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闺》 第一章:误终生 暮色暗淡，残阳如血，有些破旧的窗柩边上如镶金边的落日落下一抹残影。 秦娴将头一歪，闭上双眼，想要试试夕阳照在身上的感觉。从前她最喜欢夕阳，她觉得这是世间上最美好的温暖。 如今橘色的光芒照在自己的身上。 秦娴却是觉得寒意刺骨，一双漆黑的眸子中无神空洞，寂静的可怕。 她记得何家被满门抄斩的那日，也是这般的夕阳似火，天空格外的红，仿佛被血色渲染。 门外突然响起的争吵声打断了秦娴的胡思乱想。 “放肆，你们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拦着我。” 是何清瑶，她的四表姐。 “姨娘，您不能进去，夫人身子虚弱，大夫说了需要静养。” 明水声音平淡，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的有分量。 “让我进去，你是什么身份，竟敢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 “这是少爷的吩咐。” 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她被关了禁足，每日都会上演一遍。 “秦娴！” “凭什么我的孩子没了，她却怀了孩子！秦娴你个贱人，你赔我孩子的性命……” 即便看不到她，何清瑶也会在门房外面大吵大闹一番。 她大概是恨毒了自己吧， 何家被抄家，舅舅连同一干亲人被处死，舅母三尺白绫吊死在自己的面前。 几代忠君的何家最后落得谋逆的罪名。 何清瑶在门外咬牙切齿，“秦娴，你怎么不去死！” 秦娴胸口一抽，隔着房门，似乎能看到何清瑶的模样，其实她也经常魂不守舍的问自己，“是啊，我……为什么还不死呢？为什么我还活着呢！” “是谁让姨娘出来的！” 有力的声音传来，让秦娴的身子莫名一震，何清瑶也被声音喝止僵在了那里。 赵彦祁眉心含怒，“还不快将姨娘送回房中好好的照顾！” “你们这些伺候的人是怎么办事的！下去领罚！” 门房中的秦娴自嘲的笑了笑，都到了这个时候，赵彦祁最关心的还是何清瑶，刚小产的人是不能吹风的。 是啊，本来该议亲的是她们两个，她是多余的，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不要，我不要。”何清瑶低声抽泣，立刻有人上前将何清瑶扶起，由不得她说不。 “我要为我的孩子报仇，我要为我的孩子报仇……” 赵彦祁眉头紧皱，直接推开房门走进去，看到秦娴那越加消瘦的身影，看到在杌子上放着的没动过的菜饭。 “转过来，你别让我再说第二次。”冰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让秦娴犹如置身冰窖。 “把我囚禁在这里，又让人看着我，无非就是为了我肚子中的这块肉，若是……没了他呢。”秦娴淡淡的问着。 “你敢！”赵彦祁双眸猩红，伸手抓住秦娴的胳膊，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目光。 秦娴的面容有些憔悴，苍白的嘴唇起了一层薄皮上面混着鲜血。 赵彦祁将她困在这被废弃的偏院，还派了人来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她想自杀都不可以，生不如死。 她累了，当年少女心中的那份爱意早已经随时间流逝消失不再，早已经…随着何家尸骨埋于黄土之中。 赵彦祁看着秦娴这般受创，说不出的感觉，发起了狠，咬牙说道，“你若是想何家那些流放的男子也都跟着你陪葬，那你就试试！” 秦娴惨白的嘴角被咬出鲜血，何家残活下来的人，是秦娴唯一的命脉。 “何家是无辜的，错的是我，若不是我当初执意要嫁给你，也不会让你对何家恨之入骨，该死的人是我…” 秦娴只觉得眼睛疼得发胀，她想要哭，可是却再也没有眼泪。 “你想死？”赵彦祁嘴角扬起，掐着秦娴尖瘦的下巴，轻轻擦拭她唇角上的鲜血，眉头紧蹙。 “不可能。” “我要你眼睁睁的看着何家毁在我的手中，眼睁睁的看你你所在乎的一切，全都毁在我的手中！” 赵彦祁红了眼睛，她已经不在漂亮娇艳，多年的病痛和折磨让她如同破败的海棠花一样迅速的消散。 想起她当时趾高气扬的想要嫁给自己，想起他为了报复她对她极尽的羞辱，可是对方都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赵彦祁恨不得杀了她，可是死却是最容易的事情，眼睛闭上什么都不知道。 赵彦祁的双手用了的摩擦着她消瘦的脸颊，感受着她的温度。 “我在乎的一切。”秦娴突然开口。 眼角有些湿润，却没有眼泪，“赵彦祁！你真的知道我在乎的是什么么？” “事到如今我还有在乎的么？” 赵彦祁胸口没由来的一抽，墨一般的眸子竟然泛起浓浓的哀伤。 秦娴看着近在咫尺的赵彦祁，曾经，她是多么希望他能这么近的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秦娴直视着赵彦祁的双眸，似乎要把赵彦祁的样子刻在心里。 “可是你知道么？我最在乎的…是你。” 赵彦祁不可思议的看着胸膛明晃晃的匕首，被他的鲜血浸满。 那是当年他立下战功皇帝亲自赏赐，削铁如泥，他不过随手送给秦娴，她却欣喜若狂，当作宝贝一样随身带着。 “即使你杀了我外祖一家，即使你这么折磨我……可是我还是不争气的喜欢你……”秦娴低着头，神色慌张。 “如今我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秦娴小声的呢喃着，“如今，我才是什么，都不在乎了呢。”手上猛的用力，透过赵彦祁的身体刺到自己身上。 “你……”赵彦祁的嘴角缓缓流出鲜血。 秦娴神情恍惚，何家被查封的那一日，清棋表姐被自己气的大口大口吐着鲜血，何清瑶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耳边不停的闪过众人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哈哈哈哈，现在你满意了，祖母临死前还巴巴的想着你的婚事，你终于嫁的心中所好了，可是然后呢！整个何家都因为你的贪心陪葬。” “秦娴，你就是个祸害，先前祸害你父亲一家还不够，如今还要来祸害我们何家。” “我的阿娴一定要幸福…”外祖母临终死拉着自己的手，艰难的说出这句话，脸上却是始终挂着慈爱的笑容。 秦娴知道她寒了所有爱她的人。就因为一个不爱她的赵彦祁。 突然脑中想起初见赵彦祁的场景，那日冬至，外祖母请了戏班子到何府唱戏，邀请赵彦祁来府中看戏。 赵彦祁穿着一身墨色的袍子，发髻上的羊脂玉发簪被雪光照的耀眼。 照在了她的心里，她从不知道世间竟然还有这般灿烂如阳光的男子，自那之后，秦娴心中便有了执念，发了疯的想要嫁给他。 赵家何家是世交，也有联姻的意思，只不过最有希望的本该是何清瑶，她利用外祖母的疼爱，甚至不惜自杀来要挟，外祖母无奈，趁着赵家落难的时候以婚事为要挟，让赵彦祁不得不娶她。 赵彦祁因为不满自己被强塞给他，在大婚当日便给了她休书，却并不将她逐出府，名义上她还是赵家的三夫人，他不断纳妾，她便耐着性子寻了各个借口打发出府。他不断的想法子刁难她，她都笑脸相对，她相信，只要她真心相对，赵彦祁一定会喜欢自己的！ 就那么一眼…赔上了所有，赵彦祁将仇记到何家的头上，为了报复她让何家家破人亡。 其实当年第一次见到赵彦祁的时候，旁边戏文咿咿呀呀的在唱， 将往事从头思忆，白年情只落得一口长吁气。 你硬入桃源路，不言个谁是主。 被东君把你个蜜蜂拦住。 不信呵去那绿杨影里听杜宇，一声声道“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 细想想她们的结局早就在戏文里…… 若是她能早些懂强求不来这个道理…或许不会悔恨至死…落得……同归于尽的下场！ 秦娴紧皱的眉头松散，鲜血不停的从口中溢出，渐渐的让她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