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又亡国了[快穿]》 第1章 夏 毕夏是个演员,拿过国际注水影帝奖杯,长得相当不错。 至于业界对他的那些评价,什么没演技啊,花瓶啊,烂片大户什么的他一概不认。 作为一名完美的、优秀的、非常具有自我修养的演员,此时的毕夏正在清日常任务,拍片。 这是部以夏朝为背景的悬疑偶像爱情历史大|片,女主人公是历史上四大妖姬之一的妺喜。片子主要讲述了玛丽苏女主妺喜在千古贤臣伊尹和万古暴君夏桀之间“你追我,如果你追到我,我就跟别人嘿嘿嘿”的爱情故事,穿|插着无限升华观众智商的权谋斗争,剧情线基本靠男主颜值撑,感情线基本随女主花痴跑。 片场里,穿着淘贝一百块三件包邮戏服的毕夏正面无表情地捧着一本十分厚重的书籍,慢慢地翻开一页,再翻开一页,然后狠狠地把书摔到了地上,一脚踩了上去。 一旁的经纪人抖了一抖,弱弱地开口,“老大……您,您别生气!” 毕夏斜睨了经纪人一眼,冷哼一声,“我就生气了,怎么?” “不不不,没怎么!就是——老大您在气什么啊?” 毕夏大力地踩了两下脚下的书,“这本书,你说咱们这部剧剧本就是改编自这本书的?” 经纪人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啊!” “你还说这是正经的正史,出自一位伟大的史学家之手是吧?” 经纪人疯狂点头,“……编剧是这么说的!” 毕夏直接把脚下的书捡起来拍经纪人脸上,“你知道我大学学的历史吗!” 经纪人泪流满面地接住那本厚皮书,声音降到最低,“……可是你挂了百分之八十的课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话尾被毕夏无情的一脚直接踩高了八个度,毕夏从他手中强行剥过那本名为《亡国君的自我修养》的“正经史书”,连连哼了两声后转身,“你跟剧组说这戏我不接!这种完全不尊重史实的剧拍了简直有辱我a大历史系高材生的名头!哼!” 说着他抱着那本书直接往外走。 经纪人腹诽了一万遍毕夏这位到现在都没拿到毕业证的历史系高材生,眼看着毕夏戴上墨镜就要出片场了,他连忙大喊一声,“这部剧男二号是伊挚!” 毕夏脚下微顿,拐了个弯又走回来了。 经纪人心下稍安,眼睛突然注意到门外刚进来的一个身影,“……伊挚?” 毕夏闻言立即就要转身,就在这时,脚下的大地却忽然剧烈地晃动了起来。毕夏还没看见自己想要见到的人,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然后他就穿越了。 毕夏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身上的衣料,第一百次确定了这绝对不是他那个抠到惨无人道的穷逼剧组租得起的之后,终于认命地承认了自己穿越了的这个事实。 “嘤嘤嘤……” 现在在毕夏脚下哭的是一位大美女,肤白貌美气质佳,柳眉凤眼丽姿容。 他看着面前的大美女哭得梨花带泪,扑在自己脚下双手扣紧了自己的小|腿,一副死也不松开的模样。面前一片人都跪在地上,所有人都压低着头,无人看他一眼。 这时一处以后世的眼光来看堪称简陋的屋舍,大约也就不到五十平米的空间,熙熙攘攘挤了数十个人;看着像是用来开会的地方,而此时的自己不过一个晃眼,便从剧场直接穿越到了这屋子上方唯一的椅子上。 ——你穿越至少让我躺着穿啊!连个晕倒装失忆缓冲的机会都没有,眼前都是些什么鬼! 但是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哭得这么凄惨,作为绅士自然还是要先扶起来的。毕夏弯下腰就打算把脚下这个美人扶起来,这时就听见美人哭得更大声了,双手也扣得更紧了,“大王!您不要赶奴家走!奴家要一直随在大王身旁,奴家不走,大王!” 毕夏迅速收回绅士的爪子,直起身子,坐姿无比端正,仪态非常优雅。 所以原身是要赶这个大美人走?暴殄天物啊!还有大王这个称呼…… 毕夏眯了眯眼,看着眼前黑压压垂着头的一片人,轻咳了两声,“众卿平身吧!” 没人动弹。 他再次开口,“大家站起来聊聊?” 这次终于有人动弹了,跪在最前头的那人微微直了直身子,只是依旧低着头,声音却十分坚定,“王,有施氏女虽有罪,但王之罪更甚,王若不自省,国将必亡啊!” 毕夏额边滑下一滴冷汗,他干脆提高了音量,“所有人起来!” 他的话音刚落,下方突然便有一个人跳了起来直直往他扑来,毕夏吓了一跳立即飞快踹开了脚边的美女,干脆利落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再麻溜地往椅子后面躲起来,嘴里大声嚷开,“有刺客啊!护驾!” 那人还没碰到毕夏,却被毕夏这敏捷的反应和尖叫声唬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立即就被两旁看着像侍卫的人扣住双手制服了。他回过神来,看着毕夏面目无比狰狞,眼光中透出无尽的恨意,“履癸,你作恶多端,迟早不得好死!” 毕夏的冷汗狂流汹涌无比,但此情此景之下他不得不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稳着声音问,“哦,你倒是说说,我如何作恶多端法?” 那人看着毕夏,一双目好似要喷出火来。“你的罪行我就是说尽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筑倾宫、饰瑶台、作琼室、立玉门[1],酒池肉林穷奢尽,终有一日|你会自食其恶果!” 酒池肉林四个字立即拨动了毕夏脑中的弦。毕夏唯恐问下去会暴露,正想着此时自己应该怒指此人拖出去斩了时,手刚甩出去,他才注意到自己手中竟拿着一本书,而此时这本书飞了出去,恰好砸在了为首的那人脸上。 在场所有人的眼光立即凝到了那人脸上,然后齐齐往后退了几步。 此时毕夏才真正看到此人的长相,一时间不由惊呼出声,“伊挚?” 此人面色冷峻,俯身捡起了那本砸到他脸上然后滑落的书籍,眼神却闪了闪,捡了起来然后上前递给了毕夏,“王,我想你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也好好反思反思。” 毕夏眨了眨眼接过那本书,他看着对方,整个人呆若木鸡。 此人说完话一挥手,立即便有人把方才意图攻击毕夏的那人和伏在毕夏脚边的大美人都给拉了出去,伴随着二人的叱骂和哀嚎声,他依旧面色冷淡,朝着毕夏微微一拱手,“伊挚告退。” 自称伊挚的人方转身离开了这一座居室,其他人立即尾随而去,连一句告辞都没跟毕夏说。毕夏目瞪口呆地看着长得像是自己贴身侍卫的人都跟着离开了,整个屋子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那是伊挚?他的男神伊挚? 毕夏深吸一口气,这是什么发展趋势?他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自己手中的书,上面一行大字十分醒目。 《亡国君的自我修养》。 这不是那本坑爹史书吗?他把书往地上一扔,直接坐上面开始思考起自己目前的境况。 首先,他应该是穿越了; 其次,他似乎是穿到一个没什么权力的君王抑或是王侯身上了;听他们的称呼,自己应该好歹是个人物,但住的地方这么简陋,看大家身上穿的也不像什么有钱的朝代,再听听他们喊自己“大王”,一看就不像是正规朝代的帝王,大概是个小国家的国君?他拍的那些古装电视剧里,帝王不都称皇帝么——等一下!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慢慢地再环视了四周一圈,脑海中早就扔还给大学老师的专业内容被快速地翻找搜索起来。 有施氏、履癸、伊挚…… 还有这朴实的屋舍样式,众人的衣着服饰…… 他面色铁青地抽|出自己才垫屁|股底下的书,然后默默地翻开,不过快速浏览了几页后便大力地合上了。 此时他的脑海中无数条吐槽弹幕飞速滑过,然后瞬间全部炸开。 简直见鬼了!自己竟然穿到了万古暴君夏桀身上。 就是那个助桀为虐、被骂“时日曷丧[2]”、开创了酒池肉林的夏桀啊…… 谁会记得妺喜是有施氏人啊?谁会记得伊尹只是个尊称啊?夏桀的本名什么履癸的也太难记了吧! 毕夏一手捧着书,一手狠狠地对着老天竖了一个中指。正在此时,他手中的书发出一道亮光,瞬间吞没了他。 不过眨眼间,屋内已不见了毕夏的身影,那本书掉落在了地上,发出“砰”的声响。 这时,一人从屋外走了进来,在那本书旁停住,然后捡了起来。 第2章 夏 毕夏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中,四处都是一片漆黑。他犹疑地往前走了两步,探出去的手就已经触到了墙壁。他再四处寻摸了一遍,猜测自己应该是身处在一个大约不到五平米的小黑屋中。 他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可以出去的门,就在这时,面前忽然亮起了一道光。毕夏抬手稍微挡了一挡光线,待眼睛终于适应了后再一看,差点没气急吐血。 摆在亮光下的正是那本阴魂不散的《亡国君的自我修养》! 毕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决定暂时放下a大历史系高材生的尊严,认真翻阅一次这本不正经野史。虽然事实上他现在的确也只能看看这本破书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这本书是纯白色的封面,封面上除了书名再无其他;翻开简单扫了一眼目录后,毕夏直接翻到了正文内容。 此书第一卷讲的就是夏朝亡国君夏桀,全名姒履癸的故事。书中的此人文武双全,但荒|淫无度,暴虐无道,四处强征周遭的方国部落,搜刮了无数财富和妹子,以前最宠爱的小老婆妺喜就是有施氏被打败后送给他的。 历史专业高材生毕夏回忆起关于夏朝的史料记载。中国传统文献中关于夏朝的记载较多,但由于都成书较晚,已知的又没有发现公认的夏朝存在的直接证据,如夏朝同时期的文字作为自证物,因此近现代史学界一直有人质疑夏朝存在的真实性,故而毕夏对于这个朝代基本处于蒙蔽状态。但夏桀这个臭名昭彰的暴君,毕夏还是记得的。 夏桀、妺喜和伊尹都是在历史上有迹可考的人物,毕夏虽然本质上是个学渣,但也大概记得这几个人的事迹。他停下了翻书的手,确认自己的确没在书中看到伊尹和商汤密谋灭夏的情节。他抽了抽嘴角,果然这就是本胡编乱造的历史小说而已吧! 不过看到最后这个情节,毕夏突然觉得这情节有些似曾相识,他眯了眯眼,书中的文字忽然开始模糊起来,渐渐变成了一幅幅画面。 画中的主角正是夏桀,从夏桀成为夏朝国君开始,所有画面如同走马灯一样一幕幕闪过。 夏桀初登基便展现出其武功盖世的本领,连续征伐夏国周遭方国部落,从不曾尝败绩;直到攻打有施氏部落时,部落酋长献出了其妹妺喜后,夏桀才停下了到处打仗的步伐,日常活动开始变成了和美人妺喜玩耍嬉戏你追我我追你。 妺喜这妹子长得好看,夏桀喜欢得不得了。这位大美女喜欢听丝帛撕裂的声音,夏桀就让夏朝的属国进贡大量的丝帛,然后让下人撕给妺喜妹子听;为了和妹子玩得尽兴,夏桀还造了个大池子,里面灌满了美酒……反正就是怎么奢侈怎么来。 除了后宫的漂亮妹子以外,夏桀最宠爱的就是一个叫赵梁的小人。这人是个虐|待人的好手,发明了诸多虐人的把戏,深得夏桀欢心。而其他臣子们要是劝夏桀好好做人劝多了,他一生气就用赵梁发明的酷刑把人给折腾残了。 但还是有很多不要命的臣子劝这位暴君大王,横征暴敛、荒|淫无度是没有好下场的啊!但是履癸这么一个专业暴君怎么会听劝告呢?他仍我行我素一路狂奔在昏君的道路上,重点事迹有命人造酒池肉林,数月不上朝等。后来大臣伊尹终于看不下去了,带领着众臣跪求夏桀做一个好皇帝,刚好在此时撞上了夏桀得了新宠,正要踢旧爱妺喜走的场面。 看到这里,毕夏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眼瞎了。画面中的夏桀顶着自己的一张人脸,干得全都不是人事啊!眼前的画面停在了自己穿过来的那时候,他叹了口气,脑中却开始有些怀疑——书中的情节跟正史记载有所出入,而书中此刻的画面又跟自己穿过来的情形一模一样,让他不由地有了些无法置信的猜测。 自己不会是穿到这本书里的夏朝了吧? 他才刚刚认命,做好了自己是穿到历史上的暴君夏桀身上的心理准备,这下难道自己穿的还不是原汁原味的夏桀,而是二次创作小说里头的人物啊?不带这么坑人的,谁知道作者怎么写的啊! 他欲哭无泪地想要翻开下一页,一行大字突然撞进了眼中。 “已经到最后一页了!” 哈?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书,在这行字下方还有一行小字,上面分别是“查看评论”、“刷新文章”和“返回目录”。 毕夏的脑中立即浮现出一个十分不好的预感。这界面怎么那么像一个阅读app界面呢?而且这提示——这不会是本连载中的小说吧! 所以作为一个尊贵的穿越党,他的金手指就是这本自带阅读app界面的破书?给他关小黑屋的时候看看小说打发时间吗? 他尝试着轻轻地戳了一下“查看评论”,手中的书立即便自动翻到了评论区,但上面却一片空白。他再戳开“返回目录”,界面立即跳转到目录页。 方才被他忽视掉的目录上,上面有章节编号和名称,后面还有文章更新日期。 更新日期?毕夏定睛一看,第一章的更新日期是1716年1月25日,第二章是1717年1月25日,第三章是1718年1月25日……直到最新一章第20章,更新日期是1736年1月25日。 丧心病狂年更党啊!而且这个更新时间是什么鬼,18世纪初不是清朝吗?这app是抽了吧!毕夏简直是心力交瘁,他望着眼前的一片漆黑,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缓下来。 难道自己要待在这个小黑屋里一辈子了吗?他的眼光不自觉地挪到了页面下方的那两个小字,“退出”。 这个“退出”,是退出到其他界面还是……?毕夏咽了咽口水,决定鼓起勇气尝试一下。他伸出手指,慢慢地。轻轻地戳了一下“退出”二字。 没有反应。 说不出心中是庆幸还是失落,毕夏刚叹了口气,眼前却忽然一花,所有景象立即天翻地覆,他不由地闭上了双眼。 待到身边不再传出声响时,他才尝试着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终于回到了刚穿过来的那处屋舍中,他揉了揉眼,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时,突然便意识到一个滑稽的事实。 ——尊贵的穿越党如他果然是有金手指的,虽然只是一个阅读app,虽然这个app里头,特么只有一本破书! 这时,他感觉到脸上似乎投下了一块阴影,他快速地抬起头,便看见一张熟悉的大帅哥脸出现在视野中。 “伊挚?”毕夏脱口喊出对方的名字。 伊挚淡淡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探究。许久后,他终于收回了怀疑的目光,往后退了一步,“王。” 对方的称呼让毕夏回过神来,他闭了闭眼,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了起来,故作不在意地开口,“你有何事?” 同样的长相,同样的姓名……毕夏悄悄地用眼角余光观察对方,这人不会是伊挚那家伙的老祖宗吧! 伊挚面色平静地任由毕夏打量,许久之后才慢悠悠地开口,“王,商国国君汤已攻灭方国有八,不日将至韦、顾二国之地。” “哈?”毕夏一怔,终于从自己穿越了的头昏脑胀中清醒过来。自己穿的是夏桀,也就是意味着……自己屁|股底下的皇位压根就不稳啊!做什么当皇帝的春秋大梦呢! 他快速地回忆起来,商汤快到韦国、顾国……历史上这时候夏桀应该派人去把商汤围困起来了!毕夏轻咳了两声,立即高深莫测地问道,“孤派去夏台围困商汤的士兵到了吗?” 伊挚顿了一顿,语气有些微妙,“王,日前汤献珍宝十箱、美人十名后,王已下令释放他了。” 晴天霹雳!自己怎么会刚好穿越到这个时候……毕夏不由得急了,这是历史上夏桀唯一一次原本可以碾死商汤的机会,之后商汤伐夏的大路那是一路顺畅啊! 他突然想起来那本书中的夏桀的确是收了商汤的银子美女后把人放了。毕夏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抚了抚下巴,掀起眼皮看了伊挚一眼。 伊挚,如果他没记错,这人就是那个和商汤狼狈为奸灭了自己大好河山的伊尹吧!真是白瞎了那张好看的脸皮!看之前的情形,好像自己的臣子们都尊他为领头羊啊?这跟他所学的历史大相径庭,但莫名又跟那书中的情形重合起来……这让毕夏此时有些犹疑不定。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将他忠诚的臣子们招来,他努力回忆了一番自己所学后,正打算开口,脑中却又不由得浮现出书中的画面。他顿了顿还是吩咐道,“将关龙逄唤来。” 这位可是夏桀最忠诚的臣子了,多次劝诫夏桀,一身铁骨铮铮啊!——虽然书中的他已经被自己处死了。 伊挚闻言眸色更深了,他微微低下了头,“王,日前关龙逄直言犯上,王已将其处死。” 毕夏差点没咬着自己舌头,“太史令终古呢?” 意料之中的回答又出来了,“已投奔商国。” 跟书中的情形一模一样,所以自己其实是真的穿到了那本书中的夏朝是吧?穿到了那个已经把自己的王国折腾到无可救药程度的夏桀身上? 毕夏觉得其实自己不用等商汤打过来了,自己现在就去自杀吧。 第3章 夏 毕夏开始思考起自己自杀后穿回现代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马上他便立即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根据小说穿越定律,死回去的概率太小了,肯定是应该有什么点,比如必须拯救世界成功了才可以回去现代之类的——穿越文深度中毒患者毕夏认真地列出了有可能触发回去的点后再一一排除掉,最后把所有想象力都凝聚到自己穿越过来的夏朝亡国帝王这个特殊身份上。 莫非穿越大神是要让自己力挽狂澜,救回濒临灭亡的大夏王朝? 他看了眼伊挚,这张脸对他的吸引力太大,让他实在无法忽视掉。转移注意力未果,他干脆下了塌,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外衣已被除去,只剩下适于入睡的里衣。他微顿了顿,目视无人的前方问道,“你帮孤宽的衣?” 伊挚后退了几步,语气温和,“为王宽衣是臣的荣幸。” 饶是毕夏一张厚脸皮都微不可及地红了红,想到自己暗恋对象的老祖宗给自己宽了衣,有点激动啊……但马上的他立即敛了敛神,告诫自己身边这位是个坏蛋大间谍,在觊觎自己的大好河山呢!他摆了摆自己宽大的袖子,端正站姿,让整个人显得威严一些。“寡人要出门。” 他得亲自去看看自己的王朝,现在除了书中内容和自己知道的那点亦真亦假的史料外,对现状他一概不知,简直跟抓眼瞎没两样,太被动了。 “酷暑之日,王还是在阴凉屋舍中避暑为好。”伊挚轻声开口。这话虽说得好听,但从语气中不难听出那拒绝意思的强硬。 毕夏不由地皱了皱眉,连他出门都要管,看来这伊挚的权力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大,感觉自己仿若一个傀儡啊。就这样伊挚干嘛还要私下联合商汤,毕夏觉得伊挚一个人就能灭了自己。 但作为一个帝王,他要有帝王的架势! ——于是毕夏温声细语地重申了一遍,“孤想四处走走,就在阴凉地方,不会晒到太阳的。” 伊挚抬起头看了毕夏一眼,眼中带着浓浓的怀疑,“……王,近日天热,夜宫温泉酒水易坏,王若执意要入池嬉戏,恐恶水伤身。” 夜宫?毕夏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原身建的酒池在的那宫殿名字嘛!这伊挚是从自己哪句话里听出自己要去泡臭酒池子的?在那本书里头,被原身淹死在酒池子里的美人可不少,虽说那池子酒水每天都有人替换,但想想里头死过人就觉得毛骨悚然,谁会想去啊! 他内心冷哼了一声,也懒得去澄清原身给人留下的恶劣形象。堂堂威风凛凛的一国之君的寝宫,连个下人都没有的悲惨现状毕夏也当没看见,自己抓过一边的外衣披上就要往外走。 伊挚在他身后不知是怎么想的,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就跟上了他的脚步。 刚走出寝宫,毕夏才看到门口守着两名侍从。那两人看到他还惊了一惊,目光偏到他身后顿了顿,似乎是得了同意后才纷纷向他低头行礼,“大王!” 果然这个宫里头的人都被伊挚收买了吧!自己还是大王呢,下人领自己的工资,跟自己问个好还得请示别人!毕夏扭过头狠狠地剜了伊挚一个白眼,然后大力地甩袖往前走。 伊挚站在原地看着毕夏,脸上隐隐显出了几道奇异的纹路,嘴角却微微往上勾了一勾。 毕夏此行出门的目的是去找妺喜,虽然看着宫|内似乎都已经在伊挚这个大奸细的掌控下了,但他记得原身某次酒醉后把一支私兵的虎符给了妺喜,而且妺喜此人还知晓很多原身的秘密。据某些史料记载,妺喜被夏桀抛弃后就勾搭上了伊尹,成为覆灭夏朝的一大帮凶。 这种隐患毕夏自己肯定要尽快麻利解决掉的。从自己的破金手指中毕夏得知,在刚穿过来的时候那个抱着自己腿哭的大美女就是妺喜。不过就这么一会儿,毕夏想手下的人应该还没将妺喜送走,大概还赶得及。思及此毕夏立即加快了脚步,但同时他也感觉到身后的人也跟上了自己的步伐。 简直就是仗着自己对那张脸的喜爱无法无天!毕夏内心大骂了暗恋对象的老祖宗一通,方觉得心中郁气散开了些。 夏朝皇宫比起后世的皇宫,格局大小可就差远了,充其量也就是个简装修小园林的规模。因此这各自心怀鬼胎的两人不过一会就到了后宫的地儿,毕夏轻咳了两声停在了门口,也不转身看对方,“孤想与美人们聊聊心,想来伊尹大人是该回避回避?” 身后似乎传来了一声轻笑,毕夏回过头去却看见伊挚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然后慢慢地朝自己作了一揖,“恭送王。” 毕夏心想自己大概是幻听了,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后抬头挺胸,仰首走进了散发着美人芳香的院落中,很快就消失在了伊挚的视野中。 一个拐角后,待感觉到凝固在自己身后的视线终于被甩掉后,毕夏立即弯下了腰,然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个人的脸可是他最钟爱的那一款,当年他刚看到对方的海报就惊为天人,然后一股脑也挤进了娱乐圈就为能接近对方。 虽然毕夏觉得自己长得更帅……反正他在娱乐圈靠着一张脸巴巴混了多久,终于有机会和对方一起拍戏了,结果哐当一下穿越了! 就是没想到穿越还有这福利,让他还能跟暗恋对象的祖宗见面,这让他总有种见家长的即视感。刚才这么好一会的相处时间里,毕夏就差没冲上去疯狂地亲吻对方,什么夏朝什么鬼他完全不在乎啊! 冷静冷静,虽然是同一张脸,但是这个是人家老祖宗……毕夏狂拍了几下胸口,望着刺眼的天空,再次长吁一口气,再次迈开脚步,每一步比方才坚定了数倍。 去办正事! 妺喜作为在昨天之前宫里最受宠的妃子,一直住的都是后宫里头最好的寝宫。虽然原身前段日子无聊去攻打岷山氏时,对方效仿有施氏也送了两美人后,妺喜便渐渐失了宠,但在昨天妺喜没掌掴岷山氏女之前,原身对妺喜还是留有些许宠爱的。 毕夏来到妺喜的宫殿前止住了脚步,稍微理了理鬓发后对着门口的侍从手指封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悄悄推开门走了进去。 妺喜现在处于大王下令流放但又未准确下时间,于是便被软禁在宫殿中的状态。毕夏进去时,大美人妺喜正对镜垂泪,木梳落下便是一缕一缕鸦色的青丝。 妺喜此人能跻身四大妖姬,颜值之高自然是非同寻常的。后世曾有诗夸这个姑娘:“有施妺喜,眉目清兮。妆霓彩衣,袅娜飞兮。晶莹雨露,人之怜兮。”虽仅寥寥数十字,却不难凭此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倾城美人的绝世风华。 除此之外,妺喜的名气能这么大还靠后世《列女传》等著作的着笔宣传;在列女传中,妺喜被分到卷七的孽嬖传中,传记用了大量的笔墨来描写此妹子是多么的祸国殃民。但实际上在毕夏从《亡国君》这破书中所看到之声色犬马的画面中,干那些坏事的罪魁祸首真轮不到她。 想想这么一个漂亮姑娘到了后世尽是些恶名,毕夏就心疼那张美人脸。 毕夏自认是个大绅士,看到美人哭得这么泪眼朦胧惨惨戚戚的,当务之急自然是要大敞胸怀将妹子拢入怀中好生安慰一下的。他一个大跨步就走了过去,正要张开双臂将美人无声无息拥入自己爱的怀抱时,妺喜已从铜镜中看到了他,一个转身就对上了他。 手中还握着把短匕。 毕夏立马踩了个急刹车,然后迅速地往后跳了好几步,“等一下,有话好好说!” 妺喜那长至足下的秀发披散开来,青丝半掩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她双眼含泪,双颊泛红,殷色的唇微微颤抖着。这幅模样的她显得极度惹人心怜,“大王……” “诶!在!怎么啦!”毕夏立即立正答道。 “……”妺喜被毕夏这一惊一乍得怔了一怔,眼角的泪都凝固住了。她朱|唇微张,满怀深情地望着毕夏,然后将短匕的刀刃转向对准了自己,“奴家知道大王已厌弃了奴家,大王今日能来再见奴家一面,奴家已心满意足……来生有缘再聚,愿相知相惜无他人,大王!” 我去,大王派你去巡山啊!毕夏整个人都要抓狂了。此时妺喜高高扬起了短匕,下一秒快速地直直往脖颈处落了下去。看到这一幕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条件反射性地就往对方扑了过去。 第4章 夏 那一刻毕夏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和体能,在短短零点几秒的时间内抢下了妺喜手中的凶器,一个甩手就丢到了几米外。妺喜急促地惊呼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嘴立即就被毕夏的食指轻轻按住了。 虽然毕夏此时更想给对方竖中指,但看在对方的颜值上,他硬生生憋下了一箩筐的骂街词汇,脸上努力挤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忽略心中一万匹呼啸而过的类羊动物发出的啸声,他深情地看着妺喜,然后直接使出一招壁咚必杀,将妺喜按在了梳妆铜镜上。 “以后切勿再做出如此举动。伤在你心,痛在孤心,喜儿你可懂?”毕夏看着铜镜中自己的美貌,双眼满含浓情地说。 妺喜的心跳一下子就飙到了四十迈,她眨了眨她那双清透的双眸,一滴泪水猝不及防又滑了下来。 毕夏沉浸在自己镜中容颜的思绪快速回归,他拈起妺喜的衣袖,轻轻拭去了对方的泪痕,语气温柔到不可思议,“答应孤,以后不要再哭泣,好吗?” 妺喜咬唇重重地点了两下头,然后“哇”的一声大哭着扑入了毕夏的怀中,那力气之大,差点没把毕夏直接扑倒在地上。毕夏在妺喜看不到的地方无声地咳了两声,方才脸上的温柔瞬间消失,只剩下满面的嫌弃。他双手悬在半空许久,最后才慢慢地放在了对方肩上。 噫!他虽然喜欢美人,但不代表他喜欢美人哭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擦自己身上啊!啊啊啊啊啊啊感觉到肩膀湿|了!好可怕好可怕肯定有鼻涕弄上面了啊啊啊啊啊啊哭完了没有啊救命啊! 无语凝噎泪千行啊!毕夏强忍下心中的恶心,拍了拍妺喜的肩,然后无情地将她从自己身上剥了下去,脸上又挂上了情圣表情,“喜儿,不哭不哭,这是怎么了?” “大、大王不是不要奴家了吗?”妺喜抽泣着说。 毕夏一噎,斟酌了下用词后解释,“孤那是跟你闹着玩呢!孤怎么会舍得你呢!”说着他牵着妺喜的手走到了一旁的软榻边坐下,自己则单膝蹲在她的前方,眼中盈满了情意,“若喜儿不信,孤马上就遣散后宫美人,今后只钟情于你如何?” 作为一个究极颜控加纯gay,毕夏其实并不贪心,当然重点是他从破书中已经发现了妺喜果不其然是后宫中最漂亮的妹子,如此赏心悦目的美女留一个用来当壁画就够了,毕竟他是有暗恋男神的,第一要素自然是为对方守好贞操。 妺喜可不知道自己的大王已经换了个弯芯,听对方一言她立即破涕为笑,粉拳轻轻地捶打在君王的肩上,脸上全是娇羞。 毕夏却差点没被捶吐血,这下他确信刚才妺喜差点把自己推倒不是故意的了,敢情这妹子天生大力士。别捶了别捶了要死了要死了!他赶忙握住对方的拳头,面上挤出一抹笑,“喜儿,你觉得这样如何啊?” 妺喜掩面一笑,“大王无论如何想如何做,在奴家心中自然永远都是最好的。” 观美人一笑,整个人都心旷神怡啊!毕夏寻思着此刻气氛这么好,是该提一下虎符的事情了,他正打算开口,妺喜却倚入了他的怀中,手指还慢慢地在他胸口打圈圈,娇嗔着,“大王的旨意奴家自然是一万个追随的,但奴家担心其他人不理解大王……其实奴家明白大王的心意,大王不必遣散后宫,送走几位意思意思就行了,大王觉得如何?” 软香,可惜他无福消受,就这一下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强忍住不适,“……那送走谁呢?” “奴家觉得,琬妹妹和琰妹妹年纪小,离家这些时间肯定惦念族人得紧,大王不如成全这两位妹妹吧!” 琬琰?这两人不就是岷山氏送来的两妹子,原身的新宠?哎呀妺喜在这里等着她们呢啊!毕夏回忆了下两人的长相,确认没有自己好看后干脆甩袖,“都依喜儿的!” 妺喜已经完全一副爱死毕夏的表情了。 看这时机似乎差不多了,毕夏悠悠地叹了口长气,笑颜换成了愁容。贴心小棉袄妺喜自然立刻关心问道,“大王为何叹息?” 毕夏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又叹了口气。 妺喜从毕夏怀中|出来,眼中全是不掺假的担忧,“大王有何烦心事不得与奴家说么?” “孤只是不愿让俗物扰了喜儿。”毕夏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有很多烦心事令他十分困扰,“现有商一方国大逆不道,攻掠我大夏国土,孤自是为那些战火中的子民心疼。” 妺喜似乎是刚得知这消息,面上不禁透出了震惊,“竟然如此!大王劳累了。” 这妹子看起来完全金丝雀啊,人家都要打上门来了才知道。毕夏继续自己的叹气大业,“孤自然看不得孤的子民受累,正欲遣出私兵去支援前线。只是……” “大王,只是怎么了?” “只是孤遍寻不得私兵虎符了,料想是遗落在了宫中某个角落,这可如何是好。” 话说毕夏为何费这么大劲安抚妺喜,除了这个妹子长得好看分量不轻之外,就是因为这个虎符了。说来这虎符具有唯一性,是从夏朝开国那会儿就传下来的,那支私兵的统领入伍第一天脑子里就被刻死了只听虎符号令的军令,毕夏这个国君手上没有虎符,说啥话都不好使。 偏偏这支私兵可是大凶器,里头的大头兵一个顶俩用。故而毕夏对着虎符是势在必得。 妺喜这下也开始为毕夏担心起来,她贝齿咬着下唇思索了一会,突然一个击掌,“大王,您口中的虎符,是一枚虎型玉雕吗?” 毕夏疑问中带着惊喜,“喜儿见过?” “大王您上次在夜宫饮醉后,将它赐给奴家了呀!”妺喜说着立刻起身往梳妆柜去,寻摸了一会后拿起了什么就往毕夏而来。 毕夏看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那块玄色玉雕,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妺喜刚走近一些,他就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从对方手中夺过了虎符,瞬间便感觉自己浑身一下子毛孔全都张开了。 舒坦! 穿越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有武装部队在手才有安全感啊!他将虎符收进里衣贴身放着,然后又好生哄了妺喜一会,为表现自己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当即就下令将琬琰两位美人送回岷山氏,想了想干脆将其他妃嫔也一并遣散送走了。 当然毕夏也想着借此机会,缓和下和岷山氏以及其他部落的关系,毕竟之前原身把人家部落打得有点狠了。现在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能拉拢的方国部落多一个就多点胜算,虽然好像现在那些部落明里暗里都倒戈得差不多了。 拿到了虎符后,毕夏决定进行自己的下一步计划,给自己洗白! 毕夏作为混迹娱乐圈多年的老油条一枚,专业走花瓶偶像派,形象维护方面的功课可是相当过硬的。谈到形象维护这门专业,洗白自然是必须掌握的一门核心专业课。 洗白要领之一,寻找背锅侠。 背锅侠好找,虽然毕夏怀疑目前自己手下的人基本都被伊挚收服,但明面上自己还是老大呢,要招呼个替死鬼还是容易的。他翻找了一下破书画面中原身的过往,很快便锁定了一个人。 赵梁。 这人可是大大滴坏透了啊!原身之前做的那些坏事很多都是他撺掇的,这次拉他出来背锅也没冤枉他。毕夏看了看天色,已经到了下午了,他干脆便拍板决定升午朝。 自妺喜入宫后,原身上早朝的次数就越来越少,直到毕夏穿过来这天,原身已经快半年没上朝了。于是大臣们突然收到开朝的通知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望了望天空,想知道今天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当然大臣们再怎么腹诽帝王骄奢淫|逸暴虐无道,再怎么不想看见这个昏君,口上也是敢怒不敢言的,拾掇了下官服,他们便急匆匆地赶去上午朝。 正经上朝时间,毕夏换了套自认为十分正经的朝服后十分安静地坐在龙椅上,等待自己的臣子们来上班。 第一个进来的还是伊挚。 毕夏都有点怀疑,自己的大臣是不是只剩下他了……不过这想法只在脑海里绕了一圈便过去了,因为很快的他的臣子们就陆陆续续进殿了。 毕夏在人群发现了自己的目标,立刻就轻敲了敲椅沿,一旁的内侍立即意会,扯开嗓子就宣布午朝开始了。 但内侍的话完全被淹没在群臣的声音里头,大臣们像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继续聊天,以这种方式抗议昏君上|位以来的恶劣行径,大王毕夏的存在感被忽略到了极点。 看这朝堂简直想一锅乱粥,毕夏大声地咳了两声宣布道,“孤有重要事情宣布!” 众大臣依旧聊自己的天,没人理会毕夏。毕夏这下憋了口恶气,心想没人给他捧哏有什么大不了,他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第5章 夏 大夏的朝殿便是毕夏刚穿过来的那地儿,占地面积并不大。毕夏观察了一下周遭后,干脆地一脚直接踩上了自己的龙椅上,然后冲大臣们大吼了一声,“再不安静下来——” 噪音瞬间停止了,大家齐齐朝他行注目礼,等着大王接下来应该是“就把你们拖出去斩了”之类的台词。 毕夏被一干人等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得心慌,脚一崴干脆顺势从椅子上走了下来,然后装模作样地轻咳两声,“今日孤召尔等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所有人的眼光立即转到站在前头的伊挚身上。伊挚面色平和地往前走了一步,“王有何事,臣下但凭吩咐。” 伊尹开口了,大家也就纷纷摆出听话的姿态,“王请说。” ……果然男神的老祖宗才是当朝的实际掌权人吧!毕夏心中落下两行热泪,他有些犹豫,要不直接跟伊挚示好归顺对方好了? 但他转念一想,现在情况还有挽回的余地。按照穿越规则,肯定这么简单就达到的成就是无法积累到足够穿回去的能量的。虽然在现代他也没啥亲人牵挂,但有空调有wifi还有可以任意欺负的经纪人和随意舔的男神照片。想到这他悄悄瞥了眼伊挚,又觉得其实留在这里有个实体男神祖宗看看也挺不错的…… 算了算了,走一步算一步。伊挚掌控了自己的王朝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会不会在接受他的投降后一刀咔擦掉自己斩草除根都说不定,军队权力国土还是得完全属于自己才有保障。他坚定了信念,说出来的话也就有底气了许多。 “来人,把赵梁抓起来!”他长袖一挥,直指站在大臣中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一人。 赵梁这会儿正想着自己那些同僚又惹大王生气,他要好生落井下石呢,就听到自己的大王点他名了,他一脸懵逼相地抬头,就看到毕夏一脸厌恶地看着他。顿时他心下一个咯噔,觉得这下要坏了。 毕夏可不管自己钦点的背锅侠此时再想些什么,他摆出一副明君相,以贤良看佞臣的那种仇恨眼光看着赵梁,语气中全是悔恨,“孤自登典以来,多有所失。幸适昨夜大梦一场得见先贤,一番教诲之言令孤震耳发聩,也因此得以大彻大悟,认识到孤既往所为是何等失道!” 群臣哑然无声,齐齐目瞪口呆地看着毕夏。伊挚微微抬首看着他的王,眸色更深了。 毕夏不管臣下反应,接着自己洗白发言,“梦中的先贤实际上就是先祖帝禹,先祖告诫孤要亲贤臣远小人,过往都是孤识人不清,唉,听先祖一番话胜读十年书啊!孤彻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幸好朝中有你们这些贤良!”他说着走下高台就要去握一位老臣的手,伊挚不动声响地一个侧身,便挡住了他的去路。 毕夏一口气硬生生憋了回去,他隐晦地瞪了伊挚一眼,干脆顺杆子握住了伊挚的手,“有你们实乃我履癸之福,我大夏之福啊!”他说到动情处还挤出了几滴泪水,顺势就扯过伊挚的衣袖擦了擦眼泪。 伊挚:…… 这一番话毕夏说得是声泪俱下,群臣看着他这么卖力也不好不给面子,纷纷也应和着,“王年少,被奸人所惑情有可原,幸好能悬崖勒马,善莫大焉啊!” “对对,都是奸人的错!王都是受奸人蛊惑啊!” “王你一点错都没有!” 实际年龄25岁原身壳子年龄不详的年少大王毕夏被臣子们的忠诚感动得又挤多了几滴泪,继续用伊挚的袖子擦了擦后,他倏地出手,指向了已经被侍从抓起来的奸人,“赵梁,你屡次误孤,多行不法之事,误国误民,该当何罪!” 赵梁张大了口想辩解些什么,毕夏一个眼刀子过去,旁边的侍从立即就把他嘴给堵上了。 “无话可辨是吧!”毕夏终于放过伊挚的袖子,直接走到赵梁面前,“那就让孤来告诉你你犯了多少罪!你谋害无辜百姓,还因私利诬陷贤臣,更多造酷刑,其辖下不严,冤狱丛生!” 说着他提高了音量,“除墨、劓、剕、宫、大辟[1]五刑外,你还私制斧钺、汤镬[2]等酷刑,迫害同僚,今日孤遵祖律,不以私刑加罪于你,却也要让恶有恶报!” “来人,将赵梁拖下去,将五刑依次招待!” 五刑过一遍最后不就是没命了?赵梁惊恐得睁大了双眼,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但毕夏一个转身不再看他,他只能被侍从无情地拖了下去。 毕夏一个现代人没杀过人,但赵梁此人实在不能留,坏事做尽,杀了还可以泄泄其他臣子们的怨气,让他们口上对毕夏的原谅落到心里一点。 处死了一个赵梁,毕夏便很明显的感觉到群臣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友善了一点。他重新坐回龙椅,这时恰好有侍从上报,各部落驻在夏朝王城的使臣求见,毕夏正等着他们呢,立马就宣布上来。 果不其然,这群人就是因着方才毕夏遣散后妃的命令来着。毕夏没跟那些妃子们解释,只是让内侍把她们从哪来的送回哪里去。他的那些妃子大多都来自各个方国部落,其他的就是臣女,还有些零散的平民女子。 夏朝不像后世,说着虽是不开化社会规则不够完善,但同时由于三纲五常戒律的未成形,女子再嫁不过寻常,从无卫道士张口闭口贞节顶天。再兼之生产力的落后和人口的缺少,朝纲都是大力鼓励生产的,女子地位还算颇高。 也幸得如此,不然毕夏把后妃们退回原籍不得逼死一群被贞操|死律洗脑的妹子。被退回去的妹子们也都还年轻,除了些对原身有情的妃子外,其他人回去后洗洗就准备找下家了,被此事烦死的是那些部落使臣。 来自部落方国的妹子们内侍自然不可能真送回八百里外的老家去,基本都是送到王城内的使馆就算完事。使臣们这下那个愁啊,纷纷猜测大王这是不是要跟他们部落打啊? 毕竟就现在这个局势,他们这些人的部落,说没跟商汤私下联系找好后路才是骗人的,毕竟这也是明摆着的秘密了。时至今日,除了顾、韦、昆吾三个大夏的死忠属国外,其他部落和方国跟商汤打着打着早就暗通款曲了。 但明面上这些部落和方国只是被打趴下的不是投降的,他们这些使臣才能好好待在王城啊!这下把这些妃子们遣散回来,几个意思? 他们一接到自家姑娘后,立马就心急火燎地往皇宫里头赶了,作为部落已经投奔了敌人,他们这些基本已经算是弃子的人可时刻都在关注局势,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心惊胆战。 尤其是岷山氏部落,他们献上了琬、琰两位美人,一举超越有施氏成为大夏手下最得力的部属,商汤打过来后他们也得了大夏的部分兵力支持,虽然私下也跟商汤谈好了价码,但明面上还是站在大夏这边的,就等着看最后谁胜了再站队。这下两位美人被送了回来,夏王不会是发现了他们的墙头草行径吧? 一群各怀心思的使臣们在等待传唤的过程中,心里头简直跟有上万只蚂蚁爬一样,好不容易得了通传,争先恐后地就挤进了大殿中。 此时大殿中的诸人已经摆好了天|朝上臣的姿态,每位大臣看起来都一本正经一丝不苟一表人才,端着高人一等的姿态,给了这些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小国来使们一个迷之冷淡眼神。为首的伊挚虽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那浑然天成的高冷气质已经凝聚成了一行大写的“我们天|朝大臣姿态就是这么高贵冷艳”。 毕夏此时也和他的臣子们保持着神同步的表情,但带上了一丝饱含帝王威严的笑容。待众来使跪拜行礼后,他开口,语气如春风拂面,瞬间安抚了这些外臣们不安焦躁的心。“诸位远客,今日不辞辛劳前来,可是王城使馆有招待不周之处?诸位但说无妨。” 为首的岷山氏使臣做足了礼数后,谨慎着回话,“夏王在上,我国公主在上国期间所为恐有失礼之处,下臣此番是代公主请罪而来,望上王能原谅我国两位公主。” 深谙装逼原则的毕夏故作深沉地沉吟了一番后,给了场上的使臣们充足的时间,让他们把所有即将可能降临的可怕画面都想象一遍后,才慢悠悠地拍了拍掌将这些恐怖落到实处,“来人,上刑具。” 他这话一出,脑中已经过了无数恐怖画面的部分使臣立刻就吓瘫了,夏王的刑罚是出了名的可怕,这下他们是都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第6章 夏 当时立即便有人呈上了造型奇特的一些刑具。 毕夏高高地坐在上方的龙椅上,那副精致得过分的面孔在使臣们的眼中,却跟魔鬼没什么两样。他们战战兢兢地往后退,就想着能尽量离那些可怕的刑具远一点。 “场地所限,孤便只让他们搬来了部分刑具,诸位可万要见谅。”毕夏这话说的跟好像内侍们送上来的是珍玩一般,他再拍了拍掌,门外便进来了一名壮士,手中还握着一柄巨大的斧头,斧刃上还有着可疑的血迹。 有胆子小的使臣已经腿软瘫倒在地上了。 毕夏笑吟吟地开口问一名使臣,“你可知这是何刑具?” 那名使臣疯狂地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毕夏“啧啧”了两声,似乎是在为他的无知感到可惜。他又一挥手,一名内侍便举起了手中端盘中摆放着的锯样的物品,遥遥一指问另外一名使臣,“此刑具名称,你可知晓?” 那名使臣直接晕倒了。 毕夏继续“啧啧”两声,指了指一名内侍,那内侍立即端着手中的端盘走上台,取来红色的手绢将盘中的长鞭把手出细细裹好后,才递给了毕夏。毕夏接过来后慢慢站了起来,然后忽然朝着无人的方向用力一甩,鞭子在半空发出十分具有震慑力的声响。 又有三名使臣腿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毕夏手持长鞭,这次他直指使臣群中为首的那人,“岷山氏人,这鞭子该如何使,你定然知晓吧?” 岷山氏来使抬头看了眼毕夏那张比他国公主还要艳丽几分的脸,他的瞳孔中倒映出这位尊贵的帝王手持长鞭的模样,想象中的背景瞬间歪到了比较诡异的地方。 脑海中画面偏道了,他的眼中也就透出了一丝贪色。站在一旁的伊挚眯了眯眼,忽然便站了出来朝毕夏行礼,“臣愿为吾王效劳,为岷山来客演示一番此刑具的使用。” 毕夏有些犹疑地看着突然冒头的伊挚,他手上能用的人不多,也就宫里头一些内侍,伊挚此时算得上示好的举动让他更加警惕了。但看着对方那张脸,不知怎地,鬼使神差之下他竟真的就把鞭子给了对方。 美色误人……毕夏的脑子里瞬间闪过四个大字。 伊挚接过鞭子后对着毕夏竟微微笑了一笑,瞬间毕夏又觉得自己的鞭子交得甘之如饴,竟有点懊恼起来,自己应该跪着交才有诚意…… 这鞭子一到了伊挚手中,那气势跟毕夏完全不可一概而论。岷山来使咽了口口水,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 伊挚抽出方才裹着鞭子的那张红色手绢,慢条斯理地收入了怀中后,猛地一甩长鞭,重重的“咻”声太过狠亮,场上的人感觉像是自己被抽了一鞭一般,不由得都抖了一抖。 那岷山来使都快退到没地方退了,就看到伊挚一步步朝着他走来,每一步都走得极慢,一边走动还一边用手细细抚着那长鞭。看到此情此景他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刚才面对毕夏时脑海中的一切旖旎景象碎了个干净。 大殿也就那么大,饶是伊挚的每一步都那么慢,也不过用了半柱香时间就走到了对方面前。他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眼中也没有对方,只是慢慢地扬起了手中的长鞭,眼看着就要落下! “伊挚停手!”毕夏的声音突然响起! 与此同时,岷山来使终于也晕了过去。 伊挚举起鞭子的手便凝固在了半空中,好像过了很久后他才慢慢放了下来,再慢慢地转身往回走。他的每一步走得真的极慢,慢到毕夏都看不下去了,干脆从上面走了下来,面上全是热情的笑容,嘴角大咧着接过伊挚手中的鞭子后握了握对方的手以示感谢,然后便直奔岷山来使去了。伊挚站在原地,感觉双手的温度瞬间上升了。 毕夏换下热情的面孔后立即替换了一副愧疚表情,唤来两名内侍帮忙将倒到角落里的岷山来使扛到了大殿中间,和其他晕倒瘫倒的来使们堆一起,然后一盆冷水哗的倒了上去。 夏日炎炎的,绝对清爽。 使臣们立即就清醒过来了,这下全部都变鹌鹑蛋了,一个坏屁都不敢放,全部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认错。这些人纯属是心里有鬼,部落的背叛和夏王素来的恶名,尽管毕夏还没做什么呢,他们就被自己的想象画面折腾得惨兮兮了。 而在他们身后,内侍们端着摆满刑具的端盘站得十分齐整。 毕夏又坐回了自己舒坦的龙椅上,这次他说话音量并不高,但场上却没人敢在忽视他的发言了。“诸位。” 连连磕头认错的使臣和一旁看热闹的大臣们立即安静下来。 “诸位,”毕夏重复了一遍,“今日孤有一事,望能与诸位共同见证。” 他扬了扬手中的长鞭,“诸位定然知晓,我朝刑罚有四,分别为死刑、肉刑、流刑和赎刑,四刑中各有细则,自先祖帝禹便已定下,孤自来不敢擅改。” 他顿了顿,“但有恶臣借孤之名义,私设酷刑残害我大夏子民,孤已对其处极刑。”这个人自然是背锅侠赵梁。“今日,孤宣布废除一干酷刑,恢复祖制,除四刑外不再另设,今殿中所呈一切私刑刑具,一律销毁!” ……哈?殿中所有人都震惊了,刚他们大王摆弄这些刑具,吓唬了来使们半天,最后弄一个要销毁? 第一个响应的却是伊挚,他双手虚握高举过头,声音十分真挚,“吾王圣明!” 群臣才纷纷反应过来,“大王圣明啊!” 这琢磨过来了,他们立即意识到这是好事啊!暴君履癸这是转性子了要当好人啊!他们眼巴巴地看着内侍们搬来了一个大熔炉,然后将那些刑具一一尽数扔了进去,心中对夏王的潜藏的恐惧渐渐消散了些。 而这种趋势在毕夏亲自将那根长鞭丢进熔炉时达到了顶峰。他们突然觉得毕夏那张以往看起来像魔鬼的脸,今天突然变得可亲了许多。那双丹凤眼其实一点都不可怕,以往他们为什么会觉得大如铜铃仿似分分钟要嗜人呢?他们王的脸部轮廓并不分明,线条十分柔和,并不会给人一种模糊诡异的视感,反而显得年轻无邪呢。 毕夏站在那里,沐浴在群臣友善的眼光中,自己想象的虚拟成就条狂涨了好长一截,要是真的有系统,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达成【大臣好感正数成就】!他给自己颁发了一个虚拟成就奖章,感觉自己离回家又近了一步。 在破书画面中他就感受到了外人对那些酷刑的恐惧,果然当着大家面毁去刑具能有效地打破这种恐惧,并狠刷一把好感度。他知道这些使臣的部落基本都投奔商汤了,但这些使臣身上肯定还背负着间谍使命,自己弃恶从善的表现必定你能通过这些使臣传回到那些部落去,说不定就有些部落因此动摇了,又回到大夏的怀抱呢。 他收敛了思绪,决定发动自己的下一个大招。 在烧毁罪恶的烟袅袅升起中,毕夏面色庄重地宣布,“孤决定追封关龙逄为忠义公。” 公侯伯子男爵位等级划分概念在周朝才出现,毕夏非常不要脸地盗用然后稍稍改动了。众人并不知何谓忠义公,但看毕夏的脸色也知道大概是很尊贵的一个称谓,部分臣子心中不由一动。 提到这位忠臣,毕夏的脸上便带上了些许怀念和悲戚,“关大人一心系大夏,孤一时行差踏错,误会了关大人,以致悲剧就此酿成,孤着实对不住关大人啊!” “关大人一生绝对担得起忠义二字,孤便赠他此号,忠义公之爵可世袭,关大人既已仙逝,此爵便袭其子,望关大人之子能发扬关大人之光辉。”说完毕夏又接着给已经听出他这话中猫腻的臣子们解释,“公爵一等,月可领粮食十石,赏一旅之田。另有侯爵三等、伯爵三等、子爵五等及男爵五等爵位,各有数量不等的月粮及封邑、禄田。” 好东西!这叫什么爵位的,每月有粮食领,还带分田分地的啊!殿中许多人已开始蠢蠢欲动了,听王上这话,这跟臣子和臣属部落方国都不一样,不用干活顶着名头就能领的啊,而且听着这名头自己孩子还能用? 这时候的臣子们可不像后世,一般都是兢兢业业干活,也没啥世袭概念,毕竟他们的大王祖先才开始尝试世袭呢,没摸透用法,也就没推广。 毕夏暗自偷笑两声,自古有多少人能逃过名利二字。他倒要看看,有多少人会不想在他画的这张大饼上咬上一口。 第7章 夏 毕夏可不是个能想得长久的人,关于周朝后期因分封制而分崩离析之事,毕夏认为这完全是自己后代需要操心的事情了,当然如果那时候大夏还在的话。虽然自己是个纯gay,但原身可是有孩子的,自己这次若是保下了大夏,也不怕后继无人。 当然毕夏觉得自己提出的封爵制度绝对比周朝那一套先进得多了。 他话说到这里,终于有大臣直接问了,“王,何等人物可封爵?” 这可是问到大家心坎里了,这大饼看着是好吃,但现在瞧瞧唯一明白封爵的可是个死人,他们要如何效仿,也去死一死吗?虽说死后后辈可袭爵,但自己享受和后辈享受还是大大滴不同的! 毕夏闻言含蓄一笑,“爵位自然是赏有功之人的,至于功劳从何而来——”他话锋忽然一转,“今日,孤其实还有一事要与诸位共勉。” ……你有事能一次性说吗?被吊起胃口的大臣们好想上去给他们的王一拳,但碍于君臣之别,只能忍下了这口憋气,还得应和着,“王有话但说无妨。” 毕夏扬起高深莫测的笑,走着回到了龙椅旁,正打算继续发大招,却突然意识到——特么夏朝用的甲骨文,他不会写啊。别说不会写了,就是会写也没办法现场一气呵成写完然后达到装逼最高境界啊,事后写的话震慑程度根本不够啊! 他顶着书桌上的龟壳和小刀,默默咽了一口口水后,眼角余光却突然瞥到了伊挚。 瞧瞧这位,身高八尺,英俊帅气,风流倜傥,一看就是才高八斗的大才子啊!这种大才子肯定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雕几个字算得了什么! 毕夏一把抓过桌上的小刀和几片龟壳径直塞进了伊挚手中,也不解释直接就拔高了音量跟众臣们说话,“诸位,孤自昨夜梦醒后,便深刻认识到孤贻误我大夏甚深,为表忏悔,今日孤特做罪己诏,以祈求上天原谅孤之罪过!” 罪己诏! 伊挚握着手中的龟壳,眼神十分微妙地看了毕夏一眼。 “孤年幼便接替大夏君王的位子,多有荒诞之举,周遭方国叛变不知道,黎明百姓民不聊生孤也从未关注……都是孤之过错,今做罪己诏,必会思过改正,禁暴行,以示孤改善之心!”毕夏一口气念了出来,低头一看伊挚去一笔未动,他不由“咳咳”了两声。 伊挚不禁失笑,慢悠悠地一手持刀一手持甲,还真的刻了起来。 “……孤年幼承帝业,多行荒诞,四方多警而朕不悟,郡黎有苦而朕不知,咎在朕助不逮。孤今做罪己诏,当今务在禁苛暴,思改求善。” 毕夏没看到伊挚写了什么内容,但看对方还真的听话动手了,忽然觉得对方不定心中对大夏还是有些情谊的。他心中暗喜,脸上还是一副严峻的表情,看着已经完全相信他改邪归正的臣子们叹了一口气。 他又摆了一会儿造型后,方悠悠地开口,“诸位可是相知如何才能得以封爵?” 包括部落来使们都齐刷刷点头。 毕夏又叹了口气,他看向那些来使,“诸位的部落今已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诸位不心急?” 这话说的自然是这些位已经被商国吞入口的部落使臣了,他们也不好意思说看族人来信,如今他们的日子比在夏朝手下时好多了,但此刻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他们自然都是点头哈腰表忠心。 “国家危难,匹夫有责!”毕夏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眼含热泪地握拳,“我们的妻女正在被我们的敌人糟践,难道你们不为此痛心?” ……其实还真的不是很痛心,因为商汤可是出了名的仁君,从不虐俘…… 众臣面上:“痛心!商国人不是人!” 毕夏一挥手,“是时候让你们知道战情了,来人!” 伊挚慢慢地放下手中的龟壳,这次他是真的好奇这人究竟想干嘛了。 又是一名内侍上来,手中捧着数片龟壳,一路走到毕夏面前,恭敬地跪下,将端盘中的龟甲呈在毕夏眼下。 毕夏:……怎么办,自己不大熟龟甲啊…… 他当机立断,朝伊挚扬了扬下巴,“劳烦伊尹为孤一一念过这些战报。” 多点跟伊挚互动,还能让其他人辨不明他们二人之间的亲仇关系,一箭双雕啊! 伊挚微微欠身,“臣之荣幸。”他上前拾起其中一枚龟甲,“……商下有莘氏。” 有莘氏使臣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商灭有虞氏。” 有虞使使臣默默抹了下冷汗。 “商除有仍氏。” 有仍氏使臣应景地大哭起来。 毕夏抬手制止了伊挚继续念下去,主要因为他发现自己没对着地图,完全不知道这些部落在哪里,只知道在夏朝国都斟鄩和商国之间。远的那些方国一是夏朝原本就管不动,有些方国比夏朝还发达,二是也不妨碍商国来打夏朝。他主要是想观察下殿中使臣们的表情,这一观察,他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看来这些人真靠不住了,自己费那么大劲刷这群人好感,估计也就是在自己打败商汤后,他们能安慰自己夏王已经改邪归正的作用。他忽然觉得有些心累,正打算挥挥手退朝,自己回去再琢磨琢磨往哪边发招比较实在时,殿外突然传来了传令兵的战报。 “报——!韦国失守,已全国陷落于商,韦国主奔顾国避难。商军追击,已临顾国城下!” 毕夏脸色一下子全白了,夏朝的好兄弟韦国被打下了! 他狠狠一咬牙,“诸位不是想知道如何才能封爵吗?” 满朝寂静。 “国难当前,勇者自有封赏。孤今将赴前线援我友邦顾韦二国,若有勇者与孤一同奔赴,自有加官进爵!”他话已落下,便不再去看这群叛者的脸色,了然拂袖而去。 带着满肚子火气,他也不管这些太难争取的文臣们了,当务之急得救下商国攻入夏都的顾、韦二道屏障。他迅速换上一身战袍,怀里揣着虎符,循着破书呈现的那些画面一路出了宫,便直往那支私兵的营寨而去。 说实在的他现在空有个夏王的名头,估计除了这支私兵,其他军队他都不怎么能喊动,当然他暂时也不敢动。他带了几名内侍骑马奔赴私兵营寨,想想苦巴巴的样子,就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好心酸。 这支私兵直属于夏朝君王,营寨离王宫自然不远,毕夏一行人骑马没多久就到了。这支私兵大约有三万人,传承自夏朝国老祖宗帝禹,曾经在夏桀的坑爹先祖太康被后羿赶下位时都没离开太康身边,堪称夏王一家的居家旅行好帮手。 毕夏领了兵就要往自己的铁哥们韦国那里跑,一腔热血刚上头他就被私兵首领泼灭了,首领十分认真地问了,“此去前往何方?” 按说一个听话的手下不应该多嘴,但首领带兵跟着毕夏胡走了一通失去方向后,不得不有此一问。 此时毕夏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没有gps在手的现代好儿郎了。 他默默往后退了一射之地,口气十分恭敬客气,“孤只是一时心急误了方向,还得劳烦将军在前带领诸人,此去是为救我大夏友邦顾国。” 首领无声领命,但眼中却不由带上了些许怀疑。他虽作为夏国王族私兵首领,但从来不曾见过这一代的帝王,多次帝王都是大旗一挥带着朝中军队就出发了。但尽管如此,除却暴君事迹外,他也听过夏王用兵如神的传闻,但眼前这位一脸稚气的人……难道是夏王的儿子? 毕夏跟夏桀分明是一个壳子一张脸,但换了内胆后,原身的戾气消去,脸上的稚气特质便显现了出来。这便造成了同一张脸给人截然不同的观感的情况出现了。毕夏也没意识到这种情况,他现在可没心思去猜至少对王室是百分百忠诚的私兵首领的想法。 他在努力地思考,该如何拯救他的好哥们呢? 作为一个外来户,尽管他有着浅薄的历史常识和《亡国君》这本破金手指书,但对于原身应具备的军事素质还是无法融会贯通,想要凭借自己那点浅薄的知识一举成为原身那种军事大神根本不可能。 再说了,原身打仗时各种所向披靡,那是在有大量军队加持的情况下,自己现在手上一支私兵不过数万人,怎么去跟几十万商军正面扛? 既然不能正面扛……毕夏摸了摸下巴,那就得耍阴招了。 他心中开始思索如何玩阴的,前面的人却突然停了下来。毕夏一怔,就看到前方突然出现了自己的老熟人,正孤零零地站在那里,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第8章 夏 私兵军队此刻正行至一处荒芜的土路上。盛夏的烈日炙烤着路边野生的小草,让那寥寥绿意也染上了一丝暑气。 伊挚就那样站在路边,头顶毫无遮蔽,高温使他整个人的轮廓都模糊了起来。 私兵首领自然是认得这位德高望重的相尹伊大人的,看到对方突然出现立即便下马,打算上前行礼。伊大人在朝中素有贤德名声,向来倍受大夏臣民敬重。 毕夏看到伊挚就那样站在那里被暴晒,心中刚刚浮出了点对他那张男神脸的心疼,结果就看见号称大夏王族杠把子的私兵首领屁颠屁颠给对方行礼去了,还特谄媚地招手让副手送来了芭蕉叶,然后又是忙着给对方遮阴又是送水解渴的,全然把自己忽略了个彻底。 我大夏这是要亡啊,这群吃里扒外的伊姓狗腿子! 看到连自己的私兵对伊挚都是这番态度,毕夏真正开始思考起拉拢伊挚的可能性有多大。他掀起眼皮审视了伊挚许久后,直接跳下了马车,直接几步走过去,接过了私兵首领手中的芭蕉叶,猛地甩到了一边。 ……然后开始给伊挚扇起风来。 经过他的深思熟虑,觉得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力量,估计无法完美地完成拯救大夏的任务。此时寻找一个可靠的队友是十分重要的,当锁定了合适对象后,要忽略其潜在的历史基因,勇于扫除一切不安定因素,破除对方的敌对属性,俗称策反。 策反男神的老祖宗啊他怎么没早点想到这个方法呢!毕夏扬起了完美的毕氏笑容,冲着伊挚笑得无比傻白甜,“伊大人可是在此等候寡人啊?” 本来顶在伊挚头顶的芭蕉叶被毕夏取下,他整个人又处在了暴晒之下,同时还得接受毕夏的大芭蕉扇刮风洗礼,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发髻都快有要被刮乱的迹象。 他也顾不得君臣之别了,直接就伸手制止了毕夏摇动芭蕉扇的手,“臣听王欲前往顾国支援,仅孤兵傍身。此去凶险,臣着实担忧。” 毕夏笑得更欢了,他才不管伊挚是不是因为听说跟着上前线能封爵才跟上来的,反正他这话说得倒像一个大忠臣,符合自己打算营造出的君臣相宜景象。 他一看自己捉着芭蕉扇骨的手被伊挚握住了,立即松手将芭蕉扇一丢,然后反握住伊挚的手,眼中带上了满满的感动,“伊尹一心向孤,孤甚欣慰。待此战凯旋,寡人必允你公爵之位!” 听见没有,孤给你开好公爵位的价码了,心动的话就快来投奔孤啊! 伊挚面上微微透出了一丝喜意,却并非像是听到可以封侯的喜悦。他依旧握着毕夏的手,还越握越紧,然后猛地松开了,眼角竟微微湿|了,语气也带上了些许哽咽。“王能知臣之心意,臣喜不自禁。” 我去,这反应,这演技,是在跟自己这个影帝叫板啊!瞧这眼眶泛红,泪欲落未落,眼中却还带着喜悦的面部表情尖端表演,毕夏立即将对手的级别提高了三个档次。 还敢跟本影帝飙戏? 毕夏双|唇快速地颤抖起来,仿佛是被伊挚的赤子之心感动得不能自持。他完美复制了对方的眼部戏,泪水在眼眶里打着圈儿却始终不曾落下。但堂堂九五之尊岂能轻易落泪,他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泪水,手缓缓抬起如有千斤,重重地拍落在伊挚肩上,复而抬起再拍几下,方郑重吐言,“伊大人,你是个好的……” 话尾还带上了无尽的意味深长。 话毕毕夏猛地转身,声音中的低沉已全部退去,随之绽开的却是坚定的信念,“启程。” 他的每一步都踩得十分稳,私兵首领看着他稍显瘦弱的背影,心中却默默地坚定了要一直跟随如此情深义重的大王的心。 殊不知他家情深义重的大王上了马车,门乍一关上,他便笑得如痴似醉无法自拔,他一想到刚才自己用尽全身力气在伊挚肩上拍的那几掌就觉得痛快,尤其是对方还不敢喊痛。 让他在自己面前装!他乐滋滋地想欣赏下自己立下大功的右手,一抬手却发现手掌一片通红。 “啊——唔。”他立即憋住痛呼声,此时他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自己手掌的疼痛,刚才估计是乐傻了,都不觉得手掌疼。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红肿的手掌,突然想起来刚才自己拍伊挚肩膀时那堪比钢铁的硬实手|感——敢情那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连连给自己掌心吹了好几口气,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得不偿失。 毕夏叹了口气,干脆直接躺下来继续琢磨自己的策反大业,最好能在赶去韦国的途中就跟对方达成较一致的立场。他翻找起那本书中的记忆画面,想着能不能从中找出伊挚此人的嗜好。 此时马车外的伊挚轻轻将左手搭到右肩上,眼中快速地闪过了一丝笑意。 他跟私兵首领打了声招呼后便慢悠悠地往帝王的车驾而去。待走到马车边,他轻轻地敲了一下车厢门,未等对方应话呢,就径直开了门,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了。了了他朝首领招了招手,部队便继续前行了。 毕夏刚正凭借自己的记忆力从那本书中刮皮呢,在那本书中,关于伊挚的记载十分少,基本都是出现在别人口中,几乎没有相关事迹记载。但是从别人的口中,毕夏很容易就勾勒出一个忠君爱国的好臣子形象。 他正想着伊挚私底下能做跟商汤勾结灭夏的事,那这人肯定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忠诚爱国,说明这个人肯定是有权欲的,一个有*的官肯定比两袖清风大好官好贿赂。伊挚既有心灭夏,那必有权势之心,自己许下公爵之位这招,肯定走对了。 接下来就得看自己手上还有没有能拿出来收买对方的价码了。他正寻思着呢,外面就传来敲门声。还没来得及开口,伊挚就突然走进了他的帝王专属高端马车中。 毕夏:……我真的是大王吗? “惊扰到王的休息,臣着实有罪。但此去凶险,臣认为王需要一位贴身保护之人。”伊挚语气十分恭敬。 毕夏第一万次告诉自己,对方是你男神祖宗,有一张你垂涎了很多年的帅脸,凭借这点你就应该对对方多点宽容多点忍耐,而且你是个专业影帝级演员,要有演员的基本素养,笑! 于是毕夏就柔柔地笑了,还十分自然地起了身,将身旁的一射之地都让给了对方,“伊大人拳拳之心,孤自当领会。我们二人君臣相宜,自然不需分上下之别,伊大人便坐到孤的身旁,如何?” 是个讲道理的臣子都会拒绝这种来自帝王的套话的,毕夏做做样子后就打算接着躺下了,却没想到伊挚直接一屁|股就坐上去了,面上满是感激,“王如此情深意切,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毕夏:…… 他觉得这张男神脸其实也没那么有吸引力了,能抵押的容忍程度在笔直下降。 算了,二人这一路朝夕相处的,更有利于实施自己的计划。他保持着帝王的微笑,再给对方加价,“伊大人多年来为我朝劳心劳德,此大功当有重奖。待凯旋,孤允你一等国公,月可领粮食二十石,赏一旅之田,另可择一方之地划居,特此赏封。” 不仅送公爵位,还送地了哦!分封为王,这逼格不比造反后在商汤手下看人脸色吃饭强?毕夏的潜台词已经摆得十分明白了。 伊挚这下是感动得都说不出话了,眼中盈满了对毕夏的感激和崇敬,仿佛毕夏对他有再造之恩一般。 ……是真的没说话,于是接下来的全程毕夏也没找到机会搭话,他就这么一路接受伊挚的感动之眼注目礼,足足被行注目礼行了一路,导致他彻底戒掉了这张男神脸的瘾。 他们此行往韦国自会经过昆吾国,毕夏的意思是先去跟自己的一号铁哥们昆吾通通气,最好能从昆吾那里调些兵一块支援顾、韦二国前,毕竟他们都一条船上的蚂蚱,一损俱损。 一支面生的万人军队突然出现在城外数十里处,这让本就心中惶惶的昆吾人更乱了。昆吾王忙派人出城探查,得知是毕夏后立即换了张欢快脸色。 昆吾对大夏那是没的说的好兄弟,全因从大夏先祖开始就一直跟昆吾保持良好关系。昆吾距离大夏并不远,此时他们也暂时没有远交近攻这种后世的传统军事意识,纯粹是觉得自己国家周围的方国得搞好关系,这样自己的国土才安全,因为外头有人挡着。 大夏先祖这种唇亡齿寒的军事潜意识让大夏收获了昆吾三国世代的好友谊。 因此毕夏到了昆吾后,才终于感受到来到这个时代后,作为一个尊贵帝王本应该享受到的酷爽感受。 第9章 夏 昆吾国位于夏国国都斟鄩[xun]的东南方,国力虽无法与商国、有穷氏这等土豪方国部落比较,但也算得上一方小霸王了。 上一任昆吾王刚仙逝,现任昆吾王不过少年郎一枚,但跟大夏保持铁关系的传统却继承得非常好。 昆吾王听闻大夏天子前来,亲自驾马出宫迎至城门处,率性翻身下马,兴高采烈地就走到了毕夏的车驾前。 少年清朗的嗓音响起,“夏王在上,请允许小王为夏王接驾。” 马车的车厢门微微动了一动,然后“吱——”的一声慢慢被推开。 昆吾王立即睁大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他自小|便是听着夏王的故事长大的,对传说中高大威猛、武功盖世的夏王一直怀着浓浓的敬仰和憧憬之情。想到马上就能看到自己的仰慕对象了,他面上全是兴奋。 车门终于被打开,一个男子慢慢地走了下来。此人身高八尺有余,剑眉星目,脸部轮廓十分朗润。昆吾王看着那张脸,不由惊得微张大了口。 这虽然跟他想象中那个孔武有力的夏王形象不一致,但这个温雅俊彦的模样也完全没有破坏掉自己心目中的夏王形象。昆吾王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了一些,他正要上前行礼,就看到这位斯文版“夏王”下了马车后又朝车厢方向伸出了一只手。 莫非这位不是夏王?昆吾王也不好直接绕到马车前面去观望,便留在原地。有了斯文版夏王,他对真正的夏王更期待了,肯定一如自己想象中那般威武。 然后威武的夏大王毕夏顶着一张精致小妖精脸出来了,同时伊挚还给他配了出场旁白,给场上的人介绍了毕夏的尊贵身份,“恭迎我王。” 昆吾王:…… 他盯着毕夏那张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脸,感觉童年记忆里那个满是王霸之气的大夏天子形象瞬间坍塌了。 毕夏自然不会再这时候拆自己的台,他坦然自若地搭上了伊挚的手,微微抬着下巴,以高冷无比的姿态下了马车,然后他立即就注意到了面前的小屁孩。 昆吾王今年十六岁,在毕夏的时代还是个未成年,但在这里却已经是一群更小的屁孩们的老爹了。这时代孩子夭折率极高,昆吾王一上任就可劲娶老婆生娃了,就担心像他老爸一样死早了,却无后代继任,这样的话可不就是没有响应大夏老祖宗发明的世袭制? 大夏忠实粉丝昆吾王可不能允许这种事情的出现。 他眼巴巴地看着毕夏,那张脸给他的打击太大,以致于一时之间他都忘记了自己应该行礼。 毕夏却发言了,“这位小兄弟……”他注意到对方脖子上挂得那一堆骨制首饰,明显在场上所有昆吾人中时最多的。他立刻切台词,“可是友邦昆吾王之子?” 昆吾王眨巴了下眼睛,终于反应过来,“啊,尊贵的夏王,小王乃现任昆吾首领。”他以为毕夏说的昆吾王是他老爹,毕竟跟这一任夏王有交际比较多的是他父王——只是这位夏王……不会也是新任的?他怎么记得现任夏王年纪不小,有小三十了呢? 年纪不小的毕夏看着昆吾王那个小身板,呵呵干笑了两声。两位大佬都抱着对自己未来合作对象&偶像破碎了的想象,一路迷之尴尬地谈笑着到了昆吾王宫。 昆吾王宫自然没有夏王宫来得有气势,更何况现在那个夏宫是有夏桀原身奢侈属性加持过的华丽版。但是昆吾王却丝毫没有怠慢毕夏,一进王宫大门便见前方用红布铺就了一条大道,沿路有无数内侍洒花,更有内侍捧来了尊贵版芭蕉,上面缀满了鲜花和骨饰,然后一路体贴地为毕夏遮挡烈日。 甚至连伊挚、还有跟着进宫的私兵首领以及几名大夏内侍都有专人撑芭蕉叶挡阳。 这才是真正的贵宾待遇啊,这才是一个尊贵的大国天子应该有的享受啊!毕夏一脚踩上了红毯,全身上下瞬间写满了一个字。 爽! 毕·注水影帝·专业毯星·夏以十分优雅的姿态一步一步地走过红毯,跟昆吾王说话的语调温柔得快要滴水了,把昆吾王感动得,瞬间忘记了之前对毕夏这张脸低于自己期待值而产生的不愉快。 到了宴厅,昆吾王还将王位让给了毕夏,自己则坐到了王后的位置上。他挥挥手让内侍们准备接待贵客的宴场,一边与毕夏道着歉,“上王今日莅临昆吾,小王着实欣喜不已。只是时间仓促,招待恐有不周,还望上王见谅。” 毕夏被昆吾王这一说,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压根没跟对方打招呼就跑过来了。也幸亏昆吾跟大夏关系铁,不然这样一言不合就带着军队上人家门口,定会被误会要开战。 思及此他不禁抹了一把冷汗,难怪刚才伊挚要让军队停在城外数十里处。他看了眼坐在下方的伊挚,正巧对上了对方望过来的眼。 伊挚眼中依旧是十分平和的颜色,对上毕夏后瞳孔染上了些不掺假的忠色,看着就是一副正经的忠臣表情。 毕夏却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凉飕飕的,忙收回了眼光。瞧着宴席上齐,众臣入座,他便开始了正式会谈。 “昆吾王,你可知商军今在何处?”毕夏先旁敲左击。 昆吾王的脑子里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就回了,“打下韦国了吧。” “你猜他下一个是谁?”毕夏轻轻摇了摇手中的青铜杯,酒水在其间碰撞。 “肯定顾国啊!”昆吾王想了想回答。 “顾国之后呢?” “顾国没那么快被打败吧?”昆吾王回想起关于顾王的传说。顾王说来跟他昆吾都是己姓,传闻中这位顾王虽不如大夏天子一般所向披靡,但也是勇士一枚,名头摆出来也是能止婴儿夜啼的。“顾王可是赫赫有名的勇士啊!” 毕夏一脸高深莫测,“韦国亦有大勇之人,却仍败于商军之下。” 昆吾王闻言看向毕夏,目光一触及对方的脸时突然反应过来,传言不可尽信啊!眼前这位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说不定那韦王的功绩也是别人夸大出来的呢? 那顾国被打败了的话…… 昆吾王猛地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放下,“那下一个不就要打到我昆吾了?” 毕夏都要给对方跪了,这位骚年是才意识到外头打战打得如火如荼都要打上门来了啊!他顿时产生了一种无力感,从原身的小老婆妺喜,到原身的铁粉昆吾王,一个两个都没点战时意识啊! 其实这完全是毕夏自己想岔了,他作为一个在大红旗下的和谐社会中茁壮长大的苗子,对于战争二字的印象,基本都来自历史书和国际新闻中。毕夏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过战争,故而临战了自然是如临大敌,各种苦大仇深。 但是这个时代的土著们可不一样,他们自小|便生活在城邦部落制的社会模式中,部落方国之间成天没事就打打杀杀,今天你抢我部落妹子,明天我就敢把你家酋长扛回家。这局势动荡的,基本就没有平和的时候。 故而妺喜、昆吾王这等吃喝不愁又心无大志的贵族,如果不是打到家门口了,一般还懒得去理会。 毕夏本来想着妺喜一只金丝雀这么不关注局势还情有可原,但昆吾王一个方国的老大,知道了自己国家即将可能面临的战争,也该动动容,跟他同仇敌忾,摆出抗战姿势吧? 却没想到昆吾王拍了下酒杯后,想了想又端起来喝了,“无事,反正商军打过来还得好长一段时间呢,到时来了就跟他们打呗。” 毕夏:…… 一个没有拯救世界英雄梦的未成年真难搞啊。 毕夏想了想,决定用以前吸引原身去攻打其他部落的原因,勾引眼前的昆吾王。“昆吾王啊,你可知打了胜仗,是有大大的好处的?” 昆吾王好奇,“好处?” “美人如玉剑如虹。”毕夏朝昆吾王挑了挑眉毛,“想来你也到了慕艾女子的年龄了,心中可有喜好的类型?”他的声音压低,显得神秘兮兮的,“听闻商国出美人。” 昆吾王皱了皱眉,“商国美人的确不错,但小王认为有穷氏的美人比较合口味。” 毕夏一顿,对方这老司机语气是怎么回事? 不等毕夏接话,昆吾王便继续发表自己的美人论,“有莘氏女大多脸尖,有虞女身形过壮,有仍氏的女子性子硬难处,但是却好生养得很。” 毕夏默默擦了把汗,“……昆吾王你似乎很是熟悉……” “小王有诸多美人,相处数载自然熟悉。”昆吾王想了想,语气带上了些惋惜,“有仍氏女性子实在不够温柔小意,但看在她们为小王产下几位孩儿的份上,便也忍了,唉。” 毕·单身狗·非原身夏看着昆吾王顶着一张未成年的脸,心在滴血。 只是瞬间他突然福至心灵,忽然开口道,“商国女子性子温驯。”他顿了顿,默默补上一句,“听说挺好生养的。” 昆吾王眼睛瞬间亮了。 第10章 夏 军队有了,盟友拉来了,奸细大头目扣身边了。 毕夏满意地骑在经过昆吾王让人精心挑选出来的宝马上,手中的青铜戟高高地举起,“启程!” 他的身后,是自己手下的三万私兵,以及昆吾王带领的五万昆吾军,军队浩浩荡荡地往顾国的方向而去。 这次毕夏可学精明了,事先便派了名传令兵到顾国去传话。这名传令兵是伊挚带来的,毕夏并不如何信任此人,故而还推脱了一番。 伊挚此人还在毕夏的黑名单上,但碍着他目前拉拢对方的计划,明着拒绝对方的好意也不好。况且这名传令兵来得太莫名其妙了,伊挚当时明明是一个人拦上他们大部队的呀。 “哎呀,就是去打个招呼,孤觉得孤手下的内侍也是能担此轻任的嘛!”毕夏指了指自己带来的内侍。 伊挚微笑,“王可还记得商军如今已攻临顾国城下?” “吾等就是前去支援的啊!”毕夏觉得对方问了个白痴问题。 “一名身居深宫的内侍,可懂得如何在被敌军临城的情况下,如何将情报递入友军?” 毕夏:……原来传令兵还需要掌握这么高端的技术啊。 他轻咳两声,也意识到自己此去顾国不是像到昆吾国一般,而是要前去支援的,想了想他还是同意了伊挚的提议,让专业人员前去传递情报——就是通知对方自己要去帮手啦! 伊挚补充,“我们可与顾国商议,里应外合,包抄围困商军。” 毕夏一顿,怀疑的小眼神又开始往伊挚身上抛,这奸细头目会这么好给自己出主意?肚子里没有在憋什么坏水吧? 他自认为自己的小眼神抛得挺隐晦的,落在伊挚眼中却完全是一副小狗搂着骨头,怀疑自己主人要抢它骨头的模样。伊挚眼中的兴味又起来了。 他可不傻,早在那天毕夏在殿上一个趔趄晃了下之后,他就感觉到面前的帝王换了个灵魂。况且对方这么错漏百出的表演,实在太过明显。 但毕夏一来就把自己亲近的妃子们都遣散了,还把赵梁给解决掉了,又给自己捏了个弃恶从善的剧情,来解释自己的性情大变,最后还抛下了王城带着支私兵就出征了,故而这身份看来还能假冒会儿。 不过暂时他是没有去挖掘此人是从哪里来的打算,伊挚准备先看看这位夏王打算做什么。 “可在信中大致提出,再容熟悉顾国周遭地势的顾国国主补充。”伊挚接着提出具体的操作方案,“此后传令兵再前后跑几趟,将计划仔细描全,便可实施。” 让原身的铁哥们描补计划,总不会出岔子了吧?毕夏收回了怀疑的小眼神,觉得这计划还是有一定的可行性,加之他也感觉到自己自己在战争直觉和经验方面实在比不上土著,想了想还是下令照做。 而伊挚已经体贴地拿来龟甲,看着毕夏,做好了一副大王念他代笔的姿势。 昆吾王适时地插了进来,“你们在作甚?” 秉持着对盟军要军情公开的原则,毕夏解释,“我们在和顾国商量如何反击商军。” “怎么打?”昆吾王首次上战场,虽然之前挺不乐意的,但看着这壮观的万人军队,中二少年的激情终于开始燃烧起来,“咱们一定要把对方打得屁滚尿流!” 毕夏皱皱眉,“粗俗。你应该说,咱们要把商汤那个乌龟王八蛋打得连他娘都不认识。” 一旁的伊挚眉毛狠狠地一跳。 “太好了!”昆吾王被这种豪气万丈的宣言激励到了,只是他有点不解,“商汤为什么是乌龟啊?王八蛋又是什么?” 毕夏眨了眨眼,才突然意识到现在是夏时,在唐末之前的时代乌龟可不是骂人的,特别是在秦汉之前,乌龟一直都被视为吉祥物,和龙、凤、麒麟合称“四灵”。这一族还有个牛逼哄哄的存在,就是龟蛇合体的玄武,那可是大名鼎鼎的神兽,深受华夏人民的敬奉。 在这里实在没法子解释乌龟,毕夏就从王八蛋那一端来解释。 “王八蛋,这句话原话是‘忘八端’的意思。人之根本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忘记了这八端就是忘了做人的根本啊!至于乌龟……你不觉得乌龟肚子上的纹路,无论正反倒来看都是王八二字吗?所以乌龟就是王八嘛!”毕夏挑了最容易解释的一段说辞进行科普。 伊挚默默揉了揉肚子。 昆吾王则是一脸恍然大悟,“待有机会,小王定要好好研究一番乌龟肚皮。” 两位大佬就这么一路聊着天。由于要防商军斥候的刺探,以及等待传令兵的回信,他们的军队以龟速往顾国方向前进。 毕夏也不知是这个朝代的传令兵脚程都这么快,还是单单伊挚手下的兵这么厉害,从昆吾出发到顾国行路大约需要五天,但传令兵刚出发了一天就赶回来了,还带来了顾国国主的亲笔龟甲。 顾国国主显然没想到毕夏还会带兵前来支援,一大片龟甲上面,大部分的空间都用来写满对毕夏的感激涕零了。毕夏确认自己在上面发现了不明稠状液体的遗留痕迹。 除此之外,剩下的小半篇幅就是对这个包抄对方的计谋的赞美钦佩,然后再用了寥寥几句介绍了顾国城池周遭的地势。 “城地稍低,城外地高;周有茂丛,矮而密。” 这一看就是个包饺子的好地势啊!顾国被围困也有数日了,至今未被商汤攻陷,想来这顾*队和城墙建设不错。 但顾国没被攻下,可不代表在外头没有城墙保护的商军这种凹字形地图里可以防守得住包抄攻击。 毕夏瞬间觉得信心百倍,感觉自己就要完成打败商汤,拯救大夏的光荣使命了。 得了准信,他们的行军步程也加快了,五天的行程被大大缩短。在第三天的傍晚,他们便来到了顾国城三十里外。 由于夏日白昼长,故而这时夕阳未落,派去查探的斥候传回来的消息是商军正在准备晚餐。远远的毕夏就看到了那袅袅升起的炊烟。 根据斥候的查探和顾国国主的回信,毕夏得知商军此时集结在顾国城下的大军有二十万。这个数量并不算多,因为更多的士兵被留在顾国这个大夏死忠国内守城。 毕竟和其他早就暗搓搓勾结好的部落不同,韦国人一心向大夏,必须要镇压稳妥。不然商军打着顾国呢,后方就得起火了。 二十万,毕夏这边也就八万士兵,这一倍以上的军力悬殊让毕夏满满的信心消散了一些。但如今这阵仗,自然不能怂。他已经跟顾国国主商量好了,同时下令让所有人做好隐蔽准备,待天色一黑,顾国那边燃起出兵的烟火,他们便全军冲上去,包抄商军。 等待的时间总是无比漫长。毕夏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战场装备,他身穿贴身丝绸短袍,一整块青铜制作的单体胸甲很好地护住了他的要害部位,上面还连着同样的青铜护颈,正是夏朝贵族专用的贯身铠甲。而他紧紧握着青铜戟的手心已满是汗水。 尽管此时已经到了黄昏,但盛昼的余热下,闷热的草丛和土地还是让毕夏整个人热得受不了。此时他无比庆幸自己是魂穿,不然就自己那个娇嫩的小身体哦,肯定得晒脱水。 原身不愧是个武士,这体魄还是杠杠的。毕夏身子埋在草丛中,整个人被晒得晕乎乎地想着。 就在这时,他却感觉身边有人推了推自己。他勉强睁开了方才已经微闭的眼,看到伊挚不知何时趴到了自己身旁,此时正捧着一个竹筒。毕夏感觉自己已经闻到了里头凉水的清香。 伊挚没说什么,在他瞳孔中倒映出的毕夏脸色晕红,嘴唇已经干燥得起皮。他没经过毕夏同意,直接就握过对方的下巴,把竹筒里的水倒到了人嘴里,差点没把毕夏噎死。 毕夏此时也没力气大骂对方心怀不轨意图弑君了,喝下一口水后他终于感觉到自己恢复了点活力。看着伊挚此时也跟自己一样趴俯在草丛中的样子,不知为何他竟然有种不好意思。 看伊挚这一路的模样……实在不像个奸细坏蛋啊!难道这个伊挚不是历史上那个伊尹? 身体舒坦了些,毕夏又有力气怀疑别人了。他这里胡思乱想着,太阳却渐渐西落,夜幕终于降临了。 随着天幕的颜色越来越深,毕夏努力打起精神来,全神贯注地盯着数十里外的城池,尽管他完全看不清楚。他手中的长戟越握越紧,目光所及处,一名斥候的身影隐隐而来。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城墙之上,烟火骤起,瞬间点亮了这片夜空。 战争,一触即发。 第11章 夏 子履是个长得非常路人甲的小伙子,幸而他天生力大无穷,又投了个好胎,成了商国国君的儿子;商王一嗝屁,他就顺理成章地上了位,成了方国商的第十四代首领。 方国商这些年发展得非常不错,渐渐得就从一个小部落发展成为一个大诸侯国。子履这个人,天生武士,好战却怀有一颗仁善之心,而与他对比十分鲜明的,便是他们这些部落方国的老大,大夏朝的君主姒履癸了。 其实说来当年方国商跟大夏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大夏还曾经给了商国一个特权,可以不经过大夏的同意出兵去攻打其他部落。在这个特权的保护之下,商国快速壮大起来。 这方国壮大了,子履的眼界也就越来越宽了,渐渐的,他将许多穷苦百姓身陷大夏君主的压榨奴役下,悲惨的生活看入了眼。于是年少的他便开始计划着要成为救世主,誓要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首先他把国都往大夏凑近了迁,再把大夏钉在商国旁边的眼线葛国给拔了。接着带兵一路就往夏朝打,可惜出师不利,没多久就被大夏给打倒了,他自己还被抓了起来。他的军师相尹仲虺[hui]出了主意,给夏王送了土特产美人宝物后,才得以把他救回国。 子履自然不会轻言放弃,特别是在他发现姒履癸这个人长得特别娘娘腔的时候。他又集结了兵马,这次一路就打到了大夏的铁三兄弟那里,还成功攻灭了韦国。 此时他站在顾国城池外,己方的营寨之上,遥遥望着看不见的东方,那是夏国都斟鄩的方向。透过夜幕,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死对头姒履癸,正顶着那张女人脸冲自己露出不屑的笑容。 那笑容太欠揍,子履瞬间一点吹夏风的心情都没了。他从高处下来,正迎上了走过来的仲虺。 “王,将士们都已整装待发。” 子履点了点头,“待月上梢,再次起兵攻城。”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顾国的城池方向便响起了洪亮的牛角号声,同时一簇刺眼的烟花快速地升空,然后倏地炸开了。 子履立即意识到有什么事情脱出掌控之外了,他立即几步跃上瞭望架上,看到顾国的城门慢慢地敞开。他迅速便夺过了瞭望兵手中的号角,与顾国截然不同的号声呼应着响破了商军营寨。 “立即列队迎战!” 子履带上头盔,心中百思不得解。顾国怎么会在此时突然出城抵抗? 但战事如此吃紧,他也来不及多思,手中抓过一把百石枪后,他立即翻身上马,领着军队冲上去迎敌。 既要战,那便战!战他个片甲不留! 子履也乐得顾国出城迎战,他私心里也是不想攻入顾国国城起战的,那样太容易伤及无辜城民,如此轰轰烈烈来一场自然再好不过了! 他手持长枪,面容掩在黑暗中看不清晰。 而此时距离他面前数尺处,顾国国君手中紧握着青铜剑,此时被他高高地举起,然后便是一个重落,号角声再起,两军齐齐怒吼着,同时起步快速冲向了对方。 皎洁的月光照亮了这片泛着血腥味的土地,顾*队在冲向对方的同时举起了手中的盾牌,然后突然刹住了脚步,全部都停在了商军面前不远,迅速地架起了盾牌。不过短短一瞬,他们便立起了一道盾牌墙。 子履傻了,看对方盾牌越摊越宽的架势,似乎是要围起他们啊?他正想着,凭借顾国国内的那些军队,就算加上韦国逃过来的那些,呀不够吃下商军一小角落的啊? 他不禁往后退了几步,怀疑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阴谋。他的手高高举起,号角声短促而过,商军立即停下了进攻的脚步。 正在她犹豫思考的这一会,毕夏已经悄悄潜伏前进了数十里,他的私兵们已经团团围起了商军的营寨,而昆吾王的军队则绕过了营寨,往出营迎敌的商军屁股后面绕。 很快地,私兵首领便传来了已经发现商军所在地的消息。 毕夏躲在一处帐篷后,得了消息后他朝着不知名的方向招了招手。不一会儿,昆吾王便得到了准确的进攻信息。 昆吾王的小脸上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紧紧握住了双拳,然后悄悄地起身,拉开了手中的弓,瞄准了一名商兵。他的身后是同样一群缓缓拉开弓的昆吾兵。 “射!” 恍若铺天盖地的箭矢从黑暗中的四面八方忽然而来,伴随着商兵们的痛呼声,昆吾军瞬间冲上了战场。 与此同时,毕夏凭借着原身遗留下来的敏捷身手瞬间从帐篷后扑了出来,立即扑倒了帐篷前的一名守卫,一手捂住对方的嘴,另一只手中的匕首要往对方脖子落下,却忽的顿住了。 眼看着对方就要挣脱,他快速将匕首倒了个方向,刀柄狠狠往对方脖子后方一敲,守卫立即晕了过去。 一个顶俩的夏朝私兵们很快就将留守营寨的士兵们都解决得差不多了。毕夏手中没有沾到血迹,脸上却一片殷红,那是隔壁的士兵被杀死时溅到他脸上的。 快速接管了商军的营寨,而战场上的子履刚遭遇了大量士兵莫名被暗箭所伤的惨况,传令兵又带来了后方营寨失陷的消息。饶是再糊涂的人也意识到今晚顾国的出兵是有备而来暗藏阴谋的了。 他一拽缰绳,立即调转方向往后而去,身下的马发出长长的一声嘶鸣。 他才意识到自己在顾国这里拖了太长时间了,战时的过分延长让对方已经有了充足的请救兵时间!只是这救兵从何而来?莫非来自韦国? 一时之间,他脑海中的冷静全然消失,想着要紧急冲回营寨,却没注意到在他往回走的同时,顾军尾随着他们步步逼近,而军队周遭的草丛也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时的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救兵竟是来自之前完全不管部属死活的大夏朝国君,故而当他到达营寨前,彻底落入了夏、昆吾和顾三军的包围圈时,看到为首的那人不由大骇。 “夏王!” 毕夏终于看到了夏桀生命中最大的敌人,商朝成汤。 论样貌,对方不及他,当然毕夏认为比得上他的人不多。 论财力,现在的方国商也比不过传承数百年的大夏。 论权力,商国现在能四处征战,这特权都还是大夏给的呢! 毕夏这下放心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完全是有翻盘机会的,对方想靠土特产和美人逃出自己手掌心,可没那么容易! 他从自己的俘虏中提出来了一个人,正是商汤的军师仲虺。他对这个人也有点印象,在历史上这个人和伊挚是商汤的左右手,帮着他来打自己来着。而在那本书中,那些土特产就是这个人给献上的。 毕夏特地将这个人提出来,除了要跟商汤谈条件之外,自然还打着偷偷观察伊挚表情的小算盘。现在伊挚大奸细的老板和基友都在现场,他不信对方不会露出马脚。 “商国主,今夜夜色正美,寡人闲来无事观月,不巧到了你的营地……你今夜也出来观月?” 子履皱了皱眉,今夜的姒履癸怎么有点奇怪?但是他的目光一触及被人抓住的仲虺后,便将所有疑问吞入了口。他环视一周,自己的二十万兵马被团团围住。另外一些兵马的首领他并不认识,但看那些士兵的甲式,他猜测应当是昆吾国的军队。 大夏青铜三角一旦组队,团队的攻击属性加持实在非同凡响。 “夏王在上,小王确是观月色皎洁,游赏至此。”子履回到。 “哦——”毕夏一副恍然的表情,脸上带上了些友善,“商国主,我大夏此时夜色更美,孤在此邀您前去斟鄩赏月,如何?” 子履闻言无意后退了几步,“夏王太客气了,但小王部落中尚有要事,实在不便前去叨扰夏王。” “哦,既然如此,孤便不强人所难了。”毕夏慢条斯理地说,“归商路途遥远,孤派人送你回去。” 他的话音刚落,己方军队包围圈又往前紧了一步。 子履意识到今日定是无法轻易逃脱了。若说要强势杀出去也不是不可,但定会折掉众多士兵,还有他的军师大人。 他看着毕夏,慢慢地翻身下了马,一步一步地往对方走去。毕夏身边的兵卫立即举高了手中的武器,却听“哐啷”一声,子履放下了手中的百石枪。 这是要投降啊!毕夏睁大了双眼。 变故就发生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时候,子履突然一个前跃,一身蛮力尽出,瞬间就击倒了抓住仲虺的两名士兵,在毕夏下令众人迅速围捕他的时候,他已经捞着自己的军师上了马,百石枪被再次捡起高举。 “大商好儿郎,随我杀出重围!” 第12章 夏 自商汤卷着仲虺,在折损了近三分之一兵马成功跑掉后,毕夏就一直黑着脸。不过顾国对于眼前的情况已经感到十分满意了,毕竟他们之前的打算是死守城池,能拖一天是一天的。 尽管毕夏很不开心,但还是听从了伊挚的建议,派遣兵马趁胜追击,还一路追至韦国,收复了韦国城池。这算起来绝对是原身围困商汤后取得的第一场大胜了。 但是毕夏总有种一拳打空了的感觉。他本以为可以在今晚和原身命中的大仇敌来个宿命对决的,结果对方竟然捞了个汉子就逃走了? 那个仲虺的吸引力有自己大? 而且商军战斗力可不低,商汤拼死逃走,他的军队忠诚得很,在三方势力的包围下没人当逃兵,硬生生护着自家老大和军师逃出生天。故而毕夏虽然生气,但也没想着虐待这批被生俘的部分商兵,打算什么时候在他们面前也刷刷圣父值,看能不能挖到自己手下。 看着这全员欢腾的场景,毕夏也不好再持续黑脸,捏了捏双颊,还是凑进了大家的狂欢中。 韦国国主已经战死在之前和商军的战役中,现在投奔到顾国的韦国国主的儿子。现在韦国收复了,他自然理所当然地登顶上位,成了新任韦国国君。 顾国王带着韦国王亲自将毕夏迎入顾城。与昆吾国相比,顾国的势力稍弱,但因为跟韦国相距较近,相依相扶之下,方国国民日子倒也不算难过。 这两个方国平日里关系好,故而韦国被灭,韦国残兵前来投奔时,顾国国民也十分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毕夏跟三位铁哥们一同进入了顾国的国都。作为东道主,顾国国君的热情程度可丝毫不逊于昆吾王,而且比起刚继任王位不久的昆吾王,他更熟悉接待贵宾的套路。 刚将毕夏迎入宴厅的上位,他便唤来了一群舞姬,身上仅着一缕薄纱,若隐若现间勾|动了场上无数勇士们的心。 辣眼睛啊,毕夏简直是无语凝噎泪千行,这是战时紧张时刻,他们怎么一点紧张意识都没有啊! 他摆了摆手,脸色严肃,“诸位,此时战事正酣,我们何不等一举击败商军后,再来尽情肆意?” 主要的招待对象都表示没这个需求了,顾国国君自然不会驳斥自己老大的话。他拍了两下掌,舞姬们便扭着水蛇腰下去了,与此同时毕夏明显感到下方射来了无数的眼刀子。 好像打扰到他的下属们娱乐了……毕夏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 顾国国主听到这咳嗽声,瞬间福至心灵。他凑到毕夏身边,小声地开口,“夏王之心,小王明了。待宴后,自有美人送上。” 哎呀老大这次出征没带随行美人,肯定是要“食在当地”呀!顾国国君表示自己对这一套太熟了! 毕夏闻言眼神却不由得往下方伊挚的方向瞥了一眼,不巧又对上了对方的眼,害得他不小心被酒呛了一口。他忙冲要为自己拍背的顾国国君摆摆手,然后憋出了一句话,“孤此行只为支援尔等,战事为先;美色尔尔,且先不谈。” 顾国国君瞬间感动得不行。 这是个崇尚强者的时代,毕夏的原身表现出来的强大武力,便是他的铁三角跟随他的初始原因。一位拥有强大武力的勇士,还有着自己的强大军队,这样一位王者爱好美色,他的部属们是绝对不会有所置喙的。 一个强大的勇士,毫无利己的动机,把附庸方国的解|放事业当作他自己的事业,这是什么精神?这是国|际主义精神,这是共|产主义的精神[1]! 强者夏内心默默地帮顾国国君补上台词,觉得自己现在坐在这里就是一副救世主圣母玛利亚耶稣阿弥陀佛的光辉形象。 虽然他拒绝妹子的原因除了他的性取向之外,更多是不想让自己男神的家长/祖宗看到了误会。 你说要是某天,这位无聊写了篇关于近日见闻的日记流传到后世,落入男神的手中,自己还怎么清清白白去追男神? 这时候毕夏的内心世界开始各种歪歪起来。以他们目前的计划,打败商军绝对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到时候自己屁股底下的王位坐稳了,说不定他就能回去啦! 回到现代可是和男神一个剧组呢,多方便酱酱酿酿啊! 他这厢还做着春秋大梦呢,伊挚却在下方默默看着他的王,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副龟甲,上面有一道被灼烧过的裂痕,色乌黑。 他手腕一翻,那龟壳又忽然消失了,仿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吃饱喝足,一夜好眠后,正事也立刻提上了议程。 当务之急,自然是送韦国新任国君回去接管韦国,同时,战线也要往前推。 昨夜大夏联军一路追赶商军至韦国城外,二军相互牵连,竟一路将商军军队给迁到了鸣条附近。 毕夏一听这个地名,眼皮就狠狠地跳了起来。不为其他,据很多史书记载,夏桀就是在这里被商汤彻底打败的啊!史记说“桀走鸣条,遂放而死[2]。”这对于别人就是看看过去的一句话,对他这是催命符啊! 冷静冷静! 毕夏安慰自己,自己穿的是一本破书啊,可不是实在的夏朝。 大夏联军可没有毕夏的烦恼,他们只是觉得鸣条是个好地方,那里虽然四面环山,地势易守难攻,但他们这组合最擅长的就是包饺子啊!来一个包抄困死商军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心中有了必胜的信心,他们几乎是以一日千里的行军步程在前行,半日内便将韦国国主送回了韦国,并带上了两万剩余的韦*队,再有顾国的五万军队,他们终于凑成了十五万人的军队。 一路雄气赳赳,大夏联军以所向披靡的姿态,几乎是横冲直撞的模式一路冲到了鸣条城外。 鸣条城属大夏,此时自然是没有被商军攻陷的,故而大夏联军一到就直接进了城,后来者反而占据了有利的城池据地。 商军并非不想攻下鸣条,但是鸣条城作为大夏的辖城,可不像个有首领的部落能出来应话的,看到有军队上门,城中守卫“哐当”就把城门给关上了。再加之当时身后还有大夏的追兵,他们逃得颇为狼狈。 子履那个悔恨啊!但是他需要时间去联系自己的大部队。他现在手下的士兵在昨夜的战役中失了三成,现在便只求稳妥,故而才会进入鸣条这个易守的战事之地,好养精蓄锐等待自己的援军。 战事很快便打响了。 毕夏这次不用躲着了,一身盔甲在阳光下十分亮堂,长|枪一举,大夏联军便直接扑向了商军。 鸣条之地果真应了易守难攻之名,大夏联军几乎是拿命去冲撞地势屏障。但一如伊挚所说,若现在不拿下商军,等到对方的援军一来,他们这十五万人都是白给。 毕夏凭借着原身的身体记忆舞动着长|枪,一路往前,竟让他冲到了商汤面前,二人手中的长|枪一个碰撞间,毕夏只觉虎口一麻,差点没拿稳手中长|枪。 他自然不能在这里输了。 二人一个眼神交接,手中的枪却已往来几十个回合。他们的周围渐渐形成了一个真空带。 伊挚默默地站在最后方的战车上方,遥遥地望着毕夏的方向。韦国国主尚且不到十岁,毕夏便让他候在后方。此时他看着伊挚伊挚在往那边看,好奇地询问,“你看得到吗?” 伊挚没有回答,只是忽然眉间一动,他竟直接从战车上翻了下去,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快速身法直接闪过了激战中的战场,径直出现在了交战的两位首领面前。 而那一刻,商汤的长|枪已没入毕夏的胸。 伊挚皱了皱眉,商汤便感觉到自己浑身没有了力气。他的瞳孔迅速地扩大,然后整个人立即往马下栽了下去,却又被悬空托住了。 他勉力挣扎着想要抓住伊挚的手,却听到伊挚的声音冷冷地响起,“你可知为何大夏军队五十万,此时出征却不过寥寥?” 商汤已经无限扩大的瞳孔紧紧一缩,伊挚却已经接着说,“那是因为他们已经绕到了后方,此时已攻落了商国,你再也等不来援兵了。” 若毕夏此时还清醒的话,他自然会给在场的小伙伴科普,这在后世可是有名的一招兵法“围魏救赵”。 但商汤没机会听到了,他的视野慢慢昏暗了下去。而在他眼里最后的画面中,他只看到伊挚一把将他的长|枪从夏王的胸口拔出,然后卷起了对方翻身上了马,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第13章 夏 毕夏醒了,发现自己没死。 只是身旁还是哭哭啼啼的美人妺喜,但是这次待遇好点,有个舒适的床,被子是软乎的。他回忆了下,这是他在斟鄩王宫里头的寝殿。 这一觉醒来竟然回了王城。作为一个敬业的大王,他立即询问身边唯一的人类,“仗打赢了吗?” 妺喜发现毕夏醒了,泪水瞬间漫金山,只是听到了毕夏的询问后,她却忽然僵了一僵。但很快的,她立即扑进了毕夏的怀中,嘤嘤嘤哭得更起劲了,就是没有回答毕夏的问题。 毕夏却差点没被这个神力妹子撞得胸口伤口开裂。他痛呼了一声,在维持不伤及对方的力道下,把妺喜从自己身上剥了下去。 “喜儿啊。”毕夏环绕四周,发现屋里只有他们两人。他轻咳了两声,“劳烦你——将伊尹大人唤来?” 此时此刻他也想不到除了伊尹,还有谁能告诉他战况。至少眼前的妺喜是没有办法。 “大王……”妺喜抹了抹泪水,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毕夏眨巴了下眼,“喜儿?” “大王,”妺喜努力地扬起了嘴角的弧度,眼中带上了微微的涩意。“大王之前所说,其实不过是在哄奴家,是吗?” 哈?毕夏不解,脸上也就显露了些疑惑出来。 妺喜立即便了然了,她的笑全部染上了苦涩,后退了几步一个欠身,及地的长发拂过脸颊,挡住了她一切表情。“……奴家,这就为大王去请伊尹大人。” 说着她便一步步后退着,离开了夏王的寝殿。 毕夏还在想着,妺喜这情绪变化也太快了,看着对方离开的身影,蓦地心头一阵悸动。还未等他寻摸出什么,门外便呼啦啦进来了一大圈人。 带头的毕夏不熟,搜寻了一番原身的记忆,发现这位竟然就是鼎鼎大名的太史令终古。这位不是投奔商汤去了吗?莫非—— 莫非他败了,这王城已经被商国接管了? 不过事实很快就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把他给彻底打乐了。 只见在这一群人的后头,伊挚慢悠悠地踱进来,然后人群自动给他让开道。 “王愈,臣等甚喜。”他的语调也极慢,“今特贺王生擒叛部商汤,壮我大夏声势!” “今特贺王生擒叛部商汤,壮我大夏声势!” 他的身后,一群万年跟风臣子们齐齐跪倒在伊挚的龙塌前。 毕夏:…… 他生擒了自己命中注定的仇人?他怎么记得自己晕死过去前,对方正捅了自己一枪呢? 不过既然功绩已经记下了,毕夏自然不会是那种不开眼喜欢追根究底的人。过了好一会,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这是意味着,自己这场战打赢了? 他有些懵,“孤……生擒了商汤?战,打赢了?” 伊挚的语气依旧恭敬,“吾王英勇盖世!” “吾王英勇盖世!”龙套臣子们跟着念台词。 这场战打赢了,自己生擒了商汤,等于自己保住了大夏啊!自己脑袋上的龙冠稳妥了呀!毕夏倏地就翻开了被子,“扶孤下床!孤要去看看孤的大好河山!” 伊挚往前拦了一步,“王身上重伤未愈,还是卧榻休息为好。” 毕夏一翻身其实就感觉到胸口疼了,经伊挚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是个伤患。如今感觉尘埃落尽,他看伊挚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这位全程不仅没捣乱,还出了很多计谋立下了大功,好像真的不是商国的间谍,而是一心为大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臣啊?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误会对方了? 瞧瞧对方这眼,清透明亮,一看就是忠臣的眼; 瞧瞧对方这脸,清透明亮,一看就是忠臣的脸; 瞧瞧对方这步子,清透明亮……咳咳,反正词穷患者毕夏现在一看伊挚,那是浑身上下都冒着圣父的光芒啊! 现在的毕夏保住了自己屁股底下的王位,脑子里紧绷的线终于松了下来。他朝伊挚招了招手,“伊爱卿,那商汤如今在何处?” 伊挚回:“已下狱。” 商汤好歹是历史上有名的好皇帝,毕夏觉得既然要洗白,肯定不能对人家太过分了。“既然如此,劳烦伊爱卿唤人将商汤带来,可否?” 他微笑,眼神中全是一个帝王对自己宠臣的亲近之意,往日里那不经意间总会带上的防备彻底消失不见。 伊挚顿了顿,躬身应了,低声吩咐了下身边的人。 尽管眼前的情形似乎跟打败商汤前没什么变化,毕夏的手下们听的还是伊挚的命令,但是最大的外患已经解决了,毕夏决定现在就试探着穿越大神设定的触发回去的点在哪里。 是要将大夏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还是保住大夏? 毕夏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他到现在也没有办法再进入自己的金手指小黑屋中,难道穿越大神让他穿越到这里,其实是让他加速夏朝的灭亡,扶持仁君商汤上台? ……毕夏快被自己的脑洞吓哭了。 很快,商汤就被人带了上来。 此时商汤的情形可没比重伤未愈的毕夏好多少。作为战俘,他自那日在战场上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晕倒后,便一直没有得到恢复。一身武力消失殆尽,这对把天生神力当做倚仗的子履一时之间完全无法接受。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商国就此败了。 尽管夏王因伤昏迷,还未下令如何处置叛部商国,但依这位的脾性,子履可没奢望对方会善待他们。 他被侍从推着,轻轻跪倒在毕夏面前,“王,商国国主已经带到。” 毕夏眼眯了眯,商国国主——听听自家侍从对商汤的称呼,这像是称呼阶下囚的吗?一听就是对对方心存尊敬啊!他看着跪在下方,却仍挺直了背直视着自己的商汤,忽然一笑。 “怎生对商国国主如此无礼,来人,赐座。”他斜倚着床榻,懒洋洋地开口。 那侍从一愣,立马将商汤又给扶了起来,送上了座椅。 商汤也被毕夏的态度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毕夏却觉得自己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既然他没有办法确定,穿越大神想让自己完成的穿越任务是什么,那他都完成了不就可以了? 毕夏忽然伸手一把握住了商汤,“商国国主,孤知你心怀天下,是个好国君。” 商汤:…… “小王……愧受。”被一个大暴君这么夸,子履觉得心情有点微妙。 毕夏叹了下气,忧愁的眼望向不知名的方向,“唉,其实天下人皆言孤暴虐无道,却无人知孤有难言之隐。” 场上所有人立即竖起了耳朵,等着他们的王公布“难言之隐”。 毕夏却轻咳了一声,轻描淡写地就揭开了话题,“商国国主,孤有一事托付于你,你可愿受?” 商汤浑身无力,坐着其实并不如何舒服。他内心对毕夏所谓的难言之隐、还有所谓托付嗤之以鼻,但作为手下败将,他也没有开口询问是什么事的资格。他咬咬牙,“小王但听上王差遣。” 仲虺还在对方手中,商国多少将士还在对方手中,此时绝不是可以讲骨气的时候! 毕夏欣慰地笑了。他的脸色还很苍白,但这一笑却让他平添了几分生气。 伊挚远远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接着就听到毕夏缓缓开了口。 “——待孤驾崩,你便接任大夏,成为新一任夏王,如何?” 第14章 夏 “孤之一生荒唐,曾犯下诸多无法饶恕的过错。”毕夏调整好音色,让自己的声音透出沧桑感。他话落下后便是长长的沉默,许久后才悠悠一叹,慢慢收回了悠远的目光,落到了商汤身上。“我大夏,需要你这等大仁大义之士。” 商汤眼中的不可置信慢慢扩大,最后却凝成了一种莫名的郑重。 毕夏的台词还未接着往下编,伊挚却忽然走过来,十分不经意地搬开了他握着商汤的手,然后用被子细细盖好。“王大病未愈,小心着凉。” 伊挚真心是个敬爱帝王的忠臣啊!毕夏愈发为自己先前的怀疑感到愧疚了。他拍了拍伊挚的手,继续自己的表演。 “商国国主,孤死后,你便继任孤之王位,替姒族治理这天下,教导我族子弟年长可承国,可妥?”毕夏这话就说得微妙了,潜台词其实就是让商汤就帮着管下夏朝,等到毕夏的后代长大了再把王位还给姓姒的。 照毕夏的意思,他是想着现在朝纲被伊挚把持着,瞧那副老狐狸样子自己也斗不过他,当然看商汤现在这幅愣头青的模样估计也斗不过。但是看在伊挚好像对自己还挺忠心的样子,毕夏觉得也不是很有必要搞倒伊挚。 但是问题他不知道穿越大神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所以现在稳住商汤,把储君位给他但又保住了大夏的传承,这样面面俱到,总能完成任务吧?而且古人还挺重视这个的,靠这招一举洗白自己在商国势力的形象,一举数得,完美啊! 瞧瞧商汤这感动的小眼神,毕夏觉得自己距离成功已经不远了。 就在此时,门外却传来了女子的声音,带着一种别样的沉静。 “大王,您的药来了。” 毕夏一抬头,就看到妺喜站在寝殿大门处,因为逆光的原因,他看不清对方的眉目。伴随着对方一步步走近,他注意到妺喜脸上竟然带着少有的恬静笑容。 看到大王的妃嫔都来亲自送药了,众人面面相觑,觉得似乎是该留点空间给打完胜仗回来的伟大帝王休息养病。他们便不由得望向伊挚,想要得到些什么指示,却只看到伊挚眉毛微微皱起,目光钉在了妺喜手中捧着的那碗药上面。 妺喜的发尾在地板上曳过,留下一道看不见的痕迹。她每一步都走得极轻,像是怕打破了什么东西。在经过商汤身旁时,她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给了他一个浅浅的微笑。 商汤惶恐,这位是什么意思? 毕夏也觉得今天的妺喜有些异常,但他也没有多想,毕竟妺喜在他心里头的形象已经固定成一个标准的古代金丝雀了。看到对方这么一路风姿绰约地走过来,毕夏表示还挺赏心悦目的。 伊挚的眉却皱得更深了,他的袖中无声地滑出一副龟壳,那道玄色的裂痕依旧还在,并没有因为毕夏自战场上大难不死下来而消失。 妺喜柔柔地倚在了毕夏身前,将那碗药递给了对方,“大王,药要趁热喝。” 毕夏接过药碗十分爽朗地灌了下去,然后将药碗放到了一旁。妺喜斜睨了一眼那已经喝光了的药碗,脸上的笑意不变,“大王,您可还记得,奴家与您的孩儿?” “自然不会忘记。”对于这个,毕夏是做过功课的。自己死了,商汤也没比自己年轻多少,这个时代的人一般活不长。等商汤死了,原身和妺喜的娃儿差不多成年了,刚好继承王位,完美。 当然,他选择性遗忘了历史上的商汤活了83岁这件事。 妺喜闻言嘴角的弧度渐渐拉平,脸色变得冷峻起来。毕夏莫名就感觉到一种危险的气息,直觉让他想要远离眼前这个人。 他想要往后面退,只是刚刚一动,胸前的伤口被拉扯开的痛感立即制止了他的动作。只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妺喜的手中便出现了一把毕夏十分眼熟的短刀。 “救——” 妺喜距毕夏实在太近了,“救命”二字还未喊完,她的刀已经直直刺入了毕夏的心脏,站在后方的伊挚立即上前一掌拍开了冷笑着的妺喜,然后查看毕夏的伤势。 毕夏感觉自己实在是太苦逼了,胸前的这块肉都被捣腾几次了。他痛得直打颤,无力地靠在了伊挚怀里,忽然便感觉胸口的痛感消失了,再定睛一看,伊挚已经拔|出了那把刀,而胸前的伤口——似乎没事了? 高人!毕夏正打算感谢对方的救命大恩,腹中却忽然升腾起一股异样的绞痛感,接着便是铺天而来的痛,不过数息之间,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伊挚手中握着短刀,袖中的龟壳忽然碎成了粉末。而他怀中的人嘴角溢出一丝黑色的血,已经没了气息。 ……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味道,毕夏确认自己果然又回到了小黑屋里头,眼前唯一的光亮还是来自那本破书。 胸口的痛感似乎还在,他揉了揉,感觉自己死得简直是千古奇冤——刚穿过去时候没被刺杀成功,在战场上也没死成,结果最后竟然被原身的老婆杀了!历史上夏桀可是和妺喜一起开开心心被流放的好难友啊!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神更加黯淡了。他果然还是没有回到现代。 毕夏长吁一口气,慢慢地走到了那本书前面。只不过刚翻开那本书,目录页便跳出来了一行字,“有更新了!” 有更新了?他仔细看了眼目录,发现作者竟然已经更新了十五章,看了下更新时间,还是保持着年更的频率,所以此时的作者是在1751年——他和作者所在的空间,时间流速是不是不大一样? 毕竟他在这里还没过完一个夏天啊! 他不由得抱着对这位作者的猜测,慢慢地点进了新章。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新章内容竟然是他所经历的那些。 毕夏停下了翻阅的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必须要捋一下思路,他本来以为新章应该是原身没被自己穿过去后的故事,但是照这个写法,这本书—— 写得是自己的故事?自己就是这本书的主角,而并非穿到了这本书上的主角身上? 他有点懵了,书中的故事已经写到夏王姒履癸毒发身亡,大臣伊挚一怒之下将妺喜击伤。 书中写道,妺喜因为夏桀三番五次对他的欺骗,甚至想要将允诺给他们孩儿的王位都拱手让人后,终于由爱生恨,为了能确保成功谋杀夏桀,在献上了毒|药后还亲手行刺,终得以得手。 毕夏:目瞪口呆,自己竟然还是死于情杀! 他也没有不把王位给原身的孩子啊,虽然说起来他的确是骗过妺喜,商汤到时候也不一定能保证会把王位给姓姒的——但是没有他打赢了那场战,俘虏了商汤(虽然不是他的功劳),妺喜的孩子想当大王简直也是痴人做梦啊! 瞧瞧商汤的大王命多硬!按照他的遗嘱,他这一翘辫子,对方瞬间上|位啊! 毕夏感觉自己的小心脏受到了打击,他有些消沉地翻到了下一章,就看着面前忽然又跳出了一个界面。 “您还未购买该vip章节——本章节的内容需要购买才能” 毕夏有点想哭。 这代表什么意思?大夏有没有就此易主?商汤上|位成功没有? 他颤颤巍巍地点开了下面的购买二字,立即便又弹出了可勾选的章节名和所需要的阅读币。毕夏抖着手点开了他的账户,上面一个“0”格外显眼。 毕夏现在只想问,这个app有连接他银|行卡的功能吗?他有些丧气,返回到阅读页面,随手给作者留了个评论,刚想要退出时,余光却突然瞥到了一行小字。 “免费得阅读币。”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某个时间空间中,一个长衫男人感觉自己袖中微微一震,一只乌色的龟壳滑了出来,上面弹出了一面光屏。 “尊贵的用户,您有新的评论,来自乾坤阅读app远古版客户端。” 第15章 秦 免费得阅读币。 作为一个自从红了后就没有愁过钱这个问题的大明星,毕夏已经多年没有关注过什么类似免费旅游、免费会员、免费xx等小|便宜概念项目了,却没想到今日的他还会有此一遭。 他叹着气戳了进去,面前便出现了任务一二三四五六七到不知道多少。他再耐心地戳进去任务一,新的界面跳了出来。 【任务一: 名称:救国; 要求:拯救濒临灭亡的朝代q; 操作:自由操作; 提示:无; 奖励:1000阅读币;10成就点。 说明:乾坤阅读币可用于进行乾坤网上发表小说vip章节的阅读消费;成就点功能略。 备注:无。】 救国……毕夏面无表情地关掉了任务一的界面,然后又戳开了任务二。 三秒后,他关掉了任务,接着继续戳开了任务三四五六七……然后直接跳到了最后一个任务。 最后,他选择了将手中的破书直接摔到了地上,然后狠踩了三下,再翻开直接狠戳“退出”键,但是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一把将手中的破书用力一扔,书被砸到了墙上滑落到了地板上。 他明明已经脱离了夏朝,通过书中内容也确认原身*已经死亡了,但是事实上他却没有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反而又到了这个小黑屋。 这让他之前所臆造出来的穿越大神穿越规则幻想瞬间破灭——压根就没有这东西,什么完成了救国任务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这不过是他的自我安慰。 ——虽然他似乎并没有救国成功,破书中的大夏后事如何,他压根就没法知道! 毕夏长吁一口气后,索性躺下在地上睡觉。 周围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声音。黑暗中只有他自己的呼吸。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会,他却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困了、饿了或者渴了的感觉。 黑暗无声地侵蚀着毕夏的意识,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非常难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毕夏慢慢地爬了起来,往那处唯一的光亮处而去,面无表情地点开了任务一,然后轻轻地点了点最下方的接受任务。 面前的书突然快速地缩小成寸,然后直直地拍向了毕夏的额头。瞬间,一阵刺眼的白色光芒笼罩了他全身。 光芒中他不禁轻叹了一声。按照那本书里头的任务一二三四排下去,他感觉自己其实就是进入了快穿模式,这套路他一个资深网文读者当然懂啊! 但是比起正常的快穿模式,他这也没有系统什么的加持,就一个破app,完成任务给的奖励还特么是用来消费这个破app的,他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个超级廉价劳动力,而且他总觉得那本书的内容和任务内容联系太紧密了,他的心中不禁存了点怀疑。 ……所以大夏究竟亡了吗? 待光芒散尽,毕夏便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处马车中,从这颠簸摇晃的感觉中不难发觉这马车正在行进中。他摸了摸自己额头,总感觉好像那本破书被镶嵌进去了似的。 他试探着摸了摸身上衣服,丝绸质,黑色,瞧着是曲裾袍的样式,大襟交领,广袖圆袂,腰间系有革带。这让他对这次穿越的朝代有了大致的一个猜测。 他撩|开窗帘向外望去,只见映入眼帘的尽是一片黄沙漫漫,满目荒凉,一阵热气迎面袭来。马车旁自有侍从随行,见毕夏掀开窗帘忙体贴问候,“公子有何吩咐?” 毕夏揉了揉眼,看起来像是刚睡醒的模样。他似乎十分不经意地问,“这是到了何处?” 那侍从毕恭毕敬地回话,“回公子,此行方出沙丘宫已有数里,前方便有驿馆可做休憩了。” 毕夏随意“唔”了一声便放下了帘子,努力让脑海里的记忆飞速地转动起来。作为一个骨灰级学渣,记忆里本来全然模糊的专业信息忽然间却全部清晰地涌动了出来。 沙丘宫,这可是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困龙之地”。 就说跟夏桀齐名的小伙伴商纣王,就是在这里建了沙丘苑台,大搞酒池肉林,结果落得个亡国自|焚的下场;还有个战国时期的赵武灵王,犯蠢把王位传给了小儿子后,被他大儿子给困饿死在这里头;当然死在这里的天子中最有名的当属千古一帝秦始皇,这位外出巡游,结果生了场大病,直接交代在了沙丘宫平台。 毕夏不由地捏住自己的衣袂,开始观察起马车内的摆饰,试图和这几个朝代的相关记载对上。渐渐的,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 这下他坐不住了,打算直接出马车去看看。就在此时,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侍从的声音,“公子,车队已至驿馆。” 这是要停下休息了。毕夏握紧了拳,外面已有侍从将车门打开,摆出了恭迎他下车的姿态,他一拂衣摆,便施施然下了马车。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邮驿,驿站内的驿丞已经恭敬地靠跪在了一旁,而更吸引毕夏眼球的,却是众人拱守着的一架驷马并驾的马车,毕夏曾在某出土文物图册上见过,这叫輼輬车,常用做丧车。 距离他心中的猜测更近了,毕夏还打算上前细观,众人却拥簇着他进了驿馆,又伺候着衣食梳洗,没有一样不妥帖,只是他始终觉得背后似乎有人在窥伺,这让他愈发不安和警惕起来,也不敢轻易再开口,唯恐暴露了什么。 日头很快落尽,毕夏终于遣散了下人,得以独自留在房内,好好琢磨下眼前的场景。 这时,门口却传来了敲门声。 “公子,臣赵高有要事禀报。” 毕夏的心立马“咯噔”了一下,结合今天的一切总总,他的猜测终于被证实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种荒诞感。 他果然是穿到了秦二世胡亥的身上。按理来说,秦朝可不是在这位手中灭亡的,再怎么说也该是穿到秦王子婴身上吧?这胡亥的名头,可没比夏桀好听到哪里去。 他长叹一口气。若他的猜测没错,这会儿应当是在秦始皇刚归西,丧架回咸阳的路上。赵高这时候来找他的目的……毕夏脸色复杂地端正好坐姿,然后轻声道,“老师,请入门详述。”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一名面白无须的男子悄声跨过门槛而入,眉间掩着警惕,前脚刚进门,后脚立即就把门给关上了。 毕夏的目光微闪,这位便是赵高,秦朝颠覆的罪魁祸首,原身胡亥的老师,现在应该是个中车府令。这个官职不算高,不过是太仆手下管马的。但这位的兼职可了不得,行符玺事,就是掌管玉玺、虎符等物事的。 他看着赵高背在身后的手,猜测他手中拿着的应当就是秦始皇的遗诏了。 赵高一步步朝毕夏走近,饶是毕夏也算是个上过战场见过世面的人了,也知道赵高此举应该不是想对他不利,但在这种被人步步紧压的状态下,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怯意。 不由自主的,他便萌生了想要往后退的意愿,却见赵高忽然“噗通”一下跪倒在他的面前,负在身后的手突然高举,一卷竹简被呈在了毕夏面前。 “公子,请过目!” 毕夏伸手拿起竹简,慢慢地摊开来,密密麻麻的小篆瞬间全部挤进了他的眼中。 ……毕夏觉得他需要一个翻译。 他有点想念他的伊爱卿了。 第16章 秦 公元前210年七月丙寅日,被明代思想家李贽誉为“千古一帝”的秦始皇在沙丘宫与世长辞,享年50岁。我们将永远缅怀这位伟大的政治家,永年铭记始皇帝为中国历史学做出的伟大贡献,比如焚书坑儒、焚书坑儒、焚书坑儒。 毕夏在心中默默为外头躺輼輬车上的棺材里头的秦始皇念了段悼词,其实关于焚书坑儒一事后世说法不一,事实上有没有这事儿还不一定,毕夏也就是随口拈来调个趣,为了解解他目前的这愁啊! 作为一名历史专业的高材生,毕夏丝毫不觉得自己看不懂小篆有什么好丢脸的,他捧着竹简,假装一个字一个字地一一细看过去,尽管知道大概意思,但还是想着能多辨识出一些字句自然是更好的。 同时,他也开始回忆起史书上关于这一段的记载。 按史料记载,这次是秦始皇第五次东巡,结果在回咸阳的路上病死了。始皇帝这人吧,忌讳死,但真的死到临头了也自然由不得他。他就趁着临死前写了遗诏,指令大儿子扶苏和蒙恬大将军回咸阳给他准备办丧事去,顺便继承下皇位。 ——当然这事儿虽然在历史上有过那么点记载,但是毕夏时刻谨记着,自己穿越的可不是正经历史,所以他得确认这剧情还是不是他知道的那样发展。 等他大概确认了这竹简上的确是这个套路后,他立即默默地将竹简一收,便直接拿着负到了身后,口中轻声开口,“老师这是何意?” 赵高宦官出身,故而面白无须,音色尖细。他此时压低着头,声音也被刻意压低了,“公子,您还不曾明白吗?” 毕夏含蓄着回答,“老师究竟是何意思,我真心不知。” “公子,陛下如今已经驾崩,仅留下这一封玺书给公子扶苏,再无其他封诏。公子,这般境况,您当真不早做准备?”赵高的声音微微拔高了一下,不难听出其中压抑住的野心。 “扶苏本是长兄,继承皇位理所当然,不是吗?”毕夏握着竹简的手更紧了。 始终俯身低头的赵高这时候却轻笑一声,慢慢地抬起头来,“公子,如今诏书在你我手中,长子承继皇位一事又怎么会是理所当然呢?理所当然成为新帝的人应当是谁,公子当真不好好想想?” 毕夏对上了赵高的眼,那双眸底透出来的*像火焰一般炽热。他不禁往后退了半步,心中念头一转,语气已弱了下来,“老师……我……” 赵高步步紧逼,“公子,公子扶苏坐上皇位,与您坐上皇位,那感觉能同日而语吗?” 毕夏“啪”地一下忽然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阻止了赵高的逼近。他垂下头,语气开始不稳,“老、老师,我该如何做……” 赵高的脸上终于缓缓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收回了向前逼近的脚步,再次俯身,姿态十分恭敬,“公子,您只需静候佳音便是,臣与丞相自会为公子,谋得天下。” 毕夏始终垂着头,一只手紧紧地按着那卷竹简,另一只手朝赵高摆了摆,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赵高抬头看了眼被毕夏按在手下的竹简,眼中的不明神色一闪而过,随即他便弓着腰,后退着离开了毕夏的房间,离去时还十分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待到耳边的声响终于彻底离去,毕夏才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手中的竹简神色复杂。 按照正史剧情发展,接下来赵高应该就去说服丞相李斯,然后二人合谋矫造圣旨,直接赐死扶苏和蒙恬,再拥护自己成为秦二世。毕夏看着手中的竹简,脸上的神情坚毅起来。 不能让扶苏死!经过夏桀的角色扮演,毕夏对自己的政治才能有几斤几两还是很了解的,让自己上位当皇帝,去拯救一个被秦始皇横征暴敛折腾多少年、无数内忧外患的大王朝,这工作量远远比在夏朝打败几个部落大啊! 但扶苏可就不同了,这位本来就是按着大秦帝国王位继承者的标准来培养的,虽然在毕夏看来,这位一接到赐死圣旨就乖乖自杀的大王兄有点愚忠,但始皇帝都死了,也不怕扶苏当了皇帝后还会跟谁愚忠去。 而且扶苏跟蒙家兄弟关系好,军队在手才是王道啊! 他决定救下扶苏,反正任务要求是救国,他感觉扶苏当皇帝后大秦灭亡的概率绝对比自己低得多。 首先,现在赵高应该去说服李斯去了。李斯这人在历史上也是个名气不小的,秦朝大一统后,这位可是参与制定了秦朝法律,帮着秦始皇统一车轨、文字、度量衡制度。 可惜一朝行差踏错跟赵高勾搭在一起,将秦二世扶上了皇位,最后被赵高陷害落了个腰斩夷三族的下场。 毕夏口头唏嘘了一下,“嘿嘿”笑了笑,决定这就去拯救这位名人,免他一世英名受损去。 他从床边扯下一块布,将方才扣下的正牌圣旨细细包裹好。只是可惜竹简太大实在不方便携带,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将竹简藏在了柜子底下,然后踮着脚尖出了门。 没有原身记忆实在太不方便了,他压根不知道哪些手下是对他忠诚的。真不知道那个app的任务系统有没有意见反馈,他正想去申请增加读取原身记忆的功能。 他这么想着,额头间微微亮了一下,不过瞬间那光芒又熄灭了。 这厢他刚一出门,侍从便齐刷刷跪下了,“公子有何吩咐?” 毕夏在思考要怎么自称才是符合身份的,苦思未果,他干脆说,“无事。”顿了顿,“丞相房间在哪?” 侍从垂着头,“属下为您带路,公子请。”他慢慢起身,依旧保持弯着腰的姿势为毕夏引路。看着侍从这姿态,毕夏莫名就想起在夏朝时候的那些侍从,论起来绝对没有现在这位这么“敬业”的。 果然封建王朝是个调|教人的大熔炉啊! 跟随者侍从一路到了不远处的一间房前,毕夏让侍从回去,自己则一个侧身,钻进了那房间临阳台的那条缝里边。 尽管这四处都是侍卫,他的行踪完全没有可遮掩的地方,但这种鬼鬼祟祟的事情总觉得就得这么鬼鬼祟祟去做,才符合格调啊!毕夏一本正经地想着,然后学着电视上的经典桥段,舔湿手指,暗搓搓地将丞相大人的窗纸戳了一个洞。 ——然后毕夏就发现自己选的角度好像有点不大对,从这里看进去的视线完全被挡住了啊! 他正打算撤退换个地方,忽然屋内传来了一个让他觉得十分耳熟的声音。 “那又如何?” 毕夏顿住了。 屋里的谈话还在继续,接下来传出的是赵高的声音。“丞相,我赵高有大业邀你同谋,这是与你为善,你可当着点语气说话!” 这音量——看来这位觉得这里基本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聊起谋逆的大事却也敢不收敛了。 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了。赵同僚,夜已深,还请尽早回去歇息吧。” “你——”赵高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安静数秒后,一阵摔门的响声狠狠地摔进了毕夏的耳中。 他不由得揉了揉耳朵,心想这两人竟然谈崩了?李斯怎么会不同意合谋呢?他都还没出场再次策反李斯呢! 毕夏将眼神从窗洞收了回来,刚轻轻地叹了口气,面前的窗户竟然倏地打开了,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毕夏:……他没做梦吧? 第17章 秦 瞧瞧清透明亮的眼,瞧瞧这清透明亮的脸,瞧瞧这清透明亮的步子……他的伊爱卿啊! 毕夏一双眼睛瞬间迸发出耀目的光芒,再次在异国他乡的见到这张男神兼救命恩人(尽管救过来还是死了)的脸,他一时之间竟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但很快的他立即收回了自己的少女心,怀疑的小眼神又抛出来了。他连连往后退了两步,对自己目前的状态当下做了个判断,脸立即扭到了一旁望向了天空。 “今夜月光真美。”他可没忘了自己的专用台词。 窗内的人看着毕夏微微一笑,“公子好雅兴。” “咳咳。”毕夏嘴角扯开恰好的弧度,复又转过身来看着对方的男神脸,心下猜测着男神的身份。再次穿越又遇到这张脸,毕夏的花痴大脑冷静下来后,阴谋论又上来了。 ……难道自己跟男神是十世情缘啥的? “公子?”那人再次轻声开口。 毕夏立即收回思绪,眼神逡巡了对方全身一遍后,决定冒险试验下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他看了看窗阑的高度,确信作为一个前战将的自己完全能驾驭这个高度后,干脆翻了过去。 ——太高估自己的下场就是差点没直接一脑袋栽地上,毕夏晃了晃身子,幸亏窗内的人扶了他一把,“公子还是小心为好。” 毕夏干笑两声,试探着开口,“多谢丞相了。” 李斯的眼中一抹笑意快速地闪过,转瞬即逝。他将毕夏扶稳了后,一个侧身却把窗子给关上了。毕夏被关窗的声音惊了一惊,再回过身却直接撞进了李斯冷淡的眸中。 “公子深夜到访,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赏月吧。” 这画风……怎么说变就变的!毕夏忙敛正姿态,看到对方那严肃的神色他迅速收回了散漫,“丞相此话何意?” 李斯撤回了扶着毕夏的手,缓缓踱着步子回到了房中的圆桌旁,轻轻拈了拈桌上的烛台,语气带着些冷漠,“方才赵高寻我之事,公子心下定当十分明了,不是么?” 毕夏哑言,这话怎么感觉像是兴师问罪?“老师方才来找过丞相?” “公子,明人不说暗话。”李斯的影子在烛光下影影绰绰,透着一种不真实感。“江山如斯,公子岂会无意?” 对方这话都这么摊开来讲了,毕夏也就不卖关子装无辜了。看这李斯的样子好像不打算造反啊,那自己的人设可不能崩啊!他走向李斯,“丞相莫非认为,我一定会……”谋朝篡位? “会与否,难道是公子可以决定的?”李斯倏地回眸看了毕夏一眼,那一眼太过凌厉,仿佛将他看了个通透。 毕夏额上不禁微微冒汗,“我若不想,又有谁能逼我?” 李斯定定地看着他,那张脸在逆光中轮廓分明。忽然间,他紧绷着的五官松懈了下来,宽袖拂过灯影,竟是端起了一盏茶,“公子到访,下臣谨以冷茶招待,还望莫嫌弃。” 茶盏被高高端起,浅褐色的茶水慢慢落下。毕夏看着李斯,脑海里绷紧了的那根弦终于稍微松了下来。他走到了桌前,李斯摆手,“公子请坐。” 毕夏无声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还真是冷茶,这么不客气啊!他咽下凉透了的茶水,茶杯落桌,发出轻轻的触碰声。 李斯为他再次续上茶水,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今夜月光清透得很,如此良辰美景,公子可不要辜负了。” 毕夏:……这境界有点高啊,快跟不上了啊!这话几个意思? 他又仪式性地轻咳了两声,决定还是不跟古人玩话里套话的游戏。“趁着月色大好,我便直接摊开跟丞相说了吧。老师的言行,并非是我的授意,还望丞相明鉴。” 李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毕夏发誓绝对从那一眼中看到了鄙视! “若公子无意,车府令大人还能迫使公子玄袍加身?” 毕夏顿了顿,怀疑的小眼神又开始发动。玄袍加身……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是宋□□的典故吧,这位莫非也是穿越来的?这还会跟着秦朝的黑色龙袍改下字用呢还……他的小眼神还没飘完呢,便对上了李斯那冷淡的眼神,他的脑回路立马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 “丞相大人若不信,不妨赌一把,如何?” 李斯将茶杯在手中把玩着,“公子倒是有赌性。” 毕夏: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丞相莫非不敢与我一赌?”他只能微笑。 李斯放下茶杯,“公子请说。” “我手中有父皇的遗诏。” 李斯的眼神终于认真了起来,他抬眼看着毕夏,想从他的表情中判断出这句话的真假。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公子欲如何?” 毕夏勾唇一笑,这下他终于夺到了谈话的主导权了。 丞相大人李斯追着他问了一大堆,无非就是要确定他是不是想谋反。问题是这大半天的,李斯也没表示自己是不是要谋反啊!毕竟历史上那位李斯可是妥妥的谋反党啊! 他也是个有格调的救国主,对合作对象是有忠诚度要求的! “丞相大人可曾想过,蒙将军更得大皇兄信任,若是大皇兄登典,丞相地位恐会不稳?”他定定地看着对方。 李斯却忽然一笑,然后站了起来。“先皇遗诏在公子手中,下臣便放心了。公子与大公子兄弟情深,定不会让如此重要的诏书落入不轨之徒手中。”他说着后退了几步,拱手作揖摆出了送客的姿态,“夜已深,公子还是尽早回去休息吧,明日还需赶路。” 毕夏几乎是被半赶着离开了李斯的房间,他脑子还没转过圈来——怎么一言不合就赶人啊!他还想说什么,李斯却站在门内朝着他轻笑,“先皇遗诏,公子若要遣人送往上郡,下臣愿意代劳。” 话音一落,他便“啪”一下把门给关上了。 毕夏:…… 上郡就是扶苏被秦始皇派去劳改的地儿,毕夏长叹了一口气。这两人一晚上轮了这么多个回合,结果也就最后这句话有点实质意义。这古人说话也真能绕的,月光有什么好辜负的啊!什么意思啊! 他想着望向了走廊尽头的窗阑,只见外头乌云蔽月,目下不见一丝星光。 ……今晚月光真美。 照李斯今晚的表现和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他应该是拥护扶苏上台的立场,反而好像是有点怀疑自己的立场。对此毕夏倒不在意,反正他的任务目标是让大秦存活下去,跟李斯对他的态度没多少关系。 重点是这个李斯虽然有他最爱的男神脸,但这个人设他一点都不喜欢! 他慢慢踱回自己的房间,思考着该怎么绕过赵高的眼线,将遗诏送去给扶苏。 这时候的胡亥只不过是个受秦始皇宠爱的小儿子,在朝中可没有那么大的能量。目前朝中势力最大自然是丞相李斯,赵高没有争取到李斯的援手,他的计划会不会实施呢? 然而李斯是不是真的没有谋反之心? 毕夏觉得自己都快愁死了,跟李斯耗了半晚上也没得到一句实在话。 他揪着自己脑袋上的毛走回房间,结果刚一拐弯见到自己房门时,就看到赵高竟然从自己的房里走了出来,侍从对他视若无睹,而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卷什么东西! 第18章 秦 这是直接上门偷东西啊!这么猖狂! 毕夏对赵高的感官算不上多坏,毕竟这位在他脑海里的概念还是一位历史人物。历史功过后人向来谈不明白,说实在的胡亥的名头不比赵高好听多少。 但这绝对不是赵高偷东西的理由啊!毕夏一个箭步就飞了过去,却在对方面前迅速来了个急刹车。 思绪千万而过,现实也不过几秒的时间,毕夏就调整好了表情。他冲着赵高露出一个带着怯意的微笑,“老师,您是来找我的吗?” 赵高的个儿并不高,此时平视着自己的学生,眸底深处有些冷意,但嘴角却还是带着笑。“下臣只是想起似乎落下了些东西,想回来寻一寻罢了。” 毕夏的眼立即不由自主地往对方手中的东西瞟,“哦,那老师拿到了吗?” 赵高将手中的东西负到了身后,冲着毕夏一个欠身,“让公子挂心了。下臣东西已寻到,公子还是尽早回房休息吧!”他说着还贴心为毕夏推开了房门,一副毕夏不进门他就不走了的姿态。 毕夏再看了他身后的东西一眼,然后又看了守在一旁全程缄默的侍从一眼,直接拂袖进了屋。房门在他身后被慢慢关上,他忍不住握紧了双拳。 待房门彻底关上,他立即趴到了柜子前,意外发现那团布还在。他急忙拽了出来,摊开一看,那卷竹简还在! 他摊开竹简查看,不熟悉的文字让他愈发没有把握。若是这是原来那份遗诏,那赵高刚才拿走的是什么?他心中有个猜测,莫不是那是赵高捏造传位给胡亥的圣旨? 毕夏握着圣旨,左思右想之下,一个转身,从窗户翻了出来,沿着屋檐往李斯的方向走。不找专业的鉴定人员确认这份遗诏的真假,他完全没办法静下心来。 小心翼翼地一路踮到了李斯的房间窗外,他找好了不会被突然打开的窗户推倒的角度后,正打算敲开对方的窗时,窗户再一次像预知了他的到来一般打开了。 毕夏觉得大概只能用高颜值的人之间心有灵犀这个说法,来解释这种神奇的现象了。 李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公子是觉得在这里赏月,比较心旷神怡吗?” 毕夏顶着满天空的大乌云煞有其事地点头,“丞相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下臣实在很难苟同一位钟情于扒人窗户偷窥他人洗浴者的赏月情趣。” 毕夏这才注意到男神湿哒哒的头发和明显是随意披上的外袍,他“呵呵”干笑了两声后,凭借着一回生二回熟的身手利落地翻进了屋内,进屋的瞬间还顺手蹭了下李斯的胸大吃了口豆腐。 李斯面无表情地关上窗,看着面前这位拥有不良嗜好的大秦江山继承人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一般,抱着卷东西跑到了他的浴桶旁边,还伸出爪子碰了碰他的洗澡水。 他的表情一时间有些皲裂。 毕夏完全是一时压抑不住好奇心伸手感受了下纯天然的大浴桶,等意识到自己的举止似乎有些猥琐后他倏地收回了手,然后快速地背到了身后,摆出一副什么都没干过的无辜表情。 虽然以前拍古装剧时他也接触过这种大浴桶,但那种感官完全不同啊! 李斯已经懒得理会这位年轻而又倍受先皇宠爱的小公子了。他系紧了袍带,一拂袂直接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公子再次前来,所为何事?” 毕夏不知道李斯已经用一个年纪小为他的好奇举动作了解释。他咬咬牙,最后还是利落将竹简拿了出来。“丞相且看。” 李斯接过摊开,本来随意的眼神随着竹简上的字句入眼而渐渐严肃起来。读至最后,他将竹简“啪”地一下摔到了地上,语气冷得似乎要将人冻死,“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毕夏心下更加惶恐了,李斯这表现,难道这遗诏不是真的? 只是瞬间他突然反应过来,若李斯是的扶苏的真心拥趸者,会有这么生气的举动,是不是意味着这封遗诏,其实是赵高捏造的假圣旨?他立即表清白,“此物,乃是老师给我的。” 李斯的语气依旧没有回暖的意思,“公子将此物给下臣看,意欲如何?” 毕夏觉得李斯实在太难沟通了,“丞相大人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老师想要让我当皇帝,我不想当!我觉得我的大王兄更合适!我的态度够明白了吧,你也不必再试探我。” 李斯沉默了。良久他站起身来往屋内的圆桌走去,又倒起茶来。 毕夏这下真的相信这位丞相大人跟他的男神伊挚,还有他的忠臣伊爱卿都没什么关系了,就算有关系也就是长了同一张脸,顶天是他们的祖宗亲戚啥的。他的男神才不会这么难沟通,磨磨唧唧的说不明白话! 他腹诽着这位李斯大丞相,却听见对方突然开口,“先皇遗诏在赵高手中。” 听着像是陈述的语气,毕夏却似乎感觉到了询问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老师只给了我这份。”当然也有可能赵高之前给了他真迹,后面又给换了。 “既然如此。”李斯望着烛光,“下臣会将圣旨从赵大人手中讨回,另将派人通知大公子和蒙将军回咸阳主持先皇丧事。” “……诶?”毕夏有些没反应过来。 “公子静候佳音便是。”李斯静静地补上了一句。 毕夏这下反应过来了,李斯这是被自己策反成功了啊?二话不说就安排好了?他上前再次确认,“丞相所言当真?” 李斯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先皇生前十分宠爱公子。” 毕夏顿了顿,历史上秦始皇的确是真心疼爱这幼子胡亥的,像这次东巡,胡亥央着要跟出来他便也允了。其实说是疼宠,倒不如说是没寄什么大期望。 瞧瞧王位准继承人扶苏吧,对始皇帝的政策就提了点意见就被发配到上郡,去跟蒙恬斗匈奴修长城去了,但这却不得不说是秦始皇对长子的一种磨练和期望。 “父皇皇恩浩荡。”他叹了一声,始皇帝的疼宠最终也只得到了辜负而已。胡亥和赵高这两位最得帝王恩宠的人,最后覆灭了整个大秦王朝。 李斯紧紧地盯着毕夏的脸,不放过他的每一丝神情。“那先皇为何不将皇位传承于公子呢?” 毕夏皱眉,“长兄比我合适,不是吗?” “不谈合适与否,若先皇的遗诏上,新皇名字真的是公子呢?” “怎么可能。”毕夏以为李斯还在测试他的忠诚度呢,“丞相大人不需再唬我,我知自己有几斤几两的,断不会多做妄念。” “先皇做遗诏时,公子并未亲见,一切事宜,只有赵大人得见,是吗?” 毕夏随意地点点头。 “若赵大人假意传出先皇属意为公子扶苏,另一厢则与公子说道,可为公子偷天换日。公子若真有此意,定会为赵大人之举感激涕零,不是吗?” 毕夏的神情一滞。 李斯微微一笑,“公子,若遗诏上当真是您,您又当如何?” 毕夏忽然间觉得有些恐怖。历史向来都由后人评说,他所知道的秦始皇属意扶苏为承也不过是后人所载,真实情况如何?他猛地抬眼看向李斯,语气斩钉截铁,“即使如此,我亦认为,长兄比我更合适这个帝位。” 李斯回看着毕夏,忽然笑开了,“公子当真有趣,下臣不过是调笑几句,切莫当真——连公子您都知道大公子更适合这个帝位,先皇又怎会择你为储呢!” 毕夏:……他竟然被一个混蛋整了一晚上,有点想打人。 第19章 秦 自春秋始,华夏气候便进入了大约持续了800年时间的温暖期。这次温暖期是华夏上古的辉煌时代,春秋战国百家起,大秦一统天下齐,汉武霸业民族兴,八百年间涌出多少风流人物! ……其实毕夏会突然想起这个,完全只是因为天气太热了。 此时的他正卧躺在马车中,这回咸阳的路程遥远,故而也没办法给他提供那么多冰盆降暑,最重要的是,这车队里还有一位咖位比他大得多的人,那就是已经归天的秦始皇。 夏日炎热,毕夏的心更加急躁。偌大的队伍里其实知道秦始皇归天的人却不多,在李斯的吩咐下,所有人还是照常将饭食送入辒辌车,一概事务与始皇在世时并无大异处。 此时的秦朝其实并不安稳。秦始皇是个铁腕政治家,只是这些年开始沉迷于求仙问道,妄得长生,苛政虐民,动摇了秦朝统治的根基。秦二十六年嬴政令百姓筑阿房宫时,民间就开始流传起“阿房、阿房,亡始皇”的小调,唱了十一年,终于把秦始皇给唱亡了,大秦却也出现了大厦将倾的迹象。 毕夏这会儿是没心情去享受那传说中精美绝伦的阿房宫了,他撩开窗帘,感受了一下夏日的炽热,鼻间却闻到了一丝丝异味。 他还没反应过来这异味来自何处,车队却又停了下来。侍从忙小跑着到前方询问缘由,得了消息又小跑着回来了。 “公子,丞相大人有事邀您前去相谈。” 毕夏挑了挑眉,打开车门出去,侍从立即为他撑开了麻布制成的伞。他暗叹一声比起夏朝的芭蕉叶子果然是进步了不少,然后往前而去。 车队中能单独享受马车的人并不多,除了王室公子外也就只有李斯这个档次的大臣有资格了,连赵高都只是和别人挤一辆车。 李斯的马车就在秦始皇的丧车后,此时他正站在马车的阴影处,皱着眉看着那架辒辌车。毕夏一过去便感觉到那股异味越来越重,让他几乎有呕吐的冲动。 “公子。”李斯稍一行礼后目光又回到了帝王的丧架上,“公子也感受到了吧?” 毕夏脸色发白,他自然感受到了,同时他也意识到这剧情是走到哪里了! ——秦始皇丧架回咸阳,因夏日炎热,尸体发臭,丞相李斯心生妙计,寻来鲍鱼装车掩盖臭味,这才完美藏住了始皇病逝的消息,以稳天下大势。 毕夏看着李斯,其实他比较好奇历史上的李斯是从哪里找来的鲍鱼,但此刻那股臭味实在让他反胃,故而他只是点点头,完全说不出话来。 “公子。”李斯挥了挥手,身侧的侍从齐齐往后退了三步。“公子可知道,赵大人已将先皇圣谕发往上郡?” 毕夏顿住,“你怎么知道?” 话一落他就觉得自己犯蠢了。但是他百思不得解的是,赵高没有争取到李斯的助力,也敢自己造反? 李斯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始皇帝的丧架静静开口,“先前,先皇丧诏秘而不发是为稳势,既然赵高已先行反举,下臣认为,先皇丧诏可发。” “丞相无法掌控老师吗?”毕夏有些不明,赵高一名品阶不高的官员,能让李斯这么忌惮? 历史上赵高扳倒李斯也是在完全掌权后吧? 李斯回望了毕夏一眼,“先皇属意长公子继承皇位,实属明举。” 毕夏:……感觉他好像又被嘲讽了。 李斯眸色一沉,忽然扬声说道,“请先皇丧仪!” 他话音刚落,才好像忽然意识过来一般地询问了下毕夏,“公子,下臣唤您过来便是为了征得您下令出丧仪,下臣口快,话已出,公子不介意吧?” 毕夏感觉自己好像完全被李斯牵着鼻子走,心中不禁有些怀疑。毕竟他也不敢完全肯定对方的属性,只得迟疑着询问,“丞相此举,或会导致天下大乱。” “公子,这天下迟早要乱。早乱,才可早治。” “但是不乱不就不用治了?” 李斯微微勾了勾唇,眼神突然飘向了毕夏的后方。毕夏顺着他的眼神一个转身,就看到赵高面色冷清地走了过来。 “公子,丞相大人。”赵高轻轻地抬了抬手就当过了礼,他指了指侍从们正在往外搬的皇棺,大热天的他的声音却冷得好像要结冰,“这是何意?” 毕夏无声望天。 “车府令大人或是眼疾较重,李某便代为告之。”李斯的话一点都不客气,“这是在荣供先皇的丧仪。” 赵高一个冷哼,“丞相大人倒是好本事,倒绕过圣命敢自作主张了。” “圣命?”李斯挑眉。 “先皇临终前曾予下臣皇命在身,丞相当真不知?”赵高尖细的声音微微刺耳,“即使丞相不知,公子却是知晓的吧?” 毕夏突然被扯进战局,他闭紧了嘴不敢多说话。 “是谁准许尔等惊扰圣驾?”赵高突然拔高了声音,冲着正在搬运皇棺的侍从们喊了一声,“若是扰了陛下清静,倒要看看尔等有多少脑袋!” 那些人立即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后齐齐望向了李斯。 李斯再次扬手示意他们继续,“车府令大人,先皇驾崩,秘不发丧,这罪状下来,李某唯恐担不得新皇的责罚。” 赵高冷笑一声,忽然从身后拿出了一枚小小的玺印,“那丞相大人这般作为,可对得起先皇在天之灵?” 毕夏注意到李斯的呼吸一下子慢了些,他有些好奇赵高拿出来的那枚玺印究竟是什么。 “车府令大人,先皇的遗物,还是切莫随意抛出耍玩为妥。”李斯已经微愠。 闻言赵高却是将手中的玺印抛了一抛再接住,“先皇如此信任下臣,对于先皇遗物,下臣自当会妥善保管。”他一转身忽然冲向毕夏俯身行礼,“待新皇登基,下臣还需将先皇交于下臣保管的一干物事呈交。” 毕夏看着赵高忽然恭敬地找自己福身,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果然,一个转身再看李斯,本来已经对他稍稍温和的眼神又恢复了彻底的冰冷。 他想解释自己不是跟赵高一伙的,却听到李斯的声音十分强硬,“请先皇,列丧仪!” 赵高面色一变,“李斯你当真敢违抗圣命?”他手中捏紧了那枚玺印。 “圣命?待新皇登基,再来追究李某违抗圣命一事吧!”他一拂袖,径直转身上了马车。 留下了毕夏面带为难地看着赵高,却见对方也一个甩袖扬长而去,压根没给他任何多余的眼神。 毕夏留在原地,只得看着秦始皇的棺材被搬了出来。那股臭味没了辒辌车的遮掩,扩散得更加肆无忌惮。 而闻到这股臭味的,自然不仅仅只有这个车队里的人。 同一时间的上郡,一名武将打扮的男子跪在一众将士的面前恭敬地领下了来自九五之尊的圣旨。 他的眉目乍看之下与倍受始皇宠爱的小公子胡亥有几分相似,但比起娇宠万千的小公子,他的轮廓更加硬朗,带着在战场磨练出来的英气。 一旁的蒙恬在听完传旨内侍的圣旨宣读后,面色立即变得铁青。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对方,最后目光回到了跪在最前方的男子身上。 男子接过内侍手中的竹简,嘴角竟微微扬起了一抹笑,“倒是有趣。” 第20章 秦 公元前209年秋,华夏曾爆发了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平民起义。领头的两人一个姓陈,阳城人,给人当长工的;还有个阳夏人姓吴的,是个农民。这两人顶着公子扶苏和名将项燕的名号造反,但却实在不是有帝王资质的人,最后双双死在了部下的手里,其中一人的脑袋还被部下提着去跟秦军邀功请赏去了。 这段史料估计众多华夏学子都读过,正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泽乡起义,陈胜吴广两位的故事。在《史记·陈涉世家》中,许多人都听过出自其中的“苟富贵勿相忘”,还有最经典的那句“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对此,毕夏自然也十分熟悉,然而他并没有多去关注这件事,毕竟按时间来算,这事儿发生在秦二世元年秋,直接的导火线是胡亥的徭役过重、苛政重责。毕夏觉得自己又不登基,这种事完全可以避免。 他现在烦恼的是,目前他正处于一个极其为难的境地。 车队依旧在行使中,毕夏却感觉到自己身边的氛围开始变得诡异起来。自李斯与赵高二人不欢而散,毕夏默默回了自己的马车后,他身边的侍从便换了新面孔,而且人数还变多了。 一开始毕夏还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等车队再次停下,他示意自己要独自随意走走,身后却始终跟着两名侍从时,他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这是被监视起来了啊! 还是光明正大、完全不带注意当事人感受的监视啊! “二位,你们能不跟着我吗?”毕夏微笑。他觉得自己最近涵养见长,毕竟身边没有了那位任他欺负的经纪人。 两名侍从沉默以对。 毕夏尝试换了一个不违反这两位保密条约的问题,“你们是哪个官署的?” 两名侍从相觑一眼,其中一人简洁回话,“回公子,属下等隶于太仆。” 跟赵高一个部门,都是马贩子出身的啊!毕夏了解了,这两位既然敢回答这问题了,那就代表赵高估计也不避讳让人知道他就是这监视任务的发起者。 毕夏一直心存疑窦,赵高这么嚣张的资本是什么?历史上的赵高可是在拥胡亥登基后,才一步步蚕食秦王朝的权力的,没道理现在仗着个普通的车管所经理身份就能为所欲为啊! 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漏了些什么。 这时候他们距离咸阳已经不远了,车队的行程却慢了下来。毕夏感觉赵高似乎在等着什么消息的到来,但他现在完全没有人身自由,连稍微靠近李斯的马车一点,两名侍从都会无声地拦住他。 但很明显的,赵高还没等到他想等到的消息,民间却开始乱了起来,而毕夏也终于得到了和李斯会面的机会。 距离咸阳尚有数十里的一处凉亭中,军情急报直接从地方传到了这里。赵高面色不渝地看完了急报后,直接招手让人请来了李斯和公子胡亥。 军报按理如何都不该呈交到赵高手中,但偏偏传令人却直接将情报递至这位小小的中车府令手中。毕夏闻知消息后,对赵高如此高深莫测的权势更加怀疑了。 李斯却仿佛没有注意到赵高的逾职,侍从请他便施施然前来,语气散漫,“中车府令大人有何指教?” “丞相大人倒是惬意得很。”赵高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竹简抛向了李斯,不料李斯却一个侧身避开了去,竹简径直落到了地上,扬起了一阵微微的沙尘。 见此赵高面色更加不好了,“丞相大人这是何意?” 李斯面不改色,“陛下仙灵方逝,音容却似犹在。李某记得当年燕逆荆轲不轨、图穷匕见之事,心中存了些警惕罢了。” “你的意思是我会做那小人行径,暗计加害你?”赵高气得快喷火了,“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毕夏有些懵,这两人怎么还直接撕起来了?大热天的气性都这么大?“二位……” “毕竟相由心生,车府令大人样貌……”李斯话没说透,但语意已经直接上升到人身攻击了。 “你——”赵高气急! 烈日灼灼,被两人完全忽视了的毕夏感觉整个人都快被晒成咸鱼干了。他沉下脸看着两人,忽然炸出一句话,“你们给我闭嘴!” 李斯:…… 赵高:…… 两人不由地停下了对对方的嘴炮攻击,齐齐看向了毕夏。 “父皇仙灵在上,灵柩在旁,二位便明生龃龉,还公然嘴殴,可对得起我父皇在天之灵!”毕夏挑了个比较冠冕堂皇的理由制止这场莫名其妙的争吵,虽然他乐见于这两人意见不合彻底分道扬镳,但此时明显是有紧急战报送上,两人还这么不合时宜地争吵,简直就是不顾大局,闹小孩子脾气嘛! 李斯挑眉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没说话。 赵高却似乎有些不忿,他对胡亥向来没什么敬意,于是话里便带上了些阴阳怪气,“公子倒是有孝心。” “父皇生前最是宠我,对父皇孝顺自是应当。”毕夏也不反驳,顺着杠按照胡亥的“愚笨”人设,给自己盖上“大孝子”的戳。说着话他还弯腰将那竹简捡了起来,然后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李斯,“劳烦丞相大人过目了。” 李斯斜睨了他一眼,然后接过了竹简,快速地摊开掠过了一眼,“蕲县大泽乡民乱起,举旗欲反。”他慢条斯理地说,漫不经心的语气听着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真可怕。” 赵高捏紧了拳,“李斯大人还真是沉着。” 毕夏闻言却睁大了眼,大泽乡起义?他一把夺过了李斯手中的竹简,刚到手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完全就是文盲,他又立即把竹简塞回了李斯手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间不对啊! “怎么回事?”赵高一副怒目直视着李斯,“某些人为一时之气,不顾大局将陛下丧事外传,致民间大乱,反象频生,如今倒还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当真好笑。” 毕夏瞠目结舌,意识到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差错——秦始皇去世的消息被李斯公开了,以致之前便蠢蠢欲动的各方彻底暴|乱起来,率先打出造反旗号的就是来自大泽乡的队伍! 这下他可急了,本来以为按照历史进程他还有时间,可以慢慢寻求李斯的支持,把赵高弄下去,结果造反大军的战火竟然这么快打响了! “陈胜吴广?”毕夏心急如焚,话脱口而出。他想立即确认下还是不是农民造反业的这对祖宗兄弟点的火。 赵高虽满心权欲,但此刻却是真心不想秦朝大乱,听到毕夏的问话,疑心病立即犯了,“你怎么会知道?”明明方才至今胡亥完全没碰过那战报! 毕夏哑言,李斯却慢悠悠地开口了,“这话问得可真好笑,”他指了指毕夏,“这位,身负皇室血脉,乃先皇最疼宠的幼子,心中岂会无意帝位?”他带着嘲意地看着赵高,“你不是正打算扶持咱们的公子胡亥登帝?那么这位先了解下民情,有何不妥?” 这句话完全就是赤|裸裸地暗示,胡亥有私下的情报来源,甚至可能有自己的暗处势力!赵高的瞳孔一下子扩大到极限,原本想着拥戴天真无脑的小公子上位的念头瞬间狠狠被动摇了。 如果胡亥并不像他表现出来那么愚蠢……赵高眯了眯眼。 周围的气温瞬间降了下来,毕夏立即感受到身后的两名内侍靠自己更近了,一种极大的压迫感逼入他的大脑。赵高开始对他产生了防备! 毕夏:……李斯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第21章 秦 作为一名皇帝候选人,当你的帝国发生了动乱,你将采取什么有效的急救措施呢? 毕夏的回答是:打死李斯! 此时秦始皇的东巡兼丧仪队伍终于回到了咸阳城,在士兵们的控制下,百姓们列队站在了街道两旁,皆垂首跪迎天子仪仗,青石板铺就的官道上足足有两架驷马并驾马车并行的宽度,上万的百姓伏跪在两旁,但一路上除了队伍行进的声音外,毫无一丝来自平民内部的杂音。 毕夏面无表情地在心底骂了李斯一百遍,漠然看着身后近十人的监视队伍,内心冷笑了三声,然后摆出正经的姿态,忍着尸臭味,走在了队伍前方秦始皇的灵柩旁。 这是皇室子弟应该具备的优雅姿态! 只可惜毕夏的帅不过三秒,一颗鸡蛋便横空飞来,他连忙一闪,那鸡蛋便直接砸到了皇棺上,一股臭鸡蛋味立即掺进了空气中,皇棺旁的侍从们感觉自己呼吸更难受了。 “是谁!”毕夏反射性一呼,他身旁的侍从们反应却更快,其中两人径直冲进了街道旁围观的百姓中,从中揪出了一名庶民打扮的男子。 赵高作为中车府令,一向走在队伍前方。此时竟有人对先皇灵柩不敬,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脸上透着阴冷,刚要走过去突然却顿了顿,然后看向了毕夏。 “公子。” 毕夏一怔,转身就看见赵高毕恭毕敬地朝他行礼。她正寻思赵高怎么突然这么有礼貌了,就听见对方说,“刁民对公子如此不敬,按公子意思,当斩立决示众,可妥?” “老师……”毕夏立即反应过来赵高这好像是要给自己泼脏水啊,正想反驳呢,就听到本来安静俯着的那名庶民忽然猛地挣扎开来,冲着毕夏狠狠地扑过去,“你个丧尽天良的孽畜!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这般作恶多端,迟早——啊!” 他的话还未完,一名内侍的刀就已经狠狠地捅进了对方的心脏,鲜血四溅,他抽搐着倒下,很快就没了气息。 毕夏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看向赵高的眼神变得冰冷。 多么熟悉的画面,他刚穿到大夏时也是这个模式,但大夏可没有赵高这么会算计的人。随着那么庶民的死,百姓们开始骚动起来,毕夏可以感觉到无数不善仇恨的眼光赤|裸裸地划过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赵高这是要彻底搞臭秦皇室的名声——或者应该说是毕夏的名声。李斯的那几句挑拨离间的话果然让赵高对他产生了质疑,进而打算破坏胡亥的名声。 毕夏不清楚赵高是打算破坏了他的名声后,再另行扶持他人上位,还是打算干脆就扶持他上位,然后把所有脏水都泼他身上,干什么坏事都让他背锅……无论是什么打算,反正对毕夏没有丝毫的友好。 “公子……”赵高的表演唱作俱佳,他看到那侍从杀死庶民后,似乎因为惊骇和不忍,无声地落下了几滴鳄鱼泪,“……公子,先皇尸骨未寒,您……还是多积点阴德吧!” 你才要积阴德!毕夏倏地一下突然跪倒在地,声音无比洪亮——至少保证围观群众基本能听到,“老师!学生胡亥虽年少,却也懂君起于民当爱民,君民情浓于水,国方可长久!今日老师在学生面前,不经审判便妄夺人性命,学生实在无法忍受!但一日为师,恩情不敢忘,老师的过错,学生便替师为这无辜百姓赔罪!”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转身就冲着那死去庶民的尸体“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泪水在眼眶里绕了三个圈儿后终于落了下来。“我胡亥,替老师赵高及其手下的目无法理,草菅人命叩跪致歉!” 三声响头落尽,本来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毕夏眼含热泪地看着那庶民的尸体和周遭人的反应,心下着实有些难受。封建王朝里谈何人权,他仅仅三个响头,围观百姓就已经觉得这人死得值得了,犯上不敬后还能得到王室的道歉。 掩下心中的情绪,他缓缓地站起身来。作为一名专业的演员,表演自然得演全套。他刚起身就看到赵高似乎想说什么,他立即一个抬手制止了对方。 拥简直称得上是看情人的眼光深深地凝望了那平民尸体一眼,毕夏深吸一口气,仰起头闭上了眼,语气十分深重,吐字如落锤,敲进了所有的围观百姓耳中,“厚葬。” 街道两旁的百姓有些感性的已经俯身哭了。 赵高如果不是顾及自己的身份,简直就要骂街了,内心世界翻译成毕夏能理解的大概就是——胡亥这风头出的,拜托现在朝廷钱可是在他裤腰袋里的,说厚葬就厚葬,厚个鬼啊,钱还不是他掏的! “公子……”他看着现场画风明显脱轨了,连忙想要拉回来,只是他一开口,百姓们那如刀的眼光便往他身上割,明显是满腔的仇恨被转移了对象。 毕竟对这些最底层的百姓而言,以前他们恨的是秦始皇,现在秦始皇的棺材都摆在那了,再如何愤怒,充其量也就扔个臭鸡蛋再迁怒下对方的后辈。现在一看,秦始皇的儿子好像是个好的,不把百姓当人看的其实是这个叫赵高的大臣啊! 封建王朝的百姓们其实都是很纯朴的,没有经过后世的信息大爆炸洗礼,信息来源较单一,故而对于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信息信任度都比较高。 赵高完全是慢了一步没说完话就被毕夏抢了腔,失了在咸阳百姓面前刷好感的机会,反倒被毕夏给黑了一圈。 他想说些什么挽回局面,毕夏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老师,您别再说了……学生,学生……”话音最后已经带上了哭腔。 在百姓的眼中,他们的胡亥公子已经情难自禁,再次回眸看了一眼那无辜惨死的平民后,努力忍住了悲戚,深吸一口气后大呼,“启程!” 多么爱民如子的公子胡亥啊!百姓们齐齐跪倒,真心实意地跪送这位心善的公子,内心暗暗希望,若是这位能成为新的大秦帝王也不错,说不定会废除秦始皇的那些残暴苛政呢。 赵高铁青着脸看着车队当着听从胡亥的命令前行,还有几名内侍留下来帮忙搬运那具尸体,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李斯看着毕夏远去的背影,神色有些微妙。他不知在想些什么,慢慢地走到了赵高身旁,“赵大人似乎有些不大愉悦?” “先皇病逝,举国哀悼。臣与陛下君臣情深,自然心中悲怆难以自持。”赵高语调平波无痕,视线钉死在了毕夏的背影。 李斯微微一笑,“赵大人与先皇的情谊,当真令人感动,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赵高虽然自己也是个讲话喜欢拐着来的人,但并不代表他能忍受李斯的说话风格。“丞相有话请直说。”磨磨唧唧的你烦不烦! 如果此时毕夏在场,他肯定要和赵高惺惺相惜地来个拥抱。依毕夏来说,这个长着他男神脸的李斯完全就是属俄罗斯套娃的,一套套一套,完全没完没了! 赵高话摊白了来问了,李斯却又不接腔了,只是依旧端着姿态,一副神棍表情高深莫测地说,“车府令大人,长公子如今在何处呢?” 赵高恍然惊醒,他的确还未收到派去上郡的人的消息。公子扶苏是出了名的愚忠,从来都死守先皇的命令不会变通,可是距他派遣侍从前去传信至今已有数日,却尚未有消息传回! 他回看了李斯一眼,忽然觉得胡亥摆出个爱民如子的姿态也好——再如何,也不会比让扶苏回来抢回帝位更糟糕了! 第22章 秦 胡亥的一系列举动让赵高有些摇摆不定。 这人吧,看起来还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学生胡亥,但李斯那几番话却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胡亥怎么会知道反军首领姓名,莫不是真如李斯所说,是因为其对皇位觊觎已久,所以才暗自布下情报人员?入咸阳城后的一举一动,又充满着造势的意味…… 赵高握拳,对于是否要扶持胡亥上位,心中犹疑。 但随着秦始皇的丧仪到达咸阳,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而就在这时,他等候了许久的消息终于传来了——扶苏已自刎身亡,侍从正携其首级赶往咸阳! 之前赵高矫诏送往上郡,责备扶苏和将军蒙恬屯边数十万,十多年来未立寸功,还多次上书质疑始皇帝的政策,简直就是大大的不孝啊,赐了把剑准其自裁谢罪。大将蒙恬是合伙,不忠不义,一块赐死。扶苏果然相信了圣旨所言,自刎谢罪。 扶苏是个有名的愚忠者,侍从传来消息说扶苏接旨后果然乖乖自裁了,连废话都没有几句。大将军蒙恬不从,侍从干脆利落将其制服当众斩首了。 赵高大喜,觉得此次派出的侍从果然是个出息的。接下消息后,他的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了,对于接下来的事情也胸有成竹起来。 这厢秦始皇的丧仪在路上耽误了这么久,也终于在七月末到达了咸阳城,回到了他生前那富丽堂皇的皇宫之中。对于始皇帝的丧礼,赵高的意思自然是能拖就拖,现在各大城池还未收到朝廷准确的报丧邸报,仅仅只是得了些李斯放出去的消息,故而民间动乱还没成规模。毕竟秦始皇的战名赫赫,在他的统治下明目张胆的造反,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赵高想要稳住民间,待彻底掌权后再去料理那些乱民,自然不希望造反的火苗越烧越旺。 但他的好同僚李斯可不是这么想的。 “先皇归天,自然要尽早入土为安。”不过一个晃眼,李斯对赵高又换了一副神色,摆出了公事公办的姿态。 此时他们一行人已经回到了宫中,李斯作为当朝丞相,自然是处理帝王丧仪等一干事项的一把手。这会儿他面色淡淡地站在百官面前,无情地驳斥了赵高关于推迟帝王丧礼的请辞。 “丞相大人,”百官在前,赵高自然不敢摆出私底下的那副姿态。“臣认为,先皇丧仪自当择吉日入土为好。” 李斯一本正经地回话,“这是自然,只不过丧事需得尽早发出,命郡臣前来咸阳祭礼,方是妥当。先皇陵寝尚在修筑不曾竣工,吉日择选尚有些日子呢。” 朝堂之上,自然不会只有他们二人切磋,很快便有百官加入了他们的争执中,并且很有要吵起来的趋势。 毕夏一回到皇宫就被礼官带着换上了麻衣,和他的那些兄弟们到了朝殿上,等着百官们商议出个章程来。他低调地站在所有人的后面观察着现场,百官们一争执起来,他立马就注意到了这些人渐渐就分成了两派。其中支持赵高的人竟然还不少,观其衣冠不难发现多是武官。 武将们想要和文官拼口才那纯粹就是找虐,不过三息过后,赵高就脸色铁青地看着李斯依旧一脸淡定地宣布,“那便定下了,三日后,宜殡葬。”他顿了顿,语气有些意味深长,“还要请中车府令大人多多操劳了,毕竟派往各郡县的车马……您比较熟悉这些。” 赵高握紧了拳,对对方话中暗讽他不过是个马贩子选择了忍一时风平浪静,但旁观的人群中却有人听不下去了。 “丞相大人。”“听不下去”的毕夏从公子堆中走出来,脸上满是愤愤,“请您口下留情,卖弄口舌耻笑他人,绝非君子所为!” 李斯一顿,表情不由得有些奇怪。 毕夏还在继续自己的耿直发言,“您这般随意调笑老师的官职和出身,实在……欺人太甚!” 李斯的话说得深,许多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经过毕夏这么一解释,尤其是还提到了出身问题,大家立即就体会到了李斯话中的潜意思,看向赵高的神情也带上了些看好戏的意味。 毕竟赵高出身向来都算不得光彩。说来赵高还是秦国宗室的远亲,是姓嬴的,赵则是他的氏。当年他的母亲犯了罪被刑罚后成了残疾,秦朝官府在刑律方面还是比较完善的,有专门收容刑满释放人员的地儿,赵高老娘就是在那里生下了赵高,故而赵高一出生就是个在案人员,没多久就被咔嚓一刀,成了个宦官。 出身问题一直都是赵高不愿提起的伤疤,本来出身高贵的宗室远亲却成了个宦官,这些可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听到毕夏这番话,他紧紧地皱起了眉,怀疑毕夏完全就是故意嘲笑他——可看到对方的表情,他又觉得自己大概是过于敏感想多了。但是看着朝中百官微妙的憋笑神情,他觉得自己简直就快要忍不下去了。 “小公子。”赵高咬着牙根制止了毕夏接着为他“正名”的申诉。毕夏转过身看他,眼神万分真挚,一如往常对待他这个老师时的尊崇。 赵高蓦然顿住,毕夏的眼神太过真诚,他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老师……?”毕夏继续按照“天真耿直心怀天下三观板正尊师重道白莲花”人设,声音中满怀情感地喊了声赵高。 赵高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话了。他看向李斯,“……先皇殡礼,下官自会尽责。” 李斯勾了勾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斜睨了毕夏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朝会结束,毕夏看着身边的人群渐渐退下。他可不想再和这两位老狐狸表演了,瞬间就遁入那群公子们,消失在还留在原地对视无言的赵高和李斯眼中。 秦始皇有十八个儿子和十个女儿,胡亥是老小。秦始皇向来疼宠他的老来子胡亥,众公子们看在他年少的份上,也并没有对他多做为难。此次他们的老爹归天,一群公子们还挺伤心的,好生安慰了彼此一番。 要说他们对帝位没兴趣那绝对是骗人的,但明眼人都看出来秦始皇一直都属意他们的大哥扶苏当接班人,他们完全没戏。而且始皇帝是什么人,教孩子完全都用的高压政策,养了一群孩子除了胡亥之外,都是属鹌鹑蛋的。就算他们都挺觊觎帝位的,但死去的老爹余威犹在,他们还真不敢造次。 再退一万步来说,跟始皇帝一比较,扶苏再怎么暴虐也不会比他们老爹难处了,故而他们对扶苏上位还是比较乐见的,也没太大争议。基本就是等着他们父皇丧仪一出,扶苏赶回来接任帝位,这一幕差不多也就揭过去了。 看到毕夏过来,他们还维持着帝王丧期必须保持的哭丧脸,但语气却是掩不住的轻快,连声招呼他,“哎哎,老小啊,你这次跟着父皇出去,都巡了哪些地方啊……” 毕夏微笑着加入了他们的谈话中,心中暗叹真是群天真的小伙子们啊,若按照历史进程的话,他们此时都已经死在胡亥的屠刀下了。 他转身回看了一下还在原地的李斯二人,自己现在应该在赵高那里暂时稳住了白莲花耿直少年的人设,现在就等着扶苏大哥的回归了。 ——当然前提是李斯真的信守承诺,将真正的旨意在赵高之前传达到上郡啊! 第23章 秦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1]。 毕夏觉得这话后半句其实送给秦始皇也挺合适的。瞧瞧这位霸气的始皇帝,他活着的时候干完了别人十辈子都干不完的事儿,像规定了先秦时候大家的普遍自称“朕”只能自个儿用啊,把前朝的分封制给大改成郡县制啊,还有各种大一统举措,这让他一举成为了秦朝人最敬畏的大魔王。 作为一位敬业的大魔王,这位在死后自然也继续发光发热,充分发扬他那可止儿夜啼的本事——秦吞灭六国,本来大家就挺不服气挺委屈的,再加上这位的治国手段实在太过残暴,靠着搜刮百姓,日常生活过得无比奢侈。故而底下人多得是想造反的,但是始皇帝威名赫赫,大家还真不敢动。 即使是之前有些大魔王归天的小道消息传了出来,众多势力还是按捺不动,毕竟这位实在不大好惹,也就只有几个初生牛犊没多想就扯了旗子造反了,其他稍微供了几名幕僚这种心机工作者的势力都稳得很,都在观望着,秉持敌不动我不动的基本战略指导行事。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沉稳有时候真的很容易错失良机的! 秦始皇归天的小道消息传出来的一个月后,朝廷终于发丧全国,公开了始皇帝的死讯。与此同时,那最先揭竿而起的大楚军已经收拢了一众投奔而来的平民,发展成一支有模有样的造反军队了。 其他势力那个恨啊。他们的线人打听到了,这大楚军打着是当年楚将项燕的名号,为首的那两人陈胜和吴广是原先的楚国人,但跟项燕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就被这么两个平民百姓截了胡,原六国的贵族们真心觉得憋屈。 但是他们还得继续憋屈一段时间,还得再观望观望局势再做打算——始皇帝死了,那陪着他征战六国的秦军可还在呢,在民间素有贤名的长公子扶苏也是个带兵的好手,况且这位跟大将蒙恬还是好伙伴啊! 于是他们就等啊等,终于等到了秦始皇出殡的那天。 帝王出殡之日一般要经过太史和太仆认真计算,慎重择出良辰吉日方可,太史和太仆这两位隶属于九卿之首的太常,掌天文历法和卜筮,地位十分崇高——当然这是在李斯没直接拍板决定的前提下。帝王殡仪一到咸阳,丞相大人和百官认真“探讨”一番后直接忽略了这两位,一句话便定下了良辰吉日。 八月初,秦始皇殡仪出。 事已至此,之前对此一直持反对意见的赵高自然也没有再行阻拦之意。不过毕竟跟秦始皇君臣一场,他对秦始皇还是有点感情的,还特地在秦始皇出殡的前一日特地去找了李斯一趟。 当然赵高心中更重要的自然是如今的帝位问题,但是他觉得借着询问他老东家死后住哪里这个由头,再来提出这个问题,或者此次交流能更愉快一些。 借口既然都搬出来了,自然还得装模作样一番才好。带着点对老东家的些微感情,他的语气还算平和,“丞相大人,先皇的陵寝如今营建情况如何?” 李斯作为秦始皇陵的设计者,对这问题自然有发言权。听到赵高这话他面不改色地接过,“已近竣工。” 赵高想了想,有些犹疑。秦始皇陵自秦王元年便开始修建,到现在也有三十八年了。这秦陵是按照咸阳城来修建的,这些年来不知填进去了多少工力,动用修陵人数最多时近于八十万。在前两年,赵高便听闻陵园进入了收尾阶段,但他毕竟没到现场去,还是有点不放心。 秦始皇陵修建在远离咸阳的骊山之阿,北临渭水之滨。这个选址可是真正经过太史和太仆的堪舆测算的,在风水学上来说,这可是背倚山峰,面临平原的“山冲”之地,陵墓顺势而建坐西向东,这是依照着秦王朝贵族主人位皆朝东的习惯来的,这么设计的意义清晰明了——就是秦始皇是天下至尊,死了也要在骊山摆出主人架势! 而陵内地宫屋顶还砌筑了珍宝以示日月星辰,地面则沁入了水银,象征大秦的百川江河,另有无数奇器珍怪珍藏其中,保全工作也十分周全,各种自动机弩嵌入在无数的角落中[2]……总之绝对是个大工程,而且到时将始皇遗体送入后还有最后的覆土工程要忙呢。 对此赵高还是对帝陵设计者李斯抱着些许赞赏态度的,只可惜他们的政治立场有些差异。 “章邯可曾回京受旨?”赵高眉头微微一动,话题自然偏到了他想要的方向去。章邯是秦始皇陵的监工,还算个小有名气的武将。 李斯闻言轻笑了一声,不负他望地接下话茬,“中车府令大人,章邯将军一介武职,您应当比李某熟知才是,不是吗?” 此次赵高是亲自上李斯的府邸而来,二人在李斯的书房中叙话。赵高环视了一下周围,顿了顿还是压低了声音,“丞相是个明白人。” “中车府令大人,李某可什么都不明白。”李斯依旧维持他的绕圈腔调。 赵高沉默,许久他再次拿出了当初在回京路上拿出的那枚玺印,摊开手摆在了李斯面前。 “您的意思是……?”李斯故作了一番讶异的表情,“是想告诉李某,您手持帝王玺印,咸阳守军,以及此次东巡军皆掌于你手中吗?”他这话刚落,身后的一处帘子微微动了一动。 “丞相大人这不是明白得很吗?”赵高将手掌收拢,“丞相大人本是高才,奈何却不撞南墙不回头?” 李斯莞尔,“中车府令大人,记得月前在沙丘驿馆,李某便与您说过。李某忠诚于秦王室,绝不会擅动妄念。先皇遗诏如何,李某便如何,仅此而已。” “丞相大人不是知道遗诏所书了吗?” “中车府令大人,您所说的遗诏……指的可是册立小公子胡亥为储的那封?”李斯说着竟笑出声来,“赵大人这不是自欺欺人?先皇何等英明之人,怎会将帝位传于小公子呢?” 有风拂过,李斯身后的帘子掠动幅度有些张扬。 赵高的笑容中却带上了些自信,“丞相大人,您不信这封遗诏,但有人可是相信得很。”他挑高了唇角,语气中的肆意再也不加掩饰,“月前下官命人将先皇遗诏送往上郡,大约三日之前,下官终于收到了侍从的回信。” 他微微凑近了李斯,“你猜下官的这位下属带来了什么消息呢?” 李斯的笑容顿住。 赵高拍了拍他的肩,“丞相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啊。”他的笑意无比张扬,“蒙大将军手中那五十万军队,可还缺一位继任统领呢!丞相大人难道从未梦见过自己手握大军的飒爽英姿?” 李斯的笑有些僵硬了,“李某只是一介文人……” “丞相大人,事到如今您还如此说,可就有些不厚道了。”赵高再次拍了拍他的肩,然后慢慢地往外走去,“明日先皇出殡,丞相大人想必您到时知道该如何如何做的,是吧?” “五十万军队统领,虚位以待。”他留下一句话后,悠悠地踱着步子离开了李斯的书房。 留下李斯在原地慢慢揉了揉笑僵了的双颊,转身对着那帘子说道,“出来吧。” 第24章 秦 帘子微微一动,毕夏面色复杂地从帘子后走了出来。 今天他终于找到机会避开了赵高派去监视他的人,还悄悄潜出了宫,一路摸到了丞相府,就是想知道他的便宜老哥扶苏现在是怎么回事了。毕竟明日秦始皇丧仪一出,肯定朝廷也得宣布新皇继任的事情了。 至于为何至今外界没有任何关于新皇的质疑,完全是因为大家都默认扶苏会登基为帝啊! 毕夏顺利进了丞相府大门,李斯竟然也没赶他走,还客气地用了热茶招待他,这简直让毕夏受宠若惊啊。他内心稍稍给李斯洗了个白,觉得这人也不是那么莫名其妙的时候,丞相府下人就出来了,报告中车府令赵高大人上门了。 听到赵高的大名,他瞬间一个激灵,还没等李斯发话呢,麻溜地就钻进了后头的帘子里,还十分体贴地朝李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聊自己的,完全不用管他们。 李斯看着毕夏那瞬间窜入帘后的麻利身手沉默了,转身还是请了赵高进门。 毕夏屏息躲在帘子后,瞧瞧他听见了什么重磅消息——赵高竟然在关心秦始皇陵园问题!而且还再次策反李斯! 可是听到最后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赵高说他之前就派人到了上郡,如今已经收到了消息……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收到了什么消息? 毕夏有些艰难地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老师的意思是,我的兄长扶苏……” “公子不是很清楚了吗?”李斯慢悠悠地给毕夏倒了一杯茶,然后推至毕夏面前,“公子请用茶。” 看着那毫无一丝热气的茶水,毕夏嘴角不禁抽了抽,他才刚默默夸过李斯会用热茶招待客人了,因着赵高的突然到来他还没喝上,再出来结果就剩下凉了的茶水了!偌大个丞相府是没个上茶的下人吗? 李斯注意到毕夏的目光紧紧地扣住了那茶水,他微微一愣,转而才反应过来,“实在抱歉,下臣喜凉……”他扬扬手打算让下人将茶水替换,毕夏摇摇头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这点小事他也就在心里随便念叨下,而且李斯也不是故意的,说来大热天的喝杯凉水也挺好的。毕夏放下茶杯,看着李斯犹豫许久,还是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丞相……是真遗诏送去的时间迟了吗?” 李斯正轻抿一口茶水,闻言立时顿住了。他缓缓地放下茶杯,仿佛在努力回想着什么,许久后才眨了眨眼,说出了差点没让毕夏吐血的话,“……啊,我忘了。” 毕夏:…… 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选择相信李斯! 他那可怜的大哥扶苏啊! 虽然毕夏老是喜欢说扶苏愚忠,但实际上他内心里对这位是充满了同情的。想想吧,秦始皇奉行的是法家的治国政策,信奉绝对的强权和严苛的刑律,但扶苏却是个典型的儒家学子。 当年方士卢生和侯生奉皇命寻长生不老药未果,回来后就鼓动儒生非议秦政,最后却自个儿逃亡而去了,这直接导致了秦始皇愤而坑杀涉案儒生四百六十三人。对此扶苏自然看不过去,屡次劝说他老爹要施行仁政,结果惹得始皇帝一个烦躁就将他派到了上郡,而且光给了个监军名头,也没给他太子正名啥的。 毕夏寻思着,扶苏那时候肯定心灰意冷啊。秦始皇也没交代清楚,扶苏肯定以为自己被他老爹厌弃了,毕竟发配边疆这种事,不是所有人都能自我安慰说这是为了磨练他成才的。冷落了数年,直接来一封诏书把人骂了一通后再来个赐死,分分钟会让人直接心生残念干脆自绝的啊! 他理解扶苏会干脆听命自杀的做法,所以才希望李斯尽早将准确的信息传达给他,让他知道其实秦始皇是对他抱有极大的期盼,而不是厌弃他的啊! 但看看李斯这干的什么人事啊! 他握紧了茶杯狠狠地往桌上一摔,“丞相,我敬您素有贤名高才,月前与您商讨此事,您信誓旦旦承诺了此事,如今却告诉我,您将此事忘了?” 李斯拈着茶杯,轻咳两声,“人岁数大了,记性着实不大好使……” “丞相,现在可不是说笑的时候。”毕夏一张脸都快崩成开弦了,顶着他的男神脸也好意思说自己老,真是白瞎那张脸了! 李斯放下了茶杯,眼神对上了毕夏,脸上的散漫终于收回,话中也带上了郑重,“公子,您当真不想登上那至尊之位?” 毕夏脸色立即黑得快要滴出水来了,他握紧拳,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忍住—— 忍个鬼啦!他终于控制不住他的小宇宙,起身一拳直接轰上了对方的脸。 时间定格在那一瞬间,李斯似乎是完全没想到毕夏竟然直接动手了,完全没反应过来,硬生生挨下了那一拳,猝不及防之下还连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 他完全收不住脸上的讶异,捂着被打中的脸颊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毕夏。 毕夏摊了摊手,“真是抱歉,这人吧岁数小,年轻就是容易冲动了点。” 李斯:…… 终于直接动手了,毕夏感觉瞬间身心舒畅。这会儿他的语气简直称得上轻快,“丞相大人,既然您不相信我没有觊觎帝位的意思,那您又打算如何呢?” 看到对方那发红的脸颊,他觉得心情更好了呢,至于为什么感觉自己的手背隐隐作痛,他也没多在意。 李斯被人打了一拳,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不快,只是皱了皱眉就放下了捂脸的手,坦然地将有些微微发肿的脸颊暴露在对方面前,让对方更直观地享受观看自己暴力成果的快感。 “公子,若臣告诉您,臣近日一切举动,只为了能让您更好地登上帝位,您如何想?” 毕夏咬牙,感情之前在赵高面前挑拨离间是为了让他更好地登基?“真是感激不尽啊!” 这李斯不会是突然发现他真有可能上位后来自己面前刷好感吧,这手段也太拙劣了吧!毕夏看着他,实在搞不清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斯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公子,长公子已身亡上郡,您是时候为自己考虑考虑了,明日先皇出殡,遗诏必会出行。” 毕夏稳下了心思,干脆不再去思考李斯的诡异举动。扶苏死了,那还有谁适合上位呢?他将这两日跟他的那些兄弟们相处的时光一一略过,最后有些悲哀地想到,他没有任何觉得合适的对象。 而且此时他也没有能量,能将任意的一位公子推上帝位。 那么……他皱紧了眉关,为了不让赵高扶持其他公子上位再行傀儡统治,似乎只有他自己成为新皇才能掌握更多的权力,再去拯救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了。 他抬眼看着李斯,从他听到的这人和赵高的对话中,他也终于知道了为何赵高一直表现出来的都是权势滔天的模样——这人手握咸阳守城军还有东巡军,不说秦始皇每次出巡的军队都是何等精壮,就说那七十万咸阳守城军,谁拿到后不霸气四漏啊! 还有听这两人的对话,加上之前在朝堂上关于秦始皇葬礼的针锋相对一事,不难看出赵高在军队有着非同寻常的势力,而且蒙恬手上的五十万军队似乎现在也归了赵高,还有章邯在骊山的军队……该何等张狂! 必须要稳住赵高! “丞相,我不管你究竟想干什么。”毕夏逼近李斯抓住了对方的领子,“你前科累累,我不会再相信你的任何说辞。你想如何,我也无法说道。但我只有一句,若你能记得今日所言,真心想要扶持我上位,那么明日大典之上,我欲如何,你不要多嘴就是。” 话落下,他松开揪着李斯领子的手,干脆地拂袖而去,离开了李斯的书房。离了书房后,他不由地揉了揉拳头,总觉得有点痛,刚才他打的是李斯的脸,不是什么石头吧? 而留在原地的李斯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手轻轻抚过微肿的脸颊,不过一瞬,脸上立即恢复了原状。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眼中也带上了笑意。 就在这时,他感到袖中微微震动,手指轻勾,一块玄色龟甲便自动滑落出来浮到了半空,一个身穿宽袖曲裾的男子出现在龟甲上折射开的光屏画面中。 “老玄,你那边查出什么没有?” 李斯看向门外,轻轻摇了摇头。 “这就奇了怪了,技术部怎么搞的啊,哪来的异常数据啊……”那人嘀咕了几句,朝李斯挥了挥手,光屏瞬间消失了。 李斯站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他似乎忘记问对方的军队到哪了。 第25章 秦 八月初,秦始皇丧仪出,随殡队伍人数三十万,将自咸阳一路送至骊山。 皇城之内,以李斯为首的百官已披麻列席大殿之下,行大礼祭皇帝归天。九卿之首太常为主祭人,祭词,仪式罢,帝王的棺柩自祭台送下,百官随行一路送出了咸阳城,除却事先定下的随行官员之外,再有那三十万随殡士兵送行。殡仪渐渐远去,最后终于消失在百官的眼中。 一代千古帝王终化为一抔黄土。 而百官回身,便看到赵高手持竹书三卷,慢慢地走上了朝殿的高台之上。 祭礼走到这个程序,送走了老皇帝,这会儿理论上是该宣布新皇继位之事了。赵高作为行符玺事,布旨之事当仁不让。众臣俯身准备接先皇遗旨,只是心中不禁微微纳闷——他们怎么都没收到长公子扶苏回咸阳的消息呢? 站在百官前面的自然是皇亲宗室,赵高刚走上高台,目光往下微微一扫,脚步却忽然凝住了。 小公子胡亥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只听见一声嘶哑的鹿鸣声忽然从侧殿传了过来,百官的视线不由得挪了过去,看到来人顿时全场瞬间寂静了。 他们只看见先皇的小公子胡亥牵着一匹毛色顺滑的小鹿,脸上抹着泪走进了朝殿之中,似乎是忽然注意到百官在看他,他怔怔地回望了大家一眼,哭得更加可怜了。 他抽噎着似乎有些不能自已,声音已经有些沙哑,说着话还不停地打嗝,“父,呃,父皇灵柩已走了吗?” ……敢情这位连秦始皇出殡都没赶上,去哪了?素来掌邦国大制的太常有些不喜,不由出声讽刺了他,“小公子可真是有孝心,这会儿还记挂着陛下呢。” 百官皆不语,说来他们对这小公子胡亥一直也没太多好印象。小公子胡亥是什么人,他们上朝会的时候,鞋履都脱下摆好在门口了,这人敢一一全部踹乱了。再瞧瞧这会儿,最疼爱他的先皇仙逝,他倒好,没亲自送葬不说,现在竟然还牵着头小鹿到朝堂上来了! 但这位毕竟是皇家子弟,他们心中即使憋着气也不敢多说什么,现在听太常一句讽,心里骂上几句就差不多了。 这边毕夏自然不是无聊牵头鹿出来溜溜,为了让自己能上位,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就决定参考一下赵高的那招“指鹿为马”,试试能不能达成目标。 他依旧发挥自己那惨不忍睹的演技可劲儿哭,“这位大人……呃,您的意思是呃,我父皇的灵柩已经送走了是吗?”他自己刚说完话哭得更惨了,“怎么会……!我,我还想带我最爱的小马一起陪父皇上路呢……” 所有人的眼光立即投向那只漂亮的小鹿。 ……马?他们没听错吧? 李斯站在毕夏不远处,脸上的表情无比微妙。 毕夏突然闹这么一出,赵高握紧了手中的竹书好一会儿,慢慢地又从那高台上走了下来,朝他走了过去。 “我……这小马还是当年父皇赏我的,我……”毕夏的哭声忽然一顿,脸上的表情坚毅起来,“我要去陪父皇!” 他的话音刚落,牵起那匹小鹿就往外走。 所有人都一脸莫名其妙,一时之间不约而同地都产生了一个想法:这小公子胡亥,是不是有点……痴傻? 赵高却忽然喊住他,“公子!” 毕夏顶着一张哭包脸回看了赵高一眼,“老师……” “公子。”赵高三步并作两步走向他,同时牵住了他手中那头鹿,“公子说这头鹿是先皇赏赐与你?” “什么鹿啊?”毕夏眨了眨眼,“这匹可是我的爱马,不是什么鹿!” 赵高看了看手下的那头鹿,又再看了看毕夏,紧皱的眉忽而松开了,眼底深处甚至带了上了一丝满意。他的语气也放轻了下来,“好好好,这是一头鹿。” 一开始就对毕夏莫名其妙的举动感到不满的太常这下直接呵斥出声,“中车府令,你这是在作甚?此等无礼痴儿,容他出走就是!” 赵高没有直接回他,而是轻声安抚了毕夏一番,回过头朝着太常眯了眯眼,然后扬了扬手中的竹书,“太常大人,小公子……可不能走。” 毕夏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状地看着赵高复又走上了高台,然后“啪”一声,展开了手中的竹简。 “诸位大人。”他高高举起竹简,“先皇临终前曾召见丞相大人与下臣,并留下一封手书,诸位自当有耳闻。” 众人的眼光立即抛向李斯,李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并没有对赵高的话做出任何反应。 赵高接着却将那竹简大力地收起,然后拔高了声调,“先皇留下遗诏……属意小公子胡亥继位。” ……全场瞬间寂静。 三息之后,群臣之中爆出一阵哗然,太常脸色铁青,“中车府令大人,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随意乱讲!” 再有其他官员忙朝李斯使眼色,耿直点的已经直接开口问了,“丞相大人,这赵高竟然在朝堂之上满嘴胡言乱语,您看——” 李斯往前走了一步,却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赵高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及的笑意,“诸位莫非不信?下官手中可还有先皇亲笔遗诏。” “一派胡言!”太常年纪不小了,被赵高这话气得是吹胡子瞪眼,“待长公子回咸阳,自有明白可说!” “长公子?”赵高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啧啧啧,下官好像忘记告知诸位了,先皇可是留下了两封遗诏。” “……令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师数十万以屯边,十有余年矣,无尺寸之功……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将军蒙恬为人臣不忠,其赐死,以兵属裨将王离。[1]”赵高高高地挑起了眉,“此为第二封遗诏上大致所书,月前此诏书已发往上郡。” 太常一脸震惊地连连后退了数步,嘴里还不停地念着:“不……不可能……” 赵高冷笑一声,“太常这是在质疑先皇?遗诏上可还有先皇玺印呢!” 整个朝殿出现了窒息一般的静,只有毕夏那只鹿“呦呦”地叫了几声。 这声音却重新唤醒了太常的战斗力,他怒目直视,“那遗诏呢!不亲眼见到遗诏,吾等如何知你所言真假!” “哦——”赵高点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他将手中的竹简干脆地扔到了众臣前面,只听“啪”地一声,那竹简摔到了地面,微微展开了一些。 太常咬牙忍下了赵高如此无礼的举动,往前走了一步就要捡起来查看。 就在此时,立于高台之上的赵高轻轻地击了击掌,朝殿的四周倏尔响起了一阵兵甲碰撞的声音,以及整齐却带着寒意的脚步声。 不过一个晃眼之间,仿似无穷无尽的士兵从朝殿的四周快速地涌出,团团封住了所有侧门,同时也围住了场上所有大臣。整个朝殿的光线瞬间被遮挡了大半,殿内瞬间昏暗下来。 赵高嘴角弧度依旧,看着手指尖已触到那竹简的太常轻声开口,“太常大人不看了吗?” 昏暗的宫殿内,赵高的声音仿似鬼魅。太常看着竹简那摊开的一半上一片空白,手指微微蜷起。 最后他闭上双眼,手终于蜷成了拳头,慢慢地收了回去。 与此同时,李斯的声音在他的身边淡淡地响起,“臣叩见新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26章 秦 秦始皇曾说过,“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千万世,传之无穷。”瞧瞧这位的志气,刚统一六国时就有此等雄心壮志,有着秦朝要传个千万世的信心。 只可惜这么一位霸气的皇帝,却偏偏养出了些不争气的后代和臣子。 新上任的秦二世叹了口气,任由下人为他披上了黑色的龙袍。秦朝尚玄色,因为秦始皇比较信奉阴阳五行说,认为秦朝取代了属火的周王朝,是为水克木。而照阴阳五行说的说法,东南西北中各意味着木火金水土,其中水德色黑。故而无论是皇帝还是臣子的袍服,还是出外打战的旗帜等一律采用黑色。 想想这一上朝多壮观啊,满眼望去,一片黑压压的!要是出去打战的更是满城尽带玄黑甲,虽然看着是挺沉闷的,但绝对比夏朝的青色袍服好看多了…… 毕夏边想着边提了提宽袂,再正了正冕旒,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挥挥手让下人都退了出去,待人散尽后,他才慢慢收回傻兮兮的表情。 看来昨天的一番表演成功让赵高相信了他是个耿直单纯的白莲花少年,本来他这么做也只是为了保险,让赵高相信他是个容易掌控的人,而不会因为之前他一时失误说出陈胜吴广名字、以及在咸阳城刷百姓好感的事情对他产生了戒备和怀疑。但是昨天那么蠢的举止,也使得更多的大臣认为他的上位绝对是阴谋产物。 ……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是一想到赵高拿出的那封遗诏上竟然是一片空白他就不由手心冒汗——这意味着其实赵高随时可以改变主意,在他开口宣布谁是新皇之前,其实他想要扶持谁上位都一样,不过凭借着一张嘴,和强大的武力胁迫就可以了。 如果那时他没有再次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是个蠢的,赵高当时会宣布谁是新皇,他完全不敢肯定。 至于后来直接用武力来胁迫百官的举动……毕夏握拳,赵高拥有这么强大的军事权力,为何他不直接谋朝篡位当皇帝呢? 毕夏不敢多想,他唯一庆幸的是李斯这次真的守信,没再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搅局。不过想到当时朝中那些人跟着李斯喊完万岁后,那一脸“我们竟然拜了个白痴当皇帝”的表情,他只能选择直接忽视了。 这天是毕夏自被妺喜毒杀后,再次坐上帝位的日子,只不过他连屁股还没坐热乎呢,似曾相识的画面再次出现了。 本应是登基大典的日子,群臣却都一脸肃穆地站在朝殿之上。此时的赵高已经替毕夏下了诏书,自任为郎中令。这位置是九卿之一,掌守卫宫殿门户。升官后他在朝堂上的位置也一下子挤到了前排,此时正静静地听着传令兵的通报。 “报——” “前魏人张耳、陈馀,立前赵国子孙歇,自拥赵王!” “前魏人周市、立前魏国公子咎,号魏王!” “前燕人韩广,自立为燕王!” “前齐国王族田儋,自称齐王![1]” 传令兵的通报声声利落,一句落下一句起,毕夏的脸色也渐渐青了,咬字极重,“还有吗?” “回陛下,这只是北方的,还有南方的……” 毕夏看了眼李斯,又看了眼赵高,只见这两人都一脸平淡,毫无丝毫动容。他心下憋气,但身为一名还没亡国之君王的职业道德让他还是咽下了心口血,“报上来。” “沛丰邑人刘邦占据沛郡,自立为沛公!” “前楚将之子项梁,其侄项羽于吴起兵,梁自称会稽守。” “哐当!”这几个熟悉的大名一砸过来,毕夏感觉整个人都产生了一种眩晕感。 刘邦项羽……毕夏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这两位怎么也这么快来凑热闹啊! 他忍下一把辛酸泪,询问他的臣子们,“爱卿们如何看?” 他的问询只得到了一片寂静,许多臣子的位置上空荡荡的,包括太常的位置。 “陛下,臣认为这些不过乌合之众罢了,只需下旨训斥,喝止即可。”一人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毕夏望过去,正是站在百官之首的丞相李斯。 毕夏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这话如此耳熟,不就是古装剧上那些惯会推脱责任的庸臣,在面临战争时不肯面对现实时的推脱之词吗? 毕夏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一直都因为,历史上的李斯是个才华横溢却因权欲熏心而落得凄惨下落的人,而对面前这位李斯抱有极大的信任,信任这位有着能辅助帝王挽回帝国颓势的能力。 李斯可是辅助秦始皇,实现了天下一统,全国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的能臣啊! 但是现在他却在国家面临动荡时选择了逃避。 毕夏转过脸,此时他宁愿和赵高交流,毕竟这位可是一心想着保住他快要拢入手中的大秦朝的。 “陛下,臣认为当尽快出兵镇压!”赵高一脸严肃。 毕夏正打算直接发声“准”,却又想起自己还得保持在赵高面前的听话人设,于是又换了个语气,“就依老师所说……老师心目中可有合适人选?” “臣认为,可派遣王离前去。”赵高提议。 毕夏搜刮了一下记忆,这个王离是蒙恬的裨将,理论上蒙恬被赐死后,他手中的五十万大军应当是落在这个人手中……他有些犹豫,蒙恬的军队是在便将抗击匈奴的,若调到中原镇压反军,要是匈奴趁虚而入…… 毕竟说来,对于后世的他而言,无论是秦朝还是后来的汉朝,都是华夏一族,族内自己人打打杀杀是惯事,都说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嘛!但要是自己人内斗,结果让外人打进来了,那可就不一样了。 但是现在他就是个摆设,实际半分权力都没有啊!他想了想,还是稍稍力争一下,毕竟已经没有时间让他慢慢地去攒自己的势力了。“老师,父皇的陵园如何了?” 赵高看向李斯。 李斯慢悠悠地站出来回话,“回陛下,待先皇灵柩一到骊山,即可动土封陵。” 毕夏缓了缓,如果历史进程已经完全往前推了的话,那么现在陈胜吴广的队伍应该也到了……“骊山可还无碍?”这话出自一个孝子之口,听不出有什么觊觎军权的意思。 但这次回话的人却并非李斯,而是一直跪在下方的传令兵,“回陛下,燕逆军日前已到距陵园不足数里的戏水。” 赵高惊,“你怎么不早说!”骊山距离咸阳可没多远,竟有一支反军到了骊山附近的戏水! 果然如此,毕夏心下暗叹,他正打算顺着话引下去,外面又传来了传令兵的声音,“报!” 一名传令兵飞速地冲了进来,浑身浴血! “章邯将军急报,燕盗已至陵园,骊山役多,请求赦免建陵人,授予兵籍用于反击燕逆军!” “准奏!”毕夏咬紧了牙关,他刚才就想着引着赵高启用章邯,这位在历史上可是一路披荆斩棘,一连击败了陈胜吴广等数路大军,斩落无数反军将领,灭尽无数支反军的牛人,就连项羽的老哥项梁都败在了他手下。 相比之下,赵高提议的王离什么鬼,真的不是为了进一步削弱扶苏和蒙恬的残部势力吗? 他这话一出,赵高不由得眯了眯眼,看向他的眼光带上了些许不善。但毕夏这回是铁了心了,反正他已经当上皇帝了,过河拆桥这种事试试也无妨。 时间实在来不及了,他没机会再去慢慢讨得赵高的信任,再蚕食其手下势力了! 何不干脆破釜沉舟! 他提高音调,“擢章邯为少府令,领陵园军镇反,即日启程!” 传令兵领命,反身快速退下。 毕夏一挥袖,“无事退朝!”顿了顿,他压低了嗓音,“劳烦丞相留下。” 李斯抬眼,二人四目相对。 第27章 秦 当你在上学的时候,下课时间到了,全班同学都开开心心回家了,只有你被老师留了下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毕夏倒是体会到了那老师的感觉。此时他板着一张脸看着李斯,就像在看一个老是在课堂上捣蛋的小朋友一样,就差一手插腰一手扔黑板擦,然后大吼一声,“李斯同学,你再调皮我要叫家长啦!” 打破了脑内剧场后,毕夏看着李斯,话里却不禁带上了点疲惫,“丞相,你究竟想如何?” 他已经完全搞不明白李斯在想些什么了。 闻言李斯看着毕夏,慢慢地吁了一口气,“陛下,臣曾经同您说过,天下乱了,才可根治。” “所以你就这么任由天下大乱?”毕夏气,“当初若不是你一意孤行,将父皇去世的消息透露出去,大秦今日又怎么会是这番场景!” “不破不立,陛下。”李斯视线停在前方,并不直视毕夏。 “丞相,我已经不知道,你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毕夏走下台阶,站到了李斯面前,看着他那张熟悉的男神脸,“你前日曾说,想要一心辅助我登上帝位。现在我已登基,你欲如何?” 李斯收回视线,二人终于对视。 他突然提了提唇角,提步往前挪了一挪,二人的距离瞬间几近于无。忽然间,李斯抬手按上了毕夏的胸口。 毕夏:…… 这什么路数?毕夏瞬间连连往后退,胸口处可是他的要害,这里可被人捅过两次的,那种痛毕夏至今还记忆犹新呢!他不由惊呼,连称呼都变了,“李斯你要干嘛?!”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李斯那按过他胸口的手心一阵光闪过,瞬间湮灭。 “毕夏。”李斯眸底的墨色忽然变浓了,甚至连视线也变得强烈起来,“请相信微臣,绝无危害您之意。”他话说着,突然顿了顿,语调也变得有点奇怪,带着些许微妙感,“……至少以后不会。” ……这话的意思是,敢情李斯之前还真对他抱有什么不好的念头吧!毕夏倒是没注意到李斯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只关注到对方话里的潜台词了,“丞相,您说话就不能利落点吗?” 说起来他的忠臣男神伊挚说话也爱拖泥带水,但绝对不像这位一样,说十句话提炼不出半句有用台词! 李斯这次笑得挺正经的,然后摇了摇头,“不能。” 毕夏:…… “今日我留丞相下来,无其他意思,只想丞相给我一个准话。”毕夏也不想再和李斯插科打诨,表情严肃起来。 李斯却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慢慢地跪了下来。 “丞相你……” “陛下。”李斯双手摊平,做出了一个标准的大礼,“请听臣一言。” “臣所拥护的,一直都是长公子扶苏。” 他这话一出,毕夏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失落,但失落之后却是释然感——至少证明,李斯不是那种朝秦暮楚的墙头草。 “月前,赵高图谋不轨,寻臣共商反业。”李斯接着说,“此事陛下也知晓,臣拒绝了赵高。” 毕夏点了点头。 “事后,臣修书一封,送往上郡,月前已得到长公子回信。” 毕夏:…… “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长公子与臣商议,他将先行蛰伏再伺机而动,与蒙恬大将军二人,再带上部分军队,乔装成反军一路打回咸阳,与此同时接触反军,尝试着结合可以和谈的反军势力,瓦解无法何谈的反军势力,从民间开始扫荡所有谋反的势力。” “而这时候,想要彻底清扫天下间心怀反意的势力,尤其是原六国的那些蓄势已久的贵族党派,必须要让他们自己站出来举旗造反,故而……”李斯的话未尽,毕夏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故而就让他和赵高充当“一石激起千层浪”的那颗小石子,利用他们两人的反派形象,激起民间的不满,来个引蛇出洞是吧? 毕夏的声音完全听不出不愉快,十分平静,“这就是你说的,不破不立?” 这过于冷静的语调却让李斯不由地有些不安,但是既然打算全部交代清楚了,他这点接受未知惩罚的勇气还是有的,“……由于长公子归期不定,且平反路上诸多阻碍,故而臣之前态度反复,也只为拖延……令陛下倍感不渝,实乃臣之过错。” 毕夏摆了摆手,脸上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仿佛像是如释重负,“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朕的兄长扶苏尚且在世,且正在为拯救大秦而奋杀中,是吧?” “……回陛下,长公子将尽快抵达咸阳。”李斯看着毕夏,莫名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妥。 “如此甚好。”毕夏说着,微微扬起了嘴角,“如此甚好。一如朕之前与丞相所说,朕心中最适合这个帝位的便是长兄扶苏,如今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再好不过了。”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李斯,“朕将会守好这个位子,也会尽力稳住老师。待长兄凯旋,朕将亲自将帝位奉上。”他顿了顿,“今日丞相也乏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大秦江山,可不能没有了丞相。” 李斯看着毕夏的背影,许久后才再行一礼,“臣,告退。” 待到身后李斯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毕夏才回过神,望着殿外午时刺目的阳光,脸色十分复杂。 李斯和扶苏……这么做简直太好了,自下而上的救国路,从民间包围咸阳啊,还能避开赵高的朝廷耳目,从赵高最强大的军队势力中入手,慢慢地壮大自身军队势力,再一举掀翻赵高的统治地位。 但是,如果他们事先与他商讨,难道不是更好吗? 当然,他作为一个外人,可能的确不怎么值得信任…… 毕夏体贴地为李斯和扶苏二人解释。其实这样也好,书中人物都会自己找救国方案了,也不用他自己怎么折腾,到时就能完美完成任务了,简直不要太轻松。 ……要是没有那种自己像是在被人玩游戏,完全不被注意感受的感觉就更完美了。毕夏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朝殿之上,夏末的季节,他却觉得有些凉意。 另一厢,李斯离开了朝殿之后,慢慢地走进了一个拐角处,再出现时已到了他的书房之中。他手指轻动,一枚龟甲滑出,光屏上出现了一个与毕夏长相有几分相似的男子。 “你现在在哪?” “啊,现在打到骊山了,这个npc有点棘手。”对方的声音懒洋洋的,“你那边剧情走到哪啦?” “……你进程是不是有点慢?” “还好吧?我还得继续排查异常数据啊!”那边的人抱怨,“我都已经在战场上将仪器监测范围调到最大了,所有有嫌疑的对象我也都一一亲自上手摸过了,完全找不到啊!” 李斯沉默了会,“再仔细找找。” “姓蒙的最近已经完全不敢靠近我了,出行必离我三米远,看我的眼神简直像看流氓。”男子翻了个白眼,“也不看看谁在战场上护他周全……你那边完全没有消息吗?” “没有。”李斯语气十分坚定。 “是时候扣技术部年终了……”对方嘟囔着,然后光屏渐渐暗了下去。李斯面不改色地将手指一推,龟甲也瞬间消失不见了。 第28章 秦 毕夏自认是个敬业的人,在他一大堆的优点中,这个优点虽然不出彩,但也经常指引着他做个更好的人。 比如拍玛丽苏片子的时候,他会尽职地让女主更苏,适当时候还会牺牲下颜值表现,稍微不抢女主的玛丽苏光芒,就是发通稿的时候,标题上也绝对会让女主的名字排他前面。 再比如翻拍经典剧集时,他会努力表演得更低调一点,这样才能为网友在骂毁经典的同时还能发句“女主辣眼睛,男主好多了”这种评论权作安慰。 至于翻拍游改电影啊,各种ip剧啊,他也会先去翻一翻原著,争取自己的角色不那么崩坏,能被原著粉少骂一点——当然最后这点,成功让毕夏从一名光荣的注水影帝,变成了光荣的末代皇帝。 让你手贱去翻那本破书!《亡国君的自我修养》,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书! 此时的毕夏为什么这么多感慨,完全是因为,说到敬业这种事情,他发现要当一名称职的亡国君,尤其是傀儡版亡国君,实在是太难了! 首先,他必须要每天接受赵高的洗脑,类似“帝王要保持神秘,臣子才会敬畏帝王”这种话,无数次劝他滚到林苑去打猎啥的反正自己玩儿蛋去,不要管朝政了。 面对着无数刀锋对着他的所谓贴身侍从,毕夏只能努力找借口,“老师,不知道父皇陵园现今如何了,朕实在寝食难安啊!” 靠着赵高对秦始皇的那点君臣情谊,以及孝子的名头,毕夏硬生生地扛住压力,死死地将自己钉在了早朝上,扛过了近五天在朝堂上和百官大眼瞪小眼的日子后,传令兵终于再次送来消息。 “报!” “章邯少府令于下城父一举击溃楚逆军,反军头领陈逆、吴逆已就地□□!” “好!”毕夏大喜,虽然他比较好奇扶苏的军队怎么样了,但现在自然不是明目张胆问话的时候。 但是这名传令兵从来都是军情小能手,“禀陛下,楚逆军灭后,骊山东出现了一支举秦义军大旗的军队,声称是为大秦镇反,却多次与反军和谈,如今队伍人数已近百万。少府令请示,当如何处置?” “什么?”毕夏还没说话,赵高却急了,“一支敌我不明的百万大军出现在骊山东,今日才知晓上报?”他上前就是一脚踹翻了那名传令兵,“废物!” 百万大军!毕夏内心暗惊,眼神不由地瞥向了李斯,只见他冲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毕夏立即心中有数了。 “老师别急。”毕夏脸上一副天真模样,“不是说是秦义军吗?大概是民间自发为我朝镇压反军而组织的军队吧!” “皇上不识民情,寡言为好。”即使在朝堂之上,赵高也丝毫没有给毕夏留情面,百官也是习以为常的样子,秦始皇出殡那日的“指鹿为马”和毕夏近日在朝堂上的表现,已经让百官肯定了他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宗室公子罢了。他们就当他是个摆设一般。 赵高急得在原地转了几圈,近百万的军队,近百万的军队!这将是一支多么可怕的队伍,他的手中,能完全掌控的咸阳守城军和东巡军加起来也不过八十万! 虽然正式的秦军军队会比这种随便拉拔起来的野军作战能力更佳,但是二十万的兵力差距是何等悬殊! 赵高正想着该如何对付这百万军队,另一名传令兵又冲了进来,模式跟上次并无二致,浑身浴血,一上来就直接爆猛料。 “自称秦义军的大军已与章邯将军的军队于咸阳城外五百里直接对上!章邯将军不敌,已步步后退,直逼咸阳!” 直逼咸阳!赵高倏地站了出来,没有任何对帝王的请辞,一甩袖直接往外走去,边走着便开始下令,“传我旨意,立即拔东巡军出城,支援章邯!” 赵高话落气势起,大步跨向了门外。毕夏坐在龙椅之上,望着赵高走出朝殿的背影,逆光中看不清他那朝服背后的绣纹。 “朕,欲上城墙观战。” 李斯抬头看了毕夏一眼,眼里带上了些莫名的意味。 决战的这一天终于到来。 咸阳城外,秦义军高举玄色大旗,步步紧追着章邯的军队,已一路迫近城池。赵高带领着东巡军自东门而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救回章邯带领的几十万军队,再牢牢守住咸阳城! 只是他丝毫不知,在他前脚刚离开了咸阳城,后脚咸阳城的西门立即大敞,一批身着守城军军服的士兵无声而快速地潜入了城内,混入了守城军的每一个守备关卡中,无声无息替换了他们。 同一时间,毕夏站上了咸阳城的城墙之上,双手微蜷充当望远镜,远眺前方黑压压一片逼近的军队。 秦义军和秦军皆身披黑色玄甲,一眼望过去完全分不清敌我。毕夏努力睁了半天眼睛,才辨认出领头的几名将领。 他揉了揉眼,看着以破竹之势冲来的军队领头的那人,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那个……是扶苏?” 一旁的李斯嘴角微不可及地抽了抽,“回陛下,正是长公子扶苏。” 二人的声音压得极低,但身旁的几名官员还是听清了。许多人不由得眼睛一亮,可劲儿往战场上望去。 长公子扶苏?这是长公子的军队?他没死! 那兵临城下的紧张感瞬间变成了激动,许多以太常为首的臣子望向战场的眼中都透出了期待的光芒,有意识地将毕夏围了起来,形成了一个随时可以控制他的包围圈。 一些武将却皱了皱眉,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地往后退去,只是在走下城墙的时候,一群守城军却围了上来…… 毕夏:这些人好像真的很期待扶苏的归来。看这情形他老哥一回来,这群臣子绝对会把他抓起来去当献礼的吧! 他不由地俯身靠在李斯耳边轻声问,“你跟我大哥说了没有,我是好人啊!我是他的支持党啊!” 李斯蓦然一顿,脸上透出了些尴尬。 毕夏:……他发誓再也不信李斯了! 那头赵高领着东巡军数十万,刚冲到章邯的军队后方时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而在远远的毕夏眼里,便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冲向了另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而在那一大片黑团前面还有一小团似乎是被追赶的军队,毕夏猜那应该是章邯的部队。 他看着那一大片黑压压的军队越来越近,终于逼到了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 赵高冲过去后正欲与章邯联手反击敌方一把,却见章邯冲着他迎头就是一刀,赵高连忙一个侧闪避了开去。战场之上哪里容得对话,赵高立即意识到情况有变,章邯或许已经叛变,马上一个转身就往后退。 但此时两军之间,又何止区区二十万的兵力悬殊! 赵高已逃不出生天,转眼间就被包成了饺子。 被团团包围之下,他看着面前的军队士兵分成了两列,两个他熟悉的男子骑着马慢慢地出现在他面前。 “你们……竟然没死。”赵高的视线瞬间如刀,狠狠地朝他们身上剜去。 扶苏勾唇一笑,“托福,我幸得死里逃生,回京路上顺便和这些兄弟们聊了聊,他们都挺愿意随我回咸阳的。”他看着赵高,“赵大人这段时间来辛苦了。我终不负父皇所托,亲手歼灭数万不轨之徒,也籍此祭我父皇在天之灵吧。” “赵高,你个奸邪小人!”蒙恬满脸嫉恶如仇的表情,“长公子已领兵清剿完北方所有反军,现在终于能腾出手来收拾你了!” 扶苏扬了扬手,忽然从身后抽出了一支箭,然后对准赵高缓缓拉开了弓,“赵大人,今日您亲自带兵出城救援,此等胆色扶苏佩服。扶苏今日回到咸阳,是想歇歇再好蓄力镇压南方的叛军。”他说这话时脸上还带着笑意,“只可惜扶苏与大人政见不合,扶苏为了迅速清理叛军,不受阻碍……今日也只得在此,敬您高义了!” 他的话一落,箭头忽然一偏,直直往赵高身后而去。那箭风无比凌厉,穿过赵高的脸颊边,削落了他的几丝鬓发,然后赵高便听到了利箭入肉的声音,以及一声熟悉的痛呼声。 赵高定定地看着扶苏再次拉开弓弦,对准了他的眉心。此时他的身后爆开一阵喧闹,赵高似乎听到有人摔落城墙了。而扶苏依旧脸上带笑,轻声开口,“听闻您十分疼爱我那幼弟,方才那一箭已经先送他下去等您了。想必您到了黄泉之下,也不会孤单了。” 他的话音落,弓弦也崩到了最紧,一个晃眼间他的手一松,离弦的箭发出,迅而猛。 已是正午,烈日高悬。扶苏眯了眯眼看向城墙,却看到本来在上面的李斯不知何时下了城墙,此时抱着他那幼弟胡亥,正冷冷地看着他,浑身冒着黑气,眼底深处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扶苏:……发生什么事了吗? 第29章 秦 毕夏不止一次地想过,他上辈子是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老天要罚他这辈子遇到李斯这么个坑货? 在半个时辰之前,他还趴在城墙上,因为想要离战场更近一点号方便观察战况,趴着趴着不自觉身子就往前倾了。就在那一刻,一支绝对开了挂的箭就迅速飞了过来,直接就把他给射中了。 按理来说一支远箭的威力,有过相似经历却死里逃生的毕夏觉得即使是射入心脏,他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结果在那一瞬间,身后忽然来了一股推力,他就直接被推下了城墙啊! 咸阳城的城墙啊!那气势!那高度! 箭头没入他胸口的时候,他都还没得及哀悼自己再次中招的胸口,结果身后神来黑手无数只,整个人就直直栽下去了。在坠落的一瞬间,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李斯果然没有告诉他那便宜老哥,自己是他们合伙人吧! 不过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好像看到李斯跟着他跳下来了…… 怎么可能! 他,一个时时刻刻为大秦朝着想、兢兢业业为大秦卖命的二手皇帝,为了稳住实际的摄政大臣赵高,每天扮蠢就为了等真正众望所归的原继承人扶苏回来。 可他还没等到和扶苏握手交接帝位的历史性时刻呢,这扶苏都到了城外了,结果大老远的也没打个招呼,他哥就直接送了他一箭,他的那些臣子们还发动神助攻,辅助送了他一记跳楼杀! 毕夏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胸口,他应该感谢坑爹的破书系统好像有屏蔽痛感的功能吗?——说来他的胸口都经历过长|枪、匕首和箭三种武器的临幸了,但是这三武器却都没有弄死他。 ……从城墙上摔死好像是比被毒药毒死光荣一点,至少这次不是情杀了。 算了,既然选择了接受这个任务,最终也免不了必死的结局。毕夏心大,看着面前的小黑屋和唯一发亮的破书app叹了口气,然后直接点开了任务系统。 【任务一:拯救濒临灭亡的朝代q; 完成情况:40%。 完成等级:低; 等级说明: 一、操作手法粗糙(扣分项); 二、较好地维护了寄主的人设(加分项); 二、中途放弃任务(扣分项)。 完成奖励:400阅读币;4成就点。 奖励说明:按照完全情况给予部分奖励。 说明:乾坤阅读币可用于进行乾坤网上发表小说vip章节的阅读消费;成就点功能略。 备注:无。】 什么叫做中途放弃任务?他那是被杀了啊!他也不想放弃任务啊!尽管这破任务就给阅读币! 阅读币?毕夏忽然反应过来,有400阅读币呢!他立即点开了个人账户,看到那里安静躺着的数字“400”,忽然觉得有种“此生足矣”的感觉。 他立即就点开了正文界面,然后直接戳到了夏朝,点进了之前他加好的书签,正要戳下购买键的时候却突然犹豫了。 他可只有400个阅读币。 他粗略计算了一下看完夏朝章节需要用的阅读点数,默默地将目录拉到最下,看到了那个坑爹作者竟然难得地更新到了四十三章,而且目录上很明显地显示出了章节名。 秦。 ……果然这个作者就是在偷偷窥伺他的动静,然后以他为主角写文挣钱吧!他这还带直播的是吧?作者码字什么时速啊,他在夏朝或者秦朝都没待多久,作者却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来写他的故事啊! 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让作者剧透的那条评论有点蠢。 心中埋下了关于这个作者可能不大是个人的怀疑,他盯着那页面许久,最后慢慢地点进了秦朝的正文内容。 “秦二世赢胡亥,公元前210年卒于咸阳城,年二十。” “……其兄长扶苏与丞相李斯二人密谋,取里应外合之计,先灭二世,再取赵高首级。” “……扶苏大军兵临咸阳城下,丞相李斯临时反水,领兵拒扶苏军入城。” 毕夏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李斯……在他死后跟扶苏闹掰了? 文中写到扶苏在挥兵入城的时候,本来已在城内布局好的军队却被李斯调动来抵抗他进城。原先在扶苏手下的军队中就有部分是受李斯调遣的,更有赵高的军队还未被彻底收拢……李斯这一反水,几方军队瞬间完全乱套了。 后军队被一分为三,分别以李斯、扶苏和胡亥为首——胡亥?毕夏定睛一看,原来是之前在赵高手下的军队见自己老大死了,可又不想归顺扶苏和李斯,故而打出了已死的秦二世名头,摆出了他们才是正统的秦军的架势。 咸阳这边瞬间就乱套了,三方势力在帝都僵持不下,而南方的项梁项羽兄弟大军发兵渡河,刘邦也从洛阳入关,中原一下子形成了五足鼎力的格局。 最后却是李斯不知出于何种想法,竟率先退出了中原混战远走东南。而扶苏也干脆不争咸阳了直接带着蒙恬回上郡守长城,立志以长城为防建起一个新国度。这两位一走,留下了举着秦二世大旗的赵高遗部,推举了始皇帝之侄子婴为秦王,可怜巴巴地守着咸阳城。 秦王子婴却是个非常有自知之明的,秦军经历了多次战事和分割,早已不成气势。秦王子婴经过权衡,选择了向刘邦的汉军投降,将关中拱手相让,只是在携秦宗室子弟出走咸阳时却遭遇了楚军,最后被项羽斩落。 大秦自此亡国。 毕夏:…… 他走的时候还一片局势大好呢!他的死完全不妨碍扶苏登基,然后好好打理一番大秦啊!看众臣推他下城墙时候的手劲,是多么地拥护扶苏!而且后文写到子婴上位向刘邦投降,最后却死在了项羽手下的剧情,这走向跟史料记载几乎一模一样,是在告诉他朝代更迭不是人力可改变的吗? 朕亡国了……心塞。 但是没有完成任务还有400个阅读币,想想似乎也挺不错的——来自被关小黑屋经历了两个坑爹朝代后,对生活已经一点高追求都没有的毕夏自我安慰着。 他耸耸肩,面前忽然弹出了一个通知。 “尊贵的用户,由于您对本产品进行了消费行为,系统将自动将您的用户等级升至初级vip,今后将可享受随时购买最新更新章节的功能。祝您阅读愉快。” 这个什么意思?毕夏有些不解,但这app也没客服功能,他无聊戳进了评论区,立即就被里面五花八门的评论给惊呆了。 真·五花八门啊!毕夏粗略一看,上面几乎都是古老的象形文字,看着华夏古汉字居多,他稍微能看懂其中偶尔出现的隶书和楷书,但这些在所有评论中占的比例实在太小了。 毕夏的目光定在了其中一句评论上面。 “大大,拟化世界数据测试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正式发行啊?” 他的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个有些大胆的猜测,但很快又否决了这个想法。他环视了小黑屋一圈,揉了揉胸口然后戳开了任务列表。 按照之前接到秦朝任务时候的朝代代码是q来看,毕夏一一掠过任务列表,最后定格在朝代t上面——他对于大唐盛世还是很感兴趣的,尽管他这会儿穿过去应该也只能看到大乱的唐末天下了。 不知道他会穿到唐哀帝这个被朱温控制的傀儡帝王身上,还是实际上的末代唐皇昭宗身上呢? 抱着对唐朝的期待,他戳下了接受任务,然后立即闭上双眼,任由白光吞没了他。 再次睁开双眼时,他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处宽敞的房屋内,面前是差点没闪瞎他眼睛的一箱箱黄金珠宝。 毕夏:……什、什么情况? 他完全目瞪口呆杵在一旁,看着面前许多人来来往往地将黄金往外搬,而他的身边还有几个人面上满是哀戚,看着那些黄金被搬走却无半丝心疼,只是径自哭着自己的。 毕夏感觉自己脸上湿湿的,一抹,都是原身留下的泪水。 他习惯性地描了眼旁人的服饰,男子都是头戴黑色短翅幞头,其中有的身穿对襟长衫外披一件交领长袍的,也有穿圆领襕衫腰束革带的,而穿梭其间的侍女们却是穿着左右开衩式的长袍,正是男式的缺胯袍样式。 这些服饰看起来虽然颜色都素了些,但样式却分明是唐朝所流行的。特别是女子都穿着男式直裾袍——这风气因着是太平公主的喜好而盛行唐朝。只是眼前这一幕究竟是什么情况? 毕夏满脑子都是疑问,就在这时,最后一箱黄金也搬走了。一名看着约莫是内侍走了过来,轻声开口,话中是掩不住的悲戚,“国主……该启程了,曹大将军在外已等候多时了。” 国主?曹大将军?等下,这剧情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行大字。 公元975年阴历十一月二十七日夜,南唐帝都金陵城被宋军攻陷。 毕夏只觉迎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朕又亡国了! 第30章 南唐 那是公元十世纪末的一个冬季,大宋军队平定了江南诸国后,狩猎的视线终于盯上了南唐。此前南唐国主李煜为了挣得一线生存之地,已经放弃了国号唐向大宋称臣纳贡,自号“江南国主”。 但对于宋太|祖而言,却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瞅着江南版图上那唯一一处不属于大宋的地儿倍加不顺眼,干脆要求李煜进京为质。 李煜为保国土已经一让再让,断不可能答应这个要求。宋太|祖便以此为由,发动了对南唐的战争。 两人就此谈崩,李煜见再无转圜之地,干脆宣布废除使用大宋的开宝年号,恢复国号南唐。他一介堂堂的南唐国君,将不再臣属于大宋,而是要以一个平等的天子身份和大宋军队对上。 ……然后南唐军就被打懵了。 李煜身边本有一猛将林仁肇,其人智勇双全,是抗宋的主将,奈何宋太|祖一招离间计,他便死在了李煜赐下的毒酒里。后大宋军队都打到长江边上了,李煜却过于相信长江的天险之利,误信军情,连宋军建了浮桥打过来了还不知道。 宋军一路势如破竹,自发兵征唐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金陵城便陷落了。李煜本来打算自|焚殉国,但是军队破开皇城大门冲进南唐皇宫的时候,他又实在下不去手,最后选择了投降。 毕夏整个人呈呆若木鸡状地跟着侍从出了珍宝阁,然后一路到了前殿。领军破城而入的大宋将军曹彬正在和副将说话,看到他脸色还颇为和缓,“国主。” “……曹将军。”毕夏脑子还没缓过来,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曹大将军。 这位曹将军对李后主算是友好的了。他打进金陵城后发现李煜自个儿投降了还挺开心,所以就劝了他一嘴,让他把自己的积蓄给带上。毕竟李煜这次去了汴京[1]后,那待遇与当国主时可不能同日而语。李煜也就听了,搬了一百箱黄金走。 “国主可准备妥当了?”曹将军轻声询问。 毕夏暗下吁了一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劳烦将军带路了。” 他现在完全说不出心头什么滋味,目前这算怎么回事?之前在大秦和大夏时候,他觉得自己穿过去还能试着抢救一下吧,南唐现在都没了啊!他一来就已经是个亡国君了啊! 难道他还要负责反宋复唐什么的? 而且……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穿成李煜啊!要是别人让他写词怎么办?他记得历史上宋太|祖为了折辱李煜,还多次让他在百官面前表演啊! 抱着满脑子的浆糊,他沉默着登上了即将前往大宋都城汴京的大船,只是还没等到他找个安静的地方缕下思绪,身后忽然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 这哭声响起的瞬间仿佛像打开了泄洪闸口一般,旁边的女眷也跟着轻声哭了起来。大概哭声的确是会传染的,不过须臾,江边渡口便成了哭声的海洋。 这些人都是南唐的宗室亲眷,南唐的灭亡对于毕夏而言不过就是个历史事件,即使他现在身处其间,也不过是旁观者的心态。但是对于这些南唐宗室而言,却是国破家亡,被迫背井离乡的惨事。 毕夏忙转身抚了抚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宫装女子,“别哭了。”作为一名生长在21世纪和平大红旗下的他自然没有过这种经历,但是看着原身的亲眷们哭得这么惨,他的心里感觉十分不好受。 他回望金陵城,江南的冬季总是容易下起细雨。朦胧之中,他只看到了一片灰色的轮廓。 “陛下……”那毕夏身旁的宫装女子抽泣着,话刚说出口忙捂住了嘴,眼泪在眼眶里打着圈儿始终不曾落下,“……国主,此去汴京,今后再也不能回来了,是吗?” 毕夏看向那女子,微不可及地摇了摇头。 那女子顿时泪如雨下。 “别哭了。”毕夏感觉自己安慰的词语有些贫乏,但现在这种情况他是真的想让大家不要再哭了。毕竟他们此行北上可是以战败者的姿态去的。他环视了周围一圈看守他们的士兵,有些人已经露出了不耐的神情。 但是他的劝慰说出口完全没有人听,大家还是自顾自哭着。毕夏咬咬牙,朝着人群大吼一声,“别哭了!再哭信不信我把你们丢下去喂鱼啊!” 渡口处瞬间静了下来,只剩下了几名婴儿啼哭、以及江水流过的声音。 毕夏板起了一张脸,绵绵的冬雨打在他的脸上,他仿佛闻到了咸涩的味道。南方的冬天寒冷是渗入骨髓的,他紧握起已经完全冰凉了的拳头,慢慢地走向了一直站在人群后头,并不曾驱赶他们前行的曹将军面前。 “将军,可以麻烦您帮忙将这些箱子搬上船吗?”他指的是那一百箱黄金,看他的族人目前的状态是完全无法完成这项工程的了。 雨并不大,但曹将军的属下还是贴心地为他撑起了伞。曹彬看着南唐国主浑身湿透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关于这位身体孱弱多病的传闻。他眉头稍动,朝身后摆了摆手,立即便有士兵领命前去搬动那些装满了黄金的箱子,一一搬运上船。 “劳烦将军了。”毕夏冲着曹将军笑了一笑,心存感激,要是换了其他的大宋将军可不一定能对他们这些人这么客气。 话落他转身提高了音量,冲自己的族人们喊道,“所有人给我立即上船!立即上船!” 这下着雨呢,再冻上一会,身体弱些的不得都伤寒了啊! 那些人往前动了动,只是步子却慢得跟他在大夏朝的伊忠臣走路步速有得一拼。他不由得皱了皱眉,一抬眼就看见了刚才的那个宫装女子。 那女子对上了毕夏的眼后,似乎从他的眼中看出了焦灼,冲着他微微一笑后,垂首迎着人流的方向,跟来人都低声说了些什么,之后每一位都加快了脚步。 毕夏:……这妹子挺善解人意啊! 待到所有人分别上了几艘大船后,毕夏再转身谢了曹将军一次,然后才作为最后一名战败国的高待遇俘虏上了最豪华的一艘大船。 随后曹将军收尾,除去留守的军队外,其他兵力全部上了战船。此行他们将沿长江北上,以战胜者的姿态凯旋。 大约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毕夏迎着寒风细雨站在船头,看着未知的前方一时间竟有些迷茫。 不过现实绝对不会给他那么多迷茫的机会的,方才的那名宫装女子又过来了,脸上隐隐还有着愁容,但可以看出来已经在努力掩下了。她就站在毕夏身后半米处,声音十分温婉。 “……国主,风大,还是回船舱歇息吧。”她轻声说道。 “朕……”毕夏顿了顿,“我想最后看看金陵。” 大概是毕夏的那声改口让女子心生悲凉之意,她竟靠了过来,轻轻地环抱住了毕夏,声音里还带上了些哽咽,“国主……您的心情,臣妾明白……” 等、等一下?毕夏背着女子的脸上立即僵住了,臣妾?他的大脑迅速地搜刮起关于南唐的史料,然后飞快地定位到后主李煜的后宫秘史上。 南唐灭国的时候,李煜身边比较有名而又活着的应该只有小周后和窅[2]娘了。他的目光不由得斜向了身后妹子的脚上,看这大小……应该不是史上有名的三寸金莲窅娘。 “女英……”毕夏尝试着确认对方的身份。 小周后将头靠在他的后背,透着厚厚的冬装他似乎都感觉到了湿意,这让毕夏尴尬之余又有些无奈。从刚才小周后在渡口处的举止就可以看出,这是个十分体贴的女子,毕夏有点不大忍心在这位遭遇灭国之痛的同时,还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换了个内胆。 作为一名尽职的演员,当进入你所拍的戏时,你必须要把自己完全地当做戏中的那个人物,去演绎好他的人生。 毕夏的脑海里忽然想起当年一名圈内前辈的话。他咬咬牙,握住了小周后环住他的双手。“放心,我会一直都在的。” 摆着经典的泰坦尼克号姿势,毕夏现在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这位陪着李煜到死也不曾背弃他的女子。再想到他心爱的男神伊挚,他整个头都大了。 正心中暗暗期盼下次绝对不要穿到有妇之夫身上时,他微微侧了侧身,刚好看到船舱门口站了一名女子,正无声地看着他,眼眶微红。 微卷的发尾,深邃的眼窝,还有那盈盈一握的体态……这绝对就是那位为李煜跳了一辈子舞,最后在李煜生辰当晚一舞舞毕便自尽了却余生的窅娘吧。 这两位是要来比谁比谁更痴情是吧?毕夏有种想要泪流满面的冲动,但小周后接下来的这句话,却让他想直接投江换个任务重新开始了。 “国主……臣妾想听您吟词。” 第31章 南唐 宋朝开宝八年冬,出征南唐的大宋军队班师回朝,降南唐国主李煜及其族人三百余。 自到了汴京,李煜便被迫和他的族人分开了,身边只留下了他的一些大臣。曹将军与他坐在了同一辆马车中,看起来似乎是忘记了他是个战俘身份,还十分贴心地为他介绍汴京的情形。 “汴京城主要的大街叫御街,中心的御道是不允许行人车马通过的,一般需要靠边走。”曹将军声音不急不缓,“顺着御街出了大内往南走,再从东边的景灵西宫南边拐个弯儿,就能看见浚仪桥。浚仪桥西边就是开封府了……” 毕夏:……他觉得曹将军就是介绍得再慢,他也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啊,这种以东南西北为基础导航方向的位置介绍简直会逼死路痴患者的啊! 大概是看到毕夏的脸色有点不对,曹将军的话停了下来。他看了看毕夏,脸上带了些同情,“……国主,说不定您今后还是有机会出来,看看汴京的风土人情的。” 被曹将军这么一提醒,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会儿可不是来当客人的,也别想着到时候能有机会逛逛盛世大宋的第一城汴京了。 这么一想他心中不免有些遗憾,北宋时期的汴京可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城市,没有之一。毕竟西方的公元十世纪可是被史学家公认为欧洲历史上最黑暗的世纪。那时候西方最先进的城市伦敦城狭小肮脏,房屋多采用木制结构,没有消防系统,街道都是没经过处理的泥土路,有着英国唯一的下水道系统,整座城市只有一处公厕。 再瞧瞧同一时期的北宋汴京,青石大道宽敞明亮,排水系统傲视群雄。就单说消防方面,在汴京城内,每条街巷隔三百多步就有一所消防巡捕房,配有五个消防兵,负责各处报警应对,还得夜间巡逻。另外朝廷还在高处建了望火楼,十二个时辰满都有人值勤,楼下还有消防兵宿舍,里头配了一百多名专业人员,还配备了包括大小桶、洒子、麻搭、斧锯、梯子、火叉、大索、铁猫儿等,一旦哪里失火了,立即会有骑兵通报,然后包括开封府在内的数个消防系统立即就领兵前去救火[1]。 毕夏想想就觉得带感,他不禁掀开了窗帘往外看去。此时他们一行人应该刚进了汴京城内阙城的地界,因着走的是主道还是军队出行,路人都纷纷避开了车马。但透过街道两旁的房舍,他影影约约看到了后面街巷的热闹。 “国主。”曹将军有些不忍地提醒他,“……还是不要往外眺望为妥。” 毕夏刚掀开窗帘的手顿住,然后讷讷地放了下来。脸上的微笑也收得恰到好处,他扭头冲曹将军点了点头,“谢谢曹将军提醒。” 二人就此一路无言,车队慢慢地穿过了阙城的景龙门,再入大内正门宣德楼,停在了大庆殿往内的第一道横门前,众人方下马步行,再经由内侍通传,毕夏才走进了明德楼。 距离大秦数百年的北宋,封建制度已经到达了一个较高的高度,与之呈正比增加的自然是繁文缛节的发达程度。毕夏从跨进殿门的那一刻起便有内侍在身旁小声提醒他,该如何如何不该如何如何,一路简直是提着胆儿走到了大殿前,他也并没有直视宋太|祖的权力,只能始终低着头接受大宋天子的训责。 宋太|祖高高地坐在明德楼的御殿之上,接受南唐降臣们的朝拜。 曹将军在一旁汇报军情,大概内容就是什么时候打下了毕夏的南唐,歼灭了毕夏的多少军队,俘虏了毕夏的多少族人,缴获了毕夏的多少金银珠宝……毕夏听得心都快痛死了。 南唐地处江南,这些年虽然因为连年战败,还丢了最值钱的产盐圣地,导致整个国家的经济实力一再下跌,最后李煜没法子,在南唐国内颁布了一系列税收政策,连鹅生了两个蛋都要征税了。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经过南唐三主的多年经营,举国上下积蓄肯定还是有的,结果现在全便宜给大宋了。 都是钱啊!看看毕夏他现在拼死拼活,酬劳也不过是几百个阅读币! 他心中泣着血,曹将军的报告终于完了,毕夏只听到上方传来了声音,“曹爱卿立此大功,朕必有重赏!”接着便是内侍开念这次伐唐功臣们的封赏圣旨,但毕夏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他刚才,好像听到了他男神/忠臣伊/坑货李的声音? 毕夏忙轻轻地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的幻想,但紧接着下一秒,现实立即迎头给他浇了一盆水,让他瞬间就清醒过来了。 “李煜。”那熟悉的声音响起,毕夏迟疑了半秒后往前一步,“……回陛下,罪臣李煜在。” 没想到他也有自称臣子的时候,毕夏心下微叹。 那人的声音因着高高在上而显得有些失真,“李煜,你可是真心归降于朕?” 毕夏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虚伪,“陛下,罪臣诚意归降,望陛下明鉴。” “既有这份诚意,甚好。”宋太|祖话中说好,但语气里可不带半分善意。他的话音落,旁边的内侍立即接着颁发诏书,封了李煜一个违命侯的爵位,享光禄大夫的俸禄,诏书中还大方地赏了小周后一个郑国夫人的名号。 听到违命侯三字,毕夏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恭恭敬敬地磕头,领下了这份来自战胜国的赏赐。 内侍的诏书刚毕,宋太|祖话音又一转,“听闻违命侯诗词乃是一绝,不知朕可有这个荣幸一赏违命侯风姿呢?” 毕夏:……又来! 之前在途中,小周后让他吟词,他用一句“身体不适”给糊弄过去了。但眼前这个情况,明显是不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的。 他高考的古文背诵内容都没拿下多少分,现在让他背诵南唐词,这难度有点高啊!而且就李煜写的那些词,大多都是在借词抒发对故国的思念,要不就是和老婆小妾们开心玩耍的闺阁之趣……他还得拼命从中找出哪篇合适在这时候用来表演的? 就在他额上直冒冷汗的时候,额头处突然弹出一个光屏,上面显示出一行大字,“您收藏的文章有更新了,是否选择进行阅读?” 毕夏:……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在小黑屋时,app提醒他以后可以随时查看最新章节,莫非说得就是这个功能?此刻毕夏急得满脑袋都是汗,也是病急乱投医,干脆就直接戳进最新章的评论区,努力想着自己的问题,那评论输入框内还真的十分体贴地出现了他的问题。 “求助!南唐李煜有没有哪些词写得特别喜庆的?急,在线等!” 垂着头的他并没有看见,在那光屏弹出来的一瞬间,高高坐在上方的宋太|祖瞳孔急速地一缩,脸上的表情差点控制不住。 他不由得眯了眯眼,在毕夏发出了评论的那一瞬间,唇角微微一勾,手指轻轻动了动,嘴上却发了话,“看来违命侯是不屑与朕一介俗子多言,朕却是为难了侯爷了。” 毕夏心下一凛,赵匡胤大哥这话说得可危险了!他都快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赵大皇帝一发话,他感觉满朝文武都快用眼光凌迟他了! 心下一狠,他朝宋太|祖磕了个响头,“陛下,臣绝无此意!只是才疏学浅,一时之间,实在难以吟词言臣心意。” “哦——”赵老大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那侯爷现在可想到了?” “自然。”毕夏眼一闭,磕磕碰碰地背诵起他记忆里的李煜词,“春花……秋月……何时了……[2]”他的“了”字刚落下,瞬间脑中有什么点一炸,立即便收回了下文。 这首《虞美人》可是李煜的绝命词啊!就是这首词让宋太宗直接一杯酒毒死了他啊!他果然是急坏了吧,他要是背完这首词妥妥就是完成任务回老家的节奏吧! “嗯?”赵大|爷又在催可怜的卖|身艺人李了。 毕夏想着要不就这么伸头一刀算了,刚才自动隐藏了的光屏又突然跳了出来,“您有新的回复,来自乾坤阅读app尊贵年更版客户端。” 一瞬间,满满一屏幕的李煜词挤满了他的视线。毕夏双眼立即睁大,迅速挑了一篇,完完整整地念下来了。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回复的活雷锋,好人一生平安啊! “浪花有意千里雪[3]……”赵匡胤轻声重复念了一遍,“侯爷早年的词作,倒是有几分率性。” 毕夏:这话的意思是他还不能背诵李煜早年的词作? “只是这情趣格调着实不高,总感难登大雅之堂……”赵大|爷评头论足了一番,语气上带了些遗憾,“世人皆道违命侯词作一绝,今日一见,方知……”他微妙地顿了一顿,“百闻不如一见。” 第32章 南唐 赵匡胤,字元朗,宋朝开国皇帝。这人发迹于五代时期,一开始投奔了后周,靠着攻打南唐、迫南唐向后周称臣而建立的战功,逐渐在后周站稳了脚跟。公元960年的大年初一,后周忽然收到了契丹犯边的消息,赵老大被他的老大,年仅八岁的后周恭帝派去抗敌。 结果这人还不乐意,推脱兵力太少了打不过啊,尽欺负周恭帝和他老娘符太后孤儿寡母的,逼人家把整个后周兵力都交到了他手上让他出征。赵老大这下满意了,领着兵到了陈桥驿的时候,他属下就觉得他家老大如此英明神武,不做皇帝简直说不过去,然后趁着赵老大喝醉的时候,将黄袍披到了他身上,逼他当了皇帝。 尽管赵白莲花百般不愿意,但将士们的心意他如何能辜负?于是他就开开心心领兵又回了后周,请周恭帝把帝位让给他,然后建立了大宋朝。 对于此事,赵匡胤的史官口口声声说当时陈桥兵变完全是意外,将士们太爱戴他了所以才逼他当了皇帝——反正赵白莲是完全不知情的!什么?事先准备好的黄袍,以及说好要攻打后周却一下子消失不见的契丹兵是怎么回事?这种事情,谁知道呢? 作为南唐的最后一位皇帝,大宋的违命侯,毕夏觉得就赵匡胤这炒作手段,这甩锅技术绝对是世所罕见,一看这坯子就是个娱乐圈可塑之才,当然如果这位不要踩着他的南唐上位就好了。 遥想当年,可怜的李煜他老爹李璟兢兢业业当皇帝偶尔兼职作词,结果却被当时的后周大将赵匡胤打得丢了国号,只得对后周俯首称臣。好不容易后来拿回了国号唐,又被他主职词人副职皇帝的儿子李煜又丢了,还是丢在同一个人手上,区别只在于对方从姓周的变成了姓宋的而已。 综上,南唐人对赵老大那是一个恨啊!但现在都是人家俘虏了,毕夏叹口气,认命地接受了这坑爹的剧情,反正赵匡胤过两年就得死他弟手下了,他还是留着劲儿去应付他那更让人讨厌的老弟赵光义吧。 自明德楼出来,内侍便领着毕夏往宫外走,边走边小声提醒着他,“侯爷,按陛下的旨意,您的侯府被安排在朱雀门外,就在御街附近,离大内近的很;陛下隆恩,连同宅邸与奴仆已一同赐下,侯爷但不需为此忧愁……” 他的话未完,身后却传来了有人唤停步的声音。一行人停下,毕夏转身就看到曹将军朝他们走了过来,看着他的眼神似乎隐隐带着同情,“……侯爷请留步。” 他走到毕夏面前,朝那带路的内侍点点头,“侯爷,陛下口谕……与侯爷以词相会十分愉悦,故而请侯爷留于宫内,再把酒言欢,谈一谈风花雪月。” 他的话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微妙,毕竟方才在朝堂上,赵匡胤对毕夏的刁难大家都有目共睹。大宋降服的小国国主不少了,赵老大有时连见都懒得见,就给了个头衔养着,能彰示他是个爱好和平的仁君就行,哪会像折腾毕夏这样的?但现在又把人留进宫…… 毕夏面色温和,仿佛没有感受到赵匡胤的不友好一样,朝着曹将军表示了谢意,“劳烦曹将军了。” 曹将军看向那带路的内侍,那内侍立即会意地拐了个弯,“侯爷请随小的来。” 毕夏向曹将军告辞,随着内侍又走进了那富丽堂皇的皇宫之中,与此同时,他迅速敲开app,翻到之前活雷锋给他发的那堆李煜词的界面。 只是在打开评论区的一瞬间,无数的回复向他涌来。还是那五花八门的字体,毕夏挑出其中看得懂的部分评论看了看——“惊现大大!合影!” ……什么?毕夏翻到那回复下方,这才注意到当时给他发李煜词的人是《亡国君》的作者! 他之前翻过评论区,这位可是从来不回复评论的啊!虽然好像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但联想到自己是这本书的主角,顿时惊悚了啊! 那人是真的随时在窥伺他的一举一动啊!毕夏立即有点神经质地观察了一下周围,想要试图找到监视他的机器,但自然而然没有任何收获。 毕夏再想到整个app的诡异之处,内心更加惶恐了。心大如盆的毕夏终于有了种恐惧感,但最后即将见到赵匡胤的紧张感还是压下了这股恐惧。 他摒弃掉脑内其他繁杂的猜测,开始使劲儿背诵起那些李煜的词来。背古诗词这种事情在他高考结束后就再也没有接触过了,这种光背词的无聊感绝对远胜于大学背重点,演戏背台词严重得多。 于是在赵匡胤回到御书房的时候,就看到本应该立正站在那里等候他的李煜,整个人却摇摇晃晃地打着盹,头不住往下点。内侍在旁边小声地提醒着他,同时还扶着他手不让他彻底倒下。 赵老大:…… 在赵匡胤的示意之下,外头的内侍并没有通报圣驾到来。故而毕夏身旁的内侍是看到皇帝进来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下意识间立即大力地推了毕夏一把,终于把他给彻底弄清醒了。 毕夏睁大双眼,就看到赵匡胤已经走到了他眼前,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毕夏挤满了李煜词的大脑瞬间清空,膝盖一弯立即跪下磕头行了个大礼,“参加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匡胤看着他没有说话,径自走到了书桌后坐下,还顺带翻开了一本奏章。 御书房就这么保持着悄无声息的氛围,只有皇帝翻阅奏章的声音。毕夏额边留下一丝冷汗,他彻底认识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之前在夏朝和秦朝时,他的皇权再如何握于他人之手,明面上大家基本还是给了他些许面子的。但如今的他不过是他朝的阶下之囚,毫无半丝的人权和尊严可言! “违命侯。”良久之后,赵匡胤终于发言了,他摊开了一本奏章,点了点上面的某处,“你希望朕如何安置你的族人呢?” 毕夏依旧保持着磕头的姿势,“回陛下,臣之族人既已归顺大宋,自当听从陛下差遣。” “你放心?” 赵匡胤这话一出口,毕夏皱了皱眉,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赵匡胤话里有没有埋了其他意思。他只得谨慎又谨慎地采取拍马屁的方式来接下话题,“陛下气度恢宏,待人宽和仁厚,臣之族人能得陛下安置,实乃荣幸。” “既然违命侯如此信任于朕,朕可不能轻易辜负了。”赵匡胤轻笑出声,“让郑国夫人进宫……违命侯自然也是满意的吧。” 被封了郑国夫人的小周后!野史上倒说过太宗赵老二喜欢小周后,没说赵老大也是个好色胚子啊!毕夏闻言完全是反射性地抬头望向了赵匡胤,完全忘记了内侍之前那不可直视圣颜的告诫。 这一抬头,四目一撞上,毕夏瞬间就懵了——他男神……的脸! 不过男神脸撞多了他反应速度也快多了,转眼他就清醒过来,看着男神脸的赵匡胤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副不苟言笑的正经人模样。 ……明明方才还色眯眯地笑着说郑国夫人呢,这川剧变脸的速度啊! 对眼不过两秒,毕夏又立即垂下了头,心中不免感叹,如果他和他的男神不是十世情缘的话,那只能说,男神的基因太强大了,祖宗范围太广了,祖上出了多少名人啊,瞧瞧伊尹、瞧瞧李斯…… 一想到李斯,毕夏瞬间又失去了十世情缘的遐想了,要是遇到李斯那种坑货,连续遇上十次他绝对会崩溃的。 “违命侯似乎对朕的长相有看法?” 毕夏刚想继续马屁*,反正他对男神的长相绝对能夸出个花来,但在话快出口的瞬间他忽然踩了个刹车,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回陛下,陛下龙章凤姿,只是……臣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毕夏又开始走套路。 “且说无妨。” “陛下,微臣的话可能会冒犯到陛下……陛下可否先恕微臣无罪?”毕夏虽然死过几次了,但能不死还是不想死的。 赵匡胤眼神微微一闪,“看来还是大事,你且先一说。”朕的免死金牌不是那么好难的,谢谢。 听出对方的话下之意是说完再谈死不死的问题,毕夏也是没辙了,还是当皇帝好啊!他咬咬牙,还是决定一试,“启禀陛下,其实臣略懂一二分相术。” “哦——”赵匡胤拉长了尾音,“朕倒不曾想到,违命侯这般多才多艺。” 已经背下了大半李煜词的多才多艺年轻毕神棍猛地一个抬头直视大宋皇帝,语气一听就是找死的那种,“陛下,微臣观您面相,得出一二凶数,陛下可否愿意听微臣一言?” “凶数?”对于这种封建迷信招数,赵匡胤可是老手了,自然深晓其中套路,这下听毕夏的话不由地冷笑一声,“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凶法?” “陛下在这两年之内,恐会有杀身之祸!”毕夏脖子一伸,准备接受帝王的怒火。只是赵匡胤还没发话呢,旁边的内侍立即就冲上来了。 “大胆!” 第33章 南唐 《朕王国了[快穿]》独家首发jj文学城,谢绝一切盗文、转载。 【八卦】论坛的首推帖果然在24小时内被炒到了最热点,次日连官方媒体都开始报道这件事,而且在首页刊登了采访当事人的第一手资料。 光报上,修斯的对于记者采访的回答十分简单,八个字——我感染了贝尔塔素。 众人以为这就是事件□□那就错了,就在官方媒体大肆报导修斯的病情时,一些小报开始爆料其实财政部内部也有许多人感染了疫病,但因为联邦大学研制出的疫苗需要极其昂贵稀有的原料,财政部就悄悄掩盖消息,将所有资源都私藏起来作为自己疫情的治疗,图文清晰。消息并没有得到官方证实,但却在民众中再次引起了轩然大波。 毕竟传统媒体的受众还是比光网广的,不到两天时间,关于财政部公物私用,无视平民生命的新闻便开始漫天飞,登陆自己光网账号时弹窗新闻都是讲的贝尔塔素感染疫事件。一开始爆发时没红起来的贝尔塔素总算体会了一把新闻当事人的感觉。 贝尔塔素感染疫事件爆发至今从未公开报导过的联邦国家新闻频道终于正视这件事情,联邦总统也终于现身说法,毕竟财政部被打脸,连累整个政府的民众支持率都掉了。 “政府会严肃调查,给民众一个说法!”总统十分严肃地端坐在记者发布会上,“若消息属实,对于涉案的有关部门官员定当严惩不贷!” “嗤。”光视前的木白不屑地笑笑,将频道切到帝国影视频道,马岱的新剧正好开播,穆兹立即端正了身体,面目严肃地将眼光放到光屏上。 第一次看到自家爷爷这副尊荣的修斯默默别过眼,不忍心自己爷爷在自己心中伟岸的形象就这样崩塌。克莱兹家族作为肯迪尔家族世代的好基友,布莱克从小到元帅府串门的时间加起来估计比后来才搬进来的修斯待的时间还多,对穆兹元帅的德行早就谙熟于心,也见怪不怪了。他关注点倒是在刚被切掉的总统身上。 这一届的联邦总统堪称联邦史上最窝囊总统,估计无数民众在看见他做出的无数蠢事后都在怀疑当初自己是不是脑抽了投票给这位领导人。如果这是古代宫斗文,大家伙早就怀疑总统大人被狸猫换太子了。此人最擅长的就是在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后出来严肃声明会彻查严惩,等到事情崩坏了就出来道歉,认错认得那个叫麻利,深谙古地球上古时代刘皇叔的哀兵之计——将民众弄得很悲哀无语。 若不是这么一个窝囊总统的存在,穆兹的处境也不会这么艰难。偏偏这位总统是在各大家族妥协拉锯战中推出来的,谁也动不了。 “总统什么时候能换个说法,感觉他的经典发言联邦人都会背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被写进正史然后成为以后无数学生背到分分钟想砍哭他的原因。”安德鲁感叹道,“温斯特你说这件事最后会怎么解决?” “财政部松口。”修斯闷闷地在一旁开口,闻言看似沉迷于电视剧的穆兹撇过头看了他一眼。 此时他们正在元帅府大厅,美其名曰——养病!放松!休假!作客!反正总有个聚一起闲唠嗑的借口。温斯特虽是第一次来元帅府,但他压根没注意到那个沉迷电视剧的老头是元帅大人,还以为是修斯家的客人,故而也完全没有紧张感。 许久没有出场的夏迟和卡徒也被邀请到了元帅府,瞧着人齐了,修斯轻咳一声,小眼神迅速地斜了木白一眼,脸色依旧严肃。“这次,主要是需要卡徒去一趟西南边境。”他将一份加密的文件递给卡徒,“这是你的新任命书,以及一份名单。你去到那里所要做的就是,控制好名单上的人。” 为什么选择卡徒也是有一定考虑的,安德鲁没有温斯特看着,性格太跳脱不合适单独挑大梁;温斯特的战斗力不足。而卡徒,作为亚神号原机甲二队队长,他的存在感并没有安德鲁他们强,虽然人比较憨实,但却挺会关注细节。重点是当初被拆分后留在西南边境的大部分都是原机甲二队的成员,卡徒掌控局势也比较方便,唯一不方便的就是—— “......”卡徒泪眼汪汪看着夏迟,舍不得! 好吧原谅热恋期的情侣。修斯将另一份文件交给夏迟,“能源卡宗师森和目前隐居在西南边境星上。” 夏迟和卡徒双双亮了双眼。 修斯并没有告诉他们这样安排的原因,绝对服从上级命令的卡徒也并没有询问,敬礼应下便拉着夏迟走了。安德鲁目光灼灼地看着修斯,“老大,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吗?” “只是不爽他们无时无刻秀恩爱罢了。”修斯淡淡地开口。 卧卧卧卧卧卧擦这竟然是老大说的话老大这是从闷骚进化到明骚了吗惊恐! 木白只是在旁边静静看着修斯,这个计划是修斯单独想出来的,该说修斯对于军事上的敏感度的确非一般吗?完全不了解现今联邦内政就瞬间想到防患于未然,控制好西南边境,防止日后帝国有可能的趁火打劫趁虚而入。 “正经。”修斯打断安德鲁不知飘向何处的不着调不靠谱的遐想,“你们也有任务,继续追踪之前的刺杀事件。” “那不是移交学校警卫科了吗?”温斯特不解。 “卡缪尔,是咔星人。”修斯复又开口。“他的联邦户口是捏造的。”他看向温斯特,“或许我之前没说清楚,取走人类心气对人类伤害是非常大的,否则z00不会成为传统级药剂。或许你表面看起来没大碍,但,今后你的身体会变得十分脆弱,身体机能也会严重下降。”修斯一脸认真,“这种行为是在加速他人的死亡来延伸生命,z00的制作理念一开始也是出自这里,借命概念。” 安德鲁把头快速甩向温斯特,“意思是温斯特会早死?” 专业人士木白沉重地点头。 安德鲁瞬间泣不成声。 是真的哭了!安德鲁内牛满面,一把抱住温斯特,“不,不要害怕,我去把凶手逮住!让他还你的命!” 温斯特:“......” 说不伤心是假的,忽然间知道自己可能会英年早逝,任谁都无法开心。任由安德鲁静静地抱着自己哭泣,温斯特软下心来。 他应不应该告诉安德鲁和温斯特他有治疗的药剂呢?见此无比煽情的情节,木白默默地想。 最后木白十分恶劣地旁观二人伤心全程才幽幽地告知他们这个让他们无比纠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的消息,安德鲁不好意思直接刷木白这个美人*oss,便选择怒视修斯——管好你家这只不要放出来好吗? 亚神号成员内心世界交流频道再次开启,修斯木着脸回道——是你们太激动没给木白解释的机会,另外,他不是我家的。 温斯特:“......” 无语终于成为一种新型传染病。 “ok,接完任务你们可以滚回去了。”木白俨然一副“我才是你们最终*oss”的姿态开口,温斯特扶了扶眼镜,“那我们走了。” 无疑温斯特和卡徒有种同样的军人品质,寡言而无条件服从上级命令。反观安德鲁还想唧唧歪歪什么,被温斯特扯着离开了元帅府,管家恭送二人出门后也没再回到大厅。 “好了,该交代的人交代完了,该撤的人撤走了,该给我看的也演完了。”穆兹第一次关掉正在播放的电视剧,淡淡地开口,“所以,你们现在想说什么?” 就猜到穆兹老狐狸会看穿他们的小把戏,毕竟特地把人招到元帅府来下发命令着实奇怪。木白也不遮掩,直接回答,“你看到了,你的乖孙子的计划,有什么感想?” 穆兹并没有回答木白的话,他只是直直地看着修斯,“这些都是独自想到的?” “不,咔星人和药剂的资料为木白提供。”修斯严肃脸回答。 旁观群众君木先生耸耸肩看着穆兹,表示没道理不给提供场外求助吧? 这位戎马一生的元帅终于正视起自己的这个孙子,或许之前他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培养产生了偏差,但说实话并没有完全能掰弯这个世界观太端正的娃的把握,从约翰森因为起步太晚导致至今都无法达到较高的军权地位此事穆兹就认识到了教育要趁早这个道理,“你是认真的?” “是的,长官!”修斯回答得斩钉截铁。 “好!好!好!”穆兹一连说了三个好,在修斯面前一向以严肃形象出现的 第34章 南唐 《朕王国了[快穿]》独家首发jj(jinjiang)文学城,谢绝一切盗文、转载。 修斯肯迪尔成为伊尼亚联邦中央情报局六处编制成员后的一天日常: 【06:10am】起床刷洗,常规训练,早餐。 【09:00am】到联邦大学打卡报道。 【10:00am】跟约翰森的首都巡卫队四处巡逻维护治安。 【12:00am】午餐,看联邦国家新闻。 【13:00pm】午睡。 【14:00pm】旁观温斯特整理已停课许久的班级学生档案和以前部下的档案。 【15:00pm】巡逻。 【18:00pm】到联邦大学打卡下班。 【20:00pm】晚餐,看联邦首都晚间新闻。 【21:00pm】阅读联邦民政史和纽厄斯战争简史。 【23:30pm】入睡。 ——所以这么枯燥的日常报告哪里属于一名无比高大上的情报人员?而且跟情报工作完全扯不上边好吗? 修斯摘下面具面无表情地看着木白,对方摊摊手,“这不是让你来接触我们神秘的情报工作了吗?”他推开身后的门,“来,带你参观下我们高大上的办公总部!” “......”破败的门,空间不足40立方米的小房间。如果不是刚才他们走进来的的确是国家安全部的办公大楼的话,修斯肯定会以为木白是来搞笑的。 事实上看了这个办公室后修斯还是瞬间肯定了木白的谐星属性,他甚至怀疑起自家爷爷和木白是不是在联手玩弄他【喂】,给他作了个大局。他思考起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类似愚人节或者自己生日这样的节日。而且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就变成了打算一股脑【进入情报部门来证明自己】的励志军官?闷骚木头君一脸正经的抓着面具大开脑洞。 “这里是我们部门成立以来所有的官方文件。”那方木白却已经收回嬉笑的表情进入办公状态,完全和日常修斯相处时彼此的状态对调。“你的面具可以放下了,要不是你在外界消息中还是‘贝尔塔素感染中’的状态,真不想让你戴面具。感觉真煞笔。” 修斯看着第一次见面就带着煞笔面具的木白丢开面具,深深体会到木白毒舌的不分敌我对象攻击属性。他翻开那寥寥几张纸,官方到完全可以拉去国家新闻节目组溜的程度。“带我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矮油懂得转弯思考了不错。”木白说着狠狠拉开了落满灰尘的办公柜子,下面出现一个大洞。“该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这个瞬间乱入悬疑频道的大洞在很久前就存在了,依照穆兹的推测,大约是在联邦建国没多久,安全部办公大厦建成的时候人为挖掘的。穆兹当初突然申请成立情报六处并把办公室设立在这里便有这个考虑。但时至今日六处的成员还没办法找到进入的办法。穆兹的双系雷冰异能在部下隔音罩后轰了大洞许久人家也毫发无损,布莱克的探测系辅助异能顶多能探测到大洞下面的地道蜿蜒很深,至于木白——请跳过。 后来联邦内部渐渐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穆兹的联邦总体控制能力也下降了,六处的工作重心便渐渐转移,至于现在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完全源于肯迪尔家族通史上的一篇记载。 “联邦第二届总统暗恋当时克莱兹家族的族长夫人,二人曾通过密道私会。”当时穆兹指着家族通史,上面的记载十分清楚。“而第二届总统还是议员时他的办公室就在这里。” 那时还太嫩的木白毒舌技能还未练就登峰造极的程度,闻言只会在心底默默吐槽肯迪尔族史的八卦。而今天的木白已经学会喷人不打草稿,“说起来你们肯迪尔家族还真挺行,记得历史上那位总统的名声一直很好,克里斯族长和夫人的美满婚姻也一直为当时世人传颂,保密性做得那么好的八卦都被挖出来了,真怀疑你们的血统是不是来源于古地球专业娱记。” 修斯慢慢学会自动屏蔽木白的无内容吐糟只听重点,“就是说,洞口另一边可能连接克里斯家族。” 克里斯,反派boss最大怀疑目标。作为联邦的大贵族之一,克里斯大宅的防护措施基本可以称得上完美,拥有最完善的异能波动探测系统,一旦有未曾登记的异能者非正常途径侵入,警报系统会在第一时间响彻整个宅院。木白当年作为第一生物科研所的成员,算是靠近核心的工作位置了,但仍旧一直没有进入克莱兹大宅的机会,除了生物研究上,木白在克里斯方面的间谍工作取得成效并不高。而当年那位总统能从密道进入克里斯大宅,那么说明密道肯定有反探测的元素设置。 走近洞口,修斯尝试着融掉洞口的不明物质,虽然并不明显,但洞口的不明物质却有稍稍融掉的迹象。木白“呀”了一声,没想到穆兹关于的异化操纵系可能可以破坏洞口的猜测会成真,也不知当年那位总统用的什么东西封的洞口如此强悍。 看这进程似乎还要很久才能完成这个大工程,木白随便扫了下办公桌上的灰,坦然坐下,完全不在意自己穿的是白色大褂,刷开个人终端。 关于联邦高官感染贝尔塔素的事件已经炒到白热化,让木白没想到的是最新消息称有位湖石矿业大咖表示愿意为当前蔓延迅速地疫病出一份力,政府采购的话可以让利一成。这个声明让许多观望的湖石矿业老板都纷纷表示愿意平价优惠出售,颇有“抗震救灾,众志成城”样子,尤其是一名妻子在联邦大学工作的商人呼吁政府快点投入生产疫苗,“许多学生感染疫病,痛不欲生,尤其许多爱美的女生,贝尔塔毁了她们的脸。很多人接受不了,加上联邦大学的无限期停课,对学生造成的心理创伤很大。”报道中那位商人转述自己妻子的话如是说。 “财政部宣布会在七个工作日内通过购买大量湖石投入生产的计划案及预算方案。”木白看到这里干脆大笑出来,“我现在完全相信老大说的财政部都是一群脑残的说法了,七个工作日?他们对贝尔塔素a型疫苗的信心是有多大,肯定能一直控制住病情?”目前病患都是定期注射贝尔塔素a型疫苗,作为当年贝尔塔素没暴走前的控制疫苗,a型疫苗能撑到现在已经算不错了,谁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就会失效。而财政部都有一半以上官员感染了“贝尔塔素”了,还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就担心吞进腰包里的钱要再吐出来去采购死贵死贵的湖石。 修斯只是静静地听着,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转换了异能输出的方式,效果十分可观,至少可以钻出了一个小洞。 “没想到这层东西封的这么薄。”看着终于被融成流质形态的不明物质,木白让修斯将其封在办公室门口,“走,我们下去。” 二人动作十分敏捷地跳了下去,意外地发现里面有着微弱的光,可以看见前方的路。密道十分畅通,可以想象当年那位总统在上面花了多少工夫,说也是,那位就是以机关方面的天赋扬名的。两人没花多少工夫就到尽头,却发现没路了,正打算寻找出口时,上方传来有人谈话,或者该说是争吵的声音。 “贝尔塔素这件事情闹成这样,你有考虑过那些普通民众的心情吗?!!”声音十分年轻,辨识率很高,作为十分爱岗敬业的教书匠两枚,立马听出了那是他们之前遍寻不到的学生的声音,没想到原来是个热爱祖国【雾】热爱人民的正能量少年! 卡缪尔的声音还在继续,“为什么一直梗住财政部拨款生产疫苗?” “平静点,又不是你的同胞,这么激动呢吗?”另一人的声音懒洋洋的,木白跟修斯对了个眼神,克里斯少爷,艾玛。“现在跟咔星合作的是谁,搞清楚对象好吗?联邦乱成这样不是更好吗?而且现在疫情控制得不错呀,联邦的药剂师们实在太厉害了呢。” “都这么久了完全没效果,一开始的计划是利用阿尔法病毒嫁祸联邦大学,结果最后被倒打一耙,最后还是我去偷芯片把第一生物科研所摘干净!”卡缪尔十分愤怒,“如果你们持续不作为,任由疫病扩散,我会回禀组织重新考虑跟你们的合作!”对于深受狂化症毒害的咔星人对于病毒什么的有着生理性的厌恶。 立即颠覆当初对于卡缪尔的所有印象,这尼玛绝壁是个三观端正的五好青年!爱国爱民,看起来还是咔星高层!当初怎么会觉得他阴阳怪气? 第35章 南唐 《朕又亡国了[快穿]》独家首发jj(jinjiang)文学城,谢绝一切盗文、转载。 光之城中心区的急救所内,官员们正在门口列队欢迎尊贵的王子殿下的到来。急救所依旧那样富丽堂皇,跟周遭环境的违和感十分强烈。 知道王子殿下要来时他们都被吓了一跳,毕竟作为光之城的官员,他们大部分都是为巴洛做事的,可以感觉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和王室好像不大对头,但知道了来的不是那位身后有将军大人撑腰的大王子,而是一名来自贫穷小镇的半路王子时,他们都放下了心。 但是场面上依旧是要做做样子的,他们让守卫在门口守好了,等到飞梭来的时候才出门迎接<a href=" target="_nk">[综]黑色契约</a>。但看到数目如此庞大的宫廷飞梭队伍时,他们又萎了——没听说过这位二王子殿下有什么势力啊? 艾伦从飞梭上走下,微微有些感叹,自己那么快又回到这里。眼前还是那么华丽的建筑,在一片废墟之中是那样的格格不入。他看了一眼那些官员,让侍卫们在那栋豪华的建筑旁搭建起一座移动板房。 这完全就是在明晃晃地打脸了,光之城的首席执政官忍住心中的不喜上前一步,“尊贵的王子殿下,您可以选择到急救所休息,那里将有更加舒适的休息空间。” “谢谢您的好意,但是——”艾伦径直走向迅速搭建好的活动板房,“天父说苦修才能让人真正地成长。”说完便进了板房内,没有跟其他的官员说一句话,倒是莱尔抱着小猫朝他走来,执政官立即认出来他的身份,“尊贵的伊丽莎白公爵……” “有猫粮吗?”他没有理会执政官的问候,只是询问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执政官梗了一口气,莱尔又说了,“找到后送到板房内,尽快。”说着便跟着艾伦的脚步进了板房内。 执政官生生咽下一口老气。 活动板房内,艾伦正在整理光之城教廷交上来的成员资料,相对于王城的总教廷教廷,光之城的分教廷机构可以算得上庞大,但在这个神权衰落的时代,在整个亚萨来说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耶和教庞大分支的光之城分教廷成员也不过数十人,比一个中型手工作坊的工人人数都要少。 之前艾伦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主事的是那个年老的神侍,但却让安达这么一个毫无资历的年轻人担任分教廷唯一的神官。直到莱尔将详细的资料拿给他,他才发现安达竟然是光之城前首富的独生子,身上甚至还有个男爵的爵位。前首富过世之后,大部分的遗产都留给了安达,但是教廷转手就将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儿抬上了看起来风光无比的神官一职,那些遗产也顺带着进来教廷的库房。 “你怎么拿到这些资料的?”艾伦看见莱尔抱着小猫进来,小猫十分乖巧,只是看见艾伦时还是会“喵喵”个不停,挠了莱尔一爪子。莱尔吃痛松开手,小猫立即一跃到了办公桌上,冲着艾伦讨好地“喵呜”了一声。 莱尔这次深刻认识到小猫的白眼狼属性,决定再也不理会它了,等会猫粮来了也不给喂!现在他在王城名声那么优越还不是拜这只白眼猫所赐!此时他完全忘了究竟是谁想要把小猫洗干净用来讨好艾伦这个事实。听到艾伦问话,他立即摆出一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臭美表情,“这种事情对我而言,易如反掌。”说着还甩了下自己额前的几根卷发。 艾伦,“……” 谁来把这只奇怪的精分生物拖出去…… “咳咳。”艾伦将小猫抱起来,面对精分病发作的伊丽莎白公爵最好的应对就是无视他的精分行为。艾伦将桌上的资料挪到一边,然后打开他从自己的飞梭上拿下来的光子密码箱,莱尔十分感兴趣地凑上去,以为能看到神官大人什么不可见人的私密物品时,就看见艾伦从里面拿出来一本书,上面两个大字——《教宗》。 莱尔,“……” 他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艾伦就那样丢开公务,然后津津有味地翻阅起教宗,那只跟他按照中洲帝国古语来说就是八字不合的小猫也倚在桌边直勾勾盯着书,似乎完全被教宗里的内容吸引住了。 那一刻莱尔深深怀疑起自己是一个那样不热爱学习的人。当年同龄的小伙伴们都处于叛逆期不想读书的时候,只有他对着一个书房的书啃得那个乐此不疲,他也粗略看过教宗内的一些内容,但是完全没有让他有看下去的*。他这么一个热爱学习热爱祖国的三好青年——跟一只猫比起来原来他还是太不学无术了…… 他看着这个自己完全无法融入其中的教宗读书大会,无奈地笑笑,转身出了活动板房。 等到莱尔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板房内,本来好像一直沉浸在教宗世界里不受外界打扰的艾伦却缓缓放下了书,望着已经没人的房门,此时小猫如同通灵了一般跃下了书桌,用自己小小的身体推着门缓缓关上,然后又跳上了书桌,仰着一张猫脸,圆圆的猫眼中写满了“求表扬”<a href=" target="_nk">九龙章</a>。 艾伦轻笑,顺毛抚了抚小猫的脖颈,小猫立即发出舒服的拉长的“喵呜——”声,然后便斜躺在一旁,“不打扰主人”的姿态摆得十分明显。 万物本性善。艾伦忽然想到教宗箴言里的话,兀自摇摇头,叫手中的教宗放到一边,又从密码箱里拿出一本书,正是那本尘封已久的《艾伦传奇》。 他看着《艾伦传奇》封面上自己浑身圣光站在教堂前喂食鸽子的圣者形象,忽然想到什么,将之前王城某份光报调了出来,认真比对着自己的画像—— 风格十分相像,但无法百分百肯定来自同一个画手。 他想了想,将封面上那个圣者画像扫描到终端中,然后将书名p掉。刚完成最后一个动作,终端便响了起来,上面显示来电者为米拉女士,艾伦接过,米拉女士的带着愧疚的声音隔着光纤传了过来。 “神官大人……真的十分抱歉,那个光报上,您的画像是我画的……”米拉声音中满是无法释怀的内疚,“我……我不知道怎么会登上光报……我只是画画……” 艾伦瞬间明白了一些什么,当务之急是平复米拉的心情。“请不要自责,米拉女士,那并不是您的失误。”他的语气十分温和,“而且登上光报也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不好的事情不是吗?或者是天父的旨意呢?请相信凡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而且画得真好,感谢您在心中如此美化我的形象。” “不不,这不是美化,神官大人您本来就是那样美好不是吗?”米拉连忙推脱,“我拙劣的笔触根本无法把您的美好画出十分之一,大人不嫌弃已经是我最大的荣幸了!” 二人一来一往几句寒暄后,艾伦便终止了对话,看着终端中暗下的光屏,久久没再动作。 莱尔再次走进板房时就看见艾伦正发着呆,不过大概是注意到他了,手中轻轻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将一本封面令他十分陌生的的书掩在一边的文件下面,他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光,只当没看见艾伦的动作。 “嘿,我亲爱的神官大人,在忧虑什么民生大计呢?”莱尔提着一个食盒,上面明白描着代表王室出产的亚萨之花。他又将另一只手拿着的猫粮袋子拆开,将里面的猫粮在倒一个闲置的盆子里,推倒小猫面前,“吃吧小坏蛋。” 这次小猫倒没有再丢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了,大概它也明白什么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艾伦接过食盒,“一起?” “荣幸之至。”莱尔迅速绕到办公桌后一屁股就坐到了艾伦那张不算大的折叠办公椅上,十分轻车熟路地打开食盒,将饭菜碟一个个拿了出来,丝毫没有一点不自在的样子。艾伦哑了哑,也就随他了。 大概时间是推动感情最好的良药,至少艾伦现在已经默认了莱尔的好友身份了。 食盒内是灾区支援队员统一的饭菜,跟精美的食盒相比反差实在有点大,艾伦本来就来自并不富裕的南极小镇,对此倒没什么不适,倒是莱尔看着那无比磕碜的菜色竟然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让艾伦有点惊讶。 “怎么,很惊讶?”莱尔注意到艾伦的目光,正打算摆出他经典的臭美姿态,就看见艾伦十分机智地将头扭到一边。 莱尔,“……” “啊!”艾伦忽然想到什么,将终端里拷好的《艾伦传奇》封面及光报上的那张照片在光屏中放大给莱尔看,“能看出来是不是同一个人的作品吗”? 第36章 南唐7 《朕又亡国了[快穿]》独家首发jj(jinjiang)文学城,谢绝一切盗文、转载。 果不其然,顾淮找到了他想要找到的钉孔。他再让尚止将自己放下去,向那被扯下来的两层纱帐走去,果不其然,在一角找到了白色丝线,和钉上的一模一样。 他再走到窗阑处往外看,正有一颗榕树,挡在了透入窗户的光线,大概正是因为这棵树,月光无法透入屋内,入夜时分寝殿的光线便弱了许多。 “看来,凶手就是靠着将这纱帐移位,钉在了能遮挡阳面窗外禁卫视野的位置,窗外有大树遮挡月光,再加上一层隐隐约约的纱帐,禁卫没发现屋内情形有变也是正常。”顾淮推测道,“然后在太后惊醒时,便有人趁乱将纱帐扯下,那时殿外宫人一拥而入,混乱之中想必也无人注意。” “——而这人,当时定是在那些吊着的宫人里边,”顾淮缓缓地走到距离纱帐木钉孔最近的那处,拈起那处的白绫端头,“只有在此处的那人,最有可能行动。” 尚玄褚目瞪口呆地看着顾淮,随即大喊一声,“来人!” 殿外立即便有候着的内侍小跑进来,“三皇子殿下,有何吩咐?” “将懿宁殿的内侍总管,还有昨夜在场的内侍们喊来。”他顿了顿,“还有去请收纳了昨夜现场纪录的宗人府经历司的经历来一趟。” 往常宫里头出了命案便是都是由宗人府的经历们来充当那外头的典狱司里人干活,将现场简要检视一番然后纪录下来,以做日后考据。顾淮也大概知道这趟程序,却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沈麟。 又再次聚集到了一起,他们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间都多了些默契。 “叮——”系统的提示声突然响起,面板立即跳了出来。【金大/腿组团模式再次开启,宿主金大/腿属性10点,完成金大/腿基本模式,现在可以选择是否进阶?】 “进阶?”顾淮想起了曾经令自己惊艳的系统商店,十分干脆地点头,“是。” 话音刚落,顾淮只觉脑海中一阵轰鸣,系统面板中黑暗许久的商店第二层图标突然亮了起来,系统的提示面板再次弹出。【完成《权臣系统》的偏好方向升级,宿主已确定将本系统升级方向确定为亮闪闪版本,此模式共有四阶,分别为金手指、金大/腿、金小/腰、金屁/股。本系统初始阶层为金手指,宿主正式开启后/进入金大/腿模式,目前正式进阶为金小/腰模式。】 金……小……腰…… 顾淮瞬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感觉自己有些无法理解系统的话,连问起了游吾,“游兄,你可以帮我解释下这是什么意思么?” “……”游吾装死。 “游兄——” “好吧。”游吾轻咳两声,正式承认了自己就是个超级鸡肋加超级坑宿主的系统,“嗯,就是呢,根据你的表现,系统觉得你应该是要往抱大/腿这方面努力去升官,所以就帮你升级了以抱大/腿为主要辅助方向的‘亮闪闪版本’……啊,是不是很惊喜,系统升级了哦!” 顾淮:“……” “我记得,每次都是系统提醒我去进行所谓抱大/腿任务的,我不明白怎么会成了‘根据我的表现’……”顾淮幽幽地说,他实在是无法接受升级后的模式称谓——金小/腰! 游吾闭眼,“啊,我睡着了!” “小淮,怎么?”一旁的尚止注意到顾淮突然像是被打击到的神情,有些担心地凑过来,揉了揉他的脸,“不舒服?” “无事。”顾淮偏过脸,他担心自己会一不小心就盯上了尚止的“金小/腰”。轻咳两声,他转移话题,看向了沈麟,“表兄,你那里可有昨夜案发现场的详细记录?” 沈麟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合作,闻言点了点头,昨夜他虽然不在现场,但是记录却是交纳到了他手里。他翻开了手中的册子向顾淮走过去,“你是想查看什么?” “可有记录当夜吊在这里的人的位置和死去的那几人死因吗?”顾淮问。 “自然。”沈麟直接翻到了那一页,“活下来的宫人和死去的宫人都是相隔所处,”他站到了顾淮的位子,正是之前顾淮捡起木钉的位置。“此处为第一名宫人,仅仅是昏迷而已,她的旁边那人是因失血过多而亡,依次而去。” 顾淮:“失血?身上何处有伤口?” 沈麟:“多处伤口,并无致命伤处。” 顾淮:“如何会在失血过程中都不曾醒来?” 沈麟:“验官推五名死者生前曾吸入过欢喜散。” 顾淮顿住,“欢喜散?”这个名字似曾相识,此时系统的提示面板自发的弹了出来,【欢喜散,有致人全身无力功效,可令人四肢麻木,常用于秦楼楚馆逼良为娼,故名“欢喜散”。】 “是的。”沈麟算半个刑部老手了,奸/淫掳掠的案子看得多了,对这些民间春/药也有所了解,“民间的药。” 顾淮不是十分清楚后宫中是不是也有这些助兴的药物,想了想拉过尚玄褚,轻声询问,“三皇子,后宫之中可惯使‘欢喜散’这等药物?” 尚玄褚闻言一顿,这人龙阳三百八十式都看过了,自然也是知道这药的,他脸一赪,“宫里头向来是明令禁止此等伤身的药物的。” “欢喜散是什么?”两人正轻声说着话,一人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顾淮扭头一看,就看见尚止板着脸询问,眼中的好奇却出卖了他。他顿了顿,看着尚止那一副小孩模样,选择了沉默。 尚玄褚却是直接回绝,“这不是你这个小矮子该知道的啦!你只要关心长高长大的事情就好了!” 尚止听尚玄褚这么不给面子的一口回绝,却意料之外地没有生气,只是忽然勾起了唇角,露出了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然后看了顾淮一眼,便转过身去,把尚玄褚吓得够呛。 顾淮并不知道尚止这是怎么了,他将沈麟的那本册子仔细地浏览了一遍,然后看向已候在一旁许久的懿宁殿內监总管。要是依这内监总管往日里的威风,自然不会等顾淮这么个小小的五品外臣半天,但这次懿宁殿出了这么大事,说到底还得扯到他监管不力的问题上,现在他只求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好,哪还敢耍什么脾气,便是在那里乖乖等着半响,等着眼前的贵人们想起自己。 “这位公公,”顾淮的语气还是十分客气,“您手中可有昨夜涉案的十位宫女的户籍来历等记录?” “自然自然!”总管暗暗地拭去额头的冷汗,将早早便备好的册子拿了出来,“大人你且一看,这些宫人入宫都五年以上了,经年的老宫女,太后娘娘心善,这些人差些日子便能外放了的。” 顾淮点点头,接过册子,看到上面十分详细地记下了这些宫女的籍贯以及入宫缘由,入宫后自哪处宫里到了哪处宫里,可曾受过惩处,得了哪位贵人的青眼都记得十分清楚。顾淮细细地一一看去,忽然间注意到了什么。 他拿出自己随身的小册子,将自己的发现一一记录下来,又反复地浏览了几遍,才合上了册子,“那些涉案宫人可是在殿外?” 內监总管忙应,“是的。” 金小/腰四人组便将场地转移到了殿外,顾淮拿出小册子,看着跪在前面的五名宫女,一一点过她们的名字,那五人也都一一地应了,语气都还绵长,相较于那时半死不活的李慈,可以看出这几人的素养似乎是高了不少,即使是受了重刑的情况下,也还是秉持了懿宁殿内一等宫人的姿态。 顾淮却是暗自心惊,这几个人果真如他所猜测的一般无二! 他在扫视内监总管的名录时便注意到了,昨夜被吊起的宫人们竟然都是恰巧在十五年前左右进的宫,而且标注的都是犯官之后,从最低等的浣衣宫女做起,用了十五年的时间,成为了懿宁殿的一等宫女。 顾淮粗略一看,就是这一本册子里面的百来人中,便有三成左右的人都是十五年前进的宫,进宫缘由都是家人犯了不法,这些人都是罪臣之后,如此庞大的数目—— 十五年之前若说有何重大案件,自然唯有敦亲王谋逆案。 顾淮心下一沉,他突然意识到这件案子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若真的幕后主使是珍嫔,一介小小嫔位的宫妇,如何能策划这么一场欺天瞒海的闹鬼事件?若说是惠贵妃——顾淮看着自己手中的册子,他找到了这十人都是十五年前进的宫,那死去的五人又有什么共同点? 第37章 南唐8 《朕又亡国了[快穿]》独家首发jj(jinjiang)文学城,谢绝一切盗文、转载。 大理寺右寺内正经有品级的官员自上而下共有大理寺右少卿一、右寺丞一、右寺正及寺副各一,另有评事为二,共六位官员,这大理寺右寺的院落也不能跟大白菜似的一人一座,便有那两名评事杜威及齐德隆共居一屋,不过日前齐评事意外身亡,这屋里便只剩下了杜威一人。 众人赶到评事房的时候,典狱司的小吏们殷勤地先人一步进了屋,便看见那杜威颈部悬了三尺白绫,竟挂在了屋梁上,两眼闭合,嘴唇青黑,有验官上前一探,朝随后/进屋的顾淮摇了摇头。 又死了一个人,本来只是围观的诸人都不禁往后退了几步,这大理寺右寺六名官员,短短数日之内,六去其四,先有齐德隆评事意外身亡,后有前少卿包知先大人被免职数日后暴毙而亡,现又一日内连毙二人,这不由得让人怀疑这右寺是不是招诅咒了。 顾淮没有理会周遭人的骚/动,只是一双眉皱得愈发紧了,“劳烦司长按程序办事便是。” 典狱司的小吏们马不停蹄地便开始了采证检验,另有一些小吏留在了杜荣那处进行尸体的复检。这上吊致死的尸体处理起来便麻烦了不少,先是有那验官去一探那死者上吊绳索打结的结法和松紧程度,再由数人合抱将死者从梁上放了下来,才有仵作上前验尸。 连续死了两人,作为同样来围观的大理寺卿石任我也不好再沉默,径直朝顾淮走了过去。“顾大人,这案子便交给你了,本官与刑部打个招呼,这事去那刑部备个案,也就不让外头参与了。” 石任我此举完全是想跟顾淮刷刷好感,毕竟这事出在大理寺右寺,而如今大理寺右寺又是顾淮的天下,传出去着实对顾淮的官声不好听。顾淮谢了石任我的好意,目光停在了已经被放倒在地上的杜威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方仵作已经完成了初检,正由验官进行复检,仔细查看了一番顶心、顖门、两额角、两太阳、喉下、胸前、两乳、两胁肋、心腹、脑后、乘枕、阴/囊、肛/门[注]各部位,此都是要害致命之处,最后才浏览了一遍小吏记录的验尸手书,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将手书呈交于司长,最后才随着司长一同呈报于顾淮。 “死者男,年三十,从身上尸斑知其死去距今约为两个时辰,观其容,可见两眼闭合,嘴唇青黑,唇开露齿,舌头伸出口外约二分至三分,此为其绳索勒在勒在喉头之下之故。细验则可见面带紫赤色,口吻两角以及胸前有吐出的涎沫。”那小吏领着顾淮看向杜威的尸身,手指随着口中所说一一指向尸身各处。“死者两手虚握,大拇指、两脚尖直垂下。” “腿上有血荫,如同火灸的斑痕,以及肚下至小腹都因血液下坠成为青黑色。” “身后有便溺现象,肛/门出/血一二点。” “脖子上的勒痕呈紫色,直到左右耳后的发际,横长约九寸以上到一尺一寸,因上吊绳索为白绫,勒痕较浅。” 接着便有验官接着补充,“下官方才进屋时已经先用杖子在所系吊的绳索上轻轻敲打,白绫紧绷,而从死者脚下悬空高度和白绫长度猜测,杜大人乃是自缢。” 顾淮虽在大理寺任职,但对于命案验尸方面却是一窍不通,他安静地听完了典狱司吏的解释后,方缓缓开口,“即死者症状证明其为自缢?” “回大人,初步判断死者症状确为自缢身亡……”那验官顿了顿,看到顾淮鼓励的眼神后方接着开口,“不过还是有些手段可以使上吊扮成自缢模样;另外,还有一处疑点便是绳结……”似乎是涉及到什么机密,那人的声音低了下去,只有顾淮一人听了清楚。 “唔……”对于自己不熟悉的方面,顾淮十分尊重此中行家的判断,他绕着已经被剥得差不多精光的杜威尸身走了一圈,突然系统的提示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支线任务之发现隐藏线,提示:鬼怪作祟!鬼怪作祟!请宿主务必注意!】 鬼怪作祟?顾淮转身,环视了场上的人一圈,吩咐道,“将这屋与杜荣的书房重新搜查一遍,切勿放过任何细处!”说着他走到了焦之丕面前,漫不经心地问道,“焦大人,请问可否与本官重复一遍,你两次去往杜寺副屋的情形呢?” 焦之丕自然不会不依,一字不缺地又重述了一遍当时的情形。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屋内渐渐有些暗了,立时便有人十分识时务地掌了灯,光影模糊间,顾淮却突然注意到地板上有一块石砖微微突出,正打算过去一探,就听到负责搜查的小吏大喊了声,“啊!” “发现什么了?” “这……血衣!”那小吏倒也不是被吓到,而是为自己的发现感到惊喜,他一把将从床铺下发现的一件血衣拽了出来,却又听见有人惊呼了一声,“这不是齐评事的衣物?” 说话的是焦之丕,他刚说完就连忙掩嘴后退,一脸被惊吓到的模样,“这——怎么会如此!” 顾淮斜睨了他一眼,走进一看那血衣,依稀可以认出那是一件男子的白色里衣,上处多处染血。顾淮正打算再仔细研究一二,就听见焦之丕又接着说了,“齐评事的衣物怎么会在此处!还是染血……莫非是齐评事的冤魂回来了!” 他这话一出,窗外一阵风过,屋内的烛光忽然连连摇曳,把在场的人惊了一把。饶是石任我这等上过战场的人都不由的心中一跳,立即便是开口呵斥焦之丕“妖言惑众”,“齐德隆乃是意外身故!真有冤魂,又怎么会回来!” 焦之丕却仿佛真的看见了什么一般,“……那齐评事的血衣又怎么会在此处?那齐评事数日前被发现死在城外,他的血衣却在此处——莫不是这杜威谋害的齐评事!” 他说着说着觉得这可能性很大,声音也开始因为自己的猜测而颤抖起来,他战战兢兢地环视了四周一圈,“还有杜寺副,竟然是活活吓死!是见到什么竟然他活活吓死!会不会是齐评事回来复仇了……” 夏日的夜风撩过树枝,发出“呼呼”的声音。屋内烛光曳动不停,微弱的光芒跳动在众人脸上,可以看见许多人面上都渐渐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是了!”一直没说话的大理寺左少卿忽然一敲自己的拄拐,这人年岁不算老,背脊却过早地弯了。“定是那齐评事的冤魂回来寻这二人报仇!造孽啊!报应啊!” 顾淮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这位老同僚,只见他说完话便匆匆往外走,“本官想起府中有事,便先走一步了,诸位自便!”不过几句话的时候,这位老大人便以不符合其年龄的速度离开了书房,同时带走了一批害怕鬼神的围观者。 一下子这场地倒是空了出来。 就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候,顾淮却忽然笑了出来,在这时候显得倍分诡异。 此时的顾淮心中满是自己明白了系统所说“鬼怪作祟”的何意的畅快,他再世为人,对鬼神之说自然也有了些许敬畏,不过让这焦之丕一参和,方才没想通的点瞬间连了个通透。 他转身便朝方才注意到的那处微微凸起的石板走去,然后十分利落地下手准备撬起石板,旁人看到代少卿大人竟亲力亲为,立即想要上手帮忙,却被忽然出现的一抹黑影全部吓住了。 本来场上的众人便心怀鬼魅,这忽然出现的黑影把众人的恐惧全部引了出来,一时间尖叫声刺破了天际。 顾淮努力了一番也没撬起石板,正打算让人帮忙时就被众人的惊叫吓得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正感叹今日听了数番尖叫,都快麻木时,手臂立即便被扶住了,他扭过头,看到了实在意想不到的人。 “王爷?” “王爷?”众人反应过来,那站在烛光下的黑影不就是睿亲王么?一下子全部呼啦啦跪倒了。“叩见王爷!” 尚止没有理会那些人,连让大家起来的话也没说,看了看顾淮,侧过去一把将那块石板掀了起来。 伴随着不小的石板被掀开,密密麻麻的巨大黑点倏地往外四处爬了出来,在模糊的烛影下,竟如同那鬼域爬出的魑魅魍魉,将那胆小的官员都吓晕了好几个过去。 顾淮也是被吓了一跳,却见尚止捏起其中一只,面不改色地放在手中展示给顾淮看,竟是一只通体黑色的大蜘蛛!他皱皱眉,“王爷小心……” 第38章 南唐9 《朕又亡国了[快穿]》独家首发jinjiang文学城,谢绝一切盗文、转载。 随着小猫的的叫声,所有的动物都停止了它们追捕的动作,齐刷刷地停在了原地。场面瞬间如同凝固住了一样。 所有人也同样僵在了原地,双方组织的生物都十分默契地保持着静止的状态,直到那名从豹子口中死里逃生的工人大叫了一声,然后疯狂地往艾伦这边跑过来之后,所有人才仿佛如梦初醒,心中的害怕已经快要溢出来,却只是小步地谨慎地往后退,担心那些猛兽们一个暴起,那样估计瞬间就把他们全灭了。 这时只看见小猫一个跃起,几步就到了动物那边领头的那只四不像面前,又是长长的一声“喵——”,带着猫叫声那种固有的绵腻,却愣是让那只四不像蹲了下来。不过倏尔的时间,那些动物们竟纷纷都蹲了下来,在微光照耀下,明明刚才还显得无比可怖的狰狞表情,在这一刻却莫名让人觉得无比纯良。 见此场景,艾伦身后有人轻声问“怎么……怎么回事?”还带着颤音。是那名从豹口逃生的幸运儿,从他的声音中就可以看出他被吓得不轻。艾伦并没有回答,看着小猫的动作,眼神一闪,然后朝小猫走了过去。 同样的场景他曾经在亚光森林经历过,对此还是比较胸有成竹的。他刚迈出一步,身后便传来一股阻力,他扭过头便看见莱尔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静观其变。艾伦看出莱尔眼中的担心,微微一笑,握住了他的手,给了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然后转身毅然走向小猫。 小猫明显注意到了自己的主人的脚步声,刚才还在四不像面前各种霸气侧漏的姿态立即变得无比乖驯,绕着艾伦的脚转了好几圈,才踩着艾伦朝他伸出的手,借力跃上了艾伦的肩膀,完全无视那些动物们看见他这个样子时一脸惊悚的表情。 于是,那些终于赶到救援的工人们到了现场后看到的就是一副如同童话画卷一般和谐美好的画面,人类和动物和谐地坐在一起。当然,请忽略那些他们可怜的工人同僚们发白的脸色。 如果不是艾伦一脸自然地给那只四不像的动物挠痒痒的话,他们估计会以为这是那些动物们将他们的工友和客人圈养起来当零食。噢!那是一只怎么恐怖的动物!那是魔鬼——不过怎么感觉有点可爱?一定是他们眼花了! 迟来的救援工人们愣在那里不敢动弹,最后还是那个恢复能力让人不容小觑的豹口逃生者朝他们打了招呼。只见他已经一脸轻松地让豹子张大了嘴,然后从它的牙缝中抠出自己被撕破的裤子布条。“嘿,我的朋友们,我们遇到了热情的新伙伴!”他十分开心地朝他的朋友们招呼。 救援队领头的是当地冒险公会的一名佣兵,平时也接一些猎手的工作,对于动物们的了解绝对比在场每一个人都深,自然清楚眼前这些猛兽绝不像它们现在所表现的那样纯良无害。对于眼前的场景他保留着谨慎的态度,但是他身后的人明显没有他想得那么多。 噢!那是他们忠诚的朋友!怎么会欺骗他们!噢!那只狮子太猛了!汉子就应该跟这样一只狮子做朋友!那些来救援的工人们“哇”地欢呼一声,便往那扎成一堆靠在舒服的动物皮毛上赏莹蓝色夜光矿石的朋友们里扎。有一个人还直接被狮子含在了口中,吓得那名佣兵出了一身冷汗之后,旁人还笑嘻嘻地将他从狮子口中扒了出来。 那场面太美,佣兵简直不忍心看。 佣兵在外头走南闯北多年,看事情自然不像这些工人那么简单,反常即为妖,那些平时凶恶无比的猛兽一下子变成家宠,这实在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他停在原地,仔细用眼神逡巡了四周,最后定格在被围在中间的艾伦脸上。 莹蓝色夜光石的微光打在艾伦脸上,他的面孔轮廓被模糊不少,以至于佣兵虽然觉着眼熟,但还是瞅了许久才忽然反应过来。“艾伦神官大人!” 他的声音立即将所有人的眼光吸引过来,只见他双眼蓦地爆炸开最亮的光,那一瞬间仿佛掩住了夜光矿的光芒。佣兵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艾伦身前,激动地一把抓住他的手。“神官大人!您是艾伦神官大人吧!”他眼中仿佛闪出了泪光,“我是您的忠实拥护者!” 拥护者?难道这一位是什么大明星?所有工人都齐刷刷站了起来,眼神灼灼地盯着艾伦,他们竟然跟大明星近距离接触! 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忽然遇到拥护者,艾伦有瞬间地怔愣,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端出了最完美的微笑。“是的,我是艾伦,真的十分感谢您的喜爱!”说着无意识地抚了抚旁边四不像柔软的毛发,佣兵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过去,然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些猛兽是您收服的是吧?”佣兵星星眼看着艾伦,“我知道您就是这么神通广*力无边!请允许我跪下膜拜您!”说着还真的要跪下亲吻艾伦的鞋面,艾伦连忙想阻止他,他可没有这个癖好,旁边一只大手却先于他揽住了佣兵,莱尔黑着一张脸看着这个佣兵,一副好像下一秒就要揍倒人家的恶霸样子。 佣兵对于这个阻止自己瞻仰心中偶像的人十分不满,抬头一看忽然觉得这一位好像十分眼熟,下一秒忽然反应过来。“莱尔公爵大人!”他心中立即了然,这对官配王道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难怪他刚才看到艾伦时觉得他身边还缺了什么!“我,我好激动!自从上次耶和说播出后我就关注你们了!” 耶和说的影响力不是一般的大,亚萨人民的娱乐生活实在匮乏,一个娱乐性稍微强一些的综艺节目都能全民喜乐。这大概完全拜高层领导所赐,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国家象征,菲利普三世本身实在守旧。激进改革派的巴洛首相本质上却也是一个十分严谨的人,对于娱乐产业一向不重视,这才让莱尔率先爆了民众的八卦尿性,捧出了艾伦一个神化级别的明星。 后世对于艾伦神官和莱尔公爵的研究一向偏向于政治和宗教,但是如果翻开娱乐业的发展,他们不难发现这两位在亚萨娱乐业发展壮大上也做出了十分大的贡献。摆到数十年后,这样的炒作手段和综艺节目程序可能让人觉得没有丝毫爆点,但以亚萨此时的娱乐业大环境的条件下来看,艾伦和莱尔的行为让他们成为了妥妥的娱乐业大赢家。 莱尔对于佣兵将他们摆在一起称呼为“你们”感到十分熨帖,摆摆手将半蹲着的啊拽直了。佣兵忙急急忙忙地要签名,“您真的太了不起了!”耶和说之后,关于艾伦在光网上的资料查询量瞬间上升好几百个点,关于艾伦之前的那些神迹,包括王后祈福,地震预言,光之城疫病预言之类的光荣历史,还有各种莱尔水军夸大神化的八卦资料,在艾伦拥护者的眼中,艾伦已经成为了“亚萨最接近天父的人”。 乍听到这个称呼,艾伦差点没把四不像头上的毛毛拽下来,疼得四不像睁大了一双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表示自己的无声控诉。艾伦连忙顺毛摸,结果小猫一声轻轻的“喵”,四不像立即萎了。 看着佣兵和艾伦他们在交流着自己完全不懂的话题,那些旷工连忙表示自己有知情权。八卦之心果然是人之皆有。佣兵对于自己能成为艾伦拥护者的代言人(自封),感到十分荣幸,连忙把艾伦的光荣事迹嗯大家伙分享。艾伦阻止也不是,便听着外界究竟怎么评判自己的,但是听着听着他就觉得不大对头了,那真的是自己? “……就在那一瞬间,天摇地动!天空被劈裂,无数的雷电球被愤怒的神抛下到人间!地面也裂开了无数个大缝,来自地狱的无形的魔鬼的手将王城的罪恶的人们都拉了下去!亚萨王城变成了人间地狱!就在这时候,神官大人披着五彩神衣骑着神龙而来,只见神官大人挥了挥手上的教宗,对着大地吟唱祈祷之词,然后大地忽然停止了震动!天空与地面的裂缝都瞬间消失,一切都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 艾伦:“……”——这个听着有点耳熟。 众人:“好善良好慈悲!” “……光之城笼罩在一片愁云浓雾之下,小孩的欢笑不再,花儿也不再鲜艳,只是因为恶魔的诅咒!他让光之城的人都因为诅咒而生病!神官大人深入恶魔的巢穴,勇斗恶魔,最后终于解放了光之城居民的灵魂!” 艾伦:“……”——这个听着好像也有点耳熟。 众人:“好伟大好勇敢!” 第39章 南唐10 《朕又亡国了[快穿]》独家首发jinjiang文学城,谢绝一切盗文、转载。 “昨日凌晨,京城南郊一家不明用途建筑物发生局部爆炸,截至发稿时间无人员伤亡报告传出。经查实,该建筑属于皇室生物研发机构名下,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目击者称曾听见爆炸前夕建筑物内曾传出不明尖叫声,怀疑此次爆炸并非自然意外。京城快讯为您报道。” “嘀——”艾玛关掉光视,所有闹人的声响离瞬间自己远去。他有些烦躁地喝下一大口酒,才感觉整个人好受了一点。 “究竟发生什么了?爆炸是怎么回事?”门外的人仪态全无地冲进来,很难让人把这个怒发冲冠的暴躁青年与人前甚是仪态十足的帝国二王子联系在一起。“为什么会有新闻关注报道这件事?!!!” “帝国的娱乐媒体业十分发达不是吗?”艾玛这时面上反倒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手中的杯子却已被捏得粉碎,锋利的玻璃割破了手心,殷红的血在俞卫看不见的地方一滴滴坠落,染红了地板上的羊毛地毯。 俞卫没有心思听艾玛的废话,尖锐的眉目此时更加暴虐可怖。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作出这个和艾玛合作的决定有没有错,看着艾玛仍旧气定神闲的样子又有些摇摆不定。最后他还是只能选择与来时一样气急败坏地离开了艾玛的住处。 终于安静了,艾玛定眼看着自己的手,上面扎满了玻璃碎,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楚似的。思绪漂浮大概一个世纪那么长之后,他缓缓抬起手,接通了联邦西南军区某处的私人终端。 那端传来的声音十分焦躁,相比之下艾玛简直太平静了。“恭喜你被控制起来了。不要这样子,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不是吗?” 那端似乎又冲着艾玛狂喊了些什么,艾玛微微皱眉,“我已经将大部分兵力资源都给了你,你自己无能就不要怨天尤人。”顿了顿,“你可以继续叫嚣摆架子,但我不是只有你一个可选择的合作对象。” 彼端终于安静下来,艾玛手上的伤口也渐渐只剩下微微渗出的血珠。他慢条斯理地一一将伤口上的玻璃碴子挑出来,“你现在不是应该庆幸我还愿意帮你吗?就凭你手上的无讯终端,让你还能保持跟外界联系就不错了不是吗?” 最后一小颗渣子挑净,艾玛挂了终端,将界面切到图库,卡缪尔顶着一头灿烂的红发,笑得无比张扬。他微微一笑,轻轻吻上终端里卡缪尔的照片,“我会把你找回来的......” 且不论俞卫如何暴跳如雷,事实上南郊爆炸事件并没有引起帝国民众的关注,因为另一件重大新闻在一夜之间迅速霸占了所有媒体的头条版面——中洲帝国国王病危! 从年初起,王宫内就传出过国王病重的消息,但由于王室对外发言人发表了澄清说明,媒体也不敢再多做猜测与报道,只是从近日来两位王子愈发激烈的明争暗斗中可窥得一斑。 俞卫得到消息时基本帝国大街小巷都已经传遍了,他气得整个人都疯魔了,揪起身边参谋兵的衣领,表情几近狰狞,“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这件事?!!” “殿下......我们没得到消息......”参谋兵颤栗地回道。俞卫将他一把丢开,大步往宫内赶去。 俞笙肯定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他会被封锁了消息?!!他坐在飞梭上迅速浏览着王宫发来的光报,一目十行的速度让他无法很好地获取有用讯息,但此时的他完全无法静下心来。飞梭很快就到达王宫,俞卫三步并作两步走,结果在大门被礼仪巡卫拦下,“王子殿下,请注意仪表仪态。” “*#¥%……!”俞卫低声咒骂道,内心无比烦躁。他整了整袖口,长吁一口气,复又提步前进,却不料在打算走进大殿时又被拦住,守门的卫兵十分严肃,“王子殿下,殿内正进行内阁大会中,请勿中途进入造成扰乱现象。” 此时的俞卫杀人的心都有了,一把挥开拦路的卫兵,径直推开了内阁会议殿门,里面所有人齐齐向他看来,而俞笙正坐在王位下处,王位高悬在上,空着。 “二王子,我想你或许需要去训诫堂修习一段时间。”内阁首席大人一脸不喜,满是皱褶的脸上有着微不可见的怒气。其他的大臣们也多多少少表现出了不悦,甚至是之前支持俞卫的部分内阁成员。 见此场景,俞卫的大脑温度迅速下降,他猜测肯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忍下一切情绪,他微微扬起嘴角,摆出一个标准的官方笑容,“十分抱歉,打扰了各位大人。我只是接到光报通知,以为有什么大事——我只是觉得作为帝国的一员,我有必要为帝国的建设贡献一份力量不是吗?”说着不等众人表态,他便迅速地坐到了自己往常的位置上,正挨着俞笙。 内阁首席轻哼了一声,没有对他的行为再多说什么,其他人见状也没有再多做言语,门外的卫兵见此也安静地退了出去,重新将门关上。 “继续。”首席慢慢开口。俞笙微笑,重新站到光屏前,“生物能源计划”六个大字跃然而上,俞卫看着上面的试验构想,震惊得睁大了双眼。 帝国因为武力发展缓慢,虽也被繁殖问题困扰,但却不如联邦那般严峻。而且对于许多大权在握的大臣们而言,武力上的强大更吸引他们,而生物能源计划提出,他们立刻就将曾经让他们无比支持的繁殖试验抛之脑后。 孕妇试验?那是什么?——而且,反正已经被炸掉了不是吗? 俞笙始终保持着完美的笑容,将生物能源的构想娓娓道来,言语之间充满了吸引力。武力,能源,帝国的强大似乎已经唾手可及,大臣们的眼中都泛出了灼灼的亮光。 ——但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施舍给已经脸色发青的俞卫。 在数十光年之外,联邦西南军区迎来了能源宗师森和和他的学生夏迟。二人完全忽略那些专注从事外交事业三十年的油条军官们的寒暄客套,被修斯带到了重症医疗舱。 “情况很差。”军区医师向夏迟简单介绍了一下躺在冰冻舱内的卡徒身体情况。“外伤处理并不难,重点是,他的异能元核破碎了。” ——在当前科技高速发展的时代,医疗事业也得到了飞快的进步,但是新的病状也层出不穷,异能元核破碎就如同地球时代里心脏破碎一般,不是当前技术上能克服的困难。 更重点的是,异能元核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现破碎现象的,这让毫无相关病理处理经验的医师们完全束手无策。 夏迟靠近冰冻舱,卡徒的身上结满了霜,手还是兽化后的熊掌模样。他伸出手,隔着玻璃模拟抚摸卡徒的动作,脸色却仿似无悲无喜,十分平静,却也仅仅是仿似而已。 哀莫大于生离。森和有些不忍地看着自己的学生,还有躺在冷冻舱内,当初跟着自己的学生去找自己求学的小伙子。长叹一口气,他对驻地医师说,“我需要你们配合我进行一项实验。理论上可以治疗异能元核破碎,但还缺乏临床试验的准确数据。” 那位医师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又有些迟疑,“我们,专业素质可能不是很过关。”他有些难为情,“我们这一批驻地医师是李首长上任后才转正的——之前的正式医师都被调走了。” 森和闻言皱紧了眉,沉思许久方开口,“无妨,先试试吧。”又想了想,吩咐修斯,“能联系上联邦大学生物研究院的实验员吗?”那些疯子才是实验天才,临床试验操作一流。 “可以。”修斯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往外头瞥,夏迟这时已经离开了冷冻舱,大概是给给自己打了什么强心剂,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木白没有来。帝国还有事情。”夏迟体贴地为修斯解了惑。 “嗯。”修斯哑了哑方才开口。他看着夏迟,“卡徒会没事的。” 夏迟坚定地点头,现代医学已经这么先进了不是吗?他相信的——忍住差点又要溢出眼眶的泪水,夏迟低下头,跟着森和离开了医疗室。 控制中心里,温斯特已经连续几十个小时没有离开过光屏前了。他一直机械地重复着播放动作,安德鲁的机甲最后湮灭在光炮中的摄像被循环播放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眼睛和心脏变得完全麻木。 安德鲁...... 温斯特突然顿住,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迅速倒带,将七号塔上控制光炮的敌军无限倍高清放大,再放大,一名形似古地球鳄类的生物瞬间撞入他的视线之中。 第40章 南唐11 《朕又亡国了[快穿]》独家首发jinjiang文学城,谢绝一切盗文、转载。 “大王子......这就赢了?”卡缪尔依旧顶着一头染黑的头发,这几天里他都一直在酒店里待着,因为纽厄斯大赛还在进行中,直到帝国一夜之间换了主人,纽厄斯大赛被紧急叫停,现在联邦的学生都被控制在主办单位提供的酒店中,经过严密的安检后才能离开帝国。 作为十分“尽职”,一直陪着参赛队伍的木白,联邦大学的五人十分感动。毕竟他们也听闻了联邦西南军区的状况,修斯战斗在一线,而木白却强忍住那种担忧,每天都让自己尽量脸色如常地带领他们参加每一次比赛,为联邦争荣誉,这种高尚的情操让他们都快感动哭了。 “老师,西南军区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刘埃十分忧虑,木白已经直接忽略了卡缪尔的蠢问题,继任途上两*oss,国王和大臣的支持都已经拿到了,还能不赢吗?至于刘埃的问题——木白脸色衰败下来,“不是很乐观。西南军区的兵力十分不足,上任长官留下了太多管理弊病,邻近的军区又始终不肯出兵支援。” “那些人怎么这样?!!”杰克森十分生气,“联邦有难,那些军区还袖手旁观?!!” 木白没有说话,但是整个人气色一直很差,刘埃看着他,心下微微意动,但终究还是按捺下来。 他没有反应,其他的学生却骚动起来。他们这时候是在餐厅,周围一圈联邦的学生,有人耳尖听到几人谈话的,开始讨论起西南军区的战况。渐渐地,学生们的话题扯上了志愿参战与民族大义上面,这时不知从哪里喊出一声“我们应该上战场!去西南军区支援战斗!” 这句喊话如同一颗鱼雷投进本就不平静的深海,一下子炸起了大浪,许多人也跟着喊了起来,一窝蜂朝传闻中修斯将军的恋人木白涌去,“让我们上战场!我们志愿报名!” 微不可及地勾起一抹得逞的笑,面上却做出一脸感动至极的表情,木白声音中带着哽咽,“谢谢你们,谢谢!联邦为你们感到骄傲!我替驻守西南军区的所有士兵感谢你们——可是,现在情况就很危急——”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带头的是首都国防大学的参赛队伍队长,他热血十足地往回走,“我立即申请进行离开帝国的安检程序!” 有了人带头,接下来那些人就十分麻利地跟过去申请了,餐厅很快就只剩下木白几人。杰克森看了看木白,忽的甩头跑开,“我也去申请!” 只剩下刘埃。 木白看着刘埃,刘埃看着木白。 最后还是刘埃败下阵来,他没再说话,转身跟上大部队,一起去申请安检。 此事发展到木白准备出发的时候,几乎所有参赛的联邦队伍学生都申请跟着木白一起到西南军区,木白一直忙不迭地向大家表示感谢,为联邦有这些热血赤子而激动不已。浩浩荡荡数百人的队伍被送上木白联系后从西南军区而来的战舰,从自由港口出发,往西南军区奔赴而去。 战舰之上,木白独自坐在休息舱中,思虑许久还是没有接通给修斯的光讯。他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慢慢凝起一簇肉眼可见的异能元,再让他慢慢消散。 对俞笙的支援效果在预料之中,让木白无法释怀的是艾玛的再次出逃,这次没有任何消息指向他逃往何处。若不是情况危急,木白真想为这位仁兄颁发【史上最强逃亡者】的称号。 接下来帝国事情的后续就交给布莱克夫夫二人了。木白看着战舰前往的方向,轻轻地亲吻了一下手心,那里静静烙着一枚浅色的印记,专属于咔星原民。 伊尼亚联邦,东北军区。 “你说什么?!!”东北军区最高指挥军官刘昂对着终端的那边大吼道,“你跑去支援西南军区?!!”他怒不可遏,“你毛还没长齐呢跑去战场,不要命了!!” 那边似乎又说了什么,刘昂长呼了一口气,狠狠地挂断了光讯。身边的刘太太立即问道,“小埃说什么了?” “那个臭小子!竟然被忽悠着去西南军区了!!”刘昂十分恨刘埃的不争气,“他还能长点脑子吗?” “那里不是正打战吗?听说这两天天天有海盗侵扰啊!”刘太太惊讶道,但她毕竟是当了多年军官的夫人,自从孩子报读军校她做好了面对孩子上战场这一天的准备,“不过海盗多是游击战,让孩子在这种小战争中滚摸爬打一下也好啊!” p!刘昂心中骂娘,却不敢跟妻子说实情,那能是简单的海盗游击战吗?倒不愧是相处多年的老夫老妻了,刘太太一眼就看出自己丈夫有什么未尽之言,“怎么回事?” 面对妻子的质问,刘昂实在无法隐瞒,“西南军区现在是一团糟,那海盗也不是简单的海盗,之前修斯那小子来借兵我都不敢借,对方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本以为妻子能理解自己的苦处,岂料刘太太闻言大怒,“刘昂你能耐了啊?!!不敢去打敌人了孬种了啊!独善其身你这辈子以为能安然?!!肯迪尔元帅的孙子现在腹背受敌你却窝囊至此,当年肯迪尔元帅提拔了你多少?!!”她简直为这样的丈夫感到羞愧,“做人,不能忘本啊!!” 刘昂被骂得狗头淋血,灰溜溜地想往外遁,刘太太干脆堵在门口,“今天,你要么发兵,要么我自己去西南支援他们!就让我和儿子为联邦葬身战场,不因你一个懦夫毁了我们的荣誉!”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昂已经无话可辩驳,他看着自己的妻子许久,然后将其搂入怀中,长长地叹了一声,“谢谢!” 同样类似的对话出现在联邦各个角落,一夜之间联邦内部对于西南军区的战争意见从未有过的高度统一——支持去战!加大支援力度!务必迅速退敌! 许多之前一直对此事阴阳怪气的政客们也难得的一致呼吁全民支援抗战,只求西南军区快速平和起来,原因无他——他们的孩子们都在奔赴西南支援的路上! 西南军区的存亡一下子成了全民关注热点,之前光顾着掐对手,分割联邦权力的各个星球的最高行政官们也平息了下来,修斯发往联邦的光报批复速度上了无数个档次。 木白这一招釜底抽薪瞬间扼住了联邦大多数高官的喉咙,连穆兹都不禁为此点赞,深感木白狐狸属性修炼到家了。 载满联邦未来之星的战舰航行速度并不快,将近一天一夜后众人才到达了西南军区控制中心所在的主星球上。木白及许多军校带队老师一起率先下了战舰,映入眼瞳的是齐刷刷朝着他们整齐敬礼的西南兵,为首的为修斯少将及温斯特参谋长。 “西南军区感谢各位的到来!”修斯声音十分浑厚,透过众人的耳膜深透进心里,所有本来还心怀忐忑的学员兵们瞬间平静下来,接着便是熊熊燃起的战意之火。 “为联邦而战!”学员兵们喊道! “为联邦而战!”西南兵严肃回道。 双方在这一刻完成了军人间的嘱托与信仰交流,修斯让军力资源的士官将学员兵们带下去,合理调配好这些志愿者们后,才慢慢看向木白,朝他缓缓走来过去。 “最近好吗?”有许多话想说,但看见木白,修斯又变回了那个笨嘴笨舌的木头军官。他张了张口,还是没能说出些什么。木白见状只是笑,然后瞬间突起狠狠扑向修斯,准确地吻上修斯的唇。 四周的空气仿似凝固住,修斯用力地回吻。事实证明接吻这种东西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修斯以绝对的武力抢到了主动权,虽然并没有什么技巧,只是凭着一股念头,一股疯狂想要亲吻这个人的念头动作,毫无章法,木白挣扎了两下,又努力地回吻过去。 这场博弈结的时间很微妙并不长,二人刚离开彼此的唇,四周就传来围观士兵的嘘声。二人也不在意。木白看着修斯,轻呼了一口气。“我要走了。” “凯旋。”修斯低声说。 “凯旋。”木白将整理好的药剂空间纽交给修斯,最后回望了他一眼,对着已经愣成木头的卡缪尔喊道,“走吧。” 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进入战舰,飞向看不见的星际。 —————— 木白:请看我壮烈的背影,英雄经典造型。 穆兹:嗯,当年我被炸飞前就是这么帅气的背影。 安德鲁:是的,我领便当前就是这样的帅气背影。 卡徒:我在躺进冷冻舱前,背影的确这么帅气。 木白:谢谢你们的乌鸦嘴,请轻轻闭上,劳烦。 第41章 南唐12 伊挚是何许人也?华夏当代世界意义上的超级巨星,曾狂揽多项世界级影帝奖杯,在全球范围内拥有无数忠实影迷——跟拿了一项破注水影帝奖杯就自恋了三辈子的毕夏绝不是一个档次的。 毕夏出道时,伊挚的名气已经甩开了国内无数一线明星无数条街了。新人时代的毕夏还曾经不要脸地蹭过对方的热度,称自己是伊挚的忠实影迷,还能条条道道地讲出伊挚作品内的各种台词。 他不知道如果伊挚的忠实影迷们发现,其实他只是喜欢伊挚的颜后会不会打死他,反正在他心中,自己的演技一级棒,就算是男神也得给他闪边去! 更何况现在……毕夏看着赵匡胤那一张猪头脸,面上立即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你真的是伊挚大神?”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其实他就已经相信对方的话了,看对方的那张脸——说起来之前他秉持着对男神的一片痴心,看着这张帅脸也没真下手,顶多就是吃吃豆腐,现在知道了对方是真·男神,他想下手—— 这张猪头脸他下不了手啊!请尊重一个颜控的底线! 赵匡胤顶着一张惨不忍睹的脸,他不知道毕夏对他现代身份的特殊情怀,只是觉得暂时不治疗说不定能换得对方一丝丝的心疼和愧疚。 ……于是因为一张猪头脸,他光荣错过了一次光明正大被追求对象吃豆腐的机会。 嫌丑爱帅的毕夏基于人性光辉和对男神脸的怀念,好心地给赵匡胤上了药。 老赵同学失去了被对方一个激动之下告白的可能性,但也换得了数天的专属上药照护,至于亏不亏,反正他对于目前的情况还是挺满意的。 这两人一人基于颜控本性对对方下不了手,一人又耽于享受被对方上药的过程而迟迟不让伤口彻底痊愈,就这么渡过了十几天后,除夕终于到来。 大宋的除夕日,皇宫中按例要举行驱鬼驱疫的傩戏大典。宫里头的宫人内侍们数日之前就开始准备了,到了当天,皇城的亲事官、禁军等士兵都要手持金枪龙旗,身穿绣着五彩画幅的锦衣,再带上傩戏面具。 这时候就体现出外貌身材的重要性了。长得高大威猛的待遇最好,可以披着身镀金的铜盔甲扮演将军,重是重了点,但霸气!次一点的角色比如门神一般都由镇殿将军扮演,也是一身盔甲装备。 不得不说大宋就是个外貌协会大国,虽然比不过看脸选状元的明朝,但在外形上也是经常搞歧视。虽然好看的不一定都有好角色,但长得着实其貌不扬的绝对捞不到什么好角色。 比如判官这个角儿,一般指定给长得比较不受欢迎体型有点走样的宫人,还有出了名比较吓人的钟馗,宫里头选角的人也会特地安排给比较符合角色长相要求的。 这场年节里的傩戏一般需要动用上千人,其中还有包括土地爷、灶神爷等等角色,一路要从皇宫里头走出来驱邪,同时也意味着天子对百姓的赐福。 入夜爆竹声起,赵匡胤终于舍得让自己的脸恢复原样。他淡淡地坐在宴厅,听着来人的禀报一言未发。 毕夏皱眉望向下方通报的人,“你说……虢国夫人求见?独自前来?” 那内侍见帝王还没回话,倒是毕夏先开了口,只是深深地把头埋下,“……回违命侯爷,虢国夫人乃晋王爷偕同而来,但之前陛下曾吩咐只得让晋王单独进宫,属下等便拦了下来。” 赵匡胤一恢复男神脸便开始端起了高深莫测的姿态,他朝着毕夏点了点头,声音清冷地很,“既然是虢国夫人求见,允了便是。除夕之夜,还是人多热闹。” 内侍咽了下口水退下了,人多热闹的意思就是只请了晋王吗……今夜宫内全部戒严,警备力量绝对超过往常的三倍,但皇帝陛下却取消了往年的皇室宗族大团聚,只邀请了晋王……这反常的举动让宫内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心中不免有些惶惶,连白天傩戏过后未散尽的欢庆气氛都淡了些许。 赵匡胤的男神脸恢复时机太不对了,除夕的到来让毕夏的神经整个都绷紧了,完全没心情去关注对方。他全程紧皱着眉,待内侍退下后,他环视了周围一圈已经布置好的兵力,心中稍安。“伊大神,小周后……” “你老婆来看你,你不开心吗?”赵匡胤微笑。 毕夏默,“呵呵”干笑了两声。 他这边还没尴尬完呢,又有名内侍进来了,“陛下,皇后娘娘驾到。” 赵匡胤:…… 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毕夏,又看了看内侍,捂脸,“……宣。” 毕夏微笑,“你老婆来看你了,你挺开心的吧。” 赵匡胤真恨自己的嘴快。 他们所在的这个寝殿并非往常宴客的宾殿,殿内空间并不大。宋皇后进来的时候,在门口又被拦住了,内侍小心翼翼地通知她,陛下不允许皇后娘娘带任何宫人进去。 宋皇后轻抿朱唇,挥了挥长袂,眼波流转之间却没有映入那内侍半分,正打算当看不见内侍直接进去呢,就听到身后又传来一阵喧哗。她一转身,便看到晋王带了两个女子走了过来。 她立即就眯起了双眼,目光盯死在那左边一名女子身上,眸底不由闪过一丝狠厉。 “皇嫂。”赵光义向宋皇后行了一个问安礼。 “皇后娘娘福泰安康。”他身后的两名女子齐齐下跪行礼。 宋皇后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朝着他身后的那两人扬了扬下巴,“佳节有佳人相伴,皇弟倒是惬意。” “臣妇周氏向皇后娘娘请安。”小周后再俯身行大跪礼。 “这位就是虢国夫人啊……”宋皇后轻轻一笑,也没有让对方起来,“……果然名不虚传。” 小周后微微蹙眉,“娘娘盛赞。” 宋皇后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也不再理会众人就要往里走,却再次被殿前的宫人拦下,“皇后娘娘,陛下吩咐了,娘娘只能自己进去……” “放肆!”她倏地就扇了对方一个大耳光,看着对方吃了一记耳光后跪在那不肯退让,她脸上彻底露出了怒意,猛地便挥了挥袖,“小刘子跟本宫进去,其他人给本宫候在这里!” “是,娘娘!” 宋皇后觉得自己退让到这一步已经十分给皇帝面子了,那小刘子闻言立即心领神会地将挡路的内侍一脚踹开,然后虚扶着宋皇后进了宾殿。 晋王看着那名被踹开的内侍,眼睛微微一闪不知在想些什么,接着便上前扶起了对方,细声细语地好生安慰了对方一把。 跪在地上的小周后却是缓缓地抬起头,望向了那小刘子的背影。 一行人总算是进了宾殿,但空荡荡的内殿却让他们心中不禁一片莫名。 宋皇后已经有数月不曾见过赵匡胤,她一进殿就完全忽略了一旁的毕夏,怒意尽消直接就一个大变脸,哭哭啼啼地就扑向了赵匡胤,“陛下……嘤嘤嘤嘤,臣妾好生想殿下啊!” 毕夏突然就想起了妺喜。他一转头,看到自己的大小老婆跟着自己的杀身仇人走了进来,脚步立即微微一顿,接着便迎了上去。 此时的他完全是一副宫人的打扮,对着他们也完全是宫人的姿态,服侍着贵客入座,全程没有半丝出错的地方。 小周后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他说,但是看到对方这幅样子,再想到之前小刘子说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宋皇帝真的是将她的国君放到了身旁,当奴隶一般使唤!她帮本为南唐一国之君的李煜将一席委屈都吞落腹中,眼角却不由得微微泛红。 一旁的窅娘已经在悄悄抹泪了。 毕夏不知道这两位以及宋皇后怎么会突然出现,但想到今天是除夕夜,作为本应该是最亲密的人,会牵挂断了音讯许久的夫君也是正常——正巧今夜应该就能解决掉一切,他觉得让南唐土著小周后见证南唐重新复国的这一刻也挺好的。 作为宾殿内唯一的官方服务人员,他敬业地将晋王和自己的大小老婆三位来宾都请入了座,然后安静等着赵匡胤安抚好他的老婆。 赵匡胤一个冷眼就让宋皇后乖乖退下。所有人入座完毕,场面瞬间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沉默氛围中。 毕夏眨了眨眼,然后捏了捏嗓子喊,“升宴,舞乐起。” 四周忽然奏起了舞乐,一队舞女不知道自何处而出,翩然跃上了殿中央。 窅娘看着那些舞女旋转跳跃的脚尖,一双碧绿色的眼珠越发幽深。她轻轻地咬了咬下唇,心中毅然下了决定。 殿中彩衣翩翩,赵匡胤高高地坐在上方向来宾高举了举酒杯,“古书言,治定功成,礼乐乃兴[1],朕深以为然。今日大典,朕敬诸君一觞,愿宋兴万载。” 毕夏在旁边默默地听着赵匡胤自夸同时展望了下大宋的千秋万代,嘴角正抽着呢,就看到下方诸人回敬一杯酒罢,一个彩衣女子便忽如一片轻蝶,跃入了正在绽放舞乐的大殿中央。 晋王慢慢地站了起来,“皇兄,今日良辰美景,臣弟寻得美人一位,为您献上三步金莲舞,还望皇兄笑纳。” 人都蹦进去跳了,他还能把人赶出来不成?赵匡胤看着他老弟微微一笑,“南唐美人步金莲,朕久听传闻不得一见,今日得以一饱眼福,却还得感谢皇弟一番了。” 他的话音刚落,窅娘竟腾空跃起,脚尖轻点殿旁的的摆饰烛台,然后一个侧腰上身向前而去,指尖拈过了小周后面前的酒杯,三个轻跃翻转后落地而至帝王席前,杯中酒竟无半滴洒落。 毕夏:目瞪口呆。 他看着窅娘炫了一把神一般舞技后,轻轻地瞥了他一眼,眼中风情无限,他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种无端的不详。 “奴婢,”窅娘指尖轻拈酒杯,慢慢地送至赵匡胤面前,“敬陛下一杯。” 第42章 南唐13 本文独家首发晋城,谢绝盗文! 艾伦对于亚度尼斯的印象还只停留在那次地震上,只记得是个长相精致的男人,莱尔的好朋友——莱尔! 脑海中空白的那一片瞬间被大量破碎的彩色记忆片段铺满,断掉的记忆链也终于衔接起来。他终于记起自己究竟忘了什么——明明前一秒还在完整跟凯西他们讲述自己的遭遇,怎么会在下一秒瞬间就清空了所有记忆? 他皱紧双眉,慢慢接过了终端,亚度尼斯的声音立即从彼端传来。 “日安,我的殿下,今天您的气色看起来十分不错。”亚度尼斯的声音在光讯传递中有些失真,那一刻艾伦甚至有种对方正身处星际遥遥彼岸的感觉。对方礼貌的问候还在继续,但是艾伦却从中听到了一丝疏远及恶感。 “日安,亚度尼斯。”艾伦自是回以礼貌的问候,然后便不再开口,静静等待亚度尼斯自己开口表述他这通光讯的用意。果然,二人相对沉默数十秒,亚度尼斯便沉不住气,声音也变得瓮瓮起来,“殿下看起来倒是过得十分惬意,怎么做起以怨报德这种事就内心没有丝毫负担与愧疚呢?神总是仁慈的,神的代言者却是无情的。” 艾伦总算有些明白亚度尼斯在嘲讽自己什么了,一向能言善辩的他此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便只剩下了缄默。 那一端的亚度尼斯看到他这样简直要气炸了,他这通光讯其实本来只是探查一下艾伦的讯息,之前艾伦在救生舱中被救回来然后一直昏迷不醒的事情在王城中闹得非常大,这几天整个王城的平民区几乎都充满了信徒的祈祷声,他们祈祷神官大人尽早苏醒。然而就在他随手连接了艾伦的终端编码后却发现,艾伦竟然是清醒的,而且看起来脸色还十分不错! 此处完全应该容许亚度尼斯阴谋论一番,艾伦难道其实就是装晕,想借此逃脱某些他犯下的罪行?比如他所无法解释的一艘搭乘数人的战斗舰从光之城出发,最后为何只有他一个人乘坐救生舱归来?而且救生舱还恰好降落在王城城墙下? 他的好朋友,莱尔的失踪又究竟是不是他的一个阴谋? 亚度尼斯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不断扩大的脑洞,大概脑补这种病症真的具有传染性。 艾伦只是保持缄默,然后轻声说了一句“再见。”便挂了终端,并将亚度尼斯的号码屏蔽掉。他望着穹型的天花板,上面的壁画是那样栩栩如生。终端上还有一条最新文字光讯。良久,他终于从床上一跃而起,打理一番便迅速离开了寝殿。 刚离开寝殿,艾伦就撞见了一名正在四莫名处奔跑着的女佣,他叫停了她,然后就在下一秒,一只小花猫像个小炮弹一样飞速弹到了他胸前,顺便挠坏了艾伦新的神官服一件,完事了还眨巴着一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看着艾伦,各种求原谅。 对于小猫艾伦的容忍性总是非一般地高,他看了看又是浑身花白的小猫,略带嫌弃地笑了笑,“怎么又脏了啊!”说着女佣立即小步上前,“殿下,真的十分对不起,我立即帮这位,这位猫先生梳洗……” “不用了。”艾伦摇摇头,抱着脏兮兮的小花猫也不担心弄脏自己的神官服,径直离开了原地。小花猫的洗澡工程还是交给精分君同志吧,到时他归来后总得找个事情做不是吗? 艾伦这次出门没有告诉任何人,朝此次出行的拜访者发了预约,一路飞梭很快就到了首相府。还没等他递上拜帖,首相府高度智能化的大门便迅速识别了他的身份信息,无机质的光子合成音向他发出请稍候的信息,不过数秒,又是冷冰冰的欢迎到访,请进入首相府的声音。 艾伦圣礼条件性地皱眉,但却仍旧只是抱着小猫没有再说什么,跟随着一路光子合成音毫无感情的指示到了首相府内的会客室,门自动打开后,他便看见了背对着他坐在悬浮椅上的巴洛。 系统自动为艾伦浮起了悬浮椅,他闭上双眼,脑内的思绪翻飞到了几个星河之外,但其实也不过是数秒的世界。悬浮椅。他睁开眼,然后坐了上去。 出乎意料的是悬浮椅在艾伦坐下后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是上升得越来越快,直到达到某个危险的临界点才终于戛然而止。 此时巴洛终于转了过来,看见艾伦还一副惊讶的表情,“噢,日安,我亲爱的殿下。您的处境现在看起来不是很好啊?”他指着那拟空漂浮的透明悬浮椅,“在那么高的地方,请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跌下来,不然可能会摔得不是很好看,毁了好看的长相可就不好了不是吗?” 神官就那样脸色淡淡地坐在那里,居高往下看着巴洛,神色中带着蔑视。他抱着小猫,语气十分平静。“亨利大人,请对您盛情邀请来的客人尊敬一点,也请您保持好作为一名亚萨公爵的礼节与颜面。” 巴洛脸色瞬间倏地一变,他还不需要一名来自穷乡僻壤的破落王子以指教的口气谈论他的贵族姿态,他的双眉聚拢在一起,盯着艾伦许久,忽然松开,然后展颜一笑,嘴角每一个弯曲的弧度都可以当做最标准的贵族礼仪数据写进亚萨礼仪官的手札里。他拍了拍手,艾伦身下的悬浮椅开始缓缓下降,最后停在了与他相同的对话水平线上。 “别紧张,我的殿下。”巴洛笑容十分完美。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比年轻的艾伦还要不错,神采奕奕,全身上下丝毫不见四十来岁人那种常见的疲态。他还拥有最完好的战斗姿态及资源。“只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我想伊丽莎白公爵也是那样的幽默风趣,作为公爵好友的殿下应该会比较习惯这样年轻特别的相处方式——噢,好像提起了不幸的事情,听说公爵的遗体至今没有找到是吗?” 握拳。艾伦掩在宽大神官服袖口下的拳头紧紧握住,上面甚至崩起了青筋。但是,艾伦却仍轻轻笑开了,“劳公爵费心了,莱尔的事情就不必劳烦公爵多费精力去关注了。公爵还有更要紧的事情不是吗?比如申请恢复王室特权——想必公爵也正为此事烦恼吧?” 他顿了顿,双眼时刻注意着巴洛的眼神变化,“公爵似乎很支持归还王室特权?为什么呢?”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答谢,答谢尊贵的某人为帮我的忙欺骗了他可爱的孩子——噢,谎言是最不可饶恕的罪过,尊贵的某人将因此失去许多许多。我想补偿一下他——神官大人,你觉得我的善恶轮回观端正吗?” 无耻!艾伦几乎想要骂出口,面对巴洛他感觉自己的忍耐力正在迅速下降。这个人,串通菲利普三世骗他回来,在半路伏击他们,现在又阻拦搜救动作!艾伦再一次深吸气,呼气,然后慢慢开口,“或许我要为伟大的巴洛阁下标准的善恶观鼓掌,我觉得我或许也可以帮到阁下什么——阁下这次让我过来也不就是这个原因吗?” 利用艾伦的神官名气和号召力,这种事情前世的巴洛简直就是信手拈来,对于从前世而来的艾伦而言,巴洛曾经走过的每一步他都再清楚不过——他大概是最了解巴洛的人了。 不过是威胁。艾伦微笑着,他不会从中受到任何伤害,但是那一位,却已经在某个不可知的危险处待了三天。 “我需要超过三百万信徒的反对票。”巴洛终于不再绕弯,干脆利落地提出要求,“反对归还王室特权的公民票。” 闻言艾伦定定地看着巴洛,这是要让他和菲利普三世最后一点情分维持都砍掉的打算了。反对归还特权,不过就是为了巴洛到时力排众议坚持通过议案后能得到更多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会撤走光之城外森林的信号屏蔽器。”巴洛悠悠地开口,“森林封锁也将打开,或许真的会有某些人不慎掉进了森林,正住在小木屋里等待王子骑着白马去救他呢!” “谢谢。”艾伦站起身,“我便就此离开了,再见,亨利公爵。” 巴洛十分和善地目送他远去,直到系统提示着艾伦离开了他的家,他依旧保持着那完美的笑容,只是细心之下不难看出,他的笑容已经有些牵强——在军事方面他完全处于弱势,他手上甚至没有大支军队。 军队才是一切革命的本源。巴洛挺直腰,整个人就如同白杨一般挺立的军人一样,肃穆之中透着多年来沉淀下来的威严。 就是这样一个无论哪个方面似乎都是最完美的人——艾伦站在距离首相府不远的街上,回望着首相府科技化的一切,轻叹一声,然后拨通了伊丽莎白家里的终端。 第43章 南唐14 《朕又亡国了[快穿]》独家首发晋城,谢绝盗文! 【大汉盛世的末代君王——抑郁患者刘协同学 毕夏穿越到了汉末,成了汉献帝刘协。 曹丕凶神恶煞地看着他,“山阳公的爵位,比诸侯王孙地位都高,可以不用自称臣子,领旨还能不用拜,所有仪式依旧照着你当皇帝时候的规矩来,怎样?” 毕夏一脸蒙蔽,什么意思? “快点,这条件还不满意?就个破玉玺,换不换!” “……换。”毕夏乖乖地交出了玉玺。 大汉亡! 【西晋王朝的末代帝王——晋怀帝司马炽和晋愍帝司马邺 毕夏发现自己穿到司马炽的时候,原身正穿着青衣给刘汉朝的大臣们敬酒。 刘汉国的帝王刘聪正在上位笑得猖狂,和众臣一起取笑这位西晋王朝曾经的帝王。 毕夏回想了下司马炽作为俘虏被屡屡侮辱,最后还是被刘聪这个小气又恶毒的毒死后的经历,选择了自我了断。 再次穿越时,他发现自己穿成了司马邺,在司马炽被刘聪俘虏后,西晋王朝又推上位的少年帝王。 此时的他同样穿着青衣在给刘汉朝的大臣敬酒。 刘聪依旧在上位笑得猖狂。 哦,西晋王朝最后两位帝王,这叔侄俩的遭遇是一毛一样的,都是被刘聪俘虏、侮辱,最后毒死。 毕夏默默地朝老天竖了根中指,然后被雷劈死了。 西晋彻底亡。 ———————— 跪在下方的李慈慢慢地抬起头来,尽管身上满是伤处,脸上却是毫无痕迹的,宫里头对女子不往明处招呼的刑罚多得是。“罪奴李慈,跪见睿亲王殿下,三皇子殿下……”她的视线移到顾淮脸上,突然顿了顿,然后迅速地垂下了眸,“大人。” 李慈……?顾淮觉得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这时约是那一眼的缘故,系统突然接受到了信息,迅速地反馈给顾淮。 【仇敌属性人物!仇敌属性人物!李慈——户籍身份:前刑部左侍郎李纲之女;权力身份:懿宁殿一等宫女;个人属性:敌对;组织属性:敌对;个人技能:插花,梳妆,弄茶……】 李纲的女儿!他终于想起了这个名字为何耳熟了,却是来自于前世,睿亲王谋逆之案并不曾查出幕后乃李纲主使,建元帝虽一力将此事揽过,却对三皇子更加疏远,但其后丽嫔还是未能保住龙胎,还不幸因大出/血而亡。李纲独女去世本来伤心不已,皇上怜其中年失女,太后便做主将自己身旁与丽嫔有一二分相似的李慈赏了李纲为义女—— 竟不曾想到,李慈竟真的是李纲的亲女儿! 这下线索似乎连起来了。但是看了系统人物属性面板的顾淮还是一顿,“不具备轻功技能?” 【数据库并无检视到此人目前身上具备任何武学能量。】 此时尚止也直接靠近了那李慈,手直接搭上了李慈的脉搏,半响后他扭头冲顾淮摇了摇头,回到了顾淮身边。“此女并没有内力。”他皱了皱眉,这名宫女有些许习武人士的姿态,为了谨慎起见,他上手查探,得到的结果却并非如此。“但是她不像不曾习武。” “难道是只学了轻功?”顾淮不了解武功,只是猜测到。 “有可能,但是即使只学了轻功,也需要基础的内力修习,脉搏之中若无蓄力,不可能达到轻身的效果。”尚止年纪虽小,武力值在大尚内却鲜有有人可比拟,对百家武学都略有涉猎的他对眼前的情形也有些疑惑。 顾淮的推测一下子便陷入了僵局,如果不是李慈自己一人做到的话,那么是谁协助她?内殿之外守夜宫人有十又四五之数,若是其中有人中途进入内殿肯定不会无人知晓。而若是外头来人,要在两刻中内完成潜入行动再遁出一系列行为,着实有些困难。 就在此时,游吾却突然开口了,“小顾淮啊,我都看不下去了,那尚止是不是学武的啊。”他的语气懒洋洋的,“你问他,是不是忘记滞功散了。” 顾淮并不知道何谓“滞功散”,他开口询问,“王爷,”在外人面前,尚止倒是不会无理强求称呼问题,他回看顾淮,就听见顾淮问,“您可知道滞功散?” 滞功散!尚止皱眉,他怎么把这给忘了!他与朝廷中训练出来的禁卫武将不同,他是当年在宫外头学的野路子,对这些江湖里头流传的药物都有所了解。思及此,他倏地出手,直接往那宫女李慈的脖颈而去! 众人被睿亲王忽然的出手吓了一跳,几乎没人反应过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宫女李慈竟然伸手挡住了尚止的出手,然后迅速往后退去,轻轻地便跃过了后头众多宫人,然后稳稳地站在了众人身后。 下意识的逃离举动后,李慈方站定后,突然脖上一凉,她立即僵住了。身后传来了尚止的声音,“轻功不错。” 一把利刃正架在她的脖颈之上,冰冷的触感让李慈的大脑瞬间清醒,她竟然暴露了! 两人这一遭来回,诸多宫人都不禁惊呼,场上立即骚/动起来,顾淮绕过众人赶到尚止面前,已经有禁卫接手尚止,将那李慈再次控制起来。尚止冷冷地看着李慈,“滞功散,可以让脉搏中的内力潜伏住,把脉时便无法探查到其中异动。这是江湖人士用的药,你如何拿到!” 江湖人士!顾淮心下一震。大尚王朝庙堂与江湖之间泾渭分明,而且在江湖中行走的基本都是落草为寇的绿林人士,在大尚朝属于下三流,并无文人游记中“快意恩仇”的畅快,反倒都是恶贯满盈的代表。 那李慈发现自己暴露了,也不再装柔弱,冷笑一声就打算咬舌自尽。尚止岂会让她如意,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只听“咔嚓”一声,李慈的下巴便彻底脱了臼。 顾淮也从此案幕后人与江湖草寇可能有所联系之事的猜测中走出来,他看着李慈,眼微微眯起,“若我不曾猜错,李慈,便是你的原名。” 李慈倏地一震。 “若说李姓,我曾认识一人,与李慈姑娘形容有几分相似,我朝的血脉关系向来奥妙,或者二位五百年前或是一家。”顾淮盯着李慈,不放过她的任何举动,“此人或者姑娘你也曾听闻,便是我朝前刑部右侍郎李纲大人。” “容我想想,前些时候,我听闻前刑部右侍郎李纲,家中幼女在十年前走失,闺名中便有一个‘慈’。”他语气淡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市井听闻而已,语气中还带了些许惋惜。“只是可惜,李纲大人一朝行差踏错,误了性命。” “唔……唔唔!”李慈被掰了下巴,说不出话来,只是一昧仇恨地怒视着顾淮。 “想来李慈姑娘是为李纲大人的遭遇感到同情。”顾淮勾唇一笑,“我却是并不为谋逆之人的罪行扼腕。自来心怀不轨,行则不法,无法无天之人——”他捏过尚止手上的匕首,往李慈脖上一压,一道浅浅的血痕立即隐现出来,“谈何怜悯?” 尚止看着顾淮的模样,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 顾淮仿佛没看到李慈既愤怒又恐惧的神情,接着说道,“不过人非圣贤,向来难以跳脱六道轮回之外,伦理纲常之内,李大人若有亲属欲寻顾某报仇,顾某也是非常理解此人心情的——但那人若是不去寻所谓的凶手,反倒做了莫名之事,那我可就没办法理解了。” 他俯身靠近李慈,“或者是因为,有人告知此人这般行为后,便能得到手刃仇人的机会?” 李慈的瞳孔紧紧一缩。 “李慈姑娘看来似乎对此有什么想说的?”顾淮双手负在身后,朝尚止打了个手势。尚止立即会意地移到李慈身侧,伸手一掰,李慈的下巴立即回到了原位,而李慈一直呜咽着的话还未曾收回,便漏了一二声:“……不会告诉你……唔!”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李慈立即又闭上了嘴,旁边立即有人给她塞上了布条防止她再次咬舌自尽。“不会告诉我?”顾淮微笑,后退一步朝沐恩太监说道,“看来懿宁殿之事的确为此女所为,陛下将此人收押之举果然是英明非常。” 顾淮此人长相随了顾世安,端的儒雅非常,像现在这样嘴上说着拍马屁的话,却丝毫不令人觉得反感。沐恩太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麻烦顾大人了,此女便交给咱家罢。” 顾淮自然求之不得,案情破了口子,审讯起来便能顺利不少,依宫里的手段,问出幕后人只是时间问题,现在重点在于——他看着李慈,心中有个猜测,前天夜里和昨天夜里两件闹鬼事件,或许并非同一人所为,手法难度差别似乎有些大。 第44章 南唐15 《朕又亡国了[快穿]》独家首发晋城,谢绝盗文! “怎么了?!”看到艾伦忽然脸色发白,莱尔急忙跑到他身边,扶住整个人都开始抽搐起来的艾伦,感到手中触碰到的肌肤是那样冰冷,他心脏都悬到了高处,连大声往外喊,“来人!快点!准备飞梭!” 说话间他已经一把将艾伦抱了起来往外跑,监狱官看到立即将牢门全部打开保证通道的顺畅。莱尔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抱着一个成年男人飞速跑出监狱送上飞梭的,只知道等他冷静下来时,他已经站在了急救室门口,被医生阻止了他跟着进入手术室的脚步。 他就那样站在急救室门外,整个人傻傻地看着门上“手术中”的亮灯,完全不敢想象躺在里面的艾伦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想怎么会呢,艾伦怎么突然——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他僵着身体站在门口,直到凯西几人得到消息赶来,其中西奥多直接冲到了他面前,“艾伦怎么了?” “还不知道,在里面急救。”莱尔的声音像虚脱了一样,凯西斜睨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些疑惑,随即又有些了然。她朝西奥多摆摆手,“别激动,等医生出来。”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莱尔始终站在那里,随行的人却没人敢上前劝他坐下,倒是凯西直接坐了下去,朝西奥多使了使眼神,西奥多立即按着莱尔坐下了,武力值无法跟西奥多抗衡的莱尔只好乖乖坐下等待。 他的位置刚好在凯西旁边,凯西却像丝毫没看见他正担忧的心情一样,直接开口问他。“怎么回事?”关于这件事,她的消息好像被人故意封锁了,慢了一步,等她知道艾伦被控诉纵火时,人已经送进了宫廷监狱。待到她打算去宫廷监狱时,却听到了艾伦莫名发病,被送进了宫廷医院。 凯西直觉有些不对,总感觉有人在暗地里操纵她手中的情报网络,并试图拦截她的第一手监控消息。发现问题之后,她第一反应就是撤掉手下情报机构中几个枢纽位置上的工作人员,然后才放心地赶到了宫廷医院。 莱尔自然之道凯西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问得究竟是什么,但此时他不想做任何回答,将从警察局里拷过来的控诉书发送给凯西后,他便又将视线挪到了急救室门口。 快速地浏览了一便控诉书,凯西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关于行政大臣卡特一家的大概情况,最后的信息扫描停在了卡特儿子上面。 似乎过来好几个世纪那么久,急救室上面的等终于灭了,莱尔连忙站了起来,此时他才注意到距离艾伦进去也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刚稍稍放下去的心又吊了起来——这么短的时间里,难道是——他强制自己停止了无谓的猜想。 医生摘下口罩,看见凯西后便直接忽略了莱尔,朝尊贵的王后陛下报告里面病人的情况,“……不是很严重,只是——”他顿了顿,“……是神的审判。” 注意力完全集中到被从门内推出来的艾伦身上的莱尔没有听到医生的话,凯西闻言后却是难得地皱起了眉,“神的审判?” 这个名字对于现在大部分的亚萨人来说都太过陌生,但这大部分人绝对不包括凯西,因为她的母亲,伊丽莎白将军夫人便是因为这种疾病去世,“神的审判”这个名字”并非只是一个代号,而是这个疾病的学名,其来历估计得追溯到上个世纪。 在耶和教最繁盛的时代,一名耶和信徒因为犯下杀人罪,被当时的耶和教廷开除了教籍。当时这位信徒一直在逃亡,四处流窜并接连犯下了罪行,结果有一天他冒充在籍信徒到一处教堂寻求帮助时,在喝下教堂给他提供的饮用圣水之后忽然病发,在送去医院后被发现并终于被成功抓捕。 无独有偶,在此事发生不久后的某一天,一名陌生游客到一处教堂忏悔,并喝下圣水后忽然病发,此人和之前的犯人病症一模一样,就在医院怀疑那圣水有毒,警方深入调查发现圣水无害后,却忽然发现这为病人竟然是一位在逃已久的纵火犯,警方立即进行了拘捕行动。 但是这种疾病却始终找不到病源,最后医院只能给出一个解释,就是这是人身体本身积累的一些有害物质,在某天不定时爆发而导致的。但加上了患病人员所拥有的共同特质,在当时那个耶和教信条风靡的时代,许多人不免觉得这是他们的天父对罪人的审判及惩罚,后来又陆陆续续出了几位患病嫌疑犯,偶然已经无法解释其中的诡异,这项疾病也因此被约定俗成地命名为了“神的审判”。 “神的审判”并非是不治之症,凯西母亲是因为她本身不愿意治疗而造成了自身的死亡,那是位虔诚的耶和信徒,她认为自己得了“神的审判”肯定是因为自己有罪,不能违抗天父的惩罚,所以拒绝治疗。凯西看着从急救室出来的艾伦,他全身已经变成了白色,包括皮肤,毛发和眼珠,就像整个人瞬间被褪去了色素一样。这是“神的审判”患者最明显的特征。 艾伦整个人虽然变成了白色,脸色却好了不少,看起来至少没有那么难受了。莱尔跟着医护人员将他推进了病房,附在他身边问道,“感觉怎么样了?难受吗?” “我没事。”艾伦回答,声音中已经有了中气,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双臂,问题中却带着自己心知肚明的了然,“神的审判?” 莱尔却这时候才注意到艾伦竟然整个人变了个颜色,整个人瞬间傻了,他仔细看了艾伦好几遍,才慢慢开口,“……看起来不错啊。”他轻声喃喃,想起艾伦的问题,又环视了艾伦整个人一圈,“好像真的是神的审判。”语气忽然便轻松了下来。 “这种病并不可怕,但是,”凯西的声音在二人间响起,“在一年之内患者都无法恢复正常肤色,不是吗?” 莱尔听出了凯西的言外之意,“怎么了?” 凯西扶了扶裙摆,身边的女佣立即将一块光屏端到莱尔和艾伦面前,看到上面的内容,二人均是皱紧了眉头。 “耶和说官博:神的审判——这是来自耶和神对罪人的审判,伟大的神洗去了罪人一身的繁华,只留下最纯净的白色,就是希望罪人不再心向罪恶,回头向善。” 下方则是达到数千万的转发和评论,耶和说的节目播出第一天就收获的粉丝群实在太过强大。莱尔紧紧盯着官博那个自己设计的标志,“……我的地方被cha进了其他人。”他握紧了拳头,“原来他们打得是这个主意。” “不止是你,就在这两天,我感觉手下的组织里被cha进了一批拙劣的细作,大概只是一次性的破坏工作,行动非常不隐蔽。”凯西看了看艾伦,“现在我大概知道他们的目标是谁了——艾伦,你跟巴洛——”她说着便停了下来,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未尽的话是什么。 “神的审判”出现到现在已经长达一个世纪,至今还是没能探究出它的来源,但治疗方法却是十分成熟了。但是鉴于病患除了身体色素全全部退化之外,还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病症便是全身无力,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内艾伦只能躺在病床之上。 外界现在热门的新闻不仅是这一条,毕竟耶和说的官博发出这条信息并不能将艾伦怎么样,外面没人知道艾伦得了“神的审判,”真正的致命一击在后头。 艾伦的终端还处于关机状态,因此他并不知道外界现在传得更热门的是什么话题。医生吩咐给艾伦一个休息的空间,几人很快便离开了病房。乍出了宫廷医院大门,西奥多便忍不住了。 “那些人什么意思,现在根本还没有开始审判!”他十分生气,“究竟是谁到处乱传艾伦是纵火犯的消息!” 是的,除了耶和说的官博以外,外面现在更热门的是关于伟大的神官大人涉嫌纵火案,被警察局刑事拘留,目前被关押在宫廷监狱的话题,这也是带动耶和说官博消息成为热门话题的因素之一。爆料新闻写得有理有据,图文并茂,当初预言灾难,解救了小天使的无私的伟大的神官在爆料中变成了一名邪恶的纵火犯,自编自导一出舍身救人的神圣戏码,用以神化自身,达到愚弄亚萨信徒及其他市民的目的。 消息一出,整个亚萨王城都被炸开了,毕竟新闻的主人公是近来声名鹊起的艾伦殿下,这就已经足以让大部分人对此产生关注。无数的人在骂所谓的爆料人,认为这个消息完全就是谣传,诽谤。但其中不免还是夹杂着一声类似于“说不定是真的,谁知道艾伦私底下是不是……” 第45章 殷商2 《朕又亡国了[快穿]》独家首发晋|江|文|学|城,谢绝盗文! 南极小镇与亚萨王城几乎是跨越了半个星球的距离,因此艾伦他们放弃了马车,改成搭乘飞梭前行。南极小镇位于亚萨星球南极点,属于南特尔城的管辖之下,因为地理位置刚好卡在亚萨星球地理意义上的南极点,故南极小镇大的名字从此而来。 亚萨星球的气候呈梯级由赤道往两边分布,但由于距离星系恒星的位置影响,整个星球的气温都呈现出温和偏热的状态,赤道的热带往南北便是一直延绵到两级的温带,故而南极小镇也只是稍微偏冷一点。 但是对于常年生活在温带海洋气候地区的莱尔来说这个温度也实在够呛,这时候的亚萨北半球已经由春季过渡到夏季,南半球则慢慢步入初冬,那个接近零度的气温让刚下飞梭的莱尔嗷了一声就直接往艾伦身上扑,被小猫一爪子挠开了。 他们这次搭乘的是莱尔的私人飞梭,艾伦指引着莱尔将飞梭停在了和约定好的一个空的停泊点。下了飞梭将扑上来的莱尔推开后,艾伦环视了一圈,就往一个朝自己走过来的,和自己穿着同样的神官服饰的年轻人走过去。 莱尔立即不咋呼了,心里的危机感窦生,迅速跟上艾伦走了过去。 艾伦和那人终于成功接洽,双方一碰面便是一个标准的耶和教神职人员问候礼。那人的笑容十分温和,端的一副标准神官的标准表情,比艾伦少了一些圣洁气息,却比艾伦更加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十分温和的人。 此时他的眉宇之间还带着忧愁,但对着艾伦却依旧带着浅浅的笑容。他看起来比艾伦还要年轻,约莫20岁左右的年纪,也正是因为年轻,面对忽然出现的事情,他显得太过措手不及。 “艾伦大人,本来这件事情应该由我自己独立处理,但是我却辜负了您的期望……之前收到你的消息知道您要回小镇一趟,本来我是想做出一番成绩让你看看,但是明显我搞砸了。”那人十分沮丧,“真的十分抱歉,任何言语都已经无法弥补我的过失,我只希望有生之年能够用自己的努力弥补这一次失误……” “亚瑟。”艾伦轻声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再为此自责了,现在我先向你介绍一下这位。”他讲莱尔推到身前,“这位是伊丽莎白公爵,请相信有他在,镇长和其他的领导们会收敛一下他们的行为,也会配合我们的行动的。” 莱尔还是第一此享受到被艾伦向他人介绍的荣誉,不过他总感觉艾伦推自己出来是想要堵住这位亚瑟的嘴……好吧,他总算是见识到比艾伦还能对着一件事反复念叨,用无数雷同词语堆积形容一件事的人了……不过这位究竟是哪位?虽然这样想着,但他还是迅速在脸上堆起了标准的贵族笑容,“日安,我是莱尔·伊丽莎白,请称呼我为莱尔便可以了。” “噢,日安,我的公爵阁下,请原谅我的疏忽,在这一刻之前没有注意到您的存在,但是请相信我是无意的,我并没有想要故意忽略您存在的意思,您知道的,我并非是一个无礼的人。我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无礼而忽略过一位尊贵的来客,但是这一次我竟然破戒了!噢,天父,请原谅我的过错!我忏悔,我……” 莱尔:“……” 他真的想哭了…… “噢,请不要自责了,”莱尔在三秒之间便认识到了这一位的话唠本质,并迅速掌握了艾伦对于这一位一说起话来就停不下的亚瑟的应对方法,直接打断他的话——“那么,你介意自我介绍一下吗?请相信你绝对是一位值得我认识的人。” 被莱尔这样一夸奖,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才说着说着就不自觉拔高的音量也降了下来,“回公爵阁下的话,我叫亚瑟,是南极小镇的神官——艾伦大人离开后的继任神官。”对于介绍的对象是自己一事,兼之刚才被莱尔夸奖了一下,让他总算忘记了继续一篇长篇大论的发言。 一旁的艾伦看亚瑟终于停止发言了,长吁了一口气。亚瑟是他在南极小镇当神官时提拔起来的继任神官,之前是小镇教廷的一名神侍。他的这位继任者拥有神官应有的仁慈,博爱,对于耶和教的了解也足够深厚,可以说就是一名标准的神官人选,就连被誉为“言者”的神官特质——能说善道技能也算满足了,但也就是这个“算”字暴露了亚瑟的本质——话唠!明明平时里一个存在务必薄弱的人,都静静在角落帮忙处理宗教事务,不显山不露水的,谁能猜到他一开口会是这个样子? “亚瑟,我们先到教堂里去吧。”艾伦说着已经轻车熟路地往前走,对于这个这个他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小镇,他就是闭着眼都能摸清楚路。“跟我详细说说那件事情怎么回事。” “艾伦大人,我们得绕另外一条路回教堂了,之前那条路已经被隔离了。”谈起这件事情,亚瑟终于不再长篇大论,“那一片靠近爱莎家的路都被封了,爱莎就被关在里面。”爱莎是亚瑟的邻居,因为这件事情,亚瑟现在连家都回不来,已经住在教廷好多天了。 听到这个,艾伦才发现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中还好棘手,那边亚瑟已经继续叙述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小镇里面有人忽然染上了一种怪病,全身迅速黑化。后来相继有人被传染上,但是传染速度并不严重,这些天来,大概半个月,大概共有四个人染上了这种疾病,但是始终治疗无果。病人的症状是全身黑化。”他顿了顿,所有神职人员都清楚这种病跟某种至今也是无解的疾病是多么相似。 听到亚瑟的解释,就连一直没法子凑近他们聊天话题的莱尔都想到了,“神的审判?”但是不对啊神的审判,人不是变白化吗?怎么到这里变成了黑化病? 艾伦却是轻声叹了一口气,莱尔一个几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却是对耶和教不熟悉。作为神职人员,艾伦自然是清楚这种在耶和教里传说里和神的审判一起被列为两大神鬼之罚的疾病是什么。 巫女诅咒。只跟耶和教传说中记载的巫女诅咒症状实在太过相似,艾伦刚到了教堂就想启程去看看那些病人,结果被听到消息后赶到教堂的镇长阻止了。 镇长听闻从他们小镇里走出去的王子殿下回来了简直是欣喜若狂,况且还附带了一个伊丽莎白公爵。是的,在他们这些对上层政治不熟悉的人来说,王子殿下的尊荣在这里被无限放大,王室千百年来的统治历史已经在亚瑟人民心底里烙下最深刻的印记。 “噢!我尊贵的王子殿下,请不要靠近那个邪恶的地方!我自然清楚哪些肮脏的东西无法玷污到你高洁的身体和灵魂,但是我却实在害怕那会玷污了你的眼睛。”镇长十分虔诚地俯跪着身体想要亲吻艾伦的鞋面,被艾伦不自在地挪开了,他也不在意,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更遑论出现任何尴尬的表情。政客的脸皮永远时最厚的。“请不要为这些小事情烦心,您的旅游我们会让您得到最完美的服务!” 一旁的亚瑟十分不开心,一脸正气地指责镇长,“你的指责完全没有证据!这是污蔑!这是天父最大的不敬!这是对生命最大的侮!辱!这是对——” “好了亚瑟,”熟知亚瑟本性的镇长十分淡定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是喜欢爱莎那个小妮子吧?放弃吧!我也喜欢那个小妮子,但是她现在已经被邪恶的巫女附了身,已经不是你喜欢的那个爱莎啦!放弃吧!” “鬼话连篇!”亚瑟十分生气,“你们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没有经过任何认真的司法流程,你们没有权利对爱莎进行审判定罪!” 听着他们这一来一回的对话,莱尔从中捕捉到了令他十分敏感的词汇——巫女。他立即提起精神,从这只言片语中提取自己想知道的信息,结果他发现这还真的十分令人嘀笑皆非。 这时的莱尔自然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时发生在民风陈旧保守的南极小镇,处理事情的方法自然不能跟王城比较。莱尔自己本身也是十分守旧的人,但他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保留着最原始的处置方法。 “烧死?”莱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你们的表达方式有问题还是我听错了?” 莱尔自然没有听错,他们也没有表达错误。前些日子那些人患上巫女的诅咒这一怪病时,镇上的领导者们就怀疑小镇里出现了邪恶的巫女,并发誓一定要找出来。然后就启动了全镇居民进行搜索,没想到很快就被他们发现了巫女的嫌疑者——爱莎。 第46章 殷商3 《朕又亡国了[快穿]》独家首发晋|江|文|学|城,谢绝盗文! 大理寺右寺内正经有品级的官员自上而下共有大理寺右少卿一、右寺丞一、右寺正及寺副各一,另有评事为二,共六位官员,这大理寺右寺的院落也不能跟大白菜似的一人一座,便有那两名评事杜威及齐德隆共居一屋,不过日前齐评事意外身亡,这屋里便只剩下了杜威一人。 众人赶到评事房的时候,典狱司的小吏们殷勤地先人一步进了屋,便看见那杜威颈部悬了三尺白绫,竟挂在了屋梁上,两眼闭合,嘴唇青黑,有验官上前一探,朝随后/进屋的顾淮摇了摇头。 又死了一个人,本来只是围观的诸人都不禁往后退了几步,这大理寺右寺六名官员,短短数日之内,六去其四,先有齐德隆评事意外身亡,后有前少卿包知先大人被免职数日后暴毙而亡,现又一日内连毙二人,这不由得让人怀疑这右寺是不是招诅咒了。 顾淮没有理会周遭人的骚/动,只是一双眉皱得愈发紧了,“劳烦司长按程序办事便是。” 典狱司的小吏们马不停蹄地便开始了采证检验,另有一些小吏留在了杜荣那处进行尸体的复检。这上吊致死的尸体处理起来便麻烦了不少,先是有那验官去一探那死者上吊绳索打结的结法和松紧程度,再由数人合抱将死者从梁上放了下来,才有仵作上前验尸。 连续死了两人,作为同样来围观的大理寺卿石任我也不好再沉默,径直朝顾淮走了过去。“顾大人,这案子便交给你了,本官与刑部打个招呼,这事去那刑部备个案,也就不让外头参与了。” 石任我此举完全是想跟顾淮刷刷好感,毕竟这事出在大理寺右寺,而如今大理寺右寺又是顾淮的天下,传出去着实对顾淮的官声不好听。顾淮谢了石任我的好意,目光停在了已经被放倒在地上的杜威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方仵作已经完成了初检,正由验官进行复检,仔细查看了一番顶心、顖门、两额角、两太阳、喉下、胸前、两乳、两胁肋、心腹、脑后、乘枕、阴/囊、肛/门[注]各部位,此都是要害致命之处,最后才浏览了一遍小吏记录的验尸手书,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将手书呈交于司长,最后才随着司长一同呈报于顾淮。 “死者男,年三十,从身上尸斑知其死去距今约为两个时辰,观其容,可见两眼闭合,嘴唇青黑,唇开露齿,舌头伸出口外约二分至三分,此为其绳索勒在勒在喉头之下之故。细验则可见面带紫赤色,口吻两角以及胸前有吐出的涎沫。”那小吏领着顾淮看向杜威的尸身,手指随着口中所说一一指向尸身各处。“死者两手虚握,大拇指、两脚尖直垂下。” “腿上有血荫,如同火灸的斑痕,以及肚下至小腹都因血液下坠成为青黑色。” “身后有便溺现象,肛/门出/血一二点。” “脖子上的勒痕呈紫色,直到左右耳后的发际,横长约九寸以上到一尺一寸,因上吊绳索为白绫,勒痕较浅。” 接着便有验官接着补充,“下官方才进屋时已经先用杖子在所系吊的绳索上轻轻敲打,白绫紧绷,而从死者脚下悬空高度和白绫长度猜测,杜大人乃是自缢。” 顾淮虽在大理寺任职,但对于命案验尸方面却是一窍不通,他安静地听完了典狱司吏的解释后,方缓缓开口,“即死者症状证明其为自缢?” “回大人,初步判断死者症状确为自缢身亡……”那验官顿了顿,看到顾淮鼓励的眼神后方接着开口,“不过还是有些手段可以使上吊扮成自缢模样;另外,还有一处疑点便是绳结……”似乎是涉及到什么机密,那人的声音低了下去,只有顾淮一人听了清楚。 “唔……”对于自己不熟悉的方面,顾淮十分尊重此中行家的判断,他绕着已经被剥得差不多精光的杜威尸身走了一圈,突然系统的提示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支线任务之发现隐藏线,提示:鬼怪作祟!鬼怪作祟!请宿主务必注意!】 鬼怪作祟?顾淮转身,环视了场上的人一圈,吩咐道,“将这屋与杜荣的书房重新搜查一遍,切勿放过任何细处!”说着他走到了焦之丕面前,漫不经心地问道,“焦大人,请问可否与本官重复一遍,你两次去往杜寺副屋的情形呢?” 焦之丕自然不会不依,一字不缺地又重述了一遍当时的情形。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屋内渐渐有些暗了,立时便有人十分识时务地掌了灯,光影模糊间,顾淮却突然注意到地板上有一块石砖微微突出,正打算过去一探,就听到负责搜查的小吏大喊了声,“啊!” “发现什么了?” “这……血衣!”那小吏倒也不是被吓到,而是为自己的发现感到惊喜,他一把将从床铺下发现的一件血衣拽了出来,却又听见有人惊呼了一声,“这不是齐评事的衣物?” 说话的是焦之丕,他刚说完就连忙掩嘴后退,一脸被惊吓到的模样,“这——怎么会如此!” 顾淮斜睨了他一眼,走进一看那血衣,依稀可以认出那是一件男子的白色里衣,上处多处染血。顾淮正打算再仔细研究一二,就听见焦之丕又接着说了,“齐评事的衣物怎么会在此处!还是染血……莫非是齐评事的冤魂回来了!” 他这话一出,窗外一阵风过,屋内的烛光忽然连连摇曳,把在场的人惊了一把。饶是石任我这等上过战场的人都不由的心中一跳,立即便是开口呵斥焦之丕“妖言惑众”,“齐德隆乃是意外身故!真有冤魂,又怎么会回来!” 焦之丕却仿佛真的看见了什么一般,“……那齐评事的血衣又怎么会在此处?那齐评事数日前被发现死在城外,他的血衣却在此处——莫不是这杜威谋害的齐评事!” 他说着说着觉得这可能性很大,声音也开始因为自己的猜测而颤抖起来,他战战兢兢地环视了四周一圈,“还有杜寺副,竟然是活活吓死!是见到什么竟然他活活吓死!会不会是齐评事回来复仇了……” 夏日的夜风撩过树枝,发出“呼呼”的声音。屋内烛光曳动不停,微弱的光芒跳动在众人脸上,可以看见许多人面上都渐渐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是了!”一直没说话的大理寺左少卿忽然一敲自己的拄拐,这人年岁不算老,背脊却过早地弯了。“定是那齐评事的冤魂回来寻这二人报仇!造孽啊!报应啊!” 顾淮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这位老同僚,只见他说完话便匆匆往外走,“本官想起府中有事,便先走一步了,诸位自便!”不过几句话的时候,这位老大人便以不符合其年龄的速度离开了书房,同时带走了一批害怕鬼神的围观者。 一下子这场地倒是空了出来。 就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候,顾淮却忽然笑了出来,在这时候显得倍分诡异。 此时的顾淮心中满是自己明白了系统所说“鬼怪作祟”的何意的畅快,他再世为人,对鬼神之说自然也有了些许敬畏,不过让这焦之丕一参和,方才没想通的点瞬间连了个通透。 他转身便朝方才注意到的那处微微凸起的石板走去,然后十分利落地下手准备撬起石板,旁人看到代少卿大人竟亲力亲为,立即想要上手帮忙,却被忽然出现的一抹黑影全部吓住了。 本来场上的众人便心怀鬼魅,这忽然出现的黑影把众人的恐惧全部引了出来,一时间尖叫声刺破了天际。 顾淮努力了一番也没撬起石板,正打算让人帮忙时就被众人的惊叫吓得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正感叹今日听了数番尖叫,都快麻木时,手臂立即便被扶住了,他扭过头,看到了实在意想不到的人。 “王爷?” “王爷?”众人反应过来,那站在烛光下的黑影不就是睿亲王么?一下子全部呼啦啦跪倒了。“叩见王爷!” 尚止没有理会那些人,连让大家起来的话也没说,看了看顾淮,侧过去一把将那块石板掀了起来。 伴随着不小的石板被掀开,密密麻麻的巨大黑点倏地往外四处爬了出来,在模糊的烛影下,竟如同那鬼域爬出的魑魅魍魉,将那胆小的官员都吓晕了好几个过去。 顾淮也是被吓了一跳,却见尚止捏起其中一只,面不改色地放在手中展示给顾淮看,竟是一只通体黑色的大蜘蛛!他皱皱眉,“王爷小心……” 第47章 殷商4 《朕又亡国了[快穿]》独家首发晋|江|文|学|城,谢绝盗文! “犯罪嫌疑……虫?” 石任我不解地看着顾淮,然后脸色十分难看地盯着满地乱跑的蜘蛛,“你是说这些,这些蜘蛛?” 顾淮点点头,看向典狱司的司长,“请将在杜寺副屋内寻到的‘蛛丝马迹’呈上。” 那司长一愣,反应过来立即令手下去杜荣屋内将负责搜寻的小吏将翻找到的物件拿出来,那小吏小/腿跑得快,不一会就将在那屋内发现的可疑物件都拿了过来,众人一看,诶,还真有“蛛丝马迹”——那其中竟有好些许断掉的虫足,往常大家见了并不会在意,但这么多的数量,让典狱司的老人们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但是这些虫足也并不能说明什么,这时只听顾淮接着说,“本官曾在书上看过,一人因天生怕蛇,一日走在路上被数条突然出现的小蛇活活吓死的记载。”当然,顾淮自然不会说这本书乃于竹舍人的一本志怪。他看向赵主簿,“赵主簿,与诸位同僚说说,杜寺副生前最怕什么?” “杜寺副最见不得虫蟊。”赵主簿如实回答,这些他在顾淮初上任时就曾提及过,不过顾淮那时并未曾多加关注。 “这在大理寺想来不是什么秘密。”顾淮轻轻地拍了下尚止的手,尚止接收到对方嫌弃的眼神,手一抖,那只蜘蛛立即被摔了下去,自有典狱司的人将那些蜘蛛又捉了些回来准备留证。 典狱司司长点点头,“的确曾经有人因为爬蛇飞虫等惊吓致死。” “可是,这些蜘蛛在这里,距离杜寺副的书房还有一段距离——”石任我还是不大能接受一个大活人被虫子吓死的这个设定,他原是硬铮铮的军汉子,自然无法想象一个大男子汉害怕虫子的模样,但转念间他想到杜荣那副阴柔的长相和平日里那比女子还柔软的身段举止,又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且,这些蜘蛛竟然还被聚集藏在石板下方。”顾淮为石任我补充完疑点,“莫非这些蜘蛛成了精,杀完人还会自己躲起来了?” 一直没发言的焦之丕终于逮到时机开口了,但是整个人状态似乎还停留在方才被惊吓的状态中,“对,虫子!蜘蛛!定是那鬼魂招了这些蜘蛛!”他整个人都有些神智不清的样子,看来独自发现杜荣尸体和今天这一连串事情下来对他的惊吓不少。他感到脚下似乎有些异样,往下一看,竟是一只大蜘蛛,他迅速地踢开了去,半响后似乎才反应过来,又大呼了一声,“蜘蛛!好多蜘蛛!” 顾淮静静地看着他,“焦大人似乎也很怕蜘蛛?” “不……”焦之丕脸色青白,过后很艰难地点点头,“焦某惭愧,着实十分害怕这些毛蟊。” “唔。”顾淮发出了莫名的回应声,然后指了指被典狱司收起来的数只蜘蛛,“顾某并不信鬼神之说。很显然,这些蜘蛛是被某些有心人从杜寺副的屋子带到了这边,并藏了起来。此人至少十分熟悉这间评事房,能清楚的知晓屋内哪块地板可以轻易撬动,并且内有间隙可以安放蜘蛛。” 他蹲下去指了指那块被翻开的地板,可以看到下面还垫了张绢布,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蜘蛛的尸体,从数量上不难看出,方才掀开石板时活着到处乱窜的蜘蛛不过是其中的十之一二罢了。 “我们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无故出现在大理寺右寺的蜘蛛不会是不请自来的,此项稍后可向洁房求证,近日打扫屋舍时可否见过便知。” “那么,便是有人请来了这些凶手,想要故意一吓杜寺副。但是本官认为此人或许并没有抱着能一举吓死杜寺副的心思,私以为,此举并非一定能成功。” “但是,此人成功了,他深知杜寺副害怕虫子一事众人皆知,其实完全可以在屋内留下一二虫子,此举便能将大家的视线直接转移到虫子本身上面,但是此人却反其道而行之,将虫子严严实实藏了起来。” 顾淮微笑着进行自己的推理,眼神缓缓地在场上所有人面上扫过,将众人的神情一一记入心中。“……此人的动机是什么呢?我们或许可以想到,若是寻不到蜘蛛,那么一个大活人被活活吓死,最有可能,便是撞鬼了。” “恰巧此时,我们发现杜评事死了,而在他的屋内,我们发现了齐评事的血衣。” “是不是,闹鬼了呢?” ……屋外一阵风吹过,一盏烛灯突然灭了,屋内瞬间暗了不少,方才被吓晕过去的胆子小的人刚悠悠转醒,又再次被吓晕了过去。 “顾大人,你所猜测可否属实?你猜到凶手是谁了?”石任我听顾淮这么一推理,觉得好像还挺说得通,连忙问道,场上还健在的人也纷纷议论了起来,焦之丕也猜测着开口,“依大人所言,莫非那人便是畏罪自杀的……” 顾淮笑吟吟地看着焦之丕,脑海中全是游吾的花式咆哮,“小顾淮你挺能猜啊!” “以上。”顾淮摊了摊手,“仅为本官猜测,并无实据。” 石任我:“……” 焦之丕:“……” 众人:“……” “或许我们可以在这里等会,我记得今日乃是齐评事去世后第七天,七朝回魂,或许我们可以等等齐评事的鬼魂问上一问。”顾淮说。 “顾大人,子不语怪力乱神!”饶是石任我一介铮铮硬汉,都被顾淮那语气弄得瘆得慌,他看了眼墙角的沙漏,“今日时辰已晚,诸事还是明日再议罢!”说着就打算甩袖离开,却在转身时候突然想起来。 貌似,现在在这屋里,不是他说了算的。 尚止冷冷地看着场上想要走的人,十分干脆地拉过一张椅子,施施然坐了下来。“今日事今日毕,诸位还是莫要拖延得好。大理寺掌司狱,如今出了命案,诸位若想拖延,只怕会堕了大理寺的名头。” “王爷所言甚是,下官惭愧。”石任我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瞬间也不懈怠了,拿来典狱司的记录细细浏览了一番。多年的断案老手出手那自然就是不同,石任我看了一遍杜威的验尸记录,眼神立即就变了。 这边焦之丕看着这阴森森的屋子,内心却愈发肯定起自己的猜测,他开口道,“禀王爷,下官有一愚见,可否……” 尚止看都没看他一眼,扭头。顾淮心中默,却还是接过话茬,“王爷不喜言语,焦大人但说无妨。” 焦之丕对于顾淮充当起睿亲王的代言人一举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蜘蛛为何从杜寺副的屋内到了杜评事的屋内,而杜评事屋内又有齐评事的血衣……不瞒大人,下官曾多次看见杜评事与齐评事争吵,二人面上交好,背地却向来交恶。另有杜寺副虽与杜评事同族,却常以欺压杜评事为乐——本官愚见,是否是杜评事一事不忿,想用虫子吓唬寺副,却不慎累死寺副,因而心生愧疚,上吊自尽……” “焦大人!”打断焦之丕发言的竟然不是顾淮,焦之丕只见石任我怒目直视自己,语气中没有半分温和,“焦大人,你可曾一览此验尸文书?” 焦之丕皱眉不解,“并不曾见过,有何问题?” “焦大人不想看看吗?”顾淮突然问道。 “回顾大人,下官对此不熟,着实看了也是抓眼瞎——”焦之丕不明白,但还是推辞了。 “哦——”顾淮长长地“哦”了一声,意味不明,接着他便问道。“焦大人似乎从未接触过命案?今日连番命案,可是将焦大人吓坏了?焦大人刚开始与本官报案时,声音都哆嗦。” “下官惭愧,实在是自小胆子便小。” “本官记得你曾说自己当时大着胆子去摸过杜寺副的尸身。” “唉,杜寺副身死,下官心伤不已,即使胆小,却也想确认一番是否真的,唉……” “还曾一眼便认出那血衣是齐评事的血衣,蜘蛛爬到脚上也不过随意踢开。”顾淮扬眉,“焦大人您的表现似乎并不胆小啊。” “下官……”焦之丕还想说什么,却被石任我大声呵斥住了,他怒目直视焦之丕,“焦之丕!当年你还是典狱司一介小吏,仵作出身的你竟还说起自己胆子小了?” “……回大人,谋职仵作不过为口饭食,下官胆子小却是事实。”焦之丕十分冷静地回答。 “那杜威脖子上那绳结你如何解释!”石任我将那验尸文书直接扔到焦之丕脸上,“单系十字!这可是验尸官们特定使用的绳结系法!” 焦之丕瞳孔紧紧一缩,脸上方才一切惶恐怯懦消失不见,他十分平静地回道,“仅凭绳结便认为是我谋害杜评事?仵作出身之人,天下何止百千!” 第48章 殷商5 《朕又亡国了[快穿]》独家首发晋|江|文|学|城,谢绝盗文! “焦大人,可介意伸出您的手心,让吾等看上一眼?”顾淮微微笑着说道。 焦之丕定定地回视顾淮,突然脸上紧绷的眉目缓了下来,反而勾起了一道戏谑的笑容,“顾大人观察入微,下官佩服。”他这话一说,整个人的气质忽然大变,恍若之前那怯懦、胆小的模样是众人幻想的一般,连往日里那种卑微的神态都尽数消失。 看到这番场景,游吾不由感叹道:“这人演技真行啊!” 顾淮也是收回了轻视的态度,谨慎了不少,“焦大人这是承认了您犯下的罪行?” “是又如何?” “利用蜘蛛吓死杜荣,再将特殊手段吊死杜威并作出其自杀上吊的假象?”顾淮问。 “不过是将人勒到将死未死的当儿,实时吊起,这般行/事后症状稍难辨别,便能诈作自缢。”焦之丕自被发现凶手身份后,倒也丝毫不遮掩也不装模作样了,讲起自己手段来还坦然得很。 饶是办案多年经验丰富的石任我,也被焦之丕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谓姿态惊讶了一把,暗想到自己竟从未发现焦之丕是这样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凶残人士,眼也不眨地谋害了两位同僚后,短短时间内做好布置,还将一个被吓坏的目击人角色扮演得惟妙惟肖! 看到焦之丕这幅模样,顾淮微微眯了眯眼,无视了系统连续“叮”了好几声的关于任务完成的提示,再问道,“我比较好奇,你为何要杀害杜荣杜威?” “不是大人您提示下官的吗?让下官记得自己的身份。这两人都是本官下属,却屡次无视本官官威,多次冒犯。”焦之丕笑得十分张狂,他随手拈过一盏烛灯在手中把/玩,“其实下官只是失手而已,毕竟就如大人你所言,下官也是无法确定能否吓死杜寺副——不料这人还真不经吓。” “住口!”心中还残存些许正义感的石任我终于听不下去,“来人,将凶犯捉起来!” “是!”一旁自有候命的衙役过去便打算捉人,焦之丕也不躲不藏直接站在那里,脸上还挂着笑容,“顾大人,您也打算这般对待您唯一的下属吗?” 顾淮皱眉不语。 “顾大人,下官这可是为您好啊,您瞧瞧,这大理寺右寺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除去一个包知先怎么管用,不将杜家人的杂根一并拔除,怎能药到病除呢?下官这是帮您好好清理右寺,何况这右寺有什么存在意义呢?整个大理寺也不过是为刑部擦屁/股的行当,不差右寺点人帮忙。” 顾淮听到“杜家”二字,心中升起警惕,“杜家?” “怎么,不是杜家?下官还以为大人您就是在清理杜家人呢?想来下官没有帮错忙才对。”焦之丕直视着顾淮,“大人,您会感激我的,区区右寺,区区杜家算得了什么呢?” “胡言乱语!”石任我听着这焦之丕越说越到私/密的问题,立即示意衙役将此人带下去。 焦之丕看着顾淮,又看了尚止一眼,眼中露出莫名的意味,似乎是可惜,又似乎是什么。几名衙役上前正打算抓/住焦之丕,便想将他手上那烛台拿走,手心被弹开,下一息焦之丕的笑脸却忽然凝固住。 他的手心还是一片白,完全没有顾淮所说的沾了家蜘蛛后的变红现象。 顾淮看到焦之丕突然僵在那处,眼光凝在自己手心,轻咳了两声。 “你骗我!家蜘蛛根本不会令人手心变红!”焦之丕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尽管暴露自己的凶手身份是迟早的事情,他还是不愿承认自己竟然是被诈了。他瞪向了顾淮,只见他身旁的尚止面无表情地朝自己摊出手,手心的微红迅速退去,一会血色又重新聚集,不过几次,焦之丕便看出了睿亲王是利用内息将血液凝到了手心而已! 顾淮淡淡地回视焦之丕,并没有一丝骗人的愧疚感。 焦之丕却是感到了一阵被欺骗的羞怒感,他轻哼一声,带着冷笑的意味,“既然如此,临走之前,送诸位一份大礼。”他的手腕一翻,手上的烛灯立即摔掉在地上。 下一息,火苗迅速地窜开来,不过眨眼间,整间屋子便燃成了火海。 焦之丕竟然在地板下的缝隙间塞满了石炭和火墨! 在火起的瞬间,尚止立即揽过顾淮往外而去,众人距离大门都不远,也都在第一时间逃离了屋子,而本来抓着焦之丕手臂的几名衙役也忙着逃命,将犯人留在了原地。 待众人逃离火海后往后一看,便看见焦之丕与众人隔着一层火墙遥遥相对,顾淮反应过来立即大呼,“焦之丕,快出来!” 而焦之丕此时正转身往里面走去,听到顾淮的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扬唇一笑,那一对眼在火光中亮得惊人,竟和他那平凡的面容隔绝成了两幅模样。只见他双脚往后一勾,大门立即被带上,将众人的视线都遮掩住了。 这场火来得太突然,起势也太过猛烈,不知焦之丕事先究竟在多少屋内藏了助燃的物品,竟然无人发觉。石任我和顾淮立即下令让众人灭火,待第一桶水提来时,偌大的右寺里,大/片房屋都已经淹没在了火海中。 包括还没来得及搬出来的杜威尸体和滞留在里面不愿离开的焦之丕。 已是入夜,大理寺右寺的这场大火照亮了半个华京的夜空,幸而后面众人灭火及时,火势终于被控制在了右寺之内——大概也是因为焦之丕只在右寺范围内藏了助燃物的原因。 顾淮眼睁睁地看着右寺在不到一个时辰内尽数化为灰烬,内心万般滋味无法品说,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却疯狂响了起来。 “叮叮叮叮——” 【发现数据重叠人物!不明属性人物身份确定!不明属性人物身份确定!人物数据库更新完毕!由于系统失误造成事态失控,系统决定补偿宿主100成就点!现在宿主可以选择是否查看更新情况?】 系统一下子突然弹出一串文字,游吾小心翼翼地开口解释道,“……额,主要是因为系统程序比较落后,经常出现无法分辨初次录入人物身份属性问题……现在更新了部分程序,所以能通过收集信息来整合人物信息啦!” 顾淮理解了一下游吾这番话,想到自己的好友向来都是个只会临场反应的主,便问道,“所以此次更新是和我目前的境况有关是吗?” 游吾望天,轻咳两声。 “选择查看更新情况。”顾淮直接问系统。 【更新情况:修复了人物数据库录入缺陷的问题;增加了数据库人物组织补丁;以下人物信息有所更新:1.杜璃玉——户籍身份:泰安候嫡女;权力身份:大尚王朝皇贵妃;个人属性:敌对;组织属性:敌对……】 顾淮直接往下拉,突然看到一个眼熟的名字,瞳孔瞬间放大。 【11.竹舍人——户籍身份:焦之丕;权力身份:大理寺右寺寺正;社会身份:民间写手;个人属性:中立;组织属性:敌对;个人技能:编纂、检验尸体……】 竹舍人! 焦之丕竟然是竹舍人! 竹舍人竟然没死! 顾淮注意到在人物属性面板下方还有关于此人状态的记录,如李纲、杜荣和杜威名字已经灰暗,这是表示“死亡”状态,而焦之丕名字依旧高亮,此时衙役们也报告了搜寻的结果,果然没有找到焦之丕的尸体。 顾淮得知竹舍人和焦之丕是一人时反应太大,一旁的尚止眼中闪过莫名的意味,然后伸手捉住了对方的手。 “你发现什么了?” “王爷。”顾淮才突然想起身边还有个睿亲王,“还未感谢方才王爷仗义相助。”他指的是刚才尚止假装手心发红的事情。 “你当真每次见面都要将我当成刚认识的陌生人?”尚止脸色淡淡,“我以为我们至少是盟友。”他的手却紧紧捉着顾淮。 “呃——”被尚止直接点出自己的生疏姿态,顾淮有些尴尬,主要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对尚止王爷身份的疏远。他皱皱眉,想到刚才看到系统更新的数据库中/出现的“组织属性”……他看向尚止,“王爷,下官发现了焦之丕便是李纲案中我们遍寻不得以为已经身亡的竹舍人。” 尚止闻言,小/脸一皱,他并没有询问顾淮是从何种途径知道这个消息,只是突然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的气氛。“我记得竹舍人是一名先天不足,无法行走之人……”他顿了顿,“障眼法。” “一叶障目了。”顾淮有些感叹,他完全没想到,绕了这么一个大圈,他竟然再次和竹舍人交手,而又再次错交。“王爷……” 第49章 殷商6 《朕又亡国了[快穿]》独家首发晋|江|文|学|城,谢绝盗文! 大理寺右寺这场火直接烧到了皇上的耳中。 往常京中诸事,圣上都是从百官,尤其是御史大夫口中得知,特别是建元帝这种不大爱主动去关心民情的帝王,更是懒得自己去关注闲杂事。但大理寺这火烧得太大,整个右寺都毁于一旦,加上昨夜太后梦魇,后宫闹得人仰马翻的,尚止和已经出宫建府的皇子们都被连夜招进宫,建元帝也没睡个好觉,大半夜的便听了身旁人提了一嘴,说大理寺右寺烧了。 早朝之上,秉承“看得顺眼的人可以稍微主动关心”的原则,建元帝破天荒地主动询问起顾淮,“顾爱卿,听闻昨夜大理寺右寺走水,可有伤亡?” 建元帝也就是听了一耳朵,并不知道此火具体为何而起。 顾淮自百官中/出列,他因为兼任大理寺右少卿的职位,此时站得早已不是一年前在金銮大殿后面看大家屁/股时的位置,此处感受天眷更是威严。他手执象牙笏,面容端正地回道,“禀陛下,暂时并未发现伤亡。” “大理寺向来严防火烛,此灾如何而起?”建元帝又问道。 顾淮言简意赅地回话,“此灾祸起人为,乃大理寺右寺寺正焦之丕所为,本以为此人已葬身火海,不过并未于废墟中寻到此人尸首。” 听到是人为纵火,建元帝感到了一丝兴趣,“且一一道来。” 顾淮心知石任我已经此案呈交上听,在刑部和大理寺都备了份,连都察院都撩了好多份奏折是弹劾各种,从石任我到自己,再到死去的杜荣杜威二人都十分有幸地成为了御史们的弹劾目标,为了避免帝王从别人口中得到对此事的第一印象,顾淮十分干脆,事无巨细地将此案重复了一遍,连焦之丕利用血衣装模作样,做出鬼怪之说想要转移视听和蜘蛛吓人的细节都一一道了出来。 建元帝听得倒是过瘾,内心对那焦之丕都起了兴致,不过却在听到“闹鬼”二字时狠狠地皱起了眉,视线也凝在了顾淮身上,待听到尚止也有参与进此事后,眼神中便变成了满是探究。 此案中顾淮自认并无不可告人之处,当然真正不可广告于天下的顾淮也巧妙地用春秋笔法便模糊了过去,百官们却是才知道,昨日大理寺内竟发生了那等大事。 众人不由地算计了起来,这大理寺右寺如今人死的死走的走,竟然就剩下了顾淮一个光杆司令,其中有多少可以操作的空间! 建元帝听完顾淮的奏表,扬扬手,“爱卿辛苦了。”竟然便没再多说什么,顾淮默默地入了列,心中的不解在下朝后被一位内侍告知陛下让自己去乾元宫后才稍稍散去。 这是顾淮第一次到乾元宫,等候通传召见一系列下来,等顾淮真正从宫殿门口进去时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令顾淮感到意外的是,他看到了两位自己的熟人。 一是尚止,另外的则是他那“大兄弟”三皇子尚玄褚了。 天子门前,几人即使底下再怎么熟识也不能表现出来,顾淮朝建元帝行完大礼后,便安静地候在了殿前。建元帝屏退了左右,乾元宫/内便只余下了皇帝、沐恩太监、顾淮以及他的两个“盟友”。 乾元宫作为帝王日常处理政务的宫殿,处于其间自然是备加舒适的,即使是在炎炎夏日,四处摆着的冰盆也令整个屋子的温度下降了不少。建元帝看着顾淮许久,才慢慢地开口,“顾爱卿,你且将昨日大理寺右寺闹鬼一事再复述一遍。” 闹鬼?顾淮不明白建元帝怎么把此事直接定义成了闹鬼,但帝命不可违,他酝酿了一下词语,着重将典狱司众人如何从评事房中寻到血衣一事,同时一并将此血衣来源的齐德隆横死一事也粗略交代了一番,“……回禀陛下,此案便如臣之所言。” “止儿,听闻昨夜你亦在现场,对此案你可有自己的一番见地?” 尚止抱手行礼,“回陛下,臣确实在场,臣认为,顾寺丞所为是为最恰当之举。” “你也认为闹鬼为无稽之谈?” “凶手已现,自然无所谓诡谈。” 建元帝再问顾淮,“顾爱卿以为何?” “回陛下,子不语怪力乱神。”顾淮依旧双膝跪地,恭谨十分。 建元帝沉吟一番,“顾爱卿。” “臣在。” “今……有魑魅魍魉作乱后宫,你于此事上立身持正,自有风气,便令你协助睿亲王与三皇子查清此案。”坦言后宫闹鬼之事让帝王面上似乎有些不大坦然,他拂袖转身,“让沐恩暂时助你三人,便于后宫行走。望尔等早日查清其中曲折。且去。” ……什么?顾淮突然被砸了一件大差事,整个人都有些莫名。尚止却不知何时到了顾淮身边,左手轻轻揽过顾淮的腰,便是借力让一时没反应过来的顾淮重重弯腰谢了礼。 直到离开乾元宫,顾淮还是紧皱着双眉,系统已经非常及时地发布了新的任务,正是“查清后宫闹鬼之事”。顾淮突然想起焦之丕那时的话,莫非—— 他故意扯上“闹鬼”便是为了让自己入了皇帝的眼,以让自己协助调查后宫之事? 若当真如此,幕后之人究竟是想做什么?会是惠贵妃所为吗? ……不过重点在于——顾淮捏了捏自己腰/际上的手,然后提了起来,“王爷,您或许可以让您的手歇息一下。” “我觉得放在你腰上比较舒适。”尚止一本正经地回答。 顾淮:“……” “下官有一事不明,王爷可否告知一二……” “皇宫闹鬼了。”尚止十分清楚顾淮接下来的话,直接回答了。对于此时有外人在场,他也不强求顾淮对自己的称呼了,只是内心还是有些许不喜,他扭过头,“沐恩,你告诉顾淮。” 沐恩太监被建元帝指派到了几位身后听从使唤,自然不是轻贱他的意思,看看伺候的这三人,虽然其中的顾淮不过是个小小的五品官,三皇子呢也向来没什么脸面,但尚止可不同啊!这位就是称上“大尚第一权贵”也不为过,将贴身太监指派过来,这无疑表现了皇帝对睿王爷的看重以及对此案的关注。 ——至于为何会派沐恩太监,那自然是担心睿亲王在后宫里行走不便了。 “回王爷殿下,三皇子,顾大人,那便容奴婢献一献这拙嘴,将此事一一道上。”沐恩太监说话向来惯会拿捏词语,“此事说起来便得说到两日前,太后娘娘遭了梦魇——” ——正是两日前夜半时分,皇太后自梦中惊醒,便看见帘外有光影模样飘过,一国之母尊贵无比,自然不会亲自上前查看,便唤了守塌的宫人,不料轻呼许久仍唔回应,太后娘娘还寻思着自己太惯着这些小妮子了,让这些宫人都忘了规矩,守塌时竟敢离去。 那光影仍在,太后娘娘也不是那等胆子小的,便干脆自己撩/开了帘子。且说五日前那晚阴得很,并不见丝毫月光。太后娘娘掀开帘子后反倒看不清什么了,便大声唤来了外殿守着的二等宫人,进了寝殿,点亮了宫灯。 那宫灯一亮,太后寝殿内的一切魑魅魍魉便瞬间曝光在众人眼中,饶是自诩胆大的太后娘娘,也在看清眼前一切时,瞬间被惊得晕了过去! 那模糊的光影竟然是悬挂在寝殿横梁之上的两束白绫,而白绫之下竟然悬住了一名内侍,正是今夜负责守塌的宫女! 那外头的二等内侍们自然是一下子都慌乱起来,胆子小的已经被吓晕过去,稍微胆量不错的便立即去奔到太后塌前查看太后然后马不停蹄地去请太医,更有那胆破了天的直接上去将被悬着的宫人给解了下,一探鼻息,才发现那宫人还是活着的! 这事儿可就大了,连建元帝在睡梦中被请到了太后的宫殿中,太医院的全体太医们连夜为太后诊看,待到太后悠悠转醒时,那被悬在屋梁上的宫女也醒过来了。 不论是非,自然先是三十个板子往那宫女身上招呼了一番,连向来心善的太后都没求情,之后才是审问这宫女为何,却得到了个“一问三不知”的结果。 那宫女自然是苦苦求饶,“奴婢也不知为何,守着娘娘榻边突然便觉着困倦,再醒来时便是被从白绫中被解开!奴婢甚至不知道曾在那梁上待过!” 这宫女所说是否为实众人自然还无法评判,但太后娘娘却是不敢再留在那一眼睁开,便看见有人如同死去一般被悬在自己面前的住处了,自然是迅速换了个寝殿。 可是就在第二天晚上,同样的场景却又出现了。太后再次自梦中惊醒,此次竟有十名守塌的宫人都被悬在了横梁之上! 第50章 殷商7 《朕又亡国了[快穿]》独家首发晋|江|文|学|城,谢绝盗文! 皇宫/内院,高墙之下,守备何等森严,竟然有人在皇太后塌前连续犯下罪行,简直堪称千古奇谈,闻所未闻! 顾淮听完沐恩太监的讲述后,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按照沐恩所言,两天前此案发生后,后宫便全部都闻风而动,建元帝亲自下令调动禁卫守备,同时也第一时间便掌控住了当时所有可能作案的宫人,而在戒备更加森严的次日晚上,还是在太后娘娘已经换了寝殿的情况下,犯人究竟如何能再次犯案,且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下罪行? 这简直就是在建元帝的脸上啪啪扇耳光! 既然那人能无视宫中防卫来去自如,连在太后寝殿都能犯案,那岂不是说明那人若是刺客,想要刺杀帝王简直易如反掌? 建元帝心中肯定是有忌惮的,他宁愿相信是闹鬼,都不愿意相信是真有人能在深宫大院内来去自如,于是听着大理寺“闹鬼”一案立即便想到借顾淮的手查上一查,毕竟此案闹得皇宫之中人心惶惶,而帝属机构中的刑事部门宗人府又是个不顶用的,让大理寺或者刑部介入调查已经是必然的事情。 “这事是真的。”尚玄褚知道顾淮肯定无法置信,开口解释了句。一向开朗的三皇子殿下今日看起来精神十分萎靡,也难怪,受惊的是他最尊敬的亲人,太后不堪惊吓,已经因此病倒了,尚玄褚心中很是难受。“持续两天,从第一天只有一名宫人受害,到昨日父皇增加到了十数人守在皇祖母塌前,其中却仍旧有数人被吊起,其中更有宫人浑身是伤,流血而亡,而其他人晕倒在地,无一人有所觉!”他说着心中也觉得瘆得慌。 尚止补充了一句,“昨夜我自大理寺便直接入了宫。”言下之意此案的确属实,真的不是顾淮幻听了。 “……”顾淮一时之间竟有些哑然,“还是先到案发现场去看上一看。”他心中仍旧还是存疑,毕竟此等奇闻简直就像是志异中才会出现的情节,真正发生了他脑海中总感觉有种拂之不去的矛盾感。 而且更令他怀疑的是,这件案子来得太巧了,偏偏是在大理寺右寺闹鬼案之后,皇宫中便同样出现了鬼怪之乱,皇帝也因此在大理寺和刑部那么多官员中钦点了自己来调查皇宫秘案……简直巧合得令顾淮心惊不已。 【隐藏主线正式开启!宿主可以选择是否浏览目前为止数据库中所录入的所有隐藏主线线索!】 “查看。” 【线索一:竹舍人。】 【线索二:焦之丕。】 【线索三:齐德隆。】 “……”顾淮盯着这三个人名,许久后幽幽地询问游吾,“游兄,小弟愚昧,可否一求解释?” 游吾望天,“依靠非自然力量进行工作和生活对脑力发育非常无益。” “……所以?” “自己好好思考吧,少年。”游吾微笑。 “……”顾淮觉得自己竟然相信数日前游吾说的“系统无所不能”,简直是耻辱! 不过这些日子里顾淮也摸清了他这好友的秉性,自然也不是真要靠着系统去拼杀破案,他深吸一口气,此时几人已经到了太后的懿宁殿,这里正是两日前晚上宫人被悬挂的地方。 此时的懿宁殿四周已经被重兵把守,太后娘娘本来在案发第一日后便搬出了懿宁殿,住进了不远处的副殿,但第二日的案情更加恐怖血腥,不知是否是太后娘娘在相比较之下觉得懿宁殿比较能接受,反正老人家又搬回了懿宁殿,于是几人要进去查案,首先要做的便是先给太后请安。 这是顾淮第一次面见太后娘娘。 皇太后出身宁国公府,乃现任宁国公王孟青的胞妹。相比于同是大尚一等国公府的卫国公府及镇国公府,宁国公府以低调著称,宁国公府里养出来的太后娘娘也是个生性不爱高调的人,她与先帝二人婚后多年相敬如宾,彼此敬重,才换来建元帝的顺利登基。 顾淮跟随着沐恩太监进了懿宁殿正殿,方才听闻太后娘娘病倒了,却没想到竟然能在正殿之上见到太后。王家人的姿色比不得杜家人,但太后娘娘尊荣多年,自然气度非凡,许是因为这两日案事的影响,看着有些憔悴,但仍旧不掩其风华。 太后看到尚玄褚和尚止的到来自然是十分欢喜,这都是她最疼爱的孙儿,但是远远的定睛一看,缓缓走来的竟然还有一少年郎,便看向了走在前头的沐恩太监。沐恩太监是皇帝眼前的老人了,在皇子潜邸时便是太后娘娘给指派到建元帝身边的,在太后面前也是颇有些脸面。他自然不需要太后开口询问,便低声介绍:“禀太后娘娘,这是卫国公府的嫡孙,顾淮,为大理寺寺丞,陛下令其协助调查内案。” 太后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抬眼便看见小辈们已经到了殿前,正给自己行礼。 【中立属性人物,自然亲和度高,可操作属性人物,操作难度较高,建议顺其自然!】系统开启了录入数据模式。 “微臣顾淮,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康。”顾淮恭谨地下跪,行了个大礼。 尚玄褚和尚止都是老熟人了,今儿个太后却一反平日里见着自己爱孙便嘘寒问暖的模样,反倒是看向了陌生的顾淮,“顾淮?你便是翎儿妹妹的小孙儿?” 翎儿……?顾淮一愣,忽然想起那是已逝祖母的闺名,听这语气,似乎太后娘娘与祖母还有几分熟识,脸上不由慎重几分,“回太后,顾淮正是。” “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太后病中无力的声音忽然便带上了几分生气。 顾淮依言抬头,却仍旧没有直视太后。 太后眯了眯眼端详了顾淮一番,脸上渐渐地便露了些笑容,“你与翎儿,长得倒有几分相似。”说完她也似乎没有需要顾淮回话的意思,转过头便看向了尚止,“止儿,这些日子你倒是来得勤了些,看了哀家受点惊吓还是挺不错的。” “孙儿有罪!”尚止“噗通”跪下,“祖母安康方好。” “皇祖母您还有心情调侃小矮子啊,昨天您还一副被吓得不清的样子呢!”尚玄褚在一旁开腔,他和太后感情十分亲厚,向来讲话没个大小轻重,太后倒也惯着他。 “是啊,玄褚你竟然半夜来给哀家守夜,哀家自然被吓得不轻啊!”太后对尚玄褚的嬉皮笑脸习以为常,十分自然地回以调侃,转过头来忙让尚止起来,“哎呀,止儿总是这么认真,起来起来,哀家就是跟你打个趣,这么不懂风趣,将来可是会招妻子嫌的!” 尚止无言,默默起身。 顾淮一脸愕然地看着太后和尚玄褚二人的互动,感觉整个人都有些不大对劲——他完全没想到太后竟然是这个画风! 想到传言中的关于先皇如何宠爱太后娘娘,自登上帝位到驾鹤西去,后位之上从来都只有这位太后娘娘……顾淮此时的感受竟然是,先皇原来喜欢太后娘娘这样的…… 这边自然没人关注顾淮心中的震撼,太后又是说道,“皇帝还挺惦念这事,把小淮都招进来调查了。”她看向顾淮,“顾淮啊,你尽力查查吧,每天晚上醒来都看见有人上吊,还挺吓人的。”她说着还十分不顾形象地打了个哈欠,“这两天实在睡得不太好,白日里头困得很,哀家去寻个地儿躺一会,你们自便。” 顾淮忙应了,然后整个人呈呆滞状地送走了太后娘娘。 太后的身影还在转角,尚玄褚就送了尚止一个栗子,“小矮子,你怎么回句话还是那么上纲上线,祖母心情看起来不错,你就别凭白让祖母不开心嘛!” “我只是实话实说。”尚止依旧一副死棺材脸,“而且祖母明显就是不想让你担心,由祖母眼下的青黑和面上的苍白便能看出皇祖母精神十分不济,还在陪你耍宝。”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想什么词形容好,“皇祖母对你是真爱啊!” “哼!”尚玄褚刚因为太后的话松下来的心情又紧绷了几分,脸上的笑容也垮了些,“唉,皇祖母总是对我那么好。” 尚止对自己心眼大到通天的堂/哥已经无话可说,他转身握住顾淮的手,“毋需担忧,皇祖母为人十分和善,此案,你尽力而为便是。” 顾淮也感受到了太后娘娘迎面而来的和善属性,是一种令人不自觉便会生出好感的感觉,他轻轻地回握住尚止的小手,轻轻捏了捏,示意自己知道了。 忽然间,顾淮却不经意地想到,当初第一次看见尚玄褚,便也是不由自主地生出好感,现在想来,这种属性绝对与长辈教育传承相关。 第51章 殷商8 《朕又亡国了[快穿]》独家首发晋|江|文|学|城,谢绝盗文! 顾世安,国子监祭酒,从四品,有嫡子名顾淮,通政司右通政,正四品。 顾世平,户部右侍郎,正三品,有嫡子名顾瑀,通政司左参议,正五品。 卫国公府内,老夫人正端坐在寿安院中一脸不渝,一旁站在一名形容昳丽的青年,身段修长,姿态风貌看起来着实令人心旷神怡。此时他正体贴地为老夫人抚背,“奶奶,莫要再生气了,气坏身体可不好了。” “欺人太甚!”老夫人先前是为惠贵妃失了凤印发怒,后来往宫里头递了牌子,与面见贵妃后见其形容淡定,方放下了心,看贵妃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感觉主心骨还在,而且贵妃位仍在,想来夺回凤印也不过是随时的事情,那德妃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妃嫔,惠贵妃把持后宫多年,已几乎无人能撼动其位,凤印不过只是象征罢了。 老夫人这般想着安慰自己,松了口气结果却听到了这么个消息! 顾淮又升官了,不说已至四品大员,却偏偏是进了通政司,压到了自己最疼爱的孙子顾瑀上头!老夫人被气得差点没一口气撅不过去,吓得杜璃玉连连将自己的宝贝儿子从衙门唤了回来。 此时这名站在老夫人身边的俊丽青年便是顾瑀了,此人长相随了杜家人,端的是一副仙姿佚貌。长相姣好的人总是比较容易招人喜爱,老夫人素来便是最疼宠这位小辈,听了顾瑀的劝,缓缓舒了口长气,但心中还是积郁。“那破落家伙凭什么爬到你上头去!圣上究竟是怎么想的,简直荣宠太过!” 听到“爬到你上头去”,顾瑀眼中闪过一丝暗色的光芒。他自然不会去反驳老夫人,以前圣上给予惠贵妃亲近之人的荣宠,与之相比也只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光看顾瑀,他的仕途起点与顾淮相比相差太多,一人是大尚王朝数百年来唯一的三元魁首,一人却连举人、不,应该说连秀才功名都不曾考取,仅仅只是白身捐了官。而在数日之前,这两人还是同一个品级的官员。 只是世事变幻莫测,不过数日之间,他这堂弟竟然再次升官,而且成了自己的上峰! 顾瑀沉下眸,“奶奶切记慎言,天子圣言,绝非我们可以置喙。”对于老夫人的口无忌惮,他心中一直藏着微微的不安。一直以来,惠贵妃强大的庇佑能力让杜家人都养成了目空一切的性格,从寿安院都敢直接用上了宫里头的规矩开始,到如今开口敢质疑天子,顾瑀突然产生一种浓浓的危机感。 老夫人轻哼一声,看了看时辰,吩咐赵嬷嬷,“去将顾淮给我唤来!” 赵嬷嬷爽利应了,趾高气扬地带着两名小婢便往东苑里去,想到又能从顾淮身上搜刮些许银两,这个老妪兴奋得全身毛孔都微微张开了。 客楼之中,顾淮正在重新收拢宫中闹鬼案事的信息,尚止站在一旁的矮凳上,始终维持着比顾淮高的角度俯视顾淮的一举一动,故作板正的脸上却掩不了少年人的朝气。 顾淮稍一抬头,便看到尚止这幅模样,顿时失笑。突然间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从袖中掏出了一叠银票。“王爷殿下,有人托我让您开后门呢,这是给您的诚意。” 尚止看着手上那叠银票,似乎衡量了一下厚度和大概数额,然后十分坦然地接过,拢进了袖中。 顾淮看着尚止的模样有些目瞪口呆,“你倒也不问何人何事就收钱?” “何人何事。”尚止想了想,依着顾淮的意思问。 顾淮:…… “好吧,这是有人说想让你封地的盐事还启用他家的商铺经营。”顾淮拿人钱财倒还有点□□的意思,“此乃我的顶头上司,通政使大人的意思。” 说着他顿了顿,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你还有封地?” 尚止不解,“有何稀奇?” 顾淮再一次深刻感受到了他抱的金大|腿,不是一般的金大|腿。 尚止虽身在华京,从未去过自己的封地,但是每年赋税都由专人监控,分毫不差地呈到京中。尚止继承了慎亲王的全部亲兵,还有部分私下的私兵,以及建元帝派遣给他辅助监察百官的暗卫,算起来能帮他办事,不差能监控淮扬的人。 鱼米之乡何等富庶,每年淮扬两地的赋税加起来都差不多占了全国赋税的两成之上,尚止自然有心腹之人为他管制。当年建元帝将这两块地方给了尚止,多少年前差点没让惠贵妃活生生气死。 顾淮想了想,直接将尚止已经拢入袖中的银票再拿出来些许,数了数收回自己怀中,“想来你也不差钱,我收点中介费。”至于尚止收了钱打算办不办事,顾淮也不管,反正他只负责传话。 摸了摸怀中的宝钞,顾淮突然有种——啊,原来受贿是这么爽快的事情啊——的感觉。瞬间从侯门破落嫡子,两袖清风的三品官成了有一笔小财的侯门破落嫡子兼三品官,他突然觉得能理解为什么现在大尚王朝*之风盛行了。 无非因为不义之财,来之过易。权财双得,不过是高位之人轻轻松松伸一下手,简简单单说一句话的事。 顾淮莫名心中有些感慨,但他自小虽未受宠,但见过太多高门秘事,自然也没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文人清高气节。感叹一番也罢,他要做的事,从来就不是一个清官能做成的。 而起现在的大尚王朝,还有清官尚存? 他收拢着桌上的册子,浏览其中的信息,正摸索出些许头绪,便听到楼下传来巨大的推门声,接着便是些许人进屋的声音,听着有两三人。顾淮手中落笔的动作顿了一顿,然后继续自己的动作。 转瞬间,便听到那脚步声往二楼而来,步伐混乱,听着便知不止一人。果然,赵嬷嬷三人的脸出现在了顾淮面前。 “咳咳。”赵嬷嬷看见顾淮,同时她也注意到了一旁的尚止,瞧着一个小孩儿,想着顾淮果然是升官发财了,还有余钱买书童了,这念头不过在脑中转了一圈,想想方才顾淮对于自己没经过同意,便贸贸然闯进屋内都不曾制止的软弱行为,她又觉得底气十足起来。 她拿捏着姿态开口,“三少爷,老夫人请您到寿安院走一遭。”说完她又轻咳了两声,却不见那新来的小书童有所表示,立即瞪了尚止一眼,想着这新来的真是没眼力见儿,又重重地咳了两声。 “赵嬷嬷可是身体有所不适,若是如此,还是早些回去歇息才妥当。”顾淮头也不抬,继续手中的动作。 完全没想到顾淮竟然是这等反应,赵嬷嬷上前加大了音量,“三少爷,老夫人让你过去,没听见吗?” “祖母唤我过去作甚?”顾淮随口一问,手中的笔锋一拐,将两个人名连了起来。 “你倒是敢摆架子啊,老夫人让你过去就过去,还真当自己是少爷啊!”赵嬷嬷被顾淮这副对她视而不见的模样激怒了,直接上前将打算顾淮正在写着的东西给掀翻,只不过走了几步,却突然被人阻了一阻。 赵嬷嬷这人身材矮小而胖,她抬眼一看,挡住自己去路的竟然是顾淮身旁的那新来的书童。她扬起两道眉,“你这狗奴才,敢挡我的路,是活得腻歪了,不知道这卫国公府谁做主了是吧?” 尚止冷冷地看着比自己身量还矮的赵嬷嬷,带着微妙的满足感,直接将人提了起来,然后走到了窗边,将赵嬷嬷压在了窗台上。赵嬷嬷被尚止的举动吓得大惊失色,声厉色荏地尖叫,“啊啊啊!你想干嘛!放开我,不然有你好看的!” “卫国公府谁做主我是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你做主。”顾淮头也不抬,“至于谁活得腻歪了,我想无论是谁,也没有赵嬷嬷你这么活得腻歪了,毕竟不是谁都敢于骂尊贵的睿亲王殿下是狗奴才的。” “睿亲王——”赵嬷嬷的声音都变调了,整张脸从愤怒的红色瞬息褪成了煞白色,“睿亲王!” 尚止将赵嬷嬷再提高一些。 “啊啊啊啊!”赵嬷嬷半个身子都已经出了窗外,二楼,并不高,却足以让这个胖老妪吓破胆,看着尚止似乎是真的要置自己于死地,她真的怕了,连连求饶起来,“王爷!王爷!是贱婢白长了一双招子,没认出贵人啊!王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贱婢吧!” 尚止打了个哈欠,觉得手中的东西有点重,换了只手提着,却差点没把赵嬷嬷直接吓晕。他看向顾淮,“这人平日里就这么对你无礼?” 第52章 殷商9 《朕又亡国了[快穿]》独家首发晋|江|文|学|城,谢绝盗文! 顾淮看着系统突然弹出来的个人属性面板,【赵嬷嬷,技能:仗势欺人。】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是挺喜欢仗势欺人的。”他将笔放下,走到赵嬷嬷身旁,“嬷嬷,其实你知道怎样才是正确的仗势欺人吗?” 他拍了拍尚止的肩,给赵嬷嬷示范“仗势欺人”,“王爷,您看,要不要把这人丢下去呢?” 尚止作势便要把赵嬷嬷丢下去。赵嬷嬷惊愕得已经快失去了意识,大惊大吓之下竟然失禁了。 顾淮皱了皱眉,帮尚止捂住鼻子,“怪难闻的,把这人丢下楼吧,丢远点,别污染了楼下的花花草草。” 赵嬷嬷彻底晕了过去。 跟在赵嬷嬷身后过来的两名婢女也吓得瘫在了地上。顾淮看尚止真的打算跳窗把人丢了,忙阻了阻,“诶,我就开开玩笑,把这人丢给这两个小姑娘吧。” 尚止十分乖巧地依言照做,赵嬷嬷直接被丢在了两门丫鬟身上,差点没让压得撅了气。顾淮正打算让这两人抬着赵嬷嬷离开,视线却忽然停在了其中一名丫鬟脸上。 尚止默默地移动位置,挡住了顾淮的视线。 顾淮:“……” “别闹,我觉得这小姑娘很眼熟。”顾淮绕过尚止。 尚止继续挡住,“我觉得你也眼熟。” “……”顾淮失笑,“我觉得这人好像上次刁难我那个……” 刁难!尚止立即转身,怒目。那丫鬟听顾淮这一说,差点没直接晕厥过去,“不不,三少爷,您认错了……” “这声音,倒是能确定了。”顾淮点点头,“上次就是你在寿安院门口不让我进去的。” 那丫鬟真想直接晕过去,她对顾淮的印象已固化,并不觉得如何可怕,但方才顾淮一言道出尚止的王爷身份却让她整个人都差点瘫在了地上。“三少爷……王爷殿下,饶了贱婢吧!贱婢那日不是有意的啊!” 顾淮摇了摇头,“你倒是认为我还是个会以德报怨之人吗?”他突然笑了笑,“如你所愿,饶过你,走吧。” 丫鬟立即感激地哭了出来,朝着尚止的方向连连磕了几个头,和另外的丫鬟努力地扛起晕过去的赵嬷嬷,忙不迭地往楼下赶去。顾淮看着几人的背影沉默了,“……感激的还是你,看来我这个主子压根没有威严啊。” ……你还记得你是主子?尚止并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传递着这个意思。 “唉,也难为那些人时时惦记着我。”顾淮只是在嘴边过了一句,便不再谈及他人。 “你欲如何?” “二房中人,最大的倚仗是惠贵妃。”顾淮将桌上的册子稍稍一拢,“但是经过此次宫中闹鬼一案,我感觉到后宫之中,惠贵妃并非绝对的强势。” 尚止一顿。 “懿宁殿中案,李慈的所作所为明显受人挑拨,从她提供的线索以及惠贵妃那恰到时辰的出场,我认为此案主谋,惠贵妃的可能性有八成。”顾淮看着桌上册子记录下来的信息,“而徳宁殿中案,难度与懿宁殿完全不同,幕后主谋至少是极度熟悉宫殿方位、禁卫巡视时间、甚至还有太后跟前一等宫女与太后的亲近程度等方面的问题的,不然无法解释,主谋怎么能知道懿宁殿出事后,太后会移居徳宁殿,而徳宁殿内殿窗外掐有一树遮挡禁卫视线,太后又选择了哪十位宫人进行守塌……这些主谋肯定事先都计算清楚。” “当然能做出行为最有可能的是惠贵妃,毕竟她把持后宫十年,能得知这些事情绝非难事,但如果两件案子为同一人所为,那么相较之下,第一天的案子太粗糙了。”而且从当初惠贵妃设局利用杜月一事和拦截包知先奏章一事上可以看出,惠贵妃还真不是善于使用此等连环技的人。 尚止垂下眸,并没有说话。 “那么,宫中是否还有一股力量,暗藏在深处无人知晓?我想多年来这股力量潜藏如此之深,所谋必定不浅。”顾淮拍案定论,“而今惠贵妃失势,风云变幻,底下的人也该按捺不住了。” 而他,也要按捺不住了。他紧紧地捏住手中的笔,在虚空中描下两个字。 顾略。 “……”尚止抬眼看着顾淮,眸色深不可测。似乎感受到了此时顾淮的心情,他将手盖在了顾淮手上,“你打算先对付顾世平一家?” 顾淮回望尚止,“我想从顾瑀下手。” 于此时的他而言,老夫人和小杜氏不过是跳梁小丑般的角色,这些后宅妇人不过是依附着男人的菟丝花,没了攀沿的大树,枯死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用后宅的手段直面这几人,着实浪费表情,因此顾淮并不打算去见那几人。 顾瑀在通政司,而他的直系上司还有求于自己,这不就够了吗? 顾瑀今年二十有三,十年前的他十三岁,记事早就清楚。若顾略之死确为老夫人和杜璃玉谋划,顾瑀不可能毫不知情。 顾淮情绪渐渐波动起来,手中使力,毛笔竟倏地折断了。 尚止连忙拿起他的手,仔细观察,担心毛笔断头处有细小的木屑扎坏顾淮的手。看着尚止稚|嫩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顾淮竟忽然心头一动。 还未等他理清心中所想,游吾的声音便十分煞风景地出现了。“哈哈哈哈哈,哎呀,亲密接触啊!哎呀呀呀——” 顾淮:…… 禽兽,尚止只是个孩子!顾淮心中骂了一句,也不知是在骂游吾还是自己。 他暂时抛掉繁杂的心思,倒还能跟尚止开起玩笑来,“尚止,你说我是不是该给你开俸禄,就是不知道如你这等贴身护卫的俸禄该予多少纹银?” 尚止检查完顾淮的手,确认没受伤后,默默地站回矮凳上,继续以比顾淮微高一头的姿态俯视他,“我家产尚足,不需要。” 想了想睿亲王的封地,顾淮沉默。 睿亲王自然是财大气粗,他凑过去,“可是王爷一直给我当打手,岂不是误了事务?” 看着顾淮离自己那么近,尚止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也无法一直了。”他顿了顿,“昭勇将军即将回朝,我将行监军之职,前赴西北。” 顾淮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顿住。 这是顾淮到通政司走马上任的第一天。 卯时:早朝开始,早朝内容如下—— 工部尚书表示夏汛将到,申请资金修固堤坝;户部尚书本月第十次哭穷,回应表示国库无钱,无法拨款; 兵部请求拨付去年的军饷;户部尚书本月第十一次哭穷,回应表示国库无钱,无法拨款; 刑部传达百民血书,求陛下赦免一与奴籍女私奔的民间大善人,礼部直接回驳,此有悖三纲五常,简直为人伦丧尽! 吏部呈交了国子监举荐贤良名单,都察院立即跳了出来,弹劾其中数人品行有伪,不堪“贤良”之称。 ……接下来的早朝就全是御史大夫的主场了。 辰时:到衙门当值,当值内容如下—— 通政使大人表示十分感激顾淮帮忙传话,然后再次送了一叠银票; 左通政大人表示事儿很急,孩子催命式长大,求速开后门进国子监,然后也送了一叠银票; 与左通政大人协商,将顾瑀暂时借调至右司,得到允许的回复,次日可实行。 将中央朝廷百官呈交上来的奏折分类,修改错别字,格式严重错误的重新誊抄一遍,并在记录的册子中,往奏折主人名字后面打个勾,表示以后要重点审查此人奏折后,让下属将奏折送至内阁。 将内阁批阅后的奏折送至宫廷专人负责的总务局,由专职小太监呈交到圣上的乾元宫。 将近来的朝廷重大事项誊抄成邸报,发往各州各县。 以上,后三项都是顾淮本应完成而未完成的,因为顾淮——翘班了。 这是顾淮当官以来第一次早退。自昨日尚止告诉自己他即将离去后,他便整个人有些心神不灵,早朝也听得晕晕沉沉,好不容易提起精神应付了上司和同僚,想静下心来查看通政司这些年的卷宗手书,却始终静不下来,无奈之下,顾淮到通政司上班的第一天,便十分光荣地翘班了。 当顾淮从自己书房中|出去后,突然发现——整个通政司基本都翘班了。 顾淮:……呵呵。 出了通政司,顾淮脑中还是一片混乱,但是身体却似乎十分清楚要去干嘛。他喊了一辆马车,直接便往睿亲王府的方向而去。 说来二人相识时间其实并不算长,不过寥寥数月,但彼此之间却莫名如同相识多年一般——当然,顾淮连“相识多年”的好友家中都未曾去过的事,就毋需在意了。 第53章 殷商10 《朕又亡国了[快穿]》独家首发晋|江|文|学|城,谢绝盗文! 睿亲王府在华京西南方位,占地面积远比卫国公府还要大上许多,称得上是华京除却皇宫之外最大的宅邸。光是从这座府苑,就足以看得出这小王爷是多么受宠,就连在华京横着走了那么多年的杜府,都只能避其锋芒。 不过更令顾淮没想到的是,这睿亲王府门前的花花草草还挺多的。 马车到达睿亲王府前,顾淮刚出了马车就被睿亲王门前数量众多的粉里粉气的轿子惊了一惊,细细一看,上头都有各门各户的标志,可以看出是许多大户人家的小姐坐轿。顾淮正觉得莫名其妙呢,只见睿亲王府大门“咿呀”一声忽然开了,顾淮身旁的轿子便纷纷动了起来。 只见大约有十来辆轿子从王府大门前“若无其事”地路过,微风拂过,扬起轿子窗边的帘子,从大门出来人的角度看,刚好能看到轿中美人姣好的侧颜。 不过估计要再一次令这些美娇|娘们失望了,出来的却是一名侍卫打扮的人,那些轿夫们看见了,纷纷又停了下来。 看到此番情景,顾淮忽然反应过来。这些人,不会是要故作偶遇,然后让小尚止惊艳之下一见钟情的把戏吧。 ……好像是。 没想到这个小矮子,还挺受欢迎的……顾淮皱皱了皱鼻子,莫名有些不爽。 他看了看周围,然后正打算上前敲门,却突然想起来自己事先没有呈拜帖……正在这时,那从门内走出来的下人却直接迎上了他,“请问可是顾淮顾大人?” 顾淮微讶,“正是。” “请随小的进来,王爷已经恭候您多时了。”那人听闻顾淮所言,领着他便打算进屋,却被一圈围上来的人堵住了,正是那些看到只有顾淮被迎进去而想来讨说法的那些王府外围观的人们。 只见有一个富贵人家里头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开口了,“诶,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守规矩啊,先来后到不懂么?”他推搡开顾淮,然后冲着王府那侍卫腆着脸迎上去,“大人啊,我家公子递交拜帖已有数月,您瞧瞧,若是王爷见人了,可否应该让我们先进去啊!” 他的话语刚落,旁的一些管事打扮的人也七嘴八舌地说道自己递了多久的拜帖,在外头等候了多久尔尔。王府侍卫听着这人声嘈杂,十分烦闷地扬了扬手,“王爷不见外人,诸位还是早些离去!”说着就打算挤出道儿请顾淮回府去,结果又被拦住了。 还是那名率先开口的中年男子,直接指着顾淮的鼻子道,“那这人又凭什么进去?” 顾淮看着那人,不等侍卫再次开口打发,倒是先笑了。他将指着自己鼻尖的手推开,“大概凭我认识睿王爷?” “王爷之名,何人不知何人不晓,那我们也认识睿王爷啊!” “那就只能说,凭我大小算个官员,有官务要事寻王爷一寻?”顾淮倒有兴趣逗起人来了。 “我家老爷也是个大官呢!在华京里头,也敢随便砸名头,真当就你家狂啊!还以为自己姓杜呐!” “我自然不姓杜。”顾淮微笑,“在下姓顾,家中行五,不才正任通政司右通政一职。” “姓顾,姓顾的有什么……右通政?”那人本来还十分嚣张,听闻顾淮这一番话顿时惊住了,顾淮还以为自己这名头好使,把人吓退了,却见那管事竟连滚带爬地冲回了自家主人的轿子旁,“——小……公子,顾三元!” 顾淮被这人的举动愕住,下一息只见那轿子的门帘被缓缓掀开,走出来一名女扮男装的娇娥娘,瞧着约莫是豆蔻年华,身着一袭蓝色长衫,倒是好一副娇俏模样。那小姑娘出了轿,“啪”一下展开了扇子,摇曳着折扇便往顾淮而来。 “兄台便是大名鼎鼎的顾三元?久仰久仰,小生仰慕顾三元已久,今日得以一见,方知百闻不如一见啊!”那小姑娘端的一副风流书生模样,却不知她这副模样实在是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不协调感。 顾淮也不知道该不该揭穿这姑娘拙劣的扮相,而且虽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但和一闺阁女子靠得如此之近还是让她感到了十分不适,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 【发现金小|腰模式bug!发现金小|腰模式bug!请宿主务必尽快消灭bug隐患,以维护金小|腰模式的稳定运行! bug携带人员——姓名:齐小俪;户籍信息:兴伯侯府庶出小姐;技能信息:掌握跨时空世界的普通生活技能和十万本玛丽苏的阅读积累后遗症。】 bug?这是何意?跨时空、玛丽苏,又是何意?顾淮不解,倒是齐小俪这个名字,十分耳熟。 尽职的游吾直接出面解答,“意思是这个人会影响你的金小|腰,今后可能无法再让你抱了!跨时空是说明,这个人的灵魂可能并非这个时空的,而是穿越而来的;至于玛丽苏,那是此人穿越前时空里的一种特殊产物,标配技能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金小|腰=尚止。顾淮忽然一惊,他知道为什么觉得齐小俪这个名字耳熟了,上一世,此人是尚止的妻室! 被遗忘的细碎记忆慢慢地被记起,顾淮努力回忆起上一世的那些日子里听到的关于睿亲王的一言半语。前世二人并无不曾相交,以顾淮的身份也只是偶尔在风言风语中能听到一丝半点关于睿亲王的消息。只记得睿亲王在他十五岁那年远赴前线,圣上在其临行前为其指婚兴伯府。 那时众人皆议论陛下是彻底被惠贵妃所惑,不然怎么会为一位亲王指婚伯爵府的庶出女。顾淮对此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并没在意,而在这一世,从李纲案被破后,所有的走向与前世就开始截然不同,因而顾淮也从没想起过关于前世他所知道的微薄消息。 当信息瞬间被串起,顾淮看着眼前小姑娘的眼神瞬间就不对了,带上了警惕和防备,顾淮认为这种警惕是对于好兄弟未来妻子的审视,毕竟小尚止还那么小,在婚嫁方面,他这个好友当为他好好把关。 他眼中带着审视,看着那齐小俪,口中还是客套。“过奖,不过世人虚名。敢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齐小俪看到顾淮竟然理自己了,瞬间脸上绽放开了花儿一样的笑容,她心想顾淮这位大才子比所谓的亲王爷平易近人多了,看着顾淮近在眼前的温和面庞,她感到整个人的温度都在急速上升,在炎炎夏日中,似乎将身上的汗水都蒸发了个通透。 顾淮看着面前的姑娘脸色由白到红再五颜六色变了个通透,不由得有些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正沉浸在自己内心世界里头的齐小俪看见自己的猎物好像是要走的样子,立即下意识地便往前一步,想要牢牢抓|住对方不被逃脱。 说时迟那时快,恰在那一刻,一个不高的身影迅速地横入了二人中间,也挡住了齐小俪伸出的魔爪。 那身影正是华京里头最有名的小矮子王爷,只见尚止冷冷地看着她,语气中没有半分客气。“你要干嘛?” 齐小俪被人挡了视线正不开心,劈头就说,“你又是谁?”结果一抬头就直接撞进了尚止的双眼中。 尚止是个毋庸置疑的美人儿。齐小俪在自己的世界里看过无数美人,却差点没直接受到尚止长相的冲击晕厥过去,她讷讷地看着尚止,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顾淮知道齐小俪此时心里的想法,他估计会怀疑,这齐小俪要是见了惠贵妃,会不会当场流鼻血。但此时在他的眼中,便是尚止和齐小俪二人正含情脉脉地对视着,似乎无人能融进他们的世界。 顾淮皱了皱眉,上前拍了拍尚止的肩膀,“尚止。” 小王爷也皱眉,看着完全成痴|呆模样的齐小俪挥了挥手,立即有侍卫上前听候吩咐。“将这人丢开。”说完看也不看齐小俪,抓过顾淮的手就往王府里头走。 尚止一路带着顾淮往里头走。睿亲王府占地虽大,但其间的下人却是比华京里头任何一家权贵府邸里少,只见偶有一二人在打扫庭院,待尚止一路带着顾淮进了一处四进院落,顾淮所见的下人也不过一掌之数。 “小淮,这是我的院子,以后你要是不想在卫国公府里待着,就来这里。”尚止很认真地交代。 顾淮闻言心头一动,尚止对于自己的处境一直都是十分清楚的。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尚止也在一旁介绍着,“随我看这里。”他将顾淮拉到床边,指着枕头下的一处极其细微的突起,“这里按下,便可见一处通道,可直往城外。” 第54章 殷商11 《朕又亡国了[快穿]》独家首发晋|江|文|学|城,谢绝盗文! 他双眼直视着顾淮,瞳仁分明,顾淮被他这一看,竟然忘了一切言语。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为何要来睿亲王府。 尚止素来话少,今日的他表情看起来和往常并无二致,只是骤然变多的话让他显得十分异常。顾淮怔怔地看着尚止像交代后事一样地跟自己一一交代事项,平日里那副沉默寡言的小屁孩模样似乎只是自己的幻觉。 “有许多事,我都不曾告诉你。” “杜家之起缘由有三,一为惠贵妃得势,二为泰安候掌军权,三为卫国公二房崛起。” “十年前之事,我知晓一二,诸多现今得益之人,都曾参与。” “我知道你身上有我也不知道的筹码,但我不想你以身涉险。我不反对你继续追查,但是我希望你能适可而止。” 他年纪小,脸上还带着稚气,但这幅认真的模样看着却令人倍感稳重。顾淮完全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见尚止又接着交代,“我有一事,从来不曾告诉你。但我希望你这一生,都不需要知道此事。” 顾淮沉默了。他看着尚止,似乎一夕之间眼前的小矮子瞬间成长为了大人,背负了许多不曾背负的事情。 十年之前的事情…… 顾淮扯开一个笑容,并没有直接回应尚止的话,只是别开脸谈及另一个话题,“圣上可曾为你赐婚?” 尚止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摇了摇头,“我拒绝了。” 顾淮也不问他为何拒绝,只是慢慢地伸出手,握住了尚止的手,二人双目对视,自有一股莫名的温情流淌。 已是夏末,尚止作为睿亲王府的主人,其居室自然在王府内采光通风最好的一处,正是东南方位。院落中有树几许,有水一曲,风过,当是清凉无比。但正值正午,尽管院落内有风有水,居室内的四个角落也都摆上了冰盆,但气温还是有些高,二人紧握的手心全都被汗浸|湿,但彼此都没有松开的意愿。 昨夜,尚止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并非现在这般五短身材,也并不曾认识顾淮,只知此人乃卫国公府的破落嫡孙,身份再有其他隐秘之处。更有建元建元十年,卫国公嫡孙被害一案震惊华京,后却不了了之,是时尚止年纪还小,故而也并不在他重点监管的范围内。 尚止身负皇家暗卫首领一职,其承于慎亲王,有私下监管百官,巡察缉捕等权。此职由□□皇帝始,向来由皇室非储君子弟继。此职设立之初,意为私下监控百官,防止贪污**、结党营私等不法事,后权势渐重,至先帝一朝,冤假错案频发皆由此起,朝廷之中人人自危,后由慎亲王承继此职方平息。慎亲王此人有勇有谋,更为难得忠义两全,任职几年间朝廷动荡渐平,皇家暗卫之名渐渐消失在百官眼中。 可惜慎亲王在敦亲王谋逆一案中不幸身亡,建元帝直接便任命了尚在襁褓中的尚止此职。不过初生孩童呱呱,根本无法掌握皇家暗卫,再加上建元帝对暗卫的不重视,皇家暗卫便渐渐地被彻底遗忘,直至尚止长大真正掌握了这支暗卫,每月呈交百官监察事宜奏折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尚止有封地淮扬,手中自来有军队,暗卫不过数百人,在建元帝眼中的确不成气候,但在华京之中,这样一批合法私下活动的私兵却是可怕的,再加上历朝历代的暗卫信息积累,这直接导致尚止对于百官的了解无任何人可及。 梦中的尚止,却是在这样手握重兵,权势加身的情况下被无故陷害致死,与梦中顾淮的下场一般无二。 窗外有蝉鸣叫,尚止看着顾淮,微微露出了笑容。 “惟愿你这一世安好。” 尚止离去的那天,顾淮并没有去送他,只是托暗卫送去了一盅美酒,也无任何寄言,仿佛二人不过是泛泛之交。转过身,他便如往常一般上朝,点卯,应付自己的同僚和上司。 顾淮身边有尚止派来的暗卫这事情还是游吾提醒他的,听后顾淮表情丝毫未变,弄得游吾都有点心惊胆战的,看着顾淮还是一如既往地整理奏折,游吾都有些怀疑昨日还满大街去寻一盅美酒想要作为送别礼的顾淮,跟今天这个毫无反应的顾淮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小顾淮?”游吾挣扎了许久,还是开口询问了,“你不去送送小尚止吗?” 顾淮审批奏折的手一顿,“来日终有再会。” “来日终有再会。”华京东城门前,尚止骑着自己的爱马,身后是肃整的士兵列队。他的怀中是在炎炎夏日下被晒得十分温热的酒盅,捂在心头让整个人都滚烫起来,但他却始终不曾放手。 启程的号角终于响起,建元帝站在城墙之上目送他而去,小小的背影渐行渐远,却不曾再回首。 来日终有再会。 通政司内,顾淮手中的狼毫笔突然咔嚓一下,折成了两段。他皱着眉看着因为毛笔折断而溅乱的金墨,心中莫名躁动。 努力平静下心中的焦躁,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已经洒出来的砚台中的金粉,无奈地唤自己的主簿,“张主簿,麻烦您去经历司一遭,去请来一份金粉,便说我这屋里没有了。” 顾淮今日心烦,便将誊写发往各州各县的帝王训示揽过来写了,这个活一般都由下头的中书科负责,主要负责将帝王的圣训誊抄多份,为显帝王尊贵,自来都是用金粉研制的墨书写。顾淮身为堂堂右通政,这些杂活自然不需要他经手,也是因此,他的书房内金墨存量并不多,这一洒,全没了。 那主簿姓张,是通政司里头的老人了,听到顾淮的话双眼闪了闪,倒也没说什么就往外走了。 在等候的时间里,顾淮闲来无事,便一一捻起那散落桌面的金粉,粉末粘在指腹,那触感让顾淮不由得一怔——竟是纯度颇高的真金!他初略一估计,便可知得这洒掉的一碟金粉有一两[注]以上。 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丝念头,但一闪而过,转瞬间顾淮已捕捉不到那个想法。就在此时,张主簿敲门而入。 “禀大人,经历司告知,金粉份额短缺,正上启内务局,还未批复。” 言下之意就是经历司里头没金粉了。顾淮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内务局每月批复金粉份额几许?” 张主簿答,“仿旧例则为一月五两金粉,依每月实际的具体拟诏所需要的数额增批。” 一月五两……顾淮看着桌上的金粉,本来他以为这不过是些金色粉末罢了,不小心洒掉了倒也没有太多可惜,但如今以知晓了这些是真金白银后的眼光去看,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且不论顾淮的出身,在大尚王朝,以他正四品官员的月俸则有二十四石,合计也不到三两许黄金。他这一洒是把自己十天的俸禄给洒光了啊! 简直就是下意识的,穷苦的侯门后代顾淮就挥挥手让张主簿先离去,待张主簿出了屋,他立即细细地将洒掉的金粉重新收拢起来。粗粗一掂,他便意识到了通政司在金粉数额申请上耍的滑头。 按理来说,这些金粉用处都是取少许洒入砚台中,这样在研墨的时候金粉便会渗入水墨中,用这样的金墨写出来的字里便渲上了皇家独有的金色,象征了帝王圣训的尊贵。但是依照这样的写法,金粉的消耗应当是十分少的。 顾淮查看过通政司近年来的工作卷宗,每月需要誊抄的邸报等文书数量并不多,至少远远都用不上五两如此之多的金粉数量,那么经年累月下来,负责存放金粉的经历司应该有许多的金粉库存,不应该是毫无库存等着内务府批给的状态。 所以,谁动了通政司的金粉? 他饶有兴趣地勾起唇角,直接将手中的金粉倒入原本盛放金粉的小碟子中,再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施施然地离了屋,径直往经历司而去。 经历司中只有一名经历,顾淮过去时只看见那人清瘦的背影,他皱皱眉,总觉得似曾相识。不及多想,他提袖敲了敲门。 那经历的背影微微一顿,缓缓地转过身来,看见顾淮明显一惊,“五弟?” 顾淮也同样一怔,“大哥?” 这人竟是顾何,顾世安的妾室杜姨娘所出之子,在顾淮这一辈中行大,乃卫国公府的庶长孙。 顾淮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的顾何,事实上他从未关注过自己的这个庶兄在何处谋职。这乍一相遇,二人竟然都颇有些不适与尴尬。 最后先打破这种尴尬气氛的还是顾淮,虽然从仕年限不长,但折腾了好几个官署后的顾淮也算半个官场狐狸了,要圆过这种场面并不难。不过是转瞬,他便扬起了笑容,“大哥,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第55章 殷商12 顾何这人看起来便是一副木讷模样,听到顾淮的话又怔然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许久不见。” 算起来二人也是一脉相承的兄弟了,但顾淮与这位庶兄的关系还不如自己与几位好友的关系密切。虽都共居于卫国公府东苑,但二人是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见上一面,但对长兄最基本的了解顾淮还是有的。他想着稍后要做的事,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变。 “大哥,今日我来是有要事相托。”顾淮知道顾何是个木讷性子,也不绕圈直奔主题,“我需要近五年内,内务府向通政司发放的誊抄圣谕所需物事的详细名录。” 顾何闻言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便走到一旁的红木书架上翻找起来,不过约莫一炷香左右时间,顾何便将一摞名录摆到了顾淮面前,“这些。” 摆在面前的足足有半人高的一摞目录,饶是读过无数大部头的顾淮都脸色一晒,他皱了皱眉,看向顾何,忽然心生一计。“大哥,你可否帮我将其中关于誊抄所用金粉数额的部分挑选出来。”他想了想,“特别是金粉数目突然变化较大的年份……” 他的话还没说完,顾何就将其中上面的一部分直接抽了出来,“三年前开始,经历司内所存金粉瞬间告急,向内务府申请的金粉数额也急剧变多。” 果然如他所想!顾淮眼睛一亮,翻开顾何抽|出来的名录,果然在其中详细记载着从三年前开始,金粉消耗数额就急速上升,原本每个月度结束后都绰绰有余的五两金粉成了个零头数目,连经历司多年积攒的金粉也被快速地消耗殆尽。而向内务府申请的金粉数额不断上升,而且在两年前,每月增批的金粉数额便达到了五十两! 五十两纯度不低的金粉,若是送到外头的金铺去,少说也能融成四十五两以上的足两金锭子。在如今一个平民百姓家庭二两银子能过上一年的大尚王朝,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字! 顾淮的表情渐渐慎重起来,在方才他察觉到这个漏洞后就思考过有可能会被有心人利用谋财的可能,却不想这人向天借了胆,敢贪去这么多钱财!而且这么大一笔数目的金粉,还是持续了两年多不曾断过的批给,内务府怎么可能会批复? 莫不成……顾淮突然想到一个人,若真是那人……他翻开记录金粉申请的记录,其中除了每月雷打不动地向通政使、左右通政及左右参议处送去的固定份额内的金粉外,剩下的都是被挂靠在通政司名下的中书科申请而去。 中书科中有中书舍人数十名,誊抄圣谕之事向来由此科负责,金粉消耗居多实为正常,但是……顾淮的手指朝着申请人的姓名下面划了一道,然后看向顾何,“中书舍人申请金粉,为何是他签字?” 顾何上前一看,那上面赫然写着“顾瑀”二字。 顾瑀乃是左参议,中书科虽然挂靠在通政司名下,但自有一套行政部署,按理通政司是没有派遣官员进行监管的。那么此时顾瑀的名字出现在这上面就微妙了。 顾何抿了抿嘴,想了想,慢慢地开口,“顾瑀之名,可请多数倍金粉。” 顾淮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与他所想对上了。宫中有惠贵妃,内务府自然不会不给贵妃外甥面子,莫说一个月五十两金粉,为了讨好惠贵妃,内务府中人每月一百两都敢偷渡出来,更别谈在这过程中那些內监也可从中刮下一层油水来了。 顾淮将名录一合抱进怀中,冲着顾何一笑,“谢谢,大哥。” 他说着就打算要走,却被顾何叫住了。“五弟,我娘……上次真的十分对不住!”他说完便迅速地垂下了头,仿佛刚才那话并不出自他的口中。 听到这话顾淮一愣,随后他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经历司。 顾瑀,祖父乃一品国公,身居兵部尚书之职;其父为户部侍郎,也是个有钱的腕儿;他亲奶奶掌控着偌大个国公府的收支,私底下的小金库不知多么丰厚,他那娘|亲身上有诰命,还有个当贵妃的亲姐姐。无论怎么看,有如此出身的顾瑀都不像是缺钱的。 说实在的,通政司里头的人基本都是不缺钱的,毕竟能进通政司的人基本都是拿银钱换前途的,不会轻易为了银钱再毁了前途。一个月五十两黄金,的确是一笔不小的数额,但是放在如通政使这种大富豪家庭中|出来的人就算不得什么了。 所以,顾瑀究竟是为什么去贪取这笔钱财?这可是明晃晃地在皇帝内库里头挖钱,就是惠贵妃当宠的时候,这种事被暴露出来,他也得不了好的。 更何况是现在……顾淮勾起唇角,抱着名录便往中书科而去。 与通政司相比,中书科里头的便是朝廷里最穷得响叮当的一批人了。 中书科,有中书舍人二十名,品阶不高,都是从七品,但这个官署也算得上中央机构了,平日里不干旁的活,就是给帝王代笔,承办业务包括为帝王写帝王懒得写的诏书,为帝王抄需要誊抄多份的训示,以及逢年过节帮忙抄个礼单,写个春联啥的。俸禄也不高,堪堪能养活自己再带个姑娘,生了个娃的都得想办法赚外快。 说到中书舍人们的普遍来源,就得说往年那些二榜末尾的进士还有三榜的同进士,尤其是没钱通关系的,连翰林院都分不了,一朝金榜题名后就是待业青年,没门路的还遭朝廷嫌弃,不给包分配。这时候那些苦练台阁体的进士们就出头了,他们一般能凭借一手不错的漂亮官方字体进中书科,尽管待遇不咋地,但至少有口饭吃。 中书科就在通政司衙门里头的一处院子里,顾淮过去时已至午时,正是诸人外出用食时分,里头恰巧就剩那么一两个人。顾淮在门外就看见那两人似乎在摆|弄着一捆细竹毛笔,看着似乎是一根根小心地折断,再仔细地合拢回去,摆出一副完好无缺的模样。 “你们在干嘛?” 身后突然出现了陌生的声音,书房内的两名中书舍人都大吃一惊,手中刚刚摆|弄好的毛笔瞬间散落一地。二人也顾不上捡取散落的毛笔,慌忙地转过身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顾淮,于他们而言却是个全然的陌生人。“你是谁?” 顾淮的目光快速地在二人身上掠过——官服袖口衣摆处磨损严重,面色青白,眼下暗黑,双颊凹陷,这是标准的穷困人家温饱不济的模样,这大概可以判断,顾瑀贪取的金粉,至少眼前的这两人并未从中获益或者获得许多利益。 大脑快速地运转起来,顾淮磨磨蹭蹭地将手中的名录紧紧地揽进怀中,脸上摆出一副窘迫的表情,“……我,我找顾大人……他在吗?我有事需要他帮忙……” 那两人看见顾淮这幅模样,脸上警惕的表情迅速松下了不少。其中一人看顾淮一副实在羞惭的模样,还十分体贴地拍了拍他的肩,“你也遇到了困难是吧?唉,来找顾大人就对了,他对我们这些穷秀才最是好心。” 另外一人也附和着说道,“是啊,要不是顾大人,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还了那笔钱……诶,小兄弟,你是欠了多少啊?” 不得不说,顾淮这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长相很是唬人。顾淮紧紧地咬着下唇,迎着他们的话说,“……数目,有些大……” 他的话刚落,脑海中便响起游吾彻天的嘲笑声,“哎呀我的天,小顾淮你这装可怜的模样……哎呀!哎呀……笑死我了!” 顾淮:……呵呵,不想和笑点低的人说话。 那名中书舍人却是看着顾淮一副紧张又恍然的模样有些同情,“来来来,小兄弟进来坐,我帮你琢磨琢磨。”他体贴地为顾淮挪出一张空的椅子,另一人则俯身将散落的毛笔都一一捡起。“小兄弟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节制,欠的数目自然就多。那如意赌坊虽然是个赢钱的好去处,但有时候运气实在是不好了,那也得赔惨了的。” 如意赌坊?顾淮垂下眼帘,“……实在是一时手痒,不小心便赔光了身家。左思右想,也只有顾大人能帮我了,才寻摸|到了这里……两位大哥可一定要帮帮小弟啊!” “自然自然,都是过来人了,唉。”那中书舍人一副岁月沧桑的口气,“不用怕,从顾大人这边借债,只需还一分利,大人还能为我们谋得在中书科的好差事。”他说着压低了声音,“顾大人每月能从上头寻摸来一两金粉,我们悄悄蘸着些回去,积累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第56章 殷商13 《朕又亡国了[快穿]》独家首发晋城,谢绝盗文! 这时另一人也凑过来用极小的声音说,“小兄弟,你年纪小,这负债累累的今后可如何是好?我们心善,悄悄告诉你。”他掂了掂手上那一捆毛笔。尽皆都是折断了又稍稍摆|弄好的,“过些日子我们得进宫为太后寿宴抄写礼单,这可是个发大财的好机会,就这个——”他拿出一支笔示范给顾淮看,“我教你,到时你就拿这笔狠狠往盛放金粉的碟子里一蘸,诶,笔断了。你再将这蘸了金粉的笔往袖里一拢——” 他得意洋洋地接着说,“去年我们用这一招,可是寻摸回来好几两金粉呢!都靠顾大人这妙计啊!”他还提点顾淮,“你可得好好求求顾大人,让他给你找路子进中书科,好赶上太后寿辰这大好机会啊!” “什么机会?”门外忽然又传来声音,顾淮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了满含不明意味的笑容。 来人正是方才几人口中谈论的主人公,顾瑀,他身着一袭大尚官服,大概因为其长相过人的缘故,倒使这稀松平常的官服穿在他身上,都能衬得此人端正俊彦。 他刚进了中书科,便瞧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走近了便听到了些不大对劲的对话,忙开口喝止。“什么机会?”语气已是十分不渝。 顾淮慢慢地转过身,向顾瑀抱拳作揖问好,“二哥,久违。” 看到对方竟然是顾淮,顾瑀的瞳孔不自觉地一缩,不过眨眼间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他故作一副自然的口气,“五弟,来访中书科,可是有要事?” “倒也无要紧事。”顾淮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只是午间有些闲暇,四处转转,却没想到还能遇见二哥,实在难得。” 顾瑀并不敢确定方才顾淮从那两名中书舍人口中知道了多少,他眯了眯眼,有些不善地目光直接投向了那两名听顾家兄弟的对话听得迷糊,完全搞不清状况的中书舍人,“你们中午怎么会留在这里?” 那两人哑言,中书科自然没有硬要他们这些官员中午离开书房的规定,但现在顾瑀这一问,他们还真无法直接驳斥,又不能直接解释他们二人是为了设计好那特殊的毛笔,只得相视一眼,互相讷讷。顾淮倒是很“体贴”地为他们解围了,“二位想必是要去用膳了吧?这日头也晚了。” “是是是,我们正打算去用膳。”那两人连连点头,也不敢再直视顾瑀那如同毒蛇一般的眼神,深深地低着头,两步并作三步地往外走,担心会被顾瑀喊住,二人脚程极快,不过是眨眼间便出了中书科的院子,消失在了顾家二人的眼中。 看到旁的人都离开了,顾瑀也不跟自己的堂弟转圈子,对于这个一直被压在顾家众兄弟下面的幼弟,即使现在已经成了自己的上峰,顾瑀也不想降低身份去讨好。他扬了扬下巴,“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也好奇,你来这里做什么呢?”顾淮笑回。 “与你何干?”顾瑀直直地看着顾淮。 “真不巧,我来这里,与你却是有干系的。”顾淮将那两人落下没有拿走的其中一支毛笔拿起,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倏地便旋开了笔花。“二哥不如猜猜是何干系?” 顾瑀闻言立即沉下了脸,“有什么关系我没兴趣,只是在这儿,好心劝上五弟一句,五弟这喜欢随意到别人地盘闲晃悠的兴趣还是改改才好,可别哪日听了不该听的话儿,惹了不该惹的人儿。” “这倒也是,可惜我实在不知什么是不该听的话。”顾淮一直保持着微笑,“比如,如意赌坊?” “砰!”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巨响,顾瑀已被突然出现的皇家暗卫直接掀翻在了地上,原来方才竟是顾瑀听到顾淮提及“如意赌坊”一时紧张,下意识间想袭击顾淮,却被暗卫及时遏制并反击了回去! 顾淮暗暗地收回了凭空出现在自己手心的大力丸药瓶,额间一滴汗轻拂而落。他一步步地走近顾瑀,缓缓地蹲下身直视着摔得十分狼狈的顾瑀,“这莫非便是做贼心虚?不不,应该说是恶从胆边生才是,看来二哥十分在意那如意赌坊啊。”他轻拍了拍顾瑀的脸颊,然后站直了身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中书科。 他的这个举动令堂堂的卫国公二公子感到了一种极度的羞辱感,顾瑀恨恨地瞪着顾淮离去的背影,心中却不禁浮起了浓浓的威胁感,左拳紧紧捏起,他极慢地站起了身,一个拂袖,那桌上摆满的一捆毛笔瞬间再次散落一地。 “游吾,系统可否能迅速查到他们口中的如意赌坊在何处?”顾淮刚出了中书科,立即一改方才在里面慢悠悠的动作,脸上的笑容也全部消失。 “叮——” 【查找:如意赌坊。】 【查找结果:华京之中,共有两处名为如意的赌坊。一处位于华京内城东内二胡同,一处位于华京外城西外三胡同。】 华京外城大都是些外来的百姓,在那儿的赌坊青楼等处都是下三流的摆设,赚头也少,不大可能成为顾瑀的目的地。而华京内城东内二胡同却是有名的破落书生聚集地,同样不是开赌坊的好去处。但比起在外城开设赌坊,在东内二胡同开设赌坊却更加显得突兀—— 顾淮拦了架马车,“去东内二胡同。”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快速掠过。 ——就是这份突兀。顾淮坐在马车中,车行,窗外的走夫贩卒缓缓而过。从那两名中书舍人的话中不难猜测,他们看见顾淮提及想要寻求顾瑀帮忙便立即会意到关于借钱,并且提到了关于“一分利”的说法,这说明顾瑀至少在中书科内已是公认的“好人”,会为有需要的穷书吏提供有偿的金钱帮助。 也就是说,顾瑀至少在中书科范围内有放债行为,此为一罪——大尚王朝明令禁止民间放债,为官者行之,罪加一等。 再者,从那两人口中可知,顾瑀分给中书科的为每月一两的金粉份额,这与经历司的记录相差甚远,但凭借中书舍人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去查询经历司的记录,也就是代表他们并不知道真正的金粉数量。 此时,顾瑀提供了他们偷取金粉的办法,偶有重大节日,这些中书舍人从中的获益还会翻倍,这些家境贫穷的中书舍人们由此得了财路,对顾瑀只会更加感激,而对此人产生感激之情,也因此同时,他们不会在意也不会知道,他们的行为成了顾瑀利用职务之便从中剥取大量钱财的掩护。 现在的问题就是,为什么那些中书舍人都恰巧地需要借债?从二人所言中不难得知,此行为在中书科中是普遍存在的,而且他们基本缺钱的原因似乎都是赌博欠款,而欠款的对象,便是如意赌坊。 如意赌坊。 顾淮看着隐在胡同中的赌坊牌坊上的四个大字,然后再默默地移到旁边的一家商坊,再一拐,上面是同样十分眼熟的三个大字,“暗香坊”。 难怪方才自己会觉得东二内胡同似曾相识。他看着自己因为出门焦急而忘记换下的官服,稍一犹豫,一拐,进了暗香坊。 许久不曾到来,此地却还是当初的模样,似乎一切都不曾变换。顾淮也没心思感慨,直接便到了小掌柜处,“安湘。” 那依旧是躺着春宫图做着白日梦的小掌柜被瞬间惊醒,看到来人的脸顿时一炸,显然他对顾淮这人印象深刻,“你怎么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名字!”问到后面时,他的语气中带上了警惕。 “你确定这里方便说话?”顾淮压低声音。 安湘环视了下四周,食指一勾鼻尖,“跟我来。”他说着撩开了柜台后头的门帘,顾淮依言跟上。 门帘之内是一处小小的隔室,中有一桌一椅。安湘丝毫没有以客为主的意思,十分利落地坐下去,朝着顾淮扬下巴,“你说。” “今日我时间较赶,也就不和你啰嗦。”顾淮直奔主题,“我听人说,你有个仇人,左木右土。” 安湘高高扬起的下巴顿时下收,“你想如何!” “我们有同一个仇人。”顾淮也没那么多功夫劝说同盟,他必须在顾瑀反应过来赶到如意赌坊前得到自己想要的关于赌坊的信息。“我需要你的协助,你这里有普通的服饰吗?” “诶,我凭什么帮你……”安湘的话在顾淮直视的目光下越压越低,他不满地抿了抿嘴,转身打开一旁的红木衣柜,拿出了一套看起来竟有几分华贵的衣裳。 顾淮结果摊开,立即便看出了这套衣服尺寸远远大过自己的身量。他也不挑剔不避嫌,直接就当着安湘的面换上了,还有空说一句,“三皇子的衣服?” 第57章 殷商14 《朕又亡国了[快穿]》独家首发晋城,谢绝盗文! “你……你怎么知道?”安湘话刚说出口,脸便瞬间红了,无银三百两地宣布自己和三皇子有一腿。顾淮一顿,看着安湘那副小孩子身板,心想造孽啊三皇子这个禽兽! 只是突然间脑海中便闪过了同样瘦小的一个身影,明眸皓齿。 换好衣裳,他定了定神,“你知道旁边那如意赌坊的老板是谁吗?” 安湘迟疑地看着顾淮,“……是个叫如意的老板娘,听说是从红楼里头出来的。” 如意……顾淮默,脑海里笑点低得离谱的游吾又开始开启大笑模式,“哈哈哈哈,这胡同里的人家都喜欢用自己名字开店吗?暗香坊如意赌坊之类的?不会就是某些人懒得想名字随便取的吧。” 得到了大致信息,顾淮朝安湘点点头,便出门往如意赌坊而去。 这如意赌坊虽然落于穷书生们的地儿,但平日里三教九流的人也来得不少,像顾淮这种看着像是套着家中长兄衣服出门,一副故作大人模样的富贵少年人也是很受赌坊赌手们的欢迎,毕竟看着便是生嫩好欺负的菜鸟,于是顾淮乍一进屋,便进入了某些老手们的眼中。 顾淮世家出身,扮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富贵少年模样自然也是驾轻就熟。他一路高高仰着下巴,用俯视的眼神看着场上的人,那姿态一看便是轻易惹不得的权势人家少爷,尽管他此时未带一兵一卒,赌坊内的赌徒们还是纷纷为他让出了道来。 一路通畅无阻地到了主赌台前面,这一桌玩的是最简单的骰宝。只见牌桌上画有数格,分别写着不同的文字。顾淮并不曾玩过这游戏,便直直地看往了赌台后的赌官,却是一名风姿妖娆的女子,梳着妇人髻,外裳微透,隐隐绰绰之间似乎见有那诱人体廓。 “哟,这小公子真真面生。”那女子声线曼妙,一颦一笑自带风骚。“小公子可是初次来奴家这如意坊呐?” 美人,顾淮是见得多了,但这般风情万种的美人顾淮却是初次见到,但倒也不至于因此被迷得神魂颠倒,只是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小色鬼的模样,“是啊,是啊,本公子第一次来……哎呀,要是早知道这小小赌坊内有大大美人…嘿嘿嘿,姑娘怎么称呼啊?” 游吾:…… 隐藏在人群中的暗卫:……今天的报告要怎么写。 听到顾淮这话儿,美人儿笑得花枝乱颤,“哎呀,小公子真会夸人,奴家名如意,也不知是否能让公子如意呢……”她的话没入了朱唇边,微微一勾,便是万种风情。 “自然如意,自然如意。”顾淮还是一副色眯眯的样子,还向着那如意伸出了罪恶的双手,周围一圈暗卫们的眼睛感觉要瞎了,脑海中尚止冷着一张棺材脸的画面瞬间炸裂。 就在顾淮的魔爪就要得手的时候,一柄长木板挡住了他,持木板的就是那如意姑娘。她笑吟吟地看着顾淮,“公子,如意还未使出看门本事呢,您且看看,再来谈谈如不如意。” 随着她的话刚落,骰盅被高高抛起,在半空之中翻转了两个来回,再迅速下落,竟稳稳地落入了如意手中,接下来便是令人眼花缭乱的花式翻转,顾淮看得眼睛都疼了,连如意的脸在那高速晃动的骰盅后面都变得模糊起来。 大概有那么半柱香时间,如意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骰盅稳稳地端放在牌桌之上,如意还是那副笑颜,“公子,请下注。” 顾淮唇边缀着笑意,“哦,倒是别有番情趣。”他往袖中一揽—— 没带银子出门! 顾淮:…… “咳咳,游吾啊——”顾淮轻声呼唤自己的好友,“系统负责换银子吗……” 游吾望天,装死。 顾淮决定有空就去写书,名字就叫《论一个不靠谱的系统掌控者坑死系统宿主的一百种方式》。 他想了想,摘下了腰间的玉佩,这还是通政使大人为了欢迎他加入通政司送的,说是为了统一通政司佩戴,顾淮也就十分坦然地收了。他将玉佩轻轻地拈在手中,眼神还是与如意相对,“美玉赠佳人,如何?” 内心再次狂呼游吾,“能不能看到骰盅里面的点数?” 【鉴定:骰盅内骰子点数。】 【鉴定结果:共有三颗骰子,分别为六,六,六。】 顾淮看着牌桌上,不同的板块上有不同的数字,最简单粗暴的是押大或者小,赔率为一比一;再有精细到一至六的,赔率为一比二;而三个六这个板块,赔率却达到了一比二十! 如意带着媚意的眼角轻轻扫过那枚玉佩,快速地估计了价钱,脸上笑容无一丝变化,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便接过了顾淮手中的玉佩,尾指还轻轻挠了一下顾淮的手心。 “如意自然是欢喜的,那这一局便由如意来为公子下注如何?” 顾淮连连点头,“如意你想如何就如何。” 如意莞尔,将那枚玉佩轻轻地,放在了三个六那一板块。 “买定离手!”一旁的赌官大喊一声,在旁边看了许久戏的赌徒们一拥而上,纷纷将身上的银钱全部压到了那“三个六”上面,顾淮心下瞬间警惕。 “游吾,能改变点数吗?” 他的话刚说完,自己的脚便不受控制地往上一踢,力道太大整张牌桌都微微震了一震,但那骰盅在如意手下压着,似乎并无异动。 游吾懒洋洋地开口,“小淮啊,不,要叫你小坏啊,你这坏人,尝到了点点系统的好处就开始懒得动手动脑了是吧!你瞧瞧,这种事你踢一脚就好了,问系统干嘛!” 系统:【哔——哔哔——】 顾淮看着系统的提示,“系统怎么了?” 游吾望天,脚下大力往系统踢去,“没事,他说他不喜欢你啥事都找人家。” 系统:【哔哔——哔哔哔——】 顾淮惊奇,原来系统也有自己的意愿的,他连忙安抚,“系统,我以后不老是麻烦你了,你还是别生气了。” 游吾接话,“是啊,整天闹脾气,我带他回家看病去,你自己加油。”说着顾淮的脑海中就全部瞬间静音,他轻咳了一声,看下如意,眼中还是满怀爱意,“如意如意,你开呗。” 如意含羞一笑,“公子怎么这般猴急。”她这话刚落,全场便爆出了一阵笑声,都是含着无数的意味深长。 她轻轻地将骰盅盖,慢慢地拿起,里头的点数瞬间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第一个,六。 第二个,六。 第三个,一! 顾淮勾起了得逞的笑容,看起来还是一副开心的样子,“啊,里头有两个六呢!如意你果真如意啊。” 如意嗔笑着捂嘴不语,内心已迅速翻起了巨浪。怎么会!明明应该是三个六,她如意纵横赌坊界多年,不可能出现这种差错的! 那么,便是场上有人在暗自搞鬼!她仍旧一副笑意,却轻声和身旁的赌官说了句什么,那赌官便轻悄悄地离开了。顾淮却是将那玉佩扔在那,对着如意一副痴情郎的样子,“如意如意,赢了又如何?钱财不过如粪土,此玉佩赠予你,美玉佳人,如此应景,不是吗?” 暗卫们:……已泪流成河。 如意赌坊内,老板娘如意微微俯身前倾,细长的食指与中指拈起牌桌上的那枚玉佩,一双杏眸直直地勾着顾淮。“公子真是嘴甜,奴家真是受宠若惊。”她将那玉佩勾在了尾指,“公子如此真性情,可有兴致好生一番尽尽兴?” “哦——我的好如意,倒是与本公子好好说道,要如何尽兴法?”顾淮轻抚着下巴,一副兴致盎然模样地回着如意的媚眼如丝。 他刚说完话便看见老板娘如意身旁的一位彪悍大汉俯身从脚下搬出了一个木箱,体积并不大,看起来却是颇沉。只见那大汉似乎是使了大力气才堪堪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件方形的框架,摆放在了牌桌之上。 他这一物取出,围观的赌徒们瞬间哗然,“老板娘将这宝物拿出来了,这位新来的好运气啊!” “可不是,这可是白送银子的啊……” “那也不然,上次我在里头赔光了呢!” “那绝对是你手气太差了……” 无视周围人的喧哗,如意解释,“此物名为‘暗宝’,四边封闭,内有零至十不等的数目。客人可自己将骰子骰入其中,骰子投中那个数字,赔率则为骰子点数乘上那投中数字,公子觉得如何?”她将 “这不妥,”顾淮体贴地拒绝,“这样的耍法,倒全是让我得了好处,岂不是会让我的好如意吃亏?不妥不妥!”他面上笑着,底下快速地启动系统,“探查那箱子有什么问题!” 第58章 明1 就在两人相拥的一瞬间,许多记忆纷至沓来。 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二日,年仅二十二岁的明熹宗朱由校驾崩,留下遗旨将帝位传于其弟信王朱由检。毕夏看到画面中十七岁的崇祯帝,自兄长手中接过了风雨飘摇中的大明王朝。 公元十七世纪的中国处于小冰河期,当时的气温剧降,运河封冻、旱涝灾害频繁,粮食的大量减产使明末的农民生活十分艰难。灾变始于嘉靖前期,在1585年的万历年间更加明显。 而在崇祯继位后,这种灾情愈发加剧,靠着万历年间自美洲引入的抗旱高产作物土豆、玉米和红薯等才稍稍解救了明末过亿人口的命,不至于造成同前几次的冰河期一般造成人口锐减五分之四的惨剧。可是越发频繁的旱灾同时也带来了大面积的疫病,民间大环境崩塌碎裂。 与此同时,持续的低温干旱气候使北方的草场眼中退化,这迫使北方少数民族频繁南下,成为了明朝两百年的统治中从未停止过的外患骚扰。 自然环境的恶劣是造成明末战乱的根本原因。然而毕夏看着十七岁的崇祯站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帝位,满心忧愁的更多是*。 他整个人进入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之中,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崇祯帝,独自站在兄长的灵柩之前,看着兄长的宠宦,当时朝廷实际上的执政者魏忠贤失魂落魄地跪在熹宗灵前,周围围拢了一圈他的党羽。 毕夏感觉自己被拥入了文华殿,择“崇祯”二字为年号,行登基大典。画面依旧在继续,毕夏却忽然被人握住了双手,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一张熟悉的脸猛地撞入了他的眼帘中。 “伊挚……?”他整个人还有些恍惚,看到伊挚的霎那竟有种已经认识了对方千百年的感觉。毕夏晃了晃脑袋,才终于振作起来,挣开了对方的怀抱,捏住了对方的下巴,“你这次穿过来得很及时啊!你这次穿的是谁?” 伊挚定定地看着他,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眼中的深情却浓得仿似终于见到了失而复得的爱人一般。他握着毕夏的手始终不曾放开,听到对方的话后才缓缓摇了摇头,然后勾了勾唇,“我现在的身份是你的宠臣。” 相识几千载,当他们再次在明朝相聚时,伊挚已经不需要任何其他的身份去接近贵为九五之尊的毕夏了。 毕夏:…… 他迅速往后退了一步,才发现伊挚身上竟是一身宫装,他眉头一跳,下意识地伸手袭击对方的脐下三寸。伊挚反应快,迅速就连连往后滑了几步,方才的感动情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要干嘛?” 毕夏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你是魏忠贤……?”他的性福啊! “……”伊挚完全没想到毕夏的脑回路能这么奇葩,算起来他跟毕夏能有几百年没见过面,也不知道这一世的毕夏会是这种性格,为了和对方和谐相处,他立即搜刮了分魂的记忆。 三分钟后,他感觉自己满心的煽情气氛全部消失了。 他那个自信张扬的夏桀帝、桀骜不驯的商纣王、天真单纯的秦二世、温和谦逊的南唐后主……为什么在轮回了几千年后会变成这么个心大似海自恋颜控满脑子不正经的毕夏? 伊挚在现代终于找到了毕夏后,借着合作拍戏的由头打算跟对方好好相处,取得对方信任后再以比较温和的手段送到修复系统里修复灵魂,结果一场莫名其妙的局部地震直接就毁了毕夏的*,让他的灵魂再次受到了极大的破坏。 他无奈,只得用非法手段将毕夏的灵魂送进去,然后剥离了一缕分魂到系统寻找毕夏。为了掩盖非法手段,分魂还不敢直接帮毕夏完成修复任务。同时他又剥离了一缕分魂回到历史时空维持系统的基础来源运行,结果没想到那个系统不是一般的不稳定…… 伊挚已经决定,回去就将技术部接下来三百年的奖金给扣光了。 “你觉得我像是会自宫的人吗?”伊挚微笑。 毕夏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毕竟刚才他的记忆里全都是魏忠贤啊,而且他的记忆中断在魏忠贤跪着时那大脑袋上,没看清对方的脸……只是眼前的伊挚——“我在你身上闻到了蛇精的味道。” 伊挚:…… “但是你不是苏妲己……”毕夏纠结,“难道你们真的合体了?一只乌龟和一只蛇?合体成……玄武?” 他们这时是在一处无人的宫殿之中,伊挚听他一言忽然笑了笑,“你想看我的本体吗?” 毕夏瞬间睁大了双眼,想到了之前看到苏妲己人身蛇尾的酸爽感,再想到他们的身份,外星人啊!“想啊!” 闻言伊挚缓缓退了几步,然后闭上了双眼。 三分钟后,毕夏看着伊挚忽然整个人忽然消失,衣裳全部落地。他揉了揉眼,正想确定自己有没有眼花时就看到那一堆衣裳动了一动。他有些犹疑地走过去,慢慢地扒拉开那一堆衣裳。 ——然后就看到一只大约手掌那么大的小乌龟慢慢地爬了出来。 毕夏:我是在做梦吗? 这只小龟通体漆黑,但是可见其身有蛇尾,小小的盘着龟甲绕了一圈。大约是因为太小了,本来看着应该是很诡异的身形却愣是有了种微妙的小宠物感。 毕夏毫不怜惜地拎起对方的尾巴,然后将整只龟放到了掌心上,双眼对上了小龟的那双圆溜溜的小眼睛。他戳了戳那条细细的长尾巴,语气中全是不敢置信,“……玄武?” 谁来拯救他的三观? 在华夏神话史中,有着四象地位,代表着颛顼与北方七宿的神兽玄武,到了外星怎么就缩水成一只小乌龟了啊!那个星球和地球的重力差得有多大啊! 伊挚似乎感觉到了毕夏的想法,他整只龟都有些不对劲了。沉默良久他只能开口解释,“我的本体太大,担心损坏宫殿……”也担心吓到毕夏。“事实上,华夏历史上关于神兽的传说,来源于远古曾见过我们的人类……” 毕夏炯炯有神地看着一只小乌龟嘴巴一张一合,他竟然在说话!——不对,这只乌龟是他男神啊!想到男神是这只看起来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的小乌龟精——哦,是玄武…… 玄武……毕夏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正视华夏神话了! 然而就在毕夏各种神游崩溃的时候,他并没发现手中的小乌龟体型在渐渐变化,那条细长的蛇尾慢慢滑入了毕夏的袖中,慢慢往下…… 等到毕夏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整个人都被恢复成半人形的伊挚压在了身下,而对方的蛇尾却还留着,并且不知廉耻地钻进了他的衣服底下。细滑的鳞片滑过他的肌肤,让毕夏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这是不是有点重口了啊!毕夏瞪大双眼,扭过脸不敢对视伊挚,那张面上满是惊恐,眼底却写满了跃跃欲试。 只是那一瞬间,毕夏脑内的画面如同绽开了一朵烟花一般,无数画面疯狂地掠过,争先恐后地逼着毕夏迅速地接收这一切记忆。 公元前十八世纪,夏军征伐周边部落,战胜后姒履癸捡到了一个无名敌俘,因在伊水部落旁而为其取名伊挚…… 公元前十一世纪,商朝统治下的有苏氏部落献上了美人,其名苏妲己…… 公元前三世纪,赵高政权高压之下,丞相李斯的同生赴死…… 公元十世纪,降国之君进汴京,在城楼下初初拜见大宋天子…… 一幕幕似曾相识的场景如走马灯一般在毕夏的眼前划过,他全身不由地绷紧了,却又在伊挚的安抚下再次慢慢地放松下来。 就在那蛇尾慢慢往不可描述的方向攀爬时,伊挚的动作却渐渐停了下来。毕夏感觉自己身上带着些冰冷质感的鳞片慢慢恢复成人体肌肤的温度,他猛地转过头,就看到伊挚双手支起了身体,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地面凉,起来吧。” 毕夏:……男神对我酱酱酿酿到一半忽然停下了,是不是x功能有问题啊,急,在线等! 他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脑海里还是一团乱麻。毕夏扶着伊挚的手从地上爬了起来,迅速地飞给伊挚一个眼刀子,“你其实就是穿到魏忠贤身上吧?” 伊挚闻言却只是笑了笑,提手轻轻地按在了毕夏的胸口,“我发现你的灵魂已经快完整了……” 这话下之意已经昭然若揭。毕夏看着这个当年在伊水旁的空桑部落捡到的俘虏,陪着自己走过了几千年的伊挚,默默表示……就算记不起他也愿意跟自己男神酱酱酿酿啊!一定要十世情缘才可以吗? 他都饥渴几千年了啊!别说肉了,肉汤都没喝过几口啊! 虽然说他每一世都忘了伊挚,但是现在看起来伊挚完全是一直都记得他的啊!他们都那么熟了啊,伊挚就不能对他霸王硬上弓一次吗?就是当年他是纣王的时候,伊挚作为他老婆苏妲己都没来过真的啊! 毕夏完全不敢相信伊挚竟然禁欲了几千年啊!他怀疑的小眼神立即往伊挚脐下三寸飘,犹豫了许久还是艰难地问出来了。 “伊挚……你是不是不行啊?” 第59章 明2 《朕又亡国了[快穿]》独家首发晋城,谢绝盗文! 顾瑀的娘|亲和奶奶!如意心中大惊,没想到顾瑀的家中长辈如此和善。思及此她的心中多了几分底气,一瞧顾淮似乎要说话,连忙跪下开口,“奶奶,伯母,二位大善,如意感激不已!今日前来,是想求二位给个名分。” 顾淮微微勾了勾唇。 老夫人一听,与杜璃玉对视一眼,“女儿家娇贵的很,别跪伤了!名分不名分,自是应该的!” 如意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她也耍了个滑头,没有直接说要的顾瑀的内院名分,待二人应了,立即连连磕头,“谢奶奶成全,这份恩情,如意与瑀郎没齿难忘!” 瑀郎……?老夫人一怔,杜璃玉也傻了,“瑀郎?如意你是不是说错名字了?” 这时一旁的顾淮终于悠悠开口,“祖母,婶娘,这位如意姑娘是我偶然遇见,似乎是与二哥情谊深厚,欲来寻一寻二哥,我见如意姑娘情深义厚,便应了。现在看来祖母和婶娘对如意姑娘满意得很,我也就不算误了好事了!” 如意听顾淮这么一说,明白他这是为了自己兄长退出了这段感情,十分感激地向他抛去了感谢的眼神,顾淮回以安抚的目光,还带着不舍和祝福,以及为情所创后的黯然神伤。 游吾:……这个眼神,我给满分。 顾瑀!杜璃玉脸色渐渐变了,“你说你是来找瑀儿的?” “是的,”如意还未注意到杜璃玉的变化,脑海里都是终于能入主卫国公府的飘飘然,她看着杜璃玉,难得的娇羞一回,“如意与瑀郎情深意切,娘……” “谁是你|娘!”杜璃玉彻底翻脸,她倏地站起来,“呸,原来是个找上门的骚狐狸,还妄想攀附我家瑀儿?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破烂货!” 被杜璃玉的翻脸不认人彻底吓到了,如意突然意识到,莫非方才杜璃玉的和蔼都是建立在以为自己要嫁的是她的庶子?她心下一凛,如今这个场面,她若是退了,今后不会再有机会入卫国公府!为了得到这个名分,她已经等了太多年,再也不能等下去!更何况顾瑀竟然都将自己介绍给了自己弟弟…… 一咬牙,她俯身连连磕头,“娘,我和瑀郎是真心相爱的,请您成全我们吧!” 老夫人也被这突然翻转的情形吓了一遭,反应过来面上全是嫌恶,“什么玩意儿?现在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做进我顾府的白日梦?” 她还以为这是顾淮给自己找的破鞋,谁知道是恶心的顾淮找来恶心自己的恶心玩意儿!她心下反感,“顾淮,你这是什么意思?” “祖母,我不过是感概如意姑娘与二哥情真意切,可惜有情人难相守罢了。”顾淮微笑解释。 如意微微皱眉,心下不安,这人不是顾南!顾淮?这名字好生熟悉……想了一遍没想通,但看这堂上的国公府老祖宗和夫人似乎想要遣自己出门,高门里头的妇人心里最是恶毒,说不定自己出了门便会没了性命!她狠下心做最后一搏,拿出自己的最后筹码,“娘!我怀有瑀郎的骨肉,您舍得让瑀郎的骨肉流落在外吗?” 孩子! 老夫人和杜璃玉心中一抽,这是她们最大的痛处! 顾瑀数年前便与东安郡主成亲,可是郡主这么多年来一直无所出。东安郡主出身西南王府,权大势大,顾瑀也不敢轻易纳妾,老夫人和杜璃玉都是私底下给他寻摸些良家女子,在外头置了庄子养着,但多年来也不曾收获一丁半点的好消息。 如今这女子竟然说自己有孕,且不论真假,杜璃玉盯着她的肚子,“瞧你这浪荡样子,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妓子,谁知道腹中揣的是哪家的孽种!” “瑀郎知晓!瑀郎知我只有他一人,这孩子就是瑀郎的!”如意为自己辩白,双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还没有鼓起的小腹。 老夫人沉默了,她看着杜璃玉,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处置。若这孩儿是真的,她们可耽误不起……思来想去,杜璃玉脸色一变,直接上前扶起如意,“哎呀,如意姑娘,看我们这跟你说笑呢!快起来起来,地上凉,伤了孩子就不好了!” 她的动作轻柔,“几个月了?” 如意高悬的心终于重重地放下,“两月余了,刚瞧了大夫,说胎稳得很。” “那就好,那就好。”老夫人也放下心来。 二人心下方安,却在这时,房门被人狠狠地推开,一名女子站在那里,神色狠厉,“自然是好,顾公子后继有人,自然是再好不过!” 来人正是那东安郡主,她看着寿安院内唱的这一出好戏,冷冷一笑,“奶奶,娘|亲,我倒是不知道,原来您二位这么在意抱孙子。” 杜璃玉被郡主的突然出现惊了一把,听到她这话不由得腹诽,能不在意抱孙子吗,你们可是成婚数年了!但面上还是满满的殷勤,“哎呀,郡主啊,您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啊,哎呀,这隔着门呢,想必您没听清——” “没听清?你们是当我聋的,还是傻的!”东安郡主出身娇贵,自小都是娇惯着长大的,成婚数载也没能养成恭敬婆母的软和脾气。她眉一横,旁边立即有侍女上前将那跪着的如意给拘了起来,阿大护主心切,立即上前将那侍女给推开了,“不要碰我家主子!” “还敢反抗!”东安郡主这暴脾气立即上头了,“给我把人拖出去!” 杜璃玉倒是不在意如意主仆二人的死活,但是现在如意肚里可能是怀着顾瑀的独苗苗啊!她连忙上前护住如意,“郡主啊,您真的误会了!她怀的是顾南的孩子!” 东安郡主只是冷哼一声,手下人的动作依旧。 “砰!”老夫人怒拍桌案,“东安,在寿安院里拿人,你眼里可还有老身!” “想要瞒着我藏下这个女的,你眼里可有本郡主!”东安郡主可不惧这老婆子,“论起爵位,本郡主平日里没让你们给我行礼就不错了,如今倒还蹬鼻子上脸,敢摆谱了是吧!” “你——老身乃是一品诰命夫人!”老夫人没想到东安郡主敢如此狂妄,气得双眼通红。 “那又如何?本郡主可是忍你很久了!”东安郡主直接冲到老夫人面前指着她鼻子,“还国公夫人呢!我呸!一个续弦,眼红这屁大点的爵位,净不干人事!”她看了看四周,直接将在置身于战场外的顾淮拉进来,“顾淮一个正儿八经的国公爷嫡孙,你能把人家给摆|弄到客楼那破地方,每个月的份例都暗搓搓地克扣,这点眼力,也就个一品诰命了!” 顾淮:……其实那客楼是我自己想住的…… 他完全被东安郡主的战斗力惊住了,看那老夫人被气得快断气的模样,顾淮觉得……简直太过瘾了! 正儿八经的国公府嫡孙轻咳了一声,试图插入战局,“这姑娘是我带来的……” “带得好!”东安郡主直接一喝,“简直太好了!不然我这一口气还不知要憋到何年何月!” “东安你别太过分了!”杜璃玉看老夫人快被气到不行了,“你嫁入顾府多年,家中谁人不让你三分,现在就丁点儿小事你就闹成这番德行,还把老夫人气成这样!要知道,你已经嫁进来了,还当自己是西南王府的大小姐呢!” “好笑,你嫁进来不是更多年,不还把自己当惠贵妃的妹妹吗?平日里看你们没少借着惠贵妃的名头耀武扬威!”东安郡主似乎是要自己多年的郁气一口吐光,“要不是惠贵妃,你以为我会忍你们?” 游吾已经在顾淮脑海中笑得不成样子,“这小妮子我喜欢啊,简直说出了我想说的话啊!” 顾淮看自己要是再不进入战局,老夫人和杜璃玉就要活生生被气死了,那这事情可就不好玩了。他直接大声开口,“二嫂,可否听小弟一言?” 东安郡主斜睨他一眼,“别喊我二嫂,听着恶心。”她长吁一口气,“说吧。” “这位如意姑娘是我带来,照理来说我还是得为这事担一担责任。”顾淮的语速极慢,一下子就把场面的热度降了下来,“关于如意姑娘,我想有另外的一事,诸位可能会更加关注,待我说完,你们再讨论她的去向如何?” 杜璃玉不知道顾淮要耍什么花招,但能暂时缓下东安郡主的情绪她自然求之不得,“你说。” 顾淮冲着她温和一笑,脚步却走向了东安郡主,伸手将手上的纸条摊在了东安郡主眼前,仅她一人可以看见,“这是我在如意姑娘开设的赌坊后门发现的,郡主感觉如何?” 东安郡主和顾瑀感情虽然不如何,但自家夫君的字迹还是能认出来的,一看那纸条和上面的内容,她心下立即一凛,“——那又如何?”皇命虽禁民间放债,但惩罚并不重。 第60章 明3 《朕又亡国了[快穿]》独家首发晋城,谢绝盗文! “郡主心知五品官员俸禄几何。”卫国公府还未立世子更遑论袭爵,二房这一脉实际可以动用的资金并不多,帮忙管过账的东安郡主心中一清二楚。顾淮顿了顿,接着说道,“三年内,内务府向通政司支出二千余两黄金。” 二千余两黄金!东安郡主再如何娇纵,也清楚这个数目代表着什么,她的父王练兵一万,每年消耗也不过是这么数目!她回视顾淮,从他的眼底看到了势在必得。 自小在王府长成而训练出来的危机意识,让东安郡主立即做出了决定。她一甩长袖,“哼,你们爱如何处理便如何处理!本郡主不奉陪了!” 她说完深深地看了顾淮一眼,然后示意自己的手下放开如意,也没再跟杜璃玉和老夫人多说一句,直接出了门。 方出了寿安院,她立即低声对自己的心腹说道,“立即回王府通知我父王,跟他说,顾瑀不中用了。他会明白如何处理。” 那侍女也是老人了,闻言点了点头,转身便往大门而去。 另一名侍女悄声询问,“郡主,要去查一查刚才是谁,将顾大人带着少爷外室回来的消息放在咱们内院门口的吗?” “不必。”东安郡主冷静下来后,与方才那副嚣张的模样截然相反,“以前倒是小瞧了他。” 寿安院内,老夫人和杜璃玉并不知道刚才顾淮和东安郡主说了什么,只是看郡主突然放过如意了,连忙让人将如意好生安置,转过脸来,杜璃玉立即眉梢一挑,“哟,通政大人啊,稀客稀客。” 正被人扶着下去的如意听到“通政大人”四个字瞬间顿住,猛地转过头来看向顾淮。 顾淮朝着如意微微一笑,话上回着杜璃玉,“久不曾来向祖母请安,今日得了闲,自然是要来一遭的。” 他这话说得好像之前他们没有不欢而散过,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难为你还记得老身!”她还想摆摆老祖宗的谱,却见顾淮慢慢地作了一揖,“闲时已过,孙儿这就走了。” “你——”老夫人目瞪口呆,顾淮却已经直接快速地跨过门,脚底抹油一般直接溜走了,留下老夫人和杜璃玉|面面相觑。 杜璃玉眉头一拧,“这顾淮,将这什么如意带来,能安什么好心?这如意肚里的孩子……” “待瑀儿回来,一问便知。” 顾淮出了寿安院内屋的门便看见如意被人带着往一旁走了,他轻声吩咐,“跟上去,确认被带到什么地方,暂时护住她的性命。” 一旁的树梢如有风过,微微一动,复又归于平静。 顾瑀最大的凭仗是什么?除了杜家便是他娶了个贵女,攀上了西南王府。若是西南王府放弃了他,这个眼界浅薄,竟然贪到了皇上内库的人,当能如何? 游吾满足地看完了一场女性情感家庭大戏,懒洋洋地开口,“小顾淮你最近坏脑筋动得挺快啊!才刚刚知道如意是顾瑀小老婆吧?刚赶回来就让暗卫把东安郡主请来了。” 顾淮微微一笑,“看到如意的时候我便有这个猜测了。”顾瑀敢用美色用来引诱赌徒上钩,那么这美色肯定要能能紧紧把握在手中,直接用自己的外室再妥当不过了。至于东安郡主,这位在上一世可是踩了二房好多次面子的主,顾淮甚至觉得她要是找到机会,肯定会头也不回地直接选择和离出门。 现在顾淮将这个机会送到了她面前,不知道这位郡主会如何选择呢? “那接下来你想怎么玩?”游吾问。 “接下来就该群众演员出场了。”顾淮从系统处学会不少词语,他觉得用在这里倒是十分妥帖。 他话音刚落,便看见门房那里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直接往寿安院而去,还没进去便嚷起来了,“老夫人,不好了!门外来了一群闹事的!” 这时候已经到了未时,正是官员们散值的时辰。卫国公府又是坐落于权贵住宅圈里头,于是那些人闹起来聚集在卫国公府大门口的盛况,立即引起了许多路过大臣们的驻足观看。 大尚王朝的从政者们最大的爱好便是看热闹,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上至建元帝,下至不入流的小吏,遇到热闹事儿都喜欢一窝蜂往前挤,就担心休沐日跟三五好友出去聚会时跟不上别人的话题。 那些聚集在卫国公府前的闹事者们看到围观者多起来了,其中的一些人立即被激发起了表演欲,嚎叫得更加卖力了。“无良商家,还我血汗钱!无良赌坊,还我血汗钱!” 一名脸上涂满了灶灰的青年扯开嗓子就开始嚎:“华京东内二胡同最大赌坊,如意赌坊倒闭了,王八蛋老板娘如意,吃喝嫖赌欠下巨债,带着小弟投奔姘夫去了,我们没办法只能找到姘夫家了!欠我们的五两三两银子,现在不还我们十两八两跟你没完!如意,你不是人,你个王八蛋,我们辛辛苦苦拿血汗钱给你投了暗宝,赢钱了不给还!还我们血汗钱!还我们赢的钱!” 游吾:“……小顾淮,这台本你写的?” 顾淮正欣赏着他们的演技呢,闻言摇摇头,“系统给的啊。” 游吾:“什么时候!系统!” 系统:【东家有喜,今日不营业,有事请留言。】 游吾:“……呵呵。” 他们这一闹,围观者中的好事者直接上前问了,“这是发生了何事?” 那名喊得最大声的青年看了看问话的人,衣服上面绣的鸳鸯,七品官,极大几率是监察御史啊!他立即卖力地哭嚎起来,“大人您有所不知啊!我们被那无良的赌坊老板娘骗银子了啊!我们明明赢了钱,那老板娘却拿了钱跑了了!”他越说越凄切,“那老板娘可是这卫国公府二孙公子的外室,缺我们那点银子吗!怎么这么缺德啊!” “喝!二孙公子?”那大人双眼立即闪烁起八卦的光芒,“那不是顾瑀大人?” 听到熟悉的名字,一旁的官员们也悄悄地将耳朵伸了过来。 “小的不知啊!只知道那位是通政司里头的大人!”那青年声音中带着哭腔,他哭着说完后又拿起手中用书卷起的喇叭,“华京东内二胡同最大赌坊,如意赌坊倒闭了,王八蛋老板娘如意……” 那人打听完话,立即便被旁边的人围起来了,“怎么说怎么说,是哪位公子哥的红粉知己这么能耐啊!” “说是通政司的……” “卫国公府里头好几个在通政司呢!” 声音渐渐低下去,“说是老二……” 顾淮也注意到有人去询问详情了,认出那是都察院里的“名嘴”,向来都是得了个新消息第二天就能在朝堂上,跟建元帝告状告上个把时辰的主儿。 他现在是从后门绕出来隐在了众人身后,暂时也没人注意到他,他便等着府里头的人出来。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大管家便被派出来了,想来也没想到门口的闹事者数目这么多,他带出来的家中护卫士气一下子就下去了。大管家后退一步,强撑着姿态大喝,“何人在国公府前喧闹!” 那青年仿似没听到大管家的话,继续自己的喊话,“……如意,你不是人,你个王八蛋……” 作为堂堂一品国公府的大管家,他对于这等屁民无视自己的无礼举止感到十分愤怒,“来人,将这些刁民都送到京兆府尹去!” “住手!”终于到了自己出场的时候,顾淮施施然地从众人后方走了出去,一副自己刚到现场的样子,“管家,这是怎么回事?” 大管家看到来人是顾淮,眼中不由地闪过一抹轻视,随即又记起了顾淮的身份已今非昔比,又连忙端起了恭谨的表情,“禀五公子,不过是群蛮恶的刁民无礼闹事,小的立即就将他们送走!” “可是我似乎听到这些人是来找二哥的?”顾淮不解地问,“若是送去京兆府,他们不是就直接告上去……” 大管家正想说让他们告,告不出什么水花儿来,他可没听过府里头有什么如意不如意的!只是脑中一激灵,他突然想到刚才听人说顾淮带回来了一个姑娘……那也是顾淮的啊,怎么会牵扯上二公子? 他正疑惑,就听到顾淮接着说了,“二哥好不容易托我将如意姑娘接回来,要是他们告上了京兆府,如意姑娘还得走一遭衙门,这多不好啊!” 他这话一出,周围伸长了耳朵听着的围观群众一阵哗然,确认了今天这场戏,就是唱的顾瑀和赌坊老板娘的爱恨情仇!真是一折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的好戏啊! 现在就差主要戏角儿出场了!像这些就喊喊话的百姓,还有顾淮啊大管家这些净末丑就快点下场吧!他们要看生旦角儿上场! 第61章 明4 《朕又亡国了[快穿]》独家首发晋城,谢绝盗文! 在众人的千呼万唤翘首以盼中,主角们终于登场了。只见一辆马车远远而来,顾瑀刚迈出脚,便被一群人围起来了。那带头的青年直接就抱上了他的大|腿,“我的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大慈大悲观音菩萨诶,你让如意老板娘把钱还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吧!活不了了啊!” 顾瑀简直一脸懵了,在通政司里头被顾淮嘲了一脸后终于反应过来赶去如意赌坊,却看见赌坊已经关门了。他遍寻不到如意,才回了家来,怎知道会遭遇这番情形! 他完全不了解情况,但是听到这些人提到如意的名字,一下子慌了,“你说什么如意?我不认识!你找错人了!” “哎哟我的祖宗老大|爷诶,之前天天瞅见你跟老板娘那个眉来眼去啊卿卿我我啊,这青天白日的,咋一口大白牙说起谎话不打草稿了啊!”那青年就差指天发誓了,“我可是亲眼看见老板娘进了这大门槛的,包袱款款的,都是坑的我们的血汗钱啊!” 他扯了一把顾瑀的袖摆擤了擤眼泪和鼻涕,“你说你这衣服,这料子比我们护理菊|花时候的草纸都还柔顺呢,看看就是有钱人才穿得起的啊!有钱人啊!老大|爷您不差我们那几个钱吧!” 顾瑀被他恶心得不行,想扯过自己的袖摆却丝毫不动,想开口说两句话,立即又被抢白了。 “华京东内二胡同最大赌坊,如意赌坊倒闭了,王八蛋老板娘如意,吃喝嫖赌欠下巨债,带着小弟投奔姘夫顾瑀去了,我们没办法只能找到姘夫家卫国公府了!欠我们的五两三两银子,现在不还我们十两八两跟你没完!如意,你不是人,你个王八蛋,我们辛辛苦苦拿血汗钱给你投了暗宝,赢钱了不给还!还我们血汗钱!还我们赢的钱!” 顾瑀:……救命啊!! 这场戏唱到了这里,顾淮的感受是:一、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二、高手在民间。 他低声问隐在自己身边人群中的暗卫,“你是怎么找到这些人的?特别是那个带头的青年。” 暗卫言简意赅,“东内二胡同尽头,有个文人集市,出售各人自己的才干。”顾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持续关注带头那名青年的表现。 那边顾瑀被“刁民”们缠得死死的,连管家让府上护卫去扯都扯不开,主要是那名带头的青年十指都抠住了顾瑀的大|腿,护卫们想稍微使力掰开却担心伤了顾瑀的腿,一时之间进退维谷。 戏台上已经唱得如火如荼,小生已经出场,戏台下的戏友们现在等的就是旦角们的精彩表现了。果然说曹操曹操到,卫国公府的大门又开了,杜璃玉扶着老夫人,二人不约而同地仰着下巴,一脸高傲地走了出来。 大管家连忙迎上去,“老夫人,二夫人。实在是叨扰到您二位了,这……” “没用的家伙,一群刁民而已。”老夫人轻哼一声,看着闹事的人群,如同看着可以轻易碾死的蝼蚁一般。 杜璃玉却是一眼就注意到了被困住的顾瑀,惊呼,“我的瑀儿!快来人啊,把这些无礼的刁民赶走啊!愣着做什么!” 护卫们都露出了苦脸,他们也想啊,只是有心无力啊!那带头的青年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使的一股巧力就是整个人挂顾瑀腿上了,一副要是不还钱就不下来了的样子,看到好像能做主还钱的人来了,直接冲着杜璃玉叫嚣,“不还钱我就不下来了!” “哎呀这是作的什么孽啊!”老夫人脸上两道法令纹更深了,“管家,快点拿些银子打发了这些家伙!” “姑母使不得!”杜璃玉听到要拿钱眉头一跳,“什么时候连叫花子都敢到国公府门口嚣张了?这使了一次银子,难不成以后他们每天来一次都得用银子打发一次?国公府的威严何在!”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的,顾淮眯了眯眼,这杜璃玉…… 那青年听杜璃玉这话说的,立即反驳,“说谁是叫花子呢!哎哟这位大娘啊,您说的是您自己吧!还国公府的威严呢,连我们老百姓的几个铜板儿都要抠走!” 他加大音量,就担心围观群众听不清,“堂堂国公府,堂堂的二公子,还不要脸地勾搭赌坊老板娘合伙骗我们老百姓的钱啦!世风日下啊!人心不古啊!” 杜璃玉眉头跳得更厉害了,她是知道顾瑀在外头开了个赌坊的,来钱特别快,可是这赌坊老板娘……她正疑惑呢,就听到那青年又开始念白了,“华京东内二胡同最大赌坊,如意赌坊倒闭了,王八蛋老板娘如意……” 如意!杜璃玉猛地看向不远处的顾淮,就看见他对着自己,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在杜璃玉的脑海中不断放大,一下子冲破了她所有的不解和桎梏! 是顾淮作的鬼!她一下子就想了个通透,立即打算让人把如意给送出府去,心中暗骂自己儿子办事不牢靠,竟然让个姑娘管那日进斗金的赌坊! 却没想到她的吩咐还是慢了一步,老夫人不清楚内情,已经直接让人去京兆府喊人来清场,这边如意却是被人半挟持半护送着请到了大门外,扶着她的人正是之前在客楼里被尚止吓坏了的两名丫鬟! 恰时那京兆府的人也来到了现场,听闻是卫国公府老夫人有请,京兆府尹亲自上阵,结果到了现场是一片混乱,围观的都是自己上头的官爵们,谁也不能得罪,谁也得罪不起。 再一看,那要抓捕的对象似乎还有点多,这乌泱泱的一群人难道要全抓了?这京兆府里头的牢房也不够关押的啊!他想着还是征询下报案人的意见,上前往老夫人一拱手就要开口。 “府尹大人,这次完全是这些人要告本官的兄长及兄长的妾室如意,还望大人能秉公处理此事,还本官的兄长一个清白!”顾淮直接插嘴。 京兆府尹的话立即卡在了喉咙里,这是……有原告有被告,得一起上衙门啊。他向老夫人投去征询的眼光,却直直对上了顾淮笑眯了的双眼,“府尹大人,前些天我刚好审阅了吏部关于华京地方官考核内容的奏折……” 京兆府尹脚步一顿,看了看顾淮再看了看顾瑀,明白了这是卫国公府内部的调解问题。如今的卫国公府虽然还是二房势大,但是自从惠贵妃失了凤印后,许多之前倚靠杜府的人已经开始转变为观望态度;再者,镇远侯史峰即将班师回朝,到时候这卫国公府里头的风往哪边吹都不一定。况且现在卫国公府三代中,顾淮未及弱冠已经官至四品…… 他思来想去,决定卖顾淮这个面子,“来人,将此案的原告和被告带回衙门!” “得令!”衙役们可认不得谁是贵人谁是庶民,都听老大的,像被蒙了眼睛一眼,将所有人都圈起来,“走!回衙门!” “竖子尔敢!”老夫人看京兆府尹还敢直接无视自己了,气得将手中拄的鹤头拐杖连连锤地,“反了,反了!” “祖母慎言。”顾淮转过身,定定地看着老夫人,“这里可是大道上,不是您的寿安院,我担心祖母你这话说出口,整个卫国公府都担不起这责任。” 老夫人被他这一噎,竟说不出话来,指着他“你……你……”了半天,这次竟真的被气得厥过去了。 杜璃玉本来还想跟那京兆府尹说要让自己夫君参他一笔,现下老夫人倒了她也来不及威胁人了,整个卫国公府都慌乱了起来。 顾淮慢慢收回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所有声音都渐渐远去,一切变得如同默剧一般,滑稽而悲凉。 “顾大人?”京兆府尹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您所说,之前看的那吏部奏折……”他试探着询问,“可有下官的名字?” 顾淮回以他一个莫测的眼神,“府尹大人,本官的兄长便拜托您好生照顾了,现下证据不足,想来也没办法上公堂开审了,今晚京兆府里必定热闹非凡,若有不速之客,还请府尹大人多多担待才是。” “应该的应该的,此乃下官的职责。”京兆府尹看着也没问出什么来,一时之间心中颇是忐忑,毕竟他在这位置上待了太久了,上次他看见顾淮时,这位还不过是个小小的翰林侍读,现在他还是个地方官,这位爷都成了四品大员了…… 顾淮看京兆府尹的表情便知其心中忐忑,他也还是没有回答,直接悠悠地说了句,“上次,前刑部右侍郎的案子有劳府尹大人了,可惜后来让刑部接了手,不然这刑部右侍郎的位置……”他也没说尽,京兆府尹却瞬间被点醒了,上次自己担心摊上大事,将案子摊到了刑部,最后却失了立功的机会…… 第62章 明5 《朕又亡国了[快穿]》独家首发晋城,谢绝盗文! “顾大人放心,京兆府的大牢,自然不是别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了的!本官素来铁面无私,您且放一百个心!” “府尹大人的公正,本官向来相信。”顾淮微笑。 …… 凤栖宫。 惠贵妃正扶额在贵妃榻上小憩,她额上的轻纱已除,之前的伤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疤痕,痕迹不过相思豆般大小,若不细看瞧不大出来。手巧的宫女在旁边描了花黄,倒让那疤痕显得别致几分。 宫外有内侍匆忙而来,看着情形知道贵妃在里头浅寐,便压低了声音与外殿的二等宫女说道,“……卫国公府的顾瑀孙少爷被入了京兆府大牢,顾二老爷今夜在衙门里头当值,二夫人却忽然寻不得,便让人托了信进宫,姐姐你瞧瞧……” 那二等宫女微微蹙眉,“怎么还遭了京兆府的官司?——贵妃娘娘正小睡呢,这……” 惠贵妃自从失了凤印后便一直睡不好,浅眠得很。凤栖宫里头的人见娘娘难得能眯一会儿,便都不将烦事扰她,这二等宫女为难,毕竟卫国公府的事,贵妃娘娘向来都是最上心的。她正左右为难呢,便看见内殿里头的一等宫女出来了,“娘娘让你们进来。” 原来这内侍一进凤栖宫,惠贵妃便悠悠转醒了。近日|她睡得浅听得深,外头一点点细碎都会入耳,听得外头的窸窸窣窣,便直接让身边的宫女直接将人唤了进来。 那内侍一进殿跪下行礼后便开始陈述,“……原是有数十刁民状告顾瑀少爷伙同赌坊老板娘,诈了他们的银两,在卫国公府邸之前闹事,老夫人直接请来京兆府的衙役清场,但是京兆府尹大人却把顾瑀少爷也一并带走了。” 惠贵妃听得直皱眉,“这京兆府尹怎么回事?” “这……好像是顾淮大人吩咐的……”内侍深深地垂下了头。 “顾淮。”惠贵妃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额头,直接一个翻身下了贵妃榻,“陛下何在?” “回娘娘,陛下在御花园。” 此时夕阳已西照,黄昏之中,御花园内的花草皆掩上了浅金色的光晕。有美人数立于庭院之中轻吟浅唱,曲美声甜,美不胜收。建元帝坐在其间,身侧环有佳丽,芊芊十指轻拈酒盅,以唇温酒,哺以帝王。 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惠贵妃面色冷淡地看着眼前的情形,此时日头已落,她站在树荫之处,一时之间竟无人察觉到她的到来,昔日荣冠后宫的贵妃娘娘第一次偿到无人恭迎的场景,这让她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建元帝身旁的妃嫔刚为帝王斟了酒,眼角一斜突然看到不远处的树下似乎站了个人,一下子惊得站了起来,“啊!” 她这一尖叫,周围的人立即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有內监尖着嗓子喊,“何人在那装神弄……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众人反应过来连忙跪下了一片,惠贵妃在这后宫积威甚重,方才那开口的小內监已经开始担心起自己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周围跪倒了一片,丝竹声也停了。已经半醉了的帝王方悠悠睁了眼,“咦,怎么不奏曲子了?继续!” “都退下。”惠贵妃一步步地走到建元帝身前,周遭的妃嫔宫人们都对视一眼,虽知道后宫如今的掌权人已经换了,最终却还是抵不过内心对惠贵妃的恐惧,一一退了个干净。 凤栖宫里头的人也识趣地站远了,惠贵妃和建元帝二人身边再无闲杂人等。 听着身边似乎忽然安静下来,建元帝摇了摇脑袋,清醒了一二分。他努力睁大了双眼,身前的人在夕阳之下,那容颜是多么的熟悉。 “惠儿……是你吗?”他怔怔地伸出手,想要抚摸对方的脸。 听到建元帝的称呼,惠贵妃的心一软,冷峻的面色也柔和下来。她接过建元帝的手抚上自己的脸,“惠儿在这里,陛下。” 一句“陛下”瞬间将建元帝的梦打了个稀碎。他猛然从幻象中惊醒,眼前的人眉眼逐渐清晰,额头上的疤痕在他的眼中无限放大,那张与记忆中相似的脸,忽然之间被再清楚不过地放大了差别! 惠儿那般完美,怎会有丝毫缺陷!建元帝彻底清醒过来,一把将惠贵妃推了出去。“你来这里干嘛?” 被推倒在地上的惠贵妃面上都是不可置信,“陛下……” “陛下”二字在此时是无比的刺耳,建元帝紧紧地皱起浓眉,“谁让你来这里的!” 察觉到建元帝此时的心情似乎极度恶劣,惠贵妃咬了咬下唇,揉着自己受伤的手肘慢慢地站了起来,“臣妾只是想来看看陛下……” “现在你看完了。”建元帝不想多看惠贵妃一眼,怕被那张脸的缺陷伤了眼。“回去吧。” “陛下……”建元帝的态度太多冷淡,惠贵妃从未体会过这种情形,这让她心中全然都是惶恐,自己行|事的底气渐渐消散。但思及方才建元帝那一声充满了爱意的“惠儿”,她又再次鼓起勇气想要捏住建元帝的衣角,说些平日里不说的软乎话,“陛下,多饮酒恐会伤身,您……” “无事不登三宝殿,贵妃,朕记得你可从来不曾无事来寻朕。”以往有多宠爱惠贵妃,今日失了宠爱后便能看得多清楚,惠贵妃往日的行径。建元帝往前走了几步,避开了惠贵妃的手。“有话直说。” 今日建元帝的心情似乎真的很糟糕……惠贵妃的手停在半空中,微微地蜷了蜷五指,然后缓缓地收了回来。她后退了几步,“臣妾无事,便……先行退下了。” 建元帝挥了挥袖,无言地表示自己知道了。 惠贵妃感到自己的脸似乎火辣辣的,一种极度的羞愤涌上了心头,她仿佛能听到周遭那些明面上退下了,私下却还隐在树丛小径里头的宫人妃嫔的耻笑。 她压下心头的情绪,仰首转身,维持着高傲的姿态往来时的路返回,只是脚步却已凌|乱。 待惠贵妃的身影彻底消失,建元帝才坐回了白玉砌成的凉椅之上,沐恩太监悄无声息地从旁边出现,轻声开口,“陛下。” 建元帝揉了揉额头,“贵妃这次是为了什么事?” “卫国公府的孙少爷顾瑀被平民状告谋不义之财,入了京兆府尹大牢。”沐恩太监低声回话。 “是贵妃的外甥?” “回陛下,是的。” 建元帝顿感心烦,“她倒还有心思管她那一门糟心亲戚,平日里真是惯坏了。”他这一句“惯坏了”与数月前那满含宠溺的“惯坏了”,语气已大相径庭。“堂堂国公府的子孙,眼力浅薄到如此地步,贪民之财,抢利于民。” 沐恩太监沉默。 “让京兆府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华京里头的世家子弟不知天高地厚,是时候该管管了。”建元帝端起桌上的玉杯,在夕阳的余晖下,可以看见上面反射着微微的光芒。 “至于贵妃,看来还是心太大了,还能惦记杜家人。”他的语气非常轻,就如同在宣布一件十分寻常的事,“褫去封号惠,过些日子母后生辰,让贵妃为母后抄些佛经积积善念,也让她好好收一收心。” “是,陛下。” 天边,落日的一角终于彻底沉入,帝王的身影被无限拉长到了极限,彻底湮灭。 不远处,一名长得实在普通不过的青年嘴里“啧啧”了两声,目光随即望向了凤栖宫的方向,“惠贵妃……该叫杜贵妃了,唉,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一句话,叫不作就不会死。” 树梢上有乌鸦被惊飞,“哇——哇——”地叫了几声,从青年头上正中间飞过,并丢下了一坨不明物质,直中青年头顶。 华京城外往西北方向数百里处,一支数千人的军队正在缓慢前行,领头的是一名面若冰霜的少年,从京城出发已有数十个时辰,此人便一直维持着冷面,惹得旁的副监军都不敢靠近说话。 这时天边忽然飞来一只信鸽,稳稳地落在了少年的肩上。他轻轻拍了拍信鸽,解下鸽足上的信,再抚了抚鸽毛投喂了谷物,才打开信件查看。 副监军在旁边十分好奇,却见睿亲王大人看完信后脸上似乎更冷了,忙将头缩了回去。 尚止将信一揉就直接往路边的草丛中一丢,然后头也不回驾马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抿了抿嘴翻身下马,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从草丛中将信翻了出来,叠成方方正正的模样,塞进了怀中。 看尚止这去而复返的动作,副手想了想还是询问一句,“睿亲王殿下,可是有什么问题?” 第63章 明6 在明朝,锦衣卫的资格虽然比东厂老得很,但是二者的关系之中,东厂却是后者居上。 锦衣卫的指挥使一般由外臣担任,而东厂厂督却是由宦官担任。宦官作为皇室家奴般的存在,身处内宫,与皇帝关系密切,就连后妃要与外头联系一般也是通过内宦,故而在后来,东厂和锦衣卫的关系便渐渐从平级变成了上下级关系。 更别说在魏忠贤呼风唤雨的天启朝,锦衣卫的那些人他压根就没放在眼里过!可是如今却要他归到锦衣卫手下管辖? 他的脸色有些不好,但是碍于此时朝中对于他万分不利的局面,魏忠贤很快便收敛了不甘的神情,恭恭敬敬地接下了这道旨意。 毕夏自登基以后便开始压制魏忠贤,翦除了他手中大部分的党羽,但同时他却也留下了部分人。在魏忠贤离开后,他手下最得力的一名内宦也跟锦衣卫碰了头,并得到了锦衣卫新任指挥使伊挚的支持。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位内宦将会时刻盯着魏忠贤,一步步蚕食掉他隐藏的人手,并会在魏忠贤终于无法忍受锦衣卫对他的一次次指手画脚因而爆发后,一举掀翻魏忠贤,成为东厂新一任的掌印太监。 从一开始,毕夏的目标就不是处死魏忠贤,他要的是一步步逼着魏忠贤暴露所有人手,再收买那些不服于他的手下,一次次地吃掉对方的权力,这样才能真正的瓦解客魏集团的危害。 而这时苏妲己终于回归了。 崇祯二年的十月中旬,苏妲己带着壮大了一倍的军队十万班师回京。 他的回归也宣示着长达两年的改制终于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大明宗室玉牒上的名字锐减,在绝对的兵力压制下,那些不肯接受改制、试图作乱反抗的宗室被苏妲己的军队无情地压制,因着这看起来简直就是皇室内斗,而且是对那些有钱老爷们的欺压,百姓们还挺乐见的,故而在民间溅起的水花几乎可以忽略。 另外对于商户的税收改制受到的抵抗则更加弱小。士农工商,商人在社会中被压制了几千年,即使如今资本主义渐渐冒起,但他们根子里的认知却还是自己地位低下。 苏妲己直接放话了,说尊贵的皇上金口玉言,承诺每个州府率先到官府登记交税的商户,可择一适龄后代随钦差队伍入京,直接进入大明的机关大学府国子监进学。 大明虽不像隋唐一般禁止商人及后代参加科举,还为商人参加科举提供了诸多便利,但是这些便利里头绝对不包括保送国子监啊! 商户们一听,算了下觉得三成税勉强也能接受——尽管这远远高于农户们的赋税,但是看着苏妲己五万大军的气势,他们咽了咽口水,就屁颠颠地交税去了。 靠着毕夏的粗暴改制和苏妲己的强硬执行,此次全国巡访圆满落幕。毕夏看着苏妲己交上来的账册,眼睛都笑眯成缝了。 有钱才有底气啊!毕夏抱着账册,听着苏妲己的回禀,听到对方提及陕西时,神经忽然一跳。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什么了!崇祯二年,李自成该起义了啊! 苏妲己闻言却只是稍稍一个挑眉,“现在中原旱灾很严重,但是你让我带过去的那些红薯第三茬已经长出来了,陕西更是我们巡访的前几站,回来的时候百姓们看着比之前已经好多了。” 经历了可怕的旱灾后,能活着啃上几年的地瓜,这些底层百姓们就已经十分满足了。伊挚看着苏妲己对着毕夏时眼底的神色,心下一滞,却只是缓缓开口,“……故而李自成煽动不到愿意跟他起义的人。” “李自成造反口号是均田免赋,这种话我也敢说呀!”毕夏皱眉,“之前就想着先从有钱的小伙伴身上抠油水,其实我是不是应该先给老百姓们减税啊?” “不必,你就是减到五十税一,经过一层层地往下剥,百姓们还是得交重税。”伊挚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东厂在监察百姓这方面熟,魏忠贤可是个好手,往年那些油水刮上来,他都得经手。我会让东厂人去干清吏治的活儿的,恶人还得恶人磨。” 毕夏对于伊挚办事完全放一百个心,听他这么一番话十分满意地就抱着账册琢磨着,该是时候彻底解决最后的隐患了。棋子已经一步步地埋下,是时候面对军队这一个最大的难题了。 辽东战场上的战火一日未休,毕夏感觉自己屁股底下的皇位就坐得不安稳。 明朝自土木堡兵变后,整体的军事实力就在走下坡路。如今,袁崇焕在辽东渐渐站稳了脚跟,更为庆幸的是他竟收服住了毛文龙,两人似乎还成了哥俩好。 但是改变大明的堡垒战术,改为游击战,却是需要一步步摸索的,毕夏等了快两年,苏妲己都带着钦差回朝了,辽东那边还没有传回好消息,跟后金之间也是一步步在磨着。 这两年内,袁崇焕和皇太极也有过几番交手,但却也只是堪堪平手,未得大的胜绩。袁崇焕跟毕夏的约法三章中,关于吴三桂父子的处置,却始终未提上日程。 当然对于这件事毕夏也不急,但显然误了两年还没成事的袁崇焕却是急了,这两年毕夏对他算是够大方了,要钱给钱,要粮给粮,把袁崇焕给感动的啊,就差在身上刻精忠报国了。故而在十一月到来的时候,他给毕夏来了封信,告知自己已经请来吴襄父子,三日内便可成事。 三日之后,毕夏等到的却不是吴三桂和他爸的死讯,而是皇太极带兵数十万攻入了龙井关、大安口,短短数日内攻破了遵化、三屯营,越过蓟州往西,直逼京城而来! 毕夏闻听此信几乎是毫无形象地从龙椅上摔了下来,袁崇焕是在搞笑吗! 这两年他简直是抠干净了宗室的钱去养辽东军队,不说把辽东军养得肥肥美美吧,也没有缺他们军饷了,这会儿还是挡不住后金大军,让崇祯二年皇太极兵临北京城下的历史再来了一遭! 袁崇焕的大军几乎是赶着皇太极的屁股往回走,毕夏却是牙一咬换上军装就直接冲上了城墙,直接就撞上了急赶慢赶进了京城勤王的袁崇焕。 “袁崇焕!”毕夏脑中的画面跟前世重叠在一起,看到对方就气不打一处来,抽出随身的长剑就想一刀解决了袁崇焕,伊挚连忙拦住他,之前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袁崇焕也知道此次是自己失职了,他抱拳重重跪下,“末将罪该万死!均因祖大寿率军哗变,叛走关外,引后金入关!” 祖大寿?毕夏心中一凛,他竟然把这家伙给忘了! 这人是吴三桂他舅舅,在他前世曾经两度背叛大明,第一次是担心崇祯责怪他没有守好关爱,所以干脆逃出关外了,毕夏让袁崇焕把他招抚回来了。第二次是则是李自成造反后,清军也入关了,他被皇太极的大军围困城中,最后扛不住就干脆投降了。这家伙黑历史满满,自己怎么就把他给忘了呢! “他这次为何叛变?”毕夏咬牙。 袁崇焕一顿,而后重重磕头,“皆因末将察觉吴襄父子心怀不法,故而对其进行处决。祖大寿心中有鬼,方行叛变之举。” 此时一行人正在城墙之上,一些官员听到袁崇焕这话气得胡子都飞了,“你怎能如此鲁莽!吴襄乃辽东大将素有功劳,你言其叛逆私下处决,可有证据!” 毕夏斜睨了那人一眼,淡淡地开口,“吴襄父子是朕下令处决的,如何?” 那人立即闭嘴了。 毕夏知道袁崇焕没有说出这是自己的意思也是给他留底儿,不过如今皇太极兵临城下了,还是祖大寿带的路儿,他也就不打算藏住自己对吴襄父子的杀意了。他紧紧看着城外的满洲大军,眼睛深深地眯起。 这画面和他的前世无限重合起来,毕夏的表情也渐渐有些愤怒狰狞起来。 一旁的伊挚忽然握住了他的双手,轻轻地附在了他耳边开口,“毕夏。” 不过是简单的两个字,毕夏却仿似被人敲了一锤,他回身看着伊挚,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下来。十一月天寒地冻的天里,两人相握的手却渐渐暖和了起来。 毕夏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地看着袁崇焕,“朕需要一场大胜,最好生擒皇太极,你能保证吗?” 袁崇焕的脸上现出微微的难堪,他声音干涩,“回陛下,末将紧随满洲军入京,沿途皆驻兵留守城池,今手上仅有十万士兵……” “你这是生了怯意?”毕夏眉一横,始终站在一旁不曾发言的苏妲己却忽然出列,“陛下,臣请战,可立军令状,势必生擒满洲首领!” 伊挚定定地看着苏妲己,从他眼底看到了毕夏的倒影——又或者说是商纣王的倒影。伊挚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却还是闭上了嘴。 比起袁崇焕,毕夏自然更加信任苏妲己。他上前拍了拍苏妲己的肩,挑挑眉将自己披着的大髦解下,披到了对方身上,“凯旋。” 苏妲己勾了勾唇,起身低头的瞬间,闭上的眼掩去了一切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报告各位长官!本文正文会在5章内完结!!! ……也有可能是3章内 ……你们信不信1章内也是有可能的→。→ ———— 现耽新文《业余商人[位面]》(原名《重生之守财奴》)大概在25号左右开坑, 是关于一个位面程序员重生成一串靠着吃钱才能活下去的位面数据的故事, 有兴趣的长官可以戳下看看呀么么哒~!!!! 第64章 明7【完】 崇祯二年的十一月,北京已经天寒地冻,城墙上结满了厚厚的一层冰霜,在皇太极第三次派大使前来议和时,苏妲己领兵出城直接宣战。 是的,皇太极此番一路冲关斩将打到了北京城下,却还真没抱着能一举拿下北京城的念头。女真一族在历史上曾经也有过建立了金朝的辉煌,但也从未真正入主过中原,最后被蒙古兵给赶到了荒芜寒冷的东北。 毕夏站在城门送走了苏妲己带领的大军,然后上了城墙观战。他努力地眯着双眼看着后金大军,想要辨认出他的死对头皇太极在哪里。 皇太极这人说来也是个没福气的,历史上他比毕夏前世死得还早,在清军入关,崇祯上吊的前一年,他就暴毙而亡了。跟明朝打了大半生,最后也没能坐上中原的皇位,反而是他儿子福临捡了个现成热乎乎的龙椅坐。不过此人武力值还是不可小觑的,故而毕夏是打起了十万分精神注意着战场局势的变化。 但显然毕夏入戏太深,忘记了这并非真实的历史朝代,而是数据构建的一个拟化世界。在他眼里,这是在改写自己前世命运的重大时机,在伊挚眼中,面前却只是一个个已经设定好的程序,作为通过正当登陆方式进入这个拟化世界的苏妲己而言,皇太极也不过只是一个数值设定较高的boss罢了。 伊挚紧紧地握着毕夏,观察着对方的表情。恢复了前世记忆的毕夏,在这里的状态显然没有在前几个世界那样轻松自在。之前他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局外人,而在明朝的这两年,他深刻地感受到毕夏太容易进入前世的恍惚与急迫状态中。 明朝是毕夏的前一世,记忆最清晰,感受也最深刻。伊挚察觉到毕夏的眼底随着战场的局势渐渐泛红,连忙再次拽醒了他。 毕夏猛地回过神来,不由地晃了晃脑袋,感觉眼前的画面有些模糊,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差点就要往摔下城墙。伊挚连忙扶住了他,直接点开嵌入了毕夏身体的拟化世界的登陆端。 ——准确点说是伊挚建立的客户端盗链。 一瞬间,一个阅读app的界面光屏跳了出来,伊挚直接点开了那个任务系统,发现上面显示任务七的完成进度已经达到了70%,可是用户个人的数据信息已经变成了一团乱码。 这是由于用户承载了太多信息,灵魂修复系统无法彻底维护导致的。那种不详的预感终于应验,伊挚看着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的毕夏,左手慢慢地握成了一个拳头。 在进入明朝副本的时候,毕夏的灵魂修复超过了80%,灵魂记忆便开始苏醒,但是很明显,这个世界意识下的灵魂状态是无法承载超过千年的记忆信息的,故而毕夏的灵魂开始崩溃,并且是不可逆的崩溃。 伊挚看着塌陷的灵魂数据越来越多,终于狠心直接清除了毕夏的记忆存档。 那一瞬间,前线的苏妲己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个回首,望向了城墙上的毕夏。身后皇太极的兵器向他袭来,他手一抬,轻而易举地握住了那柄长|枪,然后将皇太极整个人都掀了过来,直接被扔到了地上。 下一刻,苏妲己的枪已直指被他踩在马下的皇太极的喉咙。 毕夏再次清醒的时候,就看到满朝文武尽数跪倒在他面前。凛冽的寒风吹过每个人的脸庞,但却带不走众人面上的喜悦。 而他前方不远处,苏妲己扣着皇太极的双手,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双眼死死地盯着毕夏的双眼,试图从里面找到自己熟悉的色彩,但却没有丝毫收获。 他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一个侧眼,便看到了毕夏身旁静静看着自己的伊挚。 你杀了子受。 子受和毕夏,本来就是一个人。 两人的眼神一个交锋,苏妲己就从伊挚眼中得到了答案。他终于走到了毕夏面前,看着双眼已经恢复清澈的毕夏,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慢慢地单膝跪下,解下了身上的披风,双手向毕夏奉上。 “臣不辱使命。” 毕夏定定地看着那件披风,他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但是他分明记得自己是怎么将那件披风披到苏妲己身上的……他晃了晃脑袋,低头就看到了皇太极,嘴角立即勾起了得逞的笑容。 哎呀呀,大清的开国皇帝成了他的俘虏呀!毕夏朝着皇太极“啧啧”了两声,高举双手,“回宫!” 只是在他开口的一瞬间,那皇太极却忽然整个人顿住了,就如同游戏卡顿一样。那一刻伊挚蓦地睁大了双眼,下意识地就想要拉着毕夏往后退。 皇太极却如同开挂了一般,猛地站了起来,看到毕夏的瞬间睁大了双眼,一个反手就将苏妲己手中的长|枪夺到了手上,然后直直地往毕夏的胸口袭击而去。 苏妲己眼疾手快,立马就想要夺过皇太极的武器。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毕夏被几人这么一推搡,再加上昨夜刚下了一场大雪,城墙之上都是被众人踩实了的雪,滑不溜秋的一个不留神毕夏直接就被推倒在地,后脑重重地摔在了硬实的石砖上! 在剧痛来袭的前一秒,一阵白光将毕夏彻底笼罩起来。待白光散去,城墙之上便只剩下已经没有了气息的一个躯体。 皇太极的脸上出现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不是吧,崇祯大boss这么好解决?给多少经验值啊?” 伊挚紧紧地握紧了拳头,苏妲己却已经将皇太极扛起来扔到了城墙下,伴随着那人“啊啊啊啊为什么大boss身边的小怪武力值这么高啊啊啊我不想刚上线就回复活点啊!”的声音,周围的画面开始出现不同程度上的卡顿现象,不过半个小时内,所有人的脸上都变了一个神情。 本站在后方的袁崇焕一溜小跑着过来,看到苏妲己和伊挚脸色都不对了,“你们怎么还带双开的?” 伊挚定定地看着他,气压无限压低,“这是什么情况,朱雀。” “之前就说过今年年末,你的小说一完结就发行啊!现在正进行内测呢,开放了一些名额给资深玩家。”袁崇焕看到伊挚的脸色好像不是很好看,忙后退了几步,“好吧,没提前通知你是我不对,但是你看你……你这还带双开的,所以其实之前我测试的时候,找了那么久的bug就是你吧!咱们一人退一步,我不跟发行商举报你开挂,你也就当这件事过去了,行吧?” 他说完没等伊挚反应,嘿嘿笑了两声就快速地往城下跑,结果却被苏妲己直接一脚踢下了城墙,一个亮光闪过就回了复活点。 苏妲己一连干掉了两个人后,脸色却没有一丝好转,他望着崇祯的尸体,看着它因为时辰到了被刷新掉,面上已经失去了一切表情。他最后看了伊挚一样,直接登出了这个拟化世界,在登陆界面的时候却停了下来,目光定在殷商的选项上。 他停在那里许久,最后还是戳了进去,选择了角色苏妲己。 一阵亮光过后,他跪在了一个朝殿之上,熟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有苏氏妲己,果然名不虚传啊!” 苏妲己抬起头,看到纣王子受坐在上面,笑容无比张扬嚣张。 · 毕夏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乾坤app,看到任务界面上那个任务七,小心翼翼地点了进去。 完成情况:90%……他颤颤悠悠地往下拉着页面,看到了完成奖励后头跟着的18成就点,整个人瞬间怔住了。 18成就点,意味着加上他之前的成就点,破100了啊!代表着他可以立刻回到现代,抱上伊挚实实在在的**,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酱酱酿酿啊! 他立即就想要跳到成就点商店去,但却在看到奖励阅读币的时候,下意识地点开了阅读界面。 ……其实他比较好奇,当年他走之后,夏朝,究竟灭亡了吗? 抱着这个念头,毕夏戳进了目录界面,但界面却忽然停住了。他皱了皱眉,不会是抽了吧?早不抽晚不抽。这个时候抽,是不是有些不道德啊! 关键时刻毕夏还真不敢随意乱戳,可他没注意到的事,他身处的小黑屋颜色渐渐地亮了起来,整个人也渐渐陷入了一种困顿的状态,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了一片黑暗。 技术渣伊挚费尽功夫,才找到了自己当初藏在拟化世界的数据库角落里,利用乾坤app伪造的登陆盗链,刚利用管理员身份登入,就看到毕夏的身形消失在他面前。 他立即就反应过来,瞬间回到了现实世界,铺天盖地的新闻推送朝他涌来! “一年前因意外成为植物人的艺人毕夏苏醒,是爱的呼唤还是科技的力量!” “毕夏战胜病魔的心路历程——x日报为您带来独家专访!” “再次进入急救室!毕夏仍未脱离危险!” 伊挚赶到医院的时候特地绕开了大门口蹲点的记者,但却还是被堵在了病房门口。他也不管外界会再编出新闻,直接就冲进病房内,毕夏的身体根本负荷不住如今的灵魂! 他将趴在毕夏床前哭哭啼啼的经纪人直接请开,在想要直接带走毕夏的前一刻却忽然停下了。他郑重地跪了下来,看着毕夏缓缓地开口,“你愿意到我的世界来吗?” 经纪人顿时倒吸一口气。 终于确认自己的确回到了现实世界的毕夏定定地看着伊挚。现在的他全身都在痛,仿佛就像是身体无法负荷太多的能量一般,只是这一刻看到陪伴着他走过那么多时空的伊挚就这样跪在他面前,他顿时感觉全身都散发着狗粮的清香味。 尽管他们都酱酱酿酿过了,但是这么正式的仪式还是没有过的!谈对象就是要有点仪式感才能散发出恋爱的酸臭味啊! 毕夏简直都要把头都给点断了,只是下一秒他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夏朝灭亡了吗?” · 想要成为高维世界荒的合法居民,应该具备什么条件呢? 这种问题,世界意识作为一个世界的本源意识,是完全不需要考虑这种事情的,但是在当年因一只老乌龟无聊自杀而引发了的一大串事故发生后,它的麻烦事就延绵不断了。 为了维护世界和平,让世界居民都愿意开开心心和和美美地活下去,它让一群世界新居民到外头留学取经去,这些家伙倒争气,的确学了不少好玩的玩意儿回来,但同时也带回了很多非法偷渡的外界来客! 这些败家子哟,带回这些外来智慧生物占用自己的世界资源,是不是傻啊! 伊挚面无表情地站在居民登记处,“不傻。” 登记处的工作人员痛心疾首,看着跟在伊挚旁边好奇地看着他的人形生物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确定要带他登记?要是灵魂质量不过关,是不能享有合法居民权利的!” 毕夏看着一本正经地坐在桌子后头的生物,大小如牛,看起来又像是只老虎,但毛皮像刺猬,后头还有双翅膀——毕夏觉得伊挚的原型其实还挺可爱的,刺猬皮不是一般人敢下嘴的啊! 那生物完全无视毕夏,还在语重心长地劝伊挚,“玄武啊,你要知道现在都引进成就点机制了,外来者入户要十点成就点,你现在可不能转给他……” 毕夏默默地按照伊挚事先告诉他的成就点使用方法,将自己的个人成就点显示在光屏上:102点。 那生物不说话了,动作都停了下来,许久后才板着脸在那张入户申请书上盖了个章,顺便签下了经办人名字。 毕夏炯炯有神地看着“穷奇”两个字被一笔一划地写出,觉得自己对于华夏神话的认知再次被颠覆了。 终于办好了户口,伊挚带着毕夏踏上了荒世界的大地,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展现在他面前。 当初的那群留学生,包括伊挚在内,去到了无数不同的世界,同时也带回了无数不同世界的特色。但一个糅杂了修真、科技、魔法等元素的大乱炖出现在面前时,毕夏感觉自己瞬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一只通体赤红,线条流畅的鸟型生物停在了他们面前,绕着毕夏蹦了好几圈叫了半天,才缓缓变成了人形,指着毕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毕夏总觉得这位有点眼熟,伊挚却已经干净利落地一脚踹飞了对方,然后领着毕夏回到了家,递给毕夏一本书——《亡国君的自我修养》。 毕夏:……呵呵。 他耸耸肩随手翻开,就看到熟悉的app页面出现在自己面前,手指轻触的瞬间,画面却全部破碎了,只剩下一个类似游戏登陆的界面。 伊挚点了点登陆选项,选择了夏朝,“你不是想知道夏朝灭亡了没吗?” 毕夏:……意思是让他再来一波亡国杀? 沉迷游戏,会日渐消瘦啊! 已经五刷《亡国君》拟化世界的苏妲己面无表情地再次登陆殷商线。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毕夏:辣鸡游戏,毁我青春,颓我精神,耗我钱财,乱我性向!哼唧! 全文到此告一段落啦~!!!!本来最后一千字犹豫着要不要放上去,但是想了想,既然都完结章了,干脆一口气结尾啦~!!!!明天还有一章番外,有兴趣的可以再戳戳~!! 对手指,客官们要是不介意,戳进作者专栏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旧文新坑顺带收一收看一看也是极好的,嚯嚯嚯嚯掩面跑~!! ———— 因为今天有事,特别赶时间,只能在会儿提前更新啦orz 谢谢池钺的营养液x2~!!抱住~!! 第65章 番外 玄武已经不记得自己活了多少年了。 这是个千万年没有丝毫变化的荒世界。在这个世界的意识原则中,每个族群只会诞生一位有智慧的个体,而当这名智慧个体消亡后,族群内新的智慧个体才会出现。 故而这里的每一个个体都无比强大,却又无比孤独。 而以寿命绵长著称的玄武一族,一位玄武如无意外,完全有可能活到荒世界毁灭。 新诞生的这一位玄武本来只是一只普通的小龟,某一天它正天真烂漫地进行着日常觅食活动时,忽然一道意识就直接劈进了他那小小的脑子里头,并彻底改变了他的一生。 那是一道世界意识,通知他成为了新一任的玄武。 原因是……老玄武自杀了,纯属无聊的。 老玄武自杀这件事简直是为荒世界的整个智慧生物圈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这群每天无聊到不行的强大生物们突然发现,原来还可以这样结束自己的无聊生涯的! 一批老生物们的集体自杀,直接导致了一批新智慧生物们的意外诞生。本来嘛,在世界意识中,每位智慧生物的生死皆有定数,尤其是一些繁衍困难的种族。在他们的智慧生物死之前,世界意识还有漫长的时间培育出这个种族的继任者,让他们在娘胎里就开始接收种族传承。 可这下他们都玩起了自杀,这还怎么得了! 世界意识只得紧忙随机挑选一些继任者,这一位玄武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比起以前那些在娘胎里就开始接受传承,一出生就彻底接受了自己异于常物身份的智慧生物,他对于这事本能上是拒绝的。 因为在接受了传承后,特别是老玄武的那些不吃不喝每天发呆的传承记忆后,他觉得自己刚扒拉到嘴里的小虾仁其实还蛮好吃的,但是却忽然没有了继续进食的欲|望…… 在一旁的树上一只灰扑扑的小雀忽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鸣叫,玄武忽然发现自己能听懂对方的意思了——“啊啊啊啊啊!什么啊朱雀是什么鬼啊!” ……哦,这位灰不拉几,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小雀就是新任的朱雀大人。 玄武回想了下传承记忆里的那位朱雀大人,双眸色朱,通体赤红,身形修长而流畅,绝对是此方大世界里数一数二的美人物种。再看看这位继承者…… 玄武默默地脱下壳,然后按照传承记忆里的记述,闭上了双眼。 在这个大世界内的一处河岸边,一只不起眼的小龟浑身闪起柔和的白光,而白光闪去后,原地出现了一个赤身**的雄性人形生物,他看了看自己新的身体,呆了半响后,弯腰将自己脱下的壳捡了起来。 一旁树上的朱雀急促地尖叫了声,忽然又顿住了。他用爪子挠了挠身体,忽然也闭上了眼睛。 半息过后,一个同样光条条的红发雄性人形生物从树上摔了下来。 世界意识无声地呜咽了一声,都怪老玄武那个坑爹货啊,自杀前也不提醒下!看这些继承者们都选择了雄性体型,这下整个世界阴阳无法调和,会出大事的啊! 尝试自杀无数次结果又涅槃重生了的凤凰,幸灾乐祸地开启对世界意识的嘲笑模式。 为了爱与和平,世界意识决定让这些新的继任者们外出,一是为了维持次方大世界的阴阳平衡,二则是为了让他们去看看,那些低维度世界有没有什么能让人不会无聊到想自杀的事情做…… 玄武被世界意识无情地抛到了一个生物数量和种类比他的老世界都少的世界里头。他拈起在他脚边爬过的一只三叶虫,盯着对方一会儿之后,放下了它。 他看着眼前如同蛮荒一般的世界,无聊地闭上了双眼,身体自然而然地变回了一只龟型生物,但是比起当年在河边的那只小龟模样,已经大有不同。 然后他就睡着了。 某一次醒来时,他的眼前有无数高数百尺的大型蜥蜴在疯狂地奔跑,看起来更像是在逃窜。他感受到远方似乎有无数的火山在喧嚣,地底深处传来这个世界压抑而愤怒的浅薄意识。 这是个容不得强大生物存在的世界啊……玄武随意地想着,然后又将头缩回壳里,再次陷入了沉睡中。 等到他终于不想再睡下去的时候,这个世界不知道已经经过了多少亿年。玄武睁开双眼,看到底下有无数的人形生物在用泥土建造方形的大土块。 人形生物!他陡然生出了亿万年来未曾有过的兴致,闭上双眼倏地变回了人形,接着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群人中。 很快的,他知道了那些人在建造的是房屋,跟朱雀的巢穴一样都是用来住人的。然而就在他慢慢地融入这个位于伊水旁,自称空桑的部落时,一个强大的部落对他们发起了进攻。 带领这支部落军队的是一名有着一张精致脸庞的少年。他身上披着鞣制完好的兽皮,手中握着一把青铜制成的长矛。这支军队拥有着于当时而言十分强大的武力,所以很快的,空桑部落便彻底陷落了。 打了胜仗后的少年巡视着自己的敌俘,忽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后方的玄武。他的眼莫名一亮,三两步走了过去,用青铜长矛挑起玄武的下巴,声音中全是嚣张,“喂,你叫什么?” 伊水河水流湍急,撞击到石块上的声音回荡在方经过一场小型战争的部落驻地上空。玄武看着面前只到自己下巴的少年,忽然心中微动。“我叫伊。” 水声太大,少年一时没听太清楚,他又仔细看了看对方那张脸,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大力拍了拍玄武的胸,“……伊挚?嗯,长得不错,以后就跟着本大王走,知道了吗!” 玄武微微一笑,“是的,吾王。” …… “玄武?”凤凰刚从研究所出来便看到灯下站了一个人,细看之下才发现是小辈玄武,他不由地停下了脚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如今的荒世界已经天翻地覆,当年跟玄武一块儿到其他世界留学取经回来的那批人陆陆续续地回来,带来了许多其他世界的生活方式,主要是娱乐活动。不过又是千百年过去,当年的荒芜已经不复存在,终日无聊的荒世界智慧生物们终于找到了各自消遣的活动。 当年凤凰还是看着这一位玄武诞生的呢,也十分清楚这位玄武是第一批出外的,期间倒是回来过几次,但都没有留长,听闻他在另外的世界认识了配偶,也就不大回来。 关于玄武的近况,他知道的也只有玄武写了本爱情小说,讲述他和对象怎么相知相爱的虐狗故事,在荒世界大受欢迎,一时火爆非常。朱雀的传媒公司很感兴趣,最近正着手开发成拟化世界。 玄武眼底有些阴郁,他看着凤凰,声音十分低沉,“你能修复灵魂是吗?” 凤凰一怔,脸色顿时有些微妙,“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的爱人灵魂损耗严重。”玄武紧紧抿住双唇,“我要将他修复完整,带回荒世界来。” 凤凰不知为何就想到了一个传闻,玄武的爱人所在的世界灵魂是能轮回多次的,但是终有一日却会被消耗殆尽,但是荒世界的灵魂却只有完整和消失两个状态,不完整的灵魂是无法被荒世界的意识所容纳的。思及此,他的眉毛渐渐皱起,“你知道我如何修复灵魂吗?” 玄武摇了摇头,他只是听闻过凤凰可以涅槃重生,猜测他也具有灵魂轮回或者修补的能力。 看到玄武那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凤凰叹了口气,“我曾经想要救回我的朋友,所以帮助他重生找回灵魂。但是重新经历一次走过的人生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的事情。”特别对于那些本来就因为活着太无聊而自杀的人。 玄武想到了他的爱人,他轮回了那么多世,每一世都和亡国运捆绑,灵魂的消耗是非常剧烈的,同样的命运,国破家亡的命运他会想要一次次经历吗? “而且他必须改变自己的命运,才能真正完成灵魂的修补。”凤凰慢慢地补上一句话。 玄武沉默了,许久之后他忽然微微一笑,“我比较自私。一想到在今后无穷无尽的岁月里,他将不复存在于这天地间,我再也找不到他,我就宁愿他一直活下去,即使再如何恨我也无所谓了。” 凤凰看着玄武,良久之后耸了耸肩,“好吧,反正这对我而言轻而易举,也就是放把火的事儿,说罢,你家那位在哪?让他感受下浴火涅槃的快感吧!” “嗯,他在拟化世界里。” 凤凰:……这是让他烧了拟化世界?运营商还有朱雀会打死他的吧! 呵呵,这笔生意他不做。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全部完结啦~!!!!! 谢谢你们一路的陪伴,爱你们~!!!!! 强么么么么哒!!!!! 万万万万万分感谢追风野驴大大!!!! 抱住亲一万下!!【追风野驴:臭嘴奏凯~! —————— 你们真的不去看看作者的新文吗【可怜脸 作者君已经自暴自弃地开文了!!!就今天!就刚刚! 开文后一周每日双更合一!!!! 《业余奸商[位面]》,现耽文!! 技术宅没前途被坑死转行当奸商的故事! 不戳进专栏看一看的话我就抱你们大腿不走啦~!!! 小天使们:删收藏中…… 作者:……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