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大教皇》 第一章 风雪城之乱 风暴城位于人类铁蹄帝国‘罗翰’以北边疆之地,身为抵御强大的兽人帝国侵袭的第一道防线,严寒的气候与多年的战争磨砺,使得暴风城的人民,不论男女老少皆彪悍无比,与其他地方的居民形成了完全不同的风俗习惯。 而风雪城的实际统治者,姓氏为“顿斯”的本地家族,已经在风雪城扎根数代,和当地的贵族通婚,彻底融入,取得了稳固的统治地位和当地人的尊敬。 最近风雪城发生了一件大事情,人人都知道,风雪城的老领主顿斯·哈根去世了。 听说老城主的几个儿子,还有当地贵族家族一些年长的成员,甚至旁支成员都盯上了城主的位子。 为了保证风雪城始终拥有一个英明的统治者,按照风雪城的传统惯例,当老城主的长子能力不足时,新的城主将会在其他儿子和家族成员中挑选。并不像人类帝国的腹地,传闻中那些生活放纵的贵族,继承爵位和领地都必须由长子来接受。 没有人将老城主性情懦弱的长子放在眼里。 老城主的堂兄弟们,率先引兵气势汹汹的开进了风雪要塞——整个风雪城最为尊贵,也是城主居住,处理城内政务,颁布律令,处理税收等问题的地方。 然后老城主的几个儿子,为了城主之位,也争吵的不可开交。 这时,被人忽视甚至无视的老城主长子顿斯·埃欧曼,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表示也要竞争城主之位,并且言辞激烈的表示,身为长子,他最有权力继承父亲的爵位。“埃欧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懂得如何处理政务么!你知道风雪城一年四季的税收变化么!如果城内发生了瘟疫,该怎么处理?好吧,我猜你一定不知道,你这个只会玩弄女人的无知蠢货!只会为你父亲丢脸!” 温暖的城堡大厅里,灯火辉煌,几乎所有的本地家族成员,都到场了。 此时的老城主长子顿斯·埃欧曼,被在血缘关系上应该称呼为叔叔的哈桑·菲利特揪着镶嵌金丝边纹理,华贵非常的贵族长袍领子,嘶声咆哮着。 按照菲利特的想法,这个性情懦弱的侄子,被自己揪着衣领一吼,立刻会吓破胆子,屁滚尿流,放弃成为风雪城主的无知可笑想法——毕竟这个侄子是老城主的长子,若是他参与竞争,自己成为城主的希望会大大减少。 埃欧曼身躯修长,容貌绝对称得上是英俊的标准,深褐色甚至接近漆黑色的眸子充满了不可捉摸的深邃,望向任何一个女子,都会让对方心跳加速,情不能自矜,是天生的情场高手。 而实际上,埃欧曼确实精擅此道。 只是如今这具躯壳里,已经换成了另一个灵魂,来自地球的穿越者,同样名为埃欧曼的人。 埃欧曼心中无奈,自己做好人好事,帮助一位狂信徒般的亲戚去打扫教堂,结果年久失修的教堂坍塌,那位慈目善目,一项以主的仆人自居,渴望回归主的怀抱的可恶家伙,察觉到教堂即将坍塌,逃窜的比兔子还要快!都没有提醒埃欧曼。 就这样,他悲剧的穿越了。 穿越也就罢了,做一个城主的长子,即使不能继承爵位成为新的城主,做一个花花恶少也不错啊,整日泡妞,调戏良家妇女,欣赏异世界的别致景色,这一辈子过去了,也可以死而无憾。 可惜的是,刚一穿越,埃欧曼脑海中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光明系统,宣布他成为光明诸神在人间的代言人,给他颁布了四个任务,不能够完成则直接抹杀。 1建立光明教廷,发展成为人间第一的宗教势力。 2成为光明大教皇。 3收集信仰之力。 4唤醒光明诸神。 而埃欧曼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坑爹啊,赶紧跑! 话说光明教廷不都是小说中的第一反派么,嚣张跋扈什么的,等着牛叉轰轰的主角去对付,去铲平。成为这个教派的教皇,也太坑爹了吧? 而且更令埃欧曼心中发凉的是,教皇系统提示了一下这个世界的背景,大约是众神之战过去了一万年,所有的神灵都陷入了近乎永恒的沉睡,等待着自己的信徒去唤醒。 人间现在哪还有什么信徒? 原先有宗教的时代,人类文明被抑制发展,任何的理论都是以崇拜神为基础,否则就是异端,是反派,任何宗教都要铲除的存在! 但过去了没有众神的一万年,宗教和信徒都消失的差不多了,人类文明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开始突飞猛进,高速发展。 根据前身的记忆,埃欧曼知道这个世界上炼金术士差不多是第一批的‘科学家’,研究出了许多成果,甚至发现了石油这种可以取代魔晶石,能够提取可燃材料的物质! 尽管许多人大力谴责石油的燃烧会污染整个世界,但这毕竟是文明的进步,难道不是吗? 埃欧曼身为一个生活在人类文明高度发展的时代,很难接受自己站在文明的对立面,以蒙昧的神学来对抗,甚至阻碍人类文明的发现进步,这实在让他有一种罪恶感。 不过为了保住小命,无奈,这个光明教皇罗森是当定了。 至于如何解决崇拜神与文明进步之间的冲突,埃欧曼暂时不打算去头痛——他现在就一光棍教皇,手下连可用之人都没有,考虑那么多做什么? 既然打定了主意,埃欧曼就开始思考如何创建教廷,发展信仰。 想要建立教廷,首先得有教堂,但这还远远不够!必须有一个教区,才能够发展为数可观的信徒。 风雪城不就是现成的教区么? 不过想要在一个地域传播宗教,首先得得到这个地域的统治者同意,才能够宣布此地成为教区——否则没有统治者的首肯,哪个居民敢来加入你的邪教! 风雪城诞生的新城主,是否会答应埃欧曼,将整个风雪城作为光明教廷的教区?而且在宣传宗教的过程中,是否会全力配合? 考虑到这一些因素,又仗着自己身为老城主长子的身份,埃欧曼壮着胆子站了出来,宣布自己想要竞争新城主宝座的想法。 之所以要壮着胆子,并不是埃欧曼胆小怕事,而是他这具躯壳的前身,是一个标准的贵族恶少,不修炼家族武技,不参军打仗,整日沉迷女色,不止兄弟们瞧不起,甚至老城主都对这个长子大为失望,一直犹豫着没有立下继承者,才导致了死后发生的这一系列争端。 埃欧曼前世经常锻炼身体,现在两相一比较,自然可以感受的出来,这具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虚弱不堪,如果打斗起来,怎么会是如狼似虎的兄弟们的对手?更何况叔叔长辈们也都老当益壮,打斗起来他怎么会是对手? 被菲利特叔叔揪着衣领恐吓,埃欧曼心情很不爽,不过就他这副小身板,落在年轻时能够‘力搏人熊’的菲利特叔叔手里,哪里能够反抗。 好在这时有人为埃欧曼解围。 一位一头银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穿着灰袍服饰老人站了出来,轻声道:“菲利特先生,请你松手放开埃欧曼少爷,否则我有权请卫兵将你抓起来。” 一看到老人,菲利特顿时萎靡了下去,收起了凶恶的表情,将提到空中的埃欧曼放下来,连连道歉。 老人名为道夫,来历不俗,是罗翰帝国帝都一位大名鼎鼎的灰袍法师,作为埃欧曼母亲的随从,一起来到了风雪城,自从埃欧曼的母亲因水土不服早早去世后,这个忠心耿耿的老人,将一切忠诚都转嫁给小主人埃欧曼身上。 来到风雪城的十几年,道夫一直尽心尽力的帮助老城主处理政务,获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即使是利欲熏心,想要谋取领主宝座的菲利特等长辈,也不得不重视道夫的意见。 被道夫解围,埃欧曼却没有任何的喜悦,心中叹息,莫非自己始终要依靠道夫,才能在家族中立足么? 而且即使是道夫,也不可能一言九鼎,力排众议,让自己成为风雪城主。毕竟自己的不学无术,贵族恶少的名声太响亮了——恐怕老道夫都对埃欧曼成为城主后,能否胜任抱有怀疑态度。 埃欧曼忽然注意到,从道夫头顶,不停地有一丝丝的微弱气流,钻入自己的身体,但其他人似乎都没有看到,埃欧曼顿时怀疑是否自己的错觉? 这时,脑海中忽然响起了系统冰冷十足的提示音。 叮! 获得1点信仰之力。 信仰之力可用来随机兑换物品,是否立即兑换? “信仰之力,这是什么?” 埃欧曼微微一愣,意念查探脑海中的光明系统,一张巨大的界面,顿时跳跃了出来,显示出埃欧曼的名字,以及他现在拥有1点信仰之力。 看到灰袍法师道夫望向自己忠诚的眼神,以及从他头顶冒出,稀淡的似乎一阵风就可以吹走的微弱气流,不停地钻入埃欧曼身体,他有一种明悟,莫非忠诚和崇拜,都会产生信仰之力? 系统的任务之一,就是要求罗森收集信仰之力。 而别的人,似乎都看不到信仰之力的存在。 “立刻开始随机兑换物品!” 埃欧曼选择了‘确定’,他也想看看,这个光明系统能够兑换出什么东西来。 原先的界面消失不见,出现了一张新的界面,是一张巨大的物品列表,埃欧曼出了许许多多的物品。 埃欧曼尚未来得及细看,就看到物品列表最上方的第一个物品出现了一抹亮光,这抹亮光迅速转移到第二个物品,然后是第三个物品…… 叮! 最终,亮光定格在了一张卡片上。 埃欧曼连忙看去,立刻显示出了这张卡片的属性。 卡片:高级剑士资格卡。 系统跳出一行大字:恭喜消耗1点信仰之力,获得一张‘高级剑士资格卡’,是否立即使用? 埃欧曼心中大喜,莫非使用了这张卡片,自己就会成为高级剑士? 要知道,在整个风雪城,也只有已经逝世的老城主勉强达到了高级剑士的水准,他的一干兄弟也就是中级剑士,若是埃欧曼成为高级剑士,还不完虐全场所有人?领主宝座岂不是信手拈来? 怀着激动地心情,埃欧曼选择了‘是’。 ‘高级剑士资格卡’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庞大的信息流,从冥冥虚无之中降落下来,钻入毫无防备的埃欧曼脑海,令他头疼欲裂,脑袋险些撑得爆炸开来。 埃欧曼此刻的意识,被一片剑之世界包围,其中数不清的模糊人影,演练着各种剑技,和一些魔兽搏斗,激烈厮杀,走马观花一般的在他脑海中闪烁着。 整个过程足足持续了十几分钟,埃欧曼才恢复了过来,整个身体被汗水浸湿,脸色苍白,不过眼中闪动的光芒,却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少爷,你没有事情吧?” 忠心耿耿的灰袍老人道夫,正焦虑的将埃欧曼抱在怀中——小主人痛苦的表情,让他错误的认为,有人为了得到城主之位,对小主人下毒。 “道夫,我没事。”昂然看向大厅中诸位虎视眈眈的兄弟及叔伯们,都想争夺原本属于自己的城主之位。埃欧曼站起身来他忽然探出手掌,对所有人勾了勾手指头:“有谁觊觎城主之位的?都站出来吧!我们按照家族的传统,决斗出最强者,来决定城主之位的归属。 第二章 你们,一起上吧 埃欧曼此刻心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使用了一张‘高级剑士资格卡’,他体内依然空荡荡的没有斗气,却拥有了高级剑士的意识与反应,各种剑技的施展信手拈来,不掺杂任何水分,是真正的高级剑士的水准。 虽说埃欧曼没有斗气,只具有高级剑士的空架子,一个稍微厉害点的中级剑士,都能够击败他。想要应对一群如狼似虎,觊觎城主大位的叔伯兄弟们,恐怕更不容易。 但埃欧曼自有妙计。 他向诸位家族成员勾手指头的动作,这个世界并没有,人人却都看得出是挑衅的意思,一个个勃然大怒。 轰! 菲利特率先站起身,身上燃烧起来熊熊的白色冰霜斗气火焰——这是中级剑士,斗气外放的水准。 其他的叔伯们,也纷纷起身,各色斗气笼罩了全身,皆是中级剑士层次的高手。 埃欧曼的三个兄弟,不甘示弱,身上也燃烧起了一层淡薄的斗气,虽然只能勉强离体,却都是接近中级剑士层次的青年俊杰。 一群人皆是神色不善,在他们眼中埃欧曼一直是废物的形象,不修炼斗气,如今却狂妄的挑衅他们,这岂不是不知死活?理应受到惩罚。 埃欧曼哈哈大笑,望向众人的眼神,凛然无惧!甚至有那么些许的隐晦嚣张存在。 他又加了一把火,傲然道:“诸位叔伯兄弟,你们都想成为新城主,若是一个一个的挑战我,也未免太麻烦了。你们一起上吧。” “埃欧曼!”菲利特最先忍受不住,放眼整个风雪城他可以城的上已故老城主之下已然一只脚踏入高级剑士的领域的强者,如今老城主已故,他已经稳居风雪城最强剑士,未曾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他,哪里受到过被一个后辈如此的挑衅,何况是一个有名的不学无术的废材,只见他双眼冷光闪过,一挥手就是一道冰焰斗气破体而出,声势凌厉,切割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他这一道冰焰斗气,凌空化为一道冰刃斩向埃欧曼的右臂,实际上是留了情面——风雪城家族成员为了争夺城主之位决斗可以,却不能杀害家族成员,这是宗祖铁律! 埃欧曼心中一惊,暗叫厉害,连忙闪身去躲避。 他的精神意识,完全是高级剑士的水准,菲利特的这一道冰焰斗气虽然凌厉,在埃欧曼眼中却不比乌龟爬快了多少,立刻就要做出闪身规避的动作。 但紧接着啊埃欧曼就暗暗叫苦,他的意识反应快速,身体动作却跟不上反应,慢腾腾的移动。 轰! 好在菲利特没有下狠手,冰焰斗气斩向埃欧曼的手臂,他仍旧是勉强躲避了开来,听到身后冰刃轰在地面上,猛的爆开,寒冰四面八方弥漫的声音,惊出一身冷汗。 “嗯,这是怎么回事?” “菲利特的冰焰斗气,速度是音速的一半,快的不可思议,居然被埃欧曼躲避了开来!” “莫非菲利特手下留情,否则这个不修炼斗气的埃欧曼,怎么会躲避的开……” 一群家族成员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议论起来。 菲利特本人也是一脸惊愕,身为风雪家族的成员,他以家族而荣耀自豪,对于埃欧曼这个贵族恶少本就看不顺眼,虽然不能杀死,却想教训一番,也许这个二世祖会幡然悔悟,痛改前非,不再给家族抹黑也说不定。 不料,埃欧曼轻易躲开了他的冰刃。 所有人却都没有察觉,埃欧曼此刻心跳的厉害,自己也在暗呼庆幸,还好强大的高级剑士反应意识救了自己,否则非得给斩下一条手臂不可。 表面上,埃欧曼却是一脸的风轻云淡,带着轻松的淡淡微笑,好像避开菲利特的冰焰斗气斩杀,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一时之间,许多家族成员望向埃欧曼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敬意——看来这个恶少还有些本事,并非一味的不思进取啊。 菲利特对埃欧曼也多了一丝敬重,他道:“小子你很不错,能够躲开叔叔的一剑,不过接下来我不会手下留情了。”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尊严,还是夺取领主宝座,菲利特都得全力以赴,拿出全部实力。 他刚要动手,埃欧曼道:“且慢!” 看着全体家族成员疑惑的眼神,埃欧曼笑道:“我说过了,请诸位叔伯兄弟一起出手吧!我可不想被你们轮番上阵接受决斗。” “狂妄!”菲利特大怒,刚对埃欧曼产生的一丝好感消失无踪,觉得这个侄子太不把别人放在眼中了。 便是其他家族成员,也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埃欧曼摇摇头道:“诸位请听我说,我们风雪家族成员为了争夺城主之位,决斗中若是伤了人,甚至有人死去怎么办?岂不是白白便宜了虎视眈眈的兽人。以我之见,我们并不使用斗气,纯粹以剑技修为论高下如何?” 这就是埃欧曼的计划。 此刻他在别人眼中高深莫测,却有苦自知,知道自己虽然具有高级剑士的意识反应,体内却没有一丝斗气,如果真的争斗起来,莫说普遍达到中级剑士水准的叔伯们,就是三个接近中级剑士水准的胞弟,都能解决埃欧曼。 一听到埃欧曼的提议,众多家族成员纷纷点头,都觉得合情合理,若是伤了自己人还真不好办。 叔伯们则纷纷眼睛一亮,觉得埃欧曼小子太笨了,他们活了几十年,锻炼剑技几十年,埃欧曼不足二十岁,就是刚出生便开始练习剑技,经验怎么能丰富的过他们? 更何况,人人知道埃欧曼小子是个贵族恶少,鲜有时间练习剑技,即使他偷偷练习,又能有多大的成效? 当下,家族成员纷纷同意。 埃欧曼微微一笑,忽然反手拔出腰间佩剑,冷喝一声,刺向菲利特:“看剑!” 风雪家族戍守边疆苦寒之地,历年来和兽人战斗,家族成员的佩剑都是有分量的厚剑,可以轻易切开兽人的骨头,而不是虚有其表,华而不实的内地贵族细剑。 埃欧曼一剑施展,顿时剑光暴起。 菲利特心中大惊,感觉自己的一切退路都被埃欧曼封锁,手掌原本按向腰间,准备做出拔剑动作,却感到按剑的手掌阵阵刺痛,一时间连佩剑都无法拔出来。 唰! 埃欧曼一剑刺出,逼近到了菲利特的喉结,却没有伤到这位叔叔,稳稳的停住,剑光一转,再刺向另一位叔伯。 经过短时间的震惊,众多家族成员纷纷醒悟过来,大吼出声,暴起拔剑。 这时的埃欧曼却犹如一条游鱼,快速移动,尽管迟钝的身体很难配合意识的反应,但在高级剑士精准的意识操纵下,埃欧曼还是准确的将剑尖送至家族成员的喉咙,心脏,眉心等要害位置。 第三章 罗翰之花 一干风雪家族成员,都清楚是埃欧曼手下留情,否则以他高深的剑技修为,全场人都要被他斩杀。 埃欧曼成为新任城主的事情,所有家族成员再无异议。 这件事情通告了整个风雪城,无人不吃惊,不明白新任风雪城主怎么会是埃欧曼这个贵族恶少! 一时间人人心忧,普通平民叫苦不迭,生怕这个原先调戏平民少女的恶少,直接公然强抢民女。风雪城的贵族老爷们则是担心不已,这个二世祖有能力带领整个风雪城,对抗野蛮兽人的入侵么? 三日时间过去了,随着新任城主埃欧曼,有条不紊的将一条条律令更改颁布,还有税率的调整,又去城内各地视察,所有观望的人纷纷松了一口气,暗道这位新城主还是不错的。 埃欧曼这三日异常忙碌,他搬到了城主处理事务的政务厅中,整日埋在如山的文件中,签署各种律令,哪怕手下的官员办好了一切,只等着他这位城主大人签名授权,也累的他够呛,几乎背过气去。 埃欧曼大为郁闷,吩咐人找来能工巧匠,一番描述,制作出了一只纹着埃欧曼姓名的印章,每次只要浏览一遍文件,然后‘啪啪’盖章就可以了。 埃欧曼的工作量大大减轻,今日他总算早早处理完了各种政务,忙里偷闲,拖着疲惫的身体,向自己的卧室走了回去,打算好好的泡一个澡,再考虑建设教廷的事情。 他都有些怀疑,自己夺取这个城主之位,是不是选择错误了?整日处理如山的文件,哪里有时间来处理建设教廷的诸多事宜。 好在如今的城主身份可以提供便利,只要他大手一挥,风雪城就是光明教廷的合法教区了,有他这个城主做表率,想必吸收信徒会容易许多。 埃欧曼无精打采的回到了卧室,刚准备去洗澡,灰袍法师从走廊跑过来,急匆匆的拉住了他:“城主大人,罗翰皇室代表团的人来了,请你接见一下吧!” 埃欧曼接任城主后,灰袍法师道夫成了他手下最信任的官员——大部分文件都是经过了道夫的筛选分类,才最终由埃欧曼审批。 老人家这几日显然也累的够呛,一脸的疲惫,没怎么休息过。但听闻皇家代表团到达,他还是第一时间履行职责,请城主大人前去接待。 埃欧曼叫苦不迭,抱怨道:“我们风雪城位于帝国边疆苦寒之地,皇室代表团怎么会来这种贫瘠的地方?莫非是前来慰问的,有美酒和女人赠送吧?” 埃欧曼随口开了一句玩笑,想不到道夫沉吟道:“美女和美酒都有……城主大人你还是赶快去接待吧,他们是来履行和你父亲的一项协议。” “和我父亲的协议?” 埃欧曼随手从走廊经过的女仆手上的托盘,拿走了三片柔软可口的麦香面包,还有一杯果汁酒,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灌下一大口酒,一边问道。 道夫语气躲闪:“恭喜大人……您的父亲十年前去罗翰帝都时,看上了皇帝陛下的小女儿,赞不绝口。皇帝陛下答应您的父亲,十年后将小女儿下嫁给他。” 埃欧曼打断道:“恭喜我什么?恭喜我多了一个后妈?我父亲现在去世了——你不要告诉我,皇室代表团是送公主来的!” “皇室代表团,确实是为了护送公主而来。” 道夫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埃欧曼的表情,道:“虽然老城主大人去世了,但您成了新城主,可以迎娶您的后妈……不,是蕾娜公主殿下。” 噗! 埃欧曼正咽下一口红酒,闻言立刻呛了气,喷了老法师一头一脸。 “你开玩笑?”埃欧曼怒道。 道夫不顾满脸的果汁酒,语速飞快的道:“城主大人您不用担心,蕾娜公主殿下今年只有十六岁,而且非常貌美,人称罗翰之花。” 埃欧曼无语道:“你是说我父亲看上罗翰之花的时候,她只有六岁?” 道夫尴尬道:“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埃欧曼心中抱怨着素未蒙面的便宜老爹,这老家伙也太重口味了吧!居然是个萝莉控,看上了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而且那位皇帝陛下的脑袋是被驴踢了,居然答应许配女儿? 不过仔细一想,埃欧曼顿时觉得一切都是合情合理。 风雪家族为罗翰帝国戍守边疆,功劳重大,皇帝陛下肯下嫁公主,其中自然包含政治联姻的需要和成分,这是人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这是一场典型的政治联姻,为了表示慰问或者拉拢抗击兽人帝国“獠牙”国入侵第一线的风雪家族,可怜的罗翰之花,蕾娜公主,将会嫁给一个她从来不认识的人。 埃欧曼强打精神,接见了皇室代表团的成员。 而皇室代表团听说老城主去世,亲切慰问了埃欧曼一番,然后适时又恰当的表示了深切悲痛与哀悼,委婉的表示,按照皇帝陛下的命令,必须要将蕾娜公主嫁给风雪城城主——不管他是谁。 埃欧曼无可奈何,他根本无法抗拒皇帝陛下的命令——除非他想要谋反。 而且,日后发展壮大光明教廷,埃欧曼还计划着将整个罗翰帝国发展成为光明教廷的教区呢,这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皇室代表团的成员,一个个身娇肉贵,哪里肯在风雪城多呆下去?丢下蕾娜公主和几个贴身侍从,就逃跑一样的离开了,让想要略尽地主之谊的埃欧曼好生尴尬。 询问了一下道夫,这个忠诚的仆人早就安排海伦蕾娜休息——而且安排在了埃欧曼的卧房。 一时间埃欧曼心中既是矛盾又是激动,想着要娶自己的后妈,他怎么想心里怎么古怪。又觉得激动,可以一亲芳泽,罗翰之花的美誉,实在是让人期待。 罗翰帝国之所以以能在这片大路上跻身东洲帝国的行列是旗下有着应以为傲的烈骑军团“虎豹骑”,罗翰的男人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马术精湛,而罗翰的女人更有一种天生的野性美、 只是犹豫了一下,浑身的疲乏就令埃欧曼睁不开眼睛,摇摇晃晃的走向自己的卧房——哎,管她什么罗翰之花,先睡足了觉再说! 推开卧室大门,埃欧曼打着哈欠,跌跌撞撞的走向柔软的天鹅绒大床,鼻尖却忽然嗅到了丝丝恬淡醉人的香气,眼前也尽是雾气,还伴随有少女阵阵清脆的哼歌声。 唰! 一柄剑光森寒的长剑,忽然横在了埃欧曼脖颈之间,令他惊出一身冷汗,困意清醒了大半。 第四章 贵族大妈式的恐怖 有刺客! 埃欧曼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风雪城堡的巡逻士兵疏忽大意,把刺客放了进来,要对自己这个新任城主进行刺杀。 脑海中念头飞速转动,埃欧曼回想着自己可能的敌人,忽然一阵苦笑,前身是个二世祖,简直人人憎恶,想要他死的人可真是不少! 埃欧曼心中叫屈,莫非前身的因果,都要自己来担待不成? 脖颈之间的长剑,并没有接触到埃欧曼的皮肤,却令他脖颈阵阵麻痒刺痛,一把细声细气的女子声音在耳边道:“你是什么人?” 埃欧曼顿时心中一动:不是刺客?刺客怎么会说这种废话! “我是风雪城的新城主,埃欧曼!” 女子声音虽然强作镇定,却语带颤音,埃欧曼能感受到她心中的惊惧,握剑的手轻微抖动,令埃欧曼心惊肉跳,生怕被她一剑划开自己的脖子,尽量简洁的介绍自己的身份。 唰! 横在脖颈间的长剑,一下被收起归鞘,女子声音明显松了一口气,吐气如兰:“哎呀,吓死我了,幸好你是城主大人不是刺客,要不然莎莉丝特不在,我第一次杀人,还不知道能不能下得了手呢!跟我出来吧,蕾娜公主正在沐浴洗澡,大人你得回避一下。” 埃欧曼一愣,接着心中涌起一丝怒气,明白了女子的身份,应该是蕾娜公主殿下的贴身女仆,也是侍卫的身份。 他转过身去,就看到自己身侧站立着一个容颜娇媚的女子,正一脸担惊受怕的表情,拍着颇为茁壮的胸脯。 埃欧曼心中微微惊讶,贴身侍从就如此美貌,那号称‘罗翰之花’的蕾娜公主,又该美艳到了何等程度? 只是这个女侍从的态度,令埃欧曼很不爽。 女侍从知道了埃欧曼的身份,敌意顿消,却看到埃欧曼并没有随自己走出卧室。 埃欧曼道:“你要弄清楚你的身份,你是公主的侍从,公主是我的老婆,见了我你应该叫大人,而不是用剑指着我,明白么?更何况,公主既然委身下嫁我,我的女人洗澡,凭什么我要躲避!” 女子阵阵发愣,瞪着大眼睛,一脸无助的看着埃欧曼,被他这一番长篇大论给说糊涂了,是啊,公主嫁给城主大人,夫妻之间洗澡还用回避吗? 埃欧曼心中怒气消了大半,看着对面傻乎乎的天然呆女仆,大觉有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茵杜。”女子下意识的道。 这时埃欧曼背后响起哗啦啦的水声,满室的雾气中,地面上出现了一对白嫩娇小的双足,轻盈的走了过来,一把清脆空灵的女子声音道:“茵杜你在和莎莉丝特说话吗,她这么快就回来了?” 埃欧曼听到声音,下意识的回身望去,顿时呼吸一滞,一名肌肤白净的出奇,身上一丝不挂,犹自沾着许多晶莹水珠的少女,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仅仅是惊鸿一瞥,就足以令任何男子口干舌燥,产生欲望。 少女显然发现室内多了埃欧曼这个男子,一声不吭,重新躲入了雾气深处。 埃欧曼此时只剩下这些想法:大白兔,小蛮腰…… 他正在出神,忽然感受到一丝凌厉的剑啸破空而至,高级剑士级别的反应力让他迅速反应过来,运用出了四两拨千斤的手段,对准雾气中刺出的长剑一弹,长剑就被打偏。 雾气中冲出一个怒气冲冲的少女,已经穿戴好衣服,手中的长剑被埃欧曼打偏,索性弃剑,一把抓向埃欧曼肩头。 呼! 少女手掌一抓,五道青色锋芒激射,就令埃欧曼有种动颤不能的感觉,肩膀似乎会被这一爪抓的骨头粉碎,心中大惊。 斗气! 少女五指之间的锋芒,分明是斗气的光芒。 埃欧曼心中郁闷,蕾娜公主显然不是个弱女子,修习斗气,而且实力很强劲的样子。 埃欧曼勉强运掌抗衡,避开蕾娜公主五指之间的锋芒,和她交手数下,结果斗气狂暴的力量不停轰至,蕾娜公主愈战愈勇,埃欧曼则是手臂发麻,几乎失去知觉。 女仆茵杜终于回过神来,看到主人攻击埃欧曼,当下不假思索,也拔剑刺来。 埃欧曼心中叫苦,终于露出一个破绽,被蕾娜公主一掌打在胸口,好在没有斗气的力量灌注其中,却也打得埃欧曼眼前发黑,几乎昏厥过去。 “公主,发生什么事了?” 埃欧曼躺倒在地上,忽然看到又一个美貌的女子闯入卧室,手中执剑。 被三美包围,埃欧曼却没有半点庆幸,生怕蕾娜公主拿他当成色狼处置,一剑咔嚓,连忙道:“公主殿下,我是风雪城城主埃欧曼!” “我当然知道是你。” 蕾娜公主蹲下身,娇美的容颜凑上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倒在地的埃欧曼,呵呵笑道:“这么没用的男人,连我都打不过,索性杀了算了。” 埃欧曼看到蕾娜公主犹有些稚气的容颜上,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顿时心叫不妙,暗道这蕾娜公主显然是古灵精怪的性格,皇室代表团急着逃跑的原因,恐怕还有撂下这位令人头痛公主的原因。 埃欧曼听说不少内地贵族喜欢把女儿奇货可居,一直养在家里,直到适合的政治婚姻,才安排女儿嫁出去——这导致不知多少可爱浪漫的贵族少女,养成了脾气古怪的贵族大妈…… 蕾娜公主的脾气,在埃欧曼看来,简直比贵族大妈还恐怖。 “不要我杀你?”蕾娜公主皱了皱俏鼻,甜声道:“既然你做不成城主,又看了我的身体,就挖了你的眼睛好了,顺便割掉一些东西。” 埃欧曼遍体生寒,胆颤心惊的看到蕾娜公主上下打量,尤其是盯着自己裤裆部位,脸都绿了,喝道:“万万不可!” “嘻嘻,我逗你玩的。”蕾娜公主将埃欧曼拉起来,道:“看在你卖相还不错,比较顺眼,就放过你好了,本公主可不想嫁给那种五大三粗的男人。” 埃欧曼暗自抹了一把冷汗,又自恋的想到身为帅哥居然还有这种好处! 蕾娜公主虽然精灵古怪,但却逃不过这个时期贵族小姐的普遍命运,都要在政治联姻的情况下,嫁给并不认识的人——在她看来,能够嫁给一个外貌比较英俊的男子,算是很不错了。 埃欧曼站起身来,心口犹自作痛,又涌上怒气,瞥了一眼蕾娜公主曲线玲珑的身材,暗道该怎么惩罚她,以振夫纲比较好呢? 是打屁股,还是…… 当然埃欧曼暂时只能想想,他现在还不是蕾娜公主的对手。 埃欧曼记得光明系统的物品列表中,似乎有一些可以快速修成斗气的技能卡。 正打算好好研究一下,埃欧曼忽然接到禀报,有自称黑暗教廷神职人员的信徒,前来求见埃欧曼,想要将风雪城设立为教区。 第五章 黑暗教徒 埃欧曼一听之下,登时心中一乐。 居然有黑暗教会的信徒,想要来风雪城传教,将风雪城发展成黑暗教会的教区? 在埃欧曼眼中,风雪城将会是自己建立的光明教廷的第一个教区,用来发展信徒。现在,居然有别的‘异教徒’想要来风雪城传教,埃欧曼怎能容忍。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整理了一下脑海中的思绪,如今离众神之战过去了一万年,众神纷纷陷入了永恒的沉睡,信徒消杳无踪,人类文明得以迅猛发展,涌现了大批‘科学家’炼金术士,甚至发现了石油这种燃料。 不过近期,沉睡中的众神勉强睁开了眼睛,纷纷降落下了神谕,在人间选择代言人,重新振兴宗教,招揽信徒。 不清楚光明系统的由来,却从积累信仰之力可以兑换物品这点,知道这是自己发展教廷的得力臂助。 现在众神觉醒不久,在大陆上活动的神之代言人都没有多大的势力,拥有教区的势力很少,积累的信徒也不多,正是光明教廷快速发展,迅猛崛起的机会。 黑暗教廷的信徒想来风雪城传教,在埃欧曼看来简直是痴心妄想。 不过接待一下还是很必要的,毕竟在埃欧曼的企划中,光明教廷的势力可不止风雪城这么一点,还要扩散到其他城市,罗翰帝国,甚至其他更强大的帝国! 今日埃欧曼粗暴的赶走黑暗教徒,来日他去其他城市传教,岂会受到很好地接待? 看到了蕾娜公主的身体,又被她一番捉弄,埃欧曼睡意全无,干脆立刻去接待黑暗教徒,将他打发走了便是。 来到接待客人的大厅,一个一身漆黑,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黑暗教徒站了起来,手掌一动,一封信便向埃欧曼丢了过来,他连忙伸手去接。 埃欧曼心中大为恼火,这个黑暗教徒懂不懂礼仪,黑暗教会怎么会派遣他前来? 不过埃欧曼已经打定主意赶走此人,自然懒得与他计较,表面上不喜不怒,淡淡的道:“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那黑暗教徒又懒洋洋的做回了沙发上,公鸭嗓子似地声音响了起来:“城主大人,这是我们黑暗教廷的教皇陛下,亲自书写的一封信,能看到是你的荣幸。” 埃欧曼心中不快,大致看了一遍信中的内容,脸色愈发阴沉,其中黑暗教皇提到了许多事项,要在冰狱城内建立多少教堂,拆掉多少民居屋做广场,还大言不惭的要求风雪城主每年给予黑暗教廷财政补贴。 但关于建立黑暗教廷,会给风雪城带来的好处,他们又会拿什么报答,却半个字未提。 哼! 埃欧曼将信筏丢在地上,讥讽道:“我当是黑暗主神的代言人建立的教廷呢,原来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黑暗小神!” 信中黑暗教皇洋洋得意的提到,黑暗教廷已经拥有了一座城市的教区,还提到了他们背后神灵的一长串名字,却并不是埃欧曼所知道的黑暗主神之名,而是个默默无闻的小神! 每一个神灵在人间的代言人,虽然暂时不能和神灵沟通,却清楚的知道自己背后神灵的姓名。 埃欧曼背后是光明诸神——以光明主神为代表的一群神灵。 无论是比较背后靠山的地位还是数量,埃欧曼都不会忌惮对方信奉的黑暗小神。 “你!”那黑暗信徒大怒,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面目中,露出凌厉的光芒:“风雪城主,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些什么话?你在亵渎神灵!” “把他拖出去。” 埃欧曼摆摆手,自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卫兵赶过来,将黑暗教徒向大厅外拖了出去。 “你会后悔的。”黑暗教徒一边挣扎,一边威胁道。 埃欧曼立刻喝道:“打断他一条腿!” 啊! 一声怨毒凄厉的惨叫,黑暗教徒抱着断腿,疼的说不出话来,被拖出了大厅。 “宗教疯子!”埃欧曼低骂一声。 他清楚这些搞宗教的人背后有神灵撑腰,一个个狂妄非常,寻常人还真不敢得罪他们,生怕神灵降怒,落下神罚。 埃欧曼却凛然无惧,莫说诸神尚且处于沉睡之中,就是所有的神灵都清醒过来,那黑暗小神想要对埃欧曼降落神罚,都得仔细掂量一下,毕竟埃欧曼背后可是庞大的光明诸神集团。 对埃欧曼而言,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他根本没有把黑暗信徒的威胁放在心上。 直接回到卧室,埃欧曼连洗澡都免了,直接倒在柔软的天鹅绒大床上,昏昏沉沉的睡死过去,连蕾娜公主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都没有察觉到。 翌日清晨,埃欧曼一觉醒来,精神饱满,浑身充满了用不完的力量。 这几日处理各种政务的忙碌,跑前跑后,反而令埃欧曼身体强健了不少。 他刚起床,就看到蕾娜公主坐在床边,一个人独自生闷气。 埃欧曼不禁心中荡漾,莫非两人昨晚发生什么了? 不过啊纽曼并非宿醉,稍微回想了一下,便知道和蕾娜公主并没有发生什么令人期待的事情。 看到蕾娜公主闷闷不乐,埃欧曼便招呼她一声:“公主殿下,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逗我开心。”调戏了一下蕾娜公主,埃欧曼随时提放着蕾娜公主扑上来。 蕾娜却闷哼一声,娇美的容颜转过来,大眼狠狠瞪着埃欧曼:“不关你事!” “你想你母亲了?” 埃欧曼怜意大起,蕾娜公主虽然精灵古怪,却显然是那种没出过家门的娇娇女,现在远嫁风雪城,她又是十六岁的年纪,放在地球上,还能搭上‘萝莉’的末班车,小孩子心性一发作,闷闷不乐也就正常了。 “谁会想母亲,没羞!” 蕾娜公主冲埃欧曼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看的埃欧曼心痒难耐,口干舌燥,恨不得化身月夜狼人扑过去,恣意品尝一番其中滋味。 蕾娜公主闷闷不乐道:“我们两个人都一起睡觉了,为什么我还生不了小孩子。” 她的话语引人遐想之极,埃欧曼却是面色古怪,道:“谁告诉你两人一起睡觉就会有小孩子的?” 蕾娜公主冲埃欧曼挥了挥粉嫩的小拳头:“我母亲说的,如果有个小孩子该多好玩啊! 第六章 筹备 埃欧曼心中大汗,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蕾娜公主了,说她古灵精怪,什么都懂吧,却又懵懵懂懂,对男女之事不过一知半解,甚至很天真的以为男子和女子一起同床睡觉,就能生下小孩子。 反而是这种懵懂少女的姿态,最为诱人,埃欧曼几乎感觉到自己把持不住了,恨不得扑过去,一口把蕾娜公主‘吃’掉。 不过碍于自身实力不如蕾娜公主,贸然扑过去不但无法占到便宜,不能夫纲大振,反而有可能反受其辱,被这小丫头教训一顿。 埃欧曼谆谆教导,实质上不安好心:“小孩子不是玩具,不能让你拿来玩的……对了,你想知道生小孩子的办法吗,我可以教你。” “怎么办?” 蕾娜公主一下扑了过来,几乎紧贴在埃欧曼身上,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埃欧曼咳嗽一声,眼光稍微一低,就看到蕾娜公主薄薄的内衣中的波涛起伏,暗道这丫头年纪虽小,却很有料嘛! 两人之间的夫妻床头谈话,被闯入的两个公主贴身女仆打断。 其中一个女仆,就是拿剑对着埃欧曼的天然呆美女,茵杜;另一个一脸冷冰冰的,好像别人欠她钱的女仆,叫做莎莉丝特,两人皆是剑技不俗,中级剑士的身份,保护海伦公主的安全。 蕾娜公主和埃欧曼面对面坐在床上,她脸颊微微一红,似乎也意识到两人间的夫妻谈话,并不宜在别人面前宣扬,便闭口不言。 有两个女仆服侍,埃欧曼大大享受到了一把万恶的封建社会的不良习气,自己不用穿衣服,完全有人替自己代劳。 最妙的是,两个美女仆人给埃欧曼穿戴的过程,难免肢体接触,偶尔还会碰到一些柔软的部位。 埃欧曼只是站在穿衣镜面前,两人女仆就将衣服一件件的为他穿戴好。 两人离埃欧曼触手可及,埃欧曼忍不住想要伸手轻薄两个女仆,但到底最后有色心没色胆,蕾娜公主在一旁虎视眈眈不说,更何况两个女仆剑技不俗,未来埃欧曼有用到她们的地方,不好刻意轻薄,给她们留下坏印象。 一番收拾打扮,道貌岸然的城主大人闪亮登场。 埃欧曼意气风发,先去政务厅处理一番领地内的事务,审批了一批文件。 现在时值秋日,领地内要忙碌的事情并不是很多,埃欧曼审核了十几道文件,盖上自己的大名印章之后,就无所事事了。 他开始考虑建设教廷的事情。 教区已经有了,只要自己一句话,手下人呈上一份文件,签名之后,风雪城就是合法的光明教廷的教区了。 但是建立教堂,得花不少钱。 这些钱,埃欧曼不可能从家族中往外拿,不说家族连年对兽人帝国用兵,光是兵饷就有些捉襟见肘,还是家族各处生意赚来的钱,才勉强填补了资金空缺。 从家族拿钱,首先埃欧曼自己不愿意,家族成员们也会阻止他。 自从菲利特击败叔伯,夺取城主大位之后,整个家族的成员忠诚,都坚定不移的转向了他——尽管许多成员还在怀疑,新领主的带兵征战能力。是否和他的剑技修为一样高明? 整日埃欧曼都可以看到,从家族成员的头顶上冒出信仰之力,然后钻入自己的身体。 甚至,连续数日的政令通行,差不多风雪城的平民贵族们,都放下了心中的疑虑,开始效忠他这位年轻的城主,也有丝丝信仰之力涌向埃欧曼。 可惜的是,埃欧曼发现,不知是否因为信仰太过淡薄的原因,连续几日下来,埃欧曼体内的信仰之力都没有增加1点,还在缓缓地积蓄中,令他苦恼不已。 叮! 信仰之力+1. 真是说曹操到曹操就到,埃欧曼正琢磨着呢,信仰之力就有了。 这时政务厅的大门被推开,道夫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给埃欧曼呈上几张文件,便要转身退去。 埃欧曼连忙道:“你留下,我有事要找你商量。” 道夫神情一肃,规规矩矩的端坐在座位上,腰背挺得笔直,一脸凝神聆听的姿态,任何礼仪大师都无法挑剔。 埃欧曼对这个管家很满意,他对自己的忠诚毫无疑问,直接产生了1点信仰之力。而领地内所有人的忠诚,消耗几日时间,才凝聚出1点信仰之力。 “道夫,我要以光明诸神代言人的身份,建立光明教廷,将风雪城发展成第一个教区。建立教堂需要一大笔资金,得需要你帮我来筹齐。”埃欧曼看向他。 道夫一怔,但他从不会质疑埃欧曼的决定,沉吟道:“风雪家族的成员,恐怕都不肯乐意大人您拿家族的钱来建立教堂,不过我会想尽一切办法,筹集建立教堂的钱。” 埃欧曼笑了笑:“钱的事情你不必费心,找城内的贵族募捐资金就可以了,告诉他们信奉神灵可以得到庇护,定然会有人肯出钱做建立教堂的资金。还有我希望你为我在城内寻找到一处满意的位置,用来建立教堂。” 道夫点了点头,立刻去办埃欧曼交代的事情。 埃欧曼打开光明系统,顿时物品列表再次显现在眼前。 他大致看了一下,物品种类主要分为技能卡,财物卡,建设卡这三种。 技能卡主要是各种技能,比如圣光术,抗魔光环,勇气光环,圣骑士之盾等攻击防御技能,还有一些特殊的技能卡,功效非常逆天,比如埃欧曼使用过的‘高级剑士资格卡’,还有一些卡片,使用之后,居然能够让人直接拥有某种魔法天赋,施展魔法。 财物卡分为铜币,银币,金币,紫晶币四种,数额大小不等,小的铜币只有几百枚,到了紫晶币,则是数百紫晶币,看的罗森心中火热,建立一座教堂都绰绰有余了。 然后就是建设卡,得到之后,直接就能搭建出各种建筑物,比如教堂,修道院,枢机院,教廷法院,宗教裁判所等等机构,里面各种设施栩栩如生。 埃欧曼现在拥有1点信仰之力,虽然不舍,他还是打算使用掉,用来兑换物品,只要不是运气太背,得到铜钱一类的奖励,每一样物品都有些用处。 正准备进行随机抽奖兑换,道夫匆匆赶了回来,脸色难看:“城主大人,城内没有任何一位贵族,肯为建立教廷的募捐资金出钱!” 第七章 神迹 城内的贵族,没有人肯为建立教堂的募捐资金掏钱,这一点并不出乎埃欧曼意料之外。 首先,他这位新城主并没有取得所有人拥戴,威信欠缺,谁也不清楚他忽然打算建立光明教廷,建设教堂,到底是要搞什么名堂,疑虑之下没人肯做出头鸟。 再者而言,过去了没有众神的一万年,人间信仰崩溃,众神的名字早已被淡忘,想要让别人信仰闻所未闻的神灵,无疑是难度很大的事情。 埃欧曼回忆了一下前世,地球上的宗教笼络信徒,是通过传教士传播宗教,辛辛苦苦的发展信徒,甚至挨家挨户的给信徒家里送各种宗教书籍,用类似洗脑,潜移默化的方式,让信徒纷纷归顺,又一传十,十传百,信徒便渐渐多了起来。 用这种滴水石穿的办法吸收信徒,没有十年以上的时间,基本上别想见到成效! 埃欧曼哪里有时间可等? 昨日见到的黑暗教徒,让他萌生了危机感——看来觉醒的神灵不少啊,一个黑暗小神都在人间找到了代言人,建立黑暗教廷,罗森可不相信那些巨无霸的主神,不会没什么动作。 系统给埃欧曼颁布的任务目标之一,是让他将光明教廷发展成人间界第一的宗教。 这是何等宏大艰巨的任务? 现在众神觉醒的比较少,人间信徒也少,正是光明教廷迅速发展,一举崛起的大好时机,埃欧曼哪里有十年的时间去等。 思考了一下,埃欧曼脑海中灵光一闪。 城内的贵族不肯为募捐资金掏钱的原因,对他这位新城主不够拥戴倒是其次,主要是让别人信奉一个闻所未闻的神灵,实在是太困难了! 那如何让别人迅速认可并且信仰神灵呢? 答案在埃欧曼脑海中呼之欲出。 神迹! 只有神迹,万众睹目之下的神迹,才能够收拢人心,让无数的人迅速归顺,成为信徒! 埃欧曼大为振奋,但随即皱起了眉头:如何制造出一场神迹呢? 这个世界中,可是有着魔法师的存在,虽然埃欧曼记忆中,在风雪城除了灰袍法师道夫根本没有见到过其他魔法师,但毫无疑问是还是有着这种人的,他们掌握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能够召唤天地元素,形成魔法。 若是埃欧曼伪造‘神迹’的过程中,恰好有一位魔法师看到,岂不是会被揭穿? “道夫,你先下去吧,我会想办法让城内的贵族掏钱的!”埃欧曼挥手让道夫退下,忠心耿耿的老人还在等着城主的吩咐。 考虑了一下,埃欧曼觉得制造出神迹的希望,还得落在光明系统上。 他现在有1点信仰之力,看看能不能兑换出什么物品,来制造出一场神迹。 打开系统物品列表,一张界面跳出,这次埃欧曼看的很仔细,他注意到界面上方有着一个‘1’字,不禁暗暗猜测,莫非指的是1点信仰之力可以随机兑换的物品。 凭借直觉,埃欧曼觉得光明系统能够提供的物品,应该不止物品列表中的这么一点,毕竟埃欧曼可没有找到像‘大预言术’之类的强悍技能,如果光明教皇不会大预言术,还是教皇么! 也许埃欧曼拥有更多的信仰之力点数后,物品列表中的物品也会做出变化。 怀着忐忑的心情,埃欧曼消耗1点信仰之力,开始进行随机兑换。 物品列表最上方的第一个物品,陡然浮现出一抹亮光,这抹亮光却快速转移,来到了第二个物品,然后是第三个,一个个快速变化着。 埃欧曼心情忐忑,暗道千万不要抽中铜币一类的物品,否则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物品列表中的那抹亮光,在一件件物品上快速变化着,几次出现在了埃欧曼心仪的物品上时,都令他心跳加快,却又很快的转移,出现在其他物品上。 亮光不停地移动,有好几次出现在铜币上,令埃欧曼变了脸色,好在亮光快速移去,总算是令他心中石头落地。 叮! 亮光忽然静止,落在了一张建筑卡上。 建筑卡:天国之门。 埃欧曼一愣,连忙查看相关介绍,顿时明白了,这张建筑卡的功效,是直接建造出一道天国之门,是‘人间天国’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而所谓的人间天国,听上去很能糊弄人,实际上是一处逃跑,躲避灾难的建筑,隐藏在次元空间中,一旦光明教廷遇到大敌,便可以全员躲入‘人间天国’中,让敌人寻找不到。 埃欧曼兑换到的这张‘天国之门’,只是人间天国的一个大门。 略微有些失望,他比较看重的是一张光明主神雕塑的建筑卡片,一旦得到这张卡片,直接就能在城市中央,建立出高达几千丈的光明神雕塑,那种轰动,不用埃欧曼做什么,就会有大批大批的虔诚信徒加入光明教廷。 不过这张‘天国之门’卡片,也算不错了,只要使用这张卡片,直接就能建立出天国之门,有天使歌唱,圣光挥洒,作为神迹,已经足够拿得出手了。 神迹的事情,差不多有着落了,埃欧曼只等道夫在城内选好适合的位置,然后释放神迹,吸引信徒,到时自然不愁无法募捐到建立教堂的资金。 过了五六个小时,道夫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了政务厅。 “城主大人,我已经找到了一处合适的位置地段,在城市中央,只不过有几个商人想要在那里建立商会,还得您……” 道夫看着埃欧曼的脸色。 埃欧曼断然道:“那几个商人建立商会,肯定要来递交申请书,通通打发回去就是了!” 埃欧曼可没有什么谦让的觉悟,教堂的地点自然越繁华越好,否则在偏僻的地点,哪里有人会经过?埃欧曼肯做这城主,还不是为了权利之便。 傍晚时分,几个卫兵忽然拖着几个平民打扮的人,来到政务厅,命他们跪在埃欧曼身前。 “城主老爷,我们是无辜的,受人指使!”一见到埃欧曼,这些平民吓得浑身发抖,忙不迭的为自己伸冤。 埃欧曼连忙询问卫兵。 卫兵队长脸涨得通红,他是家族风雪的私兵,忠心耿耿:“老爷,这几个贱民污蔑您是异端,说您诋毁神灵!” 埃欧曼不禁眉头大皱,又仔细询问一番,便确定这些人确实是平民不假,却不是城内的居民,而是风雪城外围的几个乡镇中的自由民。 据他们所说,是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子里的怪人,给他们铜币,要这些人来风雪城散播一段话,大意就是啊埃欧曼对神灵不恭敬,亵渎神灵,是异端之类的话。 第八章 哈鲁 一群自由民自然不可能知道埃欧曼这位城主老爷的名姓,只是听那黑袍怪人吩咐他们,在城内到处宣扬一个叫埃欧曼的人是背叛神灵的异端,就可以得到更多的铜币奖励。 埃欧曼脸色阴沉下来。 不用想,他都知道是黑暗教廷的信徒搞的鬼,报复自己不肯让他们在风雪城内传播宗教,还有被打断一条腿的仇恨。 自从决定建立光明教廷,埃欧曼就早有觉悟,迟早会和其他神灵的代言人,其他教廷处于对立的场面,彼此之间互视对方为‘异端’,想尽办法铲除对方,争夺对方的信徒。 只是埃欧曼没有想到,这个日子来的这么快。 一群自由民看到城主大人表情阴沉,吓得浑身发抖,哀求饶他们一命。 埃欧曼摆摆手,就命令卫兵放走了这些自由民,既然是黑暗信徒在暗中搞鬼,埃欧曼就是要找麻烦,也是去寻找黑暗教徒,而不是拿一群乡民出气。 他坐回柔软舒适的躺椅上,心中涌起浓重的危机感。 从见识到的那个黑暗教徒来分析,就可以知道黑暗教廷是什么货色,不外乎是蛇鼠一窝。毕竟作为前来风雪城请求设立教区的使者,那个黑暗教徒却傲慢无礼,信中黑暗教皇也是夸夸其谈,可知黑暗教廷并不算如何了得的对手。 这种货色,埃欧曼有的是办法对付,无论是明着来,或者玩暗的。但他却苦于手下无可用之人。 风雪城的卫兵,家族的私兵,埃欧曼可以对他们发布命令,而这些忠诚极高的手下,也会一丝不苟的完成城主的命令。但若是让他们对付黑暗教廷——神的代言人宗教,恐怕会有很多人迟疑不决。 虽然现在无人信仰神,却不代表无人敬仰神,甚至对于神灵有着本能的畏惧。 即使埃欧曼能强迫卫兵对付黑暗教廷,也要遭到黑暗教廷教区城市内的信徒抗议,若是伤及普通信徒,将会更麻烦,可能导致两个城市交恶。 若是玩暗的,肯定不能让卫兵和私兵动手,那埃欧曼手下更加无人可用。 蕾娜公主的两个美貌侍女剑技不俗,都是中级剑士,蕾娜公主本身也是中级剑士,但埃欧曼怀疑,她们是否会听自己的命令? 埃欧曼有了紧迫感,得尽快释放神迹,建立教廷了,到时候可以在信徒中挑选忠诚之人,培养发展教廷的班底。 同时他暗暗警惕,释放神迹之日,但愿黑暗教廷不要派人来捣乱才好。 “埃欧曼,这是你要的资料。”一个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推开政务厅大门,走了进来。 “哈鲁叔叔。”埃欧曼连忙招呼一声。 这个中年男子叫做哈鲁,是风雪家族的成员之一,他和埃欧曼有些类似,不喜修炼剑技,却喜欢做生意,家族的生意事无巨细,都是他亲自打理。 埃欧曼对哈鲁很有好感,他在得知了黑暗信徒报复自己的事情后,立刻派人通知哈鲁,请他为自己调查黑暗教廷的情况。 这位叔叔是做生意的高手,朋友多多,手眼通天,在整个人类帝国到处都有朋友——甚至传闻罗翰帝国的皇帝陛下,都考虑聘请哈鲁的人做眼线,监视各个帝国的动向。 埃欧曼接过资料,大致浏览了一遍,表情渐渐沉重起来。 哈鲁看了他一眼:“听说你要建立光明教廷,莫非有光明神灵在梦中将你选为代言人?最近帝国涌现出了不少宗教势力,都宣称是神在人间的代言人。” 埃欧曼有些惊奇,原来其他宗教的代言人,是这么被神灵选中的。 不过埃欧曼却没有得到任何神灵的托梦,而是直接得到光明系统,成为光明诸神集团的人间代言人。 埃欧曼请城内的贵族为建立教廷的募捐资金掏钱,以哈鲁的手眼通天,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他这才怀疑自己的侄儿是被神灵选中了。 而且城内的贵族都开始认为,埃欧曼是成为了某位光明小神的代言人,得到了神灵赐予的能力。从埃欧曼竞争领主之位那日,一手高深莫测的剑术,就可以判断的出来——否则这个二世祖,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厉害? 和哈鲁交谈一番,埃欧曼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突然掌握了高级剑士的能力,被解释称神灵赐予,这倒省却了他向有心人解释的麻烦。 他心中暗笑,却不点破。 至于埃欧曼若说自己是光明众神集团的代言人,而非一个光明小神,估计没人相信。 哈鲁调查的黑暗教廷资料,埃欧曼全部看完了,心中警惕。 这个黑暗教廷位于风雪城的临城,叫做猩红城的城市,仅仅发展了不到两个月,却拥有了大批信徒。 原来猩红城前段时间爆发瘟疫,许多平民身上溃烂流脓,猩红城的城主也患上了这种病,任何医师都束手无策。偏偏一个流浪的黑暗魔法师经过猩红城,自称黑暗神灵的代言人,施展出一种奇妙的法术,治好了瘟疫。 结果猩红城主高兴之下,答应黑暗法师将猩红城作为黑暗教廷的教区。又因为这个黑暗法师治好了不少贫民的关系,人人归心,宗教势力飞快壮大。 埃欧曼暗暗叹息,即使没有这次和黑暗教徒的矛盾,他也势必要铲除黑暗教廷。 因为风雪城位于帝国边缘,想要往国内深处传教,必须通过猩红城,若是被黑暗教廷掌握着猩红城,等于如鲠在喉,进退不得,光明教廷一辈子只能窝在风雪城发展了! 考虑建立教廷,释放神迹的事情,等埃欧曼从深思中清醒过来,天色已经变得漆黑,城堡内处处灯火。 回到自己的卧室,蕾娜公主已经早早熟睡,光洁的脸颊上带着红晕,嘴角笑意甜甜,似乎是做着什么美梦。 埃欧曼连脱衣都不必,自有茵杜,莎莉丝特两个女仆服侍。 莎莉丝特为埃欧曼更换睡衣,茵杜则是脸颊红红,捧着一只纯金的夜壶似地装备,伸出小手,做出要为埃欧曼帮助小解的架势,吓得他连忙轰退两个女仆,暗道贵族阶层也太腐败了,小解的时候都得有美貌女仆服侍。 忙了一天,埃欧曼十分困倦,又加上不可能占蕾娜公主这个中级剑士的便宜,便直接睡下。 第九章 强者的盛宴 风雪城主埃欧曼,被一位光明神灵选中,成为神在人间的代言人一事,渐渐传播了出去,民众闻之无不肃然起敬。 一群被黑暗教徒蛊惑,说埃欧曼坏话的自由民感激涕零,都觉得这位城主老爷宽宏大度——他们诋毁城主老爷可是杀头的大罪,到头来却被埃欧曼轻易释放。 这些自由民逢人便赞美埃欧曼,无形中倒是为埃欧曼和还未建立的光明教廷,在民众间树立了良好的形象。 风雪城的本地贵族,则是后悔不迭。 他们可不比寻常民众,当日风雪家族内部成员为了争夺城主之位大打出手,埃欧曼技压群雄,击败所有叔伯兄弟,成为新城主的事情,都被他们清楚的打探到了。 人人都知道埃欧曼原来是贵族恶少,从不去修炼剑技,他却忽然变得这么厉害,不是得到了神灵的垂青又是什么! 许多贵族既是后悔又是恐惧,前几天埃欧曼让道夫向城内贵族索要建立教廷的募捐资金,结果人人都不把这位没有威信的新城主放在眼中。 现在知道了埃欧曼是神之代言人的身份,他们不肯为建立教廷的募捐资金掏钱,岂不是对神灵不敬的行为?万一神灵降下神罚怎么办? 不少贵族连忙派人送来钱物。 埃欧曼自然是全部笑纳,毫不客气的收了下来,同时通告全城,三日之后光明神将会在城内的凯旋广场降下神迹,顿时又在城内掀起了一场轰动,成了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都在热烈期待。 冰域广场位于风雪城东城门附近,是每次军队抵抗兽人侵略之后,回归风雪城的必经之路。因此虽然不是城市中心,却也是人流涌动,到时会有无数人亲眼目睹神迹的诞生。 这就是埃欧曼要的效果,单单让个别人看到神迹可不足够,最好弄得人尽皆知,大家亲眼看到了神迹,自然会心悦诚服,产生信仰光明神,加入光明教廷的想法。 否则知道神迹,传播神迹的人再多,总会有人心存余虑,没有见到神迹,怎么肯定是真是假? …… 穿过风雪城的南城门,就是猩红城了,也就是黑暗教廷的教区。 神迹降临的前一天,一辆气势汹汹的铁家伙,喷吐着黑烟,从猩红城冲入了分风雪城南城门,惹得人人侧目。 开始,许多人都以为是什么魔兽进城,还惹起了一阵骚乱。 最后大家才发现,这个铁家伙并不是什么魔兽,而是一辆铁皮马车,不过马车前面并没有骏马拉扯,整个车身不断颤抖,车尾下方一只管道中吐出浓浓黑烟,作为驱使马车行使的动力。 风雪城并不消息闭塞,当下很多人认出了铁家伙的来历——黑油车。 据说是一群炼金术士疯子发现的一种能燃烧的黑油,禀报给皇帝陛下,由帝国兵工厂制造出的马车。虽然其貌不扬,但跑起来最高速度是上品战马的五倍! 如果楚南在这里,看到这座黑油车的古怪造型,肯定会暗自发笑——把汽车设计成马车的形状,不就是为了车没油的时候用牛马来拉车吗?太落后了! 但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人而言,这是极其先进的玩意儿,许多人在旁边围观,堵住了黑油车的去路,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哼! 黑油车前面的铁皮大门打开,跳出两个青年男女,男的英俊女的漂亮,顿时引发出一阵人群中少女的尖叫,男子的口哨声。 两个男女皱着眉头,忽然身上燃烧起熊熊的斗气! 人群阵阵惊讶,想不到这两个男女还是武士,且实力非常不俗的样子。 但很快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两个男女身上的斗气,不断地提升的,两人皆是修炼的烈焰斗气,明明在风雪城这种寒冷的地方,两人脚下的地面泥土却开始融化,变成赤红的熔浆,冒出骨朵朵的气泡。 人群吓得连忙倒退。 南城门卫兵眼睛发直,立刻分辨出了两人的实力,高级武士! 居然有高级武士级别的强者,出现在风雪城! 据卫兵队长所知,城内现在唯一的高级武士,便是伟大的城主大人了,他当日施展出高级剑士的实力,技压群雄,夺得城主之位的事情,在卫兵之间也流传开了。 好在两个男女并没有伤人,只是吓退了围观黑油车的民众,便又回到了车中。 车内传出一个苍老却洪亮的声音:“戴芬,我们这就去城内最好的旅店住下,明日看看神迹的真假,也判断下冰狱城的新城主,值不值得分享我们的秘密。” “是!”两个高级武士级别的青年男女,声音都很恭敬。 …… 在神迹来临的前一天,风雪城居民惊讶的发现,除了城外的自由民,陌生的外来者增加了许多——他们大多是强大的佩剑武士,组成一个个团体,来到了风雪城。 偶尔还有一些穿着魔法袍,地位无比尊崇,又极其神秘的魔法师。 “神迹?简直是可笑!” 大街上两个魔法师正在交谈。 两人皆是穿着宽大的黑色魔法袍,其中一人颌下长满白须,声音也极其苍老。另一人体态玲珑,即使是在宽大的魔法袍掩饰下,躯体也玲珑有致,显然是个女子。 而且若是仔细观察,女魔法师对老魔法师极其恭敬,两人应该是师徒的身份。 老魔法师道:“我虽然没有光系魔法天赋,但曾经进入过一次上古遗迹。那处上古遗迹,属于一万年前的光明教廷——它是当时人间最为庞大的宗教势力。遗迹中有很多典籍,记载了宗教繁荣时期的空前盛况,即使在那样的时期,也罕有神迹降临,甚至有关神迹的记载极其模糊,难辨真假。现在一个还未建立的光明教廷,就敢自称光明神灵会降下神迹?这简直是笑话!” 女魔法师恭敬道:“老师,我们要一起揭穿风雪城主的把戏么?” “这倒不必。” 老魔法师摇头道:“猩红城黑暗教廷的教皇,是我的一个晚辈。我这次要带你去兽人帝国“獠牙”国,顺便路过风雪城,就分辨一下神迹的真假,完成黑暗教皇的嘱托,到时我这个晚辈自会处理。” 第十章 神迹降临 光明神迹降临的这一天,整个凯旋广场上人山人海,城内有身份的贵族,差不多全来了。 至于埃欧曼领地内的普通领民和自由民,更是多得数不清。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还是十分等级森严的,贵族都驻立在凯旋广场上,更多的领民则是远远观望,和贵族老爷们相聚很远的距离。 实际上若非担心会对神灵不敬,恐怕没有任何一个贵族,肯被层层泥腿子包围在中间,而是选择坐在广场周围的一座座观礼包厢中——这可不必闻着泥腿子们身上的臭味。 所有人都在翘首企盼,等待着神迹降临的一刻。 老魔法师带着女徒站在人群中,两人身边十米范围之内,空荡荡一片,可没有任何一个领民,胆敢和可怕的魔法师站在一起。 那头浑身铁皮的黑油车,不停地喷吐黑烟,也没有民众肯在周围靠近,闻那令人作呕的烟味。 “神说,要有光……” 埃欧曼穿着一身圣洁的白袍,在身后两个穿戴镀金铠甲,金光闪闪,极为拉风的侍卫陪伴下,缓缓走上了广场中央的高台,脸上表情一片肃穆,非常神棍的开口了。 他暗捏了一把冷汗,台词全是临场发挥,远远没有神迹的出现重要,但场面必须还要做一下的。 “神说,众生平等……” 埃欧曼忽然打住,众生平等,好像是哪个光头说的吧?而且在场的贵族,普通民众,恐怕都不会认可这句‘神言’。 好在将会有神迹降临,广场上人人恭谨,聆听着埃欧曼的‘神言’教导,还来不及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埃欧曼渐渐有了状态:“神创造一切,神掌握世间。神说要停的,就不会再向前。” “神说,背弃我的荣光的,我将收回它。那信神的,必将远离一切不洁与邪恶。” “我行走人世间,遍洒神的荣光,信我者进入天堂,背弃我者终将堕落!” “我代表诸神,传播光明。我把黑暗,驱逐在人间的深处……我所到之处,大地迎来生机,腐朽的黑暗,必定退缩……神的荣耀,主神的尊严,由我来传播………” …… 一番极其神棍的言论,取得了埃欧曼意想不到的良好效果。 凯旋广场上所有人,都被唬的一愣一愣,沉浸在埃欧曼描述中的神威如狱,神威如海之中,不可自拔,一切心神都由衷的向着光明诸神散发出赞美。 眼看广场上气氛被调动了,埃欧曼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就要拿出‘天国之门’的卡片,释放出神迹。 “光明必将在黑暗中退缩!” 广场上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埃欧曼2的计划。 他眉头不易察觉的一皱,看到了人群中的黑暗教廷信徒,一共有三个人,浑身包裹在黑袍中,在广场上极为显眼——也不知道该说他们淳朴,还是该说他们傻…… 所有的民众,包括贵族,都向三个黑暗信徒怒目而视。 靠近三个黑暗信徒的民众,最先喝道:“打啊!” “打死这些异教徒!” 许多人拥挤了上去,挥拳踢脚,拼命的攻击。 三个黑暗信徒傻了眼,他们皆是武士,虽然是最为寻常的武士,却也能随意击败八九个民众。但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在人海攻势下,三个黑暗信徒很快就被放倒在地,饱受拳脚。 埃欧曼只当对广场上的打斗充耳不闻,大声道:“神说,有的人,他还活着,却已经死了,注定将会进入地狱!神说,有的人,他已经死了,却还活着,注定将会存在于天堂!” 话音落下,埃欧曼就施展出了‘天国之门’卡片。 嗡! 埃欧曼的头顶,百米高的空中,忽然绽放出璀璨的金光。一股极其嘹亮,却又恢弘的圣歌,似乎是来自于遥远的天堂,穿过遥远的时空,降落到了人间。 “啊!” “神迹!” “神迹出现了!” 凯旋广场上的人群,瞬间沸腾了! 所有人都热泪盈眶,浑身颤抖,虔诚的跪倒在地,念念有词,口中念着光明神与埃欧曼的名字。 埃欧曼要的就是这个洗脑般的效果。 他不但要人人敬仰神,最主要的还是敬仰他这位未来的光明教皇,否则神到底在神界,还处于沉睡中,且根本无法帮助到埃欧曼什么。 只有信徒对他这位教皇产生足够的狂热与崇拜,在人间光明教廷才能迅猛发展下去。 天空之上的金光,愈来愈璀璨,一扇纯金色的虚无门户,也缓缓拉开,丝丝缕缕的金光,开始从门户中向下倾斜,坠落进入人群的身体中。 “啊,我的手,我的手长出来了!” 一个虔诚跪倒在地的男子,忽然一脸激动的站起身来,他是风雪城连年对兽人帝国用兵过程中,身体伤残不得不退役的士兵。 这些人并不在少数,他们一个个都是大老粗,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结果没有任何人愿意给他们工作。好在风雪城的城主历来仁慈,给予伤兵每年都有补助,让他们足可以生活下去。 但是,整日领着救济粮,尽管普通民众对于这些战争英雄给予足够的尊重,他们还是产生了自卑心理,为此自杀的人都有不少。 埃欧曼担任领主以来,注意到了城内伤兵的数量,不下于数百人,便在神迹降临的今天,将所有伤病都召集到了广场。 天国之门垂落的圣光,是治疗一切疾病的最好灵药。 效果果然不出埃欧曼预料。 许多伤兵露出了惊喜的目光,看到自己伤残的手脚,逐渐复原,或者瞎掉的眼睛又看到了光明,一个个又蹦又跳,狂喜不已。 又想到这是神迹降临的一刻,这些人急忙又跪拜下来,只是眼中的狂热,却如同烈火一般! 埃欧曼满意的暗暗点头。 他的计划,就是治好这些伤兵,由于他们的狂热忠诚,将会是光明教廷第一批得力战士。 天国之门的圣光,更多的倾洒下来,广场上人人争先恐后,渴望让圣光垂落道身体上,即使身体有什么暗疾,在这一刻也会得到治疗。 第十一章 教皇陛下 天国之门中的圣歌,旋律越来越激昂,越来越嘹亮,有着令人沉醉的魔力。 在这一刻,凯旋广场上每一个人都心神宁静,沐浴在圣光中,露出如痴如狂的神色,成了最为虔诚的信徒,渴望天空上的金色门户大开,好让自己进入永恒的天国之中。 “光明神与你们同在!” 埃欧曼适时的加了一把火。 “赞美光明神,赞美神之代言人埃欧曼,愿光明神与我们同在!” 人群中响起了道夫的声音,很快这股声音壮大起来,汇聚成浩浩荡荡的赞美声,每一个人都在赞美光明神,赞美埃欧曼。 对于埃欧曼找托儿,有些亵渎神灵的这种行为,道夫实际上有些不安……不过看到埃欧曼真的召唤出天国之门,他彻底安下心来,心道这个小主人真的是光明神的代言人。 “不,……这不可能是真的。” 老魔法师看着天空上的天国之门,眼中满是震惊,嘴巴也越张越大。 “戴芬,快随我跪下!”老魔法师呆滞了很久,终于反应过来,拉着女徒弟跪了下来。哪怕他是神秘莫测的魔法师,面对神灵也要颤抖,表示出足够的恭敬。 埃欧曼站在凯旋广场中央高台,整个场地中一览无遗。 他早就注意到了一老一少两个魔法师,暗暗警惕,凭借着高级剑士的本能感应,他察觉到这两个魔法师都拥有轻易击败他的力量——尤其是老魔法师,体内的力量似乎可以毁天灭地! 不过还好,任两个魔法师如何骄傲强大,面对神灵也要臣服。看到两个魔法师跪下来,埃欧曼着实松了一口气。 场地中还有另一个显眼的位置,就是那头即使在神迹现场,也不停地喷吐黑烟的铁皮马车。 铁皮马车的车门打开,两个男女武士从中跳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扶着一个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然后三人一起跪了下来。 埃欧曼暗暗留神一对魔法师,还有铁皮马车中的三人,却不想这两方人马也在悄悄观察着埃欧曼。 这时,天国之门打开的缝隙越来越大了,如同山崩海啸一般的金光,不停地垂落下来,分散到广场各处,使得每一个人都沐浴在浓厚的圣光中。 当然最大的受益者,是埃欧曼。 天国之门中的圣光,几乎是垂直降落在埃欧曼身体上,洗刷他的身体,然后才向四面八方扩散。 他感到身体不断变得更加强健,通体舒泰,每一个细胞都在贪婪的吞吸着圣光中的能量。而圣光也不停地冲击,涌入到埃欧曼每一寸血肉的最深处,改善着他的体质。 天国之门中的圣光,是这件宝贝自主汲取天地元素中的光系能量,形成的力量精华。 埃欧曼暗自琢磨,以后得一年开启天国之门一次,以此来笼络信徒。 之所以不每个月开启,甚至每天开启的原因,当然是物以稀为贵,若是经常开启天国之门,这件宝贝就会没有了神秘感,神灵在信徒心中的地位也会大大降低,恐怕还有人认为自己沐浴圣光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更何况,每一次开启天国之门,即使这件宝贝能够自主汲取光系元素,也得几个月的时间才能缓慢恢复。 这时圣光逐渐稀淡下来,天国之门中,一道带翅膀的人影,一闪而逝。 “天使!” “是天使啊!” 全场信徒惊呼! 天使虽然不是神灵,却是神的仆人,能够让这些信徒见到一面,已经是足够的荣耀了,日后向新加入光明教廷的信徒吹嘘,也有了足够的资本。 埃欧曼表情肃穆庄严,当然知道天国之门的人影,并非是天使,而是光系元素凝结的影像罢了。 天国之门开始缓缓关闭。 凯旋广场的人群,发出满足的叹息声,缓缓站起身来,望向埃欧曼时,眼中充满了恭敬! 无数的信仰之力气流,从这些人的头顶飘出,向着埃欧曼聚拢。 他心中大喜,如此多的信仰之力,该能兑换多少光明系统中的物品? 但紧接着,埃欧曼就苦笑起来,数不清的信仰之力汇聚到他身上,却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残留下了极小的一部分。 “后台硬也不太好啊……” 埃欧曼大为郁闷,他哪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消失的信仰之力,毫无疑问是被神界的光明众神吸收了! 一想起自己背后站着数不清的光明诸神,虽然是硬得不能再硬的后台。但又想到整个光明诸神集团,都在等着埃欧曼为他们收集信仰之力,埃欧曼就阵阵头皮发麻…… 今天的神迹,取得了预期之外的完美效果。 前来观摩神迹的人,几乎都成为了光明教徒,争先恐后的为建立教堂的募捐资金掏钱。 埃欧曼让道夫留下来处理事务,有钱的贵族们自然得大出血掏钱,民众们则可以贡献微薄之力,帮助搭建教堂的建筑。 早就请来的三个建筑施工队,带着一大堆愿意出力的民壮,到教堂的选址位置,开始了火热朝天的建筑工程。 …… “这是那个老魔法师亲手交给你的?” 政务厅中,埃欧曼手中捏着一张魔法信筏,看着跪在面前的一个男子,一脸狂热的望着自己。 这个男子是在圣光沐浴中,被治好的伤兵之一。 他道:“回禀教皇陛下,两位魔法师大人离去之前,命我将这封信交给您!” 埃欧曼一挑眉头,却没有说什么,吩咐男子退下。 “教皇陛下……” 他喃喃自语,品味着这四个字。 埃欧曼并没有制止男子称呼自己为教皇,也没有阻止普通民众的意思,他知道肯定无法阻止。 民众的想法很简单,法犸城的黑暗教廷根本没有神迹,还不知道所谓的黑暗神灵代言人是真是假,他却自称黑暗教皇——那我们的领主为什么不可以? 神之代言人具有超然的地位,但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与势力之前,自称为‘皇’,肯定会引起帝国皇帝陛下的反感之心,只是对方是神灵的代言人,不好指责什么…… 第十二章 你跪错方向了 那些帝国的元老,将军文臣们,对于所谓的‘教皇’,恐怕也不以为然。 而只要埃欧曼不自称教皇,随便民众怎么叫,帝国都不会对他有什么排斥心理,甚至因为他帝国城主的身份,还会给予他帮助。 埃欧曼的计划中,日后的光明教廷将会遍布人类帝国,而阻挡光明教廷扩张的猩红城黑暗教廷,将会是第一个阻力,绊脚石。 仅仅凭借‘教皇’这个称呼,埃欧曼就有希望在对黑暗教廷发起的圣战中,击败这些异教徒。 现在的光明教廷,已经具备了初步班底。 被圣光治好的伤残士兵有三百一十一人,这些人都恢复了健康的身体,一个个斗志昂扬,精力充沛却无处可发泄。 埃欧曼计划拿这三百一十一人,作为光明教廷的第一批战士培养,最好能在其中培养出能够施法的强大牧师,还有圣骑士,圣武士这些职业。 教廷的圣女,也该选选了。 圣女对于一个宗教而言,非常重要。 埃欧曼前世地球上有句古话,当**还要立牌坊,就是这个意思。不管你的教派如何,圣女的圣洁和高贵,都会给宗教本身竖立一座丰碑,牌坊,而这将会吸引更多的信徒加入。 埃欧曼记得光明系统的物品列表中,有一些特殊技能,似乎专门给圣女使用的。 还有,得想办法编纂宗教书籍了。 埃欧曼阵阵头痛,编纂宗教书籍,其实不太难,只要你够神棍,能口若悬河的吹嘘,还能把人镇住,就算是成功了。 当然,书籍中还得掺杂大量的神话故事,描述众神。 埃欧曼考虑了一下,地球上的神话故事非常丰富,足够自己篡改了,改成异界版的神话。 他首先排除了宙斯神系的大部分神话,这个神系中的神灵,不得不说,有些太猥琐了……而且太现实。 华夏的神话体系,更加完善,其中不少故事改编下,都是非常吸引人的传奇,都是表现神灵美好的一面,不会让信徒生出亵渎神灵的想法。 还有西方的神系,其中能改编的也不少。 除了编纂宗教书籍之外,埃欧曼还得选拔一批传教士,宣传宗教,给信徒洗脑,这个比较麻烦。 埃欧曼记得风雪城内有什么重大新闻,都是在凯旋广场上的黑板报上写着,每天甚至好几天才更新一次,非常不便于信息流通。 想了想,埃欧曼决定开这个世界之先河,办理一份宗教报纸,每日以很低的成本印刷,又再以成本价卖给信徒,上面发表一些信徒的诗歌,想必不少骚包的人会争先恐后,报纸的销量就会提升上去。 还有,报纸上每天得至少花费四分之一的半面,有他埃欧曼这位城主主老爷,教皇陛下的相关新闻,不管是八卦,还是视察领地,和信徒交谈,都能够提升他在信徒心中的地位。 当然,报纸上的信息内容,每天都得经过自己审核,该出现什么新闻,什么不该出现,都得有一个标准,被自己控制住,这是埃欧曼前世记忆中学来的经验…… 仔细一想,埃欧曼阵阵头痛,建设光明教廷之后,事情真是不少。 他这才想起来老魔法师交给他的信。 正要打开拆看,一个卫兵急匆匆的赶进来,道:“教皇陛下……城主老爷,外面有一位商人想要见您。” 卫兵说话张口结舌,满脸涨红,显然他也成了光明教廷的信徒,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埃欧曼。 埃欧曼沉吟了一下,心中一动,想起铁皮马车中的三人,吩咐道:“把人带进来吧!” 很快,政务厅外便有脚步声传来。 卫兵的声音忽然喝道:“你们两人不得入内!”接着便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似乎是浑身穿戴盔甲的卫兵,被推到在了地上。埃欧曼所见,在铁皮马车中,精神矍铄的老人。 老人向身后看一眼,两名高级武士中的男武士,立刻上前一步,朗声向埃欧曼道:“听闻城主大人是位高级剑士,我想请教一番您的剑技!” 这块大陆上斗气修炼者的层次,差不多是武士,中级武士,高级武士这三个层次。当然,在上面还有更为强大的存在。 剑技和斗气修炼到一定层次,可以去武士工会考核,如果达到标准,就能成为剑士,之上是中级剑士,高级剑士。 而武士的考核,则更加严格,不但必须掌握剑技,还得掌握至少两种其他兵器的运用,才能称为武士。 在外面流传最多的信息,埃欧曼是位高级剑士,而不是高级武士。男子直接向埃欧曼最强的剑技发起挑战,可见此人如何的狂妄,摆明了上门来挑衅。 老人笑的很温和,却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年轻人火气太盛,还望城主大人多多海涵,指点他一番吧。” 埃欧曼脸色已经阴沉下来,淡淡的道:“你们是来找我麻烦的?” 老人连忙摇头,道:“不是,我们只是想看看城主大人,有没有分享我的秘密的资格而已。” “资格?”埃欧曼冷笑:“抱歉,我对所谓的什么秘密,没有半点兴趣!” 这时政务厅外闯入几个卫兵,先是表情羞愧的看了埃欧曼一眼,接着愤然咬紧牙关,就要像老人和两个高级武士攻击过去——在他们心目中,城主大人的尊严受到这三人冒犯,即使他们不敌,拼死也要伤到敌人! 埃欧曼摆摆手,喝止住了几个羞愤的卫兵,然后站起身来,向老人走了过去。 两个男女高级武士,立刻露出警惕的表情,护在老人身前。 老人叹道:“真的不愿意听吗?这个秘密关系到风雪城的生死存亡。我冒着害死一群手下人的危险,奉送这个秘密,城主大人你却如此待我,不怕别人齿笑么?” 埃欧曼表情一滞,道:“好,我愿意与你分享这个秘密!” 接着又话锋一转,指着男武士冷声道:“不过得让你的这个手下道歉!” 老人向男武士点点头,他毫不犹豫,走到埃欧曼身前,单膝跪下道:“我,奥利,愿意为之前冒犯城主大人的过错,表示出最真诚的歉意!” 他说完就要站起身来。 埃欧曼却忽然道:“你跪错方向了!” 政务厅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到埃欧曼手指着几个卫兵。 第十三章 道歉 城主大人,你是不是指错方向了?”老人表情中有一丝不悦。 男武士猛地抬起头来,眼中闪烁出愤怒的火花,他觉得埃欧曼在羞辱自己。 本来他就对埃欧曼不服气,觉得他高级剑士的实力未必是真,心中才有了一番挑战的心思。 为了大局考虑,他才决定服从老人的安排,向这个城主道歉。 却不想,这个城主如此可恶,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居然要自己这位堂堂正正的高级武士,向几个卑贱的卫兵道歉? 几个卫兵一脸错愕,既感动又担心,他们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使得城主大人和一名高级武士发生冲突。 而且,那个老人所说,他有一个事关风雪城生死存亡的秘密,若是因为他们几人,导致老人拒绝透露这个秘密,岂不是会祸害到整个风雪城,那他们会受到自己一辈子的内心谴责! “我没有说错。”埃欧曼语气很淡:“奥利,立刻向我的卫兵道歉,就你的蛮横粗野无礼,将他们推到的过错!”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色,似乎想要发作,却又想到自己掌握的这个秘密,只有风雪城主才需要,到了别人手里根本不值一钱,便叹了一口气。 身为商人,老人十分懂得利用先声夺人,在气势上压倒对手,那么在谈判交易中,己方就会获得最大的好处! 却不想,这个风雪城主油盐不进。 任他如何施展手段,用武力威胁,甚至风雪城的生死存亡威胁,这个城主也是不买账,甚至比他更加强势,居然要一位尊贵的高级武士,向几个普通的卫兵行礼道歉? 老人感觉自己处在绝对的下风。 他苦笑了一声,向埃欧曼道:“城主大人,是我失礼了,还请你多多见谅。” 老人这句话的意思,分明要将责任大包大揽在自己身上。 埃欧曼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也好,那你向我的卫兵道歉吧!” “什么?”老人勃然变色。 一直没有说话的女武士冷着脸,娇喝道:“你知不知道这位老人什么身份,大名鼎鼎的黑油大亨,你也敢让他下跪,而且是面对几个寻常的卫兵?” “黑油大亨是什么人?” 埃欧曼目光肆无忌惮,在女武士火爆的身体上游走:“而且老人家年纪大了,我怎么会让他下跪,只要他向我的卫兵鞠躬道歉,便可以了。” “你!”女武士显得不善言辞,粉脸通红,气的直跺脚。 “狂妄。”男武士奥利忍耐不住,忽然爆发了,猛地从半跪的姿势站起身来。 埃欧曼斜他一眼,道:“你并不是高级武士吧,只是斗气达到了高级武士的水准。我打十个赌,你的剑技,还有其他两项兵器操纵,武技,肯定没有达到高级武士的水准!” “你,你怎么知道?”奥利大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世界上像他这种人很多,斗气修为早早达到了高级武士的水准,但自身武技却离高级武士水准相差甚远,而以武士工会审核的严格,基本不可能贿赂作假。 这导致大陆上很多武士自称达到了某个层次,实际上只是斗气达到了,武技还差得远。 奥利震惊的是,埃欧曼和他见面不久,甚至没有交过手,却分析出他不是高级武士层次的人物,令他冷汗如雨下,这位城主还真是高深莫测! 女武士眸光异彩连连,对埃欧曼大为好奇。 埃欧曼虽然没有斗气,但本身却是货真价实的高级剑士的眼力,看出这一点并不难。 老人愣了一下,忽然大笑道:“好,风雪城主您很厉害,有和我合作,分享秘密的资格!道歉又何妨?”说着便转身向几个卫兵,就要躬身行礼。 奥利和女武士大惊。 奥利抢步上前,单膝跪下,向几个卫兵道:“请原谅我的粗鲁无礼,我为此道歉!” 老人停住了身形,转身看向埃欧曼,待看到埃欧曼点头,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老人忽然一惊,多少年了?自己多少年没有碰到过这样厉害的对手,居然让他心神失守,方寸大乱——而对手却是一个年轻人! 他是商人,讲究和气生财,一旦重视埃欧曼,将他升级为对手,反而不介意埃欧曼先前对自己近乎冒犯的行为了。 要知道老人虽然不是贵族,却是大名鼎鼎的黑油大亨,掌控着半数人类帝国经济命脉,甚至连近些年火热朝天的黑油发掘生意,都是他独揽大局——连帝国皇帝陛下,都得重视参考他的意见,埃欧曼这样一个小领主,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老人越看埃欧曼越喜欢,颇有些惺惺相惜道:“风雪城主,还有教皇陛下,我相信您将来的成就,远远不会止于现在这么一点儿。” 埃欧曼心中暗惊,老人似乎看出了他的野心? 老人和颜悦色,埃欧曼倒也不至于再揪着先前的一些矛盾不放,洒脱笑道:“老人家您的期望也没有达到,我先预祝您成功。” 埃欧曼看得出来,这个老人虽然保养得很好,却也八十多岁了,按照这个世界平均一百年的人类寿命,老家伙离快进棺材不久了,却还带着两个高级武士到处跑,管理生意,显然大有野心,习惯了掌握权力,有着极高的期望还没有达成。 老人大喜,对埃欧曼愈发看得顺眼。 埃欧曼目光一转,看到身旁阴沉着脸,犹自有些不服气的高级武士奥利,心知肚明道:“奥利你对我不服气?” “不敢。”奥利语气硬邦邦的,显然心中带气。 埃欧曼摇摇头道:“你不必隐瞒,看来我不指点你一番,你是不肯认输了?”说着便一掌抓向奥利肩头。 奥利一惊,他虽然对埃欧曼不服气,却认为埃欧曼是个高手,当下哪敢怠慢,身体中斗气催动,涌动到肩头,便要抵挡住埃欧曼的一抓,然后蓄势反击。 奥利一共修炼了三种武技,分别是剑技,刀技,还有近身作战的拳技。 他有自信在震开埃欧曼的一抓后,运用拳技反击,埃欧曼这个‘高手’肯定也要吃亏。 第十四章 秘密 埃欧曼有自知之明,他的剑技修为,是货真价实的高级剑士水准,却丝毫不懂斗气,一旦真的和奥利这个高级武士纠缠起来,恐怕几招就要落败。 一旦落败,黑油大亨这个死心眼的可恶老头,恐怕会认为埃欧曼没有资格,分享他的什么秘密。 偏偏这个秘密,还关系到风雪城的生死存亡。 黑油大亨是谁,埃欧曼只是隐隐约约听说过,但反正很有名气的样子,是个大人物——埃欧曼的前身是个贵族恶少,能指望他去留意帝国内有什么大人物吗? 这种大人物,只要不是脑筋抽风,闲的蛋疼,应该不会没事吃饱了撑的,用什么假秘密来欺骗埃欧曼。 无论是为了折服奥利这个高级武士,还是事关风雪城生死存亡,埃欧曼都得全力以赴,拿出浑身解数,将奥利击败,增加自身在黑油大亨这个老头眼中的分量。 埃欧曼表情淡然,一掌抓向奥利肩头,却令他如临大敌! 黑油大亨和女武士也目光凝重起来,想要看看这个高深莫测,实力不知深浅,无法揣度的风雪城主,到底是如何厉害,有没有分享秘密的资格? 埃欧曼一掌按在奥利肩头,登时被斗气的力量震得手臂发麻。 好在他已经今非昔比,经过圣光的洗礼沐浴,他的身体素质强大了十倍不止,这一掌并没有被震飞,而是暗暗运用巧劲,手臂上的力量立时被引到分散到身体各处,再引导进入地下。 “起!” 埃欧曼低喝一声,捏住奥利肩头,运力一提,顿时这位单膝跪地的高级武士浑身一松,被埃欧曼提到了空中,体内斗气力量爆泄,无法运转的起来。 埃欧曼再手掌一按,奥利身不由己,再次跪倒在地,一脸惊骇的看着埃欧曼。 黑油大亨和女武士大吃一惊,看着被按倒在地的奥利,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不使用斗气力量,将一位高级武士轻易镇压,这得要多么强横的实力! 奥利一脸茫然,夹着着敬畏看向埃欧曼,他却是感受最深,埃欧曼根本没有发挥出丝毫斗气,单单凭借肉身力量,一捏,一抓,一提,再一按,就将他彻底制服,体内的斗气力量根本无法发挥。 一时之间,埃欧曼在黑油大亨和两大高级武士眼中,愈发显得深不可测起来。 埃欧曼淡然的表情,在三人看来,也成了胸有成竹的高深莫测。 “好,城主大人,教皇陛下,你有资格分享我的秘密!”黑油大亨老头拍手击节赞叹道:“我有一则十分重要的秘密情报,是我的手下人冒着生命危险送来,和风雪城的安危有关。” 埃欧曼心中庆幸不已,奥利本来绝不可能败在他手上,完全是埃欧曼凭借着前世学习生物解剖学的经验,对人体结构的了如指掌,还有请教武术大师练习发力方式,这才一举震散了奥利的斗气,轻描淡写间将他击败。 而埃欧曼并非不肯使用斗气,而是没有斗气! 他这个苦衷,根本无人知道,在别人眼中反而成了高深莫测。 几个卫兵仍旧呆立在一旁,只是眼中的狂热却愈发炽烈了,相信埃欧曼击败一位高级武士的事情,会很好的被他们传播出去,而且添油加醋。 埃欧曼看向黑油大亨,等着他说出事关风雪城安危的秘密情报,老人却是微笑不语。 “死老头还想考验我?”埃欧曼心中大骂。 无奈,沉吟片刻,忽然道:“老人家要说的情报,是从兽人帝国那边传过来吧。” 黑油大亨眼中惊喜的光芒一闪而逝,赞许道:“还有呢?” 埃欧曼前世有过经历,随一个戴墨镜的算命瞎子给人相命——当然这个瞎子是假的,但他却有真本事,通过向前来相命的人询问,再察言观色,就能发现很多有用的信息,助人逢凶化吉。 瞎子闲极无事,将察言观色的方法技巧都传授给埃欧曼,他一番磨练下,反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埃欧曼心中早就有过推测,黑油大亨老头掌握的秘密情报,和风雪城的安危有关,那肯定是和风雪城的敌人有联系的情报消息。 黑暗教廷毫无疑问是风雪城的敌人,但这个敌人即使想要有什么动作,也不可能在这几天之内。 毕竟光明神迹刚刚过去,如果他们前来捣乱,不要说风雪城的居民信徒不肯答应,就是黑暗教廷的信徒也会有所忌惮,得罪一位刚刚降下神迹的神灵,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么风雪城目前,除了与其接邻的兽人帝国“獠牙”国,还能有什么敌人。 埃欧曼忽然脸色一变,道:“有超过二十支兽人骑兵,前来攻打风雪城?” 兽人帝国的军队编制极其混乱,完全是模仿人类,而且模仿的乱七八糟。 一只兽人骑兵团,大约有两百头兽人。 不过,每次攻打风雪城的兽人骑兵团都不会超过二十支,除非是罗翰帝国和兽人帝国全面开战,兽人骑兵团的数量,才会超过二十支。 风雪城布置的城防力量,完全是针对不超过二十支兽人骑兵团而设置,一旦超过这个数目,人类方面就会促不及手,可能导致整个风雪城的沦陷! 风雪家族人人能征善战,都不是傻子,自然注意到了这一个漏洞。 不过根据帝国军方的情报系统,兽人骑兵团想要来到风雪城,得穿过枯木林,白骨沙漠,毒雾沼泽,迷雾森林这四大无人区,其中的毒虫蛇蝎,就足够兽人吃够苦头,更不要说其中的魔兽了。 因此,兽人最多同时二十支兽人骑兵团来袭,绝不可能超过这个数目!这是人类帝国千百年来的经验,没有人认为这个局面会被打破。 埃欧曼微微变色,人类的身体素质本就不及兽人,完全是凭借着边疆上枯木林,白骨沙漠,毒雾沼泽,迷雾森林这些天险防御,使得兽人帝国每次只能派遣不超过二十支骑兵团来袭——除非爆发全面战争。 若是兽人真的有办法突破天险,将超过二十支以上的兽人骑兵团送来,人类引以自傲的天险,就成了无用的摆设! 那风雪城将会巍巍可及! 第十五章 献计 埃欧曼头大不已。 他本以为自己和光明教廷的敌人,只有一个黑暗教廷而已。 却忘记了身旁虎视眈眈的兽人帝国獠牙国,这些贪婪而又头脑简单的兽人,始终认为掠夺要比创造来的更加容易,他们贪婪的眼神,无时无刻都在盯着富饶的人类帝国,渴望叩开风雪城的大门,进入其中烧杀抢掠。 强烈的危机感,笼罩在埃欧曼心头,光明教廷现在是内忧外患。 内有猩红城的黑暗教廷,如同毒蛇一般,伺机出来捣乱,咬你一口,让人猝不及防。 外则是兽人帝国的进攻。 如果兽人帝国真的找到了什么办法,可以将二十支以上的兽人骑兵团,送到风雪城城下,那罗翰人类帝国的灭亡,恐怕都不会远了! 黑油大亨赞叹道:“教皇陛下,您真的很了不起,猜测的一点没错!我在兽人帝国里面有眼线,他们观察到了兽人的异动,据说通过某种方法,能够将二十支以上的兽人骑兵团,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风雪城。” 埃欧曼盯着黑油大亨,认真道:“老先生所说的情报,是真是假?” 黑油大亨语气真诚无比:“请教皇陛下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名誉,甚至风雪城的安危,乃至于整个罗翰帝国的生死存亡,来和您开玩笑。” 埃欧曼点点头,叹道:“那二十支以上的兽人骑兵团,主要是为我而来吧?” 黑油大亨身体一震,愈发惊奇,却点头道:“教皇陛下洞察秋毫。” 黑油大亨将这个消息分享给埃欧曼,那肯定和他有关。那么将要抵达风雪城的二十支以上的兽人骑兵团,恐怕是兽人帝国的一次试探,若能成功,将会派遣更多的兵力,甚至整个兽人帝国动员起来,攻打人类帝国。 而埃欧曼这个领主,将会是二十支以上兽人骑兵团的统领的功勋——兽人帝国处处模仿人类,杀死或者俘虏敌方高级将领,贵族,都可以换取大量功勋。 埃欧曼郁闷不已,光明教廷初步建立,就遇到了这么多事情,内忧外患,一并涌来,实在是让人慨叹。 不过无论是为了自己领地内的领民,还有光明教廷的信徒,埃欧曼都会拼尽全力,将兽人帝国的侵袭,抵挡于城门之外。 “兽人骑兵团什么时候到?”埃欧曼看向黑油大亨时,语气已经变得沉静无比。 女武士频频对埃欧曼行注目礼,她是高级武士的身份,难能可贵的还是女性,且容貌颇为美艳,实在是不乏追求者,外貌优秀的男性不知道见过多少,也无法让她动心。 埃欧曼却不但容貌英俊,而且武技修为高深莫测,不运用斗气,都能击败一位高级武士。又能和黑油大亨这样的帝国上流人物侃侃而谈,也不卑不亢,又思维缜密,令女武士对埃欧曼好感大增。 黑油大亨愈发赞赏埃欧曼,道:“三日之后凌晨,将会有二十五队兽人骑兵团,来到风雪城。” 凭借风雪城的城防布置,抵挡二十队兽人骑兵团进攻,不在话下。 多了五队兽人,看起来似乎不多,但一队兽人就有两百人,加起来足足多了一千人! 一千人,投入到战场,足以让双方原本焦灼的战斗,呈现一面倒的姿态! 埃欧曼看向黑油大亨,忽然道:“老人家,你有办法助我化解风雪城的危机么?” 实际上埃欧曼已经有了主意,只是他想听一听黑油大亨的意见。 而且,这位老人来找埃欧曼,呈上这个事关风雪城生死存亡的巨大秘密,肯定有所需求,他也许已经想到了对抗兽人的办法,不让老人发挥一下,双方还怎么彼此合作? 毕竟埃欧曼虽然猜测出了大概,但兽人的行军路线,具体计划步骤,他还一概不知。 老人哈哈大笑,心中非常爽快。让这个高深莫测,带给自己极大压力的年轻人向自己求助,简直比做成了一桩惊动天下的大生意还要有成就感。 “我有一计!” 老人道:“我原本担心,风雪城主是否会接受我的计策,但现在看来,以教皇陛下您的开明,是一定会答应的——对付兽人很简单,我虽然没有参过军,但也看过历年来风雪城对抗兽人侵略,呈现到帝都的报告。其中非常值得注意的一点,是我们人类一直在抵抗兽人,从没有主动进攻过兽人!” “继续说。”埃欧曼有些惊讶,他的计划也是主动进攻兽人。他这个穿越者没有思维固化,想到这一点并不算什么,但一位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老人,也能想到这一点,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兽人带给人类的压力,实在是太巨大了,压迫的人类喘不过起来。 人类帝国军事学院的天才们,在沙盘上推演战术,都是如何抵挡兽人——而不是如何进攻。 这不是天才们不够聪明,而是无数年来形成的固定思维——人类不可能是兽人的对手,我们只有抵抗一途,只要抵挡住兽人的进攻,就好了! 老人侃侃而谈道:“我有兽人骑兵团的详细进兵路线,大人可根据地势情况分而击之,将兽人骑兵团消灭。分别在枯木林,白骨沙漠,毒雾沼泽,迷雾沼泽中设伏,定可以将兽人留在这些绝地之中!” 老人说到激动处,唾沫横飞,手舞足蹈,显然这一番话,经过他深思熟虑,考虑了很久,如今献宝似地说了出来。 话音落下,老人却察觉到不对,埃欧曼并没有他奢望中的鼓掌叫好,而是一脸古怪的表情。甚至那几个普通卫兵,也眉头大皱。 “难道,我的这个计划不可行么?”老人不悦道。 他这番计划,颇有一番依据,就是他无数年来经商,总结的经验——若是敌对商家连续进攻,运用各种销售手段,己方只是安稳不动,迟早必败无疑! 所谓商场如战场,老人家自认为这个计策天衣无缝,不可能有什么破绽。否则他曾经使用这招,怎么挡者披靡,其他商家全败在了自己手里,使得自身登上帝国顶级商人之列。 第十六章 履行 埃欧曼觉得黑油大亨这个老人,颇有些老顽童的心态,不忍打击他纸上谈兵,委婉道:“老人家说的不错,不过在实际行动上,还得有一些细节得完善。” 黑油大亨的计策,本质上没什么问题,但实际上施展起来,问题可就大了! 枯木林,白骨沙漠,毒雾沼泽,迷雾森林这四大无人区,确实是布置陷阱,布兵埋伏的好地方,但前提得是埃欧曼这些人类能够进去! 先不说里面多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魔兽,光是各种吞人的沼泽,人头大小的吸血蚊子,各种瘴气,毒雾,带倒钩的荆棘山,就足以令人类望而却步。 兽人皮糙肉厚,每次通过四大无人区,都得吃无数苦头,狼狈不堪,战力直线下降一半还多,才能达到风雪城下。 若是人类进入四大无人区,一个浪花都打不起来,就会被各种危机吞噬,无影无踪。 埃欧曼一番委婉的解释,令黑油大亨脸色时青时白,脸红耳赤,羞愧难当,又忍不住不服气道:“莫非教皇陛下,你有比我更好的办法!” “有了一点想法。”埃欧曼点点头,不待黑油大亨发问,话锋一转道:“十分感谢老人家提供的情报,不知你想要怎样的报酬?” 石油大亨暗呼厉害,即使听闻三天后兽人骑兵团将会兵临城下,埃欧曼也始终从容不迫,这幅沉着的姿态带给老人很大的压力。 他诚恳道:“我既然肯将情报率先说出来,就是抱着教皇陛下不答应我的条件,也义无反顾的想法。” 这回轮到埃欧曼皱眉,老狐狸也太狡诈了!他这么一说,显得十分伟岸光明,不计较个人得失,如果埃欧曼不肯答应老人的条件,传出去肯定会影响他在民众和信徒中的声望。 石油大亨笑吟吟的继续道:“我的手下在兽人帝国勘察,找到了一处无人矿区,其中蕴含丰富的黑油储备!这个矿区已经被我找到当地兽人部族首领,花钱买下。” 埃欧曼并不开口,静听老人叙说。 老人道:“那边矿区中的黑油,按理说根本无法运输到人类帝国,这还要感谢我的老友,大魔法师霍金·斯托克,他为了准备了两张魔法地毯,只要有足够的魔晶石,就可以在矿区和风雪城之间,铺设传送魔法阵。” “这不可能!”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在政务厅之外响彻起来,随即一个男子推门而入。 埃欧曼招呼一声,让来人坐下:“菲利特叔叔。” 来人正是菲利特,他先向埃欧曼行礼,然后望向黑油大亨,冷然道:“阁下的条件,我们绝不可能答应!请另换一个条件吧。” 埃欧曼在外面偷听许久,他惊出了一身冷汗,生怕埃欧曼答应黑油大亨的条件,在风雪城和兽人帝国黑油矿区之间,铺设魔法阵。 如果真的铺设成功,万一哪天走漏风声,岂不是会有大队兽人乘坐传送阵,直接杀至风雪城? 人类帝国对付魔法传送阵的铺设,要求极其严格,审查非常复杂,就是担心有兽人乘坐传送阵,出现在人类帝国一方,进行刺杀某位贵族,甚至皇帝陛下的可怕的事情! 埃欧曼道:“老人家的条件,我答应了,不过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得悉了将会有二十五支兽人骑兵团,在三天后抵达风雪城,埃欧曼心中危机感大增,得及早作出一些策划才是。而不是和人在小事情上斤斤计较。 埃欧曼记得在光明系统的物品列表中,有一张封印卷轴,只要兑换出来,足可以将一桶桶的黑油封印进入其中,便于携带。至于能封印多少桶,埃欧曼倒是没有注意。 黑油大亨喜道:“当然,我会尽自己的最大力量,帮助教皇陛下抵挡兽人的入侵。” 老人这种十足的信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给予埃欧曼很大的好感,他向老人点了点头,表示他的条件自己一定会履行。 菲利特倒是松了一口气,他认为埃欧曼在敷衍黑油大亨,便安下心来,起身告退。 埃欧曼道:“老人家我会履行你的条件。” 黑油大亨点点头:“我现在会将兽人骑兵团详细的进兵路线,告诉教皇陛下!” …… 和黑油大亨一番商议,老人也起身告退,被埃欧曼安排到城堡内的客房中休息。 临走时老人道:“虽然知道教皇陛下实力超强,但我这两个手下还有些能力,就留下来护卫领主大人的安全吧,提放兽人派遣高手刺杀。” 埃欧曼心中高兴得要命,人人都道他实力高深莫测,他却清楚自己的斤两,有高手护卫再好不过了!很想答应,正要假意婉拒一番,然后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女武士却道:“爷爷,我们还要保护您……” 埃欧曼看的是心中一动,黑油大亨的这两个手下,似乎和他关系不俗啊,莫非是祖孙的关系? 黑油大亨道:“那奥利随我走就可以了,戴芬留下来保护领主大人。” 埃欧曼那自然不会拒绝,又心中嘀咕:老家伙把孙女留在我身边,莫非要施展美人计? 黑油大亨带着奥利离去,女武士戴芬和埃欧曼相处一室,即便她对埃欧曼很有好感,但还是微感尴尬,垂下头来,露出天鹅一般修长洁白的脖颈,气氛十分微妙。 埃欧曼吩咐戴安娜坐下,便不再理会,意念一动,点开了光明系统,查看了现在拥有的信仰之力点数,一共有3点。 “三次随机兑换机会……”埃欧曼暗叹,实际上他弄出的一番神迹,动静不小,信仰之力潮水般涌至。到现在埃欧曼还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信仰之力,从窗户,门外,各种地方涌至,进入他的身体。 但这些信仰之力,在埃欧曼体内一个打转,就彻底消失不见,全被冥冥之中的光明众神吸收。 别的神之代言人背后,仅仅是一位神灵,压力不是很大。 埃欧曼却要‘养活’一个庞大的光明众神集团! 每次一想想,他就头大不已。 振奋了一下精神,埃欧曼决定立刻进行随机兑换——三次随机兑换机会,只要运气不是太差,应该可以兑换出好东西的。 第十七章 教皇权威 拥有了足足3点信仰之力,埃欧曼迫不及待的进行兑换。 他先是在系统物品列表中翻看了一下,发现每次列表中的物品,都是随机出现的,并不固定,因此想要刻意得到某件物品几乎不可能,只能期待下次兑换时出现。 这次物品列表中的好东西,着实不少,足足出现了五张建设卡片,分别是修道院,枢机院,还有宗教裁判所,圣部厅和法院。这些都是建设光明教廷后,必备的建筑和机构部门。 不过埃欧曼目前,最渴望也是最迫切提升实力为主。 他这个光棍教皇目前为止,还只是高级剑士级别的实力,甚至没有斗气,在风雪城这样的小城市还能拿得出手,到了人类帝国的其他地方,恐怕寒酸的要死! 再说日后面对光明教廷的敌人,埃欧曼不可能只让部下往下冲,而且没有足够的自保实力,被异教徒刺杀怎么办? 因此只是扫了一眼几张建设卡片,埃欧曼就将目光下移,一张张的财物卡出现在眼前,最低级的是100枚铜币,对埃欧曼这位兼顾着领主老爷身份的人而言,可有可无。 之上还有100枚银币,100枚金币,100枚紫金币,甚至1000枚紫金币! 钱这种东西,永远都不嫌多。 不过有一番神迹出现,信徒们非常热情,募捐得到的钱应该不少,足可以支撑很长一段时间了,钱也不是目前急需的。 再往下看去,就是一张张的技能卡,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埃欧曼现在,其实颇为敬畏光明诸神的实力,也对这个作为神之代言人的神棍身份颇为满意——系统的兑换物品,都是消耗信仰之力点数生成,这就不难猜测,神的力量是如何可怕,凭借虚无的信仰,能够具象化出真实的物品! 这样的手段,恐怕华夏神话中的满天神佛,也没有多少人能办到。 技能卡中,其中几张卡片颇为惹埃欧曼心动,分别是剑师资格卡,武师资格卡,还有剑匠资格卡。 这三张卡片,一张比一张珍贵。 这个世界斗气修炼者的实力划分,武士只是最基本级别的划分,其中包含剑士。之上才是武师,其中也包括剑师。更为强大的,则是剑匠。 不过剑匠级别的强者,听说整个人类帝国只有一人,那便是皇帝陛下的近卫队队长。 武师之上便是剑匠,并没有什么‘武匠’,而且并不要求掌握三种以上的兵器技巧,这是因为达到剑匠层次,就要求精,一生只修炼一种兵器,否则很难继续突破下去。 武士或者武师,都需要掌握三种以上的兵器操纵技巧,且斗气达到相应水准,才能获得同等级的资格证。 教皇系统物品列表中的这三张卡片,虽然不能让人拥有斗气,起码武技修为能达到相应的层次,也极为不错了。 定了定神,埃欧曼开始随机抽取。 物品列表的最上方的第一个物品,陡然亮了起来,埃欧曼一看,心中不禁一紧:法庭建筑卡! 这个虽然重要,埃欧曼现在并不是很急需,千万不要浪费1点气运,兑换到这个物品才好! 好在亮光快速转移,来到了第二个物品上,稍作停留,又转移到了第三个物品,这次停滞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也令埃欧曼紧张不已:100铜币?运气不会这么差吧…… 亮光快速转移,终于先后通过了建筑卡,财物卡,来到了技能卡的分类。 埃欧曼紧张起来,看到亮光停留在了【初级剑师资格卡】上,不禁一喜,这个也不算差劲的了! 令他失望的是,亮光再次转移,毫不犹豫的停滞在一张卡片上。 叮! 技能卡:教皇权戒(又名渔人权戒) 埃欧曼看的一愣,连忙查看相关介绍,发现这个技能的唯一作用,就是在手指上凝聚出一只教皇权戒,用来发掘提升信徒的能力。 而且,介绍中提到,这个技能每个月只能使用一次,并且威力效果不如真品。 埃欧曼心中一动,一万年前也有光明教廷,莫非那时期的教皇,都有一件教皇权戒,自己的这个技能,只是凝聚出一件仿品? 不过光明神出品,必属精品! 埃欧曼压下心中的疑惑,打算稍后找信徒试验一下,看看这教皇权戒有什么作用,如何发掘信徒的能力。 他现在还有2点信仰之力。 “继续兑换!”埃欧曼做下决定。 又消耗了1点信仰之力,亮光再次移动,埃欧曼紧张的看着移动的亮光,希望不要倒霉的得到100铜币之类的奖励才好。 叮! 系统的声音,令埃欧曼强打精神,看向自己这次获得的物品。 技能卡:高阶引导术。 查看了一下介绍,他顿时心中一喜,先前那个教皇权戒虽然不错,但并不能增强埃欧曼自身的能力,只能用来发掘信徒的潜力。 这个‘高阶引导术’,却是老少咸宜,无论是教廷日后培养出的牧师,还是武士,圣骑士,都可以拿这个引导术修炼,用来汲取天地间的魔法元素,且效率非常之高。 如果记忆没有错的话,埃欧曼记得,由于上古一万年前的大战,众神不但陷入沉睡,信徒消杳无踪,许多上古典籍都失传,现在大陆上的魔法师和武士等修炼者,好像都是修炼的初级引导术,中级引导术都很难出现…… 强忍着心中的欢喜,埃欧曼再次进行第三次兑换,消耗了最后1点信仰之力。 叮! 这次的亮光非常果断,迅速停了下来,依旧是一张技能卡。 看着这张技能卡的属性介绍,埃欧曼那却是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技能卡:信仰之光。 信仰之光,无使用限制,可用来强行感化信徒,收服为己用。 “怎么不叫渡化之光?”埃欧曼心中嘀咕,他记得前世的华夏神话中,提到的一个宗教佛门,最擅长运用佛光,强行度化他们看上的生灵,甚至连神仙都不放过…… 这个‘信仰之光’技能,在埃欧曼看来,是一种极其霸道的技能,强行令信徒归顺,洗去他们心中的杂念,变成只知道崇拜神的狂热宗教疯子。 第十八章 神说 要有光 “神说,要有光!” 伴随着一声极其神棍的开场,埃欧曼步入了风雪城堡内,用来作为演武场的一座圆顶形建筑大厅中。 这座演武场是风雪家族成员用来修习斗气的场所,不过今日却没有一个家族成员到场,而是三百一十一名心中忐忑,在凯旋广场‘神迹’的圣光沐浴下,恢复身体伤残的原伤兵。 所有人看到埃欧曼出现,皆是精神一振,充满狂热的望向他。 埃欧曼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十分满意,这些人的忠诚毫无疑问,且对于自己十分狂热——恐怕自己命令他们自杀,也没有一个人会拒绝,甚至渴望回归光明神的怀抱,进入天堂世界。 将这些人发展成光明教廷的初步班底,埃欧曼非常放心。 之前消耗了3点信仰之力,抽取到了三张技能卡,第一张技能卡是‘教皇权戒(又名渔人权戒)’,虽然只是仿品,但能够发掘信徒潜力的功效,还是让埃欧曼十分期待。 一番神棍式的开场白过后,埃欧曼念头一动,选择使用‘教皇权戒’。 却看到一层不易察觉的微弱气流,在埃欧曼左手拇指上凝聚,形成了一只淡银色的权戒,上面雕刻满神圣的花纹,隐隐还有一只渔人捕鱼的图案。 这个世界上佩戴戒指,右手拇指上佩戴戒指,只有女性的皇室成员才可以这样做。 而左手拇指佩戴戒指,则代表至高无上的皇权,只有皇帝陛下享有这样的资格。 现在‘教皇权戒’出现在埃欧曼左手大拇指,分明指的是他的权利和人世间的皇帝一般无二——只是别人是否这么认为,就不一定了。 埃欧曼并不纠结这些小的方面,反正教皇权戒一月只能召唤一次,又不是天天戴在手上,并不怕别人看到。 教皇权戒一戴在左手大拇指上,一股意念就流淌进入了埃欧曼心中,令他明白了渔人权戒的使用方法。 “以神之名,圣力加持!” 埃欧曼身为教皇陛下,当然先发掘自己的能力,顿时一层圣光从教皇权戒中激射出来,将他全身包裹,沐浴在温暖的圣光之中。 这道圣光,比起‘天国之门’的圣光,居然还要浓厚的多。 圣光不停地冲击在埃欧曼身上,若非顾忌仪态,他早就舒服的**出来,这种圣光似乎具有一种启发智慧,洗涤心灵的奇妙作用,而且可以使得接受圣光洗涤者,拥有感应光系元素的天赋。 埃欧曼顿时就感觉到,天地之间到处是密密麻麻的天地元素,其中的光系元素,最为和自己具有亲和力,念头稍微一动,数不清的光系元素,就涌入了身体中。 按照教皇权戒中的意念,埃欧曼身为教皇,拥有掌握‘圣力’的权柄——所谓圣力,就是一种光系元素的奇妙排列组合,非常复杂,凡人不可能理解,是神能接触到的领域。 而普通的信徒,似乎只能够掌握光系魔法元素。 自身洗礼的差不多了,埃欧曼将教皇权戒一转,圣光顿时挨个投射向三百一十一名信徒。 “啊!” 一名信徒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接着此起彼伏一般,每个信徒都表情痛苦,一个个软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不已。 埃欧曼却很镇定,这是信徒接受传承时都会有的表现。 埃欧曼可以看到,光系元素不停地涌入每个信徒身体中,和他们的每一颗细胞共振,产生奇妙变化,自身的潜能,渐渐被发掘了出来。 “吼!” 原本一名稍嫌矮小的粗壮男子信徒,猛地站起身来,双目睁开,眼中金色光芒一闪而过,浑身响起骨骼噼里啪啦的做响声,肌肉暴涨,起尽管他表情痛苦,眼中却充满了喜悦,身形不断拔高。 “圣骑士!” 埃欧曼大喜,看到这名信徒暴涨到两米一左右的小巨人身高,哪里不知道他的身份。 嗡…… 一阵诡异的波动,一名信徒的眉心,忽然睁开一道竖眼,虽然一闪而逝,却还是被埃欧曼清晰的捕捉到了,大喜道:“冥想之眼,是战斗牧师!” 冥想之眼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天赋,一旦拥有,汲取天地元素的效率,是其他法师的十倍以上!随着境界提升,效率也会稳步增长。 拥有这种天赋的魔法师,都适合做战斗法师,而不是留在典籍室中做一个老学究似地,只懂得研究魔法理论的理论法师。 而开启‘冥想之眼’的这个信徒,他拥有了感应光系魔法元素体质,自然是战斗牧师。 “噼啪!” 一名信徒猛地站起身来,浑身闪烁出噼里啪啦的电光——并不是雷系元素,而是高速震荡的光系元素摩擦空气,形成的闪电。 他似乎无法承受浑身充斥的力量,大吼一声,挥拳向空中打出,一道圣洁的光柱,从他拳头中激射而出,直接将演武场的天花板打穿,冲上天空百米,才缓缓消散。 “圣堂武士!”埃欧曼狂喜。 轰! 方圆数百里,整个风雪城,天地之间的所有光系元素,都向着风雪城堡中,演武厅的位置汇聚,浩浩荡荡,爆发出一阵阵元素潮汐。 此时城内的所有斗气修炼者,个别魔法师,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此时天地之间,居然只存在一种光系元素,其他的魔法元素都被排斥,推拒出了风雪城之外。 “大祭祀!”埃欧曼看着演武场内,一名浑身被包裹在光系元素海洋中的信徒,知道了他的身份,乃是寻常牧师的一种变异,初期不擅长战斗,但到了高阶,拥有一种‘灵魂天歌’的能力,战斗力也极强,是作为祭祀的不二人选。 最先觉醒天赋潜力的这几个信徒,自然是值得大力培养。 之后觉醒的信徒,也都很不错,圣殿骑士,战斗牧师,祭祀,神官,圣堂武士,守护骑士,惩戒骑士,甚至还有刺客,通灵者,召唤师一类的特殊职业。 望着站在自己身前,密密麻麻的三百一十一名信徒,埃欧曼心中涌起强大信心,兽人算什么?黑暗教廷算什么?注定要被我打倒,铲除这些异教徒! 第十九章 事变 三百一十一名信徒,潜能全部被唤醒,诸如圣骑士,圣堂武士,战斗牧师,神官,通灵者,召唤师一类的职业。 教廷的初步班底,建立成功。 这时,埃欧曼左手拇指上的‘教皇权戒(渔人权戒)’微微一闪,便开始消失淡化,想要再次使用这个技能,得到一个月之后了。 埃欧曼并不觉得可惜,吩咐三百一十一名信徒离去,回到自己家中,若是居无定所,就可以先住在风雪城堡。 当然天赋最高的十七个信徒,被埃欧曼留了下来,传授他们‘高阶引导术’。 引导术是武士用来汲取天地元素,法师冥想时的辅助修炼法门。寻常的初级引导术虽然珍贵,却并非不能够买到,甚至只要参军,就会有一套大众版的‘初级引导术’。 三百一十一名信徒的天赋资质有高有低,埃欧曼不可能同等对待,寻常的信徒使用军中的初级引导术便足够了,若是足够努力,埃欧曼会考虑传授他们高级引导术。 至于十七个信徒中的佼佼者,埃欧曼也不会将高阶引导术一口气传授给他们,而是只传授一部分,等他们实力提升,对光明教廷的贡献越多,再传授更多的高阶引导术部分。 这也是为了光明教廷的安全考虑,现在实力还不够,无法应对太过强大的敌人。 人类帝国的皇帝陛下近卫队队长,乃是一名剑匠高手,传闻他修炼的就是一套‘高阶引导术’——而且是不完整的。 埃欧曼的这套高阶引导术来自光明系统,怎么可能是残缺货色? 若是传出去,整个人类帝国的武士,高阶魔法师,不都要来抢夺? 甚至,临近的兽人帝国强者,可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派遣强者对埃欧曼展开刺杀——尽管人类帝国和兽人帝国有约定协议,不得派遣强者刺杀对方的将领,贵族。 若有足够的利益,谁会在乎什么约定和协议呢! 十七名信徒中的佼佼者,都被埃欧曼传授了一部分高阶引导术——每个人都感激涕零,他们曾经也是士兵,得到过大路货低阶引导术,自然可以判断的出来,埃欧曼的这套引导术品级很高,可能是中级引导术! 至于高阶引导术,根本没有人敢去奢想。 埃欧曼并不点破,吩咐一干感激涕零,发誓要效忠的信徒们离开了。 离黑油大亨的情报中,兽人骑兵团攻打风雪城的时间,还有两天。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埃欧曼也不去政务厅,懒洋洋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发现蕾娜公主已经睡下了——皇室的传统美德,就是早睡早起,可惜蕾娜公主睡的是足够早,起的却很晚! 拒绝了女仆茵杜和琳娜莎莉丝特的服侍,埃欧曼躺倒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半夜时他惊醒一次,做了噩梦,梦到自己将光明教廷发展成天下第一宗教,结果神界的光明众神出现了麻烦,无法将力量降落下来帮助他,然后神界的其他神灵,命令人间的代言人宗教,向光明教廷发起进攻,结果一片四面楚歌,最后一只巨大的巴掌从神界降落,将他拍成了齑粉。 埃欧曼惊出一身冷汗,猛地从床上坐卧起来,却发现只是一个梦。接着发出苦笑,看到蕾娜公主好像是一只八爪鱼,紧紧的缠绕住他,将他当成一只温暖的抱枕,还在沉沉的昏睡中。 埃欧曼郁闷,难怪噩梦中沉闷的喘不过气呢!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蕾娜公主的粉臂玉腿从身上解下来,有心占便宜却无色胆,只好沉沉睡下,临睡前隐约看到了窗外朦胧的圆月,还伴随有阵阵狼嚎的声音…… 早上醒来时,埃欧曼又做了一个沉重的噩梦,睁开眼睛,不出所料,又被蕾娜公主紧紧的抱住。 小丫头年方十六岁,虽然还只是萝莉的年纪,按照埃欧曼看来,发育的已经很不错了,只是埃欧曼身为身心健康的成年男子,早晨醒来时有了正常的生理反应,忙将蕾娜公主推开。 蕾娜公主还在沉睡,埃欧曼在两个女仆的服侍下,开始穿衣洗脸。 打开卧室大门时,道夫一脸凝重的站立等候。 “发生什么事情了?”埃欧曼心中一沉,道夫非常懂得尊重他这个主人的隐私权——至少不会在大清早,就早早的等在门外。 道夫道:“城主大人,大事不好,昨夜城内死了很多人,教堂也被摧毁了!” “什么?”这件事情对埃欧曼而言,犹如晴天霹雳。 几乎是一瞬之间,他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死了这么多人,无论如何都得拿出一个交代,否则自己在风雪城民众的威望,恐怕会大大降低。 而且,教堂也被摧毁了——哪怕是还没有建立好的教堂,一被摧毁,对于每个信徒而言,都是沉重的信仰动摇! 埃欧曼注意了空中,果然不停地钻入自己身体的信仰之力,稀淡了许多。 他沉声道:“查到了凶手没有?” 隐约之间,埃欧曼却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凶手不但杀人,还摧毁教堂,摆明了是针对光明教廷而来。 道夫叹道:“城主大人您随我去看看吧,死者的死状极为可怖,尸体被撕裂,密布兽爪痕迹,人人都说是魔兽进了城。” “不可能!”埃欧曼断然喝道:“魔兽怎么可能通过几十米高的城墙?” 他一边说话,一边随着道夫离开了温暖的风雪城堡,来到寒冷的室外,两人向一处凶案发生地点赶了过去。 那里是一幢寻常的民宅,此时早上却传来阵阵悲伤的哭泣声。 一些街坊邻居,都围在民宅之外,安慰着一个年轻的女子。 那女子十分悲伤,早上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身体发凉,浸湿在液体中,睁眼一看,发现丈夫浑身沾满了鲜血,躺倒在被窝中,死不瞑目,胸口被挖出了一个前后透亮的大洞,心脏不见踪影。 再一转头,发现才八个月大的襁褓婴儿,也已经被切下了脑袋,生机全无。 凶手到底是什么可怕的魔兽,如此残忍?这是风雪城所有居民的疑问。 第二十章 夜战 来到民居时,看到死者的惨状,埃欧曼也有些于心不忍,暗中的敌人摧毁了还未建成的教堂,显然是冲着光明教廷而来,却使得这些普通民众遭殃。 道夫道:“城主大人,您看会不会是兽人?……” 埃欧曼摇了摇头,他可不相信昨夜一连串血腥案件是兽人所为,兽人若想抵达风雪城城墙下,肯定会集结大队人马,风雪城的城防体系非常完善,不可能没有发现。 再者而言,他可没有听说过,有哪种兽人会如此残暴不堪,杀了人还要偷走死者的心脏。 “好浓郁的黑暗气息……” 埃欧曼忽然心中一动,凭借着近乎本能的直觉,嗅到了民居中浓郁的黑暗气息,这种气息极其森冷压抑——以致于凡人虽然察觉不到,却都不愿进入民居中,而是围在外面。 “有黑暗生物来过这里?” 埃欧曼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挥了挥手,一道金色圣光打出,在民居中清扫了一遍,顿时所有的黑暗气息都开始消散,民居中森冷的温度也开始恢复正常。 在所有民众的惊呼声中,一大一小两道灵魂从死者身体上飞出,渐渐地在埃欧曼挥出的圣光中融化,消散。 “神说,虔诚的信徒将会进入天国,回归神的怀抱!” 埃欧曼并没有办法让死者的灵魂进入天国,只能任其消散,但这一番善意的谎言安慰,确实让一干民众轻松了许多,失去丈夫和孩子的女子,也重新露出了笑容。 埃欧曼暗叹,吩咐道夫留下,给女子一些金钱财物补贴,这是他只能做到的事情了。 接着埃欧曼独自行走,虽然没有道夫引路,但凭借着对黑暗气息的感应,埃欧曼逐一到达了城内各处凶案的发生地点,看到了一具具死者的惨状。 又有两具尸体,是被可怕的怪力生生撕裂,心脏被偷走,残躯上布满兽爪划过的痕迹。 一处民居中,气息森冷,光是靠近百米范围之内,许多居民就昏倒了过去,昏迷之中脸色铁青,布满寒霜,还在哆嗦着喊冷。 “阴魂来过!” 埃欧曼挥出圣光,将阴冷气息清扫干净。 某一处的民居,一家六口静静地躺在床上,却永远也无法醒来了,他们的皮肤呈现出失血过多的惨白色,脖颈部位皆有两道圆柱状的细微伤口,鲜血都是从这里大量流失。 埃欧曼心中涌起熊熊怒火,到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昨夜的一系列惨案,都是黑暗生物搞的鬼,幕后主使者是黑暗教廷无疑! “该死的异教徒,对普通民众下手……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宗教之间的斗争,一般都不会涉及到普通信徒,黑暗教廷的行径,简直卑劣的过分! 埃欧曼十分愤怒,不过却很冷静,他早就抱着铲除黑暗教廷的打算,现在对方的行为举动,更加坚定了埃欧曼的想法,务必要将这些异教徒铲除。 来到凯旋广场,埃欧曼发表了一通演说,表明一定会揪出行凶者,还民众和信徒一个交代。 当夜,埃欧曼并没有入睡,而是静立在风雪城堡的最高层天台,观察着整个城内的动静,三百一十一名被发掘出潜力的信徒,则被分散在城内各处,监视着黑暗气息的波动。 这三百一十一名信徒,乃是一个奇兵,出奇制胜,埃欧曼还没有向外面宣示过,黑暗教廷也不可能知道。 今日白天埃欧曼在凯旋广场的一通演说,再次挽回了民意和信仰,但也使得黑暗教廷有了再次偷袭的可能,一旦得手,埃欧曼这位城主和教皇的威望,将会跌落到最低点。 当然,黑暗生物也有可能暂时不再出现,但为了保险起见,埃欧曼还是彻夜准备着。 看了看天空圆盘一样的金色圆月,埃欧曼心中一动,到了夜晚黑暗之力最浓郁的时候了!如果黑暗生物选择这时动手,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不出埃欧曼预料,他敏锐的感知到了风雪城南城门处的丝丝黑暗气息,分明黑暗生物是从猩红城而来。 接着,一声声嘹亮的狼嚎响彻夜空,伴随着圣光冲天而起的异象。 一群守卫在南城门的的信徒,最先和黑暗生物接触,爆发激战。 “光明之翼!” 埃欧曼不再迟疑,身形一跃,便从城堡天台上跃下,周身圣力流转了一遍,就在背后凝结成一张宽大的金色透明羽翼,展开能有五丈长短,稍微一挥震,便鼓荡起阵阵狂风,破空飞向南城门。 经过教皇权戒为自身加持后,埃欧曼都无法判断自己的实力有多强了,只是拥有了很多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手段,毕竟埃欧曼掌握的圣力,是凡人无法理解,最为接近神之力的力量。 背后光明之翼每一次拍打,都发出沉闷的轰鸣声,暗水火土等天地元素纷纷被推拒开来,只有光系元素不停地涌动过来,进入埃欧曼体内,加持着光明之翼的施展,以致于他根本不会有圣力消耗的感觉。 电射而出,十个呼吸之间,埃欧曼就赶到了南城门,看到七头高大恐怖的身影,不断闪电移动,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四肢并用,在九十度垂直的城墙上爬行,如履平地。 “狼人?” 埃欧曼再将目光一转,就看到九只通体赤红如血,晶莹剔透的蝙蝠,发出桀桀怪笑,向城内飞去。 “卑贱的黑暗生物,受死吧!” 虽然感应到还有三道阴魂潜入城内,不过有赶来的信徒抵挡,埃欧曼完全可以放开手来,解决掉几只吸血鬼再说。 轰! 埃欧曼鼓荡光明之翼,比几头蝙蝠飞的还要高,从天而降,双手握剑,圣力加持上去,原本平平无奇的佩剑,顿时变成了强大的圣剑,当空力劈,一头蝙蝠躲避不及,被斩为两半。 嘶嘶~~ 被切成两半的蝙蝠,跌落到地面上,还在不停的蠕动,两半躯体想要融合,但被圣剑切开的伤口,却冒出丝丝青烟,埃欧曼再打出一道圣光,吸血鬼就在圣光中彻底消融。 “该死的人类!” 砰砰砰……砰砰砰……连续八声爆炸,八只吸血鬼都现出了人形,一个个双眼猩红,怒吼道:“你知道你杀了谁,威廉伯爵的次子!” 第二十一章 阴魂 八头狼人发狂了,被埃欧曼一剑劈杀的狼人,似乎身份极其尊贵,令他们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不顾一切的向埃欧曼冲来。 这八头通体出红的狼人,不但擅长黑暗魔法,而且也拥有极强的近身战斗技巧,可以媲美中级武士,但在埃欧曼眼中,实在不够看,圣剑一挥,圣力灌注进去,转化为斗气,一道斗气斩劈出,一头吸血鬼就被拦腰斩断,化为青烟。 砰! 埃欧曼一脚猛踹,将一头从身下偷袭上来的狼人踩中,踩在它的胸口心脏部位,圣力顺着全身向下涌去,随着狼人的身体缓缓降落到地面,巨大金翅砰然张开,远远望去如一轮金色的太阳。 吼! 两头吸狼人发出尖厉的嚎声,被埃欧曼斩中脖颈,头颅冲天而起。 又一头狼人从背后袭来,刚刚咬上埃欧曼的脖颈,圣力就将它蒸发成了青烟。 仅剩的三头狼人,知道不敌,尖叫一声,居然转身逃跑,快速遁飞向天边,消失不见。 埃欧曼看了一眼,并没有去追,当务之急是对付潜入城内的阴魂重要。 这时城内各处的信徒,差不多都赶了过来,圣骑士纷纷践踏地面,一圈圈的金色光环,不停地向外扩散,所过之处,阴魂无数遁形,冒出青烟。 嗷呜! 一只阴魂注意埃欧曼很久,在城墙上快速游动,忽然,一跃而起,居然冲上百米高空,抓住埃欧曼双脚,想要凭借噬魂之手,将埃欧曼拉入地下深渊魔鬼纵横之地。 所有的信徒大惊,但他们不及有什么动静,埃欧曼周身就散发出一圈圈的圣光,阴魂顿时觉得抓着一块滚烫烙铁,自身置于圣力的包裹中,体内的阴森力量节节败退,在身体中形成反噬,令它惨叫连连。 嗤嗤 阴魂白骨一样的手寸寸断裂,然后向着手臂蔓延,很快,那只阴魂在凄厉的惨叫中化为灰烬消失的无隐无踪。 剩余的七个阴魂,知道事不可为,扔下片片阴气,便向猩红城逃了回去。 “既然来了,就都不要走了!” 埃欧曼摘下背后的长弓,并没有搭箭,弯动弓弦之时,天地之间的光系元素自然而然的汇聚,凝聚成光箭,爆发出漫天圣洁的光彩。 阴魂妄想依靠浓郁的阴气遮住埃欧曼的眼睛,以此逃脱,但却不知道埃欧曼有圣光加持,打开圣之眼,浓郁的阴气在他眼里如无物一般,清楚的看到剩余的那几个阴魂逃脱的身影留下的魅影踪迹。 崩崩崩……崩崩崩……崩…… 埃欧曼快速张弓搭箭,一口气不停歇,接连射出七道光箭,每击中一个阴魂,它就发出惨叫,黑暗力量随之消退一份,自身又变成人类,即使在城墙上爬行没有摔死,也被赶来的信徒抓住,用加持过圣光的绳索捆缚起来。 第二日,整个铁盾城彻底沸腾起来,人人都知道,前夜在城内行凶杀人的一干凶手,都被伟大的城主老爷,教皇陛下抓捕到了! 人人都赶去凯旋广场围观,看到一字排开的几只阴魂,跪在地上,浑身被绳索捆缚。 头顶遮挡的麻布可以遮挡掉大部分的阳光,即使这样,这几只阴魂还是被少许的阳光灼伤的嘶嘶惨叫。 旁边几名被埃欧曼选出来,口才极好的信徒,口若悬河,天花乱坠的吹嘘着昨晚抓捕狼人和阴魂的一幕。 几名信徒并没有直接点出猩红城的魔神教会,只是‘隐晦’的提到了一下,前来围观的民众中也不乏聪明人,顿时猜到了魔神教廷,一个个愤怒不已,又向身边的人诉说。 一传十十传百,顿时铁盾城的人都知道,是魔神教廷派遣邪恶的黑暗生物,前来铁盾城杀戮。 当日,铁盾城派遣人向法猩红领主递交了一封书信——铁盾领主,教皇陛下亲自书写的一封信。 信中强烈谴责了魔神教廷将无辜信徒民众拖到宗教斗争中的无耻做法,其情节极其恶劣,手段极其凶残,后果极其严重,表示愤懑和严正抗议。 猩红城主对此没有表示任何回应,更令铁盾城和猩红城的民众寒心,猩红城的魔神教廷信徒也开始动摇,信仰这个宗教,到底有没有错? 当日傍晚,几只可怜的阴魂在中心广场行刑台上,被当众用圣堂武士用圣光击成飞灰。人人爆发出欢呼,咒骂着魔神教廷的狠毒。 埃欧曼远远地注视着这一幕,心中十分满意。 光明教廷和魔神教廷已经势同水火,自己一方完全取得民众的支持,猩红城则是人心惶惶,信徒都在动摇,两方的圣战孰胜孰负,几乎可以肯定了。 埃欧曼决定,解决兽人骑兵团来袭的麻烦之后,立刻向魔神教廷发起圣战,一举摧毁这群异教徒。 否则,魔神教廷在猩红城一日,光明教廷如鲠在喉,无法向着人类帝国深处进行传教活动,扩张教区,要被一辈子困在风雪城! 眼看七头狼人人头落地,埃欧曼思考着事情,忽然黑油大亨派遣孙女戴芬来找他。 “教皇陛下,我不得不告诉您一个坏消息。”老人表情严肃,说道:“疯狂美食家纳德比拉盯上您了,他发誓要为自己的次子报仇!” “疯狂美食家?”埃欧曼一愣,倒是没有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疯狂美食家的恶名昭彰,任何人或者兽人,魔兽,乃至其他的血脉者对他来说都是猎物,而且猎杀只是品尝猎物的鲜血,是个非常崇拜血腥与杀戮的传奇人物。 随即埃欧曼点点头,道:“他不来找我,我正要去找他呢!尽管它是受到了魔神教廷的蛊惑指使,胆敢来杀我的信徒和民众,就要付出死亡的代价。” 杀了这个疯子的次子,埃欧曼早就提放纳德比拉会来找麻烦,既然真的来了,索性杀掉他好了。 第二十二章 截杀 听闻埃欧曼打算去找疯狂美食家纳德比拉的麻烦,黑油大亨老人大吃一惊,连忙阻止道:“教皇陛下你不清楚纳德比拉的厉害,这头老祖级血脉者活了一千年,一身黑暗魔力深不可测,起码是半圣级魔法师的水准,斗气也是接近剑灵层次的高手!” “这么厉害?”埃欧曼皱眉沉吟起来。 这个世界上的修炼者,无论斗气还是魔法,都讲究贵精不贵多,魔武双修简直是个笑话,毕竟人类生命有限,若无法专精修炼一门,一旦寿命大限到达,什么都成了一场空。 不过对于人类之外的血脉族们,却不是没有魔武双修的修炼者。 纳德比拉身为狼血血脉者老祖级人物,虽然没有传说中永生不死那么夸张,也起码有一千年的寿命,确实是有很多时间,进行魔武双修。 埃欧曼思考了一下,对付疯狂美食家,他还真没有多大把握。 埃欧曼现在的实力,非常强大,光是砍瓜切菜一般的解决几头中级武士层次的吸血鬼,狼人,让它们连黑暗魔法都来不及释放,就证明埃欧曼的实力是大武者的巅峰。 甚至一些晋升不久的上等武师,埃欧曼恐怕都能够抗衡。 毕竟,埃欧曼掌握的力量可是圣力,凡人无法理解,最为接近神之力的力量。 不过疯狂美食家的斗气修为接近剑灵,起码是上等武师的层次,更是精通黑暗魔法达到半圣级魔法师的境界,贸然去找麻烦,简直是给这个疯子送菜! 好在埃欧曼并非没有足够的依仗,他身体中充斥着浩瀚的圣力,随意一道圣力激射,都能带给黑暗生物最大的伤害,疯狂美食家面对自己,肯定会束手束脚,能否发挥出上位武师,半圣级魔法师层次的实力,还是五五之数。 黑油大亨老人看到埃欧曼皱眉不语,说道:“我和希尔顿将军有些交情,以他老人家的斗气飞行速度,到达铁盾城也只需要半天……” 埃欧曼一惊,他记得整个罗翰帝国唯一的那位剑灵高手! 若是这位剑灵肯出手,斩杀疯狂美食家爵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毕竟疯狂美食家也就是接近‘剑灵’,到底没有达到这个层次,对上真正的剑灵,瞬间就要被杀死。 想了想,埃欧曼拒绝了黑油大亨老人的好意:“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老人家你不用担心。” 老人对埃欧曼确实不错,可想而知希尔顿这种剑灵强者,不是轻易能够请动的,老人肯定要欠下一个天大的人情。 而埃欧曼若是答应,也要欠老人一个人情,虽然觉得这个老人对待自己没什么恶意,埃欧曼还是不想随便欠下人情。 老人看埃欧曼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坚持。 埃欧曼这时却有了主意,想要对付疯狂美食家,只能够运用偷袭的方法,出其不意,解决掉这头老狼,那他就必须拥有足够强大的攻击力,强到能够一击重伤甚至杀死疯狂美食家的力量!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以高阶引导术和圣力的辅助,埃欧曼迟早会强大到拥有杀死疯狂美食家的力量,可惜的是他没有时间,最缺乏的就是时间。 一旦不能趁早解决疯狂美食家,到时候应对兽人骑兵队的时候,还得提放狼人的偷袭,甚至魔神教廷也会有所动作,一堆事情涌到一起,任何人都会焦头烂额。 对于寻常人来说,想要在短时间内提升力量,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不过埃欧曼拥有教皇卡片,这是能够以虚无的信仰之力具象化真实物品,光明众神集团赠予的礼物,足够变不可能为可能。 神迹后的这几日,信仰之力愈来愈多,且经过埃欧曼斩杀狼人阴魂安定人心,信仰之力愈发浓厚了。 他现在又拥有了2点信仰之力。 两次随机兑换机会。 只要不是运气太差,应该可以兑换到一些提升攻击力的技能。 打开教皇卡片列表,果然和上次出现的宝物完全不一样。 依然是建筑卡,财物卡,战力卡三种,建筑卡中多了一张‘天坛’卡,根据介绍,只要汲取足够的光系元素,天坛这个建筑物,就能释放出守护使者,是一件拥有自主攻防能力的建筑。 埃欧曼看的大为眼热,很想得到这个天坛。 不过考虑到自己急缺超强攻击力的技能,只能将这个念头打消,去看其他卡片。 这次建筑卡中,还出现了一张光明神之雕塑,高达千米,埃欧曼也很想要,一旦释放这张卡片,比什么神迹都有说服力——一夜之间,多了一尊千丈高的神之雕塑,恐怕铁盾城周围几个城市,都能看得清清楚,不是神迹是什么? 财物卡中,依然是大量财物,也是不可或缺的物品。 战力卡中,这次几个技能特别惹埃欧曼注意,其中一个‘极效愈合’,是一个治疗类的法术,在埃欧曼看来不及‘活死人,肉白骨’,却也差不多了。 另一个技能叫做‘圣光惩戒’,还有‘正义之怒’,‘天堂之拳’,‘神圣之火’,‘救赎之光’,‘净化’,‘缔造之光’,‘毁灭之光’等法术,都是超强技能。 另外一些技能,都不太被埃欧曼放在眼中。 埃欧曼立刻进行兑换。 叮! 建筑卡:教会裁判所。 埃欧曼一愣,居然抽中了这张建筑卡片,其中的刑具,各种囚牢,简直是完整之极,没有一项缺少的。 还有1点信仰之力,埃欧曼再次兑换。 叮! 技能卡:绝对防御。 查看了一下这张技能的功效,可以释放绝对防御的光环,用来反震敌人的攻击力量,甚至吸收,转化为加强‘绝对防御’的力量。 埃欧曼郁闷,想要的技能一个都没有。 不过‘绝对防御’这个技能,也算不错了。 兑换卡片完成之后,埃欧曼暗喜,教皇卡片升级到白银卡,看上去很酷的样子,而且增加了好几张银光凌凌的新卡。 收好教皇卡片,埃欧曼打算立刻动身,赶在兽人骑兵团来到铁盾城之前,先把埃欧曼在半路截住,杀死这头老狼。 第二十三章 倾巢出动 嗒嗒! 皑皑的白雪荒原上,一队三十七人组成的重甲骑兵,正在疾驰着,身下的马匹都是难得的杂种混血良驹,负重能力极强,且擅长急速奔跑。 带队者正是埃欧曼。 疯狂美食家的藏匿之地鲜血盛池,并不在铁盾城,也不在猩红城,而是离此千里之遥的蓝索城。 按照埃欧曼的计划,必须将疯狂美食家半道截住,出其不意的偷袭,否则以这头半圣级黑暗魔法师,上等武师层次的吸血鬼,随便施展出一道高级魔法,就能将三十七人的重骑兵全灭。 这头老狼为了报仇,肯定会前往铁盾城,去杀死埃欧曼。 不过现在还是白日,狼人无法行动,等候着黑夜降临。埃欧曼正是要抓紧时间,带领由三十六名精锐信徒组成的骑兵,赶去截杀疯狂美食家。 否则一旦黑夜,狼人的力量将会大大增强。 “天黑了!” 一队重骑兵疾驰在白雪荒原上,天色越来越暗,太阳还是不可避免的降落到了地平线之下。 每个人都紧张起来,知道狼人随时可能会出现。 埃欧曼心中估算了一下,略微安心,即使狼人这时动身,也足够自己一行人截杀住它了。 轰! 一声沉闷的轰鸣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远在天边,夕阳下落的方向,忽然出现了一道黑点,黑点迅速扩大中。 “疯狂美食家来了。”每个人都紧张起来,疯狂美食家的恶名传说在这些人少年时就印象深刻,迅速在荒原上寻找巨大石块,可以藏身的地方。 轰!轰!轰! 轰鸣声越来越巨大,狼祖纳德比拉爬行速度,快得不可思议,闪电之间,越来越靠近。 众人忽然膛目结舌,不可思议的看着纳德比拉背后:“那是什么?” 在疯狂美食家的背后,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黑云,其中也响起声声嚎叫声,数不清的狼人,或大或小,随着纳德比拉疾驰而至。 “情况有变!” 埃欧曼手按剑柄,缓缓地将厚剑拔了出来,为了这次偷袭,他特意找人将厚剑涂成了不反光的黑色,此刻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本以为疯狂美食家会孤身前来,想不到整个狼血血脉家族的狼人都出动了,要去铁盾城举行鲜血宴会——看来这位传闻中曾经是人类,彬彬有礼的血脉贵族,似乎有那么一些……瑕疵必报和疯狂。 一旦得罪了他,不但要杀死埃欧曼,甚至要拿整个铁盾城做陪葬。 看来偷袭纳德比拉的策略,得改一改了。 埃欧曼手掌一挥,一层金色光环就出现在三十六名信徒脚下,不停地扩张开来。 绝对防御! 埃欧曼本人则是一跃而起,人在空中,背后就绽放出一对宽大的金色羽翼,光明之翼。 “横扫千军!” 埃欧曼大喝一声,体内无穷无尽的圣力,灌注进入掌心的厚剑中,顿时厚剑表面的一层黑色涂料,直接被震得脱落,恢复了银色厚剑的面貌。 “杀!” 埃欧曼一招‘横扫千军’,圣力转化为斗气,顿时厚剑激射出长达十米的金色锋芒,一下横扫出去,顿时数不清的狼人,开始雨点般坠落。 “神圣之火!” 地面上,三十六名信徒中的七位战斗牧师,开始排列六芒星魔法阵,各自站住一个阵脚,一人站在阵法中央,一同将光系魔力灌注到脚下的魔法阵。 嗡嗡嗡……嗡嗡嗡…… 先是一阵沉闷的轰鸣,漆黑的夜空上,也出现了一张巨大的六芒星魔法阵,散发出圣洁的光芒,不过比地面上的魔法阵要大上一百倍!无穷无尽的光系元素,从其中坠落下来,囊括了至少十分之一的狼人。 吱吱! 啊! 不能口吐人言的小狼人,大狼人,都发出惨叫,面目狰狞,布满青筋,在光系元素中消散溶解,化为青烟。 埃欧曼一招‘横扫千军’,加上七名战斗牧师的‘神圣之火’,直接清扫了五分之一的狼人。 吼! 飞行之中的疯狂美食家,越来越近,它双目猩红,俊逸如美人的面孔上,却生出了许多鳞片,咆哮出声,背后的肉翼鼓荡,黑暗元素汇聚成风暴,轰杀向埃欧曼。 埃欧曼看的暗暗心惊,不过黑暗风暴袭来,埃欧曼不可能束手待毙,五指张开,激射出五道圣力,如同长虹横贯天空,撞击向黑暗风暴,一下对撞,两者消弭于无形。 埃欧曼被震飞出去了百米,震动光明之翼,才勉强平稳下了身形。 疯狂美食家却是纹丝未动,心中也在暗暗心惊,埃欧曼的力量在他看来不值一提,但圣力的品质超越所有,压迫的它喘不过气来,任它的黑暗力量如何浓厚,也被击的节节溃败。 “勇气光环!”“荆棘光环!”“战争之力!” 这时数不清扑来的狼人黑云,扑向三十六名信徒,其中的神官连忙施展出魔法光环,增强己方的力量。那些狼人中也不乏精通黑暗魔法的,‘虚弱光环’‘法力燃烧光环’,不停地铺天盖地坠落下来。 “光明神的走狗。”疯狂美食家凌空而立,看着埃欧曼。 “黑暗之神的卑贱信徒!”埃欧曼并不与它客气,更担心这头活了千年的狼祖狡诈如狐,暗中做些什么手脚。 疯狂美食家狡猾的舔舔鲜红的舌头道:“光明信徒的鲜血,不知道味道是不是很鲜美呢?” 埃欧曼心知肚明,这头疯狼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并且已经把自己当做了猎物。 “颤抖吧,恐惧吧,堕落的力量,必将使你坠入地狱深渊!” 轰! 一尊强大的黑暗圣剑,从疯狂鲜红贵族袍后升腾了起来,绽放出万千黑芒。 这黑芒,消融一切,且蕴含着极其强大的堕落力量,且令埃欧曼有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是一名光明信徒背弃了光明神,加入黑暗中,他的堕落之剑! 第二十四章 斩杀 一名曾经信奉光明神,并愿为神而战的信徒,不知因何原因,居然背弃信仰,融入黑暗,他的堕落之剑,缓缓从疯狂美食家背后升腾起来。 那堕落之剑绽放出黑芒,压制着埃欧曼的光明圣力,令他都有一种窒息的味道,暗暗心惊,堕落的光明信徒该有多么强大,仅仅是他的一柄剑,就有如此大的威势。 疯狂美食家冷笑一声:“若非你杀了我的次子,我也不会前来杀你,那魔神教皇进入过上古魔教的遗迹,得到了许多圣器宝物,这柄黑暗圣剑,只是其中之一罢了,用来作为我狼血血脉者族杀你的酬劳。” 埃欧曼心中一跳,上古魔神教廷的遗迹? 他不禁想起中心广场神迹当日那天,一个老魔法师和女徒出现,并托卫兵交给埃欧曼一封书信,其中是一张地图,标示了一个位置,可能埋藏着一万年前远古战场的遗迹。 埃欧曼当时暗暗盘算,等消灭猩红城的异教徒之后,便去那处战场探索一番。 现在听到魔神教皇居然先他一步,在上古魔教的遗迹中,找到了许多强大的圣器宝物,埃欧曼不禁心中一沉,这个异教徒出乎意料的强大啊,看来自己也得早一步进入远古战场,找到一些光明教廷遗留的圣器了。 “背弃神的荣光者,必将遭受到神的唾弃,坠入沉沦的深渊……” 埃欧曼掌中厚剑催动,圣力不停地灌注进入剑身,顿时爆发出日轮一般的精芒,茫茫黑夜中好像多了一颗小太阳,无数被圣光照耀到的狼人,尖叫的坠落向地面,化为青烟消散。 那堕落之剑的黑芒,一时间也被埃欧曼的圣光反压制,不停地溃败,退到了纳德比拉前,却渐渐凝实起来,化为一股黑烟,将埃欧曼包裹,不受圣光的照射伤害。 “死亡凋零!” 纳德比拉快速出手,黑暗魔力阵阵波动。 埃欧曼顿时心生警兆,身下一道黑色光球忽然出现,猛地炸开,腐蚀性的黑暗能量到处激射,好在无法冲破埃欧曼的圣光封锁,却也一下将埃欧曼掀飞,在空中翻滚出去了几十米远。 “堕落吧,任何人在堕落之剑面前,都要堕落到沉沦深渊!” 纳德比拉背后骨翼扇动,一下闪烁,便化为一道道残影,冲至埃欧曼身边,手中堕落之剑,以一种诡异莫测,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向埃欧曼。 立时间,无数的堕落之力散发出来,黑暗而邪恶,惊得罗埃欧曼出了一身冷汗,他身体僵硬,陷入重重幻境,口鼻之中净是血腥味,仿佛有无数双从地狱深处探出的大手,要将他拉入地狱深渊。 “绝对防御!信仰之光!” 危急关头,埃欧曼心灵一动,施展出了最近掌握的两种强大技能,绝对防御的光环,率先加持在埃欧曼身上,阻挡住黑暗堕落之力的侵蚀,顿时所有的幻境地狱破碎。 接着,信仰之光不停地散发出去,那堕落之剑疯狂颤抖起来,猛地一震,就挣脱了纳德比拉的束缚,落入埃欧曼手中。 埃欧曼咬牙抓着堕落之剑,这把剑时刻受到信仰之光的洗涤,似乎是将它从背弃光明神荣光的深渊之中,拯救了出来,但本身的黑暗堕落之力还在不停地反抗。 “怎么会这样!” 纳德比拉绝对是猝不及防,根本没有想到,堕落之剑会忽然挣脱自身的束缚。 眼看埃欧曼强行镇压堕落之剑,似乎无法抽身,纳德比拉猩红的眼睛中,血光一闪,便要猛扑上来,趁此大好良机结果埃欧曼。 却不想,埃欧曼也忽然看向他。 纳德比拉活了千百岁,反应逃命本事皆是一流,察觉到不妙,立刻扭转身形,便要遁走! “死吧!” 埃欧曼这时紧握堕落之剑,却一剑刺出,在狼祖睁大猩红眼睛,狰狞的面目中,眼睁睁的看着堕落之剑刺入自己的心脏,原本已经被信仰之光逼迫到剑尖的堕落之力,似乎找到了解脱,疯狂的涌入吸血鬼的体内。 啊! 纳德比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此时浑身都被堕落之力侵蚀,而且只有他可以看到,一层地狱大门向他洞开了,无数的恶魔探出手爪,要将他拉入地狱深渊。 嗡…… 所有的堕落之力,都灌注进入了纳德比拉身体中,顿时原本的堕落之剑恢复了本来面目,散发出一层层的光明之力,被埃欧曼轻轻一挥,一代传奇疯狂美食家纳德比拉就在光明之力之中,身体寸寸消散瓦解,化为青烟,灵魂则是被地狱恶魔抓住,拽入了沉沦深渊。 埃欧曼眼疾手快,忽然一抓,就将一颗戒指抓入了手中。 埃欧曼在光明之力中消融,唯独留下来了这颗戒指,而且若埃欧曼所料不差,这应该是传闻中的空间戒指,藏着狼人老祖积累千年的财富。 “好剑,你即已经恢复神的荣光,便叫你教皇剑吧!” 埃欧曼手握教皇剑,挥剑横扫,又有三十六名光明信徒布置魔法阵,阻止了所有狼人的逃脱,一战过后,所有的狼人都被杀死。 一干信徒打扫战场后,也发现了两颗空间戒指,应该是属于纳德比拉的两个儿子。 埃欧曼和信徒纵马疾行,花了数个小时的功夫,赶到了蓝索城郊区外的鲜血盛宴池,一通杀戮,将所有狼人斩杀,搜刮地下宝库中的所有财物。 不过狼祖的最大财富,都储存在他的空间戒指中,池内只是一些寻常的金钱财物,不过埃欧曼也都一一笑纳了,正好可以拿来作为建设教堂,其他教廷机构的钱。 埃欧曼又听被救下的几个血奴诉说,狼祖的长子上等武师古森那个狼族传言将要超越狼祖的强者,上个月去了一处黑暗沼泽会见好友,至今未归。 埃欧曼有些忧虑,古森的实力,埃欧曼虽然不惧,却怕这头狼人潜入铁盾城内疯狂报复,杀戮居民和信徒,造成混乱。 不过古森不露面,埃欧曼即使想要清除这个隐患也办不到,只好回到铁盾城,加派巡逻卫兵的人数,日夜提放。 第二十五章 火攻 埃欧曼回到铁盾城的第二天,教堂的建设已经初具邹形,之前虽被狼人和阴魂破坏,但地基已经打好,又在热情如火的民众信徒建设下,很快就具备了初步轮廓。 按照黑油大亨的情报,兽人骑兵团攻来的日子,就是今天。 埃欧曼已经召集城内的罗曼家族将领,商议了一番,又派人离开铁盾城,往洞天魔窟,黑古森林,毒蛟滩,巨蚁戈壁,几个兽人攻来的必经之路,仔细探查,终于察觉到了兽人的动静。 经过城内一番将领研究,兽人想要穿越几个天然险境,到达铁盾城,只有可能从源头自兽人大族腹地,流淌向铁盾城的波路多河乘船而来,只有在水面上,才能避开黑古森林的浓郁黑雾,洞天魔窟的邪恶死灵,毒蛟滩的恶龙,巨蚁戈壁的蚁潮。 不过令人大惑不解的是,波路多河其中也有不少水生魔兽,甚至还有几头强大的魔兽领主,怎么会任由兽人骑兵团通行? 根据斥候得到的情报,却是令所有人变色。 原来一群兽人乘坐着兽人帝国腹地,生长的一种宽大橡树叶。以此做成的战船,每一只战船都具有惊人的浮力,在水面中不可能沉下去,可以乘坐一位强壮高大的兽人,以及一头兽人骑兵乘坐的魔兽。 这并不是情报中重要的部分,关键的是,在一群兽人骑兵中,发现了几个打扮古怪的兽人。经过擅长炭笔素描的斥候刻画,城内一些老学究翻查典籍,研究之后,得出惊人的结论,这些奇装异服的兽人,属于两个不同的上古兽人教派,源自一万年前的萨满教和德鲁伊教派。 埃欧曼颇为吃惊,看来神界众神的动作都不慢啊,纷纷选择代言人,人间的宗教不断出现,一万年的兽人萨满教,德鲁伊教都出现了?看来百家争鸣的日子不远了。 有如此多的异教徒,埃欧曼深感压力巨大。 不过根据斥候的探查,兽人骑兵团中的两个教派,颇有些不和睦,而且一共二十五支,五千人的兽人骑兵团,也分为两个派系,分别支持一个教派。 埃欧曼立刻开始转动脑筋,兽人虽然组成了大族,但并非中央集权,魔帝根本没法掌控整个大族,而是分为无数的兽人氏族,不同的氏族出现不同的宗教,并不算奇怪。 埃欧曼考虑的是,可否从两个不同的兽人宗教下手,对付这群兽人骑兵团就会容易许多。 此刻在罗曼家族将领议事的军政大厅中,一张巨大的地图摊在长条桌面上,周围围满了家族将领,地图上清晰地拓印下了洞天魔窟,黑古森林,毒蛟滩,巨蚁戈壁这些区域,其中是一条蜿蜒扭曲的河流,直达铁盾城。 道格指着地图道:“波路多河中有七处险要位置,分别坐镇着一位魔兽领主,这些畜生既不会讨好兽人,也不会帮助我们人类,这次不知什么原因,居然不阻止兽人骑兵团渡河行船而至。” 埃欧曼心中雪亮,德鲁伊教和萨满教是神之代言人,驯服打动一群魔兽,实际上也算不了什么。 家族中另一位年轻将领,是埃欧曼的堂兄,叫做马巴奥,他道:“兽人乘船是顺流而下,其中河道有好几处倾斜的缓坡,如果兽人在路途上采集一大堆树木,抛入河道中,我们根本不可能乘船迎敌,否则会被水流带动下的巨木撞得船毁人亡。” 每个将领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还真有这种可能! 兽人虽然头脑简单,但其中的狐族人智慧高深,比人类还要狡诈,只要兽人骑兵团中有一头狐族兽人,肯定会因地制宜,使出巨木撞船的这一招。 而人类若不能在河面上击溃兽人联军,到了坚实的陆地上,更加不是对手! 埃欧曼讶然,一万多年的发展,这个世界早就摆脱了那种简单战术,也出现了不少惊采绝艳的战将,类似于埃欧曼前世的孙武之类的人,留下一些兵书宝典。 “可否刺杀兽人的将领?”埃欧曼想了想,提出一个意见,如果兽人的将领,萨满教和德鲁伊教的宗教人物被杀,兽人士气肯定会衰落。 众将却纷纷摇头。 埃欧曼也醒悟过来,战场之上刀枪不长眼睛,再厉害的高手到了战场上,都得被车轮人海战术磨死,除非是传说之中的剑圣,以一当千,才可纵横战场。 否则,即使是剑师级别的强者,到战场上也支撑不了多久,一旦斗气消耗干净,就要被乱箭乱刀杀死。 埃欧曼又灵机一动,道:“现在波路多河上的风向,是刮向兽人帝国那边的吧?如果我们在上风处点燃浓烟,定会乱了兽人的阵脚,一旦他们跳入河中,就会被提前布置在河中的刀枪剑阵刺死!我们在一拥而上,兽人定不可抵挡。” 众人大喜,都道此计可行。 当下道格派精通水性的士兵潜入水底,布置刀枪剑阵,一些藏在圣盾堡垒府库中,破烂生锈的刀枪,全部拿出来,锋锐的一面朝上,布置在河道中,密密麻麻。 又使人寻来很多玛雅树叶,这种叶子稍微焚烧,散发出的恶臭,足以将强大的魔兽熏得倒毙过去。 当天,兽人果然兵临城下,出现在了波路多河上。 立刻有人点燃玛雅树叶,又撒上臭水,顿时顿时原本浓烟滚滚的树叶,在湿气的作用下,浓烟更大,顺着风向,席卷向波路多河上的兽人船只。 兽人果然大乱,在狭小的船上奔走,被浓烟呛的不停咳嗽,神经被麻痹。 一些兽人承受不住,跳入河中,接着发出哀鸣,被布置在河中的刀枪穿身,痛苦死去。 一时之间,波路多河上,到处是兽人的猩红鲜血。 埃欧曼看了看,时机差不多,立即打开城门,率兵登上高大的战船,居高临下,乱箭齐射,顿时许多兽人中箭,倒毙河中。 一战之后,杀的兽人大败,血流成河,共计歼敌两千余人,俘虏三百余名战俘,一千多头兽人骑兵的坐骑,擅长腹中奔跑的战狼。 还有一百多名兽人败兵,逆流而上,仓皇逃窜。 其中,更是俘获了萨满教和德鲁伊教的几个宗教神职人员。 第二十六章 野心 阴冷的城堡地牢中,卫兵一个个目不斜视,恭候着领主老爷,教皇陛下的驾到。 和兽人一战,埃欧曼威望大大提升,民众和信徒愈发的崇拜,信仰之力也在不停地增长着,已经达到了7点。 不过,埃欧曼并没有急着兑换物品,而是打算积攒到10点,看看能兑换出什么来。 教皇卡片列表中,不可能就那么一点宝物,很有可能10点信仰之力,是另一个层次的兑换,埃欧曼十分期待,想看看到时会得到什么样的宝物。 他在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去铁盾城到处巡视一圈,接受民众信徒的欢呼后,才优哉游哉的来到了城堡的地下牢狱,立时就看到其中无数牢狱中,关押着的兽人。 所有的兽人,都目露凶光,恢复了嚣张气焰,指着埃欧曼破口大骂。 反倒是关押在牢狱深处,九个德鲁伊教和萨满教的信徒,皆是忐忑不安,其中有三个狐族兽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满肚子坏水,小眼睛转个不停,思考着阴谋诡计。 其他六个兽人,一个是虎族兽人,看着很年轻,故意表现的很硬气,只有眼睛中,才能看出他的忐忑不安。 剩下五个兽人,都是豹族兽人,看到埃欧曼这个穷凶恶极,击败了他们兽人联军的领主,立时就双腿打颤,眼中的恐惧,绝不会是伪装出来的,没有半点硬气。 虎族和豹族,皆是兽人的王侯族。 埃欧曼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下九个兽人宗教神职人员,忽然一挥手,道:“把这几个人杀了!” 他的目光,看向三个狐族人,立时令他们大惊失色。 卫兵疾步冲上来,牢狱中有封魔法阵,不怕几个兽人神职人员捣鬼,几个卫兵立刻按住了精瘦的三个狐族兽人,手起刀落,斩下了三个人的脑袋。 埃欧曼嘴角出现了一抹笑意,难以察觉。 三个狐族兽人,皆是属于萨满教,一肚子坏水,擅长使用阴谋诡计,埃欧曼都没有把握应付这三头狡诈的狐狸,因此懒得废话,手起刀落,杀了他们。 反倒是其他六个兽人神职人员,皆属于德鲁伊教,在埃欧曼的思考计划之中,有值得利用的价值。 嗒嗒嗒! 一阵轻微的滴水声,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注意。 那虎族兽人,居然被埃欧曼凶悍霸道,直接杀人的举动,吓得尿了裤子,腥臊的尿液,顺着虎族兽人粗壮的大腿,不停地留下来。 五个豹族兽人看了一眼,都没有说什么,他们也怕的要死,差点昏死过去,生怕面前这个外形英俊,温文尔雅,本质上却穷凶恶极的人类领主,会将他们一起咔嚓。 埃欧曼微笑道:“我对德鲁伊教十分有好感,诸位王子不要担心。” 此话一出口,六个德鲁伊教的神职人员,兽人王子,果然安心了许多。 埃欧曼叹道:“战争真是丑恶,不是吗?” 他身后的卫兵,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知道领主大人要做什么,居然和几个兽人俘虏攀谈了起来? 不过埃欧曼在亚他们心目中敬若神明,根本不会质疑。 埃欧曼声音落下,那豹族兽人立刻接口道:“是啊,战争的本质是丑恶的,很难有人看破,领主大人您慧眼如炬!” 虎族兽人也连连点头,道:“一千年前大名鼎鼎的人族吟游诗人波罗度,曾经到过我们兽人的国度,留下了一首长诗,痛斥战争的罪恶,我现在还记得。” 当下便用粗豪的嗓音,背出了一首长诗。 卫兵们皆是神情古怪。 埃欧曼却是露出笑容,他观察人的本领非常之强,看出三个狐族兽人狡诈,懒得废话,直接咔嚓。反倒是德鲁伊教的六个兽人,非常敬慕人类的文化。 这五个豹族兽人和虎族兽人,确实是兽人中的异类,身为王族,对于战争并不感兴趣,反而对人类的诗词,文化非常感兴趣,平素以诗人自居。 看到埃欧曼这个领主,没有半点架子,六个兽人皆是放松下来。 埃欧曼沉痛道:“战争是万恶之源!我想要阻止战争,不知六位肯帮我吗?” “战争是万恶之源?”六个兽人眼睛一亮,都在细细品味着这句话,虎族兽人将胸口擂的咚咚作响,大声道:“我们也痛恨战争,请领主大人告诉我,如何才能制止战争。” “只有整个大陆建立统一法度,建立人权制度,人族不歧视兽人,兽人不歧视人族,人民衣足饭饱,路不拾遗,方可制止战争!” 埃欧曼胡诌道。 他说的这些,全是乌托邦式的梦想,前世地球上,也只是一种理论,根本不可能实现。 不过一说出来,确实震撼人心,六个兽人都充满了憧憬,便是关押在其他牢房的兽人,也都安静下来,埃欧曼的话简单直白,这群大老粗也能听懂,一个个都陷入了幻想中。 埃欧曼沉痛道:“我痛恨战争!所以打算将六位王子送回兽人大族,希望以后两个大族少发生战争,好吗?” “真的?”六个兽人王子失声道,皆是不敢置信。 将这六个敬慕人类文化的兽人王子放回兽人大族,等于是埋下了一颗火种,接受了埃欧曼的一番洗脑,这几个原先就对人族有好感的兽人王子,肯定会痛恨战争,尽力阻止。 而且,六人日后都会是兽人大族的掌权者之一,他们被毫发无伤的送回兽人大族,肯定会惹的人猜忌,陷入王族的内斗中。 德鲁伊教的六个神职人员安然回归,萨满教的三个神职人员却死去,这两个教派,也该内斗一下了。 只要兽人内斗,暂时就无暇顾及入侵人类帝国。 埃欧曼忽然有了一个宏大的目标,那就是有教无类,不分你我!有朝一日,他定要将整个兽人世界,都变成光明教廷的教区! 这个愿望,无疑很难实现。 不过,今日放走六位兽人王子,这一颗潜在的火种迟早会发生变化,他日将会以燎原之势,席卷兽人世界。 第二十七章 魔晶 埃欧曼悄然命人送走了六位兽人王子,还有一群兽人俘虏。 毕竟,他的苦心不便让寻常民众和信徒知道。 接下来,铁盾城内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兽人的危机解除了,魔神教廷那边暂时没什么动静,埃欧曼也得以有了准备圣战的时间。 三百一十一名开启了潜能的信徒,整日被埃欧曼训练。 花费了三天时间,教堂也建立好了,占地上千平方米,非常宏伟与庄重,整日都有民众和信徒去参观。 埃欧曼又选了几个牧师进入教堂,为信徒洗礼。 最近一段时间,铁盾城的光明神迹,传遍了整个罗翰帝国,数不清的游客,渴望找到心灵寄托的人,都前来铁盾城,倒是导致城内各处的生意火爆的不得了,奸商们大肆赚钱。 埃欧曼对于城内的商人,自然不客气,加大税率,狠狠地赚了一笔。 中心广场是神迹的降落地点,游客参观的地点最多。 埃欧曼考虑了一下,是不是再弄出个神迹,吸引更多的信徒? 又想到不妥,宗教裁判所是什么地方?惩治处罚异教徒,里面到处是各种渗人的刑具,还能让信徒去参观吗?只能悄然释放出来。 埃欧曼就考虑,准备再次从教皇卡片列表中兑换到一些东西。 几日的时间,信仰之力不断增加,环绕在埃欧曼身体周围,尽管被神界的光明众神集团拿了大头,但给埃欧曼好歹还留了点,终于突破10点大关。 埃欧曼迫不及待的打开教皇卡片列表。 不出所料,这次多了两个选项,分别1点的信仰之力兑换物品,还有10点的信仰之力兑换物品。 埃欧曼选择了10点的信仰之力兑换。 他想认证一下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否真确,果真,这次教皇卡片列表中出现了一点兑换和十点兑换两张列表。 埃欧曼惊奇的发现,当他打开财务卡时,除去上面剩下的一千多金币和百十颗大钻石,铜币悄然从财务卡列表消失,与之而来的出现了似乎更高级别的币种红钻石, 令埃欧曼注意和好奇的是,那红钻是什么? 一看之下,他顿时激动起来,原来这种红色人头大小的钻石,居然是被切割的整整齐齐的魔晶! 魔晶的价值,简直是太珍贵了! 一位魔法师或者武士,和一个与自己实力相差不多的人争斗,双方魔力都消耗干净,这时一位魔法师拿出魔晶,迅速补满魔力,岂不是要击败对手? 最为低等的杂质魔晶,都得需要钻石才能购买。 一块低等杂质魔晶,起码要五百颗大钻石! 以致于面对巨大数额的交易,有的人甚至会拿魔晶来当做钱币!这是硬通货币,供不应求,到哪里魔晶都会受到欢迎。 埃欧曼大为眼馋,如果得到一块魔晶——光明神出品,必属精品!教皇卡片列表中的魔晶,岂会是低劣货色?肯定是极品中的极品。 一旦得到,埃欧曼的实力将会突破,突飞猛进,短时间之内,达到上位剑师的层次。 圣力可是神之力之下的力量,纵横无敌,雄霸天下,没有任何一种能量的品质,能够超越圣力。 也就是说,只要埃欧曼达到上位剑师的水准,依靠圣力的霸道与淳厚,同阶近乎无敌。 强忍着激动,埃欧曼又看向建筑卡。 建筑卡中,这次多了一张圣堂之窗,看起来比那‘天使桥’还要厉害的多,稍微催动,灌注圣力进入圣堂之窗中,就可以通过窗户观察天下,任何隐秘的地方,都无法阻挡圣堂之窗的探查。 埃欧曼小小恶趣味了一把,用这圣堂之窗,不是能偷看美女洗澡? 不过这确实是至宝无误,想一想,光明教廷和别的宗教爆发圣战,埃欧曼只要祭出圣堂之窗,不是能清楚地看到敌方的动静,他们说什么,议论如何对付光明教廷,不都会被自己了如指掌? 埃欧曼大为兴奋,渴望得到圣堂之窗。 除了圣堂之窗,又有一座圣堂的建筑,是教廷必不可少的机构,圣堂武士驻扎的地方,其中无时无刻都充斥圣光,修炼起来突飞猛进,不在话下。 还有一尊圣天使建筑,似乎兑换出来,就可以在危机关头,召唤出一尊天使,拥有剑灵级别的战力! 埃欧曼心中起伏,他实在不知道选什么好了。 每一件物品,都极其珍贵,让人难以取舍。 又看向战力卡一项,其中的‘禁言术’很令埃欧曼心动,只要施展出来,魔法师就得乖乖闭嘴,任人宰割。 还有一种‘圣堂之歌’,简直是‘信仰之光’的进阶版本,需要所有信徒一起吟唱,吟唱的人越多,威力也就越大,洗脑的效果自不必说。 怀着激动难抑的心情,埃欧曼开始进行随机兑换。 亮光快速出现,开始不停的向下移动,也令埃欧曼越来越紧张,心中矛盾的难以取舍,物品列表中的每一件物品,他都想要,可惜10点信仰之力全部消耗,还只能兑换一次。 叮! 亮光停了下来。 他连忙看去。 建筑卡:战神傀儡。 埃欧曼大喜,这个建筑卡很不错了,一旦召唤出来,立马就是一尊剑灵级别的战神傀儡,光明教廷的安危,有了稳固保障。 咚,咚,咚……一具高足有五十丈的六臂的岩土战神傀儡,手执刀,枪,棍,棒,长戟,曲盘身披金色光晕,大步走过来。 战神傀儡每走一步,地面便轻微的震颤一刹,来到埃欧曼的面前后,扑通的一声半跪在埃欧曼脚下,它张开了两瓣嘴巴,恍如长鲸吸水一般的空气在胸腔中的流动声传来,接着发出带着岩土碰撞的声音:“岩神拜见吾皇!” “哧哧——” 听到空气似撕裂般的声音,埃欧曼倒抽了口凉气,心道这战神傀儡实力堪与剑灵级别的强者比肩,而且更重要的是战神傀儡绝对的忠诚于自己,这无疑身边时时刻刻多了一个剑灵级别的巨人保镖,对接下来消灭魔神教徒增加了一个有力的王牌。 “快快请起!”埃欧曼连忙答道。 战神傀儡怔怔的立在当场,半晌没有反应,就在埃欧曼以为它的接受系统短路的时候,战神傀儡长吸了口气,在雷洪土鸣胸膛中流动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终于,它再次举起手中手中六把巨大兵器。“轰隆隆,战!战!战!轰轰”战神傀儡为战而生,为战而死,无心似有心,勇者只进不退。埃欧曼欣慰的看着战神傀儡,坚硬的岩石身躯不知何时留下了许多的刀创剑痕。“刀山火海,只是磨练英雄气概的可口良药”!埃欧曼命战神傀儡放下曲盘武器,他顺着曲盘螺旋阶梯爬到了战神傀儡肩部。 登上了战神傀儡的肩膀后,埃欧曼立时令岩石巨人赶往猩红城,战神傀儡高约五十多丈,每跨一步都是十米左右,在埃欧曼的要求下,它大步的狂奔起来。 在铁盾城的主街上,顿时出现了荒诞的一幕,一个巨大的六臂岩石巨人张牙舞爪在卖命狂奔,发出‘嗵,嗵,嗵’的巨响声,一些民众起初极为恐慌,可接下来却露出了狂热的神情。 第二十八章 天使墓 时间静静的流淌,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在这期间,埃欧曼使用了2点信仰之力兑换出了一个初级的光明圣殿,虽然只有只能容纳百人,但圣殿初具规模,前来听颂吟经的人络绎不绝。与此同时,东南方的天圣帝国发起了对罗翰帝国的侵袭,以附属于天圣帝国打的大匪木桑卓越为首的天匪军,攻破了九城十七要塞的第九城里黎明城,天下风起涌涌,本方兽人大族虎视眈眈,东有天圣帝国蠢蠢欲动,罗翰帝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考虑到铁盾城与黎明城之间的地理位置,罗翰王颁发密诏给铁盾城城主。而教皇冰冷意念宣召同时也宣布了新的任务,帮助光明主神的朋友圣母一支系,战胜盘踞于天圣帝国的黑暗教廷。 这天,埃欧曼坐在圣盾堡垒天台,手指优雅的弹奏着一台黑色的木琴,这架木琴是埃欧曼根据前世的记忆命令工匠仿制出来的钢琴版木琴,形状和钢琴几乎相同。 光明圣殿里的管风琴突然奏起的圣歌吓了埃欧曼一跳,救赎教会唱诗班的合唱声在这种音调宏伟的乐器的伴奏之下穿越了空间传播到这片死亡女神戴米丝所眷顾的土地上来。 “主神啊,引导我; 秩序之主啊,请您 引导我前进。 无论您差遣我做什么什么工作,请您引导我前进。 我始终如一地追随您,毫无畏惧。 哪怕是猜疑使我 落后和不情愿, 我也一定永远追随您。” 埃欧曼习惯性地耸了耸肩,自己神棍般编写的圣歌竟然被虐成的信徒们改编成了恢弘的气势。 “听上去,还不错吆”埃欧曼滑动着木琴白色键盘闭目聆听。 “蹬”埃欧曼滑动的手指一下停止,演奏的曲子也恰到好处的结束,圣盾堡垒一道黑影略过,天台之上只剩下木琴安静的摆在那最显眼的地方。 蕾娜公主八爪鱼状的睡在一张足够五人横着睡的白鹅羽绒铺满的贵族大床上,梦境中他还似乎正抱着那个口口声声正纲的丈夫。“再见我的蕾娜公主,待为夫办完这件事就会回来”“不要想我奥” 此刻,埃欧曼已经来到了古卷红色坐标之地,打开古卷,古朴沧桑的气息迎面扑来,一颗血红色标记的骷髅头显示了现在所在的位置。 “天使墓”! 深夜闯进别的领地,作为领主的埃欧曼必须格外的小心。 而此行的目的便是会见光明教一边的组织天使信徒堂,而埃欧曼也在一周前加入了天使信徒堂成为了五大顶级信徒之一。 一道鬼魅的身影穿梭在未知领地,守兵丝毫没有发觉还是和以前一样等待着交班的其它守兵,侍女走了很久才发现新鲜的面包片不知何时被人撕去了上层整齐铺着奶油的地方。 此时埃欧曼已经劈开了所有的侍卫,来到了地下墓园,咬了一口涂满奶油的鲜美面包。 仔细地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确定了墓园里没有其他人存在,这才敏捷地跳到塔塔尔家族那尊以玫瑰为纹饰的墓碑后。他伸出手在长满青苔的墓室门口摸了一阵,这才打开了地下墓穴大门。这大门就同一张黑洞洞的大口,渴望着尘世的一切,然而他却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投入到黑暗中,回手隔绝了光明的来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墓地特有的尸体腐烂的味道,这股味道与墓室的潮气混合之后散发出一种类似于洛林群岛的巨魔们所爱吃的咸鱼干的、介于臭味和莫名的香味之间的味道——这也是米德特人为什么始终对遥远的东方那个神秘的部族保留看法的原因之一。不过通常王国的贵族们一面鄙夷洛林群岛的“野蛮部族”,一面又在私下里交流着这种食品的烹饪方式。在讲究吃喝方面,米德的贵族相对西方贵族来说简直是专家。他们对东方洛林群岛的海鲜、西洲矮人帝国高山国的山珍、北洲冰国某些生吃的鱼虾来者不拒。 公元275年矮人帝国高山国大学者卡尔迪就曾经这样说过:“没有什么是米德人不敢吃的! ”当然,这只限于米德的贵族。穷人整天忙活于怎么填饱肚子,根本没有把吃当作是一种闲情逸致。 当他的眼睛完全适应了墓室的黑暗之后,他才顺着湿滑的花岗岩台阶继续前行。 米德人对死亡有一种莫名的敬畏,米德人信仰的日月教会认为,人们的灵魂不属于自己,而属于圣母柯露娜。因此死亡这种事情,只不过是圣母收回了她的财产而已。 在这个墓室里,埃欧曼看见了天使艾欧比尔·卡特利的坟茔,这位并不出名的天使的石棺是用一整块蓝水晶雕成的,棺盖上便是这位神祗双手持剑仰卧的雕像。 在他的旁边,一朵红水晶所刻成的巨大玫瑰正在那位天使雕像手中的书本上,静静地绽放着它的笑颜。 埃欧曼从他们当中穿过,秋后的蟋蟀在石缝的罅隙里鸣响,使这个阴森幽暗的墓室平添了几分幽寂的气息。 站到了墓室的尽头的铁门前,他伸手提起湿滑的铁栅栏,将上面缠绕的铁链解了下来,手臂用力一推,这门才带着铁器锈蚀所特有的那种声音缓缓打开。 里头是更古老的墓室,大大小小的水晶棺塞满了这里的空间。很显然,当初墓穴的设计者没有料到会绵延那么长的时间,当这里的空间被死者完全占据后便有了外边的那间墓室,这里墙壁上的白玫瑰浮雕已经被尸体分解出来的气息熏陶成了浓重的黑色。 埃欧曼回手将铁栅栏按照刚才的样子关好,又将铁链缠好,好象根本不打算出去似的。假如此时死者们来个亡魂大暴动,他根本没有逃亡的道路。然而他却不慌不忙,走到了墓穴的尽头。 这位胆大包天的年轻人抽出了靴子里藏的匕首,在第一个石棺的棺盖上敲了三下,一长两短,仿佛是在问谒棺中沉睡的死者。干完这件事,他便站在原地,侧过耳,仿佛确信死者会回应他呼唤。 天啦!从那具古老的棺木中果然穿来了某种不属于尘世的声音。它从深远的地下传来,在这个墓穴里回荡,声音轻微地仿佛吹一口气就可以使它断绝似的,这个声音说: “……以死亡天使至高的名义……不要……打搅……我的永眠……” 埃欧曼脸上却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他说道: “在自己天地里沉睡的圣天使,我代表光明主神向你问好!” 那个声音回应道:“……撕拉……是……光明主神的使徒吗?” 埃欧曼回答道:“是的”! 第二十八章 过三城,抵达猩红城 “铁盾城的子民们,请不要害怕,这是光明主神降临下来的战神,它将指引我们向着邪恶的魔神教廷发起进攻,驱逐一切黑暗”埃欧曼站在战神傀儡顶部,犹如站在高空中,满脸神圣的大声宣言,当了一段时间的大神棍,他此刻随意便能流露出仁慈的表情与气息。 低下的民众们纷纷尖叫,但也有民众提出疑问: “教皇大人,请问你们这次就去猩红城么?” “哇!好威武的战神啊?” …… 一阵阵如山似海的呼喊声练成整体,越来越多的民众加入当中,当民众们了解到‘传说中的战神——六臂战神’的目的后,不由的热泪盈眶,口中大呼:光明主神万岁!六臂战神万岁! “为了消灭一切肮脏之物,传说中的战神——六臂战神,它无惧无畏亦无悔!”埃欧曼继续为身下的青岩石巨人造势,他要让岩石巨人成为象征,成为一种神圣的存在,也为将来自己与敌人战斗打好正义旗帜。 此行,埃欧曼要一举歼灭魔神教,由铁盾城到猩红城中间有三座城市,而自己就要让岩石巨人在这三座城市引起轰动,最后抵达猩红城后,必然会令许多热血的民众参与其中,甚至会有一些实力不弱的正义之士加入。 等到将魔神教灭亡后,埃欧曼就会把这些人全都充入自己的光明教廷中,不管是当战士还是其它,相信都会是个很好的选择。 战神傀儡狂奔了十分钟后,已是出了猩红城,闯入了自由地境内,埃欧曼暗自观察了一下,发现足足有数百人跟了过来,这些人的目光中透着火热与荣光,他们要与‘传说中的战神——六臂战神’并肩作战。 各地的民众们也被纷纷的吸引,在了解到相关的‘事实’后,爆发出了不亚铁盾城民众们的激情呐喊: “战!战!战!.....” “六臂战神,战无不胜,无坚不摧......” …… 埃欧曼大声道:“在光明主神的眷恋下,一切污秽将被净化,万千邪恶终会泯灭!” “教皇大人……万岁!” “教皇大人万岁!” …… 底下的民众有一人喊出了‘万岁’后,立时的呈风吹野火之势,所有民众们皆是高喊起来。 对于民众们的呼喊,埃欧曼那并未去阻止,此刻的民众们处在亢奋时刻,对自己贡献的信仰之力可谓庞大万分。 最令埃欧曼感到意外的是,民众竟然对六臂战神产生了信仰,甚至比对他的信仰还高,这令埃欧曼一阵无言,而且六臂战神竟然能够吸收信仰之力,这岂非意味着……六臂战神能够进化! 埃欧曼眸中透着狂喜,民众们献出的庞大信仰之力,有九成都被光明诸神吸收了,而自己仅能得到一成,可现在不同了,竟然足足有一成六臂战神吸收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民众们真的将战神傀儡当做了‘传说中的六臂战神’,但实际上,战神傀儡只是埃欧曼个人的近身保镖。 底下的民众们极为‘可爱’,依旧在狂热的呐喊: “光明主神万岁! “六臂战神万岁!” “教皇大人万岁!” …… 当‘传说中的战神——六臂战神’经过了铁盾、克鲁、风雪三个城市后,引起了不亚于皇帝出巡的大轰动! 所有的民众们都激动不已,他们知道‘六臂战神’此行的目的,那便是铲除罪恶。 三个城市的城主本来想阻拦,可埃欧曼发话道:“城主大人,这可是光明主神降下的天使,奉主神之命消灭一切邪恶,莫非你们想包庇邪恶势力?” 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上来,三个城市的城主哪儿还招架的住,再加上铁盾城实力远超于他们三个城市,立时的‘无奈’放行。 其实三个城主也就是做做样子,铁盾城可是人类与兽人大族交界的第一道防线,其城主更是有帝国直辖侯爵的爵位,绝非他们这些公国直辖伯爵所能比拟的,只是就这么任其猖獗的闯入,实在是不像话,这才出来吆喝几声。 埃欧曼笑的愈发得意,看着三个城市中的民众们献出的信仰之力,心中暗道丫的简直爽歪歪,这可是神圣的使命,正义的出征,那些向往光明的人们一定会拥护。 身下的六臂战神时不时的来一嗓子,“轰轰!战,战,战!”这本是充满了暴虐、残酷的话语,在民众们听来,却越发透着澎湃的激情。 一切邪恶势力,将被‘传说中的战神——六臂战神’统统泯灭!那是多么美好的事儿,令人向往永远没有罪恶的天国。 在此期间,埃欧曼和六臂战神牟取了大量的信仰之力,本是信仰之力见底的艾欧曼在穿过三座城市后埃欧曼已经拥有了96点信仰之力,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长,而六臂战神拥有的信仰之力早已超过200。 埃欧曼发现自己竟然可以随意支配六臂战神的信仰之力,但是他并没有将其据为己有的念头,因为六臂战神正在吸收信仰之力,这种吸收极为快速,六臂战神发生了什么变化,虽然难以感觉,可它在变强却是毋庸置疑的。 有了这么多信仰之力后,埃欧曼心中安定了不少,哪怕发生意外,这些信仰之力就是扭转乾坤的钥匙。 当埃欧曼驱使着六臂战神闯入猩红城后,立时的感觉到这个城市透着一股冰冷之气。 猩红城其实并不大,唯一的特点就是:哪怕是白天,城中的某些地方会突兀的燃起幽冥之火。 埃欧曼眉头微动,看来这儿还真是一处邪教宝地,也难怪魔神教廷的总部会建在此地,想必这些幽冥之火对他们的修炼有帮助吧。 不同于前面三个城市,六臂战神闯入猩红城后,城主大人并未出现,这令埃欧曼微微皱眉,自己闹出了那么大动静,猩红城城主不可能不知道,为何不来‘迎接’呢。 心中念头一动,埃欧曼不由催促六臂战神更快点儿,他要立时赶往魔神教据点,如果自己所料不错的话,猩红城城主很有可能已经被…… 第二十九章 会议 那个声音近乎颤抖道:“代表黑暗的诸异教们,光明神的使者将领导光明彻底驱逐黑暗势力”! 那声音说完最后一句,眼前这块古老的石棺盖便发出了隆隆的声音,它自动地开启了,棺中原有的尸体因为年代太久远,早就和裹尸布一起化作了角落里的尘埃。此刻棺材里的一侧便是那人的遗骸,另一侧便是深不见底的黑洞。 埃欧曼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那灰色古朴的棺盖又隆隆地合上了,丝毫看不出它刚吞噬了一个鲜活的生命。 棺材下居然有一个竖立的楼梯,从埃欧曼的动作来看,他似乎早就知道有个梯子在那里了。 埃欧曼敏捷地从梯子上爬了下去,脚刚落地,刚才那个声音便道: “欢迎你到天使信使堂来,新来的兄弟,愿圣母之光常与你相伴。” “赞美圣母。”埃欧曼礼貌的回答。 埃欧曼借着他手中提着的油灯看清楚了他的衣着:那人从头到脚都被黑色的布片包裹着,缠得像死人的裹尸布一般,一点头发皮肤都没露出来。他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拿着一块黑漆漆的布片,显然是为埃欧曼准备的。 埃欧曼三下五除二地用布片将自己缠了个结实,随后朝那人点了点头,从他手里接过油灯,沿着狭长的花岗岩走道走去。那人隐没在黑暗里,就像那里不曾存在过生命一般。 这条通道是倾斜着向下的,很显然,它的建筑师在如何解决通道的排水问题上有着高超的技艺,因此他尽管地处墓穴底部,却出奇地干燥。 在这个狭长的通道里走了三百来步,向右转过一个九十度的弯,又向前走了一百来步,来到一扇漆黑的木门前。他依照之前敲击棺盖的方式敲了三下,那门便开了。 屋子里放着一张大圆桌,明晃晃地点着三枝大蜡烛,桌子边坐着几个黑衣人,正对着门的那位身材魁梧,头脸都被黑布重重包裹。 埃欧曼走过去,在那里似乎为他准备好的那个位置上坐了下来。 “这位是老朋友介绍、新加入的信使者,从今天起,他的代号就是光明天使信徒。大家欢迎。”**信徒——卡卡尔开口说。 密室里响起了掌声,埃欧曼好奇地望着密室里的这些人,黑衣包裹之下,除了身材的胖瘦,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以后就负责猩红城西区的信徒引导工作,会后夜天使信徒会告诉你细则。”卡卡尔说,坐在埃欧曼身边那个瘦小的黑衣人向他点了点头。 众人在密室里坐了片刻,须臾之后从另扇门里又来了名黑衣人,刚进门,他就向在座的所有人行了个优雅的绅士礼。 “人到齐了,那么,现在开始开会。”夜天使信徒敲了敲桌子。 “今天又有圣母的孩子们正在无辜地流血,引导者。”新来的那人坐在他右首,说话的声音听上去甚是年轻,话语间还带有些许呜咽,“米哲夫信徒遇害了 这句话加重了密室里的凝重气氛,大家好一阵子没说话。 “我来的时候听说了米哲夫行刑的过程。”埃欧曼观察了下众人,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帮魔神教徒的行为如同野兽一般。” “的确如此,您是新来的天使信徒?”那人这才发现埃欧曼的声音有点不同。 “他绝对可靠。”卡卡尔插口说道,“不必顾忌。” “我的代号光明天使信徒。”埃欧曼忙起身朝他行了个绅士礼,那人忙回了个礼,道:“战天使信徒斯托拜尔斯特。” 他说完这句话,便坐了下来。坐在埃欧曼身边的那人开口说道: “因为风月十四日的行动,我们损失了两位天使信徒,组织流失了太多年轻的血液。” “我不是来听你们抱怨的。”夜天使信徒说,“我们这个天使信徒堂会成立当初的目的是为了协助罗里福爵士对抗罗特曼二世的****,如今爵士不在了,我们将为圣母与罗特曼二世以及黑暗教实力魔神教而战。” “赞美柯露娜!听您的主意!”一众黑衣人齐声低吟道,埃欧曼一愣之下没跟上众人的节奏。 埃欧曼听懂了,所谓的天使信徒堂和自己一样属于光明教系,如今的猩红城黑暗笼罩,黑暗势力庞大,光明一边萎靡。 “永远赞美。”夜天使信徒说,“那么,现在我们先来汇总一下目前的情况。 “猩红监狱中的所有暗桩因为十四日的行动倒塌,目前我们的力量在敌方大本营里完全消失了。”坐在埃欧曼对面的那名夜天使信徒说,他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优雅的味道,显然是受过上流社会的礼仪教育。 “……这事情的确很遗憾,但这件事你们暂时不用管,我另有安排。” “圣母的信徒们因为其后猩红城城防指挥官塔塔罗的清洗行动损失了十之七八,估计。 “‘天使信徒堂’将会来两位新人。”战天使信徒插口说,“那个少年的战技和忠诚都可以信赖,少女是名法师,忠诚有待考查。” “哦,谢谢,按照惯例,新来的天使信徒是不能介绍新人直接加入的,先把他们归入到‘新徒’一级吧,以后就归你直接负责。”埃欧曼身边那个叫做托德里那尔的人向他致意,看上去他像是组织里负责招募人手的。 “那么,还请战天使信徒继续负责新人的筛选鉴别工作,现在进行议题第二项,关于敌方首要人物的暗杀计划,请意天使信徒为我们介绍下现在的情况。” 坐在夜天使左首、名为斯托拜尔斯特的那人说话间带有金属的铿锵声,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刻意装成这样:“魔神教皇萨利那凯里布最近单独行动的次数越来越少,暗杀他的计划只能推迟了。” “推迟也罢,萨利那凯里布是强者中的强者。”斯托拜尔斯特说,“要在不惊动敌人的前提下干掉他,至少要派出两名上等武士与三名上位剑师,估计还要损折人手。” “暗杀魔神大教皇萨利那凯里布的计划可行。”夜天使信徒道,“他经常在城里行动,身边只带有若干魔神守卫。” “那些魔神的实力如何?”卢卡斯问。 “泛泛而已,应该不如萨利那凯里布大教皇的恶魔近卫。只是……”虽然蒙着布,大家大致能想象出布巾下那张脸的为难程度。 “什么?” “他们都是黑暗教廷红衣大教皇拉里赛兰斯瑟夫的‘黑暗洗礼者,我们对他们的实力估测很可能不准。”夜天使信徒一字一句地说道,话说完之后众人一阵沉默。有人用手指轻轻叩着桌子,有人仰首向天,尽管天上是黑黑的天花板。 “话说回来,有谁知道那些家伙的‘暗黑邪术’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另一种我们所不知道的魔法力量吗?”还是**信徒打破了沉默,众人一致转头望向夜天使信徒。 “我对魔法……的原理不是很了解。”夜天使信徒说,“白天使信徒变投敌,我们找不到顾问了。” “他是真的叛变投敌吗?与他有关的关系人没有受到任何损害。”最后到的那个年轻人问,那位说话带有金属声的**信徒即拍了拍台子,低声喝道:“斯托拜尔斯特!管好你自己的嘴巴!” 第二十九章 教皇之间的战斗 “哼,偷袭本教皇?” 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埃欧曼浑身斗气纵横,通过这段时间的修炼,不但剑技即将突破大剑士领域,而且还修炼出一光明信仰之力凝练而成的金色斗气,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金色斗气无比匹练,强大与以往见过的任何形式的斗气。 他整个人的气息在高速提升,各种感官不断强化,在刹那间避开了数十蕴含强大破坏力的冰火魔法球元素。 埃欧曼目光冰冷,当下就要发怒,却又是数十道霹雳声传来,可笑,一波偷袭不成,还要偷袭一波么? 埃欧曼冷笑一声,浑身激荡的金色真气令他充满自信,身子恍若游龙摆尾,双脚连连踢出,身上纵横的真气凝结为金汤护盾,那数十冰火魔法元素被金汤护盾阻挡不能伤埃欧曼一分一毫,且在他的连踢之下,竟纷纷化作先前两倍多的力量原路返回。 “唔……” “啊……” …… 中的闷哼声,由前方黑雾中传出,更透着一抹惊惶和诧异。 “魔神教的小魔头们,躲在暗处不敢见人么?”埃欧曼大声嘲讽道,目露精芒的扫视前方,那是一座荒弃的古堡,似过了久远的岁月。 话音未落,便有一道沙哑而尖利的声音不知由何处传来:“披着光明外衣的邪教教皇,亵神者,有胆便下来,躲在岩石巨人的肩上狐假虎威,实在可笑……哈……” 埃欧曼跳脚骂道:“笑你丫的,你们放冷箭那就叫‘光明正大’了?”他似极为激动,实则暗中留意,这道声音由何处传来。 那道声音却不答话,反倒话锋一转,道:“猩红城的城主大人正在本教皇这儿做客,莫非你这个亵神者也有胆进来么?” 激将法! 真是拙劣方式的激将法! 埃欧曼心中冷笑,直指左前方,大声吼道:“目标确认,六臂战神何在!随我冲上去!杀!杀!杀!!” 六臂战神毫不犹豫,大跨步的狂奔进古堡当中,更多的箭矢shè来,却大多失了准头。 黑雾中有数个身穿盔甲、手执巨剑的骑士拦截,六臂战神视其如无物直接冲破防御,直往着埃欧曼所指的地方冲去。 这些黑暗骑士的实力不过三星骑士,哪儿能击中狂奔中的六臂战神,不过是在作无用功罢了。 仅有的两个三星骑士倒是击中了一下六臂战神的双腿,可只起到‘嘭,嘭’两响的作用。 六臂战神高举手中比电线杆还粗的长枪,狠狠的劈向下方古堡旁的一座小假山——魔神教皇的藏身之处。 伴随着六臂战神的狂吼,长枪吹枯拉朽般刺入假山当中,登时黑雾被震荡了开来,假山被切入后产生的冲击力令沙石飞shè向四面八方,击打的一些身藏暗处的魔神教廷痛呼不已。 长枪切入假山地面六米左右,便听到‘哧哧——’的尖锐、割耳的声音传出,埃欧曼不禁眉头一皱。 六臂战神的双臂一震,长枪再次扬起,带起泥土纷飞,埃欧曼举目望去,一个削瘦的红袍中年人立在废墟之中,手中一柄散发黑铁光泽的长剑,透着令人心揪的气息。 黑sè长剑的剑身燃起诡异的火焰,似有生魂在其中被灼烧,发出隐隐约约的凄厉惨嚎,中年人抬起自己持剑的手,张口伸舌舔了一下虎口崩裂处的鲜血,抬头望向埃欧曼的双眸透着邪魅,道:“以我本身的力量确实无法击败这个战神傀儡,但是我是伟大的魔神的引导人,拥有圣器——魔神剑!哈哈,亵神者,在伟大的魔神的审判下,恐惧,颤抖吧!” 圣器——魔神剑?埃欧曼眉宇微皱,方才定然是这把所谓的‘圣器’将六臂战神的长枪削断。 所谓圣器,便是指被神灵加持过力量的器具,它没有达到神器的标准,但比之普通的凡器相比,却又厉害的多了,毕竟里面蕴含了神灵的一缕力量。 神凡之隔,不可忽视! 魔神教皇手中的圣剑发出璀璨的光芒,那漆黑的剑身泛起了黑铁般的金属光泽,其中的生魂似被吞噬了一般,各种凄厉的惨嚎、悲泣纷纷消失。 那魔神剑散发的光芒,令涌入埃欧曼身体的信仰之力溶解,埃欧曼可以从剑身上感到一丝死亡感,这令他心头大震,这就是圣器的威势么? 还未攻击,便已压制的对手无从反抗。埃欧曼早已从哈鲁叔叔那里了解到,魔神教皇是一位暗黑魔法师,没想到一位魔法师持着剑,竟然可以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 魔神教皇冷笑道:“亵神者,现在明白了真正的神之代言人的可怕了么,十多日前,本教皇派手下前往你铁盾城要求传教,你竟然将他的双腿打断,今日我便斩断你的双腿,让你尝尝魔神降下的神罚!” “哼,暗黑小神而已,我怕你不成?”埃欧曼神情自若,丝毫无大战前紧张的感觉。这反而让魔神教皇心中一阵忐忑。 何为圣器,说白了,就是蕴含了一丝神灵之力罢了,这魔神教皇本是个高级的暗黑魔法师,拿着这圣剑后,实力飙升,加上圣剑本身就具有的恐怖力量,此时的魔神教皇实力已然可与四阶魔法师魔灵级比肩。 埃欧曼心中虽然震惊,但是却不慌不乱,他心中清楚,这只是某个方面的增幅,魔神教皇实际上是比不得魔灵的存在,圣剑虽强,但魔神教皇本身实力却难以驾驭,如果推断无误的话,眼前的魔神教皇顶多也就是释放一次、或二次四阶威力的攻击罢了。 如同方才,他尽管拿着圣剑削断了六臂战神的长枪,但手腕不也被震裂出血了么? “嘿嘿,你不要妄想从我手中逃脱,因为……”魔神教皇戏谑的冷笑着,口中的话说到一半却又止住,这令埃欧曼疑惑不已,因为什么。 魔神教皇再不言语,竟是立在原地,口中大喝着一剑挥出,目标直指埃欧曼,这一击极为突兀,耀目的黑色流光自圣剑上倾泻而出,恍若黄河之水奔流、钱塘江潮水起兮,最后汇聚为一只剑气凌天的漆黑大剑。 埃欧曼瞳仁紧缩,魔神教皇一剑挥出,漆黑大剑似将自己完全锁定,遮天蔽日而来。 第三十章 阳月太极图 空气中传出‘睁峥’的呼啸,黑色雾气也被冲淡了许多,那只遮天大剑刹那便已来到了六臂战神的胸部高度,离埃欧曼已是不足十米。 埃欧曼心中寒意顿生,自己真的要被这威力庞大的大剑给击中么,不想会栽在魔神教皇的手中,还是自己太托大了,认为这魔神教皇并无什么底牌。 此刻,埃欧曼也不再指望教皇卡牌,因为没有那个时间,将所有的斗气凝聚到双臂中,埃欧曼心中嘶吼。 顿时埃欧曼身体散发万道金光,如神似佛,宝相庄严,左臂瞬间化为了一轮金色月牙,右臂上的炽烈光芒彻底化为了小太阳。 一道黑色的流星刹那闯入了这片无限光明之地,两种似是极端的力量碰撞,那无限金光代表着光明,那颗黑色的流星则相当于黑暗。 光与暗,本是相依的,却又是相对的,如今呈现的正是相对的一面,顿时场面极为壮观,方圆数里皆是忽明忽暗,此刻感受到阳初白雪,下一秒便可体验万丈幽冥。 魔神剑凝结为的魔神剑放大百倍的巨大魔神剑幻影’,可是蕴含着魔神的一丝神蕴,这是真正的神之力量,尽管只有一丝,但依旧极为坚韧——它胜在质。 而埃欧曼的信仰之力模拟出的圣光,则是光明属系的力量,那是一种奇特的光元素,尽管极为神异,但它并非真正的神灵之力,埃欧曼之所以能够与之僵持,乃是依仗着庞大的信仰之力——胜在量上。 埃欧曼暗中观察到金色圣光和魔神神蕴在缓慢的中和,中和之后那一部分力量便完全的消弭,这令埃欧曼感到极为可惜,自己已经消耗了很多的信仰之力。 好吧!富贵险中求,姑且一试吧! 埃欧曼将牙一咬后,心神沉浸入身体中。 金色圣光与魔神神蕴不断的中和,而中和期间的力量是最为纯净的。 埃欧曼明白,金色圣光是比普通的力量强大的,归于光明系的一种,也算是光明之力,代表着正义一面,也便是阳。 魔神神蕴则包含了太多死灵和魔葬之念,两者互为阴阳。 魔神神蕴是属于暗黑诸神阵营的,很有可能就是黑暗主神的附庸小神,魔神神蕴也算是黑暗之力,代表着邪恶与杀戮的一面。 当两种力量互相中和,竟然逐渐在埃欧曼头顶形成一个元素能量爆表的太极图。光明圣光为阳,魔神神蕴化为暗月,实则为阴。 月月阳都是巅峰的存在。 埃欧曼头汇聚的太极图里面有了两股力量,分别为:暗月之力——标志为暗月;圣光之力——标志为圣阳。 见到这一幕后,秦浪也愈发的肯定,日月包含了岁月的沧桑,同时也秉承岁月之力。 心中的想法得到印证后,埃欧曼不由极有信心,埃欧曼心中决定,自己要将圣光中蕴含的力量融入自己的‘圣阳’,将魔神神蕴融合进自己的‘暗月’中。 尝试着控制一缕金色圣光接近‘圣阳’,金色圣光在接近的途中并无不适,可在接触到了‘圣’后,立时的被‘圣阳’包裹住。 埃欧曼暗道:圣阳为光系一脉最精华的核心,其中蕴含的光系能量元素霸道无比。 被‘圣阳’包裹住了后,这一缕金色圣光不断的挣扎着,令‘圣阳’的表面不断的起着涟漪,偶尔还会冒出头来,每到这个时刻,埃欧曼便努力的控制它再次融入‘圣阳’之中。 在‘圣阳’和埃欧曼的里应外合下,这一缕金色圣光终于不甘的被吞噬净化掉,埃欧曼可以明显感觉到圣阳壮大了一分,圣阳的光度和密度也有了显著提升。 第一次成功带来的收获,令埃欧曼不再胆怯犹疑,一次分出了两缕金色圣光,向着圣阳靠近,或许是因为有了一次经验,‘圣阳’极为的骁勇善战,不一会儿便将这两缕金色圣光攻击的体无完肤,最后乖乖的被其吸收。 埃欧曼信心大振,控制着太极图吸收外界金色圣光和魔神神蕴的同时,也在不断的将金色圣光融进圣阳中,至于暗月,埃欧曼暂时还不打算立即融合。 因为魔神神蕴比金色圣光还要高级几分,埃欧曼想等到相当熟练、百分之二百的把握后,再来尝试将魔神神蕴融入暗月。 说起来或许很多,其实这只是心灵层面上的驾驭,短短的一会儿功夫,埃欧曼已经将魔神神蕴与金色圣光完全的吸入了自己的太极图案中,至于具体要多久才能将两种力量炼化为‘阳月太极图’,那估计要个一段时间了。 埃欧曼头顶盘旋的太极图里,已经形成了恒定的转化。 同时埃欧曼也尝试了将魔神神蕴融入暗月,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金色圣光和魔神神蕴终究成为了‘阳月太极图’的粮食,这一点估计是埃欧曼最初也没有想到的。 “哈哈,妙哉妙哉,我才不要拥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力量。”埃欧曼心情大好。 自此之后,我便专修‘阳月太极图’,一切的其余能量都将是‘阳月之力’的养料。 埃欧曼已是在心中肯定,自己在接下来的日子,会竭尽所能的吸取其它任何力量,成为阳月进化的方式。 他心中极有自信,当完全炼化吸收了金色圣光和魔神神蕴后,他明显的感觉到实力飙升的快感。 上位剑师本皇来了! …… 埃欧曼睁开了双眼后,立时的发现场面极为古怪,自己竟然已不在六臂战神的肩膀上,而是身处一片漆黑的地域。 搞什么鬼?埃欧曼眉头一下皱起,自己这次修炼并没花太久时间,也就几分钟吧,怎么立刻就换场景了。 最令埃欧曼感到蹊跷的,是六臂战神都不见了,这实在太荒谬了吧。 这儿真的很黑!埃欧曼敢肯定,如果是普通人在这儿,绝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感觉,好在他的身躯被金色圣光沐浴过,这才依稀可见半点。 埃欧曼试探的向前走,立时的面色一变,惊声斥道:“是谁,究竟在何处?” 坑爹哇!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埃欧曼心中嘶吼,迎面强大的劲风令他意识到自己坠落的地方极深,他不由自主的运气了浑身劲力…… “嘭——”也在刹那间,他坠落到了地面,也幸好埃欧曼在前一刻运起了斗气,否则怕是会摔个半身不遂,饶是如此,艾欧曼也是狠狠的背脊朝下的撞上地面,痛的他龇牙咧嘴。 埃欧曼运起了阳月太极图后,自己的人体便成了发光源,总算可以看清方圆近十米的事物,可他还没抬头便怔住了。 自己并不是掉在地面,而是掉在一副棺材上,是那种全部用红水晶雕刻而成的大号棺材,那个价值就甭提了。 棺材!官与财?,人走运也不应该在这种穷途末路的地方走运呀!否则就是霉运啦。埃欧曼一阵捂额长叹,悲戚莫名。 第三十章 约定 “弃权。”埃欧曼说。 “和刚才相同的结果。”斯托拜尔斯特说,“提案通过。**信徒,你又有什么顾虑吗?。” “是的,引导者斯托拜尔斯特。我认为就目前的状况,观望一段时间比较好。” “再观望下去民众就全被救赎教会骗走啦!”夜天使信徒大声叫道,“必须让其他人看见背弃圣母的下场!” “我的意见和他相同。”**信徒说,“引导者战天使信徒斯托拜尔斯特,这个提案要优先于暗杀萨利那凯里布运作吗?我们目前人手不够。” “优先。”斯托拜尔斯特点了点头,“首先我们得摸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彻底背叛了圣母,首先给予他们制裁。” “遵照您的命令。”夜天使信徒站起来躬了躬身,复又坐下。 “那么,现在进行最后一项议题,伊丽·白莎的营救工作。”斯托拜尔斯特扫视了在座的所有人一眼,缓缓地说。 “您疯了。”埃欧曼听见身边的**信徒小声的说,声音虽小,但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不,我没有疯。”斯托拜尔斯特说,“白莎·伊丽是温斯顿·伊利公爵唯一的女儿。” “的确如此。”埃欧曼与会以来第一次明确表了态,“要对抗黑暗势力,伊利……将军的力量很重要。” 温斯顿·伊丽是位列九城十七要十三要塞和十四要塞的共主,势力不可谓不大,埃欧曼心中一边盘算着,如果能够争取到温斯顿·伊丽,对于光明教廷在九城十七要塞的发展壮大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此人必须争取。 “可是……” “我知道,夜天使信徒。”斯托拜尔斯特说,“莎白·伊利被监禁在敌人的心脏里,而我们的暗桩都倒塌了,这事情的确很难……不过等……传回消息来再说吧。我们现在先把精力集中在第三项议题上。” **信徒沉吟了半晌,说:“行动定在雾月三日或者四日如何?发动信徒对魔神教进行彻底的清洗。” “彻底……清洗?”夜天使信徒说,“出动天使堂执行者解决掉首恶就行了吧。” 夜天使信徒话还没说完,对面的**信徒几乎想跳起来掐他的脖子,他挥舞着手臂,大吼道:“你太仁慈了!夜天使信徒!让所有背弃圣母的人去死、去死!” “你刚才说过,我们人手不足。”斯托拜尔斯特说,“能够出动执行任务的执行者有三位,算上新来的辛。” “是的……”,“我……不行……” “别懊丧,你是我们当中组织能力最出色的一位。”斯托拜尔斯特说,“各司所职吧,我的兄弟。” 斯托拜尔斯特用安慰的眼光看了看夜天使信徒,续道:“一旦清洗魔神教的行动被敌人发觉了,那么以后的行动就讨厌了,必须一次根除,我想这道理你明白。” “是的,引导者战天使信徒斯托拜尔斯特。”**信徒说。 只听斯托拜尔斯特续道:“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发动信徒会使组织的基础更加薄弱,不过现在属于特殊情况,假如我们不能代表圣母柯露娜来惩罚背叛她的人,那么叛节者会越来越多。” “您的主意是对的……但是敌人必定会报复……” “信仰需要鲜血来捍卫,一部分属于敌人,一部分属于我们自己。”斯托拜尔斯特用这句话结束了他的劝说。众人齐声念了一句柯露娜的祝福。 “首先我们要把圣母的信徒和黑暗教徒区分开来,以免在行动中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信徒说。 “你有什么好主意吗?”坐在他身边的夜天使信徒问道,他的同伴沉吟了一会,抬头说道:“先行侦察,在黑暗教徒的门扉上用十字作下记号如何?” “好主意。”夜天使信徒颔首,“我们各自负责自己的区域,用几天时间把黑暗教徒和信徒们分开来,不过……” “不过什么?” “西区的信徒组织还不是很熟悉我们的组织方式,南区的信徒组织在十四日的行动里回归了圣母的怀抱,暂时空缺。” “这不要紧。”**信徒插口道,“行动时我兼管南区,让夜天使信徒兼管西区。” “组织上的越权,可以吗?”**信徒问坐在他左首的斯托拜尔斯特。战天使信徒点了点头,说:“我批准。” “那么,即日起,发动部分人员进行侦察活动,将黑暗信徒与信徒们区分开来,具体细节由夜天使信徒来安排,下次聚会时商定活动细则,散会。”斯托拜尔斯特说完便站起身,他座位后面的石壁上居然有个暗门,他整个人就像变魔术一样瞬间从埃欧曼眼前消失了。 剩下的三位天使信徒聚拢到一起,**信徒在组织分派上果然很有一手,他和夜天使信徒一商量,就拿出了侦察活动的方案,为了保密起见,侦察将由高级信徒执行,记号定做十字画的交叉。其他几位顶级天使信徒心中都有了计较,埃欧曼沉吟半晌在考虑人手问题,夜天使信徒刚才低声向他口授了一份西区高级信徒的名单。 “嘿,年轻人!”夜天使信徒说,仿佛他很老似的,“您知道在猩红城,领主的权力是很大的,他们只需向黑暗教廷红衣大主教效忠,不必听从罗翰王的命令。您可能不知道,那个黑暗教廷红衣大主教暗中的势力有多恐怖,他很有钱! “原来如此。”埃欧曼说,“他就是依靠那个什么‘黑暗教廷’的势力维持自己的权威的吗?” “是的,他们的标记是一朵黑色的骷髅头”! 夜天使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联络我的方式你已经知道了,以后除非引导者召唤,千万不要主动到这里来。现在,我们出去吧。” **信徒早就和战天使信徒离开,夜天使信徒打开了一扇门,和埃欧曼一起走了出去。 这又是一条狭长的走道,不过却是倾斜向上的,两人在黑暗中歪歪扭扭地前行大约五六百步,推开尽头的暗门,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酒窖,夜天使信徒在一个酒桶上摸索了一下,最后竟然将整个酒桶盖打开了,两人躬身穿过酒桶,打开了另一端的盖子,来到了另一个酒窖。 很显然,这个酒窖尚在使用,放在一旁酒桶上的开瓶器仍然散发着红酒的香味。夜天使信徒关照埃欧曼脱下黑布条之后再出去,自己却在埃欧曼除下面纱前从来时的路径自回去了。 第三十一章 紫色物语 埃欧曼那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虽然酒窖里的空气没有外面清新,相比适才开会的地下室来要好上太多,空气里弥漫的那股红酒味道尤为醉人。 埃欧曼环顾这个分两层设计的地下酒窖,很显然外头的这一间最起码也有了几十年的历史。 早在公元220年罗翰国政务大臣首相通过了一项酒税令。 这条法律明文规定了民众允许藏酒的数量,超过数量轻则收税,重则斩首。 自那时起,富裕的平民便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额外的劳动所得,以免因为自己的勤勉为自己带来灾难。 没有什么可以填平人类欲望的鸿沟,当人们有了一桶红酒,他便自然而然想拥有第二桶;当他拥有了第二桶,他又想拥有第三桶。 法律规定一位男爵可以藏酒三十桶,但他一般会藏上六十桶甚至更多。 断头台的威慑力与距离罗翰帝都的距离成反比,与法律执行的年限成反比。 于是,随着时光的流逝,这种复式的酒窖在罗翰帝国中心城市以外的其它边缘城市藏酒较多,甚至民间富人都很流行。 这间酒窖显然属于一家高级酒馆。在人们不敢享用自家的珍酿的时候,酒馆便成了最好的去处。它可以用金钱确保自己拥有一个比贵族还要大的地下酒窖,来使它赚取更多的金钱。 埃欧曼穿过排列整齐的酒桶,踏上了通向地面的木制阶梯。他的体重和岁月的双重负荷使梯子发出了响声,直到前者从它身上消失为止。后者永恒地压在它身上,无法消逝,除非他自身死亡。 埃欧曼走出了酒窖,来到了酒馆的厨房。炉子上正炖着一只鸡,胖胖的厨师挥舞着菜刀在强制为一只羊腿分家,帮他打下手的仆役正在为一只死去的肥鹅褪毛。他们各自干着自己手里的事,对埃欧曼的突然出现毫不惊奇。 “我是天使信徒堂光明天使信徒.....”埃欧曼犹豫了半晌,开口说道。 胖厨师将一块骨头扔向墙角打瞌睡的狗,那条狗先是不满地吼了几声,随后将骨头嚼得嗒嗒作响。 “欢迎你,我是天使信徒堂西区的秘密联络人。”那名胖厨师这才伸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油,转过身,让塞埃欧曼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天啊!老马丁”埃欧曼认出了这人曾经是他家的厨子的老年男子,他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这里就是他前面叫伊萨克和玛丽修女来的“大厨房”——黎明城最大的酒馆“向往天堂”。 黎明城位列九城十七要塞末尾,第九城,几周前埃欧曼就从探子那里得知,黎明城沦陷了,攻占黎明城的并非是兽人大族,而是盘踞在边塞的悍匪“天匪军”。 “好久不见,我的少爷,或许该说,我的新上司?”老马丁郑重向埃欧曼行了个家族式的礼节,幼时的记忆浮上心头。 “白天使信徒的事情我知道了,他一直是位诚实高贵的好人儿。”胖厨师抓起一只熟鸡腿扔向饥肠辘辘的埃欧曼,后者伸手接过,一面咬着一面含糊不清地道:“好人不长命。” 埃欧曼就是这样,他不像其他贵族那样时刻都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一旦在熟人身边,他就很随和,甚至很邋遢。 “外头有两个人来了,听说是你介绍他们来的,蔡妮儿刚和他们说完会里的规矩,他们正等着见本区的‘顶级信徒者’呢。真希奇,这样的人能干我们这行吗?” “没关系,我会照顾他。对了,蔡妮儿最近过得好吗?”埃欧曼吃完了这只鸡腿,将骨头准确地掷进了那条狗的嘴里。那只狗正在努力地咬着羊骨头,从天而降的鸡骨头突然增加了它嘴巴的负担,所以那个可怜的家伙就被崩得叫了一声。即便如此,它还是牢牢地咬住了自己的美餐。 “我老婆你是知道的,有我在她没有不高兴的日子……哎,你还是那么喜欢恶作剧。”胖厨师递给埃欧曼一块抹布擦手,后者朝他作了个鬼脸,耸了耸肩,他问胖厨师:“你怎么知道外面那两个人是我介绍来的?“ 老马丁扬了扬一张纸条,埃欧曼从上面认出了战天使信徒的印记,随后那张纸条就被胖厨师一把扔进了炉灶的熊熊烈火中。 “想去见他们吗?顺便帮我把这盘干酪和这只烤鸡端去。” 埃欧曼顺着老马丁手的指向看见了那些东西,他甩了甩脑袋,道:“你还真会差遣人哪~” 胖厨师笑了笑,说:“你这样子是出不去的,大厅里有狗。” 埃欧曼心有灵犀地点了点头,转身问仆役要了套衣杉,套在自己的布衣外头,这衣服大概很久没洗过了,有股难闻的味道。 埃欧曼端起烤鸡和干酪,问清楚了奥德鲁的所在,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动作看上去和酒侍们毫无区别,老马丁望着他的背影赞许地点了点头。 自从黎明城沦陷之后,“向往天堂”作为城内首屈一指的大酒馆,包办了天匪军部分军官的伙食。当埃欧曼走到大厅的时候,被在座的好几位肩上带杠的家伙吓了一跳。 “好家伙,要是在战场上干翻了这几位,可不止一枚三级帝国勋章呢!”埃欧曼心中盘算着。 埃欧曼不动声色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从木制的阶梯上了楼,经过了一张坐着一名刀疤军官的方桌,来到了二楼大厅角落的包间内。 刚进门,他就从背影上认出了奥德鲁那块呆木头。这小子规规矩矩地坐在方桌边,从背影上看去倒像个初次约会、羞羞答答的淑女。 玛丽雅修女坐在他的对面,悠然地品着一杯红茶,桌子上放着的切片面包一片都没动过。 “两位客人,你们要的烧鸡来啦。”埃欧曼举着托盘高声叫道,反手带上了包间的房门。 “哎!领主....教……”奥德鲁见了到埃欧曼又惊又喜,刚想叫出声来,底下就被玛丽雅修女踩了一脚,后面的话就变成了哼哼。 奥德鲁是埃欧曼血缘纯正的二弟,当然他怎么也没想到,领主大人竟然神不知鬼不知的穿越城市来到黎明城,这让他在惊喜激动中又有些惶恐。 魔莫非是我的探报工作没有做好,领主大人亲自来视察? 埃欧曼将烧鸡和干酪放在桌上,恶声恶气地道:“请付帐。” 奥德鲁掏摸了半晌,只翻出了空空如也的口袋。倒是玛丽雅修女不声不响地拿出了一枚罗翰金币放在桌子上。 “哎呀这位年轻的先生,出来约会让女友付帐可是个坏习惯!”埃欧曼风一般地抢过那枚金币,像所有市侩的人那样放在嘴里咬了咬,那个动作看上去活脱是个财迷。 “……我没有……别那样……你知道……我……我……”老实的少年立即结巴了,那双水蓝色的眼眸瞪得大大的,三分之一是愤怒的火焰,三分之一是委屈的泪水,剩下的全是羞涩。 小时候他在口齿上被友人揶揄时要么饱以老拳,要么拿着本书籍闪人。这会动武打不过,又没地方闪,又被埃欧曼击中了软肋,真是兵败如山倒。 埃欧曼笑吟吟地看着那家伙尴尬吃鳖的样子,这小子。 “你看上去来得比我们早。”玛丽雅修女突然发话了,埃欧曼一怔,点头道:“你怎么知道?” “门口低洼的地方还有些泥泞,而你的脚印都是干的。” 埃欧曼笑了笑,没有说话。 玛丽雅修女看着埃欧曼说,“你骗我们兜圈子,还是不放心我的誓言,对吗?” “我是对你的聪明抱以赞叹还是抱以怀疑呢?”埃欧曼在玛丽雅修女目光的直视下低下了头,淡淡地说道,“办事的时候,小心一点,总不会错。” “我同意。”玛丽雅修女认真地点了点头,“那么,是否可以停止玩笑,开始谈正事呢?头儿在哪里?” 埃欧曼咳了几声,郑重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什么?你耍我们!”奥德鲁跳了起来,“既然你就是头儿,那还把我们骗到这里来干啥?” 奥德鲁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为什么总是被这个个同父的兄弟光辉所笼罩,甚至他模糊的他感觉哪里都有埃欧曼的影子。 “一个转置前还不是,现在是了。”埃欧曼到底还有些少年心性,他微笑着拍了拍红发少年的肩膀,“以后要乖乖地听我话哦,老弟。” 奥德鲁望着埃欧曼脸上那副和老爹像极了的三分认真,七分戏谑的笑容,恨不得望他头上揍一拳,转眼一想,捏紧的拳头又松了。 “且慢,空口无凭,请给我们看一下你身份的证明。”玛丽雅修女说。 埃欧曼点了点头,从里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镀银的天使徽章。 “顶级信徒者!”奥德鲁前面从蔡妮儿那里听过了组织的级别划分,他像不认识似的看着这位熟悉又陌生的友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么,以后我们将遵从您的指示,进行对抗天匪军的工作,请多指教。”玛丽雅修女端庄地行了个礼,埃欧曼变魔术般地收起了那副浮华无形的腔调,同样庄重地行了一个帝国绅士礼,小屋里的气氛顿时严肃起来。 奥德鲁此刻的心情有些黯然,他从来没有想过,埃欧曼与天使信徒堂之间的距离居然比自己近得多。他低着头,看上去像是在研究木桌的纹理,水蓝色的眼眸失去了原先漂亮的光泽。 埃欧曼察觉到了少年黯淡的心,他轻轻了拖开椅子,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木头,在想什么呢?”他说。 “啊、啊,没什么。”奥德鲁抬起了头,“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呢?异教徒那么强大,我们……” “事在人为。”玛丽雅修女淡淡地说,“在还没有做之前,不要轻言放弃,黎明城是沦陷了,我们身后还有更多的城,没有人愿意做亡国奴,不管时局多艰难,民众中抵抗的意志决不会消失!” 埃欧曼转头望向她,此刻在这个小房间里,玛丽雅修女恢复了她的容貌,这句话从这具美丽的身体中流淌出来,有着一股独特的、难以形容的魅力与魄力。那话语中所流露出来的坚决程度比之男子也不逞多让,却又带有女性独特的婉约。埃欧曼心中一动,对她的信任程度不由得多了几分。 且慢!且慢!一个理性的声音在身体里告诫着埃欧曼:虽然她以父母的圣体发了那个最重的誓言,可前提是她是罗翰帝国人才行,万一……不能放松警惕! 就在埃欧曼心中转着念头的当儿,希望的亮光又回到了奥德鲁的眼中,他欣喜地望着玛丽雅修女说:“的确,没有人愿意做亡国奴,你说的真好,玛丽雅修女,你真像个演说家!” 玛丽雅微微一笑,美丽的气息自然而然地在她脸上开放:“您过誉了,作为圣母的圣职者,必须具备一定的口才的。” 埃欧曼用中指的指节轻轻敲了敲桌子:“我们先谈正事吧。” 玛丽雅修女道了声歉,两人一起望向埃欧曼,只听他说道: “的确,我们不能让民众遗忘了圣母,遗忘了黎明城,遗忘了抵抗。现在有个任务,正是要你们完成的。” “什么任务?”奥德鲁问,脸上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 “去查清楚古屋里那些小孩的家庭住址,在他们的门扉上划下白色交叉的记号。”、 玛丽雅修女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奥德鲁追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之前完成?” “两到三天之内,我想,在行动的时候,你最好和玛丽雅修女在一块,我不放心你单独行动。老马丁大叔还真是狡猾,把这件烦人的事情交给我。” 奥德鲁愣了愣,恼怒的火花在他眼中一闪而逝,时间虽然短暂,可玛丽雅修女和奥德鲁都看见了,两人收回目光时对视了一眼,埃欧曼有点懊悔自己的失言。 “好的。”奥德鲁说,“行动时还要扮成……恋人吗?” “是的,这是最好的身份掩护。”埃欧曼说,“我将单独行动。” 三人商谈结束,按照来时的分组各自回去,谨慎的又在暗中观察了玛丽雅修女好一会,确定她没有什么可疑的动作,这才完全放下了心。等他在外面又转了一圈,回到古屋的地下室时。玛丽雅修女正默默地做着晚祷,而奥德鲁正低头擦拭着自己的短剑。少年显然心有所思,连自己哼着的歌儿走了调都没发觉。 “我想,你有很多话想问我。”埃欧曼走到奥德鲁面前,蹲下了身子,这样他的视线才能与好友平行,自从酒馆会面起,奥德鲁就开始下意识地躲开他的目光。 “是的。”此刻少年回过头流利地将剑插回后腰的剑鞘,站起身来。 “那么,跟我来。”奥德鲁招了招手,两人便一前一后向通道里走去。 “你们去哪里?”玛丽雅修女停止了祷告,睁开眼睛望着他们。 “出去办点事,聊点男人之间的话题。”埃欧曼俏皮地吹了声口哨,朝女士做了个鬼脸。 “我说,你不是又想做什么坏事吧?”女侍者朱丽叶皱了皱眉头,奥德鲁对她摆了摆手,酒吧少女这才收起了嘟起的嘴。玛丽雅修女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们,什么都没说。 奥德鲁随着埃欧曼在地道中前行,他摸索了半天才打开了暗道里的一扇密门,招呼埃欧曼一起走了进去。两人随着密门里螺旋的阶梯拾级向上,最后的道路居然变成了挖上岩石上垂直的阶梯。 他们手脚并用,爬出生天之时,才发现自己来到了古屋当中的那个仿德尼斯风格的尖塔上。出来的暗门很巧妙地被设计在尖塔小房间一块平平无奇的玄武岩下。 奥德鲁爬出来时,傍晚的风便将屋子里的孩子们的晚祷声送到他的耳朵里。少年直起身,手搭凉棚朝四周张望,发现这能看见远处的好几条街道。周围的一圈护栏上,开着若干窥视用的小孔。 “别看了,这里是在塔的最顶端那间房子的屋顶。”埃欧曼坐在地板上,示意奥德鲁也坐下来,“小心点,别让别人看见我们在上面。” 奥德鲁依言坐在他对面,这样他们的视线又持平了,他又潜意识地转过头。 “我们……认识多久了?”埃欧曼突然问道,奥德鲁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会儿,随后扳起指头一面计数一面喃喃。 奥德鲁手指在地上划着圈,低声重复道:“已经……十一年了,这一切真像是做梦一样。哈,我真希望这是梦,但这却不是梦。” “不是梦。”埃欧曼歪了歪脑袋,这样他可以端正地看见童年伙伴的脸。 奥德鲁却好象害怕与他视线接触似的,头低得更低,埃欧曼顽皮地趴在地上,绯红色头发的少年又昂起了脑袋,不留意间撞上了身后墙壁上的石块,痛得直咧嘴。 埃欧曼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爽朗地大笑了起来,刚笑了几声又捂住了自己的嘴。这回是他的举动把逗乐了奥德鲁,不过他吸取了好友的教训,只是嘴角微微上翘了一点弧度,并没有发出声音。 “想说什么就说吧,你我之间用不着拐弯抹角的。埃欧曼好不容易顺了气,咳着说。 奥德鲁脸上微微一红,他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父亲有那些秘密的。他和天使信徒堂认识、你是天使信徒堂的顶级天使信徒,为什么我一直不知道呢?突然有一种……自己很没用的感觉……” 少年一面说话头一面越来越低,声音也变得呜咽起来。他的眼睛又酸又胀,但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在埃欧曼面前流下眼泪。 埃欧曼小心翼翼地思考着自己现在该用哪种表情,以免不留意间又刺伤了兄弟那敏感的心。 “看那边。”埃欧曼突然指着一个窥视孔说,奥德鲁被他惊奇的语调所吸引,情不自禁地从那个窥视孔里望了出去,除了一颗枯死的树和杂草之外什么都没有。 奥德鲁正在心里疑惑好友要他看什么,埃欧曼那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你忘了吗?以前我带你去那里看过一株铃兰,这种花在铁盾城很罕见,在北方稍微多些。” “一株铃兰。”奥德鲁重复道,“是的,那里有一株铃兰。那个时候,它开着洁白漂亮的花儿,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埃欧曼缓缓地说道:“我曾经听说,铃兰不喜日光直射,喜欢阴凉的环境,现在为它遮挡阳光的树死了,所以它也消失了。” 奥德鲁心中一动,正在心中咀嚼好友这句话,埃欧曼却用一句话直接打断了他思绪: “你就是那株铃兰。” 听懂比喻的奥德鲁头脑里一阵眩晕,埃欧曼继续解释道:“黑暗势力就是那毒辣的阳光,天使信徒堂和我是你的树。” 奥德鲁喉咙发干,嘴唇哆嗦起来,只听续道:“我不是想责怪你什么。你比我聪明,天资比我好,自小就没吃过什么亏,因为太顺利,遇上的挫折也比我少得多,也正如此,你从来不知道外面人心的险恶。” “……我知道呀……”奥德鲁小声地说道,“我知道世界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有很多……圣母……所不容许的罪恶。可是,有时候我真想世界就是我想象中的样子。人们之间没有欺诈,没有背叛,没有杀戮,没有一切的罪恶的东西,就像《圣母经》里描述的始源之地一样……虽然知道那不太现实,不太可能。可是这个完美的世界是谁都企求的吧?但是,为什么,世界不会按照美好的愿望发展呢?人们假如都从圣母的教典中学会冥思反省自己的过错,这个世界将会多美丽啊!” “你呀,这个脑袋瓜里总是思考一些与众不同的问题。”埃欧曼摇了摇头,“这些艰难的问题交给那些神学家和哲学家,我们只要快快乐乐地过自己日子就行啦。我们只需要记住,世界不是围绕着你的愿望旋转的,别把别人想得太好!” “……这个事情我知道的……”奥德鲁不安地抓着自己的衣角,“我知道是这样,可是心里总是有那么一点点渴望,喜欢美好的事物,为美好的东西着迷,爱美不是人类的天性吗?” “我知道,你并不是不知道环境的肮脏,你只是害怕外面的世界,心中还怀着幻想,小心翼翼地地把自己心隐匿在圣典这个纯洁的壳中——这是少年人都曾经有过的纯洁的梦。而现在,是这个梦醒来的时候了。别害怕,那个纯洁的憧憬破掉的时候是有点心痛,但是习惯了就好啦。” “咳,说得你好象有多大似的。” “我是比你大呀。”埃欧曼朝他眨了眨眼,“不过你在某些事情上,的确走在我前面,呵呵。” “你是说……”少年立即领悟了埃欧曼的意思,一张脸立即就红了,就像此刻天上的晚霞。 “哎呀哎呀,我什么都没说,你脸就那么红,心里在想什么啊?”埃欧曼从铁匠铺老板那里感染的嘲弄人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幸灾乐祸吐了吐舌头,奥德鲁的恨不得钻进密道里去藏上一会。 “别害臊,那没什么的,都到了那个年纪了,不喜欢女孩子才怪。”埃欧曼说,“其实你这人和女孩子多交往交往没坏处,这样你就知道怎么和人‘实在地’相处了,而且会变得更成熟深沉一些。现在像你这个样子,心中想什么都写在脸上,跑出去没准过不了多久就被异教徒挂上赎罪墙了。有时候,人还是脸皮厚点的好,交女朋友对加厚脸皮绝对有帮助。” “哼!哼!” “你哼什么?” “口口声声说得自己像老手似的。” “呵呵,我说我脸皮比你厚你没意见吧?” “你的脸皮厚到弓箭都射不穿!” “承蒙夸奖!”埃欧曼笑嘻嘻地不以为意,“这句话我当作是表扬收下了。” 奥德鲁也被这人逗乐了,他跟着轻笑了几声,静下来说道:“我们是来说什么的呀?被你东拉西扯的说了些无聊话。” “不是无聊话啊,你得承认,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我比你强得多,因此马丁大叔在这方面多倚重我,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别嫉妒呀。” “不是……嫉妒……”奥德鲁皱眉想了想,“不对!好象是嫉妒!赞美柯露娜,我居然……嫉妒……” 埃欧曼呵呵笑着说:“该嫉妒的是我呀,从小你什么都比我强,还有个关心你的好爸爸。” “还有个关心我的好哥哥。现在我承认,你很多东西都比我强啦。”奥德鲁补充说,“我不吝啬把父亲分给你一半,我想老爸他也不会介意的。谢谢你老哥,我现在好过多了。” 埃欧曼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说:“那么,我们回去吧,别让两位女士为你担心。” “什么……慢着!”奥德鲁喊住了兄弟,“你还没和我说你、老爸和天使信徒堂他们组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埃欧曼转过身,中指和食指骈起来摇了摇:“秘、密,现在不告、诉、你!你只要现在乖乖听我话就好了。” “好啊,你这个大魔王。”奥德鲁跳了起来,伸手摸向后腰的短剑,剑拔了一半愣住了。 埃欧曼此时正用促狭的眼光望着他,嘴里说:“来呀,来呀,让本‘魔王’把你这个‘勇者’彻底打败,然后你回去向两位美女哭诉吧,她们一定会好好疼惜我们的小~帅~哥的。” “哼!哼!哼!!”“奥德鲁决定反击,“平时你装作若无其事,其实你也不是小心翼翼地隐匿起了自己的心吗?埃欧曼?你在朱丽叶面前不也是笨拙得要死,不知道怎么表示自己的友好,只能通过欺负人来传达你的……心意,嘿嘿,小心等我回去告诉我们伟大的蕾娜公主!” “哎呀!总是躲不开你这犀利的一剑!!”被命中要害的埃欧曼大惊失色,脸色惨白。 第三十一章 你大爷,本皇不是奶牛! 就在埃欧曼震惊之余,,从身下传出了奇怪的声音: “咔嚓、咔、咔、咔嚓……” 埃欧曼从未听过这种声音,但他却在脑海中想象出了一副画面:一个恐怖骷髅正由沉睡中醒转…… 开什么玩笑! 埃欧曼暗骂自己思维太超常,怎么无缘无故想到了这种场景,不行不行,得赶快离开这儿,太诡异了这地方,浑身都感到阵阵银风刮过,场面太过于诡异华丽…… 先是跳下了红水晶棺材,埃欧曼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这棺材竟然高三米,宽五米难道不是给人睡的。 埃欧曼心中腹诽,准备打量四周的坏境时,眼前的棺材侧面突然开了一道口子,仅容一人通过,什么意思,要我进棺材里,等君入鳖么? 狐疑的打量着古怪的一幕,埃欧曼是兔子般的向后蹿,开玩笑,老子再怎么也没有体验死人感觉的恶趣味呀! 可世事往往不如人意,埃欧曼刚松了口气自己逃过了成为‘棺中活人’的命运,下一刻便有某种称之为‘不可抗力’的力量,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埃欧曼给吸入了那口大号棺材中。 埃欧曼大声咆哮!心头一阵翻江倒海,浑身劲力充斥,整个人化为黑暗中的电光棒,将棺材之内照的亮堂堂、红透透。 可埃欧曼再次悲剧了,一具猩红妖艳的骨架刹那缠绕他的周身,浑身一个哆嗦,自己想的真成为了现实,棺材中还真有骷髅,而且这猩红骷髅如动态鲜血一样将埃欧曼缠绕个结结实实。 明白了是骷髅后,埃欧曼反而淡定了下来,自己可是拥有金色圣光的,这是一切暗黑、邪恶之物的克星。 哼,小小邪灵,待本皇叫你下灰飞烟灭! 刺目的金色圣光以埃欧曼为中心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圣神护盾。整个红水晶棺材当中再不能视物,本是邪灵银森的东西,此刻似乎处于天生对金色圣光的畏惧,逐渐呈退缩状。 同样的,那具猩红妖艳的骷髅,也变得恍如艺术品,本是猩红状在上面再敷上一层金光后,这猩红骷髅立时化为了传说中的‘骷髅叛徒’,一个向往光明的猩红骷髅。 金色圣光首次遭遇‘挫败’,而且是极为不合理,这令埃欧曼一时心中踹踹,不知道这猩红骷髅是什么阶位的存在,缠在自己的身上是要干嘛? 既然如此金色圣光没用,那就肉搏!埃欧曼咬咬牙,挥舞着充满上位武师强横力量的双拳,斗气纵横下,砸向了那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猩红妖艳骷髅。 可第三次悲剧就这样降临了,缠在身上的猩红妖艳骷髅那十跟纤细指骨,刹那刺入了他的双肩,猩红骷髅头中冷光凌凌的虎牙竟然咬在了埃欧曼的脖颈处。 埃欧曼本是浑身劲力充沛,被猩红骷髅这么狂野的‘攻击’后,劲力竟然溃散开来,连身体中的力气也被吸散了一般,埃欧曼心头大骇,这猩红骷髅竟然在吸他的血液! 事实如埃欧曼所料的一般,那猩红骷髅的十跟手指和骷髅头中的尖锐虎牙都拥有吸血的功能,刺入埃欧曼的身体便是为了吸收他的血液。 骷髅还带吸血技能么,莫非是变异的?埃欧曼心中自问,不由心中发苦,,竟然碰到这么怪异的变异物种——吸血骷髅。 埃欧曼感知到浑身劲力都随着血液被抽空,精神、意识更是逐渐模糊,这令他心中很是郁闷。 难道本皇要葬身于此,与骷髅长眠一世么? 埃欧曼心中暗暗叫苦。 就在埃欧曼准备强打起精神,使用教皇卡片兑换‘救命之卡’的时候,他突然呆住了,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猩红骷髅发生了奇妙变化,然而这并非主要原因,他的心中接受到了一股信息。 很奇怪的,埃欧曼可以感知到那股信息传达的意思:我没有……恶意。 埃欧曼心头立时剧烈沸腾,骷髅竟然能用意念传达给他信息,来不及多想。 埃欧曼叫道:“我哪知道你有没有恶意,快点松手、哦,还有松口,要血的话我可以为你找一立方米来,我身上的血液也就八立方分米。 那股信息似乎有些不能理解立方、立方分米这种新鲜词汇,不过还是传达道:只要你、你的血,过、过……三、三分钟……可以了 什么,三分钟!埃欧曼气的口鼻生烟,老子被你吸了一分钟,意识都已经极为萎顿了,在被你吸三分钟,本皇难道要去拜见光明众神去么? 想到没能完成光明众神的任务就要魂归天,更是要面临被抹杀的后果。 激动不已的埃欧曼在心中连声嘶吼,想要与之再取得联系,可那猩红骷髅的意识犹如石沉大海,那股信息的源头似乎陷入了某种死亡状态。 “快松口,在这样下去我真的要拜见西天如来佛祖去了,额不对,”情急之下埃欧曼口不择言。 “去你大爷的,本皇不是奶牛,你在这样吸下去,本皇真的要挂了,如果你真的那么需要鲜血,大不了,本皇每天让你吸一点!” 埃欧曼情急之下只能先用缓兵之计拖延住这诡异的猩红骷髅,至于是否能履行诺言,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未曾想,那股微弱的意念再次传来了信息,“真的么,你答应的哦,每天都给我吸一点哦”。 “当然,本教皇说话向来是一言九鼎,绝不会有半点虚言!”埃欧曼立时在心中坚定许下承诺,在这种千钧一发之际,还是保命至上,至于什么承诺之类的,到时候再慢慢商量吧。 那股讯息再次的石沉大海,半晌没有回音,令埃欧曼心中发凉、发寒,同时恼怒万分。 很显然,这狗屁的讯息是缠在自己身上的诡异邪灵——猩红骷髅,发出的,究竟是是以什么方式,埃欧曼大致可以猜到,肯定是通过血液为载体了,毕竟它正在吸收自己的血液。 尤为可恶的是,这个猩红骷髅貌似智慧不低,并且极为狡诈,甚至戏耍别人,方才,埃欧曼无疑便中招了。 “看来和这种家伙谈判,估计没有半点作用,相信它的话,那是真不靠谱!”埃欧曼意识到了这一点后,尽管心中怒气冲天,但他明白毫无意义。 解除危机,才是此刻最优先事项! 埃欧曼的意识愈发模糊,脑壳似乎压在了大、小脑上,三叉神经更是完全麻痹,松果体估计快要爆裂了…… “再使用教皇卡片功能也不靠谱,因为还是随机兑换,如果一次没有兑换出救命的宝贝,那就万劫不复了。” 心中念头闪烁,埃欧曼咬了咬牙,暗道:不能再坐以待毙,只好试一试了…… 第三十二章 玛丽雅修女 黎明城已经沦陷几天了?恐怕不会有太多的民众去考虑这个问题。 对于小老百姓来说,他们只需要“秩序”——能让他们生活下去的秩序。前些日子,秩序来了,带着救赎教会的新《圣典》、逆十字架、和雪亮的红袍救赎之钉来了。 嘘、嘘、嘘!别再口称“柯露娜的祝福”啦,黎明城堡那边的墙壁上正挂着几十个倒霉的家伙呢!即使圣母的震怒更可怕,在它降临到头上之前,还是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好哇! 教堂不再有献给圣母的唱词,新来的白衣祭司们用那里的管风琴奏起了从未听过的庄严曲调。有人曾经赌咒发誓,任何一个人只要从那边经过,心灵都会被那音律净化的。 城南的兵营里不再有士兵们出操的声音,那些新来的天匪军士兵们绝大多数扎营在城外的风车磨房后面的平原上,一部分占据了守军原有的营盘。 黎明城堡里不再有高贵的贵族,尚莱斯纳老领主死了,斯特洛少领主在逃,斯特洛少领主有关的传闻最多,一会说他继任了城主,一会人们说他参与了谋逆。 哦,谋逆! 人们小心翼翼地思考着这个词,自从那次黎明城堡的****之后,天匪军士兵就时不时地以“谋逆”的罪名逮捕一些和善的邻居们,将他们全家老小一起送上断头台。 这不是最坏的,听说瓦伦·巴尔哈思提上爵士一家因为“不敬天父”的罪名,全部挂在了黎明城堡的墙壁上!上爵夫人哭喊了半个晚上就断了气,上爵本人挨到了第二天的朝阳,而斯特洛少领主顽强的生命力却使他遭了最大的罪,他一直哀号到第三天的早上才悄无声息,那悲鸣声音正好与教堂里的圣歌相反,会让听者的身体与灵魂一同堕落。 不知何时起,守卫那片吞噬了成百上千灵魂的地方的士兵已经换成了身穿红魔铠的那一批。据几位脑筋灵活的人推测说,他们相比那些天匪军的士兵来说更不怕邪恶的侵蚀。 邪恶!什么才是邪恶? 念诵了一辈子的《圣典》是邪恶的《伪典》?救赎教会的《圣典》才是真正的神的旨意?人们小心地保持着自己与两本《圣典》的距离,谁都害怕天上的神明和凡间的铁钉。 一些绅士们释放了自家的奴隶,那些被禁锢已久的人们突然获得了自由,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他们中有些在主人门前流连不去,有些在某个叫做苏尔哈德的前奴隶的影响下投到了天匪军帐下黑暗教廷红袍大教皇的阵营。 平民们惊奇地发现,除却这些难以言喻不适感,以及沦陷的羞耻感之外,似乎……没有太大坏处——不再有税收官上门了,虽然说黎明城的赋税本来就比任何一个地方轻得多,但赋税就是赋税呀! 一些人名正言顺地皈依了红衣大教皇,逆十字的徽记一上身,他们便得意洋洋,趾高气昂起来,他们在酒馆里欢笑,在大街上昂首走路,他们用高人一等的目光扫视着那些只敢在阴影里瑟缩的人们。 年轻人对他们充满鄙夷,认为他们背叛了祖国;老年人对他们充满惶恐,认为他们背叛了圣母。 他们是叛国者,但是,此刻他们比任何一位虔敬的人儿逍遥快活。 黎明城的民众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三方:一方是叛国的、归顺黑暗教廷红袍大教皇的,一方是虔诚的、圣母的,绝大多数是在两者之间犹豫不决的,随着第二方挂在墙上的人数越来越多,犹豫不决的人加入第一方的也越来越多。 这是一种微妙的秩序,人们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新规则,在没有看清楚他的底线之前,大多数人不敢贸然以身犯险,已经犯险的人,要么上了天堂,要么下了地狱。 大街上行走着的人大多低着头,带着沦陷之后的羞愧,也带着对莫名事物的恐惧。绅士们遣散了奴隶,不得不亲自操办一些事情,谨慎的人除非万不得已,是不会出门的。 所以,他们的步伐都是匆匆的,在巡逻的士兵目光之下又会缓慢下来,以免自己莫名其妙地和“女王之刀”结了婚。 奥德鲁此刻就和那些人一样行走在大街上,玛丽雅修女在他身旁。 不久之前他们刚和埃欧曼分手,分头查询那些把小孩送到异教徒手中的叛国者的家庭住址。 那些孩子里面,奥德鲁认识的埃欧曼都认识,埃欧曼认识的,奥德鲁就未必认识了。 埃欧曼点着人头算了算人数,还有十几家家庭住址不能确定的,他分给了奥德鲁和玛丽雅六家,自己去找剩下的五家。 奥德鲁隐约猜到了查询这些人的住址要做什么,和埃欧曼分手之后,他便向玛丽雅修女求证自己的猜测。 “对的,你没猜错,组织想制裁这些叛国者。”玛丽雅修女理性的话声中透露出来的寒意,使奥德鲁打了个寒噤。 “制裁……杀了他们吗?” “估计是的。”玛丽雅修女回答,“怎么,你不忍心?他们都是叛国者。”修女特地在“叛国者”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理智上我认为杀掉那些背叛圣母和祖国的人都是对的。但是,感情上我还是有点接受不了。任何时候杀人都不是什么高尚的事情吧?”奥德鲁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前面埃欧曼在的时候,你怎么不问呢?”玛丽雅修女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微笑着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呃……那是……因为……我不想被埃欧曼当作是小孩子。”自从那次谈话后,奥德鲁自觉和埃欧曼某些方面的距离不知不觉近了很多,某些方面又疏远了些。 玛丽雅修女伸手握住了这个心地纯朴无暇的少年的手,之前埃欧曼对奥德鲁“恋爱”的调侃浮上少年心头,他立即涨红了脸,手轻轻挣扎了一下,然后不动了。 “小心。”玛丽雅修女附在他耳边说,“有天匪军士兵在看着我们。” 少年扑通扑通乱跳的心一下子缓了下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斜眼看见了那组看着他们的天匪军士兵。 不知从何时起,巡逻的天匪军士兵变成了四到五人一组,现在那队看着他们的天匪军就是由两名人类、一名精灵、一名巨魔、一名矮人组成的奇异组合。尽管他们的身材格不相同,但穿在身上的黑色铠甲一样威武合身。 他们当中的那名精灵低声对同伴说了些什么,然后大家一起哄笑起来,他们不再打量这对少年男女,转身去看从大街的另一端驶来的车队。 这几天,开始有运铁和运煤的车队陆续从南门驶进城来,他们径自开进黎明城堡,卸下货物再回去。天匪军士兵们对这些车队挺重视,护卫他们的紧张样子让人感觉车上装的是黄金。 玛丽雅修女松了一口气,将奥德鲁拉到街角,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们从古屋里开始跟踪的那对双胞胎不见了。 “咦,前面那两个孩子呢?”奥德鲁左右张望,略有些焦急,万一把这事搞砸了,回去没脸见埃欧曼,他是这样想的。 玛丽雅修女转身进了另一条小道,低声说:“跟我来。” 奥德鲁依言跟在她身后,两人在小巷里左转右转,等穿过这条街道的时候,身手敏捷的奥德鲁已经走到了玛丽雅修女的前面。此时那兄弟俩正蹦蹦跳跳地手挽着手,从长街的另一头走来。街道的另一边,一小队天匪军士兵正在那里站着。 奥德鲁踏出小巷时就看见了那对双胞胎,一愣之下急忙转身,这个突兀的动作立即引起了对街士兵们的注意。玛丽雅修女看在眼里,快步上前,举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少年晕头转向。 “你为什么突然打我?”少年刚想开口问,只听玛丽修女先叫了起来: “好啊,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对你那么好,你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朱丽叶!我对你实心实意,你却当作虚情假意!好吧,好吧,你说,你到底要哪一个!哼!你别想溜走!今天不说清楚,我们就没完!” 玛丽雅修女手按剑柄想往这里走来的天匪军士兵对望了一眼,一个年轻的人类士兵已经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他们的同僚们也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可怜的老实人被玛丽雅修女这顿突如其来的话语轰得头昏眼花,他感觉自己的鲜血一下子全涌向了脸上,他的头低着,身体躬得像只洛林群岛特产的虾米。他支支吾吾,手足无措,张口结舌。那个一直深埋在心里,从来不敢去触碰的想法突然被翻了出来,他感觉此刻自己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示众,任何隐私都给人一览无余。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像只偷鸡时被夹子夹住的狐狸,狠不得有一万条路能够逃走。 这幅扭捏的样子在天匪军士兵眼里自然极了,玛丽雅修女此刻脸上那副恼怒的神情自不用说也是自然极了。 于是,玛丽雅修女粗暴地扭着奥德鲁的耳朵,一把把他拖进小巷的动作在他们看来也自然极了,他们当然不会知道,玛丽雅修女把少年拖进小巷后重重呼了一口气。 “真险。”玛丽雅修女擦了擦额头的汗,“你真是太冒失了。” “啊,啊……”涉世未深的家伙还没反应过来,玛丽雅修女伸手又给了他一记耳光。 “为什么又打我?”红发少年捂着脸问,声音里全是不解与委屈。 “消肿。”治疗圣光的力量在玛丽雅修女指间流过,“你不希望顶着五指山在街上走路吧?” “哦,哦,您考虑得真周到。”奥德鲁嗫嚅着说,“刚才……” “逢场作戏啦!不是那样的话,我们大概要被抓走了。” “我们直接开溜的话,他们大概追不上——我对自己的脚程很有自信。” “追不上他们会发警报,然后变成全城大搜捕,到时候就麻烦了。”玛丽雅修女叹了口气,“你的想法还真是单纯呢!我有点理解埃欧曼为什么对我敌意那么重了,你啊……” 她没把话说完,摇了摇头,伸手在脸上一抹,五官又变成了平平无奇的模样,少了那种摄人心魄的美丽。 “玛丽雅修女,你这手真厉害!”奥德鲁说,“面孔想变就变!” “那是被逼的,谁喜欢用两张脸生活呢?有时候长太美也不是什么好事。”玛丽雅修女惆怅地说,这忧郁的神色只在她脸上出现一瞬便消失了,换上了坚毅严肃的神情,“喂,我们继续去干埃欧曼交代下来的工作吧。” “那两个孩子……找不到了吧。” “不,我知道他们会去哪里。”玛丽雅修女说,“跟我来。” 绯红色头发的少年跟着玛丽雅修女在黎明城的大街小巷里穿行,修女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让他十分惊讶。前几天埃欧曼盘问修女的时候,他从中知道到玛丽雅修女来这个城市还不是很久。 “玛丽雅修女,这条路连我这个当地人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的?”奥德鲁再也不敢冒失地走到她前面,老实地跟在后面问。 “这里的一些路我都走过,我基本上是过目不忘的。”玛丽雅淡淡地说,“对一个法师来说,好的记忆力是必须的。” “哦。”少年应了一声,“在学习剑术还有音乐的时候,我也差不多过目不忘,其他方面就不行了。” “你呀,你学东西全凭兴趣爱好,而我是为了生存。”玛丽雅修女转过身来对他说,“其实我有点……羡慕你什么都不用考虑太多的那种日子……” 即使扭曲了自己的面容,这时玛丽雅修女的侧脸看上去仍是那么的美丽。 “现在是我该羡慕你们才对……现在事情变得那么快,我总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帮不了你和埃欧曼什么忙,一直给你们添麻烦。” 玛丽雅修女笑了笑,心道:“原来你知道。”嘴上却说:“没添什么麻烦啊。” 少女伸出手在他面前摇了摇,示意他停下。奥德鲁小心地把身子贴在墙壁上,朝巷子外边的地方望去,这里他认识,是黎明城的贫民区。 奥德鲁看了看街上那为数不多来来去去的人们,低声朝玛丽雅修女问道:“你确定他们会到这里来?” 玛丽雅修女顽皮地侧过头,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个弧度,她说:“是的,我确定。”话说完,她便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肩膀,斜靠在岩石砌就的墙壁上闭目养神。 红发少年看着她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心下茫然。他向前跨了一步,伸拳在对面的墙壁上轻轻锤打着,时不时地偷眼瞄向那条碎石子和泥土垒就的街道,有时又忍不住看了闭目不语的玛丽雅修女一眼。 在不知道第几次张望的时候,玛丽雅修女突然睁开了了她那双鲜红艳丽的眸子,视线与少年焦躁不安的水蓝色双眸在半空中相会了。 “别着急,他们会来的。”玛丽雅修女说完这句话又闭上了眼睛。 “玛丽雅……修女。” “嗯?”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贫民区的孩子呢?他们身上穿的衣服看上去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呀?”少年终于鼓足了勇气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窦。 “呵……”玛丽雅修女依然闭着眼睛,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煮熟的马铃薯,剥去了皮,轻轻啃了起来,“奥德鲁,你没发现么?他们虽然衣着看上去还不错,但是平民决不会把土豆当正餐吃的!那东西一般用来喂猪,或者给囚犯吃。” “这只是其中一点,这对双胞胎如果仅仅只是贫民的话,还不至于被排斥得那么厉害。”玛丽雅修女接着少年的话说了下去,“平时除了贵族先生以外几乎没有人与他们答话,这样看来,他们要么是奴隶的小孩,要么是贫民的小孩,所以……” “所以他们一定会从这里来,回到那些吃土豆的下等人中去。”少年抬头朝那条路上望去。 “奥德鲁,有件事……”玛丽雅修女突然觉得手上的马铃薯有点难吃了,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少年闻言转头看向她。 “那个……我非常喜欢吃马铃薯,这个经常被典狱官拿给囚犯吃我是知道的。你们……一般拿他来喂猪?” “是啊。”奥德鲁点了点头,你别在意,我不是……说……那个,苦修士经常给予自己苛刻的考验,饮食上不太……那个……讲究……” “我不是苦修士,苦修士不能建立自己的家庭。”玛丽雅修女淡淡地说,“我还想继承我的家族呢!” “哈……哈……”自知说错了话的少年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对不起,我不会说话,我没那个意思……” “没关系。”玛丽雅修女看上去没生气,但说话的声音让伊萨克觉得很不好过,她又掏出了一只土豆,扔给他,“接住!” 红发蓝眸的少年伸手接住了那只土豆,现在他有点理解老人们流传下来的那句“像只烫手的土豆”的典故中所蕴涵的哲理了——尽管这只土豆入手是温的,一点也不烫。 还没等少年想明白玛丽雅修女在哪里藏了那么多只煮熟的土豆,修女便把他的注意里转移了: “现在那两个小家伙还没来,要不要我帮你说说土豆的传说呢?” “土豆的……传说!?”奥德鲁瞪着手里的那只圆滚滚的东西,“这东西也有故事?” “那当然,说起来,这东西可与历史上一位大名鼎鼎的伟人有关呢。”玛丽雅修女睁开了双眼,露出了那种魅力无边的微笑,绯红色头发的少年只看了一眼,心就砰砰跳了起来。 “土豆这种东西,最早是前世纪米德菲尔特北方和爱尔兰德岛国的土产。罗德尔四十七年,米德菲尔特王国遭遇了百年罕见的灾荒,与此同时,那种被称作是‘邪王的诅咒’的黑死病又开始大范围流行。尽管那时候距离那场为米德菲尔特王国带来重创的‘圣魔战争’已经有了四十多年,但是国库里四十年积攒的那点东西立即就在这场灾难里花光了。大贤者当时做了一个项很重要的决策,他派人从北方引进了土豆,强制在全国推广种植。虽然后来有不少人因为不知道土豆的食用方法而中毒死亡,但是那场浩劫毕竟就这样熬过来了。土豆就从那时候起,成为了米德菲尔特王国主要的食粮之一,后来又在罗德尔二三一至******年之间传到法尔伊斯顿联合王国,在神圣历六五三、神圣历九八七、以及神圣历一五六四年的那几次大灾荒里起到过关键作用。” “你知道得很清楚呢,玛丽雅修女。”奥德鲁剥去了土豆皮,啃了一口,这只土豆是带盐煮的,香喷喷的淀粉里带有点咸咸的味道,口感和往常吃的那些略有不同。 “所以,不要小瞧任何可以果腹的食物呀,何况这东西又是那么好吃。”玛丽雅修女把手里的那只土豆啃完,拿出一块手巾擦了擦手。 “这个的味道和一般的土豆有些不同。”奥德鲁说,“好象特别松软。” “呵呵,这是我老师种出来的改良品种,他本来是想从中培养提取一种剧毒的,结果种出了这个。”玛丽雅修女笑了。 红发少年刚想问修女有关他老师的事,耳边传来了那对双胞胎的歌声: “……在天父教皇的面前,人人平等。秩序之主的神枪将成为衡量灵魂的杆秤……” “他们来了。”玛丽雅修女说,她示意奥德鲁靠近她,等少年走到她身边,她突然伸出手撕破了他的衣服。 “你??”就在奥德鲁错愕之际,玛丽雅又往他衣服上抹了点干掉的泥土。她干完这些,又往自己衣服上涂了点泥。 “我们这样跟进这里再怎么说也太奇怪了,还是这样自然。”玛丽雅修女满意地看了奥德鲁和自己这副邋遢的样子,“你走前面,我跟在你们后面。” “哦!”红发少年这才反应过来,禁不住有点面红耳热,他快步从小巷里跨出,这才觉得好过了些。他不敢回头去看玛丽雅修女,尽管从脚步声上听来她就在自己后面不远的地方。 那两对七、八岁的双胞胎并没有发现他们身后跟了两个尾巴,兄弟俩仍然哼唱着今天在学校学的歌儿一蹦一跳地回家。 “我们的组织……要去制裁这两个孩子的父母吗?”奥德鲁惶恐了,心中不住地思量着,“假如组织杀了他们父母,那这两个可怜的孩子怎么办?他们无依无靠!哦!他们无依无靠!” 就在少年踌躇不已,又找不到人商量的时候,那对双胞胎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在那个矮小的窝棚旁边,站着一个衣着与此处略不相称的女子,她正一面从一名衣着凌乱的男子手里接过几个铜币一面揉着自己的腰。那女人身穿一件淡黄色的布裙,鬓边插着一朵红色的玫瑰,花儿虽然已有些枯萎,仍为主人的脸庞平添了一份娇艳。尽管她已经为自己作了一番打扮,任何人都能看出,这女人已经过了可以称作是花朵的年纪,那睡意朦胧的脸庞上已经有了岁月篆刻下的痕迹,她伸出的手指又红又肿,她穿着相对这里来说略微奢侈的衣饰,在那对双胞胎整洁干净的衣衫对比之下,还是非常地寒酸。 “妈妈!”双胞胎一起欢叫着朝那名女子跑过去。这地方到处都是奇怪的丢弃物,一跑起来便尘土飞扬。然而,那女子一看见他们,灰白的脸上就有了红润的血色。 奥德鲁停下了脚步,怔怔地望着那名女子慈爱地将两名孩子拥进怀中,用她那个抱过无数男人的胸膛抱起了他们,躬身进了小屋,欢声笑语不断从那间低矮的棚屋中飞扬出来。 “妈妈!我们今天又学了不少东西哦!” “妈妈,你怎么又……” “乖宝贝,要努力听先生的话,多学点东西。妈妈这辈子就这样了,你们不可以这样。” “嗯!“双胞胎异口同声地道。 虽然对那些事情一知半解,奥德鲁还是猜道了那女人所从事的那项不光彩的职业。在以往,他见了她们总是绕道而行,就像遇上了瘟疫。这样近地观察她们,听她们说话,还是第一次。 少年第一次觉得,原来她们也是“人”。 在看到那张与已经朦胧了的、自己幼年起便深藏在自己记忆里相似的笑颜之后,少年的心就更加迷茫了。 身边传来了沙沙的脚步的声,不必回头,就知道那是玛丽雅修女的软底鞋的走路声,那个脚步一直前进到那座棚屋前,轻轻地在门板上划了个白色的交叉。 做完这一切,玛丽雅修女转过身,伸手朝奥德鲁作了个手势,示意大功告成,可以撤退了。 少年猛然从沉思中警醒,跟着玛丽雅修女离开了这个污秽不堪的地方,等他们回到前面那个空无一人的小巷,奥德鲁主动唤了唤修女的名字。 玛丽雅转过身,看见低头行走的红发少年,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头颅,艰难地问道: “玛丽雅修女,我们……是……正义的吗?” 那瞬间,玛丽雅看见了一双纯洁无暇的水蓝色眼眸,也第一次看见了它们主人那颗不被任何虚伪玷污、同样晶莹剔透的心。 第三十二章 猩红女爵 吸血,被吸血,为了避免被吸血而死,那么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有足够的血。 埃欧曼的眉头一动,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希望这个猩红骷髅的话是真的,还需要吸三分钟,那么自己就必须撑过这三分钟了。 决定了,连忙使用“鲜血储存卡”转化为自己的鲜血!埃欧曼心头发狠,混账,等本皇摆脱了你的控制,非得将你的骨头给分割为无数纳米大小,再将之焚化!看你还不死的彻彻底底! 这一次,埃欧曼是相当郁闷,让我这么被动的事儿还没发生过,那只好消灭证据了,不然的话产生心灵阴影怎么办——埃欧曼为自己残忍的报复找到了正当的理由。 “鲜血储存卡”在埃欧曼的愿望下,化为了一滴滴的鲜血,这些鲜血自然是与埃欧曼没什么不同的,而且鲜血储存卡里储存了足够的新鲜血液。 鲜血储存卡完全是由信仰之力兑换而成埃欧曼本尊血液,就在刚才应付魔神教皇的攻击之时,埃欧曼也使用了庞大的信仰之力抵消魔神剑发出的能量元素,这些情况都是直接的消耗信仰之力。 而此刻,埃欧曼再次的使用了信仰之力,虚空凝结本命鲜血储存卡,转化为了自身的血液,去供应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猩红骷髅的吸收。 秦埃欧曼着自己的信仰之力0.07点0.07点的减少,顿感肉疼不已,这次魔神教皇还未剿灭,反而要消耗掉不知道都少的信仰之力。 一滴血液的价值竟然高达0.07点信仰之力,这令埃欧曼不由生起古怪念头,自己的血莫非真的很有营养,否则的话,怎会需要这么多的信仰之力,而且这个猩红骷髅也貌似瞄准了自己,专门吸自己的血液。 埃欧曼心中暗自咒骂,感觉相当的不爽,便在这时,一种奇怪的感觉生起,埃欧曼只感觉自己被一个滑腻的温玉一般的‘身体’紧紧抱住,那深深的嵌合令他的心中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同时,他感觉脖颈部的血液不再外流,猩红骷髅……哦,不能再叫骷髅了,这似乎是一个…… 与此同时,埃欧曼感觉两团软肉突兀的挤压在了他的胸膛上,同时这两团软肉在不断的磨蹭……不能叫磨蹭,而是上升…… 奇异! 神异的一幕,很突兀的闪现。 红水晶大棺中光华越发璀璨夺目一具散发着莹白色光华的完美躯体,在里面显得极为的不凡而华丽,给人一种极为强烈的错愕感。 那具躯体在缓缓的上升,两截莲藕般的玉臂巧夺天工,恍若艺术品一般,可十跟晶莹剔透的玉指却刺入一个少年的双肩部位。 登时,场面形成了某种另类的经典画卷,倘若有那个吟游诗人见着这一幕,大陆必定会掀起一番爱之传奇热潮。 埃欧曼发现自己的脸‘埋进’了两团软肉中,这两团软肉是那么的温软、馨香。 其实,埃欧曼心中清楚,一具可称之谓完美的美体,正毫无遮掩的呈现在他身前。 荒诞! 极为无稽的事儿! 这具美体自然就是猩红骷髅所化!或者说猩红骷髅的前身——就是这具美体。 埃欧曼心中各种纷乱的念头闪烁,这是什么一回事儿,到底这是死而复活、还是怎么情况,究竟这是吸血鬼还是活人,或是亡灵、骷髅…… 越想,埃欧曼的脑袋越痛,是怎么想也不明白,但他唯一明白的是,自己的脸再埋在这具美体的双峰中,一定会窒息而死! 埃欧曼‘恋恋不舍’的将埋在两团软肉的脸抬起,却是发现自己的脑袋,已是被一双如同软玉一般的莲臂牢牢的箍住,他不由一阵的心神荡漾,不能自己,他试图动一下自己的身体,却感觉似被八爪鱼缠绕了一般…… 身体上的美妙触感令埃欧曼不由的一阵魂牵荡魄。心中升起一阵异样的感觉,虽然被吸了大部分的血但自己仍然是气血沸腾、眸子发亮……但是埃欧曼很享受这种感觉,这种欲罢不能却又心火燃起的感觉令埃欧曼的心中百般煎熬…… 这是什么情况!埃欧曼心中嚎叫,本是镶入自己双肩的十跟玉指早已抽出,怀中的美体将自己抱的牢牢的,丝毫没有意识到有可能会将人给活活的抱死! 埃欧曼心中腹诽,明白这个紧抱住自己的美体,就是罪魁祸首。 不错! 这个抱着自己的美体,就是那个猩红骷髅,就是那个将自己带入红水晶大棺中的源头。 杀了她! 埃欧曼立时的生起了浓烈杀意,开玩笑!自己差点死在这美体的手中,杀了她还需要理由么? 可埃欧曼眉宇微动,自己的实力足矣杀了这具美体么,他立时的心中微颤,明白了一个事实,这个美体的实力貌似超出了他的想象,而且……并没有骗我,确实是吸了三分钟的血。 若是自己没有使用信仰之力,那么便可能失血过多晕阙,但应该是不会死去,也就是说——这具美体没有杀我的意思,没有置我于死地的想法。 埃欧曼念头一动,心中杀意减去几分,竟然她并非想置我于死地,我暂时又没有十足把握杀了她,那么……不如搞明白她的目的和处境,若是能够从中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那不是两全其美? 若是她真的对我有威胁,往后再杀也是不迟…… “嘻嘻,你叫什么名字,好聪明呢,若你对我有了杀心、动手想杀人家的话,说不定人家真的会吸干你哩!” 一道甜美透骨的动听声音自埃欧曼头顶传来,惊的埃欧曼浑身冒汗,心神悸动不已。 埃欧曼强作镇定,道:“你莫非就是刚才那个猩红骷髅的真身么,为何将本教皇带到此地?有什么……唔”他说到一半,便感觉自己的脸再次埋入两团软肉,不是自己主动,而是一只玉手搭上了后脑勺…… 浑身不自禁的一个痉挛,埃欧曼浑身每个部位都颤动了一刹,他再次听到了那道甜美之声:“人家才不叫什么‘猩红骷髅的前身’这难听的名字,人家是独一无二的美丽的,善良的,猩红城老祖——猩红女爵雅典丽” 第三十三章 银发精灵酷哈 布莱尔·喀斯特迪坐在囚笼里发呆,天匪军把他关到这里之后除了供吃供喝之外不闻不问。那个法拉尔迪·布列尔斯卡都没来看过他,好象根本不把他当回事是的,本来那个天匪军小副官扎特还指望从他们审问自己的过程中了解一些外面的信息呢。 这位年轻的副官对自己效忠的势力的担忧远甚于对自身安危的担忧,他时常乐观地想,之所以不来关问自己,那就说明父亲目前安然无恙。他们留这自己的命,是当作和父亲交涉时的砝码。 守卫的士兵除了给他戴上沉重的手铐脚镣之外倒也没多加折磨,供应的伙食还过得去。整个牢房里除了光线太过黑暗、空气不太新鲜之外倒也没什么其他缺点,这两个缺点在称作是监狱的地方简直不能称作是缺点。 牢房里不知道日夜,囚犯们以狱卒送饭的时间来计算日子。 他有两位奇怪的狱友:说起话来喋喋不休的梦费雯丽娜修女;以及平时沉默寡言的地精灵酷哈。 那个狱卒每天给他们两份牢饭。酷哈每次都是默不着声地把东西吞下肚,而梦费雯丽娜修女总是一面吃着牢饭,一面抱怨伙食低劣。她还时不时地列举一些外面的美食,种类之多,连贵族出身的小副官扎特都大开眼界。不过这位副官自知自己的家族对吃没什么太多讲究,所以他在梦费雯丽娜修女抱怨时不敢贸然答话,以免出丑。 每当吃饭的时候,小副官扎特就能听见梦费雯丽娜修女那一面敲击木盘一面独自嘀咕的独特独白: “以圣母的名义发誓,如果再给我一只烤火鸡翅膀,让我立即下地狱也心甘情愿!” 话虽如此,当大家吃完饭以各自的方式打发自己的无聊时间的时候,最关心自己的生命安危的就是她。 “唉,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还想吃一次伯洛伦奶酪维斯特尼亚馅饼桑菲尔德特制葡萄藤烤肉爱尔兰德金枪鱼沃尔德郡大炮面包罗切斯特糯米饭团……最好再来瓶桑菲尔德郡干红葡萄酒,那斯特罗伦的也行,不过矮人酿的酒性子太烈,没有哈菲尔桑德里郡产的可口。”梦费雯丽娜修女能一口气把这句话说完,头晕眼花的小副官扎特除了自己采邑里的几样特产之外什么也没听清。假如他能梦费雯丽娜修女这句话听清楚,就会发现满足这个贪吃修女最后愿望恐怕要周游整个紫风大陆。 梦费雯丽娜修女本来倒可以成为这不知道尽头的牢狱生涯的好伙伴——只要她把每天的抱怨话题内容更新一下的话,假如他的狱友只有一位,他会寂寞死的。 那名俊美的银发精灵性格与梦费雯丽娜修女完全相反,他几天里说的话全部加起来恐怕还没有梦费雯丽娜修女一次饭后抱怨的多。 几天前,小副扎特借着狱卒的火光曾经见过地精灵酷哈的外貌。如今,在自己完全适应了这个黑暗的环境之后,他可以在牢笼的角落里轻松地用眼睛找到那个石雕般的存在。是的,他就像一具石雕。黑暗就像为他量身定做的面纱,遮盖了他美丽朦胧的脸庞。 除非梦费雯丽娜修女主动找他说话,他一声不吭,仿佛呼吸都断绝了似的。小副官扎特曾经主动向地精灵酷哈提出友好的问候,回应的只有无边的沉默,于是小副官也就不再主动去撞这个钉子了。 假如一口咬定酷哈就是石雕,似乎也有点不太妥当,每天某个固定的时候——大约是第三顿饭吃过之后再过去三到四个转置的那个时刻,这具沉默寡言的躯体里就会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黑暗里,他躬起了身,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要把胸腔里的一切东西都吐出来。有几次,小副官酷哈清楚地从那边闻到了血腥的气味。 日复一日看着酷哈咳嗽的样子,他明显感觉到了死亡女神戴米丝在向这位狱友走近。 每当这个时候,梦费雯丽娜修女就会婉言请求小副官扎特从她手里拿一枚药丸给酷哈。当小副官扎特手持药丸靠近另一边酷哈的牢笼时,就会看见那个平时平静如水的人儿疯子般地扑到与他相邻的铁栅栏上,伸出他那只沾染了自己血液、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手。除了咳嗽,他不哀求,不痛哭,不发出一切一位病人应该发出的声音。那种无声的沉默让小副官扎特多了几分怜悯、几分害怕。 小副官扎特一直认为,男人除了战死沙场之外就应该在亲人身边宁静地死去。要是他像地精灵酷哈这样被疾病折磨得痛苦不堪,还不如自己抹了脖子——假如圣母允许他的信徒自杀的话。 所以每当这个时刻,他不顾自己肋骨间尚未痊愈的伤,尽量快地把药丸交到酷哈手里。病人服下药剂还要咳上一会,这才沉寂下去。 有几次,地精灵酷哈的咳嗽声和小副官扎特手脚间的锁镣声惊动了狱卒,他们点着火把往里一照,嘀咕几句后又把房门关上。时间久了,他们也对此习以为常了。 小副官曾经听到某个狱卒抱怨上头怎么还不把两个碍眼的家伙的处理方案决定下来,那个小队长模样的人说:“布伦迪尔中将很忙。” 有一次,他向梦费雯丽娜修女问起地精灵酷哈的疾病,修女含糊了半晌也说不明白,隐约说是他在冰水里冻坏了肺。 小副官扎特曾经听说过,生活在海边以采珍珠为生的人,常常因为潜水的时间太长而伤了肺。等病状重到使他们不能再入水时,他们就会像酷哈这样一面咳嗽一面缓慢死亡。自从听了那个故事之后,小副官扎特便不再佩带镶有珍珠的饰物,甚至抛弃了他原来的佩剑——那剑柄处镶着一颗拇指大的珍珠。英勇小副官曾经在战争里夺去无数敌人的生命,但他不允许因为自己的享受夺去那些不相干的人的生命。 其实他不知道,世界上有哪一样东西,不是用其他人的血汗生命换来的呢? 有一天,在小副官扎特享受饭后的小惬时,从地精灵酷哈那边突然传来了清幽的笛声。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随后他便被这动人的笛声唤醒,转过身,只见那原本只应有黑暗的地方有了微弱的光亮。在那淡淡的,雾霭般的银色光芒中,地精灵酷哈那张苍白的脸一清二楚。梳妆整齐的白色长发披落而下,他手里正拿着一根精巧的银色短笛,它便是光明的来源,也是这不属于凡间的美妙音乐的源头。 狱卒也被这天籁般的声音惊动了,他们打开了牢门,点着一根木柴朝里面张望,他刚想开声呵骂,就被这迷人的音色征服了。以至于他一直站在牢门口怔怔地听地精灵酷哈吹奏,直到被快要燃尽的简易火把烧了一下才大叫惊觉。 小副官扎特没听见狱卒的叫声,他的灵魂已经先在这美丽多彩的世界里睡着了。 梦费雯丽娜修女是第一个鼓掌叫好的人,因为她已经不止一次地听过这支曲子。 没想到自己在牢狱中居然能听见这么美妙的音乐。 那狱卒也发会呆,下一次他送饭的时候特意帮地精灵酷哈加了菜,和颜悦色地要求他的囚犯再演奏一曲。 地精灵酷哈冷峻的面孔不理不睬。 梦费雯丽娜修女在那边叫翻了天,连声敦促酷哈答应。 地精灵酷哈依旧不理不睬。 狱卒见百般利诱无效,举起了军刀威吓。 地精灵酷哈还是不理不睬。 他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坐在牢笼的角落里,除了咳嗽和偶尔回答梦费雯丽娜修女的几句话,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那天他吹奏过的曲子就像一场梦一般,确实而又虚幻地存在着。 小副官扎特对这位看上去垂死的病人越发怜悯了。有天晚上,那段诱人的笛声在他脑海里回荡,病人服药之后的轻声咳嗽传入他的耳中,他忍不住轻声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叹气?”梦费雯丽娜修女问道,不等他回答,她便径自说了下去:“其实该叹气的是我啊,我被扎特这个混蛋连累,被莫名其妙地关在这里。不过,照现在的样子看来,出去的话会更糟,别了,我的伯洛伦奶酪维斯特尼亚馅饼桑菲尔德特制葡萄藤烤肉爱尔兰德金枪鱼沃尔德郡大炮面包罗切斯特糯米饭团……” “……”小副官扎特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好了,等梦费雯丽娜修女把话说完,他才说道,“在这个空气不新鲜的地方,对地精灵酷哈的病不太好吧。” 那个沉默的人儿突然站起身来,伸手拉弯了铁栅栏,径自走了出去,就像出自己家门一样自然。 “小精灵,你上哪里去?”梦费雯丽娜修女惊奇地问道,尽管他这个伙伴古里古怪,这样突然越狱也太仓促了。 “我出去透透气,外面的新鲜空气对我有好处。”银发精灵说,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打开了地牢的门,外面的狱卒居然也没有发觉。他就这样幽灵般地飘了出去,带上了牢门,留下了两个目瞪口呆的人。 “我说,这家伙真奇怪。”小副官扎特讷讷地对他唯一的狱友说,“看他这幅从容不迫的样子,是说他艺高人胆大好呢?还是说他神经大条好呢?我们现在可是囚犯!” “兼而有之吧。”梦费雯丽娜修女回答,“假如他不是有我这个累赘的搭档,随时可以越狱逃走。像我这样蹩脚的法师可没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为什么他不……”小副官扎特刚问了半句,立即自己想到了答案。地精灵酷哈为什么不独自逃走的理由不是很明显的吗?治疗咳嗽的药丸在梦费雯丽娜修女手里,每次她只给他一枚。 外面是宁静的夜,晴朗的夜空星月灿烂,白银之月帕拉赛兰斯无声地把他的辉光洒向人间。在救赎教会的眼里,这轮以红衣大教皇名字命名的月亮就等同于教皇本身。就如同秩序之主七连星等同于奥德斯卡尔本身一样。自从一年多前那个“大教皇降临之夜”之后,这汤勺型的星座就明亮了许多。 地精灵酷哈悄无声息地从巡逻的士兵身后闪过,他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深秋凉爽的风呛进了他的肺,使他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尽管他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还是引起了士兵的警觉。 “什么人?”这队士兵的队长转向了里德的方向,而肇事者早就沿着墙壁飞身上了屋顶,就像一只敏捷的狸猫。 巡逻的士兵在下面徘徊了会,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东西。小队长怀疑自己神经过敏听错了声音,低声咒骂了几句,便带着手下离开了。 周围的城墙上有天匪军士兵在巡逻,幸亏黎明城风格的屋顶连着屋顶,错落有致。假如这里是帝国其他城市风格的那种尖峭屋顶,那么酷哈就无处藏身了。 现在,这个给自己放风的囚犯找到了两个相连的、用流苏装饰的屋檐,翻身躺在屋顶的凹槽中间,双手枕头躺了下来,橄榄色的眼眸呆呆地望着无尽的夜空。隔着屋顶似乎能听见隐约的说话的声音,不过酷哈没有心思去听这些。 月光、星空、深秋凉爽的风;城堡、虫鸣、深夜里隐约的人语。酷哈几乎有取出银笛吹奏一曲的冲动,然而此刻,他只能选择在心中奏响自己的旋律。远处的屋顶突然传来的一声轻响打断了囚犯轻松偷闲的心,他一猫腰翻起身来,半蹲在屋顶的凹坑里,尽管手里没有武器,他还是习惯性地做出了拔剑战斗的姿势。 果然,从那个声音源头飘来了另一个魅影,假如不是今晚月光明亮的话,还真难发现这个全身黑衣的夜行人。 他只在屋顶边迟疑了一会会,便立即朝里德藏身的凹处走来。看样子,大家对隐秘地点的选择上有着共同的判断。 后来者一只脚刚踏进凹坑,一只强有力的拳头就向他小腹揍过来。假如击中的话,他很可能会一声不吭地昏厥过去。 他显然吃了一惊,不过还是灵巧地闪开了这一拳,他借腰力一扭,身子就箭一般地后退了一段距离,由此也看清楚了凹坑里的里德。 银发精灵双脚一点,人也像箭一般地射了出来,拳脚暴风般地朝黑衣人招呼过去,黑衣人一面闪躲一面小声地叫道: “停手,停手!很抱歉打搅了您的休息,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银发精灵不语,拳脚愈发快了。那人一面闪躲一面叫着:“停,停,停!你再不停,我可要叫人啦,我……” 他惊险万分地从酷哈横扫的一腿中闪过,也借此后退了一段距离。他深深吸了口气,作出要大喊的架势。酷哈捏紧的拳头便在半空中停顿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暴躁。”黑衣人笑着说,“在不想被人发觉这一点上,我们是一样的。所以,我们暂时结成同盟吧。” 银发精灵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拿不下眼前此人,便点了点头。两人同时扭头朝一个方向看去,那边城墙上的一个士兵正朝他们所在的屋顶张望。 两人一起跳进了那个凹坑,动作整齐地像是训练过一般,几个沙粒前还加的两人现在挤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亲热得好象热恋中的情侣。 “兄弟,你做贼做了几年啦?看上去身手不赖嘛。”黑衣人伸手拍了拍难友的肩膀以示友好,小声地寒暄道。 “我不是贼。”酷哈简短地说道,他突然从此人身上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亲昵感。 “不是贼,那呆在这里干什么?看星星?” “是啊,看星星。我是一个囚犯。” “拜托啊大哥!”黑衣人说,“您搞搞清楚,这里是那个天匪军第三头目住所的屋顶,这个城堡里总共有一千多名士兵驻守。您就在这个屋顶看星星?哦……前面您说什么?您是一个囚犯?谁的囚犯?” “我知道就好啦。”酷哈说,“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别打搅我,别和别人说我在这里,我也不会说我遇见过你,晚安。” 说完他就翻过身,看上去像是打算在这里睡上一晚的样子。 他的新伙伴看上去却不想让他安静,他凑过头来说道:“您的身手不错,伙计。您会出现在这里,想必是天匪军的敌人吧?怎么样,要跟我来,和我一起干吗?” 酷哈厌恶地望着那张蒙着黑布巾的脸,他用布把自己包得结结实实,只有前额上露出了一点绯红色的发丝。 “别吵我。”他低声喝道,说完这句话,便捂着嘴轻声咳嗽起来。 黑衣人安静地等他咳完,这才问道:“不入伙就算了嘛,您前面说您是囚犯?要我帮助您逃走吗?” “不用。”银发精灵冷冷地道,“再废话我就揍你。” “你要是揍我我就大叫‘屋顶上有人!’”黑衣人俏皮地做了个鬼脸,尽管隔着面巾,看不见表情,酷哈还是能猜到此人此刻脸上的惫赖的神情。 酷哈捂上了耳朵,不去理他。黑衣人咕哝着抱怨里德不识风趣。他不再招惹酷哈,附身轻轻扒开了一块花岗岩雕琢的石板。 黎明之地地势偏南,冬天最冷的时候,积雪也只有薄薄的一层,因此这里的房顶远比北方的房屋轻巧,以木材为主,辅以木板、麦杆、牛羊的皮革。像黎明城堡这种地方便把覆盖的木板改成了花岗岩开凿打磨的石板。因为承重增加的关系,支撑屋顶的木料的尺寸也大了很多。像这样半码方圆的花岗岩石板一块就要九枚银币,下面支撑的橼子也要十三枚银币一根,随便那一样东西都够贫苦人家一个多月的开销。 黑衣人轻轻地挪动了十八枚利弗尔银币,便在屋顶上开了个小孔。一股硫磺与水银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银发精灵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又要咳嗽,却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 黑衣人朝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附身朝屋内看去。因为屋顶上新开了个洞,因此屋内人说话的声音也清楚了许多。 “……我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如实向您禀告了,圣教二代教头目。您瞧,我们家族的一些秘密只有我父亲才全部掌握。关于那个远古诸神战场是什么时候有的,我真的一无所知。如果不是那天我父亲发动那个大厅里的法阵的话,恐怕到死我也不会知道有那个东西的存在哩!我连性命都是您救的,还有对您隐瞒的必要么?我以黑暗圣教红袍大教皇拉里塞兰斯瑟夫的名义发誓……” 黑衣人变动下自己的角度,便看见了说话那人的外貌:那是一名褐发黑袍的青年法师,一脸疲惫的神色,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这个人自然就是了所谓的圣教二代头目了。黑衣人忙又改了个角度,便看见了青年法师对面那个人—黑暗教廷十大二代头目之一的一人。他坐在一张木制扶手椅上,左手抱着一本黑色封面的书,右手边的实验桌上放着一排烧瓶试管,那硫磺与水银的气味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酷哈仍然枕着自己的手仰望星空,轻轻地说道:“新来的,你难道就不怕我叫嚷起来,坏了你偷窥的好事吗?” 黑衣人一听他开口说话,忙掩起了石板,轻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这个人很亲切。再说了,即使你叫嚷起来,倒霉的肯定也是你,我绝对逃得掉的。” 似乎被黑衣人自信满满的话语所震动,银发精灵转过了头,与那个黑衣人对视了一眼。那黑衣人看清他的容貌之后一怔,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扰自己窃听,又轻轻抬起起石板。 此刻二代头目希哈儿里邦正坐在木椅上,右手支撑着自己的下巴,呆呆地出神。 “二代头目大人,您还有什么事情要问吗?”跪在地上的那法师恭恭敬敬地问道。这才想起地上还跪着个人,他忙挥了挥手,让这个法师回去休息。天匪军驻守将军站了起来,刚转过身,希哈儿里邦便高声叫了起来: “且慢!” 急忙又转过身,只见希哈儿里邦满脸狂热之色,已经从自己的椅子上跳了起来。他扑向驻守将军,双手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晃着道:“我几乎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这里,这座城堡里的建筑群是什么时候建造的?” 驻守将军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大约是四五百年前吧?” “四百还是五百?啊!这不重要!”希哈儿里邦大声叫嚷道, “那邪神莫离森还活着!” “是……是吗?”驻守将军被突然癫狂的二代头目吓傻了,“邪神不是在精灵王朝灭亡的时候死于圣堂天使的白翎箭了吗?” “伟大的黑暗神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希哈儿里邦抓着驻守将军的手情不自禁地使上了劲,掐得他直咧嘴,二代头目却对他痛苦的神色视而不见,大声叫道:“身为一名忠实的黑暗神信徒,我真为你的孤陋寡闻羞愧!!” 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忘记自己是谁,屋顶上的某人暗道。这时屋顶上的人都听见了远方传来的声音,屋子里的人也听见了。 “外边怎么回事?这么晚了还那么吵?”二代头目忘记了片刻之前自己还是噪音源之一,他打开窗子,朝远方望去,只见黎明全城各处燃起了冲天大火,人声鼎沸。 “街上的喧闹,是人的灵魂在闪耀。” 黑衣人突然听见仰面躺在自己身边的里德喃喃地说道。他转过头来看着他,银发精灵已经闭上了他那双星辰般的橄榄色双眸,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第三十三章 我最邪恶的一面 埃欧曼的脸被埋进一对霸气美怀中,是彻底的兽血沸腾了,两条手臂的末端十跟手指不自觉的有了动作…… “唔,嗯……”透着舒服的伸~吟声自猩红女爵的口中发出,极为的美妙动听。 双手愈发的不老实,埃欧曼一面享受的同时,一面暗自留意‘猩红女爵’的反应,他要试探一下这位美女吸血鬼的美怀承受极限——是否将她推倒,她都不会介意。 正当埃欧曼动着邪恶念头,贼胆飙升,计划着要不要将美女就地推倒的时候,‘猩红女爵——雅典丽,突然再次发话了。 “够了啦,你这个人不仅没趣儿,而且还这么的得寸进尺。”雅典丽娇嗔着道,娇美的脸儿神态诱人,令人听了口干舌燥、浑身发热。 埃欧曼心中暗叫妖精,这哪儿是什么猩红城老祖,简直就是一美人坯子,不对,貌似传说中的老祖级人物都保养的的又俊又美,这也算是正常的吧? 娇美的美眸闪烁间退后了一米,再望时已是披了一件血红色的女子长衣,如火似燃的大波浪红色卷发,唯有两只晶莹剔透的玉足赤呈在外,依旧透着魅惑诱人的气息。 隔了有一米远后,埃欧曼这才得以看清‘猩红城老祖—兼—猩红女爵—兼—美少女雅典丽的真容。 这是一个古典的西方女子,看上去大约十九、二十岁的模样,皮肤细腻如玉,眉目如画,皮肤白皙泛着荧光,娇艳的鲜红色大波浪卷发,宛如画中仙子。 “呵呵……”猩红女爵雅典丽动人的一笑,已是扣上了身上长衣的扣子,她那娇艳欲滴的红色大波浪卷发与人无异的眼瞳凝视着埃欧曼。 轻声道:“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如果我走出棺材,即使一个中等剑士就能不费多大力气击败我。 但是,在这口红水晶大棺中,我的实力可就超出了你的想象,用一根手指就能毫无压力的碾压你这位上位剑师。 而且,你心里面在想什么,我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呃……”埃欧曼本是赔笑着,闻言笑容一僵,突地双手抱头,一脸痛苦的叫喊:“啊呜呜哇!哇唔呜啊!不好了不好了,我的邪恶面又出来兴风作浪了!败类,你居然敢对‘传说中的大美女猩红女爵雅典丽小姐’心存亵渎之念!实在是罪该万死!咄,还不给我滚回去!” 说完这段话后,埃欧曼换了个表情。他面色透着严正,对着猩红女爵行了个礼,神情郑重地说:“伟大的‘猩红女爵雅典丽小姐,方才并非我本心本心如此,乃是我躲藏在心底的邪恶面作怪,还请您明察。” ” 猩红女爵雅典丽的嘴角浮现一抹诱人的微笑,轻声言道:“原来如此,那个一心想要推倒我、心中邪恶无比的想法,乃是你邪恶面喽,你本意是极为纯善的呢。” 埃欧曼双眉凝结,道:“雅典丽小姐果然冰雪聪明、智慧过人、公正严明。刚才此番种种所为所想,与我毫无牵连,完全出于本身的邪恶面所为。 猩红女爵雅典丽道:“此时此刻,与我这个‘猩红城老祖——雅典丽,讲话的,是哪一个你?正常的,第一人格的你,还是邪恶的,那个你邪恶面的你?” 埃欧曼拍了拍胸脯,肯定道:“伟大的猩红女爵雅典丽小姐务必放心,我那个邪恶的邪恶面,已经被我镇压下去。现在站在你面前与你讲话的,是那个爱民如子,心地善良,舍生取义,光明正大……的教皇。 “呃,那个,猩红女爵雅典丽小姐,以您的胸襟自然不会怪罪我的邪恶面借着我的身体对你放肆的事儿吧?我还有要事在身,只好先行告退了。在此,本皇谢过猩红女爵雅典丽小姐的英明神武!” 开玩笑!埃欧曼听了猩红女爵雅典丽的话,哪儿不明白,呆在红水晶大棺中的猩红女爵雅典丽战斗力爆表,自己还是走为上策! 雅典丽轻笑一声,道:“我这个堂堂‘猩红城老祖——猩红女爵,自然不会将别人的过错,安置到令一个人身上,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怪罪于你。但是人格分裂,终究不是一件好事儿。 “就比如我这个‘猩红女爵——雅典丽,也是人格分裂,刚才‘伸~吟’那么丰搔的,是我的第二面。我每时每刻都在和它斗争,想着吞并对方。 “不管是第几面,她们终究是我,各自了解相克,哪有那么简单就可以吞并的了?这么过来一千年,我的力量都被消耗的差不多快没了。所以,分裂不提倡,统一为王道。 “小帅哥呀,你那个邪恶面不能总是压制着呀。这终究不是个事儿,后患必然无穷。 “那么,这样好么……由我这个美女,为你消灭掉那个邪恶的一面吧,使其永远难以再现。” 埃欧曼顿感菊花一紧,小心翼翼道:“不知尊敬的‘猩红女爵——雅典丽小姐,您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消灭我的邪恶面?” 猩红女爵雅典丽解开扣子掀开长衣,从长衣内侧掏出一把血色指骨,轻笑的温和道:“很简单,你只要把你的邪恶面从你的身体里驱逐出来,我立刻就用这指骨圣器将他戳死,放心好了,我的下手很准,不会伤到正常的你。” “这样呀,那……”埃欧曼口中回答着,突地面容扭曲,痛苦万分的嚎叫狂吼:“哇啊唔嗷!哈哇呀呜!不好了,我的邪恶面已经出来了,他听到你要戳死他,要拿出压箱底的本领了……哇哈啊嗷!哇呜呜哇!放心好了,我也不是吃素的,还撑得住…… 猩红女爵雅典丽不由的急切上前,举起手中血色指骨圣器正要‘瞄准……埃欧曼的邪恶面。可埃欧曼已是纵身上前,一把将她扑倒在地。 紧跟着,埃欧曼双手并用,一把将她身上的黑色长衣掀开,低头便来了个‘口含樱桃,舌战蓓蕾’,他抽空抬头,叫了一声:“伟大的美女‘猩红女爵——雅典丽,我的第二人格已经和我融合,得罪之处还望勿怪……” 叫喊了一句后,埃欧曼再次振奋精神,毫不客气的对着身下的完美娇躯寻芳探幽,直令身下的女爵声音由‘抗拒’变的‘风~搔…… 嘿嘿,终于将你的第二面唤醒…… 第三十四章 洗礼 火光映红了黎明城的天空,全城所有的大钟都被敲响。原本宁静的城市立即变成了狂欢节的夜晚。 黎明城堡里的天匪军士兵也像锅子里的水一样逐渐沸腾起来,他们注意力都被全城的火光所吸引了。 远方看守城堡大门的士兵手忙脚乱地打开城门,又拽起了吊桥,匆匆忙忙地放一队士兵出城。 几声人们临死尖锐的惨呼声从远处传来。 “那是……天啊,他们疯了!”黑衣人自言自语道。 “笨蛋,别说话,他们开了窗子!” “你的声音更响!” “什么人!?”二代头目听见了两位梁上君子的说话声,大吼道。 黑衣人朝里德撇了撇嘴,跳起来一溜烟地顺着屋檐跑了。他刚从这个圆弧的屋顶溜下墙壁,一枚火球便从他的头顶掠过,打在他对面的墙壁上,爆炸的热浪扑面而来。黑衣人急忙扭过头,以免自己肺里呛进这灼热的空气,却恰好看见了银发精灵酷哈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此刻他正被那火球的热浪与烟尘呛得咳嗽不止。 “您为什么跟着我?”黑衣人问道,脚下却加快了速度。 “什么跟着你……咳咳……我本来就是要从这里逃回去。”银发精灵咳着说,咳嗽的声音撕心裂肺,听上去挺吓人,但他的脚程却丝毫不慢。 “逃回去?回哪里?关押您的监狱吗?”黑衣人问。 “那当然,不然我还能去哪里。”银发精灵被这人不知不觉地勾出了许多话,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人在一起,总有交谈的欲望。 咆哮的二代头目显然不想轻易饶过这两个偷窥他的家伙,他一面大声吼着一面扔出好几道风刃。音素古怪的咒语在这种情况下嘶吼出来听上去就更加古里古怪了。 只可惜,他追踪的这两位滑溜得很,他的的住所周围又没有巡逻的士兵——一是二代头目自己很信赖自己的魔法结界,二是士兵里传说接近黑暗教廷二代头目级别的的人会被他变成青蛙煮汤喝掉 想必酷哈也是因为这里人烟稀少才溜过来的。 因此这位在体力上无法与前两位相比的人只好用了个羽落术跳了窗,气喘吁吁地亲自追赶了。 守城将军愣愣地呆在房间里,还没拿定主意追还是不追。 “真奇怪,我布置的魔法结界怎么没有报警呢?米罗翰王国果然藏龙卧虎,怪事真多!”二代头目百思不得其解,决定一定要拿下这两个人好好研究一番,他既下定了主意,便抽出了一只珍贵的魔法卷轴,撕开之后掷了出去。 “诅咒圣母!亵渎腐蚀!!这回玩大啦!”黑衣人叫道,强劲的气流带着刺耳的尖啸呼啸而来,将一路上的所有东西都卷上了天,迅速流动的空气使人跌跌撞撞,站立不稳。 “小心。”银发精灵伸手推了他一把,自己后背却被一尊石狮雕像砸了一下,一口血喷了出来。 “您为什么救我?如果你不出手,或许我们两个都不会受伤。”黑衣人回头拉起因为受伤而拉下一段距离的银发精灵,没命价飞奔,“您完全可以自己逃走,扔下我不管呀!” “你为什么老是要问我为什么?”银发精灵一面咳着血一面抽着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突然有……救人的冲动。” “哦,这是我的错,假如你还有力气,请全部用在脚上,别再说话了。” 两位脚程迅捷的人儿居然就这样穿出了二代头目的亵渎腐蚀,那法术反倒阻碍了二代头目继续追踪。 “该死的!这两个见鬼的混蛋怎么对魔法都有抗性!”二代头目在亵渎腐蚀滚滚的黑暗魔力漩涡的另一面直跳脚,声音听上去像个怨妇。 诚然,随便哪个法师扔掉一个价值两千金币、由“卷轴抄录者”亚力克山丽萨瓦斯·德·阿拉曼德亲自抄录的卷轴而又没收到应有的效果,都会如丧考妣,暴跳如雷的。 等到二代头目想叫人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无影无踪了。其实不用他开口,士兵们也被那道黑压压的腐蚀之力漩旋吸引过来了,他们只看见了被腐蚀之力弄得凌乱不堪的大地以及在原地全然不顾自己风度,神情激愤破口大骂的二代头目。 那两个引起这场骚动的魅影已经跑得远了,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喘着气。 “我说伙计,你的脚底功夫不赖。”黑衣人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 银发精灵拭去了自己嘴角的血迹,一言不发地转头就走,刚跨出两步衣服就被人拉住了。 “您去哪里?真回牢里去?” “是啊,我别无选择。”银发精灵挣扎了几下,又不忍自己的衣服被扯坏,低声喝道:“放开我!”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威严,让那个烦人精情不自禁地放开了手。 “好吧,我放您走,不过算我欠你个情,我会想办法来救您的。”他认真地说。 “救我一个没用,要救就救两个,哦不,或许三个。” “还两个是谁?在哪里?” “我的搭档梦费雯丽娜修女,还有小副官扎特。” “赞美柯露娜!这正是我要找的!他们都关在哪里?” 在银发精灵听来,黑衣人的话里充满了真诚。他盯着黑衣人看了会,似乎要看穿他的心思似的。他主动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黑衣人的手。 “你没说谎。”银发精灵说,似乎经过了短暂的思考。 “那当然,我为什么要说谎?”黑衣人说,“不过今天……不行,虽然今天是个好机会,但是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我知道,你的内心焦急彷徨,你去吧。”银发精灵转头就走。 “等等!”烦人精又喊住了他,“你还没告诉我你们被关在哪里呢?” “前边左转,一百五十三步,右转三百四十六步,那扇铁木混合的牢门就是。”银发精灵扬了扬手,语气听上去像是在介绍自己的家。 “还真是遇上了个怪人。”黑衣人看着银发精灵的身影在转角处消失,抓着自己脑袋道,他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也是个怪人。 此刻黎明城城里已经化作了地狱,到处都是灵魂升天的凄号。 铁制的刀刃沾染鲜血之后便发出了一股奇异的气息,沾血的刀多了,全城便被一种绯红的、狂热的气息所笼罩。 人们受伤的哀号、撕杀的争鸣以及临死的惨叫交织成一支催人肺腑的乐章。如果说人们想要向他人述说一样景色必须亲眼看见过那景色,那么现在任何一个人只要在罗切斯特呆上一刻,就有了向别人描述地狱景象的资本。 布兰多·斯图长撒伯爵全家都从睡梦中被惊醒,此刻站在穿着睡衣戴着睡帽的男爵跟前的,是身着手臂上缠着蓝色布条的陌生人。 “柯露娜的祝福!这是怎么啦?”伯爵先生显然还没有睡醒,忘记他几天前已经皈依了红袍大教皇,此刻口头语又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他的妻子此刻正搂着他的身子,不住发抖。 “布兰多·斯图长撒伯爵先生,我荣幸地通知您,您犯下了叛教、叛国的大罪,现在来由我们为您执行神罚!” “哦,赞美柯露娜!你们这些夜闯民宅的暴徒!你们给我滚出去,来人呀!把这些暴徒给我轰出去!”伯爵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严重地侵害了,他大声嚷起来。 “没有用的,爵爷!”蓝带人将几个头颅扔到了他面前,“您的帮凶已经先您一步去了,您也和他们一起去罢。” 一旦看见血淋淋的人头,伯爵夫人便尖声大叫起救命来,这个养尊处优的妇人此刻一口一个柯露娜的祝福,满口子抱怨丈夫改教,虔诚得像个积年的圣徒。 “夫人,您的善变在黎明城非常闻名,如今您才想到皈依圣母,这已经晚了!愿圣母收容您的灵魂!”蓝带人说完提刀向前,一刀杀死了这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女人。平日里那个珠光宝气的高贵头颅惨叫一声后便耷拉到一旁,抛下了她的身体和她那瑟瑟发抖的丈夫。 “饶命……”平日里威风十足的伯爵现在只说得出这句话。从蓝带人刀尖不住滴落的血迹更加深了他的恐惧。 然而,此刻任何求饶的话都是苍白的,任何人在喉管被割断之后除了咽气之外没有其他选择。 小杰洛姆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青年鞋匠,在阿维拉德拉裁决爵士一家时他恰巧在场,那时候或许是红袍大教皇的荣耀昭示了他,或许是被那时蜂拥皈依的人所感召,或许是被现场那流露出来的恐惧震慑。总之这个凭自己手艺养活自己的人在那一天选择了皈依黑暗教廷红袍大教皇,所以在这个时候,几个手臂上缠着蓝带的人站到了他的床前。 “哦!赞美光明神!你们这是做什么呀?”危急时候能够让人脱口而出的,果然还是自幼便被熏陶的祝语,鞋匠辛苦了十几年,上个月才成了家,不久前他刚与结婚不久的老婆进行过年轻人夜里喜欢的那种运动,因此此刻说话的声音略微有些胆怯。他女人把全身都藏进被子里,连头也不敢抬。 “你不是皈依了那个什么红袍大教皇拉里塞兰斯瑟夫么?怎么现在又叫起光明神来了呢?”为首的蓝带人嘲笑着他,他抽出自己雪亮的刀向前,像抓小鸡一样拎起了可怜的鞋匠。 “饶命呀!”任何人看见这个状况都明白要发生什么事,何况现在外面闹得很。 “去天上告饶吧,罪人!”蓝带人以审判者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话,手起刀落。 鞋匠的老婆眼睁睁地看着丈夫身首异处,惊骇使她说不话来,原本裹在身躯上的被子滑落了下来,露出了少妇特有的挺翘胸部——她已经无须遮掩自己的隐私了。 “送这个人上天去和他丈夫团聚。”为首的蓝带人说,身边看上去像是下属的人便一步上前,手起刀落,再添一条亡魂,那声女人临死特有的凄厉惨叫在惨叫此起彼伏的夜空里听上去倒也稀松平常。 卡比特·依万思特克之死其实有点冤枉:这个倒霉的人儿自幼便被人嘲笑是连日子都记不清楚的白痴,于是他便养成了一个习惯:在自己门扉上用白垩划下记载日子的十字记号。于是在这个晚上,便有一些肩佩蓝带的人打断了他的好梦。 “这是做什么?”老实人惊惶地问。 “让你用血洗尽自己背叛的光明主神罪恶!” “背叛主神?赞美柯露娜!这怎么可能?”看着带血的刀尖临近,可怜的人声音都变了。 “狡辩救不了你的命,受死吧!” 不知从何时起,杀人便和放火捆绑在了一块。肩佩蓝带的人们杀了人,顺带在那些罪人的住所放起了一把火,仿佛能烧尽一切罪恶似的。但是在这火焰熄灭之前,却明亮地彰显着无可辩驳的罪行,不断跳跃的火焰就像悲怆与冤屈的控诉。 在这场黎明城不论男女老少永远铭记的夜里,丈夫杀死了妻子,子女杀死了父母,兄弟互相屠杀,有人乘势乱杀,只因为他们的信仰不同,所以他们便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为了光明主神,杀!杀!杀!” “为了天使圣母,杀!杀!杀!” “为了伟大的罗翰王,杀!杀!杀!” 当人们挥舞着正义的屠刀之时,杀戮的罪孽便成了绝对正确的善举。善与恶的确不是绝对的,在某些场合下是可以互相转换。即使是同一件事,在不同的人心里,定义也是完全不同的。 爱国便是善,为自己的信仰而战便是善!那些肩佩蓝布条对此是坚信不疑的。 那么,那些今晚丧命的人儿对此如何想呢? 锈蚀的牢门带着让牙龈发酸的声音打开,飘进了一个悄无声息的人影。他随手关上了牢门,回到小费尔南迪身边的牢笼里,像扭面条一样地扳直了牢笼的铁栅栏,然后倦缩回他原本所处的那个角落里。 “酷哈,怎么不再外面多呆一会?离狱卒探察的时间还早得很。” “外面太嘈杂了。” “嘈杂?” “啊,灵魂的飨宴。” “拜托你说话不要那么咬文嚼字好不好?什么灵魂的飨宴?是天匪军在搞屠杀吗?”这么一问小副官扎特才隐约明白里德那哑谜般的话语。 “我不知道。”里德摇头道,“无数的人……死去。” “那么我们乘乱越狱吧!”梦费雯丽娜修女兴奋地说道,精灵却对此无动于衷。 黑暗里,小副官看见那个长着银白色头发的脑袋垂了下来,他没头没脑地道:“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迷信就是把法则绝对化……” 话刚说完,这位病人就开始激烈地咳嗽起来,身体颤抖得像一只暴风雪中飘零的枯叶。疾病加上受伤,使他咳出的血腥气连最远的的梦费雯丽娜修女都可以清楚地闻到。 奥德鲁提着带血的短剑在偏僻的小街上行走——他终于杀人了。玛丽雅修女跟在他身后,他们正准备去杀下一个。 “现在以……光明主神……的名义,执行神罚。”几刻钟前奥德鲁磕磕巴巴地在罪人面前宣判道,听声音倒是他自己像要被杀死的人。 从睡梦中醒来的人儿揉着惺忪的睡眼茫然地望着眼前这个肩佩蓝布条的少年,杀伐声从敞开的房门传了进来,和眼前这人手中明晃晃的短剑一起,说明了现在的状况。 “神罚?谁的神罚?”从床上坐起来的人说,他的身材魁梧彪悍,一看就是孔武有力那种,他眨了眨眼睛,把眼前的少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嘴角浮现了轻蔑的笑容。 奥德鲁反被此人的气势吓退了一步,握着剑的手心里也渗出了汗滴,他的身子摇晃起来,不留意碰到了身边同样身着黑衣的玛丽雅修女。 “镇静些,你不想被顶级信徒嘲笑吧?”她安慰着他。 “啊,是、是的!”奥德鲁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又上前了一步,剑刚提起半分,又在那人的瞪视下落了下来。 “毛头小鬼一个,竟然敢妄言什么神罚!哼!”那人把被子一掀,利落地跳到了地上,一副要动手的样式。 玛丽雅修女看着左右闪躲的伊萨克摇了摇头,右手在胸前划了个符印,召出一枝冰箭将扑向奥德鲁的那个叛国者的胸膛刺了个对穿。 看着那具不久前还凶神恶煞的躯体就这样软软地倒在脚边,失去了生命,缓缓地渗出那种带有浓烈气味的绯红色液体,少年又蹲在地上呕吐起来。 “对……对不起,我……我真没用。”他接过玛丽雅修女拿给他的手巾擦了擦嘴角的残渍,黯然道。 “没什么,我第一次杀人时也怕得要死,后来习惯了就好了。”玛丽雅修女淡淡地说,她抬头望向窗外,说:“抓紧时间去下一家吧,在天匪军出动以前。” “好的。”奥德鲁站了起来。后来习惯了就好了!这句话让他心胆俱冷,看向玛丽雅修女的眼睛里略带恐惧。 “不要紧吗?要不,你先回去,让我来干好了。 “不要紧!”奥德鲁咬牙道。他那颗纯净脆弱的心中,有一种叫做自尊的东西受伤了。他提起短剑推开门,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玛丽雅修女不声不响地跟在他身后,保持一定的距离。此刻有无数人以敏捷的步伐在大街小巷里穿行着,执行着神圣的使命。 他们很快来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这里是他们在某个白天曾经跟随一对双胞胎来过的贫民区。 在和平的时光里,这里是城中最混沌的地方;在混沌之刻,这里却是城中最有秩序的地方——住在这里的人儿本就一无所有,所以他们也无所畏惧。 奥德鲁推开了那扇破旧的木门。刺耳的声音立即把那个很就没有享受夜晚安眠的人吵醒。她支起身,借着帕拉赛兰斯洒在门口的银色光芒,看见了少年手里提着的那把明晃晃的短剑。她听见了街道上的喧闹,立即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图克、图古!快起来!”她立即叫醒了双胞胎,像老母鸡一样把他们庇护在自己那双瘦弱的臂膀下。 “光明主神的意愿!柯露娜的祝福,现在我以光明主神和圣母的名义,执行神罚!”奥德鲁运了运气,尽量让自己这句话说得义正词严、冠冕堂皇。 “为什么?”这个以出卖自己的肉体谋生的女人问。 “因为你犯下了叛教、叛国的大罪!”玛丽雅修女清亮的声音从后传来。 “圣母在上!”可怜的女人惊悸地在胸口划着圆圈,大声申辩道,“我没有叛过教呀!我一直是圣母的虔诚信徒呀!我只不过想让孩子们能够认几个字,摆脱像我这样的……命运……” “让孩子的灵魂被异教的歪理邪说玷污便是无可饶恕的罪孽!”玛丽雅修女堂堂正正地说道,声音里带着至高无上的威严,“你干这件事,把圣母放在哪里?又把女王陛下放在哪里?你还算是个罗翰子民吗?” “圣母之名永驻我心,去******血腥玛丽!他们从来没有把我们当过人!我靠自己养活自己,还要交税!从来没有欠过国家和女王一个子儿!” “哼!靠出卖肉体来养活自己吗?好个高尚纯洁的人儿!”玛丽雅修女上前了一步,“如今的你,不仅肉体肮脏,连自己的灵魂也一起出卖——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吗?全家一起去地狱忏悔吧!” 一谈到死,那女人便软了下来,她扯下了自己的半边衣襟,露出了那对她引以为傲的、被无数男人抓过的**。当这对东西的功能逐渐被母牛取代后,剩下的便是罪恶了。 “看呀!喜欢吗?我听凭你们处置,只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 “不要啊,妈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孩子们抱住了母亲,小脸紧贴在那对曾经哺育过他们的**上泣不成声。奥德鲁在那女人露出肉体时便低下了头,玛丽雅修女立即涨红了脸——尽管在黑夜里,又蒙了布巾,没有人看见。 “下贱就是下贱!”她用手指勾出了一些施法媒介,咏唱起魔法咒文来,蓝色的辉光在她指尖闪亮。 “让我来!”奥德鲁突然抬起了头,拉出了她。 那个女人已经明白将要发生的事情,不顾一切地跳起身来,肩抗手推,将哭泣着的儿子们从窗口丢了出去。 “快跑!不要管妈妈!快跑!”她撕心裂肺地喊道。 “快拦住他们!”玛丽雅修女喊道,事出突然,她来不及念咒文了。 奥德鲁跺了跺脚,闪电般地将短剑刺入了那女人的心脏。因为手抖了一下,还是刺偏了,因此那个女人没有立即毙命,涌出来的鲜血染红了**,那对本来勾人心魄的邪恶东西立即变得神圣起来。 “……快跑!”她一边吐着血一面嘶哑的喊道,窗户外的哭声却不曾远去。 “妈妈!”小手敲打墙壁的声音传了进来,女人干涸了许多年的眼睛里滚下了眼泪。 “……听话……快跑啊!……不要管……我……”她痛苦地喊着。 “杀了这个下贱的女人!”玛丽雅修女厉声喝道,“你这样只是增加她的痛苦!” 少年忍着心中的巨痛,依言反手一剑割断了她的脖子。窗外的孩子听不见了母亲的声音,震天价地哭了起来,也不逃走。 玛丽雅修女又低声念起了咒文,看样子打算连墙带人刺个对穿。 “放过他们吧!”少年丢弃了自己的短剑,跳起来抱住了她,“这太痛苦啦!” “放开我!这是组织的命令,让叛教和叛国的人遭受神罚!” “杀他们,不如先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啊啊啊啊啊啊!!!!”老实的奥德鲁怒吼了起来,眼泪从那双漂亮的水蓝色眼睛里流泻而出,他哭得比外面两个加起来还要响。 玛丽雅修女被这双强有力的双手抱得动弹不得,她感觉得到少年急促起伏的胸膛,她能看见那张因为痛苦和愤怒扭曲的脸。那张脸虽然此刻狰狞万分,远不及平日里的英俊温柔,却渐渐平息了她心中的杀意——她还从未见过少年如此愤怒过。 “好吧。”她渐渐垂下了高举的右手,“你可要想清楚,此刻放过他们对他们来说可能只是一种残酷。在乱世里,那么小的孩子。” “放了他们!”奥德鲁直视近在咫尺的少女的脸,灼热的气息喷上了她的脸庞。 “他们长大了会恨你,或许会来找你复仇。” “放了他们!!”少年的臂膀下意识地紧了紧,大声吼道,脸上兀自挂着泪珠,“如果他们能够让我用血洗净自己的罪孽,这才好哩!如果不是圣母不允许她的孩子轻贱自己的灵魂,我宁可把短剑插在自己心口上!” 玛丽雅修女闻到了那股夹杂着血腥气味的男子气息,看着那张认真的脸庞,身体从少年紧贴的胸膛上感觉到了那狂热的心跳,红晕慢慢爬上她的脸庞。 “你真是个无药可救的……傻瓜。”她低低地道,垂下了高昂的头颅。 他们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假装没有听见外面墙根处的哭泣。末了奥德鲁还在桌子上放了一枚银币,这才与玛丽雅修女一起匆忙离去。 杀人,神罚,不断地杀人,神罚! 既然这柄短剑上已经沾染过鲜血,那么它很容易在今晚的暴风血里彻底变红。 当天匪军倾巢出动,据说是黑暗教廷红袍大教皇大怒,对天匪军大将军下了死命令,灭杀一切黑暗教廷的敌人,如果不能完成红袍大教皇将对天匪军大将军处以大刑。 天匪军全部出动,接近五万的大部队占满了黎明城大街小巷,实行大规模的追杀。 开始对来不及撤退的圣母的使徒们大肆屠戮的时候,少年和少女已经回到了他们的根据地。在那里,天使信徒堂西区的负责人——光明天使信徒埃欧曼已经在那里等他们了。他的光斩轮上粘满了血迹。 “好样的!”他看见了兄弟那柄血淋淋的短剑,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一个鼓励的微笑。他没有想到,他的兄弟的反应是如此地激烈。 朱丽叶早就被埃欧曼兵刃上的血腥气吓得躲进了另一个房间,此刻她突然被隔壁传来的似曾相识的哭声勾起了好奇心。她悄悄地推开了门,看见了坐在墙角,双肩因哭泣而不断抽动的兄弟。 “奥德鲁,你……”酒吧少女看见了他身边的埃欧曼与玛丽雅修女,连忙从藏身之处走出来,并着他的肩膀坐下来,递出了自己的手绢。 “怎么啦?”她温柔地问着他。 “朱丽叶……呜呜……朱丽叶……”少年哽咽着说,“我不认识他们,也没恨过他们,但是为了圣母柯露娜和光明主神,我不得不杀了他们。” 朱丽叶眼光有些湿意,白腻的手抹去了奥德鲁眼角的泪水,低声喃喃。 “傻瓜,战争怎么会没有流血呢....” 黎明城堡的地牢里,昏昏欲睡的小副官扎特突然被一曲熟悉的旋律所惊醒,他睁开眼,看见里德的手里正闪着微弱的银光。那枝如梦如幻的银笛正吹奏着光明教会的一曲圣歌。他不会知道,此刻在黎明城里,有一位叫做玛丽雅的修女正为一名叫做奥德鲁的少年唱起了同一首曲子。她曼妙的歌声配上里德那炉火纯青的笛声,这才叫天衣无缝,完美无暇: 我向光明诸神敞开了我纯洁的心扉 神啊!看到了我后悔的眼泪 治愈了我内心的创伤,他要我坚定不移 不幸的人都是她的孩子,她决不抛弃 ______ 我的敌人怒火中烧,他嘿嘿笑着说: “让他去死,他的荣耀也将跟他化为泡影。” 可是我平静的心中,响起了圣母慈母般的声音: 他们的仇恨是你的支持,你应该处变不惊。 _____ 对你最亲密的朋友,他们大发脾气, 你到处受骗,因为你诚实可欺; 你没有喂饱的人对你心怀不满,充满恶意, 把你的形象出卖,糟蹋得面目全非, _______ 可是诸神听到了你的呼唤, 深沉的痛悔使你重又和他亲近; 圣母终于宽恕了人类这种软弱的本性; 意志薄弱,只因为遭到了不幸。 _____ “为你不可玷污的未来 我要人们对你同情,对你公正对待; 而他们这些人,将使尽诡计,横加非难, 一心想损害你的荣誉,使它失去光彩。” _____ 请接受我的祝福,我的神! 您是多么仁慈,又把清白和高傲还给了我; 为了让我的尸骨得到安宁和保护, 您还将守卫停放我灵柩的场所。 _____ 我是生命宴席上的一个客人,但很不走运, 刚来不久,又要归去,真是来去匆匆; 我要死了,正在慢慢走向坟墓, 没有人会来为我表示悲痛。 _______ 敬礼,青翠欲滴的草原,还有您,我热爱的田野, 还有您,树林里的尽情欢乐; 天空,人间的楼阁,大自然中令人赞美的原野, 敬礼,最后一次敬礼,再见! _____ 啊!但愿那些听不见我最后告别的友好。 能长久地看到您神圣的花容月貌。 愿他们在白天去世,死后有人哀悼, 愿他们在临终时有一位朋友在身旁祈祷! 第三十四章 天使墓,岁月棺 见到埃欧曼答应,雅典丽轻笑道:“我这就将你放出去,你让你的六臂战神扛着我的这口水晶棺吧?” 埃欧曼却摇头地说:“不急不急,尊贵的雅典丽小姐,我想明白关于您的事迹,特别是您为何处在这口棺材之中? “呃,是这样的,我认为自己应该明白这些,也可以为救出你、或劈开这口水晶棺找到线索。” 雅典丽怔了怔,轻声道:“好吧,竟然你那么殷切的要求,我便满足你的好奇心。 “其实,这个古堡的真实面貌,乃是远古之神留下的遗址——‘天使墓,的入口之一。” 埃欧曼闻言心头一震,远古之神留下的遗址,天使墓,入口?没想到古堡的真实面貌,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诸神在十万年前陷入几近永恒的沉睡。 但是,‘诸神时代’之前,还有一个‘远古纪元,据考证这个时代距今不下百万年,那个时代的神灵,也被称之为‘远古之神! 究竟远古之神是怎样的存在,没有具体、甚至只字片言的记载,但是毫无疑问,比诸神时代的神灵们要更为的强大。 而此刻,埃欧曼却听到了有关‘远古之神’的相关信息,不由的大吃一惊之余,却也极为的感兴趣。 雅典丽似能看透埃欧曼的想法,她轻笑一声继续地说:“这确实是‘远古之神,留下的遗址,名为天使墓,这个古堡便是其中的一个入口,至于其它的入口,估计在别的大陆,而且不止一个、两个入口,至少也有几十上百……” 埃欧曼突然插口道:“那个,您刚说的‘别的大陆,是什么意思? “若非我猜得不错,除了这个大陆之外,还有其余的大陆么?” 雅典丽点头道:“不错,这个天地中大陆有很多,种族也相当繁多,只要你够强,就能见识到闻所未闻的新鲜事儿、古怪事儿。 “好了,现在继续讲我的事儿,我当年便是闯入这‘天使墓,中的冒险者之一,在外围的时候,被一件下品神器…… “呃,也就是这口水晶棺——岁月棺,禁锢在了里面,当时情势极为危险,我与这口岁月棺的器灵不断争斗,最后竟然随着这口烂棺材‘流’出了天使墓。 “或许,这应该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儿,倘若没有离开天使墓,我有可能真的死去。” 说到最后,雅典丽的神色微微落寞,语气亦是唏嘘不已,令人听了顿感极为压抑和心酸。 也是,因为被‘时光棺’禁锢,导致无法离开棺材内部,但又因为这口‘时光棺’,她才得以存活至今。 埃欧曼也是心中不是滋味,见雅典丽那副神情,不由想去安慰,可雅典丽却似已恢复了过来,神色中的落寞再看不到半点。 “别怕……”雅典丽伸出玉手轻轻地抚摸着秦浪的后脑勺,柔声地道:“已经过了一千年了,那些个不高兴的事情,我早已能做到想忘掉就能忘掉……所有的朋友、亲人我都已经彻底忘掉……作为生灵只要开开心心的,快快乐乐地渡过每一天就好。你能陪我这么久的一段时间,我已经很惊喜很高兴了,哪怕你真的再不想进来,我也是不会勉强的,只希望你也能没有烦恼、忧伤的度过……” 埃欧曼由雅典丽似轻快的语气中,隐隐察觉出了一丝黯然,她并非如此刻所说的惊喜和高兴。埃欧曼的目光闪烁,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她的坚强连我这个死了一次的大男人都自叹弗如,她的乐观比黄河之水的源头——天上,还要高,但她依旧……不能忘记曾经的一切。 所谓的‘彻底忘掉,那是骗人的…… 啊iu满神色变的异样恬静,轻声道:“雅典丽,我——埃欧曼,以光明之神的名义起誓,在这作出承诺,绝不会丢下你不管!” 雅典丽怔了一怔,叹道:“你可知道,这‘天使墓’在不足一年的时间里,会再度开启。 “这意味着……这口‘岁月棺,会被重新吸入‘天使墓’当中,那样的话……” “那又如何!”埃欧曼突兀开口,打断了雅典丽的话,他目光很坚定,道:“如果那一刻真的到来,我会随你、以及这口‘岁月棺’,进入天使墓中闯一闯。” 埃欧曼又恢复了,笑眯眯道:“不是还有近一年的时间么,在此期间,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劈开‘岁月棺!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我会让您体验到更多的惊喜和高兴,那么,雅典丽小姐,你现在可以放心了么?” 雅典丽怔怔的望了埃欧曼好一会儿,终于轻笑点头。 “谢谢你” 埃欧曼笑道:“那么,尊贵的雅典丽小姐,您快点将我送出这岁月棺吧? “哦,对了,被您送出去后,说不定真的会逃,你可要留心,不要让我跑出了一千米以外……” “哼,放心好了,我怎会让你轻易的逃走?”雅典丽佯装自信满满的神情道,旋即不再多言,玉手轻挥,一道血红色的光华刹那击在一侧的棺壁,立时一个可容一人出入的门户出现。 埃欧曼对着雅典丽摆了摆手,大步走向了那个门户,突地,他的身子一滞,右手竟被雅典丽拉住。 紧接着,埃欧曼不由自主的转身,却感到肩颈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这痛楚埃欧曼极为熟悉——那是雅典丽的牙齿咬中的感觉。 呃,莫非临走前,她还要吸一次我的血。埃欧曼心中自问,却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反抗。 但是,下一刻他便被一股大力推出了那个门户,离开了棺材之内。埃欧曼呆了一呆,发现那个门户依旧是开着的,但是却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况…… “希望你真的还会进来,如果……不想,那便走罢。”岁月棺内,少女怔怔的轻语着。 第三十五章 战 埃欧曼四面观望,发现这是一个大殿,想到雅典丽所言,他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这儿可是‘远古大神的遗址——天使墓,的入口之一。他可不想尝试这个‘天使墓,的厉害,连‘猩红城老祖——雅典丽,都被囚禁了千年,更何况自己此刻实力才上位剑师领域。 望着眼前巨大的红水晶的大棺,埃欧曼运起了浑身劲力,顿时周身散发刺目的光华,待到蓄力足够之时,他左足狠狠跺地,整个人瞬间的拔高数米之上,跳上了棺材表端。 嘿!果然有力量就是爽,几米的高度轻松跃上,实在有够厉害啦。埃欧曼眸光微动,拥有了‘超常力量’确实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儿。 踩着的岁月棺发出‘扎扎’的声响,紧跟着埃欧曼发现整个人在上升,他立时意识到自己可以出去了。当初,自己便是掉下的,这一次反倒是‘岁月棺’亲自将我送上去。 不过几妙的时间,埃欧曼已是重新处在上面的古堡房间中,而他身下的岁月棺也‘冒’了出来。埃欧曼不禁轻笑喃语:“这应该是岁月棺的第一次‘活动’吧,也算是不简单呐,过了千年依旧不腐朽,不愧是神器啊。” 埃欧曼将身体中的圣力爆发,整个人成为了金色发光源后,终于看到了这个房间中的全景,这确实是一间不知过了多么漫长岁月的古老建筑,屋内灰尘几乎凝结了有一尺厚,被黑色的瘴气浸透,时而有看着比较恶心的微生物爬动…… 咋一眼看去,埃欧曼不由的头皮发麻,他的视线扩散,房间中的器械等都极为完善,似乎是一处神祠的祭奠之地,一尊被灰尘蒙蔽的人形物体的真面目应该是神灵雕像,而自己所处的位置则是下堂,两侧各有一扇偏房,蒲团、桌椅等物皆是被厚厚的灰尘积覆。 “六臂战神,何在!” ” 吼音未落,便听到‘咚咚咚’的闷响声临近,紧跟着‘噗’的一声,只听到头顶传来古怪声响,紧跟着一根巨刀的由上至下,穿透了上方的墙壁,刺入了这个房间之中。 登时,房间中一片灰尘弥漫,黑色的微生物四处奔走,令埃欧曼咋舌不已,胃部一阵的难受上涌,迅速闪避着这些微生物的接近。 “吾乃——”外界传来了一道埃欧曼极为熟悉的金属敲击碰撞的声音,紧跟着是犹如长鲸吸水般的抽气声,最后是震天的狂吼:“六臂战神天罗!” 狂吼之声哪怕源于外界,可房间中依旧听的清晰万分,如侧耳敲钟。 那巨刀由下向上挥起,带走了整整一块屋顶,紧跟着一只巨脚向着下方踩来,见此,埃欧曼忙闪到一旁,那只巨脚足有三米长,重重的下落势如风雷! “嗵——”的一声巨响,巨脚直直的踩中了一口棺材,登时整个古堡都似震颤了一刹,漫天的灰尘扑簌簌的落下。 “不会碎吧。”埃欧曼在一旁惊的眼皮一跳,不过幸好没有发生意料之外的事儿。也对,毕竟这不是普通的棺材,这是一口神器级的棺材,那儿有这么容易被踩碎——尽管过了一千年之久。 便在埃欧曼心中微安之时,由岁月棺内传出娇喝:“外面的那个大件垃圾,竟敢踩在我这个美女的头上,简直是不知死活!” 埃欧曼咧嘴腹诽:我说,伟大的雅典丽小姐,您的火气也太大了吧,不就是踩了你‘住’的棺材么,有必要那么激动? 再说了,您就算在里面气的吐血,也奈何不了我这六臂战神吧,您不是说过…… 就在埃欧曼暗自吐槽不断的时候,眼前发生的事儿令他蛋定不能了,因为那口跟岁月棺发生了变化。 埃欧曼瞪大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眼前一幕,这是神马情况?这岁月棺还真的成精了不成,都能化人形了么? 下一刻,埃欧曼就明白……自己错了,错的相当离谱,这哪儿是岁月棺,这根本就是雅典丽的模样嘛,莫非这个她能出来了? “哼!今日我便要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胆敢冒犯我雅典丽的人,不,的六臂怪人,大件垃圾。”从少女的口中发出了极为彪悍的言语,也埃欧曼极为熟悉的声音。 埃欧曼一阵无言,毫无疑问,这位少女就是猩红女爵雅典丽。 这是什么回事儿,岁月棺怎么化为了雅典丽,莫非在棺内,这个女子一直在骗我? 埃欧曼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哪怕付出所有代价,也要将这个粉红骷髅轰杀为真正的……鬼!胆敢欺骗我的情感,绝对不可饶恕……当然了,在轰杀之前,得好好的享受…… “嘻嘻,小弟,就让我在你面前展现我的强大吧。”雅典丽轻笑的望向埃欧曼,她的一只莲臂末端五根晶莹玉指叉开,竟然撑起了六臂战神的巨脚,震撼的场面令人顿感错愕不已。 埃欧曼正要开口,雅典丽抬起另一只莲臂,伸出食指放到唇边,道:“嘘……我的这种状态,只能维持半分钟,你只管欣赏便是。” 说罢,少女便再不搭理埃欧曼,抵住巨人大脚的手臂轻颤,一股巨力在空气中荡起无形的波浪,埃欧曼三人顿感处在狂涛起伏的大海之中。 便在埃欧曼三人心惊之时,更为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处在巨力的核心部位的巨人竟被生生的震飞了出去?整个高二十米的躯体,竟被一个少女一米七左右的纤细玉臂轻松‘推飞’,这是何等教人无法接受的事儿? 雅典丽身子凌空而起,由着破败的屋顶飞了出去,埃欧曼三人一怔,连忙竭力跃起,紧跟了上去。 三人赶到外界后,发现六臂战神已和雅典丽斗在一起,这一幕极为的无稽荒诞。在六臂战神的面前,少女简直小的可怜,但却散发着比六臂战神还要霸气百倍的气势,彪悍的令人心头发颤。 她并没有凭借身体小巧的优势与六臂战神周旋,竟然寸步不移地立在原地,与六臂战神手中那几杆比电线杆还粗的兵器……直面硬撼! 她的身上穿着并不完整,仅只一件黑色的长衣,至大腿根部以上有扣子外,下方便随意披开,气浪卷起长衣的下摆,雪白的大腿在黑色的世界中,泛着异样的光彩。 她也没有穿鞋子,嫩白修长的小腿末端,那珍珠般圆润洁白的脚趾,透着令人难言的魅惑,直欲捧在手心亵玩。 无论怎么看,这都该是一个美的妖孽,惑乱众生的美少女,可此刻雅典丽展露出来的气势,却让埃欧曼忽略了她的美貌,只能看到她的强大。 少女的玉臂再次轻颤,六臂战神的身躯再次倒飞而去,直接碾压死了数个不及奔逃的魔神教徒,它的口中犹自吼叫:“统!统!轰!飞!” “在我雅典丽的面前,还敢大放阙词……”少女如影随行,双手抓住了六臂战神的一根手指,紧跟着娇喝一声,竟然生生将那二十米高的躯体抡过了头顶,甩飞了出去近百米。 雅典丽还没来的及作出一个城堪寂寥的动作,她的身影已是逐渐模糊,另一侧岁月棺旁突兀出现…… 第三十五章 行走在夜幕之下 黎明城地处罗翰帝国偏东南的地方。虽然位列九城十七要塞的第九城,但仍然不容小觑,黎明城存在的必要除去北方兽人的威胁,还有来自东南方向珈卡帝国已经盘踞在帝国周边三大匪势力。 自黎明城沦陷以后,罗翰王连发了十几道密函,分别传达到九城十七要塞领主的手里,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埃欧曼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埃欧曼并没有发起对魔神教的攻击,而是养精蓄锐,光明教廷初具规模。 摩尔卡里河从它的脚下流过,向东劈开码格耐特山脉,穿过那条闻名于世的悲伤峡谷,便流入了罗翰帝国。 这条河流在哺育了沿岸大大小小的几十个城市后,在******城伯丁入了海。 但是,黎明城却没有借此地利发展成为商贸口岸。原因之一来自于摩尔卡里河的悲伤峡谷段,这段河道的外号叫做“船舶墓场”,湍急的河流和那些大大小小的礁石成了船只永恒的梦魇。即便有在两国之间利用河流运输经商的人,他也会选择在更东方的洛克要塞上岸,陆行穿过悲伤峡谷之后,再在峡口东面出口的小镇卡尔瓦多上船——水运比陆运便宜得多,商人总是惟利是图、贪得无厌的。 埃欧曼轻手轻脚地回来了,勤劳的朱丽叶正忙着把胡萝卜切成片,玛丽雅修女翻阅着明月教会的《圣典》,奥德鲁独自坐在房间偏僻的角落里,不停地擦拭着自己的短剑。 他开门的轻微响动立即惊动了奥德鲁,他右手的小指在剑柄上一安,短剑便绕着他的大拇指转了个圈,由正手变成了反手。与此同时,他的左手也拢到了剑身上,作出了紧绷的战斗姿势,直到他看清楚埃欧曼之后才松懈下来。 “喔,不错,你反应很快。”埃欧曼轻佻地吹了声口哨,“这些日子以来,你成熟了很多呢。” “没什么值得庆幸的,被鲜血强染的成熟。”奥德鲁又拼命地擦起了他的短剑。他在那洁白亮眼的剑身上使劲抹了几下之后,突然放弃了努力,鼻子吸了吸,喃喃地道:“总是擦不掉,这股血腥的味道。” “习惯了就好,铁器沾上血后都是这个样子的。”埃欧曼摇摇晃晃地从朱丽叶身边跳过,灵巧地偷走一块滚烫的苹果烙饼。不过还是被朱丽叶发现了,她打了了一下他的手,那块馅饼却无论如何努力都抢不回来了,她只好夺走了他的盘子。于是埃欧曼只好狼狈不堪地一面抛着馅饼一面吹,看得玛丽雅修女直皱眉。 “说吧,这次有什么新的指示?要去杀谁?”奥德鲁把剑鞘插回后腰,把脸埋进自己互抱着的胳膊里,只露出了那对忧郁的水蓝色眼睛。 “哦呀哦呀,我们的木头出乎意料之外的冷酷呢!”埃欧曼咬着饼,含含糊糊地说道,“这个事呆会再说。” “别闹了,我只能这样!让自己尽量不去想这件事,不然我会被良心逼疯掉!”奥德鲁闭上了他的眼睛,“我杀掉的都是活生生的人、人、人啊!!” “的确,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玛丽雅修女平淡地插话道,“不过,他们是代表黑暗的异教徒、叛国者、我们的敌人。所以,不要太难过,太自责了。” “我没有难过!”奥德鲁昂首倔强地说道,“我只是,什么都想弄个明白而已!” “啊哈哈,那天哭成水泡眼的是谁呀?羞不羞,像个小孩子似的!”埃欧曼作了个鬼脸,“我收回前面的话,你呀,其实还是没长大,只是悄悄地躲回了自己的蜗牛壳里,让人误以为你变坚强了。” 奥德鲁沉默不语,玛丽雅修女郑重地插话道:“埃欧曼领主,您作为一名绅士,这样羞辱别人很开心吗?您的良心难道不会受到来自主神的谴责吗?” “咦?你怎么知道我有爵位?是那块木头告诉你的吗?”埃欧曼很诧异,他吃完了馅饼,满意地舔了舔手指头,动作粗俗地和绅士八秆子打不着。 玛丽雅修女却像一名受过良好教育的淑女那样用手拢住嘴轻笑了几声,道:“看您挂在胸口炫耀的那枚一级护国金勋章就知道了呗。” “啊,你还真是敏锐!”埃欧曼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神情间也庄重了些,“这是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只可惜没这个福气享受咯!” 埃欧曼故意避重就轻,在他看来,天使信徒堂已经其他代表正义的教派,虽然看上去同气连枝,但是未来一切都是未知数,而自己手中光明教廷则隐藏的越深越好。 这是自己未来手中的王牌! “只要还活着,迟早有机会。”玛丽雅修女淡淡地说道,眼睛却望向那位闷在角落里无声的少年。 埃欧曼吹了声口哨,随后哼起了乡间的小调,他顺着这调子怪声怪气地唱道: “我爱折磨别人,我就是爱折磨别人。哼!我就是爱折磨别人。” “闭嘴,你这个该死的魔王!”朱丽叶伸手打了他一个暴栗,这走调的俚曲便从中断绝了。 “干吗啦!”埃欧曼愤愤不平地叫了起来,“已经老大不小了,还像小时候一样动手动脚!哼!难道你不知道男士的头是有尊严的吗?” “是啊,老大不小了,那就不要玩小孩子的恶作剧了,先生,或者说,我们尊贵的爵爷?”玛丽雅修女微笑着说,那杀伤力对男士来说是致命的。 被两位女士联手杀至大败的埃欧曼只好含恨收兵,他朝那茫然不觉的家伙抛去强装幽怨的媚眼,倘若那家伙抬头看见了,没准会被电得头晕眼花。 直到朱丽叶从火炉上端下胡萝卜汤,大声招呼大家开饭时,埃欧曼仍在小声地嘀咕着什么,不过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今天这顿饭我可是花了很多心思的哦。”朱丽叶故意把这话说得很大声。 “哦!哦!哦!我看看,我来看看!苹果馅饼、烤香肠、煎鸡蛋、还有胡萝卜酱汤!全都是你爱吃的哦!还不快过来谢谢我们的朱丽叶小姐?木头先生?” “你们吃吧,我没胃口。”奥德鲁闭着眼睛冷淡地说,脑袋深深地埋在臂弯里,抬都不抬。 埃欧曼伸向苹果馅饼的手因为朱丽叶抽走了盘子而凝固在半空,他看了看朱丽叶,又看了看玛丽雅修女,最后只好尴尬地收回了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 “呐,你好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了,你看,你的脸颊都瘦下去啦!这个苹果馅饼加了你最喜欢的配料,还是吃一点吧?”朱丽叶端着馅饼盘子走到伊萨克面前,和颜悦色地地劝道。她还用木碗盛了一碗汤,轻轻地放在奥德鲁的跟前。 “不用,满嘴都是血腥的气味,吃什么都恶心。”奥德鲁头都不抬,闷闷地说道。 受到冷落的少女便重重地把木碗朝他面前一方,返身招呼起大家来。 “没胃口的话,那吃这个。”玛丽雅修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土豆,朝他脑袋掷过去,奥德鲁听出了那东西的目标,只好伸手接住。岂知那个土豆煮得太烂,还烫得很,一抓之下皮破肉烂,粘了他一手,无奈之下奥德鲁只好吃掉。 “哪里来的土豆?”埃欧曼疑惑地把玛丽雅修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神色间看上去比较像老色狼。被注视着的玛丽雅修女却坦坦荡荡地拍了拍自己的袖子,冲他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喂,你给我兄弟吃的不会是那些用癞蛤蟆和蚯蚓变出来的土豆吧?听说你们这些无聊的法师经常这样干!哦,据说黑暗教廷的法师还会把人变成青蛙熬汤喝哩!”埃欧曼打着哈哈道,眼睛里却精光四射。 “哎呀,你说的那个传说千真万确!”玛丽雅修女学着埃欧曼的口吻道,“只不过我这个蹩脚的女巫水平太差,还没有学会呢。所以我只好用真正的土豆代替了。假如我学会了怎么把蛤蟆变土豆,一定变几个给您尝尝!” “区别待遇!”埃欧曼耸了耸肩膀,酸溜溜地说道。他用叉子叉了一根香肠,整根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玛丽雅修女却被他的举止吓了一跳,忙把自己的座位挪开了点。 埃欧曼注意到了玛丽雅修女的举动,他咳嗽了一声,在吃下一根香肠的时候,便老老实实地用刀和叉子切开,动作优雅老练地让玛丽雅修女有点诧异——这反差也太大了。 “我说,不吃饱今晚可没力气干活哦。”埃欧曼吃完两根香肠之后,才抬头对奥德鲁说,“要么你先休息一天,今天晚上的活我自己去干?” 他的话就像有魔力似的,令奥德鲁抬起了头,他端起了自己脚边的餐具,回到桌边坐下,默不着声地吃了起来。 埃欧曼微笑着朝玛丽雅修女暗暗比了一个手势,后者拿去餐巾擦了擦嘴,底下却悄悄地伸出了大拇指。 “外面的形势现在怎么样?”玛丽雅修女用完了晚餐,朝埃欧曼问道。 “很不好……我有点疑惑自己这次是不是做错了。”埃欧曼放下了手里的汤勺,突然没有了胃口。奥德鲁听见他的话也停止了咀嚼,听着他继续说下去:“白天黑暗教廷的信徒杀戮天使信徒堂的信徒,夜晚天使信徒堂的信徒又去报复,大家杀来杀去的,仇恨越结越深。人们都被血蒙蔽了眼睛,那个什么红衣大主教的爪牙乘机又把暴露的天使信徒堂信徒大肆钉上赎罪墙。” 埃欧曼叹了口气,他拿起了汤勺,在手上转了一圈之后又放回桌子上。 “你在后悔?”玛丽雅修女问。 “嗯,有点。”埃欧曼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然后埃欧曼神秘地笑了笑,视线从玛丽雅修女脸上移向他,“现在的我们,只要执行好命令就好。” “只执行命令吗……”玛丽雅修女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原来也以为,处死叛国者能唤醒民众对光明主神的忠诚心,现在看下来,我也太天真了。这次行动除了弄脏自己的心和手,什么也得不到……” 她也叹了一口气,向沉默不语的奥德鲁看了一眼,复又问埃欧曼道:“我能不能请你们帮个忙?” 奥德鲁听见了这句话,他抬起头来望着她。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埃欧曼道:“要我们帮什么忙?” “能不能帮我混出城去?我想去暴蹄城。”玛丽雅修女握着自己胸前那个精巧的坠饰说。 “不行!”埃欧曼坚决地摇了摇头,“现在外面可乱得很!你身手虽然比一般法师敏捷很多,但毕竟不如我们。再说了,兵荒马乱的,你去暴蹄城干什么?那里很可能是下一场大战的战场哦。” “我有点挂念家人。”玛丽雅修女说,“算了,我也知道自己现在提这个要求比较过分,过一阵子再说吧。” 美丽的修女流露出了伤感的神情,她换了个话题:“接下来还有什么任务吗?继续杀、杀、杀的话,我们的奥德鲁先生大概要受不了了呢,埃欧曼先生,哦不,闪顶级信徒光明信徒者。” 埃欧曼吁了一口气,渐渐感到了老马丁大叔抛给他这个责任的份量。奥德鲁这小子还真是个烫山芋,喔!眼前这个修女是个烫土豆。哈!土豆配山芋,还真是绝了,只是朱丽叶…… 埃欧曼悄悄朝朱丽叶看了一眼,酒吧少女吃饭的速度很慢,现在她正专心地将一块苹果馅饼切成两半。 “唔,我确定下一次的行动是绝对正义的。”埃欧曼说,“上头决定,暗杀红衣大教皇拉里塞兰瑟夫,他的双手沾满了信徒的血液,必须给他神罚!” “今晚?”奥德鲁木然地抬起了头,用餐巾擦了擦嘴。 “没有那么急!”埃欧曼看着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心里有些痛,“他住的地方有一队士兵护卫着,今晚我们先去侦察一下。最好在他外出的时候干掉他。” “哦!”伊萨克说,“他不是经常来这里吗?等他来的时候找个机会解决掉他不就好了吗?” “笨蛋,古语说‘兔子不吃窝边草’!经历了上次的时间,守卫这里的士兵多了很多,假如这里出什么事件,难保我们的藏身之处的安全。你想过没有,现在他们绝对不会想到他们重重保护的房间底下有敌人的,呵呵。” “真狡猾。”奥德鲁拔出自己后腰的短剑看了看,又插了回去,他的声音很冷。 “狡猾一点好,兄弟。我不认为狡猾是个贬义词。”埃欧曼说,“怎么说好呢?狡猾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圆通,这就意味着,它更适应环境呀。” 埃欧曼站了起来,他走到奥德鲁面前,给了他一个拥抱。他收起了所有的油腔滑调,轻轻拍着兄弟的脊背,郑重说道: “我很抱歉,我的兄弟。我知道最近的事情使你很难过,但是我只能这样,别无选择。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好的,怎么做才是对的。但假如我们现在看着国土沦丧而什么都不做的话,天上的圣母和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自己的。现在的我们,就像摸着石头过河的瞎子,我们不知道前面还有多远,前面的水流有多急。但我们除了继续前进外别无选择——假如我们停止前进,就会被湍急的水流冲走。所以,不管多艰难,多痛苦,请你继续和我一起前行吧。人就是这样,迷惘的时候有个朋友支撑下,就可以好很多。就让我来为你背负杀人的痛苦,让欢乐重新回到你的脸上吧!” 埃欧曼顿了顿,给对方一些思考的时间,他续道:“我不确定我们现在选择的道路是否正确,我也不能确定这个正义需要多少鲜血来浇灌。我坚信当我们过了河,回过头来看这段事情,自然会发现其中的对与错,善与恶。但是在我们上岸之前,只能在黑暗冰冷的河流里互相依偎着。不必为过去的事情内疚,我们应当看着未来。当我们看着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能笑出来的时候,我们便有那么一丝……成长了的感觉,不是吗?” “谢谢你埃欧曼,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奥德鲁把头靠在兄长温暖坚强的肩膀上,热情地拥抱了他,身体和心灵都涌过了一阵暖流。他突然想起了父亲常说的那句话:“成长是个非常痛的词,它不一定会得到,却一定会失去。”从前的他对此还是懵懵懂懂。现在已经品味到了它淡淡的苦涩。 “他们的兄弟情真好。”玛丽雅修女望着拥抱着的哥儿俩,羡慕地说,“假如我有这样的兄弟姐妹就好了。” “是呀,他们打小就这样,再加上我。”朱丽叶补充道,“假如你不害怕受伤,愿意把心交给别人,就会有很多很多的兄弟姐妹。” 埃欧曼从兄弟的拥抱里轻轻挣脱了出来,伸了个懒腰,他对玛丽雅修女道:“那么,今晚就让我们男士出动,你们留守吧!” “你们不需要法师的协助了吗?”玛丽雅修女问道。 “嗯,虽然你比一般法师敏捷的多,但和我们相比还是有差距。干侦察的话,还是我们两个剑士去最好啊。” “明白了,那么,我就不做你们的累赘啦。祝你们好运。”玛丽雅修女点了点头,回角落里去翻自己的《圣典》了。 朱丽叶帮埃欧曼拿来了光斩轮,埃欧曼单手便轻巧地接过了朱丽叶双手捧着的兵刃,将它背到了自己的后背上,再用一块常用的黑斗篷把他们全遮住。奥德鲁也默默地换了皮甲外加黑颜色的斗篷,他和埃欧曼身材差不多,穿上去大小正合适。 他们向留守的女士正式道了别,一前一后地从密道里走了出去。 “木头,你和玛丽雅发展到哪个阶段了?拉过手了吗?接过吻了吗?”埃欧曼在黑暗无人的通道里突然问道。奥德鲁闻言一个趔趄,差点摔一跤。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觉得我现在有谈情说爱的心情吗?”奥德鲁愤愤地申辩道。 “哎呀,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啦。”埃欧曼耸了耸肩,“只不过这个女人高深莫测,你最好小心些。否则,吃亏的肯定是你哟。” “我知道的……埃欧曼……我知道的……”奥德鲁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去,“我总觉得……她有一种神秘……高贵的气质,她和我们不一样,她是真正的贵族小姐——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也是真正货真价实的贵族哦!”埃欧曼转过身来对他说,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有觉得你和我是两个世界的吗? “这不一样。”奥德鲁摇了摇头,“上次我们一起行动的时候,她杀人不眨眼。简直就像……随意处死自己家奴隶的贵族老爷那样。” 埃欧曼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嘛,小伙子。我还以为你彻底昏了头呢。嗯,我们那位修女处处透着诡异,我劝你还是和朱丽叶走近些。” “喔呵呵!不管现在多辛苦,日子还是要过得开心点嘛!朱丽叶嘛……你装什么傻呀?” “埃欧曼!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我对朱丽叶没有那个……意思。” “她可不这么想。”埃欧曼说,“千万别让她伤心哦。” 奥德鲁踌躇着不说话了,这会儿,出口也到了。 像往常那样,埃欧曼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然后又把出口打开了一点点,在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和奥德鲁闪了出去。 夜幕已经降临了黎明城,古屋的窗户里透出了点点灯光。这座新成立的学校在那个流血之夜失去了不少学生——他们大多和父母亲人一起上了天国。还活着的也不敢回家了,学校守卫和外面站岗的士兵成为了他们的依靠。呆在这些异国的人中间居然使他们有了安全感。 远处突然传来了六七岁儿童的呜咽声,奥德鲁心下大痛,忙三步并作两步随着埃欧曼跳出了墙外。 经历了那个流血的夜晚后,黎明城巡逻的士兵又多了许多,还时常有人被当作反抗分子抓起来,他们的归宿是赎罪墙还是断头台只有天晓得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前行着。身手敏捷的他们,寻常士兵们想要发现他们真是不太容易。 不过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绕了道,通过了一块特殊的地方,到这快地方,埃欧曼一改之前小心谨慎的行进方式,改为大摇大摆了,奥德鲁倒是有些局促不安。 自古以来,这种地方就一直或明或暗地存在着。早在一千多年前博物学家、大魔导士齐格弗雷德和大学者弗里奥·克雷斯蒂安都对这种场所形成的原因作过一番描述和探讨。前者认为,人性本来就是丑陋不堪的,这种场合的存在是由于人性自身好逸恶劳的恶习造成的。而后者认为,人性本善,但是自从人类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就不可避免地受到世俗的污染而堕落。当那种神圣的种族繁衍行为变得可以人为控制,人类的那种行为就失去了最初的纯洁性,当它成为一种欲望和货币的交易之后,便愈发堕落了。 我们不知道当年两位博学者是怎么推导得出这些结论的,不过他们对这种场合有着一个共同的评价:这种场所自从货币诞生以后就存在着,或许在更早的古世历的阿尔玛斯塔夏王朝也存在,它也会在将来一直在人类黑暗的历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不知从何时起,从事这个营生的场所开始有了“红灯”的代称,有学者研究指出,这可能是当年那种场所用以照明的牛膀胱灯笼自带的颜色的缘故。 然而,外行人或许不会知道,同样从事这个行业,也有高低贵贱之分。有些年轻貌美的女子,或许本身还有一些才艺,便使她们有了挑选客人的资本。她们只接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客人,或许对客人的长相还有一番挑剔,久而久之,她们营业的场所便和那些普通同行们分了开来。那些场所夜夜灯火辉煌,轻佻的音乐和醉人的欢笑不绝与耳,每天都像神恩日降临一般。出入她们宫闱的也都是衣冠楚楚,举止得体的绅士。她们当中一些才貌双佳的妙人儿,甚至会让这些绅士为她们一掷千金,争风吃醋,运气好的或许能混个男爵夫人什么的当当。她们就像艳丽的罂粟,让人沉迷,无法自拔,在逐渐毁掉他人的同时毁掉自己。在岁月逐渐剥夺她们那最傲人的资产之后,这些人要么随着青春一起死去,要么默默无闻地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渡过她们可能还有的下半生。 两位年轻人此时便从黎明城中的这个场所中悄悄穿过,即使在兵荒马乱的时期,这里依旧繁荣——光顾这里的顾客早由本地的绅士改成了天匪军的高级军官们。相应地,护卫这块区域的士兵比其他地方要多些,连那个暴风血之夜,那些暴徒也忌惮这里天匪军官的密集程度。因此此刻,他们警惕的程度也比其他地方的士兵差些。 今晚,这里生意也好得很,天匪的军官们、皈依了黑暗教廷红袍大教皇的本地人搂着那些美人儿欢笑着。 说来也奇怪,这块地方的对过不远处便是圣教会原来的教堂。有时候,纯洁和堕落只有一街之隔。 埃欧曼和奥德鲁没有跨过这条街,进入纯洁的领域,因为奥德鲁拉住了他。 埃欧曼顺着奥德鲁所暗示的方向看去,望见了一位身材高挑的青年。他身材健壮,走路的动作刚劲有力,看上去没有受到累赘的肥肉与不和谐的肌肉的拖累。他那方正刚毅的脑袋长着一头火红色的短发,根根精神抖擞地竖着,火光下那对银色的瞳仁不怒自威。他所穿的平民服色明明看上去和普通民众的没有什么两样,举手投足间却气宇轩昂,魄力十足。 “埃欧曼!那、那是那个天匪军第二大将军木桑卓绝!”奥德鲁结结巴巴地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好哇!”埃欧曼的眼珠转了转,“好一条大鱼! 第三十六章 刺杀 借着那栋屋子门口富丽堂皇的灯光,埃欧曼再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这位闻名遐迩的天匪军大将军。这次因为有了警戒心和敌意,,木桑卓绝给他的印象就不如第一眼是那样好了:他那走路时刚劲有力的身躯此刻在看来充满暴戾的杀气,头上竖立的火红色短发就像《圣典》上说的地狱怒火,那双原本看上去威严锐利的银色眼眸此刻也变成了凶神恶煞般的残忍。 “好哇,很早就听说这小子很好色。”埃欧曼小声地嘀咕着,“没想到他会独自一人跑到这里来。嘿,大概他对这里附近的卫兵很有信心吧,这对我们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难道你想暗杀他?”奥德鲁摇了摇头,“这不行,他很强,非常强。他是那个接近甚至已经超越剑灵的存在。即使他空手,我们两个一起上也打不过他!” “这么厉害?那岂不是和……”埃欧曼吓了一跳,后半截话含混了过去,没说明白。 对奥德鲁来说,那晚的败战是他生平第一次的奇耻大辱,因此事过之后他也怎么和埃欧曼提起过。 “那么……”埃欧曼眼珠子转了转,“匆忙之下来不及通知天使信徒了,我们先跟着他,看他去哪里!” 于是这这两位便鬼鬼祟祟地跟在木桑卓绝后面。帝天匪军大将军去的方向和他们来时的方向相同,于是他们顺着来路向回走了一段。 木桑卓绝那双银色的眼睛一直若有所思地扫视着周围的建筑物,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神色间不像是在挑剔流莺场所的高低优劣,有时候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竟然还露出一丝……温柔。 木桑卓绝在一家流莺馆子门口停了下来,抬头望了望门口高悬的红灯笼,背着双手,在门口缓慢地来回踱了几步,好象拿不定主意似的,看得埃欧曼焦急万分。 “奇怪了,传说里这家伙玩过的女人不是不计其数吗?现在怎么弄得像头一次来这种场所似的。”阴影里的埃欧曼小声地对红发少年说。 奥德鲁一开始便看见了门口那些涂地妖艳无比的女人,他不敢再多看,一直把脑袋低着。直到埃欧曼发声,他才抬起了头,匆匆向那个方向又瞥了一眼。 “你在等他进去?”红发少年低声问同伴。 “嗯,等他进去开始嘿咻嘿咻的时候,或许能有机会杀了他……”埃欧曼视线一直牢牢锁在大将军身上,喃喃地说。 奥德鲁对埃欧曼说的事情不是很懂,又大致朦朦胧胧地知道一些。于是这位拘谨的家伙的脸立即红得像熟透的柿子一般,脑袋更是抬都抬不起来了。 “喂喂!兄弟,抬起头来!你这样子太奇怪了,知道么!啊,说起来!我真希望你早点正式谈恋爱,这样就会好一点。”埃欧曼一瞥之间便把好友的神情看了个透,忙伸手他的脑袋支起来,可是他一松手,那颗头颅又坠了下去。 “埃欧曼,能不能不要在这里……动他的脑筋……”奥德鲁的声音细如蚊蚋,如果不是埃欧曼听力特别好,几乎都要听不出来。 “你胡说些什么呀!那么好的机会!”埃欧曼生气地推了他一把,“等他神游天外、不亦乐乎的时候,给他脖子或者后背上卡嚓来一刀,这个屠杀我信徒的刽子手就这么完蛋了。” 奥德鲁不说话了,他把自己身子藏到好友的后面。埃欧曼知道他脸嫩,所以只是叹了口气,继续观察大将军的动向。 大将军此刻穿的服色看上去不像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因此馆子门口的那些莺莺燕燕倒也没打他主意。假如她们知道他是谁,绝对会忙不迭地地将我们的大将军阁下一把拖进去,满口子亲爱的甜心叫起来的。她们既然已经出卖了无数次肉体,便也不介意再出卖一次自己的灵魂。对她们来说,男人老与少,俊与丑、是那个国家的人都是无所谓的——只要他们口袋里有那可爱的金币就行。 “他还在犹豫什么?怎么不进去!”埃欧曼急得像是那个妓院的老板,为了大将军阁下口袋里那些不肯坠入他腰包的金币而担心。奥德鲁闻言又抬头偷偷瞧了大将军一眼,此刻他已经站定下来了,似乎在看着那屋子出神。 终于,木桑卓绝收起了他凝重冰冷的视线,迈步朝那扇门走了过去。那群莺燕们一开始还以鄙夷的眼光打量着这位此刻城中权势最重的人,在看见他掏出一枚黄澄澄的东西之后立即满脸堆笑,连拉带扯了。 “啊呀!他进去了!进去了!”埃欧曼一拍大腿,“木头!我们也进去,你有没有带钱?” “进……进去?”奥德鲁头上渗出了汗珠,脸色有点难看。不过他还是依言低头在自己口袋里翻找了一会,只摸出两三枚银币。 “太少啦!”埃欧曼皱眉道,“你在这里等着,看我的!” 说着,埃欧曼信步走到大路中间,和一名恰巧路过的胖商人撞了下,在低声下气地为他拍灰道歉之后,这才悄悄地回到奥德鲁藏身的那个角落里,手里摸出个钱袋朝他一晃。 “你、你偷盗?!”可怜人脸色愈发难看了,“天使呀!” “蠢货!别在意这些小事!”埃欧曼给他兄弟一个暴栗,“还有,别在大街上喊圣母,想上赎罪墙吗?” 奥德鲁唯唯称是,什么都不敢说了。在弄花巧上面,他一向是不如埃欧曼的。 “那么,我们现在进去。”埃欧曼一把抓住奥德鲁朝那馆子走去,红发少年双足牢牢地钉在地上,埃欧曼一扯之下只听嗤的一声,竟把他的斗篷撕破了。 红发骑士有点哭笑不得,他该拉为挽,强行拽住伊萨克的胳膊,一点一点地把他朝那个地方拖过去。 “放手!我不去!快放手!!”奥德鲁不敢挣扎,也不敢大声叫喊,只好小声地抗辩着。埃欧曼却哈哈大笑,根本不去理他。那馆子门口那些莺莺燕燕们大老远就看见了这对怪异的年轻人,后头那个如果不是穿着男式的斗篷,那幅羞答答的样子还真像个姑娘。 “喂!我带我兄弟来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女人,快快快,把最好的小姐给我叫来。”埃欧曼大老远就扯着嗓子喊道,顺手把那个钱袋掷进了**的怀里。 **被那只钱袋的份量砸得喜出望外。这疼痛和欢乐同时降临,让她乐得连脸都变了形,忙一叠声唤起人来。 古往今来,这种黄澄澄的圆东西就具有不可思议的魔力:它可以是下贱瞬间变得高贵,可以使庸俗变得风雅,可以让坏的变好、好的变坏。自命品性不凡的高贵人儿鄙视它,在文章里诋毁它;另一些人儿膜拜它,将它的威力用得出神入化。它可以买到除生命之外的几乎一切东西,它当然也可以使埃欧曼买到木桑卓绝隔壁的房间。 大凡这种场合,都布置得灯光朦胧,色调偏暖的,容易勾引起人类的那种原始冲动的欲望。 跟随他们进来的那位小姐模样端正,看上去才十六七岁,然而举手投足间那些诱惑男人的动作已经熟极而流。她悄悄地打量着这两位奇怪的客人,一边揉着自己因为睡眠不足而略微红肿的眼睛一边暗自计算着自己今晚的工作量。 两个年轻人,一定得多拿些小费!她在心里暗自拿定了主意。 埃欧曼一进屋就大大咧咧地在床边坐了下来,那女人便像一多彩云般飘到了他身边,粘着他坐了下来。敞开的衣襟里依稀能看见迷人的地方。 奥德鲁早就像躲避瘟疫一样缩在了房间一角。他连坐都不敢坐,惟恐沾染到这房间的堕落气息。埃欧曼看见他这幅拘谨的样子,不禁大笑起来,那女人也陪着笑,顺势勾上了他的脖子。 “别笑!”他对那女人严肃地说道,“我兄弟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有些害羞。哈,这样好了,我先把你捆上,然后让我兄弟来,你没意见吧?” 那女人进屋前便得了好几枚金币,此刻的她语笑嫣然地道:“我当然没意见啦,我的大少爷。” 她认定这两位是想变着花样玩儿的客人。像她这样的人什么架势没见过?捆绑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只是小儿科,更大的阵仗她都见过。她决定好好配合这两位年轻的客人,乘机大捞一笔。 埃欧曼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根绳子,三下五除二地把那个女人捆了个结实。捆绑的时候只要他的手一接触到那女子的身躯,她便吃吃的笑了起来,那声音又媚又荡,弄的墙角的奥德鲁跳楼的心都有。 埃欧曼刚把那女人捆完便顺手脱下了她的丝袜,在那女人敬业的叫声发出来之前便在她后颈来了一记手刀。那位美女瞬间便昏厥在地,人事不知了。 埃欧曼将团成一团的丝袜塞进她嘴里,再把这个捆得像粽子般的身躯整个塞进了床底。 “木头,别扭扭捏捏的了,快干正事!”他拍了拍手,低声喝道。 “唉、唉、啊。”奥德鲁这才从眼观鼻,鼻观心的木然状态下解脱出来,不过看上去还是有点神情恍惚。 “真是没用,信不信我真的叫人来做了你!”埃欧曼撇了撇嘴,威胁道。这随随便便的话就使纯洁的羊羔惊得后背都贴上了墙壁,冷汗直流。 埃欧曼不去理他,径自在与木桑卓绝相邻的墙壁上摸索起来,嘴里喃喃道:“应该有的,应该能找到的。” “你在找什么?”奥德鲁松了口气,好奇地问他。 “偷窥孔啊!一般妓院的墙壁上都会装这个。”埃欧曼回答道,“在铁盾城里头那些妓院的墙壁上就有……” “啊?”奥德鲁呆了呆,思路刚像不纯洁的地方飘了一点点,他声音里的疑惑成分便立即给埃欧曼听出来了。埃欧曼狮子般地跳了起来,一把揪住奥德鲁的领子,喝道:“别乱想!我没有……没有……” “哈……哈……哈……”奥德鲁头一回看见埃欧曼露出这样拘谨委屈的神情,只好打着哈哈应付着。不过,那拘谨的那神情只在埃欧曼脸上出现了一瞬,立即变成了凶狠,他很有长兄威严地冲他呵斥道:“回去以后不许和任何人说,嗯?” “是、是的。”奥德鲁自从进了这屋子之后气势就没高昂过,在好友拎着领子大声“教导”之下便愈发矮了几分。 “呼,都是你打岔! 我们先别说这些,正事要紧。”埃欧曼松开了好友的衣领,又去找起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偷窥孔来。他找了一会,突然回过头来朝着石化状态的好友喝道:“你还愣着干吗?还不快过来帮忙?” 的确如埃欧曼所说,像这种寻欢作乐的风月场所里,是有一些满足人们千奇百怪的欲望的机关存在着,偷窥孔便是其中之一。一开始这种东西只是单纯地在墙壁上开一个小孔,虽然能起到预先的作用,却很容易出卖窥视者自身。自从伯洛伦的技师们发明了一种玻璃制造的“猫眼”之后,这种问题便得到了解决。偷窥者可以肆无忌惮地透过“猫眼”来观察隔壁的一举一动,而不必担心自己的秘密被对方发现。 此刻这两位便在墙上一朵玫瑰的浮雕中发现了一个猫眼,它被伪装成花蕾的蕾心,被一片布制的树叶遮掩着。 埃欧曼就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儿一样兴奋,他把奥德鲁挤到一旁,其实不用挤,少年已经像躲避毒气一样远离了那个奥妙的地方,偷窥起隔壁房间的动静来。 “真奇怪,他在做什么?”埃欧曼眼睛贴在猫眼上,舌头舔了舔嘴唇。奥德鲁听到埃欧曼这个暧昧不明的声音后忙又闪的远了点。 “唔,不是吧,传说里他不是那样的人啊!”奥欧曼努力换了几个角度,看上去是想把隔壁的动静瞧个透。 “木头,你过来,瞧瞧他在做什么。”埃欧曼眼睛贴着猫眼,反手朝奥德鲁招了招。 “我不要看!”那家伙跳了起来,害羞极了,“我才不管他……在做什么呢。” “唉!不是那么回事,现在他的房间里没有女人!”埃欧曼知道那家伙又误会了。 “难道是……男人?”少年原本纯洁的思维又向邪恶的方向堕落了一点点。 “什么呀!不是你想的那样!”埃欧曼一把把他扯了过来,强行把他按到猫眼上,“你自己看!” 奥德鲁一面在心中祷告着一面战战兢兢地看清楚了隔壁房间的一切:木桑卓绝挺直的身躯正坐在桌边,桌子上点着灯,他的手撑着下巴,他背对着门,望着阳台发呆。 “真奇怪,他在做什么?”奥德鲁问出了和好友一样的疑问,埃欧曼拍了拍他的肩膀,接口道:“我要是知道就不问你了!”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天匪军大将军也在隔壁发呆,没有人进出过这个房间,桌子上的火苗无声地燃烧着,就像无声苍白的灵魂。 埃欧曼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突然他站了下来,对奥德鲁说道: “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机会?” “嗯!他孤身一人,没有带随从和侍卫,虽然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但是我想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杀他的机会了。” “唔……我们……打不过他。” “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们可以尝试一些手段,比如……” “比如什么?” “唔,听好,奥德鲁。这件事有很大的风险,可能会赔上自己的命——你会帮我吗?”埃欧曼神色凝重了起来。 “我当然会帮你,兄弟!”奥德鲁郑重地说道。 “那就好了,这事对你来说可能有点过分,我之前还担心你不肯哩!”埃欧曼嘿嘿的笑了,那声音让奥德鲁毛骨悚然。 “你想干什么?”少年突然不自觉地说出少女被侵犯前的常用问句来了,连声音的升降调都几乎一样。 “没什么,只是要委屈你一下下。”埃欧曼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你把那个女人的衣服换上,然后去敲门,吸引他的注意力,我从阳台上摸过去,前后配合,一起杀了他!” “不要!”这家伙跳了起来,“开什么玩笑,要我扮女人?为什么你自己不去扮?” “嘘……轻点!你看,我的脸是方的,而你的脸型好些。”埃欧曼振振有辞地解释说,“要是我能扮就不叫你去了,我还可以演得形象点,把他迷得七昏八素再下手哩!” 说着,埃欧曼抛了个惟妙惟肖的媚眼,弄得奥德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嘶……你去扮吧,绝对不会穿帮的。”他倒抽了一口凉气,诚恳地说。 “不行啊,这只能骗骗你而已,你看,你看,哪有长了胡子的女人。”奥德鲁指着自己的下巴。 “那不过是汗毛,汗毛!” “别推托了,机会难得,我得杀了他!帮帮我,兄弟!你知道,我们联手很强的!”埃欧曼说,他的手不自觉地摸上了口袋里的帝国勋章。 “一定得干吗?”奥德鲁看见了好友眼中彻骨的恨意,于是低声问道。其实不用问,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是的!”埃欧曼知道奥德鲁心防动了,于是重重地重复了一句,“很抱歉,需要你为我冒一下险。” “好吧,我干!”奥德鲁蹭蹭朝前走了几步,复又扭扭捏捏地走了回来,低声道,“那女人的衣服……你来脱。” 于是那个无辜的女人在昏迷中被剥去了外衣和裙子,又被塞回到冰冷的床底。今晚的奇遇,估计也是她生平罕遇的吧,只可惜当事人一直昏迷着,无法体验到这“惊悚刺激”的过程。 奥德鲁把斗篷和皮甲都脱了下来,笨手笨脚地穿起那套还带有香味的衣服来。 “快!快!快!快!”埃欧曼手忙脚乱地帮着奥德鲁换装,还往他脸上抹了点粉,“他走了就糟啦!” 奥德鲁把短剑藏在裙子里,找了个拔出时比较顺手的位置。 “唔!他还在!”埃欧曼匆匆向猫眼看了一眼,随后对奥德鲁告诫着: “调匀呼吸,不要紧张,调匀呼吸!你只要拖延他一下子,我立即就从他身后下手!” “要是他不开门怎么办?” “敲到他开为止,他一开门看见是个女人,再怎么也不会留心背后的吧?” 红发少年点了点头,,依言深深吸了一口气,急速跳动的心脏便渐渐慢了下来。他站起了身,差点让裙摆绊了一跤,好容易在埃欧曼的帮助下才站稳了身子,他又试着走了几步,才适应了这累赘的着装。 “很好,很好!真是完美无缺的大美人呀!”埃欧曼那笑着说,“你去敲他的门,我从阳台上翻过去。” 奥德鲁克制住了自己想扁他的冲动,提着裙摆踮着脚尖出了门,慢慢地蹭到了戈壁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房门。 “谁?不是吩咐了不要来吵我的吗?”房间里传来了木桑卓绝那宽广深沉的声音。 奥德鲁可没埃欧曼那模仿别人说话的本事,只好硬着头皮再敲了敲门,这次木桑卓绝的声音就很不客气了,他吼道:“给我滚开,别来烦我!” 红发少年手心里都渗出了汗,他右手紧了紧腰间的剑柄,第三次敲响了房门。这回木桑卓绝真生气了,隔着房门都能听见他站起时带动的桌椅与地板的激烈摩擦声,以及他朝房门走来的又快又沉的脚步声,奥德鲁的心都随着那声音高悬起来。 被骚扰的大将军怒气冲冲地拉开房门,刚想把手里的那枚金币掷在那不识好歹的混蛋的脸上,却被眼前这位低着头,羞答答的玫瑰”勾起了某些朦胧的回忆。 “你是?……”他愣了愣,声音里居然有了一丝柔和,“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奥德鲁依言抬起了头,正巧看见埃欧曼像只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从拉法尔身后掩过来。 木桑卓绝是什么人?——一位无数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代大匪!尽管埃欧曼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敏锐的直觉还是使他察觉到了情况有异。他不动声色地略微侧了侧头,便看见了埃欧曼手里提着的重剑的寒光。他左手慢慢向下一划,刚想拉开架势教训教训这个胆敢在他头上动土的刺客,意料之外的变故发生了:一柄锋锐的短剑从眼前这名羞答答、让他感到有些亲切的“玫瑰”手里出现,四分之三码长的寒芒闪电般直指他的心脏! 说时迟,那时快。危急时,生存的本能使血狼木桑卓绝生生侧转了半个身子。饶是如此,他胸口还是被那柄迅捷无匹的短剑划开了道长口子。与此同时,埃欧曼的重剑砍中了他的左边的肩膀。 木桑卓绝大叫一声,一脚把自己身前那个穿花裙子的刺客从楼上踢了下去,同时左臂横扫,击向那个手拿重剑的家伙。 埃欧曼原本想一剑削下木桑卓绝的脑袋,因为看见对方有了提防,所以中途改了向。那剑也因此减轻了不少力道,只是砍破了木桑卓绝的些许皮肉。相对来说,反倒是奥德鲁那一剑重些。 红发少年近距离挨了木桑卓绝那势道凌厉的一脚,虽匆忙间运起了斗气护身卸去了不少力道。五脏六腑还是像要吐出来一样难受,相比之下,从楼上掉下来的疼痛反而微不足道。照理说,挨了这样一脚,至少也有淤伤,甚至会吐几口血,可是红发少年居然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右手还兀自牢牢抓着自己的短剑! 房子里的人们一看有人打架,早就鸟兽散了,乱世之中,谁都不想惹麻烦。 木桑卓绝受了伤,凶性大发,挥出去的拳脚间像是夹带着暴风雨一般。埃欧曼终于知道传闻里这位大匪无双的战技不是吹的了,他手里虽然握着重剑,却在木桑卓绝赤手空拳掀起的惊涛骇浪里不住颤栗。对方充沛的斗气把墙壁上的挂饰和小什件全部卷了下来,门也被他一拳打塌了半边。 奥德鲁惦记着楼上的战况,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痛,忙调匀了自己的呼吸,三步并两步跳了上去。他的足尖刚踏上了二楼的楼面,就看见了苦战中的埃欧曼,于是他大吼一声便加入了战团。 两位咬紧了牙关,使出了生平最凌厉的剑招往他身上招呼。 此刻奥德鲁这柄剑纯粹是进手招数,有速度优势的话攻击便是最好的防守。每到木桑卓绝势道雄浑的拳头朝他砸来时,他便以灵动的身法迅速后退,再以更加迅捷的速度狠狠刺击。不过他身上的裙子好象对他的剑技有反效果。 埃欧曼却不知道木桑卓绝的力量是越积越厉害的,然而他的实战经验比奥德鲁丰富,在察觉木桑卓绝力量上压倒性的优势后,他便再也不用硬碰硬的了,那柄重剑在他手里好象一条毒蛇一般,挑砍劈刺无缝不钻。 木桑卓绝只觉得奥德鲁的速度快得有点蹊跷,照理说自己那一脚,足够那小子去床上躺上半月,谁知道这位现在还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一柄短剑吞吐开阖,刺击时竟激起破空之声。 而面生那一位显然是贵族,他的招数往往开始时带着贵族武技的优雅从容,中途便转变成战士们那种直接干脆的招式。 木桑卓绝在这两位的夹攻下略感吃力,割伤的胸肌也开始痛了起来。他在心里盘算着自己上一次受伤的时刻——好象已经很遥远了呢。 想到这里,木桑卓绝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微笑,他也没打算叫附近的卫兵的帮忙,只是渐渐加重了拳脚的力量。他伤口处迸发出来的鲜血,随着他拳脚的挥动,一滴一滴地飞溅在楼面上。 第三十七章 横刀立斧,谁更强! 沦陷、信仰入侵、大屠杀。最近十几天接踵而至降临在黎明城头上的大事件比以往一百年里的总和还要多。这次发生在流莺馆二楼的打斗,唤醒了原本偏安此处、用肉体的欲望麻醉精神的人们内心里最不愿意面对的恐惧。人们在和平的年代恐惧未知的黑暗,在混乱的年代里借助未知的黑暗抵御莫名的恐惧。混乱时走为上,选择明哲保身,这是罗翰帝国王国数千年流传下来的文化传统。 四下里除了楼上三人的打斗之外寂静无声,无人呼喊卫兵,也无人观战。仅有当事人在为自己的生死存亡而激斗着。 埃欧曼心中暗暗焦急,木桑卓绝的战技强悍的变态,他居然用空手就与手持利刃的自己和奥德鲁斗了个旗鼓相当。目前看上去他的确是处于劣势,但时不时露出来的杀招老练之极,狠辣万分。 埃欧曼知道自己和奥德鲁短时间内是不能大将军怎么样的,如今唯有祈祷他胸口和肩上的两处伤势发作。假如时间拖得太长,一旦附近巡逻的士兵赶到,那么倒霉的便是自己与奥德鲁了。 他重剑的剑招依旧在双手剑和单手剑之间游走,攻击位置也维持在中段。相对之下,奥德鲁的攻击位置忽远忽近,一直在变动,体力消耗比他大得多。 木头,你不要紧么?埃欧曼百忙中抽眼向兄弟望了一望。他有些担心他的伤势,那一脚势道雄浑,照理说奥德鲁的内脏应该受了伤,搞不好肋骨都不晓得断了几根。万一先支持不住的是他,那么及时卫兵不赶来,糟糕的也是己方。 这小子脸上给自己抹了厚厚的白fen,所以也看不出那苍白的颜色是不是受了重伤,不过从他身法的迅捷程度来看,好像……伤得不重? 埃欧曼犹豫起来,他一直抽不手来去拿背上的大剑。也不能确定那兵器能对木桑卓绝这样的高手起到多少作用。 好几次,埃欧曼被拉法尔沉重的拳锋逼得喘不过气来,这时候若不是奥德鲁一剑接一剑地向大将军的咽喉和心脏招呼,恐怕自己已经糟糕了。 毫无疑问的,木桑卓绝不仅招大力沉,在战斗经验上也是出类拔萃的,自己斩向他的剑式经常在行进途中就被他察觉了进攻方向,这时候木桑卓绝边用一记侧面击向剑身的勾拳迫使重剑的去向走偏,有时候他竟然以自己重剑来格挡防御奥德鲁的短剑,金属居然在肉质的拳头下畏惧了。 埃欧曼的重剑与伊奥德鲁交锋过无数次,只是以这样的形式对决,还是第一次。 铮! 重剑再次对上了短剑,前者力量占了上风。后者被重剑上的力量以及木桑卓绝附加的力量击出去老远,呼呼地喘着气。 这一击让奥德鲁很不好受,他那件华丽的外衣上还印着木桑卓绝的脚印呢,此刻每一次力量的交锋,都使他胸口隐隐发疼。他与拉法尔对战过一次,深知对方后劲的厉害。因此此刻,他把自己扑击后退的速度发挥到了极限,代价就是体力大幅度的损耗。 借着这一击的空裕,木桑卓绝向埃欧曼连下杀手。埃欧曼矮身躲过了木桑卓绝一记扫腿,却不得不硬架大将军砸下来的一拳。 要是此时挨打的是奥德鲁,他一定会老老实实横过剑身一封。事实上,埃欧曼也是这么办的,只不过他把剑刃转了一个角度。即使木桑卓绝此拳震得他七昏八素,自己的手也要削下来。 大将军哼了一声,就此收手。就那么一会的工夫,那个手持短剑的家伙又扑了上来,木桑卓绝片刻的优势便没有了——这两位好几次的危急都是这么熬过去的。 木桑卓绝决定向那个拿短剑的小子先下手,那小子的短剑虽然犀利,却比拿重剑的那家伙稚嫩得多。他瞥见了屋子内的家具,心中有了计划,他假装伤势发作,向屋内退去。 埃欧曼高兴了没多久就发现了大将军是装的,他利用翻倒的家具阻碍奥德鲁那凌厉的刺击,奥德鲁身上的裙子无疑是木桑卓绝的好帮手,瞧,那累赘的东西在翻倒的椅子上挂了一下,险些让他的主人丧了命。 木桑卓绝乘机退到梳妆台边,左手向后一探,便把整只台子举了起来。他将那东西挥了挥,便赶走了奥德鲁。反向一收,便让埃欧曼的重剑深深地刺入了桌中。他将桌子向上一掀,同时向埃欧曼踢出一脚,便迫使埃欧曼放弃了他的武器。 后跃避让木桑卓绝那一脚的埃欧曼脚未落地,左手便摸上了后背的另一把利刃。 “去呀!高级剑技撕裂术!”他身在半空,便掷出了这个黑漆漆的卡片,锐利的弧线划向木桑卓绝举着桌子的那只手腕。 木桑卓绝松脱了桌子,自由落下的桌脚便被卡片削去了一段。此时奥德鲁短剑金属啸叫的声音又逼近了。木桑卓绝一旋身,右手接住快要落地的梳妆台,向上一举,便让奥德鲁的短剑也扎在了桌面上。 他正想用同样的方法夺去奥德鲁的短剑,奥德鲁却抢先在桌面上重重击了一掌,一个后空翻连人带剑脱出了木桑卓绝的狙击距离,像一只灵巧的百灵鸟一样。 这时候,从木桑卓绝脑后又传来的破空之声阻止了他对奥德鲁的追击。木桑卓绝猛地一侧脑袋,那个冰冷的卡片从他耳边划过,在脸上开了道狭长的口子。 落地的埃欧曼一伸手便接回了撕裂术卡片,空着的右手摆了个架势,对面的木桑卓绝甩了甩梳妆台,奥德鲁这才落地,他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不住地喘着气。 “喔,这玩意不错!”木桑卓绝舔了舔自己脸上流下的血迹,用赞许的语调对埃欧曼说。 埃欧曼却偷空朝奥德鲁瞄了一眼,看见他站起来之后才松了口气。木桑卓绝看上去没有乘机向他们下手的意思,地上和墙壁上飞溅着他的血液,可这个人血就像流不光似的。他就像提着战锤一样单手举着那张桌子,上面还明晃晃地插着自己的重剑。 “要不要考虑一下,以后追随我,为拉里塞兰斯瑟夫教皇陛下服务?”这个彪悍的青年说。 “啊?”埃欧曼吃了一惊,“我们可是想要你命的的人呐。” “没关系,我不计较这些。” “你休想!”奥德鲁叫道,“上次我就没答应,你永远别想我们答应!” “呵,还是很有朝气呢。不过,你们好象没有太多的选择了。现在你们不但杀不了我,好象连逃走也不太可能了呢。” 埃欧曼心中一凛,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情况,一楼的大厅里几名天匪军精锐士兵正弯弓对着他们,即便是窗口也照进了不少火把上的光芒,看样子这里是被包围了。 “阁下,您没事吧?”楼下传来了清亮的声音,奥德鲁顺着望去,看见了一名白发银甲的精灵正亲自执弓对着他们,正是天匪军的副将长官卡尔布迪斯达夫中将。 “哟,斯达夫将军,还真巧,你在附近巡逻吗?”大将军在在更里面的地方,看不见大厅里的状况,不过他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说了多少次,巡逻这种事情就不用你亲自来办了吧?” “教皇的诅咒!”白发精灵气得想跺脚,他那个位置只能看见大将军阁下的脑袋,“我突然在黎明城堡里找不到您了,便想到了您可能会来这里,所以我就带着人赶来了。” 黑夜里,众人都听见了中将的话,若不是众人熟知元帅脾性及天匪军军法严峻,只怕有人会笑出声来——大将军阁下变装逛花街,中将大人带兵捉拿。 只听卡尔布迪斯达夫中将连声埋怨了起来:“您别太过分了,阁下!前几天城里刚闹过刺客,现在城里治安很差,混乱得很,您看,您现在前面就站着两个!” “我已经快把他们抓住了。”大将军阁下说着,习惯性地想把手中的“斧头”抗上肩,举了一半才想起体积不对,僵在那里的动作怪异无比。 “……”卡尔布迪斯达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埃欧曼很担心他手中的箭莫名其妙地扎了过来。 木桑卓绝将手里的跷脚桌子望门口一丢,盘腿坐了上去,俯视着大厅里的下属们。奥德鲁和埃欧曼看着他行动,都不敢轻举妄动。 “你有没有把我的斧头带来?”大将军问副将。 “没有!”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看见木桑卓绝身上的几处伤口,不禁开口问道:“那两个家伙很厉害?” “是啊,有一个你还认识。” 白发精灵朝楼上两位看了一眼,心下奇怪:“我什么时候认识这两个刺客了?”奥德鲁穿着女装,他自然认不出来。这念头只在他心中转了一瞬,立刻被担忧取代。他问道: “阁下,你……小心,伤势重不重?” “没事,比斯菲尔那次轻些。对了随便帮我找把斧头来,越重越好。” “别玩了阁下!您先下来,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办理。”众士兵觉得中将大人的口吻变得有点像是在哄小孩,不禁对中将大人和大将军阁下的关系有了点微妙的联想。 “别担心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好的武者越来越少了,还是让我亲自动手过把瘾吧,你要活的还是死的?啊,我知道,你一定是要活的。一会问他们口供,我旁观。” 精灵中将叹了口气,大将军阁下是个武痴他是知道的。他只好低声吩咐手下去拿一把斧头。 一名身材魁梧的黑甲巨汉捧着自己的兵刃上了楼,他走动的时候,木制的楼板都不住晃动。埃欧曼借此机会走到了奥德鲁身边,低声道:“对不起了,木头,是我害了你。” “别说了,魔王,一会和他拼了!” “不,一会我来拖住他,你想办法逃走!” “这不行!” “听话,我是你上司!” 木桑卓绝接过了斧头,好奇地望着这两个大声争辩的家伙,咳嗽了一声,插言道:“你们两个,要商量逃走最好小声一点,我全听见了!不过呢,即使我没听见,你们也跑不了了。” 两只菜鸟面面相觑,脸嫩的那只差点开口道歉。 木桑卓绝抛了抛手里的斧头,这把斧头也挺大,不过斧柄比他用的短些,也没有铁链。 “再问你们一遍,愿不愿意当我手下?现在我有斧头在手,你们接不了我十下。武者的资质浪费在无谓的地方,实在是有点可惜。” “我们永远是天使之子、黎明城的公民!”奥德鲁朗声说道。 “啧,真是令人敬佩的忠诚心,只可惜给错了对象。为了那个‘血腥天使’,值得吗?” “不为国王,只为心中自有的正义!” “说得好!”埃欧曼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还给了兄弟一个微笑。 大将军从桌子上跳了下来,用巨斧指着奥德鲁说:“小子,你有点像从前的我。我觉得我对你们已经足够宽大的了,既然你们不领情,那么就别怪我下手狠辣了。” “等等!” 大将军的动作停住了。 “哦?你想通了吗?”木桑卓绝对那声音的主人说道。 “假如我们接下了你十斧头,那怎么办?”埃欧曼转了转手里的卡片,缓缓地说道。 “这不可能。”大将军斩钉截铁地回答他。 埃欧曼叹了口气,他捅了捅身边的好友,自言自语道:“这世界上自负的傻瓜怎么那么多呢?” 奥德鲁不晓得他突然说这话什么意思,只是“嗯”了一声。只听埃欧曼续道:“只要我们用出大叔教我们的绝技,接他十斧头问题还是不大的吧。” 奥德鲁刚想说话,腰里已经被埃欧曼拧了一把,木桑卓绝却仰天大笑起来:“呵呵呵呵,有意思,小鬼头想在我前面耍诈!” “我没耍诈,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埃欧曼谎言虽被拆穿,脸上却不动声色,”再厉害的武者,十招以内也不可能同时拿下我们两个,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让手下对我们放箭。” 木桑卓绝彻底被他逗乐了,他甩了甩手里的斧头,试了试分量,说:“好吧,好吧……不是我不知道你们想搞鬼,只不过,我想让你知道知道,有斧头的我和没斧头的我差别多大。十斧头,赢了你们走路,输了得听我的,怎么样?” 艾欧曼在木桑卓绝那自信与冷酷的话下打了个寒噤。大将军转过头,对卡尔布迪斯达夫吩咐道:“不要放箭,我要让两个小鬼头心服口服。” 唉!阁下狂傲的毛病又犯了!白发精灵收起了手里的弓,懊恼地捂住了自己脑袋。虽然不情愿,他还是把不许放箭的命令发了出去。他对大将军的战技是十分信任的。再说了,当年米玛卡什也是这样被大将军阁下亲自收服的。而且少将还把大将军阁下收人的这套学了个十足十,第一大队那些异族校官有好多便曾经是米玛卡什的手下败将。 埃欧曼和奥德鲁对望了一眼,原本以为必死,现在有了一线生机,不过要拿自己后半生的自由作赌注。 “怎么样?”奥德鲁问。 “先答应他再说!”埃欧曼回答,他压低了声音,附耳说道:“等会一开始我们就分头逃跑,别在意赌局,溜走一个算一个!” 说完他便抬头大声道:“我们答应!” 木桑卓绝抽去了桌上的重剑,掷回给埃欧曼,右手把斧头抗上了肩,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哎呦妈和奥德鲁都摆出了应战的架势,他们和大将军站成一个三角。 大将军朝埃欧曼看了看,又朝奥德鲁看了看,他决定先向软柿子下手。 “三,二,一。”大将军缓缓数数了。“一”字刚出口,这两位便头都不回地向两个方向跑了。 “狡狯的小鬼!”木桑卓绝破口大骂,他知道这个馊主意一定是那个橘红色头发的混蛋出的。当下右脚一抬,那个梳妆台就向埃欧曼飞了出去,假如他继续前进,一定会被那东西砸个正着。 埃欧曼急忙收步转身,就那么一瞬的工夫,木桑卓绝的巨斧已经呼啸着兜头劈来了。斧头还没到,被斗气激起的空气已经吹乱了他脑后的头发。埃欧曼心下大惊,忙用重剑往地下一斩,身子借势偏了一偏。这才勉强躲过被砍成两半的命运。他适才立足的地方已经被砍了个大洞,断裂翘曲的木板化作恐惧的利牙撕扯着他的心脏。 还没等埃欧曼站稳身子,那柄斧头带着更大的风声横扫而来。这次埃欧曼可无处借力了,他只好硬起头皮竖剑一挡,同时身体本能地尽量后缩。 这个动作救了他的命,半截重剑带着阵亡的凄厉嘶鸣从窗口飞了出去,埃欧曼只觉胸口一痛,皮甲被砍破了,胸前给开了个口子。匆忙间他也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他脑海里只闪过这句抱怨: “该死的,认真打的话,还真接不过他三斧头!” 埃欧曼知道自己快要完了,他开始祈祷奥德鲁能够顺利逃出去。其实他不知道,假如大将军阁下用的是自己的斧头的话,早就被横扫的一铁链打成肉酱了。 其实大将军暗自抱怨了句斧头不趁手,他接着前面横扫的那一斧迅速地转过了身子,斧头也从下方旋到了上方,他双手高举,执意要杀了这个不识好歹的混蛋。 即使预见了自己的下场,埃欧曼也不甘心就这么任人宰割,他伸手摸上了后背的撕裂卡片,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掷了出去。 晚了!他掷出的同时便看见了自己的下场,等撕裂卡片飞回来袭向大将军后脑时,自己多半已经被砍成两片了。 失去所有希望的埃欧曼看着那山一样的巨斧临近,他闭目待死。 我来见你了,爷爷! 当!!!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差点把他耳朵震聋,身边的楼板被劈开,飞溅的木屑刺入了他的脸,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你真是个……傻瓜!”他望着面前那个熟悉的身影,喃喃地说。心里头悲伤和喜悦一起欢唱,恐惧和幸福同时起舞。他的心里暖暖的,又有些冰凉。这些酸的苦的甜的辣交织在一起。 奥德鲁刚才那一剑重重地刺在了木桑卓绝的斧面上,虽然让木桑卓绝的斧头砍偏了些许,但自己的短剑也因此折断了半指长的剑尖。 “要死一起死,扔下你自己逃走,我做不到。”奥德鲁横剑当胸,平静地说道。 木桑卓绝单手一提,便收回了巨斧,凝视着眼前的少年。大约……十年以前,自己也曾经有这么一双纯洁坚定的眸子。 “再拿把重剑来!”他扭头朝楼下的士兵喊道,“虽然你们耍诈,我可不能说话不算,这个赌约依旧有效,还有七斧头,这次,可别搞鬼了。” “来吧!”奥德鲁看着接过重剑的埃欧曼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自己横剑站在了他身前。 这多么地像我自己啊!木桑卓绝在心里叹道。他的左脚往前踏了一步,左手握拳垂在腰间,右手抗着斧头搁在肩膀上,一动不动。 大将军不动,奥德鲁也不动。埃欧曼一手提着重剑,一手握着卡片,悄悄从他奥德鲁身后挪了出来。他向兄弟瞟了一眼,奥德鲁那双水蓝色的眼睛此刻正专注地盯着木桑卓绝。 流莺馆二楼时间的流动似乎也停止了,唯一存在的声音是三种不同的呼吸声:木桑卓绝的呼吸深重悠长,奥德鲁的呼吸若有若无,埃欧曼因为受了伤,呼吸声略微急促。 三个人都知道,这基本上是一场无悬念的战斗。木桑卓绝三斧头完败埃欧曼,此刻用七斧头打败轻伤的奥德鲁加重伤的埃欧曼,结局基本已经定了。 大将军在思考如何打败他们又不弄出人命的方法,看那小子认真的眼神,是想死在自己斧头下呢,弄不好还有拖自己一起去见死亡女神戴米丝的渴望。 屋角的那盏油灯爆了一下。 埃欧曼动了! 他掷出了撕裂卡片,撕裂卡片顿时化为光之力,咆哮着冲向木桑卓绝,目的就是迫使大将军先动。 木桑卓绝左拳挥出,想要击落这件烦人的兵器,没想到那东西居然在身前半码的距离向上跳了一跳,朝他身后的那盏灯直飞过去。 大将军一动,奥德鲁便动了。嗤地一声响,半截短剑随着少年的身影划作一道流星直奔木桑卓绝的咽喉而去。 木桑卓绝右肩一耸,右手便握着巨斧直劈下来,假如奥德鲁继续前进,势必在这坚硬钢铁上撞个头破血流。 奥德鲁右脚一拖,急弛的速度便慢了下来,只是前冲的势头使他依旧前进了一段距离,惟有他抬起的左脚再度在地面借力后他才能后退。前面他和木桑卓绝交手时所用的来去如风的身法基本上都是如此的。 木桑卓绝当然看清了这一点,于是他的斧头便改砍为抹,竖直的斧刃打横向外抹了开去——这只有在他惊人的腕力下才可能完成,别人要是这么干,手腕早就脱臼了。 假如奥德鲁想后退的的话,左脚的力量势必是向前的,木桑卓绝就是看穿了这一点,已经把斧子摆在那里了。 奥德鲁一咬牙,生生把打算向前的左脚改为向下,整个人跳了起来。 这时候,埃欧曼也嗤地一剑直指木桑卓绝的左面,速度也是快极。 木桑卓绝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战将,他只是借助腰力一扭就让开了埃欧曼这一剑。整个人绕着自己斧头转了九十度,同时把斧刃向上偏转了三十度。只要再向上一提,身在半空的奥德鲁便会分成两块。 扑哧一声响,撕裂术砍灭了灯火,嵌入了墙壁,二楼的光线一下子暗了许多。身在半空的奥德鲁乘拉法尔的巨斧将转未转之际,竟将它当作了垫脚石,右脚在斧面上一点,连人带剑俯冲下来。黑暗中,短剑上的杀气摄人心魄。 “这小子在玩命了。”这念头如同闪电般地大将军心头掠过,他以右脚为支点向后转了个身,奥德鲁连人带剑贴着他的鼻尖掠过。这时候埃欧曼的第二剑又来了。 大将军一声吼,巨斧上抬,埃欧曼的重剑又断成两截,他受了伤,速度比奥德鲁慢了许多。因大将军捻动手里的巨斧向他砸过来时,他竟然来不及向后躲开,他选择了向前扑击,半截断剑刺向拉法尔握斧的手腕,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是拼着给压下巨斧砸死,也要给奥德鲁争取一点时间。 奥德鲁此时恰好转过了身子,他一看见埃欧曼那的身子已经在那个门板大小的斧身下,大叫了一声,他感觉到自己大脑和心脏里有什么东西破了。 奇怪的乐声在他耳边响了起来,悠扬动听。而那巨斧落下的画面在他眼里越来越慢,时间就像胶水一样凝重起来了。 那丁冬的声音是竖琴吗?他不及细想,刷地一剑直指拉法尔的心脏,只盼能救得了埃欧曼的性命。 那时候他眼里只有他要刺的地方,所以没有看见木桑卓绝脸上错愕的神色,也没发觉木桑卓绝先是打算用左脚阻拦他,随后改用了左手。 刺击的速度慢下来了,但是确实有扎中肉体的感觉,好象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喷溅在了自己的脸上,把原本昏暗的视界染成了红色。 奥德鲁这才听见自己嗓子里吼出的叫声如同负伤垂死的野兽一般,哦不,任何一只野兽都无法吼出如此狂暴的声音。 木桑卓绝瞪大了他那双银色的眼眸,右手兀自提着巨斧,左手握在少年的短剑上——染红少年面颊的血液就是从这里喷射出来的。尽管如此,那半截断剑还是刺到了他前胸。 大将军阁下!”楼下的副将军惊叫,三步并两步跑上楼来。 就在他上楼的时候,埃欧曼斩向大将军右手腕的那剑被大将军一脚踢飞,人也重重地撞上墙壁,他的身躯还没落到地上就晕了过去。 木桑卓绝左手往外一拨,生生把奥德鲁的短剑拔了出来,从上面染的血来看,刺得不深,假如不是断去了一段剑尖,只怕心脏给穿透了。 少年向后跳了一步,从木桑卓绝染血的左手里拔出了自己的剑,又一记快如流星的刺击直奔木桑卓绝咽喉而去。 大将军横斧一封,短剑对巨斧,谁更强? 一样强! 木桑卓绝的斧面第二次受到奥德鲁短剑的撞击。只不过,这次传来的力量要强上太多,他感觉到手腕隐隐发麻。而那少年在撞击后退了一小段距离后又再次挺剑直刺了过来,绽开的裙子在空中就像水面上的波纹一样有残像。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这时候才踏上了阶梯,他一看见黑暗中,少年脸上那对闪着紫罗兰般光泽的流星便大声叫了起来,除了沉浸在战斗中的木桑卓绝与奥德鲁,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魔族!” 第三十八章 分歧 无论是在西大陆还是在东大陆,无论在救赎教会还是日月教会的《圣典》里,魔族始终是和兽族一样令人畏惧唾弃的存在。先贤齐格弗雷德说过:人类邪恶扭曲的心才是恐惧之源;大学者弗里奥·克雷斯蒂安则说:恐惧只来源于无知。 我们姑且不论这两位本源对立的博学者在关于恐惧根源的学说上是否有相通之处,各自对民众的影响有多深。我们现在只需要知道。自从千余年前那场饱饮卡德摩尼泛人类鲜血的圣魔战争结束之后,卡德摩尼的原住民便与那个从大战里辛存下来的陌生种族不共戴天。 每个卡德摩尼的智慧生物从诞生那天起遍被灌输了这样的思想:魔族是和兽人一样残忍狡猾、鲜廉寡耻的。在一代又一代吟游诗人传唱的歌谣里,魔族们被描述成这世界上所有邪恶的源泉、混沌之主卡奥斯在人间的代表与化身。他们嗜杀,他们******,他们卑鄙无耻。 卡尔布迪斯达夫也是一样,精灵们自诩为秩序之主奥德斯卡尔的眷民,对魔族有一种天生的厌恶,他们的瞳色通常为蓝色和绿色,正好与魔族三瞳黑、紫、红相对。 不管是人类还是精灵,一旦诞下了魔族三瞳的婴儿的人立刻会被认为祖先有魔族血统。在精灵森林里,这些不幸的人们全家都会被逐出族群,任其自生自灭。在人类的土地上,在信仰力量还不甚强大的地方他们或许还有以一名奴隶或者**身份活下去的希望。最常见的下场便是火刑架,或者赎罪墙。 然而,这些与众不同的人儿通常是比常人强大或者聪慧的,人们在抓捕他们,审判他们,裁决他们的时候,通常还带有一丝非理性的嫉妒。 白发精灵的面前此刻就站着一位紫瞳魔族,他手持一柄断剑与大将军阁下激烈拼斗着,他俩都忘记了除了打斗之外的一切。 木桑卓绝把手中的斧头舞得风车一般,用来防御奥德鲁那几乎看不见身影的刺击。短剑与战斧对撞的铮鸣连绵不绝就像遥远的洛林群岛上巨魔们的打击乐那样清脆欢快。 木桑卓绝不愧是从战场死人堆里活过来的战将,就在短剑与巨斧第五次交锋的时候他便想出了应对这快逾雷电的攻击的办法,巨斧向下砍出,他要让那流星失去推动他的流光。 奥德鲁不退反进! 他身影一闪,重新出现时已经在了巨斧斧刃与拉法尔身体之间,那半截沾血的断剑眼见就要将大将军阁下的咽喉刺个对穿。卡尔布迪斯达夫慌忙取箭,却知道来不及了。 危急时只听木桑卓绝一声大吼,身体像是折断了似的向后弯了一弯。带血的左拳向上挥出,重重地击在伊萨克握着短剑的手腕上,少年的身躯也因此向上飘了起来,那一剑去势不减,居然刺入了天花板。 “大将军阁下!”卡尔布迪斯达夫这才叫出声来,右手弓弦连拨,三枝羽箭朝天花板上的奥德鲁射去。 “不要动手!”木桑卓绝大声喝道。与此同时奥德鲁手一松,身影一晃,人落在了地上。那三枝插入了天花板上那柄短剑旁边,箭尾的白翎不住摇晃。 “我输了。”大将军说,“十三斧头,还没有拿下他。” “阁下!”布卡尔布迪斯达夫脑中一阵晕眩,就像他手中颤动的弓弦一般。 奥德鲁朝浑身是血、依旧手提巨斧的木桑卓绝看了一眼。二楼昏暗的光芒下,大将军此时眼睛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快步走埃欧曼身边,把好友抱起来,摇着他的肩膀,高兴地说道:“埃欧曼,喂!我的兄弟!我也不敢相信!!我们……赢了!!” 埃欧曼缓缓地醒了过来,首先恢复的知觉是听力——他听见了兄弟欢欣雀跃的声音,随后感觉到的是他身体的温暖以及鲜血的又咸又腥的味道,最后恢复的是视力,随眼前的视界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欣喜的脸庞以及……一对闪耀着紫罗兰光泽的眼睛! “魔族!魔族!!奥德鲁!你的眼睛!!” 埃欧曼怎么也没想到,二弟奥德鲁竟然真如卡尔布迪斯达夫所说的那样,双瞳之间的紫罗兰色,明显的魔族特征。 那么自己呢? “受死吧,污秽的存在!”随着卡尔布迪斯达夫清冽的喝声,又有三枝羽箭急射而来,奥德鲁呆呆地半蹲在原地,不避也不闪,反倒是大将军提斧上前,让三枝羽箭都射在了门板般的斧面上。 “放他们走!”大将军低低地说。 “阁下!他是魔族!”卡尔布迪斯达夫那双翡翠色的眼睛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放他们走!!”木桑卓绝大声重复道,屋顶都被他震得不住摇晃。 卡尔布迪斯达夫抽出了自己的佩剑搁在了自己脖子上,平静地对木桑卓绝说道:“我对你释放那个人类没有任何意见。但是,释放一个魔族的事让教会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你比我清楚!” “你!”木桑卓绝的话在喉咙哽住了。 只听白发精灵续道:“我对您的任性受够了阁下!假如您执意放人的话,那么对不住了,我们一拍两散,我再也不会追随您这位任性的上司了!” “卡尔布迪斯达夫……”木桑卓绝痛苦地挤出了这句话,在他身上砍上十刀也不会让这位大将军如此痛苦,他那张线条分明的脸此刻扭曲得不成样子,喉咙彻底哑了。 木桑卓绝垂着头,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见奥德鲁用力扭了自己一把,大声叫了起来: “不是梦!不是……梦……呵呵,呵呵,开什么玩笑,我是魔族?爸爸……妈妈……埃欧曼,呐!埃欧曼!!告诉他们!我不是魔族!!我是……我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兄弟!……” 嗖! 一枝羽箭又朝奥德鲁射了过去,他察觉到了,但此刻,他只想死。 叮! 木桑卓绝再次挡下了这枝箭,他冲下属吼道:“卡尔布迪斯达夫,你在做什么?!” “帮他个忙而已。”精灵中将说,“落到教会手里,他只会更痛苦。” “真是理智贤明的判断!大将军冷笑着说,“我木桑卓绝从来就没被教会的意志主宰过,今后也不会!” “阁下!” “你忘了布洛克·修的事吗?这小子对我们有用,给我抓回去,好好审讯!” 卡尔布迪斯达夫被大将军命令的语气所震慑,都忘了思考大将军阁下是如何迅速地从低沉的状态中恢复正常的了。他习惯性地行了一军礼,命令手下将奥德鲁捆了。 两名黑甲士兵颤巍巍地接近这位年轻的魔族,大着胆子将他捆了个结实。他被捆的时候就像一尊石像一样。 “埃欧曼!”他在被士兵牵走之前扭头冲红发骑士大声喊道,“我们……还是兄弟吗?” 埃欧曼无声地垂下了头,不敢直视他那双魔性的紫罗兰眼睛。 他第一次,在对待人类与魔族九久居的矛盾下,在妥协,更是在挣扎。 直到奥德鲁直到被拉出老远,仍然回头看着那残破的、昏暗的二楼战场。 随着天匪军士兵战靴敲击石板的声音逐渐远去,惟有蟋蟀在院子的草丛里鸣唱,除此以外,四下寂静无声。不仅是这家流莺馆,连隔壁几家都已人去楼空。事实上,当卡尔布迪斯达夫的士兵出现在街头之时,整条街便像被催眠之风拂过了一样,告别了喧闹,沉睡到无尽的黑夜中去了。在这种场所从事营生人儿,自然有自己的信息渠道,所以他们能在屡次的风暴野火之下死灰复燃。 埃欧曼呆呆地坐在二楼的木制地板上。胸口的伤口流下的血液淌到小腹时已经冰凉,他的思维也像血液一样凝结了。 奥德鲁被五花大绑而走的那一幕仍在他眼前浮现。那双回头依依不舍地望着他的诡异、闪亮却又依旧纯洁的紫罗兰色眼睛让他心像揉碎了似的难受。 “仁慈圣母教导我们:魔族是被诅咒的、不应存在这世界上的物种。” “……总是擦不掉,这股血腥的味道……” “……让我来背负杀人的痛苦,让欢乐重新回到你脸上吧……” “……突然有一种……自己很没用的感觉……” “……喜欢美好的事物,为美好的事物着迷,爱美不是人类天性吗?” “……我不介意把父亲分给你一半,我想他也不会介意的……” “我们……还是朋友吗?” 心中的良知被传统的道德观折磨得痛不欲生,艾欧曼泪流满面,他牢记着家训,没有发出呜咽的声音。小时候自己坐在树枝上嘲弄奥德鲁正在树下往上爬的那一幕又浮上心头:那时候他所在的树枝在他的跳跃下断折,爬奥德鲁那张脸立刻从愤怒转变为惊讶,随后便把身体垫在自己和重重落下的树枝下面。 “要死一起死!让我抛下你独自逃走,这我做不到!” 奥德鲁不久前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埃欧曼重重锤了一下地板,大声道:“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好!总是那么好?!魔族……不是那样的!” “埃欧曼! 你的良知呢?在自己的一线生机与良知之间,你选择了什么?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高贵人类,你比魔族还要卑劣!!” 对着无人的空气吼完,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他也只不过一个刚过二十岁生日,刚刚告别少年时期的年轻人。 黑夜默默地听他倾诉着一切,光明因为太亮而不能再隐藏什么,黑夜却可以包容一切。 埃欧曼心中突然飘过红发少年被钉上赎罪墙,血流满地的景象,这副场景使他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奥德鲁!奥德鲁!!我的兄弟!!我不能让你这样绝望无助地死去!! 埃欧曼手忙脚乱地将教皇卡片收回,离开了铁顿城,信仰之力接近枯竭,现在的他除了能维持在大剑士的境界,近乎疲惫。 把半截重剑插回了腰间的剑鞘里,也不裹伤,蹬蹬蹬地下了楼,快步朝天匪军士兵消逝的方向追去。 他在无人的街道上被风一吹,狂热的脑袋冷静了下来,前进的脚步也越来越慢。最后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一个闪身隐没到路边的小巷里去了。 “奥德鲁是魔族的话,那么老马丁大叔是魔族,还是卡琳阿姨是魔族?或者他们都是?”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冒了出来,“现在贸然去救木头,只是徒然送死。要么借助天使信徒堂的力量?他们会答应去救一个魔族吗?” 埃欧曼在墙壁上使劲擂了一拳,他挺希望那个父亲般的不良中年此刻就在身边。 他开始怀念那个把乐观和开朗铭刻在自己骨子里的不良中年来。 大叔会是魔族吗?怎么看都和魔族是完全相反的人呀,不过他神出鬼没的手段以及强悍的剑技却有些可疑。卡琳阿姨……时间太久,印象太模糊了。 埃欧曼使劲摇了摇头,不去想这头痛的问题。他以为自己经历过战场就成熟了,现在看来,从临时起意决定袭击木桑卓绝失手这件事来看。他也只是只初出茅庐的菜鸟而已,现在他已经为他的莽撞付出了代价,还把奥德鲁赔了进去。 他的伤口开始辣辣地痛了起来。 可怜的木头,唉!可怜的木头!看上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魔族,大叔为什么不告诉他?现在这个虔诚老实的家伙该有多痛苦呀!埃欧曼抚住自己左胸,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好不容易才强自忍住。 埃欧曼踯躅着回到了他家的密室,有点六神无主的他出现在玛丽雅修女和朱丽叶面前时,吓了两位女士一跳。 “侦察工作做完啦?奥德鲁呢?”朱丽叶问他。 埃欧曼艰难地摇了摇头,朱丽叶看见很少流露出低调神情的他现在如此忧郁,手中的碟子掉在地上打了个粉碎。 “赞美柯露娜!埃欧曼!不会是……”少女话说了一半已经哭了起来。 玛丽雅修女脸上的神色相对平静,她安慰朱丽叶道:“别乱想朱丽叶,先听光明天使信徒说完。” 光明天使信徒踌躇了半晌,最后决定据实告诉他们。 “朱丽叶,你一定要坚强。”他给姑娘先喂了强心剂,然而姑娘听见这话已经失声叫了起来: “柯露娜的祝福!他……死了吗?” “比这更糟糕。” “比这更糟糕?”玛丽雅修女侧着头疑惑地问。 埃欧曼点了点头,低沉而又清晰地说道:“奥德鲁他是魔族。” 朱丽叶伸手打了他一个耳光,清脆的声响在密室里回荡不已。 埃欧曼的头颅随着那记耳光偏向一边。朱丽叶一巴掌扇出之后也不收回。她的五指不停地伸开收缩。这个刚丧亲不久的姑娘气呼呼地说道: “柯露娜的诅咒!该死的光明天使信徒!这时候还和我开玩笑!还装得真像!快老实交代,你把小奥骗到哪里去啦?他是魔族?他那样的人会是魔族??你别逗了!你要是说你是魔族我还相信,你外号不就叫做‘魔王’吗?” 埃欧曼头不动,他坚定地重复道:“奥德鲁是魔族!” “你?!”姑娘真生气了,顺手操起了桌上的平底锅,刚想动手却被玛丽雅修女拉住了。 “光明天使信徒不是在开玩笑,听他说完。”青眸金发的姑娘冷静地说道。 “我也不敢相信,但我的确看见了他紫色的眼睛。”埃欧曼慢慢地说道,他把今晚的经历向两位女士描述了一遍,只是奥德鲁眼睛是何时变成紫色的,他也不知道,那时候他昏过去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朱叶抓着他的肩膀叫道,“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你为什么不对天匪军说小奥不是魔族?为什么不说?为什么?” 埃欧曼被那双手上大得出奇的力量掐得疼痛难忍,胸前的伤口又裂了。他的心中被朱丽叶喋喋不休的抱怨搅合得翻腾起来,他突然站起来,挣脱了她的双手,大声吼道: “我能说什么?我能证明什么?那么多双眼睛看见他的紫瞳,我说他不是魔族,有人会相信吗??!” 朱丽叶望着近在眼前比自己高两个头的光明天使信徒,被居高临下的声音吼得跌坐在了地上,脚一面在地上来回搓着一面哭泣着说道:“光明天使信徒!看着自己伙伴被天匪军抓走!居然什么都不做!你怕死!!你太过分了!!!” 玛丽雅修女抿了抿嘴唇,轻声劝慰朱丽叶道:“求生不是一件邪恶的事……” 光明天使信徒的心被针扎了一下,他眼眶红了,他想说什么,却强行忍住。他不声不响,任由朱丽叶把鼻涕眼泪都擦在他裤腿上。 突然有什么东西在他原本昏沉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抬起头打量了一下玛丽雅修女,声线变得十分冰冷: “玛丽雅修女修女,你好象不太在意奥德鲁是魔族的这件事情?” 他在修女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少女青眸一转,向后退了一步,微笑道:“……柯露娜的祝福……怎么说呢……我有些可怜他……” “嗯?” 金发修女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尖耳朵,垂首说道:“高贵的顶级信徒先生,你看,我自小也是被人当作‘杂种’看待的,在这点上,可以说是同病相怜吧……所以……” “奥德鲁不需要别人可怜!”光明天使信徒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允许别人叫他‘杂种’!” “啊!你这个该死的魔王!现在又充起英雄好汉来啦!他们抓走小奥的时候,你怎么不摆一摆你的英雄气概呢?你这个没胆自私的混蛋,你连魔族都不如!哼,我不信,我不信!小奥绝对不是魔族!!一定是丢下他自己跑了,现在编理由来骗我们!!你这个该死的混蛋!!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是的!你一直都在嫉妒他!”朱丽叶扯着他的腿大声哭叫起来,那声音把少年的心扎成了筛子。 “够了!”埃欧曼跺了跺脚,挣脱了她的手。 “的确,我害怕,我卑鄙,我无耻!但是我还没有堕落到在这件事上靠撒谎来骗女人的程度!”红光明天使信徒反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他力量可比朱丽叶大得多,脸颊立刻肿了起来。他一脚踢翻了桌子,有些歇斯底里地叫道:“我为什么嫉妒?我什么嫉妒?!说呀?我为什么嫉妒??” 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样吼着,声音都哑了。朱丽叶只是呜咽地哭着,不说话。玛丽雅修女早就躲到屋子的角落里,攥住了自己胸前的坠饰,有些畏惧地看着他们。 “我会去救他,救不回来的话,我和他一起死!”光明天使信徒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管他是不是魔族,他是我的兄弟!” “不要去……不要去……”酒吧少女又扯上了他的裤腿,“救不回来的,救不回来的!异教徒那么多,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办!” 埃欧曼生生地把那句“我管你怎么办”咽了下去。 “……大叔?” 铁匠铺老板的身影出现在密室里。 “对不起,大叔,我……”埃欧曼的脑袋沉甸甸地,抬都抬不起来。 “没什么,今天晚上看见天匪军押着奥德鲁进城堡,还真是吓我一跳,左看右看又没发现你,我不放心,就乘半夜偷跑出来了。你能够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老马丁鹰一般的眼睛从屋角的握着胸前坠饰的玛丽雅修女身上一扫而过,平淡地说道。 “大叔,小奥是魔族?那您?”朱丽叶问这个问题时情不自禁地向屋子内的唯一的神职者靠了靠。 “哎呀,这是个误会。”老马丁朝她笑了笑,“你认识我和小奥那么久了,你觉得我们像《圣典》和吟游诗人们传唱的魔族么?” “这个……一点也不像……”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我的姓氏呢?这样说起来虽然有点不太好意思,但是我的祖先可能与当年与魔族作战的英雄们有关哟。” “马丁·阿拉曼德。”玛丽雅修女缓缓地念道,“亚力克山德罗斯·德·阿拉曼德!罗尔兰德魔法学院首代院长、圣魔战争十七英雄之一的‘卷轴抄录者’!” “好像是的。”老马丁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不过我爸爸死得早,到底我是不是那位英雄的后代,我自己也不知道了。” “那么,你岂不是法尔伊斯顿人?”玛丽雅修女警惕地问道。 “假如我们祖先是那位英雄的话,或许是。”老马丁说,“不过,从我爷爷的爷爷开始,我们就应该算是米德菲尔特人啦。” 铁匠铺老板向埃欧曼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别说话,然后对两位女士说道:“我现在要和光明天使信徒先生商量救奥德鲁的事情了,光明天使信徒,跟我来一下。” 于是,埃欧曼跟着老马丁来到了他家那个仿奥德尼斯风格的尖塔上,天上白银之月帕拉赛兰斯的光芒清冷地洒在石制的地板上。 铁匠铺老板靠着围栏坐了下来。 “有些事情和女人说不清楚,所以含混着对付过去就完了,我知道你心中有疑问,你问吧。” “大叔,你说过,亚力克山德罗斯·德·阿拉曼德是位法神。” “这个,我也不清楚,‘法神’的传说最飘渺,他和‘圣剑使者’一样,没人知道他们的面貌和名字。但是我父亲和我说,我们的剑技的确传承自圣剑使者‘’,这点不会错,至于‘圣剑使者’和‘卷轴抄录者’是什么关系,我就不知道了。” “还有……魔族的这个事情……” “这个嘛……”老马丁沉吟了一会,转头朝埃欧曼说道,“你知道,在剑技方面,我对你们是公平教授的。奥德鲁比你强,的确是这方面天分好的问题……” 埃欧曼的心脏激烈跳动起来,脸上露出了期待、害怕、担忧的神色。 铁匠铺老板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就把我、卡琳、和伊奥德鲁的事情说给你听,故事可能有点长。在这之前,我先说下救那块木头的计划吧。” 他拿出了一块镀金的的徽章。 “遵照您的命令,引导者。”光明天使信徒躬了躬身。 第三十九章 审问与进狱 审讯已经进行了两个转置,毫无进展。 连一直以敬业著称的卡尔布迪斯达夫副将也想打哈欠了。连日来的公事早使他非常疲累,现在再主持这个魔族的连夜审讯,已经仍他开始怀念起那张铺着洁白床单的木板床了呢。 木桑卓绝双手互抱着肩膀靠在那魔族左面的墙壁上,歪着头旁观这场有趣到极点的审讯。被审讯者精神恍惚,衣服也被扯了去了半边,那是不久之前大将军阁下的杰作。 “你的名字?” “你还认识那些魔族?” “你和天使信徒堂有没有关系?” 卡尔布迪斯达夫副将把这些问题问了无数遍,那家伙一直低着脑袋,好象在很认真地研究地板材质,一声不吭。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那对摄人心魄的紫罗兰眼眸已经回复了原先的水蓝色,布卡尔布迪斯达夫副将向大将军阁下解释说,这是因为那家伙魔族血统不纯的缘故。不过假如他是纯正的魔族的话,早就被人发现了吧。 “这孩子看上去也不知道自己是魔族,怪可怜的。”木桑卓绝在白发精灵解释完之后在他耳边悄悄地说,话刚出口,卡尔布迪斯达夫就用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不是失血过多发烧了呀。”副将看着自己的手指,喃喃自语地说,他开始怀疑好色的大将军阁下对这个流莺有什么不良企图了。木桑卓绝眉毛抽动了一下,捏紧的拳头骨节响了几声。 白发精灵一转身,看着被捆的奥德鲁,恶狠狠地说:“不管怎么讲,只要沾染魔族血统的人,决不能轻易饶了!阁下,沾染了魔族有什么后果,你是知道的!” 教会怎么想拉法尔历来不管的,他只知道,精灵和魔族是死敌。 传说千年前,卡德摩尼还有比精灵们更接近秩序之主的独角兽族,身为秩序之主眷民的他们与魔族之间水火不容,他们见面就非得分个死活不可。也因此,这个种族在那场浩大的战争里灭亡了。传说十七英雄之一的月剑圣符拉基米尔就是独角兽族最后一名族人,他也是三剑圣里唯一世人知道其真实面目与名字的。其他两位里,排名第一的星剑圣来去无踪,没有人见过他真实面目,不过后来他的剑技流传很广——前面捆着那位就会。排名第三的隐剑圣成名时还是位少年,在历时五年的圣魔战争里只出战了一次,那一次也是被吟游诗人传唱得最多的桥段,不过他血色长廊之战后便不知所踪了。有人说他最后死在了暴君和铁壁骑士双双战死的那个隘口里,但是别人已经不知道那里堆积如山的尸体哪一具属于他。 前行着的木桑卓绝不小心踢到了路上的一块小石子,那东西不久前还和地上的其他同胞们在一起构成这条被罗切斯特人们踩踏的路面。大将军阁下直接把它从这种酷刑里解脱了出来,改判水沟流放。 它坠入自己的流放地时的那声惨叫把大将军阁下从一千年前拉了回来,他看见了卡人布迪斯达夫望向少年时那愤愤的目光,抓了抓头皮,知道这回有戏看了。 回到黎明城堡里,一名卫兵在那家伙膝弯里踢了一脚,他便在卡人布迪斯达夫副将面前跪了下来,大将军匆匆在隔壁裹好伤,换好装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卡尔布迪斯达夫问第一句: “你的名字?” 审讯无非是这么几个流程,先是平声问,然后大声问,然后喝问加威胁,再不回答的便动用刑罚。 平日里,身为精灵的卡尔布迪斯达夫副将对那些木头和铁组成的奇形怪状的东西很厌烦,所以在能不动用他们的时候,尽量不动用他们。事实上中将大人平时也不会干审讯这个活计,那是布洛克少将的活。 在询问了一声,得到沉默的回答之后。菜鸟审讯官重重拍了一下台子,加大了他的嗓门。他依稀见过布洛克用过这招,所以学了过来。只可惜,这位精灵即使当了这么多年兵,喝骂起来的粗暴程度还是比较……优雅,所以杀伤力可想而知了。 偏偏他的犯人又是一个低着脑袋打死不吭声顽劣魔族。况且,伤心欲绝的他此时根本听不见审讯官的话声。 “我们……还是兄弟吗?”这句话一直在他心里回响,他多么希望那时候那个人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卡尔布迪斯达夫副将此时多么想这个魔族抬起头来看他一眼,他的耐心渐渐被怒气磨掉了。 “来人!把那个……那个……拿过来。”他不是很熟悉刑具的名字,好在旁边的人都是布洛克的旧部,一听中将大人发话就猜到了他想做什么。他们伶俐地把那一堆吓人东西拖了出来,其中几位还兴奋地直哆嗦。 “先别用刑。”大将军插话说,“你看他这副样子,用刑也不一定会说。” 有些恼火的白发精灵看着大将军阁下,侧着头说:“阁下,请适可而止!不要打犯人的主意!我再提醒您一次,这个犯人还是魔族!” “啊?”大奖阁下愣了一下,很快知道了卡尔布迪斯达夫什么意思,他苦笑了一下,道:“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我对男人没兴趣……” “男人?不对,是女人!”卡尔布迪斯达夫副将狐疑地望着下边跪着的那个穿花裙子的家伙,尽管式样和木桑卓绝大将军的有所不同,但从那露胸的敞领和开裂放肆的裙边来看,这家伙无疑是只流莺。那张有点类似精灵的细长脸蛋从侧面看上去是那种文秀内敛的类型,倘若和拉法尔那种刚毅外放型站一起效果或许不错。啊,这家伙在流莺馆被我们抓来的时候不是三步一回头地看着他的情人么?那人倒是和大将军的脸型相象,不过那家伙真是狠心无情! “阁下,你的掩饰的说辞太差劲了!她怎么可能是男人?你看她敞开的胸襟里还露出了一点……咳……**唷……莫非你有嗜好……魔族的兴趣?这是要上赎罪墙的!克里斯陛下……也救不了你!”白发精灵好不容易板着脸把这句话勉强说完,几名手下已经忍不住捂住了肚子。 木桑卓绝大将军生气了,他挥了挥拳头,冲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吼道:“我说他是男的就是男的!什么**啊!那是男人的胸肌笨蛋!我承认露出那么一点点是比较难分辨。我——木桑卓绝大将军会连自己面前的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吗?” 众士兵笑得更厉害了,他们看了这出戏,觉得就算之后挨几下大将军阁下的军棍,也是值得的了。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被上司一顿臭骂,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奥德鲁面前,想托起他的头来看个清楚,手却因为意识到对方的魔族身份而凝滞了——精灵对魔族有天生的厌恶感。 木桑卓绝大将军却被他婆婆妈妈的举动惹得有点不耐烦,他一把拎起奥德鲁,嗤地一声扯开了他的衣襟——大将军阁下这方面的熟练程度是毋庸质疑的。他把奥德鲁举到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面前,大声道:“看!男的吧!哼!就算是女人,那么平的胸我才不要呢!” “啊……您说得对,我不该质疑您看女人的眼光,阁下。”白发精灵被突如其来的胸膛差点撞扁鼻子,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说道。 卫兵们侧底笑翻了,中将大人闹了个大红脸,他羞愧地坐回到审讯官的位置上,盘算着怎么找回威严,他突然觉得,这时候再动用刑具好象就有点不太好意思了。木桑卓绝杀意十足银眸在那几个笑得喘气的人身上扫了一扫,被迫吞进肚皮里的笑意立即让他们的脸扭曲得奇形怪状。 于是这场审讯便耗费了将近两个转置,一无所获。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以前有点看不太起布洛克的工作,当初不是大将军阁下坚持,自己还会把他开除哩。这一次,他对大将军看人的眼光的理解更深刻了。 就在白发精灵努力训练自己的盘问技巧的时候,门外的卫兵高声叫道:“埃萨雷斯大师到!” “埃萨雷斯?那么晚了,他来做什么?”大将军和中将对望了一眼,还没等他们收回自己的视线,埃萨雷斯已经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卡尔布迪斯达夫对这为同族的长辈既有那种战士对法师的敬畏与厌恶,也带有正统精灵对违背先祖遗训沾染魔法堕落的背叛者的厌恶。当看见埃萨雷斯拖着与精灵的优雅风度毫不沾边的步伐闯进来时,中将大人皱起了眉头。大将军阁下本身就不太讲究风度,因此也不觉得大法师有什么无礼之处。 “听说你们抓住了一个魔族?”大法师劈头问道。 木桑卓绝大将军抱着双肩朝地上的人努了努嘴,道:“喏,这个就是。” 大法师疑惑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家伙,这人怎么看都和传说里的魔族相去甚远。 “是的!”他叫了起来,“这是那天那个家伙!我说他怎么没有被结界禁锢住,原来有魔族血统!” “尊敬的大副教阁下,请问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彬彬有礼地问道,尽管心下厌恶,但面子上的尊重还是需要的。何况他听说了,埃萨雷斯为了解除上次大厅里的危机丢失了自己七分之一的灵魂。那次没有他强行解放大将军阁下的话,己方早就一败涂地了。 “噢!是这样,魔族的眼睛‘魔性之眼’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也是不可多得的好法器,我需要几颗来镶在魔杖上!” 他一定把精灵的传统丢光了!看他粗暴残忍的言行,米玛卡什都要比他好上太多!的白发精灵在心中暗想,这些变态的法师,难怪教会最不喜欢他们。 连木桑卓绝这个有着“狠人”之称的人也被埃萨雷斯狂热的话语吓了一跳,什么?他要挖人家的眼珠? 那只被捆在地上的羔羊毫无知觉。 “啊!你们放心,我决不会害了他的性命,或许我能用这个过程来为你们逼供。唔,假如你们同意我挖走他的眼睛,我愿意用这把珍贵的魔法剑‘克雷尔·烈风’来交换。” “那本来就是我的战利品!”大将军阁下看着那把碧油油的魔法剑,在心中暗想。战士一般都不太愿意得罪法师,他们对未知的东西总是带有莫名的恐惧,即使狂傲如木桑卓绝这样的大匪,也不能完全免俗。所以大将军阁下经过短暂思考之后把这句话吞进了肚里。 “可怜的家伙,他大概把与这把剑有关的东西忘了。”卡尔布迪达夫将军略微知道法师们中间那种关于灵魂的记忆的说法,有点同情地想。 “怎么样?除此以外我还可以再付给你们一千枚铸有教皇陛下头像的托洛德金币!”大法师看他们沉默不语,以为他们对价钱不满意,狂热地叫了起来。大厅里的卫兵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埃萨雷斯大师,很遗憾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木桑卓绝大将军谨慎地开口了,他还没说完,大法师就高声叫了起来:“为什么?我可以把金币加到两千枚!两千枚托洛德金币和这把剑都归你们,他的眼睛归我!” 木桑卓绝与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微微摇了摇头。卡尔布迪斯达夫开口说道: “对不起,这个要求我们不能答应。等审讯结束,我们会把这个魔族移交给红袍大教皇拉里赛兰斯瑟夫,或许您可以在他上赎罪墙之前,取走他的眼珠。在这之前,他受到天匪军的保护。” 木桑卓绝似乎想说什么,看了看中将之后不说话了,只是点了点头。 对于奥德鲁来说,他更是不知道那个狂热的大法师想对他做什么,大将军和中将在干什么,他也不在乎他们想干什么。他甚至没有去想自己的下场是火刑柱还是赎罪墙,他的心完全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击跨了。 所以,当他被锁上镣铐、投进那漆黑不见五指的牢中的时候,他也是无知无觉的。 他缩在狭小的牢笼,一动不动,就像一具不具有生命的木头像一般。因此也无法听见牢房中原来的住客对他的评价: “酷哈,新来的家伙好像你哟!” 小副将扎特在狱卒开门时就被惊醒了。他揉着朦胧的睡眼,看着天匪士兵们将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家伙被押进来,关进对面的一个笼子里。 “真可怜,不晓得她犯了什么重罪。”扎特叹了口气,就算是他,也没给戴上手铐脚镣。 梦费雯丽娜修女借着火把的光芒看了一眼,道:“两男两女,现在人数平均了。” 酷哈依旧在他的角落里,不说话,直到狱卒们锁门离开,梦费雯丽娜修女说新来的人像他时才吭声: “他哪里像我了?” “往角落一坐,闷声不响的功夫。” “……” 酷哈立即用对方所说的功夫应对了。 “喂,酷哈,别不吭声,既然被吵醒了,说说话。”梦费雯丽娜修女喊着他,“再和我们的新难友聊聊。啧啧,这位小姐还真是年轻貌美呢。” “他是男人。” “男人?虽然个子比较高……”梦费雯丽娜修女疑惑地瞪大了眼睛,黑暗中更是看不清楚了。扎特也讶异了:“男人?” “是的,男人。”酷哈那边传来了数声轻微的咳嗽,“一颗比大多数人都要纯净的……心。” *** 那是发自内心的寒冷,不属于尘世。 这种彻骨的寒意,冰封了它的源头,冰封了少年的心,使他与世间万物分离了开来。 他感觉不到世间的一切忧愁苦乐,因为他的心已经被自身的悲哀所占据,再也容不下其他。 本来记忆已经模糊,但是此刻,他突然想起了那时候那个魔族那对红色的眼眸中所蕴含的怒火与伤痛。小时候,那个眼神只激起了他狂热,现在激起了他的怜悯。可是,谁来怜悯自己呢?连埃欧曼也…… “不是的!我不是魔族!”他在心中绝望地呼喊,那声音却被自身那可怖的理智所压跨,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越是害怕越会去想,想得越清楚反而越害怕。 童年和少年的一些小事渐渐浮上心头,小时候他每次受伤愈合得都比埃欧曼快,连打铁时被烧红的铁锤什么的烫伤也是的;从很高的树上掉下来,还被埃欧曼和其他人一起压在身上,也没有骨折;还有,和艾欧阿曼同时向父亲学习剑技时,那压倒性的领悟力与天生的敏捷。他回想起了小时候埃欧曼刻苦练习的样子:父亲规定自己和埃欧曼每天要举那特制的铁锤三百次,而埃欧曼一般至少挥舞六百次。在他刻苦练习的时候,自己早就完成了定额的量,找个地方看书去了。 埃欧曼怎么努力也不及自己。这本来是他一直自豪的,现在却成为某种负担沉重地压在心上。 魔族!那双谁也欺瞒不了的紫色的眼睛。 赞美柯露娜!我……我真是魔族……那么……妈妈是魔族?还是爸爸是? 少年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母亲的容貌:她虽然是个哑巴,却常年微笑着抱着自己,和父亲很和睦,同时她还是暗月教会的一名修女。不必怀疑她的虔诚,暗月教会只要不是苦修士,都是允许结婚的。这也是救赎教会诟病暗月教会是邪教的理由之一。她便是魔族的对头。 父亲呢?虽然他看上轻浮滑头,可怎么看都是魔族的反义词呀。狂暴、嗜血、奸佞、邪恶。无论哪一个词都无法与那位老领主大人联系起来的。奥德鲁忘了其实自己和这些词汇也是基本无缘的。再说了,慈祥的母亲,善良虔敬的母亲怎么可能嫁给一个魔族呢? 那么,结论只有一个:我是父亲捡来的,母亲不知道的,魔族的小孩…… 少年胡思乱想着,父亲没有了,母亲没有了,埃欧曼没有了,玛丽雅修女……朱丽叶……再次见面的时候,或许她们已经不会那样看自己了,她们会用石块和唾液来招呼自己:“烧死这个魔族!”——就像那个时候,自己在狂热的人群中跟着呼喊烧死那个红眸魔族一样。 柯露娜的祝福!哦不!我……不再是柯露娜的眷民了!再夜没有资格口称圣母的圣名了!我是那个背弃了她,背弃了诸神的堕落之子混沌之主卡奥斯的眷民! 那么,卡奥斯的信仰又是怎样的?——“混沌是最好的?”“混乱即是理想?”以往《圣典》上诅咒的语句如今都要变成赞美的语句了吗? 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却什么都没看见。 别管他!反正,我已经……没有未来了。火刑柱……或者赎罪墙,就是我的归宿。 幼年时所见的那个魔族在火刑柱中呼喊:“我是无罪的!”被众人投掷石子的景象浮上心头,还有不久前,救赎教会的秩序之钉制裁异端的那副血淋淋的景象也开始噬咬他的心。 死! 少年不是害怕死亡,他只害怕以那种万人唾弃的、不体面的、极端痛苦的方式死去。 不如自杀了吧!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飘过。 不!圣母柯露娜的信徒不允许她的子民轻贱自己的灵魂与生命。 不过……我已经不能算是圣母的子民了! 奥德鲁头一次为自己与圣母之间疏远而高兴起来。 那么我就…… 他动了一下,听见了金属镣铐响动的声音,感觉到了手脚上沉重的份量。他环顾着漆黑的牢笼,依稀看见了几个朦胧的人影。直到这时,少年才发现自己到了监狱里。 “哟!她动了他动了!喂,新来的,你是男的还是女的?”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问道。 奥德鲁对面的笼子里,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走到笼子边,友好地对他打招呼道:“柯露娜的祝福,难友!请问您是因为什么罪名被那些异教徒拘捕的呀?” “什么……罪名?”奥德鲁那原本俊俏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毛骨悚然的微笑,“我是魔族。” “魔族!” 那个年轻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伸手在胸口划着圆圈:“赞美柯露娜!我没听错吧!您说您是魔族?” 斜对面的梦费雯丽娜修女听见“魔族”两个字之后立即捡起了地上一个土块,攥得紧紧的,惧怕而又努力地朝这个方向看过来。 “千真万确,我是该死的魔族!哈哈!”少年的语气十分坚定,仿佛在提醒自己这个事实。 “噢,我的难友。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使你这么伤心。就我看来,您身上没有魔族的特征,和魔族没有关系。” “我的眼睛是紫色的。”奥德鲁把脸正对向他,睁得大大的,好让他看清楚。 “紫色?明明是蓝色的呀!”那人瞪着眼睛看了好久,尽管牢房里光线非常暗,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分辨一下颜色的话,他还是有足够的自信。 “是……吗?”少年好象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大声地叫道,“你会对他们说的对吗?!对他们说我不是魔族的对吗!我是人类!我是人类!!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我是人类啊!!” 梦费雯丽娜修女和扎特看着这个年轻人像个小孩子一样地大哭起来,他一面大哭一面把铁栅栏敲得震天响,以至于狱卒都进来看了一眼。他装模作样地呵斥了几句后又关上门走了。 在埃欧曼害怕他,不敢认他的时候他没有哭;在木桑卓绝他们审讯他的时候他没有哭;在有人肯定他是人类后,他哭了。 扎特看着他伤心愤激的样子,自己心里都开始伤感起来。突然,他从少年不断滚落泪珠的眼睛里,看见了一抹紫光。 “真的是魔族!”他吃了一惊,后退几步,叫出声来。与此同时,大梦费雯丽娜修女叫了一声“柯露娜的祝福”便把手里土块掷了过来。梆得一声正中少年的脑门。 奥德鲁的哭声嘎然而止,这一下砸碎了他所有的希望——连囚犯都厌恶他!他就像当初那个给五花大绑,钉上火刑柱的魔族一般,已被人们完全否定。 既然没有人要我,那我还活着做什么? 少年心念一动,便一头向铁栅栏撞去,速度之快,让对面的扎特都捕捉不到他身影。梦费雯丽娜修女更是惊叫起来。 **迸流一地的景象并没有出现,伊萨克只觉得自己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咳咳咳咳……”突然出现在他笼子里的人大声咳嗽了起来。奥德鲁挣扎了一下,竟然挣扎不开他那铁壁般的怀抱。 “酷哈??!你在做什么?”斜对面那个丢了他一石块的年轻女人叫了起来。 “救人。”抱住少年的那人淡淡地道,他的声音带有几分温柔,也带有几分生涩,听声音像是年纪不大的男子,但他的声音里又被注满了沧桑,仿佛经历了许多岁月似的。 奥德鲁那颗破碎坠落的心被这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稳稳地扶住了,他突然发觉,这个近在咫尺的陌生人的怀抱就像父亲的一样温暖。 “任何时候都不要丧失活下去的勇气。”那个人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一直有这个声音,现在我把他送给你。” “您……是谁?”奥德鲁不自觉地用上了敬语。 “酷哈,一个流浪佣兵,梦费雯丽娜修女的搭档。”那人回答他说,在他的身后,两道铁栅栏被拉成了弧形。 被提到名字,梦费雯丽娜修女才想起自己的职责。她大声说道:“酷哈,离开他!魔族都是不洁的、亵渎的、不虔敬的低贱的存在!” “人类和精灵未必比魔族干净多少。” “酷哈!离开他!靠近魔族,你要被圣母诅咒的!” “无所谓。”她的搭档简短地回答她。 “好呀酷哈!你居然连圣母不放在眼里了!那么,下次咳嗽的时候,不要问我要药丸了!”修女赌气道。 “请便。”这个长着和白银之月帕拉赛兰斯一样颜色头发的精灵答道,他伸出自己细长的手指,爱怜地用花裙子拂去了少年的泪痕。 “我喜欢这个心地纯净的孩子。”他望着那双紫罗兰般的眼睛,喃喃地说,“呆在他身边,有一种……宁静安详的感觉。” 第四十章 魔化骑兵之屠圣者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秋天清晨,公鸡刚战战兢兢地报完晓,天还灰蒙蒙地不太亮。连日来的流血事件,使黎明城的天空多了一丝阴霾。 比起黎明城的其他郡,黎明城由于在历史上被波及地次数极少,城墙便比其他郡矮些。城中那座坦瑟斯风格的布雷城堡也和罗翰帝国其他郡的那些用坚固的石块建成的防御性建筑迥然不同,它是一个城墙围起来的建筑群。 站在城墙上的某天匪士兵舔了舔他干裂的嘴唇,以补充它失去的水分。这位好士兵一面用自己大多数的注意力注视着城堡的北方,一面偷偷地用他眼角的赞叹的光芒贪婪地扫视着黎明城堡中别致的建筑。在分裂了一千多年、战乱不断的法尔伊斯顿,没有哪个领主胆敢将自家的建筑造得如此富丽堂皇:那些带着流苏的楼、台、亭、阁以及他们之间,用木材与石块一起构筑的连接回廊形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不过就这士兵的眼光看来,这幅景象虽然给予了他视觉上强悍的冲击与极度华美的享受,但是就实用性而言,这座城堡以及它的附属建筑显然不适合防御。 北方大道上突然传来了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假如不是声音比较大,士兵会误以为是出自一匹马的声音。这声音立即使士兵把他全部的注意力投入到了北面,映入他眼帘的首先便是骑士们手中高举的天将军军马旗,以及红袍大教皇陛下的魔杖旗及救赎教会的逆十字旗。他的视线顺着旗杆向下,便看见了高举着旗帜的骑士们,他们穿着银色的铠甲,同样身裹银甲的骏马后还跟着拿盾拿矛的扈从们,北门城防官正领着一队士兵跟在他们身后。 还没等士兵仔细分辨他们枪矛上的军团标志,黎明城堡的大门就开了,黎明城城防指挥官已经已飞快地奔了出去。他在距离当先的那位黑鳞甲骑士还有十来步的时候便虔诚地扑在地上。这动作立即使城墙上的所有士兵吓一跳,他们定睛一看,眼力好的立即从那些骑士们的身上看见了秘银的腰带以及伊卡洛斯银月大圣堂的徽记——是红袍大教皇身边的魔化骑兵! 骑士们在米玛卡什少将面前五六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米玛卡尔斯特什垂着头,用他的膝盖往后挪了一点距离,然后才慢慢地站起身来,他回头朝城墙上大声喊道: “教皇圣佑!全体注意!所有的人,放下武器和盾牌,立正!行礼!不!不是立正的军礼,是教礼!” 城墙上的的士兵都像被雷电击中似的僵住了,这个宁静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立刻变成整齐一致的卸甲声,大家都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口起念祷起经文,右手在胸口划起了十字。 为首的蓝发骑士踏着一名为他作为下马石的红发扈从下了马,金盔闪动,来到了米玛卡尔斯特什面前。少将刚要再次跪下去,被他用手托住了。 “天父圣佑,愿主赐你永福!少将阁下,不必行大礼了,教皇陛下不在这里。” “啊?”米玛卡而斯特什少将一副惊讶的表情,身体僵在了欲扑未扑的姿势。魔化骑兵们不是号称决不离开教皇身边的吗?当前这位三十出头的青年骑士,便是圣域里赫赫有名的圣殿骑士团副团长密特卡德·帕萨卡里亚。 蓝发骑士晃了晃手里的卷轴:“这次我们是作为教皇陛下和克里斯陛下的特使来的,事出突然,事先没有知会你们,抱歉了。不过还是请您先引见一下圣战最高指挥官木桑卓绝大将军阁下吧。” “啊,是、是的!”米玛卡尔斯特什少将又行了一个礼,这才躬身请一众魔化骑兵进城,他朝骑士们身后的那位北门城防指挥官瞪了一眼,那位下属用一个无辜的眼光向他表示了自己的无奈,随后便率队回归自己岗位去了。 米玛卡尔斯特什少将伸手招来一名伶俐的下属,对他附耳道:“你快去通知大将军阁下,哦不,通知中将大人,圣都伊卡洛斯的密特卡德大人来了,快让去叫阁下,我陪他们在大厅里等着!” 那士兵一溜烟地没了踪影,米玛卡尔斯特什这才虔敬地尾随魔化骑兵们而去。 木桑卓绝大将军正在床上抱着怀中那个软软的身子补眠的时候,被激烈的敲门声吵醒了。 “谁呀?”他生气地问,随后便立即知道了,“又是你,卡尔布迪斯达夫!这时候打搅人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阁下!快起来,快!” “什么事那么急心火燎的。”木桑卓绝大将军打了个哈欠,“关于军团的战备计划和下一步作战计划在我办公室右边第三个抽屉里,钥匙在房间东面的花盆底下,我昨天就写好了,你自己去拿吧,让我再睡会。” “不是那件事!阁下,黑暗圣域来人了,那个魔化骑兵军团团长密特卡德·帕萨卡里亚大人来了!” 白发精灵刚说完这句话,突然听见房间里传来重物坠地和布帛撕裂的声音。依稀有木桑卓绝大将军哼哼唧唧的声音传出来:“我可以不去见他吗?” “明知故问……阁下?”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疑惑地问道,他可以想象此刻房中的景象,精灵的矜持使他不敢贸然推门。 “啊,真讨厌,为什么是他?!我没事,稍等一会,我一会就来。”大将军的声音有些慌乱,和平时冷浚的语调沾不着边儿。 “您最好简单地洗个澡!”白发精灵建议道。带着女子的体香去见魔化骑兵总是不太好的事,而且传说里,密特卡德大人对女人比较反感。 白发精灵不知道,隔着门的木桑卓绝大将军此刻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用撕裂的被子盖住了床上莱诺娅瓦里的身子。接下来胡乱地用一块布裹住了身子,朝洗漱处奔去,连拖鞋都穿反了。 “该死的,一大早就是令人沮丧的坏消息!”木桑卓绝漱着口,一用力,杯子都给他捏破了。他三下五除二地打理完了个人卫生问题,当出现在卡尔布地斯达夫面前的时候,还是过去了半刻的时间,而且中将大人细心地从他的大将军制服上拂下了几根金色的长发。 卡尔布地斯达夫经济默默地跟着大将军出了小楼,临出门的时候,大将军扭头喊人拿来了他的斧子。 “去见圣魔化骑兵大人带兵器干吗?”白发精灵疑惑地问。 “有备无患!”大将军阁下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话,接着又补充了一句:“那个男人可是条剧毒的毒蛇!” “剧毒的毒蛇?”白发精灵更加疑惑了,密特卡德大人不是有着“凡间的奥德斯卡尔”美称的骑士的典范吗?看样子,大将军阁下对教会的偏见不是一点半点,要劝服他还真是困难的差使呢,我敬爱的教皇陛下。 卡尔不迪斯达夫没有再吭声,他们到了大厅前的小厅。转过照壁,便看见了高坐在上的密特卡德。这位蓝发的圣殿骑士长着一双扁核桃形的眼睛,蓝色的眉毛又细又长,略微有些文秀的味道。薄薄的嘴唇抿着一条线,倘若不是脸上有些许刮胡子之后留下来的渣子,还真会令人对他的性别产生怀疑。当确定他是男性之后,他脸上的这些特征便化妩媚为英姿了。 魔化骑兵大人身上所穿的铠甲是伊卡洛斯工匠的最高杰作:被精巧的手工打成弧形的镀金甲片覆盖住了肩、胸、腰胯、膝盖、足踝等关键部位,连接的部位则用染成鲜红色的锁帷子细细编成。整件铠甲即没有降低防御力,也没有像传统铠甲那样会对主人的行动产生比较大的妨碍,仅从外观上来看的话,还真是一件精巧的工艺品。 阿维拉德红衣大主教已经在厅里和密特卡德寒暄着什么。木桑卓绝踏进大厅的时候,冤家的本能使他察觉到了那双充满杀气的银色眼睛。他终止了自己的谈话,回过头,当木桑卓绝抗在肩上那把斧刃缺了几个口的血腥凶器映入他眼帘时,红衣大主教略微肥胖的身躯像袋烂土豆一样瘫倒在坐椅上。 “教皇圣佑!大将军!您看您,把我们教皇虔诚的信徒吓坏啦。”魔化骑兵站起了身,满面春风地招呼道,猩红色的披风在他身后飘扬,更显得此人英姿勃勃。 木桑卓绝僵硬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他用他那标志性的大踏步走到长方桌边密特卡德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他的巨斧放在地上的时候连桌子都抖了几抖,阿维拉德大主教听见这声音更是心惊,右手在胸口不住划着十字,嘴里念念有辞,估计无非是“教皇圣佑”之类的。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向魔化骑兵军团长及大主教行过了礼,规规矩矩地坐在陪侍的米玛卡尔斯特什上首,木桑卓绝大将军下首,和阿维拉德正好面对面。 精灵中将有点诧异坐在密特卡德的大将军阁下为什么脊背紧紧地贴在椅背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式。密特卡德大人倒是笑吟吟地把自己的脑袋搁在互握的双手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木桑卓绝。 “大人远来辛苦,听说您带来了天圣帝国陛下的御令?”白发中将主动开口道。 “噢!是的!”魔化骑兵拿出了一只盖有魔杖徽记及逆十字徽记的卷轴,“我与大将军久别重逢之后太高兴了,倒忘了正事。” 木桑卓绝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了卷轴,他刚把卷轴抓牢,就闪电般地缩了回来,随后细细展开。 木桑卓绝看完卷轴上的内容后闭目沉思了半晌。密特卡德看了看在场的诸人,这才开口说道:“卷轴上的事,我是知道的,我已经率先向两位陛下为您解释了,您驻留在此,必有深意。” “哦,那真是谢谢了。”木桑卓绝淡淡地说,银眸朝阿维拉德扫去一眼,看得大主教心惊肉跳。 “您不必责怪红衣大主教。”魔化骑兵团长注意到了他流露出来的杀意,“他也是为了天圣帝国,为了我们的‘圣战’。” “哼,不懂军事的人就知道瞎折腾!”木桑卓绝盯着大主教一字一句地说,杀气大盛。阿维拉德瘫在椅子上,那只手筛糠一样在胸口不住划着十字。 “您留在这里的事情我知道。”魔化骑兵团长向木桑卓绝招了招手,示意他不要再为难大主教了,“我已经向两位陛下解释过了。不过您驻留在这里,除了军事上的需要,还有其他理由吗?” “没有!”大将军干脆利落地回答他,眼睛仍然像猫盯老鼠一样盯着阿维拉德。 “唉,不坦诚的人还真是不可爱。”魔化骑兵团长叹了口气,“你知道,你只要把为难的事说出来,我一定会帮你的。” 卡尔布地斯达夫从魔化骑兵团长的话中嗅到了一丝怪异的味道,他好象有点明白大将军为什么那么紧张了。 “你这求知的人!你知道你存在吗?我知道。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我不知道,你觉得你自己是单一的呢还是复合的呢?我不知道,你觉得你自己在变化吗?我不知道。你知道你自己在思维吗?我知道。” 魔化骑兵团长突然用抑扬顿挫的声音朗诵起来,熟知经史的阿维拉德立即辩出了这是圣徒兰切斯特的《忏悔录》中的语句,不过圣魔化骑兵团长为何在此时突然念起圣徒的词句,他不知道。但是,这位虔诚的人儿一旦听见圣徒的话,便不再害怕了。 大厅了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木桑卓绝的表情貌似有些复杂。 “最近有个叫做‘天使信徒堂’的异教组织闹得挺凶。”中将忙插话打破这个僵局,“不扫清这些害虫的话,难以确保我军的补给线。” “啊,我路上略有耳闻。不过这些跳梁小丑对大将军阁下来说不值一提,对不对?木桑卓越大将军?” 木桑卓越抿着嘴唇没吭声,阿维拉德大主教却嚷起来了:“大将军阁下,两天前埃洛林修士遇害的事件,您必须负责!您一直闭门不见我,让我连申诉的机会都没有!” “闭嘴!这里没你这条狗说话的权利!”木桑卓绝冲他吼道,后者情不自禁地靠到了魔化骑兵团长的身边,心中不停地念叨着红袍大教皇的圣名。 “教皇圣佑!我知道您对阿维拉德大主教有成见,可这样当面侮辱一位教皇的主教,死后是要下地狱的!”密特卡德严肃地道。 木桑卓越撇了撇嘴,沉声说道:“我会尽快抓捕那帮子强盗,处决那帮盗匪、外加军备后勤完善之后,我军便会出发攻打桑菲尔德郡。只要摧毁了费尔南迪,整个东南守区都会失去抵抗的意志。” “我相信,我相信。”圣魔化骑兵团长连声说道,“那么,我就等候您的好消息啦。” 魔化骑兵团长黄玉色的眼睛在大厅众人身上扫了一扫,低声说道:“我还有一件秘密的事,只能说给大将军阁下一人知道,请大家回避一下。” 木桑卓绝脸上露出了尴尬之极的神色。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出厅之时似乎还看见了大将军望向他的眼里带有一丝悲惨。 “我的天!最近大将军阁下越来越不正常了。”白发中将摇了摇头,无视大将军阁下挽留的神色,径自走了出去。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木桑卓绝待诸人都离开大厅后,冷冷地说道。 ”教皇圣佑,其实这件事你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大将军粗暴地打断。 密特卡德却不生气,笑吟吟地道: “啊!尽管你用粗暴掩盖了你的心,我还是知道,那份心意已经传递到了你哪里。若不是这种神圣的感情驱使着我,我怎么会告别圣都的陛下,千里迢迢地赶到您这里来呢?” 木桑卓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禁把手伸向了自己的斧头,低声道:“像你这样的变态混蛋居然能做圣魔化骑兵团长,真是不可思议!” 密特卡德摇了摇脑袋,严肃地说:“爱情是至高无上的,教皇也赞美爱情!圣徒兰切斯特年轻也被****征服,一直纵欲到二十二岁,后来他皈依了教皇,于四十五岁那年写出了惊世绝伦的《忏悔书》。虽然他早就失去了童贞,用不了半点天父的光明圣力,但他的品性学问任然使他死后被追封为我救赎教会圣徒之一。” 木桑卓越虽然没吃早饭,但几乎要吐了,他一面锤着桌子,一面吼道:“你这个老处男要是憋久了太窝火随便找个女人爱去吧,死咬住我做什么!” 密特卡德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朵白颜色的玫瑰,拿在手里细细把玩,低低地说道:“你不知道的,你永远不会知道的……那些女人,那些无知、无识、毫无理性的感性生物,不值得我去爱。男人和女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物,有时候我很惊讶,万能的天父是如何创造是外形上如此相似,实质上完全不同的人来的。” 木桑卓越吐了,密特卡德丢了块绣了玫瑰的手绢给他,大将军阁下立即像躲避瘟疫一样远远地离开了那块手绢。 “拜托!我要向教皇陛下控诉!我要向教皇控诉!”大将军着道。 “去告吧!这样整个卡德摩尼都会知道我对你的感情。” 木桑卓越抹了抹嘴边的食物残渍,单手一抬,巨斧就上了肩,作出一副要砍人的架势。魔化骑兵团长端坐在原地不动,细长的刺击剑仍好好地躺在剑鞘里。他仍然专心致志地玩着自己的白玫瑰,仿佛对木桑卓越的架势视而不见。 木桑卓越虽然残忍好杀,但历来对毫无还手之力的家伙下不去手。再说堂堂圣魔化骑兵团长就叫自己这么砍了,自己是无所谓,只怕卡尔布迪斯达夫和米玛卡尔斯特什都要倒霉。 “大将军阁下好威严的气势!真如同伊卡洛斯那些精妙绝伦的雕塑一般。”密特卡德用念诗般的语调说道,“这份勇气与刚健,比那些柔弱无助的女子可爱百倍!” 木桑卓越抓狂似的吼道:“很抱歉,我可对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军队里猛男多得很,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几个?密特卡德大人?” 魔化骑兵团长叹了口气,道:“那些凡夫俗子,哪里及得上大将军阁下英姿勃发,佼佼不群?再说了,征服一个征服了无数女人的男人,实在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木桑卓越又吐了,吐到没东西吐了,他才拄着斧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咬牙切齿地喊道:“很抱歉,我公务繁忙,不陪你玩了,再见,魔化骑兵团长大人!” 密特卡德伸长了双腿,看着落荒而逃的木桑卓越,脸上浮出了些许笑意。 木桑卓越一只脚刚跨出大厅,就与卡尔布迪斯达夫中将撞了个满怀。 “阁下,您怎么了?刚才我听见您在里头大吼大叫,不是又和教会闹别扭了吧?”白发精灵看见木桑卓越大将军的脸色有点不太好,连忙问道。 “里面……里面有一个变态……”木桑卓越攀着下属的肩膀才站稳了身子,咳嗽着说。 “变态?”卡尔布迪斯达夫侧着头,疑惑地问道。 木桑卓越把手里的巨斧乒乓一声丢在地上,砸坏了两块石砖,小声说道:“早在黑暗圣都伊卡洛斯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家伙看我的眼色不正常,没想到他还真有那种嗜好……”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听完,微微一笑,揶揄道:“阁下您还真是魅力无穷,男女通吃呀!难怪你不愿去黑暗圣都,连教皇陛下在那里你都不肯去。” “别逗了!我今天已经吃不下饭了!”木桑卓越大将军跺了跺脚,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一听那金属与石板碰撞的声音,他就知道是谁来了。 “哎呀,原来大将军阁下已经心有所属了,那么我就以一介骑士的身份,正式开始追求您!”密特卡德大声说道,引得附近的卫兵好一阵侧目。他们面面相觑,半天没弄懂这位满身披甲、嘴里衔着白玫瑰的魔化骑兵团长在说什么。 “帮我搞定他!不管用什么手段!还有,尽快做好出兵准备!”木桑卓越在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耳边低声道,话说完,便一溜烟地抗着巨斧跑了。 “密特卡德大人远来辛苦,我已经让手下为您安排了下榻之处,请跟我来。”白发精灵不动声色,优雅地行了一个贵族式的礼节,将密特卡德引向一幢小楼。 魔化骑兵团长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坦瑟斯风格的建筑。在法尔伊斯顿,可没有那个贵族在自家的城堡里使用那么多的木材。在法尔伊斯顿侨居的精灵们虽然也使用木材制作自己的住所,但决不会同时使用那么多石材。在这里,石材与木材是对半开,仿佛精心计算过似的。它们以看似杂乱,实则有序的方式堆砌在一起,石块和木材的衔接看上去天衣无缝,就像木柱木围栏是从这些石块中生长出来的似的。这分和谐美使密特卡德在心中不由得暗自赞美了好几遍。 他的手下已经被中将大人的手下安排到了其他地方,而他的骑士扈从和仆人们早就在那栋小楼恭候主人来临了。密特卡德远远地就能看见几名勤奋的仆人已经开始按他喜好的样式打理起那幢小楼来。 白发精灵在进入小楼前,诧异地看了侍立在小楼门口的那名红发小扈从一眼。他手里捧着比他个子高上太多的枪矛,身上穿着和魔化骑士同样款式的铠甲,只是尺寸要小上许多。整个人就像一尊圣都伊卡洛斯常见的大雕刻家帕塞特·卡斯特罗的崇拜者们所仿制的圣像那样:美丽、庄严、肃穆、虔诚。白发精灵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仍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直到密特卡德喊了一声“安迪米奥”之后,这位小骑士扈从这才放下枪矛,迈着整齐的步子跟随在主人身后进了楼。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作了礼节上的寒暄与问候之后,便向魔化骑兵团长告退了,临别时还向那位骑士扈从望去一眼。这个小孩头发的颜色,还真像大将军阁下呢,连眼眸都是近似的银灰色。 密特卡德扫视了一眼这幢充满异国风情的房间,右手摸上了自己斗篷的搭扣。那个名为安迪米奥的骑士扈从便上来把他的斗篷折好捧在了手中。 “没有陷阱和机关。”这个孩子以不符他年龄的老练语调简短地说道。 他的主人点了点头,伸手拉开阳台边的大窗帘,推开了木制的门,朝阳合着院子里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魔化骑兵团长深深吸了一口气,来到了阳台上,这里是的环境让他很舒适,也很惬意,于是他便高声朗诵起了《忏悔录》中的诗句: 你如果以最纯洁的心 观看圣人的律令 你的两眼必须注视着苍穹 他那固定的行程维系着众星在和平中运行 夏马西的光焰 并不阻碍他的父兄一行 连那北天的秩序之星也不想 叫夜空的黑幕掩盖他的光明 他虽然看到 众神与诸星在那里沉睡 他自己却 独自旋转不停 远远地隔开海洋,高高地悬在苍穹 以其预定的行程 昭示着天国和人间的命运 暗夜终究来临 但那秩序之星永不消停 这相互的挚信 创造出永恒的途径 从众星的穹苍之上 除去一切倾轧的根源、堕落的途径 这甜蜜的和谐 用秩序平衡的纽带束缚住 所有元素的本性 使那些卑微的事物屈从那些伟大的事物 使所有不再罪孽深重的人儿 高唱父的圣名 银眸的骑士扈从静静地伫立着,听着魔化骑兵团长念完了这首长诗。朝阳照在他小巧的金色盔甲上,更衬得他一头火红的短发如同燃烧着的火焰一般。 “安迪米奥。”他的主人呼唤了他的名字,于是他便从那雕像般的状态里活了过来。他用右手在胸口划了个十字,躬身聆听他主人的喻示。 “看起来我们的大将军阁下遇上了点麻烦,的确,家里不清洗干净的话,大将军阁下是没有心情上阵厮杀的。我多么盼望再次看见大将军阁下上阵杀敌的英姿啊!” 安迪米奥静静地听着密特卡德说话,一言不发。 “去找出这个城中‘天使信徒堂’的首领,带着他的头来见我。” 骑士扈从点了点头,一阵微风拂过,他的身影便消失了。 在魔化骑兵团长眼里,却能看见安迪米奥消失在阳光中的残像,他的嘴角上弯了一个角度,低声说道:“你一定办得到的吧,教会精英组织里位列第三的王牌杀手,‘屠圣者’。” 第四十一章 营救 夜晚的轻纱遮盖了湛蓝之月的脸庞,因此,圣母也看不见地上那颗名为罗切斯特的大珍珠的光泽比几个月前黯淡了许多。 在某些时候,夜晚的黑暗比白天的光明更容易让人有安全感。 布雷城堡仍是灯火通明的,身贯黑甲的士兵分成小队在城墙和城堡内外来回巡逻。之前发生的事件使他们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了。 只有一个地方巡逻的卫兵稍微少些,在那里的黑甲士兵也不像其他地方三五一组,而是落单的。 靠近那栋楼附近的士兵无不是在胸口不住地划着十字,口中低念着天父圣名的。被派到那里站岗的士兵基本上都是抽签运气不好的倒霉蛋。 因为那栋楼,是前宰相大人埃萨雷斯的临时的住宅兼实验室。 在常人眼里,魔法师都是神秘的、古怪的、不可琢磨的。他们所操控的元素与奥术力量不属于天父,而属于一些至今尚有争议的“伪神”。因此在虔诚的信徒眼里,这些人很容易和邪恶等同起来。 救赎教会的学者卡尔迪恩·索斯朗曾经论述过天界诸神的等级划分:天界仅有天父是十二翼的,执掌天界及人间秩序的奥德斯卡尔及堕落的混沌魔王卡奥斯均是六翼,圣母柯露娜及其所属诸神和所有天使一样仅有双翼。这种理论发展到如今,救赎教会已一致认为圣母一支只能算神族天使,不能算正式的神。因此,他们视把圣母像塑成十二翼的暗月教会为异端邪教,顺带的,口称生命、死亡、自然之神名号的人也使他们暗暗皱眉,他们早把这三位改称天使。 法师们一直是信奉智慧之神及五位元素之神的,私下里他们对救赎教会把他们的偶像降为天使略有不快。这种矛盾一直持续到前罗尔兰德魔法学院院长、巫师之王克里斯·托洛德率先改称地水火风雷五系元素天使为止。 克里斯陛下是法尔伊斯顿人唯一不惧怕的法师,甚至不少法师为了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开始穿起红袍来。 爱穿灰袍的埃萨雷斯·阿尔玛斯塔夏则正好相反,他是法尔伊斯顿人最害怕的法师之一。关于他所进行的那些诡异的研究的传说非常多。他的能力显然不仅仅局限于元素魔法方面。自从发生大厅事件之后,这位大师研究魔法的热情便更高涨了,住址离他不远的吉格元帅都能时不时地听见一些爆裂的巨响。 “什么声音?”办公中的红发元帅扭头问中将。 “埃萨雷斯大师的魔法实验。” “这星期的第几次了?” “第五,呃,可能是第七次。” “能不能请他搬出去住?” “不行,阁下。您知道,现在外面治安很乱。再说了,埃萨雷斯大师对这个城堡里的东西很感兴趣,据士兵们讲,大师很满意那个住所,因为他从那里去煅冶场找矿石也近。” “和法师做邻居真是糟糕的选择!” “除了这里,还有一处住所稍微远一点,不过……” “不过什么?” “在密特卡德大人附近。” “那我还是住这里!”拉法尔懊丧地抓了抓脑袋,“布伦迪尔,我们加油把这里的事情搞定,早点出兵,去桑菲尔德郡!” 比起元帅阁下,前城主科洛亚无疑就不幸得太多,这位原本高高在上的中级法师如今沦落成了埃萨雷斯的助手,有士兵信誓旦旦地说他曾经看见前城主大人带着那件着火的黑袍直接从二楼的窗户里像一枝箭一样射进了池塘里。 士兵们当中还流传着埃萨雷斯爱把人变成青蛙的传说。所以每个抽到下下签的士兵通常在上岗前都会到酒馆妓院逛上一圈,或者到阿维拉德大主教那里去求圣符。 这天,一名不幸的士兵便抽到了下下签——只要看了接下来的事,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为埃萨雷斯站岗是件极其不幸的的事情。这位士兵走到他的岗位上还不到半刻,就被心头萦绕的种种骇人的传说恐惧到黑暗中去了。他在湛蓝之月的余光看不见的地方刚喘了一口气,一只手便捂住了他的嘴巴。在恐惧麻痹他的神经,战栗主宰他的躯体之时,一柄冰冷的重剑极为熟练地从他身后的两片黑甲间刺入了他的躯体,穿过肋骨的罅缝停止了他心脏的跳动。 这士兵的躯体向上挺了一挺,便成了没有生命的尸体。杀人凶手麻利地把他藏进了更深重的黑暗中。 不一会,死者便在人们难以发现的地方永眠了,冒牌货大摇大摆地为埃萨雷斯站起岗来,奇怪的是,他身上也穿着同样制式的黑色铠甲。 埃萨雷斯所居住的二楼窗口透着诡异的兰色光芒,它不象柯露娜的月光那样柔和,而带有一种地狱的阴冷。 冒牌货沿着适才士兵巡逻的路线转了一圈,卷起舌头与路上零星遇上的几个黑甲士兵交换了口令,又回到了他的前任失去生命的地方。 “前路无阻!按原计划行动,愿柯露娜的祝福伴随你左右!” 阴影里跳出了几个黑衣人,他们跟随着那名冒牌的黑甲士兵身后,每当他向其他黑甲同僚们招呼的时候,今晚便多了几个屈死的冤魂。很快,埃萨雷斯的小楼边上本来就不多的三个岗哨全是他们的人了。 他们的触角继续延伸,最后到了某个看上去像是牢房的地方,一名化装的黑甲士兵往看守的小屋里扔出一只卷轴。当他们推开门进去时,满屋子的士兵都睡着了。 另一名黑甲士兵从队长的腰带上取下了钥匙,迅捷地打开了地牢的门。 牢中的四个人被那锈蚀的门轴的声音吵醒,一个黑影闪了进来。他径自跑到囚禁小费尔南迪的牢笼前,轻声说道:“我来救您了,小费尔南迪将军阁下,请您遵照我的指示做。” “你是……”小费尔南迪将军疑惑地问道。 “闪耀者索尔,隶属夜鹰兄弟会。”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呆会再说……”索尔左右看了看其他的囚笼,虽然地处险地,他的动作还是有些矜持。 “喂,我说,也救救我们呀!”莎莲娜修女轻声叫了起来。 “您是莎莲娜女士吧?引导者的计划里有提到您,请问里德和伊萨克在哪里?” 他开始低头翻找起钥匙来,在他找到笼子的钥匙之前,一声铁棍变形的低鸣吓了他一跳。侧头一看,一名银发精灵已经站到他身边了。那名精灵一推一拉,小费尔南迪的牢笼便开了一个大门。他依样办了两次,莎莲娜修女和伊萨克的牢笼全开了。 “好惊人的力气!”索尔赞叹道,“想必您是引导者提到的里德先生。” 里德不置可否,对于陌生人,他一向是不大开口说话的。 莎莲娜修女和小费尔南迪都没戴手铐脚镣,径自走了出来,在索尔的指导下穿上了剥来的黑甲。里德径自走进伊萨克的牢笼,将呆呆不动的红发少年抱了出来——他的手足上铐着沉重的脚镣,人类对魔族一向是忌惮三分的。 “有钥匙吗?”精灵问道,索尔把钥匙串上的每一把钥匙都试了一遍,都打不开伊萨克手足上的锁铐。 “给我一把剑。”里德简短地说道。索尔立即将一柄缴来的双手剑给了他。 叮当一声响,脚镣便被他劈开了,同时那柄剑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索尔低声埋怨了里德弄得太大声,随后立即喝令伊萨克快把黑甲穿上。 红发少年木然地坐在地上,那天他虽然没有死成,但之后也没有太多的求生意志。里德见状强行给他套上了黑甲,一行人这才走出了牢房。门口有两名黑甲武士守卫着,个子矮的那名就是前面往守卫小屋里扔卷轴的人,个子高的那名看上去略微有些焦躁——他的右手不住地握紧放开自己的剑柄。 囚犯们走出了牢房,对他们当中的大多数来讲,那股清新的气味已经久违了呢。 牢门响动时,个子高的那名囚犯便把自己的目光锁在了门里,当红发少年的身影在里德的搀扶下出现在牢门的时候,他一下子冲过去抱住了他。 原本踯躅着的人偶——伊萨克那空洞的眼睛里突然回复了一丝活物的神采。他从那士兵身上闻到了那股早就熟悉的气息,虽然此刻他用黑布蒙住了脸,他还是知道了他是谁。 “我不会再扔下你了,兄弟!”那人蒙着布的脸贴着他的颊,哽咽着说。 “塞……纳尔……”伊萨克有点难以置信地低声唤着友人的名字,他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猫重新找到了家园一样感觉到了炉火的温暖。 我……我是……”少年踌躇着说道,他心下想挣开友人的臂膀,但略微挣扎一下便不动了。 “大叔都和我说了,嘘……现在别吭声。” “辛!傻瓜,有话待会再说,我们先撤退!” 那名身材矮小的黑甲士兵看着他们的样子轻轻地笑了笑,他就是前面往守卫的小房间里扔卷轴的那位。就这凭这轻微的笑声,活过来的伊萨克知道了他,哦不,她是谁。 “你们……都来救我了吗?” “我们来救小费尔南迪将军,顺带来救你啦。”小个子士兵说,虽然话里有“顺带”两字,伊萨克还是感觉到了浓浓的暖意。 “听着!今晚的口号是‘秩序之源’,我们必须分成三到五人一组,按计划返回!”索尔不耐烦地搓了搓手,严厉地提醒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 按照他的分派,他、小费尔南迪、莎莲娜修女、小个子黑甲士兵一组;辛、伊萨克、里德另一组。 索尔带着前一组人先走了,后一组人在辛的带领下延后了一会才出发。 一路上他们遇上了好两、三组巡逻的士兵,都被辛以一句“口令:秩序之源”应付过去了。有一次有一名士兵走时还拍了拍伊萨克的肩膀。假如是平时的伊萨克,大概就露馅了,可是以少年这些日子的心灵磨练,使他看上去老成了许多。 他们很快来到了埃萨雷斯那栋小楼附近的冶铁场。帝国军在这里新垒起了一排打铁铺。即使在半夜,叮当之声也不绝于耳。被勒令劳作的米德菲尔特的铁匠们源源不绝地按照帝国军提供的图纸打造制式的法尔伊斯顿帝国的铠甲与武器。 在这间简陋的打铁铺子里工作的是一名老矮人,煤灰和炉渣已经把他的大胡子染成了灰色。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他还是**着上身,石头般的肌肤在炉火下露出花岗岩般的色泽。 “哈玛伯伯!”红发少年认出了他家的竞争对手,矮人铁匠哈玛。老矮人一见少年便按照矮人的礼节将他抱了个结实。 “小伙子,听说你被抓的时候,你老爹可急得不得了呢。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跟我来。” 众人跟着矮人来到屋后的一辆马车边,矮人扒开马车上载着的半边矿渣,露出了一个暗格,看上去差不多能挤进去四个人。 “我们就是藏这运矿石的马车夹层里进来的,一会这车要将矿渣运出去的时候我们混出去。”塞纳尔向好友解释道。 “藏进去的话,几乎不能动了。” “哎呀,这就不要讲究太多了啦!”辛——塞纳尔摆了摆手,“另一队人呢?” 老矮人回答道:“索尔他们已经跟着第一车出去了,现在,就等放哨的泰勒回来。” 红发少年四处张望着:“我父亲呢?我有话要问他。” “他办事去了,有话出去再问吧。”塞纳尔看上去有些焦急,“他们发现守卫睡着是迟早的事,然后他们就会发现那个法师那里的卫兵都给干掉了。” 他话音刚落,远处就有一枝箭带着锐利的哨音射向天空。 “是泰勒的警报!”塞纳尔脸上变了颜色,“糟糕!他们发现了!” 伊萨克脸上也变了颜色,只有里德不动声色,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我们快走!敌人一会就会来,别在这里连累了哈玛伯伯!”塞纳尔扯了一把伊萨克,顺手把一把带鞘的短剑交到了他手里。这时候,原本沉寂的城堡登时喧闹异常,连塔楼上的巨钟也响了起来。 “囚犯逃走啦!”到处有人叫了起来。 塞纳尔和伊萨克越过窗,这时候牢房的方向已经燃起了冲天的火焰,塞纳尔一见便猜到了大概是泰勒为了吸引敌人注意力而放的火,心下暗自捏了一把汗。四下里都是跑动的黑甲士兵,这两位虽然也身穿黑甲,再也不敢大摇大摆在路上走了。 塞纳尔拉着伊萨克在走廊边凋零的花草丛中前行了一阵子,红发少年突然站住了。 “怎么了?”塞纳尔问他。 “里德……没有跟过来。”伊萨克突然想起了牢里关照他的那名银发精灵。 “管不了那么多了!”塞纳尔话刚说完,心中一动,忙按低了好友的头颅。 离他们一百来步的地方那栋小楼的的门开了,拉法尔拎巨斧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背着弓的布伦迪尔,以及一大队的士兵。 “你去城门那里,我去城内巡视!”元帅匆匆和中将分了工,大声对他身后的那队士兵命令道:“把能点的火把全点起来!注意一下身边同伴!” 塞纳尔冷汗都流下来了,拎着巨斧的元帅就从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走过。 “怎么办?”他望向伊萨克的脸上包含着询问,看到的却是相同的神色。 塞纳尔咬了咬牙,低声道:“我们去那法师那里罢!那里卫兵少,或许有越墙逃出去的机会!” 伊萨克点了点头,两人等这里附近的卫兵都走了,矮身顺着回廊来到了小楼墙角边,顺着这栋楼绕上半圈的话,那一头就是去那栋人烟稀少的楼房的另一条路,还一条连接牢房的路上面已经满是人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绕到了小楼侧面。柯露娜此时在苍穹下露出了半张脸,从楼房的另一侧照过来,这一侧便笼罩在淡淡幽蓝阴影中了。 怎么解释命运这种东西呢?有谁能想象,一个开窗户的动作就可以影响一个人的一生呢?有时候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欲望就可以要了一个人的命。 就在两位小伙子从小楼侧面的窗户下走过的时候,那扇窗户突然打开了,里头露出了一张美丽的女子的脸,她穿着睡衣,露出了半边丰腴的肩膀,另半边则披着拉法尔的元帅服。一头漂亮的金发没有扎起来,披在后肩上。 塞纳尔大惊失色,左手摸上了后背的光斩轮,这时候,伊萨克的手已经捂住了那女人的嘴巴。 是莱诺娅·德·布雷!红发少年脑海里闪过了此人的名字,那时候,这位小姐的脚被自己踩得几乎走不了路,可她只是泪光盈盈地说了句:“先生,我以为你是好人,可是你把我给害苦了!” “别吭声!我不想杀你!”伊萨克低声说。 “你疯了!杀了她!”塞纳尔已经把重剑拿到了手里。莱诺娅看了那把光闪闪的利器,拼命挣扎起来,因为身子被伊萨克另一手抓住的关系却挣扎不开,嘴巴里呜呜有声,那对浅绿色的大眼睛里又像那天一样泪光盈盈,就要流出泪来。 “别……害怕!”红发少年的双手都忙着,因此没法阻止过来的塞纳尔,因此他的温柔语调说了一半便不自觉地粗暴起来,“你别吭声,我们只想逃出去,明白了吗?” 莱诺娅看着塞纳尔的武器临近,拼命点着头,虽然能摆动的幅度不大。 伊萨克见她答允了,便松开了捂着她的嘴巴那只手,伸手去夺塞纳尔的重剑。 “别杀她,她只想活下去而已。”他对好友说,塞纳尔却不理睬他,径自加快了速度。伊萨克一急,耳边突然又响起了那天听到过的竖琴的声音,淡淡地,仿佛是从云端间飘下来似的。 他觉得塞纳尔的动作慢了下来,重剑似乎是一顿顿地朝莱诺娅的咽喉刺去。秋天凉爽的夜风中,连莱诺娅金色发丝的拂动也迷离了起来。 这瞬间,红发少年看见莱诺娅的脸色先是缓缓地松懈了下来,而后又因惊惧向上变了形。惊惧,可以使一个美丽的少女立即变成最丑陋的丑八怪。 他看见少女丰满的胸部向内凹进,就像是所有打算大声叫唤的人预先吸一口气那样。 她的嘴角向内一收,上唇上抬,露出了美丽洁白的牙齿。 那个样子,正好是用通用语说“魔族”这个词的口型。 她没有喊出来,一只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捏住了她的脖子,那手上的力量就是铁做的脖子也会哑掉。 “咯哒。”少女听见了自己颈椎被捏断的声音,这也是她最后听见的声音。那行在眼眶里浮动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滚了下来,淌在了杀害她的那只手上。是委屈、害怕、还是痛苦?恐怕不会有人知道了。 伊萨克怔怔地望着那颗软软地垂在他手上的脑袋,金色的发丝披散了下来,弄得他的手背痒痒的,就像那天跳舞时一样——他的第一支舞。 “干得好!”塞纳尔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贱货的父亲被拉法尔杀了,自己居然还不要脸地堕落成了拉法尔的玩物,就刚才,她还想报信!真是个无耻的卖国贼!” 伊萨克没有说话,塞纳尔的话虽然只说了一遍,却和那天莱诺娅的话声一起在他耳边不停地回响。 ……请问这位先生,您能赏光与我一起跳支舞吗? ……年轻的先生啊,我以为您是好人儿。可是,您可把我害苦了。 …… 红发少年呆住了,他惊惧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莱诺娅的尸体就像一袋煤一样倒在了地上。 只听塞纳尔继续说道:“刚才你这一下可利落地很呢!只怕抓向我的话,我也躲不了……木头,你怎么啦?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伊萨克从床边的穿衣镜里看见了自己的那对紫罗兰色眼眸,他的身子开始痉挛起来。 “我其实……不想杀她,我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快。”他嘶哑地说道,就像那天塞纳尔不理他时一样嘶哑,“我……我……是怪物,邪恶、荒淫、嗜杀的魔族……” “不要管他!你是和我一起长的伙伴!”塞纳尔说出了那天不敢说的话,心下大快,乐呵呵地,差点忘了自己身处险地。 伊萨克握住了他的手,力量之大,几乎都让塞纳尔痛得叫出声来。 “真奇怪,我心里难受得很,眼泪却流不出来。我……我……已经……变成了没有人性的怪物了吗?”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噙着泪珠,愈发显得妖异异常。 “没有!”塞纳尔定了定心神,安慰着他,“快,快,我们走了。” 伊萨克向那具尸体望了一眼,又向镜子里自己的影子望了一眼,那身影看上去像是自己,又不像自己。 “我们……走!”他扭头对塞纳尔说,他突然有要努力活下去,好好向父亲质问一下的勇气了。 两人利用夜色这个盟友悄悄地朝那栋孤立的小楼摸过去,城堡里闹翻了天,相对来说那里还是比较安静,只有几队士兵拿着火把在外围游走着。 两位身手敏捷的人掩在草丛中,耐心地等着一队士兵离开。这时候,西北角传来一阵喧闹,一名黑甲士兵奔了过来,后面一队人举着火把一面大叫着一面在追,还有人稀稀拉拉地放箭,可是都被他灵巧地躲过去了。这里附近游走的黑甲士兵一见便围了上去,堵住了那人的去路。 那人一见没了去路,抬腿踏上了围栏,还没站稳,一枝箭便射在了他的肩膀上。 于是这个人掉了下来,在地上打了滚。等他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一排刀剑围住了他。 塞纳尔的拳头捏得紧紧,牙齿也在嘴唇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这是闪耀者泰勒……”他在伊萨克耳边轻轻地说道。 或许是因为杀戮过多次,或许是少年血脉里魔族的邪恶因子复苏了。如今他看着这个与自己素昧平生,为了救援自己而身馅重围的人儿已不会热血澎湃了。要是照往常,他一定大叫一声提着短剑上去拼个你死我活了。 泰勒似乎也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所以他用那带着金属声的嗓音怪笑者,有名看上去像是队长的士兵,挥了一下手,几把刀剑便一齐向他砍去。 “抓活的!”那队长看手下出招凶狠,忙补充道,他的手下便缓了一缓,就因为迟疑这一下,他们付出了代价。 泰勒一错步,矮身躲过了剑的砍击,手里的剑一指,哧地一声朝他附近的一名士兵刺去,剑式看上去与塞纳尔很像,只不过速度要慢上很多。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名士兵大叫了一声,胸膛给刺了个对穿。不过他同僚乘机在泰勒肩膀上砍了一剑。 这位夜鹰兄弟会的成员忍痛大吼一声,一剑又砍翻一名士兵。 草丛里的伊萨克和塞纳尔面面相觑,双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屈辱与怒火。但是他们的手都紧紧抓着对方,生怕对方忍不住跳出去。 这场打斗持续的时间不算太长。 但在这位闪耀者咽气前,他还是杀死了四名黑甲士兵,砍伤两名。 “这家伙身手倒不错!有资格加入我们血狼卫队啦。”那名队长踢了踢泰勒的尸体,对他的下属说,“再往四处找找,可能还有同伙!所有面生的人都要拦下来查问!” “是!” 士兵们齐声答应,分散朝四周搜索过来。 天空上,湛蓝之月柯露娜枕着白云,无声地俯视着他们。 第四十二章 续战 酷哈在城堡内开始喧闹的时候便被莫名的直觉迷住了。他跟随奥德鲁他们越过了窗户之后便径自朝大厅的方向走去了,他走路的姿势从容不迫,就像一名受过训练的军人一样。因此,路上的一些游散的黑甲士兵没有怀疑他,一直让他安安稳稳地走到离大厅还有二百步的地方。 “站住!你隶属于哪个单位?”一队士兵拦住了他,如今城堡里的士兵都是一队一队行动的,他终于惹人怀疑了。 酷哈没吭声,就像他以往的习惯那样径自朝他的目的地走去,这个无礼的行为立即引起了天匪军士兵的警觉,他们都抽出了自己的兵器。 “再不回答我们动手了!” 酷哈先动手了,他单手抽住了背后的法尔伊斯顿制式双手剑,单手一挥,阻住他的断刀断剑就掉了一地。 “入侵者!”队长吹响了警笛。一群士兵将他围住了,听声音,还有人在向这里靠近。 银发精灵提着剑仍朝大厅走去,离他近的士兵立刻出手了,他只是把头微微一偏,双手剑从下往上拉了一道大弧线,那士兵便连人带兵器断成了两截。 “啊!” 被同伴的死激起怒气的士兵接二连三地拔出武器向他斩去,说来也奇怪,酷哈手里拿的是和他们一样的制式武器,但他的剑挥出却能斩断对方的武器与身躯,自己丝毫无损。 银发精灵的剑招谈不上优雅——至少比起奥德鲁的急刺来观赏性要差很多。要是论刚劲的程度,恐怕要比木桑卓越差一些。他的剑式是直线与弧线的组合,看上去从容不迫,然而力量奇大,速度奇快,一剑挥出至少有一名倒霉的士兵分成两半。 很快,天匪军士兵们的尸体与鲜血便涂满了这段走廊,断裂的肢体与内脏到处都是,不少人是连铠甲带身躯一起斩断的,铠甲的断口处切口平整,就像精心丈量过的一般。 “这家伙是个高手,放箭!”负责指挥的队长在付出了十几条士兵的生命之后才发觉不妙,忙换了命令,“快去通知将军亲兵队!” 围住银发精灵的士兵纷纷后撤,退的慢的人免不了一刀两断的命运,有一个动作慢了一拍的家伙甚至连着木制廊柱一起给银发精灵劈了。失去一根支柱支撑的回廊顶扑簌簌掉下不少灰尘。 士兵们后退一段距离后,后面持弓的同伴便立即放起了箭,银发精灵将双手剑挥动了几下,格开了好几支箭,其中有一支直射他脸的箭被他竖剑一封,箭被剑剖成两半,各自分开。 “放箭!”那队长命令士兵们进行第二次齐射。还没等他们拉起手里的弓,身后响起了一声沉闷的低喝:“雷光剑!” 怎么形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呢?黑暗里迸射出来的电弧光嚓地一声便从这头射到了那一头。一干拿弓的士兵感觉到身体像被什么东西撕裂了一样,还没等这麻痹的感觉传递到指尖,死亡已经让他们失去了知觉。 队长是最后一个咽气的,他右手捂着胸口的创口,不过不管他怎么掩着也无法阻止鲜血从那里激射而出了。用惊惧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黑衣紫眸的陌生人。他张了张口,“魔族”两个字却无法喊出口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银毛怪?那帮小子没和你在一起么?” 是那天晚上的口音。 是那个名为奥德鲁的红发少年的味道。 ……又是那种感觉…… ……仿佛从天上的云朵间传来的,清脆的竖琴的声音…… 银发精灵摇了摇脑袋,赶去心中的幻觉,问道:“红毛怪,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刚暗中护送扎特将军他们的马车出了城,现在回来看看那帮小子。” “他们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哦,那我们快去吧。哎呀呀,你还真是残酷!”紫眸黑衣人看着遍地的七零八碎的尸骸,摇了摇头。 银发精灵淡淡地说数:“同样是杀人,死人用不着太好看的。” 这两位说话的当儿,又赶来了一队士兵。 “魔族!”当先的队长看见了紫眸的黑衣人,大惊失色,他眼角朝地板上一瞥,七具带有烧焦气味的尸体,还有涂满地板的鲜血和七零八落的断肢残骸。站在走廊中的那名银发精灵提着一柄不住滴血的双手剑,剑身被血液和各种内脏的汁液涂抹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剑刃的颜色。 “第二十三小队……全灭……”队长用颤抖的声音报出地上受害者的身份,他把双手剑竖在胸前,双眼牢牢地盯着面前两个妖魔般的人。他身后的士兵都训练有素地拿起了自己手里的武器,各处还有士兵络绎不绝地赶过来。 “这下麻烦了。”紫眸黑衣人小指一拨,原本握在右手的秘银短剑就由正手变成了反手,他的左手虚拢在镶满了各色宝石的剑刃上。他点了点眼前的人数,低声对里德说道:“你一半,我一半,没问题吧?” 银发精灵咳嗽了一声,伸手把他推出了回廊外,还没等众士兵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已经反手一剑斩断了一根木柱,提脚踢断了另一根,自己借着反力窜出了回廊。 这栋坦瑟斯风格的木石回廊立刻塌了下来,价值九个利弗尔银币的大理石板变成了杀人利器。把里头的士兵砸得头破血流,侥幸没死的也躺在瓦砾堆里哼哼,怎么看也没有战斗力了。 “全搞定了,十五个。”银发精灵说。 紫眸黑衣人冲他竖了竖大拇指,道:“有你的——虽然你作弊。” 银发精灵甩了甩剑刃上的污渍,回头继续朝大厅中走去。紫眸黑衣人奇道:“银毛怪,你去哪里?还不乘这机会快逃?” 银发精灵没有说话,他已经站到了灯火通明的大厅门口。 “哎呀!我遇上了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紫眸黑衣人跺了跺脚,人也风驰电掣般地出现在银发精灵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朝大厅里看了进去。 主厅里地板上的红地毯早被人撤去,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暗红色图案,正中间画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紫荆花。单以画功论,这朵花给人带来的美感可以媲美任何一幅罗德尔王朝的名画。 紫眸人看了会,侧眼看了看里德,银发精灵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身后呼声四起,火把晃动,几枝箭已经嗖嗖地射了过来。 “走啦!”紫眸人拉了一把银发精灵,几枝箭射在门框上,不住颤动。 “走?去哪里?”银发精灵楞楞的样子看上去有点怪,橄榄色的眼眸迷离起来。 “你不要搞得自己像个哲学家!先离开这里再说!跟我来!”紫眸人短剑一甩,厉声喝道,“杂鱼走开!” 又是一道电弧光,当雷神阿达德的光辉从这头闪到那一头时,又有几具尸体颈部和心口喷溅着血箭缓缓倒下,还散发着焦糊糊的味道。黑衣人紫眸里流动的光在黑夜里就像死亡女神戴米丝的陨星一般,坠落到哪里就为那里带来死亡。 “魔族!”有人看见他的紫眸,尖锐地叫了起来,那声音在嘈杂的黑夜里格外诡异。 紫眸人一面在人堆里杀进杀出,一面大呼小叫: “银毛怪,你再不动手,我们就都要完蛋在这里啦!呼,真是倒霉,要是不管你这混蛋,我早跑了。” “闭嘴,红毛怪!”理性之光回到了银发精灵的眼里,他银色的眉毛往上一挑,左拳挥出击断了一根柱子。紫眸人一见便知道他要故技重施,身影如鬼似魅地射到了另一根柱子边,短剑一刺一转,削断了另一根柱子。 有数百年历史的古物喀拉拉地垮了下来,成了若干士兵的坟茔,与上次不同,有好几位士兵逃了出来。 “有点门道,”紫眸黑衣人带着电弧光的短剑一口气刺出了好几剑,才把这些漏网之鱼全解决。不远的地方,又传来了士兵们大呼小叫的声音。 “杀之不尽,我们走!”紫眸黑衣人与里德对视了一眼,同样迅捷的身法一闪,这两位便隐没在灯火照不到的黑暗中去了。 大厅前这场毁屋拆房的打斗惊动了在城堡内巡视的拉法尔,他刚挪步往那个是非之地去的时候,路上遇见一名冲他跑来的黑甲士兵。 “报告!”那士兵站定,喘着气说。 “说!”木桑卓越没有停下的他的脚步,所以那士兵只好一面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一面报告: “大厅前,第二十三、第三十一小队全灭!第二亲兵卫队正与敌人交战中!” “什么?!”木桑卓越惊诧地放缓了脚步,问道,“敌人有几个?” “……两个!” 大将军阁下听完之后便立即命令那名士兵去召集附近的士兵,自己把巨斧提在手里一阵急奔。等他来到大厅前方的时候只看见了两段坍塌下来的回廊,以及尽力救助瓦砾下战友的几名带伤士兵。 “啊!”木桑卓越大将军仰天长嗥了一声,他看着他的第二亲兵卫队活下来的那寥寥数位凄惨的模样,气得血都沸了。自从打仗以来,还从没有让人打上门弄成这副样子的。 “敌人呢?”大将军问,一名士兵用他还健全的一只手臂指了一个方向,木桑卓越立即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 “阁下,阁下!敌人厉害得很,请召集了亲兵卫队一起去!” 大将军已经没影了。 奥德鲁和埃欧曼利用自身敏捷的身法和错落的杂草在人来人往的城堡里冒险,好几次他们都险些被天匪军士兵发现,埃欧曼汗透重甲,他的心脏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过,握着重剑的把手滑腻异常。对于死亡的恐惧永远比死亡本身可怕。 说来也有些不可思议,外面闹翻了天,埃萨雷斯的小楼连同前方的池塘一起风平浪静,好象世俗的事情与它毫不相干。 躲在草丛里的两位年轻人刚想乘着这难得的宁静溜到城墙边,便有一名金盔金甲的蓝发人从另一头的回廊跑了过来。他手里提着一柄细刺剑。一面跑,一面大声喊道:“大师!埃萨雷斯大师!有入侵者!你快出来,我们一起去帮木桑卓越大将军的忙!” 俗话说:“宁饮地狱水,不敲法师门。”蓝发人显然不知道这句米德菲尔特古谚,他径自推开了小楼的门,一头闯了进去,不多时,外头的两位就听见了一声惨叫。 “啊!卡奥斯的诅咒!埃萨雷斯大师!您养了蜘蛛么?那些该死的丝把我全身都缠住啦!” “闭嘴!我现在正到了实验的关键时候!”二楼传来了法师威严的喝声,“科洛亚,你去放了那个蠢货!” 沦为实验助手的可怜法师答应了一声。埃欧曼扯了扯奥德鲁,示意他一起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两位小伙子蹑手蹑脚地摸到了远离小楼的另一边城墙下的一栋小屋后,城墙上士兵的火把把附近照得亮如白昼,就算是一只蚂蚁从城墙上爬过去也会被大家看个一清二楚。 怎么办?没路走了! 奥德鲁和埃欧曼面面相觑,城墙有五、六人高,以他们的实力,想要不惊动城墙上的士兵越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强行在城墙上开凹坑上去的话,无疑会被附近的士兵射成刺猬。 “你有带绳子吗?”奥德鲁不自觉地问了句废话,他清楚埃欧曼没带绳子,即使带了绳子,这样摸上去也是找死。 埃欧曼摇了摇头,头顶上的士兵突然喧哗起来,一时间弓弦颤动与羽箭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被发现了?不,他们是在攻击远处! 奥德鲁顺着羽箭的轨迹望去,看见了那个在牢中庇护自己的银发精灵,他正把双手剑舞得团团转,射向他的羽箭不住被弹开。 他没有逃走的意思,也没有往他身后的小屋躲藏的意思。 他在做什么?正在少年迷惑不解的时候,埃欧曼为他指了个方向,那边的墙角落里,有一名黑衣人正用一把挠钩勾上了城墙。 黑衣人双手在绳索上扯了几下,人就到了城墙上,一时间电弧光大作,皮肉被烧焦的那股味道混着士兵们的惨叫一起飞了下来。 “魔族!”城墙上的士兵们恐惧地尖叫着。 “快去帮他!”埃欧曼从藏身的地方跑了出来,身边一阵疾风拂过,奥德鲁已经跑他前面去了。 有了绳索,上城墙对他们来说便是一件简单之极的事情。这时候射向银发精灵的羽箭少了许多,他也开始向城墙跑来。 奥德鲁一个筋斗翻上了城墙,脚还未落地的时候右手已经摸上了后背的短剑。这时候他的父亲正带着一道耀眼大电弧从四名士兵中间穿过,仅此一招,他便知道父亲以往的好多话不是自吹自擂了。 “小伙子们,来得好!快来帮忙!”黑衣人看见翻上来的埃欧曼,大喜过望天匪军士兵实在太多,他们都是前仆后继不畏死的好战士。 “爸爸,原来你……” “一会再说!没看我忙活着吗!” 奥德鲁强行按下了心头许多疑问,大吼一声,身影如同黑衣人一般利箭向那些士兵穿刺过去。埃欧曼一手重剑,一手光斩轮,近斩远削。 “你有没有听见耳边鸣动的声音?”百忙中黑人道。 “有……好象是来自于天国的竖琴声音。”奥迪鲁刺翻了一名黑甲士兵,短剑刚从他咽喉那无甲地方拔出来。 “把他幻想成你的力量,化在你的剑尖上!” 少年依言出剑,于是他的下一剑便在黑夜里划出一道绯红色的轨迹,嘶嘶响着,点燃了空气。 扑哧! 这一剑扎入了一名天匪军士兵的前胸,他感觉自己的前胸开了一个可以宣泄一切的大口子,他软软躺倒的躯体就这样一面喷射着生命着一面死去。 “两个魔族!”对面的天匪军士兵叫道,他们一面在胸口划着十字一面围了上来。 绯红剑!和我父亲一样!”黑衣人说。这时候,银发精灵在城墙上冒出了半个脑袋。 他望着面前那队阻路的天匪军士兵,手中秘银短剑上的黄水晶闪了一下,大喝道:“绯红剑·绯云奇袭!” 那瞬间,士兵们眼睛一花,便捕捉不到黑衣人的身影了。等眼睛再能看见事物的时候,半堵城墙已经被惨白的雷光照得像白昼一样,有些人还能听上一会让人心底发寒的雷电烧灼肉体的声音,大多数人在眼前一白的时候就丢了性命。 银发精灵乘这机会跃上了城墙,左手一抽,绳索便被他扯了上来。 “快走!乘下面的人还没来!”铁匠铺老板从银发精灵手里接过绳子三下两下缚在墙头,从另一头垂了下去,示意两个年轻人快下去。 这时候,奥德鲁刚从一名士兵咽喉里抽回自己的剑,那名士兵颈脖里喷射出的血液附在剑身上不住地燃烧着,少年挥了好几下都没熄灭。 “站住!”从城内传来一声大喝,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耳膜轰鸣了好一阵,头脑发眩。回头一看,只见一人抗着门板大小的巨斧如风一般地追了过来,正是暴怒的木桑卓越大将军。 黑衣人肯忙连声催促奥德鲁下去,然后再催促埃欧曼下去,轮到银发精灵的时候,反倒是银发精灵推了他一把。 银发精灵最后一个下到地面上,他的脚沾到地面时,弯着腰大声咳嗽起来。赶到附近城墙的士兵又开始放弩箭,不过此时有埃欧曼和奥德鲁护卫着,这稀稀拉拉的弩箭一枝也射不到他身上。 “真有上战场的感觉!”埃欧曼说,这时候城墙的另一面传了沉重的撞击声,城墙上不住有灰尘往下掉。 他们看不见,木桑卓越正在另一面用斧子砸城墙,这位悍勇的大将军一见没有上城墙的路,便用斧头为自己开一个。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古董石墙被大将军砸出了一个个凹坑,他以下面的凹坑为踏脚,又在上面开了几个。 即便如此,等他上了城墙的时候,也只看见那帮入侵者越过护城河后的背影。 “都给我站住!” 城墙上后来的士兵从来没见过他们的大将军阁下那么生气。他头上的火红色头发炸了开来,一对闪着寒芒的银眸飞射着杀气与恨意,他想也不想,就沿着这几个入侵者留下绳索溜了下去。 “阁下!别去!危险!”士兵们都在叫他,这几个入侵者的实力强悍得吓人,他们当中还有魔族! “开什么玩笑!”木桑卓越在脑子里想着,他——神圣的天圣帝国第一大将军让人上门劫了人,居然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他想起事后阿维拉德那张讥嘲的笑脸就火冒三丈。 因此他尽管知道很危险,却奔得越发快了。死亡这种东西不能吓阻拉法尔的脚步。 四个逃,一个追,他们很快把黎明城堡抛在身后,来到了楼房高矮不一、排列得密密麻麻的居民区里。 黑衣人在肚皮里暗骂了一句木桑卓越是个怪物,举着那么大把的斧头居然还奔得那么快之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散伙——哟!” 埃欧曼一听就知道黑衣人是什么意思,他拉了拉奥德鲁,两个年轻人朝另外个方向跑去,黑衣人和银发精灵跑向另一边。 木桑卓越更火了,他决定一定要抓住这个看上去像头儿的家伙,他放弃了两个年轻人,朝黑衣人和银发精灵追来。 要命!黑衣人在心里想着,他奔跑的速度很快,逃脱不成问题。但是,身后那个银毛怪看上去不行了,他奔跑的速度好象越来越慢。 在下一个岔路,黑衣人和银发精灵分了手。木桑卓越追到那里的时候,片刻迟疑也没有,径自向银发精灵的那条小巷追了下去。 “不妙!”黑衣人和银发精灵虽然只见过寥寥数次,但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投缘的感觉,他突然有点关心起这个陌生人来了。 这时候,城里的兵营已经热闹起来了,四处有举着火把的士兵在主要干道上上奔走巡视,小巷里暂时还是黑暗的。 黑衣人心念一动,便返身上了墙,沿着火把照不到的轨迹朝里德逃匿的方向摸去。 银发精灵——里德的确越跑越慢了,再加上他对黎明城地形不熟悉,在七弯八拐之后跑到了一个死角,前面是高高的墙,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看你往哪里跑!”木桑卓越一面抗着巨斧一面接近了。银发精灵抚着胸,咳嗽了几声,举起了双手剑。 “很好!”木桑卓越一见笼中老鼠还一副想挣扎的模样,杀性大发,早就不管什么活口不活口了。右手前左手后,双手用力一挥,那巨斧便兜头劈了下来。 如果要给这一斧加上一个形容词的话,“山崩”或许最接近。 黑色的铁器夹杂刚劲的狂风与凄厉的死鸣声呼啸而至。银发精灵身上穿的衣裳都给刮得猎猎作响,他堪堪避开这一斧,身子早被巨斧入地时激起的震波抛了起来,大地在他脚下裂开,劲风在他耳旁呼啸。 木桑卓越巨斧入地,斧柄的铁链子顺着这一斩的势道抛了起来,向那半空中的身子卷去,不少人就是在大将军犀利的组合技下变成尸块和肉酱。 令木桑卓越意外的是,眼前这个家伙居然伸出双手剑斩向他的铁链,按照常理,这柄武器的下场不是断折就是脱手。然而,里德的兵器没有像其他那些人那样寿终正寝,而是灵巧地一卷一翻,从缠上剑的链子里抽了出来,他的身子也借这一斩的力量滑向了一侧。 “很好!”大将军重复了一句。他右手一提,抽出了地上的斧头,左手捋住链子往斧柄上一按,整柄斧头向左横扫过去,力量依旧是雄浑无比。 小巷里地域狭窄,银发精灵刚堪堪避开大将军凶狠的两下子,这回可没地方躲了。 金铁交鸣声只响了一下便哑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撞击声——大将军的斧头在墙面上开了个大口子。屋子里的居民惨叫了一声,其实他本来不敢叫,只是突如其来的砖石砸断了他的肋骨,并且压得他动弹不得。这年头,睡在床上也有躲不开的厄运。 当当……当当当当…… 远处传来半截子金属物体落地的声音。里德拿着另半截,当作拐杖驻在地面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他不住地喘着,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后,他喷出了一口血。 “啊!你身上有病……”拉法尔知道刚才自己这一斧头没有砍中他。这位战技高超的战士用双手剑格向巨斧之时便预料到了他自己武器的下场,提前向后躲了段距离。 “你身体好时或许能和我公平地对上几招,不过现在对不住了!不投降的话,就是死!”木桑卓越抖了抖斧头上的铁链,大踏步地朝那个半跪在地咳血的人走过去。 危险! 无数次把木桑卓越从死亡边缘拯救回来的直觉这次又帮了他忙,他侧了侧身子,一柄带着电弧光的短剑从他身边掠过。划破了他背后的大将军服。 黑衣人收招之后没有转身,径自扶起了银发精灵,银发精灵又咳了几口血之后,昏了过去。 “让人敬佩的友情!只是现在,你们今晚都跑不了了!”木桑卓越把铁链缠上斧柄,庄严地宣判道。 “那可未必!”黑衣人笑了笑,似乎他不在乎自己把后背卖给了对方,“一对一的话,谁赢谁输还难说呢。” 大将军望着黑衣人若无其事地搀起银发精灵的身姿,心里不禁大怒,他迈开步子朝那个狂徒走去。 在离他还有五、六步的地方,木桑卓越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的斧头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后背到前胸的肌肉瞬间失却了力气,又酸又麻。 第四十三章 黑夜,请抓紧我的手 黎明城的夜晚再也受起惊吓了,人们——不管是男的女的胖的瘦的统统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这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该向哪一位神祗祈祷好了,天晓得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柯露娜下的城市在士兵们的火把照耀不到的地方是沉寂的,火把照耀的地方是沸腾的。沸腾就像是一阵暴烈的风,把全城从死寂中强行吹醒。 有那么几个不幸的人,他们不巧在今晚在不合适的地方出现了,所以他们就该倒霉。 当场格杀还是被关押监禁后处死?赎罪墙上的恐怖景象反而激发起这些无辜人儿的反抗意志。 这片的土地又饮了一次血,最近它喝到太多这种便宜而又昂贵的浆液,所以鲜血不再那么快地渗入大地,而是在石子铺成的路上不住流淌。 埃欧曼和奥德鲁躲开追兵,悄悄回到库朗特家族的地下密室时,**信徒、扎特、梦费雯丽娜修女、玛丽雅修女、朱丽叶都在那里了。看上去,他们倒是在暴乱开始之前,顺顺利利混出来的。 “埃欧曼!原来是你这个小子!太好了,你没死!外头怎么样?我父亲——统帅他们怎么样了?”埃欧曼认出了摘下面罩、率先进入房间的年轻人,冲上来来了个贵族式的拥抱。 “将军阁下,这些日子您受委屈了!”埃欧曼轻轻挣开了扎特的拥抱,行了一个军礼。关于外界的事情,其实除了黎明城失陷以外,他自己也一无所知。 两个军人开始讨论一些奇怪的、女人难以听懂的问题,梦费雯丽娜修女早就避开了,玛丽雅修女若无其事地盘腿坐在附近抱着个杯子喝茶。 **信徒在心里暗暗咒骂光明天使信徒违反天使信徒堂的规定,轻易地抛头露面。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找个杯子喝了口水,抬起头来时正好与玛丽雅修女对视,对方还以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少年跨进门的时候稍稍迟疑了一下,后来即使进了屋,也是悄悄地躲在了屋子一角,低头自顾自擦拭起短剑上的血迹来,沾在他剑上的血迹已经干枯发焦了——在他“绯红剑”的炙烤下。 “小奥!”朱丽叶在两位军人喧闹的身影后瞥见了红发少年寂寥的影子,欣喜地跑了过来,重逢之下,她又像童年时那样喊他。红发少年却像避瘟疫一样躲开了她。 “走开!我是魔族!”他硬起心肠,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凶恶一点,效果却差强人意。 “唔!对了……魔族。”虽然奥德鲁的声音不大,还是给扎特听见了,他问埃欧曼:“你们怎么把这个魔族也一起带过来了?” “将军……这当中恐怕有些误会……”埃欧曼小心地在心里措着词,一面向奥德鲁连连使着眼色。魔族毕竟在人类的眼中是邪恶的化身,老马丁大叔和他说的很多话连**信徒都不知道,谁知道这个直肠子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了。 “什么?魔族?!”**信徒的反应慢了半拍,这时候才听清楚了少年前面在说什么,梦费雯丽娜修女早就躲到离奥德鲁最远的地方去了,玛丽雅修女倒是坐在原地喝茶。 奥德鲁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敢和埃欧曼对视,低头盯着短剑,朱丽叶站在离他一两码距离的地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时候,门口传来的轻微响声帮了红发少年的大忙。 “谁?!”好几个人抓起了自己的武器。 “哟!小伙子们,别紧张,是我!”随着铁匠铺老板的声音出现的是他那高大的身影,肩膀上还抗着一个人。 “大家都没事,很好~”老马丁扫视了一下房间里的人,呼出了一口气。 “不,泰勒死了。”埃欧曼说,“我们看见……” 铁匠铺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便不说话了。**信徒有些警惕地望着老马丁,铁匠铺老板笑了笑,拿出了一枚镀金的天使徽章。 “引导……者……卢卡斯……”**信徒颤声说道,他没想到居然是首领。 “啊,卢卡斯!卢卡斯·海德!我听过这个名字!我听说过你们暗中对抗扎比·金战神联盟的传奇故事!侠盗英雄‘罗切斯特的徽章’!”小扎特激动了起来,虽然说他短暂的大半生都是跟着父亲在军营里度过的,可是仰慕传说中的英雄就是年轻人的特权呀! “贱名能被有着‘疾风之剑’之称的扎特家族提及,真是三生有幸!”铁匠铺老板客套了一番,“不过严格说来,我即是‘黎明的天使’又不是‘黎明的夜晚’。其中原委,不能向您详细告知,还请见谅!” “没关系!没关系!”小扎特连连摇手,“这次我能活着出来,多亏了你们!” “父你们甩掉了木桑卓越了吗?”奥德鲁看了看老马丁肩膀上的银发精灵,他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吓人。 “唔……被追上了,打了一场,这家伙受了伤。喂!那边的修女,快来看看你老公啊!” “他不是我老公,是我搭档!”梦费雯丽娜修女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过来接过了银发精灵的身躯,铁匠铺老板小心地帮她把银发精灵送到屋角的床上。 “他被木桑卓越打伤了?”**信徒看见了这位银发精灵苍白的脸色以及嘴角还挂着的一丝血迹。不久之前他在牢里被精灵的巨力吓了一跳呢。 “不,好象是旧疾复发,他没有什么外伤。”老马丁摇了摇头。 梦费雯丽娜修女摸出了一颗药丸给银发精灵服下,又在他胸口按摩起来。 “您……打赢了木桑卓越?”埃欧曼看了看铁匠铺老板,好象他完好无损。 “算……是吧。不然我们两个怎么可能那么顺利回来了呢?”老马丁冲他挤了挤眼睛。 “哎呀,您真厉害!简直和传说里的剑圣一样!” “那是~哼哼~我是谁呀!” “木桑卓越胸口中剑还是咽喉中剑?” “都没有,这家伙脚挺快,溜了~” 又来了!以往每次听奥德鲁到这一对对吹的时候头就疼。不过这一次,心里有三分喜悦,三分恐惧,三分自豪。小扎特早像帝国的所有年轻人一样对这位“黎明天使引导者”崇拜得五体投地了。 屋子里面的人已经各自分成了几堆:埃欧曼、**信徒和小扎特将军在一起小声地商量着什么,梦费雯丽娜修女在照料着昏睡中的银发精灵,玛丽雅修女和朱丽叶在做家务。酒吧少女时不时地抱怨同伴笨手笨脚,最后干脆请她去休息了。 奥德鲁的出现使密室内的空气凝固了一瞬间。不知道埃欧曼向小扎特他们解释了什么,这次他没有吭声,只是站得离他远了些。相应的,**信徒和两位修女都离得他远远的,朱丽叶一开始想走过来,但在看了看人们的反应之后站住了。她咬着自己的嘴唇,没吭声。 房间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隔开了,奥德鲁在这边,其他人在另一边。只有埃欧曼不尴不尬地站在略微偏中间的地方。 房间里每个人都活着,但对奥德鲁来说等于是死了。他们都有呼吸,但不会再和他说话。 这是闹市中的寂寞,比冬天的冰雪还要刺骨的寒冷。 是呢,我是和他们不一样的人,红发少年在心里想着。他安分守己地坐到离他们最远的墙角。把玩起父亲传给他的魔法短剑·流光。这柄秘银打造的艺术品上带有父亲浓浓的爱意,能使他冻僵的心感觉到暖和。 剑如其名,锋利的剑刃上反射着密室里的烛光,就像光明在短剑身体内部流动着一样。 狭长的枝条和花叶都是凹下去的沟壑,它们巧妙地连通起来,假如它刺入人的身体。殷红的血液一定会顺畅地从这里喷射出来吧。 奥德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好象自从知道自己有魔族血统之后,他老是会不知不觉地想一些血腥的事情。他曾经放弃过,却不知道该怎么重生。他想让自己变的像《圣典》里所说的魔族那样凶残,又被自己的善良折磨得够戗。 我真是个一无是处的废人! 他沮丧地想。 “傻瓜!别信他们说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正义……” 过了不知道多少时候,奥德鲁起身到隔壁的房间去。他在这里即使不说话,其他人也不会交谈,仿佛怕一开口就吸进了毒气似的。 埃欧曼和朱丽叶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跟了出来。他们追上少年寂寥的身影,像童年那样牵起了手。 “木头,我不介意。”埃欧曼简短地表了态,“别管其他人,我们是兄弟。 “谢谢!”奥德鲁眼眶红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许哭!要坚强! “小奥,我……”朱丽叶开口了,他们走进了隔壁的房间,“……我知道你是一直是个好人,所以……” “我不适合你!”奥德鲁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自己以往羞涩的问题上勇气十足了。他直截了当地把心中想的说了出来。 “……是吗……”朱丽叶用细如蚊蚋的声音说道,酒吧少女的梦想只不过是找个可靠的丈夫,过上安慰的日子而已,追求幸福是每个人应有的权利,不是吗? 奥德鲁看了看埃欧曼,又看了看朱丽叶。诚恳地说道:“我知道,埃欧曼一直很喜欢你。祝你们幸福!” 说完他走了,还关上了房门。 少女从来没见过埃欧曼的脸那么红,她看了看局促不安的年轻人,自己的脸也红了。 “奥德鲁说的……是真的吗?”朱丽叶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道,我们知道,埃欧曼的听力极好。 好哇!这个以往折磨木头的难题现在找上自己啦!万能的主神啊,你能在这里打胜仗吗? “我……我……你知道,小时候我老是捉弄你……那是因为……” 笨蛋,你的嘴巴什么时候那么笨了,埃欧曼!他在心里骂着自己,但是话却难以说下去了。 “……是因为……是因为……” 朱丽叶伸出了手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地说道: “你知道,从小起,我们三个就不分彼此。那时候我偏向他多一些,是因为呆在他身边安全些。现在……” 埃欧曼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的手猛地一甩,挣开了酒吧少女的手腕。 “我不要!”他气呼呼地大声吼道,“我是罗曼家族的的少领主!铁盾城领主!!我不要被人当作替代品!我不要人可怜!!我……” 他挥了挥手,喉咙哽住了。 朱丽叶被他突然的愤怒吓得动弹不得,她知道自己无意中又伤害了一位童年伙伴的心。她不敢哭,眼泪却无声地流淌了出来。她跌坐在地上,看埃欧曼猛地一转身,大踏步地朝门口走去。 朱丽叶开始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她感觉到圣母抛弃了她,所有人都抛弃了她,世界抛弃了她!战争就像一位可怕的死神,他收割了她的亲人,收割了她的家庭,也收割了她的爱情。 以后,我该怎么办呢?朱丽叶泪眼朦胧地想。埃欧曼推开了房门,关上了她的心门。 埃欧曼在门口站住了。门已经打开了,他可以随时走出去。哭声响起来了,像千万把凿子在扎着他的心。 谁要是看见他现在的脸,一定能感染他心中的痛苦。 女人的哭声有时候对于男人来说便是无坚不摧的利器,就像任何坚固的岩石堡垒都可以被流水攻陷那样。 爱就是那脱缰的野马。 埃欧曼跺了跺脚,重重地在墙上打了一拳。他大踏步了走了回来。 “女人!你就是捆住男人的绳子!” 他用类似战号的声音嘶哑地吼出这句话,伸出臂膀紧紧地抱住了她。 第四十四章 遭遇 宛如那穿透云霄带来光明的阳光,悠扬的钟声再一次唤醒了大陆上敲响了赛斯郡北境沉睡在冰原之海臂膀里的边缘之村的清晨。教堂里陡然响起的女声与童声的合唱惊飞了停屋顶上的鸽子。被惊动的鸟儿飞起时让屋顶的积雪滚落到地上,它们用同样雪白的翅膀在天空翱翔,修长的羽毛上涂抹着金色的朝阳——鸟类特有的振翅声、巍峨的赞美诗与尚在天宇之上缠绕飞扬的古朴浑厚的钟声和谐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边缘之村别有风味的图画。 对于正值十五、六岁花样年华的卡琳·皮勒鲁德来说,这是一个平常的圣母之日。她像往常一样带领唱诗班(唱诗班里其实只有她和另一位村民的女儿)咏唱完献给圣母柯露娜的赞词,然后又唱了一段秩序之主奥德斯卡尔的赞美诗。在村民们尚在她那美妙的歌声里陶醉的时候,这座教堂里唯一的牧师亨德尔先生开始了他的布道: “天上高悬的湛蓝之月,我们以无尽的轮回之名赞美您的圣名。愿您的仁慈像苍穹一样宽广,为大地带来平安、友善与喜乐。赞美柯露娜!” “永远赞美!” “人自诞生而来,便是柯露娜的教徒,我们每人都将终生遵从圣母良善的教诲。只有如此,到着灵魂完结他凡间的旅行,回归始源之地时,方能保持他一如诞生时的宁静与纯洁。” “赞美柯露娜!” 来参加礼拜的村民又在牧师的引领下一起念诵了一段《圣典》里的词句,这才结束了轮回之日的礼拜。对这个位于罗翰帝国领北边几乎被王国和领主遗忘的边缘之村来说,每周的礼拜可是村民生活里的一件大事呢。到这一天,他们抛却一切俗务,来参加这个神圣的,又带有点娱乐性质的礼拜——他们可爱听亨德尔先生说故事了。当然了,来参加礼拜的村民们基本上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老面孔。当他们在这个神圣的地方停留的时候,大家都收起了平日里的神气,连夫妻之间都不会轻易交谈,一起怀着一颗虔诚的心来寄托他们的灵魂。 卡琳手里捧着一本书页发黄的《圣典》侍立在一旁。她很喜欢上面说的故事,不管到哪里都带着它,这本《圣典》是亨德尔先生的,也是小教堂里最珍贵的财产。多亏了它,姑娘才识了字。她空闲的时候,常常有村子里的居民跑过来向她学习文化。对这些被人遗忘已久的人儿来说,这位姑娘简直就是圣母在凡间的化身。 红发少女怀着愉快的心情挨个看着那些依偎在圣坛之前听亨德尔牧师讲《圣典》故事,不愿散去虔敬的脸庞。在一行人的后方,她看见了一位陌生人。 他的年龄看上去和卡琳差不多,长着一头绯红色的头发。他低垂着头,就像是所有虔敬的教徒的模样,所以卡琳看不见他的脸庞。这个陌生人用一件蓝色的斗篷裹住了自己的身子,斗篷的布很旧,斗篷上打打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对于他介于少年与成年之间的身材来说可能略微大了些。因为浆洗得次数太多的关系,已经变成了一种介于大海的深蓝与晴空的蔚蓝之间的灰颜色。 流浪者? 这是卡琳对他第一印象。那人的双手在斗篷下紧紧扯着这块厚实的布儿,仿佛深深畏惧着边缘之村冬日里的严寒似的。 很罕见呢,居然有人流浪到这个连税务官也不愿意来的寒冷之村来,而且还是位年轻人。 要知道,几年前,亨德尔先生带着卡琳来到这里时,引起了村子里的轰动。姑娘漂亮的脸蛋立刻引起了当地不少小伙子的追求。 “对不起,卡琳是位修女,她答应了我要做苦修士,继承我的衣钵,终身不嫁,把贞洁奉献给圣母的。”亨德尔先生这样对他们说。他本身也是位苦修士,至于卡琳,那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她是这位苦修士游历经过一个猎人之村时收养的女儿,她的亲生父母假如不想办法减少家里吃饭的嘴的话,很可能另外两张幼小的嘴巴会饿死。 于是卡琳就和圣母这么结下了缘分。 除了卡琳,亨德尔先生的到来也引起了村子里的轰动——这个没人想来的苦地方失去信仰的时间太长,以至于村民们很多死去的亲人都没有受到圣职者的祝福。 这个村子的村长,一位活到六十多岁的老人诚恳地邀请亨德尔先生留下来引领迷路的羔羊们。亨德尔先生答应了,于是憨厚的村民便合力盖出了这个村子最漂亮的建筑——一座白墙面的小教堂。 尽管如此,这个教堂还是很简陋。瞧,大家都不知道新来了个陌生人——他完全可以从正门或者任何一个“偏门”(卡琳对被风雪吹倒的墙洞的称呼)悄无声息地来到大家中间。 或许,只是他们太虔诚。 亨德尔先生还在讲坛上陶醉地向村民们讲述《圣典》里的传奇故事,他对村民们的虔诚很满意。 卡琳决定先不打断他,她迈着修士们所规定的那种小步伐走到那个陌生人的面前。 “柯露娜的祝福,陌生人,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随着温柔悦耳的话语声,少年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鞋。这双鞋的款式和暗月教会里其他神职人员的样式没有太多区别,只是浆洗的次数多了,颜色略微有些淡。他缓慢地抬起头,看着这双鞋的主人——一位手捧《圣典》、长着一头红色长发的少女。 当少年那双浅蓝色的眼眸缓缓抬起和卡琳对视的时候,卡琳像被北风吹过一样颤抖起来。这是怎样的目光啊,呆滞,无神,屈辱,但其中又包含着丝许愤怒,这和他年龄极不相称的眼眸里包含了太多的负面情感,以至于一直以侍奉圣母为己任的卡琳都害怕了。 “赞美……柯露娜……”圣洁的少女战战兢兢地念着她的神的名。 “永远赞美。”他说,“让我一个人静一会。我呆不了很久,一会就走。” 卡琳看着他颤抖着的身子,心里突然想起了亨德尔先生教导她的话:“你身上暖和之时,应想到他人的寒冷。” “走?外面数十里都是冰天雪地的呢!”镇定下来的卡琳说,脱下了她自己身上的那件粗布斗篷,递给了这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这件斗篷给你,祝你一路顺风。” 陌生少年迟疑了一下,这才接过了斗篷,轻声说了一句谢谢,继续回到他那类似忏悔的状态中去了。 通常来说,亨德尔牧师的故事会一直讲到中午。布道结束之后,有村民便在壁炉里点起了带来的木柴,用以抵御冬天的严寒。村子里唯一的木匠琢磨着怎么补上那个“偏门”。 “有人来啦!”木匠激动地大喊起来,这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亨德尔先生的故事,村民们三三两两地回过了头,他们都听见了踏着冰雪的马蹄的声音。 “有人来了?”亨德尔先生有些吃惊,在这里住得久了,就会和这些村民一样,对陌生的来客惊诧万分,光顾这里最多的人是那些来自冰原岛国爱尔兰德的海盗。 人们呼啦一声涌到了教堂的门口,当然,那个低着头的红发少年没有和他们一起。 村民们都没有发现他们中间多了个陌生人,所以也没有人看见此时他微微扬起的嘴角,卡琳除外。 那位来自远方的客人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马儿翻飞的四蹄让本以沉寂在大地上的冰雪再次飞扬。马上的乘客穿着一件貂皮大麾,连头脸也裹得密密实实。大麾下露出来的些许黑色的丝缎衣料及珠光宝气的饰物无处不流露着尊贵与奢华。 “天呐,是个老爷!”有人喊道。 “笨蛋,应该叫爵士,或者爵爷!”村子里唯一去过赛斯的人纠正他,他也是唯一可以和亨德尔先生高谈阔论的人。 就在村民们在考虑该用何种方式欢迎这位客人时,他的马已经跑到了教堂门口。缰绳一勒,那马便前蹄竖起,长声嘶鸣。 “这里的旅店在哪里?”客人问道。 那位见过世面的人儿膝盖弯了一半,突然想起这不是晋见爵士的礼节,于是忙急匆匆地右手握拳横到左胸前,躬下了腰。 “这里没有旅店,爵爷。”他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没有旅店?”骑在马上的客人生气地扫了一眼这个只有几间破房子的小村子,一甩蹬下了马,大声道,“算了,这种地方就算是有旅店我也不会住!” 亨德尔先生这时候才走到门口,映入眼帘的陌生人身材很高,站直了几乎和他旁边这匹长毛的黑骏马一样。苦修士的眼光缓缓扫过他那张胡子修理地整整齐齐的脸,扫过所穿的貂皮大麾,最后落到了他衣领上绣着的双头鹫纹饰上。 “加伏特家族!”苦修士吃了一惊,这可是赛斯郡城主一家的纹章呀! “柯露娜的祝福!爵爷,请问您是加伏特家族的哪一位?”苦修士双手合十,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圣职者的礼节。 “哦?没想到在这种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居然有人知道加伏特家族,你是?” “我是这个村子的牧师,本堂神甫。” 爵士用犀利的眼光打量了一遍这位衣衫单薄的苦修士,用不快的语调说道: “我怎么不记得有收到过这个村子的税收?是不是你私下吞了?” 苦修士身躯开始像寒风里的树杈一样颤抖,他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旁边的村民不知所以,一看亨德尔先生都跪了,连忙跪了一地。 村民们心里不明白,苦修士可明白得很:有资格在这里收税的,只有他们的城主大人。这个人便是赛斯郡的城主安东尼·德·加伏特! 罗翰王国和东面的天圣王国不同,这里城主的权利只比国王少一样铸币权而已,他有资格任免自己郡内所有的圣职人员,就像国王有资格任免暗月教会大教宗那样。在米德菲尔特,政府官员一向比圣职者地位尊贵。 为什么城主大人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偏僻的小地方? 苦修士不敢问,他没向村民们收过税,也从未向眼前这个人缴过税,也就是说,他是非法的。他本来以为城主大人已经忘掉了这个村子,没想到今天他居然亲自出现在这里。 “赞美柯露娜!”苦修士在胸口划着圆圈,他已经有接受城主大人任何责罚的思想准备了。 “你,把我的马喂一喂!这教堂有没有空房间?我要住上几天!” 被点到名字的人怯怯地回道:“爵爷,我们这里没有干草。” “没有干草?那屋顶上的是什么?”安东尼挥起马鞭抽了他一鞭,“快去!我的马掉了一根毛,我要你的命!” 城主大人大踏步地走进教堂,在石制的壁炉前停下了脚步。教堂里那位红发少年已经不见了,其他人都跪在门口。 “呼,这该死的鬼地方还真冷!”他松了松领口的衣结,望着壁炉里燃着的柴火皱了皱眉。 “喂!你们有没有干一点柴火?这该死的木柴好大的烟!”他冲着跪在门口的那堆呆若木鸡的人吼道。 “没有了,爵爷。”见过世面的那人战战兢兢地说道,“这柴火还是各家各户凑过来的呢。您知道,今天天气刚放晴,前几天都是暴风雪。”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你们都跪在那里干吗?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不相干的人闪远点,老子看了心烦!” 村民在这句吼声下立即化作鸟兽散,一周一次的活动就这么完结了。只留下可怜的苦修士还跪着,卡琳早在城主下马之时就躲进了二楼的房间里。 “爵爷……我……我没收过这个村子的税……”苦修士在心底为自己打了打气,开口辩解道,谁知他刚说到这里,就被城主大人一挥手打断。 “这个都是穷棒子的村子里也没什么油水!这个事情就不要说了,你快去收拾一间房间!” “感谢您的仁慈!愿柯露娜的祝福伴随您左右!”亨德尔先生没想到城主大人那么轻易就放过了自己,他哪知道,其实安东尼根本就没有和这样的小人物计较的念头。 “卡琳!快把我的卧室打扫干净,给尊贵城主老爷住!”苦修士冲二楼喊道,随后他转过头对安东尼诚恳说:“您能光临这里,是我们的荣幸!” 城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这时壁炉里的柴火爆了一下,一点火星炸到了安东尼的大麾上,只见他右手划了个奇异的符号,那原本要燃烧起来的火焰便冻成了冰。 果然和传闻里的一样,城主大人是位强大的法师! 看到这一幕的亨德尔先生更惶恐了,他不会任何法术,对魔法知识的认识几乎为零,所以也和其他人一样对法师们怀有莫名的畏惧与尊敬。 这本来就不太长的白天悄悄地过去了,夜晚的黑暗降临到边缘之村。亨德尔先生为城主大人的衣食起居忙碌了一整天,而卡琳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他们倒腾出了最好的食物,但从城主大人午餐时不置可否的哼声中听出了不满。因此苦修士便摸出了压箱底的钱,差遣卡琳去村子里问老渔夫约翰买来了最新鲜的鳕鱼作为晚上的主食。细心的卡琳把本来就不多的鱼刺挑得干干净净,切成一段段的,蒸熟之后淋上烧好的酱汁,又往上面洒了点盐巴炒豆子。这样的东西,他们往常在神恩日都很难吃到。 亨德尔先生和卡琳坎坷不安地把蒸鳕鱼端到了城主大人房里,烘炒之后的豆子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然而正在看书的城主大人对这两位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复又研究起他手里的书来。 “放下吧。”他说,“嗯……女人留下,老头子滚出去!” “柯露娜的祝福!这不可以!爵爷,她是苦修士!”亨德尔先生大惊失色,他不住地在自己胸口上划着圆圈,“您不能玷辱一名圣母最虔敬的仆人。” 安东尼哈哈大笑,一脚便把这个瘦骨伶仃的糟老头子踹下了楼,反手关上房门,像猫玩耗子似的盯着发抖的姑娘。 “别过来,你别过来……”姑娘摇着头往后退着,“……求求你……” “饭菜不美,人美!”城主笑着,“别逃呀,可爱的小鹿。” 卡琳咬了咬牙,手腕一抖,整盘蒸鳕鱼就向安东尼泼了过去,乘他躲闪之际躲到了窗边。 “哈哈,脾气还真辣,这样更有意思!”安东尼狞笑着走向他的猎物,刚才那滚烫的菜被他躲过去了,只有貂皮大麾上略微溅着一点儿。 曾经在圣母面前发过誓的少女脸色雪白,她看着那张令人厌恶的、缓缓逼近的脸,一咬牙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哎呀!只不过是玩玩,又不要你命,何苦……”安东尼忙抢到窗边,他也觉得如此美人跌个头破血流实在是可惜。 卡琳坠出窗户时便在心下念起圣母的名字来,或许是她的神听见了她的祷告,所以才给她送来了救星。 她感觉自己的脚踩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崴了一下,就当她要失去平衡在地上跌得脑袋开花之时,一只强有力的手托出了她的脊背。 “难怪这小妞那么辣,原来是有了心上人!”从窗户里探出头的安东尼看见了一位抱着卡琳坐在地上的红发少年。即使在蒙蒙的黑夜,他的头发也像燃烧的火焰那样耀眼,他身上还披着一件神职人员式样的斗篷呢。 “我不是他心上人!”红发少年把晕过去的卡琳轻轻放到一边,脱下那件原本属于她的斗篷为她垫好裹好,这才抬头道,“安东尼!我本来想在半夜里偷偷割断你的脖子,这次算你运气好!” 城主大人在这偏僻之地被人贸然喊出名字,心里暗暗生疑。 “你是谁?你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你!和你直截了当地说好了,你在这里是找不到《暗黑残卷》的!” 城主大人眯起了眼,他朝手里的书看了看,又朝少年看了看,右手把橡木魔杖举到胸前,作了个防备的姿势。 “你怎么知道《黑暗残卷》?”他被人喝破此次秘密出行的目的,心下大惊,他仔细地看了看少年的脸,心头浮起一个名字,“原来是你把我骗到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来的!这个伯兰特留下来的杂种!很好!” 红发少年昂首回答说,“您将为您的贪婪和残暴付出代价,我亲爱的外公!这里可没有您那些忠心耿耿的狗腿子了!” 老城主脸上浮现出了嘲弄的神色:“我倒想知道我将付出什么代价!或许我应该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和伯兰特的那一对一起镶嵌在我的魔杖上?” 被侮辱的少年高声怒骂了一句,短剑一扬,脚尖在墙面上一点,身子便向二楼跳来。 法师咏唱了一段不算太长的咒语,随着魔杖的挥动,一枝冰箭朝红发少年射去,在他获得少年父亲的魔性之眼前,可没有这么快的施法速度。 “弄死这个不自量力的小子,然后取走他的魔性之眼,这样我离维斯克莱夫特尖碑又近了一步!”法师在心里想着。 那枚冰箭被红发少年一拨便斜斜地坠落了下去,同时他的身子也坠了下去。 安东尼就是要这个结果。他尽情地从窗口向下扔着冰箭,看那小子在自己的魔法里挣扎。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法师哈哈大笑,“假如你不是忍耐不住吼出来的话,没准我真给你瞒过去,然后半夜里莫名其妙地死在你剑下。但是现在,要死的是你!” 他见识过女婿的绯红剑,剑芒上吞吐的火焰力量虽然可以及远,但却被自己的冰系魔法所克。因此他料定自己的外孙没有靠近自己的手段。拉开距离的话,法师是无敌的。 很快他就会为自己的轻敌后悔了。 少年的眼眸变成了紫罗兰的颜色,法师料到了他要使用元素之剑,提前在面前开了一道冰盾。 “绯红剑!”剑身上跳跃的弧光粉碎了法师的幻梦,冰盾反倒成了雷电的通路,电得法师浑身发麻。假如不是法师对元素本身具有相当的抗性的话,这一下可以要了他的命。 安东尼痛苦地吼了一声,在对痛楚的忍耐上,法师一向是比战士差的。他顿了顿右手的法杖,迸裂了上面的一枚紫色宝石,向少年同时发出了五、六枝冰箭。 击中了!安东尼欣慰地看见一枚冰箭从少年左边的锁骨下穿了出去。假如再低上一点,他的心脏就会被刺穿。 这是他最后的念头,红发少年之所以会拼着受这一击,是因为他的剑刃上第二次亮起了电弧光。 “呼、呼、呼……”少年人捂着自己的伤口,跌跌撞撞地上了楼,身上的伤痛被复仇的喜悦冲淡,尽管他因为适才用了超负荷的力量而疲惫异常,他还是努力地朝二楼的房间走去。 他忘了昏过去的少女,也没看见大厅里头昏过去的亨德尔先生。 他顾不得自己已经满手鲜血,在外公身上一阵翻找,把血迹弄得到处都是,这才找到那把秘银打造的短剑。 走!离开这里! 他被这个念头驱使着,摇摇晃晃地下了楼,蹒跚地朝门口走去。 命运女神似乎和他开了个玩笑,在他全部完成了自己的复仇计划之后,他跌倒在教堂门口的雪地里。傍晚开始下起的雪,很快就在他身上覆了一层。 有时候一个人的不幸,会连带影响好几个人未来的命运。 第四十五章 将军情 卡尔布地斯达夫中将正在熟练地为士兵们下达指令,他那理性的声音总是能让士兵们在混乱的时候看见秩序之光。就在他一连下达了七条命令之后,一名中校跑到了他跟前。 “报告!入侵者从埃萨雷斯大师的小楼附近突出了城堡,大将军阁下孤身追去了,您知道,我们当中没有人能够追上他!” “什么?入侵者有多少人?!”优雅的精灵急得要跳起来了,他在心里不住抱怨上司的任性胡为。 “先是两个,后来又来了两个!” “四个!教皇圣佑!我的士兵,你确定你没搞错?四个人就能从我的好士兵们当中突围出去!这怎么可能!除非他们都是剑圣!”卡尔布地斯达夫真的急了,要是入侵者真那么厉害,那么大将军阁下就更危险了。 “中将大人,入侵者里有个魔族,他们救出牢里那个一起逃了!我方第二十一、三十一、三十五小队全灭,第三十四小队、第二血狼卫队重创,您知道,埃萨雷斯大师的小楼附近守卫松懈,仅有三十四、三十五小队驻防,等邻近的部队赶到时,敌人和元帅阁下已经走了。” 一想到城堡的防御是自己布置的,卡尔布迪斯达夫就更站立不安了。老天!两个魔族加两位高手!杀了自己四十五名士兵后逃走了!木桑卓越大将军正在追赶这样恐怖的敌人! 一想到大将军阁下对于死亡的无所谓态度,白发精灵就感到背上发寒。他叫过一位上校,命令他接替自己负责黎明城堡的防务,自己匆匆调集了三个小队的士兵朝中校所描述的方向急奔而去。 这时候,半个黎明城已经如同煮沸的锅子一般,几乎所有的大街上都有举着火把的整队整队的士兵。 中将大人提心吊胆的时间不算太长,他们刚追过两个街角,就远远地在火光中看见了木桑卓越抗着斧头的高大身影。 “大将军阁下,您没事吧?”卡尔布迪斯达夫隔着老远就忍不住高声叫了起来,虽然离得很远,但白发精灵还是从大将军的行为举止中嗅到了不正常的气息。 木桑卓越没有回话,仍然以缓慢的步伐朝他的部下走过去。这种奇怪的举止立刻让中将大人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忙不迭地抛下了部下,以精灵特有的轻快步伐三步两步朝木桑卓越跑去。 “阁下?您有没有受伤?”中将在大将军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木桑卓越的头低着,就像一只被斗败的公鸡那样。很显然,他没有听见中将的话,仍然保持他的步伐朝前走去。 在士兵们看来,大将军阁下是一头撞进了中将怀里。而奇怪的是,以敏捷著称的中将大人不闪不让,反而伸臂搂住了大将军低下的脑袋,那个姿势看上去说不出来的诡异。他们中有些人已经听说了密特卡德大人和大将军阁下的暧昧事情,这幅场景要是叫圣殿骑士大人看见,没准他会当场拔出细剑来与中将大人决斗一场呢。 布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这时候哪有空去顾忌手下脑子里歪门邪道的思想,他现在被木桑卓越脸上的表情吓坏了——认识大将军阁下八年以来,他从未从这个钢铁般坚强的人的脸上看见过悔恨的神色,这个无心无肝的人在抛弃自己情人与亲生孩子的时候也是面不改色的。然而,此刻大将军的脸上不仅有深深的悔恨,茫然和苦恼也找上了他,甚至他的脸上还有一种……刻骨铭心的伤痛。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想,假如木桑卓越抛弃的孩子是到了懂事的年纪才被这个狠心的家伙丢掉的话,脸上就应该是这种神气。那是因为某种倔强,把所有眼泪都强行忍住的悲伤。 “阁下,您这是怎么啦?”卡人布迪斯达夫将军情不自禁地用上了小时候母亲哄自己的语气。还好他的声音不算大,假如叫士兵们听见的话,他们又会多许多谈资吧。 “布卡尔布迪斯达夫……我……”木桑卓越这才注意到了自己举止失措,他挺了挺腰板,立即从中将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咳嗽了一声,说道:“抱歉……我……打输了……犯人都跑了……” “您安然无恙就好!”中将大人本来是想好好对大将军阁下说教一番的,此刻见了面却报以一个迷人的微笑,帝都巴伦特有不少女孩子就被中将大人优雅的微笑迷得死去活来,可年轻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始终保持着谨慎的单身。 木桑卓越叹了口气,扭头不去看他,就像那天他被中将大人从床上吵醒时一样。 布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看见了他背上割破的大将军制服,担心地问道:“敌人……那两个魔族一起围攻您吗?” “不是,是单打独斗的。” “哦。”卡尔布迪斯达夫中将大致明白了,原来号称决斗不败的大将军阁下对此十分在意呢。 “阁下,恕我直言,您身为全军统帅,如此在意个人荣辱的话,可与身份很不相称哟。”白发精灵认真地劝道,“您这样显得……很孩子气……在部下面前要威严全失的。古语说‘山外有山’、‘强中自有强中手’。决斗打输了也很正常的呀。要知道,随着时光流逝,当您的青春逐渐老去,强于您的武者迟早会出现。” 木桑卓越轻声说:“你说得对,我本来就不是卡德摩尼最强的武者……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不是。” 说完这句话,木桑卓越的斧头垂到了他右腿边,上面缠着的铁链犀利哗啦地落了下来,他也不去管它,这副沮丧的样子叫卡尔比迪斯达夫将军都有些后悔前面的话说得太直白。 “命令士兵们收队吧,敌人都逃远了。”大将军沉默了一会,抬头说道。 “例行的搜查还是需要的。”中将大人回答,“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或许能找到那帮家伙的藏身之处。” “找到了又怎样呢?想要抓住他们,假如让我们忠诚的士兵去做的话,恐怕要付出不少年轻的生命作为代价吧?”木桑卓越双手一摊,眼睛却看向了他来的方向。 “阁下,这是战争!他们都是危险的敌人!”中将没有计较大将军的无礼行为,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虽然木桑卓越很爱惜自己士兵。平日里,对于那些不可避免的牺牲还是理解的,不,那时候他简直是无所顾忌。可现在,这位有着“铁血”称号的人好象有点太良善了,和天圣帝国内战中的那位简直天差地远——当然与那天裹着毯子与自己见面时的那位很接近。 木桑卓越没有继续坚持自己的意见,他缓慢地迈开了回城堡的步子,中将大人跟在身后,补充道:“越是危险的敌人,越要乘早铲除,不然……” “你说的对。”大将军咕噜着说道,“按你的意思办吧……别吵我,我要一个人静一会。”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心中的不安愈发膨胀了,他看见大将军的银眸里此刻蕴含着好几种不同的情感。虽然过去他在思考战术战略时眼眸也会一样地深沉,但那时却是单纯澄净的。 此刻提着巨斧踱步的大将军简直就像圣都伊卡洛斯的那些哲学家和神学家。那些喜欢研究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东西的家伙们就是这样低着头踱着步,以深邃迷离的眼眸拼命去看那些看不清楚的事物。 此刻,拉木桑卓越身上那种彪悍刚烈的气息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杂乱的恬静。 “阁下不是因为打输了才这么郁闷的吧?”白发精灵在心里想着,“他应该不是那种气量狭小的人。” 两人率领着三队士兵缓缓回到了黎明城堡。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照例连续发布了数道命令,随后三步并做两步,追上了缓缓前行的拉法尔。 经历了适才的事件,黎明城堡里有些乱,不过目前他们行走的这段回廊还是完好的坦瑟斯风格的典范,雕粱画栋中无处不流露着当年建造者独具一格的匠心。 “阁下,您有事瞒着我。”白发精灵突然打破了沉默。 木桑卓越显然是吓了一跳,他身子一震,回头皱眉道:“什么?!” “您今天的举止太不正常了,超过了被我从床上叫起来的那次。” “啊……卡尔比迪斯达夫将军……我只是比较郁闷而已……唔,别吵我,我要去睡一会……莱诺垭柔软的身子真叫人着迷……接下来的事情就都拜托你了。” “别想溜走!”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一个斜步拦住了木桑卓越的去路,“我要向教皇陛下抗议您的怠职行为!” 木桑卓越停住了前进的步伐,他右手插着腰,眼睛却看向院子里的一株枯黄的干草,从嘴里挤出一句要让精灵中将暴跳如雷的话: “随你的便,你可以随时接过我天匪军的印章。” 白发精灵用一粒的时间在脑海里把个写有“木桑卓越”名字的稻草人痛踩了一百遍,随后镇静地说道:“您知道您在和我说什么吗?大将军阁下!我们一起经历了罗尔兰德战役,一起经历了斯菲尔战役,在法尔伊斯顿的内战里一起把天圣王陛下和教皇陛下的理想当作自己的理想,为此肩并肩地浴血奋战了八年!现在就在实现这个宏伟目标的下一步的时候,您居然失去了兴致!要知道,这是‘圣魔战争’之后卡德摩尼最大的战役!作为神圣天圣帝国全军最高统帅的您的名字将被记入史册,永远地流传下去!” “啊……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我知道,但是我有些累了……” “您的确累了!”白发精灵打断了他的话语,“我建议您马上找个女人结婚,寻求一份感情上的寄托。只有心儿有了依靠,飘泊的灵魂才有休憩的港湾。您已经孤独得太久了!” 木桑卓越差点摔倒,的确,假如你肩膀上抗着一柄门板般的巨斧的话,也很容易头重脚轻的。 “呃……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你的说辞比阿维拉德的要差好多哟,结婚这种事情……结婚这种事情……”木桑卓越扶住了廊柱,结结巴巴地说道。 “难道您打算一直这样放浪下去吗?”白发精灵郑重地说道,“下一个神恩日,您就三十了吧?对人类来说,这离成家立业的时间已经过去得太久了。” “你有时间说我还不如关心关心自己,你还六十七了呢!”大将军试图反击。 “我不一样。”白发精灵的回应就像他的弓箭一样犀利精准,“要是折合人类的标准来看,我才二十出头而已。如果您坚持我年龄比您大的话,您就更应该听长者的话。” 木桑卓越的嘴角向下移了一点点,随后又恢复了原位,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捕捉到了。 “仔细考虑考虑吧,您和那么多女人交往过,难道就没有一个中意的?” “够了!我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木桑卓越的声音突然冷峻起来,就像以往他威风凛凛地统帅三军或者亲自挥斧砍人时的那样。 “密特卡德大人有一点说对了,您的性格看上去直来直去,其实一点都不坦率!”白发精灵对木桑卓越流露出来的杀气毫不在意。他见识过最多,早习惯了。 “假如你没有其他军务上的话题,我建议结束这次谈话,我累了,明天见!”木桑卓越把垂下的链子缠在了斧柄上,每次他做这个动作时,这根饱饮过鲜血的铁链总是会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白发精灵大笑起来,他这个动作是有违精灵儒雅的传统的。木桑卓越有些惊奇地望着他,他不知道属下有什么事那么好笑。 布伦迪尔揉着肚子,好不容易才直起了腰,看见了呆立在原地的元帅阁下,噗嗤一声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木桑卓越忍不住问他了。 卡尔布迪斯达夫在自己胸口的弓手护胸上连锤了好几下,咳嗽了几声,这才直起腰来。 “阁下,您是只刺猬。”他说。 “哦?” “您害怕与人交往,所以用刚硬的刺把自己柔软身体保护起来。刚才的事例就是明证。” “你的话和想吃刺猬的黄鼠狼的屁一样臭!”木桑卓越极其粗鲁地哼哼道,言词里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凶了。 “我有说错吗?”白发精灵大胆地朝大将军问道。 “或许,我不否认。”大将军说,“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不是害怕与人交往,而是不屑以那种扭曲的方式与人交往。” “不屑?” “对呀,什么事情到人类这里都会变了味道:他们一面要吃肉,一面为自己的杀戮行为辩解;在很多时候里心里明明恨得要死,脸上却笑;肚子里明明没有货色,却又要用金银首饰衣食住行来映衬自己的不凡;明明是因为生理上的冲动与需要导致了性行为,却偏偏要把它升华成爱——你说,这世界上有比人类更滑稽更虚伪的生物吗?”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沉思了一会,说:“我想您这里的‘人类’是指卡德摩尼泛人类吧,您说的事情,在精灵、矮人、侏儒、兽人、巨魔、狼人中都存在着,或许人类表现得最为突出?” “是的。” “您是喜欢动物甚于人类咯?” “那当然,人其实和狗没什么两样,甚至活得还没有狗坦诚。老实说,我很嫉妒狗的生活,因为现在的我,有时候也不得不为一些事情作出违心的掩饰。” “我说你啊,即使你把自己当成狼也好,狗也好,不管您怎样直来直往的,您有没有替身边的人想过?请您仔细想想,假如不是您运气比较好,再加上克里斯陛下一直对你照料有加的话,您早就被人弄死了,人类一直是很排外的。” “你说的很对。”木桑卓越说,“所以我得在被人弄死之前多繁殖点后代。” “……阁下,没想到您居然会用长篇大论来为自己的花心进行掩饰,您看看,您自己是不是也是您所说的人类之一呢?” 木桑卓越想了想,叹了口气,说:“的确,但愿我下辈子不是人类——假如有下辈子的话。”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看见了木桑卓越大将军剑一般的红眉毛下的银眸,此刻竟然隐隐有些水光。 他在想什么呢?他曾经遇上过什么事使他变成这样。白发精灵不禁对木桑卓越从来不提的过去更加好奇了。 “哎,您要是不是当兵做了大将军,或许能去圣都伊卡洛斯做个哲学家!”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说。 “很好的建议!或许我早该向陛下辞去军务的,不过我不会去圣都,我讨厌宗教。” 白发精灵为自己的失言暗暗叫苦,他急忙说:“不管您将来打算做什么,目前请先带领我们打完这场‘圣战’吧!” 木桑卓越愣了愣,瞪了这位跟随自己最久的部下一眼,貌似今天自己不留神又被这家伙套了好多话去。他不自在地把斧头抗上肩,转身离去。 白发精灵默默地看着他离去,在他走开十多步后高声叫道:“大将军阁下,我请您回去认真地考虑一下婚姻的事情!不管您下辈子打算怎么样,过好自己这一辈子才是重要的,很多事情,错过了就回不来了。您难道对您交往过的那些女子真的一丝一毫感情都没有吗?” 木桑卓越远远地挥了挥左手,说道:“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对他们只有性和繁殖,没有爱。” “您会找到值得爱的人的,精灵有谚:‘树林里没有永远单飞的鸟’。”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微笑道,“把自己的心弄成干涸的沙漠,迟早有一天会起沙尘暴,到时候您就会想要一场甘霖来滋润一下了。” “嘿!你这个家伙!”木桑卓越挥动的左手捏成了拳头,“沙漠里还有沙子,我这里什么都没有。爱情这种东西早在我这里燃烧殆尽,化成灰,随风吹散了。我实在无法想象这世界上还有爱我这样的混蛋男人的女子,也无法想象有值得我爱的女人的存在。女人们大多数都是感性的家伙,她们可不像中将你一样通情达理!” “只要用心去看,你会找到的。” “该死的!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你今天东拉西扯的话是不是太多了?回去好好干活,明天早上我要看到报告!”大将军凶霸霸地吼道,但是谁都听得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已经不像在街上时那样郁闷了。 回廊柱子后面的阴暗处响起了琴弦拨动的声音,琴音倒也缠绵万分,清脆动人。 “是谁?!”木桑卓越这一喝中杀意十足,这回可是真怒了。 “呼……真是感人呀……来来……来……来来……”那人说了几句,后面居然跟着琴声哼唱起来,温柔声音里说不尽的惆怅。 “密特卡德……大人?”长耳朵的的卡尔布迪斯达夫听出了来人的口音,精灵先天的优势真不是盖的。 木桑卓越火红色的眉毛竖了起来,他眯起眼睛死盯着一根红漆的木柱不放。果然,那位魔化骑兵团长抱着一架吟游诗人和乞丐们常用的西风尼(懒鬼注:四弦琴)从那木头柱子后面缓缓踱了出来,他那条猩红色的披风上还粘着一些白色的丝状物,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猜了半天没猜出是圣都流行的饰物中的哪一种。 “在这流荧如水的柯露娜之夜,能够听见大将军阁下和中将大人感人肺腑的对白,实在是令我忍不住想要弹起西风尼献奏一曲呀!”密特卡德甩了甩自己额头前蓝色的刘海,伸指拨动了在西风尼的琴弦,他便伴着这丁冬作响的乐声唱了起来。假如不是木桑卓越对他心存芥蒂的话,平心而论,魔化骑兵团长大人还是唱得不错的: “山腹中孤悬的钟乳呵 便是那水流用心塑成 我有心化作那山间的清风 飞过山洞 去寻找那自然的神奇 当我找到心中最珍贵的宝藏之时 却吹不开石与水的缠绵 只留下 空寂的足迹 与钟乳撕裂的伤口 彷徨的热情将奔向何处? 风不知道 他将其托付给世间可以奏起空灵之声的乐器 西风尼,我的朋友啊 请将我的心意传递到它应该去的地方 来来……来来来…啊…来来来来……”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低下了头,靠在柱子上听着魔化骑兵团长唱歌,要知道,密特卡德的琴艺和歌喉在神圣天圣帝国还是有点名声的;木桑卓越却因为额头皱得太紧,脸上的肌肉在痛苦地抽搐。大将军阁下空着的右手早就捏得紧紧的,骨节都格格作响。 “卡尔·布迪·斯·达夫。”木桑卓越咬牙切齿地说,“把这个混蛋给我赶走!” “哎呀呀!刚见了人家的面,就要赶人走,实在是太薄情了。呜呼,我这颗,如同玻璃般纤细敏感的心有了裂痕。然而,我却不苛求完美无暇。有时候,残缺也是一种无上的,美丽与温柔……”骑兵团长大人说了几句,后面话又随着西风尼一字一句地唱了起来。他谨慎地站在卡尔布迪斯达夫中将五步远的地方,离木桑卓越大约十五步。 白发精灵对大将军的命令置若罔闻。精灵天性喜好音乐,比起人类来,精灵与音乐的共鸣是一种本能、一种天赋。“流星箭”卡尔布迪斯达夫三箭齐发的时候,因为力量强弱不同,三下弓弦的响声也是逐渐高亢的乐声。 木桑卓越有点忍不住了,他虽然对密德卡德恨得要死,却不敢走近他身边;同样的,魔化骑兵团长也不敢离手执巨斧的大将军阁下太近。而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右手却在柱子上轻轻地叩起了拍子——他被音乐的魅力迷住了。 城堡内刚松了口气的士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幅诡异的景象:中将大人靠在被柯露娜的蓝色月光涂抹的木柱上为骑士大人打着音乐的节拍,神态安详,眉宇间满是淡淡的喜悦,假如没有那诡异的一对的话,这便是一幅只有大师才能作出的人物风景画。煞风景的便是他们的元帅阁下。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杀气与悦耳的音乐针锋相对,互不相让。这条回廊里,一半是彩色的,一半是黑白的,彩色在前进,黑白在后退。 “卡尔布地斯达夫!”木桑卓越又叫了,这回声音里有了一丝慌乱。密特卡德脸上却露出了得意的微笑。然而,一旦他心情略有变化,西风尼的和谐就略微有些纷乱了。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便在这个空挡里听见了上司喊他的声音。 “啊,抱歉,团长大人的琴艺和歌喉真如同传闻里的那样好。阁下,有什么吩咐?” “把这个混蛋给我捉走!对了!!叫他整晚弹琴给你听好了!!!”木桑卓越都快退到自己住的小楼边了,他急中生智出了个皆大欢喜的主意。 “哦!”大将军阁下下的这个体贴的命令让中将大人浑身都有了活力,他一把扯住了密特卡德。骑兵团长使劲一挣,竟然挣扎不开。 “大将军阁下!”骑士团长泪汪汪地看着木桑卓越道,“假如这是您的愿望,我会遵从的!!” 木桑卓越捂着耳朵躲进了门,重重一甩手,那门就关上了。而外头那个可怜的密特卡德就被卡尔布迪斯达夫这么拖走了。 木桑卓越脊背靠着厚实的木门,伸手解开了领口的纽子,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感到自己汗流浃背,即便是一场激斗也不会让他如此疲累。 一定要尽快搞定那个烦人的夜鹰兄弟会,然后立即出兵!拉法尔给自己下了决心。 呼……我要洗澡……洗澡……然后好好睡一觉,他拖着疲惫的步伐上了楼。 “莱诺娅,莱诺娅?”大将军呼唤着他的女人,“来伺候我洗澡,莱诺娅?” 奇怪呢,要是在往常,那个父亲被自己杀死、无依无靠的女人听到自己这样唤她,早就该下来了。她被自己霸占的头几天是不停地哭的,后来现实便教会她怎样苟且偷生了。 二楼没有人,梳妆台上干干净净,地上打扫地一尘不染,连床铺上的被子都整整齐齐地叠好了。 大将军知道这是莱诺娅做的,他那些下属们没有他的命令是不敢进他的私人空间的,卡尔布迪斯达夫除外。 木桑卓越顺手把脊背割破的大将军服甩在椅子上,伸手取了一套换的贴身衣物。这套衣物触手柔软,还有那个女人身上淡淡的香味。 卡尔布地斯达夫劝他结婚的话又在他脑海里回响了起来。 “不!我还不可以!”木桑卓越摇头挥去这个念头,又高声喊了起来,“莱诺娅?莱诺娅??你在一楼吗??” 木桑卓越急匆匆地从二楼跑到一楼,他自己没发觉这次他居然有些担心了。 然而,当他跨进一楼的房间时。映入眼帘的只有大开着、顺风摇晃着的窗户,还有倒到地上冰冷僵硬的尸体。 窗户外,柯露娜正从云端间俯视着大地。蓝色的月光穿越了天地和窗棂,在莱诺娅失去生气的脸上镀上了冷冷的笑颜。 第四十六章 以父之名 魔化骑兵团长密特卡德?帕萨卡里亚在拂晓时分拖着疲惫的的步伐离开了卡尔布迪斯达夫的居所。他手中的西风尼如同母亲怀抱里的孩子,无声地沉睡着。 湛蓝之月柯露娜快要从东边落下了,迎面吹来的略带凉意的风使密特卡德缩了缩了脖子,他忙把自己撕破的猩红斗篷裹紧了些,低头疾步朝自己居所走去。 路上值勤的士兵纷纷向他行礼。以守礼着称的魔化骑兵团长大人此刻显然有些魂不守舍,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向士兵们还礼,而是急匆匆地走了过去。 他沿堡中的那些回廊走了大约半刻钟,就回到了自己的小楼,守卫的士兵一见是他连忙把门开了,躬身候他进去。 魔化骑兵团长径自上了楼,刚推开门便随手甩去了自己的大麾,把手里的西风尼丢到墙角。自己跌跌撞撞地瘫倒在沙发上,闭上双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没有任何声响,他脸上却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像一阵微风拂过必然留下的痕迹那样。 “安迪米奥,你错过了一场好戏。”密特卡德仍旧闭着眼,喃喃地说。 黑暗的房间里除了沙漏中的细沙粒淅淅沥沥滴落的声音以外一无所有。圣魔化骑兵团长半晌没听到人回话,几乎要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于是他睁开了眼。 没有错,他的骑士扈从安迪米奥正侍立在他身前,阳台的门看上去没有人进出过的样子。 “呼,我向教皇陛下诚挚地坦白,今天真是累死我了。”魔化骑兵团长朝他抱怨道,他伸直了腿,示意安迪米奥给他锤锤。红发的骑士扈从熟练地把密特卡德的腿搁在自己不大的双膝上,熟练地锤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魔化骑兵团长问他。 “就刚才。” “任务完成了?”密特卡德用眼睛在他附近寻找起什么来。 “没有。” “那你回来干吗?”魔化骑兵团长踹了他一脚,小扈从便顺着一踹之势跌坐在地上。 “教皇陛下要求我保护您。”他简短地回答道,声音里即不愤怒也不激动,那份冷淡的神情让人心中发寒。要知道,即便是石像,也会拥有雕刻家赋予他的情感。而此时这个孩子身上什么也有,连那份冷淡也是机械的,像是不受他主人支配、没有灵魂的那样。 “我现在的意志便是教皇陛下的意志!我是陛下在黎明的代言人!你凭什么违抗我的命令?”魔化骑兵团长又在小扈从的胸膛上踹了一脚,这一脚使安迪米奥瘦小的身子飞了起来,不过他撞上墙壁时并没有发出声响,而是先在墙壁上停留了片刻,随后贴着墙壁缓缓的滑了下来。 “教皇陛下要求我保护您。”他重复道。 魔化骑兵团长耸了耸肩,两手一摊,说道:“你现在看见了?我可好好的在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 “我听说了,今晚的闹事者里有魔族。”安迪米奥说,“何况,他们与您的命令有关。” “魔族又怎么了?谁能伤得了我?” “您在大将军元帅面前时就很危险,他可以随时砍死您。” “什么?那时候你就在了?”魔化骑兵团长跳了起来,走到安迪米奥跟前,狠狠抽了他一个嘴巴,复又在他头上揍了一拳。即便如此,他的扈从仍像《道德书》里所说的圣徒一般不躲不闪,被打肿了左颊后又换上了右颊。 “哼!玩忽职守哪!你!居然敢违抗团长的命令!”密特卡德看上去有点歇斯底里,他刷地一声抽出了自己的细剑,手腕一抖便刺入了安迪米奥的右肩。魔化骑兵团长大人的剑术极好,他很清楚自己这一剑将会在损害对方肉体最小的限度上给他带去最大的痛苦。 安迪米奥仍然一声不吭,仿佛这个肩膀不像是他自己的。密特卡德虽然知道他这种石头般的性格是怎么来的,但此刻对方这种冷淡的态度还是激起了他的愤怒。他右手搅动着细剑,左手暴风骤雨般地抽着安迪米奥的耳光。 “你知道是谁在问你话么?你知道是谁在问你话么?!!”他大声吼道,随后又飞出一腿把他的扈从踹向另一边,不借助脚的话,他的剑大概很难拔出来了。 安迪米奥的身子撞上另一边的墙壁,这一次依旧无声无息,只不过他在滑下来的时候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这个孩子所表现出来的坚忍招致了魔化骑兵团长更大愤怒,这次他拎着带血的细剑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可是拳脚剑全用上了,嘴当然也没闲着。 一刻钟之后,魔化骑兵团长一面呼呼地喘着气一面像袋土豆似的的倒在沙发上,他的扈从已经浑身是血,倒在墙角的阴影和黑暗里了。 “十天……十天之内,我要看到天使信徒堂首领的头颅!”他冲着墙角那堆看上去像是人的物体吼道。 黑暗里那瘫东西动了一下,以和之前同样的声调说道:“教皇陛下要求我优先顾及您的安……” “闭嘴!五天!我只给你五天!!” “遵命,我的大人!”安迪米奥平静地说完这句话,阳台上的门仿佛被人推了一下,他的身影消失了。 密特卡德倒在黎明前最厚重的黑暗里,急促起伏的胸膛逐渐平缓。当心中的理性战胜了感性,适才自己癫狂的一幕便在他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我呀!我刚才在做什么?”他镇定地对自己说,随即脸上露出了懊悔万分的神色,他右手在胸口划起了十字,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仁慈的天父啊!您忠实的仆人刚才被嫉妒和疯狂主宰了他的心智,他适才……他适才……” 魔化骑兵团长话没有说完便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就像一切信徒在忏悔时所做的那样,他以无比虔敬的语调念起了自己祷告的词句:“噢!至高的教皇!请您鉴察我的心!请您鉴察我这颗堕落到伊尼希尔的深处也为你所怜悯的心吧!现在请您鉴察并且让我的心向您述说:它适才在追求什么?它刚才竟然希望我做个无端的恶者,在寻求不到罪恶的时候去追求那邪恶的本身!它污秽肮脏,然而我却爱它!我热爱起了灭亡,热爱起了自己的过错,我并不爱导致过错的原因,而是去爱我这过错的本身!我这个从阿比斯坠落,从您的面前被驱逐的污秽的灵魂啊;竟不是通过这耻辱来追求什么,而是追求这耻辱的本身!” 魔化骑兵团长告完罪,汗流浃背地瘫在地上,就像是个服罪的犯人随时等待头上的屠刀落下一样。远方已有被阉割的公鸡不伦不类地打起鸣来。 “天快亮了!”他对自己说,“我应该抓紧时间好好睡上一觉,醒来还有好多需要我去做呢!” 说着,魔化骑兵团长三下两下丢去自己的黄金甲,倒在床上打起鼾来——每次虔诚地祷告完毕,他总是能够睡得很熟的。按照圣徒兰切斯特的说法,这罪人的灵魂已经在祷告中得到了救赎。 屡遭劫难的黎明城堡迎来了它新的一天,守卫的士兵更加认真地检查每一辆进出黎明城堡的矿车,连城内巡逻的士兵也多了很多。 卡尔布迪斯达夫揉了揉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抱着一叠文件进了木桑卓越的办公室。比较奇怪的是,大将军阁下居然起了个大早,已经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了,他手上拿的那一份文件看上去像是来自矿山的报告,几天前大将军阁下刚与自己谈过他想出巡矿山的事宜。 “阁下,您今天真早!”卡尔布迪斯达夫用手拢着嘴打了个哈欠,这样好不被木桑卓越看见。 “唔!”木桑卓越低声应了一句,眼睛依旧浏览着文件,连看中将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白发精灵有些纳闷了,平时这时候大将军阁下应该还在床上。 “大人,您怎么了?”本能告诉他木桑卓越身边有什么事发生了。 木桑卓越翻阅文件的动作停住了,他抬起了头,卡尔布迪斯达夫便看见了他深陷的眼窝,显然大将军阁下昨晚也没有好好睡过。 大将军刚想开口说话,门口便闯进了一名浑身散发着硫磺与水银味道的法师,他黑色的长袍的下襟上满是烧灼的痕迹,衣服好几个地方都开了洞。 “妹妹呀!”他带着哭腔喊着,木桑卓越别过了头。 “不是我干的……这件事……我很抱歉……”大将军说,“我真的……很抱歉……”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有些讶异地望着他们,不过他略一思索便明白出了什么事情。 “那姑娘怀上了?您又打算把她扔了?不是您干的还能是谁干的?找的借口真差!”中将附耳在大将军边窃窃私语。木桑卓越头往后一偏,好容易才让脸上抽搐的肌肉平伏了下来,此刻他的银眸里略微有些懊悔的神色,他用只有中将才能听见的声音哑哑地道:“这回是我被甩了……”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大将军便站了起来,他上前扶起了那位悲痛欲绝的青年,他知道科洛亚在父亲因为谋逆的罪名被处死时,也曾悲伤过。 “她在里面,我给她换上了一套漂亮的衣服。”大将军说,“杀她的人一把便扭断了脖子,手劲大得出奇。” “是谁杀死她的?是谁杀死她的?”科洛亚痛苦地叫道,在这十几天的时间内,他便遭受了亲人逐渐死去的凄凉,诺大的家族一下子就只剩他一个。 “我真的很抱歉……”木桑卓越拍了拍他的脊背,温言道。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看见大将军大人露出了以前从来未见的温柔,嘴角上弯了一个角度,但他一旦想到这时候不该开心的,嘴角又马上平了下来。 “阁下!城门外阿维拉德红衣大主教求见!”一名传令兵在门口行了个军礼道。 “我没空见他,叫他滚!”木桑卓越皱了皱眉头。 “木桑....大将军……”远处传来某人的呼声,拉法尔一听脸色就变了,果然不出所料,气喘吁吁奔进门的那位便是魔化骑兵团长密特卡德?帕萨卡里亚。 “听说大将军大人丧了偶,真是可怜!就让我——密特卡德为您弹奏一曲,来为大人分解忧愁!”魔化骑兵团长扬了扬手中的西风尼,作势又要弹唱。木桑卓越连忙飞出一脚,正中密特卡德的胸口,他那件黄金甲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裹着主人一起从大门飞了出去,摔进了院子里的水池中。 “少来烦我!”木桑卓越冲他扬了扬拳头,重重地关上了门。 还好池塘不深,不然身披铠甲的骑士可要爬不上来了。站岗的士兵看见了魔化骑兵团长那张湿漉漉的脸上上失落满满的表情,心下也觉得大将军阁下有点太过粗暴。 密特卡德摆了摆手拒绝士兵的帮助,缓缓地爬上了岸,西风尼早就断了三根弦,剩下的一根上面也沾满了水草枯叶。魔化骑兵团长像个忧郁的诗人一样叹了口气,抱着坏掉的西风尼走掉了。 他信步踱到了城门口附近,听见了阿维拉德与士兵争执的声音。伸头一看,红衣大主教正气得满脸通红,而一名队长模样的士兵正在向他解释大将军不见他的原因。 “教皇圣佑!大人!密特卡德大人!”阿维拉德看见了魔化骑兵团长,他正伸手在士兵的枪杆上拉扯着,他的力气怎么可能大过那些士兵?因此他只能伸长了头颈叫唤。 “啊,教皇圣佑,阿维拉德红衣大主教。”魔化骑兵团长踱了过去,“大将军现在有事,我倒是想和您好好谈谈。” “大人!大将军阁下实在是太过分了……”阿维拉德刚想絮絮叨叨地抱怨,就被魔化骑兵团长一个微笑堵住了:“大主教,我有荣幸去您的教堂与您长谈吗?” “啊!当然!”阿维拉德欣喜地把见拉法尔的事情忘了。在救赎教会里,虽然他的职位比起魔化骑兵团长要高一些,但是作为教皇近身侍卫,又是教皇特使的密特卡德显然不一样。 “备车!回教堂!”他转身吩咐着一位仆从,“你先回去通知教堂里准备圣堂欢迎仪式!” “呃……不必了,这是一次非正常的访问……”密特卡德指着头上粘着的水草说,“我这幅模样,但愿不要玷辱了主教大人的马车。” “教皇圣佑!您这是哪里的话!《圣典》有云:‘吾等心地纯洁,远胜世俗的肮脏。’我身为红衣大主教,哪有见外的道理,请,请,请……” 阿维拉德恭谦地弯下了腰,密特卡德抛去了手里的西风尼,又拨拉去了好几根水草,这才上了车。 随着车夫缰绳的甩动,这辆两匹马拉的车子发出了那**蹄、石板与铁箍车轮共鸣的声音,密特卡德也被摇晃的车厢弄得有点昏昏欲睡——他本来就没睡太长的时间。说实在的,主教大人的这辆马车舒适程度很差,和他清贫的名声相符。 “大主教猊下,黎明城里还有不少危险分子,我觉得您出行的安全防范工作做得太差了,保卫您的士兵只有一小队。”武者的直觉使密特卡德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便率直地说了出来。 “教皇圣佑!”大主教虔诚地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密特卡德大人,您说的事情我知道的很清楚,可是比起传播教皇荣光的伟大事业来,个人的危险又算得了什么呢?说起来,都是大将军的错!假如不是卡尔布迪斯达夫中将帮忙拨了一个中队的兵力,我除了乌洛恩大帅留下来的一个中队的士兵以外便一无所有了!我得分出半个中队守卫克莱芒先生的主日学校,另半个守卫新建的保育院和养老院,剩下的全部守卫天父的教堂。要知道,假如传播天父福音的场所被那些冥顽不灵的异教徒玷污的话,那可是万死莫赎的罪孽!上次埃洛林修士遇害的时候,保卫他的那小队士兵殉职了一半。您瞧,我今天不就是来要求木桑卓越大将军加强教会人员的守卫的么?可是您瞧,这匹该死的种狼连门都不让我进!假如我因此殉教,他是要负责任的!不过我个人认为假如能让我这样为教皇献身的话,只是一种恩宠与光荣。” 密特卡德看着大主教那副庄严肃穆的样子,心中微微一笑。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朵白玫瑰,一面拿在手里把玩一面听着大主教抱怨。 说话间,教堂到了,大主教躬身请骑士下了车,接到通知的牧师神甫们早在教堂门口排成了一列,躬身欢迎密特卡德的到来。 魔化骑兵团长向他们行了简略的教礼,在大主教的陪同下在天父雕像面前做完了祷告,耐着性子听完了大主教罗嗦的介绍,在谈到教堂的改建上阿维拉德显然是对自己的聪明才智很自豪的。 最后他们来到了大主教冥想的小祷告室里,阿维拉德又引经据典地谈论起了《圣典》,这位神学博士谈论这方面的话题永远不会疲累的。 “对,对对,您说得很对。您在传播教皇荣光上的尽职程度是不容置疑的。”密特卡德微笑着附和道,“只不过,我个人认为,大主教猊下在很多地方欠技巧哟。” “啊?”阿维拉德愣了一愣,诚恳地说道,“请密特卡德大人为我指点迷津!” “大主教猊下,您对那些不肯皈依的迷途羔羊太过严厉,使教皇的仁慈与恩德不能很好地传达到他们那里。您瞧,暗月教会也是信奉秩序之主奥德斯卡尔、承认教皇的存在并且同样憎恨混沌魔王卡奥斯的,他们的错误不是在于不虔敬,而是在于对天界诸神从属的错误认识上。” “那便是无可饶恕的亵渎!”阿维拉德忍不住高声叫道,同时右手在胸口划起了十字。密特卡德一面微笑着一面举着右手摇晃着作了个安慰的手势,才让大主教的情绪平静了下来。 “别着急,先听我说。您瞧,我在这里门口看见了跌断了脖子的圣母像,这其实也是一种亵渎呀我的大主教!圣母是天界诸神之一,天父的配偶,那帮异教徒的错误只在于将她塑成十二翼,排列于天父之上。您在纠正这种错误时只需砍掉塑像的五对翅膀,合法地剥夺异教徒强加在圣母头上的主神资格便可以了。” 阿维拉德陷入了沉思,密特卡德续道:“虽然《圣典》里有云:‘父说:人们不听我话,所以便失却了我的恩宠。’也有‘忏悔便是一种救赎’的训言。对于那些迷途的羔羊来讲,我们需要更多的耐心,更多的关怀,而不是更多的杀戮。” “哦!教皇圣佑!您真让我惊讶!”红衣大主教叫道,“您的意思是说,我过去为了主所做的一切,都错了?” “不,不不!”魔化骑兵团长微笑着说,“我是建议您改进一下方法。像您在罗切斯特开办主日学校、保育院和养老院就是很好的事情。我们在神学上,应当把精力放到批驳弗里奥?克雷斯蒂安的歪理邪说上来,我们必须纠正帕?玛琉斯、约瑟芬娜等人对帝国千余年的坏影响……” “哦!无所不能的教皇必须爱!帕?玛琉斯本来就是个因为罪恶的力量而堕落的恶魔!” “对,您难道不觉得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契机吗?我的大主教。人呀,谁都讨厌别人突然说:‘你!过去所信奉的一切、过去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都是无意义的!’我们在宏扬天父的教义时得认清这一点,采取一些技巧,寻找一些救赎教会与暗月教会的共性,这样才能使神圣的教义更加容易地在黎明城特推广。” 阿维拉德脸色变得很难看,密特卡德就像没看见似的继续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 “秩序之主奥德斯卡尔便是我们与异教徒沟通的桥梁,我们同样尊崇他,同样自视为奥德斯卡尔的眷民,同样仇恨着混沌魔王卡奥斯所眷顾着的魔族。我们在拯救这些迷途羔羊的灵魂时应当这样对他们说:‘您错了!不过,这不是您的错,而是弗里奥的错、帕?玛琉斯的错、约瑟芬娜的错,您是可悲的、虔敬的、受人愚弄的。我们试图来拯救您,而不是来责罚您,看呀,真正的坏蛋便是那些曲解教义,将圣母绘成十二翼并置于天父之上的渎神者,你们的罪不是来源于你们的过错,而是来源于他人的过错!让弗里奥和他的人性本善去死吧!您认为,帕?玛琉斯这个堕落的法师所说的是真理么?所以,让我们抛弃他们,让正统的教义重新回到我们的虔敬子民中来……” “哦,我的教皇陛下!”阿维拉德满脸庄严,用沉痛的语调打断了魔化骑兵团长的话,“密特卡德大人!我很镇静您的大胆言论。要是您在公众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是会亲自送您上赎罪墙的!教皇圣佑!多可怕的事情!您是一位伟大的魔化骑兵团长,教皇陛下最忠心的侍从!您竟然想通过修正《圣典》来达到传教的目的!我承认您的动机或许是虔敬的,但是您的做法是邪恶的!这是一种欺瞒!在对传播绝对真理的教义的道路上,您走上了一条邪路!您不再以父的威严与仁爱去教化他们,而是以卡奥斯式的谎言去诱拐他们!还好您不是教会正式的神学家……” “不,我是。”密特卡德插话道,“在来黎明城之前,我刚刚通过了神学博士的论文答辩。” “您是以与您刚才的论断类似的言论通过答辩的么?” 密特卡德缓慢地点了点头。 “哦!这真是灾难!”阿维拉德叫了起来,“教皇陛下没有否决您么?假如我那时候在教廷,您不仅不能通过论文答辩,还会上赎罪墙!” “少安毋躁,尊敬的大主教猊下!”魔化骑兵团长说,“我们传教的任务非常……艰巨,我们面对着一个比神圣天圣帝国幅员还要辽阔、历史还要悠久的国家。他们的错误观念根深蒂固,急切间是难以扭转过来的。因此,我们必须得讲究策略的艺术。像您的方式太过严厉,只会激起民众更强烈的反抗。” “教皇圣佑!您在批评我!您这个异端竟然敢指责我这位恪守天父教义的红衣大主教!” “猊下!您瞧,现在黎明城民众对教皇更多的是畏惧,而不是虔敬,民众需要一个感情的宣泄口,我们可以从救赎教会及暗月教会的共性上面找到突破口,替他们寻找一个仇恨的对象。” “您是说……” “魔族。”密特卡德手里的白玫瑰优雅地转了个圈。 “魔族?”阿维拉德重复了一遍。 “对,一切不好的、邪恶的、有罪的事情都是源自于魔族。您知道,黎明城有个叫做‘天使信徒堂’的地下抵抗组织,也有个叫做‘战神联盟’的组织。我们不妨利用联合其中一方去扫平另一方,把一切过错和罪恶推到失败的‘魔族’头上……” “教皇呀……”红衣大主教虔敬地跪在了地上,用祷告的声音说道:“请您宽恕这位曾经是您仆人的人吧!请您用您那无上的威能来净化这颗受到卡奥斯的混沌所污染的心吧!他现在在想什么?他在想用阴谋诡计、用您所诅咒的方式来宣扬您的威严与仁慈!我承认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他的道路错了——他不再是用自身的自律与虔敬来感召,而是在用谎言和手段来欺瞒……” 阿维拉德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哑了,他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柄透胸而过的细剑。 “你……”他口里冒出了血沫,刚想呼喊,便被猩红的斗篷捂住了嘴。 “时间会证明您是错的。”魔化骑兵团长平静地说,“本来我是想偷偷懒,将这伟大职责交给您,现在看来不得不自己做了。顺带告诉您一声,我会向教皇陛下为您申请圣徒的册封的。” “……亵渎……”阿维拉德挣扎地想吐出了这句话,随后他便断了气。 密特卡德抽出了细剑,用手折作了两段。他握着断剑犹豫了一会,喃喃自语道:“不在我这完美无暇的躯体上开个孔是不行的了。” 说着他向自己刺了一剑,随后猛地一脚踢开窗户,凄厉地喊道: “卫兵!卫兵!!有刺客!!魔族刺伤了大主教!” 第四十七章 你们都是大坏蛋 克莱芒先生在法尔伊斯顿是公认的大教育家。这位身材高瘦,鼻梁上还架着单片眼镜的老者把自己一生的热情与精力投入到让更多的人能够自己阅读《圣典》这份伟大的事业上去了。后世的史学家本?罗兰茨评价巫师之王克里斯时便这样描述他的征服手段:“他一手提着一柄名为‘暴力’的利剑,另一只手捧名为‘知识’的《圣典》。”毫无疑问,克莱芒先生就是这种知识最杰出的传播者之一。他为那些陷入无知与愚昧的孩子们带来了文字与光明,同时也教会了他们《圣典》上的道德与规则。 这天,他便在这座仿奥德尼斯风格的建筑的长廊内行走着,看着这幢古老的建筑物,老人便想起了他年轻时在帝都巴伦特的好时光。 “先生!克莱芒先生!”一声少年人稚嫩的呼声使老人停住了前行的脚步。他转过身,便瞧见了那位喊他的冒失鬼。 “啊,汉斯,有什么事吗?”老人右胳膊下夹着《圣典》,右手放在裤子口袋里。伸出左手慈爱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您最好过来看看,那对双胞胎又开始哭了,就像十几天前他们回来之后的那样……哦……还有……我……” 克莱芒先生看着少年低着头,双手插在兜里的样子。立即猜到了这位针货店老板之子有什么事情想对他说。 “你自己有什么事要问我的吗?”他问道。 汉斯犹豫了一会,这才鼓起勇气抬起头来说:“最近我们的家长都没来看过我们,您也不让我们离开学校……是不是他们都像杰克和狄克的父母那样……” 克莱芒先生没有答话,只是在胸口划了个十字。汉斯看见了他这个动作,哭泣的幽灵便爬上了他的脸庞。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克莱芒先生看在眼里,平日里克莱芒先生也挺喜欢这个聪明的学生。其他孩子背出一节《圣典》的时候,他便背出了两节。这学校里同样聪慧的孩子便只有双胞胎两兄弟了。 “和你有一样想法的学生还有多少?”克莱芒先生轻轻地问道。 “没有……多少……”汉斯抬头看了克莱芒先生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但是如果杰克一直哭下去的话……” “父说:我们不应当有欺瞒。”克莱芒先生叹息了一声,“我们去教室,你把同学们都叫过来,我想我们该好好谈一谈这个问题了。” 片刻之后,克莱芒先生踏进了这所临时主日学校最大的教室,学生们都在那里等他了,消息灵通的人都在窃窃私语,不少人脸带哭相,就像等待死刑宣判的犯人。 “嘿!汤姆!不许在墙壁上乱画!杰克!你应该和弟弟一起去洗把脸!坐好,全部给我坐好!”克莱芒先生简短地说了几句话,教室里的混沌便立刻变成了秩序。这份神奇的威能连奥德斯卡尔和卡奥斯也会惊讶的吧。 几十双眼睛在下面整齐地望着克莱芒先生,主日学校的所有老师包括为大家烧饭的厨娘都站在了门外,静静地等着克莱芒先生下面的话。 “年轻的女士们、未来的先生们,正如你们之前所怀疑的——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一个事实:在座各位的亲人,绝大多数在那个流血之夜承蒙天父的召唤,回到神界阿比斯去了。” 这句话立即使下面炸了锅,那些早已酝酿好的泪水就如同决了堤洪水一样汹涌而出,教室里顿时哀声遍地。 “肃静!肃静!”克莱芒先生先让学生们哭了十几粒的时间,随后摇动了手里的小铜铃。他短时间内所建立起来的校长的威信立刻起了效果,让教室里安静了下来。虽然还有不少人仍然在抽噎着,但那声音已经细微到不能影响克莱芒先生说话的程度。 “我很遗憾亲口告诉大家这个噩耗,而且我必须明确地告诉大家:他们之所以会罹难,原因就在于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学习文化的行为被认作是叛国。” 在场的年龄稍大的孩子立即理解了克莱芒先生的意思,而年纪幼小的人只明白了一件事:有人杀了他们的父母,只因为他们来这里上课。 “是谁杀了他们?!”年龄大的孩子们纷纷喊。克莱芒先生忙又摇了摇铃铛,这才使教室安静下来。 “孩子们……我很抱歉……孩子们……”这个瘦高的老人哽咽着说道,“在我四十多年的教学生涯里,我从未见过对自己的国家和宗教如此热诚的民族。让你们来我这里学习使你们的家庭遭了难,那是我的过错。但是,我想奉劝在座的诸位。大家作为一个对天父及文化向往的人,千万不要被复仇心迷失了理智!以暴易暴并不是解决仇恨的良药,它只会引导你走向疯狂。” 年龄大些的孩子听懂了,年龄小的孩子似懂非懂。不过他们都清楚,克莱芒先生在劝他们不要想复仇的事。这在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传统的米德菲尔特王国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决不!”他们当中便有年纪大的孩子叫了起来,“我要让那些杀人凶手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其他孩子挥舞着拳头嚷嚷起来,有人乘着混乱放声大哭,还有人开始砸桌子。 “肃静!肃静!!”克莱芒先生不得不又摇动了铜铃。这件东西他平时基本用不着,几天却得依靠它的力量来维持教室的秩序。 喧闹的教室又安静了下来,一双双被泪水和愤怒浸透的眼睛望着讲台上那位高瘦的老者。 “听我说,孩子们,听我说。”克莱芒先生感觉到心中一阵纠痛,他头一次体会到自己的言辞是那么地苍白无力,可他还是得把这些苍白无力的说教继续下去。 “仇恨是盲目的,是不为仁慈的天父所赞美的,我的孩子们……” “可它为奥德斯卡尔所赞美——假如仇恨能够带来秩序的话!”立即有人现学现用了,要是在往常,绝对没有人胆敢质疑校长先生的权威的。这句看上去理性十足的话立即引起了学生们的叫好。 “奥德斯卡尔决不希望我们的世界变成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只有绝对秩序的世界,我的孩子们。”老人颤巍巍地道,“要知道,仇恨经常让理智同步毁灭!而理智的仇恨更加可怕,它将会吞噬掉你心中最后一点的光明的壁垒,没有什么良知和道德能在理智的仇恨下生还下来。” 老人的话或许太艰深了,所以这些孩子们都暂时陷入了沉默,连抽泣着的家伙都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只听老校长续道: “要记住,你们还活着!那就很好。你们应该代替你们逝去的亲人更好了活下去,而不是为了复仇而赌上自己的生命!我们的祖先在父那里犯下了原罪,所以天父帕拉赛兰斯责罚我们,让我们短暂渺小的生命里充满了苦与痛,但是他并没有抛弃我们,而是让他的儿子、秩序之主奥德斯卡尔来重新点亮光明的希望。在我们理智地清楚人生最后的终点之后,我们在旅途上决不能被这些无谓的东西玷辱了心灵!我们要微笑!我们要虔诚!只有这样,在终结之日来临之时,我们才能在阿比斯找到自己应得的位置,得到天父赐予的永福。我的孩子们,你们的灵魂刚刚踏上了正轨,难道又想迷失理智,让自己沉沦,最终堕落到伊尼希尔去吗?不——决不!” 克莱芒先生一口气说完了上述的话,停下来喘了口气。年龄小的孩子们停止了哭泣,年龄大的开始思考。这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教室里的祥和: “我什么都不要,我也不要去阿比斯。我只要爱我的妈妈回来。” 众人一齐看向那个声音的源头: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小男孩低头啜泣着,另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小男孩不住地安慰着他。 “别哭了,哥哥!别哭了,妈妈已经……”一开始他还是在安慰兄长,当说到这里的时候,自己嘴巴一咧,跟着哭了起来。 悲伤这种感情的疫病立刻重新在教室里流行,这是理所当然的呀——世界上有比哭更简便的宣泄悲哀与无奈的方法吗? 狄克?帕斯比亚一面劝慰着兄长,一面自己陪着哭,这两位便是引发主日学校这些日子以来不安的源头。孩子们早就在猜疑自己的家庭是不是和这两位一样遭了难,但对那一晚的事件,他们从年纪幼小的这两位身上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对双胞胎只知道自己的母亲被人杀死了。直到今天克莱芒先生确定了噩耗,他们才放下了高悬着的心,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克莱芒先生这次没有摇铃,任凭哭声越来越大。他擦了擦自己昏花的老眼,低声唤来一位教师,吩咐今天休学;他再询问另一位教师前些天起草的拨款申请书的回音——老人认为自己必须担负起抚养孩子的责任,直到他们成年;最后他唤来了厨娘,吩咐今天中午加餐。 今日的罗切斯特主日学校的气氛是哀痛的,以往萦绕在这里的诵读《圣典》的声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若有若无的哭泣声。经常有些人在哭泣时坚强地要求自己的内心承认这是最后一次,然而当悲伤的疫病找上他们时,眼泪是决不会放弃汹涌的权利的。 兄弟俩是知道这个噩耗最久的——哦不,准确地说,是他们亲眼看见了自己母亲的死亡。那一刻,两人中生性柔弱的兄长杰克除了哀哭和辱骂那位该死的凶手外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弟弟狄克却牢牢地攥紧了那个杀人犯在桌子上留下来的利弗尔银币。 “我不会忘记他的!”他对哀哭的兄长说,“等我长大了,有力气了,一定要去学武,然后为妈妈报仇!” 他的仇恨并没有因为克莱芒先生的教诲而淡去,他的仇恨便是老人所说的那种可以吞却一切道德与良知的“理智的仇恨”! 杰克并不知道他双胞胎兄弟此刻完全被心头那个名为仇恨的恶魔所占据,但是他的兄弟非常明白他的心头被哀伤占据。所以他便陪泪眼滂沱的兄长远离那个哀声遍野的教室,去枯草凋零的后院散心。 要是在平常的时候,贫民出身的兄弟俩准会高高兴兴地在这个男爵的孩子才有资格呆的后院里玩耍,在枯败的草丛里嬉戏。事实上在前些日子,顽皮的孩子们便对这里觊觎已久了,只不过那时候老师看得紧,不允许他们随意走动。 两兄弟踏上了这片平日里被当作是阿比斯的禁地一样看护的草坪,与传说中的那片净土不同的是,那里绿草如茵,生机勃勃,而这里只有枯败与死亡。 孩子们的兴趣很容易被其他事情转移——他们已经哭泣了太久的时间。因此,不多一会,他们便在草丛里追逐那些在秋风的死亡镰刀下幸存的蚱蜢来。 仁慈的主神在上,假如人世间没有哀伤,没有痛苦,没有一切那些为人带来不愉快的事情,那会多好呀!我们可以像那些无忧无虑的孩子那样在草地上奔跑,追逐自己童年里才能感受到的纯洁的幸福与欢乐。 很显然,即使人类唾弃混沌之主卡奥斯,还是没能彻底忘记他在人类心底种下的欲望与罪恶。因此,一切纯善的、美好的事物永远是相对而又短暂的,孩子们并不知道自己在追逐幸福的时候同时在追逐死亡。 一只蚱蜢便是死亡女神戴米丝的使者,它在逃脱那只对它来说是死亡使者的小手时把两个孩子领到了戴米丝的宫殿前作为补偿。 手脚敏捷的狄克一个猛扑想要捉住那只为了生存而挣扎的蚱蜢,蚱蜢没捉着,却在它曾经停留的那块岩石上推了一把。奇怪的是,那块岩石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厚重,而是轻微地晃了几晃。 “哥哥,快来呀,这里有块奇怪的石头!”狄克?帕斯比亚呼唤着他的兄长,他不知道这句再也平常不过的话此刻对他兄长来说却是死亡女神戴米丝的铃铛声。 两个好奇的小家伙协力推动了这块岩石,它移动的时候发出另人牙龈发酸的怪声音。当两个小家伙好不容易将岩石移开了一小段位置,看见它底下深藏的如同地狱入口一般的黑黝黝的大洞时,都累地靠在岩石上喘气了。 洞穴口突然出现了一名黑衣人,单凭他那副浑身都被黑色裹得严严实实的样子,杰克和狄克便可以依据平常故事里的经验裁定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他接下来所做的事的确是十恶不赦的:他一把揪住离洞口最近的狄克的领子,回手甩进洞穴内,另一只手上的短剑唰地一声割断了刚想喊叫的杰克的脖子。这个可怜的孩子颈脖里的鲜血还没洒落到草地上,便被那凶手伸足挑进了洞穴,怪异的岩石立即将两个孩子的存在遮掩地严严实实,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便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狄克先是被那只手掐得喘不过气来,随后又在坚硬的岩石壁上撞了个头破血流,最后沿着陡峭的阶梯骨碌碌地滚到了平地上。正当他头晕眼花、一面大声咳嗽着一面揉着自己的伤处想恢复自己的视力之时,光明在他头顶上消失了。 一个带着熟悉的气味躯体软软地滚到他身边,不必看,他便知道这是从出生起便没有分别过的哥哥。 “杰克!”他摇了摇他兄长的躯体,被既温暖又黏糊糊的液体粘了一手,不过他没有在意,这东西和他头上流下来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就在他奇怪兄长为什么没有像往常那样回答他的时候,他被那名黑衣人从石阶上走下来的声音唬住了。 踏,踏,踏。就像所有小说和故事里所说的那些坏蛋那样,那个黑衣人按着固定的频率朝他走来,手中依稀提着一柄叫做剑的凶器。 恐惧一下子占据了孩子的心,他慌忙把兄长的身体抱在怀内,一面喊着杰克的名字一面朝更黑暗的走道里挪动着。人们都说未知的恐惧比有形的恐惧更吓人,可孩子现在只想躲开迎面而来的杀星。 “别过来!别过来!!杰克!!杰克!!!”狄克毕竟是只有**岁的孩子,他抱着一个与自己体重一样的躯体,又怎么可能拉开与那个黑衣人之间的距离呢? “对不起孩子,你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所以只有请你也去死了。”黑衣人哑哑地说,他的声音听上去也很年轻。 “不!”狄克惶恐了,他从那个“也”字上听出了些什么,理智却一直不肯清楚地正视它。他发疯似的一面摇着兄长的身子一面带着哭腔大喊道: “杰克!杰克!!快起来,我们快逃,这个人要杀了我们!!” 尽管蒙着面,孩子还是从声音里知道那黑衣人露出狞笑。是不是每个人在屠宰毫无反抗之力的羔羊时,都有着这份主宰者似的神情呢? 他挥起了短剑,孩子惊恐地睁大了他那浅绿色的眼睛。 就在剑刃激起的劲风拂上狄克的脸颊的时候,一个温暖的身躯抱起了孩子,连同他怀中哥哥的躯体一起。 狄克在庆幸自己从死亡女神的召唤里脱出之前便贪婪地闻着这个强健的臂膀给他带来的那种安逸的味道——那是他与哥哥自幼起便渴望的、疼爱他们的母亲又不能给他们的父亲般的依靠。 “**信徒!你在做什么?!”那个救了他的人问,声音听上去也很年轻。 被唤作是**信徒的那个黑衣人坦然地回答道:“杀人灭口啊,这两个下贱的坏东西发现了这里的入口,唯一让他们闭上嘴巴的方法就是叫他们死。”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那个抱着狄克的人愤怒地喊道,孩子在他那种充满可敬的怒意的声音里不禁流下了泪水。 “杀个把贱民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何况,他们还是叛国者!”**信徒掂了掂手里的短剑,冲他厉声喝道,“你给我闪开!” “不!”那人道,“他是无辜的!” “你不要搞错了!我已经杀了一个,活着的那个会恨我们,必须斩草除根才行。” “不!”抱着狄克的那人把臂膀紧了紧,高声说道,“的确,在这个纷乱的时代,年轻识浅的我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怎样做才是错的。但是,我决不认为您这样坦荡地剥夺一位无辜孩子的生命的做法是对的!” 黑衣人发出了桀桀的怪笑声,他的声音里明目张胆地流露着傲慢与嘲弄:“呵!魔族崽子还装起仁义来啦!感谢柯露娜的仁慈!瞧呀,这里有一位高尚的魔族!喔!他热爱生命,赞美生命的美好!您瞧!在他面前的我是多么地污秽不堪呀!” “的确如您所言!”抱着狄克的那个年轻人道,“我也和您一样憎恨《圣典》和传说里所说的那些污秽的魔族。但这些天里,我想清楚了,那些污秽的家伙决不是我!” **信徒被他掷地有声的话震得愣在当地,走廊的另一端闻声走来了好几个人。狄克抱着逐渐冷去的兄长的躯体用含混的泪眼看着他们,孩子那时被悲伤击垮的心已经无法告诉他那些人的长相与服饰,他只记得他们错愕的脸庞。 那人抱着狄克在黑暗的长廊走着,他注意到了狄克怀里逐渐冷去的兄长的尸首,他把脸颊贴到孩子沾血的亚麻色头发上,轻声道: “抱歉……我来迟了,来不及救这一位……” 温柔的话语立即使孩子号啕大哭起来。在死亡威胁他幼小的生命时他没有哭,现在他被温暖而又安全的臂膀抱着,却哭了。 那人没有再说话,转进了一间房间,房子里本来就点着一盏小油灯,他走进房间后又点亮了另一盏,房间里便亮了起来。 借着光,狄克抬头看清楚了他的庇护者的脸庞:绯红色的头发,垂下的部分像天上的云朵一般略微卷曲,那张如同精灵般修长柔和又略带稚气的脸上闪着一对水蓝色的大眼睛。 与此同时,他的庇护者也看清楚了孩子的脸庞:他亲眼看见孩子那张一团孩气的脸上那种带着泪水的感激与哀伤在瞬间变成了震惊与愤怒。 “放开我!杀人凶手!”狄克使劲地挣了一下,伸手在那人脸上抓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那对强有力的臂膀突然僵硬了,孩子一挣便从他怀里脱了出来,随着怀里兄长的尸体一起遵守重力法则乒乓一声坠在地上。他先是心疼地抱起了兄长的脑袋,随后便看见了兄长咽喉上的伤口,还汩汩地流着血。 “你这个混帐乌龟王八蛋!没卵子的混球!杀人的狗强盗、****的混蛋!!天使唾弃的杂种!!”孩子连珠炮价地骂了起来,**的小孩什么骂人的话不会? 被他破口大骂的那人没有像以往那些承受这些脏话的人那样暴跳如雷,而是听凭悔恨爬上了他的脸庞。 “你……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是……”那人的声音沙哑了,他被一个小孩骂得抬不起头来,半躬的身子就像行礼道歉弯到一半时那样。 他的谦恭的神态并没有熄灭孩子心中的怒火,狄克连气都不换毫无重复地连珠价骂了差不多一刻钟。最后骂出来的话都是匪夷所思、与某些人类爱干却又羞于开口的事件相关联的,其中的奥妙骂的人因为年龄太小而不甚懂,被骂的人由于平日下意识地逃避这些内容而不懂。 “那是我的错,别……别骂我爸爸妈妈……”那人流下泪来了,世间骂人的人和被骂的人同时哭泣的场景好象是比较少的,现在就在这个地下的密室里上演着。 “好啊,你也有爸爸妈妈!狗强盗!你杀我妈妈的时候的狠劲到哪里去啦?”狄克回忆起了那天此人的懦弱相,骂得愈发凶狠了,后面的不少语句,被骂的可怜人想破了脑袋才想清楚那话是怎样才绕着弯子弯到他身上来的。 两个人一个闷骂,一个闷挨,吵闹的声音把附近的人全引来了。 “奥德鲁……又怎么了?这是?”一名长着橘红色头发的年轻人问这位被小孩骂得不住擦眼泪的年轻人。 “……我的罪证……”他呜咽着说道。 他身边的年轻人露出了错愕的神情,他用右手在胸口划了个圆圈,震惊地叫道:“赞美柯露娜!你不是吧?!!平时看你老实巴交的,孩子……都那么大啦!” “埃欧曼!不是的!”奥德鲁挂着眼泪的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那副样子说不出来的滑稽,埃欧曼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肌肉,地上那个孩子骂得更凶了。 “他是那天晚上被我行动里杀死母亲的孩子。”奥德鲁好不容易才将这句话说完,埃欧曼听完后原本苦苦绷紧的脸上肌肉立即便松懈了下来。 “啊,原来是这样。”他的声音沉静了下来,“那可……” 埃欧曼没把话说完,他蹲下身,看着那名紧紧搂着兄弟尸首的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狄克的骂声停止了,他看了看面前这个陌生人,又朝呆立不动的奥德鲁望去一眼,随即又高声嚷嚷了起来: “我不告诉你!你是杀人犯的同伙!!你也是个大坏蛋!!” 埃欧曼耸了耸肩,朝伊奥德鲁吧去了一眼。 “你救了个**烦。”埃欧曼说,“这下我们有得忙了。” 第四十八章 悲伤是腐蚀心灵的疾病 木盘连同里面盛着到烙饼劈面呼啸而来,奥德鲁头一侧,那东西便乓啷一声砸在他脸边的墙壁上。朱丽叶做的烙饼立即和它的住所分了家,前者悄无声息地在阴暗的墙角蹦了几下,后者一直发着托托的声音在石制的地板上滚动着。 奥德鲁默默地站在门口,不敢再踏前一步,自从那一天之后。这个倔强的孩子便拒绝了所有的饮食,抱着他兄长的尸首坐在墙角默不吭声,甚至不再流泪。 天呀!这只不过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此刻那双浅绿色的眼眸里所流露出来的恨意与怨毒让奥德鲁口干舌躁,脊背发寒。 他犹豫了一会,怜悯心最后占了上风,他开口说道: “你吃一点罢,不然……” “滚开!你这个刽子手!!” 孩子的声音已经是微弱而又沙哑的了,其中的锋锐的怒意却丝毫不减。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早就干裂了。照理说,这时他每说一句话,便会唤醒一次彻骨的巨痛,然而他仍然不依不挠地用他所知道的最恶毒的词句叫骂着。每次伊萨克都是呆呆地站在门口,默默地听他骂完才离去,周而复始。 有人说,孩子的心地最纯洁。或许他说的是对的,这个孩子身上所酝酿的,即使是仇恨,也是单纯的。 人们通常简单地把人分成好人和坏人并以此教育子女,有时会略微教导一些评价好坏的标准。以狄克所知道的法则,面前这个杀死他母亲的人怎么可能是好人?尽管他救了他,但是他的同伙又杀掉了他的双胞胎哥哥。 憎恨?还是感激? 孩子的心智或许还没有成长到能够公正地看待这件事的程度,其实这件事情就算是发生在成年人身上,又有几个人能够冷静地看待这件事呢? 悲伤是一种腐蚀心灵的疾病,人类的灵魂无时不是在与它抗争着。先哲弗里奥说:“……要忘记哀伤,要忘记哀伤!要知道,人生应当充满希望与欢笑,因为我们灵魂的本源是纯善的。” 没有多少人能够坚忍到忘却!他们通常采取的方式是宣泄——辱骂、斗殴,最完美的解脱便是自杀。 孩子选择了前一种,他不是圣人,至少目前不是。在他幼小的心灵被仇恨和悲伤两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时,他需要宣泄。 奥德鲁蹲下身,试图拾回滚落在墙角的烙饼和木盘。前者被他轻松地拿到了,后者对他来说有些困难,它滚到了孩子坐着的床脚下。 这位不幸的孩子一面将一连串恶毒的语句丢到可怜的奥德鲁头上一面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他,传说中的那种可以使人石化的美杜莎的眼神不过于此。仿佛有形的人类眼神和无形的人类良心共同折磨这位可怜的年轻魔族,假如他是一名纯正的、和《圣典》里所说的魔族完全一致的凶狠家伙的话,是完全不必顾忌这些事情的。虽然早就有人喝破他的魔族身份,狄克?帕斯比亚也不会把面前这个年长自己十岁的人和《圣典》里的魔族联系起来的。在卡德摩尼所有人的印象里,真正的魔族应该是粗暴无礼的。 奥德鲁不是那样的魔族。事实上,他就如同我们所知的,像个天使祝福的虔诚教徒一样正直和坦诚。 他迟疑地踮出了自己脚步,微微地躬下了身子,手刚伸出了一半,就被床上那孩子瞪视的目光骇住了。 “我……请允许我……”他垂着脑袋勉强挤出这句话。 “和你的盘子见鬼去吧!”孩子伸足在木盘上狠力踢了一脚,那木盘便飞了起来,在奥德鲁那张漂亮的脸蛋破相之前,被奥德鲁伸手抓住了。 孩子鼻子里发出了不屑的哼声,高傲地像个凯旋而归的大老爷。奥德鲁垂着脑袋,就像一名被主人斥责的奴隶。 孩子尖锐地笑了几声,像在耻笑他的低声下气一般,他那尖锐的嘲笑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因为剧烈的干咳而停歇了。 奥德鲁关切的目光不放过这个孩子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长年的营养不良使孩子面黄肌瘦,现在在微弱的灯光下看起来更是如此。咳嗽这种原本属于病弱的东西使红晕爬上了他的脸庞,不过这份光彩在他脸上只停留了一瞬,下一刻,孩子就因为喉咙间缓不过来的一口气而晕厥过去了——任何一个成年人在绝食了那么久之后不会比他现在的状况好多少。 假如说奥德鲁害怕醒着的狄克的话,那么昏厥过去的狄克对他所能产生的恐惧几乎为零了。他随手把木盘和烙饼随手放在地上,上前扶起了那个晕厥过去的孩子。 他望着孩子苍白的脸蛋,以及他怀中那具已经僵硬了的、外貌和他一模一样的尸体,心中害怕起来。 “埃欧曼!朱丽叶!埃欧曼!!朱丽叶!!”他大声叫唤道,两位童年伙伴没等他再叫第三遍,便来到了房间门口。 埃欧曼锐利地扫视了房间里的状况,随即大声命令朱丽叶去煮牛奶,自己则一个箭步跨到了奥德鲁身边。 “没事儿,他只是晕过去了。”埃欧曼伸指探了探孩子的鼻息,对手足无措的伊萨克说,“唉,唉,唉!这就是做了父亲的坏处吗?你把大叔教我们的东西都忘啦!” 奥德鲁没有在友人诙谐的调侃下感到尴尬。他一激灵从惶恐中活了过来,照着埃欧曼的手势探了探孩子的鼻息,这才舒了口气。 埃欧曼轻手轻脚地搬开了那具小尸体,他和他的衣物因为干涸的血液而粘连了,微一使劲,原本就脱开了线脚的粗布衣裳被撕裂了。 奥德鲁只是关切地望着昏过去的孩子,对旁边发生的一切都毫不在意。假如这孩子就这么死了的话,可怜的魔族少年肯定会为此自责不已的。 朱丽叶很快端来了一碗温热的牛奶,她一面用汤勺搅拌着一面轻轻地吹着,随后把碗交到了奥德鲁的手里。 自从那一天后,奥德鲁就有意无意地避开大家,这次还是朱丽叶安数日来最接近他的一次。少女本想借这个机会探探童年伙伴的情况,但此刻这位诚实先生脸上已经被另一种感情完全占据。 少女的离去带有无声的叹息,她望向另一位的目光里充满着感激与爱戴。 在场两位相关人都没留意到这些,一位正忙着将那位不幸的牺牲者安放到一个与他身材匹配的木箱子里去。而另一位一手抱起昏厥过去的狄克,另一手笨手笨脚地舀了一勺牛奶喂他。 生命有种特异的本能,当那种孕育了万千生命的汁液涌到嘴边时,他们通常都会张开嘴吮吸它。 狄克昏昏沉沉地喝着勺子里的牛奶。 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味道,好象又回到了小时候,记得那时,好象还有个一起竞争的伙伴。 昏厥过去的狄克?帕斯比亚忘记了最近所发生的一切,他希望自己在现在这种温馨的感觉里呆得久些。 然而,当那股涌入腹中的暖流为他带去动力,孩子的意识便逐渐恢复了过来。 狄克睁开了眼睛,当眼前的景物还比较模糊的时候,他便判断起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眼前那张模糊的脸逐渐清晰了,随着那对紧皱的绯红色眉毛舒展开,那张脸上担忧的神色也渐渐褪去。 那张脸的左颊还有一道鲜红的抓痕,咦,那对水蓝色的眼睛…… 痛苦随着记忆一起回到了狄克脑子里,他使劲一抓,又在那人左颊上添了一道伤痕,肚子里的气一冲上来,一口牛奶喷得奥德鲁满头满脸都是。 “放开我!杀人犯!!”狄克大声叫道,拳脚齐施。他的力气倒也大,砸在奥德鲁胸前的皮甲上嘭嘭有声。至于奥德鲁那张可怜的脸,由于吃了两次亏,它的主人已经知道得与那对危险爪子保持点距离。 孩子这么一闹,奥德鲁手里的木碗便掉在了地上,剩下的牛奶洒了一地,他顾不得去捡,他的双手忙着限制怀里这个小家伙的破坏行动呢。 此时埃欧曼已经把盛有杰克尸体的那个箱子拿了出去,房间里只有奥德鲁和狄克。孩子突然发现兄长的尸首不见了,用脑袋连连撞起奥德鲁来。 “把哥哥还给我!狗强盗!把哥哥还给我!!” “听我说,孩子!你哥哥死了!奥德鲁两只手抓住了狄克的两只手,用下巴抵住他的头,迫使他不能动。 狄克动弹不得,破口大骂起来,因为刚喝了点东西,声音响了许多:“杀人犯!杀人犯!!我不要你假好心!你杀了我哥哥!有种你就杀了我!!” “你哥哥……不是我杀的。”奥德鲁额前的发丝因为喷上了牛奶,湿漉漉地垂了下来,挡住了一部分视线。他的下巴又夹着狄克的头,说话的声音有点疙疙瘩瘩。 “你杀了我妈妈!” 这回奥德鲁没有辩解的话了。就在他一愣的时候,狄克挣脱了他一只手,跃到了地上。然后抬脚在他胸口重重踢了一下,另一只手因此挣脱掌握,瘦小的身子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跑去。 埃欧曼出去的时候关上了门,狄克一面费力地找着开门的把手一面滔滔不绝地骂着。不一会他便看见了把手,可是人太矮够不着,于是他只好转过身,死瞪着奥德鲁叫骂。把什么“圣母诅咒的恶人、野狗养的狗强盗”之类的骂了不下百遍。 内疚、羞惭积累多了,有时候会变成凶狠。 “别骂了!”奥德鲁突然大声喝道,他满头满脸黏糊糊的牛奶,喝话间还有几滴溅在了地上。 老实人突然发威,孩子吓了一跳,污言秽语就此断绝。他惧怕地看着走近的奥德鲁,身子缩作一团。 “别骂了。”奥德鲁重复了一句,不过语气比起上一句已经缓和了很多,他从后腰的剑鞘里缓缓抽出那把镶着五色宝石的秘银短剑,横到了自己胸前。 狄克吞了口口水。之前他还天不怕地不怕,现在他孤苦伶仃,连兄长的尸首也不在身边,在面对一柄闪闪发光的短剑的时候,还是有些害怕了。 谁料到那个杀人凶手并没有拿剑刺他,而是倒转刀柄拿到了他面前。 “我知道你恨我,那的确是我的罪孽。”奥德鲁缓缓地说道,“那么,你就杀了我,为你母亲报仇吧!”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狄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冉冉的烛光在短剑漂亮的剑身上游走不定,孩子的心情有如这光泽一样漂移不定。 狄克犹豫了一会,后来还是伸出手握住了剑柄。他看见对方在自己摸上剑柄的时候,原本阴郁的面容也轻松了许多。 这柄短剑出奇地沉重,红头发的家伙一松手,狄克双手都被剑的重量带着向地上坠下去,好容易才稳住。 孩子颤巍巍地举起短剑,剑尖不住摇晃。对面那张俊俏的脸看着剑尖越来越近,却微笑起来。 狄克突然远远地把短剑丢了出去,秘银制的剑身在清冽的石板上砸出一连串动听的声音。 “你?“奥德鲁吃了一惊,此刻孩子那张幼小的脸上竟然充满了一种令他发寒的表情。 “我不杀你!你想因此赎罪,被天上的圣母宽恕你,想都别想!”狄克低哑地说出这句满腔怨毒的话来,奥德鲁不禁又打了个冷战。 “赞美柯露娜!你……你……”奥德鲁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一个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吗? 狄克脸上的表情变成了讥笑,他继续挑衅道:“你杀了我好了,我想去和妈妈哥哥见面了!” 奥德鲁后退了一步,脸上就像打翻了染缸一样。狄克自顾自地站了起来,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地回到了床上那个角落里。 就在房间里气氛异常尴尬的时候,房间的门开了。 “哎呀,好象我四十岁都不到就做了爷爷了呢,不过这个当爹的实在是差劲。”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叔?”奥德鲁抬头望见了来人,狄克也被他老马丁轻松的语调吸引了目光。 “是我。”铁匠铺老板走了进来,他径自走到狄克面前,吐了吐舌头,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帅气中又略带轻佻的笑容,让人忍俊不禁的鬼脸,温和而又浑厚的嗓音,让人情不自禁地产生信赖的感觉。 “狄……克。”孩子呐呐地道,话出口才回过神来,“你是谁?” “刚才不是说了么,那边那小子的大叔。” “杀人犯的同伙!” “说对了!这孩子真聪明,都会举一反三了。”老马丁打了个响指,伸手在腰里掏摸起什么来,“唔,奖励点什么东西给你好呢,让我想想……” “我不要狗强盗的东西!” “呃,这样啊……”铁匠铺老板抓了抓脑袋,露出一幅拣了便宜的得意洋洋的表情,“那我正好省点钱……” 奥德鲁看着大叔逗小孩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要知道,自己和埃欧曼小时候便是被这个人耍得团团转的。 狄克看着老马丁那幅惫赖的样子,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孩子呲牙咧嘴地用起大败奥德鲁的那种目光朝他瞪视,却毫无效果。呃不,引来了反效果。 铁匠铺老板用手模仿蝴蝶飞翔的样子逗起了狄克,他经常用这种手势逗得小时候的儿子咯咯大笑。 “你咬我啊,咬不着,嘿嘿……哎哟!你小子真狠,比奥德鲁小时候坏多了!老马丁肯眉宇间看上去挺高兴,奥德鲁却发现他虽然语音和平时时没什么两样,嘴角却一直耷拉着。 狄克发出呜呜的声音死咬着不放,上下颌一使劲,竟然从老马丁手上咬下一块肉来。他带着残忍的恨意咀嚼了几口,才发现味道不对,是甜的……苹果馅饼的味道。 老马丁带着阴谋得逞的笑容望着那孩子,伸手拿着一个缺了一块的苹果馅饼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狄克大怒,正想把嘴里的馅饼吐出来,后背早被老马丁击了一掌,咕嘟一声全部吞下去了。 狄克缓过气来开口就骂。老马丁耸了耸肩,把馅饼放到床边桌上的盘子里。自己转身走到墙角,伸足一挑,那柄短剑就到了他手上。剑一入手,原本他身上那种惫赖的气息立即被凛冽的杀气所替代。他朝床边望了一眼,孩子便吓得不敢作声了。 老马丁没再看狄克一眼,拿着剑走到了奥德鲁面前,把剑交还到他手上。 “记住!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他用一种非常严厉的语调对儿子说,奥德鲁不由得肃容回答道:“是!” 老马丁续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不听话我怎么对付你的吗?” “……打屁股……” “对了!”铁匠铺老板高声道,“对付不听话的小孩,这招最有效!” “是的……不过,你今天怎么来了?老是离开城堡,不怕被人发现么?”奥德鲁问,顺手把魔法短剑插回了剑鞘。 “哪有那么容易被人发现!我是谁呀!”铁匠铺老板笑道,“走,给这孩子一段自由的时间。” 老马丁一手搭了一人肩膀,三人并排朝前走去,那通道给塞得严严实实。 “大叔,你什么时候到的?”奥德鲁问。 “我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埃欧曼处理另一个孩子的尸体。该听见我都听见啦,其他的埃欧曼说给我听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了……要是那孩子真的捅你一刀怎么办!” “我罪有应得。” 老马丁搂着他肩膀的手弯回来敲了敲他的脑袋,道:“哈……你罪有应得?” 奥德鲁的脑袋耷拉了下去:“我……” “哎!哎!哎!收养那个孩子又不一定要以……父亲的身份。”奥德鲁慌忙辩解道,“多一个……弟弟……也是可以的啊。” “我才不管你……你决定担负上那个孩子的未来了?”老马丁问。 “嗯……不行吗?” “行,为什么不行。只不过,父亲不是那么好做的——你还没那孩子城府深,将来有得瞧了,哼哼!” 奥德鲁无言以对,三人不一会就来到了众人所居的那间大房间门口,埃欧曼率先走了进去,向屋内的人通报老马丁的到来。屋子里的人除了**信徒刚刚生气走掉以外,和那天一样。 在父子俩跨进屋内的时候,小扎特将军已经以一名贵族子弟的礼节准备好了——尽管扎特家族是以不守礼著称的,但对救命恩人,小扎特还是恭敬有加的。 “马丁先生,再次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扎特右手抚胸,躬身行了一礼。铁匠铺老板还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节,让扎特惊诧不已。 老马丁察觉到了扎特的诧异,也不说破自己七岁前过的是标准的贵族生活。只是朝他微微一笑,顺便朝里德睡着的那边瞟去一眼。 银发精灵咳嗽了几声,缓缓坐起身来,一旁的梦费雯丽娜修女忙帮他捶背。 “红毛怪,你来啦?”银发精灵看见了老马丁,不过他居然会主动朝人打招呼,实在是令梦费雯丽娜修女吃了一惊。 铁匠铺老板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他又扫视了一眼站在扎特背后的玛丽雅修女,这才开口说道:“将军阁下,这次我是来为你们送通行证的。黎明城的风声现在越来越紧,马上就会有战事,我看您还是早点出城好。” 说着,老马丁从怀里掏出一份信件,交到了扎特手里。扎特道了谢,这才打开了信件,他快速地将信件扫视了一遍,脸上变了颜色,随即又从头仔细阅读起来。 埃欧曼尽管知道此时偷看信件是一个贵族子弟不应该做的,可好奇心还是使他伸过了头颈,这位男爵末裔在礼节上面经常是马马虎虎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信件上面写着: “为了神圣天圣帝国的利益,此文件的持有者做了他所应该做的事,他本人与他的随从在郡内畅通无阻,受天匪军团保护。 木桑卓越 一一七三年雾月十日。” “赞美柯露娜!您真是帮了我们大忙啦!”扎特感激地说道,“不过……这份东西您怎么拿到手的?” “这是木桑卓越签发给某位卖国贼的护身符,在发到他手里之前被我顺手牵羊啦,正好派上大用处。”老马丁微笑道。 “您还真是神通广大!”埃欧曼赞叹道。 “当然,我是谁呀!”铁匠铺老板又和他对吹起来了。奥德鲁孤零零地站在他身后,他很快发现了。 “将军阁下,能不能帮我个忙?”老马丁把奥德鲁拽到自己身前,红发少年的个子还比小扎特高些,但现在他这副低着头的架势看上去要比他身前那位晚上一辈。 “当然!非常乐意为您效劳!”扎特说,“不知道老马丁先生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 “呐,就是这小子,哦,或许后面还会挂个油瓶。麻烦您在去桑菲尔德郡的时候,随便把他们带走。” “爸爸!您?”奥德鲁吃惊地转过身,“您不跟我们一起走?” 老马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要忘了,这里还有天使信徒堂,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把事情办完了,会来桑菲尔德郡来找你们。” “那我呢?”埃欧曼问道,“我是天使信徒堂光明天使信徒,我!” 老马丁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你的长官一起走吧,善后的事情我来办——看好朱丽叶。” “……我知道了。”艾欧曼低下头之前悄悄瞄了奥德鲁一眼,那小子正望着他老马丁出神呢,好象没听见那句话。 老马丁走到银发精灵床前,先前他们谈话的时候,银发精灵和梦费雯丽娜修女一直默不着声地望着他们。 “银毛怪,你的病不碍事吧?能赶得动路吗?”他开口问。 “没事,你想让我们跟他们一起走?” “嗯,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到了桑菲尔德,你们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有缘的话,再见啦。” 梦费雯丽娜修女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一个礼,道谢道:“一直没有机会向您道谢救命之恩,这次我们逃亡的事还要您费心,实在过意不去。” “哪里……”铁匠铺正面看见了梦费雯丽娜修女的脸,眨了眨眼睛,含糊地道:“举手之劳而已。”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我和酷哈本来就是为了投奔扎特将军的佣兵,国家有难,身为罗翰的子民,应当尽一份力。” “哦……”老马丁好象有点走神,半晌才答话道,“看你们两位的样貌,好象在佣兵界挺有名。” 梦费温丽娜修女应道:“是的,酷哈便是那位外号‘银色月光’的地精灵族上位剑士,。老马丁先生以前是佣兵么?” 老马丁不置可否,扎特却插话道:“原来两位就是一年前消灭赛斯领盗匪的英雄,我听过你们的名字!你们刚才说想参军?没问题!我为你们向我父亲引见。” 扎特提到他的父亲时,声音里充满着自豪。 玛丽雅修女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这时候,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个角度。 第四十九章 絮 让我们暂时离开一下我们的主角,以及所有主动地或者被迫地卷入这场战争的人们,来看一下神圣历一一七三年(王国历四**年)雾月十日的局势吧: 在黎明郡失陷三十余天之后,驿站已经把战争的迅息传到了王国最偏远的角落。一些坐拥重兵领主们都收到了王国首相签发、盖有罗翰王朝玉玺的召集令及征收战争税的命令。领主们虽然个个心里老大不高兴,但还是按照黎明城的传统以口头及书面的形式向王都依弗伊斯尼尔的玛丽女王三世宣誓效忠。当然了,少数人是出自对于王国的忠诚,大多数领主老爷们都在考虑如何为自己的家族取得一个更好的位置。 在南边的沃尔德郡,城主雷蒙顿伯爵查理?德?雷蒙顿被天圣军巴恩?诺曼少将的一万兵力攻了个措手不及。在沃尔德郡的主城安莱被围困了四天之后,全城投降了。 在罗翰帝国罗切斯特郡的北边,神圣的天圣帝国的乌洛恩?圣锤元帅率领天圣军团四万余围困了学术之城赛斯。城主年方十九岁的曼纽特侯爵、赛斯堡公爵巴尼?德?曼纽特拒绝投降,率领赛斯城中的军民一起抵抗侵略者,激烈的围城战已经开始了好几天。巴尼?德?曼纽特公爵本人在此次围城战中所表现出来的英勇与忠诚赢得了全城大小权贵以及平民百姓的尊敬。 巴尼?德?曼纽特公爵的往事,这位领地面积占了罗翰国六分之一的大贵族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所能起到的作用是非同小可的。 他本是奈斯郡城主老曼纽特侯爵私生子,按照罗翰王国的惯例,他本无权继承奈斯郡曼纽特侯爵的封号,更不要说继承赛斯郡的公爵爵位了,他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完全是受到幸运女神眷顾的缘故。大家都给他起了个外号:幸运之子。 有时候,别人的不幸便是另一人的幸运,我们的曼纽特侯爵无疑是幸运的:他五岁的时候,那位荒唐无耻的父亲由于长期沉溺于酒精和女色而身体虚弱,得病死了。他那位同父异母的兄长继承了他父亲纵欲的习惯,身体持续衰弱下去,最后在一次打猎活动中竟然拉不住自己那匹驯良的巴拉德马的缰绳,也回归了圣母的怀抱。他的两个同父异母姐姐都嫁了人,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相继得病死去,偌大的曼纽特家族就只剩下他一个人,那顶侯爵的莓叶冕便顺理成章地戴在十一岁的他的头上。 至于赛斯郡的公爵那顶花形冕会落到他头上纯粹是令一种幸运。赛斯郡的老领主安东尼?德?加伏特在二十二年前神秘失踪了——对于一名老法师而言,一会在这里消失一会在那里出现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因此当时人们也没有太在意。在爵爷消失了四年之后,赛斯郡的显贵官员们才开始着急起来,他们开始在加伏特家族中寻找公爵的继承人。很不幸,老公爵的小儿子在他失踪一年之后因为饮酒过量而死,大女儿、女婿及七岁的小外孙在三十一年前便死于加伏特城堡的一场火灾,唯一的继承人只有尚在呀呀学语的小女儿卡洛娜?德?加伏特。 这个只有三岁大的小女孩成了赛斯这块庞大领地的主人,她还在她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她父亲就失踪了。现在,谁成为她的丈夫就可以同时拥有这里的爵位和这片庞大的领地。因此在卡洛娜还在吃奶的时候,便有贵族开始追求起这位未来的大美人来——女人只要有钱,男人就不会在意她的样貌了,按照王国首相扎比?金的话来说:金钱是女人最好的化妆品。 那时候,还是财政大臣的扎比?金的儿子耶罗?金也是卡洛娜女大公的众多“追求者”之一,虽然说那年他才八岁。这位年轻人是新进的维斯特尼亚男爵、前财政大臣撒比?金之孙。他的父亲那时候还没有像现在这样一手遮天,因此迫切地需要儿子为自己家族赚来一个古老的爵位,来掩饰他家根底浅的瑕疵。就在他用大把大把的金钱逐渐接近胜利时,女大公未来的丈夫巴尼?德?曼纽特尚未出生。 巴尼不愧是幸运之子,就在有人在他未出生之前就威胁到她妻子时,圣母出面唤走了国王乔治七世。玛格莉特?蒂拉?冯?坦兰斯联合半精灵法师帕尔提修斯?利亚顿、桑菲尔德领费尔南迪公爵发动了宫廷政变。他们不仅把玛格莉特公主的兄弟姐妹杀了个干干净净,还逐走了先王乔治七世的不少大臣,其中就包括扎比?金,因此他儿子的婚事便告吹了。 玛格莉特?蒂拉?冯?坦兰斯登基之后称玛丽女王三世,开始几年的王国政治在受封为宫廷首席法师的帕尔提修斯?利亚顿的辅佐下甚是清明,外头大小领主的叛乱则由温斯顿?费尔南迪公爵一一扫平,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帕尔提修斯突然失踪。 法师就是爱搞这些玄玄怪怪的事情,他们最坏的习惯就是爱在不通知别人的前提下玩突然消失。英俊的帕尔提修斯一走,玛丽女王就开始疯狂起来。她不理朝政,花天酒地。一开始在费尔南迪公爵的劝谏下还有所收敛,等到费尔南迪被其他领上爆发的内战拖得分不开身之后,她便无所顾忌了。女王先是召回了被贬退的扎比?金,随后便开始大肆征召工匠艺人,在依弗伊斯尼尔夜夜笙歌,敢于劝谏她的人一率吊死。相对来说,女王还是比较仁慈的,要知道,当年卡兰德萨二世可是喜欢断头台的。 扎比?金花了几年的工夫爬回了原来的位子,后来又爬到了王国首相,自然想起了当年没为儿子争取到的婚事。他老人家把这事向女王陛下一提便获了恩准。就在扎比?金打算让儿子和已经十八岁的卡洛娜女大公完婚时,帕尔提修斯回来了。 这个人一出现,扎比?金在玛丽女王面前便失去了份量。帕尔提修斯强烈反对金氏家族继承赛斯郡的土地,理由之一是王国首相大人有辱“学术”之名;二是金氏家族的封地维斯特尼亚郡和赛斯郡不连在一块,不便管理,要知道,两片领土中间还隔着费尔默郡和奈斯郡呢。不过谁都知道这两个理由是宫廷首席法师在故意找茬。前一个虽然是事实,但除了他没人敢说;后一个么,历史上这样的先例多得是,大家都明白帕尔提修斯只是不愿意看见金氏家族的势力增长罢了。 和赛斯郡相连的郡只有两个:南边的罗切斯特和西边的奈斯,罗切斯特郡是个小郡,城主莱恩子爵长男哥舒亚已经和沃尔德郡的小姐结了婚。次男科洛亚是个法师,好象暂时没结婚的打算,剩下的便只有奈斯郡的巴尼?德?曼纽特了。帕尔提修斯称他是自己新收的弟子,但是谁都知道他是一个战士而不是一名法师。 这位幸运小子玛丽女王三世是认识的,帕尔提修斯失踪后,女王和格里菲尔亲王结了婚,但几年之后亲王年纪轻轻就过世了。女王从此就有无数个情人。巴尼?德?曼纽特十五岁时到依弗伊斯尼尔城觐见的时候,便落入了女王掌中。一年后帕尔提修斯突然回来了,他便在女王的旨意(或者说是帕尔提修斯的旨意)下与卡洛娜女大公结了婚。奈斯郡和赛斯郡的领地便连作了一块。 他在抵抗神圣法尔伊斯顿帝国的入侵时的确是英勇非凡的,其中原由便不是他的每个臣民所能理解的了,或许他本人也无法理解其中所蕴含的复杂的情感。 乌洛恩?圣锤元帅一生为救赎教会打了五十多年的仗,没想到在一个小子手里吃了亏。他给“圣战”最高指挥官拉法尔?吉格元帅的战报里自然没有提到自己攻城不利的状况。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赛斯城已被我军包围。” 巴恩?诺曼少将呈给他上司的战报长得很,上面除了那几天战斗的详细过程之外,还有缴获的物资清单,以及预计可以征收到的所有战争物资的清单。精灵中将布伦迪尔?布列尔斯卡花了整整两个转置才把这份报告上的东西核对完毕,末了才看见拉法尔签在后面的那句足以叫他吐血的话:“已阅,不必转呈布伦迪尔。”在以前,拉法尔是最恨核对这种帐目的。 这几天,卡尔布迪斯达夫已经不必在每天早上将文件抱到木桑卓越那里去了,头一天晚上木桑卓越就会亲自把它们搬回去。第二天在卡尔布迪斯达夫去那那里时,他通常已经坐在办公室里批阅公文了。拜他所赐,中将这几天已经养成看公文先看末尾有没有木桑卓越签名的习惯。 木桑卓越突然爆发出来的勤奋让布卡尔布迪斯达夫非常惊讶,莱诺娅死了之后他也没有新找女伴。一开始中将还以为大将军是在用工作来逃避密特卡德的骚扰,后来才发现木桑卓越这几天在处理公务时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认真。随后他又猜测木桑卓越是想用认真严谨的工作来掩饰最近这几次在自己面前的失态,可数日来他在无论是在公众面前还是与自己单独相处时都一如既往地镇定冷酷。 是自己劝谏木桑卓越勤奋的话被他听进去了吗?还是自己对这个怪人的感觉有差池?都不对!那时候木桑卓越的确是只展开了身躯的刺猬,只是很快又变回了刺团团。卡尔布迪斯达夫一边走着一边想。 白发中将平日在天匪军团里有:“大将军保姆”、“战时最高长官”、“文件狂人”等等等等外号,无一不是与大将军阁下的懒惰和任性有关,今天早上他走进木桑卓越所住的小楼时手上空空如也,叫站岗的士兵讶异了很久。 这天木桑卓越没有像前几天一样早早地坐在办公桌前,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愣了一下,随即便想到大将军阁下可能是找到了新的女伴。勤奋的木桑卓越让中将大人心中迷惘,还是空荡荡的办公室更能给白发精灵一种正常的感觉。 桌子上摞着一叠文件,或许是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的错觉,他觉得今天的文件摆放得很整齐。白发精灵拿起了面上的几张,谨慎地先看了看签名,和前几天一样,这些公文都处理完了,末尾都有大将军的名字。字就像一名武将该有的那样,写得很刚劲。 白发精灵突然想起自己八年前刚遇见大将军阁下时的情景:那时候那家伙还不识字,天圣陛下教了他三个晚上,送给他一本书。随后在打仗之余便能看见这个人抽出时间闷头学习的情景。白发精灵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不仅仅会精灵语,通用语也说得很棒,在与巨魔矮人等等少数民族交往时,他还能说几句他们的语言。因此,从那时候起他便成了木桑卓越这方面的朋友和老师。有时候白发精灵很惊讶人类强大的学习能力——木桑卓越便用八年的时间把自己从文盲变成了“准学者”,前几天他还说要去做哲学家。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挥去了心头的回忆,仔细阅读起文件来。好几份东西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在上面作了转呈军团副长官的批示。 头一份是巴恩少将最新的报告,上面说起了他的军队与来沃尔德郡征粮的费尔南迪军小部队遭遇,并将其击退的事情。后头附有巴恩少将对天匪军团本部在黎明城停留时间过长的焦虑,他推测费尔南迪公爵已经召集了一万五千名以上的训练有素的军人,加上桑菲尔德年轻有力的男子,数量最多可能达到五万。 第二份是盖有克里斯陛下魔杖印章的调兵令,上面称贝尔纳多特上将的雷霆军团与布莱特上将的疾风军团不日便可开到黎明城,划归“圣战”最高指挥官木桑卓越大将军指挥。 第三份文件是驻守洛克要塞的中校写来的,上头称贝尔纳多特上将的雷霆军团已经到了斯特罗哈儿要塞,两日后便可抵达黎明城。 第四份文件是准备呈给教皇的报告,上面叙述了红衣大主教阿维拉德遇刺身亡、魔化骑兵团长密特卡德遇刺受伤的事件。这份文件由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自己起草,今天他在上面看见了木桑卓越歪歪扭扭的签名。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看到这里不禁苦笑了一下,他几乎可以看见大将军阁下在签名时咬牙切齿的的模样。事实上,当初刚听见教会两位大人物同时遇刺时,木桑卓越是兴高采烈的,不过大将军阁下一听见密特卡德没死就拉下了脸,看上去是想亲自扮演刺客上去砍几刀。就是这位魔化骑兵团长的出现,才彻底扯下了木桑卓越平日里冷酷的外衣,使自己看见了他那颗刺猬的尖刺下隐藏的渴望温暖的心。 白发精灵被自己的回忆逗得莞尔微笑了,他斜眼瞥见了木桑卓越的坐椅,上面依稀有人坐过的痕迹。卡尔布斯达夫将军心念一动,打开了木桑卓越桌上的茶杯,里头果然有半杯子冷掉的开水。 “大将军阁下已经起床了?”这是布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的第一反应,他抬头看了看空旷的房间,只有沙漏里的沙粒在静悄悄地流淌。 他快步走到二楼木桑卓越的寝室前,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敲门。他又回到一楼木桑卓越的办公室,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批阅起公文来。 接下来的几份公文都是与天圣王国及黎明城局势有关的:第一份报表称玛丽女王已经发出了战争******,第二份则是潜入黎明城的探子发来的,上面都是关于桑菲尔德郡兵力布置及构成的情报。接下来几份文件被木桑卓越用一个夹子夹住了,上面还有不少他圈点过的痕迹。大将军阁下平日里博闻强记,很少在文件上圈圈点点。因此白发精灵看着几份文件时便很仔细,奇怪的是,相对之前的事件,这几件事情都只能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头一份文件是关于扎特?费尔南迪越狱那天杀死的那名入侵者的报告。那名入侵者临死前砍死了四名亲兵卫队的士兵,还砍伤了两名,单以这份剑技而论,虽不及后头城墙那几个魔族惊世骇俗,也是一流好手。他战死后被剥去了脸上的黑巾,后经辨认是赛特?德?罗伊。他是布雷家族的家臣战士理查德?德?罗伊之弟,他的兄长早在上次老城主行刺事件之后便被处死了。他是反抗组织一员倒也不希奇,木桑卓越却在布雷家族下面划了道杠杠。 第二份文件是关于抵抗组织天使信徒堂的报告,卡尔布迪斯达夫在接管了布洛克中将的工作后对这个组织有所了解。同时也知道了关于扎比?金地下组织“战神联盟”的一些细节。他所知的情报里,把黎明城的夜鹰描述成一个精灵,而在这份报告里,黎明城的天使信徒被描述成一个魔族。他有操控雷电的能力,剑技和传说中的剑圣一样。 事实上关于这位“黎明城的天使信徒堂”知道得最多的便是木桑卓越自己,那天晚上木桑卓越之所以会收起身上的刺,不正是被那个魔族打败的缘故吗? 也正如此,木桑卓越后来对那天晚上交战的事情只字未提。现在这份报告上,黎明城的天使和魔族两个词给木桑卓越圈了出来。魔族之后还有一滴滴落的墨水,虽然被木桑卓越用绒纸吸干了,印记还是很清晰。很显然,大将军阁下在看到这里时心里也是有所震动的,尽管他表面上看上去不那么虔诚。 第三份文件咋看之下有点离奇,它只是一份很普通的事件报告,上面讲述的是城中一名叫做亨利的袜商全家被杀的事件。在最后,中将才找到了大将军阁下把这份报告和这些文件夹在一起的理由。受害者家中的钱财被洗劫一空,墙壁上留下了五个血写的大字:天使信徒堂。木桑卓越在后面写了批示:嫁祸。 白发精灵放下文件揉了揉太阳穴。这类文件本该送到他那里,而且会在呈交给木桑卓越之前会被当作是二线的消息过滤掉。不过由于发生了前几天的事件,它便成为一线的消息了。它之所以会在中将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先跑到拉法尔的办公桌上,是因为突然勤勉起来的大将军抢了中将饭碗的缘故。 第四份文件与第三份类似,也是记载着城中某位平民被杀的事件。接下来的几份文件无一例外,相同点便是家中的钱财都被洗劫一空,墙壁上留有“黎明城的天使”的血字。木桑卓越也无一例外在后面补上了“嫁祸”的批示。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从那刚劲的字迹上看出大将军阁下写字时很生气。 大将军阁下为什么生气?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仔细思考着这一连串的事件,己方无疑是这事件的受益者。假如后面没有“嫁祸”两字的批示,按照大将军阁下以往一贯极端利己的习惯来推断,这件事情和他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他便是这阴谋的主使者。然而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比谁都清楚木桑卓越最近没有调动人手干这事的。阿维拉德大主教新死,而且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干这种事;密特卡德又受了伤,他带来的魔化骑兵们最近只忙着保卫教会人员安全,把搜捕刺客的任务一脚踢给了自己。 时间已经静悄悄地过去了一个转置,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也觉得木桑卓越今天起得有点迟了——或许他起来了干完活又回去抱他新找到的美人了?中将再次放下文件,上到了二楼,敲动了木桑卓越寝室的门。 里面没声音。 “阁下?”白发精灵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同时出声唤道。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静静地等候了几粒的时间,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门,道:“阁下,我进来了。” 木桑卓越还是没有理他,白发精灵犹豫了一下,最后推开了门,之前他还害怕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现在他不必为此担心了——房间里面空空如也,不过地板上新摊了条席子。 布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揉了揉眼睛,没错,房间里头空空如也。被子整齐地折好了——这很奇怪,要知道,木桑卓越大将军平常可没有折被子的工夫,这事情一向由他的女人代劳,没有女人的时候被子便爱怎样就怎样。但是现在,这个房子里既没有女人,也没有大将军。 屋子里头的东西显然被人细心地打理过了,木桑卓越的元帅制服折好了放在一边。 “阁下?”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拉开了阳台的门,外面的太阳已经老高了,木桑卓越不在那里。 他可能是在自己看文件时默不着声地出去了吧!白发精灵这样想着,他快速下了楼,问门口站岗的卫兵刚才有没有看见大将军阁下出去过。 “没有啊?大将军阁下不在里面吗?”卫兵吃惊地望着他。 “呃,那更早的时候还有人看见过大将军阁下吗?他不一定穿着大将军制服!”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问道。 “没有!”站岗的士兵回答。 “你最后看见大将军阁下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 “教皇圣佑!该死的!”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风一般地刮进了屋里,跑到了一楼拉木桑卓越斧子的房间,斧子还在那里。中将又上了二楼,抽屉里的那把匕首不见了。 “我迟早要升任上将,去组建自己的军团!”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气呼呼地想,“这家伙一个人又跑哪里去啦?在这关键的时候!” 中将大人关了房门下了楼,叫来了一队卫兵。 “去哪里?”领队的军官问。 “流莺街!我也去!”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粗暴地喝道,士兵们一听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私下里早就把这时候的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形容为木桑卓越的因嫉妒而发狂的妻子。大家虽然都想笑,但中将大人的面色看上去不太好,所以只好苦苦忍住。木桑卓越只有在做这种事的时候叫他的士兵觉得他不是时时刻刻都是严厉的,而平时温文尔雅的中将大人每逢这时都是严厉的。士兵们真是不幸,他们总有一个上司是严厉的。 他们出门时撞见了埃萨雷斯和他那倒霉的跟班,两个法师鬼鬼祟祟地看了就不想让人接近。不过喀布尔迪斯达夫将军还是上前询问了他们有没有看见木桑卓越大将军,得到的回答是否定的,他们说完话就匆匆忙忙地走掉了,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 一队人风风火火地搜查了流莺街,这几天这里的生意一下子清淡了很多。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到处向老板们打听他们有没有看见一个长着火红头发,银色眼眸的青年人,那些老板一致诚惶诚恐地回答说没看见。他们是诚恳的,上次那家倒霉的流莺馆早把那青年的身份泄露了出去,要是木桑卓越真的来过,他们绝不敢怠慢这位尊贵的客人。 银发精灵在城里转悠到了下午,还没找到木桑卓越的踪迹,早就窝了一肚子火。他心如乱麻,差不多要认为木桑卓越大将军弃职潜逃了。 “中将大人!”一名少校找到了无头苍蝇似的银发精灵。中将大人气得午饭都没吃,身后的士兵们自然也是前心贴后心。他们一听有人来了不由得精神一震,就好象看见一只烤鸡飞过来似的。 “大人!西边城门边的旗杆上发现了一个人头!”那名军官说。 “什么?!”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浑身一震,手脚冰凉,忙问道,“是谁的人头?” “挂得太高了看不清楚,那个人头……那个人头……”那军官开始吞吞吐吐起来了,布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的心被高高地悬了起来,那军官果然说出了他最害怕的词句: “那个人头的头发是红色的……” 第五十章 寻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抛却了精灵的优雅,在街上狂奔起来,一干士兵拿在武器在后面追,虽然是在急奔中,队列秩序却丝毫不乱。每当这时候,众下属都会觉得中将大人智商有所降低。 那名报信的少校本来就是飞奔而来的,所以便被这队人远远地甩到了后头。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赶到西门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人影了。 “人头在哪里?”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冲着一个站岗的士兵大声问道。那士兵先是被吓了一跳,行军礼的手举了一半便换了功用,朝一个方向指了一指。 那是一根高高的木旗杆,上面依稀挑着一只头颅,位置实在是太高了,连好眼力的布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都看不清楚,真不知道是谁把它放上去的。 “快把旗杆砍断!快!”他命令一位士兵,那名士兵立即抽出了自己的军刀,三下两下便将旗杆砍翻了。 旗杆倾斜了一个角度,人头便掉了下来,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忙到下面预先候着,在人头还离他三码远时,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看清楚了他的面貌。 “不是……阁下……”旁边的士兵听见中将松了一口气,他伸出头抓住了人头的头发,以免他在地上摔坏。 “这个人是谁?”白发精灵抓着人头问士兵,这个人头双目紧闭,脸色因为失血太多而苍白,从外貌上来看年纪不是很老,脖子处的断口十分平整,像是被非常锐利的东西割断的那样。大家都面面相觑,没人认识这个人。 布卡热布迪斯达夫将仔细看了看脖子伤口处的切痕,皱起了眉头。匆忙赶来的城门守备官,一位中校也看了看那整齐的切痕——这颗首级是被人从后脑一刀斩下的,入刀处在颈后第三枚骨节和第四枚骨节之间,干净利落,连骨头都没伤着。首级的后脑处也没被喷溅出来的鲜血染着,显然是位高手杀死了他,在颈血喷出之前便提去了头颅。 就在他们查看这颗头颅时,一辆马车从他们身边驶过,驾车的红头发青年看见了那首级的面容,脸色立即变了。他整个人瘫在坐椅上,手中的缰绳不住颤抖,也不知道是马弄的还是他的手在抖。 “你负责调查这颗首级的身份,明天中午之前向我报告。”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将人头交到中校手里,转身道,“我们走!” 他一转身看见了那辆马车,驾车的青年一看他转向这边立即镇定了下来。即便如此,他还是引起了中将的怀疑,这时候会驾着马车上路的人不多,有这种资格的贵族的通行证无一不是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签发的。可是这辆马车上并没有中将熟悉的任何一个家族的徽章。 “站住!”卡尔布迪斯达夫将走了过去,“出示你们的通行证!” 那青年勒了勒缰绳,马车便停了下来。他跳下车,鞠了个躬,从怀里掏出了一份信件。 那青年身材高大,眼睛是好看的湖蓝色,从那坚毅果敢面容上看去倒不像是个马车夫。他从马车上下来,鞠躬、并将信件交到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手中的这个动作里举手投足都是马车夫的味道。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依稀觉得这个青年好象有点熟悉,但一时半会没想起是谁,最近这阵子他忙翻了,忘记一个贵族老爷的马车夫的外貌比较正常。 那人手里的信件立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上面写着: “为了神圣天圣帝国的利益,此文件的持有者做了他所应该做的事,他本人与他的随从在黎明城内畅通无阻,天匪军团保护。 木桑卓越 一一七三年雾月十四日。” 上面的日期写的是今天笔迹卡尔布迪斯达夫很熟悉,的确是木桑卓越的字迹,上面还有天匪军团的公章。 “你车里都是些什么人?”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起了疑心,这字条太奇怪了,自己一清早就没见到过大将军阁下,眼前这个人却有大将军阁下亲手下的字条,权限还大得很。 “呃,那是一位和您一样的精灵老爷……他染上了邪灵的诅咒,另一位老爷吩咐我把他送出城去。”那车夫说,马车里很配合地响起了几声咳嗽,门帘里伸出了一个脸有病态的精灵的脑袋。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朝后退了一步,他感觉到了这个精灵身上的那种强烈的、颓废的死亡气息,他看见了那只长着银丝般中长发的脑袋下因疾病而苍白的脸。 “里面还有没有其他人?”素来爱洁的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皱起了眉头。 “没有,尊敬的老爷,有谁会愿意和黑死病人呆在一起呢?” “是谁让你送他出去的?” “一位长着火红色头发的人,这张字条就是他给的,我的老爷。”那人说。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大喜过望,忙问道:“那个人可是长着银色的眼眸?他人在哪里?” “是的,他现在在城西的克朗松夫人府上。” “果然是旧疾复发!”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想,那字条给他带来的异样感被抛诸脑后了,“那个什么克朗松夫人大概是个大美女!”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听完话便带人朝那人说所的地方跑去,他自然听不见他跑远后车厢里复数的呼气声——那个驾车的青年便是化了装的埃欧曼,车子里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这帮子逃犯的马车匆匆忙忙朝城门驶去了,让我们先按下他们的故事,先跟着白发精灵去找大将军阁下。 白发精灵很快就找到了克朗松夫人的家,守门的老头看见一队气势汹汹的天匪士兵吓破了胆子。眼睁睁地看着那位肩抗金星的中将大人捋着袖子闯了进去。 这府邸已经衰败了,样式虽然还是坦瑟斯的小院,但院子里已长满了杂草。正门的木柱上的红漆剥落了许多,露出了木材原来的颜色。窗户上装的不再是伯洛伦产的玻璃,而是牛的膀胱膜。 “大将军阁下,你给我出来!”中将朝屋子里喊,浑然不觉得自己彻底丧失了精灵优雅的气质。 脱了漆的木制窗户颤巍巍地打开了一半便告寿终正寝,整个木框子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窗子里出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赞美……教皇……”那老妇人生硬地道,“发生什么事啦?军爷们?”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望了望这个满脸皱纹的老人,脸上那些赛过核桃仁的沟壑是岁月留给她的赠礼,她回答道:“我找克朗松夫人。” “我就是。” “什……么?”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有些纳闷了,“木桑卓越他人呢?” “木桑卓越?……你是说木桑卓越大将军阁下?”老人诧异地问道。 “当然,除了这个木桑卓越,还有哪个木桑卓越?” “军爷……像他这样尊贵的大人物,怎么可能屈尊来这里呢?”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蹬蹬蹬走进了房间,果然屋子里只有老人一个人。 “刚才有人来过吗?”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复问了一句。 “有。”老人点了点头,“你们进门之前,他刚走。” “火红色的头发,银色眼眸?” “对。” “他就是木桑卓越大将军——我们的元帅。”白发精灵说,“他去哪儿了?” “哦不!”老人没有回答中将的提问,“这不可能,那个人叫做夏尔,我想你搞错了,军爷!世界上红发银眸的人多得很。”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复问道:“或许是我搞错了,夫人。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能告诉我那个人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老人摇了摇头。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老妇人的房间,屋子虽然有些破败,屋内什件的摆设还是井井有条的,显然屋主人当年也是位辉煌过的人物。 白发精灵悻悻地向老妇人告辞,踏出大门后突然听见了奇怪的响声,仔细一听,原来是自己的肚子在叫唤了。他向跟随自己的士兵望去一眼,果然人人脸上面有菜色。白发中将抬头一看已经西沉的太阳,突然想起了今天大家还没吃过午饭。 “呃……抱歉,好象我把午饭的事情给忘了。”白发精灵朝那些可怜的士兵笑了笑,“我们先去吃午饭……哦不……晚饭!过会儿再去找大将军阁下。” 士兵们轰然答应了一声,中将大人实在是太可爱了。 “我们就不回城堡了,附近找家酒店解决把,吃完后立即出发。” “大人请客吗?”有士兵问道。 “是的……呃不!大将军阁下请客!”白发精灵先把帐记木桑卓越大将军头上了,众士兵听了欢声雷动。 “有家叫做‘向往天堂’的酒店不错!那里的柠檬烧鸡烤得很地道,酒也好!”有人大着胆子提议说。 “远吗?”白发精灵歪头问,他只关心这个问题。 “不远,就两条街。” “那我们去那里。”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说,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许饮酒!一刻钟内搞定。吃完饭继续工作!” 士兵们在心里哀叹了一声,不过总比没得吃要好。 这队士兵以急行军的速度来到了酒馆“向往天堂”的招牌前,大老远他们就看见还有另一队士兵朝那酒馆走去,领头的居然是少将米玛卡什?利爪。 “中将大人!”米玛卡什用他那别扭的通用语朝他打了声招呼,“怎么,您来这里吃晚饭?” “是啊,你呢?”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望见了少将诧异的目光,的确这事发生在他身上是有些奇怪,木桑卓越带人来吃饭还正常些。 “啊啊,军队马上就要开拔了,我刚清点完铁匠打造的武器,不知不觉地晚了一点,所以现在才出来。这家酒馆的蒜泥烤羊排味道很棒!”,“……不过不巧,好象今天没开门。” 两位将军对视了一眼,一齐望向那不赏脸的木门。 “那换家酒馆吧,我吃完饭还要去找大将军阁下。”白发精灵叹了口气。 “什么?阁下不在城堡里?”少将问道,“咳,大人您好象太……在意阁下了,您先回去,晚上他大概就会抱着个女人回来。大战临近之前他总是那样的,说是要抓紧机会多生几个……” “城里还有‘天使信徒堂‘的那帮刺客没有剿清,阁下实在是太乱来了!”布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少将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在他发现之前用一个狼人的微笑掩饰了过去。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看见了他这个略微僵硬的笑容,而且这个笑容越来越凝重。 “怎么了?”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问他。 “有浓烈的……血腥味和奇怪的焦臭味!”少将道,他把脸转向了酒馆的木门。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知道米玛卡什的嗅觉在天匪军里也是出类拔萃的,因此他命令一名士兵去把酒馆的木门强行打开。将来赔偿这扇门的事情自然由我们的大将军阁下负责了。 酒馆里空空如也,看上去还像是昨天晚上打烊时的样子,桌子和地面都被仔细地打扫过了,很干净。少将率先走了进去。 “哪里有血腥味?”白发精灵脑子里飘出了无数个问号,不过他还是相信米玛卡什的嗅觉,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士兵们看着两位长官如临大敌的样子,先把脑子里的烧鸡和羊排赶到一边,手按上了腰间的军刀。 米玛卡什径自走进了厨房,不过他并没有在半只羊之前停住脚步,而是直接下了酒窖。 布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下楼时便听见了打火石的声音,等到他从咯吱作响的楼梯上下到酒窖时,少将已经点亮了酒窖里的火炬。 “老马丁死了!”少将惋惜地说,“是谁杀死了他?” 白发精灵看见了酒馆老板的尸体两只胖脚,他的身子倒在一个横放的酒桶里,这个酒桶和周围的其他酒桶排成一堵高及天花板的墙。 “咦?这个酒桶是个通道!”少将有了新发现,他把老马丁的尸体拖了出来。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清楚地看见,尸体没有脑袋,断口处很齐整,他不由得心中一动。 “不对,不是他!”白发精灵在心里把这具肥肥尸体和不久之前看见的人头拼在一起,那样子实在是太别扭了。这时候米玛卡什已经钻进了酒桶。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跟着钻了进去,后头的士兵们已经利用了酒馆里的木材点起了好几只火把。假如老马丁还活着,不用说,赔偿他损失的人又该是大将军阁下了。 米玛卡什和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尔到了隔壁的那间密室,这房间里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地上全是血,尚未干涸,脚踩下去不费点力气都提不起来,显然这些人死了没多久。墙角里一只翻倒的火炬把鲜血烧得嗤嗤响,空气中血腥与焦臭的气味中人欲呕。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皱着眉头屏住了呼吸,地上那些七倒八歪的尸体看上去是死于内斗,有一对人的武器都刺入了对方的身体,不过致他们于死地的却是从左肩到右腰的一记斩击。那一刀把他们的身体生生分作了四段,断口处光滑平整,连内脏都没流出来。 “啊……这个人身上有一朵金色的小花!”米玛卡什指着一个人衣服上佩着的标记说,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此时正好看见另一人衣服上佩着的铜制天使徽章。 “是……‘天使信徒堂’和‘战神联盟’!”白发精灵立即想起了早上在木桑卓越办公桌上看见的文件里的批示,“他们是死对头!嗯,一直传说米德菲尔特人喜欢勾心斗角窝里反,果然如此!” 米玛卡什“嗯”了一声,心下暗自懊丧。“天使堂信徒”害他名誉受损,又是城里好几次事件的背后主使者,没想到他们居然有人死在他常来吃饭的酒馆下的酒窖里。那个什么老马丁恐怕也是这两个秘密结社的一份子,自己那么久都没察觉,可算无能。 少将也是跟着木桑卓越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将,他立即便发现了现场蹊跷所在,他指着地上尸体对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说:“中将大人,他们虽然有不少人是死于内斗,但最后死的几个不同结社的人是被同一个人杀死的。在这里交战的不是两伙人,而是三伙人。您瞧这些尸体倒下的方向,以及将他们一刀两断的伤口。显然是一位顶尖的武者从背后偷袭,一击之内干的。大将军阁下虽然有这个实力,但是他平常没有偷袭别人的习惯,他的斧头不会造成这么平滑的断口。这名恐怖的武者用的是某类薄薄的利器——不太像是剑,可能是弯刀,那武器要比我们的制式军刀大得多,最起码大上三倍!”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忍住了恶心,仔细看了看尸体的伤口,果然如米玛卡什所说。他数了数在场的尸体,一共四十三具。其中十九具衣服上有天使纹章,二十一具身上有金花徽记,还有三具因为倒地位置的关系,身上的徽记看不见。 少将仔细闻了闻,推开了一具尸体,在墙壁上发现了一道暗门。那扇暗门开着,黑黝黝地深不见底,先前因为尸体的遮挡没有被发现。 “小心!”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制止了米玛卡什想要进去探险的举动,“里面可能会有机关!” 米玛卡什好象没有听见白发精灵的警告似的,他颤声道:“中将大人,您瞧!” 布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借着士兵火把的火光及米玛卡什的指引看见了暗门内通道墙壁上的伤痕。那是一条锐利的武器砍出来的又细又长的直线,墙壁上的泥土里还染着鲜红的颜色。 “砍出这道痕迹的武器就是杀死外面那几个人的那把!”少将抽出自己的军刀比划着这条又细又长的痕迹,“它果然要比制式军刀大很多!那个武者居然在这么狭小的地方用如此巨型的武器!他那么急着想杀死的又是谁呢?”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身材比较高,他暗自估量了一下,自己要在这通道里动武的话,腰都伸不直。 中将当下不再说话,从士兵手里接过一支火把,小心翼翼地往通道里探索起来。沿路有几具一刀两断的尸体,两人高一脚低一脚地前行了几百步,顺着一个打开的暗门来到了一间密室里。 这密室里的尸体全部都是砍成两截的,那把武器从他们左肩砍下,从右腰砍出。和外面最后那几具尸体一样。唯一一具不同的尸体是被削去了头颅。 白发精灵心下大震,他将前面看到的那个头颅与这具尸体比较,看上去好象是吻合的。这具尸体瘫坐在桌子边上的椅子里,手还按着腰间的短剑。那柄剑才拔出一半,他主人便失去了生命。颈子里喷出的血液将桌面和椅子都染红了。 “这里还有路!”米玛卡什指着另一边的一道暗门说,白发精灵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果然那里还有一扇暗门。 “这些米德菲尔特人居然在我们眼皮底下建了那么隐秘的地方!”中将大人想着,他与米玛卡什对望了一眼,一前一后朝那暗道里走了进去。 这条暗道比刚才那条要长得多,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和米玛卡什在通道里走了一百来步,转了个弯又走了三百来步,这才来到了尽头,那里有架竖直的阶梯,上面还有血迹。 少将把出鞘的军刀咬在了嘴里,这才向上爬去。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在下面看见他在梯子的顶端推动了一块石板翻身上去之后自己才开始爬梯子,他手上拿着火把,速度稍微有点慢。 “这里是一个古老的墓室!”布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还在梯子上就听见了少将的说话声,他忙三下两下加紧爬了上去,通过先前的那块石板时,他发现这是块灰白色的石制棺材盖。精灵中将在棺材边沿上一按,人就翻了出去。 墓穴里阴森森的气氛使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感到很不舒服。他伸直了自己的躯体,看见少将已经开始调查起一具无头尸体来。这具尸体也被削去了脑袋,身子斜斜地倚在另一座石棺边,脖子里溅出的鲜血涂得棺材上到处都是。 “那个杀手从这里追了出来,杀死了这个人!”米玛卡什说,“咦,他身上的天使徽章是镀金的。” “看来这人就是首领了。”白发精灵说,“只是我很疑惑,谁杀死了他们?那个厉害的武者又是谁?” 两位军人又对望了一眼,墓室的那一端有个铁栅栏,现在敞开着,另一边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举着火把到了门口,张望了一下,对握着军刀凝神戒备的米玛卡什说:“这里也是个墓室,好象没有路了,也没有人。” “不,有!”,“我感觉有轻微的风从那边吹过来,至少应该有个通风口。” 两人来到了隔壁的墓室,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借着火把上的光读着墓碑上的名字,发现他们全部姓布雷。他刚想开口说话,米玛卡什先出声了:“这里是布雷家族的墓穴,中将大人,我看见了他们家族的白玫瑰纹章。” “不错,看来布雷家天使信徒堂脱不了干系。”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点点头表示同意,他们从棺材中间穿过,找到了一条石制的向上的阶梯。 “从这里大概可以上去。” 两人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上,这石制的楼梯略微有点湿,上面长满了滑腻的青苔,楼梯的尽头没有路。 米玛卡什拿着刀柄在旁边的石壁上敲打了几下,借着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手中火把的光,他看见一块颜色发灰的石头,他把它按下去,头顶便一面发出隆隆的声音一面掉下不少沙尘来。 外面透进来的夕阳和新鲜的空气使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心情大好,他听见了教堂晚祷的钟声,好象近在咫尺。白发中将刚踏上外面坚实的土地,周围便传来了一声大喝:“不许动!……别动手!咦……中将大人,你怎么在这里?还有米玛卡什少将!”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朝说话的人一望,原来是脸色苍白的密特卡德,他身边清一色的魔化骑兵,手里都拿着十字剑。他们就如同周围的墓碑一般肃立着,一点声音都没有。 “您怎么在这里?您不是还在养伤吗?”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反问道。 魔化骑兵右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虔诚地道:“我接到了关于魔族行踪的密报,便率人来了。我饶不了刺死大主教的魔族凶手!愿天父庇佑阿维拉德大主教那可怜的灵魂。” “里面没有魔族。所有的人都死了,刚死的。”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说,“‘天使信徒堂’和‘战神联盟’同归于尽。一名极强的武者了结了他们的首领。首级都被割走了,我在城西看见了一颗,还有一颗不见了。” “可是这一颗?我手下在教堂顶上发现的。”密特卡德甩了甩垂在额前的发丝,拎出了一颗人头。 “这是……哥舒亚?德?布雷!”白发中将看过布雷家族所有人的画像,立即便认出了这个潜逃的犯人,“跟我来,密特卡德大人,我们来看看这颗头颅属于谁。” 卡尔布地斯达夫将军带着密特卡德沿着来路回到了墓室里。魔化骑兵低声念了一句咒文,一颗圣光弹便出现在他左手指尖,墓室里排列整齐的石棺与亡魂都在这圣洁之光下畏缩了,这里不再有暗和影。 他们穿过那道铁栅栏,来到里面那具无头尸首跟前,密特卡德用手里的人头放上去正好。 “原来哥舒亚?德?布雷是‘天使信徒堂’的首领,那么他们为了反抗我们所做的那些极端的活动就全都可以理解了。可怜的人,他们还是被领主当作私有财产来处理的。他们要是都读读教皇陛下的《自由宪章》便知道自己行为有多愚蠢了。”米玛卡什说。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朝密特卡德望去一眼,心头疑云大起。魔化骑兵在这里出现的时机未免有些太凑巧了,他接到了谁的密报,那名杀死这里所有人的绝强的武者又是谁? 白发精灵突然想起了从今天早上就神秘失踪的大将军阁下,他对木桑卓越的越来越挂念了。 第五十一章 逃出城外 埃欧曼很快依照小扎特的吩咐备好了马车,老马丁抛给他的那个钱袋使这件事办起来毫无难度。唯一的困难就是他害怕自己在外头被天匪军认出来,所以在出行时特地挑了小道。 办好了马车那袋子金币还留下许多,天晓得老爹怎么会突然一下子这么有钱。为了不使人怀疑,他把买来的马车停到了面包房门口。下一代的面包铺老板彼德在“魔王”埃欧曼武力和金钱的双重威力下臣服了,他甚至主动为塞纳尔提供了一套马夫穿的衣裳。 众逃犯马上驾车的人选犯愁,能动的男人里面,奥德鲁和小扎特将军迪显然都不适合干这份差使。索尔·海德从未除下过他蒙脸的黑布,他这副样子去驾车的话无疑是招惹天匪军注意的好靶子。 人选只剩下一个,埃欧曼提起了他与天匪军的前几次接触。玛丽雅修女微微一笑,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盒子,为埃欧曼化了装,除却眼睛和头发的颜色之外,埃欧曼确实和之前判若两人。 小扎特将军对玛丽雅修女的化装术满口子称赞起来,玛丽雅修女像一个贵族淑女应有的那样客客气气答了礼,请将军原谅她的冒失行为。 “冒失行为?柯露娜的祝福!您实在是太客气了,玛丽雅修女,您这是帮了我们的大忙!”青年将军回答道。 众人出声附和。独处一角,默不着声的奥德鲁却看见了玛丽雅修女在众人提到化装术时眼中流露出了些许忧郁的神情,看上去她并不为自己这门技艺自豪。 就他还没思索出这事其中的奥妙的时候,他就得为自己的事犯愁了:要让狄克·帕斯比亚顺从地跟上马车可是件费劲的事。按照索尔·海德——奉引导者之命跟随小扎特将军从军的夜鹰兄弟会闪耀者的意思,干脆屠刀一抹一了百了;玛丽雅修女的建议是给他留下足够的水和食粮,让他在众人逃走之后自行求生。 奥德鲁拒绝了他们的建议,他固执地认为自己既然出声答允了负责狄克的未来,就得将其贯彻到底。熟知他脾性的埃欧曼和朱丽叶对此事都未吭声,前者只是在他咬牙将狄克绑上马车时嘲笑他像个儿童贩子。事实上这位“儿童贩子”要是落到真正的儿童贩子里倒是很有可能被卖个好价钱——假如他们不知道他的魔族血统的话。 “喂!你这个样子只要敌人掀起车帘一看,就会把我们当作奴隶贩子抓起来的!”索尔·海德指着双手反绑,嘴巴里塞着布条的狄克对奥德鲁说。老马丁承认自己有魔族血统时,他不在密室里,后来回来才从梦费雯丽娜修女的口中得知兄弟会的引导者居然是魔族的事实。不过他在进密室之前,便遵照老马丁的命令脱离了组织跟随小扎特将军。对于这位引导者,他既有反感,又有因此得遇小扎特将军的欣喜。 奥德鲁为难地看了看埃欧曼,又朝玛丽雅修女瞄去一眼,后者正和小扎特交谈着桑菲尔德郡的闲闻逸事,根本没留心到这个小插曲。 埃欧曼看见了好友的窘况,忙打圆场道:“我们真正在难关只有在城门那里,出了城就一切都好办了。” “那么你打算用什么方式来躲过天匪军可能的搜查,光明天使信徒,还是以天使信徒堂的名字称呼埃欧曼。 “把他丢到马车下面那个藏武器的夹层里?”奥德鲁口上这么说着,眼睛却望着埃欧曼。 “不行!他会闷死的!就算不闷坏,你们还当他是人吗?”奥德鲁声拒绝了兄弟的提议。 “嘘……小点声!除此以外你有什么好主意呢?”**信徒盯着埃欧曼说。 奥德鲁苦苦思索了起来,他提议用布把狄克遮住,**信徒认为这么做太过冒险,埃欧曼为奥德鲁帮腔,两人争执了起来。 银发精灵这时候在梦费温丽娜修女的搀扶下来到了马车边,银发精灵还在不停地咳嗽着,梦费雯丽娜修女喂了他一枚药丸,他这才缓了下来,苍白的脸上显出了一丝血色。 “……对了!我有个好主意。,埃欧曼看着酷哈说,他踌躇了一下,“……不过,需要酷哈先生的帮助。” “我能帮什么忙?”银发精灵开口问道,梦费雯丽娜修女似乎有些嫉妒他与红发青年的亲昵关系,扯了扯他的尖耳朵——要知道,从前酷哈可是不会主动和她以外的人答话的。 “这样,您假装黑死病人,万一有人想查验马车,您就咳嗽,并且从车里伸出头来给他们看,我想他们便会打消检查的念头。 “绝妙的主意!我来化装!这样不仅可以带走狄克,还可以减少我们被盘问的几率!”银发精灵没吭声,一边的玛丽雅修女赞叹了起来,她又不知道从那里取出一枝小画笔,她把银发精灵的沉默当作是默许,便在银发精灵脸上描了起来。 这一对,一个是人类与精灵混血、身兼两族之长的美丽;另一个是由于病痛而将精灵的那种儒雅文秀发挥到极致的俊美,他们站到一起,周围的人都情不自禁地站开了点距离,以免自己在那双重的光影中黯淡无光。 银发精灵迟疑的那一下便以自己的脸被涂花作为了代价,他的脖子向后退让了一些,但马上停住了。他开始乘此机会打量起玛丽雅修女胸口挂着的‘空间之链’来。 在梦费温丽娜修女的眼里,酷哈的目光就不是那么纯洁的了。她顺着银发精灵的目光望去,看见了玛丽雅修女那件黑色的修女袍低领中露出的白皙的肤色,心下生恼,扯着酷哈耳朵的手用力一扭,玛丽雅修女的墨笔便在银发精灵的脸上画了道长杠杠。 “哎!您这是干什么!“银发精灵出乎意料地没吭声,只是眉头皱了皱。反倒是玛丽雅修女叫了起来,她又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了一块绒布,小心地替银发精灵拭去脸上的痕迹。 “死鬼!精灵们不是都是清心寡欲的吗?你像个色狼一样死盯着人家的胸脯看做什么?”梦费温丽娜修女嚷嚷了起来,引得一行人一起朝银发精灵注视。 肇事者脸不红心不跳,淡淡地道:“我不爱她,就像我不爱你一样。” 除了梦费温丽娜,众人都被银发精灵直白的话语惊了一惊。尽管之前梦费温丽娜修女不承认,他们都从两人之前相互的关怀里看出这两位有着比一般的搭档还要浓厚的情感,梦费雯丽娜修女刚才的表现,不就像是个因妒犯酸的妻子吗? 因此当银发精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即便是铁匠之子和酒吧老板之女,也觉得银发精灵这话太过伤人。 在罗翰王国,当面对女士说这样的话是十分失礼的。 还是机灵的埃欧曼化解了此时的尴尬气氛,他插话对玛丽雅修女说:“我觉得,除了酷哈,所有人都得请玛丽雅修女化上装。” “化装!我也会!”梦费温丽娜修女道,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枝炭笔,作势要往玛丽雅修女脸上画。 玛丽雅修女没有抗拒,她在梦费温丽娜修女在自己脸上涂抹完之后,来到了小扎特将军面前,告了罪之后为他化起装来。 梦费温丽娜修女来到了**信徒面前,要他脱下面巾。这位天使信徒堂的成员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依照梦费温丽娜修女的意思褪下了面巾,那张年轻的面孔一露出来,埃欧曼便认出了他是谁。 “兰迪·贝蒂爵士!”埃欧曼叫道,“原来是你!” 库朗特家族败落之前,爵位远比贝蒂家高。贝蒂家族是罗切斯特布雷家族的属臣之一,埃欧曼曾经亲眼看见兰迪的父母双亲被红衣大主教阿维拉德钉上了赎罪墙,起因便是一名奴隶的背叛。 这位贝蒂家族的幸存者哼了一声,抬起了头颅,不知道是出于高傲,还是配合梦费温丽娜修女化装的需要。 一行人很快便收拾停当,狄克被放到马车的角落里,奥欧曼呆在他身边,小扎特将军、玛丽雅修女、兰迪等依次进了马车。埃欧曼挽起缰绳,像个经年的马车夫那样驱动了马车。 这时候,黎明城道路上的马车已经不像往日那样多了。埃欧曼他们的马车相对一般的马车还要略微大些,埃欧曼暗自庆幸自己事先在马车底的夹层里放了些碎布,不然马车一动,其中兵器撞击的声音就可以把天匪军的巡逻队招来。 街上的行人不多,大多都是低着头疾步行走的,如非迫不得已,他们还真不想上街呢。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街道的终点往往就是坟墓。 马车驶过两条街,驾车的埃欧曼突然勒了一下缰绳,陡然慢下来的马车里立即传出了几声低呼。有人隔着马车门口垂下的布帘戳了戳他们的车夫,问道:“怎么了?” 埃欧曼没有回头,他小心地驾驭着马车,眼睛暗暗地盯向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低沉地喝道:“嘘!别出声!是木桑卓越!” 车里的人一听见这个恐怖的名字立即噤若寒蝉,有一对眼睛偷过马车门口布帘的缝隙暗暗观察起木桑卓越来。 木桑卓越看上去脸色阴沉,或许是有些心不在焉。他从那座古老破败的府邸的石制台阶上下来时,还差点跌了一跤。埃欧曼使劲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这是……阿朗松夫人的府邸,他来这里做什么?阿朗松夫人不是已经年老珠黄了吗?” 埃欧曼从声音里听出这是兰迪,他左肘隔着布帘轻轻撞了撞他,示意他藏好。这时候如果掉头逃走的话无疑更容易引人注目,所以埃欧曼只好选择放慢马车的速度。 木桑卓越显然是有什么急事,他低着头在前面快速行走着,三转两转就不见了。 埃欧曼松了一口气,提起缰绳催快了马匹的速度,他现在是全车同伴安全的负责人。 驶近西城门时,一队黑甲的士兵和一名银甲的将军围着一根高高的旗杆,大声叫嚷着。埃欧曼老远就认出那人是精灵中将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不由得心中大叫晦气。还好他们目前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旗杆上,对身边驶过的马车视而不见。一名士兵三下两下地砍翻了旗杆,白发精灵奔到旗杆落下的方向,接住了一枚头颅。 “咦!那是托……克劳斯·德·布兰多!”马车里有人低声说道,埃欧曼从声音里听出又是兰迪,忙用手肘提醒他别吭声。这颗头颅——克劳斯·德·布兰多他之前依稀认识,克劳斯是布兰多男爵的儿子,假如库朗特家族没有败落的话,他们会成为世交的吧,不过这仅限于战争开始之前。黎明城破之后,布兰多男爵一家叛变投敌,克劳斯不知所踪。在那个流血之夜,这一家被天使信徒堂会灭门,没想到这个本以为逃离了这个战乱是非之地的人儿竟然死在这里。 埃欧曼心中闪过了个可怕的念头,自从兰迪露面之后,他便对兄弟会的成员构成有了个大致的猜测。现在克劳斯的这枚首级又证实了他的的判断。 “站住!出示你们的通行证!” 白发中将大老远地冲埃欧曼喝道。埃欧曼的心脏差点跳出喉咙口,脸上多亏玛丽雅修女涂过一层粉,再加上他平日里本来就很善于控制自己表情,居然做到了面不改色。 马车里的人们显然被这声大喝震动了,酷哈轻微的咳嗽声透过布幔传了出来。 埃欧曼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鞠躬之后掏出一封信件。 白发中将看信时,埃欧曼右手叉腰,装出一副疲累的神气,其实那只手离暗藏在后腰的匕首柄非常近。他的左手依旧牵着缰绳,万一精灵中将翻脸,他打算强行冲破城门。 所幸的是,托了玛丽雅修女化装的福气,卡热布迪斯达夫将军没有认出他便是那天晚上见过的小子。他在看过信件后抬头问道:“车上都是些什么人?” 埃欧曼忙将事先商量好的答词说了出来,酷哈也很配合地伸出了脑袋。玛丽雅修女的化装术真是了得,银发精灵脸上的黑斑看上去就像是深藏在皮肤之下的。 这副尊容果然瞒过了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他的疑心开始转向文件本身,他先前的焦急神色全被埃欧曼看在眼里。 “是谁让你送他出来的?”中将问。 埃欧曼灵机一动,忙回答道:“是一个火红头发的人,这张字条就是他给的,老爷。” 这话果然勾起中将的兴致,他细致地问过木桑卓越的所在之后便急匆匆地率着手下走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埃欧曼觉得自己脊背上湿漉漉的,连额头都渗下汗来。 “柯露娜的祝福!抓紧时间,快!快!只要出了城门,就好啦!”小扎特在车子里轻声催促着。 埃欧曼拭去了额头的汗滴,再次催动了马车,这里离城门口只有几步距离,很快就到了门口。守门的士兵适才见中将大人盘问过这辆马车,车夫又拿出木桑卓越签名的通行令,没问车厢里有什么便放行了。 埃欧曼那收回了信件,刚想驱动马车出城,身后的车厢里突然响起了微弱的呼救声: “……救命啊……” 埃欧曼听出了这个人是谁,脸色立即沉了下来,那个适才审查信件的军官转过头之时,他已经恢复了镇定的神色。 “等等!我好象听见车子里有人喊救命?”那名军官说,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军刀柄。 埃欧曼自从车厢里响起过呼救声后便竖起了耳朵,他听见了车厢里极其轻微的匕首出鞘声,奥德鲁突然粗重的呼吸声,与拳头击中肉体的沉闷声。这片刻的喧闹过去之后,车厢里又恢复成之前的一片死寂。 “教皇圣佑!”埃欧曼虔诚地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对那军官说,“这辆车里的,都是染上‘黑病’的可怜人,前面中将大人命令将他们快快运走,以免传染给其他人。他们正在为自己可悲的生命挣扎哩。” 埃欧曼一面解释,一面留神听着车子里的动静,只要军官再露出怀疑之色,他就想拔剑杀人了。 那军官看见车夫身后的帘子动了几下,一张被病痛折磨的变了形的少女的脸庞露了出来,车夫忙将身子朝一边挪了一挪,生怕她呼出来的毒气沾染了自己。 “救命啊,军爷!我还年轻,不想死啊!”那女子轻声求救道。这时候不要看她脸色,单凭声音便知道这女人是个病得奄奄一息的病人。当军官的视线扫上她那张脸时,不由得被她脸上的那种恐怖的黑斑吓得倒退了几步,一边的车夫在看见她那张脸之后也吓得脸色发白。 “教皇圣佑!快走快走!把他们送得越远越好!”那军官一面后退一面叫道。埃欧曼装作很厌恶那病人的样子,用马鞭戳了她好几下,迫使她回车里去。嘴上嘟嘟囔囔地骂了几句俚语,不紧不慢地驾着马车出了城。 等到马车驶离黎明城一段距离,原本寂静的车厢又喧闹起来。埃欧曼清晰地听见了一声短剑出鞘的声音,这柄短剑和另一人交了手,以一声刺入肉里的沉闷声为终结。 “不许你杀他!”这是奥德鲁的声音。 “混蛋!你那个小混蛋刚才害死我们大家!”这是兰迪的声音。 埃欧曼把头伸进车厢里,只见奥德鲁一手塞在狄克嘴里——那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吐出了塞在他嘴里的布团,另一手抓住了兰迪的短剑,两只手都在流血。 “有话好好说,别急着动手。”奥德鲁说,他两只手都在忙,几滴殷红色的液体滴落在车厢底的木板上。埃欧曼亲眼看见狄克像野兽一样叱着白森森的牙齿,恶狠狠地盯着他的保护人,朱丽叶被吓得不轻,瘫坐在马车边上。 埃欧曼忙出手分开兰迪的短剑;与此同时,酷哈卸脱了狄克的下巴,救出了奥德鲁的另一只手,还没等红发少年开口,又将狄克的下巴接了回去,动作麻利之极。 兰迪显然对奥德鲁抱有很大的成见,这时候小扎特将军出声打圆场了:“还好没出什么事,算了算了。” “这怎么可以算了?”兰迪指着狄克说,“天知道这个人,还有这个魔族崽子什么时候背叛我们!还是杀了干净!” “你想杀他,先过我这一关!”奥德鲁与他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埃欧曼头都没回,左手用马鞭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插话道:“索尔,这件事上别太认真,我可以保证奥德鲁的忠诚;至于那孩子的事情,奥德鲁……” “没有看住他,的确是我的错,现在我向大家道歉!”奥德鲁打断了埃欧曼的话,沉着脸说道。狄克缩在角落里,双手被反绑,射向兰迪的目光还是咄咄逼人的,因为这个人当着他的面杀死他的哥哥。 “说起来,我们能够逃出来,多亏了玛丽雅修女应变神速。”埃欧曼道,“你突然变的那个脸很吓人呢!能随意地挪动脸上五官的位置,这是法师的奥秘之一吗?” 众人不由得都看向静坐在一边的玛丽雅修女,她淡淡地笑了笑,低声道:“这不是法师的奥秘,只是我的一门小技巧而已。” “喔!这门技巧可了不得,可不可以教教我呀?还有之前化装的方法!还有……改变自己声音的办法!!”埃欧曼决心把话题岔开,朱丽叶看见他和美丽的玛丽雅修女有说有笑,微微皱了下眉头。 玛丽雅修女很有分寸地应对着埃欧曼的调侃,对峙着的兰迪和奥德鲁不知不觉地被他们的对话吸引了过去。埃欧曼突然发现玛丽雅修女对自己的这门技艺毫无自傲之意。每当奥德鲁提起变装及变音时,玛丽雅修女美丽的嘴角就会向下移动一点点距离。 就在奥德鲁看着漂亮的修女出神时,兰迪突然轻轻哼了一声,埃欧曼滔滔不绝的恭维话立即被他这不太响的声音打断。只听这位天使信徒堂顶级天使信徒站起身,朝车外走去,还没出车门就被埃欧曼拉住了: “你去哪里?” “放开我!辛!”他说,“你刚才看见了吧,城门口挑着克劳斯·德·布兰多的头颅!我去查看一下,再来和你们汇合。” “唔,那颗首级上的切口很平整,布兰多家族我是知道,和他家的小公子不太熟。”埃欧曼耸了耸肩,“一个叛变投敌的家族的人的脑袋,有什么好看的呢?说不定就是堂里的兄弟们把他杀了。” “不是的!”兰迪皱了皱眉头,他思考了一下,附在埃欧曼耳边轻声道,“克劳斯·德·布兰多就是托德·海德!” “啊!”尽管早有所料,埃欧曼还是一副很吃惊的样子,他对兰迪咬耳朵道,“天使信徒之间平时不是不认识的吗?你怎么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咳!……总之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就算保密的工作做得再好,相互之间还是会认识的,因为黎明城报得上名号的贵族一共没有几家。”兰迪说,“我担心,是不是组织里出事了!托德虽然不会武,但在组织里面以出众的组织能力主管着组织里绝大多数的秘密!” “你们在说什么啊?”梦费雯丽娜修女插话道,两位咬耳朵的家伙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没什么,哈哈哈!”埃欧曼忙打着哈哈。一边的银发精灵淡淡地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他的话虽然是只对梦费雯丽娜修女说的,但是全车厢的人都听见了。 “你!”兰迪想拔剑砍人了,他没想到精灵的听力那么好。周围的听众听到银发精灵复述的内容之后无比大惊失色。 “天使信徒堂有难?!”小扎特最先反应过来,“是不是为了救援我们而……” “不,将军,我想是其他事情。”埃欧曼忙安慰他说,接着他转向兰迪,坚决地摇了摇自己的脑袋: “我不同意你回去冒险。” 他说话的同时拉住了兰迪跃跃欲试的身子,这位年轻的爵士不得不回过头来望着他。 “为什么?” “你怎么进城?” “晚上的时候翻进去。” “你回去找谁?” “总部的引导者。” “不,引导者的命令是叫你跟我们走!假如天使信徒堂里已经发生了什么事,你回去也与事无补,弄不巧还要搭上一条命。” “我不放心!”兰迪说,“托德死了!那天夜里他同意天使信徒堂处决他家里人时,一个人哭了!对主神和祖国如此坚贞的兄弟屈死,我非帮他报仇不可!” 众人听见他的话不由得心潮澎湃,小扎特将军早就从他们口起听说了那天晚上的叛徒清洗行动,从国家的角度来讲,这伙人是高尚的爱国者。” “好吧,如果你坚持要去,我也不拦你。”埃欧曼说,“只不过,以后你到哪里来与我们汇合呢?” “你们是去桑菲尔德郡吧!我处理完这里的事,就到你们那里来,一起为祖国而战!” 埃欧曼突然想起一事,他本想建议兰迪去汇合弗兰肯,但一想到大叔神出鬼没的手段,便没有出声。 “将军,请原谅我一时的冲动,托德与我平日里情若兄弟,我得回去!”兰迪朝小扎特鞠了个躬,这时候马车颠簸了一下,他差点没站稳。 “没事,你去吧。”小扎特将军了点头,“小心保护自己,一路顺风!” 兰迪向大家行礼告了辞,他跳下了马车,回头朝来路走回去,还没走几步,便飞速地窜回了车上。 “怎么了?”埃欧曼看见他脸色发白,忙问道。 “木桑卓越!”这位年轻的爵士说。 第五十二章 将者,不曾后退 木桑卓越独自走在黎明城西碎石铺成的大路上 黎明城一到雾月,城西大路边那片山毛榉便落了叶。平日里,莱恩城主会派遣家仆对这条通往桑菲尔德郡的道路进行打扫。今年因为布雷家族遭了厄运,便没有人来为这条大路打扫清理了。枯黄的叶片在地面上覆了一层,把大路原来的样貌盖得严严实实。 木桑卓越走得很快,照常理,平常人奔跑才有那么快的速度。可是大将军阁下低着头负手,像沉思着的学者一样踱着步,便与前方那辆马车逐渐接近。枯败的树叶在他脚下发出沙拉拉的碎响,就像吟游诗人有时用的沙球发出的鼓点一般。 马车上的乘客一开始心都提到了喉咙口,后来埃欧曼告诉车里的逃犯们木桑卓越并没有带任何随从,众人才略微松了一口气。和木桑卓越交过手的小扎特将军深知木桑卓越恐怖的战力,心脏跳得最快。不过他外表看上去只是在皱着眉头沉思。 “真奇怪,他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马车里的人面面相觑,不用出声就能从所有人的眼睛中看出他们的疑问。 埃欧曼掀起了马车里的底板,从中拿出了事先藏好的武器分给大家。一边的狄克嘴巴里又给塞上了布团,小家伙一对浅绿色的眼眸恶狠狠地盯着车厢里的每一个人。奥德鲁早就看见了,他很小心地用自己的身子挡掉狄克的身影,以免他那招人厌恶的眼神给别人看见。 埃欧曼借着甩马鞭的机会不住往后偷瞧,此时的木桑卓越穿着一身黎明城民众常穿的便服:他脚上穿着一双很平常的鹿皮鞋子,下身则是一条灰蓝色的长裤,上面穿的是夏天常穿的亚麻制的土黄色露肩短衣,头上像黎明城所有活力十足的年轻人那样系着一条头带。头带是海蓝色的,被掠过木桑卓越耳边的疾风拉成一条直线。 假如不是埃欧曼早就与这位恐怖的大将军很熟,不然会把他当成一名罗翰帝国的普通武者。 木桑卓越在离马车还有大约十步远的地方,向右转上了一条小径,看上去他并不知道前面那辆马车里有他的逃犯。 埃欧曼心下暗暗生疑,木桑卓越独自一人跑到那里去做什么? 埃欧曼不由得放慢了马车的速度,透过山毛榉林间的缝隙,他依稀能看见木桑卓越走上了那片墓碑林立的小山丘,他的步伐随着踏入了墓地而减缓了下来。 埃欧曼把看见的举动告知车子里的人们,小扎特听过后抚着下巴沉思了一会,突然转头朝银发精灵道:“酷哈先生,你看我们这里的人一起出手有没有打赢木桑卓越的希望?” 他之所以问酷哈,完全是之前银发精灵徒手拉弯牢笼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缘故。传闻里流浪佣兵酷哈?银色月光就是一名力大无穷、战技高超的战士。 银发精灵此刻正抱着新得的双手巨剑闭目小惬,小扎特一开口,他便睁开了自己那双橄榄色的双眸。 “他带了斧子吗?”他问。 “没有。” “那么,只要我的武器不被他削断,我和他要分出胜负大概需要花上很多时间,加上这里的人的话……” 小扎特面露喜色,他忙道:“您会帮我们的吧?” “那当然!”梦费雯丽娜代他回答了,“我们原来就想加入您父亲的军队,您有命令,我们自然遵从。” “那好,你们呢?”小扎特将军转向埃欧曼、奥德鲁和兰迪。三位天使信徒堂的前成员点头道:“我们听从将军阁下的命令。” 玛丽雅修女坐在一边没吭声,在小扎特将军看来,要让女人帮忙打架是有**份的。 小扎特驻着新到手的重剑站了起来,迅速地扫视了在场的众人一眼。言语里不自觉地加上了军营里的声调: “诸位!这是一个消灭敌方统兵大将军的好机会!消灭掉这个屠杀我国民众的刽子手的好机会!” 众人精神一震,先前木桑卓越出现时压在他们心头的不安渐渐消失了,众人都知道年轻的将军接下去要说什么,他便用那统帅千军的语调说了下去: “我命令,现在开始刺杀木桑卓越的行动!酷哈、埃欧曼、兰迪……还有……奥德鲁,跟我来!” “是!”被叫到名字的众人齐声应道。 一边的玛丽雅修女插话了:“需要我帮忙吗?” “您?”小扎特将军看了看她,修女望着他继续说:“我是罗翰帝国立魔法学院毕业的法师。” “好极了!多一分力量多一分杀死木桑卓越的希望,不过……这里的安全由谁来负责?” “我。”梦费温丽娜修女说,“不过我不会驾车。” “我会。”朱丽叶怯怯地说,“我会驾车。” “那么,便由梦费温丽娜修女和朱丽叶留守,你们按照这个速度继续向前走,一会我们来找你们。剩下的人跟我出发!”小扎特将军不愧是做过将军的人,立刻就定下了计划,众人齐声答应。银发精灵虽然没吭声,但在梦费温丽娜背后一扭之下也点了点头。 奥德鲁低声请求朱丽叶帮忙照顾狄克,酒吧少女答应了。梦费温丽娜修女接过埃欧曼手中的马鞭,驾起车来倒也像模像样。 这群年轻人立即跳下了马车,借着山毛榉及下面枯黄灌木林的掩护悄悄朝木桑卓越摸过去。奥德鲁和兰迪用的是短剑,在穿越灌木林的时候方便得很;埃欧曼和小扎特将军用的骑士重剑,穿越灌木林的时候便不得不把剑放下来。酷哈的那柄巨剑差不多有他人那么高,只能背在背上,他走过灌木林之后正好为其后的玛丽雅修女开好一条便捷的道路。 他们在枯败的树林里前行了百来步,这才透过树林间的间隙重新看见木桑卓越,隐隐还能听见大将军大声念着什么,听上去像是人的名字。众人听了一回,发现木桑卓越读的是墓碑上的人名——有接连几个名字姓氏是相同的,想必是他们的后人把家族里的人葬到了一起的缘故。 众人不由得又面面相觑。小扎特将军暗自揣测这是木桑卓越某种变态的爱好。传闻里,这位有着“铁血”之称的大将军不就是以变态著称的吗?对敌人的残忍也是,对女人的无情也是。 木桑卓越的声音低沉而又浑厚,那些死人们的名字为他声音里添上了一丝凝重与阴郁。 奥德鲁从小便怕死人和鬼。倘若此刻读着墓碑名字的是其他人,这声音多半已经成为他心头的梦魇。木桑卓越的声音中兼有着三十岁男子的沉稳与那种与十几岁毛头小子的锐气差不多的杀气,那种阴郁的成分与之中和,反而使他原本冰冷的声线柔和了起来。 灌木丛里的人静静地等着小扎特将军下指令的时候,木桑卓越突然站住了,树林里的人忙掩低了自己的身形,埃欧曼几乎要怀疑己方的行动被这位战技卓绝的战将发觉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木桑卓越并没有转身向他们走来,大将军阁下呆呆地看着西北——与他们藏身之处几乎相反的方向。自从他突然停了下来之后,这个姿势已经维持了很久,倘若不是之前大家还看见木桑卓越动过,几乎要怀疑他石化了——他现在与那些墓碑乱石的区别只是他身上没有沾上青苔而已。大将军已经把墓碑们所擅长的静止与毫无生气这两个属性“模仿”的炉火纯青,眼神不好的人大概会把他当作是某位死者坟茔上的雕像。 秋日里略带凉意的风吹过山冈,吹动木桑卓越头上精神抖擞的火红色短发,使它们像火苗一样跳跃了起来。不知为何,众人看见这副景象之后心中反而升起了一阵寒意。或许是空气中弥漫着的腐败气息比平日里更为浓重的缘故。 从埃欧曼所藏的位置透过田旋花已经半枯的藤蔓看去,只能看见木桑卓越的左半边脸。夕阳给他这半张脸庞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晕,这种朦胧的、充满暖意的辉光从他脸上游走到脖子,游过脖子上男性特有的性征,游过他身上所穿的那件极为平凡的亚麻布制的无袖上衣,游过他那条因为清洗得次数太多而褪了色的灰蓝色长裤,把大将军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夏马西的金马车毂辘上的光芒将木桑卓越头颅投影送到了离埃欧曼藏身的灌木丛还有四、五码的地方。埃欧曼心脏砰砰跳了起来,倘若那影子是真的,他有把握在这个距离上准确地将自己短剑插入他的要害。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木桑卓越突然开口大喝,声震寰宇。在众人还没从陡然而至的惊吓中恢复神志之前,木桑卓越已经身影一晃,烈马般地从山坡上向着另一边狂奔了下去。大将军足迹所到之处,不仅是泥土与沙尘,连大大小小的石块都有了搬家的机会,它们一起在滚滚烟尘中蹦跳着、欢叫着向着大地深处坠去。 埃欧曼与小扎特将军对视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埃欧曼便小心翼翼地走出了灌木丛,来到了木桑卓越适才立足的地方,利用一块黑色的墓碑隐藏了身形,瞧眼朝下看去。 这山坡,这谷地到处是墓碑,有一处更是抛弃近日来所有不幸丧生的人们的尸骸的地方。埃欧曼心中一动,木桑卓越奔过去的方向,恰巧是二十几天前埋葬朗尔贝爷爷的所在。 等埃欧曼看清楚那里站着的那两位在做什么之后,他的头脑不由得一阵晕眩。他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悲痛,定睛看着木桑卓越指着谷地里那两个法师打扮的家伙破口大骂。 当先一人身着灰色长袍,瘦削的身材即使是在精灵里也是有些过分的。他右手驻着一把铲子,左手捧着一颗刚掘出来的死人颅骨。他身后的一位青年法师身着黑色长袍,上面沾满了泥土以及一些难以形容的恶心东西。这人埃欧曼倒是认识,他就是叛变投敌的科洛亚?德?布雷。此刻这位前城主的袖子捋到手肘处,双手举着一把铲子,仍然在挖掘一座坟墓,从那坟墓的样式看上去,那就是朗尔贝爷爷安眠的所在。 埃欧曼听见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令他自己也悲伤莫名的咆哮。或许这声音传到了科洛亚那里,青年法师此刻惊惧地抬起了头,不过他看的不是埃欧曼,而是指着灰袍法师破口大骂的暴怒的木桑卓越。 埃欧曼在木桑卓越挥舞着的手臂的指引下这才看见,坟墓掘出来的尸体被摆放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而那名灰袍法师正站在那圈尸体的中央。 因为距离有些远,除了木桑卓越的叫骂声有些许随着风传了过来,其两位说话的声音根本听不见。 埃欧曼回到了众人藏身的地方,将刚才所见全部告诉了大家。小扎特将军听过后沉吟不语,显然是在思考现在突发的状况。奥德鲁在听到有关灰袍精灵法师的描述时朝玛丽雅修女望去一眼,恰巧玛丽雅修女也朝他望来,修女点了点头,奥德鲁便开口说道: “那名灰袍精灵法师便是埃萨雷斯?阿尔玛斯塔夏,我和玛丽雅修女一起被木桑卓越抓去那次,修女和他交过手。” “埃萨雷斯!”小扎特将军显然吓了一跳。他是战士,尽管统兵多年,还是对神秘的法师带有些许恐惧。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可没少被父亲的挚友帕尔提修斯?利亚顿作弄过。埃萨雷斯排名虽然在帕尔提修斯之下,恐怕实力也相去不远。年轻的将军脸上露出了退缩之意,这个表情被所有人看到了。 “怎么?您不打算继续刺杀木桑卓越的行动了?”埃欧曼忙问道,他的眼睛都红了。 奥德鲁前面听见了关于那位不幸而又可敬的老人的坟茔此刻的劫难。他默默地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埃欧曼的手。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埃欧曼还是立即知道了他的心意。 玛丽雅修女看见了奥德鲁略微忧郁的眼神,不过他的这副神色从出城门起便被她觉察到了——或许是背离故土的乡愁吧,玛丽雅修女在心里暗自耻笑着这种脆弱。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在心中思索了一下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开口说道: “我觉得目前来说,我们一方的战斗力还是占优的,突然袭击的话还是有胜利的希望,不过风险更大而已。” “是吗?”小扎特将军转过头来望向这位法师,“您觉得我们取胜的希望有几成?” “唔……由酷哈、埃欧曼和兰迪合战木桑卓越,我对战埃萨雷斯,剩下的人先解决掉实力最弱的科洛亚,可获全胜。” “问题是……前面两组人撑得过来么?”小扎特谨慎异常,未料胜先料败。 “对战木桑卓越的那一组即使不胜,拖延一点时间没什么问题吧?我和埃萨雷斯交过手,他好象没有传说里那么厉害,我们分出胜负起码要一刻的时间。” 小扎特将军抚着下巴沉思了一会,机会就在眼前,错过有些可惜。 “干吧!赞美柯露娜!”年轻的将军下了决心。 “永远赞美!”众人应道。 这群年轻人借助山坡起伏的地势悄悄朝那三人所在的地方摸去。与法师对决,距离自然是越近越好。 此时他们已经可以听见木桑卓越破口大骂的声音,暴怒的大将军连声指责埃萨雷斯他们这种亵渎死者的劣行。看起来,这位有着“铁血”之称的人只是对生者薄幸无情,对死者却抱有崇高的敬意。 埃萨雷斯申辩的理由让玛丽雅修女很心惊,其他人可听不懂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丧失了七分之一的灵魂,用什么什么尸体摆成什么什么法阵为自己复原。 “原来如此!难怪那时候我能与埃萨雷斯斗成平手!”玛丽雅修女心中暗道,“那个大厅里的魔法阵真是厉害,可惜不太有研究一番的机会了。” 小扎特将军虽然经历过战场上的尸山血海,但在这么近的距离里,那些尸体上散发出来的腐败与死亡的气息还是令他难以忍受。他扭头看了看众人,好象只有玛丽雅修女无动于衷,看起来法师真是种可怕的生物。他屏了很长时间的呼吸,忍不住透了一口气。 木桑卓越突然停止了叫骂,银色的眼眸朝小扎特将军藏身的墓碑望去。 “谁!?”他厉声喝道。 “动手,愿圣母庇佑我们!”小扎特将军知道被发觉了,提着重剑跳了出来。 众人按照事先准备好的分组扑向了自己的目标。奥德鲁冲得最快,小扎特将军只觉有一阵风从身边刮过,对面便传来了什么东西被削断的声音。 科洛亚在三人中实力最弱,他刚刚把手放到后腰的雷电卷轴上,敌人便杀到了眼前。危急时他举起手里的铁锹一挡,木制的锹柄已被削断,胸口的法袍也被割开了个大口子。 埃萨雷斯的反应比他快多了,这位精灵法师已经撕开了一只风刃卷轴,救了他的新弟子一命,要不刚才那一下就不是削断铁锹了。 他正想对那个袭击他弟子的人追击,却听见了一声似曾相识的咒语吟唱声。 “圣术!”他吃惊地想到,法师对决时使用明咒的方式等于是告诉了自己在用什么魔法,这说明对方觉得自己局面占优。 事实的确如此,他的弟子已经不晓得用了几只卷轴,眼看马上就要落败。危急之刻,他已经抽出自己刚赠与他的克雷尔?风狩抵挡,这魔法剑虽然可以用作增强法术的媒介,但却是风系的,法师用剑的效果可想而知。而埃萨雷斯自己呢,正和那天晚上交过手的女法师打得不亦乐乎。 木桑卓越这边的战况却截然相反,三个人从三个方向慢慢朝木桑卓越围了过去,谁也没出手,木桑卓越的眼眸不停地在这三个人及那两位法师身边扫来扫去。 “哼,我道是谁,原来是囚犯先生、那天的银发精灵小子,以及天使信徒堂的一伙。我还以为你们全灭了,原来还有人活着。”木桑卓越冷冷地道。 “什么?全灭了!”兰迪吃惊地说道,他想起了城门口看见的托德的头颅。 “别受他挑拨!今天他逃不了了!”小札特将军提醒他。 “哈哈!”木桑卓越仰天笑了一声,“我从来就不曾逃过!” 大将军说完踢动一块墓碑,这块石碑朝奥德鲁飞去,顺势救了科洛亚一命。 银发精灵高举那柄与他身材等高的巨剑劈了下来,木桑卓越向后一跳,刚脱出巨剑的范围,兰迪的短剑就嗤地一声指向了他的背心。 好个木桑卓越,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战将!他右手抽出了防身的匕首,只一击便让兰迪远远地退了出去,他乘此空隙左手反拿埃欧曼的手腕,埃欧曼正把重剑当作短剑使用,朝他刺出凌厉的一击。 平心而论,那一剑的速度已经相当快。但对木桑卓越而言,还是略微慢了些。埃欧曼发现自己刺中拉木桑卓越之间自己的手腕会被抓住,忙改刺为削,不料木桑卓越就是要他变招的这一瞬凝滞,大将军改抓为拳,重重地击在重剑上,埃欧曼被这股巨力震得虎口巨痛,不仅人退开了一段距离,手中的重剑也变成了一把曲尺。 虽然木桑卓越瞬间逼退了两人,自己也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危机。银发精灵的巨剑以千军之势横扫了过来,他已无处可避。 木桑卓越右手举起匕首一挡,这次与他们第一次交手正好相反,是他的兵刃被削成了两段,上半截高高地抛上了天空,他的身子也绽出了血花。 大将军后退了一步,恰巧那一具尸体腐朽的头颅踩了个粉碎。胸口的痛楚告诉他伤势不重,只是破了点皮而已。 “不错,假如我巨斧在手的话,这次我们可以好好打一场。”他看着银发精灵说,后者出了两剑,正以剑驻地轻声咳嗽。 科洛亚那边已经分出了胜负,克雷尔?风狩远远地飞了出去,青年法师的身子喷射着血花倒地不起,看上去是心脏上被人刺了一剑。 埃萨雷斯的压力立即吃紧,精灵法师阴沉着脸,从灰袍底下摸出了一只颜色泛黄的羊皮纸卷轴,毫不犹豫地撕开了它。有人说,法师拼命的方式就是扔钱。这话不错,那卷轴光看外表就不知道是多少年的老古董。 在卷轴撕开的那一瞬间,天色突然暗了下来——因为天上的云朵以不正常的速度聚拢了起来,或许是从高高的天上,或许是从深深的地底,突然响起了教堂唱诗班般的合唱声,虽然在场的人都听不懂那声音在唱什么。但心灵已被这磅礴的曲调震撼,手上都缓了一缓。 “这是什么?!不可能啊!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啊!”首先吃惊地叫出声来的倒是埃萨雷斯,他痛苦无比地抓着自己的脑袋。众人不禁呆了一呆。玛丽雅修女在那唱词刚响起时便停止了咒语的咏唱,痛苦地抓住了自己的头。还有一位痛苦万分的人便是酷哈?银色月光,这位银发精灵大口大口地咳出了血,若不是手中驻着剑,恐怕早已跌倒在地上。 “这鬼东西对精灵有特效?”木桑卓越立即得出了结论。此刻埃萨雷斯处空门大开,随时可能被人杀死。他连忙一个箭步跳到埃萨雷斯跟前,再怎么说,这人曾经是天圣陛下的宰相,不能不救。 埃萨雷斯显然不接受他的好意,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一把把木桑卓越推飞了出去。大将军不料他会对自己出手,他重重地撞上了远处的银发精灵,两人滚作一团。其他人借此机会立即逼近了埃萨雷斯。 自从那只古老的卷轴撕开后,奥德鲁的脑袋也有些痛。尽管如此,他还是提着魔法短剑?流光朝埃萨雷斯一步一步地走去。精灵法师双手痉挛般地张了张,又掏出了一只卷轴。假如玛丽雅修女此刻不是头痛欲裂地话,她可以清楚地辨认出上面盖着的“卷轴抄录者”亚力克山德罗斯的印章。 埃萨雷斯撕开了这只卷轴。一道白光——或许称之为灰光更为贴切笼罩了这片大地。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合唱声愈发清晰了,仿佛天界和地狱就在眼前。地上的尸体接二连三地震颤着,有的肚子和胸腔噗地一声炸裂了开来,最底下画着的魔法阵发出了暗红色的光芒,以埃萨雷斯为中心,一个半圆形的光幕罩住了这片大地,只有先前滚出去的银发精灵和木桑卓越不在其中。 “这……这是禁咒……禁忌之岚!隔绝一切声音与空间的绝对结界!传说中的法术!”玛丽雅修女认出了这个魔法,“不可能!难道他使用了加持过圣之力的卷轴?” 埃萨雷斯此时已不能回答她的疑问了,地上绘着的法阵暗红色的光芒已经与他的身体连为一体。 透过半透明的光幕,依稀能看见天上的乌云里不住有闪电劈在这片坟地上,这块半圆形的大地之外的大地已经裂开,一些口子里居然喷涌出了赤红的岩浆,果然如玛丽雅修女所说,外边发生的一切事,里面听不见,但是那圣诗般的曲调自始自终地响着。 “柯露娜的祝福!这是怎么回事?”奥德鲁胆战心惊地道,有些迷信的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因为那两位法师做了亵渎死者的事,这里的亡灵们或者是天上的哪位神祗震怒了。 不久,他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原本躺在地上的那些尸体居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空洞的眼眶望着结界内所有的生者,喉咙里发出了那种令人胆寒的哀鸣。这种声音与那圣诗般的曲调一相呼应,使他心下的惶恐与卑微更严重了。 “别……别过来啊!”他不知道是用威胁还是哀求的语调说道,“我……我会忏悔的啊……” 那丧尸回答他的,便是朝他伸出的,瘦如干柴的臂膀。 第五十三章 遗忘死亡之双童魔子 “别……别过来!”奥德鲁摇晃着脑袋向后退缩着,不知不觉间他的后背撞上了一具躯体。于是他惊地跳了起来,不过那具躯体反应和他也差不多,那人看清楚是他之后,一把搂住他大叫救命。可怜的家伙一开始以为自己被僵尸抓住了,吓得没命价大叫起来,死命挣扎,不过他两只手臂被人先抱住了,急切间挣扎不开。 “这声音……是玛丽雅修女?”他定了定神,听清楚另一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是……是啊!”那个平时镇定理智的少女满脸恐慌,僵尸的手指每近一步,她便吓得大叫一声。 “你你你……不是法师吗……”奥德鲁的牙齿也不住地打着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不是亡灵法师啊!女孩子怕鬼怕死人……这件事很可笑吗?” “啊哈哈……哈,救命!”奥德鲁嘴上以诡异的笑声打着哈哈,步伐却奇快无比,虽然身上吊着个人,还是一闪身躲开了僵尸的扑击。 “看看你们这副样子!”尽管是在危难中,埃欧曼还是不忘调侃好友,顺势用已经弯曲了的重剑替他们解了围。 “赞美柯露娜!这些都是死人啊!”奥德鲁申辩道。 “你已经杀过人了,还怕死人!”埃欧曼冷着脸劈碎了一只僵尸,“就把它们当作是活人一样干掉!有什么……” 他的声音嘎然而止,奥德鲁担心地望着他,生怕好友是受到了什么致命伤。 这时候站在埃欧曼面前的那具僵尸身材枯瘦,手足上都有被什么钉过的痕迹。 “……朗尔贝爷爷……”埃欧曼低下了头,垂下了剑。那具躯体却忘却了埃欧曼是谁,枯槁的手直向他的咽喉摸来。 “想死吗!光明天使信徒!”兰迪好不犹豫地替他斩碎了这个威胁,又像疾风一样为小扎特将军解决了两只僵尸。 “这里的僵尸源源不绝!要解决这个问题的话得把那个法师杀了!”年轻的将军一眼便看出了战机所在,埃萨雷斯的身体此刻已经像地面上的法阵一样发出了暗红色的光芒,右手持的法杖便是那光芒最亮的地。在他的前方,无数的僵尸守住了他的门户。 “禁忌之岚外加招魂大法外加返还之阵!他居然同时发动了好几个上位魔法!”玛丽雅修女在奥德鲁耳边喃喃地道,“他身为大陆三法师之一,果然名不虚传!” “不!这魔法可能不是全部由他控制的。”奥德鲁身边的僵尸一被清除,神智便清醒了些,“他适才大叫过‘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说明现在的状况不是埃萨雷斯控制的。” 玛丽雅修女从恐惧中恢复神智的时间比奥德鲁略晚,少年犀利的分析使她不由得刮目相看。她突然发现现在自己吊在别人身上,不由得绯红了脸。 “柯露娜……的祝福,你为什么抱着我?”她用细如蚊蚋的声音埋怨道。 “啊!不是……明明是你……”奥德鲁口吃了,玛丽雅修女借机跳下了地。 “都怪这些僵尸太吓人!”奥德鲁为自己找了个好象能混过去的理由,玛丽雅修女头扭向别处,低声道:“我怕僵尸到算了,没想到你也怕得厉害。” “哈哈……哈哈……”此刻他除了打哈哈也找不出其他应对的方法了。 “你们两个够了没有!快来帮忙!”兰迪高声叫道,一旁的埃欧曼虎目含泪,大剑呼啸盘旋,像癫狂的利牙一般撕扯着那些腐朽的身躯。 小扎特将军沮丧地发现,自己是这里战力最差的,埃欧曼平时与自己切磋时放了不止一点的水。 不过在此刻,友方越强大越好!他奋力地挥着自己的重剑,与伙伴们并肩朝埃萨雷斯杀去。 结界外面的银发精灵被木桑卓越撞得天昏地暗,两人一起滑出去老远。尽管如此,他还是牢牢地握住了自己的巨剑,也因为这柄巨剑,他们俩才没从大地的裂缝中掉下去。 木桑卓越在底下的岩浆舔到他之前便借着里德的身子翻上了地面。从天而降的雷光让引发精灵病气奄奄的脸庞更加苍白,大将军略微迟疑了一下,双手抓住横亘在地面的巨剑把银发精灵拉了上来。他朝埃萨雷斯那边望去一眼,那里除了一个漆黑的半圆球体之外已一无所有,地面还在不住地颤动开裂。 “还打吗?”大将军盯着银发精灵说,他一见后者有撑着巨剑站起来的意思,便抱起了一块石碑摆好了架势。 银发精灵垂着脑袋,像打开一把折尺那样一节节地撑了起来。他抬起了头,橄榄色的双眸仿佛刺穿了木桑卓越的银眸到了他的心里,即便是平时目光锐利的大将军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安娜是谁?她很漂亮吗?”银发精灵淡淡地说。 他们中间的土地突然裂开,一股岩浆从当中喷涌了出来。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烧灼的臭味,耳边响着隆隆的雷声,眼前闪着耀眼的电光。 银发精灵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在天地间雷电与火焰的的轰鸣中,在天上地底响起的合唱声中几乎微不可闻。然而木桑卓越却清楚地听见了,与此同时手中持着的石碑也轰隆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他的眼睛睁地圆圆的,眼珠都像是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似的,“你怎么会知道!!” “我不知道。”银发精灵低下了头,第二回的目力交锋是大将军占了上风,银发精灵喃喃自语道,“……我要是知道,就好啦……” “杀了他!”一个声音在大将军的脑海里不住地嚷着,“杀掉他!!” 一道闪电穿越了天与地之间的间隔劈到了地面,木桑卓越大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吼声引导了雷声,还是雷声屈从了吼声。总之这声巨响绵延了许久,木桑卓越便在这吼声中挥起石碑朝里德攻出了好几招。 这是这两位力大无穷的人第二次的对决,虽然木桑卓越的兵刃还是不乘手,但比之之前的匕首显然是有了和巨剑抗衡的资本。 石碑对巨剑,厚实对锐利! 谁能赢? 谁都没有赢! 这柄巨剑没有折断,居然砍入了石碑数分,木桑卓越乘着这一击的凝滞,对着银发精灵劈面就是一拳。 银发精灵借着腰力的一扭,将石碑连同木桑卓越的身子一起甩了开去,大将军见机松开了石碑,不过击向银发精灵的这一拳早就偏离了原先的方位。 “你没有违抗法则的勇气,所以选择了欺瞒……” “住嘴!”木桑卓越朝银发精灵狠命踹出一脚,这脚只要命中了,就是铁人也要粉碎。 “用征服奴役别人的快感来掩饰自己的痛苦……想要实现却永远实现不了的幸福……” “住嘴!住嘴啊!!”木桑卓越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哀号,又像是乞求。然而拳脚间依旧虎虎生风,恨不得把银发精灵碎尸万段。 银发精灵虽然手持巨剑,在木桑卓越暴风般的攻势下还是不住后退。他最后退到了那个黑色的圆球旁边,再无退让的地方。 “你为什么会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木桑卓越一拳擂在结界的障壁上,皮肤绽裂,鲜血四溅。 “我不知道……梦费雯丽娜修女一开始给我取的名字叫做‘酷哈?聆心者’,只要我接触到人的身体,就能听见他心里的声音。”木桑卓越的鲜血有不少溅到了银发精灵的脸上,他双手举着巨剑摆了个战斗的姿势,神态安然地等着木桑卓越的下一步攻势。 木桑卓越什么都没做,他扶着黑色圆球的障壁跪了下去,因为背对着银发精灵,所以银发精灵只看得见他的双肩在不住抽动。 结界外看结界是黑的,结界内可以清楚地看见结界外的景象,只是听不见声音。 木桑卓越和银发精灵撞上结界的时候,里面的人感觉自己像是盅子里的骰子一样身不由己地晃了好几下,因此他们也看见了结界外的战况。 奥德鲁离那边最近,他清楚地看见银发精灵单膝跪地,满脸哀痛之色,也不晓得是什么事情使这位大将军这么伤心,连高举着巨剑站在他身后的银发精灵都不顾了。 “太好了,酷哈,快砍下去!”奥德鲁不禁大声叫了起来。结界里的伙伴们人人都看见了结界外木桑卓越的情况,人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身经百战的木桑卓越会这么不体面地败在一个精灵手上? 这不可能! 围困着他们的结界晃了晃,突然像玻璃一样破碎了。玛丽雅修女立即意识到禁忌之岚这种禁咒级别的魔法以卷轴的方式使用是难以持久的,而且作为法术施用者的埃萨雷斯必受反噬。回头一看,埃萨雷斯果然倒在了地上,虽然地上暗红色的法阵还亮着,还有僵尸陆续中坟茔中爬出来,但速度比刚才慢了许多。 木桑卓越却因为失去了结界的支持,身子极不雅观地伏倒在地,他的右拳不住地擂着地面,却没有把头从地上抬起来的意思。银发精灵不知道在想什么,手里的巨剑迟迟没有落下。 “奥德鲁,机不可失,快杀了他!”小扎特将军命令离木桑卓越最近的红发少年火速解决掉这个罗翰帝国现阶段最大的敌人,奥德鲁答应了一声,哧地一剑朝木桑卓越的后心扎去。 叮! 这声音夹杂在天地间那无处不在的圣诗中居然和谐得像是圣钟的声音! 奥德鲁只觉手腕一热,魔法短剑差点脱手。 一个黑衣人在到了木桑卓越的面前,那身形,那握剑的姿势对奥德鲁来说熟悉无比,他骇异地后退了好几步。 “马丁大叔!” “奥德鲁,你不能杀他!”老马丁说。 “为什么?!” “大叔!” “老马丁先生!!” “引导者!” 杂七杂八的叫声响了起来,银发精灵抿了抿嘴唇,没有吭声。 此刻铁匠铺老板脸上露出了懊悔与为难的神色,他低声道:“……总而言之,我不允许你们在这里杀掉他。假如你们要取走他的性命,那么到战场上再做吧!” 奥德鲁的脸扭曲了,他艰难地问道:“您……背叛了我们?!” “不!” 老马丁还是用坚忍的语调回复了他。 “那您为什么维护他?” “……” “城门口那颗人头是天使信徒堂的人的,对吗?……难怪木桑卓越前面说,天堂信徒堂全灭了……” “……” “之前我还有些奇怪您为什么能拿到权限这么高的通行证,哈哈,哈哈……” “奥德鲁……”埃欧曼担心地望着友人,他心里虽然对此也有所推测,但一直害怕把自己的意志引导到真相之前。 然而,红奥德鲁收敛了轻狂的笑容,径直说出了他的判断: “您,出卖了天使信徒堂,用来换取我们的自由!” 老马丁沉下了脸,面对奥德鲁的指责,他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如何分辨是好。 “别多想,你的聪明才智当初就不应该用在《圣典》上,现在不该用在无用的猜疑上!”他急促地说道,他试图说服奥德鲁而朝他迈出了一步,后者却全神戒备地后退了一步。 “大叔……不!叛徒!!你以为你这样做是为了我好,其实是在害我!!我,现在算是什么?下贱的魔族?叛徒的儿子?还是被你愚弄的傻瓜?”奥德鲁脸上露出了那种即可怜又动人的神色,一边的埃欧曼看见了,把库朗特家族的家训丢到九霄云外,哭了个稀里哗啦。父亲背叛了的痛,对他俩来说是等同的。 “奥德鲁!”老马丁把自己嘴唇咬出了血,“没有亲眼看见之前,不要随便下结论!” “我亲眼看见了啊!我亲眼看见你向我出剑,只为了救一个敌国的大将军!”奥德鲁原本俊俏的脸庞因为内心极度的痛苦而扭曲,他那软弱而又坚强的声音任谁听了都要落泪,在场的所有人手指都不由自主地伸缩颤抖着。 “我知道你爱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你不顾自己‘天使信徒堂’的身份不计一切手段来帮我们,但是这次你做错了!!”他大声对来马丁吼道,“我不计较你向我隐瞒那么久的血统;不在意你每次都瞒着我偷偷摸摸;不计较你每次都用高谈阔论的大道理来欺骗我。但是这次,你叛国啊!!不管你出自什么理由,这都是不能被我原谅的!!” “到……反抗期了吗?”老马丁苦笑着,他的声音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对面的奥德鲁已经抽出了那把魔法短剑?流光,左手虚拢在剑刃上。 “让开!”奥德鲁用命令的语气对老马丁说。 “不!”自尊与其他的什么东西使铁匠铺老板断然拒绝了,话刚出口,他便差点为奥德鲁脸上凄惨的神情所征服。 “您在想什么?让我杀了他,然后我们一起走,到……没有人知道我们是魔族的地方去!” 玛丽雅修女看见奥德鲁的眼里流下了两行眼泪,水蓝色的眼眸也逐渐变成了妖异的紫罗兰色。虽然她听别人描述过魔性之眼发动时的景象,但在这么近的距离里看见,还是第一次。美丽、坚强、哀伤、神秘,这印象在她心里一直保存到她生命的终结。 乌云聚得更浓了,天下劈下来的雷电有碗口粗细,在场的人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但谁也不能挪动自己的脚步,也不想挪动自己的脚步。 大地的深处依旧用隆隆的声音为那曲不知由谁所唱的圣诗伴奏着,裂开的的地表不住喷吐着赤红的炽炎。这简直是《圣典》里所描述的审判之日降临的景象,世界在崩塌,所有的一切都在渴求有个结束。 谁都不知道——连他自己本人也没发觉,此刻在奥德鲁脑海里响起的竖琴声与天宇间鸣唱的圣诗声丝丝入扣。 奥德鲁出剑了,除了老马丁和埃欧曼,谁也没看清他的身影。 “绯红剑!” 流光上镶嵌的红宝石明亮地闪耀了一下,赤红的火焰笼罩了整把短剑,把他的右手他罩在其中,剑尖的火焰喷出一码远,将短剑变成了长剑。 老马丁的眼眸也变成了紫色,他手中那柄平平无奇的镔铁短剑上闪耀起了苍紫色的电弧光,剑尖迸发的电光也将其变成了一把剑刃变幻不定的长剑。 “雷光剑!” 爱与恨的对决,雷与火奏响的灵歌。 是爱感化恨,还是由恨来彻底摧毁爱? 他们曾经一起存在着,一直交织着,一起争战着;现在他们为了彻底征服对方而拼死战斗着。 奥德鲁短剑上高涨火焰所形成的剑身斩上了雷电形成的剑刃,火焰之剑上不住喷射的火光像火流星一般呼啸而去。老马丁剑刃上的雷电则像铁网一般防住了火流星的侵袭,不过还是有几枚漏网的火流星在弗兰肯的衣衫上炙烧出了几个小洞,发出了鲜活的肉体被点燃所独有的独特的焦臭。 老马丁的脸色是冷漠的,几乎看不见除却冷漠之外的任何表情。他面对儿子来自力量及心灵双重的挑战,却巍然不动。老马丁雷光剑上的电弧光却不如那天城墙上那样凶猛,它完全是柔和的,内敛的。虽然灼烧空气的声音嗤嗤作响,却没有伤及奥德鲁分毫。 而奥德鲁正好完全相反,他的眼泪和他的火焰一样高涨。愤怒、哀伤、狂野——一切由背叛所引发的表情都能在他脸上找到。这种怒意或许只有在对决中的一方毁灭之后才能平息。 “停手!停手啊!!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埃欧曼大声叫道。 老马丁后退了一步,木桑卓越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大将军右手的拳头已经将地面锤出了一个大洞,他的脑袋却依旧杵在地上,身上的鲜血不停地与泥土融为一体。木桑卓越对面前激烈的对决视而不见,要是阿维拉德复生,见到他生前劲敌如此,或许会为他念上一段《圣典》,再祝愿他成功钻进坟墓里死掉。 老马丁眼里闪过一抹紫光,一声巨响夺去了众人这瞬间的听力。它是平地上炸响的焦雷,以老马丁为中心,半径两码的范围里竖起了一道雷电织成的高墙,这堵高墙直通天际的乌云,看上去就像是从天上劈下来的。 奥德鲁清楚地看见,这道电墙将木桑卓越隔在了外面。热血冲上了少年的大脑,他大吼一声,也是一抹紫光,那堵圆桶形的电墙上立刻处处点亮了绯红的火光。 天宇间回响的圣诗也在这电弧与火焰肆虐的爆裂声中奏到了多声部混响的**。是的,这通常意味着之后不久就有什么东西会结束。 “傻小子,想同归于尽么。”老马丁艰难地微笑了一下,“……使用这种力量,通常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他的身子晃了晃,电墙消失了,包裹着他俩的是齐天的火柱。这火焰像是具有生命一般呵护着他的主人,炙烧着他的主人。 老马丁战败!那个代表天使信徒堂最强大的引导者,战天使信徒!败了! 他退到了距离木桑卓越还有一步远的地方,不顾自己身上的多处烧伤,依然举着自己的剑。 “停下。” 一柄巨剑横在了踏步向前的奥德鲁面前,众人不禁都朝那剑的主人望了一望。银发精灵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那种始终伴随着他的轻微咳嗽,他的中长发像水银一般泻在他的肩膀上,流露出一种华美与威严并存的气息。他的左手垂在身边,右手平平地举着巨剑,那把剑在那里,连仇恨与愤怒都被它的锋锐一刀两断。 一旦支持着奥德鲁的仇恨凝滞了下来,内心的空虚与躯体的乏力一起向他袭来。奥德鲁身子晃了晃,最后昏倒在地。 老马丁刚想伸手去扶,膝盖便软软地跪到了地上,短剑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连远处的众人都听见了他粗重的呼吸。 “大叔!奥德鲁!”埃欧曼最先朝他们跑来,其他人都留在原地不动。 “诸位,有人来了。”银发精灵淡淡地说,坟墓遍布的山坡的另一边,出现了高举着天匪军团军旗的的部队。坟茔中不断爬出的僵尸却成了他们前进的阻碍,至于这边,能爬出来的僵尸基本上被砍光了。 “快!快!我们撤退!”小扎特将军忙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观看了刚才对决的那一幕,他知道己方没有任何人能打赢老马丁。他自己连忙跑到克雷尔?风狩的旁边,拔出了这把祖传的魔法剑。 银发精灵抱起奥德鲁并把他交到了埃欧曼的怀里,老马丁用依旧威严的眼神命令他快走。年轻人们走开几步之后,里德将自己的巨剑插到土里,弯下身来试图带走老马丁。 铁匠铺老板拒绝了。 “……你已经……不想再和我们在一起了吗?老马丁?阿拉曼德?德?加伏特……”银发精灵轻声说,“我……谢谢你送给我的剑……很好使……” 弗老马丁坐在地上苦笑道:“这理所当然吧,剑的事,不用谢……” “的确如此。”银发精灵已经能够清楚地听见天匪士兵的呼喝声,他望着老马丁莞尔一笑,“似乎你并不惊讶我知道你的脑子里的思想和你的全名,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是谁?” “无所谓。”老马丁耸了耸肩膀,“从第一次遇见你开始,就有种奇怪的感觉,让我觉得我可以对你完全信任——正常的人不会在半夜里躺在埃萨雷斯的屋顶上看星星吧?” “呼……你真是替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假如你问我是谁,那么我可头痛了,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酷哈?聆心者,这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给我起的假名。”银发精灵眉头紧皱,苦苦思索着。 “快走吧,他们来了。”老马丁说,“我得留下来照顾木桑卓越……这家伙和我儿子可像呢……” “的确如此。”银发精灵第二次赞同了他的话,他拾起了巨剑朝那片山毛榉树林里走去,回头道:“有机会的话,再见了!” “多半没有机会了。”老马丁把这句话吞进了自己肚里,保持着脸上的微笑。银发精灵刚从他视野里消失,他便转向了木桑卓越,开口道:“喂,麻烦精,没事了!” 大将军阁下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周围的泥土都给他的鲜血染红了。 “不是吧!喂,快醒醒!要不然,我可要糟了……”老马丁拼命摇着木桑卓越的臂膀,大将军似乎被前面破裂的结界割伤了多处,脸色是那种一看就知道的失血过多的苍白。 “的确是糟了,污秽的魔族!”一个稚嫩的童音道,两人一起惊讶地看向那个发出声音的方向,天宇间鸣唱着的圣诗不知何时停止了。 那里站着两个儿童,左首一个看上去八、九岁左右,火红色的头发,银灰色的眼眸,身穿很合身的金色铠甲,右手拿着一柄金色的巨型镰刀,刀刃大得将他整个人都圈在了里头;右首那人十一二岁左右,头发却是黑色的,眼眸是标志着魔族身份的黑色,他双手都提着黑色的长剑,他们胸口都绘着救赎教会的逆十字纹章。 “安迪米奥,大人特地将我紧急调来和你联手,就是为了对付这个污秽的魔族么?”黑发男童道,他便是先前发话的人,他口口声声“污秽的魔族”,似乎对自己的血统毫不在意。 “嗯。”红发男童说,“教皇圣佑,你太大意了,万一木桑卓越?吉格还醒着,那么大人的事情不就泄露出去了?”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那家伙完全失去了知觉。”黑发男童道,“用不着摆出你的阶级压制我,!” 安迪米奥不动声色,也不知道先天如此还是后来养成这副令人可怕的冷静的模样,他的声音里流露出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拥有的威严:“你已经违反规定两次了,阿多尼斯。我可从来不在别人面前叫你“星——双童魔子’。” “哈哈,你不也犯规了吗!不过没关系,眼前这个下贱的魔族马上就会变成死人。”阿多尼斯道,“就他这副弱弱的样子,值得我们两个一起出手吗?之前你已经杀了挺多人,这一个,就留给我吧。” 老马丁先是被这对小鬼若无旁人的对话激怒,不过他很快便平复了下来。他看见在不远的山坡上,有一具朽烂的尸体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来。奇怪的是,她身上穿着的白裙子居然没有腐烂,还像当年那样洁白无暇。 “哈哈……卡琳……是你吗?……是的,我知道,我陪伴你的时候到了……”老马丁的声音出奇地温柔,他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死亡这种小事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第五十四章 审判 安娜,安娜…… 不可能了…… 是的,永远不可能了…… 木桑卓越从痛苦的梦魇中挣扎出来,看见了自己房间里的天花板。耳边传来羽毛笔在纸上书写的声音,沙拉拉的,像是微风踩过枯叶的脚步声,又像是海浪卷过干燥的沙滩。 有人伴着这沙沙的节奏在轻声哼着歌:“mimi……miso……f……rere……” 木桑卓越顺着动听的音乐转过头,看见了靠在高靠背椅子上的布伦迪尔。白发精灵依旧穿着那件平日里的黑底红线边的军服。他的身边和膝头都放着一摞文件,翡翠色的眼眸来回闪动,右手执着的羽毛笔在文件上不住跳跃。 中将今天放下了他一直系在脑后的长发,鬓边也有一缕白色长发垂了下来。或许是错觉,木桑卓越觉得今天的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和以往略微有些不同。 木桑卓越揉了揉眼睛,这个声响便被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听见了。他慌忙放下手里的文件,重新把自己的头发绑好,这才把椅子拖到木桑卓越床前。伸手从果盘里取出一只苹果,一面小心地削着,一面用刚硬的口吻对他上司说道: “怎么样?这次吃大亏了吧,下次再敢乱跑的话……” “喔……这是因为……” “安娜?她漂亮吗?” 木桑卓越脸色沉了下去,沙哑地道:“为什么你也知道?” “这几天呆在你床头的人都会知道,多情的大将军阁下。”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努力控制自己脸上的肌肉不让自己笑出来,不过效果差强人意,看上去有点像是幸灾乐祸。 木桑卓越的脸色更难看了:“我还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只是在不停地念着安娜,安娜。我很好奇,是什么人这么有魅力……弄得我们的大将军阁下念念不忘?……这事传出去的话对你来说很丢脸喔!”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削完了苹果,用小刀叉了起来,伸到木桑卓越面前。 “给,你手没给打断,自己吃吧。” “谢谢。”木桑卓越勉力让自己支起半边身子,接过了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手里的苹果咬了一口,清凉的果汁浸润了干渴的喉咙,也使他原本混沌的脑筋清楚了些。 “卡尔布迪斯达夫……我……” “算了,我不想听你解释,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就算再怎么说,下次找到机会的话,你还是会悄悄跑出去的吧?” “嗯……”大将军停止了咀嚼,含糊不清地应道。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两手一摊,眨了眨眼睛,以示对此人厚脸皮的无奈。 “你还是那样,什么也没问我。”木桑卓越咽下了嘴里的苹果,缓缓地说道。 “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说的秘密吧,就像你之前从不过问我的从前那样。”白发精灵双手抱膝,目光却飞出了阳台,木桑卓越只能看见他那半只翡翠色的眼眸中闪耀的光辉。 “卡尔布迪斯达夫……我……” “又怎么了?老吞吞吐吐的。” “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像女人。”大将军话立即变顺溜了。 “哈哈,你脑袋被人打坏掉了吗?错觉!那是错觉!”白发中将微笑道,他的眼睛依旧看着阳台外,“精灵的性别的确很容易被搞错,我们的男性即没有胡须,也没有喉结,不像人类这样一目了然。” “我还是觉得你像女人。”木桑卓越坚持道。 “得了吧,我的大将军阁下。我看你是几天没碰过女人,都快急疯了。”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转过脸来正色道,“要不要我帮你去找几个?” “……不必了。” “教皇圣佑,‘木桑卓越大将军’转性!真是有点不可思议!”白发精灵在胸口划了个十字,虔诚地道。 他祈祷完,对着尴尬无比的木桑卓越道:“要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呆在你身边的女人有多么不幸哩!被你看作是女人,我真是倒了大霉啦!话说起来,算上莱诺娅,你一共找过了……找过了……” “九十九个女人。”木桑卓越挠了挠脑袋道,“一百零三个孩子,有四对双胞胎,一个生了三胞胎,还有三个没有生。” “……你真厉害……” “我……一开始以为不会有那么多,可是,可是……” “你一直没战死,是吧。” “……说起来有你一份。” “哈哈哈,少来了,没想到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用那么恶劣的借口把孩子的事情推到我头上!说实在的,这个借口真烂!”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仰头大笑,看上去甚是开心。木桑卓越忸怩不安起来,扯着被子的窘况就像是个害怕被人非礼的受害者。 “我说……你应该找机会去看看那些孩子,毕竟都是你的骨肉。”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没有回话,他支起了身体,眺望起阳台外的天蓬来,那里当然什么也没有,隔着它的是那蔚蓝的天空。 风吻着门楣上的风铃,丁零零地甚是动听。木桑卓越视线低移,注视了风铃许久,他根本没去思考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他房里。他的灵魂不在他的躯体里有多久了呢?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时不时地用眼角瞟一眼木桑卓越,看着这个人不常露出的忧郁的样子。 半晌,大将军缓缓地说道:“我……我做不了一名好父亲。” “那是你不愿意去做。”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道,“不想做父亲,却生了那么多孩子,这听上去有些矛盾啊?” “不矛盾啊,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和同类竞争,然后繁衍自己的后代而已。”木桑卓越说,“人其实和动物没什么两样。” “又来了,少说你那套。说起来,哲学家都是不近人情的家伙么?——那真是冷血无情的说辞,即使你自己真是这么认为并且身体力行的,但要让那些女子和她们那些可怜的孩子们接受还是很残忍的啊。”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摇头数落道。 木桑卓越叹了口气,瞥见了床头放着的一捧白色的月季花,下边还有张字条,上边写着:天冷了,玫瑰都谢了,就用月季暂代吧! “这是密特卡德大人送来的,他看你没醒,留字条祝愿你早日康复后便走了。” 其实就算是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不解释木桑卓越也猜得出来,大将军之所以不能很肯定白发精灵的性别,就是他从来都不喜欢花。此刻的木桑卓越大将军脸色铁青,一抬手便把这束月季从阳台上丢了出去。 “你知道我讨厌这个还把这东西留这里恶心我!”木桑卓越转头怒吼道。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耸了耸肩,这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喧闹声。 “那是?”木桑卓越不明白城中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打伤你的魔族行刑的日子,密特卡德大人亲自监督的。” “什么?!”木桑卓越一骨碌坐了起来,因为这激烈的动作,身上有两根绷带给绷断了,露出了到处都是伤痕的肌肤。 “快!叫他停止!那个人是……是……”木桑卓越手忙脚乱地穿着鞋子,那鞋子给他拨的在地上乱转,死活套不进去。 “怎么了?”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很诧异大将军阁下的反应。医生说那天木桑卓越流的血已经足够让他死去了,不过这场景对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来说见怪不怪,他只是在心里盘算这家伙这次该躺几天,而没有想到有着蟑螂般体质的大将军会不会挂掉的问题。 但是这次,还没等大将军阁下把自己的脚穿进鞋子,他便昏厥在床上,假如不是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扶了一把,他一定会乒乓一声栽到地上。 白发中将吃力地把他笨重的身体扶回床上,能抗动门板大小巨斧的身子不是盖的。 外面民众的呼声更加强烈了,依稀能听见他们有节奏地喊道:“杀死他!杀死他!杀死他!!” 不一会,木桑卓越悠悠地醒过来了,他刚睁开眼,就想起身,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抢先一步按住了他。 “别动!乖乖地躺着,真想死么?”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我非去不可!”木桑卓越说,“他,他……” 白发中将静候大将军下文,不料大将军阁下他了半天仍是讷讷地只扔出一句话:“不能杀他!” “什么?为什么?那天破坏坟场、驱役死灵的不是这个魔族——‘天使信徒堂的战天使信徒么?” “当然不是!那是埃萨雷斯干的!他人呢?死了还是活着?他怎么可以胡乱诬陷人?!”大将军急得眼睛都要红了,无奈他失血过多后身体虚弱,使不出力气。 “埃萨雷斯大人没事,科洛亚死了,对了,他兄长是天使信徒堂引导者,这次他们全军覆灭了。” “这不重要!”木桑卓越喘着粗气挣扎着坐了起来,“走开!我要去……” “您老实躺着养伤吧!” 大将军情急之下抓住了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的手,大声道:“你快帮我救回他来,这件事……” “您疯了!您打算让我这样跑出去,当着公众的面去赦免一位魔族?”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睁大了眼睛,“密特卡德大人已经公布了他的罪状,即便是冤枉,也得执行,你比我更清楚中途收回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木桑卓越身子呆住不动了,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沉下了脸:“那天你突然消失,然后出现在那里,莫非……” “我……我……”木桑卓越不知道该怎么讲好了,失血过多的脸苍白得有点吓人了,过去的一切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掠过。 “……我迟早会和你谈我过去的事。”他镇定了下来,说,“现在,请遵照我的命令,放了那个人,他是被冤枉的!” “阁下,我拒绝执行。”白发精灵摸了摸他因高烧而发烫的额头,现在上面渗出了不少汗,“您刚才在说胡话,我会全部忘记。”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 “请谨慎您的言行,我的大将军。‘圣战’最高指挥官,您的公正与怜悯是不能施与魔族的!” 白发精灵说完这句话,看见木桑卓越的脸彻底地白了,他的身子直直地倒了下去,就像一条僵硬的死鱼一般。他用被子蒙住自己头,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双手抱臂端坐在床边,将心头的几件事努力联系起来。外面传来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好象有千万人一齐在呼喊一般。 木桑卓越猛地掀开了被子,一手搭上中将肩头,吓得白发精灵差点跳起来。 “干吗?” “扶我出去!”木桑卓越低声喝道。 “我拒绝,还是那句话,您不能插手这件事。” “唉!不是插手,扶我去尖塔,我要看看……” “可是您的身体?” “没关系!你扶着我就行!”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依言搀起了木桑卓越,两人穿过屋子里的走廊,顺着那坦瑟斯风格的木制台阶螺旋向上,最后来到了木桑卓越这栋小楼的尖塔顶端,从那里可以越过高高的城墙,看见城中绝大多数的地方。 城堡前小广场的断头台上,金衣金甲的魔化骑兵甚是醒目。整个广场早就挤满了群众,大家都注视着从南方的大路上驶来的一辆双轮货运马车。 马车上绑着一个人,或者说,绑着一个人形的生物。即便是隔着那么远,浑身缠着小孩手臂那么粗的麻绳、被黑色的十字架重重压着的那个伤痕累累的人还是令人触目惊心,很显然,教皇的仆从并不会对魔族的人太客气。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发觉大将军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大将军的视线一直锁在那辆缓缓前行的马车上。 “处死他!处死他!”齐声的呼喊从那群黑压压的民众中爆发出来,就像汹涌的海浪。这些在恐惧中挣扎了好些日子的人们脸上浮着青筋,狂热地呼喊着。臭鸡蛋,白菜根,各种各样东西朝那个人飞去,连一边的刽子手都遭了池鱼之殃。 马车在断头台前停了下来,刽子手一扯那人的铁链,强迫他下了车。台上的密特卡德向群众张开了双手,汹涌的诅咒声便平息了下来。 在铁链及周围人刀剑的威逼之下,那人颤巍巍地朝断头台上走去。即便是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的好视力还是能让他看清楚那个人的样子,虽然破碎的蛋黄蛋青及白菜帮子早就将他涂得不成模样。 他受了刑,任何人都能看出来他即便是维持自己的站立也很困难,此刻他身上还背着个巨大的十字架。他每踏出一步,地上都留下一个暗红与黑交织的脚印。 “肃静!”密特卡德一甩他那猩红色的大披风,左脚威风凛凛地跨在断头台上,开始了他的演说: “教皇陛下的臣民们!我们今天能够凭借奥德斯卡尔的指引,聚集到这里来,是为了给予这个制造雾月四日流血夜、刺杀阿维拉德大主教、破坏公墓、召唤亡灵作恶的魔族,最公正的审判!” “处死他!”有人叫了起来。 密特卡德朝那个方向挥了挥手,续道:“‘天使信徒堂’这个团伙,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曾经为大家带来了不少好处。但是,这决非出自善意。是的,他们在蒙蔽你们,把你们当傻瓜一样愚弄,想用小恩小惠来掩盖自己卑劣下作的行径。但是这次,在秩序之主无所不在的公正之剑下,他们露出了凶狠残暴的原形,不仅杀戮无辜的民众,烧毁他们的房舍,还毁坏了他们先祖安眠的神圣墓场!” “处死他!处死他!!”人群愤怒地高叫起来,那天雷与火在城外肆虐的一幕早就点燃了他们的恐惧与怨恨。天上鸣响的那庄严的圣诗声被当作是教皇陛下降临的证据。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觉得木桑卓越又要昏厥过去了,他的身体烫得很,几乎把全部的重量压在了他身上。 这时候,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个稚嫩的童音:“那个人是我们的英雄、天使信徒堂的战天使信徒啊呀!” 他很快被人捂住了嘴,众人纷纷回头看,竟然没看出是谁喊的。 “他是下贱的魔族!”又有人叫喊了起来,引起了一片人随声附和。 “杀死魔族!杀死魔族!杀死!!” “剥了他的皮!” “拆了他的骨头喂狗!” “让魔族见鬼去吧!赞美柯露娜!” 那一句习惯了的祝福语引起了全场沉默,众人纷纷找起这个肇事者来,他们几乎看见了这个人的尸体陪着魔族被钉死的情形。 “让魔族见鬼去吧!赞美柯露娜!”密特卡德台上大声复述道。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魔化骑兵团长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天父及圣母的臣民们!”魔化骑兵团长中气十足地朝他们喊道,“在神界阿比斯,主神和天使是永存的,赞美他们任何一个都不算什么过错!只不过,过去一些见识浅陋,又心怀叵测的学者,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恶意篡改了《圣典》上对天界诸神的面貌!你们见识过天使显圣吗?没有!你们看,两年多前的教皇降临之夜的圣迹,不久前教皇陛下揭露这个魔族丑恶面目的圣诗,以及天父的仆从们所显示出来的权能,难道不是教皇的力量强于天使的明证吗?” 密特卡德庄严地念了有句咒语,一枚圣光弹出现在他手掌心,他自己在那洁白光芒的照耀下宛如天神下凡,光彩照人。 “他说得对!我的病就是教皇陛下的牧师治好的,那些天使信徒堂的牧师只知道用些下三滥的魔法骗人!”人群中有人叫了起来。 魔化骑兵团长续道:“不管主神在上还是天使在上,秩序之主奥德斯卡尔始终是我们的引路人。而混沌之主卡奥斯所眷顾着的魔族,永远是我们这些神之眷民的敌人!” “打倒魔族!教皇圣佑!赞美柯露娜!”人群里有人叫了起来,这声音很快响成了一片。 魔化骑兵团长挥了挥手,一边的刽子手把那个魔族所背负的十字架固定在了断头台上,另一名刽子手取来了一根秩序之钉。这不久前还造成全城恐怖的凶器拿出来时,民众沸腾了。 “杀死他!”他们面露青筋地喊着。 十字架上的那个魔族一声不吭,白发中将发现他的那双眼睛一直在看着这个方向。 滴答,滴答!即便是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还是听见了这奇异的声音,他转头一看,原来是木桑卓越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鲜血不住滴在地上的缘故。 他伸出了手给他,立即被一把握住。那握力之大,几乎要叫他手掌骨头节节粉碎。白发精灵能够清楚地看见,木桑卓越此刻眼中燃烧的悲伤与愤怒。 “这帮家伙真蠢!”大将军喃喃地说。 “啊,民众就是这样。” “无知无识!顽固!愚昧!!……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是这么蠢的啊……”木桑卓越脸上的热泪伴着血一起流了下来,“卡尔布迪斯达夫!我的伙计!卡尔布迪斯达夫中将!!” “我在。” “我……我们一定要用天圣王陛下的意志,来改变这个国家!” “是的阁下,只是您……关于这件事……有什么话要向我说吗?” “……”木桑卓越的脑袋低了下去。 “不想回答也没关系,只是我想提醒您,倘若您当着教会的人的面流露出对魔族的怜悯,是要招来麻烦的。” “……” “无论如何也都不能向我说吗……抱歉,我太冒昧了。”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笑了笑,他有个好习惯,上司不愿说的东西他决不追问。 木桑卓越拭去了脸上的眼泪,抬过头来朝白发精灵说道:“……很抱歉……让你看见了那么丢人的样子……我……以后不会再叫你多操心了。” “……没什么。”卡尔布=布迪斯达夫将军淡淡地说,他扭头看向场中那位背负着十字架的魔族,他那双眼似乎一直在寻找着什么,却因为血污而黯淡。 他什么也没有找着。 他的时刻到了。 魔化骑兵团长结束了他那极富煽动性的演讲,连他自己也对这场演说非常陶醉呢。他闭上眼享受了会尚回响在场上的余音,这才挥手示意刽子手送祭品上路。 那名头戴黑布罩的刽子手极其熟练地举起了秩序之钉,他对这件教会赋予他的神圣工作早就烂熟无比。他可以轻易地操纵秩序之钉直接钉断异端的静脉让其缓慢地失血死去;或者从骨头的缝隙里穿过去,再让异端的体重来缓慢地撕裂他骨头间黏附的肌腱;不过这一次,他打算把这个魔族的骨头钉成碎片——谁叫他是万恶的魔族呢? 一想到自己能为教皇陛下处决一名魔族,刽子手不由得深感荣幸。 他不知道这将是他最后一件活计。 当他手中的铁钉触及那魔族的躯体时,上面立即闪耀起了苍紫色的电光,令刽子手浑身的肌肉都欢喜地哆嗦起来。 那道电光将刽子手粘在了他身上,唬得旁边的人不由得倒退了好几步。 只有魔化骑兵团长例外。 密特卡德抽出了自己的击刺击剑,刚想上前了结这个垂死挣扎的魔族。此刻电光却突然间暴涨,黑色的十字架瞬间被雷电的怒涛吞噬,这跳跃的电弧光织成一道缠绕旋转的巨大雷柱,一直通到云端——连云端都给它捅了个大窟窿。 “这!这是什么?!”圣魔化骑兵团长吃惊地喊,不过他的声音在隆隆的雷声之中就像在密集的鼓点中落地的枯叶一般。台下面原本等着看好戏的民众有些吓得瘫软在地,有些抱头鼠窜。 有些人到老都记得这雷神阿达德的锤子掉在凡间的景象。 炸裂的惊雷所发出的气浪将断头台周围的人们像碎纸片般地吹走,密特卡德也不例外。他以剑驻地堪堪稳住身子的时候,刺剑已经在地上划上了一道细长的伤痕,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离断头台有多远,他只能根据声音辨析那雷电的大致位置。 空气中到处都有爆裂的火花,叫人睁不开眼。 当最后,电光散去的时候,不仅是魔族,连断头台都不见了。 大地上只留下一个焦灼的伤疤,就像一只黝黑的眼睛,与云端那同样黝黑的窟窿遥遥相望。 即便失去了形体,他还留下了隆隆的雷声。 第五十五章 女王陛下 即便是在战争年代,依弗伊斯尼尔也不会褪去繁华的外衣。 天圣帝国立剧院不久前刚上演了《故都绝恋》,它讲述的是一名贵族子弟与平民少女恋爱的故事。据作者称此剧取材于前宫廷首席法师帕尔提修斯?利亚顿。该剧一上演便在朝野引起轩然大波,玛丽女王气急败坏地宣称要将与该剧有关的所有人员吊死。首相扎比?金却乐得旁观这出顶着“自由恋爱”之名丑化他前政敌的歌剧,因此在女王面前力保与该剧组的所有成员。在首相大人的庇护下,这出歌剧在国立剧院一连上演了二十一场,受到所有年轻贵族子弟的热烈欢迎,女主角玛蒂尔?格林的装束成了王都最风靡的款式。有评论家称,这出歌剧为贵族子弟们挑战米德菲尔特传统伦理观提供了最好的武器。 大街上出现了不少模仿男主角——精灵法师帕林言行举止的贵族阔少,剧中使用得最多的绢制紫荆花也悄悄地在大街小巷中流行起来。 然而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他们并不知道老爷们为什么纷纷在衣衫上别上了紫荆花,也不知道为什么贵族老爷们纷纷学起了精灵那种忧郁的气质,他们只知道因为东边新爆发的“圣战”,他们每人必须多交纳二十三铜子的战争税。 交税,交税,交税!! 自从财政大臣扎比?金成了王国首相扎比?金,民众们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个词。 除此之外,假如您的祖先没有传给您什么贵族封号,您还得小心,晚上最好别出门,现在王都的夜路不太安全。 天圣王朝鉴于弗兰肯斯坦、罗德尔两朝的历史教训,自利弗尔大帝起就有一项传统:无论贵族们的领地有多远,他们至少得派一名年轻的家族成员来王都“学习”。 天圣大帝准备了不少场所用来培养帝国未来的栋梁们:从前朝大贤者手里传下来的天圣国立魔法学院、历史悠久的哈文利神学院、让年轻的贵族子弟们牢记祖先光荣传统的贵族政令院、有承袭前朝罗德尔工学院,现改名为利弗尔大学的全国最高学府、还有专为王国培养军事人才,由费尔南迪家族主持的战争讲习所。 即便身上流淌着高贵的血液,这些年轻人到了那个冲动的年龄仍像是脱缰的野马。罗翰大帝早有先见之明,在王国历七年便颁布了宵禁令,上面明文规定在校贵族子弟不得在外留宿。十**岁通常是人一生中精力最旺盛的时期,可这些高贵的孩子们却得在学校里坐牢,你说,还有比这更令人扼腕叹息的事情么? 不过生命总会自觉地寻找机会绽放活力,现在距离那条法令颁布的年限已过了四百八十二年,虽然各院校的负责人名义上还维持着罗翰大帝的禁令,但之前的歌剧《故都绝恋》不就活灵活现地为贵族子弟们讲述了多种突破禁令的巧妙办法吗? 如您所见,现在王都的夜晚热闹起来了。 这些脱出牢笼的年轻人是王都市民夜晚的梦魇,雾月六日,利弗尔大学的学子、未来的桑特鲁斯伯爵在贫民区放了一把火,害得王都警备队忙了半个通宵,这才把火势控制到一定范围内。贫民区的人们从睡梦中惊醒,大多身着单衣逃命,拦在他们面前的是手挽着手的贵族少年们,他们拦住贫民逃亡的去路,齐声唱起了粗俚的歌谣: “胖伙计约翰呀, 提好你的裤子哟! **就要准备好 被爱燃起的**一路狂追!嘿!嘿!” 逃难的人们可没有少爷们那么好的心情,他们得作出抉择,要么当面冲撞这些少爷们,要么转身在火海里再找一条生路。 古老而又光荣传统和卑微的理智清楚地告诉他们,他们应该选后者。 于是,有人大声惨叫,有人哈哈大笑,您可能觉得残忍,但这是天真活泼的少爷们干的事呀! 这件事情只是少爷们平日里众多娱乐活动之一罢了,假如你是罗翰的平民,不必惊奇你家窗户上糊着的牛膀胱或者窗户纸会被人一晚上全部戳破,也不必惊奇你家木房的柱子什么时候就被人偷偷锯断了,柯露娜在上,要不是依弗伊斯尼尔大多数都是奥德尼斯风格的石制建筑,这城市的面貌恐怕要大变样哩。依弗伊斯尼尔城的面包房老板通常要准备好几个招牌,因为没准哪天早上起来招牌就被劈成碎片丢到水沟里了。鲁特?阿尔方斯,城南的皮鞋匠,半夜小解的时候听见自己门口有悉里唆罗的声音,他大着胆子提着门阀开门喝了一声,就看见一名戴着貂皮冕的少爷从他门口垒着木桶上滚了下来。老实人慌忙掩上门,任凭少爷再度雄赳赳地爬上木桶,摘走了他夜半冒险的战利品。也有人曾经尝试在入夜之后摘下招牌,不过第二天他家的房子就被砸了个稀巴烂。一块招牌和一栋房子之间,正常人都会明智地作出取舍。 依弗伊斯尼尔的平民是不流行养狗养猫的,曾经有人养过一只狗,不过第二天的再找它的时候已经完全面目全非了:头顶的毛被剃得干干净净,就像苦修士那样;它的尾巴被剪掉,身上穿着一件蓝纸制成的法袍,那张满是灼伤的狗脸上左边清楚地写着:“沙文?维克。”右边写着:“守财奴教宗”,显然是出自哈文利神学院学子之手。至于猫呢,下场大都差不多,割掉耳朵,拔掉指甲这种事情已经不算希奇了,市民们有时能在垃圾桶边发现一只浑身血迹的猫,全身都散发着上好的桑菲尔德郡红酒的味道。怎么死的?当然是被醉死的。赞美柯露娜,这只猫真是幸运,贫民就想尝一口这种奢侈品都不可能哩! 弄坏依弗伊斯尼尔的路灯这种事情更是家常便饭,曾经有一位男爵之子吹嘘自己射箭的本领,一口气射掉了半条街的路灯。不过就在他气宇轩昂地走向下一条街时,后方一位好奇市民的尸首带着他的羽箭从自家的阳台上坠了下来,所以入夜的依弗伊斯尼尔是不流行开门开窗户的。 还好魔法这种东西是非常讲究天赋的,而进入米德菲尔特魔法学院学习的贵族子弟大多都是准“魔法学徒”。要不然,整个依弗伊斯尼尔都会叫他们烧了哩。想当年不顾宵禁令喜欢夜游的魔法学徒倒也有一位,就是那位风流倜傥的半精灵法师帕尔提修斯?利亚顿,不过在当年他除了叫那些女子心甘情愿地堕落之外倒也没干拆房烧屋的坏事——假如《故都绝恋》上面讲的用魔法在墙上拆洞私会不算的话。相比之下,费尔南迪战争讲习所的学生们略微安分一点——他们想突破院墙的难度要比其他学院难许多,大概是因为那里的导师们绝大多数是光荣的王国军人的缘故。 现在单身在依弗伊斯尼尔走夜路是无比危险的事情,前些日子就有好些女子在晚上莫名其妙地失了踪,顺带一些年轻漂亮的男性也倒了霉。据一位裁缝店老板的女儿讲,她在回家的路上被几位年纪很轻的绅士团团围住,他们称她为女王,卑躬屈膝地向她问安,然后用手把手托着她去一家俱乐部跳那种“哈尔茨布洛蒂舞”——就是曾经某位伯爵特别嗜好的、那种跳起来要把裙摆高高扬起并且不断劈腿的舞蹈。起先她不愿意,他们就用那种小牛皮做的鞭子伺候她。倘若姑娘不是及时改口,恐怕等她跳起来的时候身上便没有什么布遮掩了。最后,姑娘还是受了男性最喜欢对女性做的那种侮辱,不过仗着年轻力壮,最后才在黎明众人熟睡时逃了出来。至于其他的女孩子,都像烟雾一样消失了。除了她们的家人,没有其他人关心她们的下落。 另一位年轻男士的遭遇就不那么幸运了:玛罗?克林根爵士家里在桑菲尔德郡附近有块小小的封地,不过还没有大到要被强制到王都“学习”的地步。克林根爵士长得年轻俊俏,听说这年头这样的贵族在女王面前挺吃香,所以就背井离乡只身来到了王都。年轻人有抱负倒是不错,他错就错在不该选择在半夜里进城。他刚下马车,便在王都倒了霉,那群人把他抬到俱乐部时才发现他们把猎物的性别搞错了,不过这并没有令少爷们扫兴,他们望向他的眼神反而愈发狂热了。感觉自己尊严受到侮辱的年轻爵士亮出了自家的爵号,不料引来的却是哄堂大笑。他身上传承自祖先的骄傲血液迫使他像狮子一样凶猛地反抗。不过少爷们全然不顾以多对一,一起用沾了酒水的牛皮鞭伺候他。虽然传统里说不得以众欺寡,可那是用剑的场合呀!于是很快,这位年轻人便奄奄一息,动弹不得了。天明时市民们在圣母之井附近的一条小巷里发现这位爵爷浑身是血、裤子褪到脚踝的尸体,慌忙向王都警备队报案。经过调查,法官最后作出的裁定是:“因饮酒过量,失足在小巷里摔死。”其实法官也不是没有根据,克林根爵士确实一身酒味,抽他的鞭子就是沾过酒水的。 不必怀疑王都法官的公正,据他本人讲,他一直是女王陛下和首相大人最奉公守法的下仆。而那些喜欢半夜里绑人的少爷首领,正是首相之子耶罗?金。 耶罗?金,今天二十四岁,早就过了“学习”的年龄,不过呢,他父亲可是米德菲尔特国立魔法学院院长,所以发生这种事情是完全没有必要深究的。 不久前,受命全权负责御敌事宜的王国首相扎比?金颁布了征兵令,上面明确规定王都必须在近日内召集起一支三万人的大军,用以支援费尔南迪公爵的抵抗。相应地,耶罗?金也在贵族学子的圈子里提出了“为了王国荣誉”、“做一名典范的贵族子弟”“国家有难,人人有责”等等等等口号。耶罗?金的个人威望也因此迅猛增长,应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能激发贵族青少年的爱国热忱了。 于是学生们夜生活就更加丰富多彩了:隔天依弗伊斯尼尔就像被爱尔兰德海盗光顾了一场那样干净整洁。市民们一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门外摆着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到下午,他们发现王宫后的小广场上摆满了各家各户的失物:有磨房的磨盘、裁缝店的木梆子、纺纱店的纺车、面包店的大袋面粉、女人的内衣、干掉的木柴、孩子们的玩具竹马等等等等,最显眼的是上面垒着的一尊秘银打造的圣母柯露娜像。孩子们对站在城门上的女王说,这些都是光荣的依弗伊斯尼尔市民为了抵抗法尔伊斯顿帝国的侵略而向王国捐赠的物资。女王听后很高兴,连连夸奖她子民的忠诚。正当她觉得那尊秘银打造的圣母像有些眼熟的时候,哈文利神学院院长、暗月教会的大教宗沙文?维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从学院方向跑来了,脸上的肥肉不停地乱颤,连声哀求女王归还哈文利神学院的圣物。 女王吃了一惊,气质典雅地侧过脑袋想了半天,这才想起自己在哈文利神学院女子分院的学生时代里好象和偷跑出来的米德菲尔特国立魔法学院的高材生帕尔提修斯?利亚顿在这尊神像脚下幽会过,玛格莉特公主没准就是那时候怀上的——即使玛格莉特公主身上有那么明显的精灵血统,女王还是有点吃不准她的父亲究竟是谁,她年轻的时候实在是太忙了,不过她现在做了女王更忙。 玛丽三世一见这位曾经做过自己校长的老臣涕泪交流地跪伏在她面前,立刻仁慈地同意了大教宗的请求。欣喜过望的大教宗连连在胸口划着圈,没口子地称赞女王圣洁虔诚,王国命运必受圣母眷佑之类的话。女王虽然早就听多了这类话,但这次还是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眉目间神情妩媚,语笑嫣然。 解决完了财务,还要解决兵员问题。按照坦兰斯王朝的传统,民众的从军资格是由各个领主赋予的。这不,这些充满活力的年轻人这就充分运用起血统赋予他们的权利为王国征起兵来了。 首先入伍的是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们,对他们来说,那或许是一种幸运——不入伍的话,他们要么冻饿致死,要么沦为奴隶;而参了军就迥然不同了,即便是阵亡,那也将是得到圣母祝福的无上的光荣呀! 依弗伊斯尼尔作为米德菲尔特的王都,那些有辱王国形象的贱民的数量自然是比较少的。于是,很快贵族子弟们便发觉他们的兵员不够了。 有人开始埋怨未来的桑特鲁斯伯爵那晚不该放火,不然要征兵还不容易吗? 不过,一些聪明的脑袋瓜很快就想到了补偿的办法——将自家的奴隶放出来充军。 不过这样一来,另一些家处远方的贵族犯愁了——他们的兵马从哪里召集?相比之下不是显得他们无能么? 不行!决不能辱没祖先的荣誉! 这些封地在全国各地的爵爷们开始自发地开动脑筋,为他们的兵员忙活起来。 汤姆是个个无家可归的聋子,当他被套上号衣时,他正打算从面包房里偷一块面包。假如成功的话,他今晚便不会饿死,假如失败的话,他明天就会吊在王宫小广场后的绞刑架上。因此,当那枷锁似的东西套上他身体时,着实吓了这位未来的小偷一跳。大惊之下他全力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嘴巴里啊啊啊地大声叫着。不料这举动正好被爵爷看在眼里,他摸了摸下巴上尚未长齐的胡须,满意地道: “嗯!不错!这士兵很健壮!一定能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扬我米德菲尔特王国无上威名!” 亨利是一位因为疾病失去了右手的的残疾人乞丐。当一位年轻的爵爷为他套上了一件印有剑齿草纹章及自家纹章的号衣,宣布他就是自己家族的士兵时,他正在冬日难得的太阳底下抓痒。 “您……您刚才说什么?”虽然身上新套了一件衣服,这人却冷得颤抖起来了。 “你现在是一名米德菲尔特王国的士兵了!”那名爵爷道。 “什么?!”亨利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毕竟谁都知道他是一个残疾人,他努力地抬起自己只剩下了右手肘的右臂给那爵爷看,结结巴巴地辩解道,“老爷……我是一个残废,我的老爷!” “唔……”那爵士这才发现这个尴尬的问题,他朝身后的其他人扫了一眼,开口道:“没关系!对圣母的虔诚将化为你的利剑,对女王的忠诚将化为你的胄铠!来吧,我的士兵!王国正在危难之中,迫切需要像您这样的士兵!” 独臂人还想争辩什么,早被爵爷身后的士兵伸手一抓,丢进了马车。 既然有人开了头,依弗伊斯尼尔城中的乞丐都成了少爷们猎取的对象,聋子瞎子之类手脚健全的穿上号衣还像模像样,至于那些断臂的、瘸腿的穿上号衣就有些匪夷所思了,一位爵爷这样向为此质疑的政府官员说:他们至少给予了那些人为国捐躯的机会,女王那里么,金币会帮助您的。至于那些患了麻风的,或者是染上邪王的诅咒的人就没有战死在战场上的光荣了。说起来,疾病这种东西还真是无情,除了剥夺人的健康与生命,还要剥夺人的荣誉。 即便是全城的乞丐贫民都聚集到了剑齿草之下,兵员的数量还是有些不足。一位爵爷一拍脑袋,便出了如下的主意: 城南的木匠约克?汉斯在街上行走的时候突然发现地上有一枚利弗尔银币在向他招手,他一面默念着柯露娜的名字一面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四周的动静,确定四周无人之后这才把它捡起来起来。走了几步又在地上发现一枚银币,幸运的家伙连忙在自己胸口划起圆圈来了。他一路上捡啊捡,浑然不觉自己走进了一条小巷,直到他跟着银币跨进一间小屋,房门咣当一下关住之后,他才从幸运的迷梦中惊醒过来,擦擦眼睛一看,一群手持礼仪细剑的少爷们正等着他呢。 “欢迎您以无上的荣誉感及爱国情操加入天圣****!”为首的那位少爷神色庄严地宣布道,旁边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一起竖起了手中的细剑,齐声说道:“女王万岁!赞美柯露娜!” 可怜约克被吓得脸色发青,他稀里糊涂地给人套上了一件印有剑齿草图案的号衣,然后又被稀里糊涂牵到一群同样稀里糊涂的同伴那里,花费了大约一刻钟才使自己神志清醒。 这是一间狭小的木板屋,它不同于依弗伊斯尼尔的石制建筑,显然是仓促间建成的。里头沙丁鱼般地塞满了像他一样的人们。光线透过装有铁栅栏的窗户透进来,给小屋里带来微弱的光明。凭着这光亮,约克看见了一双双和他一样惶恐的眼睛。开口一打听,大家被抓到这里的方式千奇百怪:有出门即被从天而降的渔网网住的;也有去圣母之井的打水途中被人拖进小巷的;还有经过王宫小广场后便成了失踪人口的……总之欢迎词都差不多是那一句:“欢迎您以无上的荣誉感及爱国情操加入天圣****!” 于是,在贵族与民众们高涨的热情下,这支天圣****很快便组建起来了,旗帜是受过沙文?维克大教宗神圣加护的蓝色,上面绘着一株碧绿娇艳的剑齿草,旗杆顶上飘着一抹鲜艳的红绸带。 当这支队伍在那些身着艳丽铠甲的贵族子弟簇拥下走过王都大道时,旁观的老百姓寂静无声。那些王国的忠诚勇敢的士兵里面,有不少是他们的亲族。 一个长着栗色头发的小男孩突然穿过了静默的人群,无视那些高举着的刺枪重剑,径直朝队伍中某人奔去。而在他奔去的方向,一位手握长枪的中年男子刚想停下脚步,便被身后的同僚挤着朝前走去了。 “爸爸!爸爸……”小男孩冲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大声喊道,身子因为呐喊而微微前倾,微微有些佝偻。 一个马蹄,一个钉着白银衬底的马蹄就这样朝着孩子矮小的脊背上踏了下去。众人只听喀嚓一声,那断裂的肋骨刺入了肺部,再也叫不声来,那呼唤父亲的声音就此断绝。孩子瘦小的身子在地面上打着滚,原本象征着生命活力的绯红血液洒落在这条古老的花岗岩街道上。 “自己找死!贱杂种!”马背上的爵爷皱着眉头掏出手巾擦拭着染上血的马裤,但不管他怎么擦,这都擦不干净了。 前方的队列里突然传出一声悲凉低沉的大吼,一杆铁枪旋风般地一记横扫,队列里的士兵倒了一大片,不少假手假腿满地乱滚,城门上的检阅军队的女王朝这边看了一眼,却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一旁负责监督的贵族骇得脸色惨白,慌忙向他的亲兵如此命令道: “杀!杀了他们!” 于是重剑与长枪并举,这条大街上很快涂满了鲜血。女王身边的官员低声向她解释了几句,她便不再朝这边看。 那条长龙的首部,耶罗?金家学渊源,身着金盔金甲气宇轩昂地走在队列最前方,一杆写着“天圣****”的大旗就竖在他身旁。不少大臣围绕在城墙上扎比?金的身边,不停地恭维首相公子雄姿勃发。那声音大到一边的女王陛下足以听见。 玛丽三世转动着她那颗依旧年轻美丽的头颅,满面春风地望着城门下经过的的军队,浑没发现身边的首相大人今天的笑容有些僵硬。 “女王万岁!赞美柯露娜!”那些从底下经过的贵族子弟们纷纷朝城门上的女王欢呼,他们中不少人本来便是女王的情人。 他们站在城门上的父辈藏起了满腹心事,冲着他们笑。然而当他们的目光扫向扎比?金时,却满怀怨恨。他们都是过来人,都知道这股年轻的狂热将面对的是什么。 这支队伍终于浩浩荡荡地出了依弗伊斯尼尔,女王突然觉得有些寂寞,借口身体不舒服,在一名美少年的搀扶下走了。 周围群臣一见女王走了,连忙也三三两两地散去,城墙上只留下扎比?金和他的心腹。 “相爷,您今天不舒服?”心腹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 “您在担心公子他们的安危吗?” “没有。” “相爷……您如果担心公子他们战败,完全可以让其他人领军出征呀!” “胜败没有关系。”王国首相说,“再怎么样说,支撑一两个月没问题吧……” 那人听了扎比?金这句话,害怕地朝他看去一眼,王国首相那张肥脸上,嘴角正微微朝上翘。 第五十六章 铁血柔情 贝尔纳多特上将率部抵达了黎明城。有件事使他有些惊讶——大老远他就看见他的老战友圣战最高指挥官木桑卓越?吉格穿着大将军礼服亲自率了一小队亲兵卫队的士兵站在城门边,往常代替大将军阁下处理这种事务的卡尔布迪斯达夫中将反而不知去向。 贝尔纳多特错愕了,即便是他与木桑卓越私下关系再好,记忆里的那个木桑卓越也从来不会这样的。 上将右手一举,身后的行军队伍便停了下来。士兵们被火烤蓝处理过的铠甲一阵晃动,就像大海泛起了一阵波浪。 贝尔纳多特下了马,右手挽着缰绳徒步走到了拉法尔面前,仰视着大将军那双银色的眼眸,行了一个中规中距的军礼。 木桑卓越点了点头,刚想迈步,突然想起了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的嘱咐,连忙举起手还了一礼。这才下了马,上前搂住贝尔纳多特的肩膀。 “贝尔纳多特,你辛苦了,请跟我来。”大将军松开右手作了一个请的动作,却不是指向城内,而是城外。 上将满腹狐疑,又不好开口问,看见大将军上了马,自己只好也跟着上了马。传令官指挥着士兵们整齐地跟在他们身后。 “贝尔纳多特,几个月不见,你胖了。”大将军开口寒暄道。 贝尔纳多特看见大将军那双银眼敏捷地往自己铠甲上的十字纹章看了一眼,微笑答道: “哈,在圣域享了几个月的清闲,能不胖么?大就爱你赶紧阁下倒是瘦了一些,想必是非常辛苦——能用这么短的时间攻下洛克要塞,大将军阁下不愧是位军事奇才。对了,怎么不见卡尔布迪斯达夫中将?” “他有事。”木桑卓越含糊应了一句,上将迟疑了一下,哦了一声后便不再问。 木桑卓越转过身来看了看他,眉头微微挑了一挑,开口问道:“陛下最近还好吧?” “呃……事实上,我也很久没有见到过陛下了……”贝尔纳多特回答道,他没留意大将军阁下眨了眨眼睛。 短暂的冷场后,木桑卓越先开腔了:“黎明城内只能囤下四万士兵,再多的话,容易影响市民生活——我的部下也有一部分囤在城外。所以,还请你们先委屈几天。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事先为你们准备好了宿营地,等我们走了,这座城就交给你啦,不要坠了天圣陛下的声望。” “遵命!”贝尔纳多特躬身应诺,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大将军阁下正侧着头想着什么。 “阁下,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当不当讲……” “你说。” “为什么当初阁下攻下黎明城后不立即率兵疾进,攻下罗翰帝国边塞上的其它八城十七要塞而是在黎明城停了那么久?马上冬季就要来临,既然停在这里,为什么又不等过了冬再出发呢?” “唔……第一个问题,我有些想责备你,贝尔纳多特。”大将军说,“离开我那么久,战略眼光变差了么?” “不,我在天匪军时学到的东西终身难忘。倘若当初攻陷洛克要塞后阁下让天圣军团留守,自己挥军直进的话,桑菲尔德郡或许早就拿下了。” “这是教皇陛下对我的疑问吗?”木桑卓越突然问道,贝尔纳多特笑容僵了一会,忙道:“不是的,这我的疑惑罢了。不过有着战争奇才之称的大将军阁下如此动作,其中必有深意。还请阁下不吝赐教。” 木桑卓越扫视了一下这位曾经跟随过自己两年的下属,用他那低沉浑厚的嗓音缓缓说道: “第一,那时候我无法全权指挥天圣军团,那时候,无论是委托天圣军团主攻桑菲尔德郡还是委托天圣军团留守,都是不合宜的;第二,我军取得洛克要塞后,战略优势已被我军完全掌握,倘若太过冒进,反有被敌人包围的危险,倘若黎明城——洛克要塞一线失守,那么先行攻入的我军就有全军覆灭的危险;第三,北方赛斯郡的郡长官巴尼?德?曼纽特虽然年轻,但他拥有奈斯要塞还赛斯要塞两地封地,算是米德菲尔特第一诸侯,不扫灭他的话,黎明城和洛克要塞都要受到他的威胁。” “说得也是,乌洛恩将军现在正在赛斯郡的围城战当中呢,再过十几天,天圣军团就得停止战事了吧——北边可冷得很。” “那由乌洛恩阁下自行决断。”木桑卓越说,“这些日子里卡尔布迪斯达夫捐精已经准备了足够的给养,巴恩那家伙为我军打下了一个粮仓。” “那么,阁下为什么又要选在这时候出兵呢?” 木桑卓越拗了拗手中马鞭,指向西方依弗伊斯尼尔的方向:“贝尔纳多特,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谁占领了依弗伊斯尼尔,谁就占领了罗翰帝国心脏’。” “听说过啊,这是流传在异教徒里的迷信。”上将轻蔑地大笑起来,或许大将军阁下也被引得弯了弯嘴角。不过从上将的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腮边的肌肉牵动了一下。 “的确如此,这群无可救药的笨蛋。”大将军轻声道,他的马甩了甩嚼子,或许是大将军不留意间勒了它一下。 “阁下?”贝尔纳多特急忙勒住了自己的马,以免自己不留意间走到了大将军前面。 “呃……米德菲尔特人目前的军队已经很难与身经百战的我军抗衡。迅速摧毁他们抵抗意志的方法就是尽快攻陷依弗伊斯尼尔。而占领依弗伊斯尼尔,必须先扫清桑菲尔德郡的势力。费尔南迪公爵新败,必定会拼命收集兵力防守,这样一到冬天,他城里的给养就会发生困难……或许还有一两波援军会过来送死。我们只要解决了援军,看情况决定强攻桑菲尔德郡还是围而不打。只要确保给养路线稳扎稳打,这样战场主动权就都在我们手中了。” 贝尔纳多特上将右手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笑道:“不愧是有着战争天才之称的大将军阁下,对敌我情况的见解比我深刻得多呢。只不过……” “只不过?” “或许是我的错觉,这次您与以往作战的风格完全不同,或许您的战争天赋仍有无尽的潜力没有发挥呢!” “贝尔纳多特。”大将军苦笑了一下,“你已经不是我的下属了,用不着再对我狂拍马屁了。” 上将看见大将军笑,便跟着他笑了起来,等头恢复到正常位置的时候,便看见了前方那连绵的营寨。远处一个人影一路飞奔过来。 “贝尔纳多特!”那人大老远就扯着嗓子高声喊道,通用语说得又怪又别扭。 “哈!天圣大帝圣佑!米玛卡什,是你这小子!”上将从马上跳了下来,冲过去和少将抱作一团,两人又笑又叫。当初他还在天匪军团时,便是第一大队的队长,米玛卡什那时候是他部下。 木桑卓越并没有打搅两位老部下的意思,只是静静地勒住了自己的战马。雷霆军团的士兵在贝尔纳多特副官伦琴中将的指挥下,再次整齐地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突然停止的铠甲撞击声使大将军回过了头,他对伦琴中将作了一个手势。中将立即与米玛卡什手下开始了交接。 比木桑卓越要大上四五岁的贝尔纳多特手中举着有一封信,个子比他矮了半头的米玛卡什一直想跳起来抢,却一直抢不到。大将军看着两位老大不小的家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闹,摇了摇头。 最后米玛卡什终于抢到了他的信,贝尔纳多特嘲笑了他几句,说来也怪,尽管狼人脸上长着毛,木桑卓越还是看见他脸红了,拉法尔一眨眼便能猜到那信是谁写的。 少将抬起头,看见了木桑卓越那双冷峻的银眸,他立即扯平了身上拉皱的军服,低头朝大将军告罪。贝尔纳多特穿着的铠甲也略微有些凌乱,他连忙整理好,像少将一样低下了头。 木桑卓越没有说什么,他一甩镫下了马,转身望向指挥士兵入营的伦琴中将,那人又黑又瘦,看上去四十来岁,胸铠上罩着救赎教会的十字纹章。 “你有一位好副官。”大将军说。 “啊,的确很优秀。不过肯定比不上卡尔布迪斯达夫中将。”贝尔纳多特说,“伦琴他以前在天圣军团内服役,最近才调到雷霆军团来。” “哦。”大将军的对伦琴中将又扫了几眼,贝尔纳多特上将早知木桑卓越与救赎教会不和,当下也也不以为意。米玛卡什在木桑卓越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嗯,我知道了,那么这里的招待工作就交给你了。安顿好雷霆军团后,带校级以上军官到黎明城堡来。”大将军说完转头对贝尔纳多特道,“跟我先进城吧,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大概准备好酒宴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像从前那样,来个不醉不归吧!” 米玛卡什行了个军礼,目送大将军扳着贝尔纳多特上将的肩膀扬长而去。 军团驻地是在黎明城的东边,所以木桑卓越拉着贝尔纳多特回城的时候是往西走。不知为什么,护送的亲兵卫队远远地落在了两位战友的后面。从他们的方向望去,只能看见骑在黑马上的大将军和骑在白马上的上将的背影。不管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是在交谈的样子。贝尔纳多特始终落后大将军半个马身。 “米玛卡什还和过去一样。”贝尔纳多特率先打破了沉默,“那时候在敢死营里,他还是个小鬼头,没想到做了那么久的将军,还是那副活泼的样子——年轻真好啊。” “嗯。”大将军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好象有点心不在焉,又好象欲言又止的样子。 “阁下?” “啊,卡尔布迪斯达夫那家伙给我出了个难题,我有些头痛。” “哦?不知中将给你出了什么难题?说起来,阁下倒是变了很多。” “我没变。”大将军坚定地说道,“你倒是变了。” 木桑卓越说完轻轻夹了夹马肚子,那马便小跑起来。 “阁下?”上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贝尔纳多特忙催了催马,这才赶上前行的大将军,也由此迎头撞上木桑卓越这句使他心神慌乱的话: “关于天圣陛下的事,告诉我实话吧,你刚从圣都伊卡洛斯来。” “实……话?这……虽然我部最近驻扎在圣都,可是我也很久没有被陛下接见过,教皇陛下倒是召见过我几回。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木桑卓越低声道:“倘若将来天圣陛下与教皇陛下决裂,你站在哪边?” “什么?!”贝尔纳多特惊讶的表情看上去决不是装的,“决裂?主神圣佑,这这么可能?天圣陛下一直是教皇虔诚的信徒,而大家都知道教皇和皇帝的关系很好。” “等米罗翰帝国被我军攻下之后就难说了,王位上只能站一个人。”大将军严肃地说,“教会的爪子已经伸到我身上来了,你知道双童魔子’罢?我的头上现在悬了一把刀。” “或许他们只是担心圣战指挥官的安危,派人暗中保护而已。” 大将军摇了摇头,注视着好友的眸子追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假如有那么一天,你站在哪一边?” “哦!如果那天会来临的话,那真可怕!”贝尔纳多特说,他的手在胸口不住地划着十字,眼睛里露出了恐惧的神情。木桑卓越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破天荒地叹了一口气。 “你变了!”大将军重复道,“你已经受了救赎教会的洗礼了吗?” “嗯,您说得没错,我的确变了。”贝尔纳多特缓缓地答道。 木桑卓越试图从贝尔纳多特的那双褐色眼眸中找到当年的勇气,却一无所获,最后黯然低声说道: “五年前,你、我、卡尔布迪斯达夫、米玛卡什、布洛克、巴恩都在萨克森将军麾下的死神军团里。死神军团里几乎每天都有老伙伴战死,新伙伴加入,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我们每天一起喝酒的时候都很快乐。那时候,我认为你是除我之外最勇敢的战友。就是现在闭上眼,我也能看见你那把带血的战刀。现在那把刀已经很久不曾粘过血了罢?” 上将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些时光,眼前的这个男人总是擎着门板大小的带链巨斧,一马当先,面不改色地为战友砍开一条血路。那时候,冷漠的银眸里看不见往事,也看不见动摇与死亡。而自己也像个不怕死的疯子,跟着这男人在尸山血海里头杀进杀出,在战斗结束之后一起喝酒,一起插科打诨。他们一帮子粗人都不识字,优雅的卡尔布迪斯达夫做大家的老师,木桑卓越是学得最好的一个。 “啊,主神圣佑,您说得对。”贝尔纳多特低声赞同,“有时候我想,那时候跟着你在尸山血海里穿行,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不可思议。” 大将军一听见救赎教会的祷告语便皱了皱眉,他又朝贝尔纳多特铠甲上的十字纹章看了一眼,淡淡地道:“你的心动摇了吗?贝尔纳多特。在我印象里,你是不怕死的战士,而不是现在这个口念《圣典》的将军!” “人不可能不怕死的。”贝尔纳多特说,“有时候人看上去不怕死,只是因为有更害怕的东西。” 木桑卓越猛地勒住了缰绳,他的战马一声长嘶立了起来。 贝尔纳多特也勒住了马,他静静地看着这位昔日战友,不再发话。路边的野草因为早上下过霜,现在都气息奄奄地躺到在路边,他突然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些太荒凉。虽然抬头就能看见不远处里面城的东门,可那里只有天匪军团的旗帜。 “你现在害怕什么?从前为什么不怕?”木桑卓越突然问。 “从前?”贝尔纳多特捋起了额头的发稍,指着那里的烙印对元帅说,“你知道的,我这里有个奴隶的烙印。” “嗯。” “从前的我只是罗尔兰德领的一个奴隶,一无所有,假如不是在战场上战死,就是要饿死。托了天圣陛下的福,我才有今天的一切——或许这是上天给我的嘲笑吧,一无所有时的我无所畏惧,当我拥有得越多的时候,我就越害怕会失去……可笑吗?你不曾感觉到吧?曾经跟着你出生入死的贝尔纳多特是一个如此懦弱的人。木桑卓越,这是一位朋友对你的说的真心话,而不是一位将军对大将军说的话。” 木桑卓越瞪大了眼睛,一伸手便抓住了贝尔纳多特的领口,贴近了战友的脸,大声说道:“贝尔纳多特!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我现在拥有的难道不比你多吗?我害怕过吗?” “你不害怕,因为你还不曾拥有你想拥有的东西。”上将说,“而我,已经对自己拥有的一切满足了,再也不想失去。” 木桑卓越看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松手放开了他的衣领,纵声大笑起来,就是石头也听得懂其中的苍凉。亲兵卫队却远远地站在他们身后,对这边的的动静不闻不问。 大将军阁下笑了很久才停歇,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轻声道:“果然卡尔布迪斯达夫是对的,在看人上,我要比他差很多呢。” “咦?” “他说你不会再跟在我身后了,我不信。” 贝尔纳多特闻言立即翻身下了马,上前握住了木桑卓越的手,诚恳地道:“大将军阁下,论公,我是您的下属;论私,我是你的战友。不管怎么说,现在我还会忠诚地执行您的命令。请停止你那可怕的想法吧……倘若那事情真是那样……我可……” 木桑卓越挥了挥另一只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了,他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里面城东门,大声招呼亲兵卫队赶上来。 里面城堡前,卡尔布迪斯达夫中将和魔化骑兵团长密特卡德都在。魔化骑兵团长在他那件黄金铠甲外罩了红色的十字纹章,这是代理红袍大教皇的标志,阿维拉德死后他就是远征军中救赎教会的最高领导了。 贝尔纳多特一见魔化骑兵团长便虔诚地匍匐了下去,密特卡德伸出手来给他吻,自己却死盯着木桑卓越不放,就像看上了兔子的老鹰。他脚下的信徒要是知道他心里的念头可能会把早饭全部吐出来。 一边的木桑卓越早就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银色的双眸慌乱地与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交换了几下意见,密特卡德看在眼里,笑容愈发慈和圣洁了。贝尔纳多特起身时正好看见魔化骑兵团长的阳光灿烂的笑容,心中升起一阵阵温暖。 当贝尔纳多特转向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时,白发精灵已经冲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上将这才想起自己军阶已经比昔日的老上司高了。出于对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的敬重,他规规矩矩地朝白发中将还了一礼。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在正式场合他永远不会做出有碍礼节的事情来的。 一群人裹着大将军和上将军进了城堡,不多时,安顿好行囊的雷霆军团的其他将佐也赶到了城堡里。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这次邀请了不少里面城的贵族作陪,与会佳宾包括负责演奏音乐的人都受过了他严密的检查。木桑卓越举起酒杯以主人的身份祝了酒词,欢宴就此开始。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按着诸将官的军衔一一敬过了酒。这才走到贝尔纳多特身边和他寒暄了几句,主要是关于当前军务方面的,其他内容只字未提。上将一开始有点不习惯白发中将汇报的语气,有些不自在。当初这个人不仅是他们的上司,还是教会他们文字的老师呢。 大将军阁下不停地邀着到场的女伴跳舞,在场的女士每人至少和大将军跳了两次,一边的密特卡德衔着一朵玫瑰默默地注视着他,那目光仿佛有形的芒刺,叫木桑卓越的大将军阁下冷汗直流。一位舞伴好心地询问木桑卓越是不是要休息一下,大将军阁下慌忙摇头拒绝,接下来便拖着舞伴随着音乐的节拍使劲地旋转起来。可怜那舞伴在他强壮的臂膀下就像一只身不由己的木偶,给扔得头昏脑胀。 在场的将佐们丝毫没有看出他们的大将军阁下正在打一场艰巨的战役——虽然说木桑卓越今天舞跳得格外凶,可是大家都知道他每次出征前夕都很需要女人的。米玛卡什曾经开玩笑地对下属说,只要算算大小一共打了多少仗,就能推测出大将军阁下有多少孩子。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一瞥间便看见了密特卡德与木桑卓越之间的电火花,当下在一曲即终之际朝木桑卓越丢了个眼色。 密特卡德看见木桑卓越放开了所有女人,正想上前攀谈,大将军却以惊人的速度挤进到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他们的圈子。魔化骑兵团长伤心欲绝地叹了口气,嘴里衔着的玫瑰花茎给他咬断了,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掉了一地。他是圣职人员,不会有女士会来主动邀请他跳舞的,他那身影在这繁闹的舞会上说不尽地孤独凄清。 如逢大赦的大将军擦着额头上的汗,加入了将官们的谈话。开口就是抱怨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把宴会搞成了军事座谈会,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微笑着表示了歉意,不过还是继续了这个话题,不过这次他让木桑卓越来讲。 雷霆军团的将佐们大多和木桑卓越不熟,一开始他们还对这位传闻里嗜杀凶暴的帝国第一大将军有些紧张。不过,几句话过后气氛便轻松了些,加上贝尔纳多特不住推波助澜,一些军官便和大将军讨教起当前的战况来。 “阁下,请问您为什么坚持在冬季来临之际出兵呢?”一位年轻的校官行了个军礼,大胆地问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把答案告诉了你们的军团司令,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回头问贝尔纳多特罢。”木桑卓越朝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望了一眼,“按照我们以前的传统,回答正确有奖,猜错了要小小地惩罚一下。” 贝尔纳多特想起了大家在先锋营里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就是这个口吻,当下大声附和,那校官涨红了脸,有点手足无措。 木桑卓越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续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你可以考虑一下这场战争的性质,以及敌人的心情。另外,黎明城的冬天并不像罗尔兰德那么冷。” “这不是圣战么?”那校官小声地说。 “对我们来说是‘圣战’,对敌人来说,我们可是不折不扣的侵略者呢。”木桑卓越的声音不大,可在场的人都听见了,有人稍稍变了脸色,可又立即挤出勉强的笑脸。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怔了怔,立即接口说道:“对于这些冥顽不化,不肯遵从教皇荣光的异教徒来说,他们将我们赶出去的心情十分迫切。这个冬天即便我们不出战,敌人也会费煞苦心地来找我军决战。与其如此,不如我们采取主动。” “卡尔布迪斯达夫老师这次真是意外地仁慈呢,那么快就把答案说出来了。”贝尔纳多特道,“以前可是要刁难我们很久的。” “上将阁下说笑了。”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说,“当初我只是教了大家认字而已,关于怎样打仗,大将军阁下和您都是天才。” 贝尔纳多特感慨地抚着手里的红酒杯,低声道:“当初就是从您这里学会了认字,这才看见了光明!”木桑卓越点头称是,大多数雷霆军团的将官没想到大将军和上将竟然与面前这位精灵中将有这般渊源,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看着众人的目光都在打量自己,突然有些不自在了,借口还有军务要办理,三步两步地开了溜。木桑卓越朝密特卡德瞄了一眼,刚想如影随形地人间蒸发,却被贝尔纳多特上将拉住了臂膀,他用只有他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我说,你不觉得今晚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中将特别像一个女人吗?呃,我是说,有些精灵的性别比较难分辨,呃,不对……” “我不确定,不过我也有类似感觉。”木桑卓越低声说,“我上次问他,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呃,或许是我的错觉,你看女人应该不会走眼的。”贝尔纳多特说,“怎么样,罗翰的女人比起天圣的女人,有什么不同么?” “对我来说女人都一样。”木桑卓越淡淡地道,“她们只不过是生孩子的工具而已。” “……要是我是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打死我都不会向你承认自己是女人的。” “是吗?”木桑卓越看着战友,若有所思。 “那当然,虽然你碰过的女人多,可是说到女人的心思,你未必有我知道得多。”贝尔纳多特呛了一口酒,他觉得自己有些喝醉了。 第五十七章 回忆往事 小城里连日来的恐惧与不安在处死那名魔族之后终于画上了休止符。仁慈的魔化骑兵团长并不像红衣大主教那样,把所有不敬教皇的人钉上赎罪墙,而是采取更为柔和的手段:比如说,他将暗月教会的教义解释成由于暗月牧师们荒淫无耻不学无术之后的错解;将之前席卷全城的屠杀暴行归诸于魔族领导下的秘密结社。最后,魔化骑兵团长向教皇提交了追封在与魔族争斗中丧身的阿维拉德、科洛亚为圣徒的申请,埃萨雷斯因为还没断气,所以暂时享受不到教皇的荣光。 雪月一日,柯露娜之夜,黎明城,黎明城堡,大法师埃萨雷斯所居住的小楼后。 这桩小楼是被一片半月形的池塘包围的,不知道大法师在实验过程中朝池塘里倒了什么,把一池水弄得又黑又臭。柯露娜的湛蓝光芒照了上去,混成一种奇异的暗蓝色亮光,使这个池子看上去说不出来的诡异。池子中原本生长的植物已全部枯萎,微风吹过,折断的长茎没入水中便没了踪影。 这样的池塘里自然不会有蛙鸣,远处却有轻微的蛙鸣声传来。其实雪月的黎明城本应算是初冬,只不过因为地处偏南一角,所以偶尔还能听见秋天里蛤蟆那有气无力的叫鸣声。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从楼下穿过,他抬头听了听楼上休养中的大法师的动静。这才来到后墙边,极为熟练地从墙上开的数个凹坑里攀缘了上去。照理说,上次城堡出过事后,天匪军团应该加强城堡的守卫才对,可是现在城墙上却空无一人。 那个影子一溜烟从另一边从城墙上攀了下去,刚踏下两步,便听见了城墙下一声熟悉的轻喝:“站住!你去哪里?” 那影子吓了一跳,头上脚下地从城墙上摔了下来,不过他在触及地面之前伸出手往地上撑了一下,借势翻了个筋斗,稳稳站在了地上,身手看上去不弱。 “卡尔布地斯达夫?”影子对那个站在城墙阴影里的人问道。 “是我,大将军阁下,你今年几岁?” “二十九,快三十了。”影子拍了拍手掌上的尘土,上前了几步,“明知故问,你问这个干吗?” “二十九岁的人,像十九岁一样干这些半夜翻墙的事,我是该赞你有活力,还是该指责你不知自重呢?”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挡在了影子的前面,身上居然还挎着白桦弓。 “这……我只是想起还有几件公务没有办。”那影子自然是木桑卓越了。 “什么公务?”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问,“阁下只需要下一道命令,自然有人去办,用不着半夜三更亲自翻墙吧?” “唔……关于天使信徒堂莫名其妙地全军覆没的那事……我怀疑密特卡德有在其中做了手脚……” “那是我提交给您的报告里写了的!”中将不知不觉提高了嗓门,不过话刚出口,白发精灵便察觉自己失态了,于是立即压低了声音。 “这个……”木桑卓越庆幸现在是柯露娜之夜,湛蓝之月的光芒不足以照亮他额头上的汗水,“其实……其实是大战之前……我想去找个女人。” 木桑卓越说完这句话,四下里都静悄悄的。大将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半晌都没有说话,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你那次找女人不是大摇大摆,看见中意的就抢?哪里会像这次这样底气不足?” 大将军阁下无话可说了,同僚下属里面,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可以说是最了解他的人,他正在脑子里打捞着其他搪塞的言辞,白发中将却先开口了:“出征之前,你有必须去做的事,对么?” “啊?……嗯。” “下午你亲自安排这里守军的交接班,我就知道你有事。倘若不方便告诉外人的话,那么请带好防身武器。虽然说最近城里敌对势力的暗桩都给拔掉了,还是小心点好。”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把一把短剑扔给大将军。 “我带了武器。“木桑卓越左手拍了拍后腰,不过还是伸出右手接住了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的剑,对面的中将侧身为他让开了去路。 木桑卓越走了一步,回过头来看着忠心耿耿的下属,似乎在迟疑。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 “快去快回,有个任性的上司算我倒霉好了。” 木桑卓越望着那张柯露娜湛蓝之光下宛若凝脂的脸,小声问道:“一起去吗?” “咦?” “要是你不放心,就跟着我好了,你不是已经穿好锁甲了么?” “谁不放心啊?”木桑卓越眉毛一拧,“我只是不想在出征之前丢了我们的最高指挥官而已。” 木桑卓越笑了笑,纵身跃过了护城河,岔开话题道:“这黎明城堡的护城河建得就像小孩子的玩具一样,丝毫没有防御价值。” “的确如此。”白发中将跟着跃过了河,“黎明这地方大概很少被战火波及吧,连黎明城堡里都建成那样——池塘、楼房、回廊。”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尾随木桑卓越走进了一条小巷,这条巷子并不宽,伸手就能摸到墙壁,两侧的高墙挡住了柯露娜的蓝色月光,一般人在这里只能摸着墙缓缓前行。中将暗自庆幸精灵的视力在晚上要比人类强——他看见了那土与石垒就的古老墙壁上长满青苔。木桑卓越却像是用嗅觉引导方向的狼那样敏锐地在这个蛛网般的巷子中穿行。假如不是天上奥德斯卡尔的星座高悬,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或许已经忘记了自己前进的方向。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棵高大的梨树前,树上长满了梨子,有几根枝条被沉甸甸的果实压得弯了下来。木桑卓越像孩子般助跑了几步,跃起来摘了一个梨,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便抛给了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 “吃吧,很甜。” 中将傻傻地站在梨树下,仰头看着木桑卓越小偷似的攀上树。梨子早已熟透,枝条一摇,便掉下来许多。隔壁院子里头有只狗叫了几声,不过那狗很快便挨了主人一脚或者一棒,呜咽着躲到某个角落里舔伤去了。 “……嘘……别出声……”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隔墙依稀能听见狗主人的说话声,随后那人扑地一声吹熄了灯火。 只见木桑卓越爬到了树上第二个分岔处,弯腰在树后的掏摸了半天。最后他好象掏出了什么,中将看见他很小心地用自己的衣襟擦拭那样东西。 “上来!“木桑卓越擦完了那样东西,忽然看见了树下的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挥着手臂对他招呼道。四下里静悄悄地,院子里那狗儿乖巧地没吭声,不过大将军或许觉得自己的声音在这宁静的夜晚里有些突兀了,于是他压低了声音,再次朝着树下挥手,轻声道:“上来。” 中将迟疑了一下,小心地把梨子藏进怀里,这才上了树,他们并排坐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就像顽皮的少年那样。 木桑卓越手中紧紧攥着刚才掏摸的那物事,朦胧中只能看见手指缝间垂下的一条金属细链,他空着的那只手拿了一只刚摘的梨子,小口小口地咬着,与平时那个粗豪的大将军判若两人。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顺着大将军的目光朝远处望去,这树上大约能看见黎明城三分之一的房子,远远望去,高的矮的屋子错落有致。柯露娜的幽蓝光芒为他们笼上了一层轻纱,使它们的面目愈发朦胧起来。树叶沙沙响,那是已经有些冷的夜风走过的脚步声。几枚熟透的梨子告别了枝头最后的依恋,用粉身碎骨来表示自己的决绝。 “还是那么……宁静呢。”大将军贪婪地吸了一口气,转头对白发精灵说,“假如没有我们的话,黎明城会更详和吧。” 卡尔布迪斯达夫点了点头,透过树叶斑驳的影,他看见大将军的嘴角微微上翘了一点,他低声道: “往常在这个时候,这树上的梨子早叫顽皮的孩子摘光了。这次托了我们的福,这树才能保留那么多果子。如果再不吃的话,都会掉在地上烂掉吧。” 中将点了点头。大将军沉默了一会,最后三口两口把梨子啃光,把核远远地扔了出去,顺手又摘下两只,在衣服上擦拭一下之后递了一只给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 “你尝尝呀,这梨子味道真的不错。” 白发精灵不忍拂逆大将军的意思,接过梨子来咬了一小口,那梨子果然清凉甘甜,沁人心肺。 “我……你上次问我的话……我过去的事情……”木桑卓越小心翼翼地挑着词,“……想听吗?……说起来可能有点长……可能很无聊……或许你已经猜到了……” “哦。”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坐正了身子,抬起头来望着他,“随您所愿吧,大将军阁下。” 木桑卓越转过了头,银眸避开了中将的目光直视,用自言自语的语调说道: “这个城市的确是边塞上不错的城市之一,城主布雷一家家风仁慈。由于洛克要塞的存在,这城市几乎没经历过战争,南边的莱廷河让它的空气不太干燥,玛格耐特山脉上的矿山为它提供了充足的金钱。商人们用它来交换沃尔德郡的粮食,北边的巴洛德平原源源不断地供给它肉与奶——可以说,法尔伊斯顿没有一个城市比得上这个地方。” “嗯。” “……吹过这里的春风从翡翠森林带来了足够多的清新;夏季因为东南面枕着玛格耐特山脉的缘故,经常有雷雨;秋末梨子都熟了——我们刚来的时候便是中秋,天气比较干燥,有时有夏末的暴雨……不过秋天也是布雷家族处决犯人的日子,断头台下的血迹很快就会干……”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打了一个寒噤,他不明白大将军为什么一下子从风和日丽的转到冷血肃杀,不过木桑卓越只是顿了顿,续道:“……我最喜欢这里的冬天,假如我们在这里再呆上一个多月就可以见到——这里的冬天不太冷,即便下雪,也只是薄薄的一层,临近神恩日,家家户户的孩子都会用秋天攒下的橘子皮做成小灯笼,里头放个小蜡烛头,上面用红色的丝线串起来,提在手里玩……” 大将军说着说着脸上浮现起了温柔的表情,那张线条坚毅的脸一旦笑起来,就马上回到了少年时光,带有那个年纪独有的青涩。 “……倘若那时候黎明城下了雪,又是晴朗的柯露娜之夜,在湛蓝之月与白皑皑的雪地之间追逐的小橘灯就像天宇间的流星,追逐着的孩子们就像传说里千余年前的羽族天使那样天真可爱……可惜,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我是罗翰人。” 木桑卓越深深吁了一口气,仿佛一下子抛却了所有的负累,终于可以昂首挺胸了似的。他转过头,静静地期待中将的反应。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什么反应都没有,大将军看见他只是轻轻咬了一口梨子。 “怎么……我是罗翰人,不觉得意外么?”木桑卓越问。 “让我想想……”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摇了摇头,“难怪你一反常态对罗翰人民如此宽容,原来是故乡的缘故吗?” “这里不是我的故乡,但我一直希望它是。”木桑卓越望向秩序之主奥德斯卡尔的方向,“我真正的故乡在很远很远的北方,我说自己是罗翰人或许有些勉强。或许你听说过,我是修尔人,依弗伊斯尼尔的贵族们从来就没有把我们修尔人当作王国的一份子。”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点点头:“对于这个在爱尔兰德海盗劫掠下求生的民族,我略有耳闻。” 大将军垂首望着右手的链子,右手指肚不住在指心里摩擦,中将好奇心起,伸长脖子朝里头看了一眼。树上的光线比较暗,依稀只能看见木桑卓越手心里是个圆柱形的物事,上面缠着火焰形状的纹饰,看样子像是暗月教会的圣徽。 木桑卓越发觉了卡尔布迪斯达夫的举动,便把手中的物事放到斑驳的树影中,湛蓝之月淡淡的辉光之下,虽然光线还不是很亮,但已足够叫中将看清楚那东西的样貌了。 那东西不知道是锡还是铅铸的,或许它原本的颜色应该是银白色,但现在却成了暗暗的灰色,被柯露娜幽蓝色的光芒一照,更加显得岁月沧桑。 只见木桑卓越眼睛半开半合,迷离的目光注视着手中的链子,思绪却飞向了远方。他低声道:“十二年前,我和她结束了流浪,来到了黎明城。我仗着自己一身好力气,为黎明城的商人打零工,为矿头背矿石,虽然很累,但总算告别了之前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黎明城相比米德菲尔特的其他地方简直就是天堂。我那时还算个大孩子,工作之余便带着她一起在城里玩耍。神恩日之前下的雪让我想起了故乡,可这里又比故乡温暖许多,满大街都是新烤面包与黎明城糯米饭团的香味——我原本以为自己一直可以在这里生活下去,可是后来,她……”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听见木桑卓越每次说到“她”的时候都要踌躇一下,忍不住插口问道:“她……安娜?” “……是的,安娜,她的容貌在女人或许算不上最美丽,然而她有一颗无人能比的心。”大将军低头吻了吻那链子,声音里有一丝酸楚,“我那时候年轻气盛,因为某件事,我受了很重的伤,要在床上休养很久。苦力的收入很低微,我又没什么积蓄。眼见死亡女神戴米丝的恩宠就要降临到我头上,她却嘱咐我好好养伤。安娜每天晚上都在我睡着之后出去,回来的时候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照料我,她为我请来了黎明城最好的医生,用上了最好的药,至于支付医药费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她只是轻轻哼着歌,从来都没有对我讲。她说以前是我照顾她,现在轮到她来照顾我了。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我渐渐地能动弹了。一天晚上,我悄悄地跟在她身后,亲眼看见她走进了……那个地方。” 木桑卓越握紧了右手的拳头,指关节格格作响,他补充道:“……就是上次我们抓到那个魔族少年的地方。” 中将闭上了眼睛,因为不忍看见木桑卓越此刻脸上的笑容。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这时候还有更多的选择吗?命运就是这样无情!她为了我,牺牲了一个少女最宝贵的东西,只为了救我一条命而已!”木桑卓越宛如一匹在夜空里悲啸的狼。不少叶子被这啸声一激,扑簌蔌地落了下去,卡尔布地斯达夫将军刚开眼,便望见了那些叶子不断回旋下落,就像那些身不由己的命运。 “我记得很清楚,那时神恩日刚过不久,地上薄薄的积雪还没化,我看清楚那是什么地方后如同五雷轰顶,就这样愣愣地在雪地里站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我看见安娜从那里摇摇晃晃地出来,这才感觉身上的寒冷。安娜抬头看见了我,飞快地奔过来抱住了我,哭着求我原谅她。我当时什么也做不了,像个傻子一样和她抱在一起号啕大哭……后来我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那一夜又让我的病势加重了几分,我发着高烧,眼睛迷蒙蒙地看不清楚东西,连转个脑袋都很吃力。我刚动了一下,便惊动了正在煎药的安娜。她按住我的胸口,为我盖上被子。我一声又一声地喊她,求她吻我一下,她说她已经肮脏了,等我病好以后就要离开我。我一听这话便急了,死死地抓住她不放,生怕一松手就再也找不到她了——我即便是病着,手劲也很大,指甲把她手上的皮都抓破了,当时她只是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后来我看见自己的手之后才知道她流了多少血。我强迫她向主神发誓永远不要离开我,这才肯吃药,不然我就去死。” 大将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胸口不住起伏。 “这就是安娜,让我终身难忘的女人。”木桑卓越总结道,“假如不发生那件事的话,我会和她一起活到老吧。” 中将一声不吭,静静地听大将军说完,再静静地等大将军的呼吸平静下去。木桑卓越说完那句话之后沉默了许久,始终没有说那件事是什么,这世界上,很多事情可以叫人生离死别的,虽然原因不一样,可造成的结果只有一个。 最后还是木桑卓越先打破了沉默,他望着链子说:“后来她死了,我可真是无能啊!连属于我们的幸福都保护不了……这就是她的链子,最后我把它藏在这棵树上,希望能把这一段痛苦的经历全部忘掉。可是,自己是永远是骗不了自己的。我想死,这个国家给我烙下了太深的烙印——圣母柯露娜的第一条教诲就是禁止我们亲手终结自己的生命。我活着,却失去了灵魂,像个傀儡似的四处流浪,十年前,我到了天圣帝国,恰逢天圣陛下征兵,我便入了伍,我想这可好了,只要敌人朝我这里砍上一刀,我便可以了却心愿,我还可以奋勇一点,让自己死得像个男人——开战之前,我自知时日无多,便在女人堆里自暴自弃。但是命运仿佛一直在和我作对,我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我却始终死不掉。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嗯”了一声,道:“我遇上你时,你已经是前锋营的冲锋队长,在战场还是身先士卒,像个疯子一样——战友们都很敬佩你不怕死的勇气。” “贝尔纳多特说得很对,我不害怕,只是因为尚未拥有我想拥有的东西。”木桑卓越低首垂眉,右手锤着树干,像是在独语,“不过,有些东西错过了就不会再拥有了。” “天圣陛下让你领兵攻打黎明城这事很为难你呢,他不知道你是罗翰人么?” “对,陛下不知道我是罗翰人——我从来没和别人说过这件事。不过这事不能算是陛下在为难我,事实上,我比陛下更迫切地希望改变这个国家!”木桑卓越猛地站了起来,银眸里闪烁着愤怒的火焰,“这个国家顽固、保守、落后、迷信、愚昧!生活在这里的贵族都是那种纸醉金迷的蛀虫;生活在这里的民众只知盲目崇拜诸神与权威,对暴行和欺压逆来顺受,根本不曾拥有自己的灵魂!倘若没有人在这里投下变革的火种,黎明城就会像一潭死水那样腐败下去!当初……当初倘若不是这群该死的混蛋,安娜也不会离我而去!所以,这些该死的家伙必须要被改变!” 梨树的树枝随着大将军的愤怒震颤,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小心翼翼地提醒他不要用太大的力气,要不然他们大概会掉下去。大将军一怔,怒容凝固在脸上。随即哈哈一笑,纵身下了树。随即仰头望着树上的中将,问道: “你还会像从前那样相信我、跟着我么?” “当然。”中将轻轻一跃下了树,微微仰视着比他高半个头的木桑卓越,“这故事不是随便编编就能说出来的呢。不过有一点……” “一点什么?” “阁下您……实在是太自私了呢。您胸中烦闷,便把这种烦闷发泄到无辜的女人身上,实在是……” “不是发泄,不是!”大将军皱了皱眉,“这叫我怎么说好呢?其实人和动物真没太大区别——人和人之间不是也这样的吗?互相争斗,最后由优秀的人争得更多的资源,优先享有繁衍后代的权利。我只是忠实于自己的本能而已。” 中将苦笑着摇头,一头白发在湛蓝之月下说不出得飘逸。只听大将军振振有辞地道:“毫无疑问我是个优秀的人。”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耸了耸肩,打趣道:“我建议您把这些话写上一篇《论种人的合理性》,提交给圣都伊卡洛斯的神学评议会,没准能混个圣徒当当——你不是说打完仗之后要去做个哲学家吗?” “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教皇那个老处女恨我入骨。”木桑卓越愤愤地说,“那老处女永远不会知道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的。” 中将叹息了一声:“其实你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怎么?” “要不是你不知道该如何与不是安娜的女人相处,犯得着这样么?说到底,还是贪花好色、负心薄幸!人类的男子大多如此。” “……”木桑卓越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解释这件事,中将突然脸色一变,闪电般地开工搭箭,箭头的寒光正对着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的方向,大吼道:“出来!” “什么出来?”大将军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话刚出口,他便听见了身后轻微的声响。 木桑卓越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战将,而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又是跟随他最久的战友。他刚侧身,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的白桦弓弦便由高到低连响了三下。 等木桑卓越转过身的时候,那三箭已经钉入梨树的树干,依稀还能看见一个影子的残像。 木桑卓越大喝一声,一拳击在了树干上,满树的梨子冰雹般砸了下来,中间还夹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那人还没落地,便拿出了一柄硕大无比的兵刃,一挥之下,满眼都是金黄色的弧光。 木桑卓越心中一懔,腰板一折便避开了这一挥。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的弓弦又由高到低连响了三下,前两箭还带着走空的尾音,最后那沉闷的声音分明是箭头扎进肉中的声响。 那个人哼了一声,声音里听上去是个小孩。 白发精灵呆了一呆,就这一瞬间的功夫,那孩子连同弧形的兵刃一起落到了地上。 木桑卓越击向那孩子的拳头在离他脸两指远处生生止住,那孩子左臂把脸一遮,右手的兵刃从左下挥来。刃身上还伴随着数枚金黄色的光球。木桑卓越避让这一击的功夫,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后退了一大段距离。 “圣光弹?”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吃了一惊,他刚想追击,却被大将军拉住了。 “等等!”木桑卓越望着那个身影在街头拐角处消失,“这是‘双童魔子’!教会秘密训练、当初用来对付魔族的杀手。” “我知道这是‘双童魔子’!”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有些气急败坏,“你为什么不拿下他?你看清楚他是谁了吗?” “……没有。”木桑卓越一口回绝,“事情好象有点不太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