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八零当富婆》 第01章 “根据我国《反垄断法》第十三条禁止具有竞争关系的经营者达成下列垄断协议第三款……经核定,当事人2015年度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的销售额为761.02亿元人民币(汇率按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外汇管理局公布的2015年度平均人民币汇率中间价计算)。本法院认为,被告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的性质严重,程度较深,持续时间较长,本法院决定对被告处2015年度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销售额8%的罚款,计60.88亿元人民币,并赔偿原告损失……” 随着书记员宣布庭审结束,易泊君起身,和原告世荣公司代表握手,“易律师果然是业界的名副其实的名嘴啊,这场官司真是打得漂亮。” 易泊君微笑,“苏总过奖了,结果您满意就好。” “关于公司明年的法务工作……” “我们可以抽个时间再谈,我今天还约了一个客户,先走一步,告辞。”易泊君对他点个头,离开了法院。 易泊君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打开平板查看客户资料,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悄悄接近的一辆车。 嘭。 背部传来的剧烈疼痛让易泊君瞬间昏了过去,而车祸的肇事者冷笑一声,拍下照片,发给老板邀功,“老板,处理好了。” 睁开眼的易泊君感到眼睛酸胀不已,她捂住眼睛,缓了一会,再次慢慢睁开,映入眼帘的是几根看起来几乎摇摇欲坠的房梁和茅草屋顶,易泊君心一沉,闭上眼睛稳了心神,再次睁开眼睛,仍然是相同的场景。 易泊君坐起来,发现自己刚刚躺在一床破破烂烂的被絮上,入眼的是磕磕绊绊的土地和土黄色的砖墙,大概只有二十平米的空间,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看起来几乎已经报废的柜子孤零零地立在一角,连张桌子和把椅子都没有。家徒四壁——大概没有什么比这个房子更合适这个词了。 易泊君揉了揉太阳穴,还不太能确定现在的情况,记忆到被车撞上的那一秒戛然而止,她心里模模糊糊闪过一个想法,然后在她照到柜子里躺着的一面小小的镜子后证实了——她穿越了。 镜子里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大褂子,衣服上的窟窿被几个歪歪扭扭的补丁盖着,面黄肌瘦的脸上顶着红肿的双眼,两个麻花辫乱糟糟的,无精打采地搭在肩头。 竟然还跟自己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易泊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表情。说高兴?可是看这个情况,填饱肚子都是个问题,哪里能高兴得起来。说难过?但毕竟是活下来了,那么近距离的撞车,易泊君知道自己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再世为人,还是应该感谢老天爷的。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易泊君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她决定出去看看。上一世作为律师,她习惯了掌控局势,即使重生成了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女孩,多年养成的习惯还在。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出现在易泊君面前,左侧是一个鸡笼,里面有一只母鸡静静卧在里面,角落里摆着一小捆柴火,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易泊君再往远处打量,山丘此起彼落地立着,还散布着零零星星的庄稼。看起来是水稻?一直生活在城市里连菜市场都很少去的易泊君感受到自己生活常识的匮乏。不过看起来应该是在南方。 易泊君走出院子,还没走多远,就看见不远处几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向自己的方向跑来,她顿住脚步,感觉有点不对劲,马上转身往回走。 脚步声越来越近,易泊君撒开腿准备跑,没想到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又刚刚醒来,刚迈开步子,腿一软就倒在地上。 易泊君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眼睁睁地看着三个到了她面前,其中一个男人一把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小丫头,今儿可算是逮着你一个人了,你那个死人爹的抚恤金呢?” 易泊君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放弃挣扎,乖乖站住不动,决定暂时先稳住几人,“我还没有拿到抚恤金。” “哟呵,小丫头你可少跟哥几个打马虎眼,你那死人爹都死了这么久,钱还没拿到啊。” “几位大哥,我是真的没拿到,不然你们过两天再过来,我这两天去催催。” 听到易泊君的话,为首的男人双手插在裤袋里,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着她,“小丫头看不出来啊,看见我们哥几个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这嘴说话还这么溜。” 糟了,忘了自己还是个小姑娘了,易泊君挤出一点勉强的笑容,装作强撑着没有哭出来的样子,“大哥,我这不是知道您是个好人嘛。” 话音刚落,男人捏住易泊君的下巴,抬起她的头,左右晃了晃,“小丫头长得还不错啊,口齿也清楚,要不跟了哥几个,保你吃香喝辣,没事去去香港这种地方,不用窝在这破村子,还能抵你爹的债。” 香港?自己这是在沿海地带?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易泊君也不挣开,只是堆着笑,“谢谢大哥,不过我就是一个乡下人,跟您在一起会拉低您的身价的。” “哟,小丫头,就冲你这句话,爷还真喜欢上你了。”男人放开手,搂过易泊君就走,“跟爷走吧。” 糟了,最不想看到的事竟然发生了,没想到一来就发生这种事,易泊君一边放慢自己的脚步一边想对策,突然一个穿着大花外套的中年女人急急朝自己跑来,一边跑一边喊,“你们这群流氓怎么又来了,放开她快滚,不然我马上喊人来抓你们。” 男人们看到她,互相对视了一眼,骂了句脏话,放开易泊君,跑了。 这就跑了?易泊君目瞪口呆地看着气喘吁吁跑向自己的中年妇女——一群大男人被一个大婶吓跑了? 大婶跑到易泊君身边,抓住她的手臂,上上下下打量她,着急地问,“小君啊,你没事吧?”看着易泊君有点呆的眼神,她心疼地说,“一群杂碎,竟然对一个小姑娘也下的去手!小君啊,吓着了吧?没事了啊,张婶来了,没事了啊。” 从懵逼中恢复过来的易泊君赶紧对面前的女人道谢,“张婶,谢谢你。” “嗨!没事!”张婶挽住易泊君,“你没事就好。走,先跟婶回家。” 两人回到易泊君家中,张婶看着易泊君一贫如洗的家,又对上易泊君还未褪去红肿的眼睛,竟低头抹起了眼泪,“小君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呢!先是早早没了娘,又碰上个赌鬼爹,可是你爹还在的时候,好歹还有个人照应着,现在你那个爹也走了,还留下一屁股债,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哦。” 易泊君对着抽噎着的张婶,舔了舔嘴唇,农村大婶感情可真丰富,不过这身世也确实挺可怜的,不过——现在这担子可全都压到自己身上来了啊,很少担心的易大律师竟少见的为自己的未来担心起来。 张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小君啊,这是你爹的厂子赔的一点钱,还有公社里大家伙给你凑的一点东西,不多,但是也是一点心意,你拿着啊。” “张婶真的谢谢你,您也替我谢谢大家。”公社?难道不应该是村委会?没时间细想,易泊君接过包裹,微微低下头,装作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哟,小君啊,你这手上镯子怎么从来没见你戴过啊?”张婶一眼就看见易泊君手上泛着光亮的镯子,“真好看。” 易泊君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镯子,不知道是什么质地,但明显跟自己这一身衣服不搭,她对上张婶流露出浓浓羡慕和渴望的眼神,想了想,“这是我娘当年的陪嫁,我平时都藏在床底下的,这两天实在想我娘了,才拿出来戴戴。” “这样啊。”张婶有点失望地点点头,又安慰了易泊君几句,就离开了。 易泊君打开包裹,里面放着一摞破破烂烂的钱,最大的面额是十元,还有一些小纸条,易泊君拿起其中一张,两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粮票? 易泊君赶紧又拿起一张—— 布票? 怪不得张婶刚刚说公社呢,原来还是人民公社的时候?易泊君头一晕,扶住床沿,竟然重生到了这个年代? 易泊君稳住心神,觉得自己可能是太饿了才会头晕,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还有一个小小的厨房,里面剩了一小袋米,角落堆着一点废纸,灶台旁边还有一个缺了口的水缸。 易泊君深吸一口气,拿水洗了洗锅,把水和米放到锅里。接着走到院子拿起柴火回到厨房,从厨房角落扒拉出一盒火柴,就着废纸引燃柴火,拿着一把破扇子猛扇,在流了一斤眼泪和扇得手臂发酸之后,终于生起了火。 易泊君把站直身子,活动了一下蹲得快失去知觉的双腿,忍不住仰天长叹,老天爷,你这是把我从一个坑里扔进了另一个坑里啊! 折腾了半天,终于吃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易泊君捧着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前世她可是连做饭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今天竟然在这种条件下熬了一碗粥,果然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解决完温饱问题,易泊君得了时间,开始研究手上的镯子,虽然样式普通,但不知道为什么,易泊君就是觉得这镯子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打量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易泊君用手摩挲了几下手子,突然眼前一亮,她竟然进入了一个未知空间。 这镯子还是个黑科技? 虽然震惊,但多年律师工作的打磨下,易泊君很快冷静下来,观察起周围的环境,一个类似于atm机的东西立在那里。易泊君走近它,发现它的界面跟atm机也差不多。 她尝试着按了一下取款,没有让插卡,也没有让输密码,直接跳出了数额的界面,易泊君选了一百,很快,取币口出现了一张易泊君第一次见的一百人民币。 易泊君拿起那张钱,又选择了余额,看着跳出来的界面—— 现金:20万。 房产:折合人民币50万。 汽车:折合人民币20万。 其他动产:折合人民币10万。 画面上除了文字还有配图,看着自己熟悉的东西一样样在自己眼前闪过,易泊君张大了嘴,感情这就是自己上辈子所有的资产啊,不过怎么缩水缩得这么厉害,就只剩100万了? 她退出余额,出现的总界面上赫然出现的票证一栏,赫然醒悟,从这时候到自己那时候,通货膨胀、人民币贬值,所以自己的资产才会只有100万啊。 不过这个系统也太智能了,还有票据选项,易泊君欢欢喜喜地点进去,选了几张什么粮票、油票、肉票、菜票、布票之类的,票据种类多得易泊君眼睛都快花了。 拿到这些票据,易泊君又点进余额,发现余额少了300块,减去自己第一次拿的100,就这么几张票竟然那么贵? 易泊君忍住内心想骂人的冲动,点了退出按钮,眼前一暗,又回到了屋子里。她把刚刚在空间里拿的钱和票还有今天下午张婶给她的包裹放在一起,压到了枕头底下。 做完这一切,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倦意涌来,易泊君准备梳洗一下去睡觉。点燃蜡烛,打开衣柜,想看看有没有可以换洗的衣服,翻找间,一本日历掉出来。 易泊君弯腰,捡起日历,就着蜡烛的灯光,看清了日历上的时间——1978年12月31日。 第02章 一夜无梦。 一觉醒来,易泊君觉得神清气爽。烧了水,梳洗完毕,稍微熟练地生了火熬了粥,将就着对付完早餐,又进了空间拿了500块钱,带上粮票和布票,准备去镇子上看看。 昨晚看到日历上的日期,易泊君一直提着的心神总算是放松了一点,自己身处的地方靠近香港,还刚好碰上改革开放,那说明这里不久之后就会变成经济特区,虽然自己上辈子没开过公司,但好歹专攻公司法和经济法这一块,经常跟各类公司打交道,也算是耳濡目染。那刚好趁着这个时候,开个公司,解决一下自己的生存问题。昨晚自己躺在床上想了半天,除了开公司,别的还真想不到自己能做什么,在这种生产水平落后的时代,还真是应了一句老话——百无一用是书生。 计划好了自己接下来的工作,易泊君开始考虑起具体步骤,不过对于这个时代的制度和情况实在没什么了解,她只能决定明天先去镇上转转,再看看之后应该做什么。 出了门,易泊君正在想着找个人问问张婶家怎么走,昨天听她说她今天要去镇上,刚好让她带上自己,正想着,一个花花绿绿的身影进入易泊君身影。 “张婶!”易泊君加快脚步,追上张婶。 “小君?你怎么在这里?”张婶吓了一跳。 “昨天听您说您今天要去镇上,刚好家里也没粮食了,就像跟您一起去镇上。” “唉。”听到这里,张婶脸上又出现可怜的神色,“造孽啊,你家那块地都荒了多久,你一个小女孩子还要这样。”张婶搂住易泊君的肩膀,“小君啊,跟着婶啊,婶带你去镇上。” “谢谢张婶。”易泊君还想继续问什么,远远跑来一个也穿着大花褂子的妇女,“她张婶,我来啦。” 张婶松开易泊君,嗔怪着推了一下妇女,“她王婶,你怎么每次都这么晚。” “还不是家里那几个太闹腾了!”王婶一边说话,一边打量易泊君,“哟,这不是易家那个穷鬼的女儿嘛!” “怎么说话呢!就你这张破嘴!”张婶瞪了王婶一眼。 “哎唷一下说错了。”王婶拍了下自己的脸颊,“小君啊,别生气啊,你王婶不会说话。” “没事,王婶。”易泊君微笑着,也在打量王婶,她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头上,还别着一枚亮晶晶的夹子,身上的衣服和鞋子,虽然材质没看来有什么特殊,却比张婶的看起来新不少。 张婶和王婶一路聊着天,三人上了一辆牛车,摇摇晃晃地驶向镇子。 到了车上,张婶和王婶还在一刻不停地聊着天,虽然谈话内容一直围绕着谁家夫妻吵架、谁家新添了孩子、谁家死了人、谁家寡妇勾搭上了野男人,易泊君还是一直竖着耳朵听,万一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呢。 “哎呀,她王婶,你脖子上这项链从哪儿来的呀,真好看!”张婶一脸艳羡。 王婶装作不在意地从衣服里拿出项链,语气却好不得意,“哎呀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就是前两天他王叔从香港带回来的,都跟他说了让他不要乱花钱,他非不听。” 香港? 易泊君来了精神,“王婶,王叔对你真好。” 听到易泊君的话,王婶笑得更欢了,“你王叔也就这么一点好。” “王叔真有本事,能去香港,还买这么漂亮的链子,王婶,真羡慕你。” “嘁。”张婶从鼻孔里发出一身不屑的嘁声,“不过就是个码头苦力。” 码头? 王婶听了这话心里不痛快了,“哎哟,你男人厉害,在公社里当个小头头,那怎么你这衣服都穿了半年多了还没做新的呢。” 这些中年妇女的脑回路真是搞不懂,怎么刚刚还亲得像姐妹现在就开启嘲讽模式了?易泊君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赶紧插话,“张婶王婶,你们就别开玩笑啦,张叔跟王叔都那么好,我要是给他们做女儿啊,做梦都得笑醒了,也不至于像现在……” 易泊君低下头,成功引开了两人的注意力,都开始劝易泊君,让她别太伤心,全村的人都会照应着她的。 见差不多了,易泊君抬起头感激地对两人微笑,“张婶王婶,谢谢你们。没有你们,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张婶和王婶重新聊起天,听了一会,趁他们聊到自家男人,易泊君找机会□□了话,“王婶,王叔在哪里工作啊?” “你王叔啊,就在镇子东南边的码头上。” “王婶你怎么不跟王叔一起去香港呢?” “是啊,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啊?也见识见识。”张婶也好奇。 “唉,别提了。”王婶接过话头,一脸愤懑,“我当时也想跟着去啊,可是啊,那船老板说那边查的严,除非给钱,不然不给带人上船去,那可要好几块钱呢,我哪舍得啊。” 那就是说,只要给钱,还是可以过去的了。易泊君心里有了计较,也就没再听两人的对话。 颠簸了快一个小时,终于到了镇上。三人下了车,王婶说要去裁缝店做新衣服,张婶要去公社汇报工作,易泊君说自己知道路,之前跟自己爹一起来过,终于是摆脱了两个叽叽喳喳一路不停的妇女,重归宁静。 找路人问好了路,易泊君背着手慢慢朝码头走,一边看着街道两边的建筑。清一色的平房,虽说是镇里,人们的穿着打扮和村子里也差不多,沿街有人推着车子叫卖,店铺也基本没有,一路上只看到一个,也是门可罗雀。 看到这幅场景,易泊君叹口气,比自己想象得还要落后啊。 到了码头,易泊君本来还担心人很多,没想到也没什么人,她走近,问一个正拖着一个木箱子的男人,“请问这里管事的人在哪里?” 男人奇怪地扫了她一眼,下巴对着前面一指,“码头上站着那个。” 易泊君走上码头,看见一个男人正指挥着大家运货,她走过去,“老板,现在有时间吗?” 男人侧头,发现是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的小姑娘,不耐烦地挥挥手,“哪家的穷娘儿们跑到这儿来了,这儿没你的活,赶紧走赶紧走!” 易泊君倒也不生气,自己现在这幅样子也确实没什么说服力,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零钱,塞到男人手里,“老板,有点事想麻烦你。” 男人看着手里的钱,收起脸上不耐烦的神情,改了眼神,再次打量了几眼易泊君,向码头下走去。 两人到了一处人稍微少点的地方,男人站定,“什么事?” “我想去香港。”易泊君直奔主题。 男人笑了一声,一脸不屑,“香港?那也是你个娘儿们能去的地方?” “你要多少钱?”不想浪费时间,易泊君知道这种人没必要跟他们费口舌,钱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 “哟,口气还不小啊。你有多少钱?” “10块钱来回,现在出发,傍晚回来。”刚刚听王婶说要给1块钱,那这个价格应该差不多。 果然,男人听到这个价格,心动了。他低头想了一会,看向易泊君,“可以。不过这钱可要先付。” 易泊君拿出五块钱拍到男人手上,“先给你一半,剩下的一半回来再给你。放心,你还怕我一个小姑娘少了你的钱?” 男人看着手上的钱,打消了疑虑,“好,不过最近风声紧,到时候在船上你可机灵点,能不说话就别说话。” 易泊君点点头,跟着他上了船。不一会,一群满身大汗的男人们也挤上了船,本就狭小的空间更加逼仄。 颠簸的船身,狭窄的空间,男人们的汗味,易泊君缩在角落里,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终于,在易泊君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船终于晃晃悠悠地停下了,易泊君跟着人流走出船舱,来不及看周围的环境,赶紧扶住栏杆,大口喘着气。 领头的男人走过来,看着易泊君的样子,“怎么一个乡下人搞得跟城里小姐一样金贵?” 易泊君拍拍胸口,“傍晚几点回去?” “六点。” “从这里怎么去市中心?” “往前走,有电车也有的士。不过人家这里用的可是港币,你那点钱在这里可用不了。” 易泊君身形一顿,一时大意竟然把这件事忘了,“知道了,谢谢。”道完谢,易泊君继续走,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进空间看看。 男人看着易泊君的背影,这小姑娘真是乡下来的?那感觉,跟那些自己在香港市中心看到的有钱人差不多啊。 这边易泊君终于找到一处隐蔽的地方,进入空间,她长舒一口气,这空间真是贴心啊,还提供外汇服务。 兑换了3000港币,易泊君从空间出来,顺着刚刚男人指的方向往车站走。她观察四周,大堆大堆的麻袋堆在岸边,一片萧索景象。 刚刚看他们就是在把这些袋子搬到船上,这看起来像是垃圾的样子,要这些有什么用? 易泊君一边走一边想,不知不觉也就走到了车站,刚到就看见一辆的士,她快步走过去上了车。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车子上突然坐进来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孩子,生气地转过头,“下去,哪里来的野孩子。” 易泊君眨了眨眼,虽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好话。自己今天也是惨,走哪儿都被嫌弃啊。易泊君无奈地摇摇头,“我要去铜锣湾。” 看着司机一脸懵逼的样子,易泊君扶额,“causewaybay。”见司机还是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易泊君无语望天,只能操着蹩脚的粤语说了一句,“铜锣湾。” 这下司机总算明白易泊君在说什么了,他转过身小声嘟囔,“还真是见鬼了,这种人还会说英语?” 第03章 啊,这才是适合生活的地方啊。 易泊君下了车,对着人流熙攘,繁华热闹的街道发出感叹。不过还没等她感受完香港的繁华,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对她投来的奇怪眼光让她不得不立刻正视起眼前的问题,自己这身行头——确实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刚刚那位司机在自己递给他车费的时候竟然露出吃惊的神情,这是觉得自己拿不出车费?那还敢让自己坐车? 易泊君当机立断,朝离自己最近的一家商场走了进去。顺着指示牌找到了女装区,在一众妆容精致、衣着华丽的女人中间,易泊君十分显眼,任她心理素质再好,也实在是受不了那些人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神,易泊君抬头,看见店门上自己熟悉的香奶奶的标志,赶紧进了店。 店里人不多,终于摆脱了那些目光,易泊君舒了一口气,看着店里琳琅满目的衣服,爱购物的天性被勾起来了,饶有兴趣地开始逛。 最近流行的七十年代复古风格倒还真是七十年代的风格,看这满眼的喇叭裤、阔腿裤,还有这荷叶袖、镂空碎花、流苏、鹿皮绒,时尚还真的是一个不断重复的过程啊。 逛了一会,易泊君想着等会还有不少事,只能抑制住自己想继续逛下去的*,挑了一条喇叭裤、一件高领针织衫,又招呼了一名营业员,目测了一下自己的身材,告诉她自己的尺码,让她给自己拿一件白衬衫和一双黑色平底鞋。正往试衣间走,营业员拦住自己,面带歉意的微笑,“小姐,试穿的话一定要注意,如果损坏的话是要负责的。” 又来了,易泊君已经无力反驳了,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走进试衣间换好衣服,走出试衣间,又换上营业员拿给自己的鞋,营业员看着好像换了一个人的易泊君,也有点吃惊,直到易泊君催促她把自己的东西装起来,才反应过来。 结完账走出商店的易泊君终于觉得世界变得美好了,没有人再盯着自己了。拎着购物袋,易泊君思考着自己下一步的行动,今天到香港来,主要就是想看看这边的发展状况,给自己创业提供点灵感,顺带买点日常用品。 易泊君慢慢在商场里逛起来,构造基本跟现在的商场差不多,开个商店?不行,别说现在又是票证制度又有供销社,就目前这个消费力来说,也绝对赚不到什么钱。这个方案——pass。 逛着逛着到了护肤区和彩妆区,易泊君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女孩的皮肤就是好,不过皮肤可要从小就开始保养。 易泊君进了一家店,虽然这个时候的护肤品黑科技还不像后来那么逆天,不过也算能够接受,挑了一套护肤品搭一套彩妆,让ba(营业员)给自己画了个淡妆,易泊君又提着一个袋子出了门,看着自己急速瘪下去的口袋,她更加坚定了自己创业的决心,坐吃山空的感觉可真不好。 不过开个护肤品公司呢?不行不行,虽然现在大陆是还没有什么大公司,但是自己一没技术,二没人脉,三没资金,前期研发需要的人力和物力自己可都没有。这个方案——pass。 易泊君昨晚到现在只喝了两碗粥,又一直在路上没休息过,快到中午的点,肚子发出了抗议。刚好易泊君也觉得逛得差不多了,就出了商场,想找个地方吃饭。 想起之前来香港玩的时候,一家附近据说传承了几十年的老店特别好吃,虽然现在的路跟后来有一点差别,不过大方向还在那里,易泊君顺着自己记忆中的路走,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走进了一条小巷,她皱了皱眉头,加快了脚步,快到巷子口的时候,一个突然冲出来的黑影重重撞到她身上。 嘭。 两人都摔倒在地上。 嘶,易泊君撑在地上的手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意,她忍着痛意,撑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低头看见地上躺着两个人,一名中年妇女,一个年轻男人,都没有任何要起来的迹象。 怎么有两个人?撞个人还能追尾?再说一个大男人,被撞了一下就起不来了?难道这个年代就有碰瓷的了?算了算了,还是先看看那个大妈怎么样吧,万一真有什么事就不好了。 易泊君走到大妈身边问,“您还好吗?” 见半天没有动静,易泊君蹲下去查看,才发现女人紧紧闭着双眼,嘴唇发白,脸色也白得吓人,她赶紧起身,走到男人身边,推推他,“刚刚是你背着她的吧,你赶紧起来啊,她看起来病的很厉害啊。” 男人一把推开易泊君的手,咬着牙爬起来,把地上的人背到身上,手撑着墙,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刚刚那么撞一下就把他撞成这样了?易泊君虽然觉得应该不可能,但出于礼貌,她还是问了一句,“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男人像没听见,自顾自地往前走。 易泊君撇撇嘴,真没礼貌。 走出小巷,用蹩脚的粤语费力地问好了路,易泊君终于找到了那家店,记忆中那个满头白发有点驼背的老板,现在却是满头黑发身形矫健,大声地和客人交谈,充满生机与活力。 于是,美味的饭吃到嘴里,也就没了滋味。自己真的穿回了四十年前,四十年啊,明明还在同一个时空,那些自己亲近的人,再见时,却是陌路了吧。 吃完饭,易泊君往回走,努力想挥去心中那些情绪,毕竟自己还活着,不是吗? 易泊君没走一会,发现前面围了一大圈人,都仰着头,对着楼顶指指点点。她抬头,看见一个人正站在楼顶,单薄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晃晃——这是要跳楼?易泊君摇摇头,真是搞不懂那些自杀的人,有什么事比死亡还可怕呢? 她低下头继续往前走,刚走几步,觉得楼上的身影好像有点熟悉,她又抬头看了一眼——这不是刚刚那个跟自己撞在一起的人吗? 知道是跟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又想起那个生病的大婶,易泊君纠结了一会,情感战胜了理智,她穿过人群,噔噔噔爬上七楼,推开顶层的门,就看见大婶躺在一边,站在楼顶边缘的人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回头看见是易泊君,下意识问了一句,“你?” 易泊君终于看清了那人还透露着青涩的脸,刚刚巷子里光线昏暗,看他个头以为是个成年男人,没想到还是个孩子,“你先下来吧。” 男孩转过身,没说话。 易泊君继续劝,“你别激动,你看,大婶还在生病,你这样,她怎么办?” 男孩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开口,“反正也没钱治。” 没钱治?要是这样还好办了,“我帮你。” 听到易泊君的话,男孩迟疑地回过头,“真的?” 易泊君点头,男孩还是不相信,“为什么?” “助人为乐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易泊君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最讨厌多管闲事,可是看到他的眼神,就觉得很不忍,结果随口蹦出来的一句话把自己逗笑了,也让男孩愣住了。 趁着男孩晃神的功夫,易泊君大跨步走过去,一把把男孩拽下来,“好了,先把大婶送到医院再说吧。” 到了医院,折腾半天办好手续,大婶终于进了病房,易泊君和男孩两人才得了空闲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下来休息,来的路上和刚刚在医院奔波的间隙,易泊君知道男孩叫连玺,那个大婶是他妈妈,母子两人跟着他爸爸来了香港,他爸爸的老板帮三人办好了身份证明,三人生活虽不富足却也和乐融融,谁知道好日子没多久,他爸爸的老板不知道怎么惹上了黑道上的人,一次冲突中,老板和他父亲都被杀了,母子两人就这样失去了生活来源。 妈妈大字不识一个,只能做些体力活,他还未成年,只能去□□工,结果妈妈因为太累,突然病倒了,因为没钱看病,她只能随便买了点药强撑着,结果今天在家里晕过去了。 “你别担心了,医生说不是什么大病,输完液就可以出院了。” 连玺点头,“谢谢你。” 易泊君摆摆手,看见连玺的腿在微微颤抖,突然想起来今天中午的时候,他走路就是一瘸一拐的,“你腿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 “还没有。”易泊君轻轻碰了下他膝盖,他的腿猛地向后一缩。 “快去包扎一下。”易泊君说完,也不等连玺回话,拉起他就往楼下挂号区走,等他包扎完,易泊君跟医生道过谢想离开,连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医生,她手上也有伤,帮她看一下吧。” 易泊君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今天手也擦伤了,医生给清理好伤口,又裹上纱布,嘱咐完两人这两天不要碰水,两人就出了房间门。 “我们这得算是不伤不相识了吧?”易泊君举起手,打趣道。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呀,我们这顶多算扯平了,我不是也撞了你吗?” “这伤……不是因为你。” “那是怎么回事?” 连玺低下头,没说话。 “怎么回事?” “工地上……不小心摔的……”连玺吞吞吐吐地说完,又低下头,“我真没用!还有比我小的都干得好好的……要是我能好好干,妈也不至于连这么点小病都没钱看……” “你多大?”易泊君打断他的话。 “16。”连玺乖乖回答。 才16岁啊,易泊君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所以你就是因为这样才想去跳楼的?” 连玺脸一红,偏过头不好意思看易泊君。 易泊君扶住连玺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连玺,你记住,人活着,一切都有希望,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连玺看着面前这个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甚至感觉比自己还小些的女孩,眼睛里却明显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坚韧,他觉得自己心里的某一块被触动了,生机勃勃着想要冲破什么生长出来。 连玺露出了很久没有出现在脸上的微笑,用力点头,“恩!” 第04章 “妈!”回到病房,连玺看见醒过来的妈妈,扑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激动地喊。 “小玺,我们怎么来医院了?”连婶看着自己手上的针管,有点慌张,“哪儿来的钱?” 连玺转头指了指易泊君,“妈,是那位小姐帮我们的。” 连婶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易泊君,一身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衣服,眉目精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连婶直起身子,想下来给易泊君道谢。 易泊君赶紧走过去按住连婶的手,“阿姨,您别起来,小心动了针头。” “小姐,真是谢谢你。”连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小姐,你看我是粗人,也不知道说什么……” “没事。”易泊君安抚地握住了连婶的手,“您就先安心地输完液,别的事都别担心。” 没一会,吊瓶空了,护士进来拔掉针头,又喊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医生告诉连婶她可以出院了,以后要注意饮食营养还要多休息。 走出院门,易泊君刚准备和他们告别,连婶突然在她面前跪下来,“易小姐,你的恩情我们母子没有办法偿还,只能这样感谢您了。”边说着还要拉连玺跪下。 易泊君吓了一跳,赶紧扯住连玺,另一只手去扶连婶,“阿姨,您千万别这样,只是一点小忙而已。” 连婶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易小姐,还有件事,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也实在是没办法才腆着脸说这话,香港这地方好是好,可是凭我母子俩现在这种状况,实在活不下去。我这么大年纪随便怎么样都可以,可连玺还小,也从小跟着他爸后面念了不少书,这么跟着我实在是糟蹋了。今儿想求求您,可怜可怜他,让他跟着你,我看很多像您一样拎着这种袋子的小姐家里都有不少仆人,连玺他从小就机灵,这种活他一定做的很好。” 易泊君傻眼了,这种年代还有这种事?咋有种卖身的感觉呢? 连玺急了,拼命往起拉连婶,“妈你瞎说什么呢,快起来!” 连婶严肃了神色,推开连玺的手,“连玺,不要不懂事,给妈跪下!” 易泊君来不及考虑这事怎么解决,这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已经有不少对他们投来了异样的眼神,她一边扶连婶,一边说,“阿姨,你先起来,这事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 在易泊君的坚持下,连婶终于站了起来,连玺扶着她,三人在医院旁的小花园里找了处地方坐下来。 “阿姨。”易泊君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其实我不是香港人,今天晚上我就得回去。” 连婶听到这话,立刻又要从凳子上起来,易泊君赶紧拉住她,有点哭笑不得,“阿姨,你听我把话说完。” 刚刚路上易泊君想了一下,虽然跟连玺认识的时间加起来还没有五个小时,但跟他呆在一起很舒服,之前的她很不喜欢和比她小的人相处,特别是这种未成年,但她不讨厌他,虽然可能只是因为刚刚来到陌生环境,所以大脑下意识寻找一个伙伴的心理作祟。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个易泊君家之前那么穷,那她现在突然有钱就解释不通了,就算生活上她可以艰苦一点,继续原来的生活,但之后开始创业投入的钱又该怎么解释呢,更何况,她也实在不想过那种每天吃白粥的生活,简直是种摧残。 最后就是对于现在的生活方式,一切靠人力,简直太为难易泊君了,对于生活了二十多年没做过家务的她来说,这种纯手工的生活真的适应不了。有了连婶和连玺,好歹能搭把手,也能轻松些。 “阿姨,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认真听。”易泊君收起笑容,严肃地看着连婶,连婶赶忙点头。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回大陆。但是我有几个要求,第一,回去之后,对外你们要装成我的亲戚,阿姨您是我姨,连玺是我表弟。第二,你们要说自己在香港赚了钱,就想大陆看看,刚好碰上我来找你们,你们看我可怜,就回来带我一起过。第三,上面我跟你们说的这些,都不要问为什么。” 说完上面这一段话,易泊君顿了顿,看着一脸迷茫的连婶和连玺问,“可以吗?” 连婶回过神,“好!”虽然她并不很明白面前这个明明是小姑娘,说话的时候却像个久经历练的成年人话的意思。 易泊君拍拍还傻坐着的连玺,“你愿意吗?” 连玺迟疑了一会,最后在连婶的眼神下点了头。 “阿姨,那你们先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吧。”易泊君又从口袋里拿出五百给连婶,“您对这边比较熟,就麻烦您拿这些钱在香港买些够我们吃个半个月的米和油,还有些摆几天也不会坏的吃的。啊,还有生活必需品,至于其他的什么要用到的需要买的,您就看着买。五点半的时候,在x车站碰面。” “行,易小姐您放心。”连婶接过钱,爽快地答应。 “哦,还有件事!”易泊君又拿出五百,“阿姨,您再拿着这五百给您和连玺买身衣服,不要太差。” 连婶这次倒是很快领悟了易泊君的意思,“我知道,您有事就先去忙吧。” 易泊君点头,跟连婶和连玺打声招呼,就离开了。 出了医院没一会易泊君就看见一辆的士,上了的士,告诉司机去尖沙咀,易泊君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今天虽说是考虑了一番才让连婶和连玺跟着自己,不过毕竟不知根不知底,还是稍微冲动了一点,虽然知道他们不是坏人,可让他们发现自己的秘密可不好,以后还是要注意点。 到了尖沙咀,易泊君下车,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繁华得感觉跟对岸是两个世界。 易泊君沿着星光大道慢慢逛,她来这儿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只不过还没决定好以后到底要做什么,希望能来这儿看看会不会激发出什么好点子。 走着走着,易泊君走到弥敦道,街道旁各式各样的餐厅,门口的人络绎不绝——开个饭店?不过现在大陆的好像还都是国营饭店什么的,而且就算以后政策放开,人们消费水平应该还不是太高吧,这就算不亏本,也肯定赚不到什么钱。 唉,那么多行业还没一行是自己能做的了?易泊君不禁郁闷起来,无精打采地趴到街边的景观栏杆上。 “小姐!可以请你帮个忙吗?”突然有人跟自己说话,易泊君吓了一跳,她直起身子看向声音的来源,一个长发翩翩的女人正对自己微笑,微微上挑的眼角透露出一丝风情,但脸上的笑容又温柔无害,明明是两种背道而驰的感觉,却在她的脸上形成一种微妙的和谐感。 “有什么事吗?” 她举起手中的相机,“小姐,刚刚我拍了一张你趴在栏杆上的照片,感觉特别好,可以请你当我的模特吗?” “可是,我等会有事要走……” “不用很久的!”女人抓住易泊君的手,可怜兮兮地看向易泊君,“就拍到你走之前可以吗?” “那好吧。”美女杀伤力实在太大,易泊君看着她,拒绝的话统统说不出口。 “太好了!”女人激动地抱住易泊君,“谢谢你!我叫苏芝萩,你叫什么名字?” “易泊君。”易泊君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表情,这个年代的人有这么热情吗? 之后,苏芝萩简单介绍了一下她正在为自己的摄影展拍摄新作品,就开始了拍摄。进入工作状态的苏芝萩就像换了个人,脸上不带一丝笑容,严格地指示着易泊君的动作和表情,有时候为了一点细微的差错不厌其烦地拍了又拍。 两个小时过去,苏芝萩终于放下相机,笑眯眯地对易泊君摆出ok的手势。 易泊君瞬间瘫软下来,一屁股坐到街边的椅子上,拍照原来是这么累的事吗?简直比自己开一次庭累一百倍都不止。 苏芝萩却丝毫没有工作两个小时之后的疲惫模样,她精神满满地走到易泊君身边,拉住易泊君的手,“小君君,我请你吃东西,走!” 易泊君被她生生从凳子上拉起来,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风风火火走在自己前面的苏芝萩,怎么有人精力能这么充沛? 被拉进一家咖啡店,易泊君在苏芝萩的推荐下点了甜点和咖啡,之后又被她拉着到了座位上,指着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书的人,“小君君,这是我儿子顾彧。” 易泊君这次是彻底懵逼了,儿子?她竟然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了?易泊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看起来也没比自己大多少,人也那么活泼,一点也不像妈妈的样子啊。 听到苏芝萩声音的顾彧抬起头,一眼就看见跟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妈站在一起的女孩,在脑后松松绑起的马尾,眼睛亮晶晶的,正惊疑不定的打量着自己,嘴唇是淡淡的粉色,让人想起还未绽放的玫瑰。 米白色的高领衫平添一丝优雅的风情,腿上的喇叭裤勾勒出美好的形状,虽穿的是平底鞋,身材比例却丝毫不受影响。 “小彧彧,这是我今天的模特易泊君,是不是特别有气质!” 顾彧听到这个称呼,简直忍不住拿书挡住脸的想法,他决定无视苏芝萩,微笑着起身,微微点头,“易小姐,你好,我是顾彧。” 第05章 “顾先生,你好。”易泊君回过神,跟顾彧打招呼。不过说完就有点想笑,对着一个看起来还是学生的男生喊先生,真的有点奇怪啊。 “什么小姐先生的,两个小孩子搞得这么深沉干什么。”苏芝萩把易泊君推到沙发上坐下,“直接喊名字不就好了。” 顾彧看着他这个没心没肺的妈,无奈地笑了笑,重新坐到沙发上。 苏芝萩闲不住,又拿起相机找起角度,开始拍照。 顾彧也低下头去看书,易泊君趁着这个时候认真观察起他。一头清爽的短发,长长的睫毛随着翻动的书页轻颤,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书侧边缘,衬衫扣子解开两颗,微微露出精致的锁骨。 这家人的基因是真好啊,正感叹着,服务员端着咖啡和甜点来了。 苏芝萩放下相机,欢欣雀跃地鼓掌,“我最爱的蛋糕!” 易泊君端起咖啡,轻啜一口,醇厚的香味瞬间包裹住所有感官,想到回去之后就要过连咖啡都喝不上的日子,易泊君不禁叹了口气。 “小君君,怎么了,不好喝吗?”苏芝萩听到易泊君的叹息,抬起头紧张兮兮地问。 “没有,很好喝。” “小君君,你家住哪儿,等会让顾彧开车送你回去。” “啊不用了不用了。”易泊君赶紧摆摆手,“我跟朋友约好了,晚上要一起吃饭。” “这样啊,那小君君你把你家庭地址给我吧,等照片洗出来我寄给你。” ohmygod!怎么把这茬忘了,易泊君大脑飞速转动,想着借口,“其实,我只是来香港看朋友的,我家人都去了美国。” “美国?这么巧,顾彧现在在s大读书!那你们不是可以没事见见面了吗!”苏芝萩满脸惊喜。 “好巧啊。”易泊君勉强扯了扯嘴角,“不过,我住在芝加哥……” “那有什么,纽约跟芝加哥也没隔多远嘛!” 易泊君太阳穴隐隐作痛,这真是不作不死啊。 “小君君,给你,这是我和小玺玺的bp机号码,你号码多少,等小玺玺开学了让他联系你。” 易泊君接过苏芝萩手上的纸笔,看到两串数字后,在另一张纸上随便写了一串数字递给苏芝萩。 苏芝萩把纸条给顾彧,“拿好。” 顾彧把书放下,接过纸条。易泊君看见书的封面ius的《》(注),意外见到自己熟悉的东西,易泊君忍不住问,“你是学国际法的?” “你也知道这本书?”顾彧也有点惊讶,一个女孩子竟然会知道这本已经算起来是比较专业的法学著作了。 “国际法之父写的怎么会不知道。”想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国际法老师推荐的第一本书就是这本战争与和平法。 顾彧被勾起了兴趣,“你看过?” “当然。”易泊君心想,不光看过,还写了好几万字的书评,当年老师还特意表扬了自己,说自己思考得很有深度呢。 易泊君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被顾彧全部收入眼底,他想到刚刚自己看到的地方,“那你觉得按grotius对人类共有物权的定义,你怎么看最近有关海洋权的争议?” “首先,他的人类共有物权是很有远见的,比如南极和北极就是属于全人类共有的,没有国家能够占有。但是,人类共有权不能没有限制,比如海洋的所有权,必须受国家主权的约束,一国领海以内受国家主权支配和管辖这是毋庸置疑的,至于有争议的,不过是范围的问题,反正条约都已经……”说到这里,易泊君赶紧改口,“都已经在讨论了,就看最后的结果吧。” 吓死了,易泊君悄悄舒口气,差点得意忘形说漏嘴了,海洋公约可是1982年才通过的,刚刚自己差点脱口而出“反正条约都已经签了,学术争论的意义其实不太大”。以后要低调,不然哪天真要祸从口出,易泊君在心底告诫自己。 “没想到你对时事也很关注。”顾彧这次是真的来了兴致,想跟易泊君好好讨论讨论,“那……” “哎呀,你们怎么说起这种学术上的东西了,听得我头都晕了。”苏芝萩微微嘟起嘴打断顾彧的话,“这样的下午就应该闲聊,你们要想聊改天趁我不在的时候不就可以了嘛。” 顾彧看着他妈撒娇的样子,默默又拿起了书,怎么摊上个这种妈? 易泊君倒是有点可惜,这次聊不到天,不知道要多久以后能再碰上一个能跟自己讨论专业问题的人了。 “小君君,你也是修法学的吗?” “我还在念高中,只是对这个挺感兴趣的。”易泊君决定无耻地装一回嫩,要是说自己念大学,又得想个大学,太费劲。 “那以后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小彧彧,他虽然学的是金融,不过一直对这个特别感兴趣,还准备申请s*学院的j.d呢。”(注) “好厉害。”易泊君这次是真心的赞叹,s*学院出了名的难申请,更何况是每年只招□□左右的j.d,敢去申请的可都是绝对的佼佼者。 “小君君,你以后呢,要不要也来申请s大?” 易泊君无语凝噎,对刚认识的人是不是也太热情了?不行,不能老是让话题绕着自己转,撒了一个谎就要用另一个谎去圆,太累了。 “苏……”准备问苏芝萩问题的易泊君刚开口就顿住了,之前不知道的时候一直直呼她的名字,现在知道了她有个儿子,再直接喊名字就太没礼貌了,可是对着这么一张脸喊阿姨,自己也真的喊不出口啊。 看出了易泊君的为难,苏芝萩搂住她的肩膀,亲亲热热地说,“小君君,喊我芝萩姐就行了。” “喊阿姨。”顾彧眼睛还盯着书,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我哪有那么老……”苏芝萩撅起嘴跟儿子撒娇。 “喊阿姨。”顾彧抬头看了苏芝萩一眼,又低头看书了。 苏芝萩只好不情不愿地说,“小君君,你喊我萩姨吧。” 易泊君看着苏芝萩快皱到一起的脸,强忍着笑,“萩姨。” 对面的顾彧满意地翻了一页书,这还差不多,喊姐姐的话,她不就跟自己差了一辈了吗。 “萩姨,你是摄影师吗?”易泊君继续刚刚被打断的话题。 “摄影只是个爱好啦,我本职可是服装设计师。”苏芝萩站起来转了一圈,“这身就是我自己设计的。”她又得意地用下巴指了指顾彧,“他这身也是我设计的。” 易泊君仔细看了一下苏芝萩身上的连衣裙,简约流畅的线条,不是这个时代流行的繁复的设计,却颇有几十年后在时尚圈声势浩大的极简风的味道,顾彧的搭配也是如此。 “很棒。”易泊君由衷地赞美,不说别的,就单这份眼光就不是一般设计师能达到的。 苏芝萩得到赞赏,开心地坐下来,“说起来,小君君,你这身打扮我真的很喜欢啊,能把l穿出这种味道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你这么会穿,要不要也学服装设计,跟我一起成立自己的品牌啊,然后冲出亚洲,成为世界一流的服装品牌……” 苏芝萩说着说着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易泊君没注意听后面的话,因为苏芝萩前面的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服装设计? 服装厂? 自己真是傻了,沿海地区的纺织业多发达啊,早上在镇上的时候看到好多人家里摆着的机器,当时觉得眼熟,现在想想不就是纺织机吗? 更何况,改革开放初期,最先做起来的一批工厂不就是纺织厂和服装厂吗?而且,纺织厂一是对前期的投资要求没那么高,第二是那么多现成的有技术的工人就在这里,简直完美。 脑海里出现金星老师红遍大江南北的表情,易泊君有点想笑,可是看着旁边坐着的两人,又生生把笑憋了回去。 就这样闲聊了一会,易泊君看见时间不早,起身和两人告别。 苏芝萩非让顾彧送易泊君,实在推脱不开,她只能跟着顾彧出了咖啡店,两人站在路边等的士。 易泊君看着面前海水反射着夕阳的余晖,想起金星老师的表情也不好笑了,原来自己最喜欢发那个表情,兴致来了还会模仿一下,逗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可是以后,连个能分享笑点的人都找不到了。 顾彧不是个爱说话的性子,易泊君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默默不语,直到顾彧出声提醒,“车子来了。”易泊君才回过神来。 “谢谢。”易泊君礼貌地对顾彧点个头,“我先走了,再见。” 顾彧看着易泊君拉开车门坐进去,刚刚易泊君的眼睛一直在他眼前挥之不去,那双眼睛很清亮,很漂亮,可是不像任何一双他见过的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眼睛,那里感觉藏着很多东西,他看不清,再加上虽然易泊君是微笑着跟他说话,他却觉得她并不开心。 混乱的思绪让他失去往日的理智,冲动地走过去敲了敲的士的窗子,易泊君摇下窗户,有点奇怪,“怎么了?” 顾彧突然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情急中甚至失去了绅士风度,近乎鲁莽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易泊君小小地惊吓了一下,顾彧看上去不像会说这种话的人啊,但她还是礼貌地回答,“等你去美国的时候有机会见吧。” 顾彧听到她的回答,还是觉得少了什么,但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说,“路上小心。” 易泊君点头,“你也是。再见。” 顾彧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子,慢慢回过神来,刚刚为什么会那样呢?是因为觉得……好像再也见不到她了吗? 注:ius的《》,胡果·格劳秀斯,被称为国际法之父,其代表作《战争与和平法》。 j.d学程乃系以提供三年美国基础法学教育为目的,申请者必须具有学士以上的学位,原则上不具有法律背景,并以美国学生为绝大多数,少数非美国籍者,亦皆曾在美国就读大学。 第06章 易泊君达到车站的时候,连婶和连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连姨辛苦你了。这要回去了,我就不喊你阿姨,直接喊你连姨了。”易泊君对拎着满满一手东西的连姨道辛苦。 连姨点头,“易小姐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真是受不起。” 易泊君搭上她的手臂,“连姨,你现在可就是我的姨了,你是带着我的那个,可别喊我易小姐了,喊我小君就可以了。” “哎,好。” 易泊君看到连姨和连玺都换了身衣服,低调却不显廉价,倒是很符合易泊君的期望,本来还有点担心穿的不合适,没想到还不错。 易泊君带着两人往码头走,到了没一会,船晃晃悠悠地来了,这次船上只有一个船工和老板两人,易泊君拿出十五块钱给老板,“三个人。” 老板看了一眼他们三人,打扮讲究,特别是早上那个小丫头,换了身衣服简直像换了个人,身上那种气质更加明显,他在各个码头走了这么些年,阅人无数,这小丫头不是普通人,他可绝对不会看走眼。 想到这里,老板也没多问,只是拿了钱,让他们三人上了船。 今天一天虽然有些小插曲,收获倒是不少,易泊君的心情不错,再加上船舱空了很多,早上觉得无比难熬的路程这次倒是很快就到了。 下了船,刚想跟连姨和连玺嘱咐两句,王婶的声音老远响起来了,“小君啊,你怎么在这儿?” 易泊君只能转头说一句,“等会听我说就行了。” “王婶,你怎么在这儿?”易泊君装作惊讶地看向王婶。 “我这不是找你王叔来了嘛!刚好一起回去。”王婶走近,上下一打量易泊君,瞪大了眼睛,“小君啊,你这是去哪儿换了这一身?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我差点没认出来。” “啊,这是我姨给我买的。”易泊君侧过身,指着连姨,“这是我姨,我今天就是去找我姨的。” “你姨?”王婶有点疑惑地看着站在易泊君身后的女人,穿的衣服看不出是什么料子,但明显跟自己穿的不一样,又想到他们在码头,王婶瞪大了眼睛,“你今天去香港了?” 易泊君点点头,“我爸有一次喝醉了在家里提起过我妈有个从小过继给别人的妹妹最近跟他联系上了,说是在香港,我今天也就是去碰个运气,没想到真的找到了。” “香港人?”王婶语气中不自觉地就带上了些敬畏,她在衣服上擦了擦冒汗的手心,“怪不得看着不一样。” 易泊君笑了一下,没说话。 “小君啊,你姨要跟我们一起回村吗?”王婶有点小心翼翼地开口。 “恩。王婶我们边走边说吧,不然等会赶不上车了。” “哎。”不知道为什么,王婶觉得易泊君也有点不一样了,许是因为跟她姨在一起,王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平常话特别多的她竟然一句话没说,默默走到了等车的地方。 因着王叔王婶在旁边,易泊君也没跟连姨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连玺更是安静地跟着她们,一言不发。 没一会,张婶跟她老公也来了,还没走近,就被易泊君三人的阵仗吓了一跳,张婶到底是比王婶见过一点世面,走过来听易泊君介绍完,没被连姨香港人的身份吓到,反而热情地和和连姨攀谈起来。 连姨倒是没辜负易泊君,彻底贯彻她“不要乱说话”的嘱咐,对张婶的问题虽句句回答,但是也没说出什么实质性的话,显得礼貌而疏离,张婶虽第一次碰到有人这样对自己心里不太舒服,但到底是觉得果然是香港来的,跟一般人就是不一样,反而更生出要结交的心思。 终于等到车子来了,张婶王婶两家坐一辆,易泊君三人坐上另一辆,她终于缓了一口气,刚才自己可一直绷着神经,生怕连姨说错什么话。 “连姨,刚刚你可差点把我都唬住了,真像香港来的贵妇。”易泊君竖起大拇指。 连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玺他爸还在的时候,有时候跟他出去,经常能看见那些夫人小姐,刚刚就是想学学她们,也不知道学的怎么样。” “学的很好啊!”易泊君笑眯眯,有了连姨这个挡箭牌,以后自己做什么都不会被怀疑了。 到了村口,三人从车上下来,易泊君自然地把车上的东西提到手上往家走。 连姨伸手拉她,“给我,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连玺没说话,只是默默跳下车,伸手来拿易泊君手里的东西。 易泊君哭笑不得,这对母子还真是…… “我又不是什么大小姐,拎个东西怎么就不行了?” “易小……”连姨在易泊君的眼神下犹犹豫豫地改了口,“小君,这事就该我们母子来,我们承了你那么大情,就算是当牛做马……” 易泊君听不下去,打断了连姨的话,“连姨,你要这样想我可就生气了,别说我只不过给你们帮个小忙,真要论起人情,你们才是帮了我大忙。连姨,连玺,你们可千万别觉得你们是我雇来的佣人什么的,你们要愿意,就把我当一家人,不愿意就把我当成一起住的房客,那些什么事是你们应该做的话可千万别再说了。” 易泊君一番话说得认真又诚恳,连姨听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穿着一身名牌,手里却拿着几个布袋子的易泊君。 连玺也看着易泊君,内心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她和那些香港城里衣着光鲜的小姐一样,那么光芒耀眼,但又不一样,那些小姐们从来不屑于分给自己一点眼睛的余光,她们觉得自己很低级,瞧不起自己,而易泊君不但帮了自己,还说要当一家人。 易泊君说完拿着袋子转身,“回家啦。” 连玺看着易泊君的背影,低下头狠狠眨了一下眼睛,眨去眼中的水雾,回家! 三人拎着大包小包到家后天刚擦黑,连婶张罗着连玺打水,她去厨房做饭,易泊君则在房内琢磨晚上的睡觉问题。 幸运的是竟然让她在房间犄角旮旯里找到一张折叠铁床,她吭哧吭哧把床拖出来,用抹布擦了好几遍,好不容易收拾干净,铺上连姨买的新的床具,总算是解决了睡觉问题。 这边易泊君收拾好了床,那边连玺手脚麻利地打满了水缸,又去附近林子捡了不少柴火回来,连姨也做好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 三人和乐融融地吃完了饭,今天一天发生很多事,三人都有些累,各自梳洗,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早,易泊君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房内只剩下自己一人。她看一眼床上,自己占了快三分之二的位置,有点不好意思,她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个毛病,原想着自己睡觉的时候注意一点,没想到昨天一躺到床上就睡得昏天黑地,按连姨的性子,昨晚肯定没睡好。 易泊君从床上起来,想着这样还是不太方便,不管是现在她和连姨睡一张床,还是三个人睡在一间屋子里,都不是长久之计,还有连姨和连玺的身份也要快点解决,总不能当黑户吧。 想着事情,易泊君下床往门外走,和从门外进来的连玺刚好撞个满怀。 易泊君倒退一步,被门框一绊身子往后倒,连玺赶紧把易泊君往回扯,惯性让易泊君直接扑进了连玺怀里。 易泊君倒是没感觉有什么,借着连玺的力量稳住身体,还问了一句,“你没事吧,谢谢。” 连玺却整个人都僵硬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舌头也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事。” “哦。”易泊君点点头,绕过连玺去洗漱,连玺傻傻呆在原地,只听到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的声音。 易泊君梳洗完换好衣服,就看见连姨从院子外进来,手里还拿着扫帚,“小君,你起来了啊。快去厨房,锅里还有粥,给你温着呢。” “连姨,昨天晚上你没睡好吧,对不起啊,我睡相不太好。”易泊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嗨,没事,我睡得特别好,很久没睡这么好过了。”连姨放下扫帚,转身又想进厨房给易泊君拿吃的。 易泊君拉住连姨,“连姨,你啊,毕竟刚刚生过病,还是不要太累,这两天就好好歇歇,我等会要出去一趟,要是中午到点没回来,你们就先吃饭,不用等我。” “哎。”连姨嘴上答应着,还是进了厨房端了粥和小菜出来,“路上注意安全。” 易泊君看着连姨还是不停歇的忙碌身影,只能无奈地笑了,吃完早饭,和两人打了招呼,易泊君往村里的生产队走。 到了门口,易泊君正准备敲门,门内的交谈声让她手上的动作一停。 “唉,这厂子说停就停了,虽说效益一直不好,但是好歹每年还有那么点,现在可是一点都没了。”这是张婶的声音。 “我听我们家那口子说,最近上面可是搞得风风火火的,说我们这儿啊,要大改革啦,那个老沈啊,害怕改革对他不好,干脆提前跑了。” “这个老沈!”张婶啐了一声,“我听老张说镇里和市里一直在催解决这个厂子的事,可是根本没人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我们家老张这两天为了这个事,都愁死了。” “这也没办法,说要改要改,谁知道会怎么改啊,现在这种时候,谁敢冒这个风险。” 安静了一会,屋内两人开始谈起别的话题,易泊君心下有了计较,重新抬起手敲门。 “谁啊?” “张婶,是我,小君。” “小君啊,赶紧进来。” 易泊君推门进去,“张婶,真不好意思,又来麻烦您了。” 第07章 “没事。”知道易泊君有个香港阿姨,张婶的态度更好了,她起身,亲热地把易泊君带到凳子上坐下,“怎么了?” 易泊君轻轻歪了一下头,脸上带了一丝犹豫,“张婶……”自己的事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树大招风这个词从上一世被车撞了之后就深深印在易泊君心里。 “啊。”张婶明白了,“李婶啊,我记得你刚刚不是说还要去地里看看吗?赶紧去吧,别耽误了。” “不急啊……” “怎么不急,这都几点了?”张婶挥挥手,“再不去都要吃中饭了。” 李婶虽然有点奇怪,这张婶怎么话说一半就催人走了,不过她也没想太多,只当是张婶真的是催她去看地里的事,还是离开了。 等李婶走了,易泊君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镯子给张婶,“张婶,我姨听说您一直很照顾我,说也没什么东西拿得出手,这个镯子是她在香港买的,一直也没戴过,就让我送给您。” “哟,这怎么好意思。”张婶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眼睛却抗拒不了,紧紧黏在镯子上,手也自然地接过镯子,“真好看,这香港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张婶把镯子戴到手腕上,翻来覆去地看,笑得嘴都合不拢,“小君啊,你姨也太客气了,搞得张婶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张婶,就是一点小心意,您喜欢最重要。”易泊君很满意事情的发展,之前就发现张婶挺喜欢这些东西的,在香港的时候,也就随手在个小店里买了个手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张婶连连点头,还是爱不释手地盘弄着手镯,易泊君开口,“张婶,今天来,还有件事麻烦您。” 张婶眼睛还是盯着镯子,“什么事你尽管说,根本不麻烦。” “这样的,因为我姨父去世了,我姨也就不想呆在香港了,想回来,就想托您给上个户口。” 张婶听到这话,终于把视线投向了易泊君,面色带些犹豫,“小君啊,上户口这事,不是张婶一个人能决定的啊。” “张婶,您是我们村管事的,您说一句别人哪敢说二话。而且我张叔不还在镇上管事嘛!这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我姨跟我弟,又不会做什么坏事,您还担心什么?”易泊君手放到镯子上轻轻碰了一下,“我姨说,以后还少不了麻烦您的地方呢。” 张婶看了看手镯,觉得易泊君的话说的很有理,更重要的是,这镯子可是她这辈子戴过的最好看的首饰了,拿人手短,这个忙还是得帮。 “行!”张婶从抽屉里翻出两张表,“小君啊,你把这两张表带回去填一下,下午或者明天拿给张婶,张婶帮你把一切都办好。” “好,谢谢张婶!”易泊君拿好表,和张婶道别,事情都在按照自己的预期发展,易泊君回家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回到家,正赶上连姨把饭菜端到院子中央的一张桌子上。 “小君你回来了啊,赶紧赶紧洗手吃饭。” “这桌子哪来的?”易泊君看着这桌子一条腿用木头撑起来的造型,奇怪地问。 “小玺他今天在房子后面的杂物堆里发现的,想着家里连个坐着吃饭的桌子都没有,就拿出来将就着用用。” 连姨的话倒是又提醒了易泊君,这房子也确实太简陋了一些,虽然他们嘴上没问,心里也肯定觉得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等今天下午找张婶把事情敲定,明天得赶紧去镇上把生活问题解决一下。 易泊君把手上的纸递给连姨,“连姨,等会吃完饭你跟连玺把表填一下,也就算是落了户了,毕竟现在回大陆了,一直没户口也不方便。” 连姨接过表,看了一会,点点头,“好,不过我会的字不多,都让小玺填吧。小玺,快过来吃饭了!” “她还没回来呢,还是再等等吧。”连玺拎着一捆柴从房后出来,“妈要不你先吃,我再……” 话没说完,连玺就看见易泊君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他,连玺的耳朵一红,立刻转过头去,落荒而逃,“我把柴放下就过来。” 易泊君将近10年的工作经验让她在察言观色方面很有研究,可连玺的这些反应偏偏没让她注意到,她只注意到连玺拿着的那捆柴,他正是读书的年纪,总不能让他就这样跟着自己,今天吃完饭还是要跟他谈谈。 吃完饭,易泊君看着连玺填完表,字虽仍有些稚嫩,但却丝毫不影响字的筋骨,没想到他还写得一手好字,易泊君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连玺,你以后想做什么?”易泊君问他。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连玺楞住了,他看了眼易泊君,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想过。” “那你就想这样过一辈子?” “我不知道。”连玺摇摇头,“我只想好好活着。” 易泊君想说的话就这样全部堵了回去,怎么忘了呢,他之前的生活环境哪里能允许他想那么多呢? 易泊君想了想,再次开口,“那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改变你现在的生活,你愿意吗?” 连玺有点疑惑地看着易泊君,“改变现在的生活?” 易泊君点头,“读书。” 连玺表情仍是迷惑,语气却是不敢相信,“读书?” 小时候环境不好,基本没读过什么书,只是跟着老师学了些字,爸爸又偶尔教自己一点数学,后来去了香港,高昂的学费让他们一家望而却步,只跟着周边的人学过一点英文,他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再次读书的一天。 “对啊,读书,你正是读书的年纪,不愿意吗?” “不是不是……”连玺连连摆手,“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 易泊君见连玺这幅样子,笑了,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个话而已,这么紧张干嘛?怎么,怕我吃了你?” 连玺耳朵又红了,“没……没有。” 看着连玺红得快滴出来的耳朵,易泊君更开心了,怎么这么萌啊,不过因为下午还有别的事,她决定还是不要继续逗连玺了。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易泊君正了脸色,“既然愿意读书的话,那你想在香港读书还是在大陆读书?” 连玺听到这个问题,又愣住了,“香港……读书?” “当然,你想在哪边读书都可以。”这毕竟是连玺自己的事,易泊君觉得应该让他自己做决定。 连玺低下头,他见过香港的学校,那些跟他同龄的孩子穿着制服,背着书包,三三两两结伴走出校门,说他没想过也能跟他们一样是假的,但是这个机会真的摆在他面前的时候,连玺犹豫了。 他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系统读过书,比不上那些从小接受良好教育的人。而且,他忘不了自己运货经过学校门口时,那些学生满脸鄙夷和不屑的表情,他也忘不了就在一天前,自己被逼得差点跳楼。 “大陆。我留下来,在这边读书。”香港是个好地方,自己会回去的,但不是以这种方式,总有一天,他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堂堂正正地走回去。 易泊君看着连玺的认真的神色,没有问他为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没必要刨根问底。 “好,后天我们去城里帮你解决上学的事情。”易泊君拍板决定完这件事,起身去找连姨,今天的重头戏可在这里呢。 易泊君进了厨房,等连姨收拾好厨房,易泊君又拉着她在房里坐下来,说了很久的话,最后,连姨换上昨天买的衣服,跟着易泊君出了门。 连玺被安排看家,他目送两人离开家,还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要重新开始读书了,可是,他看着易泊君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她是从天而降的救星,她帮了他那么多,可是她明明就跟自己差不多大,为什么完全感觉不出来她是这个年纪的女孩? 而且,她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还需要他们装成她的亲戚?还说那些钱都是他们的?她身上太多让他疑惑的东西,连玺真的有太多太多想问的东西,却不敢开口,他害怕他一开口,这一切就会像一场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阿嚏。 易泊君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有人想自己?自己到这儿认识的人还不到十个,谁会想自己? 倒是连姨操心地说,“是不是穿少了?等回去我给你熬点姜汤。” “好。”易泊君心里暖暖的,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还有这样的温暖,她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到了生产队门口,易泊君握了握连姨的手,“连姨,靠你了。” 连姨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小君,放心。” 易泊君敲了敲门,“张婶,是我,小君。” 噔噔噔,张婶打开门,一眼就看见门口端庄地立着的连姨,她赶紧迎上去,“她连婶……啊不对不对,连女士,你怎么来了?” 连姨点点头,随着张婶走进房间,“张女士,您好。麻烦您的事,怎么好意思一直让小君来,我来是应该的。” 张婶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她张罗着连姨坐到凳子上,“连女士你坐你坐。这么小事,一点都不麻烦,哪还需要你亲自跑一趟。” 易泊君看着张婶还准备说什么,赶紧把手上的表递出去,这要让她一直说,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时间紧还是赶紧进入正题。 张婶接过表,装模作样地看了下,拍马屁,“连女士这字真漂亮,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字呢!” 这农村妇女的演技真是不能小瞧啊,易泊君在心里感叹,一边偷偷对着连姨指了指手腕。 “您过奖了,还要拜托您了。对了,这镯子您戴着真不错,很漂亮。” 张婶一听镯子,笑得更开了,今天中午回去的时候,可是好好跟那些女人显摆了一番,特别是那个王婶,总是见她炫耀自己老公给买的首饰,这次终于也让她吃回瘪,看她那副又羡慕又嫉妒的表情,心情就特别舒畅。 “连女士,你看看,这我还得谢你呢,这么点小事你还送这个,搞得我真不好意思。” “小东西而已,一点心意,您不用放在心上。” 哟,易泊君忍不住赞叹,没想到连姨这么有演戏天赋,这以后做事不是更方便了。 张婶也赞叹,这香港人就是不一样,看看人家这话说的。 连姨其实不是不紧张,虽然是第二次做这种事了,她还是很担心自己会露馅,她顿了顿,调整下呼吸,继续说,“今天来其实还有件事想麻烦您,今天早上我无意中听说村里有个倒闭不久的纺织厂,我挺感兴趣的,您能详细说说吗?” 第08章 “纺织厂?”张婶听到这个词,笑容微微收去,“连婶……啊不对,连女士,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无意中听到几个村民在讨论。”连姨微笑,“张女士,您就随便说说,我也就是随口问问。” 张婶想了想,虽然镇里的人嘱咐自己不要随便在村里说这些事,但是连女士又不是一般村民,说说也没关系。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这个厂刚开始的时候,效益一直很好,连市里的领导都很看重,不过经过前几年那么一闹,越来越差,今年干脆连门都没开。工人走光了,厂长还有几个负责的人也不愿意继续在这里了。”张婶突然压低了声音,凑近连姨,“最重要的是啊,上面一直闹着说要改革,但是谁都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改,所以这个烂摊子,根本找不到人来接手,谁愿意在这个关头当这个冤大头啊!” 听到这里,易泊君戳了下连姨的背。连姨拿出一个红包,塞到张婶手里,“张女士,知道您是个爽快的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看看,我跟小君还有我儿子三个人,现在也没个收入来源,总不能一直坐吃山空吧。我就想把这个厂子买下来,也好维持生活。” 张婶被红包和买厂子两件事震惊得说不出话,她结结巴巴地问,“买……买……厂子?” 连姨点头,张婶情急之下抓住连姨的手臂,慌张地说,“连女士,这话可不敢随便乱说啊,你这可是资本主义啊,传出去会被抓起来的。” 连姨其实心里也打鼓,可看到易泊君一脸淡定的表情,她还是按照之前易泊君告诉自己的那样继续说,“张女士,您别紧张,这话我只跟您说过,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这不是把您当自己人,所以才会找您帮忙嘛。” 张婶还是很紧张,“连女士,这话我今天听到就算了,你可千万别再说了。再说,这个忙我可实在帮不了。”张婶后退一步,想把红包还给连姨。 连姨抓住张婶的手,“张女士,你别着急,先听我说完,我知道现在这个厂子的事很棘手,上面也一直在催。我知道这是国家的,但是现在不是没人愿意接手吗?我的意思是这个厂子面上还是属于国家,我负责整个厂的运营,也会上缴一部分的利润,但是厂长必须是我,而且厂里的一切经营镇里都不能插手。”说到这里,连姨又把红包往张婶手里塞了塞,“张先生在镇里,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这个你先收下,就算朋友之间的一点心意。” 张婶听了连姨一番话,紧张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一些,但还是有点害怕,把红包往回推,“连女士,这忙我真帮不了……” “张女士,都说了是朋友间的一点小心意,没别的意思,你就收下吧。”连姨抓住张婶的另一只手,把两只手合在红包上。 张婶两手接触到红包的一刻,吓了一跳,这么厚?这里面得装了多少啊。犹豫间,红包就落在手上,再想还回去,手就有点不听使唤了,张婶想到眼见快过年,家里两个孩子还穿着去年的旧衣服,手就更伸不出去了。 易泊君看到张婶的样子,虽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容易答应下来,但好歹没有彻底拒绝,而且她也意识到,张婶毕竟是个女人,这种大事她根本做不了主,还是得找她老公才可以。 想到这里,易泊君趁张婶正低头看着手上的红包纠结,俯身到连姨耳边,轻声说,“她老公。” 连姨微微颔首,“张婶,话都说到这里了,我也就不喊你张女士了,直接喊你张婶了,你也喊我连婶就行了。今天说的话,你想起来就跟你家那位说说,时间不早了,我跟小君就不打扰你了。” 连姨起身,张婶跟着站起来送到门口,自诩能说会道的张婶这次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沉默又不安地送她们离开。 从生产队出来,易泊君见连姨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决定安慰一下,“连姨,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你别担心。” 连姨张嘴又合上,最后还是出了声,“小君啊,你做什么,连姨都支持你。” 易泊君点头,没说话,只是握住了连姨的手。 见时间还早,易泊君说,“连姨,我们去镇上逛逛吧,我有点东西想买。” “好。” 两人到了等车的地方,坐上车到了镇上,路上,易泊君向赶车的打听了镇上有没有建房子的工人,赶车的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告诉她根本没人做房子,哪里来的工人。易泊君又问他镇上有没有书店,赶车更奇怪,一个女娃子问什么书店,但还是告诉她在镇子东边有一个。 下了车,易泊君决定先去找码头老板,一到码头,老板一眼就看见了易泊君,他把手上的事交给别人迎过来,“小姐,又要去香港?” 易泊君笑了,“不是,今天是想请老板帮个忙。不知道老板可不可以带帮人到周至村,我想盖间房子。” “盖房子?”老板看一眼易泊君,“每见你一次,你都要给我个惊喜啊。” “那是我相信老板你啊。”易泊君也不废话,拿出两百块钱给老板,“就盖一间普通的房子,人不要太多,材料买不到的话就去香港买,这两天完成可以吗?” 老板没接钱,点根烟吸了口,悠悠吐出一个烟圈,“你怎么觉得我就能找到人?” “您这天天走南闯北的,这么点小事还不是举手之劳。”易泊君表情丝毫没有因为老板的反应有任何改变,举着钱的手就直直向老板伸着,完全没有动摇。 老板盯着易泊君看了一会,一把拿过钱塞进衣服里,“小姐,你这性子的女人我倒是第一次见。明天早上,村口见。” 在旁边等着的连姨见老板转身离开,走到易泊君身边,“小君,他答应了?” 易泊君点头,连姨接着问,“你怎么知道他有办法?” “我也没那么确定,只不过想过来碰碰运气,他毕竟在码头上这么多年,跑得地方那么多,找些人来修个房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一边聊着还要再给家里添置些东西,易泊君看到一个公共厕所,借口要上厕所,易泊君躲到厕所里进空间拿了些票出来给连姨,然后两人分头行动,易泊君一路问一路找,总算是找到了窝在角落里的一家小小的旧书店。 说是书店,不过是在家门口支起了几张小桌子,上面乱七八糟地摆了些黄的快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书。 易泊君挑挑拣拣,在一堆小人书和武侠书中间终于挑出了一本鲁迅的文集,准备付钱的时候她眼尖地发现一本被压在最下面的新华字典,她又随手拿了两本武侠小说,没办法,这个时代的娱乐生活太贫乏,再不给自己找点打发时间的事情,不到三天就得疯。 付完钱,易泊君晃晃悠悠走到等车的地方,过了一会,连姨又两手满满地出现了,两人满足地坐上回去的车,有说有笑地回了家。 刚到家没一会,易泊君还没来得及把书给连玺,院子外就传来张婶的声音,“连婶,你在家吗?” 正在厨房忙活的连姨探出头,一脸疑惑。 易泊君反而笑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了,“连姨,你快把手洗洗,张婶来了。” 连婶赶紧洗手,麻利地换好衣服,跟着小君出了门。 张婶搓着手在院外来回踱步,看见易泊君和连姨一起出来,犹犹豫豫地凑上来,“我们家老张说有事想找你们。” 连姨点点头,跟着张婶到了他们家。 张叔等在门口,看见连姨和易泊君一起过来,皱了眉头,等到了家门口,张叔很礼貌地微微鞠了一躬,“您好。” 易泊君不露声色地打量一下张叔,一身中山装,戴个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倒是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连姨点点头,“您好。” 易泊君跟在连姨后面也喊了声,“张叔好。” 张叔看了一眼易泊君,一个看上去挺机灵的小姑娘,他对连姨说,“我们进屋谈吧。” 易泊君跟着连姨准备进屋,张叔见易泊君也跟着进来,停了脚步,“这是……” “没事,这孩子一直跟着我。”听到连姨的话,张叔推门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门。 这人警觉性还挺强的嘛,看来没自己想象中那么好对付啊。于是易泊君趁他去倒水的间隙悄悄对连姨说,“等会先别拿钱出来。” 她还摸不准张叔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也不知道他到底图什么,还是再观察观察比较好。 张叔端着两杯茶过来,三人都坐下来,张叔倒是单刀直入,“你的事,我都听说了。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你能不能给我个可以最后说服我的理由?” “不知道你说的理由指的是哪方面?”连姨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掩饰内心的紧张,“我死去的丈夫一直在香港做生意,我跟在后面多少也耳濡目染了些,所以厂子的运营问题你大可以放心,该缴的钱也一分都不会少。” 张叔推了推眼镜,笑着点头,“你既然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易泊君等着他继续说话,没想到他说完也端起了水杯,没再开口。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连姨对易泊君使个眼色,问她改怎么办?易泊君不敢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想要钱,但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要是自己直接和他说话,还能再试探一下。 易泊君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让连姨把钱拿出来,先试试吧,就算他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钱,她也不相信他能拒绝。 “张先生您看,这是我的一点诚意。”连姨把红包放在桌子上,推到张叔面前。 第09章 张叔看了一眼红包,放下水杯,慢悠悠地开口,“你们明天跟我一起去镇上吧,还有一件事,这厂子的事镇里可以不管,但我要每年百分之五的利润。” 易泊君在心底冷笑一声,看来他懂一点嘛,还知道要分红,不过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就不算事。易泊君眨了下眼睛,连姨点头,“没问题。” 这就算是敲定了,两人又寒暄几句,连姨就告别了张叔一家。 两人走在回家路上,连姨担心地问,“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他分不了多久的钱的。”易泊君可不会当冤大头,百分之五的利润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在市场经济的大潮里成长起来的易泊君,怎么会吃这个亏? 反正过不了几年就要改制了,到时候自己多给他点钱,再许他点好处,直接把整个厂子变成私有的,到时候就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受那么多限制了。 看到易泊君胸有成竹的样子,连姨收起了那些担心,安心地跟她往家走,虽然说起来很奇怪,但她就是觉得小君说得都是对的,她说没关系那就是没关系。 离家还有一段路,连玺远远地就迎过来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天都黑透了。” “哪有黑透了,你看天上这么多星星呢!”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易泊君心情很好,神态间不经意带了些少女的灵动,她抬头指着天空,满面笑意。 这样漫天的星星,真的好美啊。这样毫无人工痕迹的景色,带来的感动才是最原始的感动吧。 连玺看着这样的易泊君,一时间忘了说话,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一个趔趄就被路上的石头绊了个跟头。 易泊君和连姨都吓了一跳,赶紧过去要扶连玺,连玺伸手挡开她们,“我没事我没事。” 他一骨碌爬起来,转身低着头往前冲,声音里是满的快出来的羞窘,“你们慢点,我在前面走。” 看着连玺的样子,易泊君实在忍不住笑出来,连姨也被逗得笑起来,连玺听到两人的笑声,摸摸脑袋,也跟着笑起来。三人的笑声伴着星光洒满乡间小路,简单却美好。 回到家,因为时间不早了,连姨就简单地做了晚饭,三人吃完饭,连姨去洗碗,易泊君在院子里晃悠着消食,看见连玺正收着桌子,突然想起来书还没给他。 她忽哒哒跑回房间,把书拿出来,叫住连玺,“连玺,这书给你。” 连玺接过书,就着蜡烛的灯光看清了书上的字,惊喜地喊出来,“鲁迅文集?新华字典?” “本来想给你多买一点,谁知道镇上只有一家旧书店,你先看看,等过两天去市里再买别的。” 连玺紧紧握着书,虽然他喜欢看书,可是之前除了课本,并没有那么多书可看,到了香港之后,虽然有很大的书店,但是价格太贵,家里也实在没闲钱给自己买书。但现在,自己竟然有了属于自己的书了! 连玺爱不释手地抱着两本书,耳朵都因为激动变红了,“谢谢!” 看到连玺因为两本旧书就激动成这样,易泊君半是好笑半是心疼,“你以后会有更多书的。” 连玺重重点头,易泊君在他眼里看见蜡烛跳动的火焰,可她觉得他眼里的光比蜡烛的光要亮的多,“这么激动啊,那等开始上学了,可别抱怨累啊。” “不会的!”连玺赶忙摇头,“读书怎么会累呢!” 易泊君拍拍他的肩膀,“知道你喜欢书,不过晚上可别看了啊,蜡烛的光对眼睛不好。” 连玺看着易泊君,终于鼓起勇气问出自己的疑问,“你呢?” 易泊君因为他没头没尾的话一脸迷茫,“我?” “你不跟我一起上学吗?你明明……”连玺好不容易问出口,可是看着易泊君,声音又渐渐小下去。 易泊君笑了,“我明明跟你差不多大对吗?” 连玺犹豫着点点头,易泊君嗯了一声,想着应该怎么说,说谎的感觉不好,可是也不能说自己重生的这件事,考虑了一会,易泊君挑了个折中的说法,“我小时候一直跟在老师后面学习的,现在学的差不多了,而且,最近事情很多,没有时间。” 连玺没有答话,脸上的表情明显出卖了他的内心,易泊君知道这个理由很扯淡,说了等于没说,但她是真的不想骗连玺,说了一个谎就需要更多的谎来圆,他们还要在一起生活,她不想一直说谎。 “连玺,这两天有事暂时不能去城里了,等忙完了马上就去。哦还有。明早有人会来做屋子,我跟连姨明早要去镇里一趟,你先在家里看着,我们很快就回来了。”易泊君岔开话题,实在不愿意继续讨论下去。 连玺看着易泊君的样子,知道她不想说,他抿抿嘴唇,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回答,“好。” 第二天一早,三人起床收拾好吃了早饭,连姨和易泊君去了张婶家,连玺往村头赶。 到了张婶家,张叔正把自行车往回搬,推了一辆三轮车出来,看到这里,易泊君眯了眯眼睛,这张叔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这个年代就又有自行车又有三轮车了,看来他倒是挺会经营的。 张叔没注意到易泊君的眼光,明显比昨天热情地对连姨打招呼,“这就来了啊,我还想着去接你们呢。” 昨天张叔听张婶跟自己说连姨的事,还没觉得很惊讶,他也听过不少人说,大陆这边的人去了香港干得都是最下贱的活,能赚的了多少钱,但是昨晚打开红包的时候发现里面竟然放了四张整一百的,这年头连张一百的都很少见,没想到她出手竟然这么大方,再加上她的打扮和谈吐,看来是真的有点底子。 易泊君看见张叔的样子,一眼就识破了他的那点小心思,易泊君礼貌地开口跟他打招呼,“张叔好。”怪不得这么大岁数还是只能在镇里混,而且连一把手都没混上去,只知道贪图眼前的一点小利,怎么能做得了大事。 窝在小小的三轮车里颠簸了一路,易泊君的腿因为一直蜷缩着几乎麻了,加上被颠得胃里不停翻滚,下车的时候她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到地上,连姨一把扶住她,担心地问,“小君你还好吧?” 易泊君借着连姨的力量站直身子,深呼吸了两口,放开连姨摆摆手,“我没事。” 张叔放好车子过来,看见易泊君脸色苍白奇怪地说,“连女士,你这侄女看着倒比你还像香港人了,这么娇气。” 易泊君捶着自己的腿,示意连姨不要理张叔,这种事不要解释,要解释了反而很奇怪。 之后,两人跟着张叔进了公社的办公室,张叔拿了几张表让连姨填,连姨接过表犯了难,自己也写不了多少字啊。 易泊君拿过表,略带撒娇地说,“连姨,让我写写试试吧,给我个机会锻炼下嘛。” 连姨松了一口气,笑着点头,“好。” “连女士,这个表可不能填错啊。”张叔赶紧出声阻拦,他看了一眼易泊君,满脸怀疑,“小君的话,能写字吗?” “张叔你可别小瞧我,小时候我跟在我妈后面学过不少呢。”易泊君拿过一支笔,俯身在桌子上填起表来,要不是连姨搞不定,自己根本不想出这个风头,唯一庆幸的是,张叔在村里呆的时间少,不太了解易泊君家的事,有连姨打掩护,虽然觉得易泊君会写字有点奇怪,但所幸没有太过怀疑。 填完什么个人信息表,入职表之类的,张叔拿过表,惊讶地看向易泊君,“小君,真看不出来啊,字写得挺漂亮的啊。” “哪有,张叔你太抬举我了。”易泊君不好意思地笑,心里却翻了个白眼,我好歹也是个留洋博士,现在竟然沦落到写几个字就被夸奖的境地。 张叔拿着表,“我去盖章,你们稍等一下。” 等了一会,张叔手上又多拿着几张表回来了,他把其中几张收进资料夹里,另外的拿给连姨,“都在这里了,拿着这些就可以了。” 连姨拿过来一张张翻看,易泊君站在她身后,第一张是任命状,第二张是经营许可证,后面的就是一些相关资料,连姨把资料放进包里,正准备起身道谢,易泊君搭上她的肩膀,暗暗用力把她按回座位。 虽然易泊君不太清楚开办这个时代的国有企业到底有哪些程序,但这些凭证里明显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这东西不管是什么时代都是不可缺少的,没有那东西,那厂就算开起来了,也不是属于自己的。 易泊君想告诉连姨,可是张叔一直看着她们,她心一横,大不了就是被怀疑,这事可不能马虎,于是易泊君努力挤出她能做到的最天真的笑容,“张叔,我听连姨说过,开厂还需要土地证明的,怎么刚刚没看到?” 张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转过身假装整理桌上的资料,“啊,那东西没用,没用。” 易泊君趁着他转身的时候,赶紧给连姨使眼色,连姨也从两人的话里听出了些东西,虽然不是很理解,但还是开口,“张先生,这合作最讲究的就是互相信任,你这样做,不太好吧?” 张叔暗暗骂了一句,这老娘儿们懂得还不少,不过自己拿这东西不过是为了多个筹码,也不是非要不可,毕竟还指望着从她们身上捞一笔,现在可不能撕破脸皮。 张叔堆着笑脸转身,“你说得哪里话,这不是一下糊涂了吗?”他把土地证拿给连姨,“刚刚资料太多,搞混了。” 连姨拿过来,易泊君看了一遍,确认没问题,把手从连姨肩膀上拿下来,连姨起来,看易泊君一眼,见她没有追问的意思,也就没在提这事,客套了两句就告辞了。 第10章 走出公社,连姨问易泊君,“刚刚怎么回事?” 易泊君耸耸肩膀,“没有土地使用证,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东西可就统统不属于我们,万一以后发生什么变故,他拿着土地证说我们证件不齐全或者直接拿着那个威胁我们,到时候我们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连姨还是不太懂,“可我们原来种地的时候好像也没这样啊?” “因为你们是集体制啊,土地是属于集体的,可是……”易泊君见连姨还是一脸茫然,放弃解释,“哎呀连姨,你以后就知道这东西有多重要了。” 这改革的消息都已经传到这种村里,说明改革真的马上就要开始了,他们这时候还不知道这土地有多重要,等政策一变自己马上把这片地的使用权拿到手,这限制自己的事就又少了一项。 不过易泊君还是有点担心,这些事多属于行政案件,之前自己接触的不多,对很多规定也是模棱两可,更何况连时代都变了,易泊君更是不确定具体的这些政策是什么。可路才刚开始走,以后的事还那么多,需要面对的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难很多啊。 这样想着,易泊君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连姨看见她的表情,有点担忧地问,“怎么了?” “啊,没事。”被连姨的声音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易泊君对她微笑表示自己没事,是啊,就算再难又怎么样,自己还能被这些事吓到吗?以前工作的时候,多大的案子没碰到过,不都做下来了吗?难道身体变小了,胆子也变小了吗? 因为担心连玺一人在家,应付不了那些人,易泊君和连姨也没在镇上逗留,等到车子来了,两人坐上车就往家赶。 到了家,易泊君惊讶地发现连玺和码头老板站在一起,时不时交谈两句,工人也有条不紊地工作着,完全没有她担心的乱成一团的景象。 码头老板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易泊君和连姨笑着朝她们点点头。 连玺也回头,见是她们,绷了一早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微笑。 易泊君让连姨回屋休息,自己走过去,“老板,辛苦你了。事情还顺利吧。” 码头老板掏出一根烟,边点边回答,“还行。早上来的时候见你不在还以为被耍了,不过你这小亲戚倒挺机灵的,有他帮衬着,工作开始的比我预想得还快。” 易泊君心下有点讶异,没想到连玺挺能干,这两天跟他相处以为他还是小孩子,看来自己对他的了解还不够啊。 易泊君在等着一间新屋建起来的时候,不远的香港,也有一个人站在展馆门口期待着她的到来。 “小彧,快过来见你苏阿姨。”苏芝萩喊一直站在展馆门口的顾彧,等他过来后嗔怪地看他一眼,“怎么一直站在门口,我的展览很棒,不需要你用你的脸帮我吸引人啦!” 苏芝萩说完,一行人都笑起来,顾彧面上跟着笑,心却飘得很远。自从那天跟她分开后,虽然才过两天,可是却觉得过了很久。 那天和她匆匆聊了两句,当晚回去就读完的《》一直放在床头,他有很多想法,虽然和父亲也讨论过,但他还是想和她继续聊下去,可是他又不好意思直接联系她,总觉得太过冒昧。 顾彧虽然在美国呆了几年,但从小接受的教育仍是要求要守礼克己,所以他只能期待她能来母亲的摄影展,那天告诉了她摄影展的地址,她也说有时间一定会来。所以今天摄影展一开始,顾彧就忍不住一直站在门口,生怕错过了她。 “小彧,你怎么了,一天都魂不守舍的?”送走了所有的客人,饶是精力旺盛的苏芝萩也觉得很累,她捶着自己的腰,朝顾彧走去。 顾彧看了一眼缓缓关上的门,摇摇头,“没事,可能是昨天看书看晚了没睡好。” 苏芝萩绕到顾彧身前,皱着眉头看他,“胡说,我昨天晚上起来的时候明明看到你房间灯已经关了!” 顾彧一顿,岔开话题,“你昨晚又偷偷起来吃东西了?” 苏芝萩脸一红,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她转过身往前走,还在嘴硬地反驳,“才没有!” “医生才嘱咐过你让你少吃甜食,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顾彧摇摇头,追上苏芝萩的脚步,一边偷偷庆幸刚才的话题没有继续进行下去。 一辆高级轿车停在路边,苏芝萩打开车门,惊讶地喊出来,“霁恒?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没时间吗?” 驾驶座上的男人露出宠溺的笑容,“我们夫人第一次的摄影展没来成可是大罪,所以来赔罪了。” 苏芝笑了,关上后车门,开开心心地坐到副驾驶上,娇嗔道,“真是的,什么赔罪,我有那么不通人情嘛!” “那是谁昨天晚上刚说完没关系转身嘴都能撅到天花板上去了?”顾霁恒打趣。 苏芝萩轻轻拍了一下顾霁恒的手臂,害羞地笑着,“讨厌!” 顾彧默默打开后车门坐进车子,看着前面那对能闪瞎自己的父母,忍不住在心底感叹自己这么多年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小彧,今天你也辛苦了。”见儿子也上车了,顾霁恒发动车子,一边跟顾彧说话。 “不辛苦。”等了一天的人却毫无音讯,又被拉着见各钟人,顾彧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苏芝萩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展览的事情,顾霁恒凝神听着,却在眼睛再一次扫过后视镜时出声打断了苏芝萩,“小彧?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苏芝萩听到顾霁恒的话,回过头有点担忧地看着顾彧,“小彧彧你看,你还跟我说你没事,你爸都看出来你不对劲了。” 顾彧一惊,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这么大吗?连脸上的表情都藏不了了吗?但他还是摇摇头,“就是有点累了,没事。” 苏芝萩还想说什么,顾霁恒搭上她的手,对她摇摇头,儿子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应该给他自己的空间。 不过顾霁恒也不会完全随顾彧,他开口,“grotius的书看完了?”谈点他感兴趣的东西,应该会让他感觉好一点。 “恩。” “晚上我们可以聊聊,刚好今天有个海事纠纷的案子开庭,文件在后座那里放着。” “好。”顾彧点头,从文件袋里拿出资料,注意力终于被分散了一点,这种案例不算很多,能多接触一点对理解理论帮助很大。 “对了,上次聊战争与和平法的时候,你提到的关于现在南极保护条约的修改问题,我觉得很有讨论价值啊。不错啊,你提的几条都很关键,不过还可以再优化。你是怎么想到的?” 顾彧沉默了,刚刚消失的那张脸又出现在脑海里,她望着自己笑,眼睛里亮晶晶的,“首先,他的人类共有物权是很有远见的,比如南极和北极就是属于全人类共有的,没有国家能够占有。但是,人类共有权不能没有限制……” “小彧?” 顾霁恒的声音把顾彧的思绪拉回现实,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卷起卷宗的一角,“跟朋友聊天的时候受她启发。” “那你这个朋友也不错啊。是谁?我认识吗?”顾霁恒倒是第一次听起顾彧提到跟朋友讨论这方面的事,他身边的朋友基本都是学管理学和金融学之类的,他也很少跟别人聊这些。 “您不认识,最近刚认识的。” “那有机会带来见见,可以一起聊聊。”顾彧的性格一直比较冷淡,一个刚认识的人能让他叫作朋友,顾霁恒还真的有点好奇了。 “好。”顾彧答应下来,他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所以他一定会在见她的。答应父亲其实藏着自己不为人道的小心思,这样以后就给了自己一个理由去找她了。顾彧知道这样的自己很没用,但是好像自从碰到她之后,什么原则什么礼节好像通通都被自己抛到脑后了。 摄影展第三天傍晚。 还有一个小时影展就要结束了,顾彧不时低头查看bp机,却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昨晚纠结好久,今早起来才给易泊君发了消息,然后就又是焦躁不安地等待。虽然面上依然能够与人谈笑风生,但叩击手背的手指却暴露了顾彧内心的着急。 “小彧,小彧,小彧!”苏芝萩急匆匆地走过来猛地拍了一下顾彧的后背,他才反应过来,“妈?” 苏芝萩无语地看着他,“你到底怎么了?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 顾彧摇头,没说话。 苏芝萩没办法,只能推着顾彧出了展馆,她站在展馆门口,双手叉腰,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彧,“你这样子我看着闹心,问你怎么了又不肯说,真是太讨厌了!你赶紧去附近晃晃,把你那表情收回去再回来。” 顾彧知道这是她想让自己散散心,不过自己也确实是需要转换一下心情,今天一天,自己好像都不是自己了。 “连玺,快点快点,刚刚那个章先生也太能说了,竟然说到现在,要是赶不上回去的船就完蛋了!”易泊君和连玺两人形色匆匆地赶路,走着走着,易泊君喘气越来越急促。 “等……等一下。”易泊君捂住胸口放慢脚步,这个身体真的是太脆弱了,就这么快步走一会喘成这样,以后要把锻炼计划提上每天的日程了。 易泊君弯着腰撑着腿休息了一会,感觉好些之后她直起身子,“连玺,走……” 她一把抓住连玺的手腕,立马转身往反方向走。 “易泊君!” 第11章 易泊君起身的瞬间,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自己的方向走来,她不确定是不是他,但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保险起见,她还是拉着连玺往反方向走。 易泊君三个字在身后响起的时候,易泊君的内心是崩溃的,香港虽说不大,也不至于这么巧就碰上了吧。 她拖着连玺往前冲,一边低声叮嘱,“别回头!” 连玺不明所以,但看着易泊君的样子,以为她遇上了什么麻烦,只反手握住她的手,迈开步子疾步往前走。 “等等!”本来想走过来的顾彧这下也顾不上什么风度礼仪了,他小跑起来去追前面的两人,刚看到的时候还不确定是不是她,可是她抬头后却转身就走的行为让他确定就是她。 “等等。”一只手臂出现在易泊君和连玺面前,一直低头往前冲的易泊君被连玺往身后一带,差点撞到连玺背上。 “你要干嘛?”连玺护着易泊君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顾彧。 顾彧正调整自己的呼吸,加上觉得连玺的问题简直莫名其妙,就没有说话。 易泊君叹了一口气,明明自己看见他的时候他根本没往自己这边看,怎么还是被看到了,这人倒起霉来真是拦都拦不住。 不过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还是赶紧解决了去坐船吧。 易泊君把连玺的手轻轻拿开,慢慢从连玺身后走出来,摆出一个略带惊讶的表情,“顾彧,你怎么在这里?” 等了好几天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顾彧竟然有一丝慌乱,他手握成拳头放到嘴边咳嗽了一下,“我刚好在这附近逛逛。” 易泊君点点头,笑得人畜无害,“真的好巧,还想着要联系你呢,不过今天我有急事,下次有机会再见面吧。” “急事?需要我送你吗?”顾彧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听她这么说,顾彧也不好再说什么。 易泊君摆摆手,“不用啦,我跟他一起去就好了。这是我表弟连玺。”易泊君指着连玺又转头对连玺说,“这是我朋友顾彧。” 连玺被突然转折的剧情搞得一头雾水,一脸迷茫地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男人。 顾彧虽然对这个一见面就敌意很大的表弟没什么好印象,但良好的家教还是让他礼貌地伸出手,“你好,我叫顾彧。” 连玺呆呆站着没有动,易泊君戳了一下他的背,他才回过神来,稀里糊涂的伸出了左手,易泊君无语地拍了一下他的右手,他才手忙脚乱地换成右手握住了顾彧的手,“你……你好。” 这孩子怎么搞的,不是挺机灵的吗?难道是刚刚自己的反应把他吓到了?不过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顾彧,我现在真的有急事要走了,下次再见吧。” 经过刚刚一番对话,顾彧的智商终于上线了——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 “明天吧,上次我妈给你拍的照片这次摄影展上很受欢迎,也没能好好感谢你,明天请你吃饭。” 顾彧竟然是这么热情的人吗?易泊君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明天的话我可能不行,下次再约吧。” “那你挑个时间吧。” 易泊君这下是真的很想死了,他怎么这么执着啊,看着逐渐亮起的路灯,易泊君知道不能再拖了,只能心一横牙一咬,迅速作出决定“那就明天吧,明天中午十一点在这里见面吧。” “好。”顾彧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我真的要走了,明天见。”易泊君急急打完招呼,拉着连玺就开始狂奔,紧赶慢赶,终于在码头老板准备开船的前一刻赶上了。 上了船,易泊君筋疲力尽地坐到船板上,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码头老板见她这副样子,放下手上的活走过来,“易小姐,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没事。啊对了,黄老板,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打过几次交道,易泊君和码头老板虽谈不上熟识,但以目前她的实力来说,还是有不少地方需要找像码头老板这样的人帮忙的。 既然有个现成的合作对象摆在眼前,易泊君当然要好好把握了。昨天早上她和连姨一起去看了厂房,毕竟是之前的国企,虽然在易泊君眼里跟现代化的工厂简直是两极,但从厂房的面积、整体构架和连姨赞叹的眼神里她还是判断出这个厂房还不错。 不过因为连续几年效益不好,墙体剥落、屋顶也有点漏、机器看起来也都摇摇欲坠,厂房还是透露着一股颓败的气息。 她和连姨一合计,回了家跟正监工的码头老板商量了一会,最终决定以1000块成交,厂房和机器所有的维修和维护都交给他来操办。 尽管这样,易泊君还是决定再来香港看看。第一是她对纺织厂具体的运作还不是很清楚,而香港这个时候正是纺织业高度发达的时候,她可以过来学习学习。 第二天,留连姨在家里监督工人最后的收尾工作,易泊君、连玺跟着码头老板来了香港,码头老板去看材料设备和技术工人,易泊君和连玺则根据老板提供的消息去找纺织厂。 坐上的士到了附近,又问了几个路人,易泊君和连玺终于找到了厂房集中区。可一走近,易泊君就傻眼了。 原本以为只是一些分散的工厂,没想到这里已经基本接近现代的厂房管理,近乎封闭式的管理,高高的大门和围墙,加上保安完全阻拦了靠近厂房的所有通道。 “怎么办?”连玺无措地看着易泊君,她跟自己说想过来看看,可看这个架势,也不是可以随便进去的情况啊。 易泊君用手支着下巴,开始认真考虑起对策,本来以为可以再不济都可以在厂房外面转转,这次是自己考虑得不充分,没顾及到香港的发达程度。 但是难道就这样无功而返?易泊君摇摇头,不行,以后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自己没那么多时间浪费。虽然现在的状况跟自己预想的有出入,但自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那么多年,这么点情况还难不住自己。 打定主意,易泊君对连玺说,“等会你跟在我旁边就行了,我让你说话就说话,其余时间保持沉默就好了。” 连玺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易泊君,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易泊君被他一脸呆萌的样子逗笑了,她边努力调整面部表情边说,“连玺,你这样不行,你要高冷一点。” “高冷?” 易泊君一拍头,一顺口就把那个时代的词带出来了,她想了想,继续说,“就是面无表情,就你第一次见我那个时候的表情。” 连玺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她时,明明是自己撞到了她,她反而还来关心自己有没有事,但自己却因为心情不好,粗鲁的直接离开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出现藏不住的羞愧,这可让易泊君急了,“你第一次见我是这个表情?你在逗我?” 连玺听出易泊君声音里藏不住的着急,赶紧调整好表情,抿起嘴角,一言不发的看着前方。 易泊君上下扫了他几眼,点点头,拿出镜子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深吸一口气往大门走去。 走到保安室外面,礼貌地敲了敲窗户,易泊君礼貌地对窗户里的保安说,“您好,我想拜访你们这里的负责人。” “有预约吗?”保安的态度比易泊君想象中的要好很多,连保安素质都能达到这个程度,发展程度果然不一样啊。 “我的助理忘记和他联系了,但是我们比较着急,只能直接过来了,还麻烦您联系一下。” 都说保安是最需要眼力见的工作之一,虽然眼前这个女孩看上去还没有成年,但她一身的名牌和她的气质,看起来不像是一般人,保安拿起电话,“你稍等一下。” 易泊君点点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一旁的连玺却是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可是配上她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来她在说谎啊。 过了一会,一个穿着夹克衫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保安小跑过去跟他说了几句,他看着易泊君的方向,点点头,保安把关着的门打开,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用粤语说了一句什么,易泊君在心底哀嚎一声,怎么今天接二连三地出问题啊! 易泊君维持着面上的微笑,转头低声对连玺说,“你帮我跟他说问他能不能说普通话或者英语。” 连玺熟练地问完,男人立刻改口,“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哟,没想到他还真的会说普通话,易泊君心情总算好了些,“您好,我今天想来找您谈谈业务上的事。” “业务?”男人面色不改,眼睛里却露出奇怪的神色,“小姐,你确定?这未成年人签的合同可没有法律效力啊。” 这是被嫌弃太小了?头一次觉得年轻也不全是好处啊,唉,要是这个时候连姨在就好了,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先生,这话可不能说得太死,我可不是代表我一个人来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易泊君这业内名嘴的称号可不是随便得来的。 第12章 男人没答话,一副等着易泊君继续往下说的表情。 “先生,今天我可是诚意满满地来的,这送上门的生意,总不能连听都不听就拒之门外吧?” 男人盯着面带微笑的易泊君和冷着脸的连玺,权衡了一下,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进。” 易泊君点点头,跟在男人身后走进大门,趁着男人转身,她回头偷偷给连玺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连玺见她这样,心也微微放下,跟着她走进了写着五个烫金字“英昌纺织厂”的大门。 “不知小姐贵姓?”男人微微放慢脚步,跟到易泊君身边。 “易,黄帝象日月之形以作易的易。先生贵姓?” “立早章。易小姐,听你口音不是香港人吧?” “章先生果真慧眼,我最近刚从国外回来,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在香港呆过一段时间,后来移民去了美国。”易泊君信手拈来一个谎话,说瞎话不眨眼,也算是她从业那么多年点亮的一个技能吧。 “原来是这样。”章先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她的样子倒也不像是骗子,而且是从美国回来的,说不定还真的可以谈谈。 “听章先生口音,应该也不是香港人吧?” “我父母都是后来才来的香港,所以虽然我在香港出生,但从小和家里人都说国语,所以说的不错。” “那章先生我们也算得上是半个老乡了。” 章先生除了在家,在外面基本没有说过国语,经易泊君一说,还真的生出一分亲近之意。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易泊君的态度把握得刚好,既不让人觉得她是故意在套近乎,也让人感觉到她的热情,一番交谈下来,章先生基本消除了怀疑,谈话愉快地进行着。 不一会到了章先生的办公室,三人分别坐下,章先生问易泊君和连玺要喝咖啡还是茶,易泊君要了咖啡,连玺也跟着她后面要了咖啡。 坐了一会,秘书送了三杯咖啡进来。 喝了口咖啡,易泊君觉得是时候说到正题了。 “章先生,早就听说香港纺织业很发达,刚才只是看了厂房外面,比传闻里的看起来还要厉害啊。” “易小姐,虽然我想跟你谦虚一下,不过我们英昌,不说在香港,就算是在香港,我们也是数得上的。” “这我当然知道,我也是看准了英昌的好口碑才想跟您合作。这次来就是想跟您谈谈合作的事。” “易小姐想怎么合作?”章先生放下咖啡,专注起来的眼神让易泊君发现他对这个提议还是感兴趣的。 “我家里在美国做的是服装生产,之前一直都是在美国当地进布料,这次想开展一点新业务,也换家合作商,这次是我父亲想让我锻炼锻炼,才让我接下这件事。” 美国的服装生产商?章先生心下暗忖,应该不是个小单子。 “章先生,我来的目的已经说清楚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易泊君之前从事的虽然是靠嘴吃饭的行业,但谈生意还真的是第一次,特别是还要边忽悠边谈生意,她的手心微微冒汗,等待着章先生的回答。 “那易小姐是想怎么合作呢?” “英昌成为我们唯一的布料供应商,先签三年的合同,三年内合作顺利的话,我们会优先和英昌续约。”易泊君顿了顿,看着章先生表情出现一丝波动,继续说,“不过我需要先进一小批布料回美国投进厂子试用一下,这是我们厂的惯例。”这里就纯属易泊君在瞎扯了,她之所以说要进布,一是想进一批布回去做个样子研究研究,二也是想通过这个方式进工厂看一看,应该有更好的办法,不过一时之间也暂时没想到更好的说法。 “可以,不过易小姐,你能不能先给我看一下你们公司的基本资料呢?”章先生倒不是怀疑易泊君,只不过是在走一般的流程,不过这可让易泊君手心的汗冒的更厉害了。 易泊君面上却依然保持着笑容,没有一丝波澜,“章先生真抱歉,今天出门的时候我助理忘记拿了,不过这个影响不大吧,难道您觉得我在骗您吗?” 章先生摆摆手,“易小姐可别开玩笑,那些下次再看也可以。” “那我们现在能去参观一下厂房吗?” 章先生犹豫了一下,不过易泊君给出的条件的确很诱人,做成这一单,他的年终奖就不用愁了,这样想着,章先生起身,“可以,易小姐请。” 走了大概十分钟的路程,三人终于进入厂房,虽然从外面看面积就很可观,但第一次进入这种工厂的易泊君还是被里面的构造惊到了,一共有三层,每层都有很多车间,机器和工人都有条不紊地工作着。 一边参观,章先生一边跟易泊君介绍,他们采用的是国外最流行的无窗厂房和合并建筑,以干法生产车间为主,也有一部分的湿法生产车间,他还介绍了很多,整个过程大概有半小时之久,易泊君面对一大堆完全陌生的词汇,尽管非常努力地记但还是没有记住多少。 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以为纺织厂没有任何技术含量,没想到其中有这么多门道。这么看,自己一个人是很难搞定了,还必须找个懂行的来管理。 一边盘算接下来的计划,易泊君跟着章老板回到了办公室。回到办公室,易泊君看见墙上的钟已经快指向四点,想着必须速战速决。 “章先生,英昌果然是业界翘楚,我这次时间比较紧,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先签个合同?” “现在就签合同?”章先生有点吃惊,“易小姐,这还有很多事……” “我是说我想先从你这里进一小批布先回美国,因为我们跟之前工厂的合同快到期了,比较着急,能快一天是一天。” “这……”章先生犹豫了,这事还是得跟上级汇报一下,“易小姐,今天已经这么晚了,我们可以先谈谈合作细节,晚上拟定一下合同,明天再签也可以嘛,也不急这一会。” 明天签?明天签我上哪儿给你变公司基本资料啊!易泊君从包里拿出纸笔,打断章先生的话,“章先生,这次回香港,我还有别的事,时间不多,而且这只不过是一小批货而已,我想先进一千美元的货,一个月后没有问题的话就正式签约。” 章先生看着易泊君,还想说什么,但易泊君已经坐下来开始在纸上奋笔疾书,“章先生,我现在先拟一份合同,毕竟货量少,合同也不复杂,你看完合同再考虑。” 只是个简单的商事合同,又是易泊君的老本行,二十分钟之后,一份简单却完备的合同完成了。 章先生拿过合同,虽然整个合同只有一页纸,但却把整个交易的各个环节都兼顾到了,甚至连发生纠纷时的法律选择都写好了。 章先生不禁对易泊君刮目相看,“易小姐年纪虽小,但这份合同却像是从事了很久法律工作的人之手啊。” “章先生过奖,不过是从小跟在我父亲后面,看多了自己也多少学了点。”易泊君谦虚地说,“您看看这份合同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的话您看看是不是就能签了,这样明天就能发回美国,我们也就能越早签约,这样大家都好,不是吗?” 章先生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合同,虽然有点奇怪易泊君为什么这么着急,但又实在找不出什么可疑的地方,再加上她给出的条件实在太诱人了,今年香港整体纺织业大环境算不上好,英昌今年也没接上几单国外的单子,章先生终于下定决心,“好,今天签合同,明天就发货。” “您放心,过两天回给您补正式合同的,上面会有公司的印着,合同效力的问题您不用担心,这份合同之后也会补签上我父亲的名字的。” 章先生点点头,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易泊君在心底舒了一口气,终于搞定了,她紧绷的身体终于微微放松,这时候,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她回头,连玺正定定看着她,手心的温热传达出无声的鼓励和安慰。 然后“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的流行语就这样闯进易泊君脑海,她笑了,眼睛弯弯的看着连玺,也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感谢。 签完合同,易泊君和章先生约好明天早上来取货,易泊君把三分之一的货款用现金当作定金给了章先生,又约好剩下的货款明天交完货直接用汇票给他。结束这一切,时针悄悄走到五,章先生执意留两人一起吃饭,易泊君好不容易推脱掉,等到出门的时候已经快五点半了,这件事花费的时间远超易泊君预估,但看着连玺跟了自己一天,易泊君还是决定带他去买书,本来今天带他来的目的也就是这个。 上了出租车,到达书店,匆匆买好书,两人从书店出来,结果竟然遇上了顾彧。 瘫倒在船上的易泊君想到明天还要跟顾彧见面就头疼,明天这一见面,又不知道要说多少谎,怎么自己从一穿过来到现在,嘴里就没几句真话呢。 不过想到刚刚签了合同,拜托码头老板的事他也顺利在推进,易泊君心情终于好了一点,她站起来走到码头老板身边,“老板,明天早上我有一批货需要运回来,不多,就是一些布料。” “易小姐,这就一下午的功夫,你就谈成一笔生意了?果然好本事啊。” 易泊君摆摆手,“老板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就是一跑腿的,这是我姨朋友的生疑,我今天主要是代我姨过来。” 码头老板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说嘛,易小姐你再能干,也不能一下午就谈成生意啊,更何况,你这年纪,怎么谈生意啊?” “是啊。”易泊君拨了拨被海风吹乱的头发,“老板您真是明白人。” 连玺在旁边默默看着两人,到底谁是明白人啊? 第13章 易泊君和连玺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连姨站在院子口握着手,焦急地等着两个人回来。一见两人的影子出现在路口,连姨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不少。 “怎么才回来?我还担心你们出了什么事呢?”连姨接过连玺手上的书,推开院门往屋内走。 “下午有事耽误了。”易泊君走到脸盆旁,洗了洗手,“连姨,明天我还要去一趟香港,晚上再回来,你们别等我吃饭啊,给我留点就行了。” “你一个人去?” 易泊君坐到桌边,迫不及待地拿起碗筷,中午就没吃什么,又跑了一下午,她早就饿了,边吃饭边点头当作回答。 “你要注意安全啊,这样跑来跑去,也不是个办法啊。”连姨见易泊君真的饿坏了,一边给她夹菜一边担心地说。 “恩,这次忙完了,应该有一段时间不会去了。”易泊君也知道这样两边跑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自己隐约记得就是这段时间大量沿海居民私渡去香港,这样下去,不管是香港还是大陆,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过去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方便,自己还是要抓紧时间在这边打下根基。 “哎,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安排。”连姨也开始吃饭,还没吃几口,她就放下碗,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易泊君。 “连姨,有话你就直接说,怎么了?” “唉,这事我本来不想说,省得你心烦,但是想了想,你还是得知道。”易泊君看着连姨皱起的眉头,放下了碗,认真看着她,“今天你一走,村里就来了不少人,对着新搭的房子指指点点,后来有几个说自己是生产队的人来了,说我们这样不行,我一看这样也不行,就让那几个工人看好门,从后门溜出去找张婶,然后半路碰见她,就赶紧跟她一起回来了,虽然她是把人都疏散了,但是以后呢,我总觉得村子里的人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果然,前两天的时候还在想虽然已经尽量想做到不引人注意,但毕竟就这么一个小村子,造房子这种事不可能不引人注意,今天果然来了,也怪自己,等了两天没见人来就大意了。 “没事,连姨,不是什么大事,明天你去找张婶,让张叔给写个证明,说这房子是镇里让建的。”好处也算给了他们不少,今天张婶过来帮了连姨就说明他们还是很重视这层关系的。 连姨见易泊君胸有成竹的样子,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吃完饭,易泊君帮连姨和连玺把两人的东西搬到另一间屋子去,新搭的房子虽然简单,但该有的都有了,也重新做了个厨房,原来旧房子的厨房就用来堆放杂物,最后收尾的时候也顺带把旧房子修整了一下,在易泊君看来,终于能称得上是房子了。 忙了几天,今晚三人终于都能舒舒服服地睡个觉,易泊君洗漱完,躺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但另一边的连家母子躺在床上,却都还没有睡意。 连姨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想了想,披上衣服起床,走到连玺房间里拿了他的外套走到门外,把衣服披到连玺身上,“就知道你这孩子肯定没穿外套,这么晚了,小心感冒。” 连玺吓了一跳,回头见是连姨,满脸歉意,“妈,把你吵醒了啊。” “没有,我还没睡呢。”连玺坐在院子里新做的圆凳上,连姨在另一把凳子上坐下,“今天不是跑了一天吗?太累了睡不着吗?” 连玺摇摇头,“不是,没那么累,就是有点睡不着。” “有心事吗?” 连玺点头,刚开口准备说什么,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跟妈说吗?”连姨温柔地说,见连玺还是没说话,她也不强求,就静静地坐在连玺旁边。 连玺在同龄的孩子里已经算很懂事的了,从小跟着老师和他爸学了不少东西,有很多自己的想法,自己没念过什么书,能做的也就只是让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成长,现在他有事不想说,那自己就陪着他好了。 过了一会,连玺犹豫着开了口,“妈,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连姨迷茫了一瞬后瞬间明白了,“小君?” 连玺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怎么突然问这个?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今天下午,我跟她一起去了一家纺织厂,本来人家连门都不让进,她几句话一说,工厂负责人就接待了我们,然后短短几个小时,她竟然就签下了合同。”连玺说着说着就渐渐放开了,把心里的疑问一股脑地倒出来,“还有,她竟然有那么多钱,妈,你算算,从我们遇到她开始,她花掉多少钱了,而且今天下午,她眼睛眨都不眨就签了一千美金的合同,可是我们什么时候见多她取钱?更奇怪的是,今天下午她谈合同的时候,完全不像个孩子,最后甚至随手就写了一份合同出来,让对方的负责人都赞不绝口,可她明明住在村里……” “连玺。”连姨难得敛去脸上的笑意,“你还记得第一天遇见小君的时候她跟我们说过什么吗?” 连玺看着连姨严肃的神色,欲言又止地点点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我们应该尊重他们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做人的基本的礼。妈虽然没念过什么书,但这些你外公从小跟我说过的话我都一直记着,你也必须一直记着。” “我只是,我只是……”连玺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担心会出什么问题,对吗?”连姨看着连玺的眼睛,一眼就看穿自己的儿子再担心什么,他担心小君藏着什么秘密会牵扯他们母子两人。 连玺低下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你这孩子啊,我知道什么事你都喜欢多想,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小君她不一样啊,你想想当初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谁帮的我们?我们跟着她的这些天,她问我们要过什么?是,我刚来村里的时候也很吃惊,她竟然住在这种地方,不过这几天我想了想,她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而且,你妈虽然文化水平很低,但是跟在你外公和你爸后面也见过不少人,别的不敢说,这小君啊,绝对不是坏人。” 连玺抬头,急急解释,“我知道她不是坏人,我只是觉得她身上的谜团太多了,完全解释不通。” 连姨摸摸连玺的头,“除了这个,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 连玺想到每天简单却精致的饭菜,易泊君买给自己的书,还有她说要送自己去读书,“很好,现在的生活,之前都没有想过。” “对啊,人啊,最应该注重的就是当下,既然现在的生活这么好,又为什么非要抓着一些想不通的事去钻这个牛角尖呢?”连姨起身,拍拍连玺的肩膀,“小玺,妈想说的都跟你说了,想通了的话就早点睡。” 连玺看着连姨走进房间,转身盯着易泊君的房门,他的身影一半在月光下,一半在阴影里,就像他此刻捉摸不清的心情。 第二天一早,连玺因为昨晚没睡好,顶着肿起来的眼睛和巨大的黑眼圈起了床,易泊君正刷牙,一见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嘴里的泡沫都忘了吐出去,“连玺,你怎么搞的?”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因为嘴里的泡沫太多被呛到了,“咳咳咳。”易泊君咳得惊天动地,把本来还迷迷糊糊的连玺惊醒了,他噔噔噔跑过去拍着易泊君的背,又赶紧拿毛巾给她擦嘴。 一番折腾以后,易泊君泪眼汪汪的看着连玺,“我差点完成了史上第一个刷牙时被牙膏泡沫呛死的成就。” 连玺看着易泊君因为剧烈咳嗽眼泪都流出来的易泊君,昨晚那些焦虑那些纠结好像瞬间统统消失了,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那些秘密,又有什么重要的?现在这样的生活不就足够了吗? 吃完早饭,易泊君出发去码头,码头老板已经带着几个工人在船上等她了,到了船上,易泊君准备把今天拿货的钱给老板,老板说不着急,等厂房的事结束了一起算。 看来码头老板已经认可自己了,易泊君也没客气,把钱收回去,就算交易关系是用钱维持的,但双方互相多一点信任,对合作多少还是有点好处的。 到了英昌纺织厂,章先生早都准备好了货物,交易很快地完成了,易泊君把汇票给了章先生,又跟着码头老板回到船上,看着他们把货搬上去,再次发动船返回才离开。 时间还早,易泊君就不着急坐出租,沿着街慢慢走,昨天跟章先生说用汇票支付剩下的货款不过是一时的敷衍,是担心一下子拿太多现金出来惹他怀疑,但第二天给他剩下的钱再用现金就可以找个理由,也不会太突兀,没想到自己昨天晚上进空间的时候发现里面竟然真的有汇票,而且还是世界各国银行的都有,这倒让易泊君吃了一惊。 本来以为这系统也就是个高级点的atm机,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功能,这还好有这个系统的是自己这种正直的人,要是换了个心术不正的人,那这个肯定会被用来干些违法犯罪的事,跟这个比起来,什么洗钱,简直都弱爆了好嘛! 第14章 坐上出租车到了跟顾彧约好的地方,易泊君看了眼路边店里挂着的钟,才十点,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忙了这么几天,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吧。这样想着,易泊君顺着街边的店一个一个进去逛,本来是打发时间之举,可能是变成小女孩的缘故,多少受到了点影响,易泊君竟然逛出了趣味,像个小孩子一样在路边的小店里止不住自己买东西的手,买了很多小玩意,什么小兔子造型的笔,小熊的玩偶,带着蝴蝶结的发圈。 付完钱走出店,易泊君看着手里粉红色的小袋子开心地笑了,原来买这些东西也挺开心的,原来自己从小在家里严格的教育下长大,上学都是司机接送,完全没有经历过和同年龄的小女生一起逛街边小店的经历。等到自己成年了,家里管得松了些的时候,又已经过了喜欢这些玩意儿的年龄,在加上身边的朋友也都习惯于出入各大品牌店和各大商城,自己也就没有机会去这种小店了。 没想到再世为人,能尝试很多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也算是因祸得福的一个表现了吧。刚刚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现在走过去应该也差不多了,易泊君刚走没两步,突然想起来自己就这样空手去是不是不太礼貌,虽然他说是为了感谢自己,可是还是感觉这样就像欠了他一个人情。 这次遇到他本就是个意外,再欠个人情总是不太舒服,以后也不可能再见面了,自己还是送点什么给他,也算是两不相欠了。 可是送什么呢?自己跟他也不熟,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正烦恼着,“hugoboss”招牌闯进眼帘。啊对了,送领带吧,这个牌子的东西很低调,送他的话不会显得太突兀,也不会显得太廉价而没有诚意。 走进店里,营业员迎上来,训练有素地问,“小姐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 “领带,给20岁左右的男生。” “好的。” 营业员领着易泊君到了领带的展示区,给她推荐了几条领带,易泊君迅速选定一条深蓝色暗纹的领带,等待包装的时间,营业员笑着和易泊君套近乎,“小姐眼光真好,这条领带是我们这季的新款主打,今天刚到货。” “谢谢。”易泊君礼貌的点点头。 “小姐你这个发饰真漂亮。”营业员赞叹地看着易泊君头上的发圈,“是的新款吧,听说这款还是限量的呢,我之前一直觉得这款太浮夸了,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戴的这么合适。” 易泊君笑了笑,没说话。 另一个营业员拿着易泊君的卡和包好的领带过来,易泊君接过领带和卡准备起身离开,一直和她搭话的营业员急忙开口,“小姐稍等,我们店新上了一批女装有兴趣看看吗?还有啊,我们最近的会员制度也更新了,您想了解一下吗?” 易泊君转头微笑,“我头上的发饰是刚刚在路边店买的,只要三港币。”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留下店里的营业员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的发饰?也亏那个营业员说得出,最便宜的单品价格都超过1000美金能跟一个三港币的发饰一样?为了业绩也是拼了啊,什么马屁都拍。明明是走低调简约路线的牌子,怎么请了这种员工,完全和品牌理念不符,要是自己是店长,绝对不会招跟品牌路线不搭的人进来。 一边感叹着服装业管理的问题,易泊君到了约定的地点,没一会,就看见顾彧朝自己走过来。 今天他穿了一件深灰色的风衣和一条黑色的裤子,底下是一双黑色的皮鞋,最简单的打扮却是最考验人的,长得好就算了身材还这么好,能把风衣都穿得这么好看,真是羡慕啊。要是搁到四十年后出道,也绝对是风靡娱乐圈的小鲜肉啊。 脑洞开得太大,导致易泊君没能控制住自己紧紧盯着顾彧的眼神,顾彧走近,看到易泊君的眼神,低头仔细检查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易泊君还是那样看着他,他只能咳嗽了一声,易泊君被咳嗽声拉回现实,才注意到顾彧已经走到自己旁边来了。 易泊君低下头,啊刚刚竟然想到要不要跟他说他长得这么帅干脆出道好了,说不定以后就四大天王直接变成五大天王了,到时候自己当他的经纪人,那还不天天数钱数到手软。一时想的得意忘形竟然一直盯着他看,真是丢死人了。 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易泊君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跟顾彧打招呼,“你来了啊,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顾彧见她这样,虽然还是很奇怪,但也没追问,“我在这附近定了餐厅。” 易泊君点点头,跟上顾彧的脚步,顾彧看她拎着两个袋子,“需要我帮你拿吗?” “不用了,很轻的,谢谢。” 顾彧见她拒绝,也就没再坚持。他走在易泊君右侧靠近马路的一边,过马路的时候手虚虚护在易泊君身后,甚至微微放慢了步伐配合易泊君的脚步。 家教好、长得帅、还是学霸、家世应该也不错,年轻人,很有前途啊。 就在易泊君用怪阿姨的眼光评价顾彧的时候,顾彧带着她走进一间餐厅,人不多,也没什么亮眼的装饰,但从装修和布局中,处处都能看出餐厅的高级,果然是顾彧的风格,今天那条领带应该是选对了。 在侍者的带领下两人进入一间包厢坐定,顾彧对侍者道谢,接过菜单递给易泊君,“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忌口,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没有提前定了。” 易泊君点点头,“让你费心了。” 翻了一下菜单,果然单价都不便宜,但是也不至于到贵得离谱的程度,也是一个让人不会觉得被轻视也不会觉得太有负担的地方,连餐厅的选择都这么注意,要是自己真的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应该会被他苏到吧。 “我点好了。”易泊君把菜单递给顾彧,顾彧喊了声“r”,候在门外的侍者进门,易泊君说了自己点的,顾彧说,“还是平常那几样。” 侍者点好单,收走菜单,“两位稍等片刻。” 包厢里只剩下两人,隔音效果太好带来的结果就是包间里太过安静,虽然易泊君微微低下头避开了四目相对的尴尬,但两人面对面坐着相对无言的状况还是让易泊君觉得有一些不舒服。 不过细心的顾彧怎么可能会没想到这种状况。他打开包,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易泊君,“我前两天看到这个案子,觉得挺有讨论价值的,就想着跟你讨论一下。” 一听案子两个字易泊君眼神一亮,这可是真正的老本行啊!她接过文件夹,打开抽出卷宗,开始看案子。 案情倒是挺简单,就是香港的a公司和b国政府签了合同,接过a公司已经把货物运到b国了,b国竟然临时毁约了,a公司要求b国赔偿违约金,b国不肯,a公司就在香港起诉了。 争议焦点也不过是到底要不要赔偿违约金,双方各执一词,证据也都差不多,就看法院怎么判决了。 “你怎么看?”这种案子搁到四十年后就非常简单了,那个时候已经有明确的国际条约来规定这件事,不过这个年代还没有这个国际条约,那就看法官的素养了。 顾彧沉吟了几秒,“老实说,我不知道,虽然情感上我觉得应该赔,但是并没有什么可疑支持这个的法条或者国际条约,而且,我觉得他的国家豁免说的挺有道理的。” “国家豁免就能全部豁免了吗?我觉得国家豁免是一种相对豁免而不是绝对豁免,像这种签订合同的行为,政府这时候与另一方其实是平等的两个主体,既然是平等主体签订的合同,那怎么能用国家豁免呢?” “我觉得这应该算是国家豁免的例外,所以还是应该赔偿的。”顾彧说完,把卷宗还给顾霁恒,“我是这么想的。” “不错啊。”顾霁恒接过文件夹,“还以为你就是业余玩玩,没想到还看出了点东西。” “其实,这也是我跟一个朋友讨论的。”不是自己的想法,顾彧实在说不出口这是自己考虑出来的。 顾霁恒一听,想起前两天顾彧说的话,“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朋友?” 顾彧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这就有点意思了,我还真的想见见你那个朋友呢。” 顾彧没接话,“爸,我先回房间了。” 回到房间,顾彧坐到书桌前,打开书的时候瞥见桌子角的盒子,他拿过盒子打开,一条领带静静躺在里面,他想了想,还是起身,打开衣柜拿出衬衫,换上衬衫,把领带系上。 顾彧默默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表情,看了一会,他看到镜子里钟的指针指向十一,摇了摇头,都快半夜了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今天两人在吃饭前又讨论了一些案子的细节,吃完饭后自己还在想怎么多跟她聊一会,她就起身说还有事要先走了。 把她送上车后,自己心里又像缺了一点什么,每次见她都是这样匆匆忙忙的,她好像不太愿意跟自己相处,也不太愿意说自己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没有做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两人聊天的氛围也很好,虽然自己平时不太爱和别人打交道,但是不代表自己不知道如何和别人打交道,易泊君对自己的这种态度,真的让顾彧生出一股挫败感。 第15章 吃完午饭,码头老板再次返回香港,然后和易泊君两人去看他昨天打听到的设备,两人看了好几家工厂,易泊君都觉得不太满意。 她告诉老板,不要太过考虑价钱的问题,质量和技术含量是最重要的。虽然易泊君知道更好的机器价格肯定要贵不少,但是从小在市场经济的大环境下长起来,工作时更是从事的这方面,她深深知道,褪去所有的宣传和包装,真正让产品具有强大竞争力和永久生命力的只会是质量,她做过好几个公司的破产,破产最根本的原因都是产品质量下滑,无法留住消费者。所以,在决定开厂的那一刻起,她就时时刻刻把质量问题摆在第一位。 看了一下午,易泊君回到家时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回到屋子,靠在新打的摇椅上,她感觉一身轻松,虽然顾彧人很好,跟他相处也很愉快,但是毕竟自己跟他的相遇相识就是一个又一个谎言堆起来的,导致自己看到他总觉得有点愧疚,今天这顿饭吃完,也算大家好聚好散吧。 不过今天他给自己看得案子倒让自己怀念起之前工作的日子了,虽然一直抱怨工作太多太累,但是真的不用工作的时候,又有点想念工作时候的状态。 这个类型案子,这个年代应该还是有挺多的,不过四十年后就成了教科书上最普通的一个案例了,还真是时过境迁啊。 易泊君摇摇头,人生真是充满了意外啊,自己竟然就这么成为了只在书上看过的时代里的一员。想到这里,易泊君忍不住笑了,人真是,一闲下来就喜欢想些有的没的,还有那么多事等着自己去做,哪来的时间和精力想这些。 吃完晚饭,连姨给易泊君看找张婶开的证明,“早上去找的张婶,她说村里开的证明怕堵不住村里人的嘴,下午就赶着去了镇上找她家那位给开了证明,刚刚还专门送过来了。” 张婶还真把我们当成自己人了。易泊君接过证明,“连姨,上次你不是在镇上买了布吗,张婶家有两个孩子,你看着裁点下来,我明天给张婶送过去让她给那两个孩子做件衣服。” 连姨点点头,“行,我也想说,是不是要给她送点什么。” “连姨,还有件事,明天我想带着连玺去省城一趟。”易泊君口吻带着点抱歉,“前两天一忙就忘了跟你说,我那天问了连玺,他说他想读书,所以明天就想带着他去省城把这事解决了。” 读书?连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要让小玺读书?” 易泊君点点头,“连玺正是应该读书的年纪,总不能这样成天让他呆在村里。我已经打听过了,镇里的学校老师几乎都走光了,教学跟不上,省城离镇里也不远,干脆就去省城读书。” “这……这……”连姨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只不过小时候因为外界原因连玺没能好好读书,去了香港之后家里又没钱供他读书,到后来连生存都成了问题,更别说读书了。 现在好不容易解决了生活问题,连姨想都没想过有一天能让连玺再上学,现在突然听到易泊君说要送连玺去上学,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啦,连姨。”看连姨激动得脸都红了,易泊君走过去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别太放心上,明天早上码头老板会带人过来把厂子出清一遍,还要麻烦你去看一下啦。” 连姨握住易泊君的手,没说话,只是感激地看着她,认真的点头。 第二天一早,易泊君先带着布去了张婶家,张婶看到崭新的布料,针脚织的密密麻麻的,一看就知道是好料子,自然又少不了一番感谢,也让张婶心里对易泊君三人的好感上升了更多。 好不容易从热情地过分的张婶那里出来,易泊君和连玺先坐车到了镇上,又在镇上转车去了省城,三个小时以后,易泊君腰酸背痛地从车上下来,她揉着被颠痛的屁股,龇牙咧嘴地想,这种时候,就真的无比怀念那个有飞机和高铁的年代了。 下了车,易泊君找人一打听,才知道从这里到进城还有一个小时的脚程,她真的很想死。别无他法,两人只能踏上进城的路。连玺倒是觉得没什么,一个小时的路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走到一半,一旁的易泊君就开始喘气,他看着她潮红的脸色,担心地问,“没事吧?” 易泊君摇摇手,要是搁以前,自己虽然算不上运动达人,每周也会定期去健身房运动,一个小时的路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现在这个身体也不知道为什么,体力这么差,运动量稍微大一点就喘的不行,锻炼身体的计划真的刻不容缓了。 最后一段路的时候,连玺实在看不下去了,蹲下来就让易泊君到他背上,易泊君当然拒绝了,自己又不是残疾人,被背着在路上走像什么样子。但是两人都拗不过对方,只能以妥协告终,连玺搀着易泊君走完了最后进城的路。 虽说现在经济整体都不景气,城市发展程度也不高,但省城还是初具现代城市的规模,不过对于在香港生活过的连玺和从四十年后来的易泊君来说,根本没有什么。 在路上折腾了这么久,早饭都消化得差不多了,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吃饭的点,易泊君说,“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两人又找人打听这附近的饭店,一路走一路问,等到了饭店的时候,又将近半个小时过去了,易泊君看着饭店大门,说是饭店,其实就是一个小店面,连门都没有,只有门帘子挡着。 易泊君摇摇头,自己竟然能在这种环境生存下来,适应能力真的超出自己想象。她抬脚就准备进去,连玺拉住了她,她回头,有点奇怪,“怎么了?” “你带票了吗?” 啊,易泊君一拍脑袋,怎么把这事忘了,别的都能适应,但这做什么事都要票自己真是适应不了,不过好歹熬过这几年,几年之后就取消票证制度了。 可是现在呢?总不能不吃饭吧,还是得去空间里拿几张票出来。得,又得骗人了。 “连玺,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你要去哪儿?” 易泊君对他挤挤眼,“解决一下个人问题啦。” 连玺立刻不做声了,微微偏过头去,轻轻点头。 易泊君这下也顾不上欣赏连玺的表情,她边走边找适合藏身的地方,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半人高的草丛,她咬咬牙,跳下去钻进草丛,也顾不上管有没有虫子之类的,进入空间拿了几张票,出来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的一张脸吓得易泊君一抖,一个后退结果身子一歪,直接坐到了地上,对面的人也被吓得不轻,两眼一翻,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易泊君听见噗通一声,又被吓了一跳,这就晕过去了?她赶紧爬起来,探了探那人的鼻息,还好,还有呼吸。 易泊君双手合十对着那人默默念,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帮那人调整成比较舒服的躺倒的姿势,想了想,又放了一张粮票在他旁边,就算弥补一下自己的过错吧。 回到饭店,两人进去点了两个菜,一个汤和两碗米饭,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连玺因为饿了,很快吃完了饭,而易泊君因为心里还对那个被自己吓晕的人有一丝愧疚,加上菜又不是很合胃口,还没吃到一半就放下了碗。 “怎么了?”从易泊君回来之后连玺就觉得她不太对劲,“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就是突然没胃口了。”话音还没落,易泊君就感觉到四周投来的视线,还有人们的窃窃私语。 易泊君扫了一圈,发现不是自己太敏感,确实周围的人都往自己这桌投来了眼光,她对连玺使了个眼神,问他知不知道怎么回事。连玺没说话,拿过易泊君的碗把饭倒进自己碗里,就着剩菜三口两口吃完了饭,又把汤一扫而光,拉着易泊君就出了店门。 易泊君莫名其妙地看着连玺,“到底怎么回事?” 连玺看着她,叹了口气,“你怎么能浪费粮食呢?” 易泊君恍然大悟,这个年代大家也就是勉强温饱的程度,哪有什么吃不下去的时候,刚刚自己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自己没胃口,把吃了一半的饭放下了,怪不得大家反应那么大。 “总是不记得带票,这些基本常识也不知道,你……”连玺说到这里,顿住了,转身下了楼梯,没再说话。 易泊君跟上他的脚步,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我就是忘了。”这才多久,就漏了陷,以后必须要更注意了,这才几天就放松了警惕,这还好是连玺,要是让别人发现了怎么办。 两人默默走到这附近的中学,具几个路人说这是省里最好的高中,易泊君抬头看学校的牌子,虽然是木头做的,但还好没有出现易泊君想象中那种破破烂烂的场景,白底黑字的牌子虽简谱,但也透露着一股庄重。 正值上学期间,易泊君和连玺顺着上学的人流进了学校。找同学问清了教务处的地方,两人直奔教务处。 易泊君跟教务主任说明来意,又塞了一包烟给教务主任,那年代烟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也不是那么容易买到的。拿人手短,虽然有些材料不全,也没有父母在场,但教务主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 前后加起来不超过一个小时,两人就办好了所有手续,连玺成为高二一班的一名插班生,拿着自己的学生证,连玺虽然面色平静,手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易泊君看他这样,忍不住逗他的心情,“连玺,怎么办,我刚刚才发现,钱都花在厂子上面了,交学费的钱不够了。” 连玺身形一僵,一只手在身侧攥成拳头,另一只手紧紧捏住捏住学生证,过了一会,才听见连玺干涩的嗓音,“没事,那就别上了。”说着就要把手上的学生证扔进路边的草丛。 “等等。”易泊君拦住他的手,“这么激动干嘛,逗你玩哪。” 连玺瞪大了眼睛看着易泊君,确认易泊君真的是在开玩笑,僵硬的脸上终于松动,嘴角出现了一点笑意,见连玺变脸一样的表情变化,易泊君哈哈哈笑出来,连玺真的太萌了! 闹完了,两人心情都放松了不少,有说有笑地走着,准备逛一下再回去,但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站住!” 第16章 易泊君一回头,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正朝自己跑过来,糟糕,怎么会在这里碰上这群人? 当下,易泊君来不及多想,一把把连玺推进学校大门,“你在学校里等我,我马上回来找你,千万别乱跑。” 连玺被猝不及防地推进学校,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眼睁睁地看着易泊君被一群男人包围了。她对那群人说了些什么之后,就一起走了。 连玺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从易泊君的脸色看起来不像什么小事,但是他不确定是不是跟上次顾彧一样的情况,可那群男人看起来真的不像什么好人。 连玺看着一群人即将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纠结到最后,还是决定跟上去,虽然易泊君让自己不要乱跑,但身为一个男人,怎么能像缩头乌龟一样,不管了,先跟上去看看再说。 连玺跑出学校,远远跟在一群人后面,而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的易泊君大脑正飞速运转,到底要怎么摆脱这群人。 刚刚她说她现在带着他们去拿钱,她也知道她不曾谋面的“老爸”欠这群人的钱不多,但她实在不愿意给这些人钱,她觉得把钱扔水里都比给这些人有价值,还有曾经当律师的责任感让她觉得她应该想办法惩罚一下这帮社会的渣滓。 她一边应付着他们的问话,一边用余光扫视四周,突然,一群人出现在视线里,仔细看其中好像还有人穿着制服,易泊君眼睛一亮,真是天助我也。 她继续走,估计位置差不多了,她把扎起来的头发一扯,拔腿就往前面冲,跟着她的男人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手一伸,差点抓住了易泊君的衣服。 易泊君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披头散发地冲进了人群,大喊了一声,“有流氓啊!” 易泊君叫完,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会发出这么尖的叫声。自己这边叫声刚落下,突然响起的“易泊君”的叫声又吓了她一跳,连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猛地跑到易泊君身边,对着想靠近她的男人脸上就是一拳。易泊君吓了一跳,赶紧抓住连玺不让他动手,这会他动手,等会被那些人反咬一口可就麻烦了。 不过因为易泊君叫声的穿透力够强,围着的人群立刻转身,看见一个女人身后跟着一群男人,群众正义感立刻被激发起来了,人群愤怒地冲上去,那些人再想跑就来不及了,除了少数几个外围离得远的跑得快,其余人都被抓住了。再加上现场正好有几个警察在执法,拿出手铐把几个人拷起来,带回了警局。 易泊君满意地点点头,对警察示意自己没事,跟着他们回了警局。 做笔录时,易泊君一口咬定他们骚扰自己,虽然那些男人坚持说他们没有,但看见易泊君披头散发的样子,警察还是认定他们骚扰了易泊君,义正言辞地向易泊君保证一定会将他们绳之以法。 做完了笔录,易泊君在那几个男人快要吃人的眼光和咒骂中施施然走出了警局。 从警局往回走,易泊君感叹起这个时代的流氓罪还真的是很厉害,要是自己不是咬定他们骚扰自己,也顶多就是一个小的民事纠纷案件,那几个男人也努力想把这件事变成民事纠纷,那样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顶多就是拘留几个月。不过这流氓罪,自己可记得刑法老师上课说过,严打时期抓到一个流氓罪,判刑时间绝对都是以年为单位的。 这严打时期(注)刚刚开始,估计他们也没想过自己一个乡下来的会知道流氓罪,自己冲进人群的时候才那样有恃无恐地来抓自己吧。 “那些人是怎么回事?”见易泊君一点都没有跟自己解释的意思,连玺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易泊君这才想起来连玺的事,她无视了连玺的问题,“我让你等我,你怎么自己跑过来了?” 连玺没想到她会直接质问自己,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我是担心你出什么事。” “我自己会照顾好我自己的。”易泊君想了想,连玺这个喜欢乱出头的性格不好,自己今天一定要好好跟他说说,“我让你呆在学校里,不光是为了保护你,也是为了保护我自己。我是女的,他们的警惕心多少会降低一点,我们两个在一起,两个人加上你又是男孩子,他们警惕性肯定会提高,我们会更危险。而且,这种情况下,就算你能打架又能怎么样?你有把握把那么多人都打趴下吗?打到最后的结果还不是自己受伤?最重要的是,做事之前要动动脑子,今天我都冲到人群里去了,肯定不会有事的,你还那么冲动地冲上来,打那一拳有什么用呢?”易泊君抓起连玺的手,指着手背上的擦伤,“就为了这个擦伤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很勇敢?我告诉你,你这样根本就是匹夫之勇!” 被易泊君一大段话砸的哑口无言的连玺又羞又愧,又觉得自己一番心意就这么被践踏了,他一把甩开易泊君的手,掉头就走。 易泊君见他这幅模样,倒也没有生气。任谁满腔心意被说成这样都会不高兴吧,更何况还是个处在青春期的男生。自己就是故意把话说的这么重的,希望他能理解吧,理解不了也算了,自己也算是做到了一个成年人应该给一个孩子的建议。 易泊君不紧不慢地往回走,路上逛了逛,买了些东西才回到等车的地方,远远就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站在那里,一边四处张望,还算这小子有良心,还知道等自己。 虽然易泊君没有生气,但就那么被撇在一边,心情多少还是有点不太好的,看到连玺在等自己,易泊君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她深吸一口气,拔腿向连玺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对连玺喊,“快走,有人追我。” 连玺一惊,下意识就想冲上来,又想到易泊君的话,一时在原地转起了圈,等易泊君快跑到他旁边的时候,他下定决心,把易泊君往旁边一推,“你先躲起来,我把他们引开,然后你去报警。” 说完就紧张兮兮地注视着易泊君跑来的方向,抿着嘴角,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哈哈哈。”易泊君实在憋不住,笑了出来,连玺回头看她,完全摸不着头脑她在干什么。 “骗你的啦。”易泊君笑得蹲在地上,“不过看来你还是听进去了一点我的话啊,知道要找警察了,不是只知道自己傻傻冲上去了。” 连玺看她这副样子,知道没有事,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傻傻站在那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笑够了,易泊君揉着肚子站起来,看着表情像便秘的连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个男孩子,扭扭捏捏像什么样。” “对不起。”连玺用蚊子哼样的声音说完这句话,立刻转过头,耳朵却还是不争气的红了。 “你说什么?”一见连玺脸红的样子,易泊君就忍不住逗他的心思。 连玺没答话,易泊君装作不高兴地说,“你不说我可就生气了啊。” “对不起!”连玺赶紧转过脸,大声的喊了一句,又盯着易泊君的神色,生怕她真的生气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易泊君点点头,心里还是有点小高兴的,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连玺这孩子还是不错的。 连玺确认易泊君真的没有生气,这才放下心来,其实之前他转身还没走两步就后悔了,他知道易泊君说的都对,也知道自己太冲动了,可是他不好意思立刻就回头,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了等车的地方。 其实他走得很慢,一路走还一路回头看,确认易泊君一直跟在他后面。他看着易泊君走进一家超市,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军绿色的包,当时他心里更加愧疚了,他用那种态度,她却还记着给自己买东西。 易泊君把手里的包递给连玺,“这是给你的,要好好学习哦,我看好你。” 连玺接过书包,重重地点点头。 想了想,易泊君还是开口,“连玺,我知道你今天下午是好意,话说得那么重只是为了让你记住以后不要那么冲动了,做事要冷静。” “我知道了。”连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下午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把事情说开了,两人心里的小疙瘩都解开了,气氛融洽地坐上了回镇子的车。在车上,易泊君把今天下午的事跟连玺解释了一遍,连玺听得皱起眉,易泊君赶紧安慰他,“以后都不会发生这种事啦。” 终于回到镇上,刚下车,一个人朝两人走过来,还没看清那人的脸,那人就大喊一声,“是你!” 注:流氓罪是1979年入刑,严打是从八十年代开始的,这里因为剧情需要,所以把严打时间写成现在开始。解释一下,考据党勿究,谢谢大家。 第17章 易泊君抬头看向来人,头发乱糟糟地顶在头上,发侧还沾着几根草,一件洗的发白的黄绿色夹克,裤子跟褂子是同个颜色,松松垮垮地堆在脚踝处,脚上蹬着一双打着补丁的布鞋,面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镜片后眯着的眼睛让人分辨不出他眼睛里的情绪。 易泊君疑惑地看了一眼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连玺,发现他也一脸迷惑,也不是连玺认识的人,这人到底是谁,是觉得有点眼熟。 “请问您是?” “小丫头,下午才见的面,现在就装傻不认识我了?”那人眉毛一竖,死死盯着易泊君。 易泊君上下打量那人,这脸盲症真的要了命啊,今天下午,今天下午……啊,是那个被自己吓晕过去的人! 老天,他认出了自己,不就说明他看见自己凭空出现了才晕过去的吗,真是倒霉。易泊君一边在心底吐槽自己的霉运,面上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您啊,今天下午真的失礼了,我下午是真的有急事,不然一定会等您醒过来亲自给您道歉的。” 那人眯着眼睛看着易泊君,也没接话,似乎要把易泊君看穿一样。 易泊君看男人这个反应,第一个想法就是他要碰瓷,这个年代就有这种人了?自己下午不是给了他一张粮票吗?难道还不够?想到这里,易泊君想还是不要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她微笑着说,“如果您还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医院,带您检查一下。” “你怎么会突然凭空冒出来?” 男人突然的问话吓了易泊君一跳,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再看他刚刚那副表情,感觉他好像知道些什么,她心里有些发怵,但表情还是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变化,“您可能看错了,我就是有个东西掉进草丛里,可能蹲下去您没看见。” 男人盯着易泊君,发现她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想法,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不行,得再试探试探,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张叔的声音响起来,“老刘,小君,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对面的男人转过身看见张叔,“张平,你来了啊,等你半天了。” “不好意思,刚刚有点事耽误了一下。”张叔嘴上说着抱歉,面上却毫无愧疚的神色。 他走到老刘旁边,看着易泊君和连玺,“小君小玺,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姨让我们给她买点东西。”易泊君暗忖,这两个人竟然认识?看这架势莫非还要一起回村?这他要是在路上不依不饶地追问再添油加醋地一说,就算自己能圆过去影响总是不好啊。 不过还好回去的路上,并没有发生易泊君担心的情况。老刘靠着草垛闭目养神,张叔絮絮叨叨地介绍了一下老刘的情况,老刘名叫刘瑾昆,是之前那个纺织厂技术方面的负责人,但是因为一点小事被辞退了,不久之后纺织厂也就倒闭了。他之前一直住在村里,从厂里走了之后就回了省城,这次自己好不容易联系上他,想把他介绍给连姨认识,应该能帮上不少忙。 易泊君一边说谢谢张叔费心,一边不着痕迹地仔细打量刘瑾昆,技术人员?没想到张叔对这事还挺上心,自己也还真的需要一个懂行的。不过这人这样子,靠谱吗?倒不是易泊君以貌取人,她只是觉得这个时代大陆的技术人员技术真的跟得上吗?她原本的想法是干脆花大价钱在香港请一个,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技术人员,先看看情况好了。 “谁说我一定会帮忙的,我就是先来看看情况。”刘瑾昆仍闭着眼睛,不紧不慢地说出这句话。 张叔话还没说完就被这句话噎了一下,他面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刘瑾昆,“在些小辈前面说些什么呢。” 刘瑾昆扭扭屁股换了个姿势,没理张叔。 张叔尴尬地笑了笑,“老刘他就是这个脾气。” 易泊君和连玺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到了村里,天色也很晚了,张叔说明天他放假,明天早上他跟老刘在村口跟连姨汇合去厂里看看,让易泊君回去跟连姨说一声。 易泊君和连玺走在回家路上,终于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易泊君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精神上一放松,身体就发出了抗议,易泊君捋起衣服袖子,一块巨大的淤青在月光下显得更加骇人。 “怎么搞的?”易泊君想把衣袖放下来已经来不及了,她把手放到身后,“没事,就是有点青了,过两天就好了。” 连玺皱着眉头,“那是一小块吗?那么大一块淤青,必须要擦药,还要配合按摩才能消下去。” “你还说我?你手上不也有伤吗?”易泊君撇撇嘴,“今天下午发生的事还是不要跟连姨说了吧,免得她担心,我屋里还有些上次在香港买的药,晚上你趁连姨睡了到我屋里来,给你上药。” 连玺听到这话,脸一红,赶紧转过脸加快脚步,易泊君只当是他是急着回去,也跟上去。 回到家,易泊君跟连姨把今天的事说了一下,除了下午被人追的事,又交代了她明天要去跟张叔和刘瑾昆见面的事,别的问题都按照之前说好的说就行,技术方面的事现在跟连姨说她也记不住,干脆就自己来说。 洗漱完,易泊君回到屋子里,等着连玺过来,找药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淤青的那块,她坐在床上,对着一堆药和自己的手臂犯了愁,好不容易看着说明找到一管药涂了一坨不明物体到淤青上,易泊君看着手臂上黏黏糊糊的一坨,摇摇头,都怪自己一直跟父母住在一起,搞得现在一碰到生活常识,自己就像智障儿童一样。 正自我吐槽,就听见门口响起敲门声,“进来吧。” 连玺推门进来,看见易泊君的手臂又皱了眉头,“你这是什么?” 易泊君伸长手臂,点了一下连玺的额头,“小孩子老是皱什么眉头。” 连玺没理易泊君,拿起被易泊君放在一边的药看了看,放下手中的东西,“你等我一下。” 易泊君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一会,连玺端着一个盆子回来了,他用温水打湿毛巾,轻轻擦去淤青处的药膏,把刚刚煮好的鸡蛋放到淤青上轻轻揉着,易泊君看着连玺专注的侧脸,想起了自己的弟弟,虽然比自己小了不少,还特别喜欢吐槽自己,但也像连玺一样,总是默默关心着别人。 揉了一会,连玺放下鸡蛋,连玺拿起另一瓶药,倒了一些药酒到自己手上,“等会揉的时候可能有点痛,你忍着点,这样好的比较快。” 明明是冰冷的药酒,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却是火辣辣的感觉,虽然连玺已经尽量控制力道,但还是有点疼,易泊君咬着下嘴唇,却还坚持着吐出几个字,“没事。” 见她这幅样子,连玺更加下不去手了,可是太轻了就没有效果了,于是,一场推拿就在易泊君的忍痛和连玺的纠结中结束了。 揉完之后,易泊君觉得舒服了不少,为了表达感谢之情,她主动表示要帮连玺上药。 虽然易泊君大脑还挺灵光,但动手能力简直就是世界灾难级别的。只是给连玺的伤口简单消个毒,就把连玺疼得龇牙咧嘴。 虽然连玺什么也没说,可看着连玺脸上的表情易泊君实在不好意思继续荼毒他了,只能满怀歉意地把药递给连玺让他自己擦。连玺趁着易泊君转身的时候偷偷舒了口气,听到她要给自己上药的时候自己还有点小兴奋,现在自己只想说,终于可以自己擦药了,真的活过来了。 擦完药的两人晚上都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易泊君起床,想了想还是决定让连玺呆在家里看书,他的确是个很有能力的孩子,但是她没有权利决定他的未来,他以后想做什么只能他自己决定,自己现在带着他接触太多这些事,多少还是会影响他的。 吃完早饭,易泊君拿着昨天拜托教导处主任拿给他们的高一的教科书,凭着仅剩的一点残存的记忆在数学书上划了重点,让连玺先看着,有不懂的回来问自己,就和连姨一起出了门。 到了村口,刘瑾昆还是昨天那副不修边幅的样子,没精打采的走着,易泊君见他这幅样子,心里的不信任又上升了一层,这样子的人,真的可以吗? 到了厂房,工人刚刚开始工作,不过经过一天的修整,厂房看起来的样子已经比原先好了不少,刘瑾昆看到厂房,藏在眼镜后的眼睛才微微睁开,四处打量着。 连姨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流畅顺利地介绍着厂房的基本情况和未来的计划,刘瑾昆双臂抱在胸前,漫不经心地听着,等连姨差不多说完了,他突然开口,“你们准备用什么生产工艺?” 连姨看了一眼易泊君,易泊君赶紧站出来,“这一块我姨交给我来操办,我了解了一下,现在国际上比较流行湿法生产,适当加一些干法生产的车间,我觉得这个可以借鉴。” 刘瑾昆冷哼一声,“小丫头心还挺大,什么都不懂就敢站这儿乱说。” 第18章 易泊君嘴角一抽,多久没这么直接被人骂了,不过自己确实也只是那天听章先生介绍之后才了解了一点,虽然刘瑾昆的指责毫不留情面,但她还是保持着微笑,“我确实刚刚接触这方面,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还请您指教。” 还没等易泊君话说完,刘瑾昆就直接往前走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行人的笑容都僵在脸上,反而只有易泊君一人像没事人一样面色不改地往前走,连姨一看她动了,也赶紧跟上刘瑾昆的步伐。 倒不是易泊君脾气好,她工作的时候,发起脾气来,连跟她一起的合伙人都要抖三抖。不过能让她发脾气的情况很少,比如现在的状况,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刚开始入行的时候客户给脸色的时候多了去了,即使后来名声越来越大,跟那些大企业合作的时候,照样收过白眼,这样的工作环境早就锻炼出易泊君强大的心脏,这么一点小事,她完全没放在心上。 接下来的一路,只有连姨和张叔略显尴尬的对话,转了一圈,连姨带着一行人来到一间办公室,“这是昨天刚刚收拾出来的一间屋子,也只来得及打扫了一下,刘先生、张先生只能委屈你们将就坐一下了。” 连姨推开办公室的门,易泊君进了屋子扫了一眼,跟电视上这个年代的建筑风格还真的一模一样。虽然东西看着都上了年头,不过好歹还算干净。 连姨引着张叔和刘瑾昆坐下,自己也坐下了,易泊君站到她身后。 刚坐下,张叔就急急开口,“老刘啊,刚刚连女士介绍得那么详细,你也说两句吧。” 刘瑾昆懒懒靠在椅背上,低头不知道看着哪里,“说什么?” “说一下你的想法啊,还有你自己不介绍你自己么?”张叔急得手在大腿上来回摩擦,知道刘瑾昆是个怪人,不过厂子里也只有他一个懂技术的,只能找他帮忙,跟他说的时候他倒是答应得爽快,怎么到这里变成这个德性了。 “我又没答应过来帮忙。”刘瑾昆对这事确实没什么兴趣,可是自从回到家里之后自己因为成分的关心一直没找到正经工作,张平找到自己说说有个香港老板想重新开这个厂,又刚好是他的老本行,他就跟过来看看了。 没想到张平说的老板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门外汉,有一点钱就想着开厂,不过…… “等等,我想跟那个小女孩聊聊。”虽然整场见面都很无聊又乏味,不过那个小女孩,自己还真的有话想跟她聊。 连姨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易泊君,面露难色,“这……”小君虽半大不小,但好歹是个姑娘,这样孤男寡女,要是传出去了可怎么办。 想单独跟我聊?易泊君想了想,他那脾气还真是很欠揍啊,不过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今天我还就把那葫芦嘴打开仔细瞧瞧里头到底装了什么。 “好。”易泊君点点头,俯身到连姨耳边,“连姨没事,就是聊两句,别担心。” 见易泊君答应得爽快,刘瑾昆也不含糊,挥挥手让满脸莫名其妙的张叔和面上带着隐隐担心的连姨出去,办公室里虽然只少了两个人,却显得空旷了不少。 安静的办公室里,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易泊君斜斜靠着椅子,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椅背,微笑地看着刘瑾昆。 刘瑾昆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瘫在椅子上,目光似乎没有聚焦,但不经意露出的一丝精光又让易泊君不得不打起注意做好准备。 就这样过了一会,易泊君的反应倒是有点让刘瑾昆正视起面前这个看起来还没自己女儿大的小女孩,才这么大年纪就这么沉得住气,而且刚才自己还说了那么重的话,一般的小姑娘不是生气了掉头就走就是委屈的哭鼻子,她就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这里没别人了,你跟我说说昨天下午的事吧。”看来不说话这招对她没什么用,吓不着她,那就直接问吧。 “刘先生,昨天下午确实是个意外。” “我心脏是不太好,但这眼神可好得很,我进草丛前里面可什么都没有。” “真的是您看漏了。”易泊君面上笑着,心里也在打鼓,他怎么非揪着昨天这事不放了呢,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你昨天穿的可是白色的上衣,怎么会被草丛盖住呢?” “可能是草丛太高太厚了。”易泊君顿了一下,看向刘瑾昆的眼睛,“不然先生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刘瑾昆看着易泊君的眼神,完全没有任何闪躲,像一汪清泉清澈见底,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易泊君看见刘瑾昆不自觉的直起了身子,知道他有点被自己说动了,“先生,您问了我这么多,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说。”刘瑾昆看着一直在微笑的易泊君,这小女孩真的不简单啊,要不就是她真的像她说的一样是自己看走眼了,要不是自己看走眼,这小女孩的心态连一般的成年人都比不了。 “您有什么资本觉得我们一定需要找您来做技术指导呢?”先发制人是易泊君在办案时的风格。 刘瑾昆因为太震惊而笑了出来,“你个小姑娘口气倒不小。” “技术这一块是我全权负责,所以我现在不是一个小姑娘,而是代表我们厂在跟您谈,现在您还觉得我的问话有什么问题吗?” 刘瑾昆笑着点头,“好,我就跟你这个代表谈谈。”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办公室的窗子旁边,背对着易泊君,“前几年这都是羞于启齿的事情,你真的愿意听吗?” “洗耳恭听。” “二十年前,我被家里送去法国留学,期间跟着我在法国开纺织厂的叔父学了一段时间。”说到这里,刘瑾昆转过身子,笑了一下,“说起来,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会到这个村子来。” 原来他是因为那场浩劫才被搞到这个村子里来,怪不得他态度这么高傲,受了这么多年委屈,身上那股知识分子的气质倒一点没抹去。 “那您是怎么会到纺织厂工作的?”易泊君记得那个年代知识分子都只能做些最辛苦的体力活,他怎么能当上技术人员? “当时市里下了命令必须要在半年内把这个厂搞起来,当时整个镇只有我一个人懂这方面的事,时间太紧一时找不到别人,镇上没办法只能瞒着上面让我去了。”刘瑾昆冷笑一声,“等厂子做起来了,那群人就把我一脚踢出去了,他们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了,结果呢。” 易泊君还在考虑怎么回话,刘瑾昆继续说,“小丫头,我可是知识分子,还是从国外回来的,你不觉得我不是好人吗?” “如果有知识的人就是坏人的话,那我宁愿跟坏人打交道。刘先生,过去的事就算了,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我们都要向前看。我虽然还不能确定您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不过我想我们可以合作一段时间试试看,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小丫头,话可不能乱说。” “我没有乱说话,还有一点我想纠正一下您,您刚刚说您出国留学这件事羞于启齿,有知识这件事如果您觉得是羞于启齿的话,那您就是自己看不起自己,连您有知识这件事都是对知识的一种糟蹋。” 听完易泊君的一番话,刘瑾昆慢慢收起脸上戏谑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小丫头,如果不是我亲耳听到你说这些话,我不敢相信这是从一个小孩子嘴里说出来的。” 还小孩子呢,自己也是快奔三的人了,更何况自己可是在知识经济时代生活过的人,那个时代,知识的重要性连小学的小朋友都知道好不好。 “不说别的,就冲你这番话,我愿意来这里。”刘瑾昆这次不再继续之前的高冷姿态,颇为爽快地撂下这句话。 “好。”易泊君赶紧朝门外走,“我把连姨和张叔喊进来。”趁着他暂时忘了昨晚的事,赶紧结束这段谈话。 等刘瑾昆反应过来他这次谈话的目的完全被带跑的时候连姨和张叔已经进来了,张叔听到刘瑾昆答应帮忙的事非常高兴,直拍着刘瑾昆的肩膀说着“好兄弟。” 连姨一进来就赶紧看易泊君,易泊君给了连姨一个放心的微笑,她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既然答应了要合作,刘瑾昆一改之前漫不经心的态度,几人迅速商定好合作的具体内容,连姨按照易泊君的指示,表示自己今晚回去会拟定一个合同,明天再过来看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连姨和易泊君拒绝了张叔一起吃饭的邀请,刘瑾昆也没兴趣,四人就在村口分手,回到家,时间不早了,连姨赶忙着去做饭,易泊君得了闲,本想坐在院子里休息下,大脑却不受控制考虑起接下来的事。 现在场地有了,基本设备过段时间也能到位,虽然不知道刘瑾昆到底肚子里有多少干货,但至少扶持着第一个厂起来了,前期他应该可以应付,那技术上也暂时没什么问题了,接下来就是工人的问题了,纺织厂解散肯定有不少工人都没了工作,应该有一部分人是可以直接招进来工作的,不过不知道这批工人素质怎么样,这方面的事明天自己还要跟刘瑾昆谈谈。 还有生产的原料前期肯定需要一大笔钱,货源自己也不清楚,还得靠刘瑾昆和张叔,还有货物的销售问题,虽然自己的最初想法是做出口,但现在政策还没放开,还得在国内先试水,国内的事门道就多了,暂时也得靠张叔,想到这里,易泊君有点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怎么事事都要拜托别人,白手起家真的比自己想象中难太多了,啊不对,自己也不算是白手起家了,好歹还有点钱撑着,那些白手起家的,真是太厉害了。 第19章 正想着,连玺从屋子里出来了,易泊君见他半垂着头,全神贯注地想着什么连自己都没看见,直直走过自己。 易泊君被他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逗笑了,她站起来悄悄走到他身后,在他右肩上拍了一下,连玺回头,没有看见人,他再往左边看,易泊君正笑吟吟地看着她,脸上藏了点恶作剧成功后的得意,“你怎么那么傻啊。” 连玺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刚刚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易泊君暂时把刚刚考虑的问题抛到脑后,想换个心情,“我帮你看看。” “那你先进去等我一下。” 连姨和连玺搬进来之后易泊君还是第一次进来,她进到连玺房间,干净的出乎她的意料,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床上,书包挂在衣柜上,书也有序地排在桌子上。 这可比自己房间干净多了,连玺不会是处女座的吧?易泊君正在房间里晃悠,连玺端着两个杯子进来了,“你刚回来先休息一下吧。” 易泊君接过杯子,一股清香直扑进她的鼻子,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好香。”低头见杯子里浮着一些黄色的花瓣,“这是……桂花?” 连玺点点头,“前两天打柴的时候看见有几棵桂花树,小时候看邻居奶奶做过桂花茶,就摘了点学着洗干净风干了,今天第一次泡。” 易泊君轻啜一口,好像没有味道细品却又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很好喝。没看出来你还这么心灵手巧啊。”虽然喝过各式各样的饮品,但这一杯最简朴的桂花茶还是给了易泊君很多的感动。 连玺见易泊君满脸欢喜,偷偷在裤子上蹭了蹭满手心的汗,也笑了。 连玺去外屋搬了个凳子进来,两人坐在桌前喝完了桂花茶。连玺抽出一本书,打开指着一题问,“就是这一题,我想了很久,还是不太懂。” 易泊君凑近看,数学题?她闭了闭眼睛,自己高中考试的时候最心虚的就是数学考试,到了大学好不容易摆脱了数学,自己还发过誓,这辈子再也不碰数学了。 从高考到现在都快十年没看过数学了,可是夸下海口说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的也是自己,易泊君硬着头皮拿过本子和笔,开始算。 啥?sin是啥?公式是啥来着?连玺没看这边,赶紧翻到前面看看公式,怎么这么多?这一题应该用哪个啊啊啊啊啊啊! “没事,马上就做出来了。”易泊君对上连玺的眼神,马上微笑,表示自己很快就能搞定。 虽然易泊君在做题,连玺也没闲着,他也拿着本子继续演算。易泊君偷偷瞄了一眼他写得满满当当的草稿纸,内心更加崩溃,啊他怎么看得这么快,说好的后来一直没上过学呢,这是很久没上学的人应该有的水准嘛! 易泊君努力调动所有的记忆挣扎,突然连玺略激动地喊了一声,“我算出来了!” “真的吗?”易泊君凑过去看连玺的本子,连玺翻到新的一页,写了几个公式,把题目里的数值代入后变形,“你看,把sinx当作已知量……” 虽然已经不太记得知识点,但连玺的讲解清楚直接,竟然把易泊君说懂了,听他说完,易泊君看了他一眼,吸了一口气,“连玺,你真的很久没有上过学了吗?” 连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去香港之后,我家旁边有一个男孩在上高中,我跟他关系不错,他放学之后我有时候会过去跟他玩顺带看看他的书。” 易泊君拍拍连玺的肩膀,“你有做学霸的潜质。” “学……学霸?是什么?” “额……就是说学习成绩特别好的人。” 连玺赶紧摇头,“没有啦,我很久都没上过学了,现在连看懂教材都有点费劲。” 易泊君手还没从连玺肩膀上拿开,听到这话,重重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还没开始就这么没信心怎么行!我说你可以就可以!” 连玺看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易泊君,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这才对嘛。”易泊君满意地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表情僵硬了一下,清清嗓子,“以后有问题还可以问我,不过数学……还是算了。” 连玺看着易泊君离开,转身拿起她演算的本子,看着满满一张不知道写了些什么的纸,连玺默默研究了很久,她真的确定……不用上学? 第二天一早,连姨跟易泊君带着合同跟刘瑾昆和张叔再次碰面,刘瑾昆看了一眼合同,表示没问题后立刻签了名字,签完合同,刘瑾昆说自己要在厂里看看,让易泊君他们在外面等他一会,出了厂房,张叔说自己还有事要先走,只剩下连姨和易泊君两人。 “小君啊,不用先给他一点钱吗?就这么一张合同,他会尽心帮我们吗?”连姨有点不放心地问。 “连姨,刘瑾昆他跟张叔不一样,他不在乎钱,他这个人,别看他穿的不修边幅,其实那股子知识分子的姿态比谁都高。” 连姨见易泊君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没说什么了,小君的决定,她放心。 没一会,刘瑾昆从厂里出来,走到连姨和易泊君身边,看都没看连姨一眼,直接对易泊君说,“走吧。” 易泊君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她附到连姨耳边,轻声说,“连姨,他要去香港,今天中午肯定不回来了,别等我了。” 连姨脸上又出现了担忧的神色,易泊君边笑边安抚地拍了拍连姨的手,“就是过去看看设备。” “注意安全。”连姨嘱咐完易泊君,跟刘瑾昆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走吧。”易泊君也没说废话,转身就往坐车的地方走。 “你怎么不问我怎么直到要去香港的?”刘瑾昆背着手赶上易泊君的步伐。 “要是这些材料是不是大陆的你都看不出来,我想这个合同,对我们厂来说就算是白签了。” 刘瑾昆鼻子里发出哼的声音,不知道是在笑还是不屑。 过了一会,见易泊君抱着手臂等车子,刘瑾昆又笑了,“小丫头,你那个阿姨看起来很低调的一个人,怎么会把你教的这么狂啊。” 因为对付你这种人,谦逊不管用啊。虽然心里这么想,易泊君还是摆出笑容,“如果您愿意少用鼻子表示您的情绪,我也很愿意换个相处方式。” 刘瑾昆盯着易泊君看,直到牛车踢踢踏踏地过来,刘瑾昆上了牛车,没回头,说了一句,“好。” 刘瑾昆比易泊君想象中的行动力还要迅速,在车上,他一改之前的态度,仔细跟易泊君讨论了他的想法,说是讨论,其实主要是他在说,易泊君在听,虽然不是很懂,但他说的很多东西跟易泊君记忆中章先生说的一样,一路听下来,易泊君倒真的改观了自己对刘瑾昆的想法,看来他还真的有两把刷子啊。 到了码头,按照平常的时间,船应该快回来了。果然没等一会,载着满满货物的船出现在两人视线里。 码头老板从船上下来,看见易泊君在这里,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今天临时决定要去香港一趟,还要麻烦你了。”易泊君迎上去,头向后偏了一下,“这是我们厂新来的技术指导。今天就是想带他去看看设备。” “好,你等一下,刚好我昨天找了几个新厂家。”码头老板跑到船边,跟一个正指挥工人卸货的人说了几句,等货卸完了,码头老板挥挥手,易泊君跟刘瑾昆往码头上走。 “看来你是常客啊。”刘瑾昆看易泊君跟码头老板熟稔的态度,开口问。 “很快你也会是了。” 到了船上,刘瑾昆和码头老板互相认识了一下,刘瑾昆又问了码头老板他看的一些机器的问题,没一会就到了香港。 下了船,刘瑾昆对两人说,“今天要看的东西很多,要抓紧时间了。”易泊君和码头老板一听,也跟着加快脚步。 赶到目的地,码头老板和厂家的人寒暄,刘瑾昆带着易泊君看机器,他仔细翻阅着说明书,时不时让跟着他们的技术人员操作一下设备,易泊君跟在他后面,像被遗忘了一样。 易泊君摇摇头,内心又高兴又失落,自己还是第一次在工作的时候这样束手无策啊,可是运气不错找了一个还挺靠谱的帮手,唉,虽然自己想学,可是这真的比自己想得复杂不少,不是那么容易上手的。 看完这一家,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去下一家,中午三人草草吃了点对付了一下,继续早上的工作。 直到天黑,码头老板催了好几次,刘瑾昆收起他记录了一天的本子,不情不愿地上了船。 虽然易泊君和码头老板没做什么,但这样跑了一天还是挺累的,结果下船的时候刘瑾昆甩下一句,“明天继续。”易泊君还在揉腰的手立刻停住了,和码头老板对视一眼,他开口,“你这个技术人员还真是拼命啊。” “辛苦你了。”易泊君对码头老板点点头,下了船,刘瑾昆工作起来还真是,跟自己有点像啊,不过自己虽然也很想像他一样工作,不过这个小身板吃不消啊。 又是一路飞奔,差点错过回村里的最后一班车,易泊君气喘吁吁地坐上车,还没喘匀气,刘瑾昆就开口了,“小丫头,我也不跟你说些场面话,有什么话我就直接说了,你们这个开厂思路啊,问题太大了。” 第20章 “啊?”易泊君还在忙着喘气,突然听刘瑾昆来了这么一句,差点被一口气呛住了。 “今天我们看的大多数都是整经机。” 易泊君点点头,整经是织布的第一步,就是把经纱卷绕在经轴或织轴上,这种基本常识自己还是知道的。 “但是我们这边的经纱大部分都是用手工和比较老的机器做出来的,工艺根本跟不上香港那边的整经机。” “那换一批整经机呢,我记得你说有几家的整经机并不是最新的技术。” “那几家的整经机是可以,但是那种机器大陆也有,何必花那么多力气、冒那么大风险从香港进机器?” 易泊君沉默了,这点自己真的没有想到,厂家那边的人以为自己是香港当地人,所以也没提到工艺问题,没想到大陆的生产工艺已经落后到这种程度了。 “所以现在的解决方案有两种,一种是按照原来那样,厂子还是只做织布这一块,从原来的合作方那边进货,设备也全部用大陆这边的,厂房出清一下也就可以继续用了。这样前期投资压力会比较小,但是生产出来的产品在技术上就没有任何优势了。” 易泊君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另外一种就是厂子转型,整个流程都自己做,就是从开棉到织造全部由我们自己完成,做一道完整的生产线,设备和工艺全部从香港进,这样产品就有绝对的技术优势。但是这样做的风险也很大,第一是前期成本会很高,收回成本的周期可能会很长,第二是我们这边的工人没有掌握这样的生产技术,还需要进行培训。另外厂房也需要进行一定的改造。” 说到这里,刘瑾昆看了一眼低头沉思的易泊君,敲了敲车板,“小丫头别想啦,这么大事还是回去跟你姨商量商量,我今天晚上回去做个详细的报表,把两种方案对比一下,明天早上给你们送过去。” 回到家,易泊君把情况和连姨说了一下,连姨面露难色,为难不已,“小君,这事我也不懂,这……这想帮忙,也帮不上啊。” “没事,我就是跟您说一下,明天刘瑾昆来好有个准备。” 草草吃完晚饭,洗漱完,易泊君回到房间,拿出纸笔,开始认真思考刘瑾昆说的两种方案。 第一种方案很简单,也很保险,但是这样过几年之后企业的竞争力绝对会下降,到时候再转型的话,竞争对手也都会转型,自己就没有优势了,第二种方案风险的确大,前期投入也很大,还要考虑劳动力的问题,还有市场问题。 分析问题自己倒是可以说得头头是道,就像原来自己给企业评估重组和破产时,分析报告可以做得完美无缺,以至于有时候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决策者那么拿不定主意,现在轮到自己才真正感同身受,自己的一个决定就影响着公司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发展,这样的决定真的不是那么容易能做下的。 易泊君在纸上列下自己对两种方案的初步评估,又进系统查看了余额,还有90万,具体每种方案的前期投资是多少,还要等刘瑾昆明天的报告。 现在继续想也没什么意义了,等刘瑾昆明天来了,再做最后的决定吧。 第二天一早,易泊君三人还在吃早饭,刘瑾昆就已经过来了,连姨招呼他进来吃饭,刘瑾昆也没客气,进来坐下就吃,狼吞虎咽的样子好像几天没吃过饭一样。 咽下最后一口粥,刘瑾昆对着连姨竖起大拇指,“真没看出来您还有这样的手艺。” 连姨谦虚道,“您真是过奖了。” 几天相处下来,易泊君倒是挺喜欢刘瑾昆的,也就跟他开起了玩笑,“你这是饿了多久了?” 刘瑾昆脸上第一次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好久没回村里了,家里没什么吃的,我也懒得去买,每天就随便对付着吃点了。” “哎呀这怎么行,以后你每天就来我们这里吃吧,也不多你一个人。”连姨说完就后悔了,她看了一眼易泊君,易泊君眨了一下眼睛,连姨这才放下心来,怎么这么着急,万一小君要是不同意怎么办,以后说话可得注意点。 连姨和易泊君的小动作没逃过刘瑾昆的眼睛,这两个人,倒是有点意思啊。不过他没表现出来,只是问了一句,“可以吗?” “当然行了。”连姨笑呵呵地说。 想着自己这两天吃的跟今天早上吃的,刘瑾昆过段选择今天吃的,不过他也不想就这么欠个人情,“您看我也不好意思白吃是不是,这样我每天给您一块钱就当是搭个伙了。” “这怎么……”连姨话还没说完,易泊君赶紧起来一把搂住连姨的手臂,“姨,他都这么说了,您就别客气了。” 刘瑾昆的性格她摸得差不多了,他是绝对不会占便宜的,再这么互相客气下去纯粹就是浪费时间。 连姨见易泊君开口了,只好点点头,“行。” “我们先进屋把昨天说的事情解决吧。”易泊君考虑了一晚,虽然很纠结,但时间不等人,她必须马上做出决定,让厂子尽快开始运作,这样有什么问题才能及时调整。 进了屋子,刘瑾昆从包里拿出厚厚一摞纸,扫了一眼易泊君和连姨,最终把纸放到桌子上,没有递给易泊君或者连姨。 易泊君一看他这个架势,把举了一半的手放回膝盖上,然后在桌子下戳了一下连姨的大腿,示意她把资料拿过来。 连姨拿起资料开始翻阅,易泊君仔细地看着,大多数和他昨天说的差不多,只是各项风险系数和优劣对比更加清晰,还多了一项更加重要的就是成本计算,上面详细写了他们去过的各个厂家各种设备的价格和性能对比,原来他那天一直带着本子就是在记这个。 翻到后面,两种方案的成本比较下来相差了50万,这个年代的50万可不是小数目,因为是自己的钱,见惯了大世面的易泊君心也忍不住抽了一下,更别说连姨了,拿着资料的手差点把资料抖下去。 刘瑾昆见她们看完了,又简单讲了一下,然后问她们,“有想法了吗?” “你有什么建议吗?”易泊君问。 刘瑾昆眯了眯眼睛,昨晚做完这份表自己都挺吃惊的,方案二的成本大大超过了自己的预计,60万啊,当时国营的厂子都没那么大气魄说拿60万就拿60万,本以为第二种方案基本上没有可行性了,没想到她们竟然没有对这个数字提出什么问题。 “我只是个技术人员,每种方案的优劣都已经写得清清楚楚,我的建议全部都写在这份表上了。” 刘瑾昆还真是把自己摘的清啊,一点不担责任,易泊君从连姨手上拿过资料,最后再翻了一遍,没再犹豫,当机立断做了决定,她在第二种方案上点了点,连姨有点吃惊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坚定,于是开口,“还是第二种方案吧。” 刘瑾昆这次倒是没有太意外,既然资金没有问题,他自己其实也是更倾向第二种方案的,他点头,“好。” 三人出了房间,刘瑾昆和易泊君按照昨天的计划出门,跟码头老板三人一起去了香港。 路上,刘瑾昆跟码头老板说了他的要求,让他继续接洽一些合适的厂家,到了目的地,又开始马不停蹄地跑厂家,不知道看了多少设备,到了傍晚,回去的路上,刘瑾昆说今晚回去整理一个名单,明天重点去他筛选出来的几家厂子。 第二天,三人天还没大亮就出发了,这次终于用像前几天那样广散网了,而是重点捕捞,这次不只是简单地看,对于设备的价格、操作、保修等各个方面,刘瑾昆一丝不苟地认真和厂家的人谈,有时候问出来的技术问题甚至犀利到让对方哑口无言。 至于价格问题,码头老板的一张嘴简直刷新了易泊君对男人砍价的三观,因为不会粤语,刘瑾昆交流的时候用得都是英语,除了比较专业的名词,别的易泊君都能听懂,但码头老板操着一口流利的粤语,易泊君简直就像听天书,只能干看着着急。 不过幸运的是,码头老板谈的价格还是很让易泊君满意的,一天下来,总算也暂时敲定了一家合作商。后面一段时间,三人一直这样合作,刘瑾昆看设备,老板砍价,易泊君看合同,半个月下来,终于把设备的问题差不多解决了,剩下的就是运输问题。 码头老板拍胸口,这事全包他身上。 终于到了运第一批设备回去的时候,码头老板找了几个朋友借了几条船,浩浩荡荡地带着一批人开始运设备。 “小心点小心点。”刘瑾昆在旁边看着,紧张地指挥着那些毛手毛脚的工人。还是第一次见他脸上出现那么紧张的表情,易泊君揶揄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感觉你把这机器看得比你老婆还重要啊。” 刘瑾昆无语地瞥了易泊君一眼,“这摔坏了碰坏了可都不是小费用,感情花钱的人不心疼,我在这儿瞎操心。” 易泊君噎了一下,这倒也是,这可都是钱啊,看着这段时间系统里哗哗减少的钱,想想还有点肉疼。 不过看到设备一部分一部分被运上船,两人心情还是很不错的,正聊着天,突然远处一个工人一边跑一边喊,“快走!快走!警察来了!” 第21章 “警察?”易泊君和刘瑾昆对视一眼,顾不得说话,立刻分头跑,刘瑾昆帮着运货到半路的工人一起把货运到船上,指挥着工人赶紧把船驶离港案。 “老板他们怎么办?”工人问。 “不用你管,赶紧开。”刘瑾昆一挥手,焦急地催促。 易泊君则是一路狂奔到停在路边的运货车,让正在搬货的工人全部到车上,好不容易把所有工人塞到车上,看着车上已经完全挤满,易泊君咬咬牙,对坐在驾驶座上的老板说,“你赶紧走,等天黑下来再回来。” “你怎么办?” “我有办法,你快走,不然等会谁都走不了了。” 老板看着后视镜里逐渐出现的警察,骂了句“草”,一踩油门,大货车扬尘而去。 “小姐,你还有什么想补充的吗?”坐在审讯室里的警察烦躁地点了一根烟,前几天接到举报说最近有一个船队天天都在港口那里停着,自己带人盯了好几天,终于可以确定是个走私的船队。 今天组织署里的警察准备一举抓获,没想到竟然让一伙人全跑了,只抓到这么一个小姑娘,还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而且看起来还没有成年,妈的。 “警官,我不习惯烟味,可以请您把烟灭了吗?”易泊君表面看似淡定,其实心里也很烦躁,虽然警察手里什么证据都没有,不能对自己怎么样,可麻烦就麻烦在自己没有任何证件,这他要是非给自己扣个非法逗留的罪名,这可怎么办才好。 “小姐,我劝你还是说实话,这对我们都有好处,到时候算个自首,也能少判几年。”警察把烟在烟灰缸内按灭,紧紧盯着易泊君,这小妞绝对跟他们是一伙的,自己还就不相信撬不开她这张嘴。 “警官,您可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还是未成年,受法律保护的。” “知道的还不少。”警官捏了捏拳头,要不是因为她是未成年,自己怎么可能让她还好好地坐在这里。 “警官,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就是瞒着我家里人从美国逃过来的,今天出门出得急把证件都忘在酒店了。” “我不是说了你把酒店告诉我,我派人去搜。” “你这样算违法搜查了吧,你又没有证据证明我可能有犯罪事实,凭什么擅自搜查我的房间?” “我可以开搜查令。” “开搜查令也需要立案之后才能开吧?”易泊君其实也不太清楚现在香港具体的搜查规定是怎样的,不过按照一般情况,这搜查令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下来的,“您可不要欺负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您要是真开下来了搜查令,我还真想问问,这警署的搜查令原来这么随便就可以拿到,那这警署可真是完全不顾法律,我行我素啊。” 说完,易泊君见对面警察神色一变,松了口气,还好,自己没说错。 这小丫头还真是,警察恨恨地一拍桌子,“你想怎么样?” “您可以派两个警察跟着我一起回酒店。”易泊君笑眯眯地说,刚刚自己进来的时候观察过了,警署墙上挂着一张合照,上面全部都是男性,没有女警察,也就是说,没有人能够对自己进行贴身监视,到时候出了警署,路上那么多人,自己这个小身板,总有趁机溜走的机会。 不过警官也不是傻子,他虽然不知道易泊君心里打的小算盘,但他也不会轻易答应易泊君的要求,把她关起来吓吓她再说。 “欧阳,把她带到那个房间去。”警官摆摆手,又点起一根烟。 妈的。易泊君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这他妈要关多久,“警官先生,你就这样把我关起来,好像不符合程序吧,也关不了多久吧。” 警官背过身,这小女孩怎么懂得这么多,真是太烦人了,他心情不好,实在不想再跟她啰嗦。 被带到一个只有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的房间坐下,房门一关,只剩下易泊君一人。一直绷着的易泊君重重垂下头,这下可好,这次可算是栽了个跟头。他要真不放自己出去,自己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到底要怎么办啊。 “小彧,你过来,把这些拿去整理一下。”顾霁恒递了一大份文件给顾彧。 顾彧接过文件,坐到另一张桌子后。假期在家里呆着那么久,顾霁恒看他每天不是看书就是运动,想着刚好最近院里事情挺多的,就让他过来跟着看看,也锻炼锻炼。 顾彧翻着文件,一排排的字密密麻麻排列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心浮气躁,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嗡嗡。 顾彧拿过一旁的bp机,“xx警署,麻烦您来一趟。” 警署?顾彧皱了皱眉头,怎么会有警察找自己? 顾霁恒抬头看见顾彧脸上的表情,关切地问,“怎么了?” “收到信息说让我去一趟xx警署。” “警署?”顾霁恒也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顾彧摇头,“不清楚,我这两天除了家里就去了健身房。” “可能是发错了吧。” 顾彧点点头,把bp机放回去。可他心里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终于他坐不住了,他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爸,我出去一趟。” “小彧……”顾霁恒刚喊出名字,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门外,顾霁恒摇摇头,这孩子最近真的有点奇怪。 “顾彧。”三个小时后,易泊君终于从小房间里出来了,看到顾彧的一刻,易泊君终于露出了进警署来第一个笑容,这下可就放心了。 顾彧想过很多次他跟易泊君再见面的场景,想完又觉得自己太矫情,又不是拍电影,但今天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生活有时候比电影还电影。他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警署见到易泊君。 “警官,这是我朋友,他知道我是从美国偷偷跑回来的。”易泊君对刚才讯问她的警官说。 “这不是顾家二少爷吗?”警官从顾彧一进来就觉得他眼熟,直到下属在他耳边提醒了一句他才想起来,顾家是什么角色?顾家老爷子跺跺脚,香港都能震两震。 这小丫头竟然认识顾家少爷?警官这下坐不住了,赶紧从办公桌后绕出来,点头哈腰地伸出手,“失敬失敬。” 顾彧伸出手,象征性地握了握,“警官,这是怎么回事?” “都是误会啊,误会一场。”警官后背已经被汗湿了,这要是惹到顾二少,自己头上这顶帽子可就保不住了。 他赶紧转身,又是一番点头哈腰,“易小姐,您要是早说您是顾二少的朋友,不就没这些事了吗。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您见谅您见谅。” 哟,没想到顾彧的身份还不小啊,真是撞了大运,不但阴差阳错认识了他,还碰巧记住了他的号码,天无绝人之路啊。 “没事,那警官我可以走了吧。” “您真是大人有大量。”警官稍稍放松了一些,转头看着顾彧,“顾二少,您看……” “没事就行了,还需要办什么手续吗?” “不用不用,哪还能麻烦您呢?” 警官又是一番客套,顾彧不胜其烦他的那些陈词滥调,终于从警署出来了。 易泊君跟在他后面,默默把词顺了一遍,应该没什么漏洞了。 易泊君已经把说辞过了第五遍,可默默走在她前面的顾彧一句话都没说,算了算了,你不说话我说可以吧,易泊君可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天快黑了,她还急着赶过去跟刘瑾昆他们汇合呢。 “顾彧,今天谢谢你。今天出门出得急,忘带护照了,结果被当作非法入境捉起来了。实在没办法,只能找你帮忙了,真的谢谢你,要不请你吃晚饭吧?” “为什么不让警署的人去你住处调查?” “不太方便,我让他们跟我一起去,他们又不愿意。” “为什么?” “可能是他们觉得我长得不太像好人吧。”易泊君干笑两声,顾彧这架势,比刚才那个警察还像审问犯人啊。 “怎么不找你表弟帮忙?” 表弟?啊连玺啊,“他还没成年,来了也没用,还要惊动我姨他们,影响不太好。” “你没别的朋友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说跟朋友约了吗?” 他记忆力未免也太好了吧,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虽然说是朋友,但其实关系也就这样,而且把她们喊来了,她们家里人肯定就知道了,这样我爸我妈也会知道,肯定直接把我抓回去了。” 顾彧终于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易泊君,她的眼神一如初见时的明亮,但他就是觉得看不透。 她说的话很合理,合理得找不出一丝漏洞,可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我送你回去吧,你住哪儿?” “不用不用,我自己坐车回去就可以了。” “天快黑了,这一块治安也不太好,还是我送你吧,我车就在附近。” “真的不用,真的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了。” “你是不是不想让人知道你住哪儿?” 第22章 顾彧终于发现事情的关键,之前见面每次自己说要送她回去她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妈妈问她要地址说要给她寄照片她也说不用,说来看展览的时候拿,结果却没来。刚才问她为什么不让警察去住处调查她也是含糊其辞,这绝对有问题。 易泊君身子一抖,往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顾彧,接触到顾彧眼神的一刻又忙不迭地低下头,过了一会又悄悄抬起头,发现顾彧仍然盯着自己,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果然,顾彧绷起的肩膀线条稍微放下来了一点,“然后呢?” “其实我是瞒着我爸我妈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今天我爸派人来抓我回去,我急着跑出来,所有的证件都落在酒店了。” “为什么要从家里跑出来?” “我爸逼我跟我不喜欢的人订婚。”易泊君绝对不会承认这是昨晚她看武侠小说时看到的。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先回酒店附近找个地方住下吧,等有机会回去把护照什么的拿回来再说。” “你身上什么证件都没有,在哪里住?” “那旁边好像有不少小旅馆管得没那么严的,反正凑合几天吧。” “走吧。”顾彧没说话,拉住了易泊君的手腕就往他停车的地方走。在易泊君印象里顾彧是那种把礼仪放在第一位的人,他这种守礼的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易泊君吓了一跳,“等……等等,去哪儿?” “我家。” 什么?他家?易泊君赶紧停住脚步,“去你家干什么?” 说话间,顾彧已经带着易泊君走到路边,他打开车门,不理会她的问话,把她推上了副驾驶。 顾彧疯了吗?易泊君想要推开他下车,无奈之前在警局里还觉得好的小身板现在变成了累赘,顾彧看起来虽然还是少年的体格,但因为坚持锻炼的缘故,身上没有一丝赘肉,力气也不小,即使顾彧没用多大的力气,长期缺乏锻炼又营养不良的易泊君哪里挣得开顾彧的手。 看着顾彧自顾自地坐上驾驶座,发动汽车,易泊君这才彻底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易泊君严肃了神色,“顾彧,我很谢谢你今天帮了我,但是你现在这是要做什么?” 顾彧的心情从早上就开始烦躁不安,见到易泊君之后好不容易平静了一点的心情又被易泊君那句“我爸逼我跟我不喜欢的人订婚”点燃,又听到她说要随便找间小旅馆住下,自己就实在忍不住,直接把她拉到车子上。 当然顾彧不可能这么跟易泊君说,他在红灯处停了车,平复了一下心情,组织好语言,“路边的小旅馆不安全,我带你去我家住。” 易泊君虽然很想质问他“就算是好意也不能直接把人拽上车吧”,但是想想还是忍住了,没时间扯这些闲话了,“谢谢你,但是真的不用了。不知道怎么跟萩姨说,真的不好意思。” “我自己有另外住的地方。” “我住你那里没办法看我爸派来的人什么时候走,不方便回去拿证件。” “我可以开车带你去。” “顾彧,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自己可以解决。”易泊君耐着性子跟顾彧周旋,其实她还有很多重话可以说,但是碍于顾彧的身份,易泊君想着万一以后有什么可以找他帮忙的地方,总不好现在撕破脸皮。 这样的结果就是顾彧完全无视了后面易泊君所有的话,车驶进小区停进停车场,易泊君坐在车上不肯下去,顾彧也没说什么,自己从车上下来,靠在车前面,点了一根烟。 一根烟抽完了,他又点了第二根。易泊君一看他这个架势,知道干耗这一招没用,只能不情不愿地下了车走到顾彧旁边。 看见顾彧还在抽烟,易泊君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才多大就抽烟,对身体很不好的知不知道,等你老了后悔都来不及。” 易泊君的爷爷就是因为抽烟太多得了肺癌所以才去世的,因此对于抽烟这件事,她真的很反对。 顾彧楞了一下,嘴角一勾,笑了,“你才几岁就离家出走,还要去住那种小旅馆,这对你就好了?” 顾彧成功看见易泊君被堵得哑口无言的样子,他把烟放下丢进垃圾桶,往电梯走去。听着易泊君跟在自己身后的脚步声,他心情忽然就好了不少,脚步也跟着轻快去了。 到了他家,他翻箱倒柜也没找出一双新拖鞋,只能略带歉意拿出一双自己的旧拖鞋,“这里快一年没人住过了,先将就一下吧。” 易泊君穿上拖鞋,鞋子空空荡荡地挂在脚上,她小心翼翼地挪动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下来,舒了一口气,这鞋也未免太大了一点,差点没摔死。 顾彧空着手从厨房出来,脸上的表情更不好意思,“我在烧水,你等一下。” “真的不用麻烦了,你看你这里这么久没人住了,我突然住进来不方便的地方也很多,我住外面真的没有关系的。” “小区外有商场,等会我去买需要的东西,这房子也有人定期打扫,直接住没有问题。说住小旅馆的事不要再提了,那种小旅馆可是警察最喜欢关照的地方之一,我可不想再去警署救人了。” 易泊君再次被堵得哑口无言,两眼一闭认命了,都这样了,先住一晚吧,明天找机会溜走就是了。 见易泊君没再说话,顾彧心里那些负面情绪又散去一些,“我刚刚看了一下,应该需要牙刷、毛巾、洗发水还有一些换洗的衣服,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易泊君无力地摇摇头,“这些就可以了,谢谢。” 顾彧见她面上带上淡淡的疲惫,最后的烦躁也全部消失,他走过去有点心疼的开口,“去休息一下吧。” 虽然知道主人还在为自己的事操心劳力,作为客人撒手不管真的很不礼貌,但连续半个月的奔波让身子底子不好的她很累,今天又在警署精神高度紧张了半天,突然换到了一个这么舒适的地方,她的眼睛真的睁不开了。 听见顾彧的问话,易泊君挣扎着睁开眼睛,用了眨了眨,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她想站起来会更清醒一点,却忘了还穿着不合脚的拖鞋,昏头昏脑地站起来,脚下一滑—— “嘭”,易泊君重重磕到茶几上,剧烈的疼痛让易泊君瞬间清醒过来,但也让她的眼泪瞬间流出来。 嘶,易泊君倒吸一口冷气,手捂住额头,怎么电视剧里女主角摔倒了都有人扶顺带来个四目相对*,自己就这么惨呢,哎不对,自己也不是女主角啊。易泊君耳边嗡嗡作响,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出现这种想法,她觉得自己真的是磕傻了。 顾彧一个大步跨过去,把易泊君扶起来,一向平稳的音调这次罕见的提高了音量,“你没事吧?” 虽然真的很痛,但易泊君还是摆了摆手,“没事。” “怎么会没事?”顾彧把易泊君捂住额头的手拿下来,半个额头都红了,顾彧见易泊君还在擦脸,想把眼泪擦干净,一边还在说,“真的没事,就是有点红,等会就好了。” 顾彧当场就皱了眉头,“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不注意。”遇见易泊君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心情会在短短时间内有这么大起伏,也没想过自己脸上会出现这么多表情。 他没管易泊君的拒绝,带着她来了医院,凭着家里的关系找了院长帮忙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有大问题,才拿着开好的药带易泊君回了家。 全程除了必要的对话,顾彧没有说过一句话,所以易泊君除了最初说了几句不需要去医院,见他不理会自己,也就放弃挣扎了,认命地靠着椅背,随他去了。顾彧这个人,可能有间歇性精神病,实在搞不懂。 回到家,他铺好床,让易泊君躺上去好好休息,易泊君张了张嘴,想了想还是默默脱了外套,躺到床上。 顾彧把药放到床头柜上,走到洗手间洗手,用脸盆装了水,试好水温,拿出刚刚买的毛巾,洗了一遍之后才放进脸盆,端进了卧室。 他把脸盆放到床头柜上,拧干了毛巾准备给易泊君擦脸,本来在闭目养神的易泊君感觉到脸侧的热气,一睁眼就看见顾彧拿着毛巾凑近自己,她赶紧从床上坐起来,“我自己来。” 结果因为起来得太快,又加上撞到头的后遗症,易泊君眼前一片漆黑,她撑住床,不想让顾彧发现自己的异样,另一只手凭感觉去接毛巾。 “躺下。”清清淡淡的两个字从顾彧嘴里蹦出来,易泊君身子一僵,只能默默躺回去,一边在心里骂自己,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被一个小屁孩吃得死死的。 心细如顾彧,从易泊君起身后脸色一闪而过的变化之后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不过看到她乖乖躺回去,顾彧满意地用毛巾轻轻擦她的脸,然后按照医嘱给她上好了药,忙完再看她时,易泊君的呼吸变得平缓而绵长——睡着了? 顾彧看她小小一团裹在被子里,因为热毛巾的缘故脸红红的,额头的红色也未褪去,整张脸都红红的,实在谈不上好看,但这样的她比起之前那个谈吐风声眉目精致的她,却让顾彧有种心安的感觉,至少没有那种随时会见不到她的感觉了。 顾彧帮她把杯子掖好,调好空调的温度,转身出了房间,应该准备晚饭了,她在警署呆了那么久,肯定没吃中饭。 第23章 顾彧来到商场,逛了一圈发现菜看上去不是很新鲜,想了想还是开车到了附近的一处菜市场。 菜市场附近的道路窄而拥挤,顾彧只能把车远远停在路边,步行走到了菜市场。因为今天去法院的缘故,顾彧穿的比较正式,一路走过来,顾客和卖家都对这个穿着白衬衫、脚下蹬着一尘不染的皮鞋的男人侧目而视。 顾彧虽然一向不在乎外界的眼光,但这样像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被人围观的感觉也不禁让他有点不自在,不过一想到正在家里等他回去的易泊君,他眼神里透出一点笑意,继续逛起菜市场。 挑菜的时候,顾彧娴熟的动作和精准的眼光连摊主都忍不住惊叹,“小伙子,看不出来啊。”摊主上下打量他一眼,“你这看着是经常买菜啊,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菜市场里有穿成你这样的人。” 顾彧笑了笑,没答话。做菜这项技能,也是去年出国之后才慢慢学会的。出国之前,奶奶心疼他,让他带个厨师出去,还好爷爷和爸爸阻止了奶奶,说男孩子就应该锻炼锻炼。出去了半年多,天天吃西餐,胃确实受不了,有一次一起上课的同学拿了一本菜谱,自己扫了一眼,回家尝试了一下,发现还不错,以后有时间自己也就会动手做做。 逛了一圈,顾彧手里已经拿得满满当当,其中有几个袋子还是有几个摊主婆婆说第一次看见长得这么精神的小伙子非要送给自己的,顾彧虽然喜欢干净讨厌拥挤,但因为这里爽朗直接的人,因为这里的生气勃勃和,对菜市场反而生出一些喜欢。 回到家,顾彧先去房间看了一眼,见易泊君侧着身子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蛹似的挂在床的边缘,无奈地笑了,他洗完手走进房间,想轻轻地把易泊君挪到床的中央,没想到她死活就是不愿意挪位置,还扭来扭去地发出抗议的哼哼声。 顾彧摇摇头,真是小孩子。见易泊君这样,他只能小心地连着被子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中央。加上被子的重量,顾彧手里的还是轻飘飘的,看着易泊君陷在被子里几乎快看不见的脸,顾彧默默决定在晚饭里再加两道菜,饭也要多煮一点。 好痛。 睁开眼睛的易泊君第一个动作就是去摸自己的头,结果因为刚睡醒手上的动作没个轻重,碰到头的一瞬间易泊君差点没忍住骂街。 她闻了闻自己的手,一股药味,什么时候上的药?记忆在顾彧拿着毛巾给自己擦脸后戛然而止,自己竟然因为一条热毛巾就这么睡着了,易泊君暗骂自己,真是没出息。 不过这床真的好舒服啊,从穿过来之后,自己睡的一直就是硬板床,床上用品也就是凑合用用,今天一躺上这么软的床,精神就不受自己控制的会见周公去了。 真的好想一直睡这种床啊,易泊君叹口气,从床上爬起来,一定要好好开厂努力赚钱然后快点从村里出来,重新感受资本主义的腐朽生活。 穿上拖鞋,易泊君才发现拖鞋已经换成合适自己的码数,只不过拖鞋上两个粉红色的蝴蝶结让易泊君笑出声,她蹲下来弹了一下蝴蝶结,顾彧以为他在带孩子吗,买这么少女的拖鞋,自己看起来是那种少女心爆棚的人吗? 顾彧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易泊君对着拖鞋笑的场景,“拖鞋合适吗?” 易泊君转头见他穿着粉红色的围裙,手上还拿着一个锅铲,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原来少女心爆棚的是顾彧啊,她点点头,“合适,谢谢你。” 还是第一次见易泊君笑得这么开心,顾彧也不禁弯了嘴角,“出来吧,可以吃晚饭了。” 易泊君跟着顾彧出了房间,客厅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菜和碗筷,“先喝杯水吧,睡了这么久要补充点水分,我去厨房把汤端出来。” 易泊君端起水杯,不冷不热温度刚刚好,从她站的地方刚好能看见顾彧在厨房里的身影,他打开砂锅的盖子,用勺子盛了一点汤,喝了一口,点点头,放下勺子,戴上手套,把砂锅端上桌。 见他转身,易泊君赶紧低下头,装作专心喝水的样子。顾彧给自己的印象是冷静而自持的一个人,像是魏晋时期的文人,又有点像六十年代的英国绅士,今天还真是颠覆了他的形象,不过这样的他,有人情味了不少。 顾彧把汤放到桌上,摘下手套,见易泊君还站着,“快坐,吃饭了。” 易泊君点点头坐下,看顾彧拿汤勺给自己舀了一碗汤,“先喝点汤吧。” “谢谢。”易泊君用勺子喝了一小口,惊叹道,“好好喝啊,你手艺也太好了吧。” 顾彧心情不错的样子,“那你多吃点。” 两人从小受的教育就是食不言寝不语,虽然饭桌上是沉默的,但并不尴尬,倒有一种别样的温馨。 喝完汤,吃了半碗饭,易泊君放下碗筷,等顾彧吃完,她看着顾彧吃饭的样子,顾家二公子,大家族出来的果然不一样,连慢条斯理吃饭的样子看起来都很有美感。 顾彧注意到易泊君的目光,发现她已经吃完了,顾不得自己还没吃完,也顾不上不在吃饭的时候说话的规矩,“你就吃这么一点?” “恩,我吃饱了。” “怎么就吃这么一点?” “很少吗?我觉得挺多的了。”易泊君是那种容易长胖的体质,所以在饮食这方面一直注意控制,即使现在很瘦,晚上也吃得不多。 “再吃一点吧。”顾彧起身,想再帮易泊君盛饭。 易泊君挡住顾彧的手,“我真的吃饱了。” 顾彧用另一只手拿走碗,用被挡住的手拍了下易泊君的头,“再喝一碗汤,乖。” 易泊君华丽地囧了,乖是个什么鬼,孩子啊,按年龄你可是你姐啊。易泊君默默在心里吐槽完,还是乖乖接过碗喝完了汤。 吃完饭,易泊君抢在顾彧之前把盘子端起来,“睡了那么久,要活动一下了。” “你伤还没好,我来吧。” “这算什么伤啊,再说了,碰到的是头又不是手。”易泊君端着盘子走进厨房,摞起袖子开始洗碗。 顾彧在外面把桌子收拾干净,想想还是不放心,走进了厨房,看见易泊君穿着那条粉红色的围裙站在水池前洗碗,易泊君听见他进来的脚步声,转头问他,“怎么了?” 顾彧看着洗的起劲的易泊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没事。” 吃饱了的易泊君心情不错,话也多了起来,“顾彧你手艺怎么会这么好?” “生活所迫。” 顾彧云淡风轻的四个字却听得易泊君扬起眉毛,“生活所迫?你在逗我?” 顾彧看着易泊君瞪大眼睛的样子,笑了,“我没有逗你。在国外的时候,我吃不惯那边的食物,只能自己做了。” 易泊君也在国外上过学,倒也能理解,但是她还是觉得很神奇,真的怎么都想象不了顾彧这样的人拿着锅铲炒菜的画面,“可是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我真的很难想象你做饭的样子诶。” “我倒不觉得做饭是什么君子不应该做的事,反而那些认为进厨房是上不了台面的人,我觉得不是君子的人是他们。” 没想到顾彧竟然这么直接的抨击这句话,易泊君心里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不少,“果然是顾家二公子,以后嫁给你的女生可有福了。” 易泊君只是随口一说,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彧还在琢磨她这句话的意思,易泊君已经洗完了碗,把最后一个碗擦干净放进碗柜,她解开围裙的带子,准备脱下来,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头发和围裙的带子裹到了一起。 “啊。”易泊君一扯,头上传来的痛意让她痛呼一声,顾彧顾不上笑易泊君两只手和围裙一起裹成麻花的造型,“别乱动了,等会越缠越紧。” 顾彧出声阻止了易泊君的动作,他走到她旁边,低下头小心地对付起缠在一起的发丝和带子,易泊君低着头,看不见顾彧的表情,只能感觉到顾彧的呼吸拂过自己的头顶。 因为易泊君毫无章法地乱扯一气,头发缠得太紧,顾彧解了很久也没完全解开,时间一长,两人之间的氛围就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顾彧看着易泊君低下头颈后露出的一小片肌肤,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就乱了节奏。 “解不开了吗?”易泊君感觉到顾彧动作的停顿,以为他碰到死结了,“没关系啦,你有剪刀吗,把裹在上面的头发剪断就行了。” 顾彧看了看还有几缕顽固地缠在带子上的头发,把围裙递给易泊君,“我去拿剪刀。” 易泊君活动了下一直低着头快要僵掉的脖子,看着顾彧弯着腰在储物柜里找剪刀的背影,易泊君突然觉得有点遗憾,如果不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跟他认识,也许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顾彧找到剪刀,转身朝易泊君走过来,易泊君赶紧摆出微笑的表情看着他,仿佛刚才内心的遗憾只是一个幻觉。 “咔嚓。”围裙随着剪刀落下的声音飘到地上,易泊君有点懵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围裙,又抬头看了一眼顾彧,顾彧笑着弹了一下她的头,“我怎么会剪你的头发。” 第24章 弹额头的人和被弹额头的人都愣住了,之后两人默契地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要看电视吗?”顾彧把手放进口袋里,转身往沙发旁走,易泊君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背影,心下暗忖,顾彧对自己的态度有点奇怪啊。 她撇撇嘴,之前还想着跟他搞好关系以后说不定能帮上忙,但是现在骗了他那么多,以后怎么都不可能圆的回来了,他不生气自己骗他就谢天谢地了,哪还敢指望以后找他帮忙。 这么想着,易泊君把刚刚的疑惑抛到脑后,反正以后再见面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管那么多干什么。 她摇摇头,“不用了,我想休息了。” “好,我去给你拿洗漱的东西和换洗衣服。”顾彧虽然心底有隐隐的遗憾,但表情却没变化,进房间拿了下午买好的东西给了易泊君。 洗完澡,易泊君正躺在床上思考着明天的计划,“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来。 “请进。” 顾彧拿着药走进来,“你头上还有点肿,还要擦药。” 易泊君摸了摸额头,确实还有点肿,她从床上起来,走到顾彧面前,伸手接药,“谢谢。” 顾彧没给她,他低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易泊君也看着他,眼神里除了坚定再没有别的任何东西。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分钟,最后顾彧先移开眼睛,把药递给了易泊君,“需要帮忙喊我。” 易泊君点点头,“你早点休息。” 坐到梳妆台前,易泊君开始涂药,药有种青草的味道,不能简单的说好闻还是难闻,是一种难以形容却让人印象深刻的味道。 怎么连药的味道都跟顾彧那么像。 药涂在额头上,凉凉的,让易泊君的心情也慢慢凉了下来。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对感情的事也不太上心,但毕竟比顾彧多活了好几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纯情少女,顾彧那一点隐秘的小心思,易泊君多少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她希望是自己想得太多,但为了避免更多的事端,她还是决定表明自己的态度,彻底掐断不应该出现的苗头。 其实顾彧人真的无可挑剔,如果自己小个十岁,应该很难拒绝这样的男生吧,不过现在,易泊君摇摇头,躺到床上,连生存都成问题的时候,哪有心情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 唰。 易泊君拉开窗帘,还好,天还没亮。易泊君松了一口气,一直担心自己会睡过头,还好因为心里有事,睡得很浅。 易泊君进卫生间随便洗漱了一下,轻轻打开房间门,一片寂静,她蹑手蹑脚走到大门旁,手已经放到把手上了,想了想又像小偷一样溜回了客厅,拿了茶几上的便签纸和笔给顾彧留了张纸条后,才出了门。 咔哒。 易泊君关上门,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大门,顾彧,对不起。 她走到电梯旁,按下按钮,看着电梯楼层数字一下一下地跳着,心跳也随着数字跳动变快了,易泊君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有点焦急地看着电梯数字显示板。 叮铃。 看着电梯门在自己面前缓缓打开,易泊君松了一口气,走进电梯按下1楼—— “易泊君!” 低着头的易泊君吓了一跳,一抬头顾彧穿着拖鞋,正朝着电梯跑来,易泊君赶紧不停按关门按钮,终于在顾彧冲进来的前一秒关上了电梯门,易泊君看到顾彧愤怒的眼神,有点心虚地偏过头去,顾彧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在自己面前缓缓关上,捏紧了拳头,狠狠砸在电梯显示板上。 从电梯出来,易泊君不敢耽搁,一路小跑出了小区,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顿了脚步,心思一转,转身躲进了路边的草丛后面。 果然没一会,一辆车嗖地从她面前驶过,扬起一阵尘土离开了小区,易泊君叹了口气,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顾彧帮了自己,自己不但骗了他,还跟他耍心眼。 这边易泊君出了小区,顺利坐上出租车,而顾彧在找了一圈无果的情况下,只能开车驶回小区,经过小区门口的保安室时,他停下车子,“请问刚刚有个穿着米色针织衫的女生出去吗?” 因为时间很早,还没有什么人进出小区,保安很快确定,“对,刚刚是有位穿针织衫的小姐出了小区。” “那你还记得她是在我出去之前走的还是出去之后吗?” “出去之后。” “谢谢。”顾彧跟保安道完谢,犹豫了下还是调转车头出了小区。 果然是自己大意了,还在想她怎么能消失得那么快,明明自己紧跟着从另一台电梯下去了,小区附近基本没有出租车,要坐出租车必须要走很远,自己还在担心她是不是出了危险,没想到她…… 顾彧笑了一声,又被耍了,好像每次见到她,自己智商都会下降。 他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子,在红灯处他停下车,展开手心里被攥得不成形的纸条,皱巴巴的纸条上是几个娟秀的字“顾彧,谢谢你。” 他看得入神,连信号灯变成绿色都没看见,直到后面车子上响起不耐烦的喇叭声,他才回过神来。 “会不会开车啊!”顾彧的车驶出去没多远,一辆黄色的兰博基尼一脚油门冲到他旁边,驾驶座里穿的跟车子一样风骚的男人对着顾彧大声喊,顾彧一抬头,两人都愣住了。 “顾彧,你怎么回来了都不说一声?还把不把我当兄弟啊。”穿着花衬衫,头发整个梳到头顶的男人不满地抱怨。 顾彧看了一眼他风骚的造型,默默移开了视线,“我给你打电话了,你妈说你去英国了。” “这样啊。”男人点点头,表情突然变得轻佻起来,“说到英国啊,顾彧我跟你说,那儿的妞啊,真是,够味!” “行了,我不想听你那些事。”顾彧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味觉上的苦涩味道却丝毫比不上顾彧心里的郁闷。 “顾彧,我们半年多没见你怎么这个态度,你这样是会失去我的。”男人撅着嘴,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撒娇的意味。 “叶昊睿,你给我好好说话。” 叶昊睿撇撇嘴,坐直身子正经了神色,“你怎么了,好久没看见你心情这么不好了。” 顾彧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昊睿跟顾彧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因为两家是世交,几乎算是穿一条裤子长起来的死党,他知道顾彧不想说的事是怎么都问不出来的,也就没继续追问了,“我今天早上也碰见件特操蛋的事。” 顾彧扬扬眉,示意他继续说。 “早上我在尖沙咀那边跟一辆出租车撞了,这车可是爷刚买的,把我心疼的。不过那司机看起来也赔不起,爷看他可怜,本来想让他道个歉说两句好话就算了。没想到,一个女的从车子上跳下来,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竟然说爷也要负责任,最后竟然给爷丢了张支票,说这样就两清了。要不是她跑得快,看她长得也挺漂亮,爷早就揍她了。” “我看不是人家跑的快,是你被说傻了吧。” “喂,给兄弟点面子行不行啊。”叶昊睿斜了顾彧一眼,“不过那小妞长得真不错,那身材,再长两年,不得了。” 顾彧听到这里,心里忽然动了一下,“那个女孩子是穿的米色针织衫吗?” 叶昊睿想了想,“好像是,你怎么……” “把那张支票给我看看。” 叶昊睿见顾彧神色紧张,不敢怠慢地赶紧把支票递过去,顾彧看到支票猛地起身,“那辆车往哪个方向走的?” “好像是x车站。” “有急事先走了,明天再联系。”顾彧头也不回地往店门外奔去。 “哎!”叶昊睿莫名其妙地看着顾彧瞬间消失的身影,拿起支票看了半天,“易泊君?难道顾彧认识她?” 顾彧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在路上飞驰,他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一定要找到易泊君。 因为出租车司机不小心走错了路,导致浪费了很多时间,易泊君心急火燎地下了车,不知道晚没晚,一般码头老板的船都差不多是这个时候过来,也不知道船今天还来不来,要是没有船,那今天一早上花了这么多钱可就白瞎了啊。 易泊君紧张地两手交握,可是当那片熟悉的海岸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迎接她的只有不断拍打着海岸的海浪,易泊君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突然,远处慢慢出现的一个小黑点又重新点燃了易泊君内心的希望。 她努力爬到一个礁石上,伸长脖子去看越来越大的小黑点,终于,船上的人和易泊君都看清了对方,易泊君高兴地挥舞着双臂,真是老天保佑,还好他们来了。 易泊君还没高兴一会,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喊声,“易泊君。” 易泊君吃了一惊,不敢相信地转过身,“顾彧?”不是吧,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顾彧看到站在礁石上的易泊君,一颗心上上下下地起伏不定,一方面因为易泊君不告而别的事生气,一边又因为找到她高兴,纠结的心情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易泊君也因为这荒谬的情况目瞪口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在猎猎作响的海风里相顾无言。 第25章 “丫头。”刘瑾昆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易泊君转过身对船上的人摆摆手,跳下礁石,朝顾彧走过去。 走到离顾彧约一米远的地方,易泊君站定,“顾彧,对不起。” “站得离我那么远,是怕我会对你怎么样吗?”顾彧表情没变化,语气却带上了一丝嘲讽,“放心,我没那么多心机,不会对你怎么样。” 易泊君哽了一下,他果然很生气啊,不过这整件事确实是自己没理,易泊君在心底叹口气,“顾彧,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第一次见过之后,我没想到我们会再见面,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昨天的事,真的很谢谢你,但是有些事我没办法跟你解释,所以只能用了这样的办法,对不起。” 顾彧看着易泊君面色诚恳地道歉,满腔的愤怒和责备的话就都说不出口了,自己有什么立场去责备她呢,她是骗了自己,可她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想过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反而是自己一直追着她,连昨天都是自己执意带她回家的。 易泊君见顾彧一直沉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直到码头老板和刘瑾昆下了船,跑到易泊君身边,“你没事吧?” “我没事。”易泊君抬起手臂转了半圈示意自己没事。 “这位是……”刘瑾昆疑问地看了眼对面的顾彧。 “这是我朋友,你们先上船吧,我马上就过去。” “抓紧时间吧,万一等会……”话说到一半,码头老板意识到有外人在,打住了话头。 易泊君点点头,“我知道。” 等到刘瑾昆和码头老板走远,易泊君走近了几步,“顾彧,我要走了,你……”易泊君见顾彧这样子,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希望你万事如意,一切顺利。” “你就这么走了吗?就这么两句轻飘飘的话吗?难道你都不打算解释一下吗?”憋了一早上的顾彧终于忍不住,情绪略失控地喊出了这几句话。 “事情就如你所见,你还需要我解释什么呢?” 顾彧笑了一下,没再说话,转过身往回走。 易泊君这才发现他脚上还穿着早上追出来时穿的拖鞋,心里的歉意更盛,可她却没有任何办法来改变现在这一状况。 果然,谎言是最可怕的东西。 易泊君垂下头,无力地朝船走过去,从她穿越到现在,这还是她第一次对自己用谎言筑起来的身份这么讨厌。 上了船,码头老板赶紧招呼船员离岸,直到到了安全海域,除了易泊君之外的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易泊君情绪不是很好。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刘瑾昆有点担心地走到易泊君身边,“昨天没怎么样吧?” 易泊君深呼吸了一口气,把脑海中那些消极的想法统统藏到一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纺织厂才是现在最应该担心的问题。 她从甲板上站起来,微笑着说,“我没事,可能是没有休息好。对了,昨天的设备都运回去了吗?” “昨天警察来之前运到船上和我车上带的那些都运回去了,但是还有一部分设备还在厂里。”码头老板接话,一边走过来拍了拍易泊君的肩膀,“昨天发生什么了,昨天晚上我们来了一趟你不在,我们等了几个小时,后来担心警察再过来,我们只能先回去了。” “昨天警察把我带回去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发现也问不出什么,我就找了我一个朋友把我从那里带出来了,因为比较晚了所以就在他家借住了一晚。”易泊君想一笔带过昨天的事,码头老板和刘瑾昆反应都很激烈。 “你在香港还有认识的朋友?” “那些警察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那朋友是我前两天认识的。好啦,有什么问题以后再问我,现在我只想知道那些剩下来的设备怎么办?” “这两天还是先安分一点,等下个礼拜我带船过来到另外一个地方上岸,那地方环境特别差,所以我们一般都不去那里。” 易泊君点点头,“那昨天运回去的机器开始装了吗?” “昨天我们都在担心你,哪还有心思装机器。”码头老板拍拍胸口,“你都不知道,昨天你小姨跟你表弟都快急疯了……” “等会回去你跟刘叔带着工人去装机子。”易泊君打断码头老板的话,“我明明跟你们说过要抓紧时间,但是呢,你们因为这件事浪费了一整天的时间,今天回去立刻开始赶工。还有,”易泊君加重语气,“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工作都必须摆在第一位。” 听完这段话,刘瑾昆和码头老板满脸的不敢相信,刚刚自己是被训了?还是被一个小女孩? 说完的易泊君也反应过来,一时情绪激动,把自己原来工作那一套搬出来了,不过这事也确实要跟他们交代,今天既然这么说出来了,那就说清楚吧,“刘叔,老板,这些话原本是连姨想跟你们说的,但她脾气好,又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趁着这个机会,我就替我姨说了。刚刚语气有点不好,我给你们赔个不是,你们别往心里去,不过刚刚说的不是开玩笑,以后不管有什么事,工作都不能停。” 易泊君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瑾昆和码头老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点头。之后两人看易泊君脸色不是很好,就让她进船舱休息了。 回到镇上,码头老板和刘瑾昆去召集工人,易泊君坐上车回到村里,坐在颠簸的车上看着路边大片大片的山脉和星罗分布的庄稼,竟然让人生出莫名的亲切感。 车子快到村口的时候,连姨和连玺的身影闯进易泊君眼帘,她高兴地对他们招手,而连姨的反应则大得多,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激动不已。 易泊君下了车,还没站稳,连姨就冲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小君你没事吧。” “我没事。”易泊君虽然很感动连姨这么紧张的态度,但她如临大敌的表情还是逗乐了易泊君,“连姨,我真的没事,我们先回家,边走边说。” 连姨还是不放心地仔仔细细看了易泊君好几遍,才半信半疑地松开手,跟着易泊君一起往家走。 路上,易泊君简单把昨天的事跟他们说了一遍,当然略去了最后逃跑的那一段。连姨听完后双手合十,连连感谢老天保佑,还说要去庙里上个香。 回到家,连姨把易泊君推到房间里,让她躺下休息,说要给她做点好的补补。易泊君本想出门去工厂里看看机器的情况,却被连婶直接关在房里不让她出去。她只能无奈地笑着换了衣服,刚换好衣服,就听见敲门的声音,“请进。” 连玺端着一个碗进来,“这是刚刚熬好的汤,你先喝了垫垫肚子。” 易泊君笑了,“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嘛,昨天住在一个朋友家,吃得很好,你这样搞得我好像饿了多久一样。” 连玺脸一红,顿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好啦,逗你的啦。”易泊君站起来接过连玺手上的碗,坐到桌旁,“你再去拿个碗过来,这么多我真的喝不完。” 连玺愣愣地点点头,噔噔噔跑出去,没一会就拿着碗跑回来,易泊君让他坐到桌子旁边,倒了半碗汤给他。 连玺端着碗看易泊君小口小口喝着汤,易泊君被盯得喝不下下去,她放下碗看着连玺,苦笑不得地说,“我喝汤有什么好看的?” 连玺一惊,手一抖汤差点洒出来,易泊君赶紧扶住连玺的手,“小心!” 刚出锅的汤还带着灼热的温度,连玺手上被溅到汤的皮肤迅速变红,易泊君立刻把碗放到桌上,拉着连玺就出了房间,冲到水缸旁边拿起瓢往连玺手上浇凉水。 “没事了。”连玺脸微红,想把手抽回来,易泊君反手握住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还没事,那汤里都是油,烫一下可严重得很。” 连玺于是乖乖看着易泊君给自己的手上冲水,又进了房间翻出烫伤药给自己涂上,忙完这一切后,桌上两碗袅袅升起热气的汤已经变成偶尔才冒起一缕几乎不可见的热气。 “我拿去热一下。”连玺屁*股刚挨到凳子上,看见易泊君伸手摸了一下碗,立刻站起来就要端碗。 易泊君忍不住笑了,又拉住他,“连玺同学,我拜托你稍微停一下好好坐一会不行吗?” 连玺的手停在半空,无措地看着易泊君,易泊君把他按到凳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黑眼圈和眼睛里的红血丝,“你昨天睡觉了吗?” “睡了。”连玺强忍着没有低下头,但还是微微移开了眼神,不敢跟易泊君对视。 “黑眼圈都快到下巴了还说睡了!还有,以后说谎的时候理直气壮一点,你看看你,就差没把我说谎了几个字写在脸上了。”易泊君坐下来,“谢谢你。昨天让你跟连姨担心了,对不起。” 连玺欲言又止,等着红红的眼睛看着易泊君,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的易泊君忍不住揉了揉连玺的头发,“喝完汤赶紧去休息一下吧,汤的温度刚好。” 连玺因为易泊君亲昵的动作瞬间红了脸,端起碗一口气喝完汤,易泊君见他这样,刚想收起的笑意根本停不下来,连玺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只能端着碗落荒而逃。 易泊君强忍笑意,喊了一声,“谢谢你!” 谢谢你们,让我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有了安心的感觉。 第26章 虽然连姨一直唠叨让易泊君在家里休息,但是易泊君吃完早饭还是出了门,心里装着事让她休息她也休息不好。 一路疾走到厂房的易泊君还在喘气,进到车间的时候她气还没喘匀。 “你怎么来了?”刘瑾昆正跟码头老板指导工人安装机器,所有人都很专注直到易泊君走近,刘瑾昆的余光才看见她。 “我过来看看进展,怎么样了?”易泊君见刘瑾昆表情不是很好,有点担忧地问。 刘瑾昆跟码头老板交代了两句,放下手上的零件,带着易泊君走到另一边的角落。 “小君,现在情况没我们之前想得那么顺利。”刘瑾昆皱着眉头说。 易泊君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码头老板那边的工人完全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再加上这些机器又都是最先进的技术,所以他们就算有我带着他们,组装起来也很慢。而且……”刘瑾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口,“而且我对机器组装这方面算不上特别专业,有些东西我也不是很清楚,还要去研究说明书,这样进度就太慢了。” “我也是担心这件事所以才急着赶过来看。”易泊君在心底叹口气,就知道会这样,不过她把这样的情绪藏在心底,面上还是很镇定,“还有一个问题,你觉得如果按照这种状况,原来的那些工人你要培训多久才能上岗?” 刘瑾昆再次犹豫了,他低头考虑了一会,“培训的难度比我想象中大不少,所以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最少要两个月,而且也不能确保每个人都能上手操作。这种操作的东西最好的还是手把手教,所以……” “所以你觉得我们还是要去香港请人对吧。”易泊君接过刘瑾昆的话,看见刘瑾昆点头,易泊君笑了,“我们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可是能不能请到还是个问题,还有如果请到了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刘瑾昆表情有点担忧。 “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你先去忙吧,能多装一点是一点,等后天去香港的时候再说这件事。哦,对了,你看看我们大概需要请几个人,晚上来我家吃饭的时候告诉我吧。” 刘瑾昆点点头,“行了,你赶紧回去休息,这儿的事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易泊君边往回走边笑着摇头,怎么都是催自己休息的,自己看起来那么虚弱吗?锻炼身体的计划真的要开始了。 刚走出工厂大门,易泊君就见一个阿姨拎着两大袋子菜急匆匆地往工厂里走,她给阿姨让了路,目送着阿姨的背影,易泊君恍然大悟,这是给工人做饭的阿姨啊。 果然回家后一问连姨,是她拜托张姨在村里找了一个阿姨这段时间给工人们做饭。 “辛苦你啦连姨。”易泊君在连姨回去洗衣服之后回到房间内,拿出手镯进了空间,不到两个月的时间,100万就剩了不到一半,易泊君叹口气,这生意比自己想象中的难做很多啊,不过现在已经停不下来了,只能赌一把能成功,易泊君一咬牙,又拿出一部分现金,再取了一些票据准备给连姨。 第二天一早,刘瑾昆来吃早饭的时候告诉易泊君明天一早就可以出发,他觉得大概要请5个人左右。 吃完饭易泊君跟着刘瑾昆一起到了工厂,和工人们一起跟着刘瑾昆学了一早上,虽然还是懵懵懂懂,不过多少也了解了一些,下午,今天的工作码头老板也能带着工人昨晚,于是易泊君跟刘瑾昆来到镇上张叔的办公室。 “等会你跟张叔说吧,毕竟你之前在厂里呆过。”快到张叔办公室的时候,易泊君对刘瑾昆说。 “丫头你这张嘴还需要我来说啊?”虽然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解决,不过看着易泊君安全回来了,事情也不是全无解决办法,刘瑾昆还是稍微放松了绷紧的神经,开起了玩笑。 “老刘同志,这是组织上相信你,才把任务交给你啊。”易泊君也不是沉闷的性子,见刘瑾昆开起玩笑,她也不甘落后地在刘瑾昆肩膀上拍了拍。 打趣间,原本紧绷的气氛也轻松下来,两人心情愉悦地进了张叔的办公室,刘瑾昆和他很快把事情说清楚了,一说完,张叔二话不说就带着他们往原来的车间主任家赶。 看来这每年百分之五的利润暂时还不亏,初期还是有很多事要他帮忙的。易泊君心情不错地跟上他们,看着张叔连诱惑带用官职压人很快说服车间主任,连工资价格都压得很低,对于这个做法,刘瑾昆是不太赞同,他皱着眉头看了易泊君一眼,易泊君只能摇摇头,虽然这种明显不公平的价格她也不喜欢,但是现在的资金的确每一笔都要精打细算,花在刀刃上,所以也只能暂时这样了。 谈好一切,易泊君拿出自己昨天在家拟好的合同让车间主任签字,他吃了一惊,“这是干什么?” 估计自己跟他解释也没什么说服力,易泊君看向张叔,张叔上前一步催促,“这就是证明你在这个厂子上班,厂里每个月要按时给你发工资。赶紧签,你还怕我会害你?” 张叔一瞪眼,车间主任赶紧签了自己的名字,结果签到一半还忘了自己名字里的一个字怎么写,还是张叔帮忙才签完名。 张叔又交代他这两天把原来的工人都组织起来,通知的时候让他们随时都要能开工。 从车间主任家里出来,易泊君和刘瑾昆跟张叔告别,两人往坐车的地方走,易泊君回想起刚刚的画面,实在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车间主任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利索,这下面的工人……” “大多数人确实是目不识丁,所以教起来难度也很大。”刘瑾昆严肃了神色,“唯一让人觉得幸运的就是大家基本都听得懂粤语,交流起来不会太困难。不过……”刘瑾昆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易泊君,“为什么你从小在这里长大却不会说粤语呢?” “我爸爸没教过我,所以不会也挺正常的吧。”易泊君耸耸肩继续走,刘瑾昆落后了半步,若有所思地看着易泊君。 回到家,易泊君在房间里初步拟好了明天去香港请工人的合同,忙到快吃晚饭的点,易泊君走出房间,伸了个懒腰,想去厨房倒水喝,刚进厨房门,就看见连婶正就着小半瓶腌菜喝粥,“连姨,你怎么在吃这个?” 连姨没想到易泊君今天会这么早就从房间出来,手边的东西已经藏不起来了,连姨只能端着碗站起来,支支吾吾地说,“这是中午的剩菜,我知道你不爱吃,浪费了挺可惜的,我就吃了吧。” “中午的菜怎么会放在瓶子里?”果然连姨一下子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易泊君转念一想,瞬间知道了怎么回事,“这是不是连玺带回家的?” 连姨本能地摇摇头,但抵挡不住易泊君认真的眼神,最后只能点点头。 易泊君后悔地一拍大腿,最近太忙,都忘记关心一下连玺住校的事了,“连姨,我也是忙得忘了这件事,这东西吃一周对身体多不好啊,您直接给连玺钱就是了,生活费没了您再跟我说啊。” 连姨放下碗,两手搓了搓围裙,“你现在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我……” “连姨您这么说就是把我当外人了。”易泊君把桌上的腌菜拿起来倒进垃圾桶,“连姨这个可千万别吃了,里面都是对身体不好的有害物质。连玺呢,我把钱给他?” “他下午就走了。” 哦对哦今天是周日,易泊君一拍脑袋,“这最近过得真是,日子都不记得了。那这周先这样吧,连姨以后可别这样了。” “小君啊,你这样,我跟小玺他……” “连姨。”易泊君赶紧截住连姨的话头,“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我不就说过以后千万别再说这些话了吗?您千万不要觉得给我增加了负担什么的,这真是小事,您千万别忘心里去。” 连姨所有想说的话就这样被统统打住,她只能点点头,“我去热饭菜,你饿了吧。” 易泊君点点头,“我去外面等。” 吃完晚饭,易泊君回到房间把合同剩下的部分拟完,又润色了一下就休息了。 周一早上,天没亮,易泊君就起了床和刘瑾昆一起出发去镇上。 到了码头的时候,工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没一会码头老板也赶过来。 “今天出发没问题吗?”易泊君问码头老板。 他一边指挥着工人把做准备工作,一边回答,“我昨天给我香港的朋友打了个电话,他今天来接我们,就算有警察也不用像上次那么慌张。” 果然,靠岸之后,有几辆车子停在岸边,一个大敞着肚皮,戴个金链子的男人刁根烟走过来跟码头老板开始交谈。 看到八十年代香港电影里活生生的黑道了,易泊君看了眼远处同样敞着衬衫,戴着墨镜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男人,易泊君抬头看了眼自己身旁的刘瑾昆,看见他又皱着眉头,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老刘同志,非常时期就暂时先把你那套知识分子的架子收收好吗?至少这次不用那么提心吊胆了不是吗?” 第27章 刘瑾昆用鼻子哼了一声,“等会你跟在我后面,小小年纪别接触这些人。” 虽然刘瑾昆说话的时候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自己,但易泊君知道他这是在关心自己,易泊君笑着点点头,“知道啦。” 之后码头老板交代好了,三人兵分两路,码头老板去运货,易泊君和刘瑾昆去请工人。 到了接近郊区的一个居民区,刘瑾昆请司机在小区外等他们,然后跟易泊君下了车。 “你要找的人在这里?”刘瑾昆跟着易泊君进了一栋居民楼,疑惑地问。 “对啊。”易泊君在一扇门前站定,看了眼手中的地址确认没有错,抬手敲门。 没一会门打开了,一个带着眼镜的青年人出现在面前,刘瑾昆看见竟然是这么年轻的男人,吃了一惊,门内的年轻人看见易泊君也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易泊君微微偏头看着男人,“怎么,你觉得我是在逗你吗?” 男人耸耸肩,“过了这么久没听见消息,我还以为遇见了骗子,正想着要不要搬家。” “那你这么久没搬家,说明我的脸看起来还是比较有说服力,没那么像骗子嘛。”易泊君跟着让开身子的男人进了门,刘瑾昆按住满心的疑惑也跟着进了门。 男人请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自己去厨房给他们倒水,易泊君环视了一周,虽然房子不大,但却很干净清爽,完全不像易泊君想象中的单身男性住的公寓有的样子。 男人把水杯放在两人面前,在他们对面坐下来,易泊君先开了口,“这是杨旭,这是刘瑾昆,我们厂的技术总监。” “您好,我是刘瑾昆,幸会。”刘瑾昆起身伸出右手。 “您好,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杨旭忙不迭地站起来,握住刘瑾昆的手。 两人握完手坐下来,易泊君清清嗓子,“杨旭,之前听你说你原来是大陆人?” “是。” “你想回大陆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杨旭,我是诚心想和你合作,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我们是从大陆来的,我们厂现在正在起步阶段,需要你这样的技术人才。你过来的话,我们会把一切都给你安排好,待遇也不会差。”易泊君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要怎么跟xx说这件事,想了很久觉得还是直接说出来比较好,说得多了反而显得自己很没有底气,也浪费时间。 杨旭楞了,几秒之后,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大……大陆?你们是偷渡过来的?” “我们怎么过来的不重要,问题是你想不想来我们公司工作?” “易小姐,等一下,你让我去大陆?我是香港人!” 过不了多久你就说不了这话了,易泊君在心里默默吐槽,“我们可以先不讨论香港人大陆人的问题,我想你应该愿意先听听刘先生跟你介绍一下相关的情况。” 刘瑾昆虽然讶异了一下这么快就轮到自己出场,但面色没有变化,“好,x先生,我先来给您简单介绍一下我们公司的现状,再具体介绍一下技术这块的工作。” 杨旭虽然还在震惊易泊君从美国公司的继承人变成偷渡者这件事,但出于各种考虑,他还是决定先听听易泊君的提议。 易泊君一边听刘瑾昆跟杨旭交谈,一边考虑接下来的事情。对于杨旭这件事,易泊君还是比较有把握的,第一是他当年也是跟着父母从大陆过来的,至少不像普通香港人那样对大陆很排斥,第二是从她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他一直没有找到工作,以他的经济水平没有工作撑到现在也差不多到极限了,现在有个这样的机会在他面前,易泊君相信他会接受。 果然不出易泊君所料,一开始杨旭还只是静静听着刘瑾昆说,后来忍不住开始提问,表情也越来越感兴趣,等到交谈结束,易泊君没急着开口,杨旭看了易泊君好几眼,才斟酌着开了口,“易小姐,我想先去你们厂看看。” “没问题,今天就出发可以吗?”这就差不多成了,易泊君心情不错,事情不顺了这么几天,终于发生了件好事。 杨旭点点头,“那好,我准备一下。” “等等。”易泊君喊住他,“我记得那次看见你的时候你还有几个朋友也跟着你一起走的对不对?” 杨旭这次反应倒是挺快,“你想找他们?” 易泊君点点头,“我们公司现在需要你们这样的技术人员,如果你能带人跟你一起来,我会按人数给你报酬。具体的价格可以等你今天从我们公司看完之后再讨论。” 杨旭这下是彻底心动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晚上才出发,不着急。”易泊君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事情解决得不错。 杨旭点头,看易泊君坐在沙发上没有别的动静,手在大腿上前后摩擦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想出趟门,易小姐你……” “我们刚好也还有点事,这就走了,你忙去吧。”易泊君站起来,刘瑾昆也起身,杨旭跟着送他们出了门,一关上门立刻开始打电话给他那些朋友。 随着大门关上,刘瑾昆终于可以把憋了半天的疑问问出口,“你到底是怎么认识他的?” “说起来,我还是先认识他的呢。”易泊君本来心情不错地准备解释,但心底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担忧,她抚上心脏,告诉自己只是自己神经太紧张了。 刘瑾昆发现了易泊君的异样,关切地问,“丫头你没事吧?” 易泊君摇摇头,“没事,你之前看过的那些布是我从香港一家纺织厂买来的,当时签合同出来之后,我经过一间办公室听见里面有人争执的声音,好像是为了工资的问题。我当时就想着万一有用,就等着他们出来偷听了他们的说话,就看见几个人围着杨旭出来,然后生气地说不干了之类的,别的很多没听懂,杨旭是大陆人被歧视的事倒刚好听明白了。我留了个心眼,装作无意中听到他们说话,把杨旭拦下来给他递了名片,说以后会请他工作。” 易泊君摊了摊手,“其实我当时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用,不过现在看,有时候直觉还是挺重要的。” 刘瑾昆笑着摇摇头,“丫头,你真是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小区,刚出小区,两个穿着黑色西装,带着墨镜,耳朵上挂着无线通讯的男人快步走到两人面前,挡住两人去路,“小姐,我们少爷请你去做客。” 少爷?易泊君猛地沉下去的心脏因为这两个字稍稍平静了些,看了眼不远处送他们来的人被五个人围的严严实实,她心下有了计较。 “你先回去,跟码头老板汇合,如果到了返程时间我还没到你们就先走,明天再来接我。”易泊君握住刘瑾昆的手臂安抚道,“放心,这是我一个朋友,要是我今天没回去,你就帮我跟连姨说一声我有事耽误了,别跟她说这事,我不想让她担心。” 刘瑾昆环视了四周整齐停放着的五辆车,知道在这儿耗着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咬咬牙,只能选择相信易泊君,他按住易泊君的肩膀,失语良久,最终只说了句,“注意安全。” 易泊君点头,用眼神示意自己不会有事,然后她目送着刘瑾昆上了车安全离开才转头对黑衣人说,“走吧。” 刘瑾昆七上八下地回到码头,刚下车就看见码头老板和那个老大愁眉苦脸地说着什么。 由于两人说得都是粤语,语速又很快,刘瑾昆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但从两人的语气他听得出来不是什么好事。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说完,趁老大转头跟别人说话,刘瑾昆赶紧让码头老板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 码头老板抓了抓脑袋,一脸愁云惨淡,“今天搬货搬得好好的,突然有警察来了,不过因为之前有准备兄弟们撤得挺快,结果撤到一半有一群穿着西装的人跑来说了几句话警察就走光了,然后就开始追问我们小易在哪里,本来我一直扛着没说,但是我那朋友忍不住先说了。之后他告诉我那些人是香港最大的家族顾家的人,我们根本惹不起。” 虽然知道没什么希望,码头老板还是忍不住问,“小易呢?” 见刘瑾昆摇摇头,码头老板绝望地闭上眼睛,“小易这是惹到什么人了?” 刘瑾昆虽然心里也在打鼓,但他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自乱了阵脚,他拍了下码头老板的背,“你看我不是回来了吗?而且人家要真想做什么,你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货也在搬吗?” 经刘瑾昆这一番话,码头老板觉得有道理,而且自己现在在这里瞎担心也没什么用,他吐了一口浊气,“老刘,我信你,咱们啊先好好干活!小易那么机灵,一定不会有事的。” 刘瑾昆没有说话,紧紧绞在一起的手指却泄漏了内心的不安,丫头啊,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第28章 “易小姐,请。”黑衣人打开车门。 没想到竟然又回到了顾彧之前住的那个小区,易泊君从车上下来跟着黑衣人往电梯走,暗暗思量,既然是在这儿见那应该没什么事情。不过顾彧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还真是想不通。 到了顾彧家门口,黑衣人打开门,易泊君没有一丝犹豫地走了进去,现在想什么对策都没用,等会就见招拆招吧,自己比他多吃的几年饭可不是白吃的。 走过玄关,易泊君就看见顾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上捧着一本书,面前的水杯已经空了,听见她进来的声音却头都没抬一下。 跟我来这一套?易泊君勾起嘴角,走到茶几边拿起他的杯子到客厅的吧台倒了一杯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接着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杂志翻起来。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顾彧的耐心终于还是比不过易泊君,他合上书看着面前这个津津有味地看着杂志的女人。 “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呢,大陆现在还看不到这样的杂志呢。”易泊君面带遗憾地合上杂志放回桌上,“我没什么想问的,倒是你,这么大费周章地找我来,难道不是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问了你就会说吗?” “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别的事情跟你无关,你又何必问呢?” 顾彧语塞,确实是这样,上次她确实把事情都解释清楚了,自己现在又能问些什么呢? 上次自己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之后自己一气之下跟管家说让他帮自己盯着最近偷渡过来的船,今早管家跟自己汇报的时候自己已经冷静下来,本想说算了,但一想到易泊君,他发现自己还是控制不住地想看看她,才默许了管家的行为。 见顾彧不说话,易泊君想了想继续说道,“顾彧,上次我偷偷溜走的事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她起身,深深对顾彧鞠了一躬,鞠完躬坐下后,易泊君继续说,“但是你用这样的方式让我过来,未免有点失了风度吧,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偷渡者,你却这么大费周章地来找我,说出去也难免让人家觉得顾家二公子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对你、对顾家的名声都不太好吧。” “这事没人知道,也算不上什么。”顾彧说得轻松,易泊君却一口气哽在胸口,自己虽然知道这事是算不上什么,那话也是为了激他一下才会这么说,但是他不上当就算了,话还说得这么直白,就算自己脸皮再厚,也没办法不在意啊。 顾彧说完起身,从房间里拿了一个bp机放到易泊君面前,“这个给你,以后方便联系。”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之前给我的号码是假的,据我了解大陆现在还没有bp机,所以送你一个好联系。” “联系?我们为什么需要联系?”易泊君因顾彧这样自说自话的态度有点窝火,她压住心里的火气问道。 “朋友之间不需要联系吗?”顾彧在纸上写下两个号码放到bp机旁边,“上面是你的号码,我之前给你的号码你估计扔了,下面写的是我的。” “朋友?朋友之间需要那么多保镖来请人到家里做客吗?”易泊君反问,着重强调了“请”字。 顾彧坐在她对面,看着她藏不住讽刺的嘴角,笑了一下,“你现在能明白我当时的心情了吧。” “这两件事的性质完全不同,你这纯属偷换概念。” “这样把你请过来,是我不对,对不起。” 易泊君见顾彧完全不理会自己的话,继续自说自话,无语地望了眼天花板,控制好情绪才开口,“那既然这样,我们勉强也能算两清了吧,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你现在的心情就像我当时听到你道歉一样。”顾彧又笑了,“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稍微能理解我为什么请你来这儿了?” 易泊君先是一愣,转念一想反而明白了,说白了就是他不甘心,差不多想明白了顾彧的心思,易泊君理理衣服站起来,抬头盯着顾彧,“理解了又怎么样呢?你想要我怎么样呢?如果是道歉,我已经说的够多了,如果你想要赔偿,我愿意在我能力范围内给你赔偿。” 顾彧看着易泊君的眼睛,跟初见一样,明明是清澈明亮的样子,眼底却像藏着太多东西,她的表情坦坦荡荡,完全没有一丝慌乱,跟这样的她比起来,自己那些心思看起来是那么无聊又可笑。 顾彧一直坚持的姿态在易泊君的一番话后瞬间变得可笑起来,他紧紧盯着易泊君,“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易泊君甚至往前跨了一步,两人几乎紧紧贴在一起,姿态亲密像恋人,说出的话却是暗潮汹涌,“认识你的人那么多,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你要这样在乎你在每个人眼里的样子,会累死吧。” “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不要避开重点。”顾彧放在身侧的手攥起又放下,“我请你来这里不是想听你说这些。” “请我来?”易泊君憋了一早上的火气也逐渐爆发出来,她冷哼一声,“你想听我说什么?你顾家二少可以用你的势力这样请我过来,你可以限制我的人身自由,现在还想用你的势力让我说你想听的东西?” 顾彧忍不住按住她的肩膀,“这样让你过来是我鲁莽了,但是我绝对没有要逼你做什么。” 易泊君低下头,笑得不能自已,她把顾彧的手轻轻拂下肩膀,“鲁莽了?你知道你一念之间的鲁莽会让多少人担惊受怕,会给别人带来多少麻烦吗?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把这整件事带过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顾彧一直维持的风度也渐渐保持不住,音调不自禁的提高。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何况我为什么要知道!”易泊君受够了这场莫名其妙的对话,转身就想走。 顾彧按住她的肩膀,重重将她按回沙发,“吃完午饭我送你回去。”这一刻,顾彧把所有的风度礼仪都抛到脑后了,他打了个响指让管家来布置餐桌,他看出易泊君还想说什么,“你既然都那么说了,我不做点什么好像对不起你安在我身上的这顶帽子。今天这顿饭,你必须吃。” 说完,也不管易泊君,径自走到餐桌旁坐下来。 易泊君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果然是顾家二少爷,骨子里的作风还是典型大家少爷的感觉啊,忍忍好了,易泊君调整好情绪,起身也坐到了餐桌旁。 管家从小看着顾彧长大,这幅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忍不住多打量了易泊君两眼,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少爷如此大动干戈,明明他是最不喜欢动用家族势力的。 易泊君不知道管家的心理活动,只是默默低着头吃饭,今天还有好多事要忙,赶紧吃完离开这里,再呆下去自己估计得被气死。 沉默的午餐进行到一半,“叮铃叮铃”的电话打破了沉闷的氛围,顾彧起身去接电话,没一会顾彧皱着眉头回来了,他没坐回位子,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开口,“对不起,我有急事需要出趟门,你吃完饭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易泊君点点头,出于基本礼仪还是起了身,“慢走。” 顾彧走到茶几旁,俯身拿起bp机和纸条递给易泊君,“走的时候别忘了。” 见易泊君没有反应,顾彧托起她的手把东西放在她手心里,语气平平地说,“别忘了。” 等到顾彧出了门,易泊君草草结束了午餐,跟管家说自己要离开,走之前,看了眼手边的东西,想到顾彧走之前跟自己说的话,摇摇头还是拿上了,拿了不用就是了,要是不拿不知道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一路相安无事地回到码头,易泊君的身影刚一出现,一直无心工作的刘瑾昆立刻朝她跑过来,还没站稳就扶住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你没事吧?” 易泊君笑着点点头,安抚地把手搭到刘瑾昆的手臂上,“我没事,你们还好吧。装备装得怎么样了?” “半个小时之前刚刚运了一船回去。先不说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人……”刘瑾昆话说到一半,易泊君瞥见码头老板跟他的黑道朋友一起走过来,立刻打断他的话,“回去跟你解释。” 刘瑾昆见有人过来,也只能先搁下疑问,看着易泊君三两句打发了码头老板和他的黑道朋友,转身立刻去检查各种装备,他摇摇头,这小丫头,真是拼命三郎啊。 一下午的时间,易泊君忙着检查设备,又忙着和供应商完成最后的接洽,一刻都没有歇下来,好不容易忙完了,易泊君刚坐下准备喝口水,不远处杨旭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的出现了,她赶紧放下手上的水杯,迎上他们。 “你来了啊。”易泊君跟领头的杨旭打招呼,“这些人都是你带过来的?” “大部分是我带过来的,有些是他们听说之后带了自己人过来的。”杨旭朝身后看,“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那个工厂的负责人,易泊君小姐。” 易泊君微笑着朝人群点点头,“大家好,我是易泊君。基本情况我想杨旭也已经跟大家说过了,具体的等大家到了大陆再说。” 易泊君领着这群人到了码头老板那儿,让他安排他们上船,一切收拾妥当后,船缓缓驶向大陆。 到了镇上,又是一番折腾,终于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把所有人都安顿好了,装备也都运回了厂里。 “今天大家辛苦了,都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的工资给大家翻倍。”工人们欢呼一声散了,刘瑾昆和易泊君这才从厂里出来,慢慢往回走。 第29章 “没想到杨旭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害得我一直担心宿舍装不下,还好全给住下了。”易泊君一边捶腰一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算是把今天忙完了。 “原来你特意准备了宿舍就是为了他们?”刘瑾昆这才明白当时大家都觉得没必要的宿舍原来是在这儿发挥了作用。 “不然呢,难道是为了本地的工人吗?那些本地的都住在这附近,要宿舍干什么,就算是给她们住她们也不要吧。”易泊君白了刘瑾昆一眼,“我看着有那么傻吗?” 刘瑾昆挥了挥手,“是,你最聪明。那就请最聪明的你把今天早上的事解释一下吧。” 易泊君一口气堵在嘴边,得,这老头子记性还真好,还没忘了这事呢。她心思一转,瞎话就源源不断地冒出来,“这就是上次把我从警署带出去的朋友,他的人刚好今天看到我,他就想着跟我开个玩笑,我们中午一起吃了个饭。就这么点小事。” “真的?”刘瑾昆半信半疑。 易泊君伸了个懒腰,“我骗你干嘛呀,这有什么好骗你的。” 刘瑾昆看易泊君的表情不像说谎,再结合今天的事情,也就信了易泊君,“原来是你朋友,怪不得了。” “怎么了?” “今天下午那群警察不知怎么又摸过来了,我们都准备跑路了,结果一群黑衣人冲出来,为首的和警察说了几句话,警察就点头哈腰地离开了。没想到顾家在香港势力这么大。” 这下轮到易泊君吃惊了,“你怎么知道是顾家的人?” “那个黑道大哥说的。” “这样啊。”易泊君点头暗忖,看起来只是几个普通保镖样子的人,就能让警署的人这么毕恭毕敬,顾家的势力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大不少,不过还真是没想到顾彧会给自己帮忙,但他这么关注自己,总感觉有点不安,毕竟自己才来这没多久,稍微调查就能发现自己身上不少疑点,所以易泊君还是决定离他远一点比较安全。 虽然让人几乎是强迫自己过去见他的行为让人很上火,但他毕竟让自己少了不少麻烦,以后再过去的时候,有了顾家这棵大树,至少警察是不会再为难了。这么看,自己还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正想着,刘瑾昆打断了易泊君的思绪,“丫头,我说你认识这么牛的人,干嘛还要自己这么累死累活的?让你那朋友给你帮帮忙能省多少麻烦。” 要真是朋友能不找他帮忙吗?易泊君默默在心底吐槽完,解释道,“说是朋友其实关系也不是那么亲近,怎么好意思麻烦人家那么多。”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易泊君话锋一转,问起设备的组装情况和工人的培训问题,讨论起工作刘瑾昆也就忘了这一茬,没再问起顾彧的事。 回到家,刘瑾昆和易泊君默契地没提起今天的事,吃完晚饭各自道别回去休息了。 虽然累了一天,躺在床上的易泊君盯着天花板却怎么也睡不着,在翻了第三十个身之后,她认命地叹口气起床,水壶里的水已经冷了,她想起在顾彧家里永远有温着的水,摇摇头披上外套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 一阵风刮过,易泊君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又忍不住想起顾彧家里适宜的温度,她暗自嘲笑自己,就享受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成这样了,还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活了快三十年,顾彧那点心思易泊君七七八八也猜到了,虽然觉得不太能理解,明明才见过没几面,顾彧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上心,就自己现在这素面朝天的模样,易泊君还没自信自己有让人一见钟情的颜值。 不过虽然她没谈过恋爱,但她还是无比确定顾彧对她连喜欢都谈不上,顶多是有点好感而已,而他之所以这样的原因,很大可能是自己对他隐瞒了很多事造成的神秘感和他自己的不甘心吧,毕竟是那么大家族的少爷,身边哪个人不是费尽心思巴结他,像自己这样躲着他的应该很少见吧。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易泊君被自己逗乐了,低低笑出声,怎么感觉是三流言情小说的剧情啊,不过自己不是那些欲拒还迎的女主角,他也不是那些邪魅霸道的男主角,他们两个,是擦不出什么火花的。 行了行了,睡觉睡觉。易泊君赶走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踱回房间,这眼看着快过年了,过年之前得把前期准备工作都完成才行,要忙的事情那么多,奋斗之路还很漫长啊,得好好睡觉养足精神才行。 第二天一大早易泊君就出了门,等着杨旭他们吃完早餐,就带着他们开始参观厂房,刘瑾昆在一旁回答技术问题,易泊君则对以后的工作安排和工资住宿这些问题进行回答。 两个小时之后,整个厂房参观完毕,杨旭表示他们需要讨论一下,易泊君点点头,打开已经修整完毕的办公室请他们进去。 刘瑾昆看着关上的办公室门,有点焦虑,“丫头啊,你说他们会有多少人愿意来?毕竟这背井离乡的,我们又是刚起步……” 易泊君递了杯水给刘瑾昆,“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如果他们不愿意留下来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了,现在在这担心也没用。” 刘瑾昆接过杯子,看着一脸淡定的易泊君,舒了口气,“小丫头,你还真是隔一段时间就给我一个惊喜啊。” “这算什么惊喜。”易泊君斜了刘瑾昆一眼,“说起来还是留过学的人,怎么这么没见识。” 刘瑾昆笑了出来,“你这丫头嘴也是不饶人啊。” 但是经易泊君这一打岔,刘瑾昆担心的情绪缓解了不少,两人趁着这难得的闲暇,闲聊起来。 没一会,办公室的门打开了,杨旭从办公室出来,刘瑾昆放下水杯就想开口,易泊君手微微摆了摆,刘瑾昆只好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等着易泊君问。 易泊君端着杯子没动,不紧不慢的样子跟杨旭设想的情况不一样,他清了清嗓子,见易泊君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只能先开口,“我们已经商量好了。” 易泊君点点头,“然后呢?” 杨旭又是一口气被堵住,她怎么这么淡定,难道对结果一点都不好奇吗? 一旁的刘瑾昆也只能干瞪着眼暗自着急。 杨旭可没有易泊君的好耐性耗着,他也不敢耗着,易泊君的态度让他捉摸不定她的想法,原本想着摆摆架子坐地起价的想法也只能先搁到一边,“工厂的环境马马虎虎,但是我们从香港过来,冒着这么大风险,提供的还都是技术……” “杨旭,有话直说,不需要兜这么大弯子。”那帮人那点心思,其实不用杨旭说易泊君都能明白,这都是在资本主义里摸爬滚打过来的,说来说去,最后不还是为了一个钱字吗。 杨旭一听这话,也看明白了,易泊君早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想到这里,他把之前准备的大段说辞丢到一边,“易小姐,那我就直说了,我们可以留下来,不过这工资先不说,这宿舍条件可比我们自己家差多了,这住宿补贴不能少,还有我们到这儿来,香港那边的社保可就断了,这部分的补贴也少不了吧,还有些别的津贴奖金我们可以再商量。” 易泊君轻笑出声,这些人还真敢开口啊,虽然自己不屑干剥削人那种事,但这种冤大头的事也是绝对不肯做的,多劳多得,能者多得,这是易泊君一直坚持的原则。 “先去办公室吧,我有话跟你们说。”易泊君起身往办公室走,既然杨旭说了这么多,证明他们还是挺想留下来的,毕竟都是没有工作的人,何况香港纺织业的现状也不怎么样,那这样,主动权就掌握在自己手上了。 易泊君的身影走进办公室,嗡嗡嗡的办公室完全没有一点停止喧闹的样子,所有人都像没有看见她一样,易泊君走到主位,悠然地坐下来也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跟在自己后面的杨旭。 虽然易泊君只给了自己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杨旭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肩膀一沉,他赶紧走过来敲了敲桌子,“大家安静一下,易小姐有话想跟大家说。” 底下有人用粤语喊了句什么,易泊君没听懂,不过从底下哄堂大笑的反应和杨旭忍笑的嘴角看的出来不是什么好话。 资本主义下的工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啊,易泊君暗忖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舒适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底下喧闹的人群。 底下的人笑着笑着发现易泊君一点反应都没有,心底也有点发怵,喧闹声渐渐安静下来,只还有几个胆大的继续喧哗着,易泊君面带微笑地盯着他们,杨旭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赶紧开口阻止那几个不知死活的,“李超你们几个,别说话了!”那些人不服气还想开口,杨旭一个眼刀飞过去,他们只好嘟嘟囔囔地坐直了身子面对着易泊君。 第30章 终于,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下来,连衣服摩擦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易泊君喝了口水,又扫视了两圈下面的人群,这才悠悠地开口,“你们都说完了?” 一片寂静中易泊君再次开口,“那现在轮到我说了,你们的意见我听杨旭说了,接下来你们该听我的意见了,工资方面,按照你们在香港的工资水平,直接用港币发放给你们,还有社保,厂里承担百分之六十,这一部分也会用港币发放。奖金和津贴制度是全厂通用的,这一块的细则等制定出来之后会通知你们。假期是每周一天假,每年有十天的年假,节日假期也照常,要回香港的话会免费接送。至于宿舍补贴,如果你们觉得住在家里比住在宿舍好,那你们就回家住吧。” 说完,易泊君也不等底下人反应,丢下一份合同,“详细的内容都在这份合同上,愿意留下来的就在这份合同上签字,合同是三个月的,三个月之后你可以选择续签也可以选择离开。下个礼拜开始上班,需要回香港的今天晚上六点在码头集合,不回去的住在宿舍也可以。杨旭,所有人签完就拿来给我吧。” 说完易泊君就走出了办公室,留下一室寂静。 刘瑾昆跟众人一样也有点懵,但还是跟着易泊君出了门,然后就看着她像没事人一样先去车间转了一圈,又伸了个懒腰,“老刘同志,去吃饭吧。” 回家的路上阳光很好,易泊君被晒得眯起眼睛,“今天天气真好。” “丫头,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早上就那么说几句就走怎么行啊,都不跟他们商量一下吗?万一他们都不愿意签怎么办?”刘瑾昆头疼得扶着额头,“要是他们都不留下来,我们到哪儿去找人啊。” “老刘同志,你怎么这么喜欢杞人忧天呢?”易泊君无奈地停下脚步看着脸上生生皱出好几道褶子的刘瑾昆,“我不敢保证他们所有人都会留下来,但至少三分之二的人都会签字。你别忘了,我们是很需要他们没错,但站在他们的角度,我们也给他们提供了从天而降的工作机会啊。现在香港大环境也不是很景气,他们想找到工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听到这里,刘瑾昆脸上的褶子总算是少了几道,但语气仍是忧心,“就算这样,你也不能连商量都不商量一下就甩了合同就走人啊。” 易泊君拍了拍刘瑾昆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老刘同志啊,技术方面你是很厉害,但这谈判方面,你还是差点啊。对他们这些人,说得越多不过是给了他们得寸进尺的机会,只有这样态度强硬一点,他们才会收敛一些。再说了,我给他们的条件放在香港也算不错了吧,我可不会给他们再讨价还价的机会。” 听完这番话,刘瑾昆心中虽还残存一丝担忧,但总算放了心。 果不其然,下午的时候,杨旭带着一份签满了名字的合同来找易泊君,刘瑾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脸上最后几道褶子也彻底消失不见。 下午的时候,易泊君去了一趟镇上,找到原先的车间主任,了解到之前的工人也基本都愿意回来上班,嘱咐好车间主任下礼拜一组织好他们来上班,易泊君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一段落的事可总算是结束了。 这周接下来的几天,易泊君呆在工厂里,跟码头老板带来的人、还有一些没回香港又懂装机技术的工人加班加点,赶在周一前把所有的设备都装好了,快凌晨时,把码头老板送走,易泊君站在空荡荡却又被机器塞满的厂房里,看着连日的努力一点点变成现实,眼底聚积起一点点水汽。 易泊君用力眨了眨眼睛,其实她本来不是这么容易感伤的人,自从到了这里,一直忙忙碌碌地,现在,那些消极的情绪就不甘寂寞地跑了出来。 “丫头,你怎么还没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易泊君转身,刘瑾昆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看着她,“这都几点了,这都熬了一个礼拜了,你还要不要身体了!”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去休息了吗?这么大晚上,你一把老骨头别给折腾散了。” “你还说!要不是操心你我能跑出来嘛!小丫头你赶紧给我回去,快点!”刘瑾昆虽然是一脸不耐烦的表情,但易泊君知道他其实是操心自己这么晚还不回去,她展开笑容,“知道啦!” 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但总还有那么一些人一些事能给人力量和温暖。 易泊君深谙此理,这也正是支撑她努力的理由。 周一早晨八点。 在灿烂的不像是冬日的阳光中,第一次大会拉开了序幕。 第一步,连姨按照前几天易泊君写给她的稿子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气势倒是唬得底下人一愣一愣的,也让他们知道,他们真正的金主是这位,那个小女孩只是做事的,彻底打消了所有人心中的疑虑。 等连姨说完,易泊君站出来,“我再说两句。首先,感谢大家信任我们,来到这里工作。其次,我们这里实行的是绩效制度,也就是说,你做得越多,你得到的也就越多。最后,希望大家都能努力工作,能好好享受工作。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向我反映,好了,大家开始工作吧。” 香港来的工人们三三两两起身准备去工作,而原先工厂的工人们懵了,这还打算听讲话的时候补个觉,什么时候开始大会的时间这么短了。 看着一大半的人还坐在位子上不知所措,易泊君反应过来,这国企的德性还真是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传承了啊,“大会已经结束了,我们的大会只讲必须的事,不说没用的话,去工作吧。” 从台阶上下来,易泊君跟杨旭和之前的车间主任李筠到了办公室。 “前两天让你们排的人员表都弄好了吗?” 杨旭拿出两份表,“我们这边一共是22个人,李哥那边是45个人,刚好我们这边一人带两个,我再多带一个。” 易泊君接过名单,“一个半月的时间,保证所有人都能独立操作,有问题吗?” 杨旭和李筠对视一眼,李筠面带难色,犹豫着开了口,“这个涉及到多方面的问题,每个人的接受程度还有教授水平都不同,我们也没办法保证。但是我们一定拼尽全力,力争上游,把工作按质按量地……” 易泊君一听他开始这个腔调立刻喊停,“李主任,行了,你在我面前千万别来这套,我跟你们交个底吧,一个半月之后如果有组完成不了,那三个月之后,那一组就不用留下来了。这话你们先不要告诉他们,但是,这件事我希望你们要重视,不要以为我说的培训随便糊弄过去就行。至于你们怎么让工人们重视起来,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我们现在先下去,你们带我认识一下工人们。” 杨旭见识过易泊君做事,又是在香港工作过的,倒是不怎么惊讶,也挺适应她的做事方式,但习惯了国企领导工作方式的李筠一脸茫然的看着往外走的易泊君,这事就算说完了?他还有好多话没有来得及说,也准备好了听易泊君的长篇大论,结果这么快就开始另一项工作了? 杨旭看着李筠楞在原地,默默退后一步伸手推了一下他,给他使了个眼色催他快走,李筠只得暂时按下心中的疑问,跟上易泊君的脚步。 “真的还要培训啊?” “我还以为老李就是随便说说呢。” “今天早上竟然让那么个小姑娘上台讲话,这厂子没问题吧?” “我看这些大陆人根本不想学,也学不会,教个屁啊!” “随便糊弄糊弄得了,教不会总不能不发工资吧。” …… 易泊君一进车间,看见的就是所有人都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整个车间都闹闹哄哄,却没有人一个人在工作。 跟在易泊君后面的杨旭和李筠还在想她怎么突然停住了,结果一进车间看见这个场景,易泊君一个轻轻的眼神扫过来,两人面露尴尬,上前几步,喊了句,“安静!都到自己位子上去!” 工人们看见三人,都很讶异易泊君会这个时候来,但在他们看来,易泊君只是个小孩子,而他们慢慢吞吞往机器旁走,不过是碍于李筠和杨旭。 等所有人都到位了,易泊君笑眯眯地让杨旭和李筠带着自己开始认识每个人,看着像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很亲切地和每个人打招呼。 毕竟从业将近十年,待人接物的基本技能已经被易泊君掌握得炉火纯青,和易泊君交谈完的人都觉得她人不错,很亲切,气氛慢慢融洽起来。 李筠吊着的心慢慢放下来,看来她还是想先和工人搞好关系,看来是不会有事了。而稍微熟悉易泊君的杨旭仍不能安心,他总觉得易泊君不会就这样让这件事过去。 半个小时之后,终于和所有人都认识完了,易泊君站在车间中央,环视了一圈,嘴角仍带着笑意,可那笑意没能达到眼睛,“很高兴认识大家,虽然很不想破坏现在这个氛围,但我还是不得不说,我进来的时候已经是上班时间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在工作。这种消极怠工的行为是绝对不允许的,所以,每个人今天扣一个小时的工资。” 本来还乐呵呵的工人们一听这话,顿时傻眼了,易泊君顿了一下,继续说,“不过,有一个补救办法,今天下班时间推迟一个小时,愿意推迟下班的就不用扣,等会找李筠和杨旭登记一下,不愿意的按时直接下班就行。” 一番话说完,有几个人还是面露不忿,易泊君走过去,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语气轻巧,“不服气的话可以直接说,如果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今天这班不用加,工资也不用扣了。” 易泊君这么和善地说话,那几人一时也想不到怎么回答,只能憋红了脸沉默以对。 “下班之前想好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说完易泊君走回车间中央,“最后再宣布一件事,今天大家都是第一天上班,所以厂里为了欢迎大家,决定给每个人都发一个红包,中午休息的时候来找杨旭和李筠领就可以了。好了,大家好好工作吧。” 这短短五分钟的时间,工人们觉得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似的,看着易泊君消失在车间外的背影,心思机灵的觉得她还真有一套,朴实的就觉得她虽然严厉了点,人还是不错的。 杨旭和李筠对视一眼,“小杨啊,今天我可算是领教到了。” “李哥,这接下来的日子,估计没有想象中好过了。” 第31章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到了腊月,这段时间,培训慢慢进入正轨,易泊君除了不时去监督一下工人的工作,剩下的时间就是在忙着算账,和香港工厂的未结的款项、应该给码头老板的各种费用,还有工人的工资、奖金和津贴,又没有电脑,所有的表都是从张叔那里拿的机关用的财务报表,有的项目太过简单,排版也不符合易泊君的要求,连计算器都是费了老大劲才买到的一个,再加上易泊君本身对这一块的工作不熟悉,效率太低,每天从回来的她都是身心具疲。 为了赶在年前把这件事做完,这周末,易泊君又呆在厂里加班。 “怎么又算得不对!”易泊君懊恼地锤了下桌子,一边伸手去拿橡皮,咦,橡皮怎么就在手边? 易泊君扫了一眼橡皮,发现一只手把橡皮推到自己手边,她抬头,看见连玺拿着饭盒站在桌边看着自己,眉头又微微皱在一起,她看不下去,站起来身子越过桌子,食指直直戳到连玺眉心,“小孩子怎么天天皱眉头,小心皱成老头子!” 因为她又没有按时回来吃饭,实在等不及的连玺拿着午饭送来厂里的连玺本来还想说她两句,被她这么一闹耳朵开始发烫,对她生的那点气也完全不见踪影。他装作要看手上的动作,微微垂下眼睛,一边打开手里的饭盒,“赶紧吃,要不一会都凉了。” 连玺皮肤真好呀,指间传来的细腻触感让易泊君忍不住又戳了两下才把手放下去接饭盒,手刚碰上饭盒,饭盒就被一把抽走了。 “你干嘛?” 连玺刚刚放松下来的嘴角又抿了起来,他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握住了易泊君的手指,“你手怎么会这么冰?” “有吗?”易泊君把手贴上脸,“还好吧。” 连玺看不下去,手背贴上易泊君的脸,很好,温度没比手高到哪儿去。 “先吃饭。”连玺把饭盒打开,筷子摆好放到易泊君面前,易泊君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看连玺忙忙碌碌的身影,先去把下面的窗户关起来,把高处的窗户开了个小缝,然后拿起水壶去洗手间把冷掉的水倒掉,重新打了一壶放到外面的煤炉上开始烧水。 连玺转了一圈回到易泊君旁边,看见椅背上搭着的外套,拿起展开,“把外套上穿上。” 易泊君本想拒绝,但是看着连玺不容置疑的眼神,只能乖乖站起来,把胳膊伸进衣袖里穿好外套,穿好衣服她忍不住吐槽,“你这样让我觉得我像个智障儿童。” “在生活上,你不是像,你就是。” 刚刚自己这是,被反吐槽了?不过也确实是事实啦,易泊君撇撇嘴,没说话,吃饭之前不觉得饿,开始吃饭之后才发现其实还挺饿的。 吃完午饭,易泊君心满意足地靠在椅背上,“连姨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连玺拿了水杯放到她面前,“先喝点水,晚上回去吃饭,今天煲了排骨汤。” “真的?”易泊君眼睛亮了,乐滋滋地拍手,“又有工作的动力了。” 突然,易泊君想起什么,惊讶地看着连玺,“我刚反应过来,今天星期一,你怎么没去学校?” 连玺收拾饭盒的动作顿住了,他无语地看了易泊君一眼,“我们已经放假了。” 易泊君瞪大了眼睛,“这么快就放寒假了?” “再过几天都要过小年了,哪里快了?” 啊,易泊君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怪不得前几天连姨让自己多给她一些票和钱呢,要开始置办年货了啊。 “那我更要抓紧时间了,学校都放寒假了,我竟然还有这么多没做完。”说着易泊君坐直了身子,把各种表、草稿纸、计算器拿到面前,“你先回去吧,我晚上会回去吃饭的。” “我等你。”连玺拿了把椅子坐到易泊君旁边,不等易泊君开口,他就举起一本英语书晃了晃,“我在这里看书。” 相处了这么久,易泊君也差不多摸清了连玺的脾气,知道他表面看着温和,其实是个倔脾气。所以也就没说话,随着连玺呆在这里,其实,有个人陪着,感觉也挺好的。 一旦开始工作,易泊君就全身心投入,像是旁边没有坐人一样。这给连玺提供了机会,他留下的本意是督促易泊君按时回家,但看着易泊君工作了一会,他发现算账这工作虽然繁琐,但技术含量不高,他觉得自己应该也可以。 于是中途他倒了一杯水放到易泊君面前,出声打断了她的工作,“喝杯水休息一下吧。” 易泊君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端起水杯,正合适的温度,她禁不住感叹,连玺真是细心啊,用几十年后的词来形容就是暖男啊。 “我来帮你吧,刚才我一直在看你算账,我觉得我可以。”连玺有点紧张地看着易泊君,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易泊君望着天花板考虑了一下,“那行,你先试试吧。”一方面,这工作量确实比较大,而且她还需要抽时间去趟香港,她一个人时间可能不够用,另一方面,连玺做事细致、数学也好,她觉得还是很靠谱的。 果然,和两人料想得都没差,易泊君稍微提点了一下,连玺很快上手,手下算盘打得飞快,一下午下来,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自此之后,易泊君一人的上班之路变成两人,到了后来,连玺越来越熟练,速度比易泊君都快了不少,终于赶在小年前一天完成了所有的账目。 “啊,终于做完了!”看着装订起来的厚厚一摞账簿,易泊君瘫倒在椅子上,长长舒了一口气,真是太佩服那些做财务的人了,要让自己天天对着这一堆数字,不要一个月,自己肯定会疯。 连玺把桌上散落的纸和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干净,又打扫了一下办公室,环视了一圈,确定所有收尾工作都结束了,才对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易泊君说,“走吧,回家休息。” 易泊君放下手中的热水袋,看着干干净净的桌子和办公室,简直感动得要哭出来,“连玺,你简直是小天使,自从你来了之后,不但工作效率飞速加快,我这生活质量也是直线上升啊!” 连玺跟着易泊君一起上班的这段时间,易泊君每天都有烧好的热水喝,每次想喝水的时候就会有一杯温度正好的水递到自己手边。还有不间断的热水袋,再也不会出现手冰凉的情况了。吃饭更不用操心,连玺到点就会强制她回家吃饭,生活规律得不像话。 连玺听了她的话,脸又微微红了,但看着她神色间掩不住的疲惫和眼下淡淡的青紫,只能催促她,“时间不早了,快点回家吧。” 回到家吃完晚饭,易泊君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睡上了这么多天以来最舒心的一个觉。 砰砰。 等了一会没听见应答的连玺推门进了房间,看着已经睡着的易泊君,又看一眼自己手中的姜汤,今天看见她打了几次喷嚏,晚上又洗了澡,所以煮了碗姜汤。 他把姜汤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走到窗边把窗户缝隙关小,又把火盆的火弄旺,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就是小年,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易泊君起床后,天已经大亮了,她神清气爽地推开门,连姨正中气十足地催促连玺给她打桶水来,一看见她出来,满面笑容,“起来了啊,今天早餐就将就一下喝点粥,留着肚子晚上吃!” 很少见连姨这么高兴,易泊君好奇地问,“连姨,怎么今天看起来特别高兴啊?” “好几年都没过过年了,香港那边过的什么圣诞节,我们哪里懂那一套。”连姨说这话,手上动作也没停,麻利地把蔬菜择好放在筐子里。 易泊君本来心情就不错,被连姨的情绪感染,竟然也开始期待起来,“连姨,等我吃完早饭就来给你帮忙。” 洗漱完喝了粥,易泊君拒绝连姨休息的提议,执意要帮忙,虽然没有做过家务,但学着连姨和连玺的样子,倒也做的有模有样。 傍晚的时候,张姨带着小女儿过来串门,还带了几个菜过来,易泊君逗着五岁的粉嫩嫩的女娃娃,连姨和张姨聊得很开心,要不是易泊君看再聊下去,连姨富婆的人设就要崩了,赶紧示意连姨打住,她觉得这两个女人可以聊到明天。 晚上的时候,三人围着一张连玺刚做出来的大桌子吃饭,有说有笑,笑脸映着屋内火盆的火光,小小的屋子在寒夜中散发着温暖的力量。 第二天,易泊君早早起床,今天去把香港那边的款项结了,再买点东西,过两天把工资和年终奖发了,工人们也放假了,就可以真正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准备迎接自己来这边的第一个新年。 到了岸边,易泊君轻巧地跳下船,没走两步,一个头发花白穿着一身西装的男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挡在她身前,微微鞠躬,“易小姐。” 第32章 易泊君看了他好一会,啊,是那天送自己过来的管家,他又来干嘛?顾彧这时候不应该在美国吗?现在应该开学了才对啊。 “有事吗?” “我们少爷想请您吃顿饭,让我来接您。” 易泊君气结,吃饭吃饭,顾彧到底是多喜欢请人吃饭!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虽然知道应该是得不到回答,但易泊君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老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最保险的回答方式,“我们自有渠道,不过易小姐请放心,少爷对你绝对没有恶意。” 这我当然知道,要是有恶意我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儿?易泊君默默翻了个白眼,其实想想也能明白,以顾家的势力,在香港想找一个人,自己估计一进入香港的海域行踪就被发现了。 “我现在有事,等我把事情做完再去可以吗?”算了,虽然这种被人盯上的感觉不好,但现在暂时也没有办法,而且往好的方面想,这也算是变相被保护了吧,至少不用担心在香港会发生什么危险了。 “可以,您要去哪里,我送您过去。”老管家侧过身子,伸出手臂请易泊君上车,易泊君想了想,送上门的免费司机,省钱又省事,那就坐吧。 因为有专门的车,省去了打车的时间,结完最后一个厂家的账,离吃饭尚有一段时间,易泊君想了想,让管家在一个商场前停了车,“我去买点东西,马上就回来。” 在商场里转悠了一圈,综合考虑各个方面,易泊君忍着肉痛的感觉买了一支钢笔,这几个月进账为零,花钱却是如流水一般,自己身上现在剩下的钱只有十万了,所以花每一笔钱之前都要深思熟虑。 所以这支钢笔也是她想了半天才决定要买的,一是之前两次见面基本都算不欢而散,这次只是吃顿饭,易泊君也不想气氛再那么尴尬了,二是她也不好意思空手赴约,再加上这很有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等他去了美国,冷静一段时间,估计也就把自己抛到脑后了。 于是易泊君再次回到车上时,手上多了一个精美的小袋子,老管家为她打开车门,看见她手上的东西,暗自思忖,不管是言谈举止还是穿着打扮,她看起来都像出身良好的大家闺秀,但是为什么调查出来的身份只是个偏僻农村里父母双亡的女孩?还跟那些人混在一起?而且,她手上拿的那个牌子的钢笔虽然不算顶级的,但也不是很便宜,她从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他想到少爷看见调查的资料之后只让他不要说出去,还让他不要再查了,只能按下心中的疑问,关上车门,坐上车向饭店出发。 不一会,车在一个饭店前停下来,门口只有两个迎宾小姐,看起来没什么人的样子,不过易泊君一看就知道,这是真正的上流社会的人才能来的地方。竟然挑在这种地方,也太隆重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易泊君又无所谓了,散伙饭嘛,隆重一点也没什么。 在侍者的带领下,易泊君进了包间,顾彧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书,白衬衫黑裤子,一如初见的样子。 易泊君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没有发生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好了,让彼此都是初见时在对方心中的样子多好。 听见响动,顾彧抬头,见是易泊君,合上书起身,“你来了。” 易泊君点点头,上前两步,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虽然知道你不过春节,但大陆那边已经快过年了,这就当是新年礼物吧,新年快乐。” 顾彧楞了,他想过很多种易泊君来的时候第一句话会是什么,甚至觉得她可能都不会跟自己说话,但就是没想到她竟然会给自己送礼物,之前想好的各种对策统统没用,他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易泊君笑了,也就这种时候他看着像个十几岁的孩子。她弯腰把袋子放到茶几上,像普通朋友一样随意地问他,“你不是应该开学了吗?” “家里有事需要回来一趟。”顾彧回过神来,开口回答,说完就忍不住自嘲,这么久没见,说的第一句竟然是谎话。顾家虽然扎根香港,但所有的风俗都跟是按照传统习俗来的,因此每年顾家都是只过春节的,去年因为自己在美国,没回来过年,今年自己请假回家过年,虽然父母和爷爷都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很高兴。 至于回家原因,只有顾彧自己知道,因为猜到易泊君年前一定会再来一次香港,而自己只是单纯地想见她一面,陪她吃顿饭而已。自从知道她父母双亡,他才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面时她会露出那样隐忍的孤独的眼神,一想到她要这样度过春节,自己就忍不住想要陪陪她,让她能不要那么难过。 在回来的飞机上,他想了很久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他也知道自己这样有点可笑,他凭什么认为他陪她吃一顿饭她就会好一些,他凭什么认为她会愿意接受自己自认为的好意,明明理智告诉自己不要这样做,但他还是回来了,碰上她的事,理智成了最没用的东西。 “这样啊。”易泊君点点头,不管他是为什么事回来,反正总不会是为了这一顿饭回来,估计也就是巧了,刚好碰上自己这时候来香港,那就放心多了,“长途飞行挺辛苦的,还要倒时差,这几天要注意休息啊。” 易泊君一句客套的话却让顾彧心里更加没谱,明明上次的气氛还那么僵,怎么今天她会这样。 “你就打算一直这么站着说话?”易泊君见顾彧不说话,只好出声打破尴尬的寂静,顾彧今天怎么了,是在倒时差人还没清醒吗。 顾彧再次回过神来,把纷乱的思绪暂时抛到脑后,请易泊君落了座,自己坐到她对面。 “这是香港非常有名的中国菜饭店。”顾彧把桌上的菜单推到易泊君面前,“你看看想吃什么。” 易泊君打开菜单,连价格都没有,上辈子自己倒是跟着朋友来过几次这样的地方,一顿饭吃完,价格连自己都咋舌,不过这对顾家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吧。 “你有什么忌口吗?”见顾彧摇头,易泊君很快点了两个菜,把菜单推给顾彧,“我不熟悉这里,还是你点吧,我也没有忌口。” “其实我也很少来这里。”顾彧拿过菜单翻了翻,“要不然还是让餐厅配吧。” “可以啊。” 顾彧按铃叫来服务生,说了几句后服务生请来一个看起来像是管理人员的男人,男人鞠了一躬,“顾先生您好,我是总经理陈玉皓。” 顾彧示意他弯腰,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又打开菜单点了两下,总经理点头,接过菜单又鞠了一躬就离开了。 “说什么那么小声?是说什么不能让我听的话吗?”易泊君笑眯眯地开玩笑。 顾彧见她这样,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点,“我是告诉他,一定要把这里的招牌菜都上了,对面这位小姐可是非常挑剔的。” “那你可就错了,我连对面这位先生做的菜都能吃的很好,怎么是挑剔的人呢?” 顾彧又是一愣,旋即笑了,易泊君也笑,尴尬的氛围终于在这个小玩笑里缓解了不少。 之后,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之前发生的任何事,只聊看过的书、看过的电影、听过的歌还有最近的时事,交谈甚欢,聊天的功夫,很快就开始上菜了,一开始易泊君还没在意,结果菜越来越多,桌子已经摆的满满当当,却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终于易泊君忍不住了,“你点了这么多?” 顾彧也很惊讶,他只是嘱咐总经理按两个人的最高标准上菜,还有加上易泊君点的那两个菜,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 易泊君对上顾彧的眼神,两人看见对方眼里自己呆呆的表情,同时笑出来。 “浪费可耻,今天你可一定要把这些都吃完。”易泊君说。 “我相信你的战斗力。”顾彧说。 上完菜,易泊君对着这么一桌子菜,拿着筷子竟然不知道如何下手,她看一眼同样踌躇的顾彧,两人又笑了,“这是硬生生把人逼出选择困难症啊。” 当然玩笑归玩笑,两人还是享受了一顿美味又融洽的午餐。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顾彧问,“什么时候回去?” 知道自己的行踪骗不了他,只能老实回答,“下午六点。你呢,什么时候回美国?” “初六走。” “初六?”易泊君有点惊讶,“你知道农历?” “三字经是我们家族所有人的启蒙书,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农历吗?” “我还以为你们从小接受的都是西方式教育呢。” “爷爷从我小时候讲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人不能忘本。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看见香港能回归。”顾彧起身走到茶几边,拿起书晃了晃,“我可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资治通鉴》几个字出现在易泊君眼前,她笑了,然后认真地看着顾彧,“这个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第33章 “真的不用,我就是随便看看。”易泊君用力摆手,恨不得用全身表达自己不想要的意愿,迈开步子赶紧离开了那家店铺。 老管家看了顾彧一眼,顾彧也往店外走,老管家转身对店长摇摇头,跟在顾彧后面出了店门。 易泊君借口去洗手间暂时离开了顾彧,站在镜子前,易泊君开始懊恼自己怎么一时头脑发晕就答应了跟他一起逛街的提议,都怪当时气氛实在太和谐,自己一时也没找到合适的拒绝理由。 结果一开始逛,自己稍微多看了两眼什么东西,他就让跟着两人的管家买,这才逛了不到一个小时,易泊君觉得光是阻止他给自己买东西自己就要累死了。 而在外面等易泊君的顾彧也很困惑,明明叶昊睿追女孩和谈恋爱的时候,那些女孩每次一收到他的礼物都特别开心,也特别喜欢拉着叶昊睿去跟她们逛街,怎么到自己这里就行不通了呢。 他实在是想不通,忍不住问,“老叶,你说她怎么就不让我给她买东西呢?我看叶昊睿那些女朋友,都特别吃这一套啊。” 老管家还真的第一次看见自家少爷露出这么疑惑的表情,他忍不住露出欣慰的表情,少爷终于在感情方面开窍了。 顾彧因为老叶这个笑容退后了一步,心里毛毛的,“老叶你笑什么?” 老管家收敛了笑容,认真地说,“少爷,叶少爷那些女朋友跟易小姐不是一种人,她们喜欢的,易小姐未必喜欢,易小姐喜欢什么,就需要少爷你自己去发现了。” 顾彧半信半疑地看着老管家,“真的?” 老管家点头,“作为过来人,这么一点事肯定不会看走眼的。还有少爷,我跟着你们一起,总有点打扰,我觉得还是你们两个人逛更好。” 顾彧想了想,点头,“老叶你先去车上等着吧。” 易泊君在洗手间磨蹭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结果就看到只剩顾彧一个人在等她,“老叶呢?” “他有事要离开一下。” 易泊君点点头,“你不是说要给家里人买礼物吗,想好要买什么了吗?” 顾彧摇摇头,其实这只是他邀请她的借口,每年春节送人的礼物他都是列好清单让老叶去买,买来买去也就那几样,可是为了拖延时间怎么能说想好了买什么。 “那我们再逛逛吧。不过可先说好,我不买东西!”易泊君见顾彧点头才微微放心。 “你父亲平常有什么爱好吗?或者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就比如喜欢收藏什么之类的?”既然答应顾彧帮他挑选礼物,易泊君尽心尽力地担起这个任务。 顾彧认真想了想,父亲平时除了看看书,跑跑步,偶尔去骑个马,还真没看他对什么东西特别上心,所以自己大部分都是送他国外的限量书,偶尔送两套马具或者运动装备。 “他平常除了工作就是看看书或者去运动。” 听了顾彧的回答,易泊君第一个想法就是送书,但转念一想,问都不用问,顾彧肯定送过很多回书了,运动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好送的。 对了,易泊君眼睛一亮,“之前在你家的时候看见墙上挂着一幅字画上面的印章是顾霁恒,是你父亲的作品吗?” 顾彧认真回想了一会,记忆有点模糊,“如果印章是他的话那应该就是。” “你父亲他喜欢书法吗?” 顾彧的思绪飘回从前,“这么说的话,小时候经常看他写,不过后来工作越来越忙,我又出国了,就基本没见他写过了。” “那就送一套笔墨纸砚吧!”易泊君下了结论,自己学过一段时间书法,当时在顾彧家看见那幅字时,因为觉得不错多看了几眼,才会注意到落款,就那幅字的水平来看,顾彧父亲在书法上绝对是下了一番功夫的,送笔墨纸砚绝对没错。 经易泊君提醒,小时候父亲带着自己练字的场景涌现在顾彧脑海,他觉得这个礼物很合适,随即同意了易泊君的提议。 “那苏姨呢?”之前一直忙着没时间想这些事觉得没什么,今天突然提起来,她突然就有点想念那个笑起来仍然像十八岁少女一样的女人。 顾彧笑了,无奈中又带着点宠溺,“她呀,就是喜欢的东西太多,感觉好像送什么都可以,但又送什么都差了那么一点。” 易泊君也笑了,“你每年变着花样送,送到她一百岁,肯定能把所有她喜欢的东西都送遍。” “等到她一百岁的时候,不知道发展出多少新爱好。” “真是羡慕苏姨这样的人,每一天都过得那么开心。”易泊君由衷地感叹,那样自由明媚的人生,真的是非常非常羡慕啊。 “你过得不开心吗?”顾彧看着易泊君眼里憧憬的光芒,不自觉皱了眉头,她到底过得怎样的生活,才会这么说。 易泊君看着表情严肃的顾彧,眼睛弯弯地,语气带着笑意,“你误会了,我只是说苏姨的生活状态很好,我永远没办法像她那样,但是不代表我不满意现在的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也都是自己选择的,所以没什么好后悔或者不满意的。” 顾彧看着她眼神里闪耀着的从容坚定,才收起心里的担忧,低低开口,“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希望你能活得自由肆意,永远没有烦恼忧愁。” 易泊君沉默半晌,如果是上辈子的自己,还有可能实现这样任性的愿望,但对于现在的自己…… “我觉得烦恼和忧愁也是生活中一道不一样的风景啊。”易泊君微笑,“虽然那些不是什么能让人愉快的东西,但经历之后再想起来的时候,未必不是另一种珍贵的回忆啊。” 见顾彧没说话,易泊君觉得还是结束这个话题比较好,她继续往前走,“我觉得送苏姨的礼物一定要有创意才可以……” “啊!对了!”易泊君又想起什么,一个转身差点撞到跟在她身后的顾彧,顾彧扶住她的手臂,易泊君心里一抖,面上却没变化,若无其事地抽回手臂,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那次拍照的时候,有个路人牵了只金毛经过,苏姨特别高兴,和金毛玩了好久还拍了很多照片。她是不是很喜欢小动物?” 经易泊君一提醒,顾彧也想起来她的确是说了很久想养只宠物狗,让自己跟父亲陪她一起去宠物店挑一只,不过因为时间总是不凑巧,这事也就这么耽搁了下来,思及此,他突然有点惭愧,对这些生活里的小细节自己真的忽略太多了,明明这些应该是自己应该注意到的。 “她的确是说过想要养一只小狗。” 易泊君一拍手,“那就好办啦!我们去宠物店挑只小狗!苏姨收到一定会很高兴的!” 顾彧点头,“好。” “那现在只剩送给你爷爷的礼物还没决定啦。这个如果你没有什么信息给我的话,我可真的就无能为力了。”易泊君摊开手,“或者我瞎碰运气看能不能买到合适的了。” “我爷爷的礼物想要麻烦你。”其实这个礼物中午的时候顾彧就想到了,只是一直没有想好怎么开口。 “麻烦我?为什么?” “我想送一套大陆现在的照片给爷爷,他因为身份原因,实在没有办法去大陆,但是他总是念叨着想回去看看。” “所以你是想让我回去帮你拍?”易泊君见顾彧犹豫着点头,笑了,“没问题,不过我过来比较麻烦,拍完你让人来拿可以吗?” “好,等会买完东西把相机拿给你。” 决定好了要买什么,两人走出商场,去了专门的店买了一套笔墨纸砚,又去了宠物店挑了一只刚刚一个月小金毛,易泊君抱着小金毛爱不释手,笑意快要从眼角漫出来,顾彧第一次见她那么高兴,“那么喜欢的话这只送你了,我们再回去领养一只。” 易泊君摇摇头,“养宠物就要对它负责,我现在这种情况不适合养宠物,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顾彧想起自己的小表妹,跟易泊君差不多的年纪,前段时间吵着要养猫,结果养了不到两个月就没了兴趣,不了了之,现在听到易泊君说的这番话,他看着易泊君低头逗小狗的模样,越来越觉得她像个谜。 顾彧回到家,把相机拿下来给易泊君,易泊君在车外等他,接过相机,没犹豫地开口,“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吧,看在下午帮了你忙的份上,让司机送我去码头可以吧。” 顾彧准备邀请她吃晚饭的话被堵在嘴边,沉默了一会,看了看时间,也只能作罢,“我送你过去吧。” 去码头的路上,两人默契地保持沉默,都偏头看着窗外,不同的是,顾彧想着叶昊睿跟自己说的话,手不自觉地在口袋旁摩擦,易泊君则是想着回去后该做的事。 第34章 到了目的地,易泊君喊停,“在这里停就好了,前面车子开进去麻烦,在这里掉头也比较方便。” 车子停下,顾彧先打开车门,“我跟你一起过去,看你上船了再走。” 他绕到另一边打开易泊君这边的车门,易泊君下了车,偏着头看了顾彧好几眼,最后还是没说话,往平常上船的地方走去。 两人的脚步声和傍晚的海浪声交织在一起,给人一种静谧又安心的感觉。 到了海边,船还没有过来,沉默中太阳缓缓沉入地平线,天空被染成五彩斑斓的样子,海浪一遍又一遍冲刷着海岸,不知疲倦。 终于,易泊君打破了沉默,“顾彧,谢谢你,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顾彧也面对大海,没有看易泊君,“之前的事,是我考虑不周,对不起。” “算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易泊君笑着带过,“你回美国之前估计是见不了面了,就先祝你一路顺风吧。” 顾彧等了一会,见易泊君没有再说话,有点挫败,“就没有话对我说了吗?” 易泊君一步跨到顾彧身前,转过身子看着顾彧,认真地说,“顾彧,有些事情,可能只是一时冲动或者大脑给你的错觉,而时间会告诉你真相。我不知道你对我了解多少,又或者查出了什么,但我告诉你,你知道的我、你以为你了解的我,只是非常非常小的一部分的我,我绝对跟你以为的不一样。” 易泊君逆光站在顾彧面前,顾彧看不清易泊君脸上的表情,只看见她一双眼睛里熠熠发光的坚定,他当然听懂了她的意思,他知道她说得很对,他也不是不懂,只是他的心不让他去想,他的心、他的大脑、他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不是她说得那样。 “喜欢就去追,被拒绝了就继续追,即使最后还是没有成功,这中间的过程不也是一种享受吗?” 顾彧脑海里闪过叶昊睿吊儿郎当地对他说这些话的场景,捏紧拳头,往前一步,一把搂住了易泊君。 易泊君没料到顾彧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一时愣住了,顾彧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冲动,一时也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顾彧比易泊君高出一个肩膀,因此易泊君的头刚好在顾彧胸口的位置,虽然两人不是紧贴着,但易泊君仍然感受到了顾彧急速的心跳,而易泊君身后的手也只是虚虚抱着。 易泊君头抵在顾彧肩膀上低低笑起来,伸手环住顾彧的腰,抱了一下,放开手退出他的怀抱,易泊君仰头看低着头还有点懵的少年,嘴角笑意更甚,真的还是个孩子啊。 “刚刚是作为朋友临别前的拥抱,希望你一切安好,万事顺意。” 顾彧因为突然的拥抱还在转过来的大脑,因为遥遥出现在视野的船影反应过来。 “你刚刚说的我都明白,但是有的时候,考虑太多反而会错过很多,遵循心的选择才是正确的。”顾彧说完,彻底抛开顾虑,拿出放在口袋里放了很久的小盒子,打开后,一条精美的手链出现在易泊君眼前。 顾彧拿起手链想给易泊君带上,易泊君下意识退后一步,“不……” 顾彧打断她的话,“从认识你开始,你对我说过最多的一个字就是不,做过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拒绝我。这次,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个字了,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顾彧死死盯着易泊君的眼睛,易泊君回望他,最终她妥协了,低下头抬起手腕。 啪嗒。 轻轻一声,搭扣落下,但落下的似乎不止一条手链,还有一些更深刻的东西。 船的速度很快,才这么一会就到了跟前,易泊君听到马达的声音,回头看一眼,转头跟顾彧告别,“我走啦。” “不说再见吗?” 已经在往岸边走的易泊君听到顾彧的话,脚步没有一丝犹豫,只是举起手臂用力挥了挥,“如果有缘的话自然会见面的。” 易泊君清亮的嗓音夹杂着海风扑面而来,眼见着她一只脚已经踩上踏板,顾彧大跨步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臂,“等等!” 顾彧拉着她站定在自己面前,一把把搭在手臂上的大衣挥起来将两人罩在里面。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两人其他的感官瞬间敏感起来,呼吸声和心跳声奇妙地应和着,少年少女身上专属的味道也交缠在一起,这一刻,海浪声、海风声、呼喊的人声似乎都被按了暂停键,黑暗中,全世界好像只剩下顾彧低沉又坚定的声音,“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然后易泊君就感到额头上被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贴了一下,哗啦,世界又恢复了光明,海风裹挟着水汽吹着,海浪继续冲击着礁石,刘瑾昆“丫头”的喊声也一直没停,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易泊君朝顾彧点点头转身上了船,顾彧一直站在原地,等船越行越远,易泊君再回过头看时,顾彧已经只剩一个剪影,她看着他逐渐从剪影变成一个黑点,再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丫头,你怎么一个人跑香港来了?你一个人多不安全啊,香港的治安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不喊我?”刘瑾昆绕到易泊君前面,打断了易泊君的思绪。 “就是结个账而已,哪来那么多危险?再说要真的有危险,不知道那时候是我保护你还是你保护我。”易泊君换上笑脸,吐槽快把脸上褶子皱到一起的刘瑾昆。 刘瑾昆白了她一眼,不理她嘻嘻哈哈的样子,继续自己的问题,“刚刚怎么回事?” “他就是喜欢开个玩笑。”易泊君看着刘瑾昆半信半疑的表情,嫌弃地把他往船舱里推,“你那是什么表情,我难道会骗你?外面风这么大,你这把老骨头赶紧回去呆着,要是吹出什么问题我可负不起责任。” 好说歹说把刘瑾昆劝回了船舱,易泊君站在甲板上,回头往海的另一边看,只剩下翻滚的波浪和一片苍茫。 易泊君转过头,陆地一点点清晰起来,她摸了摸额头,然后手举在半空中,手链垂在手腕上,在海风中摇摇晃晃,她就这么看了一会,还是把手链取了下来放到盒子里,刚刚在纠结什么啊,那么幼稚又冲动的话自己竟然想了这么久,是身体变年轻了连带着脑子也变回小女生了吗? 易泊君笑着摇摇头,把盒子放进包里,连带着刚才不为人知的心跳,一起落入了黑暗中。 这是易泊君在这里的第一个新年,也是易泊君第一次在农村过春节,她没想到村子里竟然这么热闹,各家各户互相串门,各种各样的活动,全村一起祭祖,震天响的鞭炮声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不管去年有多少的不如意,在这一刻都成了过眼云烟。 这样的氛围中,易泊君思乡的情绪被冲淡不少,加上身体状况不好,前段时间又比较累,整个假期易泊君除了偶尔出去凑个热闹,再去张叔张婶家串了个门,其余时间都呆在家里吃吃吃,睡睡睡。 直到假期最后一天,易泊君伸手去床头柜里拿零食时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金属物,才猛然反应过来,竟然把答应顾彧的事完全抛到脑后了! 第35章 易泊君看了一眼日历,要完,明天就是约好给他的时间。她猛地从床上蹦起来,套好衣服冲出房门,正在院子里看书的连玺被吓了一跳,看着风风火火的易泊君,开口问,“这么着急干嘛?” “我有事要出门一趟,晚上再回来。”易泊君推开院子门,头也不回地往外冲。 “等等。”连玺放下书追出去,跟在易泊君旁边,“都快吃午饭了,你急着去哪儿?” “我答应帮别人拍照,要去趟省城。” “省城?”连玺见易泊君还是直愣愣地往前冲,只能抬手按住她的肩膀,一脸无奈,“这大过年的,赶车的师傅也不在啊,你怎么去?” “啊……对啊。”易泊君这才停下脚步,用手捂住脸,仰面长叹,“天啊,竟然把这件事忘了,真是放个假都放傻了。” 本来还很无语的连玺见易泊君这样,又觉得很好笑,他声音带着笑意,“好了,先回去吃饭吧,下午我骑自行车载你去。” 心沉到谷底的易泊君因连玺的话感觉又活过来了,结果心情刚好没一会,头又重重地垂下去,明明是自己看连玺每次取学校都要折腾来折腾去太麻烦,才提出来给他买辆自行车,结果竟然完全不记得这事,要被自己蠢死了。 连玺看易泊君垂头丧气的样子,有点奇怪,“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易泊君摇摇头,没精打采地说,“就是觉得自己好蠢。” 连玺这下是真的笑了出来,笑容中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他忍不住揉了揉易泊君的脑袋,“没有好蠢,就只有一点点而已。” “喂!”易泊君抬头瞪着连玺,这小子竟敢这样! “你竟然这么说我!没大没小的!”易泊君跳起来用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压,“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一顿!” 两人打打闹闹地回了家,吃完午饭,连玺骑着自行车,易泊君坐在后面,此时的天气已经没那么冷,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连风都带着一丝暖意,路上还有很多忙着赶路的人,即使互相不认识,见面也会互道一声新年好。 易泊君和连玺的心情在这样的环境里越来越高昂,最后连沉稳的连玺也不劝已经站在后座的易泊君好好坐着,只是让她抓好自己的肩膀,然后加快脚下速度,两人的头发和衣服都向后飘扬起来,肆意张扬的笑声洒满一路。 进了城,两人意犹未尽地从车上下来,一路走一路拍照,易泊君还教会了连玺拍照,转了大半个下午,胶卷拍完了,两人也觉得有些累,又刚好在连玺学校附近,连玺提议去学校里看看顺带休息一下。 “可是现在放假诶,怎么进得去?” “我有办法。” “所以……这就是办法?”易泊君站在学校后墙下,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连玺。 连玺点头,一脸纯良,完全不像是要做坏事之前的表情。 他把易泊君脖子上挂着的照相机挂在自己身上,蹲下来示意易泊君坐到自己肩膀上,见易泊君不动,他手臂一捞,就把易泊君抬了起来,“你坐上去,扶好别掉下来了。” 易泊君惊呼一声,不过箭在弦上,她也不得不发,不过这还是第一次翻墙,心里竟然有些隐隐的期待和激动,等她坐好,连玺双手撑住轻轻一跃,就跳了上来,转身翻下墙,又扶着易泊君跳下来,两人站在草丛里相视而笑,易泊君的笑带着新奇和激动,而连玺则是一副少年藏不住的得意模样。 两人在学校里的一处小花园坐着休息,不过只坐了一会,易泊君就坐不住,让连玺带着她在学校里转转。 走在教学楼的走廊里,看着一排排整齐的座椅,易泊君忍不住感叹,“当学生真的很好啊。”现在想想,离她高中毕业都十年了,可是高中那段时光,真的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但是连玺误解了她的意思,好心情也因为她这句话而变差了,“那你为什么不来学校?是不是因为我?” 易泊君正怀念着自己一去不复返的青春时光,就被连玺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她转头看见连玺抿得紧紧的嘴角,这孩子,怎么这么敏感! 易泊君拍了下他的手臂,“天天在这儿瞎想什么呢!你好好念你的书,我这么忙,哪有时间啊,更何况我的水平还要来读高中吗?”见连玺还是不言语,易泊君只能继续安抚他,“等以后你就知道啦。” 连玺继续沉默,易泊君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于是两人就这样默默逛完了教学楼。 “我想今年参加高考。”连玺突然开口,还说得这么重要的事,易泊君惊讶地看着他,“你说你今年就参加高考?” 连玺点头,“我在香港的时候,也自学过一些。这个学期我自己把高一的课程都补完了,觉得难度不是很大。而且高三一年都是复习,我觉得没什么意义,所以想今年就参加高考。” 易泊君沉默半晌,“你既然这么说了,应该是已经考虑好了,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做决定,我相信你。” 连玺转头看易泊君,她没有嘲笑自己自不量力,也没有忧心忡忡地让自己再考虑考虑,反而微笑着说相信自己,连玺深吸一口气,对她重重点头,“我会努力的。” 春节就这样结束了,第二天,照例开了个简短的集会,又把准备好的红包分给大家,易泊君就跟刘瑾昆出了工厂往镇上赶。 “不是让你多休息几天,过了元宵再回来吗?”易泊君捧着刘瑾昆从北京带回来的零食,一边吃一边问。 “我是要回来看着,不要你又要瞎折腾。”刘瑾昆看易泊君圆了一点的脸,满意地点点头,“过了个节,你身上总算长了二两肉,气色看着也好了不少,我不得看着你别把这点肉又糟践没了。” 易泊君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决定无视他说自己胖了的话,“你每年春节都会去北京吗?” “那倒不是,前几年不就没去吗?而且老一辈的都慢慢去世了,小辈交往得又少,以后可能会去得越来越少吧。”刘瑾昆不知想起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别人的家事,易泊君也不好再问,就换了个话题,“你在之前的纺织厂时接触过市场销售这块吗?” 刘瑾昆摇摇头,“那时候都是分配任务,哪需要什么销售。不过今年是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你确定现在就要开始跑?” “先去张叔那里问一下情况,把之前提货厂家的名单和资料先拿到,提前做准备总是没错的。”易泊君吃完手上的东西,拍掉碎屑,“不过我们还是先跑香港的市场,大陆等过段时间,到时候再说。” “到时候?什么时候?”刘瑾昆不解。 易泊君露出信誓旦旦的笑容,“下个月。下个月你就知道了。” 第36章 没有意外的话,三月份应该就会有设立特区、开放口岸的文件下来,再算上文件发到各个市县的时间,估计三月底四月初就可以开始进行正常的商品交易了。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提前知道政策放开的时间,所以这先机一定不能放过。 到了码头,老管家一身西装革履地已经等在路口,易泊君把相机递给他,“叶管家,能不能麻烦你载我们一程?” “易小姐客气了,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老管家侧身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顾家的船自是不必说,外表虽低调,却是十分舒适,速度也很快,坐在船舱里几乎感觉不到船在行驶,没一会就到了目的地。 老管家送两人下船,码头处已经有车子在等待,“易小姐,您要去哪里?” 易泊君摆手,“叶管家,谢谢您的好意,但是真的不用了。” “易小姐,这不过举手之劳,您不用放在心上。” 易泊君和气地笑着,但仍是坚持,“我自己有计划,真的不用麻烦了。” 少爷临走前嘱咐自己要多注意易小姐的事,要多照顾她,不过看她的性格,再坚持恐怕会引起她反感,思及此,他不再坚持,朝易泊君鞠了一躬,“那您慢走,路上注意安全,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联系我。” 易泊君接过他的名片,朝他点点头,“叶管家,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老管家目送易泊君离去,直到两人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他坐到车上,口袋里的bp机振动起来。 “她戴着手链吗?”老管家透过这行字,仿佛能看见少爷带着期冀的眼神,可是少女光洁白皙的手腕在眼前闪过,老管家叹了口气,手在屏幕上顿了很久,最终打了两个字,“戴了。” 易泊君和刘瑾昆坐上出租车,到了和杨旭约好的地点。 “新年好啊,假期怎么样?”易泊君一下车就看见杨旭,笑着和他打招呼。 “如果没有你放假之前交代我的事,假期可能会更好。”杨旭半真半假地抱怨,放假前一个礼拜易泊君让自己在香港这边找一些可能可以合作的厂家,结果本来一个悠闲的假期就变成自己到处蹦跶到处找人,不过易泊君承诺了如果签了合同会给自己提成,所以跑起来还是很有动力的。 “那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就直接拒绝好了。”易泊君耸耸肩。 杨旭赶紧摆手,“开玩笑开玩笑,我很乐意的。” “我也是开玩笑的。”易泊君严肃的表情柔和起来,这话的确是有一些玩笑的成分,但如果他真的不愿意做,自己也不会逼着让他做,强扭的瓜不甜,易泊君宁愿自己费些力气,也不愿做这种无用功。 “现在去哪里?”易泊君不欲多说,直接进入主题。 看易泊君进入工作状态,杨旭也不敢怠慢,“今天计划是去两个厂,第一家是服装厂,这是我一个朋友自己办的,还是个新厂,虽然货量估计不大,但凭我跟他的交情,成交可能性还是很大的。第二家是我在原来那个厂里接触过的,那家厂是做家纺的,规模比较大,但据我了解,他们有几个固定的供货厂家,所以不一定能做得进去。” 易泊君沉思着点点头,“先去你朋友那里吧。” 一行人到了缩在不显眼的角落里的厂前面,厂房很小,顶棚甚至用几块油布搭在上面,杨旭也有点吃惊,他虽然想到他朋友钱不是很多,厂房的情况不会太好,但也没想到会成这样。 易泊君倒不是很在意这些,这很有可能是工厂第一个单子,不管大小都必须拿下,无论是从给工厂里的工人一个定心丸来说,还是从给自己一个鼓励来说,都不能出差错,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现在剩的钱真的不多了,她必须要有一笔资金来周转,不然以后签了比较大的单子,都没有资金来做。 因为杨旭之前跟他朋友打过招呼,所以他朋友已经等在厂房外面,见他们过来,几步迎上来,“阿旭。” 杨旭跟他打了招呼,准备向他介绍,结果他朋友是个急性子,性格又比较活泼,直接就朝刘瑾昆伸出手,“您好,我是陈启。” 看着不在状况内的陈启,刘瑾昆有些尴尬,但把人晾在那里也不太礼貌,所以刘瑾昆还是握住他的手,“您好,我是刘瑾昆。” “刘老板,你今天……”陈启的话被杨旭一个板栗砸回了肚子,他捂着额头,一脸委屈地看着杨旭,“阿旭,你……” “这位是我跟你说过的易小姐。”杨旭害怕他又乱说话,赶紧打断他。 “什么?她就是……”陈启后面的话又被杨旭瞪了回去,但他实在忍不住自己的震惊,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偷偷摸摸打量易泊君。 杨旭对自己这个不靠谱的朋友表示了极大的嫌弃,他拎着陈启后领直接把他原地转了个圈,“带路,去你办公室。” 陈启跟杨旭走在易泊君和刘瑾昆前面,一路上就听见陈启一直激动地碎碎念,还一直尝试回头,虽然每次都被杨旭的手半路扭回去。 刘瑾昆看易泊君面无表情,有点担忧地凑过去低声问,“生气了?” 易泊君看了他一眼,“这种小事我怎么会生气?” 到了办公室,四人落座,陈启给他们倒水,易泊君环视了一圈,虽然外面看着寒碜了点,但是里面还不错,至少还能让人相信这是个工厂。 “你们关系看起来不错。”易泊君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杨旭。 “恩,我们从小就一起玩,都认识二十年了。” “那按你们的关系,我想他应该很清楚我们厂的事了。”得到杨旭肯定的回答,易泊君心里有了底,“那今天我们讨论的重点就是价格和数量了吧。” 陈启端着托盘过来,听见易泊君的话,瞪大了眼睛,“这就开始了?我们还没正式认识呢!” 易泊君站起来,微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易泊君。” 陈启见到易泊君开始,一路上她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现在突然看见她笑起来的样子,陈启一时晃了神,手上的托盘眼见着就朝一边倾斜下去,易泊君眼疾手快伸手帮他扶住了托盘,“小心。” 陈启这才如梦初醒,看见托盘里一滩从杯子里晃出来的水,反应过来闹了个大红脸。 杨旭虽然很想捂住脸装不认识自己这个朋友,但还是站起来收拾局面,先是接过陈启手里的托盘放到桌上,再对易泊君说,“阿启他性格比较孩子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虽然作为合作伙伴易泊君觉得他有点不靠谱,但陈启呆呆的样子却让易泊君讨厌不起来,还觉得有点可爱,她摇摇头坐下,表示不在意。 第37章 “陈启,既然你是杨旭的朋友,我也就不跟你说客套话了,我们两家厂都是刚起步,我希望我们能够好好合作,一起发展壮大。” 陈启虽然平常性格比较脱线,但这家厂是他倾尽所有办的,涉及到厂的事,他也严肃起来,“好!” 易泊君被他一个愣头愣脑的“好”字逗乐了,她忍住笑意,但神色柔和不少,“那我不拐弯抹角了,这一次你打算签多少的合同?” 陈启期期艾艾了半天,看了一眼杨旭,杨旭转过头不想理他,陈启只能小声地说,“我现在手里只有一万了。” 杨旭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失态地站起来,“你上个礼拜还跟我说你还剩五万,现在怎么回事!” 虽然这个数字的确令人大跌眼镜,但易泊君还是示意杨旭坐下来,“先别激动,听他解释以后再说。” 陈启声音更小了,“那天我找了几个供应商谈生意,好不容易耗得他们愿意跟我谈谈,结果一来看到工厂这个样子,当场掉头就走。我一时气不过,就立马找了人来整修。”他顿了一会,“估计一会人就到了。” 杨旭听了,虽然生气他都不跟自己商量一下就擅自做决定,搞成现在这种局面,但他这样做也不是没有道理。 气氛正凝固的时候,有个工人跑进办公室,“启哥,装修队的人来了。” “你先去看看吧。”易泊君出声给陈启解围。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就回来。”陈启一边道歉,一边跟着工人出去了,剩下杨旭坐在位子上,搓着手坐立不安地看着易泊君。 易泊君虽然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知道现在生气或者着急也没用,她面对杨旭,“你也别着急,这事怪不到你,而且情况也没那么严重。” “杨旭我先跟你交个底,我跟刘叔商量了很久,决定把我们的布定价在7毛每米,最低不能低于5毛5,既然事情现在这样,看在你面子上,我们就以5毛5的价格卖给他。” 杨旭一听,原本以为可能泡汤的事情又出现希望,顿时打起精神,“真的吗?” “骗你干什么。”看杨旭满脸惊喜,易泊君继续说,“不过这么低的价格也不是没有条件的,三年内,只要服装厂还在经营,我们就必须是唯一的供货商,供货价格由双方协议决定。” 杨旭沉默了,易泊君没有继续说,谈这些事不是刘瑾昆的强项,所以他也坐在一边沉默。 第38章 没一会,陈启回来了,见整个办公室一片寂静,刚刚稍微放下的心又提起了,易泊君客客气气地对他说,“忙完了?” 陈启因为易泊君的态度心里更加七上八下,怎么她态度这么好自己反而发怵呢,他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回答,“完……完了。” 易泊君见他这副样子,无奈地摇摇头,让他先坐下,然后慢条斯理地把刚才跟杨旭说过的话跟陈启说了一遍。 “5毛5?”陈启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这个价格确实太诱人了,但是一签就是三年的合同,还是唯一的供货商,陈启看易泊君点点头,犹豫了会,“可是这三年间你如果随意抬价怎么办?如果你突然不想合作了怎么办?或者你们厂倒闭了怎么办?” 易泊君本来已经对杨旭这个朋友没抱什么期待,已经做好直接让杨旭代替他谈的准备,没想到他还能想到这些,看来还没有迷糊到那个程度。 “这些合同里都有写。”易泊君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递给陈启,“这是草拟的合同,你先看一下,如果感兴趣的话,我们再来谈货的数量。” 三人看着陈启翻完了合同,陈启犹豫着抬头看了眼杨旭,又瞄了眼易泊君,易泊君实在看不下去,再这样他手上的纸都快被□□完了,现在可不比原来,合同都是打出来的,现在都是纯人工劳动啊,自己辛辛苦苦手写出来的东西可不想最后落得被揉烂的下场。 “你们讨论一下吧。我们出去等你们。”易泊君起身,刘瑾昆也站起来,两人往门外走,杨旭也跟着他们,经过陈启身边的时候,大声地说,“阿启,该说的我都跟你说过了,但是决定还是要你自己做,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他拍拍陈启的肩膀,跟着易泊君出了办公室,刚出门,就看见易泊君嘴角含笑,抱着手臂看他。 “虽然我是阿启朋友,但工作上的事,我还是分的很清楚的。”杨旭赶紧解释,想表明自己的清白。 易泊君还是笑,只说了一句,“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想清楚就行。” 从杨旭故意大声地说出那番话,易泊君就知道他的意思了,他怕自己误会他想从这里面动手脚,捞点好处,虽然易泊君相信他暂时还不敢这样,但以后的事情谁也没办法预测,以前做律师的时候这种兄弟、夫妻为钱反目的例子看了太多,易泊君现在对谁都留有一些防备,所以杨旭即使表了忠心,易泊君也觉得没什么改变,她还需要再观察观察。 杨旭急迫地说完这些话,结果只得到易泊君不咸不淡的一个回答,心底有些发虚,只能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更注意一点,不要再做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事了。 之后易泊君和刘瑾昆低声交谈了一会,陈启推开门,“我考虑好了。” 易泊君一行进了办公室,四人在办公桌两侧坐定,陈启这次没有再犹豫,深吸一口气,“易……易老板,合同我看了,没有问题,我想签3万的合同,先付5000,剩下的在半年内付清,你看这样可以吗?” 易泊君每次想严肃谈事情的时候,陈启总是会提供一些笑料,她眼角弯起来,带着笑意,“叫我易小姐就可以了,易老板听着跟暴发户似的。” 陈启脸又红了,无措地点点头。 易泊君继续说,“如果剩下的钱在半年内付不清的话,公司财产也无法清偿,你个人财产要负连带责任。” 陈启考虑了一下,表示同意。 基本的事情谈妥了,几人又讨论了剩下的一些细节问题,易泊君说自己回去后再拟一份详细的合同,争取这周之内签完合同,然后下个月开始交货。 等几人从工厂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陈启请他们在附近简单吃了一顿午餐,易泊君三人就动身往下一个工厂赶。、 到了工厂门口,光在保安那里就费了不少功夫,等了好久才有人出来带他们进去,易泊君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们被安排在一个简陋的会客室里等待,连水都没人倒,就这样干坐了很久,中间杨旭忍不住出去找了一次接待人员,但只得到一个冷冰冰的回答,“我们也不清楚。” 易泊君让他不要激动,着急也没用,继续等就好了。 然后几人又继续等,这次连刘瑾昆都受不了了,他一拍沙发扶手,“这就是看不起我们!我们走!” 易泊君哭笑不得地拉住刘瑾昆,“老头子,你都多大的人了,脾气怎么还这么大?行了行了,消消气。” 好不容易让刘瑾昆做回沙发上,易泊君继续说,“都来了这么久,总不能连人面都没见到就走吧,再等等吧,既然让我们进来了,总会来见我们的。” 看着这样的情况,杨旭自责地说,“都怪我,没有搞清楚情况就这么冒失地过来了。” “这毕竟是你第一次做这种事,没有经验,不过以后要注意了,要先确认对方是真的有跟我们谈的意愿,等都不是什么事,主要浪费的时间太可惜了。” 杨旭已经做好被责备的准备,没想到易泊君只是让他以后注意,他紧紧握住了沙发扶手,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干。 终于,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人敲门,“何总请你们去办公室。” 易泊君站起来,丝毫没有被冷落了三四个小时的不快,带着得体的微笑,跟着那位秘书进了办公室。 一个微微秃顶的男人,穿着西装,领口却没好好扣着,领带也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手上戴着一个金色的戒指,从头到尾都散发着三个字——暴发户。 三人进办公室的时候,那个何总正打电话,聒噪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浓郁的香水味混杂着烟味,易泊君不露痕迹地皱了下眉,但还是立刻调整好表情,等他打完电话。 大概十分钟之后,男人放下电话,翻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就是那个想跟我们合作的纺织厂?” 易泊君点头,示意杨旭把资料递给男人,“何总,这是我们公司的基本资料,您先看看再决定要不要跟我们深入地谈。” 男人从杨旭手里一把抽过资料,哗啦哗啦翻了几页,动作粗鲁地扔到桌子上,“什么玩意儿,还是手写的!” “因为打印机暂时还没有到位……” “没钱就说没钱,扯这些干什么!”易泊君的话被打断,男人不耐烦地挥挥手,“穷还跑出来丢人现眼。” 易泊君这段时间虽然一直跟着连姨和连玺学粤语,但有些还是听不懂,男人在说完这些话后,还说了句什么,但从杨旭捏紧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手臂看出来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何总,做事有时候不要那么绝,毕竟我们是诚心想来和你谈合作的事的,你也没必要直接把一个机会拒之门外吧。” “谈什么谈?腆着脸想来我这里讨口饭吃,你们这种人我见得多了。”男人说完突然笑起来,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易泊君对面,他身量跟易泊君差不多,眼神在易泊君身上转了一圈,挑起易泊君下巴,“不过,如果你愿意跟我睡一觉,这事还有得谈。” “何总,我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一下你的行为。”易泊君最后一次尝试劝说男人。 不过他完全不在乎,另一只手也想往易泊君的脸上摸,刘瑾昆和杨旭冲上去之前,易泊君两手握住男人的左手,反手一扭,男人手被翻到后背上,易泊君再使劲一推,男人整个人“嘭”的一声撞在办公桌上。 “嗷。”男人发出一声惨叫,易泊君一个眼神,刘瑾昆一个箭步冲过去锁上门,外面的女秘书急的直敲门,“何总,何总,您怎么了?” “说没事。”易泊君语气很平淡,只是手上一个使劲,加重了力道,一边拿过桌上放着的一把裁纸刀,在男人背后拍了两下。 男人痛得面部都有些扭曲,但碍于易泊君手上的刀,只能忍着痛喊了一声,“我没事。” 然后刘瑾昆和杨旭对着眼前的画面懵了,只见易泊君踢了一脚想挣扎的男人,接着指挥起刘瑾昆和杨旭,“老头子,你把他坐的椅子搬过来,杨旭,你过来把他上衣脱下来。” 两人做好这一切,易泊君示意杨旭过来抓住男人的手,自己拿起男人被脱下来的衬衫撕成几条,一条绑在男人嘴上,剩下来的分别把男人的手脚绑在了凳子上。 做这些的时候男人中途曾试图夺过小刀,但易泊君手上动作没停,脚尖一挑,小刀就飞远了,男人只能恨恨地看着易泊君。 易泊君手脚麻利地做好这一切,弯腰捡起小刀,对着又恨又怕的男人笑了,“做事留一线,希望你能记住这句话。” 说完,手上的小刀又快又狠地往男人两腿间扎去,男人全身立刻绷紧,差点昏死过去,然而小刀只是扎在了凳子上,微微颤抖的刀身还可以看出下手的力道有多重。 “还有,管好你的下半身。”说完,易泊君看都不想再看一眼男人,转身朝刘瑾昆和杨旭挥挥手,“表情镇定点,我们走。” 出了办公室,秘书正坐立不安地坐在外面,见他们出来,赶紧站起来,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办公室的情况。 “小姐,我们不太熟悉这里的路,何总说让你带我们出去。”易泊君礼貌又得体的举止让秘书找不出破绽,她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送易泊君一行人出了工厂。 一出门,易泊君立刻招停了一辆的士,让他往码头开,然后就靠到椅背上,长舒一口气,“可算是出了一口气。” 杨旭和刘瑾昆到现在都没缓过来,看着她说不出话,刚刚不是电视里才会出现的情节?一个小姑娘,光天化日把一个中年男人打得毫招架之力,还把人绑起来了?最后竟然还大摇大摆地从人家的地盘走出来了? 不过因为在车上,两人也不好问什么,只能憋着,直到下了车,刘瑾昆立刻开启碎碎念模式,“丫头,你刚刚把我吓死了你知道吗?你怎么胆子那么大?你这一套从哪里学来的?这要是换成一个身高力强的怎么办?啊?要是被他们厂里的人发现了怎么办?” 易泊君看着一直念一直念的刘瑾昆,只能双手合十,恳求地看着他,“好了好了,你别激动,我这不是一时气不过嘛,这种人不给他一点教训,就不知道厉害。还有啊,他一看就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肯定被酒色掏空了,不会出问题的。要说怎么学会的嘛,你也知道我原来一个人住啊,总得学点防身的吧。” 见刘瑾昆还想说什么,易泊君赶紧抢在他前面开口,“老头子,好了,我知道今天冲动了,下次一定不这样了,拜托你别念了。” 刘瑾昆看着她这样,想说的话又说不出来了,只能看着她重重叹了一口气,“我迟早要被你搞出心脏病!” “对不起,都怪我。”杨旭纠结了一路,还是说出了口。 他的肩膀重重垂下去,头也低着,整个人都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后面的事不能怪你,谁知道他是这种人呢?”易泊君拍拍杨旭的肩膀,“没事没事,以后多个心眼就行,时间还长,我们继续努力就好了。” 第39章 虽然第一天有些波折,但经过考虑,易泊君决定前期还是需要自己出来跑的,不说再找人需要花费的时间和金钱,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月,易泊君就带着刘瑾昆和杨旭在香港跑市场,工人的培训问题就让李筠盯着。 一开始,被拒之门外、遭受白眼的事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从一开始还有些生气,想要摔门走人到后来岿然不动,像完全听不见那些嘲讽的话,只要有一点希望,就坚持着介绍。 这样的情况下,凭着价格低的优势,易泊君最终还是谈成了两家工厂,拿着合同从最后一家厂出来,易泊君咳了两声,嘶着嗓子说,“可算是拿下了。” 刘瑾昆从包里拿出水杯给易泊君,“赶紧喝点水,你听听你那声音,还像个小姑娘的嗓子吗?” 易泊君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老头子,你天天除了会念我,还能不能说点别的?” “你天天除了能做让人念的事还能不能做点别的?” 易泊君拿水杯的手顿了一下,决定还是默默喝水不接话比较安全。 时间还早,杨旭说想回家一趟拿点东西,易泊君跟刘瑾昆一商量,决定散步走去码头。 “老头子,你觉不觉得后来那些厂家态度好像没之前那么差了?” 刘瑾昆想了想,语气不太确定,“好像是?也许是之前那些人态度太恶劣了,结果碰到正常一点的反而不习惯了。” 易泊君耸耸肩,“可能吧,被神经病虐惯了,都忘了正常人什么样子了。” 说完她自己笑了,刘瑾昆却沉默了,笑了一会,易泊君才发现刘瑾昆表情不太好,她关切地问,“老头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刘瑾昆看着她,第一次特别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丫头,辛苦你了。” 易泊君没想到刘瑾昆会这样,楞了一秒,旋即笑了,“老头子,谢谢你。” 一路边走边逛,易泊君陪刘瑾昆给他的老婆和女儿挑了礼物,等到了码头边,船已经在等着了,但空旷的港口边,一辆黑色的轿车格外大眼。 易泊君看见一抹熟悉的银色从车上出来,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让刘瑾昆先上船,自己朝着车走过去。 “叶管家,你怎么会来?” “易小姐,这是我们少爷从美国寄回来给您的。”老管家双手拎着袋子,弯腰恭敬地递给易泊君。 易泊君一晃神,但随即毫不犹豫地拒绝,“叶管家,谢谢您。但是麻烦您回去告诉你们少爷一声,让他费心了,不过以后不要再寄这些东西过来了,我不需要。” “易小姐,我们少爷说之前您送了他两次礼物,这个就算是他给您的答谢,您的话我会转达到,但是这次您还是先收下吧,您是明事理的人,不会愿意我一个下人难做吧。”老管家不慌不忙地说完,还是保持着递过来的动作。 易泊君沉默了,一时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老管家趁热打铁,“您和我们少爷不是朋友吗?朋友间的一点心意,易小姐不用想太多。” 易泊君看老管家这架势,今天这礼物是不得不收了。她接过袋子,对老管家说,“替我跟你们少爷说声谢谢,但是之前说的话,也麻烦您带到了。” 老管家点点头,“您的话一定带到,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您慢走。” 回到船上,刘瑾昆见易泊君手里拿着东西,问了一句,见她又是老一套的朋友论,也就懒得再继续追问下去,她不愿意说的事啊,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都不会说的。 易泊君在甲板上找了处向阳的地方坐下,打开袋子,是一本原装的美国最新的法学专著,她还记得当年读书的时候,自己可是熬夜看完了这本书。 她打开书,里面夹着一封信,信封上是顾彧刚劲又不失俊秀的笔迹——致:易泊君。 易泊君捏着信封看了一会,还是拆开了信封,内容不多,只是问了问易泊君的近况,又提了两句自己在做的课题,篇幅最长的竟然是对这本书里一些问题的看法。 把信放回书里,易泊君勾起嘴角,这才是顾彧的风格啊,那次他会做出那种事反倒让自己吓了一跳。 本想着把他送的礼物转送出去,不过这书自己还真的有点舍不得送出去了呢,收着就收着吧,反正这次之后,下次来香港还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呢。 美国。 “老叶,礼物她收了吗?” “少爷放心,书和信都已经交给易小姐了。” “那家厂呢?” “少爷放心,已经处理好了。易小姐后来去的地方也都打过招呼了,最后挑了两家比较合适,又不会引起怀疑的让他们跟易小姐签约了。” “这事暂时不要让家里人知道。” “是,少爷。” 顾彧挂断电话,翻了翻手里那本跟送给易泊君一模一样的书,开始考虑着下次该送她什么好。 而这本书虽然成功地替代武侠小说成为了易泊君的床头读物,但她看书的时候基本很少想到顾彧,而且忙起来的时候,都是累的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这本书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这段时间,先是三月之期到了,易泊君、刘瑾昆、杨旭、李筠四人对所有组的教学成果进行了检验,按照既定计划,淘汰了三分之一的人,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当时只签了三个月的合同,可当时签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心存侥幸,觉得时间短点挺好,不想呆了还可以早点脱身,现在想想原来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 易泊君和留下来的工人续签了一年的合同,之后按照之前签订的出货量分配了工作任务下去,之后就等着上面的文件批下来开始拓展大陆的市场。 稍微闲了一段时间,傍晚的时候,张叔来工厂找易泊君,“小君啊,文件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