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御灵皇女》 第一章 雪夜远客 诸罗四十八世五年,外戚皇甫家族叛乱谋反,攻入皇宫,中都大乱,四方抱观望态度。 皇帝带着宫中妃嫔避到中海边上的望仙台,等待救兵,奈何皇家最大的保障-远征军,前段时间已被皇帝亲自派往雪域,向鬼谷家族施加压力。 如无意外,此时远征军已经到达雪域边界,即使动用御用的信鹰,让他们能在三天内得到中都的消息,也无法飞回中都护驾。 不过短短半日,中都京郊各处大营已经为皇甫家族控制,只有少量的禁卫军并皇家暗卫在苦苦支撑。 皇帝为了避免落入皇甫家手中,最终下令身边的玄黄、仓庚焚烧望仙台,皇后皇甫雪如一直追随在帝身边,与之同赴黄泉,史官感后大义,在诸罗皇朝覆灭后,追称诸罗皇朝最后一任皇后皇甫氏为贤德恭义皇后(当日封后诏书中,就是用了贤德恭义四字称颂皇甫氏)。 其时曾荣宠多时的皇贵妃伏氏不知所踪,世人称这位诸罗皇朝最后一任皇贵妃为妖妃,祸乱天下。从此天下五分,进入了漫长的五国混战时期,史称五国时期。 中都望仙台灰飞烟灭后又十五年,严冬腊月时节,北国飘雪,千里茫茫。自从鬼谷千里于十五年前称帝,宣布雪域独立,建立燕云国后,建都云州。 燕云国与东方的昭赵国、中土的魏兴国交界的边关小镇北平镇,因为地势偏僻,土地贫瘠,人烟稀少,一向只有南北贸易的商人才会经过这里。北平镇两侧均是驻扎了燕云国重兵的贺兰山脉,因此虽然北平镇属于燕云国,但是镇上并无重兵镇守,因为如果有军队敢侵入小镇,两旁的贺兰山中的燕云国重兵会立即反扑,形成包围圈。所以北平镇的人倒也安居乐业。 北平镇这几天,已经足足下了三天大雪,天空依然飘着鹅毛飞雪,镇上有些人一直担心这种天气会导致小镇周围的山路被封,变成孤镇,要知道北平镇本身是没有多少粮食的,特别是普通百姓家中,余粮不多,如果因为下雪没有商人来以粮易物,只怕大部分百姓都撑不过这个冬天。 腊月二十八这天,官衙接到贺兰山驻军鬼谷丰将军的命令,开仓发粮食给家家户户,让大伙儿都能过个饱腹年。因此这天,北平镇十分热闹,镇上唯一一家还在开门营业的客栈也迎来了多日不见的客人。 云来客栈的老板带着其他人去领取官府发的粮食,只剩下一个人看店。客人进门的时候,店小二当时正在柜台上挂心着家里的老母幼弟,他因为需要当值,所以走不开,家中只能靠着老母和幼弟互相搀扶着去排队领粮。 因为天气寒冷,客栈大门那里掩了半扇门,另外半扇垂挂着厚实的棉帘,突然一阵寒风夹着雪花吹进来,把店小二冻得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只见陆续走进来了几位陌生客人。 为首那位是一位满面霜色的妇人,年纪看上去三四十岁,她率先进门,来不及跟店小二打招呼,就侧身撩起门帘,一个身穿青色棉衣,相貌清丽的姑娘扶着另外一个穿着黑色棉衣的美貌女子走了进来,被扶着的那个女子挺着大肚,竟然是一位孕妇,她那高高耸起的肚子,让人看着十分担心。 店小二想不到好不容易来了客人,居然是三位女人,本来想着终于有出手阔绰的商人来到的店小二忍不住有点失落,他虽然觉得女人在这种天气,这种恶劣时候出现在北平镇,十分奇怪,但是今天的他实在太过于担心家里人,所以并不多问,只是懒洋洋地招呼着,“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呢?” 那个年纪较大的妇人跟他要了四间在后院的房,并让店小二做好热饭菜,并准备好热水送到房间去,妇人还扔了一贯钱赏给他,店小二这才屁颠屁颠地带着她们到后院住下。等店小二准备到前院去准备饭菜、热水的时候,那个被青衣女子称作“陆嬷嬷”的妇人特意交待,“我家男人和一个小男孩,还有几个护卫在外面绑马,麻烦你再领他们进来吧。” 店小二掂量着手中的铜钱,心花怒放,忙不迭地应声出去了。等他回到客栈大堂,刚好遇上六个大汉牵着一个小男孩,手里拿着几个包袱,店小二估摸着刚才那位妇人说的就是他们俩,便主动迎上去,将他们带到后院。 店小二见大腹便便的黑衣女子脸色苍白,只怕落到雪堆中还分不清哪个更白一点了。店小二担心她饿坏了,赶紧去了厨房做了饭菜,端入房中给他们,再慢慢烧火煮热水。 天色渐暗,由于客栈近日无其他客人投宿,店小二变安排这几个客人住在后院最宽敞明亮的客房住下。 饭菜被端入房中的时候,陆嬷嬷忙前忙后,服侍着那位黑衣女子用餐,那名黑衣女子喝了一碗热乎乎的面汤后,才恢复了精神气儿,硬要陆嬷嬷也坐下吃饭,“嬷嬷,别跟我客气,赶紧坐下吃吧,我自己慢慢吃就可以了。” 陆嬷嬷还要坚持,那名黑衣女子微叹口气,“都是我连累了你们,轻信他人。险些死无葬身之地。”陆嬷嬷担心自己主人想起不愉快的往事,赶紧坐下执筷吃饭,边吃边照顾坐在黑衣女子旁边的小男孩,“龙少爷,你想吃哪个菜?嬷嬷给你夹” 这男孩子名叫北岸龙,怀孕中的黑衣女子名叫北岸筝。北岸龙似乎是饿坏了,正在拼命往嘴里塞饭菜,他努力将嘴巴里面的饭菜咀嚼吞下后,才开口说,“我喜欢腊肉白菜煲。嬷嬷你尝尝,筝姐姐你也尝尝。”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夹起菜给陆嬷嬷和那名黑衣女子的碗中。 北岸筝怜爱地摸了摸龙少爷的头,“前几天饿狠了肚子,今天不宜一下子吃太饱,今晚只许吃半碗米饭,再喝一碗汤,小心撑坏了肚子。” 这位龙少爷十分听北岸筝的话,特意放下筷子,恭敬回答,“是的,姐姐。”坐在旁边一桌闷头大吃的汉子是那位陆嬷嬷的丈夫,平时大家叫他陆大叔,他似乎也是饿狠了,连续喝了两大海碗的肉汤,再吃了一碗满满的米饭,陆嬷嬷看见他还想继续盛饭,想起北岸筝说的话,赶紧阻止了,“你没听见小姐说的话吗?饿了多日的肚子不宜多吃,明天再吃多点。” 陆大叔憨憨的,真的放下碗筷,出门去照看赶车的马,他要叫店小二为马也准备些好的草食还有豆子才行,就这几匹马了,要是饿坏了马,人也走不了。 那位青衣打扮的女孩子是陆嬷嬷和陆大叔的女儿,名字叫珍珠,她胃口不大,早已放下碗筷,正在细心照顾着北岸筝,“小姐,眼看着你生产的日子就是这几天,我们已经进入了燕云国境内,而且这几天一直下雪,我们走过的痕迹已经被积雪覆盖,而且听说前后的路都已经被冰雪封住,暂时不怕后面追着不放的那些人,不如我们就在这里住下,镇上有大夫、接生婆,到时候等你生下小少爷后,养好身体,我们再出发?” 陆嬷嬷一直也是担心这个,“珍珠说得对,我们当时没有走那条任何一条大道,是根据您指引的山路才走到这里,后面追着的那些人,一定料想不到我们竟然哪条大道都不选,反而穿过山林直接来到北平镇,他们不管从哪条道追去,要摸来这里,正常来说没有两三个月也摸不到,如今又是大雪封山的时候,估计他们一年半载都追不过来。” 北岸筝一边摸着肚子一边沉吟着,“这都是多得娘亲爹爹当初留下的地图帮助,我们才能抄了近道入燕云国。这里离贺兰山十分近,我听说山里就有燕云国的驻军,如今的将领恰好是鬼谷家的人。嬷嬷和珍珠说得对,我只怕这两天就要生产了,我们是暂时走不了了。我们就住下这里吧。但是住在这里生产并不方便,而且我们这么多人出入也不便,嬷嬷,你明天带着陆大叔出去看看,赁一间院子,我们住下。” 北岸筝又转头对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的四个大汉说,“北壹,你明日带着北岸家的信物与北贰一起去贺兰山拜见鬼谷丰将军,让他帮忙联系下鬼谷延隶,如果我没有记错,他应该就是燕云国现今的平亲王。另外如果他愿意相助,求他派几个人手来保护我们,再让他派几个人手去探听后面有无追兵,如果有,最好能帮助我们灭了他们。北叁、北肆留下照顾我们即可。” 北壹知道自己主子到了燕云国,就能找到保护他们的力量,恭敬应下,饭后便回房休息做第二天出发上山的准备。 北岸筝心中想着,如今她和弟弟被逼入燕云国,幸亏自己爹娘当初在燕云国留下了势力,不管如何都要去努力试试找到这股势力,不然她、肚中的孩子,还有弟弟,都会性命堪忧。现在敌人主要是措手不及,而且恰好遇上冬天,等到明年开春,只怕他们会源源不断派出杀手追到燕云国中,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自己还是得提早做好打算才行。 那四个大汉是一直跟随保护北岸筝的护卫,抱拳领命下去休息。店小二正好煮好热水,过来借了他们去抬热水过来,并帮着收拾好了桌面,再捧上热茶。 陆嬷嬷和珍珠与北岸筝一个房间,北岸龙和陆大叔一个房间,另外四人每两个人一个房间,安顿下来。 酉初时分,天色已墨黑如斗,客栈店主喜气洋洋地指挥着其他人抬了官府分到他们这里的粮食回到客栈。店小二急忙迎上去,汇报客人的事情。店主十分惊奇,这种天气,早已大雪封山,竟然还有客人走了进来,而且这一行人主子居然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和一个小男孩。 客栈店主这么多年在北平镇也遇到不少奇人异事,也没把这事往心上放。但是他还是亲自去见了见陆嬷嬷,还一口答应,明天让店里面的长工帮忙引着他们去找中人。北平镇的大户人家基本都不常住镇上,很多祖宅子空着。有的宅子为了保持屋子的人气,也是把一些靠着侧门或后门的院子出赁,免得宅子很快就破旧了。 第二章 天降离歌 第二天,客栈主人就让店里的长工去请了镇上的中人来客栈,中人手上还真有不少院子想出赁的,但是平日来北平镇的人不多,特别是这个冬天,将近两个月没有成交了,这个年节不好过。因此镇上最好的两位中人,都跟着客栈的长工过来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来结个善缘吧。 陆嬷嬷想着自己在镇上人生地不熟的,不如听了中人的介绍,也比自己人出去乱找好,毕竟自家小姐的肚子已经不能再拖了。她在心中盘算着,今天要早点去看看屋子,还要拐路去医馆请个大夫来给小姐看看。珍珠那妮子还是不够稳重,要再教教才能独当一面,再说她们俩总得留一个人守着小姐,还是她亲自出门办事较为妥当。 这两名中人被请进客房外间,北岸筝姐弟俩坐在里间听着。一名中人手上的院子多是那些南来北往的商人置办下来的,商人重利,想着自家人一年也难得来北平镇一次,所以都是托这名中人平时拿来出租;另外一名中人与当地乡绅较为熟络,手头要放的院子,多是本地人的宅子,因为是本地人的产业,位置都很好。虽然这些房子是拿来出赁,但是平时都有下人定期清扫,保持得干净整洁,要出赁的院子,正房还设有地龙,正好合适这个天气。 两位中人手中,恰好都有两三处院子,是在官衙附近的巷子里,周围都是北平镇的名门的宅子,环境幽雅,不远处还有一个私塾。北岸筝与陆嬷嬷商量后,决定让陆嬷嬷两口子去看那几处宅子。 这一天,他们看的第一家是一处单门独院的宅子,靠着镇上唯一的大街,门口开在巷子里,是两进的院子,前院正房三间,东厢房两间,西边是院子;后院正房是两层的绣楼,东厢房、西厢房各三间;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园,看门的老头子老婆子住在后门旁边的屋子里,平时在花园中种了一些蔬菜,冬天菜地暂时荒着。 第二家是一个四进的大宅,西跨院拿来出赁,虽然是跨院,但是也有两进,但是总得来说,地方不大,也只有侧门一个通到巷子,门口有点偏僻,但是胜在安静,主家倒也是个当官的,只是多年不回北平镇,有留下看守宅子的一房人,主家暂时将西跨院的门封了,让他们把西跨院出赁,平时所得也是留给他们维持生计。 第三家是在私塾的边上,前院靠近街上的已经出赁,是一家书坊,不过书坊那间屋子,没有门窗是对着院子开的,影响不大。屋子不大,是一进的,但是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陆嬷嬷想着,这院子可以拿来做练武场,跑马也是可以的。只是这护卫和主子住在一处院子种总是不妥。 中人看见陆嬷嬷对这家宅子有点心动,主动想办法说,看守屋子的老头子,现在住在院子旁边的小跨院里。他有个女儿,嫁在乡下,如果加点租金,老头子也可以去乡下跟他女儿住,小跨院不大,但是收拾收拾,住三四个大男人也是没有问题的。 陆嬷嬷很是心动,回到客栈,跟北岸筝商量。靠近书塾和书坊的宅子最好,方便北岸龙读书识字,大院子还可以让陆大叔带着北岸龙练武,平时四个护卫就住在小跨院中,也是合乎规矩的。 北岸筝最后也挑定了陆嬷嬷看中的这处院落,眼看着自己至少要在镇上停留三个月了,到时候过完元宵节,也能送弟弟去读一两个月书,而且书坊就在门外,这附近的读书氛围浓重,也不会有什么地痞闹事。到时候陆嬷嬷两口子就住在厢房中,自己带着珍珠住在东稍间,弟弟住在西稍间,护卫们就住在小跨院中。反正过了三个月,春暖花开,还是要继续北上的。 第二天,陆嬷嬷两口子就去付了三个月的租金和一个月的按金,中人拿到钱后笑不拢嘴,知道他们要请大夫,主动提出带路,“咱们镇上的李大夫,本领挺好的,很多人家生孩子,都是请他去把脉的。我还认识镇上的稳婆,他们住的还挺近的。” 把房子定下来后,陆嬷嬷就留在宅子那里盘算怎么收拾,陆大叔跟着中人去请了头发花白的李大夫回到客栈。李大夫颤颤巍巍地替北岸筝把脉后说,“夫人最近估计劳累奔波多了,身体有些虚亏,但是因为底子好,没有太大的问题,我开几个方子,让厨房做些吃食来补补就好了,药就不用吃了,不过看样子,这几天就要生了。” 北岸筝让珍珠多拿一份诊金给李大夫,又跟他约好,生产那天再请他过来。等陆嬷嬷回到客栈后,又商量着第二天就张罗着搬家,然后请稳婆住在家里。 搬家那天,北壹、北贰还没有回来,北岸筝将新赁到的院子地址留给店小二,让等北壹他们回来了转交下,然后坐在软轿上,由家人们护着搬去新赁到的院子住下。 一直到大年初一,北壹他们才回到镇上,他们禀报说,“我们两个已经见到鬼谷丰将军,但是他表示需要请示云州的意思,才能答复我们。他还派了两位亲兵来保护夫人,他们正在屋外等着见见夫人少爷。” 陆嬷嬷合什直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如果能得鬼谷家的庇护,小姐少爷就真的平安了。” 北岸筝因为身子笨重,就让北壹带着北岸龙出去见了人,然后安排他们跟护卫一起住在小跨院中。 初一当晚,北岸筝开始发动,幸好稳婆已经住在加重,李大夫也很快被请到家里。这位北岸筝从小也是练武的人,虽然这段时间奔波疲劳,但是最近几天好好休养了一番,再吃了些滋补的东西,恢复了元气,生产倒也顺利,初二卯时十分,就生下了一位健康结实的女娃娃。 陆嬷嬷有点失望,如果是男孩子就好了。但是北岸筝却十分高兴,女孩子好,男孩子要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经历那样的人生。她将千辛万苦生下的女婴抱在怀边,仔细端详着,这眉目看着像那个人,嘴巴鼻子看着像自己,她不由得百感交集。 陆嬷嬷担心她累伤身子,便劝她早点休息,“小小姐平平安安的,你还是快点休息吧,养好身子才有奶水喂养小小姐呀。” 北岸筝眨了眨眼睛,趁着陆嬷嬷不注意,眨掉了眼中的泪珠,笑着对陆嬷嬷说,“我是太高兴了,你把爹娘留给我的那个小匣子拿过来。” 陆嬷嬷找出藏得好好的小匣子,北岸筝拿起其中一块古朴的血红玉佩,她念了念玉佩上雕刻的两个字“血离”,然后将玉佩带到女婴脖子上,然后再让陆嬷嬷拿一把消毒过的小刀过来。陆嬷嬷担忧地看着北岸筝,“等明日再弄吧,你的身子要紧。不是有三日之期吗?” 北岸筝十分坚持,“一定要在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就试试 ,不然认主机会更越来越小。再说假如明天就有追兵追来,再也没有时间替孩子试玉,那怎么办?当年我不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错过了试玉仪式吗?爹娘一直为此深深后悔着。” 陆嬷嬷知道她所言非虚,此事的确十分重要,便依言将一把锋利的小刀用热水煮过,再用酒精擦过,再递给北岸筝。 北岸筝挣扎地将女婴蜷缩着的手掌展开,把那块血玉放在女婴小小的掌心上,然后把自己的手掌放在血玉上面,先割了一道自己的手掌,鲜红的血立即慢慢流到血玉上,她再狠狠心,割了女婴的掌心。 本来就有点不安扭动的女婴立即哭得惊天动地,北岸筝眼泪一下子又流了出来,“嬷嬷,你听,这孩子中气十足,哭声震天,有点古训上说的样子。”陆嬷嬷知道这个仪式十分重要,不敢多言,只是拿了帕子,替北岸筝擦干脸庞的眼泪。 当两人的血液在血玉上融合的时候,北岸筝闭目念起了古训中流传下来的醒玉咒。这块血玉已经将近五百年不曾认主,但是每一代的主人都会尝试令它认主,这已经是一个代代传下的仪式。北岸筝和陆嬷嬷闭目等待这,但是其实两人都不抱希望,只是尽人事而已。毕竟当年资质那么好的五姑姑,也无法成功认主。 等北岸筝和陆嬷嬷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婴儿手掌心的那块血玉已经不见了。北岸筝十分惊喜,“嬷嬷,你看,玉不见了。” 陆嬷嬷大吃一惊,赶紧看了看床底看了看被子旁边,北岸筝含着泪花笑道,“嬷嬷糊涂了,玉怎么会掉下去呢?赶紧端热水来擦干净我们两个的手,血玉应该进入孩子手心了。” 陆嬷嬷跌跌撞撞去端了热水进来,将女婴的手掌擦洗得干干净净,只见女婴粉红的掌心中,用刀刮破的痕迹已经消失,只剩下大拇指指甲大小的红点,怎么都洗不掉。小女娃已经哼哼唧唧地拱着头要吃奶。北岸筝又哭又笑,“成功了,成功了,血玉认主了。这孩子果然是有福气的,不愧是跟着我逃了半年,还这么顽强地生了下来的孩子。以后,你就叫离歌吧,离歌就是你的名字了。你就是离歌了。” 陆嬷嬷看见自家小姐欣喜若狂,努力压下心底的狂喜,将女婴放到床里面,替她掖好被子,又服侍北岸筝也躺好,“我的好小姐,赶紧躺一躺,明天要催奶喂小小姐呢。” 北岸筝嘟囔道,“是离歌小姐,以后叫她离歌小姐,就叫我筝夫人吧。反正我也是当母亲的人了。” 第二天,北岸筝又拿了一小块上古木块给陆大叔,让他帮忙雕上“离歌”二字,然后再用红绳穿好,给小离歌带在脖子上。北岸龙在一旁看得兴致勃勃,忍不住说,“真像以前姐夫家里的狗狗,一人一个牌子。” 珍珠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北岸龙,“提那个人做甚么?离歌小姐可跟他没有关系,再说了,这是你小外甥女,怎么能拿来跟狗对比呢?” 北岸龙笑嘻嘻地吐吐舌头,“我再也不敢这么说了,姐姐不要恼我。” 北岸筝则是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样子,一点也不在意弟弟说了什么话,她解释说,“这是上古的一块木材,流传到现在只剩下这么一点了,是经过上神修为浸透的,离歌她年纪太小了,我怕她压不住一些福气,就借了这块木头,希望可以帮她压着点。” 北岸龙把玩着那块黑得发亮的小木块,好奇地看着,“怎么看都是一块普通的木头呀。”筝夫人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今天要不要让北壹带着你去镇上逛逛呀。” 北岸龙其实只是一个六岁多的小男孩,正是好动的年纪,跟着北岸筝躲东躲西了大半年,终于可以安置下来,对外面的世界也是兴致勃勃。再加上这两日不再下雪,天气也十分晴朗,镇上也终于恢复了几分热闹。 北岸筝让北壹、北贰带着北岸龙到外面玩,陆嬷嬷有点担心,“这外面人多杂乱......“ 北岸筝笑着说,“嬷嬷别担心,这几天让他好好玩玩,这小镇都是一些乡民来逛集市,也不怕什么。从明天起就让北壹开始领着他练武,元宵节后,就让陆大叔送他去书塾,不求学到什么学问,只求能学学待人处事的本事。” 第三章 说书先生 大年初三北岸龙看了一会儿小离歌,结果小宝宝一直都是呼呼大睡中,陆嬷嬷担心他把小小姐闹醒,便想劝他出门玩。筝夫人在旁边看着自家弟弟一副想逗小宝宝玩,但是一点都不被领情的委屈样儿十分好笑,便靠着迎枕招手拉过弟弟,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头,跟他安慰了好几句,又担心他在家里闷坏了,吩咐陆嬷嬷让北壹他们带着北岸龙到街上逛逛。 正是过年节气,附近村庄很多乡下人到镇上赶集。北平镇不大,把整个小镇转一圈也只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整个小镇只有位于镇中心那条大街显得热闹点,在大街南边拐角处,是镇上唯一还开门营业的茶楼,南来北往的人都喜欢在这里歇脚,一边喝着热乎乎的茶水,一边听茶楼里面的说书先生讲故事。到了冬天,大雪纷飞的日子居多,农活不用干了,男人们在家没事做,倒是给这间茶楼贡献了不少收入。 说书先生是镇上名气较大的有学问的人,已经四十多岁了,听说十多年前也是考中过前朝的秀才,但是命运坎坷,遇到前朝覆灭,兵荒马乱,辗转流落到此地,安家立业。因为手无缚鸡之力,干不了粗重活,又不懂做生意,平时到书塾教教书,或者到茶楼讲讲故事挣些收入。现在是过年时节,书塾早已放假,他每天吃完午饭就到茶楼会友说书。 北壹他们带着北岸龙经过云来客栈的时候遇到客栈店主,店主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这天寒地冻的,大街上虽然热闹,但是也不要逛太久了,当心冷着孩子了。要是觉得冷了,可以在街口的茶楼歇歇,那里是最热闹不过的地方了。”说罢,店主又得意地指着客栈门口的匾额说,“这就是茶楼的说书先生帮忙写的匾额,你看还可以吧?如果小少爷要进书塾,就更要去见见那说书先生了。朴先生平时都是在书塾教书的,有空了才会去茶楼讲讲故事。” 北壹也看不懂那字写得好不好,陆嬷嬷在他们出门前,有交待他们打听下书塾的情况,既然书塾的先生在茶楼,便带着北岸龙在镇上转了一圈,也不在任何地方多做逗留,径直去了茶楼。可能因为天气冷,茶楼中三三两两坐着闲得发慌的男人们,还有一些孩子们,在里面跑来跑去。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棉袍的男子,坐在台中间,正在讲着金戈铁马的故事。只见他年纪不过四十多,虽然清瘦得厉害,但是气质还是挺雅的。 茶楼里的男子、孩子都十分喜欢这种建功立业的故事,台下的几个小孩子还拿着木棍现场演练起来。茶楼老板嫌这个故事太吵吵闹闹,便趁着朴先生喝碗茶歇息的时候,悄声让他换个故事来讲,再让这些牛娃子们在茶楼闹,一会儿又有几个茶碗被碰落地碎了。 朴先生想了想,心中便有了主意,把茶碗放下,响了响云板,然后一本正经地讲起了新故事,“各位看官,都知道咱们脚上踩着的这块土地叫什么,对吧?没错,就是诸罗大陆。说起这个诸罗大陆,是前朝诸罗皇朝前,就叫这个名字了,虽然如今天下五分,但是这块土地的名字还是叫诸罗大陆。诸罗往西就是西域,诸罗往东就是茫茫大海,大海中有仙山。 诸罗大陆以中海为中心,前朝都城就在中海边上,名唤中都,皇城依山望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皇城外围是都城,都城外围是十县。 东边大陆名唤东土,东土的尽头是东海;西边大陆名唤西疆,西边大陆的尽头是绵延数千里的雪山,雪山向北延伸,尽头是北海;大陆向南延伸,尽头是南海;北边乃是极寒之地,又名雪域;南边是星罗棋布的小海岛,因山多,名唤南丘。 诸罗皇朝的第一任皇帝就是以诸罗大陆的名字来命名,这片大陆的历史是从诸罗皇朝开始有记载,在诸罗皇朝统治了这块大陆之前,这块大陆又是谁在统治,已经没有确切的史书记载。即使是最古老的藏书馆中的图书,也只能追溯到皇朝始建时候的零星记载。 据古籍记载,诸罗皇族的祖先名字就跟天地姓,叫诸罗,他是神与人结合生下的,天生神力,勇敢有智慧,那个时候的大陆,由于神与人的不和,民不聊生地混乱了数千年。是诸罗收服了灵兽,联合了不少天生有异能的人,偷取了掌握人间管理的神匙,将那些憎恨人类的神彻底赶离了这块大陆。 诸罗皇族统治了这块大陆后,建立诸罗皇朝,繁衍生息,一千多年来繁荣不息……” “但是自此之后,人与神的分歧也越来越大,不少与人类交好的神因为对诸罗大陆和人类失望,自行离开了这块大陆。但是不知道是否是遭神遗弃的这个原因,自从诸罗大陆的神越来越少后,这块陆地也开始变得不安稳起来。 最明显的影响就是,诸罗皇朝后面的道路并不是继续一路顺风顺水,近六百多年来,断断续续有过几次叛乱,其中最厉害的动乱就有三次,皇朝的嫡支族人也多次遭到屠杀,以至于现在诸罗皇朝的皇族嫡支人口越来越式微。 古老而神秘的皇室经过长时间的传承,如今能驯服灵兽的血脉已经三百年不见出现。就连灵兽也在两百年前,在这块大陆中再无踪迹。” 北岸龙自从出生以来,从来没有听过前朝的故事,特别这种有神怪色彩的故事,听得津津有味,那朴先生看见大家听得入迷,也颇为自得,更加施展了十八般本领,将那诸罗皇朝开国皇帝的故事说得栩栩如生。一直说到天近黄昏,各家派人来唤自家的男人回家的时候,还没有讲到那诸罗建立皇朝之初。 北岸龙依依不舍,北壹觉得这位先生腹中的确有点墨水,便打听了他家住处,打算找个日子带着北岸龙上门拜访。 回到家中,北岸龙还是兴致勃勃,争着把他听到的故事讲给北岸筝、陆嬷嬷她们听。筝夫人听说这位朴先生是书塾里最有名望的先生,便起了兴趣,但是她还在月子中,不能外出,便跟陆嬷嬷商量着第二天准备一些礼物,让陆嬷嬷他们带着北岸龙一起去拜见朴先生,把上书塾读书的事情定下来。“眼看着,我们一定要在这里至少要呆个一年半载了,总不能让弟弟他日日荒废着学业,他如今一日日大了,我也没有更多的能力来教他。”筝夫人一边看着陆嬷嬷写礼单,一边念叨着。 第二天一大早,吃完早饭后,陆嬷嬷就带着北岸龙,去朴先生家里。朴先生考了一番北岸龙,发现他年纪虽小,但是已经读了不少书,学问功底很扎实,自然十分惊喜,在北平镇这种小地方,愿意把孩子送进书塾的本来就少,有天赋和实力的更是凤毛麟角了。能收到北岸龙这样的学生,朴先生觉得已经很是满足。因为书塾要元宵节后才开学。朴先生便让北岸龙每天早上到他家读书,下午跟着他去茶楼玩。陆嬷嬷对此自然千恩万谢,一番应酬自不述说。 自此,北岸龙每天早上亲过小离歌,跟姐姐告别,就去朴先生家里,一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家吃晚饭。每天回家,他都手舞足蹈地将朴先生当天讲的故事复述给他姐姐听。北岸筝听后,若有所思。过了几天,让陆嬷嬷和珍珠从她的包袱中拿了几本她自己珍藏的史书出来,交给弟弟看。 北岸龙拿到书后,如获至宝,把书放在床头,每天晚上都要看半个时辰才肯休息。北岸筝担心他眼睛受累,特意让陆嬷嬷在他读书的时候,多点两盏油灯。 一个月下来,朴先生已经讲到“民间有流言,说是诸罗皇族帝王气数已尽。” 北岸龙十分不解,“为何会有这个说法呢?” 朴先生笑了,“大概是因为生儿育女的问题吧。诸罗皇族之前其实一直十分能生,除了嫡支血脉,诸罗皇室的其他旁枝血脉已经散落到大陆的各个角落,协助皇族把持着这个摇摇欲坠的皇朝。但是随着皇朝嫡支皇族的血脉越来越艰难,这个传言也在整片大陆沸沸扬扬。” 小离歌快要满月了,但是鬼谷丰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北岸筝已经开始有点急躁了,北平镇虽然安全,但是毕竟太过靠近边境,如果没有燕云国的人帮忙善后,只怕后患无穷。自己这里老的老、小的小,如果真的有人追杀到这里,没有把握全身而退。但是她现在不管是为了自己的身体还是小离歌的身体,都不能长途跋涉,只能寄望于鬼谷丰那边尽早出手,帮忙善后,处理掉这些烦人的尾巴。 北岸筝与陆嬷嬷商量后,决定让北壹、北贰再上山见鬼谷丰一次。过了两天,北壹北贰回来复命,“鬼谷将军说,已经飞鸽传书往云州,但是至今未收到回音,让夫人再耐心等等。他已经派了军士乔装往东边探听消息,他还说,这里毕竟是燕云国境内,让夫人放心。” 北岸筝蹙眉沉思,北壹建议说,“离歌小姐已经满月,不如夫人抱着她,我们还是抬着夫人走好了。” 陆嬷嬷坚决反对,“不行,小姐太小了,外面那么冷的天,她如何受得了?” 北岸筝也是这样想的,便摆了摆手,“我们再等等看吧。你每天都安排一个人去外面看看,有无可疑的人,虽然这个时节,被追踪到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北岸筝跟陆嬷嬷商量,“嬷嬷,最近我心中总是不安,偏偏我们被困在这里,只怕会真的发生什么事情,我想把咱们家的事情跟龙弟好好说说,免得以后我们都不在了,他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陆嬷嬷也明白虽然眼下安安稳稳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但是以那个人手中的实力来说,要追踪来这里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万一真的发生了对峙,小姐和龙爷是一定要保住的。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人也就是自己和夫人了。龙爷虽然年纪尚小,但是也应该早作谋算了。 想到这里,陆嬷嬷抹了抹眼泪“也不知道那些黑了心肝的人是怎么回事,我们都走了,还死死咬住不放。”。北岸筝下定决心,“明天下午,我跟龙弟说。应该交给他的东西,暂时还是我这里保管,希望能等他大了再交给他。“ 陆嬷嬷听了,心中酸涩,她跟着北岸筝的父母,再带着北岸筝俩姐弟,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雨,自然知道未雨绸缪的道理。如果不能等龙爷大了再交给他,只怕夫人与自己已经凶多吉少了。 第四章 述说身世 自从小离歌出世后,家里人开始改主子们的称呼。北岸筝称为筝夫人。北岸龙改称龙大爷,但是他年纪太小了,所以大家还是称呼他龙少爷,离歌被称为小姐。 第二天上午,龙少爷照常跟着朴先生学功课去了,筝夫人让陆嬷嬷买了很多菜,晚上做了一大桌的好菜。北岸龙回家的时候,脸蛋红红的,陆嬷嬷知道他每天到了这个点就肚子饿了,都是跑着回家的,忍不住唠叨几句“不是让北肆给你带了点心吗?怎么还是饿着肚子呢?大冷的天,跑出一身汗可不是开玩笑的。”北岸龙满不在乎地说“回家换了衣裳就是了。”然后又好奇地问,“姐姐,今天怎么这么多好吃的菜呀?” 北岸筝笑着说,“今晚姐姐给你讲一个故事。” 北岸龙眼睛一亮,姐姐知道很多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以前他刚到姐姐身边的时候,跟姐姐还不大熟悉,不敢多问。后来又一路上躲避追杀,也没有时间问。最近他的确想过要问姐姐一些关于自己父母,还有姐姐的父母的事情。没有想到他还没有来得及付诸行动,姐姐已经主动要讲故事了。龙爷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问问自己父母的事情。 饭后,两人回到东稍间,陪着小离歌玩了一会儿,等她睡着了,才又一起去了西稍间,北岸筝问北岸龙,“你还记得你爹爹娘亲吗?” 北岸龙是两岁的时候就被送到筝夫人身边,他自己早已记不得自己父母的样子了,他呆呆地摇了摇头,“他们长什么样子?” 北岸筝从早已准备好的一堆物事中,拿出一幅画,展开给北岸龙看,“就知道你年纪小,记不住,姐姐也没有见过你爹爹,但是与你娘亲有过一面之缘,后来我把她的样子画了下来。 画上画了一名女子,她穿着打扮都极其普通,相貌也是普通,但是神情专注温柔,怀中抱着一个孩子。 北岸筝指了画上的孩子,告诉北岸龙说,“这就是你,当时你还小,你娘亲抱着你来找我的。” 北岸龙看着自己娘亲的专注温柔,仿佛又再看见了她的眼光,他眼底泛起了泪花,“娘亲她是不是不在了?” 北岸筝点了点头,“你如今也有了先生,开始读圣人书,再过几个月就六岁了。姐姐也应该把你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叫北岸龙是跟着我姓的。我娘亲姓北岸,我也是跟着母亲姓北岸的。我父亲与你父亲是叔侄关系,你祖父与我父亲是亲兄弟。” 北岸龙是第一次听姐姐提起这些事情,不禁听得入迷。 北岸筝也不再隐瞒,“要说起咱们家的事情,还是要从前朝说起,最近你不是跟着朴先生听了不少前朝的故事吗?我又把史书给了你看。” 北岸龙点了点头。北岸筝也不停歇,“其实朴先生说的对,诸罗皇朝气数早已散尽,之所以在后面那几十年还能存在,除了因为诸罗四十七世不算昏庸外,还有皇族旁支的支持,最重要的是四大古老家族以及四大新兴家族也在诸罗大陆上同时掌握着整个帝国正常运作的命脉。可以说这八大家族同时撑起了整个皇朝。但是随着皇族控制整个帝国的力量逐渐衰弱,这八个家族俨然成了各霸一方的霸主,开始反噬中土的皇朝。我先给你从这八大家族来说起吧。 四大古老家族在传说中都有着大荒时期神的血脉传承,他们的祖先都是当初跟随诸罗打下这片江山的得力部将,开国功臣。当初被诸罗分封到四方边境,并承诺只要他们不背叛皇族诸罗氏,皇族后代也永远不能对他们的子孙后代用武,据说当时诸罗与这四个部将结了血盟,如有一方违背盟誓,必会遭到天谴,有灭族之祸。 除了每十年一次的进京述职外,皇族后人并没有权力宣召他们入京,而且他们进京是允许带上自己贴身侍卫百名,这些侍卫大多武艺高强,并且各具特长,他们的本事只有他们的主子才最清楚,而以他们的能力,不管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情况下,保卫一位主子是卓卓有余的。 天长日久,四个边境古老家族已经成为四个名副其实的国中国,虽然皇族对他们的控制不是绝对的,但是他们的存在的确很有效地守卫了这块大陆。 岁月流逝一千多年,这些故事已经成为传说,真真假假只有这五个家族的嫡支血脉才会知道了。但是从现在的局势来看,虽然这四大家族在边疆势力日隆,声誉在当地比皇族更甚,但是他们依然忠心耿耿地为皇族服务。 镇守北方边境,世代对抗塞外草原雪域的外族,擅长诡秘之道的鬼谷家族。是整个帝国最骁勇善战的家族。他们男人身材高大,神力非凡,但是相貌凶恶;女人丰满高挑,相貌艳丽。据历史记载,诸罗皇朝第一位开国皇后就是来自鬼谷家族,她长年跟随诸罗征战四方,手下的女子军队十分彪悍。但是奇怪的是鬼谷家族在皇朝一千多年历史中,只是出了这么一位皇后,而且第二代诸罗皇朝的皇帝并不是鬼谷皇后所出。 镇守西方边境的是段氏家族,段氏是摆夷族人,世代居住在雪山脚下。段家十分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轻易不与皇室的人有私底下的来往。摆夷族女子柔美多情,倒也出了几位历史上著名的**宠妃,但是她们大多不谙心计,所以都是止步于太妃身份,皇族历史中没有一位皇帝是有摆夷族血统的。 镇守东海边境的是姬氏家族,姬氏血统颇为高贵,在诸罗皇朝建立前,据说姬氏已经在当时的大陆上有了很高的地位,后来姬氏祖先看出诸罗有帝王之相,跟随着南北征讨。姬氏的女儿皮肤大多白皙细腻,相貌甚美,又比鬼谷家族的女子多了几分端庄大方知礼,所以诸罗皇族前期的皇后大多出于姬氏家族,就连诸罗二世就是姬氏女所出。 镇守南方边境的是元氏家族,诸罗皇朝的都城设在北方的燕州,在中海边上。南丘地区距离京都最远,因此元氏家族跟段氏家族十分相似,无事不进京,在自己的封地上自给自足,自得其乐。元氏家族也曾经进过家族女子给皇家,但是元氏家族不论男女相貌都不够俊美,而且皮肤偏黑,所以元氏女子进了**也大多无宠,再后来,元氏干脆不再将女儿送到燕州。 新兴的四大家族,虽然没有神的血统,而且也只是这五百年内才陆续兴旺起来的,但是他们在帝国的商界,政界乃至学术界都有着崇高的地位,可以这么说,四大古老神秘的家族掌握着帝国四围边境的安全,而这四大新兴家族则掌握着这个帝国的经营管理命脉。 皇甫氏家族起于雍州,他们族人擅长读书,世代有人在都城当官,如今官至司空,无论是三省还是六部都有皇甫家族的人,皇甫家族已经把持着朝廷的国家机构。更加重要的是,皇甫家的女儿近两百多年来,世代都有人进宫做了贵人。近一百多年来,更是出了三代皇后。 皇甫家的女儿不只是美丽,还有智慧,十分有利于在**争宠,再加上皇甫家族在前朝的力量,她们入宫后都能长时间独霸**。 宫家来自东海之滨,那也是出才子才女的家族,子孙多痴迷于某一类学术中。他们的祖先就是开国大帝诸罗的军师,以机智鬼才著称于世。他在辅助诸罗建立皇朝后,婉拒了诸罗为他封侯拜相的好意,回了老家。但是由于他的后人代代皆有才华横溢的人出现,所以宫家并没有随着他的归隐而消失了光芒。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现在宫家已经掌握着帝国最高学府的领导权,朝中官阶较高的文官几乎都是他们门下弟子,说宫家桃李遍天下,一点也不过分。 蒋家和君家则是整个帝国最有钱的家族。蒋家在南方,控制着航运、盐业;君家在西方,控制着煤炭、矿山等。 诸罗四十七世皇后就出自南方的蒋家,诸罗四十七世虽然能力平庸,但是并不是愚蠢的人,他与诸罗四十六世其实早已经意识到八大家族已经对皇权的威胁十分大,但是对这种现状他也回力无天,只能尽力去平衡八大机组的力量,希望皇族能够在这条钢丝绳上继续走得更远,也希望自己后代中能出现一位能力卓绝的人扭转局势。 诸罗皇族繁衍至今,皇子大多能力平庸,公主及**妃嫔却是很多聪明人。阴盛阳衰也为皇族的命运埋下了祸患的种子。” 说到这里,北岸筝停了片刻,北岸龙忍不住追问,“为什么这么说呢?” “到了诸罗四十七世,太后皇甫氏、皇后蒋氏都是十分聪明的人,可惜一山不能容二虎,本来太后是想着控制**的,但是偏偏蒋氏是诸罗四十七世还是太子的时候自己亲自选的,在**中与太后分庭抗礼。不过皇后生的大皇子,后来被封为太子,自幼就被太后抱去养,长大后与皇后不亲近。这位太子就是你祖父,你跟我都是诸罗皇族的后裔” 北岸筝看见北岸龙吃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可别把这个秘密泄露了,那可是会给我们带来杀身之祸的。不过如果这个天下还是诸罗皇朝,你就应该是皇子,我就应该是公主或者郡主了。” 北岸龙这次真的是大吃一惊,他瞪大眼睛看着北岸筝,“姐姐,你是开玩笑吧?” 北岸筝正色说,“今天姐姐跟你说的话,你要发誓不会告诉任何人。” 北岸龙自从两岁到了北岸筝身边,对北岸筝十分依赖信服,一点也没有犹豫,就举手发誓,答应绝对不会将今天从北岸筝这里听到的事情,告诉任何一个人。 北岸筝这才脸色和缓继续说,“记住你的誓言,日后即便是你的妻子、子女也不能说。诸罗皇朝已经成为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不过假如,日后姐姐我遭遇不测,你外甥女虽然是血玉认主,但是孤苦无依,你也要像我照顾你一样,照顾她。” 北岸龙点了点头,又疑惑道“什么叫血玉认主?” 北岸筝摸了摸北岸龙的头顶,“血玉认主是我们皇族的传世秘密,我们皇族之所以从五百年前开始衰落也是因为一直不能血玉认主。我们皇族历史那么长,以后每天晚上,我都会把我知道的都一点点告诉你吧。总得来说,你的外甥女血玉认主是件好事,也会给她带来很大的危险,以后这件事除了你我陆嬷嬷,其他人都不得告知。说起我们家的事情,还得从前朝诸罗四十七世十五年说起。” 第五章 太子明诚 诸罗大陆,中都皇城东部,临近中海,云蒸霞蔚处,是皇城望仙台、朝凤殿以及东宫所在。望仙台是皇城御花园的最高处,可以远眺中海,观景最佳。朝凤殿直接连接中海,是皇室成员宴请外客,风景最佳的一座宫殿;除此之外,一般不是那么严肃的皇室宴飨,特别是女眷们的觐见都会在这里举办。 东宫也挨着中海,是皇城景色最美的宫殿之一,东方是朝阳升起的地方,当初诸罗一世与鬼谷皇后挑中这处宫殿给未来皇帝居住,也是出于对皇族后代的重视而做出的决定。 诸罗四十七世十三年的夏天,东宫草木葱郁,从海上吹来的凉风习习,现在住在东宫的是太子诸罗明诚。太子明诚是皇后的嫡长子,也是皇朝的大皇子,自他出生半年后,就被封为太子,自小接受的是皇朝最高学府、最优秀太师太傅们的教育,文武兼修。 东宫是皇城最舒适的宫殿之一,但是最近太子身边最近的红人玄黄很是苦恼,他的屁股在短短三个月内已经连续挨揍了两顿,人人都羡慕他平日跟着太子出出入入,在皇宫中可以说是数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朝中的大人们,看见他也会态度恭敬地跟他说话。但是现在他十分庆幸自己因为棒疮而得以卧床休息,毕竟还是保存小命更重要点。 东宫中,一向与玄黄十分要好的司膳宫女青青日日做了清热解疮毒的百花糕给玄黄吃。这日玄黄俯卧在榻上,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打听着替了他的班的仓庚的情况。玄黄、仓庚是跟在同一个内侍身边长大的,后来又齐齐被挑中在太子身边服侍。 青青小心翼翼地帮着玄黄换伤药,“仓庚今天跟着太子一大早就出门了。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把太后和皇后都得罪了。” 玄黄很无辜地说,“大家都知道,太后和皇后恼的不是我。” 青青顿时噤声了,狠狠拧了玄黄的胳膊一把,这皇宫中谁人不知当今太后和皇后面和心不和?近几年因为太子的事情更加闹得关系很僵。 他们两人因为入宫前就从小认识,入宫后机缘巧合又同时分到东宫服侍太子,但是即使明知双方都是值得信任的人,但是依然不敢议论主子们的事情。这个东宫不知道埋了多少个主子的眼线,就算是青青和玄黄,也说不定对方是否是某个主子埋在东宫的眼线。大家对这个话题都是颇为禁忌。 前年的时候太子身边的两个贴身内侍因为私下议论几个主子的关系,又跟别人抱怨了几句太后的手伸得太长了的说话,就被人杖毙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玄黄和仓庚才被挑选到太子身边,经过两年的更替,最近半年才做了贴身近侍。 这天一直到很晚,太子才回到东宫,与他一起回来的仓庚竟然是满身是血地被人抬回来的。 玄黄听到别人的窃窃私语,知道仓庚受伤后,心中十分焦灼,他与仓庚同一时期入宫,跟的又是同一个师傅,又同时被选到太子身边服侍,感情十分深厚,偏偏自己又行动不便。一直等到深夜也不见一向交好的青青过来告诉他详情,心中更加担忧,唯恐青青也出了事。便叫服侍他的小内侍去打听消息。 太子寝殿内,满地狼藉,一脸戾气的太子明诚,还在狠劲地往地上惯摔东西。青青正与其他宫女内侍胆战心惊地跪在地上,心中暗暗叫苦,等第二天往上汇报摔坏了多少宝贝的时候,只怕皇后又要派掌事嬷嬷来训斥她们,说她们没有能够好好服侍太子。 玄黄身边的小内侍打听了消息,又飞快地跑回内侍们住的小偏院。刚跟玄黄禀告完毕,仓庚便被抬回他的房间了。玄黄让小内侍拿了他托人买的药拿给仓庚用,小内侍很是犹豫,这是你好不容易托人去宫外找大夫开的药,再说仓庚他身上是鞭伤,血淋淋,怪瘆人的,也不适合棒疮药。 玄黄一听,怔住了,自言自语说,难道竟是皇上吩咐责罚的?又催促小内侍拿药过去给仓庚,顺便问问是怎么一回事。小内侍见玄黄脸色凝重,不敢耽误,拿了药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一会,小内侍一脸沮丧地拿着药回来了,“仓庚昏迷不醒,他身边的人说已经拿到了二皇子令人送来的鞭伤药,让我把药留给您用,早点好了,继续服侍殿下。” 玄黄一脸诧异,但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己寻思着,这事怎么二皇子也知道了呢?这皇城中,谁人不知道太子与二皇子虽然一母同胞,但是偏偏势同水火呢? 这一夜,东宫人人自危,就连太子殿下,发完一通火气后,也不由得独自坐在床榻边黯然神伤。他身边服侍的人早已避到他的寝殿外,不敢吱声冒头。最后还是在太子殿下身边服侍最近的曲嬷嬷带着最为稳重的宫女平霜亲自进了太子寝殿。 曲嬷嬷对寝殿内的凌乱视若无睹,吩咐宫女内侍们将热水抬进净房,然后吩咐平霜带人收拾寝殿,亲自拉了太子殿下去沐浴更衣。 太子明诚,自从出生以来,曲嬷嬷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所以对曲嬷嬷还算不错,这东宫中唯一敢对太子殿下说不的也就只有曲嬷嬷一个人了。 太子明诚独自发呆了一阵子,在曲嬷嬷进门的时候已经将自己眼中的情绪掩去,但是他不知道自己通红的眼睛已经泄露他的感情。曲嬷嬷也不点破他,只是沉默不失温柔地服侍他泡在温水中。 等太子明诚泡够了热水澡,又将自己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地,走出净房,发现寝殿内已经恢复了整洁如初,他今天累了一天,又发怒伤心了一通,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曲嬷嬷让平霜在寝殿内点上安息香,再让平霜守在寝殿中,才出了寝殿。她一出寝殿,其他宫女就焦灼地上前问,“殿下睡下了?” 曲嬷嬷点了点头,并不答话。宫女宁馨又追着问,“那些摔坏了的东西,怎么报好呢?”曲嬷嬷把脸一板,“这些事情还要我来教你吗?怎么着就怎么报吧。” 宁馨不敢再做声,等曲嬷嬷走远了,把脚一跺,带着其他宫女去清点被摔坏了的东西。青青也要跟着忙碌,这样一忙,又是大半夜,等她好不容易忙活完了,也顾不上玄黄,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睡下了。 第二天,皇帝身边的近侍就带了皇帝的口谕到东宫,让太子明诚在东宫闭门思过一个月,好好思考下什么叫做礼仪孝悌,兄弟友爱。这个训斥其实说得有点重了,诸罗皇朝十分讲究孝道,皇帝直接斥责太子不够孝顺友爱,这对于一个储君来说是一个十分耻辱的罪名,说明太子德行有亏,如果往重的方面来说,可以说是他不堪储君这个责任。对于朝臣来说,这是一个十分明显的风向标,说明皇帝已经十分厌恶太子,对于一直选择站在太子这边的臣子来说,不得不重新掂量掂量了。 经过一夜的折腾,太子明诚还算平静地接下了口谕。宁馨她们提心吊胆地向内务府汇报了当晚太子寝殿被摔坏的东西,幸好这次内务府很是爽快,很快就补足了新的物品进来,皇后那边也没有动静。 这一个月内,玄黄和仓庚身上的伤慢慢养好了,太子明诚窝在东宫,足不出户,每日都有太学的太傅们亲自到东宫给太子上课。太后皇甫氏亲自去看望了一次太子,之后日日都派身边的嬷嬷前往探望。 相比之下,皇后那边只是派了身边的姑姑到东宫探望了一次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并没有亲自到东宫探望。皇帝陛下也没有到东宫,只有二皇子带着其他皇子公主一起去东宫探望太子殿下,但是太子殿下借口学业繁忙,并没有抽空见他们。后来二公主、五公主多次来东宫探望太子,这时候太子才没有拒她们于门外。 玄黄身上的伤终于好得七七八八了,过两天就可以重新回到太子身边服侍了,这两天,他经常呆在仓庚房中。 仓庚在第二天就已经醒来,如今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房中养伤。玄黄特意趁着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问了仓庚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仓庚本来想着跟着太子,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但是想不到他和玄黄都先后因为太子受罚,眼看着自己前途也觉得灰暗,心灰意冷了几分,连玄黄的问话,他也懒得回答了。 玄黄急了,便说,“咱们都是东宫的人,跟太子殿下已经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就连我们也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仓庚呆了半天,才说,“你说咱们主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呢?爹爹不疼,娘亲不爱的……” 玄黄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巴,又到门外张望了下,才轻声埋怨,“你说些什么呢?我问你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惹得你挨打了。” 仓庚想起那日的事情,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因为那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了,要不是二皇子出面求情,劝住皇帝,只怕自己真的要被当场鞭死了,但是自己多么冤枉呀,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被喊打喊杀的。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当时在殿外侍候,只听见皇上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愤怒,太子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你知道,我们太子爷从小就不服输,也就是他敢跟皇上叫板了。后来听见二皇子的劝说声,然后皇上就传了我们服侍的进去,开始骂我们什么挑唆主子什么的,就让侍卫们拉我到院子中鞭打了,我自己都是糊里糊涂的,被吓得半死,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仓庚的声音十分低落。 玄黄知道仓庚平日因为跟着太子,太子又是十分张扬的人,意气风发惯了的,如今刚被提拔上来没多久,就受了这次挫折,有点心思灰冷,便慢慢引导他回想当日的事情,“太子殿下不是要去上学吗?怎么跟二皇子一起,又见到了皇帝呢?” 第六章 仓庚回忆 据仓庚回忆,那天他跟着太子一起去了太学府,放学后,永寿宫的嬷嬷过来传太后娘娘的旨意,让太子殿下去永寿宫见太后娘娘。 太子殿下十岁前都是跟在太后娘娘身边长大的,十岁后才住入了东宫,所以他跟太后感情十分深厚,但是那一日不知道为何,太子殿下有点暴躁的样子,虽然应了永寿宫的嬷嬷,但是随后却是一副阴郁易怒的样子。 仓庚不知道其中原由,只好更加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宫中人人都知道太子明诚的脾气有点古怪,东宫服侍的人都养成了谨慎的习惯,因为如果一不小心惹怒了这位主子,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能保存性命已经不错了。 仓庚不知道太子为何突然情绪变坏,玄黄却是能猜出其中一二的。太子年纪尚小的时候,对养大自己的皇祖母言听计从,但是自从逐渐长大后,却是听不得太后娘娘跟他说自己母后的坏话,但是太后娘娘与皇上关系一般,与皇后更是势同水火,每次都要抓住太子明诚,一再强调他父皇母后如何不好,对他们俩如何不好。 太子长大后,越来越不爱听这些话,照玄黄看来,太子殿下与皇帝皇后毕竟是父子母子关系,太子殿下还是无法容忍别人对自己反复说着自己父母如何如何不好的说话。所以太子殿下虽然对太后娘娘依旧亲近,但是却也越来越不喜欢去永寿宫。偏偏太后以为太子不爱去自己的宫殿是皇后从中挑拨,更加明里暗里与皇后斗得厉害。 玄黄曾经听过太子殿下跟太后娘娘争辩了几句,“父皇、母后不是那样的人。”结果太后娘娘大怒,玄黄的第一顿板子就是因为这个挨的,从那之后,他每次跟着太子殿下去永寿宫都会提心吊胆,担心自己这个主子又发作了脾气,太后娘娘生气了不会打太子殿下,但是自己这些跟在太子殿下身边的仆人,就成了最佳的出气筒了。 后来太子殿下依约去了永寿宫,陪着太后娘娘说了半个时辰话,但是没有如往常那样留下吃晚饭,匆匆出了正殿,便要回东宫。虽然太子殿下当时对身边服侍的人发脾气,甚至十分沉默,但是仓庚感觉到他的情绪不佳,仓庚当时心中嘀咕,不知道这会太后娘娘又跟太子殿下说了什么。照仓庚看来,太子殿下因为亲近太后娘娘,连自己亲生爹娘那边都丢开了,这样对于太子殿下的未来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说远的,单说太子殿下的同胞弟弟,二皇子就明显与帝后的关系更加亲密,皇帝曾经多次当着朝臣的面称赞二皇子有先祖之风。 永寿宫在皇城北边,他们回东宫要穿过御花园,在御花园的时候,十分巧合地遇见了二皇子明华。二皇子当时是与二公主宣阳、五公主昌平一起的。 玄黄听到这里,眉头一皱,太子殿下跟自己同胞姐妹兄弟并不亲密,玄黄也是近两年才到太子身边服侍,所以也不是很了解其中因由,但是相信这种现象跟宫中的一些传言还是相符的。不过如果传言属真,也怪不得帝后二人对太子殿下一直不冷不热呢。 二皇子带着两位公主十分热情地跟太子殿下打了招呼,还邀请太子殿下一起去二皇子的承庆宫玩,说是今晚二皇子那里要举办个小型宴会。 太子殿下一向跟自己的这个同胞弟弟并不熟稔,甚至有些隐隐的敌意。他当时并不理会二皇子他们,也不等他们说完话,就只是哼了一声,转头走了。结果五公主不高兴了,就在后面说,“太子哥哥,你为什么对二哥哥这么坏呢?” 太子殿下本来心情就不好,回头看见,二皇子把二公主、五公主护在身后,毕竟大家都是一母同胞的,结果他们三个那么亲密,太子殿下这么孤单,还被五公主责怪,想来当时太子殿下心中不好受。当时太子脸色阴郁地看着对面三个人,二皇子在打圆场,想拉着二公主、五公主走,结果五公主也是个从小被皇上、皇后娇纵着长大的,偏偏不肯走,还走到太子殿下面前。 仓庚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是挺后怕,两个主子直接对峙,一个是帝国储君,自小是太后娘娘捧在手心上长大的,一个是天之骄女,自小是皇后、皇帝捧在手心上长大的。 如果说二皇子和二公主,因为各种原因,皇帝和皇后并不是十分娇纵,但是五公主,自从出生就长得十分玉雪可爱,综合了皇帝和皇后身上最好的优点,聪明伶俐,从小就深得皇帝皇后的爱宠。皇帝处理政事的宣政殿,也只有这个公主敢闯进去,就连太子殿下,如非皇帝传召,都不敢走进宣政殿。所以仓庚觉得太子殿下可能是嫉妒了自己的亲生妹妹五公主。 当时五公主走到太子殿下面前,说,“太子哥哥是不是又刚从皇祖母那里回来?是不是皇祖母又说了母后什么坏话?” 太子殿下当时就一巴掌甩了出去,仓庚吓坏了,赶紧带着其他内侍跪了下去,不敢抬头,只听见二皇子、二公主的惊呼声,又听到二皇子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他焦灼的声音,“五妹妹,你怎么样?” 当时仓庚偷偷抬眼看一眼,看见二皇子跑过来想扶着五公主,五公主用手捂着脸,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大哥哥,又是委屈又是生气,脱口而出一句“我告诉父皇去,都是皇祖母惯着你。”然后转头就想跑开。太子殿下意识地把五公主拉住,五公主正在气愤中,自然又打又踢又咬。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不是愧疚,只是死死地拉住五公主。这个时候二皇子忍不住走上前,半抱着五公主,轻声安慰,又拉扯着她远离了太子殿下几步,才停下脚步。 仓庚不敢再抬头看,他刚才已经看到太子殿下脸色铁青,神情阴郁,两手垂在身侧,拳头紧攢。 二皇子看了看五公主被打得通红的脸蛋,十分生气地责问,“昌平她年纪还小,好好说话就行了,怎么就动手了呢?“ 仓庚一听,心想坏了,太子殿下最讨厌二皇子了,这事不好结了。果然太子殿下拿出丝帕,擦了擦手,然后把丝帕一扔,说,“她出言侮辱皇祖母,我作为兄长,教训她是理所当然的。” 仓庚听了这两位主子的话,吓得两腿颤颤,五公主、二皇子可都是皇后皇帝心尖尖上的人,如今在太子殿下这里受了委屈。皇后皇上是不会怎么样太子的,但是自己这些跟着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只怕就难逃一劫了。想到受伤卧床的玄黄,他当时有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正在这时候,皇帝威严中不失怒气的声音乍然响起,“想不到我倒是生出了这么一个脾气暴躁,连自己亲生妹妹也说打就打的好儿子。” 仓庚当时完全吓呆了,不由自主抬眼看了下声音传来的方向,结果一看,几乎要瘫软在地上,只见不远处树荫底下,百花深处,皇帝和皇后联袂站在那里,身后一大串宫女内侍,全都低头屏息跟在后面。 五公主也是被打呆了,所以在二皇子怀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此刻看见平日疼惜自己的父皇母后,终于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还从二皇子怀中挣脱出来,跑向皇后。 仓庚听见皇后温柔安慰五公主的声音,五公主只是呜呜咽咽地哭着,想来五公主已经在皇后怀中了。仓庚心中暗暗叫苦,自己这个主子自幼就不是在皇后身边身边养大的,他与皇后之间的情分,只怕不及皇后与五公主之间的情分的十分之一。但是仓庚和玄黄这些贴身服饰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对于皇后娘娘还是有濡慕之情的,只怕此刻皇后娘娘对五公主的温柔,皇帝对太子殿下的严苛,会刺激到太子殿下。 果然,皇帝一声怒斥后,仓庚没有听到太子殿下的回话,但是从太子殿下有点起伏的身体看得出来,他正在压抑着自己的努力,仓庚已经可以想象出,太子殿下是如何用阴郁的眼神盯着皇帝。而皇帝怎么会喜欢自己的儿子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呢? 其实太子殿下长得十分英俊,比俊秀的二皇子更加高大,眉目轮廓更加深,也更像皇帝,本来应该是个十分招人喜欢的人才对,但是不知道为何他脸上的神色始终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不像二皇子,整个人举止言谈让人如沐春风。所以两兄弟站在一块的时候,仓庚想着,如果我是皇帝,也会更加喜欢二皇子的。太子殿下,怎么说呢,明明长相不错,却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可能是整个人的气场问题。 仓庚听见二皇子在打圆场“父皇、母后,皇兄跟五妹妹只是吵了几句嘴,五妹妹不懂事,大家有点争执而已。” 仓庚屏息等待皇帝的答话,等了一会,就听见皇帝说,“你也不用替他遮掩,我都听见了,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了。平日里我听说你对自己弟弟妹妹不友爱,我还当是别人中伤你,多次替你辩驳,甚至申斥说这种话的人,没有想到他们都没有冤枉你。” 仓庚心中暗暗叫苦,自家主子的事情,他跟了一段时间也有点知晓,太子殿下一向的确对自己的兄弟姐妹十分冷淡,特别是同胞的。仓庚虽然心中不大理解,但是平日里看见皇帝皇后对二皇子、二公主、五公主这么好,再看看自己主子形单影只,心中还是有点明白了的。 如今又被皇帝亲自看到太子殿下打了五公主。不管怎么说,五公主只是一个六岁的女童,又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说话就算有点不遮拦,皇帝也不会责怪她。但是太子殿下已经十五岁了,又是皇帝自小找了不少厉害人教育了的,却打了自己六岁同胞妹妹,肯定会对太子殿下十分失望。 第七章 被训 仓庚那一刻只希望皇帝不要看到自己,他在心中暗求满天神佛保佑,暗求太子殿下能够低声下气点,最好能向五公主道歉,但是他自己也知道以太子殿下的脾气,那可是自小被太后宠着长大的主。 果然,太子殿下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先对二皇子说,“不用你假装好心,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引了父皇母后过来呢,不就是为了抓我的痛处吗?”,然后不等皇帝开口,又对皇帝说,“至于五妹妹她,出言侮辱了皇祖母,我教训她也是应分的,难道父皇想养出一个对自己皇祖母不尊敬的人吗?” 皇帝被气得身子晃了一晃,站在他旁边的皇后,赶紧腾出一只手扶住皇帝,她也有点不赞同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大儿子,痛心地说,“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还不赶紧过来扶住你父皇。” 皇帝的确被气到了,偏偏自己大儿子说的话,又无法反驳,他深知自己母后与自己妻子之间矛盾重重,这么多年来,如果自己妻子不是有自己的支持,只怕早已被太后娘娘害死十次八次了。偏偏自己妻子这个大儿子自小被太后抱去养了,跟自己妻子甚至自己都不打亲近,经常做出些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而这一切一切,由于纠葛太深,已经无法向太子一一说明,有时候皇帝看着自己一手培养的太子,都会觉得心中无力。太子已经长歪了,如果再不及时扭正他的想法,只怕自己百年之后,他无法善待自己生母和同胞兄弟姐妹。 所以皇帝的确不只一次动过废太子,立二皇子的想法,虽然他一直将这个想法压在心中,但是对二皇子的教养也严格了不少,他已经不知不觉将二皇子当做后备储君的标准来教养了。关于这些,他身边的人都是人精,如何会看不出来呢?就连太子也察觉到这些危险,所以一直对二皇子无法亲近。 其实太子殿下对于自己母后还是有一定濡慕之情,听见皇后对他说的话,虽然有点别扭,真的走到皇帝身边,扶住了皇帝。仓庚心中大石终于放了下去。只听见皇后又轻声劝五公主,“别哭了,再哭就不是美美的小公主了。你皇兄他也是关心你,才会说了你几句,皇祖母不管怎么样都是你长辈,可不能再这样说话了。” 五公主抽抽搭搭地说,“他打了我一大巴掌。”皇后笑得温柔,“母后知道了,皇兄是因为太关心你了,才会打了你,你看你要是不听话,母后和你父皇都会打你,那都是因为你母后父皇爱护你的原因呀。” 五公主年纪尚小,听得迷迷糊糊的,也信了皇后的话,便慢慢停止了哭泣,伏在皇后怀中看着自己的太子哥哥。 二皇子和二公主也走了过去,站在皇后身边。皇帝心情平复了点,便带着大家去二皇子的承庆宫。 仓庚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也不敢怠慢,小心翼翼跟在太子后面去了承庆宫。原来还有一段时间是五公主的生日,二皇子特意在他宫中准备了宴会,提前为五公主庆祝。 玄黄忍不住问了,“五公主的生日,皇后皇上那边自然会为她摆宴,规模每年都很大,怎么今年二皇子那里为她办了呢?” 仓庚说,“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后来问了二皇**中的人才知道,原来二皇子觉得宫中宴会太没有意思了,便想着给五公主办个小型一点的宴会庆祝,请了二公主、皇上、皇后。” 玄黄脸色都白了,“单独忘了请太子殿下。” 仓庚压低声音说,“我当时第一个念头也是这个想法呢,太子殿下是五公主的同胞哥哥,二皇子偏偏不请太子殿下,要不是在御花园刚好碰见太子殿下,只怕太子殿下要等到第二天才知道这件事。” 玄黄心中砰砰直跳,他知道太子殿下的脾气,敏感暴躁阴郁,他们这些奴婢都能想到的事情,他一定也能想到,以他的脾气只怕又是当场发作了,才会再次惹怒皇帝吧。 果然仓庚低低说道,果然太子殿下在皇上面前突然就发了脾气,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话,大概意思是二皇子之前不请他,现在又放马后炮,是小人行径。跟谨慎恭敬的二皇子相比,太子的阴晴不定真的惹怒了皇上。 仓庚当时真的被吓坏了,本来想着一家子和和气气在宴会聚一聚,太子也能脾气好转些。因为仓庚知道太子殿下虽然平日里对二皇子、二公主、五公主、皇帝皇后不大亲近,但是心中还是渴求亲近的。哪里知道自己这个主子脾气上来了就下不去,也不解释一下,装装委屈,反而争辩质问,皇上是真龙天子,哪有那么好的脾气容忍?这番折腾,皇上一定不能放过自己这些下人了。 仓庚带着东宫的内侍宫女嬷嬷等跪在正殿外,殿内隐约传出争吵声,殿外鸦雀无声,跪在地上的人,恨不得自己能把头埋进地里。过了一会儿,二皇子带着两个公主,避到偏殿。 仓庚听见皇帝和太子争吵的声音,皇后娘娘劝阻的生意,似乎皇帝要打太子,但是皇后娘娘在拼命劝说。这个时候,永寿宫有嬷嬷过来了,进去见了皇帝,不知道说了什么,结果皇帝就下令让人鞭打东宫的仆人,说是“整日挑唆着主子,做这些不着调的事情。不很狠地教训一番,只怕连自己的主子是谁都不晓得了。” 仓庚知道皇帝应该是借题发挥,也不知道哪个兔崽子把消息传到永寿宫去了,一下子点着了皇帝心中的怒火。仓庚只记得,在受罚过程中,永寿宫的嬷嬷想催促太子走,但是太子固执地站在殿中,不肯走,知道仓庚他们领完了责罚,太子才领着他们直接回了东宫。仓庚作为太子贴身近侍,所以受到的鞭打最多,是被二皇子身边的内侍抬着回来了。二皇子还特意让人送了鞭伤的药给他们。 玄黄听了之后,忍不住摇了摇头,太子殿下太过于倔强,过刚易折,其实只要他稍微低下头,就能改善与皇上的关系,但是他偏偏越受伤越反抗。玄黄他们已经将自己的前程都托在太子那里,但是这样看来,只觉得自己实在是朝不保夕呀。 幸好最近太子殿下听了皇上的口谕,在东宫静养,还以此为理由挡了好多次永寿宫的传话。过段时间,等皇上气消了,皇后娘娘劝说着,估计事情也能平息了。 玄黄休养好身体后,再次回到太子身边,太子只是看了他一眼,问了下仓庚的身体状况,也不再多说什么。 玄黄觉得似乎一个多月不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身上又有了很大的变化,似乎以前那种凌厉的戾气已经沉淀在体内,虽然整个人看上去沉稳了点,但是不小心看进他的眼睛,便会感觉到那只是沉了下去,藏得很深,但是并没有消失,让人忍不住担心会不会哪一天会突然爆发。 太子殿下天天在东宫的崇文馆跟着太傅们学习,上午习武,下午习文,晚上留着伴读一起走棋。这样,日子倒也过得飞快。期间太后和皇后都只是派了身边的嬷嬷来看望太子,每次嬷嬷们过来请安的时候,玄黄都能看见太子眼中的失望。玄黄私底下真着急呀,太后也就罢了,皇后娘娘怎么也不来瞧瞧太子殿下呢。 皇后明明是个十分温柔的人,平时对其他妃嫔的子女都十分好,自己所出的二皇子、二公主、五公主更是被她关爱得十分周到,但是不知道为何,就是对太子殿下不远不近。她对太子也不差,平日见到了,也是温柔对待,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缺了点热度,感觉凉凉的。 二皇子在五公主生辰后已经去了雪域,二公主、五公主倒是来过几回东宫,太子还默许了她们待在崇文馆。二公主十分温柔可亲,跟皇后娘娘十分神似,五公主却是活泼调皮,常常看了崇文馆的书,吱吱喳喳地说,“太子哥哥,我喜欢这本书。”或者说,“太子哥哥,我能拿这本书回去读吗?” 太子殿下虽然不爱搭理她,但是玄黄还是感觉到了,这个时候太子身边气场变得有点温和,只要二公主、五公主到了东宫,太子殿下的心情都会比较好,玄黄他们也能松一口气,便一直盼望着两位公主多点来东宫。 但是不知道为何,皇后娘娘似乎十分不喜欢两位公主跟太子殿下亲近,每次两位公主到东宫不久,皇后身边的蓝姑姑就会到东宫带走两位公主,每当此时,玄黄都不敢看太子殿下的脸色,那种一种十分复杂的感觉,似乎有点怨恨,有点失望,又有着一点点盼望的感觉。 终于有一天,在皇后身边的蓝姑姑再一次来传召两位公主的时候,太子殿下发了脾气,将书桌上的书都摔在地上,狠狠地说,“滚,滚出去,以后不要来东宫了。” 两位公主吓得脸色苍白,五公主还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蓝姑姑赶紧指挥宫女们簇拥着两位公主离了东宫,远远的还能听见五公主哭泣的声音。 玄黄当时跪在地上,恰好看见太子殿下捡起地上的一本书,良久也不见他言语,玄黄抬头看去,之间他拿着那本书,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那天起,玄黄再也没有见过两位公主来过东宫了。有时候东宫前院有响动的时候,他都会觉得太子殿下热切地看着殿外,似乎在盼望着两位公主,但是每一次,他都是最后失望低头,再后来,就听说两位公主要学习更多的功课,再也没有空到东宫来了。 虽然两位公主没有再来,但是都还让身边的内侍送了几样礼物来东宫给太子殿下,那几样礼物,被太子殿下锁在了一个面上雕了精致蝴蝶的小匣子中。玄黄记得,五公主曾经跟太子殿下讨要过这个匣子。 第八章 二皇子明华 二皇子明华最近有点抑郁,他其实年纪尚幼,又自小在帝都长大,却不得不即将迎接生命中的第一次离别。 二皇子这次去雪域主要任务是跟着鬼谷家族学习用兵之道,帝都局势已经风起云涌,皇帝暗地里拨了一队暗卫跟随他,负责他的安全;除此外,还拨了一队远征军给他,一路护送他北上,然后留在二皇子身边,也算是成为二皇子的私军了。 出发前夜,皇帝在藏书楼召见二皇子。藏书楼位于皇宫前朝,皇帝喜欢在藏书楼接见心腹大臣,这里也算是在皇帝控制中。 看着稚嫩的二皇子,皇帝喟叹“去到雪域,好好学习,鬼谷家的人朕信得过,他们也是有大本事的,不然也不会一直在雪域那种地方扎根了。也许以后整个皇朝就得依靠你。” 明华毕竟还只是十一岁的男孩子,有点迷茫,“不是还有太子哥哥吗?” 皇帝叹了口气,“你太子哥哥也是个好的,只是他自幼跟在太后身边长大,太过于亲近皇甫家族了,外戚势大一直是皇家的隐患。我只求他能明白事理,事事以皇朝大局为重。当初我和你母后就不应该让他被太后抱去养。”当年,太后硬抱了太子去永寿宫养,皇后娘娘两年后先是生了二公主,四年后才又生了二皇子,一直对他如珠似玉地养着,感情自然深厚。 明华听出了自己父皇声音中的疲惫,他自幼跟在父皇母后身边长大,最近几年,父皇已经半头白发,他虽然还没有成年,但是耳濡目染这么多年,也知道父皇殚精竭虑,只怕会天不假年。明华突然担心自己归来那日,自己一向亲近的父皇已经不在了。他的声音变得哽咽,“父皇要好好保重身体,等儿臣回来,一定好好帮着太子哥哥理国。” 皇帝点了点头,伸手牵着二皇子明华的手,一起看着远处的风景,“那父皇就在皇城这里等你学成回来。咱们皇族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用兵的高手,希望你能在这方面有所突破,回来后好好帮着看好这江山。” 内侍在外轻声禀告,“皇上,皇甫宰相求见。” 皇帝拍了拍明华的手掌,“去跟你母后好好道别,明天你就要出发了,你母后正在宫中盼着你呢。” 二皇子明华恭敬行礼退下。皇帝对守在外面的内侍说,“传宰相到紫宸殿见朕吧。”内侍领命而去。皇帝在藏书楼上又站了一会,才起驾前往紫宸殿。 二皇子明华赶到皇后居住的坤宁宫的时候,天色已晚,皇后身边的蓝姑姑正在宫门前焦急地等待着,看见二皇子的身影出现,赶紧迎了上来,“二殿下来了,皇后娘娘带着两位公主正等着殿下您一起用晚饭呢。” 二皇子明华踏入正殿的时候,看见自己母后和皇妹正在吱吱喳喳地说着什么好玩的事情,五妹妹笑嘻嘻的,看见二皇子进门,像燕子一般飞扑了过来。二皇子一把抱住五公主,五公主人虽小,但是胖乎乎的,着实有点重,把二皇子撞得退了两步。二皇子明华一向心疼这个妹妹,便吃力地抱起她,“冒冒失失的,丢了母后的脸。” 皇后一向持重端庄,五公主自小被宠得的确与皇后的性子南辕北辙。母子四人一起吃了晚饭,皇后令人带了两位公主回去歇息,她有话要跟二皇子单独说。五公主本来不依,但是皇后把脸一板,五公主知道自己的母后,一向都是笑意盈盈,但是如果她板起脸来了,就是行不通的时候了。 二皇子明华笑着向五公主保证,一定会去五公主的寝殿跟五公主再说说话,五公主才依依不舍地回了自己的寝殿。五公主年纪尚小,还跟着皇后住在坤宁宫。 皇后看着两个女儿离开正殿后,又屏退了所有下人,拉着明华的手端详了他一番,才正色跟二皇子明华说,“在你走前,有一件事,我要跟你提提。这次,你离开皇城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有一点你要牢牢记着,你离开之后,没有你父皇和我共同发出的诏命,都不许回来。如果日后你太子哥哥继位了,你也不要再回来了。京都看着花团锦簇的,但是母后担心,再也护不住你了。” 皇后拉着二皇子的手,一起坐在窗边的榻上,二皇子其实还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男孩,但是皇族的孩子都是成熟得很快,二皇子大概知道自己母后要跟自己说什么,便正襟危坐听着。 皇帝自己本身就是一个能力平庸的人,不论文治武治都不行,但是他有一个优点,就是任人唯贤。如今皇后生的两个嫡子天赋能力都比自己强,他自然恨不得将全天下最优秀的人都找来教养自己的这两个儿子。但是这两个嫡子,一个跟皇甫家走得太近;一个不占嫡长。 皇后缓缓说道,“本来应该是你太子哥哥要出去历练的,历代的太子都需要在继位前去雪域跟着鬼谷家学习数年。再说他是一国储君,也应该懂多点,但是你皇祖母不允许你太子哥哥远行。” 事实上,当皇帝提出让太子明诚外出历练,找合适的师傅,跟着学习用兵之道的时候,太后娘娘反应十分强烈,她十分大声地骂皇帝不是慈父,“哪里有这样的父亲?将自己的继承人扔到外面的荒芜之地。” 皇帝也料想不到太后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当着太子的面,被太后骂得狗血淋头。到了前朝,皇甫家族也反对让太子外出,认为太子是一国储君,离开皇城是十分危险的事情,最后这件事只好不了了之。其实主要是皇甫家族的人担心太子离开中都后,二皇子会更得圣宠。 最后皇帝只好放弃让太子外出历练的计划,本来他的确是怀有私心,让太子外出历练,扩展眼界,远离皇甫家族的影响。二皇子与太子一母同胞,年龄只是差了四岁。其实这二人都是能力十分强的人,这是皇帝十分欣慰的事情。因此思前想后,最后皇帝做出了让二皇子外出历练的决定。 但是二皇子离开中都,跟太子离开中都,将会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况了。需要谨慎筹备。 虽然前朝中,皇甫家的人占着更多重要的位置,但是皇帝最为倚重的是宫家的人。他当年听了宫家的建议,皇族长期与皇甫家族通婚,生下来的孩子根基会越来越弱,而且皇甫家势强,实在不适宜再继续让皇甫家的女儿把持着皇城的**,他于是违背了自己母后的意思,放弃了皇甫家精心培养的女儿,自己选择了蒋氏为太子妃。 事实证明,他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蒋氏生了两子两女,都是天资聪颖的,甚至可以说是近一百多年来资质最好的皇子皇女。而反观丽妃皇甫氏,虽然也生了一子一女,但是资质明显平庸很多。 但是由于这件事,太后与皇帝关系日渐恶化,太后与皇后的关系更加是从来就没有好过。皇帝现在最为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皇后生下嫡长子的时候,身体很弱,当时太后出手,要求要么将**管理权要过去,要么将嫡长孙要过去养,理由也十分充分,皇后体弱,需要休养,她也是为自己儿媳妇分忧。 皇帝当时出于两个考虑,一个是孝道,他也想改善自己与太后以及皇后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如果太后养着嫡长孙,也能有些事情打发时间,不再想那些无关重要的事情,而且也有机会改善彼此关系。一个是皇帝不希望皇甫家的女人掌握**的管理权,就算这个女人是自己母后,他也不希望再发生这种情况。但是当时**除了皇后,就只有丽妃和太后的身份尊贵,有资格代管**事务。 皇后看出皇帝心中的忧虑,便主动同意了让太后将自己辛苦生下来的嫡长子抱去教养。本来皇后、皇帝都想着过一两年,就将大皇子放回自己身边教养的。但是没有想到,太后后来一直没有同意将大皇子放回皇后身边教养,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大皇子十岁搬入东宫。 皇后轻声诉说着往事,“你太子哥哥自幼跟着你皇祖母长大,跟母后和父皇都不亲近,这些年来,我们也看出来了,你太子哥哥太过于倚重信赖皇甫家的人,这对于我们诸罗皇族来说,是极其不利的。” 二皇子明华点了点头,虽然皇后没有明说什么不利之处,但是身为皇族中的人,自幼就接受了这方面的教育,这种事情一点即通的。皇甫家族势大,未必没有别的想法,作为诸罗皇族的人,第一需要考虑的不应该皇甫家的利益,而是诸罗皇族的利益。但是太子哥哥他似乎太过于情绪化,只要涉及皇甫家的事情,他就会变得更加敏感。 “你太子哥哥已经是一国储君,这个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皇后的语气十分奇怪,让二皇子开始有点不安。虽然他从小也听了不少别人私底下议论的,关于自己父皇母后不喜欢自己的太子哥哥,想将自己取代了太子哥哥的地位。自从听说那些传闻后,二皇子每次看见太子哥哥,都会有点不自在,他努力想表达自己并无那个取代自己同胞哥哥地位的意思,但是这种事情又不能明说,而且太子哥哥每次看见自己都会变得十分偏激阴郁,令到他更加不敢与太子哥哥多言。 皇后握住二皇子明华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说,“明华,母后担心如果今天不说,日后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我和你父皇的确想过让你取代你哥哥,让你做太子。“ 明华一惊,正想说话,皇后截住了他的话题,“嘘,听我说,你别忧心,这件事不会发生的,至少暂时不会。太子这个位置并不好待。” 皇后静了一会,才有开口说,“皇甫家的人一定会派人对付你的,母后知道你与你父皇对这件事都有对策,但是你要小心保护自己。” 皇后说得声音有点哽咽,“我们蒋家和我外祖母家都有自己的暗卫,我知道你父皇也会派人手保护你,但是千里迢迢去雪域,我还是不放心,我会将一部分暗卫拨到你身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先保存自己的性命。” 二皇子安慰皇后,“母后,你放心吧,父皇都跟我说了,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皇后心中很是凄楚,自己二儿子天资聪颖,自小一直是一些人眼中钉肉中刺。二皇子明华这一趟历练,只怕凶多吉少,但是如果他能熬过这一关,日后尚有一线生机。 第九章 皇后蒋氏 由于二皇子在天未亮,城门未开之时就会出发,皇后根本无法亲自去送自己的儿子,只能在儿子离开京城的那天的凌晨,就登上了清宁宫最高的楼阁,望向皇城北面的远方。 皇后生了四个孩子,长子与自己不亲近,二儿子虽然十分出色,又孝顺贴心,但是如今随着长子逐渐年长,过去一些错误的决定,已经逐渐显示了它带来的弊端,为了皇族的未来,二儿子其实背负更重的责任。 如果说长子作为一国储君,要担负起整个帝国的运作控制,那么二儿子则已经成为皇族走出困境的后背希望,如今随着两个孩子年纪渐大,一些危险也步步逼近,虽然皇帝并没有跟皇后仔细分析过这些事情,但是皇后自幼聪颖,又是跟着自己外祖母一起住过好几年的,见识和智慧在某些方面,甚至可以说比皇帝还有厉害,皇帝能想到的,她也是能想到的。 蒋氏的母亲是宫家的嫡出女儿,蒋家虽然是商户出身,但是一来诸罗皇朝并不鄙视商人这个行业,二来蒋家的人十分识时务,虽然富甲一方,但是从来不会试图将自己的家族势力向政界发展。 当初蒋家与宫家联姻也是十分机缘巧合,诸罗皇朝虽然允许一夫多妻制,但是从开国伊始起,诸罗皇帝驾崩后,鬼谷皇后就曾颁旨,凡一夫一妻的家庭,朝廷会有奖赏,而且在各方面的事情上,都有优先权。 蒋家的祖先一直都是遵照鬼谷皇后的这个旨意,凡是蒋家的男子,如果要纳妾必须是要在自己没有儿子的前提下。这也是蒋家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南方商界的巨贾的原因之一,多少有钱有势的家庭,由于后院女人多,子女过多,常常是一片混战的情况,遇上男子不辨是非的,就更加乱,从而影响到整个家族的运势,北方的君家就是一个例子。 蒋家和君家本来是并驾齐驱的两个帝国巨贾,但是蒋家由于家风清明,一代承传一代,每一代的子孙都能保证他们不是纨绔子弟。但是君家就不同了。君家的男人崇尚一夫多妻制,在前期,由于辛勤播种,君家儿孙满堂,但是由于庶子太多,而且诸罗皇朝规定庶子与嫡子都有平分家产的权力,于是君家的每一代的分家都分薄了君家的产业,虽然君家的主业多年来一直掌握在嫡支手中,但是嫡支除了主要产业外,其他产业所剩不多。更重要的是,嫡支的产业中,也有不少庶出旁支的身影,君家就如一个古老的帝国一样,由于官员越来越多,支出越来越大,整个家族已经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宫家与蒋家相似,不提倡子孙纳妾,所以两家惺惺相惜,要不是由于地域实在差别太远,只怕蒋家君家早已联姻。蒋家今年开始尝试将生意往北方扩展,派了自己家族中最优秀的子孙蒋飞凡去到北方,后来结识了君家的人,被君家看中,最终将嫡女宫燕如嫁到蒋家。蒋氏就是这二人所出的嫡长女。蒋飞凡夫妇一直住在北方,蒋氏也是从小就经常被接去外祖父家玩,蒋飞凡夫妇很忙碌,宫家老夫人又十分喜爱这个外孙女,常常留了她在自己身边一养就是大半年,所以蒋氏从小受到了蒋家和宫家最优秀的教育,自然出落得十分出色。 也正是因为她自己幼年时候经常两家跑,所以当她大儿子出世时,太后逼着要抱走大儿子去养的时候,蒋氏那时候想到自己也是那样被养大的,再加上其他原因,才会答应了太后的要求。 本来蒋家是不想让自己家的女儿进宫的,但是诸罗皇朝有规定,只要皇族有需要,未嫁的女子都需要入宫待选。蒋家的女儿如此出色,自然也在当时太子选妃之列。蒋家接到圣旨的时候,肠子都悔绿了,蒋氏其实已经定亲,但是蒋家想让她十六岁后再出嫁,谁知道,突然有懿旨传到蒋家,要求蒋氏也要入宫待选。蒋氏的父母只后悔没有在女儿十五岁的时候,就将她嫁出去。 蒋氏有两个弟弟,如今一个在北方,一个在南方,她父母倒是都回到南方了。蒋家本来想着自家女儿也是走走过场而已,哪里知道竟然被选为太子妃,后来又顺利做了一国之母。 蒋家自从自己女儿做了太子妃后,一直在财力上支持皇帝女婿,皇帝也没有辜负蒋家,整个**中,每个月大半的时间,皇帝都在皇后的清宁宫中过夜,还有些时候是独宿在自己的寝宫中,如此分配到其他妃嫔的时间就很少了。蒋氏所出的皇子皇女最多,其次就是皇甫氏,其他妃嫔由于得到的圣宠不多,皇帝也很少允许其他女子生育皇室的子女,所以只有淑妃宫氏、贤妃姬氏各育有一个公主。 本来这种情况下,皇后蒋氏的生活将会十分如意的,但是偏偏有个太后皇甫氏。当初太子选妃的时候,当时的皇后皇甫氏早已看中自己娘家侄女,视宫家、姬家的女儿为最大敌手。但是当太后忙着对付宫家姬家两个小女儿的时候,想不到太子剑走偏锋,选择了蒋氏。最终皇甫家的女儿与宫家、姬家的女儿一起做了侧妃。 其实太子一直不想再选皇甫家的女儿做皇后,但是如果他从八大家族以外的女儿中选了太子妃,只怕这个太子妃也无法再**存活太久,因为八大家族的人一定会联合起来对付她,而她背后也没有什么实力能够帮助她。所以在当时那么多待选女子中,太子挑中了蒋家的人。蒋家一向低调,但是财力非凡, 蒋家和宫家一向交好,这两个家族联合在一起的力量还是十分厉害的,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看中了这两家的力量,当然他的太子太师就是出自宫家。蒋氏被教导得十分好,自从她进宫以来,与其他妃嫔交好,就算是皇甫妃,跟她也能和谐相处。 蒋家的财力支持,对于十分缺钱的诸罗皇室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其实当今皇上十分节俭,自登位以来,将所得钱财基本都用于军队上,除了提高了御林军的战斗力外,还培养了只忠于自己的远征军。 诸家皇族的第一层保护是他们的暗卫,世世代代能掌握暗卫的指挥的只有皇帝和皇后。第二层保护就是皇城的御林军。第三层保护才是这个帝国的军队,但是这些军队大部分的统领权都不在皇帝手中,只有都城附近的中土军才是皇帝的心腹掌握着军权。如今远征军是直接掌握在皇帝手中,皇族又多了一层保护。 自从蒋氏的长子被太后抱走后,之后皇后和皇帝一直无法将他重新带回身边教养。太后皇甫氏牢牢抓住小太子的教养权,好不容易等到太子十岁,搬入东宫后,他身边服侍的人都是太后派去的,皇后虽然掌管凤印,但是也不能明目张胆撤换太后的人手。 更加让帝后头疼的是,小太子被教导得更加依赖皇祖母,而且对自己的弟妹们能得到父皇母后的疼爱而心态阴郁。他与自己的父皇母后关系一般,更加亲近皇甫家族的人。对于帝后来说,当初这个错误的决定,简直就像一个噩梦般的恶性循环,由于太子越被太后教导得阴阳怪气,皇帝皇后越发不喜欢这个儿子,因为皇帝皇后的越发冷淡,小太子脾气愈加阴晴不定。 皇甫家族这一招十分聪明凌厉,生生在太子与帝后之间划下了深深的血痕,皇甫家族虽然得不到这一代皇帝的全力信任,但是却有了下一任皇帝的支持。 因此皇帝与皇后越来越偏爱自小养在身边的二皇子。皇帝甚至动过改立二皇子为储君的念头。但是从嫡长的先祖规定来说,皇帝找不到支持他立二皇子的任何理由。而且皇甫家对此一定会极力反对,只要一提出这个想法,只怕前朝会混乱,太子也无法自处,兄弟之间的感情也会荡然无存,因此他虽然有这个想法,但是一直犹豫着无法决断。 其实皇后蒋氏所出的四个子女都是十分出色的人,他们简直就是近代皇族中的变异精英,雪域王鬼谷千里曾经赞誉两个皇子都颇有诸罗皇族先祖之风。太学府宫太傅也对两位皇子的学业十分满意。其中二皇子自幼养在皇后蒋氏身边,不同于太子的阴郁高傲,太子只跟皇甫家族的人熟悉,但是二皇子不但与蒋家和宫家的人更加熟稔,还交好其他各大家族,就连皇甫家族,二皇子也能与他们谈笑风生。 皇帝为此还特意请了巫人占卜,结果卦象显示不管太子或者二皇子即位,都是凶兆。皇帝本来就白了半头头发,结果得知这个结果后,整头头发都变花白了。最后还是皇后蒋氏出面规劝,“与其担心未发生的事情,不如切切实实为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做打算。” 皇帝听了后,终于下定决心,太子位置不能动弹,但是太子将来即位后,这个皇朝可能会面临的危险,他需要提前做好各种准备,他已经为了整个帝国殚精竭虑,而且已经感觉到自己天不假年,太后皇甫氏,以及外戚皇甫家族是前面好十几代先祖造成的祸患,就算日后皇甫家族真的造反了,也不算是自己的责任了,自己也可以无愧地去见列祖列宗了。这才有了最后二皇子明华需要前往雪域的变故。 第十章 追杀 二皇子明华带着三个贴身侍卫趁夜色从中都西门出,直往西去。这夜,西门的守卫已经全部换上了皇帝的暗棋,为了保证二皇子的行程成为秘密,这次皇帝动用了身边最为精锐的力量,至少这次用过的暗棋,很快将会由于皇甫家族的追查而被迫弃子。更遑论被派出追随二皇子的暗卫和远征军。 太子明诚即将大婚,他如今势已成,别说是年纪尚幼的二皇子,就算是经营多年的皇帝与皇后也自认只能够趁着他们还在世的时候,还可以保护二皇子,但是如果他们两个发生什么意外,只怕二皇子羽翼未丰,自保能力还不足够。虽然目前中都还风平浪静,但是作为老牌政治家,他们已经嗅到风雪来临前的萧瑟,为了保存皇家血脉,他们必须要将二皇子提前送出中都,早作打算。 出了中都西门,是一片平原,向西三十里就是经县,这里是东西来往必经的小城市,由于临近中都,所以十分繁华,虽然只是一个小县城,但是城市的繁华程度不比一些州城差。经县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这里山岭连绵不绝,是设在中都西边天然的屏障,易守难攻。 二皇子与手下赶到经县东来镇龙口村的时候,天色微亮,已有三百铁骑等在村尾的大雾山中,由于这次二皇子需要隐藏行踪,所以不会在任何城镇停留,而且头十天必须昼伏夜行,为顺利到达雪域争取更多的时间。二皇子明华在山中休整,准备天黑后折往北行。 这次沿途保护二皇子的,除了武功高强的贴身侍卫三人外,还有三百铁骑,他们是皇帝为二皇子准备的亲卫兵。另外还有皇帝、皇后派出的暗卫各十人,他们平时不会现身,只会在二皇子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出现。 远征军的精锐部队也分散行军如影随形,按照皇帝的打算,远征军十万人,从中挑选了最为精锐的两万人,也随二皇子北上,假如日后政局有变,至少皇家最后一点骨血,也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且不说二皇子一路上东闪西避,一边急行军,一边利用擅长反追踪的高手来帮助隐藏自己踪迹。中都的皇甫家族也的确开始对他的行踪产生了怀疑。 二皇子走后,官方对外的消息是,皇后有事派他去了南方外祖父家。五公主年纪尚幼,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天天缠着父母问,“二皇兄今天到哪里了?”二公主稍为年长,已经被宫廷教育得成为一个小淑女,她担心妹妹每天的疑问让自己父皇母后为难了,就偷偷教五公主,“父皇和母后也很担心二皇兄的,我们不要每天都问他们,他们晚上会偷偷哭泣的。” 五公主似懂非懂,她担心自己父母真的会被自己每天的问话弄哭了,便不再问帝后这个问题,只是每天都一定要找个机会捧着父母的脸研究他们的眼睛是否红肿,弄得皇帝皇后莫名其妙。 太子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亲信,听到亲信报告的关于二皇子离开中都的消息,他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没有特别的吩咐。太子的亲信摸不透自己主子的想法,但是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派出人手尽力探听二皇子的动态,毕竟虽然太子和二皇子是一母同胞,但是这些年来帝后对二皇子的重视,足够让人遐想万千。 太后知道二皇子离开中都后,特意派身边管事嬷嬷去请了太子入永寿宫商量对策,太子虽然对养大自己的皇祖母十分孝顺,但是涉及自己父母、同胞兄弟姐妹的事情,一向都是沉默是金的。 太后向太子询问可知二皇子动态,太子皱眉不答,太后没有办法,只好召自己兄弟进宫共商对策。皇甫家族正为二皇子离开中都这件事兴奋莫名,对于皇甫家族来说,一心一意扶持最听太后话的太子上位是重点,二皇子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生怕有朝一日皇帝会弃了现在的太子,而改立二皇子为储君,如此皇甫氏在太子身上做的各种努力都会成空。 这次二皇子离京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二皇子在京城的时候,皇甫氏家族虽然早有暗杀之心,但是不敢轻易妄动,他们一直在等待着二皇子离京的机会,照以往惯例,皇子成年后一定会离京的,不管是就藩封地还是替皇帝做事。皇甫氏早已准备了杀手,准备在二皇子离京的第一时间内,尽快将他暗杀了。 这次他们虽然第二天就得知二皇子离京的消息,但是追查了三天,发现丝毫不见二皇子的踪迹,究竟二皇子是不是真的去了南方呢? 皇甫青云是皇甫家族如今的掌家人,他为了暗杀二皇子的计划,做了八年准备,他暗中培养了上百名顶尖的杀手,自从他得到消息后,立即派了一半杀手以及数名追踪好手前往南方,一路追踪二皇子的踪迹。但是传回来的消息不容乐观,二皇子似乎凭空失踪了一般,竟然找不到任何他经过影踪。 皇甫青云察觉到事情有疑,开始怀疑皇帝是不是布下了诱敌之计,他不得不先将部分杀手撤回,只余下三分之一继续在南方追踪,然后他将剩余的追踪好手和杀手分别向东向西向北追踪二皇子的踪影。 二皇子虽然比皇甫家派出的杀手提前出发四天,但是他们不能日夜兼程,因此行到一半路程的时候,他的行踪终于无法再完全隐瞒。幸好皇帝也提早做了打算,首先他同样在其余三个方向都布置了相同人手,本来二皇子他们曾经想过要乔装打扮,但是带着三百铁骑,实在不方便,而且他们离开中都十天后,就开始昼夜兼程赶路。当皇甫家族的杀手追到的时候,由于暂时无法确认他们的身份,所以先向中都皇甫家汇报情况。 因此当四个方向的人手陆续回复,皇甫青云断定这四帮人中肯定有二皇子,但是他们不能将有限的杀手资源分散到每个方向,只好凭借各地陆续递送回来的消息来判断究竟哪一个方向才是二皇子一行人。 南方是二皇子外祖父家,似乎应该是他前往寻求帮助的方向,而且皇家官方给出的解释也是南方,但是也不能排除计中计的可能性。 东方是当今皇后的外祖父家,而且东方离海更近,如果二皇子到时候入了大海就难以追踪。 西方和北方都是皇家与之关系最为生疏的两个地区,西边有雪山挡住退路,北方雪域外遍布异族的草原和千里冰封,这两个看似最不可能,但是一切都很难说,所以也不能丢以轻心。 最后,皇甫青云将百分之三十的杀手派往南方,将百分之三十的杀手派往东方,百分之二十的杀手派往西方,百分之二十的杀手派往北方。 二皇子明华这时候已经到达了雪域鬼谷家势力范围一百里外,杀手追到的时候,二皇子派出的斥候早已探到风声,二皇子让一百铁骑包抄到杀手后面,不必追击,只需要对付落单的或者准备回京报信的人;再留下一百铁骑截杀他们,然后带着一百铁骑换了新马,继续前往雪域。 与此同时,雪域鬼谷家的掌家人鬼谷千里接到了皇城的飞鸽传书,他立即派出擅长射箭和贴身搏斗的军队一百人,乔装打扮,南下到太白镇与二皇子明华会合。 皇甫青云在中都密切关注四方的谍报,这些天来他是急得口角生仓,几次入宫求见太后,但是太子对于追杀自己同胞弟弟的事情并不热心参与,他既不反对,也不理会,每次都是冷冷地听着皇甫青云与太后对话,独自在旁不发表任何意见。但是每次皇甫青云入宫的时候,他一定会放下手上的任何事情,前往太后的永寿宫。 对于皇甫青云的异动,帝后十分清楚,但是他们并不对此表示特别的注意,事实上,最近中都都在为太子选妃的事情兴奋,帝后也在忙于这件事。太子殿下已经是这样了,但是如果能为他挑选一个贤内助,再狠狠抓好皇孙的教育问题,在太子这里歪掉的教育,或者还有机会扭正的。 因此皇帝皇后趁着皇甫家族忙着追杀二皇子的时候,开始挑起未来的太子妃了。并不是皇帝皇后不关心二皇子的安危,只是所有安排都已经提前做了,这么多人保护下,二皇子的性命是一定无忧的,只是尽量保存身边的力量,不要被过度消耗就可以了。 离雪域三十里处是太白山,地势险要,由东至西,绵延数百里,由南到北绵延数十里,太白山下有太白镇,位于山岭峡谷隘口处,过了太白镇,往北顺着山路走上十多里,便会重新回到官道中。这条道虽然险要,路也不及官道宽,但是官府为了防止匪患,长年在沿途每隔五里就设了一个小驿站,驻扎数名官兵。 第十一章 失踪 为了彻底隐藏二皇子的踪迹,皇帝这次派到其他三个方向,乔装打扮成二皇子队伍的人,也是高手如林,他们的任务就是将皇甫家派出的杀手一网打尽,然后再找机会北上与二皇子身边的队伍会合,这些力量都是皇帝留给二皇子的助力。 二皇子也是个厉害人物,小小年纪,与皇帝商量这次计划的时候,也参加了策划这次北上的截杀与反截杀。 皇甫青云手下的杀手,其实十分优秀,奈何力量被分散到四个方向,而且也料想不到追杀的人物队伍中,高手如云,一个不着,就损失大半,有探子想往回递送消息,但是每个方向,二皇子都安排了一百人潜伏跟踪在杀手后面,他们不会主动出击,但是如果有人想往中都传送消息,都会被他们一一截杀,然后送出虚假的消息回中都皇甫家。 二皇子到达太白镇的时候,指挥手下驻扎在太白山中,他要在这里与鬼谷家族的人会合后,等待后面的杀手追上来,再来个全军剿灭。不能留下任何消息被带回中都。 皇甫青云手下这批杀手一半是从自己私自蓄养的护卫中挑选了武艺高强,心狠手辣的出来特训而成,另外一半则是从江湖中的杀手组织中花钱买来用的。 二皇子手下三个贴身侍卫都是十分得力的人,其中甘棠被二皇子派到后面负责封锁追杀他们的那帮人的后路。杜离和唐立则分工合作,一个负责与鬼谷家族派来的人整合力量,一个负责贴身保护二皇子。 鬼谷家族派了族人鬼谷延隶前来迎接二皇子,鬼谷延隶擅长射箭,这次不只带了箭法高明的精兵,还带了连射弩,杀手武功高强,擅长近身搏斗,但是如果远远将他们射杀,可以省却不少时间和功夫。 他们设下埋伏的地点是出太平镇往北行十里的山隘,这里有一条小路分岔出去,这条小路经过大山,蜿蜒也能北上。为了避免伤及无辜,他们做了假象,让追踪的人会以为二皇子一行人走了小路。 鬼谷延隶十分细心,还额外派了二十壮士在官道隘口最险要处三里外等待漏网之鱼。甘棠带着一百人绕路到杀手身后,远远吊着,只要对方往后面派出探子,即刻击杀之。 到了路口,对方头领果然带着大部分人手跟着二皇子这边故意留下的踪迹,从小路追踪进去。有两个探子和三个杀手,被派沿着官道继续追踪,当然,等待他们的也是一条不归路。 本来鬼谷延隶还想着先将二皇子送往雪域的,但是二皇子一定要留下,亲自观战。鬼谷延隶自小被派往雪域以北保卫家园,也算是身经百战的人了。最为欣赏行事爽快的人,所以也不跟二皇子客套,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位据说是帝国最有希望的皇子行事。 二皇子一点也不怯场,亲自点了鬼谷延隶带来的兵士,分左右两个方向布置,每列十五人,两列为一组,一列跪着,一列站着,轮流往下放箭。前后也各自安排了五人一列,各两列,轮流放箭。再点了自己带来的人手,左边二十人,右边二十人,前面五十人,后面五十人,只等追踪而来的杀手一入到这个范围,即可守着前后左右。 杀手们来到包围的隘口,会先遇到箭雨,武功再为高强,也一定不能顾全一切,到时候如果有人想向四周逃窜,二皇子的人手就是为了截杀这些箭雨中的漏网之鱼。 然后二皇子与鬼谷延隶就站在隘口左边最高处观战,身边还有五十多位亲卫守护。 由于布置得当,当那剩余的二十多位杀手进入隘口的时候,即可遇到四周箭雨,饶是他们个个身怀绝技,轻功卓绝,也免不了身上中了几箭。大部分人都选择往前后撤退,但是也有艺高胆大者,判断到自己的目标就在左右两边山峰,便凭借轻功想直上峰顶。 二皇子冷静看着他们,等他们爬到三分之二高的时候,再命令山峰的一列兵士向他们射箭。这几个杀手,凭借自己力量在陡峭的峰壁上急行,已经是强弩之末,再遇到直面而来的箭雨,迎上去不行,退下去也难,转瞬间,这几位身手非凡的杀手已经掉下山谷。 鬼谷延隶虽然知道自己这方人手远远大于对方,而且自己这方还有弓弩,对付二十来个杀手绰绰有余,但是依旧忍不住紧张,就怕二皇子在自己眼皮下受了任何伤害。直到看见这些杀手陆续被杀,才放下心头大石。 二皇子看到山谷下,敌人死伤差不多了,才下令清理现场,检查敌人死活,将所有侥幸活着的人再射死,然后埋了他们,再抹平所有激战踪迹。 这个时候,前后截杀敌人的人手都回来复命,确认所有追踪他们的敌人都已经被伏诛。二皇子才松下一口气,重整队伍,却不再回到官道,抄了小路,入了雪域境内。之后换上鬼谷延隶手下兵士的服装,乔装成鬼谷兵团,直奔雪域云州。鬼谷千里就在云州中。 中都的皇甫青云已经十天没有收到四方的汇报了,他心知有异,但是奈何无法分身,只好再往四方各自派出皇甫家族的人,前往察看事态,但是又十天过去,依旧不见四方有任何二皇子的消息,不只是二皇子不见影踪,连当初派去追杀二皇子的人都神奇失踪了。 皇甫青云心中暗恨,知道中计了,还损失了上百名好手。他一直想着皇帝会在太子选妃前发作更换皇朝储君的事情,但是没有想到,在这个最敏感关头,皇帝会将二皇子送出去,如今二皇子去向不明,估计也只有帝后极其亲信才知道了。 皇甫青云毕竟老奸巨猾,虽然遭此挫折,但是依旧不气馁,一边积极准备太子选妃的事情,一边暗中筹划,要向哪个人入手,打听二皇子的去向消息。 其实皇甫青云多想了,二皇子的去向,在中都,除了帝后外,真的没有其他人知道了。诸罗四十七世,虽然能力一般,但是将二皇子送出去却是已经谋划十年,这件事除了跟着二皇子去雪域的所有人之外,就只有鬼谷千里和鬼谷延隶是知道实情的。 皇甫青云接着虽然暗自捉了帝后身边的几个人去严刑拷问,但是也问不出结果。而皇帝则找机会让太子知道皇甫家族的手已经伸到皇宫中。虽然皇甫青云极力否认,但是太子也不是傻子,虽然表面上并无计较,但是自从二皇子走后,太子对皇帝皇后的态度有所缓和,对于皇甫家族明目张胆欺辱他父皇母后的行为,还是心中气愤的。只是他自小与皇甫青云较为熟稔,而且这么多年来,他性格已经内敛了不少,即使心中有芥蒂,也会压下不现。 太子身边的曲嬷嬷就曾经跟太子笑言,“殿下的性格,对于自己人是不会掩饰脾气;所以才会跟皇上皇后还有两位公主置气。”太子虽然当时不作评价,但是心中还是深以为然的。一直的心腹大患二皇弟离开中都,令他心中放松不少,他虽然嫉恨自己的二皇弟,但是也知道他是一母同胞,所以至少从来没有对他起过杀意,像丽妃皇甫氏所出的三皇子,太子可是真的将他狠狠打了一场的,要不是太后阻止,三皇子已经被打断腿了。 对于太子来说,丽妃是皇甫家族的人,三皇弟身上有皇甫家族的血脉,现在皇甫家族支持自己的储君位置,不代表未来这位三皇弟不会被人利用与自己对立。所以他当时是真的对三皇子起了杀意。因为这件事,皇帝还重罚了太子,但是这一次惩罚,是太子最为态度平和接受的,因为他知道,父皇也是不喜欢这位三皇弟的。现在二皇弟走了那是最好的,免得自己左右为难。 皇甫青云连续捉了几个帝后身边的人来审问都问不出结果,便让太后出手,将二皇子失踪的消息传到两位公主耳中。五公主最喜欢自己的二皇兄,即可哭着去找皇后要二皇兄。皇后对此早有准备,拿出了二皇子之前留下的礼物和书信,交给二公主和五公主,“你二皇兄替你父皇办事去了,因为事情机密,所以大家以为他失踪了。你看这是你二皇兄临走的时候要母后转交给你们的礼物和书信。你们二皇兄一早就知道我们五公主、二公主会因为想念他而哭鼻子了。” 二公主毕竟大点,已经懂事,虽然心中担忧,但是努力不让自己眼眶中的泪珠留下来;五公主则哭得稀里哗啦,一脸狼藉,一边打嗝一边看着自己二皇兄为自己留下的东西,终于收了眼泪。 皇后看着,心中微松,让身边的管事姑姑服侍两位公主净面,然后再讲了几个故事劝慰两个女儿,好不容易才将两个小公主哄住了。 此时刚到雪域的二皇子明华不能以真实身份出现在雪域,于是便扮作鬼谷延隶的故人之子,去见鬼谷千里。鬼谷千里再留了他在身边,亲自带着他,并替他改名为星晞。 第十二章 选妃 皇甫青云派人到皇城捉了帝后身边服侍的几个人,让帝后大怒,他们料想不到皇甫青云会如此胆大包天。帝后身边也是有身手不凡的护卫,经过追查,一直追踪到皇甫家中。皇帝在朝中大发雷霆,勒令皇甫青云交出人手。皇甫青云百般狡辩,并不承认此事,皇帝气得脸色发青,当堂佛然而去。 皇帝如此作态也只是让太子看看皇甫青云的跋扈,也不期待皇甫青云会乖乖交出人来。他另外派人了人手去闹了几次皇甫青云的府邸,又加强了皇城守卫,限制了皇甫青云入宫的机会。再顺藤摸瓜,清理了一番皇甫家埋在皇宫的暗棋。被抓去的几位内侍和宫中嬷嬷在宫中都极有威望,因此宫中不少内侍和宫女都恨上皇甫家的人。 其实皇甫青云也是白忙活,因为他派人捉去的那几个帝后的亲信真的不知道二皇子的去向。太后忍不住埋怨自己的弟弟鲁莽,“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外甥,还是一国之君,你这么打他的脸面,叫我夹在中间好难为。” 皇甫青云也不是愚笨的人,只是路子好走了这么多年,难免会有点夜郎自大了。中都的禁卫军中,他已经渗透了自己的人手,至于皇帝的远征军,皇甫青云并不放在眼中,所谓远征军,在他眼中只是皇帝养的另外一队禁卫军,根本就没有远征过,怎么能叫远征军呢。中都附近几个大营的兵力,也大部分与皇甫家千丝万缕地联系着。可以这么说,皇甫青云的自信心已经前所未有地膨胀了。 皇后得知皇帝在前殿被气着了,便端了一盅莲藕汤去宣政殿。去到正殿门前,看见丽妃穿着浅紫色宫装裙子,臂上挂着深紫色披帛,头梳飞天髻,妆容艳丽。丽妃正在对着一个小内侍发脾气,“本宫要见皇上,是你能阻拦的事情吗?” 皇后微微皱眉,温言劝道,“他也是在做他应该做的事情,妹妹何苦为难他呢。”小内侍听了,忍不住对皇后目露感激之意,然后恭敬向皇后行礼,“娘娘请稍候,我现在就进去禀告谭公公。” 丽妃在一旁冷哼了一声,勉强向皇后行了礼,然后带着身边服侍的人避到一边去。皇后也不介意她的态度,毕竟她们之间也只是剩下面子情而已了。 要说丽妃最恨的人中,皇后当属首位,先是抢了她的太子妃位置,然后母仪天下。皇后生的儿子也硬生生地压着丽妃所出的三皇子。当年丽妃与皇后同时入东宫,却是等皇后有了两个皇子,丽妃才有了三皇子。这些年来,皇帝对皇后圣宠不变,丽妃也只能每个月得了一两天侍寝的机会。 偏偏皇后做事滴水不漏,没有让丽妃可以发泄怒火的机会。宫中除了皇后和三妃外,其他妃嫔都形同虚设。丽妃曾经想联合淑妃、贤妃一起对抗皇后,但是淑妃贤妃都选择了明哲保身,最后丽妃也只能不了了之。 丽妃是皇甫青云的嫡出女儿,皇甫夫人有时候入宫见她的时候,丽妃也会忍不住向自己的母亲吐槽,皇甫夫人总会劝慰她,“你放心,你爹爹一定会想法的,我的女儿就算当不了皇后,也能当上太后。” 丽妃毕竟是皇甫家培养出来的,听了母亲那一席话,反而不敢再抱怨了,她不比男儿,野心大,一想到自己父亲可能在做对皇帝不利的事情,又忍不住维护自己的夫君。如此一来,她的态度便变得十分微妙,虽然依旧对皇后不屑一顾,但是有时候也会在太后和皇帝之间周旋,让那对母子关系得以缓和。 丽妃听说自己父亲与皇帝在前殿有冲突,便想着来替父亲请罪,她不希望自己家里人与自己最喜欢的男人关系紧张,偏偏小内侍进殿禀报后,出来跟她说,皇帝暂时有事忙着,让她先回自己的宫殿去。丽妃自然不干,三番四次想直接闯进殿中,都被这个小内侍挡了。 结果皇后来了,那个小内侍一进殿禀报,那个老奸巨猾的谭公公居然亲自迎接出来,他还是那副有点谄媚的样子。每次皇后看见他这个样子都有点想笑,因为她知道谭公公其实是一个身手不凡的人,是先帝放在皇帝身边的。 谭公公恭敬地向皇后、丽妃行礼,然后传了皇帝的话,“皇上让丽妃娘娘先回去,让皇后娘娘进殿。” 丽妃一听,火冒三丈,她做姑娘的时候常被教导所有计较都藏在心中,不动声色。但是这些年来,在宫中一直被皇后压着,脾气也越来越大。 皇后对丽妃的脾气心中肚明,便笑着先对丽妃说,“妹妹,今天皇上在前殿刚发了脾气,只怕这会是真的没有时间见妹妹了。妹妹不如先回去,等过两天,皇上气消了,自然就好了。” 丽妃心中也明白,只怕皇上是恼了皇甫家的人,自己身为皇甫家的女儿,自然也会被波及。 皇后入了殿中,皇帝正在案前奋笔疾书,皇后快步走过去,帮着研磨。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拿了另外一份册子给皇后,“你看看,这些都是给明诚挑的太子妃人选,到时候从中挑出三位吧。” 皇后接了过去,略翻了翻,然后交给身边的管事姑姑,“这个,我带回去好好研究下,皇上可有看好的人呢?” 皇帝有点怅惘,“我最看好鬼谷家的闺女,可惜他们家不肯送人来中都。”皇后也觉得可惜,如果皇家得到鬼谷家明面上的绝对支持,对于皇家的未来前程还是很好的。只可惜,鬼谷家自从开国皇后鬼谷氏之后,这一千多年来逗不肯再送女儿到中都来。 当时说服鬼谷千里收留二皇子,也费了皇帝皇后不少功夫,直到拿出了当年开国皇后鬼谷氏留下来的一个宝贝,鬼谷千里才点了头。 皇后屏退了身边的人,坐在皇帝身边,替他按摩了下背部,“你装装好了,可别真的气着自己了,平白便宜了那帮人。” 皇帝握了皇后的手,闭目说,“你放心,我有分寸呢。只盼这番闹腾能让明诚明白点,如果再不明白,将来死在皇甫家手上,也是个糊里糊涂的人。” 皇后亲自端了莲藕汤给皇帝,“喝点汤,通通气,依我看,明诚那孩子也是个聪明的,以往跟着太后,不懂事。如今自己住在东宫,我看他行事为人,都比以前好了。等给他娶了贤惠的妃子,就会更好了。” 皇帝点了点头,“皇甫青云那个老匹夫,又推了两个女儿进来,只要明诚没有挑中皇甫家的女儿,我就放心了。” 皇后也有点担心,太子自幼跟着太后,与皇甫家的女儿从小都是见过的,就怕他真的被皇甫家的女儿迷住了。依皇后看,宫家有几个女儿倒是挺不错,不是她偏袒自己外祖母家的女儿,只是宫家的女儿一向有着文姬之才,才貌双全,如果真能选了宫家的女儿,将来就算自己和皇帝不在了,也有个人看着他。只是就怕太后插手,太子必不会与太后对着干。 待选的各家女儿都已经在入京的途中,已经到京城的,都被安置在皇家别院----南宫中,就等着九月参加选妃礼了。 这次八大家族中,除了皇甫家,宫家、君家、姬家都有女儿待选,其他都是中都和各地三品官员以上那些优秀的嫡女。其中以皇甫家的两位姑娘呼声最高。这次皇甫家送来的皇甫雪衣是皇甫青云嫡长子的嫡长女,自小被宫中出去的老嬷嬷严格教导,小小年纪,并比她姑姑更加出色,是皇甫家族这一辈中最为优秀的女儿。 皇甫雪衣自小也经常到宫中探望太后,与太子明诚也算是青梅竹马,两人感情倒是不错的。 皇甫家的另外一个姑娘叫皇甫雪如,是皇甫青云弟弟的嫡出孙女,因为自幼貌美,也被皇甫家族看中,将她与雪衣一起送来待选,也算是替皇甫家上了双层保险。皇甫雪如倒是没有进过宫,但是她外祖父是中都有名的呼延将军,是皇帝手下得力的中都将领之一。 皇家家族二房与皇甫青云并不是特别亲近,皇甫家二老爷并没有在朝为官,一向对于政治都没有特别的兴趣,长期带着妻子儿女在外游历。本来他是十分不乐意自己女儿被送去待选的,奈何皇甫青云坚持,在想着皇甫雪衣是大房嫡长女,如果待选,也是她当选,才答应了让雪如跟着一起入宫走一趟。 丽妃没有见到皇帝,便拐了个弯,去了太后的永寿宫。太后正在看着身边识字的宫女抄着金刚经,看见丽妃过来,便淡淡说,“怎么,又在皇上那里碰壁了?” 丽妃对自己这个姑母还是挺敬畏的,太后在宫中经营多年,宫中有什么动静,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自然也知道了今天皇帝在殿前大发雷霆,而丽妃到了宣政殿外,结果皇帝只肯见皇后不肯见丽妃。 第十三章 皇家宴会 太后对于自己这个侄女一直都是恨铁不成钢,她虽然资质不错,但是始终是被宠坏了,所以到了皇甫雪衣这一代,太后特意派了自己身边服侍多年的宫中嬷嬷去教导她,免得自己娘家再次教出一个性格骄横的丽妃来。 太后一边抚摸着温顺伏在她膝上的雪白猫咪,一边示意丽妃坐到自己身边,“皇上日理万机,你去凑什么热闹呢?” 丽妃万分委屈,但是知道太后毕竟是皇帝的亲生母亲,还是偏心自己儿子的。丽妃不敢说什么,只能低声应了声。 太后闭上眼睛,似乎在假寐,“这个月十五日,中秋节,皇宫要举办宴会,届时,所有在京的待选女孩都会出席,你到时候也帮着看看,除了咱们家的女儿,还有哪家的女儿适合选进东宫。” 丽妃对于太子选妃并不是很有兴趣,她想到自己的儿子,可惜她儿子如今才十岁,不然也能在这次宴会给他挑上几个合适的女孩子,或者可以挑几个跟他年龄相仿的,放在他身边。 太后见丽妃开始心不在焉,又说,“让小三子跟我住一段时间吧,最近你要帮着皇后替太子选妃,想来也没空照顾他了。” 丽妃吓了一跳,皇后生下太子后,皇帝为了保证皇后的地位,一直等到皇后生下二皇子后,才允许其他妃嫔诞下皇子皇女。本来她看着太后将皇后生下的大皇子抱走,心中还是十分爽快的,但是不代表她喜欢太后将自己生的皇子抱走养。 丽妃忍不住反对,“姑母,明祯自幼跟在我身边,要是让他突然换个地方,他会不习惯的。” 太后微抬眼帘,“怎么脾气还是跟以前一样,说你一句,就有十句反驳回来。等这次选妃结束了,自然会把小三子还给你了。” 到了八月十二日,各地待选的女子都已经到了中都,在皇家园林南宫住下。八月十五日,宫中举办宴会,届时所有待选女子、皇家成员、以及中都各个官员世家的女眷都会参加。在宴会上,皇后、太子将会亲自接见所有待选女子。之后到了九月,就会有正式的选妃仪式,太子将会选出三个女子,一位为太子妃,两位是太子良娣。 这次皇家宴会是皇后主持,三妃协助举办的,将会在皇家最美的朝凤殿举办,届时所有参加宴会的人都会坐船从中海进入皇城,然后再入皇宫。 本来丽妃最喜欢参与举办这种皇家宴会,但是自从三皇子被太后接去永寿宫后,丽妃突然对于自己最期待的事情失了兴趣,每日只是跟着淑妃贤妃行事,不再强出头。皇后见她突然清净了不少,知道是因为三皇子最近被太后接走的事情,她虽然同情丽妃的遭遇,但是突然少了一个平日里针锋相对的人,日子也舒坦不少,她便将举办宴会的具体事务大多交给淑妃、贤妃跟进,自己忙里偷闲,与二公主、五公主一起替太子挑选适合的人选。 因为这个契机,皇后经常派人将太子请到清宁宫,二公主和五公主都不是记仇的人,与太子见多几次,又熟悉起来。太子每次到了清宁宫,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也不会主动离开,总要等到皇后吩咐让他回去,他才会离开。 对此变化,皇帝十分欣慰,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还是没有被彻底养坏的。太后对此则十分恼火,后来只要太子一到了清宁宫,就会派人过来请太子去永寿宫。即便如此,太子一般都会在清宁宫坐上大半个时辰,才会去永寿宫。 皇甫青云知道后,便跟太后说,“总归是蒋氏的亲生儿子,你对他再好也是枉然,总有一天会对付我们皇甫家。” 又劝太后说,“我看三皇子年纪虽小,但是如果你将他放在身边养几年,日后比太子更加好用。” 太后正心烦着,便诘问自己这个弟弟,“这个天下还是诸罗家的,你这么操心干什么呢?你要是先做出那逆天的事情,我第一个不许。” 皇甫青云笑而不语,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如果让她养个把皇子,亲近皇甫家族,她是十分乐意的,但是只怕也不愿意看见皇甫家将诸罗家取而代之,毕竟她嫁入了诸罗家。 皇甫青云让人带了三皇子进殿,亲自抱了三皇子,问了几个问题,见三皇子都能口齿清楚地答上,便笑着对太后说,“我看他才跟你养了几天,就比以前进步不少了。” 太后爱听这句话,不觉笑了,摸了摸三皇子的头发,“你女儿可是十分别扭呢,以前一个月也只是来几次永寿宫,现在天天过来,偏偏又不肯跟我多说,只是拉着孩子。我让她多点摆心思在宴会上或者皇帝身上,她都不听。” 皇甫青云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脾气,便劝太后,“大家都是一家人,她又是晚辈,你就多点让着她吧。三皇子自幼是她养着,自然是牵肠挂肚,不如你就把三皇子给回她吧。我看自从你把三皇子抱过来养了,她就魂不守舍的。” 太后不乐意了,“敢情你这次进宫就是为你的女儿出头来了。” 皇甫青云知道自己这个姐姐性子比较高傲,只能软着劝,便转移话题说,“我看最近皇后很舒服呀。” 太后一愣,要说这宫中最不希望皇后舒服的人,非她莫属了。皇甫青云又说,“最近你跟嫒儿都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太后争辩说,“她天天让人叫太子去她宫中,我每次都让嬷嬷去把太子叫过来的。” 皇甫青云假装大怒,“真是妇人的见识,你这样行事不过仗着太子跟你之间的情谊,却不想想,人家母子天伦,你一定要硬着三番四次不让人家相聚,皇后也就罢了,但是太子就算再爱护你,也会心有芥蒂。” 太后虽然贵为天子生母,但是一向还是颇为信服自己这个弟弟的,见他恼了,不敢再使性子。 皇甫青云自幼与太后一起长大,对她性格最为熟悉,见她气焰消了,便再将话题往丽妃身上绕,“我看你还是把三皇子还给嫒儿吧,这样嫒儿精神些,也能跟你一起对付清宁宫那位了。” 太后与太子祖孙情深,最见不得太子与皇后之间的母子之情逐渐升温,便答应了。 皇甫青云带着三皇子去了丽妃住的丽正殿。丽正殿靠近皇宫后花园北海池边上,风景甚佳,是皇帝赐给丽妃住的。 丽妃看见儿子回到自己身边,自然十分高兴,便恭恭敬敬地听了皇甫青云的吩咐,务必要协助太后,让太子选了皇甫家的女儿做太子妃。 等皇甫青云走后,丽妃心中不禁嘀咕,“您女儿我当初做不了太子妃,这次侄女总能了吧。”想着这件事不知道从哪里做起,便打算第二天去太后那里讨个准音,再行事好了。 八月十五日,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但是整个中都因为皇家盛宴而沸腾了,根据皇家公布的安排,这年的中秋节,从八月十四日晚上起,便有烟火表演,其中以八月十五日晚上在中海上放的烟火最为盛大。中都的灯会也将是前所未有的规模,八月十五的皇家宴会将会从上午开始一直持续到戌时,然后帝后将会携太子登上皇城南边的丹凤门,与中都百姓共乐。 丽妃与太后和好后,一心一意帮着皇后安排这次宴会,务求让皇甫家的两个女儿多点露脸的机会,甚至多点与太子接触的机会。 皇帝在宴会举办前,日日让太子跟着他一起处理朝政,又找机会与他一起分析政事,希望太子明白,最好不要挑选皇甫家的女儿做太子妃。 太子的性格十分别扭,既想跟皇帝皇后接触,又十分反感对方明里暗里的提示,再加上他年轻气盛,与皇甫家族的人一向亲近,并不将皇甫家放到皇家的对立面上,所以对于皇帝皇后的明示暗示都不做回应。 皇帝没有办法,只好嘱咐皇后,“到时候少不得你来扮个黑脸,代表太子妃身份的玉如意在你手上,实在意见不合,你就别交给太子了,直接把玉如意给宫家的姑娘吧。” 这次待选的姑娘的来历,太后、皇后都已经熟记于心。皇后属意的太子妃人选是宫家的姑娘,两位太子良娣的人选,有一个席位是必须留给皇甫家的,另外一个席位,皇后和皇帝希望是留给君家的。太后属意的太子妃人选自然是皇甫雪衣,两位太子良娣,最好是皇甫雪如和呼延家的姑娘。这样东宫的女主人,就被皇甫家族这边的人都占了。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次皇家宴会最大的胜利者都不是这几个姑娘,未来在诸罗皇朝的历史上划上浓重一笔的将会是一个杀出来的黑马,她是诸罗皇朝历史上最有名的妖妃,她艳压群芳,媚视天下,视规矩为无形,偏偏得了太子的欢心。正所谓,国之将亡,妖魅百出。诸罗皇朝即将走到最为混乱的终结时期。 第十四章 风华 诸罗大陆对美人的定义是宽额高鼻,肤如凝脂,身材健美。特别是皇家挑选**女子的标准更为贴近上马可射箭,下马可洗手做羹汤,适宜生儿育女的美人。当然随着时光流逝,不少新鲜的审美观也传到了中都,但是始终上不了台面。 皇家选妃,要求必须是家中两代以上为官,而且父亲必须是七品以上的官员,还要一定是嫡出的女儿,记在嫡母名下的也不算,这些要求有效地保证了**妃嫔的质量。 诸罗四十七世登基以来,除了三年一次的宫女选拔外,不曾公开选妃。这次参加太子选妃的女子数量空前的多,足足有三百六十名。 这些女子来参选,就算没被选中,也是受过宫中嬷嬷特训过的,而且会带着皇家的赏赐衣锦还乡。更遑论极有可能被中都世家看中,就算走不进皇宫内院,也能跃入中都上层社会中。这些诱惑还是十分足够的。 太子选妃的报名是从去年开始的,没有想到这次报名这么踊跃。本来合适的,已经报名的女子已逾千名,但是皇家觉得规模过大,太过浪费精力,皇后便先派了心腹的人,到各地先行筛选了一遍,余下三百余名才有机会进京,住入皇家园林南宫中。 皇后蒋氏十分重视这次选妃,为了避免待选女子利用从家乡带来的千奇百怪的东西进入中都,甚至流入皇宫。所有中都外的待选女子在城门外,必须接受宫中嬷嬷的检查。检查十分严格,所有人都需要脱光衣裳,头上不能有任何饰物,个个都是赤身披发接受检查后,再穿上宫中统一准备的衣裳,用宫中统一准备的首饰,然后才允许进入中都。 进入南宫前,也需要同样流程的检查,而且还添加多一样,所有女子都需要在浴池中清洗过后,再穿上南宫为她们准备的衣饰,然后在南宫住下,接受宫中礼仪培训。 如此两番检查下来,已经杜绝了所有待选女子将一些见不得光的毒物带进来,而且同一服装,同一装扮,也能保证她们竞争的起点是相同的。 诸罗四十七世十三年的八月十五日,寅初时分,南宫的待选女子就已经起来,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卯时开始登船,辰初在中海进入皇宫朝凤殿的入口处等待进宫。到了巳时,她们已经下船,在朝凤殿巨大的广场那里排好队伍,等待宣召。 朝凤殿是皇城中建筑最为宏伟的宫殿之一,面对中海就是一个码头,从码头下来,是一个非常大的广场,足足有十亩大小,广场前面是两百步阶梯,直通高高在上的朝凤殿正殿。正殿门口十分广阔,有时候皇室成员会在这里设宴,观赏广场上的表演。当然今天,太后、皇后将会携众妃在殿中接见来自各地的待选女子,这次见面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如果能脱颖而出,对于她们来说,飞黄腾达不远矣。 巳正时分,穿着正红色绣凤凰的礼衣、深蓝色曳地长裙,头带金色凤冠的皇后,牵着两位小公主来到朝凤殿。众妃嫔已经等候在朝凤殿外,等皇后仪态万千地走进朝凤殿后,再按照等级依次跟着入了殿中坐好。 两位小公主已经跃跃欲试,坐在皇后身边,伸长脖子远眺殿外。下午太后、太子会出席,到了晚宴,皇帝才会出席,因此上午中午的宴请,主要是皇后主持。 五公主胖乎乎的小手摇了摇皇后,皇后知道她心急了,便伸手握住五公主的小手。五公主想起母后平时的教导,终于安静下来,低眉敛目,倒也有了几分淑女的样子。二公主在一旁看得有趣。 皇后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宣”。她身边的高姑姑便大声叫道,“宣各地采选女进殿。”宣召的声音一层一层传了出去,早已等候在殿前广场的采选女子,便二十人一列走上高高的台阶,来到正殿门外。 已有负责秩序安排的宫中嬷嬷,陆续将每列采选女子带进殿中,让她们自己一句话介绍自己的家世来历。这是一个冗长却又必须的仪式,一番见面下来,足足花了将近两个时辰。两位小公主一开始还能兴致勃勃地看着各位采选女介绍自己,到了后来,就歪在皇后身上,皇后虽然抱着歪在她身上的两个公主,但是身姿一直挺拔,维持着皇后的仪态。坐在下首的妃嫔们也是苦不堪言,但是不敢乱动,只好努力去看看采选女中有无倾国倾城之色,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这么看下去,大伙儿果然发现了好几位绝色,来自皇甫家族的皇甫雪如算一个,来自姬家的姬文蓉算一个,来自扬州的伏灵仪算一个,来自青州的诸葛悠算一个,其他也是个个千娇百媚,直把各个妃嫔看得银牙暗咬,担心晚宴的时候,皇帝也会挑中几个放入**。 到了正午的时候,终于逐一见过了各地的采选女,皇后站了起来,吩咐摆宴。午宴设在朝凤殿的东偏殿。偏殿面对中海的一侧可以观海,另外一侧则与朝凤殿的小花园相通,景色怡人,凉风习习。采选女还是二十人一列跪坐在下方,皇后等人则坐在临海的一面,抬首侧头既可以看到栏杆外的海景,也可以侧头看现场采选女用餐的礼仪。 有宫中嬷嬷专门观察每个采选女全程的表现,等今天结束后,择优向皇后汇报。每个采选女,不敢交头接耳,低眉敛目安静地吃着面前的午饭。看见每个女子都熟悉宫中礼仪,皇后不禁点了点头,这次负责培训的宫中嬷嬷还是挺尽职尽责的。 饭后,有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皇后、公主、其他妃嫔回到正殿稍事休息。采选女们也可以在这两个时辰内休息或者在花园中游玩,但是都不能离开朝凤殿。 到了下午申初时分,所有人都要重新集中,太后和太子将会出席下午的才艺表演,由于人数众多,所以不会有个人表演,宫中嬷嬷早已随机安排了十人一组,每组表演一个节目。太后、皇后、太子、公主、其他妃嫔会从中挑选出优秀的人选,参加晚宴的表演。因此下午的表现会变得十分重要。 上午的时候,每个采选女穿戴都是一模一样的,即使到了下午,也是穿着一样的服装来表演才艺,只有到了晚上,除了参加表演的采选女可以挑选表演所需的衣裳来穿,其他采选女也能选择其他样式的衣裳来穿了,这些衣裳都是她们到了南宫后,立即就有宫中嬷嬷带了布匹和样式让她们挑选好,然后让宫中的绣娘赶制出来的。 这些都有专门的宫中嬷嬷和宫女严格监督的。 太子一开始是心不在焉的,他对于自己选妃一事并不是十分在意,因为太后已经提前跟他说了,太子妃要从皇甫雪衣和皇甫雪如中挑选,其他两位良娣也尽量需要选择家世背景宏厚的女子。皇帝和皇后跟他说了,太子妃最好挑选宫家的姑娘,皇甫家的姑娘可以选作太子良娣。 太子对此十分烦闷,他敬爱皇祖母,但是也不再那么排斥自己的父皇和母后,自然还是不希望让三位长辈失望的。皇帝皇后跟他说的那些道理,他虽然都明白,但是正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他自己觉得就算真的选了皇甫氏做太子妃,他也有信心可以控制住皇甫家的势力。 正当他百无聊赖地左顾右盼的时候,五公主蹬蹬蹬地跑了过来,悄悄跟太子说,“太子哥哥,你看中哪个来做我的皇嫂呀?”自从二皇子失踪后,太子与二公主、五公主的关系变得亲密了点,虽然很少来往,但是每次五公主主动找太子说话,太子都和颜悦色很多。五公主年纪尚幼,根本不会记仇,一来二往,她变得特别喜欢主动找太子哥哥说话。 太子殿下将肥得沉敦敦的五公主抱在膝盖上,随手往下一指,“你喜欢哪个?” 五公主真的纠结万分地看着底下正在表演的采选女,看了半天,才用肥肥的手指指向一个女孩说,“这个姐姐长得很漂亮呀。” 太子顺着五公主的手指看去,只见这个女子因为长得高,体态匀称,肌肤丰泽,堆发如云,雪肤红唇,果然是一位难得的美人。但是太子不喜欢,觉得她太高了。他估计是因为五公主嫌弃自己太过矮胖,所以对身材高挑的女子容易心生羡慕。 太子笑着说,“我觉得她一般般,还不如旁边那位。”他本来是想故意逗着五公主玩的,便随手在另外九个人中一指,哪知道一眼看去,中间那位被随意指中的女子竟然是个绝色,之前没有仔细看,还不觉得,但是如今凝目看去,便看出了她的特别之处,只觉得她那荡过来的眼波闪闪,她身边的其他女子顿时变得晦暗无色。 五公主好奇地看去,“哪个哪个?”她顺着太子刚才随意指向的方向,细细看去,看了一会才“呀”地叫了一声,“这位姐姐真的很不一样呀。”五公主还不大懂得用词汇形容一个人的美丽,只是觉得她长得跟自己平常见的很不一样。 全场女子的焦点就是太子,他那一指已经引起了太后、皇后、众妃嫔的兴趣,大家都将目光跟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中同时有了跟五公主一样的感慨,这真是一位与众不同的绝色呀,她整个人虽然不符合诸罗大陆传统的审美观,但是每个看见她舒展的美态,无一不在脑海中浮现两个词“风华绝代,媚态天成”。 第十五章 红颜 本是无心的凝视,却发现了真正的绝色,看惯了宫廷美人的太子,突然看到有着不同风情的美人,一下子看呆了。跟在太子身边的玄黄闻弦歌而知雅意,偷偷让小内侍去跟负责这批绣女的宫中嬷嬷打听那名女子的名字。 过了一会,小内侍将记录着这名女子资料的薄薄一张纸交给玄黄,玄黄扫了一眼,便递给太子。 太子接过,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折起,放入袖中。玄黄心中啧啧称奇,太子一直对女色十分冷淡,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太子主动探听一个女子的事情。 五公主也看见了那张纸条,还想探头去扒拉被太子藏进衣袖中的东西,被太子牢牢抓住手,她挣扎了一下,就乖乖地坐在太子怀中看美人,还时不时指点一下哪个好看哪个不好看。 太子只是胡乱应着,目光却忍不住去追随刚才那位女子。一来二往,就连那名女子也有感应了,三番几次妙目轻抬,与太子目光相撞,她似乎害羞了,不敢再往太子这个方向看过来。但是那有限的几眼,波光潋滟,顾盼间媚态百生,让太子更是看呆了。 这名女子就是伏灵仪,她不像北方女子那么身材高挑,但是体态纤侬有致,肌肤白皙,眉目艳丽,五官浓豔。只因她平时十分低调,从来不敢正眼看人,老是装出一副唯唯恐恐的小家子气,在不少人眼中都替她可惜了,空负美貌。 每十人一组的表演,有的以歌舞为主,有的以诗词为主,有的以书画为主等等。本来伏灵仪所在这组的表演中,她担当的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琴不是她弹,舞不是她挑,她只是负责在那里敲编钟,既不需要身姿优美,也不需要姿容出众。但是她一站在台上,之前畏缩的气质一扫而光,也是带起了十二分精神来表现自己。但是场上美人实在太多了,太子又不是急色的人,极少去仔细打量这些采选女子,要不是五公主那么一打岔,估计太子也不会特别注意到她。 但是命运之手在这里帮了她一把,伏灵仪也是一个颇有心计的人,她知道自己的长相入不了大部分贵夫人甚至皇后太后众妃嫔的眼,但是年纪尚轻的太子,就难说了。这次她就是直奔太子来的。所以她上场之后,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的姿态,密切留意太子殿下,当看见太子殿下留意到自己的时候,心底欣喜若狂。 对于太子看上一个不入流的女子,众妃嫔是看戏不怕戏台高的,太后和皇后难得意见一致,绝对不能让这个女子入宫。 中都千里之外,云州,八月已经开始秋意萧瑟。云州一年之中只有六月、七月是较为炎热的夏天,进入八月,天气就开转凉,九月就会开始飘雪,一直到来年四月,才会开始冰雪消融。 明华到了云州后,就改名星晞,鬼谷千里留他在云州,先将鬼谷家族那些这么多年的兵法心得都熟读于心。鬼谷千里对外只是声称,星晞是鬼谷家族远方旁支的遗腹子,由于父母双亡,鬼谷千里见他资质不错,就让人将他带到云州,希望可以培养成才,日后成为鬼谷家族中优秀将领。 鬼谷家族传统规定如果嫡妻生下儿子就不许纳妾,这么多年来,鬼谷家族的人都谨守这个规定。鬼谷千里娶妻北岸云芝。 北岸家族是雪域地区仅次于鬼谷家族的贵族之一,先祖追溯到诸罗皇朝开国之初。北岸家族本家居住在更加靠近雪域西方的卢州。住在云州的北岸家,有两个支,一个是鬼谷夫人北岸云芝的娘家,北岸云芝的祖父是北岸本家的嫡子。 另外一个北岸旁支是家族关系十分疏远的旁支,能够追溯到的祖先是诸罗一世时期的北岸嫡支。在云州的这两个北岸家的关系十分密切,连带着他们与鬼谷家也是十分熟稔。 星晞因为经常跟在鬼谷千里身边,又得以进入鬼谷家的藏书阁读书,鬼谷千里的几个孩子虽然不会嫉妒,但是却挡不住有些仆人从中挑拨离间。有些传言传到鬼谷千里耳中后,他也不多说什么,直接让人把那几个嚼舌头的仆人打发去雪域最北边的边境当兵。 雪域最北边的边境乃是极寒之地,一年之中有九个月千里冰封,那是一个冷得没有人想去的地方,去了那里当兵的,十之八九都是犯了事的人,个个凶狠暴戾,这些平时在云州横行惯了的人,去到那里估计也熬不了多少日子。如此一来,再也没有人敢再正对星晞说什么话了。 星晞虽然是住在鬼谷家中,但是被安排到一处极为偏僻幽静的院子,这里位于鬼谷府最边缘,直接有偏门通往府外,门外是一条小巷子,巷子那头又是一处宅子,鬼谷千里早已将这个宅子清理出来,给保护星晞的人住下。 跟随星晞到云州的原远征军,现在被放入鬼谷家族的军队中,参加训练,率领这支队伍的叫做左翎,他会定期想星晞汇报情况。 星晞在鬼谷家心无旁骛地学习兵法和武艺,鬼谷家最厉害的不是这两样,可惜其他技艺本领都只是传子女,不传外人,所以星晞在鬼谷家并不是跟他们家的孩子一起学习的。 云州的中秋节,秋意瑟瑟,鬼谷夫人担心星晞一个人过节带过于孤单,所以让人叫他出席了鬼谷家族的赏月家宴。中都虽然并不靠近南方,但是受到南方影响也颇深,星晞是第一次感受到纯正北方的宴会风格。 与中都华美的皇宫不同,云州处处都是整整齐齐的石头砌成的屋子,显得十分硬朗,即使是雪域主人鬼谷本家的府邸也是如此,只是用的石头,材质更加好。鬼谷府的花园也显得格外粗犷,在花园的湖边,特意留下了一大圈泥地,其上架着木头,天色未暗,这里已经点燃了熊熊的篝火,火光照亮了花园,也坐在花园中的人们,增添了暖意。 篝火上架着一头全羊,有专门的厨师在熟练地翻看着烤羊,星晞坐在鬼谷延隶身边,案几上放着各种肉食、水果和美酒。大人们在吃肉喝酒,小孩子们则跑来跑去嬉闹着。星晞以往在皇宫中参加宴会,无一不是规规矩矩的,即使自己小时候,受到父皇母后极宠,在宴会中也不敢高声说话。这雪域真有意思,怨不得每次鬼谷叔叔到中都述职的时候,都归心似箭。这里的确让人更能感受到生活的乐趣。星晞决定,日后等太子哥哥即位后,自己也不要回中都了,就在雪域住下吧。 正当二皇子明华在云州为自己的未来患得患失的时候,中都皇宫中,太子殿下却语出惊人,下午的宴会已经结束,太后、皇后都各自挑选了两位姑娘为晚会表演节目,太子殿下竟然也主动建议让来自扬州的伏灵仪也为晚会表演节目。 太后、皇后皱眉不语,太子殿下毕竟是一国储君,即使太后皇后不同意他的意见,也不能当面驳斥,只能私底下再慢慢劝说。丽妃听了幸灾乐祸,忍不住拿团扇遮面暗笑。伏灵仪得知后,欢喜得脸蛋长得通红,她依例出列,去跪谢皇恩。 太后有点冷淡地问负责训练她的宫中嬷嬷,“这位伏姑娘,看着也没有什么特殊才艺,你说让她表演什么好呢?” 那宫中嬷嬷知道太后、皇后不喜伏灵仪,连忙跪下回答,她脑子转得飞快,想来只能为伏灵仪争取一个即是表演,但是又不出挑,占尽风头的表演节目了,“伏姑娘一向安静,奴婢看她刺绣本事倒是不错。” 丽妃嘴角含笑,在一旁添油加醋“这刺绣本事高,在晚宴上可不适合拿来表演呢。”太后不满地瞪了丽妃一眼,然后正想开口说,“那就让她现场绣一样东西吧。” 一旁的太子已经抢着说,“我看这位伏姑娘身姿柔软,步伐颇通音律,一定善舞吧。” 伏灵仪心中一惊,她自小就跟着父亲特意从西土请来的舞娘学习舞蹈,她的舞姿比刚才现场表演的任何一位小姐都要好,这个太子殿下是如何看出来的呢? 她心中一甜,俯首回答,“民女跟着师傅学习过舞蹈。” 太子点了点头,随口说道,“那你就表演跳舞好了,你是我推荐的人,今晚可要好好表现了。” 太后被太子堵住了话,心中有气,拉长了脸,坐在旁边不肯做声了。皇后蒋氏见事情已经发展这一步,也不能驳了自己这个儿子的话,便笑着说,“坐了一下午,有点累了。你们都下去做准备吧,明诚,帮忙扶太后回宫歇息去吧。” 太子也知道自己顶撞了皇祖母,便作势要亲自背着太后回永寿宫,太后哪里会真的生他的气,轻轻打了他一下,“你这孩子,越大越不成样子了。”说完,牵着太子的手往外走,看也不看还跪着的伏灵仪一眼。 很快坐在上首的贵人们都走了,最后离开朝凤殿的丽妃,特意走到伏灵仪身边,让身边宫女抬起伏灵仪的脸蛋,看了半天,笑着说了一句,“真是我见尤怜呀。”便扬长而去。 第十六章 三妃 等贵人们都走光后,负责培训采选女的宫中嬷嬷这才站了起来,只觉得后背的衣裳已经湿透,她们既然接了这个工作,也知道这次虽说是以太子选妃为由头,但是谁不知道那三个位置都是已经有了内定人选?其他女子,也只是有幸的话,被宗室或者其他大臣内眷看中,求了皇帝赐婚,或者入了皇宫做宫女罢了,其他的大部分都会被打发回乡。没有想到一向老实听话的伏灵仪,会突然得了太子的青眼,又主动说自己能舞,莫非这次太子选妃,还能杀出一匹黑马来? 这些宫中嬷嬷都是人精来的,也不敢为难伏灵仪,生怕她日后成了高高在上的贵人后,会对自己不利。但是又不能公然讨好她,毕竟很明显她已经讨了太后和皇后的嫌,如果太过于讨好,只怕落在别人眼中,等不到伏灵仪做成贵人,自己已经被宫中的贵人们处理了。 因此她们虽然不曾为难伏灵仪,但是也不主动提供帮忙。其他采选女虽然心存嫉恨,奈何各自都要为晚上出席最重要的皇家宴会而忙活着。 伏灵仪一点也不着急,她当初挑选的布料和样式制成的衣服正是适合跳舞用的,当时她虽然拿不准自己能否有机会在皇家盛宴上一展自己的舞姿,但是正如自己娘亲所说,“有备无患。” 伏灵仪自幼就知道自己的美貌与众不同,但是这次到中都待选,也是忐忑不安,担心中都贵人看不惯自己这种样貌,所以时时刻刻都压抑着自己。她本是媚态天成的长相,刚才得到太子青睐,也是情不自禁多看了几眼,其实并不是真心去诱惑,但是看在别人眼中,就是赤裸裸的媚惑。 以皇甫雪衣以及姬文蓉为首的上层贵族女子,自然不屑跟伏灵仪搭话,甚至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各自退散了。但是与伏灵仪同意等级的其他女子就不是那么好涵养了,要不是旁边有管事嬷嬷看着,只怕就要扑上去扯发撕脸了。 晚宴设在望仙台,方便贵人们登高观中海上的烟火表演。皇甫雪衣表现了琴技,技艺的确高潮;皇甫雪如现场写了三幅大字分别献给太后、皇帝、皇后,中规中矩。姬文蓉表现了鼓乐,诸葛悠表现了曲乐。伏灵仪跳的是胡旋舞,惊艳四场。 胡旋舞源自西域,对舞者的身姿柔软度、身体的坚韧度以及人的反应都有严格的要求,就是中都的舞者,也鲜有人能挑好这个舞。 太后凉凉地问,“你这都是跟谁学的舞呢?我看你长相也似乎有西域的血统,莫非你母亲是异族人?” 诸罗皇朝虽然不反对与异族通婚,但是异族的人毕竟不是中原贵族,始终上不了台面。太后此番话一出,场上的贵妇暗松一口气,本来看了这个女子的舞蹈,自己都忍不住心旌神摇,何况男子?但是太子选妃只有三个位置,竞争激烈,突然杀出这么一匹黑马,让人忍不住彷徨不安,这被挤下来的人会是谁呢? 伏灵仪跪在地上,虽然态度恭敬,动作标准,但是却有着掩不住的娇柔怯弱,太后看见,不禁冷哼一声,真是一个祸水,不为别的,单是为了明诚着想,都不能让她留在中都。她开始思考如果将伏灵仪指出去,应该指给谁?最好是离中都越远越好。 一向自恃身份,不被女色所迷的皇帝,也忍不住开口维护伏灵仪,“跳得不错,赏。”皇帝身边的内侍即可捧了早已准备好,用来赏赐用的珠宝,递给伏灵仪。伏灵仪再次叩谢圣恩,皇帝不再开口,摆了摆手,已有宫女引伏灵仪退下。 晚宴结束后,皇室的人登上望仙台最高那层观焰火,大臣及其内眷按照等级分别在望仙台站好,待选的女子们只能待在最底那层。对于她们来说,这也许就是她们唯一一次参加皇家宴会的机会。所以一个个都将其他抛开,嘻嘻哈哈地三五成群,有的站了好位置的,就看中海夜色,等待烟火表演。有的在花园中坐着谈话,整个望仙台宫殿,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从第二天开始,各位待选女子都要跟着宫中嬷嬷在南宫继续接受宫中礼仪,这期间,如果已经看中某个女子的宫中贵妇以及中都贵妇都可以要求见这名女子,甚至邀请她去皇宫或者府邸作客。 在八月十五皇家宴会当天大出风头的伏灵仪,自从回到南宫后,重新变得低调,平日里因为受到排斥,所以都是独来独往,幸亏管事嬷嬷担心她在自己手上出事,日后太子追究起来,自己没有好果子吃,便暗中照顾她。 一直到九月十五日正式选妃的日子,都没有任何人邀请伏灵仪去作客,伏灵仪也因此得到更多的嘲讽。不过也因祸得福,后面大半个月的日子逐渐安稳起来。 九月十五日,所有待选绣女来到皇宫的朝凤殿,这次她们还是穿着那套统一发放的蓝色宫装衣裳。这天的选妃仪式虽然庄重,但是时间不长。太后、皇帝、皇后、太子以及宫中三品以上的妃嫔都会出席。太子会当场将最终决定的名单交给皇帝身边的内侍,然后由内侍将名单上的三个女子传唤到殿前,然后太子会亲自将分别代表这两种不同身份的玉佩送给这三名女子。 内侍宣读名单的时候,全场鸦雀无声,“皇甫雪如、姬文蓉、伏灵仪,请这三位小姐到殿前来。” 话音未落,殿外的采选女忍不住惊呼出声,更有人低声交谈起来,那位内侍轻咳了两声,再有宫中嬷嬷提醒,她们才逐渐安静下来。 伏灵仪自己也十分吃惊,虽然自己在上次皇家宴会中受到太子瞩目,但是之后再无音讯,她自己都以为自己再无机会,只能回乡了。 皇帝皇后和太后似乎并无意外,看来太子已经提前跟他们商量过了,不然到了现场如果皇后不同意把玉佩交给太子,那就闹出笑话了。其他妃嫔都十分吃惊,特别是皇甫雪衣,更加失落加嫉恨,她才是皇甫青云的嫡出女儿,竟然输给了一个不入流的女子,也输给了自己堂妹。她眼中迅速充满了泪水,感觉周围都是同情嘲讽的目光,这一刻,她只想扑到自己母亲怀中,跟自己父亲告状。好个皇甫雪如,不声不响竟然勾引了太子哥哥;还有伏灵仪,我一定要让你日后死无葬身之地。皇甫雪衣狠狠地发下毒誓。 接下来,再无意外,来自皇甫家族的皇甫雪如被选作太子正妃,姬文蓉、伏灵仪为太子良娣。 太子选定三女后,就是皇帝赐婚的环节,早有大臣或者他们家眷递话给皇帝或者皇后、太后、其他妃嫔,为家里的孩子求婚配。皇后早已将这类需求整理好,交给皇帝。 共有三百多采选女,有近二十个人被皇帝亲自赐婚。这些被赐婚的女子会继续住在南宫,等待自己娘家送嫁的人来到中都,然后再择日出嫁。其他二百多为女子都会被遣送回乡,每人都可以得到皇家赏赐的白银百辆、珠宝三样,也算是衣锦还乡。 皇甫雪衣回到家中,狠狠哭了三天,皇甫青云安慰她说,“你是我皇甫青云的女儿,我一定替你找一个比诸罗明诚更好的男子做夫婿。” 皇甫青云却是早已知道太子不愿意挑选皇甫雪衣,太后已经召他入宫做了心理辅导工作。据太后说,皇帝皇后不喜欢太子挑选皇甫家的女子为妃,因此太子也退了一步,挑选皇甫家旁支的皇甫雪如做太子妃。对于太后来说,自己的亲侄女没有被挑中,自然也是遗憾,但是至少这个孙子是听了自己的话,挑了皇甫家女儿,总比儿子当年做的事情要好,所以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至于皇甫青云,他心中早已有了别的想法,对于太子是否选中皇甫雪衣,也并不在意,反而立刻在心中盘算,究竟将自己女儿配个哪个而郎对皇甫家族的未来最好。 十月初十,诸事皆宜,太子与太子妃完婚,一个月之后,姬文蓉和伏灵仪也被接进太子东宫,与太子妃一起服侍太子。 皇甫雪如虽然是皇甫家族的女儿,但是才貌双全,为人谦恭,待太后、皇后皆殷勤孝顺,宫中上下都盛赞她的好处。再加上姬文蓉也是德才兼备,即使是那不入流的伏灵仪,自从入宫后也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来。太子成亲后,脾气也收敛了不少。 皇后终于放下心头大石,看来这三个儿媳妇还算不错。然后又想起远在雪域的二皇子,已经十二岁,再过三年就能娶妻了,也不知道自己有无机会看到这一幕了。 此时,如今改名为星晞的诸罗明华,也认识了不少新朋友。鬼谷千里的大儿子鬼谷鹏飞、二儿子鬼谷彦飞、女儿鬼谷永兰;北岸远房的北岸少君及其妹妹北岸菲菲;北岸嫡支的北岸少杰及其姐姐北岸秋艳。 北岸家与鬼谷家十分熟悉,两家的孩子更是青梅竹马,从小就玩到一块了。星晞刚到云州的时候,鬼谷鹏飞他们一度十分敌视,因为有谣言说,星晞是鬼谷千里的私生子。鬼谷夫人十分担心,跟鬼谷千里商量着要不要跟孩子们好好解释一番。 鬼谷千里哈哈大笑,“不用了,让孩子们自己熟悉吧,这样的感情更加真挚。”鬼谷夫人想想也是,有时候孩子们今天吵架,明天就能抱成一团,便丢开了。 第十七章 双逝 二皇子明华离开中都的时候,一直以为自己只是需要离开三年五载,然后就可以回到中都,辅助兄长,但是没有想到,终其一生,他都没有能够再回到中都一日。 太子明诚大婚后不久,皇甫雪衣也被自己爹爹嫁给了中都有名的年青俊杰----武仲夷。皇甫雪衣自小就喜欢太子明诚,这次太子选妃落选,她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在家中整天郁郁寡欢,不喜欢出门。这次被父亲做主嫁人,她也不再使小性子,反而十分沉默地答应了,还能一心一意准备自己的嫁妆,只是即使太后传召,也不肯再入宫半步。 武家是中都有名的武将之家,世代在朝中任武官,武仲夷是武家小辈中的杰出人才,二十岁便做了定远将军,如今在皇帝亲自培养的远征军中任职。 武家在中都一向态度保持中立,并不是十分亲近皇甫家族,但是武仲夷偏偏是个情痴,一心想娶皇甫雪衣。武家自然不愿意,原来想着皇甫雪衣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但是偏偏落选了。皇甫青云早就想拉拢武家,主动向武仲夷示好,武仲夷为了娶皇甫雪衣跟家里人闹了几次,最后家里人不得不妥协,让他娶了皇甫雪衣。但是既然武仲夷娶了皇甫雪衣,就不得不申请从远征军调到禁军做中尉。 太后一向疼爱皇甫雪衣,得知消息后,从自己的库房中挑选了好几样宝物给皇甫雪衣添妆。 皇帝得知后,长叹一声,皇甫家族如得天助,势力日隆,只怕太子将来压不住。为了子孙着想,也应该以非常之道尽快除了皇甫青云及皇甫家族得力的人。于是皇帝开始密谋暗杀行动。这次暗杀行动史上称为“九仙门之变”,后来的魏兴国开国皇帝,在这次劫难中牺牲了身边每一个护卫,只身逃出皇城,坏了诸罗四十七世最后的布局,此后皇家与皇甫家族的关系急转直下,宫中太后与皇后更加针锋相对,太子妃在其中虽然努力周旋,但是未果,只好退在东宫,不理**事务。 这次暗杀行动,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这次行动没有用到宫中内侍和禁军,只是动用了皇帝、皇后身边的暗卫二十人。又因宫中皇甫家族的耳目众多,这二十个大活人也不好一起出现,所以暗杀当日,只有六个暗卫率先埋伏在道路两旁,其他暗卫远远吊着,等待战斗开始,即刻补上其他空缺位置。 皇帝与皇后商量了好几天后,终于决定动用在太后永寿宫的暗棋,提前探听太后召见宰相皇甫青云的时间,便在皇城内皇甫青云毕竟的道路做了埋伏。 本来这次行动是十分顺利的,因为皇甫青云最近有点志满意得,也并不十分重视入宫后的护卫工作。一来他自信自己在皇宫中耳目众多,所有风吹草动都避不过他。而且宫中禁军也有他的人手,在皇宫中,他并不危险。 二来自己的爱女皇甫雪衣虽然没能嫁给太子,但是嫁入武家,为自己拉拢了一个武将世家的势力,出乎了他的意料。因此这次入宫,虽然受到太后的质疑,但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皇甫青云也不将她的说话放在心中。 太后皇甫氏虽然偏向自己娘家,但是还是希望皇甫家和诸罗家能够尽量和平相处,她得知自己弟弟将最出色的侄女嫁入武家,不禁暗自担心,召了自己弟弟入宫,敲打了一番,皇甫青云野心早已养成,如何听得入耳,两人一言不合,就不欢而散。 皇帝将埋伏设在永寿宫到皇宫西门九仙门之间一条长长的夹道两边。皇甫青云入宫是不能佩带武器和侍卫的,但是每次将他顺利接入并送出皇宫的都是太后身边的四个内侍,这四个内侍其实武艺非凡,不能掉以轻心。另外,每次皇甫青云入宫,皇宫西边的禁军都有他自己的人手,随时等候传唤。 从暗卫发力突袭到禁军赶到,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也就是说,必须在一盏茶功夫中完成击杀动作,然后撤退。 这二十名暗卫,前六名暗卫带了皇帝配给远征军的连环发的强弓劲弩,一上来就是朝着皇甫青云百箭齐发,皇甫青云本是文武兼备,反应十分快速,再加上身边那四位内侍都是高手,所以个个拔地而起,但是没有想到埋伏的人早已料中他们的退路,眨眼间,第二批箭矢是往上射出的。 皇甫青云他们被迫清啸一声,将外衣脱下在身边挥洒,将乱箭挡住。四个内侍将皇甫青云护在中间,皇甫青云只需要对付头顶的乱箭即可。 放箭只是一瞬间,下一瞬间,四个内侍已经化守为攻,主动往夹道城墙的暗卫攻去。其实这四个内侍身上都中了一两处箭矢,但是并非要害之处,还能继续坚持。而皇甫青云那一声清啸,已经通知了他在宫门外的部下,求援的人员很快将会赶到。 由于四个内侍与埋伏在夹道两旁的暗卫缠斗在一起,皇甫青云也紧跟其后,预防对方继续放出乱箭。五个人且战且退。其他暗卫已经迅速补充上来,本来皇甫青云五个人对阵二十个人,孰胜孰负是十分明显的事情。 但是也算是皇甫青云命不该绝,太后在皇甫青云走后,突然想起还有一事忘记跟皇甫青云商量,便派了身边的史嬷嬷去传皇甫青云再次去永寿宫。恰好,太后身边的这位嬷嬷也是会武的,很快她便加入了战团。 至于九仙门那边,属于皇甫青云的手下鲁成也有急事需要找皇甫青云,便在一名小内侍的带领下急步往皇宫内苑走去。这人也是武艺超群。于是保护皇甫青云的人手一下子增加到六个。本来敌我力量悬殊,要让皇甫青云他们手上,这些暗卫是轻而易举,但是要取皇甫青云的姓名,一时之间却有点难度。 这六个人努力护着皇甫青云往宫苑西门退去,埋伏的暗卫们心中焦急,出手更加凶狠,全然不顾自己以及自己同伴的安危。很快皇甫青云身边的两位内侍已经倒下,另外两个也受了重伤,只有新加入战团的鲁成和史嬷嬷还在护着皇甫青云。此时,已经惊动了九仙门的禁军,他们正往这边赶来。 夹道最后有一个门,鲁成与史嬷嬷将皇甫青云挡在身后,一人守着一边,挡着后面的追兵。皇甫青云奔出门口后,外面就是通往九仙门的广场。暗卫飞扑出去的时候,遇到了禁军的箭阵,被压了回去。暗卫们也是十分了得,将箭矢重新挡回,有几支流箭射中了皇甫青云。其中一支箭射中了皇甫青云的大腿膝盖,这也让他之后成为一个跛子。 暗卫还想追杀过去,但是九仙门的禁军摆出了箭阵,受伤的暗卫也有不少,为了避免泄露身份,暗卫只好将伤者救下,迅速撤走。 这次九仙门之变,死了六个人,皇甫青云也受了重伤,回家后足足养了三个月,才能再次进宫。 皇帝这次暗杀失败后,与皇后长叹一声,“时也运也,诸罗皇朝的命数只怕真的要断了。” 太后震怒,狠狠骂了皇帝皇后一顿后,与帝后的关系降到了冰点。皇甫青云受了重伤后,皇帝换了柯守庭来做宰相,但是三个月皇甫青云伤愈后,再次出现在早朝中,柯守庭就主动请辞,不敢与皇甫青云锋芒针锋相对。 皇甫家与诸罗家的恩怨正式撕开了温情脉脉的面纱。事实上,皇甫青云,很久就做出了反击。他命人在皇帝皇后的膳食中下了毒,很快帝后就卧病在床。 太子知道后,质问了皇甫青云,皇甫青云却倨傲地请太子监国,代行皇帝一职。**事务,也由太后做主,交给太子妃皇甫雪如打理。 太后又在太子和皇甫青云之间打圆场,太子妃虽然接手了宫中事务,但是每日依然十分殷勤地服侍皇后。病中的皇后也挑剔不出她的差处,只好叹道,“可惜了,她是皇甫家族的女儿。” 皇甫青云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报仇,不顾太后太子的哀求,不肯给解药帝后服用,最后皇帝不治而亡,皇后在三日后跟着仙逝。 帝后死后,皇甫青云又把持了宫廷消息,直到五日之后才将消息往外通告。太子在当日登基为皇,成为诸罗皇朝的最后一任皇帝,诸罗四十八世。 太子登基后,立太子妃皇甫雪如为皇后,姬文蓉为贤妃,伏灵仪为贵妃。此时离太子大婚仅有十个月时间,离皇甫青云遇刺事件仅有五个月时间。 皇甫家族对皇室的反扑行动如此迅猛凶狠,出乎中都所有人的意料。不及反应之下,新皇已经登基,所以各地的军队最后没有异动,权力顺利地移交到原太子明诚手中。 太子登基后,皇甫青云借口太子成婚后,后妃一直无孕,又安排了几个美貌女子入宫做了新皇的妃嫔。但是一直到诸罗四十八世离世,皇宫中也再无一个婴儿降生。诸罗皇家的子嗣艰难,到了诸罗四十八世这一代更加明显,宫中妃嫔极少有人有孕,即便有孕,也没有能够顺利十月怀胎的。 后世人猜测,这应该是皇甫青云在中起的作用,他已经不希望诸罗皇族再有后人。 第十八章 新皇 诸罗明诚在做太子的时候,被教育得还是挺好的,只是被太后宠坏了脾气,其实他一点也不愚笨,假如当初能好好跟在父母身边好好教养,必能长成比诸罗四十七世更加出色的帝皇。 诸罗四十八世正式登基后,打算大展拳脚,将他父皇母后以前的梦想一一实现。但是却发现,自己做太子十六年与皇甫家族的亲密来往带来的恶果逐一显示了。 他父皇当年一心励志图治,想撬动皇甫家族对皇族的影响力,所以当初才会拼命打压皇甫家族,但是自从太子跟着太后养后,皇帝做的一切努力又被抵消了。 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他亲近皇甫家族,其他臣子就不得不衡量了,为了日后的利益,趋附皇甫家族的人更多;也有的表面上亲皇族,但是暗地里与皇甫家族藕断丝连。 新皇登基后,连续颁发了三个旨令,都被皇甫青云挡了回来。皇甫青云利用手中的职权,架空了新皇。诸罗四十八世本来就不满皇甫青云出手毒死自己的父皇母后,与他关系越来越紧张,奈何他也知道自己目前实力太弱,无法与之抗衡。新皇变得开始亲近先帝先后给他准备的辅政大臣,在后宫,新皇与皇后相敬如宾,最宠爱的还是贵妃伏灵仪。 新皇登基后不久,皇甫青云就逼着他将三皇子明祯封为青王,让其分封出宫住,丽太妃也跟着青王一起到王府养老。青王搬出皇宫后,皇甫青云即刻另派了手下的护卫去保护青王。 皇帝看在眼中,心中自然警钟大响,他想起自己父皇母后皆是被皇甫青云毒死的,如果皇甫青云觉得自己挡了他的路,只怕也会想法害死自己,然后扶持青王上位,青王是皇甫青云的亲外孙,到时候,整个皇朝只怕要易手给皇甫家族了。 四大边境的四大家族,一向对中都事务袖手不理,而且就算自己号令四方勤王,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 因此皇帝与皇甫青云更加疏远,在**中也愈发不愿意亲近皇后皇甫氏,太皇太后忍不住向自己弟弟埋怨了几句,皇甫青云笑着说,“反正不管他怎么折腾,也不会有孩子的,雪如那个孩子地位牢牢固固的,日后太后那个位置是丢不了的。” 太皇太后骇然,再一联想到朝廷的事情已经被自己这个弟弟把持着,便明白了几分,长叹一声,再也不管外事,整天在永寿宫佛堂中念经礼佛。 其实太皇太后也自觉无颜面见自己自幼养大的皇帝,对于皇帝的疏远并无半点怨言。对于皇帝宠贵妃而冷落皇后的行为,更是懒得管。因此,皇后虽然掌凤印,但是实际上掌管后宫的却是贵妃伏氏。 伏灵仪聪明伶俐,自然知道皇帝的窘况,她借口宫中大批宫女已经年纪太大,再留在宫中服侍,未免有点违反人伦,便做主将这些宫女放出去自幼婚配,然后再选了一批年轻的宫女入宫。通过这个方法,帮皇帝拔掉了不少各方埋在宫中的暗棋。 皇甫青云也懒得去管后妃这些事情,反正旧的棋子出去了,再在新入宫的宫女中培养即可,伏贵妃这次的清洗并没有触及他在宫中布置的重要棋子。 登上皇位后,皇帝开始经常想起自己的二皇弟,当初还是太子的时候,很是嫉恨自己的亲弟弟得到父皇母后更多注意,但是自从自己做了皇帝,换位思考后,便明白了父皇母后当日的用心良苦。 他开始动用诸罗皇族的暗卫力量以及自己母后的暗卫力量去寻访自己的二皇弟的去向。还在暗地里派了一队远征军外出寻访自己二皇弟的去向。 这些其实都瞒不过皇甫青云的耳目,但是他也想尽快找到失踪的皇子明华,否则如鲠在喉,总觉得有一个敌人在暗处偷窥着自己的行为。 于是皇甫青云便不阻止皇帝的行动,只是暗中派了人手吊着那队远征军,这样如果那队人马找到二皇子明华的消息,皇甫青云也能得到一手的消息。 为了方便行事,皇帝将伏贵妃的哥哥伏令辉调到中都,负责远征军的管理,协助远征军的统领训练远征军,务求皇家的远征军一直保持良好的作战状态。 伏贵妃祖籍扬州,但是她生母却是西北人,因此伏令祯长得一点也不文秀儒雅,反而有西北大将风范。 他虽然是国舅爷身份,但是一点也不骄矜,到了中都,对外与不少大臣交好,对内与远征军的各位将领军士交好,颇有八面玲珑的感觉。就连面对皇甫青云,他也是不卑不亢,皇甫青云也挑不出他的刺来。 春去秋来又三载,住在蓬莱殿的伏贵妃最近很是烦闷,因为自己入宫已经多年,但是一直无子,虽然说宫中其他妃嫔也无子,但是作为女人,还是对此有了敏感的担忧。她开始严查自己和皇帝的饮食,防止有人从中作梗。 伏贵妃的兄长伏令辉知道后,便进宫劝伏贵妃,“如今后妃皆无子,明显就是皇甫家搞的手脚,你如此声势浩大地查,势必会惊动了皇甫家的人。不如装作不知道,然后尽量不要吃大厨房做的饭菜,你们宫殿不是有个小厨房吗?日后,哥哥每日让人送了新鲜的瓜果蔬菜肉菜进宫给你,你每日做了,你和皇帝两人吃了,看看能否怀上?” 伏贵妃对自己哥哥是十分信服的,自然是听从的,但是她有点犹豫,“哥哥,你这样每日送菜进来,也瞒不过皇甫家的人呀。” 伏令辉哈哈大笑,“你放心吧,我自有主意。”伏贵妃也是知道皇甫青云可是连皇帝皇后都敢毒杀的人,便听了哥哥的话,偃旗息鼓,安安分分地在宫中坐着宠妃应该做的事情。 如今皇帝在宫中虽然偶尔会去其他妃嫔美人的宫殿坐坐,但是晚上大多是陪在伏贵妃身边的。所以如果要调理皇帝的饮食,也是方便的。 伏令辉说到做到,第二天便以理由派人带了新鲜的菜入宫。原来远征军有一个分队是驻扎在皇宫中保卫皇帝的。伏令辉借口提高远征军饮食水平,每日都从东市采买了新鲜的菜,运进皇宫。因为这些菜是给远征军的,皇甫青云也不多加注意。这些菜运进皇宫后,再由可靠的人将部分运到蓬莱宫中。 伏贵妃蓬莱宫中的人手都是可靠的,所以消息自然被封得紧紧的。皇帝见伏令辉可堪大用,便令他暗自派人去寻访二皇子明华的消息,“这件事,你悄悄去办,不要让别人知道,最好派出的人能瞒过皇甫家的耳目,否则只怕我那弟弟也没有命活着回到中都。” 伏令辉在来中都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好好做一回国舅爷,在中都耀武扬威。但是来到中都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妹夫皇帝以及自己妹妹都过着如履薄冰的生活。幸好他也不是纨绔子弟,自幼就喜好交游的他很容易就融入了中都的生活。现在他一心琢磨这如果帮着自己皇帝妹夫和自己妹妹摆脱皇甫家族的控制,不然这个荣华富贵也不够稳妥呀。 他自幼聪颖,回家思考了一晚,便派了人出中都,他派出的这个人,是皇甫青云始料不及的,所以便漏了这条线索,为日后诸罗皇族血脉延伸留了一线生机。 伏令辉有一次在中都与人喝酒,喝到大醉,往大街上一躺,就是不肯起来回家。当时皇甫青云拿不准这个伏贵妃的哥哥是个什么人物,便对他起过杀心,看见他醉卧街头,周围的家仆拿他没办法,便示意手下对他下手。 哪知道,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乞丐,突然窜出来,抢了伏令辉身上的钱袋,拔腿就跑。一切发生得十分突然,大家还在目瞪口呆的时候,原本烂醉如泥的伏令辉突然站起来,追着那个乞丐去了。伏令祯身边的家仆跺了跺脚,“哎呀,大爷的癔症又犯了。”边说边大声叫着追了上去。 皇甫青云见事出有变,便停了暗杀令,后来皇甫青云令人打听了,原来伏令辉也算是个奇人,就算他烂醉如泥,但是如果有人胆敢动了他身上的东西,他会立刻暴起追过去打那个人一顿。 那日,那个乞丐仗着瘦小灵活,对中都街巷熟悉,而伏令祯,虽然有本事,但是毕竟醉了,足足追了四条大街才将那个乞丐擒住,打了一顿,然后将他丢进自己家的地牢来折磨。 大家都一位那个倒霉的乞丐已经死在伏家的地牢中,但是其实,那只是伏令祯的计策。那****的确是醉了,那个乞丐也是的确抢了他的钱袋,他也的确痛打了那个乞丐一顿,也的确让家仆将那个乞丐关在地牢中。 但是到了第二天,伏令辉酒醒后,就让人将那个乞丐悄悄医好了,然后将那个乞丐放回乞丐堆中。他刚到中都,正是对中都人事不够熟悉,便借了乞丐的消息,摸透了中都各家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一一讨好了中都这些大臣,才逐渐在中都站稳了脚跟。 如今他派出去追寻二皇子明华消息的,正是这位乞丐。皇甫青云哪里会关注这些最底层的乞丐的动向?偏偏,每个地方都有乞丐存在,属于乞丐之间的消息流通,其实如果利用起来,还是十分厉害的。 第十九章 星曦 从中都传出消息到雪域,常常需要大半个月,但是四方家族都有自己的人手在中都密切留意着皇城的动态,所以诸罗四十七世和皇后的薨逝的消息通过飞鸽传书,很快就传到了雪域鬼谷家。 鬼谷千里看完谍报,便开始想着如何跟二皇子明华提起这件事。鬼谷家族跟诸罗皇家,关系其实并不是十分密切,但是鬼谷家先祖欠了诸罗皇族的一个人情,因此,先祖有训,如果诸罗皇族持信物前往求助,鬼谷家族的后人必须全力相助。 前段时间鬼谷千里接到诸罗四十七世托人千里迢迢带到云州的信物以及一封密信。按照密信要求,鬼谷家必须帮助二皇子明华达成心愿,密信中没有具体说是什么心愿,但是明显二皇子明华这个人是必须保护起来的了。 鬼谷千里想了大半夜,决定还是直接告诉明华这个消息较好,如果他真的决定回中都奔丧,鬼谷千里也会帮他达成心愿,当然鬼谷千里不希望二皇子明华做出这个决定,因为只要他离开雪域范围,只怕要保住明华的性命,又必须经历不知道多少血雨腥风了。 第二天,鬼谷千里叫了星晞到他书房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让他吃惊的是,星晞竟然十分平静,他虽然目含泪水,但是依然镇定若昔,“鬼谷伯父,我知道了,我父皇也有留了一些暗卫力量给我,我也接到消息了。父皇与母后他们是被皇甫青云毒死的。” 鬼谷千里也知道星晞有自己的一些力量,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比自己更早就得到中都的消息了,联想到他平日里虽然沉默,但是属于皇族的气度却是十分不凡,诸罗皇族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竟然能够出了这样一个人才,可惜了。 鬼谷千里问星晞,接下来有何打算。星晞沉默了半响说,“我来到云州后接到过父皇的密信,他提过,不管中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能回去。除非我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掰倒皇甫家族。但是我们都知道,皇甫家族的力量在中都已经雄踞了足足有多个世纪,我要重新攻回中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 鬼谷千里脸色晦暗不明,“除非什么?” 星晞盯着鬼谷千里说,“除非四方边境的家族能进中都勤王,鬼谷伯父,你会吗?” 鬼谷千里脸色不动如山,“你知道,没有中都皇帝的调令,我们是不能带兵入中都的。” 星晞忍不住低垂了头,他有点丧气,鬼谷千里说的不错,如果没有中都皇令,四方的任何家族如果带兵入中都,都等同叛军。人人得以诛之。鬼谷千里怎么会做出这等对己不利的事情呢。 鬼谷千里拍了拍星晞的肩膀,“别太担心,依我看,你哥哥也是一个出色的人,等他当了皇帝就会明白,皇甫家族是迟早都要对付他的。” 星晞微微皱眉,自己那个哥哥,自小就跟皇甫家族走得很近,只怕到头来被别人杀了,还帮别人数钱。 星晞没有告诉鬼谷千里的是,他父皇在密信中说道,如果他和皇后有了不测,只怕中都已经陷入了不能控制的局面中,即便是他的太子哥哥做了新皇,也肯定活不长。如果父皇预测准确,在星晞二十岁生日前,诸罗皇朝就会彻底瓦解,父皇让他这辈子都不要回中都去,找个地方生儿育女就可以了。父皇还说,总不能让诸罗皇族的嫡支血脉全军覆灭的。 星晞现在最为担心的是中都的二妹妹和五妹妹,便开始想法如何借助鬼谷家族的力量将她们带出中都,恰好新皇登基,四方边境家族都要派人到中都朝贺。星晞想说服鬼谷千里帮忙将两个妹妹带到雪域。 过了半个月后,中都果然有皇令,要求各地派人前往中都,参加新皇登基大典。鬼谷千里决定派鬼谷延隶代替前往。 星晞知道后,便主动去找鬼谷延隶。鬼谷延隶问星晞有啥打算。星晞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鬼谷延隶。星晞会将自己身边两个身手不凡的暗卫混进鬼谷延隶的护卫中,到时候鬼谷进宫的时候,这两个人负责去找二公主和五公主,他们带上了星晞给的信物,到时候只需要想法将两个公主带出皇宫,然后送往雪域即可。 鬼谷延隶并没有多加犹豫就答应了。不过这件事他也不能瞒着族长鬼谷千里,便将事情告诉了鬼谷千里,鬼谷千里考虑了几日,在鬼谷延隶离开云州那日,送了两个女子给他带到中都。 鬼谷延隶喜形于色,星晞却是十分不明白,鬼谷延隶难得好心地跟他解释说,“咱们家的女兵可是巾帼不让须眉的,这两位都是经过特训的,身手虽然比不上你给的那两个暗卫,但是有了她们到时候照顾两位公主,自然更加方便了。 鬼谷延隶到达中都的时候,正好赶上盛大的新皇登基典礼,鬼谷千里送来的两个女子,一个装扮成服侍鬼谷延隶的妾室扈氏,一个装扮成服侍扈氏的侍女。 鬼谷延隶带着她们进宫,扈氏去见太后、皇后等皇家内眷。二公主、五公主如今住在一起,五公主自从父皇母后仙逝后,一下子成了小大人一个,整天跟着二公主身边,成了二公主的小尾巴。两个小公主跟新皇的妃子都不是十分亲近,虽然皇后和贵妃对她们都十分友好。 皇帝接见鬼谷延隶的时候,主动问鬼谷千里的身体状况,“上次我见鬼谷伯父的时候,他还是身体很好的,这次为何不能亲自来中都呢?” 鬼谷延隶恭敬回答说,“伯父他最近得了风痹症,腿脚不便,偏偏我的两个堂弟年纪还小,还不能担此重任,所以只好由我代劳来中都贺陛下。这是我的荣幸。中都人杰地灵,十分繁华,我第一次来这里,真是看呆了。” 皇帝哈哈大笑,特意在望仙台设宴招待鬼谷延隶。扈氏在宴上找了机会跟二公主单独相处,二公主已经十岁,已经是一个懂事的小姑娘,先帝先后的去世,让她迅速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帝国公主。 她对待陌生人十分冷淡,那是一种高贵的冷淡,似乎对什么都是漠不关心的样子,当扈氏暗地里出示了二皇子明华的信物的时候,那是一把精致的扇子,二公主眼睛都亮了起来,她警惕地看着扈氏。 扈氏微微一笑,从手腕脱下一个手镯,只是轻巧地动了动,便拿出了一张轻薄的纸条,那是二皇子明华写给二公主的密信。二公主疑惑地接过去信后,立刻认出这是自己二哥写的信,她一目十行看完后,扈氏拿过纸条,放在烛火上烧了。 二公主似乎十分舍不得扈氏烧了那张纸条,一直恋恋不舍地盯着被烛火吞噬的纸条。扈氏轻声询问,“公主知道星晞的想法了吧?” 二皇子在密信中已经说明了自己的新名叫星晞,明华这个名字已经不能再中都再被提起,所以以星晞这个名字来称呼他最为安全。 二公主心烦意乱,突然得知自己二皇兄的消息,她自然十分高兴,但是二皇兄为何要自己与小五儿一起离开中都呢? 扈氏看出二公主心中的疑惑,但是没有时间跟她仔细解释更多,只能匆匆说一句,“时间紧迫,我们只能在中都再停留三天,老实说,星晞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你和五公主留在中都太过于危险了。皇帝他自身难保,如何能保护你们呢?” 二公主虽然只有十岁,但是对于朝堂的争斗以及**的斗争都十分了解,她自然知道皇甫家族连自己父皇母后都能下手,对于自己和小五儿,更加会毫无顾忌,皇帝哥哥看似是一国之君,但是的确绑手绑脚,他连为父皇母后报仇的念头都不敢涌起,又如何保护自己和五妹妹呢。 或者应该听从二皇兄的劝告,跟着扈氏去雪域找二皇兄。但是自己和小五儿这两个大活人,如何从皇宫消失呢? 她眼神坚定地看着扈氏说,“我们两个人如何离开皇宫,又神不知鬼不觉呢?” 扈氏本来只是担心二公主舍不得离开中都,听见二公主的疑问后,终于放下心来,二皇子早已画了中都以及皇宫的地图给她们熟背于心。而且二皇子告诉过她,两位小公主都会泅水。 扈氏不能与二公主单独相处太久,只好匆匆告知二公主,她会在深夜找机会再从中海泅水进朝凤殿,到时候让二公主子时在朝凤殿等她。 中海是皇宫最天然的一道屏障,中海上,有日夜巡逻的船只,防止有人潜入皇宫,事实上以皇宫为中心,方圆十里都是宫城势力范围,如果有人从宫城势力范围外泅水进入皇宫,必须不停歇地泅水至少三个时辰,中海的水到了夜晚都会变得十分寒冷,没有人能在水下泅水那么长时间。 第二十章 宫中 如果是白天,自幼在皇宫各处宫殿玩耍的宣阳公主要从自己居住的凤阳阁溜到朝凤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到了晚上,各处宫门都会纷纷落匙,二公主又不懂轻功,所以只能借助自己暗卫的力量。 先帝和先皇后去世前为两位小公主各自准备了两位暗卫,暗中保护她们。这次二公主便用了暗卫带着她飞檐走壁,一路躲避着宫中巡逻的禁军队伍,等二公主赶到朝凤殿的时候,扈氏早已等在那里。扈氏原本还担心如果二公主到不了朝凤殿,她要不要摸去凤阳阁探个明白。 扈氏与二公主轻声商量着,三天后鬼谷延隶就会带着扈氏她们离开中都后,那天晚上,扈氏会带人潜回中都皇城,然后通过宫城,再泅水到朝凤殿,到时候二公主、五公主等在那里,扈氏会带着两位小公主离开宫城,然后再离开中都。当然需要两位小公主会在白天跟皇帝要求要去皇陵探望先帝先后,然后二公主会留书说带五公主去皇陵找父皇母后,这样可以争取多一点顺利撤退的时间。 皇家一定会派人手去皇陵,看看是否两位小公主真的去了皇陵。如此来回就会需要足足六天。等六天后,找不到两位公主。中都一定会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人带走了两位小公主。但是鬼谷家族的人早已离开了中都,两位小公主才失踪的,中都那边的人一定不会怀疑鬼谷家的人,反而会怀疑还留在中都的其他家族的人。 二公主不是很同意这个计划,虽然五公主最近一直跟二公主住在一起,到时候要一起由暗卫带着溜出凤阳阁来到朝凤殿,并不是难事。但是自小服侍两位公主的嬷嬷和宫女们,却会因为这件事而受到处罚,而且很有可能会因此丧命。想到这些,二公主于心不忍。 扈氏为难了,要带两个小公主出宫还行,如果要带上一串,就不好办了。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找不到很好的法子。扈氏只好先回去跟鬼谷延隶商量,约定第二天晚上再来商量。 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到了第二天,宫中突然增强了戒严,增加了巡逻的禁军人手。特别在皇帝日常起居的宣政殿、长生殿,以及公主居住的凤阳阁周围,更加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原来皇甫青云因为一直摸不清二皇子明华的下落,担心这次各地派人进京朝拜,会被二皇子的人混入中都。 皇甫青云倒也不是担心这些混入中都的人能干什么大事,只是希望能够阻止他们与皇帝公主接头,如果能活捉到人,自然最好了,可以趁机顺藤摸瓜,摸出二皇子明华的所在,再想法斩草除根。 最后鬼谷延隶建议扈氏告诉二公主,如果两位公主肯舍弃宫中服侍的人,还是跟着扈氏泅水离开宫城中心,然后再由暗卫带着到鬼谷延隶那里会合。但是如果两位公主执意不行,那么两位公主可以争取去皇陵祭拜先皇先皇后的机会,再出手将两位公主救出。但是具体需要等鬼谷延隶回去与二皇子明华好好筹划一番才好。到时候还是通过暗卫来互通消息好了。 二公主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等下次有机会去皇陵祭拜的时候再想法离开中都。扈氏见公主主意已定,没有法子,只好告辞离开,将消息传回给鬼谷延隶。 两日后,鬼谷延隶一行人就离开了中都北上,再过了五日,来自各地的人都先后离开中都。皇甫青云对二皇子消息还是一无所获,只好怏怏恢复了皇宫平日的守卫工作。 二公主松了一口气,想了想,不能再在宫中做隐形人,免得日后出了事情,宫中这些内侍宫女会因为怠慢而害了自己两姐妹。于是天天带着五公主去皇后、伏贵妃以及皇帝宫中串门,只是不敢去太**中。 皇帝虽然对自己兄弟姐妹没有特别的热情,但是毕竟还是偏疼自己的同胞妹妹的;皇后是个实诚人,对两位公主都十分殷勤;伏贵妃更加爱屋及乌,对两位公主疼爱万分。得了这三位宫中贵人的庇护,两位公主在宫中的日子虽说恢复不了旧日的盛宠,但是也比其他公主要好。 鬼谷延隶回到云州后,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告知星晞。星晞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哀伤,欢喜的是自己的妹妹如此懂事,哀伤的是自己的妹妹至今远在中都,如果出了事情,自己鞭长莫及。 鬼谷延隶这次去中都还让人去探明了皇陵的周围地势,因此主动跟星晞商量,如果到时候派人去皇陵接两位公主,应该如何安排好。 星晞拿着鬼谷延隶让人描摹出来的皇陵周围的地图,去找鬼谷千里商量,毕竟星晞现在的监护人是鬼谷千里,如果要动用到大量的人手南下,还是需要征得鬼谷千里的同意的。 鬼谷千里得知两位小公主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别人的时候,暗暗点头,前皇后蒋氏果然是个了不起的人,将两位小公主教育得如此懂事,就连自幼跟在蒋氏长大的星晞都是十分优秀。 鬼谷千里就将这件事当做一个考题,让星晞自己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之后再来找他,由鬼谷千里和鬼谷延隶评判星晞究竟最近的学习有无进步。 星晞真的喜颠颠地揣着地图回了自己居住的院子,他每日都抽空翻看了很多兵书,准备着皇陵救人计划。 却说中都的皇帝,本来新登基,还是兴致勃勃地下了不少政令,希望可以改革进步,但是十之八九都被皇甫青云挡了回来。皇帝也是自小被宠着长大的,如何能忍,与皇甫青云在朝堂吵了几次,最后被皇甫青云以“陛下需要养病”的理由,软禁在皇宫内朝数日后,变得脾气更加暴虐,连皇后劝了一次后,都拔出刀剑要杀了皇后。幸亏伏贵妃及时赶到,阻止了皇帝。但是自此皇帝开始恨起皇甫家的人来,连太后、皇后那里也很少登门去看望。 太后夹在皇甫青云和皇帝之间,也是十分纠结,本来不待见皇后皇甫雪如的她,也因为有了共同的语言,反而因此走得近了。 皇后倒也是真的贤德,即使曾经被皇帝追着喊打喊杀,也并不因此恨上了皇帝,她反而宽慰太后,“陛下是急火攻心了,才会如此,事后他也后悔了,虽然没有亲自来看臣妾,但是也派人送了东西给臣妾。陛下心中也苦,堂堂一国之君,伯父就这样不留情面地说软禁就软禁,这让皇家的脸面往哪里摆放?” 太后听后,拍了拍皇后的手,“好孩子,难为你还想着皇帝,他的难处,我都了解,只是他不该偏宠着那伏氏。但凡他拿出对待伏氏的一半心思来对待你,你伯父他也不会这么对待他。”太后还是偏心自己娘家的,她认为是因为皇帝偏宠伏贵妃惹怒了自己弟弟。 皇后自然知道事实上不是如此,如果换做皇后是皇甫雪衣,还有可能,但是自己,伯父如何为侄女的是否椒房受宠而做出这种事情来? 说到底还是为了他自己的野心。皇后替伏贵妃说话,“贵妃妹妹挺好的,那天要不是她赶来,我只怕也真的被陛下砍了。皇祖母不在场,没有看见呢。贵妃妹妹她当场就拉住陛下拿剑的手,还把陛下手中的剑夺了过去。陛下当时脸色可好玩了。” 皇后想起当时皇帝一会青一会红的脸色,就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然后又倍感惆怅,皇帝与伏贵妃这种感情才是夫妻感情吧,就像自己父亲母亲一样。 太后也是深宫中熬过来的女人,如何会看不懂皇后的心事,她长叹一声,“以后你多点来陪我这个老太太吧,如果伏贵妃是个好的,自然会把皇上劝到你那里去,哼。” 皇后唯唯诺诺应下,但是心中想的是,伏贵妃才不会把皇上推出来呢,她又不是皇后,也不用说要做个贤后。 服侍二公主和五公主的嬷嬷宫女都是自小就跟在两位公主身边的,自从听说皇帝想杀皇后,就不大敢让两位小公主去找皇帝,生怕皇帝一个不开心,就把自己同胞妹妹砍杀了。 二公主和五公主虽然不相信自己亲生哥哥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奈何也不想让自己身边的人担惊受怕,所以也减少了去见皇帝的机会。 皇甫青云对于皇帝专宠伏贵妃并不是十分在意,在他眼中,不管皇帝宠幸谁,只要不折腾出皇嗣,就可以了。再说现任皇后又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更加漠不关心了。至于伏贵妃的兄长伏令祯,他更加不将之放在眼中。 让宫中众人更加惊奇的是,皇后皇甫雪如对于伏贵妃如此的盛宠,一点也没有因此跟皇帝闹,还主动约束自己的娘家人,不要跟着伯父对抗皇家,也不要跟伏贵妃的兄长对抗。可能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二公主、五公主还是很喜欢跟自己这位恬淡的皇嫂相处的,就连皇帝,有时候情绪好的时候,也会勾起对皇后的愧疚之情,到皇**中过上一夜。 伏贵妃倒也是个妙人,皇帝在她宫中的时候,她绝对不会讲皇帝往外推,但是如果皇帝去了其他宫殿过夜,她也不会以各种理由把皇帝拉走。 第二十一章 皇陵 皇甫青云已经五十余岁,他已经没有多少耐心来等待又一个皇帝的自然而终。在各地派人来朝贺新皇登基的时候,他特别密会了一向交好的段家和元家。 至于姬家和鬼谷家,他虽然没有安排会晤,但是他相信这两个家族对于中都会采取观望态度,毕竟如果有一个契机可以摆脱臣子的地位而独立为国,他们一定不会放过。 诸罗四十八世二年春天,二公主向皇帝提出,要与五公主去皇陵住一段时间,陪伴先帝先后。皇帝在先帝先后在世的时候,并不是十分亲近他们,但是等他们走了后,又突然开始怀念他们。那些平日里忽视不见的父爱母爱,在失去后变得越来越清晰。 皇帝决定亲自去皇陵祭拜,但是皇甫青云反对,理由是皇陵远离中都,皇帝离开中都太过于危险了,而且新丧的墓陵三年内不宜祭拜。最后皇帝只好屈服,说服两个公主,等三年新丧期后的春天再让一队远征军与皇家禁卫一起保护两位公主去皇陵走一趟。两位公主答应了。 到了诸罗四十八世四年春天,二公主再次提出要与五公主一起去皇陵住两年,但是皇帝不希望自己同胞妹妹受这等苦,只允许她们到皇陵守陵三个月,七月就要启程回中都。 很快云州那边就接到谍报,星晞得知了自己妹妹要在皇陵待三个月的消息,没有比这更加合适的将两位小公主带走的机会了。 诸罗皇族的皇陵位于中都以北的秦岭山脉中,这里南北蜿蜒六七十里,东西蜿蜒两百多里。早在两年前,星晞已经派了身边的两个暗卫,以及上次去中都的两个女谍,这四人再带了部分人手潜入秦岭诸罗皇陵周围,做了准备。 中都这边,皇甫青云派了擅长追踪的好手跟踪两位公主到了皇陵;皇帝因为不放心,又密令伏令祯派人手暗中跟着两位公主后面,保护她们。 星晞派出的两位暗卫分别名叫罗五,罗六;两位女谍则分别叫谷十一,谷十三。他们之前已经到了皇陵周围潜伏下来。好不容易等到两位公主终于动身,但是她们的御驾还没有到达,他们已经发现有了不少其他力量也同时潜伏在皇陵附近。这趟皇陵之行的水太混了,完全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两位公主也有自己的暗卫力量,这次也跟着两位公主北上了。二公主当初跟扈氏说过,如果到时候在皇陵,可以让她身边的暗卫代劳互通消息,二公主的暗卫当时还现身与扈氏见了面,约定了暗号。 因此等两位公主在皇陵旁边的宫殿安顿下来之后,谷十一很快就跟二公主身边的暗卫联系上了。 两位公主每日上午就到先帝先后墓前祭拜一番,下午都要入皇陵旁边的庙堂抄经书大半日,因此最好的将两位公主带走的时间就是下午或者半夜。禁军和远征军都不足以为患,最怕就是那些暗地里潜伏着的人,因此还需要布下一个调虎离山计。 二公主知道这次去皇陵就有机会离开中都,于是临行的时候,将自己平时的心腹有的以年纪过大遣出皇宫,送她们回乡;剩下的几个留在皇宫中,托付给皇后帮忙看着,只带了那些皇甫家族安在宫中的棋子离开中都。 五月,二公主和五公主开始走出皇陵,到附近的村庄、山庄走走。两位公主又漂亮,又有礼貌,附近的百姓都对两位公主赞不绝口。皇甫青云派来的探子,将这几处村庄的人的底细都查了又查,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重新将目光盯紧了皇陵。 到了六月,大家更加紧张,因为过了六月,两位公主就要回中都了,如果真的要发生什么事情,应该就是这个月会发生了。 皇甫青云派来的人,加强了晚上的盯梢,白天因为两位公主如果不是在抄经书,就是在皇陵周围走走看看,又有侍卫跟着,没有必要盯得那么紧。 有一天,当两位公主到了附近丁庄玩的时候,恰好遇上清盘大雨,便到了一户人家那里避雨。因为衣服被淋湿了,这户人家拿了衣服给两位公主暂时换上,然后煮了姜汤给两位公主服下,服侍两位公主到房间休息。 这户人家正是谷十一安排的,原主人,早已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等到了房间后,谷十一即刻带她们从开在房间的地道离开村庄,这条地道一直通往后山深处。因为这日大雨,他们的行踪正好被雨水掩盖。 由于这日大雨一直下个不停,从正午到黄昏,服侍公主的人,想催促两位公主早点回行宫的时候,都没有发现公主的异常。谷十三带着两位公主从地道走了,罗五亲自等在地道出口,一人背负一个公主在大山中穿行,冒雨走到原定的第一个停留点。 罗六留在屋里,谷十一则亲自留在房间,扮作公主的样子,为两位公主撤退留了足够的时间。到了黄昏,装扮成二公主的谷十一说五公主有点不舒服,晚上是要留在这里过一夜。由于五公主是二公主亲自服侍的,而五公主一直在床上休息,床上的帐子是一直垂下的,所以服侍她们的宫女也没有发现异常。 因为大雨一直在下,即使公主留在农庄过夜,也一切从简,没有让人回皇陵特意带上公主平时的用品。等到皇陵那边的人接到公主要在外面过夜的消息的时候,赶到那家农家附近,公主已经歇息了。从外面看,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其实谷十一和罗六已经通过地道离开了这个农庄。 等到第二天早上,服侍公主的人发现房间中空无一人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屋子的男女主人也不见了。为了防止擅长追踪的好手发现遁逃去向,昨晚,谷十一和罗六还特意将两个地道口封好,才离开地道的。这样,就算他们将房间翻个朝天,也发现不了地道的存在。 等谷十一、罗六赶到第一个停留点的时候,两位公主身边的四个暗卫也集中在那里了,本来一切还是挺顺利,但是二公主发现一向娇贵的五公主发烧得越来越厉害了。二公主十分焦急,五公主昨日淋了点雨,昨天被罗五背着在大山中穿行的时候,虽然披着防雨的蓑衣,但是还是又沾了点雨水,吹了点寒风,到了后半夜,就开始发烧,如今正烧得厉害。二公主只能用布条接了雨水,沾湿了,敷在她额头上。 幸好谷十一她们在第一个停靠点,藏了粮食、水以及一些基本药品,只是不能生火煎药煮开水,只能挑了药丸子给五公主咽下去。 谷十一心中有点焦急了,两位公主失踪的消息传开去,在这大山搜寻的人手一定不会少,而且一些擅长追踪的好手,一定会逐一寻找这些擅长停留的山洞,如果一直停留在这里,只怕危险越大。 谷十一让两位公主分别坐进原来准备的大竹筐中,然后从外面罩上防雨的蓑衣,然后由罗五、罗六分别背上,谷十一带着公主身边的两个暗卫断后,谷十三带着其余两个暗卫带路,往深山走去,他们已经在前面准备了第二个停靠点。 二公主十分担心五公主,但是她们必须分开坐,二公主又将自己的外衣脱下,将五公主盖得严严实实的。谷十三担心五公主会被烧坏脑子,便提建议,“山里面有个人,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山里面,他住的地方也挺隐秘的,我之前探路的时候见过他两次,他也懂点岐黄之术,不如我们先去他那里,让他帮五公主看看?” 谷十一是不愿意打乱计划的,但是二公主一脸期盼地看着自己,而五公主一直都昏迷不醒。她也担心真的烧坏了五公主的脑子。便与罗五商量了下,由谷十三带路,先拐路去找那个独居的人。 这个人住在秦岭以西的一个不归谷中,那里位置隐秘,如果走常路,是看不到那个山谷的,只能通过一处悬崖那里下去,寻常人是不会找到这里的。谷十一到了那里,面色稍缓,他们都是武艺高强的人,从悬崖那里拉着藤蔓往下走,不是难事。谷十一还小心地掩盖了行迹,避免别人追踪到。 谷十三因为跟这个人打过两次交道,所以在前面带路,从谷十三走的脚步来看,这个人在自己住的地方还布了阵法。 谷十一不知道的是这个一直独居在这里的人是天下闻名的机关大师公孙洋。而这个山谷,被公孙洋改名为不归谷。因为这处山谷极少人到过,所以在江湖中名声并不显赫。 公孙洋是三十年前突然冒出来的人物,师承不详,因为他擅长机关要术,有人猜测他出自雪域。 公孙洋初出道的时候,性格十分张扬,得罪了不少达官贵人,包括皇甫青云,后来他突然从江湖消失,来无影去无踪的,已经成为一个传奇。 谷十三一入山谷,公孙洋就察觉了,他一向清净惯了,自然不喜欢被人打搅。要不是谷十三提前将病中的五公主抱在怀中,公孙洋早就大打出手了。 第二十二章 分开 五公主从小就长得可爱,肥嘟嘟的像个粉红色的小肥猪,最近这几年虽然瘦弱了下去,但是年仅十岁,此刻发烧得脸颊通红,可怜兮兮地躺在谷十三怀中,有着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公孙洋一向性格孤僻,但是传说多年前,他也曾有妻子女儿,后来不知道为何,只剩下他一个人,照传言推论,公孙洋的女儿如果一直养在她身边,也该是十岁左右。谷十三以打赌的心态带着五公主入了不归谷,她直觉公孙洋一定会想起自己的女儿,会出手救五公主的。 果然,公孙洋在看见五公主的时候,以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将五公主从谷十三怀中抢了过去,他吃惊地摸了摸五公主的额头,以责备的声音质问谷十三,“十三,你对她做了什么?” 谷十三十分无奈,“这位是我的小主子,昨晚她淋了些雨,就发烧了,都烧了大半夜了,这里方圆几十里,我只认识你是懂医术的,所以只好来找你了。” 公孙洋似乎十分维护病中的五公主,“你们这些人行走江湖,连退烧药都不会备上几份在身边吗?” 谷十三哑口无言,他们的确是疏忽了,身边只是备了外伤、毒伤等解药,没有想到备上普通的感冒药、退烧药。 二公主听了十分焦急,“这位大叔,我妹妹她会不会烧坏脑子呢?” 公孙洋听了这句话,就不乐意了,冷哼一声,抱着五公主跑得飞快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二公主一见,虽然也累得摇摇欲坠,但是忍不住急得大叫出声,“你把我妹妹抱去哪里?” 谷十三赶紧安慰二公主,“二公主别着急,公孙先生应该是急着去医治五公主了。我带你马上过去看看情况。” 谷十三带着一行人到了公孙洋住处的时候,公孙洋正在为五公主施针,看见谷十三他们来了,便吩咐谷十三,“拿那张药单去旁边的药房准备好药,然后煎好端过来。” 谷十三一见,便知道五公主的病无大碍了,松了一口气,立即拿了药单去了药房。公孙洋皱着眉头看着这么多人,便指了二公主,“你留下,其他人到外面等。” 二公主正在忧心自己妹妹的病情,得知自己可以留下,十分高兴,强撑着坐在旁边,公孙洋也不客气,开始支使她帮忙拿这拿那,二公主甘之若饴。公孙洋这才脸色变得好了点。 等公孙洋收了阵,二公主见妹妹脸色不再那么通红,按照公孙先生的吩咐,用酒精给她擦额头、脖子,一边问公孙先生,“先生,我妹妹好了吗?” 公孙洋皱着眉头说,“你妹妹她年纪小小,也不好好养养身子,这次发烧要是再晚上半个时辰,就能把人烧成傻子了。” 二公主听了公孙洋这么说,眼泪忍不住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公孙洋最怕看见女人哭,虽然二公主充其量只是个女孩子,他还是赶紧打开房门,刚好遇上端药过来的谷十三。公孙洋挥了挥手,“你把药喂她喝了,顺便给她换一身衣服吧。”然后落荒而逃。 谷十三一脸疑惑,“二公主,公孙先生跟你说什么了?怎么慌慌张张地出去了呢?难道是五公主的病?” 二公主擦干眼泪,“我也不知道呢。”谷十三见二公主也是一脸疲惫,赶紧让谷十一带着二公主找个房间歇息。 等大家煮了早饭吃好后,二公主和五公主都换了干净的衣裳,沉沉睡去。谷十一与罗五就跟着谷十三一起去找公孙洋商量出谷的事情。 “我们需要尽快赶回雪域,但是外面有人在围堵,请问先生是否知道这大山中有无近道可以出山北上呢?” 公孙洋冷漠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对谷十三说,“你们太多人了,不能留下,把那个生病的小女孩留下,你们先走吧。” 谷十一一听傻眼了,赶紧朝谷十三使了个眼色,谷十三知道公孙洋脾气很怪,功夫也很好,不能轻易得罪,便硬着头皮说,“本来先生要留她,是她的福分,但是先生估计也猜到了,她是当今皇上的同胞妹妹,如今皇甫家族把持朝纲,两位公主处境堪忧,所以我等奉命将两位公主送去雪域,与她们的亲人相聚,她身份特殊,所以不能留下陪伴公孙先生。” 公孙洋要留下五公主,的确是起了将她留在身边陪伴的心思,因为五公主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但是他又嘴硬,不肯承认,便说,“她身体虚弱,你们强行带上她,只会害了她,下一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谷十一十分客气地询问,“那依先生看,五公主需要休养多久,才好跟着我们走呢?” 公孙洋说,“至少三五天,多则十多天。她身体太虚了,小小年纪抑郁太过,伤了根本,需要慢慢调养,你们长途跋涉,又要走得急,半途说不定还会遇上突然事件,何苦让她跟着你们受苦呢?把她留下来,我会把她当做自己女儿、弟子一样对待,等日后她长大了,你们可以来寻她,或者她也会去寻你们。” 谷十一十分为难,他们奉命将两位公主带去雪域,哪里能半途扔下一个呢? 公孙洋看出她的心思,便再下猛药,“我这个不归谷,虽然位置隐秘,但是对付得了普通人,对付不了擅长跟踪的高手,迟早你们的对头都会找到这里来,你们已经耽搁了大半天,如果再不出发,就会被瓮中捉鳖了。我藏好一个人可以,但是要藏好你们这么多人,是没有法子的。” 公孙洋一边看着谷十一的脸色,一边慢慢增加筹码,“如果你们同意将小女孩留下,我就告诉你们出山北上的便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的,还会将我的本事都教给她,日后她的亲人想念她了,可以来这里找她的。” 这种大事,谷十一不敢擅自做主,便让谷十三带二公主过来,一起商量。二公主得知公孙洋想留下自己妹妹,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强烈反对。 但是听了公孙洋将各种原由再细细说了一次后,二公主开始动摇了,她日日跟五公主住在一起,自然之道自己这个妹妹的身体状况,她担心正如公孙先生所言,五公主身体太虚弱了,只是淋了点雨,就会发烧,未来她们一路上肯定也是餐风露宿,就怕她身子熬不住。 二公主灵机一动,便想说服公孙洋跟着他们一起去雪域,“先生不如跟着我们一起走吧,到了雪域,我哥哥一定会重谢先生的,如果先生真的想收妹妹为徒弟,或者认她做干女儿,我也会劝哥哥同意的。到时候先生可以跟我们一起住,留在雪域好了。” 公孙洋猛摇头,“不行,我发过毒誓,今生绝不出谷。” 二公主两眼黯然,“那,那先生能发誓一定要好好保护我妹妹吗?让她变得健康强大,最好能跟先生一样强大,以后等妹妹长到十五岁,就让她去找我们,行吗?” 谷十一看二公主的意思,应该是答应留下五公主了。她轻咳一声,“二公主,这件事,要不要跟五公主商量下?” 二公主点了点头,“先生一言九鼎,我诸罗宣阳这里就先谢谢先生对五妹妹的救命之恩了。我去跟我五妹妹说。” 五公主知道自己要被留下跟公孙先生一起,并没有反对,她反而担心因为自己的身体,已经耽搁了大家出山北上的时间,反过来劝说二公主他们赶紧走。 公孙洋便画了地图,交给谷十三,“这是出山的最快途径,你默记下来,然后烧了。”这些年,谷十三对秦岭十分熟悉,默记了一会,就将地图烧了,然后重新收拾好,二公主重新坐在竹筐中,由罗五背着,一行人按照地图指引,往大山深处走去。 本来装五公主的竹筐,公孙先生给他们收拾了些干粮、草药等等装上,由罗六背着走,公孙洋的说法是,“别留下这个大竹筐,惹眼。” 二公主临行前,拉着五公主的手说,“你跟着公孙先生好好学本事,等我见到二哥哥,再派人来接你。” 五公主赶紧摇头说,“姐姐别急,等我学好本事,我自会去找你们的,你们别派人来了。” 公孙洋在一旁掺和说,“对呀,我看这小姑娘说的挺好的,你们走了,就别来了,等以后她长大了,自会去找你们了。她要是能把我的本事都学了,也就不怕任何人了。你们要是来了,以后我这不归谷太闹了。” 谷十三知道公孙先生不是托大,他的确是本事十分大的人。五公主最后跟二公主说,“我既然跟了公孙先生学艺,就不能再叫昌平了,日后,我就叫公孙苹,以后皇姐要是听说有个叫公孙苹的人来找你,那准是我了。” 第二十三章 屠杀 告别昌平公主后,有了公孙洋的指路,二公主一行人仅花了三天时间就出了秦岭。但是等他们出了秦岭,很快便发觉外面几乎寸步难行。 皇甫青云似乎早有准备,他调动了不少人马在秦岭以北的赵州各个必经要道城镇等着,以逸待劳,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 谷十一不得不将二公主改装成男子,然后将人分散为几队,前后分散着一起走。从秦岭往北已经出了中都,进入了赵州,然后雍州,就到了雪域,他们必须经过雍赵两地,雍州是皇甫家族多年经营的地方,如果赵州都出不去,可以想象要经过雍州,将会更加艰难。 皇甫青云虽然拿不准两位公主到皇陵后,会发生点什么事情,但是他看了舆图,皇陵在秦岭南边,往北是赵州雍州,然后是雪域。皇陵其他三个方向都必须经过中都势力范围,所以皇甫青云这次重点做了北面的准备,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而且由于皇陵的东方、西方、南方都是中都势力范围内,所以皇甫青云派去皇陵的只是几个追踪的高手,在中都势力范围内,只需要探明方向,随时可以派遣人手。但是在秦岭北面的赵州,皇甫青云却调动了当地的官兵,在每个城镇都设了关卡严查路人。 当初谷十一等人受命南下的时候,为了掩盖行迹,一行人共只有二十人,其中又沿途分散了人手,最后负责秦岭、皇陵一带是谷十一他们四人,出了秦岭,就是赵州。按照谷十一和罗五的安排,在秦岭北边的两个村庄都安排了接应的人手。 由于临时改变了撤出秦岭的路线,等谷十一他们到了秦岭的边缘才发现那条近道更加靠近西面,离原先有安排的村庄有点远,需要往东继续走上十里路。 幸亏他们抄了近道,后面追踪的人还在秦岭中打转,所以他们很顺利就在秦岭中继续东行,到了第二个停靠点----鲁庄。 鲁庄位于秦岭支脉中,严格来说,它的位置还是位于大山中,是赵州最为穷困偏僻的一个山庄。本来这样的小地方,如果来了外地人,都是瞒不过村庄的人的,谷十一当初安排人来鲁庄打点的时候,特意挑选了鲁庄一户常年住在山上的人家,将他们迁走,然后再扮成他们的样子,在鲁庄那里住了下来。 谷十一他们选择了半夜三更的时候摸入鲁庄,负责等在鲁庄的是罗七、谷十四。自从离开皇陵后,二公主还是第一次可以安安稳稳躺在炕上,美美地睡上一觉。 罗七这些日子经常下山去附近的城镇探听消息,这两天不知道为何,城门的搜查变得严格起来,特别是年纪十二三岁的男孩女孩,更加必须接受详细的盘问。更有甚者,经常有官兵每日到各个村庄查有无陌生人经过。 罗七有点担忧,“只怕我们到外面行走一天,就会泄露踪迹。”谷十一与罗五他们商量了半个时辰,最后还是决定第二天就启程继续北上,毕竟夜长梦多,如果让那些擅长追踪的高手也摸到了鲁庄,只怕要摆脱他们,不是易事。 谷十三擅长易容改装,考虑到小孩子打扮更加惹人注目,谷十三干脆将二公主装扮成一位年老体弱老婆婆,谷十一与罗五扮作她的儿子儿媳,谷十三扮作她的孙女儿,然后一家人北上去投奔亲戚。其他人手都装扮成农人或者商人,前后分散地走,既不让别人疑心到他们是一伙的,也不会在发生突然事情的时候,因为距离拉得太远,而来不及出手帮忙。 由于皇甫青云他们不知道五公主与二公主已经分开了,所以那些官兵按照上面的指示,特别关注了同时出现了两个孩子的人,因此二公主他们一路上虽然走得慢,但是并没有受到太多的盘问。 不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走得比预料中要慢,以至于后面那些踪迹已经逐渐被人发现了。 最先被皇甫青云的人手发现的是鲁庄和另外一个村庄的痕迹,跟着二公主他们撤退后,原来的庄户毕竟已经迁移,一下子这两个村庄都有庄民失踪了,谷十一他们为了掩盖痕迹,临走时候将那个地方一把火烧了,自然引来了官府的注意,再加上原先在秦岭中打转的追踪高手已经出了大山,根据这两个地方留下的痕迹,摸索着追着北上,因为行进速度比谷十一他们快很多,所以也逐渐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青阳镇位于雍州与雪域的交界点附近,谷十一将在雪域外的最后落脚点安排在青阳镇。按照计划,他们在青阳镇稍作休整,就从这里进山,绕过雍州与雪域之间最后一个城市银城,蜿蜒取道进入贺兰山脉,只要进了雪域境内,就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青阳镇并不是十分繁华,只是毕竟处于南北交通要道上,镇上也颇多外地人留宿,谷十一他们在青阳镇买了一处院子,原来安排在这里接头的两个人早已将进山所需的食品衣物药物等等都准备好。 皇甫青云手下那些负责追踪的人果然了得,通过一路上的追踪,竟然推断出二公主他们一定会经过青阳镇,然后进山,皇甫青云派来负责这件事的武柏伦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他担心人在他手掌心飞走了,所以早已飞鸽传书,让青阳镇附近的银城派出兵士,将青阳镇各个北上的要道都封了,包括进山的道路。 谷十一他们到了第二天想进山的时候,发现情况变得严重了,除非他们硬闯过去,不然只能被困在青阳镇中。但是如果硬碰硬,一定会有死伤,而且行踪就会暴露无遗。因此他们暂时滞留在青阳镇中,希望等官兵的搜索过去后,自然就会撤走,到时候再进山也不迟。 为了保险起见,谷十一还是带着二公主住进了地道中,防止突然出现的搜查。武柏伦是皇甫雪衣夫婿的族兄,武家人世代从军,武柏伦一直在赵州任职,这次受了皇甫青云的调动,直接负责要将两位公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所以他一直追到青阳镇,就发了狠。 他想着如果让带走二公主那一行人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了,自己以后也没有面目去见皇甫家族的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叫人先是封了从青阳镇北上或者进山的所有道路,然后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带着手下人扮作土匪,进入青阳镇,将镇上的人都屠杀了。 自从二公主住进了青阳镇后,负责青阳镇这个据点的罗十二,天天到外面打听消息,他预计这一两天,就会有官兵上门来搜寻陌生人,因此早早让大家躲到地道下面,本来罗十二打算从宅子底下一直挖一条地道直通山上的,但是由于距离太远了,还没有来得及挖通。 武柏伦带人杀入青阳镇的时候,手段十分残忍,先是派人守在小镇外面的必经道路上,然后亲自带着手下挨家挨户去搜,每家都是将能找到的人绑到一起,询问有无发现镇上有可疑的人。然后不管答案如何都是直接将他们杀了,然后将屋子烧了。 一时间,整个青阳镇火光通天,照得如同白昼。罗十二听到异样的声音,潜出去探听消息,差点与武柏伦的人迎面相撞,他担心如果自己也躲进地道中,引起武柏伦的人怀疑,从而惹来更深一步的搜寻,暴露了二公主藏身的地方。 罗十二心一横,回到住处,就将更多的粮食和水搬到地道中,然后再小心掩盖好痕迹,吩咐谷十一他们在地道中待上三天后,再出来打听消息。 罗十二带着原来就住在这里的人装作毫不知情被杀被焚。青阳镇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两天两夜。武柏伦将这里烧光后,并不急着撤退,反而根据当晚行事的人的汇报,再次细细梳理了一次青阳镇的人。 最为让他疑惑不解的是,青阳镇一番屠杀下来,竟然没有发现任何二公主他们停留的痕迹,这个小镇似乎十分完美地跟二公主一行人没有任何关系。 武柏伦十分恼火,本着最后一个立功的希望也要破灭了,想到二公主一行人会不会还没有来到青阳镇呢?因为根据推断,青阳镇将是他们必经的地方。因此武柏伦决定在青阳镇外停留多几天。 再说躲在地道中的谷十一他们,一直等不到罗十二,在三天后,终于忍不住出了地道,往外打听消息。 哪里想到一出地道,发现整个青阳镇都已经变成修罗场,无一人烟,而青阳镇外,依旧驻扎着官兵,似乎在等待什么。 谷十一他们没有法子,只好继续呆在地道中。又等了几天,武柏伦还是没有等到任何可疑的人,他决定撤离青阳镇,但是在撤走之前,他再次下令让人在青阳镇的废墟残瓦中搜寻线索。 这次武柏伦有了厉害的帮手,他跟银城的官府借了几条猎犬,打算让猎犬查一次青阳镇废墟,如果还是毫无收获,就只能撤兵了。 第二十四章 烧山 武柏伦这次借来的几条猎犬很是了得,在青阳镇的废墟上竟然嗅出了好几处藏在地窖中的人,这些都是匆忙间,钻入地窖中藏好的平民百姓,被猎犬一一揪出来后,先是被带到武柏伦面前,被审问后,发现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就被驱赶到之前埋尸的时候,就地被杀后再被埋在那里。 二公主他们藏身的地道设计十分巧妙,地道的入口并不是在屋内,而是在屋舍的后院中。地道的出口上方放着一个大水缸,水缸中装满了水,可以有效阻止凭借气味来寻找的猎犬。如果要从地道口通行,必须触动机关,将水缸平行移动后,新露出来的青石板底下就是地道入口。 按照原来的设计,如果二公主他们察觉外面的情况后,老老实实呆在地道中十多天,武柏伦他们总要走的,毕竟青阳镇整个被屠尽这件事还需要处理,要布置成被土匪做的,也是需要时间去准备的。 但是罗十二他没有料想到武柏伦会足足在青阳镇停留了六天,三天过去后,罗十二都没有回来,到了第五天,谷十一和罗五决定亲自出地道去探听消息,为了保险起见,他们选择了深夜时分才触动机关。 当他们跃出外面的时候,发现四周都是残墙颓壁,整个小镇居然都已经化作废墟,谷十一他们仗着功夫好,绕着小镇看了一遍,发现环绕小镇的几个通道要口都被封锁着,他们功夫虽然好,但是依然惊动了靠着嗅觉生活的猎犬们? 由于猎犬大吠,谷十一他们担心暴露了踪迹,只能先回了地道那里。武柏伦是个多疑残暴的人,他一听见狗叫声,就让人带着狗到镇上再搜寻一次。 负责带着猎犬搜寻的人不大愿意,因为三更半夜的,这个小镇又是刚刚经过杀戮的,在月光下,阴影重重,让人觉得心里面渗得慌,再加上狗叫声在黑夜中显得尤为凄厉。 但是军令如山,只好叫多几队人一起拿着火把,跟着狗在镇中的废墟中再次搜寻,这次可能是谷十一他们新鲜留下的气味未散,猎犬在镇中兜了几个圈后,在训犬的人快要失去耐心,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终于在一个大水缸边上停下了脚步,这几只猎犬就围着水缸打转。 跟着训犬的人一起参与搜寻的小队长问道,“这是啥意思呢?”训犬的人也跟着在大水缸周围绕了一圈,挠了挠头说,“黑子们是说跟着生人的味道,到了这里就消失了。” 小队长看了几眼那几只或者站着摇头摆尾,或者趴在水缸边上的大黑狗说,“这就神了,这大水缸,里面只是装着水,少说也有一百来斤,这人藏在哪里了呢?” 小队长又绕着水缸敲了敲那些青石砖地板,都是实心的声音,说明没有地道在地下。最后想起这事武大人亲自下的命令,也不敢擅自专断, 便留了人手和猎犬们在大水缸边上,自己带了两个手下去回禀这件奇怪的事情。 武柏伦本来已经打算第二天就收兵了,但是想到一无所获,始终心有不甘,这次听了小队长的汇报,他立即疑心二公主一行人的藏处,说不定可以通过那个大水缸来找到。武柏伦亲自带了自己的兵卫到了大水缸边上。 武柏伦手下也有懂机关的人,他围着大水缸敲敲打打了一番后,并未找到任何机关。做机关的人都比较小心谨慎,但是武柏伦不同,他看着看着觉得不耐烦了,就吩咐手下直接将水缸打碎了。 地道里面,一直有两个人在地道口那里留意外面的情况,水缸被打碎后,水渗入了地道里面,这两个人知道一定是上面开启机关的水缸出了问题,赶紧让一个去禀告谷十一他们,一个继续留在那里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 本来从外面是可以触动机关,打开地道的,这个机关就藏在大水缸内壁上,不过这水缸一碎,那个机关就被毁了。而且地道里面的人,一见有水渗入地道中,便当机立断,从里面将开启地道口的机关反锁了,这样可以禁止了外面的机关触动地道口。 水缸被打碎后,懂得机关的那两个人虽然觉得十分惋惜,但是等水都流走后,武柏伦让他们再次仔细看看这里有无任何地道地窖入口,他们发现了两个问题。 首先水缸的碎片显示,这里的确是有机关的,但是水缸被敲碎后,这个机关也自然被毁了。其次,将水缸底部搬走后,那里的青石砖敲起来,听声音传来,里面似乎是空心的。很有可能还有一个地道就藏在水缸底下。 但是谁会那里厉害呢?竟然将地道口设置在大水缸底下,这大水缸怎么样才能搬走呀?不搬走又怎么可以出入呀? 这下子,那两位研究机关的人起了好奇心,不用武柏伦吩咐,很是认真地在那里研究起入口机关来。 地道里面,谷十一一听说入口处的水缸可能被打烂了,就知道这个地道口只怕隐藏不了多久,但是这个地道是尚未挖通的,虽然这几天,他们为了预防万一,慢慢向上挖着出口,但是毕竟尚未挖通。 谷十一急了,当机立断,立即让人将之前向上挖地道挖出来那些泥土搬到地道出口那里,想着先堵一堵,如果能骗过那些人最好,如果骗不过,只能拼死一搏了,就怕人家用火攻或者水攻。于是,罗五带着人手,加快往上挖出口的速度。 罗十二当初挖这个地道的时候是想着通往小镇北面的大山的,但是由于距离太远,工程太大,他们人手又有限,所以只是完成了一小部分。 罗五带着人往上挖去的地方,通到地面,其实是小镇以北的田地中,在这块田地附近就有一处封锁小镇的驻兵队伍。 地道入口那里,当武柏伦得知大水缸底下的青石板可能就是一个地道或者地窖的入口的时候,他直觉这里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地方,便下令手下将青石板尽快撬开。 其实这个地道入口设计得还是十分精妙的,一层青石砖底下是泥土,再往下挖又是一层青石砖,下面才是地道的真正入口。一般人如果挖了青石砖后,发现砖石下面是泥土而不是入口,就会放弃,但是恰好遇上的不懂机关的武柏伦,武柏伦一声令下继续挖,结果不到一刻钟,挖到了第二层青石砖,这下懂得机关之术的人都真相大白了,这里真的是非一般的地方。 但是第二层青石砖下面,竟然又是泥土,研究机关的人忍不住嘀咕了,难道这里是一个古墓入口? 武柏伦一听更加兴奋了,找不到二公主他们,但是找到一处可能藏了珍宝的古墓,也是不错呀。他一拍大腿,下令继续往下挖。 其实第二层青石砖底下就是新填的泥土,挖着挖着,懂得机关之术的两个人看出来,这些泥土有新翻过的痕迹,他们不敢隐瞒,将这个情况告诉了武柏伦。 武柏伦其实到没有多想,他已经一脑门想着古墓的事情了,听到泥土被翻过,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入了墓道? 武柏伦横脾气来了,亲自去挖土,这新填的泥土其实不厚,很快藏在地下的地道入口露了出来。 武柏伦的手下请示,这地道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要不要先来个水攻或者火攻? 武柏伦心中盘算着,假如这里真的是一个古墓,用水攻就不好了,不如就用火攻,先用烟火熏燎一下,防止里面有啥不好的东西也好。 于是武柏伦同意了用火攻,其实懂得机关之术的两个人已经看出这个地道是最近才新挖出来的,不可能是古墓。但是武柏伦已经一心想着这里是古墓,不愿意将这件事拿到台面来讨论,免得走漏了风声,如果真的挖到什么宝贝,必须跟青阳镇附近的其他贵人分赃。 那两个手下以为武柏伦一心在找人,而非古墓,便不再多言,只是专心研究那个地道的入口是如何设计的。 罗五那边因为求急,所以一心将地道出口往上挖去,这时候虽然堪堪挖了一个出口,但是仅容一个人出去,原先守着地道入口的人已经在武柏伦开始挖第一层青石砖的时候就撤了回来,这时候正在一个接一个地从地道出口往外爬。 武柏伦那边说做就做,在地道入口烧了柴火,又将烟火拼命往地道中扇,地道本来就空气稀薄,很快浓烟到了地道的尽头,剩下的人只能屏住呼吸逐个逐个地爬出地道。浅浅地,浓烟顺着那个小小的出口往外冒烟,罗五担心这些烟会暴露位置,便与谷十一等已经出了地道的人一起,先带着二公主往大山的方向奔去。 罗五的行踪很快就被封锁着青阳镇的官兵发现,武柏伦得知消息后,留了小半人手在地道口守着,等待着火灭后,入地道一探究竟。自己带了大半人手跟着追到大山边上。 由于天色未亮,官兵们不敢深入大山,只是等着武柏伦来到后再做打算。武柏伦想着最近十几天都是大太阳,这山林中一定是十分干燥,便一不做二不休,让人点了火烧山。他恶狠狠地说,“放一把山火,就算不把他们逼出来,也把他们烧死。” 第二十五章 皇太弟 诸罗四十八世四年的时候,发生了三件大事,第一件事是皇帝的同胞妹妹们----五公主和二公主双双在皇陵失踪。 那一年雍州靠近雪域的青阳镇发生了惨绝人寰的事情,青阳镇遭遇了一场大火灾,奇怪的是,镇上竟然无一人生还,全被烧死了。镇外十里处的大山也遇到火灾,大火足足烧了多日,延绵三十里的大山都被烧光了,要不是到了第七天,天上突然降下三日三夜大雨,只怕这场山火还会继续往北烧去。当地传言,这是天神的惩罚。 对于雪域的星晞来说,这一年真是雪上加霜,先是自己派去接两个胞妹的人全部失踪,后来中都再传来立皇太弟的事情。 第三件事就是,因为皇帝大婚后一直无子,宰相皇甫青云提出立皇帝的三皇弟青王为皇太弟。皇帝当场面沉如水,不予回应,其他大臣大多已经趋附皇甫家,纷纷附议。剩下的少量大臣即使不是皇甫同党,但是因为畏惧这种皇储之争会伤及自身,便明哲保身,何况当今皇帝的确无嗣,先帝的血脉中,二皇子已经下落不明,只剩下三皇子,要立他为皇太弟也是历史上有先例可循的。 皇帝当庭佛袖而去,回到内朝,先是去了伏贵妃那里,然后又去了皇后那里,最后携了皇后一起去了太后的永寿宫。 太后已经得知朝中的争吵,她虽然心疼自己从小养大的孙儿,但是又觉得封青王为皇太弟这个提议挺不错的。毕竟私心里,她还是更加偏心自己娘家人的。 皇帝没有在太后这里得到安慰,更加气闷。皇后便婉言劝慰,“皇上还年轻,现在说皇嗣还早了点,皇祖母不如与宰相商量下,再缓五年,如果五年后,宫中还是没有皇子诞育,再立青王为皇太弟吧。” 太后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同意了皇后的提议。皇后私底下又劝皇帝,“臣妾有句话不得不说,宫中有妃嫔美人十余人,陛下雨露均沾,姐妹们得孕的可能性也更大,即便陛下联系伏妹妹,也该为伏妹妹想想,否则如果有大臣以妖惑君王,阻碍了皇嗣的罪名来要求治罪伏妹妹,陛下对伏妹妹是保还是不保?而且如何保?” 皇帝虽然不喜皇后,但是自从皇后进宫以来,一直表现得十分不错,的确有母仪天下的气度,所以即使他极少去皇后居住的清宁宫,也保持了对皇后的尊重。虽然皇后这句话让他有点冒火,但是依旧冷静下来,将皇后所说的,重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是受到了触动,从第二天起,皇帝开始召幸其他妃嫔美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皇甫青云对自己在**中的手段自信过头还是如何,三个月后,竟然有一位美人身边的宫女被查出有孕。 这位路美人是太**中出去的,当初太后见她长得颇有福气,是个极好生养的身型,便将她给了皇帝,皇帝当时随口封了她做个美人,但是之后一直无幸。 这次皇帝是真的想尽快能够诞下皇嗣,所以专门让身边的嬷嬷帮忙挑选了看上去容易生养的妃嫔美人来召幸。没有想到竟然是路美人身边服侍的宫女中奖了。 其实这也是意外,皇甫青云虽然已经吩咐自己的棋子在宫中妃嫔美人的饭菜中下了药,预防有人生下皇嗣。但是没有想到,有一日皇帝召幸路美人,路美人恰好身体不适,她又舍不得将这次机会拱手相让,便让自己身边服侍的宫女代替自己去服侍皇帝。 宫女平时是没有吃过下了药的饭菜,所以一次就中奖了。路美人得知情况后,虽然心中有点不悦,但是也知道皇帝如今最缺的就是皇嗣,便叫人上报给皇帝身边的玄黄知道。 玄黄喜出望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皇帝。皇帝也不敢含糊,马上叫人将那个宫女接到伏贵妃的蓬莱殿住下养胎,又给路美人晋升了四级,封为路嫔。 本来皇帝的考虑是,这个有孕的宫女到了伏贵妃日常起居的蓬莱殿,可以得到更好的保护。但是他的敌人皇甫青云已经到了不按理出牌的地步。 宫女有孕的消息刚刚传出,第二天,皇甫青云就亲自带了禁军闯进蓬莱殿,将那个宫女带走了。当时皇帝正在朝堂,听到这个消息,急忙赶到蓬莱殿,那个宫女已经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 伏贵妃在出事后,第一时间求到皇后、太后那里,希望她们可以帮忙留下那名宫女,但是一切都已经迟了,等皇后、太后见到皇甫青云的时候,皇甫青云说,“那个宫女是犯人,已经送去大牢严刑拷打,熬不住,自杀了。” 皇甫青云这么一番连消带打,竟然镇吓住了宫中的女子,自此后,除了皇后、贵妃外的宫中妃嫔、美人、宫女,遇到皇帝召幸,再也不敢前往,宫中纷纷病倒了一批人。 皇帝本来就是为了皇嗣才召幸她们,如今看见这种情况,也就不再勉强自己勉强别人了。除了皇后那里,皇帝就是呆在伏贵妃那里。 皇甫青云又迫胁了太医,太医竟然诊断出了皇帝不育,这个消息在皇甫青云有意识的散播下,中都竟然起了这样一股流言,说是皇帝丧失了生育能力,宫中有宫女难耐寂寞,与侍卫发生了私情,结果还虚报是皇帝的皇嗣,幸得宰相明察秋毫,将这个宫女和侍卫当场抓获,处死了。 趁着这个流言之势,皇甫青云再次胁迫皇帝立青王为皇太弟。这次百官附议的势头更加声势浩大,大有皇帝不答应这个事情,就要跪死在那里的气概。 诸罗四十八世四年的春天,皇帝迫于压力,只能同意考虑立皇太弟的事情。丽太妃因此得意洋洋,皇帝如今只有一个弟弟,那就是丽太妃所出的青王。 先帝在中都本来也有一小撮坚定拥护皇族的大臣,但是这些大臣本来就是对太子不是十分满意的,太子登基后,与先帝相比,更加一事无成,而且在皇甫青云的主导下,还产生了对皇族不利的流言,在这种情况下,这一小撮大臣更加怀念失踪的二皇子。 皇帝从此干脆不再上早朝了,日日与伏贵妃一起玩乐,连皇后、太后那里都懒得去见了。就算皇后、太后想见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渐渐地,伏贵妃得了一个祸国红颜的妖妃名称,皇帝也得了一个暴虐的名称。 伏令辉通过伏贵妃提议皇帝下旨赐封失踪的二皇子明华,“说起来,二皇子才是陛下的同胞弟弟,虽然现在不见影踪,但是没有理由只封青王。等封了二皇子为王爷,再将他封为皇太弟,既可以堵了天下人的口,又不用遂了皇甫青云的意愿。” 皇帝觉得有理,便听从了这个提议,第二天就恢复上朝,下令封自己的同胞弟弟明华为明王,同时又封他为皇太弟。这个政令一出,整个朝堂沸腾了,皇甫青云那一派极力反对,反对的理由就是二皇子已经失踪,不应该将江山放在一个已经失踪的人的身上。 站在中立或者皇帝这边的大臣们却是支持的,认为二皇子只是奉了先皇命令到外面游历,过多几年就会回到中都辅助皇帝。 一时之间,为了这个旨意大家纷纷吵吵,最后,还是原先服侍皇后的高姑姑拿了先帝的遗旨出来,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原来先帝去世前,就担心有人拿二皇子失踪的事情来做文章,于是留下了一份懿旨,说明二皇子只是奉了皇命出中都寻名师学习,学成后就会回中都辅助新皇。懿旨中还提到要新皇善待自己的弟弟,登基后要将两个弟弟都封为亲王。 先帝的懿旨一出,即使嚣张如皇甫青云,也不得不退了几步,因此二皇子明华正式被封为明王,兼皇太弟。 皇甫青云回到家中,发了一通脾气,然后下令手下人抓紧时间追杀明王。皇帝则因为这件事又恢复了点信心。便又重新每日上朝。 此时,新出炉的皇太弟正在前往雪域以北的塞外途中。他跟着鬼谷千里读了四年多的兵书,同时也没有落下他的武艺功课。 鬼谷千里见他聪颖,学得快,便将命鬼谷延隶将他带到雪域以北,实地操练。在雪域以北,有个兵城,这里其实是一个驻兵的城堡,星晞从中都带来的那些兵士也在这里接受训练,时隔四年多,他们的真正主人终于来到了这个城堡,与他们一起。 这个城堡因为位于草原中的一处山坡上,所以称为高坡城。除了驻守的兵士将领,以及他们的家人外,并无其他外人住在其中。这里守卫森严,军规规定,高坡城中发生的任何事情,如果没有经过批准,是不允许透露给任何城外的人,这里周围并不适宜种植,所以方圆十里内外,并没有什么人烟,因此人们也称这里是铁城。 星晞带着他那些兵马至少需要在铁城一直呆到星晞年满十八岁,这是鬼谷千里给他的第一个外出任务。 第二十六章 魔道 诸罗四十八世四年的八月底,在遥远的南方,八月依旧骄阳似火;但是在雪域境内的北辽山中,已经秋意凉爽。北辽山是贺兰山往北延伸的支脉,一直通往雪域以北的塞外,这里虽然山势不算险要,山峰也不算十分高,但是由于人迹罕至,树林茂密,野兽颇多,过了八月,住在山脚的人家就不会再入山。 这时候,顺着山脚的小路,正有一个车队正在慢慢往北走着。车队不大,只有八辆轻便的马车,看其样式是属于塞外专门南北贩货的商队所用的,其他人都是骑马前后保护着马车慢行。 在第三辆第四辆马车上分别躺着四个全身包裹着的人,看上去是受了很重的烧伤,由于马车很窄小,只在车头那里配了一个粗使婆子,时不时回头撩起车帘看看车里面的人的情况。 其中第三辆马车的车夫就跟那婆子轻声说着闲话,“兀那婆子,车里面那两个女的还没有清醒吗?这都大半个月了,一直昏迷着,可别在半路上就不行了,白费了我们家祝巫的力气。” 兀那婆子看样子是个十分沉稳的人,她回头看了看帘子中的两个并头躺在一起的人,就叹口气,“烧得这样重,要不是我们家祝巫带着咱们草原上的才有的草药,他们也熬不到现在了,我看他们也快要清醒了。我们祝巫那么厉害的人,要不是能救的人,她怎么会出手呢?今天早上我给她们换药的时候,看见她们皱眉了,知道痛了就好了。” 那车夫十分好奇,“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呀?怎么一向不爱管闲事的祝巫大人会出手救他们呢?” 兀那婆子瞪了那车夫一眼,“祝巫大人做事还需要向我们解释吗?她既然救了,就说明这些人的身份一定是有值得救的原因。” 车外絮絮叨叨的谈话声传进车内,加上车辘声,变得十分安详,本来皱着眉头一脸痛苦的小女孩慢慢舒展了眉毛。 她刚才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她梦见自己周围都是火光,有人抱着自己在火光中狂奔,但是风很大,火势也很大,怎么跑都跑不出火光的包围,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衣服开始着火,皮肤生痛生痛,她想张口呼痛,但是一张开嘴巴,就吸入了打量浓烟,只能不停咳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记得自己在心中呼号,这里是地狱吗?自己是下了地狱吗?突然抱着她狂奔的人停住了脚步,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前面,原来前面是悬崖,只不过是稍微停顿,火又燎到她们身上,她只记得身边还有几个人在拼命扑火,将几个人身边几步的植物都砍了,但是周围全部着火了,就连悬崖臂上也火光冲天,她只记得呼吸越来越困难,正在痛苦挣扎间,突然听见远远传来一些十分平和的声音,她才慢慢重新平静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缓了。 迷迷糊糊间,她突然觉得不对劲,这是哪里?我怎么了?我是谁?她突然睁开眼睛,马车晃动见,车帘动摇,明亮的天光射了进来,将她的眼睛照得生痛生痛。她赶紧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敢又把眼睛睁开。好不容易适应了马车内的光线,想左右转动脖子看看周围,却觉得每一寸肌肤都痛彻入心。她忍不住发出了低微的呻吟声。 坐在车头的兀那婆子听力十分厉害,一听见车厢中传出呻吟声,惊喜万分地钻进车厢内,“你清醒了?别动别动,你身上的皮肤都被烧伤了,还没有完全好,你一动就扯到皮肉了。别担心,再养个把两个月,等把皮肉长好了,你就不会这么痛了。” 小女孩迷迷糊糊地看着兀那婆子,她想了一会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心中一紧,“这是哪里?你是谁?” 原来这位正是被大火烧伤的二公主,她并没有葬身火海中,那日被逼到绝路的谷十一带着仅余的几个人决然跳下了悬崖,一路上虽然被火烧着,但是幸亏悬崖底下就是河流,这才将她们身上的火弄熄了,筋疲力尽的他们被急流冲散了,只有谷十一紧紧抱着二公主,罗五、罗六紧紧拉着谷十一的衣角,这才没有被冲散,一起被过路的祝巫救了,但是他们先是被严重烧伤,接着又在冷水中浸泡了很久,所以身上的皮肉已经开始腐烂,要不是祝巫有着剔除腐肉,再敷上消炎生肌肤的草药,只怕他们已经成为亡灵了。 祝巫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跟在她身边服侍的人都十分吃惊祝巫用了如此大的精力来救这四个陌生人。祝巫对此只是简单解释了一句,“我在他们身上看见了魔的力量。” 众人听了都不敢做声了,虽然魔鬼与天神的传说已经十分久远,但是人们依旧相信他们的存在,这几个人受了这么厉害的外伤,都没有死去,即使他们本身不是魔鬼,也是被魔化的人了。 诸罗大陆传说,对于该死的人,由于魔鬼出手,被救了下来的人都是魔鬼的弟子,凡人不得轻视之。说到底魔都是天神的一种,有着凡人望尘莫及的力量。 且不说清醒之后的二公主不知道自己已经跟二皇兄一起列为帝国失踪人口中,也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已经成了有魔性的人。雍州青阳镇往南也有一个关于魔鬼的传言,越演越烈。 武柏伦当初为了掩盖自己在青阳镇做的恶事,将整件事推给了子乌虚有的伏魔身上。伏魔在诸罗大陆的历史中曾有记载,一直到诸罗皇族开国之初,这块大陆上都有伏魔的身影,后来在人与神的联手打压下,伏魔慢慢在这块大陆中消失了,传说他们被诸罗皇朝开国大帝诸罗和开国皇后鬼谷皇后联手天神,封印在雪域以北一处极为阴寒的地方中,这个地方十分难找,一般凡人都找不到这个地方,必须是开了天眼的人,才能看见。 不过这些事情在诸罗皇朝正史中并无记载,只是在民间传说和野史中才有这种流传的故事。在近一千年中,伏魔的确不再出现,慢慢地,人们已经忘记了这块土地上曾经存在过伏魔。 这次武柏伦拿了伏魔来做文章,是有两个私心的,一个是为了彻底掩盖自己在青平镇的血腥行为;一个是为了给自己的主子皇甫青云造势。正所谓时势造英雄。对于百姓来说,能够降压伏魔的皇甫家族,在名声上一定能力压诸罗皇族,为日后这块大陆改换主人做好准备。 本来两个公主失踪后,皇甫青云命亲信暗中来褒奖了武柏伦一番,还将他提拔为赵州上都护府司马。武柏伦为此很是得意洋洋了一番了。 但是此刻武柏伦却有些后悔自己将伏魔这个不详的东西挂在嘴边的行为,因为以青平镇往南,似乎真的出现了伏魔。现在雍州、赵州都民心惶惶。更加糟糕的是消息甚至传到了雪域和中都。这两个地方的政治权力中心都派了人来雍州、赵州查证事情真相,以至于查到青阳镇那里,让武柏伦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自从被火烧后,青阳镇那一带变得寸草不上,方圆三十里内,再无人烟,偶尔有人想在原青阳镇上再重新建造房子,但是到了晚上都会听到或者看见很多奇怪的事情,比如到了晚上,原来青阳镇就会重新出现在旧址中,青阳镇那些已经死了的人也会重现在镇上,仿佛他们从来没有消失过一般。这种情况吓坏了本来想去青阳镇重建的人们,从此之后那一带更加荒凉,不过短短几个月,已经成了一片禁区。 武柏伦原来是不相信这件事的,他派了手下一对人马重新入驻青阳镇内,结果第二天,虽然人马没有死伤,但是却别吓得失魂落魄回来汇报,原来到了晚上,青阳镇那些亡灵真的不死,依旧存在在那里。 武柏伦派人去请了一些法师去那里作法,但是这些法师一到了那里,拿出罗盘一看,就摇头说,“这里已经不适合居住了,阴气太重。”他们纷纷表示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阴气这么重的地方,有可能是因为亡灵的怨气太重了。 武柏伦担心这些法师继续追查下去,会暴露了自己的恶行,干脆不再理会那里,想着再过几十年,那些怨气阴气自然就会消散了。 始料不及的是,这件事的影响范围越来越大了,青阳镇以南的城镇,陆续出现状况。这个情况也是十分奇怪,到了半夜时分,这些地方的人就会看见城中央起火,但是当他们赶到这个地方去灭火的时候,就会发现其实并无火势,然后就会看见城中另外一个地方又有火势,如此每夜每晚都反复着。 这种情况十分诡异,以至于这些地方的有钱人开始搬离,剩下的人家都是穷苦人家,没有多余的钱财搬家到另外一个地方重新来过。这些城镇越来越冷清,要不是后来武柏伦下了禁令,禁止人们擅自搬离家乡,只怕这些城镇也会逐渐成为空城。 毕竟是自己辖内的地方发生了意外,武柏伦心中很是惴惴不安,特意飞鸽传书,向中都的皇甫青云请示是否需要派更多人手去追查这些事情真相。但是皇甫青云此时心中却另有盘算。 第二十七章 机会 在皇甫青云看来,这所谓伏魔只是传说,定是那些愚昧无知的人听信了武柏伦那小子散播的谣言所致。实际上,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正在谋划让武柏伦放任那些谣言散布,他打算藉着人心惶惶之际,再来拯救万民,这样民心自然归顺了。 只可惜皇甫青云猜中了过程,却低估了这次放任的后果,以至于他一手建立的魏兴国存在时间最为短暂。 皇甫青云有五个儿子,其中两个是嫡子,三个庶子,这在中都的贵族人家中,算是人丁兴旺的了。 皇甫青云已经五十岁,多年尊贵的位置让他开始变得急进,他派了自己的大儿子皇甫庆和去赵州、雍州协助武柏伦来操作这件事。 皇甫青云本来想让三儿子皇甫庆丰去的,毕竟皇甫庆和是大儿子,他一直想将他留在身边来培养,但是皇甫夫人十分不满他对庶长子的重视,一听闻皇甫青云要将自己的小儿子派去传言有伏魔降生的地方,强烈反对。 皇甫青云为了家宅平宁,便改了主意,让长子去雍赵二州,毕竟将来继承家业的会是自己的嫡长子皇甫庆豪,自己也要为另外三个庶子早做打算,让他们多点立功,日后单独开府后,也能替家族撑起几分天地。 皇甫庆和的生母是陈大姨娘,她知道儿子要去跟武柏伦一起共事的时候,不禁十分担心,武柏伦是皇甫雪衣夫婿的堂兄,皇甫雪衣的性子,陈大姨娘是十分清楚的,她表面上貌美如花,但是实际上睚眦必报。 这些年来,皇甫雪衣帮着皇甫夫人给皇甫庆和以及陈大姨娘找了不少岔,幸好他们还够机灵,这次皇甫庆和要只身去到武柏伦身边。那个武柏伦,陈大姨娘也是听说过的,是个阴狠毒辣的人物,万一皇甫雪衣在他夫婿耳边吹了枕头风,授意武柏伦为难自己儿子,可怎么办呢? 皇甫庆和安慰陈大姨娘,“男人做事与女子做事不一样,我看武家的男子虽然有点手段阴毒,但是也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怎么会跟着二妹妹胡闹呢?” 说起来皇甫夫人也是挺郁闷的,明明自己是嫡妻,但是丈夫的长子和长女都不是自己所出,皇甫夫人资氏的娘家是也是中都贵族人家,资家人做官不是十分擅长,但是十分擅长敛财,皇甫夫人当年的嫁妆可谓是真正的十里红妆,比皇帝嫁女还要大手笔,而且皇甫夫人也继承了资家人做生意的本事,这些年也将自己的嫁妆以及皇甫家的产业经营得十分出色。可以说皇甫青云在政坛如此无往不利,也离不开自己夫人的财力鼎力相助,因此,虽然皇甫青云有几个妾室,但是对皇甫夫人是十分敬重的,每个月的大半时间是宿在皇甫夫人那里。 资氏嫁入皇甫家后两三年肚子都没有动静,十分着紧子嗣的皇甫青云自然张罗着纳妾了,毕竟如果子嗣不丰,在家族中也会遭人唾弃的。当时身为皇后的小姑,直接从宫中赏了一个宫女给皇甫青云,这个宫女就是现在的陈大姨娘。 陈大姨娘入门三个月就有孕了,接着生下了皇甫庆和,皇甫庆和一岁的时候,皇甫夫人才有身孕,这时候皇甫青云第二个妾室已经抬了进门,又先她一步有了身孕,幸好十月怀胎后生下来一个女婴,饶是如此,家里的长子长女都不是她生的,让她面子大大受损,幸好后来接连有了两个嫡子和嫡女。但是由于她的儿子是跟着皇甫庆和后面生的,所以皇甫青云和公公婆婆都认为陈氏是个旺丁的人,对陈氏和皇甫庆和都十分好。 皇甫庆和也是长得最像皇甫青云的,一向深得皇甫青云喜爱,这次资氏成功让丈夫将他派去雍赵之地,她是巴不得皇甫庆和能在那里遇上伏魔,最好再也不能回中都了。 皇甫庆和接了皇甫青云的密令,务必要将雍赵两地的伏魔现世之说闹得沸沸扬扬,最好造出一个天子无德,镇压不住那些邪灵妖魔,这天下要易主才行了。 对于皇甫庆和的到来,如果换了以前,武柏伦是一定要狠狠给他弄个下马威的,但是现在,他巴不得有个人来为自己分担一些,因为他发觉到伏魔一说这件事已经诡异到脱离了他的控制范围。 皇甫家族的老家在雍州安县,从青阳镇到安县是从西往东走三十多里,本来伏魔的流言是往南走的,但是等皇甫庆和到达雍州的时候,已经往四周扩散,就连安县也开始呈现出一片凋零之意。 皇甫庆和来到雍州,就奉了父命要去老家祠堂祭拜祖宗,但是入了安县后,就发觉了不妥之处。安县的县令廖大人对他的到来十分热情,力邀他到自己家里住。 皇甫庆和哪里会答应他,执意要回老家宅子住下,最后廖县令不得不吞吞吐吐地说,“咱们这里到了晚上有些不太平,你们家老宅太古旧,人又少,最近已经出了几条人命,下官也是为了大人着想。” 皇甫庆和皱着眉头听着,心中想的却是,这廖县令好不知趣,为了留下自己,竟然拿这些事儿来做借口。 廖县令也是个人精,从皇甫庆和眼角眉梢看出他的不屑,不禁长叹一声,“大人既然不信我的话,不妨先回家跟家里的仆人打听打听,如果还想到下官家里住下,随时过来就可以了。” 皇甫庆和听了他这么说,看看天色将晚,便拱了拱手,打马往皇甫家老宅赶去。皇甫青云家族虽然起于雍州,但是随着这些年皇甫家族发展壮大,后人们已经搬离了安县,只是在老宅留了老实的仆人守着。 皇甫庆和小时候跟着家族的人回过老家一次,认识现在替皇甫家族守着老宅的人是他们家生子丁伯一家以及祖母陪房陈伯一家,这两家人加起来大概是十来个人,平日里主要负责大门、祠堂、田产房产的收租等等。中都每年都会派两个管事来安县对账,家里的每个院子都是锁起门,值钱的东西都锁在库房中。每个月,丁伯、陈伯他们会请人来家中打扫一次卫生。 皇甫家老宅其实不算大,而且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留下,而且官府特别关照,所以这些年,这两房人守着,也从来没有出过什么事情。 等皇甫庆和回到老宅,叫开大门后,发现十年前见过的丁伯、陈伯已经老了很多,由于这次回老家是临时起意,所以他们都没有事先得知。看见皇甫庆和的时候,两个老人家都认不出来了,知道皇甫庆和拿出家传的令牌,才下跪见礼。 丁伯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一头银发,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说,“不知道大少爷回来,房间都没有收拾好,不如大少爷先去外面的客栈住一晚,等第二天,我们把正院的房间整理好了,大少爷再回家住吧。” 皇甫庆和看见站在旁边的陈伯欲言又止,想起廖县令说的话,并问起老宅中最近出的几条人命是怎么一回事。 陈伯一听见皇甫庆和主动提及这个话题,松了一口气,本来他是极其不愿自己主子住进老宅的,但是又担心自己说了,主子们会以为自己想偷懒,家宅大了,人气不够,就容易出事,但是这些年,一直无事,哪里想到这一个月来,先是青阳镇那边传来的流言,然后安县这边也开始出事,前几晚,自己和丁伯一家负责看守的主子家老宅也出了事,自己和丁伯为了妻儿的安全着想,已经在外面另外赁了屋子,到了晚上就让他们住在外面,自己和丁伯一起守在大门外,天亮后才再进老宅检查一次。 丁伯本来也在犹豫要不要跟主子汇报这件事,听见皇甫庆和问及,便将自己的担忧直接说了出来,“大少爷这次虽然带了不少护卫,但是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家里面最近出了些事,就连安县最近也不是很太平,大少爷你们还是不要住进老宅的好。” 原来这一个月来,安县开始每晚都会失踪几个人,有人说自己半夜见过有黑影将人迷晕后,不知道使了什么法术,连同被迷昏的人都一起瞬间消失。 皇甫家的老宅因为长期没有主人住,所以宅子的阴气越来越盛,最近半个月来,到了深夜总能听见宅子深处有些异动,这个月每月一次的大清洁中,在宅子最偏僻的后花园中,发现了一些粘着血迹的衣物,叫了廖县令带人过来查看后,竟然发现这些衣物都是属于那些失踪的人的。 “廖县令派过人半夜蹲在这里,但是第二天这些人都消失了。老奴担心,已经将家里人送出去住了,平日里只有我们两个老家伙守着。”丁伯声音十分虚弱,让人不禁担心他能否熬过这个冬天。 第二十八章 燎原 皇甫庆和活了三十多岁,还真的没有见过什么妖魔鬼怪,自然是不以为然的,他心中想着恐怕是乡里人见识浅薄,才会听信这些谣言,一定是有人在作怪而已。 如果依照皇甫庆和的性子,一定会想法把这些人揪出来,但是他想到父亲的密令是,让这些谣言散播得更加厉害,于是只能想着先住下,再慢慢想法子。这老宅子是不能住的了,如果住下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谣言自然不攻而破,所以他与他带的人得住到客栈去。 皇甫庆和与丁伯约好第二天一大早就派多几个人来帮着丁伯他们打扫祠堂,到了吉时,皇甫庆和再到老宅祭拜,然后就骑马到了安县最大的一家客栈中住下,本来以安县素日的繁华来看,这家客栈平日都是客满的,但是由于最近人心惶惶,客栈生意一日淡过一日,突然迎来了这么多客人,而且还是安县的大户人家皇甫家的人,老板笑得合不拢嘴,亲自服侍皇甫庆和。 皇甫庆和在客栈想了半宿,最后还是决定先不在安县做更多流言布置,安县毕竟是自己家族的起家的地方,如果被闹得太过,只怕也会影响自己家族的声誉,还是先去邺城与武柏伦先会合,再做打算。 第二天皇甫庆和就带着部下骑马往老宅那个方向赶去,半路遇到一大早就被派去协助丁伯他们打扫祠堂的默矩骑马从老宅那个方向过来,截住皇甫庆和密语了几句。皇甫庆和听后,眉头深锁。 这次他带出来的部下都是多年跟着他办事的,艺高人胆大不说,行事也是最为沉稳妥帖的,但是对方竟然禀告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皇甫家祠堂平时都是门窗紧锁的,只会在打扫或者祭拜的时候才会打开门窗,今天一大早他们推开门窗的时候,发现祠堂中皇甫家族的祖先牌位全部掉到地下。 默矩还心有余悸地告诉皇甫庆和,“属下带着人将门窗都检查了一遍,并无损坏,除了大门是从外面锁好的外,其他门窗都是从里面锁好的。距离上一次开门打扫卫生,近期安县并无大风。丁伯信誓旦旦说是上次打扫完后,是他和陈伯亲自锁的门窗,当时那些牌位还是好端端的。” 皇甫庆和不禁觉得头痛,他自然不会怀疑丁伯和陈伯的忠心,但是出了这档事,正是他想尽力避免的,这下子少不了要在这里多待几天,把这件事压下去才能走了。如果让外人知道这件事,再让自己父亲知道,他已经可以想象自己要承受父亲的滔天怒火了。 正当皇甫庆和头痛自己被陷在安县的时候,邺城的武柏伦也是心中惊疑不定。从皇甫青云的密信来看,对方的意思竟然是让他继续放任这种恐慌蔓延,虽然派了皇甫庆和来配合自己行事,但是至今未到。 邺城比较靠近赵州,因此雍赵两地的政治经济中心就设在邺城。这里也是雍赵两地最大的城市。从青阳镇往南走一百三十里才是邺城,按理说这个距离已经足够遥远了,但是最近邺城内发生几件事情,怎么看都跟青阳镇那边的伏魔传说对上号了。 武柏伦百思不得其解,这个谣言明明是自己散播的,难道有人趁机作乱?他决定等皇甫庆和来了,一定要顺着这些谣言一路传播的路线好好查查,不然如鲠在喉,总会觉得另外有人在一旁虎视眈眈。 皇甫庆和在安县又待了三天才折回往南走去邺城,一路上发现自己父亲所希望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各地城镇乡村都呈现了颓败的迹象,不少人拖家带口南下,就是为了避开伏魔。从情况看来,已经不需要皇甫庆和再想法添油加醋了,只需再等待上一段日子,雍赵两地一定会让伏魔的流言燎原的。 由于赶着去见武柏伦,一路上皇甫庆和不再停留,仅用了三天就赶到邺城。在邺城城外,有点大批的流民被挡在城门外,他们只能在城外三五成群地住下,希望可以等到开城的日子。 得知皇甫庆和到了北门,武柏伦亲自到北门迎接,“大人,您总算来了,咱们赶紧合计合计,这城外的流民越来越多,每天城里城内都有事情发生,这些人,驱赶不走,还不能放任他们继续往南走,要是他们都涌去中都,这天下只怕要乱了。” 听了武柏伦这句话,皇甫庆和心中一动,是呀,他不需要再做任何事,只需要放任这些老百姓继续往南走就可以了。然后自己可以留在这里跟武柏伦一起暗查这些流言的幕后人是谁。 皇甫庆和将自己的想法跟武柏伦说了,然后让武柏伦将他知道的事情都要清清楚楚告诉自己。如果换了平日,武柏伦这个人也未必就如此信服皇甫庆和,但是最近的确发生了不少奇怪的事情,甚至他派去青阳镇探听消息的人都失踪了。所以他也不敢隐瞒,便将自己追踪两个小公主到了青阳镇后发生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皇甫庆和走到舆图面前,将伏魔流言出现过的地方都标注了出来,发现雍赵两地,邺城以北的地方有两条主要线路是出现了这些流言的,一条经过安县往东走,一条南下来到邺城。 两人研究了半天,最后决定,两个人一起出发,沿着伏魔流言的路线北上,去到青阳镇查查,再往东走一趟。一定要将那隐藏在暗处的人物给揪出来才行,不然只怕会养虎为患。 皇甫庆和在邺城休息了两天,就和武柏伦一起各自带着自己最精锐的部下出发了。武柏伦留了自己最为得力的部下在邺城镇守,并且吩咐雍赵两地的城镇严查出入的人口,如果遇到流民,坚决不允许他们入城,变相地驱赶他们往南继续走去。皇甫庆和写了密信让人送回中都,这些流民到了中都,要怎么利用,需要父亲提前想好法子了。 且不说这两人北上后,遇到困难重重,一直无法再顺利回到邺城。中都皇甫青云接到大儿子的密信后,已经暗自定下毒计,他决定等着流民到了中都,年少力壮的就拉到自己军中,壮大自己私军力量;其余的就让他们在中都外面闹事,到时候再派出几个人鼓动鼓动,诸罗皇族想坐稳位置,还得看着天下人允许不允许了。 另外,皇甫青云也仔细考虑过,既然两位小公主是一路北上才消失的,那么可以大胆猜测二皇子明华其实就在北方的雪域中。他回了密信给皇甫庆和,让他派人去雪域打听下二皇子及两位公主的消息。 此时,二公主已经穿过雪域,继续往北去到了草原,她伤势最轻,所以清醒得最早,谷十一、罗五、罗六都伤势十分严重,由于烧伤过度而且伤了骨头,即使伤愈后,也会行动不便。 从服侍自己的兀那婆子口中得知,救了自己的这位祝巫是塞外人,这次他们是要回到草原去。宣阳急了,连着几天都问那兀那婆子,能不能在雪域境内将自己几个人放下。 兀那婆子每次都是不急不躁地说,“你们几个都还走动不了,要是扔你们下车,只怕你们也支撑不了下去。再说了,我们走的都是靠近大山的路,人迹极少,不如你们就安心跟着我们祝巫回到草原,养好了身子再做其他打算。” 宣阳总觉得兀那婆子说话的时候,目光有点躲躲闪闪的,有时候无意间还能看见她的眼神中有点说不清楚的意味。宣阳不禁在心中暗暗着急,但是自己身子实在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日一日往北走,天气越来越寒冷,只怕已经出了雪域境内。 谷十一他们比宣阳迟了五天才清醒过来,但是他们也是一样只能卧病在床,根本起不了身。在马车上又继续晃悠悠走了十二天,车队终于在大白天停了下来,兀那婆子兴奋地告诉宣阳,“我们可以在这里住上半个月的了。”说完就欢快地出去帮忙支起帐篷,烧水做饭。 宣阳被兀那婆子抱到一个帐篷中,里面只有她自己一个,宣阳便要求要跟谷十一住在同一个帐篷。兀那婆子犹豫了半天,最后宣阳用了自己平日里撒娇的本事,用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兀那婆子说,“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一个人住过一个地方,我会害怕的。” 兀那婆子虽然身材粗壮,但是心底还是很善良的,便松了口说,“我去问问祝巫大人,要是她同意你们住在一块,我就把她也抱过来好了。” 到了晚上,兀那婆子有点歉意地说,“祝巫大人有事不在这里了,等她回来我马上问她,你别害怕,这几天我都来陪着你吧。” 宣阳没有法子,只能祈求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祝巫大人早点回来。祝巫大人是三天后的凌晨赶回来的,当时宣阳正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突然被兀那婆子摇醒,“小姐,赶紧醒醒,我们要马上出发了。” 宣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兀那婆子抱到了马车上,终于见到了三日不见的谷十一。只见谷十一一脸焦急,看到宣阳的时候,才松了口气。因为兀那婆子把人放下后,要忙着收拾东西,宣阳终于有几乎跟谷十一单独说话了。 第二十九章 民心 谷十一一脸焦急地看着宣阳,等兀那婆子出了马车,便说道,“你有没有跟任何人说你是谁?” 宣阳摇了摇头,“谷姐姐,你和罗大哥他们都还好吧?”谷十一脸色微黯,“我还没有见过他们,要等养好伤能走动了,才能过去看看他们了。听着,如果他们问你的姓名,你不要把真实的姓名告诉他们。” 宣阳想了想,“那如果他们真的问我的姓名,我就说我叫公孙萱好了。”谷十一点了点头,然后轻声问公孙萱,“你见过她们口中的祝巫吗?” 公孙萱摇了摇头,她想了想,便问,“谷姐姐以前就住在雪域,你听说过祝巫的事情吗?” 谷十一点了点头,“我一直想跟你说,千万不要让祝巫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祝巫这个人专门负责草原王庭的一些秘事。我听说不少皇家旁支年年都有孩子失踪,经过调查,每次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有祝巫出现的影子。” 公孙萱听了,心中发毛,这祝巫不会是吃人的吧?她还想继续问更多事情,却听到外面脚步声杂乱,担心有人突然闯了进来,听了些话,便不再出声,只在心中默默琢磨着。 过了一会,兀那婆子回来了,她似乎在用别的语言跟车夫说话,马车动了一下,骨碌骨碌往前移动。 公孙萱看见谷十一竖着耳朵听外面的说话声,便在谷十一耳边轻声说,“你能听懂他们说什么吗?” 谷十一神色难辨地点了点头,然后示意公孙萱将耳朵靠近她的嘴巴,“他们在说,祝巫这次急急忙忙往回赶,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因为祝巫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 车外的兀那婆子正在与车夫讨论着,“祝巫大人脸色很差,从早上回来到现在都是躲在马车中,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呢。” 那车夫挥了挥鞭子,看了看左右前后,确信没有人能听到他们两个人说话,便压低声音说,“我听说这附近出现了伏魔的踪影。” 兀那婆子呆了呆,“这东西不是传说中才有吗?肯定是有人在捣鬼吧。” 那车夫再将声音压低了点,“我们祝巫大人就是不信,在这里停留,去了出事的地方查看,结果一回来就急急忙忙走,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兀那婆子半信半疑,“你怎么知道?兴许是别的事情呢?” 那车夫笑了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总归是跟在祝巫大人旁边的人透的信儿。” 谷十一能听明白他们说的话,她听得也是迷迷糊糊的,伏魔这个事情,她也是听说的,不过都是民间说来吓唬小孩子的话。 公孙萱自小在皇宫长大,自然没有听说过这些事情,虽然从小有读过史书,但是史书也没有伏魔的正经记载。 据民间传说,伏魔是一种会吃人心魄的魔鬼,长相凶恶丑陋,性好骄奢,会将人捉到自己的住处,做苦力或者圈养起来,以供他们定期享用。伏魔所到之处,基本上都会被横扫清光,变成一片废墟。然而一直以来这都只是一种传说而已。 然后相比较伏魔而言,谷十一更加心焦的是,祝巫这个人。谷十一在雪域受训的时候也曾经深入过雪域以北,听说过祝巫这个人的行事习惯。祝巫这个人专门负责为草原王庭做一些通灵占卜的事情,这种事情需要耗费祝巫大量的灵血,因此就有了传言,祝巫为了补充自己的灵血,每年春夏的时候就会南下,捉一些有灵力的孩子回去。 谷十一现在担心的是,祝巫之所以会救下自己几个,是因为看中了二公主身上的灵力。诸罗皇族的人是有着上古天神的血脉的,即便已经传承了这么多年,但是依旧是比一般人多了几分灵力,这也是为何祝巫频频偷了诸罗皇族旁支的孩子走的原因。 这个冬天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够吉祥的时节,特别是中都,大批的北方流民纷纷涌到中都城外,希望可以得到庇护。 皇甫青云十分满意自己大儿子在雍赵二地做的布置,虽然他和武柏伦都先后写了密信回来,明里暗里都在说这件事并不简单,只怕背后还有推手在运作。但是皇甫青云并不在意,放目天下,除了四方的四个家族外,中原地区,还有谁能与自己家族匹敌呢?这次动乱,或者正是自己的机会。 这些流民在中都外面越聚越多的时候,皇帝问计于朝中大臣,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宫太傅便建议,由官府出面在城外搭建一些屋舍,作为流民临时的居住点,再由官府出面清点人数,给他们每个人都配上一个木牌,这样这些人出入中都,都需要登记。 皇帝允了宫太傅的提议,皇甫青云私底下派人诱导那些流民在中都闹事,闹了几次后,很多人纷纷上书,直指放流民入中都扰乱治安,要求皇帝下令拒绝流民再入中都。宫太傅带头反对,坚称,如果这些流民不能入城赚些钱粮,只怕熬不过这个冬天。一时间双方争执不下,皇帝十分头痛,便罢朝三日。 然后三日中,中都又出了两件惨案,中都九门提督亲自带人去查案,发现了伏魔的踪影。中都人心浮动,纷纷责怪从北方来的流民,将不详带到了中都,于是百官再次集体上书,要求将流民赶离中都,中都的老百姓也跟着附和,一时间这种呼声越来越高。皇帝没有法子,只好下令不再允许流民入中都,所以流民可以选择留在城门外,或者继续往其他地方散去。大部分流民都不愿意离开中都,依旧滞留在中都郊区。 等到了十二月,隆冬时节,即便是中都,也开始万里雪飘,千里冰封,皇甫青云便着令族人到城门外施粥,人人皆赞皇甫家的人。宫太傅担心皇家从此失了民心,便建议皇帝下令,让官府出面,组织各家各户都派人到城门外施粥,再施衣被。即便如此,百姓在说起这个善举的时候,都会先感谢一声皇甫家的人,“要不是皇甫家的人带头,只怕官府现在还想不到呢。” 皇甫青云的声势因此更盛,过年后,他趁机谏议皇帝派出远征军北上探明情况,“俗话说,养兵千日终需一用,远征军自从建立以来,一直都只是在中都城外操练,也该让他们去实地训练下了。北地发生了这么多祸事,皇上也应该派人去查个究竟。” 宫太傅则提议皇帝派个文官去查此事即可,皇甫青云摇了摇头,“文官不行,这事诡异得很,去年,我让我们家庆和回老家祭祖,他当时就觉得这事不妥,他留在那里跟武家的人一起追查,但是至今音讯不通。” 说到这里,皇甫青云假装掉下了几滴老泪,其实他与皇甫庆和定期还是有密信来往的,只是最近信的确少了,昨天刚收到的密信,是皇甫庆和的求救信,让他派更多人手给他。因此皇甫青云的确是有几分担心的。 宫太傅对此半信半疑,但是皇家对这件事反应的确是太过迟缓,皇甫青云这个提议让人无法拒绝,如果拒绝了,远征军的确又是养着,只怕消息传了出去,天下人都会认为皇家不爱臣民了。 皇帝心中想的也是这个问题,远征军是先帝留给皇帝保命用的,所以一直都是屯在中都外面,先帝有令,不到紧急时候,都不能调动远征军到别的地方。因此皇帝心中很是踌躇。他想来想去,打算还是不动用远征军,干脆用京郊大营的军队算了。 哪知道这个想法一提出来,就遭到皇甫青云强烈抗议,“这京郊大营是为了守护中都而设的,除非边境有异族侵入,战况严峻,才能将其中部分派出支援边关,否则是不能动用的。” 这个的确是祖上规定,皇帝反驳不得,总不能说,远征军是皇家独有的,所以他们的使命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皇家吧。 如果是平常时候,这样说是问题不大,但是现在明显雍赵二地的确是不稳,如果皇家依旧舍不得派出一兵一卒去守卫,只怕民心也会失了大半。 皇帝举棋不定,只能单独留了宫太傅密议,宫太傅便建议让皇帝从远征军中抽一些人,再从京郊大营中抽一些人,分开两条路线北上查明真相。 皇帝也知道不能完全不动远征军了,便采纳了宫太傅的意见,下旨让远征军抽出五千人,京郊大营抽出五千人,各由一位小将带着,分路北上,然后在邺城会合,再分路北上,在事情起源地青阳镇会合,之后再回京复命。 皇甫青云对这个旨意并无不满,远征军原来共有十万人,先帝给了两万人二皇子后,而今还剩下八万人。皇甫青云正在想法慢慢将远征军的主力消耗掉。这次北上的这五千人,就别想着再回中都了。皇甫青云阴狠地想着。 第三十章 水火 这一年的冬天和第二年的春天是诸罗皇朝正式呈现摇摇欲坠的分界线,源自雍州青阳镇的一场灾难声势浩大地在整个中原蔓延,在皇甫青云的怂恿下,皇帝不得不分批将远征军派往雍赵两地查明真相。然而这些远征军只要入了雍赵两地,就再无回音。 皇帝曾经想过要派出京郊大营的大军,但是皇甫青云以京郊大营以保卫中都为己任这个理由,再三阻止了皇帝的旨令。 不过短短半年时间,远征军已经被派出一半,宫太傅劝说皇帝无论如何都要保存另外一半远征军在中都外,保护着皇室的安全。 皇甫青云又再心生一计,声称二皇子明华如今正在雪域,要求皇帝派远征军去将二皇子接回,一来可以保障二皇子的安全,二来可以向雪域的鬼谷家族施压,防止他们扣押着二皇子,不肯让他回中都。 皇帝并不信他的这些话,迟迟不表态,太皇太后知道消息后,亲自去劝皇帝将皇太弟接回中都,皇帝一直以需要慎重考虑这个理由来躲避着皇甫宰相和太皇太后,这个时候伏贵妃竟然查出了喜脉。 由于皇帝担心有人对自己心爱的妃子不利,所以平时给伏贵妃请脉的陈太医是皇帝这边的人,他查出贵妃有喜后,心中很是忐忑不安,悄悄跟皇帝道贺后,便请求致仕回乡。 整个皇宫包括太医院都布了皇甫青云的眼线,要想在皇宫中不动声色地为伏贵妃保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对于陈太医的担心,皇帝也是心知肚明的,他暂时收起了陈太医的辞呈,表示需要考虑考虑,又让陈太医先不用开任何保胎药,只是让他留下了一些食疗的房子,让蓬莱宫的人按照方子来准备膳食给贵妃。 如今天下民心惶惶,中都又有皇甫家族的人在一旁虎视眈眈,伏贵妃想顺利平安产子只怕已经成为奢望。皇帝便召了伏令辉进宫来商议,希望能找到一个好的法子来解决这件事情。 最后皇帝与伏令辉定好了计策,来个偷天换柱的方法,将伏灵仪换出宫中,等待生产之后再想法回宫。 过了半个月后,皇甫青云再次催促皇帝将剩下的远征军派出,皇帝回到蓬莱宫后,不知道与伏贵妃发生了什么矛盾,当晚没有留宿蓬莱宫,而且怒气冲冲地回到了自己的寝殿独卧。 一时间,皇宫的所有人都知道了皇帝与贵妃娘娘闹脾气了,皇帝与伏贵妃这几年感情笃深,平时虽然也有些小打小闹的矛盾,但是从来没有试过上升到让皇帝佛袖而去的地步。于是宫中众人便纷纷在私底下打赌这次帝妃之间几时开始和好。 结果第二天爆出了冷门,皇帝竟然下令,让贵妃娘娘移到南宫别住。南宫虽然风景很美,但是毕竟远离了皇宫,等于被皇帝放逐,仅比被放逐到冷宫要好那么一点点。 这厢边贵妃的哥哥伏令辉递牌求见皇帝而不得,那厢边贵妃已经被人赶到南宫居住下来。 皇甫青云也很震惊,本来想着亲自了解下其中内情,结果皇帝召他入宫商量将远征军派往雪域的事情,他衡量了下,觉得远征军威胁更大,便只是吩咐了身边一个得力的人去跟进伏贵妃移宫居住的内情,自己入宫与皇帝议事去了。 南宫虽然是皇家的别院,但是皇家极少住到南宫去,一来因为大家同在中都内,没有任何避暑避寒的理由去住到南宫;二来南宫毕竟是少了尊贵之气。因此皇甫青云并没有在南宫安插人手。 在南宫当差的大部分是从皇宫退役下来,又没有地方可去的老宫女和老内侍,因此伏贵妃被勒令到那里居住,不得再见君面,这对于一个宫妃来说,实在是最残酷的惩罚了。 跟着贵妃去到南宫的宫女内侍都是贵妃的心腹人物,因此一时之间,皇甫青云那边的人也查不到什么内情,只是知道伏贵妃可能是因为皇帝想将远征军尽数派往雪域而吵了起来。这是可以理解的理由,因为伏令辉如今也在远征军中担任了管理的职位,如果远征军需要北上,伏令辉是必须要跟着一起走的。 皇帝的意思是,要派出剩余的远征军北上,可以,但是他打算在远征军和京郊大营的将领之间做个调整。皇甫青云想了想,只要远征军派了出去,就达成了他的愿望了,至于几个中层将领的调整,在皇甫青云眼中还不是十分重要。于是皇甫青云便同意了皇帝的请求。 南宫中,得了命令即将需要出发北上的伏令辉正在劝说伏贵妃,“你如今已经有了孩子,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肚里面的孩子想想,你要是继续留在中都,别说你的孩子,就连你也未必能活多久。” 伏贵妃赌气道,“皇上是天下之主,难道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吗?” 伏令辉忍不住抚额长叹,自己这个妹妹,有时候挺聪明的,有时候有倔得有点傻气,当初家里人就不想让她参加选秀,结果她偏偏用尽法子争取了资格。本来想着她只是走走过场,结果偏偏先是做了太子良娣,然后又做了贵妃。最后自己不得不到中都来相助,反正都已经搭上这班船,自己家族如果不出手,也会成为皇甫家族的眼中钉了。 “皇上只怕自身难保了,如何能再来保护你呢?听我的话,这次让你来南宫,是皇上的旨意,他是想保存你和你腹中的孩儿,如果是男孩儿就好了。”伏令辉摸了摸自己妹妹的头发。 伏贵妃哭了一通,发泄了自己心中的烦闷之气,也渐渐想明白了。便与自己的哥哥细细商量了一番如何行事。伏令辉安排了一个女子假扮伏贵妃,继续在南宫住着。伏灵仪就会跟在北上的远征军队伍中,由伏令祯亲自护送到雪域找地方隐居下来,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之前帮伏灵仪诊脉的陈太医顺利致仕了,会在半路与伏令辉他们会合,然后一路上帮忙照顾伏灵仪。 伏贵妃被送出皇宫后,太皇太后曾经想过再从外面选几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入宫伴驾,但是皇帝拒绝了,反而与皇后的感情逐渐和缓了,太皇太后也乐得看见如此,便不再提再选人入宫的事情了。 皇甫青云只觉得最近一切都十分顺遂,除了长子皇甫庆和以及武柏伦已经有将近三个月没有任何消息传回了。因此皇甫青云也派了人跟着远征军一起北上,探听下具体的消息,为此,皇甫青云给了一批信鸽给北上的远征军。 伏令辉担心伏灵仪会被皇甫青云的人发现,只能改变计划,将伏灵仪送出中都与陈太医一起,他们会一起慢慢跟着远征军后面走,等到远离了中都,伏令祯再想个法子将他们接入队伍中。 由于伏灵仪腹中胎儿还未满三个月,陈太医又建议她推迟一个月再出发,但是伏令辉有军令在身,不能等多一个月,只能一切等待出了中都后,再想法回头接伏灵仪。如果预料不错的话,到了雍赵两地,只怕一定会发生某些事情,到时候可以随便找个理由离开队伍一段时间。 伏灵仪离开中都的时候,皇帝还从自己身边的暗卫中拨了两人跟在她身边。皇甫青云跟皇后打听过好几次皇帝贬斥伏贵妃的真正原因,但是皇后也表示百思不得其解。皇甫青云放不下心,又派人混入南宫监视伏贵妃。被派入南宫的宫女也不知道上面想知道贵妃的什么消息,便自作主张地认为,只要将贵妃的现状有多惨汇报即可,于是她们每日都汇报说,伏贵妃日日啼哭,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就算皇帝再次见到贵妃,也不会再喜欢她。 皇甫青云本来就不打算浪费精力在这些**女子上,只要确认在南宫潜伏的棋子发现伏贵妃没有身孕,就足够了。 再说皇甫庆和接到密令,让他去雪域打听二皇子消息的时候,便与武柏伦分开了。武柏伦继续留在雍赵两地。皇甫庆和这次带了五十个护卫一起北上的,但是从安县开始,他手下这些人就开始逐渐出事,或者莫名失踪,或者莫名疯癫了,或者出了惨不忍睹的意外,等他到了雪域云州,身边只剩下十多名护卫了。 原本皇甫庆和也带了信鸽在身,方便与中都传递消息的,但是不知道为何,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这些信鸽放出后再也没有飞回来过,就此与中都断了消息。皇甫庆和也是个有点本事的人,他也不着急,想着一口气把二皇子的消息打听好了,再回中都,一定会得到爹爹的赞赏。 皇甫庆和身边一直跟着一位谋士,他倒是一直劝着皇甫庆和早日回中都,“我看老爷心中自有丘壑,就怕大爷离开中都后,要是老爷他大事成了,这抢了头功的就是二爷了。” 第三十一章 宫乱 皇甫庆和却不担心这个,“我父亲如今春秋正盛,身体一向都很好,我还期盼着我那些弟弟们早点做点什么事情呢。”他在心中补了一句,趁早做趁早讨了父亲的嫌弃,以后好事自然还是落到自己头上了。 在雪域以北极寒之地,铁城今日喜气洋洋,因为鬼谷领主的儿子女儿带着几个朋友来到铁城,他们的到来也给铁城带来了一大批吃的穿的物资。因此经过漫长黑暗的冬天,终于迎来阳春三月时节的铁城人,不论是守城的还是操练的,人人都赶到铁城的大街上迎接小领主。 本来星晞是需要去参加练兵的,但是鬼谷延隶特意给他放了一天假,让他好好招待招待鬼谷鹏飞他们。 星晞带着人在城门等了半个时辰,就看见一队人马奔驰二来,待他们跑得近点了,便认出就是鬼谷鹏飞他们,从身影来看,还有几个女子夹在队中,星晞不禁想道,莫非鬼谷永兰她们也来了铁城?见鬼了,这些小姐们来到这荒凉的铁城做什么呢? 雪域的马都十分高大,过了一会,前后足足有一百多匹这种高头大马整整齐齐地停在城门外,鬼谷鹏飞带头潇洒地飞身下马。 星晞迎了上去,“怎么不好好在云州呆着呢?反而跑到这寸草难生的地方来了。” 鬼谷鹏飞长得跟他父亲有五分相似,十分高大,五官粗狂,他哈哈大笑,“我们都想你了,我父亲就把我们也扔到铁城来,说是跟着你一起在这里历练下。” 鬼谷永兰长得更像鬼谷夫人,五官秀丽,但是这也止于表面,跟她一起相处过的人都知道她性格豪爽,跟她哥哥一样是个爽快人,她这次骑的就是她自己的爱马,枣红色的母马,虽然性格温顺,但是脚力不错,她自己给这匹马起了个名字叫“枣花”。她跟在鬼谷鹏飞后面,牵着枣花走上来,“星晞哥哥,我们都来看您来了。” 星晞往她身后一看,竟然北岸两家的少爷小姐也来了。星晞不禁皱了皱眉头,“你们真是胡闹,怎么,都是伯父让你们来的吗?我看是不是你偷偷跟着你哥哥跑出来的?” 鬼谷永兰吐了吐舌头,回头看了看北岸菲菲和北岸秋艳两姐妹说,“我说这事瞒不过星晞哥哥吧,还没有进城,就被看穿了。” 星晞用责怪的眼神看着鬼谷鹏飞,只见他拼命摆手,以示自己清白,“这可不关我的事呀,她们悄悄跟着我们,等我们走到半路,才现身,我们又没有多余的人手强押着她们回云州,只好带上她们了。没事的,反正只是呆三个月而已。” 星晞无奈,只好带着他们进城,心中只是想着,这事还是得丢给鬼谷延隶来处理才好。 皇甫庆和在云州也待了两个月,却打听不出二皇子的任何消息,鬼谷千里家中的孩子平时一般都是跟北岸家的孩子来往较多,其他孩子也并不是半路到云州的。到了三月,鬼谷千里家的孩子都继续北上,去了那据说鬼哭狼嚎的铁城,皇甫庆和更加打听不到任何有关二皇子的消息了。 因此,皇甫庆和打算在云州再试试收买鬼谷千里的家中仆人,就当是留下一个棋子在云州也好。但是鬼谷千里治家甚严,这些仆人大部分都对外来人口十分警惕,一时之间,也无法不动声色地收买人心,只能挑了几个喜欢到青楼玩乐的,口风不是那么严密的,请了他们吃喝玩乐几次后,再送点珍珠宝物,笼络了他们。但是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外院干一些粗活的下等仆人,从他们口中掏出的消息并无价值。 皇甫庆和只好留下两个自己的人在云州,继续与那几个人保持联系打听消息,自己打算回中都了。 且不说皇甫庆和回中都的途中历尽凶险,中都那边也是逐渐显示更多衰败之像。越来越多的流民聚集在中都外面,日夜滋事,百姓之间更是流传着一个谣言,说是天怒人怨,诸罗家族只怕很快就掌不了这天下了。 就算是深宫之中,也感受那种萧瑟的气氛了,太皇太后皇甫氏为此还特意召了皇甫青云入宫询问,结果等皇甫青云出宫后,太皇太后就专心礼佛,轻易不再出永寿宫半步,就算皇帝皇后去请安,也借故不见了。 远征军已经被尽数派出北上,虽然安插了几个皇帝的人到京郊大营做将领,但是掌管京郊大营的必经是皇甫青云那边的人,特别是皇甫雪衣的夫家武家,在京郊大营中更加是根基盘错。不少德高望重的老臣子纷纷上书申请致仕,然后带着家人回乡下避祸去了。朝中皇甫一党更加嚣张。 让人奇怪的是,皇帝反而沉静下来,每日早朝都会去,其他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独处,偶尔会去皇后和姬妃那里。 这样的平静日子并没有能维持多久,到了五月,正当初夏时分,欣欣向荣之像,宫中的气氛稍微和缓,但是到了五月初五端午节那晚,皇甫青云发动了政变,史称“端午之变”。 皇甫青云是在丑时带兵入了皇城西门的,守卫西门的是皇甫青云的人,所以不费一兵一卒就轻松入了西门,之后杀气腾腾地往皇帝的寝宫赶去,一路上遇到禁军和内侍、宫女都是格杀勿论,一时间火光和人声惊醒了宣政殿中歇息的皇帝。 皇帝身边的暗卫急忙护着皇帝往皇宫深处逃走,有暗卫负责将皇宫的禁军和内侍集中起来阻挡皇甫青云的脚步,还有暗卫去京郊大营调兵。 当皇帝退到御花园的时候,皇宫的西面已经有的宫殿起了火,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天空。皇后、姬妃等**妃嫔也退到御花园,与皇帝会合。 皇帝身边的暗卫劝皇帝从朝凤殿坐船离开皇宫,皇帝却沉默不语,带着众人去了朝凤殿旁边的望仙台,等到最高处,观看下面的争斗。 皇帝身边的暗卫还想再劝他们尽快登船,“皇上,现在登船,还可以离开中都。”皇帝有点恍惚地问,“离开中都,然后去哪里呢?” 暗卫语噎了一下,是呀,离开,去哪里呢?皇后皇甫雪如说,“皇上,只要上了船,可以往东去姬妹妹的娘家。” 姬妃的娘家就是东边的姬家,如果皇帝去到那里,的确可以寻求庇护。但是皇帝却不愿意离开皇宫。皇帝不愿走,皇后也陪在皇帝身边,其他妃嫔宫女内侍也胆战心寒地跟着站在望仙台上面。 从望仙台往下看,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双方对峙的力量是十分悬殊的,皇帝这边的暗卫和禁军节节败退,已经退到御花园,眼看就到了望仙台附近。 皇帝伸手握了皇后的手,“梓潼害怕吗?”皇后一直都十分安静地站在皇帝旁边,此时转头对着皇帝轻轻一笑,用力回握了皇帝的手,“与陛下在一起,臣妾不怕。” 皇帝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向御花园中。看了一阵,就召了一个暗卫,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那个暗卫领命而去。皇帝又回头对身边的内侍说,“带姬妃娘娘去上船,其他内侍宫女,都可以跟着姬妃娘娘上船,送她回姬家吧。“ 姬妃站在皇帝身后,一贯冷静的脸上泪刘满面,“陛下,让妾陪着陛下吧。” 皇帝放开拉着皇后的手,替姬妃擦了她脸上的泪水,哪知道泪水擦完又流,皇帝轻叹一口气,“难为你在宫中熬了这些年,回家去吧,另外找个人再嫁了吧。如果真的念着我的好,日后如果见到诸罗家的人,帮他们一把,就算是全了我们之间的情分了。” 姬妃还要再说,皇后皇甫雪如拉了她的手,到一旁轻声跟她说了几句话,姬妃终于主动擦干自己的眼泪,向皇帝皇后跪拜之后,带着一种内侍宫女下楼。只余下皇帝和皇后身边惯用的几个内侍宫女,他们不愿意离开自己的主子,自愿留下来。 皇帝和皇后也不再规劝,肩并肩站在望仙台上,眺望整个皇宫。只见北面的永寿宫也灯火通明,一行人提着灯笼从永寿宫出来,看样子是太皇太后终于出了永寿宫,往望仙台这边走来。 皇帝古怪地笑了笑,做了个手势,望仙台下早已堆满了易燃的木柴和布匹,浇上油,暗卫看见皇帝的手势,便亲自点了火,火势冲天,远在皇宫北面的太皇太后一行人都看见了。 太皇太后赶紧问她身边的嬷嬷,“那是望仙台的位置吗?” 前面带路的侍卫焦急地说,“那正是皇上和皇后去的地方,怎的起火了?” 太皇太后着急要走过去,早有内侍拿了软轿过来,让侍卫抬着软轿飞快地往望仙台方向走去。 皇帝回想自己的一生,自从他登基为皇之后,终于体会到父皇当初对皇甫家族的警惕之心,对自己的教诲实在是用心良苦。但是一切为时已晚。幸好二皇弟和伏贵妃肚中的孩儿已经逃出去了,他们现在哪里呢?皇帝在火光中将目光投向远方黑暗的地方。 第三十二章 分崩 一个建筑的崩溃永远都比建造要快,诸罗皇朝花了足足十多年时间来建立,前后又花了一两百年的时间,才将现在的疆土固定下来。但是从皇甫青云带人攻入皇宫到诸罗四十八世下令焚烧望仙台只不过是短短半夜时间。 姬妃带着**其他妃嫔坐船从中海往东去,投奔自己的娘家。不过中海上的航道已经被皇甫青云控制,因此她们的船在第二天就被截住,她们被足足扣留了一个月,直到太医亲自一一替她们诊脉,确认她们并无人怀孕后,皇甫青云就将她们放行,就当是卖了一个人情给姬家。 由于姬妃毕竟是已经出嫁的,而且曾经是诸罗皇族皇妃,回到姬家后,姬家特意将她们安排到一个庄子里,那处庄子旁边有间知名的寺院----东觉寺,姬文蓉恢复了未嫁时的姓名,经常去东觉寺诵经礼佛。 皇帝与皇后**于望仙台后,太后受不了这个刺激,晕倒后一直卧床不起。皇甫青云在夜半宫变后第二天就让人封锁了中都,软禁了青王明祯,令人吃惊的是,皇甫青云并没有扶持青王登基,而是在又三天后,他自己登基为皇,改国号为魏兴国,他自封为魏兴一世。 望仙台被烧成废墟后,皇甫青云下令在原址上重建望仙台。由于拿不准四方四大家族的态度,他留了二儿子在身边,三儿子和四儿子,连同几个女婿都被他派出去到各地去平复可能出现的动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诸罗皇族天子命数真的已尽,中都之乱的消息传出去后,各方来不及做出任何回应,中都已经易主了,之后四方的军队都十分沉默,并没有发生什么主动的攻击。一则因为诸罗皇族的嫡支唯一后人在皇甫青云手中,二则四方的家族也想着趁着这个机会自立为王,摆脱诸罗皇族的控制。 皇甫青云特别让人监视了南方蒋家和雪域鬼谷家,南方蒋家迅速依附了南丘元家,而鬼谷家那边也没有异动,这才让皇甫青云放下心来。 接下来短短三个月内,整个诸罗大陆的局势就如同蝴蝶效应一般,继魏兴国出现后,东边的姬家家主也自立为皇,建立昭赵国;西边的段家家主建立了西理国;南方的元氏家族建立了南丘国,蒋家投奔了南丘国。 皇甫青云逼宫,登基自立为皇的消息传到雪域,鬼谷千里立即派人传信给铁城的星晞,让星晞回云州一趟。星晞与鬼谷千里在书房中通宵谈了一夜,第二天星晞启程回铁城;而鬼谷千里在半个月后则宣布雪域从此就是燕云国,他就是燕云国国主。 星晞回到铁城后,一心一意参与到治军练兵中,中原地区的变化虽然也有耳目时时将消息传到他耳中,但是他从来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滞留在云州的皇甫庆和,本来已经打算尽快回中都,却被自己父亲登基的消息震撼了,接着又探到鬼谷千里与来自铁城的一个年轻人密会的消息,他开始怀疑这个年轻人就是诸罗明华。 他犹豫了几天,终于还是决定继续北上,希望可以打听到更多这个叫做星晞的年轻人的消息,如果能够证实他就是诸罗明华,这样回到中都,他也能够拿到更多赢得父亲,不,现在应该称作父皇的更大的赞赏。 在铁城中,鬼谷鹏飞两兄妹本来打算在这里待够三个月的,但是在星晞回到铁城后,他们接到父亲的命令,赶回云州去了。北岸少杰两兄妹也跟随他们一起回到云州,只有北岸少君两兄妹继续留在铁城,陪在星晞身边。 鬼谷千里称皇,很快就将儿子鬼谷鹏飞封为太子,将鬼谷永兰封为长公主。鬼谷永兰与北岸少杰自幼有婚约在身,但是鬼谷千里自觉自己称皇,始终对不起诸罗皇族,便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星晞弥补一切。 这件事遭到了皇后北岸氏的强烈反对,“永兰和少杰自小情投意合,何苦拆散他们呢。我看星晞那孩子对永兰也没有儿女私情,如果老爷真的要这样做,还是先问问星晞自己的想法把,不然把他们硬拧到一块,个个都难受,不是更加对不起星晞他们家吗?” 鬼谷千里觉得自己妻子言之有理,便派了身边得力的内侍去铁城问星晞的意思,结果星晞婉拒了娶鬼谷永兰的机会。 鬼谷千里心中还是十分愧疚,想来想去,将主意到如今留在铁城的北岸菲菲身上。北岸菲菲与她哥哥因为家训的原因,自幼并没有跟任何人许下婚约。不过以北岸家族在燕云国的地位,他们的婚事早已被不少人家委婉打听过,但是他们家特别奇怪,每一代人的婚事,都必须得到鬼谷家主的允婚,所以不少人暗中求到皇后这里。虽然皇后不敢拿这些事情去烦自己的夫君,但是却也提醒了鬼谷千里。 北岸菲菲比星晞只是小了两岁,如今刚好十五岁,过了十五岁后,鬼谷千里就必须要替她做主婚姻大事了。北岸菲菲与星晞那孩子关系一向不错,而且这两人结合也算是完成了先祖未能完成的心愿,再也没有比这更加一举多得的事情了。 鬼谷千里做事也是雷厉风行的,他知道自己在世的时候可以保护星晞,但是日后自己百年之后,难保子孙会继续善待星晞。如果为星晞娶了北岸家的女子,至少星晞已经得到了燕云国第二大家族的支持,不管他日后决定一直居住在燕云国,还是想打回中都去,都有一个很好的助力。 铁城的星晞,还不知道鬼谷千里已经开始打着他的婚事的主意,他最近最担心的就是自己那两个同胞妹妹。听说皇甫青云登基后,将自己的三皇帝和其余三个异母公主都软禁起来,如果预料不错的话,只怕这几个弟弟妹妹都没有活路了。 幸好自己去年已经派人去接宣阳和昌平,但是奇怪的是,他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已经脱离了皇甫家族的控制,但是却在北上的途中失踪了。雍州青阳镇那一年发生了一件惨案,星晞一直怀疑,那件事与自己的妹妹有关。之后鬼谷千里派过人手去青阳镇那里打听消息,却不容乐观,派去的人折损大半,即使有幸存者回到云州,也说不清那里是否与两个小公主的失踪有关,因为那里实在太过于怪异了。那些关于伏魔的传说,在他们的回话中,成了恐怖的真实。现在中都乱了,改朝换代,雍州本来就是皇甫青云的老巢,以后自己要再想派人南下去找宣阳和昌平,只怕是更加艰难。 星晞忧心忡忡,北岸少君和北岸菲菲就百思不得其解了。其实北岸少君两兄妹也不是非要留在铁城不可的,但是北岸菲菲喜欢星晞,所以就拉着哥哥要留在铁城。爱妹控的北岸少君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北岸少君不擅长武艺,他文质彬彬,只喜欢读书,北岸菲菲刚好相反,不只书读得好,武艺骑术都是一流的,所以从小就是一家人的宠儿,就连是唯一的嫡子北岸少君也只能退到她的光芒后面。 他们家也是奇怪,每一代的子嗣都不是很多,试过好几代是一脉单传,如今有一子一女已经算是子嗣多的一代了。他们家规定不许纳妾,如果年过四十还是无子,才允许纳妾。但是妾与妻的地位是十分分明的。生下孩子的妾室,是无资格住在主宅的,一般都是在生产之后,送到郊外的庄子中度过余生。 北岸菲菲的母亲是知道她对星晞的爱慕之情的,她曾经跟以前的鬼谷夫人提过此事,还打听过星晞这个人的家世来历。星晞一直都是以鬼谷延隶的好友遗腹子的身份出现在云州的,虽然他无父无母,但是得到了鬼谷千里的青睐和鬼谷延隶的支持,北岸家对他还是挺满意的。 鬼谷千里想到星晞父母将他托付给自己,他便有责任替星晞解决掉生儿育女、繁衍后代的人生大事,于是便下了旨意,让星晞与北岸菲菲在铁城成亲。 鬼谷千里的皇后有点担心,“星晞毕竟是诸罗家的人,他日后会不会怨恨我们不助他一臂之力,打回中都呢?” 鬼谷千里笑了笑,“你就瞎操心吧,我早已跟星晞商量过了,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我们雪域倾尽所有力量助他,他也未必能顺利回到中都坐稳那个位置,何况如果我们出兵,势必会削弱雪域的兵力,如果草原那边趁机发难,只怕受苦的会是更多的百姓。何苦生灵涂炭呢?” 皇后嘟囔道,“总归是先帝当初托付给你的,总不能辜负了呀,如果不守信用,会不会对鬼谷家的前途有损害呢?” 鬼谷千里安慰自己的皇后说,“先帝当初跟我说的,也只是保存星晞的性命,并没有让我们鬼谷家推他上位。再说,估计倾尽我们的力量也未必能成事,何苦让百姓生灵涂炭呢。” 五国时代二年,星晞与北岸菲菲完婚,之后一直居住在铁城,再也没有回过中都。 第三十三章 独活 三十年后,位于昭赵国东海之滨的烟城是仅次于都城齐台的第二大城市,这里的城主是当今姬帝二世的同胞弟弟姬子宁,被封为齐王,深得圣宠。 正值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时节,齐王府后花园姹紫嫣红,在后花园最偏僻的角落有一间草庐,是这间府邸前任男主人特意让人建造来体验田园生活的,特意为之起名草香园。自从这里的男主人换为齐王,这里便变成齐王府最冷清的角落。 寒酸的草香园不再受到新主人的青睐,又因位置已经靠近后街,人迹罕至,这些年来越发显得衰败寂寥,与数十步之遥后花园的吒紫嫣红相比,几乎让人怀疑,在下一次疾风暴雨中,这里将会崩塌。 天刚蒙蒙亮,就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草香园正屋中走出来。草香园其实不大,与后花园隔着一道拱桥,桥下是后花园湖的支流,两岸树影森森,如果是夏天,这里是避暑的最佳地方,但是大多数时候,这里都显得太过寂静清冷。 草香园的围墙是竹子编成的篱笆,上面缠绕着各种草藤,有牵牛花有葡萄有常青藤等等;走进园门,里面只有三间的正屋,屋后有一间小小的抱厦,屋前屋后都有院子,如今院子中种的不是整齐的香花,而是一块块的菜地。 只见这小小的身影走近院子西侧的一个水缸边,水缸跟她一般高。她先是拿了把小扫帚把水缸旁边的石桌扫了一下,又用手摸了摸那石桌,觉得干净后,才从石桌边的一张小凳子搬到水缸边上,然后站在小凳子上,趴在水缸边,吃力地拿起压在木盖上的石头,放在地上,再拿起木盖,小心翼翼倒着放在旁边的石桌上。然后她才从刚才从屋里拿出来的小木桶和小木勺,一点一点往外舀水,可能是水缸中的水不是很多了,她不得不把小半个身子探入水缸中。 如此来回几次后,小木桶还只是装了三分之一的水,她已经累得有点微汗了。这时候,院子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身材粗壮的婆子左手提着食盒,右手提着一桶水进来了。她一看见那小女孩正在水缸边舀水,便粗声粗气地说,“离歌,还不赶紧下来?一会掉进水缸了,还得老婆子我去把你捞出来。” 名叫离歌的小姑娘,抬起身子,一脸羞涩,她赶紧把手上那勺水倒在小木桶上。然后跳下凳子,先把凳子放好。然后吃力地领着小木桶往正屋那边走,一边走一边说,“木婆,我能拿得动。” 木婆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健步如飞赶过去,从离歌手中接过木桶,一口气就拎到正屋里面。然后再急步出来,先将食盒拿进正屋,再出门把那桶水拎到水缸边,把水倒进水缸中。然后她对着正屋里面的离歌说,“炉子上炖着热水,你先洗把脸,把早饭吃了吧。”说完,就拎着水桶又往外面走。 离歌走到门口边答话,“木婆,我等你回来再一起吃早饭。”木婆回头看了看离歌,本来想说什么,呆了呆,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就出门去了。 木婆来回再走了三趟,才将大水缸灌满了,她满意地看着大水缸,将木盖放好,再用石头把木盖压得严严实实的,才自言自语说,“这下又可以用上三天了。” 才到了屋子门边,离歌便用木勺子装了温水出来,“木婆,先洗手。”木婆与她一起生活了十年,知道她是一个爱干净的孩子,便站在屋边伸出双手,就着温水洗了手。 早饭很是简单,一小锅清寡白米粥,一小碟咸菜,一只煮鸡蛋,而且是冷冰冰的,离歌将它们放在小炉子上重新加热了,大厨房给她们的饭菜都是最差的,她们吃的就跟府里面的下人一个级别,再稍微好一点。 离歌和木婆也不在意,高高兴兴地把早饭吃得干干净净,她们自己有个小厨房,平时除了煮热水之外,还会自己煮些自种的蔬果,偶尔还会那些新鲜的蔬果去跟大厨房换些油盐和木柴,有时候木婆会直接拿到外面去换日用品,那样可以换得更多东西。 吃完早饭后,被分派到她们院子里面帮忙做些粗活的张老头也来了,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说话也不利索了,自从木婆几年前摔了一跤,病了一个月后,求了府里面的管事再给一个人帮忙干些重活,没有人愿意来这里帮忙,纷纷都走了各种各样的门路不让管事挑中自己。最后是看起来病蔫蔫的,说话不利索的张老头被硬派来这里。 张老头刚来草香园的时候,木婆拄着木棍到管事那里,竖着眼睛骂了整整一个时辰,之后大家都自觉远离草香园,这边更加人迹罕至了。 自从张老头来了后,木婆便将教离歌认字的活交给了张老头,离歌一开始还很不喜欢,觉得这小老头脏兮兮的样子,怎么能教自己识字读书呢?结果张老头教了她一回,她就被收服了。人不可貌相呀。 张老头来了草香园帮忙后,还教离歌练武,其实离歌从小就跟着木婆练气,因此跟着张老头学招式,学得十分顺,张老头也时常夸她筋骨不错。 张老头一进门就说,“小离歌,宋家那黑胖小子又来玩了,你赶紧拾掇拾掇,出门去吧。” 齐王膝下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如果加上小离歌,应该是四个女儿。小离歌一边收拾手上的东西,一边恶毒地想着,有那么多女人,才有两个儿子,看来自己这个便宜爹爹快要绝种了。 小离歌从来没有正正式式拜见过自己的父亲,只是在某些场合远远地见过几面。她一直在怀疑,自己怎么可能是齐王的女儿呢?如果真的是,自己的生母是谁呢? 木婆找出了一件比较破旧,但是整洁的外套给离歌穿上,又叮嘱她,“你找个地方躲多躲,天黑了再回来,又拿了两个馒头给她揣在怀中,就赶着她出门了。 离歌机警地看了看周围,身姿灵活地走进后花园的林子中。宋家的小黑胖是齐王府侧妃的娘家侄子,因为都是住在烟城,经常过来齐王府玩。他跟侧妃宋氏生的女儿关系十分好,自从听说了自己漂亮的小表妹还有一个十分穷酸的妹妹,一时好奇便带着一大帮人来到草香园玩。 离歌脾气很倔,宋黑胖和姬三小姐嘴巴又太刻薄,大家一言不合,宋黑胖为了替表妹出气儿,就让下人把草香园砸了,那些蔬菜瓜果都被弄坏了,离歌心中很是生气,想过去护着,又被不知道哪个不长眼掀倒在地上,宋黑胖还特意过去踩了她几脚。离歌一时没有控制好脾气,就拉倒宋黑胖,揍了他几下。这下可不得了了,姬三小姐指挥下人将离歌拉开,又打了离歌一顿,要不是木婆和张老头护着,只怕离歌要伤筋动骨了。 不过最终姬三小姐和宋黑胖一状告到齐王妃那里去,当晚,就有嬷嬷带了人来罚离歌,要不是离歌被木婆提醒,装了重病,只怕当晚就要受了那三十杖,小命不保。 张老头跑到齐王那里哭喊,是说要出人命了,齐王虽然不耐烦理这些内宅事情,但是也派了身边的人来跟那个凶神恶煞的嬷嬷说,王爷有命,免了离歌的三十杖。这样才保住了离歌的小命。但是从此之后,府里面给离歌他们三个人的吃食衣着便越来越差,到了现在,连府里的三等丫头也比离歌的待遇要好一点。 木婆一开始还会念叨着,“怎么说离歌小姐也是齐王的女儿,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后来张老头劝了她两回,她才不再在离歌面前念叨这些事情了。 离歌心疼这些辛辛苦苦栽种出来的蔬果,日后,再等宋黑胖入府玩的时候,便躲到后花园中。宋黑胖果然带着人来了草香园几次,但是次次都见不着离歌,只有一个老婆子和老头子,后来便少来了,改为在后花园里面逛,偶尔如果刚好撞上离歌,便好好将离歌羞辱一番。 离歌牢记第一次的教训,不管宋黑胖说什么,都不搭理他,找了机会撒腿就跑,她从小就在后花园里面玩,哪里能藏人,她都十分清楚,就算宋黑胖下令将她锁在后花园中,有派人守在通往草香园那道拱桥那里,她也不害怕,等天黑了,找了合适的地方就泅水回去,神不知鬼不觉的,一点也没有惊动拱桥上面守着的人。 离歌摸了摸怀中的馒头,径直往后花园最高的地方走去。齐王府的后花园依山傍水而建,山虽然不算高,但是这在普通人家的后花园中已经实属罕见。 山上有一处院子,叫含凉山庄,虽然只是一进院子,但是正屋五间,再加上东西厢房,地方十分阔落。离歌喜欢躲在这里,每次她都是爬到正屋的横梁上面躲着,一边看书一边俯瞰整个后花园。 书本是从山庄的书房里面拿的,这个山庄位置虽然很好,但是因为地势较高,平时很少人来,只是留了两个人看着。离歌每次都是来这里偷书看,已经十分熟悉这两人的习性,知道她们除了每天的打扫之外,就会跑到别的地方玩,山庄便成了空城。 第三十四章 欺负 含凉山庄的设计是为了夏天使用的,过了中秋节,山上北风呼呼,这齐王府的主子们更加不会到山庄来玩耍。这正好方便了离歌独霸整间屋子。 山庄正屋对着后花园的那边一面墙都是可以打开的窗户,方便主人们登高观赏后花园的景色,窗户与屋梁之间用了玻璃,保证了整间屋子的采光,也方便了离歌监视在后花园上蹿下跳来找她的人。这些幼稚的游戏都玩了这么多年,都不腻烦,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离歌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笑意,便低头专心看起手上的书本来。 有时候,宋黑胖派来的人也会找到山庄里来,但是他们都不会抬头去看高高的横梁,也想不到离歌这样瘦瘦小小的小女孩,能自己爬到横梁上。离歌经常在这里待到天黑,再摸路回到草香园。 她已经在山庄上看到宋黑胖他们一行人出了花园,所以远远看清并没有人守在拱桥那里,便大大方方地从正门回了草香园。 一进门,扫了眼院子中的菜地,很好,完完整整的,离歌脸上笑开了花。张老头已经在院子落匙前回了外院,木婆迎了出来,“小姐总算回来了,赶紧进门来,我已经备好热水,饭菜也热好了,我还煮了些鸡蛋羹。” 离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先去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再坐下来把肚子灌得饱饱的,然后就盘腿坐在炕上,打着饱嗝。 到了冬天,日子便会变得比较难过,常常要木婆和张老头用尽软硬手段,甚至用些小东西去贿赂,才能拿够炭,为了节省点用,到了冬天,离歌便会与木婆一起睡在大炕上。 夜路走多了也会遇到鬼,有一天,离歌见外面阳光颇好,便兴致勃勃地带上张老头给她做的小铲子,到后花园去挖花花草草。在草香园后院,离歌特意留了一半的地方来种一些草药。有些草药是张老头不知道从哪里拿回来给离歌种的,有的是离歌根据医书描述,自己在后花园的某些偏僻角落中发现的,因此离歌最喜欢就是去后花园发现各种奇怪的植物。 齐王府这座山虽然不算高大,但是也有一些地方是极少人去过的,离歌从小就熟悉这里,一个上午都是在这里钻来钻去,倒也让她挖了好几样草药,她挖了些泥土放在小竹篮中,然后才把草药连根带泥放在竹篮中,看了看太阳升到头顶了,便开始下山,打算回草香园吃午饭。 下山后,拐入青石板小道,离歌远远看见前面的梅花林,开始有点花骨朵,便放弃小道,打算折两枝回草香园,用水养着,等开花了,花香扑鼻。 因为离歌个子比较小,够不着头顶的枝丫,她便找了一处草丛较密的地方,将自己的小竹篮藏好,把衣服裹好,三下两下就爬到了树上,她挑了朝着太阳长得最好,又比较细小的枝丫,努力想把它掰断。 正在离歌专心致志地将枝丫努力往下掰的时候,突然听见不远处有人语声,她机警地往四周看了看,糟糕,这宋黑胖又来了,这人一定是上午她出门之后才上门来的,不然自己不会没有预先听到消息的。 离歌顾不上那梅花枝丫,赶紧下树,她跑到藏着小竹篮的草丛边犹豫了一下,今天挖到的几棵草药都是挺难得的,如果一会被宋黑胖追上,只怕这些草药也要被糟蹋了。离歌心中转了个念头,便不管那小竹篮,反正藏在草丛中,不注意看都发现不了,还是先引开后面那群人才对。 有个眼尖的小丫鬟,一心立功,远远瞅见离歌,便赶紧告诉宋公子,“离歌小姐在那边。” 姬三小姐正在恼怒自己表哥每次来都不肯跟她一起呆在她院子里面玩,每次都要来后花园找那个小j人,她竖起眼睛骂道,“她是你哪门子的小姐!” 那小丫鬟哆嗦了一下,低着头不敢说话。宋志远最烦自己这个表妹发脾气,每次来齐王府,她都要黏在身边,还时不时就对着身边的丫鬟婆子发脾气。 他也不管她们,跟着离歌就追去,还招呼身边的仆人,“赶紧,抄其他路把她截住,截住有赏。” 宋家在烟城有钱有势,宋志远又是宋家长子嫡孙,整个烟城想巴结他的人排着队都能绕着烟城走两圈。这也是为什么虽然齐王妃是魏兴国的公主,但是依旧压制不了侧妃宋氏的原因之一。宋志远长得很胖,天天在外面玩,晒得皮肤黑黑的,所以离歌给他起了名字“宋黑胖”。 离歌跑得很快,如同小鹿一般,然而后花园有很多小道,又有那么多想讨好宋黑胖的人,没过一会,离歌就被包围了,她心中暗叹一声,大不了就被他欺负下好了,于是停下脚步,占了一个较好的位置,到时候如果挨打了,也能推推揉揉中夺路而走。 宋黑胖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还来不及做出欺负离歌的姿势,先扶着仆人弯着腰喘着大七儿,离歌忍不住鄙夷他,“真是没用的家伙,才跑了这么一点距离,就喘成这样。” 离歌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前面的这些人。姬三小姐是敌视的目光,宋黑胖的眼睛一闪一闪的,他来了齐王府好多次,都找不到离歌,好不容易抓住了,他要好好想想怎么来捉弄她才好。 宋黑胖匀足气了,理直气壮地问,“为什么看见我们就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离歌咬着嘴唇,不说话。宋黑胖一声令下,就有婆子奉命过来给离歌搜身。离歌努力压制了心中的怒火,由着她搜。 离歌穿的衣服大多是青色、黑色的,补丁虽然颇多,但是干净整洁,她随身带的东西都放在小竹篮中,藏在草丛中,现在又把人引到这里,所以离歌也不怕被搜身。 她是个一穷二白的人,那婆子自然搜不到任何东西。宋黑胖也不在乎是否搜到东西,便逼问离歌,“你刚才在梅花林做什么?” 离歌干巴巴地回答,“那里比较好看。” 姬三小姐忍不住跳出来说,“梅林再好看,也不是你这种低贱身份的人能看的。还不赶紧滚回你那个丑丑的院子去。” 离歌心中暗喜,转身便想跑,宋黑胖气急败坏地说,“不许走。”姬三小姐气鼓鼓地看着自己的表哥。宋黑胖气恼表妹想放走自己好不容易才捉到的人,便想了理由,“她要留下,我们欺负欺负她。” 姬三小姐如今才六岁,宋黑胖也只是七岁,都比离歌小,但是离歌长期营养不良,所以看起来比他们还要瘦小。这两个小孩也不知道欺负是什么意思,便努力想想,该怎么欺负离歌好。 姬三小姐说,“打这个祸害好不好?”离歌听了,忍不住暗自握紧拳头。 宋黑胖把头要成拨浪鼓,“不好不好,太没新意了。” 姬三小姐又努力想了一会,“让这个祸害干什么好呢?” 姬三小姐身边的丫鬟青芽大胆建议说,“奴婢看含凉山庄那边山坡上,有一些花长得挺好看的,不如就罚她去给小姐摘花好了。” 离歌心中一松,如果只是让她去爬山坡,那最好不过了,她对那里那么熟悉,很快就能摆脱这些人了。 宋黑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新招数来,想着那山坡陡峭林密,如果让离歌去爬,她一定会害怕,就会哭着跪求自己放过她了。 宋黑胖兴奋地点了点头,“好,就这样,就罚她去山坡那里摘花。” 说完,一群人就押着离歌往含凉山庄走去。因为是初冬季节,山上已经草木萧瑟,有几株梅树长在山坡上,十分醒目。宋黑胖他们就逼着离歌往上爬去。 离歌心中是千愿万愿的,但是偏偏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欲语还休地,一步三回头地往山坡高处走去。 宋黑胖有点遗憾,这丫头怎么不哭不闹呢?他自己安慰自己,等到她一会爬不动了,自然就会求自己了。 离歌走远了点,就开始加快速度,等身子完全藏在树丛中之后,故意惊叫一声,然后猫着腰,寻了另外一个方向绕着爬到山上,到含凉山庄的屋梁上藏好,准备等天黑了,再回去拿小竹篮,回草香园去。 只是可惜了,今天中午要饿肚子了。离歌摸了摸肚子,闭上眼睛,决定睡一会,借以忘记饿肚子的事情。等睡醒了,要是宋黑胖他们不在后花园了,就下山去。 宋黑胖和姬三小姐听见离歌那声尖叫,然后就再也看不到离歌的身影,以为离歌掉下山来了,赶紧让仆人去看看,这些仆人也只是随意看了看,不可能真的深入去检查,过了一会就回报说,看不到离歌。 宋黑胖和姬三小姐担心离歌从山腰摔下来,不知道摔死在哪里了,脸色苍白,嘴里还强撑着说,“不过是个低贱女人生的低贱人罢了,摔死了最好,不然留着这种克父克母的人,祸害大家。”一边说,一边带着这群人,呼啦一声,就转身出了后花园。 第三十五章 不详 宋黑胖担心自己闯祸了,到时候要是齐王府的人发现山脚下有离歌的尸体,只怕会责怪自己,出了后花园后,他匆匆跟宋侧妃道别,便打道回府了。 宋侧妃十分好奇,问姬三小姐说,“志远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家了?是不是你们又闹矛盾了?” 姬三小姐毕竟还是一个小毛孩,心中也害怕,便推说不知道,回了自己的房间,窝在房中不肯出来。 宋侧妃心中困惑,便叫了姬三小姐身边服侍的人来问话。对于一直住在后花园的那个女孩是自己夫君的女儿,宋侧妃是一直都知道的,她还十分熟悉离歌的母亲。 齐王到了封地之后,宋侧妃还是宋家最为得宠的嫡出小姐。她自从见过齐王之后,就下定决心非齐王不嫁。但是那个时候齐王已有妻子,而且她不许齐王纳妾,因此宋小姐憎恨了这位霸占了自己心上人的女人好几年。 世易时移,如今齐王妃已经移主,那个女人走后,自己还是无法当上齐王的正妻,只能屈身为妾。因为当年的不甘太过深刻,现在看见那个女人的女儿比自己的女儿待遇差了这么多,她心中不是不觉得痛快的。 宋侧妃越想越是气愤,恨不得立马派人去训斥离歌一顿。但是想起自己女儿提到她似乎是直接从山上摔下来,忍不住暗自啐了一口,最好摔死她,免得留做祸害。 正当宋侧妃在胡乱想着心事,她身边最得力的管嬷嬷喜气洋洋地走进内室,“夫人,王爷过来了。” 宋侧妃心中一喜,赶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妆容,正在手忙脚乱中,已经听到门外仆人的行礼声,宋侧妃整了整衣裳,走出内室,在门口前面,正好迎上走进来的齐王爷。 齐王爷今年二十八岁,正是一个男人风华正茂的时候,他长相俊美,皮肤白皙,高高的鼻子,一双眼睛端的多情,虽然已经进了齐王府这么多年,宋侧妃只要一对上他的眼睛,就觉得心跳如鹿。 “王爷来了,恰好妾身最近新做了一些花茶,王爷可以尝尝鲜了。”宋侧妃笑得甜蜜。齐王爷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虽然宋氏入府这么多年,但是依旧甜美如昔。 齐王爷看似随意地问,“宋家那小子怎么今天那么早就走了?我在外院看见他,慌慌张张,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 宋侧妃心中打鼓,今天这事要不要跟王爷说呢?如果不说,离歌那死小孩如果真的出事了,又怕自己会惹火上身。她心中转了几个主意,都拿不定决心,干脆笑着说,“妾身也奇怪着呢?他跟琼莹两个人去后花园玩,回来就急忙忙要回家去,可能是两个孩子又闹矛盾了吧。要不把琼莹叫过来问问?” 齐王爷也只是随口一问,摆了摆手,进内室躺下说,“我在这里睡下午觉,过一个时辰,你叫醒我吧。”宋侧妃应了,坐在一旁守着齐王爷,心中因为始终牵挂着这件事,想着自己干脆装作不知道好了。日后如果事发,最多就是两个不懂事的毛小孩惹出的事情,再说,是离歌自己从山上滚下去的,与任何没有关系。 宋黑胖这次回到家中,不敢跟家里人提起这件事,好几天都不敢跟齐王府的人联系。姬琼莹也是胆战心惊地老实待在自己院子里面,过了两三天,没有听见什么发现尸体的事情,终于放下心来,又派人去草香园那里打听,知道离歌还活着,才松了口气。 离歌不知道自己无心之举吓坏了那两个小魔星,她知道自己是齐王的女儿,还知道自己母亲是个低贱身份的人,虽然她死了,但是自己也一样是齐王府中最低贱身份的人。她曾经问过木婆,关于自己娘亲的事情。 离歌记得很清楚,当时木婆婆双目含泪跟自己说,“等小姐大些了,我一定将你娘亲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 平日里,齐王府的那些主人和下人,一直对她都是仇视或者忽视的,要不是有木婆婆和张老头,她都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是怎么活下来的。 离歌记得小时候,那时候木婆婆好像是生病了,照顾不了自己,自己饿极了,摸到大厨房去,想拿点东西吃,被那些个熊背圆腰的管事妈妈推倒在地,笑话自己是个克父克母的人,所以才会母亲早逝,父亲不待见。 自己当时气不过,跑到外院找传说是自己父亲的齐王爷,当时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被其他下人拦住,自己又打又踢又咬,也近不了他的身边。不过那次之后,张老头就来到了草香园,与木婆婆一起照顾自己。 从此之后,虽然府里面那些下人不敢明目张胆地短了自己的吃穿,但是发到自己手中的绝对不是什么什么好东西,只是再也没有让她饿得不顾一切去大厨房偷东西吃了。 那日下午,离歌是被饿醒的,她探头去看了下后花园,确认那两个小孩子不在那里了,就急匆匆抄了小路,拿了小竹篮,回到草香园。 木婆婆和张老头都在院子门口张望着,看见她终于回来了,才松了一口气。等离歌吃上了一口饭之后,才觉得全身暖和起来。木婆婆在一旁絮絮叨叨说,“是不是又惹上那些小霸王呀,可饿坏我们离歌了。” 离歌一边吃着饭菜,一边笑得眉眼弯弯,有木婆婆,有张老头,还有自己采到的草药,她觉得生活无比美好,充满了信心。宋黑胖和姬琼莹?已经被她远远抛到脑后去了。 宋志远这个人其实本心并不坏,他回家后,连续做了三个晚上的噩梦,每次都是梦见鲜血满身的离歌从山脚下走出来,然后他就吓得一身汗地从梦中惊醒。他还是一个孩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很快就卧病在床。 宋夫人心疼儿子,就责怪他身边的仆人照顾主人不够尽心尽意,要换一批新人来照顾儿子,结果那些仆人为了证明自己是多么尽忠职守,便将离歌拖了下水。 说起来离歌也是冤枉,明明被欺负的人是自己,偏偏欺负别人的那个却病倒了。宋志远身边的丫鬟婆子们,纷纷将责任推到离歌身上,“夫人,真的不管奴婢的事情,一定是前几天,小少爷去了齐王府家,接触了那个不详的人,所以这几天小少爷被魇住了。” 宋夫人半信半疑,她其实是知道离歌的身份的,本来也不信她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孩会有多么命硬,能把她身边的亲人克住了。但是遇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出了事,她不禁埋怨自己的小姑子,怎么能纵着孩子们去后花园找那个女孩玩呢? 等宋侧妃得知自家小侄子生病了,派了身边的管事嬷嬷过来问安的时候,宋夫人忍不住跟对方发了几句牢骚。那嬷嬷回到齐王府也不敢隐瞒,将宋夫人的原话学了一遍给宋侧妃听。宋侧妃心中懊恼,对离歌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纵使如此,宋侧妃还是打算对离歌袖手旁观,毕竟这齐王府中,最恨离歌的人不是她,齐王妃才是那个一定会出手的人。老实说,齐王妃一直忍到今天还没有对付离歌,一定是在找一个最好的机会。 离歌刚刚被接回齐王府的时候,齐王妃是新嫁妇,府中美貌姬妾众多,又有身世显赫的侧妃,即使齐王妃是魏兴国的公主,在没有子嗣的情况下,也不敢妄动。如今齐王妃的长女已经七岁,也终于在两年前生下了一个嫡子。宋侧妃一直在等齐王妃腾出手来对付离歌,这样她就可以不必冲锋陷阵,只需要在背后轻轻推一推,就能将那个女人在齐王府留下的最后痕迹都完全抹掉。 宋侧妃想好之后,重新梳妆打扮,然后袅袅娜娜地去跟齐王妃请安,再不着痕迹地将自己侄子在后花园受惊,回家后大病一场的事情说了一遍。她用手帕拭擦了下眼底那不存在的泪水,跟王妃哭诉,“明知道那个人是个不祥的,克父克母的,还让她留在府中,这不是对王爷不利吗?可怜我那侄子,每次见到她,回家都得病上好几天。如果不是我娘家,不知道咱们王府要被编排了多少闲言闲语,说咱们王府里头不干净呢。” 齐王妃听见宋侧妃越说越不靠谱,忍不住呵斥了一声,“胡说什么?”宋侧妃吓了一跳,拿着手帕,忘记自己是要装落泪了,睁着一双美目看着王妃,眼睛里面哪里有泪痕? 齐王妃指了指门口,“没事好好教导教导你的孩子,不要让他们老是带着别人在后花园里面乱转,惹了什么事情,还得赖到咱们王府头上。回你屋里面反省下去。” 齐王妃不耐烦地让宋侧妃退下,对于自己夫君的宠妾,她一向是不耐烦不待见的。特别是这宋侧妃,娘家就是烟城最大的世家大族,轻易不能得罪,幸好齐王对他身边的女人一向并没有特别偏宠谁,对她这个王妃也是不错的。所以她也很少去动脑拔除哪个眼中钉。 第三十六章 受罚 等宋侧妃甩着帕子走后,齐王妃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跟着齐王妃一起从魏兴国来到昭赵国烟城的邱嬷嬷以为齐王妃单纯是不待见妾室,便劝道,“她不过是个侧室,怎么也爬不到王妃的头上,犯不着为她闹气。” 齐王妃冷哼一声,接过了邱嬷嬷手中的暖炉,她的手长得特别好看,修长白皙,还肉肉的,齐王爷就十分喜欢她的手,有一次还说漏了嘴,“你这双手长得最好,真像……”齐王当时虽然没有说完那句话,但是齐王妃是知道的,齐王指的就是离歌的娘亲。 齐王妃斜睨了邱嬷嬷一眼,“嬷嬷放心,我想的不是宋氏。当初我刚来这里,就让嬷嬷放的那些风声,这些年来,这底下的人究竟是怎么传的呢?” 邱嬷嬷看着齐王妃那不怒自威的模样,心中嘀咕,自家公主以前追着齐王走的时候,连公主的威严都不要了,现在如愿以偿,嫁入齐王府,这几年,皇家的威严倒是越端越像了。她低头弯腰,恭敬地回禀说,“那些年齐王府的仆人,都换了。奴婢当初就暗示了这府里面嘴最碎的田婆子,说那女孩是天煞孤星命,天生克父克母的,她生母是个最为低贱的人,被她克死了,幸好咱们王爷福分高,没有受到她的影响,不过王爷也因此将她安置在最偏僻的院子中。这些年来,这府中上下没有一个人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也没有人敢随便接近她。” 齐王妃满意地点了点头,“我要让她的女儿成为最低贱的人,留意这点,不要让王爷见到她。等她养到十五岁,我亲自替她找个好婆家。”说到最后,齐王妃的声音中已经带了冷森森的寒意。 邱嬷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知道齐王妃的担心,虽然她没有见过那孩子的母亲,但是如果她长相肖像其母,被王爷见了,只怕会勾起王爷的怜惜。 齐王妃皱着眉头问邱嬷嬷,“这些年来,他把自己的这个女儿丢在角落里面不闻不问,究竟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呢?” 邱嬷嬷想了想说,“依奴婢看,左右是一个不受宠的女孩子,也翻不起什么风浪。王爷是做大事的人,想来是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了。” 齐王妃哈哈大笑,“嬷嬷说对了,当年为了那个女人死去活来的,现在连她的女儿都忘记了。也算是她的报应。” 邱嬷嬷听见自己主子说的话有点太过了,担心被别人听了去,便亲自去门口张望了下,然后讪讪然不敢搭话。幸好齐王妃已经开始盘算别的事情。主仆俩自然转换了话题。 离歌最近忙着摆弄她种植的那些东西,冬天来了,万物凋零,离歌和木婆婆也算是省下了些功夫,有了更多的时间待在屋里。木婆婆抓紧时间教导离歌做女红,离歌做针线活并不是不好,但是这些事情不是她喜欢的。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捣弄草药,依照医书说的来做一些药剂,然后给草香园的大黄狗试吃,弄得那狗三天两头都出状况,把木婆婆折腾得唠唠叨叨,把大黄狗折腾得看见离歌撒腿就跑。 离歌还喜欢依照张老头教的方法静坐练功,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会感觉到手掌心那跃跃欲试的热量,有时候还能感觉到有东西从左手掌心浮出来,一直飞到她的额头眉间。 离歌的左手掌心那里,自她记事起便有一处殷红的印记,木婆婆说那里藏着宝贝,让她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不过离歌还记得木婆婆当时还苦笑了一声,然后恨恨地自言自语“就算别人知道了,也算计不了你什么,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折腾也不是你的。” 最近离歌运气有点不好,宋黑胖虽然一直没有再来齐王府做客,但是宋家一状将离歌告到齐王爷和齐王妃那里,抱怨留着离歌那么一个不详的人在齐王府,对于去齐王府做客的客人来说,简直就是太危险了,比如她家的宋小郎,去了齐王府一趟,只是见了离歌一面,回去就病了好多天。 据说齐王爷听到这个抱怨的时候,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这样的女儿,住在王府后花园,他倒也不置可否,只是将事情交给王妃来处理,毕竟内院的事情,只有女主人才有权利处理。 离歌听了张老头绘声绘色地说着这件事的时候,心中有点期待齐王妃一怒之下将她贬斥到城外的庄子上过活。这样她可以有着更多的自由,木婆婆也说过,齐王府不是能够长期逗留的地方,以后她们还是要想法离开这里的。 离歌记得当时她问木婆婆,“木婆婆,我们离开这里,是要去找母亲吗?”木婆婆当时十分愕然,想了半天才说,“是的,要去找你母亲。” 当时离歌还小,缠着木婆婆说,“我母亲在哪里呢?”木婆婆抿嘴笑着说,“等你长大了,婆婆再告诉你。” 离歌又问,“什么时候我才能长大呢?”木婆婆当时说,“等我们能够离开这里的时候,你就长大了。” 齐王妃想了好几天,也想不出用什么办法来惩罚离歌。她已经住在最偏远的院子了,衣着吃物都已经比照王府最下等的丫头的份例来供给了。 宋侧妃知道后,主动献计说,“不如就让那丫头帮着干活吧,她一个大活人,整天什么都不用干,人闲下来了,自然就会滋生事端。” 齐王妃听了眼睛一亮,让离歌去做粗使丫鬟才做的事情,等于将她踩到最低贱的位置。她便安排离歌每天要去浣洗院工作。 齐王妃专门派了身边的一个粗使婆子去将这件事通知离歌,并且负责每天监视离歌的工作。这个粗使婆子夫家姓王名二,十分肥胖,人称胖王婆。她的男人在外院大门上干活,两夫妻都是有点钻营,但是心地还算不错的人。 她到草香园把这个消息转告离歌的时候,还是十分同情这个瘦弱的女孩子的,更何况她还是齐王爷的骨肉。她晚上回家后,忍不住跟她家男人感叹,“也不知道那孩子前世做了什么孽,虽然托生在王府,但是命却是那么苦,我看她才那么高,身上没有几两肉,去做哪浣洗的工作,哪里受得了呢?” 王二粗声粗气地说,“你也不用做得太过分了,能放过的,就轻轻放过好了。这主人家的事情最是说不过的,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日后她得势了,也会念着你的一点慈悲的。” 第二天,天蒙蒙亮,王婆就去了草香园,把离歌带去浣洗院工作。让她吃惊的是,离歌一点也没有不好的情绪,从昨天到今天都是有点淡漠,但是又十分有礼貌的态度,她不多言,跟在王婆后面走着,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王婆反复回头确认了她一直跟在后面,才放心了点。 齐王府很大,离歌以前从来没有出过后花园,但是浣洗院却在内院和外院的中间,所以离歌必须穿过后花园、再穿过内院才能来到她要干活的地方。 负责浣洗院工作的是苏嬷嬷,别说离歌,就算是王婆也鲜少跟她打交道。虽然王婆是奉了齐王妃的命令来办事,但是她一向卑微惯了,面对掌事嬷嬷,还是会有点怯场。 现在她在跟苏嬷嬷转述王妃的意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偷偷看看对方的脸色如何。苏嬷嬷长得跟王婆刚好相反,她比较高而瘦,神色淡淡,王婆觉得她那个脸色就跟站在旁边的离歌一模一样。她不禁在心中嘀咕,“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呀。” 苏嬷嬷听完王婆的话后,只是点头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指了院子里面的一个女孩子说,“杏丫,你来带带新人,有什么需要她做的,直接安排就是了。” 浣洗院的工作繁重而单调,一般没有家生子愿意来这里做事,虽然说九年前,齐王府里面的下人都被清洗了一遍,但是浣洗院的人,除了掌事嬷嬷,其他的小部分是府里面长相实在是不入眼的,或者是受罚而来的,其他大部分都是从外面请进来的,并不卖身给王府的。 离歌就是属于前面第二种情况的人。离歌跟着那个杏丫,通过穿堂,来到后院,发现后院十分大,而且很热闹,个个干活热火朝天。 离歌大眼扫过去,这后院里面的人至少也有十个人以上,后院一半地方是干活用的,一半地方是晾晒用的,没有东西厢房,只有后罩房,估计这些人如果留宿就是住在后罩房中了。 杏丫打量了下离歌的身材,便把离歌带到一个大木盆边,对着坐在木盆边上的一个妇人说,“冬妈妈,这是新来的人,就让她帮着你做事吧。”然后又问离歌,“你叫什么名字?” 离歌报上自己的姓名,看样子杏丫和冬妈妈都挺惊讶的,这名字倒是雅致,估计又是哪个院子的丫鬟得罪了主人,被罚到这里来了。 冬妈妈就是从外面应聘来干活的,心很实诚,便热情地招呼离歌坐下,还递了一张小凳子给离歌。 第三十七章 直面 冬妈妈看离歌这么瘦小,也没有把自己要做的事情一股脑儿推给离歌来做,她只是让离歌用木桶,提水过来给她,“你个头小,每次半桶半桶拎过来就好了。 浣洗院的工作虽然繁重,但是这里的人也比较淳朴,没有太多的勾心斗角,毕竟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值得大家去用心计。所以整个院子的人,一边干活一边吱吱喳喳说着闲话,离歌听了一会倒也觉得有趣。 冬妈妈问离歌住哪里,有几个兄弟姐妹,父母是不是也是在齐王府做事。离歌听了,一脸纠结,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呢,她总不能说自己是齐王的女儿吧。她想了一会,才挑了比较保险话来回答,“我娘亲不在烟城,我住在王府最北边,有几个兄弟姐妹。” 幸好,冬妈妈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深究的意思,转头又跟旁边的一个胖大婶说起闲话来了。她们说的好像是关于魔鬼的事情。离歌自记事起就是住在王府中,虽然看过不少书籍,但是这些书中很少提及魔鬼的事情。 她听了一会,便好奇地问,“世间上真的有魔鬼吗?” 冬妈妈与那个胖大婶哈哈大笑,“果真是生活在王府的人,别说世间上了,就是咱们烟城都有这些鬼物。你是从来不出王府的人,所以不知道。官府规定,从晚上亥正时分开始就是宵禁。” 离歌对于这些事情听得兴致勃勃,因此一点也不觉得在浣洗院做事有多么辛苦,而且午饭和晚饭还包了,待遇比之前还好。有时候她还会偷偷藏起两个馒头,拿回去给木婆婆和张老头加餐。 在浣洗院做事,唯一带来的不便之处,就是练功和看书的时间减少了,不过如果遇上下雨的天气,除了一些重要的衣物,其他衣物都只能先堆积着,等太阳出来了在洗,不然衣裳沾染了潮气,浣洗院的人会受罚的。而那些重要的衣物,苏嬷嬷根本不会派给离歌这种新来的人负责,所以离歌最喜欢下雨天,虽然不能离开浣洗院,但是可以找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看书,或者偷偷练功。 这一年烟城的冬天,特别多雨水。浣洗院后罩房的后面还有一个院子,这是一个搭了棚的地方,中间还烧着加了香料的木柴,又有一个大大的烟囱往棚外透着,所以棚下十分温暖干燥。 每逢这种下雨季节,一些不得不浣洗的衣物就会被晾到这里,比如王爷、王妃和两个侧妃的衣物。其他主子,就算再得宠,也不得不等到天气转好,才得到浣洗衣物的机会。 离歌想起自己那几套衣物,不管是什么天气,她还是得定期洗衣的,不然哪里有足够多的衣物来换着穿呢。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这齐王府可真有钱,主子们的衣服都是怎么穿都穿不完。刚好可以趁着这种下雨的季节来把箱笼中那些平日不得见天日的衣服拿出来穿。 这些日子离歌都是早出晚归,所以衣服都是由木婆婆帮忙洗的,也不知道木婆婆有没有听自己的话,烧了热水来洗衣服,免得冻伤了手。正当离歌靠在火炉边一面取暖一面胡思乱想的时候,苏嬷嬷刚好要安排一个人将一些洗干净的衣物被褥送去外院给王爷,她看见离歌,便想着将这个巧宗儿派给离歌。 王婆并没有把离歌的真实身份拿来跟苏嬷嬷嚼嘴儿,但是苏嬷嬷毕竟是掌管一院的管事嬷嬷,这府里头的事情,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她这些天冷眼看来,觉得离歌这孩子还是挺不错的,干活不会推三阻四,平日里也不爱跟别人说闲话。她便想着让离歌趁此机会,如果能在王爷面前露露脸,引起王爷的怜惜之情,日后得势了,自然也不会忘记自己对她的恩情的。 于是离歌糊里糊涂就接了这个工作,苏嬷嬷担心她不认识路,又让冬妈妈跟她一块去。离歌用油纸细心地包裹好那些衣物,然后交给冬妈妈拿着,她自己站在冬妈妈身边,给冬妈妈打着伞。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护着怀中的衣物,往外院走去。 浣洗院就在外院的隔壁,出了浣洗院,沿着夹道往南走一会儿,就有一个角门是通往外院。这里本来就偏僻,一般只供一些粗使下人出入内外院,下雨天气,路上的人就更少了。所以一路上离歌她们没有碰到什么人,一直走到外院,才能时不时碰见几个管事或者小厮在雨中急匆匆地走着。 齐王爷在外院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三进院子,第一进是议事厅堂和书房,第二进才是卧室。这个院子叫复华院。在院子门口前,冬妈妈和离歌被拦下来了,守门的小厮进门去通知这院子的二等丫鬟。 过了一会,就看见一个穿着粉红色比甲,束着墨绿色腰带的丫头跟在小厮后面,她笑着对冬妈妈说,“劳烦妈妈了,请跟我进去吧。” 进了院子,就不必用到雨伞了,一路上都有抄手游廊通往各个厢房。离歌便将雨伞留在门口,让刚才那小厮帮忙看着。 那丫头一直将她们带着穿过前面两进院子,一直到了第三进院子的东厢房中。她接过冬妈妈和离歌一路上护着的衣物,打开清点了下,十分满意,又拿了两份点心给冬妈妈和离歌,指了一个小丫鬟,沿路将她们再次带出去。 说来也是恰巧,正当离歌她们走过穿堂,走在第一进院子的抄手游廊的时候,正房的书房的门口便被打开了,有两三个成年男子走了出来。前面带路的小丫鬟十分机警,马上带着冬妈妈她们贴着墙站好,低头垂目,恭恭敬敬地让路给主子们先行。 离歌听见其中一个男子说,“那这次就先多谢王爷了。”只听见另外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金沉兄客气了,上次我提的事情,还望金沉兄回国后帮忙打听下。” 离歌在心中暗自给这管声音评了分,声音还是挺清朗的,从声音听来就是一个相貌不错的郎君,怪不得当初娘亲跟了他。 在离歌看来,自己娘亲之所以跟了齐王,肯定是为他地位相貌所惑,不然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 那几个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离歌赶紧收回思绪,尽量低调地缩在墙角,即使是这个时候,她心中还是闪过古怪的念头,“齐王会不会认出自己是他的女儿呢?” 就在这一瞬间,那几个人已经从她身边迅步走了过去,离歌长长舒了一口气,正准备活动下几乎僵硬了的肌肉,前面有一个人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 也是正好凑巧,离歌以为安全了,便一边揉着肩膀,一边抬眼往前面看去,结果刚好跟这个回头的人的目光对个正着。 受到惊吓的离歌,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反应,讪讪然将两只手垂立在身旁,再往墙角那里站去。哪里想到那个男子竟然回头急行了几步,停在离歌前面。 离歌心中警钟大响,自己只不过是失了一点礼仪而已,值得他亲自过来斥责吗?冬妈妈她们心中也是忐忑不安,站在离歌旁边,大气儿也不敢出。 齐王爷他们看见金沉回过头去,还站在一个丫头面前,不觉惊奇。这燕云国的使者,一向都表现得不爱女色,他多次出使来到魏兴国,齐王及皇室送了不少美女给他,也没见他留个哪个,难道他竟然看上了齐王府的一个粗使丫头。 只听见金沉对那个丫头说,“你抬起头来。”齐王爷心中不觉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了一般。他望向那个丫头,之间那个丫头犹豫了一下,才半抬了脸,但是依旧不敢与前面的三个男子的目光相碰。 齐王爷心中一动,只觉得这个丫头的容貌十分熟悉,他再仔细端详了一番,不禁大吃一惊,这丫头长得极像一个人。他不禁蹙眉想着,那个人给自己生的女儿一直被自己安置在后花园中,怎么会跑到外院来?还是一副粗使丫头的装扮。 金沉盯着离歌的脸看了半响,才跟齐王爷说,“王爷,这个丫头可否赏了给在下?” 齐王爷正在疑惑着,突然听到金沉这么来一句,一时惊呆了。昭赵国一直想跟燕云国建立友好邦交,所以这金沉大人,是不能得罪的。但是他也不愿意拿自己的女儿去讨好他,何况这个女儿是一定要留在自己身边的。 他便笑着说,“女人而已,大人既然开口了,只要不是本王的家眷,这齐王府中的美人,金沉兄都可以随意挑。只是这个粗使丫头难免太不入眼了,不如金沉兄先回驿馆,本王随后便挑好十个八个美人儿,送给您。” 金沉终于将自己的目光从离歌脸上移开,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齐王爷说,“其他美人都不需要了,我就想要这个,既然她只是个粗使丫头,不如王爷现在就赏了我吧。” 第三十八章 父女 离歌听了,目瞪口呆,心中大急。从他们几句对话中,离歌可以看出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对这个金沉大人还是挺讨好的,很有可能就会将自己作为礼物送给这个金沉大人。 自己倒不是不想离开齐王府,只是木婆婆和张老头已经俨然自己的亲人,如果这个时候骤然离开齐王府,要怎么样才能让木婆婆和张老头跟着自己一起走呢? 离歌不知道齐王已经看出自己的身份,正在干着急中,就听见齐王说,“本来不好意思跟金沉说的,但是这是我的女儿离歌,她一向调皮,这次又扮成粗使丫头的模样,没有想到让金沉兄误会了。” 齐王此言一出,如同往水里炸了一个鱼雷,把现场的几个人都炸得晕头转向的。离歌不用说,几乎忍不住抬头去看看自己这个便宜老爹的模样。冬妈妈和另外那个丫头也是惊呆住了。 金沉只是挑了挑眉毛,看着齐王。齐王低喝一声,“孽障,还不赶紧过来跟金沉大人赔礼道歉。” 离歌还在那里发着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齐王爷担心金沉坚持己见,便上前两步,一手将离歌拽到自己身边。 离歌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只觉得自己刚好站在齐王爷身边,心中不禁砰砰直跳。说到底,她对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是有孺慕之情。 齐王爷恨铁不成钢地推了她一下,“还不赶紧道歉!” 离歌打了个冷颤,赶紧低头向面前的那位金沉大人道歉,“小女子叫离歌,惊扰了大人,还请大人宽恕。” 离歌磕磕巴巴地说完之后,半响才听到那个金沉大人低沉的声音,“这么说来,你果然是齐王的女儿了?” 离歌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了勇气,她抬头看向那个金沉大人,只见他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高大,五官轮廓分明,极为俊美,有着久为上位者的威严,整个人看上去,无论是气势或者相貌,并不比齐王爷差。此刻他正目光灼灼盯着离歌的脸蛋看。 离歌自然不会以为这位金沉大人真的看上了自己,怎么说呢,自己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除非金沉大人是恋童癖。但是离歌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怎么说呢,离歌感觉到他的眼神很正,并没有什么邪念,而且给她一种感觉,这位金沉大人只是通过自己的脸蛋,看到另外一个人。 离歌心中不禁好奇,这个人是谁呢?他在自己身上看到的这个人跟自己是不是有着亲密的关系?离歌突然想起木婆婆有时候说的话,“小姐跟你母亲长得越来越像了。” 离歌心中似乎被照进了阳光,难道金沉大人认识自己的母亲? 金沉看着面前这个小女孩,似乎对她的神思游离有点不满,便转头问齐王,“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女儿呢?” 前几天,金沉来到烟城的时候,齐王曾经设过家宴招待他,当时齐王所有的子女都有出席。金沉记得并没有这个名唤离歌的女孩儿。 齐王突然看见离歌,其实也是心中震荡的,这个女孩子,自己已经将近八九年,没有正眼看过她了,没有想到,长大了,这么像那个人。他故作镇定说,“她自幼体弱,所以一向独住在后花园中,平时没有什么机会出来见客人。想必是今天故意扮成粗使丫头的模样来找我了。” 离歌只觉得齐王握着自己手腕的力气越来越大,把自己的手,握得生痛生痛。她抬头瞥了眼齐王,可能感受到离歌的注视,齐王低头看了眼离歌,顺便递了个凌厉的眼神给离歌。 离歌的确不敢多言,她还不知道这位金沉大人的品性,哪里就敢真的跟着他走。别说木婆婆和张老头的去处还不定,就算是离歌留在齐王府中,也总归是饿不死的,毕竟她还是齐王爷的孩子,这里的环境,她也生活了近十年,都熟悉了。 于是离歌便不敢再开口说话,只是十分乖巧地站在齐王的身边。齐王看见金沉还是不大相信的样子,便说,“我们姬家的子女身上都有一块皇家赐予的玉,男孩子是玉佩,女孩子是玉戒指。”说完,就将离歌从小带在脖子上的玉戒指拉了出来。 金沉长期与昭赵国皇家打交道,自然知道齐王所言不虚,他仔细端详了那枚玉戒指,果然是昭赵国皇室人才能拥有的样式,上面还刻着“姬”字。 他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您这个女儿叫什么?” 齐王知道金沉终于放弃了索要离歌,便松了口气,一边拉着离歌往外走,一边回答,“她叫离歌。” 一直走到复华院门口,齐王便让自己的管事帮忙送金沉大人出门。 金沉大人临走的时候,深深看了离歌一眼,“姬离歌,这名字不错,有机会来燕云国玩玩吧。” 离歌只觉得齐王那抓住自己手腕的五指山又收紧了几分,哪里敢搭腔。 一直等到看不见金沉大人的背影了,齐王才放开离歌的手,冷冷说道,“你跟我来。”说完,转身就走进复华院。 离歌看了看冬妈妈,她一脸震惊和担忧,离歌只有苦笑一下,轻声跟她说,“你先回去,帮我跟苏嬷嬷请个假。”说完就赶紧跟在齐王的后面,重新入了复华院。 齐王脚步不歇走进书房,离歌稍微落后了三四步跟着进去了。齐王坐在书案前,眼神阴郁地盯着离歌看。 离歌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这位真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吗?怎么看着自己的眼光像是看着仇人一样呢?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单独地接触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心中又是忐忑,又是兴奋。齐王看了她半响才开口问,“你今天怎么摸来外院了?” 离歌听齐王的意思是,自己特意摸来复华院见他,心中觉得冤枉,便赶紧将自己来这里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齐王听了,心中十分气闷,宋家那小子因为离歌生病的事情之后,他的确吩咐了王妃责罚离歌。但是没有想到自己的王妃竟然让离歌去浣洗院做事。不管怎么说,离歌都是自己的骨血,怎么能做这些下人们做的事情呢? 他便挥了挥手,“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去浣洗院做事了,王妃那里,我会去跟她说。以后每个月会有管事给你送五两银子,你好好养好身体吧,都十岁了,还跟七八岁的孩子一般大小。” 离歌听了心中一喜,每月都有银子,可以存多点私房钱了,以后离开齐王府,也能有点银子傍身了。 离歌恭恭敬敬对齐王爷行礼说,“谢谢王爷,我还想跟王爷讨个好处。” 齐王爷十分不喜欢离歌叫自己王爷,便说,“以后叫我父王,或者爹爹。你还想要什么好处?” 他突然对自己这个女儿生了一些怜意,便想着尽量满足她的要求,“你还想要什么好处?” 离歌小心翼翼地说,“我想讨一块可以出入王府的腰牌。” 齐王爷突然笑了,他以为离歌是一心贪玩,便和气地说,“这有何难的,只是出府玩要注意时间,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到王府。” 齐王爷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生硬了,便解释说,“外面到了晚上不太平。” 离歌听见齐王爷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已经高兴得不住点头,哪里还会计较语气生硬不生硬。 齐王看见离歌笑颜逐开,黑白分明的眼睛弯的像天上的月牙儿,心情一下子变好了,让身边的小厮拿了可以一个腰牌,递给离歌。 他想了想,又对离歌说,“你想不想学东西,要不要我让王妃安排你跟着你的兄弟姐妹们一起学习?” 离歌一点也不想跟她的那些兄弟姐妹一起,赶紧摆了摆手,“不用了,不过如果可以去父王的藏书阁,离歌会很高兴的。”说完,便用无比渴望的眼神看着齐王。 第三十九章 入学 齐王看着自己这个多年未曾亲近的女儿,心中百味交集。他吩咐身边的小厮去请齐王妃过来,再找了一个玉牌给离歌,“凭着这个玉牌,你可以出入王府和我的藏书阁。” 离歌喜滋滋地收了起来,她看齐王没有让自己退下的意思,便打量了一番齐王的书房,只见书案旁边有博古架,再后面就是好几排书架。 齐王看见她不住往书架那边张望,一张小脸好像会发光一般,心中一软,便尽量和蔼地说,“等王妃来了,我跟她说说你上学的事情,你要是可以去旁边看看我的藏书。” 离歌对于上学的事情不置可否,但是还是从善如流地走到书架旁边,认真地看起书来。离歌之前手头没有什么闲钱,她跟着木婆婆和张老头读书识字,一开始都是在地上进行的,后来不知道张老头从哪里弄来一些书,离歌才算是正正经经地开始读书。 后来离歌经常去含凉山庄那个小书房,那里也有一些藏书,而且它们的主人从来不会想起这里的藏书,因此离歌也能很顺利地将书本带回草香院看,看完后再还回去。 齐王府的藏书阁足足有两层楼高,大部分是齐王从都城皇宫带过来的,其余的都是后来采买的,或者别人送的,据说里面有不少珍贵的古籍典藏,离歌对它觊觎已久,苦恨那里守卫较严,一直不能成行。 齐王外院的藏书也挺多的,而且大多是诸罗大陆各地的律法、民俗。离歌一直渴望可以看看齐王府外面的天地,因此她信手将昭赵国的律法和民俗的书籍抽了两本出来,盘腿坐在地上,开始看起来。 齐王妃来到复华院书房的时候,看到的一幕就是齐王坐在书案前看书,博古架后面的书架前,离歌坐在地上也在看书。这父女俩并不多言,但是这一幕画面竟然出奇的和谐。 齐王妃忍不住咬紧了嘴唇,难得主动叫自己来外院的齐王,难道竟然是为了离歌?这外书房,就连自己也是第一次踏足,而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就是齐王如今唯一的嫡出女儿,也从来没有踏足过。 齐王看见王妃来了,便随意指了座位,让齐王妃坐下,他想了想才开口说,“离歌年岁也大了,不能再跟着下人们混了,明天开始就让她跟着熙儿她们一起读书、学习女红吧。她的月例、衣服、吃食跟熙儿一样,以前欠下的,三天内补给她吧。” 本来齐王只是想着让齐王妃保证离歌跟着她的姐妹们读书的,但是鬼使神差地,他特意提了其他,这样齐王妃看在他的面上,也不会再随意克扣离歌的份例。虽然他从来没有关心过离歌,但是从看见这个孩子的第一眼,他便看出了这个孩子生活不易。 齐王妃肺都气炸了,但是在齐王面前,她也只能暂时忍下了这口气。即便如此,她行动举止间依然仪态万千,说话声音嘤嘤沥沥,“王爷请放心,妾身都记下了。一会回去就会开始为她安排。” 齐王点了点头,突然对这件事又意兴阑珊,“你现在就带她回内院吧。” 离歌在一旁听得清楚,赶紧站了起来,手中拿着的书,一时又舍不得放回去,便大着胆子问,“父王,这书,我可以借回去看看吗?” 齐王妃在一旁听得真切,心中突跳了一下,以前她是小看了这个小丫头,不过是半天的功夫,就哄得王爷允许她叫父王。想当初,王爷可是一直都没有主动见过她的,更别说主动为她争取什么利益了。 齐王妃决定一会回去了,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好。明明是齐王爷主动让她去处罚离歌的。但是这会儿却有着责怪她将离歌放到浣洗院做事,十分不当的意思。一个不着,就让离歌得了王爷的青眼。一定要好好彻查下事情的经过才行。 齐王爷将离歌拿出来的两本书随意翻了翻,就扔回给她,“拿去吧,到时候还回来就是了。” 离歌忍不住在心中欢呼了一声,今天真是她的幸运日,虽然她不想跟着自己那些娇蛮的姐妹们一起读书,但是如果真的有这个机会,离歌也是不会拒绝的。 离歌拿着顺来的那两本书,跟在齐王妃身后慢慢走着。诸罗大陆的服装以大气庄重为美,黑色、红色为正色。齐王妃身上这条裙,因是家常穿着使用的,所以以深深浅浅的黄色为主要色调,长长的裙裾拖过木地板,有着说不出的摇曳美态。离歌跟在后面走着,看看前面,再看看自己身上那身诸多补丁的黑色麻布衣,不禁轻叹一声。 齐王妃一路上并没有跟离歌说话,沉默地将她一直带回自己住的正院瑶芳园。一踏入正门,就有两个娃娃扑上来。离歌虽然极少离开后花园,但是也知道这两娃娃,应该是齐王妃的一对儿女。大女儿今年八岁,比离歌小一岁半,叫姬琼华;小儿子,今年才四岁,叫姬启明。 这两个娃,平时都被齐王妃管教得很严,不像宋侧妃的女儿和宋黑胖那样常常去找茬,所以他们没有怎么见过离歌。如今紧紧倚在齐王妃身边,好奇地看着离歌。 离歌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虽然态度不卑不亢,但是也绝不主动开口讨好。姬启明年纪还小,还比较害羞,他把自己脸蛋藏在娘亲裙子后面,时不时冒个头看看。 姬琼华是被娇宠着长大的,胆子比较大,她主动问道,“母妃,这位是谁呀?她的衣服真奇怪,嘿嘿。”姬启明平时就喜欢跟着姐姐闹,也跟着奶声奶气地说,“衣服真难看,嘻嘻。” 离歌不动如山,像这种身娇肉贵的人,拿不准会不会突然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得罪了他们,而且多年的作战经验告诉离歌,忍之避之才是正理。 回到正院,身边都是自己的人,齐王妃也不想扮作慈母状,由得自己女儿去笑话离歌。刚才她在外书房受到的气,还没有平复呢。 因此齐王妃就冷眼袖手旁观,姬琼华平时跟着她母亲与父亲其他妾室及她们生的子女斗争都十分熟络,因此她见自己母亲沉默,便敏锐察觉了自己母亲对自己行为的默许。她便走到离歌面前。 离歌虽然比她年长一岁半,但是由于长期短衣缺食,所以个子跟姬琼华的个子一样高,而姬琼华长得胖乎乎肉嘟嘟的,所以整个人看上去比离歌还有大些。只见她气势十足地质问离歌,“你是谁?” 离歌脸上保持着嘴角上扬的微笑,“我叫离歌,你呢?” 姬琼华第一次遇到这种一点也不怕自己的同龄人,她困惑地想了想,“我叫姬琼华,你穿着这么破旧的衣服,怎么能进我母妃的院子呢?赶紧打出去!” 她周围的仆人自然不会真的将离歌叉出去,但是大人们保持沉默,小孩子又如此气势汹汹,如果是普通的小孩子,只怕真的已经哇哇大哭起来了。但是离歌是从小就跟压迫斗争惯了的人,所以她还是十分镇定,笑眯眯地说,“我是你母妃带进来的,你问问你母妃看看。” 姬琼华心中有点拿捏不住了,她忍不住回头看自己的母妃。齐王妃身边的嬷嬷心中不禁暗自称奇,这孩子不愧是那个女人生的,气势上就把自己主子生的压了下去。她刚才跟着齐王妃去了外书房,自然知道齐王妃带着离歌来正院的原因。她担心再让小主子问下去,齐王妃会失了面子,便笑着跟姬琼华说,“小郡主,这也是王爷的孩子,王爷吩咐她跟着王妃来正院的。” 姬琼华是齐王爷的嫡女,也是唯一一个得了皇室封赏的小郡主,从小就受了皇家的正统教育,虽然娇纵,但是还是十分懂事的。她此刻心中虽然疑惑,但是既然母妃身边的嬷嬷已经开口了,便知道不适宜继续纠缠下去。她便回到自己母妃身边,不再说话了。 齐王妃冷哼了一声,带着两个孩子转身走进了正屋。离歌紧跟其后,进到屋里面。只见齐王妃坐在罗汉塌中间,两个孩子分别坐在她两侧。 离歌站在下首,安静地等待着吩咐。齐王妃见她始终如此沉默,也想快点把她打发了,然后再跟身边的嬷嬷商量整治她的法子。 她便有条不紊地安排,“王爷既然让你跟着家里的姐妹们一起读书,就从明天开始吧。你先回去吧。稍后,我会让身边的知菊把笔墨纸砚拿给你。你的月银,等明天计算好了,再一起送给你,至于衣服,家里人早就已经做了,又不能单独为了你破例,到时候我让底下人找找一些现成的衣裳给你补上就是了。好了,你回去吧。” 说完,齐王妃就端了茶。离歌也不多言,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只是简单行了礼,便离开正院,回草香院去了。 第四十章 姐妹 离歌三岁的时候,姬琼华刚好一岁多,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离歌正好在后花园中晒太阳,找果子吃。 那时候的离歌被饿得面黄肌瘦,衣衫虽然整洁,但是十分破旧。她长期只与近身服侍的木婆婆接触,对于其他人,她有着很强的警惕心,而且她天生听力眼力都比别人强,所以即使她经常游荡在后花园中,但是别人极少会与她迎面碰上。 那日离歌睡着了,她在后花园摘了一些果子吃,看见阳光正好,便在花丛草丛中,找了一块相对安全的地方,睡了一个美美的午觉。她是被一些人说话的声音的吵醒的。 她一醒来,一骨碌爬了起来,花丛草丛很好地给她做了掩护,外面那些人并没有发觉小小的离歌藏在旁边。离歌那时候一紧张就会习惯性地吮吸自己的大拇指。木婆婆为此纠正了她好多次,都没有成功。 她一边吮吸着自己的右手大拇指,一边悄悄把头探出去张望,她看见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娃,正是她哇哇大哭的声音把自己吵醒了。小离歌十分不满地瞪着这个小女娃。 那小女娃,不准别人靠近她,闭着眼睛在地上大闹大哭了一会,许是小离歌的目光太过于直白,让她终于有了感觉,她终于睁开眼睛,正好与小离歌大眼对小眼。这是离歌第一次与姬琼华见面。 姬琼华被离歌突然吓住了,她一下子不停地打嗝,在好奇心驱使下,她主动爬过去揪住离歌的手。离歌很是不满手指从自己嘴边被拉开,她左手向前一抓,就抓到姬琼华的脸上。姬琼华白白胖胖的的脸颊上立即出现了五道鲜明的抓痕。 事情发生得太过于突然,以至于姬琼华身边的丫鬟婆子们都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姬琼华一哭,大家都团团围了过来,顺便把小离歌也揪了出去。小离歌一向离群索居,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扁了扁嘴,也呜呜地哭了起来。 最后的结果就是离歌被带到齐王妃面前,齐王妃心痛地哄着自己的女儿,冷淡地看着面前的小离歌。那天小离歌差点就挨了板子,幸亏木婆婆不顾一切护着她,后来事情闹到齐王面前,还是齐王发话了,小离歌才能安全离开齐王妃的正院。 从那时候起,木婆婆就开始教导小离歌开始练武,后来张老头来了,正式成了离歌的武学师傅和第二个照顾她的人。也是因为这件事,这么多年来,木婆婆都没有主动跟离歌说过齐王爷什么坏话。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齐王妃那时候特意立了规定,不许离歌出现在她和她的孩子面前,直到今天,离歌可以跟姬琼华她们一起跟先生上学。 离歌跟姬琼莹的纠葛则要追溯到宋家那小子第一次登门造访齐王府。齐王府对外面宣称的大小姐是姬琼华,她出生后不久就得到皇家的封赏,有了小郡主的称号。跟她同一年出生的还有两个女孩,一个是齐王府中的一位地位低下的侍妾生的二小姐姬琼英,另外一个则是排行第三的姬琼莹,是宋侧妃所出。 宋黑胖第一次来齐王府的时候,就一定要去后花园玩,宋侧妃当时让自己的女儿陪着他一起。离歌在当年那件事之后,被木婆婆和张老头管得更严了。平时轻易不会踏出草香院半步。所以那次是宋黑胖主动找上门来的。 可能是宋黑胖在宋家听说过离歌的事情,所以到了后花园后,玩着玩着,就想起了这个故事中的小女孩,他便让自己的小表妹带他去草香院。 姬琼莹十分听自己的小表哥的话,虽然她也不知道草香园在哪里,但是一点也不妨碍她威迫自己身边的人带他们前往。 也不知道宋黑胖在宋府受了什么样的教育,一到了草香院,就跟在院子中干活的离歌对着干。姬琼莹也跟着他一起欺负离歌。离歌看见这两个小霸王带着下人把自己院子栽种的植物弄得乱七八糟,勉强忍下了将那两个小霸王暴打一顿的念头,本着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于是她烦躁地将挡在面前的两个小霸王左右各撂倒一个,然后进离开草香院,躲到后花园其他地方去。 宋黑胖在宋家也是横行霸道的人,哪里受得了被离歌这样对待,那日带着姬琼莹在后花园找了大半天也没有找到离歌,干脆晚上在齐王府住下,第二天又带人杀去草香院。 这次离歌学乖了,主动让木婆婆打听到宋黑胖还没有离开王府,第二天天蒙蒙亮,就离开草香院,躲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了。结果宋黑胖带着姬琼莹在后花园找了一个上午,也还是找不到人。宋家那边已经派人来接他回家。从此之后,他就跟离歌犟上了,只要一有机会来齐王府,他必定去找离歌,大部分时候,他都碰不上离歌,但是他锲而不舍,总会有的时候,离歌会跟他偶尔碰上。一个欺负人,一个不愿意被欺负,离歌对后花园的地势又更加熟悉,所以此次都能够从宋黑胖手中成功避开。 这些事情,宋侧妃和齐王妃都知道,但是这两个人都假装不知道,一个是希望自己侄子多点来王府,为自己撑腰,如果能跟自己女儿来一段美好的青梅竹马,日后再联姻也是好事一桩;一个是想着,如果有人帮忙出手教训离歌,她是无上欢迎的。 齐王爷虽然姬妾无数,但是在齐王妃的辣手管理下,除了宋侧妃和那名侍妾生的女儿外,只有齐王妃自己所出的一子一女,当然,如果算上离歌,齐王爷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子嗣着实不算多。每年皇家都会送几名美貌姬妾到齐王府,但是一直没有人怀上孩子。 离歌看了看走在自己前面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心中忍不住嘀咕,木婆婆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太后已经在为齐王爷挑选名门闺秀做侧妃,期待齐王爷生下更多血统不错的子女。照离歌看来,生那么多孩子做什么?窝里横而已。 给齐王府的小姐们授课的夫子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头,听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前朝中都做官,后来中都之乱后,他离开了中都,回到自己的家乡,如今靠着自己的真才实学到有钱人家坐馆。他姓毕,离歌跟着两个妹妹叫他毕先生。 毕先生每天授课只是占了其中一部分,最重要的是从皇宫中请来的几个嬷嬷的授课,那是礼仪、管家、女红等功课,是专门为大户人家培养标准媳妇的课程。一天下来,离歌只喜欢毕先生的授课,毕先生的授课十分简单,每天教授一篇文章,然后让她们将另外一篇文章课堂上抄写十次,再间中教下她们画画和走棋。离歌毕竟没有正正经经跟先生学过,所以学起来兴致勃勃。反观她那两个妹妹,恰好相反,上毕先生的课的时候心不在焉,但是跟几个宫中嬷嬷学习的时候,就如同打了鸡血针一般,特别是姬琼华和姬琼莹,更是常常在课堂上互相掐架,竞争得不可开交。 由于姬琼华和姬琼莹两个关系不好,而姬琼英十分低调,所以离歌每天的上课时间倒也不难过,没有人刻意为难自己,又可以每天都看到两个小美女为了竞争,诡计百出。离歌觉得自己这几天学了很多女人之间互相为难的小手段。晚上回到草香院,便绘声绘色地讲给木婆婆听,把木婆婆乐得哈哈大笑,然后就会一副百感交集的样子摸了摸离歌的头发。离歌知道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娘亲。不过木婆婆一直不肯多说,离歌也学会了不勉强,嘻嘻哈哈跟她笑闹了一阵,就自己挑灯继续看书。 然而,这样的姐妹和平共处的时光并不长久,有一次毕父子在课上赞了几句离歌的功课认真云云,突然让姬琼华姬琼莹发觉自己的这个地位低贱的异母姐姐竟然在某个方面比自己表现得更加出色。 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和纠纷有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很快地,这两个女孩子抛弃了自己往日的矛盾,一起联手来对付离歌了。 然而女孩子的那种口舌之争,对于离歌来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任凭姬琼华和姬琼莹两个说自己什么,离歌都面色不改,往往是在那两姐妹一唱一和的讽刺话中,离歌暗暗跟着自己说,“狗咬了我一口,我总不能咬狗一口吧。”这么做了心理建设后,看向那两姐妹的目光越发和蔼。这种不动如山的表现,反而得到毕先生和那几位宫中嬷嬷的更多赞许。这种情况都快把姬琼华和姬琼莹气疯了。 再说宋黑胖病好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被自己父母禁止再去齐王府。但是他的小表妹在失败的情况下,想起了他,便再三游说宋黑胖去齐王府好好教训离歌一顿。 宋黑胖知道离歌每天都跟着自己表妹上学后,一直吵着要去齐王府。宋家那边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了,让他每个月去齐王府玩一天。 在宋黑胖去齐王府做客之前,离歌已经知道了。这都归功于得意洋洋的姬琼莹,她已经提早放话说,“等我表哥来了,你就等着哭鼻子吧。” 第四十一章 礼物 宋黑胖是离歌暗自在心中给他起的昵称,其实他长相还是不错的,只是因为太皮了,整天在外面玩,所以晒得皮黑实黑实的。而且可能是家里的喂养太好了,他长得胖乎乎的。当离歌用挑剔的阳光看着他的时候,都会很疑惑,这姬琼莹究竟看中了宋黑胖什么呢? 宋黑胖到齐王府后,不可能真的跟一群女孩子去上学,但是齐王府中唯一的男孩子还小,还没有正式开始启蒙。因此宋家只允许他每个月到齐王府玩一天,上午的时候他可以跟着一起去上毕先生的课,但是到了下午。姬琼莹就会请假跟宋黑胖一起玩,宋侧妃也是默许的。 姬琼华不屑于跟宋黑胖玩,离歌更是无意靠近他,所以下午的时候姬琼华和离歌就继续跟着嬷嬷们学习。 以前宋黑胖喜欢去后花园玩,但是现在他只要一来王府,就围着离歌打转。上午读书的时候,他一定要坐在离歌旁边,把离歌的书本弄脏,又撕了离歌的作业,又拉扯离歌的头发。 众目睽睽之下,离歌又不可能还击他,所以烦的不得了,一心希望姬琼莹强势一点,将这个宋黑胖拉得离她远远的。哪知道姬琼莹平日里欺负离歌挺拿手的,在宋黑胖面前却是那样的胆小怕事,只能紧紧跟在宋黑胖后面,大气儿也不敢出。 离歌便选择了离毕先生最近的地方坐下,只要宋黑胖一动手,她便跟毕先生告状,次数多了,毕先生便嫌弃这两人坐在一起呱噪,下次宋黑胖再来听课,毕先生便勒令不准宋黑胖再坐在离歌身旁。 宋黑胖毕竟还是小孩子,不敢逆了先生的话,只好委委屈屈地坐到毕先生指定给他的位置上。毕先生担心宋黑胖跟离歌又掐上架了,便将宋黑胖安排坐到姬琼华后面。姬琼莹被毕先生指定坐在离歌身后,与宋黑胖隔着一条过道。此刻她正把嘴巴翘得高高的,偏偏在毕先生眼皮底下,又不能做什么小动作。 离歌因此也得以过上安稳的一天,毕竟下午有宫中出来的嬷嬷镇场,宋黑胖就算赖在旁边,也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如此一来,宋黑胖觉得浑身没劲,一整天下来,垂头丧气的,姬琼莹看见自己的表哥提不起精神来,便主动献计。 齐王爷的寿宴很快就到了,到了那一天,为了庆祝,孩子们都会放假一天,没有了毕先生和宫中出来的嬷嬷在旁边虎视眈眈,她和宋黑胖可以想各种各样的方法来欺负离歌了。 对于齐王爷的寿宴,离歌是不打算参加的,事实上,她也没有收到邀请。最近天天去上学,难得有一天空闲,离歌打算留在院子里面,安安静静地看一天书。 姬琼莹的打算是让离歌出现在寿宴上,然后想办法让她在现场做些错事。在她印象中,父王最讨厌别人在公共场合出丑,到时候一定会让父王狠狠责罚她一顿,让她在所有人面前丢脸。 齐王妃并没有打算让离歌在寿宴上出席,因为每个孩子都因为要参加寿宴,而被安排做新衣,但是离歌明显被排斥在外了。自从上次齐王爷发话之后,齐王妃虽然将这么多年的月银如数给了离歌,又从两个女儿的箱笼里面找了好多套她们不再喜欢的衣服给离歌,毕竟虽然离歌年纪比两个妹妹大,但是个子却是差不多的。对于齐王妃的阳奉阴违,离歌一点也不在意,她拿到那笔月银的时候已经十分高兴,十分谨慎地将码得整整齐齐的白银交给木婆婆保管,后来又让木婆婆拿到五国都有分店的钱庄兑换成银票,方便携带。 为了达成心愿,姬琼莹特意求到自己母妃那里,宋侧妃于是便跟齐王妃特意提到让离歌参加寿宴。宋侧妃是当着齐王的面提出的,齐王妃心中十分恼怒,偏偏在自己丈夫面前又必须做出大方从容的姿态,她便点了点头。幸好齐王仿佛没有听到她们这个小插曲似的,并没有对此多问。齐王妃微松一口气。 接到齐王妃身边的嬷嬷的命令的时候,离歌心中很是抓狂,她尽量保持平静地问,“我那天有事,去不了。”那个嬷嬷果然是仆似主人,面无表情地说,“王妃说了让你一定要出席的。” 离歌突然灵机一动,便借口说,“我没有参加寿宴的衣裳,你回去跟王妃说,我就不适合出现在王爷寿宴上了,不然丢的还是王妃的脸面。” 那个嬷嬷僵硬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破裂,的确,作为王府的女孩子,如果穿着太寒酸,别人只怕也会想到是王妃没有尽到管理内院的责任。她便不再坚持说什么,转身回到正院就将离歌的回答,只字不漏地反馈给齐王妃。 齐王妃心中恨恨,紧紧抱着怀中的暖手炉,手指因为用力太过而显得发白。生气归生气,她还是不得不让针线房的人拿了布料和样式去草香院,让离歌挑选,给她做新衣裳。 离歌也不跟针线房的人客气,选定两身宴会用的衣裳样式,又选了两身日常穿着的衣裳样式,再顺便要求针线房的人给木婆婆和张老头也做两身新衣裳。针线房的人隐瞒,便将离歌挑选的样式全部上报给齐王妃。齐王妃这时候正忙着筹备王爷的寿宴,哪里有空理会这些小事,挥了挥手就同意了。 齐王爷的生日是十二月二十三日,到了十二月二十日,宫中的寿礼已经送到烟城,让整个齐王府都震动的是,这次太后送给齐王的生辰礼物中,竟然有如花似玉的美人,听说她们都是服侍过太后的,是从太**中出来的。 美人被送到齐王府的那天,离歌她们正在跟嬷嬷学习女红,听到消息后,姬琼华和姬琼莹立刻抛开手头的事情,跑到正院看热闹。只有离歌对这些事情漠不关心,依然坐在那里,认认真真做着嬷嬷布置的功课。 宫中出来的嬷嬷,自然要比齐王府其他仆人更加有见识,她们并没有因为离歌的身份在王府不够好而轻视离歌,反而对于离歌认认真真学习的态度十分赏识。毕竟她们在宫中生活多年,见多了出身一般,但是凭借宠爱,跃身变成宠妃,福泽家族的事情。齐王府三位小姐一起跟她们学习,其中最有天赋的就是这位离歌小姐了。因此这两位宫中嬷嬷态度一致,平日里私底下会找机会多教离歌一点东西。离歌对此十分感激,常常会亲手做了一些小东西孝敬两位嬷嬷。 趁着两位娇小姐不在,两位嬷嬷趁机又跟离歌讲了不少宫中后妃的故事,通过这些故事来教离歌礼仪和做事做人。不过离歌似乎对于五国宫廷的故事更加感兴趣,常常主动让嬷嬷们讲更多的故事,有时候还会问很多奇离古怪的问题。 姬琼华和姬琼莹两个一去不复返,估计是被正院那些琳琅满目的礼物给绊住脚了。离歌索性听完嬷嬷们讲了魏兴国的**秘史之后,才赶在后花园落匙之前回草香院去。其实如今天下五国立国都不是短短二十多年,离歌决定找天去藏书阁找些前朝的史书来看,毕竟前朝历史有一千多年那么长,又是诸罗大陆第一个皇朝,因此一定有很多有趣的事情。 第二天上课,姬琼华那张小脸蛋绷得紧紧的,好像大家都欠了她很多钱似的。离歌无意招惹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郡主,但是奇怪的是,姬琼华频频送了不少白眼给她。离歌忍不住回想昨天的事情,她没有做什么得罪这位小郡主的事情呀。 姬琼莹一脸看热闹的样子,离歌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如她所愿,去追问为什么,因为离歌清楚姬琼莹的性格,她一定会忍不住主动来告诉离歌为什么的。 果然趁着毕先生让大家练习写大字的时候,姬琼莹走到离歌身边,悄悄跟离歌说,“你知道为什么大姐姐那么讨厌你吗?” 虽然离歌才是三个女孩之中年纪最大的那位,但是姬琼华一直牢牢站着大小姐的位置,因此姬琼英和姬琼莹依次是二小姐和三小姐。离歌,大家最多称呼她是离歌小姐。 离歌挑了挑眉毛,还是埋头写着大字,并不理会姬琼莹。笑话,毕先生一向严格,布置了一百篇大字,让她们一个时辰内完成,哪里有时间去跟别人说悄悄话呢。 姬琼莹果然忍不住心中的蠢蠢欲动,狠狠跺了几下脚,便不计前嫌地继续跟离歌说,因为她笃定离歌听了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皇祖母赏给父王的两个宫女中,有一个长得跟你很像哦。昨天晚上,父王就将她收了房。”姬琼莹一边压低声音跟离歌说着话,一边偷眼看姬琼华,生怕姬琼华听见了她的说话声音。毕竟昨晚的事情,是狠狠打了齐王妃一记耳光。对此,姬琼莹和她母妃还是幸灾乐祸的。 离歌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又抓不住心中所思所想。她面上不动声色,并没有搭腔。姬琼莹本来以为自己跟离歌说了这句话,离歌一定会十分好奇,缠着自己问更多细节的。但是没有想到离歌是这种反应。她不禁有些泄气,赌气不理离歌,回到自己座位上写大字了。 第四十二章 寿宴一 到了齐王爷寿宴那天,本来府中的小姐少爷们都需要一大早去给王爷请安、贺寿,然后一家人坐下来吃长寿面。从上午开始就会有各府的人上门来贺寿,午饭和晚饭都是寿宴,只是晚饭那餐会更加正式,齐王府所有家眷都会一起参加。离歌要出席的也只是晚宴那部分。 因此离歌虽然一大早就起来了,但是自从难得一天如此清闲,她练功了两个时辰之后,就高高兴兴地跟木婆婆和张老头一起吃早饭。自从上次齐王妃将月银和衣裳都补给离歌之后,她趁机提出一个要求,在草香园单独做饭吃,齐王妃当时可能也不耐烦跟离歌打交道,便允许了,还在离歌的月银中增加了自己做饭吃的那份钱。因此离歌每日就让木婆婆或者张老头出门去买菜回来,他们三个每天就自己琢磨好吃的。 也许是因为生活变得好了,离歌现在个头也长了点,脸上也多了点肉。她吃完早饭后,自己琢磨了下,便打算去齐王的藏书阁拿几本书来看,中午回来吃饭后,就留在草香院中好好陪陪木婆婆和张老头。 离歌离开草香院后,宋黑胖在家人陪伴下来到了齐王府。因为是宋侧妃娘家亲戚,齐王妃一直对宋家的人态度淡淡的,见面之后直接打发他去找姬琼莹玩,因为宋侧妃这天要帮着待人接物,没空陪着宋黑胖。 宋黑胖求之不得,拉了姬琼莹就往后花园跑,跟在他们俩身边服侍的下人们心中一紧,又来了,每次都是这样,肯定又是去找住在草香院的离歌小姐玩了。 姬琼华一来被齐王妃带在身边,二来也一向看不起宋黑胖;姬启明倒是想跟着宋黑胖他们去玩,但是被自己姐姐厉眼一瞪,就不敢迈开脚步了,只好委委屈屈地留在正房里面跟着丫鬟一起玩。 宋黑胖到了草香院,把整个院子角角落落都看遍了,才相信离歌不在院子中,他小大人似的逼问木婆婆和张老头,“你们知道离歌她去哪里了吗?” 离歌在宋黑胖大闹草香院之后,担心木婆婆和张老头会因为不肯说出自己的去处而受罚,因此早就教了木婆婆他们告诉宋黑胖,“离歌小姐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要到后花园去赏花,还说可能会出门去买点东西。” 姬琼莹仗着自己表哥在身边,便娇蛮地说,“胡说,离歌怎么能出门呢?我母妃说,大家闺秀都是不许随便出门的。” 木婆婆低声下气地说,“离歌小姐她有王爷给的腰牌,她是这么说的,许是并没有出门吧。” 宋黑胖担心在草香院呆久了,离歌就会离开后花园出门去了,便带着所有人呼啦一声,出了草香院,又往后花园扑去了。 因为是冬天腊月,这后花园中唯一的花除了梅花,就是温室花房了。宋黑胖把这两个地方逛遍了,都没有遇上离歌。姬琼莹有点泄气了,她跟着宋黑胖在雪地里走了大半天,觉得又冷又累,便拉着宋黑胖的手撒娇说,“表哥,我们回去吧,我累了。” 宋黑胖皮厚肉实,一点也不觉得累,又觉得姬琼莹太累赘,便粗声粗气说,“你要累了,就回去吧。我再找找看。” 姬琼莹又气又累,看见宋黑胖果然不等她,自己就往前面走了,便哇地哭了起来。服侍她的嬷嬷,担心她在雪地里面哭,吸入了冷风。便将她抱回宋侧妃住的院子中,一路上又安慰她说,“我的好小姐,乖小姐,快别哭了,哭肿了眼睛,晚上给王爷贺寿的时候,就不是全场最漂亮的小姐了。” 姬琼莹跟她娘亲一样,长得很好,又格外在乎自己的容貌,听了嬷嬷说的话,终于慢慢停了哭声。只是想起宋黑胖,她又挣扎说,“表哥去哪里了?” 那嬷嬷担心她又要跟着宋家那小子满地跑,便哄她说,“我让金英跟着宋少爷去了,一会等她回来,让她告诉你,宋少爷去了哪里。一会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宋少爷自然就会回来了。” 姬琼莹听了,想想也是这样,而且她的确是又累又渴了,便乖乖地伏在嬷嬷身上,被抱着回房休息了。 齐王爷的藏书阁在内院中,后花园旁边,那里位置较为偏僻,又与外院仅有一墙之隔,平日里极少有人会主动来这里闲逛。 离歌手中拿着齐王给的腰牌,很是顺利地进了藏书阁。藏书阁是一进院子,正屋是三层高的小楼。一楼的东边被布置成为书房的样子,从右边开始就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藏书,从前朝到如今的书籍,应有尽有。 离歌喜欢看史书,还喜欢看一些志怪小说、游记小品文,她最近每次来藏书阁,都是各样拿两三本,拿好后,往地上一坐,一看就是大半天。要不是答应了木婆婆今天要回草香院吃午饭,她早就在怀中揣好一个馒头,再在藏书阁蹭点茶水喝,一天就这样打发了。 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离歌伸了个懒腰,收拾了下手头的书籍,用随身带的布把书一裹,就打道回府了。 宋黑胖在后花园转了一大圈,怀疑离歌出门去了,便派人去每个门口问,是否看见离歌出门了。问到最后,他笃定离歌没有出门去,便开始苦思冥想离歌究竟去哪里了。 他身边的仆人小心翼翼地提醒说,“少爷,日中了,不如先去吃午饭,等下午了再进园子来吧。” 宋黑胖听了这句话,灵机一动,站了起来,就往草香院走去,他一向都是骄横惯了的,身边服侍的人哪里敢再多言,只好继续跟着走了。 宋黑胖一边走一边喜滋滋地想,离歌中午一定会回草香院吃饭的,干脆就呆在草香院守株待兔好了,听说她晚上也是要参加晚宴的,就算她中午不回去,下午也一定会回去换衣服的。 这次宋黑胖真相了,离歌这时候也是刚从藏书阁出发回草香院,不知道这娇生惯养的宋少爷竟然有了在草香院以逸待劳的主意。 木婆婆早已做好了饭菜,她还特意做了一煲汤,就等着离歌回来了。哪里知道没有等到离歌,却等来了宋家少爷。 木婆婆皱着眉头说,“宋少爷应该回去吃饭了,饿坏了肚子,岂不是要连累你身边服侍的人?” 宋黑胖身边那些丫鬟婆子听了这句话,不禁深以为然,她们跟着宋黑胖在后花园暴走了半天,茶水点心都没有吃过,现在这位少爷又不肯回去吃午饭,她们可以想象自己的午饭也会因为她们没有及时回去,而飞了,真是欲哭无泪的状况呀。 宋黑胖听了偏着头看自己身后那一大群人,也觉得厌烦,便挥了挥手,“你们回去吃午饭去,本少爷今天中午就在这里吃午饭了。” 在宋黑胖身边服侍的嬷嬷听了,暗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个小祖宗肯停下来歇息,已经是不错了。她赶紧安排底下的人轮流回去吃午饭,再让人将宋少爷的午饭送到草香院来。 木婆婆心中暗暗着急,又盼着离歌快点回来,又想着最好吃点再回来。宋黑胖也一点也不客气,到草香院正屋,挑了个最好的位置坐下,又让人沏茶拿点心。木婆婆只好拿了吃食来服侍这位小祖宗,毕竟如果他在这里出了事,只怕自己和离歌小姐都要受罚。 姬琼莹正在屋里面等着宋黑胖回去一起用午饭,等来等去都不见人影,便派人去找,结果去找人的丫鬟回来禀告说,“宋少爷在让人把午饭送到园子里面吃了。” 姬琼莹跳下热炕,就想往外走,把身边的嬷嬷吓了一跳,赶紧将她拉住,“我的小姐,小心凉了脚,宋少爷既然不回来吃午饭,小姐就先把午饭吃了吧,一会侧妃娘娘回来知道小姐还没有吃饭,就会责怪奴婢们没有好好服侍小姐了。” 宋侧妃可能因为齐王妃是魏兴国的公主,所以对自己和女儿的礼仪要求十分严苛。姬琼莹想起自己母妃平日的严厉要求,不禁有点退缩,但是又不甘心。 第四十三章 寿宴二 她身边嬷嬷赶紧添油加火,“等小姐吃了午饭,睡了午觉,侧妃娘娘自然会很高兴的,到时候小姐再去找宋少爷不迟。现在宋少爷在园子里面也是吃饭、睡午觉的。” 姬琼莹毕竟还是小孩子,被身边的嬷嬷说了几句,就有点信服了,她又问,“我表哥在园子哪里吃饭睡觉呀?” 那位嬷嬷也是个妙人,哪里敢说是草香院,只含糊说,“咱们家园子那么大,房子那么多,宋少爷随便去哪里都可以歇息的。” 姬琼莹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不许他在草香院吃饭睡觉。”屋里屋内服侍的人忍不住偷笑,但是担心这位小姐看出什么端倪,又要闹着去园子,等侧妃娘娘知道后,受责罚的还是她们这些下人,便努力忍着,不敢告诉姬琼莹真相。 离歌一路走着,一路想着自己今天上午看的书,恍恍惚惚间就到了草香园门前的那道拱桥,被宋黑胖遣到门口来等离歌的小丫鬟远远看见离歌,便欢呼,“离歌小姐回来了。” 她的声音十分尖锐,一下子把离歌惊醒了,她凝目看去,只见好几个面生的丫鬟婆子迎了上来,嘴里面还说着,“离歌小姐终于回来了。” 离歌疑惑地看了看周围环境,这的确是草香院呀,怎么多了这么多人呢?迷迷糊糊间被簇拥着进了草香园,才知道自己被宋黑胖那小子逮住了。 宋黑胖正得意洋洋地站在正屋门口,“哈哈,终于被我逮到人了,赶紧让你们家下人把你们家的饭菜上来,少爷我要吃你们家的饭菜。” 离歌一头雾水,她看向站在一旁的木婆婆,木婆婆讪讪道,“这宋少爷不肯吃大厨房给他做的饭菜,吵着要吃我做的饭菜,我跟他说,你没有回来,就不能上饭菜。” 原来宋黑胖的那份饭菜送过来后,宋黑胖就问木婆婆,离歌的饭菜送过来没有,结果木婆婆跟他说,离歌的饭菜是草香院的小厨房里面做的。宋黑胖一听,就吵着要吃草香院小厨房做的饭菜。 木婆婆一开始还借口说,“这是用离歌小姐的月银买了材料回来做的饭菜,并没有多做一份,如果给了你吃,离歌小姐就没有饭吃了。”宋黑胖又想着把自己的饭菜来跟离歌的饭菜交换,木婆婆死活不答应。宋黑胖又让身边的人把银两给木婆婆,想买了那份饭菜来吃,木婆婆还是不肯。正在僵持的时候,离歌回来了。 离歌回到正屋,揭开宋黑胖那份饭菜的盒子看,菜式挺丰富的呀,肉挺多的,怎么宋黑胖就不爱吃了呢。 她也不理宋黑胖,让木婆婆把饭菜拿上来,又让木婆婆把张老头一起叫进来吃饭。她回头看见宋黑胖自觉地坐在自己身边,一副等着上饭菜的样子,便嗤笑一声。自己动手,把食盒里面宋黑胖那份饭菜端了出来,“你既然不想吃你这份,那正好,我们混着吃好了。” 宋黑胖其实已经很饿了,刚才只是努力装着样子,不肯吃饭而已,这会子,闻到饭菜香味,差点就忍不住动手夹菜吃了。 木婆婆和张老头把做好的饭菜端了上来,平心而论,跟宋黑胖那份饭菜相比,离歌这边的饭菜比较素了点,但是木婆婆手艺一向不错,所以香气扑鼻。离歌闻到了,也不禁食指大动,自己动手就开始吃了起来。 宋黑胖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坐在一旁的木婆婆和张老头,“你们怎么也坐下来了?去去去,到别的地方去吃。” 木婆婆和张老头平日里都已经习惯了跟离歌同桌吃饭,对于宋黑胖的态度也不在意,自己就吃起来了,还特意夹了宋黑胖那份菜里面的肉来吃。张老头还故意大声说,“这少爷的待遇就是好呀,这鹿肉,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了,托了宋少爷的福气。” 宋黑胖脸都被气红了,离歌用筷子打了一下他的手,“饿了就吃饭,怎么那么多话说呢?我们这里就是同桌吃饭的,你要是不习惯,给你另外开一桌?” 宋黑胖忍不住委屈地摸了摸被离歌敲打的手背,又担心离歌真的让人另外弄来一个桌子让自己单独吃,便委委屈屈地拿起筷子吃饭了。可能是真的饿了,而且木婆婆做的饭菜的确味道不错,很快宋黑胖就忘记刚才的委屈,吃得高高兴兴的,还会主动跟离歌抢菜吃。 很快四个人就把桌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连那煲汤也被喝得一滴不剩。本来宋黑胖身边服侍的人对于自家少爷与两个下人同桌吃饭十分不满,但是难得看见自家少爷吃饭吃得这么干脆,便也默认了这件事。 离歌看了看桌子,发现这饭菜中,一半都进了宋黑胖的肚子,便取笑他,“怪不得你长这么胖,原来你这么能吃。” 一听到离歌说他能吃,说他胖,宋黑胖不高兴了,“我娘亲说我这不是胖,是刚刚好,是你们太瘦了。我平时也吃不了这么多的,今天的饭菜好吃,所以吃多了点。” 离歌吃饱饭,就不想动弹了,整个人缩到炕上,靠着大迎枕,眯眼养神。宋黑胖看见张老头出去了,木婆婆在一旁收拾碗筷,便也靠着离歌半躺在炕上。 离歌睁开眼睛,推了推宋黑胖,宋黑胖一时没有防备,被推得歪到一边去,他脾气一上来,竖起眼睛就想骂人。哪里知道离歌比他还凶,指了门口说,“留你吃饭了,得了便宜还卖乖,赶紧回去,一会你那表妹就来找人了。” 一听见提到姬琼莹,宋黑胖便不想回去了,他另外拿了一个大迎枕,学着离歌的样子,靠着大迎枕闭目养神。离歌又推了几次他,这下他有防备了,便纹丝不动。离歌看他也有几分练过武的样子,便问他。 宋黑胖洋洋得意,“我父亲给我请了三个武学师傅,一个教我练内家功夫,一个教我练外家功夫,一个教我骑马射箭,叫我打仗行兵布阵。” 离歌哧了一声,她想象不出来宋黑胖威风凛凛坐在马上指挥千军万马的样子。宋黑胖知道离歌是在嘲笑他,心中很是不服。便将师傅平时教他的东西都说出来,离歌听了,大感兴趣,假装不屑一顾,激得宋黑胖更是把自己所学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服侍宋黑胖的嬷嬷看见这两人谈兴正浓,生怕影响了午觉的最好时间,便劝宋黑胖回宋侧妃那里睡午觉。 离歌看了看宋黑胖,便说,“这会子走回去,也会错过时间,不如你就在这大炕睡会吧。”说完就要回里屋。宋黑胖一把拉住她,“你去哪里?” 离歌秀气地打了个哈欠,“我要回屋午睡了。”宋黑胖又闹着要跟着离歌一起回里屋午睡。离歌毫不客气地将他按回大炕上,“你就消停下吧,这么大个人了,还不断奶呀,还要别人陪着睡,真是小孩子一个。” 宋黑胖最讨厌别人说他是个小孩子,想要跟着离歌进里屋,又怕离歌继续嘲笑他还没有断奶,气鼓鼓地在外间大炕上滚来滚去。终究是上午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姬琼莹一觉起来后,发现自己小表哥还没有回来,就吵着要去找宋黑胖。她身边的人不敢逆了她的意,只好给她穿得严严实实的,找了一个粗壮点的婆子抱着她出门。 在院门那里,刚好与宋侧妃一行人碰上。宋侧妃从一大早开始便跟在齐王妃身边,忙得团团转,一直到现在才得了空回自己的院子,打算好好睡个美容觉,保证自己能容光焕发地出现在晚宴上。 姬琼莹刚看见自己母妃,便想扑过去撒娇,宋侧妃已经累得快要趴下,只是亲了几口女儿,便催着下人们赶紧把她带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嘱咐,申时前要记得带她回来。 离歌午觉起来的时候,看见宋黑胖在外间的炕上呼呼大睡,不禁报复地捏住他的鼻子。 草香院这里到了冬天,分过来的炭有限,平时离歌都是跟木婆婆一起,吃睡都是在外间的大炕上。 今天为了让给宋黑胖,她不得不去里间歇息,盖了两床被子还是冷。 宋黑胖正睡得香,突然呼吸不过来,他闭着眼睛,一巴掌就往外打去,离歌灵巧地避开了。 服侍在旁边的妈妈便笑着说,我们家少爷还没有睡醒,姑娘去旁处顽顽去。 离歌想想也有道理,不如下午再去藏书阁呆着好了。不然这宋黑胖醒来又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 她马上穿好外衣,匆匆喝了一盅茶,就跑出去了。木婆婆看着外面的冰天雪地,心疼离歌,但是也担心一会姬琼莹也跑来草香院,不知道又要闹成什么样呢。这齐王府谁不知道,姬三小姐喜欢宋家少爷呢。 第四十四章 寿宴三 果然,离歌走了一会,就听见前方有脚步声,姬琼莹带着丫鬟婆子往草香院匆匆走来。离歌不想跟她们碰上,便闪到树后,等她们过去后,才继续优哉游哉往藏书阁走去。 姬琼莹到草香院的时候,宋黑胖已经醒来了。对于宋家表哥没有回自己院子里面吃饭休息,姬琼莹大大的不满,宋黑胖哄了她半天,两人才和好了。 姬琼莹拉着宋黑胖离开草香院,离歌不再。宋黑胖也嫌弃这草香院太冷了,除了大炕上还暖和点,其他地方都是阴冷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宋家小子和姬三小姐,木婆婆长长松了一口气,坐到大炕上面给离歌做衣服。张老头坐在旁边喝茶。两人都是陪伴离歌多年,清净惯了的。 张老头闷头坐了一会,又到门口张望了下,才瓮声瓮气跟木婆婆说,“我说,咱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告诉小姐她的生母的事情呢。” 木婆婆微叹了一口气,“当初你我能到王府来照顾小姐,是发过毒誓不能跟小姐说她生母的事情的。如果机会合适,我拼着遭天谴也要告诉离歌小姐她的生母的事情,但是如今她还小,如果她离开齐王府,又该去往哪里呢?而且王爷也不会同意她离开,要是同意,当初也不会硬要抢着小姐回来了。” 张老头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事情只能走着看了。便不再提这件事,只跟木婆婆扯着冬天院子里面应该种些什么好。 因为王爷寿宴,这王府里面的下人都被支使得团团转,又因为今天主子们高兴,担差的人很容易就得了赏钱,所以藏书阁的人都跑出去凑热闹了,只剩下一个老头子在看守。 离歌最近是常来的,那老头子也不管她,她自顾自就跑进藏书阁了,因为想着这几天下了大雪,府中银装素裹的,应该是蛮好看,便自己去茶水房,提了开水沏茶,然后拎着一壶热茶就爬到三楼,推开一扇窗,看见王府里面雪白的地和屋顶,因为有喜事,内外院挂了不少红色灯笼。 离歌拿了两本书,就把凳子搬到窗边,缩在凳子上看书,虽然比较冷,但是看一会儿书,就看一会儿窗外的风景,倒也有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离歌摸了摸旁边的茶壶,发现茶水都冷了,便想着去一楼换一壶热茶。走到二楼,便听见一楼有说话声,离歌刚才看书太过于入迷,没有留意是否有人来藏书阁。她十分好奇,这藏书阁就连它的男主人也难得来一次,今天又是这样热闹的日子,难道自己那个父亲竟然有空来藏书阁坐? 离歌想了想,小心翼翼放下茶壶,踮着脚下了楼梯,往外张望,之间书房那边坐了两三个男子,都是自己不认识的。看那样子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开这里,离歌便重新回到三楼,继续缩在凳子上看书,反正也不是很渴,等他们走了,自己也该回去了。 又看了一会儿书,居然听到有脚步声往三楼走来,离歌不想跟他们碰面,便小心翼翼把凳子放回原位,半掩窗户,然后跑到角落里面继续坐着看书。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人的脚步声,开窗户声,还有一个男子埋怨说,“很大风呢,别开那么多窗户。” 另外一个男子说,“不说谁知道这宋家的当家人竟然怕冷风呢。”看样子,刚才抱怨的那个男子就是宋侧妃的同胞哥哥了。 第三个男子笑着说,“好不容易来一趟齐王府,你们不带着我去见识见识,反而带我来到这冷清的地方,难道是做了亏心事,要躲着一些人?” 第二个男子回应说,“你不是烟城人,所以不知道。这齐王府中,最宝贝的,除了齐王的私库外,就是这藏书阁了。这里面的藏书有大部分都是从前朝皇宫运来的。有些书籍,这天下五国中,只有这里才有。” 离歌竖着耳朵听着,心中也是大吃一惊的,自己父亲这个藏书阁竟然这么厉害?怪不得有些书籍显得有些年代了。想起自己平日里在这里拿了书直接带回草香院,也没有人阻止。看来自己的父亲也不是一个爱惜书本的人。 宋家家主说,“也怪不得,鬼谷兄是第一次来昭赵国,来,我们都看看这里有些什么藏书,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宝贝。” 那个被称为鬼谷兄的人说,“我这次来齐王府就是为了看宝贝来的。” 另外那个不知名男子哈哈大笑,“宝贝?说起宝贝,我今天来参加寿宴,就是想看看齐王爷那大女儿的。” 宋家家主说,“琼华?她怎么了?虽然她也算是齐王府的一个宝贝,但是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 刚才那个男子说,“不是指她,听说一直住在后花园的那位。” 离歌听了,精神一震,住在后花园的人不就是她吗?她凝神细听。 宋家家主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大家都是朋友,我就直接说了,这样的话,你不要跟其他人提起。那个女孩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你要是跟别人说了,只怕会惹得齐王不高兴。” 刚才那个男子连忙应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就是看着只有咱们三个一起,才说起嘛?我不会跟别人提起的,说起来,也不知道她今天晚上会不会参加这齐王府的家宴呢。我听说以往的家宴中,这个女孩子都是从来没有参加过的。” 鬼谷兄十分好奇地说,“你们说得是谁呀?” 宋家家主干笑了两声,掩饰道,“是齐王爷的一个私生女。” 鬼谷兄的声音十分欢快,“真的?齐王爷这么正经的一个人,居然有着私生女?听来,年纪比这小郡主还要大。她生母是谁呢?” 另外两个人沉默了片刻,最后宋家家主说,“这些事情,皇家都有禁令,禁止我们私下讨论这个问题的,你知道,皇家的面子嘛。我们赶紧看看这里有啥好书吧,看中了就揣在怀中,回头问问齐王爷,看看能否送了给我们。” 离歌听了,心疼无比,真担心这三人拿走了好书,又担心他们走到最后这排,看见了自己。便格外留意他们的脚步声。 幸亏过了一会,藏书阁的那个老头子便走上来提醒他们三个,“齐王让小厮来告诉三位爷,说他新近得了几个宝贝,正在外院书房中,请三位爷一起过去共同鉴赏下。” 宋家家主便带着另外那两个男子走了。离歌松了一口气,便从角落走出来,刚好看见他们刚才拎上来的热茶,就着喝了两大盅。心中有了心事,便看不下书。想着宋黑胖和姬琼莹应该已经离开草香院,便原路回去。 木婆婆知道离歌晚上要参加齐王府的家宴,早就准备了热水,看见离歌回来了,就逼着她去沐浴更衣,然后终于提前帮离歌打扮起来。离歌穿着古朴森绿色的深衣,再穿了一件暗红色夹棉马甲,外面披上黑色绣金雀的夹棉披风。 木婆婆何时见过离歌穿过这么好的衣裳,看见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人儿,一张小小的雪白的脸,虽然身上的衣裳的颜色都是偏老气,但是丝毫掩盖不了她的容貌和气场。木婆婆忍不住眼睛都湿湿的,“小姐越长越好了。最可恶是她们,居然送来的衣服都是老气横秋的颜色,也幸亏只有咱们小姐才撑得住这些个颜色。” 离歌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心中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她还是一个小孩子,这次有了新衣,这些新衣上面还有着漂亮的刺绣。 木婆婆抹了一会儿眼泪,把自己也拾掇了一番,便催着离歌去正院齐王妃那里请安,“小姐身边也没有什么丫头,我今晚就陪着小姐走一趟吧。” 离歌虽然舍不得让木婆婆在大冷的天气中跟着自己去遭罪,但是又想着,有着木婆婆陪着自己,也好,至少木婆婆比自己知道更多,她陪着也能提醒自己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 离了草香院,木婆婆感慨说,“幸亏今天没有下雪,不然从草香园走到正院,这鞋子、裤子都要湿了。这些婆子们大冷天就偷懒,也不肯时时打扫这些路。” 离歌心中想着今天下午在藏书阁听见的那些话,便又勾起了她对自己生母的好奇,她扶着木婆婆的手说,“婆婆是哪里人?” 木婆婆高高兴兴地说,“我不是昭赵国的人,年轻的时候机缘巧合才来到烟城的。” 第四十五章 寿宴四 离歌知道木婆婆一向对着自己生母的事情都是绝口不提,便想着曲曲折折来打听,她顺着木婆婆的话说,“那婆婆是哪个国家的人呢?是不是魏兴国的人呢?” 木婆婆摸了一下离歌的头,“婆婆不是魏兴国人。”说完又担心离歌继续追问,便赶紧推了离歌出门,“天色不早了,小姐赶紧往前头去吧,要是让大家都等您一个,就不好了。” 离歌知道木婆婆不肯再往深里面说了,只好跟木婆婆一起,往内院走去。晚上的寿宴其实也是家宴,除了齐王府内院的女人孩子外,其他的也是齐王的亲人或者好朋友,宴席设在外院与正院之间的画春堂中。 画春堂平日里都是设宴或者看戏用,院子和厅堂都很大,铺了地龙,又在院子设了烧火取暖的炉子,就算坐在院子中,也不会觉得寒冷。 离歌还是第一次进画春堂,免不了好奇地左顾右盼,木婆婆轻咳一声,离歌立即装出了大家闺秀的模样,目不斜视地从抄手游廊走了过去。 齐王妃带着子女以及诸位侧妃、姨娘、侍妾已经侯在厅堂中,齐王为首的男人们还没有到来。看见离歌来了,齐王妃没有什么反应。宋黑胖跟姬琼莹站在一块,看见离歌就向她招手。 离歌装作没有看见,自己自觉挑了一个位置就坐下了。恰好是坐在了姬琼英的旁边。木婆婆侍立在后面。 离歌观察了下,揣度女客应该是在厅堂里面坐席,男客们应该是坐在院子里面了。因为院子中火炉都生着火,刚才离歌从抄手游廊那里走过来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寒冷。 等了一会儿,齐王带着男客们进来了。早有婆子在厅堂门口那里放了黑漆大屏风。齐王招呼男客们都坐下后,又让管事嬷嬷先给男客们上点酒水和下酒菜。他便先到厅堂里面坐下,接受妻妾子女的祝寿。 以齐王妃为首,人人都跟齐王说了祝福语,然后献上寿礼。离歌为了今天这份寿礼也很是踌躇了好多天,最后干脆将张老头从外面买的一本书,自己亲手抄了,以此作为寿礼。 木婆婆还特意问过,“这又不是经书,抄了献给齐王合适吗?” 离歌笑着回答,“父王这么喜欢收藏书籍,这本书是从外面书肆买的,估计父王也没有空看过这类通俗的域国志,我亲自抄了献给他,怎么也是我的一番心意,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呢?” 木婆婆听了,想到即使离歌亲手做了衣裳、香囊、荷包之类的,只怕也只是落得被闲置的下场,便不再挑剔了。 果然,离歌把手抄书交给齐王的时候,齐王显得十分意外,现场打开翻了翻,难得地赞了离歌一句,“字还不错。” 离歌很快地扫了一眼在场的其他人,之间齐王妃目光闪烁,笑容含有意思讥诮;姬琼华面无表情;姬琼莹撅起嘴巴,以示不满,其他人也是表情各异。 离歌嘴角含笑退回到位置那里。坐在旁边的姬琼英对她笑了笑。离歌也笑着回应了她。离歌留意到姬琼英的生母长相与那个新鲜得宠的,皇宫赐下来的宫女之一,竟然有五六分相似。 离歌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这两人,旁边的姬琼英发觉了离歌的小动作,忍不住脸上涨红了。她还是颇为介意自己的娘亲身份低下的。 齐王接受了自己女人们和孩子们的祝寿寿礼之后,正想到院子中与男客们周旋,姬启明突然语出惊人,“父王,离歌姐姐长得好像春姨娘和木槿姐姐呀。” 春姨娘就是姬琼英的生母,木槿就是那位新入府的宫女,因为还没有生养,所以身份还只是侍妾,不能被称为姨娘。 离歌怎么说也是齐王的女儿,即使是庶出,如果被拿着跟姨娘侍妾相比,也是十分侮辱人的话。 离歌坐在那里,也能感受到身后木婆婆散发出来的怒意,不过她倒是没有太大的在意,自从她懂事之后,好像一直就没有对自己的待遇有什么愤怒,仿佛她知道这些事情并不值得她发怒似的。因此离歌并没有抬头去看姬琼华及其他人,她只是托腮看着对面的春姨娘和木槿姑娘。 齐王脚步一滞,可能是因为想看看离歌会有什么反应,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拿眼睛看着离歌。坐在离歌身边的姬琼英只觉得手脚发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旁的那个人身上,让她在一旁也紧张万分。偏偏当事人还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姬琼华等了半响,也不见离歌回应,自觉失了面子,心中一下子起了怒火,便提高了声音,再说了一边,这下连外面的男客也听见了,一下子画春堂中一片寂静,人人都在等着离歌如何回应。 离歌终于一边笑着,一边盯着姬琼华的眼睛说,“妹妹您是朝廷封的小郡主,想来教养是与众不同的,竟然会将自己庶姐跟姨娘和侍妾相提并论。不知道这个教养是出自齐王府还是魏兴国皇室呢?” 离歌这句话直指姬琼华没有教养,失了身份,又暗讽了齐王府和魏兴国皇室。齐王妃和齐王都觉得讪讪然。因为这话被所有人都听见了,有些嗤笑声在安静的环境中特别明显。 姬琼华被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齐王担心这两人继续会说出丢脸的话,便轻咳一声,“童言无忌,小孩子说话,不必认真。”说完,就踱步往外走去。齐王妃按住姬琼华。姬琼华只好气呼呼地坐下。 坐在姬琼华旁边的姬琼莹和宋黑胖,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看见平时装得特别高贵的姬琼华吃瘪,都高兴的不得了。 齐王妃心中暗恨,当日就该早点解决了这个隐患,如今大了,果然跟她生母一样是个讨人嫌的人。 院子里面,下午去过藏书阁的那三个男子也是坐在一起,那位鬼谷兄正在好奇地跟宋伯奇说,“先头问话的那位小姑娘应该是齐王的嫡出女儿,这后头答话的小姑娘又是谁呢?” 宋伯奇正想讨好来自燕云国皇家的鬼谷金沉,便小声一五一十将离歌的身世跟他说了。鬼谷金沉目光闪烁,“这么说来,这位离歌小姐的生母留下自己的女儿在齐王府,跟别人私奔去了?”宋伯奇笑得轻佻,“齐王府是这样对外说的,谁知道真相呢?总之是她生母不待见齐王,抛弃齐王是真的。” 鬼谷金沉好奇地问,“我看齐王也是美男子,又是昭赵国的皇子王爷,想来离歌小姐的生母一定是绝色女子,否则怎么会放弃齐王呢。” 宋伯奇对于自己亲妹妹屈居为侧妃一直耿耿于怀,便故意说,“齐王爷另有佳配罢了。”鬼谷金沉笑而不语,跟在他们身边的另外一个人却恍然大悟,齐王妃是魏兴国的公主,想来是因为齐王爷想享受齐人之福,而离歌生母不堪受辱,主动求去。 离歌当刚才的那个小插曲不存在,一心一意吃着眼前的饭菜,看见好吃的,容易保存还会偷偷放到自己袖子中。她为了今晚的晚宴,特意在衣袖中做了一个特别的设计。 虽然平日里,木婆婆可以去大厨房拿菜米,还可以拿着离歌的月银去添菜。但是吃的也不过是那些日常菜式。齐王寿宴上的菜式可是平日里轻易吃不到的。离歌早就想好了,吃不完兜着走,拿回去,往后几天都可以添菜了。 离歌虽然努力吃着,但是也留意周围人的举动,她发觉自己身边的一个婢女十分可疑,便一直盯着她看,果然,之间她在传递一道热汤的时候,故意手下一软,那热汤就往离歌身上泼来。 离歌好不容易做了这一身好衣裳,心中还是很在意的,因此她拿了油纸,小心翼翼扑在膝盖上,防止油迹落到衣服上。此时她赶紧拿起油纸,将那热汤往那丫鬟身上挡回去,就在这瞬间,只见这个丫鬟身上全是那被洒下的热汤。她似乎被吓坏了,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离歌把油纸往丫鬟方向抖了几下,有几滴汤还被渐到那丫鬟脸上。离歌又将油纸一把塞到那个丫鬟手上,笑着说,“我不会怪你的,看来你只是缺乏了训练,所以撒了汤水。” 说完,离歌又检查了一次自己身上的衣裳,又跪在凳子上,防止地上的汤水脏了自己的鞋子。姬琼英坐在旁边,虽然没有被汤水撒到身上,但是汤水在地上流着,弄脏了她的绣鞋。她忍不住大声叫道,“我的鞋子”。 第四十六章 寿宴五 姬琼英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女,脚上穿的绣鞋是这次寿宴,齐王妃吩咐让烟城最大的绣庄做的,十分难得,一向低调温顺的她也忍不住怒瞪了闯祸的丫鬟一眼。 那个丫鬟本来是听了姬琼莹的吩咐,本想借着失手将热汤浇到离歌身上的,哪里知道一片混乱中,反而弄到了大小姐身上,一时间也束手无措起来。 齐王妃心中正式不痛快着,看见有人居然敢在她亲手操办的寿宴上出岔子,又见不是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听得身边的嬷嬷提醒说那是宋侧妃院子里的丫鬟,便疑心宋侧妃有意要落自己的面子。 齐王妃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放下,朝身边的嬷嬷使了个颜色,便有人过去将那个丫鬟带了下去。又有丫鬟来将地板弄干净。姬琼英不得不去内室换了一对绣鞋。 又过了一会,院子里面便有歌舞声音响起,女眷这边,因为隔着屏风,看不清楚外面的表演,大家都有点心不在焉。齐王爷回来转了一圈,便让人将院子中的酒席往两边分开,又将女眷这边的酒席往屋里移一下,然后撤了中间的屏风,“不是亲戚就是熟人,也不怕谁被谁看了去。” 看了一会表演,离歌已经吃了八成饱,袖子里面的袋子也装满了食物。她便敛袖坐在那里装文静。 宋侧妃因为刚才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当众出了丑,又被齐王妃的人拉下去责罚,心中知道是自己宝贝女儿做的好事,便有点郁郁不乐。 鬼谷金沉自从那屏风被撤走之后,就频频往女眷那个方向张望,旁边的宋伯奇看见后便笑话他,“这齐王府的女人虽然都长得不错,但是那是你能肖想的地方吗?你如果想见识咱们昭赵国的女人,一会宴席撤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了。” 鬼谷金沉摇了摇头,也不往深里说。他大眼掠过去,因为没有见过离歌,人隔得远,又看不大清楚五官相貌,所以也拿不准哪个女孩子才是她。他眼珠子转了转,便虚心问身边的宋伯奇,“哪位是你妹妹生的孩子呢?” 宋伯奇对于自己亲妹妹入了齐王府做侧妃还是十分得意的,毕竟宋家虽然是烟城当地望族,但是极少有人在朝中当官。他往女眷中间扫了一眼,便说,穿着梅红色衣裳的便是我妹子,她旁边坐着的就是她那闺女,再旁边那个男孩子是我家志远那小子。“ 鬼谷金沉假装闲聊道,“那看来,坐在上首的红色衣裳便是齐王妃了,坐在她身边的男孩女孩便是齐王妃所出的,那底下还有两个女孩子,也是齐王的女儿吧?“ 宋伯奇正想在鬼谷金沉面前卖弄下自己跟齐王府的关系是如何的密切,便积极地帮他解惑,“从王妃的方向看起,坐在前面那位是齐王的大女儿,坐在后面的那位是私生女。“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宋伯奇特意压低了声音来说这个事情。 鬼谷金沉运足眼力看过去,终于确认了那个穿着鹅黄色衣裳的便是离歌,仔细看去,长相果然有点相似。 宴席一直延续到戌时才陆续散去,离歌一直觉得有人在暗中审视自己,目光来自院子中,但是每次她望向院子都看不出来是谁在打量自己。到最后离歌也懒得理会这道目光,还自斟自酌起来。 鬼谷金沉借机自己喝醉了,便留在齐王府留宿。宋伯奇因为不放心鬼谷金沉,便也一起在齐王府的外院留宿一晚。 离歌回到草香院后,便让木婆婆赶紧将她顺出来的食物放置好,“未来两天的食物都解决了。我们都可以加肉了。“ 木婆婆嗔怪道,“咱们现在又不是买不起肉,何苦冒险,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会笑话您的。” 离歌一边换着衣裳,一边说道,“我才不在意她们说什么呢?又不是要跟她们一起过一辈子。” 鬼谷金沉早已经跟齐王府的下人打听到离歌住在后花园的草香院中,便趁着夜色浓重,施展轻功去草香院。 张老头如今也住在草香院中,鬼谷金沉一靠近草香院,他便有所察觉。齐王妃管家甚严,晚上一到了时间,各个门口都要严格守时关门。后花园的院子中,只有草香院是住了主子的,所以三更半夜从来没有人在后花园中乱走动。就连今晚离歌带着木婆婆去参加宴会,也是特意让守门的婆子留门,才得以在天黑后自由出入后花园。 张老头悄悄起来,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鬼谷金沉摸到草香院后,正在踌躇要不要直接跳进院子去。 张老头担心会吵醒离歌和木婆婆,便主动跳出院子。鬼谷金沉被张老头吓了一跳,他之前打听到的消息说离歌如今身边主要有两个人在服侍,一个是张老头一个是木婆婆。想来如今这个应该就是张老头了。 他赶紧将自己的来意表明,“在下是燕云国鬼谷家族的人,受故人托付来见离歌小姐的。”张老头愣了愣,便心下踌躇起来,离歌身份特殊,他是不敢让人随便接近她的,但是这人又说他来自燕云国,离歌当初就是被人从燕云国带回来的。 张老头想了又想,便问鬼谷金沉可有什么信物。鬼谷金沉哪里有什么信物?他当初只不过是听了一个长辈提到,如果有机会去到昭赵国烟城齐王府,一定要去找离歌小姐。他这次来烟城是事出有因,突然接到的任命,所以他来不及去请教那位长辈更多细节。等他来到烟城后,才又想起当初那位长辈说的话,便一时兴起来找离歌。但是他并无什么信物,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带给离歌的话。 鬼谷金沉突然发现自己这个行为是十分莽撞的,便道歉,“我这次来昭赵国太过于突然,没有问那位长辈要了信物,也只是当初听了那位长辈提到离歌小姐,所以一时兴起,想来见见离歌小姐。” 他说完后,想了想,便认真地说,“我这次回去,一定跟那位长辈好好说说,下次来烟城再带了信物来找她。” 说完,鬼谷金沉就几个纵跃,离开了草香院。张老头虽然也激动于终于有人来找离歌小姐,但是对方没有信物,也不敢深交,而且当初他和木婆婆都发过重誓,绝对不能主动跟离歌提起她身世的事情。便没有追鬼谷金沉去。 离歌今天是太累了,与木婆婆一起睡在热炕上,正做着美梦,所以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也是老天注定,她暂时没有探知自己生母的机会。 齐王爷喝醉后,被人扶回王妃的正房歇息,第二天一早起床的时候,便问,“昨天孩子们送给我的寿礼放哪里去了?”王妃虽然是王爷正妻,但是王爷身边的事情都有专门的管事、小厮、丫鬟、嬷嬷负责,她便让人叫了昨晚一直在王爷身边服侍的小厮流火进来回话。 流火是个十分伶俐的清秀男孩,他告诉王爷,“寿礼都被收在外院的复华院中。” 齐王爷宿醉未清,一边抚着额头一边说道,“我今天头疼,就留在内院书房了,你去把离歌小姐抄的那本书拿过来给我瞧瞧。” 齐王妃在一旁听着心中十分不满,“王爷,琼华准备的那份寿礼可是费了她一大番功夫的,你可不能把它随随便便就塞到角落去了。” 齐王爷喝了点热茶,感觉自己精神利索了点,便随口答道,“琼华给我的礼物是什么来着?”把王妃气得够呛。 等齐王爷去了西厢书房之后,齐王妃便跟身边的邱嬷嬷埋怨,“要是再让那个小蹄子露脸,以后还有我们母子三人的位置吗?” 邱嬷嬷自然力劝王妃看开点,但是她也是一直跟着齐王妃的旧人,也知道当初自家公主为了得到齐王费了多少工夫。她便悄声跟齐王妃说,“要不要为了绝后患,想法把她赶出王府?“ 齐王妃恶狠狠地说,“这只怕行不通,如果能把她赶出去,王爷当初就不会亲自去将她接回来了。这么些年来我看王爷一直对她不闻不问,想着只是养多一个人而已,没有想到她如今大了点,就懂得用她那张脸来勾王爷对她的怜惜之情了。你看看春姨娘和木槿,哪个不是因为长得像那个人,而得宠了。要是她再长大了,只怕越来越像那个人,到时候就怕王爷又将我们母子三人抛到脑后了。这次,我要永绝后患。” 第四十七章 嫉妒 邱嬷嬷自然知道齐王妃的心肠及手段,她觉得自己心中一寒,又暗自安慰自己,真是年纪越大心肠越软了。这些让人悄无声息地消失的手段,以前不知道帮着主子做了多少呢。说到底,还是当初趁着那孩子小的时候让她消失好了。但是王爷他很快就不知道从哪来先后找来木婆婆和张老头照顾着离歌,王妃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底细,而且王爷也发话这两个人不归王府管,所以一直不敢轻易动手。 过了几日,齐王妃得知离歌可以拿到了齐王爷的令牌,可以自由出入藏书阁和王府,齐王妃为此在正房大发了一顿脾气,把房间中的一些摆设又摔坏了。 姬琼华知道后,便劝自己母妃,“母妃才是内院的掌事人,她如今不过是在母妃手下讨生活的人,要想整饬整饬她,从长计议就可以了。以前母妃是懒得跟她计较,但是如今不能再养虎为患了。母妃不能行事失了主母的身份,免得惹人闲话,白白沾了一身腥。” 齐王妃一向喜欢女儿性格行事像她年轻时候的模样,便拉着姬琼华的手说,“我的乖女儿呀,我只是替你不值呀,不如等你父王不在烟城的时候,我让人将她收拾了算了。” 姬琼华大惊,赶紧摇头,“母妃行事万万不能蛮撞,就算除了她,也让母妃失了父王的信,这是不值得的事情。要做就得让任何人拿不住短处。” 齐王妃觉得自己女儿说得有理,她也担心齐王因此而恼了她,毕竟她还是很在乎齐王的。 姬琼莹最近也很是苦恼,她一直都把宋家表哥看成是自己的人,但是最近宋家表哥只要一来王府,就往后花园草香院跑。以前两人一直想着如何捉弄离歌,所以她也乐得跟着去凑热闹。但是最近宋家表哥不再热衷捉弄人了,每次去了草香院反而跟在离歌屁股后面,把姬琼莹抛到脑后。 宋侧妃也一直打着让女儿嫁入娘家的主意,她舍不得让女儿嫁到外地去,没有娘家支持。但是烟城中,也就是她的娘家能配得上自家女儿了。因此她比女儿还要讨厌离歌,因为离歌的娘亲当初抢了齐王,如今当年情敌的女儿也来抢自己女儿的未来夫婿。她都忍不住跟身边管嬷嬷商量,怎么想办法来教训离歌一顿,让她自觉一点远离宋家那侄儿。 离歌最近也过得很是不爽,不知道为何,宋黑胖经常来齐王府缠着她,她都忍不住问宋黑胖身边服侍的人,“你们家少爷都不用上学吗?怎么这么有空来王府呢?” 宋志远身边服侍的人也委屈,少爷喜欢来王府,他们这些下人有啥法子呢,只好跟着跑过来了。回家挨训的还是他们。宋志远当然要上学,但是他不喜欢读书,喜欢舞刀弄枪。偏偏宋家不喜欢他学武,又想他来王府套套近乎,如果能娶回个小郡主,宋家也能真正走入上层社会了。到时候宋志远也能得到个朝廷封赏的世袭官职。 齐王寿宴结束后,第二天六月就是太后六十岁大寿,各地皇家宗亲都要到齐台城贺寿,到了三月的时候,齐王就发话要带妻儿一起上京,包括离歌在内。 离歌从有记忆起,就没有离开过齐王府,对于这个行程是十分兴奋的,虽然她已经习惯了跟木婆婆和张老头一起的生活,但是对自己父母还是有一定的孺慕之情的。因此虽然齐王没有主动接触离歌,但是离歌每次去藏书阁还是希望可以偶遇自己的父亲的。 不过让离歌有点失望的是,齐王从来不会亲自去藏书阁,他就算需要某本书,也会让身边的小厮去藏书阁找。而且,齐王妃为了减少离歌去藏书阁的时间,叮嘱嬷嬷们多点给离歌布置功课,让她白天没有时间去,晚上后花园有门禁,而且藏书阁到了晚上也关门了。 幸好离歌已经在藏书阁借了不少自己喜欢的书籍出来,所以长时间不去也没有太大关系,而且她现在有了新的目标,她现在积极在看一些地理方面的书籍,想在出门前尽量掌握更多王府外面世界的知识。所以她对于齐王妃加重自己的功课并无怨言,毕竟学习多点,也是必须的。 来自宫中的那几位嬷嬷一开始是不大看好离歌的,毕竟她在王府中没有什么依靠,但是与府中其他三位小姐相比,离歌明显更加勤奋向学,而且待人接物亲和力十足,所以后来她们也用了十分的心思来教导离歌,将她当做是心目中的最佳徒弟来对待。 去齐台城,张老头不能跟着去,他安慰离歌说,“我就在家里帮小姐看屋子了。”木婆婆可以跟着离歌一块出门。王妃本来还想送两个小丫鬟来离歌身边的,但是离歌婉拒了。她打算有机会自己亲自去买两个人在身边服侍更保险点。王妃送来的人,她还真不敢用,那可是替自己找麻烦呀。 宋黑胖知道后,回家吵着说也要跟着去齐台城。宋伯奇自然不会同意让自己儿子去,便下了狠心拘着宋黑胖在家里上课,不许宋黑胖再出门,还威胁说,如果宋黑胖再偷偷跑出去,就将他送回宋家老家乡下,因此离歌也过了好一段舒心的日子。 由于从烟城到齐台城,马车慢点走也需要走十几天,齐王决定早点到都城住下,做准备。于是五月的时候,他就带着家眷从烟城出发了。这次是太后整寿,王妃、侧妃和所有子女,齐王都带上了,王府的事务就交给了管家,内院的事情就交给了王妃身边的一个嬷嬷。 离歌与木婆婆一辆车,她们的行礼也在这辆车上,所以虽然被孤立起来,但是两人本来就是相依为命惯了的,也不在意,每日里,离歌都兴致勃勃地看着路上的风景。 齐台城在烟城南边,从烟城出发有两条路线可以到齐台城,第一条是陆路,往东走再南下;第二条是水路,顺着海边南下,再顺着梁江往东走也可到齐台城。 齐王妃是魏兴国人,自小就坐不得船,所以选择了陆路,每日里坐马车是比较辛苦,但是慢慢走的话,也让这些极少出门的众人兴致勃勃。 离歌每次到了留宿的地方,都喜欢带着木婆婆一起去找当地的人聊天,木婆婆年纪毕竟大了,走多几日就有点身体吃不消,一到了留宿的地方,就自动请缨留在客栈或者驿站帮离歌收拾行李,又不许离歌走远,担心在外面人生地不熟吃了亏。 离歌虽然极想出门去逛逛,但是也同意木婆婆的担忧,一般都是跟客栈或者驿站中的人聊天。有时候看见齐王身边的人要出门办事,也会主动问能否跟着去见识下。齐王底下的人自然不敢自作主张,只能去请示齐王。 齐王虽然不曾主动去接触离歌,但是对于离歌相关的要求还是蛮宽容的,几乎是有求必应。他还主动派了自己身边的一个得力丫鬟去离歌身边。离歌当然是不喜欢有陌生人跟着自己,但是木婆婆主动劝说离歌,“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父亲,倒也不会害你。齐王身边得力的丫鬟,能力还是不错,干脆你问齐王要了她的卖身契,也不怕她对你不忠。” 离歌觉得木婆婆说得有理,便依样画葫芦去做,齐王一点也不恼,还很高兴地说,“果然是像我,脾气够硬。”说完便让身边的管事找出那个丫鬟的卖身契,给了离歌。 那丫鬟是从小就跟着齐王身边的,文武双全,待人接物的功夫也是极好的,叫做其青。离歌得了她之后,很快就觉得这人十分得力,便信任十足地带着她出出入入。 姬琼华看得眼热,便教自己的弟弟去跟齐王撒娇,也想要个齐王身份的丫鬟或者小厮。结果齐王说,“等回了王府,我让管家给你们几个都好好挑上几个,现在父王身边这些人都是得力的,父王可不能离了他们。” 姬启明还小,还不会觉得失望,但是姬琼华却是十分不服,要不是齐王妃身边的邱嬷嬷拦着,只怕就要亲自去找齐王说道理了。 现下五国都流行在其他四国都城派出特使,魏兴国在齐台城也有特使,齐王妃想着等到了齐台城,自己就有了助力,到时候再仔细谋划谋划,要趁着这个在外面的机会把离歌除掉了。不然在烟城办事总是束手绑脚的,自己是王府后院的掌事人,如果离歌在王府出事了,自己怎么也摘不掉责任。 离歌发现自己有一个特别的本事,那就是通晓飞禽走兽的语言,之前在王府的时候,还没有特别感觉,但是一出了烟城,她就发现自己能听明白动物的心声。她心中觉得有点害怕,就悄悄问了木婆婆。 木婆婆让她不要声张,并且告诉她,这是她独特的本事,在她有足够力量保护自己的时候,都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就连新来的其青,也得瞒着。 因为离歌的这个本事,她和木婆婆、其青坐的马车的马,离歌都能很好地照顾着,到了齐台城,也只有她们那马车的马还是精神抖擞的,其他马都显得疲惫不堪。齐王开玩笑说,“看来我这女儿的本事不错,是个有福气的人。” 齐王妃听了这话,更加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尽快将这个眼中钉拔除了。 第四十八章 京城 昭赵国国都齐台城,已经建城千年,在五国首都中,以繁华著称。甚至在诸罗皇朝统治期间,由于海上贸易的繁忙,各国商人来来往往,这里已经成为当时的,仅次于中都的第二大城市。 到了五国鼎立阶段,中土魏兴国,成为了皇甫家族掌权的地盘,虽然“中都”这个名称保留了下来,但是在随后的数十年中,中都在这片大陆的影响力逐渐下降。目前排在燕云国国都云州、昭赵国国都齐台城之后。 齐王虽然只是一个亲王,但是一直都深受先帝和现任国主,也就是他的哥哥的宠爱,而且昭赵国至今并无太子,甚至连儿子都没有一个,现任国主倒是有几个兄弟,但是可惜没有一个是同胞兄弟,所以毫不客气地说,昭赵国上下都在猜测哪个亲王能成为皇太弟,所以颇受圣眷的齐王心中难免一直有着雄心壮志的小九九。 这次齐王带着家眷去齐台城,主要是为了祝贺太后大寿,因为这个大日子,所有被封在各地的亲王都会回国都贺寿。至少在离歌印象中,过去八年中,齐王府并没有如此大规模的进京动作。 在京都齐台城,也是有齐王府邸的,占地还颇大,反正以离歌八岁的小身板来看齐王府,那还真的是站在屋前,左右都是延绵广阔的屋宇,看不见尽头。借着自己便宜爹齐王的光,离歌也能缀在内眷的尾巴,跟着从正门进了齐王府。 一如烟城的齐王府,离歌这次也被安排在后花园里面的一个院子里,院子不算小,景致也不算差,只是远离了王府正院。这是一个两进的院子,每一进的格局一样,都是正房五间,厢房各三间,还有耳房两间,第二进的正房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小花园。这么大的空间,即使后来齐王妃又塞了几个丫鬟婆子进来,还是住得十分宽裕。 木嬷嬷把齐王妃安排过来的下人,都安排在第一进院子的厢房里面,正房留着待客用;而她们三个人住在第二进院子里,第二进院子有个后门,离歌她们还可以从这里出入。 齐王一家进京的消息,一下子在京城传开了。他们是从北门入城的,在他们入城后以及进府后,都有几个相貌和衣着都十分普通的人混在人群中,观望后各自回到自己主子处汇报。其中有两位先后潜入的,竟然是京城排名前十的青楼--满月楼。 满月楼在齐台城青楼中,名声不算最响亮,总排名不入前三,基本上都是吊在六七八名次上,但是它有它的特色,第一个特点就是和谐,满月楼的姑娘在卖身卖艺两方面的选择纯粹自愿,而且盈利能力前十的姑娘有着足够的独立空间,在赎身方面,也是十分爽快,只要银钱方面结算清楚,就放人。所以满月楼里面避免了姑娘寻死觅活的戏码,即使有保镖,也是为了保护,而不是为了迫害。 第二个特色就是隔离性,虽然同样是到满月楼消遣时光,但是满月楼的设计可不只是一座绣楼而已,实际上,它虽然位置偏僻,位于城西南角落,甚至背靠着的那一座矮矮的山岭都是属于满月楼所有,所以这本来就是一座占地颇大,适合春游的富贵别院。除了正门,还有侧门八个,共有十多个独立的院落,客人的马车可以直接驶入相应的院落。当然,从正门进去,有两进正院,厢楼六座,这里都是面向消费能力一般的客人的,至于再深处的独立院落,那就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佳人了。 第三个特色就是美女素质高,虽然满月楼每年入围十大花魁的人选不多,但是熟悉满月楼招牌美女的人都知道,满月楼习惯每年都是派出两名新人参选,年年人选绝不重复。一个新人,能入选十大花魁,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更何况,它每年必定有一位新人能争入前十,保证了满月楼的名气不坠。 做事低调、美女多多、为客户提供独立隐秘的空间,仅此三点,足以让满月楼在京城站稳了脚跟。更何况,满月楼在京城青楼界,其实已经是老字号牌子了。存在时间究竟有多久已经无可究,只知道最早可以追溯的记录已经是两百年前,甚至可以说是京城历史最为悠久的青楼了。虽然它不如京城第一、第二青楼那般,有着明显的势力支持,但是能在京城站立数百年,其中的纵横交错的各股势力,难免都在满月楼留下了痕迹。 这两位先后回到满月楼汇报,也是错开了时间的,彼此并没有见面。他们汇报的地点在满月楼后山的西侧,那里有一个半飘出悬崖的观景亭,属于满月楼楼主起居的院子里面。亭子外面是一条蜿蜒至屋舍的小路,并无人人烟,只在亭子里面坐着男女各一人。如果经常跟满月楼打交道的,一眼就能认出,这两位都不是满月楼明面上的掌舵人。 女的是满月楼的总教习先生秦瑜,虽然已有三十多岁,但是依然清艳无双。男的长相清秀,神情漠然,身份成谜。至少在满月楼呆了二十多年的秦瑜只知道他叫刘和,平时都是称呼他刘先生,除此以外,秦瑜一点也摸不准他的来历,只知道他是满月楼的背后人,不,或者他也算不上背后人,而是背后人派来处理事务的管事。根据秦瑜多年周旋的经验,可以判断出这个人一点都不像他相貌表现的那么平常,甚至偶尔还会被捕捉到泄露的危险感觉。 秦瑜其实每次跟他一起的感觉都是挺不自在的,但是她的上司要求她配合这个刘和,所以每次都只能小心翼翼地配合。比如说,最近她派出了多位探子,分别刺探最近诸王回京的情况。探子回报消息的时候,刘和都是在场听的,但是他很少发问,甚至经常都是背对回报情况的探子,似乎并不愿意让不必要的人看见自己的样子。 今天负责回报的探子,跟的是齐王这条线,他们先后做了回报。秦瑜看见刘和不像想开口的样子,便让手下探子先下去,自己根据刚才记录的探子消息,梳理了几个疑问,然后呈递给刘和,然后就告退,回到自己的屋子,毕竟刚才的记录虽然递给了刘和,但是自己还是要根据记忆,及时复制一份,便于每月交给楼主的汇报。 当然包括秦瑜在内的任何人,都没有留意到,稍晚时候,从京郊西南门附近的灵山山脚某山庄起飞的信鸽,究竟带着什么样的消息,往南然后再转向北飞远。 在齐王府后花园住下的离歌,最近日子过得很舒心,一来,没有宋黑胖那种熊孩子作梗;二来,要从后花园溜出去,到大街上,变得更加容易了。齐王早出晚归,忙着在皇宫以及京城刷脸;齐王妃也曾带着王府中的小一辈进宫,但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将离歌漏下了。对此,齐王从来不管;宫中也没有人问起;至于离歌,能减少这些人对自己的关注,也是暗中松了一口气。 太后寿辰是九月初五,齐王他们是七月进京的,忙碌了一段时间,进入八月,距离太后寿宴还有一个月时间。忙了一段时间后,齐王妃终于有时间好好准备下前往皇家寺庙礼佛的这件事。 昭赵国皇家寺庙,建在灵山半山腰,寺名“大觉寺”,寺中高僧云集,是昭赵国最有名的寺庙。虽然是皇家寺庙,平日里也是对老百姓开放的,只在特定日子,只接待皇家宗室。“大觉寺”在灵山前山,但是灵山后山,还有一个皇家供奉的“落梅庵”,这里专门为皇家宗室的出家女眷而设,当然平民女子都可以到这里礼佛。由于这两处隶属皇家产业,所以也有一小支皇家军队在山上负责守卫工作。 齐王妃多年前曾经在大觉寺许愿,后来如愿以偿,对大觉寺十分虔诚,平日里,即使长住烟城,也会每年都派心腹到大觉寺还愿。这次难得来到京城,便兴致勃勃跟邱嬷嬷商量去大觉寺烧香的事情。 邱嬷嬷自然也因此忙得脚不沾地,但是作为第一心腹,还是会恪守本分,提醒自己的主子,“后花园那位,要不要也带去大觉寺呢?”齐王妃直觉就是皱起眉头,想摇头。邱嬷嬷不亏是深谙齐王妃性子的人,她不紧不慢地说,“那一位不受宫中主子们青眼,王爷也是心中有数的,所以进宫不带她,还说得过去;但是她毕竟是王爷的骨肉......”说到这里,邱嬷嬷留意到齐王妃脸色有点铁青了。不禁加快了语速:“但是这次去大觉寺,明面上是王妃您前去还愿,王爷随行;但是我们自己知道王爷是为了去给仙逝的德太妃尽孝心,那一位的母亲,当年颇得德太妃欢心,王爷肯定会带她一同前往的。” 第四十九章 献计 齐王妃把手中的扇子重重摔在案几上,“真是贱人生的贱种”,明明是骂别人的话,结果却是齐王妃被气得胸脯起伏不定。邱嬷嬷跟在齐王妃身边服侍了二十多年,早已经把她看成是自己的孩子,看见她气成这样,虽然心中有点异议,认为离歌如今只是一个地位还不如庶女的孩子,况且还是女孩,大不了等她打了,一幅嫁妆打发了。而且她将来的夫婿人选还掌握在齐王妃手中,给她挑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邱嬷嬷站在旁边不敢吱声,但是其他婢女,包括齐王妃身边的大丫鬟,都闻声避了出去。能一跃而出,被齐王妃选中,当做心腹,自然前程无限,但是齐王妃喜怒无常,主动迎上枪口还是风险很大的。 齐王妃发呆了片刻,望向她的忠实奴仆,“嬷嬷,你说有无什么法子,永远除掉她呢?我只恨自己当初心软,以为王爷已经在惩罚她,把她变为奴婢,永无翻身之地。没有想到王爷也心软了,而那个贱婢居然长得越来越像......”齐王妃似乎不愿提那个禁忌中的名字。 看见齐王妃愤恨的样子,邱嬷嬷心疼不已,她咬咬牙,走前一步,进言:“王妃,奴婢有个主意”。邱嬷嬷附在齐王妃耳边如此这般,两人在房内密谋了半天,终于定下了主意。邱嬷嬷也匆匆忙忙走出正院,去找她的儿子商量事情去了。 齐王妃身边有两个贴身大丫鬟,碧溪负责正院的人事以及房内的事物;金琴负责齐王妃对外来往的所有事物;当然邱嬷嬷主要协助齐王妃管理王府事物,邱嬷嬷的儿子、丈夫都帮着管理齐王妃的嫁妆。碧溪沉默寡言,金琴玲珑通透,齐王妃更加信任碧溪,但是又离不开金琴的灵巧,即使如此,大部分争风吃醋的事情,碧溪和金琴都是避开的,一来齐王妃并不想在自己的人面前显出任何弱势,二来这两个大丫鬟都十分谨慎,并没有进一步介入齐王妃的妻妾之争中,即使她们有时候难免奉命做一些安排,但是也绝不会多口了解更多前因后果。有时候知道少一点,反而更能保证持久的信任关系。 离歌不知道太后寿宴那日,她能否跟着进宫,实际上,她对于进宫这件事并不在意,甚至隐隐有点排斥。因此,近段日子来,在齐王府上下的忽视下,她过得十分快活,她甚至已经想出法子,如何偷偷溜出齐王府,在京城溜达。虽然最近齐王对她还算不错,但是以前七年多的岁月,已经在她心上刻上了敏感的粗线条,住在齐王府不是安全的家,她想知道自己的生母是什么人,虽然没有知情人跟她说,但是她自己隐隐感觉到,外面的流言并不是真实的。但是有一样事实是真实的,那就是齐王府的所有主子,包括齐王、齐王妃、宋侧妃,甚至宫中的那些人,都十分不喜欢自己的生母,甚至对自己有敌意。 所以,虽然离歌没有跟木嬷嬷商量,但是她自己心中隐隐有个主意,希望可以趁这次进京的机会,找到一些生母的线索,最好可以离开齐王府,又能舒服生存下去。但是木嬷嬷已经老了,不适合跟着她奔波,宝琪又没有收服,所以离歌最近很是惆怅,即使得知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门,前往大名鼎鼎的大觉寺,也没有太兴奋。 八月二十日,在忙碌的中秋节后,休息了几天,齐王府的一行主子们终于再次浩浩荡荡地出发,前往大觉寺。齐王与小世子姬启明同坐一辆马车,王妃与姬琼华一辆马车,宋侧妃与姬琼莹一辆马车,本来离歌应该跟姬琼英同乘一辆车,但是确实安排了离歌跟木嬷嬷、其青一辆车,姬琼英跟她的奶嬷嬷、丫鬟一辆车。 虽然按照道理来说,出门游玩这种事情,应该离歌、姬琼英一辆车,但是对离歌的习惯性孤立,让所有人对这样的马车安排,都没有什么意外,毕竟从烟城到齐台城,离歌也是跟其他主子分开的。 离歌也不是很在意,事实上,对于不用跟姬琼英同困在一辆马车来回几个时辰,她还是求之不得的。这样她就算想做什么安排都变得方便不少。只有木嬷嬷,对于离歌的马车被安排在姬琼英的马车后面,十分不满。但是她也没敢公开说什么,只能更加怜惜地对待离歌。 一路上,离歌都兴致勃勃地掀起窗帘,观察外面的世界,只有木嬷嬷留意到她们这辆马车的车夫技术不大行,她在心中默默埋怨,王妃做事越来越不顾脸面了,这个车夫驾车速度太慢,已经落后于前面的马车一大截距离,怎么不知道安排一个好一点的车夫呢?等到大觉寺山门前,难道还要齐王他们在那里等自己的小主子迟到吗?王妃这是抓住了一切机会给自己主子和齐王之间的关系添堵呀。 到了人烟稀少的官道上,离歌也留意到这种情况,便让木嬷嬷提点了下外面的车夫。车夫似乎终于想法加快速度了,但是这个马车实在是简陋,速度一上来,就十分颠簸,离歌被颠得都有点晕车了,只能半靠在其青身上,并且让年老的木嬷嬷也靠在其青的另外一边,免得被甩了出去。 急赶慢赶后,等离歌乘坐的马车到山门的时候,齐王他们已经往上爬,只留下几个管事下人在那里帮忙安顿后面的马车,特别是在离歌后面马车上的下人们,不得不尽量爬在前面,希望能赶上王妃一行人。 离歌反而不急了,正好趁着被抛在后面的时候,慢慢欣赏着山色,毕竟能够站在这里的机会并不多。木嬷嬷在身后唠叨“一会要跟王爷提提,给我们姑娘安排的那个车夫简直就是太糟糕了......“ 离歌努力安抚了下这个关心自己的老嬷嬷,并尽量放慢自己的脚步来配合她的步速。她其实也觉得今天车夫的安排有点诡异,因为王妃在外面,还是会将所有事情安排得尽量妥帖,免得落人口实。今天车夫这个安排,难道是她故意的,想让齐王对自己不满?但是不可能呀,马车的快慢,她又控制不了。这个道理人人皆知。 虽然离歌很想继续慢悠悠地爬山,但是木嬷嬷想到这次他们来大觉寺主要目的为先德太妃做法事,要是离歌误了时辰,肯定在王爷那里吃不了讨好。因此木嬷嬷催促离歌带着其青先行一步。 离歌自小就不是娇小姐的待遇,其青身体素质更不必说,两人留下木嬷嬷后,刷刷刷,快步登山,终于在大觉寺门前石阶的专为休息所设的凉亭,跟上了王府众位主子的队伍。在离歌身后那些马车的下人奴婢,也纷纷跟随她们后面,摇摇欲坠、大汗淋漓地赶到了。 齐王妃撇了一眼人群中的离歌,只见在一圈气喘吁吁的人中,离歌和她身边那个丫鬟居然颇为气定神闲,不禁一阵气闷。 对于离歌来说,过去8年的生活都不缺辛劳,这点爬山的运动,实在不算太难。而且她在六岁左右就在偏僻处捡到一本炼气术的书,一时好奇跟着图示开始练习,感觉到练习后那种气感,能够让她在辛苦的劳累后,很快就恢复了身体。她就一直坚持下来,感觉身体更加轻盈,这是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就连木嬷嬷,她也没有提过。 为德太妃做法事的大殿、纸钱香烛等都是早已准备好的,离歌跟着女眷跪拜几次,很快就结束了。法事结束后,王妃到厢房歇息,准备用午饭。 离歌与姬琼莹、姬琼英她们被安排在同一间厢房。宋侧妃带着姬琼莹在西稍间呆着,姬琼英带着她的丫鬟则霸住了东稍间。离歌乐得一个人在厅堂坐着,带着其青用了午饭,东西两侧主子们的午饭,自然送到各自屋子里。 木嬷嬷终于赶到,但是离歌看她一时半刻还缓不过来,便让她去歇歇,带着其青在寺里面转转。大觉寺是皇家寺庙,因此齐王一家上山的这一天,寺庙都会为了安全问题,清场,对外客闭门。因此,寺中十分安静,除了主子们安顿歇息的院子,其他院子除了小沙弥和扫地僧,几乎不见人影。 走到藏经阁的时候,守在那里的僧人,只允许离歌上楼,其青在树下的石凳上等着。 其实离歌也不是那么喜欢看佛经,她只是逛累了,想着上楼发呆一阵子,而且藏经阁地势最高,从楼上俯瞰,应该视野不错。 离歌一直爬到三楼,走到窗前,努力打开窗,楼里面装了那么多经书,窗门又很少打开,所以空气并不是很好。打开窗后,整个大觉寺都展现在离歌眼前,甚至山下远方的田野村庄,都能一览无遗。离歌干脆趴在窗台上,默默想着心事。突然听到上楼的脚步声,离歌也不是很在意,她以为是寺庙里面的小沙弥,没有想到,居然是一个男子,她吃惊地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