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惊叹号》 同窗 台版 转自 狂犬报社组 图源:求匿名 录入:疯狗 (↓ 第一人) 呼……呼……呼…… 急促的呼吸声。我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下半身像是燃烧般地发烫,双脚也无法使力。几乎就在这样的状态下前进,然后不自觉地将手靠在腰上,温热而具有黏性的液体使得双手难以支撑而不时滑落。 脉搏剧烈地跳动,震得心脏都要炸裂了。那家伙,是存心想置我于死地。 情况难以捉摸,他却毫不犹豫的拿着斧头向我劈来,一次又一次,就算我倒下仍不肯罢休似的,而那冷冽的眼神中竟流露出满足的微笑。 光用想的就令人不寒而栗,绝不能就这样死去啊!我拼死都得想办法逃脱。不过,自己真有拉开与凶手的距离吗?我也早已分不清到底是站着还是坐着,或是根本已经瘫倒在地。但,我知道,他在看着我。 如同洗热水澡一般,湿润闷热,大量排出的液体紧密地附着于全身。 喀嚓!从后方传来了按下快门的声音。那家伙是在拍照吗?用手机内建的相机。 一定要赶快跑,一定要赶快逃!喂,我的脚,快动啊!你有在动吗?身体感受像是失灵了,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腿在哪里。是受伤了吗?伸出手,我触摸双腿的位置确认。没有。摸不到,下面什么都没有。 难不成自己只剩下一半? 怎么还是听得到喀嚓的声音,为什么他选择放弃追逐逃亡中的我,却悠闲地拍着照呢? 啊啊,好冷,我好冷啊!方才还是那样的温暖,但那湿润的液体似乎都流失殆尽了。一股未曾体验过的强烈寒意袭来,渗透进我的体内,冻结了每一根血管。 远处传来的快门音持续发响。我的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 那声响似乎是从远方传来,这表示他应该离我有一段距离吧!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不过呼吸好像有些痛苦,嘴里的唾液还和着一丝血腥的气味。 哗啦哗啦,液体汩汩地从口中涌出,我喘不过气来。好困,好冷。意识从太阳穴周边开始溶解,弥漫于空气之中。休息一下好了,等一下再叫救护车过来。 我就这样靠在墙边,一下下就好,五分钟就好…… 然后就这样,死了。 (↑ 第一人) 清晨。秋冬交替之际,呼出的气息显得氲白。 阳光澄澈,不像炎夏那样扰人。远处人家传来火腿蛋的香气,在宁静的住宅区间飘散。 正朝着学校前进的步伐,似乎碰撞到了什么。 那物体被我一脚踢飞,发出了扎实的声响,然后眶啷眶啷的在路上滚动,最后停在垃圾桶旁。是一支手机啊!我停住脚步,看着它,纯白金属外壳沐浴于阳光之下,闪着亮光。由于是清晨的街道,路过的人并不多,因此我走向前,将手机捡了起来。 轻巧而坚硬的手感,握在手上相当服贴。是谁遗落的呢?没有挂着吊饰也没有贴任何装饰,看来是个很有个性的人,况且手机表面光滑洁净,我想应该是不久前掉落的。 那失主必定感到很困扰吧。 我开启折叠式手机的荧幕,喀嚓响了一声。本来就是开机状态啊,待机画面是简洁的黑色,上头显示了现在的时间。7:27,18秒、19秒、20秒……距离第一堂课的开始,时间还很充裕。 他也会像这样看着时间吧!而且一定每天随身携带着,而这支手机,无疑地是最贴近那个人的物品。但他又是怎样使用它的呢?我竟开始自顾自的想像了起来。 最初浮上眼前的,是他按下数字键拨号,接着将听筒靠向耳边的画面。 还有,在通讯录中搜寻着他心仪对象的名字,慎重地打起电子邮件的模样,他应该也把朋友、情人、打工同事寄来的信分类在不同的资料夹内,搞不好还会特地为情人设定专属的讯息音。对了,他有用手机上网吗?搜寻游玩的情报跟电车转乘资讯之类的,或是在新闻网站上,留意他喜爱的艺人所出现的最新消息。想必也会看看bbs版和sns社群站台吧!说不定更将色情贴图网跟非法下载音乐的网站加到我的最爱。 关于手机的使用,有太多的想像,若将那些画面一幕幕的串联在一起,似乎就可以拼凑出那个人的生活样貌。 这时我才发觉,自己好像捡到很不得了的东西,不单单是遗失的物品而已。 比起钱包和定期车票、家中钥匙或是万用手册,手机的遗失才是最令人头疼的! 毕竟它的机能太过完善,包括行事历、通讯录,光是这部分的价值就等同于万用手册。邮件资料夹也是,平常的书信往来全部收藏在里头。等一下,如果使用了电子货币以及车票储值功能,部分的经济效益也和钱包一样了。有些企业机关的通行认证好像会加载在手机内,这样的话,手机就成了钥匙。只要打开我的最爱中的社群网站,使用者的日记和交友关系等马上一览无遗,所谓的个人隐私荡然无存。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的。虽然一切都要看物主对手机的依赖程度,不过,只要是像我一样的手机使用者,生活中很多部分就少不了手机的存在。 莫名的兴奋感窜流全身、心跳跟着加速。看了这支手机,我就可以窥探那个人的一切。从用来消磨通勤时间的手机游戏、资料夹内情人的照片到来电纪录、通话纪录,就连他几点几分打的电话,还有电子货币的使用纪录等。所有的资讯记载了他的生活。例如说,查看闹钟功能,就能知道他平常是几点起床的,若是设定了多个懒人闹钟,也就是会在几分钟间隔后不断响起闹钤,即表示他是一个容易赖床的人。不需要接近那个人,透过手机就可以知道他的全部。然后,暗自窃喜偷笑。 越来越有趣了。 是好奇心的驱使吗?还是更劣质的欲望呢?我想要窥探一个人的生活。没错,这样的机会其实不多啊!在现代社会之中不可或缺的通路,遗落了这么重要的手机,是他自己的错,我只是稍微看一下,没关系吧! 我把那支手机好好的收在大衣的口袋内,那种满足感,就像是找到了财宝箱一样,掩不住心底的笑意。 真令人期待。 失主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漂亮的女高中生?还是精明能干的上班族? 又或者完全超乎我的想像。是艺人?职业摔角选手?甚至是总统? 沉浸于自己无尽的想像之中,我继续往学校走去。 「早安,圭太!」 一进教室就有一位女同学跟我打招呼。她的茶色头发及肩,双颊红润,身形瘦小而可爱,给人活泼的印象,名叫夏子。 「圭太有做作业吗?」夏子很有精神地说。 放下书包,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摇摇头。昨天结束社团活动回家后,我就累得倒头大睡,怎么可能有时间完成作业,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夏子笑了笑,从背后拿出一本练习簿,封面是可爱的粉红色,上头还贴着小动物的卡通贴纸。 「就知道你会这样!给你,赶紧抄一下。」 「喔喔,谢谢你啊!」 我接下夏子的练习簿,再拿出自己的簿子和铅笔盒,开始抄写簿子上的那些算式。这是每天早上的惯例。 「圭太真的从来都不写作业耶!」她微笑看着我。 对于社团全心投入的我,学校功课方面的事情就都交给了夏子。 在一起要一年了,就如字面上所见,她对我十分的重要。 若是没有她,我的生活在某些程度上一定会崩坏解体。 「我已经决定要把自己的高中生活献给社团了,所以,不 写作业也无所谓。」 「好好好,你说的是。那预赛怎么样?会赢吗?」 我稍微感到不悦,抬起头看着她。 「说什么傻话,今年我们篮球队可是很强的!毕竟比起去年,我们更加努力的练习。预赛当然会轻松通过,我们的目标是全国大赛啊!」 「不过大家都说篮球队是学校运动社团当中最弱的耶!评价并不好。」夏子笑了笑又说。 她完全不了解。今年的我们是多么努力,多么团结……虽然想好好地向她说明,但我马上就放弃了,一切必须从篮球跟排球的差异开始解释。所以,赶紧抄作业比较实际。第一堂课就要开始了,只剩两分钟左右。一分钟必须要抄好五个大题才行,好,要拼一下了。我的右手开始高速的移动着,快啊!快啊…… 「好了,大家回座位坐好!」 教室的门碰的一声打开,数学老师一边大喊着一边走了进来。是弁庆!同学都这样叫他。他的体格很好,昂首迈步的感觉很像平安时代的僧兵武藏坊弁庆。糟糕,作业还没抄完啊!我毫不犹豫地将粉红色的簿子递给夏子,虽然只抄了一半,但只要没被点到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作业有完成吗?今天可要彻底的检讨几何向量的部分,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好,来点名吧!」 弁庆用宏亮的声音一个一个的唱过大家的名字。话说回来,弁庆其实是一个秀发乌黑、眼神坚毅的女性。 她点着点着,眉头突然一皱,然后说:「田中美里又请假了啊!」 我这时候才发现,望向黑板的视野异常通畅。坐在斜前方的田中今天也没来上学。 上午的课程结束,我立刻叹了一大口气,痛苦的时间终于过去。数学课的时候,正好在还没抄完的题目被老师点到,英文课则是躲不过随堂抽考,结果惨不忍睹。 午餐时间根本就是天堂。我从书包里把便当拿出来,离开座位。平常都是和夏子、藤岛达也还有今天缺席的田中美里一起吃饭。我们四个人从同一个国中毕业,所以感情一直都很好。而就像我和夏子交往一样,藤岛跟田中也是一对情侣。 达也是个高个子帅哥,美里头发长长的,全身散发着成熟的魅力,两个人十分相配。 大家一起走上楼梯,最近我们的午餐据点是在第二校舍的顶楼,那里鲜少有人过去,而且阳光充足,是个很舒服的地方。 「肚子饿了啦!」 藤岛站在太阳照射最强烈的地方,拿出塑胶袋中的东西。罐装咖啡、便利商店的便当和沙拉。他的父母并不会帮他准备便当,所以他总是用便利商店的食物果腹。 「搞什么!这个汉堡排便当里头只有汉堡排跟腌萝卜。可恶,那问便利商店根本就是在敲竹杠嘛!」 藤岛看着自己手中的汉堡排便当和夏子为我准备的爱心便当,神情显得落寞。 「藤岛同学,我今天有做炸鸡块喔!一起吃好不好?」 「喔喔,真不愧是小夏。怎么有这么贴心的女孩啊!请务必分一些给我这个配菜寒酸的人!」 因为夏子的提案,他的心情立即好了起来。夏子笑着打开便当盖,将炸鸡块摆在我和藤岛面前。唾液急速分泌的我们,赶紧伸出筷子。那鸡块外皮酥脆,里头多汁,美味极了! 「好吃!这鸡块实在好吃,小夏的手艺也太好了吧!啊,圭太,你这个幸福的家伙。可恶……」 藤岛,不要用那样的眼光看我。 「谢谢你的夸奖,我做了很多,不要客气喔!」 在夏子的邀请之下,我又夹了一块送进口中。 「真的做了不少,我们三个人会不会吃不完啊……」 她带来的大便当盒,里头至少塞了十个以上的炸鸡块。 「本来是想要分给美里跟加藤同学,所以……但他们今天都不在。」 夏子看起来情绪有些低落。 「我来把它吃光—至太,你若是吃不下就交给我,不用担心。不过啊,小夏,准备了美里的份就算了,加藤不是不会来了吗?」 「是这样没错啦,但一想到他今天搞不好会出现又多做了些。而且,我还是想要一起吃饭啊,就和以前一样……」 加藤。加藤亮介也是我们的国中同学,第一学期的时候还会聚在一起吃午饭。没想到他在学期的尾声,突然不来上学,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他了。 原因不明,不过他的瞳孔总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哀愁,像是黑洞般深邃。 「他也真是的,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什么都别想来上学就好啦!一定很好玩的,炸鸡块也这么好吃。」 藤岛豪迈地将鸡块一扫而空,然后我问道: 「话说回来,田中的感冒还没好吗?」 他一口气喝光了罐装咖啡,把空罐子丢向垃圾桶。 「是啊,昨天有传邮件给她,好像还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班上似乎正流传着『田中美里离家出走了!』的八卦喔!」 藤岛笑了出来。 「怎么可能啊!我昨天还有跟她通讯息,你看,这就是证据。」 他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展示给我看,内容是这样写的—— 寄件人:田中美里 标题:对不起~ 本文:身体还是很不舒服,可能暂时没办法上学。让你担心了真对不起! 啊,对了,如果达也同学愿意的话,可以见个面吗?请了这么久的假,想 问问你一些学校的事。我只有晚上才有空,不过还是麻烦你。先这样罗! 达也同学也要小心身体,不要感冒了喔☆ 这一定是田中美里传来的。我们确认了眼前的邮件之后,藤岛喀的一声将手机阖起。 「真可怜,我还满担心她的,去采病好了!」 「在这个季节得了那么严重的感冒还真少见,会是流感吗?随便就去探病如果被传染就不好了。」夏子露出担心的神情。 「不,被她传染才是我的原意,甚至巴不得能够得到感冒。」 「什么啦!」听到藤岛豪气地发言,三个人笑成一团。这时候,预备钟声响起。 「午休就要结束了啊!」夏子收拾着吃完的便当盒,准备回教室。 我对她开了口。 「夏子,帮我抄第五节课的笔记喔!」 「欸,为什么?」 「天气这么好,我要跷掉下一节课,好好晒个太阳。」 夏子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藤岛则是露出惊讶的表情,交互看着我和夏子。 对于那样的藤岛,我对他使了使眼色。「有你的好处喔!」接受到了讯息,藤岛露出意有所指的微笑,然后说: 「小夏,我的部分也麻烦你了!」 「真是的,连藤岛同学也这样?如果被当掉了我可不管喔!」她没好气的离开。 喀嚓一声,顶楼的门关上了。 上课中的学校,是个不可思议的空间。明明聚集了很多的人,却回荡着一片寂静。第五节课开始,我和藤岛在校园的一角,享受着这奇妙的氛围。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微风轻柔地抚过我们的脸庞。远处传来体育课的哨音,还有站在黑板前讲得口沫横飞的老师的声音,正稀稀疏疏的溜进耳边。 「圭太,可以跟我说了吧!第五节要跷课的原因。买了不错的a书吗?快拿来看看!」藤岛窃笑着。 「喏,虽然不是a书。其实,我捡到了这个!」我把早上捡到的那支白色手机拿出来给他看。 「别人掉的?」 「嗯,有人掉在路上。」 藤岛看着我 ,就如同自己捡到手机当时那样兴奋,他的好奇心也受到了蛊惑,露出牙齿笑了笑。 「偷看一下吧!」我也笑着回应。 「嗯。」我们在顶楼的一个角落,开始把玩起这支手机。 偷看他人的手机,应该先从哪里下手呢? 我想要好好的玩味那个过程,如果只是拿起来看就结束,实在太无趣。 必须要慎重一点才行。我们忍住心底的鼓噪,慢慢地观察起来。先从外观开始,仔细端详,时不时地摸摸手机壳。这触感很有趣,是什么材质呢?塑胶?而且它十分坚固,虽然是掉在路上,却没有一点磨损。 然后,轻轻地打开折叠式的荧幕。喀!我不经意的咽了口水。画面的背光模式启动,一下亮了起来。 「快没电了嘛!」如同藤岛所说的,电力显示在「1」的位置,残余电量并不多。 「没关系的。」我从口袋里拿出充电器,打开顶楼墙边的遮盖,将充电器插上插座,另一边的连接头卡入白色手机内。 「喔,有备而来啊!」 充电显示亮起,顺利地充起了电。 我的手机跟这支的型号不同,比较起来,自己的机种稍旧了些。不过,我的充电器在接头尖端部分,有用砂纸打磨过,所以,即使是不同机种,它也能吻合并确实充电。 好了,该办正事了。 我按下主功能键,功能页面随即跳了出来。这和自己习惯的呈现方式不同,还是产生了些许的违和感。 「先来开开个人档案吧!」 没错,要先看看物主的姓名,这样就可以知道他是男是女。 「我猜一定是女生。选用如此干练的外壳颜色,她应该是一位美丽的ol。说不定能借此认识她也不一定喔!」 「欸欸,田中会生气啦!」一边与藤岛说笑,我按下「0」这个数字键。 若是在主画面按下「0」,物主姓名、电话和电子邮件地址等资料就会显示出来。 「……?」 超越脑浆的存在 090-- e-mail:.ne.jp 「什么东西啊?」 我下意识地皱起眉。 藤岛一脸诧异。 明亮的荧幕显示灯下,「超越脑浆的存在」是物主的姓名。 难以理解的名称。 「超越」是姓,而「脑浆的存在」是他的名字?根本也不知道要从何区分。还是「超越脑浆的存在」就是他的姓呢? 应该是胡乱设定的吧?不过一般人会在自己的手机上登录这么奇怪的名字吗? 「真是支奇怪的手机。」藤岛歪着头。 这的确不太寻常。总之,物主可能是个奇怪的家伙。 「不然我们来看看资料夹吧!我很有兴趣。想要知道持有人的个性,还是要看里头的资料才准。喜欢听音乐啦或下载了一堆杰尼斯偶像的照片啦,就从这里开始好了。」 受到藤岛强烈的鼓吹之下,我从主选单中选择了资料夹的选项。 那里收藏着物主拍的照片,使用的铃声还有音乐。画面显示了档案数量。 总档案共4件 数量好少,而这四件全都是图片。 将资料夹展开后,所有图像呈现小缩图并列。乍看之下的颜色很微妙,几乎都是肤色。 「诶,圭太。这些应该是a图吧!肤色耶,是女人的裸体啦!」 藤岛的口气愉悦,催促我继续下一个动作,将照片放大。 一闪,照片放大至全荧幕。 「喔。」 我完全感受到自己的眼球胀大。画面中有两个并排的粉红色圆点。一看就知道,是乳头。这是裸女的胸部。 从背脊感受到一股恶寒窜流全身。刚才还在期待情色图片而兴奋不已的藤岛也沉默不语,好像也感受到了一般。不祥的预感。诡异的裸体。照片是从锁骨开始截取到胸部的躯体,而昏暗的拍摄环境使得画面模糊不清。 那裸体一点都不色情也挑不起观看者的性欲。但是,不祥的感受却很强烈,而且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氛围。从没看过如此令自己感到厌恶的女性裸体,额头都冒起了冷汗。 按下向右的方向键,选择了第二张图片。血腥的气息令人倒抽了一口气。 啪哒。 从那画面中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 藤岛的喉结颤动。镜头比第一张照片拉得远了些,从下巴拍到肚脐。画面的下半部染着浓烈的红。破坏。好像受到钝器重击一般,只看得到骨头和肉乱溅四散。 斧头在腹部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砍杀。 腔体外爆裂,肉遭到撕碎。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砍。已经看不出女性的形体了。到处布满石榴状鲜红突起。 那颜色,一眼即看出原本的机能完全丧失,全都成了残骸。所有一切浸润在流出的体液之中,然后扩散,将画面染成黑色。 骇人至极。因为过于惊吓反而无法将眼神抽离。一旦闭上眼,自己好像也成了那滩烂肉似的。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好不容易提起勇气撇开头。平和的青空飘过淡淡的浮云。体育课的哨音跟刚才一样,乘着风悠悠的传入耳中。确认了自己不在那个杀人现场之后,松了一大口气。 身旁的藤岛一脸铁青,持续盯着画面看。 我的大拇指再度按下了向右的方向键。第三张照片映入眼帘。 拍摄的范围更大了。年轻女性全裸倒在血泊之中,脸部无明显外伤,因此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表情。我吓得直打哆嗦。 「呜啊啊啊啊啊……」 几近惨叫一般的呼吸声,从旁边传来。我的牙齿颤抖,嘎嘎作响,心脏都要停止了。那女性的脸庞带来极大的冲击。她眼神一点生气也没有,头发凌乱而眉眼扭曲像是在哭泣一般。嘴巴如同受到惊吓似的大开,看起来却像是个诡异的笑脸,空洞地看着远方。 压倒性的事实。这是真的。我感觉到汗水从全身每一个毛孔中迸出。即使从手机的荧幕上看到如此不可置信的骇人画面,极度震撼的同时,眼睛依旧无法从上头离开。 「为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藤岛一部分的声音,从声线中消失。 瘫坐在地上,她的头绝望地靠在墙边。双手与胴体虽然相连,却像断了线的人偶一般垂挂着,下半身呈现八字形,毫无一丝力气。 那女性在死前仿佛凝视着自己残破的身体,唇色紫青,牙齿上全是血。口中渗出大量鲜血,看起来甚至像是在啃食着自己。 我的心好不容易从恐惧中逃离,在极度冰冷的体温之下恢复了平静。 那刺穿眼球的恐怖感很快的被从脚底袭来的另一波惊骇给取代。 这些照片的存在即表示,还有一个人从头到尾在一旁拍摄。那个人,把这位女性肢解「破坏」之后,拿出了白色的手机。就像是我们在街角看到可爱的小狗或是雨后的彩虹一般,叫出手机的相机功能后,认真思索并选择最佳的拍摄角度,按下按钮,对焦,然后喀嚓。 『您确定要储存吗?』 『是。』 用手机拍下破碎的人体,这举动不只是异常而已。他究竟是用怎样的心情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非常人能够理解的想法,使我身体一震。 「够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够了……我受够了……」藤岛不停颤抖。 发着抖的手指,再度按下了右键。 ——! 「… …」 画面变成了女性脸部的特写。 藤岛发出了痛苦的悲鸣。 当然,在第三张照片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但这第四张照片完全粉碎了最后一丝希望。 他用手遮住脸,手指却死命地用着力,指甲都快要嵌进肉里去了。 没有错的。那位年轻女性,那表情,尸体。 田中美里。 冬日渐近,飞鸟在空中寻求所剩无几的饵食。清澈的蓝天高湛,第六节的上课钟声淡化,溶解。 藤岛俯头抱膝,全身微微抖动,整整四十分钟,不停颤抖着。 我同样惊魂未定,将捡到的白色手机丢在一旁,漠然地看着天空,尽可能的什么都不去想。 「圭太!」藤岛开口了。 我只是转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中混乱不已。 「圭太,把手机拿给我。」 我递过去给他,看他用颤抖的手打开了荧幕,好像在操作什么。 「果然没错。不对劲,整件事都不对劲,太诡异了!」藤岛近乎失控。 「怎……怎么了?」 「你看这个。」 藤岛给我看的,还是刚剐那张,拍下田中死状的照片。我撇开眼,不愿再看到那样可怕的画面。然后,藤岛打开了副功能表,选取了照片详细内容。 「你看它的标题。」 1012_2148-01.jpg? 「还看不懂吗?这是照片对吧,然后标题是拍摄时间对吧!1012_2148。也就是说,这张照片是在十月十二日的二十一时四十八分拍下的,看了详细资料,上头的取得时间也是一致的。这就表示,凶手确实是用这支手机拍下照片。如果是转载的图片,取得日期与拍摄日期应该会有出入才对。」我点了点头,虽然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 「这日期不太对吧!今年的十月十二日晚上,真的很不对劲啦!」 藤岛止不住颤抖,但发抖理由与刚才不太一样。 「啊啊,你怎么那么迟钝。今天是十五日对不对,可是我昨天还有收到美里的邮件啊……」 原来如此,依照拍摄日期来看,田中美里是在三天前「坏掉」的,藤岛却于昨天收到美里的来信。 死人传来的邮件啊…… 藤岛脸色惨白地继续说下去。 「发邮件的家伙,并不是美里。若真是如此,那个人最有可能就是杀害美里的凶手。那个杀人凶手拿走美里的手机假扮她!而我只看到登录地址显示了田中美里,就认定是她本人传的邮件。而且,他想连我一起杀掉,要用同样凶残的手段将我虐杀啊!你看,你看这里。虽然刚才也给你看过了。」 他再次将昨天收到的邮件给我看。 寄件人:田中美里 标题:对不起~ 本文:身体还是很不舒服,可能暂时没办法上学。让你担心了真对不起! 啊,对了,如果达也同学愿意的话,可以见个面吗?请了这么久的假,想 问问你一些学校的事。我只有晚上才有空,不过还是麻烦你。先这样罗! 达也同学也要小心身体,不要感冒了喔☆ 不久之前还令人会心一笑、暖上心头的讯息,如今却弥漫着不祥的氛围。 「我就觉得奇怪,约定的时间为什么会是晚上。不对劲啊!若是要去家中探病,应该不会有时间限制才对。」 藤岛的额头上布满汗珠。 「那家伙是想把我约出去,趁我们单独约会的时候对我下手。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他模仿美里的文章,在打上星形符号的同时,脑中却想着要如何让我血肉模糊,肚破肠流。」 这样说来那些文字实在太过可怕,一瞬间全身发麻,潜伏在黑暗之中的杀人魔正拿着斧头,用那双冷酷的眼睛直盯着我们看。 「圭太,这太不妙了啦!我还不想死啊,绝对不行,而且我也绝不能原谅他,竟然对美里……我不可能放过他的!」藤岛的双眸充满决心,逐渐清澈。 「不过我和美里怎么会成为他的目标呢?我并没有得罪任何人啊!到底会是谁?对,我们再好好调查一下这支手机。」 藤岛飞快地按着手机按键,我从侧边注视着荧幕。他打开了「通讯录」,然后一脸震惊地对我说:「圭太,你看这个……」 看到展示出来的通讯录,我也吓了一跳。 朝雾小百合 赤木成子 伊藤兼一 宇多岛和久 小野美树 加加美理佐 菊池夏子 田中美里 …… 藤岛达也 渡边圭太 「四班的人几乎都在上面。」 包括我和夏子、藤岛还有田中,班上同学的名字全都排成一列。唯一不是学生的,只有朝雾小百合。朝雾小百合就是我们级任老师弁庆的本名。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说。 真不敢相信。偶然拾获的手机,杀人魔的手机里,竟登录了全班同学的邮件地址。 「那还用说吗!」 毛骨悚然。 「凶手一定就在我们身边。没错吧,通讯录本来就只会登录经常使用的地址啊!所以说,这支手机的主人也就是凶手,说不定就是班上的同学。不对,是班上同学的机率太大了。」藤岛拿着手机,一动也不动的望着天空。 「搞不好今天还跟他一起坐在教室里上课。」 「不会吧……」 「当弁庆说『田中美里又请假了啊!』的时候,凶手正在一旁窃笑也说不定。」 「……」 男生?女生? 凶手究竟是谁呢? 我完全想不到犯人会是谁。班上的同学们人都不错啊。等等,伊藤那个不良少年动不动就叫周围的人「去死!」。还是被霸凌的北村,累积已久的怨恨突然爆发而动手杀人?总是低着头的中谷也很可疑,他好像一直在纪录些什么……这样说来,令人摸不着头绪的同学其实也不少。 「我在想,今天缺席的人是不是都被杀掉了!」 「包括班长吗?担任班长的浜宫武史是缺席了一阵子没错,但我前几天还有跟他通过讯息。我们喜欢同一个乐团,所以为了新专辑的事情传了几封邮件。」 「圭太,那并不一定是浜宫本人跟你传的邮件吧!」 说得有道理。 邮件的文字,就算不是本人也可以编写。 凶手若是夺走了那个人的手机,想传几封都不是问题,甚至能伪装成使用者,只要是与他亲近的人绝对都做得到。 「但这支白色手机内却没有浜宫武史的尸体照片……他也有嫌疑吗?」 藤岛表示认同地点了点头,从制服口袋里拿出手册。 「稍微整理一下吧。今天缺席的有,浜宫武史、辍学的加藤,三上纯子因为感冒请假,还有……美里。」他在手册上写着。 凶手的手机清单 凶手(白色手机)  x未持有 田中美里      ◎持有 浜宫武史      △不明 加藤亮介      △不明 三上纯子      △不明 「这是在做什么啊?」 「整理一下啊,为了要厘清现状。首先,凶手的手机现在在我们手上,但是他拿着美里的手机。从她手机传来的讯息,其实是凶手发出去的。浜宫、加藤、三上目前情况还无法确定,可能已经被凶手夺去手机了,或者没有。所以现在开始要注意他们三人 的邮件,看看有什么可疑之处。一旦提到『见面』就必须先确定是本人才能赴约。现阶段要注意的就是这些,不过只要遭到杀害,手机就会落到凶手手里,而缺席的那些人,有很大的机率已经被『取代』了。对,每天纪录请假名单好了。若是无法掌握凶手可能持有哪些人的手机会很危险。总之,目前的清单就像这样。」藤岛将手册递给我。 「你也抄一份下来,真的要小心啦!假设你相信了凶手设下的骗局,然后遭到毒手……你的手机就会被凶手夺走。凶手再假扮成你,约夏子或是我出来……」 我照他所说的抄下清单。身上刚好没带纸,所以就记在手机的记事本功能内。 …… 遭到杀害后,手机即落入凶手手中,也就成为凶手的替身。借着替身的名义约别人出来,再将对方杀害,然后又会有人陷入凶手的圈套之中成为新的受害人。 这是一个杀人连锁。 如此令人恶心的恐惧感,好像似曾相识。我想起了小时候读过的那个故事。 吸食人血的可怕吸血鬼,一旦被吸了血,也就成了他们的同类。故事里的主角,还不知道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全都成了嗜血的恶魔,然后,被狠狠咬了一口。从此他便失去了灵魂,眼中只有汩汩的鲜血。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多大的冲击,记得在那一阵子,我每天晚上都梦见被吸血鬼追杀的恶梦。故事的结尾,吸血鬼魔王的心脏被钉上刺桩死去,但最后一句话却写着——暂时被封印住的恶魔,正怀抱复仇的怨念等待复活之时…… 他就在现代复活了,利用手机…… 杀人,夺取他的手机,以手段来说跟吸血的吸血鬼没什么两样。 「圭太,我要帮美里报仇。这样没人性的杀人魔,绝不能放过他。我一定要亲手抓住他,杀人偿命啊!」藤岛静静地说着,却凝聚了满腔的愤怒。 「你的心情我了解,但是我们该怎么做呢?连他的身分都还弄不清楚。」 「手机的邮件夹。里头应该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原来如此。我拿起那支白色手机,开启邮件夹。邮件档案被分成了两类,主资料夹及副资料夹,这应该是此机型的原始分类吧。 先确认主资料夹。  『没有邮件。』 再来,副资料夹。  『输入密码:  』 「不行,主资料夹里头一封邮件也没有,而另一个需要密码才能打开。」 「那个密码锁,瞎猜一下解解看呢?」 「八个字元组合太多了,不可能猜到的。」 「也是……」 「无法从主资料找到线索的话,只能自己想了。」 「这样啊,还有其他部分能够利用吗……」藤岛陷入思考,我的脑筋也不停转动着。打开我的最爱,里头空空如也,铃声和待机图片夹内也都只有内建的档案。有如谜团一般的手机,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全都是原厂设定,想必凶手并不喜欢自订功能。」我说。 突然,藤岛转动原子笔的手突然停住了。 「凶手的个性讨厌自订功能,这个假设是成立的,不过……等等,说不定这支手机是他新买的?」 是啊,如果刚买不久,没有动过任何设定是很合理的。不过…… 「最近班上有人换门号吗?」我问。 藤岛沉默了一会儿。我们有全班同学的通讯录,大家的电话号码都登记在上头。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加藤亮介。」他小声说。 「啊,我想到了。加藤在第一学期的时候有手机没错,但辍学之后就解约了,虽然不是他亲口说的。从那之后,寄给他的电子邮件都被退回,打电话过去也只是听到『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这样的回应。旧的已经停用,那家伙必须买一支新手机才行啊!」 「也就是说,加藤就是凶手?」 「不知道啊,不过可能性很高。」 藤岛再度翻开他的手册,在清单上加注了几个字。 凶手的手机清单 凶手(白色手机)  x未持有 田中美里      ◎持有 浜宫武史      △不明 加藤亮介      △不明  ※加藤没有手机=有可能是凶手 三上纯子      △不明 钟声响了,糟糕,第六节课也结束了。我毫不犹豫的站起来,藤岛也跟进,啪嚏一声把手册阖起,然后说:「我今天会好好想一下,有没有找出凶手的办法。那支白色手机就先放你那。」 「我……我知道了。」 其实拿着这支恐怖手机真的很不舒服,但抵不过藤岛强硬的气势,只好答应。 「真不敢相信,你们竟然连第六节也跷掉了!」夏子忿忿然地说,嘴巴嘟了起来。放学的路上,两排银杏树成荫,十分漂亮。黄澄澄的银杏树叶翩然飘落,为走道染上了鲜艳的色彩。 「没办法啊,天气真的太好了嘛!」 「什么啊……」 要想办法敷衍过去才行,刚才发生的事情绝不能告诉她。毕竟我不知道该如何对内心纤细的夏子说出好友已经死亡的消息,又不想让她被卷入危险的事件之中。 夏子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气氛有些尴尬。两人低头不语,走着走着,走到了斑马线前的路口,她突然停下脚步,说:「那不是弁庆吗?」 马路的另一头,弁庆一身套装,挽着包包,正在把玩手上的粉红色手机,从头到脚散发出成熟女人的韵味。 「弁庆!」夏子笑嘻嘻地挥了挥手。弁庆发现我们俩之后,先是露出了「喔!」的表情,然后热烈地挥手回应。 「喔,是夏子跟跷课大王圭太啊!感情很好地一起回家吗?注意安全啊。」 我们穿过马路走到她的身边。弁庆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应该知道我今天跷了五、六节课,她用右手轻轻戳了我的头一下。 「老师,在这个时间你要去哪里啊?约会吗?」 听到夏子的问题,弁庆爽朗地笑了。 「怎么可能,是工作!有学生说要找我谘询,因为一些缘故,所以约在校外。」 弁庆虽然是位严格的老师,但相当关心学生,很受同学欢迎。面对不愿上学或是受到霸凌的同学,总是牺牲自己课外的时间,细心的辅导他们。今天也不例外吧! 「这样啊……不过,那个人是谁呢?」 「那可不能告诉你,牵涉个人隐私。你们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找老师访谈吧?来,请你们喝饮料,喝完赶快回家!」 「真的吗?谢谢你。那我可以喝热柑橘果汁吗?」 弁庆很大方地在贩卖机前挑着饮料,用手机的电子钱包买了两罐饮料给我们。 夏子很幸福地用两只手捧着热橘子取暖。这样的夏子最可爱了,她的快乐总是很单纯。我也将罐装咖啡握在手中,僵硬的手因而温热。 「如果你们想要跟我聊聊,随时都可以寄信给我,我也很欢迎美食情报喔!」 「好!」 我们拿着热热的饮料跟弁庆道别。很少有老师愿意和学生交换联络方式,但我想全班的同学都知道她的电子邮件地址吧! 「弁庆真是一位好老师。我们真幸运,能够喝到她请的饮料!」 夏子的好心情全写在脸上,在我的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谘询?到底是谁呢?会是中辍的加藤吗?还是被欺负的北村?我想起手机里头,藤岛列的「清单」,弁庆要去见的同学该不会是其中一人吧?自己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还是为此感到不安。 「…… 圭太,你不喝吗?」夏子看着我,一副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 第二人) 「啊,这部分请不用担心,目前为止学校那边会以『病假』受理她的缺席状况。」 「真是感谢你。美里行踪不明已经三天了,理由也不甚清楚。之前有为了成绩的问题念了她一下,我在想原因会不会是这个。」 「原来如此。我会试着从多方搜集情报的。不过,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应该不会因为与父母吵架就离家出走。如果有任何新的消息一定马上通知您。」 「拜托你了,朝雾老师。」 「好的,再跟您联络。」 稍稍的敬了个礼后,将电话挂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即使是在通电话,也会不自觉地点头回礼。我不禁思考了一下。 目前最令人担心的,是离家出走的美里。她明明是那样成熟而乖巧的孩子啊! 担任教职这么多年,还是无法完全了解学生们心里在想些什么。有时自以为已深入他们的内心,但依旧有疏于掌握的部分。所以,我很积极的和学生交换电子邮件地址。虽然学校禁止这样的举动,我还是想要借此多了解学生一些,帮助他们。就如同今天一样,我想这样的方式似乎有了些成效。 包包里头的手机震了三次,有讯息进来了。 寄件人:田中美里 标题:re:re:老师,有些事想跟你商量。 本文:老师,真是不好意思。我可以在人少一点的地方跟你见面吗?其实我很在 意旁人的眼光,更怕会遇到放学的同学们……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知道 一个秘密基地,那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了。至少是在室内,而且附近没有什 么人。造成你的困扰真的很对不起,等一下可以约在那里吗? 我马上回信给她。『了解!』 与美里取得联络是在今天中午。 『老师,有些事想跟你商量。』信件标题跟美里平时温和的个性不同,带有一种紧迫的氛围。没有错的,她现在一定很烦恼,所以才会离家出走,三天音讯全无。 父母与她联络也无法知道原因,完全拒接电话的她,只用邮件回了一句:『我要离开一阵子。我不想回家。』 无疑的,她正怀抱着无法跟父母讨论的烦恼。然后,她想起了曾经和我交换信箱,于是向我求助。想到她无助的心情,难免感到有些心疼,而且更能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 约定的地点是在郊外的一栋废墟,周遭只有停车场或是空地,数不清的芒草随风摇曳。人烟十分稀少,偶尔出现几部呼啸而过的车辆,车头灯照亮了漆黑的空屋。 今天天黑得特别早,夕阳的余晖一下子就被深青色的夜色掩盖,西风发出飒飒的声响,我感到几分凉意。冬日渐近,明明中午还是那样的温暖,太阳一旦落下就冷了起来。 伫立于黑暗之中的三栋大型建筑物,冰冷而笨重的水泥骨架交错,好像无数个空洞一般,是个被光明遗忘的聚落。 『禁止进入。』 我穿过铁丝网,走了进去。这地方为什么会没落呢?踩在破碎的瓷砖上,脚步声反弹了回来,气温也越来越冷。真不舒服,我开始不想在这样的地方讨论事情。 手指有些僵硬,我将双手插进口袋里。刚才买的罐装咖啡已经凉了,本来打算在和她谈话的时候拿出来喝的,现在手上只留下铝罐冰冷的触感。 『一号栋的二楼有一个很适合聊天的区域,我会在那里等你。』美里寄来的邮件上是这样写的。 「还要进去啊,根本就是试胆大会嘛!唉,也只好这样啦。」我一不小心把心里的独自说了出口。一号栋入口处的玻璃破裂,空着的伞筒寂寥的倒在一旁。暴走族好像在墙壁上用喷漆胡乱涂鸦了一番,应该是黄黄绿绿、色彩鲜艳的油漆吧,但四周实在太暗,看起来都像是深黑色的污渍。我的外套因为强风的吹拂而不断摆动着,玻璃也发出了眶啷眶啷的声响。 打开门,年久失修的门闩『叽』的一声,像是用指甲刮黑板的噪音般刺耳。 碎裂的玻璃也散落一地。 「什么声音啦!世界上我最讨厌这种声音了。」 为了不要踩到四散的玻璃,我小心翼翼地走着。一整排的信箱,每一个都被广告传单塞到满出来,有些还用封箱胶带将投信口给封住。地上一片满目疮痍,各处散乱着碎玻璃和灰尘,最里头的墙边好像有一盆倾倒的观叶植物,栽培用土洒得满地都是。 「真是的,不能打扫一下吗?」 不安的情绪使得我不停地自言自语,心脏的跳动呈现诡异的节奏。真的要在这样的地方见面吗?我开始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还是说美里这几天都在这儿落脚呢?虽然说是可以遮风避雨,但是这空间未免也太不舒服了吧! 「田中美里,我到了喔!美里?」 我走上楼,每一步都因为地上堆积的废物而嘎嘎作响。 屋内的温度相当低,而且十分阴暗。不要说开灯了,日光灯管根本没有一根是完好的,到处都有东西损坏,那些碎片看起来非常危险。 二楼的空间确实像是个能够谈事情的地方。有一台无法使用的自动贩卖机,旁边摆放了几个盆栽,中间还有一张沙发。沙发已经破烂不堪,感觉像是被随意丢弃在那里,不过感觉得出来,以前应该是一个很整齐的空间。 一个人都没有。 环顾四周,看不到任何会动的物体,回应我的只有一片寂静。 「美里,你在哪里?美里!」 我的声音空虚地飘荡着,过度清楚的回音在沉默中显得相当阴森。脚下的地毯,满是灰尘和污渍,触感非常奇怪。 我受够了。 「你不在吗?」 我处在漆黑之中,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于是便拉开包包的拉链,把手机拿出来。 啪的一声,背光模式的光线照亮了整个房间。如此说来,手机光源其实还满强的,不对,应该是这里太暗了。 从通讯录里找出田中美里的资料,将电话拨了出去。嘟,嘟,嘟…… 听筒靠在耳边,我稍微等了一会。通了。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我的背脊一凉,就在拨通的瞬间,竟从后方响起手机的来电铃声。 什么嘛,美里,你就站在我后面啊?那你怎么不回我话…… 突然,有一股强劲的力道从我背后袭来。我试图转过身去看,双脚却完全不听使唤,站都站不住,膝盖重重的砸到地上。然后,不停地,有东西往我背上砍。啊,我毫无能力阻挡,就这样,持续被猛烈的手劲攻击着,直到我失去重心,身体向前一倒。 「美里……」 我的手先着地,好像沾到了湿湿黏黏的液体,还有些温热,接下来身体一瘫,碰!震动在腔体内回荡,脊椎好像都碎裂了一般。有一个人,持续地在挥动着什么,而我的脑中一片混乱,眼前似乎有无数的光影飞散着。是脸部吗?还是后脑勺?是身体中的哪一个部分正遭到重击呢?看不到,看不到所以分不清楚啊!耳朵好像也听不到了,只感觉到身体的震动,却动弹不得,失去控制。 但是好温暖啊!就像是在浴室泡澡一样,不断有液体从身体排出。 啊啊,到底怎么一回事?我是在做梦吗?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身体好像不是我的。 喀嚓! 这是什么声音,该不会是按下快门的声音吧?好像有像闪光灯一样的光线闪过。喀嚓,又拍了一张吗?我早已分不清自己的眼睛是闭上的还是睁 开着。不,应该是睁开的啊!却又看不见任何东西。我究竟该怎么做才好?谁能告诉我啊!求求你,你告诉我! 田中美里呢?她还好吗?逃走了吗?危险,这里实在太危险了!美里,你快逃啊!田中美里,田中美里,田中美里……喀嚓!田中美里,田中美里……田中美里。田中 美 喀嚓! (↑ 第二人) 吃完了晚餐,洗了个澡,今天总算告一段落了,我躺在床上发着呆。 「圭太,不要熬夜了,早点睡觉喔!」母亲温柔地嘱咐着。 我草草回应了几句,脑中混乱的不停转动着,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关于那支白色手机,关于挚友的死,还有正一步步逼近的危险,夏子又该怎么办?我该如何保护她呢? 凶手似乎是个不择手段的混蛋,利用手机巧妙的引诱出下一个诱饵这样的方式也相当高明。可怕,实在太可怕了。 我从书架上挑了一本漫画来看,即使如此仍然没有办法转移我的注意力,翻了大半页数,咦?刚刚演到哪里了?跟不上剧情,往前翻了几页,重新读过一次。看了一会,又忘记前面说了什么,然后再往前翻去。可恶,明明是自己最喜欢的漫画啊!竟然看都看不下去,也丝毫无法使我平静下来。 可恶!可恶啊! 我要睡了,就算睡不着也要躺着才行。我不愿再继续思考任何问题,赶紧将闹钟设定好,把灯关上,然后,把自己埋进棉被里,闭上了眼睛。黑暗温柔地包着我,温度极为暖和,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 隆—————————— 我吓了一跳,往桌上一看。 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那是手机震动的声音,还有在一定间隔后亮起的荧幕光线。不过,那并不是我的手机。是……是那支捡到的白色手机正在震动着。有人打电话过来! 我畏畏缩缩地走近桌前,它持续不停地震动。就在我的眼前,副荧幕的来电通知亮了起来。 『田中美里来电』 怎么可能? 『田中美里来电』 手机的红色提示灯照亮了漆黑的房间,每次震动的时候,坚硬的机壳就会碰撞桌子发出声响。不知道总共响了几通,我说什么都不想接起电话,就连触摸那支手机都觉得恶心。手机竟然接到了死人的来电,它就仿佛是异世界的怪物般不停鸣动着。 『您拨的号码转进语音信箱,如不留言请挂断,快速留言请在哔声之后』 哔! 在转进语音信箱的同时,震动就停了。呼,我松了一口气。冷汗冒了一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是深夜十一点半,在这样的半夜接到电话,更是令人不寒而 隆—————————— 『田中美里来电』 又来了! 『田中美里来电』 仿佛在嘲笑我似的,手机一明一灭地闪着灯。赶快停止啊!求求你放过我…… 『您拨的号码转进语音信箱,如不留言请挂断,快速留言请在哔声之后』 哔! 我到底该怎么办?好想把这支手机的电源切掉,不,好恶心,我不想碰到它啊!即使只是动根手指而已。虽说有些手机一定要把折叠式荧幕打开才会将电话接起,不过也有碰任何一个按键就能接通电话的机型。我死都不愿意听到对方的声音,就算只是一声「喂!」我可能都会直接昏厥。 隆—————————— 『田中美里来电』 真不敢相信,他又打来了。真恼人啊,不是跟他说了我无法接电话吗?不要一直打啦!有病吗?田中美里已经不在了,那支电话又是谁在用呢?沭目惊心的图片又在脑海中放映着。血肉模糊的美里。内脏、鲜血,还有干枯成黑色的血液。 像是一摊烂肉般四溅的尸块……我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但还是…… 隆—————————— 『田中美里来电』 我用毛毯紧紧地将它包裹住,任由手机震动着。一层又一层,不停地卷动着被子,直到听不见震动的声响,这次却换成荧幕的漏光。够了,真的够了,拜托你停止啊! 好,我将那团东西一股脑的丢进壁橱里,它依旧闪着光。感受到发话者的执念,我意志坚定地把拉门甩上,然后戴起耳机,里头放着西洋音乐,刻意将音量转到最大,接着躲进棉被之中,不停发着抖。不停地,抖着。 鸟叫声传来。 从窗帘的缝隙中,早晨的光线洒了进来。 五点。 时间来到了清晨,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睡觉了。朝阳射入房间内的光景,是那样的令我感到熟悉,平和的氛围,昨天晚上的事情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我站起身,慢慢的走到壁橱边。一面走,一面感受到自己心底那一丝抗拒的情绪。硬是将那心情压抑住,我打开了壁橱的门。 呈现团状的毛毯就放在那里,我缓缓地将它解开,那支手机出现了。 一闪一闪地。 来电提醒的灯号不停闪烁着,提醒着我有未接来电以及邮件尚未确认。我小心翼翼地将折叠式手机的荧幕打开。 『未接来电30通』 我突然感受到一阵恶心。 接着我打开来电纪录。 『23:33田中美里』 『23:35田中美里』 『23:38田中美里』 『23:39田中美里』 『23:41田中美里』 『23:42田中美里』 『23:44田中美里』 『23:47田中美里』 『23:48田中美里』 『23:50田中美里』 『23:51田中美里』 『23:52田中美里』 『23:54田中美里』 『23:55田中美里』 『23:56田中美里』 『23:57田中美里』 『23:59田中美里』 『00:01田中美里』 『00:02田中美里』 『00:04田中美里』 『00:08田中美里』 『00:09田中美里』 『00:11田中美里』 『00:12田中美里』 『00:14田中美里』 『00:15田中美里』 『00:16田中美里』 『00:20田中美里』 『00:24田中美里』 『00:26田中美里』 …… 有30通『田中美里』的来电纪录。在我的手机荧幕大小的极限内,塞满了『田中美里』的文字。 我眼前一片黑。这完全不正常啊!他根本就是疯子。 『语音信箱没有留雷』 看来他没有留下留言。 『未读邮件1封』 我打开主选单,查看邮件夹,里头确实有一封新的邮件。我将那封邮件开启,内容是这样的。 寄件人:田中美里 标题: 本文:         还            来 我好像失去知觉了。 一如往常的校园,一如往常的喧闹声。早自习前的教室一直都像这样。 今天要开朝会,级任老师弁庆却还不见人影,同学则是不停讲话,玩得很起劲。 「圭太,早安!」夏子 笑着对我打招呼。 一如往常的,她拿作业给我。但今天我却没有收下它。我完全没有任何动力。 「夏子早安。」我制式的回应她,然后走向藤岛的座位。 藤岛发现我,把头抬了起来。 「早,圭太。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耶。」 「我有东西想给你看。昨天的手机……」 话说到这里,藤岛就好像理解了什么,马上露出了严肃的神情拿起手册,站了起来。 「出去吧!」 我点点头。 「喂喂,你们两个要跑去哪里啊?」看到我和藤岛走出教室,夏子感到不解。 「我们男人之间有话想聊聊。」藤岛浅浅带过,想要敷衍过去。 「聊天?朝会都要开始了耶!」夏子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我和藤岛就这样走到走廊上,把门关上。 「不该对夏子说对吧?」 「嗯,所以我什么都没有说。」 我和藤岛在顶楼开始了作战会议。 「发生什么事了吗?一大早突然叫我出来。」面对藤岛的问题,我只是不发一语的把那支白色手机拿给他。藤岛看过手机后说: 「哇……这还真糟糕。超恶心的啦!半夜竟然有这么可怕的电话打来。圭太,你应该没有接吧!」 「怎么可能,吓都吓死了……」 「做得好。不过怎么办,凶手绝对发飙了。」 「你有什么看法?」 藤岛的视线从手机移转到我身上,然后缓缓地说了一句。 「没什么吧,很单纯啊!凶手应该是在昨天晚上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 他将手册翻开,开始纪录起来电时间。 「我想他又动手了吧!就在昨天晚上。而就在他要拍摄死者照片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在身上。所以……他索性就用美里的手机,向原本的手机拨号。然而,拨了几通之后却无人接听,他心里应该也有了一个底。一定被别人捡走了!没错吧!如果捡到后直接交给警察,在他打电话的当下应该会有人接听才是,又如果就这样掉在路旁,也会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手机若只是忘在凶手的身边,在拨打的时候自己就会听到铃声,但结果也不是这样。况且,是我们昨天为了偷看手机的内容而充了电,甚至就这样留在身边……」一边分析,藤岛的笔也没有停过。 「那封邮件的用意就如同字面上所说的,要捡到的人还给他而已。」 我顿时抖了一下,原来凶手已经对捡到手机的人动怒了,自己也在无形中成了凶手的敌人。 「这支白色的手机不在凶手身上,他只好用美里的手机拍下另一位被害人的照片。我想那张图片是一种威胁,若是你不把手机还来下场就是这样……」? 「等等,他有寄尸体的照片过来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会吧圭太,你没有仔细看那封邮件喔?喏,你看这里,有一个附加档案啊!我是想说不看比较好啦……」 我将手机从藤岛手中抢来。附加档案?我怎么没发现。真的耶!一个附加档案。图片。开启中…… 显示出来的画面,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暗」。我的眼球本能性的失去了对焦的能力。 照片是在阴暗的室内拍摄的。 我的眼神冻结。浓烈的黑色染上了水泥底板,好像有人奋力地泼洒了深色的油漆一样,不过,那是世界上最令人感到恶心的颜色。好像有一件千疮百孔的褴褛衣衫被丢弃在角落。 这时,我看到了五只手指后才惊觉,那竟然是一个人,但早已残破不堪,不成人形了。她的尸体扭曲成了极不自然的角度,手腕被扯到后背部,整颗头更是从脖子处折断,直接垂在肩膀上,整个人像是被对折然后摊平,再揉成一团,最后塞进一个缝隙里头一般。 尸骸身上的衣物怎么那么眼熟。 「今天的朝会,肯定成为自习课了。」 为什么是……弁庆。 「凶手绝对在找他的手机。」藤岛用一只手拿着册子说。 「毕竟,手机里藏有自己杀人的重要证据,还有特地拍下来欣赏的照片。现在的他一定心急如焚,刻不容缓地想要拿回它啊!好在他应该不知道捡到他手机的人是谁。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机会?」 「没错,逮到他的机会。」 我说不出话来了,一直以为我们必须要想办法避开危险才是。没想到,藤岛并不是这样想的。他打算和凶手对峙啊!虽然无以雷喻,但藤岛现在的神情竟凝聚了愤慨与决心,两者并立且互不相让。 「圭太你听好,昨天我已经想好了策略。我们把手机还给那家伙吧!」 「还给他?是要以当面转交为借口然后设下圈套?」 「怎么可能,那太危险了。而且,他也可能有所戒备而不肯现身啊!我们就把它丢在一个地方。对了,就选在三丁目那里的灵异社区好了!我想那里应该很合适。」 「灵异社区?」面对我的问题,藤岛毫不犹豫地回答。 「喔,在三丁目原野深处的那三栋废墟啊!我们小时候不是把它当作秘密基地,还会买东西过去那里吃?」 啊啊,我想起来了。座落于郊外的灵异社区啊!成为废墟的原因不明,但那里就是一个人也没有。周围虽设立了铁丝网架成的帷幕,不过还是小学生的我们却能够轻易穿越,当作探险游戏的游乐场。里头堆满了垃圾及废物,附近的居民甚至会偷偷的将垃圾倾倒在那里。 「想起来了没啊?我们就把手机丢在那里。」藤岛假装做出丢手机的动作。 「先发讯息给他,寄回去美里的门号就可以了信。『由于昨天收到太多未接来电,实在太恐怖了,所以我就把捡到的手机丢弃在三丁目的废墟里,请你原谅我……』内容大概就像这样。」 「原来如此,凶手很有可能会真的过去查看。」 藤岛笑着点点头。 「没错吧,而且,他一定会在半夜过来。白天太引人注目啦,那里一到晚上又有太多飘车族逗留。在深夜的空地里搜寻小小的手机,更何况那里堆满了废物及垃圾,你想他能怎么找?」藤岛持续追问下去。 「……应该会拨电话吧?」 「就是这样!」藤岛笑得更得意了,在确认了我们俩的共识后,他对自己的计划充满信心。 「一旦拨了电话,铃声就会响。铃声响了,也就会开始震动。就算是静音模式,手机的提示闪灯在黑漆漆的废墟中依旧相当显眼。凶手一定会用美里的手机拨打电话,好来确认方位。而我们就把手机放在一个较高的位置,我记得在一楼的地方有一整排高叠的置物柜,就放在那上头好了。然后,他发现了手机。喔,在那里!我要怎么拿呢……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缓缓地向信箱顶伸去……」 藤岛模拟了那个情境给我看,单手拿着手机,空着的手高举过头。 「……他会变得毫无防备!」 的确,在两只手都在动作的情况之下,或许只有一瞬间,他会露出破绽。 「就在那个时候攻击!」藤岛一个箭步,做出了用刀刃刺击的动作。 「等等,还是太危险了。」我说。虽然能够理解他的策略,但我觉得成功的机率实在不高。 「那家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残杀人魔。你没看到照片里的惨状吗?那已经不单单只是拿刀杀人的程度。用斧头重击!他绝对不是个正常人。若是计划顺利,我们有可能会成功,但我们根本没有实战经验啊!就算他真的疏于防备,我们就真的出得了手吗?而他如果承受了那次的攻击又该怎 么办?又或者他直接反击了呢?我们会变成第三、四位被害者啊!」 「他是不可能反击的。」藤岛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一台沉重扎实的黑色机器。它有着奇妙的弧度,尖端还有像角一样的银色物体。在太阳的照射下闪耀着锐利的光芒,更显露出了野蛮的杀戮之气。 「是电击枪。我哥刚好喜欢这种东西。这支是五十万伏特的弯把设计,可能不至于使他昏厥,但至少可以牵制他的反击。我哥还说,若是对准了头部或脖子等要害,他会有很大的机率失去意识。」 藤岛扣住了把手部分的红色扳机,银色的锐角瞬间发光,强劲的电流正急速通过。震撼。他小小的向我展示了电击枪的威力,然后将安全闩拴回去,收回口袋内。 「由我来动手。」从未看过藤岛如此认真的神情,我的汗不自觉地冒了出来。 他一定也相当害怕,不过他的愤怒早已超越了恐惧,窜流而出的杀气透过空气分子的传递,不停向我扩散开来。我什么话也没对他说。 藤岛轻轻地敲了敲制服上衣的口袋。 「我要靠它来报仇。圭太,你就离远一点吧,我不希望把你卷入危险之中。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不,这样不行,一个人太危险了。如果是两个人的话……」我话都还没说完,他又开口了。 「其实还有别的原因,我希望你可以负责联系。听好罗,我先去把手机藏好,放在置物柜顶端,然后在容易攻击的地方埋伏着,那里一定要是个可以瞬间发动就能接近他的位置。所以,我必定会暂时无法掌握周遭的状况,这时候就需要你躲在废墟的外围,满是芒草的空地应该很好躲藏。等到你看到疑似凶手的人物出现,就马上传讯息通知我。假设凶手有一个以上,或是出现了飙车族集团更要立刻跟我说,我只能靠你了。」 原来如此。就如同他所说的,我们两个必须分散开来,凶手若是超过一人以上,我们可能就会遭到围剿。比较起来,藤岛的策略确实高明许多。 「攻击一旦成功,我会马上打电话给你,接着你就要立刻报警。在那段期间内,我会继续电击那个凶手。懂了吗?我们要分工合作,成立阵线。不过,千万不要在太敏感的时机跟我联络喔!凶手如果察觉到异状,我们就完了。」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很好。」 「但是,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只要你觉得有一点勉强,或事态不妙的时候,切记要放弃攻击。不论电击枪怎样强劲,我们最终也只是个学生。」 「……好,有什么万一,我就躲着不动。」 「嗯。」 藤岛歪了歪头。 「只是这样就白白地把手机还给他了耶!握有他的手机是我们最有利的条件啊……啊!我知道了。」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打开了白色手机的背盖。 「你要做什么?」 「你看着!」 打开了背盖,电池便露了出来。藤岛将电池取下,往内层的银色机体看去。再从夹层内慎重地将sim卡抽出,那卡片的大小只有大拇指的指腹那么大而已。 「sim卡啊!」 藤岛在自己的手机上做同样的操作,取出了sim卡,再把白色手机的卡片给调换过来。 「好了,圭太,打电话给我看看吧!」藤岛笑着说。 我照着他说的去做,用自己的手机拨了电话给他。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那支白色手机的来电灯示亮了起来。 『渡边圭太来电』 是我拨出去的电话。 而藤岛原本的机体一点动静都没有。打给藤岛,响的却是那支白色手机。 「这样就可以了。sim卡里面可是存有个人门号资料,是手机最重要的部分,通讯地址和电话也同样能够存在里头。所以,只要换了sim卡,全部的资料都能转入另一支手机内……」 果然是这样。现在开始,凶手打电话给那支白色手机,藤岛的手机就会响起,因为里头的sim卡已经换过来了。 「在废墟的时候就放我的手机吧!假设攻击失败,凶手拿走了手机,也只能拿到自己的sim卡。手机里那些杀人的照片依旧留在我们手上。」 藤岛把玩着手上的两支手机。 「你真是聪明。」 「总比被他拿走手机好吧!好,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我摇摇头,藤岛接着说: 「就这样了,我们赶紧准备一下吧!」 藤岛静静地伸出他的右手,我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啪! 击掌代表着我们的决心与约定。今天深夜,就是我们和杀人魔的决战之时。 「你们去了哪里啊?还好第一节课变成自习。」 我们一回来就被夏子念了一顿。 「没有啊,我们只是在顶楼躺了一下而已。」 「是喔,刚刚主任有来过耶!弁庆好像无故缺席的样子,今天的数学课也变成自习。」 「这样啊。」 顺着夏子的话,我拿起了书包,藤岛也是,然后,我们冲出教室。 「喂!你们要做什么啊?」 「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对不起!」 夏子再度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用她清澈的眼眸不停注视着我。我的罪恶感瞬间浮上心头,但又无法直接对她说什么今天晚上要跟杀人魔对决所以先回去了之类的话。只要她安全就好,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我最喜欢夏子了。 「你在说……」她嘴翘得尖尖的。 我一把将她紧紧抱住。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全班同学惊讶地看着我和状况外的夏子。丝毫不在乎的我更用力的把她抱在胸前,只为了能够完全记住她的体温。 「圭太……?」 放开夏子后,我头也不回的向前奔去。 黑夜降临。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芒草如海浪般卷起,摆荡。波浪持续扩散,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整个世界就要被芒草给吞没了。一道光线划破了天空,汽车的车灯将我拉回现实。 为了不让自己的头超过芒草的高度,我死命地压低身子,身后的草堆扎实的覆盖着我。眼前,只看得到灵异废墟。藤岛早已准备完成,躲在置物柜旁。他正在凝聚自己的斗志,集中精神,将电击枪紧紧地握在手中…… 我拿出望远镜,对周遭设立起警戒,若是要从附近的道路进到废墟之中必定得经过这片芒草原。而就在芒草最为密集的部分,人们经年累月走出了一条通道。 小时候还将它称作通往秘密基地的芒草密道。 芒草密道。我就躲在能够看到它全貌的地方。四周虽然很暗,但眼睛已经适应了环境,所以看得很清楚,只要再稍微集中精神,便可以马上察觉到人影的走动。 我极度的小心,深怕任何光影从草丛间走漏,就连在使用手机的时候,都要隔着上衣,按下侧边的按键,从子荧幕的地方留意讯息的有无。 没有邮件。藤岛也还没消息。现在已经是晚间九点,从我们开始「盯梢」以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凶手尚未现身。 我打开手机的上盖,叫出记事本的功能,里头纪录了各式各样的笔记。和藤岛一起离开学校后,藤岛将他写在手册上的东西传给我。我再度确认了一次。 作战计划表: 四点前:作战细节确认。备齐暖暖包和水 洞 【杀人魔的思考领域 第一回】 爸爸也是妈妈也是,整天都只会叫我读书读书读书。 升学。大学。高学历……真是够了!我才不想念什么大学呢! 读书,哼,老子不干了!一秒都不愿意。 明天最好就是世界末日。 世界还是毁灭算了。 喀喀。 深夜两点,房间里只有我一人。在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僵硬不堪时,才终于恢复了自我意识。看样子,我又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完全解不开眼前的数学题目,我急得快要哭出来。这题明明错了那么多次。每次看过详解,都再三嘱咐自己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并且仔细地默背下答案。啊啊,本来还想说,这次一定没问题的,没想到…… 我还是答不出来。 手中的自动铅笔写不出算式,连一句都写不出来。怎么办,怎么办,马上就要考试了……死命想着算式,眼皮却越来越沉重。不行!不能就这样睡着。面对每天解五页数学题目的目标,只完成了三页而已。昨天也才写了四页,积欠的题目债只增不减。我轻掐着自己的手腕,想要抵抗袭来的睡意。 凝视着自己又白又嫩的双手。高中时期,田径队的同学在艳阳下健康青春的狂奔,我却在图书馆内拼命读书。当篮球队的同学输了比赛,泪眼汪汪地收下学弟妹为他们写的加油留言板,我却埋首于单字堆之中。美术社的那个她,和在校庆认识的男生开心的出游购物,目击一切的我,手里拿的,则是刚买好的参考书。 一直以来我非常努力认真的读书。父母亲也都说这样才是对的,其他什么都不准我做。 牺牲了一切,只为了用功念书。 但是,我竟然在大学联考中落榜。 就这样成了重考生,我迟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为什么我会落榜?是不是哪里弄错了?如果是那些每天约会忙着唱歌玩乐的人落榜也就算了,怎么偏偏会是我…… 想起放榜的那一天,父母的笑容。 一路上: 「这所大学真是漂亮。」 「可以在这间咖啡厅和朋友度过有意义的时光喔!」 如此的对话交错着。每一个人,都觉得我一定会考上。我的父母亲也都是名门大学出身的,而他们的口头禅也一直都是这样。 「考大学很简单的。」 我完全相信他们所说的话。 「只要用功就一定考得上。」 深信不疑。 可是,名单上就是找不到我的名子。 不知重复看了多少次。由左至右,最上到最下……听着旁人的欢呼声,视野的一角,更有一个戴眼镜的家伙,被大家抬了起来,往天上抛去,为他喝彩。 不过,不过,我却…… 叹了一口气。 将视线往下移,我看到的是,双亲脸上难以形容的表情。 震惊。失望。同情我的同时又为我的无能而感到愤怒。 砰! 握着拳,我不停槌打着自己的书桌。鼻腔深处,因为激动的情绪而发烫。一想到他们当时的表情,就不由得悲从中来,眼泪不断在眼眶中打转。好想忘却那个画面,我用袖子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水。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再怎么难过也改变不了落榜的结果。我必须振作起来。 对了,泡杯咖啡来转换心情。 我走向厨房,拿起了即溶咖啡罐。咦!是空的。真讨厌,新的一罐放在架子的最上层啊!我把书桌前的椅子拉过来,想把它当作踩脚垫。我小心翼翼一地站了上去,脚下装着滚轮的椅子,因为负担了我全身的重量而开始不稳摇晃……还差一点……快要构到了! 就在右手手指碰到罐子的瞬间,我发现自己飘了起来。 ——! 糟糕!已经太迟了。失去重心的我从椅子上跌落,撞到墙壁后摔到地上,被推倒的椅子还有咖啡罐也一同和地面碰撞发出巨响。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一度无法顺畅呼吸,只能发出像青蛙一般的呱声。 我真的是一个白痴。腰部、手腕和双脚都痛得发麻,我持续咒骂着自己的愚蠢。 疼痛感终于逐渐淡去,我站起身,赫然发现眼前的白墙上,裂开了一个口。 凹进去的墙面,横向留下约三十公分的大缝。又闯祸了……是我刚刚以全身力量冲撞的部位。难怪在跌倒的时候有听到东西撕裂的声响,不过,这堵墙的材质也太粗糙了吧! 重考班和宿舍都是母亲帮我洽询的,品质应不至于太差才是。只有这部分的构造比较弱吗?重考生的宿舍里,纯白的书桌,纯白的床及墙面,看起来不只清爽,也没有任何会引人分心的物件。而那裂缝透出来的黑,显露出一股异质的违和感,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般神秘。我想,另一侧的空气,可能是灰色的吧! 「好漂亮。」 下意识地,我自言自语了起来。 就这样站着不动,直盯着那个裂缝看。糟糕了,真的不太妙。宿舍的管理员是个有点可怕的大叔,如果跟他说墙壁破了,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应该要想办法隐瞒证据才行。该怎么做呢?买张海报贴上去好了! 啊啊,好困,身体各处隐隐作痛,今天还是先睡吧。关于这个裂缝,明天再来想办法。做出决定后,我迅速地将桌上的笔记本和参考书收进书包,准备好明天补习的资料后,便匆匆就寝。 一大早我就在补习班上课,中间下课背背单字,一个人在中午休息时间晈着便利商店的饭团。周围的同学,总是感情很好地围成一圈说笑,或是一起出去吃饭。 而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看着参考书,我咬了一口手中的饭团,咀嚼,将湿润冰冷的鲔鱼吞下,喉咙感到一阵空虚。 是e吗?还是a?咦……刚刚才背好的英文单字,已经拼不太出来了。唉!大叹了一口气,我顺势瘫软在书桌上。好累,自己为什么如此没用呢? 真是悲惨,我好难过。 「掉了喔!」 我听到声音而抬起了头,眼前的那个人将橡皮擦递给我。一点都不可爱的橡皮擦,它是最阳春最实用的那种类型。可能是在我趴下的时候给弄掉了吧!橡皮擦就放在那个人的手掌上。好漂亮的手!看着手的前端,我动摇了。 是高宫佑辅同学。 「这是你掉的吗?」 高宫同学聪明帅气,我一直偷偷暗恋着他。当然,我只敢远远看着他而已,无法直接跟他说话,更没想过要与他交往。即使如此,在上课时,高宫若是发言,我还是会忍不住注视着他。偶尔在自习室坐在他旁边的时候,心跳总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他的呼吸,就连一些习惯的小动作都令我十分倾心。那个人…… 「啊,啊,嗯!」 我的喉咙紧缩,发不出声音来,而且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要和男生讲话我就会很紧张,更不用说是高宫同学了。怎么办?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都聚集到了脸上,不停地冒着汗。 他一定觉得我很恶心,一定讨厌我了。 我低着头,从高宫的手上拿回橡皮擦。一瞬间,我汗湿的手碰触到了他光滑的手掌。 「谢……谢谢你。」 再说些话,如果可以,直接约他明天一起吃午餐好了。 我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口大小的巧克力,紧紧握在手中,走出了教室。不知道高宫同学喜不喜欢甜食,要是他喜欢我送给他的巧克力就好了!在脑中不断演练接下来的情景,我一面找寻他的身影,然后,在洗手台前看到了他。 他正在洗手。 咦?为什么?他看起来不像刚用完厕所,也不像从外面回来。一股恶寒刺得我发凉。该不会,是因为他碰到我的手…… 确实都是汗。因为紧张,我流了满手的汗。不对,说不定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只是想要洗个手而已。但我完全不具备消灭那些负面念头的能力。高宫果然还是讨厌我,无法直接向我表达,也是因为他的温柔。哼,我还自以为是的想要跟他当什么好朋友。 越想越难过。若是没有走过去追他,我还可以沉浸于方才的幸福之中。看着高宫同学走回教室,我把巧克力放进自己口中。 令人厌烦的甜,化了开来。 【杀人魔的思考领域 第二回】 我才不想念什么大学呢!没错,对于自己的未来我还有其他不同的规划。 小学的时候,关于自己的志愿,我是怎么写的呢? 音乐家。 我梦想能演奏拥有世界上最美丽音色的钢琴,获得掌声和喝彩。 多想朝着那个梦想前进,至少,在那路途上不会有所谓的大学考试出来搅局。 父母亲说了,要我好好读书。这或许是他们爱我的表现,但我并不打算听话。 如果就这样顺着他们给我的路走,好像就会被卷进什么巨大的阴谋里。一只脚一旦踏了进去,这一辈子,直到死之前,都没有办法再次抽离,更不用提什么梦想了。 但是,不读书又不行。 啊啊。 到底要我怎么样啦! 你们全部给我腐烂消失,掉进下水道里算了。 有够烦的,我要出门啦,然后杀掉第一个出现在我眼前的家伙! 回到宿舍,人却好像还在补习班里。 无论是在重考班或是宿舍,我都是一个人。唯一的差别只在于,身边有很多人或是只有自己。不过,看在安静这点上,我应该比较喜欢宿舍的房间。 反正在哪里都没人跟我说话,眼前看到的就只是笔记本和参考书。然后,我很少顺利地解开问题,没有意义的时间不停地流过。灰色的,既混浊又令人痛苦。 看了解答后反复练习,但我的吸收力实在太差,同一个题目竟能错到两三次。我到底离大学之路更近,还是根本就在后退?说穿了,只是在原地踏步吧! 若是看得到进步,至少能燃起继续努力的热情啊! 现在的我,只剩下焦急和自我厌恶罢了。好希望我一出生就是个聪明人。没用,我真没用,一无是处。啊……又陷入了负面的思考回路里头了,一旦受到负面能量的支配,我便会更加沉沦下去,榜单的画面又要浮上眼前,然后…… 对了,喝咖啡好了! 在脑袋一片混乱的时候,我总会去泡一杯咖啡,苦涩的黑咖啡刺激了我的嗅觉和味觉,使我平静下来。我对咖啡的需求量也是相当惊人,一天至少喝到五罐罐装咖啡,回家之后,又不知道会泡几杯即溶咖啡饮用。喝咖啡的次数,即代表了我头脑当机的次数。 我按下电源,想煮些热水。今天与高宫同学发生了捡橡皮擦事件,还是多喝点咖啡好了,一杯显然是不够的。一边确认着热水器冒出水蒸气,我望向墙边。 就和昨天一样,墙壁上裂了一条黑黑长长的大缝,这才想起,还有件事情需要处理。 我将脸凑过去,想近距离观察它。这裂缝真的不小耶,不知道可不可以用月历盖过去。那墙壁也薄的令我惊讶,难怪这么容易就破了。里面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暗暗的,什么也看不到啊。 啊! 我的眼镜卡在裂缝的尾端,视野变得模糊。一阵惊慌之下,我赶紧把脸移开,却因此造成了另一个悲剧。眼镜从我的脸上脱离,被裂缝的另一侧给吸了过去。碰的一声,就这样掉在里头。 完了!虽然我的视力不算太差,大概有零点六左右。日常生活没有眼镜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困难,不过,想看清楚重考班黑板上写的字,可能会有些吃力。怎么办?那副眼镜将近三万块耶。试着用手穿过裂缝「打捞」,却什么也摸不着。不行,再来一次。我一股脑地向前倾,连肩膀都要陷入裂缝里了。咕!还是不行。 另一头冰冷的空气,透过裂缝吹了过来。这个裂缝通往隔壁的房间吗?宿舍的构造图浮上脑海。这栋宿舍有两层楼,我住在一〇一号房里。房间就在楼梯的旁边,隔壁的一〇二号房也住着一位重考生,不过我从来没有和他打过照面。而开了洞的这面墙,朝着楼梯那一边,理当没有房间才是啊! 真奇怪。伸手进去却摸不到东西表示里面应该还有空间。照理说这里已经是楼梯的范围了,难不成在楼梯之间还夹着另一间房吗? 我搞不太清楚,但那里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所以,再把洞开大一点也没什么关系吧!没错,我要尽快将眼镜拿回来才是,明天上课还需要它。好,就把洞开到身体可以过去的大小,然后走过去拿回来吧!既然都裂了一个缝,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我从抽屉里拿出了榔头,那是在工艺课时为了钉柜子而购买的,完成作品之后就再也没用过了。终于能派上用场啦!用身体撞都可以撞出一个裂缝,用榔头把洞凿大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手上握紧了榔头,我走向墙边。突然感到有些害怕,毕竟自己没有在这种用途上使用过它。要瞄准这里,对着裂缝敲下去。我一面想像自己是棒球赛中的打击者,一面将榔头挥了过去。 堆积在照明灯上的灰尘散落,水龙头内剩余的水也震落了几滴。木头裂开的声响逐渐在房间内扩大。之后我不知道又挥了几下。 纯白的墙上开出了个比我头部更大一些的洞。里头黑黑暗暗的。 ok。 如此大的洞就出现在洁白的墙面上。 好像有些吸引人,散发出不可思议的魅力。嗯,进去看看吧! 洞穴的四周,由于外力的侵入攻击,显得残破不堪。我小心地将那些刺出来的部分用剪刀剪断,再用胶带把切面包覆起来。这样就算整个身体通过也不会受伤了。 可以照亮那黑漆漆的洞穴就好了。用手机吧!反正有手电筒的功能。我把手机塞进牛仔裤的口袋里头。好了,进去吧! 呼! 我把手架在与胸口齐高的大洞上,把头伸了进去,姿势就像是一个正在烦恼的艺术家,抱头前倾。不过,我的头部完全没有接触到墙壁,就直接深入了那个空间。 墙壁因挤压而发出声响。我试图用身体将裂缝撑大,硬钻了过去。腰部是最难通过的地方,我憋住气,一点一点地向前滑动。当然,这样的姿势所带来的感受并不舒服。 腰部完全通过的瞬间,我整个人掉了下去。 窗户,当然也没有门,里头的空气十分沉滞。有几根粗大的水管从上方通过,是排气口吗?我轻轻敲了一下,发出了空洞的声响。 原来在我的房间和楼梯之间,还有这样的一个空间啊。 我一下就找到眼镜了,离洞口不远。镜片完好无缺,镜架也没有歪斜。太好了。戴起眼镜,熟悉的触感依旧。 被我破坏的墙壁,只有几公分厚。从自己的房间看出去,洞,深邃而黑。从这昏暗的空间往外看去,房间明亮且泛着白光。黑暗中的白色洞穴,好似一轮满月。我仰赖着月光,观察这个神秘的空间。 「咦?」 我忍不住发出声音。 空间的角落,竟摆着一套木造的书桌椅,造型简单,尺寸相当小,大概是单手就可以举起来的程度,桌上还放了蜡烛。 不会吧……这个房间也有重考生在念书?可是,没有出入口啊!在我把墙壁弄破之前,完全就是一间密室。而这里应该也是在建造房屋的时候,偶然空出来的空间才对啊,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呢? 该不会有人在里面?我开始感到害怕。对了,照亮一点看看。我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开殷照明灯。在光线强烈的照射下,灰色的水泥墙面浮了起来。 ……没有人。 不知道是不是水泥墙阻碍了声音的反射,这里一片寂静,除了一套小型的桌椅之外什么都没有。诡异的气息弥漫,所谓的房间,应该是明亮干净,并且摆设着各式各样的家具啊。 我失神地坐了下来,屁股接触到坚硬的地板。为什么?这个房间竟令人感到异常平静。我想起了小时候。每次考试考差了,都会躲在家里的壁橱里。壁橱也是一个昏暗的空间,狭窄又充满灰尘。但我从小就很喜欢那里,待在里面让我觉得很自在而且不会有人打扰,与外界隔离,所有不好的事情好像都与我无关一样,就这样独自一人漂浮在宇宙的中心。 我不用理会那些恼人的事,考试或是恋爱,只要环抱着膝盖,静静坐在那个「房间」里就好。如果人生可以就这样度过,该会有多轻松? 沙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个触感是……我回头一看,旁边放了一个大型垃圾袋。黑色的塑胶袋,融在黑暗的背景之中,难怪刚才没有发现。袋子膨胀鼓起,里头应该有装着什么东西。 我摸了摸袋子,有些硬又有点软,光凭触感并没有办法判断内容物是什么。 打开来看看好了。 用手找寻着开口,相互摩擦的塑胶表面沙沙作响,反射出微弱的亮光。是这里! 没有花太多时间就找到了,然后,我慢慢地将塑胶袋打开,往里头瞧。 四目相交。 全身一阵痉挛,脑内发出了危险的讯号,本能性的要我闭上眼睛。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我应该要把袋子放下,赶紧离开才是。 不过我的身体却不听大脑的指令,完全失控。僵直的手,阖不上的双眼……我还是看到了,忍住强烈作呕的反应。袋中那个极为恐怖的东西,好像对我下了什么邪咒,浑身的肌肉硬的跟石头一样,动弹不得。能够自由活动的,只剩下高速运转的思考回路。 一个男人被塞在里头,双手抱膝缩成一团,瞪大的双眼,没有视焦地恍惚看着远方。干燥的皮肤斑白,嘴唇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液,整张脸都发青了。我将视线往下移,锁骨、肋骨外露的胸腔。那个人没有穿着任何衣物。全裸。赤裸的下半身……我赶紧将眼神撇开。男人的裸体,除了自己的爸爸之外还没见过。下腹部的地方好像被利刃剖开,凿出了一个漆黑的大洞。裂口。 接着,难以言喻的恶臭从垃圾袋中散了出来。像是腐败的蛋白质。排泄物。金属的铁锈味和着汗液的酸臭味。 他如同断了线的人偶般,一动也不动的,瘫软成不自然的形状。眼球僵化,脖子也好像被扭断了。 一具尸体。 我的冷汗直流,背脊冻的发凉。难以形容的极度恶心感。我迅速地将垃圾袋封起来,打上死结。不对劲,这个空间太可怕了。 抖到站不起来。密室里头怎么会有尸体?难道我一直住在尸体的隔壁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是怎么死的?被禁锢而死的?不,如果是这样他就不会被包在垃圾袋里。还是有人将他杀害再藏匿于此?为什么?那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用手压制住颤动的双脚,我勉强站起身。要赶快逃啊!这里太危险了。快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吧!我确实移动着发软的脚步,走到了洞口。几乎同时,我的身体钻了出去。比第一次熟练了,这次我很顺利地回到了另一侧的房间。 熟悉的白色房间。我的房间。桌上的问题本还停留在原来的那一页。我回来了。总算松了一口气,我倒在床上。 一瞬间,现实将我包围,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好似一场梦。对啊,怎么可能会有尸体,正常来说太不合理,会不会只是一个人体模型之类的?不过,我可没有勇气再去另一侧确认。恐惧。我该如何是好?混乱的脑袋无法思考:心有余悸的我只希望清晨可以早一点到来。夜晚的黑,难以预料一切。 拿出了装有安眠药的罐子,吞下一颗。睡吧!一切明天再说。说不定一觉醒来,那个洞穴就消失了。不,拜托你一定要消失。 药效发挥了作用,我沉沉地睡去。 然后,我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墙上的洞穴冒出一双眼睛,眼球外露,直盯着我看。念书的时候,吃饭的时候,无时无刻都感觉得到那尖锐的视线。瞳孔如兽般狰狞同时又散发着澄澈的光彩。 永远的梦境,我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 【杀人魔的思考领域 第三回】 我真的无法忍受落榜后的重考生活。 我也提不起劲去面对什么重考生活。 每天坐在书桌前,父母就放心了。 甚至只要面对着书桌就好,他们还会煞有其事地帮我准备宵夜。 哼,根本就是白痴! 不对,白痴的不是他们,而是我自己。 继续逃避啊!不论是猾立追寻梦想,还是对父母言听计从,我哪一样都做不好。没用的半吊子,就等着赖在原地腐烂吧! 那就是你自己啊!看清楚了吗? 头脑一片混沌,我受够了! 大家都去死吧! 我要一个一个的杀了你们。 按照这样的速度,藏尸体的地方一下就爆满了吧…… 神经质的闹铃声,将我从抑郁的梦境中唤醒。天啊!真不敢相信。三段式设定的闹钟,已经响到第三次了。睡过头了啦!笨蛋,我真是个笨蛋。 户外清爽的早晨令我格外焦躁,鸟儿叽叽喳喳地唱着歌。我慌乱地将笔记本塞进书包,连吃早餐的时间也没有。镜子里的自己活像是个疯女人,至少解决这一头乱发再出门好了。 我用尽全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冲好澡,换上衣服,拿了书包就往外跑。 发现自己忘了带手机,已经是第五节下课的时候了。 在大家七嘴八舌恣意谈天的时候,我的眼睛没有离开过自己的笔记本。提着睡眠不足的沉重脑袋,一行一行的掠过眼前的数列。 的时候也几乎都在睡觉,像今天也是,很晚才在补习班出现。偏偏,她又有一些小聪明,考试的成绩也不差。我辛苦完成的世界史总整理,她轻轻一句「借我!」就毫不客气地把它抢去影印,结果,期中考的成绩竟考得比我还高。记得那时候,我气得全身发抖。 三佳的打扮亮眼而态度积极,朋友很多,在男生圈里尤其受到欢迎,每次都很得意的展示她为数众多的情书。据说,她还曾经在校庆的时候,挽着男生的手,在学校里晃来晃去。从不参加校庆的我,当时正在准备模拟考而埋首书堆,因此没有亲眼见到就是。 说实话,我很羡慕她,想像她一样可爱,讨人喜欢。我也曾经很想要交一个男朋友,所以在我诋毁她的同时,其实是想要保有自己的最后一点自尊。 反正,她一定会落榜。玩成那样,别开玩笑了。又去唱歌了吗?和别的男人在涉谷漫步?是夜店的常客吗?还是上宾馆被人目击? 真是可怜。 那样的女人,竟然还妄想跟我报考同一所大学,恬不知耻也该有个限度。她肯定考不上的,更会为了自己高中时期的堕落和重考的屈辱而哭泣啊!至于我,则会充分地享受大学时光,品尝胜利的滋味,然后,再加倍表示对她的同情。没错,可怜的女人是她,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将来,是她最大的失败。 我们的关系就像是蚂蚁和蟋蟀的故事一样。三佳是蟋蟀,而我是脚踏实地,不起眼的蚂蚁。神都把一切看在眼里了,我是那样努力用功。没错,最后笑着的一定是我。她就等着后悔吧!然后羡慕我所拥有的一切。 如同我的预期,三佳没有考上大学。 不过,我唯一没有算计到的,是自己也落榜了。 「高宫同学,下次可以带我去约会吗?」 三佳用甜美的声音说,有够烦人的。高宫露出了不知所措的微笑,旁边一位染着金发,打扮时髦的男子突然开口了。 「三佳,那你和我的约定怎么办呢?」 「人家下次再跟你出去嘛!而且你不是每次都没钱吗?」 除了高宫同学以外,还有好几个男生围在她的身旁,三佳笑得很开心。想必她有很多男朋友吧!手机的通讯录里,一定存有很多电话号码。 我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里头只有父母和几个朋友的电话而已。而那几个朋友,已经有一两年没有联络了。我甚至在想,他们真的有把我当作朋友吗? 既悲惨又丢人的我,开始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像她那样玩乐,这次肯定还会落榜。就看这次了,我要让她刮目相看。等着后悔吧!明年的我就是一个大学生,而三佳依旧是个重考生,持续在补习班里打滚…… 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慰自己,看来还是有些勉强。我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同样的想法,已经在高中的时候彻底地击溃我。明年就能考上吗?会不会到最后反而是她考上了,我还是一样失败呢? 不可能!我这么认真,一定会有回报的。一定。不过,现实已经背叛我一次了,很难说没有第二次。我的自信心早已崩解,也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三佳正在把玩着手机。粉红色的珠光面板,上头还贴满了装饰贴纸。 「啊,小淳传讯息给我!」她的声音之大,全班的同学都听到了吧!小淳又是什么人呢?是她的男朋友吗?我有些在意,正准备把头抬起来的时候,竟然和三佳对上了眼。 我顿时紧张了起来,血管里的血液好像都冻结了一般。她会不会看穿我在想什么?我拼命想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没想到,三佳却毫不在乎地将眼神从我身上撇开。什么…… 好后悔,我真的好后悔。 赶快拿手机出来好了!至少假装有人传讯息给我也好。可悲的我抓起书包,伸手进去找寻自己的手机。 咦?没有!我的手机不见了。 不可能啊,虽然没有经常使用,但我一直都把它放在书包里。那是一支橘色的手机,机型有些老旧。 该不是忘在什么地方了吧? 放学后,我一路回想着手机的下落,顺便看看地上有没有什么像是手机的物体。一成不变的归途,一成不变的生活。每天只会经过补习班、书店和超级市场。除了这条路线之外,它不可能掉在别的地方。 如果我有朋友,可以请他们帮我拨一下电话,搞不好循着铃声就找到了。但是我连普通交情的友人都没有。 找不到。 我的眼神从来没有从地上离开过,依旧一无所获。没有手机其实不会造成什么不便,只是,我静不下心来。最后一次使用它是什么时候呢?我焦躁不安地回到宿舍,用钥匙打开门,回到房间里。如果今天之内没有找到,明天就去报警好了。 一开灯,我揉了揉眼睛。 找了那么久的手机,那个橘色的长条状物体,竟然就安安稳稳的躺在地上。原来我把它忘在这里啊!什么嘛,害我白担心了。没想到,失而复得的喜悦却马上被未知的颤栗给取代。 橘色手机的位置就放在那个大洞旁边,而且旁边还放了一张字条。 「你忘的东西」 看样子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用原子笔写下的字,整齐而娟秀。我想起昨晚的事,那具尸体和那个房间。对了,昨天进去洞里的时候有用到手机。从书包里拿出来,然后放进口袋,在另一侧的空间,开启了照明功能。然后呢?我却没有拿回来的记忆……该不会就把它忘在那里了吧? 错不了的,如果一开始手机就在房间里,我一定会发现的。今天早上有些慌张,不过一个橘色的物体掉在整齐干净的房间地板上,绝对是相当醒目的,而毫无疑问,我也会立刻把它收好。 所以说…… 我什么话都不敢说,默默地朝洞口看去。 有人将遗忘在洞里的东西,拿回来给我。 是谁呢?那里明明就是一间密室。垃圾袋里装有尸体的画面从我的记忆中被唤醒,昨日的恐惧,又再度席卷而来。 等等,尸体是不可能将手机拿过来的,所以还有另外一个人,而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事实的真相又是如何?莫非,有一个活人住在那个放有尸体的房间里面?搞不好那个人就是藏匿尸体的杀人凶手! 想到就觉得害怕,病态得令人恶心。不过,一种完全相反的情绪同时在我脑海中交错。整齐摆放好的手机与字条,没有破坏房间里任何一样东西,他特地送还给我,还贴心地留了一张字条,也没有追究我擅自闯入的责任…… 至少,他对我没有敌意,我甚至为他的体贴感动。我想,温柔的人不会是个坏人,就算他真的是凶手,可能也是为了某种原因才将他杀害。 我把脖子伸了进去,窥探那个洞。 「有人在吗?」 试着发出一些声音,不过没有人回应。里头果然一个人也没有啊。冰冷的空气就和昨日一样,在黑暗中飘散。 应该要表达谢意才行。 很久没有人对我这么友善了。对于每天和痛苦孤军奋斗的我来说,像是一束温暖的光线,照亮了我黑暗的内心。我想好好传达自己的感谢之意。 穿过了那个洞,我进入另一个空间。这里就和昨天一样,安静。 「果然是死掉了。」 我将塑胶袋封好。昨天明明就看过了啊,那男人就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怎么可能会是他呢!但房间里又没有别人,也没有其他人躲藏的迹象啊。我不抱期望地环顾了四周。 唰唰 那是什么?视线的下方,好像有东西在动。我赶紧用灯光照亮它,然后将它捡了起来。 一个塑胶包装袋。在灯光下我看清楚了上头的印刷字样。 「两种奶油馅!奶油面包」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原来是一个装面包的空袋子啊!而且,这是昨天没有的东西。没错,一定有人在这里吃了面包。不知道他是喜欢卡士达酱还是鲜奶油,可能两种都喜欢吧,所以才会买了含有两种馅料的面包。 那个人住在这个小房间里吗?买了奶油面包回来吃,却发现了一支橘色的手机以及墙上的大洞。 他一定吓了一大跳吧!从墙壁上凿一个洞进入,这举动确实超乎常理。但那个喜欢吃奶油面包的人,看到手机之后,心想遗落物品的人可能会感到很困扰,所以就趁我出门的时候,悄悄的写了张字条,和手机一起放在我房间的地板上。 我突然觉得好开心,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是他将失物归还,并附上纸条的举动,让我觉得好窝心。 拾获手机的恩人今天好像不在。为了不让我发现而躲起来了吗?或者,他习惯性在夜间出门呢?像是吸血鬼一样的人啊。他又是从哪里进出的呢?直接穿过墙壁?这样也很迷人啊,隔壁房间竟然住了一位吸血鬼。不过吸血鬼好像不会使用这么可爱的桌椅。 依旧留下了很多疑点,但我还是想要和温柔的邻居说声谢谢。直接见面又有些恐怖,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见得着他。放下谢礼就走吧!就如同他送还手机给我的方式,这样既轻松也不会感到害怕。 好了,决定好就行动吧!我把钱包塞进口袋内,准备出门买东西。 超市,还开着吗? 好久没有下厨了,我用买回来的食材做了点东西。平常不是吃泡面就是料理包的咖哩,今天用点心,煮奶油炖菜来吃吧! 我特地多做了一些,盛了一大盘,用保鲜膜包好。刚煮好的菜肴腾出的热气使上头覆盖的保鲜膜瞬间起雾。等到他入口的时候应该已经凉掉了吧!真希望他能早点吃完才好。 配上一碗汤,我小心翼翼地将碗盘端了过去。在通过洞口的时候,为了不要让汤汁溅出来,可费了我一番功夫。安稳地放在另一侧的木桌上,我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当他发现的时候,会露出什么表情呢?平常都在吃奶油面包的人,应该很久没有吃到别人亲手做的料理了。不知道合不合他的口味?如果他讨厌花椰菜的话,该怎么办呢? 怀抱兴奋的心情,我开始温习功课,中途却不停回头往洞口看,心里在意的不得了。总觉得这个举动很不礼貌,我其实也不想一直回头啊!没错,我们不能干涉对方的生活,只要维持最低限度的关心就足够了,我想这样对大家都好。 这天,我一杯咖啡都没有喝,就这样睡着了。 【杀人魔的思考领域 第四回】 终于知道,有人肯对我好,即使是这样的自己。 而那个人,无疑的是上天赐给我的天使。angel。 今天,是模拟考的日子。 我一大早就坐在位置上,直到最后一刻都拼命盯着讲义看。 为了这一天,我准备了好久,努力了好久。复习了全部的考古题,厚厚的问题本也写过了三次。好想看到成果,即使是模拟考,我还是想要得到好的成绩。努力若是得到了回应,我一定会轻松不少,借以找回失去已久的自信。 其实,我想拿点成绩给父母看,自从开始了重考生涯,即便没有住在一起,他们还是相当地罗嗦。有没有好好用功啊?有没有用心准备啊?有有有,我当然有,可不可以相信我啊!不论我怎么说,父母依旧不愿意接受。别人看不到自己的努力,无疑是一件痛苦的事。 那种痛,好像用刀把胸口划开,然后在上头洒盐一样。 如果可以得到a,不,就算是b也好。我想要考个好成绩证明自己,证明自己的努力,然后得到夸奖。没有人夸我也没关系,我只需要他们的认同。大学也好,父母也好,甚至是主宰万物的神,我要他们认同我的努力,分享胜利的喜悦。 神啊,求求你。你看到了吗? 答案卷已经发下来了,距离考试时间只剩下五分钟。收起参考书和笔记本,我凝视着黑板。前方的位置是空的。这间补习班在模拟考时使用的编号,和重考班上的座号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前方空着的是三佳的座位。在模拟考的时候缺席,这种事也只有她做得出来。等等,旁边的空位,应该是高宫同学的位置。连高宫同学也缺席了?他不是一直都很认真吗? 不会吧…… 难不成三佳和高宫同学两个人去了哪里?一大早就没来,该不会从昨天晚上就一起在外面过夜? 心底酸酸的。高宫同学。我的眼前只看到他抱着三佳躺在床上的画面。 不行,现在要集中精神考试,赶紧淹灭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不论是三佳还是高宫同学,他们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只要拿出用功的成果,这样就行了。 钟声响起,考试开始了。 好,来吧! 我先粗略地检视所有题目,依照难度分配回答时间。前面三题十五分钟,剩下两题花个十分钟,最后的时间就用来检查答案。开始回答第一题,分解1的数列。 碰的一声,门被拉开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门口。三佳气喘吁吁地板进来,高宫同学接着出现。 「太好了,我们赶上了!」三佳用高亢的声音叫着。 「请保持安静!」监考人员口气严肃,用无可奈何的表情将考卷递给他们。三佳低着头,慌慌张张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拿出挂着玩偶吊饰的铅笔盒,开始作答。 高宫同学则像是个对照组一般,先是很有礼貌地向监考人员鞠躬道歉,态度沉着的回到位置上,冷静地写起考卷。真不愧是高宫同学,连迟到都这么帅气。不过,他怎么会和三佳一起进来呢?应该只是碰巧遇到吧!对,一定是这样。但真的很难相信他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 巨大的问号压在心底,我来到了第3题。今天的状况不错,进度也相当顺利。 在一定程度的运算之后,突然,我的脸色发白。1好像写错了,那个分解方式有问题,答案不对啊!先别急,要冷静,冷静!重算一次就好,还有时间。等一下,1如果不正确,引用那个答案的2岂不是也错了吗?这样一来,两题都要重写。糟糕,要加快速度才行啊! 我受够了! 换下一题吧!我必须重新开始一个进度,先把其他题目写完再说。 快点,动作再快一点…… 在最后的科目世界史考完的时候,我真的快哭了。 监考老师将考卷收回去。好不容易把所有空白都填满了,但我完全没有时间检查,只留下满腹的懊悔。 不只是世界史,数学、国文,没有一科能让我抬头挺胸地走出教室。全部都在惊慌失措下结束,甚至还有几题连位置都写错了。 明明想要用今天的考试来证明自己的,是我太过自负了吗?还是三佳和高宫同学的事情让我分心了呢? 我太失望了,真的太失望了。 不过,英文考得不算太差。想到这里,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收拾好书包,我起身准备回家。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班上同学的谈话。 「喂!英文的最后一题你有答出来吗?」 「那一题啊,我想了好久误!答案不是『3』就是『4』,最后我选了『4』。」 「真的假的?我是选『3』啦!」 我想起来了。英文的最后一大题。那是一个克漏字题组,内容较长,分数也比较高。我很有自信地选择了「4」。 「天才高宫,答案是几啊?」 这个话题转到了班上头脑最好的高宫同学身上。我不禁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他干脆地说: 「喔,那题是『3』啊!」 我的视线一瞬间冻结,接着开始扭曲了起来。 他继续说。 「『4』是个陷阱啊,如果能够正确的解读第三段的部分,应该不难发觉才是。不过这篇真的有点难,文章的架构也很复杂,答错就算了啦!」 原来我的答案是错的。 这么说来,还算有信心的英文也可能错的一塌糊涂。怎么办?我的心沉了下去。怎么办?如果连英文都考糟了该怎么办?扭曲的视线逐渐碎裂,我极力抑制住反胃想吐的不适。一切都完了。 「哇!真的假的!因为没时间了,所以我胡乱填了『3』。太好了!用猜的都猜对,太幸运了!」 那令人不快的频率刺进我的耳膜。回头一看,果然就是三佳,她开心得跳了起来。居然乱猜也让她猜中了,那么认真思考的我又算什么呢?够了,对她的厌恶已经无法言喻。 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我急切地需要咖啡的慰借。 回家的路途,脚步沉重。 回到家,把书包一丢,我连手也没洗就走进房间。当然,是因为想要马上喝到咖啡。若想要冲淡今天的坏情绪,恐怕要摄取大量的咖啡因直到自己的血管爆裂才足够。 不过我很快地打消了这个念头。墙上的洞!在洞下方的地板上,昨天的碗盘就摆在那里。 而且,旁边依然放了一张字条。 「谢谢」 看了看碗盘,他全都吃得一干二净,只有些许的汤汁留在汤匙上。 他吃了我为他准备的东西。 餐具是冰冷的。不知道他有没有趁热食用呢?不过,我为何感到如此开心呢? 有一个人愿意接受我的好意,还因此有了情感上的交流。 所有的不开心都抛到脑后了,我手舞足蹈地走到流理台边,一边哼着歌,带着愉悦的心情冲洗碗盘。咦?汤匙下方好像藏着什么东西。抱着疑惑的心情,我谨慎的将它取了下来。那东西红红的大概只有指甲大小。 是一片胡萝卜。 我又笑了。他真的很懂得如何讨我开心。明明把肉和花椰菜吃得一点也不剩,却将如此细碎的胡萝卜给挑了出来。原来这是他讨厌的食物啊!我觉得很好吃啊,而且富含β胡萝卜素。 跟个小孩子一样。 洗完碗,我踏进洞的另一边。 已经没有最初的恐惧感了。黑暗狭窄的空间,令我十分放松,甚至觉得能发觉这个地方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扎实坚硬的地板,上下左右都为深灰色的水泥给压缩,自己好像被埋在地球的最深处一般。将耳朵靠在墙上,还听得到远方的熔岩滚烫波动所发出的声音,但那其实是自己耳朵里的血液在流动。 不论我怎么敲打都不会有反应吧!厚实的水泥墙,刚强的结构之下竟带有一丝温柔。那股熟悉舒爽的凉意,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母体之中。在这里闭上眼,应该可以像个孩子一样,安稳地睡去。不过,那将会是一个无限轮回,深层而黑暗的梦。 看着一旁的桌椅。他就是在这里吃饭的吗?坐在椅子上,用汤匙一口一口的品尝我为他准备的料理。那样的画面,他的背影,浮现在我眼前。 喔! 书桌旁,好像有一个垃圾袋倚在墙边。又多了一个垃圾袋吗?有人躲在里面吗?会不会是昨天吃完奶油炖菜之后,就在那里睡着了。 「但……应该不是吧!」 自言自语的我走向那个垃圾袋,轻轻地将它打开。 这次是一位少女。 她的姿势几近正坐,垂头丧气地俯着身,因此我看不到她的脸。后脑勺的部位有一个很大的伤口,血液就从那里溢了出来。伤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尚未凝结成血块,还有一些像果冻般的物体浸泡在血中。她一样是全身赤裸,背上有几道伤痕,一动也不动的如同另一个袋子中的男人。我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她的头,它毫无抵抗地侧向另一边,长发顺着那个方向散落在肩上。果然已经死掉了。 「是你把奶油炖菜吃掉了吗?」 没有回应。我自己也很清楚,死人是不可能进食的,更不可能回答我的问题。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这里住着一位杀人魔。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我向少女道完歉后,把垃圾袋封好。 真是个奇怪的杀人魔,他已经杀害了两个人。喜欢吃奶油面包,随手就把垃圾丢在这里。却又把手机归还给我,是个温柔的杀人魔。把奶油炖菜吃得干干净净,看来是个爱吃的杀人魔,不过,他刻意把胡萝卜挑出来,所以是个任性的杀人魔吗? 他人又在哪里呢? 这个充满尸体的房间里,没有其他能够藏身的地方。 莫非,他躲在我的房间里?这也不可能。书桌、椅子、我的床还有塞满衣物的衣橱,他仍然无处可躲啊—床底下的缝隙放了很多东西,人是躲不进去的,即使钻进桌子下方,也一下就会被发现。 况且,我的房间一直都有上锁。 我想杀人魔先生一定有一个专用的出入口吧! 若非如此,他是不可能进到这个空间里头,也无法把尸体扛到这里来。在墙壁上出现这个洞之前,他就已经占领了这里,而这个房间,就是杀人魔的巢穴。 我的白色房间,我在里面读书、吃饭、梳洗,间隔薄薄的一面墙壁竟然就是杀人魔先生的黑暗领域,他在里面藏匿尸体,坐在小小的书桌前咬着面包。 检视了一下这个空间。杀人魔先生,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从哪里进出的吗? 但在这样摆设简单的房间里,找寻出入口理当很容易。我开始仔细地搜查了起来,只要找到空气的流通处,出口就在不远处。 。水管的大小足以让一个人通过,我毫不犹豫地将身体滑了进去。 承受了我的体重,水管的金属外装一凹一凸地铿铿作响,将自己完全置身于水管之中,我其实有些害怕。水管的口径很大,我能够在里头自由移动脚步,但上半身必须顺应管内的弧度。我几乎是侧着身,左右摆动,像条蛇一样,在水管内前进。 如果走不出来又该怎么办? 感到不安的同时,眼前出现了亮光。是出口!从出口看出去,是一片丛生的杂草。原来可以通到这里啊!公寓的后方。水管的前端好像用牢靠的铁丝网封住,毕竟是排气管,当然要防止外力的进入。而我确信,杀人魔先生就是从这里进出的。 只是出了一点力气而已,铁丝网就被我推开了。 走出水管,脚下的杂草被夜露浸湿,渗透进我的袜子里。早知道应该要穿鞋子的。终于从压迫的环境中解放,我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再度回到水管里,顺着原路回去。 杀人魔先生。 我满脑子想着那位不可思议的邻居,心不在焉地回到房间里。脚底透出的冰凉,让我再次体悟到鞋子发明的可贵之处。 杀人魔先生,你去了哪里呢? 【杀人魔的思考领域 第五回】 杀人的时候,我可以完全不用思考。 「品尝」异性的时候,我可以完全不用思考。 什么都不用想的时候最轻松了。 事实上,我也想要认真的烦恼一些事。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够以温热柔软的方向,思考。 待在模拟考结束后的补习班,我就像是个即将被押上断头台的囚犯,一边听着课,一边等待着死期的到来。 再过几天,成绩就要出来了。一开始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此一来,考差了也不至于太难过,若是成绩不错,开心的程度也会加倍。没错,擅自的期待只会落得凄惨的下场,到时候想死也来不及了。 无需等待,只要保持绝望就行了。这是我活到现在,为了生存,从经验中累积出的智慧。 昨天,父母打了电话过来,他们也知道模拟考的事。母亲用接近质询的口气,尖锐的关切考试的情况。自己都已经很沮丧了,还要受到如此的拷问,就如同被人掐住脖子般痛苦。结果,我撒了谎。 考得很好喔!成绩应该不差。父母也因为这个谎言而感到开心。 我只想平安度过那个当下,暂时不想面对之后的痛苦。 真是悲惨。 不得不说谎的自己还有即将要到来的地狱。 我是天生就容易在紧要关头失利的人吗?还是自己的脑袋真的有问题?像这样的谎,不知道说了多少次。选择欺瞒的当下,我总是口干舌燥的,舌头上的味觉细胞一个个破裂死去。 咽了咽口水,我拼命地将黑板上的文字抄在笔记本上。 看着自己所写下的文字,我突然有一种感觉。那是一种遗忘的情绪,我忘了什么呢?仔细盯着自己的笔记本。 『七月十八日 英语(关系代名词2)』 啊! 再习惯不过的文字列,特别的数字组合。当我发现的时候,眼泪不受控制的在眼眶中打转。最近的自己好像动不动就会掉下眼泪。不,我从以前就是这样。我低下头,将眼睛闭上,强忍着即将掉落的泪水。 今天……是我的生日。 完全被遗忘了,我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反正一定没有任何人记得,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人知道我的生日吧!对了,昨天在电话里头,母亲好像提到要送上等的肉过来,当时我满脑子都是考试的事情,并没有多加留意。她好像还对我说了句「生日快乐」,至少,母亲还记得自己的生日啊! 就连生日也要一个人度过啊……我感到有些落寞,不禁可怜起悲哀的自己。 不知为何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还在念小学的时候,我在家里举办生日派对,很多同学都有来参加,隔壁邻居的孩子,还送了模型玩具给我。舍不得将它拆封的我,一直把它放在柜子上欣赏。我们一起吃着蛋糕,喝着果汁,之后,还一起去附近的公园玩躲避球。在分队的时候,小孩中的头头笑着对我说,因为你今天是寿星,可以自己挑选组员!虽然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那些回忆对我来说,象征着快乐。不擅长运动的我,在分组的时候总是被大家推来推去,只有那一天不一样。真的好怀念啊!比起现在,那回忆真的是无比的幸福。 对重考生来说,生日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日子。不只是生日,行事历中也不会出现圣诞节或是新年。大家都是这样。不过,生日被遗忘是有些令人伤心。没有祝福也好,要是有人真的对我说「生日快乐」,我搞不好还会觉得尴尬呢!礼物什么的我也不需要,现在的自己,只想要好成绩,然后考上大学而已。漂亮的首饰或是衣服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没想到自己的精神状态已经衰弱到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得了,说实话,冲击真的不小。 算了。 就算沮丧也没有用。擦掉眼角的泪水,我继续抄写黑板上的重点。 这一天,我同样刻意忽略自己的情绪,结束了补习班的课程。试图将脑袋放空,我默默走回家,思考回路若是开始转动,一定又会想着那些令人难过的事。 好不容易回到家的我,被眼前的光景吓了一大跳。 大洞前方的地板上,竟然摆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上头还绑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那个华丽的箱子,使我的房间瞬间热闹了起来。光用看的就令人咸到幸福的配色,这是我许久没有见到的,「礼物」。 我马上就知道了。 一定是杀人魔先生。我悄悄的往洞口探去,确认了里头没有人。 我仿佛看到他从洞口伸出手,将礼物摆在地上的画面。这是他为我准备的礼物。来自杀人魔的礼物。 熟悉的纸条就放在一旁。 「生日快乐」 我以为没有人会帮我庆祝今年的生日,真的太令人意外了。受宠若惊的我,缓缓地向礼物靠近。拿起来好轻啊,不可思议的轻盈。所谓的礼物,为什么可以便人如此心跳加速呢? 好舍不得喔!我狠下心来,拉开了蝴蝶结。杀人魔送来的礼物,里头会是什么呢?该不会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吧!算了,即使是头颅也无所谓,他送礼物给我的事实,就已经完全足够了。 撕开了色彩鲜艳的包装纸,我打开箱子。一只很可爱的布娃娃对我打着招呼。那是叫做「莉可&加尔菲鲁」的兔子娃娃,我收到的是莉可。他刻意地将一只柔软的玩偶,包装得方方正正的,再一次令我感受到杀人魔先生的可爱之处。他一定不知道,莉可其实有另一位伙伴,或者是受限于预算问题,只买了一只给我。不擅长为女生准备礼物,他青涩纯情的形象,逐渐在我心中膨胀。 我紧紧地抱住那只兔子。崭新的布玩偶散发出独特的气味,它好温暖,摸起来也好舒服,惹人怜爱的治愈了我的心。谢谢你!杀人魔先生。我真的,真的好高兴。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呢?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 话说回来,杀人魔先生如何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呢?连我自己都忘记了呢。环顾自己的房间,我发现…… 墙壁上,于是,他开始思考着要送我礼物。 只要稍微看过我的房间就可以知道。桌子上的手帐、笔筒、收纳盒,全部都是「莉可&加尔菲鲁」的图案。而杀人魔先生在得知了我的喜好之后,特地买了娃娃当我的礼物。两个角色里头,我比较喜欢莉可,所以每一个物品,我会特地调整角度,让自己能够清楚看到莉可的正面。也就因为如此,他只看到了莉可,所以只买了一只也说不定。 杀人魔先生在家吗? 我想向他道谢。抱着那只玩偶,我从洞口向内窥探。 一如往常的,深邃的黑洞散发出寂寥的气息。当然,里头一个人也没有。 大洞的另一侧,又多了一包垃圾袋。在黑暗之中,三包垃圾袋并排着,最近正以一天一包的速度确实增加着。 想也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偷看一下好了。 这次的尸体露出了哭泣的表情,是一位有些轻浮的金发男孩,鼻子上还穿有鼻环。满脸的胡渣让他看起来十分凶悍,比较之下他的裸体,却显得寒酸。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呢,该不会是补习班的同学吧?从胸口至腹部之间,有好几道横向裂开的伤口。可能刚死去不久吧!像是血一样的东西,不断从裂口中流出。从伤口分布,就可以看出凶手的热情,他划下一刀又一刀……杀人魔先生为什么要杀了他呢?阵阵的铁锈味扑鼻,依稀带着一股甜甜的气味。但那种甘甜,却一点都不会让人感到美好,血腥的气息,令人反胃不已。 「晚安了。」 我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就把袋子封了回去。 不断增加的垃圾袋,温柔的杀人魔先生。为什么呢?他是为了什么动手?最奇怪的是,他的一切竟令我感到亲近而温暖,这样的心情,用「好感」来形容也不为过,我想,我喜欢上他了。 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我将浓郁的黑咖啡送入口中。每次喝下咖啡,心脏附近都会有些疼痛。接近两倍分量的咖啡粉所冲泡出的咖啡,那种苦涩可想而知,香气更是直冲脑门。事实上,我并不喜欢咖啡,也不懂得享受它的口感与香味。 当我自我厌恶的时候,极度伤心的时候,希望周遭的人全部都去死的时候……喝咖啡,只不过是我用来宣泄情绪的手段,硬生生的和自己所怀抱的毁灭感进行碰撞。然而,我对它的需求量却不断地增加。再这样下去不行,自己也清楚的很。 多希望能够戒除所有依存而完全保有自己,变得更开朗,更有自信,对每个人都很温和,笑着度过每一天。 我做不到,也无法放下手中的这杯咖啡。明天,再戒吧!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反复,一天一天的过去,这就是我的生活。 说不定杀人魔先生也和我一样。 虽然只是推测,但看着他所划下的那一道道伤痕,我仿佛看到他哭泣的脸庞。杀人魔先生好像也在烦恼着什么一样,绝望地看着不断增加的垃圾袋,然后,继续找寻下一个对象……如同我对咖啡的依存,杀人之于杀人魔先生的定义是否也是一样的呢? 他明明是一个那样温柔的人啊!一股怜惜之情涌上心头,该怎么做才好呢?我好想紧紧抱住他,安慰他,想要躺在他的怀里。我想解救他,就因为了解那种伤痛,才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继续沉沦。 是我的自我膨胀吗? 我能做的,就是去解救那位杀人魔先生。而在这样的过程之中,我也同样能够得到救赎…… ……或许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渐渐恢复了理智,这才惊觉自己像是个国中生似的进入了妄想的世界,一个人涨红着脸。不要再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了,赶紧念书比较实际。 该回去自己房里了,但我想了想,还是要向他道谢才行。 经过一阵烦恼后,我留了一封信在他的书桌上,旁边放着小点心。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巧克力饼干?我特地选了漂亮的信纸,亲手写了一封相当低调的情书给他。 杀人魔先生 谢谢你的玩偶,我真的很喜欢,也好高兴。 那点心是我的小小心意,敬请笑纳! 总感觉杀人魔先生好像有什么烦恼? 如果有我能够帮忙的地方,请一定要跟我说。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祝福你一切顺心,好事一定会降临在你身上的! 良子 ps:那个娃娃叫做「莉可&加尔菲鲁」,她还有一个伙伴喔!不过,我本来就只喜欢莉可,所以真的很谢谢你! 他会回信给我吗? 请好好品尝我为你准备的饼干。 从那天起,我和杀人魔先生开始通信,他总是很细心的回信给我。要给他的信就放在洞口旁,只要我从补习班回来,就一定会看到他的回信。 杀人魔先生的信,一直都是写在素色的笔记本上,而我则是用「莉可&加尔菲鲁」的信纸,有时候还会贴上可爱的贴纸。 我们互相为对方准备小点心,甚至画了对方的肖像画,当然,完全是凭空想像。 他所写下的内容很简洁,通常都只有一句话。 「谢谢」 「这个给你 很好吃喔」 「肖像画一点都不像耶」 大概就像这样。 我们的感情就借由如此的形式,变得越来越好。我也感觉得到,他逐渐卸下了心防。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妄想也说不定。住在附近却未曾见过面的笔友,一来一往的接受了彼此的好意,相互取暖。 就像是我们之间的规则一般,杀人魔先生和我绝对不会见面。不知道怎么说,但总觉得在见面的瞬间,所有的一切将会崩坏殆尽。 这样对彼此都好。 很明显的,杀人魔先生刻意躲着我。 每次当我要把房门打开的时候,就会听到远处的水管发出了碰碰碰的声音。他应该是要在我回来之前离开吧!进来的时候也是一样,他一定会先确认,我离开了之后,才会造访那个满是尸体的房间。 偶尔,我们的作息时间重叠在一起。有几次在挑灯夜战的时候,都感觉到洞的另一头,好像有些动静。不过我是绝对不会前去偷看的,就装作不知道,不去理会。而对方也是一样。尽量忽视彼此的存在,我们就在这样不可或缺的默契之下过着日子。 即使如此,我还是感到相当温暖。 好像多了一个家人,不对,应该是接近情人的存在。无论如何,比起只会逼问成绩的父母亲,我和他的关系亲近多了。 喝咖啡的次数减少了,我对于它的依存大幅减低。只有在他没有回信的时候,才会喝上一杯。不过,隔天就马上收到了这样的便签: 「对不起 这么晚才回复你」 还有一次,我差点把杀人魔先生送我的莉可娃娃给烧了!因为它总是与我形影不离,甚至是在煮菜的时候也是,然后,一个不小心,它竟然就着火烧了起来。我赶紧用手拍打灭火,不过,它的一只耳朵还是留下了烧焦的痕迹,我的右手也因此烫伤。讨厌,真是糟糕透了!那天,我喝下了三倍浓度的咖啡,并在信中写下,「烧焦了,烫伤了,真是糟糕透了!」如此的内容。 隔天放学回来一看。 感到轻松,不需要再杀人了。 是我救了他。我沉溺于如此的喜悦之中,而他也同样拯救了我。 一直以来,我都想好好回报他,目前为他做的还是不够。 这从垃圾袋的数量就能够看出端倪。频率虽然是降低了,但还是不断地在增加。本来空荡荡的空间,现在因为摆放了数个垃圾袋而显得凌乱不堪,根本就是个垃圾场。小小的书桌椅也完全埋入垃圾堆之中。聚集着各种姿态的尸体,在垃圾袋之上再堆上另一个垃圾袋,因为堆积而破裂的垃圾袋之中,恶臭不断散溢出来。空间被完全填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杀人魔先生就在这样充满尸体的空间里,充满血、内脏、脑部、皮肤还有腐肉的房间里,吃着我为他做的蛋包饭和咖喱,每次都吃的一滴不剩,然后默默地将碗盘还给我。想着这样的情景,我突然悲伤了起来。 我其实对于他是杀人凶手这件事情没有什么感觉,无所谓,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过,我是真心地希望他能够得到幸福。而杀人,并不是一个能够幸福的办法啊!所以,我一次又一次地在信中问到他。 「杀人魔先生有什么烦恼吗?」 「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吗?」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就如同我写给他的第一封信一般,我不停地询问他。而他的回应却都是一样的。 「没有」 每当我看到这两个字,心都揪了起来。但是,我还是不愿意放弃。没有什么是能够为你做的吗?求求你告诉我!我想要更了解你一些…… 某天,他终于正面回应了我的问题。 「考试和活着很痛苦」 看到纸条的当下,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杀人魔先生和我竟然怀抱着同样的烦恼。仔细想想,这里毕竟是一栋学生宿舍,或许是一个理所当然的答案也说不定。 不过,眼前的冲击竟闪着耀眼的光芒。听到别人的烦恼而感到喜悦,看起来或许不太谨慎,但就在自己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可以共同分担烦恼的对象,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知道了杀人魔先生的烦恼后,为什么会感到如此放心呢?好想在他身边鼓励他。没问题的,我们一定没有问题!日子虽然辛苦,但我们是那样的努力,结果一定是好的。明年,我们就是大学生了。 自己明明是个极度负面的人,忧郁的情绪状态,动不动就哭泣。这样的自己,却开始怀抱着积极的想法,甚至进而想要鼓励他。杀人魔先生,自从与你相遇了之后,我的生活开始闪耀着光芒。消沉已久的自己,好像有了振作的勇气。 杀人魔先生,你对我好重要啊! 多希望能够永远的待在你身边。 是你从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将我解救出来。 那天,我一如往常地给他写信。这已经成为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我好喜欢你,信里的一字一句,都揉进了我深深的爱。 【杀人魔的思考领域 第六回】 开始和天使通信了。 那些疯狂的齿轮,好像一点一点的矫正了回来。 不过,有点可惜。这样还不够啊!我需要能够一口气使我恢复正常的能量。即使获得了疗愈,却完全赶不上破坏的速度。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救救我…… 啊啊! 这一天终于到了。从一大早我就感觉到强烈的头痛,恶心想吐,肚子也怪怪的。真不想去补习班啊!抑郁的情绪困扰着我,喝下去的牛奶,尝起来却像是醋的味道。 今天是模拟考成绩出炉的日子。 自从悲惨的那天之后,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这段时间看似冗长又好像只是转眼之间。多亏了杀人魔先生,这段日子,我真的好幸福。如果可以,我希望今天永远都不要来到。 该用什么借口好呢?我满脑子只想着这件事。 清爽的阳光在我眼中看来是深绿色的,熔化中的柏油路则是黄色。校舍是亮粉色的,上头装着萤光紫的窗户。在完全错置的颜色之中,我的脚焦躁不安的动来动去。讨厌,好讨厌啊。 从「浅井」开始,老师按照注音的顺序唱名,拿到成绩的同学们,不是高声欢呼,就是露出失望的表情。多希望在这一瞬间,自己的名字能够完全被世界遗忘,但还是轮到我了。我站了起来,走向前去领取自己的考卷。 真不想知道啊,但是,我非看不可。 鼓起勇气,我摊开了判定结果。 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 志愿序判定,c。c绝对不是什么好成绩,但我的注意力,全被科目别的部分吸引过去。 数学和世界史的成绩如预料中的糟糕,惨不忍睹。 不过,在英文的判定栏之中,毫无情感的电脑印刷,打上了「b」的字样。 英文科目的判定成绩是b。这代表合格率在o%以上。在它的下方,还印有「53」这个数字。排名,第五十三名。那不是分数,而是排名。以b的判定范围来说,算是相当前面的位置。再多拿个几分,绝对就可以取得a的等级。全国第五十三名,在全国的考生当中,考取第五十三名的分数。 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不是在做梦吧? 分数一直都没有起色,成绩单上也从来没有出现过b以上的级别,每次不是c就是d,排成一整列,像是在嘲笑我一般。c代表着「较低的合格率」,而「d」则是「完全没希望」,倒过来数还比较快。 我以为英文也没希望了。一股暖意从心底扩散开来,四周的景色也回复成正常的色彩。总算看到成果了!幅度虽然不大,但自己正一步一步地在前进,当初,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单字本,就连在洗手间里都没有放下手中的参考书,这些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我好开心。全体的成绩仍不甚理想,不过,我还是好开心。你看!我拿到b了喔! 微小的喜悦,我竟兴奋地想要在教室里大叫。 「哇!真的假的啊!」 身后传来了有如机械般使人恼怒的声音。 一回头就看到三佳兴奋地拿着成绩单转来转去。令人抗拒的尖锐声响,毫不客气的穿进鼓膜之中。 「你看你看!我的等级是b耶!而且,英文拿到a喔,全国第十二名,很厉害吧!」 铿! 「天啊,你也太厉害了吧!前一天不是跟高宫去台场约会吗?怎么还可以考这么好?」 「呵呵!这就是我平常的实力,外加一点点的运气啦!约会不算什么,不对!可能我们头脑的结构本来就不一样吧?哈哈哈。」 可能我们头脑的结构本来就不一样吧?哈哈哈。 可能我们头脑的结构本来就不一样吧?哈哈哈。 可能我们头脑的结构本来就不一样吧?哈哈哈。 可能我们头脑的结构本来就不一样吧?哈哈哈。 可能我们头脑的结构本来就不一样吧?哈哈哈。 可能我们头脑的结构本来就不一样吧?哈哈哈。 可能我们头脑的结构本来就不一样吧?哈哈哈。 可能我们头脑的结构本来就不一样吧? 结                构 不      一     样      哈     哈     哈 本          来  ?        哈         就 我             们 全裸的房间 睁开眼,我躺在房间里。 理所当然的事实,我揉了揉眼睛,把手伸进枕头底下摸索。四四方方有些冰冷的触咸,对,就是它了。熟悉的金属外壳,我单手把手机荧幕打开,读取上头显示的数字。七点。啊啊啊,已经早上了,真不想去上学啊!蜷缩进棉被里,我闭着眼睛找寻着水手服。每天睡前我都会将制服放在棉被的旁边。我用右手找着制服,同时用左手解开睡衣的扣子,在温暖的被窝之中换装是我一直以来的习惯。 咦,好奇怪喔?找不到睡衣的钮扣。怎么会这样?我的左手竟直接触摸到自己的胸部。将手来回滑动了一番,这才发现…… 全裸? 不可能。我从下腹部慢慢的往锁骨的方向摸去,途中却摸不到任何的布料。全身赤裸,我什么也没穿。莫非是在熟睡的状态下,自己脱掉的吗?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的睡相也太差了吧?等等一定要讲给男友听,让他笑一下好了! 不过,我的右手依旧一无所获,怎样都找不到那件水手服。? 终于,我的脑袋好像开始清醒了。 这才发觉自己眼前的世界一片雪白。 纯白的墙壁,纯白的天花板,纯白的地板,自己的肤色以及橘红色的手机显得相当突出。 好像有些不对劲。 陌生的景色。这里是哪里? 很显然,我不在自己的房间里。每天早上最先映入眼帘的电灯不见了,小学的时候贴在墙上的世界地图也消失了,还有桌子、书柜、衣柜,房间里头竟然什么都没有。 我是在做梦吗?等一下就可以醒过来了吗?不过,臀部下方好硬啊! 臀部的肉和尾椎骨好像直接接触到地板,中间没有任何的软垫间隔。我感到有些疼痛。不只如此,身上也没有毛毯或是棉被之类的东西覆盖,更没有枕着枕头。怎么这么奇怪? 而且,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的可以。早晨特有的紧张气氛、飘散而来的早餐香气、厕所传来的水声和主播所播报的晨间新闻、隔壁邻居的小朋友大喊着「我出门了!」的声音还有老人家带着小狗散步,缓慢而稳健的脚步声、平常理所当然在早晨出现的声响,今天却完全听不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急,先冷静下来。我一定还在做梦。这一切都不会是真的。 有如现实的梦境。 通常在做这种梦的时候,直到醒过来以前,都会认为自己眼前所见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一旦从梦中苏醒,脑中又会空白一片。当你真的理解方才的一切是「梦境」而眼前的景象才是「现实」的时候,你一定会如此碎念着:「刚刚的梦还真写实啊!」然后,深深地叹一口气。 我有过好几次这样的经验。人躺在床上,心却仍然浸淫于梦的余韵之中。接着,残影渐渐地消失,甚至将所有的画面给遗忘,终于才能回归现实世界。这次一定也是如此。再等一下就好,等着等着就会醒过来了。 做好了心理建设,在地板上翻个身,我把眼睛闭上。 地板好硬。 背部和臀部下坚硬的现实感,驱散了我的睡意。最初的困惑,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的转变成不安。 心跳声越来越大,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我眯着眼,再确认了一次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七点半了。 不论怎么等,自己好像都无法从这个梦境中醒来。况且,一股睡得很饱的爽快感正不停催促着我,要我赶紧把眼睛睁开。 没有办法了。 心一横,我慢慢地坐起身。看样子,我必须接受眼前的事实,伸了个懒腰就站了起来。 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门,也没有窗户,自己完全被纯白的墙壁包覆。我到底在哪里?找不到出口的密室。大门藏在哪里呢? 房间是正方形,不对,说它是三次元的立方体比较贴切。和我的身高比较,空间相当宽敞,长宽高都至少超过三公尺。挑高的天花板,不知道是普通房间的几倍。 找不到电灯,房间内却意外的明亮,像是日光灯所发出的亮光充满了整个空间。墙壁上看不到任何的配线或是类似开关的物体。 空无一物,里头什么都没有。家具就不说了,也没有张贴海报或是月历,有的就是纯白的壁纸。 而且,找不到一丝痕迹,就连一根钉子也没有。 我开始焦躁了起来。 从来不知道空无一物的房间会令人如此不舒服,这和刚完成的土坯屋的感觉也有些不同。 就算没有摆放家具,但至少有门有窗,连这样的目标物都找不到,确实会让人心里毛毛的。大门是一切空间的依据。以开有门的墙壁为中心,可以分成右侧的墙壁,左侧的墙壁,以及面对门的墙壁……一旦决定了座标,就能够和自己存在的世界做一个整合。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房间,不论朝向哪里,都像是同一面墙壁,就好比身在黑暗的宇宙之中,无法区分任何的方位,是左是右也不知道。不安的感受,大概像是把自己丢进大海里头那样无助,迷失方向。 而且,我竟然全裸。其实在日常生活当中很少会一丝不挂,即使有,也是在浴室那样狭小的空间,或是一片漆黑的房间内。现在的自己,竟然在一个如此明亮且宽广的地方光着身体。还好,身旁没有人,并不至于感到害羞,但确实存在着强烈的违和感。 我需要好好检视一下这个地方,搜集情报。集中起精神,我仔细地端详四周。 没有一点声音。安静。咦!我好像听到了像是杂讯一般细微的声音,但除此之外,找不到其他能够做为线索的声响。 房间的温度适中,不冷也不热,地板倒是有些冰凉。走在上面,会发出一点摩擦声。我顺势蹲了下来,用手摸了摸地板。它的材质并不常见,不像金属或是水泥那样坚硬,也不像是榻榻米那样温和。嗯,硬度适中,而且十分干净,完全找不到一根头发或是灰尘。看不出打扫的痕迹,我想,这个房间应该是刚建好的。 接下来,我沿着墙边走着。叩!我试着敲打了一下,硬度和一般的墙壁没有什么两样,光凭敲击的动作,也无法知道墙壁的厚薄。我举起脚,向墙壁踹去。碰!浑厚声响在房间中震动,不过,没有发生什么改变。我是否应该大肆破坏一番?用全身的力量.撞向墙壁!算了,好像有些麻烦又很累人,真要做也不会是现在。 嗅觉呢?用鼻子深处的纤毛来感觉一下这个房间的气味好了。闻了闻,空无一物的房间有着新家的味道,思,就只是这样。 算了算了,不想管了。我再度躺了回去。地板,还是好硬。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这里是哪里?自己又是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再检查一次好了,不过,房间里一样东西也没有,不管搜查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吧!如果有留下什么血书,或是奇妙的数列,还比较好处理呢! 一筹莫展的我,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我用手卷着头发的尾端,又拉又扯的,或是毫无意义的搓揉着自己的胸部。柔软的胸部下方,是肋骨。一个人,不需在意外界的眼光,我把脚张得开开的,呈现放松的姿势瘫坐着。 号啊!至少我还可以向外界联络。正想要拨电话的时候,我迟疑了一下。该打给谁好呢?男朋友?父母?警察? 我陷入了思考。其实打给谁都行吧!不过,就算接通了,又该如何说明目前的状况呢?自己都还搞不太清楚。怎样都好,先打再说吧! 默背出家里的电话号码,用手机拨了出去。嘟……嘟……然后…… 「你好,这里是小岛家。」是母亲的声音。 「啊,妈!是我。」 「你啊,现在在哪里?连早餐都没吃就去上学了吗?你忘记带便当了!本来是想送去给你的,不过妈妈今天要去市民中心开会……」我打断了母亲的话。 「不是啦!我今天一起床,就发生了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我被关在一个纯白的密室里面。」 「……怎么一回事?」 透过电话,我知道母亲吸了一口气。不久,就听到了脚步声。她好像走上二楼,进到我的房间里。接着是一阵吵杂的声音,她应该是在确认我是否还待在里头。 「妈,我房间是什么状态?」 「为什么这样问……就很干净啊!睡衣脱在棉被里……你现在到底在哪里?被绑架了吗?老公!不好了!老公……」 听母亲这么一说,我这才发现自己有可能是遭到了绑架。 莫非是被奇怪的人给掳走了?我的想像突然开始疾走。 有人乘我在睡觉的时候,不知道给我闻了什么药,然后等我失去意识,再偷偷将我带走,关进这个地方。若真是如此。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我的肉体吗?这样一来,那个变态必定会在这个房间里现身,将我强暴。如果是为了赎金,我则很有可能会被杀害。 想到这里,我突然开始害怕了起来。不过,依照目前的情势,还是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遭到绑架,现在就为那不存在的变态感到恐惧也不是办法。 由于自己务实的个性,先不管电话那一头的骚动,我保持着冷静。 电话换给另一个人听了。 「我是爸爸,你现在在哪里?」 「纯白的房间,而且找不到出口。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你没事吗?有没有怎么样?」 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异状,也没有看到伤口,或是受到虐待的痕迹。 「我没事。」 「犯人在你身边吗?」 「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没错,我还没看到半个人影,这样说来,应该不是绑票。目前的状况好像跟人毫无关系一样,既没看到歹徒,也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而且照常理来说,他不可能把手机留给我的。我只是被扒光了,这一点也相当不寻常。 「无论如何,先报警吧!那里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判断出你的位置?什么都好,你快跟我说!」 「没有,我看了一下什么都没有发现。以防万一,我待会会再检查一次的。」 「好,我先挂了,有状况就跟我联络。」电话,断了。 「通话时间五分十七秒」 手中的手机,显示出比想像中还要短的通话时间。我回想着家人的声音。母亲完全陷入了惊慌的状态,父亲则是用着我从未听过的激动口气说话。 母亲一定急得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手中还紧握着我没带走的便当。在客厅一角的父亲,应该正绷着严肃的神情与警察联络吧!即将要出门上班的他,衬衫和西装裤都穿好了,来不及打好的领带,随意地挂在脖子上。结束和警察的通话后,稍微恢复平静的爸爸,可能又拨了通电话去公司,说:「今天请让我休假。」我好像看到了陷入惊慌的父母,还有年幼的弟弟…… 呼! 把手机往地上一丢。 反而让你们担心了啊,真是对不起。很奇妙的,我竟然还能用平常心去看待这一切。无法掌握情况确实让我有些不安,但是我并没有想像中害怕。面对这难以理解的现实,我的大脑开启了某种机制,麻痹了会令我感到恐惧的神经也不一定。 叹了一大口气,我再度向四周看去。果然一样东西都没有。 不过,我好像感觉到了。 那是什么呢? 此时,我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和地板碰撞,发出了细碎的声响。毫不在意我的心情,来电铃声轰轰作响。这个铃声是特别设定过的,只有特定的对象传邮件给我的时候才会响起,所以我一听就知道了。是我男朋友! 拿起手机,我马上打开了邮件夹。一封新邮件。「早安啊?」映入眼帘的标题害我心情顿时降到谷底。 看了一下内文。 「早安啊☆今天是忧郁的雨天,心情好不起来!不过,你怎么没来上学啊?跷课吗?」 完全状况外的家伙。早自习结束,第一堂课要开始了吧?教室还是一片喧闹,为了不让维持秩序的老师发现,他把手机放在桌子底下,传了讯息给我。这画面浮上眼前。 我回信给他。 「我今天搞不好去不了学校了,我好像被关起来,出不去。」 很快的,我收到另一封邮件。 「怎么回事?跟父母吵架了吗?」 呃,该怎么说呢? 我烦恼了一会儿。横躺在地上,我思索着信件的内容。突然,我的焦点落在天花板上头。 确实感觉到了什么。 时间来到了九点。 一种违和感。 难以言喻的感受,具体来说,我觉得自己好像变大了一些。会不会是白色墙壁所带来的错觉。不祥的预感,在太阳穴附近凝聚。 下意识地靠在墙边。 我在房间的一角,距离正方体的顶点部分一公分的地方,用指甲划下了一道痕迹。在确认了墙上的痕迹之后,我再重复了三次同样的举动,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伤痕。 那是一个记号。 我在毫无比较对象的纯白房间里做了记号。这或许可以成为什么线索,出发点相当的单纯,具有试探性的举动。在这个当下,还看不出任何效果,当然,它也有可能完全没有意义。无论如何,我为这个行为感到了满足。 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好呢?我打开手机,玩起里面的小游戏。 那是一个很常见的拼图游戏,把相同颜色的色块聚集在一起,就可以把那些方块给消掉。我看着窄小的手机荧幕,快速地按着键盘。缠斗了很久,游戏还是结束了,不过,我也因此更新了游戏纪录。这是我最喜欢的游戏,专注在玩的时候,我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 深吸了一口气,我往墙边看去。 刚才做的记号有什么改变吗?确认了一下位置,在距离墙角一公分处划下的痕迹,竟然前进了一公厘。 「原来如此。」我自言自语。 看了看四周,我的身体往后抖了一下。那不是什么违和感,也不是眼睛的错觉。很明显的,这个房间正不断地变小。最初看来有三公尺立方的空间,如今只剩下二点五公尺立方左右。 无法解释的感受,移动中的记号,在在都表明了一件事。房间的墙壁逐渐向内压缩,而形状依旧维持着正方体。也就说,在移动的不只是做上记号的墙壁,天花板还有地板,三次元的房间全体,正向一点收缩着。 「这是什么情况?」我自言自语。 一股恶寒从身后窜出,刺得我的背脊发凉。 不行,快冷静下来,理性的整理一下目前的状况。现在是十点多。我是七点起床的。这虽然不是精准的数值,三个小时内,墙壁大约前进了零点五公尺。如果 以同样的速率收缩…… 时间          墙壁(公尺) 七点          →三 现在(十点)      →二点五 十三点         →二 十六点         →一点五 十九点         →一 二十二点        →零点五 二十五点(隔天一点)  →零 剩下不到十五个小时,这个房间将会消失。 身在其中的我,必定会被挤压致死。 什么啦,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啊! 超现实的一切,我完全没有任何真实感。想像一下好了! 没有出口的白色房间,安静且缓慢地,墙壁确实不断地移动,空间也逐渐地在缩小。就要掉落下来的天花板,从四方逼近的压迫感,我将无处可逃。活动空间受到压缩,难以伸展的四肢,墙面马上就要直接和我的肉体发生碰撞,无论用哪个姿势,都无法保护自己。动弹不得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除了自己的四肢,内脏及腔体会慢慢受到压迫,继续缩小的空间,施加的压力更大,我的骨头即将碎裂,在究极的密室之中,变成一滩烂肉,不成人形。所有的组织,都没有办法维持原来的形状,骨骼和肌肉凝聚成块,越压越紧,我的血肉将变成一块红色的正方体,最后,只剩下红色的点。 不会吧…… 惨不忍睹的画面在我脑中激化。开什么玩笑,现实当中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一定是我想太多了,不可能,不可能啊! 我自顾自地说着,嘴唇周围的肌肉微微地颤抖。露出了自我安慰的笑容(还在逞强),我观察着自己的反应,无法消除的不安逐渐扩张,在如此空无一人的空间,不管多么不合理的事情,好像都会发生一样。眼前的事实令人不寒而栗。 好可怕。 集中在脸上的血液,经过颈动脉,一口气落了下来。全身的微血管紧缩,眼球周围的皮肤发青,我的头好像浮在空中那样,瞬间失去了重量。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凉意使得长在下巴上的胎毛,一根根都竖起来了。白生生的墙壁,看起来如此单调而单纯,和我也没有任何的因果关系。如今,它却成了一只充满邪恶欲望的怪兽,令我感到恐惧。 从未体验过的惊恐感受。 如果只是一个歹徒拿着刀向我冲来之类,那也就算了。并不是因为我不害怕,而是它至少还在自己的想像范围内。多少都看过那些曾经出现在戏剧或是漫画里的画面,就算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也能有些心理准备,无论是要尖叫还是被吓到失禁,至少都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甚至是绑架犯的心境,也不是完全无法想像。他们大概都是那些平常生活不太顺遂的人,犯罪的理由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女人或是现实逃避。这种程度的罪犯所做出来的行动,应该都还在人类可预估的范畴中。 不过这个房间,完全出人意料。 说实话,我连该如何害怕都不知道,即使真的有犯人的存在,也难以推敲出他的意图。 为什么要特地用如此复杂的手法取人性命呢? 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墙壁始终就是墙壁,对于我的疑问,吭也不吭一声的。 脚着不到地的恐怖感,深陷泥沼,不停沉沦。我哭也不是,叫也不是,大肆挣扎破坏好像也没有什么用。 看着纯白的墙壁,我的平衡感逐渐丧失,极力稳定住将要倒地的身体,双脚连站都站不稳。 到底过了多久?可能只是几十秒钟的时间。 估算着自己能够完好无缺地待在这房里的时限,我拼命地想要克服那结论所带来的冲击。反胃和头痛,冰冷而麻痹的双唇之中,散发出像是柳橙过熟的甜味,令人作呕。 冷静,我要冷静! 先来想对策,接着是逃离的办法。 手机在我身边,自己四肢健全,况且距离时限前还有一段时间。没错,我要加油,加油! 不断激励着自己:心情好像稍微平复了些。 眼前扭曲歪斜的空间,渐渐变回美丽的正方体。头痛和呕吐的感觉,被吐出的空气带走。像是沉潜在水底,经过一段时间后,遭到奇妙而缥缈的声音给遮蔽的听觉,也逐渐恢复了正常。咦?有东西在响着。让人感到焦躁的电子音响了起来。 整理一下自己的精神,我拿起手机,接了电话。 「喂,我是爸爸。你还好吗?」父亲洪亮的声音顿时将我拉回了现实。 「还算可以。」无法好好表达,我简短地说着。 「这样啊,我换给警察接听。」 「我是樱山署的饭塚,状况有什么改变吗?」接过电话的,是一位音质偏高的男性,说话快速且带有特殊口音的他,像是一个靠不住的新手警察。 「房间变小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 「……?……什么……」 饭塚警员好像感到有些困惑,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算了,他一定不会把这当一回事的,然后会把我看成一个因为害怕而精神错乱的人。 「请你不要紧张,尽量保持冷静,没有事的。我知道你很害怕,不过,请你务必照我说的做。」 「是。」 果然。 他温和的口气,让我觉得就算自己想要解释,也只是白费力气,所以我决定放弃。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谁会相信一个房间会逐渐缩小呢? 他没错。 「那个房间里头有门窗吗?」 「没有。」 「如果是这样,请你将耳朵贴在墙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也没有。」 「墙上有没有什么可以当做出入口的裂缝?天花板跟地板的地方也要特别注意。」 「没有。」 我早就检查过一遍了,没想到还要遵从他的指示再回答一次,说明自己全裸的状态也令我感觉受到污辱。 「我了解了,先挂电话吧!请你一定要保持冷静,做任何行动都要以自己的生命为优先。如果情况有什么改变,请立即跟我联络。」 「我知道了。」 电话断了。真是个没用又无聊的警官。他虽然守着警察的本分,却欠缺独创性,应该也没有什么亮眼的成绩吧!肯定无法出人头地。不对,说不定就是这种警员才能够升官。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之中,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半。 总之,求救的部分就交给父亲和警察了。如果自己是在家中的房间内被拐走的,应该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吧!搜索指纹,检验血迹反应或是什么反应的,搞不好就能够追查到我被监禁的场所。现在的自己也只能相信他们了。 只能探查到房屋的内恻,换句话说,只有我能够了解屋内的情况,所以就照自己的角度稍微推理一下吧! 不过,线索实在太少了。 我知道这是一间纯白的房间,空间正不断地缩小。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出口好像本来就不存在。使墙壁前进移动的机关是如何运作的,目前也无从而知,也无法分辨出自己是处于地底下,还是平地。 越想越烦躁,偏偏一点头绪也没有,若是不能看出一些端倪,脑中的杂音恐怕很难消除,就算不是正确的解答也好,总该有些假设。我想尽办法整理自己能够想得到的可能性,仔细地推敲了起来。 首先,目前的情况是? 这是最简单的问题。 「绑票」 假如这是一项绑票行为,歹徒的目的又是什么?犯人 若是没有和我的父母亲交涉,或许代表他要的并不是钱。倘若是为了折磨我,这可能就是私人恩怨,但我并不记得自己曾经和别人结怨啊! 好,犯人有可能是谁呢?会是加奈吗?还是一直把我当作敌人的美纪?也有可能是自己前男友,多吕。在我跟他提出分手的时候,表情十分吓人。不过,这些人都不可能真的绑架我吧,就算真的做了,也不可能会费这么大的工夫。 父母的态度其实令我有些在意,接电话的时候也是,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的。而且,他们是最容易将我绑架的对象。话又说回来,绑架我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好不容易把我给生出来,又花费了大笔的金钱和心力抚育我长大,怎么想都不合理。脑中浮现了父母温暖的微笑,我对于刚刚的那些假设感到有些罪恶。 该不会是我的现任男友吧?他曾经在一次吵架的时候,没来由的对我大发了脾气。以他那样的情感爆发程度来说,的确有犯罪的可能性。 突然,新邮件进来了。 「啊~好困啊!上课的时候不小心把便当吃掉了,中午该怎么办呢?」 ……这样的男友,应该没那种能力犯罪吧!我不该怀疑你的。不过,现在看到这样的信件内容,我紧绷的神经好像稍微松懈了些。 「不然买个炒面面包吃啊!说实话,我真的被关起来了。搞不好今天我就要跟你说再见了。」 浓缩了所有的重点,我把邮件传给他。 1 2 3 手机马上就响了起来,他果然立刻打电话给我了,反应比我想像中快嘛!我接起了电话。 「喂!真的假的啊!等等……你是说真的吗?」 他惊慌失措的程度,就像是一位演技很差的惊悚片演员。和夸张的态度相反,我冷静地回答他。 「很遗憾,这一切都是事实。」 「」 句点。对不起,在能见度如此低的情况之下,我只好直接跳到最后的结论。我好像看到了他满脸疑惑的神情。 「……你、你现在在哪里?跟……谁在一起?我去救你吧!」 极度混乱的口气,我想,他脑中一定浮出了很多的问号跟选项。 「我不知道犯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怎么可能!你到底在哪?」 「白色的房间。而且,它正不停地缩小。」 「你说什么?这样岂不是会被压扁!糟糕了啦!」 我突然感受到一阵温暖。 我的男友虽然是一个笨蛋,不过他真的是一个好人,无条件的相信我所说的一切。对于房间会变小这个事实丝毫没有任何疑虑,完全地接受了。没错,他比那些警察都可靠多了。搞不好,他能够把我救出来。 「那个……我……」 「我现在就过去!等我过去救你啊!」在他说出他坚决的心意之后,就把电话切断了。 你等一会儿好吗?就这样往外冲,你是要去哪里? 果然就是个笨蛋。 十二点二十分。 我肚子饿了。 腹鸣相当明显,我从早上开始就没有进食了,这样是可以减肥没错,不过,我至少想喝点水。 墙壁又往前进了些。现在,大概还剩下二公尺立方的空间吧!缓慢的压缩速度,直盯着墙壁看是看不太出来,只有在忽然意识到的时候,才会发现。 这大小像是我家的浴室。这纯白的房间和浴室的印象做了结合,那画面浮上眼前。 浴室里有浴缸,还有洗手台和小椅子。前方的篮筐内有洗发精及润丝精,就快要用完了,为了取用方便,还特地将瓶身倒过来放,这是我们家的习惯啊!尤其是爸爸,还会在所剩无几的瓶子内加水,为了让里头的液体容易挤出。我通常都会奋力的将稀释过的洗发精搓出泡泡,在心中偷偷说着父亲的坏话。 呼,我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绑架,那会是什么? 从别的角度切入吧! 难道自己成了外星人的实验品? 外星人的科技比我们进步多了,搞不好我就身在幽浮之中,而他们正打算观察一位被逼迫到极限的人类。白色的墙面上装满了看不见的摄影机,纪录着我的一切行动…… 他们搜集到这样的数据,能做什么呢?我的不安,还有困扰,真的能成为什么强大的资料吗?尤其是对于拥有先进科技的外星人来说。 不然,我可能被一种未知的能源给推进,陷入另一个次元当中,还是这就是所谓的神隐? 但或许这一切是我潜意识的具象。心灵深处一直想要单独一人的自己,在无意识中,创造出了一个空间。 如果是以超能力的发想来看,父母和男友也可能会是那位主谋者。对我的爱太过强烈,想要占有我的心情失去控制,进而创造出这样的超现实牢笼。就因为是下意识,没有自觉的他们也无法解除目前的状态。若想要找出解除的办法,是否要潜入他们的内心,修补幼年时期所受到的创伤…… 再次叹了口气。 真是够了,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个性务实的我,最讨厌科幻作品,也不相信超能力或是外星人。 在一阵脑力激荡下,竟然做出了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假说,完全就只是幻想而已。如果是小说的内容,或许可以说很有趣,但对于现况的解除,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 连科幻性的思考都不成立,我又该如何脱离目前的窘境呢?我感到相当灰心,自己只是需要一个解释而已啊! 十二点五十分。 好无聊,无所事事的自己开始感到烦躁。 该做些什么好呢? 无论怎么想,都不见一个对策,持续思考也有些累人。陷入危机的时候,自己的思考回路是不是应该要转得更快呢? 真的没事做啊! 该趁早写好遗书交代后事吗?不过,自己还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才好。 「虽然不太清楚,但我将会被墙壁夹死。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照顾,再见了!」 如此的遗书内容,光是用想的都觉得可笑。而且,真的有人可以看到我的遗书吗?当自己被压烂的同时,这个房间本体也会消失,假如用邮件的模式寄给别人,好像也不太对劲。 先不要管该做的事情,自己想做的事倒是不少。 好想上洗手间,好想喝水,好想吃寿司,还想跟帅哥发生关系…… 下午一点了。 如果按照自己的推算,再过十二个小时这个房间就会消失,我的人生也就这样结束。倒数计时的钟,出现在眼前,无雷的压力从白墙上不断渗出,迫使我的思考加速。 房间会收缩,也不代表一定会死亡! 或许,它会在某一个距离的时候停止。收缩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又再度弹开也说不定。又或者,地板上会突然迸出一个出口,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自己会变成怎样呢?就这样死在这里吗?援助也许会及时赶到,也许不会。怀抱着不上不下的希望,它同时也是不上不下的绝望。在无法说明目前的情况下,当然无法预测什么未来。 我的精神状况相当微妙,惊慌失措不对,太过冷静也不好。 那机关到底长什么样子呢?如此坚固的物体,墙壁会从四方向内压缩,这完全无法用常理来判断。单纯只是天花板,或是两侧的墙会移动,都还算能够想像。为了防止盗墓者的进入,埃及金字塔里好像有这类的机关。 不过,这个房间却是保持着三次元的空间而压缩。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任何的震动。如此的机关应该有相当的难度吧!如果只是想要折磨我一个人的话,有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等等,让我换个角度思考看看。 假设不是房间在收缩,而是我的体形正逐渐变大呢?思,这样就说得通了。 说得通? ……理论上没错,但是那又怎样?房间和我的关系是相对的,无论谁的大小改变了,最后我还不是会被压扁,况且,与其让我巨大化,缩小房间好像简单多了。望着手中的手机,它刚好就跟我的手掌一样大。没错,现在如果是我在变大,手机就必须跟我用同样的尺寸放大才行。这完全不可能,赶快放弃如此没有意义的发想吧! 空间中的大气压力又是如何呢? 倘若房间不断地缩小,空气是否也同样的开始压缩。 不对,这么说来我将有窒息的可能性? 在不通风的室内,一个人能憋多久的气呢。目前虽然还没有缺氧的状况,随着时间的流失,也可能会产生呼吸困难的症状。 疑问毫不停歇地冒了出来,我却都无力回答。 思? 手机还能够通话即表示…… 我将荧幕打开,或许可以用gps的功能搜寻出自己的位置也说不定。这样一来,我就可以精准地说出自己的所在地。 怎么现在才想到呢! 为了好不容易想到的对策而开心不已,我按下了操作gps功能的按键。 「正在搜寻所在地请稍候」 现在一定有多个卫星接收到了讯号,正在确定位置呢!虽然不知道它完整的运行情况,不过,这真是个方便的功能。我兴奋地看着手机画面,满心欢喜地等待着结果。 「位置无法辨识」 什么? 我快速地按下了数个按钮,重新启动了搜寻功能。 「位置无法辨识」 喂喂喂! 「位置无法辨识」 无论我试了几次,gps还是没有办法显示出我现在的所在位置。这到底是为什么?虽然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看样子这方法行不通。 我将手机丢了出去。 警察怎么不快点跟我联络呢? 管他是饭山还是大塚,上一次打电话来的时候是十一点,现在都已经要两点半了,却没有任何动静。速度是处理绑票案件的重要关键不是吗?差不多要能够掌握歹徒的身分或是被害人的囚禁场所了吧?平常连一个偷脚踏车的犯人都不肯放过,为什么在这样攸关性命的案件当中却没有什么作为呢? 这也难怪大家都管警察叫做税金小偷,果然真的很糟糕。 我要诅咒你,绝不会放过你的。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父亲传来了简讯。 「你没事吧?现在爸爸和警方来到了可能的囚禁地点附近。他们根据你遭到诱拐的可能时间和家里的位置,推测出了几个地方,然后正在那周遭搜索着,请你要尽可能地发出声音,大声呼救啊!」 喔!真不愧是警察大人,你们最棒了!只要被救了出来,我到死都会认真缴税的,然后尊敬你们一辈子。 我立刻就传了「了解。」回去。 要喊什么求救呢? 「救命啊!」就这么决定了。 扯着喉咙我死命叫着。在纯白的室内,全裸的自己高声呼喊的模样有些丢脸。 不过,现在不是在意羞耻心的时候。 「听不到,继续呼救啊!」 「还是没有声音,可能位置不对吧!现在要前往另一个地点,到了再和你联络。记住,一定要大声呼救。」 「听不到,请你再大声一点。」 「这里好像也不对。」 父亲传了好几封邮件,我也不停地喊叫呼救,声音都快沙哑了。这过程当中,我似乎慢慢地找到了尖叫的诀窍。身体向前倾,做出相扑的姿势,然后用肚子的肌肉发声就行了。 不过,我喊的有些累了,而且自己的呼叫声,在密闭的空间中环绕反弹,耳朵都痛了呢! 邮件传来了。 「还是不行。推测的地点好像都有误,不然就是声音传不出来。你应该也叫得很累吧!不用担心,我们会继续搜索的。一个人要三天不吃不喝才会有危险,请你勇敢坚持下去,我们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真是的。 看完这封邮件,我的心都凉了。 问题不是无法进食,而是持续缩小的空间啊!他们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父亲和我的心情,有很明显的差距。 目前的状况,果然很难让人理解。 如果自己就这样被压死在这里,父母亲又会怎么想呢?或许就这样一辈子被当做行踪不明的失踪者。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可以留下些希望,女儿可能在地球上的某个角落里活着。 但他们会不会永远在等着一个回不来的小孩,这样的情节或许更残忍。我的眼前浮现出画面。抱着自己的照片,父母亲流着泪望向远方。 真不吉利。 「了解,请尽早将我救出去!」 我只回了这些,其他什么都没说,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反正说了也没有意义吧! 手机的电源显示剩下两格。它最近本来就很容易没电,电池的寿命可能到了,在这样危急的时候,还真令人困扰。 总之,先想办法省电吧!非必要不能拨打电话或是玩游戏。早知如此,早上就不应该玩那个消方块的游戏了,失策啊!我将手机转换成省电模式,再将荧幕的亮度调到最低。 现在是下午三点。 或许应该想一下,剩余的电力要如何有效地使用。 两格的电力,不知道还能讲多久电话,或是传送几封邮件,但肯定有限度。 假设剩下一个小时的通话时间,我该如何运用呢?把时间用在同一个人身上,还是分成三个人各二十分钟? 虽然不想这么想,假设自己真的会被压成碎片,那六十分钟将会成为自己最后能够和别人联络的机会。最后的六十分钟,平时脑袋空空,用来看电视节目的时间,竟变得如此珍贵。 那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应该好好把握才是,这辈子从来都没用这样谨慎的心情讲过电话。 「……好想跟那家伙说话。」 这句话从我口中迸了出来。 如果是最后的通话,我希望那对象会是我男友。 我们的关系不像婚约者那样紧密,也不像交往几十年的情侣那样深厚,不过就是纯纯的学生恋情。但是,我好喜欢他。 平时的相处没什么特别的,完全没有激情或是甜言蜜语。讲一些无聊的笑话,放学的时候到处逗留吃些点心,仅止于此。当然,也没有肉体上的关系。 不过,这样的时间对我来说却非常美好,心中总是悸动不已,世界也都变鲜艳了!一个人回家的路途总是漫长且无趣的,只要两个人一起走,不但感觉路程短了些,心情更是相当满足。 永远都没办法打电话给他了,我们也无法再见到对方。 带着无处可逃的心情,手机在我眼前响了起来。 我睁大双眼盯着荧幕看。 是他打来的! 什么都没想我按下了接听键。 「喂?是我。我现在在商店街这边……那个,你到底在哪里啊?」 有人可以帮我揍他吗? 「不是跟你说了,我也不知道啊!」 「……」 我好像看到他沮丧的身影。 「……那我要怎么救你……?」 「不知道,我们一起想办法吧!」 「……」 他应该很认真地在替我想办法吧,不过,如果真能够这么容易解决就好了。我花了几个小时思考,还不是连个谱都没有。 他持续保持沉默。 不发一语,商店街喧闹的人声,透过手机,传进我耳里。 全裸的自己,一个人坐在纯白的房间内,而他正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拿着手机,我看了看四周。现在的空间是……我站起身,将手伸长,一下子就构到天花板了。有名无实的存在感,现在的天花板已经跟墙壁没什么两样。当初我还觉得这里的天井有特别挑高呢!空间真的越来越小了。 我想,自己真的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 划破沉默,我开了口。 「如果……今天就是我们分离的日子,你会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他,咽了一口气。 「你在说什么傻话……不会的,我才不愿意呢!」 我也不是喜欢才这么说的啊! 「对不起,我手机快没电了。你好好的想想看吧!如果我们今天就要分开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才不会有这种事呢……你在说什么啦……」 「要好好的想喔!只要电池没电了,我们可能再也没办法和对方讲话,你也不想这样对吧!我当然没有放弃求助,不过,还是先想好比较保险。我们最后的通话……」 有些烦躁的我,刻意加强了语气。我并没有生男友的气,其实,我是在对自己生气。 「……」 从电话的那头传来了吸鼻子的声音。他开始哭了。 我才想哭吧……还真是个优柔寡断,不中用的孩子,不过,是个好人啦! 这应该也不能怪他,自己的情人突然说: 「我被关起来了,即将被压死。今天就要说再见了!」 不管是谁都很难接受吧! 早就超越了悲剧的程度。这样说来,所有娱乐性质的悲剧都不算什么嘛!电影、漫画,或是舞台剧都是一样,主角受到命运捉弄,或是面临了不幸,故事都离不开这样的逻辑。 我和他眼前的悲剧,却是不同次元的产物。无法说明的逻辑,并不是用命运或是不幸就可以解释的。 真正的悲剧是不合理且突然发生的。 被落下的陨石砸到而死。晚餐的时候,被鱼刺卡到喉咙,吐血而死。在散步的时候踢到竹笋后跌到,被鸭子的尖嘴刺穿腹部而死。或者,在一个逐渐缩小的房间内被压扁而死。 所谓的悲剧是像这样,乱七八糟,难以回避,毫无情感介入的。 超过现实的合理范围,以压倒性的力量使人失去生命。在自己了解情况之前,就已经断气了,所谓的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这才是真正的悲剧,难以接受的最终极的绝望。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事情,直到自己身陷其中。我和他,正面对着如此的情况。 不是在舞台剧上演的故事,我们所遭遇的,是一个出乎意料的,活生生的悲剧。 「……」 「……」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也只是不停喘着气。两个人都在等对方开口。 停滞的空气持续笼罩着。 「那个……」 他终于开口了。时间再度开始运转。 「……我照你说的想了一下……」他的声音还在发抖。 「嗯。」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真的不知道。现在,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喔!」 「……」 「我从来没有这么难过过……」 「嗯……」 「就算我们真的见不到面了,我也不会忘记现在的悲伤……因为,我会一直这么悲伤下去……」 「……」 男友拼了命想要表达他自己的情绪,缓慢而确实地说着,那些直接从心底迸出来的话语,完全没经过大脑。 这就是他的风格啊!还好不是那些,我永远爱你,或是我的心都会在你身边之类的陈腔滥调。 他是那样,真诚。 不加修饰。 我喜欢你。 好喜欢你。 喜欢你。 「我也是。」 「嗯?」 「我也好难过,但是我也不会忘记你的。人家最喜欢你了!」抑制住嘴唇的震动,我将自己心底的声音给传达出去。 「……」 「如果我获救了,再见面喔!」 「……」 啜泣的声音依旧,真是个脆弱的家伙。 明明是个男生啊,这样多难看。 「然后,我们去海边玩吧!啊,还有游乐园!再去一次水族馆好了!」 「……那有什么问题,我们走吧,一定要一起去喔!」 他现在一定很用力地在点着头,就和平常一样。 「谢谢你,能跟你说上话,真是太好了。」 「喂……喂……」 「那就这样罗!再见!」 在他回话以前,我用力地按下按键,将电话切断。 嘟一声。 这是诀别的声音。 他应该也听到了一样的声音,直到刚刚还牵连在一起的白色房间与商店街,瞬间又成为毫无关联的两个空间。 我哭了。 站起身,我发现自己的头发好像摩擦到了天花板。 终于,房间变得这么小了,强烈的压迫感涌现。 一开始还觉得很有趣,毕竟是一种很新鲜的体验,但马上转变成了不悦的情绪。 这么低的天花板,果真令人喘不过气来。 原来,人们之所以能够塞在挤满人的尖峰列车内,是因为天花板的距离。如果在那样的电车里,头顶没有任何的空间,直接触碰到电车顶端的话,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搞不好会有人在新宿就直接失控发疯了。 现在的我寸步难行,虽然和逐渐缩小的距离有关,不过,主要还是因为头顶的异物感。平常或许没有发现,但其实人在走动的时候,头部会上下摆动。当然,摆动的幅度不大,可能只是几公厘而已,在如此紧迫的空间里头,却相当明显。刻意想要将头部固定在同一个高度行走,全身好像动弹不得一样,十分辛苦。 而且,我也很想要伸展自己的身体。 自由地将手臂伸到空中,再把脚伸得直直的。 如今,我已经做不到这样的事了。环境一旦不允许,就越会产生如此的欲望。 束手无策的我蹲了下来。 这样的空间好像有些熟悉,对了! 就像是壁橱一般,小时候经常躲在里头玩耍。 爱钻进洗手间内的柜子和装衣服的衣橱内。猫也喜欢狭小的地方对吧!蜷在垃圾箱或是花瓶里头,不会觉得不舒服吗?不过,狭小的空间确实具有疗愈的功效。 但那前提得是一个不会崩塌的壁橱。 这个房间将会越变越小。若是缩得再更小一些,我很难保证自己能否像现在这样冷静。说实话,现在的我还没失去理智,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五点多了。 将手脚都贴在墙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死命的推,我离开了地面浮在空中。 我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在做这个动作,其实,我是想要把墙壁给推回去。 手脚的肌肉绷到最紧,火力全开就像是根棍子一般,向压力对抗。 涨红着脸,血液好像快沸腾了。 不行。 墙面的推进力之大,就算从我的方向向外推去,也一点反应都没有。根本像是跟地面做抵抗似的,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先骨折也说不定。 好,直着来吧。 顶着天花板,我的脚紧紧践在地板上,用力的同时上下施力。拼了命想要把地板往下踹,我屏住呼吸,咬紧了牙。奋力地发出声音,心脏跳得快要超过身体的负荷。 还是没用…… 放松了身体,我调整着纷乱的呼吸。 完全白费力气。这跟挂上门帘的动作还是不一样,不管我多么用力的压,却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墙壁或许有几公尺厚。我早已满身是汗,手脚正在抽痛着。 ……好累。 我放弃了。 五点四十五分。 把手脚给缩了起来,我已经站不起来了,起身就会撞到头。 现在才知道,能够站立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经由脚到头部的伸展,从鼻子吸入的气体才能够顺畅地流进肺部。吸入饱饱的气后,血液将它送往身体的各处,最后留下清爽的余韵。我已经无法享受到那种感受了。 现在只能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 啊啊,真是郁闷。 死亡这件事情并不会令我感到害怕。我当然不想死,不过,比较起来,另一件事情更令我觉得厌恶。 无法接受。 这种感觉真的很讨厌。好像被人玩弄在手掌心,我不想要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死去啊! 垂死挣扎也好,绝不能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 这表示,我必须找出一个答案。目前的状况令人难以接受,给我一个答案吧! 我保持着坐姿静静地思考了起来。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房间。 不过,自己的心跳声,怎么会这么大呢?在如此狭小而安静的房间之中,竟然像鼓声一样刻划出稳定而规则的节奏。每一下都对血液施加了压力,我感受得到体内的动作。人在死之前,都能够听到这个声音啊! 无论你在听什么样的音乐,心跳声就像是基础一样,垫在所有节奏的下方。即使有再好的耳机,再好的音响,再高超的隔音技术,还是无法脱离自己的心跳。 想要真正的听到毫无杂音的音乐,可能只会发生在心脏停止跳动后,濒死的几秒钟内。 也就是说,就算你将自己的耳膜给戳破:心跳的节奏还是会持续放送着。失去听觉,在血脉的跃动之中,仍然能够感受其震动,如同自己本身的所在,如影随形。 唉。 自己的思绪怎么又跑到这种没有意义的论证上呢? 时间却毫不留情地继续走着。 突然,我发现了一件事。 指甲。 左手食指的指甲,像是长了刺一般扭曲歪斜,还流了一点血。什么时候?刚刚推天花板的时候伤着了吗?不可能啊,我又没有用指甲嵌住墙面,主要都是用指腹在施力啊!这到底是为什么? 仔细看了一下指甲上的伤痕,我灵光一闪。是齿型! 原来自己在无意识的时候,咬了手指,甚至咬到出血了。虽然打算保持冷静,但自己还是相当动摇且害怕。 现在是六点十八分。 按照原先的推测,再过不到一个小时,房间就会缩成一点四公尺立方。到了这个尺寸,就等于一个大型的纸箱而已。 终于,离死期不远了。绝对性的毁灭正在等待着我,这也难怪自己会感到害怕。 被困在一点四公尺立方中的我。那画面会是什么样子呢? 笼子中的动物?动物园里的它们,总是待在狭小的铁笼里,一举一动全被监视着。想当然耳,那压力一定相当的大。水族箱内的鱼儿们也是一样可怜,四周都被透明玻璃围住,它们不会感到害怕吗?本来是住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头,竟被塞在受局限的水族箱内,肯定会默默流着眼泪。 我不经意地抓了抓头。 好痛! 我的右手。 视线慢慢地在上头对焦。 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指甲上全是咬痕,强劲的力道,让手指都变了色。 我开始发抖。 呼吸困难,浑身不舒服。 空腹和缺水的痛苦,外加长时间没有排泄的状态。 整天没有摄取水分其实不会怎么样,但重点是,只要自己一放松,尿液就会渗出来。而且,肚子也在咕噜咕噜翻搅着。是因为肚子饿吗?还是想要上厕所呢?不管是哪一样都很悲惨。 好想洗脸,刚刚哭过的眼睛有些发肿,辣辣的。我的手也好痛,咬痕所发出的疼痛令人难以忍受。空间里的空气污浊,混杂着自己的体臭和呼出去的废气。那些气息就是我内脏的味道,虽然这都是属于自己的气味,但我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好想呼吸新鲜的空气啊!我好累。 啊啊…… 过七点了。 一点四公尺未满的房间。少女的时候,我曾经在浴室中游戏,潜进浴缸里,然后再将遮罩给拉上。我称它为「棺材游戏」,想像自己被装进棺材,埋进坟墓里。那时候好像真的觉得自己在地底下,成了化石一般。 而现在,就是那样的状态。 我甚至放弃求救了。 我想,自己已经不可能从这个地方逃脱出去。 墙面所带来的氛围,即使看见了我的恐惧,却还是摆出同一张脸孔。冷酷的机械化装置,以绝对的气势执行着它的任务,身为「人」的我,是完全无法相抗衡的。 再怎么绝望,还是要想个对策才行! 房间保持着正方体的形状收缩,我的姿势也应该要符合那个形状。如果没有将四肢给收越来就禽相当危险,一直维持那样的姿势……空间再缩小,伸长的四肢可能直接被墙面折断,手脚的骨头也就算了,若是背部的骨头,可能会致命。 以这样的逻辑思考,我就必须将自己的体积缩成最小。这并不困难,维持坐姿就行了。 脚跟以及屁股的距离越近越好,而且要不停提醒自己,不要脱离正方体的样子。只要能和房间的形状一样,我就能保有最长时间的「自己」。 天花板若是降得更低,将自己的头夹在膝盖内就可以了。 没错,就像是胎儿在母体内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和自己被生出来的时候是一样的。 大约再三小时后,房间就只剩下零点五公尺立方。 这表示? 我操作着手机里的计算功能。手机真是个方便的东西。若是启用电子货币功能它就成了钱包,也有人拿它当作钥匙来使用。既可以当作电脑,也可以变成电影院,根本就拥有了全世界啊! 按着手机上的键盘计算数字。三个小时约零点五公尺,每一个小时分得零点一七,一分钟则缩小三公厘。一分钟三公厘啊,比想像中快速呢!不对,到底是快还是慢我也搞不清楚。 我的手碰触到墙壁。 一分钟三公厘,看似微小却带来巨大的压力。我盯着墙面看,看不出它的前进,却看见自己的死亡。 焦躁。 我焦躁透了。 还剩下多少时间,还剩下多少的电量。 我该用手机做些什么事呢? 我还能做什么呢?刚才已经和男友打过招呼了。警察也和我取得联络,现在正如火如荼地搜蹲着自己的下落吧!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进展。 需要再跟谁联络吗?还有谁? 我的通讯录里,登记了快两百支联络电话。同学,家人,附近的邻居和自己常去的发廊,还有打工地点等,全都记在上面。 到目前为止,自己认识了好多人。不过,在重要时刻却没有人可以联络。 「我就要死了,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我大概只想对父母及男友这样说吧! 大家当然都是好人,但或许不到说这些话的关系。 第一,他们会相信我吗?即使相信了,应该也会感到很困扰吧。换作是自己,接到朋友的来电,说什么他就要死了,我同样做不出什么正常的回应。如果有什么具体的要求也就算了,只是要告知如此令人绝望的事情,我想还是不要比较好。 没错,我做出结论了。 该联络的人,已经都打过电话了,其他的,就免了吧! 手机的通话机能,我已经使用完毕,这样就够了。在我离开这里为止,不会再和任何人联络,然后,只接警察和男友打来的电话。 就是这样。 如果没有人打来的话,我就不会再和任何人说话,再也不会。打从出生就开始学习,直到就读幼稚园,小学,都在学习如何与人沟通,呼出气体,使声带震动进而发出声音的行为。我所说出的第一句话,听起来像是「开了」。我看着点着的电灯,兴奋地发出了声音。 我的声音还在,脑子也不是坏了,但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想和任何人沟通。如此理所当然的事情,突然变得好难好难。这虽然是我自己决定的,「停止联络」,但为什么却感到这么寂寞呢?最终的寂寥,我将在这样的心情之中结束…… 我的世界即将毁灭…… 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一个人…… 目前的自己,是多么孤独的存在啊,而如此的孤独,将会继续发酵。 心中,只剩下我的男友,和他的通话,给了我力量。温暖而正面的力量,多多少少帮助了束手无策的我。 将他给我的爱收好,接下来就要靠我自己面对。 只有自己才能将我从孤独和绝望之中解救出来。关于这个房间的答案,也必须靠自己去摸索。我独自一人,面对这绝望的空间。 就只有我。 从背后感受到微弱的压力。 即使是抱膝屈坐,还是感受到墙壁的接近了啊!将要降临在我身上的苦痛,瞬间涌上心头。现在的自己虽然没事,再过十几分钟后,就要感受到压迫的痛苦。 我突然觉得,这种感受,不就和深陷绯闻之中的艺人一样吗? 爆出新闻的同时,「墙壁」在他周围立了起来,一开始的距离当然遥远,也不会感到什么恐惧。然而无关新闻的虚实,民众过度敏感反应之后,他的行动立刻受到了箝制。「墙壁」就开始移动了。 我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呢?即使觉得委屈,却还是无法停止它收缩。媒体开始渲染煽动,行动范围确实的减少。心灵得不到平静,「社会性」的声音开始打压,最后,他选择了自杀。无论是吞安眠药还是上吊,这都是因为名为社会的「房间」突然缩小所造成的「压死」事件。 等等。 这样说来,政治家、体育选手,甚至是作家,不都是一样吗? 捉摸不定的群众,受到一点刺激就爆发的媒体。一个人的「房间」就这样轻易开始窄化。无论那个人是如何的位高权重,无以辩驳的压力,现实或是个人,都可以毁灭一个生命。这是多么常见的情况。 而现在的自己就和他们一样。 完全不清楚理由的情况之下,自己顺利的人生突然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一回神,却已无处可逃,也回不去原来的路上。即使高声呼救,还是没有人能替我改变什么。甚至,我没办法去埋怨别人,因为自己就连那个对象是谁都不知道。 没有救援也没有愤恨的对象,我只能一个人去面对,直到自己被恐惧扼杀。 手机上的电子时间,不断跳动。 毫无慈悲心的数字,1即代表着一分钟。我只不过想了一点事情,时间一下就过去了。 我感觉得到背部正受到压迫。 刚开始是轻微的触碰,接下来转变为抚摸,像是有了靠背一般舒适的感受只维持了一下,现在,墙壁很明显地在压迫我的背脊。 好硬! 骨头和墙壁的正面冲击,怎么说都还是墙壁的硬度比较高啊!我的骨头正承受着无比的压力,好像都要扭碎了。疼痛,我将身体更贴近地板一些。 天花板就在正上方,我连气都喘不过来。 这样的心境,是否和受到「霸凌」有几分相像呢? 把你逼到绝境,使你无路可逃的情节,不就和这个房间一样吗?怀抱着他人无法理解的烦恼,独自承受一切的心情也有几分类似。 我曾经是一位加害者,也是一位被害者。 原因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最初谁不是带着开朗的心情,开心的上学去。没来由的,房间突然不断地内缩,无论我做什么动作都相当吃力。还撑得下去吗?只顾着思考,这时我才发现,天花板已经硬生生的顶在我的头上。崩溃的边缘,一个人将毁灭于其中。 学校里一切的不公平以及无形的压力。 这里,这个房间,何尝不是一样的呢? 好想横躺下来,伸展自己的身体。 无法改变姿势的现实,发自心底深处的欲望。如果现在伸出手,应该马上就可以听得到骨头清脆的碎裂声。就像是在沙漠中求水的遇难者,渴望伸展的我,不停用想像在安慰着自己。 终于,我的头被压了下来。这个姿势已经没有用了吗? 把头夹在两侧膝盖之中,我像只猫一样,蜷成一颗圆球。一旦把头缩了进去,就再也无法回复原来的位置,必须一直持续下去,等着我的只有后悔和破绽。 怎么缩都会有一个极限,到时候承受最大压力的脖子就会应声断裂。还好自己的脸不大!不对,现在不是自我陶醉的时候。 的范围,慢慢变得越来越窄,自己的世界就这样不见了。病房外的无边世界都已经和他无关了,无法随心所欲的动弹又能够拥有什么? 这和缩小的房间如出一辙。 没错,我被这个世界给孤立了。被囚禁在这个房间里,其他人拥有无限的自由,自己却什么也没有。逐渐缩小的世界,逐渐缩小的房间。而最终的结果,我也清楚得很。当它缩小至最终极的范围,当那个体积缩成一个点,当这个房间完全变成一个点的同时。 我也将不复存在。 父母和男友等挚亲可能会悲伤不已,但他们什么都做不到,也不可能代替我去死,所以才说啊,爱情是无力的。 在病痛、寿命这类无形的墙壁阻隔下,人与人的距离有多遥远?缩小后的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然后独自忍受那恐怖的封闭感,孤独地死去。 对,就是这样。 没错,没错!我开始笑了起来。 紧张好像得到了舒缓,如同谎言一般的不安也逐渐消散。 我一直认为自己将被这个房间给压死,是一个极度不合理而悲惨的死法,心中所承受的恐惧感难以言喻。不过,我开始觉得这跟病死或是老死,好像存在于同一个次元。 等一下,如果是这样的话……! 瞬间,有一道闪电从我眼前掠过,我想起来了。 没错,我曾经有过这样的感受,这房间里的墙壁带着一股熟悉的气味。 小时候,我以为世界无边无尽的宽广,只要自己长大了,想做什么想去哪里,都能够轻易地达成。但经由年纪的累积,我发现这个想法是错误的。不能这样想啊!自己似乎看到了世界的界限,那原来就是一面高墙啊!一面无法跨越的墙。 没错,就是这样。 而这个房间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就一直存在着? 即使围着墙壁,行动的范围还算大,所以才没有发现自己其实走在房间里头。 不对,这一切应该是在我意识到「墙壁」的存在时开始。 房间一直都在啊! 这样想就对了,原来就存在的房间,在我没有意识的情况下,确实的包围着自己。从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注定好了。也就是说,我开始意识到了这个房间,因为它已经缩小成常理中所谓「房间」的大小。 也就是说…… 被称之为人类的生物,从出生开始,大家都是被关在一个房间里……? 而浑然不知…… 人类开始会意识到这个模糊却确实的存在,围在四周的墙。 具绝对性包围意义的墙面,没有出口。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到处都是。 为墙壁所包围的空间,就是房间。 我们就活在房间里头。伴随着年龄的增长,那墙壁的轮廓将越趋明显,越趋真实。无法跨越的屏障,墙壁是才能的尽头,感觉的界限,也就是人类的极限。孩子们都梦想能成为一位太空人,但长大后,多数人都只是一个平凡的上班族。只要意识到墙壁的存在,那些少年即失去了做梦的权利。 房间空间大的时候还算好,至少能够忽视它的存在与他人共生。当疾病,或是衰老等状况出现,空间就开始缩小。 到时候就知道了。无论家人还是你我他,都会独自被关进一个房间里。一开始好像和大家在一起,但渐渐地,房间就会开始缩小,最后,只剩下你一个人,那房间最终也会消失。 「他可以当太空人,为什么我不行。」 那种绝望……绝对不只如此的程度。 「他可以走路,为什么我的脚却动不了。」 「好想动动自己的手。」 「我能做到的事情越来越少……」 「我的世界逐渐消失……」 …… 我的房间缩得越来越小,就要崩坏了。最后等着我的,是被墙面压死的苦痛。 现在的我,正为此感到害怕不已。 所谓的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吗? 不知为何,我安心了。 并不觉得这个理论可以获得千万人同意,自己也不打算将它视为什么真理,要得到世人推崇。若是向宗教家或是哲学家诉说这件事,他们肯定会一笑置之。这些我都料想得到。 不过,我总算解开了谜题,求出了答案。死之谜,人类之谜,还有属于这个房间的答案。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同,这是我自己的真理。 满足于这个答案。既然全人类都将受到房间的压迫而死,现在自己的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光是一秒钟,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随处可见,再正常不过的自然死亡。 我完全不需要感到孤独,因为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某个程度上来说,大家都是一起的,一起承受着孤独,所以,也不是完全性的一个人。每一个人平等而均等的感受着孤独。 当然,我并没有真的了解自己被困在这房间内的原因,对于房间的构成也还是一窍不通。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 最初感受到的不合理,都是错误的。死亡本来就不是一件合理的事情。最初感受到的莫名其妙,都是错误的。死亡本来就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根本不用想去追究什么原因或是理由啊! 人类用疾病的名称或是死因去解释死亡。 不过,即使知道了这些,还是无法得到救赎。这都是因为,它的本质跟死亡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谓的病名或是死因,都只不过是死亡这个现象的昵称。在死亡的前提之下,知道了它的小名又有何用?将不明的现象冠上一个名称,使它和其他现象做出一个区分,却也无法理解它不明的本质。 这样说来,我所得到的答案,比那些死因还更有价值。 制作此房间的人是谁?叫做什么名子?他是用什么方式建构而成的?盖了这个房间是用来杀人的吗?就算得到了这些答案,我也不会获救,但我对于这个房间和死亡的见解,却让我得到救赎。 心情相当的平静而满足。 我找到答案了! 在这个房间里,我要战胜死亡! 好像已经获得胜利般,我感到一阵爽快。 到目前为止我所体验到的恐惧,都是人类必经的路途。 然后,死。 或许品尝的时间有长有短,因为突发事故而死亡,的确会比较短。 但是,恐惧的质量却没有什么不同。 必经之路。 这样的苦痛,只要是一个生于「房间」内,有智能的人们,都无法避免,如同缴税一般,是生为人类的义务。 我眼前浮现了以前在学校的时候,集体接受预防接种的画面。没有人能够幸免啊!有几次,因为注射的顺序,早一些结束的我看着后方排队的同学,竟涌起了一股难以书喻的优越感。 活着的人,正依序等待死亡的人。你们好好的害怕吧!不知何时袭来的恐惧和那种绝望。 跟你们说好了,你会被墙壁给压死的! 完全无法想像对不对? 环顾一下四周吧,墙壁就在那里啊!你们绝对没有办法否定的,甚至应该要打从心底接受它的存在才是。无论是装作视而不见,还是距离太远,那墙啊,确实的在向你逼近。 想知道它会用怎么样的情势逼近吗?没有人知道啊!当你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太迟了,抵抗也没有用。 它将紧紧地逼近你。 将你压毁,缩小,然后取你性命。 就这样死去…… 你们将为了从没体验过的苦痛,战战兢兢地过日子。 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