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浅梦吟》 第一章 咔嚓穿越了! 苏岑晓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摄人心魂的藏品了—— 那是件分不清朝代的汉式古服。青白色纹路勾芡在绝妙的棉柔布帛上,腰封与里衬遥相呼应成层层斑驳精致的深色图纹,仿佛远古的神秘壁画。色调淡雅匀称,整件衣裳竟显出悠远凌云的气势来。 这就是浅裳?作为私人博物馆馆长的老爸在电话交待她来迎接新展品,名叫浅裳,朝代不详,制式不详。不过这样子看实乃珍宝。 正好明天要展出,不如邀请男朋友一起来捧场吧。苏岑晓拨通了电话,通完后整个人却萎了。这个混蛋!明明早就答应好要和她支持新展品,结果说什么有临时球赛训练就去不成了!她的小男友和众多大学男生一样,整天忙忙社团学生会再或是篮球赛足球赛各种赛,平时两人见面虽多,却也只是吃个饭聊些天平淡无奇,这几天来她甚至觉得已经山穷水尽,两人的耐心值接近崩塌。 她细细检查遍,关门走出,门口突然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拽住她。“嗨。” ?g?苏岑晓看向拽住她的人,对上一双清澈又妖治的双瞳,其上比女生还纤长的睫毛,似凝脂般洁净的皮肤,搭配直挺的鼻梁和花瓣般的嘴唇,他斜挎着一只黑包,留着乖巧的妹妹头,最简单的装束却更显得他的脸蛋惊艳无比。人们常说,无法细述的最美好,大抵就是此时苏岑晓第一眼的感观。 “你是?”苏岑晓心跳加速,面上却冷硬,“作甚?” “有意思,叫我阿越好了。”那花美男轻声,随意瞄了眼她的胸牌,笑笑说:“苏岑晓?这里明天有展出是吧?我能不能邀请你,同游?” “啊?”他们认识吗?好莫名其妙。 “就这么定了!”阿越自说自话,拍拍苏岑晓的肩往对面走去,很快就消失不见。这是啥?搭讪?神经病?苏岑晓整个人呆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第二天,新展品展出日。 苏岑晓孤家寡人地站在门口,即将开始的前一分钟才走进,阿越的声音从背后蓦地响起,“不好意思,久等了。” 正准备嘴硬说没等阿越却急不可耐的招呼她进场,因为新展品的首亮相要开始了。人群熙攘间,苏岑晓低调的随阿越入珍宝厅,内心还在犹豫着该不该和这个古怪美男如此亲近。 “哇!!” 人们不住惊叹,大价钱购入收藏的珍宝果然不同凡响,众皆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机或相机想拍下这件美轮美奂的古服,马上就被工作人员礼貌制止。 纵然苏岑晓早在之前凭馆长女儿兼管理员的身份成为本市见到这件文物的第一人,但在此时人们激情星星眼的氛围下,在镁光灯的聚焦笼罩下,那件青色汉服更加神秘魅惑起来。 阿越匆匆撇一眼,眼睛直勾勾盯住了苏岑晓。 他拿出便携相机,默默对准聚焦。苏岑晓再也忽略不了她的余光所见,正准备出声制止阿越却惊愕发现对焦的是她,无意于“浅裳”。 “咔嚓” 闪光灯掠过,周围的群众和保安像盲人般无动于衷,苏岑晓呆滞的面容被定格了。但那微弱的光却没停下,反而愈加强盛,夺目刺眼,于摄像头发出,风暴般反向包围了苏岑晓。并泛滥开去。 她缓缓睁开不得已闭上的眼睛,又在下一瞬闭上了。 这是些神马鬼东西啊,苏岑晓在脑中隐隐作痛,浮想刚才的场景:雕栏玉砌,朱红色木椅,还有苏绣帷帐一层层坠来,她本人正襟危坐在一张檀木古床上,垂着的静雅吊帘微微拂过床沿。是在做梦吗? 休整了一番后她再次睁眼,发现自己是在一间古代的闺房里,除了她再没有其他人。打量自身,居然身着套白色简朴古布衣。 苏岑晓打开房间通往外界唯一的门,不巧偏偏撞上了要推门而入的男僮。他灰冠短褂,约莫十来岁,端着茶盏来送水,结果被莽撞的苏岑晓碰翻洒落了一地,此时瘪着脸赔罪,“小的不是有意的,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见谅。” 这男僮说话颇有几分文雅,她逮着了这位清秀小厮,道:“我见谅见谅。不过这是啥地方?” “谢姑娘不计小的过失,您落了个失忆啊。” 男僮没有丝毫讶异。毕恭毕敬着回答:“此乃太傅景公子常住府尹‘尚轩府’,今辰刚刚立春,后院的桃花全盛了,姑娘要不要小的陪您一览?” what?什么叫她落了个失忆?苏岑晓眨巴眼睛,没想通。 “祈烟,早。”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招呼。 在叫她?苏岑晓转身看发声源,那是个男子站在她一尺开外,脸上覆了层蓝色面布掩盖长相,只闻声色清润。刹那如同天降的仙邸般白瑕,一袭素衫,镶着金色鸢尾纹边,尽然低调奢华之态。 苏岑晓半晌才艰难开口,“你是谁?” “……”男子默默无语走过来,出手快疾的拉起苏岑晓的手腕号脉,力度适中又令她不能挣脱,苏岑晓讶异得快晕菜了。 几秒钟后,男子松开手腕,道:“果真有奇效,我是景冉。” “啊?你好你好,我这是怎么了?” “别担心,记住,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你姓李,名祈烟,是我的……爱人。” 景冉的眼神深邃动人,明亮而深情,虽然面巾遮盖了他的大部分面容,但那双魅惑的眸子已经让苏岑晓心慌意乱。 打住!苏岑晓转念忍不住吐槽,这分明是狗血偶像剧的节奏! 男主那么深情温柔可人,女主小鹿状心跳加不淡定的表情,然后男主搂着女主,朝他倾心已久的小巧樱唇一口啵下去! 再卡!关键是,这男主蒙着面,难不成苏岑晓要和饱经风霜的面布相亲相爱吗? 苏岑晓猛然想起自己的可爱小男友,看到目前景冉太过近距离笔挺高大的身躯,毅然决然的边跳开,边说:“爱你个头!姐有男朋友了。” 第二章 执梦千年 景冉沉默,招呼下人,“尔竹,吩咐下去快些送早膳到李姑娘房内,先扶回屋,让她多休息会,看起来有些神志不清……” 名唤尔竹的便是之前的送茶男僮,他谦卑的请苏岑晓回房,扶着她手臂的力道却也是适中不能挣脱,苏岑晓衬思,看来这座府宅里的人个个暗藏玄机,不容小觑。 接下来几天,除了桃花开得愈发繁盛,苏岑晓的生活简直乏味到了极点。她整天叫苦不迭,景冉不准她出府门半步,命侍卫有界限的看守好她,要卧床休养,桃花不能观赏多了时间,也能在后园散步,但时长不得超过半柱香。 总之,她就像个癌症晚期患者,被隔离在一座遥远城府自生自灭。 苏岑晓仔细回想之前的事情,心里诅咒了怪物阿越千万遍,也埋怨自己不够谨慎,花美男又怎样,单凭他出现后发生的那些诡异事件,常人早惊呆了,更何况与之同行。 当然,最频繁思索的,还是这段非科学性不可思议的穿越。 每日和几名像雕塑的丫鬟小厮相伴,流连在古朴的小屋和看腻了的花草中。苏岑晓顺便骂了骂那些害死人不偿命的小说和电视剧。 穿越哪有那么丰富多彩? 景冉偶尔回来看望她,脸上的蓝色面布从不曾取下,包覆的严严实实。 苏岑晓好奇心泛滥,就问:“你是不是长得特好看呐?” 景冉摇头。 她继续问:“诶诶,不要谦虚嘛,给姑娘我看一下。” “……”景冉沉默了一会,道:“会吓坏你。” “长得特丑?”苏岑晓寻思着,心中却更好奇,说出口,“那更好,我还没见过哪个男子丑到要覆面的地步呢,让我长长见识吧。” 然后景冉迷人的双眼就朦胧起来,看不透表情。 他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苏岑晓想了又想,她完全是按照现代人的思维方式来行事交流的,怎么说也得比他们更活跃吧,这个她暂住身体的原主人,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家伙、否则如此大好的豆蔻年华,怎会好端端死了涅。 她一晃神,景冉拂袖走了。 于是她没忍住,看着背影远远地问:“喂!景公子,我要憋坏了!放我出去溜达溜达。”这话怎么有些奇怪,就像是以前家里某只不能说话的物种每次扒拉着她时要表达的…… 声音很大,他转头,“祈烟,过几日随我出府。” 耶!苏岑晓在心底暗暗叫爽,终于有点穿越的样子了,且看丰富的天下,再让她丰富这个未知的古朝吧。 夜凉如水。 苏岑晓睡得很不安稳,隐隐可闻风声,凌乱了耳边的细微尘埃。她梦见一片虚幻的青白色烟云,飘在空荡荡小屋内,她站立着巍然不动。没有任何人。仿佛……她自己也不是人。 “岑晓!” 有人在喊她!苏岑晓赶忙转过自己笨拙的头颅,脖颈在梦中突然僵硬如机械。 她一回头就紧贴贴迎来一张脸,面无表情,肌如死灰。一双黑??的瞳压迫的盯着苏岑晓。 面廓五官是女子的,那张脸渐渐的更清晰,也更熟悉,女子缓慢地继续说,声线喑哑,“岑晓,你是叫苏岑晓吧?” 苏岑晓愈加看清那女子的脸——分明就是她自己的样子! 而且,她想起来了!博物馆那夜浅裳里的脸,也正是她! “我不是你,你却是我。”女子突兀飘开,原来身着里衬白单衣,素发簪松垮地挽住一边长发,身影单薄而诡异。 女子边说边回忆,“那天我遇见他,原本只是惊鸿一瞥,并不求深交。可未料到之后发生许多故事,让我拥有并错失了他,在苦痛中虚度时光……” 啥情况?苏岑晓有些糊涂,梦中自己仍然动弹艰难。 “吾之后世。”女子的脸又猛然贴近,活脱脱像一只阿飘。她盯着苏岑晓,随即淡笑开,“不和你卖关子了。我是李祈烟,生前死于体虚多难,抑郁成疾。无奈生前有夙愿未达,灵魂不得升渡,这几千年来,我一直都被困在一件物什中、一直都在等待着你。” “等待着我?” “没有错。几千年前我的爱人送给我一件清雅衣裳,结万千青蚕丝配千古神羽纱绢,是千年来难得的珍品。于是我执念在此实物上,直到发现了你,我动用千年魅气召唤异术师——世上唯一的传送穿越能力者,并以其余几千年魅气做酬劳,烦请他带你穿越……” “等等!”苏岑晓忍不住发问:“那啥穿越能力者,是不是以相机为媒介、名唤阿越?” “阿越?他说他叫忘川,不过倒也是用相机作媒介的。”鬼魂李祈烟偏头,带几分疑惑,样子竟有些可爱。 苏岑晓不太想讲话了,敢情这么文艺的昵称是假的啊。 “我也烦请你,”那鬼魂又猛地倒头贴近,吓得苏岑晓太阳穴一跳动,她有点无奈。鬼魂说:“帮我个忙。看在我们前后世的情分上。我想找到我的爱人,可我束缚在这,永生不能再出,而异术师都只专攻一项,事到如今,只有穿越能力者能帮我一步。岑晓,你是最重要的执行者。” “大楚元年。三月初,也是桃花纷扰的季节,我撞见了太傅大公子景旭,彼时他在花灯会上游街闹市,并无旁吏。我与他相争解字谜,当时我也年幼,不过二八,性子急躁而冒失,但他偏偏看中了我,成日与我相会。这也就是开端,错误的开端。” “我与他相知相恋,最后得知……我与他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啊?!苏岑晓讶然,好不容易明白了点,又出岔子了。不对,她又想起什么,愣愣的问鬼魅李祈烟,“太傅大公子?景旭?你要找的爱人是他?太傅家还有大公子吗?” 第三章 美人国奇遇 鬼魅深深看她一眼,“有的。但前尘往事我已记不太清,依稀记得起死回生这一出,趁此将你送往。我马上就要走了,忘川行事听闻向来速决,将这几千年的魅气给他,我也就不复存在。” 苏岑晓的喉头忽然梗塞冒不出话,究竟发生了什么?? “别急,你不用说话,我都能听到。”鬼魅表情温和,“拜托你两件事,一:府内某处藏有‘浅裳’,先找到它,以此作引让事态早先发展。其二:按照正常的历史轨道进行,记得我的爱人叫景旭,勿直接问几千年前的人,会使异术失灵的。日后找准时机去帮我找到他,勿轻举妄动,保持决心。” 这么复杂!苏岑晓心里大喊不平,而且还雨里雾里。 “我特么啥时才能回去?!!她吼出声,对这些天点滴深感无趣,想念家人朋友和小男友。 鬼魅愣了一下,四周屋内的氛围突兀雾化了。李祈烟看定苏岑晓,脸的轮廓也伴随着环境雾化,她苦涩地笑,“岑晓,岑晓。对不起,除非你杀死我的身躯,不然你大概是不能回去了。” “那我待会醒过来就自杀去。” “……”李祈烟无言,混沌地显出表情,她浅笑,“岑晓,你忍心再次毁了自己的前世?放心,我的寿命不长。请你务必帮我做到那两件事,日后你会明白的。” 苏岑晓哑口,看着李祈烟,张张嘴又发不出声音。 “永别了。” 李祈烟愈发朦胧,飘舞的长发和单衣仿若云烟,再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是苏岑晓感觉心间一阵纠痛,她看着莫名其妙将她引入梦中的所谓前世,总觉得李祈烟有话没说完。 终于一切遥远。那鬼魅突然挣扎着要跑过来,然而越跑越远。果然是有什么忘了说吧,苏岑晓模糊着明了,眼睛有灼烧感,好不容易恢复正常,再睁眼,已然是第二天清晨。微光初映窗台。 她有点点头痛,回想梦中,一切细节记得一清二楚。 苏岑晓思前想后,懊恼自己的运气咋这么背。最终她决定,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善良女青年,对待自己的前世岂能置于死地,也罢,帮一帮也罢! 其实、更为重要的是,马上就要去参观这未知朝代的集市了,这身躯死不得。 不过几日。桃花渐衰的气候,景冉携尔竹带苏岑晓出了府。 这未知朝代的……集市?!苏岑晓彻底震惊了。集市的繁茂比之从前那些书本上器什上描绘的唐宋元明清还有之前北宋南宋五代十国什么的不知要精彩到哪里去了!街边的小摊排列紧然有序,人群熙攘而开心。花楼牌坊赌坊酒楼各占其位,因是花灯会皆摆出活动台或表演招揽生意,好不热闹。 她的言语匮乏到无法形容,街边的男女老少或成群或单只都俊逸不凡,仪容整洁。再怎么丑的放到现代也算是一般的标准。 尼玛、这是美人国么? 身旁的尔竹忙罗着采购,景冉换了身深紫的宽袍,只是脸上蓝面巾未变。苏岑晓仔细端详了番,惊呼,“啊,你那面布不换不洗会产生细菌伤害的!” 景冉的眉角不露声色的抽动了下,“无妨。我每日更换两次,府中备有千条。” “都一个样?”苏岑晓讶然道。 “都一个样。” “……” 想起来李祈烟临去前悲痛欲绝的表情,想起来关于找到“浅裳”的叮咛。苏岑晓看着琳琅满目的大小商铺,一边垂涎于路人的美色,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问景冉,“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件衣裳,很美腻地摊在地上。青白色,丝质柔滑。但我不记得了,有没有这样的实物存在?我总感觉它是真的有过……” 景冉的瞳仁骤然紧缩,在夕阳余晖的照射下狭促起来。他的身子凝了一秒,才说:“是‘浅茵’,你还能想起?” “啊?” “你梦中的衣裳,名曰‘浅茵’,集万千青蚕丝配千古神羽纱绢,为人称赞,是我们景家祖传之物。传说它有神奇的秘用,能集魄聚灵,实乃珍宝。对于你而言……” “嗯?”苏岑晓屏息注意听。 景冉却扯扯面巾,像是笑开了,“大概是因为我赠予你,所以印象尤其深刻吧。” “是么。所以梦中才会有?说起来也奇怪,我还不知道自己此前是什么状况呢,为啥会昏迷,为啥会失忆?” 像好奇宝宝初懂人言般,苏岑晓的现代思维加上她的莽撞大脑,使得她一股脑抛出了许多问题——这些最最不能理解的,也讳莫如深的问题。她睁大眼静候回答。 “吁——” 一声尖锐的马匹嘶叫涌入街市,格外刺耳。 街上的众人纷纷停止琐事,驻足探头。但那马匹直奔苏岑晓和景冉所在,刚从水果铺抱着堆荔枝出来的尔竹一看被吓坏了胆,因那马蹄扬起,重重要向二人踩去。 “死马住蹄!” “乖。” 同一时刻,两个声音发出。前者来自街道左弯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听声腔是个年纪轻的小伙子。 另一个“乖”字出于景冉之口,只见他右手轻轻拥住苏岑晓,左手伸出抚摸着马儿的腿弯,清眸微闭,口中又念了几句,那彪悍狰狞的枣红马竟慢慢平静下来,随着景冉的右掌懈怠下梯子,往后退了几步,模样可爱而憨厚。 路人皆惊呆。此事日后成为了人人津津乐道的大楚戊年奇事一桩。 苏岑晓也呆若木鸡。随即她眨巴几下眼,作为最近的目击者,她刚刚分明看到景冉右手指淡淡的浅蓝光辉,稍纵即逝。苏岑晓再也受不鸟了,这个莫名空间彻底颠覆了她的三观!这个景冉…其实不是人?” “哇,太牛……咳咳,兄台真真厉害。” 此前的小伙子终于从人群中挤了进来,看到景冉的手法将自家的顽劣马匹变成温驯宠物,忍不住鼓起掌来。 苏岑晓却发现景冉的身躯猛然僵住了。 第四章 同时代的公子 她站好望向马匹的主人,一看就瞬间花痴。 那是个少年,和景冉大概差不多年纪。脸蛋瘦削又白皙,眉峰嶙峋,眼里像闪着星星,鼻梁自然高挺,衬合一张薄厚适中的樱花样嘴唇,整体五官精致而紧凑。头发居然还是亚麻黄色的!他身材高挑,着一身简单白灰色袍子,质地看起来倒是不错。走过来牵住马缰绳,对景冉的态度也是很疑惑不解。 少年歪头,活像当今年轻偶像为了吸粉而做作的卖萌表情。他自然不是,视线稍稍越过景冉,便看到身后的苏岑晓,又加重了疑惑,他莫名觉得这女子、这女子,似乎早就相识。 景冉仍然呆立中,眼瞳里满是难以置信。直到尔竹拨开人群过来,方才打破这种三足鼎立的僵局。那小厮看到牵马少年,似乎顾不得体统,手上抱着的采购品全部“啪嗒”掉落一地。 尔竹震惊的指着少年,舌头也像打了结地说:“你你你、你……不、不是大大大公子么??!” “咳咳。”景冉突兀出声,清了清嗓子,道:“他不是。公子见谅,下人眼神不好,怕是认错了。” 尔竹敛了气,瞬时低头退到边侧。 认错你个大头鬼!苏岑晓在心里不住吐槽,你当大家都眼瞎么?!刚才您自己那仿佛看到屎的表情我可不能当浮云。还有、还有,太傅家果然有大公子!照目前来看,这少年和大公子长得铁定奇像无比。 “啊,我见谅见谅。”那少年很爽朗的笑笑,也不以为意。他对围观的众人连连道歉,请大伙们都散了去吧,接着又继续对景冉三人道:“兄台,实在抱歉了,这煞笔、哦不,这劣马我还是头一次骑,它半路把我甩开就跑了,得亏你动用奇术驯服、顺便问一下,你师出何派,可否容我当你师弟呀~?” “公子过奖了。景某只是略通动物言语,并不是奇门异术,抚慰了那匹马一下罢了。” “啊?可我明明看到你掌心那强烈的蓝光的……” 他也看到了!苏岑晓不动声色的聆听,心情暗暗激动,因为她发现此前周围人并没有一丢丢议论了蓝光的,让她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原来是真的,可是为毛周围其他人都看不到呢? 景冉突然伸手拉住她的衣袖以示亲近,语气随意地对那少年说:“公子肯定看错了。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怎么会看错呢。呃,我姓王,名宝强!” 噗!!苏岑晓在一旁喷出了声,她整个脑袋都混乱了,王!宝!强!?这特么不是在逗她吗,竟然还有古人和21世纪那个憨态可掬的朴素艺人同名啊,怎么景冉府上名字都挺文艺啊?不对,苏岑晓头脑风暴一番,思前想后这人的言行举止,她愈发觉得不对劲,猛然一抬头一瞪眼,狐疑地看定了名唤“王宝强”的少年。 那少年似乎感受到她的光波扫射,吓得后劲一缩。脱口而出道:“这位姑娘,闹哪样?” 呵呵。苏岑晓心中冷笑,眼中精光大盛。连景冉都感觉到了异样偏头看她。她赶忙羞涩一笑,“姑娘我有名字,叫楚中天。” 卧槽!少年也开始吐槽!我还林蛋大呢!! 景冉莫名其妙地看看眼前的情况——一个状似贤淑的清丽少女默默编造出硬朗的假名,表情就像刚吞了一只苍蝇又唯恐被旁人看见时的不自然掩饰。另一个少年略微俯首,心不在焉又隐忍着的木偶模样。 难道、她想起来什么了?!景冉皱眉。 “……楚、楚姑娘的名字很有英气呀。”少年终于干巴着开口,他不好意思地扶额,“小生和各位开玩笑呢,我不叫王宝强,我叫许昱,呃,字日立好了。” “……” 众皆默然。 除了苏岑晓,她此时的心情其实分外激动,但为了不让他人起疑,只好摆出闺阁姑娘的样子。 她环顾四周,转了转眼珠对许昱说:“许公子,如此顽劣的马匹你也敢放出来?着实吓到我了。” “哦,那个。真对不住,这并不是我的马。是我老……哦不,娘子的。”许昱出口惊人,明明年纪轻轻正是奋发上进的时候,居然已经娶了妻?苏岑晓更是惊呆,这小子看谈吐也不像穿越来大楚很久的样子,怎会这么迅猛的成亲了都? “唉,那个、我,怎么说呢,算了还是……” 许昱欲言又止,一边挠松软的头发,衣袖微乱,显然只是个少年郎的稚嫩模样。他抬手又落,像是在犹豫究竟该不该说。 苏岑晓一看急了,不能放过这个“老乡”!她故作对景冉道:“景公子~突然想起来,你比我大几岁?” “什么?”景冉懵住,过了几秒无奈回答:“同日比你多个时辰。” “诶?才大一个时辰?”苏岑晓有些惊讶,想了想继续道:“算了、大一时辰也是大嘛。我要叫你偶吧~” “什么?!!” 这次换许昱震惊了,他再次脱口而出,眼神凝住苏岑晓。作为21世纪的资深网络宅当然听得懂“偶吧”这个由韩国脑残剧而带火的小女生词汇了。他阵阵腹诽后,得到苏岑晓的暗示眼神,终于断定遇见了同样穿越的人。 谢天谢地。许昱心里乐腾至极,再也不是孑然一身了。 于是他果断邀请景冉一行去府上坐坐,他说怕马儿又半路发飙,最重要的还是为了赔礼道歉,邀他们共赏花卉,不小心让各位受惊实在不好意思了什么的。当然这些只是表面意思,真正的目的苏岑晓懂,他们要好好叙叙。 同一个时代的人要相互扶持的。 黄昏已过,天色暗下来,村野寂静。花灯会上却更加喧闹。 路上无言——才怪。 许昱一直缠着尔竹询问景冉的师门,顺便问问面裹蓝布的原因。 尔竹咬牙不答,眼神却不敢对着许昱,仿佛他是沉睡千年醒来的洪荒恶兽。 至于苏岑晓被景冉紧紧维护在身侧拘束着,景冉赤果果表达了不想让许昱这个“大公子”靠近她的意思。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苏岑晓抬眼看他,只见双眸,仍然盈盈动人。 他也看定她,直想说话。 “怎么了?”苏岑晓问,一边想这小电眼真是迷死人啊。 “偶吧是何意思?” “……你还是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第五章 文琴府上 到达许昱所谓的府前。 在整个下午的惊吓连连之后,景冉三人再一次受到了强大的惊吓。 他们呆愣愣打量起府邸——庄严威武的两头石狮镇守着奇异的蓝色瑰石大门,门上点缀一朵雕刻精湛小巧的铁色蔷薇,由门顶开始向两边衍生一排雕花镂空灯笼,竟发紫红色光,十分耀眼美丽。而门前的石柱不同平常的淳朴简单,上面一根竟绘有百鸟朝凤图,另一根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还是烫金印。再看门高处的匾额,楠木底,镶银框,更醒目的是上面的几个硕大的府名,书法卓绝,隐隐带水墨画韵,曰“文琴府”。 “哇塞这么华丽!”苏岑晓忍不住感叹,问:“文琴府是啥地方?” “文琴府。是当朝长公主皇甫文琴的府尹,文琴公主自幼好美男,从大江南北网罗极品收入,传说府中豢养不下三千的美男子。先皇尤其宠爱她,当今圣上虽颇感无奈但与她也是一母同胞,感情深厚。所以她能一直猖獗下去……许公子、难道你口中的娘子,便是这长公主?” 许昱又不好意思地挠亚麻色的发,憋屈着说:“正是。” 接着三个人就奇怪的盯着他。 许昱见氛围不对,赶忙摆手辩解,“不不不,那变态女看中我硬要娶我,当时我穷困交集,她说也不是养吃白饭的,凡到她府上的美男必有劳务分配,就比方你们没看到门卫、不,大门守卫吧?” 众人一致摇头。 “用过午饭叫那两个守卫进闺房了,现在都还没出来呢。咳咳,扯远了,我负责遛马,因为只剩这个空职了。尼玛原来一根毛都没碰过鬼才会遛马啊,弄不好小命都不保!” 苏岑晓噗嗤笑出声,听见现代人熟悉的吐槽感觉真好。她不顾景冉深究的目光,半开玩笑问,“那许公子您,和那变态公主,已经共赴*过了?” “祈烟!” 景冉一惊出口。从前的李祈烟虽然也疯疯癫癫无厘头,但这种男女闺房秘事,她是从来不会大胆提及的。 “景公子莫急,你家小娘子就是开开玩笑。”许昱见势打哈哈,“楚姑娘,我还是纯情小处男呢。” !!!景冉的眼睛危险眯起,大放扫射雷波。这两人说话也越来越离谱了吧,还有种志同道合的感觉。 他开口,语气微冷,“请许公子在人妻前勿言不雅之事。” “哎呀!妻你妹妻!”苏岑晓一听,差点跳将开来,赶紧澄清,“我都失忆了!不记得过往,算什么妻子爱人!” 失忆?许昱不露声色地一抿唇角,这么说来是魂穿,和自己的身穿比,他苦起脸,貌似自己更加倒霉,身死人不在。 景冉则眼神真挚,“无论从前将来,你永远是我的爱人。” “哟,这蒙面美男深情地让奴家春心荡漾啦~” 一声娇嗔如平地惊雷,激得许昱僵直了背生硬地转头,苏岑晓和景冉惊讶地齐齐看向声源。那声源却自个儿窜近来,只刹那“雪肌粉唇,顾盼星目,玲珑身姿”整个一股脑展现,那绝世女子红衣赤足,对许昱灿然而笑,“昱儿真让奴家惊喜~” 许昱哭丧着脸:“公、哦不,娘子好。” 文琴公主一袭红衣,风情万种地撩起许昱的耳鬓亚麻色发,轻声说“昱儿,这匹‘热浪’不好管吧?辛苦你——”她慢慢将纤纤素手移至许昱后劲,眼看就要探进去。 “啊!那个!”许昱赶紧挪开身子,不自在的抖抖,“娘子~今天多亏了景公子遏制住‘热浪’,所以我将他们带来府上,之前‘热浪’也差点伤着他们,希望娘子能好好招待他们,谢啦。” 谢啦?!苏岑晓又在心里喷了,这两人奇怪的相处方式啊,不过这公主也真是美得摄人心魂呐。 “哦?”文琴公主微眯双眼,也就渡到了景冉身边。 她细细打量景冉,忽略了小厮和女子。然后莞尔,邀请景冉三人进公主府坐下长谈,喝茶用点以作赔礼。 毕竟在寻常百姓家,能踏入文琴府已经是无上殊荣了。纵然大楚的人貌高质量,但像许昱如此境界的俊公子还是很稀有的。景冉腋了腋面布,眼神闪烁,像是唯恐自己也是俊公子而被公主拿下。 进入内府,其中华美自不必说。更为壮观的确是成群美男子——远至庭园,近到路口,影影绰绰间,全是大片风华绝代各类型的美男子。 文琴公主一路都在花痴媚眼,但到了正厅,再高居上位就表现的稳重起来。 “这位蒙面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年龄几许?可娶妻室?” 刚落座公主便一长串噼里啪啦的问句袭来,直让在座各位目瞪口呆。苏岑晓玩味地注视景冉,看他如何应对。这变态美公主明显看上他了,以她的身份怪癖实在很难摆脱啊。 “回禀公主殿下。景竹,家住大楚皇都内城。年十八。不曾娶,但已有所爱之人。”说着景冉搂住苏岑晓,坚韧淡定道:“她便是。姓李名祈烟。” 苏岑晓傻傻被他搂住,内心一边疑惑景冉为何隐瞒身份,一边使劲地骂景冉作死。 美公主这才注意到女子,淡淡扫一眼,笑说:“奴家就是喜欢这么痴情的男子。” 又是奴家又是奴家!苏岑晓觉得自己再在古代继续待下去没准那天就被自己的吐槽口水给淹没了,但她依然忍不住,这么个美丽动人身份高贵的公主,敢情是个受虐狂魔么!敢情自称都是奴家!想交欢想疯了吧。 “呵呵。”景冉笑而不语。 许昱赶忙插话,“娘子~我对你也很痴情啊。” “是么?痴情到什么程度?如果奴家要你和这个蒙面公子交欢给我看你也愿意么?” 这不叫痴情,这叫精神病,苏岑晓的嘴角略略抽动。 四下再无回应。倒是那变态公主又扯出话头,她的好心情貌似没被破坏,“奴家逗你玩呢,奴家最不爱断袖龙阳之流了。不过景竹公子,你这严实的覆面布,奴家要请人帮你取掉,给奴家看清楚就好啦。” 大事不妙!苏岑晓暗暗惊叫,见旁侧站着的尔竹也猛然抬头惊愕了,景冉还强装镇定,“公主殿下,景某面容丑陋,怕摘下面布会让殿下受惊,请三思。” “我已经思好了!”公主语气却怒了,眼神微露犀利,“口说无凭!来人,给奴家摘了景竹公子的面布!” 第六章 救人于水火 这时候也还是奴家啊——苏岑晓的重点抓偏了,她却自个儿不得其解起来。 当下就进来三五个柔美壮汉,硬取面巾。 景冉亦未过多挣扎,稍稍抵抗了几下就放弃,他的眸子有些涣散,单靠蛮劲肯定干不过那几个真正高手。景冉不肯发动异术,但只有尔竹是为他焦急着的,苏岑晓和许昱其实也焦急……但他们是急着要看庐山真面目。 “停。”景冉不耐烦地开口,“景某自己摘。” 哇哇!!苏岑晓和许昱互看一眼,两个现代人对此激动人心的稀有之事很兴奋。 许昱在此之前偷偷凑近苏岑晓,耳语,“诶诶,楚……你究竟叫啥?” “我?”苏岑晓方才察觉许昱近前。她爽朗一笑,“我叫苏岑晓,玛丽苏的苏,侯佩岑的岑,陈晓的晓!” “我这下彻底确定你是同胞了。”许昱汗颜,眼里的星星却更加明亮,“刚刚景公子说,你这身体原本主人叫李祈烟是不?那我到底该叫什么?” 苏岑晓点点头,思索几秒,道:“外人面前当我是李祈烟,私底下叫我岑晓好了。” 彼时柔美壮汉还在同景冉纠缠,进入白热化。景冉咧嘴,说:“岑晓!我们来打个赌,你也没见过他的模样吧?” “没有……” “那好。我看景公子撑不了多久了。我赌他是丑男!” “那我不只能赌他是帅哥嘛……”苏岑晓用眼神鄙视他,接着说:“不过我也真相信他是帅哥。” 真面目即将揭晓!景冉在整理衣襟。除开被布覆盖的部分不计,深紫色衣袍贴镌剑纹黑玉腰带,再加上一头被细纶挽束的乌丝,还有那最深邃迷人的双瞳,横看竖看都像是帅哥。器宇轩昂且气质不凡——苏岑晓一直在自己心中灌输这些想法,态度毅然决然。 那双修长白手移到后脑勺,缓缓解开与耳廓悬接的面布细绳,再缓缓卸下整条蓝面布…… 一秒,二秒,三秒。厅内鸦雀无声。 “……我赢啦。” 许昱的声音打破沉寂,从近处飘过来,腔调里含着压抑的喜悦。 苏岑晓没理他。 她!无!法!相!信!这能是人的脸么?!景冉那张脸!苏岑晓的全脸肌肉都在微微抽搐……就在几秒前,她遭受到了一生中最幻灭的幻灭——景冉的眼睛仍然迷人,眉形和额头也很精致。但是!眼以下的!肌肤暗沉油斑,满脸都是饱满痘痘。鼻子朝天肉猪样,鼻头圆大有强烈油光以及多而大的黑头,嘴唇外翻且龅牙,还是乌紫乌紫的颜色,鼻子和嘴唇间的人中是平的居然!还有深深的长胡子。脸型也被不拘束的面布给遮掩了……整一个梨形脸,还是发育畸形的超大号下段,没下巴。 苏岑晓想象景冉冲她温情一笑露出黑黝黝的虫牙,再说句“你是我的爱人”……不行了!她忍不住要吐了!!! 她奔出干呕了一阵回来,景冉已经重新戴上面巾。她却再也无法直视他了,景冉很识趣,淡然地同尔竹私语几句后,开口问同样惊掉了下巴的长公主,“公主殿下,还纳景某否?” “咳咳,不不不,”公主清醒过来,一秒恢复笑容,“奴家还是要留你们住一晚的、不过你们不用有任何担忧,仅为了‘热浪’赔罪。” “也罢。谢公主款待。” “嗯,客气了。晚膳待会自当送你们客房,奴家恕不奉陪了。”文琴公主坐直身子,再也懒得看景冉一眼。遂转向许昱,笑得妩媚动人,“因为今夜奴家想要和昱儿早度良宵呢,昱儿,是时候与奴家圆房了吧~” 许昱听闻差点没背过气,只得干笑。 这次换调整好的苏岑晓凑过来,淫笑之,“你看这公主长得貌美如花,从了她也不吃亏呀。” 还未等及许昱气急败坏的反驳,文琴公主已经下阶催促:“昱儿快随奴家来,今晚可由不得你做主!” 美艳公主一脸灿若玫瑰,举手投足间都在魅惑。苏岑晓却有些哭笑不得,以她21世纪的文艺先进姑娘的思维来理解,这公主简直是一个尚未长大的变态……孩子。一心一意想驾驭美男,虽然骚里骚气其实说不了几句便暴露脾性。 看起来也不过十*岁,可能比苏岑晓还小一些呢。 “啊——” 随着一声不大不小的求救呼声,苏岑晓回过神,眼看许昱被变态公主命人拖走了,她伫在原地一阵思虑…… 尔竹冒出来请她去客房歇息,景冉貌似神不知鬼不觉的已经抵达客房了。 他也无颜见她?苏岑晓发现景冉离去,心中恶意揣测。 “不行!”苏岑晓思前想后,一捏裙角奔出主厅,沿着指示路标向公主的香闺蔷风殿而去。她必须得阻止变态公主强行与许昱上床,依目前情形,她若救人于水火,让他感激万分。一定随她入景冉私府,接着这小子就可以帮她在府内寻找“浅裳”了。 谁让景冉那么紧密约束她,只好找个路人下手了。何况这路人还有超神的帅呢。 超常发挥校园短跑亚军的水准,苏岑晓迅雷般闯进了蔷风殿。 踹开大门,床上的男女猝不及防,惊诧抬头,好一副春帐*图——红衣女子外衫脱至臂弯,露出雪嫩的皮肤和光洁的肩颈,里面穿着绯红色亵兜,酥胸半露,文琴公主双眼迷离,慵懒的整个人摊在许昱身上,发丝与他的亚麻色纠缠,迷惑的看着来人。许昱则十分惊恐,看到苏岑晓松了口气,白衫已被扒开,袒露胸肌,让他有点儿羞涩。 他拼了命地眨眼,差点眼皮抽筋。 苏岑晓无奈的理清鬓发,跨步进来。起初一言不发,直到床前,伸手就对许昱抽了一巴掌,收回时还略略不小心触碰到公主的傲人双峰。 趁公主愣住的档,苏岑晓叉腰叫喊,“你这个妖男!敢和我抢公主!原来背地里耍阴招啊你……我打!”“啪!”又是一巴掌。 许昱还在床上躺尸,他右手捂脸,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起来快哭了。 “奴家、……听错了么?” 公主缓过神,桃花眼直望苏岑晓发问,看起来楚楚动人。 “没听错!”苏岑晓干脆更狂拽酷霸一些,身子歪斜,嘴角腐笑,“公主殿下~我对你一见倾心!我不能眼睁睁看你上别的男人!” “那样我的心……就是这儿,”苏岑晓拉起公主的手放上自己的左胸,作苦痛状,“会枯槁罢工!我会死去!” 噗!!!许昱的心已经在吐血了,他不由得敬佩苏岑晓,瞎掰的本领也忒大了些,这么恶搞她真不怕死?正默默思考着,忽见苏岑晓在悄悄对他眼神示意,他会意并回复。两人大致意思如下: 苏岑晓:听我说听我说听我说,赶紧溜赶紧溜赶紧溜! 许昱:我不溜我不溜我不溜我不溜我不溜,你咋办 苏岑晓:煞笔煞笔煞笔煞笔煞笔,电视剧看多了吧,我肯定没事! 许昱:这是变态这是变态这是变态,我不走! 苏岑晓:没事没事没事没事没事,孩子而已,快走 许昱:天呐天呐天呐天呐,她是精神病儿童,不走! 苏岑晓咬牙:好!你不走我走了! 眨完眼苏岑晓就往外走,气想此人真是冥顽不灵,没药救了之类。可才踏出几步,一只玲珑玉手牵住了她的衣袂。 第七章 倾世书精 “烟烟~~奴家记得你的名字~ 楚文琴的声音从身后弱弱穿来,很温柔地说话,“刚才你碰到奴家的胸部,感觉太微妙了,然后奴家又触碰你的,真是妙不可言,奴家从来没感受过这么细腻的事物,烟烟~留下来……” 苏岑晓整个人瞬间石化,半天转过来,只见楚文琴小脸娇羞,呢喃,“……陪奴家好不好~?” 噢——买——尬!!! 许昱急急理好衣衫出来也撞见这一幕,而且他还见证了来龙去脉。许昱越想越得意,嘲笑,“哈哈哈,被公主缠上了吧!你这样居然还有人和你搞同性恋,太奇葩了。” “我哪样了。”苏岑晓闻言很不爽。 “别别别瞪我哈,实话实说。我是指你这么平凡又不男性化也不天生帅气的凭嘛能被同性追求啊。” “……”苏岑晓突然觉得上帝很公平,给了这家伙一张美脸皮同时夺走了他的——大脑。 楚文琴还在旁边,但她此刻像一个第一次意识性别问题的学龄前小女生,满眼皆是迷蒙不解和好奇。然后她蹭蹭苏岑晓,甜甜笑了,“烟烟,你不是喜欢奴家么,奴家也喜欢你!让我们共度性福生活好不好~?” “不好。” 景冉的声音插进来,他面裹蓝布,从小院蔷薇篱笆边走过来,步履轻慢,月光照射下很是唯美。 然而一想起他的真实面容……苏岑晓掩面吐舌。还是别想了好。 右臂被走上前的景冉自然拥住,但苏岑晓想起他的脸蛋还是没办法自然。景冉心态绝佳,无异样,又道:“公主殿下,李祈烟是我的爱人,日后定会娶她过门,恐怕不能陪你,女子之间互相喜欢算不得什么。还望公主自重。” 当晚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景冉誓死不送出李祈烟,文琴公主打死也要李祈烟陪她长驻,又哭又闹,甚至拿新欢大美男许昱作交换。纵然她怎么弄,景冉维护李祈烟紧紧的,许昱又不是他哥哥,没必要交换什么。 许昱抬头望天,脑中泪目,原来他是这么的遭嫌弃呀。 景冉碍于她是公主,最终答应再住两天,让她看清楚自己是否真对李祈烟动了爱情。苏岑晓觉得没必要问他难道没有公务处理么,他笑笑说近期闲得慌,她也就不好再多问。公主高兴极了,在府内大肆宣扬玩乐,看起来果真是个稚嫩小女孩。可怜了那些旧人男宠,除了劳作收入再也无宠幸小费可用。 桃花三月笑春风季节已过。燕子归巢。 苏岑晓这日下午在文琴府找着一处僻静凉亭,找时间约许昱出来仔细唠嗑身前生后事。 “啥叫身前生后事啊?” “你身穿之前的事叫身前,我魂穿这具身体起死回生为生后,多贴切。” “哦~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穿越后还生了个孩子呢。” “……” 次日。 许昱嘴里叼着根绿竹叶,和名唤“热浪”的枣红马可算打得火热了,他背靠马栏闭眼晒太阳,转瞬约定的时辰已到,于是起身拍拍灰。 “呲啪——”突然有光点闪进马棚,强烈又清凉。许昱愣了愣。 那是团簇拥的光芒,渐渐淡下去。 许昱瞬时瞪大了眼,在这豪华齐整的马棚内,在最闲暇的时刻,在他眼前——出现了一本书,静静悬浮在半空,低棚遮掩住暗淡的微光,遮不住飘渺的气息。 那本书古朴离奇,淡黄厚封面有几个看不懂的符号,内页似乎是白橡树皮纸,因它随不知从哪儿洒来的风翻动了纸张。 他大气不出,表情仿佛木然。 这又是闹哪出?他堂堂一个21世纪大号青年无奈穿越到这不知其名的鬼地方,穿了也罢,起先差点饿死,然后被一个奇葩的变态美公主看上,看上也就罢了,还整天嚷着要上床?上不上也无所谓,结果让他管一脚能踢死他的暴马。好!这下又来个匪夷所思的书,还他妈浮起来了!……科幻片么、许昱一直在内心这么吐槽不断着。 慢慢地,那本书竟又合上,又有光芒猛然迸发。 直到能睁眼,许昱嘴巴成了“o”型。 书居然变成了一个美人儿!还是顶尖的美人儿!只见美人外着淡黄色披帛,内合米白广袖拖曳裙,一张鹅蛋脸肌肤晶莹细腻,柳眉下明眸善睐,睫毛扇成丛林,挺鼻娇俏,淡粉嘴唇如梨花薄凉。 美人的手里还拿着一张状似信笺的东西,赤足……艾玛不对!她是飘着的! “阿飘啊!” 许昱大叫,语气虽惊悚表情却不以为意。 “阿飘是什么。汝……”美人的表情十分冷淡,她皱眉打量他,才说:“虽神韵相差甚远,但依稀可辨模样相同。” ……咋感觉在骂我。许昱想,尴尬地耸了耸肩。 “无妨。叫吾吟。”美人介绍自己,依然冷着脸,“吾之事不可告诉任何人,再亲近的也不可以。懂否?” “嗯嗯。” 吟像终于确定,才放心说出来由:”吾乃千年书精,吾之主人是汝前世,他带汝穿越回大楚自是有缘由——他希望汝能找到一个相貌丑陋无比的公子,很年轻。姓景。吾只是书精做不得实事,最大的用途是用强大记忆力为景公子带路。所以汝只用找着他并让他能心甘情愿和吾走一趟即可。哦,还有,汝在他随我去的期间要照顾好景公子身边的一名珍爱女子,姓李。” 许昱摇头表示不懂。 “……”吟沉思了一会,无奈道:“就是让汝先做一件事。” “什么事?” “找到景公子,说明汝要带他走一趟。” “哦。相貌丑陋的景公子是吧。我已经找到啦。”许昱表现的漫不经心,笑说:“你要带他去哪儿?做啥鬼事?” 吟回答的斩钉截铁:“先把他带来与吾相见再说。” “带来??”许昱环顾四周,冲“热浪”蠢蠢地一笑,又转头说,“你是打算扎根在马棚里?” “不。” 吟的脸蛋与周身渐渐朦胧,她的声音如梦似幻:“吾变回书身,汝务必将吾带在身边,找到僻静角落,确认无他人,吾再与景公子相见,彼时一切自当分晓。” 不过一刻,那本变成倾世美人的书复又变回原样。“佟”一声掉落到茅草堆中了,连微光也消失。 书平躺在那,看起来如此普通。许昱瞟了一眼,随即捡起来,嬉皮笑脸的偏头对“热浪”说: “我知道它不普通。” 第八章 诉云烟 文琴公主府。凉亭内。 苏岑晓好不容易支开闹腾的娇艳公主和淡然公子景冉,她此时坐在凉亭内茶椅上,看着微醺的暖阳,隐隐有倦意。 她想起许多纠结存在于21世纪的过往;想起那个好打篮球好游戏的平凡小男友;想起稍微显得与众不同的职称博物馆馆长的爸爸,以及、做的一手好西点的家庭主妇妈妈;她想起嘈杂寝室里的那些个点头之交;想起近一年没有联系的初高中死党,也就是现在被黑化的所谓“闺蜜”。苏岑晓渐渐想着,身处的凉亭周围也有衰败的桃花,随凉风飘逸,一片花瓣悄无声息地掉落到这个身躯的秀发间。 她浑然不知。 在很多年前,不对,就在几天前。她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大学女生,谁也未料到事态的急剧翻转,如同一幕狗血的闹剧。 如若现代常人得知了苏岑晓的经历,肯定要么不信要么艳羡。苏岑晓眼神发愣,嘴角憋出一抹苦笑——没亲身经历的人哪里知道,那些局外人虽然有时能指点迷津,但大多时候只是瞎凑热闹罢了。真的,瞎凑热闹。人们永远不了解这些天她的想法她的心境。深更半夜想家时她孤苦无依只能将头埋进薄薄的被子里,露出一个细微小缝,看床前月光照映下的轻轻粉尘。 想着想着,苏岑晓又蜷住了身子。因为眼睛看着温和的日光,手脚却冰凉刺骨。 “哈哈!” 突兀的男声线粗犷地响在她耳边,既熟悉又浑厚的令人感到奇怪。她抬眼。 “唰”地一张男生的大脸离她近在咫尺,五官无可挑剔,表情玩味,“呵呵”笑了几声又道:“‘李’姑娘还多愁善感起来了呀。” “去你大爷。”苏岑晓愈加掩饰,直接爆粗口,飞速挪动臀部,拉远了他们的距离:“男女授受不亲不懂啊!还有,都说了叫我岑晓,我是苏岑晓,不是李祈烟!” 许昱依然笑呵呵,屁股一坐:“哦~你也知道你是苏岑晓啊,我以为你忘了呢。”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许昱慢悠悠地说:“照这样下去、你就变成了古代的幽怨女子,李祈烟大概就那样。你还是时时刻刻记得自己是苏岑晓吧……这可是本公子的忠告。” “幽怨女子?”苏岑晓一愣,想了想也对。 于是她就亭内每时辰更新的茶水倒了杯给许昱,脸上重新带上漫不经心的表情,说:“谢谢您哈。人难免有伤感的时候嘛,好了现在不提。今日我们来交换底细,毕竟同属21世纪,在这个未知的古代王朝,还是交待的一清二楚些比较好。” 许昱不说话。 她眨眨眼,自己喝了口茶:“你说对不对?” 许昱仍然不说话。 眼看苏岑晓即将着急。许昱展开笑颜,笑眼弯弯而爽朗,应答:“没错。我刚刚就想看看你有没有恢复原状而已。接下来我先说我的故事。姓名是真的。身体也是我的,所以比你冒得风险更大……” 苏岑晓却不觉得,她瞪他:“这都不是我。” “别人的身体多好,死了也许就回去了。可我不一样,一旦死了这世上就真的没有我了啊。”许昱的语气颇伤感。苏岑晓忍不住正想安慰,却见他噗嗤笑了,“你看你那蠢表情,和头驴似的。咳咳,说故事罗。我是一名风云大学生,哈哈莫瞪,谁让我长得帅呢……每天日子过得可惬意可乐活了,每天都有女孩子在背后嚷着追我,每天和基友们意气风发来去自如,然后某天我做了个奇怪的梦,一醒来就来这了呗。” “…好简洁。啥梦?” “嗯,我想想。”许昱沉思几秒,眼睛一亮,“想起来了。梦到我父母都复活了,拉着我的手带我走近一扇门。一路欢笑。” 苏岑晓懵了,她哑着嗓子低沉道;“你父母、过世了?” “嗯哪。”许昱风轻云淡,丝毫没有伤心。“他们早走了,在我6岁那年双双出车祸,死相极惨。我一直和妈妈的弟弟一起生活啊,他是个丁克族,打算一辈子光棍,可我觉得他是因为喜欢我妈妈……” 他突然骄傲起来,像个刚得到小红花的学生,语气轻佻:“我妈妈长得可好看了,你看我的长相就知道。” 苏岑晓只想用青丝勒死他。许昱依然嬉皮笑脸着。他停顿数秒,忽地伸出手作势要抚上苏岑晓的柔亮青丝。 “你要做什么?”苏岑晓警觉,退开身子下意识发问。 没有回答的声音。许昱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触及她的长发,停了一秒,撷取了什么东西下来。苏岑晓感受到温暖咫尺的男子气息,顶着的古人面皮没来由地一红。她挣扎出声:“你究竟干嘛啊?” “喏。”许昱将手掌摊开,掌心横着一片微有晕黄的桃花瓣。他龇牙:“煞笔你头发上沾了死的花。” “死的……花?” 苏岑晓不解,看向那半衰的花瓣,从他掌心接过来,研究了半晌,才说:“我又不是林黛玉,是要葬花的节奏么?” 许昱无奈的笑了:“你哪及得过林妹妹啊……别别别瞪我,你是独一无二的苏岑晓嘛。这花瓣都从主体掉落了且接近衰败,不是死的还是啥。您就甭伤春悲秋的思绪乱飞了。” “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啊???”许昱讶然,这女孩的思维跳转非常人能及啊。敢再前言不搭后语点么敢再前言不搭后语点么敢再前言不搭后语点么…… 那片花瓣被苏岑晓毫不留情的扔掉了,迅速覆上灰尘。苏岑晓看着地面,让他看不清表情,只听声色清晰,略带欢快:“不会没谈过吧?打死我也不信。” “哈哈。”许昱笑的没心没肺,“谈过啊,还很多。而且……之前啥纯情小处男的……我是骗你的。” “哦,那我也没信。”苏岑晓显然想法现实。 “为什么不信啊?” “因为我有个男朋友,在穿越前都处的好好地,我们虽然生活平淡但每天也能发现很多美好细节。只是后来段时间大概是所谓的爱情冷淡期就冷下去了些,所以我才鬼迷心窍和一个超级花美男去看自家博物馆新展品,然后被媒介相机给穿越了……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那么个中等偏上的相都已经不是纯情处男了,更何况你……诶我不是在夸你,其实大学里男生只要不丑只要情商再高些有点经济都能摆脱处男之身的……我是不是很懂?” 许昱默默竖起了大拇指:“说的对。” “嘿嘿。我也几句交待自己好了。我是一名普通大学女生,有普通男友。父亲是博物馆馆长……这职位少见吧,其实也就那回事。麻麻是家庭主妇,家境还不错,我就讲开了哈,反正都到这地步了。然后有寥寥两三个死党,无蓝颜,生活朴素。在博物馆被莫名花美男定格偷拍,一睁眼就‘借尸还魂’了。”苏岑晓泛开个苦相。 许昱眼看又要竖大拇指,苏岑晓赶忙制止了他,接着说:“然后就在这位景公子府上,并被强行称作爱人。已半月了大概。前几天做梦梦见这具身体的主人,居然是我的前世。前世不要脸的用千年灵气作交换拜托那个稀有异能师带我穿越,而她的魂魄一直附在新展品、那件绝美古服中……” 苏岑晓细细交待了来龙去脉,令许昱大为吃惊。她继续询问他穿越后的事情。 “没啥要紧的,也就是一个熟人也木有啥苦活也不会干险些饿死。”许昱笑说,眸里却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涩然,“回想起来貌似还有好几个老鸨拉我要不要去当男雏……我差点没打爆她的头。最后变态公主骗我入府,说是给府内做工所以酬劳,谁想到……不提了。” 他们瞬间同病相怜,无语凝噎。 p!!! 苏岑晓想起目的,打破这微妙的气氛,说:“你随我进景府吧,绝对不黄不暴力。只是那梦中前世交待我找到‘浅裳’一事……想要请你帮个人情忙。” “真的真的?!”许昱的语气有些激动,拍胸说浅裳的事包他身上。 “麻烦你啦、不过你也不用如此激动吧……” “啊,我哪有很激动。”许昱愣住,装马虎掩饰,“要激动也是因为即将要和岑晓你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闹得~” “岑晓你”三个字加了着重语调。 苏岑晓滴汗:“放心、我是不会yy你对景公子有兴趣的。” 第九章 脱离 瑟瑟枯瓣如雨下,一阵强风掠过了亭内,掀起头盖骨上的发丝。 许昱看了片刻,摇头:”你错啦,我对景公子还是十分有兴趣的。” “啥??!”苏岑晓如雷贯耳,呆伫着又耽误了半晌。再开口竟有些结巴,“神神神经病吧你。” ”非也非也。” 正在许昱更加摇头晃脑之乎者也间,来了个书童装扮的美男子,像是寻找了他们很久的样子,神色慌张。终于找着两人,他惊喜的迎上前,弯腰拘礼说:“两位贵宾好,哎呀可算让小的找到了。” 咋觉得这个书童美男子腔调有些像太监公公呢。 “公主嚷着要见您。”书童埋首,态度恭敬着对苏岑晓说:“她说今日一定要出结果,非死即扑。” 非、非死即扑?!苏岑晓瞪大细长的美人眼。 然后书童又转首对许昱传达,语气却淡了许多层:“许公子,公主说您也一同,留作备胎或另有他用。” 这尼玛讲的忒直白了吧!许昱脸色一僵,隐隐要吐血。虽然他已经知道自己很糟嫌弃,可没想到嫌弃到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他看到一边苏岑晓幸灾乐祸的模样,实在绞尽脑汁也不明白那公主怎的会如此变态的看上她呢…… 文琴公主正在自己的蔷风殿,穿着保守简单的红单衣,斜倚软榻。 景冉仍然面覆蓝布,身侧站着忠诚且低眉顺眼的尔竹,自个儿端坐在公主赐的客座上。他押了口茶,说:“公主殿下,今日家中发生重大变故景某也始料未及,请公主务必让我带祈烟归去。” “别急别急,等他们来我就考虑决定。我可不是不讲理的刁蛮人。”这公主说话简直不经思考,自己打自己嘴巴。景冉巍然不动,但尔竹身躯有些微颤。 “回禀公主。小的带到贵宾了。” 貌美书童的声音响在闺房,众人纷纷打起精神,尤其公主,像要蹿起来。 她果真就蹿了起来,一步并两步走到苏岑晓面前,索取拥抱。 “慢着——” 苏岑晓赶紧喊了句制止然后逃窜,她躲到许昱身后。未注意到景冉的眼神已然骤冷。 “公主,还望您快些允我们出府。”景冉插话,他不想让公主再纠缠苏岑晓,苏岑晓再纠缠许昱。 文琴公主不理会,看向苏岑晓的眼神愈加狂热,和真正的变态也没什么两样。苏岑晓愈加害怕,闪躲略有不及被她触碰零星半角,公主便狂喜。苏岑晓傻眼,心中咒骂:麻痹别让我讨厌女人呐。 许昱默默想:我就是一打酱油地…… 在众人僵持不下之际,一声巨雷“嘭”的在殿外响起,闪出耀眼光芒万丈,顷刻间又弱至不见。 公主都怔住,大喝:“外面怎么回事?!侍卫们都如厕去了么?!” 拉粑粑就拉粑粑、还如厕……苏岑晓这时候也不忘吐槽,她丝毫也没有发现自己所想之恶心。只有吐槽后的快感。 光影明灭后,一个身影慢慢渡进殿中,侍卫们好像真的都去如厕了,没有任何阻拦。那人走的东倒西歪,就像喝醉了酒般。直到清晰可见,所有人都一致震惊了!除了万年淡定帝景冉和震惊的更厉害的苏岑晓,其他人表情如出一辙。 为何震惊呢??? 绝不是因为受到景冉丑恶脸皮的刺激,此时走进来的人,放眼天下,恐怕没有人能和他的美丽相抗衡——优越的发际线和眉峰,眉色纯正而无匝乱。紧凑的晶莹双眸下有浅浅卧蚕,增添生气。长睫浓密如星斗排列,看起来十分不真实。完美鼻型下人中分明,肌肤胜雪衬得樱唇妖艳。还好身材的高挑挺阔解决了有关性别的疑惑。他的妹妹头有些像炸开了,发尾卷曲且有丝丝焦味。穿着很奇怪,是那种类似于中世纪巫师的褐色道袍。 千年难遇的美男子冲众人莞尔一笑:“不好意思,小弟刚刚做实验失败了。” 众人回神。景冉还是淡定。只剩苏岑晓的嘴巴好像合不住了,她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也炸开了:这个美男子,分明是她立誓做鬼也不会放过的始作俑者——阿越!!! 阿越饶有兴趣地看苏岑晓俨然一副见到鬼的样子,又很快不着痕迹地抽离了视线。 他捋顺道袍的衣角,对着公主与众人说话。语气带几分委屈:“可这是哪儿?小弟第一次看到这样华美的府邸、有些头晕目眩。” “头晕目眩?那就快来奴家的怀抱中,顷刻间便好了。”公主此时两目放光,活像一头见到食物的濒死饿狼。她下座走上前,恬不知耻地用玲珑的身姿贴近阿越,“你可真真是我见过最美的男子了,比那个许昱还美上几分呢。” “……”许昱保持静立,他心里纳闷我这还没躺就中枪了。 阿越笑的娇羞,真真像极了娘炮。他不着痕迹的摆脱开公主的束缚:“美男子又如何,小弟苦苦寻觅知音多年无果,实为大悲。” 苏岑晓听着,心说我能再吐槽一句么——人家公主阅人无数居然能夸赞你长得天下无双,你不感恩戴德就罢了,这下一句也未免扯得太远了吧。想要知音啊,得。您背一把古琴在高山流水间慢悠悠的奏鸣出现知音的几率或许还大些呢。 这么吐槽下去就要错过好戏了喂!苏岑晓如醍醐灌顶,猛然从神游中清醒。 “奴家正是你的知音啊。” 果不其然文琴公主抛了句不经思考的话,她娇憨着笑,“今日才是命中注定的邂逅。哦!我的知音!” 又被阿越淡扫蛾眉的躲过去了。 景冉皱眉看不下去这乱糟糟的情况,站起身道:“公主殿下,请速下申令,放吾等归家。” 这句话说得匀速而有力,字正腔圆又不卑不亢,声色清明如四月的徐风,刹那间蔷风殿就安静下来。 “啊?”公主愣住,想了半晌才想起来景冉指的是什么。她粉唇一咧,看也不看一眼便下令:“传令下去,解除警备。将景公子他们送回自家。” “不劳烦护送。”景冉的脸上浮现些微讶然,“祈烟也和景某一道否?” “当然啦。” 文琴公主变卦比京剧脸谱还快,她懒得多说,两只眼死盯着在一旁抻手看热闹的阿越,未挪半寸:“奴家不留她。因为奴家对她不再有感觉了。奴家压根不是同*好者。比起烟烟,奴家铁定是要这个死帅死帅的公子的啦。” 苏岑晓闻此言隐隐血管有血涌动,快上喉头。这个变态公主、也尼玛太外貌者协会了吧。 景冉倒是不再多问,带着尔竹拖拽着苏岑晓打道回府。 只是他没想到,苏岑晓后面还拖拽着一个——苦逼脸许昱。 “哎呀呀我向你保证,许昱他做事可棒可效率可靠谱了。别看他这么一个吊儿郎当的丧气样,但真正干起活来那叫一个好啊!正所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咳咳跑偏了。别这么奇怪的看着我!虽然我是没看过他实地操作啦,但我相信他,以他的一言一行蛛丝马迹完全值得信任!他就是即将在未来熠熠闪闪的那颗红星!” 苏岑晓发表完以上的长篇大论碎碎念,歇下来咕咚咕咚灌茶。除开大部分的糟粕,景冉勉强听懂了几个字——我相信他。但这个他是谁来着?糟糕!景冉暗暗冷汗,自己被带的智力明显下降了不少。 “所以——他!“苏岑晓继续嚷嚷,一只手指着坐在客座一脸浑噩的许昱。她无奈扶额:“好吧看起来是有点蠢。不过我们得给他个证明的机会不是?让他留下来吧。” “留下来?”景冉这回听懂了。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苏岑晓突然脑子里有个小人在边跳边唱,她甩甩头暗想这男女组合害人不浅。 她充满期待地点点头:“恩恩。” “其实,自踏入我的尚轩府那一步开始,许公子就已是我府的人了啊。” “我认为可以试试去掉府字。” “什么?” “啊、没什么。” “祈烟你,”景冉忽然凝视她,充满魅力的双眸深情而忧伤起来,水雾淼淼,“不知何时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了。在你近的让我以为可以触碰到你的时候你就不露痕迹的远了。我心中一直有个感觉——你终归是要离开我的。” 这次苏岑晓不太想吐槽,看到这样子的景冉,她有些揪心、他一定很爱这个李祈烟吧,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真是爱人么?还有、大公子出了什么事情? 一连串的疑问轰炸,苏岑晓笑笑,不再多想——反正她也终归是要离开的。 第十章 水戈眉目 两日后,文琴府传来消息——那位绝世神秘美男子来去匆匆,正午时分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了大公主一口,然后刹那间消失。 这件事位列大楚戊年奇事前三,说评书的先生也一直津津乐道。 苏岑晓听闻消息不置可否,看来这位穿越异术师分外喜爱玩消失的戏码啊。她不过多纠结,而是站在凋零的桃树下算时日,已经来到这个朝代一月半了,桃花从盛到衰,半点不由人。 景冉那日赶回府其实也真是有事,回府不久便出去了,依然随身带着尔竹,大约到夜半二更才回来。天将亮又出门,非晚不回,归来时满脸疲惫,却还偷偷跑去看望睡得和死猪一样的苏岑晓。这种情形持续了有一周方才恢复正常作息。 府中下人高素质未有闲言碎语,苏岑晓却暗暗思衬,愈发觉得其间背后的故事错综复杂、可目前只能瞎想。 许昱在尚轩府安顿下来,职责是座上幕僚——只是说的好听点,其实也就是个吃白饭的,顶多忙的时候帮着。许昱对待那些古人做事也较为小心翼翼,用他自己的话说:我要是在这死了,下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回现代呀。 这话说的轻佻,苏岑晓却觉得他抱着极大的希望,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喂!” 许昱的声音蓦地响在耳边,苏岑晓直接一耳光扇过去。力道并不很重,但足以让少年疼的乱叫一两声。 他不满:“你怎么能如此对我!这是今天第二次了!” “是么……”苏岑晓的语气漫不经心,她一边故作淑女的拿手绢擦刚扇人的那只手,很嫌弃的样子。一边继续说:“哦。我想起来了,第一次是我吃早餐的时候你从背后突然“嘿”一声,我吓得把刚吞的银耳粥给吐了。第二次就是刚刚、您难道没发现异曲同工之妙吗?” “我这是给你惊喜啊!” “个p。”因为没有古人小厮在,苏岑晓出言很不雅。 “算了本大爷不和你计较。”许昱讪讪的为自己找借口逃脱。他也想起来找苏岑晓的初衷,“还是和你说正事吧。您老托我暗自侦察的那件漂亮古服……” 苏岑晓忙不迭正经道:“有眉目了?” “先别急。你的前世告知你她是什么时候找到“浅裳”的么?” “貌似很晚、临死前?我不记得了,反正我是一定得趁早找到它。” “脑子不好,这都不记得了。”许昱鄙视了她一眼,“我昨天花费了大半日偷偷摸摸的周游尚轩府,行至北侧一个独立府邸,名字叫什么来着,哦对,叫‘水戈苑’。大门半掩,有一个看守,很懒散的样子,大爷我就轻易放倒他了。别怀疑,我只是附加弄些*散了而已。”许昱表情勉强的故作傲态。 苏岑晓说:“谁管你,别停啊。” 许昱看着她心急火燎的样子,笑了,“幸亏我不是逗你玩的。我轻松进了水戈苑内,就一间很小的阁楼,院子也很小,种了几棵嫩树和几盆尚未开放的花苞,总之挺新的样子。然后我就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 “一件与你描述的丝毫不差的青色华服支挂在一颗嫩树上,离它不远是个背对着我坐在竹凳上的锦衣男人,手里捧着画纸,貌似在对着‘浅裳’描摹。他穿着很正统,发髻也盘着,还背了把古剑、暴帅啊那把剑、看剑鞘就能知道,花纹精致,泛光凌厉……” “打住!”苏岑晓赶紧阻止他沉浸在对剑的yy下。她急急问:“后来呢?”“啊,后来?”许昱愣了一秒,支吾道:“在我差丢丢就看到那男人的脸时,被醒来的看守给‘送’出去了、他客气的伺候了大爷我的屁股一顿。小豪那狗崽子居然卖过期*散给我!看我得空出府怎么收拾他!” 小豪是尚轩府外最近最便宜的药铺店主,许昱是尚轩府里第一个光顾他生意的人,因此他很是照顾这位开店以来最有“权贵”的客人。平日里许昱有小病来开药都给他五折优惠,这次低价卖给许昱的*散也绝对是正品——小豪正在收拾药材格子,忙的满头大汗,却突然张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也莫名其妙了。 苏岑晓倒好意关心:“你屁股问题严不严重?” “放心,我屁股好的很。不过这话怎么越听越奇怪……”许昱纳闷地说,“关键是我整个人,不是单一的什么屁股!” “哦,你人怎么啦?我看挺好的啊,活蹦乱跳的。” “那是表面!”许昱更凑近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对准她,声腔带些暧昧,“我啊……一个英俊不凡的21世纪美男,流落到这个莫名时代,为了帮助你身体遭受重创,这其实是小事,然而吾之心已深深堕入无间地狱,万劫不复了啊。” “要不要我拿个炼丹炉扣你头上?包你痊愈。” “……你比那个文琴公主还要变态上几分。” “哟,你确定?”苏岑晓伸出细嫩的拳头两相摩挲,僵着笑问他,“我是个变态?” “不、不确定。” “呵呵,那就好。” 苏岑晓松下拳头,恢复李祈烟这幅娇弱病体的姿态,转瞬却风一般拉住许昱就跑。 许昱被她牵着疯子般奔跑,吃惊:“喂喂干嘛啊这是?!” “事不宜迟,您赶快带我去水戈苑,麻溜地!”苏岑晓毫无目的带他跑了好大段路,停下来歇脚。她放开许昱的衣角,示意他到前面开路,笑眯眯说,“千万表告诉我你不记得路之类的、要不然我真的会想方设法弄个炼丹炉扣你头上。” 许昱背脊发凉,“恭敬”道:“没有没有,小的记性可好了!记得路。” 他轻挥衣袖,略略弯腰伸爪向前方的圆拱墙门:“娘娘请。” 苏岑晓懒得搭理他,风风火火地走出墙门。随后二人一前一后,一路躲避着寻到了北侧的“水戈苑”。 他们躲在旁边的假山石后,透过缺口观望。 水戈苑果真是座很小的独立府邸,方圆几里竟无其他院宅。大门装潢潦草,匾额上的“水戈苑”三字倒是苍劲有力,颇为妙笔生花。门前也果真有一个守卫,面着统一银盔面具看不见长相,但是经过景冉那次揭秘后,苏岑晓对此类蒙面者再也提不起好奇心。她心中念叨:好奇害死猫啊好奇害死猫,好奇害死猫啊好奇害死猫。 “接下来怎么破?”许昱发问拉回了走神臆想的苏岑晓。 “嘿嘿~”苏岑晓反应极快,阴险地对着许昱笑。许昱顿觉不妙,暗叫自己何必多管闲事。 苏岑晓立马捉住伸了只脚打算逃之夭夭的许昱,她贼贼的说:“你敢逃!同为21世纪有志青年,而且在我帮你找到容身之处的情况下,你要再逃就不是人了。其实我又不害你什么,只是让你露面做些异常举动,吸引那个对你‘疼爱有加’的守卫,然后我趁机进去罢了。” “说的好像很简单哦。” “本就简单。快去!”苏岑晓不再废话,踹他出了假山石。 第十一章 知音 水戈苑,门外。 蒙面的守卫正耷拉着脑袋养息,上下眼皮正在打架,即将要闭合。 当许昱被苏岑晓推搡而出时,也恰好那守卫禁不住张大嘴巴吃人似的打了个哈欠,由于眼睛眯成线所以并未看到有不速之客。 我去!许昱眼见守卫这幅慵懒姿态,内心吐槽:这才几点啊,午饭时辰都没到就困了?又是吃闲饭啊…… ……他忘记了自己也是吃闲饭的。 不过守卫还真不是吃闲饭的,打完哈欠睁眼便瞥见站得笔直的亚麻发少年许昱。守卫瞬间像满血复活了般精神抖擞起来——他挺胸直背,往许昱跟前多踱了几步,眼神斜睨:“又是你个幕僚,来此作甚?!” “呵呵。”许昱皮笑肉不笑,鼓足勇气说,“昨日本大爷被你一顿好揍,我回去越想越气,今天非得给你个教训不可!” 守卫也笑了。他优哉悠哉地折回原地,上岗就位,且继续闭目养性。 他就那么不紧不慢的忽略了许昱。 苏岑晓也傻了眼。 许昱的自尊心严重受创,这个懒散守卫居然视他如空气。他奔至苑门前,离守卫更近,守卫开了半眼有气无力地瞧他。 “喂喂,你竟敢无视我!”许昱现在看起来像一个无理取闹索要糖果的顽童——苏岑晓一边这么想,一边“唉”地摇摇头。 “喂喂!我要和你单挑,你这个蠢蛋!” “喂喂,你小子这么狂你爸妈知道不?” “喂喂!!你理理我会死啊!” …… 一阵子高昂乱吵后,许昱也用光了气力,他勉强维持自傲的表情说:“你tm是万年面瘫呐,太伤本大爷面子了。你知不知道以前在学、私塾,都有男老师对我中意呢,还有好几个男同学找我搞……断袖。从来就没有人这么无视过我,无论男女!” 风马牛不相及啊这是,苏岑晓在假山石后汗颜猜测,难不成许昱被守卫“疼爱”出感情来了? 守卫两只眼皮彻底闭上了,仍然不打算理会许昱。 许昱默然了。可正当苏岑晓犹豫着今天要不要就此作罢回去好生商量商量细节用些什么迷药的时候,只见许昱悄无声息地从贴身内袋掏出了一本薄书,封面厚实呈淡黄色。 这是要干嘛??!苏岑晓茫然注视着。 守卫皱起了眉头像要睁开眼。许昱翻开书的刹那,光芒倏尔大盛,柔和地笼罩了周围,衬合得许昱也神秘起来。他嘴巴里嘟哝着古人听不懂的语言——苏岑晓竟然隐隐听懂了,这家伙坑爹的在读英语啊,什么“there”“it‘s”“exotic”……通通胡编乱串一下,就变成神秘隐晦的古老咒文了。 但这咒文很生效。书渐渐从他手中离开飘起,惊掉了苏岑晓和已清醒守卫的眼球。 那本奇书在光圈内以很快的速度溶蚀变形,一个女子的身形显现出来了。 一个绝美的女子出现了! 只见美人外着淡黄披帛合米白拖曳裙,鹅蛋脸肌肤晶莹,柳眉下明眸善睐,挺鼻娇俏,嘴唇如梨花,表情薄凉。 吟不满道:“汝在叽歪些什么,搅吾清梦。四下杂人众多,汝也敢唤吾?” “咳咳。”许昱尴尬着,有些后悔自己一时气急鲁莽地呼唤书精。他只好解释道:“此人无视我好久了,我无计可施。大神呐~你最厉害了,能否帮我一回?” “帮汝啊、”吟思虑了一下,说:“倒也可以。不过汝得帮吾个忙,待吾想起来再与汝说。” “行行行。”许昱以为还是之前寻找景冉一事,答应得极快。 吟轻轻瞟了他一眼,神色古怪,不过未让许昱发现。 “你是什么东西?!” 守卫终于意识到危机,横了把长矛过来,聪明的选择直刺向许昱。 “汝也敢多问。”吟面露不耐,眼神冰冷得要杀人,她飘荡起衣袂随意一抛就挡住守卫狠劲的兵器。守卫的手中没了长矛,却仍然执拗地看守着水戈苑。吟不为所动,更不想浪费时间,她缓缓吟出几句真正的古文…… 不过三两句,守卫“咚”的应声倒地。 “谢……” 还未等许昱说完谢谢二字,吟远远斜睨了苏岑晓一眼招呼也不打便变回了书身。苏岑晓很是莫名其妙,不过眼下顾不得细想。她迅速地拉着呆子许昱奔进了“水戈苑” “啊,可算进来了。”苏岑晓畅快的舒了口气,赶紧四下观测这座小阁楼和小院。 许昱停顿了一会,开口:“你怎么不问我?” “问什么?” “那个书精的事啊,我瞒着你了、” “哎呀,你又不是我男盆友。”苏岑晓奇怪了,“干嘛什么都和我讲。” “可是我们作为相互扶持的朋友能说的尽量说啊。” 苏岑晓笑了笑,踮脚尖摸了下他的亚麻色头发,说:“你这假发做的好逼真啊。” “……”许昱无奈道:“不是假发,我在现代就是中发,亚麻色是染得,喂我说你能别离题么。” “啊,这么吊。”苏岑晓惊奇。复又嫣然笑,“你选择不说必然有你的理由呗,我又何必小心眼。这世上人人皆有苦衷的。” “啪啪”蓦地传来两声拍手,夹杂了话语:“终于让我寻到你了,知音。” 惊讶之余,苏岑晓二人警惕的凑到一起望向声源。 眼前不远处,低矮的嫩树和绿藤蔓之间,还有一盆初绽的小菡萏花边,站着一名男子,锦衣华服,少年髻上绑着白玉冠,腰间系玉佩和勾剑鞘袋的绳,还佩带着一把剑。 “是他!”许昱低呼,说:“我认得那把剑!是那个描摹‘浅裳’的人。” 男子走近了。苏岑晓看清了他的长相,但见浓眉星目,鼻周立体。五官精致深邃,肤色健康肤质细腻,嘴唇红嫩的有些女相,难能可贵的还有股遗世而独立的气质——又是一个惊为天人的美男子!这让她怎么活现代路人怎么活青春偶像怎么活。更重要的是,处于这个美男大盛国度的极品丑男景冉怎么活啊?!她觉得要对景冉竖大拇指。 “知音,你在徜徉太虚?”背古剑的美男子出声叨扰,姿态儒雅、只是问的也太过儒雅了,苏岑晓额头冒汗。 第十二章 追逐的画卷 在一方独立的小苑内,新枝嫩叶穿插着淡淡馥郁花香。 那个不知名的美男子手里攥着一幅未展开的画卷,他好脾气地对二人微笑,话头却只对着他的知音——苏岑晓。 他继续说话:“我已在世间寻找百年了,姑娘是说出那句话的第一人。” “百、百年?!你是死人么?”苏岑晓诧异,“哪句话?” “姑娘不曾听说过?我是长命谷出来的人,名唤肖染岸。本应隔绝世事,但反复风波周折下弄得今次惨象,长命谷人应有的五百年寿命被折断掉两百年。现在算来,我已活了二百过三十年,最后寥寥几十年间还以为不会再找到知音,谁料你却出现了。” “那句话是‘这世上人人皆有苦衷的’” 背剑美男噼里啪啦的如同机关枪般说了一通,言辞间毫不避讳。 “哇哥们!这种21世纪的泡妞方法你也会啊,太牛叉了!”许昱欠扁的说,显然不信的样子。 苏岑晓的眉梢隐隐跳动,她一面瞪许昱,一面也觉得这人说话有些瞎扯淡。倒不是前面的长命谷什么的,而是最后称她为知音的理由,仅仅是因为一句话,难道那么多年真没人说过?那也未免太牵强了些…… 她倏尔想起初衷,立刻道:“肖少侠你好你好!这男的脑子有病所以不用在意他说的话……你为何在这水戈苑?方便告诉咱们么?” “喂喂!我听懂了哦,你说谁有病!” “听懂了还不闭嘴。”苏岑晓又瞪了一眼许昱。 于是许昱也怕耽误正事,乖乖地闭了嘴,心底想着回头再找这丫的算账。 肖染岸唇角浮笑:“知音若是信我,染岸定当告知。” “我当然信你啊。” “可知音并不信我,关于那句‘这世上人人皆有苦衷的’的箴言。我们长命谷人口衔白纸黑字出生,每人相系一生的箴言尽然不同,染岸的便是这句话。日益长大后得知要找到分毫不差说出箴言的异性,与之知音相伴,便能再增加三百年寿命,临死前还可为子孙后代赐予一道永久的祝福。” “增加寿命?”苏岑晓有些不能理解:“你都活这么久了还想再活啊?” “知音,越是活的久其实也就越怕失去寿命啊,除开寿命染岸什么也没有。”肖染岸笑的漾开春水,仿佛在说一个动听的故事。 苏岑晓被迷得有些恍惚,微眯着眼看他。 “咳咳,肖少侠。”许昱清清嗓子,加重音量道:“这下我都信你了。你还是先说出为何在此吧?” 肖染岸的衣袖随轻风晃荡,他从始至终都在笑。听闻许昱问话,想了想就将手中的画卷展开,只见绘着素青色华服,腰束封领花纹精美,披帛仙渺——赫然是“浅裳”的描摹图! 苏岑晓和景冉对视一眼,心中兴奋而了然。 “水戈苑我每日都来,不过是为了这幅画作。”肖染岸摩挲着画卷,“府中二公子景冉是染岸的朋友,他背负了太多……恕我不能直言,关乎他人*。他找我来绘下珍宝‘浅茵’,因为他马上要将其烧毁,原因没有明告。” 烧毁?!!苏岑晓骇然,这景冉也真狠得下心……可浅裳最后保存了千年,又是怎么回事呢?! “可这几日染岸愈加喜欢上了那件古服,并不想它就此烧毁。于是我昨日请求景冉让我将它藏于某处,藏在绝不能现世的地方。景冉终归是同意了。现在对知音透露过多,染岸心中对景冉有愧了。”肖染岸的话头遏止,他温情的注视苏岑晓,表示不再多言。 “啊?藏哪儿去啦?”苏岑晓一时情急问。 “恕染岸不可说。”肖染岸对此态度倒是坚持,他也不怀疑苏岑晓。说:“知音若是想见,与染岸共守此生便总有一天能见到的。” “做梦吧你!”许昱忍不住横声,眼里有些喷火。 肖染岸愣一下,笑开来:“公子是喜欢知音?无妨,若是知音也对公子有意,我们三人共同度过余生也是可以的。” 两人的头上飞过一群乌鸦在“啊啊”大叫,苏岑晓和许昱面面相觑。 这男的打算玩3p?许昱挑眉头心语。 依我看,这男的……苏岑晓眨眼指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显然说肖染岸的脑子有毛病。 长得一副正人君子相,原来越漂亮的人越容易变态啊。许昱想起之前的楚文琴,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 苏岑晓“噗”一声笑喷,又假作正经不理会许昱。对一脸茫然的肖染岸道:“这吃闲饭的老朝我挤眉弄眼,肖少侠你也看出来他确确实实是有病的吧。” “这……”肖染岸一阵打量,考虑了会说:“如果公子脑袋真的出毛病了,我们长命谷人可举荐公子到楚境的篱笆村治愈病症。” 两人异口同声:“篱笆村是什么地方?” “两位不知?”肖染岸有些讶异。随即笑言:“篱笆村以治愈精神内理疾病而闻名遐迩,村内人各个都是这方面的医圣。只是并不轻易救人,但我们长命谷自古与之交好,情谊长达千年,完全可以举荐公子去治疗。很快就会痊愈的。” “不用了我没病谢谢您。“许昱脸部肌肉抽动,语速极快。 “那就好。”肖染岸真是好好先生,关切一个陌生男子。他转移了话题:“知音,为何你在尚轩府?还有若知音愿与染岸长谈,何不进屋避避风尘泡壶花茶再叙?” “别、不用不用。”苏岑晓尴尬推辞,说:“我们马上就走了。这男的是府里吃闲饭的,我可不是,我就一丫鬟,估摸着管家要找我做事了,好啦好啦先走了哦。” 边说着苏岑晓手拉呆头鹅许昱步步离开水戈苑。肖染岸还在原地,笑着招呼:“保重,等我去找你。“ 飘漾的风不安分的带动他轻佻的发冠和衣角,他盈盈浅笑,如同一朵静静绽放的幽兰,散发着独特而复杂的气息。在这小小的阁楼前,在嫩花浅草的掩映下,在独立的小苑院内,肖染岸手执画卷,背伏剑,看着他们踏步离开水戈。 留下他一人。 他松开手,那副画卷掉落了,又突兀飘起来,像有另一个灵魂握着—— 正认真的追逐苏岑晓的脚步而去。 第十三章 尔竹曰 离开水戈苑之前,许昱还将躺尸的守卫扒成了坦胸露乳状,横在金灿灿的阳光下很是有些诡异。 苏岑晓啧啧道:“你个撒泼猴子。” 许昱慢悠悠的领着她返回,说:“我这叫高风亮节好不好。且慢……那么速度出来干嘛?书精的法力想必不会太虚,还是可以让那个大便样的守卫昏上个大半日的。” 苏岑晓手里不知何时捻了一枚菡萏花骨朵,她边走边蹂躏边回答:“这个肖染岸有些蹊跷,没准是景冉设来试探神马的也不一定。至于他说的长命谷篱笆村什么的,应该不会有假。” “那我就更不懂了,无论如何咱不都得和他继续交流交流啊。” “你没安脑子吧?是要和他交流,但是不可过急,再这么讲下去我们的底细都要被全挖出来了啊。”苏岑晓扔花柄砸向许昱的脖子间,拍拍手后正色道:“更何况,你难道没发现,他老是在笑?” “发现了,笑怎么了?”许昱不要面皮地凑过脸来,嘴巴一咧:“我不也老是笑么?多开朗!” 苏岑晓直接一巴掌呼开他,笑的蕴含千刀:“开朗个鬼!实在讲,肖染岸估计在对我们施咒……” “你小说看多了吧?” “是真的,你看不到?他对我们未停止笑面过。你又要说这是人家温煦了。可我看见了他笑的时候包围着淡淡橙色光芒,你也看不到?” “这个,如果确定不是你的臆想,我还真没看到。”许昱冷汗直流。 “怎可能?!我以为21世纪的都能看到呢、不对!你之前不也看到景冉对‘热浪’施展口诀时有蓝色光柱吗??” 许昱无奈道:“那次的确看到了啊。可刚刚肖染岸笑时真心啥也没有,很普通很温和。” 弯过几道蔓延爬山虎的墙门,再转了几个花园交叉小路,即刻便回到之前的桃花树下,立于枯萎间。苏岑晓看了看这几颗桃树,壮硕的枝干和萎靡的花瓣形成鲜明对比,但已有新叶翻身浮现了。 她赶紧道明:“许昱许昱,怕是我自个有超能力吧。” “怎么个超能力法?” “就是指这件事,上回许昱你是机缘巧合,又许是你略有天赋才得已看到。而我对这些异术几乎尽然能见,对不对?” “我不知道啊。”许昱皱眉招呼了一个不远处的婢女拿扫帚来清扫落花。 他瞥见苏岑晓气鼓鼓的眼神,不禁笑了:“以后不就知道了。那咱们慢慢来,希望明日肖染岸还在水戈苑内。” “你居然这么淡定!”苏岑晓鄙视他。随即嘴角舒展开,满脸皆是自信地说:“姑娘我告诉你两件事。其一关于我是否有超能力有待考证,但我自己觉得有的几率极大。其二肖染岸说让我等他来找我……” 她故意顿了顿。许昱挑眉:“如何?” “我就等他来找我。” 微风轻轻的刮,席卷了空气里的暧昧不明。两人的距离似乎有些近,苏岑晓不肯挪步,意欲展现“犟”。许昱不言语,忽地意识到晚饭时间已到,匆匆告别了她,也留下句:“回见。随叫随到。” “嗯。”苏岑晓缓了许久才憋出这么一个字。她慢吞吞的打道回屋,忽觉府前下人全不见。只余大门前剪影朦胧,伫立有一人。 暖烛灯笼下,映照墙闱古旧,像极了这个纷扰朝代。衣袂飘舞间,她只敢静静看着那个人的侧脸。 来者不是肖染岸,而是个女子。 那个女子转过完美挺翘的侧脸,露出一张可爱水灵的脸蛋,长睫深深,眼眸里闪着微醺的星光,神态竟带茫然。 苏岑晓看着她默然不语,脑里想着下人们是怎的被遣散走了,又去了何方。 女子忽的走过来,低头不与她直视,只问:“景公子待你如此好,你怎忍心伤害他?” 苏岑晓噎住,半晌说:“你是谁?你指景冉?” “他待你如此好。你都忘却了往事,可你为何还忍心伤害他呢?” 女子始终低着头,她像没听见苏岑晓的声音,只是一个劲地重复那些个话语,语气棉柔,质疑的时候却也像在唱摇篮曲。她等不及苏岑晓回应,只单单塞了个物什往她手里,便风也似的急急离去,半个字也不留。 苏岑晓愣愣地伫在原地,那女子的身影倏尔间就湮没在淡淡的墨夜色中。 她抬手看向掌心,有一块圆滑的玉璧,小而透明。 这是什么啊?!苏岑晓感觉自己快疯了。她拿着那个小小的玉璧来回摩挲,除却清澈光亮的色彩和精细做工也了无其他。她再看看底座,那儿有一排小字,印迹斑驳,和蚂蚁般大小,最最主要的还是大楚朝代的文字,一个也看不懂。 仰望青天,苏岑晓注意到月亮和闪烁群星,感概:“明天天气好晴朗啊。” 景冉的尚轩府是他自己的独立府邸,环境秀美,风气怡然,可是太傅家自然更添一筹——苏岑晓第二天见春光无限好,便去找景冉央求去太傅本家见见世面,以离花灯节出府也有好长时日未出门为由反复纠缠,景冉嫌她烦就差遣尔竹陪同她回府,许昱一旁看护。 路上,许看护自然抱怨纷纷:“尼玛我又不是男护,啥叫看护呀。” 没有人理他,他继续说:“再不济说是手下护卫也可以呀。” 苏岑晓怕他再三闹腾下去,让尔竹塞了个龙须酥封住许昱的嘴巴,他诱人的嘴唇蠢蠢欲动,眼看要吐出来——苏岑晓怒瞪他,他苦着脸硬生生哽咽了下去,那表情活像刚吞了只扑棱棱的苍蝇。 太傅府名“景尚府”,内外装潢设计果真磅礴瑰丽,又不乏书卷幽然的气息。 只是许昱又凑过来道:“你说你说,太傅家之所以叫景尚府是他老子叫景尚呢还是他老子的老子叫景尚?” “公子有所不知。”尔竹显然听到了,低眉恭敬道:“景尚是冉公子的太爷爷,他是景氏第一任太傅,由此得名。而冉公子的‘尚轩府’也是追溯引了个尚字,从前大公子的……没、没有。这便是景尚府名之由来。” 这下子尔竹掩饰他的失言举动过分明显了。苏岑晓和许昱默契对视。 坐在软榻中隔离纷扰市井,似乎没必要再耽误下去了。苏岑晓抢先开口:“尔竹啊,你看我们都在轿子里老实坐着,也没旁人。就别瞒着我们支吾着不说了吧。一定有大公子这个人,究竟与我发生了什么?” “对啊我还和他长得特像对不?” 小厮尔竹的头越垂越低,四下的局势一触即发,触犯了他的封建道德线和心底大坝。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沉默了好阵功夫。尔竹打算豁出去似的抬起头,言曰:“大公子他……” 第十四章 回溯(一) 大楚元年。花灯节上。 人群熙攘热闹,拥挤的各个小摊摆着琳琅满目的各式花灯,时不时游走几步,便又是一处集结猜灯谜的所在。 小姐们和公子哥们在顾盼生辉间暗暗瞅中意,差遣下人小婢私传情意;一家老少相伴出街,老抱少弄些玲珑玩意儿倒也不亦乐乎;而初识的恋人们羞涩拘泥的牵着手,反倒像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还有些纨绔子弟勾肩搭背着招摇,看到漂亮姑娘吹一声口哨,夹杂在人群的喧闹声中,倏尔隐没。 一个着蓝衣的女子姿态娇俏着在热闹非凡的街上晃荡,她孑然一身,快活的像刚落凡间的精灵。 “吁——” 经过两三个醉眼朦胧的公子哥,有声戏谑的口哨飘过来。 李祈烟不予理睬,拍拍自己蓝衣袖上沾染的些许污渍,继续朝前欢乐的参加花灯游。路过最盛大的灯谜会,人们三五成群好不热闹的停驻在各个花灯前揣测谜底,立于中央高台上有盏方桌大小的红色花灯,柄檐雕缀着玲珑莲花,耀眼而无比美丽——这是今年花灯节最终的灯谜体,独特的镌刻了一排大字灯谜,曰: “一钩新月挂西楼。” 大花灯前已经立了十几个挠首搔耳的猜谜人,有老有少,半天嘟哝出一句错误答案,被谜官又泼上冷水。 “猜什么?”李祈烟靠近些指指大花灯问谜官。 谜官好脾气的笑笑:“猜字一,小姑娘。” “让我想想……”李祈烟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找了位入座,开始陷入沉思。不过半柱香的时辰,李祈烟过滤了遍脑中浮动的思绪,最终确定了答案,她欣喜的喊出来: “禾!” “禾!” 刹那仿佛全场定格,谜官惊讶的看向猜谜者,其余人等也张了张嘴巴竖起耳朵听谜官的回答。 唯独李祈烟气冲冲的直起身子,怒视某个方向。原来有个俊俏公子哥与她同时出了声。 那人着镌着暗白色花纹的黑色衣袍,淡灰色纶巾调皮的别在脑后,身材高大且比例完美。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张脸:眉峰俊挺,星目熠熠生辉,睫毛长过寻常女子,又十分浓密。鼻子的弧度毫无缺陷,嘴巴也如梦似幻般透出红润的色彩。要命的是,他还笑出一口大白牙,灿烂的简直是太阳。 走近的李祈烟稍稍懵住,但她很快恢复,问谜官:“我的答案对否?” “啊,对的,没错,就是单字‘禾’!”谜官回过神,笑意盎然着揭晓了谜底,又顿住:“只是小姑娘,你和这位公子同时答谜,而今年谜王只有一个。不如这样吧,请你们二人分别解释下谜底吧,看谁说的更妙。” “那不简单。”李祈烟瞟了眼那位公子,不以为然道:“因为谜的体裁是象形、增损,以形状之相似点而扣,便可得出。” “没有了?”谜官不确定的问。 “没有了。” “请公子叙述吧。” 缄默不言的公子吩咐下人去买糕点,方才表情收敛,语调正经起来解释:“‘一钩新月’,因新月如‘眉’,’西楼‘以自体结构之方位扣‘木’,为‘木’在‘楼’西。面文之‘挂’,关联生动,使起落意会;着此一字,得题外传神之妙,比拟贴切,熔诗情画意谜趣于一炉,堪称佳作。” 有人鼓起掌,众人皆臣服领会,这让李祈烟深深埋下头了。 但谜官显然深明大义;“从字数而言。公子已然打败了姑娘,但姑娘也所言不假,更为精炼。所以我决定,再出一道灯谜,看谁先猜出,谁便赢了。当然,这道谜可是难上难,请做好准备罢。” 这谜官分明是在博噱头,故意为之。李祈烟无奈,发现那位公子正在看她,赶忙偏了头去。 “昔日典故变绝唱,十八相送终断肠”谜官簌簌在大灯背面挥下两行字,然后说:“猜两字古文体。” 这次众人挠首搔耳的不多,大都屏息注意两位谜王候选人的进程。 是什么呢……李祈烟微微皱眉,那公子也更为正经,凝视着远处某点静坐不语,两人没有交集着像两只刚凿的雕像。时间分秒过去,有人从大脑里猛然而出,是李祈烟! 她呼吸紧张,答谜:“散曲。” “回答正确!”谜官震惊了,灯谜会的气氛被推到了高峰,人们热情的看着这个莫名的小姑娘领了谜王文书与一百两银子,还有正中央如同方桌的那盏大花灯也被收去。众皆羡慕嫉妒而百感交集。 公子已经默默离开了。 李祈烟蹦?着从花灯市场出来,得意洋洋的捧着一大摞奖品准备艰难的走回家。 突然,一架撵轿拦在了她面前。驾车的正是那名敌手公子! 他左脚踩?i?,右脚悬空,坐在马与车之间的横卧上,很恣意的冲她龇牙:“姑娘,你那一百两银子扛着不累么?” 彼时李祈烟一手提硕大的花灯,一手驮着沉甸甸装满银子的灰麻袋。 她脸上滞留着因用力而狰狞的表情,“你要送我?” 公子微一愣复而笑,这小女子好不客气,新鲜的像只此时蹦出的夏日蚂蚱。 “姑娘请上轿,若放心我。”他笑着拉开帘子摆出手势。 李祈烟没有片刻犹豫,应声上轿。 在他拉上帘子的一刹那,她也咧开嘴冲他笑了。 一路上欢声笑语,逐渐了解彼此,最终公子送那枚清丽姑娘安全抵达小宅院。这是李祈烟和景旭的初识,由此动辄出千年的情缘。 三人的因缘纠缠也很快序幕。 景旭偷偷带了李祈烟入府共玩,然而父亲突然传令有事商量,他无奈只得让她先坐在后院凉亭吃点瓜果点心,等上约莫半柱香。 “烟儿,多吃些。”临走前他不忘叮咛。 “吃完你就回了么?” “肯定回。” 一层层的空气阻隔中,仿佛有雾气蒸腾。景旭身穿金丝黑裘袍,周身却氤氲出灿烂的光彩冲破雾露,他朝她露出白牙笑,很是动人。旋即身影走远。只剩李祈烟发呆注视了很久。 秋风飒爽,落叶纷扰了地上的尘埃。 李祈烟吃了块紫玉酥,再浅酌杯李子酒,便百无聊赖起来,遂决定休养片刻,闭上了眼。 “祈烟,你怎么在此?” 蓦地有人声,李祈烟不情愿的半眯开眼瞧—— 只见一袭白衣的俊俏公子,手捧文书,很惊讶的站在亭外问。 第十五章 回溯(二) 李祈烟瞬间瞪大眼睛,差点从凳上跌落。 她比景冉更为惊讶,“小冉冉怎么会在这里?” “都说不要叫我小冉冉了。”景冉无奈道,一边走入亭内,径自坐到李祈烟对面解释:“这是我家,我当然在这。” “这是你家?!”李祈烟惊掉下巴。 李祈烟与景冉自幼便相识。每逢过节或假日总有小冉送来糕点和财礼,虽然不多也够她尝鲜了,她知道小冉抽空总来自家简陋的宅院内和父母捣鼓些什么,还会在后门的幽僻小路上练习些奇怪招式。这时候她总偷偷摸摸的在一旁看,日子一久也就搭上了话。 但是小冉身处何地、家里有几许人、全名是什么……诸如此类的问题她向来不多言,偶尔提及也被聪明的小冉一笔带过。 这样一来、太傅若是小冉家,那小冉和景旭便是…… “你和景旭是兄弟么?”她脱口而出。 “是啊,他是我兄长。”景冉的表情有些许古怪,“我是太傅家的二公子,本想着瞒住你,今日只得全盘托出了。” “瞒住我作什么。”李祈烟安定下来,悠悠道:“你和景旭倒真不像。” “怎的不像?” “就是……”李祈烟仔细想了想,觉得口馋捻了枚杏干下肚,方才说:“他像暖阳你像清风。总之就是不像。” 景冉静默,心底着实觉得说了就和没说一样。 他眼睛扫到文书,想起来还有事,便道:“你是在等兄长?” “嗯,在等景旭。”李祈烟没心没肺的说,丝毫未察觉到景冉黯淡下去的脸色,又乐滋滋道:“小冉冉生的愈发俊美了,赶明儿我定倾尽全力帮你挑个好媳妇。” “不劳你。”景冉时值年少,不高兴尽数显在了脸上。他匆匆忙理好衣襟,撇下句冷酷无情的“慢慢等吧我还有事”便飞快走了。 李祈烟装模作样地叹口气,瞟了眼他的背影继续品尝起美味。 “哎呀都凉透了嘛!” 远远地,凉亭里传来一声抱怨。 景冉步伐走得快飞起来,不予理睬李祈烟在亭内的“凄厉”埋怨。刹那飞沙走石,下人们被气焰吓着不敢靠近。 他越想越气。前几日文琴公主府传来诏令说欲收他入府,原因是公主在花灯晚宴上一眼相中了他,誓死要收入旗下,说愿意为他舍弃府内万千美男,从此再不花心泛滥。 父亲当然是为他拒绝,以太傅名义相逼。皇上顾及太傅在朝中的显赫地位和功劳苦劳,再想想景冉代父亲下笔奏请的文书头头是道,也就劝说皇姐放弃收挟景冉的念头。 经过几天的大动干戈,方才稳定下来。 为了避嫌,景冉必须好几日不出府门——府门外还立着若干成群的花季少女,前仆后继的守在府前只盼见他一面。 思前想后这么多,景冉无非是想不通,这样仅凭一张脸就能迷倒万千大楚乃至全朝范围的自己,为何单单李祈烟不对他动心? 景冉并不想与兄长比美,只是李祈烟和他相识在前。 从年幼无知到青春花漾,从一年的春暖花开到最冷的冬天,他们共度了十多个年头。青梅绕竹马,虽说隐秘不为人知,但他也只希望李祈烟能悉数记得便好了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呢? 索性坐下来,景冉找了路口石凳坐定慢慢回溯。 哦。大概是那个时候——和李氏夫妻商量好事宜,他挥着木剑去小路锻炼身体骨,那日他不太想习异术,就随意舞了几个时辰。 天气逐渐转凉,慢吞吞的动作就会感到寒冷。 于是他加快再加快、直到木剑被掷出,差点戳死在角落蹲着疑似画圈圈的李祈烟。李祈烟毫不客气的被吓哭了。 她的小手冻的通红,抱着膝盖眼泪汪汪的瞪着景冉。木剑狠狠扎在她脚边的软土里。 “你究竟是谁啊。”李祈烟虽然瞪着他,但话语终究还是礼貌的,声音糯软,让他觉得舒服。 景冉其实和她同岁,孩子似的也蹲下来,细细看她:“叫我小冉吧。你伤着哪儿没有?” “没有没有。”李祈烟突然直起身子:“哈哈,可算比你高了。” 当时的景冉比一般孩童成熟,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但他也不想蹲着看她冻的青紫的双脚,也直起来说:“你不穿鞋就跑出来干嘛。” “这里是我家后门,很近的。”李祈烟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神明亮:“我是来陪你的啊,一个人不好玩。” “……你叫什么名字。” “李祈烟。” 果然是李氏夫妇的,果然是和他身份互调的那位真正千金!景冉暗想,虽然她的家人很可恨,但是她的境况也是被他所害,更何况这么天真烂漫,本该在太傅府尽享荣华的。 想到这里,他愈发不忍心,再看看那双青紫的小脚,注意到她全身在发颤。她居然还在冲他笑,温暖和煦。 “上来。” 景冉扔了木剑,背对着李祈烟半蹲下。 “啊?”李祈烟摸不着头脑了,问:“什么上来。” “我背你回去啊。”景冉偏头不悦的睨她:“别废话。” 幸得李祈烟真不是像她外表那般愚钝,她立刻扑上了小小景冉的背,咯咯地笑开:“娘说我最近吃胖了,你可得悠着点哦。” “……” 十几步路,在那天景冉的脚下,简直成了一步一个脚印。原因不在其他,也并不是李祈烟有多重,仅仅是因为李祈烟太过闹腾,话说的倒是客气,上了背却完全不是一回事——胡乱多动,东摇西摆,快活的要跳起来,很像一些成年女孩子喝醉了的样子。 景冉屏息,一次次忍住要将她扔下去的冲动 。 …… 时隔多年后,李祈烟仍然动不动要小冉背她,小冉咬牙答应,渐渐发觉她不似幼年时那么捉弄人了。 有时候艰难的转过头偷看,她甚至直接呼呼大睡了。 可那毕竟只有十几步的距离啊!景冉不太想放开她,自个儿硬生生来回行走了几十遍,被李氏夫妇俩撞到,尴尬言“背的动祈烟就背的动全世界了” “啊且——!”李祈烟忽的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第十六章 回溯(三) 初冬时节,有寒雀在江南带叽喳。 此时景旭与李祈烟感情日益深厚,逐渐谈婚论嫁了去。 “对了,好久没见着小冉,他到哪儿去了么?”李祈烟依偎在景旭怀中,突然发问。 “哈哈。”景旭幸灾乐祸的样子:“那小子被父亲遣去管理书宗,说要整出份重要资料,早出晚归。估摸得有一月多不能正常作息了吧。” 李祈烟想起来景冉每年与自家的密切来往,仔细思虑后还是没告诉景旭。 景旭低头看她,眼神温柔:“烟儿,我要送你个礼物。” “什么礼物?”李祈烟很好奇。 他笑着不接口,让她先背过身去,自己打手势命令远远恭候在屋柱下的小厮递过来一个绢丝黑缎包裹。 一层层缓缓解开,浮现了青衣的轮廓。 “转过来吧,烟儿。”景旭郑重的拿出里面的古服呈开。 李祈烟转过身子,瞬时嘴巴惊成了圆形。 那件大楚贵族对襟青丝玉纹花漾衫,薄络内缀金丝缕,衬合白玉腰带,整件色调青绿相间,淡沲素雅——美得不似人间物什。 “好漂亮的衣裳!”李祈烟瞪大细长的美好眼睛,表情满是惊喜:“这是什么?送给我的?” “当然是送给你的。此服名曰‘浅茵’,集万千青蚕丝与薄络织成,乃我们景家祖传之物,传说它有神奇的秘用,能集魄聚灵,因此更添不凡。但在今日,它仅仅是你我的定亲之礼,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这么贵重!我不要。” 景旭很坚决,将浅茵硬塞给她:“此物只传长子,已经是我的并且任由我发落,无甚紧要。你穿上一定好看。” 李祈烟见他如此绝决,自己瞧这件华美古服也十分倾心。遂顾不上太多,也只得满心欢喜的收下了。 那日夕阳余晖,照射着零散枯桠。 然而别院内尚有朝气勃然——李祈烟入屋换好浅茵,身着这件牵绊千年的古服出现在景旭面前,她盈盈而笑,仍不住跳起舞来。 青色衣袂随微风复摆,佳人娇俏。景旭看得呆了。 “景旭,你什么时候来娶我?”风中,她舞得累了,依靠着树问他。 他们的距离有好几步,枝桠隐晦交错掩盖了她的表情。 “三日后。”景旭挂笑,回答得很认真:“烟儿,等着我去上门提亲。” 她惊喜:“真的?” “决不食言。” 李祈烟高兴地扑腾过去,活像只重归山林的野兔子。浅茵宽敞的衣袖微微卷起,像顿开了一个缺口,漏着风声。 第二日,李宅内,四处简陋。 “娘!我要成亲!”李祈烟赶早便一声惊雷。 “啥?”李氏是个飒爽的女人,她惊得茶水喷了一手,捋一把抹着油粉的头发丝儿,惊讶问:“和谁成亲?” “嘿嘿,太傅家的大公子景旭。” 李祈烟略娇羞的低着头,未料到娘亲直接抛落了茶杯到地,再抬眼娘亲直接一耳光子甩过来“啪!” “娘……”李祈烟一手轻捂脸,震惊道:“为什么打我?!” “你不能嫁给他。”李氏的回答轻描淡写。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说不能嫁就是不能嫁。” 李祈烟被激怒:“行,你不同意。我找爹爹评评理去!” 李氏的丈夫姓李名艾,今天又奉密令离家办事了,没见着此时的闹剧。但显然李祈烟太过相信自己的判断,晚上等李艾回来,竟然不假思索的和夫人保持统一战线,他的话语更严厉:“别再出门了。” 她实在不懂,这是为什么。 三日之期的前晚上,景冉悄然而至。 他从李氏夫妇那儿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听闻现在李祈烟不吃不喝大动干戈,只好暂且强忍心头潸然前去劝导。 可自幼依赖他的祈烟这回不听他的了,只一味抱着要么死要么与景旭成亲的想法,低头哭泣,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景冉停在门外苦劝无果,终于下定决心握紧拳心,准备直言。 “慢——!” 里面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儿哽咽制止道,不顾他愣住继续说:“小冉、我知道你要劝我。可、可这是为何呢?连你也要阻挡我的幸福么?” “对不起。”景冉沉声,面露忧忡。他是全天下最希望李祈烟幸福的那个人,无论李祈烟喜欢的人是谁——只愿照顾好祈烟,让她开心就好。可当下的情况,那人是景旭、偏偏是景旭啊。景冉停了好长时间,开口:“祈烟,先别急。你不能和兄长成亲,因为——他其实是你的兄长。” 刹那间天昏地暗,李祈烟失了魂魄般坐到地上。 周身破烂不堪的褐色桌布、溃了一角的小板凳、高低不平的床板、古旧的铜镜和帷帐,屋内所有的一切都在嘲笑着什么。 她呆呆的、自此失了魂魄。 原来是从头到尾皆是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十六年前,仲夏。 景太傅之妻第二胎怀孕已足月,懦弱怕事的夫人独自禁受阵痛,等待丫鬟请来稳婆,羊水四溢,场面触目惊心。 彼时景太傅正在城郊围剿歪门异术师一家数十口,动用了上古先帝的抑制横旗压制住异术师全额不动,号令神武兵卫满门抄斩,并细细找寻活口。 城内的某草屋,李氏满心焦急的帮助一个绝美夫人产子。 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打晕夫人让她留在了原处,明知此去有极大可能不复返,为了让夫人平安,为了留下唯一的子嗣,无奈只得施此法。 也许冥冥中是命轮注定,也许悲剧不可违,李氏恰好打听到太傅夫人即将分娩的消息。 草屋离府不远,她对夫人献计,夫人奄奄一息着应允。 李氏的功力飞檐走壁绰绰有余,更何况还有些许异术加持。夫人让她赶忙去狸猫换太子,虽是自己的儿子也只能匆匆一瞥。李氏痛苦而顺利的交换了女婴和男婴——稳婆被击晕,太傅夫人也被迷香眩倒了。 等到李氏上气不接下气的赶回草舍,鄙门半掩,她微觉不妙。 打开门便赫然呈现一条长长的血迹,还有人脚步移沓的痕迹,再放眼望小床上,薄单凌乱,已然没有半点人影。 夫人她——!被人掳走了?死了? 第十七章 上帝打了盹 仿佛上帝打了个长长的盹。 梦境里,触目惊心的安排着一切,他的脑袋像乱麻。 就连醒来后,造物主也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苏岑晓想,这么恶俗的三角恋关系,若非添了笔更恶俗的狸猫换太子,那结局也就平淡无奇二选一结束。可不然。这世上好多人,拥有许许多多的感情,她觉得在现实生活中,这样的深情虐恋也该是每天都在上演着吧。 不知为何,明明她只是重新更换洗涤一新的后世,在恻然感伤的事件轮番叙述中,她似乎深深感觉到了李祈烟的点滴心思,她也靡陷其中,为这些儿女私情而动容,更奇怪的有抹莫名的哀伤。 尔竹的描述深刻动人,幸亏有许昱,又将她拉了回来。 “喂,想什么呢你。” 苏岑晓脑中如响钟音,她瞪大了眼回神,表情有些惊慌失措。稍停顿后,她整理思绪,掩盖住混乱,说:“尔竹讲的太动人了,你不觉得吗?” “是啊好动人,只是你也太易投入了。怪胎。”许昱奚落她。 她没心思与他斗嘴,想着故事还没说完,便急急问尔竹:“后来呢?” “尔竹啊,”许昱不动声色的绕到尔竹身后,眼睛却看向府内的院墙,摆弄亚麻发,别有深意道:“你怎会知道这么多,连景冉他娘之死和李氏夫妇都知晓。难不成、你和景冉一样也是细作么?” 尔竹的面部青一阵紫一阵,好半天吐言:“小的三年前便被太傅管家买入府中。他人不知,小的是为了保护景冉公子而来,李氏夫妇,也就是祈烟姑娘的养父母。其实亦是我的养父母。” 说到后来尔竹的自称已经变成“我”。苏岑晓估摸着貌似尔竹这个小厮可以发展成己方势力。 三人尚各怀鬼胎盘算着,并未留意一伙宫人袅袅婷婷走近了。 “尔竹?” 如黄莺般婉转的女子声音由后方传来,三人不约而同的看过去。一群宫人小心抬着露天菁花摇椅停下,其上稳坐一女子,招呼尔竹的正是她。那女子身着紫白色华服,内衬金丝雀羽,薄披帛长似银河,整齐地搭在后椅栏上。她头戴浅紫色斗笠,垂下的面纱遮盖住令人浮想翩翩的面容。 只是面纱散落状,脸蛋扭转间,微露出完美挺翘的侧脸,一张可爱水灵的脸蛋,长睫深深,眼眸里闪着微醺的粼波。 这张脸她见过!苏岑晓懵住,是在哪儿见过来着…… 这时候尔竹已经跪下,谦卑地行礼,然后说:“小的眼瞎未曾看到圣女,失礼了。还请圣女责罚。” 分明就是封建体系下的愚忠嘛。苏岑晓见尔竹此番举动,刚准备摇头,却被许昱猛然一拽跪下。她不悦:“干嘛。” “你傻了。尔竹称呼她为圣女诶。”许昱贴近细声说:“圣女是各类游戏小说影视剧里最厉害的角色之一,你还敢造次不下跪?” 苏岑晓想想也是,在这个古朝也得多多注意等级制度,别不小心被赐死了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圣女的脸被遮盖看不清表情,她的声音异常好听:“不怪你。尔竹,今日怎么来太傅府了?你家公子呢?” “公子在府中办理公文无空出门。”尔竹垂眼,实话实说:“因祈烟姑娘要观赏太傅主府,公子让小的与座上幕僚陪同她前来。” “哦。”圣女的语调平淡如水:“刚到么?” “进府门不过小半柱香。” “好好玩赏吧。本座刚为老太太做完驱瘴礼,要回去歇息了。” 圣女毫不避讳,一五一十的说出今日来太傅府的目的。随即在尔竹的恭送声中命人起轿慢悠悠晃走了。 苏岑晓还是奇怪,但她始终想不起来那张脸在何时见过的。 许昱吓她:“看你这幅模样,迟早要成智障儿。” “你现在都已经是智障了,我还是比你好。”苏岑晓生气顶回去,又问尔竹:“刚刚那是谁?” “圣女。”尔竹始终恭敬,虽然回答的是废话。 苏岑晓无奈,知晓尔竹嘴巴硬起来怎样也撬不动。只好重溯之前的话题:“故事还没讲完呢,大公子去哪了?” “小的不知道。”尔竹心底极度后悔,暗道不妙。甚至觉得之前说故事的压根不是自己了。 许昱向苏岑晓使了个眼色,今日只得作罢。 尚轩府,夜更深。 烛台燃尽,蜡油漫出底座纠缠成玉璧。景冉吩咐下人重换蜡烛。 他静候下人换好,问:“祈烟回了么?” “禀公子,已回。” “好。”景冉挥手让小厮下去,再看看眼前如山倒的文书纸张,心中涌起一阵厌烦,便起身向软卧走近。 他掀开面巾喝了口檀桌上的凉茶,并不让人重新温煮,仿佛只想清清肠胃内气,振奋精神。可未达到预料的效果,咕咚的凉意下肚就湮灭,景冉的上下眼皮开始打起架来。 一个轻袅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屋内!离他不过咫尺。 景冉猛地睁开眼,强打精神问:“谁。” “是我。”女子穿着夜行衣,面纱却是紫色,她缓缓揭下,露出张绝代风华的美丽脸蛋,嫣然一笑:“公子近来可好?” “是你啊。”景冉舒了口气,说:“挺好,你呢?” 那女子坐到另一边的软卧,慵懒的说话:“你希望我好还是不好?” “别说笑了梓儿。” 女子偏头注视景冉,又低下头去,说:“嗯,不说笑了。我过的不好,因为你。” 梓儿的话封的景冉连下一句问话也不知从何接口。 景冉思虑了许久才开口,“梓儿,我都成这副模样了,你何必还喜欢我。” “谁说我喜欢你了。”梓儿摆弄着面纱玩。 景冉沉默,果然失去了一张脸还是能看清很多的。 “公子。”梓儿不知何时渡到了他面前,美丽的双眸凝视他,她伸手,避开阻挡拉下他的面巾。她依然注视着景冉,纵然那张脸丑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她不顾他脸上的讶然,用柔美的嗓音说:“我一直爱着你啊。” 第十八章 蠢蠢欲动 苏岑晓闭门不出等待了两日。 她知道依照肖染岸的离奇和景冉的微妙关系定是会查出她是何许人也,若他真有那么执着,一定会来找她。 初冬的雾霾已经笼罩了好几个时辰,她推开门想了想又关上了。在府内这么空虚度日似乎不是什么好主意。苏岑晓理了通李祈烟交待她的细枝末节,其一是找寻浅裳,其二是找寻爱人,连浅裳都尚未到手、重返未来之路真是漫漫而修远兮。算了,先消遣消遣罢,苏岑晓起身去找景冉,她想起来自己唯一的爱好是敲架子鼓。 景冉近来异常的忙碌,尔竹说他还在书房钻研。 大楚朝代当然不会有架子鼓,她要搬弄些废物利用,例如平瓦罐盆之类,再有个榔头和竹棒什么的大肆改动即可。事不宜迟。 书房是座独立的偏屋,外表装饰的朴素简单,久染了风尘。 门外的守卫一见是苏岑晓,很是客气的行礼,听闻来意后却惋惜着回答说景冉刚刚寻得资料,不知去了何方。 苏岑晓转念想自己还未见过古时的书房,架子鼓的事纯粹是没事找事干,大可日后再着手。接着她倚仗景冉对这具身体主人的喜爱大咧咧闯进了书房。 “哇——” 苏岑晓忍不住小声惊叹,映入眼帘的书房与外表的简单全然不同。 一本本书井然有序的排列在几大竖紫荆木架上,两侧添了清雅封闭的小书柜用来置放近期书籍,紧靠四面门墙皆有崭新如故的桌椅,每张桌上都备着笔墨纸砚和银烛台,柜之间亦端,整体格调清雅别致。再往深处却看不太清了。 她看见书柜上有不同竹牌分类,兴奋地就近凑上去瞄。 这本有关史抄、另一本竟僭越了几千年的大楚秘闻,真是花里胡哨无从下手,苏岑晓发现了这书房的美中不足——分类虽然细但是还得有更复杂的讲究啊。 “啊~~”突然从不知名的角落传出一声女子的呻吟。 语调暧昧,且愈演愈烈。 苏岑晓一边惊异,一边面红耳赤。她缓慢的往书房的深处走去,手里还捧了本厚厚的史书以防不测。 赫然有一对男女躲藏在书房的暗角落里行巫山*,苏岑晓赶了场结尾,事已毕,男子*着身子悠然爬起来,他捡起掉落的亵裤和衣裳,非常迅捷的穿戴齐整。 然后、他瞥见了目瞪口呆立在原地的苏岑晓。 苏岑晓卯足了劲平复乱跳不止的心脏,她未察觉到自己的眼珠子都快要冒出来了,原因在于面前刚行*之事的人她恰好认识! 那个貌美公子不是别人,正是肖染岸。 是她正在等的人。 “知音?”肖染岸又抚了抚长衣袖,面色镇定:“有需要我帮忙的么?” 苏岑晓红着脸不敢注视地上软瘫的横陈玉体,一边惊叹肖染岸的从容不迫,她背过身,说:“没有没有。你怎么不选个好点儿的地啊。” 偏偏要在书房干这种苟且之事,偏偏被她给撞见。 “不好意思。”肖染岸作揖,又开始施展他的盈盈笑脸功:“今日实在太凑巧了,下回定当找个杳无人迹之处。” 居然还说下回?!苏岑晓实在无法理解、怎么大楚的人个顶个的强悍,再这么闹下去,她的狗眼真真要瞎了啊。 肖染岸身后的女子已经颤巍巍的爬起来,衣不蔽体。 他终于看了那女子一眼,笑出花开,“快些出去罢,好生休息。” 那女子像受到莫大的关怀,感激的看了眼肖染岸,胡乱穿好衣服,从书房的大架之间渡过去,搭上门栓时又问了句:“公子,需要腊冬遣散守卫么?” 为何要遣散守卫?苏岑晓越想越不对劲,难不成这女子以为肖染岸要和她做些什么?还是……肖染岸真的要对她做些什么?这么一想,苏岑晓赶紧护住了前胸,警惕的注视着肖染岸。 “不用。”肖染岸注意到苏岑晓的动作,好笑地轻挥衣袖。名唤腊冬的女子方才恋恋不舍的走了。他接着道:“知音不用担心,染岸不是小人。” “呵呵。”苏岑晓干笑着,不自然的放开双手。 “对了、还不知道知音闺名呢?” “我叫苏、哦不,我叫李祈烟。” 肖染岸挑眉,不着痕迹的笑了笑,“知音,上次你对浅茵似乎十分有兴趣,能否告诉染岸是何原因呢?” 苏岑晓微露紧张,偏过头向书桌移动了几步。 她在心中斟酌了一番,开口:“咳咳,是那个啥、女孩子嘛,听闻浅茵那么睥睨天下,还见了你描摹的那么漂亮的图,自然就蠢蠢欲动啦。” “这样啊。”肖染岸忽的闪到她面前。 也并不知道他是怎么一秒转到,仿佛脚下安了风火轮。苏岑晓倒很习惯,反正在这个异度朝代无奇不有,更何况肖染岸这个神秘的长命谷人。 肖染岸离她不过半尺,嘴角勾抹醉人而暖意的笑,又轻声道:“知音,染岸今后会将你当至交,亦会让你见到浅茵。只是、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偷偷告诉我吧,不会有别人知道。” 书房内的阴暗角落被他们挤得水泄不通,苏岑晓觉得他们实在太近了。 她隐隐冷汗滴出,这个男子,如沐春风么?不!他有股强大的震慑力。她又见着微笑脸庞氤氲着微弱的橙色光芒,糟糕、他在施蛊了! 苏岑晓的瞳孔疏渐涣散,她盯着肖染岸英俊的脸蛋,似乎下一秒就要陷入无间地狱。 第十九章 故事 景冉俯首埋进了一摞摞厚厚的文案中。 下午最令人困倦的光景,却不能有片刻歇息。他必须得完成任务让父亲能够放心的将大小事宜交付给他,随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容易得多了。他钻研到一半,发现还缺本省户资料,刻不容缓,景冉立即起身离开主厅径直向书房走去。 书房门口的两个守卫还不清楚里面究竟有几个人,远远的望见景冉,吓得六神无主,整个鲁莽身板伏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书房内正上演剑拔弩张的一幕哑剧。 苏岑晓直面肖染岸的温润笑颜,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悸动不安。半晌,她开口:“我……真的只是因为好奇啊。” 肖染岸略略一惊,没想到这女子能够不受他的蛊惑影响,却又是为何?自获得这种异术起,从未出现过形同空气的情况。除了个别高等级的异术师可以相抗衡外,普通人是极易催眠的啊。 莫非、她也是异术师?肖染岸引出骇然的猜想。 “知音。”他渡到她身后,出其不意而迅捷的抓住她的手腕,不顾她的吃痛,正准备运气探测时,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瞬间灯火通明,原来书房内里方还有盏灯,不知被景冉施了什么妙法给燃亮了。 景冉巡视一番,其实门外两个守卫的古怪表情尽收眼底,他隐隐感觉不对头,遂借着灯火好好探察起来。他已然注意到角落的灯影棹动,皱起眉头走过去。 不妙!有异术师的气息,景冉的感应力极强。一个峰回路转间,他终于睨见躲在角落里的两人——确切来说,是苏岑晓背靠书架侧壁被肖染岸一只手臂抵住,另只手还是拽着她的手不放,呈现出校园脑残剧中坏坏少爷霸道进攻的架势,让人唏嘘。 苏岑晓见是景冉傻了眼,立刻使劲要挣脱。 但肖染岸不为所动,桎梏的很紧。 “你们在干什么?”景冉看样子在努力克制着怒气。苏岑晓突然记起来,肖染岸与他相识,还算是他请来的客人呢。 “景公子好。”肖染岸称呼的很生疏,他终是放开手调整好站姿。 他随意地继续道:“刚刚和知音闹着玩呢。抱歉,原来她便是李祈烟,可她亦是染岸的知音,若景公子不介意……” 不介意——啥?!又要说三人行3p的鬼话了么?! 但景冉很快打断了他:“祈烟是我的爱人,与你不相干。” 这两人究竟是莫逆还是冤家啊、苏岑晓一直云里雾里,他们相处的模式也太奇怪了些、再这么下去就像要非打起来不可了。 她赶紧插话:“咳咳、这个、我真的可以解释。虽然我也不知道为毛要解释、肖染岸是吧?他执意认为我是他的知音,因为我说出了长命箴言。至于你说我是你的爱人,无凭无据的不作数。总而言之,有话好好说,还有你们不觉得这里挤么?” 三人正处于书房的暗角,被书架相夹,还真是挺挤的。 “景公子是来找书的?” “那句箴言竟被祈烟说出了口?” 肖染岸和景冉同时出声,不知道谁先回答谁,一下子面面相觑了。苏岑晓只觉得场面很搞笑。 随后景冉说明了自己的确是来找书籍资料,肖染岸美名其曰帮景冉看护李祈烟顺便带她找找乐子就拽住手迅速走往别院去。 景冉并未阻拦,在他们离开后伸出只手,指尖微微张开。视野的间隙是李祈烟的身影、渐行渐远。 另一边。 苏岑晓被肖染岸不甚君子的拽着,很是负气。 她问:“喂,上哪找乐子去?” “别急。”肖染岸转头给她个大弧度的微笑,看起来温良无害,“喏,请知音到水戈苑一坐。” 原来行云流水间,他们已然到达了之前藏匿浅裳的水戈苑。 水戈、水戈。苏岑晓心中默念,不禁一动,三点水合戈不正是浅字嘛,况且苑内摆设新近,看来是专门为浅裳而建的啊。 一路直奔,苏岑晓第一次进入了水戈苑的内阁。 肖染岸全没了刚才的威武模样,他取下腰上那把从未出鞘的剑放于案桌上,顺带拿起了一直在桌上的那幅浅裳描摹图,眼神温软的凝视它。 他让苏岑晓坐下,沏了盏茶。 安顿就绪后,肖染岸说:“染岸刚才多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我见谅见谅。”苏岑晓已经习惯古人动不动的请见谅了,她也习惯甚至脱口而出了回答。继续问道:“这是要畅谈古今吗?” 他笑着摇首:“不是,染岸只是想给知音讲个故事。” “讲故事?”苏岑晓第一次听古人讲故事,兴奋起来,“快说快说。” “呵呵。”肖染岸笑成葵花,“染岸之所以如此喜欢浅茵,除了惊叹于它的美丽外,其实更主要是因为从景冉那听闻了一个故事——一个不知发生在何时、具体也不知道何地,背景甚至是缥缈仙界的故事。但它的确与浅茵有着非比寻常的联系,也算给这段美好一个慰藉。” 苏岑晓更加惊奇了,浅裳还有啥故事?看样子要追溯更久远的年代啊。 “在很久之前,凡人不能触及的仙界……” 仙界。听风阁。 一位小仙子正在打扫阁楼踏板上的灰尘。她身着浅葱色宫服,明明宫服只是红色,却被她硬生生用万千金珠作代价让制衣司染成了青色。这是种怪癖、实在没有办法,她太喜欢青葱的颜色了。 “茵茵。”有管事大仙喊她。 茵茵赶紧一提溜美美的裙子飘过去。却见那是名醉酒的仙君,身披长长的浅灰锦袍,松软鬓发不羁的垂散到一边,眉目顾盼生辉,身姿卓绝不凡,俊美的脸蛋比若泗水边游离的惊鸿。 天底下竟有长得如此好看的人呐——她的心像是重重遭到水花四溢的一击,涤荡起汹涌波澜。 她红着脸深深埋头,“仙君有何吩咐?” “你就是茵茵吧。”仙君答非所问,边将搭在护栏上的腿弯放下来,边若无其事的说:“没想到这么快竟出落成大姑娘了。岁月不饶人。” “仙君……”茵茵迟疑,抬首问:“认得茵茵?” 第二十章 朱槿酒 那名仙君垂于兰亭下的手重新晃上来,原来正提着一壶酒,他慢悠悠的往嘴里送了一口。 方才道:“认得啊。当年你姐姐拉着你一同窥伺在我的楼阁门口,等待我一出门你姐姐装病弱不堪,你自己还是粉脸蛋儿扑腾腾的在一边傻笑。茵茵好个记性。” “啊?”茵茵呆愣着,复又拍脑勺说记起来了这档子事,只是因逾越百年所以不经意间给忘记了。 “无妨,茵茵啊。来陪我喝一杯。” 仙君转瞬折手变出来个酒爵,准确无误的丢掷到茵茵的怀中。 茵茵无奈,她记起来这位仙君是天上的掌酒神仙,官居一品,不能轻易得罪。遂放好扫帚举着那盏小酒爵欲渡到仙君身边,只是动作太过磨蹭,仙君便急不可耐飞沙走石般揽住她的腰身飞越进听风阁。 只是刹那,环佩作响,衣袂飘荡,那一瞬让茵茵记了很多年。 两个人最终喝的东倒西歪。 茵茵不胜酒力,但她始终保持着自己的理智,突兀问了句:“仙君,敢问尊姓大名?” “我叫九炽啊,你不记得了么。”九炽仙君不理解的看着她,醉眼迷离,突然伸着手想要抚摸她的脸:“你——好像她。” 好像谁?茵茵大惊,像触碰到了最隐秘的机关,下一秒就要陷入浮屠。 她急急直起身,仓促道:“九炽仙君,小仙还有事情先行告退了。” “别走啊。”九炽痴痴注视着她,手还愣在半空,只是全身无力蔓延,渐渐闭合了双眼,倒在听风阁的小小桌面上。 小仙子已经逃避野兽般走远了。 过不了几日。 茵茵努力投身到宫阙的清扫修理工作中,只要再干个两百年她就能升职当管事姑姑了,到时候只要姐夫已经初渐恢复正常原状就能兑现对姐姐许的诺言——照顾好茵茵,最好让她获得下凡游练的资格,直接做成上仙。 出事前的姐夫完全有这个能力,但如今已然不同。因为……姐姐已经不在了。 握住扫帚的手轻轻颤抖着,茵茵又想起来那件永生难忘的事情,不禁潸然泪下。 仙界最美丽的花是朱槿,雍容华贵,却又脱俗。 姐姐就是如同朱槿的女子,单名一个笙字。长得和茵茵有八分相象,但两人的周身气质实乃天囊之别。笙是艳烈的女子,为了爱不顾一切,所以才有了拦截爱慕的九炽仙君那一出;茵茵和她的名字一样,青葱可爱,夏木成茵,没有远大的抱负与理想,只愿安分守己的过日子。 也正因为如此,氏族的没落害两姐妹只能做下等小仙服侍上神,分配到各个造事处。笙不甘如此,于是她想起来自幼便倾慕的掌酒上仙九炽,便去拦截了他,向他展开了强烈攻势——一方面是因为真心喜欢,一方面也现实的掺杂了想让九炽帮助氏族的心思。 想来姐姐大肆追求仙君的事情离今已近六百年。 那时候小小的茵茵看得稀里糊涂,真的只知道跟着姐姐瞎凑热闹。 九炽一向是仙界美男子的楷范,上到王母,下到土地新娶的媳妇,所有雌性生物都在暗地里对他或多或少的抱有绮想,甚至有不知名属性的仙子暗地里八卦说九炽干脆和?c离结龙阳之好得了,省得他日若九炽喜欢上哪个女子令她们伤心。 ?c离是九尾狐仙,仙界的另一大美男子。此处另当别论。 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尽九九八十一计也没能让九炽对她有除打不死的小强外的任何其他看法,反倒让天庭的众大小女仙们看了笑话,女仙们的八卦头条好几日都不曾离开她追求九炽的蠢事。 然而笙如同春天里的野草,吹不尽复又生。 她这日想了个法子。听闻九炽仙君最大的嗜好是饮酒,其次貌似也是饮酒…… 又听说水神那有一瓶珍藏千年用上古洪泉与晶魄雪莲果酿成的雪氓酒,天上天下,仅此一瓶。九炽曾经花千万珍宝想与水神交换,水神毫不犹豫的拒绝。这样一来、足以见得这瓶酒对九炽的吸引力有多大。 暗自敲定了主意、笙决意去偷取雪氓酒,用祖传的唯一珍宝隐身云裳作利器。她披上云裳果真无人可见,彼时水神出门会友,趁着清扫大殿的小仙出门欲关的刹那轻飘飘混了进去。 随即大门从外面插好栓,笙暗道不妙,这下可怎么出去? 管不了许多了。她很容易找到了雪氓酒,接着无事可做、悠闲的趴在桌案枕上享受,可惜笙终究还不算玲珑周全,趴着趴着她竟因劳累过度而昏睡过去,不省人事了。 水神意气风发的打道回府,看起来心情很好。 进了大殿忽的发现雪氓酒赫然伫在桌案一角,他大惊失色,行至桌案一阵探索终是逮着了隐身云裳下的笙。 呵呵。茵茵回忆地轻笑出声,谁曾想这便是姐夫和姐姐的初遇呢。 这一任的水神新上任不久,年纪也颇小,对待新鲜事物很好奇。他哭笑不得的看着睡成猪的笙,心说这女子长得真明媚动人,但现下究竟要不要叫醒她呢? 一来二去,水神和笙逐渐混熟。 笙很感激水神,他非但没有状告玉帝,甚至还经常对她发出邀约,邀请她再来“偷盗”。 其实时间愈发延长,笙已经明了水神对她的心思。看着年幼天真的妹妹、还有没落贫贱的氏族。她终是狠下心,强迫自己接受了水神这个长相一般,思想幼稚的夫君。 最后一次见九炽,正是傍晚。仙界无黑暗,但是夕阳使者时常给众仙施展布景浪漫一下。 在泗水边的神木下,九炽主动向笙道喜,并邀请她共坐石椅、共饮一瓶朱槿酒。 “朱槿,如同你,火红惹人怜。”九炽独饮了一盅,笑意连连,“希望你今后能生活的快乐。” “我尽量。”四下无他人,笙低着头,“相比他,我还是更喜欢你一些。” 九炽握酒盏的动作顿了顿,“可他会好好待你。” 她苦笑:“你就不会?” 第二十一章 此生只为你一眼 日薄西山,仙界一派祥和。 九炽将目光投向温暖的夕阳,说:“阿笙,我们不会有结果的。你也快为人妻,措辞间多注意、人言可畏。” 原来他也是会关心她的啊。笙心底一阵发酸,表面上却忽的端起高贵冷艳的架子来,“多谢仙君提点,阿笙没齿难忘,只是有一件事情还想请教仙君。” “说来听听。” “你还记得茵茵么?” “怎会不记得。”九炽笑笑,“她不是你的妹妹吗。” 笙半遮半掩,“茵茵虽则年幼,但我看她对你的眼神着实不一般,仙君怎么说?” “何来的不一般,不过是小女生情怀仰慕仙界年轻男仙罢了。” 见九炽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笙铁了心要帮她的可爱妹妹,“不,我很了解她。仙君既然拒绝了我,枉费我那么多神思劳力,也算欠我个人情债吧——我不要求你必须收下她什么的,只问能否帮我照顾照顾她。我将为新婚忙碌怕近日没多得空。” 无需多言,九炽爽快的答应了她。 夕阳使者欲收帷幕,他们作完了最后的道别。笙让九炽先走,自己在泗水神木下呆立着,站得很久,似乎也将站成一棵树。 天空恢复灿白,过了会儿却见茵茵急溜溜跑过来找她了。 “姐姐姐姐。”茵茵初识年幼天真,脸色很急地说:“我刚刚看见九炽仙君了,他一个人……” 笙此刻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出声打断:“茵茵,我知道。” “不、不是。姐姐听我说完嘛。”茵茵急的小脸蛋红润润,呼吸急促着,“他一个人停在桥栅栏边,神色特别痛苦,都要揪成古树身上的皱纹了,而且他拳头紧攥在心口,整个人都蹲下去了,当时没有别人,只是他背对着我不曾看到。当我准备上去问问他帮助他的时候,他却忽的又恢复原状,腰杆直挺。接着四下巡视有没有别人,我赶紧躲到茂叶后。等他一走就来告诉你啦。” “他受伤了吗?!”笙猛然要走,表情充满震惊与着急,“什么时候的事在何处??” “就是刚刚啊,茵茵都说过了。我是等他离开才出来的,问地点也没用啊姐姐。”茵茵的话衬托得笙似乎是白痴。 这也怪不得她,听闻喜欢的人这么痛苦,谁能不急。 第二日。笙愈发等不得,决定旁敲侧击问问水神。一阵明里暗里的发问后,笙终于弄清了九炽发生了什么——原来在九炽尚未成仙时的人间游练中,他遭奸人所害误服了天地间五毒之一的白垩散,成神后除了稍稍减轻症状外一分毒也未能排出。幸得成仙,缓解了好几千年的病发,但是最近好像愈发严重了。 她悄悄去书阁查、去太上老君那儿问,她一定得知道白垩散的解药或者是措施。 最终,在太上老君收了她两大瓶净魂水后,才支吾着说出白垩散的解毒方法,只有一个:吞服转换丸将毒性全面一丝不漏的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承受者必须身体健康,心甘情愿。最最重要的是毒性刚转,承受者便要忍受高于平日发病万倍的刻骨之痛,十来分钟左右就死翘翘了。 这么有违人道的法子,仙界岂会准许。更何况,哪儿能找来个受虐狂承受者,还心甘情愿! 笙就是那个受虐狂承受者——她找太上老君要了两粒转换丸,私底下这老头也干过不少黑心买卖,所以他倒没有多过问。 也在此时正是婚礼举行之日,笙应和着招待宴席,和女伴们谈笑风生,和夫君假意甜蜜。她依然在心里盘算好歹得先成个亲,这样茵茵和氏族就死死绑定了水神。呵,她真是坏女人。 后来发生的事情不得而知,笙成功的实行了她的计划,在此之前已经妥妥的暗示性的交代好一切,包括让姐夫帮衬着茵茵几百年后让她获得下界游练的机会,包括告诉氏族要相互团结一致,一边发了礼物。 那是个万里无云的晚上。 笙递给九炽的雪氓酒里,被她投入了转换丸。 她的眼睛里蕴含有无边温柔,举杯,“仙君请饮酒。” 九炽不着急喝:“这是雪氓酒?请问水神需要九炽用什么换。” “不需要。”笙的声音轻轻柔柔,她微笑:“让阿笙为你最后再做件事吧,这是我偷偷拿来的。” “好。”九炽居然很快答应了,亦举杯一饮而尽 转换丸需要两方各吃一粒,受方绿,原体红,笙把它们碾轧成粉末状,碾轧的过程中她使劲过猛,手踝差点儿脱了臼。 喝完雪氓九炽便长久的陷入深睡,笙的脸色愈加青紫难看,心上的绞痛也愈发猛烈,她的身体甚至抽搐起来,不能控制趋向倒在了九炽旁边,随着时间推移,一口深紫的血终究喷了出来,笙努力让自己不叫唤,舌头居然被咬出血。 最后,她毒发身亡。临死前看定九炽,复又闭上眼。 此生只为你一眼。 再后来……水神得知此事,无法放下对笙的爱,竟疯了。元素物态不能耽误,新一任的水神即刻到任。 而九炽、并没有疯。只是受惊了好久,也留下了阴影。或许、他还不够喜欢她吧。 手中的扫帚哧溜滑下来,发出声响惊回了痴愣好久的茵茵。她嗔怪自己误了正事,却瞧见九炽从另一方的制衣司走出大踏步径直朝她而来,他的手里拾了件衣裳,像捧着珍宝。 “喏。”九炽居然将衣服递给她,眼神迷离,“送给你,茵茵。” “这是什么?”她被吓到了。 “哈哈。”不知道为何,九炽这么笑很凄凉,“你姐姐留下一件隐身云裳,我湮灭了它的隐身术力。听说你很喜欢青葱的颜色,就拿去让制衣司的改了改,浸染用的可是水神赠予的净魂水哦、我还特加了几道守护符。这样能否收下它?” 茵茵一听这么多工序相加,觉得无比珍贵,也就收下了。 九炽到最后也并没有和茵茵在一起,只是为了帮助她启奏玉帝让她下凡游练。没曾想她不同意,她说,她想和那件衣裳相溶,再转而落入凡间,也许有朝一日修成正果,也许再也无半分神思。 玉帝准予,在大片看热闹的谪仙和无干小仙的注视下,浅茵终是被九炽投下了凡尘。 第二十二章 笑面术 故事已经讲完了。 苏岑晓愣愣的去握杯子灌水,才发现新茶已经半凉。 她抖擞精神,“所以说、这便是浅茵的由来?” “不清楚。”肖染岸回答的很实诚,“毕竟只是传说,半信半疑。知音听完故事有没有什么感触?” “有!”苏岑晓默默地举手回答:“我肚子饿了。” …… 随后肖染岸堂而皇之的带苏岑晓出府入集市,路上未有人阻拦。他的尊权可见一斑。 将踏出门时苏岑晓瞄见了许昱,他微微怅惘的看着她,一只手里还捉着本古册,看起来有些面熟。苏岑晓顾不得许多,只朝他狡黠的眨巴下眼,意说一切包在她身上了。 她一定得打探出浅裳的下落。 大楚皇都有一家最出名的酒楼,名曰“豪贵”——真是一点也不低调庸俗到不能再庸俗的名字。苏岑晓站在这座号称客人来了就不想走出去菜式每日翻新的酒楼前,默默的舒了口气。 肖染岸带着快饿成渣的苏岑晓落座于贵宾席,任凭苏岑晓一通胡乱海点。 等待她啃完鸭腿和鸡翅以及几个墨州烧饼后,再喝了点抹茶香汁。可算略略填饱了些肚皮。 苏岑晓一向不在乎形象,肖染岸见她大快朵颐的嘴角全是油渍,遂笑吟吟的丢了张手帕给她,“知音好食量,也够飒爽。想必你父母亲亦是不拘小节畅快之人吧?” “不拘个毛线啊,我妈她有事没事就爱教育我姑娘家要淑女和气,估计是当家庭主……咳咳。”苏岑晓意识到失言,赶紧打马虎眼,“估计是以家庭为主,不想让我变得和她一样粗里粗气吧。” 肖染岸不置可否的笑笑,“知音和景公子如何相识?” “自幼就认得了。”苏岑晓终于觉得气氛不对劲,这肖染岸明显在拷问她啊。 这时候隔着雅阁,邻座的声音清晰入耳。 却是三两个大男子,夹杂着一个女声,正在激烈争辩。 女子的声音很尖锐,“好啊你,我说一你还敢说二?!幽教的大魔头就是要重出江湖了。” “无凭无据的,你这长舌妇休要胡编乱造!” “呵呵。”那女声却冷笑,只道:“前几日我在飞崖岭收到消息,神幽教的教主已从利州南下,途中又产生了不少骇人轶事,你要不要随我前去打听一番?” “打听就打听。”男子爽快地令人咋舌,只听再一声呲啪破窗声,已然纵身跃下,汇入酒楼前鱼龙混杂的人群中。 “天清阑这厮真是愈加狂妄了,哈哈。”女子话虽这么说,却丝毫不意外地对其余二人说话,“今日你们请客吧,我要速速追上那家伙,让她见识见识本姑奶奶的绝招!” 随即也循着窗患处一个猛子破空而出。 苏岑晓听呆了,还有什么幽教?还有如此奇葩的一对男女——这大楚究竟还有多少场好戏让她看啊,海底世界都不带这么丰富的。 “知音,还添些么?” 肖染岸传来磁性有礼的询问,他正和蔼可亲的帮桌上沸腾的石锅鱼翻身。 “别别别,我吃太饱了!”苏岑晓觉得要打嗝,赶忙灌了几大口水。她擦好嘴,“咱们走吧。” 回府的路上,街市熙攘。 苏岑晓一边规避过多的有关景冉的问题,一边为了挖出浅裳而东问西问。 “那啥,我和景冉就那么回事。”苏岑晓索性直言,然后问:“真有幽教么?” “那是自然。幽教乃全大楚赫赫有名的邪教,传说百年前教主被封印,幽教逐渐没落,没想到近几年又有动荡,不断有幽教复兴的传闻散出,今日居然有如此机密详尽的消息。邻座那几日怕也不是好惹的。” 肖染岸回答的也很详尽。 “幽教的教众都是异术师吗?” “也不全然,不过抛开填补血库的普通人及杂役,基础的入门者大都是异术师。” “说实话……其实我不太了解异术师那旮达玩意,你能给我解释下不?” “知音。”肖染岸的表情高深莫测,“你见过几个异术师?” “我算算、”苏岑晓顾虑到李祈烟的身份,将阿越给自动滤去,剩下的,“景冉应该是吧,还有你,就两个。” 他笑意绵绵,“知音竟能知道染岸的异术,佩服佩服。景公子的确是异术师,不过他连这也向你透露了……你果真是他钦定的爱人啊。” “话说其实两个都是猜的。” “……”肖染岸头次露出了人性化的表情,他眼露无奈,“原来知音什么也不知道。既然景公子没有亲自告诉你,染岸也不便多言。不过染岸可以告诉你,我的异术是笑面术。” “笑面术?” “嗯,很多时候染岸的笑是在施蛊,这点知音应该知道。” 苏岑晓点点头,“异术师都是天生的吗?” 肖染岸的表情有些古怪,只是未带犹豫,“大概都是天生的罢。” “那么、你的笑面术……”苏岑晓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挑眉说:“有何威力?” “笑面术,属异术类中级高等。辞曰‘一笑泯恩仇’,对他人故意纵笑施蛊,中蛊者形同傀儡,游离半梦半醒间,类似催眠,为笑面者所用,知无不言。但是笑面术比催眠更进阶,甚至能做到笑里藏刀来杀人。” “这么牛叉。”苏岑晓瞬间星星眼,“要我也能有异术就好了,话说还有别人拥有同你一样的异术么。” “不可能。”肖染岸淡淡地笑,“每位异术师只能拥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异术,绝无巧合。” “啊。” 苏岑晓突然叫了声。肖染岸转头问怎么了。 “我的腰腹这块好痛。”她指指腰,继续说:“好像被什么咯着。” 说着苏岑晓赶紧扯开密不透气的束腰,从里面拽了个东西出来——那是块玉璧,晶莹剔透,通体碧绿。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底座上一排小字也更加清晰。 她想起来这块玉璧,是那个夜黑风高的晚上、那个莫名的伤心女子硬塞给她的。 果然掏出来就不难受了,苏岑晓趁机给肖染岸细看,“有排字诶,我还没注意到,是什么?” 肖染岸看完后,表情却变得愈加古怪了。 第二十三章 天鹰 “怎么?”苏岑晓发现他的表情不对劲,心里开始打鼓。 “这上面写的……”肖染岸道:“并不是大楚之言,故染岸不认识,知音可识得?” 苏岑晓耸耸肩,“我也不认得。” “知……” “染岸前辈!” 一声稚嫩的童音打断了肖染岸的话头,循音望去,只见身后立着一个简朴长褂的男孩子,长得粉雕玉琢,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大了铁定又是枚美男子。然而这小美男可不让人轻松,他冒着星星眼看肖染岸,苏岑晓赶紧拉开距离——这么小就有男同趋势了啊。 小美男看也不看苏岑晓,说:“真巧啊!染岸前辈,你答应教我剑术的事何时兑现?” “你何时有空?”肖染岸的头上罩了层慈祥的光辉。 “现在!”小美男说话极易激动,“染岸前辈,我觅得一处绝佳场所,现在随我来吧。” 用的是不容置疑的口吻,让苏岑晓很惊讶他小小年纪胆子这么肥敢和动不动就施蛊的异术师较劲。谁料肖染岸只考虑了一小会,竟应承下来了,偏头对她道:“知音,染岸先告辞了,对不住。我欠这小家伙人情。” 原来如此,苏岑晓爽快的让他们去了。只得独自慢吞吞的打道回府。 路上乌云翻滚。 不一会儿聚集成一团,雷声大作。雨点哧溜间洒下来。 “我去,这么突然。” 苏岑晓赶紧躲到了屋檐下,无奈大雨始终滂沱,随后她一咬牙跺跺脚跑回了尚轩府。 是夜,冷意袭来,苏岑晓猛然惊醒,复又咳嗽不断。 这身体——她心说,也太弱不禁风了些。 忽的鼻孔不透气,苏岑晓觉得憋闷异常,现在正是夜半三更梅雨后,天气舒爽,不温不热。她打开窗感受了一下便决定出去逛逛园子,好让这矫情的鼻子透透气。 游至府后院,草木皆兵的气势渐渐渗出。 一队人隐没在黑暗里,站得笔直而井然有序,纷纷向正前方的翩翩公子行注目礼。那公子面覆蓝布,目光从容——正是尚轩府的主人景冉。 苏岑晓见此情景心跳漏了一拍,赶紧找地方躲起来观望。 景冉目不斜视,声线透出正经:“多谢各位的支持,景某虽不才,但定不负众望。” “公子过谦了。”前排有人率先出声,看样子是领头。他的嗓音粗犷,“我们‘天鹰’善辩是非,既然选择了站到您这边就一定鼎力相助,公子的实力我们也有目共睹,相信您不会令我们失望的。” 天鹰是太傅手下的王牌杀手团,号称荟萃天下擅武者,随从到太傅手下不过几年光阴,已立下不少丰功伟绩,让想暗杀太傅的杀手们无从下手。全队精编共二十四人,领头二人是个中翘楚。但谁也没料到竟在朝夕间全服皆臣服于二公子景冉了。 “听说你们中有四人是异术师,当真?” “没错、这可是中杆力量!”领头颇为自豪,乐滋滋的说:“二公子要不要检验检验?” “改日再说罢。”景冉却一副不着急的姿态,当下只说:“眼下让景某最焦急的、只是那先帝御赐给景氏的抑制横旗,那东西一出我便半点用作也发挥不了。你们中可有人知晓它的所在?” 领头毕恭毕敬地回答:“公子说的应该是“玄黄旗’吧。我们其实都知道它的所在。只是……” “只是?” “此关卡非比寻常。玄黄旗安置在地下密室,被太傅请高人作了结界。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最最主要是看守玄黄旗的是只上古中阶恶兽,长着三个脑袋,有条龙尾巴的鳄鱼,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着实难应付啊。” 景冉闻言沉思不语,为这个问题十分头疼。 此时另一个领头开口了,“二公子的异术应该能对付吧。” “我的‘万兽语’还是初阶,只能对付普通兽类。”景冉摇头:“这种上古恶兽,得另择他法。” “天鹰可以一搏,但不能保证成功。” 景冉觉得不妥,“辅助就好,还是找找高阶异术师罢。” “报告。”队伍里有人出声。 “请说。” “鄙人家族内有奇荒异兽谱,我曾翻见过此异兽,名曰“地鬼鳄”,性阴寒喜食人,但还有样比人更能诱惑它的东西——” “啥东西啊。”领头忍不住问。 “马,它最爱吃烈马。” …… 万兽语?这就是景冉的异术名称??恶兽爱吃马?——苏岑晓觉得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正欲悄悄溜走,手却被人擒住。 她想尖叫,立刻被捂住嘴“嘘”了声。 待定神一看,擒住她手的竟是许昱,他冲她露出招牌大白牙,轻声说:“你也来溜达?手怎么这么冰。” “吓死我了。”苏岑晓小声埋怨,“手凉是天生的,你在这多久了?” “手凉是你苏岑晓天生的吧,关这具身体什么事。”许昱无奈。忽略掉她的问句,表情认真道:“是不是着凉了?” 苏岑晓强撑,“没有没有,她和我长得差不多,身体性质应该也差不多,就是天生的。” 她想了想,又添了句,“还有,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手凉的女孩子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哦。” “天你个头!”许昱的表情像刚吞了瓶芥末,没好气的搭腔:“你不是说李祈烟是起死回生的么,没准身体素养已经大不如前了,还被你这样折腾,小心更活不长。” “那多好,我就能回去了!诶诶,快走快走,我可不想再继续误打误撞听他们的机密,被逮到就完蛋了。” 苏岑晓发现天鹰和景冉的对话滔滔不绝,偶尔停顿下来显得很危险,她赶紧拉着许昱跑路。 黑灯瞎火中,他们回归到安全地带。 许昱突然出声,有些闷闷的,“你好歹要遵循历史,别死那么早。” “可是历史上李祈烟死的就是挺早的嘛。” “我是说——”许昱忽地加大音量,“你不能再提前死了。” “好。不过你由小小的手冷而平白无故担心这么多——”苏岑晓笑得阴测测,“可算懂得孝顺了啊。” 许昱的眉梢只好不住的抽动。 第二十四章 玄黄旗 景冉派许昱再次去了文琴公主府。 缘由是公主除了美男鲜少有个癖好——收集骏马烈马。之前亦让景冉管理过马棚。 正好传说中的地鬼鳄嗜好吃马,景冉考虑后决定由许昱出马。 天空高挂明日,天色异常好。 许昱一路始终摆着委屈小媳妇的表情,为什么要让他再去变态公主那呢,而且还是借马、而且搞不好那马就会英勇牺牲的了。苏岑晓那家伙居然要死不活来句加油就完事了,连声安慰也没有。 一路脑里念叨着,很快到了文琴府。 门口的美男守卫却道公主携新欢出府巡游了,要三日后才能归来。 他瞬时想了个法子,想来那两个守卫他在文琴府时也是打过交道的,关系还不错。许昱便假意说想念马棚里的马儿们了,尤其是热浪,他们若不放心可以跟随他一同去看看。 守卫们对视一眼,许昱赶紧拿出景冉给的腰牌,哈哈笑,“我现在在太傅二公子府任职,喏,腰牌给你们,真有啥事就去那找我。” 腰牌鎏金漆画,上刻“尚轩府”三个大字,看起来似乎挺靠谱。 守卫们表示同意,但恐于文琴公主淫威还是跟紧许昱。到了马棚,他们才在门口立定。 “多谢多谢。”许昱连声道谢,满含笑意着边进马棚边叹道:“热浪!亲爱的!我来看你了!” 结果许昱没和热浪说几句话,赶紧手脚麻利的卸下套绳,从兽笼槛上拿钥匙时忽然发现不对劲,便扯着嗓子问外面的,“喂喂,小红小明!你们府新任看马的呢?!” “哎呀,被殿下带出去的就是他啊。所以这几天没人看马了,要不你回来看几天?”门外的小红半开玩笑道。 “好啊好啊。”含糊间许昱打开马儿热浪的门,热浪正用热泪盈眶的马眼看着他。只听挞哒马蹄声中,许昱骑着热浪走出了马棚。 小红小明吓了一跳,“你骑着它干什么?!” “你们不是缺人看马么。”许昱摸着热浪的鬃毛,嘴角勾起一抹笑,“而且热浪告诉我它寂寞了,正好今天天气也不错,我这就带它出去遛弯儿。” 趁小红小明还在消化揣摩他的话时,许昱一踢马肚飞也似的跑出了文琴府。 但他不忘留一句:“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它的。” 文琴府一带尘土飞扬。 许昱将热浪秘密带给景冉,没想到景冉竟一眼认出来了,“这不是那日初遇时的烈马么?” 烈马热浪面对景冉居然露出了一副可怜相,大大的眼睛温情绵绵的,简直像看见了爱慕的男子。许昱被它这幅模样吓了一抖,“没错啊,它叫热浪,据说公主从异域蛮荒处一见如故找几十个高手掠来的,很厉害……不过我猜它爱上你了。” “热浪。”景冉无视掉许昱的乱语。走近,轻轻抚摸它,“委屈你了。这次是让你当诱饵,我会保护你的。” 马儿好像听懂了,有些激动的摇起尾巴。 又是晚上。 并非平静的夜晚。 景冉站在尚轩府的后门,对天鹰杀手团下令:“这次盗取‘玄黄旗’一定要做到万分隐秘,不能让府外人士知道,更不能让太傅知晓,现在还不是时候摊牌。” “是,二公子!”这次的回答齐刷刷一片。 “那个——”队伍后方有人举手。 那个人速度堪比蜗牛的挪过来,夜行衣加蒙头下,慢慢抬起来一张脸,瘦削清秀,是苏岑晓! 她眨巴着丹凤眼,谄媚着对景冉说:“能不能带我去?所谓的异兽我从来都没有看过诶,好兴奋。” “不能。”景冉想也不想的拒绝。 苏岑晓信誓旦旦地说:“我保证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你会异术么?你会武功么?你会施毒么?”景冉一连串的问句冒来,声音又低下去说:“明明你只是个动不动嫌累让我背的弱质女子啊……回房吧。” “你才弱智你全家弱智!”苏岑晓这个弱智居然以为在骂她,急的要蹿起来,“让我去!不然我告诉太傅!” “……我们并不是去玩。” “我知道。” “你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夜行装备,一颗扑通的心。”苏岑晓咧开嘴,“就绪。” 最终景冉奈不住苏岑晓的软硬兼施,答应带她去长长见识,不过约法三章:一要紧随天鹰大部队藏匿中心位置,二要小心勿多言,旁观即可,三要有何不适立即告诉景冉。 苏岑晓只觉得景冉担忧太过了。 趁夜色,从尚轩府后门挪到景尚府后门几里处,人物众多还有匹马。不过还好,几里处已经被景冉下令挖出了地道,只要借黑暗遮掩沿地道下去就能直通地下密室——看样子景冉已经盘算了不少时日、也花了不少心思。 “快点!”一个领头带路,一个领头断尾。景冉在前方领头之后,时不时转过头看苏岑晓。 真是好男人啊,苏岑晓感慨,前世为毛不珍惜他呢?据说貌似他以前也没有这么丑吧…… 各怀心思中,他们到达地下密室的大门。 门前立着个盘蛇雕塑,蛇的眼睛用红宝石镶嵌,面目狰狞,看着就慎得慌。大门用重栓扣上,并未上锁。起先大家担忧是个陷阱,后来一想也对,地鬼鳄看守玄黄旗的事情人尽皆知,谁会吃饱了撑得没事干跑来寻死呢——除了他们。而且他们是有正事的。 轻而易举的推开门,瞬时就被阵起青黄色暗光笼罩。 门内是个空旷的地下大厅,只有幽幽的两盏灯,烛焰被不知名的风口吹进风微微抖动。一左一右令人惊疑。地面和高处皆是黯淡,除了凹凸不平的折角,其它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了。而真正抓人眼球的是大厅正中央那座高台,升着透明而泛银光的圆形结界,结界中悬空漂浮一面旗帜,青黄色的暗光正是由它散发。 旗帜小巧,呈三角状,边缘有锯齿样的红缕,整体暗黄色。它屹立不动,其上写着古体的两个大字: “玄黄!” 第二十五章 地鬼与鳄 众人皆被玄黄旗磅礴的气势所威慑。 天鹰中派人扫出射出飞箭,发现并未有任何陷阱埋伏。领头之一示意飞鹰们进去,却被景冉一把拦住。 他提溜着衣袂率先踏入密室,蓝面布摇曳飞舞,确认无害后景冉才让众人进来。 苏岑晓也不由得敬佩起他,多么好的男子啊——就是脸蛋惨不忍睹了些。 “恶兽呢?”大家发现了不对劲。 这所令人毛骨悚然的地下密室,装饰阴暗,玄黄旗赫然,但是传说中的中阶凶兽地鬼鳄在哪?如此辽阔的大厅,空旷寂静,这句问话也涤荡了好几倍的回音。 “恶兽呢恶兽呢恶兽呢……” “桀桀桀桀”从玄黄旗后方的深处忽然传来阴森的笑声。 领头神色一变:“公子小心!大家小心!” “地鬼鳄?”景冉却不怕死的更凑近,深邃的瞳仁中看不出表情,“出来吧。” 黑影仿佛听懂了他的话,笨拙而颤颤巍巍地挪动身子出来。 那是条长着三个脑袋的怪物,别的地方并不像鳄鱼,尾巴倒像是蛟龙的。它的六个圆鼻孔不停的来回喷出气体,赤红的眼睛瞪得有灯笼那么大,嘴巴始终张着,露出排排尖利的黄牙。哦对了,它非常的大,一出来就填满密室内其余的空隙,还将众人逼退到门口,也不知道之前是怎么蜷缩在那样的小角落的。 果不其然是地鬼鳄! 景冉一行赶紧拉开阵势,天鹰分为两队,一队攻击,一队直取玄黄。而景冉渡到苏岑晓身边,让她到门外等待,说是已经看到地鬼鳄的庐山真面目了,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好、好好厉害。”苏岑晓的话都磕巴了,她的表情十分兴奋:“我还没看它发力呢!” “别乱来。”这次不能让她为所欲为了,景冉誓死要保护她,赶紧搂住她送到密室门外。却未料到“咔咚”一声密室门合上了,景冉不假思索设了道封符,苏岑晓在外边也开不了。他准备速战速决,等他亲自破掉封符。 转念间地鬼鳄已经面目狰狞的撕咬过来。一道灰色光牵制住了它。 是天鹰中的异术师,其中两个人合力用术,散成网状套住地鬼鳄的身躯,二人的表情看起来都很吃力。 这么低阶?景冉一惊,天鹰里的异术师似乎不能太指望了。 另一对由领头带着,悄悄的潜伏到玄黄旗左右,另外两个异术师掌握风火元气,费劲力气终于将结界震碎。可是地鬼鳄发现了这边的情况,赶忙凶神恶煞的转过一个头颅。 景冉立即吩咐天鹰手下将一旁的大黑袋掀开,拖出头斗志昂扬的马儿,枣红色顺毛,狂傲不羁,正是热浪! 原来景冉以防万一,将热浪关进了黑袋中,等待好时机送“入”鳄口。 现下正是好时机。传说所言不假,那头丑陋的凶兽似乎闻到了马儿的气味,大幅度的转过身子,看见热浪朝气蓬勃的模样,就仿佛眼前摆着烹饪好的麻辣马肉,口水竟不住的流了下来。 它贪婪的注视着热浪,等着它自动跳进自己嘴里。 热浪雄赳赳,似乎尚未意识到莫大的危险,或者说——它直接无视了面前的庞然地鬼鳄。 天鹰悄无声息的包围了恶兽,而另外一批趁此机会赶紧伸手拿玄黄旗。汹涌旗帜就在咫尺之间,十厘米,五厘米,一厘米…… “嘭!”玄黄旗的后方射来光束碰撞。准备取玄黄旗的那名天鹰手吃痛地缩回去,众人骇然失色。 密室里居然还有谁! 那个人“桀桀桀桀”地边笑边出来,莫名觉得这笑声耳熟——他一开始就藏匿在这密室中! 待众人看清了。才惊觉那个压根不是人,他的体型倒是和普通大人差不多,但周身乌黑又透明,而且漂浮在低空,脸蛋相当于没有,只剩和地鬼鳄同样的一双赤目,阴邪的扫视众人。 这是……鬼? 队伍中突然有个人嚷道,“我记起来了!家族那本谱上绘有地鬼鳄的形象,当时并未在意所以没能想起来。其实这地鬼鳄指两个形体,一只鳄鱼,一只鬼,形影不离。这估计也就是为什么叫地鬼鳄的原因。” 原来如此,现在也来不及埋怨误事的杀手了。景冉皱眉,闭眼打手势对准那条鳄鱼,打算先对付它。 他念念有词,手中渐渐凝聚起淡蓝光芒。 此时那只鬼眼睛迸发出歹毒的神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乌黑的爪子攥住了玄黄旗。 它又桀桀地笑,将玄黄旗竖起,说了句地狱的语言,那支旗便染上灰暗的色彩,从尖点弹出一道光芒瞬间笼罩了整座地下室。普通人没有半点感觉,但景冉和四名异术师一阵乏力,束缚着地鳄的网直接消失。 而正准备发动术力的景冉,一次又一次地试着凝了些光,却丁点力量也发不出了。 糟糕! 鬼这时看定了马儿,眼中红光大盛,似乎也爱吃马的模样,这点倒是与鳄共通。奇怪的是它貌似无法飘远,只能停留在玄黄旗根基附近。只见它从容对鳄咕噜了些听不懂的语言,那只鳄很是不甘愿的叼起马儿——景冉的心脏也被吊了起来——但是鳄鱼没有一口吞掉它,口涎掉落沾了热浪满身,它还是将马儿送到了鬼的面前。 热浪绝对属上品,地鬼鳄像是没见过这么好的食物了,非常的喜爱。 剩余有力气的普通天鹰杀手遵照领头的吩咐开始动用工具,包括飞箭、长剑、钩子、粗鞭什么的,甚至还有擅于施毒的直接朝地鬼鳄吹近毒粉。然而,鬼懒散的看他们一眼,让鳄鱼尾巴一扫将所有的攻击挥开,甚至反弹了回去。 纵然是朝都大名鼎鼎的天鹰杀手团,面对这上古的中阶恶兽,简直就如同蝼蚁般无计可施。 鬼再也等不及,张开黑暗的口冲肥美的热浪咬了下去。 “嘭咚!” 伴随一声巨大的响动,密室的门被轰然撞开,室内所有生物包括地鬼鳄停止了动作看向声源。 一对男女站在门口,硝烟弥漫,飞扬出神幻的背景。 那个女子是景冉朝朝暮暮所思的李祈烟。 而那个男子—— 第二十六章 劫去了 背着厚重古老的长剑,一身正统的缎袍,脸蛋俊美,轮廓分明,正笑意绵绵的直面众人。 居然是肖染岸! 景冉没力气的站直身子,震惊的看着破门而入的两人,眼瞳紧缩——他们两为何会在一起? 原来苏岑晓被景冉关在门外,听着里面不甚隔音的响动。正徘徊焦急之际,肖染岸却无故出现了,她讶异的问他怎么会来此,也知道计划么。肖染岸只笑着点头,弄得苏岑晓像是最大的外人。 此时肖染岸如沐春风,对景冉说话:“景公子,染岸来迟了。” “你……”景冉的话还没说完,却见那只三头鳄鱼已然张牙舞爪扑了上来,肖染岸拿起剑背一挥,尚未出鞘便抵挡了攻击。 接下来就是肖染岸大展身手的时刻了。他率先靠近鬼,挡在热浪前面直迎那张恐怖的面孔。示意天鹰杀手们用武器先去对付实体的鳄鱼,他自己却冲鬼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施蛊。 肖染岸用剑鞘一个横扫震的鬼魂一愣一愣的,在鬼被他威慑之时,用剑鞘上端直刺,手中凝聚起橙色光芒加注力量。不过眨眼之间,伴随着一声凄厉惊叫,鬼魂化成灰黑的浓烟消失了。 三头鳄感应到力量的流失,大惊。随后也看准了肖染岸扑腾过来。 它的三只头一模一样,全都放出炽烈灼热的红光,嘴角流涎,张大了满口的利齿如闪电般将咬下。 “吼吼——”三头鳄明显怒了。 然而有人还不把它当一回事,肖染岸随意的拿着剑鞘对它示意,“来啊。” 鳄鱼果真就更加狰狞了,不管其他,只想将面前的肖染岸撕成碎片。肖染岸赶忙退了一步,顺便拾起掉落在地上之前被鬼所拿的玄黄旗,急急丢给一旁目瞪口呆的天鹰们。 景冉倒是懂他,只说:“旗已到手,快走!” 领头们心领神会,连忙拾掇起可用的兵器让天鹰们牵好吓得屁滚尿流的热浪出门。拿着玄黄旗的那名杀手准备将旗帜递给景冉,景冉却一摆手,招呼眼放精光的苏岑晓接过它,“祈烟你随他们一同回府,将玄黄旗保管好待我回去发落。” “你不回去?”苏岑晓看了看还在与鳄鱼僵持的肖染岸,也喊了句,“染岸兄,加油!” 话一出口景冉和肖染岸十分默契的头冒黑线。 “只要玄黄旗不在,丧失一半力量的地鬼鳄不会是我们的对手。”景冉的语气不容置疑,“留下你还会分散精力。况且待处理好后我要与肖公子商榷事宜。不必担心。” 然后未等苏岑晓说出我担心个毛啊纯粹是想凑热闹凑到底诸如此类的想法,景冉就吩咐两个领头半架半推的带走了苏岑晓。 鳄鱼依然凶悍,但景冉已经没必要畏惧它了。 他走近对肖染岸笑笑,“这头鳄的力气被消耗的不多了,让我练习练习第二种吧。” 肖染岸也似乎早就知晓,点点头就退到一旁休息。 所谓的第二种是指景冉的第二种异术——是的没有看错,景冉天生的奇葩体质让他拥有第二种异术,这是迄今为止景冉自身最大的秘密,除却肖染岸、尔竹及李氏夫妇外应该就无人知道了。 不能让太多人知晓,因为天上天下亘古至今也找不到几个能同时拥有两种异术的人,这要是传开,全天下都要炸成锅。 那只鳄不安的甩动蛟龙尾巴,警惕的看着眼前的蒙面男子。景冉亦不再迟疑,瞳仁泛光,认真的抬起手掌,在胸前比了个手势转圈后,开始奎聚出银白的光点,他冲地鬼鳄发出一击,轻飘飘地喊了句“化罡为气”。 化罡为气远远没有那么简单,起初的小光束接触到目标后泛滥并包围住,下一秒地鬼鳄的身躯便软成了轻薄的气体。 他想起来还未到正式挑衅的时候,挥手示意懒散在一边玩剑的肖染岸出门。 地鬼鳄一半死亡,一半接近死亡了。景冉舒口气,确认无人遗留后也出了密室,他将门重新拴好,对一旁显得百无聊赖的肖染岸道:“有什么长利器么?加个插销。” “喏。”肖染岸将剑一伸,“要么它要么我,没了。” 景冉不理他的调侃,想了想还是没再管破损的大门,两个人起身走远了。 尚轩府离景尚府倒不很远、片刻之间就回到自己的地盘。 月夜亮空,高挂。身边的低矮树丛传来一片????的声音,两人警觉,却发现只是一只“猫’喵呜着呼啸而过。 “你确定那真是天鹰么?” 执剑的男子看了看树丛,突然悄声问,“传说中的天鹰杀手团,如此之弱?” “据传天鹰杀手团精编二十四人,二个领头,四名异术师,核实无误啊。”景冉蹙眉,“虽然我也觉得有些蹊跷。” “呵呵。”肖染岸笑了,眼底神色深沉,“除了天鹰外,假冒的完全可以仿制他们,人数压根不是问题。” 景冉抬头盯紧他,“若是假冒的,为何要大动干戈费劲周折陪同我共赴那地下密室呢?那里危机四伏,他们也并没有趁机置我于死地。” “因为没有必要啊。他们的目的又不在你。” 听到肖染岸回答的这么滴水不漏,景冉很快起疑,“你如何得知?” “哈。”肖染岸笑的人畜无害,头次敞开了笑,“没错,正是我。李姑娘已经被我特聘的那帮山寨团连夜送往琵琶村了,当然,我特地吩咐先将那匹烈马弄回去,文琴公主可不好惹……” 景冉一把攥住他的衣领,眼神逼迫,“你劫去她作甚?” “她觉得无聊,我要带她去琵琶村玩玩啊。”肖染岸面不改色,反倒漫不经心的口吻,“另外,玄黄旗我也收下了。想必你也听过秘闻,玄黄旗拥有绝品两极性,就让染岸代你研究一番吧。” “肖染岸!”景冉眼神很危险,就要发动异术。 肖染岸却不着痕迹的挣脱开,飞跃到旁边的古树枝干上,笑吟吟的对景冉挥手:“再见,她会回来的。” 然后他转身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徒剩飘漾的枝影惹人心绪。 第二十七章 幻瞳 苏岑晓在马车里已经坐了一个多时辰,她的眼睛上蒙着黑布。 真是躺着也中枪啊,之前苏岑晓到尚轩府正准备回闺房却被“天鹰”中人拦截住,直接从后面蒙住她的眼睛,行云流水地将她塞到了全体加匹马护送的软轿上。想起来还和身旁的领头无比亲切的瞎侃了半天,结果竟然坑了她。 “那个啥……”苏岑晓的眼前一片漆黑,身体随轿?轻微晃动,使得她握住窗沿,“外面的大哥们!吱个声呗!无聊死我了。” 轿外的山寨团很尽忠职守,领头似乎也是真正的领头,两人对视一眼,果断采取了不理苏岑晓的举动。 她很快怒了,“喂喂,我都被你们绑架了,说句话会死啊!” 话音刚落苏岑晓自己也察觉到不对劲,近日自己的火爆值斜线上升,忍耐度也大不如前,就好像吃不到香蕉的悠嘻猴一般怒气汹涌。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双手捆绑在背后,连眼睛上的黑布也不能揭下。瞬间苏岑晓又炸了,“快来人呐!劳资不想缠着这黑布了!” “唰”马车上的轿帘忽的被掀开。 终于有人了!苏岑晓高兴的龇开牙。 那人轻柔而缠绵的双手先解开她背后的手缚,随即又绕到她脑后去解绳子,无意间触碰到她温暖的脖颈,激的她哆嗦一下——好凉的指尖! 肖染岸见苏岑晓被冰的紧闭双瞳的模样,扑哧一声,“已经解开了。” 苏岑晓狭促的睁开那双丹凤眼,便被近在咫尺的美人脸给吓到,一巴掌准备扇过去。 “知音好臂力。”肖染岸不疾不徐的擒住她的手,没纵容那个巴掌落下。又冲她笑开了花,“你不是嫌尚轩府无聊得紧么,染岸这番颇费周折乃是为了带你出外游玩游玩。” “这么好心?”苏岑晓狐疑的看着他,“景冉同意了?” “当然……” 肖染岸一屁股坐到轿中软卧上,眼底泛笑,“没同意。” “您还真是理直气壮。”苏岑晓出言讽刺他,又追问道:“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你猜?” “猜你妹啊猜。” “你不猜我就不告诉你。”肖染岸偏要逗她一逗,摆出副孩子气的模样。 “不告诉我算了。” 苏岑晓正满肚子的气,不屑的撇过头表示不再理他。 然而马车外突然传来声惊雷,只听“吁”地让马儿停立住带动轿子陡然一震。正打算接话的肖染岸猛地弯腰奔出轿外,临走前抛了句给苏岑晓:“呆着别动。” 她岂会那么乖?苏岑晓暗暗咂舌,挪到前方偷偷摸摸的拉开帘子一角、露出了僵持的一幕。 肖染岸身着黑色缎袍,手执那把古剑,仪表不凡。冒牌的“天鹰”团分散在他两边,被他大手一挥遣退到轿子前,而他们直面的确是一名蒙面女子,身穿深紫色广袖流袂裙,蔓蔓身姿,看起来似乎很喜欢紫色,连面纱也是浅紫的,隐隐绰绰地显出可爱的面容。 梓儿只身前来,浑身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势。 苏岑晓认出来这名女子,可不就是那日在景尚府尔竹恭敬相迎的圣女么!奇怪,她拦住马车作甚? 圣女眯眼望了望软轿,开口说话,声音仍然动听,“肖染岸是么?速速交出轿内女子,否则休怪我无情!” “是景冉的人?”肖染岸眼神流转,复而露出醉人的笑容,“染岸只是带李姑娘去游玩,适时会送她回府的。” “一派胡言!”梓儿的语调有几分激动,她冷眼,“明明醉翁之意不在酒。” 肖染岸正色,眼神微冷,“莫非姑娘比染岸还要了解自己?” “你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人罢了。”梓儿的话似乎一针见血,她也决意不再废话,直接一个长袖近身朝肖染岸发起攻击。肖染岸很是敏捷的避开攻击,双手停在胸侧摆出了怪异似划十字般的姿势。 梓儿毫不含糊,立刻挥舞着衣袖一个转劈,肖染岸还是很速度的躲了开。 再是回旋,飘荡出长长的紫色纱缎,却如同利蛇般席卷向那云淡风轻的男子。肖染岸的十字动了动,他诡谲一笑,双手盛放出淡橘色光芒,轻而易举的抵挡了纱缎的攻击。并且挥出光芒直射梓儿。 梓儿在空中舞出优美的弧线,跳将开这一击,落地时有些喘。 看来不能用对付一般武林人士的那套了。梓儿咬牙,不忘整理下面纱,跳开段距离,在一尺外闭上美丽的双瞳。 肖染岸警惕的看着她,准备上前猛然一袭时,梓儿的眼瞳却悄无声息的睁开了—— 那是双碧绿的眸子!苏岑晓在轿帘后注视着这场新奇的pk,不禁为之震惊了,居然能变色?!她是弄了副隐形带上了嘛……那双眼睛多么勾人心魄啊,清澈灵动,神秘而文雅。 “肖染岸。”梓儿睁着美目,声音婉转,“最后再问一遍,你放不放人?” “她是自愿的,谈何放人。”肖染岸说这话时却偏过头不看梓儿。 苏岑晓转视四周,一看就瞬间石化,只见那些山寨团人马一齐倒下,眼睛却未合上,但是失了魂魄,珠子呆呆的愣在正中央,丝毫灵气与情绪都没了。活死人状态啊!可是她怎么安然无恙?瞅见肖染岸要转头看情况,她赶紧松开轿帘躲了进去。 可是与她正对面的圣女梓儿已然瞧见苏岑晓的奇葩了,眼下却也顾不得纳闷。趁肖染岸转头,梓儿瞬移到近旁。 她扫出长绫如蛇般纠缠住肖染岸的脖子,再一用劲将他整个人拖拽了过来。 被缚的公子反倒温煦一笑,像是宽恕她的行为,“大楚圣女的幻瞳术果真名不虚传,就是劲儿有点大。” 梓儿被他一阵调笑面色微红,还好有面纱遮盖住她的异样。她恼羞成怒,更是加重了手中的力道,那双美轮美奂的绿色瞳仁逼迫的注视肖染岸,且熠熠闪出光芒,“休再放肆。今日由我来替长命谷人好好收拾收拾你这败类。” “圣女。”肖染岸如同鬼魅般掐住了梓儿的脖子,声音飘忽:“你这般不懂礼貌可是会吃苦头的哦。” 圣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该死!这家伙怎会摆脱了桎梏! 第二十八章 小猫妖 大楚境内,郊外。 荒地上已然呈现风雨侵蚀的痕迹,此处激烈。 梓儿被肖染岸掐住柔嫩的脖颈,气的脸发僵,“蛮徒!” 她将缠绕着肖染岸的长绫注入新一波术力,瞬时柔软的布条变成了千根针毡,裹覆着高大男子也没有丝毫断裂,反倒隐隐蒸腾出滚烫难忍的气流,再加大力度,都能闻见肖染岸衣袍上焦焦的气味了。 肖染岸的手没有半点懈怠,这时候突然由剑鞘处迸发光芒,呈四分五裂状斩碎了圣女的长绫。 身体终于自由,但那把剑威严平整,鞘口紧合,始终没有出鞘!苏岑晓注视着一切,十分惊叹于肖染岸那把神奇的古剑,不出鞘就有如此大的威力,一出鞘还得了。 圣女被长绫牵力反射,一倒在地。面纱狼狈的掀起一角。 苏岑晓却惊疑了,这张脸真的好似在哪见过?并不是那次在太傅府,而是更早一点。腹腔边的玉璧忽的传来灼烧感,苏岑晓一下子想起来了,这张脸!不正是那夜硬塞给她玉璧并埋怨她不好好对待景冉的那个莫名美女么?! 这时候梓儿爬起来,绿眸大盛凌厉光芒,说:“肖染岸,若不是本座修行在身早就击溃了你。且看真正的幻瞳。” 说完她的眼睛美貌度瞬间直线上升,由纯粹的绿色变成浅淡琉璃色,对着肖染岸的方向施展术力。 对着肖染岸的方向……所以苏岑晓也不幸殃及。 眼见肖染岸的身影蓦然顿住,苏岑晓也顾不上许多了。看着那双澄澈美丽的双瞳,仿佛看到最洁净而温暖的天空,所有的负担都变成浮云,有鸟儿轻声高唱,盛情邀请她共赴逍遥。 无边的白茫茫中,渐渐显出透明的画框。她雀跃着一个猛子扎进去。 却是黑??的一片。 光影黯淡且泛滥。苏岑晓发现自己站在实质的一间小木屋里,周围漆黑,空间狭小拥挤。她仔细寻摸着小黑屋,发现除了几个高矮不平的木箱和一个旧茶壶便什么也没了。她警觉地挪步,突然脚不小心踢着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啊!”她如同狼般嚎叫。 定睛一瞧却只是名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衣衫褴褛,灰头土脸,隐约可见灵动可爱的面容——这是灰姑娘么? 小姑娘蹲坐在墙角,正相抱双臂地轻声哭泣,哭得煤灰落了一地。也并未被苏岑晓那一脚踩得跳起来,准确而言,她正陶醉在自己的伤心世界里,无视了苏岑晓。 “咳咳。”苏岑晓以为是自己的踢疼人家而弄哭,遂蹲下身安慰,“小姑娘,对不住啊,这儿太黑了没看见你。哪儿疼?让姐姐揉揉?” 这样的怪阿姨状态苏岑晓自我感觉很良好,但是小姑娘并不领情,她依然埋首,懒得看苏岑晓一眼。 “诶诶诶。”苏岑晓奇怪,用手轻轻戳戳她。 仍然不动声色。 突然,“吱呀”一声老旧的门推开,光线倾泻如柱,差点亮瞎了苏岑晓的眼。 从外边走来三两个壮汉,各个全副武装地拿着长剑长刀及烛台之类,架势骇人,后面又推出个仙风道骨的老爷爷,看样子是他们的领首。他命令手下点燃了烛台,瞬间整个小黑屋都通明了。老爷爷走近小姑娘,颇为忌惮地说:“妖孽,今日要拿你祭祖。” 祭祖?苏岑晓一听了不得,敢情这大爷迷信疯了吗,拿这么小的孩子去祭祖,铁定是焚烧什么的吧。而且还称呼她为妖孽,苏岑晓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打量小姑娘一番,没有看出半点妖孽的影子。 且慢,这伙人正经严肃,老爷爷压迫地盯着小姑娘,小姑娘头微微抬起——他们始终无视了苏岑晓!这么个大活人看不见?他们之间视线良好,压根就不眼瞎啊。 最后苏岑晓终于弄明白,原来她陷入了莫名的不现实空间。对于这些人来说她就是空气,看起来似乎像是在谁的回忆或者梦境里。 那么、这些事是已经发生过的? 小姑娘终于抬起了头,一双美眸泪水涟涟,说道:“我没有犯错,为什么要拿我祭祖?” 苏岑晓恍惚觉得她有些眼熟,却又脑袋浆糊实在想不起来。 “这是无上恩德,你这妖孽应该感到荣幸。”老头儿面色严肃,堂而皇之的说了通荒谬的理由,转头示意手下们捉拿小姑娘,复又道:“今天正是十五,献祭的好日子,动作快些别误了时辰。” 只需一个壮汉便将小姑娘拎起,一伙人马不停蹄地离开小黑屋,紧随长老其后。苏岑晓自己却在转瞬黑屋倾倒间变换了场景。 正是高高的祭台。人群簇拥在台下,等着大长老庄重的献上祭品——那个数月前关在小黑屋不知来历的小姑娘。 牛羊头血洒下,酒也已斟满,所有人崇敬的望着长老身后的威严人首图腾。待时辰到鼓手击下第一声,长老严肃地注视捆绑在支架上的小姑娘,让下人们点燃了下面的草垛堆,顿时冉冉黑烟与难闻的味道充斥了整片天空。 苏岑晓无能为力,不忍心看头转了过去。 “慢着。”有个中年妇人的声音突兀响起,所有人讶异的看着她。 那妇人长得普通,身着普通,笑盈盈的对长老拘礼,“长老,听闻猫妖有九条命,今日是十五恰恰显猫形之日,恐怕烧死了又会复生。不如交给?f七我,将这妖孽的余根除尽,待下月再献祭。” 众人云里雾里,长老倒是秒懂——这家伙要先损去她八命。也好,省的每回大费周章。 然后猫妖小女孩被释下,直接送往妇人家中。期间小女孩感激的看了眼妇人?f七,?f七像是没看到,但却被眼尖的苏岑晓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苏岑晓仿佛跟着女孩移动,不等她挪步周身的场景又换了再换。 后来的发展正如苏岑晓所料,妇人?f七并不是什么善类,她整日差遣小女孩干粗重苦活,干不好或者累了就拳脚相向,最丧失人性的事,她分别用劣质毒酒和过劳死害了猫妖的两条命。 而?f七真正的目的远远不止于此,似乎她打算留个小女孩的全尸,投入到她的某种研究中。 真是十足的变态。苏岑晓沉陷入这片回忆,眼睁睁看着小猫妖的凄惨遭遇却没有丝毫办法能帮助她。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这一日,猫妖苦累不堪打碎了一个花碟。?f七狰狞着面目罚她长跪在院中的鹅卵石小道上。嶙峋的石子咯在膝盖间,猫妖女孩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她并不想再落泪,强忍着全身的酸痛。 那天对猫妖而言永生难忘。在阳光照射的倒影中,她看见一个少年出现于身后。那英俊的轮廓让她记了一辈子。 第二十九章 乱入记忆 苏岑晓循着影子望向小女孩的身后,一下子愣住了。 那是个俊美绝伦的少年,五官精致得不像话,目光温煦地看着猫妖——世上怎能生出这般美丽的人儿? 他直接伸手拉小猫妖。但小猫妖回神后不敢站起来,她怯怯的指指正对面的房间,意思是?f七在里面,被发现会死的很惨。 少年却执意,渡到女孩身边搂住她直起身子,边轻柔的说:“还好么?过会儿帮你涂点膏药。” “谢、谢谢。”小猫妖看着如此俊俏的公子,面色带羞,十分感激的说:“公子大恩梓儿没齿难忘。但是?f七姑姑要我长跪于此,恐怕不能这么早离去。” “梓儿?”少年呢喃着反问了一遍透露的名字,对她开怀笑,“你放心。我路遇此地被人拦截说有妇人虐待猫妖一事,遂前来一探究竟。看你这般可怜纵是猫妖也不能任意鞭挞。走罢,带我去会会那妇人。” 这小猫妖竟是圣女梓儿,可惜苏岑晓并不知晓,她隐隐觉得哪儿奇怪又说不上来。 毒妇?f七正在研磨稀奇古怪的粉末,瓶瓶罐罐摆满了木桌。少年牵着猫妖破门而入,惊得她手中瓶子掉落,咔啪碎了。 “毒妇!你在做什么?”少年质问,一个健步按住?f七的手腕。 ?f七手无缚鸡之力,空有蛇蝎心肠。她的眼光倒是毒辣,瞄见此少年不凡之气以及腰间太傅府的金质令牌,果断求饶:“求公子原谅!奴家只是闲来无事钻研古道,并未做什么坏勾当啊。” 敢再睁着眼睛说瞎话点么?!苏岑晓忍不住啐了一口。 少年感觉到右掌梓儿的小手在微微颤抖,便抚慰地摸了摸她的头,又对妇人道:“不要再说瞎话了。你对梓儿做了些什么自己也心知肚明,今日是将你送官还是就地正法呢?” “不不不!”?f七一听最后一句吓到了,赶紧恭敬的躬身嘶喊:“公子!这小丫头是猫妖啊!会害死人的!” “哼。”少年从鼻腔里冒气讽刺了声,“那我真是开眼界了,这么任人欺负的妖怪还是头一次见着。” 梓儿抬头看看少年,眼神既感动又嗔怪。苏岑晓想她眼睛是不是抽筋了。 “那是因为她还小啊公子!奴家是在替天行道啊!”?f七似乎很怕死。 “呵呵。”少年美丽的脸上浮现灿若星辰的笑容,但语气却冰冷,“勿再多言。今日还是由我来替天行道吧。” 那妇人原本普通的脸突然因糅杂恐惧而变得丑陋无比,她发现谄媚无用,终于暴露了本性,“太傅公子是么!不过是个孩子!你来啊,看你怎么替天行道!” 少年轻轻地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合上双眼,双手缠绕生出银光,迅雷般包围住妇人,他依然小声的、坚定的说了句“化气为罡”。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因为苏岑晓在虚拟的空间内,跟随着主人的记忆变动。才下一秒便是柳暗花明、鸟语花香处。这次的场景十分清晰,但是苏岑晓却觉得自己整个人悬浮起来了——是要离开了么? 梨花树下,梓儿穿上了少年给她买的新衣,正是浅紫色,飘渺梦幻。 她等来了少年,彼时他们都已成长了些许,少年看起来更为俊逸不凡,且添了稳重的气势。 而梓儿,苏岑晓的瞳仁蓦地紧缩,这张长开了不少的脸,她认得!那样柔美可爱的五官,那样细腻白嫩的肌肤,那双清澈灵动的眸子,还有那与生俱来的娓娓之音——分明就是圣女! 天呐,怎么会?苏岑晓已经察觉到这记忆的主人似乎是猫妖,她震惊了,从妖女变圣女!她是怎么做到的?! 梓儿特意妆扮了一番,看到少年,她还如同之前的羞涩,“公子……近来好么?” “挺好。”少年的眉眼让人心醉,他温和道:“梓儿,辛苦你了。这几日便是圣女选拔,我已经以景氏嫡亲之名为你排上名,只要你发挥正常,就定能选上。”“能为公子效劳,梓儿不辛苦。”梓儿面颊红润,莞尔一笑:“猫妖族的卜卦能力是数一数二的,公子放心罢。” “那就好,多注意休息。”少年很会关心人。 他看了眼天色,从袖中暗袋里掏出一样东西给梓儿,“天色不早我该回了。这个你收着,选拔当天戴上吧,免得被见过的认出来。” 话音刚落少年便拂袖而去,头也不曾回。 梓儿呆呆地注视他的背影良久,方才回过神打开那个小小的布袋,里面果不其然是条面纱,倦着暗纹,清清淡淡的紫色和她的衣着相衬,勾勒的十分美好。她痴痴的戴上又取下,贴近鼻子闻到微微清香,还有公子身上的香味。 她真的醉了。 再一转瞬,如阪上走丸。苏岑晓的周围席卷蔓延,羽化又消失。她的全身心空茫而混沌,片刻间,被什么给抛了出来。 真的是抛了出来,因为她吃力的睁开眼,看到四周如僵尸般的山寨杀手团,看到肖染岸临风的背影,再看到远远地正对着她痴愣状的圣女,苏岑晓明白,自己终于回到了现实。 那刚刚、是圣女让她进入了回忆中? 不对啊,苏岑晓反思,这不符合规则,如果陷入回忆的幻瞳术的主要作用,说什么施术者也不会让他人入侵自己的记忆中啊。她注意梓儿的表情,似乎这一切连她都始料未及? “知音!”肖染岸忽地转过头,正准备问却又愣住:“你没事?” “没事啊。”苏岑晓没脑筋的脱口而出,“你不也没事。” 肖染岸摇摇头,显得很惊奇,“怪哉、怪哉。我没事是用了大半异术能源抵挡幻瞳侵袭。一般情况,正常人……就像这些天鹰冒牌货一样,是绝对会深陷自己苦痛或快乐的回忆中的。” “我也深陷了啊,只不过……” “李姑娘!”圣女不知何时也清醒过来,她急急的大吼出声,硬生生打断苏岑晓的话,又风驰电掣般靠近轿子。 正当肖染岸准备与她抢人时,圣女却孤零零自己跑掉了,并没有掳走苏岑晓。 “没事么?”肖染岸也靠近问。 “……没事。”苏岑晓沉默了会回答,她的脑海激荡着刚才梓儿的话,那声音动听而坚决。 梓儿对她轻声咬耳朵,“不要告诉任何人。” 第三十章 冻死骨 天气渐热,尚轩府的上下侍婢皆开始清扫院宅。 景冉忙于笼络人心,派了圣女前去无果后便也没再找李祈烟。他也知道肖染岸的为人,言出必行。 只是许昱貌似很担忧,他问景冉,“景公子,岑……不,李姑娘呢?” “被肖染岸带去琵琶村了。”当时景冉正在和梓儿在内阁商量事宜。景冉盯着许昱,像在勘察他的心思,“无需担心,肖公子与我也是几年的老友,他不会对祈烟做什么的。” 梓儿可爱灵动的大眼睛看着许昱,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什么时候回来?”许昱觉得少了个现代玩伴实在太糟糕了。 “不知,”景冉微蹙眉心,只道:“若很久不回来我便去要人。” “那我也去!”许昱冲景冉一咧嘴,“公子啊公子,虽说李祈烟是你的爱人,但这也不妨碍她成为我的好友吧。” “这位公子,我见过你。”梓儿不等景冉接口,突然莞尔着出声,“上回在太傅主府,尔竹带着你和李姑娘参观。几日不见,你比当时更为英俊不凡了,尤其是那头黄发,让人惊艳。” “呃,多谢夸奖。圣女小姐你好,圣女小姐再见。” 许昱一边干笑,一边想着自个儿鼓捣的火药还在蒸发,怕误了事,便速速离去。 只剩下景冉和梓儿面面相觑,尤其是景冉,他那双顾盼美目看了看梓儿,像在思索她意欲何为。女子的回应却只是隐藏在面纱后的缱绻一笑。 而另一边,没错,许昱正在鼓捣简易的“珍品”火药。他这几日闲来无事,发现大楚的矿物质十分多而广,他用几瓶好酒加一些些银子便从尚轩府外最便宜的造器坊坊主小豪那里换取了大量炭、硝石、和硫磺,以及大量砂布。 按比例混合,烤制上半日并蒸发后,均匀的分配到一块块布上捆绑扎实,这些易燃高危的简单火药便做好了。许昱特意搜寻调查了遍大楚,竟无人使用火药,他暗自欣喜,不要脸的将这些小火药命名为“热风”。 当然不辞辛苦做这些是有原因的,吟警告他不准离开景冉,没办法只能在大楚都城附近溜达溜达。上一次被几个看不惯他脸皮的歹徒拦住暴揍一顿,这一次说什么也得弄些个防身利器,运用他21世纪超前发达的思维能力,看这些呆头鹅蛮横古人还敢不敢欺负他! 今日天气甚好,阳光明媚,白云浮在远方。 许昱很想去找苏岑晓,却无奈吟不准,没办法,吟是他能回到现代的唯一媒介,不能得罪她。 于是他想了想,还是先买点吃食送给小乞丐去乐一乐。 小乞丐是他上回出街遇上的——那几个暴揍他一顿的歹徒其实还另有他因,当时正找这个看起来脏兮兮的小乞丐收保护费,并拳脚相向,许昱这个被贯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思想的现代青年便傻乎乎的冲了上去。结果, 结果在纨绔们走了后,许昱眯着伤眼发现这小乞丐居然是个女娃娃! 洗了把脸后女孩的清秀可爱尽然全显,她很感激许昱,告诉他自己就在北二巷倒数第五个人家的后门狗洞里住着,平日要和狗争抢饭食。 “不过花花对我可好了,经常任我吃它的食物。”说这话时,小乞丐脸上满意的洋溢着笑容,看起来就像个不染尘世的天使。许昱看的鼻子都发酸了,他明白她的意思,说有空一定来找她玩,还带比花花的食物更美味的给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想,他绝对要挽救这具小小的冻死骨。 不过须臾就到了小乞丐的住处,场景比她描述的还要凄惨。 她正睡着,瑟瑟发抖,看到许昱却突然如有神助般窜了起来直接像只八爪鱼般缠在了他身上。 “汪汪!”传说中的花花此时却凶神恶煞的冲许昱乱吠。小乞丐颇为不好意思,“许昱哥哥,花花比较认生!你终于来啦,小朵好高兴!”“小朵。”许昱疼惜的抚摸她的乱发,从包裹里掏出两块紫云酥和桃子,说:“今天我可带了好吃的给你!先别嫌少哦,等这些吃完后哥再带你下馆子去,保证填饱你的肚子!”小朵感激的哇哇哭起来,边哭边大口吃,看来像是饿了许久。 “诶诶,别哭别哭。”许昱有些手忙脚乱,他可没照顾小孩的经验,只得露出灿烂的笑,“慢点吃,别噎着了。“ 一切吃饱喝足后,他们大手拉小手行走在大街上。 许昱萌生了收留小朵的念头,可是尚轩府又不是他的府邸,也不是什么孤儿收容所,这可咋办? “算了,你先跟我回府吧。” 尚轩府的后门守卫与许昱混的熟,他稍微打点了番,那些人也知道景冉好脾气,遂一摆手同意当睁眼瞎。 他打算将小朵安置在他的住处,是五个幕僚合住一座,但每个人有独立的单间。许昱也颇不好意思地先让小朵在门口等待片刻,自己囫囵吞枣般收拾了一圈,方才面上蒙尘着让小朵进去,打哈哈,“欢迎欢迎,尚轩府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 小朵看一眼噗嗤笑了,声线清脆地说,“许昱哥哥,你平时都不整理的吧?” “呵呵,被看出来了。”他尴尬的挠头,“平时、我忙,没时间。” “小朵现在就有时间哦,让我帮你清扫一遍好不好?”小朵似乎很喜欢干活,她冒着星星眼征求许昱的同意。 许昱能有什么不同意的呢,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他觉得这个女娃娃迟早会暴露,于是咬咬牙说:“那行,你打扫。我帮你去向景公子征询征询。” 一溜烟就到了主阁,许昱咽了口唾沫吊起心脏进去。 景冉不在大厅里,许昱转了一周也没有发现踪影。他松口气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却突然有个身影从屏风后飘了出来,一只纤纤素手搭上他的右肩,语调慵懒暧昧着,音色十分好听,“你好啊,许公子。” 他僵在了原地,如机械般转过头,恰恰看到那抹梦幻的紫纱飘漾起来,露出了一张可爱精致的面容。 第三十一章 色诱 美女向来是让人过目不忘的。 所以许昱认得这张脸,不正是大楚的圣女梓儿么。她怎么又在景冉的主阁?他一边猥琐的猜测,有猫腻吧。 “圣女小姐,景公子去了哪里你知道吗?”许昱趁机问她。 梓儿却笑而不语,又贴近了些,才说:“公子他临时被太傅召去研讨玄黄旗被盗的事情了。我正在给他施安神香。” “这么雷厉风行?”许昱指的是玄黄旗的事,热浪就是他请来的,他当然略知一二。想了想还是俯身拘礼,“既然景公子不在那我就先告辞了,他回来后麻烦你告知一声,就说、我给他买了个做事特利索的丫鬟,请他老人家过目。” “噗。”梓儿扑哧一声笑了,“你说话可真逗,景公子正值青年,哪称得上什么老人家。” 许昱知道这个古代美人不能理解他的讽刺,只好又干瘪瘪的笑了笑,一面想这圣女还挺亲民的。 他又拘了一礼,准备离去。 然而梓儿却牵住了他的展袖,语气无比轻柔,“公子莫急。安神香过了时辰便作废了,不如让梓儿带你体验一下安神之乐?” “啊?”许昱呆头愣脑地,内心却终于发觉圣女对他好得异常。他知道女孩子的话不能轻信,连忙摆手,“不不不,我还有些琐事,那丫鬟等着我分配给她劳作呢。” “我知道,是个女乞丐对不对?”“你怎么知道!” “呵呵,我可是圣女哦,善通卜卦,有什么不知的。” “……”许昱赶紧摸了摸胸侧,微微触碰到吟的书体,暗想这不会也被圣女知道了吧,那可就完蛋了!圣女的柔胰却突然顺着他的手臂攀了上来,并逐渐伸往他的胸襟深处。 “住住住手!”许昱被吓得结巴了,他一把拉下那只不安分的手,不知道圣女的意思是好奇他内袋里藏着什么还是纯粹想吃他的豆腐。他赔笑,“圣女小姐,您是不是喝了酒?” “没有啊。”梓儿嫣然而笑,目光泛着柔情,又继续黏上他,“要安神,第一个步骤就是得脱光光啊。”脱光光?!许昱的头上飞过一群乌鸦,这能叫安神之乐?恐怕照这样下去会演变成天伦之乐吧。 难道、景冉每天都和圣女美名其曰安神的干着这个?难道、今天圣女准备停当景冉却有事去,她饥渴难忍了? 说什么自己也不能干这个!许昱脑海里如飞沙走石,滚动着一条条想法与讯息,还有亘古至今未死的两个小人。 a小人说:你有病吧,这么完美的条件,这么高的质量,还是主动送上,不要白不要啊! b小人说:不行不行、你和这小妞才见过几面?怎么能一点也不了解就上了人家呢? a小人争论:管她!硬件设施好就是王道,你想想自己多久不曾碰女人啦! b小人争论:你tm不准碰!没有爱能做那事么!连苏岑晓这么了解的女人你都没扑倒!急毛急啊。头脑风暴后,许昱果断选择站在b小人一边。他突然发觉,自己在这个美男纵横的大楚居然也很抢手——上回有个美腻公主迫切献身,这次圣女主动给他“安神”,哈哈哈,果然长得帅就是有好处啊。这时候梓儿低下头给他解裤子,眸子里冷光一现。 许昱忽地感到凉意,看一眼自己的身体嘴巴就张成了大大的“o”。上半身健硕的肌肉和完美的线条暴露无遗,已然被扒光了。而下半身——那个紫衣女子匍匐在他两腿间操作着,香汗淋漓,从他的视角望去正好可见冰肌诱人的锁骨和那隐约凹凸的玉峰。 “公子,你的头发可真好看。”梓儿抬头,无尽妖娆的看着他,一只手攀上抚弄他的亚麻色发。 “stop!”许昱仿佛触电般猛然跳开,他不顾热起来的身体、还有那伏在地上委屈的看着他的美人儿。直接双手呈十字交叉护在胸前,正色呵斥道:“圣女小姐!望您自重!我走了。” 他不再看她,胡乱穿好衣衫,背过身飞快的逃之夭夭。 刚到主阁门口,就看到景冉飘渺如仙的伫立着,许昱愣了下,说:“公子,我擅自买了个丫鬟,你……”却不料景冉直接打断了许昱的话拂袖说同意。他让许昱回去,自个儿缓缓渡进主阁。 装饰素雅的屋内,一片清凉。梓儿已戴好面纱,正坐在椅上斟茶自饮,眼神不那么灵动,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梓儿。”景冉坐到她旁边,也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说:“你这又是何苦。” “公子在说什么,梓儿听不懂。” “很多年前我救了你,那是因为我要利用你。”景冉执意要破灭她的梦,他伸手隔着面纱触碰她的脸颊,“后来我们都长大了。我爱上李祈烟,你以为你爱我。其实并不是,梓儿,你还不懂得什么是爱。就像今日,你想帮我除掉情敌,你想让许昱毁你的清白,这都是幼稚的行为。真正的爱,是衷心的祝愿幸福。而你这样插科打诨帮倒忙,无济于事。” “甚至、会让我讨厌你。” 景冉的话字字珠玑,一针见了梓儿的血。她泫然欲泣,“你讨厌我了吗?” “没有。”景冉突然起身,轻轻给了她一个拥抱,“你不曾成功,所以我也不会。只是、只是别再犯傻了罢。” 梓儿享受着拥抱,眼底浮光掠影、更深的颜色汹涌起来。 她只好说:“梓儿绝不再犯傻,今日之事当作没发生过。” “那就好。” “公子,”梓儿又喊他,神色已经正常,却又带了点别的意味,她漫不经心地说:“那个许昱、长得真是十分像大公子,他们之间恐怕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不、他与哥哥截然不同,无需担心。”景冉的回答很胸有成竹。 另一边,许昱狂奔着回到自己的单间。他一屁股坐到了刚被小朵细心抚整的床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水、快来点水。”小朵惊奇的瞪大眼睛,赶忙扔下扫帚倒杯水给他,见他咕咚咕咚喝下去才问:“许昱哥哥,你为何跑得如此快?” “哎、说了你也不懂,小孩子家家的。”许昱无从倾诉,也有些气馁,“跑快点锻炼身体。” “哦哦。”小朵倒也不再多问,反而也坐到他身旁,眨巴着眼睛神神秘秘地对他耳语一阵。 “你会易容术?!” 许昱一听直接惊叫着脱口,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衣衫褴褛、面容菜色还是副乞丐样的小朵,心中充满质疑、如果真有这样一项技能她干嘛不借此表演或坑人来过活呢,怎么落得个住破狗洞的地步? 第三十二章 心生一计 小朵咯咯地笑,从瘦弱的怀里掏出件固模面皮,“只需这个,我就能换脸啦!” 许昱仍然不信。 她的小脑袋晃悠悠,似乎在不满许昱对她的不信任。只见小朵飞快的双手交错间,拉扯那张人皮面具,头发一甩脸蛋一低,又紧捂脸颊嘟哝了句什么,在许昱眼花缭乱时,她已然换了张脸—— 那是个皱巴巴的老奶奶,搭配上小朵破烂的服饰,简直就像个老乞丐。 “太赞啦!”许昱不得不信,他表示惊呆了。 “赞是什么意思?” “就是很厉害的意思!”许昱解释,心里阴暗的想着改日可以让小朵帮他易个容,易成王宝强去吓苏岑晓,哈哈。 可是小朵也没有见过王宝强啊,许昱想到这个现实的问题,“小朵啊、你这个易容术,没见过的人也能换成一模一样的脸不?” “这个老婆婆是我刚刚在路上见到的、若是能记起面容就行。”小朵挠挠耳朵,扒下那张老人皮,说:“但如果是从没见过的人,除非有精准的描摹画像,不然小朵是无法易容的哦。” “啊、好吧。”许昱寻思着看来得练练画工。又问:“你有这项才艺,怎么不去表演一二赚取生活费呢?” “小朵不能。”她一脸为难的表情,“娘亲临死前劝诫我,一定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会易容术,否则赚钱容易招来杀身之祸也容易。毕竟相互结怨的人多,他们为了防止被迷惑、大可以除掉小朵。” 好像也是。许昱明白了,他抚抚小朵的杂毛,保证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小朵热泪盈眶的点头,似乎幸福感十足。 转眼日薄西山,小朵卧在简朴的木床上已经呼呼大睡了。许昱原本杂乱的小屋被她收拾的一尘不染,这会儿折腾累了,直接躺尸。 许昱将饭篮里多领的晚饭放在桌上,自己一摞手袖出门走向厨房——为了这顿给小朵的加餐,他答应帮厨子洗碗,洗整整几千只碗碟。虽然在现代他是只读圣贤书的家务白痴,但在此时的境况下,许昱也只好瞬间进化了。 刚走到别院,离厨房还有十几里路,他的胸口突然隐隐有东西要顶出来,低头一看,有书册的轮廓。 果不其然又是吟,正跳动着淡淡的光。 他赶紧找了个隐蔽的暗角落,掏出古册,屏息恭候这个书精姑奶奶的驾临。 书册霎时变换成绝色美人,依然那么清丽绝伦,依然那么风淡云轻。不同的是、她额心正中的花黄突放红光,眼神也由缥缈清冷转成凌厉?人。吟的脸色一出场就不好,这让许昱很是胆战心惊。 她冷厉的注视许昱,说:“汝为何还不将景冉带到?” “木得办法。”许昱强撑着嬉皮笑脸,花腔道:“景公子老是不在,就算在他也说忙得很,没空搭理银家啦。” 吟蹙眉,“他在提防汝?” “不算吧、只是忽近忽远的。除非我有正当理由,不然打死也不和我出来。” “如此。”吟忽地心生一计,“那个小女孩不是会易容术么?” 什么?!许昱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吟这家伙才是真正的无所不知吗?! 吟见他愣愣的,便继续扯,“吾在汝怀里,当然一切皆知。可以让那女孩将汝易容成某个人,骗取景冉信任,再将他带到汝面前,岂不轻而易举?” 许昱想了想也是个好主意,但,“某个人是谁?” “李祈烟。” “啊?!”许昱吃惊,虽然李祈烟的确是不二人选,但他可是堂堂九尺男儿身呐。他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怎么能扮成个花姑娘呢!况且我表演能力奇差,肯定会露陷。不如、让小朵……” “汝安敢告诉她?”吟挑挑眉,“何况她还只是小孩子身躯。” “那、可是,小朵说她没见过的人也易不出来啊!” “无妨。”吟目光从容,手朝虚空一晃便晃出张洁白如玉的纸卷,她另只手又变幻出墨笔,簌簌的在纸上挥了几道。 不过倏尔就完成了。吟将纸卷抛给许昱,这下子许昱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个鸭蛋——那是副人物描摹图!画中的女子鬓发高额,鹅蛋脸,丹凤眼,加上挺翘的鼻梁与薄厚适中的嘴唇,清秀可人。分明就是苏岑晓!哦不,李祈烟。 正当许昱抬头打算膜拜吟的大神画工时,却发现吟已经恢复了书册原形,静静的躺在地面上。 他无奈的拾起古册,刚刚放入怀中,却听见女孩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许昱哥哥,终于找着你了!” 小朵?许昱转过身子,看到衣着单薄的小朵直冲他笑,他心生怜悯,“你找我做什么?天都快黑了还穿这么少,明天哥带你做衣服去。” “小朵一觉醒来发现哥哥不见了。”小朵憋屈着,大眼睛泪涟涟,“还有哥哥特意为小朵要的饭菜,我还没动、我想哥哥一定没吃饱,咱们回去一起吃吧?” 真是个善良懂事的小女孩。许昱不由赞叹,本来就是豆腐心,现在他觉得更加要照顾她了。 可想起厨房里的几千只碗,他愈加头痛。便将手中的画像一把塞到小朵的怀中,咧嘴道:“哥哥要去厨房找小伙伴玩耍,事先约定好的哦。所以小朵你还是赶快先回屋等着我,还有这画像,你仔细观摩研究下、明天得请你帮个忙!” 小朵歪头,展开画卷看了看,见许昱坚决要她回去,也只好笑说没问题蹦?着去了。 许昱一路飞奔,许是夜气转凉,他不禁打了好几个喷嚏。 而他方,深陷在黑暗中遥远的大楚琵琶村。 苏岑晓百无聊赖的右手托着下巴,满是忧郁气质仰头45度角看着窗外,只差没有眼泪纵横滑过了。咔!后面的是苏岑晓自行想象,其实她只是无聊而已。 无聊到竟然想起了许昱那个吊儿郎当的家伙。她还没有好好跟他告别,就稀里糊涂被带到了号称治疗心疾超强手的世外桃源琵琶村。 刚开始挺好奇,她也观赏了好几日。可渐渐的,这个村风冷淡的地方就没得啥好玩的了。 最可恨是带她来的那个臭不要脸的!肖染岸!将她丢在这个破木屋后便一去不复返,好几日连根毛都没有见到。亏得还有人来送一日三餐,不然她真以为自己要与世隔绝、辟谷开荒。 还是景冉对她好啊,想当初幽闭时也知道来看看她。现在……不行了!越想越郁闷!苏岑晓干脆直起身子,气鼓鼓的瞪着自己的影子。 咦、不对。怎么旁边还多了影子?! 第三十三章 僵尸 她盯着地面上那个影子,半天不敢动弹,生怕是前世招怨的哪个仇家。 伫立了半晌都没动静,那影子活像个雕塑。下一霎却听见扑哧一笑,肖染岸清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知音是打算让染岸一直陪你玩僵尸游戏么?” 什么?!苏岑晓这才转身,松了口气,愣愣地问:“僵尸游戏?那是什么?” “没玩过?”肖染岸问了句。见苏岑晓点头,他才一边若有所思着解释,“僵尸游戏,大多三五人参与,除却一个人作道长,其他人便是僵尸。规定时间内僵尸们不准动不准交谈,道长负责观察,谁动便出局,到达时限若还剩一个以上的僵尸量便算道长输。像我们二人这种就只能两者兼道长与僵尸,看谁先动了。” “哦——”苏岑晓懂了,这不就是翻版的一二三木头人嘛。她调侃,“肖少侠您可真是童心未眠呐。” “过奖了。”肖染岸居然不温不火的表示礼貌。又接茬,“对了,今日琵琶村倒真来了一个僵尸,下午被三长老接治,村民们皆啧啧称奇,听说是个男子。” “僵尸?”苏岑晓想想这也许是植物人,但有些奇怪,“他独自来的?不是应该不能动么。还有琵琶村、貌似是救治心理疾病的吧,这僵尸投错了医……” 肖染岸却摇首,笑道:“此僵尸其实与意义上不同,行动自如,身体健康。只是,大脑心理出了毛病,不愿与人交谈,声带完好却不愿开口。和寻常的自闭也不一样,他仿佛看不到任何人,但其实眼睛健全,亦不进食。就像,他的灵魂已经飘走了一样。” “行尸走肉?”苏岑晓推论。 “对。” “哦、关我毛事。” 苏岑晓的话让人大跌眼镜。她朝肖染岸抗议,话题转回正轨,“快点送我回去,我要回去!琵琶村还不如朝都好玩!” “……”连肖染岸这个饱经世事的不老人都对苏岑晓无奈了。他扶额,“你着实是个奇特的女子,也许景冉就是被你这点所吸引?” “管他被啥吸引。我要回去!”苏岑晓机灵而执着的纠正跑题。 倏忽夜风袭至,从敞开的窗口不留情的肆虐进来,吹皱了屋内人的青丝飘带。 一只手突兀地贴住苏岑晓的右脸,另一只手伸开关上了窗户。 耳边清晰传来男子咫尺间呼吸声、苏岑晓的脸至耳根都微微发烫了,心中呐喊:不要这么突然的吃她豆腐啊喂! “知音、浅茵就在琵琶村。” 用那么暧昧慵懒的声音说出这句如惊天霹雳的话,苏岑晓彻底不淡定了。 她打掉肖染岸停在右脸上的爪子,敏捷的脱开他的怀抱,保持安全距离后才问,“你是不是逗我的?” “哈哈。”肖染岸却转身朝门口走,停步回了个英挺的半侧面道:“知音自行理解吧,这同鬼神之说是一个道理。” 话音刚落却听“吱啪”关门声,他已然离去。 鬼神之说?苏岑晓不禁纳闷,为毛古人说话总要绕个弯子,明白点讲是否会死?她坐在了木椅上思索,烛火摇曳间突然醒悟——信则有,不信则无。这不就是鬼神之说的对策嘛! 翌日。三长老医馆。苏岑晓又打了个大哈欠,双眼无神的看着紧闭的馆门。 她瞟了眼旁边神采奕奕的少侠,“一大早拉我来这作甚?都说了我对僵尸不感兴趣。” “可染岸很有兴趣啊。”肖染岸笑吟吟,转头指了指身后站得井然有序的一大群村民,悄声说:“三长老说探望病者只能一个个进去看,这是医德要遵循。来得早些能多看会,而且我今日还有其他要务呢。” “你有兴趣?你有要务?好厉害哦。”苏岑晓讽刺道,未曾细整的头发腾地炸开,话锋一转,“但是你干嘛拽着我!” “呵呵,因为染岸怕孤单嘛。”肖染岸轻柔地抚平她气炸的头发,眼睛突然一亮,“看,开馆了。” 说着兀自领先走了进去,正准备招呼苏岑晓却被看守给制止,他只好无奈状挥手作别,屁颠屁颠地奔进内阁。真想给他的屁股做桑拿……苏岑晓的青丝又飞了起来。 没料到肖染岸不过几分钟就出来了,他匆匆交代苏岑晓归去的路线,当然也吩咐了手下在附近保护,连声称事发突然有紧急情况要处理便如同脚下生了风火轮般走了。琵琶村有五个长老,按年龄大小来分序号,所以并不知道谁的医术最为高明。苏岑晓到来的第一天,大长老就蹒跚着相迎,当然是迎接世交好友肖染岸、她直接被当成空气无视;二长老和大长老因为年老已经不出诊了,不过二长老比较亲切,是个胖乎乎的老头,经常在村子里看到他和村民们谈笑风生,像个圆球般滚来滚去;剩下的三个长老就是琵琶村神医主力????撬蔗???褚仓患???だ稀?p>  据说三长老嗜好钻研疑难杂症、所以这次首现“僵尸”他急急的抢先收治了。不过其实也没几个人想要抢的,毕竟是僵尸。 是!僵!尸!苏岑晓石化的立在原地,忽地卖萌般头一歪,“吗??!” “什么?”三长老在桌前整理药方,抬头问,见苏岑晓没有半点反应,加大声又重复了一遍,“什么?!” “啊啊,那个、这个,”苏岑晓咽了口唾沫,指指前方,“真是僵尸吗?” 三长老慢条斯理道:“准确而言,老身将这种病症命名为‘类僵尸心理症’,并不是传说中尸变的凶恶鬼怪。” 他怎么可能是凶恶鬼怪嘛!!! 苏岑晓仿佛得了喉梗阻,半晌都卡不出一个字,只能一个劲的盯着那个所谓“僵尸”,在脑袋里不住翻江倒海——对,他的确如传说所言,不说话身体运行自如,偶尔摆头却仿佛眼瞎,无视了所有东西的存在。他的灵魂也像被抽空,没有思绪、没有感觉,不吃饭不喝水。 但是!!! 第三十四章 世外仙姝 这僵尸长得也太美好了吧—— 他拥有一头墨绿色的秀发,面色白皙而消瘦,细挑的柳眉下眼瞳形状优美,虽然暗淡却黑白分明,浓密的睫毛长的不像话,配上饱满端正的天庭和高鼻梁,还有那略淡色的薄薄嘴唇,五官单看精致整体也漂亮的惹人嫉妒,全身透露的病恹恹气质更是增添了他的艺术气息。 好像林黛玉……苏岑晓突然惊觉:书中的世外仙姝走了出来,而且还变成了男子! “僵尸”突然站起身子,面无表情地直冲苏岑晓奔来。 我去,这么热情?苏岑晓暗想躲还是不躲呢,毕竟是个绝佳美男子啊。 结果由不得她,三长老一抛飞针定住了“僵尸”,命人将他搬回座椅。表情染上更严肃的色彩,“怎么回事?还有意识主动攻击人?” 苏岑晓有些无语,看看好整以暇的僵尸,他的头微微转了下,眼睛正视前方却没有半点焦距,分明就是个失了灵魂的傀儡。 傀儡?她一怔,提出想法让长老注意他的手腕关节和脚踝。 三长老亲自检查,果然发现两手腕及手臂关节、膝盖关节和脚踝各有两处极其隐藏的小红点,至于线丝什么的并未有触觉。三长老请苏岑晓上前检查,她贼笑着心想可以堂堂正正的吃美人豆腐啦。 美男的衣袖和裤管皆掀高尚未放下,鞋子也被脱了,赤脚踩在地上,整一个凌辱后的小可怜模样。苏岑晓护花心切,赶紧向长老要了块软布给他垫脚,方才朝他后颈处轻轻扒开衣领。就在她整张脸都要贴上去时才终于找到更隐蔽的中枢小红点。 “有刀没,最好小点的。”苏岑晓直截了当的伸手要刀。 “你要作甚?”连三长老都惊讶了,他从来不曾见过这般大胆的女子。苏岑晓不理他,自己利索找来刀和纸巾,擦了擦“僵尸”后颈处的红点,准备下刀时抬头说:“长老长老,你让这几个下人帮我制住他,免得待会儿受人指使乱动。” 这倒是真的,三长老点头,让几个小倌分别捉着僵尸的四肢躯干。 说着苏岑晓一狠心提溜着小刀朝小红点刺去——其实没那么可怕,傀儡术的小红点是直接嵌入皮肤上的,下手的人心肠必定毒辣。只需找到后颈的中心点将其剜除就可以破术了。能知晓这些多亏了苏岑晓的老爸,他是狂热的奇门异术爱好者,搜集了很多这方面的资料,还特意抓着苏岑晓科普,其中一项就是傀儡术。 剔出的红点有些恶心,苏岑晓立刻丢给三长老,这位医者倒如获至宝。 小倌们放手后那名美男子直接瘫倒在地,呈面朝黄土背朝天之态,看起来有些萌。剩余的几个红点不攻自破,全掉落下来被三长老收入囊中。接下来众人屏息等待僵尸的变化。 一秒、那僵尸动了一下,两秒,他居然就坐直了身子,迷惘的看向众人。 好一副绝顶小受样!苏岑晓瞬间化身为怪阿姨,十分猥琐的注视着面前楚楚动人的小白兔。 “这位公子。”三长老让小倌扶起花美男,表情还是很严肃,“你叫什么?从哪里来?” “……” “公子,麻烦你回答一下,是不是有人特意送你到琵琶村的?” “……” “公子?”三长老意识不对劲,凑近些问,“你不会说话?还是听觉有问题?” “……” 仍然无人回应,众人的头上一大群乌鸦“啊啊”飞过。 三长老立刻号脉,顺便仔细测查他的听力和声带,然后转过头沉重的说:“他……” “天呐!我不要听了!”苏岑晓突然捂住耳朵,看看如花似玉的绝代花美男,实在不想听到他聋哑的消息。馆外的人声也渐大,显然苏岑晓超时太久引起公愤了,于是她也如同肖染岸那般脚踩风火轮似的遁走。 那名芊芊美男愣了愣,美目注视着苏岑晓离去的身影,眼神明灭。 另一端。 大楚都城,尚轩府。 “哎哟!痛痛痛!”许昱原本俊秀的五官扭曲得不成样子,他轻抚自己略红的脸颊,作怪道:“小朵啊,大致意思一下就可以了,再这么撕来撕去的哥真正的脸皮都得破了。” 小朵低头认真地揉捏人皮面具,一刻钟弄好后复又给许昱戴上,这才答曰:“哥哥莫要怪小朵,这易容讲究百分之九十的精准,因为人的皮相本就难琢磨,微处刁钻,所以要慢工出细活。万一被发现了岂不惨哉。” “好好好,小朵赞个。”许昱顾不上许多,迅雷般穿好女鞋就直奔景冉的主阁。 至于胸脯和女装,早在易容前就准备停当了,还有发髻,虽是最头疼的,没料到小朵竟倒腾出个披散假发,几分钟就盘发梳理好,这小女孩长大后谁娶了她一定幸福。 一路上许昱胡思乱想满脑子yy着,顷刻间就来到景冉主阁前。 “哈、哈罗。”许昱捏着嗓子故作镇定的朝两个睡眼迷离的守卫打招呼,又娇羞状,“景公子在里面么?人家好想念他的说。” 守卫们被吵醒,看定眼前人后目瞪口呆,正准备嚷嚷通报便被许昱制止“嘘,人家要给他个惊喜啦”。 许昱自己听得都快要吐了,可是此事不宜打草惊蛇,更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李祈烟”归来,不然可就麻烦了。他缩着脑子进阁,发现走姿过于爷们,立刻调整成猫步——这下子守卫们都要吐了。 景冉正在主阁修订文案,听到有人进来挞哒挞哒的脚步声。他警惕着抬头,看到来客的一瞬怔住了。 “祈烟?!” “公子,”许昱见景冉少有的如此激动,心中不免有些胆战,戳破了可就完蛋了。他挤出‘温暖’的笑,“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近来可好啊?” 估计是太紧张,许昱思绪混乱一下子吐出连串四字成语,不过也挺符合现在奇葩的苏岑晓。 “你不在,我又怎会好。”景冉愈发激动,起身走近“李祈烟”。 许昱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原来景冉面对心爱之人能这么肉麻!他勉强微笑,“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归心似箭哦。” 那个“哦”字语调上扬,带了小女生的娇俏,许昱强迫自己笑弯人皮面具勾勒的眼,无尽妖娆的继续说:“肖少侠本不让我这么早回来,无奈人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终是折服。我好想念你的。” 景冉却挑挑眉,“祈烟也会想念我吗?” 糟糕!他忘了苏岑晓可不是这性格,许昱兀自按照小说中引诱男子的艳丽女人模式出演,很快被景冉瞧出端倪。这样下去可不得了,他眼珠一转,果断变换了姿态,不屑言,“切,一点也不好玩嘛。” 第三十五章 归来 “好玩什么?”景冉有些疑惑。 “我故意逗你玩玩。”许昱理直气壮,脑中回想苏岑晓的形态,“你却质疑我,我肯定不是你爱人。” “祈烟。”景冉的表情隐在面布后不能分辨,他凑近许昱,伸手要抚他的脸,却被许昱惊慌着躲过去。景冉见此只好苦笑一声,“纵然你是我的心上人。但你的心,一直都不曾属于我。” 那语调有些哀恸,磁性的声腔也变得无助而悲伤。许昱愣了下,搓手想是不是该安慰安慰他。 吟在小腹处突然传出热度,他一拍脑门想起来正事,“对了!” “怎么了?”景冉被他一记自叩和粗犷的男声所吸引,心中暗想几日不见祈烟居然愈发男性化了。 许昱察觉纰漏,赶紧姿态阴柔翩翩,声音复又掐尖,道:“景公子,你总是光说不做,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爱、爱我。”他的声音抖了三抖,努力维持着。 景冉讶然,“祈烟要我证明?” “恩恩,听我说。”许昱生怕景冉对他这个“弱女子”作出出格的举动来所谓证明,赶紧先道明。他的嗓子现在变得和太监一般,“我们老在这死气沉沉的屋内呆着多没情趣啊。话说我来这么久了都还没有好好逛过你这偌大的尚轩府呢,给我当当导游呗。” “导游是什么?”景冉活像个启蒙期儿童,满脑子疑问,“如此你就相信我真的爱你了么?” “是的,都不给我导游一番还爱个p……”许昱发觉出口有些脏,立刻改了改,“还、还爱个啥劲啊,哎哟,我真的好想仔细逛逛尚轩府,导游是指对这个府最了解、最熟知的人来带领,不正是你嘛。” “好。” 估计景冉今天没吃午饭有些力不从心,被男扮女装给忽悠了过去。 他认真应允,摆好砚台及书目便随同看起来有些驼背的“李祈烟”出门溜达,惊讶问,“祈烟你好似长高了不少?” “哪有,没有没有啦。”许昱心跳漏一拍,赶紧打马虎眼遮掩,“我没休息好,有些站不直。” “那我来背你吧。” 说着景冉竟就真的半蹲到许昱面前,一点也不犹豫,示意他上背。 这可如何是好?!许昱文绉绉的立在原地,明显傻了眼:他比苏岑晓重了不是一点半点,之前再怎样通过视觉混淆印象来蒙混过关,这回一个大男子汉上手和人家娇滴滴小姑娘斤两能一样么?! “那啥、不用背,我自己走得动。”许昱干瞪着眼摆手。 景冉执意要背,转头时目光柔情,“别逞强了。”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有人从大门方向快步走过来:轻装短褂,蓝白相间,一头青丝半挽起成斜月髻,搭配朴素的簪花和浅蓝色发带,整体清纯别致。那张脸却再熟悉不过了——鹅蛋脸、匀墨眉下一双澄澈的丹凤眼,清秀可人。 李祈烟! 苏岑晓! 两人脑中第一时间却浮现截然不同的两对字眼,不过表情还是雷同:震惊了! “哈罗。”苏岑晓笑着朝他们打招呼,头发上有霜露的痕迹,显然风尘仆仆。她霎时定住身子,饶有趣味的看着许昱,说:“咦,这人妖怎么长得和我好像。” 人、人妖,许昱的嘴角在抽搐,他十分不爽地,“你说谁是人妖呢!!” “哈哈哈。”苏岑晓笑得合不拢嘴了,“你听这刚阉了的公公嗓子,不是人妖是什么?” 景冉豁然开朗,他打第一眼瞧见二人同场便否决了第一个驼背“李祈烟”。此时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他先问山寨货,“难怪愈发觉得你像男子。你不是祈烟,你是谁?” “我,这个,”许昱觉得不妙,吞吞吐吐的向后退,“我只是出来打个酱油滴。” 苏岑晓一听这话便知道山寨货是谁了,她也同时收到许昱的求救信号,赶忙拦住景冉,“管他是谁呢,我是货真价实的李祈烟!赶了大半天的路我快饿晕了,有没有吃的?” 果然景冉被苏岑晓转移了注意力,顾不上找“人妖”兴师问罪。 趁此良机,许昱悄无声息的后退,然后拔腿就跑。当然,在跑之前,他朝苏岑晓比了个“ok”的手势,苏岑晓仍是眨眨眼睛回应。 景冉很心疼的样子,“当然有吃的。你是从琵琶村一路走回来的?肖染岸呢?他怎么没有护送你、还让你吃苦。岂有此理。” “别提他。”苏岑晓突然脸色变阴沉,简直像山雨欲来,“我会生气的。现下我只想吃饱睡饱。” “好。”景冉很识趣。他唤来下人让厨房速速烹煮些饭食送来,自己搀扶着看起来累坏了的苏岑晓径向她以前的闺房,边问:“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或是想玩的?” “什么也不想。” 苏岑晓更加无力,整个人都瘫倒在景冉怀中,她看着那双迷人的眼眸,突然有种归家的安宁感。 不过这双精雕细琢的眼眸,倒真像在哪儿也见过似的。 远在彼端的琵琶村。 万籁俱寂,窗外的树枝摇曳,形成鬼魅般的漏影。 公子把酒一壶,坐于窗台邀明月。他大口灌着酒,直想将心中不惬意之事忘个一干二净。然而弯月流连,白絮般的光晕引人浮想,再偏个视角,却是大朵大朵暗黑色的云,就仿佛那日过后,抬头的第一眼。 …… 长命谷人生来异质,血脉相承,有五百年寿命。 然而有规则言:不得干涉尘世,不得利欲熏心,更不得杀生掳掠。 否则,折寿上百年。肖染岸五岁识武,八岁练得一身好拳脚,同时擅绘擅琴艺。然而生到十岁,某回偷去书房读到有关武学剑术及异术师的书籍,从此蠢蠢欲动,好胜追名的心思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虽然隔世,长命谷却并不独立。肖染岸到一百岁时便已成为长命谷中最骁勇强大的剑士。 其间又是白云苍狗,物是人非事事休。 那一日已涉足谷外的肖染岸找寻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那番经历值得铭记数千载,那是最沉重而改变一生的记忆。 他偶尔午夜梦归,梦见自己回到了起点,从乌迟江畔的一叶扁舟上醒过来。 第三十六章 肖染岸之谜 初雨朦胧,仿佛江南小桥下的晨景。 肖染岸跟踪那个人已有五日。 此时他坐在小船上问撑杆的船家,“请问,你们一般几时收摊?” “公子客气,待日薄西山时我们这一带便全筏收回了。” 船家戴着斗笠,拘礼回答,又问:“公子要去哪儿?” “不去哪儿。”肖染岸笑了笑,眼神示意船家看不远处的另一只船。那船上有一个男子和船家,正在交谈,似乎是在等人。他意味深长,“我们跟着那只船。” “是有厮杀?”船家警惕,他不希望有乱斗妨碍他的工作。 “他是我朋友,何来厮杀。”肖染岸轻声,让船家放下心来,自己又百无聊赖的把玩手中的剑柄,一边观察那船上的儒雅男子。 男子正在等友人。他长得眉清目秀,气宇轩昂,一袭素白的衣裳竟衬托得不似尘世中人。 他早就知道肖染岸在跟踪,可也不看一眼,依然和船家谈笑自若,只说:“近来安南镇可出过什么大乱子?” “袭公子,承蒙您关照,今年并无大恙。” “袭折本是安南镇人,自然得多加照顾。”袭折淡笑,那笑中仿佛浸染了魔力。 “那也多亏您了。”船家是个小伙子,愈发激动起来,“安南镇中谁不知道您是屈指可数的高阶异术师啊,制服了一大片厉害爪牙。” 袭折谦虚,“全是些夸大之谈。” 又说:“你可否帮我个忙?” “小人愿鞠躬尽瘁。” “没那么严重。”袭折笑着摇摇头,然后眼神一转向左边停泊的那只船,“看到那只船上的客人了么?将他请到我们船上来。” 船家得令,乐颠颠的划船凑近,邀请肖染岸上船。 肖染岸猝不及防,但见袭折气定神闲朝他微笑的模样,也只好硬着头皮登上了船。“你要做什么。” 静默了好一会儿,肖染岸按捺不住率先开口。当时他年轻气盛,完全没有之后的淡定沉稳,世人只道是几百年的红尘俗世历练而成,其实不然。 袭折终于正眼看他,依然带笑,“这应该是我要问的吧。” “好罢。”肖染岸的脸一阵青红,“你是不是异术师?” “是啊,公子难道不清不楚就来找我?” “笑面术,对不对?”见袭折点头,肖染岸下定决心直说,“没错,我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了。我来正是为了夺取你的异术。” 袭折却只是挑眉笑了笑,转过脸看缓缓流水。 船头摇杆的船夫却忍不住了,两人的对话被他尽数入耳,他的脸变了色,高声道:“这位公子,望你放尊重。” “不妨事。”袭折却开口,笑得很好看,“他是我朋友,开开玩笑罢了。” 船夫噤声。 肖染岸愈发琢磨不透了。 这时候,要等的人终于到达——居然只是个普通书童,怀中抱了一大摞干粮,右臂还斜跨了一只沉甸甸的包裹。长得倒是颇为英俊。 那书童兴高采烈地,正准备喊袭折,却在看见肖染岸的那一刹停顿并瞪大眼,“公子!你怎么让他上了船?!都跟了我们五天了!” 袭折招呼他赶紧上船,慢悠悠道:“已有五日,毅力惊人,再不招待一番未免太冷酷无情。”肖染岸一听这话脸色略微上红,不知道这公子是虚情假意讽刺还是真切的要慰劳他。而且果然任何资料都不如实况,袭折显然是个奇怪的人。 那叶小舟载着他们到了安南镇的最北面,是与外交界的渡口。 原来袭折要告别家乡,才逗留几日便得到组织传令赶去处理事端。 极个别异术师选择孑然一身或游练或定居孤山,但大多数异术师都会寻找组织,那是专门招收异术师为江湖战事或民间除害的团体,会按时分发福利并论功行赏。全天下大大小小的共有五十多个,除开最著名的四大组织,剩下的都相差不大。 袭折加入的就是其中普通的一个。 “肖少侠还要同我们一道么?”袭折在告别船家后转目问。 肖染岸看着他,皱起眉头,“还请袭公子先说为何要让我上你的船罢。” “呵呵。”袭折直冲他笑,真真刹那莲华,“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的想法,然后看我们是不是能做知己。” “……”肖染岸黑线,觉得袭折笑得太天真无害了。突然有气直入肺腑,“别再对我施蛊了。肯定做不得知己。我还要同你们一道,除非你将笑面术拱手相送。”袭折默不作声,只大步流星的向渡口走去。 日子又是一来二去,庭前花枯又败。 很多时候,年轻的人总是自以为是,也许这也是另一种资本。当时的肖染岸就是这样的年轻人。他自以为只是为了获取笑面术而假意与袭折把酒欢言,自以为可以做到传说中的铁石心肠该翻脸时就翻脸,更是自以为袭折是个愚蠢而感性的人所以才会对他友好。 这么多自以为,都是错误的。 书童又点燃一盏烛灯,探首说:“公子,夜已深,还是早些休息的好。”“多谢。”袭折正在青灯下走马观卷,那是最近看得痴迷的一本野史。他发现书童执着的站在桌旁伺候着,便一笑,命令,“你不必等我,自行安寝吧。” 待书童离去,静顿了片刻。袭折依然手中握卷,眼睛不曾离开书面,突兀道:“这么晚了肖少侠却还是如此有精神。” 光未照射到的暗角落,房柱后,肖染岸不吭声的走了出来。肖染岸直接竖起剑鞘,从后面抵住袭折白皙的颈脖。冰凉的利器正紧贴在袭折的脖子上,他却面不改色,“心急了。”“是啊。”肖染岸经过这么多的磨合已然了解袭折的话语与脾性,他努力使声音沉定,手却还是控制不住的轻微颤抖,“我不能再多等,抱歉。”袭折闭眼,“为什么是我呢?” “因为我用一百年的寿命为代价,找洞精给我寻天地间与我血气最契合的异术师。结果唯有你,掌握的还是门不错的异术。” “异术……真的这么让你渴望?” “你这种先天优异的人是不会明白的。”肖染岸的声音也大了起来,眼睛略显红润,手中的力道也加重了,“我看过太多的异术书籍,因为我天生的有兴趣,然而自己却无法拥有。” “好,我愿意给你。” “啊?”肖染岸惊诧,手中的剑滑落,“早说啊,就不用我与你撕破脸皮了。” “洞精的话你也敢信?”袭折转过脸,面上还是带着醉人的笑容,“异术过继向来没有血气之说,只要求同性别同体型即可,我只是它随机挑选的。而真正的给予你异术,则需要原主人同意。” “无论哪样,都需要同意。”肖染岸不以为然,“你不是同意了么。” “不。”袭折突然不笑了,“是需要原主人同意你杀了他。放心,我是完完全全同意。” 肖染岸愣在了原地,洞精的说法是软的不行就硬来,只要原主人同意后抽取异术并入就成了,实在不同意的情况下才能杀人。 可袭折这么说,是必须得杀人、还是自愿的? 而且更离谱的是,这个袭折就像吃错了药,居然笑意绵绵的让他杀了自己。 第三十七章 大退阶 多年之后,他又想起那天。 深植在心中几百年的秘密往事仿佛一重重潮水袭来。 他的剑重新贴近了袭折的脖颈,依然冰冷,依然沉重。而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目光平静,耐心等待着死亡。 肖染岸一定要弄明白,“为什么心甘情愿让我杀你?” 袭折蓦地站直身子,肖染岸不敢放松,手握紧了剑鞘。他与他终于面对面,呈现僵持。 袭折还是笑,“我厌倦了这些。” “哪些?” “尘世之苦,好恶争端,还有那些不理解而对你期冀的目光。”袭折的面色未变,语气却略带悲凉,“我的人生梦想,无非是年少快意恩仇后,携心上姑娘寻得悠然山林。早起用自然滋补的美味膳食,一起耕作养殖;接着到中午,伴着微风与和煦的阳光,我们在树木间搭灶生火做饭,大快朵颐着我们辛苦收获的肉类或素食,没有任何目光;下午至傍晚,我们也许下游街市,也许相偎着细细寻觅山野之趣,晚上时我们就吃甘苦粗粥,饭后乘凉,并肩看大好天色。”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真切切的有感而发,就像颗颗闪耀在河滩的鹅卵石,朴素而迸发光芒。 连肖染岸这个追名逐利的人都为之动容了。 “你必须得杀了我。”袭折表情终于正经了一回,“我的梦想不可能实现的,所以我宁愿长梦不醒。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临死前的事也算遗愿吧,肖染岸点头问:“何事?” “帮我守护安南镇。”袭折伸手将剑鞘逼近自己的脖颈,轻声解释道:“我不喜欢那些不理解而对我期冀的目光,不过只要笑面术过继给你,你就必须替我承担了,只此一件。” “好。”肖染岸默然,又说:“你信我?” “长命谷人以守信用闻名,而且……” “而且?” 袭折复又轻笑,“先动手罢,待会儿说。” 肖染岸彻底清楚了,他有些发蒙。然而转念一想自己梦寐以求的异术,只能狠下心来。 “呲哧”一剑封喉。 那人应声倒地,奄奄一息。脸上浮起心满意足的笑容,似乎是最真实的一次。袭折努力抬眼,看向犹豫不决的少年。 一袭黑袍,意气风发,纵然惊慌,却还是如同初见般潇洒翩翩。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你。” 肖染岸猛地瞪大了眼睛,对脚下那个温煦公子因染血而妖异的唇中说出的话感到难以置信。简直打死都不敢相信。 他怀疑自己才是梦中人。 月下,夜风凉人。 一*吹来,冻得正沉溺在往事的肖染岸一个哆嗦。 酒已醒。 “哎——”他忍不住叹气,过了那么多年,常常会想起袭折。近来本来不多回忆,若不是今日苏岑晓的刺激,怕是想不起来的。 肖染岸收了酒杯,关好门窗。 倏尔躺在床上,却依然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面回想今日的争执,一面担忧起负气而去的苏岑晓来。 其实错也不在肖染岸,全怪苏岑晓真是多管闲事。 此前—— 崭新的一天,苏岑晓蹦?着要去看“僵尸”。 肖染岸又消失了。 可惜她赖床没赶早,想了想还是准备趁夜色再去,这样子村民皆散无闲杂人等干扰。靠她和三长老逐渐混熟的关系,很容易就能探望的。 刚刚日落,天边还残留一丝红光。 她就急不可耐的前往医馆。 谁知刚出门,被个莫名物品绊了一脚。苏岑晓正准备破口大骂,却见那疑似小偷的黑影踉跄的朝外侧逃跑。 本打算不理他,可是好奇的心理作祟,多看几眼后她觉得那背影愈加眼熟,于是她屁颠屁颠奔了过去逮住毛贼。 “呔!你是哪旮旯来的小毛贼?”苏岑晓跑几步揪住毛贼的后领,直喊道,“躲姐姐门前作甚?” 她用劲翻那毛贼,想看清,却压根拗不动,只好自己跳到面前看。 毛贼低着头,佝偻身子,注意到眼前的苏岑晓抬起了脸——居然是肖染岸! 可是和平时的肖染岸又不太相同,双眼通红,表情崩坏。 “是你!你怎么了?”苏岑晓满脸不可思议。 他的穿着倒是与平常无异,只是弯腰驼背,直不起身子,面目狰狞又痛苦,全身不住颤抖,看起来很不对劲。 肖染岸重新低头,强忍着,“没、没怎么。” “这还没怎么,当我眼瞎啊。”苏岑晓翻了记白果眼,“你们这些人怎么都许多秘密,麻烦!” 说着她用力扶住肖染岸想将他送回房休息。 谁料肖染岸猛烈的推拒,自己倚墙,死活都不肯进房,他的额发被冷汗打湿,吃力的说:“别管我、你去玩吧。” “那怎么行!”这时候苏岑晓正式开始了多管闲事,她在回程的路上也十分后悔当时的行为。 苏岑晓执意要带肖染岸去休息,甚至再严重些就架去医馆。 “不不!”肖染岸有些急了,低吼,“不要管我,我必须经受这些!” 她愣了愣,“为啥?” “没什么,别问那么多了。”肖染岸抬头,脸上不复笑容,“请知音快些走。” 可是苏岑晓怎么能走!那张脸的情况更严重了,眼睛仿佛要滴血,面部冻的青紫,嘴唇苍白且颤抖不止。 “你是不是冷得厉害?” 肖染岸重新埋头,没有回应苏岑晓,显然是想通过无视驱逐她。 可他低估了苏岑晓,见他蜷缩成一团靠在墙角很孤苦伶仃的样子,她更加放心不下了。 但是肖染岸任凭苏岑晓像只麻雀在耳边叽喳,始终雷打不动。 这样下去不行!没准肖染岸这家伙就和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死翘翘了!苏岑晓一咬牙猛然紧抱住他,像只八爪鱼般缠着。 肖染岸的身子猛然一抖,还差一刻钟就会消失了。这女孩怎么如此不顾礼节为他添乱。 他挣扎,“你、你走啊。” “真奇怪,你那么希望被冻死?”苏岑晓表示不理解,她柔软的身躯紧紧簇拥肖染岸,传递着热量与他取暖。 肖染岸不再解释,只得用所剩无几的气力挣脱怀抱。 然而力气太小,基本上不起作用。 最终他只得在心中哀怨长叹,放弃了垂死挣扎。 时间如流沙飞逝,不过片刻苏岑晓就感觉到拥抱的男子体温渐回,也不再发抖,全身直立,正待她欲掰抬他的头看清脸上情况时,整个人却突然被大手搂住,随即腾空跃起。 肖染岸带着苏岑晓翻墙进了自家木屋。 苏岑晓还来不及吐槽肖染岸这种有大门不走偏当飞贼的行为,就突然被肖染岸贴近的大脸阴影所笼罩。 “喂喂,你干嘛啊。”苏岑晓嗔道,咫尺的男子气息让她脸红,“虽然我救了你……但我也不需要你献身偿还啊!” 肖染岸不说话,眉宇在月下显得更深邃,眼神……呃,不对,怎么一点也不深情?反而、怒气汹涌?! 她被看毛了,“你瞪着我作甚!” “你,”肖染岸更加凑近,却在苏岑晓都以为要遭强吻时突兀远离,对她横眉冷对,“你知不知道,女人就这一点最烦人。” “纳尼??”苏岑晓惊得眼珠子要掉了,“哪一点?” “多管闲事。” 她一下子跳起来,“什么叫多管闲事?!姐姐我是看你快死了大发慈悲救你一命,结果你还狗咬吕洞宾!你你你、你不是人!” 肖染岸怒极反笑,“呵呵,不需要你,这时候我已恢复原状了。” “不可能!你就是嘴硬,明明快死了。” “既然你是知音,早些告诉你也无妨。”肖染岸说得似乎苏岑晓要和他纠缠几百年一样,下定决心全盘托出,“我的笑面术是从死人那里过继的,本不属于我。所以每月逢十五日夜交界之时,待最后一抹阳光落山我就会出现寒冷不适之症,痛苦万分。但,不过须臾一炷香的时辰便能自行消失,要求不得采取任何保暖缓解措施,一旦用了……” 他故意顿了一秒,见苏岑晓瞳仁紧缩面露紧张,才继续道:“我的异术会大大退阶,甚至到初级的地步。” “啊!”苏岑晓惊叫,肖染岸以为她是知错后悔了,却没想到她看着天空,“天太黑了村里路不好走,看来今天不能去看‘僵尸’帅哥了。” 肖染岸亦被她若无其事的散漫态度所激怒,不禁失了君子风度,“李祈烟,都是你干得好事,害我失了功力!” “慢慢修回来不就得了。” 苏岑晓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大事,于是假意打了个哈欠,也懒得和他争辩,说句我困了就准备回屋。 “不准走。”肖染岸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语气冰冷,“你竟然还如此不尊重我的异术。” 她脚步无奈滞住,转过身子,“不是不尊重,而是你、太把那啥异术的当回事了。” 说完她仔细研究此时肖染岸气炸的表情,扑哧笑出了声,“其实,你现在这样,该哭就哭该笑就笑,没有面具,才像个活生生的人嘛!” 肖染岸微怔,很快缓过来,“我不稀罕,笑面术是我的生命。我不要求你补偿些什么,只需你向我道歉,纠正态度就行。” “我偏不!” 苏岑晓本也是个犟脾气,想想这些天受的委屈,还有对家与尚轩府的思念。她甩开肖染岸的手,二话不说进屋胡乱潦草的收拾简单的行李,再从木屋出来时,肖染岸还等着她。 她却高傲地像只天鹅般扬起脖子,径自绕过他,迅速跑出了门。 第三十八章 菱老巫婆 苏岑晓像只无头苍蝇般奔跑在琵琶村泥泞的小路上,天色渐晚,古时的乡村这时候已杳无人迹。她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帮肖染岸那个好心当驴肝肺的伪君子,这下碍于面子也不能回去了。但是脚下的路很令人头疼,苏岑晓是个路痴,连出村的道都找不到。 “哎——”她不由地叹口气,仰头看那十五圆嘟嘟的月亮,索性呆住自言自语起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接着低头,却还是蜿蜒荒凉的田地,“地上也没有霜啊,苍天呐,快让我穿回去吧——!”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愈发铿锵,无比激昂的双手撒开包袱,似乎打算天降神雷将她炸回去。“轰隆”不远处的天空划过闪电的光,倒还真响起了雷声。 可此时苏岑晓脸瘪成了苦瓜,莫不是要下雨吧,现在哪有她的容身之处啊。 她未留意到,一颗石子如离弦之箭般急速直射向她,“哎哟!”苏岑晓吃痛,手赶紧代替眼睛去查看脑袋状况,已肿起来一个大包。 “谁!!”苏岑晓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衰过,难不成是早晨院内那几只乱叫乌鸦害的。她怒目圆睁,一只手抚摸脑袋,一只手作攻击状,恐吓道:“谁在那儿?!敢偷袭大爷我,不要命了吧!” 左侧杂草从一阵??,但乡间小路没有灯,昏黄的月光不足以看清隐没在黑暗中的生物。不想从那方位又大力掷出了一个包袱,朝苏岑晓猛砸。 艾玛谋杀啊!苏岑晓大惊着躲闪,好在这次预见了,她定睛一看,地上那鼓鼓囊囊的深色包袱分外眼熟,这不是自己的吗?慢着,她啥时把它给丢了? “咳咳。”伴随一阵猛烈而苍老的咳嗽声,黑暗中的不知名生物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原来是个年迈的老奶奶,穿着古朴医袍。她缓慢蹒跚着走近苏岑晓,脸色像刚吃了只苍蝇般,“年纪轻轻还敢暴脾气,你这包袱一抛差点砸死老身知道么!” 苏岑晓终于自知理亏,讪讪赔礼,“啊,我对不起您老奶奶,要不……“ 她转了转眼珠,”我今晚去您家伺候你洗脚?” “休想!”老奶奶却很精明,一眼看出苏岑晓蹭住的想法,她冷哼道:“用不着你伺候。但是如果你真没地方睡,我可以给你找个住处。” 真是大好人!苏岑晓热泪盈眶,“老人家就是慈悲,我爱死你了。” “且慢,不要高兴太早了。待会儿你跟我到住处后,就得任何事听我吩咐,不得怠慢或者推辞,不然要你好看。” 老奶奶讲话活像个训导主任,让苏岑晓有些胆战。不过要求貌似也不过分,反正她也就睡一晚,明早随便找村民问问回都城的路就启程了,这老奶奶能有多少要求提呢。 苏岑晓果断答应了,拍拍包袱上的灰,完全忘了脑门上的疼痛,谄媚的作势要搀扶老奶奶,“奶奶,您悠着点。” 谁料老奶奶甩开她的手,不允许她触碰,瞪了她一眼,“哪个是你奶奶。叫我菱师父,再听到奇怪的称呼休怪我打烂你的嘴!” 这回苏岑晓彻底受教了,埋头紧跟在菱师父后面,忍不住发颤——真正的老巫婆啊,可算让她见识到了。 琵琶村着实不大,只是地势比较复杂偏僻,村外客初来大都需要向导,村民则早已轻车熟路。这不,才半柱香不到,菱师父就带着苏岑晓绕过大半个村子到达自己家的小院。 但见一雅致农家小院,竟点缀有假山石与金鱼池塘,以及葱葱郁郁的各色花草。刚进院子就有淡茶清香飘来,给这微寒的夜带来丝丝惬意。 天空又是一阵轰鸣。 “还愣着作甚,想吃雨么?真是个呆子!” 菱师父一语惊醒梦中人,苏岑晓猛然回神,忙不迭往前继续跟随。老奶奶摇摇头,转身带苏岑晓绕过装潢清雅的主屋,来到后院。 后院是片窄窄的荒地,除开屹立不倒的破旧柴房便什么也没了。 苏岑晓疑惑,“菱师父,我们来后院干什么?” “哼。”老奶奶皮笑肉不笑,抬起手冷不丁指向那小而残的柴房,说:“自然是给你安排住处啊,喏,那儿就是,里面应该有床被子,柴火和稻草什么堆攒着也挺暖和。年轻人,我已经够关照你了。” 什么?住柴房?!要死了,苏岑晓瞬时感觉昏天暗地,这世道还能再黑暗点么!就那个屋顶开天窗的落破样,她住进去岂不是要与小强鼠友们同生共死? “呵呵,菱师父,你一定是在逗我玩对不对……” “我是言出必行之人。”菱师父不看苏岑晓,率先推开柴房的门,环视一周,她满意的扬起嘴角,“果然有被子。至于漏雨的问题,你只需卧在东南方角落,那里的屋顶完好无缺。” 随着菱师父的视线而望,苏岑晓差点吐血身亡,小小的柴房几乎被柴火堆满了,只剩一小片门边的地方,屋漏偏逢连夜雨,连门边都湿哒哒淌满了。而所谓的东南角落,尼玛那里躺着一大摞高高的柴火,爬不爬得上且不提,就算爬上去她是要被咯成骨架么?! “菱师父……” “要么在这睡要么去田里,你自己选。” 菱师父显然铁了心,直截了当打断苏岑晓还未出口的央求。见苏岑晓垂头妥协,自己优哉游哉的停在门口道:“快放好包袱,还有事情需要你完成呢。” 苏岑晓的头越垂越低,慢吞吞踏过小水潭,轻手轻脚将包袱放在一摞柴堆上。 发鬓花白的老人注视着她的背影,眼神不易察觉的变了又变,更有深意。 夜添暗色,苏岑晓却还不得安寝。 她被那个凶神恶煞的老巫婆给安排了几个任务,只是,这几个抵得上普通任务的几百个。 菱师父是琵琶村的医者,看架势应该也算有名望,毕竟岁数真不小了。 于是第一件任务,便有关这医术:将枸杞、大豆、雪蛤、薏仁米、当归,还有风马牛不相及的牛羊猪心海胆都研磨成一百份最细状粉末,然后分配均匀倒入小沙漏过滤,过滤好再装入封袋,置于炼丹炉中炙烤。 听起来就让人很头疼,干起来简直要了苏岑晓的老命。 她决意拼了,奉命替菱师父泡完茶后就迅速到炼丹房开工。幸亏原材料还是准备齐全的,要是让她去奔波收集那她真宁愿睡田间了。 苏岑晓边回忆老巫婆一通劈啪啪啦飞速讲的制作流程,边琢磨着下手。先是枸杞一百颗,每颗用铁饼压瘪去核后再用小碎刀磨成细粒,接着拿药杵使劲捣,直到成粉末。这么一遭就得累垮人。 大豆薏仁当归研磨参照枸杞,而且不用去核更轻松了一些。雪蛤是动物,要弄死它并去其糟粕留其精华,同样是一百只,苏岑晓从没弄过这些玩意,她一瞬间觉得自己长了许多见识,虽然这长见识的过程痛苦了点。 这时候老巫婆慢悠悠、依然蹒跚着渡到炼丹房来视察,一屁股坐到了门边的藤椅上。 苏岑晓忙得大汗淋漓,没工夫也不想理她。 菱师父却开口,”海胆什么的另需工具,在老身这,你过来拿。” 她颤颤巍巍着从衣襟里掏出一柄密封的短刀,伸手给仓促过来的苏岑晓时又停住,“你可愿意喊我作师父?愿意才给你。” 这不是变相的威逼利诱吗,苏岑晓满头乌云,只得乖乖喊:“师父!” 菱师父这才松开手交予她。苏岑晓看了看那柄短剑,剑鞘秀实,镌着细小的花纹,再拔刀,刀光凌厉,实在是把杀猪的好刀啊! 得亏菱师父不会读心术,要被她知道苏岑晓收刀那一刻的想法,苏岑晓就死不见尸了。 牛心、猪心、海胆用了新刀果真很好剁碎,紧接着磨细杵捣,很快成了肉酱粒。最后两步一气呵成,单个分配再沙漏过滤。这个倒不难,只是封袋花了不少时间。 那个所谓师父乐得轻松,一点儿指导帮助也没有,反倒支着胳膊肘看她笑话。 最终,第一个任务还算顺利,完成了。 “师父、第二个任务是什么?”苏岑晓直接拿围褂边擦汗,抬头看天色黑得如同墨汁了,急忙问:“能不能明日再继续?你看天都这么晚了……” “做梦。”菱师父毫不客气地再次打破她的梦想,“还有两桩事。” “唉算了什么事您说吧。” “第二件事是照料病患,一晚上。” “什么?!”苏岑晓这下真的跳起来了,“一晚上?那我岂不是不能睡觉了?”“而且,哪里有病患?!” “当然不能睡,出了差错唯你是问。”菱师父瞥了苏岑晓一眼,站起身引她进侧门,挥手附门把一转。在这转之间苏岑晓却清晰瞄见师父手间微微的淡光。 可容不得她多想,菱师父推搡着她进去。 进入病患房的刹那,苏岑晓仿佛看到安徒生童话里的怪异世界,嘴巴再也合不上。 第三十九章 旺仔 那间小小的屋子里,映入眼帘的满是排列有序的简陋病床,每张床上似乎都躺着人,厚厚的被子盖得密不透风。而真正令苏岑晓惊异的是那些床边皆漂浮着团白色浅浅的光晕,一个也不漏。 “师父,那是什么?” “你看得到?”菱师父有些不可思议,顺着苏岑晓指的地方望,怎么回事,这孩子竟然能看见灵团? “是啊。”苏岑晓从菱师父古怪的表情中读出了明细,也不好遮掩,“我也不知道为啥,这和施展异术时的那些光是一样的么?” 菱师父缄默,带她走进。 这时候苏岑晓才发现屋正中央的地板上有一个冒着紫气的光圈,里面画着神秘的天际八卦图。 “别靠近!” 突然菱师父发出声呵斥,严厉禁止苏岑晓挪近中央那神秘的光圈,又招招手,“过来,不要管那些光团,你今晚负责照顾病患,给他们进行全身擦洗及按摩。” 她就近掀开一张床的被褥,让苏岑晓看清示例病患的状态。被子下是个紧闭双目、脸色苍白的女孩子,穿着简朴布衣,要不是胸脯还略有起伏的话苏岑晓都差点以为是个死人了。 “她睡着了?这可怎么擦洗?” “尽管擦洗就是,只要不弄醒她。” 老巫婆说得还理所当然,天晓得她心是咋长的啊。苏岑晓汗如雨下,擦洗怎么地也得翻身脱衣,这女孩子是病了又不是喝醉了,稍微个小动作她不醒才怪。 可菱师父是铁面包公,她直接懒得再看苏岑晓,边渡到门口边说:“水就无需你打了,每张床底都有备用,盆与毛巾也是。记住,不准睡觉!不准踏入中央那个圈!” “啊,师父……” “啪”地一声,门被重重关上了,老巫婆抽身离去。奇怪的是,从里面居然找不着插销。 苏岑晓焦急的摸测番却始终没瞧见,她转身看着一堆床铺,苦恼道:“师父啊,我只想问问有没有扫帚什么的,这地上也不很干净呐。” 病患房的地上全是些灰屑和细碎的茅草,还有零丁的菜食纸张,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住下去的。可苏岑晓全屋搜寻后并没有发现工具,只好开始干正活。 她先翻开每床被褥,惊奇的发现无论男女老少都是睡得死死的,一个也不例外。这儿的情况很不对劲,可是想到老巫婆的嘴脸她便不再多想,眼下先将任务完成罢。 苏岑晓并不是护工,也从来没有给人擦洗过身子,连爸爸妈妈的臭脚都是n久以前年幼时洗的。而这些床铺上躺着的人,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况且其中还有好些异性老少,这可如何是好? 死寂般的房间里,苏岑晓一丝不苟的进行着任务,她选择性擦好了女孩子和妇人的身子。说来也怪,那些人在她莽撞不慎的大幅度下竟也没醒过来,仿若死尸。 接下来可就难办了…… 苏岑晓站在一个鼾声如牛的壮汉面前,刚帮忙脱掉上衣就无法再继续脱下去了,她顿感束手无策,半晌也没动静,索性离开床位径直到旁边窗口透气。 “靠!”苏岑晓又巡视了遍房间忍不住爆粗口,“连张椅子都不给,是存心想累死大爷我吗?!” 当然没人回应她。这只是发泄而已,可苏岑晓越想越气愤,加上刚刚想起可爱的爸爸妈妈,还有现代的诸多事宜、以及那个快被自己遗忘的男朋友,想到这么多,她快失去理智,甚至毒辣的想害死李祈烟这具身体穿越回去。于是她不顾老巫婆的告诫,一只脚横人中央那个诡异的光圈。 刹那间、房间里有个方位蓦地响起“吱吱”的声音。 老鼠吗?!苏岑晓吓得赶紧缩脚看过去。 那方位有张床,不见老鼠,床边的原本乳白色光团此时却被成强烈的紫红色,照射得整个房间通明而诡谲。 没有老鼠啊,苏岑晓呼出口气放下心。一霎却突然回神,那团光是怎么回事?!再环绕四周,其他床铺并无异样,光团也还是乳白色。 那么、只有这一张床变异了。 苏岑晓呆在光圈里,不敢挪动脚步,眼睛死盯着不远处漂浮的光团。突然,那光团直向旁边的床上人而去,光芒大盛,笼罩住整张床。 倏尔,光芒淡了。苏岑晓战战兢兢地挪过去查看,她记得那张床,貌似是个少年,还没清洗,他是这屋里长得最好看的男孩了。 床上厚实隆起的被子突然塌下去,像里面空了般。糟糕!莫不是光圈抓错人把无辜者卷走了吧。 她伸手掀起被子,害怕得猛地闭上眼睛。 “主人~” “呃?!”听到这声清脆的少年音,苏岑晓愣然睁开双眼。但见洁白的床铺上,卧着一枚小巧花褐色的蛋,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她俯身凑近,想寻个仔细。 那蛋中果真又跑出声音,“我的名字是叫饿吗?” “啊!!”苏岑晓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很难以置信的问,“你是个什么东西?!” “如你所见啊。”蛋似乎也无奈,悉心向它的迷糊主人解释,“你踏入命轮择兽卦,结果与我血气相契合,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啦。我很会做事很会喝酒,只是,我还要再确认一遍名字,真叫‘饿’吗……可不可以换个呀?” 苏岑晓听得基本明白了,来这个奇葩的大楚这么久,她也逐渐适应了种种不可思议的事端。原来那个八卦图是用来选择宠物的啊。 她有些兴奋,作为一名平日没事干就玩局游戏的资深宅女,对能拥有宠物这件事十分的激动欣喜。苏岑晓仔细搜寻脑中辞海,笑,“叫你‘旺仔’好了。” “旺仔?”那枚蛋虽然初出茅庐、并不知道这个词穷主人所取的名字竟潦草到来自于某种未来饮品,可也觉得不太好听,“再换个好不好~” “不换不换,挺好的。”苏岑晓可懒得费脑细胞去想,她贼贼一笑,捉起那枚蛋,“旺仔,你是不是很会做事呀?” “是的,旺仔什么都会!” “嘿嘿,那帮咱拾掇拾掇那些个大叔和男孩子们行不?”苏岑晓觉得此蛋是奇兽总该有些异能,清洗异性的工作就交给它吧。 “呃……”旺仔像个不倒翁一样晃来晃去,“主人是指卧在床上的奇兽们?既然我已被择出与你契合,他们也就归回光团界了啊。” 啥?苏岑晓愣愣地扫视四周,这才发现原先躺卧着病人的床铺全都瘪了下去,所有的病患都消失了,她指向光团,“他们都回到那里去了?” “没错,主人你叫什么名字呀?” “苏……苏岑晓。”不知道为何,苏岑晓突然不想再用李祈烟的名字,这是属于她的宠物,前世肯定没有经历这一茬。 “好好听!”虽然旺仔只有硬硬的蛋壳,但从甜腻的声音中就仿佛看到了它在眼冒桃心,“主人多大了?” “慢着、慢着。”苏岑晓缓缓神,重新定位一遍来龙去脉,陡然惊呼,“你说你被命轮择兽卦选定,其他奇兽都淘汰了,那、这又算什么?!难道老巫婆、呸!菱师父不知道?!” “菱无涯?她当然知道啊,不正是她将主人你送进来择兽的么?” 纳尼?!敢情这一切都是局中局啊,苏岑晓实在不能理解,毒辣狠心的菱师父为的什么要免费送她个奇兽玩? “旺仔,但凡进了八卦阵,无论何人、哪怕最普通的百姓,也能择出你们吗?” “怎么可能!”旺仔咋舌,“当然只有异术师才能择出了,我们万千上古奇兽,都是专为异术师而降生的。” 苏岑晓惊得眼珠子要掉了,“只有异术师才能?!可我不是啊。” “主人真会开玩笑。”旺仔咯咯笑道,声音比普通少年要稚嫩许多。 “不是、我说真的!” “呲啪”大门被轰然推开,苏岑晓惊慌望去,果然是菱师父,手中多柱了个拐杖,走近一脸严肃的看着她,还有旺仔。 菱师父不等她解释,开口,“原来你真是异术师,说,来琵琶村什么目的?!” “啊?原来师父你拿这个试我,可我真心不会异术啊!骗你是小狗。” “你竟是这枚?”菱师父看仔细了,眼神满是诧异,又被平复下去,“罢了,毕竟还算是我菱无涯的半个徒弟,且信你。” “谢……”苏岑晓感激泪涕,道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菱无涯生生打断,“勿多言!今日你先在这屋睡下吧,别问!敢乱跑打断你的腿!” 苏岑晓几次欲言又止,被老巫婆的气势威慑,也不敢再多问有关奇兽八卦的事情,怕再问又被善变的巫婆遣回柴房,只好灰溜溜地说:“是,师父。” “嗯。”说完菱无涯轻拐竹杖欲走,但到了门口又停驻,头未转,“这枚蛋,你可曾取名?” “取了,叫旺仔!”苏岑晓眯眼笑。 “旺仔?”菱无涯狐疑思虑,又说:“你给我好生待它,以后会对你大大有助的。” “是是,我一定好好待它,谢谢您。” 这回终于将谢字道出了口,菱无涯的嘴角也终于晕染了丝笑容,却也不再多说。 菱师父走后,苏岑晓高兴的捧着旺仔在奇兽床上打滚,突然好奇,问:“旺仔,你难道一直就是枚蛋么?” 第四十章 赐名无桑 “当然不是!”旺仔斩钉截铁的反驳,仿佛这句话大大贬低了它,“只要我与主人你好好修炼,自然会进化的啊。”“进化成什么?”苏岑晓想到了数码宝贝。 “这个、我也不知道。”旺仔的声音略尴尬,“蛋里空间狭小又黑暗,旺仔看不清。不过、等到旺仔出生就会见分晓啦!” 苏岑晓点点头,看来这东西还挺神秘、而且还被她这个凡人所伏诛,无意间捡了宝呢! “主人希望旺仔是什么呢?” “困了、睡觉吧。”苏岑晓却不回答,摸摸光滑斑斓的蛋壳,躺下身子,正当旺仔以为主人不会回答了时,突然听见苏岑晓闷闷的声音,“要是生出来浅裳就好了。” “什么是浅裳?” “改天再和你讲。对了,你要记住我叫苏岑晓,但是对外人万万不可说漏嘴啊。” 旺仔不解,“为啥?” “这个、也改日再和你讲。”苏岑晓一沾上被褥阵阵困倦就袭来,今天干那么多细活可真把她累惨了。枕着软绵绵的枕头她感觉陷入仿佛云中仙境,一点也不想多话,“别对外人说就行,睡吧睡吧。” 旺仔见此也不再问,知道主人今天做了许多超出范围的事很累,遂道声安也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色未亮。 琵琶村的公鸡朦胧着睡眼才从窝里爬出准备打鸣,整座山村氤氲在静袅的雾气中,天边微微泛起了鱼肚白,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梦乡里。 然而苏岑晓却被老巫婆用掀被子的方式毫不留情的从床上叫醒。 她看向窗外,还是墨蓝色,撅嘴央求,“师父……天还这么早,让徒儿再睡会吧。” “找死?”菱无涯依然冷若冰霜,没有半丝同情心,“快跟着我。” 苏岑晓无奈,她可不敢得罪这令人惊怕的老巫婆,爬起时想到蛋,“要带着旺仔不?” “当然!你个蠢材,”菱师父冷眼一扫,严肃道:“我警告你,异兽蛋你必须好生保管,任何时候都不能抛下,就如同它长在了你身上一样!记住了吗?!” “是是、徒儿记住了。”苏岑晓吓一跳,赶紧拱手捧起那枚蛋。 又想起来,“师父,能否让我先去洗漱个?毕竟起床嘛。” “速。” 一个字的力量不容小觑,声音沉稳而有魄力,压得苏岑晓拔腿往院子里跑。 从院子里糊了把脸回来,藏着异兽和择兽卦的那扇门已经被菱师父起符关闭了。 “第三个任务、也是最后一个。”菱师父发表指令时还故意顿了顿,吊人胃口,她瞥了眼苏岑晓急不可耐的脸蛋说:“师父暂时还没想好、你先回你要去的地方吧。” “啥子??” “耳朵坏了?”菱师父瞪她,“让你回想去的地方,就此作别。” 苏岑晓捧着蛋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老天终于开眼,不让她再饱受老巫婆的折磨了,只要别又来个“但是”就好。“但是——” 果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这老巫婆太不靠谱了!苏岑晓直想把耳朵堵上。 “但是往后我要想出来给你什么任务,你就得立刻快马加鞭赶来完成。” “呃?可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啊……”又不是21世纪,而且话说、这所谓的师父貌似都不曾过问她姓甚名谁住哪年龄几何什么的吧。是不是太潦草了? “昨夜给你斩碎海胆肉类的短刀,为师已经放进你的行囊中了。”菱师父扫过苏岑晓不知所云的眼神,“刀柄上我栓了半根‘一线牵’,足够你我传达几句话。” “‘一线牵’?那是什么?” “哎呀主人你连这都不知道!”下方突然传来旺仔急急的声音,又有些无奈,“那是修道者间最常用的通讯工具,每一根断成两截,你一半我留一半,日后联系时拽拽那线对着说话即可,不过每根只能用两次,每次还不能超过一分钟。” “不错,往后有什么不懂得问旺仔,免得外人见你愚钝而欺负你。” 菱师父的话句句如针扎,就连此时快要离别了都非骂不可,苏岑晓的脸一阵青白,连声道是,心里有些难受。 “你的包裹。”菱师父突然丢了个沉甸甸的布袋给她,“之前的包裹被你折腾的破烂不堪,你也够厉害了。这回为师送个大些的给你,咳咳。” 菱师父咳嗽几声,挥手制止苏岑晓的关心,说是旧疾无妨,她拄着拐杖走在前面依然铿锵,送苏岑晓出院。 忽地,她转头,“对了,你叫什么?” “我叫……”苏岑晓衬思,不知道该用哪种身份面对这个平生的第一个师父。 “罢了,琵琶村向来收归入门钦赐名号,既然你在我菱无涯门下,就叫你无桑好了。” “无桑?”好奇怪的名字,这个制度好像道家学派,可是师父不是专职医术的嘛。 菱无涯佝偻身子,又重重咳嗽几声,“因为师独爱桑树,少言多行罢。希望下回见到你时,能稍微长些脑子,不再怨天尤人。” 怨天尤人?她没有啊,难不成是指初见时她的行为?苏岑晓向师父身后看看,依然是馥郁芬芳的院子,依然是雅致的小屋,可是微黄灯光下、植物相伴,许多年来,师父她都是这样一个人生活么? “无桑谨遵师训,”苏岑晓礼貌鞠躬,突然对师父油生感激,她赠予了自己这么多东西,说是住柴房结果并不然,其实也只是个刀子嘴嘴豆腐心吧,“师父,以后无桑定来完成任务,到时候我可以多陪您住几晚噢!” “别。”菱师父又是当机立断的一个字判定死刑,她皱着眉头转身进屋,只留下句,“村口直线第二个弯右拐,赶紧滚。” 还不等苏岑晓应答,院门啪的关上了,就和之前一样,菱师父可真是个老人中豪杰呀。 苏岑晓叹口气,望了眼渐欲初醒的天色,暗想还是赶快出村吧,待村间热闹起来怕是会阻拦她,然后又见肖染岸那个混蛋!她才不要!苏岑晓气急地一路狂奔。 旺仔被她捏的紧紧透不过气,“主人,你是不是想让我胎死腹中?” 啊?苏岑晓这才发觉自己的力道有些大,连忙道歉着将旺仔放进右肩的包裹里,“来,主人要赶路握着你可不方便。” 她却在打开包裹的一刹那愣住,只见包裹里熙熙攘攘,除了自己原先的简易换洗衣裳和食具外全被小小的药包给塞满了,还有那把短剑,憋屈的挤在角落里。 “这都是什么啊??”苏岑晓随地拣了块石头坐下,慢慢翻出药包仔细察看。 药包总共有一百个,有些里面是粉末,有些凸出个药丸的形状,还有些软软的像是液体,还好药包的封上有名称,似乎也每个都不同,只是……她不认识大楚的字啊! 苏岑晓只好尴尬地问旺仔,“旺仔,你帮我看看这些药包上的字,看认得不。” “好!”旺仔直接跳到包裹里,在药包上蹦来跃去,接二连三的词冒出来,还善解人意的添上解释,“这个是麻痹散,向敌方抛洒可在短时间内使之定住;这个药丸说是清泉丹,能清热解毒还有解燥热;这是缠水,让人饮下会短期陷入幻想痴呆中;还有这个!哇塞,太虚丹,只有一粒,但是最珍贵,可以神游别人的太虚,也就是进入敌方的梦中哦……” 旺仔叽里咕噜讲了一大通,听得苏岑晓直犯困,立即打断接下来无尽的长篇大论,“好了好了,我们还是赶路吧,日后再看。” 她稍思衬便知是菱师父所为,一时间百感交集,若不是已快到村口她恨不得直扑向菱师父以表感激,虽然冒着被拍死的危险,但她也不怕了,这个老人家果然还是慈悲为怀的! “主人主人,”关在包裹里的旺仔呼唤她,“你怎么不识字呀?” “呃,俺是穷人,没钱上私塾。”苏岑晓吐吐舌头,打马虎眼,等到了尚轩府安定下来再同旺仔说明吧。不知为何,她对旺仔也是十分的信任,也觉得命轮符合的是她苏岑晓,不是这具毫无生气的身体。 琵琶村离朝都并不很远,其间经过蒙城,再过个云昴郊境便直上楚都了。 这些情况苏岑晓竟也不需要向人打听了,尚在蛋壳里的旺仔似乎什么都知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真神奇。 蒙城,自古兵家常争之地,除开朝都外大楚最繁茂的所在。 但这座城与朝都全然不同。苏岑晓刚刚踏上这片领土时就生此感,之前她一直被关押在轿里风雨兼程,不晓得那些个山寨团哪里来好脚力,不过半天就送她到了琵琶村,也许还动用了异术也说不定。 于是她错过了这座城,但是今天她自己来了。 城门威压慑人,两排兵士站得笔直,目不转睛的注视远方,而门口也立着六名守卫,对入关的可疑分子进行扣押。 苏岑晓还有些担心自己,然而他们在检查包裹看到旺仔时满是惊异,交换了下眼神尊敬的请苏岑晓入城。没想到区区一个异兽蛋有这么大威力!苏岑晓觉得要更加珍惜旺仔。 蒙城的人,不论男女老少,皆有股怡然自得之气。街道整洁,环境优美,连讨价还价的声音都很轻,房屋错落有致,设施齐全,实在是个好所在! “李祈烟?你不是死了么?!” 身后传来个少年惊讶的声音,虽然很好听但是内容让苏岑晓很不爽。 她转头看,一看就沦陷了。 第四十一章 娃娃亲 虽然知这大楚是美人国,虽然也已经见过不少绝色美男子,眼前的少年却还是让苏岑晓心跳漏了一拍—— 只见所有喧嚣刹那静止,世间万物似乎是为了衬托他的美丽而存在。那少年明媚的眼眸仿佛潋滟湖水,剑眉挺鼻,嘴唇红润似胭脂,细腻的肌肤在阳光下灿白似雪,身着豪贵公子哥的锦绣华服,却丝毫不染世俗气,身姿挺拔,手中执着最普通的折扇,却被他闲散间晃出几分飒然。身旁的小厮突然对他低声耳语些什么,他不悦的蹙眉摇摇扇子,“你且先回。” 小厮连声道诺,很快离去。 “喂,李祈烟,你是人是鬼?”少年看苏岑晓呆呆地,便开口问。面色不见骇然亦不见欣喜,让人琢磨不透他与李祈烟究竟有几分的交情。 “呵呵。”苏岑晓干笑,“我当然是人、得亏别人的药才起死回生的。” “咦,”那少年惊奇一声,抢身捉住苏岑晓的手腕号脉,须臾间放下了,脸上却还是不可思议,”真是怪哉,你都死透了还能复生?” 什么叫死透了!他又怎么知道,看来这少年与其成熟的外貌严重不符合,说话也真不怕得罪人,苏岑晓黑线,“我也不知道用了什么,你自己去问景冉罢。不过,你是谁?” “失忆了?”这次少年倒不惊奇,那么严重的状况只落下个失忆真算不错了,“我叫司徒闵,算是你的未婚夫吧。” “未婚夫?!”不是景旭么?!这李祈烟到底欠下了多少风流债啊。 司徒闵嘿嘿一笑,“对啊,李氏与我家是世交好友,只是我家投入朝中不问武林了而已,虽不再是同道,但情谊总归是有的。十八年前你我还在娘胎中时就定下娃娃亲了,你父亲在我家竹林特地埋下一坛百年陈酿压着白纸红字做凭证呢!” “这样,”原来是世交牵绊父母之命啊,那也怨不得李祈烟了,她爱的可另有其人呢,苏岑晓只好挠头,“对不住,我已经被人定下了。” “谁?太傅府那两公子?大的还是小的?” “男子中也有轰炸机器么?” “什么?” “没、没什么。”苏岑晓又是阵干笑,“是大的、啊呸,小的,姓景名冉。” “究竟是大的还是小的啊,“司徒闵狐疑地盯着她,忖思道,“想来那两人我也见过的,那日你不是正巧闹自杀么,娘亲非得带我去开导你,想以我的英俊不凡来感化你……咳咳,你反锁房门见都不见我,接着,景家两个公子竟都来了,两人可都真是俊美绝伦、不可方物啊,” 说着,司徒闵扫视苏岑晓,眼神很让她不舒服,自顾自道:“实在看不出来你这平庸的小身板里能有如此大的魅力,怪哉!” “喂,我忍很久了哦。”苏岑晓听不下去了,管他多帅,说她的前世就是说她,更何况现在还是她主掌这具身体,“你的废话何其多,我有没有魅力关你屁事!司徒、什么来着?恕小女子不多奉陪了,我还得赶路呢。” 咦?怎么这李氏之女重生过后竟像换了个人似的,原先只见得她啼哭悲恸之态,哭得梨花带雨,静下来又和根木头似的,这下子居然字字锋利,面露不屑,可有趣多了呀。他一挥扇子,拦住去路,“且慢,你从什么地方来,又往哪儿去?” 苏岑晓定身不语,慢慢抬起两手在胸前虔诚合掌,闭目道:“吾自南土琵琶来,望大楚都城去,施主请让路。” “噗”这女子怎的恁地逗乐,全然与之前不同,哪有半点寻常姑娘家的模样,他抿嘴笑,眼神一转,“莫非、你并不是李祈烟?” “怎么可能!”苏岑晓惊慌地眼神飘移,强作镇定,“没有没有,我是李祈烟,大楚都城的李祈烟,不用怀疑、别怀疑!” 她这样惊慌失措,反倒更让人添上几分疑虑,苏岑晓一心只想着不能被这个朝代的人知道,不然她就回不去了!然而司徒闵是何其聪颖的人,但他见此也不再追问,只道:“既然你到了我乡蒙城,又岂有不招待之理?反正你迟早也是我的夫人嘛。” 说着很是自然的伸手搂住苏岑晓的肩膀,虽然看起来更像哥们间的动作,但是苏岑晓可受不了再多来几朵烂桃花,她赶紧甩肩,“呵呵,不用了,我真的急着赶回去。” “主人、旺仔好饿!” 却待司徒闵还未出口辩解时,旺仔的声音从行囊里大刺刺的传出来,很是清脆。 “啊,”苏岑晓只得尴尬地解包裹,刚打开旺仔就蹦跳到她的手上,无力的撒娇,“主人主人,旺仔快瘪了。” 司徒闵好奇地戳戳,“这是?” “这是、貌似里面会有异兽出世,我也不十分清楚,”苏岑晓有些头疼,问旺仔,“你还只是枚蛋,严密封闭的,怎么吃东西呢?” “没事啦。”旺仔的声音又弱上几分,本就稚嫩的少年音简直快成女孩子了,“旺仔现在只能进食液体,只需将我浸泡在里面,我可以通过蛋壳吸收入体,不妨事的。” “好神奇!那你要吃什么液体?” “我、我想吃酒!” “酒?!”苏岑晓和司徒闵都微愣,原以为它会讨些米水或者桃李汁,却不曾想一枚蛋也能喝酒么?苏岑晓突然想起来旺仔对她自我介绍时貌似说过“很会做事很会喝酒”,她不禁汗颜,这丫的不会是天生酒鬼吧。 旺仔却在她掌心翻滚,“旺仔最喜欢喝酒了,而且属性便规定酒是最能补充我能量的食物了,不会错的!主人,你要再不带旺仔吃酒,旺仔搞不好一个不留神耗尽气力就载到地上去了,我的壳真的很脆弱的。” “哈哈,怪哉!”司徒闵却在一边抚掌而笑,兴趣浓浓的样子,他当即道:“你看,李姑娘,旺仔都快饿死了,我们家正好营酒业,若去得你们想喝便喝多少,可好?” “岂止好,都爽翻啦!”旺仔一听来了劲,巴巴得求苏岑晓。 苏岑晓扶额想自己身上盘缠所剩无几,也只好应允带旺仔去司徒府蹭酒喝。 “哦也!”一路上皆闻旺仔的欢呼声。 司徒府大气磅礴,不过也是派典型官宦世家的模样,园林山石,无不规矩零整,院落分明,下人拘礼,唯独后院池中有几条异色锦鲤方才添了几分情趣。 “你们家是干什么的?” “哦、不偏不倚是这蒙城的城主。” “哇塞,好威武!”苏岑晓眼冒金星,仿佛看到游戏里城池间战火硝烟弥漫时的霸气。 司徒闵却不懂了,“威武什么?” “没啥、没啥。”苏岑晓懒得与他解释,毕竟古代的男孩子也没有打过网游,说了也还是不懂,“可你又说你们家营酒的?” “嘿嘿,”司徒闵笑得一脸奸商相,“我们城主府的酒生意是全城最好的,哪个敢与我们抢?在下不才,前几日刚刚接手了造酒坊和酒馆计活,爹说只要我干的好,年末能赚他个千万两银子,便取消你我的婚约,任由我快意江湖去!” “纳尼?你就这么不愿意娶我啊?”苏岑晓诧异,她原以为这男子心中对李祈烟有那么几分意思,才非得拉她到府上作客,却不料即将惨遭退婚。 司徒闵突然凑近脸,坏笑,“难道、李姑娘喜欢上我了?” 那张放大n倍的帅脸在此刻苏岑晓眼睛的高清特写下显得更加精致俊美了,他的嘴角略略一歪,看起来邪气逼人,苏岑晓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司徒闵却不着痕迹的收回了脑袋,“开玩笑的,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我打小就想出外闯荡,到哪儿都好,最好去厮杀恩仇的武林,让我磨砺番再回来,那时候的我,定不再是今日的模样!” “那是什么模样?”苏岑晓好奇。 “成就了自己的功绩,”司徒闵瞟了瞟她,“你说是什么模样?哈哈,所以我不愿这么早成家,终年被束缚。虽然我爱这座城,可我注定不能安分在此。李姑娘,对不住了。” “没事。”苏岑晓明白他的心思,正和现代社会那些不甘现状热血去魔都打拼的青年们一个性质。她笑了笑,“别说旺仔要饿瘪,我都快扁了,咱们走快些吧。” “姑娘。”司徒闵却唤她,并不移步,眼神执拗,很认真的样子,“可否等在下几年?等到云昴郊境边的粉梨开遍时,大抵我就回来了。” “几年?具体是?”苏岑晓不得不为李祈烟思虑这门亲事,毕竟这男孩子看起来不坏。 “呃。”司徒闵思虑了会儿,说:“少则五年,多则十年。若姑娘同意,我是决不会外面沾花惹草的,定不负你。” “哈哈。”苏岑晓笑出来,这少年真是可爱的紧,世事如白驹过隙,他安敢许这么久的诺?无非是天真烂漫罢了,“公子多虑,统共算来你我不过见了两次面,这门亲本就是老古板家长们仗着交情任意定下的,如今你爹爹也能为了教育你拿解约做筹码,可见此事有多么不靠谱了。恐怕十几年过去,两家纵然情谊依旧,也对当年之亲轻描淡写就罢。而且……” 苏岑晓沉重的拍拍司徒闵的肩膀,“少年啊,现在可是自由恋爱了,不许那么封建!” 司徒闵怔住了,这李氏女居然是个如此好性情又才思敏捷的姑娘,说得句句在理,又夹杂了俏皮,他不免笑言,“你说的对,不过,我希望你能顺水推舟帮我个忙。” 第四十二章 沉睡三百年 蒙城城主府内,一隅林荫繁茂处。 苏岑晓点头,问:“什么忙? “既然李姑娘也无心与我成婚,不如就此与家父说明,勿让我浪费一年的光景来管理这繁琐的酒庄事务。”司徒闵作揖,不复傲气,看来是真想完成夙愿。 “哦、就是对你父亲说不想和你结婚是吧。”苏岑晓赞同,既然想去闯荡,也没必要浪费一年学以经商,“那你打算啥时候出门去武林招摇呢?” “若父亲应允了,”司徒闵满脸憧憬,笑的很童真,“我即刻便启程。” “这么厉害啊,那我在此先祝你一路顺风了,待旺仔填饱了肚子我也马上就走。” 司徒闵低眉,并未作答,只是起步带苏岑晓和旺仔去了酒窖。 司徒府的酒窖真是独特大方,虽也建于地下,但那地底并不阴暗潮湿,反而通明端正,摆下好些桌椅与修饰,派了三四名小倌来服务及管理。 一壶香醇的“百年醉”缓缓往硕大的酒盅内注入清香浓郁的液体,仿若清泉。 苏岑晓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将旺仔放进满是酒水的碗中。旺仔翻滚个身子,很是舒爽的咯咯笑个不停,随即顿下来,却见伴随着“啧啧”声那酒水顷刻便消失了。 “好喝!旺仔还要!” “多着是呢,来人,再给我端两坛。” 司徒闵倒真不是吝啬之徒,爽快的挥手让小倌不断添酒,直到旺仔的蛋壳蹭的变红,吁吁的重呼吸声响起。 苏岑晓轻拍旺仔,“旺仔、旺仔,你怎么了?喝这么多真不碍事吗?” “呃!”旺仔一动不动,却打了个响亮的嗝,整个蛋壳变得软嫩。 “哈哈,”司徒闵忍俊不禁,“这枚蛋可真好玩,竟然还能喝醉!” “旺仔,”苏岑晓却焦急了,因为此时的旺仔啥话也说不出来了,蛋壳略略起伏,对她的呼唤置之不理。 “它喝醉酒应该睡去了吧,”司徒闵看看周遭旺仔喝空的酒罐,“喝这么多真正植有玉红草的百年醉,不睡才怪。” “玉红草?加了它会怎么样?” “玉红草可是上古仙山才长的草,何人吃了皆会沉睡三百年。被我家族祖先冒死偷盗了一株植在院中栽培,入酒酿中,十分美味,我们司徒家的酒种属百年醉最为著名,几十代也全靠院中那一小亩玉红草。” 司徒闵叽里咕噜地解释了许多,然而苏岑晓只听进去了一句话“皆会沉睡三百年”,她惊呆了,“什么?照这么说,旺仔要沉睡三百年才能醒?!” “不会的,”司徒闵却摇头,嘿嘿笑道:“真正的玉红草主体是几百年前那一株,发展到现在其实只剩分支斜株,都算不得什么,据说几十年前我爷爷年幼时好奇偷吃了一株玉红草分支,结果也只沉睡了十天。旺仔还只枚蛋,更何况喝的是弱化许多倍的酒,应该睡一觉就没事了。” 苏岑晓听到这些心里暂且放下,说:“那今晚我得暂住一宿,没有旺仔我可走不了。”是真的走不了,这一路以来都是旺仔为她引导指路,它若不醒就糟糕了。 “欢迎欢迎。”司徒闵很热情,连声说先带她去房间安置旺仔和行囊,然后就去见父母。 苏岑晓手捧着花色泛红的蛋,还是不住担忧。她跟随司徒闵去看房间,立刻将旺仔放上床盖好被子,郁结烦躁道:“真是的、不能喝酒偏要喝,这下好了吧!” “呃,”司徒闵摆扇柄,劝言,“李姑娘也莫怪它,这不是唯一的进食方式嘛。” “虽然如此,也无需喝那么多吧!还有你、一个劲给它猛灌,都不爱惜小动物!” 苏岑晓刚出口就后悔了,人家好心好意给自己的宠物补充能量还给她住房,她凭啥迁怒于别人?可是、最近她愈发不能控制自己了,脾气似乎越来越暴躁,无缘无故还爱怪罪人。 “你,”司徒闵却突然歪嘴笑,“是不是来了癸水?” “鬼水?”苏岑晓愣住,“什么鬼水?” “你连这也不知道?!”司徒闵这回彻底惊异了,女孩子正常的生理周期名词,全天下的女性都该知道吧,纵然她失忆了,难道这些基本还没婢女什么的教给她?他眼神闪烁,憋红了脸解释,“癸水就是女孩子每月都有的那几天,流、出的物质。” 原来是大姨妈,苏岑晓搞半天才知道,被这公子哥不甚娇羞的样子给逗笑了,“我们那,就是都城,都不叫这个,叫大姨妈。” “大姨妈?”司徒闵却更加疑惑。 “祈烟?!哎哟我的好姑娘!” 正准备讨论下去的二人被无故出现的女声打断,朝声源望去,却见一个高髻乌鬟、金钗名贵缀满头的美丽夫人无比激动的看着苏岑晓,还未回神手臂已被拽住,“你竟然没事?!真是老天开眼、老头开眼啊。” 说着居然拂起衣袖擦眼拭泪,伤心与激动交替转换的万分自然。 “这是?”苏岑晓只好向在场唯一认识的司徒闵求助。 “娘,她失忆了。”司徒闵接收到讯号,无奈的冲情绪夸张的夫人耸肩,又转向苏岑晓介绍,“这是我娘,檀婉,司徒府的女主人。” “啊,原来是伯母,你好你好。”苏岑晓想着电视里拜访时的称谓,礼貌道。 檀夫人似乎也很看得开,和她儿子一样认为如此严重的情况却只成失忆已是万幸了,哈哈笑着,态度亲昵,“叫我娘吧,反正你迟早也是我们家的人!多水灵的孩子啊。” “娘!”司徒闵皱眉,“你怎么能让别人随便乱喊你作娘。” “这孩子,”檀夫人不悦,瞪她的儿子,“什么叫‘别人’,祈烟可是你未来的娘子,我的儿媳妇,怎么不能喊我作娘!” “咳咳,”苏岑晓一阵干咳,扎耳挠腮,开口,“伯母,我自己是有娘的。而且,我不想嫁给司徒哥哥……打死都不嫁。” 檀夫人的眼睛蓦地睁大了,满脸震惊,“祈烟你不是失忆了么?既已忘了前尘往事,为何仍不愿意接受闵儿?” “呃,感情毕竟强求不来,司徒哥哥对我亦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一心只想快意江湖,请伯母成全他吧!” “胡闹!”檀夫人的脸都变了颜色,夫君今日去城观探讨开会了还没回来,她一个人怎么着也得把持住时局,“快意什么江湖!闵儿,你也是大孩子了,下任城主定是你,但在此之前从业经商有什么不好的?不要终日幻想些虚无缥缈的事情,那样对你对我们家没有半点好处,而且……” “而且你和爹爹就是从武林归顺朝廷,宁愿理政也决不愿再飘荡江湖!”司徒闵没好气的接腔,“你都说几百回了,可那是你们的想法,凭什么束缚我。” “我们没有束缚你,”檀夫人语气软下来,语重心长,“待你和祈烟成婚后,也可以带着她偶尔出城游玩,同样潇洒自在啊。” “为什么一定要我娶她?” “为什么一定要他娶我?” 司徒闵和苏岑晓几乎同时开口发问,他们在这点上达成共识,很不理解大人们的想法。 “因为、‘檀夫人却似乎有难言之隐,但她咬咬牙,终于脱口,”祈烟与你自小有婚约,此话另谈,但是、她的父母皆已过世……“ 说到这时檀夫人眼眶微湿,哽咽了,“正是她自己出事不久后,现在她无人依附,我们又怎能不顾她呢?” “什么?!”苏岑晓这才想起来,李祈烟在大楚还真有对假父母,但自从穿越过来就没见过,自己也没萌生想法找他们,真真不长脑子啊。 第四十三章 神奇父子 司徒闵替苏岑晓发出疑问,“已过世了?不久前提亲去时不还是好好的么?!” 檀夫人哭得梨花带雨,“那时自然是好的,可祈烟自杀沉睡后,李兄和少卿来找我,说是因武林要事去往大诸天,若是李祈烟被景氏公子果真救醒,而他们那时还未归来,就不必再等了,希望我能善待祈烟。” “只是未归来啊,”司徒闵反驳,“你又如何肯定他们是死了呢?!” “我肯定,”檀夫人叹口气,眼睛通红,“因为他们夫妇俩武器上的‘一线牵’在某日彻底传来崩坏的讯号,那可是他们贴身携带几十年的利器,与他们同生共死啊。而‘一线牵’是器灭或作用殆尽方断的,我们还没和他们有过联络,所以只能是死了。” 檀夫人愈说愈带哭腔,怜悯的摸摸苏岑晓的头,“祈烟,真是苦了你。” “大诸天?”苏岑晓很不喜欢她怜悯的目光,抓住重点便问,“那是什么地方,很骇人么?” “岂止是骇人,”司徒闵插嘴,拍拍母亲的肩让她到椅上休息,转而解释,“大诸天可是全天下五邪地之一,传闻里面如同修罗血场,又如野兽墓地,阴森桀然,几乎没有人能从里面走出来,这次你父母去应该是为了大诸天的亘古邪器‘噬魂’及追踪冥教基地,因为近期武林人士去大诸天都是为了那些的。” “闵儿你又在外面乱学些什么了,怎会知道这么多江湖琐事?”檀夫人扶着椅把蹙眉,她和夫君已经淡泊江湖,为何能生出这么个心比天高热衷腥风血雨的孩子? “嘿嘿、嘿嘿。”司徒闵只是打哈哈。 苏岑晓却暗暗思索,李祈烟的养父母恐怕还不止尔竹描述的故事中那么片面简单,不知道究竟是为谁而卖力。 她看到檀夫人泫然欲绝,又打算苦口婆心的规劝她成婚,哎,再漂亮的妇人也一样??侣铮??慰龌故枪糯?母救恕?p>  苏岑晓赶紧呵呵笑,“檀伯母,真心谢谢您了,可是我有景冉照顾,生活的很好,实在无须担忧,毕竟我也是个大姑娘啦。” “可是祈烟、男人的话是信不住的,你嫁到我们司徒府来,我可以帮你好好管教闵儿,要是敢负你便让他吃个几百份‘竹竿烧肉’!” ‘竹竿烧肉’的打法还是檀夫人小时候管教司徒闵时用的,现下为顾忌闵儿的面子问题早就不用了。由此可见,女人的话也是不可信的,或者,对待每个人说话都得斟酌再三。 司徒闵凑近来,“既然如此,要不你还是嫁给我好了,别把我当男人。” 又自知失言,呸呸道:“别把我当一般男人,我很专情哦。” 苏岑晓脑勺挂汗滴,摇头,“我不要,管你男的女的,死都不嫁人!” 檀夫人见她态度坚决,也只好暂且颌首作罢,想着等夫君回来两人再一起劝劝,不过看这光景,怕是不可能成功了, 是夜,司徒闵邀请苏岑晓赏月喝酒。 他很高兴,因为父亲和母亲终于同意了让他出外闯荡,不用再与李祈烟成婚,亦不用无聊的经营这一年的酒馆。“今日多谢你了!”司徒闵举盏朝苏岑晓敬酒,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没事没事,”苏岑晓微微沾了口酒,不敢多喝,明日还得赶路呢,“对了,你决定好行程了吗?啥时候走、先去哪儿?” “我早已盘算好了,”司徒闵狡黠的眨眨眼,“出了蒙城,折北去是桃李源,再远点有一山曰‘鼎’,山上有武林名门鼎山派,若我能拜其门下便再好不过了,之后的事走一步算一步罢。”“哈哈,那我祝你马到成功!”苏岑晓举杯又抿了口,忍不住问道:“可你都十*岁了,这年龄再拜师学艺是否晚了许多?” 司徒闵望向皓月,目光清明,“无妨、我算过命,大师说我天资聪颖、是学武行道的好苗子!” 苏岑晓满脸黑线,这个傻小子,还信算命的,人家只是随口胡编罢了,万一到鼎山吃苦不算还自恃横行那可有他受得了。可是眼下、她不忍心打破这个少年的美好幻想,只好微笑,“其实我觉得也是,打第一眼见着你就这么觉得。”上帝啊,原谅她吧,这真的是善意的谎言啊。 司徒闵突然停顿,不知从哪儿拖个铁锹朝院中的某处猛刨土,几下子就挖出来一坛老酒,炭黑的外表其貌不扬,甚至连酒名也没绑上,只是拿起酒罐,下面压了张纸条。 苏岑晓好奇的错过来看,却见那纸条上果真白纸黑字的写着“吾儿司徒闵与李兄之女祈烟(若是女孩子的话)于今日结下婚约,并经双方商榷后在男方十八岁时成婚,不可违逆。大楚贤年五月。”“嘿嘿,看来我弄错了,那时候只是你未出生,记得要喊我哥哥哦。”司徒闵看了忍俊不禁,抱着酒坛与苏岑晓回到桌边。 “哥哥个鬼,”苏岑晓没好气的说,“太恶俗了,都不知道是男是女就随意订婚,真是封建!” “你家旺仔好像在叫你,” “啊?哪儿哪儿?它不是在屋里困觉么?!”苏岑晓神经绷紧了,东张西望。 “哈哈哈!”司徒闵按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我不过是逗你玩玩,你真傻!” 苏岑晓蹭的一下冒火,眼中似有万千冷箭,“司徒闵!谁许你逗我的?” “啊?”司徒闵倏尔消停,脸色突然正经起来,“实话告诉你罢,我明日天不亮便要启程,怕赶不及三日后的鼎山入门大会,所以、现在能和你把酒谈笑,我真的很开心。” “这么早?”苏岑晓愣了愣,想到什么便问:“你同朋友们都作别好了?” 司徒闵却摇头,“哪里有什么朋友、我这一生,皆是独行。” “怎么可能?!”在自己家乡活了这么多年,怎么滴也得有一两个青梅好友吧。 “你可曾知道,我……” “闵儿!” 有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不远处的门柱边唤她,依稀可辨眉目俊朗,虽已岁月蚕食但犹见当年丰韵,那是司徒闵的爹爹,司徒豁。 “叫我什么事啊老头?” 苏岑晓差点没从椅上翻身掉落,再看司徒闵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真是让人恨不得扇他一耳光。 司徒豁倒是习惯了,立在那像根电线杆般不走近,一半的脸都在黑暗里,“你过来。” 司徒闵懒散地踱过去,完全不像个快要离家的儿子,和他父亲生疏得很,“有何贵干?” “你小子,”司徒豁恨铁不成钢地瞪他,注意到苏岑晓的目光便朝她笑了笑,转身却朝屋里走去,示意司徒闵跟上。 “我一会儿回来!”司徒闵朝苏岑晓大喊。苏岑晓的耳膜微微刺痛,干笑着让他放心离去。 苏岑晓虽然觉得奇怪,也实在琢磨不出什么,只能半赏月半打盹的靠在石桌上,心绪又开始天南地北的飘。 她翻来覆去的想,从迎接浅裳的那一夜开始,遇到离奇美少年,然后再是被他用相机穿越,彻底进入到一个奇葩有悖伦常的时空里。 大楚,这个路人皆美丽的朝代。 而且貌似大楚外还有很多新鲜有趣的国家和地区,全然是与那个世界迥异的模样。 苏岑晓遇到的第一个人,是,呃,尔竹?不对!她心里挣扎,不对不对,她到现在很清晰的记得那双惊为天人的美眸、那个白衣蒙面的景府二公子。纵然后来知道那蓝色布是怎样的丑态,也忘不了初见时的悸动。 再然后,驻扎进她的记忆的、便是她的好基友许昱,这个同样从21世纪穿越而来的少年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在她即将熄灭光芒时总能及时伸手拉住她,天呐,突然很想念许昱,他就像亲人般存在。 至于肖染岸,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次是和他吵架赌气跑出来的,而且已经回不了头了。其实他是个多才多艺的好男孩,咳咳、上回书房里的事也算解决正常的生理需要,苏岑晓并未多在意,她真正在意的是、面具背后的那个肖染岸。 当然还有许多的男男女女了,譬如细心的尔竹啦,什么变态公主楚文琴,长得其实很美的,哦对了,还有那个神秘的圣女梓儿,居然在其高贵的背后有那么段艰辛史,不容易啊,貌似、许昱那家伙还藏着个书仙姐姐是吧?想到这儿她突然发现,大楚不止美男多,美女简直是如云呐,而且还都不是普通的美! 她要自惭形秽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苏岑晓还是佩服自己的,只身一人翻山越岭从琵琶村到蒙城,以前那个安分的苏岑晓是断然不敢的,这一路她也收获了许多:可爱贪喝的蛋蛋旺仔,与之有娃娃亲司徒闵,还有暴力急躁的师父……其实大家都是大好人,一直尽力帮助她,不然她可能早就死了。 想来师父的那些药还在自己的包裹里纹丝未动,听名称貌似很有用处,苏岑晓一拍脑门!她终于想起来忘记什么,要助人为乐啊,司徒闵不是出远门么,干脆赠些药给他好了,正好报答收留赠酒之恩。 说干就干!等了这么久那个司徒闵仿佛消失了般,还是先回去拿药罢,毕竟人家要早起耽误不得。 苏岑晓回屋时发现旺仔还在睡,虽然有些担忧但也顾不得许多,提了大半的药就往司徒闵的卧室赶。 司徒闵好像不在卧室里,空荡荡的。 是和父亲秉烛夜谈去了么,看来关系没有所见的那么差啊。 他的卧室竟有股淡淡清香,不是檀香,倒像是荼蘼花的香味,但当时的苏岑晓并不识得。只略略看这儒雅书卷气的卧居腹诽道难怪司徒闵那么迫切要走,这也实在太不符合他的气质了,他压根就没气质可言啊。 所幸、司徒闵不会读心术,且不在这儿。 苏岑晓想了想将药放在案桌上,有几本厚书籍摆放的东倒西歪,这倒符合了司徒闵。 突然她瞥见一本书里露出夹着的纸角,在一众暗黄的封面下有些显眼。她四顾无人后蹑手蹑脚的打开了书,揪出那张纸。 可是、那纸上,她蓦地瞪大了眼睛,赫然用丹朱笔写着几个字—— 第四十四章 缺缺 “孤苦一生” 笔锋苍劲有力,只是那晕染的红字仿若渗出的血,让人胆战。 这是什么?苏岑晓不禁疑惑,又不敢太仔细琢磨那白纸红字,看起来实在太可怕,仿佛字是从人身上吸出的血,而这白纸正是鬼怪的面皮,虎视眈眈阴森地注视着你。 可这纸背面也没什么,翻来覆去就这四个大字,墨笔嶙峋。 纸张也有些皱巴巴,显然时常揪出来探勘,却也不知道是为何。苏岑晓仿佛魔障,明明是普通的四个字,她却眼睛走了魂。 “公子还没回来,你且去准备些宵夜,省得明早赶不及,我去为他收拾行囊。” 突然门边传来小厮的交谈,一个身影答喏后出门,而另一个往房内走来。 苏岑晓赶紧将那张纸归回原位,退了几大步呈现出将要离去的姿态。小厮是司徒闵的贴身侍婢,之前也见过苏岑晓,但她还是微微一惊,“李姑娘怎会在此?” “呵呵,”苏岑晓僵硬地抬手指指案桌上的药包袋说:“给你们家主子送药来了,就在那,上面都有名称功效的,既然司徒哥哥还没回来那我就先走了,呃,替我祝他一路顺风。” “姑娘要不要再等等公子?”侍婢迟疑道,“这些药物,奴婢也不好自作主张付账。” “不用付账!白送的。”苏岑晓懒得再多说,只想回去平复那张纸带来的魔障,“我先走??!?p>  回屋的路上,苏岑晓的心脏直在彭彭跳,不知道那张纸哪来那么大的魔力,到现在还不住让她感到心悸,冷汗森然。 月朗星稀,又是一晚不眠夜。 第二日果然天未亮司徒闵就独自携带包裹离家了,谁的招呼也没打,轻飘飘的。 司徒闵站在司徒府前,最后看定一眼,回想点滴往事和父母,还有正在酣睡的苏岑晓,想到这儿,他的嘴角挂了丝笑容、连他自己也未察觉,今后应该能见到她罢。 最终,他大步流星的离去,头始终未回。 日上三竿时,苏岑晓才悠悠醒来。 她睡眼惺忪着打了个哈欠,第一时间看身旁的旺仔,旺仔居然还在睡觉!推推它,不动,再推它,不动。 莫非真的醒不来了?!莫非那百年醉对人类无效、对动物野兽的很有效?! 苏岑晓急的睡意全无,她加大了劲拍旺仔,手掌在蛋壳上发出咕咚的声响。旺仔还是没有复苏的痕迹,苏岑晓大叫:“啊!尼玛!旺仔你可不能这么睡下去啊!我要怎么向师父交代呀?!” “主人你真吵,” 蛋壳里传出来闷闷的声音,旺仔很无辜的表示苏岑晓惊扰了它的清梦。 “啊啊,”苏岑晓欣喜若狂,一把将旺仔捧在手心,爱怜且变态的用脸蛋蹭蹭它,“你吓死我了。” “旺仔怎么能吓死主人呢,”旺仔也睡不着了,声色清越起来,“不过,主人你貌似多了件法宝。” “法宝?什么法宝。”苏岑晓很莫名其妙。 “你手上啦。” 经提醒苏岑晓将目光投到自己的左右手,发现左手腕居然多了串透明的珠子,其中有一个珠子又不相同,是暗红色。 这东西哪来的?苏岑晓彻底糊涂了,虽说她身上前前后后得了不少饰品,但这样子突兀出现不知来龙去脉的还是第一回,而且还直接拴在了手上。 “倒挺好看的,”苏岑晓客观评价,问旺仔,“这是法宝?” “是啊,这可是世间三十六神器之一,叫什么来着,我忘了。”见苏岑晓瞪它,旺仔委屈道:“人家还没孵化出来嘛,很多事情都被封印住了,连记忆也是。” “哎,那我们给它取个名吧!” “?g?”旺仔歪着蛋身,“它也能有名字?” “废话,万物皆有灵哦。”苏岑晓右手摩挲那串珠子,想摞下来看仔细些,谁知怎么也取不下来了,仿佛孙悟空的紧箍咒,她皱眉,“我去!取不下了,谁干的缺德事啊!” 转念一想,道:“不如就叫它缺缺罢。” “好啊好啊!”旺仔赞成,似乎觉得这个名字更难听,欢乐地说:“主人,我饿了!” “今天不给你吃酒。” “为什么?!” “一喝酒就睡得不省人事,我已有经验了,”苏岑晓拍胸脯,“不会让你饿着的,只是这司徒家的酒过于烈了,所以今天还是吃点茶水什么的吧。” 旺仔自知理亏,乖乖的由苏岑晓安排。 司徒豁和檀婉执意要苏岑晓多留几日,尤其是檀夫人,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挽留苏岑晓,看起来像个闹腾的孩子。 “夫人,休要无理取闹了。”最后司徒豁也看不下去,连声让檀婉端正形态。 他们二人挟了苏岑晓共用早膳,说是聊表心意作践行,司徒豁夹了几个黄金肉饺给苏岑晓,看起来真像个慈祥的父亲,苏岑晓忙道谢,却想到自己远在几千年后的父亲,对她亦是这么疼爱的,眼眶不禁湿润了。 司徒豁却以为她是感伤于自己那命丧黄泉的双亲,遂拍怕她的肩道:“祈烟啊,以后有空或者不顺心了尽管来我们蒙城司徒府,虽然义兄和少卿已仙逝,但我们大可以作你的第二个爹娘。” “呵呵、”苏岑晓干笑,她可不想又认一对爹娘,打岔道:“谢谢伯父,我吃得好饱,伯母手艺真好,不过我也该走了。” 现下也拦不住她,司徒夫妇俩只好不再多言,放下碗筷送苏岑晓出门。 就此别过,不知何夕复相见。 走在蒙城湿润的街道上,天上下起淅沥沥的小雨,洗涤了苏岑晓混沌的五脏六腑,让她倍感舒适,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另一边,司徒府的公子,正跋山涉水,沐浴在雨中攀登严峻的山峰石阶。 他们走向了不同的两条路。 “伶仃读书者, 闲闲遇佳人, 满面曼妙醉, 可知奈若何, 不寄红笺帕, 不为尘俗扰, 待归清奇境, 安在彼方游?” 依稀听闻遥远的艺妓唱起了家乡的诗词,曲调凄婉而贴切,仿佛绝望的鸿鹄,雨中飘渺的却都是苏岑晓不懂的情绪。 不知走了多久,雨停了天还是乌压压。 苏岑晓收起油纸伞,走在偏僻的林间,累的快走不动,喘着气问旺仔,“还得有多久?我今晚注定要风餐露宿么?” “快了快了,主人加油,”旺仔从包裹里探出圆滚滚的蛋壳,“这次是真的,拐弯再走二百五十步绝对能到楚都。” 二百五十步?!苏岑晓嘴角抽搐,这数字可真是、吉利呀。怎么觉得还是很远呢。 未料到旺仔的话居然很准,正正好二百五十步就到了楚都的城楼下,当然是旺仔很有劲头的在旁计数,“二百五!到了!” “……”苏岑晓嘴角又抽搐,怎么觉得像在骂她呢。她还是没和自己的宠物计较,赶紧快马加鞭进城。 之后的事情便是前话了。 许昱那小子不偏不倚趁那时扮演李祈烟“色诱”景冉,也不知道是有啥子目的,还是说、苏岑晓阴测测地笑,许昱果真是有龙阳之好? “祈烟,”遮住面容的景冉依然魅眼如初,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看的眼睛了吧,苏岑晓盯着有些发愣。景冉又唤,“听话,再吃些雪莲粥。” 雪莲粥上还有几颗大红枣,衬着切削的雪莲片及银白的莲子很是美好,这可是珍品千年雪莲,尚轩府内统共就三株。 可是苏岑晓不识货,只觉得清清淡淡的很无味,嚷道:“我要吃肉!我要吃鸡鸭鱼!这些粥一点也不管饱。” “可你血色苍白,已然精疲力尽,必须得进补,”景冉好脾气的抚慰,“还是你想喝人参汤,母鸡汤什么的?” “呃,那我还是喝粥吧。”苏岑晓吓得脖子一缩,她又不是坐月子,吃那些会吐的。 “哈哈,”景冉笑开,眼睛都眯成一条线,睫毛浓密交合,长得能戳死人了,他自顾道:“明日再带你吃珍馐海味,任你吃多少,只是今日怕你的胃承受不住。” 苏岑晓却愣得没听进他的话,被那双笑眼给迷到了,这貌似是穿越以来见景冉第一次这样笑吧,以往他总是谦逊有礼,不冷不热的,顶多微微一笑,还是从语气中听出来的,毕竟有面布遮着。 “祈烟?” 景冉又唤了声,可苏岑晓听见就来气了,什么祈烟祈烟的,她哪里是什么祈烟!于是她仿佛梦游般攥住景冉的手,恶狠狠地说:“别叫我祈烟。” “……那我叫你什么?” 听到景冉风轻云淡的回应苏岑晓反倒如梦初醒,大惊自己怎么也不控制下,还轻薄人家男孩子,她赶紧放开手,呵呵笑,“没有没有,我开个玩笑,就叫祈烟。” 她见他醉人的眸子还盯着她,便干巴巴重申一遍,“就叫祈烟。” “早点歇息。”景冉却猛然起身,离开了床边,往门口走,搭上门栓时转头,“夜已深,盖好被子。” 门被轻轻的关上,景冉离开了。 可苏岑晓半晌未动,心里不是个滋味,刚刚景冉明显是欲言又止,他怎么老这么憋屈呢?都是你个害人精!李祈烟!她心里不住的咒骂自己的前世、也不怕阴魂来找她。 第四十五章 祈澜居 第二日初升旭阳,天气异常好。 苏岑晓刚刚洗漱好被人恭敬领到膳食厅,景冉正在等她。 却见桌上果不其然全是美味珍馐,而且搭配营养合理,有鲍鱼翅加薏米粥,还有油汪汪的馒头配上苋菜,旁边摆了杯清淡的白梨羹,另有黄金烧麦和水煮小笼包,以及水果馅的水饺,旁边的一盘配菜尽是糕点,另一盘尽是鸡鸭拼盘,红红酱色很诱人。 这也太夸张了吧?苏岑晓懵懵地被带到景冉旁边的座椅上,只是一个早餐用的着这么丰盛么?! “祈烟,早。” 一如初见时,同样的招呼,同样的眼中缱绻情意,景冉端直身子并未开动。 “早啊,”苏岑晓也确实饿了,这些美味佳肴赤果果的刺激了她的肠胃,于是她呵呵一笑便也不客气开始用膳。 囫囵吞枣的吃完些小笼包和鲍鱼翅,苏岑晓边赞不绝口,边一口灌下白梨羹,“我吃饱了!诶?你怎么不吃?” 景冉仍然蒙面,蓝色的面布干净齐整,他只偏头看着李祈烟用食,自己一动不动,连碗筷也未准备,听闻问话他眼中欢快神色一闪而过,“我已经用过早膳。” “是么?”苏岑晓狐疑的盯着他,恐怕景冉是怕自己的丑陋面容吓得她胃口全无吧。 不过也是,她见景冉点点头也就不再多言,起身道谢时想起来什么,便问:“景公子,我父母、哦我是指养父母,李氏夫妇,他们真的死了吗?” “你听谁人说的?” 于是苏岑晓便将进入蒙城的经历过程统统讲给了他听,反正也没什么好瞒的。 “司徒闵?”景冉不置可否的挑挑眉,思虑着说:“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他们不会那么轻易赴死的,祈烟,你是不是记起来从前了?” “呵呵呵,没有。” “那你怎会知道李氏是你的养父母?” “尔竹说的呀。”苏岑晓耸耸肩,“就是那日我去太傅府观赏时,哎,你就别瞒着我了,反正我是与你身份对调了对不对?” 景冉的眼睛闪现冷光,点头,“对。” “你怎么啦?尔竹是被逼迫的,你可别想多了要害他啊。”苏岑晓察出端倪,赶紧诚挚地劝告景冉。 “不会,”景冉淡淡一笑,“这些菜烹煮得可好吃?” 见他转移了话题,苏岑晓也只好接茬,由衷赞叹道:“好吃极了!尤其是鲍鱼翅,我在五星酒店都没吃过这么妙的!” “五星酒店?” “啊、我是指很好很大的酒楼!”苏岑晓不慎说漏嘴,赶紧填补解释了句。 “最近厨房来了个小丫头掌勺,厨艺很精妙,这鲍鱼翅便是她做的。” “哇哇,多小的丫头?” “嗯……”景冉颌首沉思,过了会儿道:“就是很小的,比你小。” 这古人说话几分钟都说不到点上去嘛,干嘛老是装神弄鬼,她问的是具体数字啊! 见苏岑晓气鼓鼓的瞪着自己,他失笑,于是拍了两下手道:“进来吧。”又对苏岑晓说:“你可以亲自来问问她。” 原来那小厨子谨遵吩咐躲在外阁内,听到景冉喊自己赶忙搓手拍拍褂上的灰,乐滋滋的进了屋。 苏岑晓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眼睛黑白分明,眼神像小鹿般躲闪怯懦,睫毛浓密纤长,小脸蛋粉扑扑的,朝她露齿笑出一齐白晃晃的牙。 又是个小美人胚子呀。苏岑晓暗道老天不公,怎么这个时代好看的人那么多呢?她回应一笑,“小姑娘,你多大啦?” “十岁了。”小姑娘很和气。 “不错不错,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小朵!”小姑娘朝苏岑晓和景冉鞠躬行礼,道:“姐姐就是李祈烟吧?老听哥哥提起你,今日见到姐姐真是、真是……” 小朵挠挠头,显然词穷了。 苏岑晓却哈哈笑,这小丫头还真是率直天真,不过,她很疑惑,“你哥哥是谁啊?” “我哥哥姓许名昱,”小朵笑脸盈盈,很开心的样子,“他总是说祈烟姐姐是个逗比呢,姐姐可真厉害。” 啥子?!苏岑晓愣住,是个逗比?!许昱整天是这么诋毁她的?这小姑娘怎么还一副乐活的样子,“他怎么给你解释、逗比的?” “他说是很逗人欢乐的墨笔,好像是种比喻。姐姐,小朵也好想被哥哥夸赞成逗比呀!”小朵见苏岑晓很和蔼可亲,便贴近了些挨在桌边。 可苏岑晓的脸色一阵青白,隐隐又想作笑,觉得小朵太过天真可爱,和旺仔有得一拼,想到这儿她才发现还没给旺仔准备早餐,就笑眯眯地问小朵,“小朵啊,刚刚我喝那白梨羹,其滋味真是妙不可言,你可还有?” “有的有的!”小朵雀跃,得到未来女主人的认可真是太值得庆贺了。她急匆匆的赶回厨房拎了满满一小桶白梨羹送来。 景冉颇感欣慰,伸手想抚正低头品尝的苏岑晓的青丝,然而手到半途却又放下了。 小朵在一边尽收眼底,奇怪道,“公子,你不是要摸姐姐么?为何不摸了?” 此言一出景冉和苏岑晓都僵住了,景冉尴尬地挥衣袖起身,只说:“休要听她胡言,我还有事务处理。你且小心点回屋。” “啊,呃,好的。”苏岑晓埋着头不敢看他,脸上有些微红。 待景冉离开,小朵瘦小的爪子攀上苏岑晓裙角,苏岑晓低头看她可怜巴巴的望着,“怎么了?” “姐姐、姐姐。”小朵连声唤了好几次,“我来帮姐姐提着食物吧,另外,小朵还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秘密?”苏岑晓挑眉,“快说快说。” 小朵却摇摇头,粉唇略嘟,“我想去参观姐姐的祈澜居,听说特别好看!等到了那儿再告诉你好不好?” “什么祈澜居?”她如同丈二的和尚,自己明明住的只是普通的别院,名字好像都没有吧,景色倒是真不错。 “姐姐难道还不知道?”小朵惊讶,“公子他早几天就令人着手雕凿匾额,给你居住的别院命名成‘祈澜居’了,好好听呐!” 看着小朵冒桃心的表情,苏岑晓才明白过来,她昨日天暗才回来,并不曾注意许多,这别院换没换名又能是什么大事呢? 直到苏岑晓回到别院,才终于证实了小朵所言不假,门框焕然一新,其上的匾额水墨色印刻了三个古风古韵的大字。 这景冉还真是用心,苏岑晓嘴角晕染了抹笑容,带着小朵进屋。先去看看旺仔罢,她觉得没必要隐瞒什么,在床榻边瞄见了那枚圆滚滚的花色蛋。 小朵也在旁边,惊奇的注视着。 而旺仔翻滚了下,率先出声,“主人主人!旺仔要饿死了!咦,你带客人来啦?” “莫急莫急,”苏岑晓倒了杯白梨羹,捧着旺仔轻轻往里面放。旺仔“吁”地呼出口气,仿佛泡温泉般舒爽。 “真好吃,哎呀,真好吃,”碗里的羹不停的向蛋底聚拢而消失,旺仔不住啧啧称赞。 “祈烟姐姐,这、这是?”小朵惊得有些结巴,不敢靠近。 苏岑晓爽朗地笑,“这是异兽蛋,以后里面会有小动物孵出来哦,别怕,他很可爱的,还是个男孩子呢。” “小朵不怕!”小朵鼓足勇气,突然话锋一转,说:“姐姐,你这儿可真好,小朵言而有信,将秘密告诉你罢!” “呵呵,好啊,我洗耳恭听。”苏岑晓觉得不听白不听。 “就是、”小朵示意苏岑晓弯腰,将小嘴巴凑近她的耳朵,用细糯的声音说了些什么。 什么?!苏岑晓闻言大惊,她赶忙摆手,连声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们小孩子就爱恶作剧!” “小朵没有骗你,只是祈烟姐姐你不爱相信别人。” 苏岑晓脸有些红,“哪有不爱相信人,可是你说的也太离谱了。”“那祈烟姐姐来与小朵赌一局如何?” “赌一局?啥子?” “嘿嘿,”小朵狡黠地笑,“景公子对你肯定有意的,可是姐姐并不喜欢他,对不对?”“嗯。”这么小的孩子居然如此鬼精。“赌局便是:姐姐装作和景公子亲近,常伴左右,冷落他人,看小朵说的真是不真?” “这样就行了?”果然还只是小孩子啊,苏岑晓无奈地笑,“旺仔来作证明好了。” 旺仔卧在碗中打了个响亮的嗝以示同意。 “好!只要姐姐照做。” “没问题。” 小朵一天都在苏岑晓的祈澜居里,弄山茶逗树影,玩得很尽兴,直到夜深才回许昱那儿。苏岑晓则倒头睡了个昏天暗地。 过几日,尚轩府的桃花已凋零。 但是在初寒时节苏岑晓却感到不住的燥热,怎么回事?明明都脱下了裘袍,还命人取羽扇轻轻摇着,然而却坐如针毡,一刻也静不下来。 归府已有好几日,旺仔的睡眠时间多了许多倍,所以景冉还没有见着它,倒是许昱很喜欢这个花里胡哨的小蛋,总捉着他说要带到厨房让小朵煮了吃。 “你敢!!”苏岑晓河东狮吼。 “哎呀,”许昱掏掏耳朵,笑道:“岑晓啊,你这些天脾气见长呀。” “我不想见到你,放开那枚蛋!”苏岑晓满脸怒气冲冲,可怕的有点不正常。 许昱沉默地想了想,开口,“那我明天再来罢。” “明天也别来!” 第四十六章 白拂 苏岑晓的脸色和猪肝似的,涨的通红,她强作镇定,从许昱手中夺了旺仔便送客出门。 许昱不复笑容,很奇怪的盯着她。 他说;“你确定?” “万分确定。”苏岑晓倚在门栏边,逗弄手中的旺仔,都不曾抬眼看他。 “好,苏岑晓,以后也不准找我。”“谁找谁是猪!” 目送许昱的身影风速般渐行渐远,苏岑晓才垮下脸色无奈的泛起苦笑,问自己只是和小丫头打个赌闹这么严重是不是太过分了? “主人,我想吃酒!” 旺仔突然嚷道,全然没洞察苏岑晓的心思,她摸了摸它,笑,“好,反正也不在司徒家了,酒应该没那么烈。旺仔啊,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好不好,他可是这府里的主人哦,会送你好多酒吃的。” “好啊好啊!”旺仔兴奋的滚了一圈。 景冉见到它却是蹙着眉头,好看的浓眉都快连成山峦,“这是异兽蛋?” “咦,你知道呀。”苏岑晓押了口茶,嫣然一笑,“没错,就是异兽蛋,据说异术师才有,可我并不是,我也不知道为啥。” “嗯,这种花色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哈哈,我很厉害的哦,很会做事很会喝酒,”旺仔却骄傲的自吹自擂,顺带为自己的肚子着想,“公子,主人说你会送我好多酒吃,是真的吗?”听声腔要口水直流三千尺。 “呵呵,”景冉淡淡地笑,“自然是真的,不过,能否先告诉我,你是什么属性的?” “旺仔什么也不清楚,千年来的记忆皆被封印,直到重生才会开启。” 怪了,景冉又紧锁眉头,一边也唤下人端来酒盘,断续间,瓦罐已摆满了整张桌子。 “不要客气,请用吧。” 苏岑晓和旺仔当然都不会客气,她将旺仔放进了盛满酒的碗中,自己竟也兴致勃勃的倒了杯酒,小酌了一口,“哇,好美味!” 转头问景冉,“这是什么酒,怎么给人没有酒的戾气,反倒有清清酥糯的感觉?” “这酒名‘李圆’,摘取李子果与糯圆相酿,埋于李树下七七四十九天,凌晨时刻温煮,再置入酒窖冰库深藏,本就没多少酒度,才放心让你们品尝。”景冉把玩空酒盏,眼色深沉,“不过我还是第一回见着如此贪酒的异兽蛋,大开眼界了。” “哦哦,你真贴心。”怎么李祈烟就看不到这一点呢,毕竟景冉之前没这么丑吧。她笑了笑,问:“公子啊,大多数异兽蛋都不贪酒?那吃什么呢?” “只吃汤水或清羹。” “对了,你不也是异术师嘛,是不是也有异兽蛋啊,孵化了没?” 苏岑晓说话如同机关炮,景冉却勾起抹笑,“正在孵化期,送往天山了,待它出生会来找我的。” “?g?为毛孵化期要送往天山?” “等你的异兽蛋出现第一道裂缝时,就必须要送往天山用流觞泉洗涤,用无上彩虹温笼,一般大约需三个月,它出生自是记得主人所在,然后天山的离合镜会将它送回你身旁。” “哇,这么复杂,天山那地方好玄妙呀,是不是有仙人在?” “没有仙人,只有天山派,异兽池正是由他们管理保护。” “这样啊。”今后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原来这个时空真是数不尽的有趣多彩啊。苏岑晓干脆将有关旺仔统统问清,“那啥、异兽蛋不是个蛋嘛,是不是以后孵化出来的异兽都是鸟禽类吗?或者蛇什么的。” “不是,异兽蛋里的异兽飞禽走兽无所不有,但是没出生前谁也不知,物种一直在更新。” “哦哦,那你之前问旺仔属性是什么意思呀?难道不是物种?” 景冉摇摇头,“属性指五行属性,分别是金、木、水、火、土,无论是怎样的奇荒异兽皆有属性,且大多只有其一,也有少部分两种属性共存。” “难怪,可旺仔说它什么千年前记忆封存,重生开启?却又是啥东西。” “异兽蛋每一千年换次主人,也就是一千年完成任务,重回蛋内,封印前尘记忆,但是有关属性都会略知一二,像旺仔这般空白如纸的、很少见。” 苏岑晓又举盏喝了口酒,看来这景冉真是当朝百科全书,以后有啥不懂得多问问它好了。不过,听他所言,自己的旺仔倒真有些奇葩,也好,她就喜欢奇葩点的。 眼看碗又见底,苏岑晓捞起旺仔重新灌入“梨园”酒,对它更加喜爱了,“旺仔呀旺仔,你还是不要叫景公子为公子了。” “那叫啥??” “嗯……”苏岑晓一番思虑,展颜而笑,“叫、义主人。” 义主人?景冉和旺仔都微愣,尤其是景冉,整双美眼透露着惊疑不定。 “为何叫义主人?”他问。 “因为,你想啊,义父义父的多难听,反正你对我有情有义,不如让旺仔多尊敬你些。” 景冉其实还是没太懂,她说的这框子歪理能说明什么?不过他识趣的轻抚旺仔,“乖,叫义主人。” 异兽不轻易唤别人称主人的,但旺仔也很喜欢景冉,大约是因为他的异术“万兽语”的缘故,于是只好慢吞吞喊了句:“义主人、好。” 此时苏岑晓却打着算盘,想起来和小朵的赌约正在实行中,于是邀请景冉同游尚轩府。 景冉和她在院落间玩得很开心,几次都被逗出了笑,每次的笑眼都迷晕了苏岑晓。她索性拉住景冉的手,仔细看了看,手指纤长肌肤细腻白皙,竟比女孩子的手都要娟秀! 苏岑晓拉住景冉奔跑出府,特意经过幕僚馆,正好碰见许昱,他的一头亚麻黄发很刺眼,和几个幕僚在打牌,却心不在焉地,瞄见了苏岑晓、还有苏岑晓与景冉紧牵的手。 随后,在苏岑晓得意洋洋的目光下,许昱摔牌而去,景冉当做没看见,任由苏岑晓牵出了府。 府外的朝都街市照样如往日般熙攘繁华,正是下午时分,街上的人却半毫未减。某些赶集采货的小贩风风火火地来走,某些携妻伴子乐悠悠的吃食散心,还有些丫鬟小姐的出门逛街,买些花饰布匹,顺带被地痞流氓们调戏,还有许许多多的小情侣们你侬我侬令人艳羡地玩乐谈情。 “好热闹啊!”旺仔从布袋里探出圆滚滚的头,感叹。 苏岑晓依然没放手,牵着那只芊芊美手却有些紧张,找话题道:“景公子,我该叫你什么呢?”发现自己对他的称谓也太生疏了。 “叫我,”景冉怔住,思考了会儿,鼓足勇气说:“小冉冉。” 啥?!苏岑晓大跌眼镜,她都怀疑眼前的景冉是不是真的,不然怎会让她喊这么肉麻至极又显得他娘炮的称呼。 她干咳两声道:“小冉冉?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呵呵。” “没玩笑,”景冉却执拗起来,“你从前都是这么叫我的,现在我已经接受了。” “呵呵、呵呵,那好吧,小冉冉就小冉冉。”苏岑晓只得也接受,毕竟赌局还没完呢,她要尽可能与他亲近,“我们去听评书吧,你认得路不?” 景冉沉默,用行动证明了他在大楚都城这么些年不是白活的。他们到达都城最闻名最多人的评书酒楼,大堂正中有个蓝衣的说书先生,长得却很年轻,明显没有说服力。 “这么年轻?说书人不是大多都年过半百了嘛。”苏岑晓坐定问景冉。 景冉轻声解释,“人不可貌相,这位说书先生是全大楚最著名的,据说他五岁已阅百书,自幼神童,说的评书属实居多,且涉及秘闻。今天正好是他的专场,他每年只说一次,你看,座无虚席。”他们的两个位置还是出示了太傅公子的令牌才额外添得,所以在凭中的空道间直对说书人,不免显眼。 “真厉害呀,他叫什么?” “艺名乃白拂,真名与其家世无人知晓。” “为毛,不肯透露?” 苏岑晓欲追问却见景冉竖指嘘声,原来白拂先生的评书专场要开始了。 “各位听客下午好。”他的相貌很普通,朝众人作揖,不罗嗦的直取命题,“今日首列要讲的便是十八年前太傅缉拿歹毒异术师,并抄杀全家满门的事情。” 众下皆骇,苏岑晓也没想到今天一来便讲的是太傅府与异术师的故事,她看看景冉,后者倒镇定自若,目不斜视的盯着说书人。 “却说那太傅,今年已俞花甲,一代风流,还在朝廷任官。当年促使他动用玄黄旗追杀异术师却并非冠冕堂皇的灼灼之词,只是因为他喜欢上一个绝色的女异术师。” “什么?!”听到这桩秘闻大家都忍不住脱口惊叹。 “不错,想必各位有人已猜到,太傅喜欢的异术师心系另一异术师,两情相悦不顾太傅,甚至缔结婚约产子,其实太傅与那女子本是青梅竹马,男子却是后来插入,太傅很讨厌异术师,因其父上太傅便是被异术蛊惑钻研入魔而死,所以太傅大怒,其间琐事已不知晓,但他实在按捺不住遂向当今圣上请命后取了先皇御赐的玄黄旗前去追缴了异术师夫妇俩。这是、一个因爱成恨的故事。” 白拂的首列说得十分快,居然短短一段话便全部概述完,底下的听客不满意了,“白先生,你就说这么几句,大家伙都不尽兴啊,后来的结局呢?还有细节呢?” 说书先生淡然一笑,又作揖,“实在抱歉,各位,白某只能说这么多了。接下来的故事还是回溯到一年前的花移山土匪劫狱,当时还未讲完呢。” 听客们虽不尽满足,却也知白拂这么讲也就打死撬不开口了,只能继续听着土匪的故事,暂时埋下对太傅秘史的惊异。 苏岑晓却感觉到旁边的景冉周身气流旋转,突然捉住她的手说:“我们走。” 第四十七章 玉璧蚀心 走?这还没说完呢?苏岑晓倒真觉得这白拂先生说的土匪故事很有些滋味,待听完再走也不迟啊。 但景冉不容分说,拉住苏岑晓欠身走下二楼,直朝老板柜台而去,“掌柜的,可还有空房?” “哎呀,这不是景公子嘛。”掌柜的很识趣,一眼认出常来此地吃喝的贵客,作揖笑道:“当然有,当然有,正好余一间。” 尼玛!景冉是要带她住古代宾馆么,成何体统?她可还是贤良贞德的黄花大闺女啊,没想到大楚的人竟如此开放。 苏岑晓双手抱胸,离景冉遁远几步,“你你你、要做什么?” “放心吧,我乃君子。”景冉靠前揽住苏岑晓的腰,避免他人起疑,耳语道:“别急,我们另有其事,完毕就回府,用不了多久。” “呃,”苏岑晓愕然,想了想说:“好吧,我且信你。” 景冉亦不再多言,只轻轻握她的手,四顾观望下,领了钥匙上三楼进入最后一个房间。 苏岑晓面上有些微红,这还是第一次和男子独自在类似宾馆的地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心不扑通扑通跳才怪。 眼下最后一个房间灯光暧昧,外面的天色也已然华灯初上,香炉微醺,房间弥漫着清雅的香味,而桌椅和床位焕然如新,褐木的光泽闪烁在两人的眼中。 “咳咳,”苏岑晓干咳两声,出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为的什么事,现在总能说了吧。” “傻站在那儿作甚。”景冉倒淡然如尘,径自到桌边提壶倒了两杯茶,招呼苏岑晓过来坐。待两人坐定,苏岑晓的心渐渐缓下来,景冉轻轻笑,“不要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今天在这我们只是为了等他。” “等他?谁?” “白拂先生啊,”景冉慢慢押口茶,“他竟能知晓这么多,定不是普通人。” “他普不普通与我们何干?” 景冉无奈的瞟眼苏岑晓,“没有直接关联,但是作为太傅之子,朝廷重臣,我还是有必要彻查番。此事需小心审慎,切不可打草惊蛇,否则惊扰贼子就糟了。” “公子是说我是贼子?” 房间内凭空出现男子美妙的嗓音,景冉大骇下拥住苏岑晓,朝声源望去。 却见房间唯一的窗户大开,风飒飒吹进来,白拂先生似乎是从那儿飞檐走壁进的,还是普通的面容,一袭蓝衣显得身姿卓绝。 他一屁股坐在了椅上,笑了笑说:“何必如此紧张,我绝不是贼子。” 景冉仍然拥着苏岑晓,小心翼翼的坐到白拂的对面,面布遮盖看不清表情,美眼里光色波动,“景某并未指公子是贼子,只是提防某些有害的人。” 白拂的眼睛狭长的眯起来,“我知道你在等我,所以早早收了场让其他说书人代替我继续,引来骂声一片。可见、我是多重视景公子你呀。” “如此,景某倒要多谢你了。”景冉不动声色,忽的伸手呈结印之姿,“不过还望白公子还是速速据实禀报,否则休怪我无情。” “禀报什么呢?” “关于你所知道的太傅秘闻,”苏岑晓清晰看到景冉指间浅银光汇聚,他的脸色严肃,“那些都是从何而来?” 不料白拂却哈哈大笑,眉眼间皆是傲气凌然,停顿下来压迫地说:“从娘胎里带来,你信是不信?” “不信。”景冉没有半刻犹豫,结印完成抛出光团牵制住白拂,后者的颈项被有形的光线圈住,半点不能动弹。 白拂却翻身一转,手中也迸射出金色击流与景冉相抗衡。 又是个异术师!苏岑晓如同局外人观战,表情震惊,原来大楚的异术师竟是如此的多? “今日本公子说累了,不与你计较。”白拂却适时收手,慢悠悠的说了句挑衅的话,把景冉这个好脾气的人都激得美目圆睁。 苏岑晓忍不住出口,“那你找我们做什么?打酱油么?” “打酱油?”白拂愣了愣,摇头,“应该不是,我只来看看客人。你是他的发妻?” “发你个头。”苏岑晓额头青筋跳动,什么眼神啊,这人会不会聊天?她指指景冉,胡诌道:“他啊,是我舅舅。” 舅舅?两个男人都霎时瞪大了眼,纵然景冉蓝布覆面,但论其绝世美丽的双眸与眉峰,还有飘洒的万千青丝,怎么看都应是个年轻男子啊。 “呵呵,我早熟,其实嘛,我才十岁。” 这下子苏岑晓自己收不了尾,话是约扯越离谱,她也只得挠挠头道:“我老的快。” “哈哈哈。”白拂却仰头大笑,觉得面前的清秀女子很是逗乐,但现下也不能多耽搁了,于是他挥手,继续按原路窗口返回,临行前爽朗的对苏岑晓一笑,直接忽略了景冉,“若真想知道因由,日后有缘相见我会告诉这位姑娘的。”人影一跃纵身跳下阁楼。 苏岑晓赶紧趴到窗台去看,却见酒楼下人群熙攘,灯光晕染,白拂已经不见了。 又是一个奇人!苏岑晓转头看景冉,有些不好意思,又被自己抢了风头。 景冉并无反应,一口气喝完未凉的茶,眼神倏变,对苏岑晓温柔的笑,“饿了么?是在这用完膳走还是回府用膳?” 他还真是关心她的肚子啊,苏岑晓又好笑又倍感温暖,现在她再也不担忧景冉会对她做什么了。真正爱一个人,是会为她克制住*的。于是苏岑晓莞尔一笑,“我还没尝过这里的酒菜,吃完再回去吧。” “好。” 好好先生从来都是说好。 苏岑晓觉得也许就是景冉对李祈烟太好了,才会让李祈烟不懂得珍惜,面皮固然重要,然而一颗不倦怠的心更为重要。 回去的路上他们各自心怀鬼胎,但逢着激烈的杂耍团还特地凑凑热闹拍掌叫好丢了大笔赏钱,路遇黛河时,景冉还被苏岑晓拉住学着众人买莲灯挥笔写心愿,放入河中随它东流。 “小冉冉,你写了什么呀?” “没写什么。” “骗人,我明明看到有一排字了。” “嗯,写了一排字。” “你!” 景冉死活不说,苏岑晓只得作罢,说让自己不懂大楚的文字呢,改日定要好好学学。不过景冉也不懂21世纪的汉字,哈哈,刚刚还特意探头看她的,歪着脑袋探索半天也没看懂呢。那样子倒是有些可爱。 旺仔在她的腰间布袋里睡觉,貌似听评书间就慢慢睡着了,然后一直没醒。其实苏岑晓也察觉到旺仔的异样了,时常思虑会不会是百年醉留下了病根。 到达尚轩府后他们各自回屋,苏岑晓还十分亲昵的道了声晚安,还连声嘱咐回去一定要记得补晚餐,刚刚为了照顾她的感受景冉都不肯摘面布用膳,真是善良的人。 苏岑晓拎出旺仔,放在床上让它更安稳的睡觉。这时候腹间却开始升起灼热了,她又感觉到硬物咯身,连忙掏看,原来是梓儿给她的那块玉璧!通体碧绿,着手却发烫。 她仔细看着它,眼睛有些胀痛,神思也不清明,那块玉璧仿佛嗜血的妖眼,一眨不眨的凝视着苏岑晓。 怎么回事?苏岑晓忽觉胸闷气短,满脑子混沌,肺腑灼烧,看着玉璧捉着玉璧都十分暴躁,恨不得杀个人来缓解痛苦。 杀人?她脑中一丝亮,也许杀个人真会好些呢?谁说的?那玉璧告诉她的,轻轻细细的如毒蛇吐舌蕊用苏岑晓听不懂的语言,说出她能理解的话。 我要杀人!苏岑晓挣扎着半弯腰离开床榻,欲往外边跑,但是内心忽的现过清念,不对不对,这一切都不对劲,师父给的药呢?依稀记得放在橱阁里,就在那边! 苏岑晓凭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找到了菱师父赠予她的药包,她接近虚脱,混乱的寻找,但无奈大楚的字不识得,依稀记得旺仔说什么清泉丹能清热解毒,可眼下好几类药丸类,她如何分的清?苏岑晓接近虚脱,只好下定决心一股脑吞了好几类药丸,不管许多了!总有一个是对的吧。 可其实,清泉丹们被横扫到了角落里。 受不了啊!苏岑晓的眼睛变得通红,师父给的什么狗屁丹药,压根不管用!她只觉得热、热、热!内心燥热浑身也燥热,心脏和大脑都要炸开了,五脏六腑都在澎湃,啊啊,不行!她想杀人!但凡有个人来,无论是谁,苏岑晓都要杀死他。此时、她的大脑已经神游太虚,真的不受控制了。 偏偏此时,还真有个人来了,纤瘦白皙的手推开祈澜居的大门,直朝苏岑晓的屋子快速奔进。 他推开门,苏岑晓如同凶兽般扑过来,手操起挂在墙上菱师父送她的短刀直接砍向他。 “婆娑定。”那人不疾不徐的念了句,仿若点穴般定住了苏岑晓,那柄短刀啪的落在地上,差点砸着苏岑晓自己的玉足。 那人无奈的笑笑,好看的手拾起短刀挂回了墙上,浓密长睫下眼睛清澈闪烁,一对浅浅的卧蚕将他那张好看不似真人的脸添了几分亲切感,他顶着妹妹头,看起来既现代又乖巧。 第四十八章 圈定者 来人竟是阿越!苏岑晓昏迷中被他撬口灌入清泉丹,又用得古怪术法为她抑邪。 他取下她腰间的明亮玉璧,分分钟感受到扰人心智的邪异气息,仿佛有妖瞳注视。阿越微微蹙眉,边观摩着玉璧边等待苏岑晓清醒。 苏岑晓睁开眼便瞟见笑意浅浅正注视她的阿越,“啊”!一声惊叫脱口而出,她难以置信的擦擦眼睛,眸中已然清明。 “这么热情啊。”阿越手中不停把玩着玉璧,“想不想我?” “想你个鬼!”苏岑晓又青筋暴跳,粗鲁的一下子坐起身子,问:“既然你来了,就赶紧的将我送回现代吧。” “那可不行,”阿越语气坚定,神色却依然轻佻,笑得愈发妩媚。他整理妹妹头前的碎刘海,解释道:“李祈烟已经兑现契约,我当然不能出尔反尔,必须履行职责。今天幸亏我来了,要是晚一步可就难救你了。” 苏岑晓这才猛然想起邪乎玉璧的事情,“对哦,晚一步我会死吗?” “不会,但是你会杀死别人。” 啊?!杀死别人,这可是犯法的,看来这玉璧不容小觑,竟有那么大的能量吞噬人性,害的她差点酿成大祸,“这究竟是什么?” “你看,”阿越却悠悠然,横转玉璧,将底字指于她瞧,”这是大楚的上古文字,一般的古人都不认得,但我毕竟不是凡人,凭兴趣翻阅了资料终于明白此玉璧名‘噬魂’,这行对你的小字是‘噬吞残心,魂恸杀止’,意思大概指得此玉者被扰心神,狂躁难忍并杀人才能制止。” “好可怕!”苏岑晓决定今后绝不再乱收别人送的挂饰什么了。还不晓得手上挂着的缺缺是不是也同样为邪派魔物呢。 她见阿越捉着玉璧,赶紧想推出去,“你是异术师应该没问题吧,这么喜欢的话送给你好了。” “你给了也没用,玉璧阴影已驻于你身上,除非你杀死一定数量的人让它颐养在精魂中,等它不复滚烫后才能新觅猎物。 “岑晓、你就是最新的猎物。” “what?居然推不了?!”这事可真麻烦,但是阿越怎就凑巧来的?必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苏岑晓歪脖子,无邪的看他,“只好听天由命了,不过你今日来找我作甚。” “自然是户主嘱托的啦,”他从灰衣了摊开一张书纸,懒懒散散的说:“还记得李祈烟与你见的最后一面么?她还有话没讲完。” 苏岑晓回想起来,她与李祈烟正面对话时。那只鬼魂说的拖拉,半天也切不到主题,弄得她懵里懵懂,最后好似是真有话要讲,却像白素贞被法海拉走般遗憾的飘去了。 “什么话?” “正是关于这枚‘噬魂’玉璧。李祈烟也经历过起死回生这一出,她应该告诉过你。”阿越继续盯着书纸,似乎上面概述了整个事件,“所以她也得由梓儿硬塞与她的玉璧,前世和后世毕竟有些像,竟是同样的愚钝,不加怀疑佩戴在身上多日,我能问个题外话么?你为啥要戴着它,也不疑虑?” “呃、因为,”苏岑晓想了想,直说:“它看起来挺漂亮的啊,戴着很好看。” 阿越愣了秒,随后鄙视她一眼,回到正题,“李祈烟与你相见时间紧促,没能说出这件重要的事情。她想告诉你,切不可接收紫衣女子给你的玉璧,如果无奈接住也得丢弃荒野,才能避免悲剧的发生。” “难道她、因为此玉璧杀死了人?” “不不,噬魂上的字是有变化的,针对不同人的内心,击溃诱惑。李祈烟与你倒是在这十分不同,她被噬魂影响身体每况愈下,因为噬魂分给她的是‘噬安添燥,魂疾加身’,最终导致她夭亡。你却是截然不同的,连我也未想到,原来你是暴脾气啊。” 苏岑晓被说得脸红,辩驳,“没有没有。你也不早说,刚刚可害惨我了。” 见她岔开话题,阿越也不再多讲,咧嘴笑道:“我也是才知道啊,最近客人多,这夙愿本上才轮到李祈烟。” 夙愿本?“什么是夙愿本?” “商业机密!嘿嘿,”阿越却直起食指嘘声,看眼左手腕的居然还准确的现代款手表,发现时间耽误了,赶忙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帮不了你,据史载噬魂唯一的破除方法便是找到上个不幸中招之人,以他血浸泡半日就行。既然是梓儿扔给你的,你还是先去找她比较好,应该能找到那人。” “可梓儿不是要置我于死地吗?”苏岑晓并不傻,“她又怎会告知我前者所在?” “你在古代这么些天,言辞也越来越古香古色了啊。”阿越感叹,忽略苏岑晓瞪他的视线,轻飘飘留下句‘就看你的造化了’霎时凭空消失。 “喂喂!你给我回来!” 苏岑晓急了,奔出门找,朝天上望,却再也不见阿越的身影,她气的原地跺脚,却惊觉手里还捉着那块?人的玉璧。 她气的一扔,低空划过抛物线远远的丢在院中的草丛里。 然而等苏岑晓再回屋,那块“噬魂‘玉璧又恐怖至极的出现在了床旁桌上。不要啊!!啊她需要旺仔!于是苏岑晓蒙被抱住床上还在酣睡的旺仔小小圆滚滚的身体。 翌日,阳光晴朗。 大楚的天气忽冷忽热,前阵子刚冷过一场,都让人以为要直接跳过夏天入秋冬了,现下几天却已是知了虫鸣不断,池塘的荷花骨朵都要慢慢舒展开来。 苏岑晓在太阳底下缓慢的伸了个懒腰,却仍然驱散不掉心中的烦躁。 不行了,她必须要去找梓儿。 旺仔从布袋里探出头,也后知后觉到主人的不对劲,嗓音如同清铃,“主人!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苏岑晓正斜倚在祈澜居外的大柱横栏上,面色苍白,冷汗留下,心中却汹涌如潮,她勉强一笑:“我没事哦。旺仔,你大概要啥时候才能出生?” “这要看旺仔和主人的努力程度了。” “怎么个努力法?” “异兽蛋和主人的修行啊,只需给我多吃点酒,然后与主人互相合作,多处理事情。其实也是自然而然的,一般异兽蛋出现第一道裂缝大概需要三个月吧,然后送往天山异兽池孵化三个月,总共不过半年啦。” 半年?那么远啊,看来眼下的紧急情况是没办法指望旺仔了,苏岑晓扶额,又想到什么,“互相合作?真的能让你快些出生?” “当然了,旺仔记得史料记载,有异兽与主人合作无间,十五日就出生了呢,甚至没经过天山那道!”旺仔扭扭身子,完全不像个男孩子,“主人那么希望看到旺仔呀。” “呵呵、”苏岑晓干笑,不愿意打击这个忠心不二的异兽,“那是自然。所以现在让我们来互相合作吧。” “主人需要旺仔做什么?” “很简单,待会儿我带着你去见个紫衣姐姐,长得可漂亮呢,你要帮我吸引她的注意力,旁敲侧击出噬魂的事。” “呃,”对人来说都太难了,“怎么旁敲侧击?” “就是对她说什么自己是从幽冥界来的,长久记录噬魂经历,正好查到她这儿,不晓得她可知道噬魂的圈定者什么的,懂吧懂吧?” “嗯……旺仔会努力的。”旺仔牢牢记住这些,想着待会原封不动说出口。 苏岑晓脸色终于轻松了些许,趁着大好天气去找圣女罗。当然她先去了景冉那,装作随意瞄瞄发现不在,后来还是找尔竹打听到梓儿大部分时候都在自己的府邸——圣女宫。 圣女宫坐落皇城不远,甚至几步路就到,应该是怕死的皇帝为了防患于未然,或是以备不时之需而特意修盖。 梓儿的住宅也如同她的嗓音和眼瞳般梦幻,前前后后可见飘荡的缎带笼罩屋窗,虫鸟鱼儿也相聚在小池假山间,其乐融融,整座府邸优雅而别致,华美而统一。 可惜不能从大门过,否则梓儿就会知道了,所以苏岑晓从后门爬了几米高的树跳在墙梁上不知如何下去。 “喂,要不要本少侠帮你?” 府外墙下传来熟悉的声音,离她近在咫尺,苏岑晓绷紧了神经低头看,却见许昱站在墙根处,抬脸冲她龇牙,身着黑色袍子,衬托得那头亚麻黄发无比耀眼。 “少不要脸了,还少侠。”苏岑晓嘴硬,出言讽刺,“您怎么干起这种高档的活,受您跟踪真是荣幸。” “谁跟踪你了,我来溜达,见你鬼鬼祟祟地躲到后门偏墙,定是图谋不轨。”许昱却比她还嘴硬,脸上挂着非常熟悉的笑。 苏岑晓僵在墙头不敢动弹,高高在上的瞟他,“切,还来溜达,这皇都附近远离市集,除了守卫就是守卫,有什么好溜达的?” “嘿嘿,”许昱窘迫地摸摸头,“也不是啦,我就担心你嘛。上次是我不对,不该拿你的蛋开玩笑,我们和好吧。” 和好?苏岑晓心头一动,转念又想这么快恢复如初不就看不到效果、也不能证实小朵的话了么?可她也有点扛不住,毕竟许昱算得上她在古代的唯一交心人。 于是她干脆小心翼翼的坐在墙头,两只腿晃晃悠悠,状似随意的说:“许昱,我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景冉了。 许昱如花的笑颜瞬间凝住。 第四十九章 梓儿的梦想 “你在逗我?”他忍不住问出口,不敢相信苏岑晓的话。怎么可能!她定是在说笑。 苏岑晓很正经,“我说真的,景冉可是绝佳好男人,对我温柔,谦逊又有礼貌。虽然长得确实差了些、但我苏岑晓并不是视觉系动物。”她斟酌着说,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可信。 “如此、也好。” 许昱的脸刹那变得像纸般苍白,平日里不羁飘立的亚麻色发也耷拉下来,仿佛坍塌的帐幔。他轻轻的说话,头终于垂下不再看她。 圣女宫的几个小厮匆忙到院墙这边来,苏岑晓见不能再耽误,她看许昱的反应也就那样嘛,小朵说的完全不靠谱,于是苏岑晓索性纵身跃下,连招呼都不和许昱打一声,更别提让他帮忙了。 “扑通”苏岑晓重重摔在了院内草垛上。而许昱还在院外墙根处静静耷拉着脑袋。他和她,仅隔一道墙,却像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幸亏小厮们端着瓦罐和需要的工具前蹄已离开,否则就被发现了。苏岑晓痛的龇牙咧嘴,第一时间掏出旺仔关心它的情况,“旺仔,你没事吧?” “这点点距离,还在袋中,旺仔没事的啦。”旺仔在她掌心轻轻摇晃以示自己真的无碍,声音也清越欢乐的很。 “好,我们抓紧时间。” 苏岑晓隐约记得从尔竹那套来的信息,圣女宫的主殿位于中央,大概前进几百米就到了,只是这一路上的耳目有些头疼。苏岑晓东躲西藏着,好在圣女自己身怀异术,并未对圣女宫严加护卫,所以苏岑晓还算侥幸行至主殿,主殿竟没有守卫。 “旺仔,你自己会不会走路?” “嗯,可以滚哦。” 也是,毕竟旺仔还只是枚蛋,圆溜溜的只能靠滚来滚去了。苏岑晓的气息不知为何已经到门外还未被察觉,她小心翼翼的戳破窗纸往里看,真是走运!梓儿正紧闭双眸,懒散的斜卧于长椅上,似乎在闭目养神。 梓儿后方书桌边的窗户敞开了,应该是为了午后透气,苏岑晓却瞅准这个时机,警惕地踱步到另一边,将旺仔轻手轻脚的放到书桌上,接下来就靠它自己滚了。虽然旺仔说它的蛋壳脆弱,但由此看来,比起普通的蛋类坚固了不是一点半点。 旺仔身负重任,慢慢滚到地板上,刚刚落地的瞬间发出咚的声响,恰恰吵醒了梓儿,她美眸一凛,冷眼扫过来,出手快而准的直扫窗外,幸亏苏岑晓已经伺机躲到树荫后。 “姐姐。”梓儿还准备一探究竟,却被旺仔叫住,他的声音温糯动听,连梓儿都讶异的伸手拾起了他,“你是异兽蛋?为何这般花色。” “没错是异兽蛋,我叫旺仔,花色天生而来,姐姐不必太在意啦。”旺仔尤为乖巧,“不知姐姐闺名?” “梓儿。” “姐姐为何叫这个名字?” 梓儿岔开话题,“你怎会在此,是有人将你特意扔到我屋内的么?” “当然不是啦。”旺仔矢口否认,轻快道:“旺仔是从幽冥界来的,长久记录噬魂玉璧的经历,之前突发情况失了线索,现在正好查到你这儿,姐姐难道是噬魂的圈定者?”它很聪明,将苏岑晓马虎交代的话又改了改,觉得这样问更容易获得回应。 “幽冥界?”梓儿眼中意味不明,反问道:“为何要你记录这些?史官么?” “恩恩,蛋只是我在人间的形态,到了幽冥界我就恢复原形,专门为记载噬魂而生啦。” 梓儿捧着旺仔,似在揣测它的话。半晌,才笑道:“原来如此,我不是噬魂的圈定者,此前的我倒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旺仔急急问,听得窗外的苏岑晓都好一阵激动。 “我对噬魂也很好奇,既然你是记载它的,可否将再远些的圈定者事迹与我讲讲呢?等听完了再告知你也无妨。” “呃、这个,”旺仔尴尬地打马虎眼,“可是幽冥界有规定,不能随意将信息资料说给外人听。” 旺仔真棒!苏岑晓躲在窗外握拳给它鼓劲加油,原来自己的异兽真的是好聪明呀。 “我并不是外人,”梓儿的声音更加柔美,还添了些许梦幻,眼瞳渐现淡绿的色彩,她循循善诱,“偷偷告诉你哦,我虽为圣女但真实身份是猫妖,所以同属幽冥暗泽一类,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这下子苏岑晓糊涂了,梓儿究竟是真信了旺仔执意要探听噬魂的来头还是其实要拆穿旺仔的把戏呢?她捉摸不透这个猫妖,要她还是当年那个天真易羞的小猫妖就好了。 旺仔还只是个未出生的嫩异兽,它招架不住梓儿的幻瞳,底线就要崩溃,硬撑道:“姐姐、还是你先说吧。” 梓儿目光炽烈,“我先说?那你给我当我异兽好不好。” “姐姐法力高强、还没有异兽吗?”旺仔觉得蛋头膨胀,女人真是多变又可怕。 “没有。”梓儿摇摇头,“我是妖,不是异术师,所有的法力都靠血脉相承,永远也及不上异术师,这是天命。然而你是我见过最特殊的异兽蛋,我能感觉到你,” 她轻轻摩挲旺仔,继续说:“感觉到你体内强大的气息。异术已经无法。但据说只要异兽蛋心甘情愿,也是能收于旗下的。你就帮姐姐,别回幽冥界了吧?” “姐姐如此执意要强大,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要总有一天能配得上他。” “他?” 梓儿不解释,重回正题,“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异兽蛋,所有想知道我都告诉你。” 这女人可真麻烦,旺仔无奈,心底一想,又换了种说法,“旺仔很想帮姐姐,只是这是最后一桩任务了,将这些记录归案便放我自由,到时候任我自在逍遥啦。” “真的么?”梓儿想这倒正符合她的意愿,毕竟异兽蛋强求不得。 “真的真的!所以姐姐你先告诉我,待我回幽冥界记录好就回来找你。” “万一你不回来怎么办。”梓儿虽然求兽心切,但还是长了脑子的,“你得与我缔结个誓约、才好放心告知你。” 旺仔不经思考,“行!” 苏岑晓却担忧的不得了,原来梓儿在打她异兽蛋的主意,旺仔那家伙似乎也不明白誓约的意义,想来她都没和旺仔都还没正式结契呢,难道异兽蛋们都不用?不过眼下,据她看多了电视小说的经验,还是不要轻易与人誓约的好。 可旺仔尚未和她到心灵相通的地步,一心为主人,便立刻在那张写了“异兽蛋旺仔完成幽冥界使命后定回来辅助圣女梓儿,否则魂飞魄散”的纸上印下自己笨拙的蛋体画押。 梓儿舒展开笑意,悉心将纸约收入纳盒加符咒封闭,温柔地说:“我也不得不告诉你了,现在玉璧我给了一名女子,叫李祈烟,在太傅二公子的尚轩府里,但我不知道她的噬魂语是什么、会产生什么,反正都是不好的。” “恩恩。”旺仔心底恨得牙痒痒,都是你害得主人那么痛苦,好生歹毒。 “至于前个圈定者,曾经是我的熟人,已经反目。”梓儿轻描淡写,“至今我也不知道为何与我反目,但那已不重要。他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噬魂似乎让他变得孤僻怪异,常常自吹自残。” “啊,那他最终怎么痊愈的?” “‘沐血重生,剥离噬魂’呵呵,”梓儿轻笑,有很多事情还是不能多说,“你应该知道,噬魂圈定者,大都死了才解除,传说中唯一的方法是找到上任以其血浸入半日。但他的上任已死,只好另辟蹊径,效果很好。” “好可怕啊,”旺仔隐隐明白了什么,忍不住寒噤,又想到要去寻他,便问:“他现在在哪儿?咳咳,我得详细记明哦。” “最近知道的情况是、他去了大楚的云昴郊境,似是寻物,我也不十分清楚。” 云昴郊境?好熟悉的名字,苏岑晓恍惚想起来蒙城和楚都间似乎就隔了个云昴郊境,自己还走过,但当日匆忙并未细看,甚至连丰碑都没注意,不过那地方也的确不如名字那样的文艺,很是平庸的郊外而已啊。 “他叫?” “千夜。” 旺仔看也问得个大概了,瞟瞟窗外,便说道:“梓儿姐姐,我要回去归案啦,请将我送到屋外,让我自行离去,旺仔很快会来找你的!” “嗯。”梓儿倒是不再怀疑,捧着旺仔开门出屋,轻轻地将它放在台阶上,似乎有了那张纸约便彻底放心,也不多问,正准备抽身离去,旺仔也准备长呼口气放松。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梓儿突然绕过门往旁侧走,想转到另一边看情况。难道被她瞧出什么端倪了?原来她要去关窗户,原来那窗户是从外面才能关的! 苏岑晓听到啪哒的脚步声,一下子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刚刚迈出打算接回旺仔的脚步顿住,四下却又没能掩盖住整个人的角落,树荫都不够繁茂,总不能让她跳到树上去吧。 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却有股强烈的光芒自天而发,直直笼罩住苏岑晓,苏岑晓瞪得眼如铜铃,却又刺痛得合上。好熟悉的感觉!好振奋的感觉! 第五十章 穆尽之 又是微醺的阳光味道,又满载着夺目刺激的人儿,仿若九天而下的神灵。 她的浑身被奇异的包裹着,灵魂似乎慢慢飘起来,闭着眼随光辉瞬灭。苏岑晓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子,睁开眼时整个人懵住,大脑轰鸣作响—— 纯白的床单,纯白的墙,蓝绿色的床边柜,空气里满满消毒水和药物的气味,忙碌奔走的白大褂,身侧还高高挂着点滴瓶,而自己的左手也被扎针正注射着药液。 天!呐!她伸左手捂住嘴,撩动了针头传来隐隐的疼痛正告诉她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在做梦。苏岑晓欣喜若狂,恨不得跳起来,她居然、回来了! “晓晓?!你终于醒了!” 这是个人重症看护病房,素雅的老妈正从外面拎了水瓶回来准备给她擦洗,看到女儿醒过来二话不说丢了水瓶大力抱住她,眼泪开始哗啦啦的掉,“你可算回来了!爸爸妈妈都快担心死了……” 老妈诉了许多苦,苏岑晓也很想念她,不再像往日那样嫌她??拢?桓?舻挠底∷???杪杷档挠?2伊遥??踩滩蛔 巴邸钡匾簧?蕹隼戳恕?p>  “老妈,我好想你啊。” “妈妈也想你。”老妈见苏岑晓这样,也就心疼地轻轻抚她的背,安慰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回来……了?”苏岑晓愣了愣,察觉到老妈言辞中的不对劲,怎么好像知道一样。 老妈苦笑说:“晓晓,当日你莫名其妙的在博物馆晕倒,被路人送往医院,然后通知我,但怎么也醒不来,身体状况明明良好,连医学研究者都惊动了。我渐渐发现不对劲,找人压下你的病况免得八卦狗腿来打扰你。然后,我就去找他。” “他是?” “岑晓!”老爸惊喜的声音猛然响起,见他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风尘仆仆,似乎刚下班。西装革履,除却几缕白发英俊不减当年。 他也拥住苏岑晓,大男人的眼里也无法自控的落下几滴泪,“晓晓!你受苦了!” 怎么老爸老妈都好像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样子,自己不是被阿越穿走的么?阿越似乎真名是另一个吧,“老妈,你是去找忘川了吗?” “不,”老妈摇摇头,眼里还噙着泪花,已经不能再隐瞒了,“晓晓,你已经在那个朝代知道很多异术的事情了吧。” “恩恩。” “其实很久以前我也是名异术师,”老妈不顾苏岑晓惊愕的眼光,执意说清楚,“但我爱上了你爸,我的家族是异术界赫赫有名的巨头,从来都是血统纯正,禁止与普通人类*。我当然不肯,便挟持族里最优良的后代说必须成全我与你爸。族长咬牙答应,但我必须得自动请愿缔结异术命途,我本以为是要我死,结果其实族中那个优良血统可以救我,汲取我的能量又保我周全。我巴不得不做异术师,不再卷入纷争。那名后代却无端对我产生情愫,找过你父亲,却只揍他一顿就放过。” 老爸点头补充,“他是个好人,让我必须得照顾好你妈。” “从此我便成了最普通的人,”老妈洋溢起微笑,“不过我过得很幸福。谁知那名后代这几十年来心里都不曾放下我,找过我几次,晓晓你应该还见过他,他长得比你爸俊。”最后句话惹来老头子的怒视不满。 “我见过他?”苏岑晓却认真回想,“比爸爸还帅的人啊,好像有!*岁的时候,我家来过一个年轻的大哥哥,长得可帅了,咦不对,那只是大哥哥诶,很年轻的样子!哪能明恋你几十年?” “就是他啊。”老妈无奈,看来女孩子的花痴真是与生俱来从小具备的,对好看的人过目不忘。她想起什么,关切问:“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先?” “不饿,矮油老妈,你快点说下去吧。”苏岑晓是个急性子,容不得太婆妈,更何况在这个惊天大谜的诱惑下,她哪里吃得下。 老爸忍不住乐滋滋地戳她,“看这熊孩子。” “好吧。这几十年他也帮过我们家不少忙,当然是瞒着族里的,要被知道他就死定了,唉,我们欠他太多了。这回我实在找不到别人,那些异术师朋友早就不联系了,所以我去求他,帮我找找你在哪,因为看你的情形我大致能猜出是魂穿了。” “老妈你好厉害!” “别恭维我了,”老妈抚摸苏岑晓的头,让苏岑晓觉得很舒服,很久都没有被人这么疼惜过了,真好。老妈一股脑说:“他欣然同意,毕竟他和忘川还有些情分,于是就去问他。忘川说你在大楚,但这是生意虽然抱歉也实在不好带回,然后他便拿了些什么与忘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他不告诉我。随后忘川见物眼开,终于将你的灵魂穿回来。” 这么说、那个喜欢老妈多年的人便是她的大恩人???蔗??泵ξ剩骸澳撬?衷谠谀睦铮?乙?煤酶行凰? ?p>  “我在这儿呢!” “哪呢哪呢?”苏岑晓四顾环望,病房里除了爸妈和她自己压根就没有别人,她望眼欲穿都没找见第四个人。“咦?” “我在这儿呢!” 又传来声招呼,苏岑晓赶紧寻找,终于在推车上逮着一个跳动雀跃的……小纸人? 汗,这是什么?这竟是当年那个美轮美奂的大哥哥?鬼才信!不过这东西好新奇,她凑近脸单手捉住小纸人,嘻嘻道:“我在找大哥哥,你又不是大哥哥,你是个什么呀?” 小纸人挣扎又缄默,跳将一句:“笨瓜!我就是你大哥哥!” “?g?那你怎么缩水成纸人啦?” “笨瓜!我就是你大哥哥!” “……”苏岑晓看向爸妈,汗颜道:“这是啥子?不会就只能说两句台词吧?” “哈哈。”爸妈也被逗乐了,老妈解释道:“这是种通用道具,叫‘重啼纸人’,其实也就是翻版录音机再高级些。使用者对其表演一套动作再说两句话施术,将纸人放在指定地点,无论身处何方都能开启,重复多少遍动作,重复多少句话全看你施加多少法力了。” 苏岑晓手中的纸人已经耷拉,“原来如此啊,不过这个大哥哥应该是个有趣的人吧?” “是啊,很有趣,”老爸又插嘴,“但是肯定没你老爸有趣,对不对啊涟涟。” 涟涟是老妈的小名,她白一眼老爸无视之。 “他比你帅。”苏岑晓出语惊人。 “哼,他肯定没你老爸精神!” “他比你帅。” “你这熊孩子,胳膊肘子老往外拐!”老爸假意恼羞成怒,捏捏苏岑晓的脸。 “可他就是比你帅啊。” …… 老妈无比欣慰的看着苏岑晓和老爸嬉闹,心中却浅浅淡淡的满布惆怅,这孩子,不知还能这样自由快活多久。 “对了老妈,说半天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苏岑晓扶着酸麻的手臂问,“还有,能不能拔针了?我都醒了,这是葡萄糖吧。” “他和你妈我同姓,对他要尊敬哦。”老妈眯眼笑,姿态像极苏岑晓,直接忽略拔针一事,“全名穆尽之,他父母比较古朴封建,都取笑说他不是亲生的呢,有点顽劣。” “涟涟,你对他了解可真‘少’。”旁边的老爸忽地撅起了嘴巴,讽刺老妈。老妈哭笑不得,往他脸上啵一个就没事了。 苏岑晓眼眶却不知觉的又湿润了,自己太久没有见到亲人,多么想念他们啊。从前自己不懂事老嫌父母烦人,但离开的这些时日,她每天都在想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着再见,甚至万念俱灰事,她都想着:哪怕只有一面,哪怕只是魂魄远远的漂浮着看一眼,她也要见到。 所以,现在的苏岑晓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将她的爆性抑制下不少。她想起在大楚经历了好多事,还有好多话没说,一脱口只呆呆喊了两个字:“景冉……” “晓晓,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苏岑晓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起他,“哦哦,我是想问,老妈,你是什么异术啊?是不是将其遗传给我了?” 老爸老妈呆掉,“怎么,你从何得出?” “因为有异兽蛋选择了我啊,但是异兽蛋不是只选择异术师的么?而且、每当有人施术或下咒时,我总能看到光芒汇聚,包括那些暗地下手的我都能警觉,这算啥异术吗?” 老妈默然,看来终究是天命,这孩子一到异朝受磁流影响封印便解开了。她点头,“异术的传承必须是直接亲子关系,当年你出生时我就拜托穆尽之将你的异术封印,可不曾想到,你的前世竟还有那段动辄千年的纠葛,将你卷入其中,想来,也是冥冥中自有安排。” “这么说、我和老妈的异术一样?” “嗯,此术名曰——” 老妈扫一眼苏岑晓满脸期待的脸,平仄道:“‘天机不可泄露’。” 苏岑晓直接要吐血身亡了。 “嗨。” 突兀地,门边传来磁性的男声,一家三口望去,却见一身穿白大褂的翩翩少年,手中拿着病历卡和笔,正笑吟吟地向他们打招呼。 苏岑晓听到了自己口水哗啦啦流下来的声音。那是她见过唯一能和阿越、还有琵琶村的“僵尸”相媲美的脸蛋。头发墨黑而直顺,眼睛是狭长的丹凤,和苏岑晓很相似,但比她的更妖娆,肌肤白皙通透,鼻型俊挺,嘴唇红润完美,笑起来竟还有梨涡,omg,这世上真有这么好看的人么! “你你是医生?” “不、我是穆尽之。” 第五十一章 原来是弥蒙世界 苏岑晓眼睛瞪得老大,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绝世倾城的医生竟是十多年的大哥哥,他们家的大恩人——穆尽之? 他怎么还这么年轻呀,看起来像个大学生,比之多年前的回忆,似乎更鲜活亮丽了。而且,“大哥哥,你是这儿的医生吗?” “你猜。”穆尽之有意逗她。 “那就是了,”苏岑晓断然推论,转而问老妈,“老妈,原来大哥哥是这儿的医生呐,你们家族是不是也同时精通医术呀?” 这孩子,啥叫我们家族。老妈无奈的搂住她,对穆尽之微微一笑道:“小尽,别逗她了,好容易穿回来还不确定有没有得脑震荡呢,受惊可不好。” “哈哈,”穆尽之笑得很快活,走近伸手大力蹂躏起苏岑晓的头发,“好吧好吧,我只是经过值班室对这件褂子很好奇,便借来一用,没想到这兜里还有病历卡和笔,正好来显摆显摆。别急,我马上还回去!”话音刚落,穆尽之已然脱下白大褂,默念咒语让它归回原地,不过须臾间。 苏岑晓雀跃:“大哥哥好厉害。” 穆尽之笑而不语,只朝老爸打了个招呼,复又对老妈道:“她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想不想知道?” “当然想啊。”老爸老妈异口同声。 苏岑晓歇在床上,满脸的阴郁,因为就在刚刚,她发现旺仔不见了,但是身上还留着串珠缺缺和该死的噬魂璧。苏岑晓一见到腰腹的玉璧就生气,将它拽出来正准备扔到垃圾桶时,却猛地被只手拦住,定睛瞧见穆尽之收敛笑意盯着她,微摇头,接过玉璧给老妈老妈看,“我说的便是此物,貌似是上古邪器之‘噬魂’,本打算直接摘除,但它已经圈定晓晓。我特意翻阅秘籍,据说要找到前个圈定者方能解除,否则,” 穆尽之不再说下去,意思大家都懂。 “那这可如何是好??!”老爸老妈都急了,女儿历尽千辛终于回来,这么快就又要失去她了吗? “我知道前个圈定者是谁!”苏岑晓语出惊人,但她的确从梓儿那听得一清二楚。话说还不知道旺仔有没有被她怎么样。 三人齐齐问:“是谁?” “叫、叫,”苏岑晓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蹦出来名字,“对了,叫千夜。” “多大?” “不晓得。” “男女?” “不晓得。” 貌似梓儿说千夜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应该是女子吧,苏岑晓还是不敢妄下判断。见老爸老妈忧心忡忡的望着自己,穆尽之在思索什么,她只好强打精神,嘿嘿笑道,“不过,她是大楚国的,靠奇门异术浸血什么的破解了噬魂,目前大概在云昴郊境里干活。”反正千夜是去调查找东西,不也算是种活嘛。 “……”没有人回应她。 苏岑晓奇怪地瞄瞄爸妈,却发现老妈靠在老爸怀中,呜呜的哭泣着,老妈也叹息着拍背安慰她。穆尽之开口了,“晓晓,为救你的命,必须得再次穿越到大楚了。不对,确切来说,大楚只是个国家。那个世界,有全称,名‘弥?鳌???芰系侥愕那笆谰乖谀嵌?!?p>  弥?魇澜纾空獾故歉鲂孪实拇剩?压终也怀銮成训某???参薹?贾に?淖龉ぃ??词且於瓤占涞耐嬉猓?趸崃髀涞秸飧鍪澜缒兀?p>  苏岑晓越想越糊涂,索性不想了。看到老爸老妈依然伤心的模样,鼻子一酸自己拔掉针管不顾疼痛拥住他们,涩然说:“老爸老妈,你们不要太难过,我去去就回,毕竟前世委托我的事情还没完成呢,怎么能失信于人呢。” 女儿真的长大了啊,老妈边惆怅边感到欣慰,原来平日的唠叨教育也有成效啊,苏岑晓并没有忘记,做一个好人、首先得言而有信。 “我来得还是很及时嘛。” 门外又走进一个人,声音很熟很熟,却带了好几分欠扁的意味。苏岑晓咬牙切齿的看着来人,阿越。 “小小年纪的,不要这么暴脾气,”阿越龇牙,讲的话仍然很令人不爽,他故作语重心长,“否则没人敢娶你的。” 苏岑晓心头噌地来火,“你来作甚,都怪你,黑心商人!” “哟哟,可是若我不来你要怎么回大楚呢,嗯?是让你老爸背着去还是这位穆尽之大哥哥驮着去呀。” “你,”苏岑晓讲不出话来。确实,世上只有这一位拥有穿越力的异术师,再无他人。 穆尽之也哈哈笑了,和阿越打招呼说:“忘川啊,这小娃娃我很喜欢,你可得照顾好她。” “我照顾她?”忘川既阿越,阿越既忘川,他的真名却是忘川。他摆摆手,“我有很多客人,每天都忙,哪得闲工夫。这回是凑巧知道了她中噬魂之害,也可怜于苏馆主和穆涟夫人,当然还耐不住你给的那些物什啦,所以将她穿回去同你们一叙。今次还特意前来送她回弥?鳎?丫?闳手烈寰±病!?p>  “说的真好听,还不是为了你的客人,非得让晓晓去完成前世夙愿,可是你不过问晓晓的意见吗?她过得好好的凭什么非得跑去那什么弥?魇澜绨锬阃瓿扇挝癜。?媸歉阈Γ 崩下柙谂蕴?门?鸸バ模?渚溥瓦捅迫说刂饰省?p>  忘川微怔,很快又勾起唇角,“夫人你误会了,晓晓她并不是无偿啊,只要她帮助前世了结夙愿,我会免费赠予她三次穿越机会,当然不能跨时空,但是是免费的哦!别人求都求不到。我是见她此去遥远而且任务艰难才给的,她若开口让别人穿回来也行。” 听到这苏岑晓猛然想起来许昱,连忙问道:“忘川,你是不是在我们这还收了桩生意?也是到弥?鳎?凶鲂黻牛?贩6茄锹榛频摹!?p>  “亚麻黄发多着嘞,我怎么记得。”忘川眼神飘忽,极其自然地掩盖过去,“到弥?鞯囊捕唷1鸱匣傲耍?饩涂?及伞!?p>  语毕忘川就从双肩背包里掏出个造型古朴的相机,苏岑晓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就是这个!那天对准她咔嚓一声就穿越了,这回忆可不美好。忘川冲她笑笑,“别害怕,来,咱龇牙,笑个。” 老妈想扑上来却被理智的老爸拦住,他很清楚,晓晓如果不自己回去寻找前个圈定者,那离死期就不远了,现在的分离是为了今后的相聚。他也很焦虑,但在老婆面前,他要表现坚定,支撑住她。 忘川举起了相机,按了几个按钮,准备停当,渐渐聚焦。 “慢着——” 半天未作声的穆尽之突兀喊停,一只手硬生生搭下了相机,忘川微怒,“你干嘛?” “我要和晓晓一道去。”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全愣住了。老妈喑哑着嗓子,说:“小尽,你不必……” 穆尽之却挥手,示意不要多劝阻。他走到苏岑晓身旁,直冲她笑,给人很安心的感觉,“晓晓,今后请多多关照。”未等苏岑晓回应,便又看向老爸老妈,“我实在放心不下,反正这些天也久闲,不如我陪她走一回,正好保护她,省的你们提心吊胆的。” 老爸老妈十分感激地,朝他鞠了一躬,也不再阻拦,能有个超级强大保镖跟随,那对晓晓实在是再好不过了。老妈当下简直要将穆尽之当神明敬仰,他笑得飒飒然,让忘川赶快聚焦定格,免得耽误各自的时间。 “真确定?”忘川在按键的最后一刻,还是忍不住问道。毕竟本就不关穆尽之的事,人一家三口大喜大悲的他插手未免过多。 “确定。” 说着穆尽之略弯身,伸手轻覆上苏岑晓的眼睛,自己也闭上眼,随着相机的咔嚓声中,两人昏昏沉沉地相偎相扶,苏岑晓的手紧紧攥住穆尽之的衣角,这一次的光芒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光起光灭,四周明暗。 “噗,”穆尽之松开手,却发现苏岑晓的眼睛还紧闭着,不觉笑出声,说:“到了,这就是你前世的卧室?” 苏岑晓窘迫地睁眼,巡视遍后默然点头。 原来穿越回来的又是同一起始点——李祈烟的阁楼,前阵子刚改名的祈澜居。 犹记得当初,自己孤身从这里的床上醒来,难以接受地打开门查看,不慎撞上尔竹,自己当时的反应真是好笑,再然后,就在院前古树下,有个蓝布覆面的公子对她说“早”。啊呸,怎么又想起景冉来了!现在,她可不是孤身一人醒过来的啊,还有个超级美型的大哥哥陪着,多爽。她凑近正在打量窗外树荫的穆尽之,乖巧笑道:“大哥哥,你说,我该怎么解释我屋里怎地蹦出个你来的呢?” “就说、我是你的师傅吧。” “可我已经有师傅了诶。” “哈哈,”看来自己小瞧了这丫头,穆尽之饶有兴趣问:“你师父叫什么?” “呃,我只知道她姓菱,是个很好心的老奶奶哦。对了,她还给我赐名了!” “哦?” “叫无桑,有无的无,桑树的桑。”苏岑晓自己挺喜欢这名字,转念又瘪着脸,“可惜、我和师父分别多日,都没有人这么叫我的了。” “那我叫你无桑可好?晓晓?” 苏岑晓哑然了半晌,也没想出到底能不能让别人叫,干脆由着性子来,“甚好甚好,我叫你大哥哥,你叫我无桑。” 穆尽之笑着摸摸她的头,说:“无桑,将噬魂给我看看。”她乖乖取下玉璧递给他,脚边却被个圆滚滚的东西抵住,“主人!” 第五十二章 九命 苏岑晓当下惊喜地俯身捧起了那枚花色的蛋,“旺仔?!你怎会在这里?” “旺仔那日寻了主人好久,也没寻到,探索你的气息竟然不在大楚了,但是我知道主人一定不会抛弃我的!所以我就回祈澜居等着,主人果然回来了~我好想你!”旺仔亲昵的在她掌心翻滚,一如往日。 “呵呵,我也想你。”苏岑晓干笑着摸摸旺仔,若不是因为噬魂玉璧估计她就真的不会回来了,那旺仔岂不是要一直等下去?罪过罪过。 “咦?主人,你穿的是什么呀,我怎么没见过这种衣服?还有这个超超级美男子是谁呀?” 经旺仔提醒,苏岑晓才惊奇地发现自己还穿着病号服,而旁边的穆尽之也穿着休闲的运动衫,汗,这也太明显了,两个现代人闯进了大楚。 这是怎么回事?苏岑晓初次穿越是魂穿,醒来就是李祈烟的身体,她跑到铜镜前照照自己,却发现长发披散,脖子边也有颗苏岑晓专属的小胎痣。天呐!她居然是身穿了!那李祈烟的身体去了哪,万一撞到怎么办! 穆尽之从衣袋里掏出小镜子,苏岑晓不觉好笑,也有男的会随身携带梳妆镜的吗?她凑过脸看,却发现镜中出现了忘川的脸,吓!“这是啥子?” “忘川给我的通讯器,有三次使用机会,可以连接他询问些事情。”穆尽之耐心解释,又示意她听忘川说。 忘川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却慢了一拍,看起来分外好笑,苏岑晓乐了。 “小丫头不许笑!”忘川睨见苏岑晓,气鼓鼓的说:“都怪两个时空相隔太远,总有些延误,不许取笑我。” 苏岑晓看到忘川的嘴在不停的动,却没有声音,笑得更猛了,话压根就没有听进去,腰都直不起来。结果穆尽之收了镜子,她才愣愣地问:“忘川说是什么来着?” “无桑小丫头,这样可不行。”穆尽之无奈地摸摸她的青丝,像个长辈般教导,“要尊重别人,好笑也得忍着。” “好好好,我知道啦。”苏岑晓吐吐舌,突然发现自己好久没有这么孩子气过了。 穆尽之这才扬声道:“忘川说李祈烟的身体代替你躺在医院里,放心,有假象生命力,你们情况比较特殊,所以你同时牵扯了她,也就是你伤既她伤,你死既她死,都会显现。而我,同你一道,自然也是身穿的。正好,我还怕别人的身体有什么隐患呢。” “身穿……”苏岑晓陷入沉思,她也大概能理解忘川的意思,这次穿回去居然玉璧还未脱身,很显然,要靠她苏岑晓自己的实体来解救危机了。 她却愈发明朗起来,真好,再也不用顶着别人的皮囊度日。苏岑晓冲穆尽之龇牙,“大哥哥,那现下我们的任务便是、把大楚的衣裳先换上。” “也对,怎么拿呢?” 他们相当于困在了这,不能贸然出动,但苏岑晓第一时间想到了许昱,高兴道:“大哥哥,我在这还有个伙伴,也是穿越来的,我们找他帮忙吧!” 苏岑晓率先出动,祈澜居院里还没有人来清扫,她赶紧拉着穆尽之一路狂奔,到了幕僚院前。苏岑晓想起那日离开前的情景,许昱似乎在这打牌,现在是不是还在呢?他似乎并不喜欢自己呀,小朵果然在恶作剧,害的她居然和他闹那么僵,真可笑。 有伙人在喝茶,一边争论探讨类似炸弹的东西,苏岑晓想想还是躲藏在院前的树荫后,坐等许昱。 一个时辰已过去,穆尽之却没她那么傻,站了一刻钟便三两下跳到了粗壮的树丫上,此时背依靠着乘凉,嘴里叼了根草,闭目养性。 怎么还不来!苏岑晓不住地埋怨似乎奏效,一个潇洒的身影从院中走出,还牵了个小小的影子,是许昱,还有小朵! 她赶紧伸手抓住许昱的胳膊肘,许昱大惊,定睛一瞧却是苏岑晓,整个瞳仁陡然间瞪大,“岑晓?!你怎么,” 不等他说完,苏岑晓就叽里呱啦将所有事情半点不漏的讲与他听。穆尽之却在树上哭笑不得,这丫头,哪能对谁都说的那么详细。 “小朵,过来,”小朵正被许昱留在了院门前望风,瞄了眼哥哥的声色心知不妙,慢吞吞堆着满脸地笑,“哥哥有什么事吗?” “你!”许昱也不能狠心痛骂,只得逼迫自己严肃着脸色,“怎么能胡乱造谣呢?这多破坏我和岑晓姐姐的感情啊!” “岑晓姐姐?”小朵迷惑,不是叫祈烟么? “啊呸不对不对!”许昱自知失言正欲解释却被苏岑晓制止住,她微微一笑,俯身对小朵说:“我叫苏岑晓,姑苏的苏,山今岑,晓风残月的晓。” 小朵的眼睛也瞪大了,她更加弄不懂,然而也还乖巧,对着苏岑晓点头道:“岑晓姐姐好,那祈烟姐姐呢?” “祈烟姐姐,”苏岑晓皱眉,眼前的局势还是得低调些,“也是我,只是当着外人的面你得喊我祈烟,熟悉的人就都喊我岑晓了。” “哦哦。姐姐穿的是什么衣服?小朵从未见过这么扎实的布料呢。” 苏岑晓露出奸诈的笑,“你要送给你好了,不过你先得给我找些古装来。” “姐姐的祈澜居不是有好多吗?” 对哦!苏岑晓一拍脑门,可是又没有男子的衣服,她这才发现穆尽之竟然还在树上优哉悠哉,立刻轻声喊:“大哥哥!” “啥事?” “你下来,给许昱看尺寸,好让他找适合的衣服啊!” 簌簌的风刮,穆尽之飘然落地,扯掉嘴里的草,冲许昱和小朵傻笑,纵然那姿态有些怂,许昱和小朵还是震惊了一把,好帅的男人! “在下穆尽之,承让承让。” “穆老师!收我为徒吧!” 啥子?苏岑晓和小朵微愣,许昱怎地好端端对个陌生男的求收徒呢,难道真的有断袖情节?可她们哪知道,许昱从苏岑晓描述的故事中,早对穆尽之充满了敬仰,可以做那么事,还是高阶异术师,当师傅再适合不过了。而且,还这么帅,说出去多有面子。 “哈哈,”穆尽之笑笑,“我不收男娃娃,还请公子先给我找衣服来穿吧。” 许昱咚咚咚的去幕僚院自己的屋里抱来一大撂男装,谄媚地捧着让穆尽之尽情挑选,穆尽之却皱眉,感到难以下手。 苏岑晓见机道:“咱先去祈澜居罢,总不能在这换衣服吧,那里毕竟都是自己人。” 众人纷纷同意,于是苏岑晓牵着小朵,许昱跟在穆尽之屁股后头,各有百态的回到起始点祈澜居。 最终穆尽之和苏岑晓都换好了衣服,现代的衣服全让小朵当宝一样拾了回去。穆尽之的衣服比较简朴,毕竟是普通幕僚的,只一袭蓝色,而苏岑晓不同,李祈烟的漂亮衣服多着呢,她挑了件桃红色衣服送给小朵说让她留着长大了穿,自己却套上一件灰褐色的褂子,解释道:“耐脏,我们还要跋山涉水,我可不想为洗衣服的事头疼,嘿嘿。” 穆尽之莞尔,小丫头可真是男孩子脾性,和她母亲年轻时真像啊。 随后他们分头行动,穆尽之暂住在祈澜居的客房里,比之许昱的幕僚院好多了。苏岑晓觉得没什么好避嫌的,大哥哥嘛,她特意遣散下人,说是自己清扫锻炼身体。 果然,景冉下午就赶来了,仍然是面覆蓝布,美眼动人。苏岑晓也有点想见他,看他有没有变得更丑,哈哈。 “祈烟、祈烟?”这次的景冉有点失控,仿佛几千年没见过她一样,甚至头一回不顾君子之礼紧紧抱住她。 幸好大哥哥已在客房睡下,不然看到向老妈告状可得了。苏岑晓虽然很不喜欢别人叫她祈烟,但也可怜于痴情的景冉,只好柔声说:“是我,我回来了。” “你去哪了?”景冉的声音有点颤抖,“消失了三天,我搜遍都城竟没找到你。” “好吧我的错。”没想到现代那么点功夫,在古代竟有三天了。苏岑晓赶紧编个理由瞒过去,想想说:“我有个未婚夫,在蒙城,你知道吧,叫司徒闵。” 景冉不作声,点头。 “其实我去他那,正式与他解除了婚约!”苏岑晓展颜笑,“现在我是自由身啦。” “祈烟,”原以为景冉会说你是我的爱人怎可能是自由身什么的,却未料他闭上眼睛,又轻轻拥住苏岑晓,只低低唤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苏岑晓想起正事,故作随意说:“那个、圣女梓儿是吧,她还前去营救过我哟,我还没去答谢她呢。” “她?”景冉不记得自己曾派过梓儿去就李祈烟,不过也不重要,“用不着答谢。” “那怎么行,我对她特感兴趣,要不你多给我说说她的事吧,好让我知道怎么和她交朋友。”虽然知道了前个圈定者,但压根无从下手,还是先从梓儿这突破,看看她和千夜有什么关系再顺藤摸瓜吧。 景冉迟疑:“这,” “哦,不用说她被你解救那段,她已经告诉过我了,”苏岑晓不想听重复的故事,“就说她被你收入旗下后发生的事吧。” “那倒真没有什么故事。”景冉无奈,回想起梓儿,轻声说:“在她认识我、或者说被虐待之前,其实有过更精彩的故事。” “哦?”怎么可能,记忆里的梓儿还是个小女孩嘛,一直在村庄长大呗。 “嗯,猫妖有九条命,第一条命最重要,那条命里,有个男子与她纠缠,叫千夜……” 第五十三章 杯千夜 大楚戌年,还是先皇在位的时候。 梓儿那时也并不叫梓儿,她是皇宫里著名的武者,一舞倾城,所以叫倾城。大楚的皇帝很喜欢她,将她当女儿般栽培,所以赐姓皇甫。当时她的面容亦是美丽,只是与今日的面皮不同,更加妖艳,那是她的第一张脸。 皇甫倾城,这个百年前的风云舞姬,刚刚修成人形的她非常好亲近。 “咦?你是怎么知道的?”苏岑晓忍不住打断道,那时候的景冉连个受精卵都不是,如何晓得多年前的事情? 景冉淡笑,眼神莫测,“道听途说罢了,我也正是因为听闻才去找她的。” 苏岑晓也不好多说,显然景冉背后有个庞大的情报库,但是连李祈烟都不能告诉。 “千夜算是误打误撞地认识了她……” 那日,皇甫倾城身着月牙白的衣裳在玉台上辛苦习舞,翩飞的衣袂飒然优美,像朵盛开的睡莲。身旁的小丫鬟侍立其旁,忍不住出声:“主子,先歇会吧,该吃午饭了。” 皇甫倾城却以为是小丫鬟肚子饿,便挥手带笑让她先去吃饭,自己还不饿。待小丫鬟走后,皇甫倾城却无端难受起来,才修成人形不久,加上她体力透支,哧溜间毛茸茸的猫耳朵和猫尾巴窜了出来。她赶忙遮掩,小跑进屋打算避避。 跑之间她不慎打翻了那古杯里的茶水,皇甫倾城赶忙拾起来,却发现此杯光泽崭新,却明显沉淀了岁月的痕迹,通体墨绿色,花纹精致,杯身也沉甸甸的。 真是盏绝世好杯!皇甫倾城才想起来,这是近日老皇帝御赐的,说是为了感谢她这么多天的劳作舞蹈。最初并未留意,没想到竟是这样珍贵的杯子。 后来她愈发喜欢起用这杯子,喝茶倒酒不在话下,自己倒也极少沾,只是在手中摇晃摩挲,觉得很有味道,于是乎晚上都要抱着它睡觉了。 猫妖刚开始修人形要经历一千个恢复猫形的夜晚,所以皇甫倾城命令下人晚上不准靠近,说是会打扰她休息,又极为隐蔽的派了几只猫儿望风,如此下来,也就周全。 不知不觉,花开花谢复三载。 皇甫倾城对皇宫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枯燥的舞姬角色感到了乏味难熬,她正在盘算着计划伺机逃出宫去。 这夜,她前几日刚满了一千个猫形夜晚,再也不用躲躲藏藏颇费心思的掩盖了。皇甫倾城几天都很高兴,这不,她又拿起那只杯子满足的笑着,想想说:“你大概也伴我有一千个夜晚了,干脆给你取个名叫千夜吧。”观摩半天还不够,兴致勃勃地倒了杯清茶送到口边。 刚入口,却突觉杯身滚烫,她大惊下脱手。那杯子兀自蒸腾,燃起亮堂堂的火光。怎么回事?倒个茶而已,就要炸了么?! 杯形逐渐模糊,消失在墨绿色的火焰中,一片朦胧。然而,那火焰中升出白烟,发散包裹了杯子,也感染到整个房间。 紧接着,光芒倏灭,那杯子居然变成了——面无表情的绝世美男! 她惊呆了,这么说来,此杯不同寻常是因为妖异?那这么多年了她其实一直是在亲吻这个男人么?想到这,皇甫倾城的脸有些微红。 他拥有一头墨绿色的长发,细长慵懒的丹凤眼和柳眉,嘴唇薄薄的,肌肤白得几乎透明,看起来就像个世外仙姝。 “你,”皇甫倾城率先开口,“是杯中妖?什么时候成形的?” 杯妖淡淡睨了眼她,“叫我千夜。” 千夜?呃、这不是她给他取的名字吗,看来果真是那只杯子幻化成的。皇甫倾城嫣然一笑,问:“千夜,你是什么时候修成人形的呀?” “今天。”千夜觉得她在问废话。 “哦哦不对,你何时有妖感的啊?” “三年前,送予你的时候。”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话虽不多却十分招人喜欢,虽然皇甫倾城也不明白好好地杯妖为啥是这么个性子,不过看他长得这么帅的份上就不计较了。她的眼睛琉璃色,妖治的盯着千夜,道:“从今往后,你是我的了。” “我不早是你的么。” “呃,咳咳,这不一样。”皇甫倾城差点摔跤,整理面色说:“之前只是个杯子,但是现在你成妖了,今后就得保护我。” “哦。” 哦是几个意思?皇甫倾城瞪大眼,内心纠结,但怕有违她第一舞姬的风度,没好意思再三追问,只得说:“千夜,我要离开皇宫了,你呢?” 千夜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离开?” “是啊,我腻了。”皇甫倾城一屁股坐稳,看遍房间景色,才说:“这些、还有那些,都太烦人。说吧,你要不要跟我走。” “跟。” 千夜永远是言简意赅,这在今后的日子里皇甫倾城全然了解,她时常哭丧着脸怀疑自己当时带他出来是不是对的?当然是对的,皇甫倾城只是开开玩笑,无论是闲务打杂或是关键时刻千夜做事总是让她放心满意。 例如放牛,例如喂羊奶,例如给狗仔接生,例如除草……没错,一代舞姬皇甫倾城从大楚皇宫莫名失踪,来到云昴郊境里当起了农场主,唯一的下手是千夜。 她靠皇宫里的金银积蓄换取了这间农场,自己弄得很逍遥自在,早中晚吃得饱饱地,碗筷丢给千夜洗,农场也给千夜全权管理,自己偶尔去森林逗逗百灵鸟和松鼠,采些蘑菇来下厨,只是她煮的东西超级难吃,千夜让她以后还是别动勺的好,省的害人害己。 通常这时候,皇甫倾城都会干笑着说是是,等到明日,便又会见她偷摸着做黑暗料理并偷笑着看千夜仿佛吃到苍蝇的表情。 千夜和她睡在小木屋里,逢晚上她经常央求千夜变回杯形陪她睡觉,因为她自幼就胆小怕鬼,也因为她的父母被鬼界之怪所杀。 月光白又白的时候,皇甫倾城就想起舞,但她不想一个观众也没有,便拉了千夜和若干小动物,呈流水线状痴痴的观望她的物资。其实小动物们本来就是痴痴的,只有千夜,他专注地凝视她翩然动人的倩影,在月色下袖风如流雪,丝帛摇曳,仿佛人世间最美的画卷,一代舞姬果真名不虚传。千夜心间赞叹口头却不言,想着,哪怕就这样,一辈子凝望着她也好。皇甫倾城跳舞一向投入,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总会抽空对坐在台阶上的千夜盈盈一笑,笑得妩媚万重。 梓儿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是她永生最美好的时光,无法替代。 当然皇甫倾城的生活并不会一直平静如水,随着捉妖道长的来袭,云昴郊境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了。口口声声喊着捉妖浩浩荡荡而来的是一大伙沧山弟子,号称近日勘察到云昴郊境妖气逼人,为了普通民众的生命安全,他们便不辞辛苦的前来收妖。 “什么狗屁沧山,不就是为了那一点点钓誉沽名的花头么。”皇甫倾城看得很透,她磕了几把松子将剩下的推到千夜面前让他处理掉。 千夜无声的拿走,然后道:“倾城,你不逃?” “逃有何用,我还怕了他们不成。” 皇甫倾城的脾气一直很犟,千夜知他劝不得,只好作罢,他照常管理诸事,和她一同等待沧山缴妖团的来临。 沧山是个小门派,但是据传其间有个人很厉害,且不说有千里眼顺风耳,最可怕的是有具百毒不侵,铜墙铁壁似的身体。 那人长得也很可怕,皇甫倾城都不想回忆,其他的杂碎可以让尚稚嫩的千夜处理,但这个棘手任务只好她亲自出马。没想到,一出马便落下了马,她施展紫色长绫和猫爪,谁知那家伙半点不受影响,反倒将她摔了个狗啃泥。皇甫倾城大怒下动用幻瞳,却没料到这人像个机器般没有任何回忆和所爱。 怎么回事?这人难道真是个机器?她看着她灰黑无神的眸子,真有些信了。那人却趁此时,掏剑直刺向她心门,幸亏,躲过了。 “机器,你会不会说话?”皇甫倾城直接发问,她弄不明白有何用意。 “会,”那人忽的桀桀笑,原来并不是没思想,只是声音同样僵硬,像卡带的机器,“快将攒灵杯交出来,即可免你一死。” 攒灵杯?那是什么?皇甫倾城心下迟疑,思索一通后却顿悟,难道他们指的是千夜? 她没好气的说:”什么攒灵杯,我这儿可没有,你们搞错了。” “休要狡辩,妖孽。”那人一字一句地说,仿佛胜券在握,“你以为我们不调查就贸然出动么?大楚的凡人皇帝自是看不出来,但我们仙界岂会不知?只是那皇宫紧贴龙脉我们靠近不得,才纵容攒灵杯在你手中那么多年,不过现在你自己出来了。我们整顿番就赶来找你,说是降妖,但你若自愿交出攒灵杯我们也就放你条生路。” 那人弄得和悲天悯人的观世音菩萨一样,皇甫倾城却猝一口懒得与他多争辩又开始新一轮的单打。没料到仙界的人不讲究公平,又来个十几个弟子将她团团围住。 一时之间僵持住,内心也失了主意,但是不能交出千夜,她知道一旦神器认主除非主子不要了否则永生不能改。这群臭道士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可转瞬,那个为首道长竟命令弟子们发动攻击,各路武器击向皇甫倾城,没有一处是要害,却每一处戳入皮肉,疼痛钻心。 好歹毒的修仙人!皇甫倾城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地,她的全身上下涌现了大大小小的好多个血流如注的洞,惨不忍赌。可她不能屈服!为了她最喜欢的千夜! 那道长忽的露出毒辣的笑,喝令弟子住手,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皇甫倾城,出手狠绝的掰折了她的左腿。“啊!”皇甫倾城眼睛血红,仰天发出惨叫,不不不!她的腿!她还要跳舞,这下子怎么让她跳舞?!她还要在心爱的千夜面前跳舞,还有一支最美的浣溪沙没跳给他看!不!!! “去死。”如同鬼魅般,道长的身旁闪现了千夜的身影,他目光如炬,冰冷刺骨,眉间有戾气,仿佛从修罗地狱来的死神。 道长被甩开老远,终于吐了第一口血,然而他还是大笑“哈哈哈,你们杀不了我的!” 千夜顾不得许多,先将虚弱的皇甫倾城抱到屋前,让她躺着舒服些,心中不免酸涩,眼睛里渐渐湿润。 “别、别哭。”皇甫倾城抬手抚上他的眼睛,苍白着小脸笑,“小夜要多笑笑啊,眼泪会把人变丑的,变丑了我就不要你、你了。” 千夜勉强一抿唇角,皇甫倾城惊喜间却瞄见还未死的道长飞速奔来,手掌结印朝千夜拍来,她大惊之下费力将还未弄清状况的千夜调转身子,自己扭过身挡了这最后一击。 对于她而言,是最后。 九命猫妖的第一命就这么没了。《弥?鹘缪?奁?芳窃卦疲好ㄑ?撸?旄骋熨鳎??谢猛?酰?呓捉鹕?鹆Аg医泳琶?印3踔厣?笸?辞俺荆?蟀嗣??资牛?实谝幻?戎亍?p> 第五十四章 云昴郊境 原来梓儿的第一条命竟牵扯出如此动人的爱情故事,苏岑晓想起来梓儿说过千夜与她闹翻了,却不知为何,她想她知道是为什么了,毕竟最爱的人就在面前,眼睁睁看着她爱上别人,怎么可能容忍得了。 可她有些地方没弄明白,“后来呢?皇甫倾城死了,那千夜呢?落入了道人手中?” 景冉点点头,“是啊,千夜被沧山道教带走,但无奈梓儿并不是自愿交托,所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让千夜为他们所用,后来听说千夜成了冥教的左右臂膀,近来在云昴郊境。至于梓儿,猫身被弃,丢到郊境边悄然重生,只是受害至深,变成了小女孩,这才让拾荒的村人看到带了回去,由此衍生后来的事情。梓儿连这些也告诉你了?” 苏岑晓干笑着,挠头道:“是、是啊。”当时误入梓儿的记忆窥见村民残害的一幕幕,并未想许多,然而后来猛然想起是景冉让梓儿去救她的,估计那树下俊美绝伦的小公子正是景冉吧?虽然没看清太多,但那美眸中影影绰绰闪耀的流光还是有几分熟悉的。 果然,景冉从前真真是个大美男呐。 想到这她揪起心,“你这脸蛋,从前并不是这般丑陋的、对不对?” 景冉却不回答,别过脸看袅娜轻烟。 “你从前长得非常好看,是也不是?” 苏岑晓步步相逼,眼睛紧盯着那双美丽多情的眸子,愈发靠近他。真要命!到底出了什么样的事情,害得这世上居然少了个花样美男!还是骨灰级的。 “梓儿连这些都告诉你了,看来你们已然是好朋友,无需我再多言啊。”景冉转移话题,收敛眼睛不看她。 “小冉冉,”苏岑晓眉间紧蹙,轻声唤他,会不会是因为李祈烟?那个该死的前世?她颤抖着伸手意图摘他面布,动作又定住,凝视他道:“告诉我、是不是我把你弄成这副鬼样子的?” “不是。”景冉轻轻地拉开她放在面布四周的手,语气坚定,“与你无关。” 景冉老口是心非,这么说她倒觉得更像是因为李祈烟的了,苏岑晓轻呼一口气,平定紊乱的心绪,微笑道:“那你就告诉我原因啊,若是人为我就将那狗日的痛扁一顿。” “亦不是他人为,我,”景冉顿了顿,摇头道:“只是偶患毒症,一发不可收拾,最终毁容了而已。” 而已?!天呐,他可真想的开,苏岑晓很讶然,但今日怕是再问不出来什么了,只好作罢。她给景冉沏了壶好茶,旺仔从屋内蹦?出来,拖拉在景冉脚边不松动,兴奋地大叫,“义主人!你又来看旺仔了呀!” “又来?小冉冉你常来祈澜居么?” 景冉故作镇定地喝了口茶,说:“这三日我每天来三次,就怕失了迎你的时机。” 我滴乖!苏岑晓心间汗颜,景冉的痴情还不见减弱,反而愈加猛烈了,这可如何是好,为毛李祈烟留下的烂摊子要她来收拾啊,为毛她心地非得这么善良啊! 弯月挂天边,世间的人儿各有心绪。 有些人陷入沉睡,有些人飞檐走壁,有些人还在劳作,有些人把酒言欢,有些人风花雪月,有些人呢,比较奇葩,正如苏岑晓,偷偷摸到穆尽之的屋里,闲的没事干给他画了两撇小胡子,看着倒是真切。 于是乎,第二天早起,便听到穆尽之的惊声怒吼,“哪个不要命的小娃娃干得好事!给我出来!” 苏岑晓很快低头认错,瞄到他那栩栩如生的小胡子又噗嗤一声笑了,赶紧捂嘴鞠躬道:“大哥哥,这样子我才终于觉得你大我好多好多岁。”就像个老头。 “我大你一百岁!”穆尽之没好脸色,穆氏家族先天优异,只要血统纯正就有可以与长命谷人相媲美的寿命,当然大致还是不如他们。所以他活的算家族里很久的了。 “好吧,老哥哥,咱们快点出发吧。”苏岑晓打趣,拎起拾掇好行囊,丢了个包袱给他。 “出发?去哪?” “当然是云昴郊境找千夜啊!”昨夜听景冉肯定的话语便决心趁早赶去云昴郊境,看来千夜还在那没走远。那个什么司徒闵还说云昴郊境里有粉色梨花呢,上回她行路仓促没细看,好像也没有,这回去找找看。虽说梨花都是二三月开的,但粉梨不可通常而论嘛。 穆尽之拿起了包袱,又问:“无桑,你不打声招呼?” “打啥招呼,许昱和小朵早在府侧等我们了。至于景冉,怕他不让我去,而且,我也可怜梓儿,不想破坏梓儿在他心中的印象。”苏岑晓听闻昨晚梓儿的第一条命过往后,愈加同情梓儿,反正找到千夜割点血出来就没事了嘛,还是不说吧。 “你找那两人干嘛?” “许昱想去见见世面,自然带着小朵,而且他可是我的盟友诶。” 其实许昱纵然想见见世面也不敢怠慢书精吟的任务,还有景冉那茬没弄完呢。不过这次是吟要求的,她要许昱保护好苏岑晓,增进感情,日后要拉景冉出来还是得靠她。 这天,苏岑晓一行四人大摇大摆出了大楚都城,开始了去往云昴郊境的寻人之旅。 打住!有点夸张,其实云昴郊境离都城很近,不过城外十几里,除开官道小道更是近的吓人。所以他们几人在有经验的苏岑晓带领下开辟小径——开着开着就迷路了。 眼下拨开枝桠还是枝桠,空旷的绿草地上叶尖见黄,老鹰在天上盘旋,他们被四面的树丛环绕,无论从哪儿出去最终都不知觉地折了回来,葱郁的树叶和微黄的草丛让人不再心安,甚至有那么点恐慌。 寂静无声,只有老鹰在低空中尖叫打旋,似乎盘算着眼前几人哪个更适合当开胃菜。 待那老鹰越飞越低,众人才看清,这尼玛哪是老鹰,面若银盘,口龇牙裂,血舌兀伸,拍开的两翅膀一挥起风,搅得黄土飞扬,头颅和身躯大的吓人。 苏岑晓突然想起语文书上学过的鲲鹏,眼前的怪物虽没有那么大也能在其翅下飒然了吧。这是什么?云昴郊境的土特产?“怎么我回来那日没遇见,太幸运了吧。” “因为你走的是官道啦主人。”旺仔探出头观望,对主人的白痴很无奈。 树林全都阴暗下来,被这老鹰遮住了日头,苏岑晓清清楚楚的看到,此老鹰卡在了围成圆形的树丛之上,简直像个大号遮雨棚。旺仔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看来,此鹰之前离我们很远呐。”穆尽之倒没有压力,将苏岑晓挡在身后,紧盯卡壳老鹰的动静。 许昱安慰怀中哭泣的小朵,看看黑漆漆的四周,沉重道:“别说老鹰了,我们还是先对付这些吧。” 这些?当下苏岑晓和穆尽之环顾周围,只见四周茂密安静的树丛间传来????的声音,紧接着,一双双血红的眼睛亮起来,且有浮动,朝这个空圈里慢慢汇聚。第一头破风而出,是狼!不对,是羊? “是血雨羊狼。”穆尽之仍然悠哉,悉心给众人解释:“第一头羊狼的出现违背自然原则,天降血雨。他们是群居动物,性善妒好斗,喜吃人肉,越嫩的越爱。男娃娃,你得保护好那个小朵啊。” 果然,陆续迅速的从黑暗中蹦出许多条血雨羊狼,全都不约而同的看着小朵,丑恶的目里涌现着贪婪,甚至有些流下了口水。 “好恶心啊。”苏岑晓大倒胃口,抽出师父赠予的短刀防身,和其他三人背对背与羊狼们对峙。 原本的大圈子只剩中心点是他们的了,那头大老鹰似乎忌惮于这树林的什么东西,所以还呈袒胸露乳状朝他们虎视眈眈着。当务之急,是这几十头逼近他们的血雨羊狼。 怎么办怎么办?!云昴郊境这名字听着多美啊,没想到暗藏如此杀机!苏岑晓紧攥住穆尽之的衣袖,另一手也拉住了景冉,她侧过脸说:“许宝强,大哥哥,听我说句话。” 两人皆转脸看着她,静候其言。 “……”苏岑晓沉默了会儿,才开口:“我想吃龙须酥。” “然后?”穆尽之跳动着眉头问。 “所以,啊!来了!” 苏岑晓的话来不及脱口,一头血雨羊狼煞红着双眼扑棱着爪子朝她扑过来。 刀起刀落,羊狼倒地。那把切药引的刀竟有如此妙用!直接脱离了苏岑晓的手,飞速的挡在身前,并利落的杀死了羊狼。苏岑晓定睛看,那刀身竟荡漾着微青的光芒,原来、这是件宝物呀!师父对她真好。 一旁的穆尽之和许昱也来不及诧异,许昱甩开包裹拿出小小炸药包四处乱扔,倒也炸到了不少。而穆尽之就发挥出厉害了,他随手拔草或者叶片,一瞬间变得尖锐无比,直接掷向那些羊狼,再操起草根狠刺,羊狼们接二连三的倒下。 “好厉害!”苏岑晓还不忘拍掌,搂着小朵问,“大哥哥,你不用武器都这么厉害呀!” “我没有武器呀。” 穆尽之学她腔调,刚准备笑发现苏岑晓背后袭来一头羊狼,“无桑!小心!”说着跃身拔苏岑晓头上一根素钗朝羊狼刺去,死了。 他们还未来得及松口气歇息,却发现愈来愈多的羊狼朝这边汇集,因为怒气积攒的缘故眼睛的颜色变得更加深沉。 仿若凶神恶煞的地狱军团。 “吁——”突然传来悠长的竹哨声,羊狼们蓦地顿住,狰狞的脸色缓和正常,最后、竟渐渐地后退,回归到森林里。圆圈内豁然开朗,又恢复到青黄的空旷草丛,四面树的颜色也在白日显出来。苏岑晓抬头,发现老鹰已经不见了。 第五十五章 迷象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救了他们? 苏岑晓等人并未放松大意,仍然警惕地注视周围。半晌,右边葱郁的树丛里一阵??,一个人手捻竹哨走了出来。 竟是个绝美的公子,和穆尽之的爽朗明媚、忘川的古灵精怪不同,他周身通显冰冷的气势,墨绿色海藻般的长发临风拂动,淡薄的眸,面无表情地盯着苏岑晓一行人。 可这人、苏岑晓认出来,分明是琵琶村的世外仙姝“僵尸”!他怎会来了这儿?! “咳咳,”苏岑晓听得自己咽口水的声音,也不觉得害臊,“僵尸先生?你还认得我不?是你救了我们?” 僵尸先生一如琵琶村的凉薄,不理她,亦不回答。只转了头看穆尽之,说:“请回。” 请回啥?众人摸不着头脑。穆尽之斟酌道:“多谢公子相救,我们此番来云昴郊境是要寻人的,恐怕现下还不能回去。” “这儿,”僵尸先生向前探首,像说这块空地和周边地域都是他的,“不容你们停留。” “原来你也不是哑巴嘛,”苏岑晓很高兴这么个花美男脏器健全,又说:“我们在找一个叫千夜的人,你见过他不?” 僵尸先生摇摇头,挥袖让他们赶快走。 小朵这时候却“啊”了一声,大家看过去,她却指着空地的边讶然。原来旺仔不知何时从苏岑晓的布袋里溜出来滚到地上,正绕着空地的边画圈,滚过的地方升腾起青烟,哧溜间竟硬生生剜出道圆圆的环形。 “旺仔!你在干什么??” 苏岑晓好奇地凑过去,剩余的人也顾不及对峙。只有僵尸先生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这只异兽蛋?!竟有如此大威力,开垦了通往其下圆径密道。不行!不能让闲杂人等知道! 他迅雷般身影靠近苏岑晓,手抬高准备揍晕她时,身子却陡然一跌。身边伴随尖叫,他明白,最终还是比不上异兽的速度,陷入了黑暗幽深的地底。他们统共五人一兽,全都坠入了地底。 好疼……!苏岑晓揉揉屁股,半眯着眼爬起身,发现自己在一个黑不溜秋的大窟窿里,望望上面,是个圆形的洞口,但是离此很远,微微漏光,貌似这就是旺仔使劲刨的圆环吧。 他们人呢?苏岑晓四周观望,大声喊,却没半点动静,连旺仔也不知去哪了。洞里如此之黑,苏岑晓不敢乱动,盘踞着身子卧在洞中。好冷啊,她好想家。 她想念做得一手好菜的老妈,想念风趣诙谐的老爸,想念家中搞怪可爱的狗狗乖乖,想念那么多年的亲朋好友,甚至想念起邻居家脾气古怪的寡妇,还有门口那一盆凋零许久的仙人球。还有!苏岑晓呆呆地,她的男朋友呢?为什么上次醒过来都不曾看见他,自己也不曾提起他呢?他们、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散了? 其实她心中早就没有小男友的位置了,只是她不愿承认,或者也懒得思索。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多变。 苏岑晓发现自己真的越变越像林黛玉了,还是按照许昱说的,做回英姿飒爽的她自己吧。于是她拍拍腿站起来准备摸索道路,面前却猛然堵了座肉墙,泛着朦胧的光泽。 “晓晓,你不要我了吗?” 她瞪大双瞳,看见自己的小男友那张平凡普通的脸紧贴着她,穿着球衣,挎着书包,十分委屈的样子。 “没、没有啊。”苏岑晓有些结巴,不可思议地揉揉眼睛,发现他还是在她面前,表情变得玩味。 “那你怎么都不想我?都不找我?”小男友越逼越近,黑??的双瞳紧盯着苏岑晓,“你明明已经不喜欢我了。” 苏岑晓呐呐道:“不是的……” “就是!”男友一手禁锢住她的手腕,推倒在洞璧上,目光突然狠厉,“既然你不喜欢我了,我也就不带着你玩了。去,死,吧。” 后三字说的极轻极慢,苏岑晓的瞳仁骤然紧缩,那只手极具真实感,掐住她的喉咙,半天不得挣脱,反而愈来愈紧。“放、放开我。”苏岑晓的脸已紫红。这不是在做梦么?可是从没做过疼痛都这么真实的梦啊! “呵,放开你?”小男友轻吁一口气,手中的劲并未松动,嘴唇贴近她耳侧说:“除非你答应我,跟我回去啊。” “回去?不、不行,我还有噬魂未解,会死的。”苏岑晓憋得满脸通红。 “如果,”小男友的声音突然魅惑起来,更贴近地说:“我能替你解噬魂,你随不随我回去?嗯?” “我、我……”苏岑晓半天也蹦不出一个字,她还有前世的嘱托未完成啊!可是关她多大的事,万一再也回不去了呢? 小男友叹了口气,手上力道更用劲,掐着她的脖子不放开,面目愈加狰狞,仿佛不杀死苏岑晓不罢休。苏岑晓面容变成猪肝色,五官都扭曲了,青筋毕露。 救命啊! 就像小说偶像剧武侠电影里常常出现的那样,仿佛天降神邸。苏岑晓双眼缓慢睁开,因为力道渐无,全然已经消失了。是谁?是谁又解救了她?眼前并不是黑黢黢的地坑,而是洁白朦胧的光影,有只手,朝她伸过来。 那只手,洗净千岁万年的风尘,素白优雅,仿若在拨弦弄影。来人的脸渐渐从白茫中透出,还有那头不羁的亚麻色发。 “许昱!”苏岑晓紧抓住手,猛地扑过去紧紧抱住他,哽咽着道:“我好害怕,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许昱微愣,他从没见过苏岑晓脆弱到这般田地的模样,不由得伸掌抚慰她,“没事了,你这不是见到我了嘛。”说着冲她龇牙笑。 苏岑晓被这灿烂的笑炫花了眼,心情也愉悦了许多,“许宝强,你有没有看到旺仔?大哥哥和小朵呢?还有、我刚刚看到我男朋友了。” 之前苏岑晓和许昱彻底交待过身前生后事,所以许昱也知道苏岑晓是个有夫之妇。但他已明了是怎么一回事,“表担心,他不会在这里的。刚刚听穆师傅说,估计这儿有个阵法或者邪器,引人入迷象之境。就是侵袭你的内心最柔软角落和焦虑所在,制造幻想让你沦陷。看来你这小男友倒真是很让你头疼呐。” “我头疼个毛线!”苏岑晓嘴硬,扫扫四周发现柔光渐暗,又恢复到地坑的状态,“大哥哥他们呢?旺仔——!” “主人——!”旺仔很有默契的回应她,从穆尽之的怀中蹦下来蹭到苏岑晓脚边。苏岑晓一把捞起它,哈哈笑:“旺仔你这下可真成黑溜溜的乌鸦蛋了!” 原来旺仔本是花色相间,来这地坑滚了十几周,沾染上许多黑灰,变成通体黑色。穆尽之赶紧看看自己的衣裳,果然胸前蓝色上染了层黑不隆冬的颜色。他只得苦笑,“无桑,看来这乌鸦蛋是我生的。” 当下大笑,小朵更是咯咯笑个不停。然而,突然,她的笑声顿住,紧接着一声局促渺小的“啊”,小朵凭空消失不见。 众皆失色寻找,然而借着噬魂玉璧的幽绿光芒也一无所获,苏岑晓屏息凝神,满脸的焦急,在阴暗的地方被噬魂影响的甚严重,不住的骂起娘。许昱一面担忧小朵一面担忧她,再次深深感觉到自己的无用。 “别急、别急,让旺仔来找找。”旺仔蓦地出声,让苏岑晓放它下来,只见蛋身凝起淡淡的晶蓝色光芒,在地面上翻滚一周,又踱到远处,苏岑晓等人紧随。旺仔忽的停在一个点上,说:“就是这。” 许昱想掏火药炸,穆尽之阻止他,忽的捉起旺仔就往那个点上砸,半点犹豫也没。 “?g?!”苏岑晓和许昱都震惊了,想制止却赶不及。眼看要落地时却顿住,穆尽之咧嘴笑,“逗你们玩玩。”这才舒了口气翻白眼。他将旺仔放到面前,口中嗫嚅半天词汇,再缓缓放开双手,旺仔竟在光柱下浮在半空中,穆尽之偏头对苏岑晓说:“无桑,记好,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就知道怎么办了。” 苏岑晓点点头,大哥哥顺道还能教教她,真好啊。不过旺仔咋那么厉害,能飞天遁地? 穆尽之双手画符,故意慢了半拍,旺仔飘在那点之上,忽的闪耀道蓝光直刺,一刹那地坑震动。会不会惊扰别人?苏岑晓却又想起僵尸先生,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被拖下水,现在人却怎么没了? 那个点猛烈晃动,渐渐裂出道宽长痕,整个地坑也随之震动,穆尽之当机立断,一揽旺仔入怀道:“快跳。” 接着苏岑晓、许昱和小朵相继跳下,穆尽之断后,那条裂缝越开越大,跳下去不知是万丈深渊还是地狱血海。 然而,苏岑晓这回屁股没有着地,反而坐到个软绵绵的物什上,那东西还会哼,她又跳着挪了挪。“苏岑晓!你够了吧!”屁股下的东西突然唤她的名,这才反应过来,苏岑晓干笑着逃离现场。 天煞孤星许昱要来灭她了啊!!跑了好几里,苏岑晓才终于发现不对劲,细细打量起四周,眼睛随脸蛋的转向而越瞪越大—— 什么是万丈深渊?她不知道。什么是地狱血海?她不知道。苏岑晓什么也不想知道了。 第五十六章 血婆娑 眼前是大片大片的弥漫飞花,纯粉色飘逸在青草与蓝天下,连同碧水与棕黄的树干,勾勒成从未见过的烂漫画卷。众人皆痴痴地睁着双目,深陷在这无穷无尽的花雨里。 苏岑晓伸手,接住一片花瓣,却陡然发现是梨花的纹路,粉色梨花?!她想起司徒闵承诺过的话,待云昴郊境的粉梨开遍他兴许就回来了?可是、当下这情况,正是人间六月天,十分不对劲啊! 旺仔从布袋里窜出来,滚到河水边洗了痛瞬间就恢复花色,“主人主人,这水好清澈,你要不要也来洗个澡?” “洗你个头!”苏岑晓心一抖,看来得好好教教旺仔言辞,大人男人们可都在呢。 许昱却一屁股躺在了柔软的草坪上,翘起二郎腿道:“如此佳境,咱得好好休息。” 穆尽之却揪起他的衣领,沉声说:“男娃娃,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诶诶,为毛?”许昱被他猛拉着携带小朵直向前走,看到穆尽之也推搡着苏岑晓快步走,更加不解。 “但愿我是猜错了……”穆尽之在其后掩护,眼神犀利的专注四周。他看着眼前纵横花泥的羊肠小道,说:“就走这条。” 然而他们走来走去,那条小道仿佛没有尽头,走在平缓的碎石上,两旁全是高大粗壮满是粉梨的树木,飘飘洒洒又落下大片的花瓣。不一会儿,每个人的头发、衣衫上都是三两不齐的花朵了。 “哇,小朵好喜欢好喜欢!”小朵毕竟还是九岁小女孩,对这些唯美绮丽的东西自是没什么抵抗力,很快蹦跳着与花瓣亲昵起来。 苏岑晓却忧心忡忡,连千夜的半根毛都没看到呢,就又要困在个奇怪的地方了吗?大哥哥知道些什么吗?她拉住穆尽之,说:“大哥哥,究竟这是啥地方?为什么走不出去。” “这地方,很邪门,云昴郊境的粉梨林怎会在地底?而且现在还不是花季。所以一种可能,我们又陷入另一种幻境了。” “啊??另一种?” “嗯,这地底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刚刚那出手相救的人,并不想让我们知道。” “对了!那个僵尸先生,我依稀记得他也掉下来啦?人呢?” “他就在我们旁边啊。” 什么?!苏岑晓四处扫视,压根就没见着僵尸先生在。穆尽之笑笑,兀自大声道:“公子还是现身吧,反正你也与我们同样出不去。” 僵尸先生闻言,从粉梨树上跃下,满脸的散漫,默默无言的插入队伍。半晌才道:“叫我千夜。” 千夜?!!这下子众人皆惊呆了,队伍顿在原地。苏岑晓难以置信的横扫僵尸先生上上下下,眼神令人发毛。怎么可能?!与梓儿有一世纠缠的,竟就是琵琶村莫名出现、在云昴郊境也莫名出现的僵尸先生?!传说中的绝世美人原来是个男的? 他穿着浅灰色的锦衣,墨绿色的长发随风轻舞,与淡粉的梨花相衬得竟无半点庸俗,反而仙气缭绕,五官眉目更显精致清雅。 “你就是千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苏岑晓兴奋得揣着旺仔朝他冒星星眼,“那你能帮我个忙吗?” “说。”千夜冷冷地只吐一个字。 “那个啥,我……” 话未出口,林间忽地响起声尖锐的鸟叫,听得人毛骨悚然,仿佛正在十八层地狱受刑。耳膜差点震破,心悸犹然。 众人眉头紧蹙,关注路两旁的情况。 鸟叫转眼销声匿迹,正当大家误以为没啥打算重新讨论问题时,一只死鸟咻地一声从林间横贯,落到他们眼前。那只鸟很像之前的巨幅老鹰,只是浓缩了许多。死相惨不忍睹,眼珠子冒出来,汩汩地流着血。 “大家小心!”穆尽之揽住苏岑晓,让众人围团。果不其然,原本蔚蓝的天空忽然阴下来,乌压压的抑郁难忍,那些粉色的梨花还在飘落,只是颜色变成红的了,血红无比。 花瓣变成了利器,朝每个人攻去,小朵是第一个受害者,手里原先捻着的花瓣直刺掌心,渗出血口。“小朵!”许昱赶紧查看,懊悔自己没能保护她,却不想后背又中了好几刺。穆尽之有些懵,原本能信手变武器,这回倒好,自动变成武器来对付他们了。他找苏岑晓又要了两根发簪,勉强应付。 苏岑晓紧紧攥着旺仔,保护着它,发现噬魂玉璧帮不了她什么,珠串缺缺也没有半点动静,只好拿了短刀乱挥,还得靠穆尽之挡在前方。只有千夜,不动声色地立于一旁,周身独自形成透明的屏障,安然其中。 这个臭僵尸!苏岑晓握拳,居然也不帮忙?看来玉璧的事都有些难了。她忽的想起包袱里还有师傅给的药包,赶忙拿了回血散抛洒到众人身上,没想到有奇效,一瞬间就止住了血,速度飞快地愈合。 “你这些药是?”穆尽之半搂她,戳碎花瓣的空隙问。 “是我师父送的,怎么样,很给力吧!”苏岑晓有些得意洋洋,未料到手臂被花瓣一蛰,“哎哟痛,怎么这花弄得和毒蜂似的。” “你怎么样?!”许昱眼尖得奔过来,扶住她的手臂撒药粉。穆尽之的眼中亮光一闪,嘿嘿笑着到旁边去保护小朵。 花瓣雨变成冰雹,在晦暗的天空下,狂风阵阵,夹裹着树上的血色花朵针扫射向众人,没有半丝将停的意思。 众人体力渐乏,苏岑晓整个人都慢慢垮了,只有双手还紧紧护着旺仔。穆尽之和许昱作为中杆力量也有点应接不暇,小朵瑟瑟发抖地躲在穆尽之的身后。千夜居然闭目养神,不管不顾。看来真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嘻嘻,天空之上传来有人偷乐的声音,众皆望去,千夜的眼睛也猛地睁开,直扫天边。却见有个小小的类似螺旋状的米白色物什从暗云间浮现,慢慢的漂浮到低空。 别人倒是看不见,苏岑晓分明看见那物什周身强大而炽烈的血色光芒,刺得她狗眼快瞎。许昱察觉异样,关切道:“怎么了?” “那玩意,”苏岑晓头有些疼,又说不出什么来,只道:“不是个好玩意。” “无桑丫头,”穆尽之突然正色看她,抚抚她的额头说:“我貌似猜中了,那玩意是,血婆娑。” “血婆娑?”苏岑晓和许昱都有些愣。 “他,上古邪器之攒灵杯,”穆尽之突然指指一旁表情专注的千夜,“大概正是为了血婆娑而来。你不是从景冉那听说他去往云昴郊境的么,应该是受冥教之使。他们皆为三十六邪器,好沟通。” “哦。可是大哥哥,我还是不懂这个血婆娑是个神马玩意。”苏岑晓无奈。 穆尽之不好意思的哈哈笑,“血婆娑嘛,顾名思义,据说汇聚修罗场上恶鬼尸人的血,每屠一人则长一分威力。十分阴邪。” 这么邪门?苏岑晓和许昱相视一眼,皆不寒而栗。可天空上那米白色的螺旋状物体看起来挺普通的嘛,虽然光很可怕。 血婆娑缓缓下降的同时,那些花瓣也停止了攻击,竟半垂状像是恭迎主人。千夜却等不及,猛然飞身而出。但他还不傻,只停在血婆娑前方,屏息等待它的变化。 暗色天日下,仿佛他们身处的也是修罗地府。那枚米白色螺旋的光更加刺眼,这下众人都受到影响,只见血婆娑渐渐幻形成、一个影子?是的,女状的黑影,没有肌肤五官,只有白茫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千夜。 千夜毫无畏惧,口中默念几句,又说出了好些听不懂的语言,那血婆娑不为所动,开口竟是普通话,声腔不辨男女,“你要带我去冥教?有花么?” 千夜明显怔了秒,说:“什么?” “花啊,”血婆娑毫不在意的模样,摆手指下方的漫漫花林,“什么花都行,我要看到这样的花。不然你凭什么说动我?” 苏岑晓等人大跌眼镜,没想到血婆娑的品味如此浪漫独特,太有违常理了!作为一个邪器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还对花情有独钟? “你还在想花神?”千夜想了会,似乎知道些细末,脸色略缓和道:“那么多年了。好,教主会帮你安排。会有、花林。” “哈哈哈,什么花神!”血婆娑笑得凄厉而痴狂,她又指向苏岑晓一行,目光定格在苏岑晓脸上,“他们是谁?!是他派来的吗?他不生我气了?” 千夜轻叹口气,靠近些:“没有花神,他们都是凡人,误闯。” “呵,”血婆娑瘪下去,又抬着脸道:“为什么你要一直提花神?!他是谁,啊?他是谁?!” 这血婆娑脑神经似乎有些错乱,苏岑晓极度汗颜,许昱马上将她的想法说了出来,她有点惊讶。穆尽之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两人。 半空上的血婆娑突然疯狂起来,花瓣们都发出似昆虫的长鸣,颜色更加深,血婆娑的黑手抱住自己的头颅,抬眼的刹那迸出红光。 糟了,千夜眉间微锁。穆尽之也瞥见血婆娑的状态,“糟糕!血婆娑魔变了!”众人看去,那黑影间白色眼窟窿变成血红血红的。 婆娑血泪,天地动荡。树木纷纷倒下,地面又裂开,乌云覆上一重又一重。那些粉梨花儿,半秒变为灰烬。 “他是骗我的!——”血婆娑突然怒吼,这片天地久久回荡。苏岑晓想起什么,对千夜喊道:“快点,我能帮你!拉我上去!” 他偏过头,美丽的丹凤眼淡淡疑惑,看着苏岑晓上蹿下跳急不可耐的模样。 第五十七章 花神(补更) 最终,千夜一伸胳膊肘将苏岑晓拉带着停留到半空。苏岑晓对他信誓旦旦地点点头,手缓缓伸出触碰到发狂的血婆娑。 她只能一试,上回被梓儿的幻瞳蛊惑却反转侵入她的记忆没准也是种异能。苏岑晓不明白血婆娑口中的他是谁,或许就是他们老提着的花神吧,她也有些好奇,闭上双目,笨拙地探测黑影血婆娑的意识深处。 血婆娑周身发出红亮的光芒笼罩住苏岑晓,连千夜也被弹开。众人只好眉头紧锁、万分心急的盯着那巨大的红色龙卷风。 花海。 五彩缤纷的浩瀚花海。 苏岑晓的意识成了虚体,飘在半空注视下方。下方是块小池塘,摇曳几尾锦鲤,除却小池塘就是漫天飘洒的花朵了,红黄蓝绿不尽相同,十分曼妙,包裹着小池塘,花瓣都快将它淹没。可是血婆娑呢? 呆立了半晌,她才看到一个姑娘蹦蹦跳跳着踏过花朵铺成的道路而来,拿着鱼食往塘中投撒,一边唤着,“小花,小黑,快来吃东西,很美味的哦。”这是血婆娑?苏岑晓若有所思盯着姑娘,大约十五六岁,长得清秀可爱,全无半点邪器的影子。 然而,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靠近,伸手击向姑娘的肩将其拍晕,苏岑晓看到那张脸时吓了一抖,黑黢黢的,只有两个白茫茫的空洞作眼睛。分明是血婆娑!穿了件姑娘家的花哨衣服,可身子还是黑洞般毫无形态。 她要干什么?血婆娑四处张望,接着拖那个小姑娘的身体到了间屋后,苏岑晓意识自然而然也跟着到屋后。但!她没想到!那血婆娑,如此之心狠手辣,将小姑娘活生生剥皮,血腥的气味仿佛隔着回忆侵袭,苏岑晓阵阵干呕,闭眼不忍心看。 再睁眼时,那血婆娑已然变成窈窕明媚的少女,正是之前姑娘的面皮,被她调教眼神笑容竟生出妩媚来。苏岑晓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硬着头皮随她前进。 一转眼变换场景,还是同样的池塘边,血婆娑拾起姑娘掉落的鱼食装模作样地往塘里投,却不想那塘中锦鲤吃了她经手的食物竟一秒毒发身亡。血婆娑也没料到如此,气哼哼的扔了鱼食,捞起死鱼刨了个大坑一并丢进去,再挥扫些花瓣遮盖。刚刚了事,就听得背后传来声,“蕊儿?” 血婆娑还没反应过来,直觉转身却一刹那五脏六腑都开始跳动。她等的人,回来了。 苏岑晓好奇的看,那人的面容湮在花雨中,模糊不清,但依稀可辨醉人的缱绻笑意和灼灼桃花眼,又是个大美男。他的额心似乎还描了花黄,暗红色仿佛朱砂。 从穿着来看,倒是素白,只是颈上挂了条细链,链上有七彩光芒,缀着卷曲的古文“花”字。这大概,便是花神了吧。苏岑晓有些咂舌,没想到传说中的花神,竟是个男的,会不会很花心? 花神顶着瀑布般的银发走向血婆娑,血婆娑这才回神赶紧有模有样的跪下。他微微一笑,伸手要扶她。这可不行!血婆娑一惊,会被发现的,她闪身后退好几步,差点跌入池中。花神倾身搂住她,转了好几个圈才落定,“蕊儿,我何时变得如此可怕?” 她闻着他怀中扑鼻清香,贪恋而不愿起身,没料到花神无所谓的让她吃豆腐。血婆娑脸微红,赶紧俯身作揖,“神君,是蕊儿失礼了。还请神君责罚。” “责什么罚。”花神淡笑,又抬手扶她起身。不知为何,神君并未遭到邪器侵蚀,也未感觉到异常。对她绵绵笑意,“你在这里等我?” “是、是啊。”血婆娑有些紧张,她的暴虐本性完全不见了,将斟酌已久的词搬出,“神君今日参加蟠桃大会,可曾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了?与蕊儿说说可好?” “有趣的事没有,人倒是有一个。” “哦?”血婆娑的眼中闪现寒光。 幸亏花神正陶醉于在他精心布置的花雨中,微蒙双目说:“那人儿,天上天下难得一见,比任何花都要美丽。更难得是,她古灵精怪得很,着实吊着人兴趣。” “她是谁?她是谁?”血婆娑急了,顾不得礼仪拽住花神的衣角问。 “你怎么啦?”花神真是细微之至,发觉蕊儿脸色不对劲就关切,调笑句,“别想多,你也算是个有趣的人儿嘛。” 血婆娑低头,既高兴又郁闷。奈何花神这架势看来是打死也不会道明了。她只好继续抬头看他,眼中脸蛋上都是光,满含温情。花神拂袖回府,带着血婆娑。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花神的贴身侍婢逐渐变为血婆娑一人,原因很简单,她暗地里悄悄杀死她们,埋葬在漫天花雨下。 花神也疑惑过,但血婆娑毕竟是上古邪器,隐匿气息的本领很强大,花神除了在外周多布几个阵法也没有别的办法,他甚至更加记挂着蕊儿,期盼她不要受伤。 终于到了那一日,血婆娑本性比之蕊儿要急躁得多,她按捺不住,急匆匆奔去找花神。 花神却不在自己的阁楼里,问剩下的看守,说是王母的小女儿来了,花神带着她去后院施展百花争妍。血婆娑火噌的上涨,赶去后院。百花齐放有违时令,但在这后院中也没什么罪过,只是过后花神的功力怕是要消折大段,毕竟是禁术。 后院,牡丹、石榴、山茶、水仙、菊花、梅花、桃花、芍药……种种不同时令、不同季节的花儿齐齐绽放,绚烂了半个天边,倒映在池水中夺目耀眼。简直就是场奢侈的视觉盛宴!苏岑晓的眼睛发直。 血婆娑的关注点却不在这,她看到一男一女距离极近的站在池水边,女孩子笑意盎然的侧脸十分刺眼,而她的神君,竟就盯着女孩子精致的脸蛋发呆,半晌被女孩嬉笑着回神,才浅浅地一笑。血婆娑这下接近失控,他怎么可以对着别人的脸蛋失神!怎么可以,他从来都是对她浅浅笑,对任何人都是,只有这个女孩子!完全不一样!凭什么。 “神君,”她听到自己牙齿狠狠咯吱的声音,脸上笑不出来,“这位是?” “蕊儿,不得无礼。”花神嗔怪了她一眼,是不是自己平时太纵容这丫头了?才弄得这般不知礼数。“这是西王母的小女儿,缪词公主。” 缪词公主?哈哈,好个缪词公主!血婆娑仰天长笑,看着眼前的男女极默契的疑惑不解,气血上涌。她却猛然收敛,阴邪道:“公主殿下好,正好借此良机。我想向您道明一事,来这府上时不觉得很奇怪吗?” “奇怪什么?”缪词公主倒真仔细寻思。 “这府上加上我统共不过两个下人,另一个还是守卫。请您想想,神君好歹是上神,所居住处竟只有我这一个丫鬟,难道不奇怪?” 花神脸色惊变,上前扼住血婆娑的手腕,厉声道:“你胡说什么,还不退下。” “让她说,我觉得有道理。” 缪词公主颇为理性,让花神不要阻拦。血婆娑更为猖狂,笑得愈发邪气,“因为,神君他只想要我一个人服侍啊。我曾亲眼见过,他那日与我幽会被他人所扰一气之下杀死这池塘里的所有锦鲤,事后虽后悔又悄悄埋葬在花瓣之下,还有之前的侍婢,无一例外,皆在其下!” “哦?”缪词眉头一挑,略动法术掀起这后院的漫漫花瓣堆。掀起后,露出了许多具森然白骨与尚在腐烂的新肉,还有些只剩霉臭的鱼骨架,缪词看到角落里那具被剥皮的烂臭女尸时,再也没忍住,到桃花树下一阵干呕。 公主质问花神,“这些是什么?!!” 花神苦笑:“你可听我解释?” “听。” “好吧,都是我干的。” 话一出血婆娑苏岑晓公主的脸皆大惊失色,怎么会?血婆娑和苏岑晓都清楚,却没想到花神居然这么轻而易举的承认了。他在想些什么? “你你你——”缪词公主气得说不出话来,指了花神半天。方才拂袖而去,留下句:“哼,上神花神,莫怪我无情,三日后天罚令必到!”花神注视她离去的身影,不动声色。 血婆娑却颓丧了,慢慢跌坐在黄泥巴翻出的土地上,不敢抬眼看。 “唉,”她听到花神轻轻叹了口气,再抬头却见一只芊芊素手朝她伸过来。血婆娑不会忘记那一瞬,阳光直射,那只手细腻如羊脂,每一寸肌肤都絮乱她的呼吸。 花神扶她起来,不打不骂,只说:“现原形吧。” 她愣住,可花神铁了心与她僵持,只好剥离蕊儿的外皮,露出自己乌漆墨黑的身躯。她空茫茫的眼睛与他对视一秒,卑怯的低了头。 “原来是血婆娑,”现原形后花神的神眼博古通今,看出是什么后便命人压住血婆娑赶往云昴郊境,那是离府邸最近的封印之所。 最后的时刻,花神要倾尽自己的符咒之力方能压住血婆娑,一旦封印便永世不得出。苏岑晓震惊,难不成全靠着旺仔才破除了封印? 他与她凌空对峙,只是她身负枷锁无法挣脱,所以并不是难事。而且血婆娑不忍心伤他,只问:“为什么?” “因果轮回罢了。”花神淡淡地说,随意折了朵粉梨花送给她。他不曾说,上古三十六邪器是天宫大肆围剿的玩意,一旦被发现下场必定是器碎魂亡。而他毕竟是花神,和天庭沾亲带故,顶多暂扣神职关押思过个几百年,总好得过血婆娑。这大抵又是花神的弊端——太过滥情、太过善良。 于是乎,血婆娑被封印在云昴郊境地底深处,渐渐迷失心智,记忆混淆。她再也记不清当年,她只想好好攥紧最后这朵、小小的粉梨花。 第五十八章 皇甫翊歌 苏岑晓心间涌起一阵酸楚,没想到堂堂上古邪器竟与仙界上神有这段僭越千年的旖旎情缘。爱中没有对错,她不好评判。兴许花神自己也没弄清楚,究竟爱是不爱? 意念抽出,血婆娑还在发狂。苏岑晓一把抓住她黑影般的手,情真意切地冲她微笑,声线拉得绵长,“世上人人皆有苦衷。花神早就不生你的气了。只是,他无法面对你,才迟迟不来看你。” “无法面对?”血婆娑敛气收息,愣愣地转过那对白茫的洞眼,“他是嫌弃我的模样么?” “不不,”苏岑晓另一手也覆上紧握住,“你们那些美好的回忆充斥在他的心间。他会找你的,只是时候未到。” “那是什么时候呢?” “我也不清楚,”苏岑晓毕竟不是心理专业,还没抚慰过陌生人,额上冷汗连连,“他会穿越重重阻隔磨难,他会来的,你要等。” 血婆娑的眼睛又拉扯大了些,不再多说什么,周身的戾气已湮灭,安分的停留在半空。对千夜说:“我不要花林了,我要在这等他。” 千夜目光冰冷的瞟了眼苏岑晓,似在埋怨她。又回应血婆娑道:“教主在等你。” “你们都走吧,不要再来干扰我。”血婆娑不为所动,好心好意的携苏岑晓落回地面。 刚落脚的一瞬,天旋地转,乌云翻过露出蓝天,死树复生,花瓣也恢复成嫩芽状。再转瞬,血婆娑毫不犹豫地将他们送归到云昴郊境的土地上。 周围大地轻震,大大的黑圈窟窿奇迹般恢复原状,一马平川似的铺上青草。“耶,终于出来了!”苏岑晓很高兴,同时发现旁边有道要杀人的视线,偏头看却是千夜,满蕴怒气。 “呵呵,”苏岑晓赔笑,这可是能救她命的人,不要皮的凑近道:“千夜是吧?能帮我个忙不?” “不。” 这回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她。苏岑晓束手无策的看许昱和穆尽之,穆尽之笑笑道:“无桑啊,人家可是要收血婆娑回去复命,哪有你这样拆台的。” 苏岑晓转念想也是,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而且血婆娑都送他们出来了,自己不愿冲破封印,明明旺仔都已经击损的差不多。只是血婆娑执念太深。眼看千夜扭身欲行,苏岑晓猛地扑过去拖住他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起来,“只有你才能帮我啊!千夜大哥!千夜大神!你若是不救我就得死翘翘了。” 千夜不回头,滞步听她继续说。 一看有了希望,苏岑晓更不放手,说:“噬魂玉璧!你知道吧!噬魂,怪了,他也是邪器,怎能圈定你?” “你竟知道,”千夜的表情带了丝讶异,“你是新圈定者?”邪器互相制约,噬魂无灵魂,其实还低阶一点,然而它并无界限,所以任意何物都有可能被它圈定。千夜懒得与苏岑晓解释许多,直入主题。 “恩恩!”苏岑晓拼命点头,也不能逼迫他说出原因。只好先说正事,“你应该知道吧?要破除噬魂的方法只有两个,一个是死后自动消失,二是找到前任圈定者用其血浸泡玉璧半日即可。所以我就来找你了!请帮帮我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不。”仍是想也没想吐出一个字,千夜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细想看来许是因为苏岑晓劝留了血婆娑而让他不情愿救她。 苏岑晓头都大了。穆尽之这时候走近,也软硬皆施的请求了好久,但千夜面冷心也冷,死活不同意。许昱也费尽口舌,借着朵儿的变脸术变成美女也乏人问津。 “罢了罢了,”穆尽之不悦地皱眉,没想到不是开玩笑的。他拂袖要飞溜,准备带上苏岑晓一众人。苏岑晓却说:“谢谢大哥哥,谢谢许昱,谢谢小朵。你们先回吧,我要跟着千夜公子,别担心,还有旺仔和武器呢。” 此言一出,千夜的眉角轻挑,转身朝树林小道走去。没料到苏岑晓飘来句,“等等我,马上到!”谁要等她了。 穆尽之自是不允,“他们回去可以,我是受穆涟姐之托,好好保护你,怎能离你而去? “哎呀,”苏岑晓觉得有些麻烦,将大哥哥往许昱那一推,嘻嘻笑道:“真的放心罢!我又不是小孩子,千夜性情孤僻肯定不希望太多人吵他。景冉那边肯定心焦马上派人寻我了,你们回去压压。而且许昱这废柴空有副美丽皮囊,连小朵都难保护,所以回去的路上就拜托大哥哥你啦!我很快回去~” 说的倒也在理,可是穆尽之放心不下,给苏岑晓施了个保护咒又暗中委派两个纸人贴身保护才带着许昱他们离开。 许昱反倒有些气短了,“喂喂,苏岑晓,你能否考虑下我的感受?” 苏岑晓准备跑开,愣住,“什么感受?” “被你说废柴就算了,你,”许昱逼近她,欲言又止,胸脯中的吟隐隐发烫,确实还有景冉未摆平,只好叹口气摸摸苏岑晓的头说:“好好照顾自己,别、别被人占便宜了。还有,我等你回来。” 这几句嘱咐的话平常又暧昧,苏岑晓奇怪的看看许昱,小朵的赌约是她赢了,许昱听闻她喜欢上景冉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啊。可眼下,又有点关怀情人的意味。她不懂,只好笑着挥手,“好!不多说千夜要走了,大哥哥,拜托你带他们回尚轩府!” 穆尽之若有所思,自然答应了。两大一小的身影立在原地看着渐渐消失于树林里的苏岑晓,发呆了好一阵子,“走吧。” 然而苏岑晓高估了千夜的君子风度,他并没有等她。于是她自己像只无头苍蝇般在茂密的森林里打转,这是云昴郊境的北处,许昱他们应该已经沿南面离开了。 燥热的知了在树上不停鸣叫,树影摇曳,遗漏了日光长泻,却只带来躁动不安。苏岑晓不知道原来云昴郊境如此容易迷路,兜转了好半天还在原方圆。天色渐暗,地面上投出大片暗暗的影子,“啊呜——”不远处还传来狼群的嚎叫。苏岑晓瑟瑟发抖,幸好,还有旺仔,“旺仔,你真的找不到出口吗?” 旺仔在地面上滚动,氤氲光芒,却又暗淡,“不行啊主人,我只会破封印破结界,这种浑然天成的地理结构旺仔是破不了的。” 苏岑晓望向附近最粗的那棵树——已经被她用短刀刻了几十道痕了,晃来晃去,还是同一片树林。她的肚子咕咕叫,这才想起来食物都在许昱的包裹里,自己走的焦急忘了拿。难道天要亡她?苏岑晓仰视天空,已经斗转星移,月上树梢,郊野的天似乎格外的黑。 该死!千夜竟是那般不靠谱!气温降了不少,她又冷又饿,攥着包袱和旺仔靠在大树下蹲了好久。时间漫长。 “啊呜——”羊狼的声音忽的响起,近在咫尺,她猛然睁眼,发现周围亮起许多双红色的眼睛,贪婪邪恶。 一头血雨羊狼扑上来,苏岑晓守住旺仔,拿短刀刺中羊狼的左腿,还未摆平这只,三四只羊狼狰狞着扑向她。 “咻——”光束扫射的声音,转眼大片的羊狼倒下,气息还足只是晕了。苏岑晓赶忙回头,颈边传来疼痛眼前却一黑。 醒来时苏岑晓发现自己到了个陌生的地方。 紫檀香味萦绕,躺在金丝绣枕和华丽床单软如云絮的床上,还有晶莹珍珠缀成的绯帘,以及招摇过市的古玩摆台。屋内的一点一滴,都充斥了两个字“奢华” 床边没有其他人,她的颈上还有些微酸,索性躺直不愿起来。“旺仔?”苏岑晓猛地直起身子,四下张望摸索,却没有半点回应。 旺仔呢?苏岑晓瞄见了案桌上的包裹,独独不见旺仔,它去哪儿了?这究竟是哪?! 大门咯吱一声被推开,有个男子飘飘然走进来。苏岑晓愣住,眼前的人穿着金黄色宽袍,袖间腰间镌有龙的暗纹,青丝随意的挽起来,映衬那张美轮美奂的脸。眼眸清澈透露霸气,睫毛长得不像话,鼻梁高挺,肤色匀称白皙,嘴唇凉薄如同樱花。然而,周身却有股慑人的气势,表情高深莫测。 又是个绝世美男子!苏岑晓虽然见得挺多,但如此气宇轩昂的男子她还是头回见到,不过那龙纹,难不成? 她试探得问,“你是皇上?” “怎么不装傻?”男子有些好奇,大多数女人见了他都爱装作不知道,好些个美人就爱在庭园间唱些歌跳些舞吸引他又说不认识。太腻味了。 “装傻干嘛,”苏岑晓注意到自己穿的是单薄的单衣,心头一紧,“你不会将我怎么样了吧?我家旺仔呢??” “是婢女替你换的,”男子眉梢上扬,笑意绵延开,“旺仔?你是指这个?”说着从背后伸出手给她看,掌心上旺仔好好地立着。 苏岑晓大喜,要夺,却见他收回手去,说:“我见过你。你叫什么?” 见过她?她完全没印象啊,天呐,这李祈烟究竟招惹了多少个美男啊。苏岑晓干笑着报出自己的名字,说:“也许你见到的那个人不是我。” “肯定是你,”男子大方方坐在床榻边,介绍自己,“我是皇甫翊歌,大楚皇甫氏第三十六任皇帝。” 苏岑晓惊掉下巴,大楚的皇帝?就是那个纵容皇甫文琴的弟弟? 第五十九章 后宫红颜乱 皇甫翊歌的宫阙自是皇宫中至尊,这回给苏岑晓安了间分外优雅而尊贵的楼阁,名曰凝露阁。已经远离**三千红颜所在,但离这位九五之尊的寝宫十分地近。 自那晚醒来,苏岑晓就感到深深的危机,尤其是那些个妃子的虎视眈眈。但她还不能贸然逃离,因为那个杀千刀的皇帝,居然不将旺仔还给她,总是提了旺仔在她眼前晃一晃,又心安理得的收回袖中。 变态变态!这一家子都是变态!苏岑晓气得踢尘土咒骂。屋外已日上三竿,她倍感无趣地招了个丫鬟陪她游游花园。 后花园里有方池水,池中莲荷倒是开的亭亭,粉白相间的瓣甚是迷眼。苏岑晓没曾想自己已穿越来大楚这么久了,按照俗套的穿越法则,她居然也落入了俗套的**纷纭中。 “这位妹妹是?” 一个柔美的嗓音从背后响起,苏岑晓转头看,却是位堂堂正正位居上品的贵人,长得温婉可人,直瞅着她笑。 皇甫翊歌还真会管理,这些妃子也不全然是刁钻的嘛。苏岑晓也回礼,正待开口却听丫鬟插言,“回丽贵人,这位正是陛下从云昴郊境带回来的苏姑娘。” 丽贵人搭着身旁下人的玉手没来由的一颤,脸上还端着笑意,“原来是苏妹妹,姐姐眼拙了。” “没事没事。”苏岑晓弄不懂她为啥赔礼。 “妹妹初来乍到,定是多有不惯,”丽贵人却兀自上前捉住她的手,很是亲昵地说:“不如来我宫中一坐,与你说说常规,食用些茶果好驱散生疏,妹妹意下如何?” “呃,”苏岑晓沉思,她想起来小说电视剧里那一套,现下压根不是勾心斗角的时候。她还要找千夜,还要找浅裳,还要找景旭,哪来那么多时间。于是开口,“还是不了,我有点事,谢谢您哈。” 丽贵人倒执拗起来,硬是不同意,话语间连带哭腔,委屈地眨巴着眼睛看苏岑晓,说什么也得她去宫中坐一坐。 苏岑晓想着这女人可真麻烦,但自己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没办法抛开之前的心思硬着头皮随丽贵人去了她的宫上。 东道主自然客气,一会儿工夫客座上就摆好了瓜果点心和上好的茶水,随不及皇甫翊歌那家伙显阔绰,但也颇为可口。苏岑晓正好有些饿,风卷残云般吃食了大半点心。 “妹妹好胃口,”丽贵人挟了手帕轻捂住嘴巴笑,还问苏岑晓可还要添。苏岑晓拍着圆滚滚的肚子说不用了。丽贵人慢慢押了口茶,眼中闪过精光,终是切入正题,“妹妹这双眼睛,生得可真是美妙啊。” 好端端提她的眼睛作甚,苏岑晓都未怎么留意过自己的丹凤眼,当下只好干笑,“呵呵,丽贵人的眼睛,也生得是极妙、极妙。” “妹妹为何还喊我为丽贵人,如此客气,莫不是嫌弃姐姐我?”丽贵人攥着这个点,竟又隐隐带泪。 苏岑晓一见连忙摆手,“不不不,只是我和那个皇上吧,什么也没有。又不是**妃嫔,还是不乱喊的好。” 丽贵人疑惑地看她,“妹妹竟没有与陛下发生什么?不对呀,就凭你这双眼睛,陛下他……”后来又仿佛自知失言,低头吞咽了下去。 “凭我的眼睛?”苏岑晓反倒勾起好奇心了,怎么这丽贵人老记挂着她的眼睛,又与皇甫翊歌有何相干? “姐姐不知当说不当说,”丽贵人分明是问人,却也不看苏岑晓,低着头继续说:“妹妹的这双美目,与一个人的长得极其像,普天下也找不出第三人了。那个人、是陛下久久不能忘怀的,亦是从民间带来的贫贱女子。” 苏岑晓听得有点不高兴,什么叫民间带来的“贫贱”女子?!这不也一棒子打死了她么?遂没好气地应了声,“哦。” 哦?丽贵人愣住,居然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哦字?难道这女子是智障?她是在故意挑拨啊,丽贵人不服气,又添油加醋,“改日妹妹与陛下同床共枕时,稍稍留意,就会发现他晚间的梦话经常呢喃着一个名字‘木蝶’。” “哦。” 怎么还是哦!丽贵人这般城府极深的人都憋不住了,她勉强笑容问:“妹妹为何这般反应?难道妹妹已经不爱陛下了吗?” “哈哈哈,”苏岑晓这下子笑趴在桌上,捶腿不止,“我有说过爱他吗?你们的思维还真是强悍!哈哈!” “为何……”丽贵人懵了,她打死也没想到会有女子不爱陛下,而且是见过陛下后。她永远都记得年初两个哭啼的秀女见了陛下一瞬迸发出精光,随后每天每夜守在陛下门前的情景。她也想那么干,可是碍于大家闺秀的礼仪不能那么干。陛下是那么完美的男子啊,光是面皮已能够虏获一大批人的心了。可是!为何这个苏岑晓她! 苏岑晓不再多言,直说多谢款待,也懒得多看丽贵人呆呆的样子,就大腹便便的回了凝露阁。路上连打好几个嗝,刚想着幸亏没人看见时就见皇甫翊歌霸气凌然的走过来。 “苏姑娘?出来散心么。”皇甫翊歌饶有趣味的停步看着她。 她紧闭嘴巴,防止一说话就漏个嗝出来,就微笑着点点头。皇甫翊歌立刻觉得奇怪,“你嘴里有什么吗?” “恩、恩。”苏岑晓使劲摇头,想赶快回屋,无奈皇甫翊歌拦着她,非得弄清楚的模样。她的脸蛋憋得微红,一不小心终是漏了个满含果气的嗝。扑扫在皇甫翊歌脸上。 糟糕!苏岑晓蜷缩身子,准备溜走,却还是被人拉住,她的脸涨得通红,出口骂:“我不就是想维持点淑女形象嘛,都怪你非得拦着我!” 皇甫翊歌扑哧一声笑了,怪他?还真没有人敢怪他。他故作随意状,“苏姑娘,你的嗝还真是分外的、有味道。” 苏岑晓的身子一震,差点倒地。 他扶住她,哈哈地爽朗大笑,“这么粗枝大叶的我可护不了你,快些回去安歇吧。” 他在说什么?苏岑晓看着他英挺的眉目差点沦陷,猛然摇晃自己脑袋,颤颤巍巍的沿来路而去。只剩一代帝王站在原地,眉间缓缓地缓缓皱起痕迹。 随后的日子平静如水。 大概**妃嫔间也爱八卦嚼舌根,丽贵人那闹的一出一传十十传百,都没有人再来找苏岑晓麻烦了。她原本还有些期待,谁想到竟是如此的乏味。若不是未将旺仔归还,她早就逃之夭夭了。 不过皇甫翊歌这个皇帝做的倒也平和,闲得没事干经常跑来找苏岑晓玩,大楚的旗她不会,舞艺不通,那能玩什么呢?没想到皇甫翊歌有个癖好,听故事和说故事。这让苏岑晓想到一千零一夜,自己的故事不能说,索性就将童话书里的故事讲给他听。 昨天讲了白雪公主和拇指姑娘,皇甫翊歌对后话很感兴趣,一来就缠着她问,“后来呢,公主那两个姐姐没有报复她吗?拇指姑娘到花朵世界难道没有不合群?” 苏岑晓无奈的瞪他,“拜托,这些故事是写给小孩子看的,结局必须美好,又不是黑童话,你那么较真作甚。” “可我不是小孩子啊。”皇甫翊歌的思维让人诧异,他理直气壮地坐在凳上,等不到回应后只好悻悻道:“还有五日是夏时节,宫中要设宴款待群臣。**的妃子们均有表演节目,你要不要也来出个?” “啊?”苏岑晓摸不着头脑,一来是没听过这个节日,二来是她琴棋书画没一样精通的,顶多会个架子鼓,对了!架子鼓!她顿时来了兴致,上回遇肖染岸行苟且之事前她就打算找材料做架子鼓的,可惜没成。这下好了,有正当理由让她耍一耍啦。“好的好的,我出节目!” “这么爽快,”皇甫翊歌也被吓一跳,没料到苏岑晓这个平日反应迟钝的人今日这么当机立断,遂问:“要我帮忙么?” “要要要!”毫不犹豫。 然后,皇甫翊歌满脸黑线的看着苏岑晓匆忙画的图纸,还好他脑袋瓜子聪明,悟出来几点添了些注释,不然饶是制器司的铸工也是难以下手的。他招来下人让即刻送往,想了想又唤回说:“记住,这是个,乐器。” 三日后,复古版架子鼓终于新鲜出炉。 苏岑晓乐此不疲的左顾右盼,上下摆弄,末了确定可以用时对皇甫翊歌展出笑脸,“谢谢你!鼓面很棒,击筑很像样,你真是个大好人。”这张好人卡颁得有些莫名其妙,皇甫翊歌也不多问,只让她好好练习,宴会就在两日后了,不要让他失望什么的。 “等等别走,”苏岑晓想起什么牵住他的衣袂,“我要我家旺仔,你快还给我吧。” ”好啊,只要你在宴会上表现让我满意,那枚蛋很快就还给你。”皇甫翊歌露出奸诈的笑,忽的扭身不走了,看着苏岑晓颓下的神色,轻轻出声,“我们真的见过。还记得楚都最大的评书酒楼么,有一天你去了。” “我记得去了,可我不记得见过你。”苏岑晓疑惑的抬眼看他,怎么又提见过的事情,这是几个意思?她确实不记得有见过,难道她自己真真也失忆了? 皇甫翊歌很欣赏她此刻的表情,英气的眉目一挑,“在下姓白名拂。姑娘可曾见过?” 第六十章 夏时节 “白、白拂?!”苏岑晓的嘴巴顿时张得能塞下个大鸡蛋,她无法将那日酒楼里普通面皮的说书人与堂堂大楚英俊伟岸的一国之君扯上关联,简直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嘛! “嗯,我的另一个名字。”皇甫翊歌气定神闲的说,押了口茶缓缓道:“你是表达你的嘴巴受创要招御医来问诊么?” 苏岑晓这才不好意思的闭合嘴巴,有几分尴尬道:“不是不是,那你那日知道许多秘辛其实是因为皇族身份的缘故吧。” 皇甫翊歌不置可否,拍拍苏岑晓的肩让她好好练习,说什么夏时节很快将至,重获旺仔的希望都在这上边了云云,才负手而去。 接下来两日,苏岑晓倒真卯足劲全身心投入在复古架子鼓上。为了吸人眼球,她特意不要脸的花皇甫翊歌的银子去制衣司买好衣料,吩咐照她画的英伦简约风做好一套海军蓝白色的衣裙,穿起来英姿飒爽。最主要是方便搭脚,苏岑晓嘿嘿笑着端详衣裙,难免又为浅裳的下落而焦急。自己还在这弄些乱七八糟的玩意,霎时感到度日如年。 夏时节终于到了。 一大清早就被丫鬟喊醒说是要换置阁楼里的棉被,所有事宜装饰都得换成夏日所需,从今往后,怕是每天都晴空万里了。 苏岑晓耷拉着眼皮被灰尘赶出门,她虽喜欢阳光然而没睡饱还是有些无精打采的。宴会从下午到晚上,节目还得等华灯初上之时。所以苏岑晓闲着无事又逛逛后花园,逛逛忙碌的四司,不过一会儿,就又交了好些个朋友,他们一听说是苏姑娘身子马上佝偻的恨不得缩进土里,态度那叫一个恭敬,让苏岑晓起了两手臂的鸡皮疙瘩。 华灯初上,兴致勃勃。 设在前院的宴席可算摆开阵势,文武百官和佳丽三千陆续纷纷入座,每个人面前的桌上皆配有珍馐佳肴,酒品一律为上等碧水瓜片。正菜还没上,已经有人就着杏仁瓜果在斑驳迷离的灯影下谈天论地了。整个大楚皇宫,都笼罩在黄红瑰丽的光芒之下,小厮们忙碌不停,一下子添酒一下子递点心。大约过半柱香,高居首位的皇甫翊歌才姗姗来迟,不等片刻延误便宣布宴会节目表演开始。 架子鼓看似粗鲁,实则粗中带柔,要学会融会贯通。苏岑晓还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过,毕竟架子鼓技术是业余的。这回真隐隐有些紧张,握着棒子的手轻颤不止。 轮到她上场,苏岑晓却在上场前瞥了瞥观众席,发现贵宾座上竟然坐着个蓝布蒙面的公子!咦?她没看错吧,苏岑晓揉揉眼睛,没错,正是景冉。 这时候景冉并未关注到她,低头正喝水。等苏岑晓敲击起架子鼓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时他才遥望过来,看清她的面容后身子陡然僵住了。景冉不可思议的看看她,复又看向皇甫翊歌,后者却冲他意味深长的笑笑。 苏岑晓盘着飞天芙蓉髻,飘洒了根长长的浅蓝发带,身穿轻便休闲的蓝白水军服。坐到复古架子鼓前开始摆弄,敲了几下试音,苏岑晓清清嗓,十分有节奏的敲击起鼓面,后来越敲越疯狂,甚至都有人站起来为她鼓掌。 只区区几分钟,听者无不动容。台上的女子淡妆轻扫,生得白皙鹅蛋脸和纯真的丹凤眼,沉静安宁的面容却暗藏力量,由之前慢节奏单薄的咚咚声到后来渐加的各类合奏,仿佛天底下难寻的绝妙听觉盛宴,给人酣畅淋漓壮丽动人的感觉。最要紧的是,他们从未见过这种乐器。几根棒子,几只打鼓加上亮闪闪的好像瓢的东西,这些是什么?? 景冉越听越迷糊,祈烟会这种乐器?他怎么不知道?而皇甫翊歌却为首鼓起掌,洋洋得意的看着自己赞助的节目,脸上全挂着满意。 “呼,”苏岑晓鞠躬,松了口气奔跑下台,还好还好,正常发挥了。然后,便是找皇甫翊歌看他是否满意了吧。 舞台上是两名权势大的妃子在斗舞,景冉无心观看见皇甫翊歌的椅上没了人,便赶忙推拒接二连三送过来的茶水兀自出了宴席,朝皇帝寝宫的小径上慢悠悠的走。 路旁树影边,皇甫翊歌等了他很久,见到来者赶忙出来拦路,浓眉英气十足,说道:“太傅二公子,别来无恙?” “微臣参见皇上,”景冉也貌似早已猜到,并未吃惊。只稍稍拘礼问好,“近来过得本好,失鼓音后却不好了。” “哈哈,”这么直白的挑衅皇甫翊歌自是一秒听懂,朗声笑几句,“李姑娘在朕宫中住的很好,虽不知为何她说她叫苏岑晓。这也无甚紧要。但是景公子,朕念你恪尽职守,从轻发落,快些将玄黄旗交出来罢。” 玄黄旗!景冉听到最后大惊,原来这皇帝早就知道是他下手的,还押住祈烟威胁他,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太傅也知道了吗。 皇甫翊歌见他不说话,却似会读心般,“景公子无需担心,太傅他什么也不知晓。只是这玄黄旗、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景冉迅速瞟了他一眼,心下犹豫,皇甫翊歌的所思所想他全然不知,能掌握这么多机密事件已经不是个普通皇帝该有的了。他还知道多少?景冉想了又想,才说:“陛下说的在理,可玄黄旗确是被贼子偷去了……” 皇甫翊歌笑出声来,这景冉就如此喜欢称呼人为贼子嘛,上回对他也是。不过看他神态并不像假,而且景冉的诚实守信是出了名的,这下有点难办,“哪个贼子?” “肖染岸,”景冉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自己忽近忽远的小伙伴,补充道:“那日他施阴谋诡计偷走玄黄旗,后来微臣也无心再夺。”“可朕就是要你夺怎么办呢。”看似询问,却是直接下了命。 “不敢不从。” “好!”皇甫翊歌抚掌扬眉,神采很是兴奋,对景冉作保证,“只要你取得玄黄旗交与朕,那李姑娘也绝对会马上放回你府。不过、朕只给你五日时间。”虽然有些舍不得,可是玄黄旗乃皇室镇守邪器之一,眼下震乱在即,必须赶快取回来,助他一臂之力。 景冉还有什么可反驳的呢,在此时的他看来,李祈烟是世上最珍贵的,为她死多少次都可以,只要她能重获自由。 应允的话音刚落,苏岑晓的声音就突兀飘近,“小冉冉,你怎么在这里呀?啊,还有皇甫翊歌,孤男寡男深夜独处,难不成……” 不等她说完头发便先遭了秧,被揉来捏去,精心盘扎的发髻都散乱成一团。苏岑晓气鼓鼓的瞪那只魔爪的主人——皇甫翊歌,“喂喂,干嘛啊!” “不干嘛,”皇甫翊歌回答干脆,竟又不要皮的拉住苏岑晓的手,仿佛炫耀战利品般在景冉面前笑笑,对她说:“累了么?我送你回凝露阁。”又是不容商量的假疑问。 苏岑晓茫然的看着不动声色的景冉,他的美眸在月光下波光粼粼,似有絮动。景冉停留在两人相握的手一秒,想到受制于人,只好转身欲行,轻忽地留下句,“祈烟,多保重。” “诶诶诶?!”景冉走步极快,一下子就消失在无边夜色中,苏岑晓另一手伸出捞着的却是荡荡的空气。她百思不得其解,景冉就这么走了?他不是最爱李祈烟了吗,他不是爱人吗,怎么看到她和其他男人牵手没有半点吃醋的反应?不正常啊,太不正常了。 握住她的手却松开了,发现皇甫翊歌正探究的看着她,眉宇深邃,“你,究竟是不是李祈烟?” “啊?!”苏岑晓一惊,这可不能被被人知晓,不然就回不去了,“是啊是啊,我当然是啊,李、那个少卿的女儿嘛。”她想起蒙城的司徒夫人一笔带过李氏夫妇的姓名。 “那你知不知道自己其实姓景?” 此话如同平地炸雷,苏岑晓惊诧的瞪着眼前的帝王,他怎么什么都知道?他怎能什么都知道?!看来也隐瞒不了什么,“我知道啊,景冉、和我身份互换了。”又试探着问:”这些你也知道?” “那是,毕竟我是一流的说书人嘛。”皇甫翊歌厚脸皮的自吹自擂,偕同苏岑晓往寝宫的方向走。天色乌暗,沉淀着不知名的渺小物质飘荡在空气里,默默欢送他们的离去。 一切看起来静谧而安宁,苏岑晓却猛然吊起嗓子打破了难得的安宁:“对了对了!我家旺仔呢?!” “哎,”皇甫翊歌分明很享受这种远离吵闹宴会的氛围,他无奈的从腰间取下装着旺仔的布袋,心想要是聪明点的女人早就会不吭声拮走了,偏偏这苏岑晓笨得可以。 还好这些话暴戾的苏岑晓听不到,她欢喜的从布袋里取出旺仔,看着久违的花斑色彩,开心极了,“啊啊,旺仔,我想死你了!” 旺仔却还安静的睡着,一声也不吭。 “怎么回事?旺仔你快醒醒啊!”苏岑晓暗觉不妙,自从蒙城回来后一天二十四小时它起码得睡十六个小时,有点反常。 “哦,忘记告诉你,”皇甫翊歌的话轻飘飘插进来,“经过我明锐侦察和判断,此枚异兽蛋,怕是中毒已久了。” 什么?中毒?!还已久?!苏岑晓身子趋向瘫软,旺仔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六十一章 琵琶村遇劫 手掌心,旺仔静静的躺着,纹丝不动。 皇甫翊歌解释道:“对啊,中毒了,应该是玉红草的毒,依你的智商怕是不知道异兽蛋的禁忌之一就是玉红草吧?” “啥?!”苏岑晓傻了眼,顾不上皇甫翊歌对她智商的侮辱。她确实不知道,玉红草是司徒家的独种,那日旺仔吃了许多玉红草主酿的百年醉,可是它并没有沉睡百年啊。 “玉红草不会让异兽蛋沉睡过久,但是、会导致它习性大变,每日昏昏欲睡。这就是毒性反应,对你们很不好的。” 听完皇甫翊歌的完整解释,苏岑晓才终于接受了旺仔就是那日豪饮百年醉而中下的毒。可这能怪谁,司徒闵和她都不是异术师,哪里懂得许多。苏岑晓诉说遍来龙去脉,急急问:“怎么办?有方法解毒吗?!” “当然,”皇甫翊歌自信满满的笑了笑,指指自己的脸颊说:“不过你得先亲我一口,我才能告诉你。” “凭什么?!”苏岑晓当然不愿意了,怎么能随便亲人家,脸蛋也不行,花美男又怎样。她以为皇甫翊歌只是开玩笑。 谁料皇甫翊歌干脆收拢手袖,懒懒的靠在一旁的树上,一副随便你干耗的姿态。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小会,皇甫翊歌支起身子准备走了,苏岑晓赶忙拦住,躁红了脸,“好、好嘛,亲就亲。”她凑近樱桃小嘴,正准备朝皇甫翊歌的左脸颊亲,却听背后“哧啪”宫灯坠地的声音。苏岑晓忙不迭望去。 原来是丽贵人,并着一个小丫鬟提宫灯引路,看皇上离席已久,沿小路到寝宫去寻,想给皇甫翊歌一个惊喜,没料到却给自己来了个惊吓。她此时心里恨不得扒了苏岑晓的皮,这个小狐狸精,说什么不喜欢皇上,那此刻却又是在做什么?!女人的话果真不能信。 丽贵人还有分寸,朝皇上拘礼道:“臣妾参见皇上,惊扰皇上与、苏姑娘真是抱歉。” 她抱什么歉?皇甫翊歌微微蹙眉,最讨厌宫中女子这一套了,口是心非也罢,还尊礼温顺的模样。他走近让丽贵人免礼,缓缓道:“既然知道打扰了,还愣在这作甚。” 丽贵人猛地抬起娇俏而妆容精致的脸蛋,眼圈瞬间发红,但她不敢忤逆,临走前居然还对苏岑晓一笑。但那是苏岑晓此生见过最最森然的笑容,苏岑晓无比懊恼,这下子,自己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了。 有了这一个插曲,自然是再也亲不下去,皇甫翊歌也不为难苏岑晓,但是暗想景冉还未送到玄黄旗,生怕苏岑晓知道法子后很快逃窜,还不如他来干涉,“苏姑娘,据我所知,解铃还须系铃人。但我乃九五之尊,可以帮你忙来救旺仔,不过这得耽误个三五天。” “三五天而已,没关系。只是你能说明白些么?我不太懂。” “我的意思是,旺仔的毒需找到为它斟酒的人,让他们睡一夜就好。这方法听起来奇怪又不靠谱,所以还是让我这个堂堂圣上来帮助你吧,天下的药库都是我的,我自有办法。” 苏岑晓听了第一个方法眉角也忍不住抽动,斟酒的是司徒闵,只需司徒闵带旺仔睡一夜即可?瞎扯!她恍然想起菱师父给的药包,“你要用药?我也有诶,就是不知道……” “没用,”话未说完就被皇甫翊歌当机立断,深邃眉宇下眼神有些散漫,“你的包裹已给神医阁的检查了,虽都是珍品药剂,但没有一样可以解旺仔的玉红草之毒。” “你拿我包裹?没经过我同意!”苏岑晓背脊凉飕飕,她还以为在屋内摆放齐整没被动呢,这皇帝不会连她的身子都检查了吧。想到这里她连连后退好几步,珍惜生命,远离变态。皇甫翊歌好笑的看看她,自己的宫阙在不远处,招来个下人执宫灯送苏岑晓回去。当然,在回去前,他以解毒之名又要回了旺仔,捧着蛋乐滋滋的走进大殿。 苏岑晓只好回凝露阁,一不留神过门槛时摔了一大跤,疼的她龇牙咧嘴。回屋洗漱番上床睡觉,明明一气呵成,她却觉得很不安稳,没由来的,似是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另一边,大楚琵琶村。 景冉快马加鞭独自赶到了举世闻名的心理神医之乡,直奔长老堂,问肖染岸在哪。 长老堂一个长老也没有,景冉这才感觉到不对劲,从村外走来,纵然他未多注意,也发现道路小轩上没有半个人影。而长老堂的匾额略歪,四下寂静,摸摸桌椅,竟蒙了层灰尘。这是怎么了?景冉弄紧面布继续寻找,到村内的贸易市场一看,居然也没有人,怎么可能,正是正午赶集吵闹之时,怎么可能一个人也没。 路面空旷,小摊的招牌被风吹得飘来飘去,等等,碎裂的招牌上有血?他拾起那小块招牌,隐隐可辨个馆字,但是字迹已被浓厚的暗红色血液覆盖,看来也有大半日了。 难道、琵琶村受袭?!景冉眼神复杂,眉头微蹙,长老们呢?也死了?他呆站在路中间沉思事情的始末。忽的,有条纸片在他面前从天而降,景冉快准狠截住它,见其上写着个“六”字,六是什么意思?纸条的上端锯齿状,应该不完全。 对了,可以问问动物们。景冉侧身奔进马棚,果然马儿都在,他手伸进栅栏触及最近那头大黑马的鬃毛,指尖流转着苏岑晓才能看到的光辉,闭上眼默念几句咒语,那匹马的意识就全现了。它欢快的扬着马尾巴,鼻息一扇一合心间告诉景冉:冥教侵袭琵琶村,欲争夺邪器生死刃,却发现不在本处,大怒之下屠杀村民,长老们抵死相抗,只保住很小部分的人口躲在了后山上。五位长老只剩下两位。 景冉都大惊失色,五长老竟只余两名?!琵琶村全靠这五位长老扶持,名声在外,举世闻名,如今连折三人,村民也死伤惨重,冥教所为着实过分了些。他拍拍大黑马表示谢意,飞也似的奔向后山。 后山暗道中,三十来个男女老幼颤抖拥抱着互相安慰,两个一男一女的老人坐在中央调息养气,表情倒是安定。突然,老爷爷睁开眼睛,划过亮光,“来了。”说罢大伙们操起身边武器紧张的站直恭候来人。 洞口的门顷刻倒灭,光线投注,景冉的身影出现在光影间。琵琶村的人大抵忘不了那个时刻,蓝布覆面的公子,着白衫,眼神端正而关切,身姿挺拔,仿佛前来营救的无上谪仙。 景冉扫一眼看定那两个老人家,问:“请问,二位可是二长老和五长老?”他记得史册资料记载,二长老体型圆润,五长老是唯一的女子。 二位长老对视,略惊讶。随后二长老点点头说:“公子是?我们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冥教人马都退了吗?” 这种毫不犹豫的信任让景冉满意,他客气的拘礼,“我是都城太傅二公子景冉,此次前来是找义友肖染岸,却不想恰逢贵地遭此大劫。诸位可放心出去了,村内已无冥教爪牙。若有什么需要景某帮忙的请尽管开口。” 众人感激,闹哄哄的奔出洞口,此起彼伏的响起哀嚎和痛哭声,原来街上的尸体被冥教魔头变态的拖回了屋里,作出真人吃食、睡觉的姿态,让幸存者看了嚎啕不止。 洞内还余着五长老,她一直未开口,表情冷冽的看着景冉,景冉倒很从容。五长老慢悠悠的说:“肖公子若是在应当不会遭此厄运,但他三日前响应诏令去往安南镇处理纷争,还未归来。也许不会归来了。”毕竟肖染岸的故乡是长命谷,琵琶村算不得什么。 “是么,多谢五长老,”景冉彬彬有礼,上前欲扶着老人家出洞,却被拂袖推开,听见一句颤抖的埋怨,“怎么和那丫头一样,如此多管闲事。” 那丫头?景冉心头一动,祈烟一直说什么受师傅关照得异兽蛋和药物武器,似乎就是在琵琶村认的师傅,他赶忙追上前问:“五长老,是否新收了女弟子,名唤李祈烟?” 五长老脚步一滞,又缓缓前进,语气冰冷道:“什么李祈烟,我不认得。你小子莫再停留,帮我们向肖公子捎信就好。” 景冉有些哭笑不得,这五长老可真是女中阳刚,还命令他捎信。也罢,反正他来迟了救不了琵琶村,他也不会医术索性让他们自医,还是赶紧去安南镇找肖染岸。而且安南镇离琵琶村很远,一个在西南方,一个在东南方。景冉重新跳上栓在村头的白马。那马儿眉心一点红,眼睛澄明,分明是极品好马。果然,如同脚底生风,只用了一天,景冉便抵达安南镇。 安南镇如同江南,多是游船小桥流水纵横。初夏时节,柳枝抽新,莺鹂啼鸣,炊烟袅袅,乌木环绕,一派大好景色。因此旅游业十分发达。不过景冉可没心情多看,栓好马在码头,他捉住船家问肖公子在哪,打听周遭很快有了下落。 肖染岸在安南镇有处住宅,当年袭折的屋子还留着他不想住,这是自己挑选的新家,青墙黛瓦,雅致简朴。景冉门也不敲,直接奔进屋子,未料撞上活生生的**。 第六十二章 小睿 肖染岸正在屋子里,斜卧床榻边,身子下压着一个貌美如花脸红如霞的姑娘,两人皆衣不蔽体,显然是在行*之事。 景冉远没有当日苏岑晓那般惊慌失措,反而淡定自若,直直扫过眼神看着肖染岸。肖染岸和他同属淡定帝,不慌不忙的起身穿戴衣服,让那女子也穿毕出屋,临走前也不看一眼。这才瞥了眼冲景冉笑道:“景公子,好久不见,找我何事?” “玄黄旗,给我。”景冉的眸色镇定,又带了丝威压,“另外琵琶村被冥教侵袭了。五长老让我带话。” “什么?!”肖染岸万年风轻云淡的脸上终于浮现诧异的神色,他抓住景冉的手臂急切问:“死伤多少?生死刃可曾夺走?” 景冉懒得与他解释太多:“你自己去看看吧,先将玄黄旗交予我。” “不可、不可。”肖染岸仿佛失了魂,呆呆的垂下手腕,喃喃自语道:“我还不能离开。生死戈后清镜破灭,他们定要寻来安南镇了。没准……” 话未出口,只听屋外忽然传来嗤嗤拉拉厮杀的声音,还有爆破斗气夹杂,两人皆惊,度身出门。果然船坝石墙边尸体横沉,血淋淋浸染了这座江南小镇,人间天堂刹那变地狱。 冥教的人马快准狠,连个影都没见。肖染岸心下一紧迅速奔到小镇最高的天汩府,那也正是镇长所在,更是邪器清灭铜镜所在。 清灭铜镜,上古三十六邪器之一,清灭清灭,取义轻蔑。用者高傲自妄,并对敌方产生心理影响,灭其清魂。但最终用者自毁镜中。 景冉想了想还是跟着去,万一肖染岸有个意外,那玄黄旗就真的下落不明了。天汩府已经血流成河,肖染岸的脸色十分难看,他飞速奔向最高点的亭阁。这回还好,有三四个黑衣人立着,手准备伸向亭顶。那儿正中央镌着清灭铜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画上去的。 肖染岸用剑鞘一把弹开,黑衣人终是转过脸瞧向来客。奇怪的是,他们并未如通俗的蒙面,或许,他们也用不着蒙面,因为他们的脸,竟长得全部相同,普普通通,毫无特色。这一看让景冉都有些咋舌。 首领还是有的,那人执了柄长剑二话不说直刺肖染岸,肖染岸从容应对,剑始终未出鞘,两相互不让步,竟成僵势。那边还在屹立剩下几人却朝景冉攻击过来。看来他们想除掉碍事者再取邪器。 景冉不紧不慢地,合掌相迎,直接化出最基础的化气为罡,一道亮光霎时震开了几个杂碎,他决意帮助肖染岸一下,手直取亭顶中央的那面铜镜,还未到达全被光柱射中。景冉落地,原来又来了两个冥教爪牙,穿的倒换成红衣服,面貌还是一模一样。那两个红衣连同黑衣部下针对景冉奔过来,景冉侧身躲过,准备出袭时后脑勺遭重重一击。 肖染岸瞥见这边的情况,无奈抽不了身,只好边悄悄向景冉移动边应付黑衣首领。冥教的高手真是如云,竟将号称天下第一剑的肖染岸压制得死死的,而且,最要命的是,他们似乎没有情感,一言不发,对肖染岸的笑面术全然不理,仿佛没有看见。这下他的异术也发挥不了作用了。肖染岸面上溢出冷汗,不行,他答应过袭折,定要保安南镇周全。他低喝一声,奔上前,打算与黑衣首领好好干一架。 景冉的情况却仍然不容乐观,三个黑衣人和两个红衣人围攻他一个,刚刚后脑遭袭促使脑中混沌皮肉疼痛,他强撑着与五个爪牙抗衡,谁让他近来只忙政务疏于练习呢。有个红衣爪牙面无表情的急速凑近他,阴森森的爪子伸向他的脸打算揭面巾,果然,是群变态! 可眼下,躲不及了。景冉毕竟是凡人,不忍的闭上眼静候嘲讽。却听的突兀破风声响起夹杂银铃般的童音,“主人!莫怕,小睿来救你了!”他惊讶的睁开眼。 五个冥教人全被轰隆打到几里开外,尘土飞扬间面无表情的爬起来。而景冉面前,迎着日光,站立着一头巨大的白色小鹿,鬃毛光亮洁白,棕色鹿角长长的像装饰树枝,眼神温良,整个身躯还露出小半在亭外,正歪着头看他,又口吐人言道:“主人,小睿终于见到你了!好想你啊!” 说完驾着蹄子要奔过来,景冉赶紧制止,他还身姿不稳,这么两蹄子上来不得压死他。不过他也终是反应过来,这头雪白雪白的家伙不正是自己三月前送往天山孵化的异兽蛋么?是了,已足三个月了。他轻轻抚摸小睿的头,“没想到,你竟长得这般好看。” 小睿很激动又要扑过来,却被景冉拦住让它先去解救肖染岸。肖染岸在那青筋毕露,誓死要保卫清灭铜镜,却也誓死不肯出剑。因此更为吃力。小睿三两下跳过去用壮硕的身材挥开黑衣首领,还不忘蹄子上前踹一脚。整个亭子都有些震颤了。 冥教的爪牙们还是面无表情,但今日准备不足没料到半路杀出三个程咬金,你看我我看你的商量一番后,终是影遁了。 肖染岸立刻跳闪到亭顶抽取清灭铜镜,铜镜被扣下的刹那亭子猛然倾倒,柱子四裂,青瓦断散。幸好景冉和小睿很明智的出了亭子,肖染岸身手敏捷也逃开。他手里拿着蒙灰铜镜,低头看它,脸色也像蒙了层灰。 整个天汩府,下手的尸体这一具那一具,交叠纵横,脸色乌青惨白的人们还死不瞑目,转身看,镇长跪在那儿,身体已经发僵,眼睛怒视,早已奔赴黄泉,看了很让人沉重。肖染岸不知如何是好,遂问景冉,“你说,这清灭,我放在哪儿比较安全?” 景冉未到会向他发问,想想说:“放在你身上,才是最安全的。” 肖染岸既不点头也不摇头,默默走出府门,突然转身道:“此异兽我曾在古册上见过,很是厉害。不过现下府门窄小,景公子能否让它变得袖珍些呢?” 他指的当然是大白鹿小睿,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笑意未达眼底。景冉领会,又摸摸小睿的头问:“可能变小些?”小睿高兴的说能,然后光起光灭,转瞬它竟又变为了异兽蛋,只是稍注意便能发现,那蛋壳中间,有道细细不断的裂痕。景冉将小睿装进布袋,不知道该哭该笑。不过他裹着面别人也看不到。 像是受了很大刺激,景冉只略略提了事关李祈烟的几句话肖染岸就应允,马上找出玄黄旗交还给他。似乎有些太顺利了?景冉又不知道该不该这么觉得,毕竟对于琵琶村和安南镇的人来说,这几天比噩梦还可怕。 “你接下来怎么办?”临别前,景冉还好心好意的问问肖染岸。肖染岸负手而立,神色憔悴,笑起来很不是滋味。 “呵呵,“肖染岸轻笑,像在极力掩饰什么,看了眼寂寥的安南镇说:“接下来,染岸要当当管家了。兄台的浅茵可还在琵琶村呢。” 话锋一转,景冉已然愣住,“浅茵?你未携带身边?”他已安心托付给肖染岸,怕祈烟会看到那件衣裳。 “没有,”肖染岸摇摇头,语气似有惋惜,“真乃绝世珍品,不知可还尚存。” 景冉不再多言,他想肖染岸为人向来捉摸不透,话的意思也要再三斟酌。但现下离皇上说的五日期限只剩一天半了,安南镇停留有点久,他要马不停蹄地赶回朝都。耗时最快都得一天,景冉只好不断催促那匹雪中梅马儿。 这五日,苏岑晓倒过得十分充足。 旺仔虽又叫皇甫翊歌拿了去,不过是为它好也没法子。苏岑晓本怕无聊,却发现找她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大多还是妃子,也有些胆大的乐官向她请教架子鼓的问题。索性,她开课程,收了三五个弟子,只有一个乐官,其余皆是好奇凑热闹的妃嫔。 其实苏岑晓心底只承认这一个徒弟,态度严谨工整,每回听她胡诌都记笔记,看来很好学。这让她很是满意。而且那徒弟长得粉雕玉卓,是个约莫九、十岁的男娃娃。看到他时苏岑晓就将小朵和他yy在一起,二人模样生的都如此俊俏,分外般配。 男娃娃乐官哪知道这么多,态度有礼的唤她师傅,满脑子都在架子鼓上。苏岑晓那日见他欢喜忍不住说干脆叫你小鼓得了。没料到男娃娃竟也同意。那些妃嫔不稀罕搭理他,说是男女授受不亲,苏岑晓想笑,这么小的孩子还论起男女来了,这不是赤果果的被早熟嘛。 可今日,妃嫔们意志薄弱渐觉无趣打道回府后,苏岑晓瞧着小鼓越看越不对劲。莫说这男娃娃、长得好是真的好。但…… 她疑惑不定,半天道:“小鼓,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在哪呢,怎么记不起来了。” 小鼓正研究鼓面,不抬眼说:“回师傅,小鼓也不记得,哪里有见过。” 不对不对,肯定见过!苏岑晓思来想去,终于想到零星片段,很久前与肖染岸出街玩,在他说完浅裳的故事后。本来可以送她回来的,却被个小娃娃拦住去路,缠着肖染岸说什么答应好的要教授剑术。她渐渐将两个娃娃的样貌重合起来,她一拍大腿道:“就是你!” 第六十三章 究竟是谁? 小鼓很莫名其妙,他歪头看着授他琴艺的苏岑晓,表示不认识她。 “怎么可能,”苏岑晓还未说更多,旺仔从门外甩来直入她怀中,声音兴奋的唤她主人。她愣住,紧随其后走进来皇甫翊歌,他眉目清朗,抚掌笑道:“听说你这两日新收了不少弟子,真了不得。” 苏岑晓脸一红,“无聊耍着玩罢了。怎么,旺仔给你治好啦?” 皇甫翊歌让小鼓免礼,示意他退下。自个步步生莲般走近,坐在了藤椅上,说:“那是自然……”他故意顿顿,冷不丁泼水,“没有。” “什么没有?” “御医无法,最好的神医恰巧出诊了。”皇甫翊歌看着苏岑晓停在旺仔圆脑袋上的手,略有点不忍心。 “最好的神医出诊,”苏岑晓像个复读机,碎裂开,“出什么诊?!皇宫内的神医不是为你服务的么?!” “你不懂,”皇甫翊歌摇头,“这位神医并不将皇族贵戚放在眼里,奈何他是天上天下第一人,无毒不解,无死不救。性情向来乖张。只能怪旺仔这回不太走运了。” 苏岑晓的脑袋瞬间垮了,旺仔却还在不知所谓甜甜地喊她,“主人,旺仔想吃酒!”她只能说好,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中咒旺仔亦中毒,还真是主仆同心啊。 其实皇甫翊歌是故意的,景冉一大早就奔到主殿将玄黄旗交给他,并要求立即放还李祈烟。他特意磨蹭了会,也实在磨蹭不下去了就提着旺仔来见苏岑晓。 景冉还在主殿外默默等候。 苏岑晓一听能回尚轩府了,高兴地差点蹿起来,没留意到皇甫翊歌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她飞速的收拾打包,完毕才发现皇甫翊歌一直慢悠悠的盯着她看,看得她有点儿发毛。“喂,有话直说。” “你为何说自己叫苏岑晓?”皇甫翊歌真的有话直说了。 “我,”苏岑晓卡在那,瞥了眼他英气逼人且强势的眼神,咽了口唾沫,心中打鼓半天道:“这是别名,呵呵,就和你的白拂一样。” “可我的白拂,取之有道,白即皇去王,拂照甫字音。你呢?偏偏是完全不搭嘎的三个字,与李祈烟有无半点干系?” “谁说没干系的,”苏岑晓虽是这么抢出口,却也半天支吾不出个所以然。眼看皇甫翊歌的神色俞变俞深沉,却听破风响出个咻地一声,一支飞快的箭瞄准苏岑晓的方向射来。皇甫翊歌反应急速,偏身上前右手稳当当截握住那支箭,箭身上似乎涂了什么,滑滑的,一松手就掉落在地。 同时掉落在地的,还有皇甫翊歌本人。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脸色苍白冒着冷汗,口唇居然瞬间发紫。苏岑晓急忙扶他,“你怎么了?明明没射中啊……难道?”她偏头看地上那支锋利的羽箭,箭身黑黝黝的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有毒!皇甫翊歌艰难的微微睁眼,嗓子里却憋不出半个字。苏岑晓朝殿外大喊,“来人呐!快传御医!有刺客!!” 越想那支箭越奇怪,分明直朝苏岑晓射来,当时大门也却未关紧。究竟是谁?打算害的又是谁? 之后的事不得而知,皇甫翊歌被手忙脚乱的抬回大殿,急传御医来诊治。同时封锁宫内,所有嫌疑人等不得乱走动。 皇甫翊歌静静的躺在龙床上,衣裳退换,只剩单衣,厚厚的被子掖得很紧。他的模样那般好看,眉宇深邃,五官立体,像座伟岸霸气的雕像。可是他现在不能说话,眼睛都闭上,心脏还在跳,手上被箭毒浸染的伤还在流血,婢女只好一个劲得给他换纱布。太医绕着床榻齐齐跪了一圈,开的方子一例接一例,却都无效。总太监好眼力的劝慰着太后,风韵犹在的太后拭着锦帕掉眼泪,又心疼又心急。 最大的嫌疑人竟是苏岑晓,此时被带到太后面前受狗腿子总太监厉声质问。也对,事发现场只有她和皇上,而且她又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让人不怀疑都难。苏岑晓渐渐摸透宫中格局,也不像初来时般横气,只能弱弱的辩解与自己无关。所幸,景冉来了,他不过寥寥几句解释就洗清苏岑晓的嫌疑,毕竟乃朝中重臣的儿子,这个面子还是得给的。太监公公谄媚的给他们带路,一路带到宫门处,方才作揖离去。 苏岑晓心里已很委屈,正好侍卫都和死人般,那太监也走了,看着景冉盈盈闪耀的双眼,真想扑到他怀中。这个世上,怕也只有他记挂着自己、真心为她好了。虽然,他看到的自己全然是另外一人。想到这苏岑晓就又不想抱他,硬挤出笑容道:“谢谢你啦。” “我是来接你回家的。”景冉直奔主题,温柔的看着她,虽看不见表情但奇怪的看见他的真挚,苏岑晓很感动,准备说好时,却又听他轻声唤了句:“祈烟。”这下子苏岑晓火蹭的冒上来,二话不说捧着又进入睡眠状态的旺仔转身欲走。 景冉这次拉住了她,“不想回家?” “你压根就不在乎我,跟你回什么家,那是家么,”苏岑晓似乎抑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像喷涌的泉水,“呵,我在这过得是挺快活的,快活到半夜觉得有人虎视眈眈也只能蜷缩在被子里,快活得忍受妃嫔们的冷言热语,快活得看那些下人们墙头草般服侍自己,快活得提心吊胆,快活得都快死了!” 身后久久没有声音,风声潇潇,景冉似乎怔住了。苏岑晓铁了心决意不再理他继续往前走,手腕却又被一只冰凉的手桎梏。“放开。”她头也不回。 “对不起,”景冉的声音染了丝酸涩,他那双美眸也灰暗了好几分,“其实,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唤你祈烟。” 苏岑晓僵直身子,不知作何反应。 “不知从何时开始,你就变了,让我有些惊疑不定。”景冉继续说,好像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得以出口,“还记得你醒来么,我那时觉得你没变,仍然洒脱,仍然可爱。后来我发现你与从前大不相同,从前的你不会和男子勾肩搭背泛泛而谈,不会一本正经的教育下人,不会显示出无所羁绊无忧无虑的模样,就算有也是幼年了,更不会架子鼓这类的怪异乐器。你,究竟是谁?” 第六十四章 话梅糖 大楚皇宫的东大门前站了列巍峨的石狮,那些侍卫们屏息不动,眼睛像专注看着石狮,耳朵却不听使唤的关照着旁边二人的对话。 最近的侍卫听到那句话耳朵也瞬间伸长。 那句话是景冉对苏岑晓的质疑,“你,究竟是谁?”侍卫略略抬头注意看了看苏岑晓。 苏岑晓哑口,半晌不动弹,她的额上泌出细细的汗珠,“我是,我是李祈烟,是你的爱人,你自己说的,要变卦了么。”话虽是质问,她却是强作镇定。 “祈烟,祈烟。”景冉低低绕口了两句,抬眼执拗的看着她说:“好吧,你是祈烟。”他似乎善解人意的不与她纠缠,又安慰苏岑晓几句驱?回了尚轩府。 轿中,苏岑晓冷汗涟涟。 她没想到景冉竟然觉察出端倪,看来今后要注意收敛点,李祈烟是古代小姐自然该有些分寸。不过所幸,她终是逃离了那座金灿灿而令人压抑的宫阙。这几天其实苏岑晓并不安稳,一面为旺仔担忧,一面受噬魂侵蚀,这些也就罢了。但最可怕的是,每晚入睡前她总能感觉到有双贼溜溜饱含妒意的眼睛在注视她,门窗分明紧锁,这是哪来的呢?苏岑晓想起那些小说电视剧里说的女子纷争,生怕是有人要害她,因此夜不能寐了。 尚轩府是她在大楚的家。穆尽之和许昱,还有被小朵都在府门前等待她。苏岑晓乐的都快上天,一把给穆尽之个熊抱。景冉的眼色瞬间有些难看,她赶紧收敛,不能给许昱熊抱了。据说她不在的这些天,发生了许多事。譬如管家换成小豪,原来的管家不靠谱似有内奸的意味;再譬如穆尽之也成了座上幕僚,却比许昱要高级得多,大约是异术了得的缘故,他有独立宅院及佣人,答应平日里帮助景冉参谋;还有,穆尽之终于收许昱为徒,虽然不情不愿的,似乎还是小朵相助。苏岑晓有些好奇问:“大哥哥,小朵怎么让你收许昱的呀?” “哈哈,这个嘛。”穆尽之笑得有点尴尬,听苏岑晓这么问也只得娓娓道来。 原来小朵的易容术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她时常变些老爷爷窈窕淑女什么的都幕僚们玩儿,前几日被穆尽之瞅见,他来了兴致说:“小朵小娃娃,你过来。”穆尽之从兜里掏出德芙,这家伙,居然将现代食品带了过来。不过也只有两块,他和小朵一人一块细细咀嚼起来,空气中弥漫茶花和巧克力的香味,很好闻。 小朵咬一口就享受大半天,激动了,“穆叔叔,这是什么东西?!太美味了!” 穆尽之说是德芙。 小朵问德芙是什么。 穆尽之说德芙就是巧克力。 小朵问巧克力是什么。 穆尽之说是高热量食品。 小朵问高热量是什么。 穆尽之腾地直起身子,揉着太阳穴说:“问你许昱哥哥去。” 他言归正传,“小朵啊,你怎么会易容术的,据说这可是冥教邪术啊,多少人想学都学不来的。” “冥教?”小朵漂亮的圆眼睛瞪大,表情带着疑问,“冥教是什么?小朵是自然而然会的,所以一出生就被丢弃啦。” “一出生就被丢弃?” “是啊,我是在乞丐堆里长大的,从最初的老爷爷乞丐到最近的,嗯,是个大脖子的伯伯,他们人都挺好的,只是带我这么大的孩子很艰难,辗转反复推让间,我就和好多个乞丐混熟了呢。但后来,他们也不欢喜我了,因为我控制不住自己,总是变脸吓他们,他们说我是个怪胎,就撵我出来,让我独自乞讨。”小朵笑的像朵向日葵,纯真而美好,倒叫人越看越难过了。她补充道:“我还记得常伴我的花花狗,下次有机会便去看它。能来到尚轩府小朵真的很感激、很开心。哥哥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你们也都是大好人。” 穆尽之辛酸的笑笑,他不习惯悲伤的气氛,遂岔开话题,“小朵,叔叔肚子有点饿啦,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哈,吃饭?不用不用,小朵厨艺可好了,很多吃食都会的,穆叔叔想吃什么?” “对哦,你是小厨师了,”穆尽之却隐约觉得不对头,语气不经意的问:“不过小朵,你行乞那么多年,从哪学来的厨艺呢?” “是老爷爷教我的,”小朵的表情瘪下去,像是回忆到不好的事情,“老爷爷对我也很好,唯一一点不好就是起床气很重。他说自己行乞前是个著名的厨师,遗憾的是从未收徒,所以救下幼小的我抚育栽培。旧炊具是他最宝贵的,每日都教我识字看菜谱。只是、只是……”小朵的声音有些呜咽起来,“老爷爷年迈,死了。临终前还将亲绘的烹饪书交给了我,叔叔要不要看?在我房里。” “不、不必了。”穆尽之为自己一个劲的猛戳他人痛处的行为深感抱歉,他狠心将兜里仅剩的唯一一颗话梅糖塞到小朵手中,说:“你拿着,可好吃了。叔叔我有点闷,出去走走。”他很担忧苏岑晓,却不能做什么,纸人莫名其妙被毁,保护符应该还能发挥作用。 小朵很开心的捏着那粒糖,奔到正好进院来的许昱身旁,龇牙递给他,说:“哥哥哥哥,穆叔叔终于答应收你为徒啦!他说这个送给你吃,当是师徒礼。” 穆尽之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许昱也很惊讶,他犹豫着接过那粒糖,看了眼红彤彤的包装纸,犹豫着冲穆尽之喊了句:“师傅?” “……”穆尽之心底在咬牙切齿,看着那个笑的和天使似的小恶魔小朵。这不给他难堪么,那糖的确是他的,许昱这男娃娃平日为人倒也不坏,但最主要是面子问题啊。穆尽之头回被人这么摆一道,不好发作,只好从鼻腔里哼气,应了声,“嗯。” 许昱那小子瞬间乐开了花,他早就想拜师学艺,之前觉得景冉很是厉害,无奈人家不怎么理他。这下,他终于有个名正言顺且厉害霸气的师傅了。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朝代里,是多么好的事情啊。 他忘记了吟,也可以给他保护。 或者说吟压根忘了找他,仿佛灵魂消逝般,死寂沉沉的在他怀中。 苏岑晓回府后没几天,已然按捺不住心肺暴戾,食欲减退张口闭口都骂人。这日,阳光毒辣,花草阴密。吟挟了许昱匆匆而来。 第六十五章 万魔册 天气燥热,连带着空气都是闷沉沉的。许昱来的时候,苏岑晓刚刚呵斥下人让他们别一个个守在她身边,看着就心烦。此刻她饮尽一杯茶,越想越来气,旺仔在卧床昏睡,近来愈发严重了。自己也深受邪器侵蚀,而一面的大楚皇帝为了救自己还久晕不醒。这都是些什么事儿!浅裳没寻到,倒惹来一大箩筐麻烦。许昱见她脸色十分不好,小心翼翼的开口,“岑晓,我来看看你,没事吧?” 没事才怪,苏岑晓翻翻眼皮,都懒得回话搭理他,心中不断地思虑对策,却越想越像乱麻。 吟没耐住,从许昱的胸襟内钻出来,漂浮于上空,周身萦绕暖黄色的光。它终是变幻为人形,倾世的书精再次登场,花黄依旧,凉薄依旧。 苏岑晓眼中闪过讶异,“你就是那日的书精?原来一直在许昱身上。” 许昱青筋一冒,插话道:“不是不是,她是我捡的,又不是从我身上长的!” “你找我有事?”苏岑晓不睬他,看着一言未发的黄衣书精。书精眉目清淡,很有些倨傲的说:“不错,汝比之许昱尚聪颖些。吾乃万魔册书精,此番欲助景家二公子。汝可否将他约出单独与吾会晤。” “单独?会晤?”苏岑晓显然不了解,她很是疑惑。 但书精瞟瞟她,却不愿再解释,只是理直气壮地仿若施令般请求苏岑晓帮助。苏岑晓当然不干了,且不说交情尚浅,就凭书精这态度谁乐意帮她。书精无奈,想了想指着许昱说:“我可以将他许配给你。” 噗!!!许昱和苏岑晓口中半含的茶水一霎喷出。两人狭促的对视一眼,苏岑晓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乃至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你真逗,谁要你将他许配给我了,这就叫报酬?弄得我很欢喜他似的。” 吟轻歪头,“汝不欢喜他?” “当然啦,”苏岑晓摆摆手,拾掇衣领上的水渍,笑笑道:“也罢也罢、我就帮你一回好了,但你记着欠我个人情哦。” 吟不喜欢欠人情,正色说:“汝想要什么说便是了,只要不干扰任务,吾自当满足。” “唔……”苏岑晓想来想去,忽地指指床榻上的旺仔,“那解旺仔的毒,你可能行?” 吟不假思索的摇摇头,这不是她的能力范围。 苏岑晓又道:“那浅茵的下落,你可能知道?” “不知。”吟不擅长大范围找物拾物,只会区区借术力搜索勘察。 “呃,”苏岑晓不忍心打击书精,貌似她也只有危急时刻收拾些侍卫啥的本领了吧。哎,亏她还满心期冀。苏岑晓想起来受伤的皇甫翊歌,问,“大楚的皇帝皇甫翊歌,目前因我受了伤。那刺客本意不清楚,但你能调查出些蛛丝马迹么?” “吾试之,”吟终于点头,挥舞出长袖裹着的芊芊玉手,握住苏岑晓的手,她的指腹如同纸张,冰冷坚硬,感觉不到温度。让苏岑晓打了个寒噤。 吟闭上双目,花黄间隐约光华绰动,整个人始终漂浮,身子微微倾侧。两人手间接触点也莹莹闪现寸芒。过了约莫半分钟,吟放开手,睁眼时迸发粼粼波光,“吾已知晓。此次确是针对汝,并不在之皇帝。” 许昱听得都吓一跳,比苏岑晓更快道:“怎么会!刺客杀她一个无辜的人干嘛。奇了怪了,岑晓你有得罪谁么?” “没有啊,”苏岑晓摇摇头,飞快的回溯来大楚后的点滴,她一向待人不说很好也客气得很,哪里有得罪过谁?不对!苏岑晓恍惚想起,她当时可正在如狼似虎的包围中、偌大的禁闭皇城里啊。眼红她这个来历不明女子的不知有多少。 对,不定是哪个蛇蝎妃嫔呢。 想到这苏岑晓又点点头,向吟问道:“你可否告诉我是谁,谁要杀我?” 吟却打死不开口了,只说:“放心,皇甫翊歌定会没事的。汝既已答应吾,现下就请去唤景二公子来罢。” 这场交易还真是稀里糊涂的,苏岑晓知她被坑也懒得计较。带着满脑子的辗转思虑去找景冉,都忘了许昱还在她的屋子里干愣。 景冉难得没有埋首案前,正在外阁抚琴,那把琴音质通透,外形古雅,看起来就很不一般。苏岑晓进屋就惊奇的问:“你也会抚琴?” “自然。”景冉冲她扬起看不见的笑容。 “好像还有个人会,”苏岑晓努力地想半天,才终于想起来,“哦对了,肖染岸,我曾在琵琶村见他弹琴,超级好听啊。” “嗯,”景冉面不改色,手指搭在琴弦上,缓缓说:“我与他亦是因琴音结识,他的琴艺尚缺时总同我较劲,现在已然精通了。” 咦,原来景冉和肖染岸还有这层关系,也难怪他们忽近忽远,似敌似友的了。毕竟嘛,学艺术的人,总会有些另类。苏岑晓还是直入正题,“小冉冉啊,你能到我房中来下不?” 景冉脸色微愣,“你房中?” “咳咳,你可别误解,”苏岑晓想起初遇白拂时的那间宾馆,明白景冉似乎误解了点什么,讪讪道:“我呀,摆弄了个新奇的东西,不好带来,只能让你亲自去观赏啦。”也的确是个新奇的东西啊,美女不就是用来观赏的。 “好。” 果然她的小冉冉最好说话了,也不多问就随她回祈澜居。苏岑晓暗暗得意,看吧看吧,许昱你小子弄半天都不行的事情我一下子就给摆平了。不过吟貌似要求单独会晤,她一把将景冉推进屋内,关好门就走了。 许昱好像还在里面吧?苏岑晓甩手,算了不管他,还有旺仔呢,大家伙多热闹。反正吟也就和景冉说几句话,不怕有什么差错。 她站到院中央的大柏树下,看那些绿茵茵的叶子,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浸染的煞是好看。可那树枝间,怎的突兀多出双脚来。“啊,”苏岑晓轻轻的叫了声,感兴趣的看是何方神圣。转到另一面,原来是叼了根草在树干上小憩的穆尽之。 苏岑晓叉着腰,有些汗颜,“大哥哥,你怎么老上树啊,你怎么老叼着草啊?” “嘿嘿,”穆尽之也不看她,眼睛半眯着,树叶间隙阴影倒映在他脸上,五官还是无可挑剔,“我的爱好。晓晓,屋里好像不太妙哦。” 苏岑晓还准备接口奚落他怎么好好的自己院里的树不爬,非得爬她院中的树作甚。听到后一句顿住了,迟疑着像屋门走去。 门被她礼貌地敲敲,没动静。再敲,还没动静。无法,她大力推开,却见许昱昏倒在地,桌上人走茶凉,房间里再没有他人。望眼床铺,还好,旺仔还在酣睡。 可是,书精呢?还有她的小冉冉!都去哪儿了? 第六十六章 神医 苏岑晓的心仿佛投入冰湖,咕咚咕咚冒着泡,她痴傻样在祈澜居等待了两日,结果景冉却始终未出现,尚轩府也渐渐乱了套,还好有尔竹这个得力帮手照应着,安抚下人说二公子有急事要办,很快回来的。其实他也不知道景冉去了哪。 夏日炎炎,虫子飞得满天满地,欣赏池塘里荷花的兴致都没了。苏岑晓焦躁不安,她当然不能一直缩在尚轩府中。据说皇宫里的盖世神医已经回来了,皇甫翊歌的伤亦被短时间治疗好了。未等她想着借口溜进宫,皇甫翊歌的口谕倒传来,说是答应她的事还未完成,请她带着异兽蛋前往皇宫。 还是那般的金碧辉煌,还是那般的人情陌凉,脚步走在铺路齐整的鹅卵石上,苏岑晓未免有些胆战心惊,毕竟这里是杀她之人所在。 皇甫翊歌还在后期休养,清淡的午膳后就卧在自己的内殿里歇息,苏岑晓来时他正好打盹醒来,命内监给他倒水漱好口。 “你来了啊。”几日不见,他病恹恹的模样已然消褪,重新恢复朝气蓬勃有威严的状态,“来人,赐座。” 苏岑晓乖乖坐好,觉得病后的皇甫翊歌有点不一样了,却不清楚究竟是哪儿变了。她捧着旺仔,旺仔好不容易醒了回,嚷道:“呀,是翊歌是翊歌,抱抱旺仔罢!” 苏岑晓汗颜,自己的异兽咋这么不给主人长脸,分明是个男孩子却嗲嗲的朝男人撒娇。皇甫翊歌冲它笑笑,并不接过,说:“稍等,神医马上就到。” 她终于明白哪不对劲了,皇甫翊歌怎么突然对她如此疏远而客道,仿佛他们是点头之交,之前的玩笑谈天都从未有过。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神医驾到。苏岑晓却觉得那半盏茶十分难熬,皇甫翊歌自己忙自己的,一会儿闭目一会儿看书,虽不开口但整个屋子都浮荡着压抑,这男人的气场太强了。 神医竟是个女子,着白色医袍,提着药箱,长得眉清目秀,脸上点点雀斑,扶摇髻上斜插了一支红色素簪子,也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她朝屋里众人微笑,向皇上行礼。 太监掐细嗓门给坐下的神医敬茶道:“大人请用,冰镇的。” “我不喝茶,”神医却扫了眼,淡淡地说:“有乌梅汁么,今日我想喝。” 这女人!也太大胆了些,没见到大楚的皇帝在场??苏岑晓很惊奇,看皇甫翊歌居然没什么反应,只让太监赶紧下去办。 喝到乌梅汁,神医才继续开口,“陛下急招微臣有什么事吗?” 皇甫翊歌点头道,指指苏岑晓手上的旺仔,“这是苏岑晓苏姑娘,她的异兽蛋中毒不浅,现今时常昏睡。请你为朕救救它吧。” 堂堂皇帝竟然有了请字搬动太医,真真有些匪夷所思。神医听毕朝皇甫翊歌点点头,立刻找苏岑晓讨要旺仔。 旺仔还醒着,很怕她的样子,“呜哇,旺仔不要她,主人,她看起来好可怕,像要吞了旺仔!” “别怕,别怕。”苏岑晓很担心旺仔,也只得安慰几句。神医未多言将旺仔执在手中来回查看,又停在蛋壳上斟酌半晌,而旺仔在这过程中竟又睡着了,神医神色渐渐有些沉重,最后将旺仔一把塞回给苏岑晓,“苏姑娘,我无能为力,你还是另请高人吧。” 什么?!皇甫翊歌不是对这位神医信心满满的吗,怎么连她也解不得??苏岑晓望向紧锁眉头的皇甫翊歌,后者淡定的对她笑笑,问神医:“为何?此异兽蛋的毒如此之重?” “重到极致,”神医脸色绷紧,眼神不知看着哪儿,添了句,“怕也只能找灌酒者共宿一晚了,但这也只是传闻,苏姑娘还是节哀顺变吧。” 苏岑晓脸色变了又变,难道当真非得用那个不靠谱的方法,去找司徒闵?天呐,她来到大楚究竟得找多少样东西啊,先是浅裳、再是找前圈定者千夜,现在为解旺仔的毒又得去找司徒闵,她是招谁惹谁了吗。 皇甫翊歌没忍住,轻声安慰道:“别急,你知道灌酒者是谁吧,朕帮你找。” “陛下!”神医突然出声打断,语气急促。趁众人发愣又对苏岑晓莞尔道:“苏姑娘请先回吧,陛下与我有事商量。” 她的话似乎带着不容抗拒的魔力。苏岑晓抱着酣睡的旺仔呆呆点头,看了眼皇甫翊歌想想还是对他拘礼,以前她从未这么客气过。今日她觉得,龙椅上的君王果然是遥不可及的。 苏岑晓关好门,怀里的旺仔睡得很香甜,她慢吞吞的朝宫门走去,这时候没有太监领她了。反正有尚轩府的令牌不愁出不去,咦,不对,令牌呢。苏岑晓骇然发现自己腰间的令牌不见了,突然想起来令牌今早就断开线头,许是掉在主殿里了。她急忙奔回,果然无人看守的殿门口,地面上正静静躺着尚轩府的烫金令牌。擦擦灰正准备走,苏岑晓的耳朵却竖起来。 皇甫翊歌是个有点奇葩的皇上,不准内殿有侍卫,估计也是仗着自己武艺超群。所以牛逼的没有半个侍卫,此时苏岑晓在门外,将里面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太监早已遣出。 她额头沁出细密汗珠,不敢动弹。隔墙有耳这种事还是头一次干呢。 只听得皇甫翊歌说话隐有怒气:“你说什么?” “陛下莫怪微臣直谏,”神医的声音听起来就不卑不吭,“对个别女子上心真的不是好事,您为她受伤为她的异兽蛋焦心,实属多此之举。微臣实在放心不下。” “朕明白,可她天性纯良,实在影响不了朕什么。” “天性纯良?陛下还是太稚嫩,”神医似乎在摇头,“区区十来天相处能让您看清一个人么?恕臣直言,您的那些妃嫔哪个看起来不是纯良贤德,背后却心狠毒辣,此女亦然,更何况她拥有的异兽蛋您也给微臣看过……” “不要再说了,朕与她也不会有什么大交集了,你看今日。” “哎,陛下。您终究太过心软,此女非除不可,不是您说的吗?不是您让微臣在窗外射箭的吗?微臣绝对支持服从,您却变卦了。” 屋内一阵默然。 屋外的苏岑晓脑子里却如惊天巨雷爆炸了。 第六十七章 崩坏的心 刺杀她的幕后主使竟然正是救她的皇甫翊歌?!苏岑晓难以置信,刚刚捉在手中的令牌哧溜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谁!”神医五识敏锐,拍开门逮住了门外发愣的苏岑晓。她将偷听者拽入殿中,看清来者后神色大变。皇甫翊歌差点从椅上跌下,表情一阵青一阵白,“怎么是你?” 苏岑晓冷笑,“哼,怎么不能是我。原来如此,陛下真真是‘正大光明’,艺高人胆大啊,小女子钦佩不已。” 鬼都能听出她的讽刺之意,皇甫翊歌甚为尴尬,不知如何应对时倒见神医微笑开口,“苏姑娘既已听得,我们再隐瞒也是捉襟见肘了。不错,陛下派我射杀你,只因你身怀异术,还有你那枚危害江山社稷的异兽蛋。” “什么危害江山?”苏岑晓略略发愣,她区区一个弱女子会妨碍到大楚吗,“我不懂,而且我也不是异术师,手无缚鸡之力。” 神医淡扫蛾眉,看着她又像不在看她,说:“是不是苏姑娘自己心知肚明,你的异兽蛋就是最好的证明。而我们大楚,是个以异术为尊的国家。你会妨碍到许多。” 呵呵!苏岑晓哭笑不得,单单凭旺仔就断定她是很厉害有威胁的人物了?这个国家,这个皇帝,未免太视人命如蝼蚁了吧。她嗤之以鼻,“我懂了。陛下,既然你要杀我,为何又替我截住那支箭?“ 她想皇甫翊歌大概还有点人性吧,未料到他思索了一秒道:“哦,那是我手滑。” 苏岑晓抖身差点跌倒,都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吗!外表倒是威武霸气,内心还是乐观的可以。不过这证明他还有救。 皇甫翊歌抬眼看她,加了句,“因为景冉很麻烦,玄黄旗虽收入锦盒但他在内阁恭候,一旦得知你死了玄黄旗就又会被夺。” “玄黄旗?!”苏岑晓膛目结舌,她未料到竟是有这个原因,关玄黄旗什么事?她明明记得被肖染岸带走了啊。 “嗯,”皇甫翊歌仿若困倦了,衬着脑袋说:“苏姑娘今后处事还是小心些为妙。朕当日将你从云昴郊境带回来便是因为景冉,我早就知晓你是李祈烟,而且也知晓玄黄旗被景冉盗走,有此良机要回,何乐而不为呢。” 苏岑晓纠结半天,终于绕清他的话。她看着皇甫翊歌,像是从没见过这个人一样。那深邃的眉宇,那结净的皮肤,那永远四溢的气场。苏岑晓想起来初见时,他问她为何不装傻,她一面觉得惊讶一面暗想是不是被妃嫔压抑疯了;苏岑晓想起从丽贵人那回来时,她对准他的俊脸打了个别有味道的嗝;她还想起自己拖住他,问为何见过,他笑意盎然的说他有别名,叫白拂;他命人给她做的架子鼓,他拨给她的盛多花销,他让旺仔直呼他翊歌……寥寥十数日,却有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回忆。 然而,现在事实告诉她,这些回忆都是假的!他对她的所有纵容只是为了防止她逃跑,他扣住旺仔更是为了拘留她!苏岑晓的心口隐隐作疼,头也有些发晕,她不愿再逗留,朝神医打声招呼转身就跑了,跑啊,使劲跑,跑出这偌大而可怖的皇城。 空旷的大殿内,神医躬身而出。皇甫翊歌猛然推倒面前的枕案,上前欲收拾的内监被他厉声呵斥,哆嗦着出去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只是仿佛不发泄就会死。 晃晃明日高悬,炙烤着黄土地。 叽喳的鸟叫都消停不少。 苏岑晓和穆尽之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离开了尚轩府,当然还有吃闲饭的幕僚许昱和做饭的朵儿。盘缠不用愁,景冉对李祈烟可真好,房内竟存有不少金珠首饰,还有实票,应该够四个人普通挥霍段时日了。 更何况小朵还是个孩子呢。苏岑晓逗她,“小朵啊,你哥哥不要你了,跟姐姐走吧,叫你苏小朵如何?” “不要、不要”别看小朵平时乖巧,此时却委屈的啼哭起来,弄得苏岑晓瞬间脸红,手忙脚乱的安慰她,“不哭不哭,姐姐逗你玩呢。看,那是粉梨花,这儿我们一月前来过,还记得么?” 小朵停止哭泣,好奇的看不远处簇拥的小片粉梨林,才发现四人已经行至云昴郊境。血婆娑的老巢,又遇千夜的地方。她羞怯怯的问,“岑晓姐姐,那个墨绿色头发的哥哥,他还在这里吗?” 许昱闻言从前头转过脸,故作嗔怒,“好呀小朵,原来你也是朵小花痴,看到美男就不认得哥哥了吧。” “怎么会!”小朵赶紧否认,甜甜一笑,“哥哥永远是天底下最帅的!” 苏岑晓懒得看他们肉麻的欺瞒对方,转眼四扫,问一言不发的穆尽之,“大哥哥,我看着云昴郊境空气比之前清新了不少,景色看起来也明亮许多,是不是血婆娑?” “聪明孩子,”穆尽之飞快接口,称赞道:“血婆娑应该已被收走,不在此处了。那小子不知用的什么办法。无桑,你究竟计划好接下来去哪了吗?” “木有。”苏岑晓很诚实的摇摇头。 穆尽之无奈地笑笑,“幸好,上回给你施的纸人莫名其妙的跑错对象,竟跟着千夜走了。我试着联络一下。” 三人的眼睛蹭的放光,看来前途有望啊。 只见穆尽之微闭双目,往自己额心虚划几下,从内袋里掏出张白纸,像是折纸人用的,但是上面有几笔红线。他点到某处线停顿,苏岑晓清楚的看到他指尖流转的光芒,问问许昱和小朵却是摇头。 不过大哥哥究竟拥有什么异术呢?她突然有些好奇,打算问时却听穆尽之高声说:“快走,冥教的人马要来了,太多打不过!” 冥教的人马?!苏岑晓一惊,立马带着小朵在许昱穆尽之的掩护下快速离开云昴郊境。怎么回事?血婆娑不是已经被千夜收走了么。 他们也未与冥教的打照面,因为脚步刚落到蒙城的土地上,就听得一声轰隆巨响,骇然看见整座云昴郊境烟尘滚滚,大片的地皮翻开,树被连根拔起,群鸟骤惊,慌乱飞过蒙城上空,像是飞过乌云。云昴郊境,司徒闵和她约好粉梨花再见的云昴郊境,就这样顷刻消散了。 众人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能塞下个鸡蛋。 第六十八章 一线牵断 冥教究竟在搞什么飞机?!苏岑晓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毁了整片云昴郊境作甚?!她觉得很可惜,毕竟那儿风景如画,还有稀有的粉梨花。 一行人远远注视着最后的云昴郊境,也只得心底叹息着走进蒙城城关。 “有消息了,”他们刚刚落座于蒙城酒楼的雅阁上,穆尽之就欣喜道。手里挥舞着作纸人的纸,“千夜在安南镇,那是大楚的最东南方,离蒙城很远,这一路咱们得快马加鞭,吃些苦头了。” “大哥哥真厉害!”苏岑晓由衷钦佩,原来他的纸人这么有用。又问:“我们吃完饭就启程吧。不过大哥哥,你的异术到底是啥啊,我怎么看不出来呢?”穆尽之没有武器,信手拾拣物品对付敌人,他会操纵纸人,能爬树飞檐,还知道很多事情。但具体的异术不是个人只能拥有一项么? 穆尽之喝了口茶,悠悠道:“想知道?” 那眼神一转溜将桌上的其他二人也看定,许昱和小朵齐齐点点头,他们也很好奇。穆尽之却嘴角一歪,“不告诉你们。” 瞬时乌鸦哇哇从头上大叫飞过…… 三人齐齐黑线。苏岑晓想起什么问,“大哥哥,你的异兽呢?” “我没有异兽啊,”穆尽之耸耸肩,“谁说异术师必须要有异兽的了。其实很多异术师都没有。” “为什么?”苏岑晓一愣,“像我这种半吊子的异术师为何能有。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异术是什么……” 穆尽之夹口菜入嘴,嚼完才说,“你只是目前半吊子而已,什么异术只有自己才最先得知,所以大哥哥也无能为力。所谓异兽蛋,只是个辅助。当然拥有的也不少。” 苏岑晓和其他二人一样听得有些糊涂,穆尽之说的话很自相矛盾,本人倒未在意,催促着大家赶紧吃饭上路。 随后他们在蒙城买了两匹马,许昱那小子自来到大楚后逐渐学会了骑马,穆尽之本就会骑,因此只好让长辈带晚辈。譬如穆尽之带苏岑晓,许昱带着小朵,一行四人急匆匆的离开蒙城了。 下一站是琵琶村。其实并不是唯一的途径,还有另外条路,叫作燕南关,听说是军事要地,不便进入。 苏岑晓停在刻有琵琶村三个大字的石碑前,踌躇不已。她想起来和她闹僵的肖染岸,想起来面冷心热的菱师父,还有迟迟未现的浅裳,顿时对琵琶村有了复杂的情感。 不过她很快展颜,跳下马跑进,“待会儿给大家看看我师父,超级‘慈祥’哦!” 然而,一路狂奔,迎来的却是修罗地狱。 琵琶村的道路、河边、集市上皆惨不忍睹,尸体横呈,血流成河,那些昔日与她友好招呼的村民,静静躺在血泊里。有很多都面露惊恐,甚至眼睛还睁着,仿佛在瞪她。苏岑晓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啊!!!” 后边的两人赶紧策马上前,面上顿时菜色,许昱一把捂住小朵的眼睛。穆尽之关切地问苏岑晓有没有事,却见她艰难的摇摇头到一边干呕去了。 “怎么回事?”穆尽之皱起眉头,在尚轩府时他就得到消息,琵琶村遭冥教袭击,虽未搜到邪器,仍大受重创。今日此番,怎的又被攻入了?好生莫名其妙,冥教就那么喜欢重演剧情? 这时候苏岑晓腰间的短刀突然轻颤,她摘下发现原来是刀柄上的一线牵在微微摆动,她赶紧将另一头缠绕在自己手指上。果然,不可思议地,线间传出声音,“死丫头!为师念了半天才接,脑袋还没长么!” 这句声音还是苍劲有力、响亮彻耳,在场的其他三个活人皆被吸引,愣在了原地。 苏岑晓却一下子笑出泪来,她揪着那根红线,仿佛揪着救命稻草。从未觉得师父的声音这么美妙动听过,像是音乐。 “喂喂,臭丫头,耳朵坏了?!我知道你在琵琶村,趁现在,赶紧走!” “走??”苏岑晓怀疑自己听错了,“师父你在哪儿啊,到底发生什么了?徒儿现在就去找你,你等……” “给我滚远点!!!” 线的另一端突然发出咆哮,像是耗尽所有的气力,但菱师父还是硬撑着,声音冰冷,“休要多问,为师好得很。你还欠我一件事,忘了吗,现在,为师要求你兑现,马上立刻从琵琶村出去,带好你的伙伴!” “这也算事?!”苏岑晓惊愕,也急了,“师父你究竟在哪儿啊,快告诉我吧!为什么我一个活人都没看见……” “你,啊!”另一边师父突然痛叫出声。 “师父,你怎么了师父?!” 不料两分钟未到,一线牵却自动从苏岑晓的指尖滑解开,也从刀柄那端散开,转瞬落地,化作尘土。苏岑晓有些反应不过来,发蒙的看着自己的手指间,师父和自己的唯一联络,就这么、没了?! 穆尽之走近拍拍她的肩,“一线牵只能使用两次,每次使用不得超过两分钟,你是不是用过一次了?” “没有啊,”自那次回都城的旅途后,诸事繁忙,她哪里有空闲和师父联系,有空闲时又都去玩耍睡觉了…… “这就有些怪,”穆尽之巡视四周,村落杳无人迹,门窗破烂遭损,只剩这一具具凄惨的尸体。可无桑的师父还活着,却是躲在哪儿呢,“照理说一线牵不会断这么迅速的。不过你别急,先听你师父的,我们出去吧?”比起这些,穆尽之当然更关心苏岑晓。 许昱抱小朵上了马,转头等候苏岑晓二人。苏岑晓却低着头,慢腾腾走近,突兀指着小朵问他,“许昱,你为何对小朵这么好呢?别说什么天性善良,你对她的好,已经远远过了。” “啊?”许昱茫然,想了想还是老实交代,“好吧,我有个表妹,从小就一块儿玩,小朵和她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呵呵,”苏岑晓还是低着头,轻笑出声,讽刺意味很明显。许昱忍不住正准备与她辩论却见苏岑晓猛然抬起头,泪眼珊珊,像块纯净的白水晶,望着他,“是啊,你是因为表妹而帮助小朵,照顾她。可菱师父呢,她与我非亲非故,她看似心肠狠毒,却帮我找异兽蛋赠我药物送我护身利刃,说让我住柴房最终却睡上绵软的床,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啊,多年独自栖居在小屋里,没人陪她,没人听她说话,也许是因为她总凶神恶煞的。可是我知道、我知道,菱无涯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师父了……” 第六十九章 生死刃 那段话仿佛鞭子抽打在人们心上,火辣辣的疼。许昱顿时不知所措、苏岑晓的泪还在眼眶里打转,犟扭得不想让人看见她的柔弱。他心头一酸,伸手想扶她上马,却被挥开了。 苏岑晓一字一句道:“在这大楚,真正对我好的人只有两个,一是景冉,二是菱师父。现在他们都没了,要我怎么苟延残喘下去。” 许昱吓了一跳,“别乱想,你莫不是要做傻事吧?!” “不会,”苏岑晓收了眼泪,出奇的冷静,她拢拢包裹,“我一定要找到师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没想到苏岑晓这么执着,在场三人都微微一愣。穆尽之走近,柔声说:“无桑丫头,我已经探寻过了,琵琶村已确实没有活物生息,你师父兴许是被冥教的人给捉住,所以听你师父的话,咱们快些走吧,再从长计议。” 苏岑晓却像没听到他的话,仿若魔障般边回想师父的故居所在,边缓缓的走近。沿着小路,很快就到达师父的小屋。 “无桑,”穆尽之着急唤她,她却恍若未闻。几人只好跟着苏岑晓进入院内。花草依旧,斯人不复。 “师父,师父,”苏岑晓神情恍惚,一口一个的轻喊着,转头看四周目光却空茫。她进入屋内,瞄见眼熟的药灶、斗笠、床榻、茶盏,明明只相处了一夜,苏岑晓却回想起许多。没想到第一面竟也是最后一面? 她猛然摇头,大门却在背后吱呀关上了。穆尽之和许昱、小朵全被隔在门外,穆尽之使劲浑身解数竟仍无法打开。而苏岑晓看也不看,像游魂般继续前进,还未走几步,脖子上就被一件冰凉的物什架住。诶? “嘘。” 男子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语调冰冷,似乎还略有点耳熟。苏岑晓正想回头看,却被脖上的竹笛制压住,那男子又只吐了一个字,“别。”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苏岑晓用余光瞄,却只瞄到男子浅灰衣裳的肩肘。她动弹不得,急切问:“师父是不是被你捉住了?!” 身后默然,地板上的影子缩减。那男子挪动步子及笛子的方向,走到苏岑晓面前。两人刚刚对视,却又双双愣住。 “千夜?!”苏岑晓仿佛吃了清醒剂,声色激昂,“怎么会是你?是你害了师父?!”眼前的千夜仍然是墨绿色柔发,浅灰色华裳,绝美的丹凤眼轻轻瞥一眼她,“不是。” “那你在这干嘛!”苏岑晓觉得千夜该是认出她来了,可手中竹笛还架着她的脖子。她可是见识过那竹笛的威力的,开不得玩笑,“还有,能否先收了笛子?我又不是坏人。” 千夜万年面瘫,懒得回答她的问题,停顿再三才终于撤了笛子,自顾自的朝屋内走去。 “喂喂喂,问你话呢!” 太目中无人了吧,苏岑晓小跑追过去,拽住千夜的胳膊,神色强作严肃,“咳咳,你到底来这干嘛的?还有我师父去哪了?” “找。”千夜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她师父在哪,又拉开她的手,继续探视屋内的所有角落,似乎真在找什么东西。 苏岑晓想起来云昴郊境时,千夜是为血婆娑而去的。对了,恐怕这次,也是为邪器而来的吧。咦,琵琶村里竟有三十六邪器之一?她凑近脑袋,“这次又是啥邪器?” 耳旁生风,倏尔脖子上又架上竹笛,苏岑晓哭笑不得的看着千夜,“你闹哪样,为了证明你武功高强、在我之上?” 千夜好看的眸子紧盯着她,手中力道没有丝毫减弱,“说,在哪。” “说什么,什么在哪?” “邪,器,”千夜故意顿了顿讲,提明重点,眼神箍得苏岑晓喘不过气。他又添了句,“你师父不在就由你回答。” 她好像明白了,千夜是真不知道菱师父在哪,他此次前来是直奔师父讨要邪器的,不过这么说来,邪器果真在师父这?可师父明明遭袭,不是千夜又会是谁呢,冥教的其他人? 脖颈间传来丝丝疼痛,千夜又加重了力道,已然刻成红痕。苏岑晓忍不住咒骂,“你个魂淡,居然这样对待女孩子,还是不是男的!我连师父在哪都不知道,更别提什么邪器了!” “……”千夜还是头回被女人骂,一般只要他出马,那些敌手、尤其是女的,见到他的模样,直接身子软了,脸色发烫,心甘情愿地成为亡魂。哪里舍得骂他。 但他毕竟是蕴含天地血污的邪器,没有放松,“骗子。” “谁骗谁是猪,”苏岑晓的爪子伸向竹笛,想要推拒些力量,面色已经有点苍白,“你若是不信我,大可来搜身呐。” 其实苏岑晓这么说心中自有算盘,搜身搜包袱什么的总得先放下笛子、双手并用吧,好歹能争取些时间,等待大哥哥来救她。更何况,她的后腰上还佩了柄短刀呢,趁千夜不备,刺他一刀,正好还得了血,岂不妙哉。 千夜倒还真收回笛子,打算搜身了。他已经查探过整栋屋院前后,别说邪器,连个机器都没有。这是菱无涯的唯一徒弟,总归有些可能性。 “要脱衣服么?”苏岑晓疑惑道。 彼时千夜正准备解包裹的手一抖,嘴角略略抽搐,“什么。” “脱衣服啊,你不是要搜身嘛,”苏岑晓干脆一屁股坐在藤椅上,反倒享受的模样,虽然内心很有些紧张。 “不用,”千夜很快否决,拆开包裹伸只手进去翻看,那里面全是药包和洗漱用品。旺仔和短刀都在苏岑晓腰上挂着,她握紧短刀,手有些颤,头上沁出汗珠,一闭眼猛然朝出神查看的千夜臂上刺去。 可她终归小觑了千夜,千夜侧过脸快准狠的截住短刀,正欲声讨时滞住,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柄两相互持的短刀。阡陌的花纹,金贵的柄把,还有浑然天成的主宰气场。 他一下子看定她,眼中露出少有的炙热,“生死刃,原来在这。” 第七十章 交易 苏岑晓的心仿佛被什么攥紧,“生死刃?你是说这把刀?” 这是师傅那一晚送予她的,她用来切海胆切药料,偶尔这刀也会挺身而出帮她抵挡攻击,没想到,居然正是生死刃?苏岑晓忽然明白师父为何让她走了。想到这她贼溜溜往门口瞄,撒开腿就跑。然而千夜是何等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拦住她,语气忽地带点魅惑,“跟我回去。” “什么?”苏岑晓的眼睛瞪圆。 “血给你,”千夜抬抬手肘给她看,“但不是现在,跟我回去做场交易。” “为何?你要夺生死刃杀了我不就好了。”干嘛大费周折。 千夜面无表情,“生死刃是邪器中最忠诚的一个,现已易主,除非你自愿交出,否则它会斩杀生灵复活死者,六界则大乱。” 苏岑晓惊讶地看看生死刃,没想到其貌不扬,实力却大得吓人。她说:“可这是师父交托给我的,我不能忘恩负义。” “你快死了。”千夜眼神有了点轻蔑,“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但……”菱师父既能守护生死刃,想必也是琵琶村首屈一指的人物,牺牲了这么多条命结果在她苏岑晓手上奉送出去,真是不忠不义啊。可是…… 屋门突然被啪的大力踹开,夹杂滚滚烟尘,穆尽之三人飞速的奔进屋内,欲救苏岑晓。千夜的冰山脸出现丝波动,飞快地揽住苏岑晓,从后窗遁走,毕竟是邪器,速度常人自是过犹不及。 苏岑晓在千夜怀内挣扎,无奈桎梏得极紧,她只好眼睁睁看着许昱、大哥哥和小朵愈来愈远,他们也目瞪口呆,穆尽之不会飞行术,只能一跺脚撒了几个纸人。 “主人!我们在飞诶!” 这时候旺仔兴奋的声音从腰间传来,苏岑晓睁开刚闭的眼睛,拿出旺仔,正准备说话却不小心瞄见高厚的云层和虚空,啊的尖叫一声又闭上了,嗫嚅道:“我、我恐高……” “?g?不喜欢高空?”旺仔很不理解:“可在上面看真的很漂亮啊!千夜你说是不是?” 低头看一眼颤抖的苏岑晓,问旺仔:“你认得我么。” “当然啦!主人觉得你是世间无敌花美男呐,尤其是那头墨绿……唔唔,”话未说完便被急躁的苏岑晓捂住,塞回布袋。她闭着眼睛摸索着对千夜傻笑,“旺仔还没睡醒呢,别听它瞎说。”都怪自己,在皇宫无聊时和旺仔探讨花美男,口无遮拦了些。 千夜却不再理她们,仍然面冷,漂浮在上空加快速度朝远处飞去。 他们的目的地,竟是大诸天。 传说的大诸天号称修罗地狱,凶兽暴虐,泥沼密布。 但苏岑晓见到时却惊了又惊,这哪里是地狱?说是天堂也不为过。群山翠峦,相互遥映。沟渠和山谷间流淌着一条条清澈的溪流,树林葱郁,五彩花的暗香浮动,时不时有小兽毛茸茸的影子奔驰而过,扑棱棱的振翅声响彻丛林。左转右弯,一座典雅恢弘的宫殿坐落于山顶最高峰。吊桥和台阶皆是通路。 苏岑晓本以为路上和宫内会有许多冥教教众,然而直到宫门前,她也没有瞧见一个,这可太不对劲了,“千夜,你们冥教的人呢?” “出。” 千夜又只回答了一个字,冷冷地抬手轻挥,门就自行打开了。他率先进去,像是不管苏岑晓了。苏岑晓可不想被留在外边,这地方虽美丽却处处透着古怪,她赶紧跟进。 冥宫的内部也很优美宁静,全然没有肃杀之气。当他们行至中庭时,终于瞄见一个人的背影,亭亭玉立,风姿绰约,一袭紫纱轻装,苏岑晓突然觉得有点眼熟。 千夜却转过身,对苏岑晓比划两下,淡光明灭,苏岑晓的身体瞬间缩小,直立在他手心,千夜将她藏匿在腰间悬挂的杯盏内,不许她说话。这是干嘛??苏岑晓在硕大的湛绿的杯内坐下来,又惊奇又疑惑。外边传来两人的对话声,她将耳朵贴近杯身听。好吧,隔墙有耳这种事,她竟都干了两回了…… “千夜,好久不见。”那女子缓缓转过身,露出绝美精致的面容。 千夜点点头,“你来做什么。” “不做什么,”女子近身,慢慢踱步绕着千夜走,似在盘算着,轻笑了声,“啧啧,你的模样可真是世间难寻,我多看一眼心跳都加快了呢。” 吐!苏岑晓在杯内作干呕状,这女子好生肉麻,只是那声音真的很耳熟,一时半会还想不起来。 “有话直说。” “呵呵呵,”女子妖娆的笑,“这冥宫本也是我的家,我回家看看不行么。千夜,你我自幼青梅竹马,何必如此凉薄。” “没,梓儿,你有任何要求我都会满足你,但讲无妨。” 梓!儿!苏岑晓一下子跌落在杯中,这简直不能接受,旺仔小心翼翼的探头出来,也表示感同身受。堂堂的大楚圣女梓儿!竟是冥教的爪牙?! 梓儿的声音又甜了几分,“很好,我记得你以前也这么说过。今次来,真的只是想家。顺带想问一问,有没有一枚花褐色的蛋找过你?世间难有的那种,它说它是噬魂玉璧的记录者,答应我要给我当异兽,但却杳无音讯了。” “没。你将我的行踪告诉它了?” “是啊,以物换物嘛,不然哪会乐意,”梓儿的脸色难看起来,“可是没想到它言而无信。若是今后来,请你务必替我捉住它。” 千夜沉默,又说:“你并不是异术师。” “我是妖,怎可能是异术师!”梓儿咬牙切齿,说:“但那枚异兽蛋十分稀有,对我极其有用,我一定要努力配得上他。” “谁。” 梓儿迟疑道:“景冉。” “好,我会留意的。”千夜此言一出顿时让杯中心脏吊到嗓子眼的苏岑晓和旺仔松了口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发出刺响。 像是听到声响,梓儿猛然转过头,却只是对千夜笑笑,“谢谢你,千夜。我还是想知道,为何与我疏远?” 因为你的记忆都是假的呀!笨猫!苏岑晓听过故事知晓来龙去脉,忍不住为他们焦急,直想替千夜作答。 千夜怔了许久许久,久到梓儿再也耐不住拂袖而去,久到苏岑晓从杯中跳出恢复原状,久到日薄西山、月亮高挂。 一碗热腾腾的粥突兀伸到面前,千夜愣愣地抬头,却见苏岑晓冲他龇牙,“交易的事明天再说吧。饿否?来,尝尝我最拿手的银耳莲子粥!” 第七十一章 人生五味 说是最拿手的,其实苏岑晓只单单会做这一样。来到冥宫几日,她竟每天都给千夜端同样的银耳莲子粥作晚膳,第一次吃是新鲜可口,第二次吃是余味留香,第三次吃微微皱眉,第四次吃仿佛大便,第五次吃时千夜再也忍不住了,“不会别的?” “嘿嘿、嘿嘿,”苏岑晓悻悻地摊手,干笑两声,说:“太挑食不好,客官呐,您看,我待您不薄吧,凡事还亲力亲为小心伺候着。所以……”她贼溜溜的转眼珠子,突然掏出生死刃,森然一笑,“给我点血吧。” “好,”千夜停箸,斜睨她一眼,淡定说:“只需你将生死刃供送于冥教,事后我自会任你取血。” 可苏岑晓却怔住,脑中犹豫,几番挣扎。生死刃是师父交托给自己的,若是这般恭送,委实有些狼心狗肺。但自己的命若是没了,化为齑粉,别说心肺,连执刃的手都没得了。 她可不能死,她还有旺仔要救,还有浅裳未寻到,最重要的是,前世的爱人还不知道在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等她解救呢。 “容我考虑考虑吧,”她终归还是做不得决定,再次选择了逃避。千夜点点头,反正他也有时间与这丫头耗,慢慢来,人命最可贵,他不信会有人为了虚无缥缈的仗义而舍弃自己的生命。 正如不会有人为了虚无缥缈的英雄光环而主动请愿去残酷战场。千夜回想起他那日看到的情景,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破损的甲胄和撕裂的旗帜交错在一块,仿佛是这些身穿黑色盔甲尸体间的一丝点缀。苍凉的风儿卷起漠鹰,已经有死尸沦为斑鸠的晚餐。 这场战事,明明在不久前才打响。 千夜莅临寒风中,墨绿色的少发被吹成飘漾的千根丝带,分外美丽。他的眼中却是空茫。 “千夜,” 一个好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个人身子同脸全笼罩在白蒙蒙的狐裘披风中,什么也看不见。袖子抚上千夜的头发,似在劝慰,“放心,你会没事的。这些血很新鲜,随我来吧,不要害怕。” 雌雄难辨的声音里似乎带有奇妙的魔力,千夜不知不觉已跟着那人下踏到战场。 此时,袖子攥着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那人默然结印,让瓶子翻滚到半空,瓶口大张朝下。千夜的瞳仁紧缩,却见那些数不尽的战死的尸体里猛然迸发出尚有温度的血液,像道道血虹般射入透明瓶子。瓶内很快沾满血色,然而奇特的是,纵然那么多的血不断注入,瓶子始终保持满满的状态,一滴不漏,一滴不少。 不过须臾,这片沙漠内的战士竟都变成了干尸,枯槁的皮包骨头,看起来甚为恐怖。那人正准备收瓶子时,却发现丝异样,迅雷般奔向千夜背后。 原来还剩个活生生的将士,只是脚崴了,趴在沙堆里。看到白袍者和手中瓶,他的眼瞳瞬间布满惊恐,血丝清晰。 那人似乎轻轻笑了声,像是地狱的摇铃。不再耽搁时间,出手快准狠的拗断了将士的脖子,头颅竟被硬生生扯下来,刹那血流如注,被瓶子吸尽。 千夜目睹周遭,后背脊突然感到一阵发凉,却默不作声、强作镇定。 白袍者似乎感应到了,又挥出袖子摸摸他的头,用雌雄难辨的声音说:“别怕、别怕,你只是个杯子,别怕。” 随后那人将千夜带去血池,血池,顾名思义,全是血流汇成。但千夜用的是全新的血液,而且血池体积还不够,于是花了三天时间扩展竣工。 “谢谢。”千夜不卑不吭的鞠躬。 那人不笑也不作答,只说:“快些进去吧。” 血池的外门啪的关上,独剩千夜一人。幽暗的烛灯映在墙上仿佛蛇影,偌大的血池里,由于底下燃旺的柴火,血液间汩汩翻滚起来,有点令人作呕。他硬撑着头皮,褪去衣物,松开发带,跳入了血池中。 刚一进千夜就忍不住蹿起来,这血池!太烫了!仿佛烧灼的火焰舔舐着他的玉白肌肤。他直起身子,想出血池,却发现无形的壁障结界圈住整个池子,阻隔步伐。 这下好了,原来如此、原来那人已经安排周全,原来那人知道会这么痛苦。千夜隐隐有点后悔,可血液辣得他几近窒息,大脑一片空白,他疼的蜷缩,还是浮在血液间,慢慢地慢慢的恢复成一只杯子,那是他的原型,他本就是上古邪器——攒灵杯。 可不知为何,恢复成坚硬的杯子,仍然是火辣辣的疼,甚至更加刺骨,千夜转瞬又变回人形,脸色涨红,汗如雨下,流进浓稠的血流中。都怪那噬魂玉璧,好端端圈定了他!前任已死,据那人说,就只有这个办法了,不然他会一步步杀死自己,万劫不复。 历经七七四十九天,受火海般血池洗礼后,他又先后体会到了冰冷入骨、酥麻难忍、利刀剥肉、与甜稠腥气。人生五味,他这个杯子竟全数体验到了,且具象化而真实。 那样的痛苦,纵然是千夜,也不想再体会第二回了。幸好,噬魂咒果真脱离,也许是因为千夜的灵魂已洗涤一新的缘故吧。 出池的那天,那人带着梓儿来迎接他。 犹记得风儿清爽,梓儿包裹严实,面上还蒙着紫色纱巾,虽然模样已不相同,但那双魅惑众生的瞳仁还是不变的。他一眼就认出来,她就是皇甫倾城。 “千夜,”梓儿摘下面巾,第二张脸比较稚嫩,但仍然迷人。她盈盈而笑,“咱们好久没见了。这次听闻你得噬魂,欲破噬魂,真真让我担心。不过看样子你应该成功了吧。” 本来千夜应该要上去握肩咆哮追问,然而不知为何,经历血池后,他觉得从前仿佛是梦,很多回忆都遥远,大有看破红尘之意。所以他只是客气道:“多谢姑娘关心,千夜已然痊愈。”他又朝教王作揖,“多谢您。” 梓儿却对他疏远的态度疑惑不解,“千夜你怎么像不认得我了似的。我是从小同你一块长大的梓儿啊。” 第七十二章 旧人不复,斯人不在 哪里来的一块长大?千夜看看教王,教王的脸湮在白袍中,只能隐约看到唇角带着一抹笑。千夜明白了,教王篡改了梓儿的记忆,他分明记得皇甫倾城重生后,被山脚村民拾了去,还是幼童模样。 可惜那时候他尚在与沧山道士抗争,多亏教王出面解救,问他愿不愿归顺其门下。教王对他有恩,可这般寻来梓儿是何用意? “我认得,”千夜终是开口,不忍心戳穿骗局,也为了安慰自己,“只是尚未反应过来。” 梓儿表示理解,漾开微笑,“定是血池的滋味太*,你还留恋其中。” ……他眉头跳动,却也不多言。 “此次回来,教王让我汇报情况,”梓儿亲切地揽住千夜的胳膊肘,“太傅赐予尚轩府给二公子。他的异术也大大精进,但无人指导,终归有些不透彻。此外,他……待我很好,”梓儿红着脸低头,又问教王,“梓儿想问,究竟要我接近他做什么事情?” 白袍人终于出声,“景冉拥有两样异术,一是万兽语,二是化罡为气,他是目前世间同时拥有两样异术的唯一一人。所以、我要你,努力辅佐他,适时夺取异术。” “夺取?如何夺取?” “哈哈,那简单,因他一人掌控两个异术,只能两者均衡分摊力量,无法做到最强。据我探知到,景冉每月会出现一天异术尽失之日,日期不定,不知何时。你只需套套近乎博取信任,则能乘虚而入。” 梓儿脸色一怔,说:“属下领命。”她的两只手别到背后,不安的交错着关节。 教王并未在意,千夜倒是慢悠悠地问:“梓儿姑娘,你以为那景氏二公子如何?” “很温柔、很良善,待人接物有礼道,”梓儿却不迟疑,像怀春的少女般,语气轻柔,“他总是放下架子,同我谈天。好似一缕春风,丝丝浸润肺腑……” 都说暗恋中的人是疯子是才子,此言不假。见这情形,千夜猜出来梓儿多半对景冉有意了,他的怒气在三天后才发出来。 由于人生五味血池的洗涤,千夜的神智情念过了三天才逐渐恢复。他心灰意冷,又知晓此番梓儿停留过久,故意很不耐烦的要赶她回大楚。 “千夜!你为何对我如此冷酷。” 千夜不作声,只指着宫外,半晌才说:“没。怕你露馅,请回。” “不会的,我此次对景冉说有猫界盛会,不参加不成,他并不怀疑多问。”梓儿拍拍胸脯,琉璃眼一挑,“你分明就是不喜欢我,看不惯我!说话掩盖瞎编,委实不是真汉子的行为。” 他本来就不是真汉子,连人都不是。千夜只在心底这样冷幽默,出口寡淡,“姑娘既强加我无法,请速回。” “什么?!”当时梓儿年龄不大,还有些冒冒失失。她叉着腰虎着脸说:“千夜,我们小时候一起捉的蛐蛐儿,一起掏的鸟窝,一起搭的草棚,还有那些荷花大丽花一串红,全被咱们碾碎吃了,你还记得么?” 千夜诚实的摇摇头,想起自己的使命,又点点头。梓儿看得更迷糊了,咬牙切齿,“那我给你做的暗色系蔬菜、你不小心弄破我一件绿蓝色纱、溪涧中我差点跌落谷底你救了我……这些事情,你一样也不曾记得。” 确实不记得,千夜哑然,因为这些事本就是凭空捏造被教王强行输入的记忆,完全没的事。不过教王想象能力真是杠杠的。为了配合教王,千夜终于说:“我记得。但那又怎样,你我已不复昔日,望姑娘以任务为重。” “你!”梓儿被噎得说不出话,杵在门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终归是心之所属,千夜想了想还是添句,“今后,你有任何要求我都会满足你,但讲无妨。” “真的?” “真。” “那今天别让我走。” “不行,”千夜正色拒绝,“单此一件不行,你必须今天走,勿在我眼前瞎晃。” “为何?”她还真是砸破沙锅问到底。 千夜眨巴狭长的丹凤眼,“烦。” 一个字的力量往往震撼。梓儿呆立了好一会儿,脸上一阵青一阵紫。最终从鼻孔中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那便是他与梓儿的正式破裂伊始。 不能怪她,皇甫倾城已是过去,但千夜只认定这一个主人,或者说、爱人。当他发现旧人不复,斯人不在,且有了全新的芳心相许后,放手才是最好的决定。 虽然时至今日,千夜面对梓儿还是会有些不自然,离去后亦会发愣许久,但他相信,总会有痊愈的一天。 独自在树下安神,大叶子盖在脸上,只露出一只眼睛。千夜感到很舒爽,看着澄碧通明的天空,他想,该翻新的一章了。 不等他想,偌大的宫殿忽的闪现出许多黑影,那些影子恍若人形,包裹着夜行衣,脸蛋普通的一致。原来是、小喽??腔乩戳恕g6寡壑写?玻?鹕硐嘤??p>  却不料离他最近的喽??颖澈缶境龈鑫锾宄隼矗?吒叩呐椎角6垢?埃?俏锾宸3霭〉纳?簦?6共唤?汇叮?n?矗??词谴杖饶治此斓乃蔗???p>  她的灰衣褂沾满灰尘,满头蓬乱,邋遢地手衬地面。吃痛的站起身子,看到千夜,怒声抱怨道:“尼玛,这些教众怎么如此蛮横!” “不是教众,”千夜将她揽到身后保护,目光直视小喽???八?侵皇怯氨??讨诜治??黾侗穑?罡呒侗闶侵鹘蹋?壳坝腥?鲋鹘蹋?谝隆10煲隆?滓隆!?p>  “哇……” 苏岑晓还未赞叹完毕,影子兵的魔爪就伸过来了,朝她如花似玉的脸蛋上一抓。千夜急忙挥开攻击,对苏岑晓解释,“影兵没大脑,负责摒除外来人等,无论是谁。” 哦,她懂了,简单思维机器人。 小喽??呛龅卦骄墼蕉啵??ex饺耍?恿?欢系姆2鸾?ィ?6购艹粤Γ?蔗??贸錾?廊校?捶11职氲阌靡裁弧?p> 第七十三章 离魂水 原来这些影兵皆无血肉,所以也无生或死之说,生死刃只针对生者与死者。像影兵这种,还真不知道算是什么。 “行尸走肉,”千夜突然抛一句过来,拉住苏岑晓的手御风而起。 越过冥宫的楼阁和屋顶,越过那些狰狞的影兵,苏岑晓被强行搂住,蓦地睁大眼,终于体会到旺仔说的“上面看真的很漂亮”,只见风声簌簌而过,吹散发迹,夕阳染尽天边,一行大雁掠过红日,像是一串精简的省略号。而大诸天的山峰翠峦就呈现在脚下,花开繁冗,更为壮丽。空气清爽,抬头看千夜,虽仍是面无表情,但那白皙精致的脸庞在夕阳的照映下,显得分外动人。 幸好,旺仔和生死刃一直缀在她的腰间。只是旺仔近来睡得愈发沉,看来病情加重了。苏岑晓脑子里想着这些,眼睛却直朝着千夜的脸望。 也许她看的实在是太久、或是这一次飞得也着实太久。纵然是千夜这般的万年冰山,也忍不住发问,“我脸上有什么么?” “啊?”苏岑晓因他带着气流凌空,所以很是贴紧,此时身子一抖,差点跌下去。幸得千夜快准的扶住她。她干笑的道谢,说:“你脸上、确实有个什么。” 千夜陡然停驻,“有什么?” “有只……”苏岑晓支吾着,突然灵光一闪一拍千夜的大腿,道:“蚊子!对头,一只好大的蚊子。不过现在已经没了。” 千夜不语,已至夏末,蚊子什么的愈加匿迹,更何况在这气温低了好几度的上空?他不予纠缠,加快速度飞去。 快接近目的地时,苏岑晓直嚷着很渴,没办法,千夜只好携了她到下方找水喝。下方是片森林,能喝的水只有小河里的。苏岑晓作为一个现代人,很不能接受未经质检的水,她气鼓鼓的坐到石堆上,不打算和千夜同走。 “喝罢。”千夜也不逼迫,懒洋洋的坐在另一石墩上,与她僵持。反正已经出了大诸天,影兵压根不会追来,教众们还要欢迎他们。 苏岑晓瞥了眼千夜漠然的脸,口干舌燥,心中暗火升腾,但天色渐黑,拖下去不是办法。她沉重的摇摇头,最终放下现代人的自恃原则,用手舀了两把水,一股脑灌进了干涩的嘴巴。 她顿觉酣畅,没想到这河水竟十分的甘醇,还带丝甜味。于是转了身让千夜也来尝尝,千夜推辞不过,只得小酌了几口。 却未料千夜比苏岑晓更喜欢这河水,一口接一口下肚,仿佛食罂粟般欲罢不能。苏岑晓在旁目瞪口呆,再一看时,千夜竟然啪地应声倒地,墨绿色的长发弯弯曲曲,点缀了河边鹅卵石。 “千夜!”苏岑晓赶忙查看,千夜双目紧闭,疏密的睫毛团在一块,没有丝毫伤痕,没有半分中毒迹象。她转身看清澈河水,脊柱一阵发凉,莫不是…… 苏岑晓的脑子却一瞬天旋地转,眼皮打架,在倒地前,她坚定了,确实是因为这汪看似温良无害的河水。 “主人,主人,快醒醒。” 熟悉的声音钻入耳中,苏岑晓惺忪醒转,映入眼帘是漆黑漆黑的夜幕、还有跳到她胸上的旺仔。 冲旺仔一笑后,苏岑晓发现自己还在小河边,而千夜,仍是躺在不远处,睡得四平八稳、睡相沉着,露出的香肌在诱惑他人。 她清楚听见自己吞口水的声音,示意旺仔噤声,缓慢地半挪半爬过去。千夜穿的浅灰色锦袍一尘不染,修饰得那张俊雅容颜更为美好。他的睫毛长得真能戳死人了,肤色也白的能吓死人。苏岑晓流着哈喇欣赏这幅美人图,又起来恶作剧的念头,于是抓了他那墨绿色的长发,悉心给他编了两条麻花辫。 “哈哈哈!”苏岑晓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不顾形象的叉着腰,仰天长笑。旺仔流汗,提醒他的主人道:“主人,你快看你快看……” 苏岑晓停止猖狂,疑惑地扫视四周。却见千夜的身体朦胧起来,仿佛罩了层月光。然后,从他的身体里,居然冒出个飘摇的魂魄,和千夜同般大小,同样长相,只是身形透明,很不羁的倒挂在树上。 “你是……千夜?” “嗯,”魂魄急急地点头,对苏岑晓解释,“我忘记这里是安南禁林,这条小河叫‘离魂’,顾名思义,喝了水的魂魄离体,不找到解药便永困地狱。你恁地没事?” 苏岑晓一愣,她虽也睡倒了会却仍然魂魄安得好好地,完全没大碍。她摇摇头,“不知道,我该如何救你?” 千夜的魂魄似乎比本人??乱坏悖?怨沂髦Γ?担骸昂冒欤?蒙?廊小4?岫?椿炅春托」砻且?此髅?耍?阒恍栌蒙?廊姓睹鹚?羌纯桑?每臁!?p>  话音刚落,阴风恻恻间,几个黑不隆冬的影子泛着盈盈绿光来了。看不清模样,大致看得见像是婴孩。苏岑晓背后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咬着牙拿起生死刃,瞄准时机一阵挥砍,寥寥几下,那些黑影瞬时消失。咦,不对,还剩一个,似乎是领头,多了双红彤彤的眼睛。 她壮胆叫嚣,“喂,人家阳寿未尽你来瞎凑什么热闹,你妈喊你回家喝奶了!” 千夜的魂魄嘴角一阵抽搐,他感觉到身心疲惫。 那个小鬼不理睬苏岑晓,直朝千夜的魂魄而来,小黑手掷出锁链,苏岑晓见机不妙,情急之下生死刃竟脱手抛出,而且……对准的俱是千夜、的魂魄。 那魂魄看起来不十分好,忍住喉头血。 他堂堂上古三十六邪器之一、世上最通人性的邪器、且冥宫的左右臂膀,竟然就在这个女子介入后,毁于朝夕间了? 而苏岑晓已经吓得闭上眼睛,这是她的习惯。 半晌,风声哑然。苏岑晓睁开眼,却见树上倒挂的魂魄没了,连同那个索命小鬼。正准备哀悼时却发现千夜那张俊脸突然伸到眼前,幽幽地说:“下回,瞄准再抛。” 第七十四章 两根麻花辫 苏岑晓微愣,复又光彩熠熠笑道:“你死回来啦!且让姐一探究竟……”说着一个巴掌拍过去,结结实实打到千夜白嫩的脸皮上。 千夜傻了眼。紧接着一只手从后方阴影里伸出搭上了他的肩,苏岑晓清晰看见张偌大的人脸,悬在千夜的脑袋旁边,简直就像是从千夜的脖子边分裂出来的。 “呀!”毕竟有些突兀,苏岑晓尖叫一声。片刻后却觉得那张脸分外的眼熟、分外的欠扁。 后边的公子从树影里走出来,五官俊朗,肤色浅小麦,手执剑,脚踩靴,脸上挂着盈盈笑——竟是多日不见的肖染岸! 苏岑晓结巴半天,“你,你,你怎会在此,琵琶村出了大事,你,你,怎地不在?” 她原本是同肖染岸闹着别扭的,本想下回见面时定要面色淡漠高贵冷艳,却不料是此般诡异情景。记得争执之日肖染岸还在琵琶村,今日苏岑晓还十分纳闷他去了哪儿,只好不计前嫌、主动搭讪了。虽然她莫名有些紧张。 肖染岸已然不复当日的失态,冲她微微一笑,顺手将倒插在树干上的生死刃递还,“知音好,染岸本在这安南禁林隶属的安南镇上处理事宜。得知琵琶村遭劫后即刻启程,超近道择了这片禁林。没料到巧遇知音与……?” “哦,他是千夜。”苏岑晓犹豫了会,决定还是先不告诉肖染岸千夜的身份。省得又起事端。 “千公子好,”肖染岸礼貌的拱手行礼,从容得像是安南镇的惨剧丝毫没有发生。景冉已带着他的异兽小睿走了,得亏那头异兽保住了邪器。现下肖染岸将清灭铜镜收纳在自己走南闯北得到的一个宝物里,那宝物是个空心坠,外表普通却是世间难寻的收纳神器,被他挂在脖颈上藏内,很不起眼。 千夜此时好不容易拆完一边麻花辫。居然也拱手朝肖染岸拘了一礼,“多谢相救。” “相救?”苏岑晓恍然大悟,难怪那小鬼和自己失手抛出的生死刃没能害得千夜魂飞魄散,原来是肖染岸出手相救了。她却觉得气氛有些怪起来,尤其是千夜,不作回应,万年面瘫的脸上呈了丝怒气,苏岑晓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话说天色这么晚了,咱们究竟是要去哪,总得找个地方睡觉吧先……” 千夜的眼神像寒冷的冰棱,在心内零碎,他抽了抽嘴角,“你,过来。” “啊?”苏岑晓不明所以,看看肖染岸,他却饶有兴趣温文尔雅的站在一旁等好戏。她硬着头皮走近,上古邪器的威压还真不是一般两般的强。千夜冷哼一声,细微而锋利,“辫子,打结了。” 苏岑晓怔住,目光扫向他指的另一根尚未拆除的麻花辫,果真,拆到一半完全结成梗,千夜墨绿色飘逸的发丝有史以来头回如此之毛躁与凌乱。这该说,是她手残呢,还是她手残呢。哎,今后教育孩子一定要培育他的动手能力,苏岑晓浮想翩翩,终于在千夜周身开始黑气时帮他解开了纠缠的发丝。 这个时段里,肖染岸一直驻足,探索的目光在两人间扫来扫去,但天色更晚,禁林更深处传来狼叫。他不便打扰,拾掇着打算走。 “慢着——” 千夜忽地偏头,丹凤眼在柔光下显得有些妖治。他看定肖染岸,表情捉摸不透。 “千公子有何事?适才知音为你解发辫不便叨扰,故此自行离开。不过染岸的目的地是琵琶村,与你们来时的方向是反的。”莫再耽误各自时间罢,最后一句他表现风度没说。 千夜的眸子隐隐闪光,竟难得的带有柔和。他说:“诚然,你去你的琵琶村。但清灭在你身上,如何是好。” 肖染岸闻言大惊,这千夜是何许人也,一下子就看出他网罗到的珍品面目。不过他意在清灭铜镜,并不是什么好鸟,难道是冥教的? 破空之声骤响,只听得苏岑晓低低惊叫一声,原来千夜毫不费劲的抽夺了她重新悬挂在腰间的生死刃,用刀锋往自己手上一割,刺目的血痕很快渗出液体,他又飞快地摘取了噬魂玉璧,单手紧握住它,血片片层层渲染了整块玲珑剔透的玉璧。 未等苏岑晓回神,千夜猛地飘到一尺开外,周身蒸腾起淡雾,面色也是淡淡地,“言出必行。噬魂的圈定已破,我收了。” 苏岑晓费了好多脑细胞才弄清他所表达的意思,愣愣地问:“可生死刃呢?师父给我的生死刃,我不还没同意么?” “不用,”千夜瞥了眼手中短刃,“我弄错,原来你并未成为它的主人。” “怎么说?” 肖染岸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像个好事的八婆,“生死刃一旦易主,旁人休想碰得半分,否则轻则弹开、重则死伤。千公子是想说,从我将刀拔出来递还给知音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晓得了,生死刃虽在保护你,却全然是听从主人命令行事,与你没有半分主仆情谊。” “哦”苏岑晓低低地应了声,心里终究不太好过,师父拜托她看守的邪器,株连琵琶村几十条人命的邪器,便这样子被夺走了,不,说拿、更为贴切。还好千夜有点良心,施施然献血帮她破了噬魂的圈定,苏岑晓顿觉心中一片通明,困扰许久的阴霾终是消散,仿佛快要爆炸的氢气球,戳了洞,气咻咻地往外漏,这个过程是相当美好的。 离魂河水边,朦胧月光下。千夜停在不远处摆弄衣衫,表情还是那般高深莫测,弄好袖子后才开腔对肖染岸道:“今日因你救我,清灭尚且存着。下一次,我定不留情。” 说完千夜就跑了,就,跑,了,苏岑晓眼睁睁看他腾空而起,驾着乌溜溜的云朵远去,只能冲地面干跺脚。善变的家伙,无情的家伙,她虽了却一桩大事,却觉得还有无数重事。 肖染岸对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说:“知音,我想起来有件事,一定要同你一说。” 第七十五章 勘破 寂静的安南禁林被黑夜温柔的笼罩住,点点荧光从繁冗的树荫间泄出来,映衬着河水倒是很美。不过苏岑晓现下没闲情欣赏,她的脑子里刚刚遭遇风暴侵袭,一片凌乱。 此前肖染岸懒懒散散地摩挲着剑柄,对苏岑晓说了件事,他用轻佻的语气说出这件很紧要的事:浅茵被幽教的人给毁了! 她如同石头般僵在原地,许久开口,“你适才说的,肯定是逗我的,对不对?” 肖染岸遗憾地摇摇头,说:“知音。染岸受人嘱托守护安南镇,拼死保住了邪器,却不想疏漏了浅茵。幽教的红衣护法和黑衣护法瞥见那件衣裳,十分喜爱,便大打出手。最终,浅茵被撕毁,幽教的人甚是变态,见事已至此竟将碎布皆湮灭了。” 苏岑晓悟得三分,又实在不晓得两个雌雄难辨的邪恶人士对女儿家的衣裳生得起什么兴趣来。哦,大概是,恶趣味。她猛然瞪了瞪眼,“幽教?不是冥教么?” “啊,忘记告诉你了,江湖大乱在即。所谓的邪派其实不单单一家,指的是冥教和幽教。染岸也是近日才得知。” 见她还在琢磨,肖染岸又开导,“还记得在尚轩府时、我们曾共同出府游玩么?那日带你去大楚最好的酒楼,隔壁雅座有人讨论的就是幽教……” “是那个男子破窗而出,女子唤了句他什么名字,紧随其后的?”对了,这么一提点,苏岑晓粗略想起来,确在好久前便有人说邪教围剿之事,只是她未太在意名称,幽教,冥教,相差倒也不大。她忽然发现,噬魂一解,自己的记性也莫名其妙好了起来。 本该高兴地,但听到浅裳已灭的消息却怎么也高兴不了,苏岑晓欲哭无泪,回家难,难于上青天啊!这时候肖染岸已经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看她,“知音,对不起。” “啥?”苏岑晓措手不及。 肖染岸又回身替她提了包裹,诚恳的说:“之前是染岸的错,不该同你争论笑面术的反噬。” 哦,原来是这件事。苏岑晓早就不气了,虽然肖染岸的功利心强,但好歹算是个知错认错的好孩子。她不着痕迹地从他手中抽回包裹,故作稳重道:“知错就好,事已至此,你若真能摒除劣性,不再那么看重异术。咳咳,本姑娘不仅不计前事,亦会真心为你高兴,为你、而自豪。”最后几个字说得她自个儿也差点倒腾过去,但苏岑晓想,为了让祖国的花骨朵能健康成长,鼓励还是很有必要的。 她似乎忘了,这个“花骨朵”,比她爷爷的岁数还要大上两三倍。 肖染岸微微蹙着眉,面上却挂着笑,这当然使得他的表情很是怪异。苏岑晓好死不活的探头问:“你脸抽筋了?啊,我这有清泉丹,太虚粉和药水,要不都搅拌……” “知音,染岸对同你争论笑面术的事感到深深懊悔,”肖染岸瞟了眼苏岑晓满意的表情,继续说:“与你这样的女子,还是多多探讨风花雪月或者美食赏玩的好。毕竟,你的大脑水平有限,容纳了染岸的长命箴言后就再挤不进太多他物了。我很是理解。” 苏岑晓的表情像是被什么噎住,极度不可思议地盯着肖染岸。后者淡然自若,擦好了剑鞘,准备上路。见苏岑晓还是愣愣地没回神,便轻叹一声,猝不及防地握住她的手,柔柔地笑,“知音遮掩得太过痛苦,但染岸既已勘破,从今往后,无需再隐瞒了。” 不知为何,今晚肖染岸的声音分外有磁性,苏岑晓恍惚神智,忽地觉着这个人像是在暗示她什么,心下一跳,“你你你!我遮掩什么,隐瞒什么,你还好意思说!浅茵都没了,都是你害的我回不去!” 其实苏岑晓这般稀里糊涂全然是因为此前入口的离魂水,虽因她奇葩体质未能魂魄离体,但终归还是有些影响,譬如胡言乱语、唱唱歌什么的。 肖染岸尚会号脉,即刻手搭在她手腕上,顿然一知半解了。苏岑晓身体反应的迟钝让他讶然,更让他讶然却是她意识紊乱下的话——浅茵没了与她回不回得去有什么干系?景冉怕是整日都在翘首以盼吧。他原本是故意取笑苏岑晓,暗讽她是个智障儿被他看破,何必遮掩,没料到竟挑出这段惊人之语来。 天幕深沉,肖染岸似乎完全没有困意,苏岑晓受离魂的影响渐渐有些困倦。他扶住她坐稳在石墩,迫不及待地问:“浅茵之事却是染岸之过,但是你……为何要这浅茵才回得去?” 声腔蛊惑而迷离,苏岑晓自身本就够迷离了,她费力地抬起眼皮看将她搂在怀中的人,看到的自是一片朦胧,她有气无力地说:“你傻啊,浅茵是必备,是我的、我的任务哦……” 任务?“是景冉让你来讨回浅裳?”这么说也就能解释为何苏岑晓在此了,可是景冉如此宠爱她,怎会让她只身冒险呢。 苏岑晓微闭着眼睛,摆摆手说:“不、不是,关他鸟事。老娘我,必须得回去,离开这个连wifi和松露都没有的破地方。” “什么都没有?” “wifi啊——”苏岑晓的头猛地垂下去,手却划起乱七八糟的圈,“老爷爷,我给你科普哈,全称、叫无线局域网,就是,就是……” “是什么?”肖染岸额头顶了滴汗。 “是,哈哈,你说景冉会不会也穿……”苏岑晓的话还未说完,整个身子陡然倒下去,面朝黄土背朝肖染岸,他无奈的捞起她,发现那女子已经流下了哈喇子,发丝凌乱,呼吸平稳……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没睡相的睡相。 清晨,苏岑晓辗转醒来,头疼欲裂。 她揉揉眼睛,待看清楚周围时,嘴巴便张得像塞了个大鸡蛋,又像是在打哈欠。 这个地方她很熟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因为这是她、哦不,李祈烟的故居。 第七十六章 斗转星移 怎么回事?苏岑晓很惊奇,她记得为了找千夜解咒在安南禁林遇着肖染岸,然后她的噬魂圈定被消除,然后千夜遁走,肖染岸……似乎还陪了她不少时辰。 咯吱一声有人从外边推门而入,却是端着茶杯的尔竹,仿佛初次来到大楚时那般。不同的是他终于进了屋,也算圆满。 “李姑娘醒了?请先漱口罢。”尔竹端着盘碟周正的洗漱杯盏,躬身递给她。 苏岑晓的头疼缓和了些,问:“先放放吧。我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回了尚轩府?” 尔竹一边毕恭毕敬地将洗漱具放在床边的矮桌上,一边低眉敛笑道:“回姑娘,别的尔竹不知,但您是由名长衫男子送回府的。二公子不在,小的自当为他照拂。” “长衫男子?不是肖染岸?” “小的见过肖公子,此人面生的很。”尔竹摇摇头,想了想又补充道:“穿着讲究,很有些仙风道骨,不过看起来年轻。小的拦住他问姑娘您的情况,又遭了什么祸事。他将您的异兽蛋交托与我,旁的一句话也没有,只让我好生照顾您和异兽蛋。” 苏岑晓一时之间猜测不出是谁,心中紧张的让尔竹携了旺仔过来给她瞧。未料到旺仔活蹦乱跳的,从尔竹手中窜到她手中,滚了三番,用甜腻死人的声音说:“主人主人~你这次睡了两日,可把旺仔给急坏了。” 呃?!苏岑晓愈发觉得不对劲,她无缘无故好好地睡了两日作甚,肖染岸丢弃了她还是?那个长衫公子……莫不是对她做了什么心有愧疚吧,就像电视上常演的,报案者常常就是凶手。苏岑晓又觉得自己这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很不好,眼睛瞄向旺仔,“旺仔,我为毛昏睡?你知不知晓?” “我,我……”没想到旺仔竟吞吞吐吐起来,花黑的蛋身轻轻摇晃,看样子实在不想说。 苏岑晓奇了,“怪哉,这可不是你的性子啊,有话直说,有人威吓你也得给我说说,我自当帮你揍他。” 旺仔的声音很慌张,“没有人揍我,主人你不要误会啦~他让我别告诉你,说是时机未到,旺仔被迫立下誓言,违背会遭天打五雷轰的!” 若是在现代,苏岑晓肯定会说这是封建迷信的说法,完全谬论。但这可是大楚!路人皆美丽、异术异兽、长生不老、邪器神马的种种不可思议的事都发生了,一个雷轰的誓言成真倒也不算惊奇。她还是勿让自己的宠物以身犯险了吧。 当然事情远远不止如此的简单。 过了二日,苏岑晓发现尚轩府内赫然斗转星移——府主人迟迟未归,侍从们忧心不安,似乎随时都能翘班走人;尚轩府没有管家,作为景冉最信赖的亲信,尔竹担起了这个架子。但是管得顺琐碎事,理不顺人心;二来是幕僚们纷纷离府,寻找下家,甚至有人直奔变态公主皇甫文琴的府邸,愿意献身。当然大多数还是在犹豫的。当然还有些是早就离开的,譬如许昱、穆尽之,还有和许昱表妹相似的好厨子小朵……苏岑晓油然生出浓浓的罪恶感,大脑一时空白,半晌才想起来,自那日被千夜从菱师父住处掳走后,她便再未见到三人。不晓得路上可是出了些意外。 阿弥陀佛,阿门,苏岑晓实在不想再看到亲朋好友的突兀离世,若都像菱师父那般悲剧就凄凄惨惨戚戚了。保佑他们平安。算来穆尽之和许昱皆是被她拖下水的,只剩个小朵不同,因她是被许文强拖下水的。 天色朗朗,晴空无云,但视线随窗梢外一望,院中的古树和花草皆枯败将尽,苏岑晓猛然意识到,自己到达大楚,约莫都快一年了。 从初衷到牵扯的许多事,苏岑晓亦有些浑浑噩噩,灵台尚不清明,她自个儿也觉着没进步什么,除却长了许多许多的见识外,最大的收获便是旺仔了。本还有生死刃,但她不争气辜负期许,但值得欣慰的是,苏岑晓什么选择也没做,完全是被迫的解除了噬魂,日后对黄泉下的师父也算有个交代。 窗外忽地灌进微风,吹醒了几分神智。紫檀香案翕栊杳杳送着清香,让苏岑晓很享受。 但快乐易过,她头又大起来。几经挣扎理了通情况,最终总结出三件大概不得不做的事情,抑或是任务。 第一,寻到浅裳。她的前世李祈烟告诉她这是至关重要的物什,否则很难穿越回去……反正苏岑晓是这么理解的。 可才想到第一个点,苏岑晓便叫苦不迭起来。她想起在那个波光粼粼的离魂水旁,肖染岸漫不经心的告知了她浅茵被毁的事情。浅,茵,被,毁,苏岑晓又走了半天神。 叹口气继续第二点。 其次要解旺仔的昏睡症,要么找到绝世神医或高人看诊,要么便去找出门闯荡学艺的司徒闵……让他带旺仔睡一晚?好吧确实不太可信,苏岑晓直呼她的艰辛困苦。 第三件事,才是最初让她穿越的目的,了却李祈烟的夙愿,帮她找到千年前消失的爱人,景旭。直溯到最后一件事,苏岑晓如同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了。 原来上帝爷爷压根就是想把她留在大楚嘛,何必大费周章,干脆让她投胎出世,多便利。 自解开噬魂后,苏岑晓的身体素质一落千丈,她开始还直说是因为李祈烟死而复生娇柔的很吧,但她忽然发现,自己明明是身穿的。 于是她调养了几日,好好准备番,打算上路。问她上哪儿?自是去蒙城边那什么山找司徒闵了。这回没人陪同,她反倒多了丝轻松。 事不宜迟,再不能耽搁。 还好,旺仔始终是伴着她的。苏岑晓对他的感情其实很复杂,自己与他命中有缘,该是当弟弟好呢?还是当儿子来看好呢? 向尔竹通了声招呼,苏岑晓轻装上阵,大摇大摆的打开府门。 不过,她这回显然得瑟过了头。 没走成。 悬空的手被人捉住,府门外立着一个人,蒙着面纱,看不清表情,苏岑晓觉得应该大概是在笑。 第七十七章 常乐 尚轩府的守卫大气不敢出,低首敛眉,悄悄地竖耳关注着门口对立的两人。由此可见,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是不分男女的。 捉住苏岑晓手的人是大楚圣女梓儿,她摘下始终未变的紫色面纱,横着绿色的眼睛瞪苏岑晓。苏岑晓虽莫名其妙,其实觉得梓儿和景冉甚为般配,都经常蒙面……虽一个因丑,一个因美。 “圣女好,”她还是客客气气的攒出个笑容,“真不巧,我正准备出门呢。你还是先去找尔竹玩吧。” 原以为梓儿会识趣的松开手,却未曾想她的手攥得更紧,像是要挤死只大蚂蚁。梓儿脸上没带一点笑,“你把景冉弄哪儿去了?” “啊?”苏岑晓不明所以。 梓儿的声音忽地拔高了几个调,竟仍然动听,“呵,我知道,你那日将他拉进你的院子,自此就没再出来过。”问她为何知晓?九命猫妖族的,看家本领有两样,一是幻瞳,二是卜卦,很少两者均衡,和异术一般。梓儿更擅长的其是占卜,因此上回幻瞳不利让苏岑晓误闯记忆也是情有可原。当然她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后来知晓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苏岑晓很惊讶,脸色倏地白了,“你保不准是眼花了,或是你派的密探眼花了。我这几日并不曾见到小冉冉,亦很焦心。” “是么,”梓儿轻轻的反问道,却完全没有问的语气。 苏岑晓一见这模样便知道梓儿铁定不信她,心里打鼓,斟酌道:“如此。要不圣女大人您先回去?小冉冉许是处理私事去了,你想他神通广大的,肯定不会让小小的密探得知??7判陌眨??怯邢?17宋叶u谝皇奔涓嫠吣恪!?p>  梓儿不置可否,突然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咳咳,秋游,”苏岑晓探出脑袋望望屋檐边缀的天空,一大早便阴云滚滚,遮住日头,秋风徐徐地吹乱发丝。她发现梓儿正目不转睛的看她摆弄凌乱的发丝,遂干笑两声道:“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出游了,凉快,空气清新。我去那个、那个啥云昴郊境乘乘凉透透气总归是可以的吧。”眼下之意显而易见,她嫌梓儿太多管闲事了。 梓儿淡淡地,声音如莺啼,”云昴郊境?不久前被幽教倾翻地皮,已经算得上消失了。一片狼藉,你确定去那么。” “……我确定。”苏岑晓发现自己的大脑已不大好使,竟将前阵子发生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她管不得许多,眼下摆脱这个缠人的圣女才是正事,于是又呵呵笑道:“圣女?梓儿?我还是叫你梓儿吧……其实,我早就晓得云昴郊境被毁的事了,今日就是要去看看事后疮痍的,默哀一番以表慰藉。更何况,天气不热不冷,也没下雨……” 她那个“雨”字刚刚脱口,尚轩府的门当笼罩了层浓墨似的阴影,接着豆大的雨点就淅淅沥沥下了起来。苏岑晓目瞪口呆,被梓儿一把拉进府内长廊避雨。 只见朱色长柱,镌刻着暗纹,四下环绕着描绘有五彩丹青的长廊顶与底,雨水串成晶莹珠帘,从翘起的外围璃角流畅下落,线条优雅,看上去颇有几分美感。廊外的世界愈渐朦胧,冷风袭来,苏岑晓打了个寒战。 梓儿淡定自若的坐在廊中石椅上,还不忘让下人取了暖垫。但她也没闲情喝茶,只是冷冷地盯着苏岑晓。苏岑晓被她看得发毛,正欲说些什么缓解气氛时,却听腰间传来男孩子清脆的声音,“主人,哎呀,旺仔今天起晚了。主人早!” 苏岑晓瞬间石化,考虑该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堵住旺仔的嘴还是风驰电掣般掩住梓儿的耳朵,或是阻隔空气声音传播?……这些皆是她自我安慰的想法,显然,看一看梓儿忽白忽红忽紫、最终定为铁青的脸色,就能知晓,眼下之策—— 跑,方为正道。 旺仔还睡得稀里糊涂,从布袋中探出圆滚滚的半个身子向苏岑晓打招呼,苏岑晓见机不妙,赶紧掩住它,欲出长廊。梓儿僵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伴随着她冰凉的手拽住苏岑晓的衣袂,“你……的异兽蛋?能否给我瞧瞧,我看不太真切。” “呵呵、呵呵,”苏岑晓的脸上一片濡湿,分不清到底是飘洒的雨水还是汗水。她机械般转过脖子,机械地冲梓儿笑:“我这异兽蛋特怕羞,资质愚钝,普通得很。圣女大人您还是在这好好休息下,小生先行告退了哈——” 语毕,苏岑晓以她平生最快的速度、甚至可能破了当年自己创下的短跑冠军的速度。飞快地逃离了尚轩府,当然,在此之前,亦飞快地从包袱里掏出把青木纸伞,挡住头顶的泱泱大雨。 可梓儿是何人?作为大楚的圣女、世上为数不多的九命猫妖之一,岂会任一个凡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溜走?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玩儿似的找到苏岑晓在几里地外,又玩儿似的飘了过去。真是飘了过去。 所幸,苏岑晓还没有背到那个地步。 有时候说一个人背,那个人通常都会不服气的说自己还没有背到那个地步。但“那个地步”指的是何种地步,可能没人知道,或是没人形容的出来。所以佛说“知足常乐”,兴许就不会这么背了。 恰恰梓儿和苏岑晓皆不是知足之人。其实世上能有几多知足者?他们注定颠沛,注定心思繁复,怪不得旁地。 于是苏岑晓最大的幸事便是遇见了那个很乐观、很知足的人。虽然还同时携带一老一幼,老是穆尽之……毕竟一大把岁数了。幼是小朵。知足者是许昱。 她打着那把小巧的纸伞奔波在雨中,时不时蹙眉看向薄薄的伞面,甚为担忧它破了。在破的前一秒,在路旁人声鼎沸的酒楼门前,她看见许昱三人慢吞吞的出来。 苏岑晓奔上前,一把拦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请、请叫我,神行太保……戴宗。” 第七十八章 厚脸皮 他嘴里叼着的龙须酥没抗住,直接噗一声掉落在地。“这是哪里来的梁山好汉……” 穆尽之却在一旁哈哈笑出声,不温不火的揉揉苏岑晓的头,说:“恩恩,许久不见,头发的质感似乎好了不少。” “……”苏岑晓好容易才平复气息,没好气地瞪了眼穆尽之,“大哥哥,你重点抓偏了。哼,你们还好意思在这逍遥自在吃酒谈天,我都快被人灭了啊。” 小朵的手伸过来,揪了揪她的衣角,苏岑晓看过去是一张粉嫩光滑的脸蛋,脸蛋上晶莹的眼睛冲她眨巴眨巴,简直一看就融化了。“岑晓姐姐,小朵好想你哦。不过请你不要怪哥哥和穆先生,都是小朵不好,路过什么地方都觉得新奇,途中还被劫匪打劫敲诈勒索尽了钱财,没有了路费只好连累哥哥和穆先生卖艺赚取,因此耽误时辰,未能赶上姐姐。还好,被通知姐姐已经回了都城尚轩府,我们今日才得以入城。” 苏岑晓奇道:“我们分离了几日?你们竟都没有盘缠?还有、编出这种劫匪敲诈的谎话也太过分了吧……大哥哥又不是死人,我脑子也尚好使。” “呃,两个月,你不知道?”许昱终于插话打圆场,只好说出实情,“反正得知你没有危险,而且你也不想和我们回去,当然就随意游山玩水转换心情啦,吃了不少酒,逛了几回青楼,自然而然花光了。嘿嘿,后边是真的,我亏本甩卖炸药包,咳,就是那种小小的自制的,不值一提,不过我还是提一提罢,它叫‘热……啊!” 突兀头上遭爆栗,穆尽之收袖,自将目光瞥到一边,理也不理他,仿佛下手者另有其人。许昱委屈的摸头,“师傅,我还没说完呐。” 穆尽之表情闲散,心中却喟叹自己收的第一个弟子是这般??碌滦校?蠢吹笔被故翘?萋柿耍??扯?簧? f涫的羌溉赵诩?兴?皇抢辽5脑谝慌源荡档炎樱???簦?葱词榉ㄊ裁吹模?18砭捅晃y盟?共煌?恕???切┡?樱?永系缴俳杂小6????碌茏樱?眯《涓涸鸾忧??约罕硌菽l夭健3?纳?ap、介绍滋养秀发秘籍、拦截大姑娘家称心理辅导,还有……贩卖炸药包,最后差点没被衙门的逮去。纵然他这徒弟长得着实不赖,但由于他的种种奇葩行径,那些姑娘家已然不敢动邪念了。幸而穆尽之很有先见之明,早早地摆远了摊位,默念“我不认识这货我不认识这货……” 所以,还是不要说太多的好。穆尽之清清喉咙,还未开口却见一个紫衣飘然的身影飞速闪现到众人面前,正是脸色铁青的圣女梓儿。 她看到苏岑晓拉来了好几个队友,不由地哼了一声,脑袋一团浆糊,哪里顾得上风度,“李祈烟,那枚异兽蛋分明就是当日莫名出现在我房中的,原来是你所为,原来是为了探听噬魂的前任圈定,我委实不该轻信!”说来也是,自己那日莫非中了迷药? 其实梓儿同肖染岸有个最大的共通点,追逐的过多,期望的过大,所以常常会失了分寸,迷乱心神,还浑然不觉。这类人与风花雪月的纨绔其实没什么两样。 苏岑晓却头脑清醒过来,壮着胆子欺身上前,“你那日兴许是误食了什么迷药,这可不关我事啊。但,烦请圣女大人您好好想想,这噬魂为何在我身上、为何对我圈定侵蚀?”她觉得梓儿看起来不像是厚脸皮的人,应该无话可说了。 没想到梓儿的脸皮恰恰厚于常人几分,她目不转睛地说:“我何曾知晓,也许噬魂玉璧看你合眼缘吧。无论如何,你让这枚异兽蛋来框我就是不对的,而且,它是叫旺仔对不对?我与它白纸黑字立了契约,诸位且看字据。” 说完就从手袖里挥出张纸条,被穆尽之截下,众人的头凑过去看。本来他们是站在酒楼门前特意设给客人避雨的木棚里,人自然多得要命,可一见这剑拔弩张的阵势便纷纷讳莫如深的走开了。于是四下空出,只余他们五人。 纸条慢慢展开,只见上边确然呈现一排清晰字迹:异兽蛋旺仔完成幽冥界使命后定回来辅助圣女梓儿,否则魂飞魄散”,其下还有旺仔的蛋形画押及梓儿的指纹印。 穆尽之的神色严肃起来,重新折好契约攥紧,“这确实是有效的契约,不得违背……” 梓儿眼中的得意一目了然,苏岑晓有点奇怪她最近怎么变得愈发孩子气了。但梓儿的得意并未持续多久,凝固在原点。 苏岑晓随着她的视线瞄过去,嘴巴也倏地张大了——穆尽之居然颇为不在意的,一下下慢吞吞的撕碎了那张契约。纷扰的纸屑配合雨丝,惹眼而缭乱。 “大哥哥!你疯啦!”苏岑晓诧异的瞪他,觉得今天真是大开眼界,见识到了鲜为人知的厚脸皮一面,且一个比一个厚。 梓儿的脸色恢复到煞白,种种色彩都不足以显示她的愤怒。她蒙着面纱,眼睛仿佛要杀人,却又蓦地轻笑一声,“呵呵,你撕了也没用,契约已经生成,纸张只是形式。” 我擦!这么变态,照说毁了不就没事了么,苏岑晓暗自咒骂弥?魇澜绲钠踉贾贫取h捶11帜戮≈?故堑??唬?x艘⊥匪担骸胺且卜且玻?恢?慊辜堑迷?姆瘢?焓薜巴?型瓿伞?内そ纭?姑?螅?11至耸裁疵唬空飧鲇内そ纭??彼?室舛倭硕伲?Φ溃?八?苫姑蝗ス?亍k?裕???新男辛似踉忌纤?担?桓霾宦洌?拍芨?愀ㄖ?!?p>  也就是说、非得旺仔真去那什么幽冥界,也不知履行个什么使命后,才能算得上契约成立?若它一辈子都不去呢。苏岑晓开心地忍不住鼓掌,“好好好,大哥哥说得对。” 偌大的雨幕不停,配合着梓儿阴沉的神色。她愣了好一会儿,实在也想不出来反驳之语,只好冷冷的说了句:“这笔账,我记下了。另外,今日我是来找你的,太傅府老太太病重,她希望见你一面。要我悄悄带你去。”那老太太是太傅的母亲,慈眉善目的,平日待她不薄,虽然当年也做了些欠妥当的事,但与她何干。梓儿只需发发善心,完成老太太的最后愿望,也算圆满功德。 第七十九章 匪夷所思(补更) “她见我作甚?而且,为毛是悄悄……”苏岑晓惊奇,难不成她已成为太傅府公敌了? “你自己问她吧。”梓儿懒得理睬的模样。 苏岑晓看了看四周,斟酌道:“咳咳,对于让旺仔欺骗你的事,我在这里对你珍重说声抱歉。不过也就仅于此了,毕竟是你故意将噬魂甩给我的。然后……我可以跟你去太傅府,明天成不?” 梓儿抬头看了眼天空,虽然雨已停,但始终布满阴霾,看来还有零散的雨要下来。她点点头,也不撑伞,踏入雨幕中,紫色的身影如同来时,匆匆离去。 可苏岑晓瞧着还是胆战心惊,梓儿的拳头紧握,显然心怀芥蒂,不日将伺机整死她吧。乱结仇家还是不好的。 一只大手又突兀揉了揉她的头发,穆尽之那张大脸近在咫尺,笑出浅浅梨涡,“走吧,带我们好好休息休息。” 旺仔突然从布袋里冒出半个头,“哎呀你们来啦,旺仔好想念你们~主人主人,快放旺仔出去~” 苏岑晓无奈的拎出旺仔丢给穆尽之,说:“你看,整日都是睡,又是才醒吧。” “才不是!”却未料旺仔否认,语气急切道:“旺仔方才在贯气凝神,修炼精进呢。不日也许要劳烦主人送我去长白山了!” 长白山?那不是孵化异兽蛋的地方么?难道说,“旺仔!你快生啦?!” “旺仔没有怀孕……”旺仔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花黑的蛋壳在穆尽之的白皙掌心中竟微微泛红。它看见自家主人冒出满头的大汗滴,有些疑惑,又回到原题上,“近来我有些感觉,应该快了吧~不过主人,你老误会我在睡觉,旺仔哪有那么懒啊!” “不是懒不懒什么的,你得了昏睡症啊。” 许昱似乎很喜欢插话,他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你傻了吧?旺仔的昏睡症不是已经解除了嘛。” 苏岑晓的瞳仁怔然紧缩,“什么?!” 她突然从脊背生出阵阵凉意,扫视神色变得古怪的三个人,连同旺仔,居然也变得闪躲支吾!她分明记得安南禁林偶遇肖染岸,然后、然后一睁眼就回到了祈澜居。刚开始她虽觉得奇怪,可被琐事纠缠,再加上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也就作罢。可依现下情景,种种匪夷所思的事,苏岑晓突然想起之前许昱说的话“反正得知你没有危险,而且你也不想和我们回去”,这是几时发生的事?她恁地不知道?! 趁她头脑风暴作出以上思绪的空档,旺仔将众人叫到一旁,叽里咕噜耳语了一阵子。待转过身时,表情竟如出一辙的——故作自然。 穆尽之打哈哈道:“旺仔的昏睡症解除了是好事,我们也不晓得为何,或许是那病症并不十分严重,到一定时候就自行消除了罢。走走走,咱们先不回府,大哥哥请客庆祝一下,这可真是个好……” 却未料欲拉衣袂的手扑了个空,转眼见苏岑晓还呆立在原地,神色尽是空茫。半晌,嗫嚅道:“一个个都瞒着我,什么都瞒着我,有意思么……呵呵,我是个煞笔,我是个脑残,我活该被你们欺骗。” 旺仔在穆尽之手心,听闻此言急得要跳起来,“主人你不要多想啊!旺仔不是有心想隐瞒,实在是答应他人,不能言而无信啊。” 小朵也附和道:“就是,岑晓姐姐,你别乱想了。我们不会害你的,我们都惦念着你。” 苏岑晓却沉重的摇摇脑袋,说:“我就弄不懂了,这分明是关于我的事,有什么好隐瞒的,那人又凭什么让旺仔闭口不谈!” 此言一出,整间开阔木棚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阴雨终于绵绵掉落,砸击在石板路上如叩响铃。 大楚的都城本是最繁茂鼎沸所在,每逢周末或节日更是热闹得不能再热闹了。但也有例外,譬如比较冷的时候,大风大雨,或者像今日这般黑不隆冬的天色,这时候卖糖人卖串串香的小贩通常是倒数第一个收摊的,倒数第一是卖油纸伞和蓑衣的,他们脚踩坑洼,头顶破棚,既高兴又忧愁。 苏岑晓看着对面的卖伞人,其实没有太多别的想法,她只想瞬间转移到对面那问问收不收临时工,帮他卖卖伞,吆喝几句,肯定很好玩,总比这“狭小”的遮雨棚要好,起码还有个真正的容身之处。可这雨时大时小,现在下成了滔滔大浪……过不去。咦,不对,苏岑晓忽的意识到什么,前几日一直窝在祈澜居闭关不出,吃食调温皆有下人服侍,因此居然没注意到天气——冷的似乎不太正常,枯叶飘零,飞鸟绝迹,枝桠寥落,看起来像是冬天。奇怪,分明才刚刚初秋而已啊。 她指指棚外雨幕,张嘴问:“现在什么时候?几月份?” 穆尽之勉强一笑,梨涡都显得苦情起来,他诚实回答说:“十二月,还有几天……是圣诞节。” 扑通,苏岑晓没稳住,直接跌了下去。 许昱赶紧扶持好她,挠挠头,显然在犹豫徘徊。终于,他涩然开口,声腔怪怪地,“那啥,岑晓,旺仔是个高尚有德的好异兽,但我又不是。所以我索性就告诉你吧,瘪着也难受。” 苏岑晓猛然抬起头,看他被雨打湿的亚麻色头发,觉得很可爱,“真的?” “不行啊……” 旺仔在穆尽之的手掌心滚来滚去,简直恨不得弹起来,弹走许昱,无限轻松。 可是许昱下定决心要告诉苏岑晓了,穆尽之也不阻挠,反而乐呵呵的,小朵自然支持她的好哥哥。旺仔气的牙痒痒,直呼交友不慎。它绷紧全身神经,不断涌上热气,像要将它吞噬了般,有种奇妙的、难以抑制的感觉。 “咔嚓” 苏岑晓一愣,她恍惚间以为回到初来大楚的那天,穿越异术师阿越正是用相机定格,发出这诡异的快门声后…… 然而不是。在场众人的下巴都掉到了地上,因为异兽蛋旺仔兀自浮在了木棚半空,周身笼罩了强烈的光辉,一霎明灭。发出这诡异的咔嚓声后,清清楚楚地看见,花黑的蛋壳裂开了、裂出了一道长长的缝。 第八十章 失去的记忆(鼎山) 旺仔的声音从缝隙里清晰又微小的传出来,它惊喜的喊道:“主人!可以送旺仔去长白山啦。” 苏岑晓嘴角抽搐,一半想笑,一半又觉得不能笑——他们隐瞒着她的事情,一知半解尚未探究出,不板着脸岂会当一回事。 但是……自己的异兽,居然特么的要出世啦!这让她如何的把持得住,她的旺仔,她在大楚的第一枚异兽,虽然长得着实不甚好看,但它是始终与她相依为命的啊。 苏岑晓上前,迟钝的接住降落的旺仔。 许昱在旁边及时地鼓掌道贺,“恭喜恭喜,听说异兽蛋出现第一道裂缝就离出生不远了吧,届时可得让我好好瞧瞧。” “远得很。”穆尽之却说,又在心底对自己这个缺乏异术基础知识的平凡徒弟叹了口气,“出现裂缝后,异兽蛋要在太白山的异兽池里精心孵化三个月才能出世,有些甚至能达到一年,谁也不确定。” 苏岑晓慢慢转过头看他俩,说:“先别管这个,你们甭想岔开话题,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当下穆尽之和许昱面面相觑,许昱清了清嗓子,不顾旺仔在缝隙里的尖叫,他讪讪的看眼灰蒙蒙的天空,说:“旺仔和我们说,那人让我们都先别告诉你,怕你伤心……那个人是你的娃娃亲家,司徒闵。” 苏岑晓的眼睛蓦地瞪大,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难怪旺仔的昏睡症会好,其是司徒闵解救了他?可是,她喃喃道:“我分明记得,那日在安南禁林遇见肖染岸睡着了,醒来便回了祈澜居,司徒闵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我们也未想到,他竟让你忘记了一切。你最后能记起的时刻与现在相隔多少?” “嗯……”苏岑晓低头沉思,答道:“当时才初秋,现在都已十二月份了,大概相隔两三个月吧。” 许昱点点头,“如此算来,岑晓你确是失了两个多月的记忆。这些记忆其实也不大好,你确定要听吗?” “少废话!管它好与坏,自己的记忆岂有不知之理。”苏岑晓一秒变为蛮荒野人。 旺仔的声音却还在叫嚷,“不行不行,主人会伤心的,不能告诉她!旺仔已经答应了司徒啊……” 但任凭它上蹿下跳,两人皆无动于衷,后来苏岑晓嫌它烦,干脆将它塞进小布袋,用上衣布帛阻隔,弱化了它的声音。穆尽之看它着实可怜,便讨要了来……然后和小朵在一旁逗它,玩母鸡下蛋的故事。 许昱朝苏岑晓露出久违的大白牙,嘿嘿道:“我相信你不会那么脆弱了啦。你自己的小事情我可不晓得,但是我们三人寻到你时,你却在蒙城的鼎山内。幸而师傅的纸人们很敬业,待我们赶到才消殆湮灭。” 思绪重重漫上,许昱的脑海里似乎浮现出当日的情景。 鼎山,由蒙城向北,绕过桃李源出不过十里,便是这名扬天下的修真教派所在。沿山路直上,早秋的杜鹃齐放,莺啼鸟鸣间,淙淙溪流如银河长泻,隔着藤萝,方正的石阶两边青苔葱翠,雾岚倒是很少。 看起来不像是仙雾缭绕的道家门派,反而像是观光的旅游景点。许昱殊不知苏岑晓初来鼎山时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不过她见识过大诸天,觉得这两个水火不容的区域竟出奇的相似。 正非正,邪非邪。其实谁能分辨得清楚。 “说真的,师傅,岑晓那丫的可真能跑,一下子在大诸天方位,一下子安南方位,我们追得气喘吁吁地,纸人却又报告她回往蒙城,真乃风一样的女纸啊。” 许昱连同他人停驻在半山腰歇息,他扶壁说完以上一通后,顿觉口渴难忍,正张望着寻找水源却见一个浅蓝色保温水袋伸到面前。 他愣了愣,那水袋的主人却懒得瞥他,笑得很随意,“为师是不是料事如神?不过你堂堂一个大男孩,长得还算风流倜傥,怎地和那些八婆妇人一般??履亍!?p>  “……其实我觉得师傅你也不赖。”许昱的眉角抽了抽,穆尽之的话显然亦不少。 他的手只差一丝丝碰到水袋时,却倏地抽离了回去,愣愣地抬眼望向师傅,师傅他老人家兀自打开盖往自个儿嘴里送了一口,许昱又谄媚的伸手去接,穆尽之却疑惑地看了看他,说:“做什么?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小朵,来,跟叔叔走。” 说着穆尽之就亲昵地牵起小朵的小手,两人其乐融融的往鼎山派进发,小朵只回望了哥哥一眼,随即便被怪叔叔的惊天美貌席卷进去,十分欢喜的由着他牵。 许昱石化在原地,伸出去欲拿水袋的手还停在半空,呼呼的微风从手指间灌入他半张的嘴巴里,似在嘲笑着什么。 远远地,穆尽之听到一句怒吼,“妈蛋——”他掏了掏耳朵,许是听错了吧。 鼎山派专修剑术,乃弥?魇澜缡?罅煲??芍?唬?彩谴蟪??晕?恋拇?怼c磕瓿跚镏?收猩???钗灏傧蘼???艺馕灏倜?茏硬宦奂沂赖匚蝗绾稳绾危?际窃诙i降绷私?荒甑牟杷?派?拍懿斡胝猩?蠡岬摹?p>  所以,每年都会有近两千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少年儿郎自愿到鼎山当打杂小厮,这倒是来者不拒。但是一年后,两千名少年中只能择其中四分之一,从不例外。于是这一年至关重要,长老会暗地考察你的人品、能力、天赋等等,算作平均分,然后加上招生大会所取得成绩,由此选拔。 许昱三人自然不知道这许多细则,他们是问了鼎山派门前的扫地大婶才知道的,其实他们也没多大兴趣,但是那大婶以为他们是来报名打杂的门生呢个,硬拉着给他们科普。 大婶似乎寂寞了许久,呱呱个不停,“啷地嫩几个小伢嘞,来得也太不凑巧,昨天招满两千个门生,今明休息两日,就要开始招生大会???ビ矗?趴纯茨忝羌父觯?着苈罚?『保 ?p>  许昱和穆尽之满头都挂着黑线,敢情这大婶还是四川那旮旯的?太接地气了。 第八十一章 失去的记忆(诅咒) 但偌大的磅礴的鼎山派前,大门紧闭,除却巍峨的几排大字和隽文红柱,还有一把大扫帚,一个呱噪大婶,啥也没有。穆尽之客客气气地拱手道:“阿姨……” 谁料大婶横眉一扫,斥言,“啷个是你阿姨!”又喜滋滋的用扫帚柄抚上大脸盘,眉眼一抛,羞涩道:“叫我姑娘。” 扑通!当即三人一致倒地。不过穆尽之毕竟多吃了几十年的饭,很快恢复过来,抽搐着嘴角说:“姑、姑娘,我们不是来当门生的。只想问问您,可曾见过一个女孩子,唔,身高大约一米六七,瘦瘦的,丹凤眼,鹅蛋脸,不算很白,有印象吗?” 穆尽之的这张脸男女妇幼通杀,他恰到好处地抛了个温暖的笑容,谁料……大婶的属性很奇怪,她居然一秒都不愣,直截了当道:“我恁地晓得,这两天来当门生的花姑娘看得我眼睛花了嘞,长得一个比一个俊,一溜的全是瓜子鹅蛋脸,桃花丹凤眼,那叫一个……” “行行行,我谢谢您啦,”许昱扶额,赶紧打断大婶滔滔不绝的话,问:“那门生们都住在哪儿?不过我们找的那姑娘她应该不是来当门生的……只要她不抽风。” 大婶思索片刻,正准备说话却听背后吱呀一声,富丽的鼎山派大门居然开了。从门后冒出来一个人头,眉毛浓得和李小龙有得一拼,他憨憨的笑了笑,招呼大婶道:“冯谷娘,师兄说请门外客人进来,在外边干杵着成何体统,有失我大鼎山重礼之名。” 师兄?冯谷娘如梦初醒,立马客客气气地请他们进去,穆尽之又客客气气的还礼,“姑娘,多谢了。” “分明是谷娘,不是姑娘撒……”只余扫地大婶冯谷娘在原地小声嘟哝。 苏岑晓居然就在鼎山的偏殿中,既没端茶,也没擦洗,而是像个贵客般坐在客座上斟茶自饮,时不时丢些糕点或瓜果入嘴。她的旁边正是白衣白冠的司徒闵,饶有趣味的盯着她看,苏岑晓被看得发毛,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果眼,“看够了没,看啥看,看你妹啊!现在是午饭时分,你不饿?” 司徒闵扑哧笑出声来,“已经下午日薄西山时分,你管这叫午时?” “呃,嗯,”苏岑晓的嘴里正塞着糯米团子,含糊不清地说:“姐只是时差还没调过来而已。” 司徒闵无奈地笑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好久没见着你了,让我多看几眼又不会死。” 苏岑晓闻言差点没噎死,赶紧灌了几大口茶水,终于打了个饱嗝。刚打完嗝她却蓦地想起皇甫翊歌来,不知他现在过得好是不好…… “你在想啥,不打算问问我嘛。” 司徒闵清澈的声音钻入耳中,苏岑晓挠挠后脑勺,不明所以,“问什么?” “……已经和你解释过鼎山选拔事项了,这时候你不应该问问我、为何初夏时分能当门生,又为何今年便能参加招生大会吗?” “哦,不就是因为你天赋异禀天资聪颖,或是与这派的长老结下因缘了呗,”苏岑晓不以为意,倒有觉悟的拿绢帕擦净嘴角油渍,方才冲他一笑。她自以为还是很淑女的。 显然,苏岑晓最大的缺点,便是自我认知障碍。 司徒闵硬生生承下这骇然一笑,心中却始终为她的话而震惊,不由叹道:“还以为能给你个冲击呢。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所言确是,因为我偶遇鼎山掌门,冒死帮他采了悬崖草,还治好他的病。于是他感激我,又考察我人品耐力天赋皆不错,就破例只让我做满一个夏天的杂役,随后即可参加招生大会。” “真狗血啊……”苏岑晓小声嘀咕了句,又遮掩地笑笑,说:“可是你才打杂这么点时间,能处理好人际吗,还有很多武力啥的,你也没多少时间巩固啊。” 司徒闵的眼睛一下子灰了,默不作声。 苏岑晓奇怪,“怎么不说话了?” 司徒闵微微摇摇头,又倒了杯茶给苏岑晓,押上盖顶的手却被扣住,抬头见苏岑晓表情肃穆,道:“你有什么不能说的,虽然每个人都有秘密,但其实憋着很难受。这样吧,你同我说个秘密,我也同你说个,如何?” “……”司徒闵成了呆子。 “哎呀,”苏岑晓头疼的拍拍脑门,打算自己先来,“我告诉你哦,不要当我是玩笑,这绝对是个大秘密:我其实不是——李少卿夫妇所生,我本来姓景,是当今太傅的小女儿。当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我从一出生就被掉包了。”她觉着说这个怎么滴也比“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要靠谱许多吧。 司徒闵面露惊讶,眼神来去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苏岑晓有些焦急了,“你看,我连这个秘密都给你说了,你再不快些说,那个什么师兄就要来了吧,我还要靠他寻找景旭呢。” 这个所谓师兄是司徒闵听说苏岑晓要找大公子景旭后,强烈引荐给她的,说是鼎山派五大异术师之一,异术曰“无限追踪”,顾名思义,只需给点线索和物什就能追查个大致。虽然浅裳这个重要且唯一与景旭有牵扯的物什已破损,但好歹先试试吧。 司徒闵像是被催化,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深深提口气,又押了杯茶,看起来紧张而滑稽。苏岑晓忍不住乐了。司徒闵勉笑,说:“孤苦一生,我一辈子都无法摆脱这四个字。从小时候起,靠近我的人,不论男孩女孩,除却父母外,任何人都会如瘟神附体,倒霉事一桩接一桩。最严重的一次,有个男孩子原本和我玩的最好,后来在同我说了不过一句话就跌入河中,我捞他上来时,他刚睁开眼睛就失明了,从那以后,再没有小孩愿意同我玩耍,连大人也避我不及……这是个诅咒。” “所以,这回在鼎山,我能救得掌门,自己也很惊奇。为了防止有人因我受伤,我已经提前打好预防针,公布全鼎山上下,勿与我交朋友。” 第八十二章 失去的记忆(撞术) 苏岑晓的下巴掉到了地上,眼睛瞪得有如鹅蛋,脑袋里仿佛有个爆炸的复读机在嚷:诅咒诅咒诅咒诅咒……她又没忍住,说:“咳咳,你说的那四个字,其实我曾在你房间里见过,别误会啊,是去送药包给你,不小心瞥见的,”如果忽略她好奇心大作抽出来的动作的话,确实是很不小心。 她看了眼司徒闵沉重的脸色,立刻安慰性的灿然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说:“虽然当时我也被吓了一跳,毕竟只是张纸,哪来的那么大魔力?不过你且放宽心,饶是个大诅咒又如何,毕竟你也死不了,只稍稍缺些朋友……” 她的“而已”还未出来,却发现司徒闵的脸色似乎更难看了,自知失言,她斟酌道:“缺些朋友也没什么,还不用吵吵闹闹分分合合,不过就是等你老爸老妈死后要忍受孤单了……” 司徒闵的嘴角抽搐更加厉害,看起来像是要吐血了。苏岑晓冷汗淋漓,抓耳挠腮着说:“其实、其实,你也不算一个人啦,我这么奇葩的体质,靠近你半点事都没有哦。虽然我不打算嫁给你,日后嫁给他人估计会少些来往……” 噗!司徒闵的一口血终是沿着嘴角缓缓落了下来,苏岑晓大惊,“呀,你怎么了?” 他摆摆手表示无碍,坐稳说:“内伤。” “真的没啥事?话说也确是,怎的我靠近你就半点事也没呢?” 司徒闵选择沉默回应,经过这段鼎山的时日磨砺,其实他比以前稳重的许多,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譬如,只要和苏岑晓成亲结合,他的诅咒兴许能解除。据说当年下咒的魔物对他父亲便是这么说:孤苦一生。除非有人、哈哈哈,除非有人无谓诅咒,解咒可望。否则、哈哈哈,必定孤苦一生。 ……当时尚且年幼的司徒闵听着父亲丝毫不漏的重复魔物的话,只觉得这魔物的精神系统似乎有些崩坏。 苏岑晓还有些许疑惑,正准备询问时却见两个门生推开侧殿的门,带着三个……人进来。之所以犹豫,是苏岑晓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也许那三个真是熟人,也许并不是人。 明明是“无限追踪”师兄的地盘,却无缘无故拥堵了好些古里古怪的人。而且他老人家摆架子,到现在还没现身。 直到那三个人走近,确切地说,是两个大人一个小孩,走到苏岑晓面前。穆尽之轻轻喊了句:“无桑,原来你在这。” 苏岑晓方才确定了,真真是穆尽之三人组。她激动地站立,给了穆尽之一个大大的熊抱,除却现代人许昱没什么反应,其余门生,包括司徒闵,皆被苏岑晓大胆开放的行为震住了,司徒闵愈发觉得初见时那个哭啼啼的李祈烟已然远去。 接下来寒暄一番。他们才终于知道,原来苏岑晓身上噬魂已结,生死刃也被夺了,她见浅裳已毁,想着先救旺仔要紧,便从安南禁林出发……当然,她让护法肖染岸顺路捎了一程。远在琵琶村善后的肖染岸忽地打了喷嚏,要他知道自己特意绕路相送被别人如此轻描淡写,怕是会暴走吧。 犹记得临走前,苏岑晓还攥紧肖染岸的手,瞳仁盈盈闪光,让他务必寻觅菱师父,若师父真出了意外也请务必早日告知她,她要替师父报仇。肖染岸笑她不自量力,眼下惨不忍睹的情形还是能拖就拖,晚点告知得好。 此时,穆尽之一屁股坐在新置的椅子上,嘴里轻声念了几句,转眼苏岑晓的脚边走出来三四个灰不溜秋的纸人,纷纷飞旋,软趴趴的掉落在穆尽之掌心,他温柔的抚触,道:“辛苦了。”那几个纸人便顷刻灰飞烟灭。 苏岑晓讶然:“原来我身边一直跟着这些纸人,我居然一丝都不曾察觉诶……” 穆尽之含笑,准备搭腔时,苏岑晓却又继续说,眼眸尽是狡黠,“所以大哥哥,你的异术究竟是啥子,告诉我吧。” 他微愣,复又笑,“你猜啊。” 苏岑晓倒真猜起来,“嗯,驾驭纸人术?做纸人术?信手拈来术?或是……上树术?” 无人回应,一群乌鸦“啊啊啊”的从头顶上飞过。 小朵的声音插进来,“岑晓姐姐,这些异术是什么?你都会吗?从哪儿习来的。” 许昱无奈的摸摸小朵的头,说:“乖,一边画圈圈去。”又转向苏岑晓,竖起大拇指,“大师,我膜拜你。话说这些白话的不能再白话,且无聊透顶的异术是普通人会的么!”*才会当异术吧。 苏岑晓讪讪地戳着手指头,“我觉得,大哥哥他就不是普通人啊。” 扑通,又是倒地的声音。 最终还是穆尽之实在受不了如此纠缠、如此脑残下去,一句话终结,“好罢好罢,我的异术,记好了,叫‘无限追踪’。” 扑通,这下子终于轮到苏岑晓倒了回地,她颤巍巍的爬起来。旁的门生已经退下,只剩司徒闵,她和他相看两不厌,似乎在比谁的眼睛能瞪得最大。 但是,他们现在惊诧还早了一丢丢。 因为师兄到场了,那个和穆尽之拥有同样异术的师兄施施然入殿,不紧不慢的登上主座。 众人默契地抬眼看去。只一瞬,整个空间都天旋地转起来。苏岑晓如遭雷击,全身僵持,她看着淡然自若的师兄,简直无法自持,比千夜更出尘,比穆尽之更雅致,璀璨若星,又似月华皎洁,任何的语言修辞在他面前显得尤为苍白无力——这个人,已经美得出神入化。 苏岑晓打第一眼看见便下定结论,她出生以来见过的许许多多的美男子,全都不及他的万分之一。丝毫没有夸张,其实她早就看多了美男,有些审美疲劳。没想到人外更有人,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比他更英俊了。 许昱讲到这里时,轻飘飘地说:“作为一个男子,我都恨不得多看几眼,可是那种气场,又让人无法直视。他,就两个字,完美。” 第八十三章 越美越变态 当听闻许昱如此之形容时,苏岑晓却是满脸的怀疑,真有比千夜、穆尽之更俊美的面孔?她以为这二人已是高超境界了。 许昱看了眼雨停后朦胧的天空,摊手道:“你看,我将事情真相一一详述给你听,你却不相信,这可就赖不得我了。” “好罢,我信我信,你少废话一句会死么。” 许昱像是被什么噎住,也不好发作,只能瞪着眼继续说下去。 当日,众人恭候已久、暌违许久的师兄登上高座,只眉眼淡扫间便令众人窒息。 苏岑晓也愣了许久,四下亦寂静无声。 倒是师兄自己打破了沉寂,“你,难道见过我?” 啊?苏岑晓惊愕,却见他的眼睛确实是直对着自己。这算是神马开场白……难道她的眼神已经巧妙到可以表达出一些莫须有的思想了吗?一般而言,不都是男生对女孩子说“姑娘,我是不是见过你?”么。 又是她愣神的功夫,白衣飘飘的师兄已经淡然地将眉眼转投向穆尽之三人,脸上浮出标致的笑,客气道:“各位,在我派门外伫立许久,想必是被什么事情所困吧。可与说来?” 说着他示意司徒闵招呼几人落座,看样子两人挺熟络。彼时司徒闵的表情很复杂,因为他刚刚亦听闻了穆尽之的异术名,纳闷于世上异术岂有相撞之理。 穆尽之拱拱手,“不知阁下尊名?” “唔……”师兄居然迟疑了会,表情有些许怪异,“在下无姓,单名一个胥字。” 胥?如此怪异的名字。 苏岑晓在心底扒拉着手指头数数。自来到弥?魇澜绾螅?僦烈桓鲎郑?嘣蛩母鲎郑??姘俟值拿?郑??苟家灰患?豆?恕u孀院馈?p>  这时候司徒闵发话了,“师兄,这几位皆是我的友人。其余几位是寻她而来,”他指指苏岑晓,“她叫做李祈烟,是我家世交好友的女儿。此次她想找一个人的下落,想劳烦你帮忙启用‘无限追踪’探查一下。” 胥师兄闲闲地倚靠在主座上,听闻此言只从嘴中发出“哦”一声,然后便招呼门生给苏岑晓他们端茶倒水,很像是接待好久不见的故友模样。 苏岑晓出奇的窝囊,不敢多看几眼,也不敢多问几句,偏头见穆尽之和许昱师徒俩吃得热火朝天。小朵这个鬼精灵倒是出奇的淑女起来,她好奇道:“小朵,他们是路上饿着肚子将吃食都让给你了吗?” 无人回应。 苏岑晓将头挪过去几寸,又重复的问了遍,仍然无人回应。她干脆直接将头伸到小朵面前,却发现小朵已然超越了淑女,腰板挺得和跟竹竿似的,一手撑头,一手提筷,头却一动不动,眼睛也一动不动地……直朝着胥师兄的方向望,完全是座石像。 然而眼中却是无尽的热情。 哎,原是在犯花痴呀,苏岑晓扶额叹息,也是,美得这般逆天,不花痴才怪,所以她才一直不敢抬头看他嘛。小朵真傻。 之后便在这诡异的情况下收场了——许昱和穆尽之旁若无人的在狼吞虎咽,小朵持续花痴中,司徒闵不知从哪翻了本册子在研读,只剩苏岑晓一个闲人,一会儿东张西望,一会儿也学小朵发呆,当然对的方向是不同的。 那个胥,其间统共说了三句话—— “好吃吗?”问许昱。 “好看吗?”问司徒闵。 “在下先行告辞了。” 他拂衣袖,一只手拢了拢打哈欠的嘴巴,似是真很倦的样子,也压根不记得这是他的居所,客气的拱拱手,往门外走去。 司徒闵满是忧伤的看着他的背影,“师兄莫不是又要和我换房间睡吧?天知道他这屋子有多大,大的很是恐怖……” 苏岑晓刚灌入口的茶水一不小心喷出来,她也忧伤的看向门外,原来真是越美的人越变态啊。 没法子,他们五人只好在鼎山派蹭住了一晚。旺仔的昏睡症也恰好约在今晚解除,说得如此高端,其实只是让司徒闵陪睡一宿而已。 翌日。苏岑晓醒的很早。 她着实很忐忑,一大清早便在司徒闵——其实是胥师兄的豪华房门口——来回踱步,直至日上三竿,司徒闵束好衣冠哧溜拉开房门,他吓得倒退一大步,“祈祈祈烟,大早上的你作甚要吓我,昨晚没睡觉么?!” 苏岑晓感觉眼皮子已经抬不起来了,“没有啊,我约莫睡了有两三个时辰。” 一面铜镜突兀伸到她面前,司徒闵肃穆的盯着她,说:“你且自己照照。” “咦,你是从……啊!” 本打算问司徒闵是从哪随手掏出的镜子,可后边的话还未出口,她便被镜中人给吓得花容失色——如果她那顶着两个乌黑深陷眼圈的脸蛋算得上花容的话。 她凑近镜面瞧,口中忍不住谩骂,“黑眼圈!黑它奶奶个熊!我苏岑晓居然也会长黑眼圈?!”以前她是压根没有的。 “苏什么?”司徒闵禁受不住女子高音,一只耳朵被手掩盖,另一只却还是捕捉到苏岑晓骂骂咧咧废话中的精粹。 苏岑晓哑然,干笑道:“没啥没啥。我说,旺仔在哪?它怎么样了?” “它?在床上……” 眼看苏岑晓又将发出高音激励,司徒闵赶紧继续说:“看《弥?髦尽贰!?p>  进入房内,苏岑晓傻了眼,金丝边的床帘边,醒神香正在缓缓升腾。而雅致宽敞的檀木床上,旺仔对着一本立靠在床帏的书册,时不时喃喃自语。 苏岑晓听见自己的声音居然带丝颤抖,她用堪比蜗牛的速度走近旺仔, “旺、旺……” “主人,我不叫旺旺,”解开昏睡症后,旺仔的双商似乎拔高了不少,它有些无奈,“原来早晨的主人会老年痴呆啊。” “痴呆,”苏岑晓现在的模样倒真十分的像痴呆患者,她喃喃重复了几遍“痴呆”,忽地雀跃起来,一把攥住旺仔,往蛋壳上啵一口,“噢买尬,我不是在做梦吧!旺仔,我居然可以在早上看见醒着的你了哎!我肯定是在做梦……嘶——” 她倒吸了口凉气,看向腕关节,有只白嫩的爪子轻触着,很快缩了回去,司徒闵直冲她笑,貌似他很久没这么轻松的笑过了,“我的四肢自中诅咒后就开始冷凉彻骨,怎么样,舒爽否?这下能确定绝对不在梦里了吧。” 第八十四章 心情大好 “哇,原来还真有比我手脚还要冰的人哎。”苏岑晓似乎又抓错了重点,她心情大好,龇牙道:“告诉你哦,据说,手凉的人——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哟。” ……当下无应,头顶上一群消声乌鸦飞过。 旺仔问:“天使是什么?” 苏岑晓这才想起来是在弥?鳎?睦吹奶焓怪?担??八技该耄?遄玫溃骸班牛?铮?褪且恢殖ぷ糯堪咨?鹨恚?械ヒ恚?灿兴?模?腿舜笾律峡醋磐o瘢?涫当热死嗪每葱矶嘈矶啾叮?抖粤耍?飞洗蟾呕褂泄饣罚?种谐址ㄕ取w苤?乇鹄骱Γ?芊商欤?恫欢裕??蔷褪巧?谔焐系摹!?p>  “哇!” 旺仔哇了半天,终究也说不出别的词来。司徒闵扑哧一声,正准备说话却听得房门啪得被人推开,是昨日传令让穆尽之等人进来的小弟子,依旧憨憨的,看到孤男寡女携带一个蛋共处一室的情形竟也不多想——或许是没功夫想。 两条黑虫般的横眉看上去颇为喜感,使得小弟子作任何表情都亲和十足,他拉住司徒闵的衣袖往外拖,“司徒,你又睡过头了。胥师兄来睡时一言不发,临走前一言不发,害的我们一紧张就忘记喊你起床。快走快走,下个顺位号便是你,今次招生大会可万万不能错过。”也怪胥师兄,平日调弄司徒闵就罢了,可今天是什么日子,他老人家反倒优哉游哉的跑去用膳,不管他人死活……小弟子只敢在心中吐槽,冲犯师兄可是大罪的说。 小弟子在脑中刚刚吐槽完,却莫名其妙身型拉扯脚底一滑,从几排低矮台阶上跌落下去,摔了个狗吃屎,半晌直不起身子。他哭着脸说:“骨折了——” 噗——这下苏岑晓口中的茶是真真喷出银河落九天,直接泼洒到司徒闵发僵的背面,他发僵的转过头颅,“我就说,孤苦一生嘛。”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苏岑晓帮他拍拍背上的水渍,悲戚的发现愈拍愈浸润。她只好讪讪收手,跑出门扶起小弟子,直朝司徒闵喊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考核啊煞笔!” 司徒闵幡然醒悟,一秒钟用感激佩服惊叹讶异无语窘迫等诸多情感投向苏岑晓。随后脚底生风,自个儿安全的去了。 苏岑晓大义凛然地担起活雷锋的义务,将不幸殃及的粗眉小弟子送回他的院落,离别时郑重拍肩劝诫:“粗眉毛——我说了粗眉毛吗?我是说,公子,少侠,那啥,悄悄告诉你哈,司徒闵身上有个先示,说凡是与他成为莫逆好友的人,无视任何自然危难挫折什么的,一如既往的对他好,那个人便会获得实现愿望的机会。” “啊?”小弟子不是很相信。 “是真的,我告诉你,就因为这个,曾经好多人扒着他求着他交朋友呢。可惜司徒闵的先示上说只能满足一人愿望,所以他为了择得真心好友,从此便与人刻意疏远啦。许是疏远久了,所以,咳咳,没什么人气,就会有些霉气啦。” 小弟子还在迟疑,但眼神已然松动。苏岑晓赶紧添柴加火:“我能和你说,是因为见你仁厚良善,状似好人。所以不要辜负一番好意哦,放心,只是初始会有点霉,等他将你定为最好的基友——我说了基友吗?朋友后,你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啦。逗你是小狗。”大不了到时候她汪汪汪几声就是了。这样的缺德坑蒙事从前苏岑晓可没少干,当然仅限学校朋友之间开开玩笑。 潇洒的抛下句“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出门,左转右拐,到达司徒闵……哦不,胥师兄的房间。管他呢,反正是旺仔所在的房间。苏岑晓的心情好久没这么通透了,任是隆冬,也如同阳春三月。 她刚刚到房门口,神经大条的推门而入,哼着小曲的半句卡在了喉咙里——那张宽敞豪华床沿上,坐着个白冠青衣的公子,懒散散的倚靠床帏,阖上双目,颇为享受的听着旁边的旺仔清声朗读《弥?髦尽贰?p>  这人她认得。她怎会不认得,世上最俊美的脸孔,丝毫不夸张,正是胥师兄。 那句“你怎么会在此”的话也咽下喉咙,她记起来这分明就是人家的房间,问这句话显得造作,更何况人家正在休养,出声叨扰似乎不太好。也罢,反正他没睁眼,压力少了些,苏岑晓终于直白的凝视起胥的美脸蛋——越看越陶醉。 不知为何,她忽地想起景冉来,那张丑得惨绝人寰的脸浮现眼前,与之比对,苏岑晓暗暗咋舌,人果然是视觉系动物,面对美得惊心动魄的事物,完全无法自控。景冉果真很可怜。 “你在看我么?” 胥的声音倒是略粗,苏岑晓心里平衡了些许,上帝还是有点人道的,否则也太不公平了。不过,这声音听得总觉得哪儿怪怪的,腔调直来直往,完全没起伏。 胥怔了一下,居然会有女子无视他的话,真是难得,他重又开口,“李姑娘,” 这声“李姑娘”其实不足以把苏岑晓的魂给勾回来,她都快忘记李祈烟这个名字了。 之所以能令她回神是因为胥的声音越听越怪,简直,简直像是个波澜不惊的机械。 但苏岑晓还得持些礼貌,她呵呵一笑,“抱歉,刚走神了。呃,这个,我是来接回我的异兽的,不是来看你的。” 胥的眼里掠过一丝亮光,他矜持的笑,“旺仔么?”他低头轻戳下蛋壳,说:“李姑娘来接你了。” 旺仔像是被书册蛊惑了,未看苏岑晓和胥,只愣愣说:“李姑娘?谁?” 苏岑晓立马健步上前,揽住旺仔捧在怀中,干笑几声,“旺仔解毒不久,应该还有点糊涂。” 胥不置可否,始终漫不经心的眼睛突然锁定苏岑晓,清澈而微闪波光,深邃的眉宇像要把人吸进去。苏岑晓也确实被吸进去了,但她其实是觉得,这双眼睛,好熟悉。 第八十五章 栽跟头 “我,难道见过你?” 鬼使神差地,苏岑晓脱口而出,她自知失言,打哈哈携着旺仔退步出门,讪笑道:“我什么也没说,呵呵,再见。”胥甚至懒得抬眼看她,瞳中漫上一层浓重的色彩,低头像在沉思什么。客人都走了他却没有半分尽地主之谊的觉悟。 身后像是有什么洪荒猛兽,苏岑晓的步伐愈迈愈快,想不到鼎山派内府如此之大,自己的房间仿佛相隔十万八千里远。那个胥,古里古怪地。似乎内心潜藏着一头属性不明的……物种。她不知如何形容,反正面对胥就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另一边。许昱和穆尽之也陆续醒过来,他们正满府满院的寻觅苏岑晓,只留小朵一个小姑娘家尚在卧床酣睡。 ……这只是许昱的自以为罢了。 在二人前脚刚离开时,小朵便姗姗醒来,黑眼珠子一转,决意去鼎山派的膳房探看探看,有没有什么她拿手的食材。若是今日离开,总得摆桌践行宴吧——其实小朵只是手痒,外加许昱这两天老嚷嚷说想吃她做的温箱鸭和水晶燕饺,且给他一做。 小朵摸索着来到膳食厅,午饭时分临近,已经有不少放假的师兄师姐们提前抢占开餐,还有那些招生大会落选的门生,准备吃完这最后的午餐,起程回故里。 她好奇的四下扫视,却蓦地看到张熟悉的面孔——脸覆紫纱,眼眸如秋水动人,小朵也曾见过这位大楚的圣女,苏岑晓不在的日子里,她经常来府上找景冉商量秘密事宜。 梓儿今日倒没有着紫衣,只轻便的穿了同女门生相同的浅灰布裙,纵是如此,她那周身散发出的美人气韵还是引得膳食厅座位上不少呆若木鸡的师兄师姐们注目流连。 小朵轻快的奔过去,说:“梓儿姐姐好!” 美人正灌酒入喉,听闻此言放下盏,眸子有疑惑转为笑意浅浅,“小朵么,你被许公子——送到这里来了?”其实她很想说说卖字,但着实有有失圣女的礼仪。 “不是不是啦,”小朵摆手否认,乖巧的露出笑容,“小朵同大哥哥和穆先生来找苏、李姑娘,还没准备齐全,于是得过几日才能走。” 梓儿蹙眉:“你是指李祈烟?” 小朵边点点头,边用一只乌溜溜的眼睛循看四周找寻膳房后厅所在。 “她怎会在此?” “据说是为了找个人……”小朵吐吐舌头,我还想问问你怎会在此呢。 未料梓儿思虑一阵,忽的伸出白皙的掌心说:“让本宫给你卜一卦可好?” 在这?小朵还没瞎掉,轻声道:“谢谢圣女姐姐,但是我想先劳烦您让一让,我先去后厨房搭把手。 下秒,忽如脚底生风,小朵讶然的看自己娇小的身体被梓儿揽住,奔出了膳食厅。非得那么飘飘欲仙才能叫圣女么…… 梓儿一路与会,直接半拖半拽着小朵往鼎山派的高亭上带。不过倏尔,立定。 她看起来很急,擒住小朵的手腕搭脉。 “这个,呃,”小朵斟酌开口,“圣女姐姐,小朵没有感染病症,一切良好。您似乎是要与我卜卦而不是号脉来着……” 梓儿愣了一愣,突然摘取掉面巾,深绿色的眼瞳逐渐渲染上晶莹的蓝色,汇聚的像块琉璃。她干脆甩开手,直言,“我状态不甚好,今日不能为你卜卦。带你来是想问,李祈烟为何来鼎山?你们几人究竟要作甚?” 话语间,她的瞳仁色彩愈加朦胧,紧紧凝视着小朵。梓儿对她的幻瞳仍是很有信心,天底下也就苏岑晓那么个奇葩能够无视甚至反射作用。 然而,梓儿又栽了个大跟头—— 小朵迷惑的看着她,摇摇头,“我不知道具体情况,岑、我是说祈烟姐姐,她似乎是为了寻找她的心上人而来吧。我们并不要做什么啊……哥哥他们说的话,小朵还是个小孩子,终归难以理解。” 其实小朵已经很早熟了,毕竟她才八岁,有着超出常人的动手能力,还有情商。 梓儿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运气提升幻瞳的级别,那双眼睛简直要迸发出斑斓光影,可是小朵,比苏岑晓还要淡定,完完全全无视了梓儿的幻瞳,一脸天真无辜。 小朵还神经大条似的问:“那圣女姐姐你呢,来鼎山所为何事?是来找祈烟姐姐的?” “……我没闲到那地步,”梓儿的神色有些灰暗,她恨恨道:“都怪那个李祈烟,不知将公子拐到了什么地方,这会儿却来装好人,也是来找传说中的‘无限追踪’异术师的么。哼,假情假意。” 看来她不能再耽搁功夫了,刚刚实在有些干渴便去膳食厅买杯薏仁茶,谁料得出这么个雷消息。梓儿不再多管小朵,妖物的本性流露,将小女孩孑身一人留在高亭上,自己飞身行往招生大会。 刚刚探得消息,鼎山派五大异术师必须在招生大会镇场筛选,掌门出山外交云游去了——这着实有些奇特,竟还有如此逍遥自在的掌门。同一教异术师要么按年龄、要么按入教时间分序位。胥师兄是其间最迟入教的一个,所以亦称五师兄。 招生大会上热闹非凡,场次有序。择生考核已进行了一半,内场上除开考官席上的五位师兄和三名剑术老师外,皆是纶巾紧束,神色激动而紧张的排列弟子,有些还等候,有些已经进入赛区。而外场都是观众的天下了,鼎山一年一度的开放日,被门生的亲朋好友们挤得水泄不通,吵闹尤余,还有闲来无事的师兄师姐和管事小倌,以及淘汰下来心尚未定的苦恼少男少女们。 苏岑晓爱凑热闹,刚刚回去找许昱三人却发现无人在,甚感没趣,于是乎屁颠屁颠的跑来招生大会挤外场。她夹杂在人群中,小心护着腰间的旺仔,又不时俯身轻声私语,看上去有几分鬼鬼祟祟。 她感叹:“这才称得上鼎山嘛,人声多么的‘鼎’沸。旺仔你说是不是?” 旺仔也觉得主人说的很有道理,准备说是时瞥见高空的衣袂飘飘,惊奇的“咦”了一声—— 梓儿如天降神邸,优雅的降落在内场中,一刹那,整个招生大会出现了短暂的寂静。许许多多的男弟子魂魄简直要勾起来,女弟子又气又不自主的仔细注视。对待美女,大多是这样的反应。 可梓儿的反应却不太正常,如花似玉的脸蛋在瞄到考官席上的胥时,震惊得惨然失色,她走得匆忙未覆面纱,整个演变皆被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第八十六章 不纯粹情谊 许昱和穆尽寻觅半晌无影踪后,回住处听其他门生说苏岑晓去了招生大会——故此,他们又马不停蹄地前往寻找。 而此时苏岑晓正饶有趣味的紧盯着梓儿,堂堂大楚的圣女成为全场焦点是常有的事,更让苏岑晓感到好奇的是梓儿看到胥时那仿佛吞了芥末的表情。 胥被瞧得有点莫名其妙,不禁发问:“圣女姑娘为何一动不动的盯着在下?” 梓儿怔住,声音涩然道:“你……知道我是谁?”语调间竟微微颤抖。 胥淡淡而疏离的笑,“圣女莫要玩笑,都城圣女,琉璃瞳仁,一看便知。” 众皆哗然,仔细看梓儿的瞳仁果真显露出琉璃的光。五师兄的眼神果真锋利。 “你叫什么……”梓儿苍白着面孔问。 “胥。” 却不料梓儿面色倏地更白,浑身不能自控的轻轻颤抖,走近几步与胥咫尺相对,她带着质问的声腔说:“声音虽然不像,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可是我绝对认出你来,你以为事隔多时我会不记得么——” 她激动的唤出两个字:“景冉。” 景冉是谁?胥皱起眉头,扫视四下,其余几位异术师也表示不认识摇摇头,台上台下的人们大多很惊讶很疑惑,不晓得有没有认识景冉的。只有刚刚赶来的许昱和穆尽之及苏岑晓与众不同——三人的眼珠子瞪得像是要冒出来,嘴巴也极有默契的张成“o”型。 梓儿眼看更为激动,她步步紧逼,“你分明就是景冉,这幅模样化成灰我也认得。为何你在鼎山?为何你成了胥?你不是要报仇吗?为何你——” 话还没讲完全,便被管理治安的几个肌肉发达的弟子给打断,他们打断的方式是恭恭敬敬的请梓儿出去,有什么事私底下说。招生大会的中场休息时间早过去了,全由得这女子乱来所致。 梓儿还欲继续说,胥只好轻叹口气,离座带着她下场。那一抹绝世公子的白衣身影消失后,观众席上的女孩子居然瞬间少了一大半。 苏岑晓很是汗颜,许昱和穆尽之正好瞧见她,打了个招呼。许昱说:“岑晓,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许昱翻了个白果眼,“那个暴帅的公子啊,梓儿说他是景冉,这也忒逆天了吧,打死我都无法接受。” 苏岑晓想想也是,考虑了会说:“早就听闻景冉没毁容前长得不赖,可也没想到不赖到这种地步。不过,我还以为你是无法接受、好好地被书精带走的景冉、怎会出现在这,且变回原来的美脸蛋的这个事实呢。” “咦!对哦!”许昱的智商不知怎地下降了不少。穆尽之无语的看看他,说:“无桑说的很对,这件事过分的奇葩了。” 苏岑晓还在思绪漫天飞,看向许昱旁边,愣了愣,“小朵呢?” “她在睡觉的说,”许昱神经大条的说,又发觉不太对劲,“不过貌似我们刚刚回去时没有见着她……许是去哪玩了?” “我很去找你们时她就不在,没出什么事情吧,小孩子家家的你身为家长也不多看看。”苏岑晓的目光饱含鄙视谴责,看得许昱背脊发寒,举手道:“好吧好吧,我这就去找她。师傅……” 穆尽之坚决表示不同他一道,说是太??铝耍??宰约旱拿妹酶涸穑?娉鍪裁词略僬宜??嗟摹p黻欧龆钕朊髅魇Ω当人???隆?p>  于是穆尽之如愿以偿的陪同苏岑晓和旺仔回屋歇息,剩下的招生大会着实没什么看头。司徒闵那家伙不知跑去哪了,内场压根连他的半根毛都没见着。 曲径通幽环绕凉亭,山石雅致脉承荷塘,青年男女窃窃私语,全封闭式的鼎山派今日迎来不少贵客,一时间养眼了许多倍。 穆尽之慢悠悠的与她并肩走,“无桑,问你个关乎风花雪月的问题。” “?g?快问快问。” 语气虽是兴奋,苏岑晓却低着头看自己散漫踏步的脚尖,有点心不在焉。 “你认为男女之间会有纯粹的友谊么?” “大概有吧,”苏岑晓喃喃道,可又想起什么来,补充道:“理论上说是有,但事实上,我还真没遇见过。” 穆尽之赞同的点点头,复又问:“那你同景冉呢?同许昱呢?” “啊?”苏岑晓猛地抬起头,不曾想撞上了路边一棵粗壮的桑树,顿觉眼冒金星,她埋怨道:“大哥哥,你眼睛也瞎啦。” “哈哈哈哈哈——” 穆尽之仰头长笑,看到苏岑晓额角挂了滴硕大的汗水,乐呵呵的揉揉她的头,“没错,我近来老眼有些昏花。”分明就是故意的! 谁料苏岑晓并未借这个茬逃避过去,竟有接着之前的话题道:“我同景冉怎么了?其实算不得好哥们啊,许昱勉勉强强算是个好基友吧,只要他表太??隆!?p>  “……可你同他们表现的都很像好友。无桑,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对景冉是什么感觉?或者说,你喜不喜欢他?” 苏岑晓扑通一声跌倒在地,颤巍巍爬起来说:“我究竟是哪里表现出喜欢他了啊,难道我脸上有‘喜欢景冉’这四个字么。” 穆尽之凑近仔细瞧了瞧,遗憾地说:“这倒没有。不过你的眼睛出卖了你。” 她愣住,“怎么个出卖法?” “从前你和我说景冉时,眼睛就会发亮,吐槽也异常的少,语气轻柔,后来虽然得知景冉是被书精掳去还会回来的,但你每天都会问一遍许昱他什么时候回来,对不对?” 苏岑晓默然,心里牙痒痒,这个该死的许昱,连这种琐事都和他师傅讲,简直再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她想了想,看着穆尽之不时转头对她似笑非笑的,心头发蒙,索性说道:“若我真喜欢他,而那个胥也真是景冉,我看到他变帅了应该兴奋难抑,直接扑过去啊。可是他带着梓儿走了,一眼都没看我,我也……” 说着说着苏岑晓自己也怔住了,景冉带梓儿走这件事和她喜不喜欢有半毛钱的联系么?她又为何要说出来。苏岑晓无语凝噎,最终下定结论:她肯定是刚刚给那棵树撞傻了。 还未等到穆尽之的奚落,突然间,远远瞧见许昱狂乱的身影奔过来,一路大喊,“师傅,岑晓,不好了!小朵她她她、变性了!” 第八十七章 人质 【妈蛋!我有话要说!其实23:42已经码完毕——原谅我,今日朋友比赛助威去了回来得晚。但这丝毫不影响上传新章节啊!!最终延误的原因是——要命的无线网,仅仅连上就用了二三十分钟,果然周末用的人更多么,妈蛋】 变性? 苏岑晓和穆尽之赶到高亭时,已然不见了玲珑可爱的小朵,只有一个临风飒然的小君子,约莫八岁上下,和小朵出落得一般粉雕玉琢,眉目间竟有八分的神似。 “小朵个毛线啊,”苏岑晓却满脸的恍然,瞪了许昱一眼说:“这分明是小鼓,我的徒儿,你眼神不好?” 许昱哪里认得什么小鼓,但见苏岑晓一副相熟并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只好承认是自己想多了。 小鼓还同宫中般内敛礼貌,朝苏岑晓敬了个大礼,“老师好,此番徒儿却为寻你而来。皇上想见你一面,思来想去发觉只有我同你最为亲近。” “见我干啥,”苏岑晓不得其解,问:“小朵呢?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同你长得很像的女孩子,年龄也相仿。” 小鼓面露愧色,斟酌了一会儿回答说:“老师,小鼓长途跋涉而来,希望你能见谅。”见苏岑晓一脸的莫名其妙,继续道:“皇上派了好些个护卫守护我至此,但徒儿须臾前才知道,他们的任务其实还有,万一你不肯回去,趁机夺了个人质押回去。自然也不会苛待,但是须你自行前往才会交回。” 苏岑晓的脸顿时像只菜青虫,“你的意思是,小朵她……被那个皇甫翊歌下令劫了去?” “算、算是吧。”小鼓心中亦在打鼓。 “魂淡!”苏岑晓怒了,堂堂一国之主竟做出此等不为人道的事情,掳一个普通小女孩当人质?!亏他想得出来,亏她从前还觉得他还算是个有个性的霸气公子。 旺仔出声道:“主人别气啦,伤肝伤肾。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苏岑晓冷着脸说:“只能回大楚了,去那个该死的皇宫见那个该死的皇帝,要回小朵。”小鼓面色一震,老师的话已经逾越之至,竟然大逆不道的咒骂当朝皇帝。但碍于良心与情面他也只是担忧的蹙蹙眉头,不能再多言语。 而许昱为何如此安静呢—— 苏岑晓偏头看,却见许昱双眼通红,亚麻色的头发炸起来,像只入魔的狂狮……但他还是被穆尽之毫不费力的插手拦截住,穆尽之无奈的轻推他的太阳穴,说:“淡定淡定,小姑娘家家的。” ……许昱的炸毛果断瘫倒下来,他甩甩额头的汗珠,“师傅,我不是小姑娘。” “哦,不好意思,被你影响的。你刚刚不也眼瞎得将小鼓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认作你家那柔弱娇小的妹妹了嘛。”穆尽之真可谓不奚落死人不偿命。 小鼓在旁尴尬地笑,“呵呵……” 苏岑晓懒得再多看,内心烦躁不安,满脑子挣扎该回去解救小朵还是把握机会找酷似景冉的胥启用异术呢。前者其实并不太急迫,皇甫翊歌已经说会善待她只是不能自由罢了;而后者,据说五师兄经常性的不在师门中,云游四海,此次是适逢招生大会,胥游览的景处又离得比较近,索性便难得的栖居了两个月。据说招生大会后就要走了,再找他却又不知何年何月。 这么一分析,似乎还是得先完成找胥启用“无限追踪”这件事——不对,苏岑晓猛然想起,穆尽之说他的异术也是同样的名称,这么说来,她岂非白白浪费这许多时间? 不对不对不对!穆尽之知道她的一切事宜,甚至比许昱知道的还要多,谁让他和老妈是旧相好……相识呢。苏岑晓十分弄不懂,穆尽之明明可以帮助她找到景旭,为何一直隐瞒不报。 她乌黑瞳仁突兀盯住了穆尽之,幽幽道:“大哥哥,你也会‘无限追踪’的吧。” “是啊,”穆尽之随口答道,又发觉不对劲,恍然大悟,说:“哦,你是指那个和我同样异术的胥吧。其实我们虽都叫无限追踪,但分类领域十分广袤,譬如他的追踪是探寻人的现世踪迹——我特意向人打听的。而我的只是探寻后世所在,还有些貌似只能对物品起用。若是想书面分辨,古籍中记载他那种全称叫‘无限追踪-今时’,我是‘无限追踪-后迹’,算是归于同一大类,区别却大得很。” 说着他突然神秘的朝苏岑晓眨眨眼,问:“你知道我是怎么让忘川答应送我来大楚陪你的吗?” 苏岑晓果断摇摇头。 虽然听者兴趣欠欠,然说者却是越发来劲,龇牙道:”告诉你哦,忘川有个不能忘记的姑娘,他一直在找寻她,所以我卖了个人情,将异术告知他并凭借一缕青丝搜寻到她轮回后的所在,于是那家伙高兴的不得了,自然就应了我。” “哦。”苏岑晓有些微讶异,但此时实在是思维混乱,不知该如何做决定,旁人的轶事与她何干。她其是顾不得了。许昱少有的叹口气,踱到她身旁说:“随便你自己做决定吧,不要因为我而耽误了你的任务。” 苏岑晓忽然觉得许昱很虚伪,她不耐道:“你放心,姐定会救你妹妹出来的。别那么着急来激我。” 话一出口苏岑晓就后悔了,她拍拍脑门直说自己怎么如此任性无礼,太容易受心理影响,这是脆弱的表现。自来到大楚,经历那么多坎坷行路,如何能脆弱?她粲然一笑,正准备说话圆场时却瞥见一抹白色的身影飘然而至,轻忽的对她说:“你有求于我?” 是胥!梓儿呢?苏岑晓观望四周,上下其所,除了发冠高束的极品美男胥,并未发现有其他女子。 而小小的高亭里,其余三人,仍是两大一小,悄悄退了出去,或者说,许昱和小鼓,皆被穆尽之推了出去,他以长辈的身份颇为语重心长的说男女应该独处,方能成事——虽然此言一出许昱不自觉便想歪,但师傅之令安敢不从。 苏岑晓好奇地问:“梓儿呢?” 胥的脸上挂着大大的问号,“梓儿是谁?” 苏岑晓没撑住差点跌落,她清清嗓子说:“就是大楚的圣女啊,你不久之前才带着她离开会场的。”他们难道没交流么? 胥居然想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无所谓的轻挥衣袖,重复了遍开场白,“你有求于我?” “……你先回答我好不好。” “好,她似乎哭着走了,因为她问的许多问题我都回答不上来。真是个奇怪的小猫妖。” 苏岑晓彻底跌落在地,“啥?你知道她是猫妖?” 胥绅士的扶起她,疑惑道:“作为异术师,能看出来不是很正常么。” “也是哦。没错,我有求于你。” 青翠鼎山的高亭上,白衣飘飘绝世貌美的公子,纵然见过许多奇人奇景,此时也不禁为眼前女子的思维跳跃之快而惊叹万分。 第八十八章 友好商榷 时间似乎停留在刹那,苏岑晓只是不经意的抬眼间瞟到胥,整个心脏仿佛被大钟敲击,久久回旋,不能自拔—— 这个男子,还敢长得更好看点吗。 胥见她一副呆愣愣的花痴模样,不禁莞尔,问道:“姑娘需要让我动用‘无限追踪’追查谁?” 他特意将语调提高了一个音阶,使得苏岑晓回过神,她的头脑居然一时之间空白,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说:“追查,那个当今太傅家的大公子,名曰景旭,是……”苏岑晓私心并不想说景旭是我的爱人之类,毕竟压根不是,况且面对美男怎能胡诌自己的感情呢。她又想了想,豁然道,“是我的哥哥。” “为何是你的哥哥,你不是姓李么。” 没想到胥这么刨根究底紧咬不放,苏岑晓只好说蛮理,“认的哥哥不行啊,咱们哥俩兄弟情深,其是早已超越了血缘之情。咳咳,还请胥公子帮帮我。” 胥探究的看定她,苏岑晓竟罕见的不敢与之对视,微微埋头,简直像只吞吞索索的绿毛乌龟。他那双美丽的双瞳中如有星辰熠熠,开口说:“我可以帮你……” 苏岑晓头也不抬,仍是保持原样。 胥奇道:“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 “啊?”苏岑晓稍稍上扬了点下颚,听明白后说:“因为你那分明是没结束的语气嘛,一般这种时候都会加上一句‘但是’,很少有例外。”说这话时其实她暗自期待胥会受激励偏偏要免了那句但是。 但是—— 果然人生不如意事十有*,越担忧什么越来什么,胥挑挑眉,认真地说:“姑娘分析的甚对。在下可以帮你一试,但是——你得留在鼎山派多些时日,方能启动。” 苏岑晓愣了,“为何?” 胥故作惋惜状,“因为在下前两天才使用了一次重级追踪,此术多为辅助,没有攻击作用,我本就很少用,于是愈加生疏浅薄。所以得调理休养个一两月才能发挥,下月二十四号便是启术之时,今日才六号,你等得及么?” “自然等得及啊。”苏岑晓斩钉截铁,丝毫不犹豫,反正她趁这么些时日赶回大楚解救小朵也是绰绰有余的。她感到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然而心还未落定,胥带着丝欠扁的声音又响起来,“忘记告诉姑娘,鼎山派实施全封闭式,今日下午两时大会完毕已经关门送客了,你们也出不去。” 苏岑晓一惊,”怎么可能,我们刚刚一路过来遇着不少各派客人,玩得不亦乐乎呢。哪里有遣送出去?” 胥摇摇头,说:“那些是我派弟子,今日特赦,不必拘弟子礼,不必着弟子装,爱上哪玩便上哪玩。由此才分辨不清。” “我勒个去!”苏岑晓忍不住爆粗。 “你去哪?”胥很疑惑。 “没、不、不去哪,”苏岑晓汗颜,又想到胥的传闻,提出质疑,“可招生大会不是要进行两日么?而且你不是要云游四海么,难道变成苍蝇飞出去?” 胥亦汗颜,不知这小女子脑袋瓜里想着些什么,竟有如此奇葩的言论。他答道:“明日确还有,但在西南苑举办,为进一步选拔,所以审核官换成几位师尊。我们这面已然封闭。” 敢情这鼎山教封闭还同蛋糕般是分割开来的?苏岑晓翻白眼望天。 胥继续说:“至于在下,今年计划本该早已离去,但因前几日出了替人高阶追踪的变故,因此不得不休养两个月。” 他的回答很详尽,这点和景冉十分相似,知无不言,苏岑晓突然想起来梓儿见到他的反应,也突然想起来眼前的胥极有可能是景冉,表情立刻尴尬起来,她突兀冒了句,“你当真不认识我?” “我认识你啊。” 苏岑晓的表情一瞬明亮而惊喜,“真的?你当真是景冉?**一直在逗我啊!” 胥的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滑落,他因她的粗暴而皱眉,说:“李姑娘是司徒闵的朋友,我们也交谈了些许,难道不能算认识?什么景冉,我不知,我只是胥。” 苏岑晓的脸色一秒又滕然灰暗。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可气氛未免太尴尬,想想问:“你说因替人启动异术而导致休养调整,那一个多月后再帮助我岂不又要调养好久?” “……得看李姑娘提供的线索。” “线索?”苏岑晓一怔,这才注意到一个重大问题:除了知道李祈烟和他谈恋爱的故事经过外,她完全没有景旭的其他相关讯息,字什么不知道,多大亦不知道,爱穿什么爱吃什么不知道。而且连他的一根毛也没有,她难道就这样两手空空眼神痴痴地对胥说:“我布吉岛哦,他叫景旭,比我大,开找吧!” 啐!苏岑晓捂脸,无尽苦闷,她还是洗洗睡吧,唯一的浅裳已经破碎了,景冉也不见了。对景旭有所了解的只有……对了!尔竹! 她可不想眼巴巴去叩见李祈烟的生身父母、那样变态毒辣的太傅大人,登时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李姑娘!” 胥那一平无波又高腔的声音在呼唤她。 “啊,怎么了?” “在下同你说话,你貌似神游了。” “啊,有吗?”她之前没听到声音…… 胥无奈的点点头,“有。而且你似乎很喜欢神游。女孩子太呆了,不好。” 苏岑晓这下彻底呆了,这货绝壁不是景冉这货绝壁不是……景冉哪有这般腹黑毒舌挖苦讽刺之能?他面对李祈烟,一点儿个性也木有,完全是个好好先生。连下人们都觉得他温煦好脾气,虽不敢造次但也自由开朗许多。可是苏岑晓其实正是喜欢景冉这一点——在现代,温煦的好好先生简直是块珍宝啊! 他们在鼎山派的小山坡高亭上商榷完毕,似乎争端颇少沟通良好不黄不暴力,至少苏岑晓是这么觉得的。然而双脚刚迈出亭子,却听身后??,胥飞速绕到苏岑晓面前,然后不由分说地——推倒了她! 第八十九章 暂住四合院 “喂喂喂干嘛啊你?!”苏岑晓突兀被他压倒在身下,满脸瞬时涨的通红,卯足了劲要抗拒,却敌不过男子的臂力。 胥紧锁眉头,突然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苏岑晓怔然四下张望,却见高亭边的茂密草莽??不止,倏尔又寂静。胥喝令道:“谁藏在那儿,还不速速现身。” 又是一阵寂静,就在苏岑晓忍不住准备破口大骂胥是神经过于紧张或是真心想借机吃她豆腐——虽然第二个的可能性可以忽略不计——的时候,从草莽间蹿出两三条人影。 一个女童被两个黑衣锦卫“挟持”着,双眼无辜的注视胥和苏岑晓,看到后者的那一刻哇的张嘴哭了,“岑、岑晓姐姐……” 居然是小朵!苏岑晓大惊,她不是被皇甫翊歌命人抓走了么?这会儿又让两个护卫送她回来作甚?苏岑晓自然是高兴的,但她不得其解。 黑衣锦卫也并未为难小朵,反倒客客气气的将小朵推搡到苏岑晓的怀抱中,由于蒙着面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他们却只是恭敬的鞠了一躬,转身跳入亭外。 苏岑晓惊呼,“两位大哥,这可是内府最高所在,摔下去总会缺个胳膊少个——” 她的话音未落,从朱色亭栏外向下望去,便见到无尽潺潺的溪涧中,小坡唯一的沟渠,丝毫没有半分人影,被说锦衣卫,连根毫毛都未曾见得。 他们已然遁远了。 空中只余飘忽的风声,夹杂百忧解的香味。 苏岑晓愣了好一会神,才转身急切问道:“小朵你有没有事?哪儿伤着没有,他们没虐待你吧。” “他们?”小朵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已经绽开笑颜,“如果是指刚才那两个哥哥的话,他们对我可好啦。” 苏岑晓越听越怪异,“咦,还能有谁?” “还有就是圣上身边的锦衣卫们啊,他们穿的是藏青色服饰,姐姐不知道?”小朵以前也见过满大街小巷通缉捉拿烦人的东厂锦衣卫们。其实大楚的男女老少无一不知,所以苏岑晓不知道他们的统一装备就有些奇怪了。 见苏岑晓只是耸肩摊手干笑,小朵微微一笑又继续说:“实话告诉姐姐,他们待小朵很差——哎哎姐姐莫翻小朵的衣裳,小朵怕痒……” 苏岑晓正用咸猪手掀起小朵的裙子和衣领,本意是关心她仔细检查看看有没有被那些个变态锦衣卫虐待——但此时的苏岑晓看起来确是很有几分猥琐。 胥在旁边看着,额头又挂汗,幸而他还不知道猥琐这个词,只能拂袖擦擦汗。 “小朵啊,他们打你哪了?用开水烫你还是用火烧你,你都跟姐一一说来!”苏岑晓赫然一副巾帼女英雄的模样。 小朵也随同胥额头滴汗,说:“不不,他们没有打骂小朵,吃的也还好,只是……他们几人中有个恋童癖,整日骚扰我,其他人皆充耳不闻,因为他是头子。” “我擦!这分明比打骂要变态得多得多。”苏岑晓泛起无尽惋惜,好好一朵苗子就这么给毁了? 她同情忿恨的目光看得小朵发毛,也明白她似乎误解了什么,赶紧解释道:“岑晓姐姐,小朵没让他占成便宜,因为千钧一发之际,那两位黑衣哥哥出现救了我,一秒就击溃了‘恋童癖’。随后,他们带我奔波跋涉一个时辰,安安全全的将我送了回来。可是姐姐,小朵当时真的好怕啊!”说着又隐带哭腔,双手紧紧的缠住苏岑晓的裙边。 苏岑晓心生怜悯,又是阵安慰。 胥却不偏不倚的插话进来,“那两人为何要带着你偷听?”情形确实如此,潜藏在丛荫间不动声色的听他与苏岑晓的对话。 苏岑晓原想骂他,可她还是秉持二十一世纪探究理性文艺女青年的特性,仔细想了想,恍然附和道:“你们为毛要此时才出来?” 小朵抬起精致可爱的红扑扑脸蛋,大眼睛盈盈闪着泪花,无辜而天真的摇摇头:“小朵不知情,他二人硬要留到此时。” 胥挑了挑眉头,正想说什么又没说了。他那双扑朔迷离的电眼瞄向苏岑晓,温吞吞地说:“如此甚好,李姑娘无需挂心山外事。请静心等候一个多月,很快的。” 说完他便轻飘飘的登下高亭,不想听苏岑晓的回应,连个挥手也没有,只知会了坡脚的穆尽之三人一声,说有人抱住了苏岑晓。 倏地,就有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上高亭。 结果不得而知,大家都知晓了,原来鼎山派的五师兄,才是这般爱忽悠人的腹黑主。 听闻许昱讲到这段记忆,苏岑晓终是按捺不住,问:“进展到现在,一切顺利,我怎的就不愿同你们走了呢。” “还没讲完嘛,别急,”许昱的眼神闪烁,长叹一声道:“我恁地知道?的确是你自己的想法…… 鉴于苏岑晓穆尽之四人尚要在鼎山待上一个多月,师尊了解情况后便安排给四人同一间客居院落,平日里也好有个照应,顺带……传令与新入弟子司徒闵也搬进,更方便给个指引,亦或是监视? 管它呢!苏岑晓懒得再想许多,在此时午后恹恹日光下,她伏案埋首,不由昏沉沉睡过去。但她只睡了一分钟。 有人再敲她小小的屋门,力度厚重,声响异常大而急切。苏岑晓半情不愿的揉着眼睛去开门——可是门外哪有人?打开吱呀木门,只见门外院中松柏依旧,自己门前似乎多了个东西,信封模式,捡起来掂量斤两很足,里面装的不是信,是只鹿角。 褐色却质地柔软的鹿角。唯一的不好就是,鹿角的尾端渗出新鲜的血液,还有头顶的雪白茸毛。这只非凡的鹿角,分明是被人生生从*上折断的! 苏岑晓的脊梁骨一阵发寒,手一松“啪”地鹿角跌落在地,吵醒了睡午觉的旺仔,它飞快滚过来,在鹿角和信上轧来轧去,突然高喊,“主人,这信封上有字!” 第九十章 赴婚宴 “什么字?”苏岑晓蹲下身子,看来看去也看不懂这大楚的玄妙文字。 旺仔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主人是个文盲,只好无奈的读出那排字——同时想着可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竟选了个不识字的主人,那就要被其他异兽们笑死了。 “速速道出景冉所在,请转告他,若还不现身,他的异兽小睿难保周全。”旺仔的声音透出讶异,“找义主人的?投错门了吧。” 苏岑晓的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旺仔以为她是害怕,抬眼却见她满脸正气凛然,斥骂道:“哪个兔崽子?速速给老娘滚出来,我怎么知道景冉在哪,但是,你们居然如此对待一只异兽、一只鹿?你妈没有教你保护动物么?!” 院中突然凉风徐徐扫过,卷起伶仃落叶,灰屑飞扬,须臾后,却并无陌生人现身。 倒是刚刚睡够觉的许昱被激了出来,他倚靠在自己房门前,眼睛尚无焦距,神色木然,打了个哈欠看着苏岑晓说:“怎么啦怎么啦,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显然许昱还没有睡醒,否则他断不会如此无视苏岑晓的凌厉目光自顾自添了句,“说出来让大爷我高兴高兴。” 几秒后,小小的院落里迸发出堪比杀猪的惨叫,苏岑晓对许昱的下体输出了成吨的伤害。 旺仔都闭上眼不忍直视这血腥的一幕,谁料身体一轻竟被人提拿起来,它赶紧睁眼,却见胥那张美轮美奂的脸正贴近,双眸探究的凝视着它。旺仔都有些脸红了,幸好看不到。 “咦?!吓死我了!你咋来了。”苏岑晓拍拍胸脯,表示对胥的大驾光临感到惊恐。 胥笑了一下,声音仍旧平淡,“有一事,我要去趟婺递古城,正是最近那个令我启用‘无限追踪’的人所在。为了答谢我邀我赴婚宴,我还没喝过喜酒。不得不去。” “就这样?”如此牵强的理由?如此潦草的决定?苏岑晓想了想,问:“你要去多久?只要不是一去一个多月就成。” 胥勾起唇角,道:“只需五日,我还要为他们府尹驱赶妖物。婚宴也就一日,来回一日。不过,你需陪同我去。” “what?”许昱在旁惊乍,饶舌道:“你你你,要她去作甚?” “能做什么,”胥不轻不重的瞟他一眼,淡然道:“无非是找个女伴陪同赴婚宴罢了,免得在下尴尬。” 这又算啥子理由?敢情这大楚还挺先进嘛,都已经时髦的开始攀比恩爱姻缘了?苏岑晓抽动了几下眉角,干笑道:“这恐怕、不太适合吧。”她可不想被一众花姑娘大婶们的怨念目光给杀死。 胥偏头看她,忽地露出一个笑。 那个笑十分不同,攒出了满口的大白牙。 苏岑晓如遭雷击,怔然愣在原地。她不知该作何反应,因为向来笑不露齿的胥作出那般灿然的笑容,真真真是太美好了!!! 可惜胥的笑稍纵即逝,他满意的看看苏岑晓,说:“如果李姑娘不愿意,那在下只能找其他姑娘了。” “谁说不愿意了!我去我去!”苏岑晓的嘴巴似乎比脑子运转的更快,话一出口她立马捂住嘴,呆呆的和许昱对视。要死了,她分明不想去的,这个胥,居然以美色诱惑她! 一抹了然于心的笑容挂在唇角,胥撂下一句“请姑娘快些准备,我们明日启程”便洒然而走。他的这招,果然还是屡试屡验。 许昱僵硬的转过脖子看苏岑晓,不知道该笑还是不笑,最终成了一副半笑半不笑的?人模样。苏岑晓收回视线看到许昱被吓得身子一抖,“你面部神经抽啦?快快快看医生去,莫在这残害我的眼睛。” “……”许昱憋屈的看着她,苏岑晓十分同情的将他往院门一推,转身飞速跑回了房。 临进门前,她不忘拾起信封和鹿角还有旺仔,一把撸入房内。苏岑晓的脚步很是雀跃,这让人容易理解为她的心情也很雀跃——至少许昱是这么想的,他忧伤的如同花泽类般望着苏岑晓的背影,觉得她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从前景冉倒老是这么想的。 苏岑晓的心情其实谈不上雀跃,她只是有些愣神,实在弄不清楚自己目前在做什么。浅裳已不能寻,按理说等候胥帮她找景旭是可行且并未耽误时间,然而消失的景冉、景冉的神秘行程及背后、不知生死的菱师父、被千夜夺走的生死刃、还有手腕佩戴的缺缺(她已经问过司徒闵,司徒闵却咬定说自己不知道这是啥玩意,也并不是自己送的),眼下又多了这只莫名其妙的鹿角……算来,旺仔也快要开裂了吧,这又是桩大事。 她捶捶自己的脑袋,将众多纷扰思绪甩出大脑,现下她只想考虑一件事——到底要不要和这个美版景冉(据说)去婺递古城。 旺仔的声音响起来,它在桌子上滚来滚去,也不怕硌得慌,“主人主人,旺仔快要饿疯啦!” 苏岑晓一拍脑门,“对哦,你还没吃下午茶。走,主人带你去大哥哥那蹭酒吃。” 穆尽之像个随性散漫的游客,完全不像爸妈形容间的少年气躁,而且他近日闲来无事,只好找司徒闵斗酒吃。只是,司徒闵怕伤到他,常常在院中摆拉上五六个长桌,他们各占一头,隔得像海峡两岸那么远。 桌上摆满了各种酒类,原来司徒闵被招入门下成为弟子后为了祝贺特地向家中讨来许多个酒坛和酒罐,三个月都吃不完。索性拿来斗酒娱乐,还拜托苏岑晓几人分散了不少送给同门师尊师兄弟,结果尚余二分之一。 苏岑晓最爱这个时刻,她可以让旺仔喝个够,自从喝过三百年那么浓烈的酒后,旺仔似乎啥高度的酒都不怕了。 她捉起信封和鹿角推开门,一下子愣住了,满院子酒香四溢,乌木榕树高冠下,三个俊美少年正在举杯共饮。 苏岑晓突然觉得胥很有忘川的风韵——从阴魂不散这点上来看。 第九十一章 离奇身世 她硬着头皮走近榕树下那几个酒徒。密密仄仄的落叶铺遍了小院,应和几缕微风,今天晚秋难得的温和。 鹿角和信呈给穆尽之看,他蹙眉琢磨了许久,表示不懂。苏岑晓仰天长叹,她怎么忘了,这三个人中有两个同她一样,皆是不识得大楚文字的现代‘文盲’。 看来只有问悠然斟酒的胥……比较靠谱? 胥似乎不太在意她的掺入,视若无睹的与许昱斗酒。但当苏岑晓将那只鹿角抻到他的面前时,他陡然站起来,神色又惊又怒,接过鹿角的手隐隐颤抖,“这是、这是从何而来?!” 许昱和穆尽之听闻动静,皆停杯放箸,悉心关注这边的情形。苏岑晓也有些惊讶,挠挠头道:“有人敲我的房门,打开后只看见这个信封,里面有这只鹿角。” “混帐!”胥紧握的双拳青筋毕露,脸色像是沸水中的青虾。奇怪的是,胥如此有情绪波澜,他的言语听着还是波澜不惊。 苏岑晓想了想,开口问:“怎么?你识得此物?” 胥却没回应,只拱手向许昱和穆尽之各个拘礼,打算抽身而退,那只新鲜的染血的褐色鹿角被他紧攥在手里。谁让他前次走得匆忙未留意到苏岑晓脚边的信封呢,若是早些看到的话,说不定就能擒住罪魁祸首了。 苏岑晓一愣,眼看胥急匆匆的身影要跨越门槛消失,她好奇心和关心情怀作祟,赶紧朝穆尽之和许昱打了个回见的招呼,然后急忙忙追随胥而去。 “喂喂喂!你等等我!” 胥僵住身子,转头皱着眉看她,“何事?” “还问我何事?何你妹啊!这个鹿角可是投递到我屋门前,你凭啥一声不吭就拿走,到底这是什么?整天瞒来瞒去真心没意思。”她简直受够这些大楚古人了,何苦左右猜忌。 没有得到回应,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半晌,沉重的冷气袭来,让苏岑晓打了个寒噤,不过倏尔间,雨居然就淅沥沥下起来。秋雨绵绵。苏岑晓似乎听到一声轻轻叹气,手就被牵起,她讶异抬眼,胥抛了个疏离的笑,拉着她轻功飞跃一路,却并非为避雨,而是直接将她带入更浓重的雨幕中。 原来鼎山派的后院有处亭阁,名唤“雨神”,名字取得虽有些夸张,但此亭阁确实有聚水凝露,扩散雨点的作用。很多时候,后院的植被就靠这座神秘小亭供应水分。 亭阁的三面似乎有类似玻璃的透明屏障,并无雨水飘进。唯一的通路正是胥带着苏岑晓而上的门,两人刚踏入便被亭檐的瀑布样水给淋成个落汤鸡。 苏岑晓看着阁门飞快迸发向外的巨大水流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弄得?!” 胥摇摇头,找到石椅坐下,示意她也坐下。谁料苏岑晓一屁股刚坐下,亭顶又泼洒一大片冰凉的雨水,只针对她这个位置,胥毫发无损。苏岑晓被淋懵了。 “我就是在这个亭子里出生的。” 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苏岑晓怔然,她不确定的问:“什么?” “当日雨势凶猛,雨神亭内蒸气氤氲,朦胧不清,就如此诞生出在下来,”胥微笑着说,眼睛四下张望,在雨幕下他的那张俊脸显得尤为梦幻,“且,我一出生就是这般模样,这么大岁数,未着寸缕,雨水滴落在石桌上溶现出一个‘胥’字,我竟也认得。该有的智商我有,道德伦常我也懂。所以刚出阁时惊动师门,纷纷称我为雨神投生,为了防止奸人不怀好意,所以此事只有鼎山派内部长老及师尊知道,就连弟子也皆被勒令服用乌有丸消除这段记忆……” 苏岑晓的o型嘴巴已经合不上了。这可算得是她入大楚以来听过最离奇的身世,难道真是天神?也对,寻常人岂能有那样的美貌。 胥接着说:“其实当日在雨神亭内,除了我还有只小白鹿,起初并未显形,只是一团白雾,后来露面唤我为主人,说自己叫小睿。但是,我问它关于我的身世之谜,它却也十分迷茫头疼的模样,似是不记得。” 听到这里,苏岑晓将目光投向放在桌上被雨水冲刷干净的那只鹿角,一瞬呆滞,她生硬道:“难、难难道……这只鹿角便是那啥小睿的?”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 “你说是那就是。”胥的答案模凌两可,促使苏岑晓在心底骂了好几句古代人是否不装逼会死。总之她已然认定,这只鹿角正是小睿的。 此时胥正拾起信封反复勘看,果真眼神毒辣的和旺仔有的一拼,很快寻到那行威胁说速让景冉出面的话。他愣了愣,问苏岑晓,“你识字么?” “啊?你不认得?你不是说识得胥字嘛。” “……在下鄙陋,只识得那一个字。” “……” 苏岑晓无奈的侧身掏腰包——还是让旺仔翻译得好,原封不动一字不漏。然而掏了半天,苏岑晓却啥也没找着,她一拍脑门暗道糟糕,旺仔尚还被她留在酒桌上,临走前匆忙得没有想起来。此时恐怕正在小朵怀抱里闹腾呢。 若是旺仔知道经过那么久,且是在需要它的情况下,它亲爱的主人才想起来它……怕是要卧在蛋壳里发誓此生不出了吧。 胥歪歪头,疑惑的盯着苏岑晓的举动。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长睫似乎又变深了。苏岑晓一不小心又深陷进花痴的世界,等她回神,讪讪道:“不好意思哈,我同你一样的鄙陋,识不得字。” “哦?好罢。” 其实这种情况下她识不识字也没啥关系,反正她已知晓那信封上的内容。但是看着此时天命**个性彰显的胥,苏岑晓突然改变主意了,先别让他知道。 因为她着实不能确认——胥究竟是不是景冉?离奇的来历,绝美的面容,独特的个性……虽说基本没什么相符合的,但是苏岑晓却隐隐觉得,胥的内心还潜藏在很远的地方——有景冉的地方。 第九十二章 掌门 离开雨神亭前,胥紧蹙眉头说他必须寻回小睿,活要见兽死要见尸。苏岑晓干笑着表示支持,心中却仍在挣扎该不该将信封上的内容透露给他。 她却忘了,胥不识字、他们现代三人组不识字又有何妨,堂堂名门鼎山派,最不缺的便是知识分子。 夜色渐袭,晕染乌云的暗蓝色天空带了几丝神秘。胥出奇的没有同小弟子们争换**铺,自个儿在房内乖乖呆着——这只是表象。 他百无聊赖的把玩着酒杯,似乎在等待什么人。须臾后,胥小心翼翼的开启暗道一路渡到大师尊的观内。 下人门生从来都不知他不识字,因为于情于理,作为五大异术师之一,居然不识字,也真真太让人笑话了。师尊长老们也告诫过他,有任何麻烦疑惑第一时间找他们就罢。 “师尊,请问其上写的是?” 师尊长捋胡子,说:“速速道出景冉所在,请转告他,若还不现身,他的异兽小睿难保周全……嗯?小睿?!”他腾地站起身,表情骤然肃穆。 胥听了只是疑惑,“什么景冉?我似乎听那位李姑娘说过,可我并不认得他。小睿是我的异兽,又岂会是他的?” 师尊无力扶额,太阳穴隐隐作痛。脑袋里斟酌了一番,道:“这桩事情老夫也着实弄不太清,小睿的鹿角折损一边,很严重。但是,无论如何,你且先去拜会掌门,听听意见和建议。即日再去寻它。” “死了怎么办。”胥的话虽不温不火,脸色却臭得和打麻将糊了似的。 “不会的,你看,这鹿角口端还有丝浓重鲜艳的血痕,逝去的异兽会湮灭一切生身痕迹,化为灰烬,等你哪天看不到血痕了,说明……”师尊看到胥刺刺的目光,干笑着收住,改口说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胥选择了不理睬他,尤其是这般??碌睦夏腥耍??湍孪壬?哪歉龅茏印??惺裁搓爬醋牛康拐嬲媸鞘?值蜗嗯洹?p>  他朝师尊礼貌行礼,抛掷一个疏远的笑,转身离开去找鼎山掌门。所有的事情,必须在今晚解决,明日便要启程动身往鹜递古城治妖参加婚宴,也权当休息,还有寻小睿。 鼎山中央点,思微楼。 历任掌门的所在。 楼外装饰豪华雅韵,推开门却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掌门不喜欢太多人,只留两个姿色尚可的女婢伺候,调整生活作息及打扫。平日里没什么事,今天天气不好夜已深,女婢皆都睡下。掌门却温酒煮茶,烟波袅袅的气体从玉指壶里飞出来。看到来人,嘴角抹笑,“少年郎,找我有什么事情呢。” 胥也回礼,对准掌门那张巴掌大的脸放了个电。效果很显著,纵然掌门是个彪汉,也不免被秒的呆愣了好几秒。 待胥仔细说完来龙去脉提出问题,掌门惊诧的接过信封,观察到那排字,说:“景冉?”说着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了看胥。 “尊上与他相识?” “不认识,”掌门摇摇头,敬他一杯清酒,胥表示夜深不喝,掌门一股脑灌了进去,形态却也不粗鲁,他继续道:“但是我听说过他,当年为了李氏之女与其兄去往万魔之巅夺得神草,其兄不幸逝世,他自己虽活着……却还不如死了。因他那张脸,被妖兽诅咒,变得惨绝人寰的丑……奇怪,这般同你大相径庭的人,与你的异兽能有什么关联。”胥停顿了一下,反应过来说:‘我不知道。但是你说李氏之女,全名是?“ 掌门感到奇怪,摇头,“这我如何记得,似乎当年听闻时就未能知晓她的全名。” 难道真是李祈烟?胥思索了好一会儿,发觉晚上三巡已过,起身告辞,“多谢掌门,在下记挂小睿的安危,正好明日启程去鹜递古城。只是,这一去又要延误多些时日了,望掌门莫怪。” “哎,记得两月内回来就好,还要到雨神亭进行最后的治愈呢。”掌门很有男子汉气概的搂住胥,拍拍肩,送客出门。态度十分的飒爽自然,自然到连踮起脚尖行走都来去自如。 啊呜——门口屹立的掌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终于喝酒喝出困意啦。他关闭房门,转身将剩下的半罐酒灌入喉咙里,然后摘下发冠,脱了最外边的长褂、再也没有力气,倒头栽进**上、再也没有意识。 翌日,是个好天气。 雨后的鼎山清晨空气格外新鲜,苏岑晓仅着一层白单衣,到院中伸了个大幅度的懒腰,顿觉心情也无限好。 然而,院中猛处,传来男子的尖叫。 苏岑晓眉头成川字,堵着耳朵四下寻觅,却见司徒闵高冠束发、仪表堂堂的从房内出来,看见仅着一件单衣的她,下巴顿时掉到了地上。刚刚那声惊叫,自然是出自这下巴上的嘴巴里。 “你你你你你!”司徒闵面色微红,用书遮住眼睛说:“好好的大姑娘家如此放、放荡……作甚,快回去换衣服!” 好一阵子没回应,司徒闵慢吞吞的挪开书,一个硕大无比的脸蛋抵着他的额头出现,满眼满脸的愤怒忧伤惋惜同情。苏岑晓觉得自己实在是要精分。 她用手指戳戳他的额头,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育道:“**看着我,敢问我哪里放荡了!你说,我一没露胸二没扭屁股的,还放荡的,就这套朴素极致保守极致的复古版秋冬睡衣,有的感觉只能是淳朴好吗!” 见司徒闵低头不语,她哀叹一声继续洗脑,“而且,骚年啊,我记得你在蒙城还挺欢乐逗趣的,花花肠子也懂得多。但自从来了鼎山,你怎么愈发木头、整的和个迂腐书生似的。不要这么封建,其实没必要的,我穿的这么多,你们派中有不少妹子平日休息时穿的比我少得多嘞。这些都不算什么,又没有规定必须在爱人面前穿睡衣。哎呀,你们这儿思想,真的真的是,太封建了。” 司徒闵呆呆的直视着她。 一秒变傻子。 第九十三章 发生了什么 门边忽然传来鼓掌声,两人齐齐看过去——是胥,一袭深蓝色长衫,冠带整束,提了件包裹。显然,他为接苏岑晓而来。 胥鼓完掌便问:“李姑娘需要几分钟?” “啥?” 胥的美眼扫了扫苏岑晓的浅色单衣单裤,苏岑晓恍惚明白过来,“你说换衣洗漱啊,很快的,给我五分钟。但是……咱要去干啥子?” 四下寂静,胥和司徒闵的头顶有群乌鸦哇哇叫着飞过。 最终苏岑晓果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洗脸梳妆换衣三件大事,用了不到五分钟。反正她只是扎了个马尾,穿了件男门生的灰色衣袍,不施粉黛。 刚呈现这幅造型出现院中时,司徒闵不自禁的张大了嘴巴。好歹胥还算淡定,他努力压住眉间乌云,说道:“也罢,到了再找人给你弄吧。”未等苏岑晓出口就拖住她往外奔走。 苏岑晓赶紧掏空脑汁想:旺仔带了缺缺带了背包带了,嗯,纱绢药银子手机都……咦,哪有什么手机!她一拍大腿暗骂自己清醒点,这不是宿舍出门吃饭前,而是大楚出门赴婚宴前。旁边随着她的拍掌落下发出一声闷哼,苏岑晓侧头看胥,瞧见刚刚那一掌无辜殃及到他的大腿上,愣愣地说:“艾玛不好意思,跑偏了。” “……李姑娘好眼力。”胥不忘讽刺。 苏岑晓当仁不让,不要脸皮的接腔,“多谢胥师兄夸奖。” “叫我胥就好。” “那好,你也不能唤我为李姑娘。” “唤什么?祈烟?” “,”苏岑晓一摇手指,没心没肺道:“叫我苏岑晓,玛丽苏的苏,侯佩岑的岑,陈晓的晓,懂不?” 胥的头摇得犹如拨浪鼓。这都是什么词?生僻词?听着怎么有那么一丝奇怪呢。 苏岑晓噎住,将包袱往上扶,边加快脚步边洒然说:“不懂算了,反正我特别讨厌别人叫我李祈烟。记住了,苏,岑,晓,或者晓晓。” “到了。” 胥只轻轻淡淡说出这两个字,像是没在意她的话。苏岑晓现下巡视,这才发现已然到达鼎山派中央的思微楼,她很配合的“哇”了一声。 苏岑晓摸不着头脑,“带我来这里作甚?貌似听说思微楼是掌门所在吧。” 胥点头,带着她进屋,说:”确然如此。我们是前来告别的。” 楼中前厅,隔着锦绣山水的屏障,四方桌前,茶盏散乱,许多空酒瓶簇拥其上,东倒西歪,就连桌底都藏匿着好些个透明杯子和酒罐。而桌前,正俯面口水流一地的人儿,被胥轻声唤醒,抬头揉着惺忪睡眼。 掌门一抬头,苏岑晓和胥瞬间石化。 压痕还褶在掌门的脸上,反而给她那细腻白嫩的脸加上几丝亲和可爱,蓬乱的头发映衬脸型,加上宿醉褪去的男子妆容,那柳叶般的眉、樱桃唇,眸子闪着涟涟秋波。 这尼玛……分明是个女的啊! 苏岑晓当时的想法是:堂堂鼎山派的掌门居然是个如此年轻的女子,话说掌门也有女的吗,看来大楚没有重男轻女的制度啊,这真真是极好的。 而胥则截然不同,很少见他的情绪大波动,这回给苏岑晓撞见了,他出声,语调像是激烈质问:“尊上?你居然是女儿身?!为何隐瞒于此?” 此言一出,掌门的酒醒了一大半,她眼睛猛瞪圆,胡乱擦擦嘴边口水,看到苏岑晓说:“这位就是同行的李姑娘吧?好,我知道你是要来告别的,我准予。没别的事了吧就即刻动身吧,早去早回一路顺风哈。” 苏岑晓在旁呆了又呆,这位掌门姑娘,怕是头回转移话题吧,要不要这么明显的啊。果然胥这点上很正常,眼睛紧盯着掌门道:“请尊上勿转移话题,请尊上告诉在下,为何要女扮男装欺瞒所有人。” 掌门的脸倏地煞白,颤颤的抬起头,手握拳握好久,松开的时候才说:“好吧,我是个女子。我也不该欺瞒你们。” “在下只听理由。” “其实吧……”苏岑晓突兀插嘴,拧巴了半天继续说:“你问的是废话。一个男掌门自然比女的更有说服力更有号召力,所以人家才女扮男装以此提升威信,这是无奈之举亦是情理之中的事,也没啥好震惊的。”说着她朝掌门一笑,笑得却很有几分猥琐。 胥的表情郁结复杂,他看了看苏岑晓,看得她一阵发毛,就在她欲发火时胥却莞尔一笑,正是最最醉人心魂的露齿笑,他又抬头拱手道:“晓晓说的对。在下刚刚对掌门多有不敬请见谅。今日我要与晓晓前往鹜递古城赶赴婚宴及找寻小睿,特来告辞。” “恩恩,我知道了,快些去吧。”掌门感激的看看苏岑晓,记住了“晓晓”这个昵称。又唤住二人,“请留步,刚刚的事情……两位可否当做从未见过、从未发生过?” 想也不用想,胥和苏岑晓极为默契的点点头,头也不回的走了。当然,许昱和穆尽之被司徒闵揪起来特地在鼎山派门外等候苏岑晓来相送。她还真在路上嚷了好几遍不公平,都没有让她与亲朋告别。这下圆满。 后边苏岑晓与胥发生了什么呢? 许昱讲到这里时无奈地摇头摊手,直言自己怎么可能知道,他们二人走了足足一个月,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回来了。 大楚最豪华出名的酒楼前,雨势忽小忽大,遮雨棚里又挤进一个人,那人全身裹黑袍严严实实地,只露出两只平和的眼睛,乏然无味的缩在角落里。穆尽之几人警惕地扫视了好几秒,又听许昱接起未完的故事。 面对苏岑晓那双好奇而氤氲水汽的眼睛,许昱鼓足勇气摸摸她的头,说:“那会子回来你说不需再让胥发动无限追踪了,已经查的差不多了。然后我们也没多说,只点头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你开心的看着我们,又有点不好意思,说你要留在胥身边,一直。” 第九十四章 卖伞老头 站立的腿有些发麻,苏岑晓瞄一眼外边的天色,虽仍是阴沉压抑,但雨已经停了。她揉揉发酸的腿肚,闷声问:“我当真未曾和你们说为什么要留下来?” 许昱耸耸肩,说:“自然没说,不过我们也没问……师父思虑良久最终带着我和小朵赶回大楚,途中稍作歇息,一歇息便是大半日,然后就玩乐逍遥,好不快活。终于在今天到达楚都,花卖艺赚来的银子吃了顿大餐。诶,我跟你你哈,这家酒楼的土豆炖牛肉真心不错,还有火龙果片虾仁,小朵都觉得很赞呢!”许昱越说越激动,苏岑晓却越听越气。 她一声娇嗔,“许宝强!别那么多废话!仔细寻思寻思,还有没有缺漏了?” 穆尽之突兀握拳轻轻咳嗽几声,“无桑,景冉确实缺漏了不少,尤其是,其实我们当日还不算最后一面。才略略走出三里地,便听到你撕心裂肺的大叫,我们惊慌失措的调头去找你,你扑过来……就哭。” “师傅!”许昱吃惊的看着穆尽之,不是说要守住秘密,这么劲爆的猛料能不说就不说嘛。 穆尽之却不予理睬,将旺仔捧送回苏岑晓的手中,笑出嘴角的两个梨涡,说:“不过无桑你也别太在意,反正你也忘了。那日是你们共相依偎的第五天,出情况也没啥大不了的。具体的我们不能了解,你只能问问这枚裂壳的小异兽蛋。” 苏岑晓轻声叹了口气,垂目无力的看着旺仔,旺仔很聪明的佯装睡觉,一声不吭。她扑哧一声说:“好罢好罢,我不逼问你。但是咱带着你起先是准备干啥来着?” “……找司徒哥哥。”旺仔的记性异常的好。 “对哦,这下用不着了,”苏岑晓面上挂笑,转念又疑惑道:“旺仔,你的昏睡症好了为何不同我讲,害得我出门遇丧星,又差点淋成个落汤鸡。” 旺仔的头在黑暗的壳里里越埋越低,说:“因为旺仔想见司徒哥哥和义主人……” 苏岑晓愣了愣,“关你义主人啥事?”他们又不在同处,景冉不是还陪着书精吟嘛。 仿佛吞了颗核桃下肚,旺仔猛然噎住,反复想想还是选择了鸵鸟状装睡。只是、它这回装睡的……也忒明显了吧!苏岑晓气不打一处来,好一个自己的厉害异兽,胳膊肘子这么往外拐是要逆天么! 这时候角落里的黑衣人猛然站起来,全身还是严严实实,装扮的像修士,用那双浑浊的老眼紧紧盯住苏岑晓,目光无穷深沉,他那苍老的声音也缓缓响起,“小崽子,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活得更安宁。” 苏岑晓怔然,看来这个黑衣人没有外表那么古怪阴森,居然是个亲切和蔼的老头儿。她正准备报以友好一笑,谁知道再转眼时那修士老头已经独自慢吞吞的出了遮雨棚,融入雨雾缭绕的楚都街市中。 不对,她没看错吧,苏岑晓揉揉眼睛,那老头儿卸下黑衣,竟直挺挺坐到了对面卖伞的小铺里。然后慢条斯理的收拾各色各款油纸伞,顺带打扫卫生——这个看似神秘莫测世外高人的老头儿,居然只是个卖伞的?! 一路无言,四个人的气氛有些奇怪。 小朵手中纠缠着路边摘的狗尾巴草和蒲公英,正低头悉心地编手工艺品;许昱屁颠颠很是得瑟的走在前边,亚麻黄的发色在阴云下十分抢眼;而穆尽之是唯一同苏岑晓讲话的人,他偶尔调笑偶尔安慰,最终发现只是自己自问自答——苏岑晓的脑子,又不知飘到哪个十万八千里去了。 她越走越慢,看到人群渐渐簇拥开始摆下午摊的热闹景象,索性参观一下。迟缓脚步的在贩卖面具的架前停顿,苏岑晓伸手摘下一个,“啊”地惊叫,原来这面具背后还有仿真模特啊,挺高级啊,还有丝眼熟? 那“仿真模特”皱巴巴的脸看起来更皱了,接着他朝苏岑晓露出磕巴的笑,开口道:“小崽子,要不要同我做个交易?” 苏岑晓懵住,几秒后想起来这是刚刚才说再见的卖伞人,奇怪,这老头会凌波微步啊?跟着她作甚,“什么交易?” 卖伞人在遭受面具摊主的大大白果眼的后轻飘飘走出来,再也没有头镶嵌在面具后边。他的眼神很是期待,热情的为苏岑晓解答:“老夫不小心听墙角听到了,你失去件衣裳和你的夫君亦或是啥亲朋好友,对不?” “不是夫君,是爱、爱人”苏岑晓没好气的答辩,说爱人时还是有些别扭。 “我可以帮你。” “帮我?”苏岑晓笑了,上下扫视一眼卖伞老头单薄年老色衰的皮相,说:“怎么帮?” 卖伞老头贼兮兮的瞟瞟四周,见没人注意到凑近苏岑晓的耳朵私语了一阵子。苏岑晓听完即刻石化。她知道大楚的能人异士很多,但没想到有这么多! 苏岑晓考虑再三说:“那你需要什么来交换?银子还是纸钞或是美女,还是老太太、帅哥?卖伞……”人字未出口,她干笑几声。 “叫我伞佬就好,”老头儿却不以为意,潦草的介绍了自己这个过分潦草的称谓,问:“哦,姑娘,你究竟叫李祈烟、还是苏岑晓?” 苏岑晓面露不自然,掩饰地飘过眼神,干脆说道:“我是苏岑晓,真真正正的苏岑晓。只有我一个。” 伞佬觉得苏岑晓的介绍也有些激动亢奋,他无奈地直奔主题:“苏丫头,先跟我来,你那几个朋友不见了。” 苏岑晓闻言转头巡视,果然在寥落人迹间,完全没有半分穆尽之、许昱及小朵的影子,他们三可真能跑啊。苏岑晓也只好挑挑眉,跟随伞佬去了。 只希望这次能好好的发挥大作用,她真的很想念老爸老妈,景冉也不在,所有亲人爱人都不在大楚,苏岑晓只想速速完成任务,回到现代,继续她的大学生活。 还有很多事,不能光说不做。 第九十五章 绑架 在伞佬那窄小的铺子里,苏岑晓手捧热气腾腾的浓茶,掐着鼻子一闭眼狠下心灌入口,喉咙猛然苦涩万分,她欲哭无泪,憋屈的看着伞佬道:“为毛非要我喝得一滴不漏啊?” 诚然,在一刻钟前,伞佬十分友好的“请”苏岑晓务必将这盅浓茶喝完。她哭笑不得,大楚莫名其妙的人见得多了,也并没往心里去。可这茶……着实是逆天的苦! 伞佬还在拾掇自己那方圆不过十平米的小店铺,无非是扫灰尘摆摆伞套,他笑眯眯的回答:“丫头,你还是太过稚嫩,未能体味到人生之苦痛,比拟此茶过犹不及。且稍等片刻,咱们就出发。” “出发?去哪?” “自然是去实施我们的交易啊。” “……可是你还是没有说出来去哪。” “大诸天。你忘啦?” 是你压根就没讲好不好,苏岑晓不住地翻白眼。是了,大诸天,这个莫名其妙的伞佬想与她交换缺缺——就是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她手腕间的透明唯暗红的珠串。苏岑晓觉得依照套路此物肯定来历不简单,但浅裳可谓是重中之重,只要能回去,神马都是浮云! 没错,那那老头号称天上地下时间第一大修补能手,莫说伞,凡是布艺手工什么的都可完璧如初,更别提这区区件衣衫——伞佬的原话是如此。但苏岑晓半信半疑,若是伞佬再有那么几丝猥琐的笑容,她怕是连百分之二十都难以轻信了。 为何不强抢缺缺的原因也很简单,弥?魇澜绲奈锸擦?*都有个共性:一旦易主除非主人自愿奉送或是主人身死,否则任凭千万举措,它都不可能脱离。老头又问了问浅裳破碎的具体情况,苏岑晓这个一根筋居然明细齐全都同他说了。伞佬便知晓其间,得出了惊人的结果,要去往大诸天寻觅冥教幽教的人马,就算找不着也可问问现场目击者查找碎片。 苏岑晓表示同意他的想法,但是自己脑子里也在想,毕竟是初次见面,还是商场交易性质的酒肉朋友,她须得多拉几个才靠谱。于是她放稳了银瓷杯,说:“我的小伙伴们约莫是回了府宅,我能否带着他们几个孤苦的穷人,也好照应照应。” 伞佬摆摆手,又弯下腰捡拾垃圾布料。 等到苏岑晓的身影越走越远,他那满布皱纹的慈祥脸上首次出现狰狞的表情,有点疯狂的笑意。旺仔悄无声息的立在门槛边,屋中一切尽收眼底,它惊吓的蹿出老远,一路又滚又翻又蹦的,赶上苏岑晓。 苏岑晓正急着找许昱三人,没注意到脚底小小的它,几个转踏步间,她几乎要将它踩碎。苏岑晓明明记得,她是为了安全着想骗伞佬说几人都回府了。但其实她最后见着他们几人转了右边与尚轩府背道而驰的方向,脚步飞快奔过去,却始终没寻到。 下午日暮时分,因降雨天空黑的似乎更早了些。苏岑晓的脸上染了沉重的色彩,她整个心也沉甸甸的。街上人来往愈渐减少,很快连充耳不闻的路人们都不见了。她扯着嗓子喊道:“许宝强!大哥哥!还有小朵丫头,你们在哪里?听到赶快回一声。”确实有回声,但是她自己的声音,从街巷门边折射回来,仿佛苏岑晓独自在大峡谷吆喝对面的汉子般。少数民族的姑娘都爱这样,她从前耻笑过,对唱情歌而来的爱情比一见钟情更不靠谱。 在她这般浮想翩翩焦头烂额的档儿,发生了一件完全意料之中却迟到许久的事情——绑架。 确切地说,并不仅仅是绑架撕票案。因为苏岑晓连同许昱三人皆被绑架了,谁来当这个冤大头?在这个弥?魇澜纾?钟兴?源?愣豪次??羌父鑫藜铱晒榈娜伺淄仿?魅妊??p>  黑漆漆的空旷大房间,如同篝火的烛火隐隐摇曳,许是哪儿破陋的洞,嘶刮出响动。平静而安宁——如果没有这个横七竖八裹成粽子的人在的话。 作为“粽子”之一,苏岑晓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她越看越滑稽,他们五人,当真不是西游记师徒们的轮回转世嘛? 许昱用??宕笱鄣伤??上??敲话旆n涣鳎??此蔗???《淠戮≈?靶黻抛彀蜕辖员惶?朔馓酰?炖锾孛淳尤换谷??ブ酵拧p黻诺谋砬榉浅5挠艚幔?蔗??捕?u扇刃奈剩骸靶砉?邮遣皇窍肴绮蓿?环潦隆???p>  许昱又愤怒又期待的看着她,嘴巴鼓得像个气球,很有几分可爱。 “姑娘我帮你,即刻将裤子脱好姿势摆好,任你选定这屋子里哪一隅解决,怎么样!够仗义吧!”说着还拍拍许昱厚实的肩膀,弄得好似真的很仗义。 许昱眼球上翻,差点没晕过去。 小朵噗噗的在旁边笑,这其实和她平日里笑声差不多,她大多时候都是掩着嘴巴很是淑女。苏岑晓看了看小朵,觉得作为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能活得这般精致美好着实不容易。 正当她准备转向穆尽之或逗乐或吐槽借此来打发时间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明晃晃的亮光赫然登堂入室。四个人不约而同的眯起眼睛。 来者并没有想象中的隆重肃穆,因为只来了一个,还是个小男孩子。苏岑晓很不满意的抱怨道:“这也太不重视哥几个了吧,会晤人质不该排场大些么?送个小娃娃来……” 她突然愣住了,眼前这粉嫩精致,正半尴尬半冷淡的男孩子……“小鼓?!”苏岑晓从未这么震惊过,自己好端端的人生第一个徒儿,为何两次三番无故出现? 仔细想想,初见是同肖染岸游街时被这小孩拦截住,硬拽着肖染岸说欠着剑术要教。再见到已是皇甫翊歌的宫廷中,他是小小拘谨的乐官,道说不认得肖染岸。然后……随同挟持小朵的侍卫到鼎山派找她——虽然这段记忆已然缺失,但许昱肯定不会造假,也许还有什么细节是他们所遗漏的。这回简直…… 第九十六章 天使与魔鬼 小鼓的出场简直是太过离谱了! 苏岑晓搓手思来想去,等了半天也没见那个沉默拘礼的小孩有动静。她叹口气开腔,“说吧,你究竟是何人?” 小鼓怔然,头却始终不曾抬起。说道:“不求师父原谅。我今日只为一事而来,他们三人遭受埋伏,眼下已服了七窍丸,若在十六个时辰后未用解药,则突发七窍流血而亡……” 苏岑晓瞪大了眼珠子,看着低头字句清晰的小鼓,这还是那个谦逊礼貌,热衷乐理的小乐官吗?她怒视而言:“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鼓的声音平稳,“师父你的手上……带着一件威慑天下的物什,那串珠子,我们必须得到。抱歉。” 威慑天下?他真是在说缺缺吗?苏岑晓狐疑,感觉到腰间布袋有异样,旺仔似乎准备探头,她赶紧不动声色的轻轻按压回去。幸好,开缝后的旺仔已然聪颖了许多,遵从主人的意愿重回袋里窝着。 “师父,”不知何时,小鼓抬起了头,目光炯炯炽烈的盯着苏岑晓手腕间的缺缺,“还剩一炷香的时间。请你,将那串珠子交予我。徒儿不愿与你动手。” 苏岑晓一愣,“怎么仅剩一炷香的时辰了?不是说十六个钟头么。” “对不住,昨日夕薄时分就将他们虏获了来服药,然后再捉了你。距今日此时也差不多过了十五个时辰。” 小鼓话说的随意而轻巧,然听者却丝毫不轻松,苏岑晓连白眼都懒得翻了,转头见许昱三人却已纷纷扑通倒地,被缚的手脚挣扎蠕动,面露青色,大颗汗珠不断冒出额头。“怎么了?!毒发?” 穆尽之半哼唧着回答她,苏岑晓一边焦急一边纳闷,不知为何近来大哥哥的术力弱了许多,照常理来说这小小的绑架事件岂会牵涉上他? 小鼓的声音漠然想起,在背后听得有些阴测测,“师父,请给我珠串,解药在这里。”苏岑晓去看时,他白嫩的掌心赫然躺着一个小小的白瓷瓶,稚嫩的童声继续说:“这里面正好余三颗解药,多的没有。师父,你想眼睁睁看他们死的话,事后小鼓可以助你逃路。” 这孩子真真是天使外表魔鬼心肠……且是魔鬼中的魔鬼啊,苏岑晓突觉背脊发凉,她不忍心看三人僵紫的惨状,豁达的将手腕上的缺缺取下,咬牙道:“以物换物。” 小鼓裂开嘴无声的笑了笑,欣然将解药瓶抛向许昱穆尽之的周围,又趁苏岑晓愣神的功夫毫不客气的将缺缺从她的手指间接过来,开口:“谢谢啦,其实我挺意外的。” 苏岑晓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俯身帮他们三人解开束缚,又好奇的看着他们干咽巧克力豆大小的药丸,鼓掌不可思议道:“连小朵也可以!你们好牛叉,不加水润喉也能服药!” 穆尽之和许昱不约而同的朝她翻了个大白果眼,要是有水的话鬼才愿意干咽啊,这丫头似乎最近脑残加重了。许昱还在唔唔的叫,原是嘴巴上的布条和里面的纸绢尚未取掉。苏岑晓热心地蹲到他面前……看看他的滑稽嘴巴,仰天长笑几声……然后转身帮忙揭了小朵和穆尽之的布条。 许昱欲哭无泪,想骂娘却骂不出来。 小鼓呆呆的看完这一切,不死心的重回话题,说:“其实我挺意外的,你居然可以为了他们三个牺牲这个重要至宝。师父的看开本领日益见长。” “小鼓你的思想品德是哪个教的,”苏岑晓少有的无奈,叉着腰语重心长的教育道:“人的生命才是最珍贵的东西、最无上的至宝,这珠子其实也有名字,叫它缺缺。但它毕竟没有生命,能和个大活人相比较吗?更何况他们还都是我的小伙伴。” “生命、小伙伴……”小鼓重复这两个核心词汇,低着头暗自斟酌,这使得苏岑晓以为他还是个可塑之才、还有得救。 但显然她的以为错了。 小鼓下一瞬就用剑尖抵住苏岑晓的脖子,而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我靠,这你也搭得上来?我的身高难道只是八岁小孩水平?” “……”估计小鼓也很郁闷,他凌空而起横立抵着房柱的后脚掌有些微颤抖,接茬道:“师父还是如此的好心态。但你不是八岁小孩子水平,我比你矮上好大一截,请回头看看。” 苏岑晓这一看便吃了瘪,笨拙的头颅猛力缩回去事磨蹭利刃不慎划破皮肤,鲜血细细渗出,迅速留下长痕。她后知后觉,微感脖颈刺痛,腾手去触碰,却仍只触碰到冷冰冰的剑刃。 她苦恼的放开手,穆尽之三人依然恢复精力满脸紧张的看着被挟持的她。许昱忍不住怒叱道:“你到底想怎么样?!珠子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小鼓的脸色镇定,眼神淡漠。但苏岑晓感觉到剑刃在微微颤抖偏移,她一面担忧小鼓受情绪影响一剑砍下去就将她送上西天了,一面又备感欣慰,自己的徒弟好歹是有些人性的,不是机器。 过了几秒,小鼓终是审慎回答了许昱,“不想怎样。只是尊上让我处理干净,避免日后生端,或是将事件明细捅出来。要知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房间内的空气猛然滞住。 连穆尽之都十分讶然的看了几眼小鼓,这是正常小孩子能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吗?小朵看着他,注意到小鼓锁定犀利的眼神,怯生生往许昱背后躲。 苏岑晓的指关节被她自己咯的发紫而作响,她深呼吸平复内心汹涌,幸亏被挟持回不了头,否则面对史上最残暴的小孩竟是自己的徒儿这个事实,大概会猛然昏倒吧。 她缓缓说:“好,你杀了我。” “岑晓!” “无桑!” “岑晓姐姐!” 什么也听不到了,苏岑晓闭上眼睛,打算无视种种画面与话语,其实这样结束就挺好的,反正浅裳的拯救几率如此地,反正旺仔也已复原,也有了裂缝,景冉不知去了哪。她丢失了那许多记忆,怕只能随风飘散了。 苏岑晓的唇角泛起微笑,释然,才是最好的结局。 第九十七章 杀人不见血 她在闭着的视野间,似乎看到很多曾经的故人与趣事,颤颤巍巍地,慢慢舒展开来。 “哐啷”剑把掉落在地的声音。 苏岑晓惊异的睁开眼,脖间已然没有了加持。转头望见的却是白发苍苍的老翁——伞佬。 小鼓的瞳仁失了焦距,伴随着剑跌落匍匐在地面上,不敢抬眼看苏岑晓,未成长完全的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他身前,伞佬轻轻扫了他一眼,说:“回去告诉你的主公,没有人可以和我抢东西。” 小鼓大骇,小小的身躯竟呈佝偻状向门外退避。自此,苏岑晓在心中程序管理库将他清扫进了垃圾箱。她只当从未收过这样一个徒儿,纵然只是相授架子鼓技术的徒儿。 许昱三人的表情不曾脱离石化,他们才刚服下解药自身法力尚未恢复,故不能解救苏岑晓。但其实苏岑晓也很奇怪,许昱和小朵本就是不谙武力异术的普通人,可大哥哥呢?他被老妈老妈形容的那么厉害……却始终帮不得她太多? 苏岑晓朝伞佬礼貌地拱手,“多谢伞佬赶来相救,若不是及时只怕我要……”她歪歪头,思虑了半天,才想出来形容词,“那个、香消玉殒了。” 屋内霎时寂静如坟墓,暗色的乌鸦再一次啊啊张扬的叫着呈水平线飞过。 伞佬抹了把汗,干笑道:“这不是因着与丫头你的交易嘛。不过你知不知道香消玉殒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什么意思……”苏岑晓也干笑。 “哈哈哈,有趣,”伞佬不禁长笑,将掠夺回的珠串缺缺递到苏岑晓手中,直说:“你用的恰到好处,的确配得上。” 苏岑晓更加迷惑,“配得上什么?”她见缺缺重回自己手上,问道:“咦,其实你可以趁机夺走啊,干嘛还给我?” 穆尽之忍不住插话,“此类神物,必须现任主人亲自意愿送予,否则,连死了都无法。那个小男孩,你是自愿与他交换的,应该可以当做易主……” “公子此言差矣,”伞佬却摇摇头,若是相仿小鼓的法子能获得缺缺他早就用了,可,“此物灵性天成,能辨明是非,连现任主人是被迫愿意还是真心交予皆可勘破。所以老夫只得帮着丫头去大诸天寻找‘浅茵’残体,你们是要陪同或任她自由就悉听尊便罢。” 伞佬丝毫不拖泥带水,完全将苏岑晓将要道出的事情和征询意见讲明了,苏岑晓张着嘴巴等了半天却发现没有台词,于是郁闷起来。 小朵突然羞怯怯的上前,对着伞佬攒出笑脸,“老爷爷,你多大了呀?三十岁有吗?” 苏岑晓脚底一滑,重重跌坐在地板上。 众人皆各怀情绪的看向她,大多数还是友好的。但苏岑晓此刻脑袋如雷轰鸣,这小朵是眼瞎了吗?都叫了老爷爷,还问人家有没有三十岁,真不知道是夸人还是损人。 伞佬眉目间带了丝尴尬,他努力做出沉稳和蔼的神态,摸了摸小朵的头,笑道:“呵呵,老夫已值八旬,” 嗯,这还差不多,本来就一张褶子脸、一头雪花发……苏岑晓点着头暗自吐槽,却骇然听见伞佬又继续说:“你看我这一脸的褶子,一头的雪花,能像三十岁的么?小姑娘,你这真真是杀人不见血,厉害得紧啊。” 苏岑晓想说伞佬是不是该上精神病院看看医生了,区区个寒暄就说人家小姑娘厉害,难道像小朵这么小的孩子就能有城府这玩意了? 小朵乖乖的笑,微抖的指节却暴露了她的紧张,她回道:“老爷爷竟有八十多了?小朵不知什么叫杀人不见血,不过小朵倒是会一样拿手好菜,名字就叫‘杀人不见血’。” 在场几个现代人皆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大楚哪来这么**的菜名?而且小朵一个不过*岁的女孩子,竟也会这么**的菜?许昱屏息,按捺不住问:“小朵,那是什么菜?怎么从没听你提过、更未见你做过啊。” “哥哥勿惊,”小朵粲然而笑,“其实只名字血腥了些。菜是川系,主料为杏仁,猪脯肉,辅料有朝天椒和花椒,点睛在于沙龙茶的盖浇,使得此菜区别于普通的辣味,自带有淳朴通透之感。但是此菜掌勺难度较高,小朵也只试过一回,所以为避免献丑只好概不提起啦。” 伞佬泛起笑意,插话道:“改日有幸还请小姑娘大展厨艺做一做这‘杀人不见血’,老夫听了很是感兴趣。不过眼下,你们还是快些决定吧,苏丫头既如此记挂浅茵,拖延越久无迹可寻的可能性越大。” 苏岑晓点点头附和道:“就是这样喵。咳咳,不过大哥哥许宝强,我建议你们能否先安顿好小朵再陪同我出远门?她那么小一孩子,老是随我们飘来荡去不是长久之计。” 穆尽之没意见,表示同意。可许昱果断摇了摇脑袋,“你以为我没考虑过?上回出发前、还有路程途中,我就提出过想给她安家,或者找份工作。可她打死也不,你还是听她自个儿说吧……” 苏岑晓施施然低头看小朵,对上那双朦胧泪花闪闪的大眼睛时愣了又愣,“小朵,你怎么啦? ”呜呜,”小朵委屈的抱住她的半侧大腿,泪水涌出浸湿了苏岑晓的裙袂,那块暗影的位置有些尴尬——看起来简直像尿**了。小朵可顾不上这些,一个劲猛哭,抽噎道:“小、小朵知道,许昱哥哥是因为我长得很像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呜呜,可、可我已经很努力的想让他喜欢我、想让你们都喜欢我……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还是、不喜欢我……呜,为什么一直想要赶我走?” 苏岑晓顿觉棘手,使个眼色让许昱来安慰,穆尽之则尴尬的不知作何反应。只剩伞佬一个局外人悠然靠在墙边,懒散的注视着事态发展。 从没想过平日乐观乖巧的小朵会有这么多隐匿的忧郁的心思,苏岑晓不住摩挲她瘦小的背,最终长叹道:“好啦,一起组队吧。” 第七十七章 未卜 青山翠鸾,仍是大诸天。不知为何没受外界气候的影响。 伞佬颇为无奈的再次转头望去,但见许昱喘着粗气撑着腰扶住一颗高壮的树,正没心没肺的和穆尽之与苏岑晓谈天说地、不亦乐乎。 照这样的龟速进行下去——怕是要赶不及侄儿的婚礼了。 他果断采取激励措施,其实也就是说些什么人家小朵姑娘家都比你们自觉走得快之类,但伞佬未曾想到那三人皆如出一辙的厚脸皮,齐刷刷耸耸肩,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它,继续着堪比蜗牛的速度。 有句话说得很准确: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苏岑晓正因为这般自动忽略老人家的话而招来了让她不爽的祸事。 这个祸事,其实是肖染岸。 苏岑晓还未对他消气,再加上经过安南禁林与他相处的那晚、醒来后竟逾越了两三月的阴影。她觉得死活也该怪肖染岸,为毛不好好安置她?照许昱的形容来说,肖染岸去往琵琶村顺带载了她回来,完全无情谊可言。 大诸天入口的嶙峋鹅卵石穿插遍整个山脉,秋天靡靡,仍旧明朗嫩绿的缠绕交错,夹杂了些许云雾,看起来更为缥缈出尘。 而肖染岸就在这样唯美的背景中突兀出现,从前边方圆十里最粗壮的榕树干上跳将下来,一袭黛色的衣裳随风轻舞,未开封的长剑仍负背后,肤色健康质地又细腻。春风拂面般说:“好生热闹啊。” 苏岑晓看得微愣,怎么感觉他变成熟了。小朵的声音兴奋响起:“哇!又有美男子!!果然有岑晓姐姐的地方就有帅锅啊。” 苏岑晓汗颜,小朵好的不学,跟着许昱怎么学来花痴的毛病。她摇摇头说:“这世上帅的人很多的,只是小朵你还没遇见。” “能有胥帅吗?”小朵激动地抗议,脑海中浮现当日在鼎山惊为天人的绝世美男。她否决道:“姐姐,我觉得胥是天底下最俊美的人,真的真的真的,小朵好想再看到他!” 听得小朵这么一说,苏岑晓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但时间紧迫她也只好岔开话题,没好气的对肖染岸说:“肖公子,你怎么还不走?咱们还真是冤家路窄啊。诶等等,先别急着解释,我没兴趣知道你有何贵干。好狗不挡……咳咳,请你让开。” 肖染岸闻言也不生气,但也不作回应。只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伞佬,笑眯眯的开口:“这位老先生,面熟得紧啊。敢问尊姓大名?” 伞佬的表情平淡无波,道:“叫我伞佬就好。” 苏岑晓却有丝讶异了,缓声问:“肖公子认得伞佬么?” “记不太清了。”肖染岸状似遗憾的摇了摇头,想起什么说:“知音,好久不见。染岸终于找到你了,此番前来,是为你师父菱无涯的事情。” “有师父的消息了?!”苏岑晓神色大动,猛地拽住肖染岸的衣袖,表情激烈。 而旁一老一小,另加两个男男师徒皆识趣的退散到不远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他们的心却始终系于苏岑晓和肖染岸的方位。 肖染岸不慌不忙的说:“知音请莫激动,此事还不知是真是假。琵琶村的伤员也基本安顿完毕,残破的村落建筑也正在修补中。染岸趁这段时日有空隙调查,发现琵琶村前后遭遇的两次入侵其实并不是同一个门派所为,虽然目的相同——皆是为生死刃——但显然前回是幽教,上一回是冥教。幽教冥教,是邪教乃至武林中出名的两个死对头。你师父,五长老,是被冥教护法劫走的。” “劫走?师父她没死?!” “……是啊,因她是生死刃的现任主人。” 苏岑晓理了通前情,讶然道:“照这么说,千夜,就是上回安南禁林你看到的那个,解了噬魂夺走生死刃。他若将生死刃供奉呈上了,也许反倒给师父争取了许多时间。这些邪器,忠实度似乎十分的高。冥教需要师父来自愿交予……ohno!”她想到这儿发出惊呼,满脸地焦虑不安,“他们会对师父……” 见苏岑晓不忍心再说下去,肖染岸脸色沉重接道:“没错,无涯前辈可能已经生不如死了。” “不行!我必须去救她!”苏岑晓跺脚准备奔赴,却发现自己忘记千夜峰回路转间带她到达的路线,只好又问:“冥教在哪?” 肖染岸的眉角抽了抽,直起纤瘦的手指指向后方连绵的青山,莞尔道:“知音,其实也没想到你会在大诸天,真真是节省了许多时间。幽教冥教是死对头,但也是同系同根,他们,皆在这大诸天。” 啥?!!苏岑晓傻了眼。 伞佬面露不耐烦,许昱的现代化笑话和穆尽之的奚落吐槽,还有天才小厨师小朵什么的已不能转移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干脆插入两人中,催促道:“苏丫头,大诸天占地辽阔,到达友人给我传递的信息位置都还需走上个一两天呢。你能否别磨叽啦?” 要是换做以前的伞佬,他哪来这么好的脾气,早掀桌子指着鼻子痛骂式教育苏岑晓这类小辈了。得亏她,挑中个不偏不倚的好时机。伞佬已然温良。 苏岑晓连声称是,盘算了一会儿说:“伞佬,你们能否先去?我必须要去往冥教做一桩事情,你不是说浅裳被幽教所毁嘛。所以我解决完会立马去找你们的,两个地点隔得不甚远。”其实她也不知道幽教冥教隔了多远。 为鼓舞安定军心,只好扯个善意的谎言。 伞佬却打死也不干,硬要逼问苏岑晓究竟是要去冥教干嘛。苏岑晓被吵得烦,索性一股脑倒空了,这下又齐刷刷的表示不允。 但她不想再有人为她冒险、因为她受伤。这回铁了心要犟,拉着肖染岸的胳膊肘正气道:“有肖公子同行,你们真不必担心。” 可伞佬在众人皆有些松动的情况下巍然不动,心中分外担忧苏岑晓…手腕上的缺缺。 第七十八章 周折劫 最终商定的结果是穆尽之与肖染岸陪同苏岑晓一道去往冥教营救菱无涯,当然还不忘旺仔。 至于伞佬,讯息中浅裳碎布所在还需他带路,听说许昱从穆尽之那儿已学得一二本领,又考虑到小朵必须紧随于他,只得半情不愿的受穆尽之的嘱托同伞佬前往另一方向。 两路人马自此分道扬镳。 穆尽之告诉苏岑晓,自己来到大楚本就是为了保护她,这些天做的确实很不尽责。苏岑晓竟粗神经的附和道:“对对对,我还总想着大哥哥你的本领恁地如此不厉害?莫非只是个花瓶……我什么都没说。” “哈哈,”穆尽之倒笑得爽朗,忽地叹口气道:“看来是瞒不住的了。你大哥哥岂会只知这些皮毛,但是自从、不晓得你还记得否?从那回云昴郊境被毁之日起,我的功法就莫名其妙伴随着那片地域消殆大半。原因我亦不清楚,现下拥有的术力怕只有从前的十分之二三。” 苏岑晓大惊失色,“大哥哥你是在逗我吧,怎会消殆功力那么多,而且还丢失的那么匪夷所思。” “穆公子能否告诉我你的异术?” 肖染岸清越的声音夹杂进来,两人纷纷讶异抬眼,对上他那张笑意绵绵而认真的脸。穆尽之点点头,说:“穆某的异术为‘无限追踪’,分类别为追溯后世踪迹。” “如此,穆兄怕是遇上周折劫了。” 苏岑晓讶然抢问,“何为周折劫?” 肖染岸笑得温婉,客客气气地解释道:“异术虽尽有不同,但其下具有分类。按照自然水土可分风火雷电及五行术法。还有一种分法,是将穆兄此类虚无缥缈更玄妙的意念与我们真打实干的异术分隔开,例如我的笑面术,景冉的万兽语、化罡为气,都可称为‘实术’。而像穆兄这种就可以称作‘虚术’。虚术有项特殊的事宜,便是这‘周折劫’。” 穆尽之和苏岑晓两人齐齐如小鸡啄米般点头。但苏岑晓又觉得异样,朝天翻了记白果眼道:“可你还是没有说明什么叫周折劫。” 一颗豆大的汗珠悄然悬在了肖染岸的额角,他尴尬地笑,“周折劫,就是指到了恰当的时候、恰当的阶段,虚术异术师们的术力会大幅度下降,继而影响全身其他功力术法。这种情况要看机缘造化,兴许哪天身体开了窍就复原甚至进化,据说曾有不少的虚术异术师因此将原术增添辅助变为了实术,还是很厉害的那种。但是……” “但是什么?”穆尽之也有些紧张。 “但是还有可能从此停留于此阶段,功力术法永不能再恢复。谁也不能确定。穆兄无需担忧,船到桥头自然直,自己也无法左右。” 苏岑晓觉得肖染岸比自己会安慰人多了,要是她来绝对会添上句‘不恢复就不恢复嘛,大哥哥让许宝强养老送终好了”。 ……所幸,她嘴巴还没那么快速。 穆尽之看起来完全不担忧,一心只觉得解开了谜题真是分外舒爽,于是他对肖染岸的印象好了几分,眯眼笑道:“这位兄台,敢问尊姓大名?” 谁料肖染岸并不正经回答,眼睛斜睨向苏岑晓,缓缓道:“穆兄,为何你们都喊她苏姑娘?那个白发老头和小姑娘都是。你呢?喊她什么?” 苏岑晓的脸刷白,她与穆尽之对视一眼。后者给她抛了个安心的表情,说:“我叫她无桑。正如你所见,皆是我们各自发挥想象给她取的绰号罢了。” 肖染岸又露出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终于互相交换了姓名,还有家世,以及苏岑晓与他的知音箴言。 苏岑晓其实一直很疑惑,在这雾茫茫的山头选了个干劲白石坐下,问:“肖公子,你和琵琶村怎地那么交好?你不是长命谷的人么?” “长命谷自古便与琵琶村往来频繁、相互交好,这有什么奇怪的么。不过染岸是因为想学习心理医术前去赐教,渐渐耳濡目染,和乡亲们混得也挺熟。所以……”肖染岸越说到后越喑哑,低沉的嗓音似乎告示着什么。 于是乎苏岑晓和穆尽之笨拙的上前安慰,在安慰前还唠嗑了好一会儿。 旺仔从布袋里探出头来,说:“主人,缺缺在发烫!”为了保险起见,她已经让旺仔帮忙取下缺缺并放在旺仔的窝里好生看官。听到这么焦急一说,苏岑晓赶紧掏出来缺缺。 只见那周身透明光晕的链子,正中唯一的暗红色不断涌光明灭,时暗时明,像是闪烁的红绿灯。苏岑晓凑近了看,发现那颗珠子里居然显出些微血丝,很是诡异,再触及暗红色,刹那间热浪差点没把她熏死。 “缺缺,怎么了你?”她对着珠子讲话,自然是没有回应。穆尽之和肖染岸的两个头凑近,穆尽之早就表示不晓得这是个什么。而肖染岸的脸上也没什么大变色,因为在很早之前就看到她戴着这串珠子了,若是认得很早之前便该提出来。 旺仔衬着头,从那条又扩大些许的缝隙里穿出空旷悦耳的声音,“主人,我好像听见缺缺对我说,它要回去。” “回去?回哪去?” 旺仔支吾道:“它说它要回幽教。” 什么?!!三人不约而同的震惊,这串珠子是幽教的?三十六邪器中并未有记载,近些年史册记载传闻也没有听说过有这串珠子。但伞佬和小鼓的极力相争却大大说明了它的可贵。 肖染岸问苏岑晓:“知音从哪得来的这玩意?” 苏岑晓说是住在蒙城司徒府的第**也是唯一**,醒来后便扣在她手上了。问过司徒闵不是他所为,他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 难怪炽热的这么吓人,原来缺缺是感应到接近它的故里激动了。可是眼下不行,他们需前往的是冥教,不是幽教。苏岑晓抱歉的摸摸它,说:“为了师父,为了浅裳,我只能做次坏人,不好意思啦。” 经过这一幕插曲,苏岑晓三人一兽的步伐不知觉加快了许多,转眼那座安宁壮丽的宫殿出现在眼前——当然,安宁显然是假象。 第七十九章 临终交托(补更) 【某狐有话说:俺恨死无线网了!!!】冥教与幽教的相处模式十分令人匪夷所思。照说它们是邪派两大敌对势力,理应迁徙的远远地,互不干涉。但却又为何两相盘踞在这辽阔瑰丽的大诸天,天底下江湖人士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苏岑晓一行赤果果袒露于冥教门前,因为门口除了那两个大石狮,连根守卫的毛都没见着。她在此刻突兀想起来李祈烟的养父母,即景冉的亲生父母的手下,李少卿夫妇似乎已来到大诸天许久了——这桩消息还是从司徒闵他娘叫什么婉那儿听来的。 可他们究竟在哪儿呢?江湖传言曰“一入大诸天,从此地狱海”。虽说大诸天的景色全然与传说不同,可毕竟是无上邪教所在,肯定潜伏有很多未知的危险。李少卿夫妇会不会已经死了? “无桑,怎么进去?” 穆尽之开口打断了苏岑晓的浮想翩翩,她呆呆地看了眼硕大的府门和院墙,开始有些担忧,“我们尚不知道菱师父究竟被囚禁在哪?亦不知府门内有些什么布置。但是既然来了就必须闯一闯,我曾被带进去过,大致记得点路线。阿门,但愿那些机械的白衣红衣修士不在家。” 苏岑晓的但愿终于出奇的圆满了一回,他们惊险无阻的成功渡到苏岑晓上回唯一不准予走近的宫殿边。这个宫殿很奇怪,与其它处的富丽堂皇优雅不一样,周身黑沉木建造,殿体低矮,只开了两扇窗户,幽幽的探出几盏灯的影子。更奇怪的是,此宫殿没有匾额名号,只空荡荡的挂了红绸缎,随风飘舞。 门口有守卫,肖染岸很快摆平了他们。 渡到阴沉沉的宫殿内,平地上皆是台阶,原来地底才是真正的内巢。一个个金刚铁壁般的牢笼中,分别装有不同的囚犯,看到肖染岸三人,不约而同的狰狞着面目猛扑到牢杆上,瞪着眼白,嘴中或呜咽或暴躁,“他他妈给我过来……救救我……两位公子。” 这句“两位公子”分外的清冽淡然,肖染岸和苏岑晓听得很耳熟,凑到不远处的牢笼前,问那个苍梧的背影,“菱无涯前辈?师父?” 那背影上的头颅终于转过来,苏岑晓瞪大了眼,披散无形的发,寡淡的面目及肃穆的表情,还有横生皱纹和不怒自威的气质。 她激动的恨不得夹头而进,“师父!徒儿来救你了!” 菱无涯也很惊讶,但她表面却佯装镇定。带着万分的严肃,从袖中掏出生死刃走近苏岑晓,说:“为师不打算出去。你答应我好好照顾生死刃的,如今怎会又落到我手中?拿走!” 谁知穆尽之一把伸进擒住了她的手,笑笑说:“得罪了老前辈,小生也不太清楚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我以为,你为了琵琶村,为了你的关门弟子,不该逃避于此。” “……”菱无涯沉默了,苍苍白发像是被灰尘蚕食,“你知道个屁!老身很累、太累了。” 苏岑晓着急道:“师父!我知道你累,我们一起走好不好?徒儿也帮你管理琵琶村好不好?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冥教的人马会发现我们,到时候谁也走不了啊!” “所以快滚。”菱无涯冷酷地说,运功硬生生将生死刃拍到苏岑晓的掌心,隔着那道道坚固栏杆,始终没有好脸色。语毕她转身又恢复成起初盘腿冥思的修行样。 时间仿佛静止了。苏岑晓三人不知如何是好。菱无涯又猛地转头说:“无桑,你进得来吗?” 苏岑晓惊讶,点点头:“我用旺仔画圈,应该开启得了门。”说着她呼唤旺仔,依照那日云昴郊境发现血婆娑栖居的路数在菱无涯的单独牢房门虚划了几下。 “你们两个,停步,老身要单独与弟子聊聊。” 苏岑晓赶紧吐舌,让穆尽之和肖染岸驻足在牢门外望风,稍离远些。 她转头对菱无涯龇牙,“好久不见师父,你似乎清瘦了。请说吧。” 菱无涯表示懒得废话许多,只硬撑着掩盖憔悴面色,在苏岑晓耳边细声说道:“生死刃要易主十分简单,只需对它说出命定箴言就好。即‘生死存亡,受人手刃’,切记切记,永远只有这一句,不可透露。待到你临终前才可交托给他人。” 苏岑晓表示明白了,但她着实不明白菱师父为何弄得和交待遗言般,琢磨半天道:“师父,徒儿定当好生保管。可您,为何不同我出去,我真的会替你分担的。” “只是累。”菱无涯的语气带了丝疲倦,她紧绷的脸色似乎有些松懈,全是睡意惹的祸?又转而道:“无桑,你是我菱氏单传第三十八任弟子,也是唯一的,从今往后,菱氏奇医术就拜托你,很多资料你去我的屋子里,说出生死刃的箴言即可显现。快些、走!” 说着她不等苏岑晓反应,掌底生风,将她往门口推带出,然后听见牢门啪的一声关上、咔哒门锁被毁的声音。菱无涯头也没回的当起了圆寂师太。 没几分钟,苏岑晓他们才知道菱无涯是真的圆寂了。 经过全力的炮轰捶打,终于将坏掉的锁彻底地弄坏……菱无涯的牢门豁然大开。菱师父仍是一丝不动,呈现着她的意境垂发背影。苏岑晓的心中却隐隐有些害怕,不敢叫师父,不敢走近瞧,亦不敢查看个究竟。 穆尽之是三人中唯一没有纠葛的人,因此果断凑近轻声喊道菱师父,再喊前辈,接着轻轻用手拍了几下,愈发不对劲,所以他抬眼看了低头看地的两人,屏息将菱无涯的身子扳回来。之所以是扳,其是她的身子太过僵硬。 没错,这么个叙旧的当儿,菱无涯老人家已经驾鹤西去。眼睛静静闭着,嘴巴也扣合的好好地,但是三人还是震了一惊,菱无涯的七窍流出了新鲜的血液,由于她闭着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哭出血泪。 这种死法,无论如何都算不得安宁。 苏岑晓感觉喉头一腥,实在忍不住奔到牢房的角落哇的干呕起来,接着又哇的大哭起来。老天爷待她可真不薄,哈哈,给了她一个悲惨致死的师父! 旺仔后知后觉,探出头时也惊叫,眼睛似乎在蛋壳中闭上了,嚷道:“这不是菱无涯么!她死相怎这般凄惨!” 宫殿门口传来挞哒脚步声,还有熙攘的议论,各个怒气冲冲,似乎这些修士,还持有冷兵锐器——朝苏岑晓他们进发。 第八十章 一等便是一生i 那个在大楚除景冉外唯一给她关怀的人。居然就这般寂静悄然的死去了,居然当着她的面七孔流血而死。苏岑晓难以想象,菱师父她究竟受了多少苦。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婆婆,冥教竟都不放过,反而为了让她解放生死刃使劲浑身毒辣解数。就在苏岑晓三人劫狱的当天清晨,冥教派千夜送来瓶毒药,液状,一股下肚。此药会让她生不如死,并且极其想找人道破自己心中最大的秘密,名曰“致死引”。此药冥教教王寻了许久,终于从天山派偷摸摸盗来。 原本计算药发就在下午,千夜遵照教令带了人来逼问记录。却未料到苏岑晓已经抢先一步授受了箴言,也算遂菱无涯的愿。所以菱无涯纵然死相有些难堪,其实也算是含笑九泉。 苏岑晓默默无言与前来的千夜对视,眼中全无焦距,她紧握着生死刃的双手微微颤抖。 千夜的眸子一暗,见到她又惊有喜,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喜从何来。他伸手制止后边愤怒欲出的红衣修士,开口道:“请,给我。” “什么?”苏岑晓眼都未抬。 穆尽之和肖染岸很有默契的上前好几步,将苏岑晓挡在身后,虎视眈眈的瞪着千夜,大有誓死捍卫之意。 千夜的眼中闪现一丝歉意,“菱无涯既已死,请你节哀。但生死刃必须留下。” “留下?呵呵,”苏岑晓的眼眶泛红,她硬撑着打转的泪水,满脑子如同糊了浆糊,再准过头看已经倒下的师父的尸体,那般凄凉,那般孤独。她如同吃了火药般爆发,一个猛子上前攥住千夜的衣领,“什么叫留下?生死刃是琵琶村世代相守之物,我师父为了这把破刀孤苦无依地在小木屋里过了一辈子。为了真正的归属之所,她强打面子气场,不能同寻常老人般与人开心,也许她从年轻时就得如此冷冷冰冰。人们只会觉得她自命不凡,却未曾想她是怕给琵琶村招致祸端。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她在你们这遭受了多大的欺辱、禁受多少刑罚。但她一个老态龙钟的婆婆,竟也硬生生承受住了。她的一生,与其说是与这生死刃息息相关,不如说师父她是为了守护它而生。你要我将生死刃留下?留在哪?她身边吗?也未尝不可……” 众人面露诧异。肖染岸一听不妙,苏岑晓的理智有些丧失。急忙说道:“知音知音。五长老她并不是没有孤苦无依。四十多年前,她曾奉子成婚,生有一个儿子。” “啊?”苏岑晓愣住,看向肖染岸。满脸震惊,“此话当真?师父她还有后人?”可是他们怎么都不在她身边呢。 肖染岸点点头,趁机将苏岑晓拉得离千夜更远些,说:“因为你师父当时的夫君是个要上楚都考官的秀才,家中老母一心盼望他成功。谁知他成功后第一件事是来找他的儿子,自己并未出现,而是派人接走说是刚考上状元为避嫌等过几日再来接你师父。于是,这一等便是一生了。” 这不是变相的大楚版陈世美么。苏岑晓又惊又气,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这种惊天大变故才害的师父她老人家变成这般孤僻性子,她兴许是爱怕了。苏岑晓现在突然不想放弃生死刃,直想帮师父揪出那个负心汉,找到她现在那个大约有四十多岁的儿子,然后再来血洗冥教。这样的决定准没错。 她觉得应该再问清楚些。“肖公子,多谢。你既然知道这么多,那这些年来可曾帮助我师父去楚都调查过?你经常往来于景冉府上,想必也打探到不少官宦内幕了吧。” 肖染岸的笑僵在嘴边,有些吞吞吐吐的遮掩说不,但看到苏岑晓聪明的瞪他那副模样,知道是瞒不过了。没办法,为了保住生死刃,他只好供出,“知音,请你务必淡定。其实我已然知道你师父的相公是谁,还有她的孩子。其实她的儿子就是……你爹。” 啊?!!苏岑晓和穆尽之差点没摔倒。 苏岑晓的神色激动,说:“我爹?我哪个爹?” “亲生的、当今太傅。”肖染岸的嘴角尴尬地抽了抽。 “这么说来……”苏岑晓恍然大悟,这样一来景氏太傅的开山始祖景尚便是菱师父的老公了?怎么觉得那么别扭,她又忽然想起一茬事。被小鼓那个汉奸绑架前,还未遇到伞佬时,苏岑晓被梓儿拦住,说让她务必去趟太傅府,太傅的母亲十分想见她。她又疑惑了,“可是太傅他老娘还在世啊,活得好好地。师父被扣押得死死地,也不存在什么一人分饰两角的可能啊。” 肖染岸汗颜,直觉知音的联想能力不减当年,他解释道:“这个老祖母,是你爹的继母,也就是景尚的第二个妻子。不过他毕生也只娶过两个,包括你师父在内。这点我也不很理解。据说这任妻子还是当朝的郡主,奉旨成婚的。所以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景尚究竟在想些什么?如今他人已作古,我们也无从知晓。” 话音刚落,利箭如冰雹般密密麻麻朝牢内三人射来。穆尽之和肖染岸掏出武器规避不及,只见千夜并不动手,退到一边若有所思的盯着三人,谁也不知道谁在想什么。 眼下情势万分危急,因为他们三人算是被围堵在菱无涯的牢房内,出口被若干面目狰狞的修士拥挤得水泄不通,他们没脑子,这套路分明是唯一有脑子的千夜下达的。 苏岑晓感觉腰间有东西戳她,见是旺仔探出了头,旺仔细声让她将它放在四壁的角落里,它山人自有妙计。苏岑晓忽然想起来旺仔的妙用是多么神奇。她大喜,一边用依仗生死刃的保护一边慢慢踱步将旺仔放置好。 刚刚放在角落上,旺仔的黑缝隙中就散发出强烈的光芒,只见那光芒分为两束,分别朝牢房的左右两侧沿着墙壁边线条勾勒,倏尔便框成了方块,再下一秒,光芒向上聚拢,整个牢房仿若光状水立方。偌大的冥宫为之震颤,刹那间,整个牢房迸射震裂开。呈现在亮堂堂的天幕下。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其他犯人,因为他们的牢门皆被震开了。 ps: 感谢大家支持~!!某狐历经千辛万苦(说的矫情些哈哈哈)终于上架了,今天事情有点多,因为运动会所以耽误到现在,希望大家原谅~至于正式的感谢名单我会尽快鼓捣出来的!其实今天的文码的我好生激动的说,算是很久以来最满意的一回了!也希望你们满意!谢谢~ 第八十一章 阴阳互通,各得其所(二更) 此时的冥教,原本暗无天日的地下牢狱中。 千夜的嘴巴是个小小的“o”型。 若干红衣修士的嘴巴是个“o”型。 苏岑晓三人的嘴巴张得简直不能再大了,是个逆天的“o”型。 想想看,连千夜这样的万年面瘫,都露出了万年难得一见的惊色。冥教众人伫立了半晌,随后马不停蹄地朝这边奔驰来。 只剩肇事者旺仔,无辜地在黑暗里看着人们,又十分理智的呼唤它的主人:“咱们快些走啊!不一会儿人全来啦!” 这样喊了数十遍,苏岑晓才终于合拢那张嘴巴。呆呆地拉扯了穆尽之和肖染岸,三人拽住一兽一器一尸体,飞也似的逃离现场。 千夜的眸子闪过一丝亮光,直到冥教其他人马赶来时,方才摆动几下手指,那些石化的机械修士们清醒过来,惊疑了一秒,又面露暴怒之色,愤然朝苏岑晓几人的方向追击而去。 在苏岑晓还是六岁稚儿的时候,她老妈时常抱着她去公园看老太太们扭广场舞,还有些打太极拳的老爷们。 老妈郑重地说:“这叫阴阳互通,各得其所。” 苏岑晓哪里知道什么阴呀阳呀的,她抬起小脸瓜子,丹凤眼带丝娇俏,说:“老妈,我要吃雪糕!” “雪糕?好!老妈带你去买阴阳互通的雪糕去!” 直到n年后,对这段印象极其深刻,苏岑晓会哭笑不得的琢磨半晌,如此奇葩的老妈究竟是怎地让那么追求科学的理性研究者爱上她的?常人怕是唯恐被影响、躲避不迭吧。 可直到今日,看到被肖染岸拖抱着地、临时闯入搜刮了条被单包裹着的菱师父。想起她那张布满沧桑的脸蛋、想起她那随风孤立的寥落身影,想起她独自等待的四十来年。苏岑晓在伤心杂糅间,恍然悟得了阴阳互通,各得其所的含义。 每个人出世来都只有一半,另一半却在享受着自己的生活,各得其所。终究求不来互通。 苏岑晓知道目前自己的想法有些悲观,可是直到逃出冥宫,一路呼吸着敞快的空气,奔跑到竹林溪涧间,她的抑郁仍是无处发泄,身旁的大哥哥和肖染岸哪能体会到她的悲伤,只得默默陪伴,一路无言。 溪流间掩映着她憔悴的面容,不施粉黛的脸色更加惨淡。粼粼微波在黄昏下照射出几万重红橙的色彩,从未想过。夕阳也会有这样的黯然无光的时刻。苏岑晓以前不知为何。照说菱师父对她恩惠纵然众多。但两人其实只有两面之缘,为什么自己对她总是饱含歉意总是殷勤牵挂?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因为她在前世就亏欠了菱师父,李祈烟的爷爷是个负心汉,这样的苦果种下须要有人偿还。而苏岑晓愿意替她偿还。可是,为何上帝还是召唤回一个无辜亡灵?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她抬头张望四周,发现此处鸟鸣兽语,相看两不厌,青黛翠竹,很是个清幽之所,看到这里,似乎就看到了菱师父的小屋。苏岑晓想,师父在琵琶村肩负了太多。正如她自己所说的“累”,苏岑晓不想她死后还安居在那么不舒服的地方。 苏岑晓猛然抬头,示意穆尽之和肖染岸帮忙,“大哥哥,肖公子。我们将师父安顿在这吧,依林傍水,她会高兴的。” 肖染岸本还有异议,但穆尽之皱皱眉头朝他使了个眼色,他只好作罢,想着日后有机会再送五长老回琵琶村。一切收拾停当,天色渐晚,最后抹晚霞也消失了,肖染岸问:“知音,去汇合伞佬么?穆兄已然置放了最后一只纸人,应该找得到。” “太晚了,我们有地方可休息吗?”穆尽之却插言提问。 肖染岸莞尔道:“不必担忧,我长命谷人常年勘查,在冥幽教交界处悄悄打造了一处低矮地下客栈,平时就容纳各方异士居住,不过前提得找的到才行。”说到最后时他狡黠一笑。 穆尽之点点头,苏岑晓却一声不吭。只在菱无涯的墓前长跪,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开口:“多谢你们,请去休息吧。我今晚要留在这里为师父守夜,生死刃有劳大哥哥带走。” “不行!” “不行!” 这回一致的脱口而出,他们实在讶然。穆尽之摇头欲扶起她,说:“无桑丫头,这是大诸天,危险诸多,冥教的人还在找我们,实在不必也不能守夜。” “旺仔,”苏岑晓垂头丧气的唤了声。旺仔从墓前的土堆上滚下来,声音也有几丝忧伤,“旺仔会保护好主人的。”说着不等两人反驳,就翩翩然包围着水塘连同坟墓这块的地面圈起来一个规整的圆,土地划痕,倏尔间笼罩成一个淡紫色光辉的半圆形完整结界。 做好了结界,旺仔的情绪又有些高涨了,“这可是新技能,初次展示,见笑了。” 穆尽之和肖染岸对视一眼,穆尽之还是放心不下,准备劝诫时又被肖染岸给拦住,他的脸色出奇地庄重,认真地说:“随她去吧,不然这会是个阴影。” 明显肖染岸这个活了两百多年的人更加懂得人的心境变化,他也十分淡然的看生死刃交付给穆尽之,反而像是保姆般照应着周折劫中的穆尽之,笑意重返唇角。 待穆尽之的一步三回头消失,苏岑晓终是彻底号啕起来,只余旺仔一个异兽蛋,蹭蹭她的手背,苏岑晓低头看一眼,轻轻搂住了它,哭得更加凶猛。 这时候,旁边的小水塘突然也泛起光芒,是淡红色的光辉,柔和甜美,苏岑晓原本注意不到这些,但手腕上的缺缺突然亮起来了,暗红色的那颗也泛起光 ,她诧异的止住泪。缺缺射出一道光芒同水塘遥相呼应。苏岑晓趔趄着奔到水塘边,水中褶皱泛滥。突兀现出一张蒙蓝布的脸。那张脸,如梦似幻,那张脸,她永生也不会忘。纵然只能看见一双美轮美奂的眼睛。 苏岑晓失声,捂住嘴,“景……胥?” ps: 今日为庆祝~特意二更啦啦啦,感谢。 求粉红!求订阅! 第八十二章 鹜堤古城(一) 她全都记起来了,在那样的水雾弥漫下,四周平静祥和的竹林和坟墓全都悄然看着苏岑晓像个疯子似的抓乱一头长发。 和胥离开鼎山派的那天清晨,阳光甚好。 葱葱郁郁的茂密枝桠挂满了深秋的果实,一路折射着美丽的阳光,溪流自沟渠间呼啸而过,整个平日肃穆仙雾缭绕的鼎山此刻显得平易近人了好几分。 他们要去的地方叫鹜堤古城。本来只有一件事,胥动用“无限追踪”的的人家有婚宴邀请他,顺便除妖扫瘴。但是去鼎山女掌门那一趟,就又得知多了件事,找到异兽小睿。苏岑晓也不知道胥有多少心思加挂在这件事上。 天晓得她的心情是多么的美妙。 虽然亦是为了景旭和回家来帮衬着胥,但此期间一两月,终于可以好好地略微放下心,尤其还同他去赴婚宴,想想就激动,大楚的婚宴,不知道和现代的有怎样的天差地别。 胥回答了她,“我也是第一次参加。” “啊,怎么可能。” “真的。” “其实也有可能,你不是失了记忆嘛。不过……你怎的好端端想去呢?” 旺仔插嘴道:“我知道我知道!胥师兄是想成亲了!” 苏岑晓瞟瞟腰间冒出来那枚完整无缝隙的蛋,轻敲了敲,没好气地说:“别瞎说。像他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能成个屁亲啊。” 旺仔委屈的重新憋回去。胥的嘴角却抽动了几下,“为何我不能成亲?” “啊?咳咳,”苏岑晓自知失言,只好讪笑,斟酌道:“你想啊,你从雨神亭降生,一出生就那么大岁数,简直比哪吒还哪吒。知基础伦常却又不识字,咦,那你一直是怎么云游的?作为一个文盲来说确不易……” 胥不自觉瞄向她的腰际。说:“我也有异兽的。小睿它博古通今,什么字都认得。” “哦、原来如此。” 接着苏岑晓埋头赶路,时不时与地上的落叶来个亲密互动。胥的声音却又幽幽飘进耳朵,“你还没有说完,为何我不能成亲?” 苏岑晓差点被落叶绊倒,惊诧的觉得胥和某个人好像,从前她叫欧巴时似乎也这么揪着不放,突兀问一句吓死人不偿命过。 她继续补充,“由于你的特殊身世,给你的靠谱性也降低了好多分。而且你长得还这么逆天的好看。当你女朋友都是很亚历山大的!更何况成亲?你媳妇不得被人整死?” 胥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居然真被糊弄过去。点点说也是。 之前有讲明,他们的旅程总共五日。去一日回需一日。所以苏岑晓觉得什么都好,就是路程耗时过长,口中直叽歪说若是古代有动车就更好了。 这时候已然离开鼎山。到达蒙城的郊境。这时候胥终于听清了苏岑晓嘴里的嘟哝。感兴趣地问:“什么动车?” 苏岑晓猛地将她的包裹往后面一撩,“没、没啥。” 说完胥就不回应了,但苏岑晓却嫌气氛尴尬,又要死不活得来了一句:“说了你也不懂。” 胥疑惑道:“为何?” “你还真像个好奇宝宝啊……” “什么宝宝?” 苏岑晓感到自己的一个头两个大,她也没想到看似腹黑强势的胥会是这般的、天真烂漫?到现在她已经习惯胥那机械不带起伏的声音了,但她还是不太敢注视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低着头道:“我的意思是、哎呀。动车是种比马车轿輦什么要快好多倍的车子,好奇宝宝是指你这种啥也不懂偏偏啥也要问个究竟的人。” “哦。”胥只回答一个字,就转头目不斜视的赶路。面无表情,看起来有丝不对劲。 苏岑晓小心翼翼的看他的肩周,不敢抬头,问:“你咋啦?” 问了两三声无回应之时,胥却猛然竖起手指扳转她的下巴。眼睛直逼视着她。那指腹的温度依然凉凉的,苏岑晓被牵制的不得动弹,幸而是在荒郊野岭。旺仔羞怯怯的又缩回了头,很懂得人情世故。 “干嘛啊,”苏岑晓的下巴被摁的有些痛,无奈力气怎大得过胥。 胥迫使她脸颊端正,眼神也对上,霎时四目相对,苏岑晓的厚脸皮居然飞快的红了。胥那梦幻的双眸终于泛起一丝笑意,“原来是怕羞,才从来不敢与我对视,也不敢看我。” 苏岑晓的瞳仁迅速瞪大,力气也仿佛大了,一把打掉胥的爪子,朝他吐吐舌头,又翻了个大大的白果眼,说:“鬼才怕你,老妈教导过我不要和没礼貌的人讲话!白白。” 说完她便转身径直向前走去,满脸通红,尽是娇羞,是她自己从不曾想过的小女人状态,只被腰间的旺仔瞧了去。 身后的绝美公子愣了愣,唇角也染上自己不曾留意的宠溺笑容。 胥的脑子里有什么在轰鸣,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若是知道便也醒了。可“惜清澈沐风飘忽来,纵不见也不可触”。 行了半日,两人已是又累又饿。 正好,到达古城前的最后人烟稠密处。一座小城,名曰“行者”,是类似服务站的地方,许多行者旅客遍布整座小城。这倒也真是弥濛世界的特色。 寻觅到酒楼前,胥突然僵住了。 苏岑晓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酒楼对面的一处雅居,高高阁楼竹窗外,本是晾晒衣服的栏杆上——挂着一只鹿角——正好岔开在其上,不需任何辅助。 那只鹿角和放在苏岑晓房门口的不一样,更洁净,没有血污。可是它们的形状色彩却出奇的相似。 胥的眉间涌起阴云,他不顾人来人往,赫然施展轻功去拿鹿角。他就像只凌空黑燕。 路人们纷纷驻足停留议论,其实他们本见过许多大场面皆是旅人,但由于胥的身姿着实英伟不凡,长相也着实惊为天人,一时交通堵塞。苏岑晓的周围瞬间增添了百八十个观众,她被簇拥得呼吸有些困难。不对,岂止是困难,她直接晕了过去。倒下前一秒,苏岑晓还在想:终于,她也被绑架了一回。 肚子饿的咕咕叫,于是苏岑晓禁受不住,被饿醒了。睁眼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找吃的。幸好,她在间设施齐全的房间里,屋中央的桌上正摆着蔬果甜点。 “我靠,早知道绑架这么好多绑几次也无妨啊!” 若是她知道第二回绑架的遭遇是那般的状况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 正当苏岑晓囫囵吞枣般、不亦乐乎的吃着时,门毫无悬念的被人打开了。苏岑晓赶紧吞下肚,抹抹嘴巴,龇牙道:“你好啊。” 来人她不认识,这个招呼打对了。 女子后边跟着两个男的,长得也很是秀色可餐。那女子二十左右,说出的话语不似外表那般纯良,“哼,挺有精神啊。不需要我大动干戈叫醒了。姑娘,送你个礼物要不要?” “啥子?”苏岑晓继续啃龙须酥。 “呵呵,”女子冷笑一声,扣个响指,后边的男子便低眉敛首的上前来,恭敬走到苏岑晓面前。还未等苏岑晓反应过来,门吱呀一声合上了,女子的声音从门口遥远的传来,“哈哈哈,他们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公子’哦,好好伺候着。也请姑娘好好享受。” 门外爆发出一连串淫荡的笑声,女子的脚步声也渐行渐远了。苏岑晓微觉不妙,伸手掏旺仔,却发现布袋空了。她只好真诚的捧着果盘道:“大家饿了吧,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我们再好好聊个天?” 两个花样男子缓缓抬起头注视着她,眼神如狼似虎,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好吧,”苏岑晓一步步退向门口,却发现推不开,该死的,那女人锁住了门栓。转眼间,其中一个男子已经走到面前,妩媚妖娆的对她笑。苏岑晓看得隐隐想吐。 待胥来时,已是夕阳西下。他将那女子揍了个半死,顺带询问清楚小睿和苏岑晓所在。胥攥着旺仔一步步朝关押苏岑晓的房间走来,满头的煞气,犹如从地狱复活的死神。 “啪”地门被大力推开。 胥的挥拳姿势愣在了半空,屋内的三人也愣愣的看向他——苏岑晓坐在床沿边,其余两个公子痛哭流涕,从椅上捂脸跪伏地。 这是啥子情况?胥真真被弄得如同丈二的和尚般,那女子不是说特地从妓院招来两个妓男来破苏岑晓的处么?怎会是这样子哭爹喊娘的模样? 苏岑晓清了清嗓子,摸着后脑勺说:”那啥,胥,你要不要过来加入,听听我说教?“ “说教?” “嗯嗯,要么你站着听也行。” 胥才不乐意听她说教,废话啰嗦。但他是真想知道那两个男妓是怎么回事,于是就站到一旁听下文。 苏岑晓正襟危坐,继续对男妓们说:“你看,我都给你们疏通了哈,仔细想想这前因后果的,其实老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有得必有失,虽然付出不一定有收获,但是不付出是绝对没收获的……” ps: 求粉红!求订阅!各种求!~~ 第八十三章 鹜堤古城(二) “慢着慢着,我晓得你们要说自己付出了许多许多,可这就属于压根没神马收获呀。作为一名响当当的男子汉,你要懂得靠自己的双手,自己的胸肌和力量却保护别人、去挣钱、去过日子,当然还要有一定的头脑。诶你们两说说,你们是不是脑子不好才来干这个啊?” 两个男妓面面相觑,眼里的泪碎成花砸下眼眶,忿然摇头。 苏岑晓看得好笑,站直身子接住蹦跳过来的异兽蛋,将它重新收入布袋,感叹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事了。”她又抬头,朝胥轻飘飘的说了声谢谢。 胥终于看明白这一出是闹哪样,也终于发现不能小瞧眼前这个清秀的姑娘,她的内心简直是个嶙峋而广袤的海底,不可洞见不可预知。 自此,弥濛世界又少了两个相当不错的男妓。苏岑晓引以为荣。 胥带她出门,掏出两个鹿角合在一块,说:“他们似乎是追杀书信中那个景冉的,但是也同那个怪圣女一样弄错了人。我不是景冉,他们不信。我只好与他们争斗,所以才这么晚……” “打住,你掏出鹿角就是为了同我解释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不是。” “小睿在哪儿?” 苏岑晓的心思其实也着实敏锐,对胥的事态发展经历竟全数猜出,他微微讶异,说:“那女子告诉了我,但不一定是真的。她说小睿就关押在‘行者’镇上,暗影流觞。” “什么暗影流觞?” “我也不清楚,还未得到答案她便咬舌自尽了。”胥皱眉,逮到一个背包的和尚问:“请问,你知道暗影流觞是什么吗?” 和尚直道阿弥陀佛,却按捺不下满脸的惊慌,连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便飞也似的逃窜走。 苏岑晓和胥两两对视,发觉不对劲。 接下来连拦住七八十个人都没得出答案,而且一听到暗影流觞这四个字的反应皆是铁青着面色。满是惊恐的样子。就这样鬼才信他们不知道咧。可是苏岑晓只能骂骂娘,再这样弄下去天都深黑了。 终于苍天不负苦心人。某个贼眉鼠眼的情报局老板在胥抛出两三样珍宝及道学秘籍都无动于衷,却在苏岑晓试着用药物交换时终于开口,轻悄悄地耳语:“客官。‘暗影流觞’可是整个行者镇人尽皆知却不能提的要所啊,原因是镇主下令大家禁言,凡多提者便挖眼拔舌。” “那你为何肯告诉我们?就为这一颗太虚丹?”苏岑晓已经将药品中号称最珍贵的绝版拿出来,没想到一拿出来就有人要了。传说太虚丹有潜入梦境,换魂夺命的妙用。 那老板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笑道:“非礼勿打听。总之我要这珠子也是为了保命,不然会更惨。” 胥问道:“‘暗影流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其实它原本啥也不是。只因为关了个万年妖兽投胎的灵种。所以被大范围的阻隔起来。还日夜派精兵把守。从前有人不识相靠近过暗影流觞,据说听到阵阵美妙的歌声,如同流觞曲水,再看见无数暗影。那人便活生生化作了灰烬。很是可怖。客官们若真要去那得小心注意了。”老板想想,又添了句:“此去往十里路,右转,过一个窄巷,便是暗影流觞。客官们,保重,我去也!” 话音刚落,老板抽身而走,趁苏岑晓愣神的功夫拿走横档上摆的那瓶药丸。进了不远处自家的店铺,卷闸门一拉将世人挡在门外。 “诶诶!这就完啦?别跑啊,”苏岑晓回神,去拍门,结果纹丝不动。胥沉闷闷道:“别敲了,这门加了符咒保护。开不了。” “啊?”苏岑晓愣了,又转眼投向渺茫的夜色和老板指的方向,想起来初衷说:“可是明天便是婚宴开始,我们怕是赶不及了……” 胥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拽住她的手,凌空一跃,又像只黑燕般飞旋。整个行者镇尽收眼底,嘶嘶的风声柔和的响在耳边,他用机械的声音说:“不能失信于人。先去婚宴,再来找小睿。” 苏岑晓又愣了,他难道真不怕小睿出事吗?再怎样不能失信于人也不至于将自己异兽的生死弃之不顾吧。到鹜堤古城是吃喝玩乐,到暗影流觞恐怕是打打杀杀的事,胥居然如此的贪生怕死?还是说,他在为赴死作践行? 这么一想不得了,苏岑晓干脆不多想,赶紧甩甩头将诸多念头抛掷脑后。现在只考虑一件事,轻攥着腰间的旺仔,千万别让它掉落。 鹜堤古城果然是座古城。请原谅这么苍白的形容,因为这确实是苏岑晓当时的想法。她从第一眼看到那层层低矮的黑璃角,还有青石黛瓦,涟漪动荡的小桥流水,更多的却是巍峨的河流山石。这是座变相的凤凰古城么? 可惜天色太暗,苏岑晓忍不住喟叹道:我没在对的时辰遇见你,却在错误的时辰看到更加美丽的你。这时候胥终于也忍不住说:“你脑袋被风吹傻了?” 那户人家究竟让胥追踪了什么?苏岑晓着实很好奇。所以当他们刚到达目的地时,她十分爽快的问:“啊,你们家丢了谁?” 人家的脸色自然就变得十分难看。从家长们的后面走出来一对青年男女,男的伟岸英俊,女的玲珑可爱。苏岑晓为了弥补自己的失礼,赶紧道:“啊,着实是一对父女恋璧人啊!” 男的看看只及自己腰际的女子,丝毫不在意,温柔地笑笑:“我和碧柔多谢姑娘抬举了。胥公子,这位是?” 胥的心理一直很强大,他趁机搂住苏岑晓,客气笑道:“是我的媳妇,叫,叫,你究竟叫李祈烟还是苏岑晓啊?” 苏岑晓一屁股真的摔倒在地了。她捏捏自己的脸蛋看是不是在做梦,结果不疼却有触觉,她又大力捏捏胥伸向要扶她起来的手臂,真的很大力。胥笑得愈发带有宠溺,重新将苏岑晓笼入怀中,顺便拉下她还掐着的手,说:“不好意思,长孙公子,她比较搞怪。” 长孙和碧柔滴着冷汗连声称是,他们也都看出来了。这个姑娘不止搞怪,也古怪得很。不过胥公子对她也真不像是假的。 跟随他们归房的路上,胥戳戳苏岑晓,小声说:“你究竟叫什么?” 苏岑晓咬着牙切着齿,小声道:“你管我叫什么!谁是你媳妇了,你可有问过我?” “问你什么?我只问你叫什么。” “噢买尬,你还只问我叫什么,我什么时候是你媳妇了我怎么不知道?!”苏岑晓感觉自己憋着嗓子快喘不过气来。 胥反倒奇怪,“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可关键是我之前啊,之前完全不知情啊!” “哦,那又何妨?” 苏岑晓感觉一股气血涌上心头,快要爆裂开,“你真想一掌拍死你,你说何妨?!我不承……唔,” 突兀的,眼前暗下来,嘴唇上被柔软的东西覆盖,凉凉的直入五脏六腑,苏岑晓看着那个笑意盎然的绝世美男,整个人像是被夺了初吻般石化了石化了石化了…… 天杀的!前后左右还有人呢!苏岑晓反而镇定的环顾左右,却发现长孙和碧柔转头窃窃偷笑,而周围的仆人们则更害羞的表示“非礼勿视”,纷纷垂头,笑意隐约可见。 而罪魁祸首的胥呢?他并未溜之大吉,反倒饶有兴趣的垂下眸子看她,直到苏岑晓再度脸红,又急又气又不敢对视。胥貌似觉得这样的苏岑晓很可爱,于是他真就说了出来,“你挺可爱的。” “啊,我受不了啦!”苏岑晓终于爆发,一记猛踢,顺带句,“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我走的是御姐路线好吗!” 底下人掩笑掩得都快岔气了,眼睁睁看着这一男一女失了分寸在人前嬉闹追逐,其实心中万分艳羡。月光下,长孙遣退了下人,依然无比温柔的看着碧柔,说:“明日,你便是我的新娘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碧柔有些羞涩,想起什么惊呼道:“不对不对,我们还没有成亲,而且成亲前几天是大忌见面的。哎,你我怎么都给忘了!” “错啦,”长孙刮刮她的鼻子,说:“是你忘了,我可没忘。而且明晚,得委屈你了。我们的计划还是得照常进行。” 碧柔闻言幸福的点点头,说:“可你怎么这么鲁莽,老人家们说的准没错。” “我们都见过啦,怕什么,有我在。” “嗯。反正明晚注定也睡不得好觉,这两个人真是好演技。关键是胥公子对不?果真他不能存活?……可他长得那么美……太可惜了。” 天底下哪个男人听到自己的爱人说这样花痴的话不生气——长孙肯定不是男人,他依然带笑,“死便死吧。这是他的命数,那样的美丽面皮从哪儿来便回哪儿去吧。我好不容易寻你回来,必须保你平安,保我们全家平安。” 月光下,那一对爱人紧紧相拥,萦绕着他们的,是肉眼不可见的微小的尘屑。而另一方的两个身影,使得他们的眼眸更加灼灼其华。 ps: 感谢支持~谢谢大家。 第八十四章 前世恋人 之后苏岑晓从胥那儿死缠烂打始开来,终是知晓了长孙与碧柔这对如胶似漆恋人的故事起因、发展以及经过。 说来话长,胥长话短说。 孩提的年纪,鹜堤古城的长孙府时常笙歌起舞,大肆奢侈铺张。原因全全是长孙的爹爹生性骄纵,十分自傲,又好色。所以一时间又新纳了好几房姨太,并收了舞女作小妾。碧柔的母亲正是那几个舞女小妾其中一个,但碧柔并不是长孙他爹的女儿。确切地讲,碧柔与长孙无半点血缘之亲。 那碧柔是谁的孩子呢?碧柔的娘是个小有名气的骚媚舞姬,她欠下的风流债可不比长孙少。大约五六岁时碧柔曾追问过她娘,“娘,长孙大人不是我爹吗?” “不是啊,”她娘正在精心描唇,描出妖艳的鲜血红。她淡淡瞟碧柔一眼,说:“你爹也许是姓赵的,也许是姓吴的。鬼记得那么多。哎,长孙大人待我们不薄,你且将他放在比爹爹要高得多的位置。过来,娘也给你画个唇。” 碧柔低着头闪躲她娘伸过来涂得跟妖魔似的手,说:“我不要。” 她娘也不逼她,只媚声问,”好吧,你说我今日是抹淡绿色烟熏得好还是淡紫色?” 说这话时她娘已转过头来,石灰墙般擦了厚粉的脸上两个大黑窟窿显得空洞无比。但是那眼神很犀利,碧柔有些怕了,就随意答道:“淡绿色。” “可是长孙大人五天前来时说他喜欢紫色呀。” 碧柔注视着那两个黑黢黢的眼瞳,柔声道:“还是淡紫好看些,娘。” 从那以后碧柔再也不问诸如我爹爹是谁此类愚蠢的问题。就好比让她娘一天不化妆般不可能知道答案。 长孙公子长碧柔三岁,家族基因遗传生得一表人才,同时人高马大鹤立鸡群。他真是太高了。碧柔又比较娇小,随着年龄增添,她愈发觉得站他身边很是尴尬。好似他们两的身份地位般,一个高高在上,另一个贫贱侏儒。 但是在那些幼稚天真的岁月里。始终是长孙公子陪着她。长孙家有好多孩子,大多都不喜欢她。只有这个排行老二的长孙公子对碧柔极其不一般,婴孩时就喜欢冲她咯咯的笑。 后来长孙终于在碧柔十八岁的时候告诉了她原因,“你我的前世,是对深情伉俪。但因男女皆英武为守关大将,在大楚和齐国的陆沧之战中,我战死沙场。冥界不准等待驻足,我便来这尘世等你。可为何让我等了三年?为何?” 他说的三年是指比她早出生的三年吗?碧柔的眼中不知为何氤氲了湿漉漉雾气,她讶异地揉眼睛,有些抱歉的说:“我不知道啊。长孙哥哥。碧柔真的不知道。什么前世今生的。我记不起来。” “应是喝了那碗汤的缘故。”其实长孙公子通过这些天的观察已然确定她不记得。但他的脸色还是微露郁闷,喃喃道:“为何啊,为何,你会喝下那碗汤……” 他陷入忧伤徘徊揣测中。没有看见他的碧柔,眸子里闪动不明光亮,像随着天光,悠远漫长。 这天,碧柔终是露陷了。 她精心描绘了一副画像,委托下人带去印刷出几十份,然后大肆张贴,几乎遍布整个鹜堤古城。这桩事先是被长孙大人知道了,他觉得滑稽或是有失颜面。严肃地训斥道:“你是谁的女儿?怎地做出如此伤风败俗有辱家门的事情!” 碧柔苦涩一笑,她娘早就人老珠黄,现在每天都对着镜子发呆抽风,不亦乐乎。都这样子了,作为孝女她决定不让娘亲更丢脸。便直直望着长孙大人,说:“我是您的女儿?怎么?您不记得了?” 当时堂前堂后端坐着一大堆娇妻姨太小妾,连老管家都在。长孙大人是最爱面子的人,脸色当即难堪。尴尬又假意洒脱道:“那我也不能放过你。说,那画像上人是谁?” 有姨太太质疑了,她们整日在后院斗心机足不出户的,没见过这张贴得满城沸沸扬扬的描摹像,她们要先见识一下。 于是画像被拿来。 簌地抖开,呈现一张男子的面容。 后方坐着的长孙公子心头也一抖,他汹涌起怒气。这个男子不是他,他也未曾见过。碧柔找他做什么? 那男子面容姣好,笑意缱绻。碧柔看定画中人,也跟着痴痴的笑了。 “画中人是谁?!”一声暴躁的质问从后方蹦来,众人皆讶然的看向无法自控的长孙公子。 碧柔的眼帘又垂下来,“他叫袭折,常在我梦中出现。” “胡说,你梦中不可能有别人!” “对,我是在胡说……”碧柔居然承认了,抬眼隔着重重人头与他对峙,眼神看向画卷时又柔软下来,“前世的所有我都还记得。对不起,骗了你。但是你死后那三年可知我究竟怎么过的、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他,帮我照顾孩子,帮我买菜做饭,帮我挡雨遮阳……整整三年。他不离不弃,我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他待我比你待我更好。知道为什么三年后我死了吗?因为有妖物吃了我的孩子!他为了替我报仇,自此一去不复返。我找到他随身携带的玉佩,上面有血……于是我就*了。但我发誓,一定要记得他。等到来生,他也轮回了,我们再叙前缘。可我弄错了,这是鹜堤古城,不是安南镇。袭折与我最后三年,皆是在安南镇啊!为什么这两个地方要那么相像……” 这一顿话说完,碧柔感觉气都快没了。 而在场众人呢?她扫视,哎呀,气倒没得比她还快,有几个姨太太直推胸脯缓气,旁边相扶的丫鬟汗珠如雨下。长孙大人还算淡定,只是仍在石化状态。 长孙公子显得正常多了。 他舒了一口气,背过身不再看她,慢慢说:“你去找他吧。” 碧柔当然惊讶,但这时候的她更多的是无比欣喜。她不知道安南镇等待着她的是什么,所以这值得欣喜。 长孙大人居然也大发善心打赏给碧柔一匹马,外加一包裹的银两,够她一个女儿家路上吃喝的。碧柔从未觉得阳光那么明媚过。 安南镇的阳光自然更好。 碧柔几经打听便知道了袭折所在,她虽微觉讶异,但还是想见到面再说,兴许只是同名又长得像而已。哪会有那样的巧合?碧柔只是希望自己更惊喜些。 彼时,袭折还在各个河口勘查外来户籍,丝毫不漏,但是他的态度非常友好,温润礼貌,时常面带微笑。但是船家们知道,当那抹笑再多弯个弧度的时候,便有人要死翘翘了。 江南水墨镇,白衣水墨人。 袭折费解的看了半天眼前的女子,终于想起来,“哦,你是那个被蛇妖吃了三岁孩子的母亲。哦不,后世。” 碧柔的眼眸里染上闪闪晶莹,她喜极而泣,一下子毫不矜持的扑上去,“太好了!是你,你还记得我。真的是你?” 袭折无奈的拉扯开她,对旁边取笑的船家们阴测测一笑,船家们就又接着干手中的活了。他说:“你说的一丝不漏,我又怎会不记得?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你还好吗?”她急急地问他。 袭折又将她的爪子拉下,悠然笑道:“凑合。你呢,”边说这话他边注意着四面水船货物的行情。 碧柔高兴得蹿起来,“当然好!你看,我转世投了胎,没了儿子不是已婚妇人。我也才十八岁!你觉得好不好?” 袭折愣了一愣,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好不好。” 看到他手里的账本,那只细腻白皙的手正执笔记录了许多巨细。碧柔还是很高兴,虽然她也隐隐觉得不对劲。等他记完这页,她才说:“我还没嫁人,所以我能嫁给你了呀。” “扑通”一声,袭折没稳住身子,直接栽进了古桥下的漫漫河水。接着响起此起彼伏的船家惊慌叫声,碧柔不识水,正苦恼时却听得流水哗啦作响,水花溅起老高,那清澈的河水中窜出来一个公子的脑袋,他的长发湿哒哒的紧贴面颊。袭折朝众人施施然一笑,不紧不慢的游上了岸。 日近黄昏,一竹楼。 碧柔有些紧张的喝了口茶,看着对面那优哉游哉的白衣公子,问:“那个,袭折,你可知……当日吞食我孩子的妖兽,现今在何方?有没有被制服?” 袭折明白她是要打听具体的情形,想了想,说:“当日正好满三年,我与它相斗半晌不分胜负。那孽畜还害得我将玉佩给弄丢了……” “那玉佩……被我拾到了。只可惜我已转生带不得东西,不然……那玉佩对你很重要吧?” “啊?哦,其实还好,毕竟是从路边摊随手买来一直忘记换新的了。” “……” 袭折清了清嗓子,继续讲明,道:“最终我没力气,不与它揪斗。它也遁走,直到今日,再也未见,不知在何方。” 第八十五章 惊心动魄的婚礼 “不知在何方……”碧柔喃喃重复,盯了他一会儿,“袭折,你为何半丝未老?” “咦,我没有同你说吗?我是异术师,异术是笑面术。比之其它更为驻颜。” 碧柔只能柔柔的不住点头,有些词她听不明白,但是这样才显得她眼光好半点没有看错对象啊。这么博采多学的对象。可惜也是——不喜欢她的对象。 安南镇四季如春,风光无限好。 她陪伴他长达三个月,又是整整三个月。可是袭折就像个老好人,不拒绝她的堂皇入住,但也不接受她的爱意。或者说,袭折的心思不在这些风花雪月上,他还要赚功绩、获得公会升级。袭折的心,如止水。 最后离开的那天。袭折破天荒主动找她,提出——为她践行。 杨柳岸,小桥池畔,有徐徐微风为每日的同一个太阳散热。碧柔站在河水边,目光平视小船,似又在看远方。 袭折觉得不是很好意思,干脆说了一通篇话:“对不住,碧柔。我已经修行了好多年,也经历了好多个同你我相处那般的三年。笑面术讲究亲和,所以必须帮足够人数,并且都必须陪伴三年。从前也有许多较真的人来,送礼跪谢或是同你一样求娶,我都是这般态度。请你谅解。那三年也许我并不该出现,哎,希望你且行且珍惜罢。” “你都是这般态度?”碧柔的眼眶红了,她努力抑制着泪水,问道:“我在你心中,就没有一点点不同么?” 袭折沉思了一会儿,果断说:“没有。” 碧柔突然很想揍他,于是她真就这么做了。扬起手掌准备像拍苍蝇一样的拍下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掌。碧柔和袭折皆是一愣。 眼前视线投射出巨大的阴影,那个伟岸的身姿就这般出现在碧柔面前,他的面上带着深情。仿佛只看得到碧柔一个人。 他说:“碧柔,我来带你回家。” 碧柔心头一酸,再也顾不得许多,扑进那宽广的怀抱里,委屈地唤道:“长孙哥哥……” 后来的事情不得而知。碧柔就这样和长孙公子在一起了呗。人总是这样,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若是故事就这样结尾了多好。 苏岑晓却知道没完,便问讲故事的胥,“你呢,你咋一直没出场?” 胥说:“这便是他们的爱情故事啊。关我什么事。” “不对不对,我是说。你究竟帮他们追踪了什么呀。从翻来覆去想。确实没有你的相助啊。” “哦。原是指这个。”胥恍然大悟,却又懒洋洋的说:“他们后来找到我,希望我用异术搜寻到那只蛇妖,报仇。可是蛇妖不属于人。而且线索实在甚少。不过为了锻炼锻炼我自己,提升造诣,正好当时闲得慌,就答应了。” 苏岑晓噎住,“呃,你是得有多闲。”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还耗费术力的脑残事情。 她又问:“那结果如何?” “应该是解决了吧,我不插足这些的。”胥轻飘飘地捏起葡萄往嘴里送,“挺好吃。你尝尝?” 苏岑晓实在弄不明白了,这世上哪有胥这样乐活的男人?!尤其是在二十一世纪。男孩子压力还是比女的大,各种求房求车求婚,真是愁煞少年郎啊。 夜已深,给旺仔灌了两口酒,他们幸福的睡着……了? 胥被苏岑晓驱逐去了别的房间。他表示无所谓。但苏岑晓的呼噜刚打起,胥后脚就踏进屋了。轻掩房门,胥蹑手蹑脚的走近熟睡的苏岑晓。旺仔突然轻轻晃动,眼看就要出声,胥赶紧比了个嘘的手势。 旺仔噤声,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的举动。 胥轻手轻脚的取出了一根红线,小心翼翼系在苏岑晓冰凉的手腕上,默念咒语,那红线便隐形了。而红线另一端,早已被他安顿好。 他从苏岑晓的房里出来,远远望见还在院中缱绻缠绵的长孙和碧柔,淡淡地笑了笑,像在衷心表达他的祝福。 翌日,苏岑晓从热闹唢呐声中醒来。 真是好一片热闹的府邸,张灯结彩,红艳艳的窗花传递在全新的家具中,人头攒动,丫鬟小姐全都乐呵呵的。苏岑晓刚走不远便见着传闻中腿脚不便的长孙大人,说是因近期中风,以前也很高大。她看来看去,这简直是个老化萎缩版的长孙公子嘛。 胥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低低地招呼,“岑晓,早。” “咦!”苏岑晓跳开一大步回身,满脸的惊异,“你怎么叫我岑晓?” “你不是苏岑晓?”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好吧。苏岑晓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狠狠瞪了胥一眼。 却不料胥反倒调笑道:“你这小眼睛瞪起来倒是有趣。” 顿时苏岑晓宁愿尸沉黄浦江。 她回道:“你这机械腔说起来很不有趣!” “开始了。”忽听得胥低低道。 周围全是尊服加身蹭瓜果吃的客人们,这虽是正堂大厅,但时辰还远远未到,苏岑晓奇道:“什么开始了,这才日上三竿呢。” 胥将丫鬟敬苏岑晓的酒拦下来,一股脑灌入喉后,急速拉着苏岑晓避开人群到偏院屋内。他咳了几下,硬是用内力将所有残渣全数逼出口中,酒掉落在地、撒到布帘边,银色的布帘刹那间侵蚀黑化。 “这……”苏岑晓捂住了嘴巴,幸亏,幸亏她没有喝下去。幸亏有胥。 胥擦了擦嘴,左顾右盼,确定四周暂时无人,才说:“这酒是剧毒。你万万不可喝下肚,依我看,整个长孙府就没几个好人,待会儿无论谁敬你都不能喝。” “啊,可是她们不停敬呢?太不给面子恼羞成怒了肿么办。” “我替你喝。” “那怎么行!你有病吧,你又不是五毒兽,想死现在咱一起撞墙去!” 胥无奈地笑了,他的眼睛盈盈动人,让苏岑晓差点沦陷。他说:“我用内力,像刚刚那样事后逼出就行了。不一定从口。从手出也可以。所以能同时进行。” “我靠!段誉啊!”苏岑晓没忍住,脱口而出。 “许昱?”胥今日耳朵似是不大好使。 “许你个大头鬼!老是吃他的醋干嘛。”苏岑晓又好气又好笑,推搡他出去,“快走吧,待会儿他们要起疑。” 胥边走边回头问:“老是?吃他的醋?我似乎只提过今日一次吧。” 苏岑晓一愣。恍惚想起来,是景冉总这么干,是好好先生爱吃醋,不是腹黑雨神。哎,她怎么老搅混他们呢。明明一个那么丑一个那么漂亮,天囊之别啊。 她是不是忘记了一句现代谚语:有时候。天堂和地狱。只在一念之间。 时间在指尖流逝。又是日近黄昏。 长孙府被晚霞染上一层紫红,映衬着鲜艳的红色装饰,更添亮丽。客人们纷纷入座,新娘也准备停当。父母高位在上,所有的奴婢开始替换果蔬点心,整理次序。 一场惊心动魄的婚礼,由此开始。 之所以说惊心动魄,是因为喧闹的宾客们在打牌时嚎叫的撕心裂肺,可谓惊心动魄;小姐丫鬟们不计主仆身份玩耍,被百忙中不忙戒律的厨房老妈子抽了两鞭子,可谓惊心动魄;入席的俊男美女层出不穷,大多金童玉女相匹配。看到胥时所有女性的目光都停滞了,半晌看到苏岑晓时发出的欷歔,可谓惊心动魄;再然后,便是红嫁衣和盖头的新娘子被新郎绊了一跤,众人的笑声可谓惊心动魄。 苏岑晓其实是个感性的人。所以通常她都不去参加婚礼。因为看完婚礼的女生通常都是说“啊,我好想结婚呐”或是“我好想穿婚纱啊!”,苏岑晓也会喟叹,她只说“啊,未婚先孕真的好丑,我要去拍婚纱照呀”。然后她就真去拍了,自己一个人。每参加一回就拍一回,直到老妈都觉得她有病才终止。 她仔细研究大楚的嫁衣,和电视剧里款式差不多,凤冠霞帔,但是质感要好得多。胥死不要脸的凑过来问:“等我们成亲时你想穿什么样的?白色的怎么样?” 苏岑晓噗地一声喷出口中的茶,长长地直射到对面一个胖子身上,那胖子怒目而视,苏岑晓赶紧赔笑拱拱手,又回归正题,冲胥骂道:“成你妹的亲啊!!我有说过要和你成亲吗?” “没有么。”胥不紧不慢的吹了口茶。 “有么!” “没有么。” “有么!” “没有么。” “有么!” “有么。” “没有么……”苏岑晓的脸霎时由青转红,恼羞成怒,“诶?!我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到!” 胥看了看她,“我听到了。” “你!”苏岑晓正要说什么却见碧柔和长孙公子敬酒已轮到面前,两人皆满面红光,碧柔换成简单的红窄裙,苏岑晓双目放光,指道:“你这裙子不错诶,比那嫁衣好看了不知多少……唔!” 胥轻轻捂住苏岑晓的乌鸦嘴,温煦笑道:“我媳妇又犯病了,见谅。” 碧柔额头挂着黑线,呈酒盏给苏岑晓,说:“苏姑娘与胥公子不远千里而来,我与夫君甚为感激,请。” 苏岑晓犯愁的看向胥,胥端坐着,接过她的酒盏,说:“岑晓酒量极小,让我替她吧。” 新婚夫妇并未阻挡,烛光摇曳下两个人的脸竟也福相起来,纵然身高差巨大,但面容终于带了几分相似。 可他们似乎钉死在这,直灌酒给胥。苏岑晓越看越心急,这样下去不行,纵然他能排,可那是毒酒啊,经过脉络不会沾染吗?不可能!他的脸色已然潮红,还发黑,很不对劲。苏岑晓一把抢过杯子,一饮而尽,笑笑说:“我能喝。” 胥的青筋跳起来,他的语气汹涌,“你怎么能喝!” 长孙公子笑意绵长,劝道:“胥公子莫要太掖着你娘子啦,我看她酒量挺不错啊。” “咚!”胥的脑袋磕在桌子上,他已沉沉睡去。仿佛这声咚是魔咒,整个婚宴现场,人们的动作、话语全部停止了。全都偏过头看向苏岑晓和胥的方向。 不好!苏岑晓的脑子里和长孙夫妇二人同时闪现此念头,苏岑晓是觉得这些人着实怪异,而长孙夫妇是惊异——她喝了毒酒怎么还没反应? ps: 哈罗~弟兄们节日快乐哈!五一,大家有没有出去玩呢?? 反正俺出去了,俺去苏州赶赴饕餮盛宴啰~大家记得放松,好好出去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