就在这里。” 相对于越来越感到不解的梅头,顾问倒是相当冷静地继续说下去。 “为何要采取这种行动呢?我们能用手接触地板的方式并没有太多。难道犯人玩起倒立或是俯卧撑了吗?这不值得讨论,刚杀人后不可能会做这种事。那么,有没有可能是身体瘫软下来而用手在地板上撑着身体呢?这个倒是很有可能,不过以这种情况来看手掌顶多会触碰到一、两个地方吧。即使为求慎重而去擦拭,一米见方的面积也实在有点过度了。那么究竟是为什么? 稍微说点题外话,请各位回想恭助先生的手电筒。他的手电筒被犯人从现场带走,凶器上有用双手触摸过的痕迹,不过本来要用书籍殴打别人就必须要双手的腕力才行,因此犯人在行凶时肯定没拿着自己的手电筒。我们就基于这点来想象下行凶时的状况吧。被殴打的恭助先生身体摇晃起来,倒在了远离犯人的位置上。他拿着的手电筒也掉到了相同的地方。于是犯人的脚边会变成怎样?必然是一片漆黑才对。那么袴田妹。” “啊,在。” 又被他突然叫唤,柚乃反射性地挺直腰板。 “你站起来,闭上眼睛。” “眼睛?” “你照办就行。” “哈啊……” 虽然她不太明白,姑且还是遵从了。她从椅子上站起来闭上眼睛。眼前的景色消失,只能透过眼皮感受到外面的光亮。咔啦,脚边传来这种声响。接着听到里染的声音。 “我刚才把大头笔放在地板上了。就掉在你的附近麻烦替我捡起来吧。” “诶,就这样去捡?” “就是这样。” “哎,既然要我去捡那我就去捡好了……” 眼睛都看不见要怎么捡嘛。 柚乃边在内心咒骂边向地板弯下身。她慢慢地用手去摸索大头笔。右手摸到了椅脚跟桌脚还有香织的鞋子之类的东西,不过没找到像是大头笔的物品。往前移动后就摸到了像脸颊般柔软的东西,“哎呀。”听到有纱发出的声音。看来刚才是摸到了她的大腿上。柚乃慌张地改变方向。 为何自己非得要做这种事不可呢。只要想到现在正被刑警们看着就让人很不好意思。她几乎四肢着地爬行,手也在地板上—— “啊。” 柚乃带着猛然惊醒的样子睁开眼睛。在几公分的前方能看到里染的脚。 “辛苦了,可以站起来了。总觉得有点不堪入目。” “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吧!” 话虽如此居然被别人看到自己用女豹的姿势朝里染迫近的样子实在太屈辱了。柚乃慌张地站起身来。还在疑惑怎么有种让人觉得尴尬的视线,原来是摆出失神表情的哥哥投来的。 大头笔就掉在柚乃的身旁。里染亲自将其捡了起来,对着全员开口说道。 “正如刚才各位所见,结合地板的大范围面积沾上指纹,以及现场一片漆黑来考虑的话,这个就是唯一的解答了。因为犯人想在漆黑的环境中捡起某种东西而用手在地板上摸索。犯人在行凶时的混乱状况下弄掉了某种物品,于是想要将其找回来。” 噢噢,白户发出深沉的叹息。接着他又对侦探问道。 “可是,那个掉落的东西是什么?” “带有最多的疑问的就是这件事了呢。这次我们就关于这个东西进行思考吧。 首先,从地板上的各处被摸索过的迹象,可以看出是很难寻找的东西——也即是说,1体积较小的物品。话虽如此从没有搜寻过书籍下面的状况来看,那就不是纸张或笔记本碎片之类的东西。2因此可以说是具有某种厚度的物品吧。其次,犯人是在刚杀人之后触摸地板的,也就表示那是掉落之时马上就能发觉的东西。既然如此那就是犯人的所持物了,然而犯人的双手都用来拿凶器了,基于这件事和1·2两点来考虑,我就认为那是3直接穿戴在身上的物品。而且最重要的是,犯人并没有优先去捡起手电筒。总之就是这样吧,明明只要捡起手电筒照射地板就能轻易找到掉落的物品,犯人却完全忘记了这种事,反而采取了在黑暗中摸索这种相当没效率的办法。本身也是因此才会留下指纹的,所以可以看出犯人当时非常的惊慌。因此犯人掉落的物品是,4比起任何东西都要优先捡起,对于犯人来说极为重要的物品。” 知无不言地罗列出各种情况之后,里染以教师的语气说道。 “好了,怎样呢?我在这个时点已经基本得出答案了,各位如何呢?” 学生们像是在商量谁要举手似地相互对望起来。 “看来还有点难想呢。那么我再提示一个线索好了。” 里染再次拿起‘遥控刑警’,与先前同样,把沾着头发血痕的翻页侧转向柚乃等人。仙堂像是厌烦似地叹息道。 “又是这个啊。” “我昨天也说过了吧。要将所有的线索结合起来。” “………?” “回到先前的话题吧,请回想一下第一个条件的过程。我先前已经证明过犯人曾经把脸凑近血泊。对此我认为犯人是想要看清楚死前留言,或是尝试对留言进行伪装。 在把血和水洒在地毯上的同时我也顺带对此做了相关的实验。我用手指代替发尖,试着去轻抚血迹。血液刚洒下来时手指马上就沾上了血液。不过一分钟后再以相同方式触摸,即便轻抚也无法让血液沾上手指。原因是血液已经渗进了地毯里面。” 大概是想起那时的事吧,有纱点了两、三次头。 “从这个结果就能得知,犯人的发尖和血液接触是在恭助先生倒在地板上之后的一分钟内发生的。从杀人后到把头凑近地板的一分钟。把血液蔓延的时间也纳入考虑的话就很难说是充足反而是相当短的时间。况且那是刚行凶过后,犯人又在寻找失物上花费了时间的话那就更加了。那么,请试着思考下。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犯人有可能会想到要伪装死前留言吗?” 这次的问题很简单。梅头小声地“不可能呢。”回答道。 “对,不可能。因此,犯人把脸凑近地板的理由,就能断定为是想要看清楚死前留言。在这点上是并非不可能的。在犯人被失物引开注意力的期间,恭助先生用血写下了留言,之后就断气了。然后没能找到失物的犯人,认为有必要依靠灯光去寻找,于是就打算捡起掉在恭助先生身旁的手电筒。可是就在接近尸体的时候,犯人发现了被 手电筒照着的死前留言,为了仔细看清楚而把脸凑近地板……情况就是这样了。” “那么,留言并非伪装而是真实的吗?” “至少其中一个肯定是。” 被哥哥这么问道,里染换了个更严谨的说法。 “毕竟现场的留言有两个种类,无法断言哪边的假的或是两边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发现其中一个留言之后,犯人为了掩饰留言的意义而加上了另一个留言。” 哥哥对此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回顾笔记本上的内容。 “可是,你刚才是这么说的吧。可能是想要看清留言也可能是想要进行伪装,你说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你知道我为何会这么说吗?” “你问为何……咦,等下。” 似乎是发觉到什么的样子,哥哥皱起了眉头。然后他不太有自信地, “如果犯人的头发是及肩的长度,那不弯下身的话就无法令发尖触碰到地板吧?” “说的也是呢。能让头发接触到地板的话,就需要弯下身或是撑着膝盖,还要把背部弓起来才行。” “那么,弯下身的理由是为了看清死前留言……。可是,我觉得那个信息即使不用把脸凑那么近也能看得出来啊。字也写得很大,而且简单易懂。” 写在地板上的〈く〉字和画在封面上的〈〇〉。柚乃去现场的时候也是如此,只要站在尸体前就能看清楚了。 “我有同感。就算不依靠现场的灯光也能看得出来。纵然是看不见也好,只要捡起手电筒去照就行了。尽管如此,既然犯人不把脸凑近就无法看清死前留言的话,那么犯人就是视力极度恶劣的人了。” “说的也是啊……不过,视力那么差的人不但要杀人而且在行凶后还要完美地消除证据又从现场逃跑,这才是非常困难的事吧?” 如同跟助手进行讨论的侦探,里染脸上浮现愉快的笑容。 “你说的没错大哥。即便是为了看留言而把脸凑近地板,犯人也凑得太近了。视力真有恶劣到那种程度的话,本身就无法进行这样的犯罪吧。因此我就认为大概头发是在伪装死前留言之时沾上血液的吧。如果是想要慎重地作出伪装,会把脸多凑近点也不无道理吧。然而实验的结果却正相反。这就形成矛盾了。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哥哥苦思了起来,不过最后还是束手无策地摇了摇头。里染面露浅笑地, “其实事情很单纯。虽然把脸凑近地板的时点,犯人的视力确实相当恶劣,不过只要以除此之外的时点视力正常来考虑就行了。也就是说,犯人就只是把脸凑近死前留言的时候是暂时性的视力变弱,事情就是这样了。” “……暂时性?” “通常来说,我们的视力不可能会那么剧烈地恶化或是突然改善的。能引起这种状况的话就只有一种情形,就是在短时间内戴上或是取下矫正器具的情况下。我们已经得到了证实这点的证据。即是犯人行凶后掉落了某种东西。为了把隐没在黑暗中的那个东西捡起来就需要用灯光照着身边。因此犯人便打算捡起手电筒而接近尸体,于是就发现了死前留言——既然这样,犯人在把脸凑近留言的时点,理应是还没捡起掉落的东西才对。” 哥哥的表情如同受到电击一样僵住了。 “好了,我再提问一次。犯人掉在地板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柚乃不禁望向坐在面前的有纱和香织。不只是柚乃,刑警们也把视线投注在她们戴着的那件日常用品上——以塑料框架和镜片组成的矫正器具。 犯人想要捡起的东西。 这就是体积较小,有一定厚度,直接戴在身上的物品,对犯人极为重要,而且掉落就会造成视力衰退的物品。 “把新的条件罗列出来吧。” 里染并没有出声说出来,而是直接写上答案。仙堂已经顾不上再去骂他了。 〈第二个条件有戴眼镜,且有可能将其掉落的人物〉 〈第三个条件视力极差的人物〉 “意思是犯人掉落了眼镜吗?” 香织边摸着红色眼镜的框架边问道。 “对。恐怕是在给予被害者致命伤的同时掉落的。” “真是倒霉呀……” “倒霉是没错但未必是偶然。原因就是,犯人为了殴打被害者而连续两次挥动大型书本。既然是使用浑身的力气挥动,全身必然都会动起来。身体动起来就会容易造成眼镜掉落。如果戴的是镜框宽松的眼镜,随着第二击的同时眼镜掉落地板根本不算什么奇迹。” 补充说明之后,里染像个结束了一幕的演员回到后台般又走回了这边。他在椅子上坐下喝了一口绿茶。 不久后,警部以愣然的表情低念道。 “你刚才说的话,全都是从现场那些微细血痕联想到的吗?” “不。” 顾问把嘴离开玻璃杯,作出细微的订正。 “不是我联想到的,而是逻辑性的思考。” 5.红色留言理论 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内解谜暂时停了下来。柚乃和哥哥买来的西式点心盒在各人的手上传递,围坐在桌边的风丘学生们俨然一副茶会的模样,刑警们也围在病床边啃咬着饼干。柚乃挑选的松糕相对绿茶还是配红茶更有味。 “到这里有何想要反驳的吗?” 在休息期间讨论还在持续,里染边吃着白兰地蛋糕边向众人募集问题。于是香织立刻举起手来。 “有没有可能不是眼镜而是隐形眼镜呢?” “没有。在掉落单片隐形眼镜的情况下,只要闭起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还是能以正常的视力来使用。” “那,如果两边都掉落的话……不可能的呢。” “隐形眼镜可不是那么容易把两边都弄掉的吧,又不是geass能力者。”(注:出自动画作品《反逆的鲁鲁修》里的特殊能力) 香织带着理解的表情退了下来。柚乃倒是对这个比喻感到莫名其妙。 接下来发言的人是白户。 “虽然这么说似乎会颠覆前提……不过至今为止的推理,杀人后擦拭地板,头发浸在血泊上,全都是建立在单独一人这个前提之上的吧。可是,事件当晚的图书馆内还有桑岛法男存在。记得他在供述上是‘没触摸过其他东西’这样说的,不过难道没有他干预过现场的可能性吗?” “啊啊,我忘记说这个了。关于第三者介入的问题,能以十分钟这个限制时间来否定。” “限制时间?” “我在做过实验之后,就搞清楚了沾在地毯上的血液过十分钟左右就会完全渗透进去,即使用手指大力按压也不会沾上血液,用毛巾去擦拭也不会染上血色。既然如此,不管是擦拭地板的血液还是伪装死前留言,都必须要在殴打恭助先生后的十分钟之内完成。根据光亮的目击证言,桑岛来到现场是在行凶的一小时之后。因此桑岛是不可能干预的。” “喔……那么,如果犯人是二人组呢?” “因为犯人没有带着光源,才把恭助先生的手电筒拿走。这就意味着犯人也没带着手机。正如第一天刑警先生说过的那样,要是有手机的话就能替代手电筒来使用。如果犯人只有一个,就有可能恰巧无法使用手机吧。可能是忘在家里。也可能是电池没电。可是如果是两人的话又如何?在现代的日本,两人都无法使用手机的状况实在恰巧过头了。因此犯人是单独作案。” “真是精彩的反驳啊。要是有坐垫的话现在就是要举起来的时候吧。” “枕头也无妨的话那里就有了。” “那是我的枕头。” 仙堂不满地说道。正吃着水果馅饼的里染转向有纱, “委员长呢?像刚才那样,不问点关于虚假线索的问题吗?” “嗯……。不过刚才的推理,是以头发和血泊接触为前提的吧?如果要让这个变得虚假的话就需要以头发的推理是虚假的作为前提才行,可是头发的推理应该不是虚假的……” “真不愧是推理作家。” “我、我不是推理作家啦。” 她似乎不管说什么都注定会被里染调戏的样子。 “不过,我终于知道里染君在那时变得奇怪的理由了。” “诶,他果然变得奇怪起来吗?被他做过什么?不要紧吧?” “天马平时就很奇怪就是了。” “你们给我闭嘴。” 被怪人瞪视着,柚乃和香织继续吃起松糕。见此有纱慌张地, “我说的奇怪不是那种意思……不对虽然的确是有点古怪……可是在图书馆跟久我山先生说话的时候,里染君在想要捡起掉落的书本时整个人定住了吧。难道就是在那个时候发觉到指纹和捡拾物品的事情吗?” “回答得好。刚做完实验后,我就推测到犯人要擦拭的并非液体。虽然对究竟擦拭什么而思考了好一阵子,不过通过实际用手接触地板我就领悟了。要推导出眼镜也很简单。因为身旁的你和久我山就戴着眼镜嘛。” 有纱脸红了起来,用手触摸自己的眼镜。 “不过,相较于猛然醒悟在那之后总觉得你好像很苦恼的样子,而且对刑警也是‘已经束手无策了’这么说的。” “这个嘛,确实是苦恼啊。因为要是刚才罗列的条件都是正确的话,嫌疑人的身份就会逆转过来。” 里染在说完的同时把蛋糕吃掉。 刑警们转向这边,病房内再次恢复了紧张感。柚乃把剩余的松糕塞进口里,用茶冲进肚子。 “回到排除法上吧。” 里染看向写着文字的白板,本来是病房的墙壁, “五名图书管理员之中,符合三个条件的人物——长头发,有可能掉落眼镜,视力低下的人物是谁?那须先生倒是所有条件都不符合呢,所以排除。梨木女士也正如先前所说的那样,发型是鲍勃头所以也排除。寺村先生虽然是长头发又戴着眼镜,不过他扎起头发就和第一个条件有细微的不符,再加上他没有让眼镜掉落地板的可能性。毕竟他的眼镜上挂着金属链子。因此可以完全排除。上桥小姐也是眼镜娘角色不过她的眼镜只是装饰。跟第三个条件‘视力极差’这点不合所以也能排除。这样的话剩下的就是……” “久我山卓。” 警部如呻吟地说道。 “没错。久我山先生符合所有条件。及肩的长发,戴着眼镜,从那镜片的厚度和上桥的证言来推测,他的视力明显很差。可是如果他是犯人的话,不可能会把那种死前留言放置在现场不管。” 既然都把脸凑近地板,犯人必然会发现死前留言才对。若是久我山卓是犯人,就会和他把指示自己名字的死前留言放置不管—— 相矛盾。 柚乃也体会到了里染在第三天晚上说的‘绕了一圈’那种感觉。在初日的搜查上认定为毫无意义的线索,绕了一圈之后朝自己袭击过来。地板上的〈く〉和圈住书本角色的〈〇〉。两种血之留言。 里染第三次从椅子上站起来。“那么。”他说着摩擦起双掌。 “就事件的中心——死前留言展开思考的时间终于再次到来了。” “假设久我山先生就是犯人,那他为何会把死前留言放置不管呢?难道他不知道久我山莱特这个角色名,又或是记错了,所以误会了死前留言的意思吗?不过他似乎和恭助先生讨论过‘遥控刑警’的话题。明明就看过那本书,却把跟自己姓氏相同的角色名字记错实在让人难以接受。这样的话,是因为太慌张而顾不上去消除文字吗?刚行凶后的犯人又是头发染血又是到处折腾的话,这种事情还是有某种程度的可能性。” “我就说嘛?” 是以前曾经讨论过类似的话题吗,梅头向哥哥摆出得意的表情。哥哥像是沮丧地含糊其辞。 “不过还是并不确……” “对,并不确实。”里染说。“死前留言是带着怎样的意图来写,又带有怎样的意思呢。究竟是恭助先生在现场亲自写下的信息,还是被犯人修改过的伪装呢。不确定的线索在性质上无法怎么推论也无法成立,无法找到能将其证实的任何证据。久我山先生有可能是犯人又有可能不是,我们需要展示出唯一的可能性,必须找到绝对确定的事实才行。” 里染慢慢地在写着‘条件’的墙壁前横穿而过,把背靠在窗边的橱柜上。右脚包着石膏的仙堂探出上半身开口问道。 “事实上不就找到了吗?” “苦恼了五、六个小时后才找到的。不对,这也应该说是‘注意到了’才对吧。只是一直都看漏了任何人都显而易见的事情罢了……” 他再次拿起‘遥控刑警’。里染摆出前所未有地认真,彷如即将举行仪式一样的表情转向警部。 “刑警先生,请让我先确认两件事。恭助先生被殴打了两次。第一次的伤口是右眼皮。虽还没到血溅四周的程度,不过还是伤的很深,尸体的右眼皮肿胀到几乎覆住眼睛。这个没错对吧?” “啊啊。” “另一个问题。恭助先生是身体俯卧,头部左侧朝下的状态——更正确来说,是受到致命伤的左边太阳穴贴着地板的状态——倒下来的。在他倒下之后到断气的期间,动过的只有右手,其他部位都没有动过的痕迹。这也没错对吧?” “啊啊,验尸报告上就是这样写的。” 确认完之后,里染把软皮装帧的‘遥控刑警’放在病房的地板上。摆成与掉落在现场时相同的,封面朝上的状态。 “袴田妹,能麻烦你再当一次实验台吗?” “诶,这次又要做什么了?” “就跟尸体那样,倒在书的旁边吧。” “为什么总是我……” 不过也不好意思叫香织和有纱做这种事。 柚乃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没想到不只是手连脸和身体都要贴在地板上。不过因为地板被打扫得很干净,所以也不会让人特别地抗拒就是了。 她走到书本的旁边,边回想城峰恭助的尸体样子边伏在地板上。脸颊贴在地板上的触感有点冰冷。距离鼻头三十公分处躺着‘遥控刑警’的书籍,被〈〇〉圈住的久我山莱特跟搭档的青年看起来就是正摆着朝向病房天花板的姿势。 “这样可以了吗。” “重现度还不够。尸体的右眼是受伤的。你也要同样闭起那只眼睛。” “好的好的。” 明明生活态度那么随便对这种事却要求多多。柚乃保持倒下的姿势闭起右眼, “咦?” 下个瞬间,她就发出困惑的声音。 她不禁地移动右手,以食指在书本上探索。然而柚乃能做到的仅是如此罢了。她无法把手指放在封面的久我山上,更无法描画出血红色的〈〇〉。 “袴田妹。”里染低声道。“在这种状态下,你能在书本封面写上信息吗?” “……写不了。” “感谢你的协力。已经可以了。” 柚乃睁开右眼撑起身体,再次看向‘遥控刑警’的封面。她带着类似畏惧的感情望着画在那上面〈〇〉记号。刑警和香织等人似乎也露出同样的表情。 嗯,就是这么回事,里染以轻松的语气这么说道。 “如果无法相信的话,不妨随便找本三百页左右的书本自己尝试一下。头部左侧朝下倒地的人类,要仅靠左眼看到放在地板上的书籍封面是不可能的。要是脸庞较宽的话也许勉强还能看到,不过恭助先生的脸部轮廓很普通。进一步来说的话,恭助先生根本就不知道躺在自己眼前的书本是‘遥控刑警’。毕竟他不仅看不到封面,书脊还是朝着相反方向的嘛。既然如此,他就根本无法正确地圈住封面的角色脸部才对。” “那,封面的信息是……” “当然就不可能是恭助先生写的。是另外有谁用死亡的恭助先生的手指和血液代替画笔,伪装成就像是他画上去的样子。这样一来绝对确定的事实就得以证明了。” 他取下大头笔的笔帽,再次面向病房的墙壁。笔尖和墙壁摩擦发生清脆的声音。 〈第四个条件伪装死前留言能得到好处的人物〉 即便第四个条件已经被列出,柚乃等人依然无法把视线从躺在地板的书本上移开。 重叠起来的书页厚度。被发尖沾上血液的翻页侧。 让人觉得就像书籍本身对犯人所施予的惩罚。如同因犯人以血污染了图书馆这个静谧的场所,因此收藏在这里的文章和书页团结了起来,对犯人露出獠牙一样。柚乃等人的内心都充满了这种神妙的感情。 “真亏你能注意到啊。” 白户表现出佩服之情,摇了摇头。 “嗯……只是因某件小事成了契机,让我发觉倒在地上的话观察角度会发生变化而已。” 里染朝柚乃的脚边瞄了一眼,用像是有所掩饰的语气说道。听到他这么说,柚乃的畏惧之情突然消散了。 是那个时候吗……。被他连续两次偷窥的时候吗……。见到柚乃虚脱无力地伏在桌面上,香织“怎么了吗?”担心地问道。还是不要对她解释为好吧。 “咦?”柚乃抬起头,“不过,死前留言的其中一个是绝对真实的对吧。那么〈く〉是真实的,〈〇〉就是虚假的吗?” “就是这样。毕竟躺在地上的被害者还是能写字的嘛。刑警先生,结果您在第二天说的意见是正确的啊。” 看到留在地板上的〈く〉字,大感不妙的犯人为了把嫌疑推到其他人身上而用〈〇〉圈住久我山莱特……那么说来,在第二天是有提出过这种意见来着。看来也出乎本人的意料,仙堂抽动着喉头发出低沉的声音。 “那么,就根据第四个条件继续排除下去吧。久我山先生在书本上留下会让自己受到怀疑的信息是否会有好处呢?当然是完全没有。虽然也有事先看穿我们这种想法而故意画上去的可能性,不过他纵然受到警察的追责,也没有主动指出这个伪装的问题。正因如此,即使有个万一他也不会是犯人。” 里染下达新的结论,安静的病房内荡起了波纹。图书管理员之中的桑岛法男和那须正人都不是犯人。梨木利穂,寺村辉树,上桥光也不是犯人。并且,久我山卓也不可能是犯人。 剩下的嫌疑人为零人。 终于追上里染昨天的思考了。 “我到此就停滞不前了。既然犯人候补都没有了,那么犯人就存在于知道夜间密码的图书管理员之中的这个前提是搞错了吧。于是我就对这个前提彻底地重新思考一次。” 他背对着青空,在窗边来回渡步。 “知道夜间密码的人物。这点是不会有错的。因为犯人是单独侵入夜间的图书馆,所以绝对是知道密码的才对。要说除图书管理员之外有机会知道密码的人物,那就是图书馆的其他职员了吧?可是图书管理员以外的职员全都有不在场证明。” 图书管理员们不是犯人,其他职员也不可能行凶。既然这样, “犯人是图书馆外部的人……” 梅头说道。解说正在一点一点地接近真相。 “没错。只不过,是外部犯的话就有两个疑点。第一,夜间密码被导入后到现在还不够一个月。密码有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泄漏出去吗?第二,假设外部人士知道密码,那个人为何会在那晚出现在图书馆呢?并非经常出入图书馆的人,恰巧那天夜晚出现在馆内,又恰好遇到桑岛法男他们终究不太可能吧。再说对方会知道恭助先生和桑岛法男在馆内这件事也无法理解。毕竟他们两个都是各自单独行动的啊。” 将列举的疑点联系起来之后,里染暂时闭上了嘴,给予柚乃等人思考的时间。 确实如果是外部犯的话,事件就越发让人费解。既不知道对方为何会出现在那里,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得知夜间密码的。图书馆的密码泄漏给职员以外的人这种想法并不现实。 如果说是有的话—— “老实说,是图书馆外部的人而且又掌握夜间密码的人物,就我们所知的只有一个人而已。就是城峰恭助。” 屹立在窗边的里染继续说来起来。哥哥带着阴郁的神色张开嘴巴。 “这件事我觉得大家都知道了。” “是吗?” “是啊。他是从久我山那里打听出密码的吧。” “那么我来问大哥。久我山卓是怎样把密码告诉恭助先生的呢?” “诶?呃。”哥哥又翻起笔记本,“在他借书的时候,用红笔在借据背面写上密码交给他。〈按‘入’的按钮,251026〉。” “对。是个六位数的密码。并不是口头,而是更确实地写上去交给他的。可是大哥,那张借据又到哪里去了呢? ——啊。 从柚乃等人围坐着的桌子,还有病床上以及病床的左右两侧都各自发出哑言的声音。 美工刀,书本,死前留言以及各种各样的线索都突然从柚乃的意识中消逝。取而代之地头脑中都被至今都看漏了的一张纸片占据着。 图书馆的借据。 那张借据的背面被用红笔写上了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