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撩人,妖妻快逃》 楔子 所谓乱世中英才豪杰辈出,一个个惊才艳艳的人物横空出世。睍莼璩晓而在当今天下群雄争霸,逐鹿中原。然战火烈烈,不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从战火中遗下的孤儿无家可归…… 卫国扬帝三十九年灭陈,从此一跃成为第一大国。天下局势再次扭转,在燃烧了几百年的战火中从几十个国家角逐到只剩下如今的卫、祁、寒、岳、沁五个国家。卫国位于最南,四季如春,丛林遍布,水源充沛;祁国位处大陆西面,山川耸立,悬崖峭壁数不剩枚,易守难攻;寒国处在极北之地,常年飘雪,积雪不化,一片雪白;岳国与沁国居东,虽是两国,但却同出一脉,关系更是千丝万缕,并且世代皇室联姻。 这一年冬,陈国已名副其实的只是存在历史潮流中了,陈国皇室已被诛杀殆尽,其一十三省全部被卫国朝廷控制,任命的官员也都已经到任,在战争带来巨大的创伤中慢慢唤醒生机,百姓终于不用再颠沛流离,终于能停下来喘口气了,过上不用被死神惦记的日子了。又是一个夜晚,当黑暗的影子笼罩起大地的时候,天空竟然是一丝丝暗蓝色,还有几颗暗淡的星辰散出微微的光芒,陈国已经不在了,可陈国的百姓还活着,他们不知道这样究竟是好还是坏。战争将他们的热血都已经磨掉了,他们只想能有顿饱饭吃,能有件蔽体的衣裳,对于统治者是谁他们已经不在乎了…… 此时卫国京都,在夜色的笼罩下洒下了一层寂寞斑驳的孤影,而在萧瑟的硕王府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外却有一人道黑色的影闪过,接着一切又归于平静。但自此之后却让整个硕王府不再平静了。 “母亲,母亲……”一声声稚嫩的童声无助而恐慌的叫喊着,惊醒了旁瞌睡的高贵女子,她虽是一脸倦容,却掩盖不住她的风华绝世,她正是硕王府的女主人,硕王的正妃千陇语清。她一脸担忧的握住自己孩儿滚烫的小手心疼之极:“流冰,母亲在这呢,母亲在这。流冰是不是梦魇了,流冰乖,不怕啊,母亲陪着你呢。乖……”她轻声的喃呢着,看着孩子逐渐安稳的睡下,她才出了屋子。 夜晚的空气是薄凉的,丝丝的寒意透过衣衫钻入每一个毛孔,她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睡意倒是解去了大半,正欲回屋突然感觉浑身一暖,微微弯起她那饱满的红唇,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你倒是有心了。怎么还不睡下。” “娘娘,夜深露重,您又几夜未眠,身子为重,您若也病下去了,世子就更是没有人照料了。如今王爷远调离京,整个硕王府的担子就压在娘娘的身上了。娘娘应当多保重才是。”说话的人正是千陇语清的陪嫁丫鬟珊翎。 “珊翎,流冰的病总不见好……哎,我又哪有那样的心思去管理王府,我只不过是一个柔弱女子罢了。” “珊翎知道,不如明日陪娘娘趟含甘寺为世子和王爷祈福吧,听说那里很灵验呢。” “嗯。也好。”千陇语清略略颔首。秋水般剔透的眸子里是无尽的愁思,“珊翎,我们王府不似其他府中子嗣繁多也就流冰一个孩子,连个玩伴都没有,性子冷清的很,我思量着等流冰病好了后便给他寻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可,又有哪家的父母愿意将孩子送来府里养着呢?” 珊翎看看她抿了抿唇,笑道:“硕王府虽说败落了些,但毕竟是个王府。如果在民间收养个孩子也是不好看的,王妃难道忘了,安将军府上有个孩子跟世子年纪相仿,安将军平妻生的,是安将军最疼爱的小儿子,可惜将军平妻早已过世了,将军的嫡妻凤平郡主又待这孩子不好,所以就一直带在自己身边养大。你想想安将军常年征战在外,身边带个孩子总归是不好的,若王妃有意将孩子接到府中,安将军定会同意的。” “安将军?”千陇语清眼睛一亮,“你是说那年到我们府中做客还带着一个小娃娃的那个?可是孩子在他身边,远在边塞,怎么接?” “王妃,您天天在待在府中不出去走动自然是不知道了。安将军前两天回京了,街上可热闹着呢。听说会待上一阵子呢。”珊翎牵着千陇语清进了屋,把门关好回过头说道,“王妃不如写张拜帖托人送去。” “嗯,这件事你去办吧。对了,那孩子唤啥名呀。” 珊翎蹙了蹙娟秀的眉毛,思索道:“听说是叫安玉寒,前两天我见过一面,呵呵,倒是挺俊俏的一个小公子哥儿。” “嗯,温汤融暖玉,皓石灿寒星。倒是个不错的名儿。我倒真想见见。呵呵,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日还得去含甘寺一趟呢。” “是,娘娘也是,世子已经熟睡了,娘娘也该好好休息才是。” “呵,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啰嗦了,我看是不是也该找个合适的好人家来管管你了。”千陇语清的心情不由好转起来,打趣道。 “哎呀,娘娘,瞧您说的。”珊翎俏脸一红,不好意思起来,“我可不嫁,娘娘您就别取笑我了,珊翎回去了。”说完福了福身,逃似的离开了。引得千陇语清暗暗好笑。 次日,天才蒙蒙亮,珊翎已命人在院中备好了马车,加上几个护院和两个丫鬟,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她珊翎虽说是娘娘的大丫鬟,备受娘娘宠爱,却一点也不恃宠而骄,反到事事办的妥妥帖帖,漂漂亮亮。 “你们几个,一会等到了含甘寺时就在外头候着……”珊翎正说话间,只见众人齐齐行礼:“王妃娘娘安好。” 她回过头,千陇语清正像她走来。一身浅蓝色委地宫装,勾勒出她修长玲珑的身段,莹莹一握的酥腰被一条宽宽的腰带束住,环佩叮当,娉娉婷婷。标准的鹅蛋脸,朱唇丹蔻,琼鼻挺立,一双秋水幽眸,万种风情,远眉如黛,让人移不开眼睛。光洁的额头上带着一串玉石坠子,乌黑的秀发盘成几股挽在头上被几只玉簪固定在一侧,几缕发丝柔顺的垂在耳侧,当真是倾城绝世。 “娘娘,大冷天的您出来怎么不披件衣物啊,来人,去取娘娘的狐裘过来。”珊翎有些责备的看着千陇语清,又命人取来了狐裘。 千陇语清摇头笑笑不语,踏上矮凳进了马车:“我们走吧。” “吱呀”一声硕王府大门缓缓打开,马夫挥起手中的马鞭吆喝到:“驾!”两匹骏马便撒开腿儿,马蹄敲着青石路面“哒”“哒”的走起来。 “等一下!”珊翎突然喊道,“等一下!” “吁……”马夫急忙停下马车,很郁闷地问道:“珊翎姑娘,怎么了?” 千陇语清也掀开帘子,有些不解:“珊翎,怎么回事?” “王妃,您看。”千陇语清顺着珊翎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块红色的棉布裹着一团的东西正在自家门口一动一动,心中一悸,“那是什么!珊翎你快去看看。” “是。”珊翎心中也是疑惑不解,她随着马车刚出大门便瞧见这样一团东西在门口,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胆的毛贼仍的,硕王府是不如从前,但也没落魄到有人敢在王府门口乱扔东西的地步吧。 当珊翎走近看到那团红棉布哪里是红棉布啊,分明就是一个在襁褓中的婴儿。她小心地抱起那睁着乌溜溜大眼的婴儿,正见他好奇妙的打量着自己。心神不由得被他吸引住了,这孩子真俊,雪白的肌肤散着莹莹的光芒,花瓣一般的嘴唇柔柔的张着,咿咿呀呀的不知叫唤着什么。尤其是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含一丝杂质。 “珊翎。”千陇语清见她一直抱着那团物什,出声唤道,“珊翎,那是何物啊?” “哦。”珊翎抱着婴儿往马车行来,“王妃,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扔到咱们王府这了。” “快,给我瞧瞧。”千陇语清钻出马车,探出身子接过婴儿,伸出纤细的手指抚了抚婴儿的脸颊,“这么凉,大冬天的也不只是哪家的父母如此狠心将孩子扔在这冰天雪地中。你快把他抱到府中,先让流冰的奶娘照看着。” “王妃,这,不太好吧!”珊翎有些迟疑。 “他只是个不知道事的孩子,已经被亲生父母遗弃,难道我也要将他弃在这寒冬中?任其自生自灭么?”千陇语清不悦道。 “是。”珊翎只好让人将这婴儿抱入府中。 “我们出发吧。”千陇语清坐在车中,车夫听闻手中马鞭一扬,“驾!”一行人便朝着含甘寺行去。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料到,就是这个婴儿会给当今五国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改变,这是幸还是不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远在边疆的硕王,卧榻在床的硕王府世子卫流冰,亦是会成为硕王府养子的安玉寒,还是整个天下的命运将就此改变…… ------题外话------ 月月第一次发文,求点评,求收藏哦! 001 新帝登基 冬日渐暖,原本萧条的枯枝一夜间便生出许多嫩芽,一改严寒景象,四处生机勃勃。睍莼璩晓 不知何时,传来优美的歌声,若有若无,似从天际飘来,空灵婉转,似乎时间都为此驻足聆听。只见在一个别致的庭院里,午日的阳光透着新长的枝桠打在半开的花窗上,洒下斑驳的影子,煞是好看。窗台边坐着一个女子,乌黑的秀发撒在肩上,看不真切容貌。 怀中抱着一个粉嘟嘟的孩子,瓷白的肌肤在阳光下透着诱人的光泽,如同一个瓷娃娃般,让人忍不住怜爱。天气虽然晴好,但她还是穿着粉色小袄,映着桃色粉唇,轻轻打着鼾声,原是已经熟睡了。 那女子唇边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抬起一只芊芊玉手宠溺的捏了捏那孩子小巧的鼻子,“小东西,这么快就睡着了。”怀中小人似乎有些不满皱了皱鼻子,但却始终是睡的一塌糊涂。 女子便是硕王妃千陇语清了,自从三月前将孩子带回府中便一直悉心照料着,眼看这孩子一日一个摸样,当真是打心眼里疼了。 “母亲,母亲。”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男童正跑着细碎的小步,从院子门口奔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中年妇人。千陇语清抱起怀中的孩子朝那男童走去,“流冰,当心着点,别摔着。”她牵过流冰的小手,有些责备道,“流冰你现在长大了,可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样毛毛躁躁的。”又回头看了一旁低眉顺眼的妇人,“桂娘,孩子还小不懂事。流冰出生就沾了胎气,身子一向潺弱,前几日病才刚好点,虽说天气是暖和了许多,也应该给他多添件衣物才是。” “母亲,您不要责怪桂娘了。”卫流冰仰着有些病态的小脸一双清水琉璃眸子灵动之极,“母亲,我已经有好几日没见到流月了,我跟桂娘说要来看流月,桂娘不肯就自己跑出来了。母亲……。”卫流冰的一双小手抓着千语清的玉手摇晃着,撒起娇来。眼神却是飘向睡的正香的流月,只见他不满地撅了撅小嘴,“每次见流月她都在睡着。” 千陇语清不禁莞尔一笑:“我们流冰小时候可比流月能睡多了。”“母亲,才不是呢!”卫流冰气鼓鼓的说道,眼珠子瞪向流月,却见流月嘴角咧着笑,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一下让卫流冰了愣住了,“流月真漂亮。” 就在千陇语清啼笑皆非桂娘捂嘴偷笑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打断了着份平静的画面。只见一身青衫的珊翎发髻有些凌乱的被额际的汗水打湿贴在花容失色的俏脸上,胸口因为奔跑而不断起伏着,喘着粗气,一脸难看。 桂娘不由诧异,这珊翎姑娘可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往日里一向沉稳。今日怎么会如此失态。千陇语清心中一悸,神情沉重起来,“珊翎,出什么事儿了,慌慌张张的。”珊翎定了定神,缓了口气,一字一顿的如晴天霹雳,让千陇语清脚步一晃,差点摔着怀中的流月,“皇上,驾崩了!” “你说皇上驾崩了?”千陇语清不可置信地重复着,“皇上,驾崩了?” 看到珊翎再次点头确认,千陇语清知道珊翎还有话说,便着桂娘带着流冰和流月回去,桂娘很是懂事,结果流月,牵着流冰便出去了。 千陇语清沉默了半响才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有没有差人去知会王爷?”“前天的事儿了,只是消息封锁的严密,我们硕王府如今又大不如前,在宫中也没什么势力了,才等着禁卫军圈禁了我们王府才得知外面已经变天了。”珊翎愤愤说道,“都是些狗仗人势的奴才!别说我们王府一个人都出不去,又怎么能给王爷传信?” “什么,我们王府被圈禁了?”千陇语清再也难以保持平静了,“我们硕王府虽是比不上从前,可也不会落魄到被圈禁的下场,珊翎你可知这是谁做的?” 珊翎一下噎住了,神色也不自然起来。扭捏道,“我,还不知道。” “珊翎,你瞒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千陇语清语气肯定,目光灼灼的看着言辞闪烁的珊翎,“你我主仆多年,形如一体,难道还要有事瞒着我么?你今日不说,他日我也会知道的。” “娘娘。”珊翎身子一矮,已是重重的跪倒在地,哽咽道:“三日前,晋王指证相王匿藏陈国余孽,龙颜大怒将相王下狱,可不知为何当晚皇上就驾崩了。晋王说是相王对他怀恨在心,命人在茶中下毒,却被皇上误食了。并且在第二日皇上身边的刘公公宣读了先皇的遗诏,传位给晋王了。晋王便是如今的皇上了,他下令处死了相王,相王府受此株连,王府上下不管老幼青壮全都斩首示众了。我们……” “因为我们王爷和相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所以祸起萧墙,连我们硕王府也要问罪了。”千陇语清心头如同有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我们王爷呢?” 珊翎闭上眼睛两行清泪划过脸颊,无力地摇了摇头。“好!好!好!”千陇语清连声道了三句好,昔年的记忆在脑中翻滚,“好一个晋王,好一个卫苍凌。”说完又顿了顿,“珊翎,你先起来吧,顺便好好布置一下,让下人都穿素衣,以表对先皇哀思。” “那娘娘你……” “我不会有事的,去吧。” 半个月后,黄道吉日。新帝卫苍凌登基大典,普天同庆,万民朝拜。身为主角的卫苍凌高高的坐在明德殿的龙椅上,身着一身金色龙袍,龙袍上金线绣制的八条金龙栩栩如生,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棱角分明的脸庞英俊非凡,两道浓浓的剑眉下是一双深邃的眸子,透着些许寒光,上位者威严冷酷的气势让人不敢靠近。他冷冷地瞧着跪了一地的朝臣,只见他们正在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嘴角微微勾起,大手一挥,如陈年佳酿般醇厚的声音缓缓地在大殿传开:“众爱卿平身!” 一道道圣旨如流水般发出去,册封先皇后为懿文皇太后,移居永和宫;册封晋王妃叶氏为皇后,赐未央宫……所有的册封典礼定在下个月。有任命了一些心腹安插在朝中,这才散去。 而此时的硕王府依旧是被禁卫军围得像铁桶一般,哒哒哒,马蹄声引起了禁卫军的注意,远远地便瞧见一辆简朴的马车缓缓地行到硕王府门前停下,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人掀开车帘,车上下来的却是一个极其美貌的女子。 “站住,请二位速速离开,你们找错地方了。”一个卫兵用眼神撇了撇这女子,竟一点不为其美貌所动。那女子不退反进,迈着盈盈的步子走到那卫兵身前,微微一笑,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令牌,也不知那令牌究竟有何作用,那卫兵神情一凝再次扫过女子一眼,在其他卫兵诧异的表情中让出两步,“姑娘请进。” 那女子微微颔首,收起令牌朝身后的小厮道:“你且先回去,到戌时再来接我。”说罢便径自进了硕王府。 002 硕王危已 “哟,我当时是谁,原来是皇后娘娘驾到,娘娘不在未央宫接受六宫妃嫔参拜,跑来硕王府作甚!”这些日子娘娘一直忧心王爷,食不知味,珊翎正欲去厨房吩咐做些娘娘爱吃的点心,却不料在半道上看见一名女子似乎是朝着王妃居住的“嫣然阁”去的。睍莼璩晓珊翎正疑惑硕王府不是被圈禁着,怎么会有外人进来,才跟着几步走到近处瞧了两眼。眼看越是觉得眼熟,这不正是叶氏么,看来她这几年养的十分不错,竟然胖了一圈,倒是越显得珠圆玉润,光彩照人。难怪自己险些认不出啦。但一想到当年的那些事情,珊翎的语气不由得生硬起来。 叶氏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珊翎的语气,反倒笑盈盈的道明了来意:“我与硕王妃乃是手帕之交,多年未见,甚是想念。以前在晋王府出入多有不便,故趁着今日才借机过来拜访。”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珊翎也只好把不悦放在心中,再说她来的目的肯定不只是拜访而已:“皇后娘娘且随我来吧。” 二人一前一后沿着精心铺过的小道,绕过一个曲廊,便到了嫣然阁。叶氏回头一笑:“麻烦一下珊翎姑娘给我们煮一壶茶,我们姐妹二人许多年未见,怕是要聊上许久呢。”说罢便朝着里屋走去,门是开着的,只见一素衣女子坐在红木椅上,半伏着身子斗弄跟前摇篮里的孩子。左手边坐着一个六七岁的男童,那男童眉清目秀,正捧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妹妹好福气呀。”叶氏看到这番祥和的景象,不由开口打断。  千陇语清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不由一愣,头也未抬:“你帮了卫苍凌这么多年,如今他是皇上了,你大概也掌管凤印了。今日正式你最得意的一天,怎么倒跑到我这里来了。” “你我姐妹一场,我今日的得意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妹妹你得来的,又怎能不与妹妹分享?”叶氏向前踱了几步,挑了挑绣眉,伸出一截藕臂,挠了挠卫流冰的头发,惹得卫流冰不悦的瞪着大眼。“呵呵,流冰都这么大了,只可惜和硕王爷一样一点儿都没礼貌。” “叶佳晴,你来我这不会是专程过来教训流冰的吧!”千陇语清语气不悦,叶佳晴咯咯一笑收回手臂把玩着手腕上的金丝手镯,“当然是专程找妹妹叙旧的。”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也没旧可叙,你还是回去吧。”千陇语清抬眼看着叶佳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哦,是吗?”叶佳晴语气有些戏谑,“但愿一会你别求着我留下。”见千陇语清不再回答她,叶佳晴叹了口气,直接说道:“硕王危已。” “什么?”千陇语清一听事关硕王下意识地问道,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不由一丝尴尬。回头对卫流冰说道:“流冰,你去找奶娘,母亲有事要商谈。” “嗯,那流冰晚点再来找母亲。”卫流冰很懂事的点点头,放下手中的书便迈着小腿走出去了。叶佳晴眼中露出一丝羡慕。看到卫流冰走远了她在千陇语请疑惑的目光下关上了门。 “此事事关重大,我不得不慎重。”叶佳晴看了一眼摇篮中的孩子,眉头一皱,“你与硕王只有流冰一个孩子,那这个孩子是谁的?” “你不是要跟叙旧么,怎么问这么多?”千陇语请心中暗暗焦急,看这叶佳晴存心是想摆他一道。 “不过是好奇罢了。你既然不想说,那我不问便是。”叶佳晴挑开话题,“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你们家硕王爷的近况?这硕王也真是的,离京这么些年难道从来不传家书回来么?”又自问自答道,“也对,王爷这么心疼你就算传回家书,大概也是报喜不报忧吧。” “你的意思是王爷他……”千陇语清心中疑虑万千,除了是当今皇上的意思,不然谁能对他有杀心,谁能加害于他? “妹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在想,是不是皇上有害他的心思了?那么我只能告诉你,你想错了,虽然皇上与硕王是有些冲突,但还不屑对他下手。”叶佳晴不急不缓,“卫国去年吞并了陈国你是知道的,虽然现在卫国疆域大增,但却也是伤了元气。且又与祁国积怨已久。先皇遣硕王去嘉悦关守着,就是想压一压祁国。可没想到一向示弱的祁国竟然是在韬光养晦,听闻先帝驾崩,便趁机偷袭嘉悦关,竟不料真攻下了嘉悦关,不止如此,明悦关也岌岌可危。而硕王也被设计抓去了。” “那他有没有……”千陇语清整个人都蒙住了,她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的事。 “妹妹别着急,硕王爷洪福齐天侥幸逃过死劫,祁国知道他是硕王,也没有对他施以刑法,只是想要救他也实属不宜。”叶佳晴摇摇头,“我跟你说的这些都是机密,知道的人并不多。祁国派人过来传话,说要用硕王的项上人头换取十座城池,并年年要向祁国缴纳黄金百万,丝绸布匹更是不计其数。皇上也是头疼不已。” 叶佳晴看着千陇语清的绝世容颜,复杂的笑了笑:“只可惜我们皇上素来喜欢怜香惜玉,尤其是像妹妹你这样的美人,就算是割地赔款,皇上也是心之如饴。” “叶佳晴,你可知道你这一声声‘妹妹’叫的真是让人恶心。”千陇语清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这招威胁用的真好,卫苍凌这么多年还是不肯放过我,只是没想到我竟然还这么值钱。想必你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吧。只是可怜你对卫苍凌一片痴心,却要亲手将一个个女人送去他的枕边,这种滋味不好吧。” “哼,如今不好受也好受了。”叶佳晴脸色一冷,“倒是你,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讨厌,真不知那些个男人一个个的怎么着了你的魔。当初我与苍凌情珠联璧合,若不是他遇见了你又怎会白白生出许多的事端。你倒好,不但拂他的情意还嫁与了硕王爷,真叫他心寒。却不料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你还是念念不忘!”她又冷冷一笑厉声说道:“妹妹还真是好福气啊,不过一女侍二夫的福气也不是寻常人能要的起的,要是我情愿不要。至于硕王爷是生是死就全凭妹妹你的意思了。皇上说了,三日为限,我想皇上是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弟弟身首异处吧。妹妹你也不会这么狠心的要了你们家硕王爷的命吧!流冰以后要是知道了自己日日想念的父王竟然是自己母亲一手害死的会作何感想啊?呵呵,你说他会不会恨死你了,嗯?” 叶佳晴字字珠玑,每一句话犹如一把利刃割得千陇语清体无完肤,脸色苍白至极,浑身颤抖,贝齿死死咬着嘴唇,竟咬出一排血印。她双目含泪强忍着不让泪珠在叶佳晴面前落下,却不料一眨眼豆大的珠子控制不住,吧嗒一下落下来。 叶佳晴在袖口拿出一张白色绣花手绢,一改恨厉的语气,似乎真是不忍看她伤心一般,轻柔地为她擦拭眼角的晶莹,娇嗔道,“妹妹,你看看你才说了几句就掉眼泪,皇上看了又得心疼了。”又用力扭住千陇语清的下巴,“乖,看你把嘴唇都要咬烂了。” “你在干什么,叶佳晴!娘娘以前处处忍让你,什么都以你为尊,你倒好,凡事都与娘娘过去不,你存的究竟是什么心思?”此时煮好一壶茶的珊翎打开门便看到眼前这一幕,脱口而出。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鬟。”叶佳晴松开钳着千陇语清下巴的手,一双眼睛如狠狠地看向捧着茶水的珊翎,珊翎手一抖,心间不禁打着颤,暗怪自己太鲁莽了。没想到叶佳晴低声笑起来:“妹妹,你瞧瞧,你的丫鬟可真是忠心,我可是羡慕的很啊。正好我身边却这样一个忠心的丫鬟,珊翎又是妹妹的人,在我身边也定会尽心竭力的伺候着,我也不用时时防范着,当真是不错。” “叶佳晴,你好狠的心,连她都不放过。”千陇语清双手紧握,心中怒不可言,一口气没接住,吐出一口逆血来。“妹妹,可得好好当心身子啊。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珊翎的!”叶佳晴故意在好好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又伏在千陇语请的耳边说道:“只要是你觉得重要的东西,我都喜欢,你从前不是说过要好好补偿我的么?怎么,想反悔了?别忘了,我曾经也是有过孩子的,只可惜他因为你死了。” 千陇语清一双剪水眸子哀求地看着她,叶佳晴却视若无睹,语气轻松地朝一边的珊翎说,“珊翎,你就别巴巴的看着你家王妃了,她可是答应让你随我进宫呢,妹妹,你说对吗?”千陇语清双唇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微不可查的点了头,叶佳晴心中一阵快意,脸上的起色也好了三分。 “娘娘!”珊翎一脸震惊,她可是从小就跟着王妃的,纵然知道王妃的难处,但看到娘娘点头的一刹那她还是揪心的疼,自知今日是非走不可了,失声痛哭起来,“娘娘,奴婢舍不得娘娘,我走后娘娘一定要好好保重,切不可伤了身子……”千陇语清也是泪如雨下。摇篮中的孩子似乎被这场面吓醒了,也哇哇大哭起来。 叶佳晴每天一皱,说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哭得这样伤心作甚,珊翎,你就不用去收拾包袱了,到了宫里我自会差人给你布置几身行头。” 珊翎入了宫,千陇语清已是孤掌难鸣,叶佳晴想到这不由一笑,还未笑开又沉下脸色,心中一片苦涩:皇上,你要的我都能给你,而我要的只是你能多看我一眼。 003 没得选择 姚珠本是名门之后,可由于家道中落,父亲在自己幼年时便早早过世了,母亲一个人将他们几个孩子含辛茹苦的拉扯大,积年累月的劳作终是把身子拉垮了,常年靠着几副药吊着一口气,本就不宽裕的生活越发窘迫起来。睍莼璩晓 七年前她瞒着母亲,悄悄地把自己卖进了硕王府,好在硕王府对下人从不苛刻,每月给的俸银也要比别的府上高出不少。一思量自己现在也不过是个落魄之人,干脆一心一意的服侍好主子。她长得很讨喜,圆圆的脸蛋白里通红,做起事来很是利索,一进府便分到刚嫁给王爷不久的硕王妃屋里做洒扫。这么些年下来也当了个二等丫鬟。 只是王妃跟前总是有珊翎伴其左右,姚珠聪敏,只是安分的做好自己手中的事,从不与珊翎争些什么,倒也让王妃喜欢几分。 让她疑惑的是前日她看珊翎被一个陌生女子带走后,王妃终日不语,将自己所在屋中粒米不进,真真是让人心急。府外又被重兵把守,府中上下丫鬟婆子哪个见过这样的阵势,前段日子先皇驾崩已经是人心惶惶了。如今王妃都如此,大家更是没了主心骨了。 想到这里姚珠不由得叹了口气,敲了敲门,见没人答应,便出声唤道:“娘娘,开开门啊,多少得吃点东西呀,纵然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啊,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世子爷想想呀,世子爷这两日没见到你闹得可厉害了。娘娘你好歹不能就这样饿着呀,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亏了自己……” 吱呀,千陇语清终于打开了房门,姚珠心中不禁松了口气。却见千陇语清单薄的身子只着了一件白色中衣,脸色很是憔悴,苍白的嘴唇上一排血印子颜色显得格外刺目,衬得千陇语清美得别样的惊心动魄。 “娘娘,你瞧你,虽是春日,寒气还是很重的,怎么也不多穿件衣物。”姚珠心疼道,“这是奴婢吩咐厨房炖的阿胶炖乌鸡,最是补气益血,您瞧还热乎着呢。” “端进来吧。”千陇语清原本婉转的声音透着丝丝沙哑。 姚珠将手中的食盒轻轻搁在桌上,端出一个玉璧底碗,舀了小半碗盅里的汤,放在唇边吹了吹递到千陇语清前,“娘娘,来,喝点吧。” “娘娘?”姚珠见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有些不知所措。 却见千陇语清嫣然一笑:“姚珠,你跟我多久了?” 姚珠咬咬唇,有些踌躇地回答:“有七年了。” “哦。”千陇语清端过她手中的汤,慢慢咽了一口,回道:“这样吧,珊翎已经进宫了,我身边现在也没个人,你便在我近前伺候着吧。” “娘娘。”姚珠眼眶一湿,急忙跪下,“这些年来,娘娘对姚珠已是百般恩惠,姚珠一直感激不尽,娘娘如此厚爱奴婢,奴婢一定不辜娘娘对姚珠的信任。” “快起来吧,难得你有这份心思。你明日去库房把银子都取出来给府中众人分了,让他们从哪里来就会那里去吧,那些银子足够他们这些年衣食无忧了。”千陇语清小口小口地吃着汤,极其平静的说完这些话。 “娘娘,你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要散了这硕王府不成?王爷他……”还没回来,姚珠生生咽下后面的话,不再说了。 千陇语清垂下眼帘,喃喃自语,“若是可以,我又怎么会这么做?”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决定了什么:“姚珠,既然你跟了我,我也不想隐瞒什么,你听好了,此事不可泄露半句,否则不用我动手,你也将性命不保。不管你怎么看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爷。” 姚珠知道轻重,郑重的点点头,发了个毒誓:“娘娘放心便是,我若吐露半句,全家都不得善终。” 千陇语清笑笑,这个姚珠倒是伶俐。“这两日我便会离了硕王府。王爷前些日子被祁国抓去了,提出的交换条件十分苛刻,其中有一天割城十座,不然我们王爷将性命不保。” “什么?十座城池,皇上会答允么?”姚珠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 “自然不允。” “那王爷岂不是……。”姚珠不敢再说下去,一只手捂着嘴唇。 “可是唯有一个办法能能让王爷活下来。”千陇语清说到这一阵苦涩,原本沙哑的声音哽咽起来,“皇上自少年时便爱慕我……” 姚珠这一日按照王妃的意思遣散了王府所有的下人,只留下一个年迈的老管家和世子爷房中的奶娘。她到现在还没从王妃的话中回过来,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荒谬了,皇上竟然抢自己弟弟的发妻。又不禁替王妃感到委屈,王妃若不是对王爷用情至深,又怎会如此委屈了自己。 “外面那些人可有拦着?”千陇语清看着镜中自己的容颜,只见镜中的人儿松松挽着百合髻,簪着珊瑚钿,画的远山眉,秋水幽眸,双颊上涂着浅浅的胭脂,她抬起莹莹玉手扶着自己的无双容颜。一旁的姚珠也是满眼的赞叹。 “真美,这天下怕是再也没有人能及得过娘娘了。”姚珠衷心的赞叹道,听得千陇语清的问话,敛了敛心神垂了垂眸:“倒是拦着了,不过后来来了个面生的黑衣人,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也没再阻拦了。如今都已经离去了。” “卫苍凌动作倒是快的很。”千陇语清拿过唇脂轻轻一抿,绝美的脸庞更加明媚。 “啧啧啧,果真是不错。就连我见了都移不开眼。”这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刚踏进屋子的皇后娘娘叶佳晴。姚珠很是时候的行了个礼,“皇后娘娘金安。” “哟,这是哪里来的丫鬟,礼数倒是周全。”叶佳晴也没抬眼瞧瞧,直接越过姚珠走到镜前,姚珠低着头退了半步。 千陇语清透着镜子冷冷瞧着叶佳晴:“你倒是来的准时。” 叶佳晴没有接她的话:“看来妹妹你是迫不及待了。打扮成这样来魅惑皇上,可惜皇上还日夜操心着硕王爷的事,倒是没工夫看你这如花容颜了。” “希望如此。”千陇语清站起身,抱起摇篮中的流月,说道:“流冰是硕王爷的孩子,我不奢求带在身边,但流月与我有缘,她还年幼我也不放心交给别人。” “妹妹真是好心肠,自己的亲生孩子都可以舍弃,可皇上仁慈,特许你将两个孩子都带去身边。”叶佳晴眼中闪过一丝深沉。 “如此,便谢过皇上了。”千陇语清自然不觉得皇上仁慈,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又实在是放心不下这两个孩子。却不知道她已经走向了一个圈套。 004 坏人 卫国的后宫不再平静了,自从那年初春来了一个女子以后。睍莼璩晓尤其是有了子嗣妃嫔更是对她深恶痛绝,只是奈何皇上将她护的太过周全,竟然一点都下不了手,哪怕是一点小小的教训都不成。她一入宫便带了一双儿女,皇上说这孩子是龙裔那他们便是龙裔,哪怕所有人质疑,但恐于皇上的威严,也不敢放肆。犹记得她们刚刚入宫时谣言四起,却被皇上一夜之间扫平,以后谁要是再敢提那就是跟皇上过不去,试问,除了闲自己命长,还有谁敢议论,而且,在宫中谁都恨不得自己多长几个脑袋。如今,后宫诸位妃嫔答应也只能天天求佛念经,希望玉溪宫的那位早日失宠。 “母亲,哥哥去哪儿了,都不找我玩的。”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梳着双平髻,两条粉色丝带在耳后垂下,桃色的衫子映得她肌肤似雪,小小的鼻子不悦的皱着,如花的唇瓣看起来柔软至极。眉眼稚气虽重,却已是如画的模样。只见她两只小胳膊紧紧搂着一个白衣女子修长的玉颈,奶声奶气的说道。 “流月,你忘了,你哥哥前些日子便随着太傅读书去了,这个时辰还没下学呢。”那女子眉眼含笑,但眼中总有一丝淡淡的哀愁,她轻声细语地哄着怀中的小人儿。却见她小嘴一撅,眼神一转,小脑袋神气的往一边扭去,鼻中狠狠的哼了一声。惹得那女子一阵好笑。 “月儿,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陈酿佳酿般的声音煞是醉人。那女子一听身后传来的声音,脸色一沉:“你来做什么。” “语清,你对我要一直这般冷淡么。”男子剑眉一皱,一道川子清晰地刻在眉心,这两年他这个皇上并不好过,除了忙于朝政,让他最费心思的便是千陇语清了。 “坏人。”奶声奶气的稚嫩嗓音嚷嚷道,小鹿般的无辜眼神瞪得大大的,眉毛鼻子都揪在一起了,小嘴气鼓鼓的嘟的老高,这孩子表情实在是太逗了,让千陇语清忍俊不禁。 “流月!”卫苍凌俊脸一板,不顾千陇语清的阻拦一把抱过她,吓得她哇哇大哭起来,手脚并用,胡乱踢打着。卫苍凌是谁,两手一收便将卫流月收拾的干干净净,服服帖帖的。手脚都被死死擒住不能动弹的流月可怜巴巴的看着卫苍凌,连哭都忘了哭。眼圈一红,鼻子一吸,小嘴一咧,一副嚎啕大哭的架势。“流月!你要是敢哭,孤就让你哥哥去抄书。” 卫流月连忙收住,一双汪潭又可怜兮兮地看向一旁的千陇语清。似乎在说,母亲,坏人在欺负我,你都不知道和我说句好话。 “你……”千陇语清刚吐出一个字便立刻改口,“皇上,她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你真对她如此粗鲁。” “我看她倒是被你惯得不像话了,她是我的女儿,却从没听她唤我一声父皇。我对她的好她不记得,只惦记着她那宝贝哥哥,今日一见到我就哭丧着脸,真是头疼。”卫苍凌虽然这么说,手劲还是松了不少,捏捏流月白里透红的小脸蛋,自言自语:“流月,你为什么总要叫我坏人呢?” 为什么?卫流月其实真的很想说这是为什么,可是她怕说出来会吓坏这个皇上。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个异世的生活,两年多了,还记得刚刚真开眼的一刹那,璎珞穿成的的珠帘檀香木的架子床上挂着淡紫色的纱帐,一群身着上好棉布的丫鬟婆子围着自己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眼前不断的闪着白光,一张张放大的笑脸在面前掠过,那种脚不着地,晃来晃去的感觉让她眩晕极了,后来觉得声音离得越来越远,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一个男人包在怀里,她蠕动着自己的身子,试着举起自己的手,一道霹雳似乎就这么直直地将她轰的里也焦外也焦。她竟然变成一个婴儿了,而且还是自己完全陌生的时代。妈的,她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却被一张帕子轻柔的擦去,擦……她想直接翻个白眼晕过去,感情她这个曾经在杀手界呼风唤雨的老大竟然沦落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真是失策。可她是在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无缘无故的转世投胎了呢。虽然自己的修为不高,但好歹也有一百年的寿命吧。 后来她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好好地从一个婴儿做起,想到自己是陈国皇后的女儿不由得有些得意,老子好歹是个嫡公主。可老天爷似乎就是看不惯她,一个月的时间没到便让卫国的铁蹄杀了过来,成了亡国公主。好在她命大被人偷偷的送了出来,娘的!这人也实在是太不靠谱了,自己跟着他颠沛流离,连口奶都没喝到。天寒地冻的就把自己仍在了雪地中。 好在好心的硕王妃收留了她,天天将自己带在身边照顾自己,让她不禁喜欢上这个温婉善良的女人,却不成想她也是个苦命的人。被自己丈夫的哥哥惦记上了。可怜的硕王府为救自己的丈夫牺牲了这么多,到头来却得到一句,硕王爷在祁国逃跑了,生死不明,踪迹全无。卫国与祁国也算是撕破了脸,战乱不断。 只是事情已成定局,硕王妃也只能成为皇上的妃子了。这两年皇上厚爱卫流冰,对她的好她也不是感觉不到,只是她怎么也不能忍受一手设计将硕王送去边关苦寒之地人,她忍受不了他用硕王的性命来要挟硕王妃,强迫自己母亲委身与他。最重要的是到现在连王爷是生是死都未可知。 自己只不过叫他几声坏人而已。这个卫苍凌自己还真是不怎么喜欢他,不过他只要对自己母亲好,也不想和他过不去了。 这时,隐隐看见一个黑衣人走来,一眨眼的功夫却是到了卫苍凌的近前,也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卫流月扯了扯卫苍凌明黄的衣领,瞥了一眼,只见卫苍凌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点点头用醇醇的嗓音说道:“知道了。” “语清,我还有事,晚点再来陪你。”又把流月放下来,“流月,你可是沉了不少,以后别老要你母亲抱着了。” 卫苍凌蹲着看着还没他大腿高的流月有重复了一遍:“流月,听到我说的话么。” “听到了。”流月低着头,一双小手揉捏着衣服漫不经心的回答。 “乖。”卫苍凌满意的蹂躏着她的小脸,站起来拍拍她的头,又看着千陇语清轻轻的叹了口气。 “流月,以后可不许这么不懂事了,也不许叫他坏人,听到么。”千陇语清看卫苍凌走了又抱起卫流月,擦了擦留着的鼻涕泡泡。 卫流月又抬起肉肉的小手,狠狠的用衣袖擦了擦鼻子,心中又是一阵哀嚎,失策啊,失策。“母亲,那我要叫坏人父皇么?”她扭扭捏捏半天,无辜的眼神有些闪烁的看着千陇语清。千陇语清步子一顿,一下子给难住了。 005 你是硕王(上) 祁国打着用硕王来要挟卫国,不费一兵一卒来拿下十座城池的念头算是落空了。睍莼璩晓硕王卫穆凌竟然在押往祁国都城的途中逃跑了。 看着身后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天色越发阴暗的天空,一个祁国士兵映着头皮打马上前问道:“将军,我们的人马已经寻了一天了,天色以晚,山上怕是有野兽出没,不如先休息一晚,等天亮了在上山去寻吧。” “算了,都原地扎营休息,不用再找了。”那将军果断的挥挥手,回头看了一眼即将被黑暗笼罩的山川,脸色沉着得可怕,这算什么,煮熟的鸭子飞了?哼,就算是飞了又如何,上面本来就没有打算让卫穆凌活着回卫国,只不过不敢巧,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给溜走了。只要进了这山,怕是怎么也活不了命吧。祁国与卫国早晚是要撕破脸的,早一些也好,省的费心思,直接真刀真枪的干上才顺自己的意。 此时的卫穆凌险象环生,一天下来他已是饥渴交加,力不从心了。在被祁国人抓来后虽不至于受尽凌辱虐待却也是从未吃过一顿饱饭,加上昨晚疲命奔袭了一夜早已在这茫茫大山中迷了路。身上的衣物早已被荆棘挂成布条,混着干枯的血痂黏在身上,脚底早已是像血染过一样,疼痛难忍。 如今天已经全黑了,隐隐还能听见从林中传来野兽的声音,卫穆凌咬咬牙,在怀中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青果子,狠狠咬了一口。一手挥着短剑继续向前走着。突然卫穆凌心中一突,不远处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醒目。那是,不好,他连忙提起真气,一声低喝,借力一跃,双脚踩着树干正要跳的树上,却见一道黑影闪电般的向他扑来,他身子一侧,在半空中险险地翻了个跟斗,一只手死死地钩住了一根树枝。整个身子掉在了半空中不停地晃动着,他低头看看脚下,瞳孔猛地一缩。 一头豹子正在他脚下来回走动,不时的嘶吼一声,似乎很不满意它看上的猎物在它手中溜走。卫穆凌看着自己的右臂不停地流着血,该死的,竟然被这畜牲伤了。那豹子似乎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越发兴奋起来。卫穆凌管用右手,左臂的力气不如右手,长时间用左手抓着树枝吊着身子,越显吃力了。 他再次用力蹬了蹬腿,忍着痛使出右臂将短剑狠狠扎进树干。左手往前一挪,成了。他迅速地窜到树上,寻了一个落脚点,看了看再次裂开的伤口,钻心的痛让他紧皱着眉头,撕下一片衣角,用牙齿帮着忙,算是包扎了。 那豹子绕着树瞎转悠了半天,方才郁闷的无功而返。看到豹子离去,卫穆凌才松了口气。只是到底还有多久才能离开这。月上眉梢,幽幽的月光撒进这层层密林中,黑夜如一头巨大的猛兽将这点点的月光竟也吞得一点不剩。疲惫的卫穆凌沉沉的倚着树干睡过去,他实在是太累了。 一身血污,破碎的衣服一条一条的挂在身上,一头长发一摞一摞的结着条,凌乱的披在结实的肩上。右手上的血迹早已是暗黑色。一双眼睛有些发青,充满了疲倦,干涸的薄唇干燥的裂开了一道道缝。原本不离手的短剑也已是别再腰间。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他终于走出了大山,不用再日日在山中奔走,找野果充饥,与野兽相斗。踏着脚下坚实的土地,他不由欣慰的笑了。 天边的晚霞也格外的绚烂,透着云层洒下金黄的光芒,祥和的照在这片土地上。他的影子也被拉的长长的,在余晖中与他相随,好一副人在天涯的画卷。突然,黑色的影子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印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壮士,壮士……”一个年轻的男人推了推倒在地上的人,自语道:“似乎是遇到野兽了,伤的这般重。”说罢,他取下背上的弓箭,背起躺在地上的男人。沿着这条路在余晖中一直走到黑暗。 “阿娘,我回来了。”那年轻男子颠了颠背上的人,停在一处简单的院子里。放下手中的野兔,“阿娘,我在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壮士昏到在路上,他好像被山里的野兽伤到了。” “还不快背进屋里。”一个梳着髻,攒着一个木簪子的中年妇人忙放下手中的活,用围裙擦了擦手,看那血迹斑斑的衣服,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忍心,“我去烧开水,阿猛,去把你的衣服拿过来。” “诶。”叫阿猛的年轻男子应道,“阿娘你快些。” 阿猛将背上的男人小心的放在自己的床上,又打来一盆清水,替他洗净了脸,刮去了胡子。只见一个坚毅的脸庞上浓眉紧缩,高挺的鼻梁,苍白的薄唇抿成一条线,干裂的唇瓣渗着丝丝血迹。好俊的男人。 “阿猛,水来了。”妇人长得慈眉善目,穿着粗布麻衣,腰间围着一个洗的发白的围裙。淳朴的气质扑面而来,一副地道的农家妇人模样。 “这是……” 阿猛见到她一副吃惊的模样,提醒道:“阿娘,这位壮士就是我方才所救之人啊。” “好好。”妇人将水放在一旁的木制矮椅上,而一边的阿猛则泛起难来了:“阿娘,他伤的实在太重了,身上的衣服都和伤口一起结痂了。要是换下来,就得撕开这些伤口。” 妇人皱了皱眉:“阿猛,你去取剪刀来,将衣服都剪了,结痂的伤口再撕开,上点草药,或许会留下疤痕,总比这样好许多。” “可是阿娘,他这怎么弄啊,伤口这么多。”善良的阿猛实在是不忍心。 “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 一个晚上,妇人剪着本就残破的衣服,阿猛撕着和衣服黏在一起的伤口,不多时,就是鲜血直流,换了一盆有一盆的水,看着床上的男人无意识的发出痛哼。阿猛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动作索性利落起来,额上的汗珠也不知什么时候细密起来汇成一条直线,滴答地落在那男人的身上。 第二日一早,当阿猛坐着矮凳,头一点一点打着瞌睡的时候,一道目光正在打量着他。卫穆凌此时换上了干净的粗布衣裳,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重新包扎过了,虽然难免还有些疼痛,倒也是神清气爽。 “啊,你醒了。”阿猛一睁开眼便对上了卫穆凌感激的目光,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冲外面兴奋地叫道:“阿娘,他醒了。” “我叫阿猛,壮士怎么称呼?” “阿凌。”卫穆凌看这男子憨厚的摸样不禁好感大增:“是你救了我?” “嘿嘿,我昨天下山,正好看见你倒在路上了,就把你背回家了。”阿猛看到自己救了一个人不禁喜滋滋的。 “谢谢。” “哦,对了,阿凌,你肚子饿了吧,我去给你拿点吃的。”说完如一阵旋风似的跑出去拿来两张大饼。 “这是我前些日子去镇上换来的,阿娘都舍不得让我吃呢。”阿猛大手递给卫穆凌,“快吃吧,不够还有。” 卫穆凌在此处修养了几日,恢复了元气,便准备和阿猛母子告辞,却不料蒙面几个黑衣人从屋外闯了进来。 006 你是硕王(中) “阿猛,小心!”穆凌捉住桌子的一角向蒙面黑衣人掀去,一手将阿猛扯到身后。睍莼璩晓黑衣人二话不说,一剑砍下,桌子立刻碎成两半。 “阿猛,带着你娘快走。”卫穆凌低喝道,他知道这些人一定是冲着他来的。可还没来得及,阿猛就看见他阿娘轮着一个木棍出现在黑衣人身后。黑衣人连头都没回,直接反手一剑刺进她腹中,她手中的木棍咣铛一声落在了阿猛的心上。“阿娘……”阿猛目眦欲裂,那蒙面黑衣人残忍的抽出剑身,阿娘的鲜血喷洒了一地,她重重地倒在地上,怕是活不成了。 “啊……我跟你们拼了。”阿猛身子骨结实,也有些功夫底子,卫穆凌一时疏忽竟然被阿猛睁开了手,阿猛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一个照面还没有直接就让人给抹脖子了。那黑衣人眼神残酷冷冷哼道:“不自量力。” 卫穆凌眼底闪过一抹痛楚,是自己给他们带来无妄之灾了。只是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他来不及多想,这些黑衣人上来就是杀招,招招要他性命。就算他身上没有受伤,他纵然武艺再高强也觉是不这些人的对手。他堪堪避过一剑,不再恋战,运起轻功从窗户往山上逃去。他不知道这几人是怎么找到他的,但他知道只有在上山他才是最安全的。 “追。”几道黑影尾随其后,一把火烧掉了阿猛的房子。善良的阿猛和他的娘也只能随着火势化为一堆灰烬。 卫穆凌远远地看见天边火红的一片,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到底害死他们的是自己。他一刻不敢停留,直到消失在山林深处。 “他跑远了,这林子,我们还要进去么?”他们一共五个人,竟然还让卫穆凌给跑了,真是丢人丢到家了。站在中间的那人似乎是他们的头目,只见他瞥了一眼:“老三,你想进去追我可不拦你。”说罢头也不回的带着其余三人消失在夜色中。 “诶,等等我,我才没那么傻一个人跑去追,反正能杀他最好。杀不了也没关系,只要不回卫国就成。”他自言自语。一阵风吹过,似乎是花了眼一般,他刚刚所站的地方哪还有人。 卫穆凌走在一处小道上,两旁绿油油的草已经长得比他的腰还高,天上的阳光刺得有他眼睛生疼,衣衫早已是在水中淌过似的,湿哒哒的贴在身上,闷热异常。亦如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异常烦闷,憋屈。自从那日被黑衣人盯上后似乎就跟他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只要他一出现在卫国边疆,立刻杀过来,然后他只有逃窜的份。一次比一次狠,他也一次逃得比一次远。 到底是谁不想让他回卫国,两年多了。之前托人带回府中的家书也不知道语清是否收到了。要是没有,怕是要急坏了吧。还有流冰,听闻这孩子身子一向不好,自己一直没能在他身边亲自照顾他,实在是愧对他们他们母子了。只是自己的归期越来越远,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团聚。他堂堂一个八尺男儿今日竟然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可悲啊。卫穆凌深深地叹了口气,情绪低落至极。 “站住!”一道粗犷的身音恶狠狠的从远处清晰地传到卫穆凌的耳中。他脚步一顿,运足目力,原来前面不远处是一个手持大刀光着膀子的汉子。只见他只一个人拦下了一个车队。“尔等鼠辈,难道不知这条路是叔叔我开的么,竟一点礼貌都不懂,这么大热天还让我在这白白候着,还不速速交出身上的银两来。” 感情是他们遇到了土匪。卫穆凌不想多管闲事,正准备离去,却听到一身微弱的呼救声。是从那车队中马车里传出来的,原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正好,心里憋着一把火,提剑就朝那对人马为首的汉子刺去。土匪似乎也听到这呼救声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眼神一恨:“老子最恨你们这些伪君子了。”说罢大手一挥两边草丛中出现了十几号小啰啰,叫嚣着冲过去。 那队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己的队长身首异处了,不禁慌了手脚,土匪那边看到凭空多出个狠角色更是兴奋的手起刀落,把这十几人的车队杀得片甲不留。 “呸。”那光膀的汉子啐了一口唾沫,又给没断气的人补上一刀,一面目露精光对着卫穆凌说道:“壮士好身手啊,不知怎么称呼。” “在下不过是路过而已,姓名实在是不便相告。”卫穆凌不想和这些土匪有过多的交集,他现在只对那辆马车上的人有兴趣。 他掀开帘子发现马车上只有一个半大的男孩,被结结实实的捆成一团,口中塞着一团麻布,身上的汗水浸润着绳索的勒痕,疼得他将眉头皱的紧紧的。口中急切地支支吾吾着也不知说些什么。卫穆凌突然想到了流冰,手下一刻也不敢怠慢,忙解下他身上的束缚,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被人……”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得那男孩两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小心翼翼的说道:“你是,硕王爷?” 卫穆凌眼神一凝,不由再次打量起眼前的男孩。“王爷,您忘记了么,我父亲是安莫宏,我是玉寒啊。” “你是玉寒?”卫穆凌依稀发现他眉眼确与安莫宏有些神似。看了看还未离去的土匪,一手拉住安玉寒将他从马车上接下来,“此地不宜久留,快随我离开吧。” “嗯。”安玉寒重重的点点头,活动了下手腕,上面的勒痕依旧通红一片,看到卫穆凌关怀的眼神,他笑了笑,“不碍事的。” 那土匪头子一边指挥者打扫战场,收集战利品,一边也没少看卫穆凌这边的动静,见他要走,一手招来一个手下,抢过他手中刚搜来的一个包袱掂了掂分量。 “老大……”他探了探手,抓过包袱的一角,只见光膀汉子两眼一瞪,那人只能苦着脸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老大兴冲冲的拿着自己半天搜来的银子白白送给别人了。 “壮士,这个你且收着。总不能让你白出力气不是。”那汉子将包袱一甩。 卫穆凌正好囊中羞涩,也不客气,单手过,“谢啦,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离得远了,安玉寒很是疑惑的问出心中已久的问题:“王爷,你明明从祁国人那里出来了,为何迟迟不回卫国呢?” 007 你是硕王(下) “玉寒,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是你能知道的。睍莼璩晓”卫穆凌自己也想不通,怎么会有人不让自己回去。“玉寒,你不是与你父亲在一处么,怎么会被人抓来,你可知道抓你的都是些什么人?” “其中有一个是祁国人。”安玉寒眼中冷芒一闪,“前段时间父亲率兵和他们打了一仗,斩杀了他们帐中副帅,夺回了嘉悦关,怕是他们怀恨在心,想将我抓去威胁我父亲,祁国人一向喜欢这么做的事。” “玉寒,两年前你父亲灭陈有功不是被召回京去好好修养了么,且皇上不是准许他好生陪陪凤平郡主么?”卫穆凌不解。安玉寒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惊讶的看着卫穆凌:“王爷,先皇两年前是曾下旨召父亲回京,可是先皇不久就驾崩了,那时王爷你在嘉悦关失踪了,嘉悦关也被祁人攻下,皇上不得不让父亲前来。” “什么,先皇?驾崩?”卫穆凌一脸震惊,怎么他不知道?“玉寒,那现在的皇帝是?” “先皇传位于晋王殿下了。”这人人皆知的事情,硕王爷怎么丝毫不清楚。安玉寒心中甚是不解,却不敢怠慢如是说来。 “传位晋王?”硕王突然想通了这两年所有的事情,原来一切都是自己这个皇兄,如果不是他,谁会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自己一直徘徊在卫国边境,回不了卫国。只是自己想尽办法,无论自己如何乔装打扮,那些人总能如影相随,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王爷!”安玉寒突然感到身边的风似乎都挺了,四周安静的可怕,连自己微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他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从小在战争中洗礼过的他对危险异常敏感。他低低的喊了一身卫穆凌,卫穆凌传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浑身的气息也变得肃杀起来,看来他们又来了。 果然,远远的看到五个黑点,几个眨眼间便出现在进前,五名黑衣蒙面人,还是他们,卫穆凌这两年已经跟他们过了不下百招了 “哼,不知死活,这次我们可不不会让你逃去了。”那黑衣人说话间亮起手中的长剑对着卫穆凌就砍去,五人一起上,剑气逼人,招招挑着死角。卫穆凌一手护着安玉寒,一手衣袖纷飞,与他们他们纠缠在一起。安玉寒,略显稚嫩的脸庞阴沉一片,眼中含光闪闪,他知道自己还远远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于是摸出藏在袖中锋利的半支短剑,偷偷运气于手,朝着一个黑衣人一挥。 卫穆凌顿感压力一减,一人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脖子上插着半节木箭。“老三。”余下四人剑势越发凌厉起来,连安玉寒都未曾躲过。卫穆凌也渐渐有些吃力起来,因要护着安玉寒不慎露出一个破绽,如何也挡不住刺向胸口的那一剑了。疼痛如期而至,却见眼前的黑衣人身形一顿,双眼瞬间失去了神采。五人一已是两死三伤,见到一个虎背熊腰的将军带着几十号兵马而至,自知难逃一死,眼中了然,咬碎口中的毒药,双双到底不起,已是毒发身亡了。 “父亲。”听得安玉寒一喊,卫穆凌松了一口气,拔出胸口的剑,正欲转身,却一个踉跄,眼前一黑。安玉寒连忙趁势扶住。 “父亲,他是硕王爷。是他救了我。”安玉寒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父亲,解释道。 “嗯,我知道了。”安莫宏接过卫穆凌,将他背在自己厚实的肩上,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将他放在马背上,对着身边的副官说道:“他伤势太重了,你们先带他回营医治。” “是。”说完一行人便策马离去。 安莫宏收起手中的弓弩,走到这几人身边,揭下他们的面巾,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面容了。只是他们的剑都是一样的锋利无比,不似寻常的江湖之人能用的。 “父亲,你可知这些人的来历?”安玉寒一直瞧着父亲的动作,只见他缓缓地摇摇头,“罢了。玉寒,我们回去吧。” “嗯。” 夜空如泼墨一般染黑了整片天空,沉着而静谧。嘉悦关城门上燃着火把,从天空向下看宛若一条火龙,一个个年轻的士兵一身厚重的铠甲,挺着笔直的脊梁,双目如炬,英姿勃发。 “将军好。”他们齐齐地行了个军礼,眼神中满是崇拜。“嗯”来人正是安莫宏,他每日都会来这城楼视察一番,几日亦是如此。 “父亲,王爷醒了。他说想见你。”安玉寒深知自己父亲的习惯,想也不想就来到城楼。 “嗯。”安莫宏满怀心事,迈着大步离开了城楼。 吱呀,安莫宏推开了门,只见卫穆凌小麦色的胸膛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隐隐还渗着一丝红色。 “王爷,你找我?” “是,今日若不是你及时出现我这条命大概现在就在阎王殿里了。”卫穆凌嗓子有些嘶哑,父皇对自己在重皇子中是最好的,而今,父皇归天两年之久,自己连一个头都没磕过,实在是不孝。 “王爷严重了。”安莫宏搬过一把椅子,坐在卫穆凌身侧,“王爷失踪两年,总算是回来了。” “是啊,的确不容易,。”他心中嗟嘘不已,想着日日牵挂的妻子,又问道:“安将军可知硕王府安好?” 008 他还活着 “请王爷恕罪。睍莼璩晓”安莫宏虽然久不在京,也知道硕王爷与王妃夫妻伉俪情深,若是硕王爷知道两年前王府人去楼空,王妃与小世子也不知所踪,怕是一刻也坐不住要赶往京城去了。如今的硕王爷早已失势,与皇上在早年在立储之事上也颇有争议,难保皇上心中没棵刺。想到这,安莫宏隐下实情说道:“上次匆忙离京,还未来的及去硕王府。” “是我心急了。对了,莫宏,派八百里加急,告诉皇上我回来了,一切安好。让他无需挂心。”卫穆凌很清楚如果真是皇兄派人干的,那么他必定会知道自己安然无恙,倒不如早点让他知道,让他不好对自己下手。若不是,哼,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嗯,王爷,你这两年都去哪里了,怎么竟一点消息都没有?”如今朝廷早已被皇上牢牢掌控在手中,排除异己,当初支持硕王爷的人不是遭到贬黜就是流放处死,如果自己手中没有兵权让皇上忌惮,以自己和王爷当年的几丝交情怕也是免不了一死吧。只是硕王爷失踪得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其实,早在两年前我就能回来,只是不知是惹上了什么难缠的人,竟然一直阻止我回京,连父皇驾崩也是今日听玉寒提及才得知。”卫穆凌目光悠远深沉,想起父皇从小对自己的疼爱,心中泛着窒息般的疼痛。 “王爷,可是那些黑衣人?”安莫宏浓眉一挑,脑中跳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想着过去种种,包括皇上突然驾崩,相王一脉惨死……会不会是,他猛地一惊正好对上了卫穆凌的双眼。 “你也想到了吧,只有他才能有这么大本事对付我,只是他万万想不到我回来了。”卫穆凌自嘲的一笑,“莫宏,这两年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想必你是清楚的,不妨都讲与我听听。” 安莫宏本就和卫苍凌不太对路,自己身上也早已被卫苍凌定为硕王一派了,除了王妃的事也不再隐瞒一五一十的娓娓道来。从相王的死说道如今的天下时局…… ——分割线—— 卫国京城,青石铺的官道两旁不少铺子生意红火之极,其中不乏一些华服贵人穿梭其中,喧闹而繁荣。却在此时,一匹棕色的骏马飞驰而过,惊得一些小孩出声大哭起来。那马上是一个身着戎装的男子,厚重的盔帽上一束红缨杨在风中,手上高高执起马鞭狠狠地抽着身下的马儿。这是…… 身在京中的人都知道边关有紧急军情都会用八百里加急来传达军情,两年前祁国犯境就是八百里加急直奔皇宫,今日,莫不是祁国人又打过来了?想到这,那些官家子弟纷纷回府去报信了,逛街的心思早已不翼而飞了。 果然,那马直奔皇宫。“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马上的人远远看见宫门侍卫扯着一把大嗓子喊道,一手死死拉着缰绳,控制飞奔的马儿,“吁……”马儿扬起两只前蹄,将马上的人甩在半空中,那人双脚踏着马镫,不慌不乱,马儿前踢一落地急急的向前哒哒的踱了几步方才停下,马上的人翻身一跃,利落的站在地上,让人忍不住为他喝彩。他掏出文书,交给那侍卫,侍卫两眼一扫,立刻放行。 卫苍凌刚从影卫那里得知卫穆凌此刻正在嘉悦关安莫宏那,才离开千陇语清的玉溪宫宫门。前面便传来八百里加急的消息,他还来不及仔细询问影卫,直奔明德殿。 “皇上……”卫苍凌来到明德殿时,传信之人已经在那候着了,见到他正欲行礼,卫苍凌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哪里的消息?” “回皇上,草民是安将军麾下的。”说完便取出蜡质密封信函,上面印着安莫宏的印鉴,确实不假。 卫穆凌接过信函,拆开一看,里头一张信笺,只见上面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硕王归来,皇上勿念。 他还活着,用八百里加急告诉所有人他还活着,好,既然你这么想回来,那么我偏偏不让你如愿。他的大手将信笺一握,皱成一团,对着那风尘仆仆的士兵说:“你且先下去休息。” “是。”他行了个军礼,转身退下。 “主子,要不要……”杀了卫穆凌,一个黑衣人突兀的出现在他身边,一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 卫穆凌自然是清楚他要去杀谁,却还是摇摇头,不用我们下手,我自有办法让他永远回不来。他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怎么会让他轻而易举的再拿去。”比如千陇语清…… 次日,朝堂之上炸了锅,谁不知道硕王爷是先皇生前最喜爱的皇子,也是最属意皇储的人选。可惜硕王当年血气方刚,太过冲动,因为李校尉醉酒时说了一些对硕王妃不敬的话不知怎的传到硕王耳中,硕王一怒之下杀了李校尉,铸成大错,也因此被先皇罚去嘉悦关,说是罚倒不如是让硕王去历练来的贴切。本以为,事情一旦平息,硕王历练有成,有军功在身再召回京城,便是顺理成章的成为皇储的不二人选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两年前硕王被俘失踪,江山也早已易主,这时候出现。朝臣们不由得瞄了瞄龙椅上的那位,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都说完了?”卫穆凌身着龙袍,凌厉的气势让下面的臣子们冷汗涔涔。低着头各自打着心里的小九九。 “回禀皇上,硕王爷回来,不知是否要将他宣召入京?”一个不怕死的,一群鄙夷的眼光扫过那人,这不是找死么,硕王爷现在可是皇上手中的面团,想搓成圆的那就是圆的,想搓成瘪的那就是瘪的,轮得到你一小小户曹尚书操心。 “皇上,臣以为,嘉悦关乃兵家重地,且前些日子安将军虽夺回嘉悦关大败祁国,难保祁国不会卷土重来。”丞相史公桥站出来说话了,他抬眼看到卫穆凌眼中欣赏之色一闪,不由加快了语速,“硕王爷早些年一直是嘉悦关的守将,在那的时间也比安将军长,也较安将军更熟悉地形了,不如让硕王爷与安将军一同驻守嘉悦关。” 卫苍凌沉吟了片刻,又问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谁不知道史公桥是卫苍凌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啊,皇上的心思他可是最能踩准的。于是纷纷附和道:“丞相所言极是。” 卫苍凌低低的一笑,心想,皇弟,我虽不像你能得到语清的心,但是现在语清在我身边,你的孩子也唤我一声父皇,若是有一天你知道了,会不会很怨我呢? 009 见不得你好 硕王爷常驻嘉悦关的圣旨算是下去了,但卫苍凌知道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睍莼璩晓早晚有一日他会回京的,他毕竟是皇家血脉,让他常年在外终会落人口舌,到时史书工笔记下这段,也难免不会让后人猜忌自己这皇位是不是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他揉了揉眉心,现在满朝都知道卫穆凌回来的消息,这后宫与前朝更是千丝万缕,想必有心人已经得到这消息了。若是有个不长眼的再嚼些耳根子,传到语清耳中,难保她在时时刻刻惦记着。后宫的这些女人的心思有几个是单纯的,以往只不过不想费心追究罢了。可这次事关语清,他不得不防了。想到这他沉声低唤:“野术。”一道黑影突兀的显现出来。 在卫国有一支神秘的队伍,他们世世代代只忠于卫国皇帝一人,是历任皇帝手中的利剑。去执行各种秘密任务,保护历任皇帝的安全。自从卫苍凌座上皇位,自然也就掌控了他们。他们便是“影卫”。野术也是其中之一。 “你且差人去后宫盯着,孤不想听到后宫中有硕王只言片语。”卫苍凌顺手拿起皇后叶佳晴托宫娥送来的参汤,微微抿了一口,有想到了什么:“皇后那也派人盯着。”千陇语清能进宫来他这个皇后可没少出力,千陇语清能在后宫中安然无恙,平安度日皇后也没少照拂。在他心里,叶佳晴也算得他心,只是叶佳晴是唯一一个知道千陇语清来路的人。疑心颇重的他一向不喜欢放过任何一丝破绽。 只可惜卫苍凌猜中了开头,猜中了结局。却还是慢了一步。 未央宫的下人们这两日心情甚是愉悦,原因无它,往日苛刻难以伺候的皇后不知怎的突然转性了,不但好说话了而且还时不时地赏赐一些难得的好东西,这可乐坏了往日愁眉苦脸,如履薄冰近身伺候的宫娥们。 “娘娘,皇上赏赐的这个镶玉蝶恋花步摇娘娘戴着真真是明媚动人,皇上要是见了怕也是移不开眼呢。”叶佳晴对这话十分受用,一手佛娥,扫过步摇上金灿灿的珠片,得意的笑道,“你这丫头,嘴上功夫愈发见长了。”她拿起梳妆台上的画眉墨,蘸了蘸水,对着镜子描了描含烟眉,淡淡的说:“本宫想来能让皇上移不开眼的,也只有玉溪宫的那位把。” “娘娘恕罪,奴婢多嘴了。”昭雪一个激灵,是自己得意忘形了,看娘娘这两日心情好便不似从前那般小心应付着,才叫自己今日多了嘴。她正欲跪下,叶佳晴伸手将她拉住,咯咯地笑了两声,“昭雪,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本宫只不过是顺嘴说说罢了。”她眼睛撇过桌上的那盒绯色胭脂,用护甲挑了一点放在鼻尖前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似被那香气醉倒似的,“这可是已故陈国陈国皇后惯用的金花燕脂,真真是色泽艳丽,奇香无比。只可惜本宫一向不喜用这颜色,放着怪可惜的。我看你用的还是寻常的錦燕脂,素雅了些。你好歹也是我身边的,身份自然是不同些。这金花燕脂现下就赏给你吧。” “娘娘,舍不得啊,这可是皇上赐予娘娘的。”昭雪哪敢去接,裙子一撩,直直的跪倒在地。 “昭雪,怎的,莫不是你不喜欢?”叶佳晴眉头一挑,眼中却是不解的神色。但看在昭雪眼中全然不是不解反倒是不悦了。她服侍皇后娘娘多年,自然是十分清楚自己主子的厉害。双手高抬小心翼翼的接过胭脂。 “谢娘娘。”昭雪跪在地上叩首谢恩。 “唔。”叶佳晴,看着跪在地上的昭雪,并未叫她起身,兀自说道:“本宫身为皇后,掌管后宫,维系各宫平衡,时时以身作则,劝导皇上雨露均占。皇上虽勤于朝政,却也不曾冷落后宫,但十之*都是去那玉溪宫,如今这后宫中醋意大得很,倒真叫本宫头疼。” “娘娘事事为皇上着想,实在是辛苦。只是奴婢实在是愚钝,竟不能为娘娘分忧。”昭雪好歹是在女人扎堆的晋王府,如今女人更多的皇宫里摸爬打滚过的。服侍的又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后娘娘,自然较寻常宫人多存了几分心思。看来皇后娘娘是要开始对玉溪宫的娘娘下手了。 “倒是难为你有这份心思。”叶佳晴伸手虚托,示意昭雪起身。“你去吩咐小厨房,做些个点心,记得和往日一样不能少了单笼金乳酥。今日仍由你送去玉溪宫。” “是。”昭雪虽然疑惑,皇后娘娘与玉溪宫的娘娘有些不对付,却日日差自己送点心去,也不敢多问。 “昭雪,你可知硕王爷回来了?”昭雪正欲告退,突然听皇后提起硕王爷,身形一顿,整个人都怔住了。猛然脸刷的一下红透了,双手局促不安的捏着衣角搓揉。 “王爷,他不是……”昭雪不敢确信。 “老天保佑,硕王他福气好,大难不死,如今已然安全回来了。倒是让你担惊受怕了许多时日,现在可以放心了。当年若不是硕王佛了我的好意,心心念念想的都是硕王妃,怕你早已是嫁给他了。”叶佳晴执着昭雪的手,一手覆上她的手背,轻柔的拍了拍。 “说起来硕王也是个可怜人,自他失踪后,硕王妃也离他而去了,他身边正缺个可心人照顾,过两日我便与皇上说说,让皇上圆了你这段姻缘吧。” “娘娘,奴婢何德何能,让娘娘如此操心。”昭雪心中感激不尽,往日受的那些个委屈通通丢掉了,皇后娘娘心思重是重了些,但对自己还是不错的,想到自己曾与心上人硕王错过的那段姻缘,情不自禁落下滚烫的泪珠,。 叶佳晴取出帕子,抹了抹昭雪的泪珠,“你这丫头,这可是好事,好端端的你哭作甚,可是不吉利呢。” “嗯,娘娘说的是,奴婢一时高兴,让娘娘看笑话了。” “好了,硕王爷回来的事情还是少些人知道的好。本宫看你与玉溪宫的姚珠关系不错,不妨将这喜事与她说说。 ”是。“昭雪不明白皇后为何要自己将这事说给姚珠听,但还是应承了。左右还是想不通其中的缘由,索性也就放在一旁不去想了。行礼告退,去厨房准备点心去了。 ”哼。“叶佳晴推开窗朝着玉溪宫的方向冷冷的哼了声,心道,千陇语清,你夺去了我丈夫的心,夺去我孩儿的性命,叫我怎么能容忍你,就连给你添些堵都不容易呢。要怪只怪你造了这么多孽,而本宫就是见不得你好! 如今我贵为皇后,吃穿用度皆是不必说的,但本宫却是恨毒了你。可是皇上护你,我也只能忍气吞声,本想着去寻你家硕王爷,不料却知道了一些有趣的事呢,皇上竟然为了将你一直留在身边,派人去杀他,你若是知道会不会做出些不该做的事情呢?如今这般光景怕你是知道了昭雪要嫁给硕王的消息吧。 昭雪那丫头也真是傻,你肯嫁硕王怎么肯答应,到白白替本宫传了回话。不过给千陇语清你添了个小堵而已。 010 如此,甚好 昭雪从皇后寝殿出来,脚下的步子也不知不觉轻快起来,脸上飘着两朵红霞,看什么都觉得顺心。睍莼璩晓她本就是皇后从晋王府中带出来的,身份自然不同些。平日里下等的宫娥对她也是百般讨好。 “姑娘,可是遇上了什么好事,今日这般高兴?”一个身穿青色宫装,梳着双垂髫,皮肤白嫩的小宫娥朝她行了个礼,笑嗤嗤的打趣道,“面皮竟红的这样通透。” “你这丫头,讨打!”昭雪嗔怒地拍了下她的额头,“不与你闲话了,我先去厨房看看。” “姑娘,又是要去给玉溪宫的娘娘送点心吧。咱们娘娘可真好,这两年变着法子给玉溪宫做点心,一日都未断过。只是玉溪宫的娘娘也实在是忒不会使眼色,仗着皇上恩宠,不但不知谢恩,还和娘娘素来不喜的云妃娘娘走的那样近。”小宫娥年纪尚小,一张嘴还管得不太伶当,心里想到什么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了。 “碧玉,主子的事情还不不要妄加议论的好,小心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到时可就有你后悔的。”昭雪敲打着才入宫不久,心思尚且单纯的碧玉。有些好笑地看着碧玉吐吐小舌做得这副表情,娇俏的很。 “姑娘,说的是。”碧玉复而又一副谨遵教诲的模样,叫昭雪暗暗发笑。 昭雪没在与碧玉耍嘴皮子,去厨房准备妥当了,提了个食盒子便往玉溪宫过去。 “姚珠,你这篮里采的是什么花,色泽如此艳丽,真是好看!”昭雪一入玉溪宫就遇到不知从哪里回来的姚珠,手中挎着一个竹篮,篮中的花竟是自己也不曾见过的。 “哦,这是竹节秋海棠,娘娘前些日子听闻云妃娘娘宫里开了些,便让我采些来浸酒。”姚珠圆圆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姐姐,看你这气色倒是比前些日子好了不止一点两点,再过两月你就满二十了,该是出宫的日子了。看你眉间春色无边,怕是红鸾星动了,是不是皇后娘娘给你寻了个好人家啊?” “哎呀,你这是哪提不开哪壶啊,说的什么浑话。”昭雪羞涩得很,连着耳根子都红了。方才碧玉那丫头片子才说的她,现在又是姚珠拿她玩笑,自己真有那么明显么。突然脑中闪过一句话‘本宫看你与玉溪宫的姚珠关系不错,不妨将这喜事与她说说。’ “姐姐,你瞧瞧,我说的没错吧。还不快与我细细说道说道。”姚珠依旧逗弄着她。姚珠随千陇语清进宫两年多了,虽然娘娘与皇后关系不甚好,但皇后对娘娘可是好的很,自己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也不好多问。可皇后娘娘身边的昭雪确是实实在在与她交好,起初进宫时处处帮衬着她,又日日来玉溪宫送点心,真叫她有些感动了。 “嘤……”昭雪咬了咬下唇,一手绞着裙边,眼睛羞怯地飞快的望了姚珠一眼,声音细的跟蚊子似的,嚅捏道:“那我说了,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啊!” “哎呀,好姐姐你可不要卖关子了。”姚珠将花篮放在外头的石桌上,领着昭雪走到廊下。 “娘娘的意思,是要求皇上把我赐给硕王呢,不过到底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昭雪谨遵皇后的意思,将这话委婉地说给姚珠听。 “皇后要将你许给硕王爷?硕王爷不是不知所踪么?”事关自己家王爷,姚珠下意识的多问了一嘴 “嘘,小点声。”昭雪伸出一指贴住姚珠的唇,两下看看,发现并没有惊动远处正在洒扫的宫娥,压低声音,“小姑奶奶,你可别嚷嚷,我这事成不成还未可知呢,被你你这一嗓子,我嫁过去还好,若不能成,你还让我怎么抬头做人啊。” “唔唔。”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示意自己不会再失言了,昭雪方才把手拿下来。 “硕王爷他不是失踪已久么?”姚珠眼中闪过的吃惊与激动自是不必说的,还是强压下来,手中捏着帕子捂着心口,尽量平静的问道。 “你莫不是也喜欢王爷吧!”昭雪看着姚珠这般反映,不禁揶揄起来。 “哎呀,好姐姐,我哪敢啊。你说皇后为你寻的竟然是硕王?这也忒不厚道了,硕王如今人都未找着,难不成让你嫁去独守空房不成?”姚珠心思一转,又不好直接追着昭雪问,不由得套着话。 “哪能呢,王爷他已经安然回来了。”昭雪一想到这心中又是一甜,“姚珠,我都说了啊,你千万要替我保密啊。” 姚珠此时那全然没有刚才那副调弄昭雪的心思了,下意识的点点头。虽是想到这结果,但亲口听到昭雪说出心中又是另一番波澜起伏了。皇后要把昭雪嫁给王爷,这只是巧合么?姚珠以前琢磨不透的事,在这一瞬间想得个透透彻彻了。 自她随王妃入宫后才发现当日带走珊翎的陌生女子竟然是当朝皇后娘娘,她只暗暗留了个心眼,知道皇后娘娘定然清楚王妃的来历。但后来皇后娘娘处处维护王妃,有什么好东西都往玉溪宫送来,当真是好的不得了。后宫嫔妃也只当王妃是皇上曾在宫外带来的女子,虽然起初留言漫天,大抵也都是冲着小世子来的,更无半点王妃与硕王府的干系。 可今日,怎么自己就如此突然的得来这个消息?皇后娘娘怎会不知王妃心中想的是谁?怎么会安排这么一桩婚事,是自己太不小心了,竟然忘了皇后娘娘能当上皇后自然是有手段的人,只是想不到皇后娘娘城府深沉如厮,倒叫自己陷入两难,究竟要不要说与王妃呢。 心中一番天人交战,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付着昭雪,将她送走后,咬咬牙,一头扎进了千陇语清的寝殿。 姚珠默默地摆好点心,贵妃红、汉宫棋、单笼金乳酥、蜜饯散子……面相都是精致得不得了,放在从前自己还眼馋着,今日万万是提不起兴致了。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出去时还兴致勃勃的,回来却是这般恹恹的模样。”千陇语清坐在贵妃椅上,一手环抱着粉嘟嘟的流月,一手拿着书翻看,小流月一双小鹿般剔透的眸子也正兴致盎然的跟着看千陇语清看书。 正好看完那一页,见千陇语清手顿住了,也抬起眸子,见到姚珠正魂不守舍的样子。听千陇语清淡淡的发问,纤长的玉指又掀过一页,她又低下小脑袋,随着眼珠一上一下的看起来,那样子,着实可爱。 “娘娘。”姚珠放下手中的印着牡丹花样的青瓷盘子,撩起裙摆,结结实实的跪下。 “你这是作甚,有话且起来说。”千陇语清皱了皱好看的眉头。 “娘娘,您先听奴婢说,奴婢思量再三还是觉得娘娘知道的好。但娘娘听完切不可伤心。”姚珠定了定心,“娘娘,方才未央宫的昭雪来送点心时,告诉奴婢硕王爷已经回来了!” 千陇语清手一紧,书上的纸张褶出了几道印子,又听姚珠说道:“她还说,皇后娘娘给她寻了门亲事,似是要嫁给王爷。”千陇语清还是那样的姿势,不过却是定定的看着书上出神,不知想些什么。 她怀着的流月撅起嘴唇,肉肉的小手摇摇她的手腕,“母亲……” 千陇语清眼中氤氲,弥漫着些许雾气,唇角抿了抿,又翻过一页书,往日空灵婉转的声音有些涩涩的,缓缓地说道:“如此,甚好。” 011 云妃之死(上) 夜幕将整座皇宫都笼罩在磅礴的阴影中,琉璃瓦密密的覆盖在宫墙之上,经历了几百年的卫国皇宫依旧巍峨。睍莼璩晓一座座画着龙凤呈祥,吉祥如意的八角宫灯将皇宫点缀的格外富丽堂皇。 其中有一处最是明亮,殿外走廊的梁上高悬着八角戏骨宫灯,镶着花娟,气派极了。这便是卫苍凌处理公务的御书房了。 此时,卫苍凌正坐着大大的龙案前,眉眼间微有疲色,手下握着毛笔聚精会神的看着摊在桌上的折子,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凝神思索。似乎压根就没注意到桌前的一个小太监正弯着腰,微微颤颤的举着一盘装满小牌子的的木质托盘。 说起来他也委实可怜,上头欺负自己刚来敬事房不长,又碍于各宫娘娘的淫威只好派自己来当这个递牌子的出头鸟,这不,都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了,皇上连眼都没抬一下。眼看着双腿站的直发抖,快要不行了。 “皇上,喝口茶,润润嗓子吧。”这时在皇上身侧伺候笔墨的刘公公开口了,他弓着腰双手举着一盏热茶递给卫苍凌。 “唔。”卫苍凌放下手中的动作,接过白瓷印花茶杯,一手用茶盖拨了拨浮在上面的茶叶,喝过了一口氤氲的着雾气的茶水,看不清他的神色。似乎是发现眼前的小太监了,道:“孤见你杵着许久了,快起身吧。” “谢皇上!”那小太监总算是舒了一口气,略略抬起酸涩的腰,“皇上,今晚可要翻牌子?” 卫苍凌扫了扫木盘上整整齐齐列者的小牌子,皱了皱两道浓浓的剑眉:“都撤了吧,今晚孤要去玉溪宫。” “这……”不好交代啊,小太监忍着半句话没说出口,为难极了。 “这什么,还不下去!”卫苍凌一向不苟言笑,目光深沉,严肃起来气势着实不是小太监能受的住的。 “是,是,奴才告退。”小太监倒着走了几部,快出门时方才转身逃似的进入灯火朦胧的夜色中。 “走吧,去玉溪宫看看。”卫苍凌袖子一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放在腰间镶着珠玉的绣龙摇带上。 当卫苍凌正坐着轿撵,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到了玉溪宫门口,只见刘公公右手一抬示意抬轿撵的小太监们停下,将左手中的浮尘往右手肘中一挥,直了直腰板亮了亮嗓子:“皇上驾到!” 不多时,宫门口便出来一个圆脸宫娥,她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皇上万安。” “嗯,起来吧。”卫苍凌起身下了轿撵,踱步到她面前见她还跪在那,不由问道:“姚珠,怎么跪着?” “回皇上话,我们娘娘今日身子不爽,已经歇下了,还请皇上移驾。”姚珠伏着身子,语气不卑不亢,一副大有皇上你不走我就不起来的模样。 “姚珠,可有请过御医?”卫苍凌看了看里头的寝殿确实是没亮灯的。 “谢皇上关心,已经请过了。御医说娘娘心气郁结,便开了两副方子,调养些时日便好了。”姚珠不敢隐瞒,她知道玉溪宫早已在皇上的监控之下了。 “心气郁结,心气郁结。”卫苍凌勾了勾唇,语清起初不愿理会孤,但也从未受到今日这般的待遇,竟然连宫门都不让进。他似有所想,眯了眯眼:“如此,我回去就是。好好照顾你们家娘娘。” “是。”姚珠低眉顺眼的应了声,看到卫苍凌上了轿撵,便清了清嗓子,呼道:“恭送皇上!” “皇上,我们现在去哪?”刘公公走在青石铺的整齐的宫道上,抬头问道沉默的卫苍凌。卫苍凌高高坐在轿撵之上,靠着后座一手撑着额头,即使在黑夜中也能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厉色。“回去。”他一字一顿,说的极为缓慢。 “是。”刘公公咽了一口口水,加快了速度,朝着来时的路朝御书房折回去了。 “你且退下。”卫苍凌不动神色还未等刘公公进御书房便打发他走了。刘公公伺候他时日也不短,自然是知道分寸的,便告了退。 当卫苍凌在御书房中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后,一道黑影便出现在房中,正是影卫野术。 “如何,可有发现?”卫苍凌在那黑影出现的一刹那,便锁住他所在的位置。 “皇后那到是如往常一样,每日下午着宫人送去点心,不曾有异。云妃今日也随其后去了玉溪宫,至于说了些什么就不甚清楚了,云妃走后,玉溪宫便请来了御医。”野术一五一十道来。 “云妃……”卫苍凌似是叹息道:“去查!” “皇上,还要查么?”野术似有些不情愿,他本一向是负责朝堂情报的,竟然被用来在这些后宫的女人身上。不免让哥几个笑话。 “孤叫你查,你便去查!”卫苍凌有些火了,“顺便给我把那个御医揪过来!” 于是乎,卫苍凌的火气撒在野术身上,野术的火气自然就撒在那个倒霉透顶的御医头上,谁让他看谁的并不好,非跑到玉溪宫看病了。当年轻的御医还迷迷糊糊的在被窝里一下子揪到御书房的时候,睡眼朦胧的他似乎是看到了一个明晃晃的影子,揉了揉眼,再揉了揉眼,发现已经不在被窝抱着新婚妻子的时候,浑身一个激灵,吓软在冰冷的地上。 “皇……皇……皇……皇皇……”他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做梦,着着单薄的里衣也顾不得君臣礼仪,仪表仪容,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得,浑身抖得厉害。 “慌什么!”卫苍凌不悦的瞥了一眼一副不关我事的野术,直接冲着李御医就是一句。果真管用,那御医一愣,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衣服,正正的跪在卫苍凌面前,叩首捋直舌头:“皇……皇上恕罪!” “恕什么罪,孤来问你,你就照实答,不然……”语气威胁之意甚浓。 “是,是,微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御医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我滴乖乖,莫不是自己真犯了什么大事? “孤问你,你今日可是去了玉溪宫?”卫苍凌端坐在龙椅上,一手把玩着小小的茶盅,一边斜斜地打量着地上的男子。 “回皇上,微臣是去了玉溪宫给娘娘诊脉……” “唔,诊得如何?” “娘娘是伤心过度,一时心气郁结,是心病。”御医一字不敢泄漏。 “哼,心病。”卫苍凌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脸上洒下黑影,“野术,不要惊动别人,带他回去!” “是。”野术眼神有些怜悯的看着这个还不知所以愣头愣脑的御医,他看来还不知道自己活到头了。 第二日,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云中丞结党营私,有不谋之心,被查处。封府,男丁处死,女眷充为官妓,云中丞受凌迟之刑,云中丞之女虽贵为云妃,但其母家尚且如此,犯下滔天大错,罪当应诛,但念及服侍皇上多年,废去妃位,打入冷宫。 012 云妃之死(下)(首推更新) “娘娘,娘娘……”一个小宫娥提着裙子惊慌失措跌跌撞撞的绕过回廊,穿过宫门,上了几阶白玉台,一个不留神便摔倒在地上。睍莼璩晓许是摔疼了,半天没爬起来,带着哭腔喊道:“娘娘,大事不好了!” 这时,吱呀一声,白玉阶上高大的雕花木门打开了一条缝,缝里探过一个人,模样虽不出众,但看起来也是舒心极了。只见她看到跌在地上的宫娥,摇摇头。将门拉开了些,迈出门槛,将她扶起来:“你这丫头,一大早就不安生,可别惊着娘娘了。” “姑姑,大事不好了!”小宫娥手上沾了些地上的灰尘,抹了抹泪,脸上便脏了一道,她自己却丝毫不知,依旧忍着哭,抽泣道:“奴婢一早送衣服去浣衣局,回来的路上看到皇上身边刘公公,他正带着侍卫往华清宫来了。奴婢瞧那阵势不对,便匆匆赶来报信了。” “什么,有这等事?你可看仔细了?” “奴婢看的仔细,不敢乱说,确实是朝华清宫来的,估计这会儿子快到!”小宫娥急切的跺跺脚,似乎动到伤口了,又嘶了口气。 “能走么?”那被唤做姑姑的年长女子见小宫娥点点头,并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又道:“你先回去歇着,我去回禀娘娘。” 华清宫的寝殿,一排珠帘子被一只素手撩起,那手腕上带着碧色的镯子,通身剔透晶莹,与白玉般的肌肤相应程辉,不由的想看看这只手的主人究竟是和面容。 浅色的宫装上绣着朵朵梅花,宽大的袖子随着步子在身侧伏动,修长的脖子上带着银项圈,圆润的耳珠上挂着水滴状的坠子,枚色的唇丰厚饱满,鼻子小巧,丹凤眼,柳烟眉,说不上绝色,却也是难得的美人。此女便是华清宫的云妃了。 只见她将双手交叠覆于脐下启唇问道:“兰心,一大早外头就在嚷嚷,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兰心是云妃的贴身侍女,也是方才被宫娥唤作“姑姑”的女子。她迈着细碎的步伐,行了个礼,不甚清楚的回道:“听说是刘公公带了一群侍卫朝华清宫来了。奴婢想着许是那婢子看错了也未可知。” 话才落下,外头便传来刘公公的声音:“圣——旨——到,请娘娘接旨。”不知是不是有意的,怎么听着都觉得娘娘这二字说的有些刺耳。 云妃也没做多想,只觉得一早来圣旨实在是蹊跷,理了理发髻,便领着宫人按着次序跪在殿前。 只见刘公公往前踏出两部,扫了一眼跪着的云妃,两手一摊,将贴金轴,绣着祥云瑞鹤的圣旨打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御史中丞云风(注:云妃的父亲,云中丞)结党营私,图谋不轨,有不谋之心罪应当诛。念其女云摇入宫多年,性情卓绝,颇得孤宠爱,废去妃位,贬为庶人,打入冷宫。钦此!”宣完旨,刘公公见愣在地上的云妃,不由叹了口气,“娘娘,快接旨吧。” “怎么会,公公,我父亲,我父亲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云摇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摇着。 “娘娘,皇上说了不见你,云中丞也确实是证据确凿,无从狡辩。娘娘您还是接旨吧。”刘公公将圣旨往她身前一递。 云摇知道自己这一生算是完了,母家已经倒了,如此突然,如此迅速。难道这就是命数么。她不禁悲从中来,脸颊上淌过两行清泪。伏下身子,重重的叩了个首,额头便见红了,双手举过额头接下圣旨,惨然道:“臣妾接旨,谢皇上不杀之恩。” “娘娘,皇上口谕,此去冷宫有诸多不便,特允许娘娘您带着婢子在身边伺候着。”刘公公弯下腰,虚扶了一把正起身的云摇。宽慰道:“娘娘,皇上还是心疼你的。” “那就劳烦公公公替我谢过皇上。”云摇勾勾丰唇有些讽刺。有回头看了身后的宫娥:“如今我已是庶人,你们大抵也不愿跟着我受罪吧。”看到她们一个个低着的脑袋,真真是让她寒心,虽早就明白人心薄凉的道理,还是忍不住伤怀。 “娘娘,奴婢随你去吧。”兰心与她主仆多年,感情也非同旁人,自是深厚许多。 “兰心。”云摇也不知说些什么好了,眼中又是凄哀又是苦涩。 “娘娘,请吧!”这时一个侍卫有些不耐的站出来,一手握着别在腰间的剑柄,一手做着请的姿势。 “呵……”云摇苦笑一声,“等不及了么?我自己会走。” 云摇或许只觉得自己是因为母家而受累,今生今世也是永无翻身之日了,却浑然不知这一切皆是未央宫贤淑良德的皇后娘娘一手设计的。然既然是皇后设计的,她又怎么能容下一个潜在的威胁?用皇后的话来说,凡事还需谨慎些才好。 “她已经去了冷宫?”坐在高位上的女子依旧是那么明艳动人,发上戴着皇上赏赐的镶玉蝶恋花步摇,穿着红底錦面用金丝绣着牡丹的凤袍,端的是雍容华贵。 “回娘娘,这会子怕是在冷宫安顿好了。”昭雪不敢抬眼。 “唔,你一会随我过去瞧瞧,好歹也是姐妹一场,她今日落得如此境地,怕也是生不如死吧!”叶佳晴意味不明的说着这话,听得昭雪心中打着鼓。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前两日皇后娘娘的意思不是要对付玉溪宫的娘娘么,怎么,今日倒霉的倒是云妃呢。 叶佳晴自然是不会告诉她,她不但对付了千陇语清还一并将云妃给办了。她是谁?她是皇后,皇上的结发妻子,整个后宫只有她才是最懂皇上心思的人。她恨极了千陇语清,如果不做足姿态,日日送点心到玉溪宫,让皇上对自己没有疑心,又怎会如此轻易的除去云妃。除去千陇语清在宫中唯一对她好的人? “哼,千陇语清,现在你才是真正的孤立无缘了,你借助托云妃母家找硕王,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只可惜云妃得到消息还来不及告诉便进了冷宫了。说来你还得谢谢本宫仁慈,让昭雪给你报了信呢。”叶佳晴心里冷笑,将眼中的冷色用垂下的眼帘掩住了。把玩了手上的金丝镂空护甲,悠然道:“昭雪,去准备些鹤顶红,切记,要谨慎些。” “娘娘,您这是……”昭雪咬住下唇,脸色有些发白,又是一条人命,自己已经替皇后娘娘做过不少荒唐事了。 “让你去,你便去,哪里来的废话!”叶佳晴冷冷地撇了一眼昭雪。昭雪只觉得脊背上发凉,应了声便去准备了。 冷宫有些偏远,但并不荒凉破败,只是少了些人气。依旧是琉璃瓦,红色的宫墙,飞檐翘角,交错精巧。亦如这后宫中的女子勾心斗角,心思缜密,杀人于无形。 似乎是起了风,有些凉了,叶佳晴拢了拢黑色披风,朝一处宫殿走去,此处正是如今云妃的寝殿。没有过多的装饰品,一个案几,几张椅子杂乱的摆放着,显得空荡之极。梁上还有些灰尘洒落,叶佳晴一手捂住口鼻,皱着眉挥了下袖子。 “皇后娘娘大驾光临,是来嘲笑我如今这落魄样子么?”椅子上坐着褪下华贵锦绣的衣裳,只着着同低等宫人一般无二的麻布衫子的云妃看到叶佳晴这副皱眉的模样,放下手中的书,笑笑,“皇后娘娘还是快些回未央宫吧,这冷宫可不是皇后娘娘能来的地方。” “妹妹,我好心来看你,你竟如此不领情。”叶佳晴踱步到她身前,长长的护甲在她脸上划过,停在她小巧的下巴上,拇指与食指一捏,看到云妃吃痛,方才笑道:“不过没关系,本宫一向仁慈,不忍心妹妹你抛下家人苟且于世,遂特来送妹妹与你那大逆不道的父亲相见的!” “你要杀我?”云妃心惊,瞳孔一缩。 “杀你?会脏了我的手!”叶佳晴笑的灿若桃李,开出一室芳华,她收回手,背过身,留下一个华丽的身姿,冲着一旁的昭雪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妹妹的父亲还在奈何桥上等着呢。” “是。”昭雪应了声,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行了个礼:“云妃娘娘,这个毒性很强,不会太痛苦的!” “哈哈哈……叶佳晴,你就这么容不下我,竟然要置我于死地。我当年不过是冲撞了你,分得你一点恩宠……”云摇脸色苍白,自知今日是活不了了。脸色也有些狰狞起来。 叶佳晴打断她还未说完的话:“本宫看来你今日仍旧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本宫的名讳也是你一个小小的庶人能叫的,昭雪,还在等什么?难道要本宫亲自动手么?” 云摇嗤笑一声,夺过昭雪手中的鹤顶红,拔下木塞,尽数饮下:“我用不着你你动手!” 她站起来踉跄了几下,一个不稳重重的摔倒在地,这药毒性果然强,她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素白的衣襟,睁着一双凤目:“皇后……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一口气便这么尽了,死不瞑目。昭雪不忍,别过头。 “兰心,本宫知道,你与妹妹主仆情深,她一人去了地府也是难为了,身边也没个贴心的。”叶佳晴缓缓地对着一旁悲愤的只能颤抖的兰心说道。 “娘娘,你等着奴婢……”兰心哀嚎一声两眼一闭,一头撞向漆着红漆的柱子,顿时鲜血流了一地,当场气绝。 “昭雪,我们回去吧。”叶佳晴冷冷的瞥了一眼已死的两人,头也不回的离了冷宫,宫门前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枝头上掠来两只大雁,哀婉着叫着,盘旋在冷宫上方。 次日皇后娘娘晓谕六宫,云妃在冷宫服毒自尽,其婢女兰心也随其后,撞柱而亡。皇后仁慈实不忍心看到如此悲剧,上表皇上,将云妃厚葬。 ------题外话------ 今天首推了,求收藏啊! 013 玉溪宫往事 当闲暇之余宫人们谈论起玉溪宫那年的大火,都津津乐道,滔滔不绝。睍莼璩晓 “好家伙,我在皇宫呆了几十年都没见过那么大的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草皮子都烧没了,你们是没看到啊,皇上当时那个模样,若不是侍卫拉着,早就扑进去了。说来也是,玉溪宫的那位娘娘自入宫便是圣宠不断,可惜命薄啊。”一个穿着青褂子的老太监坐在矮几上,晒着暖烘烘的太阳,嗟嘘道。 “师傅,听说现在的二皇子就是那娘娘生的?”一个长相白净的年轻太监插上一嘴。 “可不是,本来还有位公主的。我还见过几面,玉溪宫也就数这公主活泼些,小嘴也甜得很,可讨喜了。唉……”老太监呷呷嘴,看到一群小跟班贼亮贼亮的眼睛,“那公主三岁还差些,也一并随着那场大火去了,造孽哟!” “师傅,皇上岂不是要伤心死?” “伤心那是难免的,所以啊,二皇子才这么受宠啊。”老太监眯起眼睛享受起来殷勤的小太监为他捶腿捏肩。 “师傅,您说这二皇子会不会继承皇上的衣钵啊……” “混账东西,平日我是怎么教你的。”老太监一瞪眼,重重敲了那问话的小太监一脑瓜子,“不要妄议政事,那是大忌!还不滚回去干活!” “是,是,师傅喜怒!”小太监点头哈腰地接受教诲,眼神瞟瞟几个看他笑话的家伙,似乎是说他们不够仗义。于是那几个一起听老太监念碎嘴的也一起告辞,散了场。 时光倒流。 话说新帝卫苍凌即位后起年号为太和,太和三年深秋,云妃自杀,两个月后玉溪宫走水。玉溪宫众人无一活口,幸二皇子卫流冰在听太傅讲学,逃过一劫。 不管事后怎么查,重重迹象都表明这是一场意外。殊不知,都是一人导演的一场好戏。 未央宫,皇后叶佳晴身边的昭雪年满二十已经离宫,身边换了一个十分得她心的心腹昭荣。当然那场大火并不是意外,那些个尸体自然也不是千陇语清,她怎能让这个女人如此轻易的死掉呢。叶佳晴散着柔顺的黑发,半倚在窗台下,手里握着红绸缠身的小剪刀,挑着烛芯,神色迷离的看着烛台上闪烁的火焰。那晚,玉溪宫的火大的出奇,烧红了皇宫的半边天,服侍自己的昭雪也葬身在那火海中了。 千陇语清果然还是念着硕王的,那日自己只不过说了句:“你可知硕王因何现在才回来么?那是因为皇上一直派人暗中追杀呢。皇上既好不容易得了你,又怎会轻易放过硕王!除非你死了。” 看到她怀中紧紧搂着她的小流月正狠狠的盯着自己,那个小家伙的眼神还真是令自己难忘。好在那日她心情甚好,“本宫与你情同姐妹,自然是不会见死不救。本宫可以帮你,把你们母女送到边关与硕王团聚。只要妹妹乖乖的听我安排。” “叶佳晴,你认为我会相信你满嘴胡话么?”千陇语清实在不不愿与她共处一室。 “怎的,难不成你对皇上动心了?这才几日,便忘记你与硕王昔日的情分了?”叶佳晴挑眉一笑,伸手抚了抚千陇语清怀着的流月,笑道:“我若要害你,你早就在这宫中死了几百回了。” 随即她抽回手,冷笑:“你儿子早已认了皇上为父,想必你是清楚的,若是真有一日硕王站在流冰面前,流冰怕也会毫不犹豫的扑到皇上怀中叫一声父皇吧,这要将他的亲身父亲硕王爷至于何地呢。本宫还听闻硕王现下四处派人找你呢,若等他有一日找到这宫中,那事情可就精彩呢。他皇兄本就褫夺了本该属于他的皇位,如今又将他挚爱的妻子儿女抢去……” 叶佳晴很懂说话的分寸,直说得一般便停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千陇语清。 “容我考虑两日,可好?” “妹妹果真是聪明人,我已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到时你照着我的话去做便是。”叶佳晴一锤定音,从此彻底将千陇语清推向了深渊,殊不知也是将自己推向了深渊,她从未想到自己千算万算,每件事做的滴水不漏,却独独少算了看起来人害无畜流月。 那夜大火,昭雪替了千陇语清赴死,找来一个与流月年纪相仿的女童做替死鬼,姚珠……她本就没打算放过。只独独换了她们母女二人出宫。 014 悲剧初始 “母亲,你又在想哥哥了么?怎么都不理流月了?母亲……”一双能滴出水来的大眼睛含着委屈地看着眼前这个带着些许憔悴的绝世女子。睍莼璩晓千陇语清收回不知飘去哪里的思绪,回过神来,揉揉流月柔柔的黑发,温和的笑道:“流月乖,刚刚我们讲到哪了?” “母亲!”流月耍着小性子,扔下手中的毛笔,气呼呼的嚷嚷,“母亲,你看,我都写完了!” “流月,是母亲不好。”千陇语清将下颚抵在流月的小脑袋上,“让流月跟着我受苦了。” “母亲,皇后娘娘不是说好要带我们去见父王的么,怎么这么久了我们还呆在这啊!”流月奶声奶气的声音煞是好听,她揪着淡淡的眉头,一副不满的样子,生动的及了。 “傻丫头,现在正直战乱,我们母女着实不便在外抛头露面。况且战况多变,几次辗转,你父王虽是驻守嘉悦关,却也不知是否带兵在外,若是我们贸然找去,扑了空可怎么办?”千陇语清语重心长的解释道,她心里也何曾不着急,她虽是听从了皇后的安排出了皇宫,却不料想叶佳晴将她送到离嘉悦关一百多里的小镇上,说是等时局好一点再让他们相见。可这一等便是两年多,如今流月都已五岁了。自己从宫里出来所带的盘缠所剩也不多了,这个叶佳晴也不知打的是什么盘算,就真能怎么让自己自生自灭?以对她的了解,她可不是这样就能轻易放过自己的。 “流月,我听说前些日子祁国又吃了败仗,等过几日母亲给你做几件好看的衣裳,然后我们就去嘉悦关好不好?”千陇语清可不想这么一直等下去,既然叶佳晴指望不上了,倒不如自己去的好,只是希望这路上别遇上一些流寇的好。 “母亲,你说的是真的么?”流月似乎是高兴坏了,兴冲冲的在千陇语清膝上跳下来,看到她笑着确认,流月手舞足蹈,跳到千陇语清身边,拉着她的衣袖像个贪吃的孩子:“那母亲可要多备些吃食,我要母亲做的桂花糕。” “好好,都依你,小东西!”千陇语清宠溺的伸出一指刮了下她挺挺的小鼻子。流月虽不是自己亲生的但性子活泼,从小就异常乖巧聪慧,也比同龄的孩子懂许多事。看着她越发漂亮的小脸蛋,与生俱来的气质,想必她的亲生父母也是大户人家吧。也不知究竟在哪里,是不是在四处寻她。 “母亲,你对我真好!”流月仰着小脑袋,伸出两节藕臂,捧着千陇语清洁白无瑕的脸蛋,嘟起小嘴“吧唧”一下,重重的亲了一口。 “好了,时间不早了,母亲去做饭给你吃,这两天可要养足精神,不然到时候有人走不动了,可要哭鼻子了。”千陇语清起身将桌上的纸张理好,将刚刚被流月扔在桌上的毛笔放在清水中洗了洗,放在笔搁上。拉着流月的小手:“流月今天想吃什么?” “嗯……”流月头一偏,思索片刻,大眼睛一亮,舔了舔玫瑰色的薄唇:“母亲,我想吃青梅羹了!嘻嘻,你许久未做了。” “瞧你馋的。”千陇语清拢拢鬓发,温和的笑道。 纵然是过了很多年,澹台流月依然很清楚的记得那晚青梅羹的味道,那也是她最后一次吃到这个宠爱她的母亲给她做的最后一次青梅羹。从此她也恨透了那个卫国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那个毁了她美好童年的女人。她上辈子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从小就被师门收养,逼着修行武功,后来等自己修为高了,方才知道他只不过是师傅培养的炉顶。之后她一怒之下杀了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自己从此做起了黑道大姐,正在黑白两道上杀出名威名,想要过起滋润的小日子时,却一不留神不知怎的莫名其妙的重生在这个陌生的时代。 好在让她值得欣慰的是自己美好的童年有着卫流冰这个疼她的哥哥,有个如此温柔的母亲,很是让她满足。总算是圆了自己的一份遗憾。 可惜,老天似乎看不惯她过的如此舒心,生生断了她的想念。 那日阳光很明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隔壁家的枇杷树春萌的新叶白毛茸茸的,小枝密灰棕色绒毛,椭圆的叶子荫荫郁郁,透着细碎的阳光。流月拉着千陇语清清瘦修长的玉手,背着小小的包袱,雇了一辆小马车。车夫是一个壮实的老大爷,眼角几道深深的沟壑,皮肤黝黑,但总是带着爽朗的笑容,十分好相与。当知道千陇语清要去嘉悦关寻夫时,拍着胸脯打着包票:“我老铁一定把你们母子安全送到,你放一百个心就是,这条路我可是跑了几十年了。” 于是,千陇语清抱着流月钻进了这个有些简陋的小马车。当马车的轮子轱辘的转起来,念过一地的尘埃,朝着嘉悦关奔去时,命运的轮盘也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015 嘉悦关 其实只要路上不出什么事,按马车的速度夜间便可到达嘉悦关了,毕竟只有一百余里路。睍莼璩晓问题是,就在半道上出现了大批的百姓,驾车的大爷一询问方才知道嘉悦关战况紧急,城中的百姓都开始转移了。 “夫人。”老铁跃上马车,回头隔着车厢的帘子眉宇间多了丝犹豫,他刚才可是拍着胸脯保证的,可眼下若是去了,要是有个万一自己的性命可就交代了,家里一家子人还等着他呢。 “大爷……”素手挽起那青布帘子,千陇语清并无不悦,方才的问话她也是听到一二,不难猜出这位老铁心中的难处:“可是不方便去?其实我也不想为难你,只是我们母女实在是手无缚鸡之力,单独上路多有不便。”看到那爽朗的老铁一时尴尬的咧咧嘴,说不出话来。千陇语清又垂了下眸子,思索片刻道:“大爷,我看不如这样,你再往前行一个时辰,按这马力全速行驶,大概也有四五十里了,离嘉悦关也不甚远,到时你再放下我们母女,放心返程便好,如何?” “夫人,本就是我对不住你,要是就这么扔下你我老铁头还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了。承蒙夫人照顾,我便将夫人送到嘉悦关城外三里处。”老铁瞪着一双大眼,咬牙暗狠自己没用:“夫人,眼看这形式不太好,能不能找着你家相公也未可知,夫人不如还是跟我回去吧!等平定下来,我老铁头一文钱不收,定将夫人送来。” 千陇语清沉默了片刻,长长的睫毛颤颤的扑闪了两下,方才抬眼,秋水般剔透的眸子闪过一抹坚定,嘴角绽出轻柔的笑容:“大爷,咱们还是别耽搁了,快些上路吧。” “诶,夫人,您坐稳了。”老铁得了话,看千陇语清回了车厢,吆喝一声,手里的马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了痛,一声嘶鸣,三足腾空,飞驰向前,扬起一路飞尘。 “母亲,是不是又要打仗了?”流月看着千陇语清一脸忧色,出声问道。 “流月怕不怕?”千陇语清拿起手中的帕子揩了揩流月嘴角边吃剩的的桂花糕。 “不怕!。”流月的童音响亮的回了声,小手又捏起桂花糕塞进小嘴,还没下咽,腮帮子鼓鼓的说道:“母亲会保护我的!” “呵……”千陇语清只是笑笑,心中却是担忧起来,她心里总感觉想什么堵住似的说不出的难受。 “驾,驾……”老铁一心的赶着车,离嘉悦关越近,人就越稀少了。马车在树林子里的小道上停了下来,马儿似乎是累了,嗤嗤的喘着粗气,打了一个响鼻,来回跺了两步。 “夫人,到了。”老铁收回手指的马鞭别在腰间,跳下马车,拿出矮凳,放在车旁。见千陇语清弓着身子出了马车,又扶了一把,把流月给抱了下来。歉意的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夫人,老铁就送到这了。实在是对不住了。” “无妨,有劳您了。”千陇语清拿出一串钱,递给老铁,老铁搓着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大爷,您啊,就接着吧。”千陇语清含笑,依旧持着这个姿势,一旁的流月见了,小手取过钱串塞到老铁手中,揪着千陇语清的衣服:“母亲,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你呀。”千陇语清娇嗔一声,无奈的摇摇头,对老铁歉意的笑了笑。领着流月朝着嘉悦关走去。老铁看着这一高一矮的背影,张了张嘴,似乎要叫住,最后还是掌了自己个耳刮子,叹了声气,驾着车回去了。 “母亲,你看,我们快到了。”千陇语清顺着流月指的放向看去,一座高高的城墙远远的矗立在前方,她理了理发髻,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眼中隐隐有光泽闪动,喃喃道:“是啊,我们快到了!” “流月,累不累?”千陇语清感觉自己都有些吃力,有些担心流月。 “不累,母亲,我们还是走天色已晚,快些吧,不然天就要黑了。”流月从小就在修炼前世习得的心法内力,虽然不及从前的十中之一,但这些路还不是随便走走的事。 果真不然,当她们终于能清楚的看见“嘉悦关”三个庄严的大字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她们站在城墙巨大的阴影下,一股浓浓的厚重感和沉甸甸的肃穆迎面而来。可以想象这座城是经历了怎样的腥风血雨。城墙上执勤的士兵似乎是注意到这两个身影了。 中气十足的喊道:“城下是何人,前方战事紧急,城门已经关闭了,你们还是速速回去吧!” “这位大哥,天色已晚,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莫非要我们母女露宿荒山野地么,我们今日一早就赶路,现已是精疲力尽了,还望大哥通融下,放我们进城留宿一夜可好。”千陇语清不想在众人面前吐露身份,一来不会有人相信,二来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你且等着。容我回禀一下。”那士兵又朝下探了一眼,看那衣着扮相确实是一队母女不差。他小跑着朝城楼下走去,似乎是去找什么人。 不一会又见他回到城楼上,探出身子,面无表情的冷声道:“两军正在交战,你们若是敌国派来的细作呢?队长说了,你们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题外话------ 亲们,月月身体不舒服,昨天的这个周末补上,请见谅 通知! 亲们,月月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昨天在后台请假了,所以断更了一天。因为白天要上班,所以固定更新时间是晚上十点。昨天断更的章节会在周末补上的,请大家谅解! 016 进城 “这位大哥,我们母子二人如何是细作。睍莼璩晓诚然,在这关键时刻有此疑心也是无可厚非。只是我们母女二人所求不多,只要一间避风的屋子容我们暂住一晚便感激不尽了,如若还是不放心,大可将我们看管起来。”千陇语清示弱,只希望能入得了城,她从前久居幽阁,又持有尊贵的身份,那里受到过如此待遇,好在她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心中倒是觉得这士兵恪忠职守。 城楼上的士兵听得这女子声音柔美却不失清丽,说的话也句句占个理字,不由纷纷侧目。天色虽是沉下了,但借着城楼上的灯光也能隐约的看出那女子身姿迤逦,身侧牵着一个莫约五六岁大,梳着包子头的小女娃子,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个细作,毕竟哪有细作还带个拖油瓶的。 但凡事还是多防范着些好,往往就是意想不到,容易疏忽的事情才能钻了空子。千陇语清立了半响见城门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不由无奈,正欲开口再讲些什么,却听得一声稚嫩的童音忿忿地说道:“你们这些个人,枉你们吃了这么多年的饭,个个长得都是人高马大的,真真是白白糟蹋了粮食。竟然连个女子都不如,做个事情如此瞻前顾后,扭扭捏捏的!” 原来是流月实在是看不惯千陇语清低声下气好言好语的相对,翻了个白眼,小手指着城墙上探头探脑的士兵骂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我们哪里看起来像是细作了,我与母亲不远千里之外,历尽磨难,来此找我父亲的!”流月心想着皇宫确实在千里之外,说这话也确实不也夸张,至于历经磨难,母亲在宫中所受叶佳晴的为难自己都是看在眼里的,烧了玉溪宫逃出来也是了。 城楼上的士兵一时间都被说愣住了,堪堪反应过来自己被一个黄毛小儿说教了,一个个怒目圆睁,还未来的及反驳。流月哪能给这个机会,愣是一口大气都不带喘的,继续道:“不成想,好容易走到了,却被你们不分敌我阻挡在外。我与母亲思念父亲,日思夜盼想了好些年,却连父亲的只言片语都未等到。”流月越说声音越低,似有抽泣哽咽之声。众人虽看不真切她的表情,却也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那抹心酸。想想自己尚且在家中的妻儿子女,心中一软,刚刚的愤怒转瞬即逝了,倒觉得这孩子童言无忌,性情纯真。 千陇语清心中却是波涛汹涌,这还是她一手带大的流月么,话虽说的恳切,但是毒舌的功夫却不赖,自己是虽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出身,却也是个贤良淑德的闺阁小姐,什么时候听过这么不堪入耳的脏话,看来自己还是太过宠爱她了,竟未教她身为一个闺中小姐应有的礼仪风范,说话品行。 这厢流月顿了顿,吸了吸鼻子,声音稚嫩儒软,听在士兵耳中这声音却像是及忍着哭声:“此番同母亲前来寻父,不料你们非要将我们说成是细作,连着还要将我们往哪里来去哪里的话都说出来,还要让我们宿在这荒郊野外的,虽是开春了,到底也是天露重,就算我与母亲幸运不沦为野兽的吃食,也不免大病一场。母亲向来身子弱,我才五岁,哪能照拂的了我母亲!” “你看,要不要再去回禀一下?”有个士兵似乎不忍心,再者城下站着的那夫人确实羸弱,他们也都是一些寻常百姓的儿郎,若不是有热血又怎会从军戍边。刚刚那小丫头片子虽然无礼,但人家年龄尚小不是,说的话也勾起他们的怜悯之心。 见到同僚们皆是不忍,最开始那传话的士兵刚才听得那丫头的埋怨自己说了句“哪里来的回哪里去的”的言论,二话不说转身要去队长那再次禀告。 “等等,不用去请示了,开城门吧!”听声音是个极年轻的男子。那男子似乎知道事情的始末,在城楼一侧的阶梯处走出,那男子身着亮银大叶鱼鳞甲,头戴亮银飞龙盔,肩披红色披风,光是看那身姿便是清俊不凡。 “是,少将军!”那士兵恭敬的行了个军礼,扯开嗓子一吼:“开城门!” 城下的人听得这声号令,一声厚重的声音缓缓的传开。城门总算是开了,千陇语清看了流月一眼,这个小家伙,还是多亏了她。又想想,来日方长,自己以后得好好教导些才好。 不过此时流月哪能知会千陇语清的心思,她现在只对刚刚一句话便命令开城的那人感兴趣,只可惜由于城墙实在是鬼斧神工,高大无匹,以她现在的身高别说仰着头看上边的士兵吃力,就光是仰着脖子都酸疼的很。索性也就没往上边瞅了,反正也是无用的。 但就冲刚刚那人说话也是知道的,士兵不是叫他少将军么,听声音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她猜的没错,那人正是如今安将军安莫宏的宝贝儿子安玉寒,当初千陇语清还想接到府中给卫流冰做伴来着,不过造化弄人,后来出了那些个事,也到来得及接过来,方才有了现在的少将军。他今年十五,已是有不少的军功在身了,在军中也是颇有威望的。而流月养在千陇语清身边自然多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自然也是不知这个少年将军了。 须臾,千陇语清牵着流月倒也是进了城,只是城门口不似京城,没有小摊,没有茶棚,有的只是一个个肃杀的士兵。 “这位夫人,如今祁国将不日进攻,我们援兵尚还未到,城中也将百姓散去。我等虽佩服夫人果敢,也想劝夫人一句,若是明日还未找到你家相公,就速速离去吧。若是此战我还能活着,定然会领着一杆兄弟为夫人寻得他。”城门口的士兵看着她们母女二人进来,就好心为她们带路,边往城内走便说道,见千陇语清颔首不语,又道:“如今城里十室九空,留下的都是无处可去之人,我知道一户人家,不如夫人去那借宿一晚吧!” “等等……”流月一听这声音,猛地回过头,看到眼前这位少年将军,一身银甲,做工精美胸口一面碗口大的护心镜,月儿见了似乎也从云层后探出来,与这一身银甲相映成辉,好一个如玉的少年。流月暗叹一声,她又不禁细细打量起来,那少年俊美虽是俊美,但眉宇间却是透着一股子的淡漠与疏离,是块寒玉。流月在心中下了个定义,便偏过头来不再瞧了。 017 惊变(上)(补更) 此时,千陇语清也在打量着这个少年,想必方才就是他下令将城门打开吧。睍莼璩晓她感激的一笑,那笑容如三月的春风,暖人心田晃了众人的眼,那少年清浅疏离的眸子也是一滞,他目力极佳,方才在城楼上便看出这位夫人貌美如斯,现下就在眼前,当真是不可方物。 “妾身谢过少将军。”千陇语清施了一个谢礼,又问道“不知少将军何故叫住我们母女?” 听得千陇语清出言相问,安玉寒眼神微敛,颔首道:“夫人,我看你们初来乍到尚无依靠,如今天色将晚想必那也不愿去叨唠那户人家了。不如随我去府中暂住一晚,也好有个照料,您看如何?” 呀,想不到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说话一套一套的,老成的很。流月别过眼,想着卫流冰那个病秧子如今也有十一岁了,还只知道躲在母亲怀里撒娇呢。果真是不可比的。 “如此,就谢过少将军了。”千陇语清也没想到这少年看起来不好相与,却是个面冷心热之人,也受了他的好意,应承下来。 “好,夫人请随我来。”安玉寒依旧面色淡淡,眼神却再次不动声色打量起千陇语清来,他本是犯不着将她带到府中的,但只因眼前的女子长得太像那画上的人了,方才有此举动。说起来,硕王爷得知妻儿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便派人四处寻找,虽是未果,但他经常出入硕王爷的书房,看见硕王爷总盯着墙上画的女子出神,他总觉好奇,后来听父亲说那画中人正是硕王妃,他才了然。 现今,眼前站的这位神似那女子,让他不得不注意。他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只听闻硕王爷膝下只有一子,可眼前的女娃娃又是从哪里来的? “喂,那个人,你看什么呢?我母亲脸上长花了么,值得你这样盯着?”流月看见这人口中说着随他去,可他却一动不动的看着千陇语清,着实让她有些恼。 “流月,怎么越发没规矩了,平日我是怎么教你的?”千陇语清嗔怒道,这个孩子往日甚是乖巧可人,却不知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刁蛮的性子。 “母亲。”流月小嘴一扁,悬泪欲泣,那模样当真是可怜,委屈的说道:“母亲,是他对你无礼在先……” “夫人,是我失礼了,想必她赶了一天路也是累及了。”安玉寒在流月还未控诉他之前便带着歉意,落落大方的说道,收回对千陇语清的探究,眼底闪过一丝好笑。恰好被流月给看到了,嘟囔着嘴,挖了他一眼。 将军府其实并不远,就在西城区。当她们走到将军府时已是掌灯时分,将军府也是灯火通明,街道上有不少穿着甲胄的在来回巡逻,一个个肃杀的面孔,一双双锐利的眼睛,无不透露着战事的紧张。 “少将军,您回来了。”门口的一个卫兵看到安玉寒,手拿着长刀上前两步,见到他身后跟着一对母女,只是扫了一眼,又道:“安将军找您有事相商,此刻已是和诸位将军在议事厅呢。” “嗯,我这就去。”安玉寒点点头,又嘱咐道,“你先带她们好好安顿一下,东厢房还有间空屋子。” “是。”那卫兵言听计从,既然少将军吩咐了,他自然是不敢怠慢。对着千陇语清客气的说道:“夫人请随我来。” “有劳了。”千陇语清抱起流月,这一天下来怕真是累着她了。 安玉寒只是给了一个安心住下的眼神,便朝安将军的议事厅走去。那卫兵依言将她们领去了东厢房,房间不甚很大,却也是清爽干净,大约是饱受战争之苦,房中摆设也是异常简朴,没有那些个奢靡修饰,简单的书桌椅子,一道帘子,一张挂着帷帐的小床。 “请夫人好好休息,属下先行告退了。”任务完成,那卫兵想千陇语清告了个别,也没停留。 “母亲,幸好我们多备了点吃食,不然还真是要饿着肚子睡觉呢。”流月不满的嘟嘟嘴,她也在纳闷呢,自己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容易动怒。 “你呀,真是不让我省心,那少将军是哪里得罪你了,如此不待见他。”千陇语清拍拍她的小脑袋摇摇头,“若今日不是有他在,我们说不准就真宿在荒郊野地了。” “母亲,你说我们真能找到父王么?”流月跳过话题,坐在床上低头玩着手指,“我们要是找不到是不是明天就真要回去了?” “自然会,你父王指不定就在与安将军商议战事呢。”千陇语清似乎是近乡情怯,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眼中波光莹莹,荡起一圈圈涟漪,“眼看着天已经黑了,等了这么就都等了,也不在意多等一晚,等明日天一亮我们就与你父王相见,可好?”她眼神越来越亮,满脸洋溢着绝美的笑容,让躺在一旁的流月看了都不禁啧啧赞叹。 “好了,流月,快些睡吧,今日我也是乏了。”千陇语清垂下眸子,将被子给流月盖好,闭上眸子,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一手轻轻拍着流月,习惯性的哄她入睡。不多久,流月便听到千陇语清轻柔均匀的呼吸,已是熟睡了,看来她真是累坏了,流月想着,小手搂着千陇语清的手臂,小脑袋靠着她消瘦的肩膀也昏昏沉沉睡去。 流月的睡姿一向不敢恭维,此时一只小腿又是蹬在被子外边,冷不防给冻醒了,她皱皱眉,迷迷糊糊的咂了咂嘴,一手卷过被子,又往千陇语清那处热源钻了钻。猛地在黑暗中睁开一双大眼,眼中霎那间的迷蒙之色一下散去,灿若星辰。她前世在腥风血雨里摸爬滚打惯了,以至于重生了也带着这个习惯,她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虽然及淡。 她运足耳力凝神细听,只怪自己现在还太小,功力浅薄,只隐隐听得厮杀声。心中暗道,莫非是祁国趁夜搞突袭?算了,看着卫国士兵兵强马壮的,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还是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最实在。随即,又闭起眼睛,但她哪里真能睡得沉稳,似睡非睡,大约个把时辰,浓的化不开的血腥味直接把她给呛醒了,兵戈相接,刀剑碰撞,震天的嘶喊声越来越近,清晰的传入流月的耳中。 “流月,流月!”千陇语清此刻也被惊醒了,她叫醒闭着眼睛的流月,强忍着慌乱帮她穿戴好衣物,一边柔声安慰:“乖流月,别怕,有母亲在。” 肌肤触着的那双修长的玉手已是冰凉一片。流月看着眼前脸色惨白的女子,心下想着,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纵然再恐惧,却还是顾念着我的,有这样的母亲当真是幸福。 “嗯,流月不怕。”流月小手紧紧握住她的,目光坚定:“母亲,我们快躲起来!” ------题外话------ 亲们,这时二十号的补更,在此献上哦。一会22:00是今天的新更 018 惊变(下) 千陇语清,抱着流月点点头,走到窗边,开出一点缝隙,只见夜幕星空漫天血红一片,如同天边淌下一罐鲜血,红的刺目,妖娆。睍莼璩晓当真是烽火连天!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不少士兵倒在地上,血流成河。她的脸色不由又白了白。 “母亲,我们快出去吧,要是有人杀过来了,我们可就走不了了。”流月透着一丝亮光,很清楚的看到千陇语清惨白的脸色,此刻自己被她抱在怀中,清晰的感觉到她身子传来丝丝的颤抖。 “母亲,你放下我,我能走。”千陇语清也知道已自己如今的状态抱着她也走不了多远,于是弯下腰将她放下来。流月双脚一着地,抬起小手拉着千陇语清朝门外走去。才一开门,只见又是一队士兵涌入,人愈发的多了,看来嘉悦关是守不住了,眼看着都杀到将军府了。 如今外面四处都是刀剑纷飞,她们若是出去了,一不留神小命可就交代了。这时,一个卫国士兵正朝流月这间屋子跑来,他身后跟着一个身穿锁子大叶连环甲,头上捆着一圈红绸,手提锯齿大砍刀的祁国将士。只见那人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看起来像是祁国的一个先锋官。千陇语清那见过这样的场景,顿时惊骇的都忘了动弹,一双漂亮的眼睛写满了恐惧,红唇已无血色,微微张着。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千陇语清还是下意识的“砰”的一声将门重重的甩上,一个高大的黑影瞬间扑到门上,接着是一声刀刺入骨血的声音,然后卫国士兵喉咙发出似乎是被什么卡住的闷声,须臾,似乎那祁国人拔刀而起,一阵血光喷洒在门上。雕花的木门上如一张撒了红色墨水的宣纸,那么触目惊心。只是没有扑鼻的墨香,而是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千陇语清被这味道一熏,也顾不得恐惧,别过脸就是一阵干呕,恨不得把肠子都吐出来。流月只觉得这次真是恶心到她了,强压下不适。千陇语清深吸口气,缓了缓,忍住一阵阵的反胃,她也清楚这情形是逃不出去了,如今只能死守在这屋子里了。转头对着流月说道:“流月,快来帮忙,快把这门堵住。” 说罢,她看到静静摆放的桌子,踉跄了两步走到桌前,双手用力推着桌子,莹白的手上浅浅的青筋因过度用力而突起,只见她唇角紧抿,眉尖深锁。眼底虽是恐惧,但却被一抹坚定所掩饰,她心想着一定要带着流月躲过这一劫。 “诶!”流月应承一声,跑到千陇语清身边,抬起两节手臂,由于她个头还小,只得两只小手放在桌脚上,她运起丹田那丝薄弱的气息,一股暖流沿着经脉游走到她的双手,她微微用力桌子与地面摩擦出暗哑的声音,这桌子可够沉得,流月暗自腹诽,如不是自己练得一丝内力估计还真推不动呢。 千陇语清费了好大的劲才堪堪将大门堵住,似乎还是不够,又将仅有的几把椅子架住这桌子。她做完这些后,捏了捏有些酸疼脱力的手腕,方才松了口气。 “流月,过来!”她对着在窗口看动静的流月招招手。流月乖乖的走到进前,稚嫩的脸庞上少有的凝重。刚刚她明显看到祁国人越来越多,卫国士兵几乎要被屠尽了。千陇语清勉强的笑笑,手指一寸寸的抚过流月的脸颊:“都是母亲不好。” 这时,不知是谁喊的一声:“这间屋里有女人!” 千陇语清一听脸色大变,急促道:“流月,快躲起来。”她扫了一眼屋子又发现无处可躲,焦急之色不溢于言表。 “母亲,流月和你一起,流月不怕。”流月拉着她的衣袖一字一顿,坚定的说道。在这生死关头她怎么不怕死,她当然怕死。但是眼前是她的母亲,她怎能弃之不顾! “砰!”重重的敲门声让整个房间都为之一颤,架着桌子的椅子被撞的向前一斜,摇摇晃晃的倒在地上。 “这里头果真有人,你们几个过来!”外面又是传来一阵更猛烈的声响,桌子已经被震开了几丝。 019 赏给你们 眼看着大门就要抵不住这样的撞击了,千陇语清只有抱着流月一手捂着她的耳朵,一直退到无路可退的墙壁。睍莼璩晓又是一声巨响,抵着门的桌子轰得然倒塌,几个祁国士兵清楚的看到屋中的女人都兴奋的红了眼,其中一人放肆的笑道:“哈哈哈,还是个漂亮的女人!看来老天爷带我们不薄啊,哥几个是不是啊!” “哈哈哈哈……”众人笑得好不得意,*裸的目光在千陇语清身上来回扫视。 千陇语清紧紧抱着流月,贝齿紧咬着下唇,听到这些人心中龌龊的想法还有那打量自己的眼神,羞愤难当。唇角都咬出血渍来。那些人似乎玩心大起,嘴里说着淫秽不堪的话调戏着,慢慢的靠近千陇语清。流月心下大怒,这些个痞兵实在可气,气沉丹田,大吼一声:“你们都给我站住!” 果然,他们被流月这一嗓子喊蒙了,脚步一顿发现自己竟被一个毛还没长全的奶娃娃给镇住了。 “哟嘿,这小娃娃还挺厉害的,你过去把她抱过来!”其中为首的一人命令道。 “是!”一个子瘦小的祁国人将手中的武器丢给一旁的人,啐了一口唾沫,两个手指骨节掰得咯咯作响,欺身而来。 “你再走一步试试试试!”流月自知现在自己还是太弱了,只能希望能拖一分是一分,在战场上若是这样都毫无军纪可言,那么又怎么会打拜卫国。所以她在赌,赌他们的指挥官会来制止这帮下流的痞子兵。 “呀,小小年纪就这么泼辣,信不信爷爷我把你卖去青楼换酒钱!”为首的那人恐吓道,又冲着那瘦小的祁国士兵的屁股踢了一脚:“瞧你这点出息,一个小娃娃也怕。” 那人被踢得一个趔趄,颇为羞恼。回过头来却看见一队身穿锁子乌铁甲的士兵簇拥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涌进大门。 他还哪有心思去瞪方才踢他的人,连忙跪下:“属下见过大将军!” 看得他这番动作,那几个痞兵浑身一震,哪来还有刚才嚣张的气焰,齐齐回头跪下,异口同声:“属下见过大将军!”大气不敢出一声,皆在心里骂晦气。哪个不知道大将军治军严明,他们几个竟然胆大包天起了色心,还这么好死不死的被逮了个正着,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的王八蛋跑去告的状。 只见那高大的男人长着祁国人标准的深邃眼窝,高挺的鼻梁微微勾起,薄唇,暗蓝色的眼珠深不见底,当他看到抱着流月的千陇语清时,眼中涌出一抹黑色的旋窝,眯了眯眼。千陇语清也在看见他的一刹那,对上了他那双危险的眸子,流月明显的看到千陇语清震惊的脸庞变得如白纸一般。 这时只见那男子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指了指她们,“这个女人可是硕王的王妃,就赏给你们了。” 千陇语清像是任命般闭上了眸子,长长的睫毛如断了翅的蝴蝶,两行清泪淌过脸颊,在空气中划过一抹悲凉的弧度,吧嗒落在地上清晰可闻。 所有的士兵不可思议的面面相觑,一时间安静之极。他们都能看出彼此的眼中那份不敢相信,刚刚大将军说了什么?要把那个女人赏给我们了?没听错吧?那个女人还是硕王的王妃? “怎么?你们不喜欢?”那男子睥了他们一眼,依旧看向千陇语清,缓缓道:“想不到我梁井尘带的兵竟然还有这么不懂欣赏的,如此美人都能拒之门外!” “谢过大将军!”反应快的连忙点头谢恩,心中都火热起来,再也无所顾忌,心想这可是硕王的王妃啊,以后看他们不羡慕死,哈哈哈!又对着新来没多久的士兵说道:“快去拿根绳索来,带回营去,好好犒劳一下各位兄弟。” “等等!”梁井尘看到千陇语清摇摇欲坠,目色凄哀,似乎很开心,“你们想违反军纪?” “不敢!” “那就在这好好领赏吧!”梁井尘自顾自的捡起倒在地上的椅子,撩起赤色披风大咧咧的坐下,对着千陇语清就是邪魅的一笑:“给你们两个时辰!可别太过粗鲁了,伤着美人本将军可是很心疼呢。” “你们都滚开,别碰我母亲!”流月万万没想到这个将军似乎跟母亲认识,似乎还有什么仇,要如此报复。她不由的心灰意冷,她该怎么办,都怪自己干嘛要提来找硕王。眼瞧着他们魔爪已经伸向千陇语清了,流月抓到一个人的手臂就是狠狠一咬,疼得那个人嘶牙咧嘴。 “咦,你这个女儿倒是不像你的性子。”梁井尘拿着娟帕细致的擦起他手中已是沾血的剑,那剑光粼粼碎碎的印在他半边脸上,那神情当真是赏心悦目,只见他停下手中的动作,颇感兴趣的看着流月:“蠢货,把那娃娃抱下来!让她和我一起好好欣赏一下,她母亲是如何放荡不堪!” 020 你的眼神,我不喜欢 “放开我,你们会不得好死的!”流月听了这话眼中都快喷出火来,恶狠狠的盯着罪魁祸首的梁井尘。睍莼璩晓却不防千陇语清松了手。 “母亲!”流月一双手已是被人抓住了,这千陇语清手一松,她只能被迫离了千陇语清,被两个祁国人架开了。 “放开我,放开我!”流月两条小腿拼命的挣扎,奈何她哪里能敌得过,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那群兽性大发的祁国士兵撕扯着千陇语清的衣物,雪白的肌肤格外的刺目,香肩半露,她闭着眼睛瑟瑟的发抖,犹如风中飘零的树叶,楚楚可怜。 流月不禁悲从中来,一股滔天的怒火生生堵在胸口,更多的却是悲凉,无助,绝望。前世的她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是何等的桀骜不驯。可那只是过眼烟云,早已不复存在了,现在的她连个普通士兵都敌不过,她太弱了,弱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养育她五年的母亲生生受辱。她将所有的情绪都凝在了小小的拳头上,骨节握得发白。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不停地哼着粗气。 “撕拉……”衣帛破碎的声音让祁国士兵更加兴奋起来。眼见千陇语清的衣衫已经尽数落下,露出红色的荷花肚兜以及几块挂在身上的碎布。 “梁井尘……你这么对我,我无话可说,只求你放过我女儿,她还这样小……”千陇语清衣不蔽体,这些肮脏的手只让她觉得分外恶心,她强忍着不适,泪眼朦胧,对着那安之如素的男子哀求道。 “你这是在求我么?”梁井尘挑了挑浓眉,暗蓝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讽刺,手中依旧来回拭着那把寒光闪闪的宝剑,犹如对待自己最心爱的女子,那般小心翼翼,那般轻柔仔细。似乎再也找不一丝一毫的污垢血迹了,方才用手一弹,“叮”的一声,清脆的剑鸣声回荡着,似乎在诉说着它此刻的心情很不错。 “是,我求你,梁井尘,我求你……”千陇语清忍着胸前的剧痛,泣不成声,声嘶力竭的喊道。 “母亲……”流月被狠狠的摔到梁井尘的脚边,她顾不得摔她的力道有多大,顾不得鲜血涔涔的额头和划破的手掌与膝盖,爬起来就看见几乎*的千陇语清被一个祁国士兵扔到那张小床上。她正欲起身,就被梁井尘一脚踹翻在地,踩着她的胸脯让她疼的几欲窒息。 “这女人皮肤真***好,老子玩了这么多的女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她。这身段,比那仪春阁的花魁还好。”千陇语清听着这般羞辱的话,别过头来,泪如雨下,看到被踩在梁井尘脚下瞪着悲愤大眼的流月,扯出一个绝美的笑容,嘶哑沉寂的安慰道:“流月,闭上眼睛,别看。” “啊……”一阵剧痛,千陇语清的声音划破沉静的能滴出墨水的天空。 “你这个人渣,我发誓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剥皮拆骨。”流月听到千陇语清的惨叫,眼中的泪水刷刷的在两侧滑下,不管她如何使力,依旧被梁井尘死死地踩着,自己犹如一只蝼蚁,那种屈辱不甘,那种快将自己燃烧的愤怒,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早已将她淹没了。一双明眸散着滔天的恨意,眼底似乎有汹汹的火焰,让梁井尘都有些心惊。 他皱了皱眉,一字一顿:“我不喜欢,你的眼神。”说完,拿起手中把玩的宝剑,直直地朝她眼睛刺去,流月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去还是被剑气所伤,两眼瞬间流出鲜红的血泪,映着瓷白的肌肤,当真是触目惊心。 “求你,别伤害她!”千陇语清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出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哀求,梁井尘手中那宝剑在离流月还有一寸的地方生生顿住。回过头,看到千陇语清已是伤痕累累的身子时,眸子暗了暗,半响答道:“好!” 流月此刻什么也看不到,眼睛疼的睁不开,起初还能听到千陇语清微弱的呼痛声,现在耳边却只能听到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她不禁慌了神:“母亲?母亲?” 却还是没有听到一丝回答,她的心一下一下的沉了下来,一种阴森的恐怖将她笼罩的越来越紧,她犹如掉进无底的冰窖一般,一颗心急速的掉落着,害怕,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害怕,时间过的如此漫长。 “母亲,母亲,你快说话啊,流月害怕……”她的声音似乎都不是她自己的了,无助,害怕,颤突然抖。 可回答她的却是一个男人,他似乎还欲求不满,极为失望的说道:“将军,她死了。” “母亲,你说话啊,流月害怕,你别不要我……母亲……”流月突然感觉自己的眼前不但是黑暗的,她甚至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再也听不到别人的话。她死了,她死了,这个温柔善良苦命的女人,这个疼她宠她爱他的女人,她五年视她为亲骨肉的女人就这么悲惨的结束了她短暂的生命。 她恨,她好恨。梁井尘,如果我有幸活下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若是我命该绝,我就算是做个鬼也要缠着你。 021 逃生 “公子,你且去歇着,我来照料她就好。睍莼璩晓”朦胧中流月似乎听到若有若无的说话声,远远地似从天际飘荡,模模糊糊像是水中的浮萍,想抓却抓不住。这是在哪里?她昏昏沉沉,如踩在云端,拉回的思绪顷刻间又散成一团,变成莹莹的光点,越飘越远。就在流月陷入混沌的一刹那,似乎看到了开满幽兰的空谷中涓涓河流,温润的淌过每一寸土地,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她极力的想听,却只听到:“她是澹台……”便陷入无尽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再次能够思考的时候,只感觉有人在她的旁边窸窸窣窣的,也不知是谁,在干些什么。她试图动了动身子,却发现没有一丝力气。她现在身在何方?她没有办法得知,只有无边的孤寂与落寞。她再也听不到母亲温柔的说话声了,再也不能在她的怀中撒娇堵气了,再也不能看到她如花的笑颜,她已经死了。想到这五年的点点滴滴,她的那双总是带着哀愁的眸子,嘴角边淡淡的笑容,那么生动一幕幕的在眼前,还有最后那句为她哀求地话,为她保住了这双废掉的眼睛没被剜出来。 她小小的身子似乎是感觉到她悲伤的思绪,竟然有莹莹的泪珠缓缓地流出,湿了两侧的锦布枕面。 “公子……”她听到有个脆脆的声音,却是雌雄不辩,很是激动:“我看到她流眼泪了。她是不是快醒了?” 流月只感觉到有一股寒意袭来,隐隐带着一股冷冽的雪莲香。有冰冷的手指极轻的划过她的脸颊,接着又触上她的手腕,像是在为她诊脉。半响离了她的手,帮她覆上被子,幽幽的叹息一声,道:“简竹,她伤的极重。”那声音空灵如水,正是她那日听到的。 心中却是微沉,他说她伤的极重。是了,可以说她自己都以为自已已经死了,葬身在茫茫的大山中了。 犹记得那日夜晚,那个道貌岸然的祁国将军梁井尘,还能想到他那双暗蓝色的眸子涌动着黑云,嘴角勾着的弧度。 “死了?”他似乎很生气,踩着她的脚掌一用力,她便疼的喘不过气来,整个胸膛似乎要被穿透一般,她两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脚腕,试图抵抗。却被他一手从地上抓起来,拉着她的衣襟将她悬在办空中。温热的气息扑撒到她的脸上,她被迫的大力呼吸,整个肺部像被撕裂般,每一次呼吸都如一把尖锐的刀子。只能发出如同小兽般的怒吼声。 “你母亲死了。”梁井尘语气听起来似乎很是挣扎,似有痛苦,似有恨,又或者是咬牙切齿。暗蓝色的眸子是流月看不见的复杂,时而是清澈的温柔,一瞬间又是卷起黑色的旋窝,充斥着无尽的暴虐。总之她永远无法理解这样的语气,但也一辈子都无法忘记这句话:“她说的我从来都会答应她,满足她。这一次我也一样,会遂了她的心愿,不会让她的女儿死在我的手中的。” 他放下她,用那粗糙的手掌拍了拍流月的脸颊,流月能感觉到他在看着她,他低低的笑着,沉者嗓子低声的说道:“你叫流月?你看起来很恨我!”随即陡然拔高音调:“你们两个过来,把她扔到山里去。” 她心中冷笑,她早该想到梁井尘是不会放过她的,直接把她扔到山里喂野兽,当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去处。 “啊……”突然来临的剧烈疼痛让她直接晕死过去。直到醒来,身下是扎人的荆棘,手脚已是废了,不成想梁井尘竟然还废去她的手脚。如今的她真真是生不如死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她使劲全身的力气,忍着痛,一寸寸艰难的移动着,知道晕死。 “轰”老天似乎不忍她就这么死去,雷电闪鸣,顷刻下起了瓢盆大雨,生生将她弄醒了,雨水冲刷着她幼小的身体,混着泥草与鲜血。疼得麻木了,只余下冷。乌黑的头发湿成一绺一绺贴在毫无生气的小脸上,双眼紧闭,薄薄的小唇已是发紫,雨水落到她的脸上、身上又捡起水花。她侧着身子,尽量缩起来,簌簌的发着抖,只觉得从来没有这样冷过。 “嗯。”突然感觉身上恢复了知觉,却又是一股股钻心的疼,脸上似乎有温热的湿湿的东西舔弄着,有些痒。那湿热的物什突然消失了,脸上只有一股黏黏的凉意,她皱了皱淡淡的眉头,又感觉一个湿凉的东西呼着浅浅的气息。 她意识到,她是遇到什么野兽了。 022 公子苏 “救我……”一道微弱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发出来,那野兽却是异常敏锐,双耳一颤,前肢一顿,往后缩了一步,一双碧绿的眼睛充满讶异。睍莼璩晓只见它小心翼翼的伸出前肢,极快的碰了流月的身子,又收回去。它竖起耳朵动了动,半响还是没有听到声音,随即又往前挪了挪,低着大大的头颅,耸了耸湿凉的鼻子在流月脸上来回闻着。 “救我……” 这下,它可是听得清楚,这声音就是从它身下的小东西口中发出来的。它嗤了下嘴,嘴边长长的胡须抖动着,低低的发出吼声。流月听到这声吼叫,嘴角微微牵起,又道:“我会给你好处的,前提是我还活着……” 此时若是有人的话一定会觉得这样的一幕一定很诡异,雨后的山林还是滴滴答答的落水声,一阵风吹过,树叶上的水珠随风在叶子上滚动,亮晶晶的折射出天地光华,似乎一切事物皆倒映其中。其中有一头通体黑色的豹子,毛发油亮、纯厚。它修长坚实的宽背上趴着一个小人。 此人正是流月,她之所以能安稳的趴在这头黑豹的背上,是因为她正巧懂兽语,又好巧不巧的,老天让她遇到了一个好忽悠的豹子。让她留着最后一口气,走出这座山。只是,她已是饥肠辘辘,身子废的不能再废了,还没等黑豹将她带出大山,便已是人事不知,奄奄一息了。 如今,虽然是知道自己性命无碍,但就算是醒来了怕也是双目失明了,手脚也已被废,估计以后再也练不了功了,至于为母亲报仇的事,也恐怕自己是有心无力了吧,与其这样活着还真倒不如死了痛快。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心,那动听至极的声音如流水般在她耳边淌过:“虽是伤的极重,好在也是能好的。你这双眼睛只是被剑气所伤,过不了多久依然能视物的。你只管安心养着,有我在,以后再也不会让人伤者你了。” 流月听了,只觉得莫名的安心,这男子究竟是谁?竟然能知道自己所思所想。耳边回荡着那醉人的声线,似有特殊的魔力,她还来不及思考,又昏昏沉沉的睡去。似乎还做了一个梦,梦到她在一片茫茫大雪中,看到一个白衣男子单薄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白雪的尽头,不管她怎么去追,始终抓不住他一丝一毫的影子。又似乎看到千陇语清最后那抹绝美的笑容。 “母亲……”流月突然清醒。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浑身传来的虚弱感让她极度难受,她试着抬起手,却发现只能移动她的手指。 “别动。”冰冷的寒意瞬间向她袭来,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手背上被一个冰冷的手掌覆着,那男子似乎有些疲倦,连带着声音也透着丝丝的沙哑,却是别样的蛊惑。 “你是谁?”流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也许是许久没有说过话了,扯出一点声音就像是要裂开般的疼痛,轻的只有自己能听的见。果然,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他的手微微用力,握着她的收了回去。 就在流月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候,却听得男子吐出两个字:“我是……”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过了许久方才回道:“我姓苏。”说罢,他似乎是站起来了,声音从上面飘来很是温柔:“你还很虚弱,不宜说话。你的那头黑豹子很不错,我在路上发现的你。等你醒了,我便带你回家。” 回家?她的家在哪里?皇宫肯定是去不得的,去硕王那?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所以天大地大竟然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就算她的伤养好了,她还没自大到以现在的五岁之龄在这异世中独自生存,没有钱,没有武功,没有亲人,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一无所有了。 “我,没有家。”她的声音细弱蚊虫,苦涩之极。 “如此,以后我便是你的家。”男子沉默,最后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让流月有了一瞬间的恍惚和不可置信。 “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流月听到他启齿说道这两字,正欲听他的下文,却听到他淡淡的笑声,“简竹,喂点粥给她暖暖胃。” 见他故意躲开话题,流月暗暗气恼,却也没在追着问。总有一天能看见你的庐山真面目,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早晚有一天能看清楚你究竟居的是什么心,她才不会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对自己好的如此不真实。 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似的,男子轻笑道:“有防心总是好的,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是不会伤害你一毫一厘的,也断断不会害你。等你好起来了,我便带你去沁国,那里风景甚好,玩意儿也多,不想南方这般湿润,是个太平地方,你会喜欢的。” 没等流月拒绝,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勾起她的强烈的食欲,自从被扔进深山后,一直到现在也不只是过了多久,但对于她来说好似一个世纪那么长。 她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瓣,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大快朵颐一番。 “小姑娘,别急,我这就喂你。”脆脆的声音不变雌雄,应该就是那位苏公子口中的简竹吧。感觉有一双温暖的手轻柔的扶着自己,手掌的温度透过衣服,暖到心房,还好不是那个冰块,流月心里嘀咕一声,真不知道那苏公子是什么做的,一靠近就像一座冰山似的。 “公子,你先去休息吧,她有我照顾着就好。”脆脆的声音在流月耳边响起,鼻前是一阵浓郁的芳香。也没有苏公子是否是去休息了,只想着眼前的这碗粥。 023 师叔在上 清冷的莲香,萦绕在鼻,整个人都是要醉了,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子,竟有如此好闻的体香。睍莼璩晓这些年来自己一直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对这异世也仅仅只是从书中看到的只言片语,可以说是狗屁不通。流月想着,这个救她的男子一手医术出神入化,想必在这片大陆也是颇有名声的吧。 感觉到眼睛上的纱布一层一层的卷开,她闭着的眼微微眯起眼,一丝蒙蒙的光亮映入眼帘,刺得有些生疼,下意识的别了下脑袋。 “月儿,不是让你别睁眼么?这么不听我的话。”男子冰冷的手指一顿,语气温柔中有些责备,流月却很是受用,心尖上犹如流过一道暖流,嘴角扬起,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这声音的主人了,真是让自己好奇的紧。 “苏大哥,我只是想看看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流月凭着苏公子的气息对着他说道。 又卷开一层纱布,他听到流月的争辩,噙着淡淡的笑意:“现在是白天。”他顿了顿又道:“月儿叫我苏大哥,这个称为道真叫我新奇。月儿,论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师叔也不为过。” 冰冷的指腹触上流月的双眼,轻轻的摩挲着,继而将整个手掌覆上她的双眼,流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打了个寒颤。这家伙,以后一定要离他远点。不然自己早晚得冻死,流月心里默默腹诽,还有他刚刚说啥?要叫他师叔?还没等她反驳,空灵飘渺,如水般柔和的声线传来:“来,月儿,把眼睛慢慢睁开。” 她依言,抖着长长的睫毛,一下一下刷着他的手心,眯起眼睛,开了一条缝隙。浅浅的光线透着他的指缝涌入她的眼中,她有些不适的闭上,如此反复,方才适应了这样的光线。她有些吃力的抬起手,抓着他的手背,奶声奶气的声音是难得的开心:“我能睁开了,把你的手放下来吧。” “嘤……月儿说什么?”隐隐的透着他指间的缝隙,看到如上好的白玉般尖尖的下巴,带着一团白蒙蒙的光华,薄薄的淡唇,一开一合,“你得唤我师叔,知道么。” “师叔?我倒觉得叫你恩公最妥当。”流月嚼着师叔这两个字满是不赞同,这人真是奇怪,忽地又想到:“恩公莫不是觉得我是个可塑之才,天资聪慧,要将我收到你们门下?嗯,想把我引到你的师兄座下?这样的话,你们是何门何派……” “月儿,你若这样想……”苏公子抢过她的话,流月只看到他的嘴角牵起一抹弧度,真真是如水墨画一般赏心悦目。他似乎摇了摇头,颇为无奈:“也未必不可。只是这声师叔你还是要叫的。” “那,师叔在上,等流月好全了再像师叔敬茶。”流月等他话一落下,干脆的回道。虽然她不甚明白这男子为何无缘无故的要自己叫他师叔,她能够肯定自己与他没有一丝一毫的交集,但现在自己已是寄他篱下了,倒不如给自己一个台阶也给他一个台阶下,他既然不方便解释其中的缘由,那自己便替他解释了。她还没有心思单纯,异想天开到这种地步,可塑之才,天资聪慧?替他师门收徒?不过是自己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嘴角的弧度似乎是凝住了,他沉默了好久,不知在想些什么,流月只能睁着眼睛看着那越来越清晰的薄唇,淡淡的纹路皆映入她的眼中。正在她看的入神时,温润的声线将她拉回来:“按礼,月儿的确该是敬我一杯茶的,不过还是等你好全了再说吧。”他渐渐的收回手,“月儿,看到我了么?” 漆黑的瞳仁里映着他的影像,流月不止一次的臆想着救他的人是个什么样子,拥有这样的声音该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能配的上的。万众猜测,独独没想到是这样的:这人有一双紫色的眸子,如潭水般清澈幽深,只一眼就能将你深深的吸进去,那样的撼人心魄,那样的光华潋潋。 半响, “为何要带着面具?”流月终于在他那潭幽深的紫眸中收回视线,心中却是踹踹,这样的眼睛实在是太可怕了,自己差点就陷入其中了。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碰了碰他脸上精致的银色雕花镂空面具,勾起淡色的薄唇:“因为我在等一个人来帮我摘下。” “你自己摘不下来么?” 他缓缓的摇头,启唇:“不能。” 卧槽,一个男人还整的这么神神秘秘的。流月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狠狠地在心里鄙视道:装逼,我还就不信这个邪,总有一天把它扒下来不可。 024 小黑,你是公的! 白皑皑的雪铺满一地,街道两旁的树梢在风中摇曳着曲折的身姿,偶尔抛洒下簌簌的积雪。睍莼璩晓天色尚早,外面的街道上只有远远传来打更人空寂的声音。 推开窗户,一个小小的人儿口鼻间温吞的吐着浓浓的白气,凝望着覆满白雪的街道。北方的冬竟然来的这么早,好像这是第一次在这异世中看到如此雪景吧。流月,抬起双手捂在口鼻间,重重的呵了口气,暖暖的气息喷洒在手心,她用力搓了搓,真冷。 她打了个哆嗦,又袭来一阵扑鼻的莲香,夹着雪的气息,她不回头也知道是谁。“月儿真是好雅兴,雪景甚好,只是月儿的个头还太矮了。”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依旧是温润如水的声线,寒冷如冰的指尖,翩然欲仙的气华,唇角如画的男子,她流月的神秘师叔。 他这句话真戳中了流月的软肋,没错,她矮。她夜间醒来时,看到外面如白昼般明亮,才发现是地上落雪反射的光,反正左右天快亮了,索性便早早起来赏一赏这清晨的雪景。总记得以前,人多车多,落下的雪被汽车的轮子碾压的脏乱不堪,哪能有这份原始风情。可惜,她现在还是小丫头片子一个,没有前世傲人的身材。不得已搬了椅子垫垫脚,懊恼自己这副瘦小的身板啥时候才能长起来,哎,没胸没屁股,真特么的愁死个人,整天顶个娃娃音装嫩,真是受够了。 她回过头,有些恼意,跳下椅子,重重的用鼻音哼了声。扭头拿起桌上的一壶热茶,对着壶嘴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喝下,一股暖意瞬间流便腹中。脖颈上也跟着一暖,一件白色的狐裘毛边的护脖围上,冰凉的指尖划过她的耳后,低低的笑声悦耳之极:“你要赏雪,在这屋子里可是没那么好看的。月儿从小在南方,怕是这样的雪景很是稀罕吧,一会吃过了早膳,我领你一同出去,可好。”他修长的手在她胸前系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又帮她理起有些凌乱的乌发。 流月生的一头极好的头发,乌黑浓密,像上好的丝绸一般柔顺,他的指缝传过她的发,紫色的眸子柔和专注,手上的动作行云流水,不出片刻梳成了垂柳发髻,额前是整洁的齐刘海,十分适合流月。水汪汪的眼睛,如同小鹿般清澈透亮,如花瓣的薄唇微微翘起,像一个正在生闷气的瓷娃娃。 “师叔,好了没?你都快冻死我了!”流月实在是受不住他手指的寒气了,不满地说道。 “倒是我疏忽了。”他收回手,将房中燃着的灯吹灭了,没有烛光,只有外头雪地映着的白,照在屋内有些暗沉,“月儿,你如今已是大好了,我身为你的师叔,自然是要对你尽心教导的。从明日起,我便教你一些粗浅的心法。若是成了也不会畏寒了。” “当真?”流月璀璨的目光褶褶生辉。她本练就的前世内功早就被废了,五年的时间虽然只练出一丝微弱的内力,可就这么毁了她也是肉疼了好久的。正盘算着重新练,却等来了这样的好事。原本只是说说而已,没成想还真是要教自己。 “当真。”他紫色的眸子含着笑,语气肯定:“不然,月儿以为你这声师叔是白叫的么。” 远处,传来几声轻响,偶尔几个路人踩着雪地,咯吱咯吱的响声格外清晰。屋里的光线似乎是突然明亮起来。 “吼……”一阵吼声响彻天际,彻底打破了清晨的寂静。“该死的家伙。”流月脸色一变,小鼻子一皱,嘟囔道。 再看那苏师叔却是拂了拂衣袖,淡唇微勾,启唇:“好像是月儿那头小豹子呢,这样可不好,生生扰了人家的清梦。” 没错,这吼声正是当日救了流月的那头黑豹子,当日流月跟这头黑豹子说的那句“我会给你好处的,前提是我还活着……”正是让黑豹子一直跟着她的原因。其实主要是这黑豹子赖着她蹭吃蹭喝,她也不好落井下石将她赶走,而那豹子丝毫没有觉悟,觉得她给的好处还不够似得,死皮赖脸的跟着她后面招摇过市。好在它并不伤人,也就这样一直留了下来,让她甚是无奈。 她一路小跑到客栈的后院里,看到正躺着舒心的小窝里,被客栈老板当祖宗似得供奉着的黑豹子。此刻它正眯着眼睛,绿油油的的光芒透着眼缝慵懒惬意的看了流月一眼,通体的纯黑毛发越发油亮,四肢弯曲趴着,鼻子下的长须抖动了几下。 “小黑,你一大早嚷嚷啥啊,还嫌别人不怕你啊。”流月看到它这副舒心的样子,有些发笑,这还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黑豹子么,这整的不是一条大黑狗么。 它张了张眼,换了个姿势,一只爪子梳了梳自己的毛发,对着流月低低的吼了声,转而别过头,似有些羞怯,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本就柔顺的黑毛,眼角小心翼翼的飘到流月脸上。 只见流月小嘴微张,欲言又止的摸样,眼中还有些愕然。半响,她呼哧一口白气,探究的眼光中带着戏谑:“小黑,你是公的!” 025 小黑,去咬她! 小黑被流月这么一说头埋的越深了,伸出大舌头舔了舔身上的毛,有些幽怨的撇了流月一眼,似乎在说人家本来就不是母的。睍莼璩晓 流月蹲下小小的身子,噙着一丝坏笑,咯咯道:“小黑啊,看不出来啊。”她拍了拍黑豹子的大脑袋,“你跟着我,感情还想我帮你找个对象啊。我记得你们豹子不是要到三四月份才春心萌动么,如今才十一月,可是早了好些日子呢。” 黑豹子往前蹭了蹭,绿色的眼睛忽闪的眨巴了一下,张开嘴低沉的吼了声,流月听到它是这样说的:“防范于未然,懂不。” 噗嗤,流月咯咯的笑起来。蹂躏了黑豹子优良的毛发,惹得它又是一阵咽呜。“月儿,来。”远远地苏陌津踏雪而来,若是仔细看,雪地上竟没有一丝脚印的痕迹。他朝着流月招招手,衣袂飘飘,似要乘风归去。 “诶。”流月止住笑声,回头应承一声,拍拍身上沾着的雪花,踩着浅浅的步子,在雪地上又印上一串的小脚印。看她走进了,苏陌津才转了身子走在她前头。 吃过一点粥汤点心,苏陌津便领着流月出门了。不得不提的是那头黑豹子,依旧是摇晃着尾巴,迈着优雅的小步子如影随形的跟着流月身旁。 “这里是祁国的边境,离沁国不远了,不出几日我们便可到达。”脆脆的嗓音,配着踏雪声别有一番意境,说话的正是苏陌津的随从简竹,样貌如同他的声音雌雄难辨,只是那双眼睛格外明亮。厚厚的雪地里四道长长的影子交映着,苏陌津最前,简竹与流月随后,黑豹子落在最后。它心情很不错,在雪地里玩的不亦乐乎。 “嗯,简竹,你去过沁国么?”流月歪着小脑袋打听到。 简竹点点头,目光随着苏陌津的背影悠远深长,“自然,我是沁国人,公子也是我在沁国认识的。”一阵清风袭来,夹着几片雪花,额前的发丝也被风撩到眼前,他拨了拨发丝,继续道:“不过公子不是。” “咦,我师叔不是?那他是哪里人?”流月一直很好奇他这位师叔的来路,前世紫眸的人似乎只有外国人才有的,而且还是极其稀罕的,除非是基因发生的什么问题。 简竹垂下眼帘,默然的摇摇头:“不知。” 流月听得这意料之中的回答,还是气恼的低着头对着小指头,心里却是想猫爪了一般,暗暗嘟囔道:哼,你就接着装吧。此时突然传来一阵破空声,紧接着一道黑线如流星般划过,不偏不倚正朝流月袭来。流月低着头想着小九九,突然听得这声,才抬起头来,黑色的瞳孔里映着一根闪着银光的箭头。她才反应过来,却没有了当年的身手,眼见着要没入血肉,一个素白的大手,骨节分明,在离她只有一寸的地方截住箭杆。一把搂过流月,看着她紧抿的唇线,轻声宽慰道:“月儿,没事了。” 说罢他回过头看着远处那放箭之人,只见他打马上前,手里挽着一张弯弓,背上背着灰色箭筒,穿着青绸面皮袍,头戴一顶毡帽,等走进了才发现他原是个唇红齿白的公子哥,再一细看分明是个做男子扮相的女子。 她目光只触及那悠哉悠哉的黑豹子,挑挑眉,也没下马,又看向平白受这之箭的流月,神色倨傲:“你个小丫头片子,好好的路不走,要挡我的道,害的本小姐狩猎的心思都没有了。” 丫的,欺负我还要倒打一耙,本姑娘的心情还不好呢。她心中冷笑,却是一副悬泪欲泣,委屈至极的模样,抿着小嘴,憋着眼框里打转的泪水部落下来。两只小手纠在一起,仰着脖子看着马上嚣张的女子。苏陌津正欲开口,流月却瓮声瓮气委屈的说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她目光又一转看到苏陌津那双紫色的眸子,还有那张遮住他半张面容的银色镂空面具,脸上飞过一抹异样的红色,琥珀色的瞳仁中掩饰不住喜欢,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却是放柔了许多:“这位公子,小女今日赶路恰巧遇到这样的雪景,远远的看到这头黑豹子,不由技痒,眼见天寒了,便想打来给我父亲做件大氅孝敬一番,不知这小姑娘是公子何人。” “姑娘孝心。”苏陌津启唇,声线清冷疏离,那女子听得如此悦耳之声,更是欢喜,去听得他下面的话,脸色一黑:“只是如此拙技,实在是难为姑娘还能拿出来丢人现眼。” “你……”那女子气急,俏脸通红,狠狠的瞪了流月一眼,“别让我在看见你。”说罢,甩着马鞭娇喝一声“驾” 想走,哼。流月看到扬长而去的背影,回头对着露着无辜绿眼的黑豹说道:“她刚刚想把你做一件大氅来着。”看到黑豹子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雪,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她恨铁不成钢,咬着牙道:“小黑,去咬她!” 026 这雪,真美 小黑腾的跳起,几个跳跃间眼看要追到那马儿,马儿嘶鸣一声,卯足劲狂奔起来,马上的女子身手利落的拿起箭筒中的箭搭在弯弓上,朝后一扭,双臂一撑拉了个半月。睍莼璩晓她正欲射杀小黑,远远的听见男子流水般的声音:“姑娘,手中的箭可要拿稳些,别伤着我家的小黑。” 流月看不清那女子的表情,但也能想到那女子的表情一定很是丰富多彩,一面仰着脑袋看着苏陌津依旧是一副翩然欲仙的模样,心中想到,这丫的还真看不出来原来是个黑心的,人家姑娘长得也挺俊,干嘛这样挤兑人家呢。她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是那个罪魁祸首,全然把方才的惊吓,不爽各种情绪抛到后脑勺了,只觉得眼前姑娘着实有点…… 再看那女子,手一抖,箭便离弦而出,歪歪斜斜的擦过树杆,掉在地上,惹得积雪纷纷洒洒的落下。她性子是傲了些,但并不愚蠢,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又扬起弯弓,重重的在马屁股上拍了了下。马儿吃痛,其实用不着女子督促它也不敢怠慢,要知道追着它的可是豹子啊。 小黑正玩的兴起,跟着流月时间长了,自然也不不会真去咬她的。象耍猴般的,追着马儿不放,又时不时的从左边窜到右边,时而跃起伸出两个爪子扑向马上的女子。好在衣服穿的厚实,只抓出几道棉絮。却也让那女子无可奈何,又不敢伤了小黑,刚才那男子的话她可是记在心里的。这黑豹子是他家的,自己喜欢他哪能伤了他的爱宠啊。于是乎纵然她有一身的好功夫也发挥不出来,只能调转马头,朝着苏陌津奔来。 “公子,小女不知黑豹是您的,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公子海涵。”此时她的毡帽早已掉落,一头青丝散在脑后,迎风舞动,衣袂翻飞,踏着白雪,打马而来。虽是个女子,却也端的是英姿飒爽,“小女水君若,不知公子贵姓,改日定当登门致歉,还请公子将这豹子召回去吧。” 苏陌津戴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流月想着教训给给了,看这姑娘认错的份上姑且就饶她一回。其实还是巴不得想看看她的师叔遇到桃花的热闹。于是她清清嗓子:“小黑,过来。” 小黑有些意犹未尽,冲着马儿就是一嗓子:“吼——” 吁——黑鬃马受惊,马蹄子一蹬不要命似得朝流月冲过来。苏陌津大手一揽抱着流月飘出了好几仗远。小黑哪能想到这马忒不经事了,绿色的眼睛充满了鄙视,乐颠颠的跑到流月这领赏,被流月赏了个爆栗:“小黑,你这是要谋杀我啊。”又瞅到马上的女子,大半身子已是被甩了下来,一手紧紧勒着缰绳,无处着力,眼看着就支撑不住了。马儿势头不减,似乎没有意识到主人的安危。照这样,那个叫水若君的女子不摔死也要摔残。 “师叔,你快去救她吧。”流月可不想这朵桃花才冒出个花骨朵就凋残在寒风中。 “无碍,我的医术月儿还不清楚么。”苏陌津回答得慢条斯理,不急不缓。紫眸清澈幽深,波澜不惊,若不是嘴角的那微微扬起的弧度,流月还真会被他给蒙骗了。他这分明是故意的,以后还真是不能得罪他,今日还真是长见识了,这师叔心肠坏着呢,还有一点让她最鄙视的——他丝毫没有身为一个男人的觉悟,不解风情,不怜香惜玉。 流月双眼一闭,耳边传来闷响。那姑娘狠狠的砸到雪地里,雪虽厚,她也摔得七荤八素的,好半天才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理了理衣物,活动活动关节,踩着一深一浅的步子。 走进了看见她原本白里透红的脸有些发白,怕是这一折腾真给吓着了。手上的弯弓也不见了踪迹,背上箭筒里也是空空如也,那匹马也跑得不见了影子。流月细细打量她一番,看她身量还未长开,脸上还有些未退的稚气,身上的袍子也被雪水印湿了,虽是狼狈,却也能看出她出身不低,或许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跑出来玩的。 苏陌津扫她一眼转身就对流月说道:“月儿,我们回去罢。”流月被彻底打击到了,师叔,你不去救人没关系,怎么的也得问候一下吧,就这么晾着走了? “公子,请留步。”水若君也没料到谪仙般的男子瞧都不瞧她一眼,却令她更有兴趣了,这个男人我要了。她舔舔唇。流月怎么看怎么对胃口,这姑娘还真是不一般啊,没有一点姑娘家应有的矫揉做作,貌似也不知道矜持为何物。流月一乐,索性也不走了,心情大好,环顾四周,感慨一声:“简竹,这雪,真美啊……你看呢” “嗯,挺美。”一旁的简竹也做观赏状,一本正经的接过话。 027 公子,借点银子 果然,苏陌津甚是无奈,顿住脚步,目光在流月身上停了一下,看像水若君,淡淡道:“姑娘有事?” “公子,我这身衣服是穿不得了。睍莼璩晓”水若君低头示意衣服上的抓痕,几道棉絮清晰可见,“我的马也被惊走了,行李盘缠都在马上了。”你看着办吧。琥珀色的眸子分明写着,本姑娘不走了。 苏陌津紫眸微微在她身上转了下,也未回答,背过身子:“月儿,我们回去吧。” 回了客栈,流月直接让小黑回了它后院的窝棚。水若君似乎还没吃过早膳,看着大堂里不少人的桌上都摆着热气腾腾的汤粥,又偷偷瞄了眼苏陌津,寻了一个位置就呼哧一下坐的稳稳当当的。朝着流月勾勾手,扯出一个笑容,露出两边浅浅的酒窝,豪爽的说道:“小丫头,过来,想吃啥,尽管说。咱不打不相识,今日这顿就当姐姐赔不是了!”要是她知道小黑是流月撵去咬她的,她会不会还让自己过去,流月暗笑。 小腿朝着那张桌子迈过去。想好奇宝宝似的,带着不解和犹豫嚅嗫道:“姐姐,你刚刚不是说没有盘缠了么?”她怀疑地快速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搓着小手。 水若君顿时耳根子一红,有些挂不住了,大眼睛一转,看着苏陌津,露出本性,大喇喇的说道:“公子,借点银子。” 流月嘴角一抽,看到不远处的苏陌津嘴角也是一抖,简竹则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这姑娘是谁家的呀,也太极品了。 “唔,也不要太多,够我置办一身冬衣,吃几顿饭的钱就好了。”她眉头一蹙,掰着手指,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算着要借多少才好。 “简竹,你留下,她有什么事你看着就好,不用跟我说了。”苏陌津扶额,甩了下宽大的衣袖,踏着木梯上楼去了。 “丫头,他是你爹么?”水若君吃着小二刚送来的花生米,一边嚼着,琥珀色的眼睛放着莹莹的光芒。一旁的简竹再次愕然。 “不是。”流月乖乖的摇摇头,心里却为她师叔未来的儿子女儿默哀。 “那是你……”水若君眼神有些挣扎,半响,她语气带着疑虑,探究,不确定吐出两个字:“祖父?” “额……咳咳咳。”流月刚抿了一口热水,一下噎住了。心里哀嚎一声,这姑娘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极品啊。好容易止住了咳,流月的笑脸此时已是被呛得通红一片,噎的发不全声音,“不,嗯……咳” “丫头,你别急。”水若君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嘴上却感慨到:“你祖父看起来竟然如此这般……年轻。”她有些失落:“怎么没见你祖母?” 一旁的简竹愣住了,看到流月咳得掏心掏肺的,也立马回过神,实在是忍不住水若君的臆想了,太阳穴一突,咬着牙:“姑娘,公子是小姐的师叔。” “嗯。”流月瞪着眼睛,一个劲的点头,证明简竹说的确实不假。 自从认识了水若君以后,流月突然发现身边有个极品真是多姿多彩,神秘师叔也不会整天粘着自己了,见着若君姑娘自然退到三尺之外。于是与水若君的感情一日千里,突飞猛进。白天形影不离,晚上同床共枕,一路来到了沁国都城——沁都。 水若君跳下马车,张开双臂,仰着俏脸,深吸一口沁都的空气,吐出一口袅袅的白气:“终于到家了。”流月也随其后探出身子跳了下来。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也知道这姑娘的身份是个郡主,沁国皇帝的亲侄女,其母是沁国皇帝的胞姐,其父是沁国的镇南将军,二品大员,当朝驸马。 一进城便有人知会将军府来接了,这不,前面那阵仗就是将军府的。一个身穿藏青色的袍子,领口袖边都镶着毛边,带着一顶绛色的毡帽。眼角有几道深深浅浅的沟壑,双目炯炯,约莫四十岁左右,身材微微有些发福,走起路来却是异常稳健,看上去是个练家子。 他领着几个家将走到水君若前行了个见里,喜不自禁:“小姐离家多年,可算是盼回来了,将军和公主都很记挂您呢。” “嗯,袁伯伯,您还有旧伤,怎么还亲自跑来接我了。”水若君将他扶起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一旁的流月见了有些眼圈发红,不由的又想起千陇语清和卫流冰了,也不知道卫流冰那个家伙有没有生病,算算日子已经有三年没见到他了吧,也许已经不记得她了吧,如今母亲已经过世一年了,自己竟然还到了沁国。看着这一切陌生的环境,流月突然感觉到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似乎被所有人抛弃了,前所未有的孤独瞬间将她包裹。 这时,苏陌津不知何时飘然而至,他自从有一夜被水若君摸到他房间后便再也没出现了,流月还好奇那晚发生了什么,却怎么也不能从水若君嘴里套出话来,最后惹急了,这姑奶奶还发飙了。,流月只能作罢。但是一颗小树苗却在她心里头生根发芽了。 “月儿,好端端的怎么伤心了。”他的手指依旧寒的刺骨,拂过她的眼角,流月冷不伶仃的打了个颤,温润的声音从头顶上飘来:“莫不是不喜这?” 流月抬起头,吸了口气,望进那幽深的紫眸:“我想我母亲了。”苏陌津眼神一凝,别过头,只留下一个完美的下颌。 028 安定 水若君正与将军府一杆众人寒暄,瞧见苏陌津出现在身后,琥珀色的瞳仁一亮:“我还以为你要一直避着我呢。睍莼璩晓” 袁伯也注意到一袭白衣的苏陌津,两道浓眉一纠,眉心间的沟壑清晰可见,他往前踏出半步,语气有些不敢确定,问道:“公子可是……”“是。”苏陌津知道他想问什么,接过话,“陌在外游历,今日归来。” “果真是陌公子。”袁伯恭恭敬敬行了个见礼。水若君是知道袁伯的,俗话说丞相管家三品官,袁伯虽不是丞相府的管家,但身为镇南将军府上的,也没多少人能让他如此客气的。她不由的更加好奇起来:“袁伯,你认识他?” “小姐,陌公子少年成名,后去游历诸国,小姐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袁伯十分推崇,中期十足,引以为傲。 “哦……陌公子。”水若君若有所思的反复咀嚼着他的名字,抬起眼直勾勾的望进苏陌津的紫眸中,拍拍胸脯:“可有婚配?若没有,我回去就让父亲托人去府上提亲。” 流月笑了,水若君,真乃性情中人,我辈楷模。 “小姐……使不得啊。”袁伯被这豪气万丈的话给惊住了,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地上了。一面像苏陌津赔礼,道:“陌公子见笑了。” “无妨,如此真性情的已经不多了,倒也难得。”苏陌津含笑几丝笑意,“陌,改日再去将军府拜访。” 水若君心思活络了起来,浅浅的酒窝笑得灿烂之极,不忘捎上流月:“到时候别忘了让丫头也来我们府上住几天。”又捏了流月一把,“丫头,过两天姐姐带你掏鸟窝去。” 流月:“……” “小姐,公主已在府上等候多时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袁伯催促道,并与苏陌津告辞。水若君思亲心切,也未多留,临了,直接扔下一句:“陌公子,我等你……” 等他们走远了,苏陌津伸出一直手,掌心整个包住流月的小手,紫眸微微荡着涟漪,温润的嗓音浓的化不开的情绪:“月儿,我们回去,以后有师叔陪着你,莫要伤心了。” 闻着清洌的莲香,流月不知怎的,鼻子有些酸酸的。前世她虽然是孤儿,但是也有一帮过命的兄弟,自然从未有过如此孤单的境地。如今,失去了千陇语清,她似乎什么都没有了。她攒紧拳头,连自己引以为傲的武功也没有了,梁井尘,我若不杀你,我就跟着你姓畜生。 无论如何,我定不会让你过的舒心,她垂着眼帘,心中暗暗发誓,前所未有的这么渴望力量。她趁着苏陌津松懈之际抽出小手,顿住脚步,小鹿般的眸子闪过一抹坚定:“师叔,你上次说要教我心法还作数么?” “自然算数。”苏陌津抱起她,一手掀开车帘子,轻轻一跃钻进车厢,简竹脆生生的喝了声“驾”。马儿撒起腿就跑开。行了两条街,来到一个巍峨的府邸前,大门是敞着的,一路无阻,又走一刻钟方才停下。流月虽然从小在卫国皇宫长大,见惯了雄伟壮丽的宫墙,富丽堂皇的宫殿,琳琅的装饰,却还是被这府邸的模样给迷住了。 绿琉璃瓦的屋顶威严气派,缠枝紫藤萝,汉白玉的柱子凋着莲花在白石上绽放,端的是美轮美奂。远处的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在日光下闪着粼粼的光泽。 看到流月的赞叹,苏陌津微微一笑:“月儿,可还喜欢?” “师叔,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这么有钱,流月咂舌。却看那苏陌津依旧神秘兮兮的笑而不答。 这时一个年过六十,留着一撮山羊胡须的老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他眯着小眼睛打量着流月,弄得流月浑身发毛,捏着哪撮山羊胡须,道:“唔,这女娃娃你从哪找来的,是有那么点像她……” 什么意思,像她?流月看着这个老者,怎么有种被拐卖的感觉,她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师叔的目的肯定不单纯,但具体有什么企图,她也是一头雾水。不管了,如今只要对自己没有害处,暂且先寄人篱下,等到自己能养活自己了,在开溜也不迟。 029 师叔有钱 “白老,你怎么跑我这来了。睍莼璩晓”苏陌津领着流月往西行去,进了一道拱门,两边是九曲回廊,不远处有做亭子,上有匾额,鎏金的大字龙飞凤舞写着:飞仙二字。 那老者似乎对流月很感兴趣,一会捏捏她的手骨,一会捏着山羊胡,两眼冒光,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的玩具,爱不释手。流月被骚扰的郁闷极了,在苏陌津身边前躲后躲。 “你放着这么好的地方不住,我怕遭贼,来替你看看门还不成么。”白老眯着小眼,漫不经心的回道。一把逮住流月的衣角,嘿嘿的笑道,“你见我就这么躲我,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流月不知道这半截埋在土里的老家伙哪里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挣不脱他的手,没好气的喝到:“那你干嘛从一见到我就要盯着我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为老不尊,有恋童癖呢!”“你……”他完全没料到这一句话不吭,看起来人畜无害,楚楚动人的小丫头片子一出口就是这样语出惊人,小眼一蹬,胡子一抖,竟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哼。”流月趁机掰开他布满皱纹的手,用鼻音重重哼了声,故意在他眼前佛了佛被抓褶的衣角,头一扭迈着细碎的小步,拉着苏陌津的衣摆得意的离去。 苏陌津难得看到白老吃噶的样子,又补上一句:“白老,月儿的事您就崩费心了,好好给我看着府门,省的担心遭贼。” 白老小胡子随着呼吸一抖一抖,背起手也没跟去。等他们走远了,一双小眼又是眯起,贼贼的笑着暧昧的看着流月和苏陌津的背影,喃喃自语:“果真是澹台的后人……” “吼……”伴着吼声,白老一惊,只看到一个黑光闪闪的黑豹子从他身边越过,他扬起袖子,抹了一把冷汗。嘴角可见抽搐,出去几年,怎么啥东西都往府里带了。 黑豹子正是小黑,流月怕带着它太过招摇,于是威逼利诱之下,小黑终于妥协与她分开走,毕竟流月身边可是有个看上他皮毛的姑奶奶。这不,流月前脚才到它便急不可耐的跟了过来。这些日子可是苦了它了,跟着流月养叼了嘴,现在的它饿的是头昏眼花的,毕竟,大冬天的野味何其少,掏了几个兔窝,逮到几只土拨鼠还不够它撒牙缝的。 流月远远的便听到它嚎着:“饿死大爷了……”顿时欲哭无泪,这还是个豹子应有的风范么,分明被自己养成宠物了,真是失策。 不得不说,这府邸实在是有些大了,假山岩石,错落有致;曲径通幽,风景精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皆覆着一层皑皑的白雪,似乎在山水画中行走,只是偌大的府上,却极其冷清,一路行来除了白老,竟然空无一人。 “师叔,你看起来很有钱。”流月小眼冒着星星满脸崇拜,踩着青石板哒哒作响。 “嗯。”苏陌津淡淡的应了声。 “那师叔,你真的很有钱么?”流月崇拜中带着疑惑。 “嗯。” “师叔,你家里这么大,都是谁来打扫的?”流月拐着弯子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月儿,你很关心我府上的事?那以后就都交给月儿做了。”他推开一扇月洞红漆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上好的檀木所制成的桌椅,刻着细致的花纹,靠窗的是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上面磊着几摞书,笔架上摆着几根毛笔,并一方宝砚。正中铺着几张宣纸,压着镇纸。窗台上放着一枝青瓷花瓶,插着开得正好的冬梅,越发显得清幽。屋子的左侧被一扇玉屏风隔开了,看不清里面的场景。 “师叔,可别,我只是好奇罢了,这般大的宅子,竟然空寂无人。”流月一脚跨过高高的门槛,这瞧瞧,那看看,闻了闻桌上袅袅的熏香,闭着眼回味着。只可惜她对这香料实在不通,除了好闻,也辨不出什么。 “这宅子是皇上赐我住的,我不在自然有人过来打扫。”苏陌津紫眸中略过丝丝笑意,看到兴致正高的流月,出言询问道:“可还喜欢?” 哦,感情这师叔跟这沁国皇帝有那么一腿,流月心里想着,那这地方以后就是我的老窝了。她跑到越过屏风,挂着轻纱的帐幔的秀床,叠的整齐的被褥上绣着鱼虫鸟兽,床的斜对面是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华美无比,菱花镜前映着琳琅的胭脂首饰,晃花了流月的眼,这里的那一件不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她走出屏风,看到苏陌津依旧负手而立,神情专注的赏着墙面上挂着的一副水墨画。 “师叔……”流月恨不得抱着他猛亲两下,这丫的实在是太有钱了吧。想想自己以前的银行卡上的数字,再与这些东西比比,根本就不是一个阶级的。 “喜欢就好。”苏陌津紫眸荡着一抹宠爱,温润的嗓音犹如天籁。“月儿,一路疲累了,先歇着,一会我让简竹给你送晚膳,要是觉得闷了可以找白老。” 这时,趴在地上恹恹的小黑眼皮耷拉了一下,伸出一只爪子挠了挠有些暗淡的毛发,闷闷的哼了声。“它饿了。”流月不忍看它这副受气的小媳妇模样,“师叔,我还不知道这里有啥好吃的,不如带我出去逛逛?” “好。”苏陌津爽利的应了,抱起流月看不清身形,便消失在小黑的眼前。小黑一跃而起,丝毫不见方才怂样。流月小心肝一阵兴奋,这可是传说的轻功啊。眼底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狠厉,若是学得这门功夫,再加上前世最拿手的暗器,梁井尘怕也是奈何不了自己吧。 流月的小脸贴着苏陌津的胸膛,感觉到一丝温热的气息传来,原来,他也不是彻底的冰棍啊。又突然想起自己惨兮兮的某兽,不由得回头一看,她可怜的小黑……明摆的被这不良师叔黑了一道。 030 思绪 流月看到两边的景物飞快向后倒退着,心中一面为小黑默哀,一面被这样好的轻功给吸引了。睍莼璩晓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是万万不敢相信的。从前她在闲暇之余也会无聊的找点金庸小说来解解闷,自己也是习武之人,也曾习得内力,至于轻功也是有的,只不过没有这般夸张而已。只不过是能飞檐走壁罢了,就算是有借力的地方,也是绝不可能做到像这样的凭空跃的这么高。 有啥好羡慕的,流月安慰自己一番,他不是说会教我的么。 她闭上眼,压了压心中的千万情绪,却奈何怎么也静不下心。回想自己重生的这些年,懒散了不说,除了溺在千陇语清的怀里撒娇,就是和卫流冰玩闹,倒真是像个不懂事的丫头片子,没心没肺。以前,她只光想着过着平安的小日子,弥补自己上辈子童年的缺憾,虽然知道技多不压身的道理,但到底没有一门心思的用在练功上。 本以为以卫苍凌对母亲的宠爱,足以护她,却不料还是着了皇后的道。不过对于卫苍凌这样的做法她还是十分不齿的,这样逼迫一个柔弱女子屈身与他,也不怕硕王知道会报复他。至于皇后,她也实在是太大意了,不过那时候她只顾着撒娇卖萌,只要是没惹到她头上的事她也懒得管了,再说她本就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云妃的死她也是清清楚楚看到皇后下的手,只当是争夺宠爱罢了。云妃对她母女的好,她看在眼里,只是云妃不死怕也是不好过了,这样解脱了也好。 皇后,她心里默念一声,三番两次要挟母亲,终有一日我会讨回来。虽然没有见到硕王,但我也绝不会让硕王,我这个未曾谋面的养父不明不白的失去妻儿。还有流冰,现在一人在皇宫,但毕竟不是卫苍凌亲生的,母亲离去了,又有皇后在侧,怕也是难熬的吧。 想到这,她目光透着一股不符合年纪的狠辣,嘴角勾起一丝讥讽。叶佳晴,现在细细想来,你不愧是卫苍凌的结发妻子,挖了这么好的一个陷阱让母亲跳下去,不能回头。起初去府上利用硕王生死威胁母亲入宫,后来你故意把你知道的告诉母亲,告诉她皇上追杀硕王的消息,如果母亲不死,硕王便的死。母亲深爱着硕王,自然不愿硕王犯险,于是你让母亲在皇上眼中死了,皇上自然没必要冒险去杀硕王了。 皇后将她们逼出皇宫,独独留下卫流冰,好把她们母女掌控在手中,当真是好深的心计。除掉了云妃,逼走了母亲,皇上身边也只剩下她一人了。只是不明白你放了她们出宫,为何迟迟没有动作,她可不相信皇后会让她母亲与硕王相见的好心。 所以怕夜长梦多,也防着你这个皇后搞鬼,她催促母亲去嘉悦关与硕王相见,但奈何天意弄人,让母亲惨死。流月想到这泪水控制不住沿着眼角往下流,她埋在苏陌津的怀里,不想让苏陌津发现。 一个那么好的女子,若不是自己,她也不会就这样死去了,她本该带着卫流冰安稳的在卫国皇宫被卫苍凌护的好好。流月越想越悲恸,不觉间已把苏陌津的衣料湿了一大片。但是流月还是沉浸在记忆中,想着她连千陇语清的尸骨都未见着,是不是如同她一样,被梁井尘抛尸荒野了。 若是日后她看到硕王和卫流冰,叫她怎么怎么启齿。 “月儿。”一声轻叹将她从伤痛中拉出来,她有些微恼自己怎么这般失态,微微偏过头,看到眼前一大块湿漉漉的衣料,耳根子都红了。天呐,她把脑袋重重藏在苏陌津的怀里,窘迫极了。太丢人了,真是失策,她不敢抬头。但是却觉得哭过之后无比轻松,自己再也不能这般浑浑噩噩的活着了,她捏着小拳头,暗暗发誓,母亲死了,卫流冰还活着,硕王还活着,自己还活着。 既然老天垂怜自己,留住了这条性命,自然不能放任那些伤害过她至亲的人。 冰凉的手掌覆上她的后脑勺,顺着她的发髻拍了两下,胸腔里传来酥麻的颤动:“月儿,还不起来,莫不是还想把师叔的衣服湿一次?” “不想。”流月瓮声瓮气的用重重的鼻音甩出两个字,小头颅在苏陌津怀中又蹭了两下。没看见苏陌津幽深的紫眸荡起一圈一圈的笑意和心疼。也发现此时苏陌津早已进了一家装潢素雅的二层阁楼。 “月儿,你不是要出来逛逛么,这么溺在我怀中我看还是直接回府去睡着好。”苏陌津撩起衣袍,临窗而坐,流月才恍然发现到地方了。此时她正坐着苏陌津的大腿上,双手揪着他的袍子…… 她手一松,看到袍子上抓的皱印,又是一窘。苏陌津将她的这些小动作一一收进眼底,她不知道她这样的表情有多可爱,红红的眼眶,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润的泪渍,忽闪忽闪,脸色发红,两只手揪在一起搓着衣角。 “师叔……”流月拖着长音,跳下他的腿。 “傻月儿,以前不好的事情都忘了吧。师叔,不想看到月儿的眼泪。”苏陌津替她拭去她眼角的晶莹,温润的声音似乎有种莫名的力量,又或是这句话诚恳的话,让流月的心间淌过一丝暖流,汹涌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031 沁国公主 “陌公子……”酥软的嗓音娇娇怯怯,三分惊喜,三分诧异,三分迟疑还有一分却是含着羞涩。睍莼璩晓 由于早已过了晌午,不是饭点,阁楼里只有几个书生打扮的公子在饮茶叙风雅。这陌公子虽然声小,却也是清清楚楚。 流月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眉眼温顺,含羞带怯,楚楚动人,虽算不上是绝色,但这气质却将她衬得越发娇媚了。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衫子,披着白色的大氅,俏生生的立在阶梯上。一双眸子似语还休的看着苏陌津。 “真的是你。”她莲步轻移,踏上上最后一阶木梯,行至苏陌津身旁。当她看到苏陌津膝前的流月是,脸色明显一白,勉强的露出一抹笑容,这样勉强的神情在她脸上,当真是我见犹怜,“陌公子是何时回京的,也不差人去宫中告诉我一声,这些年可真让我好等。” 流月一听这话中有话,也顾不得刚才的窘迫了,吸了吸鼻子,给了苏陌津一个:又来一朵桃花的狭促眼神。苏陌津唇角一弯,微微摇了摇头。 “陌也是刚今日才到,准备明日入宫。不曾想会与公主在这相见。”苏陌津伸出一手,毫不在意人家是公主的身份,也为起身,直接比了一个请坐的意思。 倒是那公主,福了福身,行了个谢礼。一旁的流月对这师叔愈发好奇了,她在皇宫带了这么些年,也是知道的这个时代对尊卑位分看的是很重的。一个公主给他行礼,这说明什么。说明她这个师叔地位比皇帝的女儿要高。 “陌公子,这次回来可是准备常住?父皇还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呢,总惦记着要和下棋,这些年你不在,父皇可是少了个知音呢。”她酥软的声音侬侬细细,手里拿着一方丝帕,掩着唇。 “我也甚是想念。”苏陌津依旧淡淡的语气,端起桌上的一盏热茶,掀起茶盖拨了拨飘在碧水上的几片茶叶,荡起点点涟漪,放到唇前,似乎又想到什么,离开唇前寸许,茶水上氤氲的雾气将他未被面具遮掩的淡唇和下颚埋在这雾气中,越显得他神秘莫测,“只怕是我离开的这些年,皇上的棋艺愈发精湛了,苦于找不到对手了方才想到我这个闲人了吧。” 他抿了一口热茶,流月清晰的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心中一阵发痒,腹诽道,喝个茶还这般勾人,没看到眼前这朵大桃花么。又暗叹一声,水若君姑娘,你的情敌出现了,貌似还是旧相识。 “陌公子说笑了。”她掩着樱唇轻笑,发出两声压抑的咳嗽。见苏陌津仍旧喝着茶,娇弱的看了他一眼,清了一声嗓子,抓着帕子的手佛上胸口,蹙了蹙含烟眉:“这两日天寒,许是旧疾又发作了。”她又抬眼看了苏陌津一眼,有些难以启齿似的。看的流月暗暗拍掌,这公主一颦一笑当真是到位极了,让她都忍不住想要怜爱,也就这师叔不解风情,没看出来这公主想要勾搭你啊。 “听闻太医院的老太医很是推崇陌公子的医术呢,曾数度对我说道,若是能得陌公子的医治……”她委婉的表达了一下想要苏陌津替她医治的意思,掐断了后半句,“我真是孤陋了,只知道陌公子棋艺无双,却不知医术也是极好的。” “公主谬赞了,陌只不过是个闲散之人,喜欢弄些药草罢了,哪能及得过太医的妙手回春,枯骨生肉的本事。”苏陌津直白的拒绝,将手中的茶杯搁在桌子上。那公主一时语塞,尴尬的笑笑,“陌公子总是谦虚。” 此时,小黑不适时宜的冲了进来,看到与它面生的公主,一身的怒气就对着她撒起来,“吼……”黑色的皮毛上带着雪水,贱了那公主一身,血色的大口,尖利的牙齿冲着公主的面门扫去。 “啊…”突如其来的惊吓,让那公主还来不及叫出声便晕了过去,苏陌津顺手将她抄了起来,省了她从凳子上跌下去。 “小黑,你眼睛张那里去了,冲着一姑娘撒什么气啊。”流月瞪着小黑,责备道。 小黑知道自己闯祸了,大脑袋一低,蹭着流月的小身板,嘴边的几缕长须一抖一抖,低低呜呜着,“我饿……” 流月那还有心思管它撒娇。只见那柔弱的公主仰着优美的颈脖,靠在苏陌津身上,苏陌津一手托着她的颈窝,一手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那公主眼珠子在眼皮下滚动了两下幽幽转醒,大声的咳了起来,捂着琼鼻,似乎是闻到了什么难闻的气息,一手推着苏陌津的手,开始干呕起来。 看到黑豹子还在眼前,下意识的双手环上苏陌津的腰身,紧紧的贴着,浑身轻轻的打着颤,双眼含着惊恐和泪水,像是一头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流月看到这样的一幕,瞬间觉得师叔和这个公主不是一般的般配,再想想若君姑娘和苏陌津在一起的场景,她惋惜了一声,拍了拍小黑的大脑袋。 “公主受惊了,不如先回宫吧。”苏陌津声音微冷,带着一丝疏离,毫不客气,“公主,可否放开陌。” 这时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脸正贴在苏陌津的身上,双手死死抱着他的腰身,俏脸不由一红,急忙抽回自己的手,又羞又怯。看到站在对面的小黑,眸子里透着惊恐无助,缩了缩娇小的身子。 带着一丝哭腔:“陌公子,我实在害怕。方才是我失礼了。” “公主,别怕,这是我的小黑,它只是饿了。”流月看到苏陌津依旧是一副冷冷淡淡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不由开口宽慰道。 “可是……”她忍着恐惧,酥软的嗓音越发轻。 “小黑。”流月眼尖,看到店小二端着一大盘的点心犹豫在木梯上,有些害怕不敢上前。小黑听得流月一声叫唤,看到小二手里的吃食,前爪抓地,后腿一蹬,一把扑像小二。 那可怜的小二手里的东西往前一抛,哆嗦着两条腿一个没站稳,直直的滚下楼梯。小黑眼里除了吃食哪有其他,忘我的咬着一大块鸡肉,用前爪帮忙撕咬着。 这一下那小二的样子一下将公主逗着了,掩着樱唇,低笑一声。犹如水莲花般不胜雨后的娇羞。 ------题外话------ 亲耐的……么么哒~今天开启第二卷,以后的故事会越来越精彩,谢谢亲们一路的支持 032 大爷我饿 “公主怎么一个人?”苏陌津启唇,随性的询问了一声。睍莼璩晓 “本不是一个人的,我让贴身侍婢去帮我置办些小玩意去了,我想着走了许久有些乏了,就顺便来此歇息,不曾想竟遇到公子,方才还怕是自己眼花认错呢。”她小心的看了苏陌津一眼,缓缓说道。 “如此,陌就放心了。”苏陌津又饮了一口热茶,看到小黑吃的正起劲,一旁的流月也是饶有兴味的陪着小黑,“月儿,你不是要出来逛逛么,这沁国好玩的地方可多了,今日怕是一下子逛不完的,不如……” “不如我明日去找若君姐姐,让她陪我去吧。”流月顺着小黑的背脊,来回抚着黑色的毛皮。 “也好。”苏陌津顿了顿,点了点头,应允了。心中却是想着,水若君性子不错,与流月也甚是相和,明日自己还要入宫的。有水若君照料着,也不怕流月孤单。 “陌公子……”公主看他晾着自己与流月说话去了,她还不知道这女娃娃是陌公子的何人呢,但才说出这三个字,下面想问流月与他什么关系的问题还是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这样问还是太唐突了些,女子的矜持让她收回了这个想法,而且在心上人面前她的胆子似乎也小了许多,字字句句皆要在心头过上一遍,才说出口,生怕一个不好会惹得苏陌津恼了她。 苏陌津也没接过这话,坐在那犹如画中的人一般,微风透着窗子,撩起他垂在耳鬓的发丝,淡唇弯着一抹浅浅的弧度,银色的镂空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光是那尖俏的下巴就让公主看入了神。 这样的气氛不免有些尴尬,苏陌津不说话,公主不敢说话。流月逗弄着小黑也不曾说话,方才还坐着品茗的书生也不知何时离去了,桌上的几盅茶还冒着几缕烟雾。只有小黑牙齿嚼着骨头混着口水啪嗒啪嗒的咀嚼声。 “小黑,你瞧瞧你,吃了多少了,也不怕撑的。”流月看着满地撒着的骨头渣子,翻了个白眼,这家伙也着实太能吃了,这是第十只了…… “吼——”小黑哼哼一下,大爷我饿。 终于等小黑酒足饭饱,鼻子哼哼唧唧,趴着地上悠哉悠哉的打理着一身毛皮,前爪时不时的刮刮嘴,舔舔爪子,好不惬意。 “啊……公主。”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才上木梯,就看见小黑挡在地上,倒吸一口凉气,绞着手中的帕子,不敢上来。 “公主,既然婢子寻来了,陌就不留你了。”苏陌津没有回头,虽是面对着公主,却还是垂着眸子,似睡非睡。 公主一听这话,樱唇微张,莹莹的眸子带着一丝埋怨,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站起身朝苏陌津点了点头:“那,雅雅先回宫了。陌……”她顿了顿又觉得不妥,“陌公子,父皇说过若陌公子回来了便在清池殿摆宴,替公子接风,如今公子回来了,想必父皇已经得到消息开始张罗起来了吧。” 言外之意就是,公子明日可别忘了入宫。 “皇上盛情,陌不过就是一个闲散之人罢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惹人闲话。劳烦公主说一声,接风尚可,摆宴就不必了。不然,陌以后可都不敢进宫了。”苏陌津的声音依旧温润,却含着一丝凉意。 “陌公子年少成名,惊才艳艳,何人敢说你闲话。”钟离雅柔似乎找到话题了,依依不舍,也没有顾及站在梯口等候的侍婢,“公子这些年不知都去了哪些地方,一路也会有许多风趣之事吧,雅雅可是很好奇呢。”她试探了一句,看苏陌津没答话,正想说下半句:不知可否请公子给雅雅讲讲路上的奇闻趣事…… “公主的婢子可是在下面等着,楼下风大,听闻公主一向疼人的,那婢子回去怕是要染上风寒呢。”苏陌津直接挑开了话题,语气虽然无常,但听在钟离雅柔的耳中却是别一番意思了。 脸色一瞬间有些难看,但又立刻挂起一副歉意的笑容:“是雅雅疏忽了。”说完莲步一移,又回过头看着苏陌津,咬咬下唇,“陌……公子,我害怕。” “小黑不会咬人的,公主无需害怕。”苏陌津没有要送她的意思。 钟离雅柔看他还是一动不动的坐着,眼中开始酝酿起泪水,流月看着心中叹道,这么柔弱的一个姑娘,师叔你也真忍心。 “公主,我带你下去。”流月跑过来拉起钟离雅柔温温的手掌,充满童真和友好的一笑。 “多谢。”钟离雅柔客气的笑笑,眼眶有些湿润,娇弱之极。 等流月送走了钟离雅柔回来时,苏陌津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想到他从不怜香惜玉,流月身为一个“女人”自然对他还是有些怨气的。 一把爬到凳子上,手里拿起一份刚刚送来的点心塞进小嘴里,弄得满嘴的油腻。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咀嚼着,小嘴油光闪闪,好不晃人。 苏陌津掏出一张錦帕替她拭去,一边絮絮嘱咐倒“明日我进宫就不带你了,等一早我就让简竹送你去将军府,倒时你可不许跟着瞎胡闹了,知道么。” “唔唔。”流月点点头,躲过还像它袭来的帕子,咽了一大口吃食,口齿不清:“知道啦……” ------题外话------ 亲们,月月打滚求评论……滚来滚去……滚来滚去,看书不给评论不厚道哦! 033 水若君 天蒙蒙亮,流月正捂着被子睡的昏天黑地,桌上的香炉燃尽了,冒着微弱的烟圈。睍莼璩晓一夜下来,外面的万物皆覆上了一层新雪。 突然颈脖一凉,暖烘烘的被窝里钻进一股寒意,流月拽了拽被子想往身上裹,却怎么也拉不动。小鼻子一皱,唇间喃喃两声,不知说些什么。 “丫头,快醒醒了,还睡。” 流月朦朦胧胧听到一个女子在耳边絮絮叨叨的,小手一挥,充满慵懒迷糊的睡意,很不耐烦:“别吵。” “快给我起来。”那声音似乎怒了,把被子一掀将流月的衣服扔到床上。没错,此人正是水若君,她昨天收到苏陌津的消息,让她今天过来陪这小丫头逛逛。她一大早就来了,顺便想趁着苏陌津还未入宫与他增进增进感情。哪想到这丫头不但叫了半天没反应,还一巴掌拍到自己脸上了。 “唔,你干嘛。”流月冻得一个激灵,慢腾腾的打开迷迷瞪瞪的眼睛,带着浓浓的起床因,很不爽。 水若君站在床前,双手环胸,无语的看看天花板,甩了甩落在前额的发丝,蹭的一下拉起懒洋洋的流月,拿起床上的衣物,不知温柔为何物,抓着流月的手就往里套。 “哎呀,你弄疼我了。”流月又冷又痛,揉揉眼,看清了对自己施暴的对象。撇撇嘴把手从水若君的禁锢中抽了出来,拿过她手中的衣物自己穿戴起来。“我还没睡够呢,这么早。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啊。” “额。”水若君被问噎住了,她昨天晚上还真是失眠了,她瞪了流月一眼,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挑了挑英气的眉毛:“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这个点早就起来练功了,哪像你睡的跟一头猪似的。” “切。”流月嗤了一声,缩手缩脚的套上外套,心里犯嘀咕,我当年一天懒觉也是没有睡过。但是奢从简易,简从奢难,懒散了这么多年,想要改回来还真有些困难。 不过是该好好整整生物钟了,可不能这样一个劲的睡下去。 “姐姐,今天是要带我去哪里啊。”流月彻底清醒了过来,利索的穿戴好剩下的衣物,套上一个粉色的小袄,发髻被她已经睡散了,东一缕西一缕的垂在脑后。 “嗯,你去了就知道,保准你高兴。”水若君神秘的冲她一笑,拉起流月头上的一绺头发在纤纤玉指上绕着圈,笑道:“小月月,你不但睡姿不雅,睡容也是如此不济,哎呀,这以后可有谁来娶你呀。” “我可不着急着嫁人,这寒冬腊月的,倒是有人动了春心呢,天还未亮就眼巴巴的赶来了。”流月堵了她一句,拿起梳妆台上的桃木梳子扒拉了两下头发,又扔了回去,这头发实在是叫她头疼,前世自己是短发,从未留过,像现在种种繁琐的发型她真心感到无力。 “臭丫头,就你嘴巴厉害。”水若君接过梳子,帮她梳起头来。只见她如行云流水般在流月发间穿过,不多时,便梳好了一个垂髻。 “唔,比我师叔梳的顺调。”流月点点头,说了句算是肯定的话,惹得头上敲了一个爆栗。 “哎哟,我这是在夸你呢。”流月捂着头,不满的看着水若君。 “有你这么夸人的么。”水若君拉过她就往外走。今天的水若君穿着一身红衣,映的她更加明艳娇俏。 “诶,诶,我的好姐姐,你能不能走慢点啊。” “就你名堂多,你这小胳膊小腿的,等你去了前堂,你师叔怕是早走了。”水若君嫌流月走的慢,她又是个急性子的,一把拉着流月,脚步生飞,累的流月够呛。 水若君,你丫的欺负儿童,见色忘友。流月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在心里骂她不仗义。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苏陌津已经去了皇宫了。水若君只好作罢,与流月一起用过早膳,跟白老说了声便带着流月出了府。 天已大亮,大街上的雪都扫在两侧了,长长的街道上有些湿漉的水渍。两边的铺子已是热闹非凡,还有不少摆着外摊的。 水若君带着流月一路沿着街道走着,到了主街尽头穿过几个交错的小巷子,人流渐渐少了起来。伴着有些阴沉的天,着实有些…… “姐姐,我们不再大街上逛,跑到这来做什么,怪碜人的。”流月看着稀疏可数的人影。 “小丫头,你懂啥,这叫大隐隐于市。这不天还早着么,等过了晌午,人就多了。”水若君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让流月实在是琢磨不透她要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 这时一个中年汉子神色匆匆的从流月身边走去,弓着背,手里不知揣着什么东西。水若君自然也看见了。 “想不到啊,我都走了三年了,他家里的东西还没当完呐,一如既往的练着赌技,也不知道是否有长进。” “额。”流月开始有些佩服水若君了,感情这姑娘要带自己去赌坊,除了长得像个女子还真是看不出来她有一点女儿家应有的节操。 “姐姐,你赌技很好么?”流月就是看上她这一点,有这样的朋友也是不错的。 “算你丫头有点眼色。”水若君摆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继续道,“我从小就和府里的家将玩这些东西了,后来我父亲下了禁令,那些个家伙个个躲着我还来不及呢,也不陪我玩儿了。我心想着练了许久,怎么的也不能丢了这门本事,后来就喜欢上赌坊练手了。我琢磨着怎么也不能丢了我将军府的面子不是,后来就赢了好些银子。” 水若君一脸兴奋,颇感惋惜道“只可惜让我父亲知道了,就把我赶去师公那学武了,不然,我再不济也会名扬沁都吧。” “丫头,你想学么,到时候我们两姐妹一起名扬沁都那才叫厉害呢。”水若君怂恿起来。 “姐姐,你就不怕我师叔知道了?”流月弱弱的问了一句。心中却活络了起来,感情自己是遇到一赌场高手了。 “怕啥,你现在可是在我手上。”她又想了想,似乎觉着这样说的不妥,又小心翼翼的看了流月一眼,“丫头,你不会说出去吧。” 流月憋着笑,一本正经,大义秉然的点点头,十分肯定的说道:“姐姐,我跟你是一条道上的,断然不会出卖你。”顺便拍了个马屁,“以后我还得仰仗姐姐带我扬名立万呢。” 水若君听得心花怒放,十分受用,拍拍流月的小脑袋:“看不出来,你这丫头还挺上道的,不错,不愧是我喜欢的人带出来的小师侄。” ------题外话------ 咳咳,别光顾着看啊,记得留言啊,亲们 034 没银子 “自然,可是,我没带银子……。睍莼璩晓”流月摊摊手,耸耸肩甚是无奈,“出门太急了。” “没事,你跟着我还怕没银子么,我等会让你揣都揣不动。”水若君拉着流月朝着一家店走去。 远远的就能看见上头挂着有些范旧的旗帜在风中飘扬,上书黑色大字“长乐坊”。这名字是风雅,很难想像出这是个赌场的名字。水若君一马当先,掀开厚厚的挡风帘子,流月也钻了进去,一阵热浪扑面而来,身上的寒气一下去了大半。 虽然才是上午,里面的人还是很多的,一群一群的围着大桌子,各种兴奋的吼叫和叹息伴着骰子的刷刷声,和要庄家的吆喝,与外面安静的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让流月有一瞬间的不适应。 “还愣着干什么。”水若君一把拽着她往里走,由于流月的身量还小,水若君也是个未及併的丫头片子,挤进人群还是有些吃力的。她们一个劲的往前,难免惹得一些人的注意。 “唉唉,干嘛呢,挤什么啊,我说你一姑娘家的不在家绣花跑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啊,还带个没断奶的娃娃。”流月一个不下心被一大汉给推搡了一下,碰到另一个人的身上了。 “你说谁没断奶呢,眼睛长头顶上了么。没看到有人,都不会让一下。”水若君反唇相讥。 “姑娘,看你穿戴皆是上等的货色,怎么说的话竟是个下流坯子,你睁大眼睛看看这长乐坊哪有女子的,我看你自己不好好待在闺,还带着人家小娃娃出来祸害。”那人说着看到水若君脸色恼怒了,也不想惹事,立刻掐了话,“今儿个手气还不错,姑娘要玩的话我让个位置。” 水若君的脾气哪能这么轻易的就平白受人一顿说,她一把拉住那男人的衣物,冷笑道“哼,你今天手气好,何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玩两把过过瘾,不然以后可不一定能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那男人心下叫苦,暗暗扇了自己一个耳刮子,这样的机会就算是给自己自己也不敢要啊,都是自己嘴贱,好端端的多什么嘴啊。能上长乐坊的姑娘在沁都可是屈指能数的数,这姑娘虽然面生,看样子就是个不好相与的主,瞧瞧她手劲,明显是个练家子。 这时身边的几个人开始凑起热闹了,纷纷附和道:“我说王百斤,人家姑娘都说让你留下来玩两把了,你总不能佛了人家的面子吧。” “是啊,咱们长乐坊可是好久没有女子来玩了,人家指明要你,你总不能丢了咱们男人的面子不是。” “哼,来不来。”水若君放开他,甩甩手,十指交叉,掰得咯咯作响,挑衅道。 一旁的流月有些无语,这家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于是扯了扯水若君的裙摆,小声的说道;“姐姐,别玩过了啊,到时候要是把衣服都输光了就不好了。” “你这臭丫头,有这么咒我的么。” “姐姐,我没咒你,你干嘛对号入座啊,我说你别欺负人家。”流月真不知道水若君是怎么理解的。 “借过借过—”这时有人开始吆喝来来,不少人让出了一条道,饶有兴味的看起热闹来。 水若君气定神闲,颇有一股风范,让人不由侧目。流月想着这就是*裸的帅气。 “百斤兄弟,干啥啊,磨磨唧唧的,都等着你呢。”看热闹的就怕不热闹,跟着起哄。 王百斤咬咬牙,自认倒霉,勉强的冲水若君抱抱拳:“姑娘,方才我多有得罪,还请姑娘留点情面。” 水若君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脸上却是一副不留情面你又奈我何的模样,重重的吐出两个字:“好说。” “大!大!大!”几个正在堵得火热的人围着桌子开始叫唤起来了。 这时水若君从手上摘下镯子往桌上一放,对着流月眨眨眼,又回头冲着庄家豪气的说道:“我押小,你开。” “这……”庄家看着桌上那支镯子,“姑娘没有银子?” “没有。”水若君嫌那庄家磨叽,“你开不开,我这镯子可是个宝贝,比银子值钱多了,如果拿去当的话少说也有几两黄金的。” “姑娘,我不是说你这镯子不值钱,只是你拿个镯子怎么算赌注啊。”庄家犯难了。 “也对,要不这样,谁借我点银子,我赢了双倍奉还。”水若君收起桌上的镯子重新套到手上。 “叱,姑娘你没钱还来赌什么,真是扫兴,快下来吧,别丢人了。”一听到水若君没钱聚起来看热闹的都鄙夷起来。 “姑娘。”那王百斤从腰间拿出还没焐热的银子塞到水若君手中,打着哈哈,“姑娘,我今天赢得银子都在这了,算是给姑娘赔礼了。” 水若君也是不客气,睥了他一眼,笑道:“倒是个机灵的,姑娘我也不是小气的人,只是你刚才说的话着实不入我的耳,就算看在银子的份上我本该也不能为难你。不过我做事向来是一码归一码。”水若君放在手里掂了掂,又道,“分量挺重么。这样吧,我也不想占你的便宜,我们赌还是要赌的。” “姑娘……”王百斤想撞墙的心思都有了,他从前一直手气不好,欠了不少债,今天好不容易转运了,却又碰上这样的事。唉,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哀叹,谁让他跑得不快,虽说力气大些,会那么点的拳脚,可人家一个手就能把你拽回来,他还有戏么。怎么办,两个字,认呗。 035 乐极生悲 “姐姐,你快帮我那些,我走不动了。睍莼璩晓”流月挤着淡淡的眉头,小小的手里揽着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袱。 “哎呀,你没看我那的比你还多么?”水若君嘴上虽不愿,还是夺过流月手中的包袱。英气的眉毛向上飞扬,一边得意的笑着:“我说吧,一会让你揣着银子都揣不动。” 流月讨好的笑道:“姐姐真厉害,以后我没银子了就直接找姐姐来帮我赌几把。” 流月手里没了包袱,脚步也轻快起来,一蹦一跳的跟在水若君屁股后面,满载而归。 方才水若君实在是太酷了,太狡猾了。她方才是怎么说来着,一码归一码,就设了一个套。流月想着刚才那样的场面: “这样,我与你赌上三把,你若是赢了我,你的银子一分不少,我还把这手上的镯子送给你。当然,我若是赢了你,这银子我也不要多,只分一半就好。”水若君定了赌注,转而指了指一旁看热闹的,“又乐子大家一起玩,这样,赌我赢的站我这边,赌他赢的往他那边站。三局两胜,大家伙可以看清楚了再押注。” “会玩骰子么?”水若君伸手一掏,拿过庄家手中的骰子,随意的甩动,上下翻飞,让人眼花缭乱,只听得骰子在里面急促的撞击声。 “会……会……”王百千脸都白了,这手段不知要比自己高明了多少倍,没想到这姑娘还是个中高手,他感觉到自己嗓子像被什么卡住了似得,干涩的蹦出音节。 “哼,那就好。”水若君轻哼了一声手法及其潇洒,“啪”的一声骰子扣在桌上,神色傲然,双手环胸,极具气势的瞥了一眼王百斤,“该你了!” “比大小?”王百斤接过一人递过的骰盅,问了一嘴,手里也开始忙活起来了,慢慢的上下摇晃起来。 “嗯。”水若君应了声,看着他手上的速度不急不缓,耳朵却是微微颤动,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让流月顿感邪恶的笑容。 流月虽然是黑道大姐,以前难免也在赌场混迹过的,可是她天生对赌术不感冒,怎么学怎么练硬是学不来,但练就了一手看人的本事,她一看就知道这王百斤是个听骰子的,不过本事怎么样还是有待考究的。 “啪”王百斤重重的将骰盅倒扣在桌面上,额上冒着一层淡淡的汗意。 这时,许多人也开始押注了,当然都是在赌场玩过的,没有本事也有眼色,明摆的就是水若君胜券稳握,自然是一边倒的倾向,只有极少数是在在王百斤那边的。 “还有没有要押注的?”这时庄家扯着他独特的大嗓门吆喝道,看着都押的差不多了,才对着水若君客气的说道:“姑娘您看……” “开!”水若君知道他的意思,一拍桌子,骰盅直接震开了,在场所有人皆吸了一口气,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端端正正摆着的三个骰子。 这时听到有人说:“是豹子。” “到你了。”水若君把他们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仍然一脸欠抽的笑着。 王百斤愣了下,问道:“姑娘说的可是比大小?” “是,比大小。”水若君底气十足,比大小三个字咬的异常清晰响亮。 “如此,承让了。”王百斤听到想听的话,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宽厚的手掌慢慢的将骰盅移开,“五点,姑娘承让了。” 在看看水若君的豹子,三个红点,三点。 这下押了水若君的人脸色可是难看起来,这丫的不是分明在耍人么,不过还有两盘,有些人咬咬牙,赌了:“老子这把还押她赢。” “我押王百斤。”不少人移了步子,去了王百斤那,好心劝着押水若君的:“你眼拙啊,没看出来那姑娘是故意输的。” “第二局,还有没有下注的,快点的啊。”庄家声音依旧浑厚。 水若君并有让大家对她失望,骰盅子都被她摇出花影来,但最后竟然是个平局。这下押水若君的人望而却步了,纷纷改了道。 于是乎,水若君狠狠地赢了一笔,第三局果断的摇了个三十三点,三个骰子三个六点斜靠在一起点对对,三面五点三面六点,亮瞎了所有人的眼。 “丫头,还乐呢,走啦。”水若君给了流月一个爆栗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流月痛的呲呲牙,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能不能改了这个毛病啊,老是敲我脑袋。” “不能——”水若君拉着长长的尾音,这时她脚步一顿,拉着流月就往回走。 弄得流月一头雾水:“我的好姐姐你干嘛啊。” “别说话,快走。”水若君脚不着地,走得飞快。 “水若君,你给我站住!”一道威严洪亮的声音如一道天雷般劈过来。 流月在风中凌乱了心中哀嚎一声:“谁能告诉我这是个什么情况。” ------题外话------ 对不起,今天晚上突然断网了,弄了好久才好,所以晚了几分钟,捂脸……亲耐的,原谅我吧 036 压寨夫人 “水若君,你还想跑!” 水若君脚步一顿,流月差点栽倒地上,她仰着头看到水若君难得露出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闭着眼,牙齿咬的咯嘣咯嘣:“你,阴魂不散!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那声音离得越来越近,“你最清楚不过了,你躲了我三年,我可是想你的很。睍莼璩晓” “我不想你!” 流月听得一头雾水,直觉告诉她火药味很浓,于是很单纯的挠挠头,眨巴着大眼睛:“姐姐,他是谁啊?” “禽兽!流月别理他。”水若君嘀咕了一声,让流月感觉头都大了。 “小姑娘,我怎么不知道她还有个妹妹。不过小姑娘长得可是比你姐姐不知道好看多少倍呢。”那人越过水若君一把把流月抱起来,捏了她一把,流月嫌弃的打开他的大手,十分无辜,巴巴的看着水若君:“姐姐——” “你放下她!”水若君刚准备去抢流月,却被那男子轻巧的闪开。 “我要是,不放呢。”流月清楚的看到这个男子邪肆的挑挑眉,洪亮的声音沙沙的带着一股野性。 “你,你无耻,你混蛋,你卑鄙,你不是人!” “对,我无耻,我混蛋,我卑鄙,我不是人!既然承蒙你的夸奖,那我就当仁不让,却之不恭了!”男子凤眼微微眯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皮肤有些黑,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身份,与水若君是何种关系,但流月能想到的只有土匪这个词,原因无它,这丫的不但脸皮厚,笑起来也带着一股凶悍的痞气。 看着水若君的眼神明显是有恩怨的,似乎还不小,只可怜流月当了个靶子。 “这丫头我看着挺喜欢,你要是想通了,就来我这提人,要是想不通那我就勉为其难……”他掰过流月的小脸蛋,又柔又捏,冲着她的小脸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邪邪的笑道:“唔,手感还不错,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了你这妹妹好了。” “你……你……”水若君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他的手也气的一抖一抖。 “我很好,看到你这么有趣,我很开心!”说完还“吧唧”一下亲了流月一口,流月石化了,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他。那男子亲完还挑衅的撇了水若君一眼。 “你不要脸!”流月感觉到水若君的肺似乎要被气炸了。那声音喊得十条街都能听到,可怜她的耳朵,可怜她的——清白! “嗯,还好,这些银子我先拿去了,就权当是你妹妹的伙食费了。”他不是一般的不要脸,脸不红心不跳的抢过水若君手中的银子,没等水若君回过神便运起轻功跑得老远。 流月现在只感觉自己很衰,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不知道竟然不宜出门。半道上竟然被一个陌生男子给劫走了。远处的水若君渐渐的消失成一个小黑点了,流月似乎还能看到她此刻气急败坏,跳脚骂人的样子呢。 天哪,这水若君到底是惹了什么人啊,流月只觉得自己很无辜,非常无辜,十分无辜,特别无辜。她窝在那男子的怀里,对着指头,酝酿了半天,看了看他刚硬的棱角又低着脑袋,又瞟了瞟他,复而垂下眸子对着指头。 “想说什么。”男子喉头颤抖着,声音低沉浑厚。 “额,你要带我去哪。” “去做我的压寨夫人。” “你骗人。” “信不信由你。” “……” 流月无语问苍天,心里一直在默默的问候水若君:亲爱的姐姐啊,我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葬送了我的后半生啊。 “你是叫什么名字,家住哪的?”流月不死心,想探出个名堂来,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水若君吃噶,见着他还等绕道。 “你得叫我——夫君。”男子笑得很恶趣,故意调戏流月。 “你……” “我什么,除非你姐姐嫁给我,不然你就替你姐姐好了,反正我也不会介意。”男子痞痞的眯着凤眼,一把把流月按在自己的怀着,捂着她的后脑勺,还真是若有其事,我很不介意的样子。 “你是要杀了我解恨么!”流月被按在他的胸口,脑袋一阵阵的发晕,丫的,她快窒息了。 “我可舍不得,我看风大,帮你挡挡。”他松了几分力道,胸腔传来翁翁的声音。 “钟离成久——你给我站住。”远远的传来另流月兴奋的声音,水若君,够哥们! 流月趴到那个名叫钟离成久的男子肩膀上,后面追来一个红衣翻飞的女子,腾腾的怒火有愈演愈烈之势,直直的杀了过来。 “水若君,三年不见,轻功见长嘛!”钟离成久没有回头,流月只感觉如在云中,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这比坐飞机还过瘾。 “废话少说,你给我站住!”水若君看到好不容易追上的人又把她甩去老远,咬牙运气到极致,一头乌黑的秀发在脑后飞舞。 037 我使劲个儿哭 转眼,流月便看到巍峨的宫墙,清晰可见还覆着一层积雪的琉璃瓦,檐下结着长长的冰棱,折射出莹润的光泽。睍莼璩晓 “来着何人——”宫中守卫森严,看到钟离成久飞身而来,几道人影刷刷的不知从何处袭来,踏着瓦砾上的积雪,几块冰棱也被震碎了。 手中的长剑带着寒气扑面而来。 “后面有刺客,快去捉活的!”钟离成久抱着流月扭身一侧,躲过一道凌厉的剑气,脚下不免慢了慢,这下那几个侍卫看清楚了来者何人,纷纷收起剑插入刀鞘:“末将不知是王爷……” “算了。”他摆摆手,看到他们几个正满脸古怪的盯着自己怀中抱着的流月,洪亮的嗓音很是不耐烦:“看什么看,让你去帮我拦着后面的刺客,还愣着干嘛啊,记得捉活的啊,还有不要伤了。” 他脚尖一点便飘出几丈远,又想起点什么,“唔,记得,捉了送我宫里来!不要惊动父皇!” “……”一群人面面相觑。 惨了,流月闭着眼睛替水若君默哀。 “想啥呢。”钟离成久交代了一通后似乎心情很不错,一路哼着小曲带着流月进了一座宫殿,大殿里的炉子烧的暖烘烘的,两旁的轻纱帷幔垂在地上铺的红色绒毯上,走上去整个脚心都感觉舒服极了。 两边垂首立着几个身段窈窕的宫婢,见到钟离成久眼睛一亮便笑嘻嘻的朝钟离成久迎了过来。 “王爷,你可是好久都没来过了,姐妹们都可想死你了。” “是啊,是啊,王爷。” 这时有人看到了默默立在一边的流月,似乎是看到了宠物似的,莺莺燕燕,叽叽喳喳,这人摸一把,那人捏一把。 “王爷,这是你私生女啊,都这么大了。” “王爷,藏的可深啊。” “王爷,瞧她跟个瓷娃娃似的。” “……” 此时,流月,很生气!她分明看到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正勾着唇,一双凤眼满是笑意,小拇指好死不死的挖着耳朵,掏了掏,转转手腕,再掏了掏,拿出来,对着手指悠哉悠哉的吹了口气,挑挑眉,又换了只耳朵接着——掏。 “别碰我!”流月发飙了,她最讨厌自己像个宠物似的被人赏玩。这个臭男人怪不得水若君不喜欢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王爷,分明是个土匪,流氓!她气鼓鼓的挥去在自己脸上捣鼓的手,雪白的肌肤气因为生气透着一抹红晕,乌黑的眼珠子忿忿的瞪着,愈发显得可爱了,尤其是奶声奶气的说话声。 这一下,宫婢门愈发爱不释手了,捏着她鼓鼓的腮帮子做起鬼脸来。 “哇……”流月惊天动地的哭出声来,要多凄惨有多凄惨,心里却冷笑,哼,道高一丈魔高一尺,看你奈我何,我使劲个儿哭,我哭…… “呀,我的小乖乖,别哭啊。”年轻的宫婢们也没带过小孩,被流月一哭都吓乱了手脚。 流月哪里会,哭的震天动地,眼泪不要钱似的哗哗的流的欢快。 钟离成久也被流月弄了个措手不及,他只是一时兴起,而且一路上这丫头也丝毫没有怕生的样子,一点惧意都没有,到是和水若君一个样的胆子大。哪想这般轻易就能哭了。 “你们先下去吧。”钟离成久屏退宫婢,看到宫婢面露难色和歉意,摆摆手,“没事了,都下去吧。” “是,王爷。”齐齐的行了个宫礼,脚步翩跹,的相继离了主殿。 钟离成久大手胡乱的在流月脸上帮她擦眼泪,流月透着泪光看到他慌乱的模样心中暗爽,哭的更加卖起力来。 “哇……呜呜,哇……” “我的姑奶奶,咱能不能别哭了啊,行不。”钟离成久抱起她放在一张铺着兔毛的软椅上。 “哇……” “小祖宗,我错了,你别哭了。”钟离成久拿起一张帕子给她绞了把脸。 “哇……”流月偏过头躲过他的手,不让他擦。擦干了我可哭不出眼泪了,她吸了吸鼻子,扯着嗓子干哭起来。 “别哭了!”钟离成久大掌一捂,封住她的唇,此时的流月眼泪鼻涕全都被他捂在掌心了。 流月一个没忍住,“扑”的一声鼻涕泡泡很无辜的溅了钟离成久一巴掌。 钟离成久自然感觉到手中湿漉漉的一片,他的眉头都快拧成结了,自己真是哑巴吃黄连了,怎么这么大意弄了个这样的小屁孩来给自己最受。却还是不敢凶流月了,吊着嗓子轻声轻语的哄到:“嘿,不哭了,行不。” 流月听到他别扭的声音在心里憋着笑,声音小了点,一抽一抽的哽咽着,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浓浓的鼻子“哼”了一声。 钟离成久还没来的及放开手,凤眼甚是无奈的一闭,嘴里低咒一声:“该死的!” 037 皮糙肉厚,把我牙都咬疼了 “砰——”宫殿门口,水若君一袭红衣似火,一脚狠狠的踹开大门,似乎都要给踢出一个窟窿。睍莼璩晓流月被惊得一口气没喘上来,一下噎住了。 “咳咳……”原本哭的有些红肿的眼睛,被这么一折腾,又开始止不住的流眼泪了、 此时在水若君琥珀色的瞳仁中两股火苗里,清晰的映着钟离成久捂着流月口鼻的手,流月呜呜的咳嗽和泪汪汪的大眼睛。她跨过门槛,冲着钟离成久就是一个旋风腿。 钟离成久哪能让她得逞,身手也是比水若君强了不止一点,一把就握住她小巧玲珑的脚腕,往后一推一拉间就将水若君带入怀中,双臂扣住她正欲发力的手,环着她有略显青涩的小身板。如同一个浪子般轻佻的闻了闻水若君散落在肩头的几绺黑发,嗟叹一声:“水若君,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你,你臭不要脸!”水若君又气又恼,一时间又被钟离成久制住托不得身,想到方才在外面被一群侍卫阻截一番,还扬言要活捉她,心里就是一肚子的火。 这都是拜钟离成久所赐,她好歹是个将军的女儿,哪里受过这样的欺辱,不过似乎遇到这家伙自己就没个安稳日子。 钟离成久看到水若君倔强的盯着自己,一副快哭的模样,回过头看了看泪眼莹莹的流月一眼,手中的力道不由的放松了些,他可不想在一天之内看到这两个姑奶奶哭鼻子的样子。 “诶,我只是好久没看见你了,知道你回来了,气你都不告诉我一声。”钟离成久收起嘻哈的表情,也难得一本正经:“知道你肯定回去长乐坊,所以我就去哪堵你了,谁知道你不但假装没看见我,还掉头就跑,我说你什么意思啊,好歹我也是你未来的夫君啊!” “呸。”水若君撇过脸碎了一口唾沫,“你少自作多情,自以为是,一厢情愿了。” 流月两只小手揉揉有些模糊的眼睛,看着眼前亲密无间的一男一女,眼珠骨碌碌的打量着。下了一个判断:钟离成久喜欢水若君,久追不上,思念若渴:水若君路遇苏陌津,一见钟情,芳心暗许……最后总结了一句:我的无良师叔竟然成为钟离成久的——情敌了! “还不放开我!”水若君怒目而视,俏脸越发动人了,钟离成久似乎就是喜欢这一口,也不计较水若君的话,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故意道:“我就是不放,来咬我啊。” “你……”水若君气的两眼一翻,正欲爆发小宇宙,但还没来得及,就听见钟离成久一阵杀猪般的嚎叫。 “啊……” 钟离成久刚毅的俊脸一黑,捂着腰,突着眼珠子看向始作俑者—流月正仰着脑袋瓜子,撅着粉嫩的小嘴,磨着上下两排的乳牙,嗑的嘣咯嘣咯的响,水汪汪的眼睛无辜的,有些气愤的瞪着,奶声奶气,带着哭腔:“你说咬你的,没想到你不但看起来黑,咬起来也是皮糙肉厚的,把我的牙的都疼了,呜呜,你陪。” “哈哈哈,流月,干的好!”水若君自然而然挣脱了禁锢,跃出一丈远,看到钟离成久吃噶的样子,她实在是无比痛快。 “你!”钟离成久痛的似牙咧嘴,他一向能言巧辩,口若悬河,却被流月这话被堵得脸色更黑了。他有种想流眼泪的冲动,这丫头,咬的还真是地方,正是腰上的软肉啊,最是敏感怕疼的,竟然还嫌弃皮糙肉厚! “嘶……”这丫头可真是够狠的,钟离成久抬眼看看房上的琉璃灯盏,收回了差点飙出来的几滴水渍,不然让水若君看见了以后自己可就永无翻身之地,估计不出几刻钟这嗅事就给传到沁都的个个说书先生手里。 “姐姐,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你,哼,否则我见他一次就咬他一次。”流月跑到水若君面前邀功领赏,并表示自己会和她站在同一战线,同仇敌忾。 “嗯。”水若君火气泄了不少,凑到钟离成久面前一边上下打量着,一边“啧啧”出声,钟离成久生怕她发现什么端倪,谁料到水若君坏心的又在流月咬过的地方掐了一把,潇洒的转身,重重的在他耳边哼了声,幸灾乐祸:“这就是报应。” 钟离成久吃痛,皱着一张脸,忍着痛,目光略过流月单纯可爱的小脸上,这小姑娘真是个小煞星,谁遇到准倒霉。 “流月,我们走!咱甭和这样的人计较。”水若君牵着流月迈着步子,背着身子,朝身后的钟离成久挥一挥衣袖:“久王爷,好好养伤吧,我奉劝你一句,以后啊还是少出来强抢民女了!” “水若君!本王哪里强抢民女了,我……”钟离成久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凤眼微眯,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亮光,不知道打了什么主意,竟然嘿嘿的笑了笑。 ------题外话------ 亲,看完了记得动动手收藏一下哦! 039 面圣 “郡主,请留步。睍莼璩晓”水若君才出门就遇到一个着着深蓝色锦袍,皮肤白净的小太监。弓着身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做什么!”水若君眼睛一蹬,生怕是钟离成久又想折腾什么幺蛾子来,没好气的问道。 小太监也不生气,献媚的笑道:“郡主,皇上知道你来宫里了,今儿个皇上摆宴为陌公子接风洗尘,就吩咐奴才过来寻你,这不正巧赶上了,让奴才接您过去呢。” “哦。”水若君一听陌公子这三个字,眼睛一亮,清清嗓子,打着官腔:“那还不快带路。” “诺。”小太监领命,行了个礼,不敢怠慢,顺着宫道带起路来,一路也没闲着:“郡主,您可算是回来了,大家伙可都惦记的很呢。” “姐姐,他们惦记你啥啊?”流月接过话,小手拨弄着路旁修整整齐的灌木丛上的积雪,抓了几把大的碾成一个雪球。 “惦记……”水若君卖了个关子,正欲掉流月的胃口,一旁引路的小太监眉笑眼开自顾自的接过话,说道:“郡主,大家伙手都痒着呢,这两年可都是攒了不少月例银子,就等着郡主替大家伙都赢点酒钱。” “姐姐!”流月才知道为啥他爹要将她赶去学武了。感情她在皇宫也赌啊,要知道皇宫,尤其是对宫人的约束很多。其中一点,严禁赌博,这可是犯法的啊,还记得在卫国的时候就因为有宫人设赌,被惯了仗刑的。 “咳咳。”水若君一手握拳放在唇边挡了挡,提醒小太监一声,“这位兄台,小心隔墙有耳啊,到时候可别连累了我。”我可不想没来几天就被家里的那位再赶出去过苦日子了。 小太监知道自己多言了,被水若君这一句吓得不清,随即四下里张望,发现一个人影都没有,方才放下了一颗心,张了自己一个耳把子:“奴才多嘴了。” 流月拉拉水若君温热有些薄茧的手掌,示意她蹲下,小脸有些严肃一板一眼的说道:“姐姐,以后不准你在宫里开赌,哪怕是你手痒了都不行。”毕竟水若君是自己在这异世中看到的难得真性情的女子,脾气虽然有些野蛮娇纵,但对自己也是不错的,有个这样的朋友想必也是极好的,自己也真的不忍心看到她为了一些不值得的事情去犯错。 水若君自然是明白流月的意思,心中一暖,刮刮她翘挺的琼鼻,顶顶她的小脑壳:“知道了,小丫头。” 走过一条长长的宫道,入了几道高高的宫门,形色匆匆的宫娥们有的捧着碟子,有的拿着各色饰物,来来回回,好不热闹。宫娥们看到小太监身后的水若君,有些资历的宫娥便停下来,拎着身后的人恭敬的行礼。 开始水若君还会说句免礼云云之类的话,一路下来,水若君也懒得搭理了,郡主的身份倒是摆的十成十。毕竟这里是个等级制度森严的时代,水若君也免不了这个根深蒂固的观念。 只是流月,心中却是纳闷起来了,自己是个何等身份,似乎在所有人眼里自己只不过是个不懂事的黄毛丫头,不行,她一向不喜欢靠人的,纵然有这个莫名其妙的师叔罩着,但想想,若是有朝一日离了他那自己不过是个寻常的平民百姓,更甚者还不如吧,是个孤儿么,又或是陈国的亡国公主? 流月甩甩头,握紧了双手,手中的积雪随着掌心的温度化成了冰冷的水气,掩着指缝间滴落。 “郡主,您先在外头等着,奴才去向皇上通传一声。”小太监停下脚步,眼前赫然就是沁国皇帝平日里召见臣子的元华殿。花岗岩砌成的阶梯一道一道,打磨的异常光华平整,手抄汉白玉护栏上雕着各种形态的龙,栩栩如生,灵气逼人。 这时宫门打开,一个身穿暗红色宫装的的中年人挥了挥手中的浮尘看到立在阶梯下的水若君,立刻迎了上前:“我的郡主啊,可算等到你了,快进去吧,皇上可盼着呢。” “曹公公,你这两年可是长肥了不少啊。”水若君明显和他是旧识,热络的打起招呼来,曹公公笑得也是开怀,屏退了小太监,领着水若君就往台阶上走,“郡主啊,这宫门你晾着不走,非要打进来,一回来就惊动了皇上。” 水若君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嘟囔着娇嗔道:“还不是那个该死的久王爷,把我当刺客挡在外面,还让人活捉我,要不是我机灵,差点就栽在他手上了!” “你呀。”曹公公是沁国皇帝身边伺候的老人,自然眼力过人,看到流月默默的没出声,咦了一句,流月问道“小姑娘可是陌公子说的师侄?” 流月敛着眸子,心里有些复杂,水若君倒是抢了话,点点头:“不错。”又打听道:“陌公子也在里面么?” 曹公公含着笑,一双精明的眸子有些了然,应道:“在,不过我可要提醒郡主一下,公主前两日还盼着皇上给郡主指门好亲事呢!” “什么!”水若君一脚才踏进宫门,差点一个趔趄,还好被流月拉着,“我娘这都干的什么事啊!我才不要这么早嫁人呢!” 040 赴宴 “外面的可是君丫头?”水若君发出的动静着实不小,内殿的沁国皇帝自然是听到了。睍莼璩晓 “回皇上,正是郡主。”曹公公应了一声,挑起厚厚的帘子将水若君与流月引入内殿。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长塌,上置着檀木案几,案几上摆着一盘黑白棋局,两杯热茶分别置于左右,沁国皇帝一身明黄色的常服盘膝坐在榻上与苏陌津相对。 苏陌津在流月一进来便看向他们,食指与中指挑起垂在耳边的一绺黑发,白色的衣袖下是一只骨节分明,修长莹白的大掌,那佛发的动作当真是赏心悦目之极,犹如一个谪仙般悠然自得,不似人间之物。 他一双紫眸幽深沉静,水若君在他面前竟然难得露出一丝羞意,面色微红。朝着沁国皇帝规规矩矩行了个宫礼:“水若君拜见皇叔叔。” 只见他摆了摆手,放下的手中的黑子,回过头,慈爱的说道:“君丫头何时这么懂规矩了,唔,可是长进了不少。” “皇叔叔……”水若君娇嗔的跺了跺脚,好歹她的心上人在这呢。 “呵呵。”沁国皇帝甚是祥和,不似卫苍凌锋芒凌厉,让人心声畏惧。他有些发福,圆圆的脸上堆着一些细细的皱纹,眼里满是笑意,向水若君招招手,“来,君丫头,听闻你父亲说你对棋艺似乎有些兴趣,今日孤难得与陌对弈,你且过来观摩观摩。” 我才不感兴趣呢。水若君正欲拒绝,但想着眼前的陌公子,又巴不得凑过去呢,也无异议,一脸期待:“谢皇叔!” “流月,你也过来。”苏陌津淡唇微启,示意流月上前。 流月哦了一句,心里却打着鼓,我根本就是个棋盲啊,从来没有学过围棋,最多玩个军旗啥的。 苏陌津紫眸暗了暗,见流月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伸手一掏,便将流月揽入怀中。寒气顺着背脊划入肌理,流月打了个冷战,抬头对上苏陌津的视线,发现他正垂着眸子在看棋局,揽着她的手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流月只好作罢,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棋盘,不多时又冷又困,小脑袋便一点一点的跟周公聊起天来,丝毫没注意到苏陌津眼中的一缕淡淡的温柔和笑意。渐渐的只觉得身后的怀抱温暖之极,淡淡的莲花清香在她鼻尖萦绕,莫名的使她安心。殊不知苏陌津轻轻的渡着内力给她,她方能如此安稳的睡的香甜。 “啪”黑子落下,沁国皇帝摸摸光滑无须的下巴,嘿嘿的笑起来,“看你一分心可就是输了!”说完还看着苏陌津怀中呼呼大睡的流月。 “哪里,皇上棋高一着,陌自叹不如。”苏陌津淡漠温润的嗓音许是惊了流月,在他怀中蹭了蹭。 “这丫头怕是累了,陌先告辞了,来日再与皇上切磋一二。”苏陌津抱着流月起身,却被皇帝叫住了:“何须如此麻烦,曹公公,带陌公子去偏殿休息。” “诺!”曹公公挥了挥手中的拂尘,弓着身子,“陌公子,请。” 苏陌津朝沁国皇帝点点头:“陌,谢过皇上。” 等到流月醒来时,外面早已是灯火通明,她一把跳起来掀起丝滑的锦被,穿好鞋袜。她不是在元华殿看师叔和皇帝下棋来着,怎么躺在床上了。这是啥地方,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水若君呢,师叔呢。 她看了看身上的穿着,绯色的小袄,白狐毛镶边的围脖,没错,是今天穿出来的衣服,伸出手,依旧是一个小小的巴掌,不由的拍了拍脑袋,可能是睡蒙了,生怕像那次一样莫名其妙的回炉重生了一遍。 她掀开璎珞串成的帘子,跑了出去,发现师叔正在倚着一张软塌上反着书,见她醒了了,似乎早就知道,也未抬眼,目光转了一页,启唇淡淡的说道:“醒了。” “额。”流月抓了抓脑袋,刚刚自己是怎么了,莫不成还依赖上他了,怎么患得患失的。 苏陌津放下书搁在案几上,起身撩了撩白袍,牵过流月:“睡了这么久,怕是饿了,可有什么想吃的?” “师叔,现在几时了?”流月着实睡晕了,肚子也是饥肠辘辘的。 “唔,不晚,清池殿才开宴。”苏陌津话音才落,曹公公便在门外喊着:“陌公子,流月小姐可是醒来了?皇上差我来问问,请陌公子过去呢。” 流月:“……” 苏陌津见流月看着自己,便解释道:“我看你睡的熟便没叫你,又怕你人生地不熟,没见我着急。我本意是让水若君陪你在外头好好玩玩,谁想绕了一圈还是进宫了。” 替流月拢了拢衣领,开了门,曹公公还在外候着,不由点点头:“曹公公,辛苦了。” 流月听了苏陌津的话也是心中一暖,有些别扭起来了,他对自己这么好,但以后自己肯定会离了他去卫国找卫流冰的,而且自己也不想让他参与进来,算了走一步算一步,自己不是还小么,等回去了让他好好教自己武功才是正事。 此时的清池殿早已是歌舞升平,交杯换盏,热闹非凡,两旁的坐席早已满档。高高坐在首位的自然是沁国皇帝钟离帆,在他右手边几乎与他平位的坐席上依旧是空的,再往下是钟离雅柔等一些公主妃嫔,左手边是钟离成久等皇子以及大臣。 水若君虽是郡主,但她母亲是皇帝的胞姐,也是沁国的嫡长公主,又得钟离帆的宠爱,自然身份尊贵,与钟离雅柔同坐一席。 她再次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一旁的钟离雅柔看着她这般模样,便劝解了几句,一双眸子在身旁的空席上转了好几圈。水若君只是打着哈哈:“没事,我酒量好。” 又看到苏陌津的座位是空的,实在憋不住了也问出了钟离雅柔的心声:“皇叔叔,陌公子怎么还不来啊,今天不是为他接风洗尘么。” “君丫头,你什么时候对他如此上心了。”钟离帆打趣一声。 钟离雅柔却是有些防备的看了水若君一眼,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这时,通传的宫人远远的传来一句:“陌公子到——” 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大殿门口,神情各异,但都想见见这年少成名,才华横溢,风华无双,在外游历多年的陌公子现在究竟是何等模样。 ------题外话------ 月月今天上夜班……呜呜…… 041 喜事 白衣男子,犹如神祇,踏着白雪而来,衣袖无风自动,淡色的薄唇,莹白如玉的下颌,皮肤流转着淡淡的光晕,像是从水墨画中走来的人物,下一秒似乎就会乘风归去般,美得极不真实,一张银色的镂花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一双紫眸幽不见底,包罗万象,目光所及之处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睍莼璩晓 流月也是比去年在卫国国时长高了不少,有了苏陌津无微不至的照料和调理,虽然只有七岁,但在同龄的孩子中个头也是冒尖的了。 整个清池殿,突然止住了歌舞之声,舞姬也退置两侧。苏陌津依旧是牵着流月的小手,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向了沁国皇帝钟离帆。 “陌,拜见皇上。”苏陌津并未行全礼,但所做之人也丝毫么有意义,要知道这位陌公子在年少时便被皇上另眼所待,免去所有礼数,赐封府邸,入宫自由。 那时举朝震动,联名上书,但一干丞相等大臣被皇上召见一次后,便再无声息,对此事只字不提,承认了苏陌津的特殊存在。至于其他人,自然掀不起什么什么风浪来。而苏陌津也向来低调,极少露面,渐渐的都淡忘了他,只知道在沁国有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 “来,可是等了许久了。”钟离帆的语气不似一个皇帝对臣子的话,倒像是对友人。但流月却分明感觉到有一丝恭敬的意思,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但流月却是对苏陌津愈发好奇起来了,他究竟是什么人。 当然苏陌津除了对她笑笑,关于这个问题,他自然一句话也是不会多讲的。 苏陌津点点头,迎着钟离雅柔含羞带怯的目光以及水若君一双亮晶晶的琥珀瞳仁,从容不迫,优雅的撩了撩白袍,坐在了钟离帆的身侧,流月自然与他同席。 苏陌津提起桌上的刻着暗花,壶嘴修长,不知是何材料所制的茶壶,斟了一杯热茶递给流月。举手投足间起运流畅,自然之极。 “喝杯热水,暖暖胃。”苏陌津体贴入微。 流月到觉得局促起来,看了看钟离雅柔咬着下唇低着头瞥了一眼,有看到殿中那些探究审视惊奇的目光,她还是眼睛一闭,喝下了。暗道:师叔,你不知道你是焦点么,你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你么,对我好,也不用这样吧,还好我脸皮厚。 “诸位,今日宴请想必大家也都知道,陌早年便外出游历,如今已是回来了,在座恐怕绝大多是没有见过的。”钟离帆打破了这安静的气氛,“陌能回来,孤心中很是高兴。” 又举起手中的酒隔空对苏陌津一饮而尽:“孤先来一杯,希望陌以后能常为我解惑,辅佐孤一二。” 皇帝都喝了,臣子还有什么异议,自然是举杯同饮了,但是还是不免被钟离帆的话给惊住了,纷纷揣度起来了,辅佐一二? “陌,只不过是一介闲人罢了,陪皇上下棋解闷倒是真,若是说辅佐的话实在是做不来,还请皇上莫要与我开玩笑了。”苏陌津仰起头,喉结上下滚动,一杯酒也见底了,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对着殿中的臣子,挑开话题道:“陌在外游历,有幸遇到月儿,见她境遇窘迫便将她带回来用心教养,只是稚子尚小,以后若是惹了什么祸事,还请诸位大人包含一二。” 言外之意就是,一,我没心情辅佐皇帝,我只想在家管小孩,二,我的小孩要是惹事了,你们管不着,也别管。 钟离帆虽然还是挂着笑的,但眼中为不可查的闪过一丝失望,倒是那些臣子,免去了后顾之忧,纷纷回敬道:“哪里的话,能得陌公子教导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苏陌津点点头,给一旁郁闷的流月夹了一筷子菜,不再言语。 钟离帆知道苏陌津一向话少,接过话茬:“诸位爱卿,今日是陌的洗尘宴,都不用如此拘束了。” “诺。”众人一一应承。 丝竹之声响起,凤舞鸾歌,回,折腰身,舞姬们婀娜曼妙的身姿,渐渐将气氛暖了起来。时不时传来喝彩之声。 有些胆大的宫嫔妃子也跃跃欲试,胆子稍大点的也开始登台表演。交杯换盏间,流月打着饱嗝,挡住了苏陌津的筷子,撅着油油的小嘴,一脸幽怨:“师叔,求你了,不要再给我夹了,我快要撑死了。” 苏陌津没有说话,紫眸沉静如水,看着流月,流月一节一节的缩了回去,听得苏陌津的话如魔音贯耳,整个脑袋都扒拉一下扑在桌上了。 “乖,再吃一点。”苏陌津上唇开合间,温润的声音淌过舌尖,看到流月这副尊容,勾起一抹浅笑。 “父皇,儿臣有一喜事想起父皇恩准。”这时钟离成久放下手中把玩的酒杯,凤眼贼亮贼亮,对着水若君灿烂的一笑,惹得她一个白眼。 “哦,什么喜事?”不少坐在进前的人看向一脸莫测的钟离成久。 钟离成久环视一下,坏坏的一笑,清了清嗓子,慢悠悠的端起宫婢为他斟满的酒杯,咽了一口:“吖,好酒。” 放下酒杯,缓缓道来:“儿臣有一意中人……” 042 赐婚 水若君猛地看向钟离成久,心里涌出一个不好的预感,正欲说些什么。睍莼璩晓钟离成久怎么可能让水若君抢词呢:“父皇,儿臣想请父皇赐婚。” “哦,是哪家的姑娘。”钟离帆眼神在水若君身上扫过,他自然是清楚钟离成久中意的是谁。 “皇叔叔,若君也有一事想请皇叔叔做主。”水若君腾的一下站起来,挑衅的看了钟离成久一眼,眼中分明就是你就打住吧,本姑娘还看不上你。 “哦,君丫头莫非也有什么喜事想要孤做主?” “皇叔叔英明,若君也有一意中人,想请皇叔叔做主赐婚!”说完还不忘朝苏陌津这里瞟了瞟,看的流月的小心肝一颤一颤的,这个姑奶奶,莫不是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强了我师叔不成,流月扯了扯苏陌津的衣袖,见他依旧是无动于衷,淡然出尘的模样,扁了扁嘴,既然你不在乎,我干嘛替你愁啊。 “我可认得?”钟离帆有些莫名,询问道。  “认得,就在眼前。”水若君看到钟离成久黑着的脸,心中一阵痛快,“若君的意中人便是陌公子。” 什么,钟离雅柔愣了,钟离成久愣了,钟离帆愣了,流月佛额十分钦佩水若君的勇气。  “姐姐,婚姻大事你可不许胡说。”一旁的钟离雅柔娉娉婷婷的站起来朝苏陌津福了福身子,“陌公子,若君姐姐今日喝多了,怕是有些醉了,尽说这些浑话,还请陌公子不要介怀。”  “雅雅,我没喝多,你别胡说,我就是喜欢他,就是要嫁给他。”水若君不明白一向温顺善解人意的雅雅怎么会出来说些这样的话。 “唔,君丫头既然醉了就先下去休息吧。”钟离帆顺着钟离雅柔的台阶下了,陌公子是什么人,他虽然是个一国的皇帝,但还没有本事能给苏陌津指婚。好在苏陌津恍若未闻,似乎沉醉于歌舞之中。 “皇叔叔,我没喝醉,我……”水若君冲着苏陌津有些埋怨,跺跺脚:“陌公子。” “来人,还不快送郡主去休息!”钟离帆哪能让水若君接着闹下去,赶紧叫人把她送走,水若君虽然不服,但钟离帆发话说她喝醉了,她还能怎么办,责备的看了一眼钟离雅柔,好端端的坏她好事。 钟离雅柔低着头,捏着手中的帕子不敢与她直视。 “哼。”水若君在她耳边重重一哼,又剜了看她笑话的钟离成久一眼,没好气的对着小太监说道:“我自己会走,用不着扶我。” 等水若君走远了,钟离成久摇摇头,一副宠溺的模样:“父皇,不必把君妹的话当真,她一向顽略,之前儿臣与她玩闹了一下,不想她还与儿臣置气,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与儿臣赌气。” “父皇,儿臣想着自小与君妹一起长大,也是青梅竹马,以她的脾性怕是没有几个能降住她的,儿臣却是极喜欢的。”他说完出席在钟离帆的案前行了个大礼,不少人注意到了,纷纷看向他:“儿臣还请父皇赐婚!” “唔。”钟离帆沉吟一声,眼中却是布满喜色,可见他是十分赞同的,“如此,孤就替你做主了,你虽是朕义兄的遗孤,但这些年一直在孤膝下将养,也是孤的儿子,自然要给你说门好亲事,既然你喜欢君丫头,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曹公公,拟旨。兹闻嫡长公主之女水若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久王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水若君待宇闺中,与久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久王为正妃。念水若君年纪尚幼,待及併以后再择良辰完婚,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钟离帆一口气说完,像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就这样水若君的终生注定只能和钟离成久纠缠不清了。 “恭喜皇上,恭喜久王爷!”圣旨刚拟完,众臣皆来恭贺。 流月只能在心里替水若君默哀,看到钟离成久那张欠扁的脸,她就一阵头大,这个土匪。却没有注意到钟离雅柔看向苏陌津热切的眼神。 水若君猛地看向钟离成久,心里涌出一个不好的预感,正欲说些什么。钟离成久怎么可能让水若君抢词呢:“父皇,儿臣想请父皇赐婚。” “哦,是哪家的姑娘。”钟离帆眼神在水若君身上扫过,他自然是清楚钟离成久中意的是谁。 “皇叔叔,若君也有一事想请皇叔叔做主。”水若君腾的一下站起来,挑衅的看了钟离成久一眼,眼中分明就是你就打住吧,本姑娘还看不上你。 “哦,君丫头莫非也有什么喜事想要孤做主?” “皇叔叔英明,若君也有一意中人,想请皇叔叔做主赐婚!”说完还不忘朝苏陌津这里瞟了瞟,看的流月的小心肝一颤一颤的,这个姑奶奶,莫不是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强了我师叔不成,流月扯了扯苏陌津的衣袖,见他依旧是无动于衷,淡然出尘的模样,扁了扁嘴,既然你不在乎,我干嘛替你愁啊。 “我可认得?”钟离帆有些莫名,询问道。  “认得,就在眼前。”水若君看到钟离成久黑着的脸,心中一阵痛快,“若君的意中人便是陌公子。” 什么,钟离雅柔愣了,钟离成久愣了,钟离帆愣了,流月佛额十分钦佩水若君的勇气。  “姐姐,婚姻大事你可不许胡说。”一旁的钟离雅柔娉娉婷婷的站起来朝苏陌津福了福身子,“陌公子,若君姐姐今日喝多了,怕是有些醉了,尽说这些浑话,还请陌公子不要介怀。”  “雅雅,我没喝多,你别胡说,我就是喜欢他,就是要嫁给他。”水若君不明白一向温顺善解人意的雅雅怎么会出来说些这样的话。 “唔,君丫头既然醉了就先下去休息吧。”钟离帆顺着钟离雅柔的台阶下了,陌公子是什么人,他虽然是个一国的皇帝,但还没有本事能给苏陌津指婚。好在苏陌津恍若未闻,似乎沉醉于歌舞之中。 “皇叔叔,我没喝醉,我……”水若君冲着苏陌津有些埋怨,跺跺脚:“陌公子。” “来人,还不快送郡主去休息!”钟离帆哪能让水若君接着闹下去,赶紧叫人把她送走,水若君虽然不服,但钟离帆发话说她喝醉了,她还能怎么办,责备的看了一眼钟离雅柔,好端端的坏她好事。 钟离雅柔低着头,捏着手中的帕子不敢与她直视。 “哼。”水若君在她耳边重重一哼,又剜了看她笑话的钟离成久一眼,没好气的对着小太监说道:“我自己会走,用不着扶我。” 等水若君走远了,钟离成久摇摇头,一副宠溺的模样:“父皇,不必把君妹的话当真,她一向顽略,之前儿臣与她玩闹了一下,不想她还与儿臣置气,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与儿臣赌气。” “父皇,儿臣想着自小与君妹一起长大,也是青梅竹马,以她的脾性怕是没有几个能降住她的,儿臣却是极喜欢的。”他说完出席在钟离帆的案前行了个大礼,不少人注意到了,纷纷看向他:“儿臣还请父皇赐婚!” “唔。”钟离帆沉吟一声,眼中却是布满喜色,可见他是十分赞同的,“如此,孤就替你做主了,你虽是朕义兄的遗孤,但这些年一直在孤膝下将养,也是孤的儿子,自然要给你说门好亲事,既然你喜欢君丫头,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曹公公,拟旨。兹闻嫡长公主之女水若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久王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水若君待宇闺中,与久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久王为正妃。念水若君年纪尚幼,待及併以后再择良辰完婚,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钟离帆一口气说完,像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就这样水若君的终生注定只能和钟离成久纠缠不清了。 “恭喜皇上,恭喜久王爷!”圣旨刚拟完,众臣皆来恭贺。 流月只能在心里替水若君默哀,看到钟离成久那张欠扁的脸,她就一阵头大,这个土匪。却没有注意到钟离雅柔看向苏陌津热切的眼神。 然,当水若君知道这一圣旨时早已公布天下了,她也被打上了钟离成久的标签,她还会安安稳稳,本本分分的嫁给钟离成久么,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题外话------ 呜呜,原谅我吧,今天更晚了 043 大婚 十里的红妆,马车从城头排一路排到皇宫,路旁铺洒着大红地毯,两边的宫娥撒着花瓣,微风拂过,卷着花香刺得让她头疼。睍莼璩晓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银色的甲胄在阳光下闪着炫目的光芒,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难得一见的婚礼。 放铳,放炮仗,整个沁都都沸腾了,小孩子争先恐后的抢着宫娥们撒来的喜糖,一边吃着一边用亮晶晶的大眼盯着过来的八抬花轿。 “娘,那坐在花轿里的新娘子是谁啊。”一个梳着总角的小童一脸好奇的问道。 “那是镇南将军府上的若君郡主。” “娘,娘,她很漂亮么?” “漂亮。” “娘,我以后也要做新娘子。”小童一脸向往。 殊不知此时坐在轿中的人忐忑不安,金线绣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遮住了她的容貌,垂在两侧的流苏随着轿撵一晃一晃。凤冠霞帔,价值连成,一双纤纤玉手交叠在大腿上,绞着下面触感极好的裙子,竟没有生出一丝皱褶。 她似乎沉不住气了,只听得一声哀叹,纤手轻轻翻起盖头的一角。新娘的妆容一向是红唇粉面,色彩明艳。 入眼的便是一张娇艳欲滴的红唇,唇形妖娆的让人欲一亲芳泽,她侧过脸,一手又掀起帘子,透过微微的缝隙,看到外面成排的士兵护卫,有些恹恹的,甩下帘子掩好盖头。 想着早已逃之夭夭,逍遥法外,到处风流的正主——水若君。 虽说今日是大婚,但也是一波三折,而且大有长江前浪推后浪之势,可谓是波涛滚滚。外面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坐在轿子里的她的心中却是狂风暴雨,暗无天日了。 自那年钟离帆赐婚,到今日水若君早已及併,而且现如今已是二十一岁的高龄了。婚事一拖再拖,皇帝终于等不及了,挑来挑去,终于挑了个良辰吉日,一道圣旨下来水若君终于要出嫁了。 “唉,我澹台流月好歹是个黄花大闺女,两辈子没做过的事,今天给做了。”她揉了揉束得紧紧的腰身伸了个懒腰,心里暗叹,“我的水大姑娘,你可真够水的,找谁当替身不好非找我,你看看我这身板,跟你也差的太远了吧。保准一下轿就被认出来。” 澹台流月想着钟离成久黑着的那张脸又有些好笑,水若君也实在是太有才了,这些年来可没少整些幺蛾子。眼前闪过一双紫眸,澹台流月闭了闭眼,“要死,水若君你把我害惨了,你不知道我打不过他么,他可是你今天的主婚人啊。” “反正打不过他,还是睡一觉养养神好了,反正水若君已经找不回来了。”澹台流月左思右想,思来想去,心里发虚,安慰自己道。 反正自己也不知道水若君跑到那个犄角旮旯里去了,事情我做了,你们爱咋地咋滴吧。 就在昏昏欲睡,心尖尖还在打突时,轿子安安稳稳的落地了。 “娘娘,下轿了。”嬷嬷在轿旁提醒到。 澹台流月一个激灵,探出一丝内力,果真到了。这时,一只大手伸了进来,正欲起身的流月往回一缩,又坐了回去,看着那宽厚的大手有些发怵,摆弄着自己的,迟迟不肯递过去。 “君君,把手给我,我知道你不乐意,但你嫁给我已是事实了,我从前再如何戏弄你,也是因为心里有你,爱你。如今已你是我的妻了,以后你想怎么欺负我都可以。”钟离成久洪亮的声音带着沙沙的磁性,从未是一副纨绔土匪的模样,竟然能说出如此煽情的话,可惜流月再怎么感动,也只觉得有愧。 她一向和水若君一道,也知道钟离成久对水若君一往情深,但从前只觉得他可气,捉弄他让她觉得痛快。今日自己怕是要伤了他的心了,流月心里又是内疚又是后悔。其实水若君能嫁给他也是不错的。 “君君?”钟离成久似乎有些不耐正欲掀开帘子,一旁的嬷嬷立刻出声止住了:“王爷不可啊,这是不吉利的。” 帘子好在只开了一角,钟离成久看见了弋地地的红裙,一颗悬着的心也是放下了。 “君君,把手给我。”他难得的温柔。 澹台流月深吸一口气,死就死吧!递出纤手触到了温热宽厚的手掌。 钟离成久在轿外勾起一抹笑,一直笑道眼底,大手一握,紧紧的将那素白的纤手裹住。 044 压大 一旁的嬷嬷掀开帘子扶出澹台流月,大红的盖头垂在她眼前,换用内息调气,不敢呼吸,生怕一个不慎被钟离成久发现端倪。睍莼璩晓不过现在貌似这厮很是淡定,灼灼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澹台流月不敢大意,半响,钟离成久才牵着她的手引她走到寝殿,一路无话。 澹台流月还没有口技的本事,虽然纳闷今日的钟离成久沉闷,却也没有开口,直到他离开也没再说过一句话,把她一个人仍在喜房。 “水姑娘,你家相公可定发现我是个托儿,哎。”澹台流月见钟离成久走了,也没有顾忌,放开内力房中的一切皆清晰地看到了。大红的喜字贴窗,两排的烛台上摆着还未点燃的红烛,一张圆桌铺着红绸,上面摆了一桌的点心,一套红玉珊瑚酒器,处处充满喜庆的气息。 这时一个穿粉色宫装的婢子挑起拖地的红色纱幔,巧笑言兮的领着一众宫婢鱼贯而入,朝澹台流月行了个礼:“王爷吩咐奴婢前来伺候娘娘的,王爷说怕娘娘闲的慌,叫我们陪娘娘说说话。” 钟离成久宫中的婢子一向是最出众的,个顶个的漂亮,有小家碧玉型的,有温文尔雅型的,有活泼开朗的。澹台流月私下还是觉得这久王爷还是挺会享受的。若是平时她自然乐意看看美女养养眼,不过此刻她却丝毫没有这样的心情了,因为这一群婢女明显是钟离成久的心腹,最重要的是个个身怀武功,分明是来看住她的。 什么闲得慌,说说话。他意思就是:你给我好好待着,等我回来再收拾你。好吧,水姑娘,水姐姐,你家相公比你确实淡定多了,确实聪明多了,也确实想娶你。 钟离成久没有揭穿,他要等晚上来收拾我。天呐,我的清白啊,毁了毁了。澹台流月很理解钟离成久,也是发自内心的明白钟离成久现在打得什么主意,心里发苦。 “吉—时—已—到!”司仪公公们拖着长长的音,沿着阶梯一层一层的传到内殿。 钟离成久一袭大红色的袍子越发显得他坚毅英俊,宽肩窄臀,黑发被镶金羽冠高束于顶,长眉入鬓,一双凤眼勾魂夺魄,棱角分明的轮廓如刀斧削过一般。 “父皇,若君她有些不适,儿臣先接她去歇息了。”钟离成久立在殿中,背脊有些僵硬。 “这丫头如此不省事,今儿个是她大婚怎能不来。”钟离帆皱着眉,甚是不悦。 “父皇,吉时已到了,现在让她过来怕会错了时辰。总归是嫁给我了,我代她一并行礼也无碍。”钟离成久坚持道,钟离帆想了想,也罢。总归是嫁过来了,以君丫头的性子不惹什么乱子出来就不错了。 “哦。”坐在一侧,仍旧是一袭白衣的苏陌津意味不明轻哦一声,紫眸在钟离成久身上转了一圈。 本来寻常的王爷成婚只需在他自己的府邸便好,皇上也是不会参与的。今日久王爷大婚本就是存在异议的,不但在皇宫举办,皇上还亲自出席,就连主婚人都让苏陌津来当。不可不说是荣宠至极,史无前例的。 此时不少官员开始交头私语了,有些却是在看好戏,一副早猜到有事的样子。 “开始吧。”钟离帆扫了众人一眼,立刻都闭嘴了。 “这,皇上,陌以为久王爷还是等王妃身子痊愈了再补行此礼为妙。”苏陌津撂着自己垂着耳边的一绺黑发。 “不必了,我代行便是。”钟离成久一语回绝。心中却道:等补行全礼,还不知道又要等几年,省的夜长梦多,水若君,你就算跑了也是我钟离成久的人,哼。 某人正在某间赌坊财源滚进之时,右眼皮子突突突的跳个不停,她揉了揉,嘀咕一声:咦右眼跳灾?我怎么光进财啊! 闹哄哄的赌坊,一声清澈透亮的声音豪气冲天,再次响起:“压大!” 045 洞房 红烛燃起,灯芯摇曳,火焰跳跃着,黑色的剪影明灭飘移。睍莼璩晓澹台流月不敢放出太多的内力探物,毕竟是很浪费的。 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看着桌上一桌的点心,着实是有些煎熬了。 “王爷可回来了。”外面传来嬷嬷喜气的声音,澹台流月立刻收回内力,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打着鼓。 “你们先下去吧。”钟离成久踏着大步,冲宫娥们挥挥手。 一旁跟着进来的嬷嬷却止住了:“王爷,您还没掀盖头呢。” 钟离成久脸色阴沉,睨了那嬷嬷一眼:“你下去便是,我的王妃自然是我来掀盖头。” 流月分明听见他把‘我的王妃’咬字格外用力,闭了闭眼,咬了咬红唇,感觉他离得越来越近了。 那嬷嬷被这话一堵,笑脸一僵,呐呐道:“那老奴先告退了,恭祝王爷……”她原本还想说些好听的喜词,却被钟离成久一个不爽的眼神给刹住了,行了个辞礼,退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澹台流月和钟离成久两人。 “一,二,三……三十……”流月心里默默数着数字,她透着盖头的下摆分明看到一双金丝钩编的红绸面黑底靴子赫然就在眼前,一道视线在她身上粘着,迟迟没有开口。 “你。”流月觉得还是先发制人的好。 “你。” 额,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了呢。流月心中暗自腹诽,咬咬牙,“你先说吧。” “你先说。” 钟离成久也没有料到竟然有这样好的默契,一时间脸色又黑了黑。 噶,澹台流月瞬间觉得尴尬极了,两人间流转着诡异的气氛,她正准备酝酿着什么说词好,眼前一亮,红色的盖头被钟离成久挥下,上好的绸子叠皱在一起落在脚边。 澹台流月低着头不敢看他,额前的流苏微微晃动,投下串串的影子,看不清她的脸,只有一张紧抿的红唇,光泽莹润,艳丽妖娆。 钟离成久一把将挡在她额前的流苏坠子捞起扣在她凤冠头饰上,勾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脸与他对视,凤眼一眯泛着迫人的光华:“其实以你的姿色嫁给我真是委屈你了。” “你……” “我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么,水若君要是不回来,你就替她。”钟离成久唇边勾起一贯的坏笑。 “你敢!”澹台流月反唇相讥,压根就不相信。 “你看我敢不敢,七年前我说的话你难道忘了?”钟离成久挑挑眉,对她吐了一口温热的气息,提醒道:“我记得我说过除非你姐姐嫁我,不然你替你姐姐,我也不介意。” 澹台流月想着那年初见他时不就是因为这个么,不过她并不傻,对钟离成久的威胁也不在意,毕竟我家的师叔在呢。但是为了水若君这姑娘的名誉着想,为了她的终生幸福,她个人觉得钟离成久还是可取的,这些年虽说是打打闹闹,但钟离成久对水姑娘可是真好。 外人都说久王爷风流纨绔,孰不知他是个痴情种,一门心思都在水若君身上。也罢,今日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了,她就不能心软被水若君灌了*药答应了这般荒唐的事。 “这次是我对不起你。”澹台流月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洒下一片暗影,复而抬眸,一双明亮的眸子通彻剔透,乌黑的瞳仁里光芒点点,流光溢彩。她酝酿了一会,举起涂着红色豆蔻的纤长手指,对天起誓,言词恳切的说道,“但,我这次真的不知道姐姐去了哪里。” 钟离成久凝视她片刻,见她说的不似是假的,收回勾着流月下颚的大掌,揉了揉眉心,十分无奈,深深的叹了口气,隔空拿起桌上的酒壶,仰着脖子一口喝掉了。 流月从未见过男子伤神的模样。脱下套在外面的喜服,摘下头上的凤冠,工工整整的叠好放在铺满枣子、花生、桂圆、莲子的喜床上,拂过手下的那床绣着牡丹,鸳鸯的喜被。颇为感慨,螓首微摇,心中暗道:我的水姐姐,你们纠缠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明白你喜欢谁么。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她回来。”澹台流月回过身,向钟离成久保证道。 钟离成久勉强的勾了勾唇,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流月,隐隐约约还有几分小时候的模样,七年了。 请假公告 亲爱的宝贝们,我是月月的朋友,现在这里替月月给大家弯腰鞠躬,~(>_<)~,说声对不起了。月月家那边断电了,今天实在是木有办法给大家更新了, 谢谢大家对月月一如既往的支持,她也很着急,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月月向大家保证,只要一来电,立马更新, 再次鞠躬,捂脸抹泪… 046 缺德 当年跟在水若君身后到处闯祸的黄毛小丫头也是长大了,可水若君还是那副性子,冥顽不灵!欠调教! 迎上她的殷切诚恳的眼神,沉者嗓子:“不必了,我自会派人去找,今日之事你知我知,记住,我已经和她完婚了,还有,今晚你就在这过夜吧。睍莼璩晓” “过夜?”一道声音如同从天上的云端飘来,甚至还能听到回响在耳边的袅袅余音。澹台流月才听得这声便立刻脚底生烟,虚影一晃从窗台跃了出去,那速度让钟离成久都没反应过来,心中惊讶:这丫头,好俊的轻功。 “月儿,真是胡闹!”才眨眼功夫钟离成久便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整个沁都都知道小魔王澹台流月的克星是她的师叔陌,也只有陌能制住她,真是一物降一物。 苏陌津放下被抓来的流月,嘴角抿成一条线,如玉的下巴也绷得紧紧着,气质无华,似有隐隐的怒气。他对着钟离成久颔首,颇为歉意的说道:“王爷,陌教导无方,竟然做出此等荒唐之事,让王爷受委屈了,不过流着月儿在此过夜着实不便。” “就是,我都说了帮你找姐姐,我还没嫁人呢。”澹台流月虽然知道钟离成久不会对她做什么,自己当然也不在意这东西,但是眼前的师叔可是大大的在意啊,现在闯了祸,自然要顺顺师叔的意思不是。 “月儿!”声音虽然温润,语气却是重了,紫眸一压,深不见底的眼瞳里聚起旋窝,山雨欲来一般,差点要奖流月淹没。 “也罢,你且先带她回去,今儿算是给你个教训,只是,今日之事还请陌公子帮个忙,我不希望还有第四个人知道。”钟离成久卖了苏陌津一个人情,他本是打算扣住流月一晚的,毕竟宫里人多眼杂,挨过今天,等明天天一亮再借口说水若君出走了,这样就不会有人起疑水若君逃婚了。 以往他也是知道流月习得一身上乘武功的,但宫里能者之多,又怕她万一被发现。所以权宜之计,还是留宿一晚保险些。但方才看她轻功已是难得了,如今陌公子来取人,自然没有再扣住的道理。 “王爷尽管放心便是,月儿种下的祸根,自然会还王爷一个交代。”苏陌津算是答应了要帮钟离成久找人了。 钟离成久不拘的一笑,整个人竟然都有些颓然的样子,大口闷了一杯酒,挥挥手:“不送了。” 苏陌津也没多话,一把搂起流月的纤腰消失在新房中。 钟离成久仰着脖子环视一眼空荡荡的荡荡的新房,喜床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凤冠霞帔,他叱的一声笑得有些讽刺,大婚日,新娘子逃之夭夭,留下他独守空房。 桌上的那壶酒喝完了,他也没再叫人烫几壶进来浇愁,只是一个人守着清清冷冷的房间,看着那烧着的红烛一跳一跳的烛火,渐渐的有些朦胧,化作虚影…… “师叔,我错了。”澹台流月像个乖宝宝似的,低着头,认错态度端正,发自内心的检讨了百八十遍。 终于等来了坐了半天,在解棋局的苏陌津的一句话:“这么缺德的事,也就是月儿能做出来。” 额,师叔,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这是不道德,但还不至于缺德吧!流月心里嘀咕了两声。 “既然知道错了,明日你就去寻人吧。”苏陌津丢下这句话,放下手中的一块木牌,起身,在流月面前站定,仔细的看着流月,冰肌玉骨,姿色天然,占尽风流,眉间清丽,双目妖娆。错开一步,擦身而过,留下一抹凌冽的莲香。 再一看已是不见人影了,流月挑挑眉,心里鄙夷一声:又装逼。耳边却响起苏陌津的声音:月儿,你明日一早启程,不必与我辞行了,那桌上的木牌是你身份的标识,切不可弄丢了。 哦,澹台流月算是明白了,拿起桌上普华无时的木牌,巴掌大小,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黑沉沉的,甚至有些难看,上面刻着一些古怪的花纹,隐隐的觉得像是什么孤僻怪异的文字,除了造型奇葩外,实在看不出来有啥作用了。 “人家让收着就收着。管它能干啥。”澹台流月喃喃自语,收了牌子往兜里一塞,拍拍手,喝了口桌上还热着的茶,发出一串声音“咕噜,啊……” 明天就走了,这么好的茶怎么的也不能浪费了不是。只是上哪找那姑奶奶呢,这着实是个问题,值得思考一下。唉,要是有手机,扣扣神马的就不要这么费劲的找人了。澹台流月再一次感慨这啥都不发达就武功发达的时代了。 047 出城 天才刚亮,城楼上守夜的哨兵困劲正浓,揉揉快要阖上的眼皮,打着哈欠,换了只手拿长枪,撑着背脊,站的如一根标枪。睍莼璩晓渐渐的,带着头盔的脑袋重重一点,立刻惊醒了,摇摇头,再次打起精神来,朝城下望了望,那时个什么东西?再一看,我滴乖乖,困劲不但去了十成十,一下像打了鸡血似的。 大嗓门一吼:“快,快!有情况,有情况!” 这一嗓子可把几个一起值夜的从周公那拉了回来,手里一抖,抓着长枪的手一撩一个个的都往外边看去。 只见一个毛光油亮的黑豹子正迈着阔步,一摇一摆像没睡醒似的朝城门走来。它背上还坐着一个蓝衣人,看那身形有些纤瘦,坐姿却是极为倜傥,手里刷刷的摇着象牙为骨,韧纸为面,墨迹点缀一副山水图案的折扇,好不风流。 “开城门,快开城门。”这时一个年长点的看清楚来者何人,立马催促道。 “头儿,还没到开城门的时辰呢,现在要想出去也得有令牌才对。”那个大嗓子倒是个实诚人,挠挠脑袋,十分不赞成头儿的做法。 “让你开就开,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头儿的眼珠子一蹬,吓得他一缩,嘴里蠕捏了两下,方才不情不愿的跑了下去。 待一人一豹走远了,他对着啐了一声:“什么人,摆个这么大的谱!” 已经出城的澹台流月手中的折扇“刷”的一下收起来,敲了敲小黑的脑袋:“都是你这个家伙,让你在家好好呆着非要跟着我出来,害得我声名受损。” 可怜的小黑白白委屈的挨了下,它扭过头,绿色的眼睛委屈的看了正舒服的坐在它背上的澹台流月,低低的咽呜一声:跟我有啥关系,为毛总得让我背黑锅啊,大爷我容易么我。 “因为你黑!”流月想都没想,直接打击到小黑了。 小黑:“……” 澹台流月反正也是闲着,继续听着城门口的动静: “我说,你才刚来,在沁都最惹不起的人你可能还不知道,今儿个我就给你数数,以后可得注意了,不然哪天你栽跟头了,可别怪我没提点你。” “头儿,您说。”那哨兵毕竟年轻,总归是看不惯这些个事。 “你刚刚也是看见了,那个骑着黑豹子的就是流月姑娘,最是惹不得的。你应该听说过连皇上都敬重三分的陌公子吧?”头儿领着他上了城楼,问道。 “自然是听过。”有些莫名。 “那就对了,这流月姑娘就是陌公子的师叔,极是宠她,她从小就跟着将军府的若君郡主,练就了一副乖张的性格,谁要是不入她的眼,哼哼。”那头儿冷笑两声,听得年轻的哨兵有些悚然。 “反正是没有一个有好结果的。”头儿见威慑起效了,睨他一眼又接着说道,“知道昨日大婚的久王爷吧。” “知道。”哨兵点点头,洗耳聆听的模样。 “唔,那久王爷也是没少挨整的,你瞧瞧拖了这么久的婚事,要人家早已是儿女成群绕膝跑了。”说罢又瞟了瞟周围,神色古怪对着哨兵耳语一番:听说就是因为流月姑娘在跟着陌公子学医时一不留神给久王爷下错了药,你猜怎么着。 哨兵摇摇头:“怎么着了。” “桀桀,还不是男人的那点事么,你不知道。” 哨兵看到头儿满脸揶揄的坏笑,神经大条的他也终是反应过来了,脸色又红又白:“啊,这也太……狠了吧。” “哼,不然怎么不能惹呢。”头儿又补充了一下:“久王爷差点就被整的无后了,这姑娘看起来人畜无害,那也是你惹不起的!” 澹台流月很无奈,替钟离成久忧伤了一把,也替自己捏了把汗,我有这么狠么,这都是个意外啊。 “小黑,还是不是个爷们了,兔子走的都比你快。”澹台流月收回耳力,找上了小黑的岔子。 小黑哼哼唧唧的抱怨了一下:兔子它驼不动你! ------题外话------ 宝贝们,前天家里停电了,漏了一章,这两天有些忙,所以等两天补上哦。 048 重回卫国 不过抱怨归抱怨,脚力却是快了不止一点两点。睍莼璩晓天色大亮了,日头也见高了,暖烘烘的照在澹台流月的身上,她眯着眼,手里有一下每一下的晃着扇子,好不享受。 “小黑,你先在这等着,前面有个茶铺,我先去打听一下姐姐的去向。”澹台流月交代完,跳下了小黑的背脊,拍拍它的大脑袋,看着它丧气的样子,不由补充道,“就你这样,还不得吓得人家说不出话来,还怎么问姐姐朝哪方向去的!” 说罢,迈着轻快的脚步,眼见着只踏出一步,却像是缩尺成寸,明明就在眼前,眨眼工夫又离得极远了。 澹台流月怕惊扰了那正在烧水的中年男子,待到近了立刻收回了轻功,与普通人无异,刷的一下开了扇面,一手潇洒的摇着,一手背在身后。她今日穿的是一身蓝面白底的劲装,双手衣袖皆用白绸束缚,腰间束着一条宽宽的腰带,上挂着一只双圆环中空缠丝玉佩,色泽通透无暇,内有红光萦绕,端的是一个宝物;罩着一个浅色的长衫,蹬着一双千层底马靴,虽然没有刻意的扮上男装,却比真正的男儿更有神韵。 “这位公子,一大早的就赶路了吧,现在天色尚早,不如先过来坐坐,歇歇脚。”那大叔十分憨厚,似乎是对过往的人习以为常了,主动招呼起来。 “咳嗯。”澹台流月一听“公子二字,不由噎了一下,背在后面的手握成空心拳,对着嘴唇咳嗽了一声,虽然自己没有在意这身装扮,只是图个利索方便,但是没想到落在别人眼自己竟然成了公子。 澹台流月微微压沉了嗓音:”嗯,这样,来碗水吧,就不喝茶了。“她收起扇子,在手心里来回拍着,寻了一个位置,撩起衣摆,一屁股坐下。 ”好嘞。“专业的词语说的十成十的地道标准。 身手利落的拿起壶倒了满满的一碗,摆上了桌子:”公子,您的茶。“ ”唔。“澹台流月喝了一口,入喉清甜,甚是好喝,”老板,你这水不错。“ ”嘿嘿,这水是山泉,自然是好的。“他一边忙活着,一边乐呵呵的答道。 ”这件茶铺子看起来有些时候了。“澹台流月打开话匣子,又喝了一口。 ”是啊,有三十几年了,这铺子是我家老爷子传下来的,中间还修缮了几次,费了不少银子,好在有不少过往的商客,大部分都是他们筹的银子,嘿嘿。“他环视了一周,颇为感慨。 ”哦。“澹台流月点点头,用折扇敲了敲额头,问道:”老板,你可是见过两日前路过的一个红衣女子?比我矮些,样貌俊俏,梳着……“她将水若君的衣着样貌一一比划了一番,却见大叔一脸沉思,有些茫然。 ”公子,你这下可就为难我了,昨日久王爷大婚,所以这几日往来的人多了许多,我也是忙的很,到真是没太注意,不过红衣女子倒是有几个,只有一个是骑着马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公子要找的人。“他皱着眉头思索一番,有些不敢确定。 ”果真是有个骑马的红衣女子?“澹台流月觉得这个回答是有些不靠谱,但总比没有好,又怕错过了,不过想想,水若君骑马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确实有个,当时那姑娘来讨碗水,也不知怎么的就跟人家赌上了,但是那姑娘黑的很,脸上还有一个黑斑,不像是公子要找的。“ ”你可知道她朝哪里去了?“澹台流月一听她开赌就知道没错了,这丫还知道掩饰一番。 ”唔,她听人说卫国有个二皇子,三个月后要选妃,甚是感兴趣,还大言不惭说必定选她。“老板不为苟同,摇摇头。 ”我的水姐姐,放着自己的未婚夫不管,现在还跑去追人家二皇子了。“澹台流月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一把,有些头大,这姑奶奶也太能惹事了吧,去卫国…… ------题外话------ 今天平安夜了,宝贝们,圣诞节快乐哦,今天晚上出去和朋友聚会了,所以更晚了。 049 我乐意 去卫国,澹台流月眉头一蹙,不由的勾起多年前的往事来。睍莼璩晓八年过去了,卫流冰也不知道可还好,眼前掠过那抹小小的身影,常年苍白的脸庞,一向体弱的他现在是否还似从前那样病怏怏的。 “老板,谢过了!”说罢,掏出一串铜钱放在桌上,不等老板回过神身形一闪,没了踪影,至余下桌上飘着几缕热气的茶碗。 也许是压了许久的思念,流月有些急切的想见到故人了。卫流冰是千陇语清的唯一骨肉,自己虽然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从小待自己是极好的。若不是那年,卫流冰又怎会失去母亲,独自一人在深宫中煎熬。今日得了机会,说什么也要去卫国寻他一番。 “小黑。”澹台流月跃身上了它的背脊,“我们去卫国,你快些。” 小黑跟随流月一起长大,自然是清楚此刻澹台流月的急切,后腿一蹬,如离弦的箭,在空中划过一道黑影,后面的路过的几个人以为看花了眼,方才明明像是个猛兽,不敢靠得近,怎么一晃眼就不见了。 澹台流月日夜兼程,离了沁国直奔卫国京城,那个令她一切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一来是因为她深知水若君的性格必定会在一路上改头换面,如果她真的打算来卫国当什么二皇子的妃子,与其大海捞针那还不如在这等她出现。 她不想惹太多的动静,毕竟这不是能横着走的沁都,天亮之前,便让小黑去外头遛弯了,顺便威吓它一番:你要不是不给我找个媳妇,你就别回来见我。 小黑委屈的哼唧了几声,大脑袋在她身上蹭了几下,不满的摇着尾巴:为啥受伤的总是我。 但是在澹台流月的注视下,它还是一步一回头的闪了。 澹台流月虽然是披星戴月的赶路,但还是神采奕奕,不露一丝疲乏之色,身姿轻盈。随着要入城的人越来越多,都开始说起打开话唠子了。卫国的话和沁国虽然相像但还是有所不同的,不过并不影响流月。 “可不是,我们家小姐也是为了这次选妃而来呢。”一个马夫在马车下与另一个马夫打扮的人说道。 “哦,我家小姐是来主家暂住的,顺便乘了主家的意思才去选妃的,也就是冲个数而已,听说这次选妃只要是出身干净,过了年纪的女子皆可参选,现在个州府的女子都开始选拔了,有的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澹台流月听着不由多看了那人一眼,心道:这二皇子是选妃子还是选后宫啊,也不怕吃不消。在听了听其他人的,说的无外乎是二皇子大选之事,澹台流月有些无语,实在是没了兴致。 “开城门了——”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句,纷纷都开始朝里涌去,流月被挤在中间,翻了翻白眼,内气在周身一裹,谁也近不了身。许是跟着苏陌津久了除了与自己亲近的人,她还真是不习惯别人碰她。 “姑娘,你就不怕伤者别人。”才踏进城门,一个男人在她身侧笑道。 澹台流月抬了抬眼,十分不爽:“你怎么不说我被挤伤着了。” “嘿嘿,姑娘真是有趣,听姑娘口音不似是卫国人吧。”那男子才听得流月的一句话就很是肯定。 我可在卫国土生土长了六年多,只不过是还没找回口音而已。澹台流月扁扁嘴,懒得搭理了,谁想他还是亦步亦随,跟着不放。 流月眼间看到一家脂粉铺子,脚步一偏,踏了进去。谁想那老板看到她,立马喜笑颜开,恭维的喊了声:“公子,来给夫人买胭脂么。”正好有几个小姐捂着看着他偷偷的笑着,还有一人对着他暗送秋波。 澹台流月只恨这老板眼拙,对于那秋波,她自然是承受不起,偏过头就看见正在门口捧腹大笑的某人。 转了转眸子,挂起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双目妖娆无限,眉间却是清丽无华,摇着骨扇,在胸前晃了几下,当真是潇洒风流,气度超脱。她在摆放讲究的柜前踱了几部,随便指了一个,一副认真求教的模样:“唔,我看这个不错。” “哎呀,一看公子便是是识货的人啊,这是红蓝花为原料,是制作胭脂的原料之冠,又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序所制成,其色如霞……”那老板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着。 澹台流月似乎很感兴趣,一个接一个的问着,约莫过了一炷香,老板也是说的口干舌燥,有些不耐了,可那男子悠闲的坐着对面的茶棚里,笑盈盈的看着她。 澹台流月也不好厚着脸皮再问下去了,付了钱,一样买了一些,收了银子,老板自然满是客气,心知今日掉到大鱼了:“公子,过两日会来一批上等的口脂,我给公子留些,公子别忘了过来拿啊。” 澹台流月满脸黑线,看到那人还是阴魂不散的跟着自己,啪嗒一下收起扇子甚是恼火:“你跟着我干嘛!” “我乐意。” “……” 050 硕亲王府 “别再跟着我了。睍莼璩晓”说罢也不顾大街上多起来的人流,提气运气轻功,消失在人群中。那男子愕然,看瞬间没了的踪影,又摇摇头失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也朝着她离去的方向追去,只不过才追了一条街便停下来,讶异之色溢于言表:倒是自己小瞧了她,想不到她轻功如此了得。既然丢了,他也只好作罢。今日在城门见到她就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所以才跟着她一路想看看她往哪里去。 但是她的反应真是让自己开了眼,不由得更有兴趣,许是见惯了京中的名门闺秀,遇上这样一个野味吧。当他还在回味无穷的时候,澹台流月早已将他甩到十万八千里远了。 在一处宅区停下,看着身后没有人了方才舒了口气:“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想到竟然脑子没生好,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澹台流月走了几步,却越觉得这地方眼熟,把刚才的事情放在脑后,一心想着自己是不是来过这里。 朱红色的大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依旧威严壮丽,两旁分别立着伏地的狮子,澹台流月一颗心提了起来,鼻子泛酸,她抬眼看到高高的门楣上走笔龙蛇的写着“硕亲王府”四个大字。 原来,自己无意之间竟然跑到这里来了。澹台流月别过头,抹了一把眼泪,所谓近乡情更怯,她在门口立了半天也不敢进去。想起儿时与千陇语清和卫流冰一起的一幕幕,想起喂她奶的桂娘,想起被皇后带走的珊翎……物是人非也难以表达她此刻复杂的心境。 还记得那年千陇语清遣散了硕王府,怕如今也是空无一人吧,也不知硕王有没有回来。 澹台流月想着,一双手按在大门上,握了握拳又松开,咬着唇,蹙着眉,一双眼萤光闪闪,水气迷蒙,最终还是放下手,背转了身。 思量再三还是不进去的好,不然真要是碰到什么人,自己又该如何说,再者,这次回来是来找水若君的,要是能见到卫流冰那更好,母亲的死总不能这样让他还蒙在鼓里,梁井尘让他多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是便宜他了。 想通了,她也释然了一些,深深的看了硕王府一眼,果决的离开了。母亲,等流月找回了水姐姐,就替您去报仇,我决计不会让梁井尘好过的。 卫国自从灭了陈国,除了与祁国边境有些战乱,倒也是蒸蒸日上,隐隐有第一大国之势了。卫国的京城更是繁荣昌盛,就连夜市也是人潮鼎沸,热闹非凡。 最过热闹的莫过与云颜楼了,整座楼阁灯火通明,镶金镀银,气派宏伟,时不时的传来袅袅悠悠的乐调来,这云颜楼聚天时、聚地利、聚人和,虽然才几年的功夫,但身后的势力却是错综复杂,要说是个销金窟也不为过,寻常的百姓也只能是望而却步。 殊不知就是这样一座楼,却带动了整条街的商业繁荣。 澹台流月现在虽然不是卫国的什么名流贵族,官家大人,但她是个有钱人,先不说苏陌津担心她第一次出远门,让白老塞给自己大把大把的银票,就是光凭着水若君手传身教的赌技,当然她确实是没着方面的天赋,但经过这么多年的熏陶,要赢点银子也是不在话下的。 自从知道京城有这么一座云颜楼,她心想与其总是被人误认成男子,那就索性就扮作男子,混迹在这云颜楼中,一回生二回熟,倒也有结识了不少当今的新贵。 打听了不少有用的消息不说,最让她惊讶的便是这二皇子竟然是卫流冰。当然卫流冰自然是改了名字的。一日澹台流月在听着小曲的时候,正好听有人谈论起二皇子,便好奇的多问了一嘴:“这二皇子听着是个才俊,只是皇上子嗣也不少,为何偏偏独宠他呢?”说到尾句还重重的讲他字咬了一下,如果不是水若君她压根就没有心思在这所谓的二皇子身上。 “公子此言差矣,二皇子之所以能得宠除了年轻有为,还因为其生母是皇上深爱的女人,只可惜红颜薄命,葬身大火之中了。”一个锦袍公子穿着讲究,长相上乘,也算的上是个翩翩公子,一手食指敲着桌子,一边凑过来对着澹台流月说道,“其实这其中还是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恰巧本公子曾在儿时入宫做过皇子的伴读,知道一二。” “哦。”澹台流月想起那年的大火,隐隐的觉得有些关联,不由仔细听起来。 那公子却神秘的一笑,正好台上的女子一曲弹完,便扭过头拍起掌来:“好!” 澹台流月正被他吊起胃口,见他转移阵地,不由得白了他一眼,“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怎么,你想听?”等台上换了个女子,他才回过头来看到澹台流月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揶揄道。 “你爱讲不讲!”虽然是挺想听听这段辛秘的,但澹台流月就是死鸭子嘴硬,一双眼睛挑了挑,看着台上的表演,只留下一个侧脸给他。 到让那人看楞了眼,澹台流月虽是一身男子的装束,但双目妖娆,侧脸线条流畅,下巴尖翘,薄唇红润,鼻翼微微颤动呼吸着空气,让他心房为之一震,男子也能生的这般好看,又惴惴不安,莫非我有龙阳之癖? 澹台流月自然是感觉到一直黏在她脸上的视线,有些不悦的皱皱眉:“你不想讲不讲便是,一直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额。”那人尴尬的收回视线,脸色微红,被流月这么直白的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清清嗓子,掩住了诡异的气氛,方才开口道:“贤弟,方才跟你开个玩笑呢。我与你甚是投缘,再说虽是不为人知,但知道的也不少,只是很少有人提起罢了。” 他看到澹台流月依旧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眼神是看着台上的,但他也是个老油条了,自然是知道澹台流月一双耳朵正竖起着听呢。 “二皇子的生母是个民间女子,皇上少年时便倾心于她,听说才情卓绝,性子温和,样貌也是一绝。因为先皇不同意,直到皇上登基才将她接近宫里,当然我并没见过,那时我在宫中伴读,也听闻她喜静,皇上还单独辟了个宫殿给她呢,当真是冲冠后宫,无人比拟的。”他像个说书人般,讲得声情并茂,好似真的一样。 澹台流月心中冷笑,这个故事是卫苍凌编的么,还真是不怎么样。不过也是知道了二皇子是卫流冰无疑了。 “本来还是有个公主的,只可惜那场天降大灾,一并将她们……唉,天妒红颜啊,若是那公主没死,如今这个年纪,也快婚配了也说不定,更或许,我家老头子要我娶她也未可知!算了,不说也罢。”他最后来了个感叹,总结一番颇为惋惜。 “哼,要是知道坐在你面前的我就是那公主,你还会让你家老爷子娶我”澹台流月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051 云烟楼再遇 亦如往日,每夜必来云颜楼的澹台流月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了,出手大方不说,还是个浊世公子,不但长相一等一,性格潇洒不羁,文采也是风流,正是姑娘们意中人的样子。睍莼璩晓 澹台流月不得不再次大言不惭的感慨一番:是金子果然无论到哪里都是吸引人的啊。 这不才一入厅堂一阵香风袭来,澹台流月闻惯了苏陌津那个无良师叔身上清洌的莲香,不由的屏住了气息,开口笑道:“哟,诗诗姑娘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那名叫诗诗的姑娘在云颜楼不是头牌,却也是个清纯小倌,长得也甚是讨喜,浅浅的梨涡,似乎能笑到人家心里去。 只见她一手正欲挽过澹台流月的胳膊,却被流月躲了过去,她有些不满,娇嗔一声:“你这家伙,我左右不过昨日一日不在你便另寻她人了,当真是叫我伤心!” “诗诗,你这可就是冤枉我了,”澹台流月也不甚在意,知道她是在与自己玩笑,故作委屈。 “你瞅瞅,可不得我还说错了不成。”说着就要揪她耳朵的样子,澹台流月轻巧的躲过,不由得有些恼,这诗诗一向是规规矩矩的,今日是怎么转性了,老是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殊不知诗诗一颗芳心系在她的身上,听了好姐妹一语:该出手时就得出手,牢牢抓住才是真。 正在诗诗的攻势下,楼上传来一阵呯呤嗙啷之声,接着就是一个女人气势汹汹的说话声:“本姑娘说了,一定会拿银子给你们的,只要给我一炷香的时间。” “哼,别说是一炷香,就连一刻也不行。你要是那不出银子,就留下来当个歌女吧!” “我呸!你算哪根葱,凭啥指着我鼻子。”说罢又传来一阵打斗之声。澹台流月一拍额头,对着诗诗便说:“今晚恐怕不能陪你了。” “为……” 还没等诗诗反应过来澹台流月身形一闪,直奔打的火热的现场。才上楼就是一群兴致勃勃看着热闹的公子哥儿,有些人看到是流月主动让开了一条道,冲她说:“苏贤弟,你来的正好,云颜楼好久没看到这样的事了,今日到叫我开眼了,哈哈!” 澹台流月哪有心思笑,一双美眸顾盼生辉,在杂乱的人群中寻找着一个人的身影。苍天啊,我的水姑娘,你不是跑来卫国当流冰的妃子来了么,怎么跑到青楼里来了。当流月看到从地上跃起的水若君,顿时松了口气。云颜楼看似是个青楼,但这些日子她也是摸清楚了,隐在暗处可有不少的高手,要是一个人还好,若是一群人,那要打趴一个水若君不过是吹吹气儿的事。 “姑娘,要不这样吧,你告诉我你家住哪,只要将今日的损失赔偿了,我自然会放你回去,保证不伤你一根汗毛,如何?”云颜楼不怕闹事的,也自然不怕惹事的,但这次是个例外,毕竟惹事的还是个俊俏的小姑娘,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损了云颜楼的面子,欺负一个姑娘不是,像是个主事的人,挥手退开几个打手,有些客气的说道。 “哼,我家里穷的很,你去了也捞不到什么银子。”水若君拍拍手,弹弹身上的衣物,一点也不买账,拉过一张尚好的椅子,大咧咧的坐下来,重重的哼了声。 “姑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云颜楼做事向来是光明磊落的,我劝姑娘还是不要为难的好!”主事人脸色有些沉,这么多年还没有几个人不买云颜楼的账。这姑娘有几分胆识武功,根本不是她所说的穷人家的,分明是在戏弄他。 “我罚酒刚才已经吃过了,你们要敬酒就快些吧,本姑娘没时间陪你们在个丢人现眼!”水若君很是不爽,说出的话也是火药味十足的,不少人对她翘起大拇指,这姑娘,够味儿,辣。澹台流月一头黑线,望了望头上的云顶檀木梁,说道:没钱还来逛青楼,不是找抽么。 水若君也不想僵持了,又继续道:“我说了,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我一点一个子儿不少,都给你送过来,可是你不放我出去,我也没办法给你!”说罢耸耸肩,甚是无奈,两手环在胸前,两眼一瞥,“你们看着办吧,把我押在这也没钱,你们是选择放我走呢还是放我走呢,还是,咳咳,放我走呢!” 水若君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气的云颜楼的主事胡子一抖一抖,指着她“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把在一旁看热闹的人逗乐了。 “来人,有人在云颜楼闹事,把她抓起来,关上几天,什么时候家里来人了,什么时候放出去。”主事毕竟是经过事的人,在这么多人面前也不好真办了水若君,只能是先关起来,至于是关上几天,哼,也没人管了。 果然来了两个着着一样青色袍子的男人,气势内敛,流月一眼明了,这两个人的功夫对付水若君是绰绰有余的。水若君武功虽属上乘,但却没有勤于修炼,一直止步不前,连自己都是打不过的,为了不让她掉脸,还总是故意放水。 眼瞧着水若君处于下风了,澹台流月自然是不能见死不救,只想让水若君长长记性要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以前在沁都自然是不用怕,但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也不知道收敛些,依旧我行我素,未必莽撞了些。 “住手!”一道清洌的嗓音有些奇怪,似是压着喉咙发出的,正看在兴头上的人纷纷侧目看看打断的人究竟是谁,那两个青衣人也同时收回手,退到主事人两侧。水若君得以喘息,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长身玉立,唇若涂脂的浊世公子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水若君再细细的一看,眉间清丽,双目妖娆,除了流月那个臭丫头,还有谁长着这副尊容。 在异国见到熟人,而且还是从小跟着自己屁股后面的澹台流月,水若君自然是喜不自禁,朝她飞奔而来,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睛,“你可算是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一个人的。” “额。”只用内力传音道,“我要是没来,你就老老实实的在这当歌女吧。” “月儿不是来了么。”水若君嘻嘻一笑。 “苏贤弟,这位姑娘是……”一旁的公子哥儿睁大眼睛,一脸愕然。 “是我姐姐,让诸位见笑了。”澹台流月风度卓绝,厚着脸皮介绍一番。 那主事的眼瞧着有主了,自然是不会放过,便走上前来对澹台流月客气的行了个常礼,有些为难的开口道:“苏公子,您看,这——” “只管说便是,这点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澹台流月有些肉疼,这云颜楼的东西可是贵的吓人,少说也被水若君砸了千金之数,银子是能拿的出来,不过拿出来以后估计得喝西北风了。 052 解围 “那便谢过苏公子了。睍莼璩晓”主事人双目闪闪,既然有人要赔偿了,那就休怪他不客气了。澹台流月心知是要挨顿痛宰了,手中摇着折扇,莫不在意,心思却开始活络了起来,这年头能让她吃亏的人还真不多。主事人正欲开始点算,却被一人叫住了。 那人眉宇清秀,手持一方带鞘宝剑,四平八稳的喊住了:“慢着。” 主事人一见他,立刻恭敬起来,到让流月有些不解:“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公子说了,今日之事不予追究了,权当卖给苏公子一个面子。”说罢又冲澹台流月点点头,让澹台流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公子,什么叫卖给我面子,我认识么,简直是莫名其妙,不过给自己省了一笔银子倒是真的。做人不能不知恩图报不是,不管认不认识,总归还是帮了自己一把,请人家喝杯茶也是应该的。澹台流月一向自诩恩怨分明,自然这次也是不例外的。 见他要走,不由错过一步,挡在他身前,刷的一下收起扇子,拦住他去路:“这位小哥,你们家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否给我引见一番,我好歹去拜谢才是。” “公子说了,苏公子不必去拜谢了,只要日后见到了,别躲着他就是!”那人睨了澹台流月一眼,直接推开她径自走了。 什么玩意儿啊,臭烘烘的脾气,你以为我稀罕啊,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估计你的主子也不是什么好鸟。澹台流月被他佛了面子,鄙视了一番,不过日后若真能见到了这份人情还是要承的,怎么的也不会如他所说躲着吧。 “苏公子,既然我们公子说了不追究,那就请苏公子带着这姑娘回去吧。”主事人看着澹台流月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就连一旁看热闹的公子哥也有些不一样了,一双双亮灿灿的眼神盯着她,让流月感到一阵发毛,澹台流月扶额,心道:今儿个是撞什么邪了。却不知道她自己是走了什么运了,能让这主事听话的,除了云颜楼的老板还能有谁,众人不想巴结她才怪呢。 一旁的水若君用胳膊肘耸了耸澹台流月,一脸八卦,挤兑道:“我的小月儿长本事了,什么家的公子啊,好大的手笔啊,老实交待是不是对看上你了。” “你瞎掰什么呀,我哪里知道是什么人,反正我是不认识。”澹台流月将骨扇在手中挑了个花,啪的一下握在手心,又欻的一下甩开扇面一摇一摆的在胸前晃着,看的水若君羡慕的很,若不是看着流月长大,自己说不准还真以为她是个男子呢,这姿态贼俊。 “如此,那就替我谢过你家公子了。”冲着主事点点头,拽起水若君头也不会的离了云颜楼,回了住处。 水若君啧啧的看着澹台流月的房间,拉过一张椅子大咧咧的坐着,一双笔直的长腿搭在桌子上,当真是没有一点闺阁女子的风范。 “月儿,你跑来卫国干嘛,不会是被你家的师叔赶出来了吧!”水若君抛起一粒花生米,仰着脖子一口接住,嘣咯嘣咯的咀嚼着。 “你还好意思说,都出的什么馊主意啊,我在轿子里根本就逃不出去,外面是层层的近卫军,就连抬轿子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也难为了钟离成久,花了这么大的功夫还是让你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了。”澹台流月想起那日的事情就有些愧疚,钟离成久还在等着水若君呢。 “哈哈哈哈,谁让他缠着我不放的。那后来呢,你不会真和他入了洞房吧!”水若君上下打量着澹台流月,琥珀色的瞳仁里满是探究。 “差点!”澹台流月没好气的回了一嘴,“他说既然你不嫁给他,那我就替你洞房!” “那你……”水若君刚喝下的水一呛,跳起来扯着流月胡乱摸了一把。 澹台流月看水若君这副吃了黄莲的模样,就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打开她的手。 ------题外话------ 月月身体不舒服,现在要去医院了,实在是坚持不了 053 夏月白 澹台流月看水若君这副吃了黄莲的模样,就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打开她的手,“你在想什么呢,我师叔把我带走了。睍莼璩晓” “那后来呢。”水若君拍了拍胸口,口里念叨着: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后来,我就被我师叔赶出来了!”澹台流月没有说是来寻她回去的,不然以水若君的性子只怕要是知道了又要开溜了。 “赶出来了!?”水若君惊异的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那表情分明是你在框我吧,“怎么肯能,他不是最宝贝你的么,怎会让你一个人出远门,就不怕你被人拐走了。”说罢啧啧两声,“不应该啊。” 流月白了她一眼:“说说吧,你来卫国干什么,你不是一向有钱的么,今日怎么连喝个花酒的钱都没有。”揶揄一番。 “我最近记性不太好,忘了数银子,不知不觉一路给花完了。”水若君拍了拍手,将剩下的花生米放在桌上,喝了口水漱了漱口,又一把坐到澹台流月身边,调戏道:“你个臭丫头,打扮的阴阳怪气的,差点把我都给蒙骗了。不过我们家月儿这副尊容可是迷倒了不少姑娘吧。” 澹台流月拍开她的手,笑道:“水姐姐,我可是听说你要去做人家二皇子的妃子,才几日功夫,倒也有这番志向了!你就不怕到时候被人认出来,那时麻烦的可不只是你一个人呢。我想钟离成久第一个要杀了人家体弱的二皇子吧。” “我当日不过是说着玩儿的,可一路下来,发现这二皇子名声远扬,寻思着反正也没地方可去,不如跑来凑个热闹。”水若君大了个哈欠,窝进了被子里,蜷成一团,“丫头我睡了,那几个人根本不知道何为怜香惜玉,打得我累得只剩下半条命……”越说声音越弱了,澹台流月再一看,她已是沉沉的睡了过去,摇摇头,帮她拢了拢被子将她严严实实的盖了起来。 解了衣物,取下额上的簪子,一头青丝顺滑的垂下肩头,灯火阑珊处,是一个女子清丽而妖娆的剪影,烛火摇曳,她衣袖一挥一室无华,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中。 澹台流月盖上被子,闭上眼睛,想着卫流冰现在的模样,不由的露出一丝笑意,流冰,当你见到我时,你是否还会认出我,你是否还记得我。 自从千陇语清遇难的那晚,澹台流月便一向浅眠,也不知道苏陌津教了她什么武功,只觉得自从练到第四层以后,她的感官格外灵敏,远远的就听见一个人的在房顶上穿梭的声音,虽然极轻,但流月还是捕捉到了,有个人在屋顶上。她一跃而起,披上了一件衣物,便如一道光影,纵窗而出。 一脚轻点窗棂,飞身站在飞檐之上,一轮明月,洒下落落的光华将她包裹其中,及裸的青丝在风中飘扬,衣袂飞飞,好似月中的人儿。映入一人眼中,还没等他反映过来,一只手便欺上了脖子,只听得澹台流月魅惑的嗓音带着夜的冰冷:“说,你是谁,为何半夜要在我屋顶上。” 那人蒙着脸,看不清面貌,澹台流月松了松手,依旧扣着他的喉咙,妖娆的双目透着寒意,她这段日子除了去云颜楼就是打听水若君的下落,从来没有招惹过什么人。除了几日在云颜楼的一桩事,莫非是云颜楼的人。澹台流月转念一想觉得有些可能,还没等那人回答,又兀自开口:“你是云颜楼的人。” “姑娘,怎么才过了两月你就不认得在下了,一见到我就……”那人一双桃花眼示意澹台流月尚且还掐着他脖子的手,见澹台流月手一紧,“少废话。”那人咳嗽两下,不敢惹这好汉了,自己还真是打不过她,连忙说道:“今日我还替你那姐姐垫付了好大一笔银子,现在穷的只能靠人接济了。你不但不谢我,还一见我就对我下狠手,我寻思着我这银子恐怕是打水漂了。” “是你,你半夜鬼鬼祟祟的来干嘛。”澹台流月放下手,一把扯下那蒙脸的布巾。当真是冤家路窄,这人不是才来卫国京城第一天跟在自己身后的人么,当真是怎么甩也甩不掉。但想着那笔银子,在怎么不愿意还是不好摆脸色给他,好歹还是要谢谢人家的。 “我受伤了,走不动了,哪里知道你住这儿,对了既然我们这么投缘,在下夏月白,敢问姑娘方名。”夏月白落落大方,礼数周全,颇有大家风范,想来能有这么大手笔又与云颜楼有渊源的人,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公子。 澹台流月想着,或许认识流冰也未可知,由于出门在外,师叔曾吩咐过澹台这个姓氏除了师傅白老和自己,谁也不能提,流月便在外承了师叔的姓:“苏流月。” “果真有缘,我们名字中都是有月字的。”又对着那轮明月,沉吟一番:“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真是人如其名,高雅的很。” “的确高雅,那夏公子便在此对月吟诗吧,流月没这雅兴就不奉陪了。”说罢澹台流月转身正欲离去,又似笑非笑的回头看了夏月白一眼,“不过好像夏公子没这作诗的机会了呢,不知道夏公子是招惹了谁家的姑娘,怎么都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呢。” 夏月白脸上一僵,仔细听了听,好半响才听到有动静,澹台流月说的没错,一面惊于她的功夫,一面苦于身上还带着伤,看到澹台流月想看热闹的样子,不由的放下身段:“流月姑娘,还请帮在下一把,来日并当相报!” “哦,我一不缺钱,二武功又比你高,三嘛……”澹台流月掰着如葱的手指一个一个的算着,算到三又朝夏月白灿烂的一笑,“这三么,你今日替我散财消了灾,但是我有钱啊,是你自己要帮忙的,还有那日你无缘无故跟了我一天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为什么要帮你啊!”说罢还很无辜的皱着眉头,一副为难的样子。 054 别把这虫子给弄死了 夏月白看她的神色也着实是没有要帮他的意思,他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倒是自己一厢情愿了,早知道这姑娘不是个好惹的主。睍莼璩晓朝澹台流月看了一眼,并未怪罪澹台流月的故意刁难:“是月白叨扰姑娘清静了,告辞。” “等等。”澹台流月没想到这人还挺有气度的,自己只不过逞逞口舌堵他一堵罢了,并没有打算真袖手旁观的,扁扁嘴,“你这人好生无趣,就许你戏弄跟踪我一番,还不许我挤兑你一句。” “流月姑娘真是爱说笑,那日的事还记得这般清楚,是我唐突了,只是姑娘长得与我的一位故人相像而已,不过现在看来。”夏月白看到不远处逐渐清晰的人影,“除了几分样貌,倒还真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夏月白移步到澹台流月身侧,他身形颀长,一套夜行衣贴身裹着,与仙姿绰约的澹台流月在一处。黑夜为幕,圆月为景,铺洒着叠瑰丽的暗影,两道人影立在高高的屋檐上,犹如一副巨大的画卷,静谧而又诡异。一群黑纱蒙面的女子,渐渐显现出曼妙的身姿来,隔空而立,为首的一人看到夏月白身旁的流月,不由冷声道:“你是何人,还不速速离开,不然休怪我没提醒你。” 澹台流月打量她一眼,唔,这群女子胸倒是挺大的,不知道夏月白从哪里惹上的,被追杀还有这么好的艳福,难怪只管跑。流光似得眸子灿若星辰,妖娆的的夏月白与那群女子身上打了个圈,咯咯的笑道:“他会怜香惜玉,我可不会,看到你们这么一大群美人,怎么的也没有放过的道理,不过我很是好奇,你们追着他做什么。” “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这人偷了我们的东西,我们不追他要追谁去。”那女子冷眸冷语,一把长剑寒光闪闪,对着夏月白就是一指,“我们东西岂是你能染指的,还不快快还给我们,仔细你的小命!” 澹台流月本来是鼓足了劲准备好好的帮夏月白干上一架的,谁想竟弄出个这样的结果来,好似攒足力气的一拳还没打出去就得收回来,让流月好不憋屈,学着水若君的招牌动作,双手环胸,下巴轻抬,瞥了他一眼:“老实说吧,你偷了人家什么东西,不会真的穷到要去偷盗的份上了吧。” 夏月白十分佩服澹台流月的想象力,苦笑得摇摇头,说道:“她们是陈国皇室的人。” “陈国皇室!”澹台流月万万没想到的答案,不由惊疑的打量了那群女子一番,却也没见有什么端倪,“陈国不是早就亡了么,陈国的皇室怎么还会有人。”当年的屠城她可是亲眼目睹的,若不是陈国皇后,自己这一世的生母托人将她带出来,她只怕也死于那场战乱中了,说起来她这个亡国公主的身份除了自己,就是那个不靠谱将她丢在硕王门口的黑衣人了。 “陈国皇室是亡了,但是还有人……”还没等夏月白说完,就被那蒙着黑纱的女子打断了,“你若是再不还,休怪我动手了。” “你到底偷了啥东西。”澹台流月扫了他两眼,似要透过他的衣物探个究竟,夏月白看到这*裸打量的眼神,浑身不自在,耳根子一不留神给红了一节,“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就是一条虫子罢了。” “啥!虫子?”澹台流月差点一头栽下屋檐,“你偷人家的虫子做什么。” “我乐意。” “……”澹台流月无语了,这家伙怎么这么轴呢,一条虫子还了就是,还弄这么大动静,至于么。 “那你还不还?” “不还。” 澹台流月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人家偷都偷了,怎么还会还,也罢,自己在沁国的时候这种事情干的也不少,冲着夏月白就是一句:“你且在这好好照看着虫子,我与她们交交手。哦,还有别把这虫子给弄死了,我还没看到底是啥金贵的虫子呢。” 这句话可就惹怒了那女子,眼中寒芒闪烁,声音极怒:“就怕你没命看!看剑——” 055 蛊虫 凌厉的剑锋直指澹台流月,汹涌的内力溢出三寸剑芒,似能刺破虚空一般,澹台流月双瞳中闪过这道寒芒,嘴角噙着一抹毫不在乎的笑意,身姿轻盈,如九天仙子,舞者一头飘逸的长发,踏空一步,错开那女子的剑芒。睍莼璩晓 那女子似乎没有料到澹台流月竟然能躲得这样轻松,双眸一沉,眼底掠过惊色,一击不成,顺着剑势在空中打了个旋,再次朝流月袭来,只见那剑光缭乱,挑起无数朵剑花,辨不清那一道是真。夏月白暗暗为流月捏了一把汗,双拳不由紧握,一双眸子盯着空中交手的二人,不敢错过分毫。 “唔,你这剑使得还不错,挺好看的,不过还是差那么一点。”澹台流月在被剑芒淹没的一瞬间,道出了这么一句,夏月白一颗提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那女子黑纱下的唇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重重哼了一声:“死到临头,还敢嚣张。”说罢手上的动作越发的快了,脚下的步伐骤然一顿,一张巨大的剑网将澹台流月整个的裹了起来,一缕发丝轻飘飘的从空中落了下来。 夏月白心中一突,一双眼瞳中映着那团泛着刺眼的剑影,只见黑衣女子已化作一团黑雾般,看不见身影与那团剑芒交错,从房檐到半空,瓦烁都被碾成了粉碎,纷纷掉落。 “焰!”只见立在一旁观战的那群女子突然脸色大变,齐齐惊呼出生,纷纷凌空。突然,剑光消逝,一道人影显现,身姿绰约,风流无限,一手抚过耳边的那缕断发,看着被抛出去的女子,一步步向她踏来。 只见那女子正被同伙接着,蒙面的黑纱早已不知去向,一张清秀的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嘴角不停的渗着鲜红的血液,冰冷的眸子宛若毒蛇,充满恨意。其余女子齐齐的看着步步紧逼而来的澹台流月,不约而同的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不用这么紧张,再说就算你们一起上要打赢我也未可知。”澹台流月再离她们还有一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她们,妖娆的双目深沉如水,似乎有点恼意唇边却笑得瑰丽之极:“唔,能断我一节发,也是不错的,只是还从来没有人能做到,所以你让我今天我很没面子。不过,你们若是告诉我你们的身份,身后有何人,我或许还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澹台流月之所以这么问,不外乎她也是陈国皇室,虽然对于陈国没有任何感情,但是她也不想召来什么麻烦,更不想被同为陈国皇室的人所记恨。毕竟自己还有一个梁井尘要去对付,若是能知道她们所效忠的陈国皇室是谁,也许还能借助这人的力量。陈国亡了,但并不代表没有隐藏的力量。 “呸,今日既然栽在你的手中,要杀要剐任凭处置!”那女子倔强的很,不肯多吐露一字。 到也是在澹台流月的意料之中了,她衣袖一挥,背过身笑道:“早知你会这样回答,不过没关系,你会来找我的,你这几个姐妹身上都被我下了毒,每月的今日便会发作,至于这毒是什么滋味儿,你们回去再好好体会一番。” “哦,对了,你的那个什么虫子,不再我这,嗯,跟你们说清楚些,省的到时候找我。”澹台流月说罢,纵身飞到了夏月白身边,挑挑眉,淡淡道:“看够了?” “流月姑娘好功夫,在下佩服!”夏月白恭维一番。 那群陈国女子还未来的及说些什么就看到流月飞身离去,不由着急,其中一人追了上来:“我们与姑娘素来不识,姑娘何故要为难我们,只是事关重大,还请姑娘辨明黑白,不要错帮了人。”说罢瞪了夏月白一眼,“他偷的不是别的,是条蛊虫。” “蛊虫?”澹台流月有些不可思议,她从前只是在奇闻杂谈上看过蛊虫,据说是害人的邪术,不被世人所接受。传闻蛊虫是剧毒之物,是修习蛊术之人必不可少的。只是这样的东西怎么会被夏月白给偷去了。 “夏月白,离我远点,你嫌命长,我还没活够呢。”澹台流月嫌弃的跳开了一尺距离。 这时,一道金色的流光从夏月白的胸口衣袋中窜了出来,眨眼间从流月的鼻中钻了进去,澹台流月只感觉喉咙一凉,背脊瞬间僵硬起来,心下骇然:这是什么情况。 ------题外话------ 1314跨年夜哦,月月祝大家新年快乐!o(n_n)o 056 驱蛊虫 女子似乎也没料到出现这样的变故,脸色大变,惊呼一声:“怎么可能。睍莼璩晓” 澹台流月此时真是冤枉的很,平白无故的被一个不明不白的东西钻进体内,总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恶心,看那女子激动的模样,澹台流月心知不好,笑的有些勉强,打着哈哈试探道:“不会是那蛊虫钻进来了吧!” 夏月白才反应过来,连忙从胸口的衣袋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只见盒盖上一平白出现了一个绿豆大小的洞口,脸色一沉,急忙打开盒子,只见里面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所说的什么蛊虫,夏月白不由的瞪大了眼睛,将盒子在手中左看右看,硬是看出花来也没找到一点蛊虫的踪迹:“这……” 澹台流月知道钻进自己身体的必是那蛊虫无疑了,犹如一颗石头从百八十丈空中当头落下,沉沉的砸到心上。那女子一把夺过夏月白手中的盒子,看着澹台流月的神色又惊又喜,不敢置信:“你的体内怎么可能有……”话才说了一半立即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丢开一旁目瞪口呆,有些不知所措,对流月一时歉意无比的夏月白,走到澹台流月面前,一双原本冰冷的眸子染上几许感情,极为诚恳:“姑娘,蛊虫进了你体内,姑娘不必惊慌,还请随我来。” 澹台流月能说什么,蛊虫是什么东西,毒物啊,据说不但不会死,还会在体内繁衍,想想就是一阵恶寒。这次真是栽在夏月白的手里了,好端端的偷什么蛊虫,这下好了,玩火还焚到她澹台流月身上来了。纵容她武功再高也是*凡胎,哪能受得了毒物的侵害,流月心下拔凉拔凉的,难道她一世英名最后落得被毒虫弄死的下场么。 “去哪?”澹台流月刚刚还跟她们结了仇,现在自己的小命转眼间捏在人家的手心里了,不过蛊虫是人家的东西,自然是有解法的,只是她们怎么会轻易给自己解去。 “我们不会害你便是。”那女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微微瞧了一眼夏月白,示意流月一旁有人不好多说。 夏月白遭嫌弃了,也不好硬着头皮留在这,冲着流月歉意的点点头:“流月姑娘,今日之事皆因我而且,不过还请姑娘放心,在下认识几个蛊术大师,若是她们解不了,我定会尽全力替姑娘将这蛊虫驱除。” “哼,若是我们解不了,你那所谓的大师也是无用的。”女子甚是不服气,语气轻虐,又接着道,“你这人偷了我们蛊虫,本要杀了你的,索性你命大,现在蛊虫不再你身上了,还不速速逃命,竟然有功夫在这闲扯。” “姑娘,请随我来。”说罢,不再理会夏月白了,澹台流月也算是明白了这女子的意思,她们意在蛊虫,现在蛊虫在自己的身上,自然要带自己回去了。 “嗯。”流月点点头,随着这女子而去。方才受伤的女子经过一番调息,脸色好了不少,目光复杂的打量着澹台流月,隐隐的还带着几丝晶莹。步履有些蹒跚的被两人牵扶着,对着众人说道:“你们现行带着姑娘回去,我随后就到。” 于是澹台流月跟着她们行到了一处偏僻的府邸,在一处假山后停下,她们似乎触碰了什么机关,一阵压抑的轰鸣声过后,脚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洞。台流月甚是惊讶,不过也跟着这些女子纷纷运起轻功跳了下去。 澹台流月虽然目力极好,但也是是堪堪的看到一些打凿的光滑石壁,没有一丝落脚的地方,若是普通人的习武之人进了,想必就只有摔死这一个接果吧。下沉了半响流月才踏上了一块实地,这时那群女子燃起了火折子,在黝黑的地洞里,闪着微弱的光芒。澹台流月发现这时一个极大的空间,探出去的内力也不知是被什么截住了,丝毫感知不到任何事物,也就不浪费了,一直跟着她们往前走着。 穿过长长的甬道,偶尔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浅浅的脚步也是清晰可闻,前方是一堵厚实的墙面,澹台流月心知这也是一个机关,果不其然,片刻功夫,就轰隆隆的打开了。 虽然依旧是石壁,但却是别有洞天,两边的烛火明亮,铺路的石砖平平整整。 步子一转进了一间石室,只见那群女子相视点点头,便齐刷刷的跪下,把澹台流月吓得不轻,“你们这是做什么。” “公主,之前我们不知是公主殿下,多有冒犯,还请公主责罚!”整齐划一的声音,在安静的石室中格外清亮。 澹台流月暗自心惊,不知她们是怎么认出来的,依旧不动声色目光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笑道:“你们认错人了吧,我可不是你们的什么公主,刚才你们还恨不得要杀了我呢,我还以为你们是要带我来驱走我身上的蛊虫的,可不是来看你们向我下跪的。” 057 江山已改 “属下不敢。睍莼璩晓”又是一声整齐的回答。 “公主。”此时那名叫‘焰’的女子在两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朝澹台流月双手交与胸前,单膝跪地,抬着一双眸子,里面满是激动与火热,与刚才的冰冷恍若两人,“公主,我们是不会认错人的,您身上有皇后传承下来的蛊术,我们手中的那只蛊虫便是皇后遗留的。” “什么什么,什么蛊术,我怎么不知道。”澹台流月被这一言论弄得有些惊诧,她从前只知蛊术是一门邪术,竟不想还有传承之说,“你们总不能凭着一个小小的蛊虫钻到我这里就乱说,简直是荒谬,要是钻到别人身上,那是不是人家也是你的什么公主了。” “公主,绝对不会出错的,您身上传承着皇后身上的血脉,蛊虫是经过皇后的心头血喂养而成,如若你身上没有皇后的血脉,被蛊虫侵身早就肠穿肚懒,七窍流血而亡了。” 澹台流月越听越心惊,感情自己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心道一声好险。她沉吟片刻,目光在她们中间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女子见她不说话,也都噤了声,依旧跪在地上。 “你们都先起来吧。”半响,澹台流月摆摆手,道“只是陈国早已亡了,我也不是什么公主了,以后也别在这样称呼我了。况且我从小便在卫国长大,对于陈国印象全无,你们突然认我,确实有些突兀了,以后我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的好,还是先把我体内的蛊虫驱出来吧。”澹台流月心下却道,她们什么来路都没说明,自己又怎能轻易相信了去,再说那蛊虫在自己体内是福是祸还未可知呢。 “公主,不可。我们辛辛苦苦找寻了公主十几年,如今机缘巧合,让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说什么也不能让公主一个人在外受苦了。况且蛊虫已经认主,我们也是没有办法驱出的。其实蛊虫只要认主了,是断断不会伤害到公主的,不过只有等公主修习了蛊术之后才能驱使蛊虫。”那女子一听的澹台流月此语又是重重的一跪,其余女子皆是如此。 “哦,找寻我十几年?”澹台流月不由的想到那年冬日寒夜将她抛在硕王府门前的黑衣人,下意识的冷哼了一声,若不是千陇语清,只怕她早就冻死了吧。 “回禀公主,我们是皇后留下来保护公主的暗卫,那年卫国突然来袭,谁知城中还有细作,所以兵败如山倒。危难之际,皇后让我们护着公主逃出去,可惜我们皆被困住,只有一人逃了出来,可惜等我们找到她时,她已经气绝多时了,公主也早已不知所踪。”女子的语速极快,虽是寥寥数语,但却丝毫难掩当初的腥风血雨,但眼前的公主却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让她心下悲凉,她闭眼定了定神语气苦涩,“于是我们不停遭到卫国的劫杀,到处流窜,直到这两年好了许多,方才敢回卫国找寻公主。” “如此说来陈国皇室只有我一人存活?”澹台流月算是知道了来龙去脉,庆幸自己之余,脑中闪过一张模糊不清的脸,陈国皇后,自己的生母,竟然只是一个朦胧不清的影子。是了,那也是自己的生母,当年若不是她送走了自己,也活不到今日。虽然那人是弃了自己,想必也是在情急之下,也罢,好歹有一份忠心。 “是。” “难为你们有心了,只是找到我又能如何,江山已改,百姓安定,你们以后可有什么打算。”澹台流月伸出双手,托起被自己打伤的焰,心中酸酸涩涩五味杂陈。一直以为自己和陈国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生母的心腹。 “我等以后誓死跟随公主。”异口同声的回答,在整座石室只回响,一双双晶莹坚定的眸子,信誓旦旦的看着澹台流月。虽然都是一群女子,但却有震天的气势,澹台流月也难得被感染其中,平复了有些澎湃的心境,说道,“既然你们是母亲的心腹,我自然是不会亏待了你们的,不过有句话我说在前头,你们都是在刀口舔血过日子的,想必也不想再日日担惊受怕了,还有以后不要千万莫要唤我公主,我现在的名字叫流月,再者说起来也是我的长辈,除了公主不能叫其它的你们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这……”她们面面相觑,甚是为难。 “公主,噢不,我们听姑娘的。”为首的焰最先改过口。 “嗯。你们可有落脚之处。”澹台流月看到她们这身打扮,实在是有些招摇了,也没等她们回答,“明日去我那取点银票,做点营生,不要如此招摇了,省的惹人注意,还有那个夏月白,就是偷蛊虫的人,你们派两个人跟着,看看究竟是何来路。” “是。”有了澹台流月的一番话,她们心中便有了底子,知道流月这是认可她们了,既然吩咐了她们做事,自然是不会含糊怠慢的。 058 选妃 等流月回去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好在水若君还在睡着,便打坐调息了一下内力,只见丹田处白雾翻滚,比往日浓厚了不少,似有一丝水汽莹润而生,中心之处似有一道金色的流光,澹台流月有些兴奋,这第四层的瓶颈已是困了三年多了,除了雾气便是一片雾气,今日却是有了气色,看来里第五层之境不远了。睍莼璩晓又行了一个小周天,浑身毛孔舒张,说不上来的神清气爽,就连雪白的肌肤上都隐隐流动着莹莹的光华。 “月丫头,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半夜没见你人。”流月才睁开眼,就听到水若君慵懒的声音懒懒的带着探究。 “内急……”澹台流月想也不想,淡淡的蹦出两字。 “那么久……”水若君似有不满意,翻了个身,面朝流月,手肘子低着枕头撑着腮帮子,嘟囔了一句。 “便秘……” “当我没问。”水若君翻了个白眼,把被子一蒙,接着去找周公下棋。 澹台流月起身,利索地一把掀开她的被子,水若君正要跳脚,却被流月一句话给定住了:“姐姐,算算日子,今天便是你心仪的二皇子选妃的日子了,你是打算在这张软塌上勾引二皇子啊。” “当然不是。”水若君腾的一下,火速的穿戴好来。今日的她穿了一袭红衣,有时候澹台流月觉得这世间能将红衣穿的这么有韵味的也只有水若君一人矣,一 “如何,我好看么。”水若君甩了甩编了一头的长辫,臭美的在澹台流月面前转了个张俏丽的脸庞,眉宇间英气逼人,一双琥珀色的瞳仁炯炯有神,她既不美艳也不绝色,但是却有一种惊心动魄,如烈焰般能灼到人心的感觉。圈,红色的裙摆翩然,如一朵盛开的玫瑰。难怪能把钟离成久迷住,澹台流月由衷的点点头,“好看,像个新娘子一样。” “就数你嘴甜。”水若君心情很好,风风火火的拉起澹台流月,“我们瞧瞧去,这二皇子究竟长得一副什么模样,是不是能及得上我沁国的陌公子。” “好。”澹台流月缓缓的点头,重重的应了一声。若是细看,她眼底分明闪过一丝戏谑。 其实由于参选人数众多,也不乏一些适龄的官家小姐,必定有不少落选的,为了周全面子,皇后到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只要是适龄的未曾婚配的,有才识的官家公子皆可参与,成就大好姻缘。 这不才有了今日的盛况。青草依依,清水涟涟,芬芳荼蘼的花儿星星点点,澹台流月与水若君相携而去时湖边已是聚了不少嬉闹游戏的女子,折腰轻步,肘挽轻纱,烟罗裙翩跹,追逐浅笑,好一幅佳人嬉戏图。 引来了不少身着华服锦袍,衣着讲究气度清俊的公子哥儿来。 “这不是苏兄么,昨日你走的匆忙,还未与我好好的介绍一番,你身边的这位就是苏姑娘吧!”一个俊朗的男子噙着一抹笑意,发现澹台流月也来了,眉峰微微一跳,昨日水若君大闹云颜楼他可是在场的,自然是知道这位苏公子得了云颜楼老板的照拂,不然怎么会轻易放了他去,有了这档子的事,自然是对澹台流月另眼相看了。又朝水若君看去,不由一呆,没想到这举止有些不知礼数的姑娘竟生的一副好样貌,如此英姿勃发,当真不是寻常闺阁姑娘能有的。 “咳咳。”澹台流月咳嗽两声,有些疏离的点点头,这人只不过在云颜楼又过几面之缘,好端端的至于这么热情么。不由得说道:“在下带着家姐前来踏青,就不叨扰公子了。” 男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水若君一眼给瞪了回去,讪讪的笑了笑:“如此美景,踏青甚好,甚好!” 也不知是谁家的丫鬟,远远的就听到:“小姐,园子那边聚了好些人呢,不知怎么的给闹起来了,说是要比诗词歌舞呢。” 有不少人是听到了,纷纷举目望过去,一个个探究的看着那个丫鬟,谁家来的,这般没规矩。那丫头似乎知道自己说错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水若君也不知是那根神经不搭了,一向不喜诗词歌舞的她竟然向献宝似的看向澹台流月,眉飞色舞道:“月丫头,走,咱们看看去,我到要瞧瞧她们这些矜娇的小姐能做出什么诗词来,我倒要会会!” “姐姐,你别告诉我你要去作诗……” “哼,小瞧我不是,我一会就让你见识一下,省的你挤兑我。”水若君信誓旦旦,似乎真有几把刷子。急不可耐的想摆弄一下,拉着澹台流月就走。 请假公告! 宝贝们,感谢一路有你们的支持,让我坚持到现在,文文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希望多多指出来改正。 昨天回学校了,由于要考驾驶,找房子,所以这两天就没时间了。今天也是在是累的够呛,希望宝贝们能体谅。 六号一定准时更新!万更要不要!那么就等这我哦! 么么哒~ 059 相逢陌路(上) 枝桠上的花儿正开得含羞带怯,茵茵的草坪上还沾着点点的水珠。睍莼璩晓远远的便传来女子絮絮的说话声,有诗句曰:“荷香随坐卧,湖色映晨昏。” 水若君听见了脚步愈发的快了些,不满澹台流月的不急不缓,慢腾腾的步调,回头催促道:“月丫头,你快些。”不妨一支伸出来的枝条勾住了她的黑发,突如其来的痛楚让水若君疼的嘶哑咧嘴,用手一车一拉间,更是缠得死死的了,树枝震颤,花瓣纷纷洒洒洒。 看到澹台流月半天没有反应,一双眼明暗不清地看着她身后,不由猛的回头,只见一片衣角隐约的在树后飘荡,一双黑底白绸面的马靴让水若君眉头猛的一跳,心道不好,却也没辙,头发越缠越紧,她恨不得把头皮都给扯下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又红又急,瞪得大大的,含着氤氲的水汽。 澹台流月拉过树枝,正欲折断,却被一只宽厚的大手止住,洪亮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带着沙沙的磁性:“我来。” “不要,流月快把这家伙撵开,我不要见到他。”水若君急了,俏丽的脸庞微红,一手拉着头发,一手推搡着身后的人,“你跑来做什么,我说过不要嫁给你的就不会嫁给你。”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新婚之夜为水若君独守空房的钟离成久,此时他只低着头,细细的看着水若君,沉着黑脸,一语不发,眼底波涛汹涌,卷着一丝心疼,小心翼翼的理着水若君编的长长的辫子,生怕下手重了。澹台流月看到眼前,心中不由感慨,多配的一对啊,啧啧,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这般安静的相处,真是难得。对水若君的那一点点歉意也是没有了,毕竟给钟离成久报信的人是她,只是不想水姑娘会遇到这档子事,老天爷真是实实在在的捉弄了一番,也省得澹台流月再得脑筋跟着水若君了,倒是便宜的钟离成久得了这样的好机会。 钟离成久虽然是个男子,但心思却是细腻的很,不一会功夫便解开了水若君被缠着的长发,他挑起那缕又给她编成辫子,垂在她脑后。 嗯,怎么说呢,男人么,编的辫子虽好,但还是有些不伦不类,流月怎么看都觉别扭,不由想到自己师叔愈发好的手艺了,可以说自己能有怎么一头及裸的乌发,苏陌津是居功至伟,功不可没的,由于一向不喜打理,这八年除了水若君偶尔兴起,就是师叔给她梳的,这一点,她还是觉得师叔至少对她来说还是很不错的一个男人的。 “你放手!”水若君恼羞成怒的声音将澹台流月的飘飘思绪拉回,看到眼前的景致澹台流月很和时宜的敞开手中的象牙骨扇,在胸前翩翩摇晃着,扭过身子,踩着石子小路,一路欣赏着园子的风景,一面悠然的踱着小步,哼着不着地的小曲儿,离了正被钟离成久摁在怀中的水若君,美其名曰:这一对痴男怨女真是羡煞她也,不过前方伊人诸多,她且寻去欣赏一番,省的错过难得的美景。 “流月姑娘,真巧。”迎面走来一个粉面公子,藏青色的袍子,衬得他更加丰神俊朗,一双桃花眼噙着友善的笑意,礼数周全叫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巧,夏公子。”澹台流月淡淡的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丝毫没有提及昨晚的事情。 夏月白不着痕迹的大量流月一番,见她风采依旧,神色如常,不由好心说道:“昨夜我……” “昨夜我睡得很香,夏公子昨夜没睡好?”一句话就将夏月白想说的话都堵回去了。夏月白一噎,讪讪的笑笑挑开了话题,“以苏姑娘的风姿,怕是会招上不少人的芳心呢,何故要做这番打扮,乱了别人的眼。” 澹台流月撇了他一眼,勾起红唇,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撩人的很,“比起夏公子,我自愧不如。想来夏公子昨夜难消美人恩,跑来此处找一二个吟诗对饮的知己罢。” “哈哈哈,知我者流月姑娘!”夏月白爽朗的一笑,丝毫不否认,倒是让流月多看了一眼。 再往前,一群女子正围着一张石桌写着什么,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倒是齐全了,上铺着不少写着小字的纸,有些墨迹还为曾干,有人见到夏月白和澹台流月,眼睛一亮,越发的殷切表现起来,倒是有些女子,目露一丝失望之色,夏月白含笑,自嘲道:“看来她们眼中最看重的还是那二殿下了。” “怎么,你认识?”澹台流月自然是关心卫流冰的。 “自然是认识的,不过。”夏月白顿了顿,找了一处坐处,袍子一撩,“人家是二皇子,怎是我们寻常人能交好的,不但我认识,整个京城的人都认识。” “原来如此,只可惜没能一睹风采。”澹台流月颇为惋惜,脑子又浮现出儿时的卫流冰,总是生病,常年服药,弄得满屋子都是苦涩的药味。 不过等了一天,园子里的人渐渐离去也未曾见到卫流冰的出现,倒是让澹台流月失望了。钟离成久托人来传信,说是把水若君带回去了,让她随后,说是苏陌津不放心她,如今找到了水若君她也该回去了。 早早的躺下,辗转反侧,心中有些苦闷,若是这次没有见到卫流冰,下次相间的机会又不知是何年,再次叹了口气,一个念头开始不停地闪现,索性掀开了被子,腾地一下做起来,利索的穿好了衣服,看了看一身的装扮,白日所穿的浅色衣物,在黑夜难免有些显眼,不由又换了身深蓝色的劲装,将头发高高束起,拿了一块布巾裹了起来。 打开窗户,直接纵身跃出,如同一个大雁,在黑夜中划过一道鬼魅迷惘的影子。 没错,她早已打听好卫流冰的府邸在哪,今夜,她就去夜探一番,不管卫流冰还记不记的她,她都要讲千陇语清的死因告诉他。 大街上除了几盏朦胧的灯火,皆沉寂一片,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和不知名的虫子悉数的声音,渐渐的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澹台流月潜入卫流冰的府邸时,正直上巡逻侍卫交接的时辰,她并不知卫流冰的具体房间,不由得将自己隐藏起来,等到一个落单的侍卫方才出手虏了过来,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一手夺过他的兵器,压着声音:“二皇子住哪。” “唔唔。”侍卫挣扎了两下,示意说不出话,眼睛却是下意识的瞟向一侧,澹台流月得到了方位,又道:“你带我去。” “唔唔。”侍卫点点头,才走出两步,朝着一方走去。 “你在骗我。”手里的力道加重了不少,澹台流月语气一寒,顿住脚步。果然,那侍卫瞳孔一缩,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和一抹惊异。澹台流月指了指刚才他眼睛瞟的方向,随口说道:“那边,你带我去。” 060 相逢陌路(中) “唔。睍莼璩晓”那侍卫脚步顿住,踟躇不前,奋力挣扎起来,澹台流月没想他还会反抗,只好下手将他拍晕了。轻轻的放到他,拖到一处廊住后。 突然,却被一只手紧紧拉住,心道不好,果然只听得一声高呼:“有刺客!”澹台流月一回头就看见刚刚那侍卫正目露寒光,冷冷的看着她,手上的力道不减,扣着澹台流月不放。 “哼。”澹台流月知道已经打草惊蛇了,也不慌,巧劲一挣甩开那侍卫好远,运气轻功飞身而去。 恰巧离得进的一队侍卫已经赶来,哪里看到什么刺客的身影,只有躺在地上的同僚:“刺客呢?” “她去,她去找殿下了!”那侍卫摔的不轻,一张脸疼得都扭曲了,指着澹台流月离去的方向,艰难的说道。 “快,传信号保护殿下。”为首的那人从腰间扯出一个物什,朝天上一抛,瞬间炸开了。 澹台流月朝身后的天空一看,唇边微微勾起,偷偷的潜入黑夜中,看着一群群侍卫往一个方向跑去,挑挑眉,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可算找到了。” 不过能不能见到还是个未知数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澹台流月尾随着人群趴到了房顶上,听着追查她下落的命令,有些好笑,除了师叔还真没几个人能逮到她呢,除了自己送上门去。 “流冰……”澹台流月心中低唤,支起身子飞到灯光大作的屋檐上,从阁楼处钻了进去,潜入了卫流冰的卧室,却听到一阵敲门声,澹台流月只好藏起来。 “什么事。”一道嗓音难掩疲倦,清洌而磁性,听得澹台流月心头微动,闭了闭眼,压下那抹情绪。 “殿下,有人闯入。” “可看清楚是个什么人。”卫流冰似乎是支起了身子,澹台流月看到床幔里有道身影明显的晃动了几下。 “属下无能,没看清楚。” “我无事,你们且派几人在外头候着就好,不要再来扰我了。若是抓到了就暂时关押起来,明日再审。”卫流冰似乎是累极了,声音越发低沉了,门外的侍卫见卫流冰安然无事,也不打扰,“你们几个留下,其余的跟我去搜。” 等了半响,见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小了,澹台流月深吸了口气,揉了揉耳朵,缓缓的吐了出来:“总算清静了。” 显出身形,小心翼翼的朝着卫流冰走去,生怕惊扰了他,心中却开始踟躇,咬着唇抿了抿,等会该怎么开口呢,怎么说呢,却没有注意到隔着床幔,半倚着枕头的卫流冰有何异样。 直到,破空之声而来,一根细小的银针向她迎面袭来,澹台流月轻功虽快,却还是没有快过那根银针,只是堪堪躲过门面,一股剧痛从肩头传来,她眉头一揪,暗自咬牙:“卫流冰,算你狠!” 就在这一瞬间,床幔丝帛被卫流冰扯断,像她甩来,紧紧的将她裹住,还没等澹台流月回过神来便将她重重的摔到床上,“砰”的一下,澹台流月的额头结结实实的撞到墙上,顿时眼前一黑,心里叫苦。 “殿下……”外面听得这巨大的动静,惊疑不定。 “无事。”卫流冰淡淡的嗓音依旧波澜不惊,外面的侍卫也只好作罢,谁也不敢擅自闯入,便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起屋里的动静来。 061 相逢陌路(下) 此刻,澹台流月只感觉浑身使不上劲,只觉得肩头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双手早已被卫流冰用床幔捆得严严实实的,额头上似乎流下什么,沿着脸颊一路往下,有淡淡的血腥味。她用力甩了甩脑袋,把刚才那股眩晕感抛到脑后,睁开眼睛便对上了卫流冰一双深沉的眸子。 澹台流月刹那间一愣,虽然是在黑暗中,但丝毫不影响她的视线,眼前的人她也是看得一清二楚,或许常年的顽疾缠身,他看上去还是那般纤瘦,眉目间依稀能看到小时候的模样,眉如远山,不浓不淡,双目温润,眼底却是冰寒一片,带着别样的忧郁,让人忍不住想去抚平。秀逸的五官让澹台流月出奇的感到温暖。 “你就是他们所说的刺客。”很肯定的语句,从他的唇间清晰的传出,带来一股淡淡的苦涩的药香,顿了顿,语气有些凌厉,“好大的胆子!” 嗜血冷夫君,娘子求倒贴 “你!”澹台流月鼻子有些涩涩的,一双美眸有些倔强的盯着卫流冰,强忍着泪水,纵容心里梦到千千万万个与卫流冰相见的场面,也知道他可能不再认识自己了,却没想到真等到这一天,他见到自己的第一件事就是伤了自己,他对着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会是这样的话。 澹台流月原本想好的话在胸中翻滚,到了喉间如同被一把钳子死死的钳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卫流冰也没想到这个刺客听到他的问话竟然会哭,转念一想,明显有些不确定:“你是个女子?” “我!” “谁派你来的。”卫流冰眉头微微锁着,似乎在思索她的来路,一双眼睛没有放过她任何的表情。养龙 “你把我困在这算什么,我都已经受伤了,反正跑不掉。”澹台流月偏过头,不再看卫流冰,浑身不自在,要知道卫流冰几乎是压在她的身上啊,要是被人看到还指不定惹出什么误会来呢。 卫流冰似乎意识到暧昧的姿势,气氛一僵硬,有些尴尬。 澹台流月身上一轻,沉吟片刻,缕清楚要说的话,“卫流冰,其实我是……” 卫流冰听到许久没有人叫过的名字,眸子寒光一掠,伸手就掐着了澹台流月的喉咙,清洌的嗓音暗沉,恨意萦然,带着杀气:“你是皇后的人?” “不……啊,呃”澹台流月都快冤枉死了,手被捆住了,嗓子只能艰难的发出几个音符,她相信卫流冰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了,他真的能杀了自己。重生六界之尊 还没和他说明白,自己就要交代到他手上了,澹台流月心里再急也没有办法,眼泪倒是刷刷的留下来,打湿了卫流冰的手指。卫流冰的手却越扣越紧,澹台流月勾了勾唇,有些讽刺,这算是报应么,千陇语清因她而死,现在卫流冰就要她的命,只是她有些不甘心,不甘心梁井尘还在逍遥于世。 “有刺客,快保护殿下……”猛地一股大力冲了进来,门被撞的大开大合,剑气朝着卫流冰扫来,电光火石间卫流冰将扣住的澹台流月带起,往身后一挡,澹台流月如同置身万年冰窖一般,心中冷的可怕,那个当年扬言要保护她的卫流冰,今日竟然拿自己当挡箭牌,当真是讽刺之极。虽然理要智告诉她,他现在不认识她了,不认识了,可那种莫名的痛楚源源不断:再相见,相逢陌路,他视我为敌。 062 卫流冰 没有想象中的被利剑穿透,相反是一个温热的怀抱。 “流月姑娘,是我。”澹台流月感觉到手上的束缚一松,才动弹一下,肩头上便传来剧烈的疼痛,额头冒着涔涔的冷汗,浑身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不由自主的发着抖。被卫流冰放开的喉咙如同被火烧过,灼灼的疼,声音嘶哑的说不出话来:“是你?” “是我。”来人正是夏月白,虽然惊异澹台流月会落魄成这样,还是牢的 抱着她,她的状况似乎很不好,脸色惨白,眉心揪成一团,浑身软弱无力,若不是撑着她,只怕站着都困难。 “姑娘!”原来是焰带着那群属下前来相救的。眼看外面的侍卫就冲了进来,焰和另一名女子舞着剑杀出了一条血路,冲了出去。谁也没瞧见卫流冰的瞳孔微缩,若有所思的看着澹台流月,慢慢的垂下眼帘,指间紧握,却没有任何动作。新笑傲之杨小聪 “公子,快带着我们姑娘走!”焰大吼一声,手中的剑光舞的飞快,没人轻易能近的了身,不少侍卫看到死于非命的同僚,不由的打起了退堂鼓,只将她们几个围作一团,僵持起来。 夏月白自然是清楚不能再僵持下去了,皇子府的侍卫越聚越多,再迟怕是都走不了了。 “保重。”夏月白朝焰点了点头,将澹台流月打横抱起,飞身跃起。虽然他的轻功不济,但在比这些侍卫还是要强上一些的,有焰在断后,他卖起十二分力运气功来。 澹台流月只觉得脑袋昏沉不已,源源不断的疼痛一直刺激着她,耳边响起风声,心里了然,这次能逃过一死,多亏了那群陈国女子。妖皇太子 焰看到澹台流月被夏月白安全带离时,嘴边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眼里闪过一抹坚定,回过头以势不可挡之力拦住追来是侍卫,血染长空。 此时卫流冰坐在一张轮椅上,双膝上盖着一床鹅绒薄被,在门前扬起头,眺望着澹台流月离去的方向。声音清洌薄凉,听不出喜怒:“愚蠢,你们这么多人那道不知道去追么,明知道打不过还去送死。” 有人听到卫流冰的话,立刻回头去追澹台流月,卫流冰冷笑一声:“现在追也未免太晚了,人家早就走了,剩下的那个还不抓来!” “……”那几个侍卫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去抓焰是去送死,去追澹台流月又迟了,这差事真是难当。某异界的神奇宝贝大师 “若今天遇刺的是皇后,你们也是这样当差的么?”卫流冰再次出声,平静的声线中暗含着一丝恼意。 “属下不敢!” “那你们该怎么做,也是清楚的吧。”卫流冰双目冰寒,冷冷的撇了那边正在奋力抵抗的焰一眼,两手转着车轮子,碾过地面的声音如同从远古传来,吱咯吱咯作响。 “属下明白!” 卫流冰闭了闭眼,有些疲惫的靠着椅背,没再回头看乱作一团的外面,“不要再来打扰我,至于剩下的这个刺客,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063 刺客 “姑娘,可算是醒了。”澹台流月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不在自己所住的客栈了,轻纱挽帐,熏香醉人。 “这是……哪里。”干涩沙哑的嗓音和喉间的刺痛让她有些不适,她正欲起身,一旁的女子立刻上前扶住她的脊背,垫上一副软枕让她靠在床头,帮她拢了拢蚕丝织锦,轻声答道:“姑娘,这是夏公子的府邸,那夜走的匆忙,后有追兵,夏公子便带你来这了。” “焰呢?”澹台流月想起那日夜晚是焰在后面,忍着喉间的不适,问道。 那女子很是贴心的给澹台流月斟了杯热茶,递给她,听到澹台流月的问话,眉间微动,咬了咬唇,垂着眸子,没回答。 “焰呢。”澹台流月皱着眉头咽下一口水,看到她这副模样心中有些烦躁不安。开天 “回姑娘话。”那女子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焰她……她死了。” “死了?”澹台流月手一抖,热茶尽数洒在手背上,顿时红了一片。虽然和她们认识的时间不长,还没有完全信任她们,但今日焰确确实实是因她的一时冲动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在生死攸关间选择了她。澹台流月突然觉得自己对不起她们,若不是她们几个毫不保留的救了她,只怕死的不是焰而是自己。 “你们怎么知道我有难?”澹台流月问出了藏在心中的疑惑。她夜探卫流冰的府邸只是突然的想法,和谁都没有说过的,怎么会这么巧被夏月白和焰给救了。 我的民国生涯 “姑娘,你让我们跟着夏公子,我们不敢有分毫怠慢。虽然不知道姑娘在做什么,但今夜夏公子也在夜探皇子府,而且姑娘身上有蛊虫的气息,我们也算是误打误撞救了姑娘。”她顿了顿,重重的在澹台流月面前跪下,让澹台流月有些惊诧放下手中的茶杯,搁在一旁的案几上,说道:“你这是做什么。” “姑娘,归晚不知道姑娘要做什么事情,也不敢多问,但是姑娘是皇后娘娘唯一的血脉,我们说什么也要好好护着您的周全,只求姑娘以后要是有什么危险的事还请跟我们打声招呼,好歹让我们商量个对策。姑娘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那名叫归晚的女子额头磕在地上,碰出清脆的响声。 也如同击在澹台流月的心上,是啊,她一向自诩有一身好功夫,独来独往惯了,虽然收容了这群生母遗留下来的心腹,但却从未用心去对待她们,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这不是自己一直都期盼的事情么,而且她们对自己的忠心也是能看到的,“你叫归晚?”名门宠妻,纯禽来袭 “是。” “先起来吧,上次匆匆一见,你们叫什么我还不知道呢。”澹台流月觉得有必要好好认识她们了。 “谢姑娘。”归晚也是个聪明人,自然是明白澹台流月有什么打算了,心中舒了口气,总算守得云开见日了,能得到一丝信任了。连声音也带了几丝激动,“只是姑娘,现在城里风声很紧,到处在搜查姑娘的下落呢。” “夏月白到底是做什么的,就不怕搜到他这里来么,到时候包庇刺杀二皇子的刺客,罪名也不小呢。”澹台流月说道刺杀二皇子时微不可查的酸涩起来,原本沙哑不堪的声音越发有些刺耳。 064 心腹 “哦,流月姑娘这是在担心在下么?”才提到夏月白,夏月白便挑起帘子一双桃花眼含着礼貌的笑容,唇边显出两个小小的梨窝。澹台流月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但却是第一次仔细看他,他今日穿了一袭紫色的长衫,腰束玉带,原本身形颀长的夏月白更显得贵气逼人。天庭饱满,鼻梁挺拔,不似卫国人能有的。 澹台流月收回视线,牵了牵嘴角,一手覆上刚刚被茶水烫红的肌肤,垂着眸子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既然流月姑娘敢去刺杀二皇子,在下虽不才,但藏个人还是能做到的。再说姑娘身上的蛊虫皆是因为月白,月白请来的蛊术大师已经在路上了,正好趁这段时间给姑娘驱虫。”夏月白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也似乎是真心真意想为澹台流月驱蛊虫。 一旁的归晚听了立刻接过话,有些不屑:“夏公子不必麻烦了,姑娘身上的蛊虫我们没办法,别人就更没有办法了,还是不要自作主张的好。”焚清 “哦。”夏月白若有所思,眸子一沉,笑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们也是没办法吧,不然为何要跟着流月姑娘呢,你们难道不想要回她身上的蛊虫么。” 夏月白并不傻,澹台流月很清楚他开始对自己的来路起疑心了。毕竟任谁都能看出来焰能为自己死,还有归晚对自己的恭敬根本就不是因为蛊虫而能做到的。只是自己也不明白所谓的传承蛊术究竟是什么,看来得好好找归晚问个明白了。 “那就多谢夏公子了。”澹台流月止住正欲说话的归晚,不想再露出更多的端倪来,毕竟现在夏月白并不知道自己和归晚的关系。再说自己又没真打算在这养伤,等到他请来所谓的蛊术大师时,哼,怕也是找不到自己吧。莫言重生 “流月姑娘太见外了,若是不嫌弃,还是唤在下一声月白吧。流月姑娘才醒来,这次受的伤也不算重,只是那针上抹了迷药而已,恕我多嘴一句,以你的身手,谁还能伤着姑娘你呢。”夏月白下意识的扫了扫澹台流月的肩头。 “是我大意了。”澹台流月一窒,顿了半响才回答道。 见她不欲多言,夏月白也只是笑笑,“我刚让厨房炖了些羹汤,一会就该送来了,流月姑娘就先垫垫,要是想吃什么尽管说。” “那你便在我这安心歇着,不会有人来打扰的。”夏月白点点头,知道澹台流月嗓子还没恢复,便告辞了。 宋王 目送他离去,归晚才上前,眉头有些担忧:“姑娘。” 澹台流月抬眼看了她一眼,伸出一手压住她的唇,微微摇了摇螓首,眼神转到夏月白离去的地方,示意她不要出声。 归晚会意,知道夏月白还没走远,澹台流月知道归晚在担心什么,身子往后的软枕上一靠,用内力传音道:“放心,我自然是不会多留的,况且夏月白不似简单的人。对了,你们说我传承了蛊术,究竟是怎么回事。” “姑娘,蛊术一时半会也是说不清楚的,姑娘只要知道您体内的蛊虫是修习蛊术的关键所在便好,等日后我会将修炼的方法告知姑娘的。” “也好,她们几个现在何处?”澹台流月想既然她们以后都是自己人了,自然不能晾在一旁了。 065 再入皇子府 “都在那间宅子里呢,自从遇到姑娘之后,我们便商量着开家铺子,也好安顿下来,漂泊的这么些年身上纵然是有些积蓄也都花的所剩无几了。”澹台流月微顿,心想着苏陌津催自己快些回去,这会子怕是回不去了,倒不如留下来,一来她不死心,好不容易见着卫流冰了,怎么也不能空手而回,二来也想见识一下传说之中的蛊术是怎么练的。 “嗯,看好了地方就跟我说声,我对生意之事不甚精通,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但若是缺银子尽管向我开口。”澹台流月敛了敛眸子,又道:“今晚你一人守夜便可,不要惊动任何人。” “姑娘放心,只是姑娘的伤还……。”归晚郑重的点点头,知道今晚便要离去,但又担心起澹台流月的伤势。 “不打紧,不过是被小小的袖针扎了下而已,不是已经被逼出来了么。”澹台流月抚上肩头,只是感觉有些隐隐作痛而已,并无大碍。未来世界写文中 “姑娘,可醒了?”远远的便从门外传来一道清浅的声音,“我家公子让我送来羹汤给姑娘补补,姑娘可是昏睡了两日呢。” “姑娘,我去给你盛点。”归晚轻声说道,澹台流月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昏睡了两日了,不说还不见饿,这下才发现腹中早已空空如也了。 是夜,澹台流月早早便睡了,夏月白也算是好说话,听到澹台流月的要求,二话不说撤走了两个服侍的丫鬟,只留了归晚一人。 夜凉如水,有微风袭过,澹台流月一手拨开玛瑙串成的帘子,微微的回过头,已经叠放的整齐的被褥,下压着一张纸条,在窗外透过的夜光中清晰可见。虽然与夏月白是萍水相逢,不知其为人如何,有何居心,不过澹台流月觉得既然要走也没必要偷偷摸摸的走,只能说是不辞而别吧,毕竟她与他不是一路人。不败圣王 “叩叩叩。”三声浅浅的叩门声响起,门外是归晚低唤:“姑娘?” 澹台流月放下帘子,几颗玛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吱呀,打开雕花木门,便见一袭黑衣的归晚正站在外面,流月嗓音沙哑,“走吧!” 澹台流月似乎像是消失了一般,当夏月白手中捏着那张白纸黑字的字条时,苦笑的摇摇头,对着空荡荡的房间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何必走的这样快,我第一眼见到你时便知道你是陈国遗孤,只不过还不敢确认你就是先陈皇后的女儿,不然那蛊虫怎会无缘无故跑到你身上。若是可能的话,我想你会很乐意跟我合作的,真是可惜了。 “什么!姑娘,你要去皇子府当侍卫?”尖锐惊讶的女声划过寂静的天际,惊的窗外正在嬉闹的鸟儿扑哧着翅膀四处窜开了。好在宅子建的很是偏僻,不至于惹得有路人驻足围观。大远东 “我意已决,以后可能不方便见面了,要是有事的话可以叫归晚传口信。”澹台流月此时一身男儿装扮,浓眉大眼,皮肤黝黑,若不是那双妖娆的双目,还真是看不出来有一丝往日的风采,可以说也就是这双眼睛才让人觉得这位“男子”至少还不是那么难看。 “可是,外面都在抓你,躲都来不及,姑娘你还要送上门去么。”说话的是巧娘,自从焰死后她们只剩下了七人,巧娘便是其中之一。 “你看,只要我不说,谁还能认出我便是那晚的‘刺客’。”澹台流月挑挑眉,对着镜子细细打量起来,说起来这易容术还是钟离成久那家伙教的,不过还是挺管用的。 066 我叫卫,流月 “姑娘,易容术固然是能迷惑人眼,但姑娘凡事还是小心为上。”巧娘还欲说些反对的话,归晚朝她淡淡的摇摇头止住了。她上前一步替澹台流月整了整亚麻色的粗布衣裳,布料有些扎手,嘱咐道,“皇子府不比别处,最是复杂的。我们虽来的时日不多,但还是知道些,别看表面上二皇子风光无限,其实私里与皇后已是形容水火,姑娘此去,达到目的便早点回来,切莫介入其中。” “你放一百个心便是。”澹台流月拍拍归晚长满茧子的手,心中暖暖的。其实她早该料到以卫国皇后的心性,又怎会轻易让卫流冰好过的。 “姑娘,保重!”归晚一手取过佩刀郑重的递给澹台流月,嘴角抿成一条线,明明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却又种特别的刚毅和果断。 澹台流月颔首,拍了拍她的肩膀,环视了一圈担忧她的众人,道:“我走了,你们都别送了!” 原本澹台流月还以为想再次见到卫流冰会难上许多,正愁眉不展之际 传来他府上招募近身侍卫的消息,倒是给了她一个机会。说来这事还是因她而起,皇子府遭了刺客,自然是大事,全城戒严不说,还贴出告示要招募近身侍卫。 有这样的好差事自然是吸引了许多人前来,澹台流月到大门口时已是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澹台流月虽还未及併,可能是由于从小练武再加上苏陌津的悉心照料,她的个头在女子中已是少有的了,所以就算是站在这一群男子中也不显得娇小,只能说是略显单薄。 “叫什么名字。”一个做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正拿着毛笔埋头记录着,澹台流月看到墨迹斑斑的纸上写满了名字,心中思索起来,自然是不能用澹台流月的。那人见没人回应,手中的毛笔一顿,不由抬了抬眸,瞥了一眼跟前的澹台流月,加重了语气:“黑小子,叫什么名字。” “卫,流月。”澹台流月转念一想,她就不相信卫流冰对这个名字印象全无,纵然那时还小,但多少是有点记忆吧。 “卫流月?”那人再次抬头好奇的打量她来,再次确认道,“你姓卫?” “是。”澹台流月知道在卫国,卫是国姓,除了是皇家的嫡系,平常的百姓忌讳还来不及的,但卫国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子孙后代繁多,其中不乏有没落的支系,姓卫虽少,但也不是没有。鸿蒙帝尊 “从哪里来的。” “嘉悦关。” 那人听到澹台流月的回答,再次抬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咦了一声,道“从嘉悦关来的?” “是。” “这是你的号码,一会叫到你你便进去。”他从一旁的小厮那里拿过一个用朱砂写着号码的牌子,澹台流月低头看了一眼,上面写着36。知道一会要去比试,也不多说,直接拿过牌子站在一旁等候。 此时,卫流冰正倚在白狐皮铺着的软塌上,身上盖着床丝质蜀绣锦被,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拿着一册有些陈旧的书,远山眉习惯性的皱起,双目温润平静无波,单薄纤瘦的身子若有若无散着几缕飘忽的忧愁,淡淡的药香萦绕。若是澹台流月瞧见了,必定会吃惊于他与当年的千陇语清看书时的神态惊人的相似。 “殿下。”敲门声惊扰了这一室的宁静,卫流冰微微转动了眼眸,喉结微微一动,清洌的声线悠然而出:“何事。” “比武已经开始了,殿下可要去看看?”隔着门依稀能看到一个人影,没有卫流冰的许可,他只能站在门外说话。 “不去了,你只要告诉我哪个出彩就好,我自会召见他们的。”卫流冰淡淡的回绝了,眸光暗敛依旧沉浸在书中。 澹台流月肩上虽有伤,不过并不影响她脱颖而出,最后与她一起留下的还有两人,似乎是一对兄弟,长得极像不说,连神情都如出一辙,冷傲得很。 “卫流月,秦肖,秦鹏,殿下要见你们。”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侍卫长的这句话,澹台流月顿时松了一口气,甩了甩脑袋,不去想那晚发生的事了。 虽然上次来过,但毕竟是晚上只想着要去找卫流冰说个明白,那会顾及府上的风景,若说苏陌津的府上是极尽奢华,那么卫流冰的府邸则是含蓄简约,皇子府应有的规格分毫不差,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轩窗掩映,幽房曲室,玉兰朱榍,互相连属,周围绿水环绕,花木繁茂,苍松数珠,翠竹千影,好不雅致。赵四的春梦 绕过假山,穿过雕栏小桥,又是一座楼阁,描金盘龙的匾额上题着“挽月轩”,澹台流月不由的有些熟悉,似乎那夜自己就是在这阁楼上潜进去的,若是没错,“挽月轩”便是卫流冰的住处了。 果然侍卫长示意他们三人停下,有小厮出来,看到他带了人过来,略略扫了一眼,道:“恭喜三位壮士了,还请三位先随我到偏厅稍等片刻,殿下已经得了消息,随后就到。” “有劳了。”澹台流月抱以善意的笑笑,秦肖秦鹏则是默不作声,拔腿就走。 “壮士,请随我来。”小厮见状立刻牵头引路,澹台流月亦跟随其后,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身上,发梢上,散着点点金色的光芒。 茶是热好的,翠绿色的叶子飘在清澈的碧水中,舒展开来,轻轻摇晃着杯子,茶叶也跟着碧色通透的茶水晕开点点涟漪,清抿一口,入口微涩,舌尖甘甜,清香绕唇,是难得的好茶,澹台流月深深的吸了口唇鼻尖弥漫开的的醇厚气息,再次抿了一口。 再看秦肖秦鹏兄弟豪饮如牛,一旁斟茶的小厮眼中甚是无奈,摇摇头再次给他们斟满茶水,不多时一壶茶便见了底。 澹台流月神色微动,只听得轮子轱辘转动的声音渐渐传来,不由的抬眸看向门外,背着金色的光华,卫流冰的神色暗晦不明,正端坐在特制的轮椅上,腿上盖着一层薄薄的鹅绒蚕丝毯,双手交叠放在毯上,身后是一个布衣打扮留着胡茬的汉子推着。 澹台流月蹭的一下站起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轮椅上的卫流冰,现在回想起来,那晚卫流冰一直在床上,只是因为自己受伤,情急之下根本就没有注意卫流冰的腿脚。还以为再见卫流冰时他会锦袍玉带,临风而立,纵然消瘦也是温润的,纵然冷清也是平和的,如此种种万万也猜不到他以如此方式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殿下。”侍卫长立刻起身踱步到卫流冰面前,介绍道:“这三个功夫很不错,尤其是这位。”他指指澹台流月,接着说道:“他的轻功极好,在京中也算的上是出挑的。”重生——贵妻难为 卫流冰眸子微动,看向澹台流月,沉吟一声低声“嗯”了一句,又转向秦肖秦鹏二人,侍卫长踏出一步,道:“那二位是亲兄弟,一人善攻一人善守,身手也是不逞多让的。” “嗯。”卫流冰伸手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乏了,闭着眼睛缓声道:“你们既然能从百里挑一中选出来自然是有真本事的,可是我喜静,也不想要这么多人,一个足矣。” 澹台流月一咯噔,早知没有这么容易,那两兄弟也是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冲卫流冰行了个礼,语气有些不满,道:“殿下,我们兄弟二人一向都是一起的,恕我直言,我殿下若是不能收容我们二人,我们一个人留着也没意思。” “如此,倒是我对不住你兄弟二人了,不过我府上少了几个护院,你们若是不嫌弃也可以留下。”卫流冰不改初衷。 “谢殿下美意了,秦鹏,我们走!”他并不领情,反倒觉得是自己贴着人家不放,不由拉下脸,极为不悦的带上自己兄弟离开了,如此只剩下澹台流月一人了。 卫流冰垂下眼帘,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清洌的声线不喜不悲,却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威严:“第一,无事的时候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第二,凡事不要多言,第三,忠心。若是有违一点,休怪我无情,容不下你。”顿了顿,抬眸直逼澹台流月,“你,可愿意留下?” “愿意,随时听候殿下差遣。”澹台流月自然是不会拒绝,想也没想点头应承下来。 “既然如此,那今日起你便跟着我。”卫流冰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抬了抬手,示意回去,他身后推车的汉子会意,车轱辘又开始转动起来,看到澹台流月还愣在那,不由出声道:“还不快跟着殿下。” “是。”澹台流月从卫流月身上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卫流冰的一侧,不敢肆意打量他,只能用余光扫过他有些苍白的两旁,心中涌起一丝心疼,这么多年,也难怪他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你叫什么。”卫流冰突然转过头看向她,澹台流月遂不急防陷入他如汪潭般深处充满凉意的眸子。她立刻抽回视线,低着头到嘴边的三个字咽了咽,复而直直的望入卫流冰的眼底,启唇一字一顿,道:“卫,流,月。” 067 流月没死 果然,澹台流月清楚的看到卫流冰黑色的瞳孔一缩,偏过头不再看她,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投在苍白透明的脸颊上,合着眼帘,唇角抿着,神色淡淡,陷入了一阵沉默,只听得车轱辘在青石板上一圈一圈转动的声响,澹台流月暗自咬咬唇,心中却是有些忐忑:莫非真的不记得了。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握着佩刀的手心早已是起了一层薄汗。 “桑榆,你先退下吧,我有话要和他说。”知道进了正屋卫流冰才开口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安静,食指轻叩身侧的扶手,双目微阖。 “是。”那个着着褐色布衣,肩上还斜背着一个褡裢,长满胡茬的汉子依言退下,临走前还不忘多看了澹台流月两眼,寒星般的眸子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让澹台流月甚是奇怪。这个叫桑榆的汉子,既然是卫流冰跟前的人,这般穿着打扮实在是令人费解。 当桑榆将大门关上,原本倾泄而下的阳光被这镂空的雕花大门挡住,只能穿过窗纸,映下斑驳交错的剪影。 “你跟我来。”没有了桑榆的卫流冰只能自己转动着车轮子,有些缓慢的前行,澹台流月立刻站在他的身后,推着他的车子,心中疼惜,连带着声音也是不忍,低低有些堵:“我来。” 卫流冰自然是不客气,收回双手复而交叠在膝上。穿过玉石屏风,入眼的是一张梨木书桌,上面正铺开一副浓墨淡彩的山水画,墙壁上挂着一副裱好的一阕词,走笔龙蛇,笔力似是透过纸张,磅礴之气迎面而来。 “卫流月?”卫流冰执起搁在笔搁上的毛笔,随手拿过一张纸,手腕着力,笔锋流畅,这三个字跃然于纸上,随即放下手中的笔,吹干了墨迹,示意澹台流月看看,“可是这样写的?” 澹台流月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能点头回应:“没错。” “你可知你这名字是犯了大忌的。”卫流冰一直看着那三个字,澹台流月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轻皱的眉头,微动的鼻尖,开合的薄唇,许是没有听得澹台流月的回答,卫流冰转头扫了她一眼道:“这个名字是谁帮你取得,身为一个男子,实在是有辱了流月二字。”他目光清抬,悠远的叹息一声:“曾经我也是遇到过和你同名的人呢,算了,不提也罢。”婚内寻爱,老公大人诚实一点 澹台流月心尖儿一抖,差点就说出来:“我就是你曾经遇到的那人。”只是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始终没说出来,胸中五味杂陈,无语凝咽,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微涩,半响只挤出:“殿下,可好。” 卫流冰有些讶异,揉揉眉心,道:“我好与不好,等你跟我时日长了,自然会知道,不过你这名字可不能再用了。” “为何,名字是我母亲所取,从出生用到现在,怎能轻易说改便改,纵然是忌讳,但天下之大怎会没有同名同姓之人。”澹台流月试探的看着卫流冰,语气坚决,“殿下,小人的母亲已经不再了,这名字是她唯一留给我的想念,莫非殿下是想让我做个不孝之人。” “哼,倒是看不出来你是个伶牙俐齿之人。”卫流冰神色一冷,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忠孝不能两全么,若是不能效忠于我,那我还留你有何用。” “殿下!”澹台流月有些心惊卫流冰突然翻脸,急切道:“殿下还请听我说完,再来决定留不留吧。” “你说。”卫流冰掏出火折子,将刚刚写有卫流月名字的白纸拿起,一簇花苗便在卫流冰的眼中飞腾着。 “殿下,原本我是个弃儿,后被硕王妃收养,承蒙不弃,待我如亲生。”澹台流月说的很清楚,卫流冰听得也很清楚,手中的纸张燃尽,灰飞烟灭,卫流冰的眸子越发冷冽,澹台流月吸了一口气,不管如何,今日一定要告诉他千陇语清的死因。 “那时候,府中还有一个哥哥,很是疼我,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母亲带我们进了宫,五岁那年皇后找我母亲,记不清当时说了什么,没过几天母亲便带我一人离开皇宫了,当时我们住的宫殿起了好大的火。”澹台流月还欲说下去,却被卫流冰打断了:“够了,你说这么多想告诉我什么。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卫流冰,你明明是记得的,我就是流月啊。”澹台流月一把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真容,蹲在卫流冰的身旁,仰着头,目光恳切的看着他:“卫流冰,你认得我么。”洛城月 “认得。”卫流冰盯着她的脸,目光深邃,薄唇轻启,清洌的声音生生击中的澹台流月一字一顿道:“你就是那晚闯到我房间的女刺客。” “只是没想到你胆子很大,还敢跑到我面前。”卫流冰唇角勾起,嘲讽道,“是怕我认不出你来?” 澹台流月愣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温润的男子,只听到卫流冰开合的唇边说出着如此陌生冰冷的话语:“你确实是有几分像她,不过你很冲动,上次皇后派你来刺杀我不成又想到要冒充流月么,呵,我忍让了她这么些年,她还是容不下我么,竟然无所不用其极,招招置我于死地。” “卫流冰,我真的是流月啊。”澹台流月不知道他曾经遭遇过什么,除了心疼,便是心疼,只是现在他不相信她就是卫流月,他以为自己是皇后的人,自己已经被他打入‘皇后党’了,她现在着急也没用。 “卫流月已经死了。”卫流冰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变形的东西,依稀是把如意锁,冷冷的看向澹台流月,“这是从她的尸身上留下的,这把如意锁还是我在她生辰的时候送她的。” 澹台流月看到如意锁,心中一沉,当年临走的时候千陇语清和她将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全都留下了,现在卫流冰宁愿相信流月死了,也不会相信她这个活人的。 “所以,我不认为一个已经死了多年的人还会活过来。”卫流冰收好如意锁最后总结了一句。 “哼,人死了固然是不能活的,但是我根本就没死过,你看到的只是蒙骗耳目的假象而已,若不是这样,皇上怎么会轻易相信母亲死了。”澹台流月嗤笑一声,眼角湿润,惨淡道,“若是今天站在你面前的是母亲,你会不相信么,可惜母亲在嘉悦关时遭到祁国人的迫害,死于非命了。” 澹台流月吸了吸酸涩的鼻子,不管卫流冰相不相信,她都要告诉他。偏过头抿了抿唇,仰着脖子,强忍着眼泪,哽咽道:“当年我与母亲赶了一天的路,连夜到了嘉悦关,进了城,眼瞧着就能见到父王了,由于处于战乱,舟车劳顿,母亲准备休息一晚,等天明再与父王相见。谁知就是这一晚,祁人侵入,将我们从半夜惊醒,祁人一路杀到门口,我与母亲已是无路可逃。”超感鉴宝师 说道这,卫流冰不由侧目,看到澹台流月动容的神色和凿凿的言词不似作假,所讲所说若不是亲身经历过的也不会有次感情。 “只能将桌椅把门堵上,不过于事无补,根本就挡不住如狼似虎的祁国人。母亲一直护着我。”澹台流月回想起那日的场景历历在目,死死咬着唇,楷了楷眼角,问道:“有一个叫梁井尘的人,不知道你可听过。” “听过,是祁国的将军,给祁国立了不少功劳,他手中沾满了卫国人的血,只是那人性格。”卫流冰皱了皱眉,顿了顿,接着道,“有些古怪。” “哼,他似乎认识母亲,甚至有些恨母亲,母亲一直央求他放过我,不惜受尽他们的凌辱,可惜,我被梁井尘用剑气伤了眼睛,最后抛在了荒野,连母亲的尸首都未曾见到。”澹台流月站起身,泪珠啪嗒一下落在卫流冰的手中,带着凉凉的咸意。 “卫流冰,那晚我不是来刺杀你的,你那天选妃我在园子里等了你一天,见你没来方才出此下策闯到你府邸,一来就是想告诉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也不想你一直被蒙在鼓里,二来是想说清楚,不想让你对母亲心存芥蒂,我们当初抛下你离开皇宫是受了皇后的胁迫,母亲为了保全你,才无奈离开。”澹台流月该说的也说完了,发自内心还是想让卫流冰相信,索性赌了一把,“你若是不信,当年在嘉悦关是安玉寒给我们开的城门,只是不知道他现在还记不记得,但你可以去问问。” “你说的固然动情,若说不信也是不可能的,只是不能全信,自然你可以留下,但是我要让你去做一件事,不管成与不成,只问你敢不敢。”卫流冰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握,将澹台流月的眼泪收在手心中,幽深的眸子卷起点点波纹,直直的望入澹台流月妖娆的双目。 “只要能让你相信,我便去做。”澹台流月知道千陇语清内心深处对卫流冰的歉疚,自然是会去做。 068 助力 “很好。”卫流冰展颜一笑,如春日里辉映的暖阳,消融雪山之巅的积雪,眼底的冰寒清灵支碎,坠入汪洋,是一抹流光溢彩,又如浮光掠影转瞬即逝。窗外的翠绿随着微风摇曳,室内有交织的影子清晃。澹台流月望着眼前的男子微微出神,也许笑才是最适合他的,只是时过境迁,儿时的纯真时光早已不复存在。 光阴总是逆流而上,两侧的桃树宛然,推动着浩瀚磅礴的历史轰然前行,岁月静好也不过是弹指刹那。 命运的轮盘始终在不停的运转着,澹台流月突然觉得自己的生命中不只是为自己一个人而活,纵容她在苏陌津的照料下肆无忌惮,荒唐张狂的度过了平静的少年时光,却还是无法磨灭掉她深深铭刻在骨血里的那份倔强坚韧,无法磨灭年千陇语清的温柔怀抱,无法磨灭那个病弱的少年总是含笑的神情。 “皇后乃是叶丞相的嫡女,在父皇还是晋王时便将她取入府中,得了叶家的助力,可以说父皇能坐稳江山皇后是功不可没的。”卫流冰清洌的嗓音涓涓划过,在平静无澜的空气中带着特殊的魅力,涌入澹台流月的耳中,“只可惜,皇后几十年来并无所出,只在膝下将养了已故妃子的孩子,便是现在的大皇子。而且父皇的子嗣虽多,但皇子却寥寥无几,老三早夭,所以除去大皇子,便是老四了,而我……” 耳边的声音一顿,似苦似涩似嘲讽,压低了语气缓缓道:“只是个废人……” 澹台流月只觉得胸口一窒,来不及多想伸出手覆上他樱色泛着病态的淡唇止住了他的话语。纤长莹白的手指如上好的羊脂,肌肤下似有荧光流转,修剪圆润的指尖能清晰感觉到卫流冰湿热浅浅的呼吸扫过,微痒。当她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唐突的动作时,耳根子隐隐显出不同寻常的红,立刻收回手,妖娆的双目里闪烁着局促的光芒,带着责备和疼惜,娇嗔一声:“卫流冰,不许你胡说。” 卫流冰比她快上一步,修长带着凉意的大手捉住她的,微微用力裹住,语气极轻,似乎是要抓住什么,眸光幽深沉静,温和的荡开一圈一圈,小心翼翼:“流月,真的是你?” “是我。”澹台流月只感觉所有的语言都无法描绘出她此刻的心路历程,只能在吼间化作这两字。究竟是什么让昔日善良的卫流冰变得如此多疑,如此悲凉,如此孤寂。那一句“而我只是个废人”道尽了他的心酸。废材逆袭,老婆,你好毒 “卫流冰,月儿回来了,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我会保护你。”澹台流月伸出另一只手,指间轻轻的碰触着卫流月眉间的那缕散不开的忧愁。 卫流冰的防心早已随着澹台流月的那句“只要能让你相信,我便去做。”散了大半,随着那一张嘴一句“卫流冰”勾起心中那处最绕软的地方。 卫流冰,能这么理直气壮,气壮理直的喊出来,除了月儿还能有几个叫的如此风风火火。 澹台流月看见沉默的卫流冰眼中飘飞的细碎,点点的温润在眼底汇聚,如浩瀚的星辰,散在无边的宇宙中。透过她清丽眉间,目光悠远冗长,似乎看到万花丛中,叶绿莺歌,漫天的彩霞一层一层在湛蓝深邃的天空奔腾地铺展开来,添上或深或浅的笔墨。清脆的童音如珠翠敲在玉蝶上,两道小小的身影在丛间穿梭。 那是幼时的流月,被卫流冰的小手牵着,步履蹒跚有些艰难的走在其中,流冰比她年长六岁,虽然底子弱终究不是流月迈着的这双小短腿就能跟上的,不由鼓着腮帮子,奶声奶气的抗议:“卫流冰,你慢些。” 尚在稚龄的卫流冰皱了皱淡淡的眉头,无奈的撅撅嘴看着这个不知轻重的妹妹,似乎在他的记忆中,流月学会说话以后从来没有唤过他一声‘哥哥’,总是直呼他的尊名,而且还喊得——很响亮。 “叫哥哥。”卫流冰蹂躏起流月还未长齐的柔软细发,将晨间千陇语清给她梳好的鬓发弄得凌乱,然后小手成爪,帮她梳理起来,小流月脑袋左右摇晃,像个拨浪鼓似得,嘟着嘴在卫流冰的耳边不停的嚷嚷:“卫流冰,卫流冰,卫流冰,卫……” 又或者看到泼墨的天幕下,宫灯的长焰忽长忽短,空灵寂静的夜深沉,有雨水冲刷这阶梯急促的流淌声,噼噼啪啪打湿窗棂,汇成水流潺潺蜿蜒回落。流月的小手紧紧握着他的,小鹿般清澈的眸子紧张的看着缠绵病榻,唇色苍白,脸上涌起一抹明艳潮红的卫流冰。[网王+夏目]夏目家的妹妹酱 忽然天雷昼响,滚滚而来,宛如远古洪荒的猛兽觉醒,辟出一道惊天霹雳。 “轰” 卫流冰毫无预兆的睁开温润的眸子,带着不符年纪的平静,虚弱的咧咧嘴,对着伏在身旁的流月,笑道:“月儿,你说我会不会死啊。” “卫流冰,不许你胡说。”如出一辙的口吻,语调出奇的和刚才的一幕重叠…… 那双穿越时间空间的眸子里星辰旋转,渐渐聚拢,凝实。细细的在澹台流月的面容上游走,低低的笑出了声,在唇角绽放,驱走了弥漫在眉间的孤寂,笑进了眼底的及深处,喃声回味:“卫流冰……” 澹台流月似是和他回忆到同一处,相视一眼也扑哧的笑出声来,眼中有晶莹闪烁,泪水与笑颜并存,唇角牵动,笑着笑着便低声咽唔起来,心中翻滚的所有情绪翻滚而来,如同千军万马,如同决堤的江水。 她伏在卫流冰的膝上,哭湿了那层鹅绒毛毯,倾尽所有力气,哭的畅汗淋漓,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哭成这样,只觉得不哭不快。 卫流冰微凉的手掌轻轻顺着她的发际拂过,轻叹一声,低诉道:“月儿,方才我错怪你了,不该误会你,只是我也是不得已的。这些年,皇后愈发放肆起来,朝中叶家独大,我只是个闲人,只要安隅一方,了此残生便好。可惜凡事不能如意。” “父皇偏宠我,殊不知是将我推向风尖浪口,我不与人争些什么,但却总有人扰我清静,恨不得我死去,月儿,你可知道我有多累。所以我不得不防,不然我早已死了不知多少回了。月儿,你这些年去了哪儿,过的可好?”卫流冰勾起食指,拭去流月的泪水。 “我知道,我知道。”澹台流月重重的点点头,泪眼婆娑,水气氤氲,握住他的手:“以后不管有多难,我会陪着你。”超级修炼兑换系统 “好。”卫流冰替她拂过黏在嘴边的长发,目光温润,声音虽轻,却让流月刻骨铭心的誓言:“我也会一直陪着月儿。” “对了,你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呢。”澹台流月哭歇了猛地想起答应卫流冰要帮他的事情,刚刚他才讲了开头,就被自己给打断了。 “现在卫国虽有凌驾之势,不过只是金玉其外。这些年祁人扰我边陲,朝内矛盾不断,当真是内忧外患。一触即发。”窗外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了一块厚大的乌云,遮盖了交织的树影和晃动的翠叶,卫流冰脸上亦是覆盖了一层灰色的阴影,“朝中分立,其中大哥呼声最高,其次是四弟,还有一股势力是父皇的嫡系,缄言不语。大哥为人敦厚谦和,若是在盛世,确实是可以成为明君。四弟机敏果断,心思沉稳,胸有城府也是难得,只是出身不高,处处受到皇后的牵制。” “进两年来父皇对叶家处处忍让,早已有所不满,若是大哥当上太子,那么卫国的江山迟早会改姓叶了。叶家与皇后荣辱一体,自然是知道父皇的忌讳,只是权欲财富当前,哪有放弃的道理,明知不可行却偏要行,大约是坐不住了。”卫流冰眉间忧色渐浓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我对四弟也算是颇有照拂,心中还是向着他的。” 澹台流月从来都是知道宫廷争斗有多么惨烈,成王败寇,掩埋了多少英雄苍苍白骨,卫流冰说的明白,若是要保全自己必须依靠一棵大树,大皇子自然是不行,天知道他不会随了皇后的意灭了卫流冰。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澹台流月目光一敛,她本来就知道那个皇后不是什么好鸟,甚至一直到现在都在怀疑她当年哪会有那么好心,放过千陇语清,任其在外面漂泊,不过也仅仅是不思其解而已。她究竟是抱着何种目的?只是简单的想让千陇语清尝到与卫流冰的骨肉分离之苦么? “月儿,你离了我这么多年,必是有奇遇,看你的身手甚好,隐匿在我的身边着实是可惜了些,况且卫国暗潮涌动,事有多变。”卫流冰垂眼帘,浓密的睫羽扫在下眼脸上,沉吟道,福尔抬起,定定的望进澹台流月眼底,“我引你去四弟身边,助他一臂之力,也算是为了我,可好?” 069 师叔来了 苍穹广袤,上弦月皓皓光华如流水般倾泻而下,映入一泓湖水,微风轻拂,吹起粼粼波纹,水中的月儿也随之荡漾。有叶子离了枝头,被风卷起,划过湖上的桥栏,轻飘飘的坠入水中。算算时间,自从应承了卫流冰来四皇子府已经有半年之久了,自从给苏陌津修书一封说是找到了亲人,苏陌津便再也没差人催她回去了,只让她好好修习武功,莫要荒废了。 夜风有些凉意,澹台流月半躺在屋顶上,明亮的眸中是那轮明月,长发在她脸颊轻轻撩拨,一手举着杯子,对着明月仰起脖子一口闷掉杯中的酒,心中喃喃道:“母亲,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流冰的,也不会放过任何伤害过你的人。” 拿起搁在一旁的酒壶,正欲再倒一杯时,冷不防被人夺了去,“今日就知道你有些不对劲,怎么宁愿一个人喝闷酒也不叫上我。” “殿下。”澹台流月偏过头看着毫不客气在她身侧坐下来,将剩下的半壶酒直接喝了个底朝天的四皇子,知道他是好意,勾了勾唇,勉强的笑了笑,清丽的眉间难掩一股没落,叹了口气,回答道:“今天,是我母亲的祭日。” “逝者已逝,难免伤怀,所以更该好好活着。”他拍了拍澹台流月,宽慰道,“也已深了,早点回去吧,明日一早便要入宫了,祁国使臣也已经到了。” “嗯。”澹台流月微微颔首,垂下眼帘掩住明亮的眸子。明日是当今卫国皇帝卫苍凌的五十大寿,各国皆派出使臣来卫国贺寿,祁国虽然与卫国多有战乱,这次来卫国怕是不只贺寿这么简单的。 卫苍凌大寿定在午时开宴,所以四殿下早早便带着澹台流月入宫了,自然为了掩人耳目,流月只能扮作他的丫鬟。 卫国的皇宫一向巍峨,朱红的宫门上一排排黄铜钉折泛着金灿灿的光芒,澹台流月看着飞檐翘角,金碧辉煌的偌大的皇宫,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垂在两侧的双手无意识得握拳,听到轿中的动静,一回头就看见一身朝服的四殿下已然下了轿。 “四弟,可就差你了。”才迎着众人的目光走进,一名身着浅黄色衣袍,头戴黄金冠,面相依稀有几分与他相像年轻男子笑得一脸温和,澹台流月不由打量了他几眼,大约猜到他应该就是皇后继来的大皇子卫姚。 “臣弟住的有些偏远,大哥不是不知道。”四皇子卫恪话里有话,玩笑的寒暄了几句,便随着卫姚一同落了座,对面的卫流冰看到流月,目光温润,淡笑不语。 澹台流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脸颊,为了行事方便,她故意在脸上摸了颜料,现在的她看上去蜡黄蜡黄的,像是营养不良。 卫苍凌的寿辰是皇后一手操办的,不可谓不细致,珍馐美酒如流水般一一搬上,殿旁摆着修剪整齐,娇艳欲滴的盆景,满殿都是馥郁的芬芳。她今日穿着大红百褶金蝶正装,复杂的发髻上插满金叉,端的是雍容华贵,姣好的容颜挂着一丝不苟的笑意,比起从前倒是更有丰韵了,她此刻正是一国之母应有的风范,举着金樽站起来:“今日是皇上大寿,臣妾恭祝皇上万寿无疆。” 底下的臣子自然是不能怠慢,纷纷举杯。 卫苍凌老了很多,澹台流月趁着这当口,仔细的瞄了他几眼,不得不再次感慨时光催人老,再加上这样的一个皇后要是不心力交瘁还真是不正常。想当年那个百般讨好千陇语清的卫苍凌早已没有影子了,现在的他瘦了许多,两鬓的头发发白,眼窝深陷,只是一双眼睛依旧犀利,如一把刃剑,上位者应有的威严气势越发浓厚。 “昭儿,你母后上次替你选妃,你都不曾中意,莫非你已经有意中人了?”觥筹交错间一直沉默的卫苍凌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了卫流冰。皇后手中的酒杯一顿,嘴角笑得更加明艳了。 澹台流月突然反映过来,自己一直叫的卫流冰原来在别人眼里就是二皇子卫昭了。 “未曾有。”卫流冰简单的三个字竟然让卫苍凌笑出了声,“那便好,方才收到沁国的国书,想与我们联姻,孤早有耳闻沁国的雅柔公主性子温柔,颇有文采,与你甚是般配,可谓是天作之合,孤也已经答应了,也算是了了孤的心愿。” 什么,沁国的雅柔公主! 澹台流月惊得不能再惊,这是天作之合?别人不知道雅柔公主,她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么多年,钟离雅柔一心系在自己的师叔身上,沁国皇帝不是不知道,再说这么钟离雅柔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怎么会忍心让她远嫁它国。 “昭儿,你父皇可是为你操了不少心,这么好的姻缘可万万没有拒绝的道理,还不快谢恩。”皇后抿了一小口酒,墩在桌台上,脸部保养得极好,沾了微微酒,熏得有些红,堵住了正欲开口的卫流冰。 卫流冰眉间略有难色,他自然是不愿意答应的,皇后的话虽是温和却是在逼迫他,谢了恩就违了自己的心,况且他是废人,自然是不能害了无辜的女子。 还没等他想完,一道白衣翩然而至,看得澹台流月额角一跳一跳。银色的镂空面具,光洁的下颌微微扬着,唇角勾起的弧度美的精心动迫,空灵飘渺的声音明明虽小,但每个人都能清晰的听到:“二殿下不必推辞,公主已随我过来了。若是殿下有所顾虑,大可不必,陌不才,愿尽力一试,为殿下治疗腿疾。” 紫色的眸子光华潋潋,清晰的让人眩目,又似一个巨大的漩涡,摄人心魄,不是苏陌津是谁。 他刚刚说什么,要替卫流冰治腿疾。澹台流月自然是喜不自胜,可有人就不一样了,尤其是皇后,眼底的阴翳一闪而过。却展着明媚的笑容:“早就听闻沁国有大才,陌公子,果然风华韶秀,举世无双。今日能够得见尊容,真乃一大幸事。” “当真是陌公子!”卫苍凌难得露出惊喜之色,“快,看座。” “皇上盛情,不过陌还有几位药草没有寻齐。”苏陌津的话很得卫苍凌赞同,连连点头:“就不耽误陌公子了。” 澹台流月低着头,数着绣花鞋上绣的花样,苏陌津在她心里一直都是神秘的。正当众臣在嗟叹苏陌津的风采时,卫流冰也不由的打量他,平静的眼中隐隐有感激之色。 “陌这次来的匆忙,没带助手,想向皇上借个人。”澹台流月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才一抬头,便陷入了那个带笑的紫眸。 “那便……她吧……”像是无意的随手一指,澹台流月却知道他绝对是故意的,卫流冰愣了愣,朝她宽慰的点点头,四皇子卫恪见流月还杵着,拉了她一把,低声说道:“能跟着陌公子,是你的福气,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还不快去。” 于是,顺理成章,澹台流月在羡慕的神色中被苏陌津带了出去。 大风卷的苏陌津的衣袂猎猎,立在一个突出的山岩上,似要乘风归去,林间偶尔传来鸟兽拍打着翅膀呼啸而过的声音,天边的斜阳染得云层橘黄,澹台流月坐在一旁升起了火堆,有些不满:“师叔,你说他的腿疾能治好么。” “月儿,莫非你不想我治好。” “自然是想。”澹台流月丢了跟树枝进去,火堆烧的噼啪作响,偶尔迸出火星,“师叔,你怎么把公主给带过来了。” “唔,我思量着水家的郡主都成亲了,她年纪也不小了,便跟陛下提了了句,如今卫国二皇子性情不错,与她正合得来。”苏陌津的话被风声刮得有些细碎。 “可是,师叔,他不喜欢。”澹台流月蹭的一下站起来。 “你怎知他不会喜欢。”苏陌津的反问。 “那你怎知他喜欢。” “我不知,但是他会接受。”苏陌津紫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不悦的流月,带着一丝疑惑,冰凉的手指抚上流月蜡黄的脸,“月儿说找到亲人了?怎么会在四殿下身侧做丫鬟,还扮成这副模样。 ”我……“澹台流月理了理思绪,”其实二殿下是我的哥哥,我们很小的时候失散了,至于在四殿下身边,也是事出有因。“ ”哥哥?“苏陌津轻轻的吐出这两个字,很是肯定的笑道,”你怎会有哥哥。“ 澹台流月被这话弄得有些莫名奇妙。只听得苏陌津又道:”大约是异父异母吧。“ 异父异母?澹台流月暗暗心惊,她从未跟苏陌津说过自己的身世,他怎会如此肯定卫流冰不是自己的亲哥哥。 ”月儿,不要如此看着我,你姓澹台,也不会有哥哥,你不是孤身一人,等日后我自会带你……“苏陌津紫眸闪过令她不解的疼惜,与复杂,隐隐的有泪光,他闭了闭眼,飘渺的声线在山顶随着大风卷走,”回家……“ ------题外话------ .. 070 至亲之血 回家…… 她的家在哪里?前世今生,注定她的漂泊,她内心何尝不是孤单的,不知是谁曾问过她,大抵很久了。那人说,孤独源于爱,无爱的人是不会孤独的。亦如此刻,落叶尚能归于尘土。 大风起兮云飞扬,天边的斜阳霾上了浅浅灰色,无边天际云卷云舒,落日余晖将他们身影拉得凇竿,衣袂鼓动。 “月儿……”淡淡的一声叹息,牵过澹台流月,用她看不懂的神情凝视她片刻,终究还是化作无言叹息。 澹台流月不得不暗自腹诽,神经兮兮,每次都搞的神秘如斯,莫名如斯,无聊如斯。当然习惯了苏陌津作风的她,自然是不会理会,虽然惊于苏陌津神奇般知道他和卫流冰是异父异母的关系,也不爽他说的你没有哥哥,但是她要做什么就一定会不折不挠做到底。 很快,当澹台流月收到水若君来信时,恍然大悟沁国皇帝为何要将这位温柔娴雅,含羞带怯如她名字一般性格的雅柔公主送到卫国联姻了,看完这封信,她很配合的张着震惊的嘴半天才合上,随手将桌上冒着青烟的热茶往嘴里一送,随即被烫的喷了出来。正好有一抹白色衣角飘到她眼中,可惜茶已经喷出去收不回啦。 “你总是这么莽撞。”苏陌津是何等人,眼瞧着那身影一散如瞬移般在流月面前出现,将她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墩,拇指带着清凉的莲香,指腹温度依旧是千年不化寒冰般扫过她的唇,明明是近在耳侧说话,声音却飘渺不定似云似物。 他紫眸略略在澹台流月手中的纸上顿了顿,澹台流月立刻揉成一团,干笑两声:“师叔不是在帮殿下诊断么。” “若君那个丫头送来的?”苏陌津轻描淡写,像变戏法似的,手上多出了一团纸,慢条斯理打开,还不忘用那双紫眸戳了澹台流月一眼。流月看着手中空空如也,暗自嘀咕一句变态。 “说的倒也属实,雅柔性子不错,就是有些偏执。”苏陌津捏着那张纸瞬间化作极细的纸屑如灰尘一般消失于无形:“事关公主清誉,以后切莫再提了。” 不得不说这一手功夫配上苏陌津的天人之姿当真是赏心悦目,漂亮之极。只是当如同站在云端高高瞰俯众人的天人遇到娇羞美人入怀会是怎样的风采,大约只有苏陌津一人能体会了。 说起来钟离雅柔倒真是让流月佩服,这孩子一直倾心苏陌津,可怜那颗不知道被苏陌津拒绝多少次的芳心终于是按奈不住了,抛开了矜持娇羞,决定出击了。苏陌津她自然是请不动,于是借着他父皇的棋瘾,去了苏陌津府上。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娇弱的公主竟然在这府中走失了,事情是在苏陌津府上发生的,而且向来奴仆较少,偌大的府邸寻人确实有困难。 自然是惊动了钟离成久,而水若君进出苏陌津的府邸就像自家的一样,自然也跟来了。 那晚月华澄水,照的鹅软石颗颗饱满,反着琳琳银光,在夜幕下伸展的枝桠静静享受着皓月精华,隐隐传来重物落水声,有溅起水花再度跌入水中激起圈圈散开的涟漪。 一名眉眼温顺的女子在水中挣扎,神色哀婉,月光下俏脸嫣红一片,洁白贝齿含着殷桃小嘴,不断在水中扑打。 “陌公子,救我……”儒软的声音绵绵,带着几分*几分颤抖几分害怕,喘息道。如同一个受伤小兽,让人一听便想狠狠怜惜。 可岸上的男子不为所动,白色的衣袖无风自动,在月光下隐隐能看到绣着的暗纹流动,银色镂空面具下紫眸深沉淡漠,冷冷看着水中挣扎的女子,声音飘渺如在虚无中传来,划过清凉月华,似淌过清风:“公主自重,陌也是不得已为之,公主好好在水中洗洗清清脑子,免得受药力所困。” “陌公子,我错了。”咕噜被水一呛,剧烈咳起来,她困难的抬起头,一头青丝早已狼狈不堪,湿漉漉淌着水,留到眼里,鼻子里,无助哭泣,分不清是泪是水,“雅柔一时昏了头才服下催情药……咳咳,救……” “罢了。”苏陌津临风不动,水袖飘飘,踏着湖水,如履平地般走到快被淹没的钟离雅柔面前,隔空将她从水里捞出来,看着这弱质女子已经昏死过去,霜白的脸颊透着一抹嫣红,如芙蓉在白雪中绽放的惊艳,冰凉的水珠沿着光洁额头缓缓流下,滴落。 “还要躲到什么时候。”薄唇轻启,映着湖水碎碎光影,掠过之处传来稀疏枝叶晃动,一袭红衣的水若君吐吐舌头,朝苏陌津皱了皱鼻子,揶揄道:“陌公子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苏陌津一言不发,将手中的钟离雅柔朝她一扔,“去客房等我。” 钟离雅柔惹出了这等事情自然是惊动了沁国老皇帝,毕竟自己的女儿对苏陌津图谋不轨,不惜以身试情药,欲上演一场“霸王”强上弓扑到苏陌津的戏码得罪了连他都要礼让三分,地位尊崇的陌公子。 “陌以为,公主婚事不宜再拖。”淡淡的一句话便断了钟离雅柔所有想念。 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声将那晚的事情偷偷在贵族圈子传开了,自然钟离雅柔无颜呆在沁国让人家戳她脊梁骨了。于是老皇帝对着明媚的天空感慨,深深无奈叹了口气。转身问了一句:“陌有何看法。” 紫色的眸子闪了闪拱手道:“陌以为,卫国二皇子,尚可。” “确实不错,不过,传闻他有腿疾,终年不能行走。” “陌颇通医理,自然是不会委屈公主的。” 一锤定音。只是澹台流月疑惑的是为何偏偏是卫流冰而不是别人呢。 总而言之,她打心眼里觉得卫流冰受委屈了,娶一个不爱她的女子对他来说很不公平。而且在政治影响下,卫流冰不得不接受。 不去丫丫苏陌津美人入怀是什么感觉了,反正他是没任何损失,遇到他也算是钟离雅柔那个可怜孩子的劫数,又是一场没有结果的落花有意。 “师叔,你方才诊断的结果如何了?”澹台流月明眸璀璨,满怀希冀的看着苏陌津。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有时候她甚至在怀疑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他真的是人么? 苏陌津避开那双亮的有些刺眼的眸子,淡淡摇摇头。 摇头什么意思,澹台流月急了:“师叔……” “月儿。”苏陌津紫色的眼眸出奇的宁静,“你那兄长不是腿疾,而是长年累月攒的毒气,也难为他支撑到现在。” “毒!”谁会害他,卫苍凌么,还是皇后又或是另有其人。 “是,无形无色无味,一点点渗入,好在他有一股真气护主心脉,又将毒素封到腿上的经脉,只是这毒若要根治确实有些棘手。”苏陌津似笑非笑,“还需一味至亲血脉为引,我听闻他母妃早逝,那么只有取卫国皇帝之血。更为难的是,一旦开始,便要连续取血七七四十九日,缺一日不可,卫皇虽然疼爱他,但要自伤龙体,前有群臣,后有皇后,怕也是不容易做到的吧。” “何止是不易。”澹台流月喃喃两声,“一定是要至亲之血?” “一定。”苏陌津斩钉截铁。 可人家卫苍凌根本就不是卫流冰的,唉。澹台流月颓然的寻了个墙角蹲,手指在地上画着圈圈,愁死个人,现在硕王貌似远在千里之外的嘉悦关,刮着边塞的山风,卫苍凌恨不得他永远不要回京才好呢。 “师叔,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么。”澹台流月还是不死心。 “此药,除此,无解。” 当卫苍凌的笑容有些僵硬的挂在脸上时,苏陌津只暗了暗眸子,挥袖告退了,出门时遇到了笑得一脸雍容的皇后娘娘。她穿着黄色烟罗纱,五色金丝线绣着朝阳拜月飞腾的凤凰,下束黄色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手挽黄色绣罗纱,头上戴着锏镀金凤簪、银镀金嵌宝蝴蝶簪、朝阳五凤挂珠钗,行走间珠钗叮咛,迈着端庄步伐,双手轻轻搭上卫苍凌消瘦的肩膀。 “臣妾方才看见陌公子了。”体香缠绕包裹着卫苍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低低嗯了声。 “可说了昭儿的病……” 卫苍凌拍了拍她的手,点点头,眉心的沟壑越发深了:“昭儿的病要至亲之血作引,孤,不是。” “皇上,可召硕王回京……”皇后叶佳晴手中力道不减,低身伏在卫苍凌的耳边,吐气如兰,试探道。 “不可!”卫苍凌“嚯”的一下站起来,深陷的双目越发犀利,随即又黯淡下去,像是衰老了几岁,苦涩道,“她……已经死了,我终是亏欠她的,只恨昭儿不是我亲生,但我也绝不会召他回京,他一回来我什么都没有了,昭儿也会离我而去。” “皇上……”叶佳晴从身后搂住他,一张美丽的脸庞埋在他背脊,谁也看不到的地方那双美眸中闪过一丝痛楚和狠厉。 .. 071 谁也不会知道那一日皇后抱着卫苍凌说了什么,悄然无声,如不觉间润湿绿叶的雨露,如拍着美丽蝶翼颤颤翩飞的蝴蝶在丝毫不知历史的波澜中卷起怎样的惊天之浪。 边塞的风呼啸而过,刮过矗立在那巍峨不动,历经战火洗礼散着沉重气息,一盏摇曳的灯火无声在檐下摇摆。隔着薄薄的纸窗,清晰可见屋里被烛光打在窗上的人影。那人侧着身子,侧脸明朗刚毅的线条饱满沧桑一动不动。这时着着银甲男子带着夜风的气息,站在门外,还未走进看到那侧影微动,传出有些暗哑而低沉,拖着长长的疲倦:“来了……” “义父!”那男子推开门,屋里的烛光被门外窜进来的夜风一吹,明灭地映在男子脸上,寒星般的眸子似乎比烛光还要亮上几分,浓眉若刀裁,带着独有的杀伐之气,若是澹台流月见了一定会认得他,当年的惊鸿一瞥,那个如寒玉般俊美的少年将军。 “玉寒,来,座。”青衣布袍下是宽阔的胸膛,两鬓夹着白发,一张被岁月时光雕刻的脸庞有伙浅或深细细沟壑,对着那男子招招手,和蔼的笑容立刻把眼角的皱纹堆起,他有些粗糙的手掌摩挲着白瓷茶杯,随手又在桌上翻起倒扣的茶杯,淅淅沥沥,有液体从杯底慢慢填满,放在对侧桌面上,伴着袅袅散开的烟雾,充满慈爱的眸子温润如这水,暖到人心底,可以看出他从先是个儒雅的男子,“为父,好久都未曾与你谈谈心,今夜许是最后一次了。” “义父!”安玉寒皱眉、不解,疑惑。看着这个笑得平静,一生却孤苦的男人,妻离、子散,被兄长遗弃,因为一句无召不得回京而在这座历经战火的嘉悦关守了一辈子,亦是收留抚养自己的义父,令当今天子最忌惮的硕王。将他的话仔细的从心里过上一遍,猛地一惊,猛地想起什么:“义父,皇上传来诏令了?” “是,我终于等到了!”他长叹包含着惆怅,解脱,各种复杂的感情,“玉寒,你遇事沉稳,性子刚烈,亦是骁勇,也有谋略,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有你这样的儿子,我心满意足。” “义父,你不能去,诏令来的蹊跷,其中必定有圈套。”安玉寒浓眉皱起,直觉告诉他义父有去无回。 “我何尝不知。”卫穆凌悠悠举起茶杯,呷了一口,低低的笑出声来,“这十几年也亏得他能忍我,怕也是没有睡过安稳觉吧。如今朝中纷争不断,难免有少不了一场争斗了,不过大约我是看不到了” “帝王无情,有时候我在庆幸当年没有去争,而是听了父皇的话,远离了京城,只可惜……”当初没有带着妻儿。卫穆凌笑得让安玉寒心酸。 “义父……” “玉寒,我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心愿。”他的目光在氤氲的雾气中朦胧不清,“那便是和她一起携手白头。我对她的亏欠太多了,今世无缘,那么来世我定要好好补偿她。” “玉寒,以后若是你遇到心爱的女子,千万不要让她等你太久。” “玉寒,……” 那一晚安玉寒一直静静的听着,寒星般的眸子尽是挣扎。因为只有他知道,那个让硕王找了一生的女子早已不在了。那年是他迎着那对母女进城,将她们安顿在将军府,那年是他将她们安顿到东厢房,当他率军抵抗时,竟然将她们遗忘了。那夜突袭,终究是以卫国惨胜结束。当他赶到东厢房时,只有一地的狼藉,和干涸的鲜血,那么刺眼,那个女子死不瞑目,惨不忍睹。他永远不能忘记自己的失误,他阖上女子失去光华,定格在绝望,伤痛的眸子,帮她裹上被子遮住浑身青紫的身子,她手里紧紧攥着,露出一颗红色的珠子。安玉寒眼尖,最终展开了她已经僵硬的手,那是一串红色的珊瑚珠,一共有七颗,每一颗都刻着淡淡的纹路,细看竟是七个字:卫、穆、凌、千、陇、语、清。如平底拨起的炸雷,将安玉寒炸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安玉寒终是颤抖着手将那串珊瑚珠放在了卫穆凌面前,直直的跪倒在他膝下,朝着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鲜血顺着额头滴答流下。 卫穆凌看了那串安静躺在桌上的红珊瑚,唇瓣的颤抖,伸出的手几次缩了回来,食指一个一个碰触着圆润的珠子,那上面是他亲手刻下的,泪水无声,在烛火下莹莹的反着光,那般撕心裂肺之痛。他的结发妻子,那个喜欢素手执书卷,喜欢在花圃中交着满园鲜花,喜欢给他亲自下厨的女子…… “什么时候。” “八年前,嘉悦关,她说来寻夫君。” “我此生无憾了……”卫穆凌一声叹息,两行清泪。 八年前,擦肩而过,阴阳相隔。 灰色穹苍,乌云压顶,将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中,风云涌动,山雨欲来。 滴哒,嘀嗒,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袅袅的熏香中,镶着七色宝珠的匕首静静躺在案几上,锋利刃尖上隐隐有血迹。宽大红色黑边袖袍上绣着朵朵牡丹,一段雪白藕臂收拢其中。案几上赫然是一碗鲜红稠浓还散着热气的血液。女子手中带着镂金菱花钳翡翠护甲理了理袖口,美眸扫过那碗,浅浅一笑,眼里却是森然一片:“来啊,把这血给昭儿送去。” 今日是最后一日了,本宫一向宠爱你,用了本宫的血你就算是死也得谢谢本宫。昭儿,本宫好歹和你母子一场实在是不忍心让你走的这般孤单,你母亲有你妹妹陪着,自然本宫也会让你亲身父亲陪你走这段黄泉路。 大红色蹙金双层广陵长尾鸾袍层层叠叠,逶迤而来,踏在潮湿的石板上回荡着哒哒脚步声,身后狱卒立刻弓着腰上前将牢门打开,锁上的铁链叮当作响,狱中的男子盘膝而坐,听到动静,睁开闭着的眸子看到眼前迈着优雅步调华服女子走来,依旧不动,语气平静:“皇后娘娘千金之体,狱中阴湿,不是娘娘该来之地。” “硕王爷受委屈了。”她不回答,反而嫣然一笑,转身对着身后的狱卒厉声道:“硕王乃是亲王,就算是被收押也容不得尔等怠慢,还不去添些酒菜给王爷谢罪。” “娘娘责备的是,是小人怠慢了,这就去备酒。” “娘娘风采依旧。”卫穆凌牵着嘴角有些讥诮,脱水的嘴唇干涸苍白,这一牵动竟裂开了,细密的血珠子在唇上汇集。 “哪里,比起硕王爷本宫自行惭愧,硕王爷虽囚服加身,却俊朗非凡,难怪当年能抓住妹妹的一颗芳心,以至于后来改嫁给皇上也对硕王爷念念不忘呢。”叶佳晴好整以暇拨弄着手中的护甲,再斜眼扫过卫穆凌震惊的眼光,红唇浅笑,好不明艳,宛若是隐在云层中的阳光瞬间穿透阴霾。 卫国,二皇子府。 澹台流月疑惑的目光一直粘苏陌津,今日是最后一天,卫流冰体内的毒素便可拨除了,这本事好事,但她心里却是不是的心慌,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偏过头看看屋外低沉的天空,像是在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她望向西北角,那里有处牢狱,硕王便在里面。现在天下人都知道皇上召硕王回京,却在宫中醉酒冒犯了宫嫔,皇上宽厚,只令他在宫中闭门思过。二则硕王府常年失修,特派能工巧匠修葺,硕王便暂住宫中。 卫苍凌倒是真的宠爱流冰,澹台流月有些料不到他真会将硕王召回。若不是那夜她想夜探皇宫去寻硕王,只怕也是不知道硕王已经下狱了。 血已经送来了,血腥味有些腻,澹台流月皱了皱眉,只觉得体内一团火热。 看着苏陌津将鲜血兑好温水,正欲给卫流冰服下,只见眼前金光一闪,竟是从自己身上出来的,那是……许久未曾有动静的蛊虫。 苏陌津紫眸一沉,看着红色液体中那丝游动的金线,淡淡道:“我大意了,这血有毒。” “怎会有毒,这血不是验过的么。”澹台流月凑近看到那蛊虫金芒越发灿烂,以苏陌津的医术怎会不知。 “这血本无毒,是兑了温水才成了剧毒,血中含香,若不是这蛊虫,我也是发现不了的。”苏陌津紫眸流转,看着金色蛊虫眼底露出一丝极深极深的暗潮。 “是谁这般狠毒,要至他于死地。”澹台流月咬牙含恨。此时那蛊虫光芒大盛,碗中的血竟然一滴不剩,转眼又没入澹台流月体内。苏陌津竟然一点讶异都没有,并未阻拦那蛊虫。 一侧的卫流冰则淡然一笑,丝毫没有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觉悟。温润的眸子望进流月,眼底带着一丝焦虑,视线交汇,了然于心,他们都想到了一处。澹台流月浑身一震,立刻飞奔而出:“师叔,等我。” 没错,有人要过河拆桥了,她的第一反映就是硕王有危险了,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澹台流月一路狂奔,运足内力,看到远处马厩打着响鼻的马儿,风一般掠过,跨上马背狠狠一拍:“驾——” .. 072 闯狱 天边云层滚动,青的灰的,最终化作雨点倾盆而下,街道的行人早已四散,紧闭着大门。伴着雨点,马蹄声竟比这雨点声还要密集,如一道黑色的狂风卷过。 狱中潮湿昏暗,“哧”狱卒点起火折子,将烛台上的蜡烛点亮,光线瞬间驱散了黑暗,泛着点点温晕黄的暖意。几道精致的小菜摆上了桌,热气升腾,两副碗筷,一壶烫过的酒,若不是在牢狱,当真是温馨的很。硕王憔悴霜白的面容在烛光下越发单薄,宽阔的胸膛依旧提拨,若不是仔细看根本就不能发现他此刻浑身颤抖,双手扣着铁锁连环手铐,双拳因为握的大力,指端的指甲竟然没有一丝血色。 白嫩的手指捻起桌上的酒杯,曲着无名指和小拇指,手腕上的金丝玉镯露出一角,自顾自的斟满一杯,缓缓举起,杯身倾斜,在半空中一划,一杯酒便洒在地上,声音沉着悲凉:“这杯酒本宫敬给姐姐,你们母女在外漂泊,本宫没能好好照拂,让你们受尽屈辱,惨死异乡。” “这第二杯酒。”复而她又满上,朝虚处一照,洒在地上,“本宫还是要敬姐姐,姐姐独自带着女儿在天上怕也是不容易,今日昭儿,哦不,应该是流冰,只怕已经追随你们而去了,姐姐能与他在天上团圆也算是一桩美事。” “皇后,请自重。”卫穆凌抢过她还欲斟酒的杯子袖子一佛清脆的碎瓷声嗡鸣,亦如他此刻心中绷得直直的弦,断了。脸色霜白,黑色的瞳仁里翻滚着巨浪,愤怒,震惊,不可置信…… “你是说,流冰他……” “哦,本宫忘了,从王爷身上日日取血就是为了给他治病的,今日是最后一日。”她睨了卫穆凌一眼,叱笑道,“本宫不忍王爷再挨上一刀便替了王爷。” “硕王爷。”她优雅的举起杯子递到他眼前,巧笑嫣然,“你苦了大半辈子,喝下这杯酒便能一家团聚了。”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卫穆凌看着眼前醇厚清洌的酒,低低地笑了,笑得苦涩,笑得释然,笑得断断续续,接着一声比一声响,最后化作掏心的大笑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要笑出来似的,眼角却是越发寒冷,凄凉,嘲弄。 衣着华贵,姿态端庄,以凌驾之姿的皇后却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唇角勾得更深,眼底浮着一丝快意,再往深处看竟然是涩会不明的复杂。 卫穆凌最终决然的接过那杯毒酒,在她的注视下缓缓举起,一点一点靠近干裂的唇边,突然,他顿住了,将酒杯重重往桌上一墩,洒出一片光亮的酒水,在杯中剧烈荡漾。 “我不得不佩服你,皇后好沉的心机。你先告诉我妻儿失踪的真相,好乱我心神,你方才说语清受尽屈辱,惨死异乡,那么我想问皇后一句,皇后身在深宫是如何得知她惨死异乡的消息,还是说语清根本就不是死于祁人之手,而是根本都是皇后的手笔。” “固然今日我难逃一死,皇后替我取了血,不过皇后忘记了,流冰是我的骨肉,别说我为他挨上一刀,就算是挨上一百刀一千刀我也绝不会吭一声,所以皇后的好意我心领了。”卫穆凌背脊挺拔,他如柄带鞘的宝剑,不露锋芒却锐不可当,直逼皇后的眼底。 叶佳晴嘴边的笑容极细微僵硬,便又露出更灿烂的笑意,贝齿如珠,红唇相映,眼中水波流转泛着粼粼冷冽的光芒:“硕王爷可真会说话,莫不是贪恋这滚滚红尘,到死也要挣扎一番不可。哼,将死之人,本宫不过是一时间心软,怕你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枉做孤魂,方才将当年真相告知与你。你的乖儿子流冰已死,纵然你挨上一百刀一千刀也是救不活他的。” 她捧起酒杯,黛色的眉头微挑,押着那双深沉的眸子,明明是璀璨的笑意,却偏偏让人生寒,朱砂般艳红的唇一起一句,字字如刀:“硕王,可别耽误了吉时啊。” “来者何人。”喝声才起,就被一个人影踹飞了,硬是将喊声逼回,砰的一声落地,路上的积水溅得四散开来,那人想爬起来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敢闯刑部大牢,最终一口气没接上,喷出一口逆血,昏死过去。 来者何人?澹台流月也。 她冒雨奔袭,心急如焚,体内真气蓬勃,运到极致,不等他们反映过来便将拍晕,那容的有人叫人,风卷残云般掠进大牢,“啪”“啪”“啪”又是几下,将人放倒,袖子一挥使暗劲将他们拖住,省的弄出的响声惊动了其他人。 做完这些不过是眨眼功夫,只看到镶在墙上的烛台明灭一下,深蓝色的焰芯幽幽的燃着。 再往里,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尽头是扇门,有两个狱卒正四处张望着,还有一个穿着宫装的婢子,澹台流月眉毛一撩,看着手中扒下来的衣服,毫不犹豫往身上一套,低着头走进。 那两人见她走进,皱皱眉,不悦道:“你不再外面守着,跑里面做什么。” 澹台流月没有出声,算着步子。 “你没听见么,娘娘在……呃”那两人身子一软,澹台流月托着后心,将他放倒, 至于那宫女直接给点了穴道,毕竟她不想要害无辜的生命。 探进那扇门,身子瞬间凉了半截。只见囚衣男子接过酒杯,唇已经掩进…… “叮”澹台流月来不及多想,将镶在指甲中的暗器打了出去,倒是没有注意手中的力道,那酒杯直接脱手而去,甩在墙上,粉碎。 果然是这位皇后娘娘,澹台流月冷冷一笑人却像青烟般,闯了进去将惊诧的卫穆凌带了出去,抽出苏陌津送给她的匕首,朝卫穆凌的手中一砍,金戈断裂之声,震得卫穆凌手腕发麻,知道这女子是要救他,不想拖累便道:“姑娘……” “卫流冰还在等着您呢。”澹台流月带着他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那条通道。感觉卫穆凌浑身一震,眸子里满是惊喜,竟然含着隐隐的光点,声音激动得都在颤抖:“他还活着。” “来人,抓刺客。”叶佳晴只感觉眼前一花,身侧挂起一阵风,卫穆凌就不见了,玉手狠狠往桌上一拍,支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宽大的袖口随着怒气摆动,厉声喝到,银牙紧要,目光阴翳。 “哼,反映还挺快。”澹台流月远远听到那声尖声历喝,讥笑一声。看到涌过来的狱卒守卫,明晃晃的长枪对着她,挡住她的去路。澹台流月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下不但不停,反而扑了上来,澹台流月唇角一勾,要知道自己前两日刚刚突破了第五层境界,要是在这些人面前还要刀光剑影,哼哼哈嘿的打个大汗淋漓,苏陌津怕是要那块豆腐来给自己撞吧。 她一把撕开外面那层狱卒的衣服,一甩如条长蛇般将长枪的枪头齐齐卷起,明明是棉布,在流月手中却若钢鞭一般将枪头卷挤在一起碰起串串火星,绕了几个大圈往身后一带,随着长枪着不了力众人苦不堪言,澹台流月也不恋战,毕竟她来的目的是救硕王与火口,想到方才卫穆凌的唇已经沾上杯口,流月心中一跳,急急问道:“方才的毒酒,可喝了?” “劳姑娘相救及时,一线之隔。”卫穆凌本身是有功夫的,不过他人都下狱了,功夫自然是被封住了,看着身后掉了一节黑压压的人,心想这姑娘年纪尚小,却有这般厉害的功夫,流冰到真是幸运,能结实这般人物。 “王爷,就您这一句一个姑娘倒叫我有些别扭,以后就唤我流月吧,我自小被硕王妃养大,我一直视她为生母。”澹台流月将卫穆凌带到马上,自己则运着轻功在起侧。对着后面追赶的守卫扔出两颗烟雾弹,顺手在马屁股一拍,绝尘而去。 流月,那个随王妃一同去嘉悦关的孩子。卫穆凌眼前一热,心中又是一悲。 大雨磅礴,掩盖了所有的痕迹,身后早已没有了追兵的踪迹。只草草的和卫穆凌说了卫流冰的状况,便回来府邸。 “师叔,我回来了。”澹台流月才跨进们,卫流冰一双温润的眸子便朝她看了过来,颤抖的唇还是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紧张。 “外面雨太大了,我怕王爷身子经不起这般折腾,让他去换身衣服,随后就来。”澹台流月身上也湿了,因为怕卫流冰等急了,也没费内力去烘干,不过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有些不舒服罢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要卫穆凌没事了,卫流冰自然就能治愈了,至于那个皇后,自然是要给点教训的。 “月儿。”苏陌津紫眸在她身上一转,潋潋光华,似有不悦,“你也去换身衣裳吧。” 澹台流月被那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有看到此时的卫流冰眼风一闪不自然的别过头,含笑摇着,才低下头打量了自己一番。 .. 073 大风乍起 她一向爱穿浅色衣裳,今日也不例外,鹅黄色长裙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裙摆不知怎的划了一道口子,澹台流月暗恼,这身衣裳可是卫流冰找人给自己新做的呢,才穿了不过两次。悫鹉琻晓 “月儿,不过是件衣裳,你若喜欢我再叫人按这款式做几件。”苏陌津似是洞悉她所想,“听殿下说你方才是去闯狱了,硕王虽安然,殿下也可大好,不过你可是惹下祸端了,着实是莽撞了些。” 我若不莽撞,硕王差点就死在那女人手里了,澹台流月只觉得侥幸,也明白苏陌津此言不虚,自己的确是惹祸了。 “陌公子说的不错,月儿父皇此次召回硕王定然是设好的圈子等这他前来,不过谁也不会料到月儿会去闯狱倒叫他们措手不及了。”卫流冰眉头微蹙,时局确实对他们不利,硕王必须要保住,至于怎么做怕也是免不了一场争斗了。 暗沉的天黑压压一片,室内灯火通明,几个人齐聚一堂。卫国二皇子卫昭,沁国奉为神邸的陌公子和身份复杂的澹台流月,还有从狱中幸拾得一条性命的硕王爷卫穆凌。 原本澹台流月便没有瞒苏陌津,再者像苏陌津这样通透的人物,就算是你不说他总会洞悉一切似的,若不是澹台流月有着现代女性的思想,不相信什么神鬼之说,不然真会以为他是上天下派的哪路神仙。 澹台流月将煮好的茶都添了一旬,方才坐下,看着尚在轮椅上的卫流冰,他的身子已经见好,毒素也清了十之*,只要再调养些时日便与常人无异了,毕竟他从小体质便弱,不是一两日之功能养好的。 卫穆凌沉着眸子,脸色微微发白一半藏在灯火暗处,看不清神色。骨节分明的手掌紧握着茶杯,最终打破了一室宁静:“月儿可知道当年在嘉悦关所发生的事情。” 澹台流月猛地抬头看向卫穆凌,只见苏陌津和卫流月的视线同时落在了她身上,带着灼热的力度,倒叫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可硕王从何得知的。 “王爷可是说,母亲?”澹台流月水潭般的眸子,清幽幽扫过卫穆凌,带着几分试探和不敢确定,因为她不敢确定卫穆凌是不是真的得知千陇语清逝去的消息。 “是,她死了,我知道。而且我怀疑这件事情是皇后的手笔。但令我不明白的是王妃死在祁人手中,除非皇后和祁人有勾结,和祁人勾结那便是叛国的大罪,她身后便是叶家,莫非她一点都不顾及家族的利益,或者说,是叶家在与祁国有勾结?” “皇后?”澹台流月倏的站了起来,她不是没有猜测过,但是不论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她有必要为了置她们于死地而如此大费周章,甚至是以身犯险,搭上自己,甚至是整个叶氏垫背。这个女人究竟想干嘛。 “没错,不过我也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卫穆凌很平静,只是泛白的骨节出卖了他内心的愤怒。 “不,皇后的目的从来不会这么简单,父皇对叶家已经有所忌惮,大哥虽然是皇后一手抚养,但毕竟不是亲生,皇后自然也明白这点,所以才会千方百计保住叶氏的长盛不衰,必定会扶持大哥登上宝座。”卫流冰眸子潋澈,清洌的嗓音有些暗哑。“她实在没有必要去和祁人勾结在一起,到时惹火烧身得不偿失。” “月儿幼时是被祁人所伤,这一点我可以保证。”一直沉默的苏陌津抿了口茶,语气似叹息,虽然轻却是肯定。目光落在澹台流月脸庞上,只见她眉心微微跳动,手支着桌沿缓缓坐下。 “无论如何,现在局势对我们还是不利的,万事还是要做好准备,皇后今日杀我不成难保没有后手。”卫穆凌冷声道。 此时皇宫,作为叶家这代楚翘,当今皇后胞弟叶楠被连夜招进皇宫,眼前女子是他姐姐,从小受到家族宠爱,对于自己也是极为苛刻,以至于到现在还是畏惧她的。纵然已经跪了许久,还是咬牙坚持着,实在是不明白做错了什么招她不高兴了。 叶皇后将双手从浸满药材的铜盆中抽出来,一旁的宫婢立刻取过毛巾帮她揩手,十指纤纤指甲修剪得长而尖,她眼风扫过还在跪着的叶楠,冷笑一声,叶楠立刻垂下正欲偷偷打量她的眼神,寒蝉若惊,将头低得更深了。 “我的好弟弟,看你做得好事,当真是把我这些年对你的教导扔给狗吃了。”叶皇后嘲讽道,将那宫娥支出去,偌大宫殿只留下她们二人,案几上的熏香散着荼蘼的气息,极是浓厚,叶楠却没有心思研究里头的成分了,直觉得背后湿了一层,小心翼翼回道:“不敢,不知臣弟……” “咣当”铜盆被叶皇后长袖一扫溅了一地水渍,叶楠半边衣襟也被淋湿了。却连挡都没挡一下,知道皇后脾气不好,是真的怒了,“娘娘息怒。” “息怒,哼,你让我怎么息怒。”她眉宇间满是戾气,头上累丝衔宝珠金翅凤簪随着怒气而颤动,连本宫都不称呼直接用我了,可想而知她是有多么震怒,“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不要妇人之仁,你可知道就是你的妇人之仁让我们叶家陷入了什么境地。你还有脸说不知。” “臣弟……臣弟确实不知到底犯了什么过错,娘娘吩咐臣弟办事,臣弟无一不是听从娘娘的嘱咐,为了叶家为了娘娘,臣弟手中早已是鲜血淋漓,有时午夜回梦都会觉得自己残忍。”叶楠心中委屈,他性子温和也清楚身为叶家的子弟不能心狠手辣万万不能立足。 叶皇后听到叶楠这番有悖自己心意的话,气的直接给了他一个耳光,打的叶楠头一偏,脸颊瞬间红肿起来,长长的指间划出五道血痕,叶楠只觉得火辣辣地疼。不免呆了呆,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娘娘……” “本宫这一次是给你长点教训。”叶皇后看到叶楠脸上渗出的血痕,眼底流露出后悔,很快被阴翳和狠辣掩盖,凤袍迤逦,目光落在叶楠身上,带着让他不安的力度,道:“本宫当年让你办的事你是怎么告诉我的,你说那个女人和孩子都死了,现在呢,你告诉我现在在卫流冰府上的是什么人,卫流月,她今日闯狱把硕王给带走了,你要怎么给我交代。” “娘娘,梁井尘确实是这么告诉我的,那孩子被他弄瞎了,扔到山里喂野兽了,怎么肯能还活着。” “你问我,我找谁说去,你办事不力,如今走漏风声,虽然做得隐秘,但硕王她们不是傻子,尤其是那孩子还活着,难保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皇上也精明得很,最近回去告诉父亲让下面的那些人安分点,别以为他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大皇子毕竟不是我亲生的,在他没有当上太子之前,他还得依靠我们叶家。”叶皇后踱两步,又吩咐道:“硕王府修缮快完工了吧,硕王劳苦功高不能一直委屈着,记得派人盯着硕王。” “是。”叶楠咬咬牙,知道自己这巴掌不是平白挨得,那孩子没死,留了后患偏偏现在又不能轻举妄动。 叶皇后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祁人狼子野心,与他们合作也是无奈之举,告诉父亲凡事留个后路,不要太过。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娘娘费心了,保重身子才是,莫要太劳累了,一切有臣弟和父亲。”叶楠起了身,双腿有些麻木。 “下去吧。”叶皇后挥挥手,不愿再说。叶楠只好告退,步子有些踉跄,看到他出去了叶皇后才招了宫娥,神情冰冷:“给本宫梳妆,去请皇上来。” 片刻。 “娘娘,皇上在王昭仪那,王昭仪身子不适,皇上说明天再过来。”宫娥大气不敢出,低着头声音比蚊子还细,叶皇后正拿着挂珠玉垂簪在云鬓间比划,侍候在侧的宫娥们正安静地替她挽发,声音虽小却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叶皇后手中一紧将簪子重重放下,那宫娥的手臂正好被尖利的簪子划到,手上的疼痛让她一抖拉痛了叶皇后。 “蠢货。”叶皇后不知是头皮被扯疼还是因为皇上在陪着王昭仪,疾言厉色,宫娥们吓得立刻跪下,叶皇后的淫威她们很是害怕,皇宫里谁都知道皇后性格残忍。哪怕是犯了一点小错也会丢了性命。 “滚。” 得到这一声,宫娥们七上八下的心瞬间就落下了,捡回了小命急急退下。 硕王回京收到皇帝的优待是很多人没想到的,硕王府被修葺的富丽堂皇,皇帝顾虑到硕王至今无妻无子便有心做媒,准备替硕王府找个女主人,为此王公大臣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了,谁都知道皇帝和硕王之间复杂纠葛的关系,也有不少人抱着观望的心态,毕竟硕王在京中除了挂着王爷头衔是没有实权的。皇帝现在是对他恩宠犹在,谁知道暗地里打得是什么主意。 74 凶手是谁 硕王爷迁回王府自然是少不了摆宴,纵容硕王想要低调却也不能忤逆皇帝的意思一定要大肆操办,美其名曰是要好好弥补他们这些年来的兄弟之情,二来延庆群臣让大家知道皇帝对硕王爷并无芥蒂,当然是面子上的无芥蒂那就未可知了,毕竟老臣都是知道皇帝如今稳坐着的位置是怎么来的。悫鹉琻浪 澹台流月直觉好笑,卫穆凌无时无刻不防着硕王,怎么会如此宽厚,怕是中间还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目的吧。这个皇帝抢了人家的发妻,现在又做足兄长的模样,当真是好笑之极。 无疑,有了皇帝的意思,这场宴会场面也是空前盛大,往来宾客贵人携着家眷,带着稀奇珍贵彩礼纷纷来访,前面管家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官家小姐们衣着华丽争芳斗艳,像是一朵朵绽开的花朵,香风袭袭,环佩叮当,合着阵阵笑声,好不赏心悦目。 今日的宴席由于邀请的人物众多,便摆在了新修的花园中,流觞曲水,潺潺淌过,小泉叮咚,草木葱郁,名贵的盆景精致的修剪过,单是这园子就足以见到皇帝这次费得心思。 澹台流月自是不会不来,毕竟她可是在众目睽睽下被苏陌津要走的,只是这卫流冰的腿疾还未好完全,所以还得老老实实跟在苏陌津的身后,这可是羡煞了深闺少女。一道道眼神或隐晦或直白的瞟向她,澹台流月白了眼身旁的苏陌津,只见他眼观鼻鼻观心如同一尊雕像坐在那,白衣飘飘,似在云间。 让她很意外的是,钟离雅柔这个柔弱的公主竟然也被他带来了,看到这个公主澹台流月打心里还是有点怜悯她的,被自己喜欢的人亲手推出去和亲……只是皇室联姻,她纵然不喜欢这门亲事,不想让卫流冰娶这个一心系在别人身上的女子,但终究是无能为力。 “大皇子到……”随着一声通传,大皇子卫姚带着敦厚的笑容迈着从容的步子踏进园子,众人纷纷行礼,大皇子倒是随和一一免了,看到硕王也起身行礼,连忙走去托起他一连责备:“今日是皇叔大喜的日子,理应是侄儿给皇叔道喜,怎能让皇叔给侄儿行礼,万万使不得。” 这个大皇子倒是不错,澹台流月细细打量了他一眼,算上上一次这应该是第二次见了,不得不说大皇子卫姚实在是没有那一点像他的养母皇后娘娘,倒也是奇了。 “陌公子,听闻二弟的腿疾已经好转了,母后特地让我来谢谢您。”卫姚与硕王客套一番后又转向苏陌津,不着痕迹的看了钟离雅柔一眼,依旧是和煦的笑容,让人不自然的就亲近。 可惜他遇到的是苏陌津,苏陌津紫眸微动,牵了牵嘴角,淡淡的回到:“皇后娘娘,真是客气了,谢就不用,陌只是想尽快让商讨一下公主的婚事。” 钟离雅柔小脸刷的一白,一双眸子噙着泪水满不可置信的盯着苏陌津,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白兔,苏陌津似是有感觉,微微偏过头扫过她,钟离雅柔连忙收回视线垂下下额,抿着颤抖的红唇。澹台流月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声“孽缘”呐! “月儿,湛酒。”苏陌津不再理会大皇子,兀自看着桌上的酒杯,杯口圆润,泛着莹莹粼光。 “师……是”澹台流月差点就把师叔喊出来了,连忙改口,心里鄙视了一番,还把当自己丫鬟使唤呢。 正好瞧见对面的四皇子卫恪一脸讶异的盯着自己,澹台流月也懒得管了。谁让眼前的人是师叔呢。 很快,座无空席,席间珍馐美味如流水般被搬上来,澹台流月看着满堂喧闹,心中突然涌起一抹烦躁来,苏陌津见她不自在,含了一口酒,唇色微深,“月儿若是觉得无味不必守在这儿了,你陪着公主去走走也好。” 苏陌津的公主自然是指钟离雅柔了。 澹台流月看着一旁心不在焉的钟离雅柔,摇摇头,伏下身,拉住她的手,“公主,我有话对你说。” “你……”钟离雅柔猛然惊醒看着流月一脸惊异,自然现在的澹台流月是易容的,她不认识也难怪。 “我是流月。”说罢拉着她悄悄离了席。 沿着泉边一路往前,将喧闹声远远抛在身后,澹台流月方才挺住步子,转身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柔软的发丝垂在耳边,圆润的耳垂上挂着一对宝石耳坠,随着步子轻轻晃动,她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错过她还在往前走着。 “公主,你怨我师叔么。”澹台流月没有经历过所谓的情爱,因此她不知道如何去劝解这个深陷情网的女子,只能这么直白的问出来。 钟离雅柔步子一顿,缓缓转过身,双眸如同利刃般刺痛了澹台流月的眼,那双含着春水柔情无边的眼睛怎会有这样的眼神,澹台流月暗暗心惊,却依旧直视。 “流月,你再问我怨不怨,是你问我还是你师叔问我。”钟离雅柔讽刺的笑了笑,毫无预兆的泪珠滚滚而下,自嘲一声,“应该是你问我,你师叔眼里从来就没有我。怨不怨,呵,你可以试试被你最心爱的男子亲手毁了名声,把你送到一个陌生的国家和亲,你会不会怨恨。” “可注定是命,我爱他爱到骨子里头了,我会怨,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控制不住自己的耳朵,想听他说话,想再看他一眼,就算没有结果,我还是心甘情愿,我真是无药可救了。哈哈,流月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不管你闯多大的祸,他都可以容忍你,护着你,可是我呢,不管我做了什么他都吝惜他的眼神,不愿意多看我一下,弃之如敝。” “我甚至想不清楚,好像我从小就喜欢他,从父皇那里听到他以后我就疯了,就像找了魔一样。我总是小心翼翼生怕他不喜欢我,我一直等,等到我都过了成亲的年纪了,我真的等不及了。”她哽咽着喃喃道:“可是没想到竟会会变成这样……” “公主,何必如此执着,要知道这世上并不止师叔一个男子,与其苦苦追逐,倒不如找一个懂得爱护你的,二皇子他很好,想必以后会好好照顾公主的。” “流月,你,不懂。”钟离雅柔抿了抿落在唇角的泪水,苦涩之极,澹台流月心中隐隐抽痛,却没看到钟离雅柔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 流月,你不懂我对他的爱有多深,所以二皇子再好我也不会…… 此时澹台流月并不知道皇后也来了,更不知道安玉寒已经在卫苍凌的御书房中。 “你可知道擅自离军朕要治你什么罪?” “微臣知道,但是此事事关重大,微臣不得不谨慎,不得不亲自禀明皇上,等皇上听完,微臣甘愿受罚。”安玉寒一身银色胄甲,清俊的容颜难掩一抹憔悴,此番进京是义父的绸缪,尽管这件事情有些荒唐。 “哼,有什么事情比你戍守边关还要重,若不是你父亲朕直接把你办了。”卫苍凌本想着去硕王府上走上一遭,却得到安玉寒进京的消息,不得不召他来问个清楚。 “微臣明白,但请皇上容微臣禀明事情的原委。”安玉寒重重叩首,“还请皇上做主。” “你且说来究竟是什么要紧的事。”卫苍凌眉头习惯性的挤成一个深深的川字。深邃的眼睛扫过安玉寒。 “皇上,请派人将御书房守着,微臣怕隔墙有耳。” “安玉寒。”卫苍凌眉头一撩,声音顿时高起来,“朕的御书房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了。” “皇上息怒,事关重大,微臣不得不谨慎。”安玉寒大义秉然,丝毫不畏惧。 “在朕的御书房,你且放心说吧。”卫苍凌甚是清楚这个年轻的将军是什么秉性,按下心中的烦躁。他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总觉的心血上涌,烦闷不已。 “皇上,微臣少时见过硕王妃,承蒙硕王妃喜爱,可是听闻她早已不知所踪,心中直觉可惜。” 安玉寒一开口卫苍凌眉头一跳,吼道:“你究竟想说什么,硕王妃失踪多年,还提她作何,有什么事就快点说,朕还等着给你治罪呢!” “微臣要说的事就与硕王妃有关,还请皇上听下去。”安玉寒沉者眸子,在卫苍凌的威严下巍然不动,到让卫苍凌发堵,心中也是疑惑。千陇语清在那年大火中丧生,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且要看看这安玉寒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你倒是说说,怎么有关。” “是,微臣最近查出硕王妃不是失踪,而是为他人所杀,至于凶手……”安玉寒陡然顿住,看着眼前两鬓发白的皇帝,隐隐含着杀气的眼神,不由想到义父所说皇上的逆鳞便是硕王妃。 “哼。”卫苍凌冷笑一声,“你倒是真敢说,硕王妃在硕王戍守边关之际携幼子不知所踪,你却说她是被杀,那你到是说说,这杀人凶手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