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姻缘》 第一章 凡凡真烦 我跳！ 我跳！ 我跳、跳、跳！ 苦恼死了，总也跳不过去。 怎么看也不过是小小一道坎，算起来还没有小腿肚高，却无论如何都跳不过去。 再来。 我跳！ 我跳！ 我跳、跳、跳！ 噗通，整个人又一次摔倒了。而且，还是左半边屁股先着地。 “这是第几次，或者说是第几百几千次了？” 黑暗中甄凡揉着惺忪的眼睛，心里默默想着。 早已习惯了，连甄凡自己都记不清究竟是从何时起开始做这同样一个梦。以至于他已经不再把这个梦当成不存在的虚幻。 试想，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每天夜里都在重复，——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跳跃，同样的失败摔倒，而且还是同样充足的想要跳过去的理由。任谁也不会再把之当做一个虚无的梦境对待了。 “为什么一定要跳过去？” 可一旦醒来，梦里充足的理由就彻底忘记了，只记得跳了无数次总也跳不过去，总是被摔倒后在疼痛中醒来。 是的，的确是在疼痛中醒来。 比如现在，甄凡摸着梦里摔倒时首先着地的左半边屁股，依然感觉到隐隐的疼痛。 知道再也睡不着了，甄凡干脆打开灯坐起来，及拉着鞋子，只穿着背心短裤在房间里溜达了两步后，便坐到电脑桌前打开了电脑。 照例是先浏览一番新闻，当然，最讨厌，又是最想看的还是最近闹腾得越来越厉害的岛国倭人的消息。 “据《朝朝新闻》报道，倭国刚刚发射不足一周，价值三亿美元的科学卫星突然失去控制，与地面的通信彻底中断。……。” 虽然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只要能让整天不停叫嚣的倭人揪心一阵子，甄凡心里总还是喜欢的。 于是，嘴里念叨着： “看看各位大侠又有什么八卦没有？” 随手点开这则新闻下的留言板，一看之下，果然有料。 只是看到当头就是网名叫“凡凡真是烦”的老兄，甄凡的心情顿时就不好了。不在于这位老兄非要取一个和自己网名“凡凡真烦”相近的名字，而是在于这位老兄总喜欢与自己唱反调。 “据可靠消息，倭人科学卫星的失联与我国最近有了长足进步的激光武器有关。” 甄凡随即回复了一句。 “扯淡。” 让甄凡没想到的是，那位“凡凡真是烦”的老兄竟然后半夜了还在线。 “准备扯谁的蛋？” 还是老套路，甄凡说什么也不会按他的路子走。只是敲下几个字后，又很快删掉了。在虚拟的网络中打交道这么久，甄凡清楚，这位“凡凡真是烦”的思路一向清晰不说，又总能整出些意想不到的答复，所以，不想自找没趣的甄凡干脆闪人。 迅速浏览一遍，发现再没有值得关注的新闻，整个身体慵懒地窝在椅子里，甄凡不由自主又回到了自己的梦里。 每次醒来，那一成不变的梦境总让甄凡想起电视上演的，繁殖季节鳇鱼洄游的景象。为了回到出生地繁衍后代，不畏艰辛溯流而上。有时候为了越过河中一道小小的瀑布，不知道要跳跃多少次，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我的前生不会是一条鳇鱼吧？” 只是甄凡梦中那道怎么都越不过去的坎儿并不是在水中，而且也不是在陆地上。至今，甄凡都不知道梦里的自己究竟身在何处，那道坎儿又是在哪里。 还有，甄凡也不像那些拼劲全力跳跃的鳇鱼。因为每次梦醒回想，留在记忆中的是一种有劲无处使，或者说有劲使不上的感觉。再说，鳇鱼是着急回去繁衍后代，甄凡至今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目的显然是不一样的。 用力甩甩脑袋，甄凡决定还是玩会游戏吧。刚刚打开游戏界面，就听到“砰、砰、砰”三声清脆，又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在这寂静的黎明前的黑夜中，如同直接敲在了甄凡的胸口上一般。 “天还没亮呢，会是谁在敲门？再说，刚毕业还没俩月，知道我租下这套一居室的人总超不过三个。” 想到这里，已经走到门口的甄凡顿时收回了想要开门的手，隔着门先问了一声。 “谁呀？” “是我。” 嗯，怎么听着如此陌生？ “你是谁？” “我是我。” “扯淡。” 甄凡干脆转身又走了回去。 奇怪的是，门外那人并没有再继续敲门，反而听到一阵下楼的脚步声。 “真是活见鬼了，这个时候竟然有人跑来搞恶作剧。” 嘴里嘟囔着，并没有多想的甄凡坐下来，刚伸手放到鼠标上，突然意识到——刚才那人是男是女？怎么声音那么中性？还有，只听到下楼的声音，为何事先没有听到上楼的声音？ “你妈。” 甄凡腾一下站起来急忙跑到厨房，透过窗子朝楼下望去。小区昏暗的路灯光中，并没有看到任何身影。甄凡可不相信真的有鬼，何况刚才分明听到了清晰的下楼声。再何况，都说鬼魂过了子时就不敢出来，现在可是三点多，按照地支计时，应该是寅时初刻了。 “不行，天亮后一定要找房东问问清楚，还说这个小区的治安是附近最好的，狗屁。” 说不心虚是假的，甄凡连玩游戏的兴趣都没有了。伸手抓起还插着充电器的手机，在通讯录中翻出“老猫”，随手按下了发射键。 “曾经爱过却又分手，为何相爱不能相守，到底是为什么。……。” 直到一首老掉牙，甄凡搜过一次，好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歌曲快放完的时候，才终于听到了老猫梦呓般的声音。 “喂，是哪个不着四六的混蛋诚心搅老子的好梦？” “混账，我是你老爸。” “爸爸，爸爸，这么晚打电话有事吗？” 那头老猫的声音不仅马上变得清醒，而且还有些惶恐，有些忐忑。随即，就听到了咔嗒一声摁下床头灯开关的声音。 甄凡可不想挨骂，赶紧挂断电话，并顺手设置成静音模式。而且，故意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了书桌上。 于是，心情一派大好。 甄凡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习惯，如果心情不爽，只要找个人恶作剧一番，情况立马就会发生变化。当然，能够接二连三承受自己恶作剧的人，也就是知道自己租下这一居室的三个人，再多一个也没有了。 “叫你手机屏幕显示灯坏了不舍得花钱去修，叫你睡觉时来电话总喜欢闭着眼睛接，叫你开口就骂人。哼，哼，哼。” 高高兴兴玩游戏到六点，甄凡果断下机，穿上一身运动装，打开房门，还刻意观察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异常，这才蹬蹬蹬来到小区中央广场，安装有体彩健身器材的场地上，按照惯例开始了每天雷打不动“六加一”，即“六个一百与一套小架功”的晨练。 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一百个引体向上，一百个蛙跳，一百个五十米往返跑，一百个马步冲拳。 所谓小架功，是指甄凡自幼练习的南拳基本功之一。 所有做完，刚好七点，迅速回到三楼冲进房间。麻利地冲个凉水澡，匆匆梳洗之后，换上一身正装，无外乎橘红色t恤，米黄色休闲裤，外带一双网格休闲鞋。拿起电脑桌上，昨晚就已准备好的一个装有身份证、毕业证、个人简历，以及有关俊豪集团简介的资料袋，当然还有手机，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下楼。来到小区门口旁边的快餐店简单吃过早餐，七点四十五分准时坐上五路公共汽车。 毕业快两个月，一直没有找工作的甄凡，决定不再向家里要钱。于是这两天好一阵在网上搜索，终于找到两家比较适合自己的用人单位。其中之是一家位于城南，距离甄凡居住的小区足有十一站的大型私营企业，名叫“俊豪集团”。 昨天电话中约好今天上午十点面试，所以甄凡不敢怠慢。 第二章 应聘泡汤 （本文非杜撰，实取材于网络帖子《中国人对小日本干的最爽的7件事》。） 五路车刚好用时四十五分钟到达夫子庙站。甄凡跳下车，看了一眼马路对面，俊豪集团还算气派的办公楼，心中想着距离面试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转身就向不远处的夫子庙走去。 不是不知道五路车到达的大致时间，之所以还要这么早就出来，自然有甄凡的理由。 一是在这座城市读书生活四年，从未来过做为这座城市标志之一的夫子庙。所以，想趁此机会过来看看。 二则是为了躲避老猫那家伙。甄凡最清楚，那哥们是个不赚便宜绝不罢休的主。每次惹到他之后，总会被纠缠个没玩没了，直到老猫感觉到便宜赚回来了，心气平复了才能算完。若是刚才不早一点离开，万一被老猫堵在家里，今天的面试注定要泡汤。 让甄凡有些无奈的是，三个可以搞恶作剧的哥们中，老猫算是最好对付的一个，所以理所当然成为首选目标。除非老猫有特殊情况，否则甄凡是绝不会选择另外两人。 “唉，不是自己贱，问题是谁让自己有那样一个不好的习惯呢。” 每次图一时之快后，想想接下来即将遭受的，来自哥们的报复，甄凡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真是名不虚传，还不到八点，夫子庙前已经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了。 晨练未归的，遛鸟遛狗的，卖早点小吃和吃早点小吃的。以及三三两两，一看就是外地前来旅游的。甚至，甄凡还看到了一个不小的旅游团。只见一位美女导游，手中挥舞着一面印有某某国际旅行社的小旗子，对围在身边，跟在身后的三十多个，年龄大都在四五十岁，每人手中都有一面小膏药旗的中年男女喋喋不休地介绍着。 “倭人？” 就在甄凡皱皱眉头，想要加快脚步从他们身边绕到前面时，突然看到一对三十来岁的年轻夫妇，前面的男人怀中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女人则温顺地跟在父子身侧，正向旅游团走来。 “小宝，看到没有，那就是膏药旗。” 闻言，甄凡顿时放慢了脚步。 “爸爸，是不是拿膏药旗的都是鬼子？” “当然。” “爷爷的爷爷奶奶就是被他们杀死的？” 看到父亲点头，小男孩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鼓起小嘴，照准身前拿膏药旗，听到父子二人对话，刚好回头看过来的老头，噗嗤一口口水吐过去。随即转头紧紧搂住爸爸的脖子，正眼都不瞧口水满脸的鬼子。 “八格，……。” 甄凡只听懂了这一句，至于后面的内容不想可知。 那些正在听美女导游讲解的鬼子闻声一起围拢过来，顿时把一家三口围在当中，叽里呱啦就是一阵吵嚷。 “日本鬼子打人啦！” 也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嗓子，一听之下甄凡心中那个爽啊，正想着该找个什么由头教训一下出言不逊的老鬼子，这一声来的可太是时候了。 当即伸手扒拉开围在外面的几个母鬼子，挤进去一把抓住依然在向父子二人不断叫嚣的老鬼子肩头，手下用力，把对方的身体拧过来问道： “刚才是你打人吗？” “对，就是他，就是他。” 听声音，还是刚才“喊鬼子打人”那位。甄凡心想，回头一定要谢谢那位老兄。 “放手，支那猪！” 听到身旁传来的这句生硬的国语，甄凡放开那名老鬼子，身为左撇子的他把左手中的资料袋交到右手，左手抡圆了，啪——，这一巴掌可是用足了力气。 当然，打的不是那名被吐了一脸口水，正不依不饶的老鬼子。而是突然从旅游团成员中钻出来，一位年龄只有三十岁出头，张嘴就骂的年轻鬼子。 噗——。 一口血水从嘴中喷出的同时，脚下的水泥地面上同时传来几声“叮叮”声响。 甄凡这一巴掌如同捅了马蜂窝，场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所有鬼子不再围着那一家三口，而是把目标转向了甄凡。 许是被甄凡的仗义出手激起了血性，当年饱受鬼子蹂躏的，这座城市原住民的后代们一拥而上，把三十多人的鬼子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内层市民的手脚自然少不了一些小动作，仅是从被围的鬼子们已经是带着惊恐味道的喊叫声中就能听得出来。 场面乱归乱，接下来却并没有再发生什么更大的事情，顶多不过是推推搡搡。最终，当闻讯而来的巡警赶到时，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本已变得老老实实的旅游团成员，顿时又吵嚷了起来。 经过现场的一番询问调停，半个小时后，只是把甄凡一人带回派出所去做笔录，而且一做就是一个多小时，以至于让甄凡彻底错失了这次去俊豪集团面试的机会。 “年轻人，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出手要慎重。好在这次并非你主动惹事，所以对你就不做处理了。” “知道了，谢谢警察叔叔。” 因做笔录的警察看上去应该有五十岁出头的年纪了，所以甄凡才会如此称呼对方。 “看你资料袋中的东西像是要去面试，有没有耽误？要去哪家公司面试？是不是俊豪集团？” 因资料袋中有份俊豪集团的简介，对方能够猜到也不足为奇。 “没事的，用人的地方很多，再找就是。若是没其他事，警察叔叔，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哦，走吧。以后多注意，不要冲动。” 离开派出所，在街上漫无目的溜达一会后，甄凡干脆坐车回家去了。 “俊豪集团显然是不可能了，干脆午饭后，再与另外一家用人单位联系得了。” 想着心事，一抬头已是来到三楼，却蓦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自己房门前，甄凡嘴里嘟囔了一句： “走错楼道了，竟然。” 说着转身就要下楼。 “是老爸回来了，没走错，就是这里。” 你妈，老猫这家伙不会是从早晨一直等到现在吧？甄凡知道，智若愚肯定做得出来。听口气，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啊。 “呵呵，是大智兄啊，突然看到门前有个人，小弟还以为走错楼道了呢。” 千万不要不说话哈，看着站在门前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智若愚，也就是老猫，甄凡一颗心从未有过地忐忑起来。按照以往的经验，若是智若愚大发雷霆，那么就如同夏季的雷阵雨，虽然来的猛烈，不过去的也快。若是一言不发，那就如阿棉花屎一样，不仅极不爽利，怕是没有大半天时间还完不了。 故作镇定地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大智兄请，” 就让房门大开着，跟在智若愚身后走进房间的甄凡接着说道：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大智兄今日前来是不是有事？怎么也不事先打个电话过来呢？” 呃，貌似夜里调成静音的手机忘记调回来了。 “大智兄稍坐，小弟这里正好还有点小菜。” 正当甄凡转身要去厨房时，敞开的房门口突然出现了在夫子庙前遇到的那一家三口。 “甄凡兄弟吧，我们冒昧前来会不会打扰你？” “不会不会，大哥大嫂，小朋友，快请进。” 甄凡是打心眼里欢迎一家三口的到访。一边热情地请三人进屋，一边在心里暗自高兴：哪里会打扰啊，分明是救星到了。 来到房间里，小男孩早已从父亲怀抱中下来，仰起头看着甄凡，用真稚嫩又略显激动的声音说道： “叔叔好威武。” “是小宝吧，叔叔哪有小宝威武。” 说着，还故意鼓起腮帮子做了个要吐口水的动作。逗得小宝咯咯笑了起来。 “大哥，大嫂，你们这是？” 看到夫妻二人手里拎着的东西，甄凡有些过意不去了。显然对方是从派出所打听到了自己的住址，所以才会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甄凡兄弟，这可是小宝的一点心意。” 甄凡看出来了，男人手里拎着的是一箱酸奶，女人手里拎着的是一个旺旺大礼包，的确是小孩子和大孩子们都喜欢的食物。 “来，来，大哥大嫂快请坐。” “甄凡兄弟不用客气了，这位是？” “哦，这位是我同学，清水大学刚毕业的优秀大学生智若愚。还未请教大哥大嫂贵姓？” “爸爸叫周畅，妈妈叫闵柔，我叫周敏，小名小宝。” 小宝用清脆的童音，抢在父母之前回答道。 这时，智若愚也不得不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上前与一家三口打招呼。 “甄凡兄弟，实在不成敬意啊，” 边说边把各自手中的礼物放到茶几旁边。 “这件事都怪我们，连累甄凡兄弟没能及时参加应聘。” “叔叔不要怕，回家我让爷爷帮叔叔找一份更好的工作。” “叔叔谢谢小宝，不，是谢谢周敏小朋友。这件事还是不要麻烦爷爷了，叔叔会找到好工作的。” “呵呵，这孩子。” 闵柔伸手抚摸着儿子的头，继续说道： “说起来，今天的事情还真是小宝爷爷引起的呢。昨晚看电视的时候，小宝爷爷看到电视中的抗日镜头，无意中提到自己是那场大屠杀的幸存者，顿时勾起了小宝的好奇心。于是，便详细讲起了那段往事。结果，早晨出门就遇到了那个旅游团。” “周大哥，大嫂，快坐下说话，我去沏茶。” “甄凡兄弟，真的不用麻烦。本来今天休班是要陪小宝到医院查体，上午耽搁了，下午可不能再耽搁了。” “小宝，怎么了？” “叔叔不用担心，我没事，就是有点偏食造成的营养不良，以后小宝会改的。” “小宝真是个好孩子。” 就这样站着聊了几句，最后甄凡与周畅互换了手机号，一家三口便告辞离开了。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天谢地，老猫终于开口了。 虽然没有添油加醋，不过甄凡还是用上了一点说平书的技巧。 当故事讲完，老猫那张漠然的脸上终于云开日出，露出了平时略有些犯贱的笑意。 “你确定没有骗我？” 甄凡一脸真诚地指了指茶几旁的一箱酸奶，一件大礼包。 “好吧，我饿了，快去做饭。” 第三章 终于跳过去了 “该死的老猫，虽然没有再报复我，可一顿午饭竟然把我仅存的小菜，以及两瓶总舍不得喝的好酒都弄光了。” 两人一直喝到下午四点多，醉醺醺的甄凡送走智若愚，哪里还记得要打电话联系另外一家用人单位的事，加上昨夜没睡好，干脆一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觉直睡到半夜一点多还没醒来，自然而然又进入了那个梦境之中。 心里很清楚是在做梦，可甄凡还是不厌其烦地站在那道坎儿前，一次次努力跳着。 我跳，我跳，我跳跳跳。 砰，砰，砰。 “咦，又是那个敲门声，怎么比昨晚来得早了些？” 梦中的甄凡心头不由一惊。出乎意料的是，正是这一惊，竟然让他蹭一下跳过了，那道梦里跳了近一年一直没能跳过的坎儿。 心情瞬间放松的甄凡，还没来得及高兴，突如其来的恐惧却接踵而至。 小小的一道坎儿是跳过去了，可是整个人却怎么都落不到底了。 类似的梦境，在读中学，尤其是高一高二正长身体的时候，是经常出现的，只是这一次的情况显然不同。因为那时候的梦里，不仅身体落不到底，梦里也根本看不到底。而现在，甄凡明明看到下面是一片水波不兴，如同天空般湛蓝的水面。 没有错，真的是如同雨后天空般湛蓝湛蓝的水面。 突然，甄凡的眼睛被一件东西的反光给刺了一下。定睛一看，湛蓝的水面竟凭空矗立着一根明晃晃，如同小汽车，或者拉风的摩托车屁股上的天线一样的东西。 之所以一开始没有看到，是因为甄凡正垂直落向那根天线。只有在他转头四顾时，才能看清楚。 所以，与以往长身体时梦中因总也到不了底而感到恐惧不同，今夜梦中的甄凡却是不停地在心中祈祷，“千万千万不要落下去”。若是这样一直落下去，结果可想而知，必然是那根天线样的东西由臀部刺入，贯穿整个身体后再由头顶钻出。不用担心其长度不够，肯定贯穿身体之后，还会冒出老长一段来。 “不要啊，我不要变成烤鱿鱼！” 无论甄凡如何在内心哀嚎，即便身体下落的速度很慢，可还是在一点点接近。 为什么还不醒，为什么还不醒，为什么还不醒？！ 不是不想移动下落的身体，甄凡根本就做不到。 终于，梦中十分清醒的甄凡，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落到天线顶端。也许说“眼看”不准确，应该说“感受到”才贴切。 嗤——，入肉的声音清晰传来后，甚至能感觉到明晃晃的天线样物件，穿过体内组织器官时的一丝凉意。 当巨大的疼痛袭来时，就在醒来前的刹那，还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从顶门上冒出来足有半尺的天线。 “啊——！” 这一声惊悚的喊叫，与其说是因为疼痛，还不如说是因为来自内心的无边恐惧。 黎明前，寂静的小区住户中，不知有多少人家被甄凡这凄惨的叫声给惊醒。甚至楼下停放的小车，都有些自动发出了警报声。 惊出一身带有酒味的冷汗，心中尤有余悸的甄凡蜷缩在床上，好久都不敢伸手去摸自己的头顶。实在是害怕发生在梦中，那样清晰的恐惧事情会变成事实。 直到心中的痛感消失，直到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直到确认自己并没有变成一个头顶天线的怪物，甄凡这才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活动一下身体，没有感觉到异样的甄凡不由坐在床上沉思起来。 梦里的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跳过那道坎儿？ 难道就是为了要穿在那根天线上，变成待烤的鱿鱼吗？ 即便现在跳过去了，醒来还是不记得。这不能不让甄凡感到沮丧。 为什么只是一道不足小腿肚高的小小坎儿，竟然挡住了那么大的一片空间？ 还有，为什么只看到如天空般湛蓝，水波不兴的水面，为何没有看到天空。而且，除去那根明晃晃的天线外，为何再没有其他景物？ “对了，那三声清晰的敲门声是怎么回事？” 轻轻自问一句，甄凡迅速下床走到房门口，不管不顾打开后，只见楼道声控灯灯光下空空荡荡，根本什么都没有。 “好像，这一次也没有听到如昨夜的下楼声。” 重新关好房门走回来的甄凡自言自语着，那句口头禅不由自主顺嘴而出。 “你妈。” 干脆坐到电脑桌前打开电脑看起了新闻，自然是想藉此分散一下心中的不安。 “咦，这么巧？” 原来新闻中有这样一条《钢筋穿体奇迹生还》的新闻，打开来一看，甄凡不由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头顶和屁股。 “……。14日下午3点多，长清一工地，一名中年男子从5米高空坠落。虽然保住了命，但不幸的是地上正好有一竖起的钢筋，这根钢筋从男子的阴部直穿头顶。……。” 竟然真有这样的事情？ 甄凡面对着电脑屏幕呆呆沉默了许久。 连甄凡自己都搞不清此时是什么心情，自然说不上爽，也说不上是不爽。脑子里，甚至都没有生出要找谁恶作剧一番，以便调节一下的念头。 就这样守候在电脑前直到六点钟，手机的定时铃声响起来，甄凡才换上衣服开门下楼晨练去了。 晨练之后，照例是在小区门前吃的早饭，又在小区里转了一圈。脑子里不能不想那连续两夜莫名其妙出现，惊了自己一下，反而帮自己在梦中跳过了近一年都未能跳过的那道坎儿的敲门声，甄凡特意站在自己居住的26号楼三单元楼道前，再次仔细打量一番，依然没有发现丝毫异常。 回到房中，看看时间已经是八点一刻，拿起手机输入另外一家招人单位的电话，刚要按下发射键，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看到是个陌生的座机，甄凡犹豫一下，还是接听了。 “你好。” “你好，是甄凡甄先生吗？” 听筒里传来一个声音非常干净的女声。 “是我，我是甄凡，请问你是哪位？” “甄先生，你好。我是俊豪集团人事二部的姜好，现在通知你到公司报到，甄先生没问题吧？” 报到，一定是对方口误。甄凡并没有出言纠正，而是爽快地答应道： “没问题，一个小时后，九点十分准时赶到。” “好的，甄先生，我在办公楼八楼办公室等你。” 放下电话，甄凡一边换衣服一边在想，明明自己昨天上午耽误了，怎么俊豪集团还会主动找上门来让自己去面试？ 绝不可能是因为招不到人，那就一定是有人替自己说了情。 会是谁呢？也只有派出所那位做笔录的警察叔叔，还有周畅大哥一家最清楚自己是要去俊豪集团应聘的事情。 想起小宝说的那句话，——“回家我让爷爷帮叔叔找一份更好的工作”。甄凡心道，十有八九是小宝的爷爷。 虽然小宝还小，可从他的语气中还是多少能听出来，小宝的爷爷应该是，或者说曾经应该是位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第四章 温香暖玉满怀 虽然五路公交车上非常拥挤，不过还是很准时的。再次由夫子庙下车时，甄凡看了眼手机，刚好九点。不慌不忙穿过马路，站在俊豪集团气派的办公大楼前看了两眼，走进去便是公司接待前台。 “先生，您好。” 前台的接待小姐非常客气，长相也很甜美。 “你好，我是来应聘的。” “请问先生贵姓？” “甄凡，甄别的甄，平凡的凡。” 因名字与“真烦”谐音，甄凡自报姓名时曾经引起过两次误会，所以，自那之后便一律如此说。 “甄先生好，请坐三号电梯到十八楼1808号人事二部报到。” 几乎是自动过滤掉接待小姐话中的“报到”二字，甄凡转身走向电梯间，乘坐三号电梯，很快来到十八层。走出电梯间迎面便是1802，甄凡右转一间间找过去，1803、1804、1805，刚刚走到1806，习惯性抬头看一眼门牌号，房门却突然打开了。 即便甄凡从小习武，都没来得及躲开房门打开的瞬间，从中冲出来的那个女人。 哦，不对，是女孩，而且是个妙龄女孩。 没有来得及躲开的甄凡，不得不伸开双臂，把女孩子护在怀里。不用低头，仅是从怀中传来的感觉和气息就能百分百肯定，被自己紧紧抱在怀里，有着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的女孩子，年龄说什么也不会超过二十五岁。而且，百分百是处子之身。 之所以如此肯定，倒不是甄凡多么风流，或者曾经接触过多少女孩子。而是他天生有一种本领，只需闻闻女孩子身上的味道，就能知道对方大概的年龄，以及是不是处子。这“闻香识女”的本领经过同学朋友无数次验证并非虚妄后，不知折服并艳羡杀了多少人。自然，也成为了甄凡自以为傲的本钱之一。 至于说怀中女孩子漂亮，当然不是靠闻味就能知道的。这是甄凡的又一项，而且是从不示人的本领，——不用低头，眼珠子下视就能看到自己的脚尖。所以，只需轻轻动一动眼珠子，甄凡很容易就看到了怀里那张正仰起头，满脸绯红，甚至连耳根子都红了的绝世容颜。 说实话，事后甄凡曾经认真思考过，也许当时他并没有真的想躲。因为，下意识中，他感觉那女孩以那样的速度冲出来，十有八九是要一头撞到走廊对面的墙上。所以不仅没躲，反而伸双臂把对方紧紧抱在怀里。 就是这一抱，留给甄凡温香软玉满怀的感觉，过了好久都没能消失。尤其是到俊豪集团上班后，偶尔会再见到那个女孩子，不由自主，甄凡就会想起初次相拥时的滋味。 绝对是为了故意拖延女孩子在怀中的时间，甄凡假装收不住脚，随着女孩子冲出来的惯性，蹬蹬两步，直到后背已经贴到走廊对面的墙上，再也无处可退时，才不得不停下来。 也就在这时，1806房间的门被砰地一声关上了。 虽然从开门到关门总不过眨眼的工夫，可甄凡还是看到了门里面那张，充满怒气和欲望，五十多岁，稍显松弛，还算俊朗的男人的脸。 而且，那人也看到了甄凡，因为明显感觉到两人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碰撞。 当怀中的女孩子稍微用力推开甄凡环在身后的双臂，只是紧紧盯了甄凡一眼，看起来更像是要记住甄相貌的样子，随即转身一句话没说，低头快步走向了电梯间。 目送女孩子进入电梯间，甄凡才注意到1806房门偏上中间位置贴着的，“副总经理室”五个蓝底白字的行书。 “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怀着略有些忐忑的心情，甄凡抬手敲响了隔壁，贴有“人事二部”，同样是蓝底白字四个行书字体牌子的1808房门。 “请进。” “姜部长您好，我是甄凡。” 从说话声音，甄凡已经听出来，正是打电话让自己前来面试，自称“姜好”的女生。所以，进门就面向写字台后，正抬头看向他，三十岁出头，看上去十分精明干练的姜好打招呼。 “甄凡，清水大学机电一体化专业应届毕业生？坐吧。” “谢谢。” 上前两步，坐到写字台前的一把折叠椅上，静等姜好部长问话。不过甄凡心中还是有些奇怪的，既然是面试，不应该就一个人参加吧？ “集团既然分你到人事二部，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先看看这个吧。”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已经被俊豪集团录用了的意思呢？ 来不及多想，伸手接过姜好部长递来的一叠资料，打眼一看，赫然是厚厚一摞《保密条例》。疑惑地抬头，不用说话，对方已经明白甄凡的意思。 “由俊豪集团的简介上是无法彻底了解集团真实情况的。简单说就是，俊豪集团虽然是民营企业，却也是国家863，或许以后应该称为162计划的参与者。当然不会是整个集团都参与，只有我们二部而已。所以，二部所辖的生产设计各部门，对外都是严格保密的。明白了？” 甄凡点点头。 “公司待遇简单和你说一下。是这样，实习期一年，实习月工资4500元，其他待遇与正式职工一样。你有三天时间学习并熟记《保密条例》，并作出最后决定。如三天后无其他异议，先签订一份临时劳动合同。一年之后，如果公司决定正式聘用你，你又愿意继续留在公司，再签订正式劳动合同。” 声音清晰而干净，一口气说下来，丝毫不嫌啰嗦。 再无需怀疑，自己显然已经被俊豪集团聘用。不过，并没有问是如何被聘用的，听姜好部长的话，似乎是集团公司的决定，之后才被分配到了人事二部。 “有问题吗？” “没有，谢谢姜部长。” “那好，隔壁1809是个小会议室，临时借给你做学习室，三天后我会检查你的学习效果。” 说完，又递给甄凡一份《临时劳动合同书》，一份公司作息时间表。 “一并拿去看看，今天是8月24日，公司自今天起给你考勤。” 第五章 又是鬼子 三天之后的周五，经过姜好部长的检查，甄凡顺利过关后，并与俊豪集团签订了一份《临时劳动合同》。之后则是办理相关手续，比如人脸识别认证，比如领工作服，比如办理工作证，领胸牌，到俊豪集团二分厂车间报到。等等，等等，一直忙到下午临下班，总算一切就绪。 回到家里，自然是要通知狐朋狗友们一声。怎么说，有了工作，哪怕只是生产车间一名小小的抽检员，而且还是学徒，也是值得庆祝一番的。 需要通知的人并没有几个，不过是老猫智若愚，大蒜乔金喜，臭鼬范世通，以及留校的班长：一枝花蔡玲。 至于他们四人还会不会通知其他人，到时会来多少人，就不是甄凡能够预料和把握的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不出意外应该不会少于十人。所以甄凡周五下班后就与小区斜对面的“一世缘”，一家集餐饮、休闲、住宿、洗浴于一体的大酒店联系，预订下一个能容纳十五人的包间。 钱是没有多少了，甄凡算计好，留下勉强能坚持到九月底的花销所需，其余打算统统消费掉。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甄凡接到智若愚的电话后，想哭的心都有了。老猫那小子竟然一下子带来了六个人，还不算他自己。虽然电话里美其名曰“六人都是你的仰慕者”，但甄凡知道，老猫肯定还是在算上次夜半打电话的账。 接下来是另外两位“好”兄弟。似乎是商量好的一样，竟然大蒜和臭鼬都是五个人。要说起来还是班长大人一枝花蔡玲最好，只带了一位。 7+5+5+2=19，甄凡不用数手指头也能算出来。十五个人的房间，说什么也挤不下十八人，没办法，只能赶紧去酒店调房间。 可是亲自跑过去一问，大包间竟然全满。那可怎么办？ “甄先生，总共多少客人？” “目前的数字是十九人。” 大堂经理不仅人长得漂亮，做事也相当老道。 “甄先生你看是不是可以这样。在大厅里用屏风隔出一个隔断来，摆上两桌可以吗？” 甄凡想了想，最终点头答应下来。虽然不是很满意，怕被老猫他们取笑，可是都到这个时间了，恐怕别的饭店也订不到大房间了。算了，又不是自己的错，谁让他们非要带那么多人来呢？甄凡也只能如此自我安慰了。 十一点半，老猫一行七人准时到了。一看其身后的六人，甄凡隐约感觉有些面熟。 “怎么，甄哥不认得我们了？” “哦——，我想起来了，上次大智生日时哥几个都在座吧？” “咦，你小子可以啊。上次带着满腔的阶级仇恨，抱着宁肯烂醉如泥也要让我做半个月乞丐的雄心壮志，一顿饭吃了我一月的工资，当时就趴桌底下了，竟然还记得他们哥几个。行，真行，有进步。” 被老猫说的略微有些脸红的甄凡，干脆当没听见。 “哥几个真对不住，昨天本来订好了一个十五人的房间，没想到兄弟我人缘好，一下来了十九个人，那个房间是坐不下了。酒店大房间又全满，只好委屈各位坐这里了。” 一边说一边领着七人去看屏风后面隔出来的空。刚走两步，大蒜五人，臭鼬五人前后脚也到了。彼此介绍一番，又解释一遍房间的事，就在这时，一枝花蔡玲领着一位学生妹也出现在了酒店门口。 急忙迎上去，不等甄凡开口，臭鼬先说话了。 “姐姐，这位妹妹是谁？” 一口地道的，带着浓浓耳朵眼年糕味道的相声艺人语调。 “去一边，先把舌头捋捋再来说话。” 被大蒜一把拨拉开，臭鼬一双色眯眯的眼睛还是没有离开蔡玲身边那位，让甄凡实在找不出合适词语来形容的学妹。 “各位学哥好，我叫欧阳琴心。开学上二年级，物理系的。” 赶忙请大家来到屏风后面摆好的两张桌子前，因老猫七人已经占据了那张摆放着九个座位的一桌，刚好差两人，所以蔡玲和欧阳琴心就坐到了老猫那一桌上。 尽管臭鼬和大蒜心里有一万个不乐意，也只能他们十人同桌了。 “咦，我的位子呢？” 直到这时，看到两桌全满，竟然没有自己的位子，甄凡才想起来一开始就忘记把自己算上。酒店服务员当然只按照十九人来安排座位了。 “甄服务生上菜吧，客人到齐了。” 没理会臭鼬的调笑，甄凡亲自搬来把椅子，放在了蔡玲身边。 “甄凡，你好像还没告诉我是去哪家公司上班吧？” “报告班长，是俊豪集团。” 臭鼬和大蒜虽隔着桌子，可是目光时不时会偷偷瞄一眼欧阳琴心，而且也是时刻希望能吸引对方的注意，所以蔡玲话刚落地，大蒜就大声报了出来。 “俊豪集团，不错啊，是家很优秀的民营企业。” “班长很了解吗？” “算不上了解，只是经常在新闻中看到。” “我多少知道点，我妈妈就在那里上班。最近常听妈妈说，公司可能要上市了。” 欧阳琴心主动接过话题，一边说一边转头越过中间的蔡玲多看了甄凡一眼。 在欧阳琴心清澈的目光下，甄凡顿感有些拘束。心中不由暗想，毕竟在一个学校一年的时间，怎么从未注意有这样一位学妹呢？ “是吗，阿姨在哪个部门，做什么工作？” “具体我也不清楚。” 一听，甄凡心中就有数了，十有八九也在二部。《保密条例》中说的清楚，不得对任何人说自己的工作岗位和具体工种。 菜上得很快，众人坐下不到半小时就陆续上齐了。酒也喝得快，菜上齐的时候，每桌两瓶白酒就见底了。 尤其是大蒜和臭鼬，自见到欧阳琴心起就如同打了雄性激素一样的亢奋。反倒是与欧阳琴心坐个对脸的老猫变得异常斯文起来，惹得大蒜和臭鼬一个劲取笑他，大有同仇敌忾不把他灌醉，不让他在欧阳琴心面前出丑誓不罢休的架势。 甄凡四人的酒量都是半斤八两，谁也知道谁，若是老猫喝趴下了，另外三人也好不到哪里。在四人的带动下，其他人也几乎是酒到杯干。就连很少沾酒的蔡玲，在大蒜和臭鼬的起哄下，不到一小时，也已两杯白酒下肚，一张俏脸早已绯红。 唯独欧阳琴心没有喝酒。出奇的是，一向死缠烂打的臭鼬和大蒜，竟然一改往日不论男女，不把人灌醉就决不罢休的习惯，竟然没出一言逼迫她。 很快，大家几乎都喝高了。酒高了，自然嗓门也高了。 正当众人不管不顾吵吵嚷嚷的时候，坐在屏风一侧，老猫带来的一位名叫胡泉的哥们，突然转身一把推到身后的屏风，转身站起来指着被屏风压了半个身体的两人大骂道： “****的，说谁是支那猪，说谁没有教养呢？！” 本来大厅里的桌子摆放的就比较拥挤，被推到的屏风毫无意外砸到了相邻的一张桌子上。而看胡泉的意思，骂他们没有教养的人，应该就是被屏风砸到的人。 果然，当被屏风压在下面的人稀里哗啦钻出来后，两位年轻人一起指着胡泉破口大骂。而同桌的，隔桌而坐的另外两人也加入了骂圈。 只是叽里咕噜一大段话，除了胡泉外没有一个人听得懂。 不过，还是能分辨出来，四人说的是日语。 “又是鬼子？！” 第六章 假洋鬼子 都是些热血青年，再加上喝高了，又只有胡泉一人能听懂，而且除了破口大骂的第一句外，胡泉再也没有翻译一个字。所以，无需吩咐，除了蔡玲和欧阳琴心坐着没动外，其余十几个人齐呼啦站起来，行动极为一致地把那说着鸟语的四人拖过来，并手脚麻利地扶起被胡泉推倒的屏风。 接下来的事情无需赘述，酒店大厅里的其他客人只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以及不断传出的惨叫声。 突然之间，四个说着鸟语的年轻人中，竟然连续有两个人改口说起了国语。 “别，别打了，我不是倭人。” “我，我也不是。” “汉奸，揍他，狠狠揍他。” 这话可不是甄凡一伙人说的，而是正从屏风的空隙中往里窥视的，众多食客的共同心声。 反观胡泉，却流露出一脸好笑的表情，站在一边看起了热闹。 “各位，各位，消消气，给哥哥一个面子可好？” 来人甄凡认识，正是“一世缘”大酒店的老板，人称矬五，又称大校的艾世嘉。 说起来，此人也算是个另类。一米六冒头的身高，腰围却足有一米五，偏偏喜欢穿白色衣服。尤其是，四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谢顶，还非要把那一小圈头发弄得油光水滑的。逢人就笑，一笑起来总是眯缝着一双小眼睛，龇着满嘴大板牙。怎么看怎么像qq表情包中那个“大笑”的表情。 因“大笑”与“大校”谐音，而又不同于矬五那个绰号只能在背后叫。所以，久而久之，“大校”这个外号就越来越响亮了。 喝高归喝高，按大蒜乔金喜平时的口头禅：都是有素质有修养的人，所以大家下手还是比较有分寸的。再加上蔡玲在旁边不时叮嘱着，不可以打这里，不可以打那里。虽然经过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却并没在四人身体裸露的部位上留下太显眼的伤痕。 “世嘉叔叔。” 因艾世嘉的到来，本就已经放缓了动作的众人，见欧阳琴心竟然认识酒店老板，不由都停了下来。 “咦，是小琴心啊。” 显然艾世嘉没有想到，看他的表情，似乎也已经很久没见到欧阳琴心了。 “真是女大十八变啊，琴心要是不主动开口，叔叔还真不敢认你了。” “是叔叔开的酒店吗？真是不好意思，我们给叔叔添乱了。” 其实，屏风刚被推倒，楼上办公室的艾世嘉就接到了大堂经理的报告。只是来到大厅后，不仅没有让手下打电话报警，反而也站在屏风外面，留心听起了里面的动静。 一开始就没打算和甄凡他们计较的艾世嘉，只是担心年轻人手底下没数，万一弄成大事不好收场，所以，在感觉已经差不多时才及时现身出来。 “呵呵，一架屏风而已，何况还有琴心的面子在，叔叔不会计较的。” 说着，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地上坐着的四人。 “你们四个怎么样，要不要我打电话报警，或者叫120来？” 四人，尤其是后来改说国语的两个，看看眼前肥头大耳，脸上毫无诚意的艾世嘉，再看看周围依然摩拳擦掌意犹未尽的一帮年轻人，哪里敢说报警的话。 “没事，没事，只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想必四位也吃好了。小李，” “艾总。” “给四位先生结账。” “是，艾总。” “小李，给四位先生打个九九折，就当是我们酒店的一点心意好了。” 当艾世嘉一本正经说出这句话后，那位大堂李经理，急忙低头转身，憋着笑走了。 甄凡他们也是在努力憋着，可最终还是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班长一枝花蔡玲。 蔡玲是机电一体化专业，那一级三十名学生中唯一的女生。四年下来难免被其他二十九名男同学给宠坏了。不论是她的班长职务，还是“一枝花”的封号，都是由此而来。 蔡玲这一笑如同是点燃了笑的引信，甄凡他们再也抑制不住，一起大笑起来。于是，整个大厅中顿时被淹没在了笑声的海洋里。 直到门外一声刺耳的警笛声传来，直到两名民警走进来，大家才渐渐止住了笑声。 “刚才是谁打110报警，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来到酒店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哄堂大笑声，让赶来的110民警还以为是走错了地方。抬头仔细看看门牌号，以及“一世缘”三个大字，确认无误后，这才走进来。 “民警同志，我们这里没人报警啊。” 那位大堂李经理反应不可谓不快，迎着两位民警走过去的同时，还不忘回头询问大堂中的客人。 “是不是，我们这里没人报警吧？” “就是，就是，哪里有人报警，一定是110指挥中心弄错了。” 这时，艾世嘉也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警察同志辛苦啊。” “艾老板，你确定不是你们报的警？” “当然……。” “警察，出人命了！” 艾世嘉一句“当然不是”还没说完，就被屏风后突然传出的一声喊叫打断了。 “哎哟，打死人了。” 不用问，那位喊叫的家伙，又招来一顿拳打脚踢。 当两名民警刚要转到屏风后面，屏风砰一声竟然再次被推倒了。 “是他们，不是我们。” “@%&*￥。” 甄凡等人全都老老实实坐在位子上，而那四位挨打的年轻人却是刚刚站起来，怎么看怎么像是他们推倒的屏风。而且，被推倒的屏风还差点砸到两位民警身上。 不管是谁，都有袭警的嫌疑。只是当民警听到四人中有两人叽里咕噜说起了倭语，不由转头去看艾世嘉。 “警察同志，请借一步说话。” 其中一名民警闻声随艾世嘉来到前台位置，两人悄悄嘀咕了一会。当重新走过来时，留下的另外一名民警已经询问过甄凡等人，以及另外四人的身份。 直到这时甄凡等人才弄明白，四人中的两人，也就是被揍之后才改口说国语的两人，是曾经的留日学生。而另外两人是他们在倭国的同学，现正在出差中。 “既然只是一场误会，算不得打架斗殴，大家相互说开也就是了。” “不是，警察同志，是他们打我们。” “你们还手了吗？” 说没还手是假的，混乱中怎么可能不会下意识挥拳踢脚呢，只不过那样的机会非常少而已。 “可是他们人多势众。” “是你们先开口骂人的吧？” “可是，我已经向他们道歉了。” 听到这句话，甄凡等人不由一起转头看向胡泉，而胡泉不知何时已是低下头在专心致志地抠着指甲。似乎指甲缝里长了草一样，好半天都没有抠完。 “既然对方已经道歉，你们怎么还要动手？” “警察同志，谁听得懂鸟语啊？” “他听得懂。” “既然你会说国语，为何要用日语道歉？” “我，我们……。” “如果你们坚持报案也可以，就都跟我们去局里去处理吧。” 一听这话，四人中的两个倭人先是摇起了头。 “我们同学马上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有时间。” “你们两个有时间也可以。” “我们，我们也没时间。” “就你们的时间是时间，警察同志的时间不是时间吗，扯淡。” 甄凡有些忍不住了。 “就是，揍他，狗汉奸。” 照样有人起哄，两人急忙扭脸不去看大厅中的食客。 最后，民警只是留下了两帮人的联系方式，便转身离开了。 那四人自然也不敢久留，尾随在民警身后也急忙一瘸一拐地溜了。 第七章 当头一棒 星期天早晨六点，被手机定时的铃声惊醒，脑袋依然晕晕乎乎的甄凡，回想起昨天的事情，心中还是感觉舒爽无比。 意外认识了，人见人爱的小学妹欧阳琴心，其爽一也。 痛殴倭人及汉奸各二，其爽二也。 由中午直喝到夜里十点，其爽三也。（若不是学校十点关门，恐怕还不会结束。） 最后，被“一世缘”酒店老板，亲爱的大校艾世嘉免单，其爽四也。 心中感觉爽归爽，甄凡还是咬牙爬了起来，不仅没有耽误晨练，甚至还从床下取出来许久都没用的两块铅块，麻利地绑在了双腿上。每块铅块可是有七点五公斤重，负重十五公斤的晨练效果，自然是不一样的。 一个小时下来，早已是大汗淋漓，宿酒也随之被排除了体外。甄凡回到房间，迅速洗澡，换衣服后，快步来到小区门前吃过早餐，坐上公交车直奔市图书馆而去。 没想到俊豪集团所参与的863项目竟然是“相控阵雷达”方面的。这对于学机电一体化的他来说，完全是一门陌生的专业。虽然自己的工作只不过是一名学徒期间的抽检员，不过，甄凡还是想好好补习一下相关知识。 没有理想的吃货是真吃货，没有理想的员工就只能当一名没有理想的吃货。所以，不想当真吃货的甄凡，在周五下班时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有正事做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埋头在买来的有关“相控阵雷达”资料方面的书籍中，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 周一早晨，准时来到俊豪集团，满怀信心打算给自己参加工作的第一天开一个好头的甄凡，却迎来了当头一棒。 车间质检组组长，也就是甄凡临时的师傅，竟然是周六在“一世缘”，被他们狂揍一顿的假洋鬼子之一。 “是你？！” “是你？！” 两人的见面可谓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你们认识吗？” 是姜好部长亲自打电话给生产车间主任赵有志，赵有志前往人事二部把甄凡领到车间，领到质检组，并交给质检组组长时，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惊呼出口。 “啊，不认识。” 甄凡见对方矢口否认，也就没再说什么。 车间主任赵有志只是用奇怪的目光看了看两人，便开始给两人介绍。 先是对甄凡说： “这是质检组组长秦春来秦组长，也是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你工作上的师傅。” 继而又对秦春来说： “清水大学刚毕业的大学生，暂时安排在质检组实习，秦组长要多费心。” 说完，转身就走了。 “秦师傅好，前天……。” “不要叫我师傅，” 冷冷打断甄凡后，扭头朝外面喊了一声： “老刘。” 只见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应声走进来。 “有事？” “这是新来的，就交给你带吧。” 说完，也转身走了出去。 “不是吧，让我带？” 老刘自言自语了一句后，继而问甄凡： “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多大了？” “刘师傅好，我叫甄凡，甄别的甄，平凡的凡。刚刚毕业，什么都不懂，还望师傅多多指教。” “不用客气，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老刘人很好，只要甄凡问的问题自己知道，几乎是有问必答。只是，一天下来，让甄凡感觉，老刘的文化水平应该不高。对于许多理论性的东西，差不多都答不上来。好在干质检这一行，并不需要太多的理论知识，只要按照章程和操作规程，按部就班用仪器测量、检验，填写检测报告就可以了。 “师傅，秦组长不是留学生吗，怎么在车间做质检员呢？” “留学生怎么了？也不过是个硕士研究生，车间生产线上还有博士研究生呢。” 听完刘师傅的解释，甄凡才明白，大凡进入这个项目的科研人员，必须要在车间工作满五年，也就是说边干边学，充分掌握了相关产品的实践知识，真正做到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后，才能回到设计研发部门工作。甚至，期间还要经常前往现场，也就是相控阵雷达的使用单位，参与安装调试，并随时解决产品在使用过程中暴露出来的有关问题。 现场，那岂不是说要经常去军舰，或者机场之类的地方吗？ 甄凡心想，这个不错啊，我喜欢。 可是，自己所学可不是这个专业，而且以自己学士学位的学历，怕是到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了。虽有心想在这方面下点功夫，甄凡也清楚，没有明师指点，仅凭自己一个门外汉独自钻研，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搞出点名堂来。 一天，两天，三天，每天上班时，必然要在质检组的办公室与秦春来碰上一面。因为，每天上班，必须有这位秦组长安排分配一天的工作。 尽管甄凡很想向秦春来道歉，哪怕是赔偿点精神损失费甄凡也是愿意的，不然总是这样别别扭扭的，又不是一天两天，时间长了谁受得了？可是，看秦春来的意思似乎并不在乎这种尴尬，因为他根本就不想给甄凡道歉的机会。 好吧，别扭就别扭吧，你能受得了，我就能受得了。 到第四天，也就是周四的时候，却又发生了一件让甄凡实在是受不了的事情。 一上班，秦春来就安排老刘刘振友前去成品实验室，检验即将出厂的一台大功率有源相控阵雷达。 显然是早已习惯了，刘振友只是点点头，什么都没说，转身带上工具仪器等，领着甄凡就出去了。 实验室在车间东门外，一间单独的，控制室和雷达测试平台之间密封极好的房间内。两人来到的时候，负责做实验的工人，以及工程师都已到齐了。 “陈工，开始吧。” 老刘和一名戴眼镜，年近五十，身形消瘦的人打了声招呼，有源相控阵雷达的检测试验便正式开始了。 当一名操作工按下启动按钮后，连一秒钟都不到，甄凡突然大叫一声，双手抱着脑袋，一下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起来。 “怎么了？！” 当众人看到地上痛苦嘶喊着，满脸冷汗，并抱头不停翻滚的甄凡，顿时都被吓傻了。那名操作工，几乎是下意识地停止了雷达测试。 “快，快把他抬出去，叫120急救车。” 可是，就在众人七手八脚想要把地上的甄凡抬起来时，甄凡却松开了抱头的双手，人也不叫，不再翻滚了。 “我，我没事了。” 谁都不知道甄凡是怎么了，刘振友自然要询问一番。 “刚才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啊，师傅，突然就头痛难忍。” 其实甄凡并没有说实话，不是头痛，严格说来应该是耳朵疼。感觉如同耳朵里有无数尖锐的啸音在此起彼伏地响起，刺痛耳膜的同时，也刺痛了甄凡的大脑神经。 “这样，你今天回去休息吧，回头我跟秦组长说一声。” “师傅，不用，现在已经好了。” “老刘，时间很紧，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好吧，开始吧。” 当那名操作工再次按下启动按钮时，甄凡迅速打开门蹭一下就冲了出去。 一离开雷达实验室时，耳朵里虽然还有阵阵尖锐的啸音，不过，比起第一次时声音小很多了，已经能够忍受。 “究竟怎么了，这是？” 突然，甄凡想起了那个自从越过那道坎儿，被一根天线样的东西贯穿身体后，就再也没做过的梦。 第八章 天线宝宝 甄凡要疯了。 是真的要疯，因为他自从离开雷达测试实验室后，虽然耳朵中的啸音勉强能够忍受，却始终消失不掉。那感觉，就如同突然置身于一间布满了电台的大厅，而所有的电台都开启着，并不断收发电报时的情景一样。 又像是耳朵里飞进去无数只蜜蜂和苍蝇，甚至还有几只大蚊子，挤在一起乱飞乱叫。 滴滴答答，嗡嗡嘤嘤，啸音，电波相互干涉的声音，金属锐刃划过玻璃的声音，……。反正能够想象到的，繁杂的物理声音几乎无所不有。唯独没有人和动物的声音。 带着这样两耳朵噪音，让甄凡如何工作、生活、学习？ 好在隔天就是周五，甄凡周四好不容易坚持到下班，周五请了一天假。加上周六与周日共三天时间，他想去找大夫好好看看。 周四晚饭后，早早躺在床上，甄凡心想也许睡着就听不见了。 可是，根本就睡不着。任谁也没有，在满耳朵蜜蜂、苍蝇、蚊子乱飞乱叫的情况下睡得着的本事。 想明白之后，甄凡疯了。 “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我难道真成天线宝宝了吗？” 联系自己做过的那个梦，甄凡已经开始尝试去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耳朵里嘈杂万分的声音，极有可能就是接收来的各种电磁波信号。 是如何接收，又是通过什么接收的呢？ 不想可知啊，一定是在那个清晰如真实的梦境中，穿体而过的那根天线。 “上帝啊，我不要成为天线宝宝。不要啊，老天爷！” 半夜，一声哀嚎脱口而出之后，楼下停放的小车又开始发出警报声。而小区内，无数人家早已熄灭的灯光再次亮了起来。 砰，砰，砰。 “要不是该死的敲门声，自己肯定还跳不过那道该死的坎儿。” 甄凡一阵风一样冲到门口，伸手猛力拉开房门，刚要破口大骂，入眼却是一位穿着睡衣的老奶奶。 “小伙子，你没事吧？” “奶奶，我，我没事。” “要是有事呢，就去看医生。要是没事呢，就尽量不要打扰其他人休息。特别是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一旦这个时候醒来，就只能眼睁睁到天亮了。” “奶奶，对不起，对不起。” “好了，以后多注意就是了。快回去休息吧。” 甄凡目送老奶奶缓慢下楼后，才随手关上了房门，嘴里念叨着： “幸亏隔壁没人住。” 咦，当甄凡回到床上躺下后，一阵困意袭来时，才突然意识到耳朵里的噪音没有了。 顿时，刚刚袭来的困意又消失的无影无踪，甄凡激灵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一动不动想了很久，终于，他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跳过那道坎儿时，是因为三声敲门声。今天也是在听到老奶奶的敲门声后，耳朵里的噪音才突然消失的。难道那敲门声是开关不成？” 甄凡自然不会幼稚到直接去敲门，而是伸出右手，如同敲门一样，轻轻向电脑桌桌面面敲了下去。 砰，砰，砰。 没效果，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变换一下节奏和力道，接连又试了两次还是不行。甄凡已经基本上确定是自己想错了。 最后，不死心的甄凡，下床穿鞋走到房门前，抬手随意砰砰砰敲了三下。 %￥#@！~##￥%%……&**（）……。 原本没抱希望的甄凡脑子里竟然再次出现了乱七八糟的电波声。 砰，砰，砰。 急忙又敲了三下，果然耳朵里的声音没有了。 “砰砰砰三下果然是开关信号，可为何只有这扇房门发出来的声音起作用呢？” 难以释怀的甄凡开始在房间里，寻找一切可以敲击并发出类似敲门声的物件，逐一测试。结果，敲遍了房间内所有的东西，只有那扇房门发出的声音可以控制耳朵里的声音。而且，并非整扇门都可以，只有中间位置偏上，大概不足两巴掌大小的一块。 站在门前想了想，甄凡做出了一个决定。必须把这一块敲击出来的声音能够控制自己耳朵中电磁波开关的木料拆下来，以便想办法检测出是什么木料，又是来自哪里。如此也好做到，万一哪一天遇到相同的木料时心中有数。 不是没想过把整扇房门都换下来，最终还是因为疼钱，甄凡决定自己动手，先抠下那一小块木料，然后想办法找块大小相同的模板钉上就是了。若是房东看出来，感觉不满意时再说。 一个晚上，甄凡没干别的，找来菜刀，螺丝刀，半砸半撬，还必须保证不能弄出大的响动，以免再影响到邻居休息。所以，差不多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终于大功告成。 晨练之后，也不再去医院看大夫了，而是用一张旧报纸包起两只巴掌大小的那块仅有15毫米厚的木板，满城寻找家具店，家具厂，哪怕是旧门窗市场都找到了，却没有得到丝毫，关于手中这块木板是什么木料的消息。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没人认识呢？” 最后，甄凡想到了古董店。既然做家具的不认识，那手中这块木板会不会是一种古董？换句话说，是不是来自一种曾经存在过，却早已消失了的树种呢？ 接连走了三家古董店，终于在第三家遇到一位七十多岁，近八十岁的老人，拿着老花镜，放大镜，盯着那块木板，反反复复看了足足有一刻钟，才抬起头对甄凡说： “小兄弟，能借一步说吗？” 甄凡一听，就知道有门。当即抬脚走进柜台，随老人走进了铺面里面的一个小房间内。 刚一落座，老人就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小兄弟，这块木头是从哪里来的？” “是我家床板上的。因年深岁久，整张床都坏了，床板就更不用说。只是，唯独这一小块木板有些异常。而翻遍所有资料，又找不到有关这种木料的描述，所以才来请教您老。” “真不知道小兄弟祖上把这块木板当做床板用，是一时没留意呢，还是故意要用这种方式保存下来。小兄弟可知道这块木板的价值？” 甄凡摇摇头。 “这样吧，我贾诚活到今天已经七十八岁了，从未做过一件丧良心的买卖。今天我出这个数，请小兄弟把这块木板让给我可好？” 说着，老人贾诚伸出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三个指尖捏在一起，在甄凡眼前轻轻抖了抖。 七十，七百，还是七千啊？ 因为看不明白，甄凡下意识摇了摇头。 “嫌少啊，” 似乎是在下决心，五秒钟后，终于，贾诚再次伸出右手，在甄凡面前用力握成了拳头。 “小兄弟，十万，再多一个子我也不出了。” 第九章 二次邂逅 十万！ 15毫米厚，20厘米长，18厘米宽，总计0.000048立方米的一块木板竟然值十万！ 甄凡又要疯了。 只是，当他看到自称贾诚的老人在等待自己答复时，虽然脸上极力保持平静，可是拿着木板的两只手上的小动作，还是暴露了其内心的不安和焦急。只见贾诚老人，左手托着木板，右手曲起中指，下意识砰砰砰轻轻敲了起来。 巧之又巧的是，竟然只敲了五下，以至于难以忍受耳中乱鸣顿起的甄凡，急忙伸手夺过来，砰砰砰轻敲三声，在贾诚老人满是疑惑和惊讶的目光中夺门而逃。 是的，甄凡绝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自己这个秘密，即便是亲爹亲娘甄凡也不打算告诉他们。不然，不定哪天就会被有心人听去，从而控制自己成为人家手中的木偶傀儡。 一路跑回小区，站在房门前，才猛然想起来，忘记弄一块等同的木板回来了。 “算了，先不管了。当务之急还是找到这种木材的出处才行。” 甄凡心想，既然有人认识，那就是说类似的木材世上应该还有。之所以那么值钱，只是因为过于稀少罢了。 于是，打开电脑在浏览器搜索栏中迅速敲下四个关键词，共八个字：稀有灭绝珍贵树种。 尽管出现的结果不少，却没有一样是甄凡需要的。 “算了，还是等以后慢慢打听吧。” 接下来甄凡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以何种方式方法，把这块值钱，却万万不能卖，更不能弄丢的木板时刻带在身上。尽管不大，也足有两个巴掌大小，口袋里是放不下。 思来想去，只能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木板一分为二裁开。如此，就能以健身负重的方式绑在小腿上。反正现在已经是深秋，马上就要进入冬季，早已穿不着短裤了，自然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真的要裁开吗？” 事到临头，甄凡又犹豫了。 一时难以决断的甄凡，又想起来一件让他心中没底的事。周四发生在车间雷达测试实验室的一幕，如果下次再近距离接触大功率雷达波，究竟能不能用敲击这块特殊木板的方式，以避免饱受折磨和痛苦的一幕发生？ 想了想，甄凡决定先去一个地方试试再说。 当午饭后，甄凡坐公交来到紫金山天文台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虽然空中的太阳还很高，不过晚风多少已经有些凉意，尤其是在紫金山浓郁的树荫下。 拾级而上的甄凡，时不时会在两旁的树林中看到卿卿我我的一对对年轻男女。早就听说这里被人们称之为“恋爱山”，甄凡还是第一次见识到。 要说看到那些在树荫中躲躲闪闪的恋人，二十三岁的甄凡心中没有嫉妒，没有酸楚是不可能的。尽量目视前方不向两边看的甄凡，脑海里自然而然就出现了两个女孩子的身影。 一个自然是在一世缘酒店新结识的学妹欧阳琴心，另一个竟然是前去俊豪集团报到时，意外遇到的，从1806房间夺门而出的那位，至今甄凡还不知道姓名的女孩。 想想这个，又想想那个，甄凡不得不承认，两个女孩子完全是两个类型，一点可比性都没有。一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一个有着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兼一身成熟妩媚，而又不显浮躁的气质，更容易让男人一见倾心。 就在甄凡希望凭借脑海中出现的两个女孩子，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要过多去关注道路两侧树荫中的恋人们时，甄凡却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么巧，会在这里遇到她？” 不是别人，正是此时甄凡脑海里出现的，报到那天在1806房间门口遇到的女孩子。之所以一眼就认出来，是因为人家根本就没躲没藏，而是正大光明地挎着一位帅哥的胳膊，由上而下，迎着上山的甄凡缓步而来。 的确是帅哥，即便一向对自己很自信的甄凡，看到女孩子挎着的男生时，内心深处也有史以来第一次产生了一丝自卑感。与之同时产生的，还有一丝酸酸的别样滋味。 女孩子实在是太漂亮了。无论脸蛋，肌肤，身材，气质，无一不是甄凡心仪的类型。 显然女孩子也早已认出了甄凡，不知是因为想起了那日在1806房间内发生的情景，还是想起了在走廊里被甄凡抱在怀里的情景，俏脸微微升起了一缕红晕。眼睛也有些躲躲闪闪，在路过已经停下来，站在路边，看似是给两人让路，实则是想多看人家女孩子一眼的甄凡身边时，有意无意间，似乎对甄凡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直到人已经走远，直到身前空气中女孩子身上留下的淡淡体香已经被晚风吹散，再也闻不到了，甄凡还站在那里沉思。 “为什么摇头，是提醒我不要和她打招呼，还是说不要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到处乱讲？” 若不是被一阵纷沓的脚步声惊醒，甄凡说不定还要站在路边愣上一会。 抬眼望去，见四位身穿蓝色工作服的人略显慌张地向山下急速走去。 “郑工，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谁知道，我在这里负责保养维护观测仪二十多年了，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电话里领导到底是怎么说的？” “王总工说他马上就到。” “两位别说了，赶紧的吧。” 隐约中，站在路边的甄凡只听到这么几句对话，因为与自己无关也就没往心上去，所以待与四人错身而过后，便抬脚继续朝山上走去。 来到山顶，已经距离天文观测仪很近了，甄凡头脑中的那根无形的天线并没有被激发。反而是甄凡故意伸手入怀，轻轻敲了三下那块特殊的木板，故意打开了耳朵里电磁波的开关。 乱七八糟的声音如约而来，忙不迭要关掉时，甄凡已经触及到木板的手，甚至都已经敲击了一下，却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耳朵里，或者说脑海里的声音正在一点点变得干净起来。 此时甄凡耳朵里听到的电磁波声音，像极了用调频收音机选择频道时的声音。虽然不是甄凡在控制，可是随着逐渐接近某一个波段，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越来越少，直至最后定格在某一频道，从而听到清晰的毫无杂音的声音信号。 不错，正是声音信号。 “现场的各位观众，电视机前的各位观众，大家好。第一百零四期《万家乐》，今天又准时和大家见面了。……。” 第十章 胡思乱想 让甄凡惊讶莫名的是，继声音信号之后，脑海里竟然出现了清晰的电视画面。不仅如此，并不是固定在这一个电视画面上，而是每个画面仅仅持续不到三十秒，就会马上进入下一个画面。 短短十分钟内，竟然出现了数百个清晰的电视画面。有国内的，也有说着各种鸟语的国外电视节目画面。甚至，甚至还有数十个成人电视节目。 最让甄凡得意的是，刚才出现过的电视画面，自己想看哪个，只需想一下留在记忆中的画面片段，就会马上开始播放。这让愣愣地站在古天文台下的甄凡，脸上的表情由最初的惊讶，逐渐变成了享受，直至露出满脸淫邪而又有些猥琐的笑意。 “奶奶的，怎么像是电视机在自动搜索频道一样。” 的确，发生在甄凡脑海里的一幕，像极了电视机开启了频道搜索的程序。每当一个频道画面调整到最佳状态后，就会自动搜索下一个频道节目。 “为什么只有电视节目信号呢？” 由收到的国内电视频道甄凡已经判断出，这些全部都是来自通过卫星转播的电视节目。也就是说，自己接收的电视信号，全部来自太空中的通讯卫星。 既然如此，通信卫星可不仅仅是电视信号的中转站，应该还有卫星电话，若是能够听到一些机密的卫星电话内容，是不是会更爽呢？ 刚想到这里，已经结束了电视信号搜索的，原本让甄凡一直很恐惧的，那根在梦中贯穿身体的天线，突然开始了另外一轮搜索。 “howdoyoudo?i’mjianzhibushiren.” “i’mfine，andyoutoo.it’sme.johnforbesjamth.…….” 甄凡的英语水平可不是吹的，八级证书在大三时就已经拿到手了。所以，当听到脑海中传来这段声音时，毫不费力就听明白了。竟然是倭国外相与其主子正在通过卫星电话通话。 不过，只听到很少的几句，因为搜索还在进行，所以马上变换成了另外的声音。 “难道卫星电话不要加密吗？为什么我可以直接听明白？” 甄凡没有再去注意脑海里相继出现的，那些乱七八糟听不懂的声音，而是对于能直接听懂，尤其是两国要员之间的卫星通话内容感到十分疑惑。 一边想着，一边围着古天文台转了一圈，开始对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声音感到厌烦的甄凡，伸手在怀中的特殊木板上轻轻敲了三下，顿时就清净下来。 本来这次前来的目的就是要验证一下，会不会被强电磁波激发脑海里那根天线的接收功能，现在多少有些放心了。所以，甄凡的心情也是一片大好。 “以后可以看免费电视节目了，或许上网也不用付费了吧？” 沾沾自喜的甄凡当即决定，回家后马上试试，看看能不能通过那根，已经被他彻底接纳了的无形天线接收到网络信号。 哼着小曲，沐浴在落日的余晖中，远眺西边漫天的晚霞，甄凡正盘算着，今晚去哪里犒劳自己一顿。是吃肉呢，是吃肉呢，还是吃肉呢？ 虽然只是被那根神秘的天线折腾了两天一夜，可甄凡已是明显感觉出来，这根天线的存在，尤其是其频繁开启，会消耗自己大量的体能。中午的时候就已经感觉身体有些发虚了。只是因为心中有事，一时间不仅顾不上补充能量，也没有心情。现在可不一样了。完全可以找个环境优雅的酒店，享受着好人大校请客的同时，独自欣赏免费而又精彩的电视画面。 甄凡这样想并没有错，毕竟现在口袋里的钱，都是上次被大校免单后节省下来的。 暮霭中，正准备下山的甄凡，突然看到上山的道路上出现了不少民警，以及荷枪实弹的特警，甚至还有几条警犬。 “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 一边小心翼翼站到路边给警察让路，一边满心不解地向四周观察。 “请出示证件。” 当一名民警在两名特警的跟随下来到甄凡面前时，甄凡闻言稍微愣了一下后，马上伸手掏出钱包，并取出里面的身份证递了过去。 “来这里做什么？” “周末无事，所以来看看古天文台和观测仪。” “什么时候来的？” “应该是四点左右。” “和谁？” “就我自己。” 警察在询问甄凡的时候，一名特警手持一个类似机场安检所用的检测仪器，在甄凡身体上下前后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请留下你的联系方式，以及居住地址，工作单位。” 由于身份证是在老家办的，并不能显示甄凡在这座城市的真正信息。所以，当警察用一台小型仪器检查过甄凡的身份证后，照例要求甄凡做更进一步的解释。 不假思索报出自己的电话号码，以及居住小区楼号单元号门牌号等等，当然，也没忘吧工作单位一起报出来。 “俊豪集团？” “是的。” “去多久了？” “十天。” 警察仔细登记之后，才对甄凡摆摆手说： “马上下山，中间不得逗留，知道了吗？” “警察叔叔，发生什么事情了？” 有些嘴贱的甄凡，被警察瞪了一眼后，才乖乖点头，转身朝山下快步走去。 走到山脚时，迎面遇上了上山时碰到的穿工作服的四人。见他们手里拿着各种仪器，正张口气喘地往山上跑。甄凡不由怀疑，是不是天文台发生什么故障了？不对，若只是发生故障，根本不可能惊动警察，更不可能惊动特警。 “难道是出了特务，间谍？” 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甄凡一跳。 “天文观测能有什么机密可偷啊？每个国家都有，何况这里的天文观测站并非国内最好的。” 走着走着，甄凡再一次站住了。 “会不会与即将要发射的金星探测器有关？” 甄凡可是知道，每当国家有太空发射任务时，都离不了这里的观测站。前几天新闻中还报到过，下月中旬，国家就将在新建的大型火箭发射场，择期发射探测金星的着陆器。 想到这里，甄凡又转头朝已经完全没入暮霭中的，有着悠久天文观测历史的小山头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