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做菜难吃的100个理由》 序 她有一个无药可医的缺点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eternalwings 翻译:カブ农奴[彩漫、序、一、二];211004(依恋)[三、后记] 周日早上,我的房门响起了“咚咚”两声敲门声。 连回应的时间都没给,随着细微的“吱呀”声,门打开了。 “叶介,不要再赖床了。快起来。” 出现在那里的,是我的儿时玩伴香神红绪。我是这么判断的——今天的那个时刻也到来了。 红绪看外表也好内在也好,都是给人十分沉稳印象的女孩子。 乌亮的长发,总是散发出恬静的气息,还有与其说可爱不如说美丽的嗓音。是有着在最近可算是难得的贤淑性格的女孩子,虽然也有不中用的时候,但对我这个废柴高中生来说是个完全配不上的青梅竹马。 基本上是这样。 “……没,我起来了。就算是假期我也没打算睡那么久。” “是吗?是啊,已经十一点了都。” “对吧。你看,我倒是刚刚起来就是。” 没法说。 实际上我一小时前就醒了,战战兢兢地等着红绪做好一切准备来到我房前。 绝对,说不出口。 “——早饭。” “……!” 红绪舌灿惊雷,直直看着我说。 “早饭做好了,所以来叫叶介了。” “是吗……知道了。抱、抱歉。” “没事,”她摇摇头说,“没关系。因为我啊,最喜欢做饭了啊。当然,在吃和请人吃上也是!” 与老老实实对上视线都做不到的我相对,红绪一大早就很有精神。 在谈到食物时特有的恍惚表情。心情很好。周日一大早的,稍微带点低血压的调子是更好,我这么觉得。 “那么,就是这么回事!” 一个人完成了对话,红绪离开了房间。 但可是。 “那个啊,”离开时,她小小的背影那传来略带兴奋的念叨声,“——大概,今天终于,做得好吃了。这可是我的自信作。” 连回话的时间都没给,门关上了。 这次没响“吱呀”。 只传来了红绪“嗒嗒嗒嗒”小跑下楼梯的回响。 “今天终于,是吧……” 我叹了一口气,开始思考起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红绪开始为我做饭,到今天为止正好一周。 以及,到达这一周前,体验过的摔摔打打的三周。 —— 一个月前,因为留下儿子一人赴英的双亲的原因,我以十六之身浸于了无理的苦难之中。 为什么本来仅仅是住在隔壁的儿时玩伴的红绪会在周日早上给我做饭,说老实话,这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与经过。 事情的开端是我父亲打算换工作地点。 在处理进口商品业务的公司工作的父亲,实际上今年四月开始要在英国进行一年左右的海外赴任。 顺便,我们家与英国有着很深的缘分。我的叔父与英国人结婚,住在了那边,好像还有一个同龄的表妹。 家里的顶梁柱跑到了海外……这算是件大事了。 不过,说真的,我完全小看了事态发展。 父亲只身去英国赴任而已,自己的生活不会发生什么变化——我打心底是这么认为的。想得太美了。 可是,问题立刻就朝着脱缰的方向发展了。父亲决定换工作地以后的第二晚: “啊对了对了,叶介,妈妈要陪爸爸一起去呢。叶介你暂时会一个人,就这么在日本努力下去吧。” 老妈平淡地这么和我说了之后,我受难的序幕就这么拉开了。 ——被放逐的不是父亲,是我。 自己的母亲居然会如此在丈夫和儿子之间拉杆秤,一点儿犹豫没有就偏向了丈夫这边。我真是完全没料到。 还不如说我觉着她肯定会选儿子才对。我擅自认为母亲是一种“孩子>>>丈夫”的生物。 ……好吧,根本就没这回事。 陷入穷地的我所面对的最大问题,就是爱内家的家务活。 我家的构成是双亲加三个孩子,就是长女,长男(我),次女。 但是,在这个时点住在家里的只有我这个高中二年级生以及双亲二人而已。 大我七岁(二十四岁)的姐姐在绕着地球飘来荡去。 小我一岁(十六岁)的妹妹,在长野的完全住宿制的大小姐学园上学。 姐姐和妹妹的话,大抵是可以做家事。但我不行。有着一家之子的牢固立场的我生活能力几乎是零。 最后,我因为感到生命受到威胁,对老妈进行了彻底的抗议。但是,这里老妈又扔出了一个远离常识的方案来。 “啊,你放心吧。实际上,我和隔壁的小红绪谈了谈,她打算来照顾叶介你全部的起居哦。做饭、洗衣、扫除……搞不好,还会有更进一步的事情要照顾哟。唔呼呼呼。其实妈妈我啊,从很早就开始就有一个梦想,当个年轻可爱的婆婆哟?” 一句话概括:犯傻老妈。 留下这么一句鬼话,双亲赴英是在一个月前。 ……而且,还真的把我生活相关的活都托付给了我的儿时玩伴香神红绪了。 不过,这里有一件事我要说明白。 ……我,爱内叶介,可不是一个能如此简单就给青梅竹马的姑娘“添麻烦”的浅薄男性。 我有着作为男人的尊严。不想让红绪看到我软弱的一面。 我与红绪交往的时间很长。 小学时代红绪总是跟在我屁股后头,学校里分班也从小一开始至今都在一个班,每次情人节都能收到巧克力(仔细一想,这作为常理一样送给我的巧克力从来都是贩卖品)。 随着升入初中、高中,我们都长大了,没了小学时代那样过于紧密的交往,可我觉得至今都有着非常不错的青梅竹马的关系。 ——所以,我抛开了红绪所有的帮助,打算全力一人生活下去。谁的力量也不依靠,就这么度过了高中二年级四月的两周时间。 ……然而,经历了各种各样难以启齿的事情以后,现在就变成这种样子了。 非常自然地开始“关照”起我来了。 被我儿时玩伴的女孩子。 炊事洗涤扫除全都交给了她。这算什么啊我说?我难道是galgame的主人公?真是丢脸到家了。 说是这么说,我的儿时玩伴香神红绪是个相当完美的女孩子。是我都觉得配我很有些浪费的我所自豪的青梅竹马。 直到上周为止从小学时就从不迟到缺课,上课时从不打瞌睡。笔记也完美,从小一开始每年担任年级长,深受同学信赖。实际上,能像红绪这么棒的人可不多,我是这么觉得。 ——可是,正是因为如此,我和老妈都看漏了非常重要的一点。 即是“烹饪的水平和每日生活态度全无关联”这么简单明了的一个道理。 “啊,叶介,早上好。” 踏着沉重的步伐,我走到厨房附近,看到穿着红色围裙的红绪正在将饭菜摆到桌子上。 我对着那句无忧无虑的“早上好”感到吃惊: “……那什么,打招呼的话之前说不好吗,那句词?” “啊,是啊。你这么一说好像是的。但是想起‘忘记说早上好了’的是现在。而且,有种不说就别扭的感觉。” “这算啥啊。” “啊哈哈。” 在奇怪的地方戳了红绪的笑点。 大抵对话都会发展成这种样子。 先把话放一边,我将视线落在了桌子上。于是乎,看到了了不得的光景。 “我了个去……” 给人过分鲜明印象的物体在那里等着我。从我嘴巴里自然地漏出了呻吟。心脏跳个不停,响起了警钟。 “糟糕了”“完蛋了”“出鬼了”“赶紧跑路”“果然今天也是这样”。 将这些浮上来的负面情绪努力排除。我鼓起勇气,努力从喉咙里发出声来问红绪: “红绪……今天早上的菜单……都是些啥……” “嗯。是‘烤三明治’。哎?难道你没吃过吗?” 看到我坐在桌边,对面的红绪睁圆了眼。 ……一副认真的表情。 这家伙来真的啊。 “烤三明治是吃过。但没吃过这种烤三明治……” “这种?哎,为什么?这可是很一般的标准的烤三明治啊?” “我说过很多次了:只要扯到烹饪,红绪你的‘普通’全都不着调。” “是吗,是这样啊。”她就这么只点了点下巴,“确实是说过很多遍啊,那句。” “你绝对是没听明白……” “嗯。” 歪着头,红绪一副真的觉得不可思议的样子,回应道: “我对很困难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但烤三明治也算是很常见的菜了。京佳阿姨的食谱上也登了不少。《改变生活的面包调理术》啊,《作出好吃早饭的四十三条铁则》啊什么的……” “不不不,那些上面刊登了我是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爱内家说起来是“烹饪家族”。 老妈爱内京佳是个烹饪学家。上过很多烹饪类节目,出过很多变成畅销书的食谱。是个很有名气的美食家。 父亲干的是专精进口食品的工作,姐姐也是全日本以至满世界转悠品尝美食写下文章的作家(她本人自称“旅行家”)。 妹妹她……我不想太仔细地回忆,所以就不举例了。 所以,我对每天的饭菜持有“必然美味”这种印象。真是蠢透了。自己到底是受了多大的恩惠,从来就没理解过。 ——烤三明治。 以多数常人的眼光看,第一眼肯定是那滑滑的烤成小麦色的吐司的部分。中间放什么很自由,有专用机械的话很容易就能做好。也是能发挥厨子想象力的有趣菜品。 本该如此。 ……本该,如此。 “我说,这里面放的什么?” “哎?是奶酪和拌上樱桃蜜饯的胡桃碎。还有热狗肠……那个,大概是红肠吧?反正不是鱼肉肠我记得。好像还有昨天吃剩下的汉堡肉。再就是好像还加了鲜奶油。” “唔——” 掰着手指,红绪一个接一个地吐出刺激性的词汇来。 我颤抖了。烤三明治?你拿那些做? “……还有,上面那多得要命的枫糖浆,是因为从夹心里漫出来了是吧?” “嗯。甜甜的很好吃啊,枫糖浆。” 原来如此。枫糖浆,确实好吃。这一点没错。至少我已深受腌鱼酱之苦,区区枫糖浆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不过,重点不在这里。 “这个烤三明治打算进军味觉的新境地。说‘麦香烧’的话就好懂了吧?麦当劳早餐里的那个。一个100圆,我很喜欢,有时候一口气能吃五个左右当早餐。那个的甜味和酸味的搭配简直就是最棒的。所以,我也想学学那个技巧。你看,就像是咕噜肉里面加菠萝的感觉。这算是原创的爆发哟。”(译:“麦香烧”原文是マックグリドル。中国的麦满分似乎和这个还不一样,暂且这么翻。) “我说,你赶紧给咕噜肉道歉。” “那,麻婆豆腐里面加覆盆子。又甜又辣肯定好吃。” “没那回事啊你个阿呆!” “哎,没有啊。” 那个“麦香烧”就是一种“甜味汉堡”。和这个烤三明治一样,在面包的部分涂了厚厚一层枫糖浆。那可是个第一次吃就不可能不受味觉冲击的危险品。 “是吗,原来麻婆豆腐加覆盆子还真是意外的不一般啊。嗯,但是,算了。” 要是总体味这种异常的做法,任谁都能明白了。 ——香神红绪到底是怎样一类少女。 ——有着怎样的“问题”的少女。 “这个烤三明治,叶介也是非常好吃的样子看着它不是吗?” “……” 大约凝视了盛在那里的物体五秒钟,我偷偷瞟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红绪。她正好漫出像是吐司上那多得要死的枫糖浆一样的笑容: “自信作。我觉得这还是很厉害的。” 得意地重重点了点头,还竖起右手的大拇指来。 你那哪里是“厉害”,完全是“牛逼冲天”。 ……拼命压下了吼出这句话的冲动,下定决心将手伸向了盘子。没错,红绪出品基本上都是无可救药的那啥。而且她本人正好不认为是“那啥”。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要是跑得掉的话我倒是想立马撒丫子。但那是不可能的。麻烦青梅竹马到这份上,哪儿有逃跑的选项。 何其悲哀。 男人有不得不去面对的战斗。 举个例子,生为战士的人为了王、为了祖国,带着找到的翠玉剑去打倒邪恶的龙。就是这么回事。 吃掉青梅竹马所做的饭,这已经跨入命运的领域了。 “我开吃了……” 啪叽。 咬下混着黄油与枫糖浆的吐司,尝到这第一口就让我脑瓜里火花带闪电。 就像是看到根号二的毕达哥拉斯学派一样。 难吃可不是个方程式可以导出的东西。 要说为什么,这可是负上加多少负都正不了的难吃。 越来越膨大的恶心味演奏出混凝土色的交响曲,打着好似偏头痛一般疼痛的拍子,令心脏产生迷一般的悸动。最后,我—— 看着天花板,抱起双臂……完全是因为理性而沉默了。 ——虽然有点突然,这就像是搞笑漫画里画的那样:女主将带来绝望的饭菜强行塞到主人公嘴里,他脸都涨成紫色然后口吐白沫遂倒地而卒一样的画面。 这个场合,她们所做的菜大半都是看一眼就知道是剧毒,有着超刺激的外表。什么紫色的啊、散发异臭啊,甚至持有意识伸出触手还爆炸都不稀奇。(而且她们还仿佛商量好了一般没尝过味道。说真的为啥会变成这样啊。) 话说回来,嗯。香神红绪做的菜呢,和这种幻想中的杀人料理还是有所不同。 理由很明确。能用很简单的方式作答。 “……这完全就……” ——她做的饭,极度切实而又真实地难吃。 并没有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基本上吃了的人并不会反应过剩倒地而亡。而且,说到底红绪的菜并没有难吃到完全难以下咽的地步。 说真的,作为菜肴,她倒是保持了最低限度的形式。 这可不是什么异次元味觉,而是作为彻底的强烈的现实,立在吃它的人面前的一道绝壁。 我这么想着。漫画和动画里能让吃它的人横着出去进医院的杀人料理是不是真的可以称得上是难吃的菜。你看,那玩意在登场的时点就已经连所谓菜肴的形式都不存在了。 水凝固的话变成冰。状态发生变化而引起名称变化可是自然。 所以说,真正难吃的菜,说到底至 少也得是和“可以理解的范围内保有真实性”哪怕沾一点边也好。不能打破这个底线——在这个意义上,香神红绪做的菜简直完美。 不……仅限今日,是稍稍有点做过头的难吃菜。大概吧。 “……我说,红绪……这里面……有‘隐藏风味’吧……刚才连名字都没提到的材料也放了吧?” 我声音发颤,如此问红绪。 不问个清楚可不行。只有这点绝对要搞明白。 “嗯,对的。放了。但是如果说出来就不是隐藏风味了。” “笨蛋,我不是这意思!啊啊啊!这个,难道说——” 嚼着好似烤三明治的玩意,我分析着。 好像整瓶往里倒的枫糖浆,融化了的奶酪。 甜上加甜的樱桃蜜饯。 红肠和汉堡肉(生煎)的盐味。 胡桃碎的涩味。 涂得一塌糊涂的吐司的背面,加上塞得满满的内容物,连所谓“美形”的一根毛都找不到的外观,还有—— “为什么你要在菜里放帕布隆啊!苦!苦死了!你在搞毛线啊!”(译:パブロン,大正制药生产的有名止咳药系列。主要成分是盐酸氨溴素和异丁苯丙酸等。) 因为预想外的混入物实在是太过超出想象,跨越这份怒火以后我很华丽地一副狼狈相。 绝对错不了。 入口瞬间就扩散开来的强烈的苦味。说是苦味,和青椒苦瓜一类的苦又完全不一样。要说的话,就是人工(化学)的味道。更进一步的话……非·食物的味道。 就是说——药物! “没有啊,我可没放什么帕布隆。” 红绪一脸的奇怪,摇着头说。 我惊诧了。 “怎么可能……” “放的是百服宁。”(译:バファリン,常用的感冒药。主成分是对乙酰氨基酚。) “这有区别吗!” 想都没想我就咆哮了。但红绪却特别得意地“啧啧啧”地对我摇手指。 “不对哦。百服宁半片就能很温馨哦。完全就是别的东西。” “哪儿不同了!帕布隆和百服宁除了名字和温馨度以外完全就是一路货好不!” 这次她缓缓地摇头。 红绪一脸认真地说: “你看,帕布隆可是有粉剂和片剂,百服宁则基本上是片剂哦。” “这种小知识有鬼意义啊!” 饭里放满了药这么高端的经验我可真没有过,连说的话也开始激动了。 但红绪好似让我更窘迫一样,说: “但是,叶介你这几天一直在感冒咳个不停,还老嫌麻烦不肯吃药啊。这可不行啊,不注意身体健康的话。” “呃……” 被说到这份上我无言以对。 ……但、但是,在这里撤退的话! “现在说的是这个吗!你啊,红绪,你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哎?真的吗?我很在意啊,说来听听叶介?” 她歪过头来,用“那么,哪里不对呢”的视线看着我。 那实在是无垢的双眸让我心突然跳了那么一下——但我平静下来,扼杀掉这份心动。摆脱一切,我用强力的语调开说了: “听好了——药可不是食物。管他是帕布隆还是百服宁,你听说过谁把这玩意往菜里搁?一般没人这么做,你说是不?” 我就奇了怪。 为什么这种事情还要我亲自说出来才行。 悲伤。空虚。无力。这像是力道变成烟尘从肩膀里被抽出来一样的感觉毫无疑问叫做“疲劳感”。周日一大早的,为什么会变成这么二的展开—— “叶介不会放啊。唔。但是啊,每家的情况可不一样哦。” “啥?” 这太意外了,红绪这番话。作为结果,烟尘一样的疲劳感轻易地反转,变成了强力沉重茫然的绝望压上了我的双肩。 红绪精神地继续说着: “面包也好大米也好,两方都很好吃哦。我喜欢在白白的大米上撒帕布龙吃。比起蛋松来说,颜色更黄更好吃呢。” “……” 我绝句了。红绪的脑子完全就是无政府状态,打死我也没想到是这样。津津有味地吃着自己那份烤三明治,红绪又说: “……嗯,各种味道都有了,真好吃啊。又甜,又酸,又涩,又苦。我觉得这真是很划算的菜肴。不知不觉就开始自卖自夸了。” 我一周前才第一次知道——十六年间,我儿时玩伴那完全不为人知的恐怖秘密。 一言以蔽之。 ——香神红绪的舌尖,有关烹饪的价值观,那完全就是在异次元。 已经是烂得体无完肤了。 “话说回来啊,” 毫无准备地,她的嘴边和围裙的红色一样鲜艳的唇轻轻动了起来。 慢动作。 我死死盯着那番光景。感觉像是面对面坐着的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了那么一点。接着,与此相应的,有什么东西自己跑到我视线里来。而且还很大。太大了。我压根没想到能大到这种地步—— “——好吃吗?” 清澈的眼神,又率直又无垢,就这么望着我。 “噗通”一下心脏跳动起来。 “嗯,你看。这么好吃。叶介也这么觉着,是吧,是吧?” “哈……” 看我没有立刻回答,红绪撅起嘴来,一副非常不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啊。问你味道如何啊。你不是吃了吗?” “那个,这是……” “别磨蹭了,痛快说出来嘛。” “怎么说呢,就是那啥——” 躲开直直看着这边红绪的视线,我憋出这么一嗓子: “……这个意外可以有不是?” 费了老大劲,说出谎言。 哪怕是假话我也说不出“好吃啊”这种话。 ——我又开始了我的现实逃避。 女孩子作出了难吃的饭菜时,实际上,男孩子应该怎么反应才最为正确……这大概是我最近最为关心的问题。 恋爱喜剧漫画界的反应来说,最多的就是“贯彻谎言”。流再多汗,哪怕脸憋成紫色也好,对女孩子张口说“难吃”是绝对不能有的。选择这个风格的纯爷们非常多。 这可真是很“聪明”的选择。 对好不容易做好饭的女孩子说“难吃”可不是什么简单事情。 说真的,我不想骗红绪。但是,对着好不容易做好的菜说“难吃”,给红绪留下不好的回忆,我也不想这么做。 说是不想这么做…… “真的吗?” 红绪睁大了眼,小声说道:“——真的,好吃吗?” “……这个……” “这可不行啊,叶介。我想听你说真正的感想。说谎什么的,这可不好呢。我觉得,男孩子要是说假话的话,那可真是糟透了呢。” 直率又真挚的视线。 没错——关键的红绪本人,顽强地拒绝我作出虚假的证言。一般来说活得软飘飘的红绪在某些事上意外地一根筋。 她为什么要如此较真啊。 仔细一想,大概是和从年少时就被惯坏了的儿时玩伴在一起才导致的。“自己不努力可不行”,这么想着,最终对形成了这样的人格有着深远的影响。 ……也就是说我自作自受。 “我、我可没说谎!红绪!你不相信我吗!” “我一直都相信叶介哦。但是这个和那个是两回事。那么 ,刚才对百服宁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啊,啊那个啊……我单纯就是吃了一惊而已!” “那么,作为顶料不仅放百服宁连帕布隆也加上如何?” 红绪偷偷瞟了一眼药柜。因为预料之外的发展我想也没想就叫出声来: “那个真别有了!不要放药!真的要禁止掉!……啊。” “你看,果然。” “不,那个……” “不行不行,早穿帮了。真是的,希望你好好说出来啊。” “哎呦……” ——又变成这样了,我这么想。 但是,都已经和自白没两样,想蒙混过去也是不可能。果然,只能……说实话了…… 我犹豫了一小会,努力编织出话语来: “——难吃得要死。是一直以来最顶级的。” “……” 红绪一直盯着我看。我脑门冒汗,和她对上眼。 然后,就在下个瞬间。 “啊————————!今天也失败了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发出的奇声。把脑袋埋进桌子,像是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滚来滚去,红绪开始赌气了。 ——我与红绪这一周内,在进行“比试”。那个内容非常简单。 “红绪作出能让我说出好吃的饭菜来”。 真的就只是这样。该说是理所当然吗,我想比的意思真是半分都没有。它自然地发生,然后红绪单方面地在不断挑战这个目标,仅此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啊?很好吃的啊……你看,又甜又苦多好吃……而且还有利健康……但是叶介却说难吃……啊啊啊啊……完全搞不明白啊……” “我说,你不是吃什么的都觉得好吃嘛……举例说,就是那啥。怎么说呢,到底什么是好吃?你心里就没个底。” “不对啊,因为我完全明白什么是‘好吃’啊。又没有哪里觉得难受,应该不是生病了才对……” “嗯……” 那倒是,要是吃什么都觉得好吃,还不如称之为极其幸运的好。单纯是吃的话,什么问题都不会有。 单纯是吃的话。 “这件事情先放放……总之是先干掉这个吧。要放凉了。” “哎?算、算了吧。剩下的我吃掉就好,叶介不用硬吃啦。因为,今天的啊,是一直以来最难吃的不是吗?” 抓住朝盘中烤三明治伸出手的我的袖子,红绪好似看我脸色一般小心翼翼地询问。我则是摇摇头。 “那啥,难吃是难吃,你好不容易做的,说到这份上还扔一边感觉很差。再说,每次最后我不都还是吃了不是。” “话是这么说……但是,果然还是对不起叶介啊。我觉得很不甘心,很火大,很屈辱,很后悔什么的……” 红绪脸上一片阴霾,絮絮叨叨说。后半的话语好像是尽可能在用力说,大概是我的错觉? 实际上,察觉自己做菜难吃时,红绪的低落简直就突破了天际。 理解到这个事实是在第二天。舍弃了十年以来自己的不迟到不缺席,她把自己关在房里消沉了一整天。(那之后听她本人如是说) 红绪比任何人都希望作出好吃的饭菜来,而且是想做给我吃。虽然话不该我说,但好吃自然是更好。 但是,这完全就是做梦。 到今天为止,红绪正好做了一周的饭。红绪的烹饪水平仍然看不到变好的苗头。 说实话,变成这种样子——倒是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我觉得。 然而没有解决之道。 红绪的烹饪技巧又不像是打斗漫的主人公那样突然激发了秘密的力量那样觉醒的,也不是只要好好努力就总有办法的问题,我是这么想。 于是,就又回到这个问题上来了。 ——怎么办才好啊。这样。 “嗯?” 然后,就在这时。 突然玄关那里响起了“叮咚”一声。 “啊……有人来了。我去看看。” 小声念完,红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站了起来。我急忙轻轻抓住她的胳膊,阻止她的行动。 可不能家里这样那样的事情一股脑都赖给红绪去做。 要是那样的话我可真就完全堕落了。 “等、等会儿!你不去也行!这点事情还是我来!” “是吗?那么,好。这个给你。可能用的上。” 红绪很简单地接受了。从小箱子里取出虎鲸旗公司出品的小印章来,轻轻笑着将它递给了我。我则是愣住了。我今天才知道印章是放在那个地方。 “……谢了。” “没事。有问题的话叫我一声就行。” 红绪冲我微笑着说,没察觉到我的心情。心里想着搞不好她比我还清楚这个家里的情况,我背过身,朝着玄关走去。 走道上有点凉,又有点暖。 春天要结束了?还是夏天要来了?让人搞不明白。 “来了来了。您是哪位啊?” “喀拉”一下打开大门,在那里的是: “您早!” “啊,嗯。您太客气了……哎?” 不知为何,那里站着的是——礼貌地低下头来,金发的美少女。 不是看错了,也不是白日梦,更不是红绪做的早餐里面混入了魔法蘑菇导致我意识混乱。 她确实站在那里,外国的美少女。 穿着胭脂色的呢子大衣,戴着帽沿宽宽的帽子,一头金发而且皮肤白得透明的白人女孩在那里。 “啊,那个,ni、o meet——” “叶介!好想见你啊!” 她打断我那操着别扭腔的英格力士的招呼,金发少女好似炮弹一样扑了过来。就这么突然被她抱住了。 “喂,你——” 我当然会慌张又狼狈。 你看,是金发啊。是美少女啊。抱起来都怕折断的细弱的肩膀,让人难以相信是外国人的小小身材——可爱到爆。 透过呢子大衣都能如实地感受到她那柔软的身体。 好似苹果一般的水果香,而且有点肉肉的美好身体……! 但是纯日本人的我应该没有认识的外国人才对,还不如说她是为了被难吃的菜所困扰的我而从异世界来的妖精,这么解释反而更现实—— ……等会儿。认识的,外国人? “啊!” “您想起来了吗?” 艾玛可不得有嘛! 是了。至今都没见过面,最多也只看过照片而已。在那边和英国人结婚的叔父,应该有个和我一般大的女儿才对。 我想想,好像是叫—— “是莉莉……吗?” “对的。我是lily applegarth(莉莉·阿普加斯)。我很高兴。您果然还记得呢。” 少女抬起头来,用她那闪闪发亮的碧蓝的眸子看着我。 我被她放出的强烈的美少女之气轰得有点站不稳。就好像是吸入了浓密的香气然后呛到了一样。 “你怎么来了……等会儿,就你一个人?叔父他人呢?” “嗯,关于这个啊……” 少女取下了帽子,朝我深深地低下头。然后很自然地抬起头来,冲正在发呆的我微笑道: “——也许会打扰很长一段时间。还请多多关照。” “……你什么?” “就是说,”接着,她用轻快的语调对完全没理解事态发展的我说,“我是来日本寄宿的。” 我来不及想,就对她的发言点 了点头,还“哦哦”了一句。一副我好像懂了的样子。 “哎是这样啊。寄宿吗。那还真是有点突然——你等会儿,寄宿?” “是的。要麻烦您了。” “……你来真的?” “是真的。明天开始也会上高中。会和叶介分在一个班。” 呵呵呵呵呵呵。 ——听着满面笑容的她的话语,我终于把握住了现状。 就这样,我的生活又迎来了巨大的变化。 不但是给青梅竹马“添麻烦”,还多了一个要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外国人的表妹。 而且,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 她们所做的菜要让我体味到何种苦闷。 不。 是她们所做的菜引发的各种各样的问题——让我体味到何种苦闷。 一 为何不该将一日三餐交予英国淑女 次日,周一。 “原来如此,昨天发生了这种事。” “嗯,就是这样。” “于是,昨天到今天就转入了?” “……是啊,嗯。” 莉莉转入了我就读的私立木木津高中。事态发展快得过分,就连我都没办法整理好状况,真是没辙。而且班级也和她本人宣言的那样,与我和红绪一样是二年级五班。 “话说啊,我和红绪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是只给大姐通了气。好吧虽然老妈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然后,莉莉那些麻烦的手续全都在那边办好了说是。” “大姐……啊,是龙子姐。她回国了?” “没啊,她不在日本。在海外就全办好了不是?她现在……那个,是在哪儿来着?土耳其……泰国?啊,不对。应该是澳大利亚。” 时间过得很快,走过正午到了午休时刻。 让人眼花缭乱的环境变化,加上对人生感到疲倦的我,趴倒在桌子上,重重地叹着气。 友人——藤见川冥是和俗话说的“知识青年”这种形象非常贴合的酷小伙。他“突”地戴上银边眼镜的那个动作很是有味,而且社团也是加入的电脑研究会,是个顽固的理科男。 然而,和刚刚披露的那些理科系素质完全不搭的是,他家里开了一个频繁登上美食攻略的点心店(蛋糕屋),有点难以评价。 而且,抛开这些,他还持有各种各样麻烦的性质也是事实—— “……好吧,龙子姐的话题先放在一边。现在要说的,果然还是阿普加斯同学的事情。不如说,那以外的话题都不用谈。” 冥仿佛诱导我一般从我那里移开目光,看向教室的一隅。 好像被他牵着一样,我也看了过去。在那里,被班上的女生所包围的中心,金色的女孩——莉莉正在笑着。 “这场景倒是还得持续一段时间。” 我双掌撑着脸,发着呆咬牙看着莉莉那边。 ——莉莉编入我班并不是对我一人,而是对全班来说都是大事。 不管怎么说,金发的英国美少女突然作为留学生出现,而且还是班上男生的表妹,这之上还和他住在一起。(而且那个男生还是我本人) 这种大事件自然会席卷舆论。 事实上,我被男同胞们的质问轰炸了一上午,莉莉周围也聚集着女生。男生当中也有勇敢地向莉莉搭腔的家伙出现,然而悉数被憋着几乎要爆发的怒火的女生们赶跑了。 昨天,莉莉来我家之后,我在家总的来说是鸡飞狗跳了一整天。 首先,要问清事情的详细,一个电话直接打到在英国的老妈那里(对面是凌晨四点,不过我自动忽略了)。然而察觉的是“老妈很普通地将莉莉抛给我并且心安理得”这个冲击性的事实。接着又给澳大利亚的姐姐的手机拨了国际长途,又发现老妈就完全没有顾虑过我。 接着,上午过去,生活用品、家具,以及制服、教科书等学习用品则一个接着一个通过快递送了过来。 也就是说——除了对我和红绪进行情报传达以外,所有的准备都是完美无缺的。 ……不对,忘了这个我才会头疼好不。 昨天一整天都在处理这些事情而忙昏头,结果晚饭是在麦当劳(英国自然也有麦叔叔。就是说,这也是莉莉熟悉的味道)解决掉,第二天还要早起,所以赶紧就睡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但是真没想到是寄宿啊。这展开真燃不是吗?” 冥惜字如金地说。 “哈?” “哦?偏偏是本人没有察觉?这下变得有趣了……” 我把头转向了冥。他一边说,眼镜还亮闪闪的。为什么状况会变成这个样子……之类的。我这么思考着。 ——突然,有什么人在背后抱住了我。 “叶介!” 让鼻子发痒的新鲜水果香以及女子特有的柔软。金色的头发随着风在我面前摇摆,印在我的视网膜上。那发丝有如乐器的弦一般纤细优美。 ……这些只是停留在脑内的分析而已。现实的我因为预想以外的事态而惊讶,很是难看地浑身一抖,飞速转过身来。 “——诶?喂……莉、莉莉?” “yes。非常正确!” 灿烂地笑着。 就像这样,莉莉·阿普加斯依然抱持着这种大胆的态度冲我搭腔了。我虽然察觉了蹭得我脖子背后发痒的两个巨大的不对劲,但尽力假装冷静,说: “原原原原原来是莉莉啊。突、突、突然抱过来,吓我一跳啊……” ……不过我动摇得比想象中的更厉害。 莉莉昨天也用类似的方式抱过我,可今天不管怎么说会被围观。实际上,同学们因为一般来说看不到的高难度的零距离接触而瞪圆了眼。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基本来说,日本人比较内向。 然而,莉莉她本人却好似完全没察觉一样说: “oh?对不起。因为叶介看上去在发呆,所以想来吓你一下。太过火了吗?好像是做过头了。我会反省的。您能原谅我吗?” 莉莉急忙将身体离开我,露出由衷感到抱歉的神情,接着用仿佛能从前方看到尾骨一样的气势对我深深低下了头。 “喂……那个,嗯。当然了。我没生气。那是当然的。” “真的吗!太好了!我放心了!” 看着莉莉的笑容,我脑海里闪过了“我家的血统居然能生出这样的妖精”的想法,因此而乍舌。 与好似炸药般火爆的身姿相反,莉莉长得实在不算高。 和大概超过一百六十的红绪没得比。非要比的话,就得选已二十四岁却连一百五都没有因而悲叹的姐姐。 看上去大概也就一百五十出头。 以日本的标准来说都算矮,在那边估计是相当程度的小豆丁了。 这般楚楚可怜的美少女——就这么“啵”一下歪过头来,蓝宝石一般的双眸带着一分不安望着我。 我又想了——地球上居然有这种四处播撒可爱的生物存在。 要糟了。啊,真要糟了。 “……!?” ——就在我准备将翘起嘴来微笑收起来的那个瞬间。 我从背后感到了一股不似活人的奇怪的气。连忙转过头来,在那儿的是: “好像很享受啊,叶介。” “红、红绪……” 是我非常熟悉的人物站在那里。带着一种非笔墨所能形容的奇妙氛围。 柔顺乌亮的长发,以女孩子来说算高的身长——香神红绪。 红绪她死死地盯着我。 话说她为什么要这么一直一直盯着我? “正妻降临!终于到了……到了修罗场的时间了!” “……啥叫修罗场的时间啊,我说……” “修罗场就是修罗场!在所有的时代都惹得我心喧嚣、永远的娱乐啊!” 随着红绪登场,出现了比我反应更过敏的一人。就是冥。 我的友人藤见川冥他无论幻想或是非幻想,喜欢女性之间发生的爱憎剧,是个修罗场控。 顺便不喜欢的是“女主角之间的百合展开”。他以前玩过的某rpg中,本应围绕着主人公互相大眼瞪小眼的两个女主角,最后把男主完全放置跑旁边玩百合。因为这样的游戏遭遇而暴怒的他猛锤地板导致左手骨折。他就是持有这等勇武传的猛人。 “好了,你要怎么办,叶介!班长可是怒火中烧啊?你在这个凄惨的状况下会如何行动呢!?” “吵、吵死了!就因为不关你的事 ,你这家伙……” 说是这么说,冥他会如此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就是。你看,实际上莉莉抱我的场景被红绪完完整整地目击到也是事实,在纪律问题上她发火也是应——不对,等会儿。 “……红绪,问个问题行不?” “嗯?”红绪还是一直盯着我看,“问什么?弄得这么正式。” “我说啊,你是不是在生气?冥倒是这么说了。” “哎?我为什么要生气啊?我和平时一样啊……难道说藤见川君看来,我是那种一直以来随时在生气的易怒性格吗?不。我觉得不是才对。那个,你觉得呢?” 对于我的提问,红绪稍微有点伤心地回答。 另一方面,因为自身的话语被从正面否定的冥挂着一副惊愕的表情。 “怎么……可能!但、但是,确实是,班长一直盯着叶介才对!?” “啊,这个啊。” 红绪呵呵地微笑着,“啪”地合了合掌。 “看到莉莉从背后抱了抱叶介,我也想试试看。” “……” 冥无话可说了。但是,红绪好像与他形成对比一样继续乐呵呵地说: “因为有些事要办才和莉莉一起过来,看到叶介软趴趴的,莉莉就飞过去了不是吗?然后,看起来莉莉和叶介都很高兴,感觉十分美好,我是这么觉得。然后我就也想加入试试了。” “但是我失败了。让叶介吓了一跳。来到日本以后,我稍稍变得有点兴奋了。这可不太好。” 咯噔咯噔来到红绪身旁,莉莉也点点头。 并排的二人看上去和睦得不能再和睦。某个傻瓜梦想中的修罗场要素一丝一毫都看不到。 “连‘嫉妒’的‘j’都看不到……是吧……这是什么和平的发言啊……” “嗯?哎呀,和平不好吗?你怎么看,叶介?” 这个时候把皮球踢给我啊,你。 “和平多好啊。能不吵架就不吵架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果然,就是这样啊。藤见川君你意外很好战呢。我现在才知道。” “好吧,那个……冥的事情怎样都好。实际上,连你也过来抱我很明显不对劲好不。你就不怕被围观?” 我倒是很窘迫,红绪反而是睁大了眼睛,非常非常意外地开口了: “那个啊。所以说,我不会这么做啊。” “……哦哦,”我接受了,“原来如此。” “真是的。我可没有在旁边有人的情况下还做那种事的勇气呢。这不是当然的嘛。” 红绪白净的脸颊上稍稍泛起红色,稍稍移开了点目光。 然而立刻就一句“……哎,我不是来说这个的。”“啪”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又重新看着我。 “咳咳。” 假咳了一声,然后把手掌当扇子呼啦啦地给自己扇着风,说: “——叶介,中午了哦。来吃饭吧。” “……那是,到中午是应该吃午饭了……哎?但是,你不是一直都和花菱一起吃的来着?” 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要吃红绪所做的不可思议的菜品的我,只有中午饭可以凭自己的意志来获取。 实际上,红绪完全捏死了从双亲那里寄来的生活费,说着“叶介果然中午饭还是想自由点是吧。但是和之前一样的浪费可不行呢。给”,然后每天给我500圆。早上,到了教室以后。 从红绪那里,收取。 ……实在是太过伤心悲恸的事实。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卡戎她先去小卖部了,还会在食堂占座。莉莉她呢,说想多和叶介说说话。所以,你看这不是午饭时间嘛。一起吃多好啊,我想。” 对红绪这番话莉莉猛点头。 “我,今天和红绪说了好多话。但是,对要stay之处的家主叶介却没能怎么说上话。我觉得这可不太好。” “……说起来也是这个理。确实有点不好。这么说我倒是没问题。一起吃吧。那啥,冥你要——” “……” 哦?怎么了?这个不给反应还真是唐突。 “喂我说,冥!听人说话啊呆子。” “哈……哎呦,对不住!食堂是吧。没问题,我。能和阿普加斯同学一席,我倍感荣幸。” “真是,你没事吧我说……” 不经意就叹气了。 虽然不太明白,他也许是迷上莉莉了。 那是,莉莉多可爱啊。不过,对啊。作为表哥,我有必要去排除那些个爬过来想接近莉莉的臭虫嘛。还真是前途多舛的家伙。 到达食堂的我和莉莉立刻就开始研究菜单了。因为红绪和冥都带来了便当,要吃食堂的只有我和莉莉二人。 “那个,莉莉,你想好吃什么了吗?” “对不起。有好多看上去都好吃,我正在发愁。” 两手端着橙色的托盘,我们来到了柜台。旁边莉莉抿着嘴,发出了“hmm”这样小小的叹息。 我们高中的食堂就五种餐品。 每日一换份饭a。每日一换份饭b。每日一换意面。咖喱。乌冬。 在柜台的透明箱子里装着的,是广东风味麻婆豆腐与和风甜酒汉堡肉。也就是说,a是麻婆豆腐餐,b是和风汉堡肉餐。 然而莉莉看上去很困惑。 对于留学生来说作为第一餐的菜品有点不合适。确实没什么日本风味,给人一种差把火的印象。 很明显的,莉莉光是站在那里就很是惹眼。来了一个英国的可爱留学生这事在学校飞速地传播着。现在不分男女,一起排队的学生绝大部分都在关注着莉莉的选择。 “那什么。需不需要我推荐推荐?” “不用,没关系的。说起来,看着饭菜我想起来了。仅仅是来麻烦您的话太不好了。虽然已经和红绪说了,我在家里时也来做饭好吗?” “什……” 我几乎要高兴得一蹦而起。但是我勉勉强强压下了这个冲动。和红绪那个时候一样,我可不想白高兴一场。 ——要慎重。高兴等之后也不迟。 “……莉莉做的饭,也就是所谓‘英国菜’对吧?” 斟酌词句,提出问题。莉莉的指尖顶着嘴唇,高兴地回答: “您过奖了。并不是那么夸张的菜式,只是家常菜而已。” “莉莉很擅长做菜?” “嗯……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呢。但是,大概是一般水准吧,我觉得……啊,还是先order的好。我选意面。那个,拜托您了。” 突然中断了话题,莉莉指着“每日一换意面”的盘子,对食堂的大妈恭敬地低下头。 一般来说,这里是要来句“来了。细意面一份!”这样应景的回应才对。然而,对方是外国人的莉莉,结果回答变成了: “ok!carbonara,one!”(译:carbonara,炭烧风意面。) 非要说句英语。连语法对不对都没搞清楚。我也赶紧点了咖喱,端走,回到了和等待意面的莉莉的对话中。 “说起来,我想起来一件事,叶介。longzi她以前,在英格兰住过一阵子对吧?大概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longzi……啊,你说大姐啊。那啥……确实,大姐高中毕业开始绕世界转悠,第一站就是英国来着。为什么提这事?” “不知道是不是可以作为参考,但龙子她很好地吃掉了妈妈和我做的饭。然后,我还记得她夸了我做的菜。” “哦哦哦哦哦哦!” 这里出来个预想以 外的名字。龙子,也就是爱内龙子——我的大姐。 然后,大姐的味觉当然是正常的。这可以作为踏实的保证。 ——是莉莉的话,可以拯救我! “莉莉你,难道是天使什么的吗……” “啊哈哈,您太夸张了。” “哎呀,没那回事!我乐翻天了都!啊对了。红绪她——” “红绪也笑着答应了。今天打算一起弄一个我的庆祝会,好像。也要陪我一起去买东西。” “是吗。那么,你就放手去做吧。说起麻烦,倒不如说是我要麻烦你了。” “交给我吧!我会准备一顿让您‘啊’出来的正餐的!” 用舒爽清澈的目光抬头看着我,莉莉隔着水手服“砰”地拍着自己大大的胸脯。简直就是自信满满的样子。 “不好意思。话说,你先吃也没关系来着。” 付了餐费,拿回食物的我和莉莉与在食堂的一角占了座的红绪他们会合。红绪直直看着我,说: “只是叶介的话我倒是会自己先吃。但莉莉也在一起,所以要等你们。” “这算啥啊。说得我像是顺带一样。” “是啊,就是顺带。要是拿刺身打比方的话,莉莉如果是鲔鱼刺身的话,叶介就是蒲公英,黄色的那种。” “你至少说是萝卜丝我还好受点。” “不行。在我看来,萝卜在那个包装中是和刺身一起并列第一的超级王牌。还不如说萝卜丝才是主菜……要是用它的话比喻就有问题了呢。” “嗯嗯”地反复点着头,红绪一脸认真地说。 鲔鱼刺身和萝卜丝等值,还真是个讲道理的女孩子。要是餐桌上有刺身包登场的那天,我去找红绪多要点肉片来好了。(译:作为参考,一千克鲔鱼刺身估价折算成人民币大约有一百二十元) 说起有关刺身的奇奇怪怪的话题的话,还有这样的。 如果是红绪,作为酱油的代替(不,还不如说是混着用),她会用果酱啊豆瓣酱啊蜂蜜什么的蘸着吃都不奇怪。 “叶介,别杵着了赶紧坐下。实在是饿死了。”冥说。 “哎呀,不好意思。就这么着——” “……” ——“噼啪”一下对上眼,接着,她很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略带茶色的短发。寡言又不爱搭理人。大概有一百六十左右的身高。不太高也不太矮,有着绝妙的平衡。 给人深刻印象的就是——强烈的恶劣眼神。小小的桃色的嘴唇的动作也真的只维持在最小限度。然而唯独眼睛倒是滴溜溜转,给人留下一种鲜明的不吉印象。 今年才第一次分到同一班上(也就是说在场的除去莉莉以外的四人,只有一人有一年时间不在同一班),特别有氛围的女孩子。 名字是,花菱卡戎。 “……” 有点晚了,不过还是开始了午餐。 因为和女孩子们面对面坐着,自然而然对面的花菱也会落入视野里。和总是哈哈哈呵呵呵的红绪以及莉莉形成对比,花菱卡戎总是板着脸。 红绪和花菱都属于手工艺部。虽然听说二人从一年级开始就认识……我倒是觉得花菱她在不合适手工艺部的角色当中也是很突出的那种。还不如说是像那种在化学部里调配迷之药品的角色。 而且,她午餐的内容也很配她这种坏印象。 “花菱,你这午餐可真给力。” “……” ——能量伙伴(奶酪味)加水晶间歇泉(矿泉水)。(译:カロリーメイト是大冢制药的一种能量补充食品。以简单到不起眼的包装为特色。クリスタルガイザー则是出自crystal geyser water pany的矿泉水,也是一个老牌子了。) 就只有这些个而已。 像是一只连惹人爱的影子都看不到的栗鼠一样“喀嗞喀嗞”进行着营养补充的花菱,好像打一开始就没注意到我在和他搭话。 因为这个原因,有那么一瞬,场上被微妙的空白所支配。但是意外地,花菱她很快注意到我的目光是看着她的,然后: “或许是吧。” 干脆地轻轻点头,很老实地表达了肯定。我被一种能压塌肩膀的期待落空的失望感所笼罩。这家伙的反应还真是,一直都这么让人不知所措。 “啊……只是吃‘伙伴’喝白水怎么说也会饿肚子吧。好吧,虽然由我说有点那啥,不过这在营养方面也很微妙不是?” “这倒不是。我胃口很小。而且,还有补品。” 把翠绿色的药用铝塑板在眼前轻轻晃了晃,花菱她又收回了目光继续“喀嗞喀嗞”地吃她的能量伙伴。(译:铝塑板这里指装药片或胶囊的那种板状物。以防万一说一声。) 怎么说呢。你是机器人啊难道…… “那个——我之前就在想了,这样子果然不行啊,卡戎。对身体绝对不好呢。” 于是,和我的意见同调的人出现了。是红绪。 “没有这回事。必要的营养都齐全了才对。红绪你完全是过保护。” “不啊,我觉得不是这个问题。啊对了,之前也说过,要不我给你带便当来吧?最近,我做菜的本事可是蹭蹭地往上涨呢,自我感觉很好吃的——” “不。没有必要,真的。并不是客气。你这份心意我收下了。” “真的?没有硬撑着?你看,看着很好吃对吧?都是我喜欢吃的呢。” “是……这样啊……” 花菱的脸色更沉了。顺带一提,红绪今天吃的便当的阵容如下:便当盒的一半塞着加了葡萄干、菠萝和豌豆的蒸饭,另一半则是关东煮。还特意选了静冈风。半片也是黑的。(译:这里的“半片”指将鱼肉捣成糜以后加入细叶野山药,做成方形或半月型的食品) 说起白黑赤黄绿集齐了的“五色便当”,那在日本的家常菜里也是属于中流砥柱。但是,作为组合的食材说老实话,实在是不可思议。 一般说来,该是“白=米,黑=芝麻·海苔,赤=肉,黄=蛋,绿=蔬菜”才对。不知道红绪是怎么想,决定选择“白=米,黑=葡萄干·半片,赤=樱桃·关东煮,黄=菠萝,绿=豌豆”的组合。 明明关东煮和菠萝汁流过便当盒的隔板,将米饭的一部分染成茶色和黄色,她本人却完全不在意,说着“甜味和酸味混在一起,还真是一种赚到了的感觉呢”什么的,一边吃着。所以才说糟糕。 仔细一看,一旁莉莉的笑容已经完全凝固了。保持着笑容,她停下了吃炭烧意面的手,目光的尽头是——红绪的便当盒。 ……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 然而,说到底,这个午餐空间里的便当,基本上来说哪个都不正常。不说红绪和花菱,就是冥的便当也释放着十分的异彩。 你看,那可是蛋糕啊。 便当,居然是蛋糕。 因为母亲是经营点心店的,所以冥的午饭就变成了那天摆在店里的蛋糕中卖剩下的。 明明对莉莉来说是来日本以后的第一餐午饭,等回过神来就形成了实在太为异样的空间。从外国来的重要的表妹,让她看到了如此的刺激物,我稍稍有了几分罪恶感。虽然事实上想躲开也困难就是…… “总、总而言之,我是没有在讲客气啦。红、红绪你不做也行。” 拼命地点着头,花菱用发颤的声音说。红绪泄了气,说: “唔。好吧,真遗憾。要是改主意了随时和我说。” 花菱完美地保住了命。接着,红绪开始偷偷瞄起坐在对面的我来,又好 似低吟一般说: “叶介也是。” “……是、是什么?” “嗯。想要我做的话,随时说都行哦。就是说,不管是一人份两人份还是三人份,都是一样的。普通的饭菜恐怕是不合叶介的胃口,但便当是很久之前就开始做的,更好吃哟。” “……我、我考虑考虑。” 我根本就是躺着也中枪。 红绪和花菱的午餐就是两个极端。 一方面是完全搞错了内容的豪华绚烂的便当。另一方面是朴素至极的能量伙伴。 说真的,这两方的午饭我都感觉是“活见鬼”。不过,两人好像都吃得很愉快,还是不说了…… “花菱啊,能量伙伴很好吃吗?实际上我还真没怎么吃过。” 试试换个话题。实际上我还真没什么机会去吃这类简易食品。老妈很不喜欢这,就是这样。分量一般却更贵也很那啥。 面对我的问题,花菱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了: “不好吃。” “……” 能稍稍看到她“呸”地吐出来的一点小小的舌头,花菱的表情也变得难看起来。我说那你干嘛还选这玩意当午餐啊。我实在憋不住,问了。 “你想表达个什么意思来着?” “能量伙伴的味道很微妙是常理。” “oh?这个shortbread不是甜的吗?”(译:shortbread是一种苏格兰风的酥油饼,算是苏格兰的传统食物。直译就是酥油饼,不过这个词一般都指苏格兰的那种饼。) “你说的那个什么饼我是不知道,能量伙伴大概是这么个感觉。” 从黄色的盒子里面好似拔刀一般嗤啦一下抽出一块能量伙伴,花菱将它递到了睁开圆圆的眼睛歪着脑袋的莉莉嘴边。 一刻也不耽误,莉莉“啊呜”一口开始吃了。 就这样,莉莉从花菱那里取得能量伙伴,啪叽啪叽吃了起来。然后大概吃了一半,忽地抬起头来,认真地说: “完全都不甜!这个,莫非不是点心吗?” “不是。能量伙伴是日本人标准的午餐食品。” “不不不不不,别教莉莉一些乱七八糟的知识。你又不是工薪族。这个要是标准的话,显然是那种不健康不正确的饮食标准。” “唔姆姆,这个应该是,需要在上面涂点什么吃的东西吧……” “嗯,卡戎你一般也是要涂点什么吃的吧?” 这里红绪接腔了,“奇怪啊,我觉得。不是一直都会‘噼啪噼啪’地加那个吃的吗?好吧,虽然能量伙伴什么也不加也很好吃就是。” “那、那个是……啊,这个……” 花菱慌了神,目光在红绪的脸和能量伙伴之间循环往复。 ……那个是哪个啊我说? 我带着三分讶然看过去,花菱瞪了男子组一眼——埋起脑袋小声说: “……今天除了女生以外还有别人,算了。” 我和冥互相看了看。 唔姆唔姆吃完一条能量伙伴的莉莉也带着不可思议抬头看着我们。 ——如此这般,午餐还在继续。 话题也像是题板竞猜那样不断变化着。漫画、时尚、游戏、说老师坏话、课程、综艺、饭菜、畅销小说、体育…… 会话的中心当然是莉莉。我安心了。 因为有红绪在,看上去不爱搭理人的花菱也意外地话不少,莉莉可以更快地适应学校。不,其实我自己倒是应该多和莉莉交流交流才是…… “叶介?想吃点我的炭烧意面吗?只是一点的话,可以分给您哦?” “不,我可没摆出这种脸来啊!” “……爱内君坏心眼。之前也这么想过,你真是不懂体贴。” “你突然说些什么呢,花菱?” “爱内君你,基本上就不理解红绪对你来说多么值得感谢。” “诶?我值得感谢?我倒是没这么想过呢。” “……连本人都不知道居然。” 红绪在冒傻气,莉莉则是乐呵呵的,花菱则皮笑肉不笑地耸耸肩。 不去用勺子这种破坏气氛的东西,莉莉就拿一把叉子很轻松地将炭烧意面往嘴边送去。我发着呆看着这一幕,“呼”地叹了口气。 将叉子送到嘴边时,用左手拨起头发来。作出这种动作的女孩子还真是美得没天理。 ……说起来,今天晚上莉莉究竟会烧出什么菜来呢?算了,一定是和她英国淑女的身份很符合的水平才是。 抱着期待,等她做出来就是了。 ◇ ◇ ◇ ◇ ◇ ◇ 于是到了放学后。 虽说春天的六时还不至于让夜空完全染成黑色,不过傍晚的天空也已是稍稍混着茜色。从厨房那里漏出的荧光灯的光越发显得鲜明。窗子是磨砂玻璃,所以到底是谁在操刀——也只能明白个大概。 不过,我很喜欢这样看着什么人在做饭的场景。 朦朦胧胧的也没问题。哪怕只是剪影那样的烹饪风景,也是让食欲倍增的绝妙的调味料。果然,烹饪还是仅限家庭式的啊。 “我回来了。” “啊,叶介。回来得正好呢。” 最先欢迎我回来的是在客厅里看电视的红绪。 频道是晚间新闻的节目。正好是在播那个一贯的美食特集。今天拍的是静冈县烧津的渔业市场。戴黑框眼镜的美食报道踏长靴穿着连体外衣,“呼啦啦”大口吃着骏河湾名产“生白鱼盖饭”。(译:白鱼,学名彼氏冰鰕虎鱼,是一种和银鱼类似但又全无关系的鱼类。分布在西北太平洋海域。) 白鱼是一种对鲜度要求很高的鱼。特别是当日捕获以后刚离开水,应该就当场在那里吃。 我在中学二年级的暑假时,从那时候就有着走到哪吃到哪的兴趣的大姐,突然说出“想吃本场的富士宫炒面”,于是全家就去了静冈县一趟,作为美食旅行。就是那个时候吃到过。 调理方法十分简单。在热米饭上面将白鱼山一般堆起来,淋上酱油,就可以顶着白米饭放出的强烈热气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了。如此单纯却能最大限度引出素材的味道,这可是道绝品菜肴。 “欢迎回来。晚饭已经做好了哦。赶紧换衣服吧。” “啊啊(乐呵)。” ——今天可算没你什么事儿啦。 今天本人家里可是另有一位女主人啊。哈哈哈哈哈哈。 “叶、叶介你感觉好吓人……” 不知为何,红绪像是看着什么十分诡异的东西一样看着我。 看起来红绪完全不理解我这份雀跃。 吃什么都感觉好吃的红绪恐怕是基本上与这种等待美美吃上一顿的昂扬感无缘。 嗯,等会儿?这么一想,红绪岂不是那种超可怜的家伙…… “喂,红绪。” “嗯?怎么了——哇!” 我突然抓住了她的双肩,红绪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我保持着那样紧紧盯着红绪的眼睛。红绪很奇怪地做出各种可疑动作,诚惶诚恐地抬头看我。我用力点点头,说: “你也真不容易啊。我是相当的同情……” “你、你在说什么啊叶介。虽然不太清楚,我觉得我大概是没有哪里很可怜才对。嗯,就是现在,我也觉得很幸福。” 她紧紧抱着橙色的马卡龙软垫,抬头看着我,红绪感到非常奇怪地说。我看着那样的红绪,微妙地理解了。 确实说起来,红绪大抵总是幸福的。 然而,请 稍等——能意识到自己没能受到恩惠的人又有多少呢?真正不幸的人,就是那种连自己的不幸都察觉不到的人不是吗? 我越发感到悲哀了。 “不,不必勉强了。不嫌弃的话,我会陪你面对所有的烦恼。不要气馁啊。” “唔唔……果、果然还是不太明白啊。不过我不气馁哦……” 将困惑的红绪放在一边,我大踏步地快速奔上了楼,飞进自己房间。然后脱下校服扔一旁,八秒内换上家居衣装,奔着已经完成了晚餐的厨房那里去了。 “欢迎您回来,叶介。” 穿着白色围裙的莉莉出来迎接我了。红绪也坐在平常的那个位置上,作出了可以马上开吃的准备。我意气扬扬地朝饭桌走去,说着: “噢,我回来——” …… …… “诶?” 看到放置在桌上的晚饭的那一瞬,我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泼了冷水一样。自然而然地漏出了呻吟。 好似不停在打闪光灯一样,我拼命眨巴着眼。 然而,在眼前摊开的那份光景却毫无变化。那些残酷的东西一点儿都没变,一点儿都没。 “叶介,都准备好了哟。请坐下来吧。” “啊、啊啊……啊啊?” 被莉莉催促着,我坐在了椅子上。 “那么,今天就敞开肚皮吃吧!” 于是,情绪莫名高涨的红绪给每人面前倒上可乐,然后高高举起自己的玻璃杯,唱出开幕词。 “那么,我们开动了!为了全新的相逢,干杯!” “cheers!” “干、干杯……” 觥筹交错。然而我却像是从“庆祝”这种气氛当中切离了出来一般。喂喂喂,看着这一道道菜你们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吗姑娘们? 没搞错吧?这算是不列颠式的黑色幽默?如此荒诞? 我跟个神经过敏的投手似的,在投手板那里确认变化球的握法一般,慢慢确认着摆在桌子上那应该是能被称作英国菜的玩意并对此展开了分析。 “那个,首先这个就是fish and chips——是这么回事吧?”(译:炸鱼薯条,也算是英国很有名的一种小吃。鱼肉去骨裹面糊,然后与薯条同时油炸,炸好之后装在一起配调味品吃。一般来说,鱼会选择鳕鱼,而最正宗的吃法是配盐与醋。) “对,就是这样。” 桌子中央的盘子里装的是整条炸过的谜之鱼类复数条,与相当于乐天利大号薯条三份量的炸薯条放在一起。莉莉取出一大份鱼和薯条,放入自己的盘子里。我和红绪也有样学样。(译:乐天利是隶属乐天集团的一家跨国快餐店。在大陆是1994年首次进入,但在2005年因经营不利一度退出,2008年才又重返中国大陆。) “在英国把炸薯条叫做chips啊。反过来我们说的炸薯反而是指的薯片好像。”(译:英语里薯片是potato crisps,并非和制英语的potato chips) 对着死死盯着盘子一言不发的我,红绪如此娓娓道来。 炸鱼,以及炸薯条。 只听这两个倒是什么问题也想象不到——然而,这里的问题并不是这道菜的名称,而是摆在餐桌上的那道菜本身。请试着这么想想: 如果,这两者都唰啦啦淌着多到可怕之极的量的油的话…… 而且面前的金发美少女用十分自然的动作,呵呵笑着,像是往装玉米片的碗里倒牛奶那样——哗啦啦哗啦啦地往上淋着醋的话…… 您怎么看? “叶介也要来一点吗?这是麦芽醋,请。” 给自己的盘子里稀里哗啦倒完琥珀色的液体之后,莉莉满面红光微笑着问我。与此同时—— “我去!” ——给我也倒上了。 麦芽醋,诺否不论,往我的盘子里。 咕咕咕咕咕咕的。 我吓尿了都。说真的,我都想找个镜子瞅瞅了。那里肯定会映照出面对着这个世界的终结——最后剩下的人类一般表情的男子高中生才对。 “咕噜——” 预感已经是讨厌得要命了。然而男人就是要壮起胆子,什么都试试。我提心吊胆地看着炸好的鱼。 但就在下一瞬。 “嗷!” 刺鼻冲天的酸味乘着炸鱼的热气直击了我的眼睛。 哪怕不往嘴里放都能明白,这味道刺激得无以复加。 和日本料理里使用的醋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哪怕是用和歌山产的梅干撒上醋吃,估摸着也不会发生如此的惨剧。于是,我心灰意冷地将裹着醋的炸鱼送到了嘴里。(译:纪州和歌山县出产的梅干日本全国闻名,最顶级的梅干也是产自那里) “……这个是……” 但是,果然味道是不会骗人的。酸。酸得没边。而且多得让人担心胆固醇偏高的油也糊了一嘴。 炸的方式也是相当的那啥。 像是baking powder(发粉)一样那怪怪的苦味暂且不提,那肉块一般厚的面衣才是最大的问题。也就是说,这道菜说到底,纯粹就是—— “怎么了?是肚子痛吗?要吃一粒正露丸吗?”(译:正露丸,旧名征露丸,是以木馏油为主成分的胃药,主治腹胀腹泻。曾为旧日本陆军的军用药品,在日俄战争时登场。“征露”有征服俄罗斯之意。战争结束后为避免不好影响因而改名。) “……这、这些菜都是莉莉爱吃的吗?” “是的。boiled vegetable,baked beans,ck pudding,rice pudding,gravy roast chi,cucumber sandwich……都是我喜欢吃的!”(译:英国妹子这里原文全用的片假拼写原名。依次是水煮蔬菜、焗豆子、黑布丁(即血肠)、米布丁、肉汁烧鸡、黄瓜三明治。) “是、是这样吗……” 煮得黏巴黏巴差点化掉的、跟聚乙烯塑料袋一样的水煮蔬菜。 飘在像是把番茄酱溶到热水里一样的液体上的焗豆。 滑溜溜的黑色谜之粗香肠似的东西。 热腾腾地散发出甜甜香气的牛奶甜粥。 淋了一大堆土黄色的酱料的鸡。 可以感叹“为什么能切得如此薄”的面包里那仅仅夹了黄瓜的三明治。 这、这些是你喜欢……吃的? “啊,那个请加上这个来吃。” “盐?” 莉莉递给我一个有着蓝色帽子的小瓶,里面装的是粗盐。我歪着头,接了过来。怎么个意思?是在暗喻“来吧,已经无处可逃了”吗?不对,对我来说,“不吃”这种选项老早就被封禁了。 我重新回到装着菜的盘子。 “呃……这、这个是……” 桌子上的菜,每个都是,基本上没味道。 煮蔬菜也好,像是番茄酱的焗豆也好,烧鸡也好,三明治也好。 能分类到点心里的牛奶甜粥(米布丁)是唯一一个能感到强烈甜味的,然而作为主菜的那些菜,一个两个都异常地淡。 完、完了蛋啊,这些。 “叶介,好吃吗?” “诶?” “不。所以说,味道如何?我啊,很想听您说说看。” “……那、那还用说吗,极——”(译:叶介这里本想说“极其难吃”。) 不行。 完全就顺着调子说了。然而,这个“极”字比我想的还要 吐字清晰。 “极?极……是什么?” 莉莉歪着脑袋。报应就这么来了,把我逼入死角。 “极、极、极……”都有些什么,“极”字打头的……“极品……” “极品!这个,那个,是什么呢?” 说起极品的话…… “……咖、咖啡?” “极品咖啡?那是什么意思呢?”(译:マックスコーヒー,可口可乐公司出品的咖啡,大老师很爱喝的那个。顺便这玩意不是那个“滴滴香浓意犹未尽”。) 我还想问呢。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这不就是在玩联想游戏吗简直。 某种意义上是用了“甜到死”这样的暗喻,搞不好。 ……好吧,算球。 真的,我是个不得体的家主真是抱歉…… “……” ——就在我陷入困境的时候,我那个想找红绪寻求帮助的毛病又来了。 我偷偷地瞄向坐在旁边的儿时玩伴。 不对,等会儿。我好像就没必要说什么或者是寻求帮助。你看,红绪的反应肯定是一直以来的那个才是。 “这、这个……哎呀……啊哈哈……唔……” ——神马! “哦哦?怎么了,红绪?不合您口味吗?” “没,没有。那个,怎、怎么说好呢……真、真头疼啊……” 把米布丁当作“米酱”涂在三明治上吃了的红绪,从牙缝里挤出来坏评价。 “怎、怎么可能……” 我觉得这是绝不可能有的反应。 吃了莉莉做的英式菜肴,皱着眉头,轻轻挠着脸颊,从嘴边浮出苦笑。一个词概括这表情,就是“踌躇”。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我想。 怎么说呢,这可是那个香神红绪。有着用“地上最强”来形容都不为过的卓越的味觉与食物价值观(最后生存能力上的意义),就连她是否会说出“难吃”这个词都应该表示怀疑的红绪她…… “……对、对不起,莉莉。我大概有点不知道怎么很好地组织我的语言。明、明明你特意做好的。并不是谦虚,真的对不起……” ——吃下菜肴以后,面露难色了! 仿佛真的感到万分抱歉一样,红绪稍稍低了低头。 本不该发生的,这是。 明显就是非常事态。如果放着不管的话,飞出那个决定性的词汇来的可能性非常的高。要是变成那样的话,这个环境想要修复就不可能了。 好不容易构筑的融洽环境,整个会被捣得稀烂。 我立刻蹦豆子一样开了腔: “没必要在意啊莉莉!我觉得很好吃!而且红绪的舌头有点问题,完全就是个味觉白痴啊,什么的——” 打断莉莉准备道歉的动作,我打算变更话题。红绪基本上是个不为外力所动的性格,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诶……啊,喂、喂,叶介!我想说的是……不、不对,好过分啊!说我是味觉白痴什么的!只是有点对味道宽容而已啊!” “不对,你那哪里是‘只是有点’啊……” “诶诶诶诶诶?” 无视了不满的红绪,我重新转向莉莉那边。 “我说红绪你少说两句。总之,莉莉的晚餐还不错。这是真的。处处飘扬着新鲜感。和期待的一样,或者说在那之上。” “——!” “真、真的吗?” 有那么一瞬,我感觉到了有人为了憋回话去发出的声响,不过它在发出声之前就已经溶解到空气里了。在那里响起的只有莉莉甜甜的声音。 我没说话,就只是点头。 “啊啊,太好了!我听说换个国家口味就会完全不同,叶介应该也有叶介喜欢的……还担心要是不合口味的话会怎么办什么的……” 莉莉打心底放心了,抚着自己的胸口。 可以看到她用力抿着嘴的微笑。不过,那不比她平时的满面笑容要来得差。那毫无疑问是很棒的笑容。 于是,我觉得“说谎真是太值得了”。 但是这样就好。 突然脑子里就出现了之前电视上的生白鱼盖饭。 让数年前吃到的热热的米饭和新鲜的白鱼那弹弹的感觉在舌尖上重现,配上混着生姜的酱油的残影,刺激着食欲。 但是,那说到底只是幻影——不过是为了这些英国菜好,应该舍去的过去发生的事情。于是我又开始想了,在吃掉莉莉做的菜以后,沉思。 ——她做的菜为什么能难吃到这种地步,这样。 “——就是这么回事。” “说到底,世间对英国菜的差评可是有着惊天动地的数量。” 第二天的午休时间,得到答案意外地早。 “哦?真不愧是戴眼镜的。” “嗯。不巧的是,在这个班上半数都戴眼镜的现代日本,这可不是什么有效标签。我倒是稍有耳闻。” 冥带着现代风用力讽刺着,耸耸肩。 “英国的小说家兼国际间谍的威廉·萨默塞特·毛姆说过,‘谁要是想在英格兰吃到好吃的菜,那就先吃三次早餐再说’。” “……唔姆。” 比起名言的内容,不如说发言者的来历更让我在意…… “我话说前头,你要是听到这格言想什么‘原来如此,英国的早餐很好吃啊。english breakfast呀嚯’之类的可就错了。” 冥在“呀嚯”的同时还摆了个举起双手的动作,我好像明白了。也就是说,这句格言是带着讽刺的幽默。 “就是说那啥——只有早餐还像那么回事是吧?” “没错。‘英国菜不好吃’。这是世界公认的。” “顺便,早餐好吃吗?” “好吃也算好吃,但是大概也都审美疲劳了。英国菜在菜品的种类上过少也是一个大弱点。” “……原来如此啊。” 冥用右手的中指顶了顶银边眼镜的横梁。 “当然了,我从没去过英国,这些也无非是我听来的知识……比如说,嗯。在我的调查看来:‘总而言之把蔬菜煮得变形为止’‘基本上盐都不够,调味完全靠厨子心血来潮’‘味道的变化极度的少’‘调理方法非常粗糙’‘说到底英国人对料理就不上心’基本都是这种评价。” “哎呦……” “他们可是只靠着吃烧鸡、番茄意面和土豆就能很轻松地度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被选中的人们。” 我不知道说啥好了都。为什么呢?冥他刚才说的那些英国菜难吃的理由,都基本上能和莉莉昨天做的东西对上号。 “请节哀。那么,这下子烦恼的种子又多了一个是吧?” “你、你这混蛋!” 冥露骨地用看着可怜虫的眼神看我。然后我呢,对冥这种让人一肚子火的可怜你的眼光完全没办法反击。这全都是不可撼动的事实。 “好了你也别气得跳脚了。说起来,你晚餐怎么解决,今天?班长还是阿普加斯同学?是谁来做?还是说今天也是英伦风?” “那个……大概是红绪?你看昨天操刀的是莉莉不是?” “轮班制啊。” “大概吧。不过红绪的话应该是健全些。你看她可是在我家吃了一星期的饭。而且她爸爸好像已经因此快爆发了。之前有一天下午,我从学校回去之后碰到了他,打过招呼以后他就开始瞪我,还一个人说着什么‘红绪做的菜啊……对我来说可是一天中唯一的治愈啊……’之类的蠢话。” “治愈?凭班长做的菜?你确定不是和郁闷搞混了?” “还真没有,好像……” 关键的是,香神先生原本就“持有这样的味觉”,还是说“被调教成了这种味觉”。这二者究竟哪个才是真实? 有那么一瞬,那种发毛的感觉顺着脊椎骨一溜跑到了脑髓。我和冥互相看了看对方,眉头一起皱了起来。如果是后者的话,“难吃菜会展开侵蚀”——背后恐怕是附有这种假说。 太可怕了。 再加上香神先生他那太过幸福的样子,已经踏入了恐怖的领域了。 然而,那之后,我们的预想漂亮地被推翻了。 那天晚上,做晚饭的是莉莉。顺便菜单和昨天基本上没啥区别。 我想着“好吧红绪也有忙的时候”,没怎么太在意。 但是,就算再忙,又一个次日,那之后的次日,也是莉莉在做饭,这就实在是有问题了。我终于察觉了。 我就直说吧。 香神红绪——从那天开始,就不再为我做饭了。 ◇ ◇ ◇ ◇ ◇ ◇ “……那个,红绪,有件事要问你。” “嗯。怎么了,叶介?” 于是,三天后。我算好时间,在午休刚开始时就将红绪带出了教室。 如此强烈地拘泥于想给我做饭的红绪,在那天吃过莉莉做的菜以后就再也不做了。更奇怪的是,红绪她并不是不来我家了,而是特意来吃莉莉做的饭。而且,家事她也照常做。 ——就是除了做饭以外。 “那个,是不是有什么学习上的事情要问呢?还是说,今天也想一起吃午饭?我是完全没关系,但是,对不起啊,今天稍微有点不行。手工艺部要开个会……啊对了叶介,可以的话——” “啊,不是。我不是想说那个。” “哎?” “你啊,有什么事瞒着我对吧?” “…………诶?” 一问出口来,她的笑容瞬间就冻住了。哪怕是附上“喀喀”的结冰的效果音都不奇怪,就是这么好懂。然后很不自然地从我这里移开目光,慌慌张张地露出谜一般的表情,说: “你、你你……你说什么啊……怎、怎么会有事情瞒着你呢……嗯。” “你都狼狈成这样了,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 “怎、怎么会……不,不对!那个,就是说……不、不是的!是这样,有的!嗯。那是当然的了啦!仔、仔细想想的话,谁都有那么一个两个秘密不是吗?还、还不如说,没有才奇怪呢。我也想隐瞒各种各样的事情!” “不是。那这样的话,刚才又说没有是要怎么说……” “诶……确、确实……哈——你、你这是诱导审问!真、真卑鄙啊,叶介!明明学习成绩就不好,单单这种事情上脑子就转得飞快!我很伤心!” “你明明自爆了就别赖我啊!” “呜呜呜……” 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的红绪,一步又一步地后退着。 一般来说,红绪很少会这样快哭出来,还慌乱得不知所措。但这份狼狈样显然就很奇怪。算是几乎看不到的反应。只能说是我说中了。 于是,问题就变成了她到底在隐瞒什么。 “——想、想说的就是这个?那、那么我还有事要忙!” 喂……红绪你居然逃跑了! “啊,喂我去!等会儿!你明明有事忙,往厕所跑是个啥道理啊!” “我也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啦!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冲着跑开的那个身影喊道,理所当然地没管用。红绪很耍赖,立刻就奔向了最近的女厕,阻断了我的追踪。 “糟……” 踏了半只脚进去。讶然地看着停下脚步的我,聚集在周围女孩子们的视线好像闪闪发光一样。和之前红绪以万夫莫当之势冲了进去也有关,但那目光完全是在看可疑人士、变态、跟踪狂一类的眼神。我动摇了。 ——这可不行。 当然,这气氛下绝无可能等着红绪出来。那会变成我是个陪我青梅竹马上厕所的混球。 “嗯?叶介?您在干什么呢?” 忽然背后传来这么个声音。 披肩的长长金发、小小的个子、碧蓝的眼睛——外国人的要素集合在一起,套入了可谓日本真髓的水手服的少女。 是莉莉。 “啊,那个,我……我可没干什么奇奇怪怪不道德的事情……” “oh?难道您有事情要在女厕所里办?” “那个绝对没有。一丁点儿也没有。毫无疑问没有。” 莉莉轻轻朝女厕里面探过头去。我则是赌上自己的名誉,对那个疑问提出强力的否定。 “是这样啊。不知道为何周围的大家都在看着叶介您,我以为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是我搞错了呢!” “是、是啊……” 对着聚集过来的女生们让人脸皮生疼的目光,我苦笑了出来,一边捋着胸口顺气。 没错,那是完全的误解。我绝对没想干什么坏事。绝对没有。嗯。 “话说回来,叶介有lunch的预定吗?今天红绪和卡戎都不在,好像是因为club要集会。” 说起来,刚才红绪提到她们部要开会来着。 像手工艺部这样女生多的社团要开会,大都会选在午休时带着便当叽叽喳喳地举行。然后,莉莉她还完全和课外活动没有关系。 “啊,原来如此。还真像她。那么,你没试试加入其他的女生小团体吗?我想不会有人会拒绝才是。” “那可不行。” 打断我的话,莉莉抬起头来看我,说: “我想和叶介两个人一起吃。” 咚!好像指尖戳到胸口一般的冲击。 我说不出话来。莉莉那碧蓝的眸子亮闪闪,她爽朗地笑了。 “我有话要对叶介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叶介,能请您和我一起,两人单独享用lunch吗?” 天空是灰色的。因此看上去今天其实并不太适合在外面吃午餐。 “woah!谁都不在呢!包场了!” 即使如此,外面还是十分暖和。已经是五月了。再过一周的话,也许就不用穿长袖了。像是在挠痒痒一样,暖暖的风轻抚着脸颊。 莉莉按着刘海和裙子,抬头看着天空。 软软的。绵绵的。 薄薄的云彩铺在天幕上,从空隙中漏出的蓝色透出明亮的日光。 是个多云天。 “叶介,请坐在这里。” 在地上铺开一张像是小学生远足时会带上的小型野餐布,莉莉轻轻地正坐下来。接着,“砰砰”拍着自己右边的空席,呵呵地微笑。 英国人的莉莉这么漂亮地正坐下来到底好不好啊,我苦笑着想。 “还准备了野餐布啊。” “这个并不是我的。是从班上的朋友那里借来的。” “这么说来,女生好像时不时会在中庭的草坪那里铺着布吃饭来着……” 一边说着我一边弯下身子来。我今天的午餐是在来学校途中的便利店买的健力烧肉便当。是我最近的最爱。 “嗯?” 我这时察觉到了奇怪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她慢慢地从海军蓝的书包中取出了装着薯片的袋子。我倒是不觉得吃薯片有什么不好。但是比起便当,先拿出薯片来是要做什么? “嗯哼哼?” 心情很好的莉莉接着又从包里取出了五百毫升塑料瓶装的 可乐。 然后“咚”地放到薯片旁边。 ——大概是注意到我在看着她,莉莉突然抬起头来看我,带着半分羞赧。 “好了,我们吃吧!” “那个,莉莉,我有点事情想问。” “好的。您要问什么?” 单看包里面,并没有便当盒或者点心面包一类的东西。然而莉莉已经完全是一副准备开吃的架势。 怎么回事? “莉莉的便当在哪里?我好像只看到薯片而已。” “……嗯?” 保持同样的表情,莉莉歪过脑袋来。好像完全没理解我的问题。 真奇怪。 我觉得这件事情大概也没有这之外的询问方式才对…… “这个,怎么说呢,我的lunch已经都在这里了啊?” “不不不。你看,在这里的只有……” 薯片而已不是吗——正想这么说,我突然察觉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你看,现在摆在这里的是…… 诶? “这包薯片就是我的午餐哟?” (译:图中的walkers是一家英国的零食公司的牌子,占据英国58%的薯片市场。后来被百事集团下的乐事收购。walkers羊肉薄荷味薯片真的存在,只是现在已经停售。) “……哎?” “薯片,就是lunch。在英格兰并不算少见。” “什——诶?哈!?” 这真是不得了的冲击。确实,我知道英国的饭菜大抵都难吃。毕竟是吃过莉莉做的种类不丰富的难吃菜肴。 但是,那也不至于是…… “不,不对,你看这不就是零食吗?” “啊哈哈,说起来不好意思。今天时间不多,所以我选了简餐。” “简、简餐?说是简餐,就只是这个?” 莉莉苦笑起来。 不过在我看来这可不是笑一笑就能解决的事情。 午餐,只吃薯片…… “姆……啊啊,原来如此。也许是让叶介产生误会了。我也会好好吃的,其他东西。” 莉莉用想让我放下心的语调说着,再一次在包里翻了起来。 这才对嘛。靠薯片来当午餐这绝对有问题。 那是零食,不是饭菜。就算英国再怎么是饭菜难吃大国,午餐肯定是要吃点像样的东—— “哎呀,今天还有巧克力呢!” “……” 我更加绝望了。 而且举着一板巧克力的莉莉还非常得意。我觉得我好像说什么都没用了。日本人和英国人之间意识之壁居然能厚到这种地步…… 世界,真是广阔。 “……我的便当,要吃吗?不,还不如说来吃吧!” “oh?不不不,这可有点对不住叶介!再说了,男孩子要是不多吃一点!可不会变得强壮哦!但是您这份心意让我很高兴!” 我陷入沉思。 莉莉和我也只是相遇不久,互相还几乎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说,今后该如何和她交往——我很烦恼。 但是,就在这时,我下定了决心。 ——在莉莉寄宿的这段时间里,尽可能地让她多吃点好吃的食物,这可是件很棒的事情对吧? 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可是以世界最强美食都市著称的——东京。 虽然我反复在吃难吃的饭菜——好吧这个暂且不提。 不过,莉莉要是不能好好体味好吃的食物的话那将会非常可惜,我觉得。当然,这种便利店卖的烧肉便当在好吃的东西当中也最多只是中下的水准而已。 “那么,就是那个。我想吃点你的薯片,就稍微用一点我的便当做交换吧?” “姆姆姆,”莉莉皱起眉头,说,“这真是个很有魅力的提案。” “是吧?单方面地拿也不好。这样的话不就行了嘛。” 看起来,莉莉也有那种一旦下了决心就绝不退让的顽固一面。那么,这个时候就得从出其不意的地方展开攻势。 “……确实,是这样的话就没有办法了。那么,麻烦您了。” “啊”地一下大大地张开嘴,莉莉闭上了眼。 来得太突然,我的动作就这么暂停了下来。微妙的空白。沉默了几秒钟,莉莉又睁开了眼。然后撅起嘴来,有点不满地说: “筷子不是只有一人份吗?” “……” 说得好似理所当然一般。我无语了。看着变成那样的我,莉莉柔和地笑了。 然后: “只是一个joke而已。” ——乐呵呵地说。 “……真的吗?” “真的。请借我一双筷子……啊,我想起来了。” 从我那里拿过一次性筷子,用它咕噜噜转着圈,抬头看我: “在日本借筷子时,就要这么做,听说是礼仪,是真的吗?” “那个……怎么说呢,是吧。我从冥那里借筷子时也会这么做。” “原来如此。明白了。” 就这么用我没捏过的筷子的那端灵巧地夹起烧肉便当来。那使筷子的手法,集我至今为止都没见过的华丽、优雅、完美于一体。 明明是日英混血,莉莉有时候简直比日本人还日本人。 “真的非常好吃!这么好吃的东西我搞不好是第一次吃到!” 将烧肉便当送入嘴里的莉莉,按着嘴边,眼睛一亮。 “可以的话再多吃点吧。” “非常谢谢您,叶介!那么,承您的美意,再稍稍吃一点……” 结果,变成了我去吃薯片,而莉莉享用烧肉便当这么一副图画了。 莉莉看上去很是满足,我也很高兴。 话说,从莉莉那里拿到的薯片实际是她从英国直接拿过来的“羊肉薄荷味”这样奇怪的口味。能让浓烈的羊肉味与呛人的薄荷香并存,实在独特过头什么的,这都无所谓了。我说真的。 然后——那之后又过了大概五分钟。 吃完了薯片,莉莉也吃完了烧肉便当。 “……我好像,惹红绪生气了。” 我们的对话终于迎来了那一天的正题。 就是说,这大概才是她想说的“非常重要的事情”。我舔了舔散发浓厚羊肉味的指头,问莉莉说: “果然,莉莉你也察觉到了吗?” “是的。红绪她很奇怪。一定是——是不是觉得我做的饭不好吃很生气,我想。” 低下头,带着沉重的表情,咬着嘴唇。很生气,吗?说实话,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我是这么觉得。 首先,香神红绪基本上吃什么都是“好吃”,就是有着如此麻烦味觉的人。这之上,她对食物的价值观也是一团浆糊,对一般人来说会丧失食欲的可怕菜肴或者奇怪的食材搭配有着铁壁一般的耐性。 也就是说,这里可以做出这样的假设。 “香神红绪她打出生以来,觉得食物难吃的经历,是否一次也没有。” 虽然只是一种可能性,要是这样的话答案就呼之欲出了:红绪那毫无道理的味觉,终于是棋逢对手了。我猜。 ——对手是生命中第一次,让自己感到“不好吃”的菜肴。 这样一来,红绪无论有怎样的反应,某种意义上来说都不奇怪。 因为压根就没有前例。 “就是啊。生下来第一次吃到‘难吃的菜肴’时,总是说着好吃啊好吃啊的她发脾气也不是不可——” 话说 到这里,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难吃的菜肴。 没错,这可糟糕了——说出来了居然! 我刚刚,非常自然地说了莉莉做的菜“难吃”!? 但是完全就没注意到! “呃,啊……不对,是这样。我一点也没有说莉莉的菜难吃的意思来着。那个,啊,嗯。怎么说呢。只是以日本人的口味来说稍微有那么一点不太合得上——” “oh,终于听到您说出来了。” 嗯嗯地反复点着头,莉莉好像终于理解了一般。然后朗声说: “果然难吃啊,我做的菜。” “……哈?” “英格兰的饭菜不好吃,可是世界有名啊。他国的人们吃了以后,我想会觉得不好吃吧。非常抱歉。但是,我啊,即使这样也想给叶介做饭吃。” 说着“但是”,莉莉话锋一转,稍稍有些沉痛地说: “因为叶介您说了好吃,我只是想着您恐怕和我口味相同吧。但是,看起来是弄错了啊。为什么,不说您的真实想法呢?您对我说谎,让我很伤心。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真的真的很伤心。” 该怎么回答?我犹豫了。 圆谎?还是实话实说?两方都能做得到。而且莉莉肯定会相信我选择的回答。 如果是这样——已经不能再欺骗她了。 “怕莉莉你可能会受到刺激,我是这么想的……不,不对。这倒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我怕我说了什么而让莉莉你讨厌我。” 莉莉扬起一边的眉毛,露出了小小的惊讶。然而立刻变成了微笑,说: “不会的。我啊,一定不会,讨厌叶介的。” “不,但是……” 莉莉缓缓地摇起头来: “我并不是想听人褒赞才做菜的。只是想让叶介和红绪开心罢了。如果不好的话,请直接说不好。这样的话,正餐也肯定会变得令人愉快才对。叶介是,我也是。” 但是关键的菜肴却不好吃,果然都是白费了啊。莉莉苦笑着说。 ——我开始再次思考:至今为止,男人在吃到难吃的菜的时候,考虑到制作的女孩子的心情,应该采取的最好的对应方式是“贯彻谎言”这件事。 然而,它某种意义上是正确的,同时也是不正确的。 确实,往往说句谎话就能解决的场合不少。但是,反过来,靠着这个方法绝对解决不了的场合也肯定有。 不管怎么说,这个解法完全欠缺了一个视点,就是“男性说着好吃的谎言,女性一方会怎么想”。 “……要是不好吃就直说不好吃,这样才好吧,果然。” “也不,完全是。女孩子的心思很复杂。被说了菜不好吃,可能会很受刺激,但也可能反过来更有干劲。” “原、原来如此……好难啊。” “yes。很难哦!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 稍稍能碰到后背的金发随风而上,在空中跳起舞来。 “我啊,想和日本的大家和和睦睦的。叶介也是红绪也是卡戎也是冥也是!但是我惹红绪生气了。我应该向红绪道歉。但是——是不是能得到原谅,我不知道。我一直都很不安。所以,我才来和叶介商量了。” 直直地看着我,莉莉如此说道。 我该怎么回答啊。 ——而且,她所求为何啊? “是,这样啊。确实,红绪可能是因为吃到难吃的菜,因此受到了刺激。生莉莉的气么,也不是不可能……不,这里希望你不要误解:她会讨厌莉莉,唯独这一点是绝对不可能。她不是那种人。这一点我可以断定。” 那么,我只需要在她背后,轻轻推一把就行。 “红绪稍稍有点古怪,但是个很好的家伙。所以,道个歉的话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做饭什么的多练习就好。肯定很快就能让红绪说‘好吃’了。那家伙真的很好糊弄的。” 就在这时。 “我、我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啊!好过分啊,叶介!” “…………唉?” 这个时候,比谁都不应该听到的人物的声音,在多云下的屋顶响彻。我好似被线扯着一样转过身来。是谁的声音连想都不必想。然后,预想中的人物生气地颤抖着肩膀朝我们这边突进过来。 是红绪。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呼吸完全乱了。“嘶——呼——嘶——呼”这样不停地从嘴边漏出来。因为汗水濡湿的黑发也紧紧贴着脸颊,增添了一份奇妙的艳丽。 “……我说,你怎么一副累瘫了的样子?” “我跑、跑过来的……会议结束了以后立刻就……藤见川君说,你们二人在这里……哈,哈……没、没有什么喝的吗……” “那个,对不起。只有可乐。更容易喝得下去的——” “可乐!这个就好了,谢谢啦,莉莉……” 从莉莉那里拿过塑料瓶,喉咙里响起“咕噜咕噜”的豪快声音,红绪她以非常惊人的气势喝起了可乐。 碳酸饮料也好它是找人要来的东西也好,这已经早就不存在于红绪的头脑里了。瓶子表面露水一样的水滴,好似窗上雨滴一般沿着瓶壁滑落,接着摔到地面上。 突然,嘴巴从瓶口分离开,红绪大大喘了口气。 “哈……好喝!果然运动以后要喝可乐啊!”(译:这么做真的对胃不好。以防万一(ry) “……怎么说呢,你这痛快喝法看起来简直像是在放可乐的广告一样。结果你这么急急忙忙地是要干啥来着?” “——对、对了,叶介!我很生气。我是说真的!” “……!” 我旁边的莉莉发抖了。果然啊。还特意跑到这里来提意见,她那份怒火也真是烧得相当旺,恐怕—— “我可不好糊弄啊!要说的话可是‘不好对付的女人’哦!” “你在气这个啊我去!还有你怎么就能如此自豪地说这话!” 怎么看红绪也只听到我和莉莉的对话的一半。所以说前后文才完全连不起来。红绪对我接不上趟的回答皱起眉头: “唔。这个是哪个?我听不明白啊。” “……不是,你不是听到我说好糊弄什么的吗?好吧不管那个。你开完会了为什么特意要跑到屋顶上来,我能听听这个理由不?” “啊,那个啊。我是来向莉莉道歉的。我什么也没说就去开会了。卡戎也和我说,这种事情不好好说出来可不行。” ““……”” 好似理所当然一样,红绪说。 终于平复了呼吸,那份恬静也和平常的红绪一样基本没变。和煦的风吹拂着她被汗水打湿的肌肤,红绪她很舒服地浮出微笑来。 这时,莉莉走向前。紧紧抿着的嘴唇,强烈的视线,然后: “我有一件不得不向红绪说的事情。” “哎?是什么呢?啊,稍等一下,我也有话要说。我先说可以吗?” “那、那可不行。这里我不先说的话就糟了。” “怎、怎么这样。不、不行啊。我都到这一步了居然把我往后押……我想先说啊。” “不不不。红绪跑累了,请稍微再休息休息。” “我、我……那个,喝了莉莉的可乐所以不要紧了。精神得很呢!” “健怡可乐里面可没有放糖,这可不怎么能回复体力!” “放了阿斯巴甜(人工甜味剂)所以没关系!它是甜的啊!” 这是搞毛啊,这种和平过头的吵架…… 红绪和莉莉以惊人之势开始了蹩脚的争论。没爪没 二 其为等待三分即可食用 在莉莉的饭菜与红绪那乱七八糟反应的“难吃菜”事件以来大概过去两周。 仔细一看黄金周也结束了,季节是绿色的嫩叶发芽的五月中旬——就是那样哪里都会发生的平常的午饭时间,事件发生了。 “…………哈……” “怎么了?” 瞟了叹气的我一眼,一起吃饭的冥说。 “哦哦,你愿意听我说吗……!” “只要你别一副期待不已的态度就行。好吧你想说什么?” “啊啊。虽然是还得一阵子,不过我妹妹、华凪——搞不好要回来了。” “嗯……?” 对于我的“妹妹”这个词,冥抬起一边的眉毛来。然后带着一分惊讶,说: “说起来,你的姐姐龙子的事情我听过很多,但是有关妹妹的话题还真没听你说过。感觉名字都是头一回听到。” “是啊。名字是第一次提。” 那对我来说可是个禁忌。 妹妹——这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最为忌讳……不,最为恐惧的词汇。 “首先,妹妹华凪在长野的山茶花女子高中这个寄宿制的大小姐学校上学。” “哦哦,山茶花女校。是那个很多财阀的子女去上学的名门啊。” “你还真知道啊……好吧,确实是这么回事,不过——好吧,换个话题,我说,你养过独角仙没有?” “嗯?啊,倒是养过。这算是男人的嗜好嘛。” 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歪了歪头。“然后呢?” “是吗?那么,你知道不?”我说,“亲手辛辛苦苦养大的独角仙的幼虫啊——吃起来超级美味来着……美味啊……” 冥他倒抽一口凉气。 ——现在想起来我都要泪流满面。对着要尖叫出来的我,华凪她说着“就是为了吃才养着的……”,把我的独角仙的幼虫油炸了还连柠檬都摆上了端上来那太过残酷的冬日的光景。 而且还“……但是反正都油炸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而且还能提供营养,应该好好吃掉……”说着这样的话,强行塞我嘴里让我吃掉了。 双手抱头,我一股脑说了下去。 “像是草莓啊蜜蜂幼虫啊那就是开始那一下子。再后面就是龙虱啊打屁虫什么的也入了肚子。白尾灰蜻虽然尾巴那里看上去确实像撒了盐,但是一点咸味都没有。对了,还不止是虫子呢。她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曾经看着夕阳下的天空说出来让我战栗的话:‘呐,叶介哥,你觉得要怎么烹饪乌鸦会比较好吃?它们经常停在电线上,所以偶觉得来点电会不会很好?’” “‘偶娘’么,她?”(译:原文是ボクっ子。以ボク作自称的女性。) “……似乎是那阵子小学里很流行。班上的女生大概一半左右自称是‘偶’。现在怎样就不知道了。” “……你为什么会不知道。” “华凪她在升入山茶花女校以后我三年都没见。放假了她也一次都没回来过。老妈和大姐倒是常常跑去看她。我呢,是这样,华凪她,那啥,太可怕了……” 华凪是可以在前头加个“超”字的“怪舌”(喜欢怪食物)。 另一方面,我对恶心的生物或物体可是非常讨厌。昆虫类自不必说,蛇啊蛙啊,像是腐烂尸体一样作呕的菌类啊,深海鱼啊谜之爬虫类啊光是看到我就起鸡皮疙瘩。 但是华凪无论看到什么,都是以“这个能不能吃啊”的视点来分析——就是持有这种野性满满的素质。而且实际做出来了以后,还非要让我也一起吃。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生物能比妹妹更恐怖。 至少我是这么觉得。 比起各种各样的虫子和奇怪的生物来说,还是完全搞不明白脑子里在想什么的我的妹妹更恐怖。 “……那样的妹妹,要回到东京来吗?” “对啊。昨天晚上,大姐来电话了。好像她那边也是各种各样的事情。” “什么时间?” “夏天以后。还算是比较远。现在还不要紧。” “原来如此。” 说到这里,有了一段数秒的沉默,然后。 “不过,有这样一个有个性的妹妹总觉得很不现实啊。就算是在漫画里也不怎么看得到吧,这个等级的?” “……!?别、别说胡话!妹妹不就大抵是这样的东西吗!” “要是到处都是这样的妹妹,我倒觉得日本的‘萌妹妹’早该消失了。” 冥满脸受不了,说。 “还不如说,特殊到这份上的妹妹找遍全国估计也就爱内家才有。” “诶……不,等等。你冷静一点,冥。妹妹啊,让哥哥吃独角仙的幼虫不是很普通的事吗?不是全球标准吗?” “不……从常识判断,也就亚马逊丛林深处居住的兄妹和日本的爱内家特有的才对。” “这、这怎么可能……” 难以置信,我想。 如果真的只是我家的妹妹才这么脱离常识,那么每次看到漫画或动画里出现的妹妹角色就想着“就算长得很可爱,这孩子也肯定是会给哥哥吃猎奇菜的的邪恶妹妹吧”然后移开视线的我这么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啊。 难道说——就只有我是可怜的哥哥? “哈……” 比起白天吐出的叹息更深了几分,我耷拉着脑袋。 时间是晚上八点已过。那天的晚餐已经结束了。掌勺的是红绪,出品的是,像是变粗的蚯蚓一样的自制香肠,加上野草一样的沙拉,再加上由橄榄油添出一份池塘,在餐桌上再现了原野,就是如此充满野性的菜品。 “嗯哼哼?将这些这好不容易养好的一口气吃掉……!哇,看着就很好吃!” “赢了!真是场好比赛!今年也拿下了!” ——为什么,我家的妹妹就不能养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 与无尽绝望的我相对,童年玩伴与同居人的气氛是最高潮。 乌黑亮丽的头发,恬静的氛围——香神红绪。 金发碧眼,太阳般鲜艳的笑容——莉莉·阿普加斯。 唯一的弱点……总之是做出来的饭菜难吃。除掉这个弱点的话,她们两个表里都找不到可以批判的地方。但只有这一个弱点也足够致命了就是。 而且,对孤独一人直面绝望的家主一点也称不上安慰的是,二人都是满脸的超幸福表情——我就直说了:她们正玩得乐呵。 首先是莉莉。 爱内家的客厅里有一台四十寸的等离子电视。是去年才买的最新型。话虽如此,我和红绪都对电视节目没什么兴趣,大都是莉莉用来看卫星电视或电影、时代剧之类。然后,说到今天,莉莉在使用卫星电视收看祖国英格兰的足球联赛。 顺便,我家老妈是大阪出身,而且还是那个某球队的粉丝,是个明显的棒球派。因此,说起来不好意思我对足球完全就只了解最低限度的知识。另一方面,莉莉是英国出身,还非常爱好看球。像今天这样她支持的队伍比赛时,就会占着沙发的一角,“喀嚓喀嚓”大嚼着薯片,认真地看比赛。 而且,今天她支持的球队赢了。所以莉莉她比平常还要高兴。 比赛结束的同时,一直压抑在体内的兴奋爆炸了的莉莉像鱼雷一样朝我突进,要抱我。然而她的额头漂亮地顶到了我的心窝。数秒间,我都是背过气的状态。整个就是消了帐一般。 至于说到红绪在干什么—— “你啊,还真是玩不厌啊,这个。” “哎?为什么?这个可是非常流行哦?而且种类也有好多 好多。” “不……你看,这个——” 我眯起眼来,说, “……不就是占地菇吗!” 占地菇——口蘑科口蘑属本占地菇的一种。说起占地菇,就是“香味看松茸,口味看占地”这实在很有名又很可疑的格言。在这样的日本蘑菇界,与香菇并列首位的代表性的菌类。 但是,最近不知为何,将“占地菇”拟人化的角色养成并进行调理的游戏在年轻女性圈子里非常流行(大概就是所谓的又恶心又可爱的玩意)。不出意外,红绪也被牢牢套在了这个“占地菇育成套装”里。 背靠着沙发,在地毯上坐下来的红绪,抱着橙色的马卡龙软垫,在装在绯色皮套里的ipad上点来点去。在发出“啾啾”的奇妙效果音的装置上专心致志地进行她的占地菇养成。 我对这玩意好玩在哪里半点都想不通。 “唔,意外啊。我先说在前头,要是小看我的占地菇的话,就算是叶介我也会生气哦。与叶介一样,我现在很重视这个占地菇。” “诶……我和占地菇是一个水准……!?” “嗯,是啊。” 保持着像是散了架的抱膝坐姿势,红绪拍着从半长裤里露出的雪白的大腿,不知为何带着一分喜悦三分羞赧冲我笑着。 害羞,了……!? 为毛啊!?不是和占地菇一个水准来着? “……我说啊,已经八点了不是吗?也该回去了吧,你?” 就是这样,把占地菇什么的放在一边,我有不得不对红绪说的话。 最近以来,香神红绪在爱内家呆的时间实在是长了点。 不,这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现在,住在爱内家的只有我和莉莉二人而已。说是这么说,我最近有着一种“红绪她不也是一起住来着”这样的感觉。 ——红绪最近就是在爱内家呆到了这种地步。 而且,她本人明显就没有这个自觉。 “嗯。八点……是啊。这么一说最近确实呆在这边的时间好久。啊,有点麻烦呢。但是,这个啊……不行,吗?” “不,不是。倒不是不行……” “不、不会呆到那么晚哦!这种是非观我还是有的!” 她双颊绯红地 ,好像要修正之前的发言一样,红绪说道。不过,不对。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个啊,我是说我对你家感到担心。” “我家?”眨眨眼,红绪歪着脑袋问,“……是什么意思呢?” 这种微妙的迟钝,算是红绪少数的缺点,我觉得。我挠着头发,乱七八糟地说: “总是在我家里吃饭的话,对好容易做好饭的伯母不太好不是?而且最近,吃完了也总是在我这边玩游戏。” “啊。但是,妈妈她表示理解哦?‘女孩子就是有一天要离开家的’,她这么说了。虽然我不太懂就是。” “这样真的好吗……” 说实话,我也搞不太明白。而且,虽然伯母没什么,但是她的那个抱持烦恼的老爸绝对不这么想吧。 话说回来,我和两个无忧无虑的丫头不一样,精神状态可是忧郁至极,这是不可抗辩的事实。 需要转换心情。 可惜,足球和占地菇可没法治愈我。 因此,我来到了离我家十分钟路程的那个最近的便利店。目的是散步加蹭漫画看。作为转换心情来说这个选择不坏。 ……最后也只有这样的选择,这就是生活费被捏在青梅竹马的手里进行完全管理的男子高中生的现实。人活着真不容易啊…… “唔。” 蹭漫画蹭了四十五分钟。但要说心情变好也不怎么见得。 说真的,日子没挑好。明天我爱看的杂志才发售,今天的话,漫画杂志还没上架。最不舒服的是,少年向和青年向的也没有——最后开始朝大人向的东西伸手了。 都是第一次看的漫画,完全没法记住内容。 “……” “哎哟……” 大概是觉得我蹭得太久,一个看起来像大学生的男店员在背后慢慢地开始抓着抹布打扫起来。无言的压力。感到非常不痛快,我打算从那里逃出来。就是那个时候。 “爱内君,在这里干什么呢?” “……花菱?” “嗯。” 预想外的人对我搭话了。 花菱卡戎。 眼神和态度都不好的同班同学。 “……你这一身打扮看着很贵是我的错觉吗?” “衣服是七万五千圆,鞋子是三万九千八百圆。包是六万两千圆。” “还真是贵啊,我说……” 看起来就很贵的洋装,再加上这个价钱,我吐露出感叹。 花菱很完美地打扮了一番。衣裳是藏青色基调的优质连衣裙,在腰部束住是特征。脚上的是一双有着清洁感的白色及膝袜,鞋子是涂有聚酯的平底便鞋。包包看袋子的大小也可以确信是名牌中的佳作。 说真的,要怎么评论我拿不定主意。一般只能看到制服或运动装的同班同学的私服,用“华美”这词来形容一点儿不过分。 算上价格的话,那还真是充满了幻想色彩。 “就是贵罢了。这种衣服,说实在的我不喜欢。因为束腰的原因很是难受。” “哦,哦。是嘛。那啥,啊……不是很合适嘛。嗯。” “谢谢。但是漂亮话就不必了。” 不知道这是直率还是辛辣——花菱她搞不好是两边都有。 但看起来花菱她肯定是刚从某个聚会回来。被束腰这个我看来法兰西味扑鼻的词给压着,我的遣词造句也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在这个时间来蹭书看?” “嗯,啊。是啊。话说,你又是如何?” “晚餐。”理了理裙边,花菱回答。“吃完就回来了。” “一个人?” “怎么会。刚才还和父亲在一起,不过我先回来了。” “原来如此。也对啊。” “嗯。” “……” “……” 花菱用好似恶鬼一样的眼神死死盯着我。不如说是凝视——不,说是瞪视都不奇怪的等级。都到这份上了,还要算上一语不发。 就是说,沉默。 耳边流淌的只有便利店里的bgm而已。 尴尬……实在是太尴尬。 在学校时,基本上是红绪和花菱一起行动。托了红绪的福,我才能多少轻松地进行对话。 然而现在是一对一。不得不一个人面对花菱这个难敌。 ……咋办啊,要…… “那、那么,我差不多该回去了。已经有点晚了。花菱你回家时也多小心。” 没有必要背负多余的苦劳——逃吧。 将手里抓着的杂志放回书架上,像是十周就砍掉的周刊连载漫画一样,我强行让这事儿烂尾了。 但是。 “呐,爱内君,”这时候,花菱轻轻地说,“现在有空吗?” “哈?” “看上去比较闲,不过,这样的话——要来我家吗?” “……你瞧你都说了什么啊……” 我停下脚步,仔仔细细看着花菱的脸。但是,她对我的惊讶毫不在意,吐露了决定性的一句话: “实际上,我有话想单独和爱内君说。” …… “啊呀,嗯。就算你这么说……” 我理所当然地不知道说啥好了。 实在是没有多少 的热情。还太直接了。不对,从花菱本人那里听来倒是连热诚的“r”都看不到影子,可这句单独来说实在是够冲击。 “……啊,对了。差点忘记了。” 这时,花菱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轻轻点点头,开始做出谜之行动。 在包里翻了一下,取出一支雪青色的智能机,立刻就开始对什么人拨了过去。 然后,还慢慢地转过来,让我看到了对方的名字。我对此瞠目结舌。 “我去——” “还没有取得许可。” 智能机的大屏幕上,非常醒目地显示着“香神红绪”的名字。但是,留给我惊讶的时间也就那么短短一瞬。 “红绪,爱内君我借走一会儿,可以吗?” “~~~(听上去红绪说了什么)” “谢谢。我会帮忙。莉莉也在一起吗?换听?嗯。好。” “~~~(听上去莉莉也说了什么)” “明白了。我会转达的。那么,明天见。” 接着,抬头看着哑口无言的我,花菱卡戎如是说: “回去时记得买一包占地菇和黄瓜味的薯片,她们说。已经好好取得了红绪的租借许可,所以爱内君没有否决权。那么,出发吧。跟我来。” “……” 看着一个人“嗒嗒嗒嗒”走起来的花菱的背影,我开始活动脑筋。 ——黄瓜味的薯片要上哪儿去找啊。 “请进。” “啪”一下点亮了屋里的灯。视线越过肩膀看向我。她那稍稍带一点茶色的短发轻轻摇动着。 “打扰了……” 在刚才呆过的便利店买了占地菇和薯片以后,最后就这么来到花菱家了。 顺便一说,黄瓜味的薯片普普通通有得卖。现在在东京的女子高中生当中,这个口味似乎是静静地流行起来。特别是没什么味道又没有什么营养那黄瓜特有的清脆感说是酷到了极致。 不过就算莉莉是一天三袋的那样嗜吃薯片(对英国人来说这个好像很普遍),但只吃这个还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 因此,除了莉莉拜托的物件以外,我还另买了其他的东西。 就是为了这种时候,我才从一天五百圆的午餐费中省出一部分,存作应急资金。选择的是原味风的杯装提拉米苏。这次选择的是有着仿佛将意浓咖啡浇在海绵蛋糕上一样,酝酿出些微苦味的传说的那种。最近便利店的点心类的种类真是丰富得厉害。 “真是整洁漂亮啊。” “才刚刚搬过来不久,还做过了扫除。” 花菱家在六层公寓四楼的一角。仅仅看公寓楼的外表,也不难想象这是相当高级的公寓。 我正踏足的地方大概是当作客厅的十二叠左右大小的房间。有着排列整齐到异常的沙发桌子等室内装饰。在看到高价的服装的时候我就在想,虽然会变成嚼舌根子,但花菱的父亲确实是个大款。 花菱一边说着一边指出了遥控器、游戏机以及漫画的所在。矮几上放着ipad和天体系杂志。我非常老实地点点头: “啊,我明白——” “我先去洗个澡。” “哈!?你脑子没毛病吧?” 突然间我叫喊了出来。花菱则是立刻满眼的嫌恶: “我真没想到,仅仅是说想去洗澡就引来了这样的不满。爱内君,难道你是恋味癖?更喜欢脏兮兮的?” 一副呆住的表情,花菱她狠狠瞪着我。 因为实在是被误解过了头,我没忍住,声音也颤抖了: “没那回事!你咋就理解到那个方向去了!不满?我当然要不满了!你是哪个动画里跑出来的吗?” “啊……那个人。也有人说过我像。虽然一下子想不起来。” “还真有啊……” 明明只是讽刺而已,还真的变成了事实。我俩还真是平成年的孩子。连比喻都用不好。 “有一点。比起那个,爱内君,我很想赶紧脱掉这个难受到死的衣服。还粘着汗,一直这样很不舒服。所以说要去洗澡。别牢骚了。” 单方面扔下这句话,花菱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浴室的深处。没一会儿,里面就真的响起了淋浴的声音。这下我郁闷了。 “哗哗”的水声在浴室里荡漾的声音穿过了门敲打着我的耳膜。水流击打在不锈钢上的那特有的轻快活泼的节奏也传达到了我这里。 不自觉地就“咕噜”咽了口唾沫。 赌气一般,将意识朝遥控器那边转移。像是在考试中也不肯坐到课桌边的傻瓜学生一样,擅自将视线从花菱消失的门扉那里拉回来。 ……先做个整理吧。 我是在“老妈&姐姐&妹妹&青梅竹马”这样的面子在身边完全包围的环境下长大,因此对于“女性”的存在应该是完全习惯了才对。 所以说,对妙龄女性在家中全裸走来走去的光景也多少有耐性(不过给我积攒经验的百分之九十五是姐姐),最近还有莉莉这个英国系超绝美少女加入了这个行列,所以说,这种隔着一扇门就是裸体异性……这样的场景我也不是今天第一次遭遇。 ——然而对方是花菱,那就是两回事了。 花菱和我的关系单纯就是同班同学。完全就是旁人。和童年玩伴以及表妹比起来关系疏远得很。所以说——这实在是够新鲜。 在仅仅几米外的地方、那个只隔着薄薄一扇门的地方,同班的女生脱光光在淋浴。这种异常像是毒品一样侵蚀着我的大脑。 “……呼……” 从好似永远一般的苦恼那里抽出身来,我有如贤者一样吐了口气。 ——这还看个毛的电视啊。 接着,我缓缓地站起身来…… “——这啥鬼啊!贫弱……太贫了点……这种程度,完全没价值啊。应该多加点量才对嘛!” “…………爱内君,你在干什么?” 花菱盯了过来。我耸耸肩,为了糊弄过去,说: “喂喂喂,这不是很明显嘛。” “也是啊。” “对不?我说啊,花菱你这可不行。不多吸收点营养可长不大啊。” “我有时候也会这么想。但是,不要变得比这大太多的好。” “是吗?基本上,我倒是觉得这不变得巨大就没意思了。” “这是作为男性的意见。我觉得还是小的比较可爱。还有,爱内君你太光明正大了点。” “当然了。男人有绝对不能退后的时候。” “完全不明白你说什么。我想说的不是这种事——” 于是,花菱带着九分疑问,说: “想说的是,为什么趁着我洗澡的时候,你干什么不好,偏偏选了拿着我的ipad玩占地菇养成这件事情。” “嗯……” ——因为你丫可是全裸啊全裸! 不再背对着她说话,我慢慢朝那边转过身去。 我此时真的在考虑“要是花菱只缠着一条浴巾该咋办”。不过幸好花菱她好好穿着衣服。 大概到大腿一半长的短裤,加上袖口有绿色线条的白衬衫。脖子上挂着紫色的毛巾。这身打扮实在是很粗糙。 怎么说呢,实在是纤细得过分。不对。我的意思是,很明显就是完全没锻炼过。一看就是“文化部”这样的印象,瘦得实在是没什么肉。 裸露的脚和手臂。 “你冷静想想,花菱。就这么随便把ipad放在桌上,不觉得换谁都想去碰一下?” “嗯嗯。这倒真是。” 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花 菱点着头,安心了下来。 “对吧。不过,擅自拿来玩也确实是我不好。还是要事先征得同意才对。当然,占地菇以外的我都没碰就是……” “这倒没有问题。游戏以外的东西基本上都没装……不过,太好了。” 打湿的黑发上水滴落下,敲打着客厅的地面。花菱走向放着电视遥控器的桌子。然后: “没有使用这个的机会了。” “咯嗒”一下,将一个黑色的盒子放在了桌面上。 一端突出两个像是雄性独角仙的角一样的金属突起。大约手掌大小,闪着黑亮亮的光。上面贴着的银色贴条,写着“二百五十万v(伏特)”的文字。 响起“噼啪”声——这让我感觉血气上涌。 “——喂、喂……花、花菱!?这、这是啥玩意儿啊?” “电击枪。” 虽然是一看就知道,还是用最小限度的单词来表达。 “没问这个!我问的是你要拿它干什么!” “当然是对爱内君用,”突地对我做了一个伸出手臂的动作,花菱小声说,“噼噼啪啪这样。” 还用拟声词表现电火花。 “门,没有锁上。如果爱内君来浴室的话就打算用。因为在洗澡,而且……正好想对爱内君试试。” “试、一试?” “嗯。因为没怎么说过话、要与我在房间里两个人独处搞不好就会突然袭击过来的人——我没法信用。” 就算温厚如我也觉得从这人嘴里说出来的还真不是人话。 “搞毛啊花菱,你不觉得滑稽吗?这也太扯了点。玩我玩得挺开心是吧?” “等一下。生气之前请好好思考一下。” 好似要对我进谏一样,花菱抬头认真看我。 “——女孩子将男孩子邀请到自己家里来的场合,当然要分对象是哪个。就是这么回事。” 确实有一定道理。不,应该是很有道理。“这我倒也不是不明白……” “是吗。所以,别说是被看到身体,哪怕是洗澡的声音被听到,也会觉得害羞的。这扇隔着的门,可是比想象中的薄很多。” “是、是啊。这倒也是啊。” “嗯。所以,说这反而是爱内君会觉得高兴的场景也不过分。” 花菱的话语很强。这话语从来都是满溢出得体,并且对此有着不知源头的自信。 …………是,这么回事吗……? 在进到家里来以后就准备电击枪地干活,而且在我听到她洗澡的声音的时候我就应当感激,是这么回事………………? “其实,不该再为了这样无聊的事情浪费时间。我不是为了和爱内君说这些话才请你来家里的。坐这边。” 花菱两手“碰”地拍了拍。 然后对着皮沙发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准备进入正题,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虽然我觉得很有一股糊弄过去的意思就是…… “……没办法。就这么一次。” “真好骗。” “哈?” “没什么。我自言自语。请不要在意。” 表示肯定的花菱抬起头来,对此我咽了口唾沫。 “实际上——我有事情要对爱内君告白。” “啥……”实在太过惊讶,我直起身来,前倾,“居然是……告白!?” “嗯。就是这样。” 咕噜。 ——告白。 也就是说,这是这么一回事。不不不,这是常识吧?除了这以外还有什么?没有吧,一般来说。 像是被她编织的话语所引诱一样,我紧紧盯着花菱的嘴唇。赤红又鲜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闭上了眼睛。 就像是正准备自由落体之前那样。然后在下一个瞬间,因为毫无疑问到来的冲击,我咬死了牙关—— “实际上,我花菱卡戎是——藤见川冥的妹妹。” …… “顺便,因为是同年,所以是双胞胎。” …………嗯? “因为各种各样头痛的事情而烦恼,不过今天时机正好,爱内君的脸色也像是被舍弃在桥下的幼犬一样,这真是好机会。” 发、发生什么了? 这搞的什么名堂啊?全无头绪啊。好了冷静下来。有哪里不对劲。什么,冥?诶?这里为什么会跑出个冥来?搞不懂。好吧没关系。听好了,我! “突然一下蹦出冥的名字来是想说什么?话说,不是你要和我告白来着?” “……爱内君,你刚才那句话,我觉得我的大脑没有办法处理。麻烦再说一遍。” “诶?” “再说,”花菱用能射杀我的气势瞪了过来,“一遍。” “……” “说。” “…………花菱你,要对我……告白……是吧……” “啊?” 瞳孔全力变大,花菱更加用力盯着我,“完全,听不到。” “啊————!烦死了!是我不好还不行吗!我说,我说总可以了吧!我以为要被告白了!还真是对不起啊!” “我要对,爱内君,告白?” 花菱一脸愕然,小声问。 因为完全不明所以而哑口无言,花菱的眼神看上去更加透露出不可思议,已经变成完全是看着可疑人士的样子了。我现在是立刻想从这个家里逃跑。 然后,她看着我的脸,说: “不懂你说什么。 “爱内君不是那种清新爽快的类型。 “我也不喜欢你那种愚笨和不看气氛的性格。 “打心底请你放过。 “因为我可不像红绪那样有那种没品的趣味。” 彻彻底底被讨厌了。 还一股脑说出来了。 “花菱,我说你……这实在有点过了吧?你真就不体谅人心啊……” 我感觉到阵阵的眩晕,像是吃了太多拳的拳击手一样,弱弱地说。被对面异性的批评轰击得如此破破烂烂,真是打生下来头一次。 但是,花菱带着全无表情的脸色,说: “对不起。这种时候,我不知道应该做出怎样的表情才好。” ——就是这个了。 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我还真是除了全面的道歉以外没有别的选择。 “实在是非常抱歉……是擅自乱想的我不好……话说还真有梗啊,这个。刚才,你自己都承认有相像的了。” “虽然是这么想,但是被说和动画角色很像我该不该高兴,说实话这也很微妙。至少,对不同的人来说感觉差也会很大。而且,我是那种听了不觉得有多高兴的那类。实际上,就是这种不考虑女孩子心思的这个部分,爱内君应该要改正,我觉得。请你反省。” “是……我太肤浅了……” “嗯。以后多加注意。” 我为什么要被扎得心里滴血了以后还要听人批斗啊。 我受够了。果然女人都超恐怖。完全搞不明白啊,这家伙。 “……其实,这次终于可以进入正题了吧。爱内君,不要紧吗?” 这么说来, 就是刚才——这家伙说了很不得了的话啊——我想想啊。 “啊……你和冥是兄妹?而且还是双胞胎?” 是男女兄妹的话恐怕是异卵双生了。而且就酷酷的这点来说,要说是像倒也真是可以说像。 “对。‘冥’与‘卡戎’。星星的名字。完全是双胞胎式起名。”(译:冥王星(pluto)与卡戎(charon)——即冥卫 一。卡戎是向亡魂索取金钱的冥河摆渡人,也是冥王的役卒。) “还真是啊。怪不得哪边都听起来怪怪的。” “——继续说下去的话我不知道会对爱内君做出什么事来。请自重。” “……是。” 用恐怖又尖锐的声音,花菱如是说。看上去我干了件让她更生气的事。 花菱用那种像是能杀死人都不奇怪恶鬼一样的眼神瞪着我。她不是开玩笑,是真的火了。姓名梗玩笑看上去是ng的。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换个话题吧。 “说起来,红绪和莉莉知道这事吗?” “哎?” 花菱的动作忽然就停止了。 “不,‘哎’是什么啊?你们是朋友,还总在一起不是吗?比起和我说,先和她们说不是更自然?” “……要、要是让那二人知道的话,我、我会不好意思……” “哈?” 从埋着脸的花菱那里听到的是我完全预料之外的话语。叫来个大老爷们来家里还能很自然地洗澡的人,对这个不好意思? “与通常都是在一起的朋友说实在太隐私的事情,说实话我觉得胆怯。真的非常羞耻。而且,也不想让她们担心。” “嗯,是这么回事。” “就是这样。反过来爱内君完全就是怎样都好的一个对象,所以谈起来会很轻松。” “……是不是啊。” 也就是说,比谁都值得重视,而且还能派上用场的人就是我。这回答完全就是在瞧不起人,不过这理由扯得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然后进入了正题。花菱平平淡淡地说着。 “实际上离婚了的双亲打算在下个月再婚。还是以归鞘的形式。去年冬天,已经十年没见的他们偶尔碰上,两方都是‘果然不是这个人就不行’这样的想法。于是就打算这么再婚了。” 再婚还能有这种形式啊。不过这也不是应当评论是非之处。你看,这以它该有的样子收尾了不是——所以说? “是吗。嗯,真好啊。这可真是值得庆贺。恭喜啊,花菱。” “爱内君想得太轻松了。要真的有这么单纯的话我也不会烦恼了,也不会找你谈。” “为什么啊。不完全就是好事嘛,这个。” “是吗?”花菱的眸子里稍稍带上了点阴影,“即使是我们是,从双亲离婚到现在被告知复婚为止,从来就没说过话这样?” “诶?” “而且我,被那个人……讨厌了,应该。” 花菱捏住了自己短裤的边角。 冥讨厌花菱? 完全没闹明白。 “即使碰到了也总是无视我。今天他也完全没和我说过话。” “今天?” 话说回来,花菱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和父亲一起去吃饭了来着。 也就是说—— “啊,原来如此。今天晚上是花菱一家到齐了是吧。” “嗯。” “那么,怎么说呢。你之前,做了什么没?” 仅仅沉默了一小会儿,花菱摇头。 慢慢地,轻轻地。 转动。 “……并没有,做什么……才对。” “什么?” “父母离婚是在我们上幼儿园的时候。虽然不怎么记得,但我觉得应该没有做过什么让他不愉快的事情。” “啊……那就是说,你想拜托的做什么?” “嗯。希望爱内君来帮助我,和那个人搞好关系。” 花菱很认真地望着我,庄重地低下了头。 “拜托你了。” …………原来如此。 是这么回事啊。 我看着她那缩成一团的小小背影,将心里想的就直接说出来了。 “我说啊。” “嗯?” “这个难道不是你想岔了?” 喀哧。 突然,花菱的动作完全冻结了。 大概五秒后。 好似幽灵一样的动作,“喀喀喀喀喀”地,花菱抬起了头。 毫无表情。 摆出一副像是没有表情的人造人一样的脸来,花菱沉声说: “我觉得爱内君还是死了的好。” “为、为什么啊!我只是冷静地阐述自己的意见而已啊!?” 我又不是怕麻烦才这么说。没有被讨厌的理由结果被讨厌了,我觉得基本上这种场景实在是很稀奇不是。 不过,例外还真有那么几个。 但是 ,花菱兄妹不知幸运或者不幸,根本没有连接点。不是说什么理由的等级。单纯就是,花菱不懂装懂地做了什么,这么想难道不是最合理的吗? “往好了想吧。大体上,由我看来冥他不是那种会很明显地对人表示不满的类型。而且,你们说到底又不是旁人。不是兄妹嘛。” “没有这回事!我肯定是被讨厌了!” 睁大了眼,花菱用力说着。 实在是太较真,我开始觉得真没必要如此断言。自己被讨厌了这点自己非要承认,这得多苦逼。 “嗯——但是啊……” “优柔寡断。所以说我觉得爱内君才应该死了的好,作为男性来说。” “别说那么深刻好不好。想开点的好。” “那就不用死了,来帮忙好吗?” “不,所以说,照我看来,这是你误会了——” “我就说这不是我误会了!” 完全不肯让步。 我要是“嗯”一下的话,这事儿其实就完全不会拧起来了。 不过,在这短短的对话里,我非常清晰地体味到了花菱这顽固得不像话的性格。哪里是什么不亲切的角色,完全就是失控角色…… 要怎么办啊这下。 要是答应了,最后搞不好会变得十分麻烦。 “——就是说,爱内君希望收取报酬?” 就是在这里。 完全红了眼的花菱,激动地说出了完全不明所以的一番话。 什么报酬啊?你当我赏金猎人啊? “诶?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完全是资本主义猪。不付出代价就丝毫没有干劲……” “花菱你这太过分了啊!你说谁是猪啊!” “见鬼……但是,这里应该……” 对于提高嗓门并对她的咒骂提出抗议的我,花菱采取了完全的无视。她睁开眼,散发出非常不吉利的邪恶气息,问: “——那么,你想要什么?我的钱?还是我的身体?” “我到底被你想象得有多混帐啊……” 花菱实在是太过残酷,我是越来越受伤了。 胃倒是习惯了。但心脏则完全没有。 红绪和莉莉是那种软绵绵不好战的类型。老妈给予的是心疲,大姐是肉体上的伤害,华凪则是猎奇系的震惊。 ——也就是说,像花菱这样直接给予精神攻击的异性,我完全没有抵抗性。 …………呜呼,真想早点回去和莉莉一起吃提拉米苏…… “没想着要钱要身体好不……我想要的只是平稳而已……您饶了我吧……” “平稳,”花菱恍然地点点头,“也就是说——希望吃到好吃的饭菜。” “…………什……” 好吃的饭菜。已经被扭曲得无以复加的话题,就这么唐突地,回到了我所熟悉的道路上来。 “确实,现在爱内君最为期望的是关于三餐的平稳。以此作为代价 我十分理解。对于我来说,也是可以妥协的最低限度。” “难、难道说——花菱,你!?” “嗯。” 花菱就这么点点头表示肯定。 而且,就在这个绝妙的时点,我察觉了不得了的事情。 花菱是和父亲二人一起住。那么,在这家里做家务活的——是谁? 想都不用想。能住在这么高级的房子里,她父亲毫无疑问的是那种埋头事业的精英职员。干家务活的闲暇,应该不怎么会有。那也就是说,作为女儿的花菱肯定会有着与此相应的家务活技能才对。 “由我来给你做饭。” “哦哦……!” 不,稍等。这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 “不光是做,我也很擅长教。” “哦哦,哦哦哦……!” “实际上,我也对红绪和莉莉那难吃的菜已经受够了。”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天神下凡。 “那么,爱内君你的回答是——” “拜托了!请让我帮忙!” 明明刚才还是被拜托的立场,现在反过来是我求人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了。我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不过这不挺好的嘛,我想。 “这回答,非常好。” 我弯下的腰上,落下了花菱她那优雅的回答。 从花菱家出来,走到公寓的电梯附近时,我才终于回过魂来。 …………哎?为什么我会不知不觉向花菱低头了? 那当然是因为我很头痛。为了吃的。为了每天的食物。 不过,被骂孙子一样训了一通,然后不过抛出点蝇头小利,就兴冲冲地向同班同学举了白旗,这算咋回事啊? ——再怎么说这也太容易糊弄了吧,我? ——我作为男人的尊严到底跑哪儿去了啊?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是越来越堕落了。真是丢人。这还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就在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的时候,我到了自己家门前。 “欢迎回家!有点晚了呢!” “啊,我回来了……对了,这个是你要的薯片,还有小礼物……” “ooo!是蛋糕!非常谢谢您!” 穿着睡衣的莉莉,靠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悠哉地看着体育新闻。因为已经很晚了,看上去红绪已经回去了。 睡衣的颜色是淡淡的蓝。睡衣的码比较大,套在莉莉小小的身子上有点嫌松。料子本身并不厚,与莉莉虽然小但是太丰满的身体搭配在一起,要是看太久对眼睛的保养不好…… ——不对,是会闪瞎眼。这可不能搞错。 “oh?” 看着我这样的表情,莉莉一脸的不可思议,稍稍歪了歪脑袋。 对上了眼,自然而然地,视线相遇。 …………怎、怎么了? “叶介叶介!” 微微笑着,莉莉对着自己旁边的座席“碰碰”拍了拍。来这边坐,好像是这个意思。我带着疑惑,响应了她的催促,坐了下来。 在旁边坐下来以后我才明白,与莉莉之间的距离比想象得还要近。 而且既然已经穿着睡衣了,这同时就表明她已经洗过了澡。 可能是刚刚才洗好吧。热。仅仅是坐在她旁边,就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很高。平常像是雪一样白的肌肤透出点点的红。染成绯色的脸蛋。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因此发型微妙地与以往不同。 “不要做出失落的样子哦!” 不经意地,莉莉的双手朝我的头伸来。 然后,像是对待小孩子说着“乖啊乖啊”一样,莉莉纤细的手指抚摸着我的头。她微微眯起眼,朗声说: “在我悲伤的时候,父亲就会对我这么做。然后,我就会觉得心情也变好了。怎么样,叶介?变得精神了吗?” “叔父,是吗?” “yes。这之前,叶介让我打起精神来了。今天,叶介却变得没有精神。所以,今天轮到我让叶介振作起来。” 像是鲜花盛开一样,莉莉如此笑着。 “莉、莉莉……” “那么,作为第一步,来吃蛋糕吧!” “好。” “哦哦哦!日本的提拉米苏真棒!这么好吃的东西,居然只要三百圆……啊,我去泡咖啡!” 把我已经酝酿到感动的领域的感慨打了个粉碎,莉莉意气扬扬地消失在厨房里。看上去,莉莉在让我振作起来上面和想吃作为礼物的提拉米苏上面,有着同等的兴致。没办法。最近的便利店售提拉米苏实在很美味…… “……没办法,吗……” 既然变成这样,下次再找机会买提拉米苏,像是今天这样更加……对吧。说不定就能发生点什么。 接着,次日,学校。 “喂,冥啊。有点事情想问。” 时间和往常一样是午餐时。我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和藤见川冥对决。 终于踏出这一步了。既然已经答应了帮忙,那就应当做到最好。 被我这么问到的冥停下了他吃那惯例的蛋糕便当的筷子,点点头。 “什么?话说前头,我的提拉米苏可不会给你。” “没说那个!你为啥老是吃提拉米苏——等会儿,好像确实很好吃的样子……这柔滑的样子看着就不普通啊。” “这是马斯卡邦尼提拉米苏。使用了被称作马斯卡邦尼的会发泡的像鲜奶油一样味道的奶酪制作。使用这个做的提拉米苏被称作最强。”(译:mascarpone奶酪产自意大利皮埃蒙特的鲜奶酪。脂肪含量很高,多用于意大利料理和提拉米苏制作。) “居然是……最强……” 这可糟了。说起来,他家的蛋糕我还从来没买过。真想吃上一次——不对,所以说没说这个! “提拉米苏什么的先放一边!我想问的是别的事情。实际上昨天我从红绪那里听来这么个事——” 先拿红绪当幌子,再加上我那藏而不露的演技。 就这么装得尽可能自然。 我看向正在教室的一角吃着便当的花菱她们,说: “从哪儿说起呢……就从花菱和你的关系这里开始——” 颤抖。 “——啊,原来如此。是这事儿。”冥也朝花菱那边看了一眼,立刻就将视线收回来,“是啊。班长就算知道也不奇怪。” “……也就是说?” “我们是亲兄妹啊。下个月我们的双亲要复婚了。这个已经和老师说过了。不好意思,一直没和你说。因为要专门挑时间说很麻烦,所以想在我的姓氏从‘藤见川’改为‘花菱’的时候再说。” 冥淡淡地说着。但是,从这番话里听不出对花菱的“好意”或者“嫌恶”。从结果来说,我打算踏入核心地带。 “嚯,果然啊。好吧我也没在意这个。不过完全就不像啊,你们。” “…………是吗?就算是异卵双生,也没不像到这个地步吧?” “不,完全就不像啊。但是,怎么说呢…………就算是亲兄妹,突然多出来个妹妹你也很不知所措不是?” 我觉得这问题不坏。 作为经由青梅竹马知道事实的朋友的反应来看,完全没有不自然的部分。 还不如说,扔一句“同班同学突然多了个实妹啊听着很反常伦很工口不是”这样听着很欠揍的的话,更能让气氛缓和下来也说不定。 ——好吧,你会怎么对应? “不,也没那么夸张。实际上,一点 变化也没有。” ……啥? “哈……什么叫‘一点变化没有’啊……你姓氏也变了,而且还要住到花菱家里去不是吗?搞不好,你可会卷入你最喜欢的那啥爱憎漩涡展开修罗场啊?” “我居然被叶介推荐修罗场了,这是要五月飞霜的意思?” 然后,冥他用理所当然的样子,这么说了: “其实,我对双亲的复婚也好住在一家里也好,觉得不好不坏吧。失措也好,高兴也好反对也好——这些都感觉不到。要说的话就是这样的感想。” ◇ ◇ ◇ ◇ ◇ ◇ 花菱卡戎她,光看就是充满绝望。 “绝、绝不可能……完全弄不明白……什么意思啊这是……” “说实话,我自己也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地点是离学校稍稍要走一阵子的mister donuts二层的席位上。对我说了“不想被传和爱内君一起放学”这样非常没礼貌的话,我实在没办法,只好尊重花菱的意见,我们以碰头的形式在这里集合。(译:mister donuts,起源于美国的甜甜圈店。在日本是最大且唯一的甜甜圈连锁店。) “爱内君你还是下一次地狱的好……” “喂喂喂我可是好好在干活啊!你这不完全是在找我撒气嘛。” “唔唔唔……没有这回(事)……” 不仅有着一直以来的恶劣目光,花菱今天也是散发着想咒杀我的邪念。 ——藤见川冥要是和妹妹把话说清楚就好了。 就是说: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觉得还是不要积极地干涉对方才最好。而且我们已经都高二了。再过不到两年就是大学生。我的志愿是关西的大学,大概会去一个人住。和你一起住也住不了多久。所以,就构筑一个不让双亲担心的不好不坏程度的关系不就好了吗?我是这么觉得。” ——这样。 被无视、从不搭话,但并不代表冥讨厌花菱。他单纯就是觉得“一般关系就好”。 确实,完全就是花菱自己误会了。 但是,这反而更糟糕。有话说得好:“与喜欢相反的是冷漠。”不管是积极也好消极也罢,内心都不动摇,这才真叫“糟透了”。 “……这要怎么办啊……” 花菱耷拉着肩膀,这么说着。看上去真的很沮丧。 说实在的,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花菱会如此绝望。想都没想,问: “说起来——花菱你为什么这么拘泥于和冥搞好关系?” “哎……” “那家伙,单纯就只是一个修罗场控眼镜宅而已。不过因为家里是蛋糕店所以点心制作超牛逼。他值得喜欢的要素我倒是看不出来。” “……!” 在他的妹妹面前,就连不该说的也说出来了。 “虽然这话不该由我来说,实际上兄妹什么的也就那回事。有着强烈的牵绊之类的,我打生下来就没感到过。好吧,虽然我家的情况比较特殊就是。但是考虑到我和妹妹之间的关系的话,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 “不许你小瞧那个人!” 突然站起身子,花菱大声打断了我。 通常都是“唏唏嗦嗦”说着话性格阴暗的小动物一样的人,突然就放大了嗓门。周围的客人也都好奇地朝我们这边瞄了过来。 “唔……” 花菱红着脸,直直坐了回去。颤抖着双肩。察觉到自己实在太显眼。我则是咬紧了嘴唇。 ——搞砸了。在花菱面前小看她的“兄长”是禁忌。 “在我心中,有值得憧憬的对象。” 然后,她一点一点地开始说了起来。 “……那个对象就是大哥吧?” 花菱无言地点点头。 “我至今为止的家族只有父亲,所以对有兄弟姐妹的人十分羡慕。并不是对父亲不满。但是,父亲也不是总能呆在家里。所以说,我很憧憬。” 啊…… 所以说是这么回事。 “我理解了。对不起。说了惹你不高兴的话。” “没什么。我已经不在意了。” 花菱轻轻摇摇头,好似理所当然一样说。 一脸认真。 “爱内君是个没神经又不懂体贴人的傻瓜,我再清楚不过。野蛮的爱内君和那个人比起来有着人格上的差距。这种话那个人可绝不会说。我明白的。有着这么无能的兄弟,爱内君的妹妹和姐姐真是可怜。我打心底同情她们。现实真残酷。所谓差异社会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 这丫头,嘴真毒。 “……那我滚蛋行不?” “那可就麻烦了。”花菱摇着头说,“说实在的,我一个人什么也做不到。本质上是需要依托他人的类型。” “…………花菱啊,我觉得可不是什么能微微挺起胸膛来说的话啊,这个。” “并不是‘微微’。只不过红绪和莉莉大过了头而已。我这叫骨感。” “啊是吗。” 我感到非常的无力。 我为什么要浪费贵重的放学后时间来陪她谈这么愚蠢的事情。实际上,花菱的头脑也确实很糟,在学校的成绩也是班上最差。 …………不,等会儿。也就是说—— “啊,好好好。是这么回事啊。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爱内君,请你说话多讲一点逻辑——” “就是说花菱是超级粘哥哥的那型咯,说来说去的?” “……!?” 这句话说出来的瞬间,花菱的脸像是要爆炸一样红到了耳根。另一方面,我满足地笑了。看上去是正中红心。 “没、没没、没那回事。我、我只是陈述一般事实,并、并不是那个人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爱、爱内君的脑子不好,所以才尽说些不搭边的事情。真是没救了。” “嘿……那就别说什么‘那个人’,用点更相称的称呼吧。某妹a的花菱卡戎同学?” “!?诶?啊……唔……” 她那借口实在太烂,我给嘲讽了回去。但是,这一手看上去并不是什么高着。关键是,攻击力过高了。作为结果,被逼入绝地,化作负伤之虎的花菱反倒大发其火,开始了一场大骚动。 “……!?爱内君你真是不懂体贴!这么令人羞耻的话你还要逼着女孩子说出来,难以置信!差劲!无脑!变态!” “喂,你等会儿!你当这里是哪里啊!” “鬼、鬼才知道啊!说说说变态是变态哪里不对了!” “傻、傻丫头!全体都不对好不!这种话能在公众面前说吗!” 我们俩聚在一起大吼大叫起来。 这样下去就是两败俱伤。乘着调子和花菱继续吵嘴的话,最后只能看到羞耻心死掉的未来。非得做点什么才行。 “……先冷静冷静怎样?” “……同意。” “……首先,吃点甜甜圈。” “……好。” “哈哈”喘着粗气,我们缔结了休战条约。谁也不招惹谁,开始吃起甜甜圈。我开始思考如何重整态势。 我买的甜甜圈是怀旧口味。酥脆的口感和恰到好处牛奶的甜香味除了说最强以外没有其他词汇可以形容,真真正正是mister donuts。 而花菱选的是法兰西天使。虽然比不上怀旧口味,也是很有人气的一味。泡芙皮与巧克力,再加上鲜奶油,这绝妙的平衡被称作神仙下凡也是事实。 “ 唔……” 不过花菱的表情怎么都好不起来。 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样,表情很暧昧。不过依然小口小口慢慢吃着她的法兰西天使。 ……难道是不喜欢甜甜圈?这我也不太清楚。 几分钟后,我们终于取回了平静,回到原来的话题上。 “于是接着谈这个话题……嗯,就是你应该怎么面对冥的话题。” “好像……也不是不能说我觉得。” 又是暧昧。实际上大家都不怎么记得之前说到哪里。不过,我也感觉是这么回事,那么就这样说下去吧。 “啊…………那么,就是这样。虽然你现在对冥来说是无所谓的一种存在,那么你就将自己包装成他不可或缺的样子不就行了?” “原来如此。”花菱点头同意,说,“应该怎么做?” “这个……” 找不到话说的我,总之是先让形势变化起来。也就是,随随便便地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变得可爱起来如何?我觉得,可爱的妹妹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你虽然这么说,但我平常就已经很可爱了,我觉得。” “我还真是不知道你这到底是有自信还是没自信。” “我只是陈述客观事实。我可是非常讨厌谦逊。希望尽可能地活得正直。” 一口口喝着加奶咖啡,花菱面不改色地说。 “你真行……” 说实话,“我不觉得妹妹能可爱到那种程度”是我毫无花假的肺腑之言。在现代日本,对兄妹之间美好的关系发出礼赞的漫画和小说真是越滚越多了。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这种环境会特别对花菱这种“虽然有着亲兄妹,但是兄妹二人是分开养大”的人有着很大的影响,也是她之所以抱有幻想的原因。 ……然而,要是说出这种观点,搞不好又要惹花菱不高兴然后发脾气。 嗯。 “呐,爱内君。” “嗯?” 就在这时。花菱突然灵光乍现了。 “我稍微想了想,比如说从妹妹那里收到亲手做的食物,这会被觉得可爱吗?” “什……!” 妹妹。亲手制作。食物。 ——这是多么可怕的单词的集合体! “……” “爱内君?” 因为我的沉默有点吃惊,花菱偷偷朝我看过来。 回过神,我直直朝她的眼睛看过去。不知是否因为突然视线相交,花菱夸张地颤抖了一下。 “吓、吓我一跳。因为你突然就这么直直盯了过来。” “哎呀,不好意思。不是……我确实有个妹妹,但是我家的情况有点特殊……话说你咋了,突然说这番话?” “我想起来,明天我们班上女生要进行调理实习。” 调理实习。 我们学校的家庭科是女生限定的科目。男生则相对地补上体育课。因此,我不知道有调理实习这回事也是自然…… ——这个意外可以有不是?不管怎么说,花菱烹饪方面应该很在行! “不赖啊,花菱!这么重要的事情早点说嘛。” “诶,但是,那个是……” “问题是吧……我想想。总之,先不管可爱不可爱,会觉得高兴是肯定的。从女孩子那里收到什么东西,就会觉得高兴,男孩子就是这种生物。” “不,所以说,那个,爱内君……” “不过冥他点心可是吃得太多。吊死在点心上面可能不太妙?不过,习惯了高级品,来点一般品搞不好意外能成——” “爱内君!” 花菱稍稍提高了音调。小小吐了一口气。 接着,死死盯着我: “好好听我说话。” “哦,哦……对不起。有点心急了,我。” “嗯。请自重。” 指尖碰到稍带茶色的刘海,好像有些烦恼一般挑起来。“爱内君理解错了。实际上,这话真的很难说出口,不过……” 花菱说出了非常不妙的一个事实。 “我啊,除了杯面以外的饭菜就没有做过。打生下来一次都没有。” —— 一开始,我压根没弄明白她在说什么。 “哈?不是,你开玩笑吧?” “我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 “好吧,话是这么说……不过,花菱你是和父亲两人一起住对吧?” “嗯。从幼儿园时开始就一直是和父亲两个人。” “那么,花菱你肯定做过家务吧?伯父他工作很忙不是?” 只有父亲和女儿的家庭,一般来说就是这个样子才对。印象上说是。然而,除了杯面就没做过别的?怎么可能。 “没做过。” 平平常常地说出来了。 “我从没做过家务。都是父亲在做。” “……” 我不知道说啥好了。花菱淡淡地继续: “父亲的喜好是烹饪啊扫除啊洗涤之类的。所以,我要做的就是在家里晃来晃去。从生下来就没叠过洗好的衣服,虽然是秘密但我挺自豪的。” “自哪门子豪啊!我、我说你,你这可太要不得——不,不对……虽然这话我也没立场说……但是,这怎么想都是伯父在勉强他自己不是?” “没有这回事。” “怎么没有!” “就是没有。” 然后花菱狠狠瞪着我,用至今最强烈的语调如此断言: “养育我就是父亲活着的最大意义。所以,我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我就是这么决定的。只有这个不许任何人质疑。” “……” ——这叫什么事儿啊,这位公主殿下。 花菱这番话实在是太理直气壮,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确实,花菱就是那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女儿,但同时她也主张再也没有比这更孝顺的行为了。这很好地传达给了我。 ——面对为了自己而生活的父亲,尽最大努力撒着娇。 这种活法可行吗?抑或不可行?至少对这个一个月前还没有体味到任何不自由的我来说无法判断。而且,那是绝对不应踏入的领域,这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嗯? 话说回来,既然这样了不得的事实已经明朗化,我似乎有另外一个不得不对花菱埋怨的事情—— “哎?叶介和卡戎也在哦!怎么回事呢,莉莉!” “woah!真的啊,红绪!这是怎么回事呢!” ““!?”” 于是,就在这时。 ——本不该在场的两个人物,在我们面前出现了。 “什……为什么你们两个会……!?” “没怎么回事啊。我和莉莉来吃甜甜圈了。然后看到叶介和卡戎在。真是很巧呢。已经不是奇迹,是到了神秘的领域了呢。” 红绪笑得轻飘飘的。 “没有错。我们只是来吃甜甜圈而已。我听说,日本的女子高中生有必要去甜甜圈店里喝下午茶。” 莉莉笑得乐呵呵的。 然后两人对上眼,说着“是啊是啊”“就是就是”: “女子高中生想吃甜甜圈可没人阻止得了哦。” “绝对是有必要的。” 莉莉顺着调子回答。红绪则拨了拨黑发,认真地说: “所以说,啊。嗯。并不是因为在意昨天,叶介和卡戎做了什么,所以放学以后才跟踪过来了呢。是真的哟。” ◇ ◇ ◇ ◇ ◇ ◇ 就以这种一步步前进的形势,我们四人到了爱内家。 “~~?~~?” 莉莉穿着她爱用的白色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着。 红绪“噗”地鼓起脸颊,双手抱臂,不满地看着我们。 香神红绪她,相当不高兴。 “瞒着我们也太过分了。我也很想帮上卡戎的忙啊。” “因、因为让红绪你们知道的话我会很不好意思……” “没有这回事啊!而且,选择和叶介谈这个更让我觉得不甘心!” “那、那个。你看,爱内君就是路边的杂草一样的东西。而且和那个人还是朋友,所以可以很轻松……” “即便如此也不应该啊。就算叶介他再怎么合适,我也希望你能多依赖我们。” “对不起……” 主要是生花菱的气。 我在她们身边,想着“这些家伙到底把人当成什么了”。从以前的刺身的蒲公英、占地菇以来,现在就被当作杂草。我因为这种对待而苦恼。 ——花菱这事儿总之是漂漂亮亮地暴露给了二人。 话说回来,过分追求礼仪的花菱,昨天给红绪打电话时,自然就已经让她们产生了“这两个人干了什么”的疑问。 作为结果,红绪和莉莉成为了同伴。 这之上,之前考虑好的计划——就是说,利用明天的调理实习——也采用了。理由是,身边有合适的人。 直到花菱的双亲正式复婚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没有时间磨磨蹭蹭,也不是能期待其他事件的时期。送他实习时制作的调理物——这样虽然容易,但是并不一定是最好。就是这么考虑的。 于是,我们相信了挺起胸膛说“点心制作就请交给我吧”的莉莉,变成了尝试做点什么的局面。 说教也结束了。闲下来的红绪和花菱两人和气蔼蔼地拿出自己的ipad来玩起了“占地菇育成模组”。我用空洞的眼神看着这一幕,然后: “做好了!请尝尝看!” 从厨房里拿出一个大盘来,莉莉飒爽登场。我朝着盘里看过去。 “哎,是司康饼啊。”(译:se,英式点心,多在下午茶时食用。与曲奇类似,但是口感更粘。) “sikang?那是什么?醋海带的同伴吗?”(译:司康=スコーン,醋海带=すこんぶ。读音类似。) “我说啊,你当下好歹也是女子高中生吧?女子力低到这程度可不妙啊。” “啊哈哈。好吧,嗯。是司康啊。是英格兰的传统点心。” 司康饼。 这是个看上去既像曲奇,也像面包,还像蛋糕的英国的独特点心。在日本贩卖的司康有着各种各样的形状,不过莉莉端上来的这个和kfc的小食菜单上的“饼干”的形状最为相似。还不如说,kfc的“饼干”与日本的饼干的形状完全就不一样才对。 “司康要涂果酱和凝脂奶油来吃。来尝尝吧。”(译:凝脂奶油(clotted cream),英国德文郡产。以水浴法或蒸汽加热全脂牛奶再自然冷却凝结成块。脂肪含量很高,100克大概含有2450千焦的热量。) 不管怎么看都很不错。这可有点激动啊。 我在像是泡芙塔(焦糖奶油松饼)一样堆起来的司康上,抹上略泛黄色的奶油与赤色的木莓酱,咬上一口。(译:焦糖奶油松饼(croque-en-bouche),一种法式点心。多是堆成锥形在婚礼或洗礼上端出来。) ——那时,我的嘴里被未知的冲击给袭击了。 “喂,我说莉莉……这、这实在是太甜了点吧?” “是吗?我最喜欢甜司康了。” “嗯,好吃……确实好吃……但是,这与其说是太甜,还不如说是热量高得过分……” “很有可能。这一个大概有七百大卡左右吧。”(译:1大卡=1000卡路里=约2930千焦。只需不到四个就能抵得上成人男性普通活动等级一天所需的基础代谢热量。) “……” 司康是老妈以前不时会做的一式,我对其也有着一定程度的认识。 但是,一般来说,司康要考虑涂上去的果酱和奶油,将本体的糖分控制在一定量来制作,这是铁则。但是,莉莉出品的不管怎么看,都是随心所欲将糖撒了进去。而且,这碗里还堆着好些个呢…… 顺便一提。 “——呜啊好厉害!好甜好甜好好吃啊!真不愧是莉莉!” 仿佛理所当然一样,红绪和平常一样运转着。 侧头看了一眼带着满面笑容的童年玩伴,她正将司康抹上小山一样多的奶油和果酱,一口口咬着吃。那之后,我问了问花菱的感想。 “花菱,怎样?你的感想是——” “唔啊……呕……” “!?” ——花菱快死了。 “真、真难受……要、要吐了……” “我去——喂、喂!花菱,振作!来,喝点水!” “嗯,唔。” 让花菱完全躺靠在沙发上,在她完全出局之前,将装着水的玻璃杯递到她嘴边。她那细细的喉咙“咕噜噜”上下起伏着。 接着。 “差、差点以为……要死了……” 在玻璃杯空了的时候,花菱终于复活了。即便这样,她脸色也很难看,简直像是在结核病疗养所里躺在床上的虚幻美少女一样。 …………不知为何,快死了的她看起来比平常来说眼神更美。 啊,原来如此。 她那恶劣眼神已经完全消失了。 “那个,卡戎……我、我的司康不好吃吗……” 莉莉畏畏缩缩地问她。花菱带着沉重的口吻,说: “莉莉……这不可能……没有,这样的……已经,不是什么,不好吃的程度了……这简直是可以吃的凶器……” “是、是这样啊……对不起啊……” 和愤怒一起,那险恶的目光复活了的花菱,死死瞪着仅仅是存在就散发出甜味的“超甜司康”的小山,喘不过气一般说着。 觉得实在是很对不起莉莉。 看着她那失落的样子,连我都觉得悲伤起来。 而另一方面,红绪则是说着“真厉害真厉害!奇怪啊。为什么,卡戎会说这个不好吃呢?”这样愉快满满的发言,还继续一口口贪婪地咬着司康。 这对比也太强烈了点。 “……所以说,我也来做同样的东西。莉莉,教我方法。” 穿着黑色衬衫,头裹毛巾,一副拉面店老板的打扮,散发出无用的威压来,花菱傲慢不逊地如此提案道。大概是被这气势镇住,莉莉暧昧地回答: “好、好的……这倒是没有问题……” “嗯。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点心。” 花菱用挑战的目光看着我们,放言道。 那之后过了四十分钟。花菱按自己喜好制作的司康试作品一号完成了。 “辣死了啊啊啊啊啊啊!” “水,水!” “呜啊,辣辣的好好吃!卡戎,真厉害啊!” 将光是看就红得要命的司康战战兢兢吃下去的我和莉莉,因为那超绝了想象的辛辣吐出舌头来,抵着喉咙背过气去。 顺便一提,红绪果然是红绪。懒得管她了。 “好吃吧?爱内君和莉莉太夸张了。明明红成这样好吃得不得了。你们要向红绪学习。” 花菱吃着炽热的自制司康,一滴汗都没流。 三 99%,她做的菜不好吃 最近,我的生活正无可挽回地被香神红绪侵蚀。 “唉——” 两手怀抱着橙色的马卡龙靠垫,红绪发出了感慨的声音。 时间是晚六时许。 红绪正在看傍晚新闻的美食特辑。 ——想来,最近红绪看料理节目看得非常多。 我知道的红绪喜欢读书、喜欢和猫一起玩(红绪家里养着一只名字叫凡尔赛的俄罗斯蓝猫)、喜欢打游戏,但电视……特别是新闻,她应该是完全不看的,可最近不一样了。 另外,我的母亲因为工作上的关系,拥有大量料理相关的书籍。红绪每次来,都会借走料理书或者料理笔记。 看来她也在做各种学习。 “我说啊。” “嗯?” “你不是在做晚饭吗?” “嗯,在做呢。” “那,就这么闲着没问题吗?” “没问题,剩下的只有煮这一步了!” 揉捏着垫子,红绪懒散地说。 ……那个垫子,不久前还是我用的呢。算了。 ——重要的是,爱内家不知何时已经形成了属于红绪的空间。 背靠着起居室里沙发的一角,不坐沙发而是直接坐在地毯上。姿势则是略放松的并腿蹲坐,胸前还抱着软垫。这就是红绪在我家的基本形态。 而我则坐在沙发边上。 既不太近、也不太远的距离。 五月末,我家父母远赴英伦已经两个月,莉莉到这里来也已经过了一个月左右,但红绪在爱内家里的存在感却与日俱增。 我和莉莉基本上都不会什么家务活。特别是莉莉,生活技能惊人地缺乏,要说缺乏到什么程度,说白了……做菜还是她最拿手的。 结果,自然是料理以外完美无缺的幼驯染红绪不断增加着工作量。然后—— “今晚的菜肴我可是格外用心哦——毕竟今天是月末!因为有京佳阿姨送来的生活费,经费可是很充足呢。” “唔……” “哼,不情不愿的。” “不,那个,倒不是那个意思……” 爱内家的钱包也完全被红绪捏在手里了。或者说,除了红绪以外,出入这个家的人没有可以管理好家庭财政的。 这也是,红绪彻底融入了这个家的理由之一。 关于这一点莉莉同样无能为力。要求寄居的她来管理家计,怎么说也太强人所难了。 我?我…… ——咳,关于这个话题就先搁下不提吧。 “莉莉回来了就开饭。虽然今天比平常还晚,但是她说七点左右就会回来了。这之前就让我优哉游哉过一会儿吧。” 莉莉现在还在学校。要问她在做什么——是社团活动的尝试体验。莉莉来日本已经一个月。差不多是该考虑加入什么社团的时候了。 因为红绪和花菱在手工艺部,莉莉也加入手工艺部的可能性很高……但她本人似乎想多参观学习一些社团之后再决定,运动系社团方面也尝试了不少。 因此,起居室里只有我和红绪两个人,随便地看着美食节目(顺带一提,今天的内容是《梦幻之猪,寻找千代幻豚!》,主持人打扮得像探险家一样,亲自赶赴长野的牧场与猪大战)。(依恋:日本长野县有很多优秀牧场,但都是牛啊……)(农奴:要不人节目怎么叫“梦幻”之猪呢) 总之,现在是无聊的垃圾时间。 人也不齐,饭菜也没好。 只有我和红绪,两个人。 “感觉好难得啊。嗯,对呀。这也是,隔了一个月了。” “啊?你说什么呢?” 电视节目进入广告时间。我因为红绪的发言而转头去看她,同时半凭感觉拿起遥控器转台。 红绪又说。 “我是说,在这个家里、只有我和叶介两个人这件事。” 瞬间,对话停顿了。 从换台的电视里,播出了儿童向动画特有的咿咿呀呀的主题歌。但是很奇怪的,却没有破坏这种气氛。就像电脑桌面的壁纸一样,贴切地、漂亮地和背景融为一体。 “有吗?你在我家、而莉莉正洗澡的时候,呆在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这种情况不也有好几次吗?” “不是。那个呢,没有那种情况哦。真不可思议。”红绪慢慢地摇摇头。 “因为,如果有的话,我一定会记得很清楚的。” “……会那样吗。” “当然会啦——” “才一个月啊。” “发生好多事哦。” 我们已经懒散得跟融化的雪糕差不多了。 的确,这一个月发生了各种事情。 莉莉和红绪的误解引发的事件、为了解决花菱和她的哥哥冥之间的问题而四处奔走等等。 不对,在那之前…… “这样说有点不太好,但莉莉来之前,我的生活也很够呛啊。” ——在那之前的事情,她该不会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 “哎?” 没有回答。 心生疑窦转头一看,发现我的幼驯染把脸埋在马卡龙靠垫里,肩膀直打颤。紧捏着靠垫的手指甲有一点点变成粉红色。 这家伙,难道—— “喂,红绪。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不,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哟!” 隔着靠垫传来模糊的声音。 “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你刚刚不还表示自己记忆力很好来着。” “就、就算这样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呀!” 既然说不清楚,我便强行抽走了马卡龙靠垫。 红绪紧拽着靠垫想要抢回去,但她那么狼狈,行动当然不可能敏锐。 “呜呜呜,不要看我……” 即使慢半拍捂住了脸,眼睛还从手指缝里露出来,根本没藏住泛红的脸颊。 红绪眼角渗出泪水,害羞地低下头。 怎么说呢,唉。我无奈地说: “你呀,还在计较那件事啊。差不多也该放下了。” “不、不可能的啦。那个对我来说,是遗臭万年的耻辱……” “这说得太夸张了。” 的确,我知道那个对于红绪是深以为耻的一件事情。 可是,看样子红绪的所作所为意外地没有被人传开。可能是,当时在场的人们都将此深埋心底了吧。 “那个是老爹他们刚去英国的时候,我记得……” “咿……不,不要啊!快住手!不要让我想起来!” “喂,笨、笨蛋!就算你不愿意也别打我啊!很疼啊!” “叶、叶介你做的事情就是这么过分!” 红绪夺回了靠垫,用它作为武器扑扑地敲打着我。 当然,本就是软绵绵的靠垫,完全不疼。 红绪泪眼朦胧,已经完全是错乱状态了。不过本来只是随口提起这个话题的我,见到她这样反抗,反而有些火大—— “又、又不会怎么样!都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了!离饭菜做好还有时间,说说以前的事不挺好的嘛!” “呀!不、不要!我、我我我不想听!不想说以前的事!” 红绪堵住耳朵,闭上眼睛,嚷嚷着要顽抗到底。 但是,时间多余是事实。我把开始播放的儿童向魔法少女动画片的电视频道重新转回新闻节目,然后开始讲述。 这是,红绪还没有融入爱内家之前的故事…… ——是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到“难以下咽”这个概念的故事。 四月一日。 “居然真的远走高飞了……” 我刚一起床,首先感觉到的就是自己的家莫名的宽广。 ——我家父母昨夜远渡重洋,到英国去了。 “独自生活,啊。” 等我反应过来,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突然想到,自己此刻的心情恐怕就是所谓的“触景生情”。 毕竟鬼畜的母亲、无口的父亲、将弟弟视作奴仆的姐姐、魔女一样的妹妹都不在了。我解放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里的的确确有自由、有金钱。现在的我,可以不用顾虑家人的眼光随心所欲。 这个家,只有我一个人。说话声、脚步声、心跳声、呼吸声——除了我自己的声音之外,一声不响的空间。每瞧一眼家人平常所在的位置认识到“他们已不在了”,胸腔里就多涌上一分复杂的情绪。 是的,就是这种心情。 “呼……!” 然后。 “好极啦啦啦啦啦啦!太棒啦!哟呵!谁都不在啦!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真是太棒啦,咿呀嗬!” ——洋溢而出的感情。 我发出喜悦的吼叫,在沙发上做游泳动作。然后抱起橙色的马卡龙靠垫,滴溜溜地疯狂左右打滚。 我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翩然若仙。 触景生情?我才没有那种值得称赞的感情。 应该说——在这个爱内家里隐忍暴虐苟活至今的我,怎么可能会滋长出这种感伤的情绪。 对于双亲前往英国这件事,我很久以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有那么一瞬间担忧过“老妈不在我的生活可怎么办”,但仔细考虑过后,我想清楚了,我不可能永远依靠老妈生活。 也就是所谓的“自立”。 虽然这实在是个跟高中男生无缘的词汇,但现在已经不能这样说了。换句话说——这只是我幼鸟离巢的时间稍稍提前了。 “老爹向来是有跟没有一个样,老妈大姐华凪都不在……哎哟喂,这不完全是天堂吗……不得了哇……” 说归说——独居生活其实何等轻松。 水电费这种“日常开销”会直接从银行账户里扣除,我只要把得到的生活费按天数分好,每一天按照分好的金额过活就行了。 至于家务,也不是什么麻烦事。操作吸尘器这种事小学生都会做,洗涤只要交给洗衣机就行了,三餐也可以都在外边吃。虽然不值得夸耀,但是从我家出发五分钟路程内光便利店就有七家。 “很好。” 又确认了一次,无论看多少次我家都只有我一个人。我惬意地笑了。 首先为了庆祝我自立门户,现在叫个寿司吧。没问题。金钱很充足。纪念日,就应该吃点相称的东西—— 然而,就在这时。 “嗯……” 意料之外的“叮当”声,玄关的门铃响了。 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上午九点,如果是快递的话这个时间太早了一点。 ……大清早的,究竟是谁? 我满心疑惑,走到玄关去。 刚一开门,晨光就如火焰般扩散开来,充满了我的视野。我不由得举起手遮挡,这光线对于刚睡醒的头脑和眼睛太过刺激了。 ——然后,背对着赤色骄阳, “呀。早上好,叶介。” 她出现了。 “……好。” “唔,难道心情不好。叶介,是低血压吗?” “不,不是……我只是有些吃惊……你看,门铃一响我就过来了吧?这个时间也该起来了,没有你说的低血压。” “啊,对哦。说的也是。” 乌黑的秀发、恬淡的气氛——香神红绪。 我的,青梅竹马。 红绪好像很开心,“呵呵呵”地笑着。从早上开始就精力旺盛。 我心想,真是久违了。 一方面是本以为由于春假,要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 但更重要的——她到我家来这件事本身,已经好久不曾有过了。 比方说,反过来的,我上一次到隔壁那一家去的事情,搞不好要追溯到中学生时期。 ……实际上,对方不也是一样吗? “话说……这么早,你到我家来有什么事?” “嗯,有什么事啊。” 她露出十分不理解的表情,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我,是来照顾叶介日常起居的。” “……啥?” “呃,你没听京佳阿姨说吗。我会来做家务。比如,打扫、洗衣之类的家务活……啊,还有。” 然后,她缓缓地,说出了我现在也记忆犹新的一句话。 “还有做饭。” 我的回复是。 “用不着。” “……” 有三秒钟,红绪无言地望着我。然后,第四秒好像理解了我的意思,眉毛一跳一抖。 “咦咦咦?” 眼睛睁得圆圆的,一脸糊涂的表情。 “好像,跟想象的情形不一样?” “你怎么想象的?” “唔,‘真不愧是红绪!就决定是你了!’这样。” 红绪的语气听起来像野兽系玩具动画的主人公一样。(依恋:口袋……野兽)(农奴:嗯,所谓口袋小畜生) 总之就是这位旧时玩伴,似乎希望独自生活的我随便地把她招进门来委以全部家务。 喂喂——这,是哪门子的恋爱喜剧世界观里的常识吗? “你说什么呢。我为什么要把家里的事情推给红绪不可。从常识思考这太没道理了吧。” “才不是呢,非常普通哦。每个家庭都会有的日常风景哦。” “不,这才不普通呢。超异常的好吗!” “呃,是吗?” “当然是。” “呃呃,但是啊,你看……我们,我们是特别标准的‘青梅竹马’呀。” “……怎么说呢,我觉得把漫画里的青梅竹马和现实混同是不合适的。” “唔。” 红绪语塞了。一番思考后,爽快地点头了。 “你这么一说也对。一般来说,青梅竹马也不会做家务活啊。” ——正常地接受了。 那么, 既然她已经明白了…… “对吧。好了,明天见。其实,我现在正要叫寿司吃。幸福时光被打扰可就头疼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哦,早上要吃寿司啊。真好,真奢侈啊。” “哼哼,羡慕吧。因为有钱啊。第一天稍微破费一点我觉得也是可以的。” “嗯,是呀。一开始破费一点儿也……”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下个瞬间。 “——是不行的!” 怒目圆睁,红绪强横地说。 “!?” 她说话实在铿锵有力,我被吓退了。 居然说不行……值得纪念的单飞纪念日预定寿司,尽情享受海胆、星鳗、鲑鱼子、上品金枪鱼居然……是不行的!? 双手叉腰,怒发冲冠的红绪继续言辞激烈地批评我。 “受不了,所以才说叶介你真是的!真让我伤心!” “我完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突然发火。” “居然不明白!刚才叶介不是也听我说了吗?从今天开始,这个家的事情全归我管了。一上来就是寿司这种铺张浪费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 红绪撅着嘴说。 但是,紧接着小声嘀咕“不过,寿司也挺好呀……饿了……”展示了这样馋嘴的一面,严格程度大打折扣。 应该说,这算什么事。 “……你说那个,是老妈的玩笑吧?我认为老妈完全只是随口一说的……” “哎。” 红绪的说教模式,一瞬间停止了。 然后,我们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彼此。 确实,老妈说过了,她也听到了。 可是,我不认为这种显然是恋爱漫画看多了的提案是真实有效的。 ——更何况,我很清楚自己的母亲是多么随便无止境、玩笑无下限的人物。 “才不是玩笑呢。京佳阿姨把这个家的事情都交给我了。你看,连家钥匙都给我了。” “啊,钥匙……准备的这么周全……!?” 即便这位母亲再怎么过分,也不会做出给别人家添麻烦的事情。红绪既然这么说,母亲她一定是真的这样交代了。 “嗯,所以,对吧。这样,想让我进家门。因为阿姨觉得打扫洗衣这种事情叶介虽然没有问题,但——对了,叶介,你还没吃早饭吧?” 红绪和善地笑着,这样问。 早饭。 满心想着点寿司的我,起床之后当然还粒米未进。 “这个,还没有……你做吗?我的早饭?” “嗯,我来做。怎么,很意外吗?” “还好。你的话,做饭肯定是小菜一碟。” “啊哈哈,叶介能这么说我很高兴。” 香神红绪,称得上是完美的幼驯染。和她从小到大在一起的我是最清楚的。 红绪她一定能调配冰箱里的食材,干净利落的完成一顿美妙的早餐。调出美味的味噌汁、将剩下的蔬菜用碗还是别的什么器皿绝妙地腌入味道,拿出营养上也毫不含糊的食物。 ——这种事情是显而易见的。 红绪得意地说: “我啊,对料理可是很有自信的。所以,希望你能让我做早饭。啊,对了。先问一句,叶介现在想吃什么?” “寿司。” “除了寿司!” 呃,这之外……嗯,有了。 “突然想到的只有‘烤三明治’了……” “喔——”红绪肩膀一抖。“好主意啊,我也想吃。” “你认真的,这种东西随手就能做吗?” “当然了,只要你交给我!很好吃哦,非常好吃哦——” 笑容闪闪发光,真是干劲十足。 红绪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的手艺一定十分了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果然还是用不着。” “……” 红绪像缺了润滑油的机器一样,脖子一停一顿地歪斜。 “哎呀呀?” 手指轻抚下巴,我接着说: “应该说,我觉得这不是会做不会做的问题。也跟老妈委托红绪无关。我一个人就能做。你的帮助——我不想要。” “……呜。” 红绪眼神微妙的看着我,然后深深叹气。 “我做的饭,可好吃了。” “不用。我要吃寿司。” “是吗。真遗憾……寿司也很好吃啊……” 和风徐徐,朝日增辉。 红绪拨开散乱的头发,感伤地眯起眼睛—— “但是,我不会放弃的。” “你……” 她嘴角微微一笑。 “我觉得啊,叶介应该向我寻求更多的帮助。既然你说过那么让我高兴的话,赌上这口气,我也要想让你吃我做的饭!”(注:这里“高兴的话”,指的是前文主角说她一定会做饭) ◇ ◇ ◇ ◇ ◇ ◇ “那个时候多好啊。” 一边吃着巧克力味的薯片,红绪喃喃地说。这是莉莉在家大量储备的牌子古怪的薯片。甜与咸的搭配完美无缺地失败了,有这种微妙味道不知为何却号称是长期畅销的商品。 “你那是什么感想。” “可以说那个时候就是我的黄金时代啊。状态最好了。” “呃,你这么说的话,倒是也可以这么想……” 莉莉还没有回来,饭也没做好。结果,我们依然持续着懒散随意的状态。 “唔呵呵?” “笑、笑什么。真恶心。” 红绪笑眯眯地说。 “嗯,我想啊,已经让你吃了我做的食物了,那个时候我的愿望实现啦。那个时候没做成的烤三明治不也做过了嘛。” “那也算……做过了?” 多亏我拼死劝谏,自莉莉到来那天早晨的烤三明治之后,食物里再也没出现过药物。 但是,红绪可是个可怕的女人,会随口说出“米饭就像是什么都没画的白色油画布哎”这种充满诗意和杀意的台词。不可有一刻放松警惕。 “当然算啦。” “居然算啊……” “但是,还差一步吧。对我来说还有待提高呢,嗯。” 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啥叫还差一步啊。 不过,聊聊往事果然吸引人。一开始堵住耳朵,完全没有对话意图的红绪也不知不觉的加入了话题。然而,这种得意自如的情绪能持续多久也是未知数。 “真开心呀。” “……” “啊哈哈。” 红绪眼神温和地看着我,脸颊却尴尬的抽动了一下。而我,则无言地拿起一片红绪正在吃的巧克力薯片,放进嘴里。 如我所料,真是极其美妙的难吃。 ◇ ◇ ◇ ◇ ◇ ◇ 自红绪来袭五日后,四月六日,星期五。 我的高中二年级——新学期开始了。 “原来如此。难怪,我就觉得你怎么吃起怪东西了。” “怪东西?” “是啊,很好懂的。” 午餐时。 吃着以蛋糕为主的便当,冥耸耸肩。再怎么说我也不觉得自己吃的食物跟他的一样古怪…… “特别是,直到去年为止每天还享受着豪华便当的人,尤其好懂。” 是这个意思啊,观察得还真仔细。(译:个人理解是“一看你的饭盒就知道你家发生变故了”的意思) 分班已经结束,我分入了二年五班。 现在正和我说话的是老朋友藤见川冥,说话喜欢摆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带着酷酷的眼镜,是个将修罗场和制作点心当做乐趣的怪人。 他现在吃的便当几乎都是蛋糕就是证据。经营甜品店的藤见川家的便当,就是当天店内准备摆出来的甜品。 “便利店便当也不坏。一直都没怎么吃过,还挺新鲜的。” “我看这东西没你说得那么了得,下周就吃腻了也不奇怪。” 冥瞟了一眼我正在吃的“高级能量烧肉便当”的价格标签,一面冷静地说。 顺便一提这个“高级能量”一盒七百八十圆。和瓶装饮料一起买的,因此今天的午餐费共计税后九百三十圆。 “一顿饭不到一千圆虽然实惠……说实话,我认为你将一切都交给班长是最轻松的。” “诶——会吗?” 我对冥的提案表示反对,冥耸耸肩。 “那之后。班长不是每天都找各种理由到你那里去吗?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我反而奇怪你为什么坚持要全部事情自己做。” “呃,这个……” ——从那天开始,连续几天红绪都来拜访。 看样子她十分挂心,每次来到我家,都想要告诉我各种生活小知识,或是主动想要做家务。 “我给你做饭呐”、“你的衣服洗好了吗”、“用吸尘器打扫一定要细致才行”、“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我可是很会做饭的”,等等等等。 特别是料理方面的自荐格外频繁。以及虽然每次我都设法推脱,但在各种意义上输给了诱惑也是事实。 “而且,与便利店快餐相比,手制便当显然更便宜。” “唔……” “我还是推荐选择后者啊。” “反正你就是觉得这种情况有意思吧?” “这是当然的。” 真是个混蛋。 说实话,事到如今我心里也有些逞意气的成分。 这一点我承认。 但是,如果能理解到我一个人也可以出色生活,我想对方多半就会放弃。为了男人的自尊,可不能输。 现在是胜负的关键。 ——好吧,今天要吃什么呢。 回到家里,我一边换下制服一边琢磨。单人生活进行得很顺利。真没想到家里只有一个人的生活居然会舒适到这种地步、何时睡何时起都自己说了算。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是自由。 无父母之乱耳,无姐妹之劳形。 这里是天国,是桃花源! “……哎呀?” ——我正胡思乱想,确认钱包状况的手指却突然猛地一抖。 今天是我独自生活的第六天。 以及我的生活费是每月四万五千圆。 说实话,我觉得这也算相当多了。毕竟这四万五千圆基本上都是用于吃饭的钱。 按每日计算,一天一千五百,一顿饭五百。 极端地说早饭不吃也没问题,实际上就是中午和晚上两顿饭一千五百,一顿饭七百五十。太够了。 因此以我最初的计划,除去第一天的寿司钱还有大约四万两千圆,减掉五天的饭钱七千五之后应该还剩下三万四千五百圆。 多少会有些差额浮动,但最少也应该剩下三万。 ——至少,理应如此。 “这、为为为什么只剩一张万圆钞了!?” 我顿时如感五雷轰顶,浑身发抖。 钱包里剩下福泽谕吉(万圆钞)一人,夏目漱石(千圆钞)八人,也就是说有一万八千圆。距离我最初的预期目标金额一半都不到。 怎么回事,这不对劲。好好想想,别慌,我要好好想想。 或许没有写家庭账本、每次结账的时候也没有确认找零是我的失误。但是,资金也不应该减少的这么…… “啊!” 我想到了最糟糕的可能性。 好像煤气泄漏了一样,我的身体被谜一般的脱力感和轻飘感吞噬,我颤栗着,望着手中的对开式钱包。 ——难道,该不会是被人偷了。 有这个可能性。 不管怎么说剩下的钱也太少了。就算我丢了一张一万圆,还剩余两万四千五百圆。虽然比预期金额要少。但也在可以允许的范围之内。 但是,如果是被偷了,什么时候? 昨天才开学,而且钱包我从来不离身。顺手牵羊的空隙—— 空隙…… 空隙……呃,哎? “——没有?” 不可能,我干燥的嘴唇不自觉地张嘴否定。这不可能。不会错的,虽然不可能——但没有除此之外的可能性。那么,用消除法就能得到答案。 “我、用掉了……” 没有其他可能性了。但是,这很奇怪。这样说或许有点不可信,但我不记得自己吃过那么昂贵的食物。 除了第一天的外卖寿司,一顿饭超过千圆的次数再怎么说也屈指可数。零食也只有很少,外出到拉面店和快餐店去吃的次数也不多。六天内花掉两万四千圆这种本世纪最大谜团,找不到答案。根本搞不清楚。 “用一万八挺过剩下的二十四天……一、一天七百五……” 我掰着手指心算了一下,脸色铁青。一天两顿每顿三百七十五。也就是说——这么快,就要进入必须要省吃俭用的情节了。 那么——今天的晚餐可怎么办呢。 单纯从金钱额度上来看的话,最好的选择应该是“不吃”吧。 但是,不要决定太早。从实际出发,“少吃一顿”这种选择我认为还有待商榷。这种选择实在是——在文化上——不能有。 虽然从金钱数字上考虑,我的实际情况已经踏入了危险区。但是,身处世界一流的美食城东京,想少花钱填饱肚子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 比如说,方便面。 比如说,麦当劳。 比如说,便利店的点心面包。 “说起来,超市晚上还有便当折价的活动来着?” 比如说,半价便当。 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但听说超市在关门之前有名为“半价促销活动”的魔性时间。在那时,便当的价格好像全部都会降到一半以下。一个定价五百圆的便当,会变成两百五十圆。 太便宜了。这点儿家庭经济学我还懂,不过等一下,说到便宜—— “……自己动手。” 我解除手机的待机画面,确认时间。现在是下午五点。外边天还还很亮。要去超市买便当,还要再过一段时间。但是,如果只是买青菜鸡蛋一类的话,毫不影响。大米一类的应该也还有剩。 “唔……” 是我做出抉择的时候了。如果我掌握了自己动手做饭菜这门功夫,就能安然渡过这种穷途末路的状况。那,我该怎么办呢…… “诶。” 脑海中思来想去的这个瞬间,握在手中的电话突然开始震动。是来电。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 “喂,叶介?我是红绪。现在你有空吗?” 香神红绪。 电话,真少见。最近几天一直都是亲自登门的…… “倒是有空……突然专程打电话,什么事啊。” “啊,我现在有些忙。正帮妈妈干活呢。” “是吗。所以,什么事。” “嗯,那个啊,有事找叶介!你还没吃晚饭吧?五点这个时候还没吃吧?” “嗯,是啊。怎么说这个时候吃也太早了。” “呃,那个,”言语间出现了噪音,信号有点不好。我站起身,往窗边走了两三步。接着她说:“今天,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咚咚。 “啥……” “我妈妈说,叫叶介君过来一起吃怎么样。啊,完全不需要客气哦。其实今天,我家吃火锅。钱当然是不会要你的了,多叶介一张嘴也完全没问题。怎么样?” 这真是,实在太有魅力的话语了。 火锅。 没有意外的话,父母回来之前我是没什么机会品尝这种日本人的心灵美食了。基本上怎么做都好吃——真是家常美味。 “基于学习借鉴的目的,我问一下,是什么火锅?”(注:意思是想学习一下别人家的家常菜) “秘密,来我家吃就知道了。” “……切,真会吊人胃口。” “嘿嘿,给提示的话,就是丰富多彩的火锅。香神家特制。啊,对了。顺便,叶介今天打算吃什么?” “啊?我——我嘛,打算吃超市的半价便当。” 刚说出口,电话对面的红绪就大惊小怪地发出了“哎哎哎”的声音。 “半价 便当可不行啊,很危险啊。” “……危险?” 为什么会用“危险”这个词来评价便当。是说健康上很危险吗,确实有点道理。 “啊,这个意思啊。那我就不吃半价便当了。” ……但是一想到这点,突然就想吃红狐泡面了啊……(注:东洋水产股份有限公司出品的泡面系列。除掉红狐乌冬和绿狸天妇罗荞麦面以外还有各种颜色的其他方便面。) “嗯嗯,这样做最聪明了。那么,就定好叶介来我家吃了——” “嗯……” ——咚咚咚咚咚咚咚。 “嗯,怎么了叶介?” 呃…… “不,只是——我只是想说,这份好意我就心领了。” “……” 过了数秒钟,然后。 “咦咦咦?哎,为什么?” 红绪的声音充满了不解。 这也很正常。一般也不会想到我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会拒绝“赴宴”。 可实际上我的婉拒却是自有道理的,而且回应红绪的好意也让人害羞。 但最为关键的重要因素是…… “呃,怎么说呢。你能邀请我,我真是太开心了,当然也不是讨厌吃火锅。也请替我向你的妈妈道谢。但是啊,这个——从刚才开始,我的身体情况就不知道为什么不太好。可能是得了感冒。” “你生病了?不好了!稍微等我一会儿,我立刻赶过去!我会拿药过去,帕布隆之类的。我家有很多常备药呢,因为很常用。” “不,不用了!传染就不好了!” 我打断一句,这绝不是我在装病。 实际上,从刚才红绪打电话来开始,犹如芒刺在背啊、心跳异常加快啊、突然冷汗直流啊——我的身体产生了谜一般的反应。 症状来得很突然。具体地说,就是从红绪说出“今天要不要来我家吃饭?”这个充满魅力的提案的瞬间开始。 顺便,红绪说出“那么,就定好叶介来我家吃了”这句话的时候,这种症状达到了顶点,伴有呼吸困难、心跳加速、头晕目眩的症状,强烈地显现出“感冒”的征兆。 真是遗憾。 红绪能邀请我真的很让我高兴。考虑到我的情绪,用“邀我赴宴”这种形式来创造做料理给我吃的机会,更是让我感慨不已。 ——正因如此,我才认为“这非拒绝不可”。 “真是对不住。我也不能给你们添麻烦,一般的料理且不说,吃火锅真的太不是时候了。因为那个是大家吃同一口锅中的食物啊。” “嗯……的确是……” 接着,苦恼不已的红绪低吟了几秒钟。 “好,我知道了。我会告诉妈妈。叶介,一定要保重身体哦。那再见了。有事的话一定想着找我。我会立刻赶过去的。” 她说了这些之后,挂断了电话。 声音中断,显示屏回到手机主画面——侵蚀我身体的迷之违和感瞬间烟消云散,一干二净。 屋子回到了寂静之中。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无论我怎么思考也想不出答案。 ◇ ◇ ◇ ◇ ◇ ◇ 拒绝红绪的邀请,是好事呢,是坏事呢?果然,我已经陷入很不妙的状态了。到头来——越陷越深。 ◇ ◇ ◇ ◇ ◇ ◇ 四月十六日,星期一。 现在想来,这是我苦难日子开始的决定性转折点。 “这……糟了……” 解决不了吃饭问题的我,午休时间也只能趴在桌子上装死。 ——没钱了。 十六岁的我竟能体会到生活里没了钱是如此苦不堪言,两周以前我肯定无法想象。 余额——三千六百圆。 ——独自生活,一点都不简单。 想骂我废物可以尽管骂。 把得到的四万五千圆全都用作饭钱和娱乐费这个错误判断严重的影响了我。毕竟现在是新学期刚开始,是一年中最容易增加额外花销的时节。 而我也未能幸免,购买教科书和词典等花费一点一点地剥削着我的钱包。现在我已经犹如风中残烛,曳曳将熄了。 这个月还剩十四天。 把剩下的三千六百圆每天平均分,一天有……算了吧。 只会更糟心罢了。 这种鞭尸一般的行为,何必亲身体会。 “爱内君。” 就在这时,有谁在叫我的名字。我慢慢抬起头,我看到的是。 “……呃,我记得你叫。” “花菱,”声音有些低沉,目光尖锐,没有表情的冰冷脸庞,“花菱卡戎。” “啊啊,是了……不好意思,没立刻想起来。” “没关系,我不介意。” 花菱卡戎。 她是今年初刚开始和我同班的女孩,与红绪的关系非常好。可能是因为两人的社团都是手工艺部吧。不过,我和她这是第一次好好交谈。上一次还是新学期刚开始,红绪向我介绍的时候。 “红绪在中庭等着你。” “哎。” “话带到了。事情办完,再见。” “哎,等,等一下!” 我冲着她离去的背影喊,但花菱完全没有理会的意思。她嗒嗒嗒地走出教室,我只能愣在原地。为什么,红绪要拜托花菱带话? “……中庭。” 我轻声重复了一次。 我不知道红绪在想什么。但——既然她有事叫我,我也不能无视。因为肯定是有什么意义的。 “我生气了。” 连接木木津高中北校舍和南校舍的中庭,颇有些看头。地面上植有天然草坪和树木,修整得好像综合公园里的野餐广场一样。 红绪坐在中庭里的长登上,一脸严肃。瞧见我的瞬间,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难掩自己的困惑。 “坐下。” 她要我坐在她旁边。我连忙如她所说的坐下了。 “接着。” 她递给我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也就是便当。用酒红色的餐布包好的,没有其他可描述内容的物体。 “给我。” “嗯。” 肯定。我明白红绪为什么叫我出来了——这家伙想让我吃饭。 我望着酒红色餐布包裹的四方盒,轻轻叹息。 “你买来的——是不可能的吧。” “当然不是。这是我亲手做的。” “原来如此,所以,你想问我要不要吃吃看——” “不是。今天我不会再说‘你要不要吃’这种好话了。” 此刻,她漆黑不见底的眼睛灿灿发光。 她还是我的儿时玩伴吗。 我不知道。红绪露出这种表情,从来都没见过。 我记忆中的红绪是温和的、马虎的、散漫的人…… “我的便当,叶介非吃不可。” ——是我从来没想过,会对我使用这种强硬话语的人。 “我可知道哦。叶介已经没有钱了吧。” “……算是吧。虽然很丢人,但已经非常糟糕了。” “我就知道。上周也是,到处蹭男生们的便当吃。” 她居然看见了。 因为上周这样做了整整一周,最后连一个会分我便当的家伙都没有了。这帮人众口一词: “找班长要去,爱内。” “顺便,还剩多少钱?这个月刚过一半……唔,还剩一万圆左右吗。记得,你一开始得到四万圆左右吧。” “三、三千六。” “……哎。” 红绪眼睛大睁,脸上写着“开玩笑吧?” 我无言地摇摇头,这不是玩笑。在这种时候,我可没有闲情逸致开这种讨人嫌的玩笑。 “怎、怎么说呢。呃,一开始是因为我家原本就喜欢外出就餐的影响吗、或者我有点兴奋过度吗。上上周开始也在节省了,但餐费以外的支出也很多,所以——” “叶介,我很伤心。” 红绪打断我的解释,看起来真的非常无奈地说。 “……是。” “你真的在反省吗?” “我在反省。” “才半个月就只剩下三千六百圆。一天只能花两百五十啊。就算是学校食堂,也只能吃清汤乌冬而已。状况真是太严重了。” “我、我知道。” “太没有计划了。说起来,家务事怎么样了?好好洗衣打扫过吗?用过吸尘器吗?” “这个,就是最起码的……” “最起码的怎么行!过这种生活的话,很快就会变成没用的大人了!?” 剑眉怒张,红绪气势汹汹地继续训斥我。 相对的,我只能拼命地蜷缩身体。 不可能反驳,她说的全是事实。完全都是我的错。所以会被幼驯染说教也是没办法的,可虽说没办法…… ——笑呵呵的。 ——笑眯眯的。 ——笑嘻嘻的。 如果说教不是在公众面前的话,就什么问题也没有。 再多说一点,就是我们说话的地点——如果不是这种渴求恋爱、目光好似野兽的jk(高中女生)们的栖息地的话,我就没有任何怨言了。 今天的天气真是太棒了。而且进入四月,刚刚入学的木木津高中一年级女生们全都会来中庭吃午饭,这是传统。 ……这是要公开出丑吗? 另一方面,红绪完全没有理解到我们有多么吸引眼球。 因为她很认真。 她看不见其他的事情,只能看见我。 但是——我对此很介意,对此感觉很不好意思,对此感到歉意。红绪明明这么为我着想。 而我,却在想别的事情。 “唔呼呼,明白了吧。总之,叶介你已经没有拒绝权了。” 红绪的嘴边露出了微笑。 充满干劲。大功告成的表情。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接下来需要我努力了。叶介像京佳阿姨一样轻率随意,又像龙太郎叔叔一样缺乏生活常识。继承的全是缺点啊。独自生活什么的,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做到啊。嗯。” 红绪嘚吧嘚吧地随口乱说。 明显是因为红绪提出“做家务”的事情被我多次拒绝在记仇。 我身为男人的自尊已经残破不堪了。 彻底地出了丑,同时面对“幼驯染”的侵略无能为力地让出生杀予夺的大权——然而,我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既然如此,爱内家的事务从今天开始就全部由我负责。扫除洗衣,以及做饭,都由我来做。听懂了没?” “咳……!” 红绪得意地笑着,说出了决定性的发言。 真可怕。这个幼驯染,想要彻底地夺走我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想让我堕落成和美少女游戏主人公一个级别的货色!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我知道哦。叶介就是心口不一。所以什么也不说就行啦。作为代替——你打开那个便当盒的盖子,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打开……盖子……” “嗯。这个,是我今天早晨早早起来努力做好的”,红绪十分高兴地说着,“所以,好嘛——只要好好吃饭,然后说好吃就可以了哦?” ——说到这个份上,我已经彻底无能为力了。 我好像被诱蛾灯吸引的虫子一样,轻轻地……轻轻地……我颤抖的手指解开了酒红色的餐布。有一半是无意识的行为。 现出来的,是藏青色的长方形盒子。 咕,我咽了口唾沫。 其实这个周末,我除了杯面什么也没吃。而且是一天两个红狐乌冬,加起来四个。肚子当然饿扁了。胃渴求着正常的食粮。 视线摇晃了。 不行、不能、不可以、不—— “可恶啊啊啊啊啊!” 伴着咆哮,我打开了便当盒的盖子。 我很后悔。但是,也可以说同样……很不后悔。 这样一来我就向幼驯染投降认负了。只是太可耻了,太没种了,丢人也该有个度。但是,如果前方有着玫瑰色的未来等着我的话。 如果能从这种饥饿中解脱的话,我! 宁肯出卖自己的灵—— “……啊?” 啊。 哎。 这。 ……………………不是吧? “好。怎么样,叶介?我觉得你有点太夸张啦。我可没想做出这种,会让你感动到连声音都发不出的便当。嗯,但是,嘿嘿,我也有点高兴。因为,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高兴——” “不是。我不是在高兴。” 正如我说的。 我没有,高兴。但是,如果问我是不是感到悲伤,严格来讲也不是。更贴切的词汇、概念,为了表达我的心情而存在着。 那个词汇,也就是。 “现在,我,自出生以来——最为绝望。” 鲜奶油和纳豆和朴蕈和培根和鳄梨和绢豆腐和豆瓣酱和水果麦片和酸乳酪和可食用色拉油混在一起的炒饭,当我看到这个挤得不得了的便当盒,连吃都不用吃,瞬间脑中就闪过了“那个词汇”—— 那一天,我心中的“完美幼驯染幻想”,死了。(注:朴蕈(po un),日本长野县出产的珍稀蘑菇) ◇ ◇ ◇ ◇ ◇ ◇ “好想死……” 回忆将近结束时。红绪已经摇摇欲坠地沉没了。 一开始,红绪还是腰背挺直的工整坐姿,但讲到了本人犯下的种种事情时,突然开始坐立不安,发出异响把脸埋在抱着的垫子里嘀咕“不对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一直浑浑噩噩的。 不过,到了最后反而精神起来了,一半是出于自暴自弃。瞳孔里不再有神采,嘴巴半开,即使是我看着也担心了,便问她: “喂,红绪,你不要紧吗?” “我已经不行了……” “才怪呢,什么不行了。你刚才不还精气神十足来着嘛。” “那是错觉……已经万念俱灰了……” 虽说平时也是这副样子,但还真是个好夸张的家伙啊…… 但是,差不多要到莉莉回家的时间了,也不能让幼驯染一直是这个状态。莉莉见了会吓一跳的,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 怎么做才会好呢……刺激疗法。 如此的话…… “‘既然如此,爱内家的事务从今天开始就全部由我负责。’” “呜——!?” 作为尝试,我念出了她说过得最让人脸红的一句话。瞬间,红绪猛地睁开眼睛痛哭流涕。然后。 爆发了。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快住手!不要说了!求求你了忘了它吧啊啊啊!” “我完全可以忘掉,但首先你不忘掉怎么行啊?” “不可能的!这种事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脸依旧红彤彤的,她激动地说。 ——这是,黑历史。 对 于我、对于红绪,都是。 那一天——四月十六日,将便当交给我之后,真的发生了大乱。 那一天,我第一次了解到,红绪的味觉和对食物的价值观,彻底地偏离了正常人之道。 而且本人偏偏还劲头十足地推荐,反响也就更加巨大。 我尝了味道,表示这东西无可救药的难吃且要命,但红绪却不理解我的意见。这样自然就演变为询问第三方的意见——而当时在场的十几个人,全都哑口无言了。 我从未见过那么多的人同时震惊、困惑、手足无措的场景。今后,恐怕也没什么机会见到比那更夸张的场面吧。 然而,比任何人受到的打击都更大的,毫无疑问是红绪。 自己竟是个绝望级别的不善料理的女孩,而且还得意洋洋地对青梅竹马说“我给你做饭”,然后像这样当众出丑—— 当她理解到这个事实的瞬间——红绪她满脸通红,极度的混乱,相比之下现在的胡闹称得上可爱。当时她用不成腔调的声音喊叫着,飞也似地从中庭逃跑了,甚至还早退离校了。 后来据我听说,那天红绪直到半夜脸都埋在枕头里闷声发脾气。顺便,她不惜抛弃了自小学以来坚持十年的全勤奖,第二天依旧请假不上学。 “……那一天,真是伤人伤己啊。” “……是呀。” 我们仰首远望,一起点点头。 时针很快就要走到七点了。虽然差不多是莉莉回来的时间了,但是好像没那种感觉。旧事也说完了,接下来,怎么办—— “最近,因为我一直在这里,叶介很在意吧?” 没想到红绪突然说到这个。 ——最近,我的生活正无可挽回地被香神红绪所侵蚀。 关于这一点,我深有感触。 “这个,嗯。”我点点头,“我说过吗。” “我想也是。不过怎么说呢,我啊,呆在这个家里的时候非常开心。” “喔,因为和莉莉玩?” “嗯,不是。” 并不强烈也不夸大的否定句,但是,却拨动我的心弦。 不可思议地,深深为之动摇。 “虽然也有那个原因,但也不只是那个原因。你没察觉到吗。嗯,大概,是这样。我啊,能为叶介做各种各样的事情,感到很高兴。” “啊——” “因为,叶介没有我真是什么也不做不好啊。实在是太没用了,总要人帮助。虽然一开始到整个家都交给我这之间那一段时间非常糟糕,但现在也会把各种事情交给我啦。而如果你能高兴地交给我的话,我也很开心。而且京佳阿姨也嘱托我‘叶介就拜托你了’。我希望自己能尽可能的去做。” 说话停顿了一下,红绪眼神真切地看着我。 “但是,只有一个——不管我怎么做,都完全不行的的事情。我还觉得,自己没什么不足之处呢……哈哈。” “……原来如此。” “嗯。” 结果,还是说回来了。 “——做菜难吃。” “就是这样。” 红绪无奈地耸耸肩。然而她的瞳孔很恍惚,不像是在说笑。 “不是说,非得到感谢不可。但是,我想让吃饭的人……想让叶介,说‘好吃’……只是想让你高兴而已。” 看着关着门的玄关,红绪吐出了心声。 “我,是不是贪心不足了啊。” 我不知道该回她什么好。 我觉得,现在无论说什么可能都不尽人意。 无论罗列多少道理,只要“那句话”依旧以压倒性的存在感盘踞在现实之中、得不到解决的话,她的愿望就难以实现。 但是,这很困难。 “其实啊,真不希望是这样的啊。或者说,哪怕其他的不行只有料理可以……甚至有这种想法。我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呢,觉得自己做的准没错,真头疼啊。是不是那个啊,我,还是不要继续做料理比较——” “你做就是了。” “哎……” “有东西端出来我就吃,所以你做就是了。你说过要做出让我说‘好吃’的料理对吧?那你就努力做吧,好吃的料理。” “……那样,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是顺水乘舟而已,奉陪就是了。” ——这一个月,香神红绪的料理有进步吗? 没有。 技术层面毫无疑问是提高了。但是不可思议的,越是提高,红绪做的菜反而更差——不,是进化了。 红绪的吸收能力太强了,简直就像是可以无止境注水的的桶一样。而且,不知为何我周围的少女们,有一个算一个做菜水平都是稀烂无比。她们越是聚在一起,红绪就越受到影响。 然后,她做的菜就会更加难吃。所以,现在我能为这位幼驯染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就是,吃。 红绪半张着嘴,呆呆地看了我的眼睛一会儿。 轻微地、呢喃的声音。 “谢谢,叶介。我真的很高兴。我一定会做出好吃的料理让叶介高兴。还有,如果,我真的做出能让叶介满意的料理的话——” 脸颊绯红的红绪正说到这里。 “叮咚!” 门铃响了。 “……啊哈哈,好像是莉莉回来了。” 红绪难堪地合上了嘴,尴尬的笑笑,站起身来。 “我去给她开门。” “好。” 红绪逃一般地离开起居室。 看着红绪的身形消失,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说起来,莉莉刚到这里的时候,我不愿意把什么事情都交给红绪,自己亲自到玄关去了…… 但是,到了现在却一声“好”就推给红绪了。我看,是堕落了。可是,这种堕落并不带有罪恶感和自我厌恶…… ……这个时候,我和红绪都还没有意识到。仔细想一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我们脑筋却没有转地那么灵活。 要问为什么,住在这个家的莉莉,回家的时候怎么会按门铃。 会这样做的只有邮递员、报纸的推销员、或者…… “哎……!啊、哎、呃、那个,好久不见了……!” “嘿——未曾想到是你第一个出来迎我啊。看来那货已经相当堕落了。真令人痛心。” 或者应该是很久没有回过家的亲人不是吗? “这……!” 和红绪交谈的人的声音从走廊传来的瞬间,我感到犹如五雷轰顶。我了解那个人。不。 我太了解那个人,甚至到了讨厌的程度。 我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奔向声音的发源地。 玄关处有两人。 红绪,和……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哎、为、为什么……你在……!?” “你好啊,叶介。但是说实话,真是令我难过的反应。我认为你再多高兴一些也不会遭报应。还希望你多爱我一些啊,呵呵。”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机回来的人物。 “……这么大的行李。什么东西啊。” 我提问。 对此,那个人悠然地歪歪嘴角,轻轻敲打扛在娇小肩膀上的木箱。 “土特产澳洲牛肉,牧草饲养的。堪称美味。” “土特产居然带牛肉回来……还是老样子啊,真是……” “怎么会,难不成我被看作是那种会买澳洲坚果当作澳大利亚特产的奇葩女人。” “这个嘛。话说,又晒得不 成样子了。” “那边很热啊。但是,我觉得自己容易晒黑这一点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没有变过。不管怎么说,已经有一段时日,记不得自己肤色恢复正常的样子了。” ——单看各部分的话,这个人,明显是个小学生。 身高不足一米五,相貌幼小。 身体小巧,胸无起伏,肩膀也瘦小。声音高而甜,与经过变声期的少女声音相去甚远。垂在身后的自然卷黑发仿佛像西洋人偶一样纤细、柔美。 ——但是,除此之外的种种要素,却将这种“少女气息”的印象一扫而空。 她身穿着白色基调的哥特风裙子。而脸、脖子还有裸露的肩膀却露出了充分日晒过的咖啡色妖艳肌肤。 语调悠然自在,带一些男性口吻。而最特别的——是灿烂有神、如同野兽般的黑色瞳孔,会给与她照面的人会留下压倒性的深刻印象。 对,在我们面前突然现身的是—— “但是啊,叶介。对于久别重逢的亲人,毫无喜悦之词吗?我可不记得把你教成了如此无礼的男人。” “呃,大姐……!” “——这可不行啊,叶介。” 她微微一笑,严苛的眼神洞穿了我。 “难道忘了?我不喜欢这个叫法。称呼我的时候要饱含爱和敬意以及亲切感。你是猿猴吗?不是吧?你应该有足够的智力,选择、斟酌、使用和自己相合衬的言辞。你的姐姐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 真的还是老样子。 电话且不论,大概超过一年没有直接见过了。可是,这个人从以前开始就是毫无变化。勇猛、豪快且华丽地—— “啊啊啊!真的还是这样麻烦得要死——欢迎回家,您可回来了。弟弟我喜不自胜!这下满意了,龙子姐姐!” “啊,满意了。你长大了啊,叶介。我深感欣慰。” 我,爱内叶介有个大七岁的姐姐。她在我的幼年时代恣意妄为,让我知道了女人这种生物的任性。体会的如同字面意思一般透骨入髓。 ——爱内龙子。 大姐的职业是撰稿人,因此她几乎不呆在日本。活动的中心在国外,在世界上飞来飞去,一边旅行,一边写文章为生。 “……真是,起码要联络一声啊。总是这样突然回来,又突然走了。” 我不由得抱怨。 实际上,她回来的时机真是很糟糕。 现在,爱内家的情况已经相当复杂了。有莉莉在,还有红绪在。虽然不知道大姐会在日本呆多久,但肯定会有很多麻烦事情—— “放心吧。接下来,我会一直留在这里。” “……啊?” “你说过行李很多大。好了,我工作繁忙。莉莉住的是谁的房间?不会是我的房间吧。若是这样可就为难了……” “等、等一下!怎,怎么回事!?留在这里是——” “就是这个意思。” 拨动着犹如黑玛瑙一般靓丽的黑发,老姐说: “莉莉寄居期间,我也在日本……在这个家里住着。单单让未成年人住在一起总有担忧啊。我虽然看上去如此这般,但正如你所知今年也二十有四……咳,无非就是行监督人之职。尽管放心。” “姐姐、你要……一起住……!?” “对。你高兴吗?我也很高兴。如果不是还有外人,我现在真想拥抱你。也就是说。” 那个瞬间,老姐的视线——看的不是我而是红绪。 “就是说,我并不欢迎你,香神红绪。” 带着就像是在观察对手一样的刺探目光。 “我从家母那里听说了。红绪,听闻你有个非常巨大的弱点。而且,最近还因此让叶介烦恼不已。我作为姐姐,可不能坐视不管。” “不,不是,那个!” “——你闭嘴,叶介。我现在正在和红绪说话。” “呃……” 气势被压倒了。认真的老姐目光极为苛烈。 “稍微等一下吧。因为这一定是我和龙子姐的问题——对不对?” “你理解的很透彻嘛,红绪。这方面果然出色过人。不凑巧,这可不是男人可以出面的问题——那么,还请允许我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怎么会,演变成这种状况。 接着大姐带着挑衅的眼神盯着红绪,说: “很遗憾,我可爱的弟弟,不能交给你这种连一道菜都做不好的烹饪废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所以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了。” 她微微挑起嘴角,说出了冲击性的话语。 后记 初次见面,我是高野小鹿。作为出道作,没想到后记居然只有一页这么仓促,实在万分抱歉。我希望能有机会利用下一卷的后记、推特的短文来和各位说说各种事情。 其实,可以拿来写后记的材料本身可是有很多的。比方说《她们做菜难吃~》这个莫名过长的标题并非源于如今轻小说长标题的热潮,而是另有缘由;比方说反复重写、改稿的结果带来的最大变更点;八张插图里与征集原稿里画面相同的地方其实只有 处之类的。 有这么多料。虽然这次只能说一点点! 到了最后要表达感谢。对拙作予以点评的各位选评委员、sneaker文库编辑部的各位、感谢你们。获得了最想得到的奖项并由此出道,高野真心感到自己是个有福之人。还有陪着我辛苦改稿的负责人山口桑、听取了许多高野的任性要求的画师たいしょう田中桑、大学时代承蒙指导的金源瑞人老师、某ss小团体的各位,在此我向你们衷心表示感谢。而且最重要的,是感谢各位将这本书捧在手中的读者们! ※本作基于第十七回sneaker文库大奖赛优秀奖获奖作品《她们做菜难吃的百种理由》修改而成。 初次见面,我是高野小鹿。作为出道作,没想到后记居然只有一页这么仓促,实在万分抱歉。我希望能有机会利用下一卷的后记、推特的短文来和各位说说各种事情。 其实,可以拿来写后记的材料本身可是有很多的。比方说《她们做菜难吃~》这个莫名过长的标题并非源于如今轻小说长标题的热潮,而是另有缘由;比方说反复重写、改稿的结果带来的最大变更点;八张插图里与征集原稿里画面相同的地方其实只有 处之类的。 有这么多料。虽然这次只能说一点点! 到了最后要表达感谢。对拙作予以点评的各位选评委员、sneaker文库编辑部的各位、感谢你们。获得了最想得到的奖项并由此出道,高野真心感到自己是个有福之人。还有陪着我辛苦改稿的负责人山口桑、听取了许多高野的任性要求的画师たいしょう田中桑、大学时代承蒙指导的金源瑞人老师、某ss小团体的各位,在此我向你们衷心表示感谢。而且最重要的,是感谢各位将这本书捧在手中的读者们! ※本作基于第十七回sneaker文库大奖赛优秀奖获奖作品《她们做菜难吃的百种理由》修改而成。 初次见面,我是高野小鹿。作为出道作,没想到后记居然只有一页这么仓促,实在万分抱歉。我希望能有机会利用下一卷的后记、推特的短文来和各位说说各种事情。 其实,可以拿来写后记的材料本身可是有很多的。比方说《她们做菜难吃~》这个莫名过长的标题并非源于如今轻小说长标题的热潮,而是另有缘由;比方说反复重写、改稿的结果带来的最大变更点;八张插图里与征集原稿里画面相同的地方其实只有 处之类的。 有这么多料。虽然这次只能说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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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最后要表达感谢。对拙作予以点评的各位选评委员、sneaker文库编辑部的各位、感谢你们。获得了最想得到的奖项并由此出道,高野真心感到自己是个有福之人。还有陪着我辛苦改稿的负责人山口桑、听取了许多高野的任性要求的画师たいしょう田中桑、大学时代承蒙指导的金源瑞人老师、某ss小团体的各位,在此我向你们衷心表示感谢。而且最重要的,是感谢各位将这本书捧在手中的读者们! ※本作基于第十七回sneaker文库大奖赛优秀奖获奖作品《她们做菜难吃的百种理由》修改而成。 序 红vs金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eternalwings 翻译:カブ农奴;211004(依恋) 那句话说出来以后,香神红绪没有哪怕一瞬的踌躇,回答: “就算是这么说,我可不能接受啊。” 明确的、带有拒意的话语。 乌亮的长发,恬静的气息,以及和善的性格——一言以蔽之,香神红绪是个十分“平和”的女孩子。 然而,仅限这个瞬间,红绪的表情与往常可以见得到的那些都完全不一样。 另一方面, “嚯?听听你的说法好了。” “就、就算是我不会做饭,突然就说什么‘明天开始不用来了’……这、这实在是,实在太过分了!” “我管你那些个。父母不在的时候,我家的厨房怎么能交给你这种烹饪废柴女。我只是说了理所当然的事情,不明白吗?” 我爱内叶介的大姐……不对,姐姐——爱内龙子对这样的红绪投以苛责的目光瞪着她。 场面一触即发。空气中都能听到噼啪声。 这闹哪样啊,是?发生什么了?我的青梅竹马和姐姐面对面地在争论菜肴的事情……为何?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实际上,一切都要从我父亲要到英国长期海外就任,而且老妈还跟着他一起去了这事说起。 也就是说,他们将亲生儿子我一个人扔在日本不管了。 话虽如此,老妈也没觉得在这种状况下像我这样完全没有家务技能的普通的男子高中生还能活得下去。(事实上,我曾根本无法维持“一人生活”的状态,于是早就放弃了这种想法。) 老妈和一个十分不得了的人交代了我的情况。 容貌端庄、成绩优秀、无私奉献。集此三大优点于一身、我完美的幼驯染——香神红绪。 接着,在经历了各种曲折之后,我身边的一切就很好地全“托付”给了红绪。 这之上,来自英国到这里寄宿的我的表妹莉莉·阿普加斯也和我住在了同一屋檐下,让生活更加多彩,我也因此过上了毫无滞涩感的生活—— 那才怪了。 说真的,完全就没有。 正是因为简单明了,所以才说是完全没得救的事实正在等着我。 为什么?她们所做的饭菜,实在是难吃得无药可医。 红绪也好,莉莉也罢,而且还要算上作为同班同学的花菱卡戎,这两个月来和我扯上了深深关系的姑娘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有自己十分深刻而且富有个性的“做菜难吃的理由”。 尤其是红绪,她那做菜难吃的性质已经没人可以望其项背。 然而,我现如今的生活也不能没了她的存在,这也是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作为结果,除掉饭菜以外我没有任何的不自由,像是沉浸在温水里面一样,平稳得很。 直到从海外归国的姐姐回到家来——也就是几分钟前为止。 “说起来,不管你如何粉饰,但你烹饪就是差——这个事实你无可否认不是?叶介还只有十六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作为姐姐有义务让弟弟吃到正儿八经的食物。” 个子小小的,容易和小学生搞混,而且很纤细。 然而,在那里面却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双眼、表情、语调——不管是哪一项都满溢着无可计量的生气。 垂在身后的黑发,白色基调的哥特风裙子,加上晒成可可色的肌肤——宁静悠然,却又凛凛而威猛。 这就是大我七岁的姐姐,爱内龙子。 从澳大利亚回来的姐姐,似乎打算从今天起住在这里。 这样的姐姐将逐客令一样的言语狠狠摔在了红绪的脸上,说着“我可爱的弟弟不能交给你这种连一道菜都做不好的烹饪废柴,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了”。 “喂,等、等会儿姐姐!你这样单方面地决定可——” 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无法忍耐,我打算闯到正大眼瞪小眼的二人之间, “叶介,别叫唤了。安静点。”“对不起,叶介不要插嘴。” “……诶诶诶?” 结果像个皮球一样被漂亮地踢开了。 而且不光是姐姐出了脚,连红绪也有份。 红绪眼里只有姐姐,表情有点难堪,带着两分苦涩说: “龙子姐,和过去比起来完全没有变啊……。对我果然还是这么苛刻……小学的时候也总是欺负我……!” 实际上,红绪被龙子姐姐讨厌了,而且挺严重的。 姐姐与其说是从骨子里喜欢欺负人——不如说是女王体质。在高中上学的时候当过学生会长和空手道部的部长,听说那时的她和现在完全一样,君临着整所学校。 而且,从过去就是这样,红绪和姐姐的相性实在是很差。 小时候的红绪性子比现在更为平和,比现在更慢悠悠,总是跟在我的屁股后面,是个很老实的女孩子。但是,基本上毫无人心的姐姐,却总是欺负得红绪哭出来。 ——二人有着好些年的因缘。 “哼。你这样的在不少地方都变得有些大得浪费——不过内在还是没怎么成长嘛。好吧,算了。那么,香神,赶紧走人吧。” “呜……” “既然我回来了,你这样的烹饪废柴女就没有再进这个门的理由了。你就干脆点回家然后憋一肚子气睡觉去吧。” 带着了不得的神情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十五公分以上的红绪,姐姐发射出了决定性的话语。然而,红绪也猛地抬起头来,说: “那、那么!首先——你不先尝尝看吗?” 提出了一项恳请。 “龙子姐说的话都很在理。但是——说我做的菜‘难吃’,却没有实际尝过,这我无法接受。饭菜的话,有我今天给大家做好了的在那里。要下结论的话,尝过那个以后也不迟我觉得。” 这话很合理,但同时——也是不得不值得怀疑的一句话。 等会儿。 稍微等等。冷静地思考一下。刚才红绪那句话,不有一个很值得吐槽的地方吗? 如果只是当成单纯的交涉,那可是一点问题没有。 太完美了。根本没尝过,却说人不会做菜,那是个人都没法忍。很有道理。很有道……理? “……唔姆。” 一直盯着红绪的姐姐也稍稍点了点头。 “好吧。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就吃吃看。确实,连尝都没尝就说你做的菜难吃是有些浅薄——但是,” 将垂下的长发拂起,用好似盯上猎物的野兽一样锐利的眼神看着红绪,姐姐她仿佛低吟一般说, “你可别以为凭一些半吊子的玩意就能糊弄我。丑话说前头,我可完全不会对你手下留情。是什么感觉我都会直说。这样也没问题吧?” “没关系。” 红绪回答, “因为是自信作。” “……” …………惨了。 看完了二人的交涉,我差点没咬掉舌头。 这就是红绪。无论做出何等恐怖的菜肴来,她本人都会打心底觉得那玩意好吃,这就是香神红绪。这就是我的青梅竹马。 而且我也知道她这一点,太知道了。 ——说出这种话以后,红绪好好做出了好吃的菜肴?这种事情一次都没发生过。就是如此绝望的事实。 我和姐姐坐到桌边,等着红绪将食物端上来。顺带一提,一直以来姐姐的座席大都是在我的左边。 “嗯。” 将作为土特产买来的牛肉收到冷冻室里,然后坐到位子上的深深感慨难得回家一次的姐姐,突然这么说: “我很吃惊。这不是很整洁嘛。” 整洁? “诶,是吗?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变化。” “不。比起母亲大人还在的时候来说,我觉得这扫除已经毫无疑问照顾到了所有的边边角角了。说起来母亲大人可是个烹饪以外都十分随便的人。” …………重新审视一次,一下子就发现四周似乎被收拾了一番。 ——不,这不毫无疑问是被整理过嘛。 窗户桌子地板都闪亮亮的,柜子里的器皿也排得整整齐齐。调理器具也配置得很方便操作,调味瓶上也一点污渍都没有。 红绪那丫头,什么时候连这些都…… “家务都交给红绪了对吧?” “啊,只有做菜是莉莉在负责就是。” “原来如此。所以说,你就是什么事都…………算了。” 这么说着还直直盯着我的脸。过了一会儿,姐姐摇摇头,很是夸张地叹了口气, “唉……真是个没任何意义的问题。我失言了。忘了吧。” “这、这算啥啊!你哪怕问一句也——” 姐姐的眼神里突然多了一分怒气,朝我瞪了过来: “你这呆子!反正你也是什么活都不干不对吗?” “呜……” “你看看你。真是太堕落了,姐姐我真伤心。” “姐姐你还不是,学生年代的时候家事不也是不能干!” “即便如此,至少也能给家里帮点忙。说真的,我真希望你能好好理解‘做不来’和‘不去做’的区别在哪里。再说了,我就奇怪,你怎么就不能去学着做一两道菜?” “你、你现在又来这一套是吧……!小时候说着什么‘男人不用做菜也行’,然后拦着我从妈妈那里学做菜的不就是姐姐你吗……” “啊,我现在觉得那确实是我不对。不过,那之后你想学的话机会要多少可是有多少。特别是你一个人住的时候不就是绝佳的时点嘛。” “呜咕……” 实际上,就算是我一个人住的时候,也完全没好好自己做过一顿饭。 当然,姐姐脑袋里的理念很古风,这也是理由之一。 不过,没能下决心踏出最初的一步果然还是有着很大影响。到最后,什么也没做就这么懒懒散散地晃到了今天…… “……‘男子不下厨房’是吧。现在已经完全是死语了。说起来,我在连载的那本杂志里面,也有个那啥,‘烹饪男子’是吧?这个特集好像特别有人气。下次我给你带本旧刊过来。你就拿来当参考好了。” 龙子姐姐带着深深的感慨说。刊载了姐姐写的纪事的杂志有好几本,不过这说的大概是面对年轻人的男性杂志《baroque》。 在那上面,姐姐连载的是从头到尾充满了姐姐风的文章。 可以说是不让须眉的好文章。原本并不是女性作家写得来的,然而姐姐充满余力漂亮地接了手,连载也很有人气。 ——不过,姐姐也确实没说错。 不管怎么说,这一个月以来我懒得抽筋,什么事情都交给红绪做,而且还对她端上来的饭菜说着难吃难吃,就只是这样——喂,等会儿! 慢着。慢着慢着慢着。 ……回过头这么一想,我这人……好像特别废物啊不是吗……? “久等了龙子姐!能合你口味是最好!还有汤,我一会儿就端来。” ——就在我对自身的那啥开始自我厌恶的时候,在厨房忙活的红绪,将盛装菜肴的器皿端了过来。 穿着她爱用的鲜红的围裙,红绪将一个大碗放在了奶油色的桌布上。我和姐姐一起凑过去看了起来,然后, “哦?” “诶?” ——表达了完全相异的看法。 “炸虾啊。看上去还蛮不错的嘛。” “看上去很普通……!?” 怎么看都是普通的炸虾,装在那里面。 炸虾。 就是说将草虾这样的虾类裹上小麦粉、蛋清、面包渣油炸的日本代表性的西餐。就是这样的炸虾在白色的大碗中码成一堆。那炸得金黄的外皮,用旁人的眼光看应该会普通地很好吃。 ……好吧,我却觉得反倒是这样的才危险。 虽然有些突然,这里就用毒蘑菇来举例好了。 并不是所有的毒蘑菇都有着特别鲜艳刺激的外表。那里面也有和一般的蘑菇没有什么差别却特别特别危险的种类。 还有, ——香神红绪会“进化”,但并不表示她会突然“觉醒”。 我比谁都更清楚这一点。肯定比她本人都清楚。 “呣,叶介好过分啊。就算是我,也不是永远拿不出成果来的嘛。我可是每天都在进步呢。” “不,我倒是觉得你确实是在进步没错……” 她觉得我这种反应不怎么让她舒服,“噗”地鼓起了脸颊,不高兴地说: “总而言之,现在没叶介的事!龙子姐,请吧。” “好。不过那之前,有没有什么酱料……” 在桌子上扫了一圈,姐姐接着将目光投向了冰箱。 这么一说我才发现,餐桌上一瓶酱料都看不到。 一般来说,炸虾应该蘸着塔塔酱这类中等浓度的酱料来吃。就这么什么都不蘸就吃,多少有点没味道不是嘛? “啊,不要紧的!因为没必要蘸酱!” 红绪带着满面笑容说了让人不太明白的一句话。自然而然,我和姐姐对上了眼。双方都保持了沉默,但都对这雄辩提出了疑问。 不对吧——蘸酱的话,一般来说炸虾肯定用得着不是? “……这就算开始了,对吧?” 姐姐的表情蒙上了一层阴影。打个比方,简直就像是看着碗里放着的不是炸虾而是毛毛虫一样,满脸的厌恶。 这么一说,要是给毛毛虫小心地裹上面衣再扔锅里炸,搞不好起锅后真的能和炸虾差不多……我想这些个干啥,也太恶心了。 “好吧,算了。我就开吃了。” 板着脸,姐姐张大嘴,将炸虾送了进去。 然后,咀嚼。 之后,瞠目。 接着——? “……” 接着,姐姐完全沉默了。 周围的空气都冻住了。 声音都听不到了。也没有打破这种令人发毛的静寂而乱入的ky。所以说,在姐姐开口之前,我们只能就这么晾在发糙的氛围里。(译:ky指不懂看气氛的人。) “……香神,”经过了倒计时一般让人噼里啪啦感到麻痹的绝妙沉默,姐姐惜字如金地说,“——我只有一件事拜托你。” 低沉而可怕的声音就这么渗透了空气, “你自己吃吃看。” 野兽一样闪着光的视线,箭一样射向红绪。 ——这是“逆鳞”。 在摸到长在龙喉咙上的特别的那块“逆向的鳞片”的时候,龙会特别暴怒起来——所谓“触摸逆鳞”。她并不是因为这个故事才取了这么个名字,但我家的姐姐要是发起脾气来那可是吓人得要命。简直就是龙一样的人。 我背后一阵阵地发毛。 我是这么想的——这下糟了。要坏事。想逃跑。想赶紧离开这里。 有一半是本能。 但是,基本上很钝感的红绪,只是老实地点点头: “啊,好的。我明白了 。” 用筷子夹起一只,喀嚓喀嚓一瞬就将那只炸虾吃了个干净,重重地点点头,带着十分认真的表情,她这么说了:“我倒是觉得非常好吃啊。” “你这吃相倒真是不错啊。” “谢谢。经常有人这么说。” “哈……你就没听出来我是在讽刺吗?” 姐姐扶着额头,大大地叹了口气。 “这样啊……是这么回事。是这么种运作方式啊……” 接着,用呆滞的表情一字一句小声说道:“比起想象中的还……这可真是……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样子……” ——我也是这么觉得啊,姐姐。 不过啊。超越想象——进化的菜肴。红绪做的菜,那可是永远领先我们半步的菜。当然,那是朝着想象中相反方向领先就是。 于是,大姐直直瞪着我,说: “叶介,你干啥一副一脸满足的表情。你也给我吃。” “诶?” “这说起来本就是做给你和莉莉吃的不是吗?是吧,香神?” “啊……是、是的。就是这样。” “你看。而且,你要理解我想说的东西,亲口尝一尝是最快的。” “诶……你刚才都那么反应了……不,我会吃。我就觉得会变成这样……” ——到底还是变成这样了。 好吧,将红绪做给我和莉莉吃的东西全部交给姐姐处理,就算有理由,也确实说不过去。 味道……嗯,味道它……那个——算了。 总之先吃吧。 “那么,恭敬不如从命……我开吃了。” 于是,我开始将炸虾送入口中。 送了过去。 送了过去…… ——送,进去了。 “哈……哈、哈啊……!?” 尽管开始了激烈的现实逃避,但说起菜肴,虽然没有“味”和“色”那么重要,也还有绝对不能无视的一个要素,我觉得那就是“音”。 对炸虾来说,最为正确的声音,应该是“唰啦”和“喀嚓”这两个,我觉得应该是种普遍的认识才对。面衣的酥脆感,虾肉的弹力。好吃的炸虾,这两项是必要不可缺少的。 那么,红绪的炸虾又会发出怎样的声音呢…… “这、这不可能……!” “唰啦”。 “啪叽”。 ——对炸虾来说,实在是很不贴切的声音。 “里面……居然放了味噌……” wèig。ㄨㄟㄘㄥ。miso。 味噌。 在炸虾里放了味噌——这种冲击要用抒情的语言来表达实在是很困难。要是用我的话来说,就只能是“实在是很……味噌啊……”,这以上就没词儿了。 因为实在是太味噌了。 真的就只有味噌的味道而已,你要我怎么多加修饰啊?这个样子倒是真的不需要其他的酱料了。你看,都有味噌了嘛,毕竟。 “……啊。” 想到这里,我察觉到一个不得了的事实。它实在太富有冲击性,我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没能立刻察觉。 这玩意,并不只是,在里面放了味噌这么单纯! “我说啊,这玩意并不是在虾肉里面放了味噌,而是里面不就只有味噌吗!?这也叫炸虾?咋不直接叫炸味噌啊!” “就是炸味噌啊。” “‘就是’个球啊啊啊啊啊啊!” 没和往常一样辩护一下,红绪就这么率直地承认了。我因此失去了前进的方向,情绪一下子激昂了起来。 就算是我也很明白,像这样大吼大叫的实在是很丢脸。 但是,不这么做我实在是顺不过气。 再怎么说,因为——这完全就是,将虾肉一点不剩全剔掉,将凝成炸虾形状的味噌块裹着面衣炸出来的东西! “没这样的……没这么胡来的……炸味噌什么的……” 再怎么看都是味噌条。并不是甜过头或者咸过头这么简单的问题。 ——总之是太味噌了。 这一句话就能完全概括。 “不。这个,并不叫作炸味噌。” “你说啥……!?” 红绪突然说。 “我的话会叫它‘炸大虾’,就是这种感觉。带点名古屋风格。”(译:饶了我吧这名古屋方言要咋弄啊我去……) “居然是……名古屋?” “我虽然没有去过名古屋,但是名古屋人不是什么都会蘸味噌加味噌吗?而且,不是也有‘炸黄油’和‘炸冰淇淋’嘛。就是直接将黄油和冰淇淋放油里面炸。如果说世上可以有炸黄油和炸冰淇淋,我觉得味噌不也可以炸炸看嘛。我很喜欢的啊,味噌。啊,既然是这样的环境,要这么说:贼稀罕了。” 一边软绵绵地笑着,红绪一边还故意用名古屋腔(?)说道。 不是吧,我的童年玩伴……难道以为名古屋的各位平时都是生吃味噌的……!?像是直接吃果酱那样,名古屋人会用手指挖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味噌然后就这么直接吃? 这就是名古屋啊——红绪就是带着这样的表情。这要是被名古屋的人听说了,肯定会发火,然后毫无疑问地把你抓起来扔去喂虎鲸。就是错得这么离谱。 “叶介。我到底有多惊诧,这下你可算是明白了吧?” “嗯……” 瘫坐在椅子上,姐姐这么说。被晒得很漂亮的可可色的肌肤上——准确说靠近耳朵那里,都能看到青筋暴起了。 从什么也说不出来的我这里移开了目光,姐姐狠狠朝着捏着鲜红的围裙一脸莫名其妙表情的红绪瞪了过去。 姐姐她缓缓地说: “——我觉得你自己也多少觉察到了。像这样的,已经完全没什么可说的了。” “呃——”红绪绷紧了脸,肩膀大幅度地颤抖了一下,“怎、怎么会……!” “……你这里表现得如此吃惊,只能说实在是令人绝望。” 姐姐苦笑着讽刺道。 没错。 红绪永远都很认真。认真地做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也认真希望听到吃的人说好吃。 要对红绪说出“那句话”来,要做好相当的觉悟。在吃到的瞬间,即使大家都这么想,这对红绪来说还是太沉重。 ——但是,姐姐却完全不在乎这一点。 “香神,你做的菜简直难吃得无可救药。都让人无语凝噎了。” 说出的话语实在很极端,而且太直接。 连呻吟都没法发出。 我也好红绪也好,连找点歪理当借口都做不到,完完全全地闭了嘴。 这就是……头一次来自外部的、对红绪所做的菜肴毫无宽恕的评价。 “看上去你的味觉实在是太过幸福,我是如此推理的……我没说错吧?” “那个,是……应该就是这样。” “就是说,你自己多少还有自觉,就是这么回事。也知道自己是个烹饪废柴。而且,你还总挣扎着显摆你那糟糕的烹饪水平。” “是、是的……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那么,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 “咚”一声,姐姐用指尖敲了一下桌子,问: “香神——你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按照食谱来做菜啊?” ““……!”” 我和红绪一起屏住了呼吸。你看——这个问题让我们无比强烈地回想起了某个事实。 姐姐接着说: “确实,你的味觉太有问题了 。不过,既然如此,不觉得也应该有相应的解决之道吗?也就是‘借助前人的智慧’。说白了,就是按照食谱做。很幸运的,在这个家里,家母她那因为对版税的渴望而量产的食谱能堆成山。作为情报源可一点欠缺都没有。要是按照书上写的来做——失败什么的就根本不可能出现。不对吗?” 这论点正确得让人无可反驳。简直就是“烹饪废柴女专杀”。不给一厘米反驳的余地,可谓完美的主张。 ——可是,这个理论却说不通。 正确得过了头的论点,反过来说,就是将“从说理的角度谁都有可能想得到”这点翻个面。 说白了,就是“我以前也想过完全一样的问题”。但结果呢……你看,现实却是红绪全力地制作出现在的这些原创食谱。这点还请察觉到。 最为恐怖的是,她能在这不到一厘米的小空间里打擦边球。这就是这位“地上最强做菜难吃幼驯染”。 “这个啊,是这样……实际上,这里有各种各样复杂的……” “那啥,我觉得你肯定不会相信,不过……” 我和红绪乱七八糟地辩解着。然而这种实在是不干脆的态度,对基本而言脾气不好的姐姐来说实在是容易惹她发火。 “说够了没!!” “呜……”“呀!” “——和你们没法聊天。我不想听你们扯这种无聊的借口。还两个人一起扯……说你们什么好……” 完全就是怒发冲冠。用恶鬼一样的脸孔睥睨我们,姐姐蛮横地说: “香神,赶紧给我走人。你没抓住机会。到此为止了。” “可、可是我……” 完全就是最后通牒。 红绪的声音在发颤——在察觉到这一点的瞬间,我连脑子都没想着先过一遍,就向姐姐发起了无谋的挑战。 “喂!姐姐你这太过了啊!话说,我要吃什么不该由我自己定吗!没道理让你指手画脚!” “到这一步了还有意见啊?你听好了:在父母不在的现在,这个家里有着最强决定权的人你觉得是谁?是弟弟你吗?不对吧?是爱内家的长女,也就是我啊。就是说,称作监护人都没问题。只要你们还在我的庇护之下,这家里最后拍板的就是我。不得有异议。” “你这也……太胡来了!” “真不巧,我就是这种人。我以为你理解得够透彻了已经。” 这实在是蛮横又无理。而且,瞪着我们的那双黑色的眸子,酝酿出一种不管有理没有理都要强硬通过这样特别的气氛出来。而且, “……叶介,不行啊。这是我和龙子姐之间的问题。虽然叶介这么说我很高兴啦,但那样的话,我就太对不起人了。” 于是乎。 好容易挤出一点声音,红绪轻轻地说: “叶介,不要插嘴。” “什……!” 又来了啊,这丫头。连红绪也不允许我在这个问题上插一脚啊。接着——就在我无话可说的那个时候。 喀嚓。 稍稍有点距离。面对着带着八分凝固的空气的走廊。在玄关口。 ——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但是,没有门铃声。打开大门进来了——那就像是理所当然一般,门把手转动着,接着: “我回来了?mmm,是没见过的靴子啊。有谁来了吗!” 像这样,伴随着活泼喧闹又惹人怜爱的嘟哝,她来了。 不对——她回来了。 “对不起啊!叶介!红绪!club拖得有些久,所以回来得有些晚了!……oh?” 金色的头发,碧蓝的眸子。体格纤细娇小,身体却又非常丰满。一句话概括,就是那种夺人眼球的炸药一样火爆的造型。 是个天真烂漫、实打实的英国淑女。 是我的表妹,这个家的同居者——莉莉·阿普加斯。 然后, “ah……!龙子!真的,是龙子吗?” “是啊,就像你看到的——” 就在莉莉提问、姐姐点头的那一瞬。比那一瞬更早认识到姐姐的存在的莉莉,一下子浮出了太阳一样眩目的笑容,接着, “龙子!龙子来了啊!” 以惊人的势头——冲着姐姐,飞翔起来。 “亲娘啊……”“呜啊!” 我和红绪因为莉莉这毫无犹豫的动作而震惊,一下子就从冻住的空气中解了冻,一起发出了呻吟。 莉莉每当情绪高扬的场合,有着总会对亲近的人突然就这么抱过去的“拥抱癖”。而且,让人头痛的是,这可不是什么单纯的“拥抱”。 莉莉她,那完全就是俯冲。 又高,又快,又长。 说到那个破坏力,那可是连我这种体格还算不错的男子高中生都没法接得下来鱼雷一般的一击。你看,这可是以米为单位在空中飞行。 在命中瞬间的冲击,只能说是震撼。 莉莉这样的俯冲拥抱,冲着只有小学生体格的姐姐去了,这已经是十分无法挽—— “龙子龙子!好想见你啊!好久不见了!” “呵呵,你这癖好还真是一点没变啊。不过,还真是长大了。都已经比我还高了嘛。” “嗯!我啊,比起以前来说长大好多了!但是,龙子还能好好地接下我,我真的好高兴!真不愧是龙子!” ““……”” ——并没有无法挽回。 姐姐用习惯了的动作接住了飞过来的莉莉,然后没事人一样和莉莉开始谈笑起来。 不,别看姐姐那样,确实从以前就是这么结实,高中时代还在空手道上打入了全国。明明我也成为高中生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也很有力了,结果一比才知道,还是她更上一层楼…… ——怎么说呢,我这不是超废物吗? 会被姐姐的气压给压倒,也没法为红绪做点什么,更没法完美地接住莉莉的飞抱…… 啊啊啊…… “oh?我回来啦,叶介!您看上去脸色真的很差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你看出来了啊……发生了很多啊,伤心的事情……发生了很多……” 看着消沉的我,歪过脑袋来,莉莉问: “于是发生了什么呢?说起来,我已经饿坏了。虽然很不好意思,现在好想赶紧吃饭啊。我的份还留着吗?” “““……””” 当事人三人互相看了看,一致选择保持沉默。 只有,那个脑袋上顶着一堆问号的莉莉,仍然在漂满了味噌香气的我家保持着她的纯洁无垢。 ◇ ◇ ◇ ◇ ◇ ◇ 如此这般,给莉莉说了姐姐回来以后发生的事情,虽然主要是说我和红绪的大小事情就是。 一开始,莉莉还是满面笑容。 毕竟姐姐在高中毕业以后到英国住了将近一年。 二人可是十分熟稔。 不过,这种表姐妹几年难得的见面,满面欢欣的莉莉的表情在我们的状况说明进度加深的同时,也盖上了阴霾。 于是到了最后。 在说到姐姐给红绪下最后通牒这附近的时候,莉莉怕是终于到了忍耐的边缘。莉莉扬起音调说: “我不要这样。再也不能和红绪见面什么的!” “那个,还是能见面的不是……?在、在学校的话……” “不行!我想多和红绪在一起!” 莉莉毫不隐瞒她的不满情绪,鼓着脸颊如是说。 另一方面,红绪眼神空洞,连应答都断断续续的。 就像是被ko了的拳击手一样。 “龙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在我没看着的时候,将红绪从家里赶出去,这也太过分了!” 莉莉质问姐姐说。 也是啊。姐姐就这么独自决定一切,哪怕是莉莉也会不满。 ——凭借正攻法是不行的。 如果不考虑什么策略的话,姐姐一旦决定“就这么办”,她那地基可是没法撼…… “放心吧。我也觉得就凭这一次机会就决定一切,也确实有点严厉过头了。” “诶?” “真、真的吗!”莉莉双眼放光,“还没有完全决定吗!?” “是啊。是真的。我可没骗你。” “喂,哈……?哎……?” 你突然说些什么啊!?这和刚才说的不是完全不一样吗!? 这也忒奇怪了点。我的姐姐不可能这么好说话! “……喂,什么意思啊。” 我问。 另一方面,莉莉这次则抱着红绪兴奋不已。 不过,被莉莉抱住的红绪,因为状况变化得太突然,和我一样浮出了呆然的表情。姐姐稍微抬头看了看我,耸耸肩说: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可是莉莉拜托的。” “诶诶诶诶诶?” “和无论怎样都好的愚弟你以及旁人的红绪不同,莉莉可是我可爱的表妹啊。对待方式怎么可能跟你们一样。” 简直像是理所当然一样,她如此平平常常说道。 这露骨的待遇差别是怎么回事啊!你是那种唯独对女儿异常娇惯的顽固老爸吗! 不,好吧,虽然要宠莉莉也是没有办法我觉得。就算是我,要是被莉莉拜托了什么,我也会想着去实现她的愿望就是…… “——不过,作为代替,增设一个条件。” 于是,这里姐姐说出了一个十分不得了的交换条件。 依次看了看我和红绪,姐姐用严肃的表情说: “下次再弄出这种丢人的菜肴出来,香神就不得继续当叶介的‘青梅竹马’。这是我接受复活赛的条件。” “诶……?” “不、不许再当青梅竹马……?” …………你闹哪样啊? 我和红绪一起歪着脑袋。姐姐则继续说: “香神,你要来照顾叶介最大的理由就是‘因为是叶介的青梅竹马’这一点。没说错吧?” “呃……” 突然有那么一瞬,红绪偷偷瞄了我一眼。 脸上稍稍染上绯色。 那之后——红绪她稍稍暧昧地点点头。 “我觉得那以外的理由也有就是……是、是的啊。要说的话,还真是这样……大、大概吧。” “这回答又是如此微妙……好吧,无所谓了。” 姐姐苦笑道,接着, “就是说,因为你们从小玩到大,所以构筑出了良好的关系。但可是,仔细想想吧。要是二人分开长大的话,你们现在的关系还成立吗?不成立吧。肯定——不过是旁人而已不是吗?” “啊……” 说到这一步,我总算明白了。 确实,姐姐很宠莉莉。但是——为什么对红绪却是如此的严厉苛刻。 “之前,我剥夺了你进出这扇门的权利。所以,下一次,你就要赌上十七年来与叶介构筑的‘关系本身’。当然,就算你输了我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盯着你们。也没打算盯。我可没闲到那种地步。说到底也只是个口头约定。但是啊——” 姐姐咧嘴笑了: “红绪你可是个了不得的小认真。我很清楚你这点。所以一旦如此,我确信你会傻到十分较真地完成与我的约定。” “——喂!姐姐,你这实在太乱来了——” “别让我说第三次,叶介。这是我和香神之间的问题。” 姐姐立刻击退了我。接着,朝着颜面苍白死死咬着嘴唇的红绪,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稍微重提点旧事吧。叶介出生的时候,那年我七岁。那个时候,我看着刚刚出生小小的弟弟,我是这么想:” 轻轻一笑, “‘这个,就是我的了’。” “……!” “从那以后这家伙就一直是我的东西。我可没打算就这么白白让出去。也没有让出去的打算。如果你想要的话——那就来抢吧。” 就这么看着红绪,姐姐拨了拨自己的黑发。 “…………龙子姐,” 接着红绪开口了。然而,那并不是对这个明显就很异常的条件提出异议。 “我会做的。请让我这么做,龙子姐。” ——那实在是太过正直的回答。 就这样,我的生活迎来了下一个阶段。 童年玩伴、姐姐,还有饭菜。 被她们这样夹在中间,我左右不是人,早早地就这么看不到明天了。 然而,我果然还是没有察觉到。 就是,这次的这件事,到最后会发展成怎样不得了的形势。 ※那之后,红绪准备的另外一种,用了过量虾肉的“超浓缩味噌浓汤(半流体)”,被肚子饿了的莉莉和我非常美味地吃掉了。 一 于是日常还在继续 次日。午休。在二年级五班的教室里。 最近不知为何男女分开吃的时候比较多,不过那天是久违的五人一起吃午餐。 “——太赞了啊,那个。” “赞你个鬼啊……” 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还不知道的二人,最初作出回应的,是喜爱修罗场的我的友人、藤见川冥。 冥从旁人眼里看去不过是个酷酷的眼镜男而已,但他内心可是十分炽热。 要说具体有多炽热,他能对那种为了给修罗场的对手好看而往红茶里放刀片的过激动画赞不绝口。为了自己能试试看,还有过亲自去喝了那种放了刀片的茶然后割破嘴唇的经验,就是这么乱七八糟的家伙。 听了我的回答,冥一脸的澄澈,问: “为什么?这不是变成了姐妹之间的变种‘姑嫂战争’嘛。我十分在意啊。而且叶介你完全没法插手,将无能和无力发挥得淋漓尽致,这可是最棒的调味料。” “你烦不烦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就是啊,冥!这可不是闹着玩啊!” 我的呻吟与和往常一样午餐吃着crisp(薯片)的莉莉同调了。(今天的是马麦酱口味。简单说说马麦酱的话,就是有和“浓厚的燃油”差不多味道这样的传说、英国最为有名的一种食物。) (译:补充说明,马麦酱是以酿造啤酒的过程中的酒糟为底子制作出来的黑色黏稠酱料。那种怪味大概能和老外吃我大天朝出品的王致和或者皮蛋之类时的感觉比个高下。) 但是,冥却顶了顶眼镜的横梁,说: “阿普加斯同学看上去有点没理解对。” “mmm?” “修罗场可不是闹着玩的。可是来真的。对现在的我来说,叶介的现状可是一种我打心底羡慕的状况。这一点我希望能传达到。” “竟、竟然……” 莉莉将冥说的话当真了,深深吸了口气。去你的“不是闹着玩的”。 真是的,扯个淡还要抖包袱…… 啊,对了。还有个比他更那啥的人在—— “真不愧是哥哥。认真的人真的很帅气。” “……你啊,瞧你说的。” “干嘛?”从旁边刺过来冰冷的视线,“爱内君,别来碍事。” “我是这么想:你那感觉实在很奇怪啊,花菱。” “哈?” 鲜明地一瞥。 带着一分茶色的短发,恶劣得恐怖的眼神,看上去很酷实际却完全相反麻烦得要死的性格——花菱卡戎她,用一种打心底不快的目光瞪着我。像是研磨过的利刃一般尖锐的视线将我切成了丝。 “你没觉得喜欢修罗场压根不是什么帅气的喜好吗?” “没有那回事。” “不对不对不对……” “因为‘帅气’这个概念基本上和爱内君无缘,你肯定一辈子都不会懂。” 花菱的兄控技能又升了好些级。 张嘴亲哥哥闭嘴欧尼酱,现在甚至发展成看到我就来句“爱内君碍事烦人快消失”——就是这种感觉。 这下变得更恶质了。 “……话说,这种配置很奇怪不是?” “哪儿奇怪。”眯起眼,看了看四周她说,“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怎么不奇怪!明明之前都是男生和女生分开吃——为什么花菱你能这么自然,插到我和冥之间坐着了!” ——说着烦人烦人,结果变成我和花菱对话的机会一天比一天多。 具体来说,得从我们坐着的席位分布入手。 至今为止,我们五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总是男生一边女生一边,面对面坐。 然而,这次却是在总是肩并肩坐着的我和冥之间……不知为何花菱她就这么挤了进来(仔细一想,花菱和冥和解以后一起吃午饭这倒也是第一次)。 花菱白了我一眼,说: “愚蠢的指摘。说起来,根本不是我坐到了爱内君和哥哥之间。” “哈……?你什么意思啊……?” “只不过是惹人嫌的爱内君你,坐到了我和哥哥的旁边。” “哎呦喂,你这什么歪理邪说啊?” 她那说法完全就像在说我坐冥身边是一种错误一样。花菱用一种看陈列在超市里的冷冻毛豆一样的毫无感情的目光看着我,说: “视点不一样的话看到的真实也就不一样。为了不让他受到没品又粗暴的爱内君影响,我有义务保护哥哥。” “你、你这家伙……!” 完全没法聊天。 实际上,因为之前那件事,我和花菱之间也算是能好好说上一两句了,然而那完全不代表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好了。 ——在那个对家兄抱有幻想的花菱眼里,对其兄(大概)只有坏影响、教养不好的朋友——也就是区区不才——是个非常看不顺眼的家伙。 实在是太不讲道理。 最近以来,花菱对我的敌意已经没打算隐藏,诛心之语能和子弹一样简简单单地从她嘴里发射过来。因为她就没想去正常交流,反而是没有任何顾虑。更糟的是,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对方主动进攻,事态越发恶化,完全没法收拾。 这怎么说都太残酷。 “……我说啊,冥,你就不能管管你妹妹吗?” “嗯?啊,也没什么问题不是。她这不挺可爱的嘛。话说回来阿普加斯同学,我是这么想:现在的情形就是所谓‘只有阿普加斯一人在同居’,这可是相当妙啊。你看,这可是班长无论如何无法踏足的领域——” 我向冥求救,但被漂亮地无视了。 而且,冥这小王八蛋还给我重要的表妹灌输了非常不得了的东西。不管怎么想,冥他本人不也是问题多多嘛。 “呐,叶介,听我说听我说。是龙子姐的事。” 忽然,一直保持沉默的红绪对我搭话了。 顺带一提,红绪的便当盒——到现在还是关着的。 从最开始,红绪就没动过便当,只是从一个赤红的水壶里一点一点喝着蓝黑色的谜之液体。 “……哦,我听着呢。” 我不自觉的地抽了口气,有点缩。红绪这句话比想象的还沉重。 经历昨天那事以后,我和红绪还没好好说上一句话。 姐姐对红绪提出的再战条件,说老实话就是胡来。一般来想,她这根本就是没打算再接受挑战的意思。 “我是这么想的。” 红绪紧紧盯着我,用非常认真的表情说。 “——龙子姐她,是不是讨厌味噌啊……如果是这样,那当然是完全不行啦……真头疼啊……” 她突然一下子歪过头来。 问题不在这好不好!你那炸味噌,就是给天天蘸味噌加味噌吃得不亦乐乎的名古屋人端上去他们也会起拒绝反应,你明白不明白? “……你啊,我这么说吧:姐姐她根本不是对那玩意挑食。” “是、是这样吗?”红绪有些吃惊,睁大了眼,“你这么一说,龙子姐她确实是将端给她的我做的菜全吃完了啊……” “对吧。我那姐姐就连过期两星期的牛奶都敢喝,别说是奇怪的东西,连有一半变成黄色的猪肉都轻轻松松照吃不误,就是这么彪悍。成天绕地球转悠,对古怪的菜肴都练出耐性了。不过,作为代价她很在乎味道。姐姐她——讨厌难吃的饭菜。” “哇,怎么回事,好像和我一样啊。” “……” 有道理。但是,红绪说起来压根没吃过自己会感到难吃的东西 。就没有讨厌的东西要怎么体会那层意思。 ——其实,要是红绪吃到了自己觉得不好吃的东西会变成怎样啊。 “那么,龙子姐就没有喜欢吃的东西吗?” “喜欢的啊……”我稍微想了想,但是,“哎呦,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完全搞不明白啊。她喜欢吃什么?姐姐喜欢吃的东西我到现在都没想过。你看她真的是什么都吃。也没对什么表示出兴趣。” 红绪微微闭起眼,有点窘迫地说: “哎?叶介真薄情啊。这可不好呢。那可是重要的姐姐不是吗?” “你就算是这么说……” 红绪是独生子,怕是无法理解。家里有兄弟姐妹的话,反而是超乎想象地不知道他们的喜好。毕竟这实在是无所谓不是。就算随随便便一起生活也什么问题都不会有,一般的兄弟姐妹就是这么回事。 “……话说,你莫非是有胜算了?” “嗯,胜算?什么胜算?” 红绪和往常一样飘忽忽地反问。我有些受不了: “不不不……昨天你不是接受了那个胡来的条件吗?所以,说你有什么能让姐姐接受的主意,这不是很自然吗?所以才这么问。” “诶。并没有啊。” “哈!?” 我惊愕无比。 ——没、没有计划……你逗我……!? “对,并没有什么。所以说,我还在考虑要怎么办。但是,我觉得还是能尽早做好菜给龙子姐送过去。” “你没,开玩笑吧?既然如此你倒是为什么要接受啊我说……” 没来得及想就问出来了。这事不该我插手,不过红绪她在想什么我是真一点儿不明白。 于是,红绪笑呵呵地回答: “我啊,想和龙子姐好好相处啊。所以想通过这个机会,让龙子姐认可我呢。” “……明明过去老被她欺负得哭?” “嗯。虽然有些可怕,但我觉得这是绝对必要的。啊,叶介不用担心哦。那个,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这个,我真的很高兴。不过……那个,只有这句话我不得不说,” 将水壶放在了桌上,挺直了腰。 红绪她这么说: “我会好好守护的,我们的十七年。要变成没发生过?这绝对不行。” ——带着艳丽的笑容。 这句话很自然地敲击着我的脊梁。喀噔一下,心脏重重地跳了一拍。 ……糟了。 完全被命中了要害,我茫然不知所措。另一方面,对红绪来说我那种反应正是她所希望的,她脸上浮现出非常高兴的笑容来: “所以说,叶介什么都不用做就行了哦。因为啊,叶介并没有选龙子姐,而是成为了我的同伴,还处处为我着想,这就已经足够了。啊哈哈。” 她说完还一口口喝起了水壶里的谜之蓝黑色液体。 “……” 不知说什么才好的我,实在忍不住,注意到了那个除了吐槽没其他成分的要素。 ——你看,是蓝的。 你那玩意难道是在蓝色夏威夷的原液里混了蓝色六号吗?(译:蓝色夏威夷(blue hawaii)是一种鸡尾酒,成分主要是白朗姆酒、伏特加、蓝色陈皮酒(cura?ao)、菠萝汁、柠檬汁。将它们摇匀浇到碎冰上饮用。至于蓝色六号是个什么倒是没查到,猜测是一种蓝色食用色素。然而查东京都福祉保健局的官网,食品添加剂项目下的食用12类焦油色素下没有看到蓝色六号,倒是有蓝色一号和蓝色二号。) “……我说你在喝什么啊……这什么怪颜色?” 抬起头来的红绪看了一眼水壶的杯盖,有点呆呆地回答: “酱油什么的——” ““““……”””” 感觉能听到噼啪一声,周围的空气整个扭曲了。那句话怕是一个字没落下,也全跑进了其他三人的耳朵里。 不过她本人倒是立刻反应了过来,赶忙弥补道: “啊,对不起!忘了那个吧。我因为太高兴发呆了,这才说了不怎么相关的事情。实际上我昨天没怎么睡好。为了让龙子姐认可我,努力尝试了很多东西……啊,这就和当下流行的‘不睡觉自豪’差不多吧。对,我昨个儿没睡!” 一边擦着眼角一边这么说着。 但是,那句实在是太过发人深省惹人吐槽的“不怎么相关的事情”,让我们各自移开目光, “这、这可不好啊。要是搞坏身体那可就本末倒置了。好好吃饭啊,你看手边不是还有便当嘛。” “虽然不太清楚日本的事情,但是直接喝的话,还真是,别这么做的好……” “睡眠可是很重要的,班长。不眠的话可是会有各种不好的影响……” “哥、哥哥说的没错……要是搞错了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那可不好……虽然你平常就是这么吃……” 一边小心翼翼地朝红绪手边瞟过去。 赤红的水壶。谜之蓝黑色液体。“酱油”这个实在是让人深思的词语。 ——这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诶……对、对不起啊大家。好像是在为我担心呢……但是,没关系,我真的好高兴。嗯,我知道了。差不多就行了。肚子饿了,我也会好好吃便当的。……真好啊,能和我说这种事情,果然朋友真是太棒了。唔呼呼。” 于是,在食物方面能和香神红绪这般幸福的人毫无疑问一个也找不到,这就是在场的所有人对此进行再认识的瞬间。 ◇ ◇ ◇ ◇ ◇ ◇ 那天晚上。姐姐回到爱内家以后的第二天。那天的晚餐由莉莉准备。 “唔姆……”“呜……” 已经到了与晚餐奋斗的终盘战,桌上摆着的各种菜肴也差不多消灭干净了。 英国菜因为菜式非常稀少而有名。根据最近看过的电视节目来说,一般英国家庭的全储备大约有六种。 换句话说,绝大多数的家庭年复一年靠着吃仅仅六种菜而生活——虽然难以置信,但这并不是有所夸张,而是作为一种真实而存在。 考虑到这点,莉莉可是已经相当努力了。你看,莉莉的所有储备可不止是六种。 至少,也能到两位数了。 然后,今天的主菜是作为英国菜的定式——烤牛肉。 这是与炸鱼薯条一样的英国代表菜肴,但在日本基本上都是在超市买来装在盒子里的那种来吃。专门制作的场合,要好好地将表面烤出颜色,在肉身上抹上盐与黑胡椒——有必要经过这些个步骤。 更进一步,如果要拜见切开肉块的时候那深粉红色、多汁又美味、柔嫩的肉片,有必要一直保持烤箱内的温度恒定在51c,而且还需要认清肉质,根据脂肪含量和产地等进行精密的火力调整——原本的烤牛肉是一道非常复杂的菜肴。 然而提起莉莉的烤牛肉,那做法是相当的简单。 1从冷冻室里取出肉块(大得没谱)。 2对肉块下狠刀子(变得不那么大)。 3将肉块强行塞进烤箱,一通猛烤。 4收工。 简直就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维京人转世,这实在是太过豪快的烹调方式。 像是杂志上的《男子烹饪特集!》中刊登的等级差不多,将那个“简单”系列的《the·烹饪》发挥到极致。 “怪了……这,明明是烤牛肉来着……不对,这真的叫烤牛肉合适吗……?确实是烤出来的牛肉就是,不过……” “你真鸡婆。别废话了赶紧吃。” “不,吃我是会吃。 要是和姐姐比的话,肯定只能是那啥就是。” 坐在桌边的人数和几天前一样都是三人。 虽然这么说,没有了平和的象征的红绪,换上一个总是缠绕着暴躁空气的姐姐,桌边的氛围完全就变了样。 简直就是战场。 “莉莉,再来一份吧。” “好!明白了!” 对姐姐这番话很是活泼地回了一句,就在下一瞬——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刺破耳膜的怪声,响彻爱内家的厨房。 放出战场一般气氛的不止是姐姐。 莉莉她也是如此。 “……” 伴随着裂帛般的气势,莉莉开始用迷你电锯切起肉块了。 说真的,虽然还不敢相信,但是在切肉块的时候一定要使用小刀,这才是英国流。不仅仅是开膛手杰克,面具魔杰森也是如此,在英国可谓是深入人心。 虽然说是电锯,因为是能和小刀并称的那种,所以比这个词语给人的印象来说,刀身要小很多。 作为证据,莉莉脸上带着笑容切肉的光景,姐姐也是很安静地看着(虽然听起来十分吵闹,但这块肉当然还是所谓的烤牛肉)。 然而,不巧的是,我的内心远没姐姐那么强大。 “这绝对有问题……莉莉居然在用电锯,这绝对有问题……” 与平时的印象实在有着太深的鸿沟,我开始逃避现实。 不只是味道的问题。 确实,能展现出很贴近莉莉的趣味、加在烤牛肉上的“苹果薄荷酱”,对日本人的舌头来说是十分微妙的味道。 粘在口腔里的甜味,和薄荷口香糖一样清凉过头的风味,再加上苹果的酸味编织在一起,三重组合。和薄荷冰淇淋一样颜色的酱料在肉上添了一大堆,在视觉上也留下了壮绝的印象。 再加上,作为本应是英国淑女的表妹正爽快地抓着电锯冲着肉一通锯——这一点也实在是让人心塞。 如此可爱的莉莉为什么会挥舞着如此喧嚣的东西?这实在是让人能胃痛休克的一副光景。 奇哉怪也……这是不应该出现的…… “因为烤过头了,凭莉莉的劲道可没法切得动,这也是没办法不是嘛。物理上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 姐姐给差点休克的我又补了一刀。接着莉莉也: “对不起。烤肉是第一次做,妈妈一直也是随便烤一阵子就出炉,切肉的也是爸爸的工作……” “所、所以说……就是没办法是吧……” 完全的如坠五里雾中。 对于每日每日崩坏着的幻想,我好像也只能全部往肚子里咽。 “没事,找个时间我来教她做饭。这样一来肯定各种方便。” “ooo!所谓‘入乡随俗’对吧!” “正是。有什么感兴趣的吗?” “mmm……我想做做寿司看看!” “……寿司的话,比起在家里做,还不如出去吃的快。” 莉莉和姐姐就这么交谈着。 确实,能在家里自己做的只有手卷寿司一种。(作为杂谈,知晓“用准备好的各种食材根据吃的人的口味来卷”这种菜肴系统那深不见底的恐怖的怕是只有我一人。)即便如此,莉莉这之后有不做英国菜而是日本料理的机会——这倒也很不错嘛。 “……那么,” 好容易将莉莉做好的烤牛肉收入了我们各自的胃里的时候,姐姐缓缓将视线移动到走廊的深处。接着: “莉莉。有点话和你说。” “什么?” 重新看过去,姐姐对正在洗餐具的莉莉搭话说。(虽然基本上没法干家务活,但是有洗碗机的话,莉莉还是可以洗餐具。)莉莉让白底带粉红的围裙摆了起来,转过身。姐姐开口道: “去泡澡吧。” “waoh!好啊!” ……泡澡,是吧。 如果是温泉里的露天浴池就算了,在家里有必要特地一起泡?女孩子真是群好奇宝宝啊,我一边发呆一边这么想。 “叶介,别偷看啊——好吧,搞不好你早就偷看莉莉好多次了。” “你、你有必要这么损我吗!” 突然,姐姐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像是揶揄我一样说。 这话实在太恶心人了!要是莉莉以为我老早就开始做这种事的话那可真就好看了! 但是,莉莉瞪大了眼睛,歪着脑袋说: “oh?叶介可没做过这种事情啊。龙子,你搞错了。” “唔……” “噢噢!” 我感动了。这种时候,不被恶魔的低吟所蒙蔽,对我坚信不疑,这才是莉莉啊。 ——不过,反过来是我的话又如何,我稍稍思考了一下。 表妹只不过是挥舞电锯去解体了一会儿肉块,我却居然总想着这绝对很不对劲,莉莉不会做这种事情,就这么擅自给她定了性……! …………不不不,即便如此,我要成为那种能对莉莉与电锯的组合说出“这个可以有!”的高手,还得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 “搞什么,真无聊啊。我还以为会有点好戏看呢。” “呼,天真啊,姐姐。太天真了。我和莉莉可不是白白一起住了一个月。我们可是好好地构筑了信赖关系。” “……哼。给你阳光就灿烂。” 和计划中的不一样,姐姐露骨地一脸没兴致。就这么站了起来,转过身去说:“莉莉,我先进去了。” “啊,好。” 莉莉连连点头。因为姐姐已经先去泡澡了,所以莉莉也加快动作洗碗。一件件将碗筷之类的放入机械,按下按钮。 嗡嗡嗡嗡嗡。 几分钟以后,莉莉朝着盥洗室走去,将我一个人留在了那里。无所事事的我离开了餐桌,窝进了客厅的沙发里。 只剩下洗碗机那轰隆隆的声音还飘荡在空中。哪怕是借助了家电的力量,莉莉她的家务能力果然还是稀烂。 “真是的……偷看什么的,怎么可能去啊。是吧?” 自嘲一样我自言自语道。 莉莉来我家已经一个月了。 而且背地里——我在这一个月内,竭尽全力回避着与莉莉的“有关洗澡的事故”。 “你到底把我想象成什么了……你以为我这一个月到底多么拼命在锻炼钢铁一般的意志……” 不管怎么说,莉莉各方面都很厉害。 虽然没亲眼所见,但是也完全可以确信。 带着半吊子的觉悟可根本没法住在同一屋檐下。 举个例子,不久前花菱她不仅二货一样把我弄她家里,还光明正大地把我撂一边洗澡,就是这么脱离常识。 那个时候我能保持冷静的态度,也多亏了平时就明确意识到莉莉的存在。让看着就贫乳又贫弱的花菱和莉莉比很残酷——不过那差距就和黑企的职员与公务员之间一样,是压倒性的。 如此这般,我即使耳朵里听着洗澡的声音也绝对有自信保持强大的内心—— “唔姆。还真是养得不错啊。这俩玩意是啥啊?你逗我呢?” “呀唔!你、你在干什么啊,龙子!?” “有什么关系。你又不会少块肉。” 本该是这样。 “什……” 大概是洗碗机洗完了,然后自动停止的时候。 很快取回了静寂的客厅里,突然飘来了黄色的声音。因为这声音刺激,“腾”地跳了起来。 我受到了冲击。 关掉电视的情况下, 浴室里的声音居然能这么通透地传到客厅里——而、而且,这对话的内容…… “难、难道说,邀请我来这里就是为了……” “哼哼哼。不要在意细节。我没别的意思。再怎么说,这就是本来的目的。你就再让我好好调查一番吧。没事,很快就结束了。” “别、别堂堂地做这种——呀!” “……搞、搞毛啊。” 姐姐居然有这种性癖!怪不得对男人一点儿不感冒!居然利用自己女人的立场,对表妹进行这等性骚扰! 我、我我真是看错你了,姐—— “咕呕!?” 哐。 突然,因为动摇,我滑倒了。 仅仅靠着一只胳膊支撑体重,在那左手从沙发上滑下来的同时,身体也直接翻倒,我的左侧腹撞到了地毯上。 “……痛、痛死了……” 我在干啥啊。 而且,完全不知道我在外面因为身体扭曲过头泪流满面,甜腻的声音无情地持续传来。 “唔姆,虽然六年前就知道已经比我大了……但这也……” “不、不行啊!做这种事情是不对的!” “还真是娇气啊。既然讨厌单方面地被玩弄,莉莉你也还手不就行了。只不过是被碰碰而已,我可不会那样呀呀乱叫。” “诶……但、但是……” “怎么啦?” “我、我对龙子还手,真的可以吗?怎么看都是什么也没有……” “…………简单——我现在就来好好指导指导你的身体。” “呀……咿,呜!龙子,真、真的不行啊……啊……。而、而且,我有不得不和龙子报告的事情……!” 说了十分多余的话的莉莉,声音稍稍带上了一分娇媚,音调增高,浴室里变得更加吵闹起来(我也连带着不能冷静了)。 “这、这唱的是哪出啊……” ——继续下去的话,莉莉就危险了! 好容易从摔倒的态势中重整,我站了起来,抱着双臂,开始在厨房和客厅之间走来走去。 就算要从魔王姐姐手里守护可爱的表妹,我又不能直接冲到浴室里去。然而就这么旁观下去,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都会变得奇怪起来。要怎么办?我到底要怎么做? “…………嗯?” 就在这时,声音消失了。 直到刚才为止,浴室里那么吵闹的娇喘、不对,说话声突然一下子就消失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带着疑惑,我凝视着与厨房连在一起的盥洗室的那扇门,然后, “呼——” “我去——!?” “嗯?你咋了,叶介?怎么一脸痴呆样?” 简直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出现在门那边的姐姐问我。 啥叫“你咋了”啊! 你倒是理解理解我现在很想全面开吐的心情好不好……我真心拜托你…… “姐姐啊……好吧,虽然这是在家里,责怪你也有些那啥……” 看着姐姐,叹着气, “…………我不会说叫你别裸体,可到底也是成年女性了,穿条内裤能要你命吗?” ——我对毫无遮掩,就这么光溜溜地从浴室里出来的姐姐如是说。 从盥洗室那里出来的姐姐,毫无疑问地全裸。 严格来说,手里抓着一条柠檬黄的浴巾,也并不是没有遮住的地方。 然而,不巧的是,和少年漫画里那种稍微有点色色的分镜不同,并不是正好只拦截掉危险的部分。同样的,垂下的黑发也自然没有发挥绝妙的安全机能。说白了,就是看光光。 各种各样都看了个光。 “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现在不只有你一人在嘛。” 但是,爱内龙子毫不反省。 对比度很高。 姐姐的脸庞、手脚这些露在外面的部分是浅褐色。然后——没有被晒黑的、平时藏起来的部分,则是纯白。 稍稍增添了一些颜色,刚刚出浴的可可色的肌肤。添上几分红,浮现出樱色的雪一样白的肌肤。 原本姐姐就很白。不过很容易被晒黑,所以一年到头大都是这种感觉。如果不遭遇从泳池或者浴室里出来的场面,一般不会意识到…… “……我好歹也是个出色的男子汉了。” 我回到客厅里,这么说。 回头的时候,看到了水滴顺着姐姐那典雅的黑发点点滑落。姐姐对我的那番话“哼”地嗤笑道: “出色?你还真抬举自己。在我看来,你还是个小屁孩呢。” 像是滴在瓷砖上的水滴渐渐扩散开来一样,姐姐的声音渐渐变得富有感情起来,如此说道。对我来说,有些无法接受。 “我今年已经十七了。” “这不是重点。不是年龄的问题。” “那重点是什么?” 姐姐看着我,轻轻笑了起来: “对你姐姐我来说,你永远都是那个可爱的小弟。不管你多少岁,声音变沉了也好,比我高了也好。” 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就这么停了下来。 想起了昨天姐姐最后对红绪抛过去的那番话。 特别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句“小小的弟弟”。 ——我过去也确实有一阵子比姐姐小。虽然到了小学的高年级就已经超过姐姐的身高了就是。 看到了体检的结果,并不在乎我比她更高了,不知为何看上去很高兴……大概是这样。 “姐姐,你昨天对红绪说的——” “香神她接受了的话,你就没什么好插嘴的,我觉得。” “唔……” “还是说,怎么,你不相信香神?” “什——这怎么可能!” “那不就结了。那还有什么问题?” 她满足地笑了, “这可是女人之间的战斗。” “……女人,是吧。” “是啊。就是这样。” 姐姐看了看自己经过锻炼毫无赘肉的腿和肚子,又看了看自己全无脂肪的胸部,脸上浮出了微笑。 我又叹了口气。这下说什么都没用了。 姐姐完全没有好好谈的意思。 而且红绪也没有。 构图中完全就只有姐姐和红绪——一对一。仅有二人的世界。 真像她说的那样,是女人之间的战斗。 “唉,怎么说呢……” “咋了?难道说你有欲望了?真是没节操的家伙。” “你傻啊?怎么可能。我们可是姐弟。不说那个——我稍微考虑了一下。” 说到这里,还真是有些值得怀念的对话。 虽然萝莉姐姐亮出来各种各样的地方我一丁点性方面的冲动都感觉不到,但这种光景在我家实在是见过太多次,我不禁感慨起来。 已经多少年没看过这幕了? 像这样,姐姐光着身子在家里晃悠。 ——因为有些特别的伤感,气氛缓和下来了,所以变成这样? 看着一边拿浴巾擦着头发一边走到厨房里,打开冰箱一阵翻的姐姐,我就直接将脑海里浮上来的语句说了出来: “姐姐你还是一点成长都没有啊。就是因为这样,才在浴室里对莉莉性骚扰。这就是嫉妒。” “——闭嘴!” 一瞬,从厨房里飞来了谜之物体! “嗷!” 简直就像是忍者扔出来的苦无一般,直直飞来的那个物体漂亮地命中了我的眉间。随便坐在沙发上的 我因此被这出色的一击打翻了身子,侧腹在今天第二次坠落到了地毯上。 “你这可不行啊,居然笑话别人身体上的特征。姐姐我可不记得将你教养成了这样不懂礼貌的男人。给我改过来。” “绝、绝对不是你说得那么高大上的理由……” 姐姐那严苛的目光瞪了过来。 嘴里叼着棍状的冰棒,一脸不爽的样子抱着双臂。吃的就是将管子里注入果汁、结冰以后能从中间“喀嚓”一下折成两节的那个。黄色的。柠檬口味。 并且——理所当然一般,她还是全裸。 顺便姐姐冲我扔过来的是棍状的冰棒。实际上,结冰的棍状冰棒的攻击力和投掷冰块没什么差别。 就是说,相当的痛。 “无趣。真是的,为什么偏偏长成个没用的家伙了。” 嘴里嘟嘟哝哝的,姐姐离开了客厅。我看着姐姐那白白的臀部,没法说出“那还不是家里给养出来的……”这样的话,只好又叹了口气。 “真见鬼……” 一边吃着扔过来的冰棒,我喀嗤喀嗤挠着头发。 是有着鲜明甜味的蜜瓜味。 咚、咚、咚——楼梯这么响着。是比我们家的任何人都轻的声音。姐姐总算是为了穿衣服朝着自己的房间去了。 就在我松了一口气时: “叶介,我洗好了!” 莉莉从盥洗室里出来了。 当然,莉莉可没像姐姐那样玩全裸出现这种充满野性的登场方式。她好好地穿着淡蓝色的睡衣。 “嗯,好……” “oh?为什么要移开目光呢?” “不,没什么。没有太多理由……” 但是,我现在反而微妙地无法直视莉莉。一定是因为刚才听到的那些声音,让我对莉莉产生了什么奇怪的意识。 刚刚出浴的莉莉那百合花一样纯白的肌肤染上了几分艳丽,实在是太耀眼。 “woah!叶介,您吃得真美味啊!这是什么?” “嗯……啊,这是冰棒。姐姐扔给我的。真是胡来不是?” “是吗?这不是龙子给您的吗?” “好吧,也不是不能这么想就是……” 单纯是手边扔出去能让人觉得痛的就只有这种冰棒了。你看那可是我老姐。虽然恰好是我最喜欢的蜜瓜味飞过来,还真幸运啊。偶然吧,大概。 “……啊,对了对了。稍等。” 我站起来朝冰箱走去,从里面取出来一个冻得很好的白色棍状冰棒来,给莉莉递了过去。 “这个给你。” 然后在兴味满满看着我的莉莉眼前,将它喀嚓折成了两节。莉莉惊得“哇啊”一声,肩膀一抖,收下了冰棒。 “hmm……哇,又冰又甜的,非常好吃!” “对吧。并不是武器,而是冰棒的同伴。” “非常谢谢,叶介。……啊,对了——我有件事情不得不和叶介说。能听我说说吗?” “诶,什么事?啊,嗯,当然会听。” 莉莉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我依然叼着冰棒,一边吸一边点头。 说起来,之前浴室里声音消失的时候,莉莉她好像也是要和姐姐说什么来着…… “我要开始打工了。” “诶?” …………打、工? “从明天开始。” “哈……” “红绪也一起去。” “……”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而且为什么这里会出现红绪的名字。 话说回来,打工啊……这两人还真有精力…… “……那个,怎么说呢。既然已经决定去了我也没什么好拦着的。对了,有没有什么要去打工的理由?” 莉莉微笑着,用明朗的声音回答: “我需要钱。” “钱?但是,莉莉你不是有生活费吗?” “对的。但是,我需要可以真正攥在手里的钱。” 真厉害。真是太出色了……和我完全不同。 顺带一提,我至今为止从未积极地想过去干点什么活。毕竟我没有去工作的理由。虽然不至于到“工作就输了”的地步就是。 “哈……那还真是厉害。我支持你。红绪也一起的话,就算出了什么事情也会有办法。对了,你打的什么工?” “是女仆。” “……” 突然反应就慢了半拍。然而立刻就追上了。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莉、莉莉去当女仆……不,不对,不止是莉莉,也就是说红绪也——” 我像是坏掉的喇叭一样大声叫着。但是,我的绝叫大概是很吵,立刻就从二楼传来了姐姐落雷一样的声音: “叶介!!你突然叫唤个什么劲!你以为几点了,啊!?” “呃……啊,姐姐……!对、对不起……不,但是……” 可以让我感到脊梁骨的芯子都开始振颤了,那声怒吼。长年以来刻进了骨髓的对姐姐的恐惧,哪怕本人不在跟前,我也一个劲低着头,难看地道着歉。 脑袋里一团浆糊。 女仆?女仆难道就是那个说着“欢迎回来我的主人”穿着女仆服在蛋包饭上用番茄酱写奇怪的东西的那个萌啊萌啊q——就是那个女仆!? “……你来真的啊?” “是真的哦!” 只不过是随便吐露出来的呻吟,意外很兴奋的莉莉却认真回答了。我不知为何战战兢兢地,仔细看着莉莉的脸。 “我会认真的工作,努力赚钱的!” 莉莉和一直以来一样,有着乐呵呵的太阳一般的笑脸。 对作为精神上的尼特预备军的我来说,这样的莉莉实在是太过耀眼。我好不容易才终于移开了目光。 二 开始当女仆大人了 “呜……哈……” 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 不,并不是明目张胆地赖床,单纯只是今天是周六。 这一个月以来,我在假日里也意外地起得早。作为健全的男子高中生,明明是假日却总能在十点起来,这毫无疑问是特例中的特例。 但是这天我赖床了。那么,理由是什么? “……因为没人叫我起来。” 自言自语了一声,确信道。 从红绪开始跑到我家来以后,她会在周末早上十一时左右来敲我的房门,让我吃顿迟来的早餐。 然而,今天情况就变了——被姐姐禁止进门了以后,红绪不可能来叫我起来。 所以说,再睡一会儿也没什么不好的对吧? 这种事情我也不是没想过。 而实际上,过了中午决定睡回笼觉的时候,一定会变成红绪将我从被子里挖出来开始说教的场景。真是久违的贪睡啊—— “……没那回事。” 小声嘀咕着,我从被子里爬了出来。 ——因为红绪不在了就可以懒劲发作? ——还是说,正是因为红绪不在了,才不应该偷懒? 实在是不怎么想对此作出判断,但越是想到昨天那个因不眠而自豪的红绪,脑袋中的睡意就不可思议地越发消失得干净。 “困啊……” 明明就不想睡了,却还是说出了牢骚话。通过那通透得让人不适的视觉看向了闹钟。 已经下午一点了。 我一边摆弄着智能机,一边直直走在木木津的大街上。因为总算是六月了,也能稍稍感到三分暑气。话虽如此,短袖到底还是太早了——然而,不巧的是不管是哪里的高中明天开始就要服装换季。 ……说起来我的夏服扔哪儿去了? 我家在遗传上就不擅长找东西,真是受不了。 姐姐和华凪都在的时候,家中每天响彻诸如那个不见了这个没有了的痛苦的哀鸣。 现在则是,临时来家里的红绪,能从各种几角旮旯里找出目标物品这样的模式——喂! 慢着慢着。 红绪她还没进这个门呢……完全认为红绪在家才是正常状态了。真是受不了…… “那什么……” 我进一步对自己的堕落感到苦恼。但要说现在去哪儿——是红绪和莉莉打工的地方。 起来以后,发现家里包括姐姐在内,我以外的人一个都没见到。 放在厨房里姐姐的留言只写了一句“出去找吃的”。 顺便,姐姐的“去吃东西”,意义稍微有点不同。 实在是太有其特点。而且,今天是姐姐回国以后的第一个周末。毫无疑问,太阳下山之前是回不来的。 于是乎,并没有什么预定的我决定去看看二人打工的那家店。 我事先声明,我可没有那种卑鄙的流氓心态。 肯定不会有。 绝对没有! 大体上,如果觉得只要是女仆端上来的,无论什么男人都会感到高兴那才是不正常。又不是在眼前垂下来了胡萝卜的马,要被这么小瞧了可真不爽。好吧,我也没有什么宗教上的理由去刻意讨厌女仆,还不如说正好相反。 ……总、总而言之! 老实说,有让我担心的地方。这就是真心话。 不论如何,事态的进展实在是太过目不暇接。如果那家店要是有些什么有违常伦的鬼玩意的话——实际上红绪和莉莉都有点呆。不能否定被花言巧语哄骗的可能性。如果变成那样,那个时候—— “就是,这里?” 幸好莉莉至少留下了店址,靠着智能机的地图应用与导航功能完全没迷路就走到了。 地点是我所住的木木津市的繁华街——从那稍远的地方。不靠近住宅圈而是在办公圈附近。并非是大厦里的室内店,好好有着属于自己的店铺。 “伦敦红茶馆?” 招牌是这么写的。 外观上是长长的圆柱型。拱顶状的天顶上镶嵌着上色很有品位的窗户。墙壁上则是模仿红砖的瓷砖,还爬着爬山虎。招牌则是木制。 很有氛围的店。不对,该说是—— “……奇怪的店。” 反而让人觉得可疑——这种外观真的是女仆咖啡厅? 还不如说,应该是那种店主是蓄着胡子的绅士咖啡师,在吧台后面做着准备,还被熟客们称作“master”这种氛围才对吗? 说是这么说,站在这里晃悠也不是个事。 得进去看看才行。 …………说起来,该不会能听到红绪说“欢迎回来,我的主人”吧——我到底该摆出什么表情好? 手感很厚实。 在推开门的同时,挂在门顶的响铃也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扑鼻而来涌入鼻腔的是不习惯的味道。既不是咖啡,也不是红茶,那味道很不可思议。毫无疑问在哪里闻到过,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 “打扰le——” 说到这里,我僵住了。 那句比什么都害怕,却又有些小期待的“欢迎回来,我的主人”没有出现。 但是,并不代表女仆就不在。 女仆,有。 确实店内有女仆。那个女孩子,与入店的我毫无疑问地视线相交了。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然而…… ““啊……”” 一思而行,同时响起了两声嘟哝。 那个女孩穿着的女仆服,在设计上还是很聪明的。 黑底加白色蕾丝,短裙是迷你裙。脚上穿着过膝袜,围裙像是从腰间垂下的前褂一样,颜色当然也是白。再加上恰到好处的褶边轻轻翻动着,呈现在我眼前。第一眼给人十分华丽的印象。 另一方面,上半身稍微有些过激,在连衣裙的前襟上留白了很大一块,很是强调锁骨附近。头上有带褶边的白色发箍(katyusha)。而且手上握着拖把。她正用木拖把在拖地板。 然而,最为重要的问题在于,这个只能用“the maid”来形容的人,到底是个谁。就是这样。 ““……”” 带着一些茶色的短发,以及司空见惯的险恶过头的眼神。渗入骨髓的公主殿下体质,连我都自愧不如的怠惰和非劳动精神的集合,张嘴就是恶语相向。 ——为什么是这个花菱卡戎跑出来迎接我? “——为什么是爱内君你来了?” 花菱一开口就是无礼的质问。眼神锐利,视线带着逼问的意思。至少完全不让人觉得是在欢迎。 “那啥……我来了还真对不起啊。” 稍稍有点胆怯,我如此回答。于是花菱深深地皱起眉头来,说: “在我人生中,穿着女仆装第一个接待的客人竟然是爱内君,真是一大污点。” “……” 让人没法不沉默的残虐一言,将我的存在本身都否定了。 已经连“欢迎回来,我的主人”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和往常一样,和我说话的时候花菱简直可恶至极。这位公主殿下,莫不是以为男子高中生的心都是钻石什么的做的? 她还以为有绝对的耐久度?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就像哪怕是钻石也能被锤子给敲碎一样,男子高中生这种生物从根本上来说很脆弱,这位任性的姑娘有必要对此作出理解。 没错,现在立刻—— “……!?喂、喂,花菱!” 就在那个时候。进一步对花菱的女仆装瞟了那么 一眼的我,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实。是绝对不能无视的问题。 这、这个是……! “干什么?色迷迷地看来看去,会有损失。” 带着怀疑的目光抬头看我。啥叫看了会有损失?你是啥幻想小说里的幻之物品啊……不对,这种破事怎样都好。 ——说,还是不说。这是个问题。 “不,问题不在那里……说实话,这话很难开口……” “想说的话就爽快点说。” “……我说是没问题,你别冒火就是。” “不懂你说什么。说真的,我在理性与平和上可是有着定评。也就是说,是个宽容又冷静的女性。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发火。” “……那我姑且先这么理解着。我说,那啥,” 咕噜咽了口唾沫。 花菱则保持着我之前进来时的那个姿势。 所谓“手持拖把”的姿势。 而且,花菱朝着我这边前倾。 并且,花菱穿着胸口的设计很是大胆的女仆装。 况且,花菱的女仆装,不知为何奇妙地只有胸口的部分不合拍。 …………说白了,就是: “尺码不对。” “哈?” “……胸部,和衣服什么的。” 在我这么说出口的瞬间,花菱朝着自己身上薄板一样的特定部位看过去。 说到这份上花菱她才终于醒悟过来。 就是看个精光这事。 明明胸前就空荡荡,还一个劲前倾,于是穿着的那片蓝蝶紫色的文胸自然就被看个完整。 简直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自己就想给人看(痴女)。 “咦,啊……” 小小的呻吟一般的悲鸣从花菱的嘴边漏了出来。 硬化了的身体像是通了电一样僵住了。然而花菱的动作停止了也就是那么一下子的事情。 “呜,啊,不……” 花菱身上平时的那种冷硬连根毛都看不见,快速地像是要抱着什么一样按着胸口。然后就是下一瞬: “b、bbb、bian——” 切裂了刹那的寂静,两眼里漫出泪花,双颊通红,扯开嗓子: “变态!!痴汉!!性犯罪者!!偷窥魔!!” 如此尖叫道。 “你逗我……” 确实,我不否定看到了花菱的文胸而感到了喜悦。 不,不对。 说老实话,是很有些雀跃。 淡淡的蓝紫色这种预想外的着色像是给脑袋上来了一拳一般。这点我承认。承认了。但是不要忘记男人本来就是这种德性,这是基因上的。与斗牛不一样,无论什么颜色的布都会起反应。所以说,要是有男人对女子高中生的胸罩没兴趣,那伙计可以确定是个基佬。然后我不基。于是乎早早就证毕(qed)了。 肯定会看的不是。 况且,想着要是对此三缄其口的话花菱岂不是很可怜,特意给她指出来文胸被看个光。这与其说是该归为变态,还不如说确实应该归作绅士才对。 ……本该如此。 “所以我才不想说好不……不,虽然我是说了……我说花菱,那啥你不是自己都保证了不发火来着?”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花菱的双眼。我的话就这么自然停止了。 在那儿的是,双目充满了毫不寻常的愤怒,睁大眼睛狠狠瞪着我,已经完全化作邪恶的同班同学。 花菱尖声说: “杀、杀了你……” “哈,喂,慢着……” 自然——既不理性,当然也不平和的花菱,不会只靠咒骂就完成攻势。 “去死吧蠢蛋变态!” 眼中充血,散发着狂气,一边“哈、哈”地吐着暴躁的气息,花菱将手中的拖把掉个个儿,像是拿着枪一样冲着我的脸部捅了过来。 就是说,花菱冲我展开了袭击! “艾玛你你你冷静点!对了!虽然我是不好,不过你也太大意了……所以说你收敛——哎呦!?” “少扯淡蠢货!闭上嘴投胎去吧!” 连忙扭动身体,好容易才躲过去最初的一击。而且她那语调已经特别奇怪了,就是说完全的怒火中烧。 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啊这个呆子! “你这火也太旺了吧!?话说你之前都还把人叫家里去然后堂而皇之地在那里冲凉!那个不更要命吗!” “去你的二货!” “卧槽……” “呼”地大幅度地挥动着。花菱完全听不进去,她那攻击实在是太犀利,我都开始悲呼了起来。难道说有哪里不同?那个时候和现在比起来,在花菱看来。 ——是什么? “被玷污了……被爱内君什么的……” “哎呦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才不夸张!到阎王那谢罪去吧蠢货!” 被黑白的女仆装包裹在内的纤细的肩膀在不停地轻轻颤抖。 文胸都到这份上了,要是换成内裤或者那以上的什么被看到的话,估计会被切成一千份扔锅里煮都不奇怪。就是狂乱到如此境地。 “去死吧!” 双手紧握着拖把的柄,花菱夹杂着怒吼,又一次扬起了拖把。就在这时—— “啊……?怎么了花菱小姐……大小姐她们回来了?” 从店里面出来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哎呀?” 男人大概有二十出头。带着一头松松的天然髦发。 像是漂在海上毫无精神的裙带菜一样,就是这种印象。个子很高,轻松超过一百八了估计。嘴边还叼着烟卷。 看上去满脸的困倦。不,搞不好就真的是在睡也说不定。他揉着透露出疲惫的眼睛,让我觉得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而且在我看来最为显眼的特征,在这个男人的外表——也就是穿着的衣服上。 “难道说,你,是客人?” 男人从嘴边撤掉烟卷,自言自语一样问。 “不是!这种东西怎么是客人!!”“我是……” “……嗯。” 狂怒中的花菱连我是客人这点都否定了。 但是对于男人的质问, 我点着头肯定了,所以事态朝着更加不明所以的方向发展了—— “啊……也罢。真是麻烦。我去泡一杯过来,喝了以后冷静了再说说吧。总之二位找个地方坐下来。反正也没客人来。” ““哈!?”” “哎呀,不行吗……?这多好啊。看起来你俩认识。噢对了,我好歹也是个店员,这里的。好吧,看也知道就是,毕竟是这么个打扮……” 男人指着自己胸口写着“神市”这么个名字的牌子,使不上劲一样说道。 “欢迎光临伦敦红茶馆。虽然怎么看都是管家,还请不要太在意。你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虽然谁也不来倒是正好就是。” 同时他人可是浑身都包在黑与白的燕尾服里面。 “麻烦死了……” 叫做神市的男子嘴里说着“麻烦死了”这已经是第五回。 “店老板正好出门了。好吧,虽然也有我自己说周六没法休息你去雇点人手来吧的原因。但你一口气雇过来三个女孩子,这也太那啥了点。多过头了……” 最后,进到店里,到桌边坐下的我和花菱,被那个在厨房里面积极地发牢骚的谜之管家神市普普通通地接待了。 店内也满是那种“像那么回事”的装修。 与其说是时尚又纤细的法兰西风,外观稍 微有点粗犷又带点成熟。脑袋里浮现出的是coffee house这么一个有着英伦风的词汇。虽然是叫红茶馆就是。 “…………那位店老板和红绪她们去了哪儿?” 大概是被强行塞在了一张桌子旁的原因。我冲着无视我撇开视线、手撑着脸颊的花菱问。 “修制服去了。” 她横了我一眼,气鼓鼓地回答。 唔,去进行女仆装的调整吗?不,等会儿。那就是说—— “为什么只有她们两人?不奇怪吗?” “并没有。虽然两人干劲十足,但我不一样。还没决定就在这里工作。所以就仅仅是穿着备用的制服。” “啊,是这么回事。” 我接受了。一般想来,毫无疑问花菱比起任何人都需要重新调整制服。 大体上,哪怕是花菱现在穿着的这身女仆装,如果是红绪和莉莉的话,特定部位的大小并没有那么大的问题,我觉—— “…………少看我。” “……” “应、应该说,我是大器晚成型,最终来说会、会大得很不妙的。” “…………” 因为花菱她用颤抖的声音说了句实在不怎么现实的话,我瞬间就决定收起了安慰的话,继续保持沉默。 到底是什么让这家伙做出了这等乱来的举动。 简直就是让登山新手一下子就去爬珠峰一样…… “爱、爱内君,你回句话吧。” “哈……” 突然被这么一说,我嘴里漏出了空虚的声音。耷拉着肩膀的花菱带着悲怆的表情说: “你这么沉默的话,我总觉得自己会变成一种非常卑劣的存在……” “唔……那个,怎么说呢,抱歉。” “别、别看我这样,该、该有的还是有的。并、并不是零蛋。” “原来如此……” 于是乎我们很自然地顿悟了。 ——花菱现在实在是惨得不得了。 “……” 沉默。 说到底,就不该如此轻易冲着聊胸部的话题出手。不对,要真的出手了那就完全是犯罪了。不是说这事儿。 果然,还是那啥。 异性之间说这种话,还真得好好看对方是谁才是。 好吧,是花菱的话还勉强(至少和红绪或者莉莉是绝对不可能聊这个),即便如此也很难开得了口。 自重点吧。还是这样的好。 “啊,麻烦死了……来,茶好了。随便喝一点——哎这气氛很奇怪啊,我说真的……你们认识,没错吧?” 幸运的是,没有冷场太久,这种让人不舒服的空白被打破了。神市将一套茶具放在托盘里,端了上来。 将满是瞌睡的眼睛眯得更细,神市先生对正在沉默的我们问道。我回答: “啊,是的。好歹也是同班同学。” “嗯,是吗。花菱小姐的同班的话……那个,啊——” 想不起名字。 “啊,是的。红绪住我隔壁。莉莉她现在和我住一起。” “哎,不好意思啊。我不擅长记女孩子的名字。特别是胸很小的……” “哈?你说红绪和莉莉胸很小?” 神市的那句大有文章的话语我想都没想就做出了反应。 “……?你刚才说什么?” 神市他稍稍皱起了眉头回过头来问。 是问我? “不,没什么。” “是吗。那就算了……” 这么说着,神市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从我这里移开了视线。 怪人。 接待客人的态度大有问题,说起话来也随便。但是又毫无疑问是成人了……这样的称作社会人士真的没问题?比起那些——有模有样地将红绪和莉莉当作贫乳,这得是个什么脑部构造啊? 慢着慢着,怎么看都很大才对吧! 你那对满是瞌睡的眼睛该不是玻璃球吧,就是想让人这么吐槽! ——等会儿。 难道说是,知道这里有个更加贫乳系的花菱在,所以是在讽刺?你看,这毫无疑问属于悲剧贫乳系的花菱的名字他可是好好记得。 原来如此,这倒是很有可能。 然而,如果是这样,花菱对神市那句话没什么反应,这就怪了。还不如说是好像接受了,松了口气一般的感觉……为什么? “嗯?”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鼻子自然而然地有了反应。香气。而且是非笔墨所能形容的那种高雅又芳醇的香气。这个是…… “好吧,那么花菱小姐也请用。” 伴随着陶器的轻轻碰撞声,桌面放上了白瓷的茶碟与茶杯。神市他提起绘有蓝蔷薇图样的茶壶,往空杯中注入像是溶有焦糖一样亚麻色的液体。 并非一般的红茶该有的琥珀色。 “啊,怎么说呢……这算是该叫作皇家奶茶的玩意吧。” “并不是普通的红茶,是吧。” “不……虽然说明起来麻烦得要死,红茶就是红茶。用的是斯里兰卡产的卢哈纳这种奶茶用茶叶。并非只是热水,里面混入了牛奶、鲜奶油以及炼乳,就是这样混合起来煮出的奶茶。这之后——”(译:卢哈纳(ruhunu),是斯里兰卡萨伯勒格穆沃省出产的低海拔红茶。锡兰红茶的一种。) 从这里开始动作就迅速了。 神市从托盘上放着的小瓶中夹出数颗方糖放入杯中,接着拿起裱花嘴,在奶茶的液面上挤满了生奶油,都看不到茶了。最后将炒熟的碎榛果与茴香芹摆在上面。这样就完成。 “这、这个是……!” “这样的茶,还是第一次见到……” “也没夸张到那份上。大概是提供‘调味茶’的店这附近没有吧。名字大概是榛果鲜奶茶这种味道。好吧,在店老板回来之前算是打发时间……这杯不收钱所以放心。这里反正是赤字万岁的趣味经营。那么,趁热吧。” 突然,和对面坐着的花菱对上了眼。 稍稍互相看了会儿,然后共同无言地点点头,朝杯子伸出手。 “呜哦……” “厉害……” ——泡好的红茶有着大大超出我预想的质量。 首先让人吃惊的是,杯子好好地暖过。这里我才终于想起来,红茶就是要先暖好容器再倒进去的一种东西。 而且,实际上味道也很特别——是将所有东西都计算到了的味道。 不同种类的奶油那浓厚又圆润的口味以及恰到好处的甜度,并靠着榛果香将卢哈纳(茶叶)所持的烟熏风味很好地引了出来。 并非单纯的红茶,完全对得起皇家奶茶这么名字。在嘴里扩散开的那浓厚的味道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在红茶的泡制与搭配上也是完美。哪怕是从好好暖过的杯子上传来的热度都让人感动。 毫无疑问,这是我打生下来喝过的最美味的红茶。不过没有喝过宝特瓶装以外的红茶的我这么说也没有什么说服力就是。 即使如此,这个味也是特别的。哪怕是考虑到神市的那种随随便便的接客态度,这难道不是很能吸引人的好红茶吗? 不,所以说……所以说才有无法解释的地方。 神市最开始就说了——我是这家店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不奇怪吗?你看,能提供这样红茶的店,难道不该更繁盛一些? “……这家店,平时就提供这么厉害的红茶吗?” 我问道。于是神市就一边玩着自己那撮 翘起来的头发,一边说: “哎?不,没有。还不如说没让我去管这个。平时我在店里不负责侍应以外的活,总是店老板来做。饮料也好吃的也好。” “是店老板吗?” 说起来,关键的问题还没问。 “……这里的老板是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哎,我没说过吗?” “……不,我倒是觉得没说过。” “啊是嘛。我的雇主么,还不如说是主人她,” 于是,神市回答道, “是个上高中的女孩子啊。” 就是那个时刻。 挂在店门上的挂铃突然发出了喧嚣的声响。 进入店内的,是三个女孩子。 “我们回来了!哇,果然很香啊!” “啊,不行,莉莉。我们现在可是女仆哦,不好好遵循礼仪的话。” “oh?是这么一回事吗,红绪?” “对对。像这样。要让裙摆‘哗啦啦’地,以‘我们回来了,主人。微微笑’这种感觉优雅地打招呼。” “香神神前辈,您那奇怪的效果音是什么啊?还‘微微笑’呢。没有必要还在嘴里说出来吧。我们这儿的女仆可不是这个味儿啊。请别再这样了。”(译:不是我打多了字。欧米茄用姓氏后面带尾巴的方式喊红绪以作昵称。) “诶?女仆用优雅的感觉来演绎不行吗,欧米茄酱?在我看来,女仆应该是那种可以制作‘乡村夫人’的感觉才是。”(译:乡村夫人(try ma"am)是不二家自1984年开始制作出品的曲奇点心。有两层构造,内部还有馅料。仿造了那种美国早年间的家庭女仆烤制的风味。) “不,那个乡村什么的我是不知道,但我们这儿的女仆要不是更毅然点儿可不成。优雅又华丽可是座右铭。啊,莉莉前辈就两说。前辈您随意点儿!用英国流!” 这里面,红绪和莉莉(二人)我实在是熟悉得过头——但反过来又有着可以说是没见过的什么东西。 那是为什么?简单。 ——她们穿着叫作“女仆装”、非常让人感兴趣的衣服。 二人的设计是统一的。 从肩膀一直盖到手腕的全长袖式的蓝色连衣裙,稍稍点缀着褶边的白色围裙。头上则是白色的头饰。 肯定谈不上华美,但也不土气。 短裙长过了膝盖,蹬在脚上的长靴也很是雅致。然而,这种清廉的调整和二人的女仆形象十分合拍—— …………很合拍吗? “嗯——喂,神市!为什么给客人泡茶的是你啊!这可不成!得好好等我回来做,不是说过很多遍了嘛!” “不不不,大小姐。这可不是觉得反正也没人来,好死不死就留我和花菱小姐在这里的您的问题嘛……什么都不上实在是很不对头您不觉得吗……” “佣人就别和主子顶嘴!” ——管家被女仆数落了。 何其超现实的光景。然而,给予我这以上的冲击的还是: “怎、怎么可能……!” ——是我还不认识的,最后一个人。 难以置信。我是这么想。 我难道是在做梦吗?这样的居然是在现实,而不是在二次元或者凹版画里看到,这种机会居然存在……! “诶……诶,为、为什么叶介会……!?” 于是,这里红绪终于察觉到我在店里了。 只不过,她的样子很奇怪。很不可思议的,红绪在见到我以后特别地狼狈。 “ah!叶介也在!叶介,您来了啊!” “啊,莉li——嗷!” 不过,要说起反应的华丽度,那还是莉莉最厉害。莉莉她简直就是以定式一样,朝我发动了俯冲拥抱。 然后,猛撞。 点缀着细细的褶边的裙子被风吹得鼓鼓的,展开的方式看起来就像是花瓣一样独特。 ——然而,就连被莉莉俯冲的冲击与身体的柔软感弄得皱眉的闲暇都没有,我被别的什么给震惊了。 “oh?” 因为我的反应很微妙,觉得不协调的莉莉一脸的不可思议,抬头看着我,发现我的视线朝她注视着, “哎呀,这可不对!叶介和欧米茄还是初次见面呢!” 说出了个十分了不得的词。 “欧、欧米茄?” “啊——初次见面。‘欧米茄’是我的名字。呀,确实是个很给力的名字,我懂的。大家一开始都很吃惊呢。虽然搞不好倒是很合现代风就是。啊,叶介前辈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和莉莉前辈住在一起对吗?”(译:当下不少日本的父母喜欢给孩子们起些很奇葩的名字,比如写成“骑士”但要读“ナイト”之类。坑死下一代,以及学校负责点名的老师们。) 进来的第三个女孩子对我打招呼了。 指尖轻轻拨弄着深色的头发,有着“欧米茄”这么一个很超越的名字的她脸上浮现出苦笑。 “我家的老爸是个钟表厨啊。您看,这倒是很常见不是?汽车厨的父亲给小孩子起什么‘塞利加’‘斯巴鲁’‘塞丽娜’之类,和那个一样。不是有个叫‘欧米茄’的有名钟表企业嘛。啊,顺便就是指这个。”(译:那些车依次是“丰田celica”“富士重工斯巴鲁”(也称“扫把佬”)以及“日产serena”三种。至于瑞士的omega表公司也不用多说。) “原、原来如此……是表的名字啊……” 一边说着,她一边还将戴在自己左腕的机械式手表亮了出来。 深蓝色的表盘上刻有同色的波纹。表链也是散发出银色光泽的金属制。型号很有些大,看上去不是适合女士的款式。时髦又简练的设计——从价格上说,也不像是女子高中生可以买得起的。也就是说,是从父亲那里收到的礼物? …………说来说去好像也和我没啥关系。 确实,眼睛里看到了表。 这是毫无疑问的。 然而——真正值得关心的东西,在别的什么地方。 这可是非常令人害臊的一件事。不过,给人看到了这样的东西,让作为男人的我去抵抗那种诱惑?那也太残酷了点…… “哎呀?” 女仆少女轻轻笑了。 “——叶介前辈,您这可不成。虽然不会有什么损失,而且我也算是习惯了,不过还是稍微顾及一下周围才好吧?” 这么一说我突然回过神来。 完蛋了——这太露骨了! “真是的,叶介你啊……” “oh?叶介您到底看到了什么?” “……果然,是变态。” “呼嘿嘿。不明白的话就保持不明白吧。还是像莉莉前辈这样普通点的好。我这还是稍微有些大过头了。啊,好吧,但是,” 红绪捧着脸颊,莉莉则歪着脑袋,卡戎对我投以轻蔑的眼神瞪着我。即使如此,漩涡中心的她则露出大胆的笑容,拍了拍自己的胸部。 然而,那对胸部,就因为这么一点点震动,就开始激烈摇晃起来。 ——欧米茄是巨乳。 不对。 是哪怕用巨乳来形容都嫌不够的巨乳。实际上,红绪和莉莉谈到胸围,和世间的一般情况比起来,那也是受到了相当的恩惠。 然而欧米茄不同。哪怕是和那样的二人比起来——她的胸部也是压倒性的。 爆乳。 就是非得用这样的词汇才足以表达。 “我自己倒是很看好。说是不输‘终极(欧米茄)’之名,说实话也 确实没输给过谁。当然,形状也很合适,太好了。”(译:omega这个词字面的含义就是“大o”(不是大oppai,嗯)。其含义往往代表“最终”、“终极”。) 我咕噜地咽了口唾沫。 ——巨大……而且,形状……也……。 哪怕是隔着一层女仆装,她的双峰那也是夸耀一般展示出自己的硕大。然而重要的是,哪怕是说“超级大”,那也仅仅是在常识范围内。 我这绝对不是下流:它看上去也并不是惨兮兮地歪七扭八的。 实在是高品质得无以附加。 她的口调很是友好,但是我总感觉比起至今碰到过的所有人都有更好的家教。 身材也非常不错,特别是纤细的水蛇腰与将围裙提了起来的胸口相互影响,将她的轮廓——她的存在感完全表现了出来。 接着,她藏起自己那小恶魔一样的笑容,开朗地笑道: “啊,对了对了。抱歉介绍得迟了,叶介前辈。我是斋藤欧米茄。今年十而有五,比大家小上一岁。是这家伦敦红茶馆的店老板,也是那边那个倦怠管家正经的主子。还请多关照?” 捏着裙摆,左脚退后一步弯下膝盖,低了低身子,行了一个女子礼。我吃了一惊,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仅仅像这样弯了弯腰,她的胸部就呼啦啦晃动起来。 何等可怕的弹力。 这时。 “——所以我才说了不是?二人的胸很小。” 旁边一脸麻烦得要死表情的神市,用只有我听的见的声音说。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要是看惯了大小姐,一般来说称得上大的也那啥了。算是五岳归来不看山。就因为这样,也很不擅长记名字了……虽然非得调整调整才是。” “不过,还是有点问题不是嘛。” “……嗯?是什么?” “你看,花菱的名字你不是很容易就记住了吗?既然这样,那二人……” “不对啊。那个,噢对,是叶介君是吧。说起来,花菱小姐这样的,不能说是‘胸很小’。” “诶?” 神市缓缓从怀里取出一个有着黑底上画着印第安人的标志的盒子里取出一支烟来,点上火,然后说: “或许你还并不明白,作为成年人我给你个忠告。” “……哈。” “她那样的并不是‘胸很小’,得叫‘没有胸’。四舍五入能是零的胸,和没有没差。这方面还是好好较较真的好。” “…………好歹还是有的,我觉得。” “是吗?算了,不管怎么说花菱小姐我立刻就记住了。虽然对胸很小的姑娘没辙,但没胸的姑娘以及男人的名字倒是意外很快就能记住,我的话。” 一边嘿嘿笑着,神市如此说道。 似乎是花菱这种程度的,在对乳有着强烈执着的这个男人眼里,和“绝无”是一个级别的。 两位三位的话是当然,a……不对,b……左右吧。但、但是居然,连c以下的都舍了……这可实在是……。 简直就像是那些,将手边仅有的一点点米从贫穷的农家手里夺走的江户时代的官差类似的恶霸一样。难道没有半分人心吗? ——不过,斋藤欧米茄这人的冲击性,不分男女都是毫无疑问地大过头。 要说为什么,因为我可是听到了。小跑到红绪跟前的花菱满脸的绝望,发着抖对红绪说: “你回来了,红绪。那个,调整好了?” “花了不少时间,对不起啊。但,嗯,没问题了。” “……如何?” “虽然是从欧米茄酱的型号改成我能用的——看到具体的数值以后,不知道为什么身体、身体就不住的抖……” “怎么会……就、就连红绪也……!?” “莉莉的话还有一战的可能,但是我……哈啊啊……” “红绪你这算好的……我的话,光是看到她就想找棵歪脖子树……” “这、这可不行啊。寻死什么的。” “不用安慰我了。但是,对啊。反正,那种东西大过头了也——” “不、不对。并不是大而无用。” “……怎么回事?” “偷偷看过欧米茄酱好多次,所以让我摸了摸……有、有什么决定性的不同。是不一样的。简直就像是被吸进去了一般……” “!” 然后二人一起朝着自己的胸口看了过去,齐齐叹了口气。 实在是个悲伤的故事。 ——于是,随着主人的回归,伦敦红茶馆正式恢复营业。 “很抱歉,叶介前辈。我家的管家擅自做主了。” 将盛着冰块与矿泉水的玻璃杯放在了桌上,斋藤欧米茄轻轻冲我低了低头。 我费尽全力保持自重,从她那里稍稍移开目光,辩解道: “诶,没事。完全没必要道歉啊。那红茶真是好喝得不得了。” “不,没有这回事!您难得来一趟我的店里,给您端上来的却是神市的红茶,已经是说万分抱歉都不足以挽回的程度了!” “是、这样吗?斋藤桑会不会太较真了点……” 我扭过头来,她有些慌张地双手在面前摇摆着说: “啊,不要加桑字。您可是长我一岁,不加敬称直接喊我的名字也完全ok。在学校里老是被叫姓氏,放学以后希望听人喊我名字。” “是吗?要是你觉得这样更好那就这样……真的没问题?” “当然了!请随意!” 于是乎就叫她“欧米茄”了。 说起来,欧米茄她也很普通用名字在称呼我。大概是红绪她们告诉她的。 “那么,还请稍等片刻。每日一换套餐如何?这是靠我的实力作出的最棒的菜肴以及红茶——啊,对了,茶什么时候上?可以选择餐前,餐时或者餐后。” “啊,那么,餐前吧。” “明白了。那么,还请稍等片刻——老爷。” “哦哦哦!” 以女仆说出的那句必杀台词直击了我,我背后发出了一些让人愉快的战栗。 这是真家伙,太牛逼了。欧米茄带着敬畏说出了那番话,长靴在地上踩出轻快的节奏,消失在厨房里。 ——与只有怠惰之人在场的时候不同,空气一口气变了个样。将唱针放到了唱片上,店内响起了舒适的古典音乐。 看上去真是家不错的店。 不,毫无疑问是家好店。 ——那么,为何客人就只有我一人? 确实,服务员(男)那差劲的服务态度是掩饰不住的,然而作为店老板兼任看板娘的欧米茄实在很无敌不对吗? 说真的,哪怕是为她而来的熟客将这里坐满场也不奇怪才是……为什么? “叶介!来看看!不觉得很可爱吗?” 想到这里,用玻璃杯里的冰水润了润嘴唇,莉莉就“喀嗒喀嗒”地从店内跑了出来。 两手空空,大概是为了给我看女仆装来着。 而且,还是双手提着裙边,轻轻弯腰——所谓“女仆一般的姿势”。当然,毫无疑问的可爱。 “嗯,很可爱嘛。不……真棒啊。了不起。” “对吧!我觉得这衣服真的很棒!” 莉莉一把拉出椅子,滑进我对面的座位上,一边唔呼呼地笑着。 莉莉坐在我正对面这倒是挺新鲜的,让人有些心痒痒。大体上,平时不知道为何总是红绪坐我正对面。这恐怕就是原因也说不定。 不过,莉莉稍稍有些误解。 没错,女仆装是很可爱不假,我纯粹是觉得穿着它的莉莉很可爱才那么说。不过,好像是没好好传达到。 “……只有花菱的那身从设计上不同啊。” 花菱的女仆装是迷你裙,但是三人穿着的裙子很长。各种细小的部分也有所不同,露出度也有很大差别。 坐在我们旁边一桌光明正大在摸鱼的花菱胡乱回答: “我这是备用的备用。莉莉她们的是维多利亚风格,这个是法式风格。” “哎,还有这种区别啊?” “好像是的呢。我和红绪只要将底子稍微改改的话,欧米茄的备用套就可以穿了。但卡戎的话,用欧米茄多年前买的那件漂亮的更好,就变成这样了。” 所以说,才有那一幕是吧—— 突然间,眼前浮现出挥舞着拖把大闹了一番的花菱的样子。偷偷看了本人一眼。大概是想到了同样的事的花菱“哼”地一声扭开头去。 果然还在发脾气。 “……原来如此。说起来,到底为什么莉莉你们选了这里打工?” “啊,是的!” 带着笑容,莉莉“啪”地拍了一下巴掌。 “嗯,这个啊。昨天回来的时候,我和红绪是和欧米茄第一次见面。然而,欧米茄看到我以后,变得十分感动。” “……感动?怎么回事?” “嗯。我也不太懂,说是‘纯粹的维多利亚女仆’什么……于是,我就被欧米茄强力推荐到这里来打工了。” 事实上,伦敦红茶馆和我想象中的女仆咖啡厅有些不同,单纯是“有女仆的咖啡厅”。什么和女仆一起拍照啊,什么萌啊萌啊q之类啊,看上去就不是那种店。还不如说,要是真有这几套的话,花菱是肯定不会来这儿工作的。 话又说回来,女仆嘛。虽然不太明白,欧米茄单纯是喜欢女仆……可以这样理解? “原来如此。话说,欧米茄真的是这里的店老板?” “是的啊。欧米茄平时要上学,只在休息日过来,开咖啡馆。” “哎……明明才高一,真厉害啊。在菜品和红茶上也很执着。” “看起来是这样呢!那里的柜子也是,不过这里的厨房里面也有好多好多叶子!我在英格兰只喝过茶包泡的红茶,实在是大吃一惊。” “叶子……啊,红茶的茶叶是吧。不过,还真意外啊。英国不是红茶之国嘛。反而是喝茶壶里泡出来的红茶以外的东西才是邪门歪道,就是给我这种感觉。” “没有这回事!但是,要喝得轻松点的话,还是茶包更简单。总是要用茶壶的话,就太麻烦了。” 看起来,这家店的核心就是红茶没跑了。 神市泡出来的“榛果鲜奶茶”真是绝品。 但是,一般这家店全都是由欧米茄负责做菜和泡茶。 也就是说,斋藤欧米茄泡的茶,那可是比神市的红茶更高一级的绝品。毫无疑问。 能凌驾于那之上的红茶——那一杯到底是怎样? 用我知道的红茶来说……嗯,大概是橙白毫吧。可能是有着柑橘系的清爽以及鲜嫩的口感,这里的红茶也一定是这种感觉。(译:橙白毫(e pekoe),是用来描述红茶品质的一个词汇,指代最高级的红茶茶叶。“pekoe”这个词据说是厦门方言“白毫(pe?h-ho)”的误传。顺便,橙白毫这个词并不代表茶叶有柑橘的味道,叶介这里是望文生义。) 一不小心就开始舔起舌头了。顺便,头脑中的一隅虽然有着“好像最近也有过类似的期待被狠狠背叛了的经验”这样的预感,这个嘛,我看是某种奇怪的误解吧。我可不是什么直觉很敏锐的人。 “叶、叶介!” ——在我和莉莉正说得兴起的时候,响起了奇妙的略微拔高了几度的声音。 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抬起头转过身去。 自不用说,声音的主人是红绪。托盘上放着一套茶具,加上女仆装,所谓完全装备状态。 …………本应如此。 “红绪,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怎么回事啊?” “就是就是。是不是太紧张了?” “不,还不至于那样。你看,平常不是——” “…………呜呜呜。” “诶,你来真的?” 低下头,红绪的身体颤抖着。无言的肯定——是真的在紧张。 ……为什么? “你、你可没和我说过啊!这可不行啊,叶介!” “哈……?” 完全不知道她这句话什么意思,我保持微微张嘴的动作以表疑问。 于是,大概是觉得只凭这些暧昧的言语过多久都无法传达到,红绪抬起头来直直看着我。 满面通红。 “叶介你会来,我完全就不知道!我、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不、你看……今天起来以后就决定要来了……而且,有可能会来,你多少也明白不是……” “呜……即、即便如此!好好和我说啊!不说可不行!” 然后,和红绪单方面的主张相对: “这个嘛。不特意说也没问题吧?我觉得这是很棒的一个惊喜呢。” “说实话怎样都行,不过总之爱内君不来的话我觉得那自然是更好。” 莉莉和花菱表达了各自的观点。然后花菱一如既往想到什么过分的话都直接说了出来。 最后,唯一的事先告知派的红绪她越发手忙脚乱: “但、但是,还是有啊……心里准备什么的……你看,就是这种……” “……是,这样吗?” “居、居然不理解。这、这可不行啊,叶介。这样的,可不好。” “就算你这么说。这又不是什么需要紧张的场景。好吧,要是这家店很严格的话,那倒是会有点就是……” 一边这么说,一边瞟了一眼柜台。在那里的是一边懒散地抽着烟,一边用智能机的应用在打麻将的神市。这可太糟了。 还不如说,好歹也是在打工却堂堂正正和客人在谈笑的莉莉也好,懒得站在那里所以坐进椅子里摸鱼的花菱也好,都完全找不到可以称赞的地方就是。 只有红绪一个人认真过头了。 “……你看,都这样了,随便一点不好吗?有什么必要紧张。” “唔……但、但是你看,我今天可是女仆啊……穿成这样还是第一次,然后叶介就来了,不表现得好一点多不好意思……” ……不表现得好一点,是吧。 就是说,第一次穿女仆装是重点。 确实,女仆装可是有些特别的服装。第一次穿,这一点红绪意识很强烈……? 嗯。这难道不是有点偏离常轨嘛。 “我说红绪啊——我直说了,现在的你,从头到脚可都是超女仆的。不是很完美嘛。我可不觉得你有哪里会不好意思的。” “诶……?” 一瞬间,红绪很夸张地眨了眨眼。 我再次好好确认了一下红绪穿女仆装的样子。 优质的革制长靴。让内侧的褶边衬托得很高雅的蓝色连衣裙与白白净净的围裙。头上带着白色发箍(白色的很有女仆味的katyusha)——这些里面套着的是我比谁都熟悉的青梅竹马,香神红绪。 确实,欧米茄x女仆装的破坏力非常厉害。有着可怕的爆发力。 作为英国人的莉莉与女仆装的向性也是好得不行。花菱也是,穿着唯独造型不同的那一件,也是很为合身。 — —不过,仅仅是感觉上的理由,我觉得红绪穿女仆装的样子才是最带感的。并非最好的。 而是最带感的。 “完、完美?是、是吗……啊,难道说,叶介非常喜欢女仆,不管是谁,只要是女仆就行的感觉——” “怎么会。而且,我说啊,又不是所有男人谁都喜欢女仆。” “……哎呀呀?那么,是哪里完美呢?” “你非问哪里的话……” 这问得实在是太直接,于是我想都没想: “——现在的,你?” 我也照直了回答。 完全没有圆转余地的认真。 “诶?” 于是乎,红绪那夸张的眨眼连续来了三次。 接着,就这么直直盯着我的脸,像是要用目光贯穿我一样。因为红绪这些这太过不自然的动作,这里我总算是——回过神来。 喂喂喂!我都说了些啥鬼啊!? “呃,那啥,啊……对、对不起。说了些奇怪的话。” “诶,啊,嗯……” 依然端着托盘和茶具,红绪点点头表示接受。 然后就沉默了。 音乐。 听得到的,只有古典风味的音乐。谁也没说话。没法说话。简直就像是这个空间里不存在我和红绪以外的人。 就像是这样。 “……那个,啊。” 稍稍沉默了一会儿,红绪用有些尖尖的声音说, “要、要怎么回答才好呢,我真、真的不知道。嗯,因为……这个……” “唔……” 双颊绯红,声音发颤。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也是一样。 于是在一旁看着我们说话的莉莉,对她视线一隅神市泡的榛果鲜奶茶一点一点试着吸了起来。 因为我们陷入了沉默,她似乎是有些无事可做。 莉莉乐呵呵地笑了。 看上去喝得很美味。 …………什么乱七八糟的!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在干些什么啊,二位?大白天的,在别人店里?” ““!?”” 吱扭一下,我们两个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厨房的入口——在那里的是端着好似ufo的银色托盘、脸上带着一些不满的欧米茄。欧米茄单手叉腰,有些窘迫地说: “香神神前辈,请认真点对待工作。红茶都要凉了不是吗?端上去以后再像现在这样倒是没什么。真是的,拜托了。” “我、我们并、并不是在晒、晒啊!?” “呼呼呼,小夫小妻的真可以有。好了,去工作吧。要劳动了!” 欧米茄优雅地从冲着她“啊哇哇哇……!”的红绪身边通过,对同样行为可疑的我露出了大胆的笑容: “——意外地有两把刷子啊,叶介前辈。” “呜咕、欧、欧米茄,你……!” “感谢招待。不过,只是我吃得饱饱的可不行啊。这样就供需颠倒了。作为店家来说首先需要让叶介前辈满足才是。” 呵呵呵呵,嘴里漏出了开心的笑声,欧米茄说着没有必要的好话。 ……对啊,菜做好了啊! 将这实在是太过羞耻的空气一口气吹散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吃一顿好吃的。很好,这里就好好尝尝欧米茄做的cai…… “——通过严格筛选,大抵有三十味呢。” 说完,随着一声轻响,碟子就这么放在了桌上。我转过头来。你那是什么像是说特定保健用食品(特保)的那啥一样的话啊…… (译:强调一下,这里的“特保”不是中文里的特保,是前面“特定保健用食品”的简称兼(脑残)注音。) “说的是今天放入菜肴中的医用香草与青菜……嗯,就是说,‘药草’的数量。” 药草。 诶……药草?女仆咖啡厅的每日一换套餐里会放药草吗? …………为,为啥啊? “诶,不对,说是药草,是怎么……” “呼、呼、呼。对身体可是一级棒哦。” 欧米茄笑着说。 对身体好。这话还真动听。比起对身体不好的当然还是对身体好的更赞。 不过,我想听到的不是这种好像能回复三十五点生命值一样的词汇。我又不是来你这里疗伤的。 ——非要说的话,是来回复饥饿度,亦即填饱肚子而来。 就是说。 “……那个,欧米茄。我觉得,对身体好是件很妙的事情。” “哦,真不愧是叶介前辈!您果然懂行啊!” “不、不是,你听我说完。这确实是件很妙的事情,我觉得。但我可没对这种像是减肥食品或者斋菜之类的东西下单啊。单纯就是想吃好吃的菜。” 单纯好吃就可以了——好吃,就行。 比什么都重要的,就是这一点。 然而,欧米茄对我这番话的反应,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那个,叶介前辈。我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 “——好吃的菜,真的是非常想吃到的东西吗?” “诶?” 她这话实在是太恐怖了。 慢!慢着慢着慢着! 你、你、你说……神马!?这家伙都说了什么啊!?这再怎么说也不是该从厨子嘴里说出来的话吧? “我可真是不明白啊。吃完菜以后说‘美味’啊‘好吃’啊,这并不是件很重要的事情才对吧?啊,对了。叶介前辈我也问问您好了。这句话我不管问谁,对方都会做出非常奇怪的表情。明明我问得很认真。” 欧米茄问道, “饭菜好吃这件事,比起饭菜对身体好还要重要吗?” “…………嗯。” “诶?” 我拼命将苦闷咽了回去,点点头。欧米茄则“噗”地一下鼓起脸颊,露骨地表达着不满。 于是,再一次的,我的周围又出现了一位将“那个词汇”寄宿其中的女孩子。 我应该再认真思考思考才是:为什么有这么美妙的看板娘司掌的店却完全没有客人来——其中的理由。 ◇ ◇ ◇ ◇ ◇ ◇ “……” “那个,叶介前辈?眼睛好似死去的鱼一样哦?” “能不像么……哎哟……与其说是‘像’草,不如说就‘是’草吧……总觉得是混入了很多东西,味道也太刺激了……植物系……草属性之类……” 焦躁。 一个词概括的话,毫无疑问,我的感想就是这样。 然而,如果这道菜单纯只是充满了药草的话,我的表情还不至于绝望到这种地步。 ——斋藤欧米茄乃“药女仆”是也。 并且,这个“药”所代表的不单是“药草”。它包含另一个更加直接的有“药”的含义的“什么”。 …………真的,饶了我吧。我没开玩笑。 “唔。只有植物系的味道吗?不觉得少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还是说,前辈的舌头是牛舌头什么的?” “你傻啊……要是给牛吃可比人还要命啊,这个。” “哎呀哎呀。这个好歹也是我们伦敦红茶馆有名的日餐菜才是——” 轻轻歪过头来,欧米茄一脸的不思议,说, “通称‘片剂份餐’(tablet lunch)。只需这一餐就能摄取满足人体一天所必需的全部营养物质,这之上,医用香草的药效还 能从骨子里让身体健康!这不是很厉害吗?” 片剂。 中号的盘子里盛满了白色的胶囊与椭圆形的药片,堆成一座小山。而且,好似板状巧克力一般,有着红、蓝、橙、黑、黄各种奇妙颜色的药片一起围观你,色彩鲜艳得吓人。 最后,在这些极彩的药山上,还加了不少的酱。 ——绿色的酱汁。 “今天的酱料是泰国风的‘绿咖喱酱’。绿咖喱可不是印度菜,而是泰国菜哦。顺便红的和黄的也是!您知道吗,前辈?让这道菜变得更加青翠的东西,是使用了羽衣甘蓝、明日叶和大麦嫩叶这三大绿饮原材料以及各种药草混合起来的酱汁哦。” “……是吗。” “喔,感觉您挺感兴趣的呢。顺便一提,材料是青辣椒(小米辣)、柠檬草、芫荽、蒜、生姜、火葱、椰浆、鱼露、青柠叶、罗勒叶等等基本的绿咖喱酱中会使用的药草类以及各种蔬菜——以羽衣甘蓝、明日叶和大麦嫩叶为中心,加上卷心菜、鸭儿芹、小松菜、莴苣、芦笋、青椒、菜豆、白菜、旱芹、菠菜、苦瓜、西蓝花之类。而作为营养品,都是使用的当下流行的嚼碎后摄取的种类。为了能代替白米饭,糖分和蛋白质自不用说,它是加上维生素b1和b2、就连镁铁锌也有的完美配合!可以说是加倍营养!所谓的‘完全营养食品’!”(译:芫荽(yuán sui),俗称香菜。“盐须”的说法是误拼导致的。) 药草&片剂。 斋藤欧米茄不是个单纯的药草笨蛋。还不如说,她要真是的话该有多好。她这是——脱离了常轨的“药物成瘾”。 就是说,一种将大米中含有的营养成分用其他的药物来进行补充、这样堂堂正正违反自然常理的存在,就是这位药女仆、斋藤欧米茄。 用药,代替大米……还在上面撒了那种能加三个“超”字的草色药汁…… ——我的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 怪不得这家店门可罗雀。就算这经营者是个怎样的超巨乳美少女女仆,吃进嘴里的不是米而是药,说是对日本人代代相传的大和魂的冒渎都不为过。这简直就是能让积蓄了百多年的工口魂见了都只有消失掉的危险品,毫无疑问的…… ——但是,端出这种菜肴的本人却毫无自觉。 “于是,您感觉如何呢?” “…………天晓得。” “唔呼呼,您想隐瞒也是没用的哟?我看到叶介前辈一口气吃掉以后感动得发抖了哦?来吧来吧,想到什么请直说!” “要命不要命啊傻瓜!谁会感动的时候发抖啊!我这憋屈着呢!” “哎呀哎呀,您真是太客气了。” 食指贴在嘴唇上,一脸“说谎话可不好哦”的表情。简直就像是故意的,神秘得多余。 ——实在是很闹心。 “谁和你客气了!我说这话发自真心啊!呜啊,见鬼……嘴里一股莫名其妙的味道……来点喝的————擦,真难喝!这啥鬼!?这是红茶?你还、还不如直接叫草汁拉倒!这玩意哪里红哪里茶了!” “啊,这个是我特调的‘蕺菜茶’。我们这里可是每周换一次茶叶的种类呢。不过,今天可是容易入口的呀?”(译:蕺(ji)菜,也就是鱼腥草。) 蕺……菜……!? 就是那个在家边长了不少、叶子尖尖的那个臭得要死的玩意……! “居、居然用杂草当茶叶……!?你这可是红茶馆,居然不上红茶吗!?上橙白毫或者格雷伯爵不行吗!”(译:格雷伯爵茶是当今最为流行的调味红茶,会散发出柑橘香味。) 为什么在如此上流的店里,非要喝那种像是乡下老奶奶凭自己兴趣调出来的液体不可啊! ——然而,与我这发自肺腑的呐喊相对: “真没礼貌啊。蕺菜茶可是非常棒的红茶的好伙伴呢。而且我可得把话说清楚,您要是小瞧蕺菜茶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我一旦发脾气连我自己都害怕。” 欧米茄在自己那太过丰满的胸部下面抱起双臂,带着三分不满。而且,嘴边还扬起一丝嘲笑的味道,说: “还有啊,橙白毫可不是茶的牌子呀,前辈。” “诶?” “说到头,橙白毫可没有橙子的味道呢。很容易搞错就是。” 神马……!? “没、没有吗……?” “真没有。那个啊,橙白毫是个表示‘茶叶形状’的词,形容那种叶子被捻得细长细长的样子。说‘橙白毫的格雷伯爵茶’倒是正确,但前辈的说法是错的。” “怎、怎么会……” 因为被指出了自己的无知,我漂亮地闹了个大红脸。 不过,红绪这里浮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诶?但是店里也会卖‘橙白毫’这种红茶啊?” 对她投以了这个朴素的质问。这么一来,欧米茄眯起眼来: “啊,你说混合红茶是吧。这倒是很大众,是吧?您明白吗?” “混合茶?各种各样的混在一起?” “没错。将‘各种牌子的橙白毫’集在一起,再混合而成的红茶。像叶介前辈这样搞错了,说‘想喝橙白毫’的人实在是太多,我想就是卖给这种客人的。还很小心地将包装也弄成橙色。好吧,味道说到底得分人,喝自己喜欢的不好嘛。” “哎是这样啊……啊,对了对了,欧米茄酱,我能尝尝看吗?看上去很美味的样子。我还真没想到可以用药剂来代替米饭呢,也对有各种叶子的酱汁很在意呢。” “啊,没问题。还没有吃午饭呢。今天原本就是准备做这个吃的。所以,还有不少呢,要添饭的话完全没问题。” “哇,真棒!最喜欢欧米茄酱了!” “这、这帮丫头……” 红绪和欧米茄互相握起手来,蹦蹦跳跳地开始互相抱着玩。 虽然红绪是那种和谁都能很快搞好关系的女孩子,欧米茄似乎也同样持有这种社交性质。这二人可是昨天才认识的,旁人眼里看来简直难以置信。 然后, “啊,对了!应该在给前辈端饭上来时说的,要给大家看一个好东西。请稍等。” 走到店的最里面的欧米茄,过了一小会,带回了一台平板和红绪的那份片剂份餐。 双手都是tablet……这光景可真奇妙……(译:“平板电脑”和“片剂”都能写成tablet。) 平板上有一层蓝色的硅壳,这怕是欧米茄的私有物。红绪和花菱的是ipad,但欧米茄这台看上去是国内企业制造、搭载了安卓操作系统的型号。我们一起看向平板的屏幕。 那里显示的是: “好、好多鱼腥草……” ——是纯白的花朵和尖叶子的植物茂盛生长的一副景色。 “这是我家庭园里的蕺菜田。不觉得很美吗?这可是我拍的哦!请看!是不是超可爱!接着——这里开始是我的香草园的照片。店里使用的医用香草全都是我栽培的!” 超高画质的显示屏上,总而言之就都是草和草以及草的照片。 庭园里有花田……自己的香草园……!? 这、这姑娘,到底多有钱啊……!? 我们对此没有兴趣,不,应该说兴趣全无才对。然而毫不顾忌我们的想法,欧米茄她兴致勃勃地滑动着触摸屏,小心又仔细地对我们解说她那些亲爱的草。 然后。 ——这事儿她干了足足三十来分钟。 “呵欠……zzz……” “糟糕……应该充好电再拿来的……” 莉莉 趴在桌子上,已经快睡着了。花菱则对草讲座听得耳朵长茧,从口袋里取出iphone玩了好几十分钟游戏,都玩到快没电了。这状况就连我也能判断出已经到达了危险的领域。 你这也太长了吧!要侃到啥时候啊!呆子吗,你! “嗯嗯,真好吃。果然,药和饭真是搭配呢。” 然而,将这个草空间打了个稀巴烂的,并不是已经完全没有听欧米茄说话的意思的我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个。 在那里美味地大啖撒满药草汁的无数片剂、并且唯一傻得认真在听欧米茄侃大山——是红绪。 “唔。在说什么呢?饭和药?” 这句话让欧米茄来了兴趣。是啊。你看,红绪她可也是能将药当饭菜吃而出名—— “那个,啊。我也喜欢在白米饭上撒帕布隆吃。” “……帕布隆,是吗?在米饭上?撒上去吗?” 欧米茄皱起眉头。 红绪在胸口抱着银色的托盘,呵呵一笑,说:“嗯。黄黄的很好吃哦。对了,既然喜欢用了药的菜,欧米茄酱也肯定——” “绝对不带那样的啊!” “哇!?” 突然飞袭而来的怒喝,吓得红绪像弹簧似的跳起来。 “你完全不懂啊,香神神前辈!这毫无讨论价值!” 欧米茄双手叉腰,一脸愤怒训斥起红绪来。 不过,事主本人倒是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惹人生气。红绪发着抖,问: “诶?诶,不、不行吗?但、但是,将药和饭混一起,和欧米茄酱你的做法没什么差别……” “完全是两码事儿!我对使用哪个香草(孩子)可是精挑细选,然后才进行混合!哪怕是片剂,也只会用可以直接口服的那种!啊,真是的!简直难以置信!药品肯定都会好好附带说明书的,为什么就不读一读呢!?哪怕是美国人来诉讼都能赢过他们,就是这么美妙的说明书啊!” 红绪努力地想说点什么,但是: “呜,呃,啊……对、对不起……” “这种药口服的时候,必须用白开水送服才行!茶或者果汁都不可以!药会被茶里面的成分给分解,最坏会变成无法被吸收导致食道发炎的!还有啊,撒在饭上面?简直莫名其妙!药可不是调味料!在吃药的时候,不好好遵循用法用量可不成!要是变得像蒟蒻果冻那样噎住可就来不及了!”(译:蒟蒻(ju ruo),俗称魔芋。蒟蒻果冻在日本引起过很多窒息事故,因此才有这种说法。) “呜呜呜……” 欧米茄好几次噎得红绪没法接嘴,她用特别快的调子说着上面那番话。 另一方面,真的认为帕布隆盖饭、通称“pkg”很美味的红绪,那专业得有些多余的吐槽对她来讲可是十分令人震惊。(译:pkg是取“帕布隆盖饭”的原文每个词的词头发音字母拼成) 她可是相当的消沉。 即使看到这样的场景,我也什么都没说。 虽然很可怜,如果能以此为契机,让红绪不再往饭上面撒帕布隆的话,这倒也是件极好的事。 然而,变成这样一句话也没法接也有点不应该…… “…………啊,那啥,欧米茄,你冷静冷静。怎么说呢,嗯。红绪她也没有恶意,只是这样的话就放过她吧。红绪她只不过是想吃好吃的饭菜……” “哈?我可是十分非常极其冷静来着?” “我真没看出来……” 欧米茄在她那丰满过头的胸部下面抱起臂来,呼吸凌乱地说道。 同时,红绪则说着“说到底,我真的做错了吗……”脸上一层阴霾,精神不振。 于是,莉莉抓起了消沉中的红绪的手,说着“红绪,不要沮丧”,一边抚摸起脑袋安慰起她来。红绪她也是说着“嗯,谢谢你,莉莉”一边抱着莉莉撒娇。花菱则是瞟了二人一眼,继续抱着iphone玩游戏。 “卡戎!卡戎!” ——于是, “卡戎也来!” “……?” 花菱不发一语,像是在询问展开一样,拿食指指着自己。 莉莉笑呵呵地用力点点头,说: “是的!卡戎也来!” “……” 她就这样召集起皱眉玩游戏的花菱来。歪着脑袋,花菱将智能机塞回口袋,不情不愿地朝二人走过去。 于是,在花菱走到莉莉的有效射程范围(双手够得到的距离)里的瞬间, “卡戎也是,不要消沉啊!” “呀!?” 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一把将花菱的身体给紧紧抱住了。因为事发突然,花菱翻起了白眼,顺势让莉莉就这么给抱住了。话说回来,时常以自己双手握力加起来也才一位数而自豪的花菱,哪怕有抵抗的意思也完全没办法就是。 “快、快住手,莉莉……很、很不好意思啊……而、而且,我、我也并没有什么被抱住的理……” “没有的事!从我们回到店里来的时候起,卡戎的脸色就很难看!一定发生过什么悲伤的事才对!” “咦!?” 发出了近似于悲鸣一般狼狈的声音,花菱来回看了看两人:一个是现在正紧紧抱住自己有着丰满身体的友人;旁边的则是深深感慨着“啊……莉莉好软……”对同一个人感到很满足、十分享受地抱着她、体型很棒的友人。 ——花菱她,脸上浮现出十分糟糕的、像是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一般的表情,自言自语道: “…………这个,想要……想要啊……” “哦?哇哇哇!?卡戎,好痒啊!” “啊,真舒服啊……” 三人就这么挤成一团。 养眼的女仆们互相戏耍的样子——多么和平至极的风景啊。 然而,这安宁只不过是管中窥豹罢了。那“一斑”以外,无可避免的危险要素的的确确像是雷区一样广袤。 要说为什么? “叶介前辈,您可是口含微笑啊。真是很美妙的光景不是吗?” “什……” “好吧,只是想说说看而已。实际上倒是真的很勒得慌。” ——因为“伦敦红茶馆”这个空间本身,是斋藤欧米茄这个问题儿童的地盘。 “……话、话说你不也凑上去没问题吗?” “啊哈哈,再怎么说也才是刚认识不久,我可真没这勇气在关系如此好的前辈们当中插一手。话说,是这样的。我已经金屋藏娇了,可不能移情别恋。” “藏娇……?” 这还真是让人倍感兴趣的一句话。 而且,看上去家里很有钱的欧米茄说出这番话,这词就变得不再那么像是戏言。可以感到真实。不会吧?这丫头,难道真的…… “是真的哦。唔嘿嘿。我们可是对未来立下过誓言的伙伴!” “……” “哦呀,这种沉默可不成啊。既然人家在犯傻,您可得立马跟上吐槽才是。您这不弄得我像是那种一发就过气的滑稽艺人似的嘛。” 双手举起朝天,她得意地说。 她这份随便简简单单让我脱了力,肩膀自然耷拉了下来。 作为结果,我满怀着非一般的憋屈,朝我旁边那位的肩膀上用力一拍,摆出“吐槽”的架势,响应她的要求: “……没法陪你玩儿啊!” “好,之后节目更精彩——话说回来,有个想问叶介前辈的事。” “问啥啊……” 不过,斋藤欧米茄果然是那种喜欢剑走偏锋的人。她露出一丝坏笑: 三 那个,可怕的xxx再体味一次 白瓷的餐具相碰,发出“咯咔”的钝声。 而斋藤欧米茄则向放置在我们四人面前的茶杯里小心翼翼地斟入犹如药汁一样的香草茶,为此她还特意换上了女仆装。 “现在正是品茶时间。这次调配的是促进食欲、缓解精神压力的混合茶!因此‘angelica’就成了关键。这是主要使用根茎的草药,有帮助改善食欲不振和血液循环的效果。这是我个人很中意的一种,亦被称为‘天使的香草’,在香草专家眼中是很主流的香草。不能让各位看到不负天使之名的超可爱样子真是遗憾至极!作为代替,还请深刻体会它的功效!还有,这里面大胆混入了对消化器官的调节能力有益处的泽兰。这个泽兰也就是所谓的辅助系香草,与助消化的香草混合时非常有效,可谓无名英雄。以上调理好了胃的状态,接下来就是为了发挥缓解压力的效果搭配了德国洋甘菊、橙花、香蜂草、小茴香等等。此外为了追求营养……”(注:这里的“angelica”指当归,或者说与当归同属的草药。因为其学名都以“angelica”开头。这里最有可能指的是大和归或称东当归,学名angelica acutiloba) 下个瞬间,姐姐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狠狠地瞪着欧米茄。 “——闭嘴,看茶的。太聒噪了。” “……” “而且这算什么茶,难喝的要死。反要让人无端增加压力。有效用是好事,但我认为懂得察言观色才是服务业。你说呢?” “……啊呜。” 肩膀猛地一颤,欧米茄后退几步。 刚一喝过香草茶的姐姐,当即给出了差评。即便是暴走系爆乳女欧米茄,在姐姐面前也招架不住。 “啊哈哈……你、您不需要关于香草茶的解说……喂,神市,想点办法!我可是超级久没被人凶过了!?说来说去都是你租了这家店,才会发生这种事!?” “哪儿跟哪儿呀。听我说啊,大小姐。虽然香神小姐问今天可不可以使用店里,答应的人是我,但我不也详细地跟大小姐通过话了嘛。您不也说了可以任意使用嘛。” “我是听你说了,可那是我以为用来做料理的练习!香神神前辈用空闲时间来做各种练习,这我是知道的呀。” “……有这事?哎哟,见鬼了诶。要用来做什么我好像说过了,可是,要这么一说,其实没说过也不是不可能……” “你啊,神市。你以为你做了多少年我的管家。” “啊——从小姐还会尿床的时候就开始做啦。差不多十年?” “咳!不、不用说那种多余的内容!虽然还没想过开了你,但你这种太随便的部分不改好,我很烦恼!” “哦……说的是啊。对不住。” “对不住你个头……真是……” 主仆拌嘴。女仆与管家。 虽说如此,显出的却是身为主人的欧米茄喋喋不休,而仆人神市却扭着头表情散漫,这样一幅不可思议的场景。 只有和神市说话的时候,欧米茄的语气会变得随意,这一点有点意思。她和我们说话的时候,几乎都是敬语。只有和长久相处的仆人说话的时候,才会显露情绪,心直口快地说话。 说心里话,我觉得这也是相当温馨的场面了。 ——和围坐一张桌子,彼此面面相觑的我们四人比起来,格调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 四人落座的桌子。 从我的角度,旁边是红绪,对面是姐姐,对角是莉莉。 气氛,很沉重。 无法可想,无理可循,极为沉重。 特别是终于停止哭泣的红绪和莉莉,两个人都是刚刚大哭了一场,眼睛鼻子都红着,从刚才开始一直在抽鼻子。 另一方面,姐姐依旧是岿然不动的态势。眉毛吊的老高,抿着嘴唇、架着胳膊,用不善的眼神凝视我们。 也就是说,我们四个人实在无法开口交谈。 再者,懒散管家神市已经没了说话的心气,不仅拿出了“明天会更好”的放弃态度,还堂而皇之的点起了烟草。 最后,在这种情况下成为对话契机的是, “哎——我说。事情我了解了。从龙子小姐的角度来看就是‘弟媳做饭不好吃’嘛。啊哈哈,这对于大姑子来说的确是忍无可忍的毛病——” ——即使被人凶过,依然毫无顾忌场面气氛之意,我路任我行的,非斋藤欧米茄莫属。 不过,如此极度ky的发言,姐姐当然不会坐视不管。(注:日语的网络用语,“不懂得分场合、看气氛”的意思) 姐姐把站在旁边的欧米茄,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如果我没看错,当姐姐观察到欧米茄特定部位的瞬间,姐姐的眼睛睁大了),毫不掩饰自己的强硬态度,说: “现在我想请无关人士保持沉默。” “哦?” “这件事,是我家的问题。请外人不要插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言之有理。不过——” 欧米茄一副理解的样子点点头之后,突然眼神一翻,嘴角微微一笑。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很难说清楚的故意为之的笑容。 “从经验来看,关于家里问题,如果听取当事人以外的意见,事情会进展得更顺利一些。神市,你来说一说。” “……啊?” 神市一脸惊讶,叼着的烟草差点儿掉了。欧米茄瞪了自己的仆人一眼,故意再说一次。 “——你来说一说。” “您让,我来说?” 欧米茄露出白牙,手叉着腰威风地命令他。 “这不废话吗!这种时候你不出面谁出面。讲出水户黄门这样的老人家的真身,不就是阿助和阿格的任务嘛。一个道理!”(注:水户黄门,即水户光圀,德川家康之孙。助三郎和格之进是他的仆从。水户黄门有许多“微服私访”的民间故事,所以在故事的高潮处揭露真实身份的“任务”自然是助三郎和格之助负责。另外“圀”,则天造字,通“国”) “呃……这道理没听懂……那,虽然累得不行,我试试看……” 神市来回看了看我们四人,然后开口道: “这个啊。别看这个样,我家小姐呢——可是有钱人。” 嘟囔出这么一句话。 “要说有钱到什么地步呢,这么说吧。总之,小姐到今天为止还没见过比自己更有钱的人。毫无疑问的,这一位便是全日本第一有钱的‘saito’家的小姐。虽然看着不像。” “……啥?” “‘看着不像’,是多余的。不说这一句就再好不过了。” “不是……我琢磨着用蔑视的语气说可以增加可信度啊。因为小姐你言行举止实在太不像个大小姐了不是。说话越多就越露马脚。” “在学校装乖装累了,你以为我愿意啊。” 像这样,主仆二人毫不客气地吵起来了。 另一方面,突然间被告知“眼前的女仆是个超级有钱人”,我完全傻眼了。 她是个有钱人,这我当然想过。拿女仆茶店当消遣、还有个管家跟班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不是有钱人。 但是要说到日本最有名的“saito”——就是,那个吧。 被称为医药界最安定的厂商,社会新人“最想就职的企业”排名每年都独占鳌头。正巧最近某个弱小的职业棒球队因为母公司的撤资问题麻烦连连,而这家企业便成了控股企业第一候选,一时间众说纷纭……? ——哎?该不是真的吧? 我把脑中浮现的企业名称, 轻轻地说出口。 “……‘斋藤制药’?”(注:斋藤罗马音即saito) “是的?需要成药、营养品、保健品,务必请选择斋藤制药。可以打折哦。啊,想要的话白给也行哦?” 一边说着,欧米茄拿出无数的药瓶和药包,还笑眯眯的。 当然了,上面的标签有“斋藤制药”的标示。 ……居然是真的。 如果是斋藤制药的千金小姐,自然肯定是极度的有钱人。这么一来,父亲是个钟表厨、给女儿起了个名贵手表的名字、自家的庭院宽广到有花田、有香草园的事情也可以理解了。 如此看来,这家会社的社长把几百万、不——几千万的劳力士表一手带一个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其实还有比劳力士更高档的特级表哎……) “顺带一提,斋藤家是相当重男的家族,独生女的小姐往上可有着十二位兄长。而且母亲不止一位。这话只在这里说,为了接班人和继承这类家族问题勾心斗角,可不是说着玩的。不过小姐既是老幺又是女孩,关系不太大就是了。” 神市嘴里说“不是说着玩的”,语气却根本没有认真的态度。 ——也就是说,这是真家伙。 虽然头发没有卷得像巧克力螺一样、虽然不是“院”这种怎么看都是有钱人的姓氏、虽然也没有大小姐式的说话方式——但是,斋藤欧米茄依然生长在远远超出我想象的豪门里。 不过,说实话……虽然不像神市,可连我也想说“虽然看着那啥”。 “其实,父亲和兄长们也并不是恶人。只不过,母亲们和嫂子们有相当多的坏心肠。许多事情,一言难尽。补充一句,我会做女仆茶饮,也是因为从生下来就太被娇宠才有的反抗。总算有个女孩出生,我家那些男人们把我宠得可了不得啦。真是的,即便我生为女儿身,也有着常人具有的奉献精神或者说m嗜好——” 欧米茄说到这里,似乎终于意识到了我们的眼神在各种意义上都不太妙,她红着脸整理了一下自己,做作地咳嗽一声。 “咳、嗯哼!话、话题说远了!呃,好的。总之,我已经习惯了家庭纠纷!现在还请听我一言,不知您以为如何。” “……原来,如此。合情合理。” 此刻龙子姐姐抹着额头,做出思考问题的姿势。 她目不转睛地反复打量欧米茄,好像在看什么可疑人物。 我说啊,是不是有点看太多了,姐姐……尤其总是看某个部位……就算己所不备,何苦呢…… 姐姐打量了欧米茄一会儿,徐徐开口。 “你的看法也不无道理,说说无妨。” “噢噢!不愧是做姐姐的!真是通情达理!” 欧米茄的表情突然爽朗起来,把手中的银餐盘压在胸口上,然后微微笑道。 “——我认为,孰是孰非,该分个清楚。” “这话怎么说?” “说的是这已经不是仅限于姑媳之间的范畴了——你们二位的矛盾,错在完全说不上话的前辈。” ……矛头突然转向。 “哎,我……!?” “就是你。基本上来看,作为男人的气度太小了,自己不会做菜还满嘴的抱怨,除了吃什么也不会的叶介前辈责任最大。” “……” “前辈。我等你回答呢。如果做得到,想反驳也可以哦?” “……嗯,是、我……是我……错了……” “嗯,就是这样?” 她眼睛里饱含好战的意图,如此大胆断言。 说得这么直白露骨,即使是我也不免深感打击。 被一个刚认识不久的、比我年纪还小的女孩看的知根知底,被说教到哑口无言,这深深地打击了我。 似乎还要追击,欧米茄继续陈述见解。 “姐姐您想把香神神前辈撵出去,另一方面香神神前辈想的正相反,这就出现难题了。从身为旁观者又有着丰富经验的我来看,这时候男方不出面,由两位决定是非——我可以百分之一百的说绝对不好。理由有很多……最主要的理由,还是明明两位都是考虑男方才各有做法,但是却因为当局者迷而不能正常判断了。因为双方都认为“自己是对的”,究竟什么不对完全说不清楚,才无助于沟通。这方面的姑媳问题,特别的纠结。” ““……”” 姐姐和红绪沉默了。 接着欧米茄直直地看我的眼睛。 说出了决定性的一句话。 “这时候又该前辈了。说到底——前辈希望如何?对前辈来说,最理想的结果又是什么?这一点很重要,最为重要。”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 “对。” 这是为什么呢——这一点完全不需要考虑,答案一定早已得出了。只不过,我一直没有把它化作明确的语言。 我十分自然地得出了答案。 然后,说出了口。 “——我,想吃红绪做的菜。” “叶介!” 脸朝下的红绪抬起头,眼睛圆睁,看着我。 不过,我意识到时机不妙,这个发言会招致种种误会。必须加以订正。 “啊啊,不是……我想说的还是‘好吃的菜’,并不是积极地想吃现在的‘难吃的菜’……不,作为男人当然想吃女孩做的饭菜呀?嗯,我也想一直吃红绪的料理……虽然难吃……” “诶……叶介……” “不是,虽然我是那么说的……” 红绪的表情为之一变,显出了极为露骨的失望表情。 直到不久前,如果我知道红绪做的菜有多难吃,顶多也就是给个“喔——是么。真不容易”这样敷衍的反应就结了。 毕竟,我完全没有机会让红绪给我做菜——因为没有直接发生受害或问题,对此态度冷淡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偏偏是——偏偏是烹调技能的好坏,成为了我们二人之间重中之重的问题。 但是,也因为这种手艺不精的状况,使得经过中学时代略为疏远的我们,重新迅速拉近了距离也是事实。 所以,我心里暗想。 ——如果红绪的饭菜变好了,又回到了从前那个“完美幼驯染”的时候,我们两人的关系,那个时候又会如何呢。 “叶介。你的想法我明白了……但是。” 姐姐言辞凌厉地质问我。 “即便你这样说,又打算怎么办。不好意思,香神和我的对决是她输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你要让我怎么接受这件事?” 姐姐说的不错。 但是。 我已经想了一个办法。 “……那只是红绪输了,对吧?” “什么?” “刚才欧米茄不是说了吗。只有姐姐和红绪,再怎么对话也是纠结。那么要挑战姐姐——我也可以吧?现在可别再说什么和我没有关系——姐姐也是,红绪也是。” “……哼。” 姐姐的眉毛抖了一下。 姐姐双目明亮如炬,架着双臂,桀骜不驯地发话了。 “——就是说,要超越我是吗。你这个弟弟,要超越姐姐?” “不,呃,这么说实在是太夸张了……但是,对了。” 但是,细细想来。 “从结果上看,就是如此……” “真不干脆。给个痛快话。” “……这,我知道了。我说行了吧,我说……” 平复情绪,我重新面对姐姐。 “我不服从姐姐的意见。虽然我就像是姐姐的仆人一样长大的,过去大致上你说的事情我都听从。但是,我终于想明白了。只有这次——我不同意。可能姐姐从以前开始就不喜欢红绪,但我觉得这一定是因为不太了解她。红绪可厉害了。这是和她做了十七年青梅竹马的我怀着最大自信可以断言的事情。事到如今,没有一丁点的必要需要‘重新选择交往的对象’。” 说到最后,稍微带了一点挑衅意思。 实际上,我真的很火大,起码得让我说两句。 哎,到现在我也觉得真够扯的。说什么“换个人”,这等同于全盘否定了我和红绪这十七年。哪有被其他人这么讲的道理。 真是岂有此理。 “——是嘛。看来,你也是自己好好考虑过一番的。” “这当然。” “……原来,如此。” 点点头,姐姐可可色的脸颊微微歪了一下。 细微的笑容。 扭着身子,姐姐非常开心的说。 “呐——叶介,姐姐我,很高兴。” “……啊?” “我反对让香神进家门,是有理由的。这不是个人好恶的问题。我认为,香神红绪是甘甜的蜜——不,这个比喻稍显不足。对,要说的话。” 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说。 “——我认为,香神红绪,是个魔女。” “……”“……”“……” 店内充满了迷之沉默。 我心想再没有比这更不适合红绪的头衔了。不,只看搅拌大锅制作奇怪东西这一点倒是非常吻合,但是从其他方面的感觉上就,这个。 风马牛不相及啊。 连莉莉都挠着下巴,“红绪是……魔女……witch?”我知道姐姐不喜欢红绪,但这也…… “姐姐……怎么说这也太……这个,脱离现实……?” “怎么可能说到那方面去。应该说,你怎么就没发现呢。香神红绪——是个危险的女人。” 姐姐缓缓地摇摇头。 ……果然,还是不太懂。 红绪本人则是明显不懂什么意思还嘀咕着:“原来我……其实很邪恶啊……”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香神,过于完美了。” 姐姐说了。 “……啊?” “我是说因为她过于完美,你只要和香神在一起,整个人就会渐渐堕落。毕竟这丫头比你自己更加了解叶介是个什么人。到最后,你会把一切都推给香神去做,变成一无是处的废物男人。所以我才说和你不配。我为什么要把一定会让自己弟弟变成废物的女人迎进家门呢。没有这个道理,不可能有这个道理。或许母亲会说‘这又没什么不好’,但我无法忍受。所以我称其为‘危险’,把她这种魔力称为‘魔女’。” “喂喂喂,龙子阿姐。说的太邪乎了吧……再怎么说也不会有这种——” 怎么可能只要和红绪在一起我就会堕落,说得好像毒品一样…… …… ………… “哎……完、完全不能……否定……!?” “蠢材。所以我就说了。” 姐姐一脸无奈,叹了口气。 “而且。似乎你完全地误会了——我可并没有讨厌香神哦?要说好恶的话……唔,姑且,算是好印象。” “哎……!?”“啊,真、真的假的?” “当然。这种时候何必说谎。” 姐姐肯定地点头。我和红绪看了看彼此的脸,都是惊愕表情。 “只不过,我把弟弟的事情看得更重要,仅此而已。” 好几件不知道的事情被揭露出来。其中也包括姐姐是多么的关心我。 暂时出现了对话的断档。 但,这绝不是令人难捱的沉默。 “——我希望叶介长成出色的男人。然而只是和香神在一起,我亲爱的弟弟就会自甘堕落。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心病。 所以,如果你自己毫无作为,继续饭来张口、享受怠惰的话。我作为姐姐,作为一个爱你的人——我觉得有义务把你从香神处拉出来。但是,或许这次做的不好?因为重要的人被羞辱,你有生以来第一次正面顶撞我的意思。而且,还是为了个女人。这真是杰作。说不定,叶介和香神在一起可能不会变成废物——你让我第一次有了这种念头。还有比这更值得我高兴的事吗。” “……怎么说呢,这想法太过时了吧?” “不凑巧,我就是这样的人。” 说着,姐姐的指尖“嗒”的一声,敲击桌子。 干脆的声音,回响在我的耳朵里。 “我说叶介啊。我是叶介你的‘姐姐’。你说的不错,我就是长成了一个头脑顽固、思维过时的人。我只能用我的尺度去思考事物。所以,我认为总有这么一天。因为绝对不能退让的部分——你与我的想法发生冲突的一天。” 姐姐直率地看着我。 视线带着异于平常的感情。 “不是香神红绪,而是你来做,由你——来战胜我、让我服从。既然对我这个姐姐的支配不服气,你就必须让我能够接受,清楚地向我证明。叶介你——不是一个待在女人身边一无是处的废物。” 我回答。 “我知道。不用你多说。” “这就对了,”姐姐的嘴角露出微笑,“——这才是,我的弟弟。” “比试的方法?” “明知故问。我不会留情的,就用我最擅长的事来较量。” “……果然,是这个。” 就这样,我和姐姐将一决胜负。 而我们——将其限定在吃上面。 当然,比赛的方式原本有无数选择。然而,这次的事件因料理而起,要做个了结,方式自然就有了限制。 再者最重要的,姐姐最大的爱好——也与饮食有关。 姐姐高声宣布。 “就用吃来决定……看能吃多少。” 也就是——比胃口。 ◇ ◇ ◇ ◇ ◇ ◇ 星期六。 夜尽天明,决战的日子这么快就来了。 “清晨,真早啊……” 我下了楼梯,走向起居室。这一天永远不来该多好,我脑子里满是这种消极的思考。 要了结了。 今天,一切尘埃落定。 可是,不能在这里止步不前。现在是生死一战的早晨。我必须代替红绪,有所作为。 ——姐姐,是实打实的大胃王。 姐姐进餐的气势,真叫人怀疑那么娇小的身体是怎么塞进那么多食物的。而她狼吞虎咽的场景,对我来说早已司空见惯了。 家族旅行去了种种地方,也总是起因于姐姐一句“我想尝尝那个”。 虽然这么说,姐姐也并非每天都如饿鬼一般。 对于姐姐来说,“大餐”是兴趣,而非那种每天不大吃一顿就无法忍受的food fighter。事实上,回到日本一起生活以来,姐姐从没有暴饮暴食过。 不过我觉得零食还是相当地多。 比方说吃完饭后又说“肚子有点空”,又弄了超大碗的泡面五分钟吃完了。将莉莉从输入杂货店买来的“速食土豆泥”这类干燥过的马铃薯粉末,倒入半升左右的牛奶黄油混合物,做成无比可疑的食物大口大口地干掉一大杯。 总之就是能吃。 能吃得要死。 面对这种摆明了越吃越瘦的对手,居然不得不用比胃口来跟她较量…… 不,实际上是有胜算,虽然十分艰难。 不管怎么说,无论如何不能输——这一点毫无疑问。 “早。” “叶介,早上好呀。” 莉莉已经在起居室里了。坐在她一直坐的椅子上。早早地把私服换好(宽大的水蓝色半袖卫衣、黑色内衣、牛仔热裤、黑色长筒袜),看来已经做好出门的准备了。 “莉莉,你可真早。我感觉你一直都睡得很晚啊。” “哎呀!真、真害羞……这个,请不要说这个……” 莉莉红着脸,用手掌捂住眼睛。 然后,手指间露出缝隙,看着站在原地的我,用原本动听的声音艰涩地说: “但是,今天是,重要的日子。” “……说的是啊。” “是的。” 小小地点头。 微妙的空当。 我就像是在黑暗的房间里摸索手电筒一样,把第一时间想到的没什么营养的问题抛了出来。 “话说,姐起床没有。” “在厨房呢。从刚才开始就咚咚咣咣的。” “真的?哎,这是,在做什么东西……?” “唔唔唔,不好说。我感觉好像没有点火……” 莉莉摇摇头。 一般情况下只要去厨房瞧一眼就行了,但是现在,我不想把它当成今天的第一要务。 所以我无所事事地,两手空空地,不说话干站着。 当然,这和昨天让莉莉哭泣这件事也有关系。不过,这是造成尴尬的次要理由,不是主要原因。 重要的一天。 真的,很重要。 本想要保持平常心态,但是我好像还是没来由地紧张。 如果是平常,本能很简单接上的对话思路,却好像麦芽糖一般稀松,简单地中断了。 “叶介。” 突然,莉莉的声音变得有些大。 我被吓到了,自然下落的视线又抬起来,和坐在沙发上的莉莉对视。她带着笑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是这样,吗。 之前也碰到过这种情景——我这样想着,无言地接受了,在莉莉身边落座。 “昨天,真是对不起。像个小孩子似的。” 莉莉低下头。 听到她这样说,我也慌张地提高了声音。 “啊,不……那是我不对。莉莉没有错!” “不是这样的。” 莉莉眯着眼睛,无言地缓缓摇头。青苹果清爽的香气窜进了我的鼻子。 “……叶介你不是请我吃了像山一样多的美味食物吗,我也希望自己能请大家吃才好。吃了好东西,大家都可以,展露笑颜。这是非常、非常、非常美好的事。在英格兰很少想过的事情,我在日本学到了。” “英格兰,呃……在那边,怎么说。关于吃饭的各种讲究……传统一类的东西,没有吗?” “是的。我想没有什么普及的习惯。” 莉莉声音低沉地继续说。 “都说英国菜不好吃,我们自己也很清楚。但是,不只是菜不好吃这么简单。英国人不关心美食,有很多人认为食物只要能吃就行。从历史上看,就是这样的文化。” “从历史上看也是这样?” “英国是清教徒国家。宗教理念上认为‘对摆在眼前的食物和饮品保持清心寡欲,是得体的行为’。讨厌在吃上花时间的人数不胜数。” 这是从“英国菜不好吃”向前迈了一步——得出了一个“英国菜不好吃的理由”。 既然说到文化差异,那就无能为力了。更何况,经过世代相传留下来的对食物压倒性的冷淡,在二十一世纪的现在也深深地扎根于英国人的心中。 对于日本人来说——实在是没有一丁点儿的共鸣。 “在我家,因为爸爸是日本人,关于饮食方面没有那么糟糕。但是,我来到日本,发自内心这样想。吃好吃的东西,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莉莉用白皙的手指抚摸着金色的头发,轻轻一笑。 她很是开心。 “而告诉我这一点的——就是叶介和大家。” “……虽然难吃的东西吃的比较多。” “啊哈哈,是呀。大家一起吃什么东西的时候,不好吃的经历好像比较多。但是。” 莉莉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大家一起吃饭,就算不好吃,吃着也香。” “……是啊。” 听起来似乎很矛盾——但是,这句话说的一点都不错。 拉开窗帘,早晨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夏季渐近,阳光和温暖的空气充满了整个起居室。 “叶介,请加油吧。” “啊……!?” 莉莉突然伸出手,我和她的身体贴在了一起。 ——我被她抱住了。 就是说,“拥抱”,就是我和莉莉十分平常的一种互动方式。但是,现在不是。 意义不一样。 和平常莉莉笑眯眯地拥抱我的时候,有决定性的差别。因此,这里有必要更改“一开始的说法”。 不是我被她抱住——是她拥我入怀。 “现在,我在这里,抱着叶介。” 传过来的,是柔软和温暖——这不单是温度的问题,感觉仿佛连内心都被暖意包围。 胸腔里,突然疼了那么一下子。 “虽然一直留在日本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我在这里。虽然我向来总是抱着叶介,但是我是我最喜欢的还是给别人一个拥抱。因为,我知道我能做的仅此而已。” “……莉莉。” “不过——现在的红绪,一定没办法对叶介这样做。而且,说不定以后都不能这样做了。我一年之后就必须回英格兰去。那么,我不在的话,还有谁留在叶介身边?难道要叶介孤单一个人吗?” 接着,是微弱得像铃铛一样的声音。 “那可不行。那是非常、非常寂寞的事情。所以,叶介一定要加油才行。一定要让龙子认可两人的事情。” 说完,莉莉放开我,对我微微一笑。 ——莉莉,来日本仅限留学一年。 我已经开始觉得莉莉在这里是自然而然的。因为她毕竟和来回串门的红绪不同,是完全一起生活的人。 而且莉莉来这里才不到两个月,直到现在我还从没有想到过“别离”。 还有,一个原因。 之前我就这么想——红绪和莉莉十分相似。 总是笑容可掬、温和善良、非常好的女孩,但是又有些笨拙……当然,也有许多的不同之处。 但是我在这个瞬间——意识到了将红绪和莉莉区分开的决定性差异。 “突然抱住叶介,对不起。反感的话请告诉我,我就不会再做了。” ——梦幻。 在春天的尾声从英国到这里来的,犹如精灵一般的少女。当春天再度来访的时候,少女就一定会从我们面前消失。 这就是我亲爱的表妹——莉莉·阿普加斯。 ——下个瞬间,仿佛是看准了时间,玄关的门铃响了。 这并不是未知的来访者。 其实今天,红绪也会见证我和姐姐的对决。为此,暂时解除了爱内家对红绪的“出入禁止令”。 “我是香神!打扰了!” “唔……好像是红绪来了。叶介,请不要把刚才的事情告诉红绪。让她产生奇怪的想法就不好了。” “哦——我知道了。还有,怎么可能会反感莉莉的拥抱呢。我超开心的。如果我又出糗 了,真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个拥抱。” “姆姆姆!那样的话,我不就必须时时刻刻都拥抱叶介了吗!我觉得这有些困难!” “莉莉的英式笑话挺伤人啊,直截了当的……这也是国家特色了……” “我可不是在讲笑话喔?” “哎。” “不过,我也没说这不是笑话!” 莉莉咯咯地笑了。我也被她带着笑了起来。 不过,我是在苦笑。 接着,走廊上红绪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了——决胜负的时刻也一步一步地来临了。我给自己的额头来了一下子。 ——这可是终于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了。 有这样支持鼓励我的人,怎么能轻而易举地被干掉。绝对不行。 “早上好!叶介,莉莉!呜哇,好久没来了!大概有三个星期吧。哎呀,你们两个人好像都很精神……有干劲?” “早上好!嘿,这可是当然的啦!” “好啊……你也是大清早的就这么有精神。神清气爽,嗯,这也是当然的。” “唔。为什么两个人说一样的话……有点羡慕。不过,也对。毕竟是重要日子。我也好好地吃了早饭……哎哟?” 走进起居室的红绪,神色古怪地环视房间。 在意我和莉莉靠在一起坐——倒也不是。红绪没有看着我们……红绪看的是。 “你们两个人,现在是谁打扫屋子?难道清洁都是敷衍了事?” “哎?”“噢?” ——看的是房间本身。 红绪一脸不可思议,家具、地板、窗户一样一样看过去。 但是,我和莉莉都吃了一惊,觉得这家伙在说什么呢,实在听不懂。 因为,这个房间……很正常,很干净啊? “——做家务的是我。” “啊……龙、龙子小姐!上门打扰了!” 就在这时——龙子姐从厨房那边露脸了。 她应该是听到了红绪的声音,走到这边来的。看样子她已经换上了平常穿的哥特萝莉还是什么搞不清楚的衣服。姐姐看着红绪,用低沉的声音询问。 “不必畏手畏脚的,香神。还有刚才,你说了些我很感兴趣的事情啊。” “啊、呃……对,对不起!我说话失礼了……” “没关系。我想听到你直率的想法。” “直率,吗……这个,好的。那个,对了。虽然的确做过清洁,也用吸尘器扫过了,但怎么说呢……” “切……是啊,是啊。比起你做这些的时候,水准可能确实下降了。毕竟我扫除做不到你那么仔细认真。” 看着诚惶诚恐的红绪,姐姐给了她台阶下。 爱内家家风基本是大大咧咧的,比起其他家庭,“干净”的标准有所降低也是无可奈何。想到这种基因也明显地遗传给了表妹莉莉,倒真觉得有些可笑。 “不过,是嘛。我本以为自己做的还算用心呢……果然养成的习惯,没有那么简单改掉啊……” “呃,呃,对不起。是我多嘴了……” “我都说过了,不用在意。这是我的过错——咳,这个话题暂时放一边。演员都到齐了。对吧,叶介?” “……是,啊。” 面对姐姐挑衅的眼神,我小小点头并回答。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 “那么,我们走吧。虽然不知道在哪里吃,姐姐常去的店在繁华街对吧?首先去那里……” 但是。 “喂喂喂,你这个人,是在说什么呢。你忘了很重要的事情。难得前去比试,自然有必要做好相应的准备。” 姐姐嘴角一歪,然后理直气壮地这样说: “——早餐,不是还没吃过吗?” “肉……!?” 来到厨房,看到银色的方盘上有巨大的肉块坐镇。 姐姐从澳大利亚买来的最高级澳牛……使用喂养饲料以谷物为主的牛制成的“绿色牛肉”。 虽然这块澳牛时不时就在我家餐桌上登场,但因为这是姐姐依照自己的感觉买来的惊人分量,现在依然保留着占据我家冷藏库大部分空间的体积。 “已经解冻完成,并且做好了初步处理。只是偶尔用用实在吃不了多少。这不是好机会吗?” “不,这……这个道理我明白,可是……” 我咽了一口唾沫。 即使是我,也知道自己家的冷藏库里保存着相当分量的肉块。 这之前,给莉莉拿雪糕吃的时候,雪糕周围除了肉还是肉,我还心想这真碍事。 但是,这个量—— “这一个月,吃了好多回啊。剩下的大概也只有三千克了。” “三、三千克……!?” “我和你只要各吃一半就行了。原本想着我一个人的早餐就能吃掉两千克,不过我就谦让你一些好了。对于助消化来说分量正合适吧?” 姐姐一脸悠闲的表情,这样说。 但是听到她说“正合适吧”,我的心情可绝不悠闲。 要问这三千克肉块究竟有多么巨大的压迫感,比方说,家庭餐厅制作的一般“牛排”大概只有一百八十克,相比之下可见一斑。就是说,有十六个那种牛排这么多。 不过——虽然这么说,但我既然向姐姐发起挑战,早已预料到会跳出这种强敌。我在这数个月时间里,也通过特殊的饮食生活锻炼了肠胃。而且虽然比不上姐姐,但我也并非胃口小的人…… “正合我意。” “好。那我就起灶了。稍微等一会儿。” “哎,姐姐来做吗?” “不是我还能有谁。” 姐姐眼一歪,瞧了瞧她身后正发表天真感想的两个人。“哇是霜降肉耶——好像很好吃。”“居然还有这么多哎。” ……这,当然是不能让这两个人做了。 “不过啊,我从没见过姐姐你在家里做饭菜。你能做出像样的东西来吗?” 对我的问题,姐姐把眼睛一翻,不客气地回答。 “你在说什么傻话。年过二十的女人怎么可能连一道菜肴都做不出来。我可是深受母亲指导,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这就是所谓的嗜好啊。既然是成年女性,会做这些是应该的。” “哦,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坐着等吧,花不了多少时间——哎。” 姐姐正要往炉灶那边走,突然又停下脚步。 “……对了,这不好办。我给忘干净了。” 姐姐表情转暗,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衣服……怎么了?她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吗? “……啊!”红绪看着姐姐,肩膀颤抖。“请、请稍等片刻,龙子小姐!我立刻给你拿过来!” 只说了这一句,红绪就从厨房飞奔出去。急促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咚咚咚”地回响着。过了大约十五秒,呼吸困难的红绪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回到了厨房。 她说:“这、这个,是不是龙子小姐的围裙?” “……” “这个,和毛巾都放在了大衣柜的深处。好像放在那里很长时间没用过,有些污渍,所以我就洗了。那个,如果我我做的太放肆了,这个,我道歉。” “……不会,没关系。毕竟我连放在哪里都不记得了。谢谢你了。” ——姐姐的围裙。 颜色是接近金黄色的明黄色。尺寸明显比莉莉和红绪使用的围裙还要小上一圈。看来相当有年头了。 年头?以前,姐姐用过这个吗?但是,姐姐掌勺的样子,我到现在为止一 次都——? “好了。那么,你们就尽情期待吧。” 她一边说着,在腰上系好绳结,穿上围裙。 抬头挺胸,姐姐得意地发话了。 “我就让你们尝尝顶级的美味佳肴吧——顶级的。” 接着,过了一段时间。 “居然……这么好吃……这是什么……!?” “真厉——害!龙子小姐,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龙子,居然这么擅长做饭……!” 所谓牛排,指的是在铁板上烤肉的菜式,但是不消说,毫无计划地乱烤做出来的东西,和动用种种手法完美发挥肉类妙处的东西,味道有着天壤之别。 ——不过,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居然真的有如此巨大的差距。 “……是吗,好吃啊。那太好了。多的是呢,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姐姐眯着眼睛,沉静地说。 “这、太强了……太柔软了!” 烤好的瞬间,厨房里充满了“肉”浓缩而成的香气——那个瞬间,爱内家的厨房被“肉”彻底地占据了。 牛排的烹饪方法很简单,但简单中奥妙无穷。 首先要用黑胡椒对降霜十分漂亮的最高级绿色牛肉充分入味。用拍碎的蒜轻轻擦拭肉的两面这一步骤也不可少。然后,在即将烤制的时候——这个时机好像很重要——撒上盐,把肉放进热好的平底锅,借着油和融化的黄油将其烤好。 然后均匀地烤熟两面,烤制半熟就算完成。 至于酱汁,要在肉出锅之后在平底锅里倒入红酒,在瞬间将液体蒸发的热气中,用木铲搅拌制作。肉汁与红酒的甜味,以及细微留存的蒜香搭配出绝妙的味道。 ——结果,制作出来的味道足可用“压倒”来形容。 首先让人震惊的,是追求柔软达到极致的肉质。想不到只是轻轻一下刀,刀刃就会顺滑地沉下去。 刀对肉——而且还是数公斤的肉块。 接着下个瞬间。肉汁四溢而出。漂亮的焦痕内侧露出的,是樱花花瓣一样淡粉色的半熟肉色。 真可谓是绝品。神一般的澳洲和牛! “少见多怪的家伙。我的确拥有一般人水平的烹饪技术,但终究比不上职业厨师。这种程度的能力不值得骄傲。比方说母亲,和这个一样甚至更好的东西,她也能轻松做出来。” 姐姐一边制作酱汁,一边看着吵闹的我们。她的表情……有些为难,或者说有些无奈。 正好这次用的不是黄油,而是橄榄油、烤干的酱油、蒜香汇成的和风蒜汁。高热平底锅上蒸发的酱油,散发着让人馋涎欲滴的醇香的味道。 就在这时。 “不,不过,你也让我们吃,这样真的好吗……?” “嗯,莉莉说的有道理……明明是叶介和龙子小姐的比试……啊啊啊,好香啊……太香了……呜哇,忍不住了……” 就这样贪享着姐姐特制的牛排,两个幸福无比的家伙这样说道。 姐姐把她们两人从肉块旁边赶开,然后给她们烤制普通的牛排。姐姐带着苦笑,回答说: “放宽心。我早想到会变成这样。莉莉也好,香神也好,你们都是馋嘴猫我再清楚不过了。怎么可能管得住五脏庙呢。” ““……”” 听姐姐说的这么直白,两个人红了脸,感到害臊。姐姐嗤嗤一笑,声音里满是戏谑之意。 “你们都还是高中二年级的学生呢,正是茁壮成长的年纪。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最好不过了,染上节食这种恶习才让我讨厌。稍微长点肉才会受男人欢迎。像我这样瘦骨嶙峋的,可就没戏了。” “姐姐你挺会说话啊……” “当然了。就像我反复说过的,我可是成年女性。即使外表如此。” 烤好了全员份的肉、回到餐桌前的姐姐,不必多说,挺起了平坦到让人绝望的胸膛。 自然而然,姐姐身上穿的黄色围裙就进入了我的视线。 心中涌起了不可思议的感觉。 迄今为止我从未见过姐姐在家里掌厨的光景,自然也不可能对这件围裙有印象。但是,不可思议的,我却生出一个念头,这件鲜亮夺目的明黄色围裙,我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 当姐姐站在炉灶前,这份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这已经让我觉得,这是我心中残缺不全的记忆里,过去发生的事情。 而那个时候的姐姐——我依稀记得她完全不会做饭,被老妈斥责了好多次。 虽然这只是我的感觉,虽然只是感觉。 “……咳,事到如今也无所谓了。好嘞,那就让我来大吃一顿吧!这么好吃的肉要我吃多少都成!” 把这份小小的思绪抛诸脑后,我面向盘子。 这块牛排,真是好吃。 对于几个月以来一直吃那种食物的我来说,这真是找回了老妈还在家里的时候,“饭菜好吃是当然的”那种感觉。 所以,我还没有意识到。 ——“暴饮暴食”这种行为本身,毫无疑问就是导致“饭菜难吃”的一个条件。 “呃唔……” 当我将这块巨大的牛排吃完一半左右的时候,这种异变突然向我袭来。 “怎么了,叶介。面色不佳啊。” “我、我可不觉得有这种事……” “是吗。” 姐姐用冰冷的声音说。 “——那么,快吃啊。速度慢下来了。” “呃……!” “男人就该大块吃肉,这才是男子汉。你不是要向我展现成熟自立的一面吗。既然是我的弟弟,这点分量当然不在话下了?” “……这、这是当然的。” 凝视着盘子里还剩下一半的牛排,我轻轻地吐了口气。 红绪和莉莉已经吃完自己那块牛排,离开席位在旁边忧心地看着我。但是我被击垮是如此之快,以至于两个人无声的鼓励都被轻易地付之东流了。 ——足以让世界颠倒的难吃。 就是说,这正是“暴饮暴食”这种要素具有的最大特征。 虽然是老生常谈,人类进食的度量,每个人都是有极限的。不可能存在那种胃大如宇宙的人类。 而且,越接近这个容许范围的极限——无论原本是多么美味的料理,那种美味越会荡然无存,颠倒为难吃。 “这、这是……!” 霜降牛肉的口感本应是其最大魅力,但现在咬起来却完全没有劲道,全变成了舌间纠缠不清的不快感。 握着刀叉的手在颤抖。 手,动弹不得。 甚至连叉子尖端刺进肉块的动作,我都想停止。 这份太过厚实的肉块,让我忍不住觉得它是个怪物。 ……也就是,恐惧,吗? 对。本是如此美味的菜,我却对将它送入口中的行为——感到害怕。 “唔……” 肉块的味道和分量,简直成了马拉松的剩余圈数。 我已经吃够牛排了,打从心底里感到厌恶,感到烦闷,甚至怀疑起之前自己是否真的高兴愉快地吃过这东西。 香醇浓厚的酱汁真是糟糕透了。都怪这个香气,我的整个身体都被迫体会到“吃”这件事。肠胃内外仿佛被敲打一样的压迫感。 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如同漩涡一样折磨着我。 想一想,暴饮暴食的痛苦,许多地方都有体现。 比较浅显的例子,高中棒球进行的所谓“强化饮食”。 在甲子园常客的强校中,作为身体训练 的一环让选手摄取惊人分量食物的学校已经屡见不鲜。我所知道的学校里,有的地方以学生“每日七合米饭”为基准用餐。在那种地方,“饮食就是训练”。(注:容积单位,十合为一升) 压倒性的绝望。根本看不见终点。 就这次而言,如姐姐所说,七块——吃完约1300克的牛排才算是普通程度。但是,这个终点,实在遥远——太遥远了。 这才真叫“暴饮暴食”。 无论是多么美味的食物,只要分量一多——并且还必须不管三七二十一强吃下去,就自然会变成难吃的食物。“分量多”这个条件极为普通,相对的,也就成为了随处可见的一种难吃现象……! “真丢人。” “呃——” 我逐渐低沉的视线,被伫立在对面的姐姐钓了起来。 姐姐轻声嗤笑。 “不是要战胜我吗?你姐姐我可是还吃的正香呢。” “咕……!” “实际上,迄今为止我从来没有一次觉得大吃大喝是一件‘辛苦’的事。所谓用餐,就是要优雅、愉悦地进行的行为。没错吧?” “咳,能那么做当然是最好了……” 姐姐悠然地继续进餐。 明明一直在吃热乎的牛排,却一滴汗也没流,依旧保持上身挺拔的姿势。 用叉子刺起切好的半熟肉,向嘴边送去一口的分量。滴滴答答,红色的血液滴下,和深褐色的酱汁混在一起。 姐姐,是用餐时细嚼慢咽的人。 和平常张扬的脾性完全相反。她仿佛在横渡冬季的湖泊,不引起一丝波纹,用餐的动作没有一毫米的混乱。 她进食的速度绝对算不上快。但是——等注意到的时候,盘子上的料理已然被清空了。 “叶介,我重新强调一次,在我面前可不允许吃剩东西。” “……我知道。从小你就这么对我说。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姐姐的思维有很多传统、陈旧的地方。 特别是因为姐姐自己的发育十分不良,所以希望至少让我这个弟弟长成强健的体魄。因此姐姐从不允许我吃东西有剩下。 从结果来说,虽然发育十分晚熟,但我的个子也长得相当不错了。 ……嗯,不过也因此在我的心中彻底地灌输了“端上来的菜都要吃干净”这么一种精神。 “量太多的话,剩下就行了。” 事实上,对于做得太多的饭菜,我想一定会有人这么想。但是,在我的姐姐面前提出这种主张的话——就必须要做好心理准备,承受迎面飞来的怒骂和铁拳。 因为绝对不能剩下所以演变成“虽然好吃但是太多了”的料理,达成了难吃菜的条件,像一堵高墙一般巍然耸立。 同时坐在我对面,胃口深不见底,表情平和的——像怪物一样的亲姐姐,将我逼入绝境。 “女子要掌厨,男子要饱餐——这种道理,我认为是非常简单易懂的。” “……太古老了吧。再说你自己之前不都说这是死语了么。” “社会上的确如此。但如果你希望,我可以教你。就像母亲教我一样。” “……那,如果我赢了姐姐,就让你教我好了。” “原来如此。就是说,你根本不想学是吧。你这蠢东西。” “才不是呢。我的意思是我差不多也开始想学做菜了。真是小看我。” 对话在这里停止了。这种心情正如学校配餐没吃完,放学之后被留下来一样。 沉重、漫长、难受……感觉胃袋好像在被重力拉扯。厨房里,只有使用刀叉的咔嚓咔嚓的声音再回响。 “叶介……” 旁边的红绪神情担忧地看着我。 我在心中咂舌。如果现在的我不中用到了这个地步,让红绪有这种眼神的话,这当然是天大的问题。 ——我再也不想看到,红绪哭泣的样子。 我无视胃部的痉挛,加快了操作银餐具的速度。 “呜……” 蘸着醋萝卜泥的第七块牛排……将最后的一小块放入口中,我轻轻地呻吟一声。 “不、不要紧吧,叶介!?” “还、还撑得住。没问题……” 莉莉靠在我身边,不安地帮我抚摸背部。 真不可思议,莉莉手掌碰到的地方真的感觉轻松了一些,让人觉得或许真的拥有治愈的力量。 “真意外。说心里话,我以为你会立刻缴械投降。” “……啊?” “我记忆中的叶介,应该并不是一个有如此食量的人。” 姐姐说话的表情有些惊讶。 以一定的节奏享用牛排的姐姐,也正好吃完了第七块牛排。但是,显然——看上去比我更加游刃有余。 不过我也还没有到达极限。但是,在精神上已经——受到了相当大的伤害。 人类的食欲,会轻易地被一些许微不足道的原因左右。 特别是不为饱腹、“只是为了吃而吃”这个理由,无故加剧肠胃负担的暴食行为,会让人的“心”以极快的速度受挫。 大吃大喝,也是和自己的战斗。除了要挑战胃袋的极限,如果在压倒性的食物分量面前心生胆怯——也就到此为止。 “因为身体长大了。当然,饭量也一样。” “原来如此。以前连华凪都比你能吃。” “呃……” 姐姐突兀地提出了华凪的话题。 ……咦?说起来大约一个月以前,我记得姐姐在电话里说有什么关于华凪的事情要商量……可是,自从她回来以后从来没提到过华凪的事。 具体情况究竟怎么样了呢…… “那是因为华凪和姐姐相近,都是体型小饭量大的类型。但是今非昔比啦,我不仅吃得多,身高也长了。” “……是啊。你可真是长大了。” 中小学时期的我身材十分矮小,甚至还有很长时间比红绪更矮。自然当时我要吃的饭量也不少。 终于开始长个子是中学三年级的冬天。真的是一口气长高的,现在已经超过平均身高达到一米七五以上了。 于是,胃袋的最大容积也被连带着增长了。 还能再进一步……应该还能……不、不对。 必须,必须更努力。 ——为了红绪。 “……其实我忘记说了,比胃口这种事大致上可以分为两种赛制。一种是‘比速度’。比较易懂的例子就是热狗了。世界王者在十分钟里可以吃将近七十个热狗。到这种地步就完全是运动员级别了。” “噢——那个啊。话说,那真是活见鬼一般的饭量啊。” “哪怕是我也会这么想。而另一种就是纯粹的‘比饭量’。这一种虽然也用吃掉的分量多少来分胜负,但会把限制时间设定的非常长。” 电视上看到的比胃口节目,大部分都是这种类型。其中持续吃上一、两个小时的场景并不罕见。 “这次不是比速度,而是比饭量的变种——吃同样的分量,首先弃权的一方失败。以这种方式进行,你看如何。” “啊,我无所谓。再说,采用比速度那一种有困难吧?” “有这方面因素。而且木木津街有许多家可以提供大餐菜单的店铺,但是却没有进行单纯速食的店家……啊,对了,我忘记说了。” 喀嚓,银餐具放在盘子上的声音。 缓缓起身的姐姐向冷藏库走去。 然后。 “我说叶介啊。如果我现在说——” 带着 不怀好意的笑容,她从门中取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如果我说‘其实还有没烤的肉,大概一千五百克’,你怎么办?” 犹如恶魔之血的鲜红肌肉,犹如人类骨骼的白色霜痕——可怖的巨大肉块。 “……这个嘛。”我回答。“该像个男人一样——安静吃掉吧?” 姐姐微微一笑。 “说得好。” 她一个转身,将背影留给了坐在餐桌前的我,把肉块“咣”的一声放在案板上。 “等着吧。我很快就给你端上第二顿。” “唔,咕……!” “叶、叶介……” 我果然已经到达极限了,即使有莉莉在身旁安抚后背这份治愈力量也无济于事了。 “两千克……不行了……” 应该说,我真佩服自己吃得下。大约有家庭餐厅的牛排十一份那么多,能吃这么多简直不可思议。毫无疑问,这足以让任何人为之自豪。 当然——这只是针对一般人物的前提下。 “唔姆。果然吃肉就要吃好肉,用来垫垫肚子倒还不错。” “垫……肚子……!?” “太不懂规矩了,叶介。你属猪的吗。饭后不要立刻躺下。” 如此的英勇事迹,对于这个人来说完全是儿戏。 姐姐,实在是太有姐姐范儿了。 她和我们吃了同样的分量。长期占据我家冷冻库的澳洲和牛消失的干干净净,里面应该只剩下雪糕的包装袋,和莉莉一直从外贸食品店里买来的英国产诡异冷冻食品。 ——然而,这种状态的差距是什么。 姐姐,真的面不改色。 那可是两千克啊?也就是两公斤。这个量也太扯了吧。原本就和小学生没两样的姐姐的身体,又增加了新的两公斤肉。 然后——为什么她能一副浑然无事的样子? 比体格上占有巨大优势的我还要自如? 我惊惧地抬头看姐姐的脸,接着更加震惊了。褐色的肌肤反而比平常气色更佳,被长长睫毛包裹的有神瞳孔,冷酷地俯瞰着倒在沙发上离死不远的我。眼神中带着对我无能丑态的失望。 “……唉,算了。饭店差不多要开门了。准备出门吧。” 简洁地说完,姐姐向起居室走去。 接着是上楼梯的轻声。 看来她去自己的房间做外出准备了。 “……哈。” 姐姐不在了之后,我的双肩也泄了力。 恢复坐姿,将笔直的后背靠在沙发上。 一下子,腰边传来一种感觉,仿佛沙发的弹簧张开了大嘴,要把我的身体吞进去。好像如果我就这样放松,就会被带走所有的一切。 “不好……” 稍微吐露出一点儿丧气话。 听到我这样说,旁边的莉莉肩膀一颤。 “我、我!我去让龙子稍等一会儿再出门!” “啊,等、莉莉——” 来不及阻止,意志坚定的莉莉竖起眉毛,飞一样的跑向起居室去了。 我甚至没有力气,对这个金发飘舞的的奔跑背影说几句体面的话。 我还没有被击败,也不能被击败。 多少应该还有一些等待恢复的时间,稍微过一段时间,就应该有能吃东西了。但是,要说这样是否能战胜姐姐——我想肯定是极其困难的。 怎么办。该怎么办。 我应该并没有小瞧姐姐。我也很清楚她的饭量大到难以想象,我从不认为她是个简单的对手。 我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身材矮小,这几个月的生活里,也自认为肠胃受了相当的锻炼。但是,没有想到差距如此的巨大。 “叶介。” ——这时。 “我给你拿水来了。” 红绪还在这里。她的表情十分的不安。 看着红绪这样的表情,我意识到自己现在处于多么让她担心的状态——不由得苦笑。 休息日,红绪的衣着自然是私服。 很薄的吊带衫配上对襟毛衣,荷叶裙,下面是打底裤。配色上则是整体以红色系的暖色为主。红绪的衣服差不多总是红色的。而我每次看到她这身搭配的时候,就会深切地觉得,果然这个颜色最适合红绪了。 “不好意思……” “不会。” “咚”。轻轻一声,红绪把杯子放在长桌上。 细小的气泡从杯子内壁上浮,然后消失。 伸出手,喝进嘴里,跟刚才吃过的一千克不知道要几千元的最高级肉类完全不能相比,囫囵地吞进了喉咙。 我震惊了。 这是真正的水。 真真正正再无其他的水。 但是——是最好喝的水。 “啊啊……” 我吐了一口气。 真的是“吐”出来。 只是喝一杯水,我本不打算露出这么夸张的反应。但是我的嘴,却擅自吐露出了饱含所有感情的呻吟。 “叶介,也有那样的表情呀。” 红绪边坐在我旁边,一边感慨颇深地对我说。 虽然是旁边,但绝对没有过近。和莉莉满面笑容“砰砰”地拍打沙发让我坐在她旁边时,还要远上几厘米。 不过——这个模糊的距离感,正是自懂事以来我们之间建立起的“青梅竹马”的关系。 “我好久没见到啦。叶介的那种表情。” “那种表情,是哪种——” “嗯。” 她的视线从我的脸,移动到手边的杯子,最终又再次直视我的脸,红绪声音细微地低语道: “——吃什么东西,感觉很好吃的表情。” 我心头一震。因为有一瞬间,我看到说出这句话的红绪,她明亮的眼睛湿润了。 “……刚才,我觉得姐姐的牛排吃着很香。” 声音沙哑了。 百味杂陈的一句话。我并没有说什么错话。明明没有必要格外介意,但我还是莫名紧张。 为什么呢。 因为我无意识地对红绪的话有所感触? “不是。还更多。” “更多?” “嗯,”她微微点头,“因为我刚才一直看着叶介,所以明白。啊,不对呀。不只是刚才。因为,我很久以来都一直只看着叶介。” 啊哈哈,她苦笑。 ——即使她随便苦笑来蒙混,我也感觉得到这是多么强烈的一句话。 “啊,对了。可能刚才叶介一直都为了‘获胜’而吃。在那种被逼迫吃东西的状态下,叶介也冷静不下来呀,一定是。” “这个,确实。” “嗯。而且‘好吃’和‘不好吃’,好像会根据时间和场合发生改变。这种细节是不是也十分重要呢?大概。” 疑问句。 红绪说的是对于任何人都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对一个人,并不是理所当然的,红绪说了: “——感觉,我好丢人呀。” 红绪嘀咕着,眼睛上扬。我不由得开口: “……哪儿丢人了。” “呃,”红绪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全部?” 像往常的感觉一样,她的话略有些不得要领。 “……我听不懂。” 我想,完全不丢人吧。 不如说我浑浑噩噩的,让红绪做了许许多多事情,自己几乎什么也不干,真不知道该说我有多丢人—— “因为——到头来,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我不能 让龙子小姐接纳我呀?因此造成了你们吵架的原因,让莉莉哭泣,现在也是叶介这样努力……这样辛苦,也都是我的错……” “是这样……?” “是这样。” “唔——” “就是的。” “……是呀。” 好像是这样。 ——或者说,如果不是这样,红绪一定不会接受。 红绪是个极度的死脑筋,会自己一个人计较过深。 因为她希望各种事都由自己来做。 然而,在此之前一切都很好,因为,红绪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因为红绪真的是“完美”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只有一件事情,红绪很明确地无法做到。但是她本人依旧渴望完美,而我也希望着完美的红绪。 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种情况。 “如果我能做出好吃的菜来,就不会演变成这种情况了……” 她咬着嘴唇,说。 但是,能对红绪的厨艺有所帮助的,只有红绪自己。 我也曾经对红绪的烹饪提出建议,也对她说过要彻底遵守菜谱来制作料理。但是,那是不行的。不行的。 “……有没有什么,我也可以做到的事情呢。” “现在,红绪做的事情?” “嗯。因为……再这样下去……” “咕……!” 表情黯淡的红绪说出的一句话,指出了现实性的问题。只是第一回合才结束,我已经早早地要败下阵来。 ——该怎么办才好。 我和姐姐的实力差距这么快就显而易见地展现出来了。但是,能打破这种状态的方法我却还没有找到……! 这里面,存在获胜的机会吗? “我又不能代替你去吃,何况本来我就做不到一口气吃那么多东西,再说我如果这么做就是添乱了……可是,我想为叶介出力。都是我的错才会这样的。明明是我的错,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叶介……我,不想这样啊……” 红绪丝毫没有犹豫的意思,对我说: “只要是我能做的事情,我,什么都愿意做。” “……” 我不由的抱住脑袋。 红绪,这句话可使不得啊。 使不得啊。 因为—— “……你啊。这种话,可不要在其他地方说。” “哎。为什么?” 红绪歪歪脑袋。我脱力地回答她。 “什么为什么……会有奇怪的误解吧……” “啊,不是不是。叶介,不是的。我说‘为什么’不是指这个。” 她摇了摇手。 “我是说,这句话,怎么可能在其他地方说呢。” “哈……?” “我呀,”红绪笑了,“——这样的话,只对叶介一个人说。” 她看起来非常幸福。 好像十分放松。“嘿嘿”这样的笑容浮现在嘴边。 “……” 我情不自禁的。 “……你傻啊你。” “哎!?为什么!?” 我薄情的回答似乎让她不满了,红绪追问我。 但是,随便说出如此不得了的事情,我可奉陪不了这样的人。 我掩住脸,合上眼睛,选择逃避青梅竹马的追问。 不行啊。 这家伙——太让人头疼了。 啥叫“什么都愿意”啊。这种过于没有防备的话语,这是禁句吧。对我说了这种话,我哪知道要怎么回答才最好啊。 这种事情,鬼才知道呢。 再说“什么都愿意”这种话也太万能了吧。就是说,全部事情? 无论是,任何事情。 而且,红绪对我来说是“完美”的存在。 红绪是个美人,身材又好,头脑虽然聪明但也总犯傻——说是除了那个以外无所不能也不为过。这样的幼驯染说“什么都愿意”,你真是—— “……?” 那个以外全部——就是说红绪唯一且压倒性的弱点就是“做菜难吃”。红绪唯一做不到的,就是做出好吃菜肴这件事。 但是,反过来说—— “啊……!” 犹如落雷一般的冲击在我身体里奔驰。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这件事。对呀,还有这一手! 然后,如果是这一手……! “红绪!” “哇!?突、突然怎么了。吓了我一跳。” “我有事请求你!” “哎……?” 我抬起低下的头,猛地抓住旁边红绪的双肩。 而我唐突的举动,红绪似乎也相当的困惑。 虽然她头上顶着问号呆呆地看着我,但立刻又转回了坚定的表情: “嗯、嗯!我知道了!我、我该做什么……?” “啊。但是,现在我要说的事情可能是让你非常讨厌的事情。所以,如果觉得自己不想做的话,拒绝我也没关系。” “怎、怎么会……!叶介都这么说了,究竟要让我做什么……!?唔、呜……但是……如果叶介说有必要的话……!” 虽然红绪一瞬间露出了疑惑的样子,但她还是抿起嘴唇,做出下定决心的表情,大大地点头。 ……不知为什么红绪的脸庞看起来稍微有点红,是我的错觉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十分不得了的误会……不过,也无所谓了。 但是,对了。 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对她说的事情。 脑海中浮现出和红绪她们一起吃午餐那一天的景象。那个时候红绪说过“这是我自己和龙子小姐之间的问题,所以叶介什么也不用做”。 那个时候,我给不出什么像样的回答。 但是,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要问为什么,这也是我的问题,而且更重要的是—— “……接下来就没问题啦,红绪。” “哎——” “我是红绪的青梅竹马,而红绪是我的青梅竹马。无论哪一边都不是单方面的。当然我更没有一星半点要放弃青梅竹马的意思。我需要你。我绝对不会再让你感到不安,让你哭泣了。所以拜托了——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吧。” 更重要的是这是我们两个人必须一起跨越的问题。 红绪注视着我,我也注视着红绪。 但是,只有一瞬间,红绪为难地避开了我的视线。 “……呃。我不会说什么漂亮话。所以,这个,嗯。不能对你说些好听的真抱歉——” 接着,红绪她,笑了。 “好高兴啊……我,实在太高兴了……叶介……” 笑呵呵的——果然依旧是她和平日一样的轻松笑容。 ◇ ◇ ◇ ◇ ◇ ◇ “好了,让你久等了,叶介。准备出门吧。” “叶、叶介……对不起……我拖延不下去了……” 我向红绪讲明了作战方案之后,精神抖擞的姐姐和神情萎靡的莉莉从二楼走下来。 勉强做到了。 时间刚刚好。 接下来,我该做的是……! “我考虑一番,觉得上午吃拉面最好了。你知道站前有家店叫‘油豚’吧。学生时代我就经常光顾,这次回来之后我也去过几次。那里的手艺比以前更精进了。我可以充满自信地向你推荐。虽然是会端出特大碗拉面的所谓‘inspire系’店,但质与量在木木津街里都是一流——” 终 w→Ω 关于那天的记忆,说实话基本不记得了。但是还依稀记得那是一场惨烈无匹的战斗。 既是比胃口,又不是比胃口的领域——当我成功把姐姐引入这个领域的时候,我就预见到了这种结果。总之,就是意志与意志的激烈碰撞。 然后,结果是—— “让、让让让、让您久等了!” “……傻啊你。你这是要有多紧张。‘要不要到我打工的店里来喝茶’,发出邀请的不是你自己吗。” “就、就算您这么说……我没想到龙子姐真的会来……!” ……结果成了这种样子。 实际上——没有人能认定我们究竟是哪一方获胜。 我和姐姐在各种意义上都不太妙,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失去了意识。做菜的红绪本人事后也是肩膀颤抖、泪眼婆娑地“不、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的清醒我也不是很清楚,完全不记得了……”当初预料到战斗之惨烈,拜托莉莉过了一小时之后来救我们果然是正确的。 总之是两败俱伤。虽然没有明确的输赢,但因为我们展现的“觉悟”,姐姐折服了。姑且认同了我和红绪可以继续作为青梅竹马在一起。 最终结果是,红绪又可以出入爱内家了。 ——这次是向姐姐正式提出申请的形式。 如果要说原委,虽然当初姐姐宣称要作为我和莉莉的监护人和我们一起住在家里,但她果然还是有难处。姐姐作为一名美食&旅行作家,这份工作本来就需要四处奔波,到各种地方去。只不过,姐姐为了我们似乎,拒绝了需要远行的工作。 也就是说,我和莉莉的二人生活究竟多不让人放心啊。 ……呃,虽然也无法反驳。 如果只让我和莉莉做家务的话,我想姐姐回来看到自己家已经起火爆炸,化为灰烬了也不奇怪。 因此通过认可红绪,姐姐又可以为了取材游历全国了——最后,各种事情都回到了正道。 顺带一提,迄今为止在家里“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玩”、再不干其他事情的我,也终于被分摊了家务。 作为家务的第一步,我要学习如何下厨。 不过,这也只是决定让姐姐指导我做料理,除此之外的事情还没有决定。毕竟从那件事情开始,还没有经过多少时间。总之需要先做各种各样的尝试,弄清楚擅长的领域……大概…… ……说起来,只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所有事情结束之后——香神家的厨房,不知为何干净地收拾好了。不可思议的是,一粒剩饭剩菜也没有。 也就是说,我和姐姐把红绪做的东西全都吃完了。 但是,这就是我的不解之处。 ——那种彷如地狱根源的物体,真的老老实实地收进我们的肠胃,并加以消化了吗。还不如是说做出来的菜有了自我意识,不知在什么地方消失了踪迹,这样还比较让人接受……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 不管怎么样,我和姐姐的战斗以双方出局告终,最后的胜利者是中途一度脱离战线的红绪——这样的迷之落幕。 就这样总算是解决了一件事情,应该感到欢喜。 嗯。 “不过,还真是一件好事呀。” “是啊。” 地点是——伦敦红茶馆。 时间过去了一星期。也就是到了七月份。 即使是这个时节,因为今年是冷夏,所以还不太热。不过这种温度对我来说真是再好不过。 “前几天,四个人一起去吃的中餐馆也很好吃啊!” “啊——不过因为是四川风味菜馆,稍微有点辣。” “呜呋呋。那是卡戎推荐的餐馆,没办法的!” 正在打工却公然偷懒,莉莉笑眯眯地坐在我对面的座位上,十分愉快地说着。 因为正在打工,莉莉的衣着是女仆装。 不过,这家店到了七月似乎也更换了夏装。衣服质地变薄了,设计也有些许变化,很清凉的感觉。 顺便今天虽然是星期六,但欧米茄不在店里,正式的服务员只有神市,他坐在角落席位上发呆,一边说着“无聊啊”一边摆弄3ds。 欧米茄据说学校里有事情,会稍微晚一些。 “不过啊,那顿饭的花销全用莉莉的打工钱支付真的好吗?我现在也觉得不妥。呃,不打工的我说这话可能有些那啥……” “没关系的——” 莉莉露出了太阳一般的笑容,说: “我打工,就是为了大家能一起吃好吃的,和睦相处呀。这份钱没有其他的用途。下次再挣到钱,我们再去不同的店。我可高兴了。因为,红绪和龙子关系变得这样融洽了。所以说,只要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红绪正紧张无比地接待着姐姐,而姐姐则因为红茶难喝的要死、红绪让她不得安生而发火。对这番光景,莉莉心情愉悦地观赏着。 我看着她的侧脸,心中感到十分酸楚。我是不是也应该去打工呢……唔…… ——就在这时。 “叶介,到我这边来。我想起了重要的事情。” “……哎?” “动作快。香神这个服务那个招待的,简直烦不胜烦。对了。你们换座位就好了。就这么定了。应该立刻这么做。” 姐姐一边赶开了招待过于殷勤主动的红绪,一边坐在稍微远一些的座位上向我招手。 重要的事情,啊。我心里可是完全没数——咳,听她的吧。 “好吧好吧。哎,红绪。换座啦,换座。” “哎……龙、龙子姐!我的女仆式伺候有不对吗!?” “你这蠢丫头……在绿色的蛋糕上用泡沫奶油画诡异的画、还‘啊——’的让我张嘴吃那玩意儿、还要一起拍照片……唉,你这么热情招待我,我是很高兴,但是啊……” 我把无端深受重创的红绪推到我原本的位置上去,我自己正对姐姐坐了下来。 瞬间,我看到对面的姐姐嘴角神奇地微微一撇。难道姐姐心里高兴吗?受到红绪如此过度的侍奉? ——为什么? “……弟妹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哎,姐你说什么呢。妹?华凪她怎么了?” 姐姐一副无奈的脸色看着我,然后露骨地大叹一口气。 “唉……你这蠢东西。随你自己这样会错意好了。” “??” 这是什么话。我真心搞不懂哦? “不过啊。其实关于华凪有话要说倒是真的。” “哦……” “之前,我在电话里说的内容有印象吧。不管怎么说,不等到这个时期再说就没有意义,所以我一直瞒着——” “不。我根本不知道。” “——是吗。就是说让你吃上一、两记拳头就能想起来了是吗?” 瞪,姐姐充满怒气的视线刺穿了我。我慌忙解释: “才不是呢!本来姐你就没告诉我什么重要的内容!‘夏天以后,华凪可能回东京来。也许。应该。’仅此而已啊!超含糊的好吗!” “什么……?真奇怪。我还以为自己说得更详细一些呢……?” 姐姐歪了歪脑袋。这种在关键地方打马虎眼的作风,果然是亲姐弟。 “这样啊。这可头疼了——我还以为叶介这边也已经下定决心了呢。以为你就是为此才作为一个男人独立……” “听不懂你说什么。难道华凪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下定决心吗?” “这个嘛。我就在这里从头说起吧。其实——” 就在龙 子姐要开始说明的时候。叮当叮当!入口处门上安置的门铃吵闹地响起来。 “‘主人,我回来啦!’呵哈哈——这个时间怎么可能有客人——呃,我去!” “……有人哦,小姐。有极其可怕的人。” “啊哇哇……大事不好了……” 这番着实傻气的应和过后,伦敦红茶馆的所有者兼女仆斋藤欧米茄现身了。 衣着是水手服连衣裙式的学校制服。脚上是便鞋,革制的学校书包则挂在手上。我依旧不清楚这究竟是哪座学校的制服。 以及——依旧是堪称暴力的巨大胸部。 不过,说到星期六有学校的事情……既然不是社团活动,那就是委员会活动之类的了? 就在这时,龙子姐说道。 “——你来得正巧,斋藤欧米茄。我有话要问你。” “哎?问、问我吗?龙子姐姐大人!?” “是啊。如果你还想让我原谅你对待客人的无礼和荒诞无稽的称呼,就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对不起……我会好好回答……” 就像刚才对我做的一样,姐姐对欧米茄招招手。接着面对颤颤巍巍打着哆嗦走过来的欧米茄,姐姐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斋藤。你多大了。” “问我的年龄吗?我十六岁了。生日就是前天。” 欧米茄脸色紧张地回答。听罢,姐姐满足地说: “喔,那倒是可喜可贺。不过今年十六的话也就是说你高一了。” “的确是这样的。嗯,这有什么问题吗?” 欧米茄歪着脖子,不是很理解的样子。旁听的我也看不出姐姐说这些的意图何在。姐姐耸耸肩。 “我并不打算问你什么艰深的问题。这件事如果你不知道也无所谓。” 接着,她向欧米茄提出了一个令人吃惊的问题。 “你,认识爱内华凪吗?” “……哎?” 欧米茄啪嗒啪嗒的,夸张地眨着眼睛。姐姐继续说: “之前,在店里和欧米茄你见面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那件制服——是山茶花女子学院对吧?淡桃色的缎带与浅葱色的连衣裙……嗯,这样的制服全日本不会有第二家。我每次去看望华凪的时候都会看见,自然立刻就发觉了。可是,虽说只有休息日从长野来到东京,但每周都如此通勤,可见相当有韧劲啊。所谓人不可貌相,此言不假。” “……啊,这个、这个……” “怎么。” “呃、这个……华子……不、不是,华凪和龙子小姐您,是什么关系……?” 一瞬间,种种情报形成了脉络。 ——姐姐盯着欧米茄的制服看来看去的事。 ——在这个时刻,姐姐向欧米茄提及华凪的事。 ——欧米茄用小名称呼华凪的事。 “……是吗。说起来,还并没有做过正式的自我介绍。” 一瞬间露出讶异表情的姐姐,好像有所理解一样的回答。然后首先指着自己,微微颔首。 “不好意思失了礼数。虽然来得太迟,但请让我自报姓名。我是爱内龙子。爱内家的长女,今年二十有四。工作是作家。你知道男性杂志《baroque》吗?比方说,在上面有个连载两年的贪吃系栏目。虽然知道春天还涉及世界各地,但现在因为家庭原因变成了仅限日本的栏目。还有。” 接着,她看着坐在正对面的我。 “既然不知道我和华凪的关系,就是说这个也没自我介绍过吧。作为添头就说明一下,这个无能之人是爱内家的长男,爱内叶介。今年十七岁。和华凪相差一年,是大她一岁的兄长。我们三人是姐弟妹。” 像这样,姐姐故意使用家丑外扬的言辞,介绍了我。 但是,我也很意外。 欧米茄居然只知道我的名字。 的确,我们大家彼此都直呼其名,所以没有机会提及姓氏,因为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更没有机会提及家庭成员。 “——兄长、” 没想到欧米茄低着头,喃喃低语。 “——华子的……哥哥?” 欧米茄的样子很奇怪。直到刚才应该还开朗的像个傻瓜一样…… 究竟怎么了?她心里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吗? 我稍稍有些担心,试着向她搭话。 “喂,欧米茄。你,突然怎么——” 瞬间,她就像反弹一样抬起头,盯着我。 “请别来和我套近乎。你和我不是可以直呼姓名的关系。” 她的话带有十分强烈的情绪。 “……都做了些什么呀,我。就算是不知情,为什么偏偏和这家伙熟络地说起话来……我真是个傻瓜。简直没道理……” 含有强烈憎恨的双眸。 而且,把自己的话弯曲了一百八十度——把以前说过的“请直呼我的名字”这句话彻底当做不存在。 “……全部,都是你的错。混账兄长前辈。” 不仅仅是说过的话。 迄今为止欧米茄对我的印象都全部反转了。 快活的笑脸,变成了毫不掩饰不快的愤怒。 直率爽朗的语气,也变成了现在立刻开始斗殴也无所谓的好战口吻。 还有,亲近——变成了敌意。 “难得由姐姐做了介绍,还请允许我这边补充些消息。” 怒视我的视线提高了强度。 “——我,斋藤欧米茄在山茶花女子学院里,从三年前起就是爱内华凪的室友。从那孩子进入中学部以来,一直形影不离。简单地说,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那孩子的现状。” 欧米茄用暗藏杀意的低沉声音对我说: “也就是说,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华子会变得奇怪以至于从学校退学全部都是你的错。你听明白了吗?当然听明白了,对吗?” 一个问题解决了,立刻又出现了新的问题。所以看这样,好像我必须认真去面对一个一直逃避的问题了。 也就是——妹妹,以及,有关于她的“难吃菜”。 后记 这世上既然有需要辛苦写上将近十页后记的人,自然也有我这样每次都只剩下一页纸来写后记的人。 久等了,《她们做菜难吃的百种理由》第二卷终于和各位见面。 虽然这次的后记也只有一页纸,但让人笑不出来的事实是,即使这个长度也惨遭数次返工。一页后记已经如此,我真心觉得如果再长一些说不定我就要没命了,应该说真的会送命的,因为会丧命所以还是只写一页好了。 要说第二卷的看点,我觉得应该是“girls" talk”。登场角色增加了,相应的人际关系也开阔了。各个角色——特别是女孩子们的互动,如果各位能够注意到并感到有趣我会很开心的。 到了最后,我要对所有帮助刊行这本书的人们表示感谢。其实第一卷再版的时候,我想着要不要开个博客,没想到开设博客非常费事(说心里话,真麻烦),到现在也只有个推特。现在既然第二卷也出版了,说不定我会有心从明天开始努力。那么,我衷心期待能与各位在第三卷再次相会。如果有缘的话,还请务必支持。 这世上既然有需要辛苦写上将近十页后记的人,自然也有我这样每次都只剩下一页纸来写后记的人。 久等了,《她们做菜难吃的百种理由》第二卷终于和各位见面。 虽然这次的后记也只有一页纸,但让人笑不出来的事实是,即使这个长度也惨遭数次返工。一页后记已经如此,我真心觉得如果再长一些说不定我就要没命了,应该说真的会送命的,因为会丧命所以还是只写一页好了。 要说第二卷的看点,我觉得应该是“girls" talk”。登场角色增加了,相应的人际关系也开阔了。各个角色——特别是女孩子们的互动,如果各位能够注意到并感到有趣我会很开心的。 到了最后,我要对所有帮助刊行这本书的人们表示感谢。其实第一卷再版的时候,我想着要不要开个博客,没想到开设博客非常费事(说心里话,真麻烦),到现在也只有个推特。现在既然第二卷也出版了,说不定我会有心从明天开始努力。那么,我衷心期待能与各位在第三卷再次相会。如果有缘的话,还请务必支持。 这世上既然有需要辛苦写上将近十页后记的人,自然也有我这样每次都只剩下一页纸来写后记的人。 久等了,《她们做菜难吃的百种理由》第二卷终于和各位见面。 虽然这次的后记也只有一页纸,但让人笑不出来的事实是,即使这个长度也惨遭数次返工。一页后记已经如此,我真心觉得如果再长一些说不定我就要没命了,应该说真的会送命的,因为会丧命所以还是只写一页好了。 要说第二卷的看点,我觉得应该是“girls" talk”。登场角色增加了,相应的人际关系也开阔了。各个角色——特别是女孩子们的互动,如果各位能够注意到并感到有趣我会很开心的。 到了最后,我要对所有帮助刊行这本书的人们表示感谢。其实第一卷再版的时候,我想着要不要开个博客,没想到开设博客非常费事(说心里话,真麻烦),到现在也只有个推特。现在既然第二卷也出版了,说不定我会有心从明天开始努力。那么,我衷心期待能与各位在第三卷再次相会。如果有缘的话,还请务必支持。 这世上既然有需要辛苦写上将近十页后记的人,自然也有我这样每次都只剩下一页纸来写后记的人。 久等了,《她们做菜难吃的百种理由》第二卷终于和各位见面。 虽然这次的后记也只有一页纸,但让人笑不出来的事实是,即使这个长度也惨遭数次返工。一页后记已经如此,我真心觉得如果再长一些说不定我就要没命了,应该说真的会送命的,因为会丧命所以还是只写一页好了。 要说第二卷的看点,我觉得应该是“girls" talk”。登场角色增加了,相应的人际关系也开阔了。各个角色——特别是女孩子们的互动,如果各位能够注意到并感到有趣我会很开心的。 到了最后,我要对所有帮助刊行这本书的人们表示感谢。其实第一卷再版的时候,我想着要不要开个博客,没想到开设博客非常费事(说心里话,真麻烦),到现在也只有个推特。现在既然第二卷也出版了,说不定我会有心从明天开始努力。那么,我衷心期待能与各位在第三卷再次相会。如果有缘的话,还请务必支持。 这世上既然有需要辛苦写上将近十页后记的人,自然也有我这样每次都只剩下一页纸来写后记的人。 久等了,《她们做菜难吃的百种理由》第二卷终于和各位见面。 虽然这次的后记也只有一页纸,但让人笑不出来的事实是,即使这个长度也惨遭数次返工。一页后记已经如此,我真心觉得如果再长一些说不定我就要没命了,应该说真的会送命的,因为会丧命所以还是只写一页好了。 要说第二卷的看点,我觉得应该是“girls" talk”。登场角色增加了,相应的人际关系也开阔了。各个角色——特别是女孩子们的互动,如果各位能够注意到并感到有趣我会很开心的。 到了最后,我要对所有帮助刊行这本书的人们表示感谢。其实第一卷再版的时候,我想着要不要开个博客,没想到开设博客非常费事(说心里话,真麻烦),到现在也只有个推特。现在既然第二卷也出版了,说不定我会有心从明天开始努力。那么,我衷心期待能与各位在第三卷再次相会。如果有缘的话,还请务必支持。 这世上既然有需要辛苦写上将近十页后记的人,自然也有我这样每次都只剩下一页纸来写后记的人。 久等了,《她们做菜难吃的百种理由》第二卷终于和各位见面。 虽然这次的后记也只有一页纸,但让人笑不出来的事实是,即使这个长度也惨遭数次返工。一页后记已经如此,我真心觉得如果再长一些说不定我就要没命了,应该说真的会送命的,因为会丧命所以还是只写一页好了。 要说第二卷的看点,我觉得应该是“girls" talk”。登场角色增加了,相应的人际关系也开阔了。各个角色——特别是女孩子们的互动,如果各位能够注意到并感到有趣我会很开心的。 到了最后,我要对所有帮助刊行这本书的人们表示感谢。其实第一卷再版的时候,我想着要不要开个博客,没想到开设博客非常费事(说心里话,真麻烦),到现在也只有个推特。现在既然第二卷也出版了,说不定我会有心从明天开始努力。那么,我衷心期待能与各位在第三卷再次相会。如果有缘的话,还请务必支持。 这世上既然有需要辛苦写上将近十页后记的人,自然也有我这样每次都只剩下一页纸来写后记的人。 久等了,《她们做菜难吃的百种理由》第二卷终于和各位见面。 虽然这次的后记也只有一页纸,但让人笑不出来的事实是,即使这个长度也惨遭数次返工。一页后记已经如此,我真心觉得如果再长一些说不定我就要没命了,应该说真的会送命的,因为会丧命所以还是只写一页好了。 要说第二卷的看点,我觉得应该是“girls" talk”。登场角色增加了,相应的人际关系也开阔了。各个角色——特别是女孩子们的互动,如果各位能够注意到并感到有趣我会很开心的。 到了最后,我要对所有帮助刊行这本书的人们表示感谢。其实第一卷再版的时候,我想着要不要开个博客,没想到开设博客非常费事(说心里话,真麻烦),到现在也只有个推特。现在既然第二卷也出版了,说不定我会有心从明天开始努力。那么,我衷心期待能与各位在第三卷再次相会。如果有缘的话,还请务必支持。 这世上既然有需要辛苦写上将近十页后记的人,自然也有我这样每次都只剩下一页纸来写后记的人。 久等了,《她们做菜难吃的百种理由》第二卷终于和各位见面。 虽然这次的后记也只有一页纸,但让人笑不出来的事实是,即使这个长度也惨遭数次返工。一页后记已经如此,我真心觉得如果再长一些说不定我就要没命了,应该说真的会送命的,因为会丧命所以还是只写一页好了。 要说第二卷的看点,我觉得应该是“girls" talk”。登场角色增加了,相应的人际关系也开阔了。各个角色——特别是女孩子们的互动,如果各位能够注意到并感到有趣我会很开心的。 到了最后,我要对所有帮助刊行这本书的人们表示感谢。其实第一卷再版的时候,我想着要不要开个博客,没想到开设博客非常费事(说心里话,真麻烦),到现在也只有个推特。现在既然第二卷也出版了,说不定我会有心从明天开始努力。那么,我衷心期待能与各位在第三卷再次相会。如果有缘的话,还请务必支持。 这世上既然有需要辛苦写上将近十页后记的人,自然也有我这样每次都只剩下一页纸来写后记的人。 久等了,《她们做菜难吃的百种理由》第二卷终于和各位见面。 虽然这次的后记也只有一页纸,但让人笑不出来的事实是,即使这个长度也惨遭数次返工。一页后记已经如此,我真心觉得如果再长一些说不定我就要没命了,应该说真的会送命的,因为会丧命所以还是只写一页好了。 要说第二卷的看点,我觉得应该是“girls" talk”。登场角色增加了,相应的人际关系也开阔了。各个角色——特别是女孩子们的互动,如果各位能够注意到并感到有趣我会很开心的。 到了最后,我要对所有帮助刊行这本书的人们表示感谢。其实第一卷再版的时候,我想着要不要开个博客,没想到开设博客非常费事(说心里话,真麻烦),到现在也只有个推特。现在既然第二卷也出版了,说不定我会有心从明天开始努力。那么,我衷心期待能与各位在第三卷再次相会。如果有缘的话,还请务必支持。 序 夏之幻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eternalwings 翻译:カブ农奴(农奴);211004(依恋) 那是几年前某一日的记忆。是我还和妹妹住在同一个家时发生的事情。 “……” “……” 还是小学生的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玩着游戏。是什么机种就不记得了,不过这个不重要。 但至少当时是春季,这点我还记得。 “……我说,华凪啊。” 而且,旁边我妹妹华凪也在。 ——突然一下,简直就像是往身上凑一样靠了过来。 “怎么了,哥哥?” 在耳边的细语抵达了脑部的瞬间,“突”地一下子背后莫名地起了鸡皮疙瘩。 华凪在我所见所闻之中,有着比谁都独特的声线。 甜美,冷淡,高亢,低沉……全都不是。 华凪的声音,一言以蔽之:鲜明又强烈。打个比方就是高分辨率。给听者的印象就像是被鹰爪抓起一样,就是有着如此绝对的穿透力。 那简直就像是带有魔法一般。 “难道说,肚子饿了?那么偶要不要做点什么吃……?” 没有被刘海遮住的左眼睁得大大的,华凪那在班上也是最娇小的身体稍稍有些颤抖。好似在撒娇,又仿佛小狗仔一样,她用战战兢兢的视线往上看着我。 一如既往,我的妹妹只看可爱度是天下第一。 “不、不,肚子没饿就是……” 即便如此,我对华凪可是相当的难以应对。 绝对不是性格上的相性有问题。 然而,不论是多么可爱的妹妹,总而言之是一丁一点都不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于是在小孩子看来,华凪在可爱的同时,却又带着三分悚然五分恐怖。 而且,那个时候总之华凪是粘在我身上甩不掉。明明又不是没有朋友(事实上,那个时候华凪的第一人称是“偶”,不过我听说那是因为班上流行的缘故),放学以后却不一起玩,总之是…… “这样啊……但是,如果,有什么的话希望哥哥说出来。偶呢,要是哥哥有什么希望的话,都会去做的。” 我这妹妹啊,期望着和我呆在一起。 “哦,哦……” “——对了。果然还是做一点什么好了…………稍微等一会儿。” “啊……喂,喂!” 比起其他的,我最怕华凪的一个理由。 “做好了,哥哥。怎么样……一定很好吃哦?” “还、还真做了——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过了一会儿,华凪端着盘子回来了。 在我目睹那个物体的瞬间,脊梁骨寒气直冒,差点昏倒过去。并不单纯是鸡皮疙瘩,绝对是能连身上的毛发都悚然而起一般的恶寒。 要说为什么,盘子里装的是—— “虫、虫子吗……” “叶、叶介!你在说什么啊!呐,呐!要糟了啊!——啊……!?” 有声音。虽然听到了,但很让人舒心,意识变得更朦胧了。 再就是肩膀。有着柔软的掌心的感触。好像是我被声音的主人在摇肩膀。就是这样。发生什么——? “爱内!你光明正大地打瞌睡啊,啊!?” “呜哦!?” 一瞬间,后脑炸开来浅浅的一击,我的意识就这么回来了。左右看了看。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早已看惯了的二年五班的教室。 ——就是说,我没管现在在上课,就这么睡着,还做起了梦。 抬起头来。那里站着的是将语文课本卷了起来“嗒嗒”敲着自己肩膀一脸凶相的班主任冢本(三十五岁,有两个孩子,婿养子)。(译:婿养子是指上门女婿同时被家族收作养子。古代日本贵族家庭如无子或儿子无法继承家业,可能会将女婿的身份改作养子。虽然制度消失,但习俗流传至今。) “虽然试着叫醒你了……没赶上真是对不起……” 不过,坐在我左边我的青梅竹马香神红绪,脸上浮出比挨了批的我更深感抱歉的表情——她的存在反而更加让我“铭感五内”。 在期末考结束以后的换座位时,我爱内叶介像是被盯上了一般,变成红绪坐在了我旁边。仅仅是试图叫醒在上课时打瞌睡的我,就让红绪露出了这样的表情来,让我觉得这可真是件糟糕的事情。 “非常抱歉。做了个梦,不对,是噩梦……话说回来,老师,只敲我一个人是不是有点过分啊?不是还有不少在打瞌睡的吗?” 我如此提出了异议,但冢本却一脸淡然道: “正好最容易敲的爱内就在这里。换座位换到前面来了不是没办法嘛。” “……这也行。” “好了,接着上课!继续说漱石。翻到……” 我看着继续开讲回到了讲台的冢本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心里毛毛的,外面喳喳地吵。对我一个人发火,这天还又闷又热,漱石什么的真心听烦了——话说最近总是说类似的话来着,但我这里还是再强调一遍。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啊,就是这个。 不过,只有这次不能怨任何人。这个——是我十六年的人生欠出来的一笔巨大的债。 不才爱内叶介,眼下有一件十分烦忧我心之事。简单地整理一下,可以意外地归结为很简明的一句话。所谓—— 有关她们。 一人是之前做梦时梦见的。我绝对无法不去面对的少女。另一人,是数周前,翻脸有如翻书一般,给我们留下了实在太过强烈印象的少女。 爱内华凪。斋藤欧米茄。 还有最后一人。坐在我旁边对我的偷瞄毫无察觉、认真得有些犯傻、正用光是看就让人能迷上的工整字迹记着笔记、我的儿时玩伴——香神红绪。 这次主要是这三人,还有已经成为惯例一般菜肴的难吃——我要诉说的烦恼,就是有关这一切。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eternalwings 翻译:カブ农奴(农奴);211004(依恋) 那是几年前某一日的记忆。是我还和妹妹住在同一个家时发生的事情。 “……” “……” 还是小学生的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玩着游戏。是什么机种就不记得了,不过这个不重要。 但至少当时是春季,这点我还记得。 “……我说,华凪啊。” 而且,旁边我妹妹华凪也在。 ——突然一下,简直就像是往身上凑一样靠了过来。 “怎么了,哥哥?” 在耳边的细语抵达了脑部的瞬间,“突”地一下子背后莫名地起了鸡皮疙瘩。 华凪在我所见所闻之中,有着比谁都独特的声线。 甜美,冷淡,高亢,低沉……全都不是。 华凪的声音,一言以蔽之:鲜明又强烈。打个比方就是高分辨率。给听者的印象就像是被鹰爪抓起一样,就是有着如此绝对的穿透力。 那简直就像是带有魔法一般。 “难道说,肚子饿了?那么偶要不要做点什么吃……?” 没有被刘海遮住的左眼睁得大大的,华凪那在班上也是最娇小的身体稍稍有些颤抖。好似在撒娇,又仿佛小狗仔一样,她用战战兢兢的视线往上看着我。 一如既往,我的妹妹只看可爱度是天下第一。 “不、不,肚子没饿就是……” 即便如此,我对华凪可是相当的难以应对。 绝对不是性格上的相性有问题。 然而,不论是多么可爱的妹妹,总而言之是一丁一点都不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于是在小孩子看来,华凪在可爱的同时,却又带着三分悚然五分恐怖。 而且,那个时候总之华凪是粘在我身上甩不掉。明明又不是没有朋友(事实上,那个时候华凪的第一人称是“偶”,不过我听说那是因为班上流行的缘故),放学以后却不一起玩,总之是…… “这样啊……但是,如果,有什么的话希望哥哥说出来。偶呢,要是哥哥有什么希望的话,都会去做的。” 我这妹妹啊,期望着和我呆在一起。 “哦,哦……” “——对了。果然还是做一点什么好了…………稍微等一会儿。” “啊……喂,喂!” 比起其他的,我最怕华凪的一个理由。 “做好了,哥哥。怎么样……一定很好吃哦?” “还、还真做了——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过了一会儿,华凪端着盘子回来了。 在我目睹那个物体的瞬间,脊梁骨寒气直冒,差点昏倒过去。并不单纯是鸡皮疙瘩,绝对是能连身上的毛发都悚然而起一般的恶寒。 要说为什么,盘子里装的是—— “虫、虫子吗……” “叶、叶介!你在说什么啊!呐,呐!要糟了啊!——啊……!?” 有声音。虽然听到了,但很让人舒心,意识变得更朦胧了。 再就是肩膀。有着柔软的掌心的感触。好像是我被声音的主人在摇肩膀。就是这样。发生什么——? “爱内!你光明正大地打瞌睡啊,啊!?” “呜哦!?” 一瞬间,后脑炸开来浅浅的一击,我的意识就这么回来了。左右看了看。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早已看惯了的二年五班的教室。 ——就是说,我没管现在在上课,就这么睡着,还做起了梦。 抬起头来。那里站着的是将语文课本卷了起来“嗒嗒”敲着自己肩膀一脸凶相的班主任冢本(三十五岁,有两个孩子,婿养子)。(译:婿养子是指上门女婿同时被家族收作养子。古代日本贵族家庭如无子或儿子无法继承家业,可能会将女婿的身份改作养子。虽然制度消失,但习俗流传至今。) “虽然试着叫醒你了……没赶上真是对不起……” 不过,坐在我左边我的青梅竹马香神红绪,脸上浮出比挨了批的我更深感抱歉的表情——她的存在反而更加让我“铭感五内”。 在期末考结束以后的换座位时,我爱内叶介像是被盯上了一般,变成红绪坐在了我旁边。仅仅是试图叫醒在上课时打瞌睡的我,就让红绪露出了这样的表情来,让我觉得这可真是件糟糕的事情。 “非常抱歉。做了个梦,不对,是噩梦……话说回来,老师,只敲我一个人是不是有点过分啊?不是还有不少在打瞌睡的吗?” 我如此提出了异议,但冢本却一脸淡然道: “正好最容易敲的爱内就在这里。换座位换到前面来了不是没办法嘛。” “……这也行。” “好了,接着上课!继续说漱石。翻到……” 我看着继续开讲回到了讲台的冢本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心里毛毛的,外面喳喳地吵。对我一个人发火,这天还又闷又热,漱石什么的真心听烦了——话说最近总是说类似的话来着,但我这里还是再强调一遍。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啊,就是这个。 不过,只有这次不能怨任何人。这个——是我十六年的人生欠出来的一笔巨大的债。 不才爱内叶介,眼下有一件十分烦忧我心之事。简单地整理一下,可以意外地归结为很简明的一句话。所谓—— 有关她们。 一人是之前做梦时梦见的。我绝对无法不去面对的少女。另一人,是数周前,翻脸有如翻书一般,给我们留下了实在太过强烈印象的少女。 爱内华凪。斋藤欧米茄。 还有最后一人。坐在我旁边对我的偷瞄毫无察觉、认真得有些犯傻、正用光是看就让人能迷上的工整字迹记着笔记、我的儿时玩伴——香神红绪。 这次主要是这三人,还有已经成为惯例一般菜肴的难吃——我要诉说的烦恼,就是有关这一切。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eternalwings 翻译:カブ农奴(农奴);211004(依恋) 那是几年前某一日的记忆。是我还和妹妹住在同一个家时发生的事情。 “……” “……” 还是小学生的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玩着游戏。是什么机种就不记得了,不过这个不重要。 但至少当时是春季,这点我还记得。 “……我说,华凪啊。” 而且,旁边我妹妹华凪也在。 ——突然一下,简直就像是往身上凑一样靠了过来。 “怎么了,哥哥?” 在耳边的细语抵达了脑部的瞬间,“突”地一下子背后莫名地起了鸡皮疙瘩。 华凪在我所见所闻之中,有着比谁都独特的声线。 甜美,冷淡,高亢,低沉……全都不是。 华凪的声音,一言以蔽之:鲜明又强烈。打个比方就是高分辨率。给听者的印象就像是被鹰爪抓起一样,就是有着如此绝对的穿透力。 那简直就像是带有魔法一般。 “难道说,肚子饿了?那么偶要不要做点什么吃……?” 没有被刘海遮住的左眼睁得大大的,华凪那在班上也是最娇小的身体稍稍有些颤抖。好似在撒娇,又仿佛小狗仔一样,她用战战兢兢的视线往上看着我。 一如既往,我的妹妹只看可爱度是天下第一。 “不、不,肚子没饿就是……” 即便如此,我对华凪可是相当的难以应对。 绝对不是性格上的相性有问题。 然而,不论是多么可爱的妹妹,总而言之是一丁一点都不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于是在小孩子看来,华凪在可爱的同时,却又带着三分悚然五分恐怖。 而且,那个时候总之华凪是粘在我身上甩不掉。明明又不是没有朋友(事实上,那个时候华凪的第一人称是“偶”,不过我听说那是因为班上流行的缘故),放学以后却不一起玩,总之是…… “这样啊……但是,如果,有什么的话希望哥哥说出来。偶呢,要是哥哥有什么希望的话,都会去做的。” 我这妹妹啊,期望着和我呆在一起。 “哦,哦……” “——对了。果然还是做一点什么好了…………稍微等一会儿。” “啊……喂,喂!” 比起其他的,我最怕华凪的一个理由。 “做好了,哥哥。怎么样……一定很好吃哦?” “还、还真做了——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过了一会儿,华凪端着盘子回来了。 在我目睹那个物体的瞬间,脊梁骨寒气直冒,差点昏倒过去。并不单纯是鸡皮疙瘩,绝对是能连身上的毛发都悚然而起一般的恶寒。 要说为什么,盘子里装的是—— “虫、虫子吗……” “叶、叶介!你在说什么啊!呐,呐!要糟了啊!——啊……!?” 有声音。虽然听到了,但很让人舒心,意识变得更朦胧了。 再就是肩膀。有着柔软的掌心的感触。好像是我被声音的主人在摇肩膀。就是这样。发生什么——? “爱内!你光明正大地打瞌睡啊,啊!?” “呜哦!?” 一瞬间,后脑炸开来浅浅的一击,我的意识就这么回来了。左右看了看。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早已看惯了的二年五班的教室。 ——就是说,我没管现在在上课,就这么睡着,还做起了梦。 抬起头来。那里站着的是将语文课本卷了起来“嗒嗒”敲着自己肩膀一脸凶相的班主任冢本(三十五岁,有两个孩子,婿养子)。(译:婿养子是指上门女婿同时被家族收作养子。古代日本贵族家庭如无子或儿子无法继承家业,可能会将女婿的身份改作养子。虽然制度消失,但习俗流传至今。) “虽然试着叫醒你了……没赶上真是对不起……” 不过,坐在我左边我的青梅竹马香神红绪,脸上浮出比挨了批的我更深感抱歉的表情——她的存在反而更加让我“铭感五内”。 在期末考结束以后的换座位时,我爱内叶介像是被盯上了一般,变成红绪坐在了我旁边。仅仅是试图叫醒在上课时打瞌睡的我,就让红绪露出了这样的表情来,让我觉得这可真是件糟糕的事情。 “非常抱歉。做了个梦,不对,是噩梦……话说回来,老师,只敲我一个人是不是有点过分啊?不是还有不少在打瞌睡的吗?” 我如此提出了异议,但冢本却一脸淡然道: “正好最容易敲的爱内就在这里。换座位换到前面来了不是没办法嘛。” “……这也行。” “好了,接着上课!继续说漱石。翻到……” 我看着继续开讲回到了讲台的冢本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心里毛毛的,外面喳喳地吵。对我一个人发火,这天还又闷又热,漱石什么的真心听烦了——话说最近总是说类似的话来着,但我这里还是再强调一遍。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啊,就是这个。 不过,只有这次不能怨任何人。这个——是我十六年的人生欠出来的一笔巨大的债。 不才爱内叶介,眼下有一件十分烦忧我心之事。简单地整理一下,可以意外地归结为很简明的一句话。所谓—— 有关她们。 一人是之前做梦时梦见的。我绝对无法不去面对的少女。另一人,是数周前,翻脸有如翻书一般,给我们留下了实在太过强烈印象的少女。 爱内华凪。斋藤欧米茄。 还有最后一人。坐在我旁边对我的偷瞄毫无察觉、认真得有些犯傻、正用光是看就让人能迷上的工整字迹记着笔记、我的儿时玩伴——香神红绪。 这次主要是这三人,还有已经成为惯例一般菜肴的难吃——我要诉说的烦恼,就是有关这一切。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eternalwings 翻译:カブ农奴(农奴);211004(依恋) 那是几年前某一日的记忆。是我还和妹妹住在同一个家时发生的事情。 “……” “……” 还是小学生的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玩着游戏。是什么机种就不记得了,不过这个不重要。 但至少当时是春季,这点我还记得。 “……我说,华凪啊。” 而且,旁边我妹妹华凪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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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下,简直就像是往身上凑一样靠了过来。 “怎么了,哥哥?” 在耳边的细语抵达了脑部的瞬间,“突”地一下子背后莫名地起了鸡皮疙瘩。 华凪在我所见所闻之中,有着比谁都独特的声线。 甜美,冷淡,高亢,低沉……全都不是。 华凪的声音,一言以蔽之:鲜明又强烈。打个比方就是高分辨率。给听者的印象就像是被鹰爪抓起一样,就是有着如此绝对的穿透力。 那简直就像是带有魔法一般。 “难道说,肚子饿了?那么偶要不要做点什么吃……?” 没有被刘海遮住的左眼睁得大大的,华凪那在班上也是最娇小的身体稍稍有些颤抖。好似在撒娇,又仿佛小狗仔一样,她用战战兢兢的视线往上看着我。 一如既往,我的妹妹只看可爱度是天下第一。 “不、不,肚子没饿就是……” 即便如此,我对华凪可是相当的难以应对。 绝对不是性格上的相性有问题。 然而,不论是多么可爱的妹妹,总而言之是一丁一点都不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于是在小孩子看来,华凪在可爱的同时,却又带着三分悚然五分恐怖。 而且,那个时候总之华凪是粘在我身上甩不掉。明明又不是没有朋友(事实上,那个时候华凪的第一人称是“偶”,不过我听说那是因为班上流行的缘故),放学以后却不一起玩,总之是…… “这样啊……但是,如果,有什么的话希望哥哥说出来。偶呢,要是哥哥有什么希望的话,都会去做的。” 我这妹妹啊,期望着和我呆在一起。 “哦,哦……” “——对了。果然还是做一点什么好了…………稍微等一会儿。” “啊……喂,喂!” 比起其他的,我最怕华凪的一个理由。 “做好了,哥哥。怎么样……一定很好吃哦?” “还、还真做了——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过了一会儿,华凪端着盘子回来了。 在我目睹那个物体的瞬间,脊梁骨寒气直冒,差点昏倒过去。并不单纯是鸡皮疙瘩,绝对是能连身上的毛发都悚然而起一般的恶寒。 要说为什么,盘子里装的是—— “虫、虫子吗……” “叶、叶介!你在说什么啊!呐,呐!要糟了啊!——啊……!?” 有声音。虽然听到了,但很让人舒心,意识变得更朦胧了。 再就是肩膀。有着柔软的掌心的感触。好像是我被声音的主人在摇肩膀。就是这样。发生什么——? “爱内!你光明正大地打瞌睡啊,啊!?” “呜哦!?” 一瞬间,后脑炸开来浅浅的一击,我的意识就这么回来了。左右看了看。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早已看惯了的二年五班的教室。 ——就是说,我没管现在在上课,就这么睡着,还做起了梦。 抬起头来。那里站着的是将语文课本卷了起来“嗒嗒”敲着自己肩膀一脸凶相的班主任冢本(三十五岁,有两个孩子,婿养子)。(译:婿养子是指上门女婿同时被家族收作养子。古代日本贵族家庭如无子或儿子无法继承家业,可能会将女婿的身份改作养子。虽然制度消失,但习俗流传至今。) “虽然试着叫醒你了……没赶上真是对不起……” 不过,坐在我左边我的青梅竹马香神红绪,脸上浮出比挨了批的我更深感抱歉的表情——她的存在反而更加让我“铭感五内”。 在期末考结束以后的换座位时,我爱内叶介像是被盯上了一般,变成红绪坐在了我旁边。仅仅是试图叫醒在上课时打瞌睡的我,就让红绪露出了这样的表情来,让我觉得这可真是件糟糕的事情。 “非常抱歉。做了个梦,不对,是噩梦……话说回来,老师,只敲我一个人是不是有点过分啊?不是还有不少在打瞌睡的吗?” 我如此提出了异议,但冢本却一脸淡然道: “正好最容易敲的爱内就在这里。换座位换到前面来了不是没办法嘛。” “……这也行。” “好了,接着上课!继续说漱石。翻到……” 我看着继续开讲回到了讲台的冢本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心里毛毛的,外面喳喳地吵。对我一个人发火,这天还又闷又热,漱石什么的真心听烦了——话说最近总是说类似的话来着,但我这里还是再强调一遍。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啊,就是这个。 不过,只有这次不能怨任何人。这个——是我十六年的人生欠出来的一笔巨大的债。 不才爱内叶介,眼下有一件十分烦忧我心之事。简单地整理一下,可以意外地归结为很简明的一句话。所谓—— 有关她们。 一人是之前做梦时梦见的。我绝对无法不去面对的少女。另一人,是数周前,翻脸有如翻书一般,给我们留下了实在太过强烈印象的少女。 爱内华凪。斋藤欧米茄。 还有最后一人。坐在我旁边对我的偷瞄毫无察觉、认真得有些犯傻、正用光是看就让人能迷上的工整字迹记着笔记、我的儿时玩伴——香神红绪。 这次主要是这三人,还有已经成为惯例一般菜肴的难吃——我要诉说的烦恼,就是有关这一切。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eternalwings 翻译:カブ农奴(农奴);211004(依恋) 那是几年前某一日的记忆。是我还和妹妹住在同一个家时发生的事情。 “……” “……” 还是小学生的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玩着游戏。是什么机种就不记得了,不过这个不重要。 但至少当时是春季,这点我还记得。 “……我说,华凪啊。” 而且,旁边我妹妹华凪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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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来。那里站着的是将语文课本卷了起来“嗒嗒”敲着自己肩膀一脸凶相的班主任冢本(三十五岁,有两个孩子,婿养子)。(译:婿养子是指上门女婿同时被家族收作养子。古代日本贵族家庭如无子或儿子无法继承家业,可能会将女婿的身份改作养子。虽然制度消失,但习俗流传至今。) “虽然试着叫醒你了……没赶上真是对不起……” 不过,坐在我左边我的青梅竹马香神红绪,脸上浮出比挨了批的我更深感抱歉的表情——她的存在反而更加让我“铭感五内”。 在期末考结束以后的换座位时,我爱内叶介像是被盯上了一般,变成红绪坐在了我旁边。仅仅是试图叫醒在上课时打瞌睡的我,就让红绪露出了这样的表情来,让我觉得这可真是件糟糕的事情。 “非常抱歉。做了个梦,不对,是噩梦……话说回来,老师,只敲我一个人是不是有点过分啊?不是还有不少在打瞌睡的吗?” 我如此提出了异议,但冢本却一脸淡然道: “正好最容易敲的爱内就在这里。换座位换到前面来了不是没办法嘛。” “……这也行。” “好了,接着上课!继续说漱石。翻到……” 我看着继续开讲回到了讲台的冢本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心里毛毛的,外面喳喳地吵。对我一个人发火,这天还又闷又热,漱石什么的真心听烦了——话说最近总是说类似的话来着,但我这里还是再强调一遍。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啊,就是这个。 不过,只有这次不能怨任何人。这个——是我十六年的人生欠出来的一笔巨大的债。 不才爱内叶介,眼下有一件十分烦忧我心之事。简单地整理一下,可以意外地归结为很简明的一句话。所谓—— 有关她们。 一人是之前做梦时梦见的。我绝对无法不去面对的少女。另一人,是数周前,翻脸有如翻书一般,给我们留下了实在太过强烈印象的少女。 爱内华凪。斋藤欧米茄。 还有最后一人。坐在我旁边对我的偷瞄毫无察觉、认真得有些犯傻、正用光是看就让人能迷上的工整字迹记着笔记、我的儿时玩伴——香神红绪。 这次主要是这三人,还有已经成为惯例一般菜肴的难吃——我要诉说的烦恼,就是有关这一切。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eternalwings 翻译:カブ农奴(农奴);211004(依恋) 那是几年前某一日的记忆。是我还和妹妹住在同一个家时发生的事情。 “……” “……” 还是小学生的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玩着游戏。是什么机种就不记得了,不过这个不重要。 但至少当时是春季,这点我还记得。 “……我说,华凪啊。” 而且,旁边我妹妹华凪也在。 ——突然一下,简直就像是往身上凑一样靠了过来。 “怎么了,哥哥?” 在耳边的细语抵达了脑部的瞬间,“突”地一下子背后莫名地起了鸡皮疙瘩。 华凪在我所见所闻之中,有着比谁都独特的声线。 甜美,冷淡,高亢,低沉……全都不是。 华凪的声音,一言以蔽之:鲜明又强烈。打个比方就是高分辨率。给听者的印象就像是被鹰爪抓起一样,就是有着如此绝对的穿透力。 那简直就像是带有魔法一般。 “难道说,肚子饿了?那么偶要不要做点什么吃……?” 没有被刘海遮住的左眼睁得大大的,华凪那在班上也是最娇小的身体稍稍有些颤抖。好似在撒娇,又仿佛小狗仔一样,她用战战兢兢的视线往上看着我。 一如既往,我的妹妹只看可爱度是天下第一。 “不、不,肚子没饿就是……” 即便如此,我对华凪可是相当的难以应对。 绝对不是性格上的相性有问题。 然而,不论是多么可爱的妹妹,总而言之是一丁一点都不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于是在小孩子看来,华凪在可爱的同时,却又带着三分悚然五分恐怖。 而且,那个时候总之华凪是粘在我身上甩不掉。明明又不是没有朋友(事实上,那个时候华凪的第一人称是“偶”,不过我听说那是因为班上流行的缘故),放学以后却不一起玩,总之是…… “这样啊……但是,如果,有什么的话希望哥哥说出来。偶呢,要是哥哥有什么希望的话,都会去做的。” 我这妹妹啊,期望着和我呆在一起。 “哦,哦……” “——对了。果然还是做一点什么好了…………稍微等一会儿。” “啊……喂,喂!” 比起其他的,我最怕华凪的一个理由。 “做好了,哥哥。怎么样……一定很好吃哦?” “还、还真做了——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过了一会儿,华凪端着盘子回来了。 在我目睹那个物体的瞬间,脊梁骨寒气直冒,差点昏倒过去。并不单纯是鸡皮疙瘩,绝对是能连身上的毛发都悚然而起一般的恶寒。 要说为什么,盘子里装的是—— “虫、虫子吗……” “叶、叶介!你在说什么啊!呐,呐!要糟了啊!——啊……!?” 有声音。虽然听到了,但很让人舒心,意识变得更朦胧了。 再就是肩膀。有着柔软的掌心的感触。好像是我被声音的主人在摇肩膀。就是这样。发生什么——? “爱内!你光明正大地打瞌睡啊,啊!?” “呜哦!?” 一瞬间,后脑炸开来浅浅的一击,我的意识就这么回来了。左右看了看。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早已看惯了的二年五班的教室。 ——就是说,我没管现在在上课,就这么睡着,还做起了梦。 抬起头来。那里站着的是将语文课本卷了起来“嗒嗒”敲着自己肩膀一脸凶相的班主任冢本(三十五岁,有两个孩子,婿养子)。(译:婿养子是指上门女婿同时被家族收作养子。古代日本贵族家庭如无子或儿子无法继承家业,可能会将女婿的身份改作养子。虽然制度消失,但习俗流传至今。) “虽然试着叫醒你了……没赶上真是对不起……” 不过,坐在我左边我的青梅竹马香神红绪,脸上浮出比挨了批的我更深感抱歉的表情——她的存在反而更加让我“铭感五内”。 在期末考结束以后的换座位时,我爱内叶介像是被盯上了一般,变成红绪坐在了我旁边。仅仅是试图叫醒在上课时打瞌睡的我,就让红绪露出了这样的表情来,让我觉得这可真是件糟糕的事情。 “非常抱歉。做了个梦,不对,是噩梦……话说回来,老师,只敲我一个人是不是有点过分啊?不是还有不少在打瞌睡的吗?” 我如此提出了异议,但冢本却一脸淡然道: “正好最容易敲的爱内就在这里。换座位换到前面来了不是没办法嘛。” “……这也行。” “好了,接着上课!继续说漱石。翻到……” 我看着继续开讲回到了讲台的冢本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心里毛毛的,外面喳喳地吵。对我一个人发火,这天还又闷又热,漱石什么的真心听烦了——话说最近总是说类似的话来着,但我这里还是再强调一遍。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啊,就是这个。 不过,只有这次不能怨任何人。这个——是我十六年的人生欠出来的一笔巨大的债。 不才爱内叶介,眼下有一件十分烦忧我心之事。简单地整理一下,可以意外地归结为很简明的一句话。所谓—— 有关她们。 一人是之前做梦时梦见的。我绝对无法不去面对的少女。另一人,是数周前,翻脸有如翻书一般,给我们留下了实在太过强烈印象的少女。 爱内华凪。斋藤欧米茄。 还有最后一人。坐在我旁边对我的偷瞄毫无察觉、认真得有些犯傻、正用光是看就让人能迷上的工整字迹记着笔记、我的儿时玩伴——香神红绪。 这次主要是这三人,还有已经成为惯例一般菜肴的难吃——我要诉说的烦恼,就是有关这一切。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eternalwings 翻译:カブ农奴(农奴);211004(依恋) 那是几年前某一日的记忆。是我还和妹妹住在同一个家时发生的事情。 “……” “……” 还是小学生的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玩着游戏。是什么机种就不记得了,不过这个不重要。 但至少当时是春季,这点我还记得。 “……我说,华凪啊。” 而且,旁边我妹妹华凪也在。 ——突然一下,简直就像是往身上凑一样靠了过来。 “怎么了,哥哥?” 在耳边的细语抵达了脑部的瞬间,“突”地一下子背后莫名地起了鸡皮疙瘩。 华凪在我所见所闻之中,有着比谁都独特的声线。 甜美,冷淡,高亢,低沉……全都不是。 华凪的声音,一言以蔽之:鲜明又强烈。打个比方就是高分辨率。给听者的印象就像是被鹰爪抓起一样,就是有着如此绝对的穿透力。 那简直就像是带有魔法一般。 “难道说,肚子饿了?那么偶要不要做点什么吃……?” 没有被刘海遮住的左眼睁得大大的,华凪那在班上也是最娇小的身体稍稍有些颤抖。好似在撒娇,又仿佛小狗仔一样,她用战战兢兢的视线往上看着我。 一如既往,我的妹妹只看可爱度是天下第一。 “不、不,肚子没饿就是……” 即便如此,我对华凪可是相当的难以应对。 绝对不是性格上的相性有问题。 然而,不论是多么可爱的妹妹,总而言之是一丁一点都不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于是在小孩子看来,华凪在可爱的同时,却又带着三分悚然五分恐怖。 而且,那个时候总之华凪是粘在我身上甩不掉。明明又不是没有朋友(事实上,那个时候华凪的第一人称是“偶”,不过我听说那是因为班上流行的缘故),放学以后却不一起玩,总之是…… “这样啊……但是,如果,有什么的话希望哥哥说出来。偶呢,要是哥哥有什么希望的话,都会去做的。” 我这妹妹啊,期望着和我呆在一起。 “哦,哦……” “——对了。果然还是做一点什么好了…………稍微等一会儿。” “啊……喂,喂!” 比起其他的,我最怕华凪的一个理由。 “做好了,哥哥。怎么样……一定很好吃哦?” “还、还真做了——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过了一会儿,华凪端着盘子回来了。 在我目睹那个物体的瞬间,脊梁骨寒气直冒,差点昏倒过去。并不单纯是鸡皮疙瘩,绝对是能连身上的毛发都悚然而起一般的恶寒。 要说为什么,盘子里装的是—— “虫、虫子吗……” “叶、叶介!你在说什么啊!呐,呐!要糟了啊!——啊……!?” 有声音。虽然听到了,但很让人舒心,意识变得更朦胧了。 再就是肩膀。有着柔软的掌心的感触。好像是我被声音的主人在摇肩膀。就是这样。发生什么——? “爱内!你光明正大地打瞌睡啊,啊!?” “呜哦!?” 一瞬间,后脑炸开来浅浅的一击,我的意识就这么回来了。左右看了看。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早已看惯了的二年五班的教室。 ——就是说,我没管现在在上课,就这么睡着,还做起了梦。 抬起头来。那里站着的是将语文课本卷了起来“嗒嗒”敲着自己肩膀一脸凶相的班主任冢本(三十五岁,有两个孩子,婿养子)。(译:婿养子是指上门女婿同时被家族收作养子。古代日本贵族家庭如无子或儿子无法继承家业,可能会将女婿的身份改作养子。虽然制度消失,但习俗流传至今。) “虽然试着叫醒你了……没赶上真是对不起……” 不过,坐在我左边我的青梅竹马香神红绪,脸上浮出比挨了批的我更深感抱歉的表情——她的存在反而更加让我“铭感五内”。 在期末考结束以后的换座位时,我爱内叶介像是被盯上了一般,变成红绪坐在了我旁边。仅仅是试图叫醒在上课时打瞌睡的我,就让红绪露出了这样的表情来,让我觉得这可真是件糟糕的事情。 “非常抱歉。做了个梦,不对,是噩梦……话说回来,老师,只敲我一个人是不是有点过分啊?不是还有不少在打瞌睡的吗?” 我如此提出了异议,但冢本却一脸淡然道: “正好最容易敲的爱内就在这里。换座位换到前面来了不是没办法嘛。” “……这也行。” “好了,接着上课!继续说漱石。翻到……” 我看着继续开讲回到了讲台的冢本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心里毛毛的,外面喳喳地吵。对我一个人发火,这天还又闷又热,漱石什么的真心听烦了——话说最近总是说类似的话来着,但我这里还是再强调一遍。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啊,就是这个。 不过,只有这次不能怨任何人。这个——是我十六年的人生欠出来的一笔巨大的债。 不才爱内叶介,眼下有一件十分烦忧我心之事。简单地整理一下,可以意外地归结为很简明的一句话。所谓—— 有关她们。 一人是之前做梦时梦见的。我绝对无法不去面对的少女。另一人,是数周前,翻脸有如翻书一般,给我们留下了实在太过强烈印象的少女。 爱内华凪。斋藤欧米茄。 还有最后一人。坐在我旁边对我的偷瞄毫无察觉、认真得有些犯傻、正用光是看就让人能迷上的工整字迹记着笔记、我的儿时玩伴——香神红绪。 这次主要是这三人,还有已经成为惯例一般菜肴的难吃——我要诉说的烦恼,就是有关这一切。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eternalwings 翻译:カブ农奴(农奴);211004(依恋) 那是几年前某一日的记忆。是我还和妹妹住在同一个家时发生的事情。 “……” “……” 还是小学生的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玩着游戏。是什么机种就不记得了,不过这个不重要。 但至少当时是春季,这点我还记得。 “……我说,华凪啊。” 而且,旁边我妹妹华凪也在。 ——突然一下,简直就像是往身上凑一样靠了过来。 “怎么了,哥哥?” 在耳边的细语抵达了脑部的瞬间,“突”地一下子背后莫名地起了鸡皮疙瘩。 华凪在我所见所闻之中,有着比谁都独特的声线。 甜美,冷淡,高亢,低沉……全都不是。 华凪的声音,一言以蔽之:鲜明又强烈。打个比方就是高分辨率。给听者的印象就像是被鹰爪抓起一样,就是有着如此绝对的穿透力。 那简直就像是带有魔法一般。 “难道说,肚子饿了?那么偶要不要做点什么吃……?” 没有被刘海遮住的左眼睁得大大的,华凪那在班上也是最娇小的身体稍稍有些颤抖。好似在撒娇,又仿佛小狗仔一样,她用战战兢兢的视线往上看着我。 一如既往,我的妹妹只看可爱度是天下第一。 “不、不,肚子没饿就是……” 即便如此,我对华凪可是相当的难以应对。 绝对不是性格上的相性有问题。 然而,不论是多么可爱的妹妹,总而言之是一丁一点都不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于是在小孩子看来,华凪在可爱的同时,却又带着三分悚然五分恐怖。 而且,那个时候总之华凪是粘在我身上甩不掉。明明又不是没有朋友(事实上,那个时候华凪的第一人称是“偶”,不过我听说那是因为班上流行的缘故),放学以后却不一起玩,总之是…… “这样啊……但是,如果,有什么的话希望哥哥说出来。偶呢,要是哥哥有什么希望的话,都会去做的。” 我这妹妹啊,期望着和我呆在一起。 “哦,哦……” “——对了。果然还是做一点什么好了…………稍微等一会儿。” “啊……喂,喂!” 比起其他的,我最怕华凪的一个理由。 “做好了,哥哥。怎么样……一定很好吃哦?” “还、还真做了——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过了一会儿,华凪端着盘子回来了。 在我目睹那个物体的瞬间,脊梁骨寒气直冒,差点昏倒过去。并不单纯是鸡皮疙瘩,绝对是能连身上的毛发都悚然而起一般的恶寒。 要说为什么,盘子里装的是—— “虫、虫子吗……” “叶、叶介!你在说什么啊!呐,呐!要糟了啊!——啊……!?” 有声音。虽然听到了,但很让人舒心,意识变得更朦胧了。 再就是肩膀。有着柔软的掌心的感触。好像是我被声音的主人在摇肩膀。就是这样。发生什么——? “爱内!你光明正大地打瞌睡啊,啊!?” “呜哦!?” 一瞬间,后脑炸开来浅浅的一击,我的意识就这么回来了。左右看了看。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早已看惯了的二年五班的教室。 ——就是说,我没管现在在上课,就这么睡着,还做起了梦。 抬起头来。那里站着的是将语文课本卷了起来“嗒嗒”敲着自己肩膀一脸凶相的班主任冢本(三十五岁,有两个孩子,婿养子)。(译:婿养子是指上门女婿同时被家族收作养子。古代日本贵族家庭如无子或儿子无法继承家业,可能会将女婿的身份改作养子。虽然制度消失,但习俗流传至今。) “虽然试着叫醒你了……没赶上真是对不起……” 不过,坐在我左边我的青梅竹马香神红绪,脸上浮出比挨了批的我更深感抱歉的表情——她的存在反而更加让我“铭感五内”。 在期末考结束以后的换座位时,我爱内叶介像是被盯上了一般,变成红绪坐在了我旁边。仅仅是试图叫醒在上课时打瞌睡的我,就让红绪露出了这样的表情来,让我觉得这可真是件糟糕的事情。 “非常抱歉。做了个梦,不对,是噩梦……话说回来,老师,只敲我一个人是不是有点过分啊?不是还有不少在打瞌睡的吗?” 我如此提出了异议,但冢本却一脸淡然道: “正好最容易敲的爱内就在这里。换座位换到前面来了不是没办法嘛。” “……这也行。” “好了,接着上课!继续说漱石。翻到……” 我看着继续开讲回到了讲台的冢本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心里毛毛的,外面喳喳地吵。对我一个人发火,这天还又闷又热,漱石什么的真心听烦了——话说最近总是说类似的话来着,但我这里还是再强调一遍。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啊,就是这个。 不过,只有这次不能怨任何人。这个——是我十六年的人生欠出来的一笔巨大的债。 不才爱内叶介,眼下有一件十分烦忧我心之事。简单地整理一下,可以意外地归结为很简明的一句话。所谓—— 有关她们。 一人是之前做梦时梦见的。我绝对无法不去面对的少女。另一人,是数周前,翻脸有如翻书一般,给我们留下了实在太过强烈印象的少女。 爱内华凪。斋藤欧米茄。 还有最后一人。坐在我旁边对我的偷瞄毫无察觉、认真得有些犯傻、正用光是看就让人能迷上的工整字迹记着笔记、我的儿时玩伴——香神红绪。 这次主要是这三人,还有已经成为惯例一般菜肴的难吃——我要诉说的烦恼,就是有关这一切。 一 di yi ci zuo fàn “你这慢吞吞的在偷什么懒!颠勺再快些!你当是米在锅里跳甩手舞吗?” 就在这道檄文飞来的瞬间,我的左膝窝被姐姐狠狠踹了一脚。 这是从放出踢击的本人——我的大姐爱内龙子那只有一百四十五的体格完全没法想象的强烈一击。 “痛死了——!会合气道(格斗技)的别冲一般人下死手行不!?话说只用动嘴说不就能明白吗,姐姐你干啥非要动手?太扯了吧?” ——我和姐姐在自己家的厨房重复着这种大干架。 至于打嘴架的原因,那还得归结为我现在正作出的让人吃惊的行为。 “到底是谁扯啊你这呆子!还有我动的不是手,是脚!再说了,你从刚才开始,怎么我每次说的话你连三成都做不到!?” “哪有的事儿!我这边都用上十二分的力了!至少也做到五成了吧!” “你哪儿做到了!说多少遍都出不了结果,那不就只能敲打了吗?你为什么就不懂这份姐姐的爱!喂,炉子点着火呢别东张西望的!多危险!” “你烦不烦!还不是姐姐你从旁边插嘴插脚的!” 今天,爱内家的餐桌迎来了好似一个节目一样的东西。 场所是厨房。既是孕育出了无数惊愕菜肴的我家的象征,同时也是最为禁忌的一个空间。 还有——今天在燃气灶前面的,并不是“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姐姐说到底只是辅助。 战在此地的,是我。 “龙、龙子姐,希望你不要总是去踢叶介啊……要、要是不满的话我,我现在都可以开始做……” “二、二位,我觉得吵架的话还是不要了吧……?” 在一旁守望着的红绪和莉莉兜了个大圈子,像是要给我们劝架一般。不过无论是有关争吵,还是劝架,都强势不起来。 其实都不用解释了,不过还是总结一下。 ——这一天,我对人生中第一次下厨作出了挑战。 一般来说,那种从娘胎里出来就没做过饭的人反而是稀奇。 在这个国家有义务教育,在义务教育里面又有“家庭科”的课程。 在学校里掌勺的机会可是已经给我们了。都上高中二年级了,却连好好下过一次厨房的经历都没有的人类—— …… …………哎,是的。这说的就是区区不才。 不,我说真的。 嗯。 ——比真金还真。 归结而出的理由就一条:在实习的时候跑去摸鱼了。 在上调理实习课的时候,不是我吹,基本上我不是在和同班的男生一起玩别的,就是在和其他班的男生一起玩别的。因此,还被女生们抱怨过好几次“老师!爱内君就在那里开小差,完全不来帮忙!”的情况也是不胜枚举。 而且,这之后的发展肯定就会变成“小红绪,好好说说爱内君”这样,不知为何总要落到红绪那里(我和红绪从小学开始就没有一次不分在同一班),而且也不知为什么,每次都只负责洗菜去皮的红绪会说着“叶介,大家都这么说了,你也好好出力,好吧?”来训我 ,就是这么一连串的记忆。真不愧是我。从小鬼头的年代就无药可救。 …………唉。 只不过,在这些实习中值得注目的是,红绪也从未在学校的调理实习中端上来哪怕一份像样的菜来这一点。 这恐怕是女子中小学生特有的那种超常的灵感——所谓“女性的第六感”。恐怕就是靠着这个,领悟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觉得不能让小红绪去做菜”来。你看,魔法少女不也仅限于这个年龄段的不是?认为她们有着特别的危险察知能力也一点不奇怪对不对? 于是回到话题,这个值得纪念的今日。 “很好,完成了!” ——不才亲手烹调的第一桌菜上正席了。 到了被单方面打击的姐弟吵架的最后,总算是将做好的菜开始往桌上端了。坐在桌边等待的红绪和莉莉带着软乎乎的笑容,说道: “居然还能吃到叶介做的饭啊,真是没想到啊。感觉好不可思议!” “唔呼呼,真是兴奋!” “……这二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然。看到我们都那样折腾了,竟然还能对这呆子说出这么温暖的话来。” 在我做完了之后,将围裙送到了洗脸池的姐姐回到了厨房里。 姐姐一屁股坐进椅子上,用手指顶着带着几分日晒的脸颊,深深地叹气。接着,冲脸上开着花的红绪二人,眯起眼来, “……这真的,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东西。” 很是苦涩地说道。 对姐姐这实在是很实事求是的话语,二人像是被堵了一样互相看了看,接着稍稍带上了几点不安。动摇。花一样的笑容消散而去。 ——空气开始变得嘈杂起来。 “喂,慢着姐姐,没必要给红绪她们泼冷水吧?” “你说啥?” 夹杂着愤怒,姐姐用针扎一样的眼神瞪了我一眼。我被这目光压倒 ,有一瞬间这口气差点咽下去,但立刻丹田发力,回话了: “好吧,最开始确实不咋样。不过,那个,怎么说,” “喀”地一声,将餐盘放了下来。 “我觉得你还是吃了再下判断的好。” 然而,现实可没这么甜蜜。 “难吃死了。你这啥玩意儿?在小看我们吗,你?” 在将我做的饭送入嘴里的一瞬间,姐姐整个就火了。 “什——” “炒饭里水太多,粘成一坨了都。油也没搁够,都说多少次了,火不够大。结果米饭全都糊在一起,说是泞如稀泥都不夸张。” “这、这怎么可能……” 受到冲击,太过唐突的眩晕袭击了我。不过我再怎么狼狈,姐姐的批判也未曾停下。姐姐放下分炒饭的盘子,用涂着白色美甲的指甲敲了敲放在中央的大盘子,说: “另一样,炒蔬菜是吧。这个,就是那个,加热时间的问题。这个我也强调过很多次,蔬菜就是你越给火就越出水的东西。虽然还有因为菜切得大小不同受热也不均匀的问题……总之这水太多了。水越多,炒蔬菜的味道就越差。即使如此,你就一点也不,一丁点也不,打死了都不将锅从火上撤下来。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呜……” “你傻啊?什么叫‘还是吃了再下判断的好’,啊?” 姐姐怒发冲冠。皱着眉头,用低沉的声音,带着打心底的不满在叱责我。我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法回她。 这次我做的饭是两样:炒饭和炒蔬菜。顺带一提,决定菜式的是我。怎么说呢,比起第一次做菜就端上来奇怪的凝固物,还是从这里入手的好。 炒饭的材料是米、蛋、大葱、熏肉。再加上椒盐和酱油调味。因为传统,所以强大。是朝着质朴刚健而去的一道。 相对的,炒蔬菜就有些执着。用的是卷心菜、豆芽、青椒、香菇、白萝卜。将冰箱里放着的能用在炒蔬菜上的材料尽可能都扔了进来。不如说,那里面快放蔫了食材实在是不少。 所以我就想了。在这里做成菜,连带着还能整理一下冰箱,这不是件挺酷的事吗? 不过,结果变成—— “说到底啊。你这做的是几人份的菜啊?炒蔬菜不是什么总而言之将只要是冰箱里的蔬菜就都拿来用这样的东西。你难不成以为,单纯将蔬菜随便炒炒就能叫一道菜了吧?你要是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这只不过是你‘觉得’在做菜罢了——还有啊,你这做的,连我都觉得难以下手 。你这大蠢货!” 虽然一直都在狠狠骂我,姐姐的筷子也没停下来。 不过,作为实打实的大美食家,同时又对大量的难吃菜肴有着耐性的姐姐,吃的速度有些奇妙——明显比平时慢。 说起来,这不奇怪吗?就连几公斤的肉排都能囫囵干掉的姐姐会觉得难以下手?有这么夸张吗…… “就、就算不说到这份上……” “闭嘴!我太失望了。还有,吃了你做的饭,整个人都变得冷漠挑剔了。这可了不得啊。” “呜……不、不过这只是姐姐你的想法。一千个人可就有一千张嘴不是?” “嚯?”带着“噼啪”一声,姐姐锐利的目光扎了过来,“你又找这种了不得的借口啊。真不愧是我弟弟,喜欢死撑。没办法——莉莉,你来评评看。” 瞥了我一眼,姐姐对莉莉说道。 莉莉·阿普加斯。 金发碧眼,笑容开朗。好似妖精一般惹人怜爱,天使一般温柔善良——是我家的偶像般的存在。 冷、冷静下来。快点冷静啊,我!将莉莉和那个能平平常常将弟弟当沙包一样揍的恶鬼姐姐相比也太不礼貌了。就是说,已经跨过了差评的悬崖才是。比这还严重的发展—— “…………那个,” 哎? “莉、莉莉……怎、怎么了?” “对、对不起,叶介……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朝着炒蔬菜而去、莉莉的筷子尖端在颤抖。 ——不可思议的是,在我所知,莉莉比任何日本人都会用筷子。 直直挺起的背,贞淑又沉着的举动,雪一样白皙的指尖——只有日本和英国这两国的混血的莉莉菜做得到的特异性。 那个,简直仿佛教科书一样规矩的筷子尖,陷入了小小的混乱。 平常犹如满开的花朵一样鲜亮美丽的表情染上了阴影,目光下飘,声音也沉了下去。背弓了起来,看上去有气无力的。 “……那个,叶介,”莉莉看着我,问道,“要怎么回答,我才不会伤到叶介呢……” “诶——” “明明是叶介第一次做的菜……为什么我会是这种感觉呢……我都有些……讨厌自己了……” 句子里一个“难吃”都没有。 但是,这句话里散发出来的风味早就漂亮地超越了直说。 无垢,所以伤人。她那打心底顾及我的面子的想法真挚地传达了过来,因而讽刺的是,莉莉的这番话比姐姐的更加让我心塞。 “……这是‘让吃到的人变得不幸’的饭菜啊。” 扬了扬瀑布一样垂下的黑发,姐姐作出结论说:“作为失败的典型都过头了……哎呀又有些火大了。叶介,让我再揍一顿。” “你、你这都啥不讲理的感想啊!?” “没有不讲理。不过实话实说而已。还有,吃了你做的菜给差评的可不是我一个人。莉莉不也是一脸‘你这傻瓜,怎么就作出这种菜来了’的表情。” “没、没这回事!我、我可没有认为叶、叶介是傻瓜!只不过,稍稍有点觉得‘不太好吃啊’而已……”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莉莉也觉得不好吃。” “哈哇!?那、那个……龙、龙子,太卑鄙了!这是诱导审问!” 闹大了。 我的心已经破碎不堪。在姐姐喷完了以后,连莉莉都说了“不好吃”这实在太过率直的一番感想。 感情一口气堆了上来。堆得山一般高的后悔和抱歉……而且我第一次对此有了实感,就是——将菜端给对方吃以后得到差评这件事,它给人带来的郁闷。 就在这时。 “龙子姐和莉莉都好奇怪啊。明明很好吃啊,这些。” 一直保持沉默到现在的最后一人,缓缓地开了口。 是红绪。 “叶介!这个真的好好吃!” “诶,啊……” 被红绪大声叫到名字让我有了一些狼狈。 ——好吃。 不经意间入手的、最希望听到的一句话。红绪还在继续。 “明明只是第一次,都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菜来,我觉得真的好厉害!” 一点不带勉强的满面笑容。 真的不带一丝水分,红绪就这么看着我——并且,还真的觉得挺美味地在吃我做的菜。不过,这时候姐姐说: “香神,别惯他。这个傻子该屁股翘上天了。” “没有这回事啊,龙子姐!因为这个真的好好吃!” “……是、这样啊。你是那种不管吃了啥都认真答话的傻瓜来着……” 虽然想顶她两句,但是看到红绪这太过直白的反应,我又闭上了嘴。 ——最近,红绪和姐姐的关系有了很大的变化。 怎么形容呢,说是姐姐对红绪多了几分奇妙的温柔。直到前一阵子还总是挑三拣四的,甚至还让她哭了出来。 那件事解决了以来,姐姐也将饭菜以外的事情交给红绪了。自然,红绪对姐姐拜托的事情没有一件拒绝,还不如说觉得非常光荣,还一边说着两遍“好”,一边完美地解决掉。 姐姐好似在疼爱红绪一般——明显比我这个亲弟弟还疼。 “…………” 不过,这里最关键的是红绪对我说的“好吃”这句话。我和以往一样,总之是直直地对我的青梅竹马, “……再怎么说这也太过了。这可不是你说的那么好吃的东西。” 只能用这种自我纠结的话来回答。 于是,红绪有些不满地噘起嘴来说: “叶介真奇怪。明明一开始还挺有自信的。” 用莲花勺舀起炒饭,送到嘴边。慢慢地让米饭发挥出绝妙的黏糊音,然后咽下。 红绪稍稍浮出了“嗯……”这样思考的表情,然后: “你看。果然还是很好吃。” “……!” “仔细一想啊,龙子姐说叶介做的饭是‘让吃到的人变得不幸的饭菜’,我觉得这肯定哪里弄错。因为,” 呵呵笑开来。 “我现在十分的幸福。” “…………” 但是,红绪停了下来,皱起眉头,又说: “叶介会做出这么好吃的菜来……反倒是我先说出‘好吃’来了,真没想到。哈啊啊啊啊啊……真是太差劲了啊,我。” 嘴边散发出了带着自嘲的干巴巴的笑声。虽然真的只有那么一瞬间,在那里我从中窥到了一缕绝望。 还有,我的内心被囚禁在了好似缠上来一般的情感之中。 有着满满的不知所措。 自己做的菜被人说好吃,竟然会让人如此高兴,我以前真不知道。甚至还觉得如果能让红绪说好吃的话,那就只为红绪做菜也值了。 在红绪吃我做的菜以后,对我露出笑容的那个瞬间,还想再多多体验。 可是,同时也觉得不能这样。 不论红绪在吃了我的饭菜以后露出多么美丽的笑容来,要是那之后,和自己做的饭菜一比较,那丫头开始自我厌恶露出悲伤的表情来——那我就不应该去做饭。这一点我现在是深刻地感受到了。 带着一分特别的感情。 ……这应该和姐姐好好说,让她至少让我不要负责掌勺。 幸运的是,我端上来的东西可是各种差评。要求应该很容易就通过。 不觉得会是多难的事情。虽然是一败涂地,但这搞不好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这样一定更好。 “话说回来,有件事要问 。” 于是,在好容易消灭掉我做好的饭菜,收拾好了之后。姐姐坐端正起来,一字一句地问我, “叶介,学校的课这周就全上完了吧?” “嗯。啊,是啊。周五是期末典礼。周六就开始放暑假。” “是吗。还有——” 稍稍偏了偏头,姐姐确认了一下贴在冰箱上的挂历。然后就这么看着挂历,像是再确认一遍似的说: “监护人面谈是下周吗。叶介,莉莉,你们二人是同一天没问题吧?” “是的!” “好吧……嗯……” 没错——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了。 现在是七月下旬,再过几天,我们上学的高中就要开始放暑假。不过,简直就像是一开始就要捣乱一般,暑假第一周有监护人面谈这种非常让人扫兴的事件。姐姐要来学校了。虽然让老妈来也是够呛,但换成姐姐就加倍闹心。她又是哥特装啊,我都快高三了啊……进路要怎么办啊……哈啊啊啊…… “原来如此。那么,香神,你们家面谈是什么时候?” 这里姐姐很唐突地将话题扯到了红绪。红绪稍微有点不知所措,但很快: “我,我吗?” “是。预定是哪天?” “那个……我家是下下周的周五。不止是母亲,父亲也会去面谈,所以在班上也是最晚。为了配合父亲的工作时间。” “唔姆,甚至刻意调整工作也要去啊。令尊还真是对教育热心。” “不,那个,该怎么说……父亲与其说是对教育热心,不如说是单纯对我热心吧……啊哈哈……” 红绪苦笑道。 虽然一般叫做“三者面谈”,但父亲刻意参加进路面谈家长二人到齐的场景也是十分稀少。 不过,红绪家的话,肯定会变成这样就是,我是这么想……嗯。 “唔姆,令尊的事先放到一边。话说,这周五有没有什么预定?” “周五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再就是和母亲学做菜。我啊,十分不擅长有人在一边指点一边做菜,但母亲是例外!” “““……””” 一瞬间,不止是我和姐姐,就连一边笑呵呵地吃着草莓味薯片一边听话题发展的莉莉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齐移开了视线。 脑袋里浮上来一个能很好地形容这一切的词汇。 即“中和”。 所谓的“龙生龙凤生凤”…………红绪直到最近才察觉到自己做的菜那压倒性的难吃,那么,将这样的女儿养大,掌控着香神家的厨房的人物……怎么可能平庸。 咳咳,姐姐就这么缓缓地清了清嗓子。 “……这件事也先放到一边。回归话题——就是说没有什么对外的事情要去做吧?” “是,的呢。并不是有什么特别的预定。” “原来如此。那就太好了。” “……那个,姐姐,你问红绪这么多,这周是要干啥啊?” “干大事。很重要的大事。稍微等等。” 一边说着,姐姐猛地站了起来。接着,朝放在房间一角的行李箱走去,开始翻了起来。 然后。 “我要告诉你们的,就是这个。” 已经拆开的信封就这么“啪”地一声到了桌子上。 “oh?这是ticket吗?有好多啊。” “票?难道说——哈!难、难道说……龙子姐,您、您这是邀请我们参加音乐会!?和我一起!?还是说棒球赛?我去,我一定去!我虽然对棒球不怎么懂,但请务必——” 被突然情绪高昂起来的红绪这么一说,我开始确认起那些票据的文面来,突然一下僵住了。接着,就是“……咦?”这么一声困惑。 也是啊。 这确实是门票。不过既非音乐也非戏剧,更不用说和电影或体育有关。 说到底,里面放着的——是校庆的门票。 姐姐说: “这周五,山茶花女校将举办校庆。那里的校庆,如果不是持有这种只分配给监护人的门票,你连门就进不去。然后,门票正好有四张。家父、家母、我、叶介……是原本的构成人员的四份。于是——香神,希望你也能一起来……哦对了,正好。和你的家长去打个招呼吧。还没嫁人的女孩子要在外面留宿来着。” “喂、喂,等会儿姐姐!红绪在外留宿!?还有啊,山茶花女校的校庆,就是说……!” “是啊。这不是当然的嘛。” 大概是看透了我的动摇。姐姐很干脆地作出了回答: “这周,我们……要去见华凪。包括香神在内——在这里的所有人。” “什……!” “之前,在伦敦红茶馆你被斋藤欧米茄给臭骂了一通不是?就是那件事。不直接去面对面就解决不了啊,这问题。于是,这不就是三日两宿的家族旅行嘛。当然,目的地就是,” 姐姐扬起嘴角,笑了, “长野县长野市。那可是个好地方——好吃的东西大把抓啊。” (译:本次标题在模仿小学低年级生写作文,用的全是平假名,于是这里用汉语拼音。念出来是“第一次做饭”。) 二 go to the insect world 就这样,没过多久,往长野的三日两宿的旅行开始了。 校庆从今天、周六的上午开始,到明天周日结束。我们计划从周六开始投宿,周一回到东京。 我们的住宿地在东京二十三区外多摩区域,是个靠近神奈川的地方。也就是说,从这附近到长野最常规的走法,自不用说就是那个: “oh,这就是新干线啊!实在太厉害了!” “这个设计倒是有些特殊啊……哦,就是这里了。香神,莉莉,你们坐进去。我和叶介坐靠走廊更好。” 铁路——新干线。 路线就是先走在来线到新宿,接着转山手线往上野去,在那里换乘长野新干线“浅间号”到长野站。 “好、好的,龙子姐。但、但是……真的这样就好吗?” 被姐姐催促着,红绪朝着靠窗的座位滑了过去,一边问道。 虽然说是朝着山那边去,但既不登山也不扎营,红绪的穿着自然也很是休闲。 上身是稍微有些长的白色短连衣裙。是那种侧腹缠着腰带的设计,所以腰线有些显眼。上面披着件浅绿色的开襟毛衣,脚上也踏着一双白色的凉鞋。装行李的软包很有女孩子味,圆圆的,带着深红色。 这搭配很有红绪味,散发出清秀感。 “你还真是固执啊。是我拜托你们同行的。由我出钱天经地义。” “但、但是,新干线的车票和住宿费什么的,这笔钱可真不少……” 就是这样。 这次旅行,红绪的那笔花费全额由我家负担。红绪这次是被邀请一方,说不在意那是假的。 虽然说我倒觉得她想太多。 你看姐姐她可是荷包鼓鼓的,说要请你了,你就恭敬不如从命呗。多好。 “叶介,看上去很高兴呢!红绪也是一样!” 犹如向日葵一样亮丽的笑容灿烂盛开,邻座的莉莉看上去十分快乐地说道。膝上稳稳放着麻制的稍稍嫌大的提包。 ——正是“夏天”的感觉。 莉莉的服装和红绪比起来,就更有一股活动的味道。水蓝色的吊带背心加牛仔短裤,脚踏黑色高帮运动鞋,给人一种朴素的感觉。特别是能同时衬托出她那柔美的脚部曲线和肉感,很吸引眼球。 而且,莉莉和往常一样特别活泼。 只是看到这个笑容,我最近的那些烦心事就好像轻松了不少,莉莉真是厉害啊。我打心底如此觉得。 “哇,动起来了!比、比电车快多了!” 正好,“浅间号”发车了。莉莉望着窗外的眼睁得大大的。 视线绕过莉莉向新干线的窗外看去——映在那里的天空蓝得澄澈,灿烂的太阳光对刚刚起床的眼睛来说,真的有点毒。 窗外的世界有如走马灯,“出现后消失”的过程循环反复。也许是因为在眺望此景的缘故,在这种无聊之中,内心深处浮现一缕不安。没错。接下来,我要—— “叶介。” 突然被喊到名字。 小吃一惊,我将头撇了回来。映入眼帘的是——翘着腿、悠然又宁静,带着三分笑容的姐姐。 姐姐的服装,简单说就是夏款连衣裙。 但是,设计上有些微妙的厚重,而且还是黑色的。连衣裙的那种特有的凉爽感半毫都看不到。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还举了把阳伞来着。要穿哥特装的话,赶上夏天这个季节,不必说有着不努把力可不行的定则啊…… “你这张脸还真是黑得可以啊。” “不,并、并没有……” “无所谓了。”将手肘撑在扶手上,姐姐右手托着脸颊,说,“在想华凪的事情吧?” “……是啊。”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也没意义,“姑且是。” “果然。你就好好烦恼吧。也许有点不负责,不过我说什么那丫头都不会听。要怎么做全得看叶介自己。” 就在这时。 “那个,说起来,有件事情我想问问,可以吧?” “怎么了?说说看?” “是。那个……” 坐在斜对面的红绪声音小了几分。 “——之前欧米茄酱不是彻底讨厌叶介了吗?” “……” 不知不觉咽了口唾沫。是那个时候的话题。红绪继续说: “那时,神市先生慌慌张张地让我们全员回去了呢。结果,那之后事情还是不上不下的。实际上,我还是不清楚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为什么欧米茄酱会发那么大的脾气?叶介是华凪的哥哥又有什么问题吗?” ——从那天起,我就再没到伦敦红茶馆露过面。 准确说,是那之后立刻就被领出了店面,还神市被告知“今天还请诸位就这么回去。还有,叶介君,我觉得你暂时别来这里的好。我家大小姐在华凪酱的问题上稍微有些开不得玩笑。”那之后,也就再没接触过欧米茄。 之后,姐姐也只和我说了一遍事情里里外外的问题……也就是说,证明了这次去长野一行人,当中有两位不知为何并不清楚自己去长野的理由。 简单说,完全不明所以的不止是红绪一人。 “mmm!红绪说的就是我想问的!” 说到头,她们连华凪的面都没见过——莉莉也是如此。莉莉紧紧攥住手: “这样下去,我就成了到长野白玩了!我也想帮上大家的忙!” 语调很是坚决。红绪也接过话来说:“这样下去的话,我们就什么也不了解,没办法成为战斗力了!我和华凪酱最后一次碰面是三年前……不,说实在的,话都没好好说过就是——” 说到这里,红绪皱了皱眉头, “啊……对了,” 表情蒙上了一片阴影。 “华凪酱一次都没回过东京呢。那个……我也想过,一直不联系这样好吗……是不是有什么理由……” ““…………”” 有那么一瞬,互相望了望,我们姐弟二人沉默了下来。不过,立刻就: “……车也跑起来了。时机不算差。” 姐姐一边眺望着窗外,一边小声说:“……稍稍吃点早饭吧。边吃边说。” “啊,那可太棒了!” “是啊。今天还什么都没吃呢!” 对姐姐这句话,红绪和莉莉积极响应着。 “话说回来,对东京来说,上野就是北方的门户一样的重要站点。因此,不少店铺都会贩售五湖四海的车站便当。本来呢,是应该根据目的地来吃当地的食品才对,不过说到底可没法旅行得那么频繁不是。” 直到坐上新干线之前,姐姐都在单独行动。真没想到她是去淘车站便当去了……该说是真不愧是姐姐呢还是啥呢。不过问题在于,姐姐她买回来的“便当的数量”。 “好吧,坐着火车吃车站便当也是件好事。但是啊,” 我苦着脸,低头看着在姐姐膝盖上铺开的简易车站便当铺子,说, “……你这也太多了点吧?” 所以说这份量也足过头了吧——有着鲜明的“本地”色彩的车站便当垒在那里,我一边看着它们一边在心里强力吐槽。 姐姐买来的便当,从包装上看就觉得非常好吃。 稍稍举几个例子,有“富山鳟鱼寿司”“铁网烧仙台味噌酱牛舌便当”“高崎特产达摩便当”这些,哪怕我这个对车站便当不熟人都觉得很过瘾,算是必备的几式。 搞不好姐姐是故意挑的这么几件——姐姐给我准备的吃食,一直以来都很美味。 “多出来的我和叶介吃掉就行。” 姐姐理 所当然一般说道。我抱着脑袋说: “你又说这种话……不对,怎么连啤酒都买了!这青天白日的,你就准备灌了啊!?” “因为是旅行,有什么不好的。对了,便当虽然可以敞开吃,但啤酒只有我一人份的。饮酒等过了二十再说吧。” “这我当然知道!” 所以说,一开始一点问题都没有。可以为上等的美味而心醉。只是,姐姐让我吃的东西,说穿了就是太多。 还有——除食要务尽来着。 不管这些饭菜有多美味,一旦超过胃部的容量,这种美味就会反转成难吃。 “……怎么说呢,好奇怪。” 但是,我在那之外也稍稍感到了不可思议的部分。 “怎么了,叶介?这样直直看着我,我又会变得高兴起来了。” 乐呵呵的,带着幸福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直诉衷肠 。 高兴起来……喂,我说你啊! 最后,我对青梅竹马那犀利的吐槽都憋不出来, “……这里不该是‘变得害羞起来’吗话说……不对,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感觉有点怪怪的。” “怪怪的?”红绪问。 “是这样。平常的你,总是会率先做点什么来不是?就是这个。啊,话说前头,并不是让你‘做饭去’,也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就是有些在意而已。说真的,就只是这样。” ——这种时候,干劲最旺的红绪并没有去准备什么食物。 这就是那细微的不协调感的源头。于是, “哇啊……” 红绪直直地望着我,接着: “我的行动规律完全被读懂了……真不愧是十七年的青梅竹马啊……” 还失了魂一般“啪啪”地拍着巴掌。 “那个啊,我也做了呢。毕竟麻烦你们出旅费什么的,多不好意思啊。虽然可能又会被说难吃,但叶介说过还是会吃掉,能这样对你撒撒娇也挺好的,最近也这么期待过。即便有多出来的部分,我要是吃掉,不也能解决一些问题吗,就像这样,我想。可是,” 红绪的话停了下来。 稍稍撇开目光,稍稍有些脸红: “这个说起来真的很害臊——实际上,被父亲吃掉了。” “你父亲……诶,为啥啊?” 出现了意外人物。 “我今天是打算做‘饭团’带过来的。在列车上也能方便地吃对吧。但是,做好以后稍微离开了一会儿,父亲就趁机全都吃掉了……” “oh,红绪的父亲是个好吃佬啊。” “不、不是这么回事,我想……父亲他好像还是无法接受我进出这个家……这、这个话题就到这里!不是还有龙子姐买的便当嘛!” 红绪看上去真的十分害羞,强行扭换了话题。 说真的,自白做好的便当被父亲吃掉,对女儿来说真是了不得的惩罚游戏。基本上,一年到头都笑呵呵的红绪,唯独谈到父亲的时候在苦笑。就是给人这样的印象。 不过,还要对此吐槽的话那就太不懂事了。对红绪到底准备带来怎样的饭团,我也确实在意得不行。真想问问。 “做了什么样的。”就是这个。 然而,对红绪做的饭如此津津有味好像也不是个事。 要说为什么,这简直就是——我成了那种对红绪做的菜饥渴万分的人一般。 不对。没这回事。理所当然的,我并不是喜欢难吃的饭菜。但是红绪努力做了,最终那丫头的菜变得好吃起来,这样的话我吃也无妨—— “喂喂喂……” 如此自问自答了一番,突然察觉到一个事实,并为此战栗。 ——难道说,我对吃不到红绪做的菜,就这么感到了一种戒断的味道? 这实在是,太有些可怕了…… 这简直就和到目前为止作为话题人物的香神先生一样了不是吗? 因为,说出了“吃了红绪做的菜感到治愈”这番话。无论本人有多幸福,绝对有哪里出了问题。已经突入这样的领域了。 “……要理解华凪的问题,有两个重点。一是华凪为什么故意选了长野而不是东京上学。” 细声细语的。 这里,姐姐掐了一个绝妙的时点,给话题掌起舵来。 “华凪她聪明伶俐,简直就不像是我们家的孩子一样。不过,山茶花女校是全国有名的升学学校,可都内也有偏差值差不多的学校。一般不会想着去山女那边,家长也不会同意。华凪去山茶花女校上学的理由啊——那是为了给二人拉开距离。” “拉开距离……?” “有什么不能一起生活的理由吗……” 红绪和莉莉浮现出不明白的表情。 大概是没法一下子理解的缘故。也是啊。兄妹之间有这样的顾虑,实在是很不一般。 些许的沉默。 对话停了下来,和车内乘客那不休止的谈话对比起来更是凸显。空调的凉风呼呼地吹,轻抚着脖颈。 姐姐开口了: “你们想说的我是明白——说真的,实在很危险。让叶介和华凪继续这么住下去的话,叶介的人身会有危险。” ““…………”” 二人的反应一瞬间慢了半拍。不过立刻就: ““诶?”” 异口同声。惊愕齐出。 二人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姐姐身上。我一脸苦逼偏过头去,姐姐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不怎么想具体形容……但是,我家的小妹有些艮。怎样……不太理解也没关系。只不过,希望,你们明白。我已经没办法了。”(译:“艮(gěn)”在方言里面的含义是形容话语或性子“认真过头”。原文的“ガチ”算是俚语,从相扑用语“ガチコン”来。本意是“不耍小手段正面硬碰硬”。这个词多用来形容“认真”“较真”。姑且这么翻。) 也就是说,是这么回事。 ——华凪她,好像是来真的。 作为当事人的我用“好像”这种推定,主要是因为这种感情对当时的我来说完全无法理解。 现在一想,华凪的行为怪得有些露骨。或者说,我直到最近为止,都觉得妹妹就是会表露这种异常的爱情的非常识生物。 逼着大哥吃虫子做的菜,小学六年级了还每回一起泡澡,回过头来还睡在一张床上了——就是误解成这种可怕的生物了。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就是。 ——还有,最初知晓这样异常的my sister的真实,变得特别不得了的人也存在。 莉莉无法理解俚语的“艮”,偏着脑袋问“‘艮’是什么意思呢?”这个姑且放在一边……问题是红绪。 “…………” 陷入了沉默,而且不知为何,笑容就这么僵了。 一下子就理解了姐姐那句话的意思,红绪在听到的瞬间,完全凝固了,一毫米都没挪——不对! 看左手。 抓着扶手的左手,简直就像是把现在的她扔到雪原里了一般,瑟瑟发着抖。 糟了!动摇得无以复加! “不过这也是过去的事了。忘了吧,这也是为了小妹好。我继续说了。” 姐姐一边在大白天大口大口灌着和车站便当一起买来的350毫升罐装惠比寿啤酒,一边稍稍露出了有些认真的表情。红绪则依然是结冰的状态。(译:惠比寿啤酒,札幌啤酒有限责任公司生产的一种高级啤酒,有一百二十年以上的历史。惠比寿这个地名就是源自这个啤酒的名称。) “作为结果,赶在华凪选择升学中 学的时候召开了家庭会议,在决定华凪要去参加山女的入学测验的时候她的样子就有些奇怪——可在入学以后那孩子的心境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化,好像。突然一下子就说出来‘绝对不会和哥哥碰面’这样的话了,都。就这样持续了三年。” 这是华凪进入山女之后迎来第一次长期休假时的话了。那时候,我问老妈说“对了,华凪什么时候回来?”于是,老妈那时这么回答: “华凪说她不想回来。” 这在冬夏两季的长期休假时每每发生,反反复复了六次。 从溺爱一下翻了个个儿,变成拒绝。这就是我们兄妹的现状。 理由无从所知。不过,“为何华凪不回东京来”这个疑问,对这次来说应该会成为非常重要的一个关键点。 只是,“华凪最喜欢我了”这个说明已经成为了历史……这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但是,就在最近,家母给我来了电话。说要是有时间的话,带着叶介一起去探望一下华凪。” “京佳打来的吗?为什么呢?” “——因为学习成绩。” 一口口吃着自己的“铁网烧仙台味噌酱牛舌便当”的姐姐如此回答嚼着三明治的莉莉。 “华凪的成绩最近跳水一样往下跌,就连下次的认定测验是否能及格都是个问题。而且如果不能获得奖学金的话,根据我们家的‘情况’,无法继续让华凪去山茶花上学。比水货私立医科大学还贵啊,那里的学费和住宿费什么的。” 华凪通过“特别奖学生”这一无需返还的奖学金制度在山茶花上学。 但是,山女可不是那种最开始拿着奖学金入学就能一直拿到毕业的那么天真的地方。需要每过一定时期接受测验,进行追加的认定。 当然,无法支付学费的话,自然就会中途退学。 “‘遗憾的是,我们家可不是富裕到那个地步的家庭’,就这么强烈地表达了出来。” “……” 悲哉。 实在是饱含了人间悲苦的自白。虽然二人都有工作,这当世的,带着三个孩子、在都内有房的爱内家的财政处在非常危险的一线上,比点着火看的都明亮。借债什么的肯定还有。 “那个,莉莉,作为补足,我被老妈指名的理由,就是如果让姐姐一个人去的话,明显会发生不得了的事。” 我“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 “姐姐她,毫无疑问会以‘太松懈了’为理由,揍飞华凪。” 会不得了的不是别人,就是华凪本人。 顺带一提,从小时候开始就以缺心眼闻名的我们兄妹二人,每次出了事都会被作为长女的龙子老姐训斥,在威压之下长大。虽然说并没有大幅度矫正就是。 而且重要的是,作为纯野蛮人的姐姐的拳头,不光是作为弟弟的我,连作为小妹的华凪都要吃。当然,什么投技啊、刚拳和回旋踢啊、还有关节技什么的啊就只有作为男人的我要受。华凪作为女孩子,要耐的就是稍微轻一点的就是。 姐姐抱着双臂,带着五分不满说: “虽然是在大小姐学校里面,华凪一直以来不都过得挺好么。结果上高中以后成绩哗哗往下掉,除了脑子里的弦没绷紧还能是怎么回事。好好给她来一记可是对那丫头好。” 您瞧,姐姐她已经满脑子都是要对华凪发动攻击的意思了。这位大姐到底是哪里的战斗民族出生啊。也难怪老妈要我也跟着一起来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老妈听说姐姐要去长野,就想着要我跟去而已。 话虽如此——华凪的成绩为什么会下滑? 一直以来在山茶花女子中学干得挺不错的华凪发生变化的理由。这才是这次旅行的要点——但是: “红绪,你没事吧?” 斜对面的她现在已经是灵魂出窍的状态了。 “…………诶?” “……不像是没事啊。” “——才、才才才才才没那回事、没有!唔。没有……没有,我觉得……等会儿,没有什么来着……?”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呐、呐,叶介,不要生气啊。” “我生什么气。” “嗯,嗯。华凪酱她,那个,是艮系的……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不过——” 红绪她带着十二分的不安,问我, “实际上叶介你——也是妹属性,什么的吗?” “鬼才是!” “真的?” “太真了!” 看上去红绪这姑娘对“我是不是对华凪的好意有回应”这实在没法当玩笑看的部分非常在意。 原来如此——我可是能毫无顾忌吃掉妹妹的男人啊,这样? 愚蠢。再怎么说也没这样的。 因为这世上,血亲姐妹这样的不可能作为恋爱对象这般的存在,是我通过这十六年的人生经历得出的不可动摇的真实。 ◇ ◇ ◇ ◇ ◇ ◇ 从上野站到长野站花了一个半小时。我们将大件行李放到今明两天住宿的旅馆“白水”以后,乘上从长野站出发的专用旅游大巴(顺便,客车上就只有我们一行),摇摇晃晃了几十分钟,到达了目的地。 “看着就充满了有钱人的味道啊。” “真厉害啊。” “比我在英格兰读书的学校还要大呢。” 从客车上下来的我们三个,齐声发出了感慨的叹息。 山茶花女子学院,简直就是所谓“大规模型女子庭园”的特殊空间。地皮整个被红土色的高高砖墙围住。不过,也并不是像一般的监狱一样给人一种带着重压那么夸张。它缠绕着有如英国的公学一般华丽大方的明朗气氛。(译:公学(public school)虽然是这么称呼,但并不是“公立学校”的简称。它指的是可以公开招生的私立精英学校。) “山女也有幼教设施,那个在东京的正当中,建在千代田区。从中学开始就到这里。分初中部和高中部,有可以容纳将近八百人的学生宿舍,好像。当然,还有最新锐的设备。就是这么大。” “哈——” “这里的学生禁止携带手机。可不是那种常有的空有形式的规定啊?哪怕是开通手机的通话服务都会被课以很重的惩罚。此外,电视和网线的使用也有限制。超富裕阶层的子女在中学六年间,除了长期休假以外,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所谓不被俗世所污染。有着这样的强烈倾向,这就是山茶花女子学院。”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我一边回应着姐姐的解说,一边抬头看着眼前发出异样存在感的巨大校门。 将少女之园和外部隔绝的那个唯一,是大约三米半高的铁栅门,下面带着小小的滚轮。好像是可以左右对开的那种类型。 走进学院的校门,可以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大概是其他家庭的监护人一样的人物。 “看上去都是有钱人啊——啊!?呐,叶介,莉莉!那个人抱着的摩天使超可爱的!哇啊!那里还有卷毛狗!是比熊犬啊!呜啊啊啊啊……毛茸茸、圆滚滚的啊……可、可不可以拍照呢……”(译:摩天使(maltese),即马尔济斯。白色长毛小型赏玩犬。比熊犬(bi frisé),类似马尔济斯的小型犬,一般也是白色。) “为什么,你特意对狗这么大反应啊……” 既是猫派也是犬派的红绪毫不看气氛,对有闲的太太们带着的高级犬兴奋得喳喳呼呼的。先放她一边不管—— “……果然很牛啊。” 实际上,基本都和红 绪说的一样,都是些浑身上下散发出布尔乔亚味、出身很好的人。看上去像是大企业会长一样穿着和服的老人、大概是创业公司社长的充满活力的壮年男性、浑身都是名牌的阔太太等等。(译:布尔乔亚,即“beois(资产阶级)”的音译。) 怎么说呢——对,虽然是句很没品的话…… 充满了铜臭味。 “你们啊。真是骨子里都是庶民。” 姐姐哼笑了一声。 你这做姐姐的,对着同一个家里长大的弟弟说些什么呢…… “这就吃惊了的话后面可会没完没了啊。还有,进到里面以后连停机坪都有。据说最里面还有供私人飞机用的跑道。” “天、天上……” 不自觉就仰起头来。 大晴天。很符合夏季,蓝得鲜艳的天空。飘着稀稀疏疏的带状白云,耳边则传来“知了知了”的蝉鸣。好吧,要是真有参加孩子的校庆还要开直升机来的家庭,那已经不是格调不同的等级了。虽然这确实是在山里面就是。 “话说,这里满满都是走错了地方的感觉,还真亏华凪能在这里过了三年啊……” 生活等级明显就差了太多。 出身高贵的来访者。名牌。带血统证明的狗。佣人。直升机。小客机。 它们表达的概念只有一个—— 钱。 “…………唔。” 一个人轻叹一声,然后陷入沉默。还没走到学院里面呢,我心里就已经大大的不安了。 虽然母亲出版了书籍,还是能上电视的烹饪研究家,但父亲的薪水不算高,爱内家可是实打实的平民一家。所谓的中产阶级吧。 没事吗,这样。 在这个学校,我家妹妹那样的“the·庶民”可以好好地生活吗? 日常就拿着一捆钞票啪啪打脸的大小姐们,华凪能和她们好好相处吗?在这个状况下,要说那唯一的救赎,就是—— “……嗯?” 于是,我真的和那个救赎遭遇了。 校门设置了警卫室,还有一块比我还高的告示牌。上面用毛笔写着“第五十三回 山茶花女子学院文化节”。 当然,在入口处设置有接待。 “您是来访者吗?请在此出示入场券与身份证明书——” 看上去来访者要在这里出示身份证明。既然是文化节,进行这项作业的自然就是学生。可以看到好些个手臂上缠着有“文化节实行委员”字样臂章的女学生。 我看到进行这项作业的女学生的脸以后,惊诧了。 顺带一提,我吃惊的不仅是面相——因为那个学生,哪怕穿着校服也十分显眼,那胸部就是大到不可思议。 ““咦——!?”” 与进行流水作业检查着身份证明书以及学生名册的一位女学生对上了目光。 就在这一瞬,我和“她”一齐狼狈万分。还有,察觉到她的存在的当然不只我一个。 “哎呀,欧米茄酱……?” “是欧米茄啊!真是好巧啊!” “是、是前辈们……!?” 齐肩的黑亮半长发,甜美的笑容与随意的敬语,还有无论男女,只要看到的人视线就挪不开的——爆乳。 其正体乃是纯英国风咖啡馆“伦敦红茶馆”的女子高中生店主兼女仆,也是日本第一制药公司“斋藤制药”的千金,斋藤欧米茄。 作为文化节的接待,是那个数周前用尽全力咒骂我并将我赶出店的那个她。 “哈……为、为什么大家会……!?还有,为什么这家伙也一起……!?” 欧米茄声音里有几分颤抖,眼睛睁得大大的。 作为接待的她自然是穿着山茶花女子学校的校服。淡桃色的缎带与浅葱色的水手连衣裙。真是其他地方见不到的设计。 于是,就在此时。 “斋藤女士。是您的熟人吗?” “斋藤女士的熟人还真是难得一见呢!虽然看上去氛围普通,难道是变装之类吗?是您哪里的亲戚?方便的话,可以为我们介绍一番吗?” 看我们似乎认识,实行委员的女生们开始打起招呼。 听到这句话,我和红绪还有莉莉不自觉地就互相看了看。 这身行头显得一般庶民,并不是代表我们天然就降了一级。 对这个我们倒是不怎么吃惊。 我们吃惊就吃惊在——还只是高一,欧米茄就被看上去比她大的女生们在后面加了个“女士”来称呼这个事实。 “——!” 有那么一瞬,欧米茄的眸子里闪过了踌躇。不过,这分困惑也就一刹那。欧米茄扬起嘴角,对女生们矜持地微笑道: “是的。之前有幸相识。但是,请恕不佞独断……非常抱歉。若还有机会的话,敢请之后再向各位介绍。” 女生们对欧米茄这番话作出了“哎呀!斋藤女士,让您烦忧真是十分抱歉!”,还礼貌地低下了头。红绪则小声感叹着“欧米茄酱,是大小姐呢。果然。”莉莉则满脸的不可思议望着欧米茄(同时,欧米茄对莉莉那纯洁无垢的目光,回以客套的笑容,并撇开视线)。姐姐则轻轻叹气,耸耸肩膀。 “噗呼呼……你都说了些啥啊,欧米——” 好吧,非要我说的话…………欧米茄的态度实在是太让人喷饭。 还“敢请”呢!自称居然是“不佞”!(译:请恕小生能力有限。烦请诸位看官老爷自行脑补日式大小姐的谈吐。) 哎呦娘啊笑死我了。你是哪里的大小姐吗!? …………啊,是了。还真是大小姐。天生的。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再怎么说和之前的形象比起来差距也太大了点。 “——哎呀呀,叶介先生。您说笑了。” “我去——!?” “咚”。 真的,我发誓我听到了这样的一声钝响。 “哇,怎、怎么了,叶介?” 看着突然发出谜之悲鸣的我,红绪睁圆了眼:“突然一下子发出怪声,这个……说实话,很傻哦?” “没那回事!我擦,那家伙踢——!?” 用作登记的是会议室里看得到的那种长桌。 自然,桌面下可是有空间的。下面有些什么猫腻,旁边的人无从知晓。就是说——欧米茄即便是拿皮靴的鞋底,像是要剜掉肉一样去踢我的膝盖,除了当事人的我以外,没人看得见。 “…………哼哼。” 这乍看是无感情的反应。但是,我没看漏:欧米茄抿着嘴,露出一副拼死压抑住喜悦的表情。 欧米茄在她那绝对性的爆乳下面抱起臂来,悠然地问: “您是怎么了,叶介先生?您即便是这么说,我也……嗯哼……呵呵呵。真不好意思。” “你、你这——” “啊,对了。有点事情忘记说。” 欧米茄呵呵一笑,“——来访者登记结束之后,能叨扰一会儿吗?有话想谈谈,刚刚想起来。” 发出了邀请。 在旁人眼里就是这样吧。女生们“呀”地发出了黄色的悲鸣。还有好奇的目光。像是在惊讶我和欧米茄的关系一般。 “…………” 但是,我的感想不一样。 坏事了。我和欧米茄的关系已经和几周前不一样了。对方作出了与一般形象迥异的反应,不是什么能哈哈一笑就过去的事情。 “嗖”地一下,背上感到一阵恶寒。 欧米茄在笑。但这笑容犹如冰河一般寒冷,目光里满满的都是狂 躁的敌意。 邀请?你傻啊?这可不是什么带点桃色的行为。 是点场子。再加一句话作为补充——加上作为惯用句的“体育馆后见”都不稀奇。 离来访者登记处稍微拉开一段距离,有片放材料的空地。如果不是这里的学生,很容易就看漏。 除了我们以外别无他人,就是块很宽的地。 “爱内兄,”(译:说一句,这里不是什么很亲近的叫法,单纯是加个“さん”字。和前面的“様”区分,就不翻“先生”了。) 称呼变了。不是之前的“叶介前辈”,也不是刚才的“叶介先生”。姓氏后面跟个敬称,大概是对日本人来说最正式的称呼。 对连名都不想叫的人来说,是最低的妥协底线。然后, “您刚才这是找架吵吗?” ——斋藤欧米茄出现了。 既没有礼貌过头的大小姐口吻,更没有花儿一样甜蜜的嗓音。 混入一丝随便的敬语——但这里面毫无疑问伴着愤怒。 “你这就太不讲理了。找架吵的到底是谁啊……就在刚才,出脚踢人的不就是你吗……” “哈?在说什么呢,这不是因果报应吗?您不知道啊?您可是个混帐,被这么对待不是理所当然吗?啊啊,现在穿的这双鞋底太平了点,真可惜。要是平时穿的靴子的话肯定能更痛一些才是。” 欧米茄的回答,比挨了一脚、带着一分窝火三分无奈的我的回答更是好几倍的过激。(顺便,欧米茄在伦敦红茶馆穿的靴子,在脚跟那里带着五厘米长尖尖的跟。要是被那种东西踢到膝盖,毫无疑问会直接痛不欲生地摔倒。) “……真是个可怕丫头。” 喉咙里自然而然地漏出了碎碎念。欧米茄带着几分嘲笑说: “是吗?我觉得我刚才那几下还太轻了来着。真要是有必要的时候,爱内兄的意识可是一瞬间就会消失。” “一瞬……你逗我……!” 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绕到背后,朝着脖子“咚”来一记手刀吗?还是说冲着肚子一发不得了的直拳直接ko?又或者是拿沾着氯仿的手帕? 不不不,又不是少女漫画里面被绑架的主人公。 “啊,真是的——我错了还不行吗!拂了你的面子!我会注意的。在学校那帮子面前要装乖。所谓大小姐模式一样的东西是吧?” “真的,只是偶尔而已。啊,只是说话就开始火大了。来这里的只是前辈们和姐姐话,我还是会很高兴的。托您的福,我现在心情糟透了。在学校这边也留下了最坏的误解。之前明明一次都没来过,偏偏今年来……不带您这样的,真的……” 说到总是对我口吐恶言的人的话,本该是只有作为同班同学的花菱卡戎一个才是。不过她本人称“没有恶意”。 是因为我实在太废柴,没细想就骂开了。还得选用一堆堆残酷的话语。说真的,是否能让人接受还是很微妙。不过退一百步,也不是说不能理解。 不过,欧米茄的咒骂完全就是两码事。 她带着明确的敌意,以攻击我为目的,自主选用了过激的言辞。这一点如实地传达到了。 “——所以说,您来干啥了?别告诉我,真的是跑过来玩了啊?” “说干啥……” 看不就知道了嘛——要是这么说了,别说是踢了,搞不好这次会直接扇耳光。她不是问“来参加文化节”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为什么,我会来文化节——就是要求我告诉她这个的理由。 “和华凪对话来了。我和她,作为兄妹。根据内容,也有可能将她带回东京去。我家也有本难念的经。” 所以就打乱顺序,单方面只说了目的。 ……华凪的成绩一落千丈是理由。 ……the·庶民的我家没办法支付山女的学费,要是奖学金测验不能及格,就要唱黑脸告诉她回东京。 将这两条综合一下——嗯,就和刚才的感觉差不多。 “是吗。” 就靠这一声,对话的应酬就到此为止。 在话与话之间,周围的蝉鸣雪崩一般嗡嗡的。 山女在长野的深山里,比起东京来说,蝉鸣声更加显得刺耳。明明气温是长野更低,反而更给人一种“夏天”感觉。有着独特的魔力。我是这么想。 接着。 “……” 朝着我的方向,欧米茄的右脚踏出了一步。 皮鞋的底与地面有着几厘米的间隙。低着头。冲着什么都没有的空间,她无言地看着。然后: “…………去你的。” 一脚踏了下来。 抬起的脚好似挥动铁锤一样快速,狠狠踩在地上。 “您这开的哪门子玩笑?宰了你啊,说真的。” 欧米茄抬起头来,眼神里好像噼啪闪着火花一般。 突然,欧米茄的左手直直伸了过来,一把攥住我衬衫的领口。 自然,作为她名字来历的手表——那一直戴在左腕很有些年头的机械表进入了视界。 那块表的表盘也好金属链也罢,都仔细保养过。 “您不明白吗?为什么那孩子三年间一次都没回过家?” 欧米茄质问道。 但她一开始就没打算等我回答。 “是因为你在那个家里啊。那孩子在学校放假的时候,孤单一人在人影都看不到一个的宿舍里都是怎么过的,您好好想过哪怕一次吗?没有吧,反正。我太知道了。但是,为什么现在还……从四月开始,华子她原本好好的成绩也啪啪往下掉——” 在能通过喉咙感觉到对面呼出的气息的距离内,欧米茄带着一种拼命将强烈的感情压抑住的苦涩语调,对我如此说。 她那给人凛凛又泼辣印象的柳眉歪曲了。 明明气得发疯,但她的口气和那种将愤怒流于表象、龇牙咧嘴的大吼大叫正好相反。 为了能让对手听清楚,只是淡淡地、切实地控诉。 简直就像是将一直以来压制在肺腑里的东西,一口气全朝我吐露出来一般。 “……” 欧米茄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了。 死死咬住嘴唇,攥着我衣领的左手也松了劲,移开了目光……不对。 目光在彷徨。 明明被诘问的是我,可她对话锋想要找个怎样的落脚点,想表达出什么并不是十分清晰。 自然地,轮到我开口了: “……你已经无计可施了,对吧?” “——!” “噼啪”一下,欧米茄的肩膀颤抖了起来。她的左手已经完全松开了我的衬衫,向后退了一步。 “……爱内前辈的话,有什么办法帮那孩子吗?” 深色的眸子有些湿气。 带着几分困惑和哀愁。 “……咋说呢,” 有一半是冲动,我“嘎吱嘎吱”地挠起头发来。被夏日的阳光烤过的头发好好地将热度传到了手中。还会变得更热吧,我就是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啊。” “——哈?” 突然,欧米茄用那像是要咬死我一样的目光击穿了我。我冲她高高举起双手阻止她,说: “慢着!听我说完啊呆子。我又不是超人,说不出什么能一下子让欧米茄接受的话来啊,我说。” “您可真是够烂的。我是真想不通香神神前辈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又扯到红绪了……好吧,就这样吧。我说啊,实际上,你说的其实大部分都对得上号。我总是忽视了值 得重视的人,事情真的糟糕了才磨磨蹭蹭地开始应对。所以说也没办法就在这里拍胸脯说‘我有办法’。还有啊,我都还没和华凪见面呢,说有办法什么的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嘛。不过——” 唯独这个部分,我的话语里带着十分坚决。 “我会尽我所能。这点我向你保证。” “……” “还有,就我个人来看,华凪回东京去也挺好的。和测验的成绩没关系。” 虽然这次是被姐姐带着来的长野,这份考虑却是很久以前就产生了。 原本就是我家兄妹的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华凪这才去山茶花女校上学。但是,已经过了三年,现在的华凪似乎已经“讨厌”起我了。 也就是说。 “我要是被华凪讨厌了的话,还是希望找个和好的机会。她说到底也是我唯一的妹妹啊。” 华凪要在这里上学的理由——过剩的爱情——消失了,这个状态反过来说是修复兄妹关系的机会。 我拿华凪没辙,但并不代表我讨厌她。 我要真是想疏远华凪的话,压根就不会吃她拿虫子做的猎奇菜了。和华凪一直在一起的结果就是,我对虫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话虽如此,妹妹就是可怕的、不得了的一种生物……我心里的这种想法还没发生改变。和当时一样。 ——只是,如果,我说如果。 这样的我们兄妹二人,能恢复成随处可见的普通的兄妹一样的关系的话,岂不美哉? 我就是这么想的。 “……” 稍稍犹豫了一下子, “…………哈,是这样吗。” 欧米茄松了松肩膀。于是她那对太过巨大的双丘也跟着晃动起来。 我的皮肤感觉到紧绷的空气已经稍稍缓和了一点。 事实上,被她叫出来以后,这大概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她那压倒性的胸部。欧米茄如是说: “在生物实验室。高中部教学楼的三层尽头。华子应该就在那里。” “……愿意、告诉我吗?” “是的,” 欧米茄点点头,“既然是华子的哥哥,你就自己去找出来好了——虽然我想这么说,可那纯粹就是让人干着急,还是算了。和她见一面,然后赶紧被拒绝掉吧。我话说在前头,要是对那孩子乱来的话,我是真没法保证爱内兄你的人身安全。这点还请您好好记住。” “…………原来如此,不好意思啊。是吗……不过,怎么说。不明白啊。” 微微冲她低了低头。 虽然台词本身没有太深刻的意义,欧米茄她眼很尖,好像多想了点。 “您怎么啦?很让人火大啊。别吞吞吐吐的,想说就说。烦死人了。” “不,就是有些在意——你都为我家妹妹担心到这份上了不是?” “因为是朋友。” 欧米茄立刻就回答。 用一点阴影都没有的双眼抬头望着我说。 “因为我是华子的朋友,所以会担心她。仅此而已。不能为朋友担心吗?” “……不,一点也不。” “那就请别问一些无聊的事情。” 既没有犹豫,脸也没有羞红。她就是这么想的 ,一丝羞赧都没有。我有点感动了。能将话说到这份上实在是很厉害。与此同时—— “我说,欧米茄。” “请不要随便叫我的名字。” “那就斋藤?” “我最开始不就说过吗,讨厌被别人叫姓氏。” “…………” 真是个麻烦女人…… 拉倒吧。说我该说的。 “——谢谢你。” “……哈?” “谢你愿意和华凪成为朋友。我觉得那丫头也一定会很高兴。” 我对华凪有了这么一位能打心底为她着想的朋友而感到高兴。 ——不过我这么照直说了以后, “……我、我可不想被您这么说!您明明就一点儿不了解华子!” 欧米茄突然一下子涨红了脸,开始冲我发火了。 还进一步气急败坏地: “够了!和爱内兄已经无话可说了!” “啊,喂!” 用至今为止最激烈最急切的口吻如此高声喊完,扭头就朝校门的方向——就是说,就这么擅自朝着来访者接待处走去。 ◇ ◇ ◇ ◇ ◇ ◇ 因为被欧米茄叫出去,我完全没办法和姐姐她们商量之后的行动。 “她们跑哪儿去了……” 沿着连结材料放置场与校舍的大道走回来,我完全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绝赞迷路中。 姐姐她们在哪里完全就搞不明白。平时肯定会立刻打电话。但这里是长野的深山。是电视电脑手提电话完全不通的电波闭路。 而且,被欧米茄这么一领,现在又返回入口的话实在是太那啥。 “啊,看到叶介了!喂!” 就在此时,一个听得非常习惯的声音在喊我。我感动得回过头去。“红、红绪!” “太好了!能立刻碰上!” 凉鞋的鞋底在石板路上发出“空空空”的声响,我的儿时玩伴轻轻挥着手,朝我跑来。 然后碰头。微微有点喘,红绪翘起嘴角抬头看我,露出两分笑容。脖子上稍稍可见汗水。在我看来,这可是相当艳丽的水滴。 ——嗯?等会儿,就红绪一人吗? “哎,姐姐她们呢?” “啊,二人已经进去了。大概已经玩得兴起了。” “啥……” 我对莉莉享受文化节并没有一毫不满。但连龙子姐也这样,说实话,一万个无法接受。喂我说老姐!爱内家长女!你搞毛啊!? “那个啊,龙子姐让我带话了,” 我的童年玩伴凭直觉大体看出了我想说的那些话,拿手指贴着嘴唇,像是要进行回想一般, “‘华凪无论我怎么训斥也都是口服心不服,无论几次都会犯同样的错误,是个较真的傻孩子。虽然我左右不愿意,也只有叶介你说的话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会听。这次的旅行,华凪就完全交给叶介负责,我主要协助莉莉在这里留下美好的回忆。’她是这么说。” “…………” “顺便,邀请我来旅行,好像是作为叶介的守护角色来着。” “这、这算啥啊!” “留叶介一人会非常不安,很多地方都会偷懒吧。我在的话,不管怎样都能让叶介努力的,叫我尽所能帮助你什么的。” “见鬼……” 红绪扬嘴微笑着说,高兴得有些莫名。 看样子,姐姐敏锐地读懂了我绝妙的男儿心,让红绪来盯梢了。好一个谋士! “所以说呢,我们为了华凪酱就竭尽所能吧。虽然可能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我是支持华凪回东京的。虽然我是独女,但既然有家人的话,在一起生活的话更好。而且,并不是说再也不能和欧米茄酱见面了。因为啊,欧米茄酱现在还会每周到东京的店里面去。干脆让华凪酱也去当女仆好了。” 红绪的主张很单纯,恐怕是最能到达“幸福结局”的平和的回答。 要是没有那些乱如麻的玩意,也不是不存在像这种最终型一样,没有任何一人悲伤的结果。不过啊,事情真能这么顺利么…… “……真能这样就好了。好吧,总之先去见华凪一面吧。欧米茄告诉了我场所。对了,你有这里的地图吗?” “嗯,给你看。稍等 一下。那个,有了。我们要去哪里?” “嗯。好像是高中部教学楼的生物实验室来着。” “生物实验室?嗯……在哪里呢……” 我们一起看了看红绪展开的地图,确认了目的地,开始朝那里迈开步子。 …………何等奇妙的文化节。 一边和红绪肩并肩走在校园里,我如此想到。 说白了,文化节什么的,一般来说肯定不会有趣。 要说的话,这是个“人工节日”。还是那种完完全全的外行从企划开始做出来的。 因此,对我这样怠惰的学生来说,别说是盼望文化节了,能断言这是个纯粹的麻烦事……还不如说,连怀抱诸如无法享受乐趣的劣等感,以及现充爆炸吧之类的都没工夫去想。 ——普通的话,不单纯就是劳体劳心么? 去年我们学校文化节的时候,全工程的一半都没消化掉,我就已经完全厌烦了。仅仅是呆在“扫除”这一概念完全消失了的硬式网球部的脏屋子里,整天参加“木木津高中一年级男子麻将大会”而已。 但说到山茶花女校…… “……好像闪闪发光一般啊,这里的文化节。和我们那块不同。” 我咬着牙,对红绪说。 “啊,我也是这么想。像是把钱挂了起来一样。” “可不止是钱的问题。这完全就是干劲不同了。” “确实。有点那个啊。在活动室或者空教室里面摸鱼的同学……不,虽然我去年也就是在活动室里晃来晃去吃零食就是。但是,这种闲散感完全都看不到啊。在我们学校简直无法想象呢。” ——山女的文化节,一言以蔽之就是充满精力。 我们现在正好就在高中部和初中部的教学楼正中间。 看得最多的,是穿着浅葱色校服的女学生们为像是来观览的双亲介绍自己的朋友的场景。说起来,双亲一齐到场参加孩子的校庆这一点,在我眼里已经是很奇怪的感觉了。 既然是离开父母生活,会变成这样也是无可厚非。 但是,至少我绝不会向来参加校庆的家里人介绍我的相识,不如说绝对不会让他们碰面,要是碰上了肯定要羞煞我也。我打心底求别来这套。 “怎么说呢,好像大都是特别兴奋啊。” “嗯。气氛真好啊。” 我越来越觉得,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淳朴惹人怜爱的少女们,带着微笑来来去去的身姿。 在长野的深山中,从俗世那里满溢而出的有害物质处隔离开来,为了将实打实的大小姐培育成才的秘密花园——这就是山茶花女子学院这所学校。虽然臆测是个生活不自由又憋屈的地方,但看起来并非如此。 “……嗯。满脑子都是华凪的事情,完全没有空去想好好玩一玩。不过还真想在这里的校庆逛上一圈。” “好像有不少的节目。那个,吹奏乐……不,是管弦乐部的演奏会,还有演剧部的音乐剧。其他还有书法、茶道、美术、百人一首、花道之类,在全国都有名。唔,意外啊。还有漫研。有钱人家的孩子也会读漫画啊。哇,还有cosy体验咖啡店。哎,动画系在这所学校也没问题吗?”(译:推测这里的“百人一首”是在代指歌留多。) 一边乐呵呵地笑着,红绪将手里的校内介绍小册子卷了起来。虽然没有去店里买点什么或者逛一逛的闲暇,仅仅是在充满了活气的校园内漫步,红绪就已经很高兴了。 “这个,就是在这一带吧?” 我们到达了作为目的地的“高中部教学楼三楼最深处”。要是这边就是欧米茄所说的地方就好了……? “……完全没有人气啊。” “……就是啊。” 我和红绪嘴边漏出苦笑。 怪了。与满溢出活泼气氛的其他地方不同,堆积着理科实验室的这块地方充满了奇妙的空气。顺带的,文化节地图上,因为这一带的教室完全没有用作店面或展示,还非常仔细地标注了“※监护人禁止入内”。 “无关人员进入禁止入内的地方,不会惹人生气吗……” 基本上与打破规则无缘的红绪皱起眉头来,有点害怕地说。我为了鼓励心有畏惧的她,稍稍在话语里加入一丝气势,说: “……好吧,不会有事吧,只要不暴露出去。总有办法的。” “哎,哎!?”红绪的表情变得更不安了,“叶介……说些更能让人安心的话啊。这不是让人更担心了吗?” “就算你这么说……好吧,毕竟我们不算是外人,倒也不会真的铆着你训斥就是……特别是红绪。这里对男性比较严格,我的话倒是不知道会如何。不过关键在于‘不暴露’。” “真是的……就是因为叶介会更不好办我才这么说的——” 红绪一脸的无奈,微微斥责我。 “哎呀呀?” 她肩膀突然抖了一下。 接着,在除掉从外面传来的虫叫声以外连人影都看不到一个的走廊上,红绪吸了一口气。她有些感到不可思议,稍稍歪了歪脑袋。 “——好香的味道啊。” “哈?” 香味? “啊……香味啊。我一点儿都没闻到。错觉么?” “没有,”红绪缓缓摇起头,“能闻得到。我能闻到一些有印象却又想不太起来的。不过,真的非常好闻。” 红绪指着传来味道的方向。朝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我心中的疑问更加膨胀了起来。你看,那里可是…… “不就是生物实验室吗?” “对对,”红绪点头说,“生物实验室里面。” “不,这不奇怪吗?这里又没有开店。难道不是错认成对面了吗?好像这层有教室在卖酱汁炒面和饺子条。” “不是啊。叶介你靠近点就会明白了。” “啊,喂!别拽胳膊!” 一边说着,直到刚才为止还抗拒着外人禁止进入区域的红绪牵起我的手,朝前一步步走了起来。 我对红绪在食物以外上表现出意外的积极性感到有些心焦,然后: “……还真有啊。” “对吧?” 既然事实摆在这里,也不得不承认了。 确实闻得到味道。走到生物实验室前面,就能很清楚地闻到里面传来不可思议的香味。这个是,那啥…… “果实吗?” 乍一闻,觉得大概是坚果类加热时会散发出的特有的香味。 香入肺腑,让人特别有食欲。可能是花生,也可能是腰果,或者是杏仁。仅凭味道无法完全推定。 然而,既然搞清楚了原因,疑惑这下就更深了。 ——为何在生物实验室的里面会飘来这样的味道? “……总、总之是不进去就不知道啊。” “是、是啊。” 将手放在滑动门上,我深深吐了口气。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从最后一次见华凪到现在,已经是过去三年又几个月的再会了。并不是什么很短的时间。肯定有很多变化。 华凪也是。我也是。 要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也不否定有逃跑的想法。 我不觉得自己的行动配得上华凪的哥哥这个称呼,华凪会怎么看我也是——不觉得会有什么好评价。 但是,至少是觉得不能一直都保持现在这样的关系。不得不好好去面对。我,还有我的妹妹。 “……!” 轻轻敲着门上的小窗。没有回应。从小窗可以窥视的范围也看 不到人影。死死咬住牙关,我慢慢拉开了门。 那里确实有一个女孩子。 进入教室以后,我们首先受到了各种各样生物设备的欢迎。可以说作为生物实验室的定式的人体模型就挨着前方黑板,确实满满都是骸骨味。对面的窗台则摆着一件非常美丽的aquarium(观赏鱼用水槽)。 加上入口左手边的柜子里摆满的无数昆虫标本有着压倒的存在感。从蝶类到独角仙这样一眼都能分别的,到那些看没看过听都没听过有着异样外表的虫,各种各样的都在那里。 但是,让我的视线无法动弹的不是别的。 是她。 “…………?” 她坐在生物实验室特有的水龙头和燃气阀一体化的多功能桌边。晚了一步察觉到有来访者,她一下抬起头来。 眼眸。 有些呆呆的——不知道看那里才好,就是带着这样不可思议的独特目光的视线,朝这里扫来。然后: 冲突。 ““啊!”” 声音重叠了。但就是这么小小的一声惊呼,用来判断眼前的少女是谁已经足够过头了。 像是直接对听到这个声音的人的心灵直接对话一般,实在是太过鲜明的声音。 在那里的,自不用说…… “是……华凪吗?” 我妹妹——爱内华凪。华凪的外表和三年前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 之所以这么说,最大的理由果然还是发型。正面看去,仅仅是右边的刘海像是长到了脸上一样长,将右眼完全盖住了。而左边的头发扎了起来,用黑色缎带挽成侧马尾。 皮肤白得透明——不,不如说是苍白。说真的,谈不上是健康。 连这点都和三年前一样。我的嘴角像是稍稍松了一点点的绷紧的橡皮筋一样,自然地浮出一丝既像微笑也像苦笑的奇怪的笑容。 同时,看到这样的一副光景,我也稍稍有点安心了。 如果华凪是一副我完全难以想象的样子(比如虽然最近不怎么见得到的金发黑皮飞女之类),我看到以后立刻就“哇”出来的话,说真的好吓人。 所以说,有点安心了。即使在大小姐学校生活了三年,至少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变—— “……嗯?” 特别的变化。 ——真的吗? ……有种奇妙的不协调。不是那个吗?不然,刚才我突然一下子感觉到的是什么?奇怪。奇哉怪也。 当然,已经过去三年了,华凪不可能和最后一面的时候完全一样。她成长了。 声音是一样。发型?没变。侧马尾好像是长了一点。面庞?真不能说完全一样,但至少符合从十二岁长到十五岁的变化。老老实实的,带着几分不自信的两只大眼睛,以及那个战战兢兢抬头看人的习惯都一样。也就是说,剩下的…… “g、gge、哥哥……?” 华凪的声音颤抖着,半张着嘴站了起来。然后,看到站在我旁边的那个人以后,华凪的眼睛张得更大更大了。 “…………红绪、酱……怎么、会……” 华凪完全陷入了茫然自失的状态。 我是真没见过比这更适合“飘飘忽忽”这个词的场景了。华凪就是惊呆到这种地步,在旁人看来完全就是丢了魂一样。 “诶——” 就在那个瞬间。 看到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华凪,我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但我也察觉到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疑惑在这里转为了确信。 不协调感不是我的错觉。 “……这也行。” 十五岁的华凪的声音、发型还有面庞都没有超乎我的想象。那么奇怪感觉的真相,自然就该往体型方面想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不是和某个女仆一样,我妹妹在三年间将那实在太有魅力的胸围安置在了身上(取字面意)。非要说的话,华凪的那个成长实在是非常普通。不小也不大。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 “…………华凪,我不太清楚,这个时候我该用怎样的语言来表达……不过总之,” 怎么说呢,大概可以归为“感慨颇深” 。搞不好长久没见以后,要抬头看我的姐姐就是我现在的这种感觉吧。真是的话,我们姐弟二人还真是有着妙不可言的共感。 我说了下去, “还真是好好长大了啊,你。” 四年前比一百四十五(姐姐现在)还要矮——已经是搞不好比一百七十五(我的身高)还要高。我对着个子长高到这份上的华凪说。 已经轻松突破一百七了。搞不好就是一百七十五左右了——我可没想到妹妹会这么大块头。 等会儿,这下子。 ——我和华凪,到底谁更高? “……啊,” 但是,那个看起来, “唔、呃、被哥、哥哥你……看、看到、偶这样了……” 实在是绝对不能说出口。 华凪的眸子里哗啦啦地涌出泪水。她擦都没去擦那些泪滴。仅仅呆然地是和我互相看着对方,瑟瑟发抖。右眼流出的泪水,沿着盖住半边脸庞的头发,摔了下来。 滑落到生物实验室的地面上,接着弹起。 “——!!” 华凪用脚踩弹簧一般的速度跑了出去。 “华、华凪!?” “呜啊!” 从我们身旁跑过,华凪飞出了生物实验室。 那势头实在是很不得了。她心思全放在了逃跑上,连和在我后方的红绪撞了个满怀都顾不上。 “喂,华凪!要去哪儿啊,你——” 因为华凪突然逃跑了,我心中酝酿出的严肃的情绪就这么一下子消失了。 我立刻决定追上去。 然而—— “真快啊,我去……” 跑到走廊上去,华凪却已经不在那儿了。看样子是已经突破了特别教室区域,下楼去了。 原本这块地皮都大得可以。这下子……可真没招了。 我再次将目光转回生物实验室。于是之前没入我眼的东西就这么自然而然进入了视界——然后,我看到了。 吓死爹的那个东西。 “哎哎哎哎哟娘啊啊啊啊啊!?” 华凪坐过的桌上,放着酒精灯和三脚架,上面摆着小型的平底锅。旁边是小瓶装的橄榄油。华凪好像是在调理什么。之前我们闻到的香味,大概就是这个了。 “叶介,再怎么说也嚷得太大声了。实在太夸张。” “我、我有什么办法!我因为华凪的缘故,对这系列的完全没有免疫力啊!红绪快住手别靠过去!被、被袭击的话你要怎么办!?” “没事的。都炸得焦脆脆的了。死透了啊。但是,叶介你是真的很讨厌这个啊……我的青梅竹马真是的。嗯。” 和发出了悲鸣、甚至都想和华凪一样从生物实验室里面逃出去的我形成对比,红绪带着一丝奇妙的快乐。所以我才头痛。用一种“拿你没办法啊”的眼神看了我一下,徐徐朝着酒精灯那里凑过去。一边朝平底锅里看去,一边用一种很是感动的样子说: “咦……吃了一惊呢。要是好好油炸的话,也能发出这样美妙的香味啊。所以吃起来一定也很不错吧。你怎么看,叶介?” “少、少少少少少说蠢话!这鬼玩意能、能吃!?” “真没意气啊。但是,这也是大发现呢。你看,” 说到这里,红绪沉默了下来,就这么凝视着窗外。 生物实验室窗户的外面,是清爽的夏日风景 。离校舍稍远挺拔于彼的巨大树木,翠绿茂盛的枝叶,垂于枝间的夏日阳光,仅从几线可窥的蓝天。接着, “蝉被油炸以后会发出坚果的香味啊。我还是头一次知道呢。” 好似奔流而下的瀑布一样停不下来充满了耳朵的——蝉叫声。 像是输给了好奇心一样想瞟一眼网上的猎奇图片时那样,我小心又小心地确认了一下平底锅里面,死死将惨叫给憋了回去。 “哎呀娘……!” 淡黄绿色液体(橄榄油)中,飘着无数炸好的蝉。 真的,是蝉。 复眼。密密麻麻长着毛的粗腿。散发出满满的节肢动物味、臭显摆一样的外皮。还有——两对透明的薄翅被摘掉以后,那和成人男性的拇指一般粗细肥厚的胴体。 大蝉小蝉落油锅。差点都将小平底锅给填满一般的——油炸知了。 然后,我想起来了。 ……这么一想,华凪她还一次都没给我吃过蝉呢。 三 吃下去!se(insects)! “那么,那之后就再也没找到小华对吧?” “是啊。姑且是和红绪搜了一整圈……” 于是,文化节的第一天很快就结束了。 “一年级的班级展示都逛了一遍,但哪儿都找不到她。” “mmm!消失的小华……这就是个谜团呢。闻到了事件的气味!” ——那之后,我到底是没能与华凪再会。 花费了一天,转来转去的搜索华凪,却没有一点成果。作为最后的手段想拜托欧米茄,于是去了接待处,发现接待已经交了班,于是连欧米茄的去向也无从得知。 “……大概回宿舍了吧。” 姐姐小声说着,带着复杂的表情。我看向姐姐说: “宿舍……那个,就是在教学楼后面的那片?” “是啊。”姐姐点点头,“那里无关人员禁止入内。文化节也是课程的一环,所以摸鱼不是什么值得褒奖的行为……但是对学生来说,最能安下心来的地方就是自己的房间了。” 确实,要是在宿舍里也不是找不到华凪。 我们已经说了太多遍“搞不好华凪已经不在教学楼内”了。 然而,让来访者在人挤人的深山巨大学园内部找出一个人来,毫无疑问难度实在太高了点。 “是吗,在宿舍啊……” 虽然不问问本人的话无法确认,但感觉正如姐姐说的那样。 对现在的华凪来说,宿舍里的那个房间正是自己现在的家。对我来说不过是“学校”的场所,对华凪来说一定是…… “好吧怎么说呢。华凪小时候就这样,是个立刻就哭鼻子逃跑的丫头。我觉得该碰上以后马上一个飞踢过去,先放倒了再开口比较好。” “……这是亲姐姐该给的意见么。” 姐姐的提议已经完全是野蛮人的那啥了。 我就奇了怪,什么世界里会有那种对几年不见的妹妹在刚碰上的时候直接飞踢过去的大姐和大哥。我这位大姐难道当自己的妹妹是那种打倒以后就能获得大量经验值的史莱姆还是啥啊。 “那个,龙子姐,差不多该去温泉——” “唔。哦,对啊。快到晚饭的点了。走了,莉莉。没落下什么吧?” “没有。温泉,很期待的!” 红绪看了一眼挂钟,稍稍提醒了一下姐姐。 温泉。 这次的旅行我们订了两间房。现在大家呆的这件稍大的是我和姐姐住,另一间是红绪和莉莉。不过方针是除去就寝,平时大家主要使用大房间(比如晚餐等)。 现在大家都凑在这边,是因为准备好入浴的红绪和莉莉来接姐姐。 “叶介,你还不泡么?” 将叠好的浴衣夹在胳膊下的姐姐问我。我摇摇头回答: “……不了。吃完再去。” “哎,叶介,现在不去吗?不是说身上都是汗很难受?” 红绪感到很不可思议,问道。有道理。虽然是在长野这种高地,七月下旬的时节在校园的教学楼里走上几个小时,要不浑身是汗那才奇怪。 实际上,我是想立刻就去泡澡。 但是——即使如此,我也有在这里延后入浴的理由。 “是啊。不过反正我是大老爷们,之后晃过去就是了。” “嗯,这样啊。但是,最后不要觉得麻烦就不去了,记得哦?” “你真婆妈啊,我知道了。好了,快去快去。别赶不上吃晚饭。” “没事的。不会泡那么久啦。那我们走了,拜托你看家。” 留在最后的红绪笑呵呵地对我挥挥手,从和室走了出去。 “啪”地一声,漂亮地贴着和纸的拉门关上了。 “……哈。” 就这样,房间里只剩我一人了。 在还留着一点太阳温度的榻榻米上打个滚,空调吹出的凉风也挠着我满是汗水的脖子。我滚了一圈,小声说出了心里话: “红绪在里面我要怎么一起泡啊。” ——我这扮的哪门子纯情少女啊! 不,单纯是我比较怂也说不定。这种时候,作为男人怕是就应该意气扬扬跑去偷窥女浴才对。只不过是意识过剩,给人一种“怎么可能去干啊你是笨蛋吗想死吗”这样的感觉。 怎么说呢,真是不好意思…… 男浴旁边一张板子,过去就是女浴,大家还都裸着,而且对面还有三个女孩子(说是这么说,姐姐都已经二十四了,还该不该算是“女孩子”也不好说),你跑去各种兴奋……冷静点想想,这不是挺糟糕么…… 而且啊,红绪完全就没意识到这些,似乎。反而是太过在意的我不是跟个傻瓜一样么不对好像就是傻瓜。啊真该死,这还怎么做的成朋友…… “哈……” 一边叹着气,一边在榻榻米上左滚右滚。 卷起好似枕头一般大小的金黄色的坐垫——像抱枕一样抱着,胡思乱想,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的,在那里白白浪费时间。 白天一直在走来走去,整双脚都累得不行。像是被吸尘器吸一样,全身的肌肉都被榻榻米给吸住,就是这种感觉。 大概就是在做了十五分钟左右这种蠢事的时候。 别说是让头脑冷静一下,说是快睡着都不差的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不得不去烦恼的事情(应该说这件才够重要),直起身子来。 ——有关华凪这样那样的事。 对。 我可没空在这里滚来滚去的。 “我说,怎么个意思啊?才刚见面拔腿就跑,讨厌我到这种地步了?” ——虽然没觉得她会喜欢我,但现在我这算是束手无策地被现实给撞了一下腰。 我大概是十分干脆地被讨厌了。 本应知道才是。本人在之前都说过“绝对不想碰面”,于是考虑成“(因为讨厌所以)绝对不想碰面”这种带个括弧来隐藏真心话的形式才自然。 但我没这么想过。 ……不对吧。 没这么想过。不想这么承认。直视的话太有些艰难: 单纯只是见了一面就哭了出来,被自己的亲妹妹讨厌到这个地步的事实。 事情比想象得还严重。哪怕刚碰面就被骂“混账大哥死去吧快滚蛋”,比起这个大概好受百倍……不,这个也很难受……算五倍吧。 不过,比起对上眼就哭出来然后撒腿就跑要好,要好多了。 还有。 “…………蝉。” 知了知了的。 能听到客房外面这么响着。山麓的对面已经开始天黑,我看着那橙色的霞光,想起了之前的光景。 “要,吃掉,那些?” 在生物实验室里的是橄榄油和煎锅,里面浮着无数摘了翅膀的蝉。 加热器具是酒精灯,我觉得这实在很理科味满满。 虽然我对科学部用这个和烧瓶来煮方便面一事也时有耳闻,但即便找遍全国,会用酒精灯来油炸知了的女子高中生大概也就我家小妹独一个了。 但是那毫无疑问是在调理食品。就是说——在做菜。 …………用蝉吗? …………你逗我? “——打扰了。爱内先生,快到晚餐的时间了……” 此时,房间的入口对面传来这么个声音。我有一种在睡着时耳朵里被灌了水的感觉。于是我就这么顺便看了一眼挂钟,然后吓了一大跳。 ——从三人出发去泡澡已经过了三刻钟了好不! “糟了……” 太小看女生泡澡的时间了 。红绪那丫头,什么叫“不会泡那么久啦”啊。这不完全到饭点了吗! “对、对不起!里面还完全没收拾好……” “没关系的。我们会帮您处理。” “啊,对哦。” “是的。那么,这就给您上菜了。没有问题吧?” “那个,啊,那麻烦您了。” “明白了。” 啪嗒啪嗒啪嗒…… 走廊上仲居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没办法了。已经完全是晚饭时间了,这里让对面挂着也不是个事儿,还是先把菜给上了,然后让三人早点回来更有效率。我开始发邮件。(译:“仲居”指在旅馆和料理亭中当服务员的女性。) 接着,在刚刚写完的时候,走廊响起: “打扰了。晚餐给您端来了。” 这么一声。 我走向门口,迎接仲居们。在登记的时候就见过面的四十七八岁的老板娘轻轻低了低头。 “非常感谢。那个……不好意思,乱七八糟的。” “没事。请不要在意。” 我也轻轻点头表示感谢,将仲居迎进屋子。后面有辆餐车一样的东西,就在旁边,有一位个子很高的仲居在上菜。 我很吃惊,她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长得很可爱。虽然被头发遮住了半张脸,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味道,但身体的曲线被和服这么一缠,与她高高的个子非常搭。而且小心翼翼上菜的动作有点小动物的味—— …………嗯? ““啊!”” 然后,我和她对上了眼。 本日的第二次。 我们互相睁大眼睛,僵住了。她双手端着的食物没摔下来真是太幸运了,我脑子的一角切实这么认为。 “华凪……为什么你会……” “哥哥……” 与我家小妹本日的第二次遭遇,并非是来回搜寻走到双脚都失去知觉的结果,而是在旅馆里滚来滚去睡醒以后的不劳而获。 这次华凪没有逃亡。 虽然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但“在场的不止华凪一人”大概是影响最大的。在自己打工上司的老板娘眼前撒丫子就跑实在是问题太大了。 “小华凪从初中的时候就不时来我们旅馆帮忙呢。” 太阳落山,蝉鸣声也消失了。 旅馆“白水”的老板娘百濑阿姨一边摆着晚餐一边笑着说。华凪则一直低着头,紧紧抿着嘴唇在收拾屋子。 从衣服的领口可以看到的苍白的肌肤,像是被什么东西推挤一般弓起的背以及僵硬的肩膀。看上去华凪对我十分在意。 ——至少这算不上什么平和的心情,大概吧。 之前就开始偷瞄我这边,但我没法很好地领悟这个视线的含义。不过,感觉有一股不得体的氛围。这是什么啊。总之,我倒是不想理解成杀意就是…… 不过,在旅馆打工啊。 我惊诧了。而且还是初中年代开始的。学生在旅馆工作,像是nhk的早间剧一样的展开…… “十分抱歉。舍妹受您照顾了,至今未能拜会……” “没有没有。是我们应该对小华凪道谢才对。姐姐也请不要介意。” 说着这番话的时候,我家的女性阵营也回房间了。在我发邮件的时候,她们其实已经从温泉里出来,正在换衣服。 不过,从她那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来,华凪会不时到“白水”工作一事,姐姐好像也完全不知情。不过既然给学校递了申请,老妈应该是知道就是……好吧,不过总之情报是在这个环节就断了,毫无疑问是没能传达给我们就是。 顺便,包括姐姐在内的女性阵营都穿着浴衣。 姐姐像是江户时代的浪人一样豪放地披着浴衣。极其平坦的胸口,透过无袖衫晒成褐色的部分和白净的部分正好两方都能从领口窥到。话虽如此,姐姐怎样都好。和刺身里的蒲公英一个等级。 让人在意的果然还得说红绪和莉莉。 原本就身材非常好的二人,穿着满溢出无防备感的浴衣,再加上刚出浴不久,这种组合破坏力相当惊人。 因为住在一起,莉莉出浴的样子看过很多次。 但是,这并非积累经验就能习惯,莉莉永远都是那么可爱。更不用说今天第一次看到的红绪—— “嗯。怎么啦,叶介?” “没啥……”用不会显得不自然的方式撇开视线,“……什么也没有。” 怎么说呢,有点棒呆了所以不忍直视,就是这样。 绯红的脸庞、因为打湿了比平常看着更加乌黑发亮松软的秀发、脖子、以及被浴衣这质地非常柔软的衣服包裹的那无论如何无法隐藏的胸口的质量。 嗯。 坏了……不该按照习惯就这么坐在她对面了。这对眼睛来说实在是很有些过载,或者说眼睛没地方放也对。 ——于是乎,我虽然想再多看几眼红绪的浴衣姿态,但就在这个“正在看”和“看过头”、以及“瞟”与“窥”的境界线上彷徨的时候: “………………嘁。” ——背上爬起道道谜一般的恶寒。 有一种不知何处而来满载着杀意的视线投射我身一般的感觉…… 怎、怎么回事?刚才那是啥!? 可是,我四处看了看,那种不吉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了。除了正在给晚餐摆盘的百濑阿姨和华凪以外,就连一个动作招摇的人影子都看不到。 是、是我的错觉吧。 大概是因为我产生的那微不足道的卑猥之心,老天略施小惩吧。 “……如果是错觉,那还好。” 还不如说,我希望就真是这么回事。 我为了转换气氛,将目光转移到了眼前的晚饭上。饭菜已经摆了起来,何其豪华绚烂的菜式。虽然说到长野就应该是山珍,不过倒是很符合旅馆风味,刺身之类的也上了。 很快就被那红透了一般的鲔鱼刺身夺走了目光。“内陆地区有鱼?”虽然是这么想,但仔细一看,既然都来到长野的深处了,反而离新潟很近,听说能很轻松地获取出自日本海的新鲜鱼类。(译:“新潟(i)”○ “新瀉(iè)”x) 然而,被盖着的盘子和碗意外地多,感觉还不能完全把握这顿饭的全貌。 “……阿姨,准备完成了……可、可以走了吗……?” 将桌子和坐垫摆好、按照人数分好膳食、摆盘完毕的那一瞬,华凪带着一种生怕让我们听到的音量尖声问道。 在受照顾的百濑阿姨面前,没法像金属史莱姆一样逃跑的华凪好像还没有放弃。又是偷偷瞄着我们这边一边向百濑阿姨恳求。 但可是。 “小华凪,能再端一道菜上来吗?因为有人取消,多出来一人份的晚饭。请你到厨房去将它端过来。” “……唉?为、为什么啊?” “说为什么……” 百濑阿姨用一种“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的口气说:“——我觉得,小华凪也在这里吃多好。好不容易才和家人见面不是吗?” “…………” “今天的工作已经做完,可以放松一下了。而且这可是个好机会啊。你看……” 和睁着眼睛、目光已经完全死了的华凪相对,百濑阿姨带着无比柔和的表情说出了划时代的一句话。而且,那不仅是华凪,也是我们完全无法听而不闻的一句话: “今天的饭菜,基本上都是小华凪做的啊。” “噫——” 揭开饭钵盖子的瞬间,莉莉发出了拼命往嗓子里憋的悲鸣。 但那立刻就发展成了惨呼。 “天呀呀呀呀呀呀!是、是虫子!怎……怎、怎么会在米饭里面有虫子啊……!?” 而且惨叫起来的不止是莉莉一个人。 “额滴神啊啊啊啊啊啊!!虫虫虫虫虫虫虫虫子!?而且还居然这么一大把的!不、不带这么玩儿的!” 我也是。 不如说我叫唤得比莉莉可惨多了,这事根本都遮不住丑。爱内家最为害怕虫子的并不是女性阵营里的谁,而是我。 而且,“有虫子”的可不仅是“米饭”——就是说,盖着盖子的菜肴,几乎全都有。 “这个……是古时候从信州地方传来的乡土菜肴‘蜂蛹茄子饭’。” 华凪在之前自己端上来的饭菜前端庄地坐好,一边从饭钵里一勺勺给碗里盛着饭,一边碎碎念道: “今天弄到了很棒的黑胡蜂的巢,所以做成了‘蜂拥蜂蛹’式的……而且,大众所知的‘蜂蛹’是指的马蜂的幼虫,但这里用的是地蜂,也即是‘黑胡蜂’……和它的名称一样,黑胡蜂的巢是埋在土里的,也有通过‘追蜂’这种比较特殊的方法将蜂子钓上来的名人……蜂蛹是脂肪含量很高的高热量的食材,因此和需要放很多油来烹调又是时令菜的茄子搭配起来非常好……” 淡淡地又一字一顿地,华凪如此解说道。 但是抛开台词本身不谈,表情有些阴暗,弓着背,音调也低沉,明显样子有问题。那表情看着像是灵魂(ectosm)随时能从嘴里飘出来一般。(译:ectosm是法国生理学家夏尔·罗贝尔·里歇提出的一个造语,直译是‘外部物质’。但在唯灵论当中,这个词的含义是“灵魂物质化、视觉化时产生的半物质或某种能量状态”。姑且可以翻成“通灵外质体”。) 和她那没料到自己要和我们一起用餐的情绪相应,完全就是一股子自暴自弃的味道。 但话说回来,华凪果然是没怎么变,但却又有变化。 体格是如此,说话方式也是如此。 我所知道的华凪,并不是一个说话带着这种敬畏调调的孩子。作为证据,姐姐在听到华凪开口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意外。 三年时间可真是长啊。 但我越是怀旧这份兄妹情就越觉得自己没有余力。 “太、太太太难受了……要、要吃……虫、虫子什么的……” “不可能绝不可能蜂子什么的这是人吃的吗这不是幼虫吗不是蠕虫吗我去连成虫不也混进去了吗!” 这次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我坐在莉莉的旁边。我和她已经是二人抱在一起“喀拉喀拉”地在那里颤抖的状态了(而且即便是这样也一点没有朝着暧昧的方向发展,完全就是陷入穷地了)。 顺带一提,莉莉也是穿着浴衣,胸口附近也是超级棒。虽然带子是好好扎着,但是想隐藏那原本就压倒性的存在感也是困难之至。 您瞧,扎在肋骨附近的那带子上,可是好好地将胸部托了起来。这极具魅力的感触紧紧地贴着我的身子,但因为虫子太可怕了一点去体会的闲暇都没了!真不可思议! 莉莉那大大的碧蓝眸子里满是泪水颤抖着,我则是白眼翻得基本上快昏倒。而且每次揭开盖子,那太过昆虫的景色吓得我们鸡飞狗跳,惨叫连连。 蜂蛹蒸饭。 即是连着蜂蛹一起蒸好的饭。虽然已经遇到过无数次这样的菜,还被告知了调理法以及入手途径,但这次么,那个…… 不可能。 绝无可能。非常抱歉。从直视这里就已经不可能了。都已经开始盼望着裸眼视力1.5的我sik手术失败变成超近视了。(译sikser-assisted in situ keratomileusis,准分子激光原位角膜磨镶术。通过激光改变眼角膜弧度来矫正视力的眼部手术。最大可矫正1200度的近视。) 你看,这可——是蜂子啊!?是蜂子啊!?是蜂子啊!? 是蜂子啊!? 这事实在太重要了,我得说四次啊呆子! 那啥啊,虽然经常有人说“虫子里面蜂蛹和蝗虫可以吃”,但这种说法不觉得太卑鄙吗?你要是说明白这是“蜂的幼虫”,我看觉得有抵抗感的人会大大增加才是。 说到底,虫就是虫。这可是虫啊。味道上能不能入口那是别的次元的问题!拿漫画来举例吧,在食材是什么透露出来之前,大家都吃得很美味,但在“里面用的是食用蛆虫”穿帮了以后,大家都吐得昏天黑地——这种展开我确实看到过。 当然,蛆虫比起蟑螂来说还是好不少,但这种还未长成的蠕虫一样的幼虫,不也该被打倒在地并踏上一万只脚才对吗! 这种东西,再怎么美味也不是那种能简单往嘴里送,说的就是这—— “哎,是吗?可真的很好吃呢。” 这时,实在是、实在是太过惯例的一句词,飘进了我的耳朵。 接着我目击了那场景。 非笔墨可以形容的、让人惊诧无比的场景。 “你……逗我吧……” ——红绪的筷子尖上,挑着弯扭扭的白色虫子。 大概和成人男性的手指一般大小。不过,比起平均值来说,想象成稍微有点胖的男性的会更准。稍稍挂着的那点茶色的是汤汁、酱油、味醂、酒这些蒸饭里不可缺少的调味料。(译:味醂由糯米加酒曲酿成,是一种类似米酒的甜味调味料。大约有14度。) 对了,红绪对虫子完全不在意。 她可是我家能看到蟑螂以后毫不变色、卷起杂志拍死再拿纸巾擦掉花不到十秒的女人。不过,击退和食用怎么说也得是两回事吧…… “好像,感觉比以往吃的蒸饭还要好吃。多汁又柔滑,非常浓厚。嗯,美味!” ——不,完全就不是两回事,看上去。 红绪将那白色物体就着饭一筷子一筷子地往嘴里送,吃得很带劲。 她那惹人怜爱的嘴唇上,滑溜溜的纯白色疙瘩被碾碎。蒸得软塌塌的茄子也被嚼得稀烂,略带茶色的无数种子跳来跳去的。 用那鲜红的舌尖将残留在唇边的白色舔了个干净。带着若干的不端庄,但不知为何又奇妙地有模有样的——自然,这“白色”乃是黑胡蜂的幼虫。 不该想象成奇怪的东西。但偶尔能在那白色里,看到一分黑色——完整的蜂,就是说成虫也好好地混在里面。 不,这做不到吧。 “真夸张啊,你。区区蜂蛹就嚷嚷成这样可不成。再说,蜂蛹什么的,你不早就吃过了么。” “呜……” 和红绪一样正大口往嘴里扒着蜂蛹茄子饭的姐姐这一句话呛得我说不出话来。 实际上,我成为了华凪“爱好昆虫”的牺牲品,作为“可食用昆虫”代表的蜂蛹理所当然也吃过。可那是很早以前的事,而且当时就大哭大叫的——只留下了心伤而已。 虽然还没全身性过敏反应那么严重,但比起第一次,也有第二次吃的时候更加痛苦的情况。就是这么回事。 “原本这里就是作为信州地方传统食品‘时令昆虫料理’有着定评的旅馆。别胡思乱想了老实吃吧。好在味道很有保障,这点毫无疑问。” “我ca……一、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啊……!?” “是啊。” 并不是偶尔碰上了个提供虫料理的旅馆,一开始就想吃这种菜才定的这里…………不,等会儿。 ——就是说,华凪在这里打工这事也…… “但是,是真没料到华凪会在这里打工 就是。” “……偶也是。直到刚才都不知道姐姐你们会在这里留宿……这里在市内的旅馆内也是因为使用昆虫的乡土菜肴有着很高的评价,在学校偶也是说到对这方面有兴趣,老师们才替偶介绍过来的。” 华凪带着一分怨怼说, “这是两三年前的事了……当然,这旅馆也有正规的师傅,给客人做菜的主要不是偶……啊,请放心。没有放昆虫的菜,有正规的师傅在做……” “原来如此。所以才特意让华凪来帮忙。” 姐姐手腕按着盘起的右膝,摇了摇头。端起像是晚饭的延伸品一样、装日本酒的瓷瓶(当然,提供酒精饮料的只有姐姐一人),注入酒盏里。稍稍腾起一丝热气。是烫好的本地酒。牌子好像是叫“明镜止水”,一个听着莫名强的名字。 随后,姐姐一口闷掉酒盏里的东西,朝着我们说: “总之,呢。食用昆虫是日本古时候流传至今的文化的一角。正好想写一篇来着。这可是个好机会。” “就算你这么说……这实在是……不对,话说回来,这到底是个什么菜?” “唔。你听到了吧,华凪?你大哥想让你解说菜肴。” “不、不是 ,我并没……” “——明、明白了……!” 一脸犹如赶赴死地的士兵一样的表情,华凪深深点了点头。这唱的哪出啊……只是大哥和小妹之间的对话而已,这谜一般的紧张感是咋回事……? “…………那个,” 华凪的目光带着一丝飘忽,解说道, “不在行的菜式……没有加入昆虫的菜我就略去了……但是,它们也很美味,请务必尝尝……偶这次烹调的有四道。‘黑胡蜂蒸饭’、‘黑胡蜂清汤’、‘黑胡蜂天妇罗’,以及今天的主菜‘黑胡蜂涮锅’……” 蒸饭。清汤。天妇罗。涮锅。 在旁人看来,这顿晚饭很是丰盛。而且,吃起来也肯定很棒。 要说为什么,华凪做的昆虫料理——绝对是美味。华凪只会做好吃的菜。不会逼着人吃没法食用的昆虫。 ——但是,这对我来说,是一道道等同于地狱的菜。 “咕噜”一声,我屏住呼吸,看了看装清汤的碗。 里面好好浮着白色的虫子。作为醒目添上的三片叶的绿色有些诡异地相合,让人无语。清汤本是让人宁神才端上来,我的神却一点都宁不起来,这是闹哪样。 旁边摆着的是天妇罗。咋看有着虾、番薯、沙鮻、狮子椒这些作为定式的食材炸成了天妇罗并在一起。 然,细看之下,那里还摆着明显不可解的生物。 伸展的触角和翅膀炸得脆脆的,和那“黑胡蜂”的名字一样,那黑亮亮越过面衣放出了压倒性的存在感! “……我说,蜂蛹要怎么个涮法……?” “和字面一样……那个,就像这样。” 缩着身子,和猫一样弓着背的华凪拿起筷子,捻起普普通通摆在那里的生蜂蛹,在小锅的热水里蜻蜓点水了一下,接着吃了。 “请就像这样涮着吃……不要在热水里泡太久,这样会更好吃,我觉得。作为蘸酱我推荐山葵酱油或甜醋……”(译:山葵就是所谓的“绿芥末”。山葵酱油就是在酱油中溶了山葵末的酱油。顺带真正的芥末是黄色的那种。) 你就算说推荐我也还是很囧啊! 这可是在三分熟的状态下吃幼虫啊!?绝壁不可能吧!? “居、居然用这种方法吃幼虫——” “哇,好好吃。稍稍带点清甜真好啊!” “唔。妙哉。” “!?” 把幼虫……吃了……! 红绪和姐姐半分害怕都没有。这两人在我眼泪掉下来的那阵子一边说着好吃好吃一边享用着晚餐…… “来,叶介也吃吃看嘛。真的很好吃呢。” “呃……” 对面的红绪带着满面笑容对我说。那表情,像是全身心都被食物夺走了一样的幸福。是打心底觉得食物美味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我现在的心情极其复杂。 “真是的,和香神说的一样。叶介,你现在不是还有食物没碰嘛。我又不是让你去吃蟑螂好不?” “不,蟑螂这玩意,你再怎么努力也没法吃不是……” 蜂蛹可以食用我还是知道的。但是,蟑螂的话再怎么—— “…………不,吃蟑螂的文化……确实有的……” ““““诶!?”””” 声音重合了。 所有的目光都注视起华凪来。华凪面不改色,淡淡地说:“你看……蟑螂并没有毒……而且,英国人吃这个也很有名……什么的……” “在、在英格兰,有吗!?” 当事人——莉莉难以置信,就这么嚷了出来。华凪点点头, “对。英国的船员会将船上繁殖的蟑螂生吃啊……或是打汤啊……伦敦还有将蟑螂做成酱涂在面包上吃这样的记录……在英国有名的‘马麦酱’之类的,恐怕就是受了这个的影响……偶是这么觉得的。”(译:马麦酱就是2卷提到的那个和机油一样臭的黑色酱料。) “怎、怎么会……” 莉莉的脸上,浮现出那天最为绝望的表情。那个油狗子祖先们会普普通通地吃掉,还和国家代表性的调料挂钩——听到这样的考证,已经完全意志消沉了。而且,好似补刀一般, “所以,那个……莉莉酱,比起蟑螂,蜂蛹可是难度要低得多,要是能吃吃看的话……偶会很高兴的……” “啊,是啊……是,这么回事啊……” 被华凪这么一劝,莉莉也开始对蜂子出手了。 入口。 咀嚼。 莉莉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说:“…………非常的美味,但心情果然非常复杂……” ——生理上厌恶虫子的人吃到虫子,确实是很美味,但自己现在正在吃的是虫子这个无可争议的事实让人悲痛欲绝无法忍受,就是这么个状态。 这就是,我吃到昆虫时的想法的最佳写照。 “喂,莉莉都吃了啊。”姐姐高兴得有些莫名,嘴角“呵呵”地露出了超绝施虐狂的笑容,“叶介,轮到你了。” “不不不,就算你这么说……” 当然会踌躇。 难得是华凪做的饭。而且,和每次每次的糟糠比起来,味道好好地有保障。 不,但是 ,但可是啊。话是这么说的,姐姐大人。这种场合,我觉得和味道好不好没什么关系啊。再怎么好吃,它也是虫子。 …………这玩意,换作过去的华凪的话肯定会硬塞给我就是。 小学年代的华凪会强行撬开我的嘴,将昆虫按进去让我咀嚼,这种恐怖的行为确实有。但是,再会的华凪显然和我拉开了距离。这点毫无疑问。 “唉呀,这下事情不是完全没法进展了吗——哎,” “啊,龙子姐,我给您添。” “……嗯,麻烦你了。” 姐姐将视线轻轻落在空了的酒盏上的瞬间,坐在旁边的红绪立刻就这么说道。对着给出暧昧肯定的姐姐轻轻低了低头,红绪给她添上了热酒。 七窍玲珑。这样的展开,说实话很有红绪味。 “唔姆……原来如此,还有这一手。” 一边看着透明的液体渐渐装满酒盏,姐姐小声说道。 “——香神,该你出场了。你来让叶介吃下去 。” “诶?” 红绪眨了眨眼, “……那个,具体要怎么做…… ?是要说服叶介吗……?” “‘啊——’这样。” 酌了一口酒,姐姐就这么直通通地说了。 “直接喂他。‘啊——’,这样。” “““!?””” 瞠目结舌。 带着怀疑的目光一齐射向姐姐。唯一没有看着姐姐的是嘀咕着“明明美味,却不好吃……”一边费九牛二虎之力攻略着蜂蛹料理、努力朝着碗伸出筷子的莉莉。 红绪有点畏缩,说: “要、要‘啊——’吗……!?这、这个,龙子姐,这实在是有些……!” “你来的话叶介可能会发牢骚,但肯定不会抵抗吧,绝对会吃。一直就这么挂着在那里抖抖抖的忒也扫兴。所以要用效率最好的。” “诶、诶,但、但是……” 红绪偷偷瞄了我一眼。 “!” 被这视线照射,我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小心翼翼稍稍抬头看着我,双颊绯红,实在是很害羞。我和她差不多,臊得想摸电门。姐姐继续说: “华凪不觉得这样最好嘛?话说前头,这家伙放着不管是绝对不会吃你做的菜的。做姐姐的我可以断言。” “呜……那、那个,姐姐,这、这个……” “怎么啦?有话要说就赶紧说。” 被姐姐这么一嗓子过来,华凪全身都颤抖起来。不过,即使如此,华凪也细若蚊蚋的声音,拼命从喉咙里挤出话来: “也、也不是非要……逼、逼到这种地步……让他吃……剩下来也没关系……嗯……还有,菜的话还有不是偶做的……而且那些更好吃……哥、哥哥即使不吃偶做的菜,偶也完全不在意……啊,所、所以说,啊、啊——什么的,还、还、还是算、算了吧。” “这我可不能当没听见啊,华凪。” 这一瞬,姐姐闪亮有如太阳光一般的视线射向了华凪。 ——吃剩下也行。 这个是我们家决定性的ng词汇。 华凪肯定是忘了。基本上对什么菜都会一边埋怨一边大口大口吃的大胃王姐姐,对饭菜有着这样唯一的要求。 那就是——“狠狠吃”。 “只要有我在,我们家的饭桌就不存在‘剩饭剩菜’这么一个概念。剩下来也没关系?你说什么胡话呢?我不允许剩下懂吗?” “这个——” 华凪睁大眼睛,认识到了自己的失败,可已经晚了。 姐姐如是说: “因此,要采取最合适的手段。动手,香神。 我准了。” “我明白了……抱歉啊,叶介……没有办法啊,这样下去……” 于是,带着姐姐的命令,坐在对面的红绪保持着正坐的姿势朝我旁边蹭了过来。 红绪脸上倒是一点儿觉得对不住的意思都没有。 还不如说,很有些兴奋! “振、振作起来,红绪!你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一件十分难为情的事吗!?” “哎,哎!还在抵抗……那么,叶介,你要自己吃吗?” “你逗我!想让我自己动手吃虫子,那可是难于上青天啊!?” “呜啊,明明有些丢人还说得掷地有声的……不对,明明很好吃的……而且,龙子姐和莉莉都说好吃了哦?” “这、这我还是知道就是……” “那么,你看,没有拒绝的理由对吗?来吧?不要浪费了做好菜的华凪酱的一番好意,龙子姐也让我动手了……好吗?” “哎嘿嘿”这样轻轻笑了笑,红绪夹起自己碗里的一只“待涮蜂蛹”,在沸腾的小锅里过了一下水。 噗噜一下,新鲜的黑胡蜂幼虫弹力十足的身体跳了起来。 “来、来吧,叶介,啊——” 在小碟里蘸了一点山葵酱油,红绪终于犯下了凶行。 我就想了。 “啊——”这事吧,是何其罪孽深重的行为。 被喂的我是超难为情,喂人的红绪也是,之前那轻轻松松的气氛也消失了,满脸通红,也是相当的不好意思。 让这种羞耻的事情流行起来的家伙完全就是差一步就能是公然猥亵物的笨蛋情侣,脑子里大概都是蜂蛹。 还有啊。 被这么一喂,如果是手制便当里的“软乎乎甜丝丝的煎蛋”那还不错。然而,我的童年玩伴现在给我“啊——”的东西—— 乃虫豸也。 虫。 蜂蛹。黑胡蜂的幼虫。白色的、圆圆的、拱来拱去蠕虫一样的玩意! 不过——就算我这样的混蛋,被女孩子做到这份上了还要拒绝,那事我可干不出来。 “……” 战战兢兢地,我张开了嘴。 接着,继续战战兢兢地,将红绪筷子尖的菜吞入口中。 可以说是自动。 什么都不做食物却被送入嘴里的冲击。不是只靠着自己的力量去吃,而是被人喂的行为。何其堕落! “怎、怎样?” 带着一分沙哑,红绪问道。 我如此回答: “…………好吃,啊。” “哇……!” 红绪一下子表情明亮了起来。简直像是带着我在夸奖她做的菜好吃的误解一样的表情。事实上,红绪搞不好就是尝到了类似的味道也说不定。 ……哎呀呀。 是真的好吃啊,那个。到底是华凪做的菜。 味道和刚才红绪与姐姐说的那样,总之是又柔润又浓厚。说起白色多脂的凝固物,固然和肥肉有着共同点的印象,但和吃起那个时让人无话可说的空虚的味道不同,是可以感觉到实感的食物。 还有那独特的芳香也不能说漏了。或许和黑胡蜂的巢埋在地下有关,带着泥土的芬芳……但是,严格来说这样一句话还不足以表达,那绝妙的香味轻轻刺激着鼻孔。带着少许甘甜,与山葵酱油那振颤脑浆的辛辣非常合拍——完全就是无法代替的蜂蛹味。 “不过……怎么说呢,有些纠结。” “嗯,那个……”红绪点点头说,“毕竟是虫啊。” “啊。是虫啊……” 美味。营养丰富。吃起来意外地不坏。味道也不错。 ——但是,是虫子。 “……再多吃一点吗?很好吃呢。” “还、还要来吗?” “因为,叶介你不会主动吃啊……来吧来吧,啊——” “呃……” 红绪的筷子又这么一下逼了上来。这次没有选择山葵酱油,而是甜醋。而且因为是第二次了,红绪的动作变得额外轻快。 好像是已经习惯了。 对她本人来说,即便不是自己做的,让我好好说出了“好吃”这一点也绝对不能放过。确实,我们在一起吃饭却没有飞出来“难吃”这个词,实在是很稀奇的一件事。 ……单纯是“难吃”的方向性,牵扯到昆虫料理就变得不一样了就是。 虽然明白它好吃,但实在是不想吃,就是这么回事。 再怎么说,制作的人不是红绪—— “……………………不行。” “诶?” “继续下去的话,不行!” 就在下一瞬。 红绪大胆进行第二次“啊——”的时候,带着像是要将我撞飞的势头,旁边急速插进来一个身影。 “啊……” 接着,那个身影将红绪筷子尖夹着的涮蜂蛹抢走,一口吞了下去。 “…………红绪酱……唯独只有红绪酱……不行……” 一边轻轻搔着脸蛋,华凪这么说。 像是拼命忍耐着什么的声音。因为嘴里含着食物,实在是不怎么有教养的声音。 嚓嚓的声音。 她那好似铃音一般的声质,即使在那种慌乱的状态下,也能夺走听者的心。 “华、华凪?” 华凪带着滚滚而下的泪珠,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站起来。 直到刚才为止,华凪都是缩着肩膀弓着背坐在那里。但是,变成直直站立的姿势以后,那不让须眉的身高如实地传达了过来。 咕噜。 咽下喉咙里东西的声音。 接着,像是冻结住了一样的红绪惊叫了起来: “对、对不起!华凪酱,我有些得意忘形了——” “……!” 只是,华凪更加动摇了。大大睁开眼睛的华凪翻了个身,就这么跑出了房间。 我没多想,站起来,准备追着那个身影而去(对女孩子来说是高了些,即使如此在我眼里依然如此纤细)—— “——别管她。” 但就在这个绝妙的时机,姐姐的檄文又飞来了。 气势被削减,我的动作凝固在半空中。这样一来就追不上了。跑起来的华凪胡乱拉开纸门,用眼睛难以捕捉的速度逃跑了。 我又一次让华凪哭着逃跑了。 “……大蠢货。” 哪怕姐姐虽然嘴里漏出来这么一句,我也不知道她说的“愚蠢”是指什么。之前华凪的行动很蠢?为什么? 各种对不上号。情报和感情纠缠不清。 “不是说了不许剩下嘛。” 房间里只留下华凪吃了一半的饭,我望着那孤零零摆在那里的饭碗,胸中满是无比郁闷不堪的心情。 不够。 各种各样的理由,决定性的不够。 于是。 过了片刻——舞台变换了。 我背靠着仿造黑色岩盘的墙壁,两手捧起热水,啪一下浇到脸上。疲惫和汗水一起流走了,身上就是这么一种感觉。 可以闻到微微的硫磺味。 就是说,这是温泉。 “哈……” 渐渐让身子沉了下去,仿佛让脊椎骨都能碰到池底。 当然,热水已经浸到上嘴唇了。好像有点泡得太深。但我觉得应当如此。 很想让高热包裹全身,就是这么一种感觉。 “哈啊啊啊啊啊……” 即使如此,叹息声也止不住。 让人觉得朦朦胧胧的只要温泉的热气一个就够了。但是,就算是因为包治百病而闻名的温泉,也难以治愈内心的烦恼。 华凪消失以后,百濑阿姨很快就来了。 百濑阿姨好像是与逃到走廊上的华凪擦身而过,看到她上了去学院的大巴。虽然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但学院可是在深山,女孩子一个人走起来很危险。感谢之意无论如何表达都嫌不够。 那之后晚餐的气氛糟糕透顶。 场面完全闲散了下来,作为a级战犯的我——不,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无可奈何的样子。 不过,菜都一点不剩吃掉了。 华凪的份由姐姐,我的份——当然是由我。 还真吃下去了,我想。 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么,正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才能好好吃掉,我是这么觉得。然后仿佛理所当然一样很好吃……话虽如此,精神上实在是难以恭维。现在哪怕是抚摸一下撑起的肚皮,也会传来奇妙的寒气,顺着背后一路爬上来。 ——明明味道没有任何问题,但绝不是让人想吃下去的菜肴。 我觉得这也能算另一种意义上的“难吃”。 然而,现在才意识到的我正在绝赞自我嫌恶之中,虽然是这么说,这些菜实在是很糟糕的一点,就是让我这个“端上来的饭菜至少是先尝尝看”的人,连动动筷子都有了相当程度的拒绝感。 那可是相当坏的应对。 这不是我单纯讨厌虫子那么简单——看到我如此决绝的抵抗,华凪心里是怎么想?自己做好的饭菜,大哥连吃都没吃就叫唤得呼天抢地抱怨来抱怨去的,她会怎么想? “我真是个大蠢蛋……” 华凪当然不会觉得好受了。那我究竟该怎么办?照顾华凪的想法,我应该干脆地将菜吃掉吗? …………不,这个……实在是……难搞…… 那是,一般来说要是做得到的话是应该做。顶呱呱的。毫无疑问。但是啊——这么厉害的、帅气的行为,能理所应当一样做出来的话,我也不会萎靡在这里了…… “那自然会被妹妹讨厌了……” 因此所求不得,仅剩后悔与忏悔。 抬头向上,看到的是布满阴云的夜空,简直可以算是我心情的写照。 云像是蕾丝窗帘一样好好发挥着它的作用,轻飘飘的,给浮在夏日夜空的月蒙上一层薄霭。 明天大概就能变成满月了,明明是如此美景,实在是很可惜。 然后。 “……没有讨厌。” 有那么一瞬,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下一句词传达到我耳朵的瞬间,像是冰雪消融一样,各种各样的疑问都消失了。 “偶并没有讨厌哥哥。” 声音。 但是,那并不是从我视线所能到达的场所——也就是男浴传来的。 “…………华凪!?” 与男浴用细细的竹子捆扎成的墙隔开的那边——女浴。绝对无法窥视的圣域,从那里响起一个声音。 “是。是偶……” “啥……你怎么在这里——” “回了学院一次……又过来了。实在是,非常在意……哥哥你们。” “不,但是,这都要过门限了……还有外面黑漆漆的。” “要是平时可能会糟……今天明天是校庆,学校也对外开放,巴士也没收班……没关系的。” 高清的、鲜明得可怕的声音。我是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有了和华凪对话的机会。还是在隔着竹子墙的温泉里。 说真的,有些痒痒的。 你看,就隔着几米的距离,有赤身裸体的妹妹在那边。本该是不可能有意识的对象——但实际上太久没有见面,华凪的变化也大过了头,让我有了这么不可思议的感觉。 “……哥哥,” 华凪说道, “偶啊,即使是现在,也最喜欢哥哥了。偶虽然……很多地方都变了……从以前一直都,最喜欢你了。” “什——” 这番话我该怎么理解好呢?华凪她不该是讨厌我才对吗?感觉各种东西都有些对不上。 带着细碎的声音,我问道: “……一直,是什么意思?” “一直,就是一直。从住在东京的日子起,直到现在这个瞬间,一直都……” 从那么久的过去开始? 不,但是—— “是,是吗?我还以为,你上了这边的学校以后,因为青春期什么的觉得我很烦人受不了了……你看,你完全就不回东京去。理由不是‘不想再和我见面’吗?” “这个,话虽如此……” 对话在这里暂停了下来,耳朵里回响的只有新的热水流入浴池的声音。 咕噜噜涌出来的热水。和普通的水不一样,味道刺激着鼻子。 还有,夜空。 就是这些东西,支配了我的感觉。 “华凪别说是讨厌我了还不如说是非常喜欢,明明如此,最近却绝对不 想和我见面,也一次都没有回东京”。 …… …………明明都是事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 这完全不合逻辑。华凪不想和我见面的理由——不搞清楚这个,话题完全没法推进。 然而回答却迟迟不来。看上去是很难回答。那么,暂时告一段落比较好。还是谈下一话题吧。 幸好还有一件想立刻就问的事情…… 是这个的话。 “对了,华凪——你最近发生什么了,在学校里?” “诶……” 像是觉醒一样的声音。 当然,并不是从睡眠中——而是从踌躇。我尽量让声音显得轻松,像是半开玩笑一样继续问。 “不,说白了就是这样。我们来这边就是因为听说你成绩下滑有点拿不到奖学金的味道了。要说你学不下去吧……这也是扯。我可知道你脑袋瓜很好使啊。那么,怎么说呢,只能是其他原因了……” 突然,脑袋里浮现出一个实在不好说出口的词来。最近在新闻和杂志上大把大把地报道过。不,但是那个…… “哥哥。偶并没有欺凌谁,也没有被欺凌。” “…………哦、哦。” 聪明的妹妹。我最不好开口的事情她先回答了。“……是、是吗,是这样啊。太好了。那啥,最近闹得挺多的。嗯。” “是……朋友,也好好交了……虽然,不是……很多……还不如说……实在是很少……即使是偶这样的……也能一直在一起的……朋友……” 像是渐渐地渗透到空气里一般的声音。 无法看到她的表情。但是,只凭话语都已经够过头了。 至少我无法想象,华凪在东京的那段日子里,能用这么喜悦、带着八分自豪的语调来谈论自己的友人的光景。那个“不是很多的朋友”自然是指的她了——我心中涌上了更多的感激之情。 “……但是,要说……发生了什么……也确实有。最近,完全没法集中精神学习。大概是压力积攒了下来。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心里毛糙糙的,或者干脆被转移注意力。理由虽然不知道……但果然还是很在意……” 理由。说的不是华凪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见面,而是欧米茄提到过的“变得奇怪了”这点。就是说,重要的就是这个的原因了? “那么,和我来好好谈谈吧。听听你的想法。我的脑袋也就是一般人水平,学习的问题说真的我没自信。那以外的话,稍微来一点也没问题。” “…………明白了。” 与这句话同时,响起了从浴池里起身的声音。 “——哥哥,明天能稍微陪陪偶吗?” “明天么?在文化节上?” “是的,”华凪的语调有些滞涩感,“约好地点……碰面吧。那时候,一切都告诉你。偶差不多也,应该回寝室了……” “是吗。好吧。那个……场所和时间呢?” “……下午一点,请到初中部教学楼三年二班教室来。” “了解。这倒是没问题。” “——但是,”强调一般,她说,“…………请绝对,只有哥哥一个人来。” “……?啊,好吧。当然了。” 虽然感到了一丝奇妙,但觉得这不是个过分的要求,我老实地点头了。 “……那么,我洗完了。” “是吗。那个,能自己回寝室吗?” “不要紧的。已经习惯了……那么,先失陪了……” 之后,就听不到声音了。 “呼……” 很快,涌起了微妙的安心感。我坐正,继续往下沉,让双肩可以没到水面一下。虽然是好几年没说上话的大哥与小妹,但这笔想象的还要好。 过去与华凪的对话,总觉得“对话的咬合感”非常欠缺。所以说总觉得抓不住华凪的重点,也总能感到微妙的不协调。 但是,刚才的对话又如何! 怎么说呢——简直就像是普通的兄妹。还不如说,我能和华凪对话得这么顺利,我都快感动了。虽然是分别在男女浴室里这么个特殊的场景,但和小学年代比起来顺利多了。 说真的,我都乐得要笑出来。 搞什么啊。这不是说得好好的嘛。一直抱持着一种奇妙的难受劲的自己简直就和傻子一样。华凪也长大了,在学校呆得也挺好的……太好了。 简直好得不得了。 “——哥哥。” “呜哦!?” 就在此时,突然一下子。 “…………有件事,忘记说了……所以回来了。” “怎、怎么了啊?吓我一跳……” “非常抱歉。” 是华凪。 居、居然还没出去……吓死人了。 “请听我说说,而且不要想太多。如果,我说只是如果——偶和哥哥,现在,还能不能一起洗澡呢?” “哈?” 这丫头说什么啊。 别提是想多深了,这问题就算该如何反应我都很头疼。既然是兄妹,就的好好分男女入浴不是么。有一边搞错了那可都是要命得很。也就是说—— “啊……好像不行吧。这里又没有混浴,别指望了。最近虽然也有温泉旅馆提供家族浴池,但怎么说呢,咱们已经过了那个岁数了不是?” “……是这样啊。” 稍稍顿了一会儿, “…………果然,是这样啊。” 和前一句的台词基本上没什么变化,但带着奇妙的哀愁感的声音飘了过来。 因为隔着墙,我们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传过来的声音也有些不清楚,和本质还是差得远。 但是,华凪最后这一句话,比起之前她的任何一句话都更加扎我的心——然而,这句话里面包含的意味,我是一星半点没能领悟。 “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偶回去了。明天就麻烦你了。” “啊,好的。” 接着,这次就是华凪那天对我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了。 “明天,有一个希望哥哥能见一面的孩子。” 稍稍听到了“喀拉”一声,是浴池和更衣室之间的玻璃门打开的声音。那是,之前华凪进来泡澡时,我没能听到的声音。 四 虫姬大人,有两位 第二天,午后一时。 我来到指定的中学部校舍,站在距离三年二班的门口稍远的地方,之后由华凪带领(虽然华凪以前因为很有气场就是个显眼的孩子,现在长成了可与成年男性比肩的身高,引人注目的程度可以说已经是异常了),走进了教室。 “连这种千金学校,也会办女仆咖啡厅啊。” 在山茶花女子学院,似乎只有高中部以上才进行班级展示,中学部的教室分划给各社团。而三年二班的教室就由茶道部使用。 “对于各位女仆的雇佣方来说,反过来穿上被雇佣方的衣服比什么都更有非日常的感觉,每年都颇受好评……” “喔——可以理解哎。毕竟是有钱人。” “偶呆在这里三年了,倒是还理解不了……” 而大小姐们开办的,是将女仆咖啡和茶道部“和”的要素加以组合的“和风女仆咖啡”。所谓和风女仆,好像就是和洋混合的女仆,尝试将和服的要素——就是“带”和“袖”,与普通女仆装的“裙子”和“围裙”相结合。 我看了之后不禁感叹,“千金小姐办的女仆咖啡水平就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自然是各种高级的道具和女仆装。 说白了,如今这个时代想要得到女仆装并不难。在东急手创馆或者唐吉可德的大卖场只要花几千元就能买得到。但是,那是用料非常单薄的廉价品。那种廉价感只要一眼就能看个明白。(注:东急手创馆,日本一家专门售卖家与diy用品的连锁居家生活百货公司(home ter),是东急集团成员公司之一。唐吉可德,日本大型连锁便利店和折扣店。) 但是,这家和风女仆咖啡使用的服装,绝对是专门定制的一级品。看起来的质感就不一样。我甚至没法想象,这一件女仆装的价钱,能买多少件我现在穿的价值三千五百元的衬衫。 “……哟,叶介。真是巧了。” 我正在想这些,遇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这家女仆咖啡,将摆放教师用桌的前方靠窗侧区域用屏风和遮光帘划分出来,作为厨房。 在厨房入口附近摆放的客人席上,一名二十出头、穿着执事服,非常高挑的男性呆呆地品尝着茶碗里的抹茶。 “啊。好久不见了,神市先生。” 我靠近他的座位,简单地打招呼。他是欧米茄的执事神市先生。神市先生像平常一样,手指拨弄着凌乱头发的前稍。 “啊,嗯……好久不见。从大小姐大发雷霆以来,三周左右?” “是、是哦……大概、这么长时间。” “原来如此。呃——” 说话的同时神市先生的视线,转到了紧跟在我身边的华凪身上。犹豫、以及狼狈。“呃,这个。今天,那个没问题的。我一定记住。” “……你记不记得,今年以来是第几次对偶说这句话……?” “呃……第十一回?” “为什么这种没用的事情记得清楚……神市先生,你对偶就这么没印象,过了四年都记不住名字吗……?” “我、我想应该没有这回事……而且名字……啊、对,华子小姐,对吧。我记得大小姐一直这么叫。” 华凪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那是交织着失望和愤怒的表情。非常可怕。 “……这是偶的小名。” “哎……哎?不是本名……呃,三流玩笑?” “够了,无所谓了……反正偶只有个子大,身材一点儿也不好留不下印象……算了,快叫欧米茄过来……” 华凪以十分苛责的视线盯着神市先生。 这就是华凪,是个凡事相当计较的人。 ——从以前开始服侍欧米茄的神市先生,对胸部不大(没有欧米茄那么大)的女性,很难记住她们的名字。 特别越是“一般”大小的女性越难以留下记忆,在这层意义上,甚至可以说华凪对于神市先生是最难记住人物(反之像花菱和姐姐那样,明显“没有胸”的对象,反而很容易记住)。 “是是。我知道了……不过,叶介。你也蛮拼的。以我来说,说实话真是想不到。” “这是,指什么?” “这还用问。当然是,”神市先生嘴角一歪,用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昨天,和我家小姐起冲突了吧?” 我神经一紧。那个时间地点,应该只有我和欧米茄,没有其他人才对……!? “神、神市先生,为什么知道……!” “嘿嘿。这当然知道了。虽然烦得很,但这毕竟是我的工作嘛,不过……这么说吧。” 神市先生将手中拿的抹茶碗“咚”的一声放在桌子上。 “我希望,你能再稍微多努力一点。以及,让我有点乐子——小姐,来客人啦。到外边来一下!” 啪,他拍打了我的肩膀。 然后,就好像保镖一样摆好姿势,站在以屏风划界的区域一角的出入口旁边等候。 ——然后,她探出头来。 “来了来了来了。这次又是谁来啦?真是,我都说了别来看妹妹的文化祭,这一年年的也不厌——” 她穿过门帘一般的遮光布,也不知有没有抬起视线,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她,斋藤欧米茄——以极度不悦的表情看着我。而且,当她意识到华凪紧挨在我旁边的时候,她的不悦指数又上升了。 欧米茄应该认为华凪对我采取了拒绝的态度。但是,这种现状无论怎么看都只能看作是相反的情况。 欧米茄冷冷地说。 “神市,解释。” “不这个……因为我看这两位,是专程来见小姐的。” “我说你啊。我记得我已经说过了,除非哥哥他们来了否则不要叫我。还有,自己说过今天要在宿舍里睡一天的华凪怎么也在这里。我真是彻底糊涂了。” 她对华凪投去可怖的视线。不过华凪一脸无辜: “……那件女仆装,很可爱,很配你哦?” “别想蒙混过去。而且,这衣服也根本不可爱。” 平常打扮成维多利亚风的潇洒女仆欧米茄,现在也身穿和风女仆装。 洋溢着洁净感的白色围裙与几乎要遮住手的松散袖子,裙子是迷你短裙,脚穿长至膝盖的长靴。 穿着和服时,女性一般会穿着缠胸布一类紧胸的衣物,但半和半洋的风格漂亮地否定了这个常识。可以说是她的注册商标的那对压倒性的爆乳,其形状没有受到一丝压抑的展现着。 “欧米茄。偶们,是客人,”华凪这样说。 “……噢,”欧米茄惊讶地歪着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请来服侍偶们……女仆,你应该做惯了……具体的事情,到时再说。” “……呃!” 欧米茄一只手胡乱地搔着头发。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行了吧!我去煮抹茶。请稍等片刻,立刻为您准备好。” 连教室里的其他学生也察觉到了欧米茄的带刺情绪,她们远远地围住我和华凪所在的桌子(明明是学校文化祭的女仆咖啡,桌子居然不是课桌拼成而是真正的木质餐桌),形成了围观的场面。 我和华凪面对面坐下,忍受着周围发出的热烈视线和低语(“那个穷酸的男性究竟是谁呢”、“他和斋藤氏与爱内氏不知是何关系?难不成是男女……”、“唉!多、多不相配呀……!?”诸如此类贬低我的窃窃私语),等待上茶大约几分钟的时间。 欧米茄用银盘端来了一组茶具,然后动作粗暴地把 “茶”放在我的面前。接着笑也不笑地说: “请。” “这……!?” 茶道中品尝的,不是煎茶、不是番茶、也不是焙茶,而是“抹茶”。就是说,用类似打蛋器的道具将抹茶搅拌混合之后,将茶器横向转几圈(说起来,这个动作有什么意义呢)之后再喝的那东西。 不过,茶道的抹茶其实并不是苦的,而是很甜的。 味道偏向于咖啡店里售卖的抹茶拿铁,精心烹制的抹茶非常甘甜、浓厚、正可谓是“茶艺之道”。 但是,欧米茄放在我面前的抹茶——却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你……这,是啥啊……” “看不就知道了。你没长眼睛吗?” “这不废话吗!但是这——这不就是瓶装茶嘛!” “是又怎么样。” “什么叫‘是又怎么样’!” 为什么顶着茶道部茶店的名号,端出来的却不是抹茶——而是贩卖机卖一百五十块的塑料瓶!而且还剥掉了外包装的塑料纸,本体看起来更加穷酸,真是贴心的服务。 但是,欧米茄对我的质问却懒散地回了一声“哦”。 “爱内。怎么说呢,就算你一脸得意地说这种没眼力劲儿的事情,我也只有无奈。要我说,实在太过普通真是无聊。” “什,什么意思。” “起码请你先说出这是什么牌子,再来摆架子好不好。反正我只要有营养就行,味道没什么所谓,爱内你不也一样吗?” “……你给我等会儿。” 我无言地揭开盖子,将茶送入口中,意识集中到舌头上。 唔。 原来如此。 “爽健美茶?” “是绫鹰。” (注:爽健美茶,日本复合茶品牌,自1994年起在日本贩售,也是可口可乐公司旗下第一大的复合茶品牌。绫鹰绿茶,可口可乐日本公司与创业450年历史的老牌茶叶制造商上林春松总店共同开发的绿茶饮料。) “鬼能喝出来啊混蛋!” 再说绫鹰今天我是头一回喝! “还有,华凪你就好好上茶了嘛……” 和我相对照的,是一点一点抿着茶碗、喝的很香甜的华凪。我看着她,开口抱怨。而欧米茄则是一副天经地义的表情。 “这是当然的。华子的茶是我在那边的厨房地板铺好的榻榻米上,精心泡制的浓茶。我们啊,虽然像这样搞女仆咖啡,但毕竟是学校创立以来历史悠久的社团。胡闹倒也罢了,如果对待抹茶不够认真的话可是会被og杀死的。社会意义上。”(注:og,old girl。称呼学校、企业已经毕业或离休的前辈女性) “这样啊……真吓人呐,社会意义上被抹杀……” 华凪对欧米茄危言耸听的话语老实地点点头,但我却头痛不已。 ——纯粹的偷工减料。 原本欧米茄是个拥有私人香草园和药草田,随身带着各种营养品、滥用药物、药剂师一般的“药女仆”。 因此欧米茄自己发挥兴趣爱好的时候,无论是什么料理都一股药味,为了增加营养,在菜里放入许多的营养品。 但是——这仅限于她有心这样做的时候。 现在的我,对于欧米茄来说是个不值得认真烹茶的对象。而且仔细一看,桌子上连茶道附带的茶点都只放了华凪的份。 一个塑料瓶。 一百五十元。 这就是现在欧米茄给我开的的价码。 “……唉。” ——这样一来,值得注意的就是华凪有什么打算,才让我和欧米茄见面这件事。 话说啊。既然华凪并没有讨厌我,欧米茄的愤怒,不就是完全的误会嘛,我是这么想的…… 这种情况该怎么看。 我,没有说错话吧?虽然欧米茄好像把我看作是欺负华凪的超级混球哥哥,但其实华凪根本不讨厌我,反而对我说好喜欢……唔,没错。没说错。 看吧看吧。这是误会啊,显然是误会啊。 ——这样一来,现在最容易想象的展开就是“华凪要让我们重新和好”。 看样子华凪知道我和欧米茄有过来往(她看到我们自然地对话也没有特别惊讶),如果她领我来这个教室的目的是让我们和好——一切不就合乎情理了? 所以接下来只要华凪会详细地对欧米茄说明我的情况,把“三年间不回东京的理由”解释清楚,这个问题基本就应该能得到解决了。 在此之上,最后再分析出华凪学习成绩下降的理由,大家一起商量。虽然不想让华凪知道,但也要顺势说出我家经济拮据的状况,万一——要讲清楚,万一华凪没能取得下次的奖学金,到那个时候的情况。 ……嗯、嗯、嗯。 这就行了吧,这不就全齐了?华凪是个懂事的孩子,既然这些事我都能想到,她绝对会先我一步认识到。她不可能想不到这些情况。 接下来只要华凪把话说清楚就行了。 为了预防华凪言语顿挫的时候,我也准备好帮衬的话吧。华凪不是很会说话呀……好的! “好了。那么,能不能对我说说呢。华子,你为什么和这个混账兄长在一起?我觉得这样不好。从三年前开始你不就一直在说吗?‘绝对不想见到哥哥’。但是为什么……!” 四人席的桌子,欧米茄坐在华凪旁边的座位上,向她发问。 也是啊。欧米茄自然也会感到极大地异样感。 这里必需的就是“理由”了。 华凪说不想见我,并不是因为讨厌我,而是因为别的理由,只要说明这一点—— “……明白了。偶会说明。” 华凪开口说话,她极其鲜明、独特的声线,尽管微弱,却瞬间浸透了整间教室。 然后——华凪从手中的包里拿出一张文件,放在桌子上。 “希望你们两个人看看这个……文件。” 依她所说的,我们的视线落在桌子上。 然后,两个人同样——大为惊讶。 “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 何止是不明白,我的感情轻而易举地突破了惊讶的级别,完全抵达了“困惑”的领域。我不由自主抬起视线,和坐在我斜对面的欧米茄完美地四目相对。 她也紧皱眉头,对现状不明就里。 “这是……婚姻登记表……今天中午之前,偶离开学园祭到市政府办公室去要来的……” 华凪以淡然的口吻,说出了文件的名称。 婚姻登记表。 ……搞不懂她的意思。 “哥哥。欧米茄。偶对你们……有个请求……” 华凪轻轻低下头,反复地注视我和欧米茄的脸。注视我们的——只有没被长度达到下颚的头发掩盖的左眼。 华凪说。 “——希望你们,以结婚为前提交往。” 教室,完全陷入了寂静。华凪再一次深深低下头。 “拜托你们了。” 下个瞬间,教室里充满了愤怒的吼声与黄色的悲鸣。 不过,这并不包括因为华凪连“无法预测”这个概念都无法预测的要求而完全冻结的我和欧米茄。 华凪不擅长说话,是我单方面认定的。 可是,这其中有天大的误会。这番独白以昨天她直接向我表达的同一句话开始,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那大概就是“被话语吸引”的感觉。 “……偶,非常喜欢哥哥。从很久以 前开始……从记事起就很喜欢了。” 华凪凛然的声音。 声线、抑扬、表情、动作、顿挫、内容。 ——这一定就是完美。 每一点或许都有拙劣的地方,但全部集合起来的时候,其话语就蕴含无穷力量。中学部校舍三年二班教室全体人等,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静听着爱内华凪的告白。 “小学生的时候……还在东京的偶,只想着要和哥哥在一起。偶非常喜欢哥哥。最开始让偶有这种想法的原因已经不记得了。在有了自我意识的时候……在偶自己的心里,已经喜欢哥哥了。就和没有人记得为什么自己会呼吸、会走路、会张手握手是……一样的。寻找喜欢的理由也没有意义,好几年前就放弃了。偶可没有闲暇到去刻意细数那种无穷无尽的东西,做那种事情的时间还不如用来和哥哥在一起……当时,偶什么也没想。” 无人可以想象,也无人能够知晓。 这份感情的深刻、绵长、沉重、聪慧。 然而—— “但是,这是小学生时候的事。发生了很多事之后进入山茶花女子学院的时候,偶意识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深深吸一口气,华凪说:“说起来,‘哥哥和妹妹是不能结婚的’这么一件事。” ——让人无话可说的天然。 再没有什么情景比此刻更符合“大跌眼镜”这个词语了。 不难想象,此刻教室里除了华凪之外的所有人心中都有“现在才想起来吗!”这么一种,好像不知哪里来的搞笑艺人一样的念头。 不如说,实际上确实有人开口说话了,是欧米茄。 “太晚了呀!这种想法只有小学低年级的时候才能被允许!法律上不是说的清清楚楚吗!” 带着势头,欧米茄的双手“磅磅”地拍打着桌子。抹茶碗嘎啦啦地跳着难看的舞蹈,同时欧米茄那实在丰盈的双丘也在摇晃。 华凪看了一眼激动的欧米茄。 “……不是那种制度上的问题,欧米茄。” “哎,不,不是吗?” “不是。” 华凪缓缓地拿住桌子上的抹茶碗,轻啄抹茶润润喉咙。然后,眼睛看着远处,说:“偶想说的是,兄妹结婚绝对不会幸福,这件事。” “……那时候。” 然后,接下来,还要继续——她的独白第二幕开始了。 “以前的偶以为,只要一心一意地喜欢下去,对方也一定会回应,只要有这份心意就一定能获得幸福……但是,偶错了……无论怎么努力——偶是妹妹,哥哥终究是哥哥。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终于演变成了召开家庭会议的情况,姐姐大发雷霆、嚎啕大哭……偶看到父亲面如死灰……不过感觉母亲还是笑眯眯的,而哥哥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总而言之。当时偶这样想了,‘啊,不可能了’。” 噗嗤,华凪翘起嘴角。 “虽然最喜欢的人是哥哥……但偶也喜欢爸爸、妈妈和姐姐……让亲爱的家人伤心流泪的事情……不能这么做。无论偶再怎么幸福,如果周围的人不幸福的话……就只有空虚而已……” 我一直以为华凪是个“懂事”的孩子。 也就是,聪明的孩子。但是这主要是指学习方面,却缺少了关键的部分。我在此时此刻,意识到这一点。 华凪不仅聪明——而且还是个“好孩子”。 “所以说,偶是个早熟的、稍微有点小聪明的小孩子——从很久以前开始……虽然最喜欢的是哥哥,但其他的人偶也喜欢,所以没有舍弃一切的勇气……选择山茶花升学,其实也是偶提出的。让偶和哥哥稍微离得远一些,父亲和姐姐才会……不,主要是父亲……我想这样的话家里的大家就能放心了……虽然,和大家分开住有些寂寞……” “华凪,你——” “啊……当然。” 华凪的眼神略带些期盼,看着我的脸。 “如果哥哥希望的话,让偶扔掉这份小聪明彻底堕落也……是可以的呀,偶现在还有一点点这么想……这……怎么样呢?” “不不不!我不希望!怎么可能希望!?” “是……这样啊。”华凪带着寂寥的表情笑了。“……虽然觉得也是无可奈何,但果然,还是有点遗憾。” 她的话里有几分是认真的呢。 她察觉到了我露出的微妙表情,华凪认真地说: “是的。所以偶认为,哥哥和欧米茄结婚是最理想的……” “等等等等……” ——话题连接到了最初的问题发言上。 华凪究竟在想什么,我明白了。虽然我很难消受这份好意,她想说的话我已经了然于胸。 肯定不会错。 不过,我和欧米茄结婚——再怎么说也太过不切实际了,要如何才能得出这种想法,实在是不能理解。 必须想办法让她清醒一点…… “华凪。你从常识的角度想一想。这绝对很奇怪——” “没错!凭什么我非要和这个混球交往不可!我才不要!胡言乱语也请有个度!” “你说谁混球……” 打断我无奈的抗议,欧米茄激动起来。 她依然视我为蝼蚁。 但是,稍微等等。刚才华凪的告白,对我有误会…… “……欧米茄,”首先行动的是华凪。华凪凝视着友人的脸。“请你不要再这样说哥哥的坏话了……” “呃!?” “对不起……是偶的错。欧米茄这个月一直心情很不好,可偶想的都是自己的事情,没能帮助你……” “这、华子又没有错……!” 见到华凪示弱,欧米茄又慌忙提高声音。 “也对不起哥哥……因为有很多事情没跟欧米茄……不,没跟任何人说……造成了许多麻烦。” “咳,这个,麻烦有是有……特别是我。” “……是、吗?” “我想是的。不过啊,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才想出我和欧米茄结婚的事。我真是想不通啊。” 她完全没有必要道歉。比起这个,现在我更想知道,只有华凪在想什么才对我们这样说,仅此一点而已。 “……偶觉得,并不是那么复杂的事情。” 华凪轻轻地说出口。 “偶现在也非常喜欢哥哥,说实话,一想到哥哥与别人交往、与别人结婚,偶就无法忍受……也许会死的……不,一定会死的……那个时候……真的会……忧愤而死……但是。” “啊……” 跟着,欧米茄睁大了眼睛。 她们两人的视线相对,但没有说话。 不过——从之前的情形看,可以清楚地明白华凪有多么重视欧米茄。 另一方面,华凪的理论一经说明,我反而很容易地就明白了。这个就好像是,漫画中强势的兄长对自己的劲敌说出“我的妹妹可以托付给这个男人!”这种情节的变种。 ……不过比较罕见的,是居然由妹妹一方提出这种主张。 “哥哥。欧米茄是偶重要的……最好的朋友。她是非常好的女孩。和哥哥一定很合得来。这一点,偶能保证……” “不,嗯……欧米茄是个好女孩我当然知道……” 巧的是一天前,欧米茄也对我说过,她视华凪为“重要的朋友”。可以说情投意合,不过和一般的词语用法意思稍有差别就是了。 不过,等等。不管欧米茄有多好,也还是不能—— “而且,还不止如此。”华凪说。 “呃……还有什么理由 。” “有的。”华凪点点头。“欧米茄,胸部特别的大……” “……啊。嗯。” 这谁都能看得出! 的的确确已经远超一般人的级别,这是毫无争议的、压倒性的优势——咳,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如果结婚的话,想怎么揉就怎么揉……虽然已经这样做的偶说出来有些不妥,应该没有人比偶更了解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了……” “这……华、华子!?这种事不能说出来啊!” 华凪的爆炸性发言让欧米茄变了脸色。 话说,这两个人——难不成,有那方面的倾向? 毕竟仅凭“深山中只有贵族小姐们念书的女子学校”这一句话,就已经满是暧昧气息。再加上华凪说出“随便揉”这种话。 这、这难道…… “才、才没有什么奇怪的意思呢!只是一起洗澡的时候,偶尔会发生这种事而已。我们两个人,都是完完全全的正常人!” 欧米茄敏锐地察觉到我在想入非非,露出獠牙一阵低吼,彻底否定与华凪的暧昧关系。不过,我并没有百分之百地相信她的说法。 “哦——” “爱内,你这绝对是不相信吧!?” “我也并不是不相信呀。我家里,姐姐和莉莉也有过那种情况发生,我只是觉得女孩真是喜欢那么做啊。男人是绝对不会互相揉的。不过,你们该怎么说呢……说白了就是看起来有鬼啊。” “你、你这果然是不相信啊!才没有鬼呢!我和华子的关系是很清白的!” “……你啊,一般来说不会用‘清白’形容朋友关系吧……咳,也没啥。不良爱好适可而止就行啦,我也不想否定你们。” “啊啊啊,所以我都说了根本不是!哼……这、这全都是华子的错!都怪你说错话!” 即使与我争辩,也只能越描越黑,欧米茄不管怎么说都不得不屈居下风。激动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的欧米茄吃起茶点,把攻击的矛头转向华凪。 不过,视线温吞地旁观我和欧米茄的华凪这样说。 “你们两个人的相性果然超群……以偶来说……相当的有眼光……” “什、什么!?” “再说,欧米茄在知道哥哥是偶的哥哥之前,不仅不讨厌,反倒是很有好感才对……” “啊……你、你说什么……!” “欧米茄不是跟偶说过嘛。‘店里雇佣了新的女仆们,和那个女仆的男性熟人关系不错’。” “啊——” “原本初中一年级时候,偶们能说上话,就是因为欧米茄的母亲的老家就在木木津市……偶猜到了。那位男性就是哥哥……当然,也猜到那位女仆是谁了……” 华凪说出了我意想不到的情况。 原来如此。 欧米茄和华凪是室友,结束伦敦红茶馆的营业之后从东京回到长野,期间谈起在东京的事情也不奇怪。 ——华凪,知道了。 “欧米茄高兴地说,除了神市先生,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结识了能和自己随便交谈的男性……应该说,欧米茄除了家族相关以外的男性熟人……一个也没有……完全是在女校长大的……” “随便交谈就高兴吗?” 我心想,这种感情可真怪。的确,我对欧米茄的态度,就算说得再好听也算不上客气……这个,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然而,华凪却直直地点头。 “对。欧米茄不喜欢别人太爱惜自己。” “不喜欢太爱惜自己……?” “……别,别说了。我、我才没有高兴呢。” “并不是……那样的……这有没什么不好……” “才、才不是呢,只有你一个,那种事情……” 欧米茄言辞浑浊了。从刚才开始一直听到预料之外的话题,明显有些心力不足。可能是华凪过于强硬了吧。 “哥哥你也是。怎么样……欧米茄,很可爱哦……?偶认识的女孩子中,最可爱的……毫无疑问是欧米茄……我敢肯定……” “……不是,咳。” “所以,偶认为哥哥和欧米茄,是很好的一对。偶真是非常有眼光……偶……这样认为。请你们务必以结婚……” 华凪此时再度把矛头对准我。 华凪如此异常的强推,连我也觉得不对劲了。哪怕是爱好做媒的上司,也不会如此勉强吧。我听说这种事情应该循序渐进啊?太乱来了。她又没有什么好着急的…… “——说什么结婚。你睡的该有多迷糊。” 尖细、甜美——但是,又莫名威严的声音响起。 这个从多年前开始就毫无变化的声线,我只要一听到,就会像小动物见到龙一样缩成一团。完全成了本能反应。 尤其是这个声音……带着“怒气”的时候,更不消说。 “姐、姐姐……!?” 而且,这种诅咒束缚的不仅是我——在同一个家里生活过的妹妹也是一样。 华凪站起身,声音颤抖,向着人群的方向看去。 在那里,现身的是。 “啊啊。看一看不就知道了。虽然我现在是这副打扮。” “啊……!” 爱内龙子。 我爱内家的长女,迄今为止对长男和此女实行了种种“教育”的当事人。 还有…… “噢?是叶介、小华和欧米茄!你们三人在做什么呀?” “那、那个,我也一定要走到前头来吗……那个,有很多人在看我很不好意思……啊,不行吗……呜呜呜,我、我知道了,龙子姐……” 莉莉·阿普加斯。香神红绪。 本应该分别活动的三人,发现了这场骚动赶过来了。既然问题的相关人员全部到齐了——场面就要迎来更加窘困的事态了。 ◇ ◇ ◇ ◇ ◇ ◇ 总之,真是乱成一锅粥。 “龙子姐姐大人,我觉得何必对自己亲妹妹说话这么重呢。虽然我也生气,但您说的实在太过了!不觉得过分吗!?” “斋藤,别来插话。还有谁是你姐姐大人,你管谁叫姐姐大人呢?这事关家庭和教育。正因为是亲妹妹,我才要这么说。纠正错误是年长者的责任。” “欧、欧米茄……姐姐……” “啊哈哈,不好意思只有这一点我可不让步!我也是实打实的当事人!” “那、那个,你们两个人这么吵架会给周围人添麻烦的,等过后冷静下来再——” “香神你闭嘴!”“香神神前辈请不要说话!” “……好的。” 有人火冒三丈、有人挨顿痛骂、有人狼狈不堪、有人从中劝阻、有人被当即踢出来、有人沉默不语——就是这种场面。 “呜呜,叶介……龙子姐和欧米茄完全不听人说话啊……” “没办法。那两个人是浑身是刺的好斗型……” 本想劝架的红绪勇敢地上去息事宁人,结果狠狠地吃了闭门羹,被撵出了战局。红绪回到这边,泪眼婆娑。而我和莉莉面对那二人火气冲天的争吵连句话都说不上。 “夹在两位中间的华凪,好难过……” “虽然想至少把华凪救出来……但欧米茄死死护着她跟龙子姐打仗,完全不行……” 毫无战斗力的莉莉和红绪失落地低下肩膀。 ——怒不可遏大骂华凪的姐姐,以及全力与之对抗的欧米茄。 场面变得及其吵闹。 今天,因为华凪的事完全交给我,红绪她们三人去逛文化 祭了。一定玩得很尽兴吧,从她们的衣服上就能看出来。 说穿了——就是cosy。 我记得在文化祭的地图中看到过,由服装同好会举办的可以体验cosy的活动。看来红绪她们已经去过那里了。 “话说回来……” “哦?” ——我瞄了一眼莉莉的服装。 毕竟她穿的不是女仆装啊、旗袍啊、护士服啊、兔女郎啊这种惯例的服装(虽然除了看惯的女仆装,其他衣服我超想看的)。 说实话,这大概是相当异端的形象吧。(译:淦,主角你才是异端吧) “这是、盔甲……对吧。手甲腿甲什么的,不重吗?” “因为是仿制品,并不太重。连剑都有哦!嘿!” 莉莉笑眯眯地拔出了腰间的骑士剑,向着什么也没有的地方挥下。 ——是骑士。 不过并不是那种用板甲拼接的西洋甲胄人像的模样。使用金属制材的只有胸甲、手甲、腰甲、腿甲四处。没有头盔。 不过,除此之外的部分反而应该称赞其设计真是华美。从双肩开始直到手腕处都裸露在外,与莉莉丰满的胸脯相映衬更显煽情。腰部往下是多层衬裙重叠的轻飘飘的裙子,怎么想也不是既成品,肯定是呕心沥血做出来的了。 “哇哈哈,怎么样?不觉得非常帅气吗?” 说着,莉莉轻轻提起裙子的一角。 说实话,这衣服日本人绝对穿不了,我是这么认为的。这衣服的完成度实在太高,随便找人来穿这件衣服,只会相形见拙。 鲜艳的金发、蓝色的眼珠,通透的洁白肌肤——我感觉到,只有让拥有这些条件的人穿上,这件衣服才算是彻底完成。我想让莉莉穿上这件衣服的人一定独具慧眼,但那个人又究竟在想什么,准备了这种特别挑人的衣服呢…… 实际上,因为这个cosy实在与莉莉太相配了,从刚才开始就四处可见给莉莉拍照的人。 “非常合适哦。不过,我觉得与其说帅气英武,不如说是柔弱可爱的感觉。不像军人模样。” “姆姆!那怎么行!明明是个骑士,居然很弱!” 莉莉鼓起了脸颊,表情很不满。我只能对她苦笑。 不过,另一方面…… “可是,为什么你穿的还是一般衣服?” “哎,唔……不是,太有那个心情……” ——只有红绪,穿的是和今天早晨一样的衣服。 红绪说话的心情稍有些低落。 “昨天呀,我得意忘形惹华凪生气了吧。所以,我想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而且叶介和华凪的事情也很在意……” “哦……” 我懂了。不过,那件事与其说红绪“得意忘形”,我反而觉得最近已经习惯了随心所欲指示红绪的姐姐责任更大。 不过,那次喂饭骚动之后,我和华凪虽有澡堂墙壁之隔但也交谈过了,而红绪不一样,她心里依旧有芥蒂。 如果红绪也在浴池里和华凪相遇就好了……不,如果变成了那种情景,反而是身在男澡堂的我想要逃跑了。 “话说,那是啥……姐姐,怎么穿水手服……有够蠢……” “哎……说、说得过分啦,叶介。龙子姐的制服模样,多合适呀。不是超可爱吗。” 和女骑士打扮的莉莉一样,姐姐也作了一番cosy。虽然,姐姐平常的服装已经算是一种cosy状态了。 姐姐穿的是水手服。 半袖夏装,领口的颜色是红色。有日晒痕迹的褐色四肢从袖子和裙子里伸展开来,给人以十分活泼的印象。头发也没有用任何物品修饰,用的是堪称这世上最显眼的发型,双马尾来束起她引以为豪的黑发,简直绝配。从旁一看,怎么看怎么像中小学生。 “这个嘛虽然姐姐现在假扮学生的确也会被误解,但毕竟是二十四岁的成年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穿着水手服,这种精神我觉得实在是——” “我听着呢,叶介。等一会儿给我过来。我们好好聊聊。” “咿咿咿!?” 本该和欧米茄争吵的姐姐,用足以杀人的视线横视过来,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这、这是什么……我死定了…… 不过——我是不是要惨遭姐姐的dv这种事已经不足挂齿了,场面还在继续升温。(注:domestic violence 家庭暴力) 欧米茄像是在护着华凪,站在她前面。姐姐仰视着欧米茄,愤然道: “斋藤。我作为这个蠢货的姐姐,真心想要感谢你。但是啊,在必要的时候以严格的态度要求朋友,这难道不是诤友的责任吗?你不会说只有偏袒庇护才是友情吧。我说的对不对?而且,你忘了最重要的事——偏袒华凪的你,能和叶介交往、结婚?” “这……!?”欧米茄有些狼狈。“这、这个……这……” “做不到吧。” 姐姐一口咬定。言语中带着几分怒气: “——再者说,无论你如何回答,我都不会认可。我可爱的弟弟,凭什么要给你这种胸部脂肪臃肿而且不知礼节的ky丫头。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你……!?这只是姐姐大人你这个超贫乳飞机场在嫉妒!?这世上没有讨厌胸部的男性!‘贫乳无人权’是所有男性的共识!” “胡说八道!你的意见太偏颇了!” 不是,说实话我倒是觉得并没有特别的偏颇。 就这样——一下子变成了低等级的拌嘴。 “呜呜……呜呜呜……” 呜咽声。 但是,那并不单纯是哭声。她流泪哀恸的声音是那样的深入人心,以至于争吵不止唾沫横飞的两个人,顿时就停止了舌战。 “为、为什么……呜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刚才开始就坐在地上的华凪,她眼中溢满的泪水终于决堤了。宽大的后背随着眼泪的滴落一同颤抖。华凪泪流满面,她毫不在乎自己的长发变成一团糟,哭喊着。 “偶、偶是……哥哥,和欧米茄,在一起的话……偶觉得……最好了……” “一点也不好。你这种想法。把喜欢的东西和喜欢的东西拼凑在一起,就会变成更喜欢的东西……人情事物没这么简单。” “才没有……那种事……哥哥和欧米茄,一定……可以……” 即使姐姐带着愤怒用严肃地语气和她说话,华凪依旧没有改变主张。 绝对,不会改变想法。 现场的气氛十分沉重。 谁都明白,华凪的想法太过荒唐无稽了。所以,谁都不支持华凪。所以,华凪只能一个人一直哭泣。 ——只有华凪,伤心流泪。 “……果然啊,你说要去考山茶花的时候,我就应该阻止你的。哪怕造成了恶劣影响,在自己家生活都是最好的。我真是失败。” 然后,姐姐突然说道。 “华凪——你不用参加学优生的资格考试了。没有必要了。” “哎……”惊呆的华凪抬起头:“这、这是……” “我现在决定了。你回东京来。在这个家里生活。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有人训斥你的环境。” “这——” 让华凪回到东京,对于我们的确不是件坏事。作为亲人、作为兄妹,没有什么能比一起生活更好的了。 但是,这种做法实在太粗暴了。 既不是商议的结果,也不是因为华凪力有不逮考试未能合格,竟然是强制退学!?无论怎么说,这也太 —— “这怎么能同意呢!请不要说这么胡来的事情!” “斋藤。我说过很多次了。这是我家的问题。你闭嘴。” “这你叫我怎么闭嘴!?华子也绝对不会接受的!?这样被人胡乱命令,怎么可能一句‘是的遵命’就了事!” “这可不一定。华凪回到东京,负面影响比你想的可能更少呢?既可以让她转入偏差值和山女相近的学校,而且斋藤——你和华凪依旧每周有两天见面时间。反正你星期六是要回东京来的。” “咕……说、是这么……说……” “那么,你也没有什么理由好反对。最重要的——在东京,她能和哥哥叶介在一个家里生活。现在误会已经解开了。还有什么不满?” 说的句句在理。 我们兄妹之间的误会,刚才已经基本解决了。 华凪从山女退学,来到东京。已经没有障碍了—— “偶不去。” 可是——这时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问题。 “偶……不回去!” 眼睛哭肿的华凪不知吹什么风,表情坚决地看着姐姐,如此说道。 惊人的发展。姐姐的提议——被华凪拒绝了。面对这种异常情况,姐姐用愤怒的表情盯着华凪,双马尾似乎随时都会像恶鬼的尖角一样倒竖起来。 “……你再说一遍,华凪。” “噫!” “呀,华、华子!?” 华凪被姐姐锐利的质问吓得一抖,高大的身体颤巍巍地晃动,最后勉勉强强靠着欧米茄,躲在了她身后。 然后,好像森林中的小动物一样,从欧米茄的背后露出脸来窥视: “……偶、偶不回去……不去……绝对不去……” “嗬……” 虽然她浑身发抖,但仍然坚持己见。 “理由呢?” ——华凪,竟然在违逆姐姐? 我们兄妹,因为从记事之前开始就度过了被姐姐训斥的幼年,对姐姐的畏惧和服从心几乎已经是一种本能了。 我开始反抗姐姐的时候,起因是因为对自己来说绝对不能让步的部分被刺激到了。这样说来——华凪,也是一样吗。 她有什么理由,在这里绝对不能点头听命吗? “……这、理由……” 华凪转移视线,冲着我来。 竟然……是……我?华凪不愿意回来的理由果然是我?为什么会这样纠结…… 呃,等等——这,不对!?不是我!?仔细一看,华凪的视线和我稍微有点偏差。华凪她看的是—— “哎。我、我吗?” 她看的不是我旁边的家伙吗? “……对,是你。” 华凪轻轻点头,说出一句让人想不到的话。“除非、红绪酱不来偶家了……不然……偶就不回去……” “哎哎哎……!?” 意料之外的情况让红绪发出了狼狈的声音。 不会吧。 哎。这话说,为什么?为啥在这里会提到红绪!? “真是的,应该说,毕竟是我的妹妹……” 姐姐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原来心里的想法都一样啊。我真没想到,一个月前某个人说过的话,居然还能从别人嘴里听到类似的内容。” “那不就是老姐你自己嘛……” “别吐槽,叶介,多扫兴。再者说,” 姐姐微微一笑,看着我这边。 “——这一回,姐姐我可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喔……” 穿着水手服的姐姐,如果不会生气不会打人不会骂人的话看起来倒是个美少女。姐姐身材虽小但却意外地值得依靠,她这样突然来一句,我不合时宜地心动了。 姐姐继续说。 “华凪。这个‘话题’已经过时了。现在,香神经我委托管理着家务。我很多时候不在家,这期间,把家里交给叶介和莉莉太让人不放心了。毕竟这两个人的生活能力低得吓人啊。” “呃这是事实没错……” “心情有点复杂哦……” 不顾苦笑的我和莉莉,姐姐俯视着还藏在欧米茄身后的华凪,口吻强硬地说: “所以,现在的爱内家不能没有香神。这件事——” “那,偶就代替红绪……偶来做……” 瞬间,华凪的声音变了。 “……什么?” “偶回东京……代替红绪做家务……这样姐姐就没话说了……打扫洗衣管钱这些事情,偶从中学开始就在旅馆打工,都学会了……绝对不会输给红绪……!红绪什么的……!而且,” 说到这里,华凪说话的对象已经不是姐姐,也不是我。 红绪、红绪、红绪。 ——是红绪。 “和完全不会做菜的红绪不一样,偶的料理绝对好吃……!” “我说,华凪。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那、那种事都无所谓了……!再说,和红绪她这种人交好……是姐姐没有眼光……!红、红绪这种人、一、一点都不可爱……!丑八怪!一点都配不上哥哥……!” 因为不对称的前发遮掩,华凪只露出了左眼,她的眼睛里饱含着前所未见的剧烈情感。 真是一团糟。 话说,乱说话也该有个度。红绪一点都不难看……再者说,比红绪更可爱的女孩,根本没多少——啧,我干嘛画蛇添足。 总、总之! 刨去主观因素,红绪也是十分可爱的女孩子。你居然说她不可爱丑八怪啥的……说这种话,没道理啊? 只能认为是有其他理由—— “……哦,是这么一回事。” 姐姐一副理解的样子点点头。“你只是,纯粹不喜欢香神是吗?但是……你批评香神,也就是间接地,向认可香神的我发起挑衅,你明白这一点吗?” 姐姐微微抿起嘴唇,小声说。 啊,这个,糟了……因为华凪一直这样倔脾气,姐姐到底是怒不可遏了! “……看来有必要教训一顿。” 姐姐向前迈出一步, 瞬间我的身体行动了。 “等……姐姐stop!这里不行绝对不行!” “别拦着我,叶介。” “不行不行不行!住手吧。不能使用暴力!” “放心吧。和以前一样,揍一顿屁股就算了事。” “咿咿咿!?” 华凪刚才的蛮勇都化为乌有,眼泪婆娑地发出可怜的悲鸣,浑身发抖战战兢兢。 从以前开始,姐姐对我这个男人就用尽了拳打脚踢关节技投掷技等种种暴行,但对华凪这样的女孩子终究不会这样下狠手。 就是说,拍打——只是稍微做些近似spanking的事情。 主要对,屁股。 “都说了不行了!这是公共场合!?再怎么说华凪也太可怜了!” 我拦在姐姐面前,一边拼命阻止她前进一边说话。 小学生的时候且不说,现在华凪是高中生。 就算姐姐总是野蛮人做派,这次我也不能放过。我也是会照顾妹妹的尊严的! “让开叶介,对于怎么说都听不懂的笨蛋,需要让她铭心刻骨一下。我又不会把内衣都脱掉。而且,华凪还穿着丝袜呢。” “丝袜……又不会……提升防御力……只是暖和一些……而已……!” 虽然是盛夏,昨天和今天华凪都穿着黑色丝袜。 和华凪的长腿搭配起来,自然十分合衬 ,但是作为对抗姐姐恶鬼一样的巴掌的装备,实在算不上值得信赖。 就在这时。 “给我等一下,姐姐大人!居然在我的面前要打华凪可爱的小屁股什么的,您以为我会善罢甘休吗!?我绝对不同意!” “我管你那些个。华凪的屁股又不是你的东西。” “但也不是姐姐的大人的东西!被姐姐大人的怪力打了留痕发肿了可怎么办!华凪还要嫁人呢!” 在我们姐弟两人丢人现眼互不相让的时候,斋藤欧米茄这个非常麻烦的家伙又插足进来了。 “呃……喂!欧米茄你别推我傻啊你!” “少废话!前辈才是请不要妨碍我!” 我前面是姐姐,后面是插足进来要保护华凪的欧米茄——就是说,我被两个极其吵闹的家伙夹在中间。 我被夹在中间。而且,这种情况下最大的问题是,后面从后方逼上来的欧米茄——胸部大得无与伦比。 就差了一点点。 一纸之隔。和平常的维多利亚风不同,她穿着匠心独运的和风女仆装,其胸部产生了深深的、壮观的——谷间。丰满、硕大……只是看一眼,好像就会被吸进去的大峡谷。 她的双丘距离我的后背只有几厘米,只差几厘米的肌肤之亲。而且血气上头的欧米茄,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胸部现在就快要和我碰到了。简直像完全没掌握行车间距的新手司机一样。 总之,情况一触即发。 “喂,我说你应该先更注意下自己——” 我转过身,想要让欧米茄的身体退后的时候,终究还是——发生了不得了的问题。 我应该已经足够细心小心了。但是另一方,欧米茄的不在意,却轻松地超出了我的考虑。我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要他退后。 可是,她反过来想要压制我,身体反而继续前进,更加近距离地贴过来。 所以,差了准头。变成了——她自己往我的手上撞。 “啊。” 不用说,撞上来的部位,是某个意义上在这个情况下最不能碰的部位。她的身体最惹眼的某特定部位。 胸部。 “啊……” 欧米茄双目圆睁,大幅地眨着眼睛,视线缓缓向下。 ——我想如果这里是伦敦红茶馆,就不会发生这种惨剧了。 因为这一天,和平常的维多利亚风不同,她穿着匠心独运的和风女仆装。所以,其胸部产生了深深的、壮观的——谷间。丰满、硕大……只是看一眼,好像就会被吸进去的大峡谷。 因此我十分努力地控制自己不往那里看,因为那东西实在是太过巨大了,反而不得不当它不存在。 这种炸弹级别的危险品,我的手居然碰到了。 不对。 这可不是碰到了这么轻描淡写的行为。因为欧米茄自己也向前倾倒,造成了极不寻常的事情。 这已经是,一把抓住。(译:鷲掴み,所谓“龙爪手”) 而且,没有片缕阻隔。 ——那真是,压倒性的感触。 指尖被吸进巨大的胸部当中,深陷进去——刚一这么想,胸部又仿佛有自我的意志,将手指反弹回来。 不过,比这些更让我深受冲击的是“热度”和“重量”。 人类肌肤的体温,仿佛反映了七月酷暑的些许汗液,握着这对山丘,不知为何,我的心中好像涌起了一种握住地球一般错乱的安心感。(农奴:淦,所谓字面意义上“掌握”地球的男人?) 这绝对不是我说梦话。这有着明确质量和热度,有着压倒一切的事实——在我面前发生。 所以,反应完全慢了一拍。 “咿——” 欧米茄完全停止的时间,在她发出咬牙切齿的短促悲鸣之后重新开始流动。欧米茄猛地向后退去。这样一来,我的手掌自然也离开了她的胸部。 我并没有时间沉浸在那种感触的余韵里。 因为相应的欧米茄——样子极度不妙。 平常欧米茄对自己的大胸部有很清楚的认识,平日里会自己把胸部的话题当成笑话来说,让我觉得是个相当放得开的人。 所以,胸部被碰到也不会—— “胸、胸部,被、被揉了、我的……被男人……” 她居然会这样失态,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范围。 ——没有什么词汇比“错乱”更适用于此时的情况了。 欧米茄以惊人的速度分开围观群众,蹬蹬蹬地后退撞在教室后墙上,咚的一下吃个屁股蹲儿。 心中大乱的欧米茄双手捂着胸前,眼角含泪,整张脸一直红到耳朵尖儿。 嘴唇微微抖动。但是,她却没说出任何话来。 这种状态持续了数秒。 “啊、啊、啊——” 她的右手缓慢地、微颤地,但又明确地举了起来。她就好像不习惯用枪的人开枪射击一样,用手指着我。 然后,放声尖叫。 “神市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喊出了保护自己的监护人。 欧米茄完全失去理智了。但是——她的仆人在这种情况下却比任何人都清醒。黑色的身影瞬间闪现在我面前。 “……叶介,真不知道你的运气是好还是坏。” 耳边响起了低沉的声音。可是,当我的头脑对这低语做出反应时,我的身体已经不归我控制了。 抓住中袖和里襟的手、肩、腰——身体彻底失衡向前倾倒的我,神市先生从脑后抓住我的衣服里襟,将我抱起来。 所以,重心完全向前倾斜。接着神市先生抓住这个时机钻到我下方,举起了我的身体,借着腰部旋转的力道—— “咳、啊……” 用力一扔。 咚,一声钝响,教室里起了回音。 我朦胧地意识到这是柔道的技巧。 但是,我没有时间想清楚这是什么技巧,我飞在空中,然后后背冲着地板被狠狠砸了下去。 瞬间呼吸完全停止了。从喉咙里吐出了仿佛被爬虫类缠住的声音。而且那已经不能算人声或是声音,只是空气震动而已。 “不好意思。不过,你就给我稍微昏迷一会儿忘记很多事情吧。” 可是,这还不算结束。 招式还有追击。 神市先生的手绕住我的脖子发力绞紧。 惊人的力气。我出于本能的动弹手臂想抓住他的手,但是因为这个无法抵抗的招数,还有神市先生这份从平时的怠惰懒散的样子中完全无法想象,久经锻炼的臂力面前,我束手无策。 “……!” 将室内乱成一团的景象留在脑海里,我的意识陷入黑暗之中。 睁眼醒来的时候,总之是一无所知了。 “……啊?” 最不明白的,是我为什么会失去意识这一部分。 我记得带着华凪来到茶道部茶厅,欧米茄连像样的茶都不给我,我就啜着平时没喝过的绫鹰边听妹妹说明原委,然后姐姐他们来了,华凪对红绪公然宣战,欧米茄和姐姐开始争吵—— ……那之后,怎么了来着。 感觉就像是直到一半处播放还毫无问题的dvd,到了一个特定的点上,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再继续播放。 而且无法看到的只有几分钟的片段而已,从下一个章节开始又可以毫无停顿地继续看了,这就是我此刻心情的真实写照。 ——丢失的部分,让我实在感到介怀。 “叶、叶介前辈!对不起……该说是六神 无主呢,还是脑子一乱就不够清醒……这种时候的处理我总是撒手不管的,不过虽然是为了没有后顾之忧,但我也完全没想过要这么对待前辈……” 在我的上方,响起了呼唤我名字的焦虑声音。 这是欧米茄的声音。 不过,从欧米茄第一个跟我说话来看,照顾我的是欧米茄吗?这么说来,这里是哪里。 她之前说过的铺在烹茶间的榻榻米上——? 呃,不对。 ……为什么脑袋下面有非常柔软的东西,感觉有。 “咦……!?” 我的意识这时终于彻底清醒了。 这时,我生出两种感慨。 第一种是——膝枕。我并不是躺在内室烹茶间的榻榻米上,而是刚才三年二班的教室里。不过,晕倒的我枕在欧米茄大腿上,似乎是她照顾我。肉感良好的大腿感触清楚地从后脑勺传过来。 而另个一感慨是—— “……你的胸部,可真是大啊。” “哈!?” 我清楚地听见了欧米茄狼狈的声音,此刻的她是什么表情,此时此刻从我的角度完全看不见。 因为——给我膝枕的欧米茄,胸部实在是太大了! “你、你、你现在说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干什么!哎……难道,你,你还记得吗……?” 因为我昏迷的时候是枕在欧米茄的大腿上向上仰躺,从这里看到的景色堪称绝景。 下乳。 我从昏迷中醒来的瞬间开始,绝对的质量就在我的眼前摇晃,彻底地压到了我。而且,欧米茄她不知为什么有些焦躁,身体的动作幅度很大,平常就惹人注目的胸部,每当她说话就摇啊摇啊摇啊摇啊摇啊摇啊摇…… 摇摇摇摇摇。 “啊?我记得什么啊。我感觉好像只有一部分记忆被忘了……发生什么了……?——唉,算了。谢你了,欧米茄。已经可以了。我要起身了,你可别动,会碰到奇怪地方的。” “哎。啊,好、好……” 用手撑起身后,我小心翼翼地离开欧米茄的大腿。 我心里想:“我这是什么反应,我有这么草食系吗……?”明明有个比我小一岁的爆乳女仆美少女在给我膝枕,我却很奇怪的没有任何起歪心的念头。 不对。应该说,已经得到了某种满足,吃得满饱的感觉。 心情就好像是贤者模式——尽管不知为何失去意识的我,究竟是在什么事情上得到了满足完全不得而知。 “……唉。” 起身之后,我看到欧米茄以非常漂亮的姿势正襟危坐,表情呆滞地盯着我。死死盯着我。 “虽然我没想说什么承担责任之类的话,但居然真的彻底忘记了实在叫人恼火……男人的手可真大啊……啊,我,这是说什么呢……” “我也真心觉得你这是在说什么呢,你真的不要紧吗?” “请不要担心我。这是我自己的事。唉……” 她深深地叹气,动作随意地拨开了遮住眼睛的前发。 若有所思指的就是这种状态吧。而且只是碰碰头发欧米茄的胸部就会嘣地摇起来,我心想这真是凶器。 但是、可是,总之各种事情都不太清楚。 欧米茄不知为什么抱着脑袋,面红耳赤,再这样下去—— “……呐,其他人都到哪儿去了?红绪华凪莉莉姐姐我一个也没瞧见……应该没过太久的时间吧?” “啊,是。是这样。那个,你还记得吗?华子对香神神前辈,露出了强烈的对抗意识。” “嗯,我记得。” 华凪居然会有那种反应,想都没想过。 “是的。然后前辈发生了小小事故之后,华子仍然坚持‘只要红绪不走我就绝对不回东京’。起初,姐姐大人本打算敲打些不得了的东西让她听话的,但是因为前辈的种种原因,变成了诉诸武力出去动手,这种气氛恶劣的情况……” 单听欧米茄的说明,我心里就极度的不安。 不,这实在……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好在意啊! “结果是赌上了华子的进退,决定用一次比试来分个是非对错。华子和香神神前辈比试。” “啊!?为什么这会牵扯到红绪啊!?” “因为华子希望与她较量,姐姐大人也赞成。” “……这也太扯了。” 我眼前浮现出红绪无法违抗姐姐的命令,被强迫推出去的场景。 ……回想一下,华凪一直都对红绪有反应。 一开始在生物室,因为我的一句话让华凪逃跑了,但想来更多的是因为她对红绪也在这件事感到惊讶。在温泉说“希望你一定要一个人来”这句话,现在想想就是因为生物室当时不仅有我还有红绪在场——她一定是在指这件事。再加上,旅馆骚动时华凪的发言明显是在针对红绪,这也不容忽视。 “……顺带问一句,要比试什么?” “不是比试拳脚。” “这你不说我也知道。” 虽然会面带微笑消灭家庭害虫,但绝对不会像他人施加暴力的红绪。 虽然是身体强健的理科女孩,却与体格毫不相符的胆小爱哭鬼华凪。 这两个人大打出手,怎么可能。 “哎这就像之前一样。因为华子哭得死去活来,结果就决定用香神神前辈最不拿手的事情来比赛。”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香神红绪是“完美的幼驯染”。 红绪可没有弱点。运动学习相貌性格,毫无弱点。但是,有一个极度致命的短板,知道最近才被人所知。那就是…… “比赛内容,是料理对决。” 烹饪。 香神红绪的舌头,对菜肴的价值观,和普通人有着不一样的维度——她做出的菜,难吃到无以复加。 这样的红绪要比赛做菜。和我的妹妹比赛。比赛还要赌上非常重要的事情。 “啊,再说一句。” 保持正坐看着我的欧米茄缓缓站起来,几秒钟的时间里,她凝视着我的脸,然后: “因为前辈是要做评审员的,您可要加把劲?” 她带着满面的笑容,对我这样说。 “……” 而我当然不用说——和她的笑容正相反,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 ◇ ◇ ◇ ◇ ◇ ◇ 人头攒动、人潮涌动、人山人海。 地点是山茶花女子学院的大讲堂。周围的观众,全都是山女中学部、高中部在学的年轻女学生们。看不见她们监护人的身影。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因为山茶花女子学院的文化祭,在一小时之前已经结束了。 所以,这所学校里已经没有外来人员了。 大概——除了我们爱内家一行人以外。 “……在后夜祭的举办场地中,强行举办这种超私人的争执真的可以吗……?” 好像变成了很不得了的事情。 大讲堂有着如同电视节目现场一样的宽广舞台。舞台的两侧,分别设置了一个移动式的厨台。虽说是临时调用的设备,但准备的厨台也很宽大,足以随心所欲地使用了。另外,台中央还放有储备食材的玻璃柜,此刻为了隐瞒内容,用布盖住。 接下来举行的可不是一般的烹饪对决。 面对众多的观众,厨师制作菜肴的构图——这完全达到了“料理对抗赛”的级别。 “我很久没有这样出全力了。” 欧米茄仍然穿着茶道部和风女仆 咖啡的服装,展现着压倒性的爆乳和谷间,鼻子哼了一声,说出可怕的话语。 顺便我们坐在设置在舞台一角的评委席上,饱受观众们的视线洗礼。我浑身发抖: “何止是你啊,你家的全力可真吓人……这是什么布置啊……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三、四个小时就能准备好这些设备和器材……” “哎——我说呀,这里不该是害怕,应该是感动的地方啊!难得我挨个联络我家的大哥小哥还有兄长,让他们做了这么多!” “……我之前就想过,你有那么多哥哥,就是这么用称呼区分的?” 我一问,欧米茄当即点头。 “是的呀。在家里我虽然是长女但又是末子,有十二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我对他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称呼!他们全都是没药救的妹控。最年长的兄长已经有了孩子,其他也有已经结婚的,都是今后必须在社会上肩负起日本的人……不过该怎么说才好,全都离不开妹妹啊——真让人烦恼!” 说实话,我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 斋藤制药这种大企业的核心高干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痴迷着这个爆乳女仆妹妹……连我这个平民百姓,都不仅为日本这个国家的前景感到担忧,嗯。 “……呃,怎么说。你的事情先放一边……对了,不只是设备,强行将后夜祭变成这种和我们这些外来人员关系很大的活动,太让我意外了。不光是校方,其他学生居然也会答应啊……” “啊,不要紧。因为本来我们学校就没有后夜祭。校方嘛,就是那啥啦。动用了一些不方便明说的力量,就是这样。” “……嘿。” 有钱人,真可怕。 “——你们两个,打算闲聊到什么时候。时间到了。” 这时,坐在隔壁的姐姐严厉地说道。 她的打扮依然不变,毫不害羞地穿着水手服。虽然她说是因为换衣服太麻烦了,但我心里觉得说不定她还是挺喜欢的。姐姐的中学校服是西式服装,应该没穿过水手服。 “姐姐你为什么也自然地坐在评审席上啊……不,我也知道,对把红绪推出去的你说这些没什么意义。” “看来华凪对香神的执着超出想象。我想明白了,不让红绪本人对她当头棒喝,那个傻瓜是不会接受的。” 姐姐哼笑一声,拧开手边矿泉水的瓶盖,喝了口水。 “而且最重要的,我饿了——好,开始。” 从我们视线的尽头,又有一个熟悉的人物从舞台侧面登场。 蓬松的天然卷发,远超一米八的挺拔身材,执事打扮——是欧米茄的专属执事神市先生。而且在他身后,仍然和之前一样保持骑士打扮的莉莉也跟着走上来,盔甲咔咔锵锵地作响。 “嘿!神市,来的怎么这么晚!赶紧开始蠢货!” “小姐……我恨你……你要是不给我多几天带薪假,这可不划算啊……” “别啰嗦,赶快开始!” 就好像阪神球迷在甲子园会对特定的选手报以恶劣倒彩一样,无论神市先生做得好不好,欧米茄都会骂他。 很不幸,这次欧米茄强迫神市先生来做这次烹饪对决的主持人(反而是莉莉主动提出担任助手)。当然了,神市先生倦怠的要死,想回家的气氛从他全身上下喷薄而出。 “义人!我们一起加油吧!” “……莉莉小姐,没想到你还知道我的名字啊。真让我吃惊。” “可不止如此哦。刚才,你打倒叶介的那个动作!还让我暗暗明白了,义人不仅仅是执事,其实还是忍者的后代。” “……我的家族从几代之前开始就一直追随斋藤家,我觉得应该是商人啊。” 说归说,毕竟早已习惯了欧米茄的强人所难。神市先生虽然仍旧懒散,但也握住麦克风,开始把握场面。 神市先生开始说话的瞬间,嘈杂声起起伏伏的讲堂仿佛关掉了电源,骤然无声。 “……啊——多谢……我是主持人……这位是助手莉莉小姐……哎,其实这个呢——我来介绍一下,这次制作料理的两位……呃,你们两位请入场。” 经神市先生催促,舞台侧面又露出两张熟悉的面孔。 当然,那是红绪和华凪,不过——我惊讶的是两人的服装。华凪穿着山茶花女子学校的制服,制服上面套围裙。 华凪穿戴的是“黑色的围裙”。 而且那还是裙边有着黑色蕾丝的高档货,更让我心情复杂的是那个居然很配她。虽说本来黑色就比其他颜色更配华凪…… 不过,比华凪更让我惊讶的是——为什么远在长野,红绪也能自然地穿上堪称是她代表性衣装的粉红色围裙。 姐姐似乎看穿了我的疑问。 “那件围裙是偶然混在背包里的。刚才,我从莉莉那里听来的。” “这可真是巧得不能再巧。” “是啊。好像是为旅行做准备的过程中,她的母亲把刚刚洗好的衣物交给她,那件围裙就混在里面了。” 应该的确是偶然……可是一牵扯上红绪那个老妈,就不禁猜想会不会有什么命中注定的因素。 “这一位大家了解的比较多……她是高等部一年级的爱内华凪小姐。风采独特,自入学以来,在山女就和我家过分知名的大小姐感情甚笃……以中学部学生为主受到广泛欢——” “呀!华凪姐姐大人——!” ““!?”” 最前排的女学生们发出了动情的尖叫。我们爱内姐弟完全没有想到这种偶像演唱会一般的情节,两人都是身体一震,瞠目结舌。 怎么会有这种事……本应是真·平民百姓的华凪,居然会被超富裕阶层的千金小姐们称为“姐姐大人”! “这真是壮观。没成想,那个华凪在这所学校竟然有这样的待遇……” “可不是……真搞不懂……” 我们都连连感叹。 我发现坐在旁边的姐姐嘴角微微有些松弛了。华凪在远方的学校里深受欢迎,她把这件事看成是自己的事情一样高兴。 当然,我也一样高兴。 “华凪实在是很有人气哦。相貌好,脑筋也是最棒的。还有我因为家世的缘故无论如何都太过惹眼,总和我在一起的华凪也受到了瞩目。好像还有很多女孩喜欢我们这一对。” “……你们俩,果然还是关系异常吧?” “我不是说过不是了嘛!?” 就这样,我们在评审席上交谈的同时,舞台上也在继续进行。 “好的,华凪小姐正如各位所见,倍受欢迎……我看看,根据手中的资料,华凪小姐身高一米七——” “——神市先生,我认为……现在不是说无关内容的场合……” “……好像是这样……无关内容啊……接下来的是,比赛对手香神红绪小姐。她并不是山茶花的学生,而是平凡的东京都私立高中二年级学生。” 被叫到名字的红绪肩膀一抖,表情紧张地向着观众席方向行了一礼。讲堂里的观众们表情并没有特别变化。有点奇怪。我以为应该会问“为什么其他学校的学生在这里……” “噢。事先配发了宣传册,向大家简单说明过情况了。” “哦,是这样。” “顺带一提为了增加娱乐性,作出了华子和香神神前辈为了前辈互不相让这样的设定,还望谨记。” “……才没有什么修罗场!” 有冥一个人喜欢那种东西就够了。 “……好了,想必各位也都知道情况了……你们两位,表达一下态度吧。” “我想做 终 月夜 那天晚上的月亮美得无与伦比,不可方物。 “呼——” 后夜祭结束归来,再行吃过晚餐之后不久,我才终于能在温泉中得到身心的休息。 这也算是优先入浴的特权了。今天住在旅馆里的男性客人只剩下我一位,结果使用男澡堂的人就只有我一个了。 实质上,也就是包场了。 顺便一提,昨天我因为“红绪进入女浴池期间,自己实在不好意思也去洗澡”这样婆婆妈妈的理由,晚饭之后才去洗浴,不过今天有些不同。 评审员和晚餐——在这双重攻势下,肚子饱的动不了了。 把“满腹”这个概念套用在姐姐身上是没意义的,红绪和莉莉在赛场又有没有吃太多东西。而我则相反,晚餐之前作为审判员已经大吃一顿。 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晚一些去泡温泉。 ——感觉有很多事情,都得以顺利解决。 华凪答应回东京了。 事情的进展顺利得让人出乎意料,对红绪的对抗心也……咳,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了,也已经消去了大半。 另外山茶花女子学院不是三学期制,而是采用上下学期制的学校,华凪想留在这里的话还可以在山女再上几个月的课。七月中也还有几天的课程,这是为了在度过不足一个月的短短暑假之后,以十月上旬的秋假为分界,开始下学期的日程。 但是,考虑到要转学的高中,配合一般三学期制的时间表离开山女比较合适,关于这方面还要再商量。 华凪恢复了平常面貌,欧米茄好像很满足。甚至还说:“再过几天我们也要放暑假了。前辈想不想去海边?这次家族旅行一起登山,当然还要下海了!我可知道一片很棒的海滨哦。”她刻意地强调海滨,眼睛则偷瞄华凪。 看来她希望我“带着华凪去海边”。 不过,我实际上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这三年里,华凪在长假中似乎哪里都没去过,夏天在宿舍里饲养锹形虫和大甲虫,再不就是进山捕蝉。 ……唉,我家妹妹最喜欢虫子我心里一万个明白!但终究还是希望她的夏天能多经历点女孩子该做的事情啊! 再有就是,我在舞台内侧见到了神市先生。 同样作为讨厌虫子的男性,神市先生亲眼目击了那种超弩级的昆虫场景,我对他致以无以言表、难以尽述的同情。 可是,神市先生似乎是主动地忘记了虫子的事情,反而不知为何关心起了我,问我“身体状况怎么样了”。 接着还说: “当时我觉得这件事无论对你还是对小姐都必须一笔勾销啊……所以就下了点狠手。别看那副样子,其实小姐她清纯着呢……毕竟是读女校的,真够麻烦。对了,先说清楚,我可不道歉。因为那是我的工作。虽然记不得了但对你也是一件美事,所以就算两清了。” 像这样,说了些完全听不懂的话。 还有你跟我说欧米茄清纯,开玩笑呢。 那丫头,平常不是总把自己的巨乳笑话挂嘴边嘛。不管怎么想,她都是玩弄男人的类型。绝对错不了。 “……嗯。” 就在这时,咔哒哒——女浴室那边响起了打开玻璃门的声音。 有谁进来了。 关于女性客人,我听说还有其他客人在这里住宿。红绪她们晚餐前应该就洗过了,又没有经过太长时间。 是不认识的人吧。 不过,昨天我和华凪说过话,知道这个温泉不得体的构造。虽然声音模糊,但男浴池和女浴池也可以隔着墙壁进行对话。 一旦不小心祸从口出,对面可会听得清清楚楚。 尽量克制自言自语吧……男浴池里只有我一个人,要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在走廊里见到太尴尬—— “嗯……啊嘞,叶介?难道你在那边吗?” “什……!” 意料之外的声音。 哎、这、怎,为什么……不会吧? ——不会是真的吧? “啊,果然是叶介。叶介也来泡澡啊。” “不,不是,说什么果然啊!你为什么这么自然地对这边说话!?” 这可不是同桌同学之间“我忘带教科书啦,你借我看一下呗?”这样轻松随意的请求。我们所在的场所可是明确分隔的男浴池和女浴池,当然也没有穿泳衣一类的东西,彼此肯定都是一丝不挂—— “哎,不行吗?” “……呃,倒也不是不行。”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明显过于在乎了。 也有这个缘由在内,不能说得很坚决。 “那就是可以啦。我听说男浴池今天除了叶介没有人使用,而女浴池的客人也很少。不我也没想到,会这样碰巧遇到……” “……咦,你不知道我已经来洗了吗。” “嗯。因为我没去大房间那边——啊,我要洗一会儿身体,希望你别从浴池里出来。其实,我有话想对叶介说。” 这时,红绪暂时不再说话,而水桶则响起了有些响亮的声音。 这时她取下堆积在洗浴场里的木桶的声音吧。之后立刻就听见了清晰的声音,应该是她在清洗头发和身体——咳,我这是干什么呢。 这样逐一分析·播报红绪在做什么的详情,不就跟变态一样吗…… “……话说,你说有话对我说。” 但是,一想到她的那句话,我的心里就好像被重重地按下开关,完全改变了模式。 这种情况下红绪想说的——是那个吧? 实际上,从料理对决的后半段开始,红绪被欧米茄和华凪牵制,我见到她好几次远远地望着我。也不顾忌自己是无可推脱的当事人之一。 然后,一连串的骚动解决之后,我们还没有提及过“这件事情”。事实上,也是因为我们在意别人的目光。 我也希望有合适的场合。 希望有和红绪两人独处,就这件事情进行交谈的机会—— “久等啦。” 少过一会儿,她轻快地对我说话了。因为是突然出声,我的回答慢了一拍。于是,墙对面又再次传来了不安的声音。 “哎,呃,咦?难道,叶介,已经走了……?” “没走呢。我还在池子里。” “啊……太好了。我放心了,你没有立刻出声回答,我还以为走了呢。” 说着说着,红绪的声音渐渐变大了。 就像潜水艇的声呐一样,根据对方的回话和自己的判断,我们在浴池中互相探测对方的所在位置。最后。 “……嗯。这里就行了。声音听得最清楚。” “是啊。我也这样想。” 来到声音最清晰的地点,我们的探索行动顺利结束。 准备周全。剩下的…… “呃,刚才的料理对决——” “我明白。你想说我投票给华凪,没有给你对吧。” “……嗯。” 想说的话,只管说就好。 “虽然叶介的票成了废票,没有特别受到重视……但是,对我来说这是很重要的一票。所以,可以的话,希望你告诉我,为什么——投票给华凪的理由是什么。” 话锋一顿,红绪用通透的声音继续说。 “因为,叶介应该希望华凪回到东京才对,那么我觉得什么也不要考虑直接投票给我是最好的。按常理考虑,欧米茄绝对会把票投给华凪,叶介也这样做的话胜利者就是华凪,就不会变成现在的结果了……” 如果只考虑两人胜负的结果,的确如此。 但是——并非如此。 结果没有变成那样。 欧米茄和姐姐的两票让红绪获胜,而我的一票投给了华凪。 这当然会理解为其中有什么理由。而且,如果单从追求结果上来考虑,我的行动完全无法理解…… “才没有什么因为所以的。” 我说。 “因为,你做的菜——超难吃。根本不能投你票。” “啊……” 这声小小的呻吟包含着怎样的意思呢。 我心里一边这样想,但是,我还是将想到的说出口。 “明明很难吃却要投票,我做不出来。我又不是根本不把‘味道’作为评判标准的欧米茄。我的标准任何时候都是味道好坏。” “可、可是,那样的话,华凪就非常有可能,会获胜呀!?” “我也没招啊。因为,” ……不过,这里的真心话,说真的对我自己来说内容也实在太过直白,不好意思。我怎么和只会实话实说的红绪一个样了。 “因为不是早就约好了嘛。” “哎?” “……我是说很久以前,我和你较劲的事。‘红绪要做出让我发自内心说好吃的菜’这件事。可恶,刚才我也愁得要死啊。对你撒谎说‘好吃’这种事,我绝对不想做。要是给你投票了,就完全成了谎言。可是,我也想让华凪回东京啊——我真的,进退两难啊!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害我吓得一身汗。下次求你加把劲好不,真的。到时候务必请你可以让我放心大胆地投票给你。” 这是从我和她的“难吃菜”开始之后——一直持续的一个决定。 红绪为了做出绝对让我说好吃的菜肴,会一直努力下去。所以,我不能做出背叛她的行为。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撒谎。 难吃的菜,就要说难吃。在伤害红绪的同时,实话实说的我也要忍耐心中的痛苦。 因为,如果不这样做——有朝一日红绪做出真正好吃的佳肴时,我就不能发自内心地和她一起共享快乐了。 “……真高兴。” 好像咬着嘴唇说话的声音。 我看不见她的脸。分隔两个空间的墙壁遮住了她。但正因为如此,空气传达给耳朵的震动,胜过任何语言抒发的感情。 “叶介,总是,只想着我一个人。所以,我也——” 空。 不只一拍的时间。不只是几秒还是几十秒的空白。 但是,这绝对不是尴尬的气氛,而是不可思议的沉默。 然后。 “……哎嘿嘿。” 不经意间说到嘴边的话语向果实一样育结,但是,却被红绪风格的散漫笑声——彻底粉碎了。 我忍不住,也莫名其妙的笑了。 “所以想说什么啊?” “嗯。所以呢,就是所以了?” “什么鬼答案。” “随便一点有什么不好的。我觉得这样的感觉,对我和叶介刚刚好。” “……这倒是。” 这句“所以”下面要衔接的话语,是有的。 有那么一句话。 但是,那个预想和愿望,最后还是飘忽不定地,融化在夜空里。我感到有些惋惜,同时也觉得或许这样比较好。 暧昧就可以了,暧昧。 一定可以的。 “——呀,叶介。快看快看。” “看什么啊。你说快看是要我看什么。” “嗯,那个啊。” 红绪说。 “月亮。月亮,非常漂亮呀。” “哦……” 我回答。 “是啊。非常的,漂亮。” 此时的我和红绪只有声音相通,但是却能在这一片薄雾中——共同仰望金色的明月。 后记 这次的后记没想到居然有三页,可以自由填满这么多格子的解放感,让我浑身发抖(话虽如此,也不知道能不能填满)。 ——《她们做菜难吃的百种理由》,决定出漫画版了。 担任执笔的是rin老师,一位画风非常可爱的漫画家。 而漫画化的刊载杂志也已经决定了,居然会是《月刊少年ace》,作者我吓了一跳。 名字带有“ace”的漫画杂志有不少,或许有些混淆,这个是刊载了《库洛洛军曹》、《天降之物》、《未来日记》,以及《凉宫春日的忧郁》漫画版等等人气作品的《月刊少年ace》。作者虽然没有因此神智错乱,但现在还觉得“可以吗……?” 漫画版的连载似乎从五月二十六日发售的新刊开始,现在发售的最新期刊登了预告漫画。 而且没想到第一卷彩页的漫画就那么直接由rin老师画成漫画,变成了相当特殊的漫画,我自己第一次见到名字的时候也大吃一惊,“居然会有这么大变化!” 其实,第一卷的时候在我心里就已经有一种被漫画化了得感觉,不过当真的变为现实“上了杂志”的时候,感觉非常不可思议。 还请各位务必支持。我自己也非常期待连载开始。 ……啊,果然没法填满三页。但是,说实话我大概想到会这样了。三页的话以四百字的原稿用纸就要将近五页。相当多的篇幅。 说起来,为什么轻小说最后要写后记呢。轻小说以外的著作,作者写后记的比较少见啊。以精装书转为文库本来说,我的印象里都是其他人来撰写解说,要说后记的话……? 轻小说的后记……是从谁发端,然后就这样约定俗成了呢。 我有一点儿好奇。 对了对了,说到页数,《难吃菜》的第一卷、二卷、三卷的页数一点一点在增加(请确认一下手边的书),第四卷我想尽可能的精简一下。 毕竟,改变纸质之后的sneaker文库真是厚! 三百页的书,居然会感觉这么厚实,我真是没想到。 看到第二卷实物的时候,我心想,可绝对不能再增加页数了……四个月之后,理所当然地破了戒。 因此,下一本内容会很紧凑。 ——不过我一边说这种话,另一边却啰啰嗦嗦地写着后记,为不得不填满的三页纸而发愁,我对此感觉好像矛盾又好像不矛盾。 最后,要对诸位协助这本书发行的人员表示感谢。就说到这里,如果有缘,希望能再相见。下次,第四卷见。 高野小鹿 这次的后记没想到居然有三页,可以自由填满这么多格子的解放感,让我浑身发抖(话虽如此,也不知道能不能填满)。 ——《她们做菜难吃的百种理由》,决定出漫画版了。 担任执笔的是rin老师,一位画风非常可爱的漫画家。 而漫画化的刊载杂志也已经决定了,居然会是《月刊少年ace》,作者我吓了一跳。 名字带有“ace”的漫画杂志有不少,或许有些混淆,这个是刊载了《库洛洛军曹》、《天降之物》、《未来日记》,以及《凉宫春日的忧郁》漫画版等等人气作品的《月刊少年ace》。作者虽然没有因此神智错乱,但现在还觉得“可以吗……?” 漫画版的连载似乎从五月二十六日发售的新刊开始,现在发售的最新期刊登了预告漫画。 而且没想到第一卷彩页的漫画就那么直接由rin老师画成漫画,变成了相当特殊的漫画,我自己第一次见到名字的时候也大吃一惊,“居然会有这么大变化!” 其实,第一卷的时候在我心里就已经有一种被漫画化了得感觉,不过当真的变为现实“上了杂志”的时候,感觉非常不可思议。 还请各位务必支持。我自己也非常期待连载开始。 ……啊,果然没法填满三页。但是,说实话我大概想到会这样了。三页的话以四百字的原稿用纸就要将近五页。相当多的篇幅。 说起来,为什么轻小说最后要写后记呢。轻小说以外的著作,作者写后记的比较少见啊。以精装书转为文库本来说,我的印象里都是其他人来撰写解说,要说后记的话……? 轻小说的后记……是从谁发端,然后就这样约定俗成了呢。 我有一点儿好奇。 对了对了,说到页数,《难吃菜》的第一卷、二卷、三卷的页数一点一点在增加(请确认一下手边的书),第四卷我想尽可能的精简一下。 毕竟,改变纸质之后的sneaker文库真是厚! 三百页的书,居然会感觉这么厚实,我真是没想到。 看到第二卷实物的时候,我心想,可绝对不能再增加页数了……四个月之后,理所当然地破了戒。 因此,下一本内容会很紧凑。 ——不过我一边说这种话,另一边却啰啰嗦嗦地写着后记,为不得不填满的三页纸而发愁,我对此感觉好像矛盾又好像不矛盾。 最后,要对诸位协助这本书发行的人员表示感谢。就说到这里,如果有缘,希望能再相见。下次,第四卷见。 高野小鹿 这次的后记没想到居然有三页,可以自由填满这么多格子的解放感,让我浑身发抖(话虽如此,也不知道能不能填满)。 ——《她们做菜难吃的百种理由》,决定出漫画版了。 担任执笔的是rin老师,一位画风非常可爱的漫画家。 而漫画化的刊载杂志也已经决定了,居然会是《月刊少年ace》,作者我吓了一跳。 名字带有“ace”的漫画杂志有不少,或许有些混淆,这个是刊载了《库洛洛军曹》、《天降之物》、《未来日记》,以及《凉宫春日的忧郁》漫画版等等人气作品的《月刊少年ace》。作者虽然没有因此神智错乱,但现在还觉得“可以吗……?” 漫画版的连载似乎从五月二十六日发售的新刊开始,现在发售的最新期刊登了预告漫画。 而且没想到第一卷彩页的漫画就那么直接由rin老师画成漫画,变成了相当特殊的漫画,我自己第一次见到名字的时候也大吃一惊,“居然会有这么大变化!” 其实,第一卷的时候在我心里就已经有一种被漫画化了得感觉,不过当真的变为现实“上了杂志”的时候,感觉非常不可思议。 还请各位务必支持。我自己也非常期待连载开始。 ……啊,果然没法填满三页。但是,说实话我大概想到会这样了。三页的话以四百字的原稿用纸就要将近五页。相当多的篇幅。 说起来,为什么轻小说最后要写后记呢。轻小说以外的著作,作者写后记的比较少见啊。以精装书转为文库本来说,我的印象里都是其他人来撰写解说,要说后记的话……? 轻小说的后记……是从谁发端,然后就这样约定俗成了呢。 我有一点儿好奇。 对了对了,说到页数,《难吃菜》的第一卷、二卷、三卷的页数一点一点在增加(请确认一下手边的书),第四卷我想尽可能的精简一下。 毕竟,改变纸质之后的sneaker文库真是厚! 三百页的书,居然会感觉这么厚实,我真是没想到。 看到第二卷实物的时候,我心想,可绝对不能再增加页数了……四个月之后,理所当然地破了戒。 因此,下一本内容会很紧凑。 ——不过我一边说这种话,另一边却啰啰嗦嗦地写着后记,为不得不填满的三页纸而发愁,我对此感觉好像矛盾又好像不矛盾。 最后,要对诸位协助这本书发行的人员表示感谢。就说到这里,如果有缘,希望能再相见。下次,第四卷见。 高野小鹿 这次的后记没想到居然有三页,可以自由填满这么多格子的解放感,让我浑身发抖(话虽如此,也不知道能不能填满)。 ——《她们做菜难吃的百种理由》,决定出漫画版了。 担任执笔的是rin老师,一位画风非常可爱的漫画家。 而漫画化的刊载杂志也已经决定了,居然会是《月刊少年ace》,作者我吓了一跳。 名字带有“ace”的漫画杂志有不少,或许有些混淆,这个是刊载了《库洛洛军曹》、《天降之物》、《未来日记》,以及《凉宫春日的忧郁》漫画版等等人气作品的《月刊少年ace》。作者虽然没有因此神智错乱,但现在还觉得“可以吗……?” 漫画版的连载似乎从五月二十六日发售的新刊开始,现在发售的最新期刊登了预告漫画。 而且没想到第一卷彩页的漫画就那么直接由rin老师画成漫画,变成了相当特殊的漫画,我自己第一次见到名字的时候也大吃一惊,“居然会有这么大变化!” 其实,第一卷的时候在我心里就已经有一种被漫画化了得感觉,不过当真的变为现实“上了杂志”的时候,感觉非常不可思议。 还请各位务必支持。我自己也非常期待连载开始。 ……啊,果然没法填满三页。但是,说实话我大概想到会这样了。三页的话以四百字的原稿用纸就要将近五页。相当多的篇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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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已经是不得了的时间。 当电子钟上显示的冷酷粗体荧光绿「7::45」映入惺忪睡眼,我的意识倏地惊醒。 九月一日。 根本没必要多说吧。除非刚好撞上周末、让暑假微妙的延长,否则这天就是日本大多数学校迎接第二学期的日子。 「惨了!」 在零点几秒间了解事情的紧迫性后,我的身体马上开始动作。 脑袋里如同职业棋士好像也赢不了的电王战(注:职业将棋棋士和电脑对战)般演算起从家里到学校预备钟响起间所需的所有时间。 计算结果出率。 ——幸好不是完全来不及 如果加快脚步、迅速处理所有事情的话,到达校门时甚至还有余裕可以玩手机。 也就是,并非预想中那么穷途末路 「呼。」 发现这件事后,我放心地松口气。 但是,我也明白自己已经没有时间继续摸。 将睡乱而有点变硬的头发用手扒过,走近挂好制服的衣架并快速换上,接着抓起书包、下楼到盥洗室洗脸。 ok,万事俱备。 起床后还不到五分钟,我已经做好出发准备。眼看立刻可以冲出家门。 顺便说我基本上是不吃早餐的类型。当然这并没有什么深刻意义,老妈去英国之前我也几乎没有吃早餐 「欸?」 这是,手里拿着书包打算到玄关的我,察觉一件奇妙的事情。 客厅。 沙发。 ——金色的头发。 「莉、莉莉……?」 「哦?叶介!早上好!」 像妖精般可爱、女神般温柔——突然降临在基本上不是粗鲁就是危险的爱内家,天使般的存在。这就是从英国到日本来homestay的我的表姐妹,莉莉·亚波尔格士。 平常应该早就出门上学的莉莉,这时候居然还悠闲的待在客厅看电视 。 我瞪大眼,看向墙上的圆形指针时钟——的确是平常莉莉已经出门的时间,于是我更加疑问。 「啊、是啊。早安……啊、啊咧,真难得呢,莉莉你平常不都——」 「说的没错呢,我平常已经和红绪一起出门了,但是,今天是特别的日子!」 「特别……?」 平常的话,莉莉都会和住在隔壁的红绪一起去学校。在那种认真的让人不懂,为什么要这么早去学校的健康时间。 所以说,莉莉这个时间还待在家里简直是异常状态。再说她也换好制服,并没有打算请假。 这么说起来,所谓的特别到底什么意思。 ——难不成,睡傻的我忘了什么重要事情? 「叶介,你在说什么梦话。真是散漫的家伙。」 责备的声音。 将视线沿着客厅继续往里面走,正在厨房吃早餐的姐姐、爱内龙子的身影映入眼帘。 容易和中小学生混淆的体型、晒黑的肌肤、强硬的眼神一级波浪卷黑发。双亲都赴英的现在,她就是这个家里的最高掌权人,同时也是小暴君。 我看着龙子姐姐,呆呆地说。 「……姐姐你一早也太有精神了吧。」 我家的女性们每一个都一早就充满朝气。虽然我指的是优良的早起习惯,但同时也可以连肠胃活动一起算进去。 ——桌子上摆了满满、比起豪华更该说是豪爽分量的早餐(一人份)。 姐姐今天吃西式早餐。 中间是装培根蛋面的大盘子。煎的熟透的熏肉和提味用的大蒜,以及帕马森干酪过于浓厚的香味,对几乎不吃早餐的我展开全面性攻击。分量大概有四百克吧,换算过来是成年男性的三人份。 旁边放着盛装满满炒蛋和马铃薯泥的打完,当然还有为了营养均衡的蔬菜类,于是又摆上一大盘淋满凯撒沙拉酱的莴苣和高丽菜。五谷类则是玉米片,注意健康的姐姐加的不是牛奶而是豆浆。另外更准备百分之百的新鲜柳橙汁作为饮料。 大吃。 简直就像桌上放满大披萨和健怡可乐,笑容满面并竖起大拇指的胖子指定餐点。 由气氛决定饭量的姐姐,偶尔会像这样一早就吃这么多。幸好她并非总是这样,不然爱内家的财政绝对会很惨 「你在说什么。早餐可是每天的基本,我必须从早上就确实吃饭,才能保持活力。就算没有时间也至少要吃些什么猜对。」 「对姐姐你来说,这已经不是确实吃饭的等级了吧……」 话又说回来。 姐姐早餐要吃什么是她的事,并不算在「特别」的范围内。我现在在意的是—— 「啊……对喔,难道……今天特别是指……!」 正当我这么说的时候。 嘎吱。一楼和二楼连接的楼梯传来些许声响。 ——有谁在那边。 虽然这么说,但那个「有谁」,除了她以外也不会有别人。我家现在住在同个屋檐下的人数是四人,而既然其中三个都在这边,那么楼梯上只会是——「…………我准备好了。」 像是藏有魔力般的纯净嗓音,扎了过来。 从楼上下来的,是一个女孩子。 右眼被刘海挡住的单边马尾发型,难以恭维的不健康苍白肌肤,好像随时会哭出来似的没自信表情,然后是对女孩子来说相当罕见的一百七十四公分身高——爱内家的次女,爱内华凪。 搞什么。 身为哥哥的我是睡傻了吗?这可是比特别更特别,超特别的日子好吧!? 对今天开始要转入新高中就读的华凪来说,今天完全是「特别的日子」。 当然——也包括第一次穿的那身崭新制服 「华凪!你非常可爱喔!」 「唔呣,尺寸很刚好呢。还来得及订做这是太好了。」 「那、那种……那种事……」 「华凪,拿出自信。非常适合你喔?」 莉莉和姐姐异口同声地称赞。 闻言,大概是因为还不习惯被夸奖吧,华凪红着脸,想死要环抱住自己的巨大身体般低下头。 「那、那个……那个……哥、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但是,华凪并没有就此沉默。 她微微抬起视线,发颤的声音犹如拉满的弓弦般,向我询问。 华凪穿着制服。 当然——是私立木木津高中(我学校)的制服。 因为时间是九月,所以还是夏季制服。短袖衬衫和裙摆处有条白线的百褶裙,胸口则系着象征一年级的蓝色格纹蝴蝶结。 非常标准的女高中生制服。 但就我而言,反而比穿着千金小姐般,连身水手服型制服的华凪来的更有印象,因此她现在的模样十分新鲜。穿习惯的水手服当然很适合她,但因为纯白衬衫衬出的苍白肌肤,还有从裙底伸出、以黑色长袜包裹着的修长双腿也格外显眼。 结果,我想也不想,直接把脑里的感想就这么说出来。 「有够可爱的……」 「欸!?」 华凪肩头一跳,但因为她的动作其实比想象中还大,所以让思考着是不是用错形容词的我的心脏也扑通地跳好大一下。 …………多想过再说会比较好吗? 毕竟这和莉莉刚才说的话差不多啊,我本来应该可以想的更周到、说的更好才对。 不可以只是夸奖。 对方 是女孩子的话,要更加斟酌内容—— 「哥、哥哥是,会轻易对女孩子说可爱的人吗……?」 「我觉得……」 对于华凪的追问,我稍微考虑之后才回答,「也没有很常说吧?说多了不是会越来越没价值吗。啊,不过说不定常对莉莉说。」 「原、原来如此……但是会对莉莉这么说,那个,我懂……那个,这、这样的话,对、对小红绪呢?」 「…………大概,没说过吧。」 我哪可能记得自己说过的每句话,但要是有对红绪说过应该会有印象才对,所以我想大概没说过。 「这、这样吗。」 听见我的回答后,华凪嘴角微微放松,「如果是这样……那个……我、我非常开心……嘿嘿……。」 做出可疑举动的华凪红着脸,虽然视线依旧朝下缺偷偷抬眼看我,之后便闭上嘴巴。 她似乎非常害羞的样子——却藏不住放松的嘴角。 「「「……」」」 我们三个年长者面面相觑,然后不知为何不约而同地笑了。此时我们嘴角所浮现的笑容,也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姐姐,」 接着华凪倏地抬起头,对姐姐说道。 「——我去上学了哦。」 「……」 沉默片刻,姐姐小幅度点头。 「好。可能各方面都会很辛苦,但就好好去吧——叶介、莉莉,华凪就拜托你们了。」 「了解。欸,虽然我觉得用不着担心啦。」「我知道了!」 在无数个笑容目送之下,华凪的第二次高中生活就从今天开始。 —————————————————————————————————————————————————— 但是。 「咿……怎、怎么回事,这个……为什么、会这样……!」 眼看就要哭出来的表情、全身陷入紧张,华凪蜷缩著巨大的身体,像是想躲在我身后般走着,手指还拼命抓紧我的制服衬衫。 华凪充满不安。 身体哆哆嗦嗦的打颤,眼角已经渗出大颗泪珠。 「受到惊人的注视了呢……我们……」 莉莉夹着苦笑说道。我也点点头。 「是啊……大家都在看这边。」 「是的。我想起刚转学过来的时候。」 离开姐姐的目送后,我们三个就这么向学校出发。 虽然出门时间有点晚,但托走得快的福,通往学校的路走超过一半后,意外地有多余的时间。 结果,路上学生也三三两两地开始增加。 而问题就在此时发生。 一开始只是感觉到少许「奇怪」的程度而已,但随着周遭的人越来越多,那份疑惑便转为确信。 ——视线集中在这边。 因为学生们会从复数的路线汇合的关系,越接近校门人数当然就会越多。而所有新出现的人们全都露出吃惊的表情,然后再度看向我们!当然,不论男女都是这样! 「……我们似乎非常显眼呢。」 被看着——如果我们试着反过来看回去的话,就像引起波浪似的,所有人全都会一致转过头、别开视线,但就是这样才让人受不了。这到底是……? 「要是看见高到不正常的人,不知不觉就会把目光移过去……这也不是什么罕见 的情况呢……啊哈哈……」 见状,华凪以嘶哑的声音说道。 该说是几分钟前的可靠不知丢到哪去了吗?这瞬间,回到比平常的消极模式更加消极的华凪,浮现出绝望的表情。 「会、会这样果然是……因为我很大只呢……对吧……」 她吐出自嘲的言语。 对华凪来说,「高」和「大」等等单字都是大地雷,一旦遇上有这些形容词存在的场合,华凪那本来就和布丁一样软绵绵的心,就会出现爆破并粉碎的巨大危险。 而现在,华凪竟然主动亲口说出那样的话。 这代表华凪已经几乎被逼入绝境! 「……!(莉、莉莉!)」 「……!(点头点头)」 如同傀儡的操偶般,一和我视线交会,莉莉便点点头。 『总之一定要否认!』 莉莉的蓝色双眼也这么说著。 「不不!没有……才没有那种事呢,对吧莉莉!?」 「没、没错!当然没有!」 获得可靠伙伴的我,为了在华凪的消沉意气散播开来前掌控情况,特别加强声 音这么说,而懂得察言观色的莉莉也马上附和。 但是。 「那么……为什么,这么多人在看我呢……?」 「欸。」 「如果不是因为身高的话……应该有别的理由吧……」 华凪没有那么简单就作罢,她的消极十分顽固。我稍稍退一步说。 「……欸,虽然也不能说完全和身高没关系。」 「果、果然……!」 「不是啦,所以才说不完全啊!女孩子体格这么好当然会引人注目,但就像你说的应该也有其他理由。至于那个其他的理由就是,那啥…………我觉得是因为华凪很可爱所以大家才这么有兴趣啦!」 「哦,叶介说的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呢!」 「…………因为我,可爱?」 闻言,华凪倏地浮现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又嗖地迅速摇头。 「才、才不是呢!大家会这么看我一定是因为我太大只!」 「欸,不是,我说……刚才我夸你的时候不是挺高兴吗……?」 「那、那是因为只有哥哥你们会这么说……第一次见到我的人应该都会只注意到身高,完全看不见别的才对……! 」 「嗯……是、是那样吗……?」 我实在不是很能理解消极的妹妹所说的话。 ——和是不是熟人或是不是第一次见面没有关系吧,会注意可爱女孩子是人类的共同反应不是吗?我这么认为。 虽然身高确实很高,但比起身高华凪真的很可爱这点,才是受注意的最大理由不是吗? 如果这是个身高很高、看起来很强,非常有guts的粗暴女孩子的话,大家才会别开视线吧。 「就是那样,肯定是那样……!就连现在,你看……!」 华凪和某道看向她的视线交叠,因为对方开始和朋友窃窃私语,所以华凪也提高声量。不过如果仔细去听,对方说的是诸如『那个又高又可爱的女孩子到底是 谁!?』等等明确肯定却又带有微妙感觉的话,但对自己丝毫没有自信的华凪,自然 将那些声音排除在外。 …………该怎么办啊。 对华凪来说,因为我和莉莉是自己人当然说话会顾虑她的感受,所以她好像认 为我们的话缺乏公平性。 也就是说,要是有不知客气为何物、总是毫不犹豫地坦率说出感想的认识的人,正好出现在这里的话,事态说不定会有好的进展—— 「……!」 就在这个时候。 我们刚刚走过的道路右边……t字路的方向,有个少女以非常慌乱的气势飞奔出来。 「呼……哈……到、到这边来的话……应该……来得及……」 如同无视红绿灯直接在十字路口暴冲的卡车般出现的少女,呼吸困难的自言自语。那是相当眼熟的人——只不过,可能是因为一个半月没见到,所以现在有种好久不见的感觉。 带有茶色的短发、凶恶而不善的眼神,看起来冷静其实完全不是那回事所以令 人困扰的个性——那就是花菱凯伦。 「哇,是凯伦!早上好!」 「……欸。莉、莉莉……?这个时间你怎么……不是和红绪一起……?」 「今天没有一起喔,因为时间没办法配合!」 「这、这样啊……呼……早、早上好……哈……呼……」 额头被汗水打湿,奄奄一息的花菱回应莉莉的招呼。看来似乎是全力从家里跑过来的样子。 「你好像很累啊,花菱。发生什么事了吗?」 打招呼的同时,我也试着向她搭话。如果是平常模式的话,被用骂的还击机率 应该有百分之九十八才对—— 「……」 「…嗯?」 没反应。 应该还没挂吧。 「…………花菱?」 「我没时间……理……呼……爱内同学……」 「你到底是多喘啊……说起来你家也没有很远吧……走过来就够了不是吗……」 「因为我是……连体力测验的耐力跑(一千公尺)都……没完成过的女人……」 「跑步不是你的兴趣吗?」 「就算喜欢的事和擅长的事多么一致,在这世上也无法获得幸福……」 订正一下吧。 现在的花菱已经快要不行了! 虽然我早就知道她是个体虚到让人震惊的家伙,但新学期一大早就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啊对,完全没注意到这件事。 ——华凪和花菱互不认识啊。 「…………嗯?两位,这位是……?」 在我有所动作之前,花菱率先意识到华凪的存在。 大概是稍微恢复体力了吧,花菱从双手按在膝盖上的姿势直起身,抬高视线看向躲在我身后的华凪。 「呜……!」 华凪肩膀稍稍一跳,但可能因为对方是我们认识的人所以比较没那么怕生。她声音发抖地说道。 「……那、那个,初、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爱内……华凪……」 那动作简直像是藏在树木后、只露出脸来偷看的森林妖精(虽然说体格太好 了 ),但总之华凪向花菱打了招呼。 「……………」 少许的空白。静止的空气。 花菱足足看华凪五秒钟,然后慢慢转向我。 「爱内同学,有件事想问。」 ——她漂亮地以所见感想询问。 「这个高到不合理的女孩子,就是你传说中的妹妹吗?」 没想到地雷就这么轰的一声触发了。 我和莉莉啪地冻结、什么都回答不出来,而就在这瞬间。 「……呜呜,」 泪水从华凪双瞳中溢出、不断滴落。 「果、果然……我、我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身高……对吧……!我、我懂的……说得也是呢……看不见其他地方对吧……!」 「欸……!?为、为什么你要哭……!?」 华凪用手遮著脸——哭了起来。 拚命想阻止华凪消极思考的努力就这么化为乌有,我和莉莉无语问苍天。而且 因为华凪开始大哭,所以更多视线唰啦地从各个方位集中过来。 「我、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 唯有完全不知情的花菱,不知所措地环顾无所事事的围观群众。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是的……不好意思。我这个马上就会哭的习惯完全改不掉……明明身材这么高大,却很丢脸呢……」 「和体型没有关系。」 「是、是那样吗?」 「没错。你应该要对自己更有信心,像我一样。」 「但是,我根本……」 「你就是这点不好。」 迟钝的华凪终于停下眼泪,明显的人来人往也变少后,我们四个以更快的速度移动。 但如果四个人并排成一列的话,会给其他人带来不便,因此自然而然变成华凪 和花菱走在前面,我和莉莉跟在后面这种一列两个人的协调模式。 「凯伦和华凪,感觉相处得不错吧?她们居然能普通对谈吓我一跳呢。」 莉莉以只有我听得到的声音说。 我完全同意莉莉的意见——实际上,这真是很意外的排列方式吧? 毕竟花菱和华凪几分钟前才相遇(虽然花菱多少从红绪她们那里听说过华凪的事),本来完全不认识。 明明是这样,但花菱和华凪之间的对话居然能成立,这件事着实让我吓好大一跳。只不过,提到这两个人的话—— 「你说得没错……但,是因为那个吧。她们两个都是,就那个,在对哥哥的态度上。嗯。」 「噢噢……」莉莉点头,「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对吧?所以,搞不好是因为想法相似啦。实际上怎样我就不知道了。」 虽然这么说自己的妹妹有点那啥。 但老实说我觉得,同为喜欢哥哥的类型,和容易消极的华凪相形之下-令人不 禁怀疑花菱究竟从哪来如果多余的自信般的积极,简直就是对照组一样的存在。 如果花菱那份积极可以一半……不,不用那么多……老实说我也不希望华凪变得像花菱一样……对了,大概两成就好。 希望华凪能增加两成自信。 这样的话,就不会像今天这般各种害怕,也不需要驼著背了。有些东西只有在好好抬头挺胸的时候才看得见,而且因为华凪本来就比谁都要高,所以应该更能眺 望这个世界才对…… 「总之赶上了呢。」 一边想着一边走,终于看见不远处的校舍。看来可以避免开学第一天就迟到的悲剧,我放心的松口气。 但是。 「早上好!开学典礼很快就要开始,请大家赶紧到教室并遵从班长的指示。」 校门前方有好几个学生,正在进行早安问候活动。 班长? 对喔,因为我们学校没有风纪委员会,所以每天的早安活动由各班班长轮流担任,因此——身为我们班班长的她,现在会站在校门前也没有什么好奇怪。 「嘎……」 「啊,红绪还在这里呢,因为时间非常晚了,我以为先过去体育馆了。」 莉莉满不在乎地说。看来莉莉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这是——非常不妙的情况啊! 「小、小红绪……!?」 「嗯。啊、大家,早安——」 红绪的视线移向终于到达学校的我们。 但就跟这边也有个心情混乱的人一样,红绪同样——没办法像平常一样对我们露出笑容。 「啊……小华凪也来了……!」 咕噜。红绪纤细的喉咙吞口口水。这举动简直像电视里的慢动作般映在我的视野里、并留下奇妙的印象。 「「……!」」 「……为什么她们突然不说话了?」 红绪和华凪面面相觑,分别皱眉并露出微妙的表情。 只有唯一一个不清楚她们之间「因缘」的花菱,惊讶而认真地提出疑问。 最能直接解释她们两个关系的单字,只有「劣等感」一词。 最喜欢我的华凪,以及从以前就一直待在我身边、各种方面经常都比华凪优秀的红绪。 华凪一直对身为我青梅竹马的红绪抱有隔阂,而那份感情,就在七月我们去长野的山茶花女子学院时终于爆发。 那个事件的确已经解决。 但要说华凪在这十多年来,对红绪筑起的劣等感高墙也 跟着整个崩塌的话,又不是那么回事。 「等等,爱内同学。我完全不懂她们这是怎么了,你说明一下。」 因为没人回答问题,花菱不耐烦地敲敲我的肩膀催促回答,但我只短短嘘的一声制止她的发言。 「稍微安静一点花菱。这是很重要的事。」 「……」 「之后会跟你解释。」 我边说,边把视线移回红绪她们那边。虽然花菱明显表示出不满,但我光明正大地无视她的激怒举动。 现在没空理花菱。 「好、好久不见呢,小华凪。」 先开口的是红绪,而华凪也回应。 「…………是、是啊。」 「大概,有一个月左右吧……?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长野呢。」 「……是、是啊。」 僵硬而且有限的对话,但这也不是没有道理。 就像红绪说的,距离这两个人再度碰面大概已经过一个月——不过其实华凪昨晚(八月三十一日)才正式从长野搬回东京,这之前她都还在长野的山茶花女子学院上课。 至于搬家会搞得这么匆忙是因为,我的学校木木津高中,和山茶花女子学院所采用的学期制度有所不同,也就是「三学期制」和「二学期制」。 最近广为增加的二学期制的学校,其实暑假非常短。七月底开始放暑假,但八 月中旬就会开始上课。比起一般高中给人的印象,从日程安排来看还更接近大学的 「上下学期制」。 虽然华凪八月回过东京好几次,但不知幸还是不幸,每次都没有碰到红绪。 就是因为这样,才害得这次在校门口不期而—— 『~~?』 「什……!?」 此时此刻,这个太过绝妙的时间点,发生意料之外的事,而且听铃声还不是简 讯提示音效,也不是通讯app的收讯通知。 而是来电。 喂喂,一大清早为什么会有这种像见机行事般的电话—— 『真是美妙的状况呢,叶介。nice修罗场。』 「去死吧。」 嘟。 我快速挂断电话,但是,差不多在我挂断那一刻,对面也再度重拨(大概是猜到我一定会挂断)。 怒瞪来电显示的联络人名字后,我又接起电话。 「……还有什么事。话说,你现在是在教室看热闹吗……」 『是啊。不过该说的我刚刚说完了,现在就是来乱的。』 「不要再打来了!」 提高声量,我又一次怒挂电话,但似乎因为太生气,所以不知不觉声量提高过头。 「叶介,你太大声了!现在可不是玩的时候!」 「抱、抱歉……你说的对……但是打过来的是……」 「不可以找借口!」 「是……」 守护红绪和华凪之间进展的莉莉皱起眉头,责备我这种ky举动。我因为被莉莉骂吓一跳,然后陷入沮丧(温柔的莉莉向别人说教什么的,真的非常罕见啊!)。 旁观的花菱看见这场景,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低声说:「爱内同学果然非常愚蠢」,还呵呵呵的笑出声。 「「……」」 ——但,状况变成这样莉莉当然会生气。 直到刚才生锈的齿轮开始咬合一样僵硬、但姑且还有进行对话的红绪和华凪,在我接到冥打来的电话发生混乱后,双方便停止交谈的样子。 也就是,沉默。 可以看出红绪一筹莫展,因为怀有强烈对手意识的是华凪,因此这次红绪难以 掌握主导权,而且重要的一点是——对红绪而言,到底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华凪。 「小、小红绪!我、我……有话想……对、对你说……」 「——好、好的!」 华凪终于行动。 以扭曲且重音失常的声音,华凪呼唤红绪的名字,然后她用夹杂着「这个」和 「那个」等等,得不到要领又结巴的嘶哑声线说道。 「我、我今天,被哥哥称赞『可爱』了……!是哥哥没对小红绪说过的形容…… 是、是非常特别的形容……」 「确、确实他大概没这么说过……!」 「就是这样。所、所以,」 华凪吞口口水,下定决心似的说道。 「我、我……不是什么都输给小红绪了……!也有赢过你的地方……!和以前不一样……!」 那是华凪心中对红绪的劣等感即将消失般的说词。 华凪正在努力。 她拚命地想将关在坚硬且黑暗蛹中的自己,羽化成虫。 明明直到刚刚还哭丧著脸,但到红绪面前就变成这样。华凪已经有所觉悟,她心里也强烈地希望自己能够改变—— 「就、就是这样——啊、还、还有……如果小红绪想来家里做家事的话,什么时 候来都可以……我很期待可以批评小红绪的难吃料理……不过因为会被姊姊踹所以不会说的太过火……那、那么,失、失礼了……!」 「啊……」 自顾自说完想说的话之后,华凪也没看向我们就往校舍方向冲去,而红绪就算 想说什么也没空去追她,但是—— 「…………!!!」 大约经过十秒,脸色超红的华凪不知为什么折回来,气喘吁吁地走到我面前, 表情非常窘迫地说道。 「哥、哥哥哥,哥哥……开学典礼前我必须先去职员办公室一趟……但、但是我不知道办公室在哪……请带我去……」 红绪和刚刚从头看到尾的学生们纷纷将视线投向华凪,而她慌慌张张地拉住我的袖口。 ……感觉上,这种微妙的散漫方式很有我家妹妹的样子。我打从心底如此认为。「这种事要早点说啦……红绪,抱歉啊,一早就这么吵。」 「欸……啊,不会。完全不会。」 红绪微微摇头,看上去在发呆。虽然红绪平常对很多事情都挺迟钝,但总觉得这个时候发的呆比平时还要严重。 ——搞不好有什么理由。 「…………真的没问题吗?」 「没、没问题!啊,对了……早、早安叶介!带小华凪到职员办公室之后,就直接去体育馆吧,我想班上同学应该都已经过去了!」 「喔,谢啦——就是这样,所以莉莉、花菱,你们先过去吧。我之后就到。」 「我明白了!典礼好像就要开始了,所以快点喔!」 「了解。那,走吧华凪,要跑着去啰……话说回来,你加油了呢,很帅喔。」 「不、不只是可爱,还很帅吗……!?」 「是啊。差不多就是这样。」 因为发生种种事情所以时间变得很赶,我脑袋里除了带华凪过去办公室以外暂时装不下别的。就算察觉到红绪的发呆状况比平常还要严重,却也很快回神并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 ——比起这些。 「…………不像平常的爱内同学。」 不如说,因为我完全忽略剩下那个人的存在,所以才没有注意到那最为显著的变化。 简单来说这次事件,是以九月一日这天早上的对答为开端。 但是,与这几个月间发生的事有所不同。我的生活确实大致安顿下来,所以问题便从爱内家出现,并随之扩散。 时期是九月,秋天即将来临。 秋天是变化的季节,各式各样的事物必须有所改变。当然,不仅我,其他人也是如此。若要举出这次关键字的话……对了。 便当。以及不可以忘记的成语——「食欲之秋」。 秋高气爽,但只有环绕着我们的「那句话」从来不曾改变。至少,在冬日降临之前。 第一章 妹妹的骚动 我们学校在第二学期开学典礼后隔天就开始上课,所有的课程表早已像平常一样执行。 也就是,第一节上到第四节课,接下来——就是午休时间。 理所当然。 在那——校门前的纠纷结束隔天的午休时间。 蹑手蹑脚往一楼(也就是一年级教室楼层)前进的我,慢慢地抬高视线,确认教室门口上方的金属板。 「确实是,一年四班对吧……」 时间是第四节课结束后的午休。 目的地的一年四班似乎也下课了,从门口鱼贯走出表情神清气爽、一手拿着布包便当前往走廊的学生。 因为已经是第二学期,所以一年级特有的、对新环境抱持的紧张感等等完全消失,走廊被和乐融融的气氛所包围。 但是反而——我有股如坐针毡、难以言喻的感觉。 和可以从蝴蝶领结颜色分辨年级的女生不一样,穿制服的男生没什么明确的判断方法。也就是说,虽然我是二年级,但待在这个一年级的空间内并不会有被指指点点的危险……但我依旧心怀芥蒂。 ——这里,非常难待。 明明大概半年前,我还每天在这里旁若无人地闲逛。 简直就像小学四年级开学典礼当天,忘记自己已经小四还满脸得意坐在原本三年级位置时一样的心情。 虽然后来红绪因为察觉到我明明有来学校,却不管等多久都没看到人,所以过来三年级回收满脸通红的我——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丢脸到想钻进洞里…… 「哦……」 一边假装「路过」,远远看向教室前方来回打探的我,终于成功捕捉到目标人物。 窗边第二排,最后一列——有个特别高眺的女孩子,被一群女孩子包围的景象。 当然,那个人除了我的妹妹爱内华凪以外,不做他想。 『爱内同学,是从山茶花女子学院转过来的对吧。那里果然很厉害?』 『听说那是很恐怖的千金小姐学校,那种地方午餐都吃什么啊。果然是牛排和寿司?』 『听说你有个二年级的哥哥是真的吗?他怎么样?』 『你好高啊,大概几公分?』 不知道抑制声量的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就连在走廊这边侧耳倾听、举动无比可疑的我都听得很清楚。 另一方面,虽然声音非常清澈但声量却非常小的华凪的声音,实在听不太到。 但似乎不像平常一样结结巴巴,而是一个一个好好回答问题。 「嗯嗯。」 就像这样——因为担心,所以我特地过来华凪的教室。 顺便说,我会采取这种行动全是因为九月一日(昨天)晚上。昨晚为了庆祝华凪转学, 爱内家晚餐选择外食。 吃的是寿司。 当然是回转寿司。 顺便一提因为红绪说「没有外人比较好呢」所以没跟着来。由于红绪是非常客气的类型,打从上次长野旅行的费用都由姐姐支付以来,一遇到和钱有关的活动就出现婉拒的倾向。 场景回到回转寿司店。当然,话题都集中在华凪身上。我们以好久不见的亲戚阿姨一般的气势,对华凪发出各种质问。 例如「交到朋友了吗(我)」、「能好好适应吗(姐姐)」、「没有被欺负吧 (我)」、「要参加什么社团呢(莉莉)」、「班上有帅哥吗(姐姐)」等等怒涛般的质问 攻势。但华凪似乎不太想聊班上的事情,对大部分问题都以「还只是第一天」这样 的暧昧方式回答。 华凪只即答姊姊最后那个问题:「没有比哥哥更棒的人。」而这瞬间,我没错过姐姐那个以打从心底看开的「为什么我家妹妹这么没有看男人的眼光啊……」表情。这个姐姐实在太差劲了。 「意外地有好好适应,吗……?」 路过的一年级学生们,以非常讶异的目光看着我这明显的奇怪姿势。 但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华凪! ——没有在班上格格不入吧,没有被欺负吧。 我产生类似上次特地去山茶花女子学院时的担忧心情,但在意的事情会在意也是没办法的。 只不过,看起来……好像没问题…… 「唔呣……」 微微点头,我将视线从华凪身上移开。 至少可以确定午餐时间华凪不是一个人吃饭,真是太好了。既然目的已经达成,那么就在华凪发现之前赶紧闪人吧。 如果华凪发现了,反而会变得很麻烦—— 「啊……哥、哥哥!」 「欸!?」 正当我决定撤退时,直到刚才还听不见的华凪的声音,第一次传过来。一如既往鲜明又强烈、高解析度的声音。 我迅速回头。 华凪已经跑到距离我只剩两、三公尺的地方。 「哥、哥哥过来了呢 j 到达。 双眼湿润、两颊通红,华凪以融化般的双瞳注视着我。 像这样站在一起,妹妹的身高之高便如实地传达过来。和华凪以外的女孩子说话时,我的视线并不会这么高。 这个极为接近水平的角度,专属于华凪。 「啊、是啊,我有点担心。」 「我、我很高兴……高兴得,感觉要死掉了……!」 「不不,你……该说是太夸张还是什么……」 一边说,我一边越过华凪的肩膀,将视线投向刚刚还围着她的女孩子们。当然,那边的视线也朝着我和华凪所在的方向。 双方视线不经意重叠。 我无预期而冲动地点点头,然后对面也做了同样的事。 总觉得,有种彼此打过招呼的感觉。 「话说,那些女生是……?」 「啊,是的。她们是班上的同学,对我很亲切……」 「是吗?真是太好了。那我就——」 空气这么表示——这里不是华凪(转学生)哥哥的久待之处。 如果我就这么爽快地离开的话,便可以替她们的午休时间多提供一个话题吧。 念同一间学校、大1岁的哥哥可是非常耐人寻味的梗。 但如果反过来我只顾著和华凪说话,害那边觉得无聊的话,就会让她们对华凪留下不好的印象。我可不是来给华凪的新生活拖后腿的。 现在就快闪吧,以最快的速度。 ——但是。 「那个,哥哥……午餐怎么处理呢……?」 「欸……大概像平常一样在教室吃吧。」 「这样吗!那个,这样的话,我也——」 华凪双眼发亮的对我说,而我脑中的安全网就此发动。 这样不行。 我在华凪说完之前摇摇头。 「华凪,不可以。你要和同学一起吃。」 「欸……」 华凪瞪大眼。为了不让她误会,我加快语速继续说道。 「如果一开始就到别的班级吃饭,会给人不好印象的吧。和我吃饭这种事,不管假日或者哪时都能吃。现在就先不要吧。」 「那、那是……」 「还有,今天我是脑袋一热就跑来,下次不会再来,也没有这个必要吧。就算我不在,现在的华凪也能顺利和别人相处,不是吗?」 「啊……」华凪干脆地点头,「——没错。」 果然,最首要的还是融入班级和学校。 还有很多比我更重要的东西。如果要把贵重的午休时间用在我身上,等适应生活告一段落后比较好。 「就像哥哥说的一样。我因为在学校遇 到哥哥,所以高兴得忘我了……」 华凪稍微垂下头,但很快就颔首说道。 「但、但是,当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可以和我一起吃午餐吗……?」 「好啊,当然没问题。」 「非常感谢…………」 华凪恢复笑容,接着她朝我小幅度挥手、回到朋友们身边。当我转过身,有种向华凪询问的声音比起刚才偷听时更响亮的感觉。 接着大约一个礼拜后,也就是华凪所谓的「告一段落」状况来临。 「原来如此。发生过那种事吗? 」 「是啊。所以——今天华凪会过来。」 午休时间,地点是学生餐厅。 而今天,是好久没一起吃饭的男生小团体和女生小团体,约好吃饭的日子。 然而华凪突然传一封「今天可以一起吃午餐吗?」的简讯给我。取得其他成员同意后,我就到学生餐厅占据六个人的位置,并等华凪过来。 「唔呣,没想到小华凪会来……好紧张啊……」 「没那个必要吧。像平常一样吃就好啦。」 「欸?但是……」 对面的红绪紧绷著肩膀。无庸置疑,她依旧害怕和华凪一起吃饭。 因此,我想今天说不定是个好机会。很多事都是有过一次经验之后就会轻松很 多,我想她们也不例外。 「话说回来,华凪平常午餐都吃什么呢?」 「我想应该是学生餐厅吧。」 我搜寻记忆后答复莉莉的问题。 大概三天以前我问过华凪「午餐吃什么?」,印象中她回答「每天都是学生餐厅」。大概是,和班上同学一起来餐厅吃饭吧。 闻言,莉莉嘴角微微露出苦笑。 「要是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还在想,如果华凪是『便当』派的话,该怎么办才好—」 「是啊……你说的对。那个实在太可怕。但我想不是便当派啦,因为华凪通常和我差不多时间起床,然后一起来学校,没有时间做便当。」 「说得也是呢。那个真的太可怕了……」 「是吗?如果做成便当会是哪种感觉,没有兴趣吗?」 「才没有。」「没有。」 和平常一样,我和莉莉对红绪的发言异口同声。 温柔的莉莉会以有点严肃的话反驳并非没有道理。毕竟连我都不得不警戒关于那个的话题。 当然——那个指的是「昆虫」。 在爱内家吃饭的人里,只有我和莉莉是昆虫接受不能派,其他三个(红绪、姊 姊、华凪)都是开开心心大口吃的类型。没想到居然是非虫虫大餐嗜好者占少数 这种令人惊讶的状况。我家对异文化也太过宽容。 「嗯?可怕是指什么?」 听见我和莉莉对话的花菱,露出疑惑表情。 花菱还是和之前一样,眼前只摆着营养口粮、水、平板皮套,以及辣系调味料。她是午餐随便吃吃就好的类型。 顺便说,除了花菱以外,我们今天午餐罕见的全是学餐料理。 各自的餐点是温泉蛋炸鸡盖饭(我)、奶油起士炸肉饼定食(红绪)、天妇罗荞麦面(莉莉)、哈根达斯(冥)。 「欸,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 「关于我妹的兴趣,或者该说是关心的事情之类。」 「华凪的兴趣……?」 花菱更加困惑,似乎真的不清楚的样子。要是这样,现场就只有花菱不知道华 凪的那个了吧。因为冥他—— 「冥你知道对吧。」 伸手推推眼镜,冥只说一句。 「——独角仙。」 完美的回答。 「……回答得漂亮。」 「我记得是爸妈再婚之前听过的吧,大概五月左右。」 「事实上,最近我问华凪『还记得独角仙吗?』,结果她告诉我那是锹形虫。可能因为我惊吓过度,所以擅自捏造记忆的样子。」 「哪个不都差不多吗……」 「不,按华凪的说法,独角仙和锹形虫是完全不同的物种,如果不好好选择素材的话就无法让独角仙变得好吃。她还跟我说『明年让你吃真正的独角仙』,好像因为 季节已经过了,所以弄不到新鲜货。」 「不管怎样都想强烈谢绝呢……」 当时,比起现在这个胆小爱哭但老实又乖的样子,更偏向小魔女个性的华凪, 把我重要的独角仙——不对,是锹形虫给下锅炸了。 不过嘛,不管哪个我都不想吃这也是从来没变的事实。 「总觉得,非常不懂。」 花菱以从刚才开始就没变过的样子说道。 「华凪的兴趣是养虫?」她询问。 「啊,嘛。这倒是没错。我家也有很多标本和昆虫箱。」 「这样啊。但是,那个和现在有什么关系? 」 「啊—……」 再这么笼统地说下去她根本不会了解—— 简单来说,花菱凯伦的常识里丝毫不存在「昆虫餐」这样的概念。一点点也没有想过「吃虫」这件事(这也是当然的!),于是对话完全无法和我们搭上线。 这个说明起来也很费事啊——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 「哇!是华凪!华凪!喂~!」 「啊……莉莉……」 在我回答花菱之前,莉莉发现华凪的身影。 莉莉朝正在入口处东张西望的华凪挥手。幸好,华凪也很快就发现莉莉,快步跑到我们这边来。 该说是互相发现吗? 就女孩子来说体格非常良好的华凪,以及有着金发蓝眼和白皙肌肤这几项特征的莉莉,不管在多么喧闹的环境下,她们都非常引人注目。 「今、今天,那个请多多指教……」 一随着室内鞋踩在地板上的步伐声来到桌边,华凪便倏地低下头。 「小、小红绪也是……」 「嗯!小华凪,请多指教!」 红绪也笑着迎接华凪。我安心了。比起上次在校门口的偶遇,这次邂逅不是好 多了吗? 但是,我在此时发现预料之外的事情。 来到学生餐厅的华凪,手里拿着非常眼熟的束口袋。是在哪看过……但我还来不及思考,答案马上就浮现。 只不过——率先发现的却不是我。 「小华凪的便当袋,难道是叶介到去年为止都拿来装便当的那个?」 「嗯。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记得。一段时间没看到了呢。」 而是红绪和冥。 听见意料之外事情的华凪非常惊讶的说。 「欸……是、是那样吗……?对、对不起,哥哥!家里只找得到这个……」 「啊不。严格说起来那不算是我的东西,不用获得我的许可啦——」由于青梅竹马和友人多余的良好记忆力而咂舌的我。 华凪手上拿的袋子是直到去年为止,我每天都用来装老妈便当的午餐袋,华凪既然带着那个来学生餐厅也就表示—— 「华凪、该不会,那里面……?」 「是、是的。」华凪怯生生地点头,「——我,做了便当。」 「……顺便再问,便当里面是?」 微笑。 不太善于表达情感的华凪,灿烂地笑着回答。 「当然是虫……」 简单来说,那是个「昆虫便当」。 但是说真的,在这种要和华凪一起在学校吃午餐的情况下,如果说我完全没想过会有极为昆虫的餐点登场是假的。 ——当饮食和她们融合之后,就会产生难吃料理的阴影。 我嘴里说「还以为华凪你要吃餐厅呢」,边想着根据这种情况变化,华凪带着塞满昆虫的便当盒来的可能性十分之高。 因此,我在这个瞬间——成功地吞下惨叫。 而且,和我同为爱内家「昆虫接受不能派系」的同伴莉莉,似乎也和我想的一样。在华凪打开便当盒瞬间,莉莉那太阳般的笑容明显结冻、简直就像旧式电脑完美当机一般。 也就是。 在长野狠狠嚎哭、惨叫,偶尔昏倒的我们,当然完全建构出「华凪=昆虫餐」 这样的印象,并对此有抵抗性…… 怎么可能有。 只是不会见虫就死罢了,还是一样会陷入濒死状态。 因此,我们之间传来尖叫的—— 「咿呜呜呜呜呜!?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虫、虫虫虫、为什么便当里会有——啊!呜嘎!好、好痛…………!?」 只有花菱。 砰咚一声。 慌乱的花菱受害甚大。她不只由于突如其来的虫便当惨叫,还因为毫不犹豫地以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往后退于是摔倒在地,难看地发出像是青蛙被压扁一样的声音。 而一旦花菱引起这么大的骚动,其他人会把注意力集中过来也无可厚非。 发觉突然开始尖叫的女学生后,周遭人们就将「发生什么事了?」的视线移向我们这边,接着看见坐着的那个身高特别高的少女眼前的便当同时——不约而同地像刚才的花菱般接连出丑。 例如,男学生慌乱地把手里装水的杯子泼到一起来吃饭、应该是女朋友的女学生脸上,然后就这么一溜烟的跑了。 像山女后夜祭时的莉莉一样,黑发的清秀美女学姐直接昏过去。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惨叫和害怕的视线,在应该和平的学生餐厅里回响。 但是身为当事者的华凪,对这一切反应都无动于衷。她以呆呆的视线扫过周围,然后说道。 「只是蝗虫的话,山女的大家……意外地没事呢……果然,昆虫逐渐消失对东京 来说是一件严重事态……有需要……拟定对策……」 华凪不知为何一边说出对濒临灭绝昆虫的关心,一边慢慢地吃一口便当(虫)。在她动作那瞬间,整间餐厅再度响彻天崩地裂般的惨叫。 十分钟后。 学生餐厅终于恢复平静。 「安静下来了吗……」 和山女后夜祭那时不同,现场只有华凪一个昆虫便当,所以骚动意外地很快结束,我想这和餐厅原本就是人来人往的场所应该也有关系。说起来,我们六个人被标上记号也是事实,已经不怎么有远观的视线了。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大口大口吃着自己的便当,华凪理所当然地说。 「对我而言……蝉或蜜蜂幼虫因为外观……所以我能理解喜欢和讨厌都会很极端。但是,这个便当里面只有『蝗虫』……蝗虫就算私心来说也是相当一般的食材……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蝗虫。 蝗虫是蚱蜢的同伴,连外型都差不多。 蝗虫被称为现代日本社会最为常见也最著名的食用性昆虫,同时是对普通人来说,最能无意识地吃下肚的昆虫。虽然之前惨遭「黑马蜂幼虫」洗礼,但对我来说,蝗虫和蜂踊都是「昆虫餐」最具代表性的虫。 实际上,如果要买螳虫的话,东京的下町似乎就有在贩售,说真的网路也订得到,若是去长野旅行的话晚餐经常会出现蝗虫佃煮——因此吃过的人其实不在少数。 华凪的便当非常简单。 长方形的便当盒底下装满白饭,上面则分为四等分,放进以不同调理方式煮成的蝗虫——如果要取名字的话,大概就是「蝗虫四面相便当」这种感觉吧。撇开虫不谈,是挺有品味的便当。 撇开虫不谈的话。 因为不可能啊! 就算螳虫再怎么普遍级,我还是不想吃啊! 「呜哇,看起来好好吃……!好厉害啊……!」 顺便说我像往常一样,偷看坐在对面的红绪的反应。 红绪露出打从心底想吃华凪的螳虫便当的表情。今天的红绪也是正常运转。 「的确,华凪同学的意见有许多值得赞同的部分呢。」 「什……!?」 此时出现同意华凪的「蝗虫明明很常见」主张的人。 就是冥。 「蝗虫对我来说,比起『无』,更偏向『有』。如果华凪同学便当里放的是毛虫系的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所以老实说,发现是蝗虫的时候,还有点想吃吃看呢。」 「也就是,藤见川学长……对昆虫有兴趣吗……」 「欸……还算普通吧……」 听见冥的发言,华凪「呼……」的深吐口气,看起来非常高兴的说道。 「实在太棒了……这个蝗虫……是我上个礼拜回长野时,和认识的农家一起去抓的……对了,要是不嫌弃,家里还有很多,要分一些给你吗……?」 「噢噢。这真是很有意思,我想家母也会表示兴趣的。要是明天叶介可以拿过来就太感谢了。请一定要——」 「你、你、你在说什么啊哥哥!?这样的话晚餐不就会出现这、这个虫了吗!我绝对反对!」 「为什么要我拿去啊当我傻吗!?给我自己过来拿!」 听见冥的话瞬间,花菱和我以歇斯底里的声调打断他。 莉莉在蝗虫面前已经进入低温静止状态,现场能大声对抗华凪和红绪这种「昆虫好好吃呢派系」的只剩下我。 如果就这么放任下去,我平稳的饮食生活就会像惨遭蝗灾的田一样被打乱掉…………不,说起来我的饮食生活早就被打得乱七八糟了吧……总、总而言之! 不可以就这么安静不说话! 「等等,凯伦。我可没有强迫你吃的意思喔?再说这并不是蝉或独角仙,也不是什么不正常的食物。叶介,你也是,装到袋子里拿过来不费什么功夫吧?」 「不要!不要虫!连看都不想看!」 「别开玩笑了蠢蛋!要是我走到一半袋子破掉蝗虫统统跑出来你要负责吗, 啊!?」 花菱和我爆发出激烈反驳,但是,冥看向极为认真主张的我们的眼神,远比想像的还要冷淡。 「真让人困扰呢……」 「嗯,你们两个,为什么这么怕虫呢……我真不懂。明明看起来这么好吃……」 居然连红绪都露出完全吃惊的表情。 想不到连这家伙都支持所谓「男人怕什么虫」之类不讲理的主张吗?是那样吗 红绪……我才困扰啦!男人讨厌虫有哪里不对!? 「那个……」 就在此时。 「小、小红绪……要是,愿意的话……」 「欸?」 可能是因为红绪说了「看起来好吃」这句话吧,于是华凪嗖嗖嗖的把便当移到红绪面前。 那个华凪,把自己亲手做的料理,移到红绪面前。 这个举动连当事人红绪,也万分惊讶的说。 「可、可以吗,小华凪!?」 「是的……因为你似乎很想吃……我、我又不是鬼……啊、对、对了。必须…… 说明一下呢……那个,这边是最受欢迎的砂糖酱油干烧……再来这边是使用菜籽油和油味增调味、能够彻底引出蝗虫本身的香味……剩下两部分以西式和中式的分法排列,绿的这边是青酱……也就是混入罗勒、松子、帕玛森干酪和大蒜捣碎制成的青蒜酱,加入 橄榄油下去炒;而红的则是会辣的豆瓣酱和甜面酱,这边使用芝麻油……」 华凪开心地说明料理。 而且还是「一只只拔下翅膀、摘除前脚的准备工作即使过程乏味,但也十分有趣』或『虽然晒干之后放进热水煮的方式很受欢迎,但我比较喜欢还活着的时候就丢进平底锅炒得酥酥脆脆的做法」,之类没人问的蝗虫调理片段都生动地说出来程度的开心。 听见这个的红绪兴致勃勃地附和.,莉莉点的天妇罗蓠麦都要糊了但她依旧动也不动;花菱听华凪提议「这边的蝗虫是辣调味,我想应该符合小凯伦的喜好」后,严厉地回答「绝对不要!!」冥则是午餐时间不知为什么在吃冰淇淋。 而且——把蝗虫便当分给红绪后,华凪挺起背脊、如同想起事关重大的事情 般-看向我这边并羞涩地说。 「对、对了……那个,哥哥……请、请用……」 「欸?」 「……因为之前,没能做到。」 筷子前端夹着绿色的青酱蝗虫、并将之伸到我嘴边。然后华凪像约定一般说出那句「咒语」。 「我想……『喂』你……」 「啥——」 我张口结舌。 我很快就知道这大概算是「复仇战」一类的行为。 之前去长野的时候,华凪因为自己的料理被红绪拿来喂我,所以大哭着冲出旅馆。都是因为姐姐不讲理的命令,所以那胖嘟嘟带有脂肪的黑马蜂幼虫才会闯进我嘴里、关于那个夏天的记忆—— 「请、请多多指教……」 人生第二次的「喂食」恐怖朝我袭来。 颤抖的筷子前端慢慢接近我嘴边,华凪低着头偷偷抬眼瞄我,露出的左眼眼角 已经因为缓缓渗出的泪水而打湿。 「咕…………」 我用眼角余光扫视周围的状况——大概所有人都在看我们。 而且最糟糕的一点是,经过刚刚的蝗虫骚动事件后,我们的桌子本身就受到一定关注。要是在这个时候发生这种「要被女孩子喂虫便当的男人」之类的闹剧,不围观才比较奇怪。去死吧你们。 顺便一提我那住在隔壁的青梅竹马红绪小姐,边说「小华凪加油!」这种简直像在赛马场握著赛马券声援马儿的上班族一样的话,边看着爱内兄妹上演令人会心一笑亲密接触。我已经没有同伴了。哪怕回到东京,就算做菜难吃没出场但虫虫难吃却毫无止境。 我口咬下,并咀嚼那只蝗虫。 ——啊啊,果然。 「…………华凪的料理,总是很好吃呢。」 「真、真的吗!?」 「……嗯。」 华凪所做的料理是好吃的。当然,这个蝗虫便当也不例外。 (晚点会改图) 唇齿间酥脆的嚼劲就像在吃速食一样,素材的味道和香气十分显著,和浓厚的 青酱也搭配得恰到好处。 虽然说,这是虫。是虫,是虫,是虫,是虫…… 「虫……」 「不要炫耀给我们看,叶介。」 「吵死了笨蛋……」 轮流看看一脸全力以赴的华凪,以及因为丢脸所以无法抑制身体发热的我,冥揶揄道。那个口吻简直令人焦躁。 因为那家伙根本在偷笑!但就算我想幽默回击顺便脱离这等困境—— 「……喂。」 就在此时,我发现坐在斜对面的花菱样子有点奇怪。 我感觉到奇妙的是,花菱视线的移动方向。 是「自己的手→冥→爱内兄妹」这样的顺序,花菱似乎有什么想说的话。当然,我立刻心里有数——难道花菱那家伙看了我们的闹剧后,也想对冥做类似的事情吗? 如果是这样,这可是个好机会。这样就能让冥尝到和我同等的屈辱! 「喂,冥。你妹好像想说什么喔。」 「欸!?等、爱、爱内同学!?你突然说什么啊!?」 「呣……要和我说吗?什么事?」 「看了就知道吧。花菱也想『喂』你啊。」 我毫不隐藏涌现的嘲笑,喜不自禁的努力煽动眼前的双胞胎。 另一方面,花菱慌乱而惊恐地说道。 「……爱内同学……你、你不要乱说。我今天的午餐根本不能做那种事……」 她看着吃到一半的营养口粮这么说。 「啊,对了!那么,」 见状,红绪表情得意的说:「下次,凯伦也做做看便当不就好了吗?虽然我不适合做,但做便当真的很开心喔。」 「便当……我做……?」 花菱瞪大双眼。红绪则不断点头。 「对啊对啊。做便当给藤见川同学吃就好了。」 「什……班长,你该不会打算让我和叶介一样,在大庭广众下遭受这种耻辱……!?」 「——不要。」 但在此时,花菱向红绪的提议扔出回答。 也就是——明确的拒绝。 「我才不想做什么便当呢。我根本不会煮饭。既然明知会失败的话,干么还要浪 费时间。」 「如果做给冥吃,我想他一定会很开心的喔。就像上次的饼干不也练习很多遍 吗!」 「我在那个时候就吃够苦头,已经不对料理抱有任何期望,像这样拘泥于料理并没有意义。再说,我不认为哥哥有这么积极想吃我煮的料理。」 花菱以「对吧?」的表情看向冥。 被这么询问的冥挑起单边眉毛,接着陷入沉默。 犹豫片刻——他以非常严峻的表情,慎重说道。 「说的,也是呢。如果要我吃的话我是会吃没错,但没想过要勉强她煮……」 「你们看吧。红绪、莉莉。哥哥这么说喔。」 「呣呣……!」 「嗯……确实,因为我总是纠结于料理这件事,但凯伦和我不一样呢。我没考虑到双方立场不同……因为我是独生女,总会想着有兄弟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像是同意般,又像没有同意般,红绪以这种暧昧的表情回答。 「——红绪。我也是,那么想的。」 「欸?」 最后,花菱面无表情说道。 「虽然当着哥哥面前说有点那个,但是,其实我还是不知道身为妹妹该做些什么才对。」 一边说,花菱的脑袋如同垂头丧气般慢慢低下。 花菱还是和平常一样板著脸,以缓慢的动作,一点一点地咬着手上沾满死亡辣酱的超辣营养口粮,并慢慢咀嚼。 我们因为不懂花菱所说的意思,所以什么都无法回应。 就这样,这顿加上华凪的午餐,在无从述说的沉重空气中,以意料之外的形式收场—— 但是——由于比想像中更快引发这件事,因此产生新的问题。 「喔……」 门口设有的铃铛叮铃作响,我所等待的人终于脸色有点扭曲地现身。 那家伙皱眉的理由虽然有很多,但其中之一就是这个店里的味道吧。也就是 「药味」。 第一次踏进这间常备着古今东西、遍布全国的药草、香料、茶叶和花草类的药草茶专门店「伦敦红茶馆」的人,大致上都会露出那种表情。从店外观看起来是帅气的咖啡或红茶专卖店,但里面却是这样的反差。 「太慢了冥。你已经迟到十二分钟。」 「抱歉。明明是我约你的……老实说我走到一半迷路了。」 「都因为你还在用多功能机才会这样。如果是智慧型手机的话,直接在地图app输入地址就不会迷路。也差不多该换智慧型 手机了吧你。」 我像是夸耀般,把刚刚还在玩的android手机举到脸旁微微摆弄,说出最近每个礼拜都说一次的台词。 「最近就会换。」 冥也以最近每个礼拜都说一次的台词回答我。和俐落的苹果用户、同时充分活用各种数位产品的妹妹不同,这个哥哥还在使用古老的机种。 嘛,先不提这个。 时间是——华凪来吃饭后的那个周末。 其实我本来就预定今天要来伦敦红茶馆。 因为斋藤欧米茄大概一个礼拜前问:「可以告诉我小凪在新学校有没有好好适应吗?」这样。 而昨天又追加一项行程,也就是这个。 昨晚挺晚的时候,冥传简讯问:「有想见面商量的事。你明天有空吗?」,而我回传「好啊。那明天下午一点你过来商店街的伦敦红茶馆吧。就是之前说过华凪的朋友开的店。」,冥则过一分钟就回传只写「了解」两个字的讯息,于是行程就这么 愉快地定下来。 而在此时。 「欢迎光——啊?叶介学长,这位就是你刚刚提到的、花菱学姊的哥哥吗?」 「哦,对啊。冥,过来一下。有想先介绍给你的人。」 「姆。啊啊,你是说店主、同时是华风同学朋友的——什!?」 看见从厨房走过来的欧米茄后,冥的表情染上惊愕。 …………欸,就是那个。 根本不用说就知道他到底在惊讶什么。 要是有和欧米茄初次见面却无动于衷的男人的话,那家伙肯定是gay不然就是萝莉控,得慎重选择要不要继续当朋友。 「你?好。我的名字是斋藤欧米茄。请代我向花菱学姊问好!j 「这、这真是礼貌……初次见面,我是藤见川冥。我才是因为妹妹打工时给你造 成许多麻烦……」 「啊哈哈。没关系,我完全不在意的喔。毕竟也不是突然罢工,原本花菱学姊就在试用期,她的选择没有任何问题喔。」 欧米茄那可以称之为爆乳的「Ω罩杯」—噗呦地摇晃着。(台版的注音看不懂,日文原文是ばるん) 齐肩的整齐深色半长发,和蔼笑容和亲昵敬语,然后是无论男女、所有视线都会盯住不动的压倒性胸围。 就算穿着女仆装,那个压倒性的存在感依旧能够压制所有男人。 「哎呀。那么是姓『藤见川』吗?花菱学姊……不好意思,因为容易乱掉所以我换一下称呼方式。那个,你和凯伦学姊是兄妹对吧?这样的话姓氏不就同为『花菱』 了吗?」 「啊,关于这个。冥和花菱是亲生双胞胎啦,只是父母之前离婚,而今年双亲决 定复合然后再婚。不过要是突然改姓的话会很不方便,所以才还维持现状,对吧?」 「没错。谢啦,还替我说明。情况就是这样,斋藤同学。『花菱』是家父的姓氏,明年就会统一了。」 「哈?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 听见我们所说,欧米茄深深点头,「我还推测事情肯定像我家一样复杂呢。那么立刻端水过来——神市,你又在看那种无聊的周刊杂志!赶紧工作,工作!」 欧米茄瞪向正懒散坐在柜台看杂志的专属执事神市先生,并且激励他。而神市先生则以散漫的模样回答。 「不不,大小姐……这种周刊杂志如果不无聊就没用了呢。它就是为了让人觉得无聊而生的不是吗?」 「不,我没有问你那个。好了,快点去啦!真是!」 「好啦……你不需要那么生气……对了,不好意思这么吵啊,叶介同学和……那个,冥同学?嗯嗯,有点奇怪的名字呢。啊,不过我家大小姐也有超明显的超直球稀奇古怪名——」 「神市!你想吃小凪的虫料理吗!?」 「——两位,我马上端水过来所以稍等一下好吗!」 「「……」」 驼著高大背部,神市先生飞一样地冲向厨房。 顺便说神市先生和我一样非常怕虫。 程度大概有在上次的长野事件里,原本担任后夜祭活动主持人的神市先生,当会场运进山一般多的食用性昆虫时,直接放弃工作逃走这么严重。 这个大人因为怕虫在舞台上发抖的时候,还被华凪拿麦克风按著脑袋转,并强迫他提出料理决胜开始的宣言,这种情况真的不是「哀愁」一个形容词可以概括。「那——冥,你要和我说什么?」 「啊啊。抱歉啊,要你抽出时间。」 我们进入正题。冥端起神市先生以超特急速度拿来的冷水润唇,慢慢说道。 「老实说,是关于凯伦……」 「哦。」 我心照不宣地想。 ——这个难不成,是上次的反向版。 要说上次,当然是今天五月的时候花菱因为双亲再婚、为了和冥好好相处所以找我商量的事。 但、这可以说是意外的状况。和基本上以坐享其成为宗旨的花菱不同,比起依靠别人,冥反而是让人倚仗的类型。 这样的冥找我商量花菱的事……到底会是怎样的内容? 「你,觉得凯伦怎么样?」 「…………啥?」 「哎呀哎呀,这个难道是……?」 坐在附近位置上、咚咚杵著研钵光明正大偷听的欧米茄,表示出深有兴趣的态度(顺便说,她从刚才开始就在钵里研磨药草茶需要的各种果实、根茎和树皮等等材料)。 老实说,这是个意料之外的询问。 你问我怎么样,这种问题也太含糊了吧。 而且啊。 ——哥哥问别的男人「觉得我妹怎么样」,这不是意味深远的发言吗?请问我没有搞错对吧……讲真的,要走这种路线的话请放过我好吗……算了,反正就超级随便回答然后转移话题吧。 这样就好。 「我觉得花菱怎么样、吗?.」 「没错。直接说就好。」 「欸,怎么说,我个人认为……」 喀啷。杯中的冰块溶解、发出像是玻璃响动的声音。我如同被那声音邀请般, 伸手端起玻璃杯喝口水才说道。 「——她是非常、没用的人类。」 「……」 我的回答自然让冥陷入沉默。 另一方面,完全进入玩笑模式的欧米茄坏笑着说道。 「欸?叶介学长,你超不会察言观色呢。在这种时候呢,应该用更love一点的方式回答才对。为什么你却提起凯伦学姊的没用呢!?藤见川学长会生气的喔。话说回来、要是现在在场的是我家哥哥们,你说没用的对象是我的话,事情就会变得很严重呢!肯定是先拿水泼你一脸,然后对神市下达攻击命令!」 欧米茄用药杵指向我说道。 比起药杵,我的视线当然是移向欧米茄由于动作而摇晃的胸口,而且还想起非常无聊的冷笑话。 回去柜台的神市先生咕哝著「如果是大小姐的兄长们,因为是认真下命令所以 很让人困扰呢……」,这种会让人冒冷汗的话。 即使是我同样不觉得这个回答有符合冥的期待。听见妹妹被眼前的人说成笨蛋,一般当哥哥的都会生气、不高兴才对吧。 他如果这么反应——也理所当然。 「果然,叶介你也这么想吗? j 「……欸?」 此时此刻,话题转往意外的方向。 「没错。我妹是完全无法让人自傲、相当高级的没用人类。至少我还没看过比凯伦还要没用的人……!」 我想也不想地和 欧米茄面面相觑。 ——爽快地承认了欸,这个哥哥。 ——很平常地承认了呢。 因为没借由言语,所以实际上并不清楚对方到底在想什么,但姑且身为哥哥的我,以及身为妹妹的欧米茄,想法应该是一致的。 感叹。 那是,非常实际的求助。 「虽然说来话长,但可以听我说吗?不只叶介,斋藤同学也是。因为我现在真的 非常烦恼。」 「首先从我家双亲六月的时候再婚、阔别十年的家人得以再度相聚开始说起吧。 而现在是九月,如今的生活也过了将近三个月——结果就产生该说是不合呢,还是摩擦呢的情况。」 阔别十年的再婚……的确会有很多辛苦的地方吧。 特别是孩子会很让人头痛吧。冥和花菱懂事后的兄妹生活会是什么模样——这也是不能错过的事情。 ……而实际上,是什么模样? 「呐,冥。不好意思现在就打断你啊,我有个在意的部分想问。虽然事到如今才这么问啦,你们兄妹在家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是指?」 冥眯起眼,言语支吾。这样不行,我说得太笼统了吗? 「不,就字面上意思、也就是你们在家的时候怎么生活。例如我家有我、龙子姐姐、莉莉和华凪对吧?我家的人没什么待在自己房间的习惯,所以就算放著不管也大多会聚在客厅,但并不会共同做什么事,大致上是莉莉看电视、华风念书、姐姐用笔电、我玩游戏,有话想说就说,没话题也不会特别聊天。欸,不过因为华凪才刚回到家,我或姐姐就会问她问题,并不怎么提到自己的事。大概这种感觉。」 「欸?很有家庭感呢。小凪在宿舍时也会做差不多的事,感觉很有趣。不过,完全和我家不一样呢!」 闻言,欧米茄佩服似的说道。 我多少带上苦笑。 「——就我个人来说,超级在意斋藤家平常都过怎样的生活。」 「嘿嘿,很在意对吧?但是,我家有点那个呢。因为家人太多,而且因为年龄的关系大致上都已经独立出去,所以时间上很难配合呢。就算是我也大多待在山女的宿舍,本家——斋藤家本宅虽然算是我家,但我只有在周末和长假才会回去。大家也不会待在客厅,一般都是关在房间里。」 但是,欧米茄停顿片刻。 「因此我家有个绝对的规矩,那就是『早餐』。回到本家的人平常要做什么都没关系,但不管发生什么事,早餐时间一定要出现!」 「那是什么啊,听起来很好玩。欸,要是睡过头会怎么样?」 「怎么可能睡过头!现在的一家之主……也就是大伯父大人,只要他一到达餐厅,就会检查现在谁在本家,如果不在场的话大伯父大人就会进房并严厉训斥。为了不发生这种惨事,无论发生什么早餐都一定要吃!」 「哦?」 怎么说,感觉上是非常新鲜的话题。 实际上,如果不是时机点刚好,应该没机会谈到这种各家有什么习惯、存在什么规矩,或是在家怎么打发时间的话题。 「不巧的是,我家不是这样。」 就在此时,冥以清楚的声调说道。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我不是很清楚。毕竟现在的家庭成员才共同生活三个月而已。想想大概在我上幼稚园之后,家庭组成就不是这样了。」 「嗯。不过,你多少知道花菱平常在家干什么吧?」 「不知道。就算是家人,我也不会干涉私人领域。」 「什……」真是没想到的展开。冥居然在这个问题上摇头……? 我半目瞪口呆地说。 「……真假啊?」 「真的。是说话题跑太远了,原本是在谈一起住之后,我所看见关于凯伦的问题吧?回到正题。」 冥以严肃的视线责备我。 话题跑远了……是吗?对我而言只是问了相当必要的问题而已欸,算了,总之先听听冥怎么说。 「老实说,两位可能会觉得冷场也说不定……」 冥口气郁闷的说道。 「凯伦她,似乎在单独和父亲生活的期间,将家事和所有日常生活技能一个不留地交给父亲的样子!她可是今年就要十七岁的女孩子啊!?」 「啊?……?」 嗯,那个的话。 「说起来我听过呢。」 「什么——!?」 「就是那啥。连一件衣服都没折过之类的。j 瞬间,冥瞪大双眼。 「为、为什么叶介会知道……!?」 「你问我为什么……因为花菱五月找我商量的时候,本人满脸认真地这么说…… 我想想,她那时说什么来着。确实是『因为抚养我是父亲的人生价值,所以我不用做家里任何事。谁都不能有意见』这样,大概这种感觉……?」 「…………」 冥哑口无言。 这就是「花菱凯伦公主说」最强而有力的证据。 由于长年和父亲两个人生活,花菱完全不具备家事能力。而她似乎是基于所谓「自己什么都不做、全权交给爸爸」,便是对溺爱女儿的父亲最大的孝顺之类的理论而这么做。 ……欸,像我这种在双亲倶全、特别是母亲一手包揽所有家务的家庭长大的人,其实也不好说三道四。毕竟我根本没资格说人家,就 算最近开始帮忙分担家事、有种有总比没有好的感觉…… 也就是,那个啦。 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女儿完全不帮忙做家事,反而全部让父亲做——这种理论带给当时的我无比大的冲击。 毕竟电视什么的不都这么演吗,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一定会自愿帮忙做家事——啊啊,这就是冥惊讶的原因? 「我记得家事都是你做对吧。」 「……是啊,是我做。家母是西点师,这种餐饮业需要的就是体力,也因为准备的关系每天都得特别早起。如果我连家事都不做,怎么对得起养育我的母亲。」 事情就是这样。 虽然长这副德行,但冥其实是个点满家事技能,还为了母亲,能做的事就尽量自己做的优秀家伙。 说起来,这对兄妹真的完全相反。 「原来如此……对了,家事的部分现在怎么样?虽然之前因为觉得不适合所以才没多问,你们家现在煮饭之类的家事由谁做?既然是双薪家庭,那应该就是你和花菱——」 一说到这边我便闭上嘴。 「两个人一起分担吗?」 我本来打算这么问。 刚刚冥说了花菱什么?相当高级的没用人类——这就是冥对花菱的评价不是吗? 根本用不着问,答案已经明摆着。 「…………欸,都是我做。」 「果然吗……」 我就觉得会是这样。 「顺便说,父亲虽然不用做家事,但还是继续溺爱凯伦。不管想要什么都买给她、也一直给零用钱,到最后终于惹母亲生气。我记得是暑假最后一天吧。」 「意思是……对花菱生气?」 「不。」冥摇摇头,「——是对凯伦和父亲。」 「欸,连你爸都!?」 「是啊。」 冥眼神呆滞的叙述。 「凯伦和父亲并排坐在母亲前面,被念了两个小时……要是他们根本没把母亲说的当一回事,父亲依旧继续溺爱凯伦,凯伦也继续游手好闲下去的话,肯定又会离婚的…………」 「……呜哇。」 「而且,凯伦还跟母 亲顶嘴说『那以后我不跟爸爸撒娇,跟哥哥撒娇!』,她这么一挑衅连我都被卷进去,最后我还被母亲命令『不准宠凯伦』。」 太过宠溺女儿而被母亲教训的父亲,就算被骂也不打算停止向家人撒娇的女儿,一个人抱着脑袋烦恼的儿子。 好过分……这是个多么让人困扰的家庭啊…… 「我并没有想要求凯伦做家事。大致上,如果我这么希望的话,那就不是什么值得和别人商量的问题,最好直接和本人说才对吧。我 想要聊的是,更加全面的事情。」 冥稍微停一下,接着说。 「也就是关于之后,关于凯伦的——将来。」 冥以沉痛的表情说道。 将来。 有种「是这样啊?」的感觉。巨大且沉重的言语。我多少意识到空气沉重起来,于是慎重的斟酌用词后才问。 「也就是……升学吗?这方面的事?」 「这方面也有,再来就是,独立。我希望凯伦就算我或父母亲不在了,也能好好生活。如果继续像现在这样,不觉得太令人不安了吗?」 「的确,非常令人不安。」 「对吧。所以我才想听听你的意见。什么都可以,如果有我能做的事情,不管什么都告诉我吧?」 冥要找我商量的事,比意料之中还要艰难。 但老实说,我并不认为这是我能够处理的问题。虽然我也同样身为有妹妹的哥哥,多少有着和冥相似的立场—— 「嗯?好难啊。我家反而是妹妹比较优秀呢。」 「啊,这么说起来……」 「升学方向已经干脆地决定,听说之前考的模拟测验也有a ,是全国前端的成绩喔,而且还在长野的千金小姐学校念了三年书,虽然本人说自己有沟通障碍,但单纯只是不擅于说话而已。上个礼拜还不是自己一个人回长野,和认识的农家一起去抓蝗虫了吗?做得挺好的不是。要比独立的话,我还比较那个。j 边这么说,我边想起七月底的监护人面谈。 就跟我担心的一样,姐姐穿成升级五倍的厚重歌德萝莉贵妇人模样出现。在整整三十分钟的面谈时间里,她一直抱怨我成绩其实不错,但关键是根本还没决定未来出路这件事,还一路从回家的路途暴跳到回家后。 至少,关于华凪的升学方面完全轮不到我插嘴。 此时,暂时陷入沉默的欧米茄突然说。 「说得没错呢。小凪和叶介学长之间的差异,已经到常常会让人怀疑到底是不是亲生兄妹的程度了呢。说起来,如果拿叶介学长和龙子姐姐大人比,也会得到差不多的评价吧。啊哈哈。」 一边嘿嘿傻笑,欧米茄说出超级失礼的话。也就是,爱内家三姊弟里,身为长男的我完全比不上姐姐和妹妹。 开什么玩笑!这点我早就充分了解好吗! …………唉。 「不过,该怎么说呢,」 如同表里人格切换般,欧米茄倏地露出认真的表情,「听了藤见川学长的话,我觉得有点刺耳呢。因为我有这个嘛。」 「大小姐……没有人会用『这个』来称呼别人的喔。」 「你这种主张,等不抱怨主人并乖乖工作后再来说。」 意指神市先生存在的欧米茄耸耸肩。 原来如此,其实欧米茄也没做过家事。 毕竟象征「the·家事从业者」的专属执事,从小就负责她的生活起居(虽然懒散的神市先生究竟有没有好好照顾欧米茄,实在令人疑问)。 只不过我们也知道,既然欧米茄生在那种家庭,就会有相应的辛苦。 「再说,藤见川学长所谓的商量,就是想要『求拒绝妹妹撒娇的方法』吗?这 个的话我就没办法了呢,不如说我才想知道。」 「斋藤同学也有兄弟……?」 「是啊。十二个只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哥哥。」 虽然和干妹end无缘,却和同父异母end有缘的欧米茄,认真——不,彻底面无表情地继续说。 「顺道一提大概都已经成年,很多连婚也结了但全员依旧是没药医的妹控。我现在最在意的就是,怎么样才能让他们别在妹妹生日时,送股票和土地所有权状。」 「…………果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呢。」 「虽然也没有那么严重啦。」 啊哈哈。欧米茄和往常一样发出轻笑。 店内空气更加沉重。 不负责任地丢出一些黑话,然后只有自己笑的这种流程,是欧米茄非常令人困扰的习惯。 「……结果,还是得自己想吗?」 冥低声说。 恐怕他是再三思考过后才来和我们商量,却因为我们一点忙都帮不上而心灰意冷。这完全是他自己的错好不好。 ——想办法阻止花菱对冥撒娇、让她学会独立。 越想越觉得这根本是个办不到的议题。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那个尼特公主改掉像现在这种怠惰又懒散的生活态度呢? 「试着,和凯伦学姊保持距离——如何呢?虽然并非很高明的做法。」 此时,欧米茄提议。 「啊?不过,很困难呢。毕竟你们住在一起,连班级都一样不是吗?物理上来说是分不开的呢。」 「……不会。」冥摇摇头,「我认为,并非不可能。零接触的确很难,但只是控制距离的话还能够做到。」 物理上保持距离。 而且还是和那个花菱。 嗯。 嗯嗯。 ……嗯? 「那么,暂时这么试试看吧。」 「哇,难道要采用我的建议吗?呜哇,感觉得负起责任呢,虽然并不是深思熟虑后的想法。」 「大小姐一直都不怎么动脑袋,想到什么说什么呢。」 「神市,闭嘴。」 我们三个的对话,至此已经营造出「结束」的感觉。 这次的商量结论似乎真要采用欧米茄的提议。不,我没有任何不满,只不过有点担心。 从我的角度来看,最在意的是——「冥?花菱的兄妹关系」会不会再度恢复成美中不足状态呢。 " 我知道花菱非常喜欢哥哥,冥也十分将妹妹的事放在心上,但是,这对兄妹平常都怎么和对方相处呢?会聊什么呢? 在我的记忆里,花菱曾经双眼发亮地说著冥的优点,另一方面则毁谤就在附近的我——全都是这一类的光景。在学校也大多是这种场面,虽然被轻蔑的对象不是很想忍耐。 问题是我不在场的时候——也就是只有这两个家伙单独在家的时候。 这种时候,这两个人会说些什么呢? 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部分。在双亲都得工作的状况下,这对兄妹单独在家的时间应该不少才对,但是,冥却回答「不知道」。不知道?真的?为什么? ——对于这件事,我有种漏掉什么的感觉。 而要具体说说花菱他们有什么改变的话,倒是非常朴素——但,意外不是什么 让人无法理解的变化。 「哥哥……请快点……要迟到了……」 「没事啦华凪。照这个速度一定来得及。」 「就算你这么说……附近都没有人让我很不安……」 几天后的早晨。 因为我和华凪似乎微妙的迟到,所以快步赶向学校。 虽然第一天和莉莉三个人一起去上课,但之后便回归各自的生活节奏。莉莉依然早早就和红绪去学校.,而华凪会比正常起床时间稍稍晚一点起来,等接近迟到才 终于醒来的我一起去上课。 顺便说今天比平常还要晚一点,时间有点紧凑。 所以。 平常总开开心心跟在我身后半步的华凪,今天却大致走在我旁边的位置,不对,应该说是有点超前我走在前面。 她很着急。 实际上,因为我和华凪的步伐差距不大,所以急急忙忙快步走并喋喋不休「应该还来得及」的华凪会追过我也很正常。这同时,虽然我由于觉得华凪真的长大了而非常高兴……但要是对本人说肯定会被嫌弃。 但是,旁边没有其他学生也是事实。 从家里通往学校的这条路上,在尖峰时段甚至会挤满学生,但这个时间却十分冷清 虽然没有人也不用奇怪——只不过对住在宿舍、从来没迟到过的华凪而言,这条安静的路上反而有种令人害怕的感觉。 但当然有例外。 「嗯……喂,华凪。又是花菱呢。」 「小凯伦……?啊、真的……今天在我们前面……」 我指向的是,走在几十公尺前——花菱那软弱无力的背影。看来她今天也迟到了,所以从家里跑来的样子。 花菱就是所谓的「例外」。有趣的是,我们兄妹俩最近都会看到像今天这样的场面。 开学典礼那天遇到花菱的时候没多大感觉,但这几天早上都接连遇到,因此我的疑问越来越深。 ——这么说起来,第一学期那时几乎没在路上遇过花菱。 「说起来,小凯伦不和哥哥一起来学校吗?」 「啊……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华凪这么一问,我也感到纳闷。 原本我就没怎么意识到那对双胞胎的上学时间。 但至少,好像从之前就没有一起来的样子。 「……等等,这么说起来,他们老妈生气到骂花菱是暑假最后一天吧?」 此时我突然想起来。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符合一个假设。 以那天为分界,家人不再叫花菱起床,所以不就得自己起来了吗?而因为不管怎么样都会睡过头,才会勉勉强强拖到这个时候才来学校——大概这种感觉。 实际上,花菱像这样频繁地在迟到前才到达学校,是我们在伦敦红茶馆聚会后的事。 恐怕之前冥每天早上都会喊花菱起床,但如果他不再那么做——花菱最近会发生像开学典礼时那种糗事也不无可能吧。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 「哥哥,请不要自顾自同意……不懂你的意思……」 「啊——抱歉抱歉。但是,冥没有和花菱一起来学校的理由……欸,感觉上第一学期开始就那样了。应该发生了什么事吧,大概。」 「是那样啊。毕竟就算住在同个家里,起床时间也是各式各样的呢,要配合可能有困难吧……啊、对了……哥哥……详细情形等回家再说,但我有想跟你讨论的事情……那个,关于文化祭。」 华凪似乎认同关于花菱的事,于是她切换话题,提起下个礼拜即将到来的文化祭。 已经到这个时期了啊。 但遗憾的是,这种在一般学校行事历上经常被当成盛事的文化祭,对我们木木津高中的大多数学生而言,是件麻烦又毫不期待的例行公事。 「我问过班上同学……听说这边学校的文化祭传统上,并不太有『和谁一起逛』的行为是真的吗…………?」 「是啊。真的真的。老实说也不会有什么让人期待的展出嘛,所以重要的是『在结束之前该怎么打发时间』。」 「这、这样吗。非常谢谢你……」 华凪略显失望地低下视线。 这样一来,感觉回家以后再提这个话题也没有意义了吧。当然华凪也可能是想和我一起逛文化祭。 虽然对华凪不好意思,但我一点都不推荐她这么做……和山茶花女子学院那种豪华又充满干劲的文化祭不同,我们的文化祭真的——「木木津祭」不存在值得去看的展出啦。反而一直以来气氛都不太好。 而且这项事实大半的学生都知道。虽然华凪说是从班上同学那里听来的,但恐怕那个同学也是被社团的学长学姊这么忠告的吧,「我们的文化祭真的有够烂,不要期待比较好喔」之类的。 所以,假使说有谁会期待我们学校文化祭的话,那当然是近乎被逼到绝境的家伙了吧。 第二章 妹妹x(插)妹妹 接着,文化祭当天。 「呼?呣……该怎么办呢。」 「爱内,你又要考虑啊,赶紧决定啦蠢蛋。」 「稍微让我考虑一下不行吗?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呢。」 「爱内每局都会来个一次嘛。」 「才没有啦……两局一次差不多?」 「并、不,每局都有好吗?不过呢,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放铳,所以就我来说其实是感激不尽的喔。」 「吵死了呆子——好我决定了!立直(注2不懂的看下天麻)!我上了,受死吧你们!」 「啊啊,那么我胡了。我看看,混一色二满贯。(不知道为啥台版把dora省了)」 「蛤啊啊啊啊啊啊啊!?」(台版原文……对岸也有膜法师么) 地点是运动场附近的男生社团教室楼、当中的男子网球社团办公室。 这里有四个人正围着张正方形的特别台子——不对,「桌」而坐。这张「桌」是 某个特殊游戏的专门用语。那么,究竟是什么游戏呢? 不用说——当然是「麻将」。 但和网路麻将或掌机等等的玩法不同,学生要实际拿牌、围在桌边玩麻将存在著一定的难度。 当然高中生不可能出入麻将馆,而要在自己家里玩的话人也找不太齐。虽然近来是呼吁「年轻人脱离麻将」的时代,但事实上,男学生之间的麻将交流依旧保留着一定人气。 而为了「知道游戏规则(※但不会算点数)、玩过游戏但没实际拿过牌」的人, 我们学校从几十年前就继承这项隐密的传统活动。那就是——文化祭期间在男生社团教室栋举办的「木木津高中麻将大会」。 「糟糕,被飞了(注3同1)……!」 并不大的网球社社办中,正在进行两场游戏。将四张课桌并在一起铺上麻将垫,简易的麻将桌就这么完成。 室内除了参赛者以外,还有不太明白规则的新手,和尚未轮到上场而在旁观战的参赛者,因此非常热闹。 顺便说,这个麻将大会每年规模越来越大,现今三个年级参赛者合计起来已经突破三位数大关,简直盛况空前。 虽然说有这等规模好像可以在文化祭上提出、申请成为正式活动,但想也知道这种偏向赌博类的游戏无法获得校方许可。 当然没获得许可的现在依旧禁止赌钱,要是学生在学校开赌博麻将被发现的话,只有停学处分还算好了,一个没弄好还可能上新闻,因为这样,严禁赌钱这点一直都执行得非常彻底。 接着,说到我的状态—— 「爱内,不用怀疑,你今年已经初战败退啦。」 「去年还因为战得不错所以特别拽,那只是运气而已啦。」 「你们这群浑蛋……给我看好,待会就让你们哭。」 一边洗牌,我一边咬紧牙关。 那天,我的成绩十分惨烈。 反正,一定是运气还是别的问题,绝对不是因为我很弱。我可是在去年大会上发挥高强雀力(注4雀力不如摸切),留到最终桌……决胜局的男人。 这次会被打成这样,绝对是因为手气不好,如果有什么契机的话我应该还有机 会才对 「是说爱内,你听说藤见川的事了吗?」 坐在对面的友人,突然提起成为这次大会话题的人物。我微微点头。 「你指的是,冥这次放大家鸽子,害我们重新找人找得很辛苦这件事?」 「对对就是那个。他搞什么啊。」对面顺着我的话说。 「谁知道他搞什么啊。那家伙突然失踪,连电话都不接。我才想问他搞什么。」 「你就没什么线索吗?」 「这、欸……也不是没有。」 虽然完全是我的想像——但果然有种和妹妹密切相关的感觉。 冥本来也有参加这个麻将大会,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总之文化祭开幕典礼后他人就消失了。 ——试着和花菱保持距离。 当然,这个行动的目的是为了督促花菱独立,但问题是如果明显地远离对方、无视对方的话,恐怕会让对方产生「被讨厌」的误会。 要是这样,还不如干脆不去接触。 特别是比起拒绝对方一起去哪玩的提议,还不如——在接到邀请之前突然落跑更好。 「我在想,大概,和那家伙的妹妹有关吧。」 「妹妹……我想想,那个叫花菱的女孩子?说起来藤见川家再婚了对吧?」 「没错没错。原本分开生活的双胞胎妹妹。」 「欸?」 顺便一提,现在围在麻将桌边的我们四个,和冥到去年为止都在同一班,但由于一年级时不同班,所以其他三人只间接认识花菱。 也就是,因为这些家伙完全不知道事情原委,所以根本搞不懂冥的逃亡和花菱有什么关系。 结果——他们三个开始乱猜。 「即使这样,为什么藤见川要跑。自己的妹妹有哪里不好吗?」 「不是因为看起来很凶吗?不想走在一起之类的。」 「不,我觉得不是那样。那个叫花菱的女孩子,超级可爱哦。」 「哦。有多可爱?」 「大概和香神同学差不多。」 「真假啊!明明是藤见川的妹妹!?」 「是啊,很奇怪吧?」 「啊不过,只有妹妹可爱也挺常见不是。爱内她妹也可爱得完全不像她老哥真是太好了呢。」 因为桌边的人去年都同班,所以会拿同班的红绪举例也无可厚非,但没想到这 些家伙居然连华凪的事都知道,真是吓我一大跳。 还不只是知道她的存在而已,连外表都有所把握……因为体格和外貌亮眼,关 于华凪的传言似乎已经蔓延到二年级。 就算这样,你们可以不要这么自然地把哥哥们当成笨蛋吗…… 「——那,结果到底是哪个啊,爱内。」 「这么聊过之后,反而更不懂他落跑的理由。」 「既然妹妹很可爱的话,为啥藤见川要跑啊。」 三人异口同声发问。 果然,冥的想法并没有那么简单就能理解。 特别是,还要跟这些完全不明白花菱到底多没用的家伙们,说明整个状况就更加费事。 这样一来——就在我叹着气想,到底该从哪开始说明比较好的时候。 「……………………」 为了防止偷看所以关上的社办大门,随着粗暴的声音被打开,拥有异样风貌的访客到来。 「欸……」 ——那个人,不知不觉站在社办入口处。 房间内的男生们意识到有谁来了,纷纷随兴地回过头并抬起视线。 接着——那个瞬间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突、突然怎么回事……!?」 「你、你是谁……!?」 类似惊叫的声音响起,但是现身的访客并没有回答。 彻底无言,以及伴随着沉默的压力。 在那边的——是一只猫,但又不单纯只是一只猫。 「布偶装……?」 ——出现在网球社社办的,是只穿着等身大猫咪布偶装、身分不明的人。 「……………………」 因为猫布偶的无言进攻,男生们纷纷发出害怕惨叫。 「喂、喂!说话啊!什么都不说很恐怖的好吗!」 「是……是哪个社团会准备布偶装啊!?」 「我们社办很窄所以不要进来啦……!」 毕竟访客穿 着真正的「猫布偶装」。 脑袋以下是不知道以什么猫为原型的不明紫色软呼呼身体,以及很多毛的尾巴。头部则是大小和身体不均衡、简直像动画里会出现的坏人角色的全罩式头罩。 耳朵尖尖的,眼睛像水泥般混浊。 ——让人毛骨悚然的猫。 主打纯洁的吉祥物拥有这种外表是最糟糕的。 和会在恐怖电影里出场的婴儿大多很可怕差不多道理,也有那种强迫参加者戴着动物头罩互相残杀的惊悚漫画。 最近虽然「当地吉祥物」非常有人气,但要是让这只猫在街上慢吞吞横行的话,一定会弄哭和母亲一起来买东西的小学生,也会遭到市民罢免,从吉祥物的宝座被拉下来吧。 不单颜色恶心、一点都不可爱就算了,眼睛还像死鱼一样,这全都是无庸置疑的缺点。我努力不去思考这异样存在的登场而是询问。 「谁在这里面……?」 「……………………」 没有回应。 应该不只是布偶而已。 因为是等身大的布偶装,所以里面一定会有人。 虽然如此,但对方对我们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突然打开社办的门然后整只杵在原地——老实说,非常让人毛骨悚然。 「……………………」 慢慢地左转、右转——大大的脑袋像潜望镜般移动,猫布偶确认室内的状况。 被盯着看的我们不约而同倒吸口气。 ——接着。 猫布偶的视线停在「某个地方」。 我觉得毫无道理。觉得说不定搞错了。我深深想这么觉得。 但是因为双方视线充分交会——不把这件事实当一回事也很难。 r……总觉得好像在看我。」 「不,就是在看你。」 「你做了什么啊,爱内。」 「反正是欺负猫了对吧,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你。」 同伙们接二连三指责我,但我完全想不起任何得罪过猫的事由,「我才没有。再说欺负猫就会有穿猫布偶装的奇怪家伙来报仇,又是怎么回事啊。」 不就是惊悚片吗?不对,眼前这只猫的造型,比起幻想更接近惊悚片也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 用力拉。 「欸、等等、喂!?突然干么……!」 『过来一下。反正你很闲。』 ——含糊不清的低语声响在耳边。 猫布偶居然倏地抓住我的手腕,脚步强硬地想把我往社办外扯。 「喂、喂!你们倒是救——」 「爱内中途退出所以这局终止可以吧。」 「是啊。反正他已经是最后一名了啦。嗯。」 「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他们完美的统一意见——对于「牺牲品」的处置方式。 被布偶装这种祭典味浓厚的存在乱入而产生骚动的男人们,决定将猫布偶看中的那个人做为祭品,然后若无其事地重新打起麻将。现场就是这种气氛。 也就是,我彻底——被舍弃了。 「你、你们这些家伙……给、给我记住啊浑蛋!」 『快点过来。』 于是,我就在对方此刻才有的强劲拉力之下被拖出网球社社办,而麻将大会则理所当然的——因为中途退出不战而败。 都说宠物像主人,那么人偶或布偶像制作者也毫不稀奇。 「呐、喂。」 「……………………」 「喂,差不多可以把头拿下来了吧。」 「……………………」 我们稍微远离喧闹的文化祭,来到校门和校舍之间的小路附近。走在前面的紫色猫布偶慢慢地回头,如同冒出海面的潜望镜一般四下张望。我则刻不容 缓地说道。 「戴着那个也看不太清楚吧,总之这边除了我没别人啦。」 我这么告诉对方。 闻言,猫似乎终于放下戒心。 她拔掉戴着的全罩式猫头,在秋天太阳的照射下渐渐眯起眼睛。 「——爱内同学真不体贴。」 她低声咕哝。 和过于闪耀的阳光丝毫不符的淡淡嗓音,但我却觉得这句话已经充分展现出她的个性。 也就是——花菱凯伦的个性。 对她来说,自己的事最优先、别人的事则不需要想太多。 人们称之为「自我中心」,我则讽刺地称为「公主」。老实说我也经常在想,这家伙的这个部分到底怎么回事。 「……露脸后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真是……欸算了。」 闲著没事的手指无聊玩着胸前的衬衫钮扣,我说道:「要你说明一下应该不过分吧——呐,花菱。」 「…………欸,无所谓。」 花菱视线冷淡地射向我。 但老实说一点都不帅。毕竟花菱就像拿着机车骑士脱下的全罩式安全帽一般, 把猫布偶的头抱在胸前,一眼看过去模样十分怪异。 只不过跟传闻一样,布偶装里面相当闷热,因此花菱全身湿透。九月已经进入尾声,季节完全是秋天,虽然我还穿着短袖衬衫,但今天多少有点凉意了说…… 「——我在找哥哥。」 花菱这么说。我叹口气,点头回应。 「果然是这样啊,但不巧我也不知道他在哪。文化祭的开幕典礼后,我就找不到他了,我也想知道他跑哪去。」 「这样啊……」 「是说,找到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j 「我想和他一起逛文化祭。」 「有约好吗? j 「没有。但就算没有约,我觉得哥哥也会回答『好啊』。」 「……嗯。」 我渐渐开始了解事态。 虽然没有事先约,但就算当天突然说「一起逛文化祭吧」哥哥应该也会答应这种想法,真的很花菱。但能事先预测到妹妹这种性格,因此在接到邀请之前溜之大吉的冥也非常有他的样子。 ——不过,我会在意冥的下落也是没办法的事。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穿着布偶装?」 非常率直的感想。 无论冥和花菱之间的问题有多么实际,一旦眼前出现这身打扮的人,我一定会先好奇原因。 「这是,手艺社的文化祭用衣装。」 「手艺社?」 「没错。手艺社今年的题目是『制作布偶装』。因为社长突然说,像平常一样展示小东西一点都不好玩。」 「……手艺社社长是莓谷学姊吧? j 「对。那个非常让人困扰的人。」 「欸如果是那个人的话,说出什么都不奇怪呢……」 手艺社社长是三年级的莓谷皐月学姊,其实我和这个人稍微有点交情。 说起来,昨天举办的体育祭我才刚将这点交情发挥得淋漓尽致……往事不堪回首,别想了。 就是身兼体育委员副委员的莓谷学姊,一手策划昨天体育祭留下传说的「吃手工面包赛跑」什么的,因为和现在的话题没关系所以不管它。 花菱继续说道。 「因此今年手艺社的目标就是『社员个人展』。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得做自己要穿的布偶装,除了特别场合外,在文化祭的这两天里——必须一直穿着。」 「……呜哇。」 那样好辛苦啊! 在文化祭上尽情cosy并不罕见。 实际上,我们七月去参加山茶花女子学院文化祭的时候,除了认真的红绪和华凪外,其他人都换上各式各样的衣服。龙 子姐姐更是不知羞耻地以二十四岁的年纪穿上水手服,连头发都绑成双马尾。 祭典的气氛会让人变得开放。 但同样是cosy ,「布偶装」完全是另一回事。 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文艺节目。 明明不是艺人或喜剧演员,应该只有女性社员的手艺社大家绝对不想穿的吧。 而且还是整整两天!简直是惩罚游戏了好吗!? 「欸,虽然对我来说这种事无所谓。」 「欸——无所谓吗……」 「完全,没关系。」 花菱表情平淡的说。 是这样吗? 如果是可爱的女孩子衣装也就罢了,这可是游乐园会派出来的毛茸茸角色布偶装喔。感觉叫声就是毛?茸茸。 一般会让人讨厌的吧。 「既然这是手艺社的演出项目,那红绪也穿了?」 「穿着。」花菱点头。 「看起来还好吗?」 「感觉非常丢脸。」 「……说得也是。」 大致上,因为手艺社是人数一般的社团,所以要是没受到社员们抵抗的话,应该有机会在校内看到各种的布偶装军团才对。 但无论是我或网球社的家伙们,都只看见花菱的奇怪猫布偶装。也就是说,手艺社的成员们多数都不打算外出,肯定躲在社办或家政教室里。 ——这么说来,红绪究竟什么打扮? 好在意,相当在意。但如果我问这种问题的话,话题就会扯远,这个时候还是先忍忍吧。 重要的果然是。 「但是,比起这身打扮,我更想和哥哥说话。不能被眼前的事情左右。」 ——和冥相关的话题。 虽然常识上来说不想被穿着奇怪打扮的人,以得意的表情这么指责,但我也大大赞同花菱的意见。 我点点头,回答「欸,是啊」。花菱也点点头,直直看着我的眼睛进入正题。 「随着我在校园里寻找哥哥,最近有些觉得在意的事渐渐冒出来。然后刚好看到爱内同学,所以想说稍微聊一下。」 「具体来说,在意的事是指?」 花菱说道。 「最近,感觉哥哥在躲我。」 「……原来如此啊。」 果然不可能没发现。 冥为了促进花菱独立,所以试着保持距离——距他这么说已经过去两个礼拜。 虽然我就在旁边看,但如果要说冥的态度实际上有什么转变,都只体现在一些小事上。 当然不可能无视,但也没有严格对待。感觉上冥对花菱扔出话题的机会减少了,但原本这对兄妹的关系能够成立,多要归功于妹妹积极采取行动,所以其实没什么明确的变化感。 虽然这么说,但当事者似乎对改变深有感觉。 再者冥今天还上演「逃亡剧」,更是至今为止不曾出现过的显著「拒绝」,所以花菱那份疑惑会转为确信也无可厚非。 「爱内同学,知道为什么吗?」 花菱表情微微扭曲,神色依赖的问。 真困扰。 这下我不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吗? 我全部都知道。无论是冥的事情,还是花菱的事情,两边都很清楚,正因此, 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做出错误选择。 想想看。 最重要的不外乎是「花菱本人有所领悟」。 如果一直依存哥哥的话,花菱的前途黯淡。现在已经不能够置之不理——冥的愿望就是以此为根据、希望花菱能够独立。 因此,这个时候不能告诉她实话。 说出「冥是为了让花菱断开对自己的依存,才避免接触」这种话很简单。如果这么做,花菱现在那——如同迷路小猫般不安的表情,一定也能缓和下来。 但那将会否定冥的所作所为。 例如实在看不下去因为解不开数学问题就要哭出来的学生,所以直接跳过过程告诉对方答案。 毕竟知道答案的话就能理解过程,这样一来感觉全部问题都能理解才对——但这只是感觉上罢了。有时候答案——必须自己用尽方法推导出来不可。 「该不会,我被哥哥讨厌了吧……」 花菱低声喃喃。 那份不安应该就是冥最担心的部分。 我立刻吐出不是否定但也非肯定的话。 「怎、怎么会!」 「——不是吗?」 那瞬间,花菱以整个人弹起般的气势询问,「也就是说,爱内同学果然知道些什么没错吧?」 「唔……」 我不能说多余的事。 但是,如果这时候保持沉默的话,反而会害花菱提心吊胆。 我想要回答她的,是中间地带。 不是极端偏向冥,却也不偏向花菱。虽然无法给予花菱明确的答案,但也许能消除她的不安。 ……就算我完全不知道具体该怎做啊。 总之现在先这么说吧。 「不——我也不知道详细情形。」 「呣……」 我说了谎。 但是,因为我原本就没想好该怎么说,所以就这样顺势说下去也没办法,毕竟保持沉默反而糟糕,而我也不可能回答「是的没有错,我都知道喔」。 这样的话…… 「不过,我多少有感觉冥在躲你。」 「爱内同学也这么觉得?」 「是啊。就是不算今天的事,我从之前就这么觉得。感觉有点奇怪呢,这样。」 虽然是假的。 我完全没看出冥行动前后的不同。 要是没从本人那边听说的话,肯定一头雾水…… 「……爱内同学,意外地敏锐呢。」 「欸,不要小看我。j 我状态可是很好,真的。 「那么,爱内同学认为哥哥为什么躲着我?」 「你还真是问了个难题……」 必须回避正确答案。 不是躲著而是单纯保持距离而已,并没有讨厌什么的。 有没有比较好的回答方式…………对了。 「话说回来,花菱,我稍微问一下。你和冥在家都聊什么?」 既然那个眼镜耿直的说,因为尊重隐私所以啥都不知情这种废话,但如果是会带同学回家然后若无其事去淋浴的愚蠢花菱,应该会有反应吧,大概。 但是。 「……为什么要问这个?.」 花菱皱起眉头。 另一方面,我产生有点微妙的心情。 现在不是反问的时候吧。话说、这对兄妹到底是怎样啊,对我的问题竟然同一个反应。 感觉有点奇怪? 「怎么说,没办法想像只有你们待在一起的样子啦。」 「想像。」 花菱瞪大眼,像鹦鹉般重复。我则边说「是啊」边点头。 「所以才想知道。就算冥躲着你,但你们可是住在一起、晚饭也会一起吃对吧? 应该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 「……不太能说上话。」 「哈?」 非常出乎意料地回答。 「我和哥哥,几乎没有一对一说话的机会。如果爸爸或妈妈在场,多少还能说上几句,在学校的时候则是因为有红绪或爱内同学在……」 一边说,花菱完完全全低下头。 她非常失落。 「……我对爱内同学,感到抱歉。」 「对我?」 「没错。要是我不那样利用爱内同学的话,根本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哥哥 说话…… 所以对不起……」 花菱垂头丧气地道歉。只要和我有关嘴里就特别不客气(随便)的家伙,居然是利用这种方式生出和哥哥说话的机会吗……套进我和冥在一起时,花菱对我用词特别辛辣这点的确有道理,不过…… 还不知道? 稍微等一下。你们爸妈已经再婚三个月了吧,现在跟我说没怎么好好说过话, 真假啊。 「……我认为你不用那么在意啦。我家现在还不是有三年空白,也没什么问题啊。」 「就算你这么说,但爱内同学家除了那三年以外,是一起住的吧?从出生到念国中的这十二年间。」 . 「呣……」 确实。正因为我和华凪有那样的历史,所以我们是无庸置疑的兄妹。 「反观我们才当了三个月的兄妹……我根本不知道身为妹妹,该怎么和哥哥相处,也完全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还以为只要开始住在一起,一切都会渐入佳境,随便就能成为像兄妹般的存在……」 花菱沉重地喃喃。 虽然这么说,但似乎因为累积相当多的情绪和想法,越说越消沉的花菱实在让人感到棘手。她的情绪仿佛就要陷入沼泽最深处。 「好难啊。」 「很难。」 哥哥烦恼著妹妹的未来同时,妹妹也烦恼著兄妹俩的现在。 ——然后,彼此的思绪都没有跟上对方的烦恼。 花菱由于为了督促自己成长的哥哥和自己的距离而烦恼,反过来,冥完全没发现妹妹对现在兄妹的相处方式,因为决定性因素而感到悲伤。 「如果,有什么契机就好了呢。」 我低声喃喃。 「契机?」花菱皱眉,「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类似上次的饼干那样。」 「啊啊……」 我们再次触及五月份的事。 因为发生过那样的事,所以两人才能好好踏出身为兄妹的第一步——虽然这么想,但魔鬼藏在细节里,问题或许还在更之前。 「……这么说起来。」 「嗯?」 「关于华凪。」花菱低声说道。 「哦……华凪怎么了? j 虽然没料到几个月前的话题会像这样接二连三出现,但花菱却也没有特别表示关心,反而提到华凪的名字。比起自己更对华凪的话题有兴趣的我,以稍微拔高的声音回问。 花菱深有感慨似的说。 「那孩子,是个非常好的孩子。我觉得她很厉害。」 「对吧!」 二话不说嗨起来的我回答。 上学第一天,因为路线相同所以走到一起的花菱和华凪。令人惊讶地的是,从那之后两人似乎一直有联络,连手机邮箱都早就交换之类的。 面对我的过度反应,花菱以厌烦的视线看过来。 「光是这样,就怎么也看不出她是爱内同学的妹妹。」 「吵死了!真的是我妹啦笨蛋!」 最近我才刚被欧米茄礼貌地用同样的台词说过啦,可恶! 「……爱内同学果然,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欸?」 和以前不一样? 「之前的爱内同学,在提到自己妹妹的时候,情绪不会这么高涨。不如说很冷淡。」 「……那是。」 感觉空气稍微沉重起来。 也就是,我亲身感受到对话中含有的「重要度」变化。 直截了当来说,我和花菱之间的对谈再度进入认真模式,有种不能随便回答的感觉——就是这个意思。 实际上,我也觉得应该会是这样。 我上次和花菱提到自己的妹妹,是在五月花菱家因为再婚问题(既然花菱是父亲的姓,那就叫花菱家吧)动荡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我大概处于「妹妹的话题怎样都好!」这种感觉,就像花菱指责的一样,连聊到妹妹都不愿意。 明明当时是那样,现在却变成这样……对吧? 「爱内同学和华凪,现在感情非常要好,很像兄妹,所以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为什么,你们会有这种改变呢?」 花菱再次询问。 为什么……? 能够成为答案的原因有很多。例如因为只是误会解开罢了、因为原本问题就出在红绪身上、因为华凪很多想法都过于自我中心。 但,最大的理由是。 「应该是向彼此说出想说的话吧。或者该叫做『倾诉』比较好呢。」 「倾诉……」 花菱重复一次,而我微微点头。 「对啊。因为我们之间有着种种空白,所以感觉必须消除隔阂才行。」 「我和哥哥的确也有那种空白期,但是,倾诉好难……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嘛,我想那并不局限于言语啦。」 「是这样吗?」 听我这么说,花菱声调拔高一阶。 我从她的语调变化接收到「糟糕」这个讯息。喂喂,这该不会是对我有什么奇妙的期待吧?别啊…… 等等花菱,我不记得自己有说过什么出色的发言。 「不、不是,这不是什么深思熟虑之后的话啦……不过、大概,除了言语以外应该也有其他方法吧?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 「欸?……」花菱不悦地瞪着我,「不负责任……」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很为难好吗……」 「哼。」 ——接着.我们的对话陷入僵局。 就像用完油的齿轮般,话题结束、会话的循环停止。 文化祭的喧嚣扎入耳中。明明天空已经完全染上秋色,但反射太阳光热辐射的柏油路依旧唤起夏天的感觉。 得说些什么——虽然那如同能够麻痹大脑的强烈自觉确实存在,却无法和行动有所连接。 「…………我差不多该回去找哥哥了。」 花菱低声说。 「你还要找吗?」 「除了这个之外,我不知道今天还可以做什么。」 结果,沉默是有时限的。花菱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猫布偶头套戴回头上,断绝和外界的交流。她以模糊的声音说道。 『虽然我不知道哥哥怎么想,但我想和哥哥一起逛文化祭。』 我只能目送咚咚地迈开脚步的花菱的背影离去。 —————————————————————————————————————————————————————————————— ——没事做了。 和花菱分开,麻将大会也因为中途离席不战而败,所以我突然空闲下来。 于是我为了履行少数几个和文化祭有关的「约定」,前往社办栋之外——设置在校门附近的摊贩区。 「我看看,记得应该是这边……」 在文化祭摆摊的社团似乎非常多(因为我们学校文化祭以社团为优先,没有教室展示)。 而运动社团就占饮食摊的大半数。对平常因为社团活动忙得不可开交的运动社 团来说,这种不怎么需要准备的摊子最为适合。 但意外的是,文化社团中也有摆饮食摊的社团。而莉莉参加的「海外文化研究会」正是其中之一。 「哦、叶介!欢迎光临!你来了呢!」 「因为我们约好了嘛,莉莉。怎样,有客人吗?」 「客人啊……『一点点』吧?」 海外文化研究会。 在见习过各式各样的社团后,莉 莉所选择的社团。 虽然我以为她一定会加入红绪和花菱所在的手艺社,但莉莉有着优秀的自主性。 原本莉莉来日本homestay的目的就是认识自己的祖先。而木木津高中的海外文化研究会的理念就是「以日本为视点来看别的国家」,也就是说「以俯瞰视点来分析英国(自己的国家)」这个想法吸引莉莉,没有比这个更适合她的社团了。 「……果然,莉莉卖的是英国料理呢。」 「是的!如果我不推荐英国料理的话,该推荐什么料理呢!」 ——英国料理摊。 要论海文研摊子的最大特征,那就是菜单似乎会随着看店者而定。顺便说,莉莉的负责时段是第一天下午。因为答应过要去莉莉的店,所以我一定得在这个时间点来这边。 海文研的社员大半都是女孩子,而且似乎多数都是海外宅。 结果就是,她们大多想要卖自己喜欢国家的料理——因此才会采用时间制&菜单交换制。 我还听说「德国推」和「比利时推」的女学生策划针对家长贩售的「德国啤酒」 和「比利时啤酒」,但这种计画当然会因为踩中文化祭执行委员和教师们的逆鳞而被粉碎,差点被骂到死。 结果,我在网球社社办时听去海文研摊子的家伙们说,负责第一天早上的她们眼神死地穿着军服加上围裙调调的民族衣装,改成卖香肠和淡菜的样子。 而身为英国负责人的莉莉,理所当然准备的是—— 「呜哇……是鳗鱼冻……」 虽然英国身为广为人知的难吃料理大国——但当中依旧有着不论外观、名字、 味道和评价都拥有压倒性存在感的霸气料理。 那就是鳗鱼冻。 「是的。是『jellied eels』呢。虽然我在这个和『stew eels』间犹豫很久,但如 果要卖的话,果然还是jellied eels比较好。」 即使说到摆摊最让人直接联想的是炸鱼薯条,但莉莉却决定以英国出名的另一 种摊贩料理,也就是鳗鱼冻决胜的样子。 从我的口吻就一目了然了吧,我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个「jellied eels」。而要 说我第一次吃这个料理,得追溯到两个月前。 也就是七月下旬。 关键就在「七月」和「鳗鱼」,以及「日本」和「英国」。没有交集的两国传统文化,在那天奇迹般的融合了! ——以相当精彩的糟糕形式 「鳗鱼冻……嘛,是今年土用丑日以来第二次呢。」 「没错呢!我在那个时候学到jellied eels的做法,所以这次有经验了!」 这天,我没有诅咒日本的鳗鱼业界和平贺源内。 土用的丑日是指,吃鳗鱼的日子。为了储存应付八月猛暑的贵重精力,所以有著吃鳗鱼的传统习俗。 但重要的是,土用丑日并没有指定鳗鱼该怎么吃。 大半的人应该会蒲烧吧,名古屋人的话说不定会选择鳗三吃。如果滨松人在这天吃鳗鱼派(静冈特产点心)的话,那就绝对是在等人吐槽,总之好好揍一顿就对了。 接着,如果是英国人——就会吃鳗鱼冻。 「但是啊,莉莉。为什么是鳗鱼冻?炸鱼薯条或三明治准备起来不是比较轻松吗,大概。」 「当然是有理由的!」 莉莉以向日葵般的灿烂笑脸说道。 「jellied eels连在英国本地的店都逐渐减少,但我认为这是绝对不能消失的文化!因为我是海文研的一分子,这次想要强调『文化』的部分。就算多一个人也好,我希望能有更多人知道jellied eels这项食物的存在,所以这次才选择它!」 「原来如此……比起定番料理,较为小众的料理说不定更能带出文化的意义呢……」 实际上,鳗鱼冻的知名度并没有很高。 所以如果是以「超商或超市卖的那种蜜柑或白桃果冻,把里面的水果换成鳗鱼」 下去联想的话,实物本体和想像之差实在太过悬殊。鳗鱼冻的「冻」 更加接近日本「鱼冻」,味道也不是甜系而是咸的,使用的鳗鱼更和日本用于蒲烧或鳗三吃的品种有所不同。 总而言之——鳗鱼冻是英国料理中,少数拥有卓越到糟糕的外观,以及过于性格的味道,集双重缺点于一身的一道恐怖料理。 因为和莉莉约好要来,所以我也做好相当的觉悟,但老实说我心已死。因为, 嗯。相当强烈啊,鳗鱼冻…… ——虽然这么说。 「……那,就是这样莉莉。给我一个。」 「好的!非常感谢!一共三百元!」 「ok,等我拿一下钱。」 既然到这里来了,我就没有不吃这个选项,因为那是莉莉努力煮出的料理,所以我必须尽力声援才行。 我伸手探向制服口袋,拿出钱包。 就在此时。 『那个……不好意思……也可以给我一个吗……?』 在我将取出的银色硬币交到莉莉白皙的手掌上时,突然传来这道声音。 是其他客人。 但那是道充满违和感的声音。模模糊糊又含混不清,完全听不明白,简直就像裹在毛茸茸棉被里、呈现卷起状态然后说话一样。 到底是谁会发出这种声音?感冒了吗? 我一边这样想,一边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而在那里的居然是…… 「嘎……!又、又是布偶装!是怎样啊!?」 「哦哦?兔子……? j 又是穿着等身大布偶装的人。和之前目击到的紫色恐怖猫不同,这次的主题是 兔子——还是只白兔。 穿着布偶装行动的怪癖……也就是手艺社的成员不会错。 『…………!?』 闻言,白兔看往我们的方向,明显吓了一跳。 看来和上次那机器人偶一样的冷淡布偶不同,这只布偶装的情感表现似乎挺丰富的。啊对,它还正常说话了。 设计方面也是这只获胜。全身是软绵绵的白毛,头部是全罩式头套,但和那只死鱼眼的猫不同,这只兔子是亲切又可爱的表情。 身体方面则在布偶装外穿上特别的围裙。简直像是料理偶像会穿在身上般、以白色、覆盆子色和粉红色为基准,搭配上大量折边的订制衣装。 我盯着那只兔布偶看。 「嗯。这只比刚才那只猫有品味多了……」 「姆,还有猫吗?我之前看过熊!」 「是啊,社办栋突然来了只猫布偶。欸,还有熊吗——」 「……………………」 就在我们讨论起校内为何会出现复数布偶装的话题时,我眼角余光瞄见白兔布偶退了 一步。 这是打算逃跑吧。至少看上去感觉非常不舒服。 ……为何? 和多数会婉拒的日本人不同,既然好奇且积极地过来买鳗鱼冻的话,到底为什么要跑—— 「…………因为我,吗?」 『欸!?』 闻言,白兔肩膀激烈一震,感觉更加惊讶。 事情到这个地步,我开始产生「该不会是」的推测,而沿着那个可能性去想的话,简直越想越觉得符合。 毛茸茸的生物、围裙、对鳗鱼冻有兴趣、手艺社、看到我好像想逃…………这是。 「——你是红绪?」 我试着询问。 刻不容缓地,白兔激烈地摇头并回答。 『不、不是!我不认识那个人!』 「 「……」」 我和莉莉面面相觑,双双点头。 「是红绪呢。」「怎么看都是红绪嘛。」 『——!?』 白兔又倒退几步,我们则继续追击。 「本来只是怀疑,但听见刚刚的回答就确定了喔。」 「欸,挺容易发现的啦,太明显了。」 『呜…………为什么你们会知道呢…………?』 接着,「布偶装里面的人」很快死心,说出肯定我们推测的话。我半傻眼的说。「当然知道的吧。还有啊,声音听不太见所以把头拿下来吧。」 『嗯……』 就像拔掉红酒瓶的软木塞,她砰地取下全罩式兔子头。漂亮的黑发呼啦啦地散开来。她看着我们浮现干笑。 似乎难以理解为什么自己的本体会瞬间被识破。 「是我……」 不用说——当然是红绪。然后我和莉莉异口同声,给满脸困惑的红绪补上最后一刀。 「我了。」 「我知道。」 红绪垂头丧气。 海文研似乎本来就打算提早收摊,所以在莉莉准备关店的时候,我和红绪就坐在摊子前的长椅上等。 红绪把白兔头放在椅子另一端。只有布偶头部曝晒在外的模样,看起来有种斩首示众的惊悚感。 「说起来,你为什么是扮兔子?.」 我从花菱那边听说红绪也穿着布偶装。既然如此,会在意的当然是为什么选择兔子,而且还是白兔这点。 「欸。为什么是指……?」红绪疑问。 「就是,怎么会决定要做这种的布偶装?」 「啊啊,我想想……」 红绪红著脸,以十分动摇的样子回答,「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啦。我喜欢兔子, 而且也没有其他选择……」 「哦。所以选白兔吗——」 「嗯。」 「明明是红绪却不是红色的吗?」 「就算是我也不是什么都会用红色的喔。j 「这么说也是。」 大概是因为名字里带有颜色吧,红绪从以前开始就喜欢红色。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说她几乎全都选红色也不过分,但假使是红色的兔子也太奇怪了。兔子大多是黑、茶或白,恐怕只有在「其实是恐怖童话」之类的游戏里才会出现拿刀乱来、满身血腥的红兔子。 但是,怎么说。 …………从刚刚开始,红绪的回答就不怎么干脆。 「怎么啦,这么讨厌被看见吗?」 「没、没有到讨厌的程度……」 红绪低下视线。她的手指在围裙上合拢、分开、再度合拢,感觉十分犹豫。一 边做出显而易见的扭捏举动,然后倏地抬起目光。 霎时,我们视线相接,而后…… 「该说是,想让叶介看到打扮得更漂亮的模样吗……」 「……………………」 我说不出话。 「你、你说些什么啊。不、不然好尴尬。」 「唔……抱、抱歉……」 要我说话啊,但具体上该说什么……? 对、对了!虽然说是布偶装,但也大致算不同的服装,要是说到当女孩子穿没见过的衣服时该怎么应付……! 「……很适合你。」 「欸? j 红绪浮现万分惊讶地表情。我继续说道。 「那只兔子,很有红绪的样子。」 ——那就是夸奖衣服。 当然,这并非恭维。身为草食系女孩子的红绪,和兔子这种动物非常搭,而且连兔子眼睛是红色这点一起考虑下去的话,也和本人的代表色很合,是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如此。 「…………欸?」 奇妙的是红绪的反应完全不对。 不 如说,还露出不太看得出来的不爽。她眯起眼,抿紧双唇。而我一头雾水的问。 「……你为什么看起来很不满啊。」 「那是当然的。被说很适合布偶装,任谁都高兴不起来好吗?」 我明白令人惊愕的新事实。这个世界似乎存在着被夸奖也不会让女孩子高兴的衣服。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说起来,明明才刚跟你说过,想让你看到打扮得更漂亮的我的说。 真是。」 红绪有点生气的说。 看样子是失败了,但如果好好考虑的话,因为红绪真的很讨厌自己的兔子模样,所以要是夸奖兔子反而会有反效果这件事,也非常明显。 不,但就算这样,我也没想过她居然会这么不高兴……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理由吗?虽然我什么都想不到。 「叶介、红绪,久等了!我拿jellied eels来了!」 正当我因为说出多余的话而让气氛变得微妙的时候,救世主、也就是做好关店准备的莉莉出现了。 将我们之间的窘困气氛打破的莉莉,简直就是天使。 ——虽然这么说,但恐怖的是,天使双手正拿着可以称为「通往地狱的钥匙」 的料理,也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果然好难吃……」 「好厉害!超好吃的!不愧是莉莉!」 「只要你喜欢我就很开心了。我自己也觉得做得还不错。」 「从今年土用丑日吃过的叶介那边听到之后,我就一直想吃吃看了呢。有种心愿终于达成的感觉。」 莉莉坐在我和红绪中间。 接着是,很熟悉的光景。 只有我一个人无精打采,红绪和料理制作人都赞不绝口。和拥有特殊味觉以及味道价值观差不多的她们相较之下,嗜好极为普通的我,自然会产生完全不同的感想。 ——鳗鱼冻。 外观差不多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冻的颜色是带有些许黄的透明色,那之中装着切成块状、还带着蓝皮并煮成白色的欧洲鳗鱼。要说鳗鱼冻的问题,果然是那清爽到无法引起食欲的外观吧。 特别是对原本就会吃鳗鱼的日本人来说,这个鳗鱼冻已经超越惊吓,进入事故的领域。 会这么说是因为日本人吃鳗鱼的时候,大多是蒲烧后吃,极少有机会遇到身为鱼类,却「活生生」的鳗鱼。 鱼。对,鳗鱼毫无疑问是鱼。 绝对不是——像沾上蒲烧酱汁时那肉类般的存在。 也就是在某种意义(?)上,这个「jellied ells」是道能够引出所谓鳗鱼这种鱼 类持有的「原味」料理。 「唔唔……」 默默地把鳗鱼冻送进嘴里,我觉得想吐。 因为所谓的鳗鱼冻是道优秀的英国料理,所以承袭它发明国家那调味一边倒的爱好。 调味是单纯的「盐」。 那就是全部。强烈的重咸鳗鱼,再加上过度提出食材味道而产生的腥味,这个 强烈的味道简直一言难尽。 「叶介觉得,不好吃吗……?」 莉莉以确认般的口吻,询问默默吃着的我。 蓝色双瞳直直地看着我。 尽管我因为那双宝石般清澈的视线感到晕眩,但依旧遵从自己的信念i如果觉得难吃就直说——回答。 「欸,不、欸,嗯……抱歉。」 我说出这种非常暧昧又没把握的话。 ——这种事无论做几次都无法习惯。 对煮出这份料理的人说出「难吃」的瞬间。 就连对做菜比谁都难吃的红绪,我都这么觉得了,对莉莉的罪恶感只怕更加严重 。莉莉有点失落的说道。 「这样吗……好难啊,明明我应该煮出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但是我完全不知道 jellied eels究竟该怎么煮,才会符合曰本的大家的口味……好困扰啊……」 莉莉开始苦思。 莉莉所做的「英国家庭料理」最大问题是,日本人和英国人之间的各种文化差异占绝大多数。 所以就理论来说,要是材料和做法大致偏向曰式的话,两国之间的饮食鸿沟应该就能补上才对。 但是,对莉莉而言,所谓的「文化」非常重要。 日本人不擅长的东西、认为是常识之外的东西、怪异的东西——将这些全部排 除并制成的新「英国料理」,就和英国土生土长的莉莉印象中的英国料理完全不同了不是吗……欸,反正莉莉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煮出曰本人会喜欢的英国料理。 在这个时候。 「——如果,叶介的味觉和我一样就好了呢。」 出现非常意外的爆炸性发言。我无比认真且战栗地看向发言者的脸。 「红绪,你刚刚若无其事地说了很可怕的话呢……」 「欸?为什么?」 满脸好奇的红绪疑问,「因为这样的话,叶介不管吃什么都会觉得『好吃』了呦?这不是很棒的事吗?」 「呣……」 「如果味觉和我一样的话,那么我煮的料理也全部都会觉得好吃了呢。」 红绪一边摇著放在旁边的兔布偶脑袋,一边说。 ——不是红绪,而是我改变? 老实说这完全是无法想像的展开。说起来,旁门左道of旁门左道也该有个限度吧?只不过,红绪说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对。 「顺便说,我爸爸就是这样喔。j 「什么……?」 「向妈妈求婚,去外公家里低下头说『请将耀子小姐嫁给我!』……啊,抱歉, 耀子是我妈妈的名字。总之他们一帆风顺直到结婚,等开始一起住之后,爸爸才发觉妈妈的料理很奇怪,但是因为爸爸超级喜欢妈妈,不想要分开,所以到最后爸爸的体质就习惯了的样子。」 好随便!? 你说就习惯了的样子——连人类的体质都能改变的料理到底是什么!?不要这么爽快的带过去!很恐怖好吗!风水轮流转哪天就会转到我了吗! 「那啥红绪小姐,您说的我完全是第一次听到……」我想也不想地询问。 「因为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嘛。大概上个月左右?在叶介指责之前,我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料理和别人不一样啊。」 「不,就算是这样。」 红绪的父亲——香神先生到底跨越什么矛盾才有今天的生活呢。虽然我偶尔会 在上下学路上遇到香神先生,但既然听说这样的故事,想必以后见到会另眼相看吧。 然后是红绪的妈妈——香神耀子阿姨吗?这么说起来,最近好像不怎么有遇到。大概多久没见了呢?我想至少从红绪开始出入家里后,就不曾遇过了…… 「欸、不过——虽然我说了这么多,但都是开玩笑的。」 「……哎。」 红绪浮现坏笑。 「因为我已经说过要努力煮出让叶介觉得好吃的料理,如果叶介改变的话,不就像我输了一样吗?这样太卑鄙了。」 「……原来如此。」 我嘴角浮现些许笑容说道:「欸,我也——不管吃起来到底多好吃,还是没办法想像自己像你一样在白饭上撒帕布隆。」(日产的感冒药,大概类似于999?台译百保能) 「欸?那个只是入门级呢。」红绪噘嘴,柔和地说。 「那就更不行了……」 「嘿嘿。红绪和叶介感情真的很好呢。」 露出暧昧的笑容来回看着我们,夹在中间的莉莉绽出比我们更加高兴的表情, 然后将汤匙伸向自己手边装鳗鱼冻的容器。就像在吃充分使用牛奶的冰淇淋般,莉莉心情非常好地一口接一口。 这是一段充实而和平的时间。 虽然同时也完全不平稳。 我的舌头因为鳗鱼冻那过于独特的咸味和鱼腥味非常热闹,一起坐在长椅上的红绪头部以下穿着布偶装,海文研的摊子不知道是不是评价不好,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客人前来的迹象,但这对我们而言——是无可取代的美好时光。 就在此时。 『引颈期盼的木木津祭的同学们,以及家长们大家晚安!我是文化祭执行委员船越!各位等待已久的活动时间终于到了!』 喇叭里突然传来执行委员的全校广播。 在校门周围区域的人们,一致停下活动。 然后不约而同做出同样的行为。 无论谁都像长颈鹿般伸长脖子、像大象般竖起耳朵,凝神细听喇叭里传来的广播。当然我们也是。什么活动要开始了? 广播继续说道。 『文化祭第一天已经接近尾声!有好好看过节目表的各位,大概在想差不多该来了吧?对,时间到了!由文化祭执行委员会主办的大宾果大会时间!』 ——居然是宾果大会? 「对对,有宾果大会喔!我啊,考虑过不会回教室的可能性,所以把单子放在口袋里了……你看!」 「我也带着!目标是一本万利!」 她们两个一起摸出之前发下来的宾果专用纸。 红绪的用纸居然是从布偶装身上的围裙口袋(简直像四次元口袋般的不自然口袋)里拿出来的。 但相形之下的我…… 「……我忘了这回事。现在用纸不在手边。」 「欸。这不是今天开幕式结束后,委员会直接发下来的吗?放在哪里了呢?」 「我应该是放在书包外看得见的地方……书包在网球社社办。就算现在过去拿也来不及了。留在那边的家伙会随便涂。」 关于用纸的记忆意外鲜明。 我应该是把用纸明显地放在、袋鼠育儿袋般的书包外侧口袋里。而那些像鬣狗一样眼尖的浑蛋们根本不可能放过,当然会抽走,当成社办内所有人的共同财产。 「嗯,好可惜呢。明明奖品相当不错的样子。」「欸……例如什么?」我反问红绪。 「我想想喔。我之前从手艺社的执行委员那边听说,因为这次取得木木津市的商店街协办,所以有很多好东西喔。蓝光光碟机啦亚马逊的礼券啦笔记型电脑啦,其他还有很多喔。」 「什——」 超出预想太多的豪华阵容,让我不禁动摇。 欸。 那是什么!?会给这么好的东西!? 我还以为反正就是「学生餐厅的优惠券一个月」之类、和学校生活相关的奖品而已,完全小看这次活动了 「莉莉想要什么呢?我想要电脑。我房间里的电脑因为超旧,稍微用一下就会马上断电。」 「我想要光碟机。一次可以录复数的节目果然很有魅力呢。家里只有一台电视, 多少有点不方便。」 「啊,的确……不过,既然奖品这么丰富,说不定也会有电视喔。我在新闻上看过,电视最近销量似乎不太好,店家很烦恼呢。」 「哦——?太棒了。那我也想要电视。」 另一方面,女孩子们对宾果大会兴致勃勃。 女性似乎有对这种碰运气拿奖品的活动产生兴趣的倾向,这点也体现在杂志奖品和商店街的抽奖上。 但是呢两位,宾果可不是那种积极想要什么就能拿到的积极游戏喔。参加者能做的,最多只有期待念出号码的时候。 …………欸,关键是我手 边没有用纸,只能半张著嘴排放二氧化碳然后旁观这场活动。 ——就在这个因为宾果大会,而让我们陷入这次文化祭开场以来最为绝妙的情绪高涨时。 「呼。」 可以看见某道人影从校舍方向一边擦汗,一边跑近我们所在的摊贩区。那是个又高又痩,还戴着眼镜的熟悉男人。 冥。 「啊咧——那个不是冥吗?」 「嗯。啊、真的。是藤见川同学。欸……那么,凯伦呢……?」 「冥!要过来吗?」 「唔……?」 莉莉挥挥手,一脸疲累不堪的冥似乎注意到我们。他瞬间像是警戒般看看四周,大概是在确认安全(?)吧,才慢慢迈步往海文研的摊子走过来。 然后,开口第一句话。 「……班长,那个布偶装是惩罚游戏还是什么?」 「欸,欸!?」 首先就是——吐槽穿着白兔布偶装的红绪。 这句话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红绪,再度回到觉得非常丢脸的状态。 红绪满脸通红,没理由羞耻地说道。 「那、那个,这、这是手艺社的展出……不是什么处罚游戏……」 「原来如此,是手艺社的……手艺社!?是吗,那么在我移动之后,有只奇怪猫咪满校园徘徊的传言,该不会是……!」 冥惊讶地瞪大眼。 看见他这个反应,我想冥应该成功躲开花菱,毕竟他好像没遇到那只恐怖的紫色猫布偶(in花菱)。 ——反而是遇到花菱的我有个想法。 「呐。老实说——我刚刚遇到花菱了。」 我悄声向冥说。 「哦……凯伦的样子如何?」 居然用问题回答问题……如何吗? 不知为何,我对这个问题无法抱持良好印象。 该说是微妙的隔离吗,还是说法很冷淡呢。 有种和平突然停止、令人着急的感觉。我边这么想边回答。 「『保持距离、促进独立』对吧。大概暴露一半了。她还问我你是不是躲着她。」 「……果然吗。」 「是啊。老实说,我觉得你现在的做法没什么效果。花菱那家伙完全没有变得独 立。」 「…………说的,也是呢。」 要是一时半刻就能让那个自甘堕落的公主产生变化,我们也不用这么辛苦但比起这些我更在意的是——冥和花菱交错的想法。 这对兄妹现在最必要的,真的是「保持距离」和「独立」吗?我甚至对此产生 疑问。 「哦?叶介和冥在聊什么呢?」 莉莉以奇怪的表情,询问话题突然开始沉重的我们,而我有点语塞。 「啊不,这是……」 「宾果游戏很快就要开始了喔。冥,你有带着用纸吗?」 「用纸……?宾果的吗?不,可能放在书包里了吧……」 「姆姆。和叶介一样呢。太浪费了!」 「说的是呢。这么说起来,我完全忘了这回事——」 就在冥这么说的瞬间。 「呐呐,藤见川同学。你有看到凯伦吗?」 「……!」 询问。 和花菱同为手艺社一员的红绪,直接向冥提出询问。 这瞬间,冥肩头一僵。 红绪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以更加不可思议的状态纳闷道。 「凯伦她啊,今天一直都在找藤见川同学喔。错过了吗?」 「……大概是吧。」 「是吗?因为凯伦说想和藤见川同学一起玩,既然今天时间上有点紧凑,希望明天你能和她一起逛呢。」 「是、这样啊。」冥说道:「…………我会妥善处理。」 以干瘪的声音,冥点头这么说。 ——以全盘皆知的我确定「恐怕不会处理吧」的声色。 「……需要改变方式吗?」 冥小声地喃喃。 我从那低语声中感觉到难以言喻的危险。 毕竟花菱一点都没有改变。 直肠子,而且太过纯真。早上迟到就一个人上学,文化祭则一心一意找哥哥, 完全不会打乱自己的脚步。 因为花菱现在只希望,能和冥成为感情好的兄妹。 但因为冥的愿望更加顾全大局、更加着眼于未来——所以越听他们两个说话越会发现,双方想法有着决定性的出入。 此时。 『那么,宾果大会start!』 从喇叭里传来的声音,自然而然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各位,准备好宾果用纸了吗?规矩就是,凑齐两行宾果后请依序前往经营本 部,接着再抽一次签,这样便能获得上面所写的超豪华奖品——这就是本次活动的 形式。不过,还有个请接受我们访问才能领取奖品的条件喔!那么,大会开始!首先是 8号!用纸上有8号的人请划记——』 「啊,我有8号!首先一个!」 「我也有。这是很棒的开头对吧!」 「……」 「……」 一边看着愉快玩宾果的女孩子们,我和冥陷入无法形容的沉默。 如果我们手上也有宾果用纸的话。 那就能够丢掉这种难以言喻的思考,任由物欲摆布了吧。我这么想。 ——然后,宾果游戏以意外的方式结束。 但那绝对不是、 『我是二年五班的香神红绪。那个,我抽到应该很多人想要的ipad……啊哈 哈哈,不好意思。我其实已经有一台ipad了……我真正想要的是电脑!感觉这两个价钱差不多,抽中电脑那位愿意和我换吗?等你联络!』 因为红绪重复获得ipad ,因此透过学校广播申请交易这件事。 『我是二、五的莉莉=亚波尔格士!这次能够抽中想要的光碟机真的太好了。我非常喜欢看足球和时代剧,会充分活用这台光碟机!』 也不是莉莉发挥幸运值,如同自己的宣言般抽中会让我家电视生命更为丰富的东西。 问题出在——接连有人抽中奖品、宾果大会渐入佳境的时候。 『哎呀,两位都连出两条线了呢。那么,请两位抽签吧。请各位稍微等等…………噢噢,这、这是!终于出现了!两位抽中相同的奖品!而且还是这次活 动的压轴奖!也就是全天候型最高级水上乐园『sidderuta』的双人一日入场券啊啊啊啊啊啊!』 非常吵闹的尖叫响彻校内。 那个播放员似乎把宾果和足球代表战还是什么搞混了,起初有学生连线成功出 现在本部时,那人也发出『宾果!宾果!宾果!宾果!宾果!宾果!宾果唤噢噢噢!』等等,简直像日本队进球似的连喊几十次宾果,然后被老师们骂了。现在这模样已经比刚开始冷静很多,但还是令人困扰。 「欸欸欸欸,说是sidderuta呢!好厉害!」 「没想到学校的宾果大会居然会出现这种奖品,今年真是不得了。 因为第二台ipad如愿以偿地和抽中笔电的学生交易,因此非常愉悦的红绪 和我抬高声量。 sidderuta是最近成为话题的超豪华水上乐园。 虽然东京都内已经有最高级的娱乐设施,但大概是以未来想击败名字同样「s i」开头的巨大娱乐设施为目标还是什么…… 到底是谁呢? 抽中这种高级奖品的会是什么人……? 『那么,我想也差不多该访问非常幸运的两位女性……哎呀,两位认识吗?啊、 那可以请两位一起接受访问吗……非常感谢。那么,首先请自我介绍。』 接着完全是以突袭的形式。 『好的……那、那个……我是一年四班的爱内华凪……』 『二年五班,花菱凯伦。』 她们两个的声音出现在广播里。 『算起来,二年五班这是第三位得奖者了呢。似乎是聚集非常幸运且可爱的女孩子的班级!顺便一问花菱同学,你和之前获奖的那两位是……?』 『朋友。感情超好。』 『噢噢,这真是厉害!也就是三位感情好的朋友独占豪华奖品呢。太让人羡慕了!花菱同学……我从你走进房间开始,就对那个奇异过头的打扮很有兴趣……?』 『——完全和现在没有关系。快点继续访问吧。』 『…………说得也是。好的,我明白了。那么接下来访问爱内同学吧!虽然这次幸运地获得免费一日券,但因为sidderuta是spa度假村,所以必须穿泳装。请问爱内同学这个夏天去过海边吗?』 『我对海边什么的没有兴趣……我是山派……』 『山吗!这么说你的兴趣是露营或登山啰?』 『是昆虫采集……今年也在长野的深山里,抓了很多蝉……』 『…………原来如此。那么最后,因为这次的奖品是双人一日券,如果愿意的话,能够告诉我们想一起去的对象是谁吗……?』 『好。』『我知道了。』 正当这场完全不看现场气氛的采访即将结束、主持人嘴里突然跳出那种问题的瞬间。我立刻发出「啊……」这种茫然失措的声音。 这两个人,会想使用双人单日券、一起去水上乐园玩的对象? ——那不是明摆着吗。 『哥哥。』『是我哥。』 虽然称呼方式不同,但两道声音却在同一时间吐出决定性的台词。 而且还因为主持人惊讶的问出『欸,那到底是谁呢……?』这种详细希望的发言,因此事态转向更麻烦的方向。 『二年五班,藤见川冥。』『二年五班,爱内叶介。』 暴走的妹妹们——连我和冥的名字都透过全校广播精彩的曝光。而最后,主持人还投下惊人的炸弹,将这次事件转换为全校学生都认清且关心的事。 『原来如此,各种谜团终于解开了呢!又是二年五班!也就是几位都认识对吧? 嗯嗯,也就是陪家人!啊不,我太感激了!很棒!毕竟我没有从这么可爱的两位嘴中听见【男朋友】或【恋人】这种可恶台词,打从心底感到欣慰!实在太棒了!我们完全没想过准备双人券,却能以这种谁都不会受伤的方式结束访问!其他同学们 一定也这么想对吧!那么最后请给予获得奖品的两位、两位的哥哥,还有如此精彩的亲情最大的掌声!宾果大会就此结束!』 瞬间,另一边响起爆发般的掌声。 同样在校门附近的摊贩区,听见宾果大会广播的学生们,一起受到煽动而拍手。 ——就这样,我们的后路完全被阻断。 虽然这么说,但我个人没有任何问题。 因为我家妹妹是雷打不动的山女,能够一起去水上乐园那类的亲水设施玩是非常贵重的体验。我对两个人去玩毫不抵触。 但是,冥。 「…………这真是,没辙了呢。」 和为了督促妹妹独立所以下定决心保持距离的哥哥对照之下——到底该怎么处理这个,期待能和哥哥度过愉快时间的公主的强制约会呢? 终 哈罗,世界 『铃铃铃铃铃铃铃』 「嗯。」 刚从sidderuta回到家的我,一开门就发现家用电话正在响。 ——那之后,红绪去跟冥道歉了。 只不过,和总是在各种事情上逞强的红绪相反,被扇的当事人居然两秒就选择原谅红绪,而且还说出「多亏班长我才发现重要的事,谢谢你打我」这种,容易会被听见的人误解的台词向红绪道谢。 那之后,我瞥著因为至今为止的不满统统烟消云散,所以在水上乐园大玩特玩的花菱等人,痛苦地应付红绪的便当。 和平常一样,红绪做的菜很难吃。 还是「勇健好炊饭」这种,因为健康飮料效用因此回复体力的瞬间,就会由于那股太过难以言喻的味道而连刚才回复的体力也一并被夺走、难吃到无法想像的料理。即使用上和铃木一朗每天喝的同样一瓶数千元的高级勇健好,难吃的东西还是难吃。 「那——只能我接了啊。」 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花菱兄妹说想多玩一会,所以应该还在sidderuta才对。红绪她们为了准备晚餐去商店街买东西。 也就是只有没事的我直接回家。 「喂,这里是爱内家。」 脱掉鞋子,进入家里的我很快拿起听筒。 『啊、叶介?好久不见。是妈妈哟!』 「……」 『啊咧?听不见吗?叶介?这不是诈骗电话喔?』 「……老妈喔。我知道啦,你完全没变。」 ——是生下我的人的声音。 简单来说,打电话过来的是爱内京佳。 也就是,这是通来自英国的国际电话。 日本和英国的时差是八个小时,所以对面时间是……说起来我也不知道现在几点。 欸算了。这和那边几点没有关系。 『叶介,我觉得你对妈妈的说话方式不太好喔。』 「无所谓吧。话说,有什么事啊?怎么突然打电话来。」 『啊啊。说得也是!我看看,可以的话你帮我叫小龙子或莉莉来听电话吧。』 姊姊和莉莉。 和我无关,却和这两人有关的话……是很重要的话题吗? 「不好意思。她们都不在。我也是刚刚才回来,那要留言吗……?」 『不在吗?这样的话,跟叶介你说也可以。那个呢,时间上是十二月……也就是 有点后面的事情,因为妈妈和爸爸要回日本很难——』 老妈说道。 『所以圣诞节,要不要来英国过?』 「…………哈?」 圣诞节……英国……!? 『啊啊,当然。也带小红绪一起来吧。好像受她很多照顾,想面对面跟她致谢, 而且——』 接着,老妈吐出决定性的台词。 『你们的生日派对也一起办吧。叶介的生日在十二月二十四号,小红绪的生日不是在十二月二十五号吗?我觉得时间上刚刚好喔。莉莉应该也想回家一次看看吧。』 『铃铃铃铃铃铃铃』 「嗯。」 刚从sidderuta回到家的我,一开门就发现家用电话正在响。 ——那之后,红绪去跟冥道歉了。 只不过,和总是在各种事情上逞强的红绪相反,被扇的当事人居然两秒就选择原谅红绪,而且还说出「多亏班长我才发现重要的事,谢谢你打我」这种,容易会被听见的人误解的台词向红绪道谢。 那之后,我瞥著因为至今为止的不满统统烟消云散,所以在水上乐园大玩特玩的花菱等人,痛苦地应付红绪的便当。 和平常一样,红绪做的菜很难吃。 还是「勇健好炊饭」这种,因为健康飮料效用因此回复体力的瞬间,就会由于那股太过难以言喻的味道而连刚才回复的体力也一并被夺走、难吃到无法想像的料理。即使用上和铃木一朗每天喝的同样一瓶数千元的高级勇健好,难吃的东西还是难吃。 「那——只能我接了啊。」 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花菱兄妹说想多玩一会,所以应该还在sidderuta才对。红绪她们为了准备晚餐去商店街买东西。 也就是只有没事的我直接回家。 「喂,这里是爱内家。」 脱掉鞋子,进入家里的我很快拿起听筒。 『啊、叶介?好久不见。是妈妈哟!』 「……」 『啊咧?听不见吗?叶介?这不是诈骗电话喔?』 「……老妈喔。我知道啦,你完全没变。」 ——是生下我的人的声音。 简单来说,打电话过来的是爱内京佳。 也就是,这是通来自英国的国际电话。 日本和英国的时差是八个小时,所以对面时间是……说起来我也不知道现在几点。 欸算了。这和那边几点没有关系。 『叶介,我觉得你对妈妈的说话方式不太好喔。』 「无所谓吧。话说,有什么事啊?怎么突然打电话来。」 『啊啊。说得也是!我看看,可以的话你帮我叫小龙子或莉莉来听电话吧。』 姊姊和莉莉。 和我无关,却和这两人有关的话……是很重要的话题吗? 「不好意思。她们都不在。我也是刚刚才回来,那要留言吗……?」 『不在吗?这样的话,跟叶介你说也可以。那个呢,时间上是十二月……也就是 有点后面的事情,因为妈妈和爸爸要回日本很难——』 老妈说道。 『所以圣诞节,要不要来英国过?』 「…………哈?」 圣诞节……英国……!? 『啊啊,当然。也带小红绪一起来吧。好像受她很多照顾,想面对面跟她致谢, 而且——』 接着,老妈吐出决定性的台词。 『你们的生日派对也一起办吧。叶介的生日在十二月二十四号,小红绪的生日不是在十二月二十五号吗?我觉得时间上刚刚好喔。莉莉应该也想回家一次看看吧。』 『铃铃铃铃铃铃铃』 「嗯。」 刚从sidderuta回到家的我,一开门就发现家用电话正在响。 ——那之后,红绪去跟冥道歉了。 只不过,和总是在各种事情上逞强的红绪相反,被扇的当事人居然两秒就选择原谅红绪,而且还说出「多亏班长我才发现重要的事,谢谢你打我」这种,容易会被听见的人误解的台词向红绪道谢。 那之后,我瞥著因为至今为止的不满统统烟消云散,所以在水上乐园大玩特玩的花菱等人,痛苦地应付红绪的便当。 和平常一样,红绪做的菜很难吃。 还是「勇健好炊饭」这种,因为健康飮料效用因此回复体力的瞬间,就会由于那股太过难以言喻的味道而连刚才回复的体力也一并被夺走、难吃到无法想像的料理。即使用上和铃木一朗每天喝的同样一瓶数千元的高级勇健好,难吃的东西还是难吃。 「那——只能我接了啊。」 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花菱兄妹说想多玩一会,所以应该还在sidderuta才对。红绪她们为了准备晚餐去商店街买东西。 也就是只有没事的我直接回家。 「喂,这里是爱内家。」 脱掉鞋子,进入家里的我很快拿起听筒。 『啊、叶介?好久不见。是妈妈哟!』 「……」 『啊咧?听不见吗?叶介?这不是诈骗电话喔?』 「……老妈喔。我知道啦,你完全没变。」 ——是生下我的人的声音。 简单来说,打电话过来的是爱内京佳。 也就是,这是通来自英国的国际电话。 日本和英国的时差是八个小时,所以对面时间是……说起来我也不知道现在几点。 欸算了。这和那边几点没有关系。 『叶介,我觉得你对妈妈的说话方式不太好喔。』 「无所谓吧。话说,有什么事啊?怎么突然打电话来。」 『啊啊。说得也是!我看看,可以的话你帮我叫小龙子或莉莉来听电话吧。』 姊姊和莉莉。 和我无关,却和这两人有关的话……是很重要的话题吗? 「不好意思。她们都不在。我也是刚刚才回来,那要留言吗……?」 『不在吗?这样的话,跟叶介你说也可以。那个呢,时间上是十二月……也就是 有点后面的事情,因为妈妈和爸爸要回日本很难——』 老妈说道。 『所以圣诞节,要不要来英国过?』 「…………哈?」 圣诞节……英国……!? 『啊啊,当然。也带小红绪一起来吧。好像受她很多照顾,想面对面跟她致谢, 而且——』 接着,老妈吐出决定性的台词。 『你们的生日派对也一起办吧。叶介的生日在十二月二十四号,小红绪的生日不是在十二月二十五号吗?我觉得时间上刚刚好喔。莉莉应该也想回家一次看看吧。』 『铃铃铃铃铃铃铃』 「嗯。」 刚从sidderuta回到家的我,一开门就发现家用电话正在响。 ——那之后,红绪去跟冥道歉了。 只不过,和总是在各种事情上逞强的红绪相反,被扇的当事人居然两秒就选择原谅红绪,而且还说出「多亏班长我才发现重要的事,谢谢你打我」这种,容易会被听见的人误解的台词向红绪道谢。 那之后,我瞥著因为至今为止的不满统统烟消云散,所以在水上乐园大玩特玩的花菱等人,痛苦地应付红绪的便当。 和平常一样,红绪做的菜很难吃。 还是「勇健好炊饭」这种,因为健康飮料效用因此回复体力的瞬间,就会由于那股太过难以言喻的味道而连刚才回复的体力也一并被夺走、难吃到无法想像的料理。即使用上和铃木一朗每天喝的同样一瓶数千元的高级勇健好,难吃的东西还是难吃。 「那——只能我接了啊。」 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花菱兄妹说想多玩一会,所以应该还在sidderuta才对。红绪她们为了准备晚餐去商店街买东西。 也就是只有没事的我直接回家。 「喂,这里是爱内家。」 脱掉鞋子,进入家里的我很快拿起听筒。 『啊、叶介?好久不见。是妈妈哟!』 「……」 『啊咧?听不见吗?叶介?这不是诈骗电话喔?』 「……老妈喔。我知道啦,你完全没变。」 ——是生下我的人的声音。 简单来说,打电话过来的是爱内京佳。 也就是,这是通来自英国的国际电话。 日本和英国的时差是八个小时,所以对面时间是……说起来我也不知道现在几点。 欸算了。这和那边几点没有关系。 『叶介,我觉得你对妈妈的说话方式不太好喔。』 「无所谓吧。话说,有什么事啊?怎么突然打电话来。」 『啊啊。说得也是!我看看,可以的话你帮我叫小龙子或莉莉来听电话吧。』 姊姊和莉莉。 和我无关,却和这两人有关的话……是很重要的话题吗? 「不好意思。她们都不在。我也是刚刚才回来,那要留言吗……?」 『不在吗?这样的话,跟叶介你说也可以。那个呢,时间上是十二月……也就是 有点后面的事情,因为妈妈和爸爸要回日本很难——』 老妈说道。 『所以圣诞节,要不要来英国过?』 「…………哈?」 圣诞节……英国……!? 『啊啊,当然。也带小红绪一起来吧。好像受她很多照顾,想面对面跟她致谢, 而且——』 接着,老妈吐出决定性的台词。 『你们的生日派对也一起办吧。叶介的生日在十二月二十四号,小红绪的生日不是在十二月二十五号吗?我觉得时间上刚刚好喔。莉莉应该也想回家一次看看吧。』 『铃铃铃铃铃铃铃』 「嗯。」 刚从sidderuta回到家的我,一开门就发现家用电话正在响。 ——那之后,红绪去跟冥道歉了。 只不过,和总是在各种事情上逞强的红绪相反,被扇的当事人居然两秒就选择原谅红绪,而且还说出「多亏班长我才发现重要的事,谢谢你打我」这种,容易会被听见的人误解的台词向红绪道谢。 那之后,我瞥著因为至今为止的不满统统烟消云散,所以在水上乐园大玩特玩的花菱等人,痛苦地应付红绪的便当。 和平常一样,红绪做的菜很难吃。 还是「勇健好炊饭」这种,因为健康飮料效用因此回复体力的瞬间,就会由于那股太过难以言喻的味道而连刚才回复的体力也一并被夺走、难吃到无法想像的料理。即使用上和铃木一朗每天喝的同样一瓶数千元的高级勇健好,难吃的东西还是难吃。 「那——只能我接了啊。」 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花菱兄妹说想多玩一会,所以应该还在sidderuta才对。红绪她们为了准备晚餐去商店街买东西。 也就是只有没事的我直接回家。 「喂,这里是爱内家。」 脱掉鞋子,进入家里的我很快拿起听筒。 『啊、叶介?好久不见。是妈妈哟!』 「……」 『啊咧?听不见吗?叶介?这不是诈骗电话喔?』 「……老妈喔。我知道啦,你完全没变。」 ——是生下我的人的声音。 简单来说,打电话过来的是爱内京佳。 也就是,这是通来自英国的国际电话。 日本和英国的时差是八个小时,所以对面时间是……说起来我也不知道现在几点。 欸算了。这和那边几点没有关系。 『叶介,我觉得你对妈妈的说话方式不太好喔。』 「无所谓吧。话说,有什么事啊?怎么突然打电话来。」 『啊啊。说得也是!我看看,可以的话你帮我叫小龙子或莉莉来听电话吧。』 姊姊和莉莉。 和我无关,却和这两人有关的话……是很重要的话题吗? 「不好意思。她们都不在。我也是刚刚才回来,那要留言吗……?」 『不在吗?这样的话,跟叶介你说也可以。那个呢,时间上是十二月……也就是 有点后面的事情,因为妈妈和爸爸要回日本很难——』 老妈说道。 『所以圣诞节,要不要来英国过?』 「…………哈?」 圣诞节……英国……!? 『啊啊,当然。也带小红绪一起来吧。好像受她很多照顾,想面对面跟她致谢, 而且——』 接着,老妈吐出决定性的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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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生日派对也一起办吧。叶介的生日在十二月二十四号,小红绪的生日不是在十二月二十五号吗?我觉得时间上刚刚好喔。莉莉应该也想回家一次看看吧。』 『铃铃铃铃铃铃铃』 「嗯。」 刚从sidderuta回到家的我,一开门就发现家用电话正在响。 ——那之后,红绪去跟冥道歉了。 只不过,和总是在各种事情上逞强的红绪相反,被扇的当事人居然两秒就选择原谅红绪,而且还说出「多亏班长我才发现重要的事,谢谢你打我」这种,容易会被听见的人误解的台词向红绪道谢。 那之后,我瞥著因为至今为止的不满统统烟消云散,所以在水上乐园大玩特玩的花菱等人,痛苦地应付红绪的便当。 和平常一样,红绪做的菜很难吃。 还是「勇健好炊饭」这种,因为健康飮料效用因此回复体力的瞬间,就会由于那股太过难以言喻的味道而连刚才回复的体力也一并被夺走、难吃到无法想像的料理。即使用上和铃木一朗每天喝的同样一瓶数千元的高级勇健好,难吃的东西还是难吃。 「那——只能我接了啊。」 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花菱兄妹说想多玩一会,所以应该还在sidderuta才对。红绪她们为了准备晚餐去商店街买东西。 也就是只有没事的我直接回家。 「喂,这里是爱内家。」 脱掉鞋子,进入家里的我很快拿起听筒。 『啊、叶介?好久不见。是妈妈哟!』 「……」 『啊咧?听不见吗?叶介?这不是诈骗电话喔?』 「……老妈喔。我知道啦,你完全没变。」 ——是生下我的人的声音。 简单来说,打电话过来的是爱内京佳。 也就是,这是通来自英国的国际电话。 日本和英国的时差是八个小时,所以对面时间是……说起来我也不知道现在几点。 欸算了。这和那边几点没有关系。 『叶介,我觉得你对妈妈的说话方式不太好喔。』 「无所谓吧。话说,有什么事啊?怎么突然打电话来。」 『啊啊。说得也是!我看看,可以的话你帮我叫小龙子或莉莉来听电话吧。』 姊姊和莉莉。 和我无关,却和这两人有关的话……是很重要的话题吗? 「不好意思。她们都不在。我也是刚刚才回来,那要留言吗……?」 『不在吗?这样的话,跟叶介你说也可以。那个呢,时间上是十二月……也就是 有点后面的事情,因为妈妈和爸爸要回日本很难——』 老妈说道。 『所以圣诞节,要不要来英国过?』 「…………哈?」 圣诞节……英国……!? 『啊啊,当然。也带小红绪一起来吧。好像受她很多照顾,想面对面跟她致谢, 而且——』 接着,老妈吐出决定性的台词。 『你们的生日派对也一起办吧。叶介的生日在十二月二十四号,小红绪的生日不是在十二月二十五号吗?我觉得时间上刚刚好喔。莉莉应该也想回家一次看看吧。』 『铃铃铃铃铃铃铃』 「嗯。」 刚从sidderuta回到家的我,一开门就发现家用电话正在响。 ——那之后,红绪去跟冥道歉了。 只不过,和总是在各种事情上逞强的红绪相反,被扇的当事人居然两秒就选择原谅红绪,而且还说出「多亏班长我才发现重要的事,谢谢你打我」这种,容易会被听见的人误解的台词向红绪道谢。 那之后,我瞥著因为至今为止的不满统统烟消云散,所以在水上乐园大玩特玩的花菱等人,痛苦地应付红绪的便当。 和平常一样,红绪做的菜很难吃。 还是「勇健好炊饭」这种,因为健康飮料效用因此回复体力的瞬间,就会由于那股太过难以言喻的味道而连刚才回复的体力也一并被夺走、难吃到无法想像的料理。即使用上和铃木一朗每天喝的同样一瓶数千元的高级勇健好,难吃的东西还是难吃。 「那——只能我接了啊。」 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花菱兄妹说想多玩一会,所以应该还在sidderuta才对。红绪她们为了准备晚餐去商店街买东西。 也就是只有没事的我直接回家。 「喂,这里是爱内家。」 脱掉鞋子,进入家里的我很快拿起听筒。 『啊、叶介?好久不见。是妈妈哟!』 「……」 『啊咧?听不见吗?叶介?这不是诈骗电话喔?』 「……老妈喔。我知道啦,你完全没变。」 ——是生下我的人的声音。 简单来说,打电话过来的是爱内京佳。 也就是,这是通来自英国的国际电话。 日本和英国的时差是八个小时,所以对面时间是……说起来我也不知道现在几点。 欸算了。这和那边几点没有关系。 『叶介,我觉得你对妈妈的说话方式不太好喔。』 「无所谓吧。话说,有什么事啊?怎么突然打电话来。」 『啊啊。说得也是!我看看,可以的话你帮我叫小龙子或莉莉来听电话吧。』 姊姊和莉莉。 和我无关,却和这两人有关的话……是很重要的话题吗? 「不好意思。她们都不在。我也是刚刚才回来,那要留言吗……?」 『不在吗?这样的话,跟叶介你说也可以。那个呢,时间上是十二月……也就是 有点后面的事情,因为妈妈和爸爸要回日本很难——』 老妈说道。 『所以圣诞节,要不要来英国过?』 「…………哈?」 圣诞节……英国……!? 『啊啊,当然。也带小红绪一起来吧。好像受她很多照顾,想面对面跟她致谢, 而且——』 接着,老妈吐出决定性的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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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生日派对也一起办吧。叶介的生日在十二月二十四号,小红绪的生日不是在十二月二十五号吗?我觉得时间上刚刚好喔。莉莉应该也想回家一次看看吧。』 爱内京佳的三分内能让厨艺进步就好了呢家庭烹饪特别讲座 莉莉「京佳。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 京佳「哎呀,莉莉,你这身打扮非常可爱呢,是圣诞老人吗?」 莉莉「是的。因为下次是圣诞回,所以让我这么打扮……」 京佳「原来如此。这身打扮很有季节感非常棒呢!啊?可是都十二月了 啊?从四月开始的『做菜难吃』也已经过去八个月了呢。而且,我终于要在本篇正式登场了……感觉下次会是感慨很深的一集!」 莉莉「但是我有疑问。」 京佳「呣?啊啊,是指这次中间没有料理特别讲座这件事对吗。如果要说 具体原因的话,是因为这次没有初登场的角色,因此能用来作为背景的草稿图弹尽援绝了这种痛切的理由——」 莉莉「不,我想问的并不是那个。」 京佳「……那么是?」 莉莉「上次的下集预吿说过『第四集会舍弃夏天和海和泳装』对吧……」 京佳「 晤!」 莉莉「虽然没有夏天和海,但很明显是泳装回喔,这是怎么回事呢?」 京佳「不,欸那个——有着非常大的理由。」 莉莉「理、理由是……? 」 (一瞬间吞吞吐吐的京佳,但似乎做好觉悟,酝酿很久后才讲出一句话。) 京佳「果然,赢不了泳衣呢……」 莉莉「哦……」 京佳「因为小凯伦无法大展身手所以不进泳装回,从心情上来说完全处于 『绝对不想输给夏天和海和泳装什么的!』,但也有『只输一点点应该没关系吧』这种大人的考量呢。」 莉莉「那、那么,我身上的圣诞装,下集不会出现的可能性也……? j 京佳「不!这次那个大概、恐怕、一定没有那种可能性的喔!因为这样所 以『她们做菜难吃的1 0 0个理由』第五集是圣诞回!远在英国的我出场了就表示——?发卖日大概和书中的时间一致!那么本日由我、料理研究家的爱内京佳为您献上!下集也请多多指教!」 莉莉「京佳。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 京佳「哎呀,莉莉,你这身打扮非常可爱呢,是圣诞老人吗?」 莉莉「是的。因为下次是圣诞回,所以让我这么打扮……」 京佳「原来如此。这身打扮很有季节感非常棒呢!啊?可是都十二月了 啊?从四月开始的『做菜难吃』也已经过去八个月了呢。而且,我终于要在本篇正式登场了……感觉下次会是感慨很深的一集!」 莉莉「但是我有疑问。」 京佳「呣?啊啊,是指这次中间没有料理特别讲座这件事对吗。如果要说 具体原因的话,是因为这次没有初登场的角色,因此能用来作为背景的草稿图弹尽援绝了这种痛切的理由——」 莉莉「不,我想问的并不是那个。」 京佳「……那么是?」 莉莉「上次的下集预吿说过『第四集会舍弃夏天和海和泳装』对吧……」 京佳「 晤!」 莉莉「虽然没有夏天和海,但很明显是泳装回喔,这是怎么回事呢?」 京佳「不,欸那个——有着非常大的理由。」 莉莉「理、理由是……? 」 (一瞬间吞吞吐吐的京佳,但似乎做好觉悟,酝酿很久后才讲出一句话。) 京佳「果然,赢不了泳衣呢……」 莉莉「哦……」 京佳「因为小凯伦无法大展身手所以不进泳装回,从心情上来说完全处于 『绝对不想输给夏天和海和泳装什么的!』,但也有『只输一点点应该没关系吧』这种大人的考量呢。」 莉莉「那、那么,我身上的圣诞装,下集不会出现的可能性也……? j 京佳「不!这次那个大概、恐怕、一定没有那种可能性的喔!因为这样所 以『她们做菜难吃的1 0 0个理由』第五集是圣诞回!远在英国的我出场了就表示——?发卖日大概和书中的时间一致!那么本日由我、料理研究家的爱内京佳为您献上!下集也请多多指教!」 莉莉「京佳。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 京佳「哎呀,莉莉,你这身打扮非常可爱呢,是圣诞老人吗?」 莉莉「是的。因为下次是圣诞回,所以让我这么打扮……」 京佳「原来如此。这身打扮很有季节感非常棒呢!啊?可是都十二月了 啊?从四月开始的『做菜难吃』也已经过去八个月了呢。而且,我终于要在本篇正式登场了……感觉下次会是感慨很深的一集!」 莉莉「但是我有疑问。」 京佳「呣?啊啊,是指这次中间没有料理特别讲座这件事对吗。如果要说 具体原因的话,是因为这次没有初登场的角色,因此能用来作为背景的草稿图弹尽援绝了这种痛切的理由——」 莉莉「不,我想问的并不是那个。」 京佳「……那么是?」 莉莉「上次的下集预吿说过『第四集会舍弃夏天和海和泳装』对吧……」 京佳「 晤!」 莉莉「虽然没有夏天和海,但很明显是泳装回喔,这是怎么回事呢?」 京佳「不,欸那个——有着非常大的理由。」 莉莉「理、理由是……? 」 (一瞬间吞吞吐吐的京佳,但似乎做好觉悟,酝酿很久后才讲出一句话。) 京佳「果然,赢不了泳衣呢……」 莉莉「哦……」 京佳「因为小凯伦无法大展身手所以不进泳装回,从心情上来说完全处于 『绝对不想输给夏天和海和泳装什么的!』,但也有『只输一点点应该没关系吧』这种大人的考量呢。」 莉莉「那、那么,我身上的圣诞装,下集不会出现的可能性也……? j 京佳「不!这次那个大概、恐怕、一定没有那种可能性的喔!因为这样所 以『她们做菜难吃的1 0 0个理由』第五集是圣诞回!远在英国的我出场了就表示——?发卖日大概和书中的时间一致!那么本日由我、料理研究家的爱内京佳为您献上!下集也请多多指教!」 莉莉「京佳。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 京佳「哎呀,莉莉,你这身打扮非常可爱呢,是圣诞老人吗?」 莉莉「是的。因为下次是圣诞回,所以让我这么打扮……」 京佳「原来如此。这身打扮很有季节感非常棒呢!啊?可是都十二月了 啊?从四月开始的『做菜难吃』也已经过去八个月了呢。而且,我终于要在本篇正式登场了……感觉下次会是感慨很深的一集!」 莉莉「但是我有疑问。」 京佳「呣?啊啊,是指这次中间没有料理特别讲座这件事对吗。如果要说 具体原因的话,是因为这次没有初登场的角色,因此能用来作为背景的草稿图弹尽援绝了这种痛切的理由——」 莉莉「不,我想问的并不是那个。」 京佳「……那么是?」 莉莉「上次的下集预吿说过『第四集会舍弃夏天和海和泳装』对吧……」 京佳「 晤!」 莉莉「虽然没有夏天和海,但很明显是泳装回喔,这是怎么回事呢?」 京佳「不,欸那个——有着非常大的理由。」 莉莉「理、理由是……? 」 (一瞬间吞吞吐吐的京佳,但似乎做好觉悟,酝酿很久后才讲出一句话。) 京佳「果然,赢不了泳衣呢……」 莉莉「哦……」 京佳「因为小凯伦无法大展身手所以不进泳装回,从心情上来说完全处于 『绝对不想输给夏天和海和泳装什么的!』,但也有『只输一点点应该没关系吧』这种大人的考量呢。」 莉莉「那、那么,我身上的圣诞装,下集不会出现的可能性也……? j 京佳「不!这次那个大概、恐怕、一定没有那种可能性的喔!因为这样所 以『她们做菜难吃的1 0 0个理由』第五集是圣诞回!远在英国的我出场了就表示——?发卖日大概和书中的时间一致!那么本日由我、料理研究家的爱内京佳为您献上!下集也请多多指教!」 莉莉「京佳。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 京佳「哎呀,莉莉,你这身打扮非常可爱呢,是圣诞老人吗?」 莉莉「是的。因为下次是圣诞回,所以让我这么打扮……」 京佳「原来如此。这身打扮很有季节感非常棒呢!啊?可是都十二月了 啊?从四月开始的『做菜难吃』也已经过去八个月了呢。而且,我终于要在本篇正式登场了……感觉下次会是感慨很深的一集!」 莉莉「但是我有疑问。」 京佳「呣?啊啊,是指这次中间没有料理特别讲座这件事对吗。如果要说 具体原因的话,是因为这次没有初登场的角色,因此能用来作为背景的草稿图弹尽援绝了这种痛切的理由——」 莉莉「不,我想问的并不是那个。」 京佳「……那么是?」 莉莉「上次的下集预吿说过『第四集会舍弃夏天和海和泳装』对吧……」 京佳「 晤!」 莉莉「虽然没有夏天和海,但很明显是泳装回喔,这是怎么回事呢?」 京佳「不,欸那个——有着非常大的理由。」 莉莉「理、理由是……? 」 (一瞬间吞吞吐吐的京佳,但似乎做好觉悟,酝酿很久后才讲出一句话。) 京佳「果然,赢不了泳衣呢……」 莉莉「哦……」 京佳「因为小凯伦无法大展身手所以不进泳装回,从心情上来说完全处于 『绝对不想输给夏天和海和泳装什么的!』,但也有『只输一点点应该没关系吧』这种大人的考量呢。」 莉莉「那、那么,我身上的圣诞装,下集不会出现的可能性也……? j 京佳「不!这次那个大概、恐怕、一定没有那种可能性的喔!因为这样所 以『她们做菜难吃的1 0 0个理由』第五集是圣诞回!远在英国的我出场了就表示——?发卖日大概和书中的时间一致!那么本日由我、料理研究家的爱内京佳为您献上!下集也请多多指教!」 莉莉「京佳。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 京佳「哎呀,莉莉,你这身打扮非常可爱呢,是圣诞老人吗?」 莉莉「是的。因为下次是圣诞回,所以让我这么打扮……」 京佳「原来如此。这身打扮很有季节感非常棒呢!啊?可是都十二月了 啊?从四月开始的『做菜难吃』也已经过去八个月了呢。而且,我终于要在本篇正式登场了……感觉下次会是感慨很深的一集!」 莉莉「但是我有疑问。」 京佳「呣?啊啊,是指这次中间没有料理特别讲座这件事对吗。如果要说 具体原因的话,是因为这次没有初登场的角色,因此能用来作为背景的草稿图弹尽援绝了这种痛切的理由——」 莉莉「不,我想问的并不是那个。」 京佳「……那么是?」 莉莉「上次的下集预吿说过『第四集会舍弃夏天和海和泳装』对吧……」 京佳「 晤!」 莉莉「虽然没有夏天和海,但很明显是泳装回喔,这是怎么回事呢?」 京佳「不,欸那个——有着非常大的理由。」 莉莉「理、理由是……? 」 (一瞬间吞吞吐吐的京佳,但似乎做好觉悟,酝酿很久后才讲出一句话。) 京佳「果然,赢不了泳衣呢……」 莉莉「哦……」 京佳「因为小凯伦无法大展身手所以不进泳装回,从心情上来说完全处于 『绝对不想输给夏天和海和泳装什么的!』,但也有『只输一点点应该没关系吧』这种大人的考量呢。」 莉莉「那、那么,我身上的圣诞装,下集不会出现的可能性也……? j 京佳「不!这次那个大概、恐怕、一定没有那种可能性的喔!因为这样所 以『她们做菜难吃的1 0 0个理由』第五集是圣诞回!远在英国的我出场了就表示——?发卖日大概和书中的时间一致!那么本日由我、料理研究家的爱内京佳为您献上!下集也请多多指教!」 莉莉「京佳。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 京佳「哎呀,莉莉,你这身打扮非常可爱呢,是圣诞老人吗?」 莉莉「是的。因为下次是圣诞回,所以让我这么打扮……」 京佳「原来如此。这身打扮很有季节感非常棒呢!啊?可是都十二月了 啊?从四月开始的『做菜难吃』也已经过去八个月了呢。而且,我终于要在本篇正式登场了……感觉下次会是感慨很深的一集!」 莉莉「但是我有疑问。」 京佳「呣?啊啊,是指这次中间没有料理特别讲座这件事对吗。如果要说 具体原因的话,是因为这次没有初登场的角色,因此能用来作为背景的草稿图弹尽援绝了这种痛切的理由——」 莉莉「不,我想问的并不是那个。」 京佳「……那么是?」 莉莉「上次的下集预吿说过『第四集会舍弃夏天和海和泳装』对吧……」 京佳「 晤!」 莉莉「虽然没有夏天和海,但很明显是泳装回喔,这是怎么回事呢?」 京佳「不,欸那个——有着非常大的理由。」 莉莉「理、理由是……? 」 (一瞬间吞吞吐吐的京佳,但似乎做好觉悟,酝酿很久后才讲出一句话。) 京佳「果然,赢不了泳衣呢……」 莉莉「哦……」 京佳「因为小凯伦无法大展身手所以不进泳装回,从心情上来说完全处于 『绝对不想输给夏天和海和泳装什么的!』,但也有『只输一点点应该没关系吧』这种大人的考量呢。」 莉莉「那、那么,我身上的圣诞装,下集不会出现的可能性也……? j 京佳「不!这次那个大概、恐怕、一定没有那种可能性的喔!因为这样所 以『她们做菜难吃的1 0 0个理由』第五集是圣诞回!远在英国的我出场了就表示——?发卖日大概和书中的时间一致!那么本日由我、料理研究家的爱内京佳为您献上!下集也请多多指教!」 莉莉「京佳。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 京佳「哎呀,莉莉,你这身打扮非常可爱呢,是圣诞老人吗?」 莉莉「是的。因为下次是圣诞回,所以让我这么打扮……」 京佳「原来如此。这身打扮很有季节感非常棒呢!啊?可是都十二月了 啊?从四月开始的『做菜难吃』也已经过去八个月了呢。而且,我终于要在本篇正式登场了……感觉下次会是感慨很深的一集!」 莉莉「但是我有疑问。」 京佳「呣?啊啊,是指这次中间没有料理特别讲座这件事对吗。如果要说 具体原因的话,是因为这次没有初登场的角色,因此能用来作为背景的草稿图弹尽援绝了这种痛切的理由——」 莉莉「不,我想问的并不是那个。」 京佳「……那么是?」 莉莉「上次的下集预吿说过『第四集会舍弃夏天和海和泳装』对吧……」 京佳「 晤!」 莉莉「虽然没有夏天和海,但很明显是泳装回喔,这是怎么回事呢?」 京佳「不,欸那个——有着非常大的理由。」 莉莉「理、理由是……? 」 (一瞬间吞吞吐吐的京佳,但似乎做好觉悟,酝酿很久后才讲出一句话。) 京佳「果然,赢不了泳衣呢……」 莉莉「哦……」 京佳「因为小凯伦无法大展身手所以不进泳装回,从心情上来说完全处于 『绝对不想输给夏天和海和泳装什么的!』,但也有『只输一点点应该没关系吧』这种大人的考量呢。」 莉莉「那、那么,我身上的圣诞装,下集不会出现的可能性也……? j 京佳「不!这次那个大概、恐怕、一定没有那种可能性的喔!因为这样所 以『她们做菜难吃的1 0 0个理由』第五集是圣诞回!远在英国的我出场了就表示——?发卖日大概和书中的时间一致!那么本日由我、料理研究家的爱内京佳为您献上!下集也请多多指教!」 莉莉「京佳。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 京佳「哎呀,莉莉,你这身打扮非常可爱呢,是圣诞老人吗?」 莉莉「是的。因为下次是圣诞回,所以让我这么打扮……」 京佳「原来如此。这身打扮很有季节感非常棒呢!啊?可是都十二月了 啊?从四月开始的『做菜难吃』也已经过去八个月了呢。而且,我终于要在本篇正式登场了……感觉下次会是感慨很深的一集!」 莉莉「但是我有疑问。」 京佳「呣?啊啊,是指这次中间没有料理特别讲座这件事对吗。如果要说 具体原因的话,是因为这次没有初登场的角色,因此能用来作为背景的草稿图弹尽援绝了这种痛切的理由——」 莉莉「不,我想问的并不是那个。」 京佳「……那么是?」 莉莉「上次的下集预吿说过『第四集会舍弃夏天和海和泳装』对吧……」 京佳「 晤!」 莉莉「虽然没有夏天和海,但很明显是泳装回喔,这是怎么回事呢?」 京佳「不,欸那个——有着非常大的理由。」 莉莉「理、理由是……? 」 (一瞬间吞吞吐吐的京佳,但似乎做好觉悟,酝酿很久后才讲出一句话。) 京佳「果然,赢不了泳衣呢……」 莉莉「哦……」 京佳「因为小凯伦无法大展身手所以不进泳装回,从心情上来说完全处于 『绝对不想输给夏天和海和泳装什么的!』,但也有『只输一点点应该没关系吧』这种大人的考量呢。」 莉莉「那、那么,我身上的圣诞装,下集不会出现的可能性也……? j 京佳「不!这次那个大概、恐怕、一定没有那种可能性的喔!因为这样所 以『她们做菜难吃的1 0 0个理由』第五集是圣诞回!远在英国的我出场了就表示——?发卖日大概和书中的时间一致!那么本日由我、料理研究家的爱内京佳为您献上!下集也请多多指教!」 后记 我经常在想,后记和实体书出版之间的时间差,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处理。 具体来说,我去年这时间左右在第一集的作者栏留言说「千叶罗德是洋联第一名!」,结果实体书出版的时候千叶罗德已经掉到第四名、之后还输得很惨,这就是个明显的例子。我想这样根本无法报告近况啊。 啊,对了,但这个说不定很有近况报告的感觉。 ——我在玩「舰队收藏」。 我原本就有在玩社群网路游戏龙族拼图(推特大头贴也一直都是用龙族拼图风的图片,现在则是把封面的凯伦加上暗属性),想说也玩玩看就在附近「舰队收藏」。我喜欢重巡的摩耶。 那么本篇终于到第四集,凯伦的主场。 实际上凯伦和麻婆豆腐的故事,有着在报名的时候占据大半原稿的轶闻,但因为第一集剧情实在太过脱轨所以有部分被卡掉,能够像这样复活我真的非常高兴。是的。 以及,已经看过本篇的读者应该有注意到,这次书中故弄玄虚提出「体育祭」 的话题,结果却无视它、就这么带过。 这是怎么回事呢? 实际上,我在和第四集同一个月发卖的『s whiteスニーカー文库25周年 纪念文集』里面写了短篇故事!(如果有谁有图源的话务必,我会自己看不会去找翻译的) 短篇故事的标题是「秋季限定吃面包竞争事件(注5米泽穗信的推理小说,小市民系列,书名分别为「春季限定草莓塔事件」、「夏季限定热带水果圣代事件」、「秋季限定糖溃栗子事件」)」。 顾名思义,故事内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只能这么说。 顺便一提,就算有人说这个标题好像在哪看过,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肯定是错觉吧。虽然很唐突,但如果是草莓塔、热带水果圣代和糖渍栗子三选一的话,我最喜欢热带水果圣代,虽然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文集里的短编故事也务必多多指教。(此指日本) 而最后,我要向促成本书发行的所有人至上谢辞。 月刊「少年a c e」方面,由r i n老师所绘的漫画版正在连载中。而且不久前才发卖的最新刊,居然已经进展到原作第一集结尾,是节奏非常棒的漫画, 下一 刊就会进入原作第二集! 老实说,一开始听说要漫画化的时候,我还含糊地想「轻小说漫画化大多是原作一集等于漫画三集,我家的应该也是这样吧」,进度会这么快真是让人 非常喜悦的误算。 我想顺畅阅读的读者们,应该也觉得这个速度很适合本作吧。敬请期待每个月的漫画连载。(此指日本) 再者经过三个月的刊行,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出道满一年,觉得深有感慨。下次能够品味到比现在更有成就感的时候,恐怕就是这个系列的最后一集了吧。 下集是第五集。 有着很大转捩点的一集。 若是愿意再多陪一下叶介和红绪的话,便是我的荣幸。那么,有缘的话请务必再见。 高野小鹿 我经常在想,后记和实体书出版之间的时间差,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处理。 具体来说,我去年这时间左右在第一集的作者栏留言说「千叶罗德是洋联第一名!」,结果实体书出版的时候千叶罗德已经掉到第四名、之后还输得很惨,这就是个明显的例子。我想这样根本无法报告近况啊。 啊,对了,但这个说不定很有近况报告的感觉。 ——我在玩「舰队收藏」。 我原本就有在玩社群网路游戏龙族拼图(推特大头贴也一直都是用龙族拼图风的图片,现在则是把封面的凯伦加上暗属性),想说也玩玩看就在附近「舰队收藏」。我喜欢重巡的摩耶。 那么本篇终于到第四集,凯伦的主场。 实际上凯伦和麻婆豆腐的故事,有着在报名的时候占据大半原稿的轶闻,但因为第一集剧情实在太过脱轨所以有部分被卡掉,能够像这样复活我真的非常高兴。是的。 以及,已经看过本篇的读者应该有注意到,这次书中故弄玄虚提出「体育祭」 的话题,结果却无视它、就这么带过。 这是怎么回事呢? 实际上,我在和第四集同一个月发卖的『s whiteスニーカー文库25周年 纪念文集』里面写了短篇故事!(如果有谁有图源的话务必,我会自己看不会去找翻译的) 短篇故事的标题是「秋季限定吃面包竞争事件(注5米泽穗信的推理小说,小市民系列,书名分别为「春季限定草莓塔事件」、「夏季限定热带水果圣代事件」、「秋季限定糖溃栗子事件」)」。 顾名思义,故事内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只能这么说。 顺便一提,就算有人说这个标题好像在哪看过,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肯定是错觉吧。虽然很唐突,但如果是草莓塔、热带水果圣代和糖渍栗子三选一的话,我最喜欢热带水果圣代,虽然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文集里的短编故事也务必多多指教。(此指日本) 而最后,我要向促成本书发行的所有人至上谢辞。 月刊「少年a c e」方面,由r i n老师所绘的漫画版正在连载中。而且不久前才发卖的最新刊,居然已经进展到原作第一集结尾,是节奏非常棒的漫画, 下一 刊就会进入原作第二集! 老实说,一开始听说要漫画化的时候,我还含糊地想「轻小说漫画化大多是原作一集等于漫画三集,我家的应该也是这样吧」,进度会这么快真是让人 非常喜悦的误算。 我想顺畅阅读的读者们,应该也觉得这个速度很适合本作吧。敬请期待每个月的漫画连载。(此指日本) 再者经过三个月的刊行,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出道满一年,觉得深有感慨。下次能够品味到比现在更有成就感的时候,恐怕就是这个系列的最后一集了吧。 下集是第五集。 有着很大转捩点的一集。 若是愿意再多陪一下叶介和红绪的话,便是我的荣幸。那么,有缘的话请务必再见。 高野小鹿 我经常在想,后记和实体书出版之间的时间差,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处理。 具体来说,我去年这时间左右在第一集的作者栏留言说「千叶罗德是洋联第一名!」,结果实体书出版的时候千叶罗德已经掉到第四名、之后还输得很惨,这就是个明显的例子。我想这样根本无法报告近况啊。 啊,对了,但这个说不定很有近况报告的感觉。 ——我在玩「舰队收藏」。 我原本就有在玩社群网路游戏龙族拼图(推特大头贴也一直都是用龙族拼图风的图片,现在则是把封面的凯伦加上暗属性),想说也玩玩看就在附近「舰队收藏」。我喜欢重巡的摩耶。 那么本篇终于到第四集,凯伦的主场。 实际上凯伦和麻婆豆腐的故事,有着在报名的时候占据大半原稿的轶闻,但因为第一集剧情实在太过脱轨所以有部分被卡掉,能够像这样复活我真的非常高兴。是的。 以及,已经看过本篇的读者应该有注意到,这次书中故弄玄虚提出「体育祭」 的话题,结果却无视它、就这么带过。 这是怎么回事呢? 实际上,我在和第四集同一个月发卖的『s whiteスニーカー文库25周年 纪念文集』里面写了短篇故事!(如果有谁有图源的话务必,我会自己看不会去找翻译的) 短篇故事的标题是「秋季限定吃面包竞争事件(注5米泽穗信的推理小说,小市民系列,书名分别为「春季限定草莓塔事件」、「夏季限定热带水果圣代事件」、「秋季限定糖溃栗子事件」)」。 顾名思义,故事内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只能这么说。 顺便一提,就算有人说这个标题好像在哪看过,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肯定是错觉吧。虽然很唐突,但如果是草莓塔、热带水果圣代和糖渍栗子三选一的话,我最喜欢热带水果圣代,虽然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文集里的短编故事也务必多多指教。(此指日本) 而最后,我要向促成本书发行的所有人至上谢辞。 月刊「少年a c e」方面,由r i n老师所绘的漫画版正在连载中。而且不久前才发卖的最新刊,居然已经进展到原作第一集结尾,是节奏非常棒的漫画, 下一 刊就会进入原作第二集! 老实说,一开始听说要漫画化的时候,我还含糊地想「轻小说漫画化大多是原作一集等于漫画三集,我家的应该也是这样吧」,进度会这么快真是让人 非常喜悦的误算。 我想顺畅阅读的读者们,应该也觉得这个速度很适合本作吧。敬请期待每个月的漫画连载。(此指日本) 再者经过三个月的刊行,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出道满一年,觉得深有感慨。下次能够品味到比现在更有成就感的时候,恐怕就是这个系列的最后一集了吧。 下集是第五集。 有着很大转捩点的一集。 若是愿意再多陪一下叶介和红绪的话,便是我的荣幸。那么,有缘的话请务必再见。 高野小鹿 我经常在想,后记和实体书出版之间的时间差,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处理。 具体来说,我去年这时间左右在第一集的作者栏留言说「千叶罗德是洋联第一名!」,结果实体书出版的时候千叶罗德已经掉到第四名、之后还输得很惨,这就是个明显的例子。我想这样根本无法报告近况啊。 啊,对了,但这个说不定很有近况报告的感觉。 ——我在玩「舰队收藏」。 我原本就有在玩社群网路游戏龙族拼图(推特大头贴也一直都是用龙族拼图风的图片,现在则是把封面的凯伦加上暗属性),想说也玩玩看就在附近「舰队收藏」。我喜欢重巡的摩耶。 那么本篇终于到第四集,凯伦的主场。 实际上凯伦和麻婆豆腐的故事,有着在报名的时候占据大半原稿的轶闻,但因为第一集剧情实在太过脱轨所以有部分被卡掉,能够像这样复活我真的非常高兴。是的。 以及,已经看过本篇的读者应该有注意到,这次书中故弄玄虚提出「体育祭」 的话题,结果却无视它、就这么带过。 这是怎么回事呢? 实际上,我在和第四集同一个月发卖的『s whiteスニーカー文库25周年 纪念文集』里面写了短篇故事!(如果有谁有图源的话务必,我会自己看不会去找翻译的) 短篇故事的标题是「秋季限定吃面包竞争事件(注5米泽穗信的推理小说,小市民系列,书名分别为「春季限定草莓塔事件」、「夏季限定热带水果圣代事件」、「秋季限定糖溃栗子事件」)」。 顾名思义,故事内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只能这么说。 顺便一提,就算有人说这个标题好像在哪看过,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肯定是错觉吧。虽然很唐突,但如果是草莓塔、热带水果圣代和糖渍栗子三选一的话,我最喜欢热带水果圣代,虽然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文集里的短编故事也务必多多指教。(此指日本) 而最后,我要向促成本书发行的所有人至上谢辞。 月刊「少年a c e」方面,由r i n老师所绘的漫画版正在连载中。而且不久前才发卖的最新刊,居然已经进展到原作第一集结尾,是节奏非常棒的漫画, 下一 刊就会进入原作第二集! 老实说,一开始听说要漫画化的时候,我还含糊地想「轻小说漫画化大多是原作一集等于漫画三集,我家的应该也是这样吧」,进度会这么快真是让人 非常喜悦的误算。 我想顺畅阅读的读者们,应该也觉得这个速度很适合本作吧。敬请期待每个月的漫画连载。(此指日本) 再者经过三个月的刊行,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出道满一年,觉得深有感慨。下次能够品味到比现在更有成就感的时候,恐怕就是这个系列的最后一集了吧。 下集是第五集。 有着很大转捩点的一集。 若是愿意再多陪一下叶介和红绪的话,便是我的荣幸。那么,有缘的话请务必再见。 高野小鹿 我经常在想,后记和实体书出版之间的时间差,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处理。 具体来说,我去年这时间左右在第一集的作者栏留言说「千叶罗德是洋联第一名!」,结果实体书出版的时候千叶罗德已经掉到第四名、之后还输得很惨,这就是个明显的例子。我想这样根本无法报告近况啊。 啊,对了,但这个说不定很有近况报告的感觉。 ——我在玩「舰队收藏」。 我原本就有在玩社群网路游戏龙族拼图(推特大头贴也一直都是用龙族拼图风的图片,现在则是把封面的凯伦加上暗属性),想说也玩玩看就在附近「舰队收藏」。我喜欢重巡的摩耶。 那么本篇终于到第四集,凯伦的主场。 实际上凯伦和麻婆豆腐的故事,有着在报名的时候占据大半原稿的轶闻,但因为第一集剧情实在太过脱轨所以有部分被卡掉,能够像这样复活我真的非常高兴。是的。 以及,已经看过本篇的读者应该有注意到,这次书中故弄玄虚提出「体育祭」 的话题,结果却无视它、就这么带过。 这是怎么回事呢? 实际上,我在和第四集同一个月发卖的『s whiteスニーカー文库25周年 纪念文集』里面写了短篇故事!(如果有谁有图源的话务必,我会自己看不会去找翻译的) 短篇故事的标题是「秋季限定吃面包竞争事件(注5米泽穗信的推理小说,小市民系列,书名分别为「春季限定草莓塔事件」、「夏季限定热带水果圣代事件」、「秋季限定糖溃栗子事件」)」。 顾名思义,故事内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只能这么说。 顺便一提,就算有人说这个标题好像在哪看过,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肯定是错觉吧。虽然很唐突,但如果是草莓塔、热带水果圣代和糖渍栗子三选一的话,我最喜欢热带水果圣代,虽然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文集里的短编故事也务必多多指教。(此指日本) 而最后,我要向促成本书发行的所有人至上谢辞。 月刊「少年a c e」方面,由r i n老师所绘的漫画版正在连载中。而且不久前才发卖的最新刊,居然已经进展到原作第一集结尾,是节奏非常棒的漫画, 下一 刊就会进入原作第二集! 老实说,一开始听说要漫画化的时候,我还含糊地想「轻小说漫画化大多是原作一集等于漫画三集,我家的应该也是这样吧」,进度会这么快真是让人 非常喜悦的误算。 我想顺畅阅读的读者们,应该也觉得这个速度很适合本作吧。敬请期待每个月的漫画连载。(此指日本) 再者经过三个月的刊行,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出道满一年,觉得深有感慨。下次能够品味到比现在更有成就感的时候,恐怕就是这个系列的最后一集了吧。 下集是第五集。 有着很大转捩点的一集。 若是愿意再多陪一下叶介和红绪的话,便是我的荣幸。那么,有缘的话请务必再见。 高野小鹿 我经常在想,后记和实体书出版之间的时间差,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处理。 具体来说,我去年这时间左右在第一集的作者栏留言说「千叶罗德是洋联第一名!」,结果实体书出版的时候千叶罗德已经掉到第四名、之后还输得很惨,这就是个明显的例子。我想这样根本无法报告近况啊。 啊,对了,但这个说不定很有近况报告的感觉。 ——我在玩「舰队收藏」。 我原本就有在玩社群网路游戏龙族拼图(推特大头贴也一直都是用龙族拼图风的图片,现在则是把封面的凯伦加上暗属性),想说也玩玩看就在附近「舰队收藏」。我喜欢重巡的摩耶。 那么本篇终于到第四集,凯伦的主场。 实际上凯伦和麻婆豆腐的故事,有着在报名的时候占据大半原稿的轶闻,但因为第一集剧情实在太过脱轨所以有部分被卡掉,能够像这样复活我真的非常高兴。是的。 以及,已经看过本篇的读者应该有注意到,这次书中故弄玄虚提出「体育祭」 的话题,结果却无视它、就这么带过。 这是怎么回事呢? 实际上,我在和第四集同一个月发卖的『s whiteスニーカー文库25周年 纪念文集』里面写了短篇故事!(如果有谁有图源的话务必,我会自己看不会去找翻译的) 短篇故事的标题是「秋季限定吃面包竞争事件(注5米泽穗信的推理小说,小市民系列,书名分别为「春季限定草莓塔事件」、「夏季限定热带水果圣代事件」、「秋季限定糖溃栗子事件」)」。 顾名思义,故事内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只能这么说。 顺便一提,就算有人说这个标题好像在哪看过,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肯定是错觉吧。虽然很唐突,但如果是草莓塔、热带水果圣代和糖渍栗子三选一的话,我最喜欢热带水果圣代,虽然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文集里的短编故事也务必多多指教。(此指日本) 而最后,我要向促成本书发行的所有人至上谢辞。 月刊「少年a c e」方面,由r i n老师所绘的漫画版正在连载中。而且不久前才发卖的最新刊,居然已经进展到原作第一集结尾,是节奏非常棒的漫画, 下一 刊就会进入原作第二集! 老实说,一开始听说要漫画化的时候,我还含糊地想「轻小说漫画化大多是原作一集等于漫画三集,我家的应该也是这样吧」,进度会这么快真是让人 非常喜悦的误算。 我想顺畅阅读的读者们,应该也觉得这个速度很适合本作吧。敬请期待每个月的漫画连载。(此指日本) 再者经过三个月的刊行,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出道满一年,觉得深有感慨。下次能够品味到比现在更有成就感的时候,恐怕就是这个系列的最后一集了吧。 下集是第五集。 有着很大转捩点的一集。 若是愿意再多陪一下叶介和红绪的话,便是我的荣幸。那么,有缘的话请务必再见。 高野小鹿 我经常在想,后记和实体书出版之间的时间差,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处理。 具体来说,我去年这时间左右在第一集的作者栏留言说「千叶罗德是洋联第一名!」,结果实体书出版的时候千叶罗德已经掉到第四名、之后还输得很惨,这就是个明显的例子。我想这样根本无法报告近况啊。 啊,对了,但这个说不定很有近况报告的感觉。 ——我在玩「舰队收藏」。 我原本就有在玩社群网路游戏龙族拼图(推特大头贴也一直都是用龙族拼图风的图片,现在则是把封面的凯伦加上暗属性),想说也玩玩看就在附近「舰队收藏」。我喜欢重巡的摩耶。 那么本篇终于到第四集,凯伦的主场。 实际上凯伦和麻婆豆腐的故事,有着在报名的时候占据大半原稿的轶闻,但因为第一集剧情实在太过脱轨所以有部分被卡掉,能够像这样复活我真的非常高兴。是的。 以及,已经看过本篇的读者应该有注意到,这次书中故弄玄虚提出「体育祭」 的话题,结果却无视它、就这么带过。 这是怎么回事呢? 实际上,我在和第四集同一个月发卖的『s whiteスニーカー文库25周年 纪念文集』里面写了短篇故事!(如果有谁有图源的话务必,我会自己看不会去找翻译的) 短篇故事的标题是「秋季限定吃面包竞争事件(注5米泽穗信的推理小说,小市民系列,书名分别为「春季限定草莓塔事件」、「夏季限定热带水果圣代事件」、「秋季限定糖溃栗子事件」)」。 顾名思义,故事内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只能这么说。 顺便一提,就算有人说这个标题好像在哪看过,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肯定是错觉吧。虽然很唐突,但如果是草莓塔、热带水果圣代和糖渍栗子三选一的话,我最喜欢热带水果圣代,虽然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文集里的短编故事也务必多多指教。(此指日本) 而最后,我要向促成本书发行的所有人至上谢辞。 月刊「少年a c e」方面,由r i n老师所绘的漫画版正在连载中。而且不久前才发卖的最新刊,居然已经进展到原作第一集结尾,是节奏非常棒的漫画, 下一 刊就会进入原作第二集! 老实说,一开始听说要漫画化的时候,我还含糊地想「轻小说漫画化大多是原作一集等于漫画三集,我家的应该也是这样吧」,进度会这么快真是让人 非常喜悦的误算。 我想顺畅阅读的读者们,应该也觉得这个速度很适合本作吧。敬请期待每个月的漫画连载。(此指日本) 再者经过三个月的刊行,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出道满一年,觉得深有感慨。下次能够品味到比现在更有成就感的时候,恐怕就是这个系列的最后一集了吧。 下集是第五集。 有着很大转捩点的一集。 若是愿意再多陪一下叶介和红绪的话,便是我的荣幸。那么,有缘的话请务必再见。 高野小鹿 我经常在想,后记和实体书出版之间的时间差,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处理。 具体来说,我去年这时间左右在第一集的作者栏留言说「千叶罗德是洋联第一名!」,结果实体书出版的时候千叶罗德已经掉到第四名、之后还输得很惨,这就是个明显的例子。我想这样根本无法报告近况啊。 啊,对了,但这个说不定很有近况报告的感觉。 ——我在玩「舰队收藏」。 我原本就有在玩社群网路游戏龙族拼图(推特大头贴也一直都是用龙族拼图风的图片,现在则是把封面的凯伦加上暗属性),想说也玩玩看就在附近「舰队收藏」。我喜欢重巡的摩耶。 那么本篇终于到第四集,凯伦的主场。 实际上凯伦和麻婆豆腐的故事,有着在报名的时候占据大半原稿的轶闻,但因为第一集剧情实在太过脱轨所以有部分被卡掉,能够像这样复活我真的非常高兴。是的。 以及,已经看过本篇的读者应该有注意到,这次书中故弄玄虚提出「体育祭」 的话题,结果却无视它、就这么带过。 这是怎么回事呢? 实际上,我在和第四集同一个月发卖的『s whiteスニーカー文库25周年 纪念文集』里面写了短篇故事!(如果有谁有图源的话务必,我会自己看不会去找翻译的) 短篇故事的标题是「秋季限定吃面包竞争事件(注5米泽穗信的推理小说,小市民系列,书名分别为「春季限定草莓塔事件」、「夏季限定热带水果圣代事件」、「秋季限定糖溃栗子事件」)」。 顾名思义,故事内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只能这么说。 顺便一提,就算有人说这个标题好像在哪看过,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肯定是错觉吧。虽然很唐突,但如果是草莓塔、热带水果圣代和糖渍栗子三选一的话,我最喜欢热带水果圣代,虽然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文集里的短编故事也务必多多指教。(此指日本) 而最后,我要向促成本书发行的所有人至上谢辞。 月刊「少年a c e」方面,由r i n老师所绘的漫画版正在连载中。而且不久前才发卖的最新刊,居然已经进展到原作第一集结尾,是节奏非常棒的漫画, 下一 刊就会进入原作第二集! 老实说,一开始听说要漫画化的时候,我还含糊地想「轻小说漫画化大多是原作一集等于漫画三集,我家的应该也是这样吧」,进度会这么快真是让人 非常喜悦的误算。 我想顺畅阅读的读者们,应该也觉得这个速度很适合本作吧。敬请期待每个月的漫画连载。(此指日本) 再者经过三个月的刊行,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出道满一年,觉得深有感慨。下次能够品味到比现在更有成就感的时候,恐怕就是这个系列的最后一集了吧。 下集是第五集。 有着很大转捩点的一集。 若是愿意再多陪一下叶介和红绪的话,便是我的荣幸。那么,有缘的话请务必再见。 高野小鹿 我经常在想,后记和实体书出版之间的时间差,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处理。 具体来说,我去年这时间左右在第一集的作者栏留言说「千叶罗德是洋联第一名!」,结果实体书出版的时候千叶罗德已经掉到第四名、之后还输得很惨,这就是个明显的例子。我想这样根本无法报告近况啊。 啊,对了,但这个说不定很有近况报告的感觉。 ——我在玩「舰队收藏」。 我原本就有在玩社群网路游戏龙族拼图(推特大头贴也一直都是用龙族拼图风的图片,现在则是把封面的凯伦加上暗属性),想说也玩玩看就在附近「舰队收藏」。我喜欢重巡的摩耶。 那么本篇终于到第四集,凯伦的主场。 实际上凯伦和麻婆豆腐的故事,有着在报名的时候占据大半原稿的轶闻,但因为第一集剧情实在太过脱轨所以有部分被卡掉,能够像这样复活我真的非常高兴。是的。 以及,已经看过本篇的读者应该有注意到,这次书中故弄玄虚提出「体育祭」 的话题,结果却无视它、就这么带过。 这是怎么回事呢? 实际上,我在和第四集同一个月发卖的『s whiteスニーカー文库25周年 纪念文集』里面写了短篇故事!(如果有谁有图源的话务必,我会自己看不会去找翻译的) 短篇故事的标题是「秋季限定吃面包竞争事件(注5米泽穗信的推理小说,小市民系列,书名分别为「春季限定草莓塔事件」、「夏季限定热带水果圣代事件」、「秋季限定糖溃栗子事件」)」。 顾名思义,故事内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只能这么说。 顺便一提,就算有人说这个标题好像在哪看过,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肯定是错觉吧。虽然很唐突,但如果是草莓塔、热带水果圣代和糖渍栗子三选一的话,我最喜欢热带水果圣代,虽然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文集里的短编故事也务必多多指教。(此指日本) 而最后,我要向促成本书发行的所有人至上谢辞。 月刊「少年a c e」方面,由r i n老师所绘的漫画版正在连载中。而且不久前才发卖的最新刊,居然已经进展到原作第一集结尾,是节奏非常棒的漫画, 下一 刊就会进入原作第二集! 老实说,一开始听说要漫画化的时候,我还含糊地想「轻小说漫画化大多是原作一集等于漫画三集,我家的应该也是这样吧」,进度会这么快真是让人 非常喜悦的误算。 我想顺畅阅读的读者们,应该也觉得这个速度很适合本作吧。敬请期待每个月的漫画连载。(此指日本) 再者经过三个月的刊行,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出道满一年,觉得深有感慨。下次能够品味到比现在更有成就感的时候,恐怕就是这个系列的最后一集了吧。 下集是第五集。 有着很大转捩点的一集。 若是愿意再多陪一下叶介和红绪的话,便是我的荣幸。那么,有缘的话请务必再见。 高野小鹿 序 向西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jakiro 扫图:风 录入:养老驴 修图:bulbfrm 「……哦?」 我嘴里流露出小小的声音。而紧接著。 「啊。」 旁边也落下类似的声音。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偶遇对方——想来我们之间的「哦」和「啊」都包含了这份心情。 「呦。」 「真巧。」 十一月的某个礼拜六。当然是学校放假的日子。爱内叶介(我)在常去的书店里,和同班同学花菱凯伦不期而遇。虽然如此,但其实我们所处的在隔壁,彼此目标是内容完全不同的书籍。 「参考书吗?」 「对。」 面无表情的花菱稍微点点下颚,倏地把手里拿著的书封面转向我。她带有茶色的短发清爽晃动。 那似乎是本装订基调清一色、点缀著几何学记号的简洁参考书。而这个时候我发现,那不是在考生间已经为必备品的实践式数学参考书吗? 不,但是等一下。 ……居然是数学? 「吶,我说花菱。」 「什么。」 「你不需要数学吧。因为你是私文啊,和我一样。」 我眯起眼,半傻眼地询问。 私立文系。 这是世界上唯一不用和被称为「数学」的毁灭魔王对峙的出类拔萃特权阶级。既然如此,我们也没有特地在书店里翻阅数学参考书的理由了不是吗……? 「总觉得。」 「哈?」 「总觉得,好怀念啊。」 「……是吗?」 浮现深有感慨的表情,花菱「唉」地叹口气。 另一方面,我则在心里想著「这样不行」,并眯起眼。 说起来你明明之前几乎没有好好念过书吧还真会说啊!为什么看起来会这么满足啦你! 「真是……」 唦唦地搔搔头发,为了别和花菱吵起来我决定不回嘴。 不过,我倒是有明确的线索得知,花菱为啥会说出这种做作台词。 也就是,大概一个月以前的水上乐圜事件。至今为止好好发挥著典型没用兼游手好闲、要比喻的话就是如果天气转冷便会穿上「懒人毯」来上课的自甘堕落花菱,在和冥说清楚后发生恐怖的变化。 那个花菱居然——开始念书了。 好像至今为止好好发挥的班上第一、不,整个学年也屈指可数的笨蛋(特指学力)模样都像是谎言似的。最近她哥冥还高兴的说「这样一来下次考试搞不好可以以倒数五十名为目标」,这点我记忆犹新。 而此时,花菱开口。 「话说回来,爱内同学为什么在看那种东西。」 「那种东西是……你说这个?」 「对。」 花菱指著我手上的书说道。 我也重复花菱刚刚的动作,为了让她容易看清楚封面而把书转过去。清楚的粗体字写著「london atoz」。这是本给英国旅行初学者的导览手册。 「因为我要去英国。」 「……是喔,这样啊。」 花菱以毫无兴致的话语反问:「什么时候要去呢?」 「预定是圣诞节那时候。大概,五天三夜(注1:1五天三夜:国外长途旅行时,不算在飞机上过夜那晚。)吧。」 「时间比想像中还短。」 「因为姊姊也会去,所以没办法待太久。」 「哦……难不成,伦敦很远吗?」 「飞机要搭十三个小时。」 「呜哇……」 花菱浮现明显的嫌麻烦表情,然后说道。 「那么,爱内同学家里的人都会去吗?」 「啊~」 我稍微想了一下。成员是我、莉莉、姊姊、华凪……至少所有住在爱内家的人都会去。 「大概,我想就是那样。」 「欸。这么说,红绪也会去吗?我好像听她说过。」 然后,方案α。 ——没想到你居然知道。 我些许内疚地回答。 「……因为我老妈邀请她,所以红绪也会去。」 「我觉得,那样很少见。」 「欸,特别选在圣诞节和邻居全家出国的确——」 「我不是指那个。」 花菱打断我的话。而我疑问。 「啊?那你什么意思?」 「……爱内同学,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啊。」 「…………你是真的不知道呢。」 皱起眉头,花菱脸上浮现刻薄的表情。 因为花菱最近做人(感觉)变得比较圆滑了,所以怒视和鄙视也明显急遽减少,虽然不像黑白棋的棋子被吃掉般整个人突然转变,但偶尔依旧会露出藏起的刀尖。 花菱严厉说道。 「正统的圣诞节和日本不一样。那本书里大概也有写。」 「呣……?」 听她这么一说,有种搞不好真的不一样的感觉。 日本是无宗教国家,因此圣诞节目的就是狂欢。 由于省略原本圣诞节最为关键的「基督教云云」,所以程度上说不定真的和发源地有很大不同。 「啊~原来如此。你说的是那个啊,宗教上的意思……」 「不只是那样,」花菱说道:「英国的圣诞节,只会和家人一起过。」 「哦……」 我觉得这部分健全且美好。日本的圣诞节反而是会被说「没和恋人一起过的家伙是失败组噗哈~」的节日。 「爱内同学真不用功。这种常识应该要知道。」 「咕……!?反、反正你也只是从莉莉那边现学现卖——」 「……!?那、那种事……!?」 瞬间,花菱视线飘移,却也很快重新聚焦。 但已经太迟了。她那个动作怎么看都是事实胜过于雄辩。 非常尴尬的沉默流淌在我们之间。 「……那个,怎么说呢,」花菱说道:「我很期待英国的特产。」 「知道了。顺便问——食物可以吗?」 我回答。而表情丝毫没变的花菱即答。 「当然,要食物以外的东西。」 「……说得也是。」 我们在各种方面上,对「英国」这个国家都留下强烈的印象。至少到了绝对会想拒绝特产是「瘦食」一类的程度。 「不用太在意,给我卡地亚的东西就好。」 花菱说了玩笑似的话,而我耸耸肩。 「喂喂笨蛋。我怎么可能会买名牌给你啊——说起来,我记得卡地亚是法国的牌子吧?念起来也有种法语感。」 「……那,路易威登。」 「那个已经是『the?法国』了吧。」 「…………总而言之,好像很贵的东西什么都可以。」 「知道了。我会买超便宜又很英国的东西给你。」 看起来非常不满的花菱抱怨。 「没出息。」 「……」 我闭上嘴。 明明红绪和莉莉一定会买特产给她,居然还要求我也要买东西什么的——花菱凯伦到底是个多贪得无厌的女人啊! 结果,我就在心底坚定发誓要给花菱(说起来还有冥也是)买那种直接丢掉也没关系的搞笑特产。 就这样,我们的英国旅行准 备顺利地进行著。 ◇◇◇◇◇◇ 应该要这样才对。 「——哈?不能去?真假?」 「抱歉。那个,就是。年尾是每个业界的忙碌期对吧?我突然接到不管怎样都不能推掉的工作。考虑到各种事前准备,真的没空出国旅行。」 在我和花菱偶遇后,大概过了一个月左右吧。 也就是——十二月。 和花菱相遇那天在书店买的「london atoz」,已经有很多次的翻阅痕迹,更增加许多标签和画线等等注记。 护照拿了签证也下来了。整个计画只剩在行李箱里装上几天分的行李,然后在十三个小时的飞机旅程中打发时间就能到达英国。 (顺便说,在旅游书里加上各种注解的人绝对不是我。虽然买的人是我,但我只像看超商里买的影视周刊一样草草翻过而已,但因为放在客厅里,结果就被勤劳又认真的女生们擅自做了标记)。 因此,这个完美地「只剩到那里去」的状况——才会让我在听见龙子姊姊的话时这么惊讶。 「龙、龙子。那是怎么样都没办法推掉的工作吗?」 我那大吃一惊的表姊妹——莉莉=亚波尔格士询问。 但姊姊依旧以非常沉重的样子说道。 「是啊。虽然这是你们不知道也不用知道的事,不过所谓的杂志业界,基本上就是血汗的代名词。常常会有进度无法按照原定计画执行这种事。大致上,我还算好,简直无法和幕后工作人员比……」 姊姊非常沉重的说道。 「这、这样吗……好可惜呢……非常、非常可惜……」 莉莉大失所望。 大概是无法好好看著姊姊吧,莉莉的蓝色眼睛染上忧郁,视线多次朝著贴了奶油色壁纸的客厅墙壁毫无意义地移动。 「唔~嗯,没想到姊姊不能去……」 「真困扰呢……」 坐在我身边,家里那个让人困扰的妹妹——爱内华凪也皱起眉头,附和我的话。这实在是个迫切的事态。 毕竟身为保护者的姊姊临时取消旅行,也就是等于没有监护人的我们要自己前往英国。 当然,成员里面有回家的莉莉在,而且我想一旦到了那边也会有人来接机……但是因为我和华凪从出生以来就没有出国旅行过,无论如何都会有紧张的部分。 因此,习惯旅行的龙子姊姊的存在是我们的心里支柱。我们兄妹存有所谓「如果姊姊在场,总会有办法的吧,大概」这种手足间的「撒娇」。 「唉,真是没办法……」 但是,那样的淡淡期待已经灰飞烟灭。 我们要被放进日文不通,英文几乎不会说(而且还和在学校学到的「美国流」英文不同,是创始国的「英文」,可能只有少数英文才能通)的环境里。 ——发生大事件。 「欸,反正就是这样,可以的话也帮我转告香神。她今天已经不会来家里了对吧?」 「我想,大概是吧。」 我对姊姊的质问暧昧地点头称是。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外面天色整个都暗下来。就算是邻居,应该也不会有必须在这个时间特地过来的事情才对。 「是吗?那么明天去学校能替我转告吗?这种事早点让她知道比较好。香神下次来家里的时候我会再向她道歉。」 「好哦。我想这样就好。」 「抱歉啊,你们三个。这种重要的时候我却没办法同行……」 姊姊道歉。不只这样,她还露出和平常骄傲的态度截然不同、真的非常抱歉的表情。 都被这样道歉了,如果只是默默接受对方的歉意——实在令人不安。结果,我以不用太在意的口吻说道。 「没办法啦。工作当然要优先啊。」 「呣……你能这么说我很感激……」 「没事的,龙子!毕竟,英格兰是我的故乡(主场)。完全不用担心喔!」 「请不要介意,姊姊……大概,没问题的,大概……」 莉莉和华凪也很快地露出笑容这么说道。总觉得,她们说不定和我有著同样的感受。 就在这个时候。 「嗯……」 「哎呀,电铃……?」 尖锐且穿透似地——门口的电铃声响起。 呼叫的音效。 也就是——唐突的夜间访问者。 「现在是……呣,已经九点了啊。真是令人吃惊的时间呢。」 姊姊看向墙壁上的时钟,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事实上,晚上九点是大多数家庭一家团聚的时间、就算要电话联络也多少会有点犹豫的时间带。当然,更不用说访客。 ——是谁,有什么目的? 「啊……总之,我去看看吧……?」 「啊~不,我去。你坐下。我想大概是回览板还是什么——」 我制止华凪从沙发上起身的举动,自己站起来。 率先去应门——虽然这么说,但这绝对不是因为我的勤劳精神突然觉醒之类的。 只是,这种时间的访客,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我家基本上没有姊姊先去应门这种规矩,放著不管的话就会是莉莉或华凪应门,我认为这样不太好。 欸,虽然我不觉得会有歹徒突然冲进来啦。再怎么说这里都是日本,又不是南非还是哪里。没事没事。 「是谁——啊?」 一边轻声询问,我打开玄关大门。 接著,二话不说瞪大眼睛。 「晚、晚上好,叶介。」 「……欸?」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站在门外的是我的青梅竹马——香神红绪。 我惊讶询问。 「怎么了?你很少在这种时间来欸。」 「嗯、嗯。有点事情。」 「哦。」 「对不起这么晚还过来。因为发生件得赶快告诉你们的事情,而且要直接说。」 「哦~这么急啊……欸无所谓啦。这样我们也比较省事,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我想这是非常刚好的时间点。 有必要将姊姊的事告诉红绪,越早说越好。毕竟不管多么熟,礼貌还是不可少。 「欸。你们也发生了什么事吗?」 红绪反问。我微微点头回答道。 「噢。其实我也有……应该说,我家也有?刚刚才发生了件必须早点告诉你的事。总之先进来吧,外面冷。」 我重新握住门把,将门打开方便红绪进来。 十二月的夜晚,外头当然寒风刺骨。 是从门口吹进来的冷风有如发出悲鸣般的程度。这种寒冷的夜空下实在不适合说太久的话。讲真的,有够冷。我反而想尽快把红绪拉进家里。 「啊、嗯。那么,打扰了喔……」 「……你感觉很消沉欸?怎么了吗?」 将红绪迎进玄关口,并喀锵一声关上门后,我询问。 「呜呜呜……果然看得出来吗……」 一边脱下围巾,红绪大大叹口气。塞在围巾里的艳丽黑发像波浪般舒展开来。然后—— 「……实际上呢,事到如今才说这种话真的非常对不起。」 红绪吐出令人惊讶且冲击的一句话。 「抱歉——这次的英国旅行,我可能不能去了。」 第一章 飞行侦查 「唉……」 英国旅行第一天。十二月二十三日。 坐在飞往英国希斯洛机场的飞机上,我大大叹一口不知道第几次的气。支著下巴坐在靠窗位置、视野里映出关在狭窄四角形窗框里的壮观蓝色。 天空。 清爽的澄澈蓝空,对自暴自弃的我来说却是一股强烈恶意。 因为精神状态实在太过忧郁,所以连眼前的无际蓝天看起来都像是用人工染料涂抹而成的美式蛋糕。 啊啊为什么世界要对我这么残忍呢…… 「哥哥……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叹气……」 「不啊,华凪。这就是会叹气再叹气的事啊。我也没办法。」 「…………就算小红绪没来,但有我和莉莉在。要是哥哥你还这么失落的话,我会很难过……」 坐在三人座位中间的华凪一副大失所望的模样,说出悲怆的话语。 由于是在机内,所以她的声量尽量压到最低。但因为华凪拥有非常清澈的音质,因此她的声音仍然一字一句清楚地传进我的耳膜。所以,从字面上听不出来的华凪真心话同样一清二楚。 「难过、吗?」 「没、没有错……我很难过……嘿嘿……」 「……你啊,我只看出你超级开心。」 ——也就是虽然完全摆出消沉姿势,但实际上华凪对现在的状况比谁都高兴。 「并、并没有那回事……」 一边说话,一边「偷瞄……偷瞄……」窥视我这边的华凪双瞳,彷佛和心情极为忧郁的我正好相反,深深地染上喜色。 嘴唇由于感动而颤抖,表情充满生命力和喜悦。平常无精打采的气氛完全消失。 啊啊……用眼里闪星星、或者该说连爱心都浮现般的情绪,嘴里却说著「难过」这种话立场真的很薄弱啊…… 不过欸,这也不是什么无法了解的反应。 ——因为红绪没办法一起去英国这个状况,对华凪来说代表和我在一起的时间一口气增加了。 「唉~」 我把视线移向华凪身边、坐在靠走道位置的莉莉。后者戴著眼罩,维持和之前看见的同样姿势正在睡觉。 这是飞往英国最正确的过渡方式。 英国是距离日本相当远的国家。 虽然我有意识到两国之间的时差多达九个小时,但没想到即便使用飞机这种文明利器,单程居然也要花掉十三个小时(!)。 我在想,欸,光是这个距离,明治那时的日本居然还有心要和英国结为同盟什么的实在太令人敬佩了。如果是那个时代,不搭船摇上几个月的话应该到不了英国才对。 也就是,前往英国无论如何都有半天时间得耗在搭飞机上,以及到国外旅行绝对不能忘记的最初关卡……「时差反应」问题。 要具体定义时差问题然后说明的话,感觉就像要算数学题一样,对身为私立文系的我而言实在开心不起来。 欸,简单来说就是如果早上从日本出发、经过十三个小时就会到达英国,但因为时差关系那边大概下午三点左右,可是体内时钟已经完全变成晚上,所以身体会进入想躺床模式,状态会变得很不好——之类的。 大概。 然后,在各种时差反应对策中,最有效而且最单纯的应对方式——那就是所谓的「总之就睡吧」。 不愧是已经有过一次「英!日」旅程经验的莉莉,她似乎能够充分应对这方面的问题,除了吃飞机餐外大多时候都在睡觉。 另一方面,为了不带给周围的乘客困扰,我们兄妹——几乎没有积极交谈,而是用手机看电影或阅读带来的文库本。 但十三个小时……果然实在太长了。 飞行接近后半,带来消磨时间的东西都已经腻了,但我和华凪却奇怪地完全睡不著。 结果,我们只能偶尔继续之前那种没有要领的对话,无力地等待时间过去。 「对了,话说回来这四天有什么预定行程?」 「哥哥,这个话题你已经问第四遍了喔。」 「我是要确认啦,确认。」 「……欸,虽然我没关系。」 华凪皱起眉头,微微叹口气。 因为闲得发慌,为了打发时间我重复过好几次同样的话题,就算是华凪也差不多该觉得烦了吧。但是没办法,总觉得想问啊。毕竟也没有其他可以说的话题…… 「我刚才说过,第一天(二十三日)……也就是今天呢。到达英国、和来接机的人会合后,我们会去莉莉家。虽然爸爸他们住在伦敦市中心的公寓里,但没有多余空间让我们住,所以要去莉莉家借宿,然后就直接睡觉。 第二天(二十四日)开始是重点……前往伦敦观光。至于要去哪里……我想如果小红绪她们在的话,应该计画各种想去的地方,但因为只有我们,所以往完全交给导游这个方向堕落了…… 第三天(二十五日)是圣诞节当天,会举行派对……但二十四日晚上似乎会去参加弥撒还是什么……莉莉好像有计画,这部分我不太清楚……只不过,回程是第四天(二十六日)这点可以确定。商量过回程的飞机时间后会继续观光。回国预定日因为时差关系,会变成二十七日。」 「原来如此啊……」 我点头。不管听几次第二天和第三天的预定都太过嗳昧不清,会让人忍不住笑出来。 全部都交给莉莉也该有个限度。但因为我和华凪对历史建筑不太有兴趣,这也没办法欸! 我打从心底想如果红绪在的话会怎么样。那家伙虽然有点那个却也有时髦的地方,应该会喜欢观光景点才对。再者她也叫我绝对要拍照回去了。 就算是敌视红绪的华凪,也似乎颇介意这趟旅行计画的中间部分像被白蚁蛀掉般破破烂烂的部分。 「啊啊……还要买个什么给红绪……」 正好,这次旅行横跨了我和红绪的生日。 生日当天我们分别在距离大约一万公里的日本和英国,等我回国事情已经告一段落。顺便说,我还没决定要送什么生日礼物给红绪。因为难得出去旅行,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如果看到什么好东西再决定更好。 『如果,红绪那家伙也在这里的话』这个想法,在前往英国的十几个小时间完全没有动摇。 当然不是如果红绪在场的话我就能具体做些什么——并非如此明确的想像。但是,我能肯定这次旅行会多出什么刺激的东西。 毕竟,我、莉莉以及华凪三个人的旅行除了「家庭旅行」外不做他想,但要是红绪有一起来的话,就不会是这种纯度百分百的「家庭旅行」了。虽然我每天都会见到红绪,但这次的旅行成员只有住在同一个家里的人,我总觉得稍微有点太过日常。 ——日近在眼前。 那个「」不用说,当然是我和红绪的生日。 我的生日在十二月二十四日,红绪则是十二月二十五日。 圣诞夜和圣诞节。 这次旅行会跨越两个生日,因此我有种命运之类的感觉。同时还有著期待,以及微弱的决意。 英国和圣诞节以及生日——当这三个名词融合时,我和红绪的关系会不会发生化学反应呢。或者该说,我会不会引起什么反应呢。 我这么想、这么考虑、这么预感。 我紧张著和红绪之间那暧昧的「什么」,说不定会在这几天变成具体的「什么」。 「要买什么好啊……」 欸,虽然我脑袋一片空白。 因为红绪没来啊。所以什么都不会改变欸。这样我当然会 松懈下来。紧张感什么的早就扔到九霄云外了。 唉……。 结果,明明是去国外旅行,却有种浓厚的「平常生活的延长」这种感觉。完全缺乏非?日常感。 简直像是缺乏咸味的英国料理一样。 …………对,这也是我忧郁的原因之一。 料理。英国。 国家本身就内含——所谓「做菜难吃」的概念。 连普通观光客去英国的时候,都会抱持相当的「觉悟」。这样的话,已经可以说是宿命般带著「做菜难吃」诅咒的我,到底必须有多大的觉悟才能前往英国呢。但老实说,我根本说不出自己已经做好觉悟了。 虽然红绪缺席,但做菜难吃的预感并没有就此消失。飞机上很无聊……即使当然还是存有初次国外旅行的兴高采烈感,但脑袋某个角落有种、这根本是「朝圣」之旅了不是吗的感觉。 没错——前往拥有做菜难吃圣地之称的英国巡礼之旅。 就像最近赶上区域振兴热潮,因此地方自治群体也涌现类似这种形式的圣地巡礼般的气氛。 所以,如果红绪在场的话——我不想继续往下考虑了。 这已经是假设、空谈。一点可能性都没有。虽然对同行的两个人真的很不好意思…… 就是这样。 继姊姊之后,连红绪都因为「某件事情」所以无法参加这次的旅行——而且还是因为非常蠢的理由。 那真的是有够乱来,让人质疑是不是在开玩笑的理由! 我隐约想起。 那一天的场景。 ◇◇◇◇◇◇ 「红绪家的爸爸和妈妈吵架了……!?」 「嗯……」 进到家里来的红绪,非常尴尬地稍稍点头。 ——爱内家的客厅正被非比寻常的气氛包围。晴天霹雳。完全没想过会发生这种行程连续取消事态。 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不只姊姊,连红绪都说无法像预定一样和我们一起去英国。 当然,听见这事实的我整个大吃一惊。 因为啊?比较后完全一目瞭然吧? 再怎么说「住在隔壁的青梅竹马也一起去的五天三夜英国旅行」和「单纯的五天三夜家族旅行」,兴奋和期待的等级大有不同。 当然,我不是不重视莉莉和华凪。 只不过,那个啦。我又不是现在才意识到亲生妹妹华凪,以及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将近八个月、已经是家人般存在的莉莉。 但红绪不同。 各种方面上的另类标准。 「夫妻吵架啊……那还真是,麻烦呢。」 我一边附和,一边皱起眉头。 爸妈也是人,偶尔吵吵架也在情在理。但站在孩子的立场来说,也不少人会认为爸妈吵架真的是既烦又麻烦还讨厌的事情。 我家吵架的话基本上都是老妈擅自生气,而老爸就负责道歉这个模式。但红绪那位感觉非常严厉的母亲——耀子阿姨要是生气的话,那么香神家肯定陷入相当糟糕的状态不会错。 ——只不过,到底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吵架? 话说回来,夫妻吵架和红绪不能去旅行又有什么关系? 「实际上呢。这个,虽然很难说出口……」 红绪浮现十分傻眼的表情。 我心领神会。她这个表情——至今为止我看过许多次。 总是笑咪咪、温驯、不怎么会表现出负面情感的红绪,可以说唯一有个会露出这种明显为难表情的话题。 也就是。 「今天,我爸爸突然开始耍赖。『耀子小姐。我下班回家途中在想,如果是日本国内的话就算了,让出嫁前的女儿和别人去国外旅行是不是挺不健康的呢。而且还是跟那个可憎的小子——咳咳。和叶、叶介君一起去呢。有男生在喔,不是只有女孩子而已,还要过夜喔?这样不妙,太不妙了。耀子小姐也这么觉得吧?所以,吶?红绪,圣诞节和我们一起过吧。这才是世界上最正确的理想圣诞节!不如说,拜托你不要去!不准去!不可以去!』之类的……」 关于红绪的爸爸——香神先生的话题。 「……红绪的爸爸,还是这么讨厌我啊。」 我感叹似地喃喃。闻言,红绪却满脸认真地摇头说道。 「不对不对。爸爸没有讨厌叶介喔。」 「……欸?」 「比起讨厌,」红绪说道:「——应该是憎恨吧?」 「…………」 这不是更糟糕吗! 如果用英文单字来表示,无论是「讨厌」或「憎恨」都是「hate」,但明显是「憎恨」一词蕴含令人惊恐的怨恨情感。 因为更加危险的形容登场,我背部自然而然渗出冷汗打湿运动服。 我每次每次都在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你这么怨恨我啊,香神先生。 「红绪,然后怎么了呢?因为这样所以吵架了吗?」 正当我对香神先生溺爱女儿的想法产生同感时,和那种「父性爱」要素无缘的莉莉询问红绪。 红绪大大地点头。 「啊、嗯。就是这样,莉莉。因为爸爸突然这么说,所以完全惹火妈妈了!虽然妈妈一开始还理性地说『亲爱的,我们没有必要过问那种事情』,但随著爸爸就像躺在玩具店前面胡闹的小学生一样根本不听……妈妈渐渐就——」 「…………」 香神先生……我知道女儿非常重要,但是做出这种被女儿当成小学生等级的耍赖,你身为父亲到底怎么回事……? 我真的很久没看见红绪这么傻眼的表情了呢。 「唉……很让人困扰呢。爸爸明明是优秀的大人……就因为这样,晚餐也完全浪费了。我真的不懂爸爸。」 「晚餐、吗?」 听见十分不稳的单字登场,我二话不说皱起眉头。 不用说,当然要在前面贴上「香神家的」这种所有格。只不过,这时必须避开有让红绪开始念菜单的机会。为什么?因为如果变成那样的话,红绪肯定会说出这样的台词。 「那么下次我就让妈妈教我料理方式!绝对很好吃喔!」 之类的。 「然后,事情就很严重。因为爸爸实在太丢脸,所以妈妈就气得收拾行李回青森的娘家了。」 「什——娘家!?真假啊!?」 「嗯。离家出走后,我刚刚接到她打来的电话,说是已经搭上新干线了!老实说我头痛得快昏倒啦。」 「呣……既然这样,香神你无法去旅行的原因就是——」 姊姊询问。而红绪则立刻点头。 「是的。虽然我想妈妈应该会在大晦日(注2:大晦日:日本的除夕夜,十二月三十一日。)前回家,但也不确定会不会在圣 诞节前后回来。而要是我去旅行的话,就算妈妈回来了他们一定也会继续吵吧……对不起。难得承蒙招待,却因为这种毫无办法的私事而浪费各位的美意。」 红绪道歉。 龙子姊姊也抿著嘴,摇头说道。 「不,用不著道歉。但也不是什么完全没办法的事情吧。」 「是、是那样吗?」 「欸,我想再怎么说令尊也该自制一些。」 「说得也是呢……」 沮丧的红绪再度叹气,然后说道:「但虽然是这样的爸爸,也不能就这么放著不管。几位觉得爸爸现在在做什么呢?妈妈出门之后,爸爸就开始喝闷酒喝得酩酊大醉后睡著了。说起来,我爸爸他不怎么会喝酒,一瓶果啤就躺了……」 「「「…………」」」 红绪按著额头,似乎非常疲惫、眼神空虚地这么说。 ——这真是,太过分了。 事情变成这样红绪当然会头痛,而且会精疲力竭吧。 这么说起来,从结果来看,香神先生害妻子回娘家、还做出难看的丢脸模样后,成功把爱照顾人的女儿留在日本——代价是家庭崩坏,以及父亲威严粉碎并随风而逝(老实说我也不确定香神先生还有没有所谓「父亲威严」这种东西),简直可以说是奋不顾身的特攻。 虽然我认为这应该不是(也不想认为是)香神先生的作战方案,但的确辗转成功阻止红绪的英国旅游。 被阻止了。 彼此的生日 接著——预定要在英国度过的我和红绪的圣诞节,就因为这件「毫无办法」的意外,精彩且迅速地陷入困境。 ◇◇◇◇◇◇ 「噢噢噢……」 正当我回想起那件事情,察觉到的时候飞机已经到达目的地——并没有那样的事。而是我也在不知不觉间睡著了。 但那是极浅的睡眠。可以确定的是,有种奇怪的疲劳感像是黏膜一般包覆全身。 不过,总之搭完十三个小时飞机航行的我们三人,来到英国的玄关口——希斯洛机场。 「哥、哥哥……糟糕了……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多外国人……!」 「冷、冷静点,华凪!我们才是外国人!」 「哈……这、这么说起来的确……」 下飞机后,爱内兄妹马上惊慌失措起来。 再三强调过,我和华凪完全没有出国经验。说起来,我们本来就不是多喜欢旅行的人。 我们和拥有道地背包客气质的姊姊不同。也因为那样的姊姊的提案,我才会在小学时期有机会去国内限定的家庭旅行……但是,距离姊姊和华凪离家以后真的好久没有这种机会了。 至于国外旅游则是完全没有经验。虽然去过冲绳所以搭过飞机但是—— 「两位,要走了喔。要是停在这里东张西望的话,会造成其他人的不便!」 「欸。啊、嗯……好的……对不起……」 「……只有莉莉可靠。」 在完全因为「外国」空气而屏息的我们面前,出现伸出援手的天使。不用说,那当然是我家的良心和偶像、对如同还没学到狩猎技能的小猫一样萎缩的我们而言,唯一的希望——莉莉。 「首先是,immigration check。我看看,对,去『入境审查』吧!走这边!」 莉莉往前踏出一步。随著长靴轻快而匆忙的脚步声,她开始飒爽地往前走,打算引导左右不分的我们。 看著这样的莉莉,我心里产生「奇怪?」这样的感想。 先说好,并不是因为莉莉太过神圣所以超越天使、究极进化成女神,或者是因为莉莉身穿的胭脂色双排扣大衣(和我今年四月第一次见到莉莉时穿的一样)背后开始出现天使的羽翼这种,反而应该怀疑我脑袋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之类的神秘事件。 理由极为简单——这个「莉莉引导我们往哪里走」的动作感觉非常新鲜。 例如,要是这个时候某个傻瓜爆乳的斋藤欧米茄在场的话,大概会对我们这么说。 『呀哈!终于到英国了!维多利亚女仆的圣地巡礼!好了好了,叶介学长、小风!快点走吧!在发什么呆呢!』 …………之类的。 怎么样,超像她会说的话吧? 但是莉莉不一样。她不会有这种「快点快点」的感觉。 如果是四、五月那个时候的莉莉,搞不好会这么说。 那个时候的她可以说是好奇心旺盛、令人惊叹的女孩子。总是一有机会就抱我、对有兴趣的事情会连续追究到底,也就是超积极的「主动」天使。 只不过,大概到了夏季左右吧。感觉莉莉——有点改变。大概是因为已经习惯日本的生活了。 还有就是,对了……语言方面的问题? 莉莉的日文用得相当巧妙,有许多不确定的部分。 如果是一对一交谈,几乎没有问题。但如果是聊天——也就是现场人数是复数的话,我印象中莉莉会因为不擅长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所以就时常从头到尾都当个听众。 因此,总觉得莉莉已经很久没像这样带头领导我们。 这次是身为我家精神支柱的红绪和龙子姊姊都不在的旅行。 我还想说肯定会变成「常有的家庭旅行」……现在看来,好像能够体验到各种新鲜事情的样子。 而实际上——我的那个预感非常准确。 「叶介、华凪。你们知道那两列比较短的队伍吗?那是『eu以外国民用(all other passports)』,你们必须去那边接受入境审查。将手上的护照和资料交给工作人员,然后回答问题。虽然希斯洛的审查有点严格,但冷静下来的话一定没有问题。ok吗?」 「「……」」 我们兄妹二话不说面面相觑。 感觉今天的莉莉与众不同——非常爽快哦!?原来让莉莉全权处理的话,会是这么有条不紊的感觉吗……!? 「……噢。」 「……是的。」 「那就好。啊、还有——」 浮现柔和微笑,莉莉再度说起关于入境手续的话题。 「大概,你们那边会比较快结束。希望你们可以拿了行李到大厅等我。我得排——『欧洲联合市民用(eu)』这边。因为这个『第三航厦』和商店街有点距离,所以你们可能会有点无聊……我会尽快的,麻烦了。」 「…………噢。」 「…………是的。」 虽然我有旅游手册,也姑且预习过才来,但听见这么详尽的说明还是只能感叹。 之后,我运用从旅游手册上面看过,以及英检三级的英文会话能力,设法突破负责审查的英国绅士。 另一方面,虽然我最初很怀疑胆小的华凪,能不能一对一跟不认识的外国人进行对答,但想想她可是聪明到和我不像同一对父母生的、令人骄傲的妹妹。再说华凪才高一就已经拿到英检一级证书,单纯是实战经验少,只要冷静下来简单的会话根本不算什么。 「唉,终于过了……啊,华凪。你的包包是这个?」 「对的,哥哥。非常感谢……人很多呢。果然因为现在是圣诞节前夕?」 「搞不好。看上去是观光客的人也不少。」 平安结束入境审查后,领了行李的我们通过海关、照著莉莉指示来到机场大厅。再来就剩下等莉莉过来,以及和来接机的人会合后,再前往伦敦郊外的亚波尔格士家。 虽然没听说谁会来接机,但我有种「欸反正我家爸妈不会来啦」的谜之确信。老爸恐怕还在上班(年尾的贸易公司。大概忙得要死吧),也很难想像不是当地人的老妈进步到能过来接机。 「啊,说起来我手表时间还没调——我看看…………要调几点?」 因为时差关系会完全不知道现在时间,所以我这次有戴手表。见况,华凪快速转过左手腕,边看边说。 「我的调过了。哥哥,请调成十六点二十一分。」 「ok……好,这样就大概准备好了呢。」 修正过手表时间,因为有点时差问题说真的还想睡的我做完这件事后,得意洋洋地环顾大厅。 希斯洛机场比载客量世界第四大的羽田机场还要大,是世界第三大,同时也是英国最具代表性的出入口。就算是以多次体验过新宿车 站和涉谷车站那种超级拥挤状况的日本人之眼来看,也是非常醒目的存在。 虽然最近在日本不难看见外国人,但果然——当那个比例完全相反过来后,老实说有种被压制的感觉。 毕竟有好多金发的人、身高很高的人(偶尔也会有和华凪差不多高的女性映入视线,而华凪看见那些人的时候微妙地显得很开心),而且耳朵里听到的全部都是英文——眼睛、耳朵、肌肤,全都充满难以形容、强烈又清晰的「异国」气氛。 当然,还有很大原因是因为,希斯洛是个非常漂亮的机场。 可能因为我是外国人所以有偏见,但我觉得各部分都非常洗练。特别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大厅区域,附近就是鳞次栉比的名牌商店街,简直就像兼备优雅与传统两个要素,相当吻合我印象中的「英国」。 但是,虽然因为我是初来乍到啦,只不过异国……老实说,光是脚踏上这片土地,就会让人觉得有点紧张。 如果在这里迷路,根本不是开玩笑的吧。即使印象中的英国治安不差,但和日本一比应该有许多危险的部分。再说还语言不通,在这种丝毫没有土地亲近感的地方迷路的话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讲真的,一个没弄好可能会死吧。 「…………」 正当哥哥害怕地认真想著国外旅行蕴藏的危险性时,我妹似乎完全没有这种担心过度的想法。 华凪抿著嘴唇,冷静地滑著爱用的手机在拍机场。 唔唔呣。这多么像是普通女孩子会有的行为啊……再说这个啊,不仅仅是拍照而已,这代表华凪对风景有兴趣。 简而言之,不是虫! 光是华凪那最新型手机所具备的高画素相机,能拿来做昆虫摄影以外的用途,我就觉得有点感动了。 就在我沉浸在那不平常的感动时—— 「你们是,叶介君和小华凪吗?」 我们兄妹的名字突然闯进耳里。 「欸……」 我微微往声音的方向回过头。然后,大吃一惊。 站在那边的——并不是意料外的人。反而该说比任何人都还要在我的「意料之中」,但那却是远远「超出我想像的人」。 也就是,什么意思呢? 「啊啊、果然。好像猜对了呢。两位都非常像京佳喔,马上就认出来了。」 现身的是一名女性,而且她对我们说的,是日文。 就算和日文说得非常自然的莉莉相形之下,那个语言能力也毫不逊色。 只不过,对我们而言最大的惊吓并非那个流畅的语言能力,而是更加单纯的部分——也就是,她究竟是什么人这点。 但已经、该怎么说呢,一目瞭然。 因为,也太容易能看出来了啦! 根本不用说明。就连第一次见面的我都能百分之百确信、并消化那个事实。 「你、你该不会是……!」 我拚命挤出声音。而那位女性则浮现微笑——和某个人非常相似的太阳般的笑容,微微点头招呼。 「两位,欢迎来到英格兰。我是莉莉的母亲,蕾妮=亚波尔格士。好像让你们等了一会呢,抱歉。」 蕾妮=亚波尔格士。 当然,那个名字我听莉莉说过。但没想到会这么……我完全没想过对方会和莉莉像到这种程度。 然后,比起那些。 「并、并没有……完全没有等!我们刚到而已!」 「哎呀,是这样吗?那真是太好了呢。」 「……!」 ——我无从得知蕾妮婶婶会是这种超级美人。 蕾妮婶婶的外表,基本上给人「各方面升级后的莉莉」这种印象。 例如莉莉虽然是欧美出身但身高却不太高,而蕾妮婶婶却在女性中算是高个子。然后,那什么,虽然没办法具体说是哪里,但体积肯定有比较大。 以及,身边围绕的气质感觉起来也非常不同。 如果用活泼和天真浪漫来形容莉莉的话,蕾妮婶婶则是温柔文静、大方稳重……这种感觉吧?当我想到莉莉长大之后可能会变成这样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毕竟,要说现在的莉莉会变得和蕾妮婶婶一样什么的,讲真的我完全无法想像! 我总觉得哪怕经过五年、甚至十年,莉莉外表还是会像现在这样,也依旧会露出像现在这样的纯真笑容。 …………欸,我哪会知道那种未来的事。 「啊……短时间内要受您照顾了!我是爱内叶介。还有、华凪——」 「要、要受您……照顾了。」 「不会不会。我才要请你们多多指教呢。」 我轻轻撞身边同样在发呆的华凪,然后两人同时鞠躬。 看来华凪好像也和我抱持著类似的感想。 这方面的感想与性别无关……这种感觉?欸,毕竟我们几乎没看过这种感觉的美好女性。 「不过我吓了一跳。蕾妮婶婶,您日文说得很好呢。」 「京佳他们也说过一样的话喔。因为幸隆在家里都说日文,所以我就跟著练习了。再说如果家里只有我不懂日文的话也不方便呢。」 蕾妮婶婶笑咪咪地说。而我感叹道。 「欸……不,很厉害。我认为这是不怎么容易做到的事。」 实际上,因为莉莉是半个日本人,而且我也听说语言这种东西越小开始练习就越容易掌握。而莉莉所处的应该是不错的学习环境。 但是,蕾妮婶婶是纯正的英国人。开始学日文的时候应该已经成年才是,而学习语言对成人而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蕾妮婶婶居然能说出如此没有违和感的日文,老实说真的吓到我了。 毕竟如果问我能不能像母语一样熟练英文,答案当然是不可能。如果有人跟我说「帮你把时间倒回半年前,你到美国去语言留学」,那我肯定会土下座拒绝,肯定。 「妈妈!」 就在此时。 从海关那个方向传来熟悉且清脆的声音。 听见那道声音时,我想的是「莉莉的入境审查结束了呢」,而蕾妮婶婶则比我更快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脸上浮现喜色。 不过有够久的啊,真的。 莉莉那边花了一小时左右。这也算是国情不同吧?只不过回自己国家居然要花这么长的时间,英国说不定是个规矩到麻烦的国家…… 一边这么想著我也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接著大吃一惊。 「我好想你啊,妈妈!(i missed you so much)」 因为这个时候的莉莉已经腾空飞起,以导弹般的气势抱向对方——照例的「莉莉炸弹」。 出众的飞行距离、高度以及速度。 不管怎么说,这个深水炸弹藏著只有接过的人才会懂的破坏力。意思就是可爱和物理的双重冲击。 顺便说我当初被炸到的时候,边感慨著莉莉的柔软和身上传来的香味等等,边尝到帮人搬家时,在搬冰箱或电视时搬过头,所以伤到腰的宅配小哥一样的感觉—— 「莉莉!」 「妈妈!妈妈!」 而蕾妮婶婶她,非常容易地接住了莉莉。 当然,完全不像我接下莉莉时膝盖会抖、额头还会冒汗。蕾妮婶婶带著柔和的微笑凝视怀里的女儿。明明她身材那么纤细……难道有什么诀窍吗? 「很棒的光景呢……」 华凪眯著眼看向紧抱彼此、开始用母语英文展开交谈的母女这么说道。而我也点点头。 「是啊。莉莉大概、那个,有八个 月左右吧?没回到这里。会这样也不奇怪,毕竟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呢。」 「是的。若是我们家,绝对不会这样……」 「没错啦。不过我就算了,如果你像莉莉一样抱过去的话也挺好的吧。我想老妈会很高兴,大概。」 「欸欸欸……」 华凪眉头皱得比平常还要深,看起来非常不愿意,「那是,有点……该说想拒绝吗……还是说不像我呢……」 「欸,也对。我们家也不是那种欧美风的家庭。」 「……说起来,」华凪以确信的口吻说道:「我觉得反而是妈妈会在看见我们的时候抱过来……」 「……听你这么一说。」 非常,有那种感觉。 不,但是啊。就算是我家的老妈,也应该不会在别人家全家都在的时候……做出过度的亲密接触攻击吧…… 我家姑且还是纯?日式家庭。并没有在打招呼的时候拥抱或者亲吻之类的文化。不管多久没见都不会这么做,嗯。 嗯? 说到拥抱—— 「……嗯?」 啊咧?欸? 骗人的吧。不,但是…………喂喂——真的假的? 「……怎么了吗,哥哥?」 华凪探头看著我的脸,疑问。 「没、没有,没什么事……!」 「是吗?是不是因为时差问题很严重呢……因为你脸色突然很难看。我意外没受什么影响,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请告诉我。」 「啊、啊啊……」 我对华凪提出的可能性摇头。 似乎、完全写在脸上了。 这也是当然的吧。毕竟在察觉某件事实的瞬间,我吃惊得胃就像被大搅特搅的搅拌器袭击般。 当然原因并非时差问题。 不,因为微妙地睡不著的关系,所以也很难说我现在状态绝佳,但是—— 「叶介!华凪!让你们久等了!我带你们去家里吧!」 「要从这边转搭地铁过去家里。如果走散就不好了,请好好跟著我们喔。叶介君、小华凪。」 因为久违的亲密接触而兴高采烈的莉莉,以及蕾妮婶婶指向连接著地铁的通道这么说。华凪率先点头。 「啊……好的。我知道了。哥哥,似乎要搭地铁呢。我们走吧。」 「哦、噢……」 「哥哥,你真的……没事吗?」 华凪面带愁容地看著回应依旧不怎么清楚的我。糟糕,我要是像这样继续磨蹭下去,莉莉她们就会发现我状况不好了。 必须做些什么才行。 「没、没事啦!地铁对吧?好、走吧!华凪,你多拍一点照片啊!要给欧米茄和朋友们看对吧,大概!?」 要是看不出来我在强打精神就好了。我一边这么想,一边嗨起来。轻轻拍拍华风背后,并跟上已经开始往前走的莉莉她们。 但大概是因为嗨过头,所以害华凪非常困惑。 「欸、哈……欸……」 「很好,那别的地方也拍拍吧。啊,不过不要太对著人拍,要是变成偷拍就不好了!」 「……哥哥没事就好,我不在意那些。」 「我没事喔,非常没事。超没事。」 「…………唔唔呣。」 「哈哈哈哈!」 一边发出乾笑,我额头滴下汗水。 ——感觉强行敷衍过去了。 好危险。 这次同行的只有华凪和莉莉实在太好了。 如果这时候红绪(虽然平常看上去软呼呼但特别敏感、会非常严厉地追问)或龙子姊姊(对我可疑的态度比谁都要敏锐)在场的话,我说不定没办法顺利蒙混过去。 「呵呵呵……这种事,不要知道比较好哦……」 ——我发觉一个冲击的事实。 倏地抬起视线,我偷偷看向走在我们兄妹前面带路的莉莉侧脸。 莉莉正边和身旁的蕾妮婶婶以轻快却难懂的英语交谈,边为了确定我们没有脱队而时不时往这边张望。因此。 「……!」 正好,莉莉的视线和我看过去的目光交会。 莉莉马上对我露出笑容,然后再度回到和蕾妮婶婶的谈话中。但是对察觉了不该察觉事情的我来说,那个笑容实在过于耀眼。 刚刚来到英国的我忽然察觉的事实,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契机是一见到蕾妮婶婶,莉莉就像火箭般冲上去抱住她这件事。 可以称为莉莉家传的深水炸弹拥抱。 现在想想,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莉莉也是突然扑过来抱住我——那是四月份发生过的事。在那之后莉莉也多次大胆地对我做过不在意周遭眼光、诸如拥抱之类的亲密接触。 ——那么,莉莉最后一次抱我,是什么时候? 察觉这件事的我感到害怕 而后觉得,有点难过。 「适当距离果然是必要的呢……」 ——最近,我完全没有被莉莉抱过的记忆。 不知不觉间,我似乎被排除在莉莉的拥抱名单外了。就算原本是占便宜,但这微妙的变化却是令我感到些许悲伤的新事实。 大概有什么理由吧。 当我沉浸在这种非常不乾脆的感慨里时,莉莉她们已经领著我们走出机场。 十二月二十三日,英国旅游第一天。 到达目的后、为期五天三夜的英国旅行终于揭开序幕。 「…………」 但是,我此时此刻尚未察觉。 和因为红绪无法参加所以非常没出息的我不同,有个抱持坚定信念、正等著和我们见面的人存在这件事。 现在这个生活开始的十个月之前。 比谁都还要接近爱内叶介的不只是「她」一个人,而是「她们」这件事。 场地是英国。 在那个可以称之为料理难吃圣地的国家,难以忘怀的圣诞节即将造访。 第二章 观光开始 从希斯洛机场转搭地铁的皮卡迪利线后,我们来到国王十字站这个名字非常庄严的车站。 如果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的话,那不是错觉。这个车站就是似乎隐藏著什么、哪怕在日本也非常有名的「某魔法学校」的发车站。 九又四分之三——也就是所谓的「圣地」。 当然,这个地方在发源地英国似乎也是非常高人气的「巡礼地点」。全世界书迷会做的事都差不多呢。我感到些许佩服。 从地理上来看,这个国王十字车站是往距离伦敦中心部分有些距离、位在伦敦郊外的亚波尔格士家必须转乘的中继站。 接下来我们转搭完全不准时的火车(会认为火车照时刻表走是理所当然的日本,在世界上似乎是特异国家)、努力推开因为圣诞夜前夕而汹涌的人潮,大概花了一个小时以上,我们终于到达莉莉家——亚波尔格士家。 「这里就是莉莉的家啊。」 「是的,没错!」 其他国家当然会有许多和自己国家不同的地方,而居住方面就是其中最好的例子。日本最近也增加不少西洋式建筑,但果然无法与本地相提并论。 「虽然看起来不新也不旧,不过是很棒的家呢。」 「欸……挺大的欸。感觉里面有很多房间。」 要形容亚波尔格士家的话,就像是兔子模型会住的家。 染有明亮暖色的墙壁、日本人不会考虑的尖锐三角屋顶。从大门看过去有两幢房屋并排,总觉得是会让人想起用积木盖的家那种压倒性的森林家族感。围在瑞士卷般圆圆的、仔细修剪过的篱笆内也别具特色。是和日本常见的杜鹃篱笆不同的可爱植物。 「你说得没错喔。因为隔壁会住不同的人,所以有很多房间。」 「欸、隔壁?好意外啊。这个不是独立住宅吗?」 「是的。我家是『semi?detached』喔。」 「se、semi?」 莉莉说出了不常听见的单字。意思是和合租不一样吗? 难不成英国的独栋建筑有很多种类吗……而在此时,有个对莉莉那句话表示出过度反应的人。就是华凪。 「哈——蝉、蝉(注3:日文的蝉也叫semi。)怎么了吗!?该不会,隔壁住著蝉吗!?」 「「……」」 似乎是被时差造成的时间差袭击,比平常还迷迷糊糊一脸想睡的华凪突然惊醒。而且发生严重的误听。 我叹口气,傻眼地责备听到和虫相关字眼所以失常的妹妹。 「……我说你啊,不是蝉啦。是semi啦,semi。」 「是的。所以说,」 华凪疑问,「是蝉没错吧?」 「…………不,就跟你说是semi了。se、mi。发音不同对吧?话说回来,你以为现在是几月啊。蝉全都在土里好吧。」 「啊啊……是的。的确是。」 终于理解意思的华凪,眼神瞬间就不清醒了。或者该说,她再度回到刚才想睡程度九十八趴的爱困模样了吗? 「啊哈哈……semi?detached是指左右对称的建筑物,里面住有不同的家庭——这样类型的家喔。因为英格兰的房子和土地很贵,所以比起独立住宅二户一栋才是主流。当然和『蝉』没有关系。」 「欸……你很清楚呢,莉莉。感觉有点意外。」 「是吗?只不过在英格兰,住宅是相当普遍的话题。例如改造和出租房屋的综艺节目,都比日本还要有人气喔。」 莉莉浮现苦笑解说道。 不是独立住宅,而是两户一栋啊。 感觉是日本为了要让孩子的家庭也一起住、所以扩建原本的房子时才会用到的单字——但在英国似乎会和不认识的人一起住。 实际上这种做法应该有不少好处吧。因为不管是地价还是房租,可以两个家庭均分的话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节省。 「连住宅部分都那么不同呢。哦,那边的确也有玄关。建筑物真的左右对称而且住著不同的家庭吗……」 「…………咕。」 「啊、喂!不要站著睡啦华凪!你晃过头了吧!」 「不好意思,突然很想睡……而且还连现在是隆冬时节,英国的蝉几乎不会生存这种事都忘了……」 「喂、喂!危险!」 因为时差问题以及搭飞机疲劳的关系,华凪身体开始摇摆,而我慌张地连忙用手腕从身后撑住她的双肩。 然后我发现,非常重。 所谓意识蒙陇的人身体会莫名沉重这谜一般的法则。再加上华凪的体重和身高成正比,也是个出色数字,这点也是很大原因吧。在我家餐桌上摆出的各种难吃料理里,只有华凪会因为味道以外的理由皱眉。 如果告诉她这种事肯定会哭所以没说。 「哎呀哎呀,这样不行呢。要赶紧准备床才可以。」 「不、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不会不会。莉莉,你带叶介君他们进去家里吧。我去准备他们的床。」 「好的!我知道了,妈妈!」 蕾妮婶婶边说,边带著微笑先我们一步进去家里。而莉莉也向我们轻轻招手。 「叶介、华凪!请进!」 我们跟在蕾妮婶婶身后,摇摇晃晃地进去了。 呼呣。 总之,让华凪去睡比较好吧。虽然因为红绪和姊姊不能来,所以行程多少有所变动,但无论如何二十三日(第一天)!就是到达亚波尔格士家后直接睡的预定。蕾妮婶婶他们应该也知道我们晚餐已经在飞机上吃过。 这么说起来,老妈他们…………我想,没有给这个家造成麻烦啦。欸,这是当然。就算我家爸妈再怎么没救,但脸皮也没有厚到夫妻两个一整年都待在弟弟家打扰。 应该说,我希望他们脸皮没那么厚。 老爸的工作上任地点在伦敦中心地区,他们俩应该是住在租来的公寓里才对。啊咧,这么说来老妈他们现在在哪—— 「哎呀哎呀、终于来了呢!好慢呢,叶介!小华凪!」 就在我边想著那些事,一脚踏进亚波尔格士家的时候。 十分、习惯的——但总觉得好久没听见的非常吵闹的声音,率先落在我们身上。当然,那个声音的主人是。 「你们两个,是妈妈喔!很感动吧!」 ——我的母亲。 不需要其他的话语。 明明今年已经一把年纪但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年轻,在日本接受媒体采访时,还照本人希望冠上了「太美的料理研究家」这种称呼。 但关键是,对我们这些孩子而言她是个过于麻烦的人物——她就是,爱内京佳。 「嘎……」 「呜哇……」 软趴趴的华凪迟钝地抬起头,一确认呼唤自己名字的人是谁后,立刻像断线的木偶般无力垂下头。 ——那是兄妹呻吟声精彩重叠的瞬间。 顺便一提,只有莉莉眼睛闪亮亮地说『哇,是京佳!好久不见!』看起来非常开心。这是个多好的孩子。 「等等啊你们两个!那个反应怎么回事!是妈妈喔!?叶介!必须更感动一些才行啊!?」 被自己孩子冷淡反应的老妈,摆出一把年纪还手扠腰的怒气冲冲姿势激动地说。 「不啊,因为来之前通过电话了欸……这样不就好了……?」 「不是很久没见了吗!」 「虽然是很久没见啦,但我已经不是见到爸妈会感动的年纪了吧。你考虑一下岁数好吗。」 「你、你在说什么呢……这孩子真可怕!无论如何都想见生下你的母亲对吧!」 「……」 「大概,是符合时下流行的『美魔女』称呼的出色女性呢。」 「…………」 我绝对不会吐槽的,绝对。我不是为了和老妈演相声才特地跑到英国来的。本来要和红绪一起过生日所以………………啊~ 真是够了。 「对了,如果是小华凪就会懂这种心情对吧!毕竟我们都是女生!小~华~凪?是妈妈喔?」 令人困扰的是,我们明明在太阳下山之后才到达,但老妈情绪却嗨得莫名其妙。不,不对。这只是平常的她。 我家老妈一年到头都这副德行。 「那个,妈妈……」 「怎么了,小华凪!」 就著我撑住她身体的姿势……华凪摇摇晃晃地抬起脸,带著简直像是哪来的严厉女儿的冷酷眼神回答道。 「我,很想睡……」 「哎呀哎呀!说得也是,毕竟经过长途旅行呢……哎呀?小华凪,你是不是又长高很多了?既健康又优秀喔!」 「…………妈妈什么的,最讨厌了……具体来说有小红绪那么讨厌……」 「欸欸欸欸!?」 「哥哥……不要管这种人,请带我到床上吧……」 华凪站在刚进屋的地方背向老妈,气息逐渐微弱地倒在我胸前,低声粗鲁地喃喃。 不用说,对华凪而言「长大了」是禁语。 虽然从大人的角度来说,搞不好是会不知不觉脱口而出的话,再加上华凪长大的速度实在太过出众,所以也不是无法了解会想这么说的心情啦…… 欸各种意义上而言,我家母亲实在太过粗心大意。 「小、小华凪……?」 「讨厌。我要诅咒把我生得这么大只的妈妈……」 「哎呀呀……好像被讨厌了呢……」 闻言,老妈的表情蒙上少许阴影。 像弹起的皮球一样轻快的声调,也如同被针戳洞般泄了气——总之,现场气氛陷入尴尬。 「呜……」 安稳躺在我胸前的华凪,似乎也敏感地察觉到老妈这个变化,所以漏出压扁般的微弱呻吟。 呣呣…… 恐怕不该用这种态度对待好几个月不见的母亲。就算我们兄妹俩现在都类似于刚睡醒的状态,但这样对老妈的确—— 「不、不是啦,华凪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啦。」 「没、没错。不用那么认真也没关系……」 就在我和华凪狼狈地开口试图辩解那瞬间。 「——那么,不要管这么冷淡的孩子们了。我就和莉莉培养感情吧!」 「哇!?京佳,你在做什么!?好痒啊!」 「……哈?」 一边坏笑,老妈猛地从背后抱住莉莉! 「好欸好欸~大致上呢,这些孩子根本不懂得感谢母亲!呀~莉莉的肌肤又滑又软,真的好可爱啊——」 「请、请住手!我不是洋娃娃!」 「像人偶一样可爱很好啊。」 「怎、怎么这样……!」 「没想到小红绪会缺席呢,莉莉对我温柔一点也不会遭天谴的喔。因为我儿子和女儿有够冷淡,真是。」 「「…………」」 老妈一边玩弄莉莉,一边以讽刺的目光瞥向我们。完全看不出丝毫沉痛的感觉。这个母亲,根本没有失落! 就在此时。 「京佳,请不要将别人的女儿当成玩具。」 先去准备卧室的蕾妮婶婶从二楼走下来了。说起来刚才玄关口那么吵,她不可能没听到。 当然,蕾妮婶婶不会当成没看见自己的女儿被嫂嫂(我老爸是哥哥,也就是蕾妮婶婶是老妈的弟妹)这么玩。 但是,老妈依然抱著怀里的莉莉。 「我可没有把她当成玩具喔,蕾妮。但是莉莉实在太可爱了所以没办法啊。和我家的孩子们不一样。」 「叶介君他们吗?我不那么觉得呢。他们是非常坦率的好孩子——」 蕾妮婶婶看向我和华凪,微笑。 「对吧?」 「……!!」 我顿悟了——如果莉莉是天使的话,那么她的母亲蕾妮婶婶,不就是女神了吗。 也就是某种相互兼容一类的存在。开朗活泼的莉莉经过岁月沉静后,就会往女神的方向进化——直到刚刚为止都觉得不太现实的变化,现在突然让人觉得有可能了。 「那么,差不多该谈正事了。小华凪,床铺已经准备好啰,和我一起上楼吧。一个人能走吗?」 「是的、没问题……非常感谢您……」 「莉莉。你可以帮小华凪拿行李吗?」 「我知道了!」 就这样,蕾妮婶婶和莉莉带著爱困的华凪上楼了。 ——结果,一楼只剩下我和老妈。 「似乎做得不错呢。」 老妈嘴角带著微笑说道。 「……是吗?」 「是啊。你有好好和华凪说开我就放心了。」 「欸,虽然非常辛苦就是……」 「那是当然!毕竟我根本没想过会因为『女儿太喜欢儿子』这种理由开家庭会议呢!还想说那种会议只要在发现h本的时候举办就够了。身为家长,我很担心是不是因为时代数位过度、所以才会遇上那种意外。」 顺便一提,老妈指的是四年前华凪各种胡闹(这样说正确吗?)时期,我家突然举行的家庭会议。 虽然老妈说得很了不起,但她其实从头到尾都笑著露出满脸『欸,等等这个展开太意外了好有趣啊期待期待』之类的表情,这点我印象特别深刻。 身为小孩的我则边想著,老爸到底是喜欢老妈哪一点才和她结婚,边害怕独自怒火中烧乱骂一通的龙子姊姊。 话说回来,我现在和华凪的关系…………嗯,相当良好不是吗? 我们之间生硬的感觉消失了、各方面上习惯了彼此。不管怎么看都是兄妹。要说唯一的问题……说的是呢,也只有「搞不好被超越了」这件事吧。 被超越什么呢。这部分我可以问心无愧的说。 ——是有关身高的事。 虽然最近我频繁地感到奇怪,但刚才抱她的时候,有种这次终于没办法再蒙混过去了吧的感觉。 我妹依然在生长全盛期,只有这件事实无法否认。 「已经好了啦。话说,我也很累,差不多要去睡了。老妈你——」 「啊啊、我要回市中心的家里。我只是为了迎接你们,才会来这边打扰。」 「啊是吗……抱歉喔,我们不像莉莉一样可爱。」 「不会不会。要是你们好亲近的话反而很恶心——啊,对了。」 老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咚的一声握拳击上掌心。 「我差点忘记。在等你们来的时候有通电话喔。」 「电话?不是,那个应该跟蕾妮婶婶说不是我吧?」 老妈摇摇头。 「然而不是那样。叶介你们明天要去伦敦观光对吧?要和谁去呢?」 就算你问我要和谁去……? 「我想,应该是莉莉会带我们参观吧。如果连这种小事都要麻烦蕾妮婶婶也太过意不去了。所以,大概是我和莉莉还有华凪三个人?」 闻言,老妈压低声音说道。 「——你没听说,还有一个人要来吗?」 「欸……」 「我刚刚就是接到那孩子 的电话喔。好像是『叫莉莉中午左右到诺丁丘车站的b出口来!』之类的哦?」 我二话不说反问。 「这是命令吗?」 「嗯嗯,没有错。」 「……我不懂。」 「我也不懂,所以只负责传话。总之,我已经告诉你了喔?要好好告诉莉莉喔。」 「好是好啦,不过那是谁打来的电话啊。对方是谁?」 「啊啊,我忘了说这件事——」 这么说著,老妈快速说道。 「打电话来的人自称『葛萝莉亚=亚波尔格士』,是女孩子的声音喔。」 实在是个太过意外的名字——不对,姓氏。 ◇◇◇◇◇◇ 旅行第二天。十二月二十四日。 日本从今天开始进入跨圣诞的连假,而在进入大晦日和正月的寒假前,最让人期待的活动就是圣诞夜。 但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不是日本,而是英国。 ——英国观光正式开幕。 「这边是国会大厦和大笨钟~」 「哦~」 「有点小小的感觉很可爱呢(喀嚓喀嚓)。」 「大笨钟的高度是九六?三公尺!国会大厦的正式名称是西敏宫,这里以前是王宫!」 早晨。 可能是因为第一天马上就躺床睡过的关系吧,包覆我们身体的时差问题皮膜感觉消失不少。 我们首先前往的是从西敏寺站出来后,可以称为英国版永田町和东京铁塔的国会大厦&大笨钟。 我双手环胸,感慨很深的仰望著充满历史的哥德式建筑物,华凪则板著脸举起手机拍照。 顺便说虽然我也被红绪要求拍照,但我想最好的方式不就是直接复制华凪的照片吗——所以选择节制,没有到处喀嚓喀嚓。虽然我的确有跟姊姊借数位相机来啦……哎呀,不过照片啊,我没有那么喜欢拍照啦。好欸,这种事就交给喜欢拍照的女孩子就好。嗯。 「总觉得比想像中还壮观啊。和东京铁塔不一样。」 「不愧是世界遗产呢……」 「我觉得东京铁塔也很棒喔?」莉莉说道。 「是吗?挺没有生命力的不是,而且还是电波塔。这个是钟塔欸,感觉很时髦。」 负责导览的莉莉也站在我身边,一起眺望著古老的伦敦象徵。 顺便一提,虽然我有带英国旅游书「london atoz」,但莉莉的解说更加简单易懂。 特别是关于国会大厦和大笨钟这种名胜古迹中的名胜古迹,当地人会比导游书知道得更详细也是当然。如果要我跟外国人讲解东京铁塔的话也很困扰啊,毕竟在地知识会因为生活区域的差异而有所不同。 「再来是西敏寺喔~」 「欸~」 「……好白(喀嚓喀嚓)。」 我们兄妹就以这种感觉,跟著金发美少女开始名胜巡礼。 西敏寺也是充满哥德式装饰的纯白建筑物。 国会大厦和大笨钟只有在外面看,而西敏寺支付门票(我在此时才第一次使用「英镑」。门票是十英镑,兑换日币一千六百元。这是因为最近英镑眨值了,不然我想几年前大概接近两千五百元。很贵。)就可以进入。但因为内部禁止摄影,所以华凪似乎不太服气。 接下来到访的是。 「这边是白金汉宫。卫兵交接仪式非常有名。」 「噢唤,这就是那个白金汉宫……」 「英国的建筑物比日本还要矮,感觉很不错呢……(喀嚓喀嚓)」 洋溢著「贵族」芳香的场所。 白金汉宫。 这建筑物有名到我不用旅行指南也知道。它是英国国王居住的地方,也就是皇宫。但是,宫殿前因为圣诞夜的缘故,人潮比国会大厦还多。 因为人实在太多,这个贵族建筑的周围绝对没办法成为马拉松跑道吧。我擅自想著。 「……嗯。」 但是,这时候问题发生了。 ——而且还是,两个问题。 虽然这么说,等我们到访白金汉宫观赏过最值得看的的卫兵交结仪式后,平常总是阴天、阴天、雨天、阴天这种感觉的伦敦天空,突然插入些许蓝色。 中午到了。 这也就代表。 「吶、莉莉。差不多该过去诺丁丘了吧?」 「喔……」 约好的时间。 昨晚,老妈接到自称「葛萝莉亚=亚波尔格士」的实在不太礼貌的留言。 老妈回去后,我马上把这件事告诉安顿好后华凪回到一楼的莉莉。而莉莉闻言,反应却不是很开心。 『葛萝莉亚居然……』 这是莉莉开口的第一句话。因为莉莉在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突然沉下脸,所以对方肯定不是普通人物。欸,因为姓氏一样所以我想应该是亲戚还是什么吧——唔唔呣。 而且,无论我怎么询问莉莉那个葛萝莉亚是怎样的人,她都用「明天就会见到了」这个理由来回答我。 约定的时间逐渐逼近。 这就是第一个问题。 虽然我不怎么清楚确切的火车时刻表,但白金汉宫等景点在伦敦中心地区,和我们要去的诺丁丘车站有段距离。把超随便的电车运行时间和需要花费的时间算进去的话,应该差不多该开始移动才对。 「呣呣呣……说得也是呢。那么,我们就去诺丁丘吧。」 嘟著嘴,莉莉稍微面有难色的点头说道。 「走吧。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哦?」 然后,这就是第二个问题。 「我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所以肚子饿了。差不多该吃个饭?」 「不、不好意思!因为一早就很慌乱,所以没时间吃早餐呢……!」 ——关于餐点。 就算这里是圣地,但人类为了活动不能缺少能量摄取。我差不多也该踏出这一步了吧。 朝著所谓的,做菜难吃发源地。 以及莉莉那个谜一般的亲戚本人。 然后,我们相遇。 「到了。这里就是诺丁丘车站。」 穿过覆盖偌大月台的拱门型天花板,在连结地面的楼梯附近,站著一个格外引人注目的女孩子。 为什么引人注目呢。 原因很单纯——因为她非常可爱。 总而言之,等级相当高。 「好慢!!」 在多是天生金发的伦敦街上,依旧会让人不加考虑投去视线的齐肩金发。身形感觉比莉莉还要娇小,是那种如果陷入人山人海中感觉很容易走丢的小个子。 但是,她所散发出的存在感绝非如此。 总而言之,十分显眼。 简直像在星海之中灿烂闪耀的恒星一般。 「啊……葛萝莉亚,好久不见!你看起来很有精神——」 察觉她存在的莉莉点头招呼。 ——但,此时发生了意外。 真的,是件让人不可置信的事。 「葛萝莉亚精神不精神,根本无所谓!只不过是莉莉居然敢让葛萝莉亚等这么久,到底有什么『意图』!?我超火大的!」 「哦……那、那是那个,不好意思……」 「道歉可以解决的话就不需要警察了!!」 ——那个少女,突然用只言片语的日语大声斥责轻快向她打招呼的莉莉!而且还用「超火大的」这种类似一个时代前的黑脸辣妹高中生会用的有点粗俗的说话方式!不对,话说莉莉叫 这家伙葛萝莉亚……? 「什么欸,不就是个小鬼。」 我嘟哝出真心话。 那个女孩子的确很可爱。 如果要用某种脑袋坏掉的措辞来说,就是「超可爱的!」这样。 但那是个小孩子。 不管多偏心来看都差不多是国中生的年纪吧。 说起来,就算是小学生也没有什么不对。 毕竟脸蛋可爱归可爱但身体也太娇小了。没有一百四吧。这个身高的英国人应该还是小学生吧,大概。明显比龙子姊姊还要矮。 而且还是个嚣张的小孩。 「只不过是莉莉」? 这个小鬼对我家天使说什么啊…… 「喂,那边的蠢材。葛萝莉亚都听到了喔。」 「啥……!?」 闻言,双手环胸、一副非常焦躁样的小鬼——葛萝莉亚=亚波尔格士仰头看著我,接著不爽地说道。 「谁是小鬼啊,谁啊。看样子,你就是传说中的『叶子』对吧。比我想像中还要『大众脸』呢。最多五分左右吧,是垃圾呢。」 叶子……叶、叶、叶子!? 实际上,「yousuke」这个名字选用「叶」这个字有点少见。因此小学那时,我的名字曾经被拿来开玩笑。 而且,当时被拿来开玩笑的叫唤方式就是—— 「什——你、你这家伙,凭什么突然打别人的分数啊!?再说那是我人生中最想忘记的绰号第一名好吗!?」 「吵死啦!!你这片叶子!叶子!叶子!不要以为我是『外国人』就小看我的日文能力!因为葛萝莉亚对日本俚语超详细的!再耍嘴皮子我就揍你喔!?」 「这、这家伙……!」 我确信了。 这家伙不单只是小鬼——还是要加上超这个形容的优秀「小屁孩」! 在我们争论的空档,莉莉满脸非常抱歉地往前走出一步。看著我和华凪的脸说道。 「叶、叶介……还有华凪。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表妹葛萝莉亚。今天请让她一起逛伦敦。拜托你们了。」 「表妹……!?」 「是的。虽然平常阿姨他们住在伯明罕那边,但每年圣诞节都固定会来伦敦的家里举办派对。」 「啊……的、的确听说圣诞节是家族一起过的节日——华凪,你知道这件事吗?」 「不、不知道……我也只有大概准备一下就来了……我想如果是姊姊或小红绪的话应该会知道吧……」 这有很大原因是因为我和华凪两个性格都很散漫。是吗,我知道莉莉是独生女,原来她还有表姊妹啊…… 就在此时,葛萝莉亚开口。 「莉莉,没有必要拜托他们。就算他们拒绝葛萝莉亚也……shit,他们没有拒绝的权力,因为葛萝莉亚会自己跟过去。」 「什……!」 「真、真是性格不佳的孩子呢……和莉莉或蕾妮婶婶类型完全不同……」 被极为目中无人的傲慢英国少女甫登场就压制的华凪,小声嘀咕道。 闻言。 「——哈?你、我实在有种『你刚说啥』的感觉喔?」 「欸……」 葛萝莉亚目光锐利。 小屁孩露出非常恐怖的眼神,瞪著比自己高出数十公分的华凪。 接著突然在下个瞬间,像是电视节目主持人般大大摊开双手。 「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刚刚,葛萝莉亚吓了好大一跳。因为,没想到大笨钟会开口说话!」 她以十分「外国人模样」的夸张动作,说出非常不得了的话! 「大、大笨钟——!?」 华凪瞪大双眼,肩膀发颤。 葛萝莉亚嗤笑受到冲击的华凪,露出非常典型的坏人笑继续说道。 「没~有错!我就是在说那边的大个子、也就是你!」 「啊、啊啊……大、大大大,大个子……我、我……!?呜、好、好、好、好过分……太过分了……!大、大、大笨钟什么的……我、我的身高明明没有九六二二公尺那么高……!!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哼。长那么大只却是个爱哭哭啼啼的不像样家伙呢。还有你是乔治(注4:乔治六世,天生有口吃障碍。)吗,那个说话方式是怎样。真让人烦躁。葛萝莉亚以后长大绝对不想变成这种大人。」 不用说,大笨钟是我们刚才参观过的伦敦「高度」象徵——啊、啊啊啊啊,华风哭出来了! ——全方位爆击也该有个分寸。 上吊的激动眼角、小小的嘴唇和尖锐虎牙。 和漂亮地使用日文的莉莉或蕾妮婶婶不同,她的发音和重音都乱糟糟,反而是骂人的话和流行语的语汇异样丰富…… 一瞬间就让我们极为悠闲的旅程变得乱七八糟。 该说这个小鬼是复活在现代的开膛手杰克?吵架版吗?根本是摸一下就会受伤的尖锐刀子还是什么吧!? 真倒楣。 华凪最近在精神上有所成长,所以应该不太容易会被惹哭才对,没想到在「大笨钟」和「大个子」的双重打击下居然这么容易就被突破了——这个小鬼,个性实在太糟了! 这种家伙真的和女神般的蕾妮婶婶,还有天使般的莉莉是拥有相同血缘的亲戚吗?令人难以置信。 如果说,这家伙是从魔法阵里召唤出来、和莉莉她们没有关系的小恶魔之类的反而更有说服力。 「好了,要走啰!难得来到诺丁丘,如果这么慢吞吞的话,好东西就没有了!叶子和大笨钟都快点!」 拉著莉莉的手,葛萝莉亚快步爬上楼梯。 我心领神会。 莉莉的态度直到刚才都不太正常的理由,就是这个。 明明善良的莉莉也把表妹视为重要的人,但因为这个小屁孩实在太没礼貌,所以才犹豫要不要让她和我们见面—— 「葛萝莉亚她,完全不明白呢……」 「我、我、我才不是什么大笨钟啦呜呜呜呜……呜呜……啊啊……」 无论是莉莉还是华凪,都和早上的样子完全不同。 一点都不和平。 「喂、喂!你说走是要走去哪啊!」 「这不是明摆著吗!你该不会以为诺丁丘是玩『恋人游戏』的地方吧?今天是礼拜六!这样的话要做的事就决定了!」 葛萝莉亚露出闪闪发亮的虎牙,加重语气说道。 「那就是『波多贝罗市集』!接下来,就由葛萝莉亚酱带你们参观,伦敦最大的市街市集!」 ——真倒楣。 如果是由这种小鬼导游的话,就不能称为悠闲又缓慢的「英国家庭旅行」了!不行,我必须要保护莉莉和华凪才可以……! 葛萝莉亚=亚波尔格士。 随著过激少女登场,我们的英国旅行突然以最高速开始转动。 第三章 诺丁丘的小恶魔 「欸……这是……」 以擅自前进的葛萝莉亚率领得零零落落的形式,我们到达就在诺丁丘车站外展开的「波多贝罗市集」。 那么,所谓的「市集」指什么? 直译成日语的话就是「市场(itiba)」。首先脑袋里似乎会浮现进行渔业相关批售的场所,具体一点大概类似于筑地或者烧津吧。 而如果单指「市集」的话也就是「市场(sizyou)」,从单字方面也可能联想到和股价相关。但是,对日本人而言最为熟悉的「市场」只有一个。 那就是跳蚤市场。 一般人在学校或公园等公众场所摆摊做生意这种场景,在全国各地都能够看到。 英国的「市场」,也是接近这种印象的东西。 正式名称是「市街市集」的这个市集,会在伦敦市内举办好几天。 这个「波多贝罗市集」是英国最有名、也是最巨大市集………………的样子。 「——也就是!虽然伦敦多被称为『传统和流行交错之街』,但同样常被称为『文化和民族交错之街』!而最容易明白这点的场所,就会成为市集!」 走在前面的是,依旧握著莉莉的手快速前进的葛萝莉亚。 因为葛萝莉亚是比莉莉还小只(比一百四左右的姊姊还矮,肯定不到一百四)的小矮子,所以步伐幅度也非常小。虽然她脚动得很快,但和前进速度却不成正比,所以并不是很难跟上。 「市集啊……原来如此,确实好厉害啊……」 出诺丁丘车站后往北走,就能马上看见。 跟著无比汹涌的人潮走几分钟后,「市集」就突然出现了。 和日本商店街那种会有招牌、住商区分得很清楚的方式不同。这边是从某个地区开始就突然摆起摊来。 虽然是这么说,但波多贝罗市集只在礼拜六举办,平常似乎是时髦的高级住宅区。 然后,每当到了礼拜六——诺丁丘就会完成变化。沿著车站到波多贝罗一路上,都是数之不尽的摊贩。 「和日本在地面铺垫子贩卖的跳蚤市场不一样吗?看上去都是规矩的店呢。」 「啊啊、是的。『stole』对吧。」 「披肩?那不是披在身上的东西吗?」 「啊哈哈,不是喔。stole是陈列商品的台子。这附近是古董区域。」 莉莉很快对我的咕哝进行解说。 古董……欸,这附近的东西全都是古董吗。感觉有点意外哦? 原本我心里的公式是「古董=时髦=高级品」这样。 还要加上,爱内家是和珍宝完全无缘的一家。 我家既没有横山大观的亲笔挂轴,也没有别人用来抵债的茶具,充其量只有姊姊去国外旅行时买回来、象徵原住民所崇敬的谜之神一类摆饰品。 但是。 「不只是银餐具和玻璃,连感觉会放在小孩子玩具箱里面的马口铁这种不值钱的东西和硬币之类……欸,那是卡牌吗?国外也有卡牌啊。」 波多贝罗的「antiquemarket(古董市)」别具风格。 就算如此,首先映入视野的,依旧是可以称为古董王道的陶瓷器和银餐具。 而提到英国陶瓷器的话,就连我都知道的名牌「威治伍德」也赫然在列。 白、蓝、红等等,经由工匠精湛且别出心裁设计的陶瓷器,排列在狭窄的台子上。 而且,有的价格便宜到惊人,却也有的正好相反。 放在日本感觉不下数万的豪华大盘子,却以小学生零用钱般的价格出售,反倒是好像会摆在百元商店里的叉子和汤匙,却是眼珠子会掉下来的天价。 虽说陶瓷器和银餐具非常醒目,但摆在古董区域里的东西实在不胜枚举。山一样多的首饰、看起来就像赝品的画作、古地图、陈旧的女星海报、民俗人偶、难看的布偶、骨董洋娃娃、几英镑就能买到的劳力士手表等等…… 也有许多看上去非常有历史的器具。例如陶瓷器还附了写著张「victorian(维多利亚)」的纸。 那似乎是表示使用年代的东西。victorian是维多利亚时代。也就是说那好像是拥有一两百年历史的东西。 喂喂,真假? 「如果有什么看起来不错的东西,就赶快买下来。但不要忘了杀价。卖家也会打折的。」 「杀价什么的,好恐怖……」 「哈!连这种事都做不到,大笨钟果然很没用!」 「啊呜呜呜……」 被葛萝莉亚恫吓的华凪肩膀一缩,含著眼泪全身发抖,似乎想躲起来般溜到我身后。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是这种状态。 华凪完全对葛萝莉亚感到胆怯,简直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 她那被比龙子姊姊身高差还要大的葛萝莉亚毫不客气说教的样子,就连身为哥哥的我都觉得,难道你就不能做些什——不,等等。 该不会,因为小只反而不行? 对打出生以来就经常被姊姊狠狠教训的华凪而言,不难想像「娇小=恐怖」这种等式已经烙印在她心底。 但就算这么说。 「喂我说你,差不多就好喔,小屁孩。华凪都说讨厌了不是吗?不要以为是小孩就说什么都没关系。」 我不可能就这么默不作声看著妹妹被叫那种绰号。 「——哈?」 葛萝莉亚猛然转过头,直直瞪向我的脸。 这种状似半不良的差劲态度,套在英国美少女身上居然会适合实在罕见。说起来,我也不希望还有这家伙以外的人。 葛萝莉亚不高兴地说道。 「说是这么说,但你自己还不是叫葛萝莉亚『小屁孩』吗?老实说,就是那种『干啥啊浑蛋』的感觉不是吗?应该要充满敬意和亲切地喊『葛萝莉亚酱』才对。日本人不是很有礼貌吗?」 「葛萝莉亚酱?」 居然要我加上酱…… 不,怎么可以在这里屈就一个小鬼? 别说我打从心底不想用这种称呼方式叫这家伙,但比起这点,如果照办的话绝对会被看不起、会让对方更加嚣张。 这家伙绝对是只要人表现出一点笨拙,就会得寸进尺的类型不会错。 拒绝啦拒绝。 怎么可能接受那种条件。 「那种叫法不是用在你这种一点都不可爱的家伙身上的。大致上,你也不应该对著年长的我们叫『你(注5:原文:オマエ,对同辈以下使用。)』和『叶子』吧。」 「谁不可爱啊!你才更没礼貌好吗,叶子!」 「所以我不是要你不要叫叶子了吗!」 对彼此破口大骂然后互瞪的我们。 实际上,从诺丁丘车站出来后,这样的对话发生过很多次。 每一次我们都是中断逛街开始吵的,所以整个逛街过程大概有一半时间都在我和葛萝莉亚的争论下度过。 ——说起来,这家伙的日语是怎样? 我有听说因为和来留学的日本学生出去玩的时候被带坏这种例子。但关于葛萝莉亚的语汇,不如说正经的单字反而比较少。 实际上,她到底是在什么环境下学习日语的? 「两、两位别吵了,来逛街吧……!咳,我们已经走出古董区域,来到食物区域了哦?」 这时,莉莉开口劝架。 这也是重复很多次的事情。在这个我和葛萝莉亚吵架,而华凪只会害怕的现状下,也只有莉莉能够介入。 「哼!莉莉你也是。难得 回来一趟,应该要带个性更好的人才对!这家伙太没礼貌了!」 但是,从葛萝莉亚的角度来看,莉莉劝架似乎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她放开一直握著的莉莉的手,鼓著脸颊,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加快小小的步伐。 我靠近终于解脱的莉莉,询问道。 就算莉莉非常善良,但我还是不觉得她会对这个小鬼抱持好感。而至于这点,我认为应该要说清楚为上。 「那个小鬼真是——吶莉莉,没事吧?」 「哦?」 但意外的是。 「我完全没问题喔。说起来,没事是指什么呢?」 「欸,你问我什么……」 莉莉的笑脸丝毫没有蒙上阴影。 「我想对两位道歉。因为葛萝莉亚是个有点偏激的孩子,所以各方面可能会很辛苦。希望不要生她的气。」 「有点、吗……」 「非常看不出来……」 和莉莉对比似的,我们兄妹皱起眉头。 莉莉微微露出笑容,说道。 「葛萝莉亚她,并不是坏孩子。」 「不,我只看得出来她就是坏孩子……」 「那是错误的!葛萝莉亚只是掌握有点特殊的日文而已!」 握紧双拳,莉莉固执主张。 真是意外的展开。 我还以为对莉莉而言,葛萝莉亚一定只是太过任性所以难以应付的亲戚而已……没想到我搞错了? 呼呣。似乎有弄清楚的价值—— 「哦……?」 就在我因为莉莉的极力主张,所以微妙地决定稍微再和葛萝莉亚做点人类的沟通时。 让这份决意更加容易保留下来的光景,突然闯入我的视野。 「呜喔!突然出现好多食物的店!?」 ——我们一行人走进饮食区域。 毕竟,要到这里有段不近的距离。 走进古董区域后,路分成两条。至于时间上则花了……因为我们主要是闲逛,所以不太知道正确的位置。 但是不会错——这是非常美好的光景。 「欸,这里是英国对吧……?」 我一不小心就将真心话脱口而出。 不用说,我对这趟英国旅行抱著一个觉悟。而那份顾虑如果要用一句话概括的话,就是这句。 ——英国难以下咽。 要是以全世界料理为对象举行「难吃料理国家排行榜」的话,第一名会立刻出炉,那就是英国。就连如果以运动或政治为题就有希望获得第一的美国,也会在这场战斗里心甘情愿举白旗投降屈居第二,这就可以看出英国有多惨了吧。 连为什么英国料理会难吃,这件事都不只一个理由。 环境上、宗教上、政治上……所有糟糕效果如同奇迹般相互勾结、养育,最终诞生出这个怪物。 世界第一的做菜难吃大国,也可以称为做菜难吃圣地的场所……当然,要是爱内叶介这个拥有做菜难吃诅咒的男人来到这个国家的话,应该只会发生悲剧才对—— 但是。 「哼哼,那是当然。看来叶子长在脸上的眼睛,好像是果冻豆还是什么呢。」 「才、才不是,所以我说你……」 我对葛萝莉亚自然而然的煽动左耳进右耳出。 无视就好。 「——明明是英国,居然会充满看起来很好吃的食物吗!?」 现在不是因为葛萝莉亚那种蠢话生气的场合。 压倒性的光景。 起初让我惊愕的是,色彩丰富且完美勾起食欲的各个摊贩。 古董区域延续数百公尺,各式各样的古董并列在台子上,而食物区域基本上也相同。 但是,古董区域除了摊贩以外,印象中也有很多临街的实体店铺。另一方面,食物区域这边则大多是摊贩和小店。也就是许多厨师特别在市街市集的举办日来到波多贝罗。 面向通道的食物摊子——这么说起来,对日本人来说最为熟悉的就是缘日或祭典时所展开的摊贩了。 我刚好在两三个月前的文化祭时,看过这种走道两端设满摊贩的景色。虽然这么说,但可惜的是品质上难以和这个波多贝罗市集的饮食区域对抗。 ——国际上被认为料理非常美味的日本,以及料理极为难吃的英国之间怎么会出现这种差距! 「叶子似乎根本没把葛萝莉亚说的话听进去呢。」 「啊?那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葛萝莉亚彷佛是在说自己的事一般,得意说道。 「伦敦是『文化和民族交错之街』。」 「呣……」 「就像葛萝莉亚说的一样。虽然英国料理有许多不好的评价,但不会连其他国家的料理都难吃。」 「其他国家的料理……!?」 莉莉的话串连起各种线索。我脑袋里突然闪现好像在哪听过、对国外旅行者的格言。 曰——若是吃饭会烦恼,哪里都有麦当劳,如此这般。 也就是到国外旅行的时候,不一定只能过著吃当地食物的生活。 例如在英国,印度咖哩和中华料理非常受到欢迎这点广为人知,同时也因为是欧盟国家,所以能够以便宜的价格取得义大利&法国这种世界有名的料理美味大国的食材。 英国毫无疑问是世界强国,会引进世界各国的商品。 ——这个国家,不只有绝望。 「在波多贝罗市集的食物区域,可以吃到各国料理。并不是只有使用英格兰的食材。」 「噢噢噢……!」 压倒性的。 食物区域入口的摊贩是橄榄专卖店。 橄榄在日本经常做为调理油使用,没什么直接吃果实的习惯,但在欧洲是相当受欢迎的食物。 印象里鲜明的绿色和黑色,醋的香味随风窜入鼻尖。 装在木桶里的绿橄榄和黑橄榄堆得像山一样高,似乎是将当中的种子挖掉、然后把鲑鱼和大蒜、小牛犊肉和生火腿等各式食材打成糊状,填在里面贩卖的方式。 其他还有各式各样、具有强烈视觉印象的点心和面包。 搭配雪白奶油和糖粉的可丽饼、蛋糕、甜甜圈,使用胡萝卜所以整体呈现红色的杯子蛋糕等等。堆在篮子里的法国面包一眼望去非常坚硬,光是看著就能想像那种酥酥脆脆的口感在嘴里蔓延开来。 也不能遗忘红和黄,以及淡紫色等等鲜艳果实的存在。似乎是因为生鲜食品国外进口占多数,所以代表本国的浆果类多到令人吃惊。 除了甜食以外还有很多食物。例如现场料理贩卖的德式香肠滋滋作响的刺激音效,真是笔墨难以形容。 对,不只外表口感和声音,就连香味也是一级棒。特别是涂在烘焙食品上的焦糖奶油香,和多汁的肉类烹调味道形成双璧! 然后,还存在著加重这些要素的调料。 空腹。 ——我今天起床后还什么都没吃。 自然嘴里会分泌唾液,喉咙也咕嘟咕嘟直吞口水。 「是吗……莉莉为了告诉我们『就算是英国也有好吃的东西喔』,所以才带我们来波多贝罗的吗……!是怎样,明明早点告诉我们英国也有在卖好吃东西的地方就好啦!」 「啊哈哈。因为我不太常来波多贝罗。」 「……欸。是喔?」 「是的。」 莉莉点头,「虽然波多贝罗是伦敦的代表性市集,但距离我家有点远。市内也有很多别的市集,再者就我个人来 说,和充满食物的市集实在不怎么有缘。」 「那,莉莉也很期待来这里……?」 「没错呢。不过比起自己,我更希望你们能吃到好吃的东西。因为在日本的时候,叶介介绍我很多好吃的东西,所以这次就轮到我了呢。还有——」 「还有?」 「……那个。」 一瞬间,莉莉移开视线环顾四周,接著有点欲言又止。 若无其事的动作。 谁都会有斟酌言词、搜寻字库的时候——明明是那样,但不知为啥我对莉莉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 「目前还是秘密!」 倏地露出明亮表情,莉莉吞下了那个「还有」之后的话。 我心底的不可思议感加重。但因为莉莉的笑脸实在太过耀眼,所以没办法继续追问下去。 ……欸,以及。 现在有其他应该优先的事情不是吗? 例如午餐,或者午餐,还有午餐! 「那什么……总之!总而言之不吃些什么吗!?都已经中午了,什么都没吃实在太难过了。华凪和莉莉也饿了吧?」 「嗯,是的。我当然饿了。」 「我肚子也饿扁了。」 「好,那么……对了,那个香肠怎么样?说到香肠果然就会想到德国对吧!光看就觉得好好吃——」 就在这个时候。 「stop。叶子。」 「欸?」 「你,应该不是打算吃那个『卑微的肉块』吧?」 严厉的语气。 我吓了一跳。卑微的肉。那是什么鬼。老实说,我真的不懂她什么意思…… 「……卑微的肉是指什么?」 「明摆著不是吗?就是你现在说想吃的那个肥胖又细长的肉块。」 「我现在说想吃……」 我把视线移过去。 在附近台子的铁板上滋滋作响肉汁四溢、香味十分勾起食欲的物体——是说这个吗。 欸,不过,这不就是。 「香肠啊。」 「你不懂连那个名字都不想说的女人心吗!?」 「哈?你讨厌香肠喔?」 「这不是讨不讨厌的问题!」 葛萝莉亚尖叫。 居然讨厌香肠讨厌到连喜欢讨厌都不想提的程度。不,那个意思—— 啊。 「等等,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吗……哼,真是人不可貌相。明明你怎么看都像基督教徒。」 「…………你在说什么?」 「就是那个对吧。这个时候我意外地敏锐喔。你不能吃对吧?因为宗教上的理由。牛?猪?哪种不行?因为香肠一般都是猪肉,所以不吃的是猪吗?啊啊,不过你放心吧。好像也有牛肉香肠喔。」 因为和我们不怎么有关系所以忘记了。 日本这个国家是世界少见的无宗教国家。也就是,其他国家会信仰什么神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英国也是宗教色彩强烈的国家。虽然势力最强的是基督教,却也可能有其他宗教信仰。 因为宗教上的理由所以不能吃。 世界上多得是这种食物…… 「那个,叶介……」 就在此时。 「你猜错了。葛萝莉亚不是因为那个理由不能吃牛或猪。说起来,她也不吃鸟和鱼。」 「欸……!」 莉莉以非常抱歉的声调说道。而我则因为自己的推理大错特错而受到冲击。 居然牛和猪和鸟和鱼都不吃?那代表——所有肉都不吃? 「叶子明明是叶子,却似乎很喜欢肉呢。我还以为『名副其实』这句俗谚是日本人在用的,看来完全搞错了。」 大大叹口气,葛萝莉亚满脸自信的说道。 「葛萝莉亚是『蛋奶素』。」 「……那是什么。」 「『蛋』是指鸡蛋,『奶』则是乳制品。你记起来比较好。也就是说,『蛋奶素』的意思是『可以吃蛋类食品和乳制品』……除了蔬菜以外。」 除了蔬菜以外,只能吃蛋类食品和乳制品——也就是那回事了吧。 挺起小小的胸膛,葛萝莉亚不知为啥看起来很得意的说。 「葛萝莉亚是『素食主义者』。难得你们来到英国,应该吃更好的食物而不是吃肉那种东西。」 ◇◇◇◇◇◇ 本来就任性且自我中心的葛萝莉亚,还要加上光听就觉得麻烦的「素食主义者」属性,让我们更难逛下去了。 「香肠什么的太荒谬了!我不想和吃那种肉块的家伙走在一起!全力反对!」结果,我最想吃的德式香肠,由于同行的葛萝莉亚主张连看别人吃都讨厌因此告吹。 即便对香肠肉香依依不舍,但我们依旧离开香肠摊。 「哦……有间看起来比莉莉平常做的还要好吃的炸鱼薯条店欸。喂,首先就在这里——」 「你在说什么!?鱼也是肉的一种好吗!?哈——而、而且,这摊用的还是猪油不是吗!?居、居然用那种污秽的生物……!」 第一项是炸鱼薯条。 那是在我家已经成为固定菜单的英国料理代表选手。莉莉在日本煮的时候用的是鳕鱼,而炸鱼薯条发源地英国主要用的则是「河鳕」和「黑线鳕」这种鳕鱼的亲戚。 然后,看见可以称为「the?鱼」料理的葛萝莉亚抓狂了。 虽然这么说,但这个拒绝反应也该有个限度吧。污秽的生物什么的,你又不是回教徒或者纯血魔法师还是什么。被你这样说的猪们也太可怜了吧。就算看起来那样,但猪可是爱好乾净的动物。 「啊、看起来超好吃的烤牛肉店——」 「烤牛肉!?喔、这是怎么回事!就算蕾妮妈妈的烤牛肉再怎么差劲又难吃,也不用特别去吃路边摊的烤牛肉吧!而且这还是肉汁专卖店不是吗!?没有苹果酱也没有薄荷酱!不值一谈!」 第二项是烤牛肉&肉汁酱。 印象中这个莉莉也做了一段时间,但难以上手所以很辛苦。话说,烤牛肉……连蕾妮婶婶都不擅长吗…… 「嘎、那个是——!」 「哦,鳗鱼冻吗……居然会对就算是英格兰人也不太吃的东西表示兴趣,你真是意外地好奇心旺盛呢……」 第三项是鳗鱼冻。 莉莉文化祭的时候,选择在海外文化研究会的「英国料理摊」出售的一道料理。 这似乎在英国也是很少见的咸腥料理,所以极为选人吃。这个使用的是eels……也就是鳗鱼、是优秀的鱼肉。所以对不吃鱼的素食主义者当然禁止。 但,话说回来—— 「……你为什么这个年纪就开始吃素?」 「有什么不对吗?」葛萝莉亚不高兴的说:「葛萝莉亚是蛋奶素这件事。」 「不,没有不对啦。但也不知道理由啊。」 「并没有什么很深远的原因——啊,」 就在那个时候,葛萝莉亚抬起一边眉毛,伸手、清楚指向附近的摊子说道:「叶子,你看那个。」 「啊……?」 葛萝莉亚所指的是——肉摊。但不是那种贩卖调理过后的加工食品的店铺,而好像是纯粹秤量肉类的各式部位出售的摊贩。 屋檐下,浸染鲜明且强烈的红色。 摊子前方吊著好几只拔完毛的鸡,玻璃柜中排列著用切肉刀切好的牛或猪等等动物的极厚瘦肉和内脏。 那就是一副肉店的景象。虽然日本一般的精肉店并不会在店前悬挂鸡之类的,但大致上相同。 看著我的侧脸,葛萝莉亚喃喃说道。 「你看见这个,不会觉得是『凄惨』的模样吗?」 「……啊~」 「葛萝莉亚会这么觉得。葛萝莉亚不认为为了吃动物需要做到这种程度。所以才对使用肉的料理,连看都讨厌。」 「……原来如此。」 颇有道理的意见。虽然我能理解她所说的意思,但要说完全有所共鸣的话——老实说,我很难这么说。 毕竟我喜欢吃肉。 这恐怕是视角的问题。 葛萝莉亚觉得被食用的动物很可怜,对肉摊前排列的各种肉类拥有某种怜悯的感。 另一方面,即便我也有想过被食用的动物挺可怜——但那部分的情感却不像葛萝莉亚那么强烈,在这方面我们无法取得共鸣,所以视角无法相同,不太觉得可怜。 虽然有想尊重——但要我因为这样而变成主张「那我从今天开始也不吃动物啦」的素食主义者是不可能的。 这是个艰难的问题。 「呼呣……」 虽然如此,但经过这次问答后,我对葛萝莉亚的印象有点改变也是事实。 直到刚才都展现无礼态度且无端谩骂的小屁孩,只有在提到自己对饮食的意见时,露出感受不到丝毫戏谑的认真表情。 说实话,我对这样的她抱持著好感。 原来如此,素食主义者吗…… 「叶介!我有个想法!」 就在这个时候——倏地举起右手的莉莉向我们说出她的提案。 「难得葛萝莉亚也在,那么今天的午餐就正式吃『素』怎么样呢?」 「吃素是指……吃素食主义者专用料理?啊不,但是那种类似素菜一类的东西,在这个豪华的市集里很难找——」 「不会喔,其实不会很难找。」 莉莉缓慢地摇摇头。 「其实英格兰本来就是非常多素食主义者的国家。因为英格兰是肉食旺盛的国家,所以提倡反对肉食——也就是素食主义者——这种主义和主张的人非常多。我认识的人里面,虽然程度有别,但除了葛萝莉亚以外的素食主义者也很多喔。就连速食店里也会有素食主义者专用的『素?菜单』,所以素食绝对不罕见。」 「原来是这样……意思就是,素食也算是『英国料理』当中出色的一环啰?」 「是的。有许多只有在这个国家才吃得到的素?菜单。当然,波多贝罗市集里面也有!没错吧,葛萝莉亚?」 「欸……」 我们突然顺利进行的对话似乎吓到葛萝莉亚。 她双眼圆睁,满脸震惊地看著我和莉莉。虽然葛萝莉亚一心一意想让我们吃素,但应该完全没想过我们会突然感兴趣吧。 只不过,她也立刻恢复之前那种强硬的模样。 「那、那是当然的!而且,你们多管闲事了!就算你们不说,葛萝莉亚酱也会介绍最棒的素?菜单给你们!顺便,因为你们对吃素有兴趣所以就告诉你们吧。英格兰的吃素人口占全人口大约百分之六,有三百五十万人!绝对不是少数,原本似乎有许多被误会的地方——」 「好的。待会再告诉我们吧,葛萝莉亚。叶介没问题吗?」 「嗯,当然。完全ok。」 我点头。 我对葛萝莉亚有种「果然是小孩欸」的感觉。 不过这次是好的意义上的小孩。就算葛萝莉亚看上去是多么白目的小屁孩,但多少也有著坦率且善良的部分。 然而。 「——这哪里是很棒的东西啊!?」 我立刻发火。 不管怎么说,葛萝莉亚推荐我们吃的料理实在是有够那个。 「…………我也对这个有点不行。」 「唔呣,果然不管哪时吃,都是让人苦恼的食物呢……」 不仅华凪,连莉莉都露出非常复杂的表情。 真是意外的景象。我能理解原本就和我一样,不太能接受英国料理的华凪皱眉的理由。 但我从来没想过居然连莉莉都会浮现苦闷表情。 英国土生土长、味觉完全英国化的莉莉居然会认输,那个料理到底—— 「为什么啊!?这可是最棒的款待喔!?」 「但是,葛萝莉亚……这个『哈吉斯』果然……好残酷……」 「这不只是哈吉斯!这是素哈吉斯!而且还是比工厂生产的罐头绝对更好的特上品喔!?」 哈吉斯。 简直可以说是,英国料理最终boss般的存在。 「我是有听过哈吉斯这道料理啦……」 严格来说,比起英格兰似乎更偏向苏格兰料理的哈吉斯,是种十分稀奇古怪的料理,直接用谜之料理来形容也不为过。 直截了当的说,哈吉斯是填满肉和内脏的食物。 将羊的肉和内脏做为馅料填充在肠子里面然后烹煮——就算说和我刚刚想吃的德式香肠是亲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料理。 但是,哈吉斯和德式香肠有著决定性的差别。 ——就是,那个味道实在太看人了。 「素哈吉斯,是拿掉哈吉斯『使用肉』这个最大弱点的划时代料理。绝对比香肠什么的更好吃!」 「不,我觉得一般肯定是香肠比较好吃……」 我一边说,一边低头看装在边走边吃用盘子里的哈吉斯。 顺便一提,虽然我说哈吉斯可以称为「香肠的亲戚」,但这只是我个人的说法,不能忘记两者之间有著相当大的相异点。 「呜啊呜……」 再度将哈吉斯吃进嘴里,我又苦闷了。 比方说,香肠不能缺少咬碎外皮时那嘎吱嘎吱的口感。 然而这个哈吉斯与众不同,原本摊子就有在卖包在皮里面的东西。 也就是——只吃香肠中间那个填料。而且讲真,完全没有咬劲,口感比起香肠的中间填料更像可乐饼内馅,但又不能够指望它有马铃薯那种松松软软的感觉。结果就变成这种东西——乾巴巴又烂糊糊的奇怪咖啡色块状物。 「我喜欢普通的哈吉斯……虽然这是素食主义者们热爱的哈吉斯,但我非常不适应。特别是丹贝的味道……」 「……丹贝?」 从莉莉嘴里跳出不怎么听过的单字。而葛萝莉亚则迅速解释。 「丹贝是指,用印尼产黄豆做成的发酵食品,经常运用在素食里面。也有人说那是『纳豆』的祖先。因为口感很像肉类,所以用途非常广泛。」 当纳豆这个单字出现的时候,我已经各种同意了——毕竟,外国人遇到纳豆的时候,大多不都会露出讨厌的表情吧。 ——如此那般吧? 「这根本是充满各种难吃点的料理啊……」 素哈吉斯——那个味道,简直只能用「难吃到不可思议」来形容。 因为一股脑地塞满香料和菜叶,所以嘴里遭到味觉刺激大游行袭击而变得乱七八糟,老实说口感也相当不佳。 成为话题的丹贝的讨厌口感,以及大量使用燕麦的超难吃燕麦片给予的连续攻击,英国特有的煮到烂为止的炖菜的郁闷味道,以及嘴里水分消失导致口乾舌燥的状态,这道料理中塞满各式各样的难吃点。 哈吉斯并不是给人那种像被大铁锤殴打,具有压倒性难吃冲击的料理。 但是,我想肯定是葛萝莉亚所选的店的问题。将哈吉斯这种食品所拥有的难吃之处,与只吃使用限定食品的素食主义者这个要素相乘之后,就发生离奇的化学反应。 难吃得非常不显眼——并不到无法下 咽的程度,但绝对不会因为喜欢所以想吃。简直像是红绪的所做料理一样。 那就是素哈吉斯拥有,莫名其妙的难吃。 「真是的,居然不明白这个素哈吉斯的美妙……你们就是这样才没用。可悲至极!」 「这、这小鬼……!」 只不过是素食稍微不合口味罢了,有必要说成这样吗! 果然要订正啦,订正! 这个小鬼才不是什么坦率!真是,明明应该已经做好饭会难吃的觉悟才来的,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奇怪?」 就在这个时候。 我察觉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怎么了吗,叶介?」 「啊、不是,华凪她……」 「华凪——啊!华凪不在!」 是怎样。 ——华凪不见了。 「大笨钟不在呢。这是怎么回事。一般在这种人潮之中,高个子的人就有为了不让像葛萝莉亚酱这种娇小可爱的女孩子迷路、所以挺起身子成为目标的义务。也就是所谓的『地标』呢。大笨钟居然放弃这么适合的工作自己迷路了……真是没用的家伙。」 随著说出要是华凪听到绝对会哭的谩骂台词,完全变回小屁孩的葛萝莉亚咕哝道。 「……!」 不……这很糟糕。 没想到我在机场所担心的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而是华凪身上。我还是有点天真。想说虽然葛萝莉亚狗嘴吐不出象牙,但我却多少有著和她一样的想法。 华凪个子那么高,应该不会错过她才对吧。 结果完全事与愿违。惨了,该怎么办?在国外弄丢妹妹什么的,身为哥哥的我实在太过失格—— 「不好意思,大家……我稍微离开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 推开人潮,某个身高在欧洲也非常醒目的女孩子突然露出脸来。 浏海遮住右眼的单边马尾发型、难以恭维的不健康苍白肌肤,以及一百七十四公分(以上。又长高了不会错)这种对女孩子而言相当罕见的身高——爱内家次女、爱内华凪登场。 「喂笨蛋!你害我们担心——!?」 确认过华凪那熟悉的脸,我松口气…………然后大吃一惊。 「华、华凪……你……那个是……」 「咿咿咿啊……华、华凪……你去哪里找到那个东西……!」 瞬间,我和莉莉同时全身僵硬。毕竟华凪她,拿著非常惊人的东西回到我们身边。 完全是意外突袭。 虽然华凪的做菜难吃属性是「那个」这件事,深刻地烙印在我们的脑细胞和胃袋里,但我根本没想过会在这片遥远的英格兰土地上,再度陷入遇到那个的困境。 为啥,英国的市集里面会有这种东西。 明明这里不是长野更不是泰国。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大、大大大、大笨钟!那、那是什么!?你为什么买那个东西!?你是傻瓜吗!?是笨蛋吗!?」 无法忍受那个强烈过头景象的葛萝莉亚惨叫。 已经可以说第一次见识到华凪的「那个」的人,绝对会是这种反应也没问题了吧。 那么,那个是指什么呢? 不用说当然是。 「就算你问我为什么……这个是英国现在暗中蔚为风潮,以及在全世界的昆虫爱好家之间引起话题的『虫点心』……我完全是以这个为目标……虽然没想到会在市集里面找到有在贩售的店家……」 虫。虫虫大餐。 「虫、虫点心!?风潮!?你、你在说什——!?」 「是的。『泰式?绿咖哩口味蟋蟀』『黑巧克力蝎』『酥脆毛虫bbq风味』等等等等……对健康有著高度意识的英国非常关心昆虫餐。高级连锁百货公司『赛尔佛里奇』,也在最近公布虫点心销售额增加了百分之十一的报告……」 一边说,华凪边把从摊子上买来的、山一样高的虫点心拿给我们看。少量包装的点心……也就是想营造出能够像普通点心一样,轻易把虫吃掉的感觉的食品。 但是,华凪那种理论对葛萝莉亚行不通。 就算是葛萝莉亚那种小屁孩——对普通的女孩子来说,虫除了用来害怕以外不做他想。 「呜呀啊啊啊啊啊!!不不不不、不要过来!好吃!?虫吗!?你脑袋里是进虫了吗!?那种东西怎么可能会好吃!」 「没有那种事情。酥酥脆脆的……对素食主义者而言,虫是非常贵重的蛋白质来源不是吗——」 「虫是动物性蛋白所以素食主义者不吃!」 「欸……原来是这样吗……」 「就是那样!」 葛萝莉亚的声音在发抖。脸色则整个发白,纤细的膝盖哆哆嗦唆地打颤,大大的蓝眼里慢慢涌现透明水滴。 她快哭了。 葛萝莉亚怎样都想不到,截至刚刚为止被自己大笨钟大笨钟这样揶揄身高的软弱年长日本人,会开开心心地推荐吃虫什么的——她露出这种表情。啊不过,那也是当然的。 「——你、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叶子!回答我!你妹妹说了很恐怖的话喔!?」 「欸~?就算你问我我也没办法啊。欸,因为华凪有点喜欢虫。」 「那叫有点——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她在吃……虫……!?我、我完全搞不懂……这个虫女到底怎么回事……!?」 「哥哥你……也吃一口怎么样……?」 「哈哈。华凪,遗憾的是我当然不要。」 华丽地无视大声尖叫的葛萝莉亚,华凪把虫点心(似乎很香的黄色点心。看起来就像普通的点心,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是炸得酥酥脆脆的毛虫。恐怕就是「酥脆毛虫bbq风味」吧)递向我。 我当然没有接受。 和莉莉同为「爱内家怕虫同盟」的我,不可能轻松愉悦地把虫点心这种过度刺激的东西吃进嘴里。 「这样吗……欸,我也知道你会这么说……明明这么好吃……」 「啊哈哈……华凪真的很喜欢虫呢……」 看著迅速撕开包装,把虫点心放进嘴里的华凪,嘴角微抽的莉莉说道。华凪则诚挚地点头。 「是的……无论是吃虫养虫还是抓虫都最喜欢了……所以,肉……也就是,动物对吧……?我觉得对动物有感情的葛萝莉亚酱,和我是同一类——」 「不、不可能是同类好吗!不要拿我和虫相提并论!」 「怎么这样……明明都是动物性蛋白的伙伴……」 被激烈拒绝于是浮现惊讶表情的华凪,以及相形之下不知道把嚣张小屁孩的外皮扔到哪去、完全呈现狼狈状态的葛萝莉亚。 华凪应该没有别的意思。 虽然阴沉,但华凪基本上是个好孩子,我想她不至于因为被喊大笨钟,为了报仇才想让葛萝莉亚吃虫才对。 向周围的人们推荐昆虫餐——希望大家能够理解那份美味所以布教这件事,对华凪而言是非常纯粹的行为。 欸,不过呢。 该怎么说才好。 看见直到刚刚还对别人各种掮风点火的小屁孩,像现在这样狼狈、胆怯、哆哆嗦嗦直发抖——老实说,我忍不住偷笑。 觉得她活该。之类的。 干得好啊华凪,等等买个什么给你吧。之类的。 ………………一不小心就会这么想啦啊啊啊! 「——不、不应该是这样……叶、叶子!」 全身发抖的葛萝莉亚低声喃喃,接著倏地 抬起下颚——叫出了对我来说极为遗憾的绰号。 「过来一下!预定提前!」 「哈?」 「反正过来就对了!全都是你妹妹的错!」 葛萝莉亚抓住我大衣下襬,开始强制想把我往哪边拉。这是怎样啊。预定?和我?葛萝莉亚的预定? 为什么? 「……虽然不太懂,总之我跟她去一下。」 「给我快点!葛萝莉亚已经不想继续待在这种地方了!大笨钟!在我们回来之前把那些讨、讨人厌的东西全部收拾乾净……不要让我看见!知道了吗!?」 只斩钉截铁地说出要求后,葛萝莉亚便独自开始往前走。即使我不明白她的用意,但总之只有她好像超级怕虫这点不会有错。 「慢走~」 结果,在莉莉微笑著挥手目送之下,我和意料之外的对象在市集展开单独行动。 「吶、喂。葛萝莉亚,我有话说。」 走出一段距离后,我试著单独接触盛气凌人的葛萝莉亚。 稍微蹲下腰,从小不点葛萝莉亚的右斜前方对她说。闻言。 「……叫我葛萝莉亚酱。」 她以愤怒而危险的表情瞪过来。我无法理解葛萝莉亚为什么莫名拘泥于「酱」这个称呼,因此耸耸肩。 「为什么你这么坚持名字后面要加『酱』啊?」 「——那不是明摆著吗?」葛萝莉亚加重语气说道。「因为,葛萝莉亚非常非常可爱。葛萝莉亚知道,对可爱的女孩子加上『酱』这个称呼,是日本人的作风。」 「虽然我不是不懂你想被这样叫啦……不过我从来没听过那种作风……」 那真的是在叫小孩子的时候会用的吧。 但是,一旦到了葛萝莉亚这个年纪左右,就会由于个人属性而产生区别。因为这家伙基本上实在太嚣张,这种称呼感觉实在不适合她。 只不过,总觉得逐渐理解葛萝莉亚了喔。 ——这家伙对日本的观念有著相当大的错误。 「你几岁?」 「几岁?十三了,怎样?日本变态萝莉控叶子不问葛萝莉亚的年纪不行的意思吗?」 「谁是变态萝莉控啊,谁啊。我只是因为没听过所以问一下而已。不过,你这年纪日文就能说这么好挺厉害的啊?我听说莉莉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单字片语说得更多。」 「莉莉吗?」 葛萝莉亚耳朵微微一动,接著颤动形状好看的嘴唇说道。 「是、是那样吗。这、这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呢……欸、欸,因为莉莉是海龟,葛萝莉亚是兔子,速度有差也是当然的事情。我每天都有好好用功,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哦。用功是怎么个用功法?」 「因为葛萝莉亚是实践派,所以会听日文学习。葛萝莉亚喜欢看日本电影的录影带。」 「哦,看电影啊。」 我常常听说有人为了学习英文而看西洋电影。那么反过来,外国人为了学习日文所以看日本的电影——日本影片也不奇怪吧。 ……我立刻联想到一件事。 葛萝莉亚日语之所以会这么粗俗,肯定是受到她看的电影影响。然后,提到拥有用字遣词粗俗这种评价的电影—— 也只有那个了、吧。 「我猜猜看。你…………喜欢看极道电影之类的吧。」 「哦?」 葛萝莉亚有点佩服似的点点头,挺起她那超平的胸口,「意外地『聪明』呢,叶子。就像你猜的,葛萝莉亚酱最喜欢日本黑社会了。干欸啊浑蛋、杀了你喔这种感觉!」 「那算什么感觉啊……」 我半傻眼地叹气。 十三岁的小鬼利用极道电影学习日本吗? 这样一来,日本对葛萝莉亚而言就是,平头黑太阳眼镜黑西装的男人们大声说著同样的广岛口音、全员大部分都有刺青、带著手枪、致力于日夜抗争以及讨债的光景——就是这样对吧? 这是怎样!这样的日本绝对只存在于电视影集中好吧! 而当看到这样的真实案例后,我就像pta(注6:pta:家长教师联谊会。)遇到不谨慎的cm或剧情时,会打电话过去抱怨这种行为般,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正当性。虽然平常我很厌烦那种泼冷水的行为。 只不过,虽然我没有很了解黑社会电影可能真的满嘴脏话,也会随意开枪……但要说极道电影的中心思想,不就是那个吗? 「吶,不过你啊。既然喜欢极道,不觉得你的态度有点奇怪?」 「你什么意思?叶子是说,葛萝莉亚的日本黑道流日文有什么问题吗?」 「那我就说啦。因为,提起黑道就是『仁义』和『侠义』对吧?我想,和随便对普通人出手或乱骂,还是有点不一样吧。」 说到言词过激的日本影集就是极道电影,但这种电影感觉上并不会把他们描写成简直像是应该打倒的黑暗魔王。 像葛萝莉亚这样的,只能算是六亲不认先打再说的小混混。 如果将这里当成突破口,说不定能纠正葛萝莉亚那错误的日本观念,以及太超过的态度和措辞—— 「你在说什么啊,叶子。」 「欸?」 「『仁义』和『侠义』什么的,就葛萝莉亚酱个人来说,那是日本黑社会里面最多余的要素,感觉超级无所谓的好吗?」 「…………奇怪?」 虽然,我有想过。 葛萝莉亚皱起形状姣好的眉头,说道:「听好了,叶子。因为你看上去像是日本黑社会外行人所以我才告诉你,心怀感激地听吧。」 「哈、哈?」 「那种风格只会让全员都渣掉,充满血的场面比较有趣。」 「……欸?」 「所以,莫名把日本黑社会『神格化』的电影有够无聊。坏人就是坏人,必须用枪和刀打倒才行。」 「……」 「我认为,不管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大家都无药可救是最好的。打倒对方的爽快感,以及自己被打倒的爽快感,超级受益。」 「…………」 ——这家伙,扭曲过头了。 我懂了。这已经不是在什么环境下成长这种程度的问题。 本人的素质才是最大问题。 单纯是葛萝莉亚原本就有的品行不良气质,和日本的极道电影太过匹配罢了。虽然语汇的供给源头是这些电影,但因为说出那些话的葛萝莉亚本身个性就那样,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种状况! 莉莉……果然不行啊…… 我没办法拯救这个小鬼啊…… 「唉……」 想也不想,我叹气。 见况,葛萝莉亚露出尖锐的虎牙。 「那个态度是怎样?葛萝莉亚不能有那种兴趣吗?」 「不是不能啦……你们俩是表姊妹,你应该知道莉莉是什么类型的人吧?要更有礼貌一点啦,懂吗?」 「呣……」 葛萝莉亚绷著脸,嘟起嘴巴。而我继续说。 「莉莉刚好不在我就说了喔。你啊,那种态度会让身边充满敌人喔,真的。因为莉莉和蕾妮婶婶都很温柔,所以可能不会对你说重话啦。要不是那样,莉莉也会讨厌你——」 「不可能会有那种事!!」 葛萝莉亚用足以吓到我的巨大声量喊道,那是连有段距离的莉莉她们听见也不奇怪的音量。 而且,葛萝莉亚还不只是大叫而已。她眼角已经渗出透明的水滴——也就是眼泪。 「什——!?」 因为这意料外的展开,我不假思索地环顾周围反应。 虽然没看见莉莉她们,但理所当然地,附近的路人都露出疑惑表情频频看向我们这边。 非常引人注意。 特别可爱的娇小女孩子突然大喊出声(还不是英文!),不知道为什么对著一看就是东洋人的年轻男生流下眼泪。 会想到底发生什么事也是当然的吧。 这、这样下去……! 「大致上,我从一开始看到你的时候就讨厌!为什——!」 「喂、喂!过来这里啦笨蛋!」 「呜哇!?」 觉得再这样下去就会在大众面前出糗的我,强制打断葛萝莉亚的话然后抱起她,迅速跑进旁边的小巷子里(虽然之后想想,抱著幼女逃跑这种模样还更不妙)。 「噗哈——放、放开我!你在摸哪里啊变态!」 「痛、好痛!喂笨蛋,不要抓我!」 「少啰嗦!你突然干什么!?果然你就是日本萝莉控欸!?而且还摸了非常不得了的地方……!?」 「摸了……你傻吗小屁孩!你瘦得只能摸到骨头好吗!只吃蔬菜会发育不良啦!要说那种话等胸部大一点再来说!肉、给我吃肉!」 「什、什、什……!?」 葛萝莉亚的身体简直就像猫一样轻,但也像猫一样凶暴。 就如被猫不喜欢的人抱时会胡闹乱抓相同,葛萝莉亚用指甲抓伤我脖子附近的皮肤。 当然我也有很多不对的部分,但是她突然开始在那种地方大吵大闹,不跑不是很惨吗—— 「——你、你实在太不体贴了!葛萝莉亚一直都这么想,完全不懂莉莉特别带像你这种男人回来的理由!」 葛萝莉亚用手指直直指著我,声调高亢地喊道。 而我则坚定了反驳的意志。 葛萝莉亚误会了——我不是莉莉找来的。我会被邀请来英国,是因为老妈的突发奇想。 所以我的生日才要在英国过——啊,可恶! 啊啊,已经……忘掉一半啦这件事! 今天可是我的生日欸!为什么在这个日子里我得做这种像褓父一样的事啊!这到底是多惨的生日! 「不,这和莉莉没有关系吧!我是被我爸妈叫来的,不是被莉莉带来的。」 然而——我遭到出乎意料的反击。 葛萝莉亚眼神改变了。她就像是藏在暗处的猫一样倏地眯起眼,瞬间以丧失感情的视线瞪著我。 葛萝莉亚说道。 「——你在说什么?」 「哈……?」 问我说什么。 「你说的话,和葛萝莉亚听到的话完全不一样。在我听说莉莉要回伦敦的时候,蕾妮阿姨说『莉莉要带homestay那边的男孩子来』。j 「……蕾妮婶婶这么说?」 这是怎么回事。 这次旅程应该完全是由老妈提议,这个应该没错。毕竟我直接和老妈讲了电话,听她提议和红绪一起来英国过今年的生日。 这部分应该和莉莉没有关系……才对。 …………没有,吧? 「叶子,葛萝莉亚有话想问你——你和莉莉,是什么关系?葛萝莉亚一直很在意这个。」 「哈……不是,什么关系是指……?」 我无法立刻回答那个质问。 只不过,并不是我对答案内容感到为难。我和莉莉的关系——那当然是「家人般的关系」。不可能有这之外的答案。 但是。 葛萝莉亚她——似乎深深觉得我会说出那个以外的话。 「真是不乾脆的男人。明明都在吃肉,关键时候居然会变成『草食男』吗?喜欢肉的话不就能立刻回答吗……欸算了。看来叶子好像是在相当『无防备』的状态下来到伦敦呢。原本葛萝莉亚还很期待来的会是怎样的人……这真是让人困扰。」 葛萝莉亚喋喋不休地说道。 但是,在我所不知道的时候、没有察觉的时候——有个很严重的问题正在进行,这似乎也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那么,我就告诉无知的叶子吧。现在是十二月,今天是圣诞夜。还有一个礼拜今年就结束了,而三个月后今年度也会结束。那么,提问。今年度结束的话,你和莉莉之间会发生什么事呢?很简单。莉莉的homestay会在三月的时候结束,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情。那么,我要问叶子——你考虑过这件事吗?」 葛萝莉亚以令人惊叹的漂亮蓝眼,直直看著我的脸询问道。 我无法回答她的质问。 停顿片刻。 将我的无言解释为否定的葛萝莉亚,以真的很小声——但绝对不会漏听的声音喃喃说道。 「那么,你想过莉莉她——有可能会比这个预定更早回英格兰吗?」 这次英国旅行勉勉强强保住的所谓「随心所欲家庭旅行」印象,在这句话出现的瞬间完全崩坏。 第四章 向天使献上情歌 那天观光结束、回到亚波尔格士家后,我坐在客厅沙发上度过了难以言喻的微妙时间。 整个脑袋里充斥著葛萝莉亚今天说的两句话。 『邀请我们来这次旅行的不是老妈,是莉莉。』 『莉莉可能会比预定还早回英国。』 两边都是从来没想过的新情报。 不,这不只是情报。这是在这次旅行中,我心里对莉莉所抱持的想法为之一变的重大举发。 「呣……」 在思考内容之前,我最在意的还是那些话是否属实。而如果要确认真伪,就只能询问当事者了。也就是必须在莉莉、葛萝莉亚、老妈——三个人之间选一个问。 但是,突然去问莉莉这种话题实在太难为情。 不,那是当然的吧。如果我做得到那种事的话,现在就不会这么烦恼。 实际上,离开波多贝罗市集街道、并从葛萝莉亚那边听到那不得了的话后,和莉莉她们会合的我们并没有就这样回家。 而是又去了一个重要的观光景点。 那个目的地是从市集附近的蓝仆林站,转乘到国王十字圣潘克拉斯站后会看到的——大英博物馆。 因为大英博物馆可以拍照,所以华凪干劲十足地拍个不停。但坐立不安的我,到底偷看开心眺望罗赛塔石碑还是其他什么的莉莉几次呢。 然后,这次我考虑过了。 在那个稳重的笑容之下——搞不好,存在著我所不知道的莉莉。明明这八个月间住在同个屋檐下、每天都会见面,但我对莉莉却几乎一无所知不是吗……怎么会这样。 ——得赶紧确认真实性才行。 如果很难问莉莉的话,最适合的人选就是老妈了。但老妈这种时候偏偏不在亚波尔格士家。 「~~~~~?」 我从客厅瞄向厨房。 厨房里,蕾妮婶婶似乎正在为圣诞大餐做各种事前准备。 圣诞节是和家人过的日子——这是欧美的常识。 而且他们付诸于圣诞节的热情也和日本大不相同。我听说,欧美大概从好几天前、甚至半年以前就会开始为这个日子做准备,并不是像日本那样总之买个蛋糕和寿司和kfc摆在桌上就好。 「不妙啊……」 我非常为难。 说起来,其实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做,所以恐怕会错过老妈。 「哥哥……怎么了吗……?」 此时,和平常在日本的家里时一样的感觉、坐在我身边的华凪微微沉下脸。我则含糊的说。 「没有啦……那个,只是有点在意老妈什么时候回来而已。」 「啊啊,原来如此……但是,妈妈还要花点时间吧……而且我们也差不多该出门了,应该很难遇见她。」 「说的是啊……」 「虽然离弥撒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但莉莉他们好像说必须早点去才行……」 伦敦市内的街道,会在二十四日的某个时间开始完全转换成圣诞模式。 商店会接二连三提早关门,公司也会赶紧下班。 从气氛来说接近日本的正月时分。街上逐渐没有人,各自回家与家人度过舒适的时间。 最容易看出的变化之一就是,居然连大众交通都会因为圣诞节而停止运行。 无论是电车巴士的班次还是飞机航班,都会从圣诞夜晚上开始急遽减少,而圣诞节当天除了几个特例外几乎完全停摆。明明日本的大晦日?正月时,反而会为了参拜人潮而加开电车的说。 然后就是,圣诞弥撒。 多么华美又庄严的回音。这项例行公事会在二十四日深夜,在伦敦市内各座教堂中举行。 ——在圣诞节时前往教堂。 这才是圣诞节本来的度过方式吧。我们将要去距离亚波尔格士家最近的教堂参加弥撒。 然后关于老妈。 困扰的是,老妈在我们回来的时候,出门去买必要的食材了所以不在家。虽然每个家庭各有不同,不过亚波尔格士家的圣诞派对似乎会在二十四日晚上开始。也就是老妈还没回来,但我们就去参加弥撒了因此错过的机率非常高。 现实来说不可能等到老妈——这样的话。 「吶喂,葛萝莉亚。」 「…………」 「我说喂!注意我啦!」 ——只能去质问投下这颗炸弹的人了。 我边戳脱下厚重大衣和帽子、露出金色头发的葛萝莉亚后背,边提高音量。 从刚才开始客厅里就不只有我和华凪,葛萝莉亚也在(顺便说莉莉在自己房间里做弥撒的准备)。 但是,明明是圣诞夜这个小屁孩居然—— 「…………吵死啦。你不知道我在看电影吗?这个耳机就是代表『不要和我说话』的意思哦?」 ——光明正大霸占客厅电视,接上耳机在看黑社会电影。 「我说你,在圣诞夜看这种电影是想怎样啊?」 「哈,就算圣诞节再怎么近,我也不可能换成看松懈的爱情电影。太令人不愉快了。」 而且,还是比我印象中的黑社会电影还要过激的内容。 说起来既然葛萝莉亚看日本电影,也就是喜欢日本影星出演的电影。虽然这次她在看的作品因为接上耳机听不到声音,但老实说画面上多得是眼熟的日本影星。 但是,我总感觉那个比起单纯的极道电影,更像半充斥暴力色彩的强烈猎奇电影。例如在拉面店用长筷插进店主的耳朵、牙医把嘴里弄得乱七八糟等等场景,就连是男生的我都觉得想吐。 ……虽然如此,但这小不点却在看到那些过激场景时频频点头、双眼放光、捧腹大笑,然后边大口喝可乐边嚼洋芋片,看起来非常开心所以才反而让人伤脑筋。 这孩子虽然会替店前陈列的动物肉感到可怜,却似乎丝毫不替如同垃圾般被杀掉的黑社会感到怜悯。 「话说,洋芋片和可乐对素食主义者没问题吗?」 「嗯~你好像把吃素和『健康志向』搞错了呢。可乐没有动物的成分,这个crisps使用的是植物油,口味也是薄荷味。也就是,完全没有违反素食的作风。」 葛萝莉亚咕嘟咕嘟地喝著可乐随意回答。 「吃素最重要的是『不吃肉』这件事。『吃蔬菜』和『高度健康意识』只是附带的副产品而已。日本人将吃素译为『菜食主义者』其实是误译喔。要说怎么翻的话应该是『非?肉食主义者』。搞错那个的话我们会很困扰。」 「欸……」 如果提到素食主义者,的确会觉得是不吃肉吃菜的人——这种印象比较大众也说不定,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蔬菜』的名词。 ……我不是要问这种素食主义者的小知识。 「啊不,话说,那种事随便啦!」 「唉。葛萝莉亚反而觉得叶子的存在才是『随便』喔?」 「咕嘎——你、你这小屁孩……!」 「随便你怎么说,葛萝莉亚酱宁可学习。陪你这种家伙简直是浪费葛萝莉亚宝贵的人生时间。嘘、嘘。走开。」 「这家伙……突然说些超装腔作势的话然后擅自无视别人……!」 此时此刻。 葛萝莉亚就这样重新戴回耳机,结束和我对话时,动作突然一滞。 她再度目不转睛地仰头看著我。 「——你真是个没药医的家伙呢。说起来,你觉得莉莉去日本留学的理由是什么?」 「什么?」 留学的理由——欸,那不就是……记得是『因为想知道身为 混血儿的自己的源头』或者『因为对日本的文化有兴趣』之类的不是吗? 欸……………………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我根本不记得听过啊。喂喂,这样不就又增加一个让我在意的话题了吗……? 就在此时。 「叶介、葛萝莉亚、华凪!差不多该走啰!」 说人人到。 就在我一头雾水的时候,莉莉来到客厅。见况,葛萝莉亚刻不容缓地抬高声量说道。 「慢死了!你想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啊,莉莉!」 「哦……不好意思。因为我才刚回来,行李不太好整理……」 「真是爱摸鱼的家伙……欸,那么走吧。」 葛萝莉亚慢慢起身,关掉电视接著走出客厅。莉莉眯眼看著那样的表妹的娇小背影,浮现明朗的笑容。 「呵呵呵,葛萝莉亚嘴巴真的很坏呢。」 莉莉不知为何有点高兴似的小声说道 莉莉完全没有生气。就算对方是麻烦的表妹、而且还说了那种没礼貌的话,她依旧露出和平常一样的阳光笑容。 这就是我对莉莉的印象。 无时无刻都笑咪咪地、温柔地,虽然偶尔有点迷糊但是个很好的孩子——这些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这就是名为莉莉=亚波尔格士的女孩子。 我心里有个小小的疑问。 ——莉莉,你将我叫来这个国家,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但那是个无声的疑问。存于想像的言语无法传达出去,只会成为负担沉淀进心底而已。 必须要问。因为如果不问出口的话,对方就无法得知。 但是—— 「哦?怎么了吗,叶介?」 「啊、没……」 「今天的叶介有点奇怪呢。从中午那时候开始就一直在发呆。该不会发烧了吧?」 莉莉迅速把手伸向我额头,小小掌心的冰凉触感只出现一瞬间便立刻消失。莉莉有点疑问。 「唔呣……似乎没有发烧呢。」 「没、没事啦。我没有发烧也没有身体不舒服,只是在想事情而已。莉莉完全不用在意我。」 「是这样吗。那我就放心了。」 莉莉笑著说。 莉莉的笑容浓度上升,而在我心里讨人喜欢的可爱度也似乎要爆满了。 莉莉那种表情不管看几次都不会腻。果然葛萝莉亚那些全都是胡说而已吧,我深深这么想著。 「你们!要拖拖拉拉到什么时候!?快点过来!」 ——说人声到。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在心底偷骂而产生的反应,但从玄关口那边传来葛萝莉亚的怒吼。听见这个声音,莉莉轻笑出声。 「惹她生气了呢。赶快走吧。」 「啊、好……」 「虽然距离弥撒开始还有一段充裕的时间,但因为人会很多,所以早点过去比较好。」 莉莉轻轻指著入口的方向,开始迈步。 边看著莉莉身后摇曳的艳丽金色秀发,我边考虑。 这个感觉、是什么? 明明莉莉和平常没有任何不同,但总有种什么不一样了——的感觉。虽然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但我的确发现违和感。 「莉莉她,有点奇怪呢……」 旁边的华凪小声咕哝。 奇怪——华凪也有这种感觉吗?到底是哪里奇怪? 「……华凪你觉得,莉莉哪里奇怪?」 「不是……那个,我没办法具体说出是哪里奇怪。」 「什么都可以啦。你说你的感觉就好。」 「……虽然,我不想这么说莉莉,」 一瞬间的欲言又止后,华凪皱起眉头,「稍微有种,我不太喜欢的感觉。因为——」 然后她说。 「现在的莉莉,感觉有点像小红绪。」 ◇◇◇◇◇◇ 「欸,这就是……」 距离亚波尔格士家几分钟路程,举行弥撒的教堂孤零零地伫立在那边。 说是教堂,却不是那种非常华美的建筑。 和今天去过的、伦敦市内的大笨钟和国会大厦附近的西敏寺,以及圣保罗座堂比起来小而雅致——但依然能够感受到历史的重量——是那种一般街道上的小教堂。对只会在玩游戏要存档时才会和教堂有关系的我来说,感觉上是相当新鲜的体验。 欸小归小,但那是因为和各种成为观光景点的教堂相形之下啦,如果是和日本的普通平房比的话,绝对是教堂比较大。 「这个时间也很多人呢。」 「是啊。离弥撒开始还有……我看看,一个小时。」 我和同样东张西望环顾四周的华凪相互点头。 我们来的时候,教堂里面就已经有不少参拜者在等待弥撒开始。不分男女老幼、年龄层也横跨各种时代的人们,坐在可以称为「the?教堂」的木制长椅上,有的眺望中央的圣母像,有的和同伴小声交谈。 「住在这附近的人们,大多会来这边参加弥撒。我也是从小时候开始,到了圣诞节就会来这里参加弥撒。」 「欸~那,意思是有很多认识的人啰?」 闻言,莉莉也瞬间环顾整个教堂,有点遗憾的摇摇头。 「并没有呢……虽然我认识牧师大人,但几乎不认识这里的其他人。因为这附近的居民,替换速度非常快……」 「啊,原来如此。」 「不过,我想其他地方就有不少熟人。」 其他地方? 呼呣,那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教堂确实好像有礼拜堂以外的房间,也可以看到不远处有好几扇房门。 那扇门后可能是一些房间…………例如牧师的私人房间,或者虽然不知道这间教堂有没有设置,但有告解室的机率也很高。 ……嗯。总觉得更加不懂了。 「莉莉,走吧。得快点过去。」 「啊,说得没错呢……不好意思,两位!我和葛萝莉亚要稍微离开一下座位!请在弥撒开始之前坐在位置上等!」 听见葛萝莉亚催促,莉莉急忙向我们行礼道歉。 「欸,那是什么意——」 「只、只有你们要做些什么吗?」 我们兄妹俩大吃一惊。 就跟典型的日本人一样,我们对宗教不太了解。在不了解的情况下被带来弥撒、却突然遭到放置y这完全在意料之外。老实说没和身为当地居民的她们在一起的话,我觉得超级不安…… 「不好意思,现在还是秘密!是惊喜!」 「惊、惊喜——!?」 「莉莉,快点走吧。还有,莉莉本来就有空窗期。突然要『临时上场』没问题吗?」 「呵呵呵,关于这点呢。老实说我在日本也有好好练习喔。」 「欸~是那样啊。有录音室之类的地方吗?」 「不是不是。因为日本有『一人ktv』这种非常深奥的文化……」 「那、那是什么……总觉得那个单字里有种孤独的回音……」 结果,结伴离开的莉莉她们消失在刚才看见的门后了。 虽然不太明白但好像是惊喜的样子。 可是,被留下的我们却不太受得了。因为获得惊喜同时却伴随各种牺牲这个事实瞬间摆在眼前。 「……该、该怎么办呢,哥哥。」 华凪含著眼泪、身体发抖地问我。 「不是,你那样、」我回答:「……总之,占好位置吧。」 「说、说得也是呢 ……!感觉人还会继续增加……!」 我们赶紧并肩坐到长椅上。 老实说,相当提心吊胆。 单纯是观光客的我们,被带往可以称为英国基督教代表文化的圣诞弥撒,结果却变成像是只有两个人单独前往这种严重的状况。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清楚。 然后为难的是。 「喂喂,已经快要一个小时了欸……」 「人也好多啊……」 「明明没有人坐,却要多保留两个位置感觉好尴尬啊……」 ——就在我们战战兢兢的当下时间飞逝,一下子就到了弥撒的预定时间。 但是莉莉她们却没有回来的迹象。手表指针滴滴答答无情地走著,肌肤深深感觉到夜越来越深,教堂内气温也随之下降。意外的是教堂内明明好像有暖气,应该会比外面温暖才对,但可能由于天花板很高的关系所以室温高不上去。 结果,因为这样冷风窜进我大衣的袖口内,脖子也觉得很冷,所以只能马上竖起领子。吐气是白色的,身体微微颤抖。虽然说日本和英国的冬季气温差不了多少,但冷就是冷—— 「啊……有人从里面……」 就在华凪低声这么说的同时,教堂内微弱的嘈杂声瞬间像是被波浪打过般,恢复平静。 我将视线移向左腕的手表。 整点——弥撒的时间到了。 「喂喂,她们两个……」 想也不想环视参拜群众的座位,但果然找不到她们两个的身影。 反而礼拜堂内走出穿著感觉可以用「就是牧师」来称呼的壮年男性。 他身穿宽敞且厚重的牧师服,戴著银框圆眼镜,留著纯白的胡子,左手抱著本厚厚的圣经。 「————」 牧师慢慢地环顾我们所在的座位,低语似的喃喃。 当然,在过去的大学入学考听力测验平均成绩只有稍好程度的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想大概是些感谢的话吧…………欸!? 「——喂、喂华凪!那个是……!」 「我、我知道、哥哥!」 为了不要吵到周围的人,我们将声音压低并面面相觑。 只不过,要压低会自然而然提高的声量真的得很拚。 因为突然闯进视野中的景象,在我们意料之外。 牧师用听不懂的英语向参加弥撒的人们打完招呼后,对著自己走出来的入口方向比了个信号。 见况,有人出现了。 接二连三地——走出穿著纯白长袍的少年少女们。 「喔……」 看见那副景象,我脑袋里自然而然想起「圣歌队」这个单字。 虽然我还是不了解基督教的弥撒会做什么,但至少施以教诲和唱赞美歌——只有这两项是我猜「应该会做」的例行公事。而实际上,圣歌队就真的出现了。 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除了,摇摇摆摆走在圣歌队前方的人——不知道为啥是葛萝莉亚这点。 「那是什么不适合她的打扮……不,虽然只看外表挺适合啦……!」 提到圣歌队的代表性装扮,那就是如同天使般的白色长袍。 葛萝莉亚同样套上了包覆全身的长袍,齐肩的金色头发也整理得很漂亮,给人整齐的印象。 眼神明显和之前不同。 藏起不高兴和态度糟糕的一面,好好振作起来的眼角出色地衬出原本就好看的轮廓。 完全想像不出这个人会是觉得动物被杀可怜所以吃素,但非常喜欢黑道死了又死那种电影的小屁孩。 但是真意外。 葛萝莉亚居然是圣歌队的……嗯,等等喔? 意思就是。 和葛萝莉亚一起走进那扇门的莉莉也—— 「——!」 瞬间,我想也不想屏住气息。 圣歌队人数大概有学校的一个班那么多。一眼看过去成员的年龄或性别似乎没有固定。整体是女孩子居多,从年龄来看十三岁的葛萝莉亚大概在中间值吧,好像也有大学生。 而「她」走在最后,慢慢地出现在那样的圣歌队之中。 「…………」 她当然是莉莉。 至今为止我好几次都用「像天使的女孩子」来形容莉莉。 天使——我认为没有比这个更能够形容像莉莉这种女孩子的话了。但是,我这份认知似乎有点错误。 莉莉不是「像天使的女孩子」——而是不妨直接用「天使本人」来断言。 「莉莉,非常漂亮呢……!」 坐在隔壁的华凪流露出感动的声音,我也完全同意她的意见。 漂亮。 实在是——太漂亮了。 说起来平常的莉莉是所谓「可爱系」,服装或身上会戴的饰品也都是以这个方向性为主。 但是现在的莉莉完全转换成「漂亮系」。 衣装虽然和葛萝莉亚,或其他圣歌队成员所穿的白色长袍相同,但莉莉那个天使般的打扮比任何人都要合适,发型也不同于平常而是放了下来。 莉莉晃著金色的头发,走到列队完毕的圣歌队中央。 然后。 「————」 独唱。 果然如此。我想。 第一次听见的莉莉的歌声,真的非常好听。 那无庸置疑是,我完全不知道的莉莉=亚波尔格士。 ◇◇◇◇◇◇ 「叶介。」 弥撒结束后,我依旧呆呆坐在长椅上,冷不防听见自己的名字。 我慢慢回过头,莉莉就站在那边。 「弥撒已经结束了喔。回去吃圣诞大餐吧。」 「……大餐?」 金色头发以及蓝色双眼——这两个鲜明且强烈的特徵烙印在我眼底。 跟我说话的是,已经把白色长袍换回原本大衣的莉莉,而听见我咕哝的她笑著点头。 「是的。妈妈煮的圣诞大餐最棒了!」 「……总觉得,听你这样说我反而非常不安。」 我打趣地说。 我深刻知道蕾妮婶婶的料理在各种意义上很诡异,毕竟教莉莉煮饭的就是蕾妮婶婶。 做菜难吃。 ……难以想像那个以外的未来。 然而。 「呣呣,那是什么意思呢?妈妈煮的圣诞大餐非常厉害!这个我有保证的自信!」 莉莉自信满满地对蕾妮婶婶的料理赞不绝口。 我更加不安了。 虽然不想质疑莉莉,但只要扯上食物莉莉就有太过无法解释的部分。 她们的料理基本上都很难吃。 「……嗯。莉莉只有关于料理的保证……有点、恐怖啊——欸,话说回来,华凪和葛萝莉亚咧……?」 我边站起身边环顾四周。 见况,莉莉嘴边瞬间浮现苦笑,接著说。 「她们已经回去了——应该说,」 直直看著我,莉莉以非常认真的表情说道。 「因为我想和叶介单独聊聊,所以请她们先回去了。」 「……原来如此。」 「是的。」 莉莉蓝眼闪亮亮地,开朗地笑了。 「我有话想跟叶介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回想起。 ——说起来,那天也是像现在一样,莉莉突然说有话想单独告诉我。 我回想起的是,四月最后一天——天空呈现灰色,那是不太适合在顶楼吃便当的一天所发生 的事。我仰望和那个时候一样的深灰色天空喃喃说道。 「听说,伦敦好像不太下雪。」 「不怎么下呢。虽然天空总是阴阴的、感觉随时会下雨,但印象中不太下雪。」 当我再一次想到,从那时起时间已然经过八个月时,老实说非常错愕。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了吗? 而那一天的事情也让我留下了鲜明的记忆。 ——莉莉刚来日本homestay不久那时。 ——红绪和莉莉对彼此有些误解所以纠结那时。 ——当我们还没习惯所谓的「难吃料理」日常那时。 各种事情开始发生的,那一天。 「……」 「……」 总而言之聊聊天气话题——我和莉莉的对话以这种感觉起头,但很快就像嗤一声断裂的丝线般中断了。 ——气氛沉重。 我在这个时候,不经意地发现自己正在走的道路是石板路。 如果在平常肯定会忽略的吧。 虽然不是骄傲,但我可不是那种会特别关注身旁事物的人。 但是,这天我的感觉无比敏锐。 十二月的伦敦冬季天空下叩叩作响的长靴声音,听起来为什么会这么吵呢。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沙沙作响的风声、远远经过的车子排气声、云间微微露脸的月亮、和日本不同完全没有电线杆的城市景色、完全不习惯的路灯造型—— 几个小时前四个人一起走在这条路上时,根本没有察觉的各种事情,奇妙地将我的意识弄乱。 和去程时有什么不同呢。我模糊地想著这种事。 因为现在只和莉莉两个人并肩走著,对吧? 不对。大概,感觉不是这样。 那一定是—— 「吶莉莉。虽然是你邀我一起走,不过我有话想说。你愿意听吗?」 我慢慢开口。而莉莉则微微点头。 「好的,我不介意喔。请说吧,叶介。」 「谢谢。」 我停顿片刻,回顾这八个月时光,接著将突然想到的事说出口。 「我啊,一直到现在依旧觉得莉莉——是极为不合理的厉害存在或者什么喔。」 「oh?极不合理而且厉害是指?」 「我想,你应该也听我说过很多次了吧。『简直像天使一样』这种话。」 「啊啊、是的。我确实听过。」 莉莉点头。 但是她立刻皱起眉头、嘴角浮现微妙笑容,并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从那个时候就一直觉得,『叶介总是说些听不懂的话呢』。」 「哈哈哈……」 就是那样。 莉莉本人当然不会有「自己就像天使一样」这种自觉。 但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所在——身为关键发言者的我,对莉莉是天使般存在的这件事毫无疑问。 「被这么说的人当然会那么想吧。不过,说的人不是在开玩笑喔,我是真的这么想。」 「欸欸欸……叶介,那样很奇怪……」 莉莉握紧纤细且白皙的手指。 「我非常普通,而且大众——是在哪里都不奇怪的平凡人喔。」 莉莉以强而有力的口吻说道。 「……那一点我在刚才发现了。」 「刚才吗?」莉莉询问,「那就是,弥撒的时候?」 「嗯。啊、对了——我还没说弥撒的感想对吧。那个是圣歌……赞美歌吗?总之非常厉害。我完全不知道莉莉那么会唱歌。每年圣诞节都会唱吗?」 「没错。我受到那边的圣歌队相当长时间的照顾。」 「欸……怪不得——啊,那么回到天使的话题。」 「好的。」 「…………实在太厉害,完全超出我的想像了呢。」 我所认识的莉莉,在这八个月中不知不觉成为带上异样神性的存在。 简单来说就是我将她神格化了。 但是,神性或神格化这种言语基本上不适合对人使用。如果对方是崇拜的艺人或音乐家等等还可以这么用,但怎么可以用在一起生活的女孩子身上。 对方可是每天都会见到面的「活生生」的存在,活生生的人类。 玩梗或开玩笑说是「女神」或「天使」就算了,要是非常认真在想这种事的话,不管怎么说都太过了。 讲真的——其实挺恶心的吧? 所以,这次的弥撒成为一次完美突破。 莉莉是轻而易举就超出我想像的女孩子。 「因此,我醒过来了。不对不对,无论再怎么厉害,莉莉当然还是普通的女孩子欸。」 「叶介,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喔。我是普通的女孩子。说是天使实在太过冒犯了。我不是叶介所认为的、那么纯洁的人。有想隐瞒的事,也会说谎。例如,」 莉莉倏地将视线从我这边移开。她凝望远方,仰头看著染成深蓝色的夜空喃喃说道。 「——拜托京佳这次圣诞节找你们来的,就是我。」 「……!?」 被抢先了。明明我会滔滔不绝说著这种有点羞耻的话,就是为了找前往正题的突破口。 莉莉收回目光,向我眨眨眼。 「因为葛萝莉亚告诉我『全都跟叶介说了』。」 「什……!?」 「弥撒开始前,在休息室换衣服时她告诉我的。这样谜团终于解开了。我还觉得奇怪,叶介从中午开始就一直偷偷看我是为什么呢……」 那、那是什么!还、还偏偏告诉本人什么的……那个小鬼的个性到底有多恶劣啊!?那、也就是全都曝光了欸! 我想问莉莉想得几乎憋不住这件事i 「葛萝莉亚所说的话,一半是正解,一半是错误的喔。」 「一半……!?」 「是的。她大概是从京佳那边间接听到的吧。我听说,葛萝莉亚在我去日本的时候,偶尔也会来伦敦玩。」 小声轻笑的莉莉说出十分故弄玄虚的发言。 我已经不想管现在的形势什么的而是直接问她。 「莉莉,一半是什么意——」 「并不是那么富含深意的事情喔。我只是有点想回家而已。」 「……回家?意思是这次是特别的?」 「就是那样。为了下个年度的升学,所以在二月中旬左右,我得回英格兰办各种手续才行。」 「啊、那确实是……」 莉莉是由于为期一年,也就是今年四月开始到明年三月的长期留学而来日本的。那么她明年四月就得回英国、回之前的学校——欸,但事情怎么可能那么自由那么顺利。 应该得看时间暂时回英国,做各种沙盘推演才对。 「我到三月都会好好待在日本喔。就算中途会不见——欸,因为那是必须的、可以的话我会快点回来。」 「是那样啊……」 「是的,就是那样。」 笑咪咪笑咪咪。莉莉笑容满面。 ——总觉得我这么紧张又这么迷惘简直像个蠢蛋。 原本葛萝莉亚说的那个「可能会比预定还早回国」情报就极为嗳昧。毕竟具体会早几天根本完全不知道。 预计三月三十一日回去的话那就和结业式连动,就算早一个礼拜也是「可能比预定还早回国」,在这次英国旅行结束后就不回日本也是「可能比预定还早回国」。 意思是我杞人忧天了吗……欸,这些全都是葛萝莉亚装腔作势的错。 连续听到那么小题大作、好像大事一样的巧妙说法,对心脏实在太不好了。 可能是因为我放下心能喘过气了吧,回亚波尔格士家的步伐也自然而然轻快起来。如果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话,肯定会直接连蹦带跳著回去。 「哎呀~真服了她。我被葛萝莉亚那家伙吓坏了。」 「是那样吗?她本人并没有那么说喔……?」 「就是那样。不过我实在搞不懂那家伙欸?还突然问我和莉莉你是什么关系、觉得莉莉为什么要特别去日本留学。老实说,我很困扰啊那个。」 「居然。」 莉莉连续眨了几次眼,「葛萝莉亚问到那种程度吗?我没听她提到这部分。」 「她问了她问了。但是,莉莉来日本的目的不就是『认识自己的祖先』吗?所以才会加入海文研。完全和我没有关系欸。」 ——这个时候的我,精神完全松懈下来。 以为一切都解决了。 已经没有事情需要担心,再来只要考虑关于蕾妮婶婶待会准备的圣诞大餐怎么想都会很难吃,以及结果没在市集买到红绪的生日礼物、那就在机场的免税店挖挖看吧,等等和莉莉无关的事情。 因此「她」接下来所说的那句话。 「不是没有关系。」 「……欸?」 「虽然之前都没有说过…………我去homestay的另一个目的是——因为想见叶介。」 ——毫无疑问是个意外。 「那、那是什么意……」 一开始,我无法理解莉莉说了什么。 想见我? 为什么,会提到我? 和莉莉认识之前,我也模糊想过「有点想见见国外的表姊妹呢」。但虽如此,我从来没想过像莉莉一样为了「见表姊妹」而选择去长期homestay。 用rpg风来说,这个就是「支线」。绝对不可能成为故事轴心的「主线」。 本来的话。 ——如果没有什么理由的话。 「啊啊……这真是、很为难呢……我本来没打算说的……没想到,想也不想就说出来了……」 莉莉以充满后悔的语气说道。 直线前往亚波尔格士家的我们,步伐自然地停了下来。 但是彼此的视线没有交会。莉莉缓缓仰望天空,呼出纯白气息。在浓雾般的黑夜中,那团气息因为街灯照耀而闪闪发光。 「…………那个,呢。叶介、这个是,希望你可以马上忘掉的事情。如果你做得到的话……那个,因为很害羞,所以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 莉莉话语不连贯、断断续续的说道。 我则说不出任何话。 很快地。 多次放弃说出口、又似乎想说——莉莉多次重复那种动作后,终于能够将想表达的话清楚汇聚为言语。 「…………其实我,有过喜欢叶介的时期。那真的是——很短的时间。」 「啊——」 连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毕竟莉莉对我而言,从遇见那刻起就一直都是「天使」。我从来不曾考虑过莉莉是那种存在。 答案很简单…………天使怎么可能是我的恋爱对象。 就算是知道这件事实的现在——就算我已经理解莉莉是随处可见的女孩子之后也还是一样。 「没想到,会有说出这件事的时候……唔唔呣……」 双手遮住嘴巴,莉莉有点脸红。 而她就那样偷偷抬头瞄向我的脸。 「叶介,你觉得这个『很短的时间』,大概有多久呢?」 「欸……」 「这是猜谜!请思考看看!顺便说,不是我去日本之前,而是去之后大概多久的时间,希望你猜猜看!」 太阳似的笑脸——完全回到平常模式的莉莉,向我拋来询问。 另一方面,我在这种关键时刻特别废。 怎么说,思考完全无法稳定下来。 打个比方,要是在现在这种状况下打保龄球或射飞镖的话,绝对不管是球瓶还是标靶都打不中,不但球全会洗沟飞镖也全都会偏离。 摇摇晃晃,不省人事。 我傻了吗。这怎么可能啊。就算是过去式,但那个莉莉居然向我告白了欸。为啥被告白的我会因为受惊过度所以什么都做不到啊。一般来说应该是反过来吧笨蛋。 快想啊。 这是个谜题。是个提问——所谓很短的时间,大概有多久? 和莉莉相遇是在四月的最后一天。 这样的话,就以那天为基础,倒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我想想……啊——……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bubu!时间到了!」 「欸、啊——」 在那个瞬间,莉莉竖起一根手指说道。 「公布答案!答案是『一天』!」 …… ……哦? …………………………奇怪? 「一、天?」 「是的。」莉莉依旧笑著点头,「从我到你家打扰开始,直到第二天的晚餐为止。」 「…………」 什么啊,那不就……那真是非常…… 「比我想的还要,该说是相当吗,不如说超级短欸。」 「说得没错呢。是超短期恋爱,作梦般的短暂恋爱。」 「我顺便问一下,如果加上在英国的时间会是多久?」 「嗯~因为是从我学日文起就开始了,所以大概有好几年吧?很久以前就想去日本看看,再加上知道日本还有名为叶介的同年表兄弟后,明明从来没见过面我却自己情绪高昂起来了。类似于向往生活在遥远东洋之国的男孩子,之类的情感吧?」 「…………是、那样啊。」 啊,这样不妙。 我现在超~~~~~级——想死,有什么可以简单去死的方法吗?像个日本男儿一样切腹才风雅吧。有种就算没有日本刀给我断头台之类的也可以啊这种感觉呢,怎么样。 …………唔欸欸欸欸欸欸。 「原来如此……实际见面后就瞬间幻灭了呢……」 和之前含义不同的晕眩感袭上脑袋。话说回来,我也已经很久没受过那么大的惊吓了啊! 我是连那个善良的莉莉,都只过一天就灭绝了长年以来秘密思念的浑蛋! 而令人为难的是,那才是真正的我啊! 那是什么!我更想死了! 「哦?不是的、不是的。我并没有对叶介幻灭。」 「……啊、是喔?」 「确实是有其他理由。我觉得叶介是非常温柔的绅士,是和我想像中一样棒的男孩子。」 大概是看我脸色不好所以认为得负起责任吧,莉莉以有点慌的样子和动作向我补充。 啊啊……多么天使啊……就这样,明明刚刚才说过「脱?天使宣言」,结果我又回到平常的过度神格化路线了。 不过,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 ——那么,究竟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呢? 莉莉双手环胸,深有感慨的说道。 「的确一天就舍弃掉长年以来的憧憬有点寂寞。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我遇见了比任何人都更加适合那个男孩子的女孩子!反而觉得很清爽呢!」 「…………是那样、啊。」 适合那个男孩子的女孩子。 莉莉完全不提具体的名字,继续说道。 「然后我和那个女孩子成为朋友。刚开始留学就 已经交到朋友了喔。我们成为能够共享喜怒哀乐的很棒的朋友。呵呵呵,其实也有很多绝对不能告诉叶介的『女生悄悄话』喔。这一定会成为,就算我离开日本也不会消失的资产。 日子开始接近圣诞节后,我有点困扰。因为英格兰的圣诞节是和家人一起庆祝的节日,要找两个朋友来家里有点难……只有这点让我觉得非常遗憾。虽然有找其他人,但因为发生各种事情,所以最后剩下我和那个男孩子,还有他妹妹三个人回到这个国家……再来就是叶介知道的那样。」 「……总觉得连在旁边听的我都开心起来了呢。」 莉莉用力点头。 「对吧!但是,也觉得非常可惜!这八个月,我真的受到大家很多照顾!就像真正的家人一样度过了美好的时间。所以才想邀请大家来英格兰。不只是这样,其实我还秘密准备了『某个计画』。那是个非常厉害的方案,虽然失败了……你想听吗,叶介?」 因为莉莉看起来很想说,所以我笑了出来。 计画、呢。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那种东西的存在。而且好像还已经失败了。 莉莉到底想了什么—— 「那就是,让那个男孩子和女孩子,不仅体验英格兰式的圣诞节,也一起体验日本式的圣诞节——这种方案。」 「什……!?」 ——日本的圣诞节,是全世界异端中的异端。 毕竟日本到达某个年纪的男女,圣诞节要是和家人过的话立刻会被当成失败组,然后还要加上它是个半强行提倡「现充给我爆炸!」为题的世界级奇妙世纪末国家。 「圣诞节是情侣在过的节日。」 没想到,身为the?英国淑女的莉莉,居然会推荐这种无宗教主义加商业主义加恋爱至上主义的恶魔合体,孳生出的糟糕风俗! 没想到,偏偏是莉莉想推我们一把! 「叶介。虽然被说成为天使吧有点困扰,但如果是爱的邱比特的话,我随时都做好开心承接的觉悟喔?」 「呜嘎嘎嘎嘎……!」 连咕这种声音都发不出来。 明明几分钟之前莉莉还说了像是对我告白一类的话,但为什么察觉到的时候话已经整个偏往别的方向——而且还是往我,不对,我们要开启关上的潘朵拉盒子这种方向呢? 我更加疑问了。 但是啊,莉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哦? 我们的确——我和红绪是随处可见的普通青梅竹马,而如果有什么小小契机的话,搞不好能改变那个关系也说不定。 不过,并非如此。 我和红绪的关系,深深陷在「某个困扰概念」当中。 ——香神红绪是完美的青梅竹马。 稍微有误。 曾经是完美的青梅竹马。 红绪有著能够掩盖所有优点的、强烈过头的弱点。 所谓做菜难吃这个弱点。 我就像半被诅咒似地困在做菜难吃这个宿命里,而只要那个根源依旧是红绪,我们的关系大概就一直会是这样。 例如我们要是回到亚波尔格士家,蕾妮婶婶所煮的圣诞大餐正在等著我们。而我可以断定。 那个绝对——难吃。 我听莉莉说过蕾妮婶婶的料理很那个,虽然这次莉莉主张「妈妈煮的圣诞大餐非常好吃」,但那就是一目瞭然的死亡g对吧。 藉由做菜难吃再次构筑、也因为做菜难吃而遭到束缚的我们的关系,要是做菜难吃没有任何改变的话,我们之间也不会有任何进展。 所以啊。 我希望我们的关系就像漱石译文里的美丽月色一样,暂时这么暧昧下去就好了。拜托,真的。麻烦了。 终 改变的世界,以及。 ——然而,回到亚波尔格士家的我,亲眼看见非常不得了的景象。 弥撒结束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超过晚上十点。 那之后依照往日习惯,亚波尔格士家似乎会举办跨日的盛大圣诞派对。 「啊……哥、哥哥你们终于回来了……欢迎回来……!」 一开始发现我们的是华凪。 但是,华凪看起来比最后在教堂里见到的时候还要精疲力尽。 说起来,眼眶也红红的…… 因为我和莉莉单独相处,所以华凪当然是和葛萝莉亚一起回家。肯定已经被狠狠地欺负了吧? …………之后得好好安慰她。 「好慢——虽然想这么说,但时间抓得刚好呢。」 「对吧。你没道理抱怨啦。」 「你在说什么,叶子。你说的好像葛萝莉亚只会抱怨一样…………呣?」 待在饭厅一角(复数入口的其中一个门上,放了类似日本注连绳饰一类物品的场所),双手环胸倚在墙壁上喋喋不休的葛萝莉亚,意外地抬起视线。 她越过我的肩膀——看向一起回来的莉莉。 「这真是这真是……」 葛萝莉亚噗哧一笑,「——莉莉。你看起来和叶子说得不错欸。葛萝莉亚酱很高兴喔,会祝福你的。」 「你为什么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因为葛萝莉亚那个表情和笑的方式让人非常烦,我不加思索地抱怨。 而听见「葛萝莉亚酱」那种高傲说法的莉莉本人,不知为何露出非常开心的笑容说道。 「嘿嘿。非常感谢,葛萝莉亚。各方面我都觉得很高兴。」 「呼呣,那就是『高兴到极点了』呢……」 接著,葛萝莉亚小声说道。 「…………真是的,真是需要照顾的家伙。明明说过要是莉莉露出『郁闷』表情的话,连葛萝莉亚都会觉得讨厌。因为只剩三个月能待在日本了,该说不要留下遗憾吗……」 葛萝莉亚这句台词说到最后完全糊在嘴里,只听得出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的脸也渐渐低下去,看不见表情。 「总觉得明明是葛萝莉亚却很不坦率呢。华凪觉得?」 「是的……有点可爱呢……」 我们没有漏听这个内容非常意外的话。一个像是尖刀般将周围划开的小鬼能够这么说,实在值得赞赏。 而在此时。 「嘿,孩子们!京佳小姐回来啰!」 和饭厅外部连接的门突然打开,吵吵闹闹的声音响彻整个家里。 在这个极为迟到的时间点——老妈似乎回来了。 「哇,是京佳。欢迎回来!」 但是,这里会笑著欢迎老妈回来的人只有莉莉。 以及要是红绪有来的话,老妈的欲望大概就可以满足了吧…… 啊,差点忘了。 ——对我和红绪而言,老妈是和莉莉同等的危险人物。 甚至可以用极端来形容也不为过。 我和红绪会开始做菜难吃生活,就是因为老妈那自我中心和随随便便的性格所致。 「哎呀!」 老妈边将手上的纸袋和购物袋放到地板上,边发现依旧倚在墙壁上、态度冷漠的葛萝莉亚。 然后——她嘴边露出恶趣味的坏笑。 「葛萝莉亚酱,你待在很好的位置呢!」 「欸……呜嘎!?你、你、你、你在做什么!?快、快住手!」 「不行、不行——在『槲寄生』下的孩子没有拒绝的权利喔?」 老妈紧紧抱住比谁都要娇小的葛萝莉亚,不仅如此,还像是不够满足般开始亲起对方的脸。体格上贫弱至极的葛萝莉亚挣脱不开老妈的拥抱,被亲了个够。 不过,槲寄生到底是……? 「槲寄生是指寄生植物。有装饰在那扇门上面对吧。那是圣诞节专用的一种装饰。」 正当我纳闷的时候,莉莉马上解释。 欸,那个像是注连绳的东西原来是寄生植物吗? 「实际上,有个不管是谁都可以亲吻从槲寄生下通过,或是在那附近的女孩子这种规矩喔。」 「——!?」 「欸~那是什么!性骚扰ok的意思?」 「是真的。葛萝莉亚大意了呢。欸,因为家里只有京佳会做这种事,所以看起来有点松懈了。」 原来如此,那就是槲寄生…… 不愧是西洋,好像有著很恐怖的习惯。 「哥哥哥哥,请看这边。」 「嗯?」 我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不假思索地开始伤脑筋。 「……华凪,为什么你慢慢站起来在槲寄生下面来回走动啊。我不会做的喔,绝对不会。」 「不、不觉得是习惯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吗……?」 「不觉得。」 「那、那样吗……」 华凪垂头丧气地回到原本的长桌边。见况,看著女儿高大背影的老妈将视线移向葛萝莉亚。 「小华凪一点都没变呢。女孩子要坦率才好喔?对吧,葛萝莉亚酱?」 「……为、为什么要对葛萝莉亚说那种话。」 「欸?因为——!?」 老妈坏笑著说道。 「听说莉莉要回英国,比谁都要高兴的不就是葛萝莉亚酱了吗?」 「呜——」 被老妈缠上的葛萝莉亚表情明显一僵。 脸颊立刻像是苹果般熟透。但是,葛萝莉亚嘴里却没有冒出她擅长的谩骂。 ——那是事实。 「你现在会在槲寄生下面,其实不要我而是想要莉莉抱对吧?我都知道喔。」 「…………!」 「因为你不坦率啊。莉莉就算了,我家的孩子不像我、心胸一点都不宽大,所以会产生奇怪的误会喔。蕾妮也说了喔,葛萝莉亚酱对于能不能和大家打好关系有点不安呢。」 老妈边自然而然地抱怨自己的孩子,边心平气和地以熊抱的姿势从后面抱住葛萝莉亚。 葛萝莉亚完全沉默了。她抿紧嘴唇,怒目瞪视地板上的地毯。而善意的莉莉则一直维持著笑咪咪的模样。 简单来说就是,她知道那种事。 因为葛萝莉亚是不坦率的类型,所以莉莉知道她用字遣词会那么乱来。而不可能知道这些的我和华凪一下生气一下哭,完全就像被捉弄了一样…… ——果然,我家老妈非比寻常。 能简简单单就让那个葛萝莉亚安静下来,这就是所谓的「母亲的品德」吧。或者该说是母性吗。真是恐怖的东西…… 而刚好在这个时候。 「大家,料理准备好了喔!」 蕾妮婶婶来喊在饭厅里面的我们。她确认过我们的人数后,最后对抱著葛萝莉亚乱来的老妈责问道。 「京佳,好慢呢。」 「不好意思、有点迷路了。但是,酒不够的话很困扰的欸。」 「说得也是呢。那么,可以请你帮忙吗?把料理端上桌吧。」 「好的好的,当然。」 那样交谈著的两位母亲走回厨房。 ——圣诞大餐来了。 这次的料理似乎完全由蕾妮婶婶花费时间和材料准备,老妈好像只帮忙处理食材而以,基本上没参与过程。 唉啊啊啊啊啊…… 对吧。已经习惯这边味道的莉莉觉得好吃,但身为日本人的我和华凪吃起来,会很辛苦吧。」 「呣呣……我想应该不会喔……」 莉莉看起来不太同意我的说法,但也无法否定价值观有所不同,所以我就擅自预测起接下来会发生的展开。 一直以来的模式。 英国料理的恐怖特徵就是没有味道、超级甜、会吃对日本人而言有点无法想像的东西,也就是一片混乱。 我知道的喔。 我不可能那么简单就找到好吃的东西。 真是,该说习惯了吗,感觉自己已经被污染了。 想当初红绪和莉莉第一次下厨的时候,我还满心欢喜、期待到想跳起来。然后人就这样长大了呢。 哈哈…… ◇◇◇◇◇◇ 「怪了……?」 然而,当料理送上来时,我陷入纳闷。 ——好奇怪啊。 ——这和我知道的英国料理不一样啊。 疑云重重。但点缀餐桌的豪华料理和香味、还有沸腾的热气都一再刺激我的食欲。 「好棒啊!看起来非常好吃!」 当圣诞节的餐点全都放上桌、所有人都坐好的时候,莉莉首先欢呼。而后大家也异口同声地满足点头(顺便一提,这时候参加派对的人都到齐了。例如我老爸、葛萝莉亚的双亲、亚波尔格士家的相关人们)。 那个欢呼也代表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思。 「「「cheers!」」」 全员的玻璃杯里都倒上红酒、进行乾杯仪式。而我们也入境随俗——「cheers」是「乾杯」的意思,乾杯的文化似乎世界通用。 顺便说,未成年的我们也理所当然似的被倒了红酒。有趣的是这完全合法,pta摊(虽然不知道英国存不存在这种恶名昭彰的团体)也不能有意见。说起来,连才十三岁的葛萝莉亚都在喝。 因为英国的可饮酒年龄是世界最低。 如果只是在家喝的话,居然五岁开始就受到法律认可了! 五岁欸、五岁。 不是喝口甜酒这样,而是好好喝一杯。在酒吧喝酒只要监护人同行那有满十六岁就可以,至于买酒则要十八岁以后,限制相当宽松。 那么,先把酒放一边,提提晚餐吧。 圣诞节会吃的餐点,古今东西都是公认的。 当然不是kfc的炸鸡等等,那是只会在日本发生的例外。不论白人或者黑人,都不会因为喜欢所以在圣诞节的时候吃肯德基。 火鸡。 圣诞布丁。 ——果然是这两样对吧。 「切一切吧!」 虽然这么说的是莉莉,但实际上动刀的是亚波尔格士家的家长——也就是幸隆叔叔。以前听莉莉说过,负责切烤牛肉的是父亲,实际上看到之后就会觉得「原来如此」。 火鸡有两只。 要说有哪里不一样,那就是中间有没有塞满填料这点。 填料是由加了各种香料的火鸡内脏、各类坚果、牛奶和蛋等等各式各样的混合物所制成。 配料则是,很英国的许多蔬菜。 炖菜、马铃薯、花椰菜、红萝卜……等等。那些并非豪爽地盛得满满的,而是个别装在碗里面,呈现一种「随喜好夹」的感觉。 「啊咧……?」 然后,因为推荐所以我吃了,接著再度纳闷。 吃、吃——纳闷。 因为人多,所以两只巨大的火鸡很快就剩下骨头了。而当我们在喝和火鸡同时端出来的牡蛎汤润喉时。 「大家,久等的布丁来啰。」 这个时候,圣诞节的主角被送上来了。 正统圣诞节吃的不是蛋糕——而是布丁。 当然,这个「布丁」和日本人熟悉的「蛋奶布丁」不同,基本上用「类似点心的东西」去认知最为准确。 在圣诞节时吃的,类似点心的餐点。 那就是圣诞布丁的本体。但那个形状是和「蛋奶布丁」很像的「布丁形」,体积大概比圆蛋糕更大一些吧?黑色的色泽总是让我联想到橄榄球。 我有听过圣诞布丁是什么样的料理。 好像之中会加入压倒性数量的水果乾(西梅乾、葡萄乾、枣子、樱桃等等),然后将这些放进混了牛奶、柠檬汁、白兰地等等液体,以及用小麦粉和鸡蛋做成的面团里接著蒸熟。是以这种工程做出来的。 威风凛凛被端过来的布丁顶峰装饰了几片柊叶。端著银盘的蕾妮婶婶将白兰地浇上布丁,然后——点火。 瞬间,随著轰一声卷起了有如旋风的蓝色火焰。 「噢噢……!」 参加者们包括我都不约而同发出欢呼。 接下来,飨宴到达最高潮。 布丁也是切开后大家各取,分别沾混了白兰地的卡士达酱,或者白兰地奶油(这个里面充满洋酒!)一起吃。 边吃,我果然还是很纳闷。 因为这个—— 「叶介?你看起来吓了一跳呢,怎么了吗?」 此时,刚好来到我身边的老妈询问。 我比较老妈的脸色和自己的盘子,困惑说道。 「啊、没有……」 「呼——呣。那么,我猜猜看吧?」 老妈以轻浮地——但不知为何强烈回响在我心底的声音说道。 「明明是英国料理却超好吃,所以吓到了。」 「嘶——」 「但是,我觉得那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喔。因为,又不是所有的英国料理都难吃。只不过欸、」 然后,老妈坏笑。 「小红绪的料理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 回到日本已经二十七日了。 这就是五天三夜的恐怖。 虽然去英国的时候搭了那么久的飞机,却没有什么日期改变的印象。打个比方就是预支时间。 而借用的东西必须偿还。 就算不用特地加倍偿还也一样。 这次我去英国的其中一个目的是为了买红绪的生日礼物。只不过,因为在应该最有机会买到的波多贝罗市集里没看上好东西,结果就是最后一天焦急地在希斯洛机场的免税店买了比较值钱的东西。 嗯?买了什么? ——那个啊,在给她的时候就会知道了,不用现在吧? 「我去找一下红绪喔。」 「啊,难道说叶介再来要——」 「你搞错了!不是什么大事啦,只是要把礼物拿过去。因为红绪的生日已经过两天了,早点拿过去比较好吧?」 「呣呣呣,真是漂亮的藉口呢。路上小心。」 回到家后,我放下行李箱,对表现出过敏反应的莉莉留了话,走向几秒就会到的香神家。 「呼。」 然后,一下子就到了。 这次我为了因应时差问题有在飞机内睡觉,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五点。但另一方面,因为在英国待好几天的影响下,我的体内时钟还在早上八点。 刚醒外加果然稍微有时差问题,我擦擦眼皮,看向香神家。 「红绪应该……在吧?」 我还没通知红绪我们已经回来了。毕竟生日礼物这种东西惊喜感很重要,所以并未和红绪联络。 但是多少——感觉不会失败。虽然已经到了年尾但现在就是平日下午,而且香神家看上去静悄悄的。 ——这几天经常听见的,旅行箱在水泥地上拖行时会有的、大声得特别多余的音效传进耳中。 我看向声音的方向。而在那边的是、 「啊——」 「…………哎呀?」 一名女性正向这边走过来。 她穿著时尚的奶油色双排扣大衣,脚上则是黑色长靴,单手拖著行李箱,右手提著名牌皮包。 外出的打扮——不,正确来说是外出归来的打扮。 那名女性向我招呼。 「叶介君,好久不见呢。」 「耀、耀子阿姨!好久不见!」 「……是啊。明明红绪总是受你们照顾,但完全没遇到叶介君呢。我最常遇见的好像是小龙子吧……」 ——香神耀子。 简单来说就是红绪的母亲。 好久不见的耀子阿姨和最后一次见到时别无二致。 不管是将艳丽黑发梳到脑后编好的发型,或者光是站著就让空气紧张起来的严厉眼神,还是稍微低沉的声音和平静的口吻,全都和记忆里相同。 这时我马上明白了。 ——说起来,耀子阿姨和香神先生大吵一架后回娘家去了。 「那么,叶介君来我家有事——对了,该不会刚从英国回来?」 「啊、是的。如您所说,刚刚才回来而已。所以想说拿礼物过来。」 「是吗……抱歉呢。难得邀请了红绪,却因为我家那个笨蛋而白白浪费机会。」 耀子阿姨道歉,而我慌张地飙高声音。 红绪这次没能和我们一起去英国,是因为香神先生为了全力反对女儿出国所以耍赖。结果,耀子阿姨和香神先生大吵一架,这也是耀子阿姨回娘家的原因。 该道歉的反而是我们才对。 「不会不会!没有那回事!反倒是我们给您添了麻烦——」 「妈妈!奇怪,叶介也在!?」 就在那个时候。 香神家的门打开,那里突然——冒出红绪。向耀子阿姨和我盘问的红绪、非常慌张地跑过来。 「妈妈,你在娘家待太久了啦!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久不回家!」 「这也没办法吧,红绪。马上就回来的话,对那个人就算不上处罚了。」 「所、所以啦!爸爸一开始还很从容,但从前天开始就变得像尸体一样,事情很严重喔!?」 「哦,像尸体一样吗。要是多在青森待几天……等那个人变成僵尸再回来就好了呢。这不是还勉强活著吗?」 「好、好过分!妈妈又对爸爸这么刻薄……!」 红绪极力向耀子阿姨争辩。而被追问的耀子阿姨可能是觉得麻烦吧,她一边散发出倦怠气场,一边随意地置若罔闻。 基本上耀子阿姨就跟外表一样,是严厉到非常恐怖的人。 我在小学的时候也常常被她骂。虽然升上国中后几乎就没有了——哎呀,真是恐怖。听红绪说到时,真是尊敬经常惹耀子阿姨生气的香神先生的精神强韧程度。 虽然对我而言身边最敬畏的人是龙子姊姊,因为双亲都随随便便。所以她从小就一手担起爱内家教育问题,但如果连外部人员都算进去的话,第一名就是耀子阿姨了。毕竟姊姊是知道脾气的自己人,基本上能够轻松应付。 但是,每次和耀子阿姨交谈的时候我都超级紧张。 真的好恐怖啊。真的。 不过,是我挑错时间来了。没错,先撤退吧。 「那个,那么,我就先……啊、红绪。之后我会拿特产来。」 「欸……之后?啊、嗯。说的、也是呢。我想那样比较好。」 「对吧。那么,就这样——」 红绪也点头。应该是打算以解决家里的问题为优先。 然而。 「……话说回来,因为很久没看见红绪和叶介君在一起所以我想问一下。」 依序看看我和红绪的脸,耀子阿姨说道。 「你们现在,具体到哪一步了?」 「……」 「……」 我和红绪同时沉默。但是耀子阿姨的追问还没完。 「红绪一直都往叶介君家跑,夏天的时候也一起去了长野,本来圣诞旅行也要一起去对吧。如果要说只是邻居——感情也太好了吧。」 「那个,那是因为、那个……」 「妈、妈妈……那是因为各种事情……」 「你们两个,」 耀子阿姨严厉地说道:「——该说的话就好好说清楚。就是因为你们那不好的习惯,才会让事情转往优柔寡断的方向。」 「「……」」 「就算不说话,也只是什么都不会知道喔。」 后记 这次后记挺长,大概有六页。 一本轻小说从开始直到出版之间的作业十分繁杂,由作者角度来看的基本流程是「大纲本文!改稿!校正」这样。 那之中的「写后记」这项作业,作者大多放在最后进行。至少前面四集都是这样,只有这本第五集的后记,是在后记截稿日后,又进行一次「再校」作业。 因此,所谓后记是一本书完成后,以文字「总结」。 虽然这么说,一旦用这种方式写后记的话,就会在写稿的时候想出一两个「这次就写这件事吧」的点子。 我这次写稿期间,在「龙族拼图」所举办的「两千万下载达成纪念活动神之庆典票选」里,抽中了想要的稀有转蛋(也就是票选活动里的角色!),那个时候还想说这件事的报告大概可以写四页。 老实说,这次除了玩龙族拼图和看「王牌大律师」外,大部分时间都对著电脑——这样的期间实在非常长。 ……然而。 神之庆典后一个月左右,我突然发现无论如何都想要的那个稀有转蛋,好好想过后对我现在使用的队伍是非必要的、简单准备的方案瞬间遭遇挫折!讲真的,同样是处女神,比起维纳斯阿提密斯更必要对吧……不,因为阿提密斯不是活动角所以没办法吗……但是…… …… ………… 欸——总之像这样奋斗过后,「她们做菜难吃的100个理由」第五集,成功发售了! 因为我不打算写转蛋报告,所以提一下第五集吧。 正式出道一年(第四集发卖时正好一年,但写后记的时候还没一年),系列作也出到第五集了,四舍五入就是十位数,哎呀~这真是可喜可贺。 这次是英国篇和圣诞篇,舞台以距离日本十分遥远远的伦敦为主。我想,如果能在风俗习惯和文化都相异的国家里享受做菜难吃就好了(这次是转捩的一集,虽然这么说,但这方面感觉稍嫌薄弱)。 还有,应该也有好好告知过了,十一月底在「少年ace」连载的漫画版第一集即将发售! 外观设计和几乎和原作一样,在书店应该也挺容易找的吧。 该说这就是漫画的有趣之处吗?书封内似乎有新发表的漫画,那是负责漫画版的rin老师种种玩心大发的力作。 经常听说想将料理形象化,虽然最近也有兼具别致料理和隐居气氛的料理小说成为话题,但果然漫画以及将原作动画化都是一大趋势。 特别是实际的料理拥有相当的说服力,例如刚才提过的「王牌大律师」也是每个礼拜都加入「美食」这项元素,我觉得让主角群狼吞虎咽这种场景非常具有魅力。就是这样所以三次元实在是个强敌。 但是这一点,做菜难吃的漫画版并没有忽略。 第一集开始就将二次元和三次元融合了。仔细看的话,封面上红绪所端的料理是有可能实现的。rin老师真的煮出红绪的料理而且还吃了,这对一个作者来说是多么幸运的事(反而想说,请不要拚到那种程度……) 就是这样,漫画版也请大家多多关照。连载方面的最新刊已经进展到小说第二集的高潮了。 只不过欸,我想已经看过本文的读者们可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做菜难吃会在下集、也就是第六集完结。 并不是第一部结束,这并非那种大长篇漫画。 发售日大概会和现在的步调差不多。 欸说到春天就是初夏了呢。无论如何只有这个活动一定要发生,所以就让时间飞逝、直接跳到心心念念的「那个」。 二月份的,那个。 内容大约还算多(虽然说多,但可能是因为最近的sneaker纸质厚了不少,就算页数不多看起来也很多),让所有角色回归原点这种感觉。说到所有角色,不知道该怎么向负责彩页漫画、每次都让书里不常出现的角色登场的大将老师表达感谢才好。我真的受到插图很多恩惠…… 对了对了。虽然做菜难吃下一集就会结束,但新作品已经通过企划会议,到达再准备一下就可以开始写了吧这种阶段。这个是从今年初就在进行的企划,大概在明年不那么晚的时期就可以公布了吧。 说起来,经常听说(目睹)在最后一集的后记里提到新作讯息,但后来却毫无音讯——之类的情况,所以我也有无法断言的部分。 总之续报在第六集。 总而言之现在能说的只有,不是料理小说。而是在想能不能将料理要素转为更加有趣一点的方式来运用呢。 最后请让我送上谢词。 实际上,这次作业途中责任编辑换人了。出道以来的山口编辑,一直以来非常感谢您,各种事情上都麻烦您了……大约两年,是段非常充实的时间。 以及新任的金丸编辑,再来请多多指教。这次的作业因为又赶又慌,连这个后记送过去的时间都相当不妙……(早上八点截稿)。 虽然觉得六页的后记实在太长,但也意外顺利地写完了呢。那么,期待与各位在最后一集相逢。若是有缘请务必再见。 高野小鹿 这次后记挺长,大概有六页。 一本轻小说从开始直到出版之间的作业十分繁杂,由作者角度来看的基本流程是「大纲本文!改稿!校正」这样。 那之中的「写后记」这项作业,作者大多放在最后进行。至少前面四集都是这样,只有这本第五集的后记,是在后记截稿日后,又进行一次「再校」作业。 因此,所谓后记是一本书完成后,以文字「总结」。 虽然这么说,一旦用这种方式写后记的话,就会在写稿的时候想出一两个「这次就写这件事吧」的点子。 我这次写稿期间,在「龙族拼图」所举办的「两千万下载达成纪念活动神之庆典票选」里,抽中了想要的稀有转蛋(也就是票选活动里的角色!),那个时候还想说这件事的报告大概可以写四页。 老实说,这次除了玩龙族拼图和看「王牌大律师」外,大部分时间都对著电脑——这样的期间实在非常长。 ……然而。 神之庆典后一个月左右,我突然发现无论如何都想要的那个稀有转蛋,好好想过后对我现在使用的队伍是非必要的、简单准备的方案瞬间遭遇挫折!讲真的,同样是处女神,比起维纳斯阿提密斯更必要对吧……不,因为阿提密斯不是活动角所以没办法吗……但是…… …… ………… 欸——总之像这样奋斗过后,「她们做菜难吃的100个理由」第五集,成功发售了! 因为我不打算写转蛋报告,所以提一下第五集吧。 正式出道一年(第四集发卖时正好一年,但写后记的时候还没一年),系列作也出到第五集了,四舍五入就是十位数,哎呀~这真是可喜可贺。 这次是英国篇和圣诞篇,舞台以距离日本十分遥远远的伦敦为主。我想,如果能在风俗习惯和文化都相异的国家里享受做菜难吃就好了(这次是转捩的一集,虽然这么说,但这方面感觉稍嫌薄弱)。 还有,应该也有好好告知过了,十一月底在「少年ace」连载的漫画版第一集即将发售! 外观设计和几乎和原作一样,在书店应该也挺容易找的吧。 该说这就是漫画的有趣之处吗?书封内似乎有新发表的漫画,那是负责漫画版的rin老师种种玩心大发的力作。 经常听说想将料理形象化,虽然最近也有兼具别致料理和隐居气氛的料理小说成为话题,但果然漫画以及将原作动画化都是一大趋势。 特别是实际的料理拥有相当的说服力,例如刚才提过的「王牌大律师」也是每个礼拜都加入「美食」这项元素,我觉得让主角群狼吞虎咽这种场景非常具有魅力。就是这样所以三次元实在是个强敌。 但是这一点,做菜难吃的漫画版并没有忽略。 第一集开始就将二次元和三次元融合了。仔细看的话,封面上红绪所端的料理是有可能实现的。rin老师真的煮出红绪的料理而且还吃了,这对一个作者来说是多么幸运的事(反而想说,请不要拚到那种程度……) 就是这样,漫画版也请大家多多关照。连载方面的最新刊已经进展到小说第二集的高潮了。 只不过欸,我想已经看过本文的读者们可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做菜难吃会在下集、也就是第六集完结。 并不是第一部结束,这并非那种大长篇漫画。 发售日大概会和现在的步调差不多。 欸说到春天就是初夏了呢。无论如何只有这个活动一定要发生,所以就让时间飞逝、直接跳到心心念念的「那个」。 二月份的,那个。 内容大约还算多(虽然说多,但可能是因为最近的sneaker纸质厚了不少,就算页数不多看起来也很多),让所有角色回归原点这种感觉。说到所有角色,不知道该怎么向负责彩页漫画、每次都让书里不常出现的角色登场的大将老师表达感谢才好。我真的受到插图很多恩惠…… 对了对了。虽然做菜难吃下一集就会结束,但新作品已经通过企划会议,到达再准备一下就可以开始写了吧这种阶段。这个是从今年初就在进行的企划,大概在明年不那么晚的时期就可以公布了吧。 说起来,经常听说(目睹)在最后一集的后记里提到新作讯息,但后来却毫无音讯——之类的情况,所以我也有无法断言的部分。 总之续报在第六集。 总而言之现在能说的只有,不是料理小说。而是在想能不能将料理要素转为更加有趣一点的方式来运用呢。 最后请让我送上谢词。 实际上,这次作业途中责任编辑换人了。出道以来的山口编辑,一直以来非常感谢您,各种事情上都麻烦您了……大约两年,是段非常充实的时间。 以及新任的金丸编辑,再来请多多指教。这次的作业因为又赶又慌,连这个后记送过去的时间都相当不妙……(早上八点截稿)。 虽然觉得六页的后记实在太长,但也意外顺利地写完了呢。那么,期待与各位在最后一集相逢。若是有缘请务必再见。 高野小鹿 这次后记挺长,大概有六页。 一本轻小说从开始直到出版之间的作业十分繁杂,由作者角度来看的基本流程是「大纲本文!改稿!校正」这样。 那之中的「写后记」这项作业,作者大多放在最后进行。至少前面四集都是这样,只有这本第五集的后记,是在后记截稿日后,又进行一次「再校」作业。 因此,所谓后记是一本书完成后,以文字「总结」。 虽然这么说,一旦用这种方式写后记的话,就会在写稿的时候想出一两个「这次就写这件事吧」的点子。 我这次写稿期间,在「龙族拼图」所举办的「两千万下载达成纪念活动神之庆典票选」里,抽中了想要的稀有转蛋(也就是票选活动里的角色!),那个时候还想说这件事的报告大概可以写四页。 老实说,这次除了玩龙族拼图和看「王牌大律师」外,大部分时间都对著电脑——这样的期间实在非常长。 ……然而。 神之庆典后一个月左右,我突然发现无论如何都想要的那个稀有转蛋,好好想过后对我现在使用的队伍是非必要的、简单准备的方案瞬间遭遇挫折!讲真的,同样是处女神,比起维纳斯阿提密斯更必要对吧……不,因为阿提密斯不是活动角所以没办法吗……但是…… …… ………… 欸——总之像这样奋斗过后,「她们做菜难吃的100个理由」第五集,成功发售了! 因为我不打算写转蛋报告,所以提一下第五集吧。 正式出道一年(第四集发卖时正好一年,但写后记的时候还没一年),系列作也出到第五集了,四舍五入就是十位数,哎呀~这真是可喜可贺。 这次是英国篇和圣诞篇,舞台以距离日本十分遥远远的伦敦为主。我想,如果能在风俗习惯和文化都相异的国家里享受做菜难吃就好了(这次是转捩的一集,虽然这么说,但这方面感觉稍嫌薄弱)。 还有,应该也有好好告知过了,十一月底在「少年ace」连载的漫画版第一集即将发售! 外观设计和几乎和原作一样,在书店应该也挺容易找的吧。 该说这就是漫画的有趣之处吗?书封内似乎有新发表的漫画,那是负责漫画版的rin老师种种玩心大发的力作。 经常听说想将料理形象化,虽然最近也有兼具别致料理和隐居气氛的料理小说成为话题,但果然漫画以及将原作动画化都是一大趋势。 特别是实际的料理拥有相当的说服力,例如刚才提过的「王牌大律师」也是每个礼拜都加入「美食」这项元素,我觉得让主角群狼吞虎咽这种场景非常具有魅力。就是这样所以三次元实在是个强敌。 但是这一点,做菜难吃的漫画版并没有忽略。 第一集开始就将二次元和三次元融合了。仔细看的话,封面上红绪所端的料理是有可能实现的。rin老师真的煮出红绪的料理而且还吃了,这对一个作者来说是多么幸运的事(反而想说,请不要拚到那种程度……) 就是这样,漫画版也请大家多多关照。连载方面的最新刊已经进展到小说第二集的高潮了。 只不过欸,我想已经看过本文的读者们可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做菜难吃会在下集、也就是第六集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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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庆典后一个月左右,我突然发现无论如何都想要的那个稀有转蛋,好好想过后对我现在使用的队伍是非必要的、简单准备的方案瞬间遭遇挫折!讲真的,同样是处女神,比起维纳斯阿提密斯更必要对吧……不,因为阿提密斯不是活动角所以没办法吗……但是…… …… ………… 欸——总之像这样奋斗过后,「她们做菜难吃的100个理由」第五集,成功发售了! 因为我不打算写转蛋报告,所以提一下第五集吧。 正式出道一年(第四集发卖时正好一年,但写后记的时候还没一年),系列作也出到第五集了,四舍五入就是十位数,哎呀~这真是可喜可贺。 这次是英国篇和圣诞篇,舞台以距离日本十分遥远远的伦敦为主。我想,如果能在风俗习惯和文化都相异的国家里享受做菜难吃就好了(这次是转捩的一集,虽然这么说,但这方面感觉稍嫌薄弱)。 还有,应该也有好好告知过了,十一月底在「少年ace」连载的漫画版第一集即将发售! 外观设计和几乎和原作一样,在书店应该也挺容易找的吧。 该说这就是漫画的有趣之处吗?书封内似乎有新发表的漫画,那是负责漫画版的rin老师种种玩心大发的力作。 经常听说想将料理形象化,虽然最近也有兼具别致料理和隐居气氛的料理小说成为话题,但果然漫画以及将原作动画化都是一大趋势。 特别是实际的料理拥有相当的说服力,例如刚才提过的「王牌大律师」也是每个礼拜都加入「美食」这项元素,我觉得让主角群狼吞虎咽这种场景非常具有魅力。就是这样所以三次元实在是个强敌。 但是这一点,做菜难吃的漫画版并没有忽略。 第一集开始就将二次元和三次元融合了。仔细看的话,封面上红绪所端的料理是有可能实现的。rin老师真的煮出红绪的料理而且还吃了,这对一个作者来说是多么幸运的事(反而想说,请不要拚到那种程度……) 就是这样,漫画版也请大家多多关照。连载方面的最新刊已经进展到小说第二集的高潮了。 只不过欸,我想已经看过本文的读者们可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做菜难吃会在下集、也就是第六集完结。 并不是第一部结束,这并非那种大长篇漫画。 发售日大概会和现在的步调差不多。 欸说到春天就是初夏了呢。无论如何只有这个活动一定要发生,所以就让时间飞逝、直接跳到心心念念的「那个」。 二月份的,那个。 内容大约还算多(虽然说多,但可能是因为最近的sneaker纸质厚了不少,就算页数不多看起来也很多),让所有角色回归原点这种感觉。说到所有角色,不知道该怎么向负责彩页漫画、每次都让书里不常出现的角色登场的大将老师表达感谢才好。我真的受到插图很多恩惠…… 对了对了。虽然做菜难吃下一集就会结束,但新作品已经通过企划会议,到达再准备一下就可以开始写了吧这种阶段。这个是从今年初就在进行的企划,大概在明年不那么晚的时期就可以公布了吧。 说起来,经常听说(目睹)在最后一集的后记里提到新作讯息,但后来却毫无音讯——之类的情况,所以我也有无法断言的部分。 总之续报在第六集。 总而言之现在能说的只有,不是料理小说。而是在想能不能将料理要素转为更加有趣一点的方式来运用呢。 最后请让我送上谢词。 实际上,这次作业途中责任编辑换人了。出道以来的山口编辑,一直以来非常感谢您,各种事情上都麻烦您了……大约两年,是段非常充实的时间。 以及新任的金丸编辑,再来请多多指教。这次的作业因为又赶又慌,连这个后记送过去的时间都相当不妙……(早上八点截稿)。 虽然觉得六页的后记实在太长,但也意外顺利地写完了呢。那么,期待与各位在最后一集相逢。若是有缘请务必再见。 高野小鹿 这次后记挺长,大概有六页。 一本轻小说从开始直到出版之间的作业十分繁杂,由作者角度来看的基本流程是「大纲本文!改稿!校正」这样。 那之中的「写后记」这项作业,作者大多放在最后进行。至少前面四集都是这样,只有这本第五集的后记,是在后记截稿日后,又进行一次「再校」作业。 因此,所谓后记是一本书完成后,以文字「总结」。 虽然这么说,一旦用这种方式写后记的话,就会在写稿的时候想出一两个「这次就写这件事吧」的点子。 我这次写稿期间,在「龙族拼图」所举办的「两千万下载达成纪念活动神之庆典票选」里,抽中了想要的稀有转蛋(也就是票选活动里的角色!),那个时候还想说这件事的报告大概可以写四页。 老实说,这次除了玩龙族拼图和看「王牌大律师」外,大部分时间都对著电脑——这样的期间实在非常长。 ……然而。 神之庆典后一个月左右,我突然发现无论如何都想要的那个稀有转蛋,好好想过后对我现在使用的队伍是非必要的、简单准备的方案瞬间遭遇挫折!讲真的,同样是处女神,比起维纳斯阿提密斯更必要对吧……不,因为阿提密斯不是活动角所以没办法吗……但是…… …… ………… 欸——总之像这样奋斗过后,「她们做菜难吃的100个理由」第五集,成功发售了! 因为我不打算写转蛋报告,所以提一下第五集吧。 正式出道一年(第四集发卖时正好一年,但写后记的时候还没一年),系列作也出到第五集了,四舍五入就是十位数,哎呀~这真是可喜可贺。 这次是英国篇和圣诞篇,舞台以距离日本十分遥远远的伦敦为主。我想,如果能在风俗习惯和文化都相异的国家里享受做菜难吃就好了(这次是转捩的一集,虽然这么说,但这方面感觉稍嫌薄弱)。 还有,应该也有好好告知过了,十一月底在「少年ace」连载的漫画版第一集即将发售! 外观设计和几乎和原作一样,在书店应该也挺容易找的吧。 该说这就是漫画的有趣之处吗?书封内似乎有新发表的漫画,那是负责漫画版的rin老师种种玩心大发的力作。 经常听说想将料理形象化,虽然最近也有兼具别致料理和隐居气氛的料理小说成为话题,但果然漫画以及将原作动画化都是一大趋势。 特别是实际的料理拥有相当的说服力,例如刚才提过的「王牌大律师」也是每个礼拜都加入「美食」这项元素,我觉得让主角群狼吞虎咽这种场景非常具有魅力。就是这样所以三次元实在是个强敌。 但是这一点,做菜难吃的漫画版并没有忽略。 第一集开始就将二次元和三次元融合了。仔细看的话,封面上红绪所端的料理是有可能实现的。rin老师真的煮出红绪的料理而且还吃了,这对一个作者来说是多么幸运的事(反而想说,请不要拚到那种程度……) 就是这样,漫画版也请大家多多关照。连载方面的最新刊已经进展到小说第二集的高潮了。 只不过欸,我想已经看过本文的读者们可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做菜难吃会在下集、也就是第六集完结。 并不是第一部结束,这并非那种大长篇漫画。 发售日大概会和现在的步调差不多。 欸说到春天就是初夏了呢。无论如何只有这个活动一定要发生,所以就让时间飞逝、直接跳到心心念念的「那个」。 二月份的,那个。 内容大约还算多(虽然说多,但可能是因为最近的sneaker纸质厚了不少,就算页数不多看起来也很多),让所有角色回归原点这种感觉。说到所有角色,不知道该怎么向负责彩页漫画、每次都让书里不常出现的角色登场的大将老师表达感谢才好。我真的受到插图很多恩惠…… 对了对了。虽然做菜难吃下一集就会结束,但新作品已经通过企划会议,到达再准备一下就可以开始写了吧这种阶段。这个是从今年初就在进行的企划,大概在明年不那么晚的时期就可以公布了吧。 说起来,经常听说(目睹)在最后一集的后记里提到新作讯息,但后来却毫无音讯——之类的情况,所以我也有无法断言的部分。 总之续报在第六集。 总而言之现在能说的只有,不是料理小说。而是在想能不能将料理要素转为更加有趣一点的方式来运用呢。 最后请让我送上谢词。 实际上,这次作业途中责任编辑换人了。出道以来的山口编辑,一直以来非常感谢您,各种事情上都麻烦您了……大约两年,是段非常充实的时间。 以及新任的金丸编辑,再来请多多指教。这次的作业因为又赶又慌,连这个后记送过去的时间都相当不妙……(早上八点截稿)。 虽然觉得六页的后记实在太长,但也意外顺利地写完了呢。那么,期待与各位在最后一集相逢。若是有缘请务必再见。 高野小鹿 这次后记挺长,大概有六页。 一本轻小说从开始直到出版之间的作业十分繁杂,由作者角度来看的基本流程是「大纲本文!改稿!校正」这样。 那之中的「写后记」这项作业,作者大多放在最后进行。至少前面四集都是这样,只有这本第五集的后记,是在后记截稿日后,又进行一次「再校」作业。 因此,所谓后记是一本书完成后,以文字「总结」。 虽然这么说,一旦用这种方式写后记的话,就会在写稿的时候想出一两个「这次就写这件事吧」的点子。 我这次写稿期间,在「龙族拼图」所举办的「两千万下载达成纪念活动神之庆典票选」里,抽中了想要的稀有转蛋(也就是票选活动里的角色!),那个时候还想说这件事的报告大概可以写四页。 老实说,这次除了玩龙族拼图和看「王牌大律师」外,大部分时间都对著电脑——这样的期间实在非常长。 ……然而。 神之庆典后一个月左右,我突然发现无论如何都想要的那个稀有转蛋,好好想过后对我现在使用的队伍是非必要的、简单准备的方案瞬间遭遇挫折!讲真的,同样是处女神,比起维纳斯阿提密斯更必要对吧……不,因为阿提密斯不是活动角所以没办法吗……但是…… …… ………… 欸——总之像这样奋斗过后,「她们做菜难吃的100个理由」第五集,成功发售了! 因为我不打算写转蛋报告,所以提一下第五集吧。 正式出道一年(第四集发卖时正好一年,但写后记的时候还没一年),系列作也出到第五集了,四舍五入就是十位数,哎呀~这真是可喜可贺。 这次是英国篇和圣诞篇,舞台以距离日本十分遥远远的伦敦为主。我想,如果能在风俗习惯和文化都相异的国家里享受做菜难吃就好了(这次是转捩的一集,虽然这么说,但这方面感觉稍嫌薄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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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新任的金丸编辑,再来请多多指教。这次的作业因为又赶又慌,连这个后记送过去的时间都相当不妙……(早上八点截稿)。 虽然觉得六页的后记实在太长,但也意外顺利地写完了呢。那么,期待与各位在最后一集相逢。若是有缘请务必再见。 高野小鹿 这次后记挺长,大概有六页。 一本轻小说从开始直到出版之间的作业十分繁杂,由作者角度来看的基本流程是「大纲本文!改稿!校正」这样。 那之中的「写后记」这项作业,作者大多放在最后进行。至少前面四集都是这样,只有这本第五集的后记,是在后记截稿日后,又进行一次「再校」作业。 因此,所谓后记是一本书完成后,以文字「总结」。 虽然这么说,一旦用这种方式写后记的话,就会在写稿的时候想出一两个「这次就写这件事吧」的点子。 我这次写稿期间,在「龙族拼图」所举办的「两千万下载达成纪念活动神之庆典票选」里,抽中了想要的稀有转蛋(也就是票选活动里的角色!),那个时候还想说这件事的报告大概可以写四页。 老实说,这次除了玩龙族拼图和看「王牌大律师」外,大部分时间都对著电脑——这样的期间实在非常长。 ……然而。 神之庆典后一个月左右,我突然发现无论如何都想要的那个稀有转蛋,好好想过后对我现在使用的队伍是非必要的、简单准备的方案瞬间遭遇挫折!讲真的,同样是处女神,比起维纳斯阿提密斯更必要对吧……不,因为阿提密斯不是活动角所以没办法吗……但是…… …… ………… 欸——总之像这样奋斗过后,「她们做菜难吃的100个理由」第五集,成功发售了! 因为我不打算写转蛋报告,所以提一下第五集吧。 正式出道一年(第四集发卖时正好一年,但写后记的时候还没一年),系列作也出到第五集了,四舍五入就是十位数,哎呀~这真是可喜可贺。 这次是英国篇和圣诞篇,舞台以距离日本十分遥远远的伦敦为主。我想,如果能在风俗习惯和文化都相异的国家里享受做菜难吃就好了(这次是转捩的一集,虽然这么说,但这方面感觉稍嫌薄弱)。 还有,应该也有好好告知过了,十一月底在「少年ace」连载的漫画版第一集即将发售! 外观设计和几乎和原作一样,在书店应该也挺容易找的吧。 该说这就是漫画的有趣之处吗?书封内似乎有新发表的漫画,那是负责漫画版的rin老师种种玩心大发的力作。 经常听说想将料理形象化,虽然最近也有兼具别致料理和隐居气氛的料理小说成为话题,但果然漫画以及将原作动画化都是一大趋势。 特别是实际的料理拥有相当的说服力,例如刚才提过的「王牌大律师」也是每个礼拜都加入「美食」这项元素,我觉得让主角群狼吞虎咽这种场景非常具有魅力。就是这样所以三次元实在是个强敌。 但是这一点,做菜难吃的漫画版并没有忽略。 第一集开始就将二次元和三次元融合了。仔细看的话,封面上红绪所端的料理是有可能实现的。rin老师真的煮出红绪的料理而且还吃了,这对一个作者来说是多么幸运的事(反而想说,请不要拚到那种程度……) 就是这样,漫画版也请大家多多关照。连载方面的最新刊已经进展到小说第二集的高潮了。 只不过欸,我想已经看过本文的读者们可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做菜难吃会在下集、也就是第六集完结。 并不是第一部结束,这并非那种大长篇漫画。 发售日大概会和现在的步调差不多。 欸说到春天就是初夏了呢。无论如何只有这个活动一定要发生,所以就让时间飞逝、直接跳到心心念念的「那个」。 二月份的,那个。 内容大约还算多(虽然说多,但可能是因为最近的sneaker纸质厚了不少,就算页数不多看起来也很多),让所有角色回归原点这种感觉。说到所有角色,不知道该怎么向负责彩页漫画、每次都让书里不常出现的角色登场的大将老师表达感谢才好。我真的受到插图很多恩惠…… 对了对了。虽然做菜难吃下一集就会结束,但新作品已经通过企划会议,到达再准备一下就可以开始写了吧这种阶段。这个是从今年初就在进行的企划,大概在明年不那么晚的时期就可以公布了吧。 说起来,经常听说(目睹)在最后一集的后记里提到新作讯息,但后来却毫无音讯——之类的情况,所以我也有无法断言的部分。 总之续报在第六集。 总而言之现在能说的只有,不是料理小说。而是在想能不能将料理要素转为更加有趣一点的方式来运用呢。 最后请让我送上谢词。 实际上,这次作业途中责任编辑换人了。出道以来的山口编辑,一直以来非常感谢您,各种事情上都麻烦您了……大约两年,是段非常充实的时间。 以及新任的金丸编辑,再来请多多指教。这次的作业因为又赶又慌,连这个后记送过去的时间都相当不妙……(早上八点截稿)。 虽然觉得六页的后记实在太长,但也意外顺利地写完了呢。那么,期待与各位在最后一集相逢。若是有缘请务必再见。 高野小鹿 这次后记挺长,大概有六页。 一本轻小说从开始直到出版之间的作业十分繁杂,由作者角度来看的基本流程是「大纲本文!改稿!校正」这样。 那之中的「写后记」这项作业,作者大多放在最后进行。至少前面四集都是这样,只有这本第五集的后记,是在后记截稿日后,又进行一次「再校」作业。 因此,所谓后记是一本书完成后,以文字「总结」。 虽然这么说,一旦用这种方式写后记的话,就会在写稿的时候想出一两个「这次就写这件事吧」的点子。 我这次写稿期间,在「龙族拼图」所举办的「两千万下载达成纪念活动神之庆典票选」里,抽中了想要的稀有转蛋(也就是票选活动里的角色!),那个时候还想说这件事的报告大概可以写四页。 老实说,这次除了玩龙族拼图和看「王牌大律师」外,大部分时间都对著电脑——这样的期间实在非常长。 ……然而。 神之庆典后一个月左右,我突然发现无论如何都想要的那个稀有转蛋,好好想过后对我现在使用的队伍是非必要的、简单准备的方案瞬间遭遇挫折!讲真的,同样是处女神,比起维纳斯阿提密斯更必要对吧……不,因为阿提密斯不是活动角所以没办法吗……但是…… …… ………… 欸——总之像这样奋斗过后,「她们做菜难吃的100个理由」第五集,成功发售了! 因为我不打算写转蛋报告,所以提一下第五集吧。 正式出道一年(第四集发卖时正好一年,但写后记的时候还没一年),系列作也出到第五集了,四舍五入就是十位数,哎呀~这真是可喜可贺。 这次是英国篇和圣诞篇,舞台以距离日本十分遥远远的伦敦为主。我想,如果能在风俗习惯和文化都相异的国家里享受做菜难吃就好了(这次是转捩的一集,虽然这么说,但这方面感觉稍嫌薄弱)。 还有,应该也有好好告知过了,十一月底在「少年ace」连载的漫画版第一集即将发售! 外观设计和几乎和原作一样,在书店应该也挺容易找的吧。 该说这就是漫画的有趣之处吗?书封内似乎有新发表的漫画,那是负责漫画版的rin老师种种玩心大发的力作。 经常听说想将料理形象化,虽然最近也有兼具别致料理和隐居气氛的料理小说成为话题,但果然漫画以及将原作动画化都是一大趋势。 特别是实际的料理拥有相当的说服力,例如刚才提过的「王牌大律师」也是每个礼拜都加入「美食」这项元素,我觉得让主角群狼吞虎咽这种场景非常具有魅力。就是这样所以三次元实在是个强敌。 但是这一点,做菜难吃的漫画版并没有忽略。 第一集开始就将二次元和三次元融合了。仔细看的话,封面上红绪所端的料理是有可能实现的。rin老师真的煮出红绪的料理而且还吃了,这对一个作者来说是多么幸运的事(反而想说,请不要拚到那种程度……) 就是这样,漫画版也请大家多多关照。连载方面的最新刊已经进展到小说第二集的高潮了。 只不过欸,我想已经看过本文的读者们可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做菜难吃会在下集、也就是第六集完结。 并不是第一部结束,这并非那种大长篇漫画。 发售日大概会和现在的步调差不多。 欸说到春天就是初夏了呢。无论如何只有这个活动一定要发生,所以就让时间飞逝、直接跳到心心念念的「那个」。 二月份的,那个。 内容大约还算多(虽然说多,但可能是因为最近的sneaker纸质厚了不少,就算页数不多看起来也很多),让所有角色回归原点这种感觉。说到所有角色,不知道该怎么向负责彩页漫画、每次都让书里不常出现的角色登场的大将老师表达感谢才好。我真的受到插图很多恩惠…… 对了对了。虽然做菜难吃下一集就会结束,但新作品已经通过企划会议,到达再准备一下就可以开始写了吧这种阶段。这个是从今年初就在进行的企划,大概在明年不那么晚的时期就可以公布了吧。 说起来,经常听说(目睹)在最后一集的后记里提到新作讯息,但后来却毫无音讯——之类的情况,所以我也有无法断言的部分。 总之续报在第六集。 总而言之现在能说的只有,不是料理小说。而是在想能不能将料理要素转为更加有趣一点的方式来运用呢。 最后请让我送上谢词。 实际上,这次作业途中责任编辑换人了。出道以来的山口编辑,一直以来非常感谢您,各种事情上都麻烦您了……大约两年,是段非常充实的时间。 以及新任的金丸编辑,再来请多多指教。这次的作业因为又赶又慌,连这个后记送过去的时间都相当不妙……(早上八点截稿)。 虽然觉得六页的后记实在太长,但也意外顺利地写完了呢。那么,期待与各位在最后一集相逢。若是有缘请务必再见。 高野小鹿 这次后记挺长,大概有六页。 一本轻小说从开始直到出版之间的作业十分繁杂,由作者角度来看的基本流程是「大纲本文!改稿!校正」这样。 那之中的「写后记」这项作业,作者大多放在最后进行。至少前面四集都是这样,只有这本第五集的后记,是在后记截稿日后,又进行一次「再校」作业。 因此,所谓后记是一本书完成后,以文字「总结」。 虽然这么说,一旦用这种方式写后记的话,就会在写稿的时候想出一两个「这次就写这件事吧」的点子。 我这次写稿期间,在「龙族拼图」所举办的「两千万下载达成纪念活动神之庆典票选」里,抽中了想要的稀有转蛋(也就是票选活动里的角色!),那个时候还想说这件事的报告大概可以写四页。 老实说,这次除了玩龙族拼图和看「王牌大律师」外,大部分时间都对著电脑——这样的期间实在非常长。 ……然而。 神之庆典后一个月左右,我突然发现无论如何都想要的那个稀有转蛋,好好想过后对我现在使用的队伍是非必要的、简单准备的方案瞬间遭遇挫折!讲真的,同样是处女神,比起维纳斯阿提密斯更必要对吧……不,因为阿提密斯不是活动角所以没办法吗……但是…… …… ………… 欸——总之像这样奋斗过后,「她们做菜难吃的100个理由」第五集,成功发售了! 因为我不打算写转蛋报告,所以提一下第五集吧。 正式出道一年(第四集发卖时正好一年,但写后记的时候还没一年),系列作也出到第五集了,四舍五入就是十位数,哎呀~这真是可喜可贺。 这次是英国篇和圣诞篇,舞台以距离日本十分遥远远的伦敦为主。我想,如果能在风俗习惯和文化都相异的国家里享受做菜难吃就好了(这次是转捩的一集,虽然这么说,但这方面感觉稍嫌薄弱)。 还有,应该也有好好告知过了,十一月底在「少年ace」连载的漫画版第一集即将发售! 外观设计和几乎和原作一样,在书店应该也挺容易找的吧。 该说这就是漫画的有趣之处吗?书封内似乎有新发表的漫画,那是负责漫画版的rin老师种种玩心大发的力作。 经常听说想将料理形象化,虽然最近也有兼具别致料理和隐居气氛的料理小说成为话题,但果然漫画以及将原作动画化都是一大趋势。 特别是实际的料理拥有相当的说服力,例如刚才提过的「王牌大律师」也是每个礼拜都加入「美食」这项元素,我觉得让主角群狼吞虎咽这种场景非常具有魅力。就是这样所以三次元实在是个强敌。 但是这一点,做菜难吃的漫画版并没有忽略。 第一集开始就将二次元和三次元融合了。仔细看的话,封面上红绪所端的料理是有可能实现的。rin老师真的煮出红绪的料理而且还吃了,这对一个作者来说是多么幸运的事(反而想说,请不要拚到那种程度……) 就是这样,漫画版也请大家多多关照。连载方面的最新刊已经进展到小说第二集的高潮了。 只不过欸,我想已经看过本文的读者们可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做菜难吃会在下集、也就是第六集完结。 并不是第一部结束,这并非那种大长篇漫画。 发售日大概会和现在的步调差不多。 欸说到春天就是初夏了呢。无论如何只有这个活动一定要发生,所以就让时间飞逝、直接跳到心心念念的「那个」。 二月份的,那个。 内容大约还算多(虽然说多,但可能是因为最近的sneaker纸质厚了不少,就算页数不多看起来也很多),让所有角色回归原点这种感觉。说到所有角色,不知道该怎么向负责彩页漫画、每次都让书里不常出现的角色登场的大将老师表达感谢才好。我真的受到插图很多恩惠…… 对了对了。虽然做菜难吃下一集就会结束,但新作品已经通过企划会议,到达再准备一下就可以开始写了吧这种阶段。这个是从今年初就在进行的企划,大概在明年不那么晚的时期就可以公布了吧。 说起来,经常听说(目睹)在最后一集的后记里提到新作讯息,但后来却毫无音讯——之类的情况,所以我也有无法断言的部分。 总之续报在第六集。 总而言之现在能说的只有,不是料理小说。而是在想能不能将料理要素转为更加有趣一点的方式来运用呢。 最后请让我送上谢词。 实际上,这次作业途中责任编辑换人了。出道以来的山口编辑,一直以来非常感谢您,各种事情上都麻烦您了……大约两年,是段非常充实的时间。 以及新任的金丸编辑,再来请多多指教。这次的作业因为又赶又慌,连这个后记送过去的时间都相当不妙……(早上八点截稿)。 虽然觉得六页的后记实在太长,但也意外顺利地写完了呢。那么,期待与各位在最后一集相逢。若是有缘请务必再见。 高野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