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男友养成计划》 第1章 林浩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 因为突然爆发的传染性新型病毒z，w市被彻底封锁了起来，包括第一批被派去维护治安稳定的y市地方部队在内，只许进不许出。 本以为是一次寻常的赈灾任务，很有可能就此成为李舒海的亡命之途。但此时意识到这个问题显然为时过晚，李舒海已然被封锁在了w市警戒线内。 林浩焦虑的抓乱新长出来的一头碎发，右手还不忘飞快的滑动滚轮浏览w市的有关新闻。 没有，还是没有。 网上只能得到w市被封锁的消息，却没有任何关于新型病毒和w市市内具体情况的消息。 林浩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国人总爱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但是清楚z国zf尿性的他却明白，没有消息怕才是最坏的消息。一旦有涉及人命的公共事件发生，那些zf的官员们总是下意识的想多少掩盖一些真相以期其仕途不受影响，即使在信息发达的现代社会效果并不显著，但聊以慰藉也是好的。 林浩简直无法压下从心底不断涌现的不安和惊惶，不详的预感缭绕在心头，那感觉比三个月前他在医院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更甚。 李舒海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他从未如现在这般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这样的感觉，即使是林浩在边境与最凶恶的毒枭周旋时也没有过的。 大概是因为那时他们总是在一起的，而这次只有李舒海一个人在战斗。 说起林浩和李舒海，两人曾是同属“华南虎”特种小队的战友，共同驻守y省的国境线。 年轻人最是血气方刚，又在y省那种地形复杂条件艰苦的地方跟毒品乃至军火贩子打交道，边境某国还总是“不小心”将炮弹手滑进y省境内，秉着及时行乐的想法，林浩和李舒海凑成了一对。 两人也没想到，这一凑就是六年。直到三个月前两人所在的巡逻小队和一伙协从军火走私的雇佣兵在y省边境的丛林里交火，林浩被流弹所伤，右眼失明，不得不退伍为止。 事实上两人的关系本该到此为止。男人之间的关系，战友也好，床伴也罢，总是多于恋人的。 但是李舒海却托了家里的关系帮林浩找了一份机关的门房工作，还申请了内调到林浩所在的y市地方部队，一是为了方便照顾林浩，再一个也是想着要安定一点了，毕竟以前的工作立功容易，丧命更容易。 对此林浩是感激的。他高中没毕业便进入军中服役，现在因右眼失明而退役。没有文凭又缺了一只眼的他，给人当保安都不一定愿意要。若是没有李舒海的帮助，他怕是要沦落到去工地上卖苦力了。 前往w市控制疫情是李舒海调到y市部队之后被指派的第一个任务，林浩在他出发前倒是听他说了几句z病毒的事情。 这种新型病毒似乎是通过体一液传播的，这让它让它听起来很好控制。毕竟乙肝、艾滋等同样能通过体一液传播的疾病依然在人类的控制之内。但z病毒的最大特点，便是它类似狂犬病的特性，病毒在人体内潜伏20-23小时后，患者会失去理智攻击任何有生命特征的个体，与患者进行体一液交换后被传染率高达100％。 停下了无意义的网络搜索，关掉电脑，林浩把自己疲惫的身躯摔在了床上。 看来这事还是要动用以往在军中的人脉了，但是在这之前，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请……”手机里甜美的女声吐出令人绝望的无情话语。 今夜注定无眠。 距w城被封锁已经过去了十天。 林浩已经找遍了所有有渠道能打听到消息的人，也只得到w市内情形似乎不太好的信息，长时间的封城已经带来了全国范围内的大幅度恐慌。z病毒已经在南美，中亚，非洲开始大面积蔓延，控制住区区一个w市显然并非良策。 甚至有人开始传言这是世界末日的到来。 林浩不管什么世界末日，他只知道，李舒海多少是为了他才调到这边的！以他的骄傲，即使要死，他也该死在战斗中，而不是感染什么z病毒像疯狗一样的咬人！ 突然响起的手机打断了他愈加偏激的想法，看到来电名称的那一刻，他的眼中骤然爆发出明亮的光芒。 “首长！有消息了吗？”一接通电话，他就迫不及待地问到。 电话那头的人被他如此无礼地抢白倒也不恼，只是那严肃的语气让林浩心中顿时一紧，“小林，我这边有有关w城的一点消息，那边的情况……恐怕不太好啊……” 林浩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才发现对面的人看不到他的动作，终于开口道：“首长，你说吧，兄弟们风里来雨里去，什么没见识过？” 那头的人叹了一口气，“我听一个老战友说，军部调了一批火焰喷射器去w市。”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林浩不知道他是怎样挂掉电话的。 脑袋一遍遍回旋着“军部调了一批火焰喷射器去w市”，他简直无法想象现在的w市是怎样一幅惨景。 火焰喷射器是出现在一战时期的重型战争兵器，这种重达70磅的大笨牛能发射出燃烧中的可燃液体，将面前50-80米范围内的目标全部焚成灰烬，曾以其强大的心理威慑力和惨烈的杀伤力闻名二战。后来基于人道主义原则和其身为近战武器射程较近的缺陷，火焰喷射器在现代战争中被逐渐抛弃。 现在，这些刽子手们被送往了w市。 它们显然不是用作焚尸的。 不行！他必须赶去w市！立刻！马上！ 林浩的行动力很强，很快便简单的收拾好了衣物和路上可能用到的食品以及一些常用药物。 正当林浩最后一次检查好需要的东西都已收拾齐全之后，拿起门厅上的车钥匙准备出发，一股突如其来的刺痛却由右眼框四周的神经迅速传达至大脑中，眼前一黑，整个人便软倒下去。 昏迷中，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模糊而又清晰。 【宿主脑电*长契合，系统启动中。】 【获取宿主基因，基因分析中······】 【基因强化方案确定，鉴于宿主基因潜能开发程度较低，系统将为您选择载体以减少基因开发过程中的风险。】 【载体确定：义眼。】 【载体改造中，请宿主选择强化模式。】 【超过时间未选择，强化模式自动生成中······】 【模式确定。】 【系统同步中······】 【同步率8%】 【同步率15%】 …… 【同步率100%】 【基因进化程序启动，请宿主莫忘初心。】 第2章 醒来的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林浩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觉得跟平常有点不同，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不同在哪里。 他此时更关心的，是他为何突然昏迷。要知道在出院的时候，医生可是信誓旦旦的保证那个弹片只是擦伤了他的右眼，并有给他的大脑留下任何损伤，除了视角减小了，对他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 去他的没有影响！ 林浩忍不住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一手按着还在微微抽痛的额角，一手扶着门厅处用于换鞋的矮凳站起身来。原本准备好的行李因为主人突兀的昏厥孤零零地躺倒在地，墙上挂钟的指针不紧不慢地向三靠拢。 他的余光扫过客厅左侧的采光窗。因为准备出远门，林浩拉上了公寓里唯一一扇小窗的窗帘，现在一缕刺目的金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正照在窗户对面的时钟上。 下午三点，看来他也没有昏迷太久，很好，现在开车去w市还能赶上晚餐。 林浩颇有些自嘲地想到。 不对！真的不对！林浩终于发觉哪里出了问题，他的眼睛！他的视角变大了！ 他花了三个月才习惯了只有半边的世界，他记得很清楚，出院那天，他也是站在这间zf分配的单身公寓门口，一眼望过去根本看不见挂在右侧墙体上的挂钟，他又没有戴表的习惯，每次看时间总是要特地转个身才行，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垂在身侧的右手有点抖，林浩知道，那是兴奋的，他的手颤抖着抚上右眼，几乎无法压抑住那种兴奋的痉挛。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他十八岁那年第一次摸到枪的时候。 他怕这又是他无数次午夜梦回的一场虚幻。 指尖坚硬的触觉提醒着林浩，这确实只是一堆高分子聚合物，俗称塑料，而不是曾经柔软的眼球。但是在他试探着闭上左眼的时候，视野虽然一下子变得狭窄，但的确真真实实的存在着。 这是上天给予的奇迹！ 他已经不是毛头小子了，但在这一刻，他依然忍不住抛弃了从军多年磨砺出的沉着与冷静，大叫着欢呼出来，喜悦的泪水顺着左眼流下。 不符科学也好，怪力乱神也罢，这一刻林浩只想感谢上苍对他的眷顾！ 即使当了接近八年兵，他也依然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三个月前刚在医院睁开眼，发现失去右眼的那一瞬，他是真的又恨又悔。恨那帮雇佣兵，恨下达任务的长官，恨暴露行踪的队友，恨推了自己一把的李舒海。若不是他推了自己一把，那颗子弹大可直接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会像一个英雄一样死去，而不是日日在昔日战友和长官怜悯的目光中挣扎而不得出！ 他夜夜睁着眼睛直到天际染上微光，因为只有夜晚才会对他的双眼一视同仁。 他将病房的窗帘拉的死紧，蓝色的窗帘却怎么也掩不紧夏日灼灼的阳光。 他在怜悯的目光中挣扎，在彻夜的黑暗中沉沦。 他知道他的想法偏激了，这是迁怒，这一切的发生不是任何人的错误，都是各人的命，他好歹还活着不是吗？ 但林浩忍不住，他不过也只是个凡胎*罢了，怎么可能就这么坦然的接受这一切！ 好在经过三个月的缓冲，他的理智早已恢复的差不多了，即使每当想起那时的事依然耿耿于怀，但是表面上，他终于接受事实出了院，尝试着开始了只有半边世界的新生活，把依然鲜血淋漓的伤口埋在心底。 现在！在他终于认命的时候，这个原以为会伴随他一生直至逐渐痊愈或者彻底溃烂的伤口却以这样戏剧化的方式直接消失了。 这已经不是奇迹了，简直就是神迹！ 待重获光明的林浩彻底平复下心中的激动与亢奋，却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他想起了他高中的时候，那时总是没心思好好学习，上课的时候偷偷看了不少某点的小说。里面的主角原本或是废柴或是身有缺憾，却有朝一日获得奇遇，从此金手指大开咸鱼翻身。 刚准备在脑中yy一番自己霸气侧漏一刀一个小朋友走上人生巅峰的场景，眼前突然一晃，林浩视野中便多出了什么东西。 看着视野左上角疑似网络游戏中的血条样式，【1·林浩·唐门】的字样挂在血条上方，林浩的下巴差点直接掉在地上。 林浩是他的名字不错，这唐门难道是指武侠小说中经常描写的蜀中唐门？那数字是什么？一个编号，距离，等级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右上角圆形的小框中显示出一套住房的俯视图样式，格局很眼熟，林浩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家公寓。这显然是一幅地图，在地图中公寓俯视图靠南的方向有个黄色的小箭头，指向北方。林浩的公寓坐北朝南，窗口西开，这小箭头正是他自己的位置和面向！ 林浩眨了眨眼，顺便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没有消失！这是真的！ 林浩又惊又喜，连手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放了，活像个第一次被暗恋的大姑娘搭话的青涩小伙。 他本来只是随便想想，就像少年时期每次看小说时那样，没想到上天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若说这是个梦，也太过详尽真实了。他记得部队的心理辅导曾经说过，梦都是来源于现实和潜意识。他脱离爱看某点小说的中二年代很多年了，梦见右眼完好实属正常，但是梦见一个游戏界面却不太可能。 他立马联想到自己的眼睛奇迹般的复原，原因很可能就在这里。 这样的认知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兴奋了起来，恨不得此时就找点什么人大战一场展示自己的强大与特殊。 每个男人都会有一个英雄梦，林浩也不能例外。 他试探着用手去触碰悬在视线中的血条和地图，意料之中的失败了。回忆着自己玩儿过的游戏，看过的小说，他试着在脑中想着：装备！ 没有想象中的装备栏跳出来。 林浩又不甘心地把包裹，技能栏，快捷键，宠物栏，世界地图，聊天框，gm呼唤了个遍，视野里仍然只有孤零零的血条和覆盖了方圆百米的小地图。 努力地思考着蜀中唐门的描述，大概是机关暗器？他顿时有点丧气，这个金手指好像不太给力啊……现在的武器这么发达，那点飞镖弩一箭真的有作用吗？怕还没靠近对方就被打成筛子了吧。 手中一沉，一个重达十斤的缠绕着金色花纹的黑色方匣子突然出现，差点被林浩下意识直接扔出去。手忙脚乱地捧好黑色的匣子，随之而来的是仿佛直接被灌入记忆中的千机匣使用方法。 顺着方法打开千机匣的机关，那黑色的物什舒展开，变成了一把手一弩式样的武器，弩长约90厘米，宽70厘米左右，却意外地并不笨重，而是有种别致的精巧。 夺魄箭：夺魄一箭惊鬼神。 一行字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福临心至般的，林浩就明白了这可能是自己的能力之一。 不过这介绍也太简单了吧……完全没有介绍它的用处嘛，还得自己摸索。 大致弄清了自己身体的改变，他马上想到了仍然困在w市的李舒海。若说先前只有三分把握，那如今初获能力的他就有了十足的信心去把李舒海带出来！ 有了达成目的的资本，林浩这半个月来压抑在心中的焦躁和不安连带着也被驱散了不少。 他将千机匣恢复原状，从抽屉里找出武装带将之挂在了后腰上。十斤重的东西就这样挂在腰间有些坠人，但尚在林浩的承受范围内。 拿上车钥匙，把倒地的行李箱扶起来，他心情颇好地哼着歌出门。 看清门外情形的一瞬间，林浩下意识伸手想去摸别在腰间的手一枪，却只摸到一个不熟悉的棱角分明的硬物，只好就势展开了千机匣，将之化为弩形架在右臂上警戒周围。 老旧的筒子楼里一片狼藉，平日摆在楼道的杂物被撞翻在地，眼尖的林浩甚至依稀辨认出了地面和墙上已然干涸发黑的血迹，不难看出在这狭窄楼道里曾有过怎样一场恶战。 在自己昏迷的时间里，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突然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如自己所认为的只昏迷了几小时，毕竟他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些血迹的颜色和干涸程度，绝不是几小时前留下的。 楼下隐约传来了什么物体被拖动的声音，不是硬物被拖拉时让心心悸的尖锐摩擦的声音，而更像是*被拖动的闷响。林浩心中一紧，这怕是造成楼道里惨象的凶手正在毁尸灭迹。担心对方持有凶器，他扣紧手里的千机弩，警戒着周围悄悄向楼下的声源处靠近。 在楼道的转角，他看见了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一幕——穿着肮脏睡衣的女人背对他蹲在一具尸体的面前，她的整张脸几乎都埋进了尸体的腰腹间，地上还散落着被拖拽出的血痕乃至属于人类的肠道脏器，林浩已不愿想象女人衣服上黑褐色的污渍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了。 胃里有什么在翻涌着，怒火顺着心头差点将他整个人都焚烧殆尽。即使是他也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场景，堪称是灭绝人性了！ 曾经作为军人的职责和愤怒促使他站了出来，用并不熟悉的千机弩对准女人的头颅：“你在干什么！停下手中的所有动作，转过身来，双手抱头蹲下，不然我要开枪了！” 盛怒中的他显然完全忘了，已然退役的他是没有配枪的，连手中作为武器的千机匣都是十分钟前才刚刚学会用法。 女人显然听见了林浩的声音，将头从尸体的腹腔中抬起，侧过脸似乎在打量他，背着光林浩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明显地感觉到女人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他顿时紧张了起来，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女人的每一个举动，生怕她突然掏出利器暴起伤人。 “你别激动，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的呢，没必要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手段来报复社会的。”他试图安抚女人的情绪，但显然对方并不领情。 女人似乎做出了选择。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林浩看着女人僵硬笨拙的动作，一边警戒着一边却开始猜疑对方是否有可能是梦游症患者。毕竟在他的意识里，生食人肉这种残忍的举动是个正常人都做不出来，倒是新闻里不总是有某某梦游杀|人的新闻么？ 林浩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也不忘警戒着。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真的要开枪了！” 说着便瞄准被摆放在楼道的一只木箱，试探着在心中念“夺魄箭”，一道蓝色的流光从千机弩中窜出，木箱猛然爆裂开来。林浩显然没有想到一支□□的威力竟然这么大，只得快速后退几步并腾出左手挡住飞溅的木屑。 然而女人似乎并没有被□□的威力吓住，不顾飞溅的木屑划破肌肤的痛苦，反而更兴奋地蹒跚着靠近林浩。 这下林浩终于正面对上了女人，女人的脸染满了血污，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只能看见一双眼睛的眼白大的过分，衣襟和指缝间竟然还沾染着碎肉。 随着女人靠近，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林浩终于忍不住对着她的膝盖放了一发夺魄箭。 巨大的威力在人体脆弱的关节处爆开，女人的整条腿瞬间变得血肉模糊，倒在了地上。 林浩松了一口气，刚想上前将这个疯狂的歹徒制服，却被接下来的一幕狠狠冲击了三观。 那个女人拖着断腿，依然挣扎着用双手抠着地面锲而不舍地向他的方向爬行。 一股寒气随着林浩的尾椎蔓延到整个身体。 第3章 “别动！”一件锐物突然抵在后腰，属于少年的清脆嗓音还带着惊恐的颤音，隔着薄薄的夏衫，林浩可以轻易感觉到齿状的刀刃。 应该是家用的西瓜刀。 一个中年男人从林浩身后冲了出去，手中的棒球棍狠狠砸在了仍在张牙舞爪的女人头上。 林浩很快判断出了现在的情形，身后的那人嗓音清脆，明显未到变声期，应该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抵在自己腰后的刀锋随着主人的手微微颤抖着，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还在用棒球棍砸着女人后脑的中年男人大概四五十，应该有练过，看情形多半和身后的用刀具挟持自己的少年是父子。 他不由暗恼自己的大意，这样被一个少年挟持，对于以前的他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这种特殊职业者，每一次疏忽都意味着生命的流逝，自己的，队友的，或是他们所守护的人民的。 z国对于民间的管制非常严格，他退役才不过三月，安逸的环境就使他失去了对周围基本的警惕心。 即使可以轻易地反手卸下身后的人手里的刀具，林浩却并没有这么做，他更倾向于能和这两人平和地交流一下。相信若是没有特殊的理由，一个父亲绝不会如此轻易地在只有十几岁的儿子面前杀人。 他需要了解现在的情况，包括一片狼藉的楼道，干涸的血迹，和刚刚那个举止怪异的女人。 “能让刀子离我远一点吗？嘿，冷静一点，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举起双手表现自己的无害，并试图跟两人沟通。 显然这两人并不像刚才那女人那般蛮不讲理，听到他开口，抵在身后的刀具立马收了回去。林浩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双手。 身后的人转到他右手边，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上的千机弩，惊叹的眼神大大满足了林浩的虚荣心，“叔叔，你手上那个是是什么？它真是太酷了！能借我看看吗？” 少年比想象中还小，根本只是个孩子。只十一二岁的样子，盯着他手中千机弩的大眼睛像小动物一样，闪闪发亮。 看着男孩儿明明充满好奇而又克制着征求自己意见的样子，林浩原本紧张的神情柔和了许多。 正准备将千机弩递给男孩儿，不远处的中年男人却突然三步并作两步跨了过来。 “等等！虎子你先过来。”男人把少年拉到了背后，确认过他的确完好无损后，才转头打量林浩，“你受伤了吗？” …… 林浩楞了一下，觉得这话题跳的有点快。 “啊？我吗？” “对，就是你。”秦志远的目光在林浩身上逡巡，一旦发现什么异常，他就会给林浩来上一棒子，就像对那个女人一样。 儿子的命在他手中，他必须谨慎。 “我没受伤，”林浩扬了扬手上的千机弩，以表示依自己的武力不会轻易受伤。 男人再次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次，确定了的确没有任何疑似血迹之后，点了点头，伸手道：“那就好。我是秦志远。抱歉，刚才是我们唐突了，但是现在这世道你也知道的，多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林浩，”林浩伸出手跟男人握了握，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女人是怎么回事？你就这样杀了她没关系吗？还有你说什么这世道……这世道怎么了？” “你不知道？”秦志远显然惊讶于林浩消息的落后，“那个不是什么女人，它只是一个会吃人的怪物！” “吃人……的怪物？” 看林浩震惊的表情不似作假，秦志远有些无奈，但他也做不到把一个完全不清楚外面情况的人扔在这里，嘀咕道“现在的年轻人也真是……这是窝在家里多少天没出门啊。这里不安全，你先跟我上楼，我跟你说一下外面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刚刚那个女人其实是感染z病毒的患者？” 林浩觉得这个世界肯定疯了，什么袭击人类，感染率100%，高热反应，行尸走肉，死而复生，择人而食。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病毒存在，这是现实，可不是什么末日游戏！ “不是患者。”和林浩交流了半个多小时的林志远感觉有些口干舌燥，拿起茶几上的矿泉水小心地抿了一口，他继续开口道“它们不可能被治愈，准确来说，它们只是行走的尸体，是会吃人的怪物！” 林浩张口想反驳，但想起刚刚在窗口看到街上的惨景，他又把到了喉头的话语咽了下去，转而问道，“那w市呢？你知道w市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w市早就被放弃了，就在一个星期前最后一次能收到网络信号的时候。”秦志远有些奇怪，“你不知道吗？z病毒最早就是在w市爆发的，现在的w市早就被这些怪物占领了。” 他当然知道，李舒海就是在z病毒爆发后才被派去赈灾的！ 林浩的心被这句话一下揪住，猛然起身一把抓住秦志远的领口，急切地问，“那军队呢？调去w市的军队都撤离了吗？” “你干什么！放手，你冷静一点。”秦志远被林浩以这样的姿势猛然半提起来，一下被勒的脸色涨红，挣扎着想掰开林浩的手。但架不住林浩的手劲太大，一时半会儿根本挣脱不开。 “爸爸！”被秦志远赶去卧室的秦小虎听到外面的动静跑了出来，看到这个场景一下急红了眼睛，冲上拼命捶打失控的林浩，“你这个混蛋，放开我爸爸！” 砸在身上的拳头并没有多大力气，却让林浩一下清醒了起来。 他这是在干什么！ 松开揪着秦志远衣领的手，看到刚缓过气正在剧烈咳嗽的男人和用警惕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小家伙，林浩颓然地滑坐在地，“对不起，我冲动了。” 秦志远却并不准备领情，他瞪了林浩一眼，下了逐客令，“你要是搞清楚状况了就赶紧走吧，我们这里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虽然林浩看起来很强，还带着一把杀伤性不错的弩，跟他合作外出面对那些怪物寻找必需品的时候会容易很多。但是他这脾气很有可能惹来祸端，绝对是个是个不安定因子，秦志远不能用儿子秦小虎的性命作任何赌注。 林浩有些尴尬，却也知道是自己理亏。要是自己好心把人带回家还给人提供信息，最后却被提着领子质问，肯定直接把人打出去了。秦志远只是让自己出去，已经算客气的了。 “对不起，”他深深鞠了个躬，重复道，“我有个兄弟半个多月前被派去w市赈灾了，刚才实在担心他的安危，是我冲动了。” 他的表情诚挚，态度放的很低，连带秦志远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不由得开口提醒，“军队有没有撤离我也不清楚，毕竟现在所有通讯设备都没有信号。刚才听见你下楼，你不会是要去w市找你的兄弟吧？我劝你还是先考虑一下，现在的w市无疑是龙潭虎穴，你兄弟说不定已经随着军队撤走了，要是就这么赶去你岂不是会白白送了性命？” “我知道，”林浩吸了口气，继续道，“我准备先去w市附近转转，弄清楚情况再做打算。” “那好吧，祝你好运。”秦志远耸了耸肩，目送林浩开门下楼消失在了楼梯转角。 秦志远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卧室门口盯着自己的儿子，神情坚定了起来。 “爸爸，那个叔叔走了？” “嗯，叔叔去w市找人去了。怎么，小虎舍不得叔叔？” “才不会！他是坏人，我刚才看到他打爸爸了。爸爸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虎子……”秦志远突然觉得眼睛有点涩。 楼下隐隐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秦志远最后看了楼道一眼，悄无声息地阖上了防盗门，用准备好的浸满黑色血液的布条堵住门缝。 他能做的，只是给他一个忠告并祝愿那个年轻人能多活些日子。 毕竟他至少还是自己的同胞，是有心跳的人类。 但也只是如此了。 这个世道，连自己能活多久都不知道，哪有闲心去管别人。 第4章 回到家门口捡起原本收好的行李匆匆下楼，大步跨过楼道里的杂物，林浩途经那具早已死去的女尸时候甚至没有作任何检查与停留。 这并不符合他以往受到的教育，但满心的焦虑已使他顾不得这些了。 他有预感，李舒海的情况恐怕不妙。他必须去w市找到他！ 况且林浩对这些所谓的行尸走肉的战斗力并不以为意。先前只是顾虑对方普通人的身份和怪异的举止,不好采取行动。现在弄清了它们的真实身份，他自然可以尽情地施展开手脚了。 他毕竟曾是个特种兵。不过是几个步履拖沓、行动迟缓的，由普通人变成的行尸走肉，虽然手中没有熟悉的枪械，但有千机弩在手，只要注意别被它们近身，这些家伙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此时的林浩却没想到，y市有多少人？z国又有多少人？一只十只的行尸走肉不足为惧，那么百只乃至千只万只呢？他能保证完全不会被抓咬到吗？能保证不会被耗死吗？ 打量好停车位的情况，林浩拉上千机弩的机括，快速放倒几个游荡在行进路线的行尸走肉，悄无声息的向停在院落门口的悍马靠近。在更多丧尸靠近之前，手脚利落地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专注于四周动向的他并没有注意到，那几个丧尸倒地的一刻，那个小小的，缀在他名字前的数字悄然变成了2。 碾过闻声聚集而来的行尸走肉们的一瞬间，林浩由衷感激自己当初为了“男人的尊严”贷款购买并托人改造了这辆悍马。 借着悍马坚固的外壳、大马力和高底盘，林浩直接碾过了被发动机轰鸣声吸引而来的零零星星的丧尸，飙车的快感让他的神经整个兴奋了起来。 一切就像一场以他为主角的末日游戏，这真是太酷了！ 在街尾的拐角处猛打方向盘，再一次成功地以一记甩尾摆脱了扒住后车尾不放的丧尸，林浩驾车驶上了通往w市的国道。 车头因为连续的碰撞稍有变形，但并不碍于使用，前方空旷的街道就像他一个人的赛车场！这样的认知让他热血沸腾。 但他很快就将为自己的鲁莽，冲动与轻率付出代价。 前方就是跨江大桥，只要过了桥进了收费站上高速，开到w市不过两个半小时的车程。 随着接近大桥，林浩脸上原本兴奋的表情却渐渐严肃了起来。略微减缓车速，眯起眼睛，他试图看清前方的情况。自从右眼恢复之后，他的视力不但没有下降，似乎还好了不少，前方似乎…… “*！”爆出一句粗口，林浩再次急打方向盘，好歹在冲过路口前一个漂移拐进了左手边的另一条路。 要是他没有看错，大桥的入口处已经被排成长龙的车辆堵死了！ 这是在在搞什么？堵在这里给丧尸当靶子吗！ 他虽然对自己的身手非常自信，但也不会愚蠢到在身后坠着如此多的丧尸时把车停下来。 毕竟据说z病毒的感染率高达100%，只要被它们的指甲擦到那么一点就会感染，再厉害的兵王也无法保证自己被群殴的时候不会被对方指甲划到！ 但是此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左转的路穿过了城市的副中心，林浩已经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出现在前方的丧尸多了起来，车头的压力骤然加大。他拼命加大油门，试图直接冲过去，但是车速依然慢了下来。 这样不行！丧尸越来越多，前后夹击，再这样下去他会被拖死在路上的！ 再次左转脱离了被“包饺子”的危险。然而情况并不容乐观，即使经过改装，悍马的车头也经不起如此频繁的撞击，已然整个变形。右手边的后车门被整个扯掉，所幸林浩利用街边歪斜的护栏将意欲爬上车的丧尸都撞了下去。 但这样的情况持续不了多久了，他必须找个人少的地方…… 道路分叉口，通往右边的道路正中的石碑引起了他的注意，磅礴大气的“y市大学”几个字和高大的铁门让他眼前一亮。 现在正值暑假期间，市内什么地方人最少？无疑便是学校！尤其是大学的位置偏，而且占地面积广，无疑是现在的他最好的选择。 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林浩瞬间将追在身后的丧尸群甩开一截。学校的大门紧锁，只有零星几只丧尸在门前游荡，听到马达声后也开始向自己的方向靠近。 很好。 碾过向车子靠近的几个丧尸，将车横在校门口，林浩展开千机弩，拉上机括，猛然推开车门，用力撞上拼命敲打车窗的丧尸。 反手一发夺魄箭放倒了最靠近自己的那个，林浩也不矫情，直接手脚利落地攀上学校大门，三下五除二便翻过了高大的铁门。 确认了学校大门的锁还能坚持很久，林浩便开始研究不远处的路标，他可能需要在这所学校里呆一段时间，直到找到新的代步工具并确定好安全可行的路线以到达w市。 想维持日常的生活需要并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最好的地方就是学生宿舍。宿舍区一般都会配备有超市食堂等生活区，学生们也不会在放假时将所有东西都带走，这无疑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 确定了离自己最近的学生宿舍区的位置，林浩也不耽搁，立马开始警戒着四周向目的地靠近。 不对劲！ 一路走到了宿舍区的围墙之下，林浩已经零零星星杀了近百只丧尸了！ 即使暑期会有一些外地学生选择留校，但学校的宿舍区绝不止这一个，而且自己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动。以学校的占地面积来说，这种遭遇率实在有些太高了。 林浩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啊——”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在围墙内，是女人的声音。 有人遇到危险了！ 军人的天性让林浩不假思索地将千机弩别在腰后，后退两步一个前冲踏在墙上，双手便牢牢抓住了围墙的边缘。手上略一使劲，整个人就攀上了三米高的墙头，看清墙内的情形。 不远处有两男一女，看年纪应该是学校留校的学生。明明是夏日，三人却都穿着厚厚的秋冬服装把四肢包的严严实实的，显然是对z病毒和外面的情况有所了解。 其中一个高大的男生拿着铁质的晾衣竿和一只丧尸打在一起，因为武器的限制，并不能对它造成有效的伤害；另一个男生手中拿着拖把，却因为同伴和丧尸纠缠在一起有点不知道何从下手，只得傻愣愣的站在旁边；唯一的那个女生手中倒是拿着一把半掌长的水果刀，但她显然没那个胆子将这东西送进丧尸的脑袋里。 眼见三人情况不好，林浩赶紧展开千机弩，想要放箭击毙那个丧尸。但是那个男生距丧尸太近了，一旦飞溅出来的血液不小心弄到眼睛或是口鼻中，被感染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只好将千机弩再次别回腰后，大喝一声“躲开！”，便掏出口袋中的折叠刀从围墙上跃下飞快冲了出去。 架住晾衣竿一脚将丧尸踹退，林浩迅速扑上去压制住丧尸的四肢，然后果断将手中的折叠刀顺着眼窝送进了它的大脑。 “你们没事儿吧？”确认了丧尸不再动弹，林浩转过身，向仍然惊魂未定的三人靠近。见三人依然愣愣地看着自己，还以为他们被自己下手的狠辣吓到了，毕竟这只是几个学生。 他尴尬的挠挠头，“你们别怕，我以前当过兵，所以下手狠了点，我不会伤害你们的……”又觉得这么说话好像有点用身份恐吓人的样子，一点可信度都没有，改口道，“额，不对，我的意思是它已经不是人了，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不破坏它们的脑袋的话是死不了的……” 林浩想伸手将坐在地上的女生拉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上握着折叠刀，手上和刀上还沾满了乌黑腥臭的丧尸血液和黄黄白白的脑浆，只好讪讪地收回手，以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姿势把刀子和手上的血揩在了裤子上。 “那个……” “哇——”一个娇小柔软的身体投入他怀中，大哭出声。 林浩的身体僵硬了起来。 第5章 三男一女停在了一栋宿舍楼的铁门前，血迹将宿舍楼口的布告栏染成阴厉的暗红色，墙上的抓痕凌乱，原本的公用水箱和洗衣机被撞倒，显示这里曾有过一场恶战。 “就是这里了。”用膝盖将怀中的两箱矿泉水往上送了送，原本在前面带路的张弘转头向跟在身后的林浩示意，他的语气里却充满了尊敬与崇拜。 遇见这个男人不过才半个小时，他已经被这个男人凌厉的身手彻底征服了，连带着对人民解放军的崇敬都更上一层楼。 张弘本是体育学院的学生，又是本地人，根本不住在这个宿舍区。之所以被困在这里，还要从几天前他和女友韩丽娜约会回来送她回宿舍说起。 那天晚上他们玩儿的有点晚，寝室已经到了宵禁时间。 韩丽娜玩儿累了想要休息，又因为保守的性格不愿在外留宿，张弘只好翻墙把女朋友送进来。谁知刚潜伏到宿舍楼下，正在愁着要怎么说服宿舍管理员让韩丽娜进去，却看到已经有一个女生在宿舍楼前拼命摇晃铁门。 两人心中一喜，还想着多一个人正好更容易向寝室阿姨求求情，不想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那个一向性格不好的宿舍管理员，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穿着睡衣一脸不耐地走出值班室。 “现在都几点了，还舍得回来啊，学生证拿出来我看看，我说现在你们这些女生……”阿姨的嗓门相当大，两人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她嘴里半讥半讽的数落着晚归的女生，手里却也不忘掏出钥匙打开宿舍楼口的大铁门。 说时迟那时快，就是阿姨推开铁门的那一瞬间，女生猛然扑上去，一口咬在了那名宿舍管理员的左肩，迸溅出的鲜血吓得韩丽娜惊叫起来，“啊——杀人了！” 凄厉的尖叫声在寂静到诡异的夜色里格外明显，几个还没睡着的学生在楼上探头探脑地想要看清情况，住宿区门口的保安室也有了动静。 “娜娜，你报警，我去帮忙！”张弘此时也顾不得偷偷潜入的想法了，迅速交代完女友，他二话不说冲上去试图帮忙架开那个女生。但不知是不是天生怪力，那个女生的力气大的不可思议，她又死死咬住宿舍管理员不松口。因为还要顾虑宿管的伤势，张弘一时半会儿还真奈何不了她。 最后还是在赶来的保安的帮助下，两人才制住那个女生将她面朝下按在了地上。女生的口中甚至还叼着撕扯下来的肉块，双手还不停地在空中挣扎挥舞，场面极其骇人。 直到找来床单将女生捆上带进宿舍楼下的值班室，几人这才发现，女生的手臂上有一处血肉模糊的撕咬痕迹，因为夜晚光线昏暗，先前并未察觉。她眼珠上翻，露出大片的眼白，皮肤是不正常的青白，双手的指甲格外尖锐，青黑的色泽显得格外诡谲。 “阿宏，打不通！医院和警察局的电话一直占线！”韩丽娜的声音带着哭腔抖得厉害，她什么时候见过这样恐怖残忍的场景，还有这个女生的样子…… “你说，看她这个样子……她不会是鬼吧！”韩丽娜带着哭腔，脸色惨白，似乎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坏了，越想越觉得可能，整个人又往远离那女生的方向缩了缩。 “别乱说，世界上哪有鬼，娜娜你别怕，我在。”张弘搂住韩丽娜的肩膀安慰她，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还伸手摸了一下被捆绑着还依然在拼命挣扎的女生，“你看，我能摸到她……” 不可置信的睁大眼，张弘不顾女友的拉扯和那个女生满脸的血腥与狰狞的表情，一把摸上她的额头。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的干干净净，张弘拉着女友猛然后退几步，直到靠在了墙上，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颤抖着嘴唇说：“她好像……真的是鬼！她没有体温！把她弄出去！快！快把他弄出去！” 韩丽娜本已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与冲击，此时也随着张弘歇斯底里的声音尖叫起来。她想离开这里，却更怕离开人群一个人面对这可怖的一切，只能躲在张弘身后瑟瑟发抖。 看着明显受到了惊吓，开始歇斯底里的两人，值班室中的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宿舍管理员已经昏迷不醒，隔壁男宿的管理员也来查看情况，还带来了几个自告奋勇前来帮忙的男生。一个长相斯文的高个儿男生快步上前帮宿舍管理员进行简单的伤口处理，另外几个男生则大着胆子上去确认张弘话语的真伪。 触手的皮肤一片冰凉，肌肉僵硬，再看女生那狰狞的形状和尖利的指甲，即使平日里再胆大无所顾忌的人，也有些两股战战。 深夜凛冽的寒气顺着脚底蔓延到四肢百骸。 “呵呵，这玩意儿不是被我们抓住了，有什么好怕的。”一个男生干着声音，试图开个玩笑缓解一下紧绷的气氛，却没能得到任何回应，只得尴尬地笑了两声。 值班室除了呜呜的挣扎声一片沉寂，衬得听筒中“嘟——嘟——”的忙音格外清晰。 警察局和医院的电话一直占线。 几人已经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可看着那名女宿管理员只是被粗略处理过，依然从用来临时包扎的床单中透出血色的伤口，她若是再不送去抢救怕是活不了了！ “你们谁有驾照？要不我们开车把她送去医院？”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表情显得有些木呆呆的男生开口，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的身上，让他一下子息了声。 无边的黑暗笼罩着整所学校，被值班室的灯光驱离开来。夜晚的天空别说月亮，连个星子都没有，谁也不知道这黑暗中潜伏着多少鬼蜮魍魉，只待猎物迈入他们的领地，便伺机而出，将所有生命吞噬殆尽。 沉默，整个值班室里只剩下被捆住的“女鬼”挣扎时的砰砰声。 “我倒是有驾照啦，但是这里没车可以开啊。”说话的男生叫孙家傲，他染着一头浅黄色的头发，在夜里格外显眼，此时正是他吊儿郎当的靠在值班室的大门上，用漫不经心的语气打破了这片死寂，说完竟然还打了个哈欠，“图图，你机车借我，我送阿姨去医院。” “哎，好，不过我机车钥匙没拿下来，要回寝室拿。”姜图是个爽快的男生，长得很高大，一副老实相，是个意外表里如一的实诚性子。在见到“女鬼”后竟然还毫无芥蒂一个人回身直接往男宿楼去了，快的孙家傲都没来得及拦住他，只好生生把想让人陪他回去的话咽了下去。 “我怕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机车上还能挤一个人人，你们谁跟我一起去？来个力气大的。” “我跟你一起去”张弘此时也冷静了不少。毕竟是男生，起初的惊吓散去，见那个“女鬼”虽然一直在拼命挣扎，但并没有要挣脱的迹象，也没有奇怪的举动后，胆子也大了不少，“我是搞体育的，力气大，有什么需要等会儿也能帮上忙。再说刚才的事情我目睹了全程，等会儿去完医院我也可以顺便去警局录个口供。” “好，”孙家傲点了点头，“我是孙家傲，机械工程学院的，去拿钥匙的大个子是姜图，我们一个班的。” 张弘向他笑了笑，“我是张弘，体育学院的，这是我女朋友韩丽娜，文学与传媒学院的。” “嘿，那个呆子，你是哪个学院的？”孙家傲用下巴点了点那个最开始最开始问谁有驾照的男生，无礼的态度遭遇了来自对方眼角的一瞥。 “哎呀，好像被无视了。”他转头去看那个书呆子身边一身书卷气显得格外斯文的男生，一副哥两好的样子试图去搭对方的肩膀，被人避开后也不尴尬。 “你跟这个呆子是一起的吧，兄弟你叫什么？刚才看你给那个宿管阿姨包扎，手法挺熟练啊。”那自来熟的样子带着点猥琐，被他这么一弄，值班室里原本压抑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我叫范之章，他是熊天昊，我们两个都是医学院的，我学临床医学，别看这家伙呆，他智商高着呢，学遗传基因的。” 几个男生很快搭上了话题，熟悉了起来，张弘感觉有一只手拽了拽自己的衣角，一个细细的声音插|了进来“阿弘，你们带我一起去医院好不好，我一个人怕……” “放心吧，你不是一个人，这不范之章和呆子他们也在这里呢。”孙家傲又忍不住快口插嘴道。 熊天浩对“呆子”这个称呼没有任何反应，他本就不太在意这些，对于他来说数据，科学，学术研究才是值得他全身心灌注的东西。加之发现孙家傲对他的并没有恶意，只是快口才这么喊他，便放任自流了。 聊了几句，几人也知道孙家傲就是说话直白不太经脑子，人却并没有什么恶意，也就没有太在意他的称呼。倒是范之章说了一句：“说了别老喊他呆子，说多了真的会变蠢的。” 孙家傲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那笑容格外猥琐，范之章这种好脾气的人都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一巴掌糊到他的脸上。 张弘也安慰自己的女友道，“娜娜，机车的位置本来就小，坐我们三个人就够勉强了，真的不方便带你。”他把韩丽娜搂紧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到，“而且这个女人行为这么诡异，外面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危险，你跟范之章他们在这里等着比较安全，等我到了医院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夜色，韩丽娜眼里蓄满了泪水，但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宿舍管理员，她仍犹豫着点了点头，“那你也小心一点，到了马上给我打电话，我真的好怕……” 明亮的车头灯和巨大的马达轰鸣声穿透黑暗，在宿舍门前戛然而止，“猴子，车来了，快把人背过来！” 孙家傲连忙招呼张弘扶上宿管，一边出门一边应道，“死姜图，你喊谁猴子呢，还不快来帮忙！” 几人合力把昏迷的宿管扶坐在孙家傲和张弘中间安置好，范之章还不忘嘱咐道：“好了好了，你们快出发吧，路上注意别闯红灯，要是出事儿了就不好了。” “嗨~”孙家傲故意扯着嗓子阴阳怪气的说话，“范妈妈别担心，保证完美完成任务，我开车你放心！”说完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拉风的机车留下一地尾气远去。 “我怎么觉得不太靠谱的样子……”范之章笑了笑，嘀咕着摇了摇头走回了值班室，和熊天昊一起去查看那个“女鬼”的情况了。 张弘他们的宿舍区是离学校正门最近的一个，不过两分钟，已经可以通过机车的车头灯远远看见前方气派的大门，保安室里一片黑暗，大抵是门房已经睡了。隔着老远孙家傲便开始喊：“保安叔叔麻烦开个门，我们这里有人受伤了！” 保安室依然一片漆黑，机车不得不在大门前停了下来，张弘扶着宿管阿姨，由孙家傲下车去敲保安室的门。 “砰砰——保安叔叔，帮我们开下大门行不行，这里有人受了重伤，我们要送她去医院，保安唔……”保安室的门突然打开，一只手迅速捂住了正准备继续大喊的孙家傲。 “别喊了，不要命了吗！”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出现在耳边，呼吸的热气吐在耳边，在炎热的夏日非常难受。 孙家傲扒开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揉了揉耳朵，不明所以的继续开口“保安叔叔？麻烦开下门吧，我们不是要跑出去玩，我们真的有人受伤了，不信你……”回头想把宿管阿姨指给保安看，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却像一只突然被卡住了脖子的鸡，所有声音都被卡在了喉咙中。 “张……张弘！” “啊？”张弘被这一声喊得莫名其妙，顺着孙傲林的目光转过头，猛然和一双浑浊的眼睛四目相对。 似乎发现了他的目光，贴在铁门上的脑袋微测，突然张口咆哮一声“吼——”张弘甚至敢保证他看到了那家伙的牙龈和开裂的脑壳里蠕动的大脑！他一点也不怀疑那张以不科学的角度长开的血盆大口的惊人咬合力！ “它们又来了！”保安惊叫一声！ 远处愈来愈多晃动的身影不断靠近，随着第一只怪物开始撞击铁门，哗啦啦的声音震天，张弘也顾不得去医院录口供了，大喊“孙家傲！快上来！我们先退回去！” 不过不到10分钟的时间，孙家傲和张弘竟然又回来了，还多带了一个人回来，大家吃惊之余忙向他们询问情况，得知外面竟然又不少像那个女生一样的东西，不由得都有些惊惶。 “学校的大门挺坚固的，他们一时半会估计进不来，我和孙家傲回来的时候把宿舍区的大门也锁了，我们把宿舍楼的门也锁上，说不定明天早上一切就都结束了。”看大家心情低落，张弘只好出口安慰。 他是看到那些东西最多的人，其实心里的惊恐一点不少，但是大家都惊魂未定，女友韩丽娜还在自己怀中瑟瑟发抖，他只能表现的勇敢一些，让大家安定下来。 “阿弘，等太阳一出来那些东西都会消失的对不对？”韩丽娜抬头，眼带希冀的看着自家男友。 张弘正想点头，却听到保安冷笑一声，“哼，你以为这是在拍《聊斋志异》吗？没听广播吗？”看到受伤的宿舍管理员和被捆住的女学生，他厌恶的又站远了些，“你们还不把这两个人丢出去，也想感染z病毒吗？” “z病毒？w市的那个传染病？”范之章突然开口问道。 “对啊，广播不是说的很清楚吗？你们还在校门口大喊大叫，生怕死得不够快，读书读傻了吧。”那保安显然很不待见这几个学生，说的话句句都充满恶意。 “丽娜，你有收音机吗？”范之章转头问。 韩丽娜擦干眼角的泪水，胡乱点了点头，“有，我上楼去拿。”接着却犹豫了一下，“阿弘你能陪我上去吗？” 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了，虽然现在是暑假期间，但这里是女生宿舍，按道理来说张弘上去是不合规矩的。但现在是特殊时期，为了保证韩丽娜的安全，大家都默认了这一行为。 接着，便是广播里如同噩梦般的消息以及接下来与外界完全失去联系的一周。 他们把受伤的宿舍管理员和已经感染z病毒变成丧尸的女生分开关在了两间宿舍里。 由于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和宿舍区是否还存在丧尸，他们甚至不敢离开宿舍楼一步，只盼望从校门到宿舍的三道铁门能拦住这一场噩梦直至醒来。 他们搜刮了整栋宿舍的存下的泡面零食饮料和水箱里存的水度过了一周，直到今天食物耗尽不得不前往宿舍区的超市补充食物。 “张弘，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林浩打开宿舍楼下的铁门，将从宿舍区内的超市拿来的东西都搬进了楼道，有些奇怪的看着似乎在走神的男孩。 张弘被呼唤声猛然一惊，尴尬地想伸手摸鼻子，却发现手中还抱着两箱矿泉水，只得微微低下了头，快步走进了宿舍楼。 林浩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想去去接另外两人手里的东西，看起来木呆呆的男生冲他点了点头，走了过去，而那个女孩儿则是惶恐（大雾）的拒绝了他的帮助。 林浩莫名地挠了挠头，现在的青少年真是难懂啊…… 第6章 四人搬着物资上楼，二楼口的通道门紧闭。林浩走在最后，多看了一眼，随即便跟上了几人的脚步。 刚行至二楼通向三楼的楼梯转弯处，那门内却突然传来了重物撞击的闷响和刺耳的抓挠声，似乎是什么野兽原本困在其中，被几人鲜美的血肉所吸引而躁动了起来。 张弘三人的脸色倏然一变，上楼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林浩却是停下了脚步，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三人。 见他停下来不走了，张弘也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回他的身边。耳畔充斥着尖锐的挠门声，张弘心中不由发憷。 瞥见林浩镇定自若的表情，想到对方曾是个军人，加之先前见识到这人的身手，他心下一安，开口解释道：“有个女丧尸被我们关在了里面。本来我们捆住她了，还把她锁在了最里面的那间寝室里，但是刚才下楼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她怎么出来了。” 想起丧尸狰狞的形状，张弘拍了拍胸口，有些庆幸“还好楼道的门结实，她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 林浩侧耳听着门里的动静，学校的楼道门一般比较厚实，还会涂防火漆，但毕竟还是木质的。被这样强度的无休无止的抓挠，怕是撑不了多久那丧尸就会冲出来。 如果他想的没错，这宿舍里的几个幸存者基本都是留校学生，自病毒蔓延起就躲在了这里，怕是根本没几个人见过真正的丧尸。 与其到时候造成恐慌和混乱，还不如早早解决。 况且听里面这动静…… “这里面怕是关了不只一只丧尸吧？” 张弘惊讶于林浩的敏锐，竟能分辨出这杂乱无章的抓挠声。想想外面的情形，不由心中又燃起了希望，这人以前是军人，还这么厉害，说不定真能帮他们逃离被困在学校的境地！ 心念电转之间，张弘立马回答：“还有一个宿舍管理员，她被丧尸咬伤了，我们听广播说受了伤也会变成那种怪物，就把她也留在了二楼。”说完又补充道，“不过我们没有把她和那个女丧尸关在一起。” “确定只有这些了？” “对，这栋楼的每一间寝室我们都检查过了。” 林浩点了点头，对这个情况非常满意。果然如他所料，暑期的学校人少，丧尸更是不多。 “你们都住在顶楼对吗？你们先上去吧。我把门里面这东西解决一下，马上就跟上来，毕竟丧尸留在这里怎么都是个隐患。”将手中的东西放到地上，抽出随身携带的折叠短刀，林浩示意三个学生先离开。 接下来的东西可不太适合这些养在温室的学生们观赏。 看到三人转过拐角走出了自己的视线，林浩回身小心地靠近那扇被撞得微微晃动的门，丧尸尖利的指甲划在结实的防火木材上，发出令人发毛的刺耳噪声。 找到的两边的门栓，用力拉开门。因为惯性的原因，靠前的一个年轻女丧尸一下扑倒在地，林浩并不着急着先收拾它，反而快冲几步从它的背上踏过，扑向她身后那个中年女丧尸。 咔擦。 清脆的脊椎断裂顺着空气传进鼓膜，林浩也不回头，只是借助先前踏在丧尸背部的力道直撞向中年女丧尸，将她扑倒在地。左脚踏在它的小腹处，右脚重重踩住对方的左手腕，与丧尸浑浊的眼睛四目相对的瞬间，他俯身闭上眼，一把将短刀从眼窝送进了它的大脑。 确认了对方不会再有任何动作后，林浩的脸色却并不好看。眉心微皱，他直起身，抽出带着红白液体的短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浩总觉得，那个中年女丧尸最后看自己的那一眼，似乎带着说不出的挣扎、痛苦、祈求和解脱。 他见过不少人死亡时的表情，有敌人的，也有战友的。大多是不甘的疯狂的怨恨的留恋的坚毅的，却少有这般复杂的表情。 用干净的左手捂住眼睛，林浩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那笑容充满了嘲讽，比哭还难看。 真是可笑，zf早就公布，感染z病毒的人整个脑部都会被破坏掉，他们除了遵从来自病毒的最原始的对新鲜血肉的渴望，不会再拥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感觉。 而自己刚才居然觉得，从这个眼神浑浊，神情疯狂而狰狞的，只有原始*的，觊觎自身血肉的怪物身上看到了那么多本不可能存在的情感！ 林浩不是第一次杀人，更不是第一次杀由人感染形成的丧尸。 但即使是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没有这种一口气堵在心口的感觉。那时年轻，心里充满了豪情壮志和英雄梦，又觉得自己杀的是该杀之人，只是脸色惨白了两天便能继续跟随部队执行任务了。 为何只是杀了一个丧尸，心里却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呢？不是熟悉的人死去的那种痛苦和难过，只是有种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钝钝的，有些闷。 是因为对方是个普通人吗？可自己先前杀的每一个丧尸曾经都只是个普通人，他们都曾有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喜怒哀乐，自己本无权夺去他们的生命。 那是因为自己错觉般的感受到了她的情感吗？ 林浩觉得有些可笑。 自己果然还是适合执行着命令往来于腥风血雨中的。 就像过去服役的那八年，他从来没想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然怎么先前逃命的时候手脚利落的杀了那么多丧尸都豪无感觉，这时稍一得闲，反而胡思乱想了起来？ 他们已经死了！当病毒顺着血液彻底入侵并破坏他们大脑的时候，他们已经脑死亡了！剩下的只是一具被病毒和*驱使的躯壳，是一具不会思考，没有情感的行尸走肉！ 他试图劝服自己。 “林大哥？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突如其来的呼唤声让思想略有挣扎的林浩猛然清醒。 放下左手，林浩就看到张弘小心地绕过虽然脊椎被自己踩断，软倒在地上还却向两人拼命伸出双手的女丧尸，在距自己几步远的地方小心的呼唤自己，眼睛还忍不住向自己脚下踩着的那具尸体上瞟，脸上充满惊叹和崇敬。 居然被人接近到这种距离都没有发现，自己真是松懈了。 不过看张弘这样，大概是上楼后等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没跟上，这人又转身回来找自己的。 这种情况还敢独自一人下来寻找自己，可见他是个讲义气，重感情的人。 摆了摆手让张弘退后，林浩上前结束了趴伏在地上的另一个女丧尸的挣扎。 利刃顺着颈窝向上破坏整个后脑，很快，不过一瞬间的事情，即使是活着的人也不会感受到痛苦。 林浩却觉得有些倒胃口，心情莫名的烦躁起来，催促道。 “快走吧，别看了。” 也不等张弘，林浩快走几步上楼，不愿再看身后的场景。 张弘对林浩突如其来的不耐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也委实不想跟这些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单独相处。只当林浩也是因此而不爽，跑了几步跟上了林浩的步伐。 脚下的步子充满节奏感，快而不乱，一步一步结结实实地踏在宿舍楼的楼梯上，林浩却忍不住一次次回想起那个中年女丧尸最后的表情。 突然有些迷茫。 自己这一步一步，究竟走在怎样的一个世界？ 第7章 聚在顶楼的人比林浩的想象中还要多，七男五女，其中有五男四女年纪也就二十上下，应该都是留校的学生，另外三个中年人大概是学校的职工。 他们在林浩上来之前已经听随同前去收集物资的张莉莉说了一点关于林浩的事，此刻都十分好奇地打量着他。尤其是几个学生，先前就对这个“模样俊朗，沉默可靠，身手矫捷”的男人做了一点脑补，现在见到真人更是有人小小的惊呼出声。 “哇，好帅！” 其实林浩长得并不是特别帅的那种，顶多算个样貌端正，至少是比不上李舒海的。 那个人的五官长得太锐利，仿佛能灼伤人的眼睛。不得不说，林浩进部队前是实打实的直男，后来之所以跟李舒海做了床伴，那张脸的作用起码占了一半。 不过话又说回来，任谁当了几年兵，目光清明，站得脊梁挺直，昂首挺胸，行走间一派气势，只要长得不是太歪瓜裂枣，看起来自然都是帅气的。 “你好，我叫秦悦，刚刚有听莉莉说起你……”一个小姑娘踟蹰了一下，忍不住上前来跟林浩搭讪。见林浩向她看了过来，又低下头羞红了脸，声音也小了下去，只用眼角偷瞄他。 周围几个男生顿时“哦~”“噢~”地起哄了了起来，大家因病毒蔓延而压抑低落的情绪也在这热闹的气氛中被暂时遗忘了。 “你，你好，我是林浩。”林浩被几人起哄的有点尴尬，伸出手想要和秦悦握手，突然发现这样的动作似乎唐突了，只好僵硬了动作，半途改换手的方向，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角。 他难得的有些手足无措了。 八年多的部队生涯，林浩见过的女人两只手就能数出来，还不是女兵就是情报工作人员，身手一个比一个剽悍，心机一个赛一个深，哪里接触过秦悦这种水一样的萌妹子。 因此，林浩心中不由也生了两分迤逦情丝。 男人嘛，看见漂亮的总忍不住会有点想法的。只是能忍住的成了绅士，忍不住的就成了禽兽。 林浩本身不是纯gay，又多年与李舒海只以床伴自居，此时有所动摇并不奇怪。 只能说李舒海掩饰的好。当年看上了林浩，就能借着由头不动声色地把人心甘情愿的弄到手，即使始终没能给自己正名，这六年两人的实质已与恋人无异。兄弟们都看在眼里，也就林浩这家伙一直认不清状况，觉得两人迟早要散了各自成家。 林浩出自单亲家庭，入伍两年后唯一的父亲也因病去世。就是那时，心情沉郁萎靡的林浩毅然了接受当时长官的推荐，加入了特种部队“华南虎”，并在那里与李舒海有了命运的初遇。 林浩与李舒海见面的第一天就因林浩的挑衅干了一架，于是两人鼻青脸肿的在禁闭室度过了刚来到“华南虎”的头三天，可谓不打不相识。在战场上，他们是最默契的战友，在训练中，优胜者必将诞于在他们之间，在休假时，他们是最契合的床伴。 也许林浩对李舒海的爱并没有他对林浩那般深，但李舒海绝对是林浩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 也就是说，林浩现在的行为只能用一句话概括： 作得一手好死。 和宿舍的十二名幸存者们交换过名字和各自了解的信息，林浩找他们要来紧挨他们的一间宿舍的钥匙，便径直去了隔壁。 没有了初获光明的兴奋激动，又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先仔细研究一下自己新获得的能力和目前的形势，以确定日后的计划。 大学寝室的格局是上床下桌，水电早已停止供应。林浩顺手将倒置在书桌上的凳子拖到靠近阳台的那头，也不忌讳上面的积灰，就那么坐了下来。 距他离开秦志远家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天边金红的霞光给整个城市镀上了圣洁的光辉。然而林浩却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这样美丽的黄昏才是危险的开端，即将到来的黑暗将笼罩这个已然满目疮痍的城市，这，将是夜行者们的狂欢。 逢魔时刻。 而他要做的，就是变强，找到李舒海，然后活下去，并帮更多的人活下去！ 静下心来，林浩开始在脑中想象早先见过的界面。果不其然，视线中再次出现了那血条和小地图，证实了先前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林浩甚至眼尖的发现，缀在他名字前的那个小小的数字，已经跳到了6。 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自己所获得的这个能力正是类似于网络游戏系统的存在，这个数字，应该就是他的级别！ 自秦志远家到学校，他杀了不下百名丧尸，升到6级也不算夸张。 但是又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如果它是一个游戏系统，为什么却没有作为游戏基本都会有的装备，包裹等功能？ 还是说……这其实并不是什么游戏系统，而是以类似游戏系统的形式而存在的另外什么东西？ 这样一来没有装备和包裹的存在便可以解释了。这两种存在太逆天，并不像攻击方式那样能被模拟出来。 不得不说，林浩这一想法真相了。 守护者系统，本来就是来自另一个科技发达的位面的基因改造系统。这种系统由军方开发并掌握，能自动匹配出最优方案促进人类身体以及精神潜能的开发并进行基因进化，多被用于培养和虫族战斗的战士。 两个位面文化差异太大，导致系统帮助林浩匹配基因进化方案的时候，为了方便他的理解，只得照搬了游戏的模式。但那个位面的科技虽然发达，也不至于能研究出类似游戏包裹那般逆天的东西，所以虽然形似游戏系统，但包裹，装备这些超出科技范畴的东西依然是没有的。 也是林浩幸运。 这个系统的宿主在和虫族的战斗中被卷入了突然出现的虫洞，自身消亡的同时，系统本身虽然成功穿过了虫洞，却也被混乱的磁暴袭击而不得不格式化重启。 只是这样是不够的，发达位面的军方也有考虑过系统遗落的情况。为了防止有心怀不轨之人利用系统作恶，系统可以根据宿主的脑电波判断是选择匹配方案还是自我毁灭。 每一个自愿面对虫族的战士，他们都有着最坚定的信念，守护联邦，守护家园，守护亲友爱人！ 这正是守护者系统这个名字的来源。 正是林浩那一瞬间想守护某个人的信念太过坚定，才阴差阳错与系统达到同步，并顺利激活了它。 刚才匆忙奔逃之间脑中似乎出现过什么，当时情况太过紧急并没有细看。现在突然想起，林浩忙搜索起回忆。 【暴雨梨花针：出必见血，空回不祥。】 林浩心中一喜，这大概是升级带来的新技能，听这名字分明是个群体攻击技能，正适合现在这样丧尸密集的情况。 暴雨梨花针在中国武侠文化中的出场频率可谓相当之高，有唐门，有暗器的地方，便有暴雨梨花针。更有甚者，《楚留香》中不会武功的废人周世明借之杀害了数名暗器名家，可谓势急力猛，所发无虚了。 但是林浩心中却突然有了另外的顾虑。 他在先前便发现，千机匣可以用作千机弩发射箭支，也可协助使用暗器，却并不需要填充箭支暗器。只要他想，拉上机括，就能发射出能产生实质伤害的箭支暗器。说起来……有些像小说中的念力？ 林浩的想法不错，随着科技的发展，人们开发出了*和精神的潜力，精神力的实质化攻击，正是未来强者力量的重要来源。 但此时的林浩却不得不为此犯愁。 之前他一人行动就罢了，现在多了十二人，时间一长，他要怎么解释他使用千机弩却并没有随身携带箭支的事情？ 他虽崇敬力量，追求强大，当兵的时候也没少因此跟人打架，但也同样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 或许寻找或者制造一些箭支暗器的计划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丧尸并不强大，只要有力度精准度够，普通箭支就能解决它们。 此时的他还没想到，既然他都能进化，那么丧尸呢？ 作为军人的责任感使林浩从未想过抛弃这些幸存者单独行动，从而来掩饰自己的不同。 即使很有可能暴露出自己的秘密。 他的教官一直都是如此告诉他，有多少能力就去承担多少社会责任。 他也如此坚信着。 砰砰—— “林大哥，你在干嘛？快出来吃饭了！”巨大的敲门声伴随着男生咋咋呼呼的呼喊。 似乎是那个叫孙家傲的男生？ 林浩笑了笑，收起原本拿在手中端详的千机匣，应到，“来了！” 这个世界已经成了这般地狱似的样子，若是连这点信任都吝啬给予，那又将是何等可悲？ 这些学生没有接触过社会，远比大多数人单纯，大抵是可以信任的吧。 丧尸虽形状恶心，但并不可怕，只要不大量聚集，他的能力足够护住这些人了。 不过他来的路上就发现y市情况也并不好，留在学校并不是长久之计，一旦食物耗尽不久就会被困死在这里。 林浩随手将千机匣别再腰后走出寝室门。 不知他们会不会愿意跟着自己去w市附近看看？ 第8章 “李舒海！李舒海！听到请回答！”对讲机里一片嘈杂，不时能听到背景模糊的痛呼声，部队维持秩序的安抚声，尖叫咒骂声，甚至是嘶吼声，显然对面的情况十分混乱。 “报告长官，我在！”李舒海带着队里的兄弟们连续巡逻了近三十个小时，刚换岗回来。结果躺下休息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又接到出任务的紧急命令。 此时高大俊美的青年正一只手提着裤子，边系皮带边快步向外走，另一只手将对讲机别到制服的领口，方便回话。 “马上带着第二中队来传染病院，这边的病患暴动了，第一中队已经维持不住秩序了！”雷邢上校的声音非常急迫，连带李舒海也意识到了这次暴动的规模恐怕并不简单。 “是，长官！” 冲出临时宿舍，李舒海路过副官门口的时候还不忘猛拍几下门：“豹子，起来了，通知兄弟们，有紧急任务，医院暴动了！” 随着紧急集合号的响起，百来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快速集合，虽然这并不意味着外面的情况会随着这些人的加入而有所好转。 病毒可不会在意你是否训练有素，再强的士兵也逃不过它的感染。 李舒海的表情有些冷凝。 w市的情况不容乐观。只有见过z病毒患者的人才会知道，这种病毒……实际的表现远比单纯的描述可怕太多。 那些普通的民众不清楚，被居心叵测的人煽动者闹事暴动，要求解除w市的封锁。他们确是真真切切每天在接触那些患者，从开始对上头如此果断的封锁行动的不解，到赞同与庆幸。 大家都坚定了一个念头，决不能让这种病毒继续蔓延下去！ 兄弟们私下里干脆都直接管z病毒叫“僵尸病”。因为感染上这种病毒的人四肢僵硬，体温冰冷，甚至还会失去理智攻击人类，撕扯活人的血肉，简直与那些传说故事中的僵尸无异！ 甚至因为家庭的原因，雷邢上校格外着重培养李舒海，雷邢的地位让他能知道更多，连带李舒海对z病毒的了解比普通士兵更多。 雷邢上校告诉他，zf压下了一条至关重要的消息：感染z病毒超过20个小时后，患者的心跳会完全停止！ 这意味着什么非常明显，李舒海虽然并不想承认，却也清楚。 那些感染z病毒超过20个小时的人，不单单是体温冰冷而已。他们甚至不再是活人，而是一具具被病毒操纵的行尸走肉！ “僵尸病”，没有比这再贴切的称呼了。 想起那些感染z病毒患者可怖的形状，以及被患者袭击后一点一点感染上z病毒的兄弟们痛苦的表情，李舒海打了一个寒噤，那张一向没有表情的冰山脸上也首次浮现出了一丝忧虑。 若是他不幸在w市感染上了z病毒…… 甩开脑中不祥的念头，李舒海看着身前队列整齐，正用坚毅而崇敬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士兵们，坚定了起来。 这些都是他的兄弟！ 只不过是传染病而已，传染途径还非常有限。只要自己和兄弟们多注意些，执行完任务，大家自然能一个不落的跟他回去！ “列队上车，向传染病院出发！” 医院里到处都是混乱的脚步声。 “喂喂？” “呼叫第二中队，西区的情况怎么样了！” “报告！第一中队使用了催泪瓦斯，医院西区已基本控制！” “疏散非z病毒患者，准备火焰喷射器。” “长官？？这些患者都是普通人，动用火焰喷射器是不是……” “这是上面的命令！你们在质疑军部的决定吗？不舍弃他们，整个w市都保不住！” “……好的长官！” “李舒海！” “到！” “带第二中队守住住院部大门，不准任何人出入！” “是，长官！” “然后是防暴大队，你们……” 看到李舒海的联络告一段落，此时正指挥着第二中队的士兵把守住住院部出口，豹子终于找到时间向他报告情况。 “队长！又出情况了，住院部的z病毒患者的家属也参与到了暴动中，住院部外也有不少普通群众在冲击我们的隔离线！” 听到这消息，李舒海的眉峰紧蹙，“先别动用武器，张桐呢？让他试着安抚一下暴动的群众，告诉他们，我们不会……” 砰—— 一声刺耳的枪声响彻整个医院，就像按下了静音键，暴动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惊疑不定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李舒海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豹子更是直接骂了一句“*，是哪个傻逼居然在这里开枪！” “林队，林队！”一个浓眉大眼的小兵满脸焦急的冲到李舒海面前，所幸一个急刹止住了脚步，好歹没直接撞上李舒海。 伸手扶了小兵一把，终于喘上气的小兵慌乱道，“林队，门诊部那边有人失手开枪了！” 这句话在安静的隔离现场显得格外响亮，就像一个信号。李舒海甚至来不及阻止，如同水滴入了沸腾的油锅，隔离带两边的人群里的议论声大了起来，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大喊一声： “军队开枪杀人了！他们根本不想救我们，他们要把染病的人全部杀死在医院里！” 人群彻底炸开，两边愤怒的群众撞开隔离带，以摧枯拉朽之势，把一百多名士兵用血肉之躯筑成的分割线彻底冲散。 李舒海甚至还听到自己的谈判大师张桐依然在大声喊“大家冷静一下！”又很快被愤怒的声音盖了下去。 突然人群中一阵骚乱，有人在大声喊，“啊！谁咬了我一口！” 随即是哭叫声，怒骂声和更加混乱的场面。 李舒海的心中一沉，顿时不在犹豫。 打开对讲机，安排道，“第二中队的所有兄弟听着，保护好自己不被抓咬，退出人群，在人群北边的空地上列队集合！” 看到大家陆续退出了人群在空地集合，张桐也被豹子护着从人群中安全退了出来，似乎都没怎么受伤的样子，李舒海着实松了一口气。 “豹子，你去让兄弟们先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被抓咬的伤势，我去请求上级询问下一步动作！” 把任务吩咐下去，李舒海急着报告住院部的情况，错过了豹子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 “报告雷邢上校，刚才的枪声造成了人群的暴动，住院部隔离带已被彻底冲破！现请求上级指示！” “……” 回答李舒海的答案却是沉默，无言的沉默。 “……雷邢上校？” 李舒海的心中隐有不安，就像每一次听到那些他并不愿意却不得不去执行的任务一般。 “舒海……”雷邢的嗓音带着嘶哑的疲惫，似乎开口的十分艰难。 李舒海的不安更甚。雷邢上校是个严谨的人，即使两人私交甚笃，他也从来没有在工作场合用这周略显亲厚的语气叫过自己。 “雷邢上校？” 雷邢定定的看着手中的无线电通讯设备，觉得有些难以开口，那个孩子……那么骄傲，能理解这个选择吗？ 指挥部门外来往的脚步匆匆，雷邢甚至觉得自己隐隐听到了远处自医院蔓延而来的喧闹与嘈杂。想起了李舒海的爷爷当年对自己的提拔与照顾，想到了幼年好友临终前托付自己照顾的那个青年如今的样子以及他与李舒海的关系，他无声的叹了口气，眼神却坚定起来，开口传达上面的命令。 “带上第二中队所有未受伤的士兵，开车在xxx国道上集合，45分钟后护送一部分重要人士撤离w市。” “我们要放弃w市。”李舒海的声音非常冷静，没有怀疑，也没有质问。 雷邢却知道这个青年内心并不是没有想法的，只是将所有想法隐藏在了冰冷严肃的外表下。他有自己的意志，并知道什么该做能做，什么不能。譬如此刻，只要自己传达下了命令，他必定会遵守。 若在乱世，此子必为大英雄。 雷邢刚想感叹老首长得了个好孙子，却又听到李舒海坚定的话语。 “感染z病毒的兄弟我会把他们留下，但其他的我都要一起带走。” 雷邢瞬间觉得头大了。 他试图跟李舒海沟通，“这是上面的直接命令，受伤的人一个都不许离开w市！我们对z病毒的了解还不够，你能保证z病毒完全没有潜伏期吗？这个险我们冒不起！” 李舒海想说他敢保证，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的家教不允许他顶撞长官，更别提违抗上级的命令，更何况他的确不敢保证z病毒是完全没有潜伏期的，尽管直到如今每一例感染z病毒的病例都会在20个小时内发病。 雷邢上校说的对，他们赌不起，z国赌不起，人类更赌不起。 “……是，长官。”李舒海头一次憎恨自己的清醒和理智。 雷邢却着实松了一口气，李舒海的固执他是见识过的，在对方开口时他还忧心要怎样说服他。所幸，这个孩子在原则问题上从来不会失去理智。 “情况紧急，你赶快通知下去吧。” “遵命，长官。” 豹子看着自家长官的冰山脸，却敏感地察觉到对方的情绪似乎并不太好。他虽然平日为人处世豪放而不拘小节，事实上却是个心细的人，不然也不会被李舒海选作副官。 略一思考，便知道w市此时局势不好。刚才李舒海又是去请求上级指示，看长官的脸色，怕是接到了什么令他不太舒服的命令。 结合情况一想，豹子把命令的内容猜了个七七八八。 “我们要放弃医院？” 李舒海转头直视他的眼睛，眸子里黑沉沉的一片，无端冷的让人心颤。豹子被他这种眼神看着，觉得凉意顺着脚底往上爬。 “长……” “不是放弃医院。”在豹子被看的莫名其妙，终于忍不住想说话时，李舒海却慢慢开了口，说出的话却让人的心沉到水底，“整个w市，包括所有受伤的兄弟，都要被放弃。”他说。 气氛有些冷凝。 豹子想像往常一样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无视李舒海的冷气大笑着拍他的肩，说，“这有什么？兄弟们什么时候怕过！” 但这一次，他却怎么都扯不起哪怕一个最小的弧度。 他偷偷把左手往后摆了摆，那上面有一个明显的牙印，暗红的鲜血浸湿了原本的防护手套，那是他为了保护张桐，为他挡的那一下。 “这样吗……”豹子终于勉强开了口，声音却涩得可怕。他其实也明白，身上的防护服都是特制的，这样轻易便咬穿他的手套并留下如此狰狞的伤痕，多半就是z病毒感染者。 “先一起走吧，到了地方再看看是个什么情况。”李舒海的声音依然冷冷的，却充满了坚定。 ——————————————分——割——线—————————————————— “这些‘僵尸’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会这么多！” “林队！你们先走，兄弟几个来断后！” “豹子，别恋战！跟我们一起撤退！” “刘胖子！！！！！！” “妈的，兄弟几个反正都被这些玩意伤了，我们去拖住他们！” “林队你走啊！嫂子还在等你呢，兄弟们一会儿就追上来。” …… “快看！军队在撤退！” “你们要抛下我们吗！” “zf不来救我们吗？” “为什么把我男友关起来，我们原本这个月就要结婚了！” “你们这些人民的蛀虫，我们用血汗钱养着你们，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就逃跑吗！” “病患就不是人吗？你们有什么权利决定他们的生死！” “真该让你们也感染z病毒试试。” “你们都一起下地狱吧！” “林队小心！” “不——” …… 李舒海最后清醒的记忆，停留在扑进自己怀中的少女，脖子上的刺痛，和少女脸带疯狂地挥舞着手中沾满暗色血迹的细针，扑向其他人的画面。 痛苦。 空气从身体抽离，一把火从被针刺破的地方烧起，身体从内而外被一点一点破坏的痛苦。 即将变成行尸走肉的折磨。 还有，也许再也见不到那个人的痛苦。 李舒海的眼前有些模糊，但仍然认出背着自己逃跑的正是雷邢上校，自己的长官，也是从小尊敬的人。 “长官……把我放下吧，那个针上怕是沾上了z病毒患者的血液。” 雷邢的眼圈瞬间红了，恶狠狠道，“臭小子乱说什么呢！你给我振作点，不然我回去了要怎么跟老首长交代！” 也不知李舒海有没有听清他的话，这个人头一次如此虚弱，只是不断的重复道，“长官，别管我了，把我放下吧。” 雷邢算是又一次见识到了李舒海的固执，许是因为发烧头脑开始不清醒的原因，不管他说什么，对方就是重复那一句话，“放弃他”。 迫不得已，他只好使出了杀手锏，“还有林浩那个小崽子呢？以前没事儿都天天给我找麻烦，现在他眼睛又受了伤，没有你的帮衬，你准备让他去工地干活儿吗？你要是出了事，我可不会再帮忙在你家那边瞒你们的事了。” 提起林浩果然有用，李舒海总算挣扎着睁开了眼睛，也不说话，就那么定定地盯着雷邢的眼睛。 雷邢被他看的毛毛的，见有了成效，正想打破沉寂再接再厉，却被下一句话直接噎了回去。 “雷邢叔叔，阿浩就要麻烦你多照顾一下了。”见雷邢还想劝说，他只是坚定地看向雷邢的眼睛，“雷邢叔叔，这是我的选择。” 雷邢叔叔，这是我的选择。 雷邢辨认出了他语气中的坚定。 “这小子！”他骂了一声，一抹眼眶，不顾身后副官的叫喊，转了个方向。 丢下一句“你们先走，我马上就跟上。”便消失在街角。 好在雷邢这附近不远处就有一处居所，不耐等电梯，他背着李舒海直接上了五楼。 将人扶在床边躺下，雷邢的表情十分复杂。 李舒海的意识已经不清晰，脸色因为高烧而通红，却依然挣扎着半睁眼睛坚定地看着他。 雷邢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将腰间的配枪解下来塞进他的手里，“保护好你自己，做决断之前想想你的家人和林浩。” 深深的看了他很久，雷邢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走时也不忘关上房门。 罢了，剩下的，就交给命吧。 第9章 高热燃烧着属于人类的理智，原本俊美的脸庞蒙上了一层青灰色的死气。李舒海甚至能够感受到体内开始翻涌着的，叫嚣着毁灭的*。 身体不自觉的痉挛，从*到理智被病毒一点一点侵占摧毁的痛苦使他忍不住攥紧拳头，手中硬物的触感硌又使得他清醒了少许。 口腔内异物生长的痛苦和翻涌着的饥饿*无时无刻不在残忍地提醒着他，他正在向那些行尸走肉转变。 李舒海一向是沉默而克制的，忠实奉行着少说多做的原则。 在他看来，只有有理智的，能控制自己*而不会轻易被其操纵驱使的，才配被称之为人。 否则便与野兽无异。 所以即使当初喜欢上了那个人，他仍然可以理智的观察分析对方性格，最终以最可能成功的方式拿下他，即使那不是他最想要的名分。 所以再不想要那个人去执行危险的任务，他也不会开口阻拦，徒增两人的矛盾。他能做的，就是保护好他的后背，成为他最可靠的战友，可以交托生命的人。 所以当那个人受伤退役，提出解除两人关系的时候，他才没有发疯，然后不顾一切地把人锁起来独自占有。而是用他可以接受的理由和方式调回y市替他安排后路。 然而现在，他却再也无法回到那个人身边，甚至连引以为傲的理智都将失去了。 他见过那些z病毒患者的样子。 马上，他就会变成那样。 一具只凭本能行动的，行尸走肉。 他再也不能用自己的方式接近，保护那个人。而只能给那个人带去灾难和传染病。 甚至若有机会再见，自己可能会扑上去咬断他脆弱的脖颈，让那甘美的血液充斥自己的喉管，让他与自己彻底融为一体。 那样的自己。 狰狞的，疯狂的，丑陋的，面目可憎的，被*所操纵的自己。 李舒海的骄傲不允许他变成那副模样。 颤抖的手指艰难的扣上扳机，缓慢，而又坚定的把手中的枪抵上了太阳穴。 有一点不甘心呢…… 阿浩，保重…… 砰—— 林浩猛然惊醒，从床上一下弹起。微弱的光芒顺着窗户照进狭窄的学生公寓，夏日凌晨四五点的天空已然开始放亮。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林浩的瞳孔还有些涣散，显然没能完全从刚才的梦魇中挣脱出来。 梦境的内容已经模糊不清，唯一留在心中的，只是梦境最后，挥之不去的心悸。 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 他讨厌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 林浩从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此时醒来，索性便直接下了床。 用不多的矿泉水草草抹了一把脸，穿戴整齐，林浩将千机匣挂上后腰，便下楼围着宿舍区例行晨跑，顺便巡视周围的情况。 那能使他焦虑的情绪平静不少。 再一次一箭射穿游荡在宿舍区铁门外丧尸的大脑，林浩放缓了脚步。 这是今天早上的第十三个了。 他突然就没有了晨跑的心情。 宿舍区面积大，他们又只有十几人，还住在楼顶，再加上整着宿舍区周围堆满了被他杀死的丧尸，这些尸体的腐臭味绝对足够掩盖他们属于活人的气息。 然而在宿舍区周围出现的丧尸仍然一天比一天要多。 它们不是冲他们来的。 这是个糟糕的消息，很可能意味着整个y市已经没有了能吸引它们的食物。 这些出现在宿舍区外的丧尸，只是不知道从学校哪扇没关好的门中游荡进来的，极少数的一部分。 y市沦陷了。 距林浩到达这所学校才不过才短短一周的时间。 走在学生宿舍顶楼的走廊里，林浩一边和身边路过的刚起床的学生们点头示意，一边思考着对策。 大学这里不能久留，y市看情况已经被丧尸彻底侵占，y市有四百多万人口，若是有一半感染了z病毒…… 林浩不敢深想下去。不管y市有多少人感染了z病毒，这个数量想来不会少。一旦他们被这些不知疲惫的行尸走肉包围，恐怕是插翅难逃。 一把推开了自己居住的那间寝室的门，却发现几个不该在这里的人影。林浩意外地挑了挑眉，“你们等在这里多久了？” 站在桌前的三人正是孙家傲、范之章和张弘。见他进门，张弘脸红了红，把拿在手中被林浩改造了少许的收音机放回桌上。 对于这些小事林浩并不在意，顺手拿过了收音机开始调台。他这一周一直在试着找到能与外界取得联系的渠道。 见他自顾自的开始做事，三个男生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张弘站出来开口，“林哥，是这样的。你上次提出的建议我们考虑过了，但是我们还是觉得留在学校里等待救援比较……” 林浩随意的扫了几人一眼，摆了摆手，“没关系，我只是顺口提醒你们一句而已，要走的话可以顺路搭个伙，也好相互照应一下，不想走也没关系。”反正这些人的死活也不关他太多事，他又不像李舒海那个闷葫芦，总是把什么军人的使命挂在心上。若是能帮他会尽量帮上一把，人家不需要他难道还要把热脸凑上去贴人冷屁股么？ 当然，他不会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只是摆弄着手中的收音机，一个台一个台试过去。 “那你……” “我估计这几天就动身了。”知道几人想问什么，林浩很干脆的打断他们的话，“我还要去找人，在这里拖了一个星期已经够久了。” 他的身手无疑是好的，至少现在，足够保护这十二个幸存者，但他也不能一直拖在这里守着这么几个人。 若是他孤身一人，留下保护他们倒也无妨。 但是现在，他有直觉，那个人需要他。 “……那好吧。”寝室的气氛突然间变得有些尴尬，三人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又不想直接就这么退出去，便这么僵在了原地。 倒是林浩一直专心致志地鼓捣改装后的收音机和无线电，不时对着那堆东西说上几句自己的位置和情况，但回应他的一直都是嘈杂的电流声。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情愈加不爽的林浩把收音机小小的齿轮扒得飞快。 三个青年被晾在一边也有些站不住了，忍不住想要离开，“要是没别的事儿了的话，我们先出去了……” “……五港山……”一片嘈的电流声中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词语，原本懒散地靠在椅子上的林浩倏地坐直，包括站在一边的三名男生在内，几人的眼中突然都亮了起来。 紧紧盯着那个小小的收音机，林浩一点点地将台往回调。三人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动作，都恨不得把收音机抢过来自己两下给转回去。 “……幸存者。再次播报，这里是54.0调幅。提醒附近的其他幸存者：不要进入y市与x市市区，那里已经成为了丧尸的城市。我们是从y市逃出来的幸存者，正在y市与x市交界处的五港山山顶公园建立临时营地。如果您无处可去，欢迎来到我们这里共同渡过这场灾难，我们的具体位置是……” 五港山？x市？现在跨江大桥被堵住走不了，想要绕道去w市必定要从x市或s市走，s市人口密度远大于x市，现在这个情况，从人相对较少的x市走明显会安全很多。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上枕头！ 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林浩直接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时间，直接拍板道，“广播你们也听到了，我现在就要动身！你们再去问问大家的意愿，半个小时后，想跟我去五港山的在住宿区南边靠工地的墙下集合。现在是九点，我不等人，到时间就走，赶在午饭前就能到五港山。” 说完也不再管三人，开始往行李里收拾他在学生寝室里找出来的，他觉得用得着的东西，改装的收音机，短匕，多功能刀，起子，铁丝…… 他这几天巡视的时候就发现了，宿舍区南边有个面积不大的小工地，大概是学校原本有什么建筑计划。 重要的是！他分明看到工地上有两辆用来运送土石方,还没来得及开走的重型卡车！ 这种高底盘大吨位的钢铁猛兽曾是横行无忌的马路杀手，现在简直就是突破丧尸包围的大杀器！ 没有钥匙？ 没关系！林浩的眼中充满了自信的色彩。 一拳砸碎了驾驶座的玻璃，翻身而入。 不过是“借用”一辆车而已…… 不过……谁能告诉他，说好的都决定留下来等待救援的呢？那他眼前的这十二只难道是丧尸吗！ 第10章 林浩在部队里是有名的兵痞，要是以前有人敢这么反反复复的犹豫折腾，他肯定直接撂挑子先走人了。 但是现在面对这些涉世未深的学生们亮晶晶的眼神，嘲讽的话卡在嗓子眼，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锤了方向盘一把，他终于还是训斥道：“来个会开车能看路的坐副驾驶，其他人上车斗，磨磨蹭蹭的干啥呢？”话虽说的凶，林浩还是认命的下了车，去帮忙把车斗的围栏放下来。 重卡的底盘本身就高，装上车斗以后高度超过两米，即使放下后边的围栏也有一米五左右，女孩子还需要帮忙才能顺利爬上去。 林浩干脆蹲下身，让几个女生踩着自己的肩膀上车斗，一边还不忘嘱咐“别带这么些有的没的，又不是去春游的！找两件顺手的武器防身，外面可比你们想的更可怕。” 第二个上车的韩丽娜看着车斗上灰蒙蒙的样子有些不太高兴，也不愿就这么上去，直接抱怨起来，“哎呀，这上面好脏，全是灰，怎么坐啊？” 林浩颇正半蹲在地上，闻言颇有些无语的朝天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关头了，命都要没了还斤斤计较那点灰尘。 周围的丧尸已经顺着这边的动静聚集了过来，开始砰砰地拍打工地四周的围栏。工地临时搭建的施工棚栏不比宿舍区的院墙，根本撑不了多久，耽误的每一分钟都是生命。 这样想着，林浩语气难免也有些不大好了，“大小姐，你能先上去吗？我们的时间很紧的。而且你还踩在我肩上呢，真的很重哎。” 说完这话，林浩也觉得自己口气重了点，缓了缓语气接着说到，“这卡车是以前运送土石方的，有灰是肯定的。你就将就着坐下吧，至少它安全不是么？” 可韩丽娜末世前一直都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又生得有几分姿色，平日还有体育系的男友张弘护着，哪里受得了别人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此时果断闹起了脾气。 “阿弘你看看他都说的什么话！我就说这些当兵的没读过书素质低，看他说话那么粗鄙，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韩丽娜直接从林浩肩上跳了下来，转身往回走，跳下来之前还不忘在林浩肩上狠狠跺了一下。 林浩原本还有些嬉笑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揉了揉被踩的有些麻的肩膀，冷笑一声：“那你有种就别上车啊，哪里来的公主病，真是不知所谓。”说罢也不与她计较，继续向剩下的几个女生招手，示意她们过来上车。 这倒不是林浩大度。相反，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别人对他好，他必当涌泉相报，别人对他不好，他也会寸寸铭记在心。 反正他们这里这么大动静，被吸引来的丧尸不知几何。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女人能有多坚定，最好走了别回来，路上还少个累赘。 而且失去了别人的庇护，这个女人又能活多久呢？ “人都到齐了吧，那我就把车栏锁上了。”林浩扶起了车斗的后栏，示意身边留下来准备跟自己上副驾驶的孙家傲帮忙去挂另一边的链条。 孙家傲却没有动，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他这个模样，林浩便知道孙家傲想让自己开口问话，却并不那么愿意如了他的意。 无视孙家傲的表情，林浩将自己手边的铁链挂好。确定拴的牢实，不会半途脱落导致后车栏打开之后，他便绕过孙家傲自己去挂另一边的铁链。 见林浩并不准备询问自己，孙傲林犹豫再三还是小心地开了口。 他用手指了指不远处墙角下影影绰绰的两个人影，“张弘好像还没有过来……我们要不要等他一下？” 还好他还知道此刻并不适合提韩丽娜，只是委婉的表达了想要等待张弘一起走。 “哦？”林浩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趣，“你和张弘他们很熟么？” 据他跟这几人一周的相处看来，不太像啊…… 这个孙家傲，分明和那个叫姜图的傻大个关系比较好，与那个一身书卷气却意外沉稳精明的范之章还有书呆子熊天浩的关系也不错。倒是张弘可能是因为韩丽娜的原因，跟几人关系都算不上太亲近。 明显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孙家傲一愣，脱口而出，“这倒没有，但大家毕竟一起生活了两个多星期了……” “对啊。”一脸憨厚的姜图这时也从车斗上探出了半个身子，开口帮着孙傲林劝说林浩：“大家都是同学，就等一下吧，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林浩一向比较喜欢和这种耿直的老实人打交道，军中的好友也多是这类人，对姜图的好感自然也多上两分。见他开了口，心里便松了三分。 林浩的视线在姜图和孙家傲之间转了一圈，最终只是用鼻子哼笑了一声。他本也不想做这个坏人，索性也不再多说什么，挂好另一边的链条之后头也不回的走向驾驶座，顺便扬声道：“随便你们吧，最迟到工地围墙倒塌的一刻，我一定会出发。” 孙家傲被他意味不明的眼光看得发毛，赶紧跑去张弘那头催两人上车。 透过后视镜，林浩看到张弘和孙家傲好歹劝着一脸不满的韩丽娜回到了车前。 林浩自得到系统以来别的好处没见多少，体能和五感倒是得到了明显的增强，轻易就听到了韩丽娜并没有刻意压制的嗓门。 “他以为他是谁啊！当兵了不起吗？” 至少比你了得起吧。 “好了，娜娜你别气了，林哥也是为了我们好，就是说话不太好听……”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无理取闹吗？” 难道你不是是无理取闹？？ “我没有……娜娜我们先上车，等上路了再说好不好？” “不好！我就要在这里跟你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你真的好吵。 “……娜娜，别闹了……” “谁闹了？啊？谁跟你闹了？他那个态度，谁知道会不会半路把我们扔下？” 现在倒是不会，不过你要是再磨蹭一会儿可能就会了。 “林哥不会的，而且不是还有我吗？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哼，男人都喜欢这么说，谁知道……” …… 林浩觉得自己也是有够无聊的，一边听着人家小情侣吵架还一边脑补了这么多就算了，但是他妈的现在都什么危机时刻了！ 他有些头疼。 这些学生怕是完全没见过外面地狱般的惨象，还揣着一身的小姐脾气。 重卡底盘虽高，加上车斗的边缘有两米高，由正常人转化的丧尸根本不可能在车子快速行驶的时候上到车斗。但是重卡敞篷的，更是由于底盘高，可以将车外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 林浩完全可以直接想象出，等会儿冲进丧尸群的时候那些学生们是怎样激烈的反应。 “快点上车吧，我看那围栏要撑不住了。”林浩凉凉的声音传进还在争吵的两人耳中。 普通的一句话伴着说话的人的身份，韩丽娜顿时觉得这个声音充满了恶意，眼睛一鼓就要把林浩一起拉入战圈。 砰砰砰！ 临时围栏的铁皮被撞出了一个又一个明显的凹痕，指甲划过钢铁，带出类似金铁交击的刺耳摩擦声。 “再不上来我可就直接开车了，诺，自己看。”林浩点着工地靠着大路的那边。铁皮制的围栏已经被撞出明显的裂缝，一只腐烂的手从裂开的缝隙伸了进来，翻卷的血肉在清晨的阳光下格外明显。 顿时车斗上传来几声明显的惊呼和作呕声，显然大家都看到了这只手。 韩丽娜出口的话更是被直接噎了回去，也不嫌弃灰尘了，连滚带爬地在孙家傲和张弘的帮助下上了车斗。 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林浩将孙家傲拉上了副驾驶，用下巴点了点座椅旁边，“安全带。” “欸？好的！”孙家傲手忙脚乱的系上安全带。 眼见围栏已经摇摇欲坠，林浩吹了个口哨。 “后面的都找地方抓紧了，别往车外看。” “……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孙家傲见他这幅兴奋的样子，不由也有点好奇。 “小子，成年了吗？” “当然！我今年都21了好吗！” “那你可抓好了，接下来的场面冲击太大，少儿不宜……”话没说完，林浩打燃了重卡的发动机，一脚踩下油门。 轰—— 随着围栏倒下，地狱般的世界第一次如此真实的展现在这些学生面前。 狼藉的街道，青白的脸色，腐烂的血肉，冲天的尸臭，狰狞的表情，脱缰的*。 这一切，都还只是开始。 “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惊恐的尖叫和干呕声，林浩驾驶的重型卡车开始加速，重重碾过第一批丧尸的血肉筑成的围墙。 林浩将油门直踩到底，眼睛盯着前方，还不忘大声的鼓励身边埋头不断干呕的孙傲林，“嘿，小伙子，抬起头看看外面这个世界！刚才不是还信心满满的吗？这点刺激就受不了啦！” 孙家傲侧头看了林浩一眼，见他仍然神色自若的驾驶着卡车尽量选择丧尸较少的方向，眼神更敬佩，“这种血腥的场景正常人都接受不了吧！” 意料之中充满强大自信的回答却没有传来，原本满脸兴奋面对挑战的人此时却沉默了。孙家傲一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不知所措。 整个车头内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与车辆撞击的声音和隐隐从车斗传来的尖叫与哭泣声。 他其实也知道自己有时说话不经大脑，但他根本改不掉，而且此时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好沉默着别扭的转过头看向窗外，强迫自己适应这血腥的场景。 “没办法。” 身边原本被孙家傲认为生气了的人却突然开了口。 “啊？” “必须要接受。因为……大概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的世界只能是这个样子了。” “我们无力改变它，拯救它。想要活下去，唯有适应它。” “否则只会死得更快。” 第11章 巡视过了公路边的整个休息站，确认除了他们一行人再没有任何可以行动的生物。林浩手脚利索地借着雨棚爬上了便利店的顶部观察四周的情形。 眼角的余光扫过围在重卡边纠缠的几人，林浩厌烦地别开眼。 风中传来的争吵声就像一场可笑的闹剧。 “妈的！韩丽娜，我要杀了你，你简直不是人！”孙家傲的眼圈通红，瞪着韩丽娜的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抡起拳头不管不顾地就往就往她脸上砸。 “猴子，你冷静点，娜娜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张弘自然不能看着自己的的女友在眼前被打，忙上前阻拦神情几近疯狂的孙家傲，却被那充满仇恨的眼神震住。 “呸！猴子也是你能喊的？张弘，我他妈告诉你，你今天要是再敢护着这个女表子，我连你一起打！” 话还未落，孙家傲的一记重拳已经砸在了张弘的脸上。 “啊——打人了！”伴随着女生的尖叫，两个人迅速滚作了一团。 张弘是体育生，生得人高马大，打孙家傲这种常年宅在寝室的小弱鸡原本是分分钟的事。 但架不住他心里有愧，而孙家傲的怨气又实在太大，张弘不敢还手，只能仗着自己的体格拼命压制孙家傲胡乱挥舞的双手，向另外几个男生求救。 “范之章！熊天浩！你们站着干嘛，快来帮我拉他一下啊！” 范之章却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似乎还怕熊天浩上去帮忙，他反而把熊天浩往后拉了一步，冷笑道，“我觉得你还不如放开他，让他揍你家小女友两下，解气了就好了。” 看着他冰冷中夹杂着厌恶的神情，张弘觉得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整个人颓丧了不少。 扎住了他这一瞬间的低迷，孙家傲一口咬在了张弘的手腕上。 “啊！” 也不管这个举动有多不“男人”，孙家傲乘着张弘吃痛松手的瞬间一个鲤鱼打挺挣扎着站了起来，冲上前去对着站在一边的韩丽娜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寂静的休息站，格外清晰。 孙家傲这一巴掌的力气极大，韩丽娜直接被打得后退两步，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个人都懵了。 “孙！家！傲！你打女人是几个意思！” 张弘觉得自己要是再忍下去，就真的要不是男人了。 顾不得手上的疼痛，他就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用头狠狠地撞在孙家傲的肚子上，两人再次打作一团。这次与刚刚的情形相反，几乎是张弘单方面的殴打，孙家傲拼命地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范之章冷漠的表情终于变了，忙和熊天浩上前两步想拉开张弘。怎料三个人没什么默契，张弘的力气又大得惊人，三个人都没能压制住张弘，反而都被波及到挨了两拳。 眼见情形越发混乱，林浩的脑仁抽痛。撑着房檐从便利店顶上跃下，几步跨过去一把揪住张弘和孙家傲的衣领，一手一个把他们提溜出战圈，“这都干什么呢！啊？提醒丧尸开饭了？” 他这一嗓子带出了几分军队里养出来的威仪，几个男生被他的气势震住，顿时停止了挣扎。范之章也很快冷静了下来，从林浩手中接过孙家傲，一左一右半扶半架地把他和张弘拉开。 奈何孙家傲不配合，被范之章扶起的时候狠狠瞪着还呆呆的坐在地上的韩丽娜，顺便啐了一口。 “妈的，当时我真是瞎了眼才让林哥等你上车，早知道你是这种白眼狼，老子当时就该把你丢在市里，也不至于害了姜图！” 听到这话，韩丽娜觉得有些委屈，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但被孙傲林怨恨的眼神盯着，她只能嗫嚅了两下，突然放声大哭，“哇——我都说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下意识反应啊，你们为什么都怪我！呜呜呜呜呜——” “娜娜别哭别哭，不怪你不怪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呵，”看到张弘竟然还上去安慰韩丽娜，孙家傲冷笑一声，又开始挣扎着想扑上去打他：“韩丽娜我也不是故意的艹了你妈真是对！不！起！啊！” “孙家傲！你怎么说话的！” “猴子你别冲动，你打不过他的！” 林浩并不想掺合这件事，老实说他还觉得有些快意。要知道，军队里出来的人，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在队友背后捅刀子下黑手的人！ 眼见两边又要打起来，林浩只得不情不愿的上前制住张弘，范之章则拉住了眼眶通红的孙傲林。 林浩突然觉得好累，比在尸山尸海中夺命逃亡还要累。离开y市时带上了这十二人，一定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决定。 现在，已经有人为他天真的决定付出了代价——姜图，那个憨厚老实的青年，就在他的面前失去了生命。 而孙家傲一行人因为这件事与韩丽娜更是反目成仇。 张弘虽然讲义气，但他与孙家傲几人认识的时间不长，这种时候肯定要站在女友那边。 还没有出y市，队伍里就失去了一名成员，还有两人与其他人积下不可调解的矛盾。 这真是个糟糕的开始。 明明利用重卡离开y市的行动非常成功，堪称完美。 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当时他们从y市市中心冲出来，绕过了被堵死的跨江大桥，因为不清楚高速路口的状况，林浩一行人没敢贸然直接上高速，而是决定走普通公路。这样虽然中午到不了目的地，但胜在保险，他们可以中途在公路边的休息站休息加油，再一鼓作气直接上五港山。 原本这个想法是非常好的。丧尸的行动比普通人还要缓慢，出了市区没多久，他们就成功甩掉了追在身后的丧尸。而公路两边都是农田，丧尸更是零零星星的不成气候。 几个学生虽然在后车斗上近距离围观了笨重的车体粗暴碾压丧尸的样子，已经除了胆汁什么都吐不出来了，但并没有人伤亡。 几个男生的胆子甚至还大了不少，到了公路边的休息站还在叫嚷着下去打丧尸，要教他们做人。 林浩也没管他们。在他看来，只要克服了心中的恐惧，做好防护措施抓伤，只要不是多对一的话普通人也可以解决那些行动迟缓的丧尸。 休息站的位置很偏僻，最多只有两三个负责加油的员工，目标那么大，又行动迟缓，十二人完全可以解决。 这些学生正需要历练。 他索性嘱咐了一下正准备下车的孙家傲注意事项，自己则是直接掏出收音机研究了起来。 他完全没有想到z病毒可能并不止在人类中传染。 悲剧往往就发生在一念之间。 当林浩听到尖叫声掏出千机弩冲出驾驶室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迎接他的是被张弘等人架住的孙傲林愤怒地嘶吼，满地的鲜血，还有仍然叼着姜图脖颈向后拖的丧尸犬。 赶忙一发夺魄箭解决了丧尸狗，林浩快步上前检查姜图的状态。 “……喉咙直接被咬断，已经没有呼吸了。” “韩丽娜——”眼见孙傲林想也不想就向一个女生挥拳，林浩忙拦住他。 “我知道你难过，失去朋友的感觉我很清楚，但你也不能打女生啊。”和孙家傲充满怨毒的眼睛对上时，林浩却突然打了个冷颤，改口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贱-人，姜图想救她，她却把姜图推进了丧尸嘴里！” 轰—— 林浩的大脑有点懵。 “你说什么？” “哼！”孙家傲冷哼一声，并不再搭理他，而是死死盯着韩丽娜。 林浩有些尴尬，但也知道对方失去了挚友心情不佳，于是把询问的眼神投向其他人。 “是这样的……”一个怯怯的声音插了进来，是秦悦。 见林浩看向她，她的脸突然爆红，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又忍不住小小地抬头偷看。 发现林浩早已将目光转回姜图身上，神色冷凝，秦悦有些失望，但为了给林浩留下好印象，她收起心中的失落开始小小声地开始的说起刚才的情况。 大概秦悦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说话的逻辑有些混乱，但林浩仍然从她断断续续的话中捋清了事情的经过。 当时车停了下来，后车斗的几个男生想要下车去看看情况，找点能用的东西。确认了四周并没有任何丧尸以及足够人形丧尸藏匿的障碍物，便放下了车的后栏。 谁知就在此时，一条黑影突然顺着后栏蹿上卡车。韩丽娜最后上车，坐在最外面，那黑影自然就冲着她去了。她一急，竟后退一步，把身边刚站起来的姜图推了出去！ 姜图被她这么一推，根本没有防范，本来就站在卡车边缘的他脚下一空就这么摔了下去！ 可笑的是，当时姜图正是看到了黑影，拿着随身准备的铁棍想上前保护她的，被韩丽娜这么一推，确实是把黑影撞了下去，可姜图自己也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动物向来会比人类抓住时机，就在姜图刚着地摔得七荤八素，而车上的人都没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那个黑影已经咬住了姜图的喉咙拖行了几步好几步，众人这才看清，这竟然是一只丧尸狗！ 第12章 林浩坐在柚子树的枝桠上，整个人被笼罩在阴影中，神色莫测，不知在想着什么。 柚子树并不高，几人回头就能看到林浩脸上清清楚楚写着“没事不要来打扰我”的神情。 孙家傲则是表情麻木，一下一下机械地挥舞着从附近农舍中找来的锄头，姜图就靠在不远处的树下，双眼紧闭，如果不是脖子上外翻的血肉，他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般。失去了平日憨厚的表情，看上竟有几分安详。 四周的氛围寂静到令人窒息。 范之章等人上前帮忙也不是，不帮忙也不是，像几根木头似的直愣愣地杵在一边。 透过果林，影影绰绰可以看到山坡脚下的休息站、远处一望无际的农田、零零星星的农户和消失在天边不知通往何处的公路。 这一切都没有半丝人气。 韩丽娜看看表现瘆人的两位，又不着痕迹的向张弘背后退了半步，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浩却在此时开了口，“我在这里守着他，你们先回休息站吧。”他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和微不可闻的低落，并不似以往面对这些学生一样自信而强势，“我们今天估计要在这里过夜了。” “好……” “等等！”直到嘴快直接开了口，韩丽娜才惊觉所有人都用不善的眼光看着她，眼中的忌惮、厌恶乃至仇恨根本不屑于隐藏，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她撕碎。 张弘也发现了这个尴尬的情形，连忙把女友护在身后，用身体挡住其他人的目光，“看什么看！” “看你家女友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害人咯。”张莉莉可没男生那么多忌讳，她本就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又觉着张弘一个大男子主义肯定不会打女生，干脆想什么干脆直接说了出来。语气讥讽，一针见血。 她以前在学校就看不惯韩丽娜了。自视甚高还喜欢炫耀，觉得都是别人欠她的，说话也没个把门的，经常话里话外的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现在还自私自利到害得他人惨死。 韩丽娜张口就想反驳，话还没出口就被张莉莉又噎了回去。 “你敢说不是？” 说实话，她还真的就是。比起留在这个荒无人烟的野地里露宿一晚，她更想尽早到达五港山，就算是留在学校也比这阴森森的地方要好！她刚刚开口也正是想提这个意见，但现在被张莉莉这么一堵，她哪里还好意思说话！ 韩丽娜索性也不再躲在男友背后，她率先转身，气鼓鼓的下山往休息站去了，走时还不忘回头狠狠瞪了张莉莉一眼。张弘尴尬地向众人点头示意，也连忙追了上去。 看着这情形，范之章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林哥，那我们先下去看看周围的情况，也要准备午饭了，你们一会儿先下来吃点东西再上山挖坑吧。” 林浩点头表示知道了，范之章便也领着剩下的几人下了山。 随着z病毒爆发，原本就酷热的夏季愈发的热起来。正是午餐时间，即使是山上的果林里也有将近40度的高温，蒸腾的热气让空气都扭曲了起来。 然而孙家傲却好似对周围的一切失去了感知，即使是正午刺眼的阳光和高温也无法动摇他分毫，就像是被植入好了程序的傀儡般，不知疲惫的挥舞着锄头。 林浩转过头，不想看这样死气沉沉的孙家傲，虽然他也并不习惯平日聒噪而且自来的那个他。 姜图的死他也有责任。 林浩不得不承认。 他忘了，这群学生不是他在军队里的战友，他们无法理智而准确的判断情况，无法坚定的拿起武器，更无法信赖的相互交付后背，甚至彼此之间才认识两个星期没有任何磨合。 他就那么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的人那么多，丧尸并不强，不足为惧。却忘了这些孩子们不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他轻率的认定间接导致了一个年轻生命的消亡。 是他太过想当然了。 他不是没有见过身边的人的死亡。相反，他经历的生死别离比一般人更多，多到上一秒听完战友的遗言，下一秒便能再次嘶吼着冲进雨林与暴徒搏命。 但这是第一次，有人因他的失误而死。 如果当时他跟着孙家傲一起下了车，一切都会不一样。 这还是自林浩得到系统以来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 他的一辈子太顺风顺水，自小外貌好性格开朗，虽然读书不好，但人缘好玩儿的开，老师们对他又恨又爱。后来入伍，虽然是长官头疼的兵痞，架不住他能力强，长官留着他头疼，送走又舍不得，干脆把他推荐去了特种部队。那一年他的父亲病故，而他认识了李舒海，又有了一群生死与共的战友，紧凑的任务着实缓解了不少亲人离世的悲伤。直到他失去右眼退役，又因缘际遇得到了系统，在这个丧尸开始横行的末世暂时立于了不败之地。 这给了林浩错觉。他的人生如此顺利，这世间任何事，只要他想做，愿意做，都是能轻而易举完成。 焉知，若不是他父亲帮他选择了一条最适合他的道路，要不是李舒海还有他的战友与他一路扶持，他的人生怎么会如此顺利？ 只有感受到了身边这群温室里养出的花朵们的惊人“战斗力”，不遗余力的拖住后腿绝不放手，林浩才真真实实的感受到有几个靠谱的队友的重要性。他不由怀念起昔日的战友们，尤其是那个即使在床上也永远冷静理智的人。他做事前总是先考虑很多可能的情况以及相应后果，如果他在的话，姜图肯定…… 林浩老脸一红，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都在这种危机关头了，他在想些什么！ 都怪那些毛孩子，尽给他找事儿！ 原本那点感时伤怀的低落情绪瞬间被破坏殆尽，林浩尴尬的要命，唯恐有人看到他的窘态，下意识的向四周望去。 目光却在触碰到埋头动作的孙家傲时沉静了下来。 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按住孙家傲的手。 “休息一会儿吧，再这样下去你会中暑的。” 孙家傲并不抬头看他，甚至不想与他说话，只是盯着那个深坑不停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钳制。 “喂！你这样下去不行的，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 没有任何反应，林浩觉着情况不对，一把捏住了孙家傲的下颌抬起了他的头。介于青少年之间的面孔还带着青涩，失去了往日自来熟的笑容，一片麻木，却泛着病态的红晕。握着锄头的指尖微微颤抖，瞳孔甚至都开始涣散了。 这是中暑的前兆。 林浩当机立断，直接劈晕了潜意识里还在挣扎着想挖坑的孙傲林，背着他快速下山。 “孙家傲中暑了，拿水来！”远远看见了在休息站搭起了简易石灶煮着泡面的众人，林浩赶紧开始喊人。 “过来，放他下来我看看！”范之章立马上前帮忙接过了孙家傲，开始查看他的情况。 他们一行人匆忙离开y市，根本没带什么药物，只能把孙家傲搬进休息站附带的便利店，就着找到的矿泉水和白酒帮他消暑降温。 孙家傲的体温依旧滚烫。 林浩沉默良久，开口道，“我继续上山去挖坑，不然过了20个小时姜图若是变成了丧尸，到时也不好下手。” 顿了顿，又说道，“你们用毛巾把孙家傲的手捆在一起，在他退烧前都别解。” “孙家傲只是中暑了，把他捆起来，这是不是……”秦悦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看了林浩一眼，见他没有不悦的神色，才嗫嚅着把剩下的话说完。“我们这样做，他这样了，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好……” “林哥说的对，还是小心为上。”范之章却毫不犹豫的点了头，甚至直接开始着手寻找长度适合的毛巾。 “哎，但是……” “没有但是。”林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生硬，秦悦一下子瞪大了了眼睛，甚至已经有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平时觉得忍不住怜惜的表情在此时林浩的眼中十足却让人心烦，“说了没有但是。姜图没有第二次生命，你们也不会有。” 说罢他也不耐烦看其他人的反应，拿了两包压缩饼干和一瓶矿泉水，便直接转身上了休息站背后的山坡。 姜图的尸体还在果林里，若是离开太久指不定就被其他什么动物拖走了。 填下了最后一铲土，林浩站上去把泥土踩实。 今晚的月亮很圆，银色的月辉穿过枝叶隐隐绰绰的洒在地。就着月光，林浩抽出小刀，将坟头的那颗柚子树的表皮刮下一块，想了想，最终依然只刻下“姜图”两个字。 林浩与姜图并不熟，也想不出那些优美而富有哲理的词句，干脆便没有墓志铭。 后退两步，树上的两个字在清冷带着诡魅的朦胧，无端让人心口不适，喉头发堵。 突然出现的明亮灯光却缓解了从脚底冒起的寒凉。 等等！哪里来的灯光？ 第13章 林浩觉得简直难以想象，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事！ 当他反应过来灯光的来源的时候，再赶下山已经根本来不及了。重卡扬起的灰尘和渐渐消失在天际的车辆远光灯仿佛都在无情地嘲笑着他。 他的身体虽然经过了系统的改造，但现在想徒步追汽车，无疑是痴心妄想。 这是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他被抛弃了。 怒火在一瞬间焚尽了林浩的理智。他向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此时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致，想也不想便冲到几人休息的地方，抬脚就踹开了大门。 门后似乎抵着什么东西，被林浩这一脚踹下去，里面顿时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拖拉声和重物接连倒地的砰砰声。 一把推开大门，林浩突兀的对上几双被巨大的噪音吓醒，明显透出惊惶的眼睛。他的动作一顿，同时情绪也稍微冷静了下来，内心咆哮着破坏野兽奇异地被安抚下来。 还好，总算不是他一个独独被扔下了。 “发生什么了？”范之章嘟噜着问，一向沉静淡定的脸上难得带着一丝还未睡醒的茫然，伸手在四周摸索着自己的眼镜。 林浩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而是借着倒映进来的月光在屋内扫视了一圈，他的眼睛经过改造后本就有了一定的夜视能力，很快就发现了屋里少去了几人。 “张弘，韩丽娜和赵斌呢？” 张莉莉原本也还没睡醒，被一连串的噪音惊醒，又被林浩突然这么一问，她下意识地一边回答一边去看赵丽娜的位置，“张弘和赵斌守夜去了，韩丽娜倒是在这……韩丽娜人呢？” 张莉莉的瞌睡瞬间被吓跑了，赶紧环顾四周试图找到韩丽娜的人影。 “韩丽娜不在这里！她不见了！” 原本睡眼惺忪的几个人被这个消息一惊，都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范之章的脑子十分灵活，马上发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张弘和赵斌呢？刚才不是轮到他们在门口守夜么？人呢？” 林浩的脸色铁青，没好气地道，“他们怕是跑了！我刚才就是看到灯光和汽车发动的声音才赶下山的，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那我们怎么办，他们怎么能这样！”听到这话，秦悦率先慌了神，尖叫着咒骂了起来。其他人脸色也多多少少弥漫出难以抑制的绝望，甚至忍不住低泣出声。 整个室内顿时弥漫着压抑绝望的气息，感染着这里的所有人。 林浩的眉峰纠成一团，觉得耳边闹哄哄的，烦躁不已。 “够了，人还没死呢。现在，都给我安静下来好好睡一觉，有什么问题明天起来想办法！”事到如今，林浩的心里反而松了半截。出于他在军队受到的教育，他虽不喜韩丽娜，亦无法心安理得的将他们这些普通人置之不理，更不会半途抛弃他们。但人家自己离开，可就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了。 这种娇生惯养毫无用处，反而随时可能在背后捅你一刀的队友，还是早日摆脱方能安心。 至于代步工具，他们已经离开了市区，并不一定非要再使用重卡开路。重卡启动慢，噪声慢，灵活性不足，耗油量大，关键时刻很可能成为拖累。 林浩本就有换车的准备，若不是路上并没有看到合适的车辆，那辆重卡早已惨遭淘汰。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只要明天顺着公路步行八公里左右，就是收费站。依照y市大桥的情形，那里恐怕也堵了不少车，运气好应该能找到能用的车辆。只是孙家傲至今还未醒来，他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不知道明天能不能上路。 “孙家傲是什么情况，明天能醒来么？” 范之章刚摸到了不远处的眼镜戴上，狭长的丹凤眼中早已恢复了往日清明，“他的身体没事儿，现在只是睡着了，就不知道醒了之后能不能想开……” 他这么一说，大伙的心中都有些戚戚然。若说这一起逃出来的十二人里谁的人缘最好，不是自来熟但却不太会说话的孙家傲，也不是热血勇敢却隐隐以主导者自居的张弘，更不是斯文温和透着书卷气骨子里却精明理智的范之章，反而是憨厚老实做事勤恳扎实的姜图。 没有人不喜欢和老实人打交道。 末日开始才不过半月，他们的三观早已被彻底颠覆。失去水电的生活，以往不屑一顾的泡面变成美味的珍馐，行走的腐肉以血肉为食，笨重的卡车毫无芥迨的碾过昔日的同胞，*与钢铁的碰撞，骨骼断裂的咯咯声，自私，背叛，抛弃，早上还在共同逃亡的队友不过半刻便化为冰冷的尸体，死状凄惨。 这一切都在挑战者他们的认知，并着逼迫他们作出选择。要么，在这看不到尽头的末日中沉沦疯狂，要么，就在不断的冲击中成长坚强。 林浩将门关上，把堆在门后的杂物挪了回去，自己则背靠着门坐了下来。 身边窃窃私语声渐渐小了下去，即使依旧惶恐不安，身边的呼吸声仍然陆陆续续地沉了下去变得规律起来。 不管外面的世界变得如何糟糕，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不是吗？ 第14章 即使前一夜很晚才入眠，良好的警惕性依然让林浩在身边的物体被挪动时惊醒。 天边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顺着换气窗悄然透进室内。借着微弱的晨曦，林浩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眼。 那眼里空荡荡的，倒映不出任何东西，没有任何感情，连晨光都无法照亮它。 这不是一双属于活人的眼睛。 拥有这种眼神，分明是生无可恋，早已心存死志。 此时眼睛的主人正站在自己身边，短暂的和他对视之后，便错开了目光，继续自顾自地挪开抵在门背后的杂物。直到足够一人通过，便从露出的门缝里挤了出去。 “喂……”外面很危险，别一个人乱跑。林浩张口便想喊住他，甫一想大家都睡下没多久，他们还得补充精力明天好赶路。林浩略一犹豫，还是跟着挤出大门，反手将门抵好便追了上去。 外面的天色并不昏暗。也许是末日的到来多少改变了一点自然环境，林浩的表上明明才凌晨四点，天边原本浅浅的鱼肚白已经染上了金红的色泽。 行走在树林间，凌晨浓重的湿气如同跗骨之蛆，顺着脊椎一路蔓延至心窝。压抑的，寒凉的，粘稠的朦胧天光围绕着眼前的青年，让他整个人都散发出淡淡的乳白色光晕。 “孙家傲。”林浩喊了那人一声，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是情深意重的安慰？还是苦口婆心的劝解？ 他看起来都不需要。 不管林浩的心中怎样翻涌，孙家傲却仿若并没有察觉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只是自顾自地顺着记忆寻找到埋下姜图的地方，苍白的指尖用力摩拭着刻在树上力道遒劲的两个字。 不过一天的时间，这个介于青少年之间的男孩已经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沧桑了起来。眼神空洞，表情麻木,，原本热情的性格变得沉默。这般站在昏暗的林间，就像漫无目的游荡在人间的山鬼。 大概姜图对他来说，真的是很重要的存在吧。重要到，在他死亡的瞬间便对人世再无留念。 被蛊惑般的，林浩忍不住开口，“其实,现在这样的世道，活着的人不一定会比死去的人幸福。”他这辈子第一次说安慰人的话，一出口林浩就觉得有点后悔.。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戳人伤疤呢…… “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林浩冥思苦想，觉得什么安慰的话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好像都不太适合。 他本来就是个直性子，遣词造句什么的根本不是他的专长。干脆也不浪费脑力了，走到孙家傲身边，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知道你心里难过，我也难过。”大概是被孙家傲的情绪说感染，林浩想起了很多事，“我见过很多人的死亡，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 林浩下意识的想在兜里掏根烟，却摸了一个空，神情有些恍惚.。 是了，自从上次受伤以来，那个人就逼着自己把烟戒了，说是不利于恢复，对身体也不好。 虽然劝诫的话到了那家伙口里，就被浓缩成了五个字，“你不行”“戒烟”。 “哼，”想起了那个人的做派，林浩忍不住嗤笑一声。亏得自己了解他，要是听不懂的人在那种情况下被他这么来两句，保不住得上去跟他拼命。 自出事以来一直秉承沉默是金原则的孙家傲突然开口，“你想起了谁？” 完全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接话，林浩倏地一惊，差点被口水呛住，心底刚刚涌起的那点思绪一下子跑了个精光。好在不算明亮的天色掩盖住了赭红的脸色，让他不至于现出尴尬态势.。 “咳咳，小孩子家家的都在想啥呢？”掩饰性地咳了两声，林浩丝毫未察觉到，他转移话题的意图格外明显。好在孙家傲此时的情绪也不太好，并没有在意这些，只是双眼空洞的直视着前方，似乎在发呆。 林浩也不介意他的走神和沉默，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只是想起了一点以前在部队的事。你们这些学生是没见识过，要知道，其实生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脆弱。” 他指了指自己的右眼，“有没有注意过我的眼睛？诺，仔细看看，塑料的。就差那么几厘米，我就无法站在这里了。我们那个小队12人，在那次任务中只回来了两个，我是被另一个战友扛回来的。” 说起这段往事，连林浩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神色已经由当初刚受伤时的不甘和怨恨变得柔和了起来，“除了当兵，我什么都不会。当初因为失明不得不退伍的时候，我也一度怨恨过当时救回我的战友，甚至想过自杀。我失去了相处6年能过命的兄弟，失去了右眼。为何要让我承受这些痛苦？为何不让我像战友们一样在战场上像一个英雄一样死去？” “你很强。”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林浩却听出了其中的含义。 “对，我最终还是觉得，比起死亡，我可以选择更有意义的事情。”林浩厚着脸皮瞒下了自己天天对着那人发脾气，要死要活的那段日子，在心里默默辩解自己这只是为了开解孙家傲的善意谎言。 “我看的出来你和姜图的感情非常好，甚至因为他的死亡，你的心中已经存了死志。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也不太清楚你们之间的感情到底有多深。但是我知道，如果是我，我不会甘心就这样死了，如果我是姜图，也不会希望我的兄弟死的莫名其妙。” 孙家傲的眼神已经不似刚才全然的麻木与空洞，虽然他依然直勾勾地盯着树身，林浩却知道，刚才的话他多少听进去了一点。 现在，只需要抛下最后一个诱饵，“你，不想报仇吗？” 你，不想报报仇吗？ 这句话就像一颗石子，猛然坠入心湖之中，打破了一切伪装的平静，在孙家傲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不恨吗？他不想报仇吗？ 不，当然想！ 那个人啊，那个人啊！自己为了不毁掉他，为了不让他为难，丝毫不敢逾距的人。藏在心底那么久的人，藏在心底那么多的渴望，还有那么多没有说出口的话。 他就那样死了。 早知道，早知道！ 看到孙家傲变幻莫测的表情，林浩知道他对这个提议有些动容了。 倒不是他想鼓动着孙家傲去报仇，但他看得出来，这个青年现在需要活下去的意义。 虽然比起在这儿多管闲事，他更想赶紧找到李舒海。但林浩也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这个状态的孙家傲让他想起了刚失去父亲时候的他。 不，现在的孙家傲，怕是比那时的他更无助，更绝望。 父亲的病拖了几年，自己的心里多少是有所准备的。再加上身边战友的安慰和忙碌的军中生活让他抽不出精力去过多的缅怀，熬过了那段日子，心中也放下了不少。 但孙家傲不是。他不像自己早早便接触了死亡，又是突然痛失友人，身边都是不熟悉的人，甚至他的三观乃至整个世界都被突如其来的z病毒刷新了。在这看不到未来1的末世中，他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和追求。 林浩被这样的他触动了，他想要让这个青年活下去，想借此向心生彷徨的自己证明，这个已然疯狂的世界还是有救的。 却不想孙家傲突然提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让林浩整个人楞在了原地。 “你知道同性恋么？” 孙家傲很早前就发现了自己是个异类。他不喜欢温柔漂亮的妹子，反而视线总是忍不住在那些高大帅气的男孩子身上停留。 他害怕地在网络上求助，帖子的下面的回复却满满都是恶意。那一段时间，他总是梦到身边的同学亲友们知道这一切后厌恶的眼神，无情的谩骂，“死变态”“人妖”“死同性恋”“精神病”“娘娘腔”“赶紧看医生去吧”充斥着耳膜，让他一次次从梦魇中挣扎着惊醒。 他是个怪物，是个喜欢同性的变态。 自卑于自己的与众不同，孙家傲真的好怕他那异于常人的心思被窥探，被发现。 自此以后，他变了。 他原本是沉默的，甚至带着点腼腆的男生。为了掩盖自己，他开始假装非常从容的跟其他男生玩闹，开得起各种玩笑，喜欢每一个男生都会喜欢的武器，电玩，球赛，航模，美人，甚至连某岛国的女演员也能一脸猥琐的跟人报上三围细细数来。 久而久之，认识孙家傲的人都知道，这家伙是个自来熟。玩儿的开，心态好，涉猎广，什么话题都能搭上几句，要聚会要出去high少不得叫上他去暖场。 到了后来，孙家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了，也不知道自己用着什么样的心态跟那些动过心的男生相处。 他再也不用提心吊胆自己的秘密有一天发现，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搂着爱慕的人的肩膀，对任何一个人说，“你这是嫉妒我们的兄弟情义！爷就搞基了，不服来打我啊！” 每当这个时候，大家都会发出善意的哄笑，吹着口哨大喊，“你小子！” 不管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几分真心，每个人都会把这当做一句玩笑。还是一句有水平、有肚量、有胸怀的玩笑。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开得起这种玩笑的，不是吗？ 每当有人质疑他的性向，或者批判他“恶意卖腐，真恶心”的时候，他无需解释，自然会有兄弟跳出来，“你这人无不无聊。”“怎么这么较真儿啊？”“连这点儿玩笑都开不起。” 一个人的夜晚，他躺在床上，不再去纠结心中翻腾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看，他再也不会从噩梦中大叫着惊醒，再也不用害怕自己的秘密被曝光。 这样不就够了？ 后来上了大学，知道了同性恋并不是洪水猛兽的时候，孙家傲的性格已经改不回来了。 也就是推开寝室门的瞬间，那大概是他一生劫难的开始。 那个傻大个站在门边笑的一脸憨厚，操着一口low到爆的方言跟自己打招呼，“同学，你也是这个寝室的么？俺叫姜图，是a省s市的，俺带了特产，你别跟俺客气，拿着！” 孙家傲开门后一句话都没插上，就被姜图塞了满怀的土特产，对方还自顾自地帮他把行李搬了进去。 这是哪里来的个自说自话的土老帽？看起来好像傻不拉几的样子…… 这就是是孙家傲对姜图的第一印象。 说实话，即使孙家傲是个同，姜图也绝对不是他的菜。 孙家傲朋友多，玩儿的开，本身家庭条件又不错，不论是学校的还是社会的，他认识的帅哥型男不知凡几。 而姜图那人……孙家傲能想出最委婉的形容词就是“长得很质朴”“虎头虎脑”，不客气点就是“看他那傻乎乎的样子，指不定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姜图那人是真的一点花花肠子都没有，带着农村娃子特有的质朴老实，又乐于助人，基本不会拒绝任何人的要求。久而久之，大家不管对他本人抱着什么样的看法，但全都协同一致的喜欢找他帮忙。 室友让他每天帮忙带饭点名，女同学让他帮忙搬水修电器，班导让他搬书跑腿，大家都不愿参加的各种乱七八糟但又必须有人去的活动都派他去。 姜图也没什么怨言，每次有人一喊，笑呵呵的就这么去了。 时间一久，孙家傲觉得自己简直看不下去了。 妈的！自己的室友，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这么欺负使唤了。 于是，在下一次班委准备让姜图参加某打着“学术交流”实则是推销产品纯属浪费时间的活动时，孙家傲把桌子一拍发难了。 那次的结果是抽签决定了去参加活动的名额。 也是自这件事过后，孙家傲“勉为其难”地把姜图划进了自家兄弟的范围。 大概是孙家傲与人交往的初衷和心态有问题，怕关系太近了会被发现什么。与孙家傲玩儿得来玩儿的好的人很多，但真正能两肋插刀的兄弟还真没几个。 准确来说，姜图可能是第一个能为他拼命的兄弟。 因为他的心眼也实在是太过实诚了。 孙家傲对他态度好那么一点，他简直恨不得十倍百倍的还回来。有次孙家傲被几个“兄弟”喊出去在学校后的小巷跟人打架，被路过的姜图看见了，那傻大个二话不说冲上去就要跟人拼命，那架势看得那些小混混们心里都发憷。 最后的最后，还是孙家傲好歹在警车赶到之前把打红眼的姜图拖了出去，才避免了两人被开除的命运。 打架的时候姜图的脑袋上挨了一闷棍，在医院缝了两针的他还一个劲问孙家傲哪里受了伤，却只字未提孙家傲为何打架。从此之后，孙家傲便断了和那群“兄弟”的来往。 孙家傲发现，自己渐渐再也容不得别人仗着姜图性格老实而欺负他了，他开始还能用“自家兄弟，怎么能容忍别人欺负！”来麻痹自己，直到那天在图书馆，姜图涨红了一张脸压低了声音对自己说“右前方那个穿红衣服的女生，好漂亮……” 彼时的他们已经大二，两年的时间已经够姜图讲一口不错的普通话，原本土气的外表现在竟显出几分老实可靠。 一瞬间被背叛的感觉充斥着大脑，让孙家傲生出几分质疑他的冲动。 胡说！那个女生哪有我…… 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镇住，孙家傲一向对与自己性向有关的事看得很清，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好像喜欢上了姜图，这个长得不帅，老实得有点傻的家伙。 出乎他的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姜图这样的人，相处越久越能发现他的好。 令孙家傲放心的是，姜图那家伙思想纯洁的要命，室友几个聚一起看片都能脸红，再加上迟钝的性格，要发现孙家傲心里那点小九九完全是天方夜谭。 只要他不说，姜图永远不会发现他抱着别样的心思。他们还是可以做出兄弟间的亲密举动，姜图耿直，只要自己不行差踏错，没有什么能破坏他们之间的情谊。 孙家傲知道自己喜欢同性，但从来没想过会和同性在一起，在跟着姜图见过他的家人后更是如此。 姜图的父亲是他们村小学的教书先生，听说祖上出过秀才。并不是孙家傲想象中的那种面容沧桑皮肤蜡黄的农民，反而带着几分文人的风骨，看上去颇为严肃。坐在沙发上跟孙家傲谈起实事，颇有一番见解，有些想法竟能令人耳目一新，孙家傲的心中原本由于姜图产生的三分崇敬霎时变成了十分。 姜图的母亲则是典型的农村妇女，憨厚老实，热情好客，姜图的性格明显更像他的母亲。见儿子带了同学回来玩儿，姜母边埋怨着，“带同学回来玩儿也不说一声。”忙把原本留着过年的鸡杀了一只加餐，晚上的饭格外丰盛，还可劲儿的夸孙家傲青年才俊，却也不忘询问儿子什么时候带个儿媳妇回来，搞得姜图闹了一张大红脸，让孙家傲的心中是又喜又涩。 面对着这样一对父母，孙家傲心底的最后一点念头也被压了下去。 知道自己的性向这么多年了，他依然没有勇气面对世俗的眼光，自然也不希望根本就不知道同性恋这种存在的姜图面对这些。 原本他想，两人就这样一直维持兄弟的距离就好，知道某一天他们两个都会结婚生子，自己走上正轨，也不会把姜图带上歪路。 谁知道，突如其来的末世改变了这一切。 末世刚刚到来的时候，孙家傲是惶恐的。但在从广播里听到外面的情况时，不可否认，他的心中有一瞬间是狂喜的。 如果没有了自己的父母和姜图的父母的阻碍，他是不是可以……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大逆不道，但他真的忍不住，忍不住去设想这个可能。甚至阴暗的希望末世能持续下去，久一点，更久一点。 如果，如果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他当初一定不会如此祈祷！ 他只希望末世永远不要出现，即使他无法跟姜图在一起，即使要他看着他娶妻生子！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这都是报应啊，如果不是我当场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姜图怎么会死！都是我害了他，就是让我用命换姜图的命我也愿意啊！”孙家傲慢慢蹲在了地上，像一只受伤的兽类，蜷缩成一团发出绝望的悲鸣。 林浩听得有些楞了。 这是林浩第一次接触同性恋。事实上，即使和李舒海保持了六年的身体关系，他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同性恋。 他会看岛国动作片，看到漂亮的妹子也会吹口哨，想搭讪。 在他的认识里，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关系，无非就是解决生理需求，反正又不会怀孕，像他们这种远驻边疆格外缺乏女人的军队中，这种关系甚至还是比较常见的。 好吧，比起其他人，他和李舒海之间的关系维持时间的确太长太稳定了。至少在林浩知道部分，他和李舒海是没有碰过别人的，这跟其他战友之间的关系截然不同。 当然，这种“很正常的解决生理需求”的观念是某些人刻意灌输给他的。 “……呵，让你听我讲了这么多。会觉得我恶心么，毕竟我看的出来你看秦悦那眼神，你是直男吧。” “啊？什么？不，其实我也是同性恋来着。”不知怎么想的，林浩脑子一抽，直接顺口接上了孙家傲的话。 话音刚落他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卧槽！他在胡说些什么！这话是能乱说的吗？ 不过说真的，这么一想，林浩觉得两人的关系保持的真是不可思议地长，一般恋人能相处个六年不散差不多已经谈婚论嫁了。 想起李舒海冰冷而禁欲的模样，大概是并不太重欲的人。倒是自己后来每每看到李舒海那仿若刀刻斧凿的俊美脸庞，都会觉得口干舌燥。 林浩显然遗忘了某些人每每破功，如狼似虎，情难自禁的模样。 #论老攻外表气质欺骗性的重要# 难道自己也是同性恋？ 不不不！怎么可能！自己明明更喜欢长腿细腰大胸的妹子！ 被自己脑中的想法悚然一惊，林浩连忙在心中否定，并开始努力回想岛国各大有名女演员。 可惜种子已经埋下，迟早会生根发芽。不管以前抱着怎样的想法在相处，一旦心里有了某个倾向，整个轨道就会不自觉的向那边偏移。 很久很久之后，李舒海都会在心里默默感谢孙家傲，那个为林浩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也是为他大开方便之门的人。 孙家傲的一句话唤回了林浩渐渐天马行空的思绪，也成功地再次噎住了他。 “真的吗？你说你要去w市找的人就是你的恋人？”对上孙家傲眼中出现的光，林浩准备反驳用以挽回自己异性恋形象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嗯。”拼命催眠着自己，这只是为了挽回绝望青年的善意谎言，林浩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迫不及待地开始转移话题，“我刚才的提议怎么样？” 迟疑的人一下就换成了孙家傲，“我想报仇，也很讨厌韩丽娜，恨不得她去死。”在姜图死后，林浩第一次这么清楚的看清孙家傲眼中的情绪，满满的挣扎与茫然。 “可是我做不到啊，我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去杀人。况且韩丽娜也不是真的想害死姜图……”孙家傲的表情有些痛苦，显然心中在做激烈的斗争。 不是孙家傲圣母，想来任何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三观端正的的人，都无法轻易的决定去剥夺另一个人的生命。 “你小子，”林浩一个爆栗敲在孙家傲的头上，“谁tm让你杀人了。杀了孙傲林的不是那些行尸走肉么？” “你是说……” “你还有别的亲人吗？这样的乱七八糟的世界是他们想看到的吗？这些丧尸没有智商，没有人性，留着他们只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孙家傲毕竟还是个青少年，被林浩这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话一激，骨子里的血性和失去喜爱之人人的仇恨一起涌上心头，“对啊，我要杀光这些怪物，让世界变回原来的样子！” 男孩有些中二的话语却带着让人无法质疑的坚定和认真。朝阳一下子从地平线跃起，将大片大片的云霞染成瑰丽的金红，照得眸子闪闪发光。 林浩觉得自己的心情也瞬间轻松了不少，这是，末世的希望之光啊…… 第15章 林浩带着孙家傲回到休息站的时候，众人已经陆陆续续地起了身。 毕竟现今的情形已不同往昔，又因为睡得太熟害得赖以为生的代步工具丢失，剩下的几人自然不敢再睡得太踏实。虽然昨夜折腾了一下睡得有些晚，依然天一亮就醒了个大概。 看到跟着林浩回到营地，虽然外表略为憔悴，情绪却明显好转了不少的孙家傲，大家显然有些吃惊，表现却并不出格。不熟的善意地对他笑一笑，熟悉的就打个招呼问个早，但都默契地没有询问任何有关之前那场事故和他情绪转变原因的有关的话题。 看着眼前安宁和谐的气氛，少了几分躁动不安和焦灼，恍然间有了几分末世前的感觉。林浩愈发觉得，那三人的私自离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趁着大家忙碌着准备早饭的关头，自觉跟林浩比较熟稔的秦悦凑到林浩跟前，“林哥你真厉害！我昨天看到孙家傲那个样子，真是吓坏了，没想到林哥一出马一下子就搞定了~” 秦悦的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溢满了崇拜看着林浩，惊叹的口气里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与天真，正是林浩平日最喜欢的那种。 但也许是因为早上与孙家傲的那番谈话作祟，面对少女这样明显的仰慕，林浩却无法再如同之前那般心安理得的享受了。 他的眼神不由有些闪躲，心虚地用余光寻找着孙家傲的背影。发现对方正在十几米外背对着自己帮着男宿阿姨生火作早饭，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透出不对劲的感觉，就像……背着妻子在外偷情的丈夫。 卧槽！我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林浩的表情微妙了那么一下，差点没能端得住一本正经的脸色直接破了功。 好在秦悦碍于少女的矜持垂下了半边脸，林浩的表情又收敛地极快，才没有被发现那一瞬间露出来的古怪表情。 这顿早饭的时候，连一向木讷的熊天浩都忍不住将目光频频投向林浩那边，实在是因为他的态度比起以往殷切了太多，有些不正常了。 虽然之前秦悦的爱慕就表现得很明显，两人间也偶尔会有一点似有若无的暧昧，但林浩总是下意识地板着一张脸，做自己的事时也绝对容不得任何人插手，明显是个专断固执的人。大家都觉得，这样的林浩真要拿下，恐怕不太容易。 谁知今儿早上，他却破天荒的接了秦悦夹来的火腿，还冲她咧了一口白牙，露出自认识以来第一个如此爽朗直白的笑容。 张莉莉就坐在秦悦身边，笑得一脸促狭，在她耳边直调笑着“下手挺快”，搞得秦悦羞红了一张小脸。 被系统改造过后耳朵轻易捕捉到了女孩子们的悄悄话，林浩心虚了那么一瞬，便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当初他可跟李舒海说好了的，要是谁有了喜欢的妹子，他们就好聚好散，以后还是好朋友。 反正想起那家伙一张冷冰冰的禁欲脸，也不见得多喜欢自己。 哼，大概当初滚在一起也是大家关系好，图个方便。 林浩自己都没发现，他的想法已经带上了几分赌气的意味。 解决完早饭，林浩一行人也不愿在休息站多作耽搁，收拾着各自需要的东西准备上路找车。 虽然这座休息站暂时还是比较安全的，食物充足，设施齐全，但毕竟没有人气儿。加之又在这里折了一名队友，大家觉着瘆的慌，并不想多做停留,反而都想着赶紧到据说有不少幸存者的五港山去. 毕竟,绝大多数人都是社会性动物。 这也正合了林浩的意。跨江大桥瘫痪，五港山就是去w市的必经之路。 好在五港山离这里只有不到两百公里的距离，只要能确定好位置方向，找到合适的车辆，不到三个小时他们就能赶到那里。 林浩有些庆幸，他昨日下车时习惯性地把自己的包背了下来，这样即使重卡被张弘三人开走，地图和无线电设备好歹留在了他们手。 林浩虽然会开车，战斗力强，但他对y市的道路并不熟悉。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是连地图都被一起带走了，他们怕就真的是要被困在这里了。 想起抛下他们偷车离开的韩丽娜三人，林浩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赵斌，张弘，韩丽娜！ 这口气儿，还真不好咽下！ 他们的运气不错，还没走出五里，就在路边的农家小院儿里发现了一辆没有被开走的小货车。 也许是z病毒爆发的太突然，其症状又太过奇诡，普通人对身边亲近之人完全没有防备。这一家五口来不及逃出，竟尽数被感染，倒是便宜了林浩几人。 从墙头翻进院内，解决了屋内的五只丧尸。林浩甚至好运地找到了小货车的钥匙，脸上却丝毫没有找到代步工具的喜悦，反而揪着眉头显得十分沉重。 这一片田地的农户居住的并不算集中，反而十分零散，尤其是他们找到小货车的这家，距附近最近的农户直线距离至少有两百米远.。 而这样一个偏僻地方竟然都被病毒波及，一家无一幸存。 林浩大致查看了一下情形.院子内外并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反倒是屋内满室的血迹，一片狼藉。门板背后还留着抓挠的血色手印，显示了最后的幸存者经历了怎样痛苦而绝望的挣扎，依然丧命在至亲之人手中。 这家人明显不是受到了外来丧尸的攻击，而是家庭成员感染后从内部遭到袭击。 想想先前经过的几家农户的惨状，再联想城里的情形，一个可怖的想法沉甸甸的压在了林浩的心上。 “怎么了？”见林浩站在车前久久不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范之章按捺住心里的不安上前问道。 他虽然一向精明理智，外表也是一副镇静沉稳的模样，但毕竟还是个没出社会的学生。被先前在农舍内看到的一幕吓得不轻，看着林浩一脸严肃地沉思，终于还是抑制不住恐惧开了口。 虽然逃亡路上范之章早已见过重卡碾压丧尸的情形，可那时车速快，心中又满是逃亡的紧张和恐慌，根本没能看清什么。直到刚才跟着林浩进了屋子，满地的血迹，拖曳的大肠乃至内脏，墙上布满了人类临死前无处可逃的绝望抓痕。那个最小的小女孩丧尸的腹腔以下甚至只剩下了被啃噬殆尽白骨，还在挣扎扬起头发出一声声短促的咆哮，锲而不舍地着向他们爬过来。 “范之章，你是学医的，对么？” 范之章一愣，没想到林浩会突然转变话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对啊，我学临床医学的。” “我不太懂医。”林浩的眉头皱出了一个“川”字，显示着主人的困惑与纠结，“你觉得……这个病毒的爆发和传染科学吗？最初爆发的地点就如此广泛且散乱，找不到病毒源头，出现地毫无规律性，现在连这么偏僻的地方都……” 范之章显然还没想过这点，严谨的性格使他听到这话也抛下心中的惊惧思索起来，“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像和一般的流行病毒不太一样，你的意思是……？” 这厢把范之章套了进去，林浩却不再深思这个问题，他本就不是个特别适合思考的人，索性哂笑一声，“这个东西还是交给科学家们研究吧，我们现在最主要的目标还是好好活下去。” 他大力拍了拍范之章的肩膀，“别想了，赶紧先上车吧，孙家傲状态不好，今天你跟我坐副驾。”说完还不忘小时嘟噜两句，“也是，丧尸都出现了，还有什么科学好讲的。” 第16章 最终跟着林浩坐上副驾的，却是秦悦。 只能说孙家傲说那一席话的时机太微妙，对林浩的触动出乎意料的深，以至他放任了这种平时绝对不会允许的行为。 林浩这人有不少男人的劣根性，大男子主义，就是其中之一。 他觉得女人大多是娇弱且易小题大做的，驾驶时任何急转、超速、颠簸、障碍、撞击乃至任何突发状况，都有可能让她们发出不当的声音和动作，干扰甚至阻碍驾驶员的判断和行动。 所以以往执行有危险性的任务时，林浩绝对不会允许让女人坐在自己的副驾驶位置。毕竟在行车过程中，副驾的任何不当或者过激反应很容易影响到驾驶员，从而累及整车人的生命安全。 当年执行营救重要人物的任务时，林浩就曾非常直白的拒绝过某个政要千金坐上副驾驶的要求，任对方各种卖萌示弱、撒泼耍赖乃至威逼利诱依旧拒绝地干脆利落。最后那个政要的女儿上车厢的时候，整个脸色都是铁青的。 即使喜欢娇小可爱的女孩子，他也绝对不会容忍用战友的生命去讨好她们。 林浩这性格，作为局外人看会觉得他好帅气，有原则，但真要跟女方相处起来，怕是大多消受不起的。 大多数女孩子都会希望自家恋人对自己能放宽原则，以证明自己的特别。 所以林浩，怨不得人家都有女朋友了，而你还在和李舒海撸_(:3)∠)_ 可这次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范之章询求林浩的意见时，林浩默认了秦悦找范之章交换座位的行为。 大概是因为自己对秦悦的感觉多少有些特殊吧，忽视那一丝心虚,林浩这样在心底向自己这样解释。 秦悦本就长得娇小可爱。即使在学校被困了大半个月，也只是头发有些油腻，眼下染上了青痕，不至于太过狼狈,顶着素颜更显一派天真模样。 林浩看着秦悦赏心悦目的侧脸，却不知不觉有些走神。 也不知道李舒海那个木头脸怎么样了，还在不在w市。 不过估计他是没事儿的，那个家伙可是自己难得承认的强者，想来这些笨拙的行尸走肉根本奈何不了他。 直到此刻，林浩依然笃信李舒海还活着。 那个人很强！ 林浩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却忘了，人心，有时比病毒更可怕。 货车的底座比较高，秦悦好不容易爬上副驾驶座，抬头便发现林浩直钩钩地看着自己。赧红了一张脸,羞涩地把眼神瞥向窗外，假装没有注意到林浩的目光。 林浩也很快回神,嘱咐道，“系好安全带,我们准备出发了。” “嗯，”秦悦的低低的应了一声，忍不住抬起头偷眼去瞧林浩的侧脸。 林浩打燃发动机，开始把车向院子外面倒。 他们选的这个休息站位置挺好，末日前方圆好几里的人烟就比较稀疏。再加上他们走来之前也在附近探查了一番，小货车倒出院子的时候只有零零星星几只丧尸向这里靠近，最近的都在两百米之外。以如今丧尸的行动速度，根本不足为惧。 考虑到身边坐着的是个承受力有限的女孩，林浩并没有像前一天那般直接从丧尸身上碾过，而是打转方向盘，从空处向公路的方向冲出去。 这一路出乎意料的顺利，林浩盯着前方路况，神情专注而认真，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显得轮廓硬朗而性感。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秦悦觉得，就在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像蔓藤般一点一点缠绕上她的心脏，带来悸动和窒息的感觉。 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吗？秦悦觉得，若是此刻这个人让她死去，她亦是愿意的。 现在到处都是那些恶心的怪物，连基本的衣食住行乃至性命都无法保证。林浩长得帅气,当兵多年，身手十分强悍。再看他与自己接触，估计也是个没什么恋爱经验的，若是自己和他在一起,一定会被保护的很好吧。 秦悦对自己的外表还是很有信心的，有了这样的想法，又觉得自己和林浩相互有意，说话相处时就先带了三分旖旎情思。 一路上又是帮忙递水又是关切林浩的状态,秦悦殷勤而又不失矜持的态度弄得多年没怎么接触普通女孩的林浩受宠若惊，也极大地满足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 小货车跑在空无人烟的公路上。随着时间的流逝，夏日炎炎的热浪开始一股一股侵袭着这孤独而渺小的幸存者。正午的高温把空气都烧灼地扭曲起来，林浩的衣服被汗水浸透了，汗水滑落到眼睛里生疼生疼，整个人就像从水中捞出来的。 *，这天气也太见鬼了，这种高温实在是不正常。 林浩不知道的是，随着末日的到来，地球的气温也受到了极大影响,此时车内的温度已经高达40度。也亏得他身体好，只是觉得有些脱水。 林浩开了近四个小时的车，身体的水分大量流失，此时嘴干的厉害，终于忍不住开口，“小悦，帮我递一下矿泉水行么？”应着秦悦半撒娇半要求，林浩改口了对她的称呼。 该死，原本预计三个小时就能到达五港山的，但是公路上有几个路段被大量废弃的车辆堵住了，最后不得不绕了一点远路。否则他们也不会大中午了还在公路上跑，连个休息的地方也没有，整个人又饿又累。 “小悦，小悦？秦悦？”叫了几声身边的人都没有反应。林浩转头一看，秦悦娇小的身子已经窝在副驾上睡着了。可能是因为车里温度太高，她的脸蛋通红，眉心紧蹙，显然睡得不□□稳。 原本被秦悦拿在手上的矿泉水瓶因为主人睡着而滚落在了副驾驶座下，林浩看了一眼，多年行军的谨慎习惯还是让他放弃了放开方向盘去捡水瓶的想法。 林浩虽渴，也没有叫醒秦悦帮他拿水的念头。 他的性格虽然算不上好，但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尤其他总是觉得女孩子是需要呵护的。想来秦悦这几天受了不少惊吓，还是让她多休息一会儿。 放弃了拿水的想法，林浩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感觉到唇瓣被一瞬间滋润过后，随之而来口干舌燥的感觉更为明显。 抿了抿唇，摇头摆脱脱水带来的晕眩感，林浩一边努力催眠自己忽略似乎要烧起来的喉咙，一边狠狠踩下油门。祈祷着快点到达目的地，下车避暑休整。 终于在半个小时的车程后，林浩看到了不远处硕大的广告牌。沾染了血迹的字样非但不让人恐惧，反而如同一股清流注入身体，让他因高温有些模糊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起来，心中也难得带上了几分激动和迫不及待。 “五港山公园欢迎您。” 五港山公园，幸存者们的聚集地，到了！ 第17章 “停车！停车！” 离五港山公园的大门还隔着老远，林浩就看到前方原本的收费亭上站着一个人，正对着自己的方向挥舞着双手。 林浩心中一喜。从广播听到五港山有幸存者聚集地是一回事，但是只有自己遇见了，心里那块大石才算是落了底。 把小货车停在公园门前不远处，林浩身手利落地跃下驾驶座，却并不急着上前，而是远远地站在车边开始向那人喊话。 “你好，我们这里有9个人，都是y市过来的幸存者，听广播说这里有个幸存者聚集地才过来碰碰运气！”林浩的眼光何其毒辣，隔着老远他就发现那人身上携带了枪支，在不确定对方是否存在恶意之前，他绝不会贸然靠近对方。 但对方显然没有这么多顾虑，见小货车远远停下，屋顶的青年直接从收费亭上翻了下来向这边跑来。 邹凯先前就看到了沿着盘山公路靠近的小货车，心情多少有些激动。要知道，虽然他们每天都会在固定时段播放广播，但一直没有收到任何回复，更没有幸存者到来。 末世开始了半个多月，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来到这里，他们都快要怀疑这附近会不会彻底没有幸存者了。 当然，邹凯如此随意就靠近了小货车也是有自己的计量的。 他见下车的人脊梁挺直，步履稳健，五官周正，目光坚定清明，一看就不是奸邪狡诈之人；虽然下了车向自己喊话，却与车辆保持了一个微妙的位置，身体看似放松却毫无破绽，一旦自己有什么不恰当的动作，想必他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将车辆和附近的环境作为掩体，摆脱自己手中枪支的威胁；而他的一身汗衫又被汗水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感的肌肉线条，如果有任何明显的伤口或者包扎痕迹，这样的装束会直接将它们暴露无遗。 邹凯也曾服过役，正是结合以上几点，他判断林浩应该是正规军出身，而且应该没有被z病毒感染，也非打着歪心思的凶恶之徒，这才大胆的直接上前与之攀谈。 “公园里面的停车场都被停满了，再开车进去恐怕就堵住了，危险的时候怕车开不出来。你们把车停在外面，我带你们步行进去吧。”猜到了林浩的身份，为了打消他的戒备，邹凯放开扳机上，摊了摊手显示自己的无害。 “好。”感受到了对方发自内心遇见同胞的喜悦和释放出的善意，林浩的神色也舒缓了不少。转身准备唤队友们下车，正看见张莉莉正从后车厢探头出来看他们，张莉莉见林浩突然回头，下意识地把脑袋一缩。 “噗。” 被张莉莉小老鼠一样的举动逗乐，林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本就不是严肃的人，当了八年兵，性格却依然更像一个大男孩，只是前段神经被突如其来的末世所影响，才显得有些严肃苛刻了。此时到了目的地，林浩自醒来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自然也有了心情小小的笑闹一下。 “大家都下车吧，五港山公园里面没法停车，我们恐怕得走进去了。”忍住笑意，林浩大声地招呼坐在后车厢的学生们。 “哇，我居然让林哥笑了，感觉整个人生都圆满了。”张莉莉刚跳下车，就看到林浩嘴角没能来得及收起的那丝笑意，忙作西子捧心状，捂住心口叹道。 刚下车的众人被她夸张的样子逗笑，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嘿！兄弟，你们可是来我们这里的第一批幸存者！” 被这群年轻的学生们所感染，邹凯心中最后一丝警惕也淡了下去。伸出右手，毫不吝啬的表现出自己的善意和惊喜，“你们来到这里恐怕都不容易。既然来了，大家以后就是兄弟！我叫邹凯，以前是y市武警大队的。” 林浩素来喜欢跟这种爽快人打交道，见状也不矫情，一巴掌拍在了邹凯肩上，同时也笑着同他握手，“我是林浩，以前是西南军区的，刚退役。” 邹凯被林浩这下拍的一个趔趄，差点腿软给坐下了，还好及时保持了平衡才不致出糗。默默在心里吐槽林浩的手劲，出于曾经从事相同职业的认同感，邹凯的言语上又亲近了两分。 “你们的人都在这里了吗？我带你们进去吧。” 听他这么一说，林浩才想起秦悦还在副驾驶座上睡着，“没呢，车上还睡着一个，我去叫她。” 绕道小货车的另一侧，林浩敲了敲车门，“小悦，小悦，起来了，我们到五港山了。” 车内没有动静。 货车的底盘高，林浩一米七八的身高完全无法看到车内的情况。见他敲了半响没有反应，邹凯不知何时也走到了旁边，低声询问道。 “不会出事了吧？” 知道邹凯所谓的“出事”深意是什么，林浩干脆利落地回答“应该不会，她之前半个月都跟我们在一起，没有接触感染源的机会。况且她一直坐在副驾，如果有什么异常我早就该发现了。” 话虽这么说，林浩的手上也不含糊，直接拉开了车门，却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 秦悦整个人在座位上蜷成了一团，双眼紧闭，表情痛苦而惊惶，眼皮底下的眼珠在明显的转动，但却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 “小悦，小悦？秦悦？”秦悦的状况明显不对。林浩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能出事，但他实在是没见过眼前这种情况。 怕秦悦出什么问题，林浩也不敢随意挪动她，“范之章！你快过来看看秦悦！” 刚刚被林浩和邹凯挡住，碍于身高原因，范之章虽然就站在两人身后，但并没有看到秦悦的情况。现在林浩终于想起了他的存在，把他拉到了车门旁，他这才看清秦悦的模样。 范之章觉得有些无奈，秦悦这个样子明显就是被梦魇住了。估计是最近心理压力太大，并不是什么大事。倒是他只是个本科都没毕业的医学生，自从z病毒彻底爆发之后，他都快包治百病了。 “她没事，估计是最近压力太大，做噩梦了。这个样子应该是被梦魇住了无法自己醒来，把她叫醒就好。” 听到范之章这么说，林浩也松了一口气。 自这群学生跟他一起离开y市以来，他一直自诩为这个团队的核心。这群学生是被他带出来的，他们就是他的责任。 这也是林浩选择来五港山公园寻找其他幸存者的原因。只有把这群学生安顿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他才能心安理得的离开，去寻找还不知身在何处的李舒海。 姜图的死亡和张弘三人的偷跑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压力。林浩其实真的很怕这个小团队里的人再出事，但他知道他不能乱。 这群学生涉世未深，面对外面这种混乱残酷的景象，他们本就是惶惑不安的，只有自己表现的越强大，越镇定，他们的心中才会有安全感，不至于完全崩溃。 他希望这群学生们都能好好活下去，不为其他，只是为了自己。 他们是他在末世中遇到的第一批同胞，他们若能好好活下去，自己也能在这逐渐沦为地狱般的世界了感受到一丝未来的希望。 让他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人类生存的一席之地，这出现的毫不科学，无法解释的z病毒，不是这神秘的自然毁灭人类的把戏。 阴暗的树林，简陋的帐篷，熄灭的篝火，一点一点被黑暗吞噬的月光。秦悦看到了，黑暗中蛰伏的行尸走肉，将牙齿和利爪切入同伴新鲜的血肉，迸溅的血液带着粘稠到近乎实体的血腥和腐臭气息。 无数的片段在她的脑海中交织，短暂，破碎，但又如此清晰。 她看见张莉莉的腹腔破了一个大洞，肠子内脏拖了一地，满脸的痛苦和绝望不甘，眼睛瞪得大大的，向她伸出手；她看见一向沉默的周雅被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护在怀中，满身满脸都是血，头一次如此失态地，不断发出惊恐的尖叫和崩溃的啜泣；她看见本该离开了的韩丽娜被丧尸拖走，一寸寸撕成碎片分食殆尽，那双满身怨毒的眼却一直锁在她的身上，仿佛恨不得拖着她一起下地狱；她看见孙家傲静静地坐在一棵树下，目光不知落在何处，神色安详却又略带留念，若是忽略他手臂上翻卷的血肉和头上爆开的大洞，想必也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美景；她看见林浩一步一步向她踏来，神色温柔而缱绻，但随着不断的靠近，他看她的眼神却愈加冰冷莫测，直到他蹲在了她的身前，修长的指尖带着薄茧，点在她的眉心。 秦悦想要惊恐的尖叫，却发现嗓子似乎被什么掐住了发不出声，她想要逃跑，转身的瞬间却和一张半腐烂的脸对个正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她却全身瘫软，只能一点点挪动着后退，却撞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秦悦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住了，她想回头，却觉得脖子有万斤重，冰冷的呼吸伴随着血腥气拂在她的耳边，是林浩冰冷而隐隐带着邪恶的声音…… “小悦，小悦，醒醒！小悦，醒醒！” 得知了秦悦只是做了噩梦，接下来就好办了许多，林浩伸手轻拍秦悦的脸颊，加大了自己的嗓门试图唤醒她。 秦悦猛然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林浩放大的五官和不似以往的担忧神色，但林浩难得的柔和表情在现在的秦悦眼里不啻于厉鬼索命。 “啊——”秦悦狠狠地拍开林浩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整个人拼命的向后缩，一直缩到了驾驶位置，直到靠在了门上才停了下来。 人在收到惊吓或绝望时总能爆发出惊人的潜力。林浩的手被这一巴掌打得生疼，收回手揉了揉，林浩不着痕迹的咧了咧嘴，呼了一口气。 真tm的疼…… 但林浩的气量也不至这么小，他心道秦悦怕是在噩梦里收了惊吓，并没有介意秦悦拍开他的手的行为，反而将声音和表情放的更加柔和。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你别怕，刚刚只是个噩梦而已。”殊不知他的表情越是温柔，秦悦越是恐惧。 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她的鼻尖似乎还萦绕着腐臭与血液的铁锈气息，眉心似乎还残留着林浩指尖的冰凉体温，温柔的声音和梦中恶魔般的话语交织在一起，竟诡异地重合在一起。 她终于忍不住声嘶力竭的放声尖叫，“啊——滚开，你这个恶魔！” 林浩靠得太前，几次都差点被秦悦挥舞的四肢打到。发现秦悦对自己真的是非常抵触，无奈之下只好退后将安抚秦悦的重任交给跟她最熟的张莉莉。 “悦悦，悦悦，别怕，我在这里。” 看见张莉莉，秦悦好似濒死之人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把抱住了她痛哭出声，“大莉，大莉，你没事儿真是太好了，呜呜呜……” 在张莉莉的安抚下，秦悦的情绪稳定了不少。但是林浩却能明显感觉到，秦悦看自己的眼神却明显带着残留的惊恐与惶惑。 都说梦境是现实的折射，什么样的梦能让她面对自己如此惊恐？她是梦见自己变成了丧尸吗？难道在她的梦里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此时的林浩绝不会相信，世界上有一种梦，叫预知梦，日后会出现一种人，叫预言者。 到底是现实是梦产生的因，还是梦境催生了现实的果？ 日后善缘恶果，自会由各人来品尝。 第18章 五港山公园其实并不出名。 若不是当初失明时李舒海为了转移他的注意提过一嗓子，林浩在听到广播时还真不一定能第一时间想起这个地方。 林浩走在邹凯身后半步处，一边听他介绍营地的情况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心里细细咀嚼着刚刚获得的信息。 五港山位于x市远郊，位置偏远，人烟稀少，距x市市区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虽然位置冷僻，但架不住现在的人们渐渐都有了养生意识。x市附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景点，周末驾车和家人一起来五港山踏青游玩，呼吸新鲜空气也就成了x市人民的首选。这也造成了五港山公园附近有不少农家乐和小旅馆，基础设施相当完备。 不得不说，选择五港山作为避难营地的人相当的有眼光。 末世来临后，五港山公园偏僻的地理位置和人流稀少的优势非常明显。只要消灭掉公园内为数不多的丧尸，选择几处高地让人轮流巡视并拦截被新鲜血肉吸引而来的零星丧尸，坐落在山顶公园内的营地就相当安全，幸存者们完全可以借助原有的基础设施和周边的农田过上不错的生活。 虽然比不上昔日和平安宁的样子，但填饱肚子、保全性命完全不是问题。 穿过并不茂密的丛林，不远处隐隐绰绰露出了营地的一角。还没来得及踏上那方平台，邹凯就扯开嗓子迫不及待地喊了起来，“老陈，你看我带来了什么！” “邹凯你小子咋呼啥呢？当心把丧尸引来了。” 听见了邹凯的呼唤，一个大嗓门的中年男人笑骂着迎了过来，看到林浩几人明显一愣。 “这几人是……” 陈昌平打量着眼前几个明显的学生面孔，一个本已放弃的猜测再次萌发。透过有些颤抖的声音，男人心中难以自抑的激动被林浩敏锐的捕捉。 林浩主动上前一步，挡住男人看向几个学生的目光，“你好，我们也是来自y市的幸存者，听广播说这里有个避难所，特意过来看看情况。” 林浩说话的同时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中年男人。男人约莫五十左右，长相粗犷，笑容豪爽，留着一圈络腮胡子，微卷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辫儿。明明是一副落拓艺术家的扮象，却又带着两分匪气。此时乍一听说他们是y市来的，他的眼里“腾”地燃起了一束名为希望的火焰。 克制不住心中的期待，明知道希望渺茫，陈昌平仍忍不住上前一步，眼神直往后面几个学生身上瞟，“你们是从y市来的？你身后几个人看起来像是学生啊。你们是y市大学的吗？” 林浩有些戒备地扫视着面前连珠炮似的吐出一连串疑问的中年男人。无怪乎他多想，这个男人的态度实在是殷勤的有些过头了，明显有所图谋。 或许是林浩戒备的神色太过露骨，陈昌平也发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之处，忙出声补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家姑娘也在y大读书，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见过她。” 女儿就被困在不远的y市，这人不急着去寻找，却只是这么随意的询问陌生人？ 张昌平发现面前这个气势凌厉的眼中的猜疑没有丝毫减少，反而多了几分微妙，不由心中有些发苦。 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在外人眼中非常虚假。但他的确是爱着女儿的，奈何家里的情况实在有些复杂，女儿对自己又存在着误解，才在这里踟蹰不前，抱着微渺的希望询问这群同样来自y市的幸存者们。 正当林浩还在思考着要不要回答这个男人的问题，要怎样回答他的问题的时候，一向低着头吊在队伍最后，沉默寡言的周雅却犹豫着慢慢走上前来，唤了他一声。 “爸。” 林浩眼中原本的猜疑瞬间化为了然，但他并不能了解陈昌平此时复杂的心情，对他的印象再次下降。 明明女儿就困在不远的y市大学，这个男人却没有丝毫去寻找她的打算，反而稳稳当当的窝在营地指望瞎猫碰上死耗子，可见他平日对女儿是种什么态度。 林浩性子直，心里这么想着，脸上难免就带了出来，下意识想开口刺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两句，却不想秦悦突然失态的大叫一声。 “周、周雅，这个人真的是你爸？” 林浩皱了皱眉，虽然有些不满这个父亲的不负责任，但秦悦这话说的着实有些失礼，与她一向天真腼腆的形象简直大相径庭。 陈昌平却没有这种想法，只以为这话是同学在为女儿打抱不平，面色不由有些尴尬，但心中更多的却是无奈。 “我确实是周雅的爸爸，”陈昌平的嘴动了动，最终还是忍不住解释了一句，想给女儿的同学留个好点的印象，“她的妈……继母怀孕五个多月了，我没法丢下她一个人。” 短短的几句话里透出的信息量可谓不少，要是脑洞大一点的人指不定就能脑补出十万字豪门恩怨继母迫害原配女儿的狗血大戏，但林浩只觉得头疼。 他一直生活在一个比较纯粹的环境里，高中毕业就入伍，又是去了特种部队，受伤退伍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居住在医院观察，几乎没有正式接触过社会。自从末日来临，带着这群学生开始逃亡，他却不断地被刷新三观，但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不好接口，只能保持着沉默。 然而显然现实并不允许他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原本秦悦被张莉莉安抚着稍微平静了下来，在陈昌平承认他的身份后却再次开始崩溃的哭泣。 “不！我要离开这里，对，快，快走！我不要死，大莉” “悦悦，别怕，别怕，那只是个梦。”张莉莉试着安抚他的情绪。 “不！会死……那不是梦！我看见这个人了，他是周雅的父亲！抱着……跟梦里一模一样！我们走，走！我不想死……” 因为极度的恐惧，秦悦的话有些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的，但是仔细一分析却有可疑之处——普通的噩梦就算再过天马行空，又怎么可能看见一个完全没见过的人，又恰巧马上遇见呢？ 然而众人却并不在意秦悦说的话，只当她是梦中受到惊吓有些疯魔了。就连因为职业原因观察较为细致敏锐的林浩都没有当一回事，毕竟生活在一个科技的时代，z国作为一个没有信仰的国家，又有多少人会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呢？还不认识秦悦的邹凯和陈昌平甚至直接把秦悦划在了“精神不正常”的范围内。 要知道，因为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末世而精神崩溃失常的人并不在少数。 “冷静一点，或许只是个巧合呢？”林浩站得老远，毫无诚意地随口的安慰秦悦了一句。 林浩早发现了，自从秦悦从噩梦中醒来后，每每投向自己的眼中满满都是惧怕和惊恐，对自己可谓避之不及。他也是个心气儿高的，虽然对秦悦有些好感，但那更多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欣赏，绝不到能让他放下脸面上赶着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程度。 见秦悦渐渐安静了下来，林浩满以为她终于冷静了下来。于是便开口转移话题，让陈昌平带他们前往营地，而邹凯则需要回去继续巡逻。 刚进了营地，还没能感叹营地还算不错的环境，秦悦却不知被什么触动，又开始发疯闹着要离开五港山，直嚷丧尸要来了，会死很多人之类的话。 营地的人原本见来了新的幸存者，还有几分激动与好奇，被她这么一嚷脸色瞬间难看了不少，眼神都带上了敌视。 也是，在末世奔波惊吓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却被人这般诋毁，开口闭口咒人要死，任谁都不会高兴的。 眼看秦悦轻而易举的就要拉满整个营地的仇恨，林浩几人不得不再次站出来安抚她，他们可不想好不容易来到五港山营地却被人给丢出去！ “我们不清楚别处的状况，贸然离开只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我们先在这里住一天，明天再决定是否离开这里好不好？” “对啊，悦悦你冷静下，只是个噩梦而已啊。” 看到没有人愿意相信自己，更不愿随自己一起离开，秦悦原本明亮的眼睛开始染上了灰蒙蒙的绝望色彩，也不再说话，一个人坐在了墙角发呆。 林浩看了她一眼，心底挣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上前，而是转身去找五港山营地的人们去打听情报。 和陈昌平互相认识之后，林浩更为直观的感受到，这是个责任心很强的男人，他没能亲自去寻找女儿，原因怕是就出在那个所谓的“继母”身上。对陈昌平的印象分总算回到了正值，却又对“恶毒”继母的印象降到了谷底。 不得不说，现在的林浩对事物和人的认识都太过浅薄单一。世界上没有单纯的好人与坏人，人类也无法用简单的善人与恶人来区分。殊不知，被他和他的队友夺去性命的那些毒枭，也有可能曾经立志为国捐躯，却最终被抛弃在远征途中的老兵，他们流落在异国他乡，没有身份，为了生存最终走上了这样一条再也无法回头的不归路。被他们所护卫过的那些“好人”，也许贪墨了不少款项，只因没有触碰到某些底线，他们做出的成绩足以掩盖那些腌臜。 为了怀孕的妻子放弃女儿的陈昌平固然是出于无奈的取舍，但为了保护腹中孩子安全不让丈夫离身的继母也绝不是蛇蝎心肠的恶妇。 很久以后，林浩才会知道。在末世，不了解人性，即使有通天的能力，也难保没有失足之时。到那时，等待着他的，只有万劫不复。 加上刚加入这个营地的林浩9人，整个营地共有126名幸存者。这个数字对于末世前z国的人口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但在这个晚上的晚餐时间，却让林浩这半个月以来第一次感觉到热闹和安宁。 林浩的心情难得的有些放松，推辞不过几个人热情的劝说，跟着小酌了几杯。 虽然有了系统的改造，但林浩也不是铁打的，这半个月的精神紧绷和体力消耗是实打实的。 心情一放松，醉意很快就上了头，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睡意。末世没有了娱乐，大多数人都如林浩一般早早睡下了。 只剩下安排了守夜任务的几人，大声说笑着准备去跟人换班，惊起了远处栖息在树林里的飞鸟。 第19章 末日的天气似乎格外多变，明明昨日还是焦灼不已的艳阳天气，此时的天空却是乌压压的一片，似乎隐藏着不详的征兆。 平日忙碌的国道空荡到诡异，突然，挨着国道的密林中冲出一队人影。 “林哥，我们，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啊？我，我快走不动了。”孙家傲的脸色因为超负荷运动而变得惨白，喉咙中像被火燎过，火辣辣的疼，脚步也愈来愈慢，眼看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虽然这点运动量对于常年结束军事化训练林浩来说不算什么，但他的脸色也不算好看。 因为昨晚的突发事件，他不得不带着幸存下来的孙家傲等人再次寻找安全的落脚之地，原本的计划可以说是被全盘打乱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你再坚持一下，这里离五港山不远，并不安全，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林浩说完看了看跟上来的几人，关切地询问道，“你们都还坚持的住吗？我们再往前走走，看看能不能再找辆能用车子。” 几个学生显然都没有怎么锻炼过。虽然林浩为了迁就他们明显放慢了速度，但长途跋涉让坠在后面的几人脸上依然出现了明显的痛苦神色。 看到众人或是艰难点头或是埋头跑步，林浩只能当做他们都默认了自己的提议。 再次把脚步放慢了些许，他回头扫了跟在身后的几人一眼，眼神有些晦暗。 来到五港山的时候他们还有9人，而现在跟着他一起离开的却只剩下了区区5人。 范之章和熊天昊互相搀扶着，孙家傲每走上几步就要停下来扶着腰喘上几口气，还不忘转头时不时给宿管阿姨搭把手，反而是秦悦看起来最轻松的样子，只是眼神毫无焦距，如同幽灵般神思不属地飘荡着，整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看她这幅样子，林浩皱了皱眉，想起秦悦早前如同失心疯般拼命阻止留在五港山，嘴里念叨着什么“丧尸”“袭击””都会死”之类的话语，心中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如果，如果秦悦的噩梦不仅仅只是个梦…… 林浩悚然一惊，连忙摇头将脑海中可怕的想法甩出去。 秦悦的意思可是他们所有人都会死在五港山！现在至少他们还活下来了几人，这说不定只是个巧合！ 可自己都能遇见系统获得所谓的“基因进化”，秦悦如果能“梦见未来”也不算奇怪吧？这种事显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何况还有五港山的先例在前…… 林浩心中暗暗下了决定：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细细向秦悦询问一下梦境的细节。秦悦说她在梦中看见他们“都会死”，也许并不一定指的是他们都会死在五港山，而是她自然而然的能看到所接触到的人的未来。 这样一来，若是真的预知梦，他便能根据情况早做防范，也许多少能避免悲剧的发生。若是假的自然更好，小心一些也没有什么坏处。 这样一想，林浩又觉得喉头有些发堵。若是他早点想清这些，重视秦悦的话，张莉莉他们也不会…… 林浩死死咬住牙，仰起头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可脑中还是忍不住一直回想昨夜惨烈的情形。 后半夜，林浩被不寻常的声音从梦中惊醒时已经来不及了。借着天空中寥寥的星光，林浩看见突如其来的丧尸潮距聚集地的距离已不足百米——他们被彻底包围了。 林浩并不清楚这些丧尸是从哪儿来的。也许是大规模迁徙时凑巧路过这里，也许是有目的性的包围袭击。但多年的习惯依然促使他一跃而起，展开千机匣迅速戒备起来，同时焦急地准备唤醒其他幸存者。 这时林浩才发现末日的不便之处。丧尸对声音和光都非常敏感，他不敢大声叫喊，更不敢打开手电筒，唯恐引来更多丧尸，只能借着自己比常人好上不少的夜视能力，放低声音摸索着把人挨个摇醒。 但显然不是人人都有林浩这般的谨慎。随着人们醒来，迷蒙的大脑消化完现在的处境，很快第一声尖叫便划破天际，整个营地瞬间乱了起来。尖叫声，咒骂声，甚至是枪声交织在一起，刺眼的手电光将营地照得雪亮，不远处的丧尸群袒露在人们的目光下，也让整个营地暴露在这些行尸走肉们的感官之下。 “嘶——”林浩的夜视能力再好也不可能如同白日般毫无阻碍，先前还是借着脚步声大致判断出丧尸的数量，现在如此直观的面对依然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这不同与在y市与丧尸的正面冲突。那时的他做足了准备，驾驶着重型卡车，以居高临下的蔑视态度冲进丧尸群，将它们一举冲撞的七零八落。此时的他却从睡梦中惊醒，身边满是手无寸铁吓得肝胆俱裂的普通人，这种感官冲击自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多年行军生涯在此时起了巨大的作用，林浩马上冷静了下来，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同时他再也顾不得自己能力的暴露，使出刚刚升级出的能力，明亮的蓝绿色光芒从千机匣中疾射而出，如流星般瑰丽而转瞬即逝。但是随着最前排丧尸轰然倒地，没人会再小看这光华中暗藏的缕缕杀机。 暴雨梨花针：出必见血，空回不祥。 看到这束光的幸存者们先是为它所震慑，接下来，如同开启了某个阀门般的，以林浩为中心，所有人都疯狂的向这边涌动起来。 就算是经改造后的体能也经不起上百人的推搡，林浩视线瞬间被涌动的人群遮挡的严严实实，孙家傲几人也被混乱的人群冲散开来。 但营地的幸存者们都是普通人，林浩不能对这些人动手，只能被动的被人群推搡着试图找个空隙挤出去。 在再一次被挤得一个趔趄之后，林浩终于从人群中脱身，朝着一边的丧尸再次放出一记‘暴雨梨花针’，确定明亮的技能光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后，大声吼道：“大家都别慌！丧尸是从东坡上来的，西边没什么丧尸。有武器的人在前面打头，我殿后，我们从西边突围出去。” 说完率先向西边甩了一记‘夺魄箭’，蓝盈盈的技能光照耀下，西边果然只有寥寥十数只丧尸晃悠悠的围过来。 “都愣着干嘛，走啊！”张昌平此时也终于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大吼一声，带头向东边冲了过去，手中的警用枪一支吞吐着橙红色的火焰，在行尸走肉中破开一道豁口。 他在营地的声望显然不低，若说先前林浩开口时幸存者们还多少有些犹豫，张昌平甫一动身，众人迅速抄起手边能用以防身的东西，推搡着跟上他的步子。 但他和林浩显然都忘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妈妈！”随着一声小女孩带着哭腔的惊呼声，人群正中突然凹下去了一片，撤退的人群一时更加混乱起来。 “怎么回事？” 林浩原本在队伍最后一边射杀靠的过近的丧尸一边随着人潮后退，眼见人群突然乱了起来，严重拖延了撤退速度，不得不分神去关心身后的情况。 “好像是有个小姑娘摔倒了，被人踩在了下面，她妈妈站在队伍中间往回找她，人群又在往前挤，就乱成了一团。”孙家傲不知何时挤到了林浩身边，正好听到林浩发问，便把自己过来是听到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 林浩狠狠皱了皱眉。他以前的任务中可没有过疏散群众的内容，事先并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此时竟发现自己想不出任何的解决方法，烦躁的感觉不由郁积在胸口。况且今日的情况也不同于往日，实在是太过危急，他的每一个举动可都关乎着活生生的人命，这让他心中的燥气越来越盛。 身后的丧尸们还在虎视眈眈。虽然它们四肢僵硬，行动并不迅速，理论上是追不上行动正常的人类的，但是推推挤挤的人群速度也快不到哪里去，丧尸群依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人群。他不可能让人群停下来冷静的寻找跌倒走失的小女孩，也不会有人愿意停下脚步，每一次的停顿犹豫都是在于死亡近距离接触。 林浩无法对一个小生命视而不见，但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能再次用‘夺魄箭’放倒最前方的一个丧尸，抽出空隙大喊：“大家突围的时候身边如果有跌倒的人都帮忙扶一把，现在是非常时期，每一个同胞的生命都非常珍贵！” 但这不过也只是聊以慰藉罢了，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林浩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嘈杂而歇斯底里的人群中，连一片浪花都没有惊起。 “该死的。”林浩低咒一声，却无能为力。他杀丧尸的速度已经渐渐跟不上丧尸逼近的速度了，最近的丧尸甚至已经抓上了坠在队伍尾部的人，他却根本抽不出手做其他事情，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啊——”随着第一声惨叫响起，落在最后的一个女人摔倒在地，很快被赶上来的丧尸群拖了进去，迸溅的血肉多少拖延了那些被本能驱使的丧尸，却也使得队伍更加骚乱恐慌。 林浩觉得自己的眼皮一跳一跳的，直觉告诉他，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孙家傲，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范之章和张莉莉他们呢？” 林浩对自己的身手还是自信的，但他也相信自己的直觉，凭借着它林浩曾多次在极其危险的任务重化险为夷。他这里没有出事，那么有危险的很可能就是被挤散的其他几人！ 孙家傲却显然没有这样的直觉，被林浩突如其来转移的问题问的一脸茫然，“啊？我不知道，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就被人群挤散了……啊！你看那是不是张莉莉！” 林浩顺着孙家傲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原本只是不报多少希望的随意一撇，瞳孔却瞬间紧缩，“不！” 可是林浩站得太远，拉上千机弩机括的时候到底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腐烂的爪子伸向最后的人群，而挤在最外围的张莉莉不知被谁搡了一把，瞬间被那只尖锐的爪子洞穿了腹腔。 那只丧尸被接踵而至的暴雨梨花针几乎打成了筛子，可不待林浩的怒气彻底爆发，便被一声更为歇斯底里的惊呼打断，“莉莉！不——” 林浩脸色一变，瞬间拦住了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想要冲上前去的秦悦。 “你冷静一点，现在冲上去找死吗？” 秦悦却听不进去任何劝阻，似乎张莉莉的死亡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精神已然彻底崩溃，“反正我现在不死在这里最后也会死在你手上，早死晚死不都一样吗！” 少女原本清亮而天真的眼中充满了恐惧、绝望乃至怨憎，唬得林浩心神一震。 但是涌上来的丧尸潮却没有给林浩思考秦悦话中深意的时间，林浩只能一把把秦悦塞进孙家傲的怀中，“别胡闹，有什么等我们逃出去再说。孙家傲，你带着秦悦先走，别让她乱跑，很危险。” 孙家傲有些犹豫，凭心而论，他其实更想留在林浩身边，但是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能拖后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拽着失魂落魄的秦悦拼命往前挤去。 当幸存者们终于绕到山脚的停车场处，陆续登上汽车四散奔逃时，林浩却遇见了末世以来最大的危急——他们车里的油被人抽光了，而所有人都拒绝让他们一行人上车。 所有人都觉得，是因为他们的到来给营地带来了灾难，要不然为何大半个月都平安无事，偏偏他们一来丧尸潮便接踵而至？ 秦悦的死亡预言，他的特殊能力，无一不是证明他们不同寻常的有力证据。 人们恐惧着被预知的死亡，可能被支配的命运，同样更惧怕着未知的力量。 于是，他们被驱逐了。 似乎有什么在林浩心底滋生，梗在那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自末世到来，发现自己身怀系统，林浩第一次这么狼狈，这么后悔，这么恐惧，这样对未来充满了怀疑。 末世来临时，他一度隐隐因为自己的特种兵身份而抱着某种不可说的优越感，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是被选中的，这个世界的主角。 所以他那么鲁莽的带着这群学生离开了相对安稳的学校，他觉得自己能保护好他们，乃至能带着他们找到末世里的一片净土，就像每一部英雄电影那样。 可他给那群孩子们带来了什么？ 血腥，恐惧，背叛，分离乃至死亡。 他拥有了超越绝大多数人的力量，却被当做带来灾厄的一员而驱逐，更别说没有想象中对于英雄的欢呼，崇敬。 他曾是兵王，他现在拥有着特殊能力，但他仍然没有能力阻止任何人的死亡。说到底，能力再强，他的心依然软弱。 他只是是个自私的，愚蠢的普通人罢了。 林浩突然又想起了李舒海。 那个人，是他最好的战友，也是他最大的死对头。林浩进队的第一天见到他就知道，李舒海很强，不只是*，而且那不可动摇的内心。 年轻气盛的他看不得他那副冷冰冰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严肃面孔，所以才借故挑衅他，与他打了一架。日后的那么多年，即使发展出了超友谊关系，林浩也一直在为超越他而努力。 现在想来，林浩觉得自己确实是不如他的，那个人无论何时总是理智的，沉着冷静的。不像自己无法冷静的面对突如其来力量，不像自己在危难中竟思索不出任何解决的办法，不像自己怎么也消除不了心中积累的郁气，不像他拯救不了姜图和张莉莉他们的生命，不像……不像自己没能重视秦悦的话语，最后什么都没能改变。 张莉莉和另一名门房大叔永远留在了五港山上。周雅的父亲张昌平在突围时受了重伤，为了不变成丧尸，保护女儿和怀孕的继妻，张昌平选择了自裁。而周雅受父所托，答应留下来照顾继母。 一切都与秦悦的“胡言乱语”不谋而合。 是的，林浩再怎么糊涂，自欺欺人，也无法说服自己两者之间毫无关系了。 也许，他们真的是上帝派来宣判人类死期的魔鬼也说不定。 穿行在清冷的国道上，林浩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却发现自己一个笑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眼见雨就要落下来了。 林浩眯了眯眼，阴霾的天气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人的视野，但仍然足够他看清，不远处停在路边的，不就是…… 第20章 “快看！前面！”林浩从呼啸的狂风中分辨出了孙家傲惊喜的声音。 在压抑的云层下，不远处隐隐展现出建筑的轮廓，似乎是个以加油站为中心建起的小型聚居区。靠近公路的部分不少车辆拥簇在一起，不知有多少怪物蛰伏在阴影中蠢蠢欲动。 不过眼看这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临，不论有多少危险，这所建筑物的出现都可以说是分外及时。 即将到来的大雨会冲淡属于活物的气息，干扰那些不知疲惫追赶不休的丧尸，而这些建筑物将给他们提供一个暂时歇脚和避难的容身之所。 不过…… “啧。” 林浩鼻间发出一声哼笑，脸上一贯的表情也有所松动。他的声音很轻，很快便被夏日沉闷的轰雷声所掩盖，并未为任何人所察觉。 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林浩的唇角勾了勾，却没能扯出一个适合的表情。 如果他没有认错的话，夹杂在那些车辆里的那辆重型卡车，倒是令人觉得分外眼熟呢。 吃过几次教训的林浩已经不敢再小看末世的人心，这样大量的车辆聚集在这种并不繁荣甚至称得上是偏僻的地方，只代表着两个可能。一，这里聚集着大量丧尸，一个车队不知为何全军覆没在了这里。二，这里聚集着不少人，因着某些目的不愿前去不远处五港山而在此驻扎停留。 结合着曾经五港山营地除了他们没有投奔者的情况和那辆眼熟的重型卡车，林浩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不管哪个推测是真的，都意味着这个地方并不安全。但他们别无选择，下一个能避雨休息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远，更不一定会比这里安全多少。 “孙家傲，秦悦，范之章，熊天昊，鲁梦梅（宿管阿姨终于有名字了），这么大的风估计快要下雨了，你们都注意一下脚下，别踩到什么杂物扭伤了脚。”林浩的声音并不大，少了往日的不容拒绝的自信优越，却一字一句严肃而坚定，穿透了风雨，让人忍不住去信服。 “好的！”原本因为体力透支而眼前发黑的几人，听到林浩的提醒，下意识的开始注意脚下。尤其是孙家傲，他本就自来熟，自从跟林浩坦白了性向而没有遭到歧视之后两人关系更是突飞猛进，这种时候他总是第一个盲目听从林浩意见的。 林浩一行六人很快靠近了加油站，突然，一抹白光晃过了林浩的视线。 果然！ 林浩停下了脚步，伸出左手手拦住了孙家傲几人，右手已然摸上了腰间的千机弩，“停一下，前面的地面铺了不少碎玻璃和铁钉，看样子是有人特意放在这里的。”恐怕来者不善。 林浩默默咽下后面一句，他虽然行事冲动直接，但也不至于还没见到人便贸然对他们下定义。 反正，躲在暗处的人若只是自卫以防万一也罢，若是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他林浩可不是赤手空拳任人搓圆捏扁的普通人。 “大哥，他们站在那里不动了，好像是领头的那个发现了我们铺在地上的玻璃。” 正如林浩所料，不远处的屋内正有人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哦？”傅良平眯了眯眼，接过小弟手中的望远镜，“我看看。” 傅良平可是个狠角色，高中没毕业就被堂哥带着混社会，年轻的时候打架斗殴勒索诈骗的事儿没少干，末世前便从一个小喽啰混成了x市一霸，知道他名头的人都怵他三分。 末世后没了法律道德的束缚，他更是如鱼得水，借着这个加油站，不知拦截了多少来投奔五港山营地的幸存者，并扣住人和携带的物资。 这碎玻璃正是为了防止过路的汽车不在加油站停留特意设下的。 借着望远镜，傅良平看清了停在不远处正小心翼翼地戒备着靠近加油站的林浩等人，嗤笑到，“看这两手空空的，连辆车子都没有。四个奶娃娃，一个老太婆，还有一个……” 傅良平打量着为首的那个男人，目光坚毅，脊梁挺直，肌肉紧绷，像潜伏在林间伺机而动的猎豹，随时会扑向猎物，将他们撕得粉碎。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扭头向这边看来。傅良平毫无准备的跟他对上视线，明明隔着近百米，还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竟然下意识地“噔噔”后退两步，直接避开了那道视线。 很危险，这是一种类似于遇见天敌的直觉。 “老大有决断了吗？他们没什么东西，我们还要动手吗？”傅良平身边的小弟似乎没什么眼色，见自家老大退了两步，还以为是有了决策，忙狗腿地凑上去询问。 可惜他这马屁注定是拍在了马腿上。 傅良平还惊在林浩那个眼神中久久不能回神，被手下突然这么一插话，差点惊得跳起来，想也不想直接回手就是一巴掌，“老子想事情轮得到你来插嘴吗！” 想着自己刚刚竟被一个眼神吓得后退，傅良平的脸色铁青。但看着手下被自己教训丝毫不敢反驳，低头唯唯诺诺退到一边的样子，心中又泛滥着病态的快感。 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样的治安社会了，他有这么多手下，还有自己的势力，他根本不用惧怕任何人！ 不过，很久没有人可以给他这样的压迫感了。 这种自己是他人手中鱼肉的感觉，还真是，令人憎恶呢…… “他们的确没带什么物资，”傅良平笑得阴冷“不过，看领头的那样像是个条子。呸，老子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条子！” 屋内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敢接上，唯恐说错了话遭到迁怒。 最终还是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被人推了一把，一下站了出来吸引了傅良平的注意力。 “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没有。”听着傅良平凉飕飕的语气，青年的头埋得更低了，小心翼翼地接口，“没有，全听老大的安排。” “很好，”傅良平对手下畏惧的模样十分满意，冷笑一声，埋在阴影中的半张脸上满是扭曲的阴毒，“这玻璃本就不是为他们准备的。不过进了我的地盘，哪有这么安生的道理？” 傅良平环视屋内一周，所有人在触及他的目光时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也许是因为敬畏，也许是纯粹的恐惧，也许是无奈下暂时的隐忍。但傅良平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也许即使是看到了，也不会在意。 对于他来说，在这没有约束的末世，有什么异心的，杀了便是。 毕竟一力胜十巧，再多的想法，人若死了，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傅良平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屋内的一个角落，角落里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瑟缩了一下，把头埋得更低了，甚至忍耐不住想躲到身边的人背后去。 但他显然忘记了一个词，叫弄巧成拙，这样举动反而让傅良平注意到了他，“躲什么？说你呢！” 听到傅良平发话，屋内的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角落里的那个人也紧张的左右张望着想知道被点名的是谁。 “对，别看了，新来的那个，就是你。” 角落里那个人的眼睛猛然瞪大，绝望的发现傅良平点的人正是自己。他捂住嘴拼命地摇着头，眼中盛满了惊恐。 傅良平虽然爱看别人恐惧敬畏他的样子，但今日不同以往，外面那人给他的压迫太大，他有些不耐烦了，又见手下刚收进来的人磨磨蹭蹭的，一把把手中的望远镜砸了过去。 “说你呢！磨叽啥呢？我养你可不是让你吃干饭的！我想你要做什么应该有人教过你了，现在，你出去把那几个人骗到斗兽场去，我想你不想知道搞砸了的后果的吧，嗯？” 话说到最后已经满是威胁的语气。墙角的人被望远镜砸到了额角，疼痛和心中的恐惧终于战胜了良知，他畏畏缩缩的点头，声音中已经带上了颤音，却完全不敢哭出来。 “是，老大。” 第21章 【捉虫】 耳边传来细碎的沙沙声，似乎只是普通的树叶在大风的吹拂下婆娑摇摆，林浩却丝毫不敢放松，眼光紧紧盯着前方的一处拐角。 “谁在那里？” 自从意外获得了系统的增强，林浩的五感就灵敏了不少，即使呼啸的风声和飞起的沙石极大程度上影响了他的感官，他依然敏锐地发觉有人一直在断裂的围墙后踯躅徘徊。 眼看着天上的云层越压越低，雨滴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夹杂着“噼里啪啦”的细小冰雹，狂风携卷着细碎的雹子刮在脸上，带来刀割般的刺痛感觉，视线也变得昏暗起来。一道闪电划过，映出孙家傲六人脸上一片惨淡，神色间压抑的惊惶和狼狈再也无处掩藏，伴随着惊雷炸响，整个心脏都忍不住猛地收缩震颤着。 这幅山雨欲来的压抑情形也成功引出了林浩心底的不安和焦躁，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他本想等墙角那鬼祟之人自己出来，但显然对方似乎有些惧怕和犹豫，纠结了十来分钟还未露面。 连日的提心吊胆和休息不足，加上内心的强烈冲动，使得林浩再也无法冷静而理智的潜伏，靠近。终于，林浩失去了所有耐心，端起手中的弩一机，“咔哒”一声脆响，扳动机括的声音清晰，充斥着不言而喻的威胁意味。 “出来！再不出来我可就动手了！” 林浩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几分色厉内荏的味道，将内心的所有弱点统统摊开，暴露在有心人的眼中。 “别，别动手。” 阴影中的人将双手高举过头顶，颤抖着走出藏身之所。瞳孔倒映出狼狈憔悴的瘦弱身影，伴随着来人的现身，林浩原本就不平静黝黑的瞳孔中更是泛起层层波澜，怒极反笑，不由露出一个略显狰狞的残酷笑容。 “果然是你，居然真的还敢出现！” 傅良平站在楼上，借着高度和位置的优势将楼下的情形尽收眼底。他显然没想到，随便派出去一个玩腻的弃子竟能有这样的效果，被林浩脸上已然无法掩饰的焦虑疲惫和盛怒取悦，喉咙里发出几声低笑，傅良平回转身，不复先前的暴怒，眼角甚至带着几丝笑纹，将手中的望远镜一把塞进身边小弟的怀中。 “拿好了。” “是。”猝不及防被塞了件东西，徐真下意识伸手便抱了个满怀，刚想抬头去看老大的表情，却似乎想到了什么，将头垂的更低，把望远镜紧紧抱在怀中，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东西出了什么闪失为自己招来横祸。 傅良平扫视一圈，发现每个人都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只有一个染着黄毛贼眉鼠眼的小个子发现他的目光后向前一步，狗腿地上来拍着胸脯表达忠心：“傅爷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能为傅老大做事，我谭小亮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满意于众人对自己的恭敬与恐惧，傅良平难得的没有拿人开刀来维持自己的威信，只是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自告奋勇的黄毛，嘴里颇有趣味的咀嚼着，“‘赴汤蹈火’么……” 原本只是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拍马屁的话，此时被傅良平带着玩味的语气复述出来，想起老大的种种手段，黄毛的心中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我记得前两天四号‘斗兽场’新添了一个不错的家伙？” 听见老大提起所谓的‘斗兽场’，黄毛瞬间下了一身冷汗，腿脚都开始发软。他后知后觉的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自己一头撞进了死亡的巢穴。 蛇类阴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仿佛正在估量着眼前这身板都在‘斗兽场’战上几个回合，黄毛感觉一阵寒意随着那目光游离，宛如冰冷的鳞片，贴着背上顺着一节又一节的骨凸蜿蜒而上，紧紧缠绕着脊椎，最终停留在颈间，吐露出猩红的蛇信，拂得肌肤一片冰凉。黄毛张开嘴想要求情，嗓子里却因为极度的恐惧发不出任何声音。 傅良平向来喜怒无常，黄毛不敢直视他的脸以窥测老大的想法，只好将求救的眼神投向身后的其他人，然而大家显然都对所谓的‘斗兽场’存在极大的恐惧，一个个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哪敢为他求情。 最后还是薛定梓接到了黄毛的信号，犹豫了一下，依然站了出来，“是，两天前游荡过来的的那一波丧尸，我们都打死了，就那一个穿军装的是您让活捉的，关在了四号……四号仓库。”薛定梓没敢说出口的是，为了抓住那只丧尸，他们牺牲了十几个人，虽然不都是他们自己从x市带来的班底，但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薛定梓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不是毫无人性。大难当头，他没有办法看着傅良平这么折磨昔日的同胞，也没有办法如同傅良平般理所当然的谈论‘斗兽场’，更是因为傅良平圈养丧尸的行为在心中对他产生了极大的质疑。 说起薛定梓，这人当年也是个风云人物。此人在医学方面天赋不凡，尤其在药物研发方面有极大造诣，不过28岁，便带领他的团队研制出了癌细胞吞噬修复药剂，使癌症治愈率直接蹿升到将近97%，解决了这项困扰人类几千年的恐怖绝症。 可惜这人清高犹过，背景不足，不愿让人借他的发明牟利，拒绝人时又毫不留情面，因此得罪了不少势力，最终只能狼狈逃窜。当初受到业内追捧时有多风光无限，离开时就有多声名狼藉，连女朋友都为歹人所害横死街头，自己也险些性命不保，甚至z病毒刚开始传播的时候，还一度有人宣称这就是不知躲在何处的薛定梓报复社会之作。 也正是当初薛定梓在奔走流亡之际，傅良平伸手拉了他一把，借着自己地头蛇的能力藏下了薛定梓，才让这人流落到了区区x市。后来薛定梓便隐姓埋名跟着傅良平在道上混，一直是傅良平的“军师”兼私人医生，在数次危机都曾用高超的医术挽救过傅良平的性命，可谓是傅良平身边最重要的心腹。也是因为这层渊源，傅良平对他总是比他人信任宽和一些，这也正是薛定梓敢在所有人都明哲保身的时候，出来为黄毛解围的原因。 可薛定梓的心中终究是不甘的，他最大的兴趣天赋依然是药物研究，医者救人一命，药者却能拯救苍生。以薛定梓的能力，留在这样一个地方给人当私人医生显然是埋没了他的才华，这是整个世界的损失。若非傅良平对他有救命之恩，又素来阴狠多疑，薛定梓定不会这么长时间忍气吞声窝居在此处给人看病。 他的心中埋藏着愤怒和仇恨的种子，还有对梦想永不放弃的坚持。这些东西终有一天会将他引燃，绽放出最璀璨的火光，要么他沐浴着这火光涅槃重生，要么拖着所有欺他辱他之人随着这片火光焚尽，坠入修罗地狱。 而这场灾难的到来，只是将薛定梓挣脱束缚的时机提前。 z病毒横行，幸存者的人数每时每刻都在锐减，而随着幸存人口减少，这些行尸走肉的数量却随着人类的死亡在不断上升。这些毫无理智的凶兽残害着他们的同胞，不断侵占着原属于人类的城市。这不是zf的战争，也不是国家的战争，这是人类的战争！这场战争甚至因为一方的无理智毫无和解的余地。 要么人类赢得这场战争，重新夺回自己的土地；要么人类失败，从此像老鼠一样蜗居在黑暗中，不断流窜躲避，直至整个人类的灭亡。届时，人类存在的所有痕迹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激不起半点浪花浪花。 这绝不是薛定梓想看到的。 当年薛定梓学医一是因为自身有这方面的天赋，又对医学感兴趣，二便是抱着悬壶济世的心思，后来却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放弃理想生活在黑暗世界。面临突如其来的人类危机，他感觉心底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和挑战。 深咖啡色的眸子被火焰点亮，显出灼灼的光芒。薛定梓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门外这几人的到来就是他摆脱傅良平的最佳契机。 对于傅良平这个恩人，薛定梓原本也是尊敬的。虽然心知当初救他时傅良平心中的小九九也不少，但是救命之恩却是事实，薛定梓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并不排斥竭尽所能给对方提供他的能力。但随着末世到来，傅良平的目关短浅和刚愎自用暴露无遗。 他们这个由傅良平统治的小基地里，每天都有人死在同胞的手上而非那些行尸走肉，基地里的女人小孩甚至没有丝毫人权，只能沦为男人们的玩物。薛定梓开始觉得恐惧，他究竟在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做事？傅良平这般行为，跟那些生食人肉，渴饮人血的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正因为渐渐对傅良平产生了质疑，薛定梓一直筹划着脱离这个基地。他虽有报恩之心，但是这点恩情绝没有到蒙蔽他的道德良知的地步。倒是可以试探一下，如果这次的来人真的能力不错，跟着他们离开这小基地也无不可。 这般想着，薛定梓便开口试探道，“傅爷的意思……是要把这几人引去四号仓库？” “对。” 傅良平一直眯着眼思索着怎样教训楼下那个令人厌恶的“条子”，并未注意薛定梓的神情变化，更不会想到电光火石之间，他最信赖的下属已经存了脱离他的心思。此时的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场景，发出几声冷笑，眼中闪烁着邪恶的算计光芒。 “四号‘斗兽场’那个‘猛虎’好像挺厉害的？” 这么一问，薛定梓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把傅良平险恶的想法猜了十成十。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薛定梓恭谨地低头，老老实实答道， “是的，‘猛虎’是我们遇见的这几波丧尸里关节最灵活，也是速度最快的。”但肌肉松弛剂对于‘猛虎’来说却有异乎寻常的作用。 最后的这句被薛定梓咽了下去，并未告知对方。 自末世到来后，薛定梓借着研究抗z病毒疫苗的借口研究了不少丧尸，虽然研究器材简陋，但也被他总结出不少可疑之处。但私心作祟，他并未将之告知傅良平，所幸基地里只有他一个医生，只要报告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也不怕被对此一窍不通的傅良平识破。 其实比起其他普通丧尸，薛定梓对于那个能对肌肉松弛剂产生反应的‘猛虎’更感兴趣，这很可能意味这只丧尸的血液依旧在正常或者部分正常循环。然而比起研究z病毒疫苗，傅良平显然对观看‘斗兽’更感兴趣，明令禁止了他解剖‘猛虎’的想法。 傅良平此时并不知道，他的举动反而阴差阳错救了他最憎恨的“条子”一命，还在构思着恶毒的计划。 “这些个条子不总是自诩清高么，我看他们差不多时间到达这里，多半是一个地方来的，搞不好领头那条子跟‘猛虎’还是老伙计哩。倒不如把他们关在一起比个高下，我倒是想看看‘猛虎’会不会被他们的战友情谊感动，放过他们改吃素的。” 傅良平的话尾甚至带出了几分愉悦，却无端令人生寒，在场的人都有了心理准备，却依然觉得死死低着头，手脚一片冰凉。只有薛定梓因为心中另有打算，上前道： “傅爷，由我下去领他们去四号仓库吧。” 傅良平本准备点了黄毛下去传话，见薛定梓自愿请命，心中还颇有几分欣喜。 “还是小薛懂我，你去吧，小心点。” 迎着黄毛感激的目光，薛定梓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干脆的转身下楼，谁都没有注意到，长袖防护服下，闪过一道金属的锐光。 若是傅良平知道，他一句话亲自将死亡迎入了大门，怕是会追悔莫及。 第22章 豆大的雨点打在炽热的水泥地面，溅起细小的浮灰，积攒半月的灼人暑气被接踵而至的倾盆大雨尽数压下。 一只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运动鞋踩在水洼中，牵起层层涟漪，熟悉的面孔扰乱所有的心思与打算。 地面干涸暗黑的血迹被雨水冲刷晕染开，又因为不断砸下的雨滴而飞溅起来，为来人几乎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裤脚添上点点血腥的色泽。雨幕一遍遍冲刷着来时的路面，将那些依靠热量和声音找寻目标的行尸走肉隔离在外，犹如母亲的怀抱，又好像一面无形的屏障，把所有跳动的活人气息包容、掩藏。 可惜大自然对人类并无偏爱。更加猛烈的大风吹起建筑上的零散物件，噼里啪啦砸碎又刮起，尖锐的陶瓷玻璃碎片裹挟在风中，成为了隐藏在雨幕中的致命暗器。 然而站在大雨中的林浩几人都无暇理会自然给予的无声威慑，甚至连原本找寻房屋避雨的心 天空中又是一道闪电亮起，照亮那张黑暗中走出的，满是惊惶畏惧的脸。 ——赫然便是韩丽娜，三日前驾车潜逃，害得他们困在加油站的罪魁祸首之一！ 思都去了九分。 水珠顺着粘成一缕一缕的发丝垂落，单薄的衣物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肌肤上。这本该是落汤鸡般狼狈不堪的情形，此时却因饱含着众人心中压抑许久的情绪而一触即发。 韩丽娜的出现基本在林浩的意料之中，却依然把弓一弩稳稳架在手臂上，并没有因为来人的弱小而有所松懈。 他绝不会再次将信任交与背叛者。 林浩很快发现，再见这名并不久违的背叛者，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愤怒。即使他曾无数次咬着牙想过，如果能再遇见这几个叛徒，要怎样冲上去质问，他甚至怀疑自己会打破不对女人出手的原则，狠狠给眼前这个娇蛮任性的小姑娘两个巴掌。可是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冲动。 比起发泄愤怒，他的第一反竟是下意识去看孙家傲的表情。 孙家傲的头微微垂着，半张脸掩在阴影中。随着天上的电光明明灭灭，林浩看清他的脸上一片木然神色，平静到有些恐怖。 看着这样截然不同的孙家傲，林浩感觉心里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坠在胸口，让人呼吸困难。有点酸，有点涩，却并不觉得累赘。 这是什么感觉？是担忧吗？陌生的感受让林浩突然有些迷茫。在秩序的崩溃，逃亡，保护，背叛和排斥中，一向心大又自视甚高的林浩，在这个曾经对自己倾吐过内心秘密的男孩儿身上，第一次品尝到了为人担忧的滋味。 昔日林浩的身边都是强者，父亲在世时，他的脚步总是追随着高大健壮，仿若无所不能，为他撑起一片天的父亲；入伍后父亲死亡，他的脚步就开始追随着严肃坚韧，似乎永远不会被击败的队长李舒海；就连身边的队友队友，也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顶尖特种兵。 这些人从来不需要他的保护，他们并肩作战，将后背交予彼此，甚至有时这些人能反过来给林浩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和一个暂时放下戒备的避风港湾。 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林浩，自信得几近自负。追寻着男人的铁血，崇拜者纯粹的智与力，一向看不起那些在他看来叽叽歪歪无病呻一吟的软弱情感。他的一生大多顺遂，执行任务时也未有败绩。这样的他心中没有对任务的担忧，只有对成功的绝对自信；这样的他心中没有对牺牲的悲伤，只有失去战友的愤怒与仇恨；这样的他心中没有犹豫怯懦，只要执掌他的人足够优秀，他就是最好的利刃！ 然而刀刃再锋利，也不过是执掌在他人手中的兵器。失去了执掌者，便失去了方向、目标与信念，随时可能伤人伤己。所幸接连而来的背叛，孙家傲的悔不当初，与眼睁睁看着想要保护的人死亡而无能为力的感觉，让林浩渐渐冲破迷障，弄清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前几日漫无目的的游离，停留，随意救下并收留的人，随时改变的计划，只是因为林浩还不清楚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又是怎样的，他又能干些什么。 可是此刻这种突如其来的担忧感觉竟让他有所顿悟。他一开始的目标不是去寻找李舒海吗？捎上那群学生，到达五港山营地中转，不都只是达成目标的附带产物。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彻底的本末倒置了呢？ 大抵是因为那个人给自己的印象太过强大，所以自己下意识想要先保护“弱者”这才渐渐忘了初心吧。 林浩看看对面目露惊惶哀求的韩丽娜，看着那双宛若看着洪水猛兽般的眼，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秦悦。 自离开五港山后，秦悦依然跟在队伍中，却始终走在离林浩最远的地方。只是在两人偶尔的目光交汇中，秦悦的眼底也满满都是这种仿若面对洪水猛兽般的眼神。林浩虽然一言不发，却看得清清楚楚，明明你一直倾尽全力保护的人，明明昨天还用依赖恋慕的眼神注视着你的人，今天却可以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畏惧你，甚至仇视你。 这样看来，眼前的韩丽娜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根本没有信任，谈何背叛？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也许信任是比生命更脆弱更珍贵，也更难以交付取得的东西。而能让林浩完全信任的人，不是甜美可爱的秦悦，也不是这些半途带上的学生，而是他的战友，那个还不知道在何方的人。 “你在这里干什么？”想清楚了未来的目标，林浩原本被怒气冲昏的理智回归了不少，但是对这个人的厌恶已经深入心底，林浩说话的语气多少带上了几分责难和质疑。 “我……”韩丽娜张了张口，却发现出口的声音哽咽不已，根本没有办法说出完整的语句，她想依照那群人所说的欺骗林浩，但林浩强大的武力值和警惕凌厉的目光让她恐惧的无法发出声音；她想开口让林浩救她，但久违的羞愧和一直以来的骄傲让她拉不下脸向这个自己欺骗利用过的人说出自己的遭遇。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早知道偷车逃跑的代价是遇到这群禽兽，遭遇那样的事情，她绝对会忍住脾气，再不唆使张宏离开。林浩虽然脾气有点冲，但骨子里还是个正义，有责任心的人，而那群人……不，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救我……”韩丽娜知道那群人就在楼上的某一个窗口盯着她，等待她的行动，这样的认知让她全身不可抑制地轻微颤抖着，声音低若蚊吟。 “什么？” 这样恶劣的天气，韩丽娜的声音又低得近乎呢喃，饶是林浩这般的耳力也只模糊听见她说了话，却没听清内容。不过见到韩丽娜的状态，他也能猜出她过的并不太好。人总是偏向弱者的，见过韩丽娜嚣张骄矜不可一世的样子，这样衣衫不整，脸色青白，满脸哀求脆弱的她，让向来不屑于与女人计较的林浩又生了几分微妙的同情。 刚想向她问清这地方的情况，一个温和的声音却突然插一入进来。 “您好，请问你们也是x市的幸存者么？” 来人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刚好截断了正准备韩丽娜正准备出口的话语。开口的人长相斯文俊秀，笑容温和，全身上下都透露出浓郁的书生气息，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可林浩却敏锐的注意到，自这个男人出现，韩丽娜便低下头，根本不敢与其对视，反而下意识的在往自己这个“敌人”身后靠，全身抖得跟筛糠似的，明显到令人侧目。 皱了皱眉头，林浩丝并不回答回答来人的问题，反问道： “这里是个基地？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来人正是薛定梓，他打量着眼前的林浩，远看只能窥见身形外貌，而俞是到近前，俞是能感受到那种军人无形的气场——铁血，杀气，明显见过血的人，却完全没有凶徒的暴戾之气，更深的暂时了解不到，但总体给人的感觉就是个值得信任的正派人物。 近距离接触了林浩，薛定梓对这个未来合作者的满意度又上升了几分。他本对傅良平只远远看了一眼，便咬定林浩是个条子的举动深表怀疑，但此时却信了八分。这类人确实有种特殊的气场，即使不是警察，也绝对当过几年兵。这样的人才好打交道，但也最不容易打交道。他们多半性格耿直，不会背后耍阴招，但同时警惕性很强，而且对自己认定的观念不会轻易改变，说白了就是犟。 正如眼前的林浩。 薛定梓看出了林浩的戒备，他并不介意多说一点不太重要的东西来博取对方的信任。 “不，我们这里算不上基地，只是一些周边城市的幸存者聚集在一起，你知道的，现在这世道，人多多少会安全一些。”薛定梓的语气很诚恳，但这种话，现在的林浩只会信上五分。 林浩点了点头，扬起下巴示意薛定梓继续，好在薛定梓也不介意他这种略显无理的命令式动作，继续道： “至于我，我以前在x市做医生，z病毒爆发之后便随着堂主来到这里。” 说完这一句，薛定梓如愿以偿的看到对面那人的脸色有了轻微的变化，只是一霎便收了起来，但是依然被早在暗中察言观色的他捕获。薛定梓知道，对方这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好歹不是个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愣头青，这对他的计划有利无害，不是么？ 林浩虽然冲动易怒，但并不是全无头脑的人。只是因为一个完美的执行团队并不需要太多的声音，以往他都是作为最强战力，由他人充当整个团队的“大脑”负责指挥，因此习惯了这样的行动模式的他，失去“大脑”指挥的他才会在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时自乱了阵脚。 现在失去保护一伞的林浩开始被逼着成长，试图用自己的大脑分析局势。这些长期与军火商、毒枭鏖战的边防军人，对一些称呼有着出乎意料的敏锐，林浩一下便发现了对方不同于常人的称呼。 来不及思索薛定梓话语的真实性，林浩便开始考虑换一个策略。z国对武器的管制非常严格，所以林浩带着几个学生一路行来，都想着凭借手中的弓一弩完全足够保护他们，却没想到还未出省内，就极有可能遇到了持有违禁武器的组织团伙，他不确定他的弩一箭能否拼过枪一支，但硬碰硬绝对不可取。 仔仔细细打量着这个莫名出现，又莫名透露出重要信息的陌生人，林浩试图从他的脸上发现什么端倪，但是没有，这个人坦坦荡荡的看着他，毫无心虚和惧色，似乎真的只是出于好心来提醒，或者根本就是不小心透露出这样重要的信息。即使被大雨淋的狼狈不堪，依旧温润淡薄的如同空谷幽兰。 这样从容而毫不畏惧的神态，奇迹般地与林浩见过的那些战地医生重合起来。同样是身处最危险的境地，游离在死亡边缘，他们却能在被伤痛和死亡笼罩的腐烂土地上，绽放出希望之花。 林浩徒然觉得脸有些臊红，与对方的手无寸铁却依旧大方坦然对比，自己手持武器仍然谨小慎微的举动似乎有些草木皆兵了。 林浩的指尖依然紧绷，扣在武器的机括上，架着弩一箭右手却垂了下来，伸出空着的左手。 “你好，刚刚失礼了，我是林浩，我们从y市来的。” “没关系，这世道不安全，多防范几分也是应该的。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薛定梓。” 林浩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你是京城人？我听说过你。” “都是往事了。” 两只普通的手紧握在一起，空气中有种难言的默契浮动。现在谁也不会知道，世界将在这两手交握之间悄然改变。 傅良平站在窗前，看着两人从开始的剑拔弩张，到最后握手言和，虽然由于距离过远听不清两人的对话，他也隐隐猜测到薛定梓成功骗取了对方的信任。但是心中却始终觉得有种违和感，仿佛又什么东西在悄悄流逝。 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胸口，傅良平再次看向窗外。路口的几人早已沟通完毕，薛定梓带着几人向一个方向走去 ——的确是四号仓库的位置。 “走，我们去监控室。”压下心中的惊悸，傅良平转身离开窗边，带头向外走去。 第23章 站在破旧的铁门面前，林浩突然停下了脚步。薛定梓半个身子已经踏入了那间连墙漆都没刷上的简单建筑，正微微侧过头温和地问道，“怎么了？觉得这里环境不好吗？” 语气不骄不躁，眸子里带着浅浅的茫然，他的态度就好似朋友间单纯的疑惑与问候。即使脚下踏着灰扑扑的水泥地，背景只有一扇生锈的铁门，也仿佛置身在敞亮的教室，询问着快要迟到的同学为何不赶紧进来。 可他越是这样，林浩越是觉得违和。他直觉前方有异，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就在眼前这所屋子中。这种感觉十分玄奥，反而让一向胆大的林浩心生警惕。 “这里是什么地方？” 比起这句话，林浩其实更想质问薛定梓带他们来到这里有何目的，但两人刚刚才达成友好共识，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此时轻易质问这临时战友并不可取。 然而薛定梓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直接转过身走进铁门内。眼见薛定梓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门后，并不催促，也不强求，林浩心中猜忌的同时，开始摇摆不定，怀疑是否是自己疑心太重。 天空中的雨丝毫不见减小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原本夹杂的米粒般大小的冰雹也逐渐有了胡豆那么大，砸在身上生疼。 孙家傲和范之章他们见林浩不动，出于信任，都跟着停下脚步，犹豫着看了看门内又看了看他，显然在等他作出抉择。秦悦则是不管不顾，抬头看了林浩一眼，便毅然决然地追着薛定梓的步伐而去。 显然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跟着谁都比林浩靠谱。 接下来是韩丽娜，林浩几人对她的漠视乃至敌视她看得一清二楚，权衡再三，还是跺跺脚追了进去。 接连两人的离去让林浩更加迟疑，外面的冰雹越下越大，离开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这间屋子内同样不一定安全，谁知道等待他们的，会不会是无数黑洞洞的枪口？ 正在他犹疑不定之时，沉寂了多日，几乎被林浩遗忘的系统却突然出声。 【叮，任务解锁：解救人质。是否选择在地图上标注出任务目标？】 “谁？” 耳边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林浩指尖一颤，差点下意识扣动弓一弩的机括，直到他警惕的环视了一周，才蓦然想起自己身上似乎还有个系统。 不怪林浩失态。他原先摸索了多日，也没发现系统有其他功能，久而久之便一直将手中这千机一弩当做不用填箭的普通弓一弩使用，直到今日系统突然出声，这才知道系统竟还有这般用途。 “标注。” 林浩当初苏醒时出现过的一次的圆形地图在次浮现在视线的右上角，不同于上次的是，地图中不但标注出了前方建筑的构造，还出现了一个圆形的蓝点和十几个小上几分的红点与黄点，零散分布在建筑中。 转了转身体，那个代表自己的箭头果然也转变了方向。林浩饶有兴趣的研究着地图，箭头身边围绕着三个绿色的圆点和一个黄色的圆点，根据方位推测，三个绿色的点分别是孙家傲，范之章，熊天昊，其中又以孙家傲的绿色最深，代表范之章的绿点则带着青黄的色泽，而宿舍阿姨鲁梦梅则是以黄色为主，带着点点青绿。 地图的标注很明显，林浩猜测大概是根据对方对自己的好恶决定了圆点的颜色，对自己敌意越强越是红，对自己友善则是绿色。 而地图正中那个唯一的蓝色，恐怕就是自己任务的目标。 林浩有些跃跃欲试。 “林哥……我们到底进去么？”孙家傲先前见林浩警惕的喝质一声，还以为真的有什么危险，全身瞬间警戒起来，然而等了半天，却见林浩的视线逡巡一圈，自言自语了起来，还不时用评估的眼光上下扫视自己一眼。被看得莫名其妙，孙家傲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开口问道。 脸上一阵烧红，林浩这才反应过来，他对着系统讲话，人家看着却是他在自言自语，这种行为实在是太羞耻了。 “咳咳，”林浩轻咳一声，崩起表情，试图挽回他岌岌可危的形象，嘴里正经道：“当然，进去的时候警惕点就好，反正再坏也坏不过外面这满地的冰雹和该死的丧尸了。” 孙家傲四人对林浩的决定并没有什么意见。冰雹越下越大，有的已经有了乒乓球大小，再不找个地方躲避，全身的骨头只怕都要被砸散架。 口中虽然说得颇为轻松，林浩却依然站在门口再次确定好了敌人的位置，打头走了进去。房屋的构造有些奇怪，从外面看明明是工厂厂房的模样，进门却不似一般工厂那样开阔通透，反而迎面便是一堵水泥墙，好似一面丑陋的屏风般遮住了所有窥探的目光。 林浩并不急着绕过墙面，反而在墙下蹲了下来，身手去摸索墙面与地板的交界处。入手的触觉有些粗糙，带着粗粝的砂石，借着还未完全暗下的天光，林浩强化过的眼睛敏锐的捕捉到些微色差。 果然，这堵墙并不是随着建筑一起修葺，反而是后天被人砌在此处的，这间厂房中，怕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啊——” 黑暗深处突然传来女子的尖叫，伴随着铁链碰撞的“桄榔桄榔”声，是秦悦和韩丽娜的声音。林浩肃然起身，快跑几步，转过墙角便向地图上的第一个红点处瞄准。令他惊讶的是，他瞄准失误了，这所奇怪的特制建筑里竟然还搭置了类似看台的二层建筑，这是个教训，平面地图终究不能精准的显示敌方位置，只能作为参考，却不能作为依据。 但多年的作战经验让他几乎没有迟疑，微微调整了手腕的角度，细小的弩一箭拖曳着明亮的蓝绿色尾光“簌”地扎入楼上之人的右肩。 大概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被诱骗至此的人手中竟有威力强大的武器，整个厂房中突然寂静的落针可闻。 然而随着第二支弩一箭没入另一人的右肩，慌乱的嘶喊和杀猪般地惨嚎声响彻了整个空间。 傅良平矮着身子蹲行，被人护着寻找遮蔽物，脑袋上青筋直冒，气得肝疼。他先前便瞧见了林浩手中的弓一弩状武器，却并没有太过在意。无它，这玩意儿设计的实在精美，比起武器，更像放在家中观赏的收藏品，本以为是无奈之下的赶鸭子上架，却不想竟是另有乾坤。 他走眼了。 这带着“火光”的弩一箭，岂是什么凡物，极大可能是军部研究出来的新型武器！ 早知道这条子手中有这等武器，他前就不该想着把他骗到‘斗兽场’来，而是直接远程射杀他，拿到东西再说。透过掩体的遮蔽，傅良平被贪婪烧的赤红的眼睛紧紧钉在林浩手中的的千机一弩上。 眼见那精巧的弓一弩中不断发出威力可怕的弩一箭，傅良平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心中似乎有小猫抓似的，恨不得赶紧夺来手中一试威力。 终于，当目光落在房顶用于机械移动的起重勾，以及勾缠在其中的铁链时，傅良平眼中一亮，忍不住扯过守在身边的人，将手中的枪塞进那人怀中。 “快！你去，看到那个表箱了吗？冲过去打开它，把‘猛虎’放下去。”把人往外推了一把，傅良平兴奋地自语道，“丧尸只要不被爆头，就能一直追逐血肉，‘猛虎’动作比普通丧尸灵活，还有保护头部的意识，战斗力强着呢。我不信这条子的皮肉是钢筋做的，丧尸的爪子都挠不穿。就算他是，跟着他的还有几个小崽子，看他能护住几个？” 被傅良平一把推出去的人却正是鼻青脸肿的张宏，三日前他们开着卡车途径这里，本想看看加油站有没有汽油，却被这波人拦下。张宏起初还妄图反抗，可对方人多，更不会与他讲什么一对一的道义，就是一起上，打服为止，甚至还专挑阴私部位下手。张宏真是被他们打怕了，不敢再挣扎，甚至即使隐隐猜到三分，也依旧不敢问韩丽娜的去向。 从没接触过真正的血腥与残忍，此时张宏握着枪，脸上一片惨然，配着花花绿绿的一大片，示弱的神情显得颇为可笑。 “可我不会用枪……” 傅良平可不会管这等小喽啰的死活，说实话，现在z国的管制非常严格，他们手上也只有三把枪，若不是实在觊觎林浩手上那把弓一弩，他连枪都不会借给对方。 “滚滚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对准人扣扳机会不会？啊？还需要我亲自教你么？” 说完一脚踢在张宏的小腿上，涨宏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感觉到不少充满恶意的目光落在身上，他如同惊弓之鸟。拼命摇头到。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马上去，马上去。”也不敢在等傅良平回话，张宏便把眼一闭，心一横，向着操控箱的方向冲了过去。 这厢林浩利用弩一箭对楼上的红黄色敌对方进行火力压制后，确定了对方再不敢轻易冒头，他也不急着赶尽杀绝，反而先去看秦悦和韩丽娜那边的情况。虽然对这两人再无什么好感，但是他的责任心不允许他跟女人斤斤计较。 丁玲桄榔的铁链敲击声已经消失了，韩丽娜和秦悦却依然死死盯着墙角，似乎其中蛰伏着什么凶兽，只要你稍有懈怠，便会越出匠人扑杀。最终还是韩丽娜先发现林浩向她们走来，眼睛依然紧盯着墙角，身体忍不住倒退几步，赶紧躲在了林浩身后。 “这……” 眉头紧皱，林浩俞是靠近，俞是觉得心中一阵一阵明显的心悸，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掌揪住他的心脏，让他难以喘息。出于谨慎，林浩放慢了脚步，小心地靠近那片光线的死角。 “嘎吱”生锈的钢铁摩擦出刺耳的锐想，类似于卷闸门落下时齿轮的碰触，对危险的敏锐直觉让林浩一把推开韩丽娜，就地打了个滚。 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铁链的拖拽声从黑暗中扑将出来，就差半秒，正落在他刚刚的位置上。 林浩快速起身，不退反进，冲着丧尸迎面而去，眼见要与那挥舞着锋利爪牙的怪物赤拳相见，林浩的身形一矮，竟是从那丧尸腋下钻了过去，还不忘一脚踹在丧尸脚踝。行尸走肉终究不如人类灵活，被这么一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顺着冲力向前摔去。 双手在空中挥舞着，那丧尸试图重新找回身体的平衡，林浩却不会给它这个机会，与丧尸一错身边立即转身，一把拽住那丧尸挥舞的右手腕，另一只脚狠狠踏在丧尸失去平衡的背部，将他踩到，让他伏跪在地，冰冷的弓一弩抵在了后脑。 “的确比其他丧尸灵活。”林浩赞叹道，眼中却一片冰冷，仿若注视的只是一件死物，“但也不过如此，活死人终究还是活死人。” 林浩指尖微曲，是孙家傲他们从未见过的冷酷。 “再见了。” 【警告，警告，检测到武器目标为精神正波动碳基生命体，请宿主遵守系统合约，停止所有违禁行为，否则系统将采取强制措施。】 【再次警告，……】 突如其来的系统警告成功让林浩停下了手中动作，他犹豫了一秒，但紧随而来的便是丧尸愤怒的咆哮声，和脚下几乎快要压制不住的剧烈挣扎。来不及仔细思考系统透露出的消息，林浩咬了咬牙，依然坚持扣下了武器的机括。 似乎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被强制趴伏在地上的丧尸忽然拼命挣扎起来，从喉咙中发出威胁性的“呜呜”低吼。 眼见林浩不听劝阻，坚持杀害任务目标，系统终于按捺不住，作为载体的义眼中闪过一道电子光，系统直接插手，放射电流暂时制止林浩。 小伏电流让林浩的指尖麻痹了半秒，说时迟那时快，在系统的干扰下，林浩手中的弓一弩瞬间变形，重新折叠成精致的长方形千机匣。突然缩短的距离使人猝不及防，林浩的指尖刚恢复知觉，便感觉到手上一空，背后又被什么人推了一把，林浩本就因为压制丧尸的姿势重心不稳，现下脚底一滑，便彻底失去了平衡，随着惯性向前倒去。 正在此时，原本被林浩压制在脚下的丧尸感受到了背部压力骤然消失，身体灵活的一扭，就着右手被抓住的姿势直接返身迎上。 扑面而来的腥臭味熏得林浩头脑发晕，他想伸腿踹开扑来的丧尸，却再次被人蓄意一绊，直接撞进丧尸怀中。 尖锐参差的牙齿穿透肩部肌肉，深可至骨。林被迎面扑来的活死人一口咬在了颈窝，鲜红的血液迸溅出来，腥甜气息充斥满了整个空间。 第24章 “秦悦住手！林哥！不——” 孙家傲惊慌的呼喊由远及近，传进耳中，自姜图死后用来保护自己的沉默面具，被惊怒击碎。 “韩丽娜！又是你，你怎么敢！” 一把推开还傻傻地伸着手，愣在原地的秦悦，又从跌坐在地的韩丽娜伸出的腿上毫不留情的踩过，孙家傲冲到最前方，不管不顾便要伸手去拽袭击林浩的那丧尸。 “走开！别添乱！”林浩伸手想挥开靠近的孙家傲，唯一自由的右手却只是微微提起荡了一下，便再次垂落，原本能轻松架在手臂，挥洒自如的千机一弩，此时却重逾千斤。倒是由于林浩在孙家傲心中积威已久，被这样一喝止，竟真的手足无措的停在原地，帮忙也不是，不帮忙也不是。 “呃……” 骨质突破人类脆弱的皮肤，不似被利刃刺伤的麻木，子弹穿过身体的烧灼。不再分散注意关注孙家傲，血肉被牙齿一寸一寸撕裂分割开来的痛苦就开始浮现出来，如此清晰，即使骄傲坚韧如林浩，喉间也不忍发出一声沉痛的闷哼。 疼痛让整个右肩变得麻木，林浩钳住丧尸的左手却丝毫也不敢放松，一旦松手，下一刻折断的可能就是他的脖颈。 他不由庆幸自己反应够快，在失去平衡的状态下还让身体硬生生偏离了几公分，好歹避开了被直接咬断气管的悲惨命运。 强忍住刻骨的疼痛，林浩深吸一口气借着这股狠劲猛然扬起右手，将手中化为一堆废铁的千机一弩结结实实砸在了那丧尸的后脑勺上！果不其然，脑部是丧尸的弱点所在，即使右手因为受了重伤不太使得上劲，没能给这怪物开瓢，这一下也成功的将这依靠本能行动的活死人砸的一懵。 感觉到颈窝处的牙齿松了一刻，林浩抓紧机会干脆地扔掉手中这累赘，完好的左手突然放弃钳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卸下了丧尸的下巴，借着收手的力道，反身一脚便将那丧尸踹了出去。 伴随这铁链碰撞的“悉悉索索”声，那丧尸退后了好几步，最终被缠绕的铁链一绊，坐倒在地。 “嘶——嘶——” 倒抽着冷气，林浩这才腾出空闲打量了自己的伤口一眼。空闲下来的右手垂在身侧，已然失去了战力，肩头的血肉向外翻卷，伤口被刚刚剧烈的动作撕扯的更大，隐约可以看见森森白骨。 从对峙到受伤再到夺回主动，这一切不过也就是几秒钟的事情，但这对于被丧尸咬伤的人来说，却相当生与死的距离。在这吃人的末世，受伤基本可以与“感染”“死亡”划上等号。 可林浩不再是那个经不起打击的人，对于他这种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人来说，残疾是比死亡更令人恐惧的事情。连丧眼的绝望他都熬了过来，这疯狂的末世遥无尽头，z病毒一日无法治愈，死亡便是那跗骨之蛆，如影随形，不过感染而已，又有何惧？ 至于刚刚绊倒自己的人……眼中闪过一道暗光，林浩无不恶意地想，猜猜没有自己的保护，她们会过上怎样的生活？ 扫了伤口一眼，林浩打起精神再次死死盯住了那只被他踹出去的丧尸。对方的下巴被卸掉了，只能从喉间发出“呜呜”的低吼，不知是受到了惊吓还是怎么回事，它并不再上前，只是如同狂犬般蹲在地上冲他咆哮着，两只因为眼皮有些腐烂而显得极大的眼睛死死锁定着林浩一人。 不知怎么的，林浩突然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熟悉，忍不住细细打量起来。 这些行尸走肉真是分外的丑陋。缺少了活人的水分，它们显得有些干瘪，眼眶凹陷，露出突兀的颧骨，连日的高温和紧随而来的降雨又使得他们的皮肤加速腐朽，露出少部分骇人的肌肉组织和森白牙龈，再加上脸上沾满干涸成黑褐色的血污，齿间甚至挂着少量人体组织，要辨认它们身前的身份并不容易。 可不知怎的，林浩鬼使神差般地突然想到一个人，一双永远镇定而从容的眸子。 不会的！ 林浩在心里猛然摇头，试图甩开这个念头，明明眼中的神情毫不相似，可这双充斥着疯狂与渴望的眸子，却依然和那双镇定从容的眼睛重合起来。 “系统，你能知道那是谁么？”顾不得计较系统先前的自作主张，林浩自以为嗓音平静淡然，却没有发现，问话时他的整个下唇都在微微颤抖。 沉默，当林浩认为系统会如同往常那样，从不轻易出声的时候，无机质的电子音终于在脑中响起。 【系统正在对伤口遗留组织进行取样……取样成功，碳基人类，正在尝试链接当前星系资料库……对比成功，李舒海，男，银河系公元历19xx年……】 “轰”仿若一声惊雷在脑中炸响，林浩的耳中再也听不到任何信息。 第25章 因为震惊，林浩的双眼瞪得滚圆，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毫无理智的怪物。 它的双眼浑浊，充斥着红血丝和骇人的暴虐疯狂，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咕噜咕噜”的威胁声。因为被卸掉了下巴，涎液顺着无法闭合的狰狞牙龈流出，牵成长长的银丝低落地面，在它满是血污的脸上留下肮脏的痕迹。 “这……” 所有想要出口的否认和驳斥梗塞在喉咙里，林浩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佝偻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家伙，真的是昔日那个高大俊美，走路时脊梁挺直，下巴永远扬起三分，做事严谨认真，未尝败绩，履历能闪瞎人眼的熟悉军官？ 这可是他林浩立志要打败的目标，他林浩一直在追逐的人！ 林浩原本一直抱着侥幸心理，认为李舒海能像过往的无数次任务那样，化险为夷。毕竟在他心中，李舒海是无坚不摧的，所以即使知道w市危险，林浩也依然会选择先护送他认为“弱小”的学生们先去安全的地方，因为他觉得比起强大的李舒海，这些人更需要自己的保护。李舒海没有自己依然是强大的兵王，可若是没有自己的保护，这些人必死无疑。 现实狠狠地扇了林浩一个巴掌，打破了他所有的自大与骄傲。当他以为他能掌控全局的时候，姜图因为他的疏忽大意死了，代步工具又被张宏三人偷去；当他以为排除了叛徒，他的武力足够保护剩下的人时，张莉莉和门房大叔永远留在了五港山，周雅则选择了脱离队伍；而当他以为他至少作出了正确的选择，尽力保护了能保护的人时，他却发现为了他来到y市的李舒海，可能已经悄然死在了不知哪个无人的角落。 而他的尸体，却在死后被这些该死的z病毒操纵、亵渎，甚至被人用链子拴在工厂作为玩物饲养、观赏。 林浩完全不能接受。 李舒海！我还未与你分出胜负，未能光明正大的战胜你，你怎么能变成这种东西！ “啊！”所有理智被后悔、愧疚、自责和愤怒点燃，林浩崩溃地大吼一声，也不再注意肩头的伤口，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竟是试图凭着这副受伤的身体将丧尸化的李舒海徒手制服。 ———————— 那厢林浩因为已经被丧尸感染，又遇见故人情绪爆发，放下顾虑与丧尸缠斗起来，孙家傲这边的空气却一片凝滞。 仇视的目光紧盯着韩丽娜，孙家傲因为强忍住怒火而显得脸色有些扭曲，为了避免自己冲动之下直接冲上去把人撕碎，他强迫自己转开目光，看向秦悦，“秦悦！我看到了，你刚刚为什么那么做！” 直到此时，原本远远躲在墙边，置身事外的范之章熊天昊三人才走上前来，范之章深深看了秦悦一眼，带着熊天昊默默站到孙家傲身后，不认同的态度十分明显。 秦悦也不恼，不复先前的阴郁沉默也不似早时的歇斯底里，她神色莫名地看了一眼范之章和熊天昊，目光再次落回到难掩愤怒的孙家傲身上，似笑非笑道。 “你倒是义气，向着林浩，看看范之章他们，就知道这种时候需要明哲保身。”秦悦笑得满怀恶意，整个人感觉都有些神经质了。 范之章神色复杂，却没有开口辩驳。他的确是一个非常理智而且怕麻烦的人，他对林浩有好感，有欣赏，但只是这样并不足以让他搭上他和熊天昊搭上性命。 孙家傲下意识回头去看范之章，可对方低头的沉默是他最不想要的答案。 “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孙家傲有些失望和不可置信，可依然梗着脖子申辩。 “哦，挑拨离间？”秦悦轻笑一声，似乎听到什么有意思事情，接着突然凑近孙家傲。 孙家傲下意识便倒退了一步，秦悦的话语毫无逻辑，却依然一字一字却清晰的穿透脑海。“我从不挑拨离间。所以你死了，他们却活得好好的。” “秦悦，那只是个梦，你魔愣了。”秦悦的神色有些癫狂，孙家傲看着眼前陌生的秦悦，觉得有些不可理喻。 “哈。”秦悦古怪地笑着，“是啊，我魔愣了，所以我就是要林浩感染！只要他感染了，那些事情都不会发生，对，都不会发生……” 秦悦已经整个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听不进任何劝阻，完全无法沟通，孙家傲只得暂时放弃说服她的想法，看向了跌坐在地上的韩丽娜。 对待这个屡次伤害自己在意的人的家伙，孙家傲就不似对秦悦那般客气了，也不再顾忌对方是女生，一把揪住她的领子，字字句句咬牙切齿。 “韩、丽、娜，又是你！这次你又想找什么理由？手滑？不小心？不是故意的？哈？林哥不计前嫌相信你，你就这样报答他的？你怎么这么歹毒！” 孙家傲的脸黑得像锅底，全身散发着山雨欲来的气息。自姜图被害死后，倾诉过心声的林浩就是他最崇敬的人，而这个人却被人害的快要死了，还是和姜图被同一个人害死的！ 被这样不同往常的孙家傲吓得瑟瑟发抖，韩丽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手试图掰开孙家傲抓住她领子的手，一只手捂住嘴拼命摇头，脸上涕泗横流，难看至极。 韩丽娜见识过林浩的身手，一边渴望林浩救她离开这个魔窟，一边又恐惧于林浩会因为前几天的事情记恨报复她，而林浩见到她以后的冷待加深了这种恐惧。她不敢反抗那群人，也不敢对林浩动手，不是因为良知，而是单纯没有胜算的恐惧。 所以当真的有这样一个机会出现在眼前时，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了脚。 衣服的领子紧紧勒住脖颈，韩丽娜感受到空气从胸腔一点点抽离，整个肺部开始火辣辣的疼。除了痛苦，她甚至还感受到了几分解脱的意味。 韩丽娜渐渐放弃了挣扎，甚至连神色都平缓了许多，她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直至彻底坠入黑暗之中，昏迷过去。 归根结底，孙家傲还是个没出社会的孩子，虽然被怒火激得有些失去了理智，却绝对没有杀人的意图。眼见韩丽娜情况不对，孙家傲连忙松开了她的衣领，将手放到韩丽娜鼻下时，整个手掌都是僵硬的。 好在微弱的温热气息驱散了他指尖的凉意。 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见韩丽娜一脸惨白的晕倒在地上，脸上一片狼藉，十分凄惨，孙家傲原本的暴怒散了大半，表情也平静了下来。 “你竟然杀了娜娜！” 正准备收回探鼻息的手，突然一声怒喝炸响在头顶，孙家傲下意识要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闪开！” “砰。” 焦急的呼唤和巨大的响声几乎同时到达耳际，最后留在视网膜上的，是林浩一脚将丧尸踹开，扯着铁链将它绑缚在承重立柱上，惊惶地扑向自己的样子和迸溅开来的鲜艳血花。 “林哥，谢谢……”一切来得太快，孙家傲甚至还没感受到疼痛，身体便砸倒在地。想到下去了大约还能追上姜图，心中奇迹般地倒是没有遗憾，只是不知林哥有没有听见他的话，会不会为他愤怒了…… 又一个生命的消失，仿佛在嘲笑着林浩的无能。 冰冷的目光扫过作壁上观的秦悦，低头着头紧紧拉住熊天昊的范之章，和瑟缩在几人身后的鲁梦梅，可林浩更痛恨的还是自己。他总是在后悔着，没能救下姜图，没能救下张莉莉，没能救下李舒海，可为什么，他总是忽视眼前活着的人呢？为什么没有守在孙家傲身边保护他？保护这最后一个全身心信赖敬仰自己的晚辈？ 相识短短不到两周的时间，他出于责任感保护这群学生，想为他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下来。曾经也嫌这群学生麻烦，太会来事儿过，可随着这些学生一个个的离去，他们也教会了林浩更多，爱，信任，守护，珍惜，宽容，背叛，猜忌的产生，以及目中无人的代价。现在他终于孑然一身，却再感受不到丢掉包袱的那种轻松感觉，心里反而沉甸甸的。 奇迹般的，一向容易被情绪操控理智的林浩，却突然冷静下来，深深地将四人挨个看了一眼，仿佛要将他们此刻的表情清晰地刻印进脑海。 “你们可以的。”他的眼中再无对弱者的同情，反而一片漠然，短短半个月的末世生涯，已经彻底让林浩放下了冲动和那可笑的的优越感。 —————— 张宏刚刚放好起重勾，回身时便看见楼下的孙家傲掐住了韩丽娜的脖子。也许是因为手中握着的枪给了他自信，张宏怒由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竟是毫不犹豫地举起枪，对着孙家傲扣动扳机。枪一支的保险栓显然被傅良平提前打开了，火药的爆裂声仿佛要震破耳膜，巨大的后坐力让第一次开枪的张宏一屁股跌坐在地。 但他顾不得自己摔得生疼的尾椎骨，反而手脚并用地膝行几步，凑到栏杆边去看楼下的情形。孙家傲的脑袋上开了一个大洞，被林浩半扶在腿上，早已了无生息。眼睛却依然瞪得大大的，直直冲着自己，死不瞑目。 握住栏杆的手无力垂下，张宏跌坐在地面，心中满是杀人的恐惧，他的目光空茫，仿佛蒙着雾气，被蛊惑般的，张宏握着枪的右手放到了心口。 扑通——扑通—— 心脏跳的很快，身体里的氧分被急剧消耗，几乎让人喘不上气，可随着心跳滋生的，还有掌握热武器，掌握他人命运的隐隐快感。他又想起了被人殴打侮辱的三天，无休无止的疼痛，丧尸就被拴在隔他半米远的地方，冲他流下腥臭的涎液，那群人逼着他从□□钻过，当着他的面猥亵他的女朋友，让他曲服。他又想起了孙家傲仇视的眼神，孙家傲给韩丽娜的那一巴掌，还有刚刚孙家傲掐住韩丽娜的脖子。 有个声音在说：你没有错，他是自找的。 “我没错，我没错……”他喃喃的念叨着，试图说服自己，“他该死……” 张宏的目光毫无焦距的游移，却突然与林浩冰冷的眼撞在了一起。一瞬间仿佛坠入了冰窟，刺人的寒意在身体上留下战栗的印记，全身都在叫嚣着。 危险。 下一刻，林浩动了，他飞快拾起抛弃在地上的千机一匣，花了一点时间才将其装上了完好的左手，感觉有点别扭，却也好过赤手空拳。 “系统，恢复原样，我需要执行拯救人质的任务。”林浩在脑中冷静的命令道。 不出林浩所料，系统果然只是个被人为创造出来的东西，只要不违背出厂时编写植入的既定程序，它就会忠实执行拥有者的所有命令。即使刚刚才坑了林浩一把，它依然在接到命令的下一秒，完成了武器的延展。 直到林浩攀上了起重钩，楼上的人才惊觉他的意图，整个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基地的人本都躲在掩体后等待林浩与‘猛虎’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却不想‘猛虎’与这人战斗还发挥不出五成实力，很快便落败了。 众人推搡着向唯一的出口涌去，林浩并不阻拦他们，目光紧紧锁定住慌忙逃窜的张宏。张宏举着枪对着林浩疯狂扫射，然而他本就没有经过训练，能一击击中孙家傲，完全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林浩只是随意的侧转身子便躲过了所有子弹，脚下一丝不乱，渐渐接近了张宏。 眼见林浩越靠越近，注视自己的眼中只有看死物般的冷凝和必杀的决心，那把熟悉的弓一弩抬起，无论自己怎么躲闪，依旧稳稳准住自己的头部。 他不想死！ 濒临死亡的紧迫感让他爆发了所有的潜力，他一把推倒作为掩体的箱子，拼命向出口跑去，林浩却并不被他这些小把戏干扰，轻松避开倒下来的箱子，再次瞄准甚至用不到半秒的时间。 蓝绿色的光芒裹挟这锋利的弩一箭破空而去。 “嗖。”高速运动的箭一支破开空气，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向心脏。张宏听到了，却不敢回头，只能心一横，选择壮士断腕，一把拽住跑在自己前方的人，向后一拖，并借着这股惯性向前扑去。但他终究低估了千机一弩的威力，箭一支穿透了后方的*，狠狠扎上张宏的左臂，高速旋转的力道直接将他的臂骨搅碎，把整条手臂拉扯了下来。 皱了皱眉，林浩显然对自己的失手有些懊恼，可左手并不是他的惯用手，失误也是可能的。 张宏绝望的发现，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重伤而心软放过自己，反而再次举起千机一弩开始瞄准。顾不得断臂处喷涌的鲜血，张宏发了疯似的拼命向前试图挤出出口，绝望地听从命运的审判。 “嗷——”正准备再次扣动机括，林浩身后的不远处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是丧尸李舒海！ 几乎没有犹豫，林浩果断放弃了追杀重伤而苟延残喘的张宏，返身向回跑。 林浩边跑边隔着栏杆向楼下张望，昏迷的韩丽娜和孙家傲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另外三人显然已经趁着刚才的混乱弃他们而去，林浩的心中涌起淡淡的愤怒，却不会再有失望。 李舒海就被林浩用铁链拴在不远处的承重立柱上，此时却瘫软在地，只是吃力地扬起脑袋，冲站在眼前的人发出充满敌意怒吼。 林浩一眼就认出，那个背对自己的人正是进来厂房后就不知跑去哪里的薛定梓，此时他的手中拿着一个针管样的东西，缓缓接近已经站不起身的李舒海。 “给我住手！”这一幕看得林浩目眦欲裂，他简直无法想象李舒海如果在他眼前出了事，他该怎么办，就算他已经丧尸化也不行！ 左手撑住栏杆一个纵跃，林浩的身体便轻易跨过阻碍。落下时就地一滚，卸去所有力道，林浩默默咽下口中因为伤口再次受到撞击而涌出的一口鲜血，顾不得加重的伤口，林浩一脸森寒，将千机一弩抵在薛定梓的后脑勺上。 万幸的是，系统这次没有发出不能杀人的警告。林浩偷偷呼出一口气，脸上的神情却依旧八方不动，看不出任何端倪。 “把手中的东西放下，我想你应该不愿意尝试脑袋开花的滋味吧。” 第26章 即使要害掌控在别人手中，薛定梓依然保持着属于医者的从容镇定。林浩无语的看着他无视抵在头部的弓一弩，直起身收回了伸出的手，被林浩当场抓包也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淡定地将手中的注射器放回了口袋里。 相反林浩却有些尴尬，薛定梓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倒显得他大题小做了。正当他踯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时，一旁原本因为林浩靠近而安静下来的丧尸再次咆哮了起来。 林浩这才发现，先前看到李舒海以兽类常见的威胁姿势伏跪在地上，不是因为被z病毒激发的野性，更不是预备攻击却被铁链牵制的姿态，反而好像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又不甘示弱，只得以这样弱势而又充满攻击性的姿态与薛定梓对峙。 发现了这一点，林浩脸色阴霾了许多，手中的弓一弩又往前推了几分，厉声质问道。 “你对他做了什么。” “你们果然认识，他就是那个‘头狼’对不对？”虽然是疑问的语气，薛定梓的神色中却写满了肯定，他向来冷静平稳的眸子里激起层层涟漪，那暗流下涌动沸腾起的是发现新大陆般的狂热火焰。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谁派你来的！” 林浩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淡定，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他最忌惮的不再是那些没有理智的行尸走肉，还有那些动机不纯的人类。他和李舒海从事的工作，注定了与一部分非法商人、组织之间的血海深仇，双方可谓不死不休。而这个号称从y市逃出来的医生，却能一口叫出李舒海在西南军区的代号，很难让林浩相信这只是个巧合。 “果然是他！”薛定梓的身体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着，“我本来只是觉得他的身形眼熟，毕竟我们做医生的对人体比较敏感，但是见到您的那一刻，发现您就是‘灰狼’，我就猜到多半就是他了。” “你见过我？”林浩皱了皱眉，这人这么痛快的坦白认识自己和李舒海，还直接叫出他们的代号，反倒是不太像前来打探消息的人了。再说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到，李舒海成了这副模样，林浩实在是想不出他有什么算计的价值。林浩遂打消了几分疑虑，开始在记忆里搜索是否认识这一号人物。 “见过的。五年前，我曾经带着课题去m国交流访问，准备回国时被m国海关借口扣押，当时是您和‘头狼’的小队负责暗中保护我，将我安全的护送回了国内。” 记忆中似乎是有这么件事，五年前的那个任务是林浩的第一个跨境任务，所以记忆比较清晰，当时是他们小队负责接应一名科学家回国，似乎就叫…… “薛定梓？你就是那个薛定梓？”不怪林浩先前听到这个名字也没想起来，z国13亿多人口，出现重名的概率并不低，更别说薛定梓的脸跟五年前几乎截然不同，五年时间林浩执行的任务没有上千也有数百，能想起这个名字，还是托了‘第一次’的福。 薛定梓说的很详细，林浩基本信了八分，最后一分还是因为薛定梓的外貌。林浩对人的长相记忆比较深刻，只要见过的人，他一定会有印象，只是可能名字和脸对不上号而已，而薛定梓的这张脸却让他感到陌生。 或许是因为猜到林浩的疑惑，或许是因为林浩目光中的疑惑过于直白，没等林浩发问，薛定梓自己就开始交代起来：“我在京城得罪了人，逃到y市有人帮忙换了脸才躲下来。” 他说得含糊，林浩却是秒懂。李家从h省起家，在京城发展，林浩跟李舒海相熟，自然对部分事情有所耳闻，现下瞧着薛定梓，竟有了几分微妙的怜悯与认同感。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林浩将指着对方脑袋的千机一弩挪开，手臂垂下了四十五度，既表示了信任和友好的态度，又保持了警惕。 “所以话又说回来，你到底给他注射了什么？” 见林浩相信了自己，薛定梓的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着实松了一口气，却没想要林浩还没忘记早先的问题，又转了回去。一口气还没吐出来，就梗在了喉咙里。 小心地打量着林浩的表情，薛定梓想确认这个人到底是真的随口那么一问，还是依旧怀疑着他，潜藏着威胁的质疑。但怎么看林浩都是一脸耿直，好像也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单纯的想要一个答案。 薛定梓突然想起了早前的预感和多年前为数不多的接触，友好也好敌意也好信任也好疑惑也好，这人似乎一向是直来直往的性格，却也不是毫无情商的直白，信任便是百分百的信任，怀疑便是明明白白的敌意。这种性格其实很有人格魅力，容易交到挚友，但遇人不淑也很可能被人耍弄到死。 薛定梓从被人暗害到在黑暗世界混迹了这么多年，很久没见过这样直白而纯粹的人了，突然有种冲动，竟忍不住直接实话实说。 “是肌肉松弛剂。”看出林浩眼中的质疑，他忙解释道，“‘头狼’和其他丧尸不一样，大多数丧尸身体所有机能都衰竭了，体一液循环完全停止，说白了就是一块行走的腐肉，除非给他们每块肌肉都打上松弛剂，不然根本没有丝毫作用。而‘头狼’不同，前几日他随着一波丧尸闯入基地，十几个人都只能勉强制住他，我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态度给他用了肌肉松弛剂，却意外的有了效果。” 薛定梓停顿了一下，有点难以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举起左手并成两指，似乎是想做个推眼镜的动作，却推了个空，只好讪讪地摸了摸鼻梁，继续道，“经我观察，他的体内可能还存在缓慢的体一液循环，导致肌肉松弛剂可以通过血液循环起到应有的作用，而且我大胆推测，这也极有可能是‘头狼’为什么行动比其他丧尸灵活的原因之一。所以我给她注射肌肉孙驰剂放倒了他，只要知道他为什么是不同的，说不定我就能……” “等等！”林浩其实并不太在意薛定梓有什么打算，只是事关他多年的好友李舒海，他总是要弄个清楚明白才是。现在突然捕捉到薛定梓话中潜藏的含义，林浩急切的打断了他的话，问出自己想知道的重点。 “你说他跟其他丧尸不同？血液依旧在循环？意思是其他丧尸的血液不再流动吗？那是不是意味着李舒海他根本没死？” “也不一定，这只是个猜测……而且这些不是重点，若是他真的有什么不同，只要能让我研究他，说不定我就能从他身上找出制作z病毒疫苗的钥匙！” “我不准！”听见z病毒疫苗，林浩先是一愣，却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铁青，“你想杀了我兄弟拿去研究？你果然是他们的人。要动他，先踏过我的尸体！” 被林浩一口否决，薛定梓感觉就像一盆冷水突然从头浇到脚，所有研究的激动与狂热都瞬间随林浩爆发的杀气烟消云散。但他仍不愿放弃，劝说道，“你别这样，我不是那边的人，几年前的事情闹的挺大，京城圈子里随便一个人都知道，你完全可以去打听一下。你叫他李舒海，我没猜错应该是京城李家的那个继承人？他那么骄傲，想必也不愿意变成这种毫无理智的怪物吧！” 听到这话，林浩有些愣怔，李舒海如果还活着，恐怕真的无法接受自己变成这样的怪物，去继续残害自己的同胞，可是如果就这么把没有意识的李舒海交出去，他成了什么了！ 咬咬牙，林浩嘴硬的拒绝道，“你别说了，不可能，李舒海他想不想变成这样，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也不会让你杀了他！” “你你你！你怎么这么固执！这个世界上，我敢说除我之外，没几个人有把握能研究出z病毒疫苗！”薛定梓先前还有些欣赏林浩，此时却恨不得一巴掌打醒这个钻进牛角尖的人，“你看清楚，‘头狼’已经死了，不是我杀了他，杀他的是z病毒！你还想看多少人继续被z病毒杀害？你还记得z病毒出现前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吗？” 这番话如同当头闷棍，敲得林浩脑袋一阵发懵，林浩神情挣扎，觉得脸上被这一番话扇的火辣辣的。 他知道薛定梓说的都是真的。薛定梓在细胞，病毒，乃至药剂研究方面在世界范围内都享有极大声誉，多年专攻疑难杂症，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和资源，说不定真的可以研制出疫苗。 可要他交出李舒海，他做不到。 吼完刚刚那通话，薛定梓也一直盯着李舒海的表情，看到他似乎终于把话听了进去，整个人沉默了下来。薛定梓开始还有些欣喜，毕竟论武力他肯定斗不过林浩，能和平的说服他，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可随着时间的流失，越来越久的沉默让他内心的期望渐渐消失，心底的不安蔓延开来。终于，他忍不住向林浩走了一步，正准备开口，却见林浩心有所感般，突然抬起头与他对视，眸子里满满的挣扎最终沉淀为决心。 “二十个小时。” “啊？”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薛定梓一愣。 闭了闭眼，林浩一把将手中的千机一弩丢在地上，再不看薛定梓，反而向瘫软在地上的丧尸李舒海走去。 薛定梓看着他沉默的将那丧尸扶起靠在立柱上，也不惧怕那骇人的面容和锋利的爪牙。奇迹般的，一直充作背景音愤怒咆哮的丧尸，在挣扎了几下后，却出乎意料的安静下来。 直到林浩捡起了牵在丧尸四肢上铁链，薛定梓才忍不住犹疑着开口。 “你这是……” 林浩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低声道，“你说的对，我不能那么自私。” 他在那丧尸身边坐下，竟就着铁链将自己连着李舒海一起捆缚在了立柱上。 抬起头与脸上已经掩饰不住震惊神色的薛定梓对视，林浩的眼中满是认真。 “我相信你。”他低声笑了两声，坚毅的脸上神色看起来竟有几分温柔，“给我20个小时吧，20个小时后，我和李舒海的身体都交给你了，可别让我们失望，不然兄弟们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薛定梓这才注意到，林浩肩上的伤口血肉翻卷，流出黑褐色的血液和浑黄的浓水。 显然，他也被感染了。 心底似乎压上了一块大石，那是最沉重的信任与期待。薛定梓觉得喉间一片痒意，再出口的话便带上了几分哽咽。 “好，我会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林浩也放松下来，靠着柱子，思维有些放空。 他想起了独自拉扯他长大，高大严厉却安全可靠的父亲，想起队里那一帮出生入死，两肋插刀的好兄弟，最多的，还是想起身边这个宿命中的对手，也是最好的朋友，竟是觉得没有什么遗憾了。 他不是圣母，甘愿奉献自己的生命成就大我，但他也绝不是狭隘之人，我不好就要让所有人陪我下地狱，在注定死亡的结局后，他并不介意让自己的遗体发挥最后的光与热。 他又想起了y市刚买没多久的房子，想起他还没来及上岗的工作，想起他原本打算养只狗，想起了很多乱七八糟他曾经想过却没来的及实现的事情。 高热反应渐渐降临，身体冷汗淋漓，一会儿冰冷一会儿滚烫，似乎在寒冰与烈火中交替。身体备受煎熬，林浩的精神却觉得轻飘飘的，似乎灵魂整个抽离了身体。接下来的便是一片刺眼的白光，和漫无边际的黑暗。 终于，林浩彻底失去了意识，坠入黑暗中。 第27章 刺目的白。 整个人从混沌中挣扎着醒来，林浩想活动一下四肢，却发现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眼皮重逾千斤，只有满眼的白充斥穿透眼皮落在视网膜上，时间一久便在眼前爆出耀眼而令人眩晕的金星。 随着意识逐渐清明，林浩这才恍然想起，自己似乎被丧尸化的李舒海咬伤，感染上了z病毒，然后晕了过去。 这么说来，二十个小时的潜伏期是不是已经结束？自己已经化为了那行尸走肉，所以才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原本以为当人彻底丧尸化时，这个人便已经死去了，却没想到自己的意识依然清醒，身体却被病毒所掌控。这么说来，是不是每具行尸走肉都困着一个无法解脱的灵魂？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掌控，肮脏而丑陋，血腥而残忍，生食着同胞的血肉。 人在孤独无法排解的时候，总是容易胡思乱想。在无边无际的空洞中，坚定如林浩也渐渐忍不住联想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失去五感的感觉太过空虚而绝望，时间被无限放慢，恐惧不断蔓延，若不想些什么分散注意力，林浩怕是会直接疯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林浩模模糊糊听到身边似乎有人行走放置东西的声音。这声音如同无尽的白色通道中突然出现的门，让独自在白光中孤独徘徊了许久的林浩一下捕捉，爆发出全部的力量，拼命挣扎着想靠近。 —————— 简陋的山间民居里，西边靠窗的墙角有一扇窄窄的木板床，穿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影，仔细看便会发现，床上的被子和床单竟被撕成一条一条的，将那人影一个指头都不漏，从肩膀到脚踝死死捆在了床板上。夕阳透过破损的屋顶直直照在人影的脸上，蒙蒙的金色光满笼罩住他惨白而俊朗的五官，此时他眉头紧皱，冷汗从额头滴下，身体小幅度的挣扎着，却因为被人捆缚在床上而动弹不得。 正在此时，民居的大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打破了室内死一般的寂静，一名青年男子端着个廉价的塑料盆推开了大门。 男子长得斯文儒雅，推门的动作温和谦逊，好一副知识分子的相貌做派，脸上架着一副黑色的老爷款粗框眼镜，镜的左边镜片裂了条缝，因为尺寸不符，眼镜挂在脸上有些歪斜，一下冲淡了他身上孤高的文人气息，显得有些亲和了。 外面天气晴朗，体感温度将近四十多度，可男子身上却穿着一件不合时宜也并不合身的厚重军外套。那军外套洗的发白，袖子挽了两道还遮过手掌，背上印出了汗水的湿痕，他却毫不介意，将手中的塑料盆搁在屋内唯一的小木桌上，将挂在手臂上的毛巾放进盆里搓洗。 将毛巾搓好拧干，男子将毛巾叠成整齐的豆腐块，一看尺子量过般的线条，便知道他是个要求极为精细的人。 他走近墙角的木板床，却并不急着用毛巾为床上的人擦拭。反而冷静到冷酷地的现在一边，看着床上的人越来越大幅度的扭动、挣扎，眼皮也开始颤抖起来，眼珠子骨碌碌的，不安地在眼皮下转动着。 “嗬——”林浩终于凭借毅力，挣扎着睁开了眼，阳光正对着眼脸部照射，刺得人眼睛生疼。眼角留下生理性的泪水，林浩只好暂时闭上眼，想要先开口询问，却发现嗓子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不由有些慌乱，昏迷时的那些胡思乱想再次涌上心头。 他为什么说不出话了？他是不是变成了丧尸？如果变成了丧尸，他为什么还有意识？他还能夺回身体的主权吗？ 眼见林浩醒来过后，不仅没有冷静下来，挣扎的幅度反而越来越大，肩头隐隐渗出了红色的痕迹，显然伤口再次撕裂开来。捆住他的床单随着他不管不顾的挣扎，甚至有了崩裂的迹象。薛定梓赶紧放下手中的毛巾，上前按住林浩的胸膛安抚他。 “别激动，别激动，冷静点，你的伤口还没好呢，崩开了我还得重新给你包扎。” 林浩猛地抬头，这才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竟是薛定梓，他的手边还搁着湿润的毛巾，似乎在照顾自己。 见林浩不似以前冲动的性格，听见他的话后与他对视了一眼，竟真平静了不少，至少不再奋力挣扎，薛定梓松了一口气，赶紧解释，“你放心，你暂时没感染。但你发了两天烧，嗓子还肿着，消炎之前怕是暂时说不出话了。” 听见这话，林浩明显一愣。他倒不是在意嗓子发炎说不出话的问题，但是…… 没有感染？z病毒不是宣城感染率高达百分之百么，为什么他会躲过一劫？ 他下意识便要举起手打量自己的身体，一动才发现自己被人捆得严严实实，怪不得半晕半醒的时候觉得自己控制不了身体，原来不是因为被z病毒感染的原因。 林浩的动作都被薛定梓收入眼底，直到林浩转过头带着指控的眼神盯着他，他依然厚着脸皮推了推宽大的眼镜，一派镇定地道，“啊，我绑着你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你当时发热很有可能是感染的前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肯定得提前做好最坏的准备嘛，不然最后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林浩觉得对方没趁他被感染高热昏迷，在他丧尸化之前就杀了他以绝后患，只是捆住他已经是非常仗义的行为了。况且对方还在他昏迷时照顾他，对于两个相对陌生的人来说，绝对算是仁至义尽。 若是林浩知道，薛定梓只是因为对他昏迷之前和丧尸李舒海的互动产生了兴趣，开始怀疑李舒海对生前的事可能有模糊的印象，想留下他测试李舒海的反应，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但有时误会就是这么美好，阴差阳错间便铸就了一段牢不可破的友谊与一场旷世合作。 而此时的林浩只是闭上眼，享受薛定梓的服务，并再次被潮水般涌来的疲惫感吞噬。 第28章 当第二日的天将亮未亮的时候，林浩便随着聒噪的蝉鸣和‘丁玲桄榔’的脆响声苏醒来。 透过破损的屋顶，天空泛着淡淡的鱼肚白将屋子微微照亮，时间大概才四五点的样子，太阳还未升起，屋外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隔离驱散开夏日的燥热与暑气。 也许是因为接连两日的昏迷以及昨晚睡了一个好觉，也许是因为终于完成了最初的目标，找到了李舒海，林浩的神色轻松许多，懒懒地靠在枕头上，并不急着起床。他身上自末世开始以来，一直萦绕不散的疲惫感全都消散不见了。没有丑陋的丧尸，没有紧迫的逃亡，只余下轻松的气氛和鼻尖淡淡的晨露气息。 “哎哟。” 林浩坐起来的时候感觉骨头都在‘嘎吱’乱响。因为久卧在床，他感觉四肢僵硬，肌肉硬的跟石头一样，起身时忍不住喘了一声。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发痒，声音好像在砂纸上磨过似的，带着些许沙哑，粗粝的过分。显然是一晚上过去，他喉咙的炎症依旧未消，但是好歹说话沟通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借着床头简陋而带着少许黑色脏污痕迹的小桌子撑起身体，林浩甩动手臂舒缓肢体僵硬的感觉，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原本綑缚住他的床单全部被解开了，肩头的伤口不再渗出血迹，似乎被是重新包扎过。 摸着肩头包扎好的伤口，林浩有些愣神。包扎伤口的材料并不足够专业卫生，就是普通的床单撕成条状充当绷带，却意外让人觉得温暖和触动。 虽然末世开始并没有太久，因为林浩能力强大，他们一路走来也不曾缺衣少食，但林浩还是能猜测到外界的几分情况。随着大量城市乃至乡镇的沦陷，这些物资只会用一分少一分，依照林浩当时伤口的深浅，对方救助他势必用了不少药物。林浩接触过五港山基地的人，也见识了自己小队内的一系列纷争，自然知道同伴之间都未必肯花费如此多的物资救助彼此，更别说他与薛定梓之前只有多年前的一面之缘。 看来等会儿要好好谢谢他，林浩想。 只是没想到那个薛定梓脸上看着冷淡，内心却是个有些温柔的人呢。 “嗷——吼——”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愤怒的咆哮，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也打断了林浩的思绪。 是丧尸的吼叫声。 林浩面色一凛，立马翻身下床，刚跨出去一步，他的腿脚一软，脸色一阵扭曲抽搐，但他还是强忍住脚底板抽筋的疼痛，冲了出去。 “怎么……回事？” 一口血卡在喉咙中，林浩震惊地看着薛定梓将他的千机匣拴在一根竹竿前端，简直像个大号逗猫棒，在丧尸李舒海的面前晃来晃去，而一向冷静自持的李舒海，现在却因为变成丧尸而被薛定梓用铁链拴在一颗榕树下，绕着树像只猫似的，一边追逐着那竹竿，一边从喉咙里发出得不到满足的愤怒咆哮声。 说好的切片实验，找出真相呢，这种愉快玩耍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林浩觉得自己的三观急需抢救，他觉得现在就算此时李舒海立马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他也无法正视这位他一直追逐的长官了…… “啊？”听到林浩发声，薛定梓一下子转过头来，也就是在他松懈的一瞬间，丧尸李舒海猛然一个前扑，将千机匣顺利抓在了手中，抱着东西迅速退回了树下。 摊了摊手，将手中的竹竿丢下，薛定梓并不在意这点小事，反而极为兴奋地走过来，口中直道，“林浩，你快来看，这真是奇迹！我做了多次实验，你的小男友真的能对你的气息作出反应！失去理智的活死人能对特别亲近的人的气息产生反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也不知道是因为‘头狼’本身是特殊的，还是有一部分丧尸都能例外。如果这是在符合某些特性的丧尸群体中的普遍现象，噢，我恐怕要对z病毒重新定义了，要知道我前期实验一直认为z病毒是一种中枢性神经病毒，能破坏人类的脑部神经并予以少量操纵，但是我现在有了新的推测……” 薛定梓上来就是霹雳啪啦一大堆，还夹杂着不少调侃和专业性很强的名词。林浩听的云里雾里，但依然捕捉到了少量能听懂的几个名词，额头青筋直冒。 “等等，他不是我的什么‘小男友’，我们以前是战友，上下属的关系。” “不用害羞，我懂的。”薛定梓显然并没有相信，冲他眨了眨眼，一脸暧昧表情，怎么看怎么欠揍，也不管林浩一脸猪肝色，继续讲解道，“我以前在基地就做过此类丧尸实验，那对兄妹之间都无法相互辨认，你们之间却能产生这种反应，一就是因为你们之间，或者说至少他对你单方面有很深刻的感情，二就是他是不同的，他很可能因为某种原因，还保有着某种潜意识，这种潜意识能驱使他抗拒食人的本能。” 说到这里，薛定梓顿了一下，抬起头盯住林浩的眼睛，“知道这种不同最有可能在什么情况下产生么？” 原本林浩还有些纠结于那句‘小男友’，但随着薛定梓的讲述，他也把这些小事抛在了脑后，逐渐严肃认真地倾听起来，听到薛定梓发问，下意识便问道。 “什么情况？” “就是他在与感染z病毒后，在z病毒的抗争中，对z病毒产生了少许抗体。”谈起了抗体，薛定梓眼中的光亮得人不敢直视。林浩不懂科学家对研究的狂热，但这一次，林浩却奇迹般地理解了薛定梓的感情。准确来说，每一个经历过正常的社会的人，都会理解那种对z病毒抗体迫切到近乎疯魔，不惜一切代价的渴求。 “那你需要什么？有了抗体就可以治愈z病毒么？”看了一眼安静下来抱着千机匣，眼光却不断在千机匣和自己之间逡巡的李舒海，林浩目光游移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牙问道，“你是需要拿李舒海做实验？要杀了他研究么？非他不可？” 大抵是对专业行情的了解比较少，林浩对于‘实验’‘研究’的概念还停留在电影中血淋淋的解剖场面上，问出这句话显然让他下了相当大的决心。 “不只是他，还有你哦，唯一一个呗丧尸咬伤却没有被感染的人，我还是对你的身体更感兴趣一些呢。如果说他能保持少量本能是因为产生了少许不够完善的抗体，那么你的身体里很可能已经产生了完全的抗体。”薛定梓笑眯眯的补充上，假装没有看到林浩身体一瞬的僵硬，以及后退一步时展现出来的警惕。 低下头拒绝与薛定梓对视，林浩握紧拳头，多日未修理的指甲刺破掌间的肌肤，留下四个月牙状的痕迹，血液顺着指缝滴在地上，空气中漂浮起淡淡的腥甜气息，惹得原本安静下来的丧尸李舒海眼眶发红，隐隐有些躁动。 闭了闭眼，林浩艰难的吐出一口气，“好，我的命本来就是你救的，自然义不容辞。” 薛定梓笑了起来，戏谑道，“干什么干什么呢，总觉得你脑补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我要你的命干嘛。” 开完这句玩笑，他突然又正色起来，“我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他的。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地方离先前的基地不远，并不安全，一旦傅良平他们折返，我们很容易和他们撞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寻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我知道你很强，对付那些行尸走肉非常轻松，所以我需要你保证我的安全，甚至可能还要麻烦你帮我找一些实验需要的器材。” “至于实验……”薛定梓笑了起来，眉眼中少了几分严肃，气氛轻松不少，也让林浩绷紧的身体稍稍有所放松，“你可别用那种视死如归的眼神看我，我不是电影里那种做人体实验的医生啦。等实验条件齐备之后，我可能会需要你们给我提供一些血液，然后配合我做一些互动的实验，我可对你们之间能融洽相处的原因非常好奇，至于最凶险的……” “到时候，可能还要你们为我的药剂做临床实验了。” “好的，没问题。”林浩有点不习惯外表看起来斯文严谨的薛定梓一秒钟变脸的样子，但依然在认真思考过后，点头道，“我会尽力配合实验的，毕竟这是关乎全人类的大事，我相信你。” 看了一眼懵懵懂懂的丧尸李舒海，他浑身的脏污下，破损的衣物依稀能看出军装的样式。 林浩转过头，眼神坚定，“李舒海也会配合实验的，拜托你了。” “拜托你们了。”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还没来得及劝说，林浩便干脆地答应下来，薛定梓原本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甚至做好了丧命的准备，一切却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伸手大力拍了拍林浩没受伤的那边肩膀，再开口声音已然有些哽咽，“好兄弟。” 第29章 随着太阳缓缓升起，地面的温度很快便高了起来，阳光照在树叶尖的露珠上上，折射出金灿灿的光辉，仿佛昨日晦暗的天空和风雨的怒号都只是一场不太美好的梦境。 可林浩清楚地知道，那终究不是真的梦境。 抚摸着肩上简陋的绷带，他有点心不在焉地看着李舒海在树荫下蜷缩成一团，一边躲避着猛烈起来的阳光，一边试图将那千机匣换着方向塞进口中啃咬。林浩的手上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简单的土灶，灶上搁着一只小锅，混煮着一些大米野菜和蘑菇，正咕噜噜的冒着泡，神色却有些恍惚。 “嘿，想什么呢，粥都要糊啦！”一只手突然拍在林浩肩上，薛定梓不正经的调调响起，他却只是木着一张脸，转头看了他一眼，便回过头继续搅和那口锅，显然已经被薛定梓这个神奇的人设征服，彻底麻木了。 即使林浩并不答话，薛定梓也不觉得尴尬，反而饶有兴趣地顺着林浩刚才的目光看了出去，一眼便看到树下的李舒海正在与充满‘亲切味道’的千机匣交流感情。 林浩见他目光方向转向树下，顿时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内心产生了强烈了捂耳朵的冲动，只是碍于形象没能付诸实践。果然，薛定梓下一秒便换上了一副不忍直视的猥琐嘴脸，开始讲些胡话。 “哎哟，我说呢，怎么我一来你就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原来是打扰了你看你的小男友。怎么，吃你那武器的醋了？放心，它才是替代品，你家小男友想生吞活剥的可是你。” “生吞活剥”四个字被薛定梓咬得重重的，硬是读出了千回百转的滋味。林浩按了按额角，无视了薛定梓在的口花花，自顾自盖灭灶里的火，将粥添进民居里搜出的劣质瓷碗，塞进薛定梓手中。 “少说话，吃你的。” 见到吃的，薛定梓果然住了口，双手合十感谢一声，便连忙接过碗吃了起来，再顾不上开口打趣林浩。 林浩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说什么，端起碗沉默地吃了起来。他能感觉到，薛定梓的这些玩笑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的口花花而已，又一直在人的底线之上，极有分寸，多半只是他为人处世的方法，林浩其实并不太反感。 毕竟自己不是多话的人，李舒海又变成了丧尸，身边一直有人絮絮叨叨的说话活跃气氛也挺好的。 更别提这个人值得信任。 就凭他是为数几个可能研究出z病毒疫苗的人之一，又救了自己和李舒海，林浩也愿意给予他足够的信任。 由于军中养成的习惯，林浩吃饭极快，呼噜几下碗里的粥便见了底，看了一眼锅里剩下的一层薄薄的底子，再看了看瘦弱的科研人员薛定梓，他放弃了再添一碗的想法，将筷子搁在了碗上，站了起来。 “你慢慢吃，我得下山回基地看看，不能让孙家傲的尸体就那么放在那里。” “行。”薛定梓的脸还埋在碗里，听到这话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吃了两口又似乎想起什么，却舍不得口中的粥，脸不动，只是吊起眼睛看着林浩，嘱托道，“小心点，傅良平那帮人看到你受伤了，很可能会折返。你把你那武器带上，别撞上他们了没法反抗。” “ok。”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林浩便站起身去跟树下的李舒海‘谈判’，交涉武器问题。 起初林浩靠近的时候，李舒海明显兴奋了不少。放下了口中撕咬千机匣的动作，他半蹲在地上，像某种大型犬类一般，喉间发出兴奋的呼噜呼噜声，双眼放射出野兽捕猎般的饥饿光芒。被这样灼热而赤果的眼神锁定，仿佛对方下一秒便会扑杀过来的颤栗感，让林浩的菊花一紧（划掉），脊背一寒。 俯下身子，放低底盘，林浩尽量用不具有攻击性的姿势去靠近李舒海，并随时做好后退的准备。 “李舒海，别激动，我不会伤害你的……”林浩尽量放柔了声音，按照薛定梓教授的‘驯兽方法’慢慢安抚有些躁动的李舒海。其实薛定梓教他的是，‘好孩子，别激动’，但由于该称呼太过羞耻，被林浩无情的pass。 缓缓靠前，当林浩安全将手放到李舒海的肩上时，终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神情也舒缓了许多。一下一下顺着李舒海的背，林浩伸手去抽他怀中抱着的千机匣。 也许是那东西的动作太急切，当千机匣被从怀中抽出的一瞬间，丧尸化的李舒海一下子就被激怒了。他的眼睛瞬间有些发红，咆哮了起来，借着距离的优势一下子将林浩扑倒在地，愤怒地向他的脖子撕咬过去。 死亡的阴影急速靠近，林浩瞳孔微张，下意识便举起右手想要格挡。但他忘了他的右肩受了伤，这一下竟没能使上劲，反而因为扯动伤口而让整个胳膊麻痹了一下，脆弱的咽喉依然暴露在利齿之下。 “当啷。”千钧一发之间，铁链沉闷的震颤打破了凝滞的空气，让林浩下意识屏住的呼吸顺畅起来。涣散的瞳孔重新聚光，林浩这才看见，李舒海身上的铁链已经崩到了极致，有着些微腐烂的脸距离自己不到五公分。 身体被压倒，仰躺在地面，林浩手肘撑着地，恢复理智的瞬间便下意识想要后退，刚退了一步，身体上方的李舒海再次咆哮了起来，竟然生生拖动了一人都抱不住的大榕树，隐隐还有向前挪动的趋势。 林浩见势不妙，感觉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彻底躺倒在地面，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绕过肩头抚在他的背上，开始顺毛。 “冷静点，冷静点……”也不知是在安慰李舒海，还是在安慰自己。 奇迹般的，李舒海真的渐渐冷静下来，不再龇着一口利齿，眼中的疯狂神色也褪去了大半。突然，他仰天长啸一声，抓起掉落在地的千机匣退回树下，对着无辜的千机匣一顿疯狂啃咬。 林浩还维持着仰趟在地上的姿势，愣愣地看着李舒海的一系列动作，突然想起薛定梓告诉他，丧尸是通过气息和声音来分辨各种活物的。 他先前还有疑惑，按道理来说活人散发的气息应该比活人用过的东西强烈，外面的丧尸都能准确的选择追逐活人，可李舒海却在明显的挣扎后选择了千机匣，这完全不合常理。 可林浩忘了，薛定梓说李舒海与普通的丧尸有异，那又怎么能按常理来判断呢？ 依照李舒海刚才的表现，他显然还未能摆脱丧尸嗜血暴虐的*的支配，想要吞噬自己，将自己吞吃下肚。在袭击自己未果后，选择了退而求其次，折腾带有自己气味的千机匣。 那么，如果他一开始的犹豫，就是潜意识里觉得他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呢？ 豁然开朗。这么一想，林浩觉得之前的所有不合理似乎都解开了，他的心却更加沉重而复杂。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么李舒海对他的心思，可谓昭然若揭。他想要装作糊涂，内心的骄傲与责任感却不允许他作出这种懦弱而自私的逃避行为。 摇了摇头甩开心中的杂念，林浩默默叹了一口气：李舒海变成了这幅样子，能不能痊愈都还难说，什么喜不喜欢的，谈什么都是多此一举。还不如想点实际的东西，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最终捏着鼻子以一件外套的代价成功让李舒海交出武器，林浩带着纷乱的心思和逃避似的心态匆匆下山。 两人刚刚的一连串互动落入站在窗口的薛定梓眼中，摸了摸下巴，薛定梓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仔细地将最后一句话写完，他合上了手中的本子，那笔记本的封面上赫然写着‘丧尸观察实验日志’。 “我的猜测没错，果然是这个原因……” 薛定梓转身走进里屋，他思考东西的时候比较喜欢呆在密闭的空间里，这样会让他有安全感。 一阵燥热的夏风顺着窗口吹进来，一页页翻过日记，这本未来将载入史书的日记此时被随意搁置着，被无知的风‘哗啦啦’地快速翻阅而过，然后发出一声轻微的闭合声，露出那本日记下垫的厚厚一本书籍，书的封面上写着《与狗狗打好关系的100招》。 薛定梓能够平安活到末世结束，大抵是要感谢李舒海的，若不是林浩猝不及防地发现了部分真相，也不会匆匆忙忙赶下山，给了他毁尸灭迹的机会。 第30章 下山的只有一条蜿蜒崎岖的土路，显然是原先居住在山脚的村民上山时踩出来的。可能是因为末世的到来，这土路长时间没人经过，路边的野草疯长，已然没过了大腿，倒将小路掩了个严严实实。植物的叶片边缘还带着细小锯齿，若不是林浩穿着厚重的长裤，怕是会在腿上豁出几道不小的口子。 路并不好走，却胜在隐蔽，也难得薛定梓还能发现这么个隐匿踪迹的好地方。 将手中沾满涎液的千机匣在杂草上蹭了蹭，林浩脸色露出了少许嫌弃的表情，但在接近山脚时，依然放低了身子，将千机一弩展开，架在了手臂上戒备起来。 这座小山包就在基地的斜后方，隐匿在绵延无尽的丘陵之中，林浩并不急着走出刺人的树林，反而顺着林子的边缘逐渐靠近基地。 终于接近到了足够的距离，林浩停了下来，拉开系统面板，系统地图上，厂房的颜色是一片死寂的灰。显然，这所厂房里现在并没有活人。 但在末世中，没有活人并不代表没有危险。 靠着厂房外墙警惕的移动，随时防止着出没的丧尸，林浩可以猜想到，昨天他们再这里发生了大规模的冲突，一旦失去了雨幕的遮掩，这里的血腥气息很快就会把周围零星的给丧尸吸引过来。 可直到顺利到达厂房的正门口，林浩也没有遭遇到任何袭击。林浩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直到推开虚掩的铁门，看到地上爆头死去多时的丧尸时，这种不安达到了最高点。 显然有人在他之前来过这里，这些被清理的丧尸则是最佳铁证。 不再管地上被放倒的丧尸，林浩快走几步，想要先找到孙家傲的遗骸，却在看到眼前一幕时脸色铁青。 孙家傲的尸体显然被人移动过，歪斜着躺倒在地面，身上所有能用的东西，包括衣服在内都被扒的精光，已然僵硬的尸体上还依稀可见几个灰扑扑的脚印。 末世后的物资虽然稀缺，但那也仅限于实物和能源等消耗品，绝没有困窘到需要扒尸体衣服的地步。显而易见，这些人等多的只是为了泄愤。 林浩在四周勘验了一遍，发现韩丽娜也不见了，原先的地方只剩下一小滩半干的血迹，其他的地方倒是没怎么动过。 这侧面佐证了不是陌生的团队路过这里，就是前几日那帮人折返，并且很有可能，张宏和秦悦他们几人也投奔了这个团队，带走了韩丽娜，却将孙家傲的尸体就这么抛弃在原地。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林浩的内心还是有些不适和难堪。 自己救下的人，却在紧要关头抛弃自己另投他人什么的……张宏早就撕破脸也就罢了，可他自认待秦悦几人不薄，却落得这个结局，尤其有了刚认识的薛定梓一对比，高下立现。 抛开心中的烦躁，林浩强迫自己不再多想，蹲下身，他开始查看孙家傲的尸身。好在丧尸似乎只能感受到有温度有气息的活物，喜欢温热的血肉，对尸体毫无兴趣。这样至少孙家傲的身体还保存完整，林浩实在无法想象他要如何面对同伴肢零破碎的身体。 他试着将手抚上那双圆睁的眼，轻轻抹过，却发现孙家傲的眼睛依然睁着，空洞洞的，注视着这个怀揣着恶意，满目疮痍的世界。 “可恶。”林浩咬牙锤了一下地面，最终将自己的军外套脱了下来，盖在孙家傲的身上，将他一把抱了起来，大步向工厂外走去。 这个看起来开朗豪爽，实际心里藏着不知道多少自卑怯懦的青年，不，准确来说他还只是个孩子。他本不该在这个年纪承受这些，林浩想起二十岁时，意气风发的自己。 z病毒和末世的到来让他遭遇了这一切，而林浩能做的，只是不让他的尸体就这么烂在这里，被践踏啃噬。 在山脚找到了一块平整的土地，林浩踩了踩，土质比较松软，应该能挖的开，便找了个树荫准备先将孙家傲放下。 “哐啷。”刚刚倾下身，林浩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眼角一闪，接着就是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易碎品落在土地上的声音。林浩一愣，过了半秒才开始低头寻找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脚边的草丛里似乎透出一丝润光，林浩低身先把孙家傲放下半扶着靠在树上，另一只手才将东西捡了起来。 是一枚墨绿色的玉坠，只剩下一小截断开的红绳系在上头，玉坠上是一尊观音，眉眼微弯，脸上带着普渡众生的慈悲笑容。清晨阳光透过树荫星星点点落下，照在通透的玉石上，似乎为那观音镀上了一圈金色的佛光。 玉不算好，是非常常见的护身护。 要说这玉的确常见，因为就在不久前，林浩曾在姜图身上就见过这么一块玉，听说是他出生时家里长辈为他求的，跟了他二十年了。下意识的，林浩将那玉举起，对着光线看了一眼，却发现两道突兀的裂纹呈平行状贯穿了整块玉坠。玉没有碎开，但那裂纹却从观音脸上身上横惯而过，显得那张温柔而慈悲的脸莫名蒙上了一层狰狞扭曲的阴影。 都说人养玉，玉养人，玉跟在主人身边久了，是可以替主人挡灾的。可它的两任主人，都没能落得善终。 这混乱的末世中，有谁敢说自己能善终呢？ 林浩沉默了下来，目光落在孙家傲半阖的掌心，大概正是这个原因，这枚玉坠才没有随着他的衣服一起被搜走吧。他将玉坠塞回孙家傲的掌心，握住孙家傲的手，让玉坠硌在他的掌心。不知是不是错觉，林浩竟感觉孙家傲眉眼间安详柔和了几分，瞪大的眼也不再充满死不瞑目的狰狞扭曲。 鬼使神差般的，林浩的手抚上了他的眉间，缓缓落下。孙家傲终于不再坚持，他的眼皮微垂，不看头部那血肉模糊的枪伤，好似只是在午间小憩一般。 心中压抑的过分，林浩很想拼命大吼大叫，宣泄出心中的沉重，可又做不出如此失态的事情。他只能憋着一口气，牟足了劲用带来的铲子开始挖坑，一下又一下。 将最后一抔土填平，林浩重重地出了一口气，抹了一把头上滚咯的汗珠。突然，他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敏锐的顺着来源看去，入目的却只有郁郁葱葱的山林。那目光在他转头一瞬间便消失了，但林浩却清清楚楚，刚刚的确有人在观察他。 也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但只要对方不招惹自己，他现在并没有心情去追踪对方的藏身之地。 最后看了一眼被填上的地面，没有墓碑，没有标记，这里很快便会被野草覆盖，与大自然联结在一起。 并不急着原路返回，林浩闪身走进林中，既然发现了有人在窥探自己，他自然不会如此简单的暴露他们的住所。他已经不是那个仗着强大的武力，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林浩了，再说绕路时也正好能找找林中还有什么野物，换换口味。 只是不知道李舒海变成了那副模样，还需不需要吃东西？人肉是不可能的，倒是可以试试其他活物的肉他能不能接受…… 即使同伴的逝去是非常痛苦的事情，但是林浩突然发现，只要想到还在在最危难关头还愿意救助自己的薛定梓，和丧尸化了却依旧无法遵从本能撕咬自己的李舒海，心中的沉重竟奇迹般的消散了不少。 ———————— 远处的一座山间，一个小个子手中握着望远镜，整只手仍在难以抑制地颤抖，脸色因惊恐而显得惨白：“老大，那个怪物还没死，他根本没有被感染！他太可怕了，他是魔鬼，我只看了他一眼，立马就就被发现了！我们别招惹他了，我们都会被他杀掉的！” “该死！”树影中的人忿恨地踹了一脚树干，字字句句咬牙切齿，“林浩，我不会放过你的！” 一道女声阴测测地响起，“我想，我应该能帮上忙，毕竟我们都有同一个目标，不是么？” “薛定梓他怎么敢！怎么敢背叛我！”另一人眼睛赤红，“为什么偏偏是他！他是不是早就想跑了。” “你们有什么想法么？林浩武力太强，我们跟他直接对上只有死。”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了京城，他会出现在京城。” “你们说京城？我想到了，我想到了，他昨天明明被丧尸咬了却不会感染，去找他们，他们一定能帮上忙！” 第31章 找到了李舒海，达成了此行的目标，林浩三人也不急着离开这天然的庇护所了。山间除了电气和医药什么都不缺，甚至因为这片山区靠近原始林区神农架，其间不乏小型的走兽禽鸟，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修整了两周后，薛定梓有些按捺不住了。 傍晚时分，林浩最后巡视了一圈农户周围，和薛定梓两人一人拖了一把木头椅子，褪去防晒防抓咬的厚重的军外套，坐在农家小院中乘凉，好消去一天的暑气。薛定梓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林浩拆去纱布的肩膀，看着林浩的眼神都带上了幽幽的绿光。 被如此直白地恨不得将他扒光的目光盯着，如果还察觉不到，那林浩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可饶是林浩心理素质过硬，极力想要无视这道目光，也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别老盯着我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忍无可忍，林浩转过身伸手抵住薛定梓的腮帮，将他扒到一边，脸上带着些无奈神色。但林浩的直觉一向敏锐，薛定梓的目光没有任何恶意，林浩推开对方也只是为了缓解被人一直盯着的尴尬，并没有什么其他情绪。 倒是照旧蹲坐在树下的李舒海，不知是听明白了那一句“非分之想”，还是看见了林浩的排斥动作，突然蹭地一声窜了起来就要扑向薛定梓。 “哎哟。”即使知道李舒海被铁链拴住，攻击不到自己，薛定梓还是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一退，身体下意识向后仰，却忘了自己还坐着，整个人随着椅子‘砰咚’一声栽倒在地。 “嘶——”看到薛定梓的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林浩倒吸一口气，不忍直视地遮住自己的眼睛，觉得自己看着都隐隐作痛，但是眼前这个研究狂魔和李舒海接触这么久了，一点记性都不长，也是…… 真爱。 看着对方哼哼唧唧爬了起来，揉了揉撞疼的后脑勺，又不怕死的继续去撩丧尸化的李舒海，活像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熊孩子，再看看只要自己一有类似攻击举动，就会暴起的真·丧尸·李舒海，林浩就有点头痛。 林浩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实在是诡异。当初在基地时他的肩上被硬生生撕掉了半块血肉，可那般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常人恐怕要两三月才能好个大概，而他的伤口区区两周时间便竟已经长出了粉色的嫩肉，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对于这样未知的特殊情况，林浩惊喜的同时也是有些担忧的，谁都不知道机遇的背后隐藏了多少未知的危险。此时薛定梓跟在身边的好处便显现出来了，有这样一个技术高超又名声不错的医师跟在身边交流情况，也能为林浩排解不少心理压力。 因此再使用系统确定过薛定梓的友好程度后，林浩早已彻底将薛定梓归入队友行列，并寻思着为对方建造实验室的事情。 林浩的性格和职业注定了，他绝不是个愿意窝在这小小的一片桃源，逃避末世的人。 事实上，自从林浩的伤口不再会轻易崩裂，能使用武器后，他就在计划离开这里。 可是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 ——那就是李舒海。 不管是基于系统，还是林浩他己的意志，他都不会抛下已经失去了理智和自理能力的李舒海，让对方向野兽一样啃噬同胞的血肉，但他更无法动手杀了对方。 那么唯一的办法，便是将人带在身边。 但昨日林浩与薛定梓本来约定好了出发，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是京城，毕竟全国最尖端的技术，最齐全的器械，最专业的人才几乎都聚集在那里，可临到头时却出了问题。 李舒海死活不愿意跟他们走了。 自基地咬了林浩一口后，李舒海基本没有再对林浩露出丧尸狂躁的那一面，甚至非常黏林浩，只要对方一靠近，恨不得整个人扑在林浩身上，甚至为此不小心在林浩身上留下几道抓痕。 从一开始的担忧恐惧到最后的习以为常，林浩和薛定梓基本已经默认了林浩产生抗体的事实。 可是这一次他们出发的时候，被解开锁链的李舒海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蹲在树下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低沉嘶吼，神色十分狂躁，却一反常态，不管林浩怎么诱惑都不肯跟上来。 不是不能强行将人带走，可林浩看着那链子，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向牵狗一般拖着李舒海脖子下山的样子。 他做不到。 有些懊恼地哼了一声，林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却想不出任何办法，只能重重叹了口气。 逗够了丧尸，薛定梓淡定的顶着李舒海充满攻击性的狰狞眼神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怎么了，还在纠结下山的问题？”发现林浩揪着头发，神色有些烦躁，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薛定梓很容易便猜出了他的烦恼，摆了摆手。 “这有什么，我们又不是非要去京城不可，那里的势力那么多，搞不好疫苗没研究出来就要翻船。”薛定梓嘴上吊儿郎当，一派轻松，眼中却是暗沉沉的一片。 林浩不是个八卦的人，注意到了薛定梓神色有异，料想对方怕是在京城有过什么不愉快，但对方不想说，他也并不会追根究底。 “那你觉得我们去哪儿？” 林浩先前提出去京城，一是考虑到薛定梓对研究的要求，二则是考虑到李舒海的身份是个□□，去京城万一李舒海丧尸身份暴露，李家说不定还能护持一二，但此时被薛定梓一句话点醒，一想才发觉自己考虑不周。京城势力繁多，不说薛定梓似乎与京城的什么势力有旧，就连对李舒海这个李家继承人虎视眈眈的人也不在少数，李舒海若以这种姿态回去，基本就是羊入虎口。 知道自己差点做错了决定酿成大祸，林浩干脆的把决定权交了出去。 薛定梓也不推脱，拿起搁在椅背上的军大衣，在口袋了掏了半天，拿出一幅旅游地图，画了起来。 突然，薛定梓抬起了头，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是y市人？” 听到熟悉的地点，林浩下意识点了点头，点完头才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去y市？” “对，我记得y市有所不错的大学？”意味深长的看了林浩一眼，薛定梓把地图摆到林浩面前，用不知哪里捡来的碳条圈出几个地点，“这里是w市，这里是基地，这里是y市。” 薛定梓看着林浩的眼睛，目光灼灼，“以基地抓住李舒海时的迁徙方向，抓到他时他的身体腐烂情况，还有你提供的李舒海执行任务的地点，李舒海很可能在被感染后，便一直在向这个方向迁徙。 目标很可能便是这里。” 看着他在一个地方重重的画了一个圈，林浩眼皮一跳。 “y市，这是一个新的发现！他也许还保有方向感！” “他是回来找你的！” 简简单单的七个字，此时却比什么海誓山盟都要沉重。 第32章 薛定梓仍拿着碳条在地地图上圈涂，神情亢奋，嘴唇开开合合分析着他们接下来的行程和目标。他没有注意到，原本认真聆听的林浩开始走神，眼神有些空茫，思绪早已不在其中。 在经历了末世的种种后，林浩在一瞬间突然觉得，如果李舒海是真的喜欢他，其实跟他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 也许他对李舒海的感情还不是那种喜欢，但不管李舒海变成了什么样子，他绝对是他现在唯一能无条件信任的人。 而且，那个人的本钱，确实不错。 不知想到了什么，林浩的耳垂浮上一层淡淡的红。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李舒海，对方蹲坐在大榕树下，指甲不受控制地在树干上抓挠着，眼睛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方向，瞳孔微微颤动着，似乎有些挣扎。 原本有些迤逦的心思瞬间熄灭，林浩的眼角抽了抽。 因为天气炎热，李舒海身上的尸斑又蔓延了少许，从颈后开始，遮盖了整个脖颈，隐没在破烂的军装之下，唇角的皮肤脱落的更厉害了，露出半边完整的牙龈，头发两月未洗，混着血液和污物，纠成一团，再加上肌肉萎缩，原本漂亮的巧克力色皮肤风干的就像树皮，这幅尊荣拿出去，妥妥的恐怖片男主，可止小儿夜啼。 再复杂的心情，看到那张丧尸脸的时候也该烟消云散了，只觉得这样狼狈的他看着有几分揪心。 林浩自认还没有那么重口，能考虑和一具腐尸共度一生…… 脸色有些臊红，林浩掩饰般的咳了两声，以掩盖心中的不自然的情绪。 他居然在认真的想这种事情……嗯，一定是最近比较放松才想多了！ 林浩坚决否认刚刚自己欲求不满了。 “怎么了，你的脸有点红，”突然被林浩的咳嗽声打断畅想，薛定梓狐疑地抬起头，伸手便想摸林浩额头，“难道是感冒了？不该啊，你这伤口都快愈合了，天气又这么热，怎么都不会这个时候生病吧。” “咳咳，我没事，”躲开薛定梓探来的手，林浩果断转移话题，“我们接下来要回到y市，走回去估计是不太可能的，要不我再回基地一趟，看看还有没有车子能用？” “不用了。”薛定梓摇了摇头，否定他的想法，“傅良平这个人我自认了解的不少，他做事从不会给别人留有余地。既然你说有他们返回基地的痕迹，那么即使他们带不走所有车辆，十有八一九也做了什么手脚。既然如此，我们不如不冒这个险。” 他讲将碳条一划，在地图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我们不如从这边下山，前方25公里就是玉林县，我们可以在县城外围找到代步工具后，走104县道，然后转375国道，绕开y市大桥，从这头回y市。” “好！” 林浩眼神一亮，觉得这个路线可行，盯着地图和脑中的路线对比校正，忍不住抚掌道好，“375国道正好穿过y市大学北门口，我们到时从北门进去，大概步行1.5公里就能到达医学院，那里应该有不少你需要的器材，缺的我去市里给你找。” 说着又好像想到什么，林浩皱起眉，“不过我们恐怕需要在玉林县多准备一些物资，尤其是食物和饮用水，”说到这里，林浩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我们逗留在y市大学的时候，就将学校超市的物资消耗了不少，剩下的几乎都在我们离开时打包带走了。” 不问自取便为偷，虽然现在的世道不同了，但将自己这般台风过境似的行径说出来，林浩觉得还是有几分羞耻的。 好在薛定梓也不是在意这点小事的人，随意摆了摆手，笑嘻嘻地冲他抛了个媚眼，不正经道，“这些你决定就好了，反正我现在选择跟了你，你可要对我负责。” 被这个媚眼惊的一个哆嗦，林浩都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笑骂了一句“美得你”，便端正了脸色出去做正事。 薛定梓的身体素质以及体力可没自己那么好，李舒海现今也肢体僵硬，行动力大不如前，地图上只能标出个大致的行动方向，在真正下山之前，他必须去寻找一条足够安全的路线。 这末世不同以往，可不是确定了路线就能直接出发的，既然林浩与薛定梓重新确定了路线，那么作为这个团队唯一战力和行动力最强的人，他自然要先行探路。 和薛定梓打过招呼交代好注意事项，林浩背上弓一弩便准备出门。 刚踏出门口，榕树下的李舒海却仿佛感觉到什么，半站起来，眼睛盯着林浩，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咕噜噜”声。 就像眼巴巴目送主人出门的大狗。 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囧了一下，林浩有些忍俊不禁，冲李舒海挥了挥手，感觉心情轻松了不少。 身手扶了一把腰间的千机匣，林浩脚步轻松地走了几步，却不知突然触到了李舒海的哪根神经，一下子让他扑将上来，却再次被铁链牢牢扯住，崩的笔直的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病毒破坏了李舒海的大脑，让他无法正常的思考，保护林浩的本能时时刻刻都在与病毒基因链灌输的嗜血本能斗争，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十分焦虑。但有一种潜意识在驱使他，不能让眼前这人这样行装满满的离开！ 林浩看着眼前的李舒海再次莫名焦躁了起来，喉咙里开始发出低低的咆哮，有些傻眼，更多的是被对方感染，莫名生出了几分烦躁。 现实与梦想终究是不同的，林浩会因为末世经受了背叛和人们异样的眼光，对印象中高大俊朗，无所不能，又对自己颇为照顾的李舒海产生“和他在一起其实也挺好的”想法，但当真正面对着眼前面容干瘪丑陋，行动僵硬还总是喜怒无常，也许某天就会咆哮着咬断自己脖子的李舒海，开始还十分心疼懊悔，可时间久了他还是会产生几分厌烦。 说白了，还是因为不够爱。 他本身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这两周天天被李舒海这么来来回回折腾，轻的时候咆哮几声，重了直接上爪子牙齿，此时不知怎么的难免生了点小脾气，也不准备管他，转身就要走。 那丧尸李舒海见状更加焦躁，终于压抑不住，大声发出“嗬嗬”的咆哮，以前这种时候，那个气息莫名香甜的家伙都会小心翼翼地靠近，安慰自己，今天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好像是因为今天早上，那个人跑来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当时他的本能在抗拒那里，在叫嚣要去另一个方向，所以忍不住第一次对跟上他表示了拒绝。 他这时离开，是要抛弃自己了吗？ 一瞬间，心中被铺天盖地将要被抛弃的绝望冲昏了理智。 当薛定梓听到门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赶出来的时候，便看见这样一幕：林浩背对着榕树，一副准离开的样子，他们圈养在树下的那只丧尸则冲着他的背影拼命咆哮着，因为四肢不灵便，只能从树的这头扑到那头，再从那头扑回这头，将铁链撞得叮当作响。 薛定梓的脸上有些不忍，他是见过这个英俊严肃的男人意气风发的样子的，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看见这个男人困兽般团团转的狼狈样子。 林浩的脚步也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缓解心中不应有的情绪。不知是不是错觉，转过头的一瞬间，他觉得那丧尸的整双浑浊的眼睛都有了光芒，也不再大声咆哮，而是快速在铁链能达到的离自己最远的地方站定，动作利索了不少。 林浩有点不能接受这样的李舒海，表情瞬间有些空白。 “他怎么躲着我？” 倒是薛定梓每天都在观察李舒海的行为，看出了点门道，但他还需要确定一下。 “你刚才做了什么，他刚才的情绪好像非常不稳定。” “没做什么……”林浩有些犹疑，“我一出门他就冲我咆哮，然后我当时心情一下子不太好，转身就走，然后他就……” 果然。 薛定梓在心里叹了口气，劝慰道，“你的小男友大脑完全被病毒破坏，智商基本与野兽相符，很多情绪表达的不是太准确，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你还尽量是多迁就他一下。” 看着没什么意识的林浩，薛定梓又想起了那个人，也是迟钝到令人却步，突然就想帮帮眼前的李舒海。 “我们现在还要换路线么？他已经同意跟我们去京城了。” “不……你先前说的对，京城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我们现在就算去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不如去y市一搏。” 否决了薛定梓的提议，林浩心中有种难以出口的憋闷，让他觉得他可能需要更谨慎地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并且有必要向薛定梓请教怎么分辨丧尸的情绪和意图。 这种自己差点误会践踏了他人好意的行为，尤其那曾是与自己最亲近的人……让一向耿直而仗义的林浩有点难以接受。 此时的他更需要一个人安静下来，仔细想想。 耐下性子安抚下门口因为他迟迟未靠近而有些焦躁的李舒海，连比带划再三保证了自己还会回来，绝对不会抛弃他之后，林浩舒了一口气，顶着李舒海炽热的视线跨入了后山丛林之中。 第33章 端着千机一弩，逐渐踏入后山的范围，林浩踩在松软的树叶上，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戒备着身边的一切。 蓊蓊郁郁的树林因为失去了人类的阻拦而快速生长，遮天蔽日的枝条把灼灼烈阳尽数阻拦，将后山与外面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随着林浩深入后山，周身的温度骤然降低了许多。久无人烟的树林阴森森的，每一处阴影中似乎都掩藏都看不清轮廓的怪物，等待着最佳时机，一击致命。带着些许凉气的山风拂在脸上，不仅吹散了暑气，更是传递出透心的冷意。 林浩心中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却抓不住这感觉的源头。 这使得他更加警惕起来。 林浩三人在这个山间的民居逗留了两周，他并不是第一次深入这片树林了。 周边这片山地连接着神农架林区，物种可谓相当丰富，前几日林浩进入林间打猎时，还能看见不同的鸟类在枝头穿梭，发出清脆悦耳的啼鸣，彼此呼应，带着末世难得一见的生命气息；树梢上潜伏着小小的灰色守卫者，这些小松鼠顶着比身子还长的大尾巴，黑豆般圆溜溜的大眼睛警惕的扫视着这不速之客，甚至投掷出松子制作的“暗器”，识图将这些曾经伤害他们的两脚动物驱逐；只有这山里的猿猴最为胆大，攀在树上观察了半响，竟是凑上前来伸手向林浩讨要吃食，林浩认不出猴子的品种，也只能暂且猜测它们是从周边风景区逃出来的，并不惧怕人类，还将手上的吃食分了少许给它。 可现在这些动物都消失了，后山中静的诡异，完全不复前几日那般热闹喧哗，生机勃勃。 林浩两天前还在林间猎到过一只不知哪儿来的山羊，因为那山羊够他和薛定梓吃上好几天，昨日便没有进山，没想到这里似乎发生了极大变故。 动物的五感比人类敏感许多，且野生动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这些动物不管是迁徙还是消失，恐怕都意味着一场大灾难近在眼前。 在末世前林浩也看过《后天》《2013》等一系列灾难大片，对电影里面末日到来时天地崩塌，山河倾斜，海浪滔天的情形记忆尤新。理智告诉他那些毫无缘由的灾难在现实中不太可能，y市地处h省，在z国的中部位置，平素绝对不可能受到海啸台风的影响，也并不位于火山地震带之上，除了一些全球性的灾难比如厄尔尼洛，这里几乎不会受到任何天灾影响，一度被认为是最适合养老的城市。 可是末世开始后，林浩的三观早已碎了个七七八八，又莫名得到一个不太科学的系统，他开始不太确定过往他学过的那些知识是不是还适用在这样的环境中。 下意识觉得这个情报非常重要，他犹豫着要不要先折回去问问薛定梓。 末世的联络太不方便了，很多信号塔早已沦陷损毁，技术工人死亡，电信早已中断。在没有专业人员抢修的情况下，只有不需要电信网络支持的对讲机和收音机还能派上用途，林浩又不是专业的科技兵，没有现成的器材改装，他根本做不出性能足够的对讲机，要传递消息非常麻烦。 所幸用不着再纠结，还没等到林浩决定继续探索下去还是直接回去和薛定梓商议，他便察觉到树林开始发出‘簌簌’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直直冲着他的方向，来了。 脑后响起一阵破风声，林浩脸色不变，迅速卧倒就地一滚，避开了黑影的袭击，并借着翻滚的力道半跪起来，单膝着地，弓一弩冒出蓝色的亮光，锁定住黑影疾驰而去。 “啪嗒。” 什么物体坠落在地上的声音。 弓一弩准确的射中了黑影，可它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倒下，反倒是被射中的地方轰然溃散，然后再迅速聚拢起来，恢复如初。 漆黑的瞳孔紧缩，倒映出带着流光的箭一矢拖出长长的尾巴，消失在黑影之后。借着那点微弱的流光，林浩终于看清，那是一大群丧尸鸟！ 数不清多少丧尸鸟，林浩甚至怀疑林子里所有鸟类都聚集在这里了。刚刚他的那一发箭一矢的确射中了这些丧尸鸟，但地上零散落着的两三只丧尸鸟，比起天空中的那些不过是沧海一粟！ 使用弓一弩尚需上机括，这样庞大的数量，想用弓一弩一只只射完简直是痴心妄想！ 林浩的第一个反应便是纵火，但随即便打消了这个想法，这附近全是林区，一旦引发了山火，他们三恐怕一个都跑不掉！ 容不得他多想，那些丧尸鸟闻到新鲜血肉的味道十分兴奋，并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好似一团乌云般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林浩果断放弃了在这种情况下派不太上用场的千机一弩，抽出了带在身上备用的柴刀，向空中劈砍，同时不忘绕着林中的巨大树木，奔跑起来。一是为了将这群丧尸鸟引开，离他们的住所更远一些，二也是因为双拳难敌四手，他毕竟只有一个人，若是站在原地被彻底包围，恐有疏忽之处，虽然他的身体似乎并不惧怕z病毒，但是这样数量的丧尸鸟，一只啄上他一口怕是也能把他啄成一具骨架。 这样的行为非常消耗体力，虽然林浩的每一次劈砍都能带来数声沉闷的落地声，但是在空中劈砍鸟类和劈柴是不同的。沉重的柴刀用力挥下去，即使砍到了不少丧尸鸟，落空感依然非常明显，好似人上台阶时一脚踩空的感觉，让林浩不能不分出不少精力来确保身体的平衡。 可林浩丝毫不敢放松力道。丧尸鸟没有痛觉，更不会被砸晕，一旦用力不够，无法直接砍断它们的身体，让它们失去飞翔的能力，它们很快就能从地上爬起，重新加入到战斗中。 体力随着时间在不断流逝，可追赶在身后的丧尸鸟被砍落下了一波又一波，又很快补上，仿佛永无止境。 林浩因为顾虑到同在山中，并没有什么战斗力的薛定梓，并不敢试着彻底甩掉这群丧尸鸟，只能咬牙且战且退，不快不慢地吊着这波丧尸鸟，渐渐地身上也开始负伤。腥甜的血液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使得这些丧尸鸟愈加兴奋，豆大的眼中闪烁着红光。 “轰隆——” 远方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惊起的飞鸟。 林浩此时正快速淌过一条浅溪，在黑暗的丛林中穿梭了这么久，也只有这溪沟上方能看见窄窄的一线天。 听见这声巨响，林浩下意识便回眸顺着那窄缝，向声音的源头看去。 远处的半山腰，一片茂密的树冠已然坍塌下去，那些被惊起的鸟类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再次俯冲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林浩便将那位置与他们留宿的民居对上了号，顿时心中满是惊怒。 “不——” 迅速改变方向，林浩放弃了引开追击在身后的丧尸鸟的想法，猛然加快了速度，整个人竟似化成了一道残影，几个腾挪，便将原本吊在身后的丧尸鸟远远甩开，向着树木坍塌的方向奔去。 第34章 远远便听见丧尸的咆哮声。 待林浩焦急地赶回住所附近，迎来的是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原本綑缚着李舒海的榕树竟被蛮力生生拔起，倒在了地上，树下的李舒海早已不知所踪，小院的大门已经被暴力破开，留下明显的爪痕和半扇摇摇欲坠的大门。 院内交杂着铁链的碰撞和刺耳的抓挠声，那好似指甲划过黑板的尖利声音刺的他心慌意乱，脸色一瞬间惨白。 该死，薛定梓一点武力值都没有，他怎么能将他和一个丧尸留在一起！ 恨恨的一跺脚，林浩转身就向院内冲了进去，并开始大声呼喊薛定梓的名字。 “薛定梓！薛定梓！你在哪儿？” 一瞬间所有隐藏的猜忌和怀疑都爆发出来，李舒海的武力他是知道的，若是他袭击了薛定梓…… 林浩眼中闪过坚定，若是到了这一步，那么他就只能选择击毙李舒海了。 他毕竟已经成了一个丧尸。 直到这时，林浩还没有发现，原来对于丧尸化的薛定梓，他其实并不像自己认为的那样，能一如既往毫无芥蒂的信任他的。自从再次遇见李舒海，在工厂被对方袭击后，他的心中一直埋藏着防备，将这个已是‘非我族类’的旧友划入了高度戒备的圈子，再也无法放心的将后背交给他。 踏进小院的一刹，林浩刚好看到李舒海扬起的手掌带出一片乌黑的血渍，锋利的指甲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下一秒，他便撞开了脆弱的玻璃，冲进屋内。 “李舒海，住手——” 眼见天空中的丧尸鸟便要紧随李舒海着闯入屋内，林浩大脑瞬间空白。福临心至般的，他下意识举起手中的千机匣，下一刻，什么东西从弓一弩中射出，飞至空中的丧尸鸟群中时猛然爆开，炸成一团血雾。 暗藏杀机，图穷匕见。 来不及感慨这灵光一现的招式所展现的巨大威力，迎着漫天落下的碎尸，林浩将几只漏网之鱼通透射死，便要闯入屋内。 但紧接着他便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已经顺着风声，听见了薛定梓中气十足的声音。 “哎哟老兄，我说虽然你是好意，但你能温柔一点吗？” 林浩眼见一道黑影从屋子里窜出——是李舒海。他叼着薛定梓颈后厚厚的衣服，飞快地将人一路拖到自己面前，啪嗒一声丢在地上，并把手按在了薛定梓背上，力道之大，将正准备爬起身的薛定梓再次脸朝地按趴在地上。 薛定梓脸埋在地上，闷闷地投诉道，“还有没有人权啦，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可林浩此时已经没有心情理会他。 被那双浑浊的眼紧紧盯住，林浩却生生看出了几分‘求抚摸求表扬’的意味，这样纯粹的眼神让他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心虚和罪恶感。 喉头有些哽住，林浩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只好先伸出手，试探着拍了拍李舒海的头，并轻轻扒了扒他按住薛定梓的那只手，示意他放开薛定梓。 揉着关节，薛定梓龇牙咧嘴的站起来，吐槽道，“还好我穿得厚，不然没被丧尸抓到，反而在地上磨破皮被感染了，那可真是冤枉。”似乎想到了什么场景，薛定梓一个哆嗦，觉得自己有点牙疼，“我要是再被他这么拖着洗几次地板，再厚的衣服也得报废啊。” 此时的林浩已经调整过情绪，没有心情理会薛定梓的吐槽，他单刀直入道，“你们刚刚怎么回事？” 听出林浩嗓音中的疲惫与沙哑，薛定梓一愣，随即了然，猜到林浩怕也是在林中受到袭击，这才急急忙忙赶了回来查看他们的情况。收起了故作轻松的神色，薛定梓条理清晰的讲述起来。 原来林浩出门后，薛定梓便回了屋内整理归纳这两周的观察记录，却突然听见被栓在院外的李舒海躁动了起来，不停挣动铁链，发出声响。出于观察李舒海行为的心理，他走了出去，随后便发现李舒海不断冲着一个方向咆哮。顺着李舒海的目光方向看去，起先薛定梓只看到天空中似乎有一群鸟类再靠近，出于追逐血肉的本能，李舒海才如此焦躁，可直到那群鸟类靠近到足够的距离，薛定梓才发现这群鸟的不对劲。 此时薛定梓才发现他的处境不妙，他自知体力不行，多半甩不开这些会飞行的丧尸鸟，转身便往屋子里跑，准备依靠锁住门窗撑到林浩回来。 可是薛定梓万万没想到，丧尸化的动物沿袭了生前的部分特性，依旧比人类丧尸的动作灵活许多，除了鸟类，树林中还陆续出现了几只丧尸猴子，径直冲着他奔来。眼见他就要被缠上，李舒海的挣扎更为剧烈，最终竟生生将粗壮的榕树连根拔起，并借势狠狠扫开紧追他不放的那些丧尸动物。 也就是李舒海争取的这一下，薛定梓才能成功逃进屋内并锁上了门窗。在随后等待林浩的时间里，也正是李舒海一直守在门前不断扑杀那些丧尸动物，减轻门窗的压力，民房不堪一击的门窗才能坚持到林浩赶回来救援。 听着薛定梓的讲述，满满的愧疚浮上心头。林浩这才发现，只因为李舒海变成了丧尸，在出事的第一时间，他竟是首先怀疑了对方，甚至做好了将其直接击毙的准备而丝毫没有想过薛定梓诉说的这种可能。 说到底，在他心中，丧尸都是一样的，是随时能失去理智，择人而食的怪物，他从前其实从未将丧尸李舒海和李舒海划上等号。 林浩忍不住转头去看李舒海，想从他的脸上、神情中找出几分昔日的影子，却正好看到他从地上捡了个什么东西，塞进了嘴里，顿时脸色一变。 “等等！别吃！” 第35章 随处可见的家用白色瓷盘，边角还磕了一个缺，被用来充当着实验用的培养皿。盘子里盛放着半块结晶状物体，在强光的直射下泛着微弱的浑黄色泽。 薛定梓一改平日嬉皮笑脸的不正经样子，眉头紧皱，神色有些凝重，显然已经进入了科研状态。他一手拿着一块不知从哪儿下下来的镜片，作临时的放大镜使用，另一手持着从指甲剪包中找出的镊子，小心地拨弄着那块半结晶状物体，试图从其中发现些许端倪。 这半块不规则晶体，正是林浩眼尖“虎口夺食”，从李舒海嘴里抢救出来的东西。 薛定梓对它非常重视，毕竟经他这段时间的投喂和观察，丧尸对血液的气味和热量的感知非常敏锐，人类尚且不知，但死亡时间超过一个小时的动物，任凭林浩怎么威胁，李舒海连碰都不会碰一下。 这样的李舒海，决计不会随便从地上捡东西往嘴里塞，更别提塞的还是一块冷冰冰的“石头”。可他不仅塞了，当林浩眼疾手快让他吐出来的时候，这块晶体已经只剩下一半，看晶体断裂处的缺口，另一半极有可能已经被他咬碎，咽了下去。 可李舒海没有半分吞咽硬物的不适，反而因为智商下降而对剩下那半块晶体表现出了明显的渴求。 这样的异常足以引起薛定梓的高度重视，属于科学家的敏锐直觉让他抓住了重点，立马实验了起来。 然而林浩对科研方面的东西可谓毫无兴趣，在薛定梓身边似模似样地观察了十来分钟，也没看出这块丑不拉几的“石头”有什么特别值得重视的，便有些躁动，从薛定梓的左边转到右边，又从右边转回左边。倒是李舒海的目光格外炽热，他的身体虽然像只幼犬般，下意识尾随着能给予他亲切感受的林浩转来转去，眼睛却仿佛要黏在那枚小小的结晶上，蠢蠢欲动。 脑垂体受到刺激分泌出涎液，顺着李舒海有些腐坏的而露出的牙龈流下，缓缓垂落到地上。薛定梓有理由相信，若不是有林浩在这里镇着他，这只兽性明显超过人性的丧尸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过来，一巴掌拍开他，抢走这原本便属于他的食物。 被这样的一人一尸围绕着，薛定梓只觉得压力山大。兼之被他们的走动弄得烦躁不已，最终他忍无可忍，给他们分派了任务后，将一人一尸从他的临时“实验室”统统赶了出去。 看着某人如释重负的表情，匆匆带着一步三回头，满脸垂涎的丧尸离去，似乎生怕自己后悔将他喊回来观摩研究的样子，薛定梓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生平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看走了眼，选择与这个人交底，就这么上了贼船。 “这家伙。” 虽然口中抱怨着，薛定梓的嘴角却又忍不住扬起几分笑容。 这些日子，虽然过得简陋，却的确是他近十年来过得最轻松愉悦的日子了。 薛定梓曾经觉得，能超越所有人，用智商碾压他们，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这样辉煌的人生才是他想要的。他喜欢万众瞩目，喜欢被崇敬，被艳羡，被仰望，所以被打落谷底的时候一度失去了人生目标，只是靠那一股仇恨苦苦支撑着，告诉自己誓有一天要夺回一切，让那些人统统付出代价。 可怨憎是种劳心劳力伤人伤己的东西，你可以借它激励自己，但却不能被它操控摆布。凭借玉石俱焚的复仇信念挣扎苟活无异于饮鸩止渴，要么他将在这泥沼间沉沦，彻底腐朽，要么他将一再隐忍，最终陷入疯狂与仇恨同归于尽。 他开始选择了帮助林浩，一个是因为两人曾有合作，比起傅良平，他更相信对方的人品，二则是对方展现出的身体素质及武力实在强大到不合理，已经隐隐超出了人类的身体极限，让他有些在意。不管是想要借助对方的武力庇佑自己，还是创造机会观察对方的特异之处，在对方众叛亲离之时给予恰当的帮助，将是最好的契机。 但这两点并不足以让如今的薛定梓义无反顾的站队。 不得不承认，薛定梓其实并不是个如外在那般随性洒脱的人，他向来不惮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也许十几年前这是他性格的一部分，可过往的挫折让他竖起一道高墙，将身体中所有的直爽，善良抽离出来，做成面具，面具底下掩盖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脏，比玻璃更脆弱，钻石更坚硬。 所以直到林浩与李舒海古怪的战斗，让他隐约猜测出了李舒海的身份，薛定梓这才下定决心，拿出偷藏的那支肌肉松弛剂，向林浩示好。 毕竟京城圈子几乎都知道，李家一向与那群人不对付，若说还有什么人敢于保住自己，与那些人对抗。 非苏淮李家莫属。 薛定梓思维灵活，心思敏感纤细，逻辑清晰，作为一名科研人员，这曾经是他天然的优势，日后也将成为他最有利的武器。从在基地初见林浩开始，直到工厂前的暗示，昏倒后的治疗救助，包括林浩交付的信任在内，一切的一切都在顺着他的计划在发展。 ——除了他自己的心。 在末世开始，社会秩序崩乱之时，薛定梓的第一反应便是觉得他的时机已然到来，是时候返京复仇了。而林浩和李舒海的出现只是他计划中的一个变数，帮他提前摆脱了傅良平一行的监控，并因为李舒海苏淮李家继承人的特殊身份，说不定能成为他接近那群人的跳板。 可是…… 明明抱上了武力值爆棚的金大腿，甚至已经半只脚搭上了苏淮李家的线，他却没有那么坚定的想要报仇了。因为在这段时间内，他已经忍不住将这两人从能够提供帮助的大腿，归为了朋友。他甚至觉得，就这样和这一人一尸在一起凑合着过日子，一边隐居一边进行自己感兴趣的研究，要是研发出了疫苗就想个办法公布出去，即使不报仇也没什么了。 但正因为心态变了，他才更为害怕。那群人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恐惧，让他无时无刻不害怕他的朋友被他连累，落到那群人手中。 放下手中的镜片和镊子，薛定梓有些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掌心。 薛定梓的手非常漂亮，纤细修长，骨节分明，而这双手同样稳健，不论手中握着多么重要的实验成果，多么危险的锐器，化学试剂乃至病毒，它亦不会有半分颤抖。可如今，这双手却因为主人一星半点的回忆而止不住地痉挛着，冷汗一会儿便将掌心浸透。 明明外面依然艳阳高照，秋老虎甩着尾巴迟迟不肯退去，薛定梓却觉得四肢阵阵发凉，彻骨的寒意从尾椎弥漫到心间。 “李舒海！别藏了，交出来，我都看到了！” 灼热的夏风裹挟着林浩中气十足的大喝，翻越过实验室小小的窗口，为□□在外的冰冷皮肤带来些许暖意，也将薛定梓从回忆的噩梦中惊醒。 他下意识顺着窗口向外望去，看见林浩伸出手掌摊在丧尸面前，神色带着几分得意和促狭，却并不讨厌，像个发现了好友私藏小电影的少年。神色间少了几分警惕，多了几分熟悉和亲近。丧尸李舒海忸怩了半天，最终悄悄把右手背在了身后，不情不愿地伸出左手，向林浩展示他空荡荡掌心以示清白。 站在窗口的薛定梓忍不住扶额。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见识到那个冷酷严肃的军官如此傻白甜的一面。如今看着对方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做出小孩子似的动作，顶着一张干瘪而有少许腐烂的脸，露出少女般无辜纯洁的眼神，觉得眼睛有点辣。 果不其然，窗外的林浩也没能被这幅“惨不忍睹”的无辜表情成功戳到萌点，在对方敢怒不敢言的委屈眼神中，残忍的将李舒海的另一只手从身后拖出来，没收了他手中的东西。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林浩突然转过头来，正对上薛定梓的眼睛。他的表情一愣，随即弯了眉眼，露出爽朗的笑容，举起手中的塑料袋朝他摇晃着，阳光穿过半透明的白色塑料袋，其中似乎有什么小小的硬物滚动着。 也正是他转身展示战利品的一瞬间，错过了李舒海接下来的动作，和眼中一闪而过的红光。 远处的薛定梓倒是看得一清二楚。李舒海掌中的东西被收走的一瞬间，他的眼中一瞬间有些混乱浑浊，爪子下意识地向前勾了一下，似乎下意识想扑上去将东西夺回来，却又在被林浩发现前按捺住，重新蹲下一身来，泄愤般地将面前的土地刨的稀烂。 薛定梓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看李舒海的表现，丧尸攻击活物的习性和暴躁的性格还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他的行为心理，却又被某种模糊的记忆和习惯压制，阻止。他这样的表现其实并不太像病毒感染，反而更类似于神经疾病。 或许，这是一种新型的，精神性病毒？ 半块不规则晶体依然在灯光下犯出浑浊而柔和的光芒，薛定梓盯着它有些出神，他直觉这块晶体将是z病毒疫苗研究的一个重大突破口。 —————— 当林浩炫耀完战利品，心情不错地转过身来时，看到的就是李舒海面前大块大块的草皮被翻了起来，坑坑洼洼的像被狗啃过似的。他张了张口，不知是应该训斥李舒海不该这么做，还是该问问他原因。 最终他犹豫再三，考虑到李舒海如今的精神状况并不是太好，有些暴躁也是正常的，只要不袭击人类，有点其他的小问题也无伤大雅。林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拍了拍李舒海的脊背表示安抚，并继续带着他挨个检查地上的丧尸动物。 罢了，全国最优秀的医药方面的科学家已经被他拐来了这里，只要李舒海的人还在他身边，没有死，总有一天他们会研制出疫苗，结束这个糟糕的世界的，不是吗？ 第36章 被薛定梓赶出了实验室，林浩带着李舒海在附近转了起来，不时蹲下身在地上翻看，试图找到薛定梓想要的东西。 没错，薛定梓交给他的任务，正是出去找找院子里还有没有与那半块结晶体类似的东西。半块太少了，薛定梓根本不敢贸然对它做任何具有破坏性的研究，生怕弄没了会彻底失去这条线索。 林浩扒拉起一块小石子，也不嫌脏，便就着裤子擦了擦，对着太阳端详了起来。 太阳光非常刺眼刺眼，林浩看了片刻便觉得眼前发花，他觉得这东西有点像，但又有些犹豫，觉得可能只是个普通的石子。他自己确定不了，便只能将自己觉得像的都收集起来，准备到时候给薛定梓一一辨认。 正当他蹲在围墙下努力确认真假时，突然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一只干枯的手伸到面前。林浩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才反应过来这只手的主人是谁，顿时为自己过激的反应感到有些尴尬。 掩饰般的，他伸手拍了拍李舒海的肩膀，解释道：“你突然出现，吓我一跳。” 李舒海却没有发现他的不自然，蹲在林浩面前，歪了歪头，将手又往前凑了些。 林浩这才发现，李舒海的掌心中有一枚小小的“石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微弱到几不可见的光泽。 “你的意思是，这个就是你先前吃的那个东西？” 指着掌心那块“石子”，林浩语气有些激动。 然而现在的李舒海却并不能听懂林浩话语中的含义，更无法开口回答林浩，他呆呆的顺着林浩指尖的方向看向掌心，模模糊糊觉得对方是指的是那个自己很渴望的东西，便再次将手摊得更开，并再次向前递了递。 被不明病毒支配的大脑让他无法思考太多，他只是觉得，既然自己那么想要这个东西，那么对方肯定也会很想要吧。 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中有种力量驱使着他，让他不至于被疯狂吞噬，让他与*对抗，只要对方想要的，他都会给他。 林浩却没有想那么多，他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让你来鉴定这东西，可比找薛定梓快多了。” 接过李舒海手中的东西，林浩立马将塑料袋中的“嫌疑物体”都倒在地上，将李舒海给的“真品”装了进去，然后从地上那一堆里面挑出一个，开始让李舒海辨认。 十分钟后，林浩悲伤的发现，也许这个方法并不怎么管用——他根本无法让李舒海明白他的意思，更别提分辨物品了。 蹲得腿脚酸软，林浩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有些发愁。 李舒海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突然低落了起来，他站起来走了两步，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咕噜声。 原本林浩正低头苦苦思索着办法，突然感觉肩膀一重，被人笨拙的拍了两下。林浩惊讶的抬头，对上了一双浑浊的眼睛，但这双眼睛的眼底，却比什么都清澈。 好似万里无云的晴空，将一切阴霾都驱散了。 是李舒海。他看见林浩低着头神情低落，不知怎么便想起了他自己每次感觉难受暴躁的时候，只要这个人在自己肩上拍打两下，他就会觉得舒服很多。所以眼见这个让自己很舒服的人蹲在地上迟迟没有反应，他忍不住学着对方的模样，努力缩起锋利的指甲，放轻力道，试探着在对方肩上拍了拍，想让他也舒服起来。 明明面对是一只应该没有理智的丧尸，林浩却觉得他在对方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懵懂的担忧和安慰，还有无措，可当他眨了眨眼眼，却发现那双眼睛里依然一片浑浊。 心里似乎有什么地方，悄然松动了一块。 将怪异的感觉压了下去，林浩笑了笑，驱散那点颓丧，自我鼓励道，“没事，再试一次，实在不行的话带回去回去再让薛定梓自己认去。” 鼓足了干劲，林浩再次拿起一颗“疑似物体”，在“真品”上比划几下，又指着地上那堆比划几下，然后拿着一颗张口，作势要吃下。 皇天不负有心人，两人这次脑电波总算连上了线，李舒海见林浩将石子往嘴里塞，忍不住伸手想要拦他，在快要抓到他的手臂时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伸出的手瑟缩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抓上林浩的胳膊。 林浩一直在观察李舒海的举动，见他终于有了反应，惊喜道，“怎么了，这个不是？不能吃？” 成功在吃上搭上线的一人一尸很快将地上那一堆石头辨认了个遍，令林浩失望的是，其中没一个是他要找的东西。 林浩有些失望，但并没有表现的太明显。毕竟薛定梓说这很可能是重要的实验线索，听起来这么高大上的东西，想想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地就找上一箩筐。 等林浩仔细搜寻过一圈回到小院内时，太阳已经正当头，林浩看了一眼腕间的运动手表，已经将近下午一点了。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淌下，林浩撩起汗衫一角，一把将脸上的汗水抹开，不让其落进眼睛里影响视线。 y市位处长江流域，空气湿度很大，火辣辣的阳光照在地上，空气被烘烤得扭曲，院子里没有树荫遮挡，简直就像个巨大的蒸笼。林浩体质特殊，并不太怕丧尸的抓咬，因此只穿着一件汗衫，此时已经被汗水湿透，牢牢的贴在身上，勾勒出锻炼良好而性感的肌肉线条。 可惜会欣赏这些的人早已没有了意识，只能凭借本能跟在后面，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林浩手中的袋子，一眼都没有落在别处。 “薛……”林浩大大咧咧的一把推开门，正准备喊上薛定梓去吃午饭，却在看见薛定梓的那一瞬间消音。 为了防止意外，薛定梓还穿着厚厚的长袖外套，他的脸颊晕红，显然有些中暑的迹象。他的神情专注，汗珠顺着他的脸颊划过下巴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他却仿佛没有感觉似的，依然埋头快速的在纸上记录着什么，只有在汗水要流进眼睛里时才伸手抹上一把。但因为农村里没能找到足够的笔，薛定梓现在是用碳条写字，握过碳条的手再来擦汗，一来二去整张脸整的跟个花猫子似的。 看着外表狼狈到近乎滑稽的薛定梓，林浩却笑不出来。 事实上，林浩觉得有些震撼。这样的薛定梓是陌生的，林浩完全无法将他与那个插科打诨的薛定梓联系在一起，但这样的薛定梓又是熟悉的—— 这样的眼神，他在李舒海那里见过。可那时的他看不懂，只当这是对方死撑的所谓“世家子的骄傲”，如今却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有所体悟。 对于他们来说，有什么东西，是即使撞得头破血流，也要坚持下去的。 所以李舒海明明生在和平年代，又家世显赫，却永远战斗在最危险的地方。所以当初薛定梓才会惹下大祸，那么狼狈的离开京城。 林浩从没有过什么非常坚持到一定要完成的愿望，更没有过拯救人类这般崇高的理想，他的眼神里只有过年轻气盛不肯服输的倔强，却从没有过死不放弃的坚持。但这一刻，虽然他还不够明白，但他却隐隐觉得，他们是值得尊重的。 所以他停下了闯进实验室的举动，沉默地站在门口看着薛定梓奋笔疾书，身后的李舒海似乎也感受到了微妙的气氛，安静了下来。 直到薛定梓停下手中的动作，似乎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林浩这才曲起手指，用指节在门上清晰地磕了三下。 噔噔噔。 薛定梓听见敲门声一愣，转过头才发现林浩站在门口，下意识便嬉笑着调戏他。 “吓我一跳，我说今天是谁来找我，这么礼貌还要敲个门，原来是今天带着小男友，要向他展示温柔的一面么？” 薛定梓一边嘴炮，却还不忘了把林浩和李舒海拉进屋子，正中午的太阳那么大，在外面站久了非得脱层皮不可。 当然，只有林浩是被他拉进来的，薛定梓伸手去拉李舒海的时候，照例被对方出示了森森白牙一排，他非常识相地收回了禄山之爪，退出位置，让李舒海自己跟了进来。 林浩被薛定梓的几句调侃搞得额头青筋直跳，刚刚的一点震撼和感动瞬间被破坏殆尽，偏偏薛定梓的嘴上不停，还在向他例举“用温柔征服男友的一百种方式”，并谴责林浩暴力造成的心理阴影面积。听得林浩深深后悔，他不该敲门进来的，他就应该把门狠狠拍在这家伙脸上，让他闭嘴！ 忍了又忍，林浩终于忍不住将手上的一袋子东西拍在桌上，磨牙威胁道，“你再bb我可把这辛辛苦苦找来的东西全给海哥吃了。” “哟，害羞啦。”眼看林浩要恼羞成怒，薛定梓赶紧摆摆手，拿过带着开始翻看“好了好了，我先看看……” 随着翻找的动作，薛定梓原本随意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表情越来越严肃，最后甚至忍不住翻过袋子将东西全都倒在桌子上，用强光电筒挨个观察起来。 看着薛定梓逐渐瞪圆的眼睛，林浩脸上浮现出掩饰不住的骄傲，同时忍不住给了身后的李舒海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不过显然对方没能成功接收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满桌子的“美食”。 终于，一桌子的“石子”都被挨个检查完毕，薛定梓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林浩的眼睛，他努力使自己的神情看起来严肃一些，眼底和脸上的激动却完全压制不住。一边努力严肃一边激动的代价就是——他的整张脸都看起来有点扭曲。 “这些东西，你在哪里发现的？很多么？” 第37章 粗略的将林浩找回来的东西挨个查看过，薛定梓的心“咚咚”跳了起来，几乎要冲出胸腔。 这种结构……果然和先前那半枚晶体极其相似！ 薛定梓本以为能再找到一两个一样的晶体，当做标本以防万一，便是万幸了。万万没想到，林浩竟大大小小提了一袋子回来，给了他个大惊喜！ 先前看见林浩远远挥舞袋子的时候，他便注意到这鼓鼓囊囊的一袋子，当时薛定梓只以为林浩分不清楚，便将类似的都收集起来最后分辨，所以才装了这么多。 可经过大致的检查，他有90%的把握林浩带回来的都是同一种东西！ 怎么这么多！ 薛定梓激动地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盯着林浩，那目光里的热切就像李舒海看着晶体，几乎要将他融化。 林浩被薛定梓热切的目光看得怪不自在的，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借助李舒海高大的身躯，将薛定梓热切的目光挡住了大半。 视线里突然被一具惊悚的丧尸脸填满，但是薛定梓本来就是一个胆大的，为了研究不惧任何危险的人，此时更是让心中的激动冲淡了对丧尸的畏惧，不顾挡在面前的李舒海便要伸手去拉他身后的林浩。 “你在哪儿找到的这些？还有吗？能带我去看看么？” 李舒海见眼前的人竟然无视他，想要作出如此逾越的举动，蛮横的去拉扯被他“保护”在身后的林浩，瞬间出离愤怒了。本来就苦苦压抑的残暴*一下子爆发出来，李舒海的眼睛瞬间烧的通红，张开嘴露出一口锋利的牙齿，冲着薛定梓大声咆哮，将十根尖锐的指甲都亮了出来，眼见就要扑上去。 由于李舒海最近的表现相当好，基本能够控制自己的行为，早上又在林浩不在的情况下保护了薛定梓，林浩和薛定梓两人本来都以为李舒海已经把薛定梓划入了同伴的范围，因此放松了对李舒海的警惕，并且将他身上挂着的铁链取了下来，恢复他的“人权”。可没想到区区半天过去，李舒海却突然又发了疯，要去袭击薛定梓。 要知道，薛定梓可不像林浩，被丧尸抓了疼两天就好，这要是把薛定梓抓一下，林浩大概就可以考虑如何平安饲养两只丧尸的问题了。 顾不得多想，林浩往前一扑，把李舒海连手臂带腰都狠狠圈在了怀里，人也凑到李舒海耳边，大声呼唤他，试图唤醒他的理智。 “李舒海！李舒海！冷静一点，看我，我是林浩啊！” 薛定梓也被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从狂喜中惊醒，“噔噔噔”连退三步，把手举起来作投降状，展现自己的无害。 “冷静冷静冷静，大哥你放心，林浩是你的，都是你的，我绝对不跟你抢！保证远离三米外！” 林浩简直要对这个生死关头还有心思打嘴炮的同伴无语了，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林浩狠狠瞪了薛定梓一眼，示意他闭嘴，一边试着松开一只手，去顺李舒海的背部。 具有威胁的人退后了，身边又充斥着熟悉的气味，李舒海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眼中还有几丝红血丝尚未褪去。林浩松了一口气，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个驯兽师，必须要不停的安抚，怀中这匹猛兽才不会出去伤人，不仅有些哭笑不得。 突然，林浩因为警报解除有些放松的身体又僵硬起来，因为被自己禁锢在怀中的丧尸将头靠了过来，俯下身靠近他的颈窝。以前的李舒海也对他做过类似的动作，但这次没有蝴蝶振翅般拂动撩人的鼻息，有的只是不断接进的冰冷肌肤。 哪怕中间还隔着两指的距离，林浩似乎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递而来的逼人寒意。 ——这不是人类该有的体温。 因为李舒海的表现太过异常，除了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他与普通的丧尸有太多的不同，比起对方成为了丧尸，林浩宁愿相信李舒海只是病傻了，其实他本质上还是个人类。 可此时此刻靠在他臂弯里的冰冷身体，让林浩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面前的人只是一具行走的尸体。他被暴虐与嗜血的因子所操控，变异出了一口冰冷的獠牙，现在那牙齿离自己脆弱的脖颈只有两指的距离，他可以轻而易举的贯穿它，撕裂它，拖着他一起坠入暗无天日的无间地狱。 理智和生物的本能在叫嚣着要推开他，保护身体最脆弱的部位。林浩本想推开他，教训他，让他不要再随便袭击人类。 可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心软。眼前浮现的，是初见时对方光芒万丈的样子，骄傲的样子，严肃认真的样子，温柔的样子，动情的样子，感染z病毒时绝望挣扎的样子，即使变成丧尸时也要保护自己的样子。 林浩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推开李舒海了，即使现在的他双眼泛红，危险的要命，但林浩却愿意相信他。林浩将死死卡住李舒海另一只手和腰部的手松开些，将自己的脖颈往前凑了些，给了李舒海一个放松的，充满信任和兄弟情义的拥抱。 在谁都有可能突然背叛反水的时候，这个人明明已经失去了人性，却依然义无反顾的站在自己身前，以自己的想法为意志；他抛却理智，袭击薛定梓，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是自己先对薛定梓表现出了避让和退却，给了李舒海错误的指示，如果有错，也是他的错误比较多。 李舒海显然对突然向自己牙前凑的脖子吓了一跳，向后缩了一下，但又不舍得远离，犹豫了半晌，小心的别过脸，将因为皮肤破裂而露出的牙龈别到外侧，小心的靠进林浩颈窝。 望着眼前那个大大的后脑勺，林浩有点想笑，但喉咙里仿佛有什么哽住了，让他露出一个似喜似悲的表情。 这个人，即使疯了，傻了，死了，依然温柔到戳人心窝。 林浩觉得以前的自己简直就是个混蛋。 林浩对于李舒海的感情，其实并不是一点都没察觉到的，但是他从不觉得自己喜欢男人，更没想过要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过一辈子。可他同样也不想失去李舒海这个强大的对手，他所一直追逐的目标，更不希望失去这个朋友。他不知道怎么拒绝对方又不伤害他们之间的感情，几次想要提出终止两人之间超越友谊的关系都被那人貌似不经意间岔开。久而久之，他也不再提，只要对方不戳破，他可以永远做这只鸵鸟，维持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 这也是为什么林浩当初离开y市时愿意捎上一群拖油瓶的原因，一是男人确实多少有点保护弱者的*，二则是因为虽然担心李舒海的安全，但其实对于去找李舒海，他的心中是有些抵触和犹豫忐忑的。李舒海在他受伤时的感情表现得太明显了，让林浩想装不知道都难。他怕他独自一人千里迢迢去最危险的地方去寻找李舒海，会给对方什么错误的信号，彻底捅破他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让他们的感情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样子。因为保护欲而带上一群小孩子逃难，顺便“路过”w市，总也是个不太尴尬的借口，可惜最终还是没能用上。 几年都没有想通，更没有勇气做的事情，却在短短几个月的末日经历后，被李舒海一瞬间的举动触动了。 林浩终于愿意直视李舒海对他的感情，他决定等薛定梓研发出药物，让李舒海恢复理智后，他就和他开诚公布地谈一谈，结束他们那种不伦不类的关系。若是能继续做兄弟自然最好，即使做不成兄弟，他也不能再故意忽视对方的感情，却心安理得的享受对方的“兄弟情”了。 林浩总算想通了，心中顿时犹如放下了一块大石，轻松了不少，便准备先向刚才差点被袭击，收到惊吓的薛定梓道歉。毕竟李舒海是因为误解了自己的动作，才迫切的想要保护自己，从而失去理智袭击对方的。 然而一抬头，林浩就对上了薛定梓的眼睛，其中不仅没有恐惧，反而充满了八卦。林浩惊悚的发现，自己竟然从一双只有黑白两个色的眼睛里看出了，“我好好奇啊，发生什么了吗？居然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你们就私定终生了求深8”这么复杂的意思。 再多的歉意都被噎了回去，额角的青筋抽了抽，林浩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薛定梓荼毒的太厉害了，竟然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将不情不愿的李舒海从怀里推开，被抱了一下的李舒海不攻击不暴躁眼睛也不红了连原本很感兴趣的晶状体食物也不看了，乖乖退到林浩身后。 林浩有些别扭，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对方身后摇的欢快的大尾巴。 倒是薛定梓啧啧叹了几声，假模假样道，“唉，我还以为相处了这么久他好歹认同我了呢，现在看来他保护我也是为了向你献殷勤嘛(ノ￣▽￣)猝不及防被甩了一脸狗粮，你们有考虑过我们这些小动物的心情吗？(╯｀□′)╯~╧╧” 嘴上虽这么说，不过薛定梓心中确实明白，李舒海既然在林浩不在场的情况下拼尽全力去救他，就的确已经认同他，将他当做了同伴——前提是他没有对林浩产生任何不良意图。 林浩是李舒海的逆鳞，也是李舒海丧尸化后能帮他维持住理智的最后一根准绳，他不会将任何事物与林浩的安危放到同一个天平上。 嘴上还在口花花着，薛定梓用自己的方式驱散空气中淡淡的别扭与伤感，心里却有些羡慕。能让他交付后背，想要倾尽全力保护的人，已经不在了。他保护不了她，也救不了自己。 不愿再回忆起从前无能的自己，薛定梓严肃了表情，开始讨论正事。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这些晶体是在哪儿发现的？发现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形态？” 林浩正准备跟薛定梓怼上几句，免得对方总挤兑自己，调笑自己和李舒海的关系，酝酿了半天台词呢，结果薛定梓突然说起了正事。这感觉就像原本志得意满的一记拳头，结果打在了一团棉花上，落差太大，林浩一时间差点没反应过来。 好在林浩也不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明白正事比较重要，神情也随之严肃了起来。 “说出来你可能会不太相信，”林浩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组织着比较容易让人信服的措辞，毕竟他接下来的要说的内容可能有些离奇，“但我用我的人格担保，我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第38章 听完林浩的叙述，薛定梓拈着一粒晶体僵在原地，面露震惊之色，久久回不过神来。 “……总之我挨个检查过了，这些东西的的确确都是长在丧尸脑子里的，每个都有，就大小有些差别而已。”林浩终于将自己发现的情况讲清楚了，他看着薛定梓难看的脸色，有些担忧。 “怎么，有什么不对劲么？” 薛定梓的变现非常失态。主要是因为林浩带回来的信息太有冲击性，很可能会全盘推翻他现有的研究成果。 脑子可不像身体的其他部位，人类医学史发展几千年，这是人体最精密，也是唯一一个至今尚未能完全解密的地方。别说长上指甲盖大小的“石头”，就算只是某根神经偏移头发丝那么点距离，都可能对人体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薛定梓先前的研究一直是倾向于细菌病毒的研究方向，但此时他才发现他被固有思维局限住了。 如果说，“z病毒”并不是病毒呢？ 如果说，丧尸的疯狂和嗜血，并不是他猜测的那样，因为基因链被病毒破坏，植入了某种倾向性基因片段，而是因为被脑子里的硬物压迫神经造成的狂躁呢？ 如果他的研究，从头到尾都是错的呢？ 这样的想法让他的内心产生了极大的恐慌，这一切根本不符合他过往学习的知识，完全脱离了他的世界观，让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甚至产生了杀人的罪恶感。 薛定梓忍不住伸手抓住林浩露在外面的胳膊，因为主人的心神不宁，许久没剪过而略长的指甲划破了林浩的皮肤也没有察觉。丝丝血腥味从伤口散逸出来，丧尸灵敏的嗅觉轻易地捕捉到空气中甜美诱人的气息，刚刚安静下来的李舒海又有些躁动。 “林浩，如果他们只是因为神经压迫而造成的疯狂，一个手术就能解决的事情……” 握住自己胳膊的手劲很大，林浩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薛定梓神思不属的神情，隐约猜到对方是钻了什么牛角尖。感受到手臂上的冰凉和不可抑制的颤抖，他瞟了一眼蠢蠢欲动的李舒海，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沉默而耐心等待着薛定梓的下文。 “林浩，你说，我是不是在杀人？” 林浩愕然。没想到，问题竟然出在这里。 事实上z病毒爆发从初期，很多人都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普通人因为无法说服自己对“人类”暴力相向，不敢与丧尸棍棒相向，甚至在第一次杀死丧尸的时候，会让他们产生“我杀人了”的罪恶感。能战胜这种罪恶感的人，要么彻底释放出心底暴虐的野兽，失去最后的底线肆意妄为，要么还能坚守心底的清明，为了生存消灭丧尸，不断战斗；而那些不能战胜这种罪恶感的人，要么在别人的庇护下挣扎求生，要么彻底崩溃，被丧尸分食甚至自杀来逃避。 只是他没有想到薛定梓也会出现这种问题。末世已经到来了几个月，能活到现在的人，除非是实在被保护的太好，基本是不会排斥杀丧尸的。 可薛定梓明显不是那种被保护的很好，一点血腥都没见过的人。林浩可没忘记，薛定梓从那个基地出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丧尸身上的试验资料，现在可就放在这个房间的角落里。 还是说，对方今天才将丧尸和人类划上等号？那这反射弧也是有够长。 想到这里，林浩突然打了个寒噤，觉得李舒海能活到现在薛定梓开窍，也是蛮不容易的。 林浩隐约明白薛定梓的纠结，因为他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但出于某种自私的情绪，他却没有选择提醒薛定梓。 ——既然李舒海是不同的，甚至很有可能通过治疗痊愈，那么是不是只要早点找出治疗方法，也许每个丧尸都痊愈的可能？那么曾经薛定梓在解剖台上的研究，究竟为了拯救人类的“尸检”，还是违背人道主义的*试验？ 可是科学的进步总是需要不断的实验，需要代价的。林浩想要救李舒海，却又不愿意让李舒海成为被实验，被解剖的那一个，所以在依据李舒海的情况想到这些时，他保持了沉默。 他愿意为薛定梓的研究尽可能的提供帮助，包括他自己的血液，李舒海的血液，神奇的自愈能力，甚至是自己的生命——但唯独没有李舒海的生命。李舒海为了他调来y市，在对方清醒之前，他要为对方的生命负责。 ———————— 没有任何一名具有职业操守的医者能接受，自己自以为的拯救其实是一种另类的“毁灭”。 薛定梓当初开始研究“z病毒”的时候，胸中憋足了一口气，满怀着要率先研制出药剂，啪啪打那个家族脸的想法。 当时在他的眼中，丧尸就是一具冰凉的，死去多时的，甚至已经开始腐烂，却不知被什么力量驱使着走动的尸体。所以他可以心安理得的为他们“尸检”，以最严谨的学术态度完成一份份实验报告。 直到他遇见了林浩和李舒海两人，彻底颠覆了他对丧尸的认知，残忍的揭开了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其实他和那伙人也没什么差别。可笑他当年义正言辞拒绝对方，破坏对方资料，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转头自己却也做了这种事情。果然，对方当年找上他，其实是因为他们早就看出来了吧。 他们的本质上，都是刽子手。 周围的负面情绪浓郁到能滴出水来，林浩知道薛定梓这是已经走进了死胡同，开始否定自己的一切。如果不拉他一把，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勇气再进行研究了。 “我爸爸还在的时候，跟我讲过一个故事。”林浩思绪有些放空，仿佛穿过了时空，看到了久远前的某个人，“一个铁路的扳道工人有天在工作时候，站在岔道口，看到一辆火车开了过来，可前方火车原本该行驶的轨道上有四个孩子在玩耍，而另一边只有一个孩子。火车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停下，扳道工只来得及大喊了一声“让开”，然后将轨道扳到了只有一个孩子的方向。 最终扳道工救下了四个孩子，可一个本不该死的孩子却被撞死了，那个孩子的父母以谋杀罪将扳道工告上了法庭。” “……” 沉默，尴尬的沉默让林浩开始有些犹豫，怀疑自己安慰对方的姿势是不是不太对。 “最后呢？那个扳道工被判谋杀罪了吗？” “不知道。”林浩耸了耸肩，“当初我爸也没告诉我，只说世界上很多事情是不能用单纯的对错来衡量的，让我相信自己心中的对错就好。” 薛定梓哑然，最终无言地拍了拍林浩的肩，“虽然你不太适合给人鸡汤……不过我感觉好多了，谢谢。” 林浩知道薛定梓现在需要一个人静静，想个清楚，但看了一眼桌身后不复从前严肃冷漠，只会看着自己一脸空白的李舒海，林浩露出个牙疼的表情，他又忍不住多嘴道，“你别想太多。说实话，连丧尸这种东西都出现了，别说脑子里长个石头根本代表不了什么，它就是长出花儿了，变成啥黑暗傀儡，我觉得我也不会太惊讶的。” “……” 薛定梓总算是体会到了林浩每次被他用话噎住是什么感受了，果然刚刚那种严肃还带着点点哀伤的气氛都是错觉，充满哲理的鸡汤绝对不是林浩这种粗人能说出来的！揉了揉一跳一跳的太阳穴，薛定梓决定以后少调戏林浩几句，为自己积积德。 “说什么呢，我们要相信科学好吗？” 嘴上这么说着，薛定梓却忍不住思考起来。林浩刚刚那话虽然说得粗俗，但话糙理不糙，他的几句话还真的给了薛定梓新的灵感方向。 先前情绪波动太大，没能考虑到的事情也一一涌现。丧尸的身体腐烂僵硬是事实，没有心跳和血液循环也是事实，这都是他亲自试验验证过的，根本不可能单单是因为硬物压迫脑部神经导致的疯狂。刚刚他是猝不及防一下子钻了牛角尖才会认为自己做了*试验，此时缓过了一阵，头脑也清晰起来。 也许丧尸的焦躁的确与硬物压迫大脑有关，但薛定梓直觉这并不是最关键原因，他的目光忍不住再次投向桌上那堆晶体。 这些晶体的结构非常奇怪，不像薛定梓以前学习过的任何一种结晶体结构，具体的成分因为条件限制暂时无法检测，但薛定梓清楚记得，以前的解剖实验中从也未发现丧尸大脑里有这种东西，林浩却说每一只丧尸动物脑袋里都有…… 薛定梓皱着眉，总觉得自己漏掉了关键的一环。 突然，林浩脸色一变，拉着李舒海就往窗口冲，打断了薛定梓的思索。 薛定梓一脸懵逼地看着林浩突然火急火燎的拉着李舒海离开，熟练地开始撬被木板钉死的窗户。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有一大波人冲着山上来了，不能让他们发现李舒海！” 第39章 眼见林浩撬窗不成，直接退后几步用他手中那个威力大到不科学的弓一弩直接轰开窗户，薛定梓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林浩推了一把李舒海，将他半个身子都推出了窗户外，示意他跳出去，一边回头急促道，“有一大波人从基地那边在上山，冲我们这边来了。” 顿了一下，林浩隐晦地瞥了一眼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地图和任务面板，地图的边缘有一大片黄点在移动着，某个角落一行红字闪动着。 【支线任务——保家卫国：加入军队，为家国而战。】 支线？也就是不执行也不会受到惩罚咯？ 林浩对先前系统一言不合就收缴他武器的举动依然心有芥蒂，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直接用意念叉掉了任务。 “来的恐怕很有可能是军队的人，你要和我一起么？我们动作得快些，不能让他们发现李舒海的存在。”否则他会死。 未尽之语两人都心知肚明。 末世来了这么久，活下来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亲戚朋友死在丧尸手里，他们恐惧丧尸，更怨憎丧尸。若是让他们发现了李舒海，别说他们在全世界的仇视中能不能保住一只丧尸，连窝藏甚至圈养丧尸的他们都有可能成为人类公敌。 若是普通人还好，林浩至少能凭武力镇压他们的不满，但是军队就很麻烦了，他们的手上有大量热武器，林浩不想和他们为敌，也不愿和他们为敌。 “明白。”薛定梓点了点头，也把摊在桌上的晶体一股脑塞回袋子里，收拾起了东西，“你们先翻出去，我收拾几样东西，你在外面帮我接一下，我的研究资料不能留在这里。” “好。” 窗口有些高，李舒海丧尸化后虽然比一般丧尸灵活，虽有一身人类及不上的蛮力，但是对于肌肉和关节的使用依然比不上正常人类。若是平时，三米高的墙头也不过是登上一步的事情，现在却因为没有借力的地方，只能笨拙的扒着窗沿，试图用上肢的力量将整个身体拖出去。 林浩刚回头帮薛定梓将墙角的箱子搬了出来，这才发现李舒海的困窘，赶紧抹了一把汗，上前帮忙。 李舒海的肌肉非常僵硬，无法像人类一样利用手臂肌肉使力撑起身体。林浩不知怎么的突然恶向胆边生，大胆的抱着李舒海的膝弯，干脆让他坐在自己肩上，直接用哄孩子的姿势将李舒海整个人架了起来，送上窗台。 薛定梓看了一眼翻出窗台，又回头眼巴巴看着林浩的李舒海，又看了看一边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表情略有些猥琐的林浩，嘴角抽了抽，默默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不知道这个人恢复之后，想起自己曾经被恋人用哄儿子的姿势架到肩上过，会是个什么精彩的表情。 薛定梓要带走的东西也不多，主要就是刚让薛定梓产生兴趣的晶体，实验资料，和从基地捎出来的部分药品，实验器材统统被扔在了屋子里——事实上这村里山上的也找不出什么研究器材，为数不多的那几样完全去了y市让林浩帮忙再寻一份。 倒是薛定梓的实验资料不少，他一个文职人员，抱着个大箱子逃跑，累得气喘吁吁的。林浩看不过去，将他手中的东西都接了过来，让他注意好自己的脚下就好，李舒海伸手过来想帮林浩拿箱子，也被林浩挡了下去。 这末世的山路可不比平时出门玩时景区的山路，将近50度的险坡，没有人专门平整过路面，更没有修台阶，还随时可能有丧尸袭击。身边这两个一个是脑力劳动者，一个行动僵硬，林浩可不想他们因为手上拿着太重的东西不小心滚下山。 这里的地形林浩来时就研究过，从这间被改装成研究室的房间窗户翻出去，不出两百米便有个隐蔽的小道，看方向那条小道应该是直接通向与基地方向相反的104县道的。 林浩早几天就在打那条县道的主意，早将这片山头转了好几圈，要不是今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原本准备再筹谋几天，仔细探探那条小路安不安全，再决定是否从这里走。可现在没时间让他犹豫，他只能硬着头皮走在最前方探路，让李舒海走在中间方便看住他，薛定梓则走在最后。 踏进树林中，林浩再次明显感觉到了与前几日的不同，没有叽叽喳喳的鸟雀，也没有伸手讨食的小猴子，林浩不知道它们是全部变成了丧尸，还是大部分逃了出去，只能暗自祈祷运气好一点，再好一点。 似乎是林浩的祈祷起了作用，两人一尸在树林中尽量轻巧且快速穿行，一路非常顺利的找到了小道附近。 面前是一片及腰高的杂草，长长的草叶边缘是细密的锯齿形状，要是光着膀子从这里面走上一遭，估摸着身上留不下一块好肉。好在薛定梓末世后为了防止受伤一直穿着长袖外套，李舒海不怕热，前几日也被林浩抓着换了身长袖休闲服。 林浩让身后的李舒海和薛定梓把手塞在口袋里，自己则翻出一件长袖外套穿上，举着千机匣扒开杂草，在前方开路。 犹如摩西分海般，一片绿莹莹的野草向两边倒下，分开一条小路。两人一尸渐渐消失在草丛尽头，若是他们回头会发现，那些原本被踩倒折断的野草却仿佛有生命般，缓缓站了起来，将他们来过的痕迹彻底掩没。 —————————————— 在林浩几人离开不久后，一群形容略有些狼狈，行动却依然秩序谨慎的人靠近了他们先前居住的院子，大约有二十七八人。 打头的一人靠近门前那棵巨大的断木，仔细查看了断口的痕迹，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又不太确定，于是向身后的某个人招了招手，“瘦子，你过来看看，这棵树是怎么断的。” 被唤做瘦子的人如同他外号那样，又黑又瘦，不说话时只有一双眼睛白晃晃的，看起来贼精。瘦子上来研究了一番断口，，又摸摸断口周围的树皮，神色也渐渐严肃起来，最后忍不住从背包里掏出一面放大镜，仔细观察着树皮上面的痕迹。 见他神色严肃，后面几人也忍不住围了上来，问道，“怎么，这棵断了的树有问题？” “嗯。”瘦子放下手中的工具，难得严肃的点了点头，脸色有些难看，“这棵树是硬生生被扯断的，看这个树皮。” 他指了指树皮上几道刮痕，边缘的粗糙处隐约可见一些褐红色的固体物，“应该是曾经有什么东西被绑在这棵树上，应该是用铁链之类绑的，你看。” “你的意思是……”打头那人皱起了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又觉得不可思议，迟迟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 “没错，”瘦子盯着他的眼睛，轻易让人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与沉重，“照这个痕迹来看，这棵树很可能就是被绑在树上的东西挣扎时硬生生扯断的，而这个东西，很可能就是丧尸。” “那人向我们举报这里有人养丧尸，恐怕是真的。” 周围一片寂静，显然大家都被这个事实惊呆了。 他们这支队伍在前不久被一股丧尸潮跟大部队冲散了，原本准备按照原定路线去与大部队汇合，结果行至附近山下的时候隐隐听见有人在房顶呼救。他们将人救了下来，给了点吃食才打听到，这里不远处有个依靠加油站建造起来小村落，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伙人占领了，那群人依靠这个临时基地打劫过路的人。 被他们救下来的这人本是准备赶回x市寻找家人，结果看到前一辆车突然爆胎，然后被一群人围住抢劫，就连车上的人也被拖了下来，吓得他赶紧下车转身就跑。所幸那群人也没有追他，只是将他的车上的东西连带油都抽走了。 他没了代步工具，不敢穿过那个基地，又恐惧于来路上满地的丧尸不敢走回头路，只能在附近徘徊，靠野菜为生，偶尔躲在树林中观察那临时基地，看能不能钻到空子偷辆车穿过去。 那人告诉他们，这基地的人不仅打劫，他还看到过他们活捉丧尸，并且被他们抓住的人除了女人和个别青壮年，都再也没出现过。 他怀疑他们抓活人饲养丧尸。 毕竟是军人，又有不少兄弟被丧尸杀死，这一队人现在乍一听见可能有人用人肉饲养丧尸，觉得震惊的同时，自然个个义愤填膺。即使知道这个“饲养丧尸”想象的成分很大，多半是这个人想要骗自己去剿灭那伙抢劫犯，也依然表示愿意去看看。 可当他们小心翼翼摸到那个基地的时候，却发现有人来过了。临时基地最大的那个厂房大门敞开，地上满是丧尸的尸体，干涸的血液，甚至还有枪击后留下的弹片，却没有人类的尸体。现场总的来说比较干净，不像是人类和丧尸发生了冲突，倒像两伙人之间发生了火拼，事后甚至分别清理了战场。 这群军人这才严肃起来。 ——z国的枪一械管制非常严格，这显然不是一伙普通的匪徒。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打劫碰上了什么硬茬子，还是自己中间发生了内斗，但在接下来搜查的过程中，他们显然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军人们虽然来了，但其实是不愿意相信有人竟会作出饲养丧尸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的，顶多就是因为食物匮乏而拦路抢劫。直到发现对方也持有枪支，他们才警惕起来，搜查时也更加的小心仔细。 一间间的厂房检查过去，实验台，被解剖的丧尸，紧闭的房间，被镣铐住的丧尸，惨白的骸骨，定格在脸上的惊骇神情。人性的沦丧第一次这么彻底的展现在这群热血男儿眼前。 这群军人的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不可饶恕！z病毒来势汹汹，同为人类，不仅不能团结起来共同抗敌，反而残忍的将同胞当做牲畜，宰肉喂养怪物！ 他们定将把这群人揪出来，让他们受到制裁！ “报告副队，我们在那栋屋子后发现一条上山的小路，根据旁边草木的痕迹，近两歌星期内有人走动过！” “走，我们上去会会他们。” 第40章 正带着薛定梓还李舒海下山的林浩突然打了个喷嚏，莫名看了眼艳阳高照的天空，有看了看身上厚厚的长袖外套。 难道是热感冒？他的身体没这么差吧！安抚了一下担忧的一人一尸，林浩继续摸索着下山的路，还不知知道自己已经背上了“反人类”的惊天大黑锅。 翟飞鸣前几天刚刚晋升成队伍的大队长，但这样的晋升并不能让他开心。他们大队里比他有能力，有资质的人的多得是，可是这队长，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当。 他的晋升，是由战友们的死亡换来的。如果能换回任何一名战友，这个队长，他宁愿不要！ 可是他不能。 接连失去战友、失去主心骨、与大部队失散已经让这个队伍彻底慌了神。他必须负起责任，让大家冷静下来，有一个方向。只有不失去活下去的决心，不失去战斗的信念，这个仅剩二十几人的小队伍才能振奋起来，不会先于战斗便被内心的动摇击垮。 这个目标，可以是与部队汇合，可以是杀光丧尸为队友报仇，也可以是路见不平惩奸除恶。 所以他带着他的队员们，循着线索站在了这棵断裂的榕树下，站在了这个院子里。 “报告队长，我们大致搜查了一圈，里面没有任何人类或者丧尸，倒是……”谢学名回头看了一眼院内，神色似乎有些复杂，“院子里的西南墙角下堆着一大堆丧尸动物的尸体，我们对伤口进行了粗略检测，一部分丧尸动物的伤口是类似炸弹造成的炸伤，却奇怪的没有火药的灼伤，可能是用别的什么制作的爆炸物，另一部分似乎是被一种尖锐的爪子生生撕裂开的，初步判定，是人形丧尸造成的。” “什么！”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了翟飞鸣的预料，他忍不住追问道，“你确定是丧尸造成的？有没有检测过，这个人形丧尸造成的伤口是在那些动物丧尸化之前还是丧尸化之后？” 问题问完了翟飞鸣才发现自己的问题问蠢了，既然被那个人形丧尸直接用爪子生生撕裂成了两半，如果那些动物不是早就丧尸化，哪里还有机会转化为丧尸？ 要知道，经z国科学院的权威检测，一旦生物的心脏停止跳动，那么之后就再也不会被z病毒感染。 也就是说，z病毒不会感染尸体。 “他们在利用丧尸消灭丧尸？”张桐在旁边听了半晌，直到这时才忍不住低声惊呼出来。 张桐声音虽小，奈何谢学名站得太近，听见了他这一声低呼，惊讶道，“怎么可能？这不科学！丧尸不是不吃‘死肉’么？” 不怪谢学名这么惊讶。 末世开始这么久，z国科学院并不是什么努力都没有做的。凡是广播、无线电能覆盖到的地方，基本都收到了由科学院发出的《求生指南》和《z病毒须知》。大家都知道，丧尸主要依靠嗅觉，热感，其次依靠声音寻找“猎物”，并且他们绝对不会动死亡超过半个小时以上的“非鲜肉”。 这样的丧尸，怎么可能会去袭击冰冷的，腐臭的，由一堆行走的‘死肉’组成的同类。 “别大惊小怪的，咋咋呼呼像什么样呢？”翟飞鸣瞪了谢学名一眼，却只提醒了一句，没有教训他。 谢学名刚进部队，见识的少，又是少年人，有些一惊一乍也是正常的。翟飞鸣虽然想管好队伍，但也不至于过于苛责自己的战友，偶尔提醒一两句也就够了。 “狮子也不在狮子的食谱上，但它们碰面照样打得你死我活。” “哦——”谢学名拉长语气，似乎恍然大悟，“也就是说丧尸也要争地盘是么，一山不容二虎？” 翟飞鸣简直要被这个说一是一，又死脑筋的傻小子整的无语了，“我可没有说它们是在争地盘。我只是举个例子，双方发生争斗并不一定是因为食欲。而丧尸虽然不吃丧尸，但并不代表它们不会因为其他原因发生冲突。” 严厉的眼神突然扫向眼神发亮的谢学名，翟飞鸣简直可以看到他脸上大写的‘那我们也可以让丧尸打丧尸吗’，忍不住警告道： “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饲养丧尸绝对是邪魔外道，这种没有理智的怪物根本无法掌握，一不小心就会反噬自身，甚至危及整个同伴，这是绝对不允许的，知道吗！” 说出这句话的一刻，翟飞鸣的气势毫不保留的放出，谢学名下意识立正站好，脚跟落地时一声脆响，四指并拢，举到脑边。 “遵命，长官！” 见谢学名神色严肃，显然是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翟飞鸣的神色缓了不少，拍了拍对方的肩，道：“行了，你去继续你的工作吧。” 说罢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算了，我跟你一起去看看那些丧尸动物的尸体。” ———————————— 正如同谢学名所描述的，这些丧尸动物的死因基本分为两种，炸死的和被爪子徒手撕开的两种，翟飞鸣却觉得伤口有些不对。他拿过身边一名士兵手中的木棍，将地上的半截猴子尸体翻了个方向，点着头部的一个伤口。 “我怎么觉得，这个伤口像是锐器造成的？” 那个小兵蹲下身查看了一下，起身恭敬道，“报告大队长，是锐器伤口，我们在部分丧尸动物尸体上也发现了类似伤口，不过因为研究院发布信息，丧尸必须要彻底破坏大脑才会彻底死亡，我们怀疑这些刀伤很可能是因为部分丧尸动物在被攻击后未能完全死亡，有人事后补刀造成的。” 这名技术兵分析的有理有据，让翟飞鸣找不出任何漏洞，可他还是觉得不对，有什么非常重要的地方被忽略了。他突然想起了山下基地的试验台，和被解剖的丧尸。 不知不觉间，他就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这群人中间似乎有个擅长解剖的科学家？会不会……” “……”技术兵低下头，显然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也是，他们现在连对方有几个人都不知道，在这种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们想什么都是一种揣测，永远无法得到肯定的回答，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这群人找出来。 翟飞鸣笑了笑，最终安抚了对方一番，决定继续去别的地方看看。没想到刚站起身，就听到“平仔”兴奋的声音。 “飞哥，你快过来看，我们找到那帮人的踪迹了！” 找到了？翟飞鸣心中激动，赶紧大踏步走了过去查看，原本蹲在一边研究丧尸尸体的张桐也跟了上来，准备一起去查看一番。 推开门，翟飞鸣一眼就看到了正对大门的窗户上一个大洞，原本被木板钉死的窗子被再次拆开。木板折断的痕迹很新，露出的木刺都是嫩黄色的，显然那群人很可能是发现他们上山之后才匆匆砸开窗户，从这里逃进了后山。 可他却并不急着去追击那伙人，他们人多，又走得那么急，说不定会留下不少来不及收拾的物品，重要线索，甚至可能会有研究资料！ 翟飞鸣挪开落在窗子上的视线，在这间房屋里逡巡着，越看眼神越亮。 这是……实验室！那群人中间果然有个科学家！ 不怪翟飞鸣这么激动。z病毒的爆发比较突然，传染性又非常强，再加上科学家大多身体瘦弱或者年事已高，在末世中的生存率非常低，而世界的希望却又恰恰压在这些脆弱的科学家身上。 ——丧尸越来越多，而活人越来越少，没有人愿意与丧尸一辈子战斗，更不愿意一辈子与丧尸近距离肉搏。唯有科学！能驱逐丧尸，能治愈z病毒，能让整个世界恢复原样。 国家正在大力征召科学家，翟飞鸣自然也想为国家尽一份绵薄之力。这位科学家虽然不知道水平如何，但他明显在做关于丧尸的研究，甚至能让丧尸自相残杀。 若是能把人带回去就好了，带不回去，若是能拿到他的研究资料，对z病毒的治疗有所启发有所助益也是不错的。 可惜他虽然满心赤诚，可注定要失望了。薛定梓因为过往的部分经历，将大多数研究资料都收拾好了放在一起，就为了出事故时要不能直接拎包逃跑，跑不了就干脆玉石俱焚，将资料直接一起焚毁。因此他们搜遍了整个院落的每一个房间角落，找到了两人一尸的不少生活用品，却找不到哪怕半张纸的研究资料。 不过根据生活用品，他们倒是大致分辨出了他们的人数。 “根据衣物和晾晒的毛巾来看，应该是三个人。”小兵报告完，欲言又止，表情十分复杂。 翟飞鸣注意到了，问道：“怎么了？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 “节哀。”小兵的手有点颤抖，从身后捧出来一件东西，交到翟飞鸣手上。 翟飞鸣看到小兵的样子，有些莫名，心中却是一紧，不由看向手中的东西。 待他看清手中拿东西的样子，他的眼睛逐渐瞪大，不可置信的将手伸进去，一件冰凉的东西碰在他的指尖。 目眦欲裂。 “让兄弟们集合！我们去后山，追！” 与此同时，林浩和薛定梓他们三人一尸也遇见了前所未有的大危机。 第41章 翟飞鸣手中的东西，是一件军装。准确来说，是一件已经破碎不堪的，染满各种污渍和血块的军装，可即使再脏再破，他也认得出来，那是他们部队的制服！ 也就是说，这件衣服的主人，曾经是他的战友。 翟飞鸣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将手伸进这件破烂的军装摸索起来。他们的制服内部有一个夹层，方便放置证件或者一些其他重要的东西，通过这些东西，他也许能大致确认军装主人的身份。 一件冰凉的东西碰在他的指尖。 颤抖着手，翟飞鸣掏出指尖冰凉的东西。 这是一条粗劣的银色链子，悉悉索索落在手心。链子是银色的，却并不是银的，因为主人长期把玩磨拭，链子外的一层银漆脱落，露出里面难看的黑褐色铁芯。链子中央坠着一个透明的小小的塑料吊坠，看起来非常劣质，坠子中间是一片象征着幸运的四叶草，绿莹莹的看起来十分喜人。 别说军人工作时并不允许戴饰品，这样廉价的东西，若不是有什么非常特别的意义，怕是没有人会随身携带者，闲下来便拿出来把玩的吧。可翟飞鸣偏偏见过这件东西，在他曾经的队长手上，并且很长一段时间好奇着这件东西的来历。 可是队长被暴民袭击，感染的时候，他是在场的：队长发着高烧向长官恳求时，他也是在场的：队长被长官送走时，他同样在场。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队长早就已经被感染了，不可能跟着一群乌合之众做“养尸”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更何况，队长一直说，身上这身军装，承载着他所有的责任和骄傲。 如今，这条对队长来说有着重要意义的链子，却随着队长同样看重的军装一起被无情地抛弃在这里。 结合他们获得的情报，队长如今的处境和身份昭然若揭。 他们怎么敢！！！ 翟飞鸣目眦欲裂，停止了毫无用处的搜查，他咬牙切齿道，“追！务必给我追上他们，这帮匪徒没有离开太久，跑不了多远。” —————————————— 林浩和薛定梓还没想到，他们的一时疏忽给自己惹了个天大的麻烦。 两人原本是看不下去李舒海那身满是血污的破烂衣服，给他换了一身带兜帽的长袖——这样多少能帮他掩藏几分丧尸的特征。也同样细心的把衣服里的证件找出收了起来，却没重视那条廉价的链子，更没想到有人凭借这么一条廉价的链子便认定了李舒海的身份。 军队来的如此猝不及防，为了防止李舒海的丧尸样子被军队发现击毙，他们只能匆促收拾了资料边匆匆离开。 林浩两人一尸一路顺着小路下山，前半程非常顺利。 大抵是因为山里的丧尸动物先前就被他们吸引到院子里，消灭了大半，而活物早已散的散逃的逃，一路上竟没有遇到什么丧尸。 只是行至半山腰的树林，林浩依然听到了身后迅捷而密集的脚步声。 有人追上来了。 这些人距他们还有段距离，借着树林的掩护应该还能拖上一会儿。来人明显训练有素，若不是林浩自从莫名获得系统后五感加强了不少，怕是还无法提前这么久便发现对方的行踪。 就是对方的行动太匆促了，不像是普通搜山检查安全和搜索幸存者，倒像是专门冲着他们来的。 林浩皱了皱眉，眯起眼看了看前方。 前方已经隐隐能看见树林的边缘。林浩来探查过几次，出了树林前方便是一片光秃秃的梯田，夹杂着零星的农舍，梯田下不远便是县道。 不能出去。 有树林掩护，他们尚且还能和人周旋几圈，可一旦站到了一望无际的宽阔地带，他们就只能是活生生的靶子，任人宰割。 林浩几乎是瞬间就做下了决定。 “换方向，跟我走。”林浩转过头，压低声音说道。 薛定梓并不多问，只是小幅度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李舒海更不用多说，丧尸化的他满心满眼都只有林浩，怕是林浩赶都赶不走。 林浩对一人一尸配合的态度非常满意。这两人可比那群小孩好搞多了，他并不怕有人阳奉阴违，转身头也不回地带着两人离开小路，转进了林子里。 偏离了小路，树林里并不好走。因为末世降临，这里长期没有人烟，野草疯长，几个月之间竟差不多有了齐腰高，地上藤蔓环绕，再加上遮天蔽日的树林让视线异常昏暗，稍不注意怕是就要摔个嘴啃泥。 林浩走在前方探路，不知怎么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这种不祥预感的促使下，他作了个手势，示意薛定梓停下脚步，自己则警惕的左右打量起周围。 几人出来的时间是下午1点左右，林浩估摸着他们下山的速度，这时应该不超过下午四点。他们现在位于北纬30度，按照正常情况应该七点左右天黑，可不知是不是因为树木太过茂密，周围的能见度并不高。 树影幢幢的林中，似乎潜伏着什么危险，让人毛骨悚然。 林浩努力睁大眼，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危险，却仍然没能发现什么端倪。一直呈开启状态的系统面板上也是一片平静，代表队友的两个蓝点与自己重合在一起，剩下的便是单薄的平面地图，耳边只有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自己愈来愈响的心跳。 然而林浩实在想象不出，这种末世前有大量人聚居的小山丘，最多不过养几只看家的狼狗，山里有几只无甚危险的鸟雀和小型动物，即使是丧尸化了，他又不怕被感染，能有什么危险？ 会不会是他感觉错了，因为太多的危险，所以开始草木皆兵？ 可即使心中疑惑，强烈的直觉也让林浩不敢放松丝毫警惕。姜图，张莉莉和孙家傲的死亡依旧历历在目，随时提醒着他的疏忽和无能为力。林浩将薛定梓拉到自己身后最近的地方，李舒海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靠了过来，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威胁声。 等待的时间显得如此漫长，一分一秒都是心理上的煎熬，正当林浩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感知错误时，他终于在系统地图上捕捉到那个一闪而逝的红点。 “趴下！”林浩大喝一声，一把按倒薛定梓，躲过了袭来的那团巨大黑影。 而在此刻，李舒海也咆哮一声，猛地扑了出去，和黑影扭打在一起。乘着李舒海与黑影纠缠的功夫，林浩赶紧将摔蒙的薛定梓拉离战场，当他再次抬起头时，正与一双猩红的眼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