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朵花都叫奇葩》 第1章 尘世多纷扰 门开了,张晓乐冲出来,脸上表情分外复杂,濒临崩溃的边缘,眉眼跳了跳,嘴唇轻轻抿起。 她极力忍耐,告诉自己,要笑,自然的笑。 外套穿上一半,另一半搭胳膊上,张晓乐半只袖子被人从后面扯住,她控制力道,不轻不重拽了一下。 没拽动。 刚买的新衣服,她撇撇嘴,放弃抵抗,转身,消极应对。 心在呐喊,张晓乐白净的脸依然在笑。 “刘阿姨陈阿姨,我还有事儿赶着办,一时半会还真抽不开空。要不你们明早过来,赶明儿,第一个帮你们把事解决了。” 鸡毛蒜皮,扯皮拉筋,早晨扯到中午,中场休息,吃个饭,回来继续开战。直到下班,好友几个电话来催,十万火急,张晓乐是有苦难言,想走偏偏走不了。 两祖宗镇守办公室,芝麻点大的事,各自紧咬不松口,非要她评出个是非好歹。 怎么评,说这家对,那家立马跳起来。安抚了那家,这家又不依不饶了。 她是左右为难,左右都不是人。 “有啥事啊,比我这还急。小张啊,你再耽误几分钟,把这事整明白了。整不明白,阿姨今晚不用睡了,心里难受啊。” “嘿,你这婆子怎么说话呢,要难受也是我难受啊。我一个大活人在楼下走得好好的,你一个花盆砸下来,亏得是偏了,要是砸个正着,我这条命就给毁你手上了。二十多年的老邻居,我哪里碍着你了,心让黑芝麻糊了,下手真够狠的。” “我跟你说,老陈,你有点较劲了。咱俩平日里谁给谁的关系啊,我对你怎么样,你不知道啊。我那是失手,手上不得劲,不小心给摔了。花盆一脱手,我就扯开了嗓子叫,我提醒你呢。我要是不叫,你能安安稳稳站这里。” “哦,合着我还应该说声谢谢啊,谢谢你出声救了我。做贼的喊捉贼,杀人的比救人的气顺,你说一出是一出,道理全让你占尽了,我倒霉催的没有被花盆砸死。” “你你你,越说越不像话了,越老越回去了。再这样下去,咱俩可没办法沟通了。讲理是吧,那我就好好跟你掰饬掰饬。别的不说,就说最近这桩。我和小张都说好了,让她跟我儿子见个面,坐一起聊一聊,觉得可以就处对象,不可以做朋友也成。都打算约时间了,人家小张也答应好好的,你跑出来截哪门子胡,非要小张和你那不着调的侄子谈谈。人家小张是名牌大学读出来的高材生,你侄子中专技校炒出来的小厨师,两人能有共同语言,谈谈谈,你以为弹棉花啊,不说话光动手了。” “你不截我的胡,我能截你的菜。我上回就看中了一姑娘,偏让你给说跑了,我能不气。” “人家姑娘不喜欢,强扭的瓜不甜,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一条腿都快踏进棺材了,怎么就是不明白。” …… 楼歪了,继续搬砖瓦往上盖。 意料之中的结果,张晓乐歪着脑袋,抱着胳膊无奈叹气。两个老小孩凑在一起,精力无穷无尽,没人劝架,吵一天都没完。 她的生活,每天捡陈芝麻烂谷子,看鸡飞蛋打,尝酸甜苦辣。反正样样来一点,她是人未老,心先老。黄花大闺女,跟结了婚的妇女没啥区别了。长了一张樱桃小嘴儿,谈的不是风花雪月,而是柴米油盐。 付一航走出了半条街,发现车钥匙落单位了,折返回来,兴致勃勃欣赏了一出家庭泡沫剧。热闹看够了,付一航推了推张晓乐。傻妞,又呆萌了。每天都在看家庭剧,居然还能上瘾。 “两个女人的战争,只有男人能阻止。”付一航摆了摆手,示意张晓乐赶紧走人。 张晓乐不敢说大声,压低了嗓音,无限感激浓缩成一句简短有力的倾诉。 “好人,谢了。” 抄起包包,张晓乐抱拳,笑如春花般灿烂,朝付一航拱了个谢礼,拍拍屁股,走人。 付一航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栽张晓乐这深坑里了,每每看到她那青春逼人的笑容,半晌回不过神。奔三的男人,遇到模样正一点,人品好一点的年轻姑娘,心动是必须的。 只是,心动却不敢行动,没什么怕的,就怕吓坏人家。 处了四年同事,张晓乐什么样的人,付一航不说百分百了解,至少也敢说估摸了个六七成。 大气的姑娘,开得起玩笑,能和你嘻嘻哈哈,不矫情很天真,是个实在人。 话锋一转,说回来,张晓乐千好万好,就一点不好,遇感情就成了缩头乌龟。你一碰,她就缩龟壳里了。再碰,她生出排斥心理,下意识反感你疏远你,弄巧成拙,反倒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付一航再怎么对张晓乐有想法,现阶段形势不容乐观,他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从朋友做起,瓦解她心上凝结的坚冰,徐徐图之。 再说说张晓乐这姑娘,身处街道办要地,工作负责,为人真诚,上岗四年,为街坊四邻解决大事小事无数件,公开票选先进个人,张晓乐以绝对优势力压群雄。虽说来街道办工作才四年,小姑娘广结善缘,苦心经营,人气在整个长安街绝对排得进前十强。 长安街是出了名的老街巷,深街窄巷,高楼矮房交杂,新旧错落,街铺林立,可谓繁华兴旺。邻里四舍,你来我往,信息是共享的,人脉是互通的。街坊四邻,三姑六婆,大妈大婶,闲来无事就在唠嗑。你一言我一语,谁家嫁闺女,谁家娶媳妇,谁家抱孙子,谁家当大官,天花乱坠,头头是道。只要眼睛还能看,耳朵还能听,八卦之心绝不会死。 张晓乐是工作在街道办的基层公务员,工作的重要内容就是和群众打交道,有时候安排点居民活动,为表诚心,年轻姑娘特厚道地挨家挨户上门拜访。若问街道办办事员谁最亲民,非张晓乐莫属。 敬职敬业的张晓乐就是这样稀里糊涂趟进了浑水,入了姑姑婆婆们的法眼,开始了一段苦不堪言的被相亲生活。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回到过去,张晓乐还会不会如往昔般敬业爱岗。临就寝时,张晓乐多次想到这个问题,得过且过的她闭上眼,只一个念头,回去了再说。 生活毕竟不是小说,推翻重塑是神话,人生没有彩排,过了就是过了。 张晓乐不甚烦扰,面对众大妈大婶的热情,痛并快乐着。 张晓乐的工作和生活尝尝混搭在一起,她的工作性质就是调解所辖片区居民的生活矛盾和纠纷,她在别人的生活中工作,经历体验着人生百态,常常产生一种错觉,有时候她自己也分不清走不出来,跟着别人感受酸甜苦辣,继而迷糊了生活和工作的界限。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张晓乐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但是,张晓乐的大学室友兼第一闺蜜胡欣欣却是意见颇多。 张晓乐工作第一年,业务不熟悉,加班是家常便饭,走街串巷是每天必做的功课,熟悉各小区居民家庭生活情况,顺便联络感情,方便自己以后宣教。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干劲十足。 工作时间多了,私人生活自然少了。 胡欣欣约张晓乐逛个街吃个饭,张晓乐十有七八不是迟到就是爽约,胡欣欣心里不是滋味了。 工作重要,还是闺蜜重要。胡欣欣的定义里,工作是为了养家糊口,不存在喜欢与否,而闺蜜是除了亲妈之外自己最喜欢的女人,谁亲谁疏,显而易见。 张晓乐模糊概念,偏离轨道,胡欣欣觉得自己有责任把她拉回来。 胡欣欣没别的招,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发怒,胡欣欣一怒,十天半个月找不到人。打她电话,不接。去她家,人家父母在,胡欣欣冷脸相对,张晓乐尴尬无语,哪里坐得住。 张晓乐是个珍惜友情的软心小妞,胡欣欣冰镇她,她知道怕了。于是工作效率提高了,不寒暄感情,直入正题,尽可能缩短处理小区居民矛盾纠纷的时间。不属于自己职责范围,陪七大姑八大姨聊天谈心等内容,能推就推,不能退就无限期延后。 别人家的事,听多听少,你不会多块肉,也不会少块肉。听多了,反倒烦心,总觉得掌握了别人家的秘密,有种烫手山芋丢不开的棘手感。 闺蜜没了,那可是丢肉滴血的疼。这年头人心隔肚皮,见义勇为不常有,背后捅刀子到处可闻。 找一个能陪你上山下海,彻夜不眠聊人生聊理想聊男人,骂你不觉得刺耳,打你不觉得难受,无坚不摧无话不谈的精神依靠,比登天还难。 登天有飞机,闺蜜生气了,难哄。 第2章 他回来了 张晓乐到饭馆的时候,菜已经上桌了,胡欣欣面不改色,彷佛没看到面前的人,一个人吃得欢快。 直到张晓乐叫她几声之后,胡欣欣方才抬头施舍张晓乐一眼,咽下一口饭菜,咧开嘴唇,笑得有点不阴不阳,发出的声音阴阳怪气。 “哟,不错,有进步,比上回早了十分钟。”低头,继续吃自己的。 张晓乐心里虚,笑声有如缥缈峰上的云里雾绕,也是虚的。不敢劳烦胡总接待,张晓乐自觉拉开椅子坐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学校附近的小菜馆,价格便宜,料足,最重要的是味美。大学毕业三年,张晓乐和胡欣欣依旧把这家家常小菜馆当做出外猎食的首选。 张晓乐吃到一半,胡欣欣已经搁筷子了。张晓乐加快速度,胡欣欣等了她半个多小时,不能让她再等了。 “光荣的人民调解员,纡尊降贵和鄙人吃一顿饭,真是难为您了。” 胡欣欣心是热的,舌头是带刺的。 张晓乐苦笑,胡欣欣有怨气,刺啦两三句就消了,这时候,绝对不能惹她。 “欣欣,林晓光腿伤得怎么样,严不严重。”转移胡欣欣注意力最有效的方法,请林晓光出场。 果不其然,胡欣欣到嘴的话吞回去了,愣了愣,向来没心没肺的人居然隐隐带着愁容。 “死不了,就是腿废了。” “啊!” “骨头打上钢钉,废个小半年,又是一大活人。“ “哦!” 胡欣欣的话,没听完,千万别放松。听完了,张晓乐松了口气,随即新的问题跃上心头。 “他半年不能工作,那你怎么办。” “我,我照顾他啊。我是生活助理,又不是经纪人。半年的商业损失,他经纪人烦去。” 林晓光正值事业上升期,目前片约不断,有望从二线冲到一线,结果出席个活动把腿摔了。搁置半年,半年再出山,指不定是啥光景。 娱乐圈新老交替频繁,从来不缺人才。林晓光这种要红不红,半旧不新的男二号,娱乐圈一抓一大把,半年不工作,简直是在扼杀职业生涯。 经纪人除了扼腕,就是遗憾。索性手下还有其他有冲刺实力的男艺人,资源不能浪费,林晓光演不了,那就换人呗。 娱乐圈的交情大多建立在有利可图上,胡欣欣为林晓光鸣不平,顶多就是嘴上说说。她只是小小的生活助理,能力有限,吐槽可以,多的就没了。林晓光待她不错,工钱给得足,还时不时发点红包,生活上她尽心尽力,工作到位,这就是她的责任了。其他的,只能当八卦聊聊。 张晓乐以前觉得做明星很风光,粉丝追捧,众星拱月星光熠熠,认识了林晓光,张晓乐才了解到明星背后不为人知的辛酸。 林晓光是个敬业的艺人,从生命在演戏,此话用他身上绝对不假。他太真诚,太透明,简单到张晓乐这样后知后觉的人都看得出他不适合娱乐圈。 “他傻呗,外头说什么,他都信。”胡欣欣言简意赅,刻薄的话却是一语中的。 胡欣欣是林晓光出道后聘请的第一个助理,相处了将近两年,胡欣欣自诩是林晓光的镇宅福星。若非她时不时的耳提面命,林晓光早就被经纪人榨的连汁都不剩一滴。 为此,胡欣欣沾沾自喜,甚至私下调侃林晓光,没有我,你怎么办,睡大街? 林晓光则以笑容回应,很傻很天真。引用胡欣欣的话,他就是个心智未开的二憨。 张晓乐是林晓光的影迷,一个心智简单的人,能把戏中角色塑造得有血有肉,丰满形象,不是阅历,就是天赋了。了解林晓光的人格魅力后,张晓乐更迷他了。 她不是追星族,只有林晓光让她觉得值。 “不提他了,说起来没完没了。跟你说件正经事,秦帅回来了,到处打听你。你悠着点,打发他,还是接受他,战略一定要对,被动你就完蛋了。” “噗---” 一道清亮抛物线直飞胡欣欣脸颊,胡欣欣不敢置信睁大眼,一瞬不瞬锁定张晓乐。张晓乐连忙起身,抽纸巾,越过桌子给胡欣欣擦脸,满是歉意冲胡欣欣腆着脸干笑。 张晓乐其人,外强中干,即使心乱如麻,表面依旧不动如山。 他回来了,怎么就回来了,六年而已,他居然这么快回来了。 胡欣欣后来说了什么,张晓乐完全失去倾听的*。她只想早早回到她小小的稻草窝,冲个热水澡,偎进温暖的棉被。然后,大脑调至休眠状态,无所思无所想,好好睡上一觉,以慰藉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 真正回到家,冲了个热水澡,张晓乐躺在床上,两眼圆睁,怎么都无法入睡。 她和胡欣欣的对话不断在脑海里回放。 “他一不打你,二不骂你,就是以前恫吓过你,话说回来,你也不赖,差点踢到他终生残疾。他嘴上不着调,老爱损你,实际上真心对你还不错。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不可以试试?” “我对他没有喜欢的感觉,他一靠近,我就发憷。这样的男人,为什么可以?” “呃,你有异性恐惧症。” “你怎么帮他说话,你以前事事对着他干,跟他水火不容,他把你关进男厕所,你忘了?” “谁没有个年轻冲动看到枪口就往上撞的时候,亏得秦帅使的是假把式,做做样子吓唬人,他要是动真格的,我有几条命够他玩啊。陈芝麻烂骨头,都是一把血泪史,不提也罢。反正,我不帮人,只帮理,就事论事。他就是个纸老虎,装装样子罢了。不然,我们还能四肢俱全坐这里聊天,早被人拆胳膊卸腿了。” 张晓乐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但是,非暴力不足以证明秦帅是个好人。他排除异己的自私行为,张晓乐非常反感。 回忆,是件痛心疾首的事。 曾经有段时间,张晓乐经常浏览学校论坛专门为秦帅盖的高楼贴,很多生活照,帅翻了地,俊炸了天。她迷上秦帅的颜,纯欣赏那种。男人脸白,不是牛奶男那种,看上去健健康康,斯文俊秀。男人肩膀宽,体形高,戴着一副金框眼镜,俨然文质彬彬的型男。 但,那只是曾经,曾经的经历证明她瞎了眼。 真正接触他以后,她才发现,他太自我,太傲慢,太无情。 他以自我为中心,辐射到方圆百里,所有的人都该对他俯首称臣,这是他的逻辑。他在他的小王国里称王称霸,他们视人生如游戏,以权力、*、金钱论断赢输。忤逆他,也许你没错,但你付出的代价必然是沉重的。 依稀记得院里有个快毕业的学长,因为一句话惹得秦帅不高兴,第二天就被学校开除了,罪名是酗酒闹事,德行有亏。张晓乐认识那个学长,明明是个连和女生说话都会脸红的老实男,怎么可能到歌厅酗酒闹事,只是得罪了一个禽兽,一朝回到解放前。那个学长是农村考出来的,半工半读四年却没有拿到毕业证,四年白费。高中学历,想在人才拥挤的大城市生存,谈何容易。 张晓乐想想自己,就一个普通的基层公务员,两百多人报考,最后只录取两名,不乏名校毕业的研究生。竞争之大,可见一斑。 思前想后,张晓乐总结出的经验教训,秦帅,惹不得。 然而,她想不明白的是,她到底是哪里入了秦大少爷的法眼,眼高于顶的富家子竟是死揪着她不放。他交往过的校花系花多了去,哪个不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她张晓乐就是一朵山野小白花,何德何能媲美那些国色天香。 秦帅,脑子抽筋了。 抽了一年,张晓乐以为他想通了,知道奋进了,不远万里漂洋过海,跑到美利坚合众国攻读研究生。 张晓乐的生活回归平静,风平浪静的六年,顺利毕业,幸运考上公务员,感谢天感谢地,她很知足。然后省吃俭用四年,按揭在二环内买了套六十坪的精装小套房,月供不到两千,有公积金支撑,在还贷能力范围内略有富余。就是战线拉得长了点,还贷二十余年。不怕,工作稳定,钱的事,慢慢来。 本来她打算一个月多供点,早还完贷款,早安心。为此,胡欣欣专门找她谈了次话,对她进行深刻思想教育。 “你一个公务员,安分守己口碑佳,不愁下岗再就业,慌什么。你前四年把自己过得像个乞丐,吃街边摊穿地摊货,酸不拉几,自己找苦受。现在日子好过了,干嘛还要将自己逼上绝路呢。每个月多留点余钱,吃好穿好玩好,女人,活得精致点,别再虐待自己了。你把自己过得惨兮兮,给谁看,谁心疼你。我心疼,没用啊,我自己都是月光加啃老。你算能力不错了,奉劝一句,趁着年轻,好好享受青春对女人的馈赠吧。等到人老珠黄再来后悔年轻时没有好好过,白瞎。” 张晓乐想想也是,苦了四年,有些未老心先衰的淡泊,其实,她才二十五,人生最美好的年纪。正是花苞怒放时,绽放出的美丽,最芬芳。 工作稳定,房子也有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她一个人的安乐窝,不惧风吹雨打。胡欣欣提醒她是时候找对象了,按人生规划走,她工作不愁,房子也买了,下一步该结婚生子了。 张晓乐潜意识里有些排斥婚姻,找男人是为了让自己更安全,房子已经给她足够的安全感,男人,找不找,都无所谓了。 况且,秦帅纠缠她的那一年,有如噩梦,秦帅走了,留下的后遗症很严重。至少,六年过去了,她觉得一个人过很自在,男人不是必需品。 噩梦缓过来没多久,她要开启一个人的美好时代了,胡欣欣却告诉她这个噩耗。 秦帅回来了。 这不是重点,他回不回来,她不关心。她心惊的是,他竟然还是不肯放过她,一回来就在打听她。 上辈子,她是欠他钱,还是欠他命了,至于这样穷追不舍。 她对秦帅的感觉比较复杂,总结陈词有一千种一万种。 恐惧,憎恶,反感,讨厌,情绪很多,唯独缺了一个好感。 她不认为秦帅对她是真的喜欢,最多是好奇心和占有欲作祟,宠坏了的小孩子对待感兴趣的玩具,不是绝对占有就是彻底毁灭。 秦帅就是长不大的熊孩子。 哭不是解决的办法,张晓乐不够坚强,但也不脆弱。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消极应对,亦或见招拆招,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张晓乐捍卫现今拥有的一切,秦帅胆敢破坏,大不了鱼死网破。孑然一身的张晓乐,没什么可输的。 张晓乐拉高被子,蜷缩着身子,双手抱紧胳膊,闭上眼睛,一遍又一遍催眠自己。 恶灵退散,禽兽灭绝。 第3章 有矛盾就有纠纷 最近这些天,张晓乐出门前都会做一番乔装打扮,戴上墨镜和宽边帽,到单位才摘下。 付一航绕着张晓乐来回走圈,啧啧叹两声,调侃道:“去哪做亏心事去了,羞于见人。” 张晓乐摆手挥退他,示意他少贫,转而把东西放到桌面上,坐下来喝了一口水。 付一航单腿靠着桌脚,吩咐张晓乐闭上眼。张晓乐古怪看了付一航一眼,还是顺从照做。 “一二三四五,牛奶君驾到。” 张晓乐睁开眼,付一航手中多了瓶酸奶。超市常卖的那种,四块八一瓶。 “买一送一,便宜你了。” 如果是贵重的东西,他不会送,张晓乐也不会接受。交换零食,加深同事感情,这是大家比较认同的方式。何况,张晓乐经常给付一航带家附近的煎饼,礼尚往来,张晓乐却之不恭受之无愧。 张晓乐从包里拿出一个面包,就着牛奶吃起来。付一航的座位在张晓乐对面,张晓乐一抬头,男人两手托腮,一瞬不瞬盯着自己,那虎视眈眈的神情让张晓乐如坐针毡。张晓乐把电脑往旁边挪了下,正好挡住付一航那张痴呆脸。 没得美女看了。付一航懊恼收回视线,无精打采躺倒桌面。 张晓乐吃完早餐,正在打扫战场,郑主任来电话,叫她进去谈事情。张晓乐立刻跑到卫生间,洗的洗,擦的擦,梳的梳,务必看起来中规中矩,贤良淑德。 郑主任前不久和牵手二十年的丈夫办理了离婚手续,元气大损,成天阴着脸,对女性,尤其花枝招展的年轻女性,即使不认识也要背后吐几句槽。 说来,郑主任离异的原因很简单。 时下流行的话题,小三成功上位,老男人晚节不保。 从此以后,郑主任恨透了每天打扮得花里胡哨,只会搔首弄姿不务正业的女人。 于是,街道办的年轻女干事们改走朴素简约风,弃裙摆换裤腿。大老板正值更年期加离异适应期,双重折磨下,做出点极端行为是可以预见的。 为今之计,明哲保身,切记低调是王道。 天大地大主任最大。 张晓乐安安静静坐定,郑主任递给她一则材料,要她先看了再谈事。 长安街复兴路城中村改造,八名村民因不满拆迁补偿,于今日清晨聚众来到区政府大楼前抗议,他们围住正门口,不让人进出。经工作人员和警察出面调解劝说,一个小时后,村民们才放弃围堵,各自离去。 “这是晨报的样稿,被我报社的朋友截下来。早晨六点他们就堵门口了,幸亏够早,等到上班时间,人多了,情况就更难收拾了。” 城中村改造,一直是政府和民众难以协调的矛盾。 有改建,就有拆除,一旦拆除,必然涉及赔偿问题。钱,最扯不清白的玩意。多了,自然偷着乐。少了,坚决不干。 于是,抗议,示威,各种声讨,无处不在。 “他们要是占了理,那还有点抗议的必要。关键是他们买的都是小产权房,还是二手的,基本房屋交易权力都没有,何谈产权,何谈赔偿。” 郑主任滔滔不绝,张晓乐低头,凝神倾听,不时点头表示同意。 城市发展到今天,小产权房可以说是个应时代而生的特殊存在。有钱人坐拥数套房子,能力有限的工薪阶层买一套都要精打算盘,小产权房因其价格便宜,手续简单,成了刚需阶层的首选。 但是,有利就有弊。 小产权房没有在房管部门备案,不属于政府机构对商品房的统一管理范围,使用房屋的过程中,如果遇到一些房屋质量问题、公共设施维护问题等等,房屋所有人无法有效维护权益。 例如,房屋拆迁赔款这种棘手问题。如果政府真要追究,小产权房不受法律保护,村民不仅得不到补偿,反倒有可能惹上官司。 张晓乐是个小市民,内心更偏向和自己一个阶级的平民老百姓。但是就事论事,村民们要是闹起来,非但占不到便宜,反而要吃亏。 “他们是咱长安街的居民,我们有责任有义务给予他们人道主义关怀。正好他们是你那区的,你下班后抽个空,给他们做做思想工作,把道理说清楚了。碰上这种事,谁都会激动,大家坐下来,把话说开,冷静思考问题利弊。” 今天是周五,原本还想早一点下班,到街上逛逛。张晓乐心想,计划赶不上变化,正事要紧,个人利益先放一放了。 总共八户家人,张晓乐做了个安排,中午时间短,先拜访三家,剩下五家,晚上慢慢磨。 由于原住房拆了,村民们散住在附近小区,张晓乐一个个打听,少不了费一番功夫。 张晓乐原以为自己要大费唇舌,好好磨一磨。等真正到了人家家里,大伙儿围坐一起,敞开天窗把话一说,摆事实讲道理,自己说清楚了,他们听明白了,其实也不难。 他们需要的是沟通和理解,谁也不想主动找麻烦,人都还算和气,没有故意给张晓乐脸色看。就是有两户家庭还是不甘心,张晓乐临走时,他们拉着她的手,希望她跟相关部门协商一下,考虑他们的难处,适当多补贴一些。 张晓乐理解他们的心情,只能不住点头,说回去和主任反映,商量一下,看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到最后一家拜访时,张晓乐感触最深。 这个孙姓人家是长安街出了名的困难户,家里的脊梁柱孙氏夫妻早年双双出了车祸,留下七十多岁的老母亲和年幼的女儿。如今房子没了,祖孙俩租了间一室小房子,房东还算厚道,吃住方面都是多有照顾,于这对受尽苦难的祖孙而言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张晓乐曾经帮助孙家解决过许多有关补助福利等方面的难题,孙奶奶见到张晓乐就像见到亲人,拉着她的手絮絮不止。 “我以前就跟他们说过,不要买,不要买,便宜没好货,这下算是应验了。我自己无所谓,睡大街都行,反正一只脚已经踏进黄土,不差这一两天了。可怜我的孙女儿,我要是走了,她孤零零一个人,如何是好啊。” 孙女很乖,静静依偎在奶奶身边,奶奶就是她的依靠,她的世界,她的参天大树。 看到这一幕,回忆如潮水般席卷张晓乐。 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依偎着奶奶,住在小小的房子里,幸福却是无限。那个善良无私的奶奶,和她非亲非故,却愿意收养她照顾她,给了她一份满满的完整的爱。 张晓乐鼻头发酸,心头涌起深深的伤感。 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是劫是命,半点不由人。 从孙奶奶家里出来,夜已深沉,皓月当空。张晓乐走在十字路口,蓦然望天,黑丝绒的天幕,只有一弯明月寂寥的挂在那里。 星星,你们跑哪去了,当我渴望莹莹光亮的时候。 嘀嘀嘀! 张晓乐回头,付一航冲她招手,指了指车里。 “赶紧的,进来。” 张晓乐拉好安全带,付一航发动引擎,车子朝张晓乐家驶去。 “你怎么来了。“ “你以为我发短信问你在哪里是白问的啊。” 张晓乐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保持沉默,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 “怎么样,受刺激了。” 张晓乐从主任办公室出来就被八卦的付一航打探到消息,付一航不用思考就能猜到张晓乐情绪低落的原因。 张晓乐侧头看着窗外夜景,拿手指在车窗上慢慢比划,没有特意去写,就是情绪不佳,随便画画。 “人为什么会有差别。富人纸醉金迷,肆意挥霍生命。穷人苦心经营,始终徘徊在温饱边缘。” 付一航耸耸肩,颇有些无奈:“要不怎么叫人呢,一撇一捺,一左一右,两边界限分明,笔画写大了,差距越大。左撇出头的是富人,右边被压制住的是穷人。只要有人在,这关系没法改变了。” 从字面上解释,付一航果然是个人才,歪理邪说一套一套。但是,张晓乐仔细回味,还真是这个理。一撇一捺,先左后右,先写捺,人家肯定笑话你是文盲,连个最简单的字都能写反。左撇打压右捺,这似乎是人们约定俗成的习惯了,反过来就是错。 “凡事量力而行,问心无愧就成。什么医保啊,社会补助金,特困户救助金,能申请的你都帮他们争取了,想想这些,开心点。烦恼不要太多,白的是你自己的头发,别人依旧笑呵呵。” 张晓乐欣赏付一航的重要一点就是乐观,他很豁达,遇事看得开,最多当时咆哮,咆哮完就没事了。不像自己,钻进死胡同里,爬半天才能爬出来。 “要不请你喝一杯,散散心。” 若问张晓乐最反感付一航什么,无疑是三天两头泡吧了。逛酒吧是付一航一大生活乐趣,下班后的首选去处。付一航自己看得淡,觉得兴趣爱好而已,又没违法犯罪,自己高兴就成。但考虑到自己的工作,领导比较看重个人作风,付一航在单位闭口不提,整个街道办只有张晓乐知道付一航这点嗜好。张晓乐亦如付一航所想,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守口如瓶,保密措施超一流。 别人的生活,张晓乐无权干涉,但要她融入其中,张晓乐摇摇头,敬谢不敏。 “张晓乐,你一尘不变循规蹈矩的生活,能不能有点色彩呢。” 付一航想改变张晓乐,让她的生活多姿多彩,当事人不配合,他也只能望人兴叹了。 回到家,张晓乐快速冲了个澡,蜷缩在沙发里,拿着遥控器一个台一个台漫无目的扫荡。 换到地方台,电视里正在播放一档法制专栏节目,每期都会邀请本市的律师进行普法宣教。张晓乐本就心情沉重,看到有关法律的严肃话题,下意识准备换台。 好巧不巧,画面切换到一个年轻女人身上。 张晓乐定睛一看,揉了揉眼皮,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 是她,夙菲菲。 屏幕里的女人穿着黑色职业装,身姿端正,镇定自若,举手投足从容有度。她自信满满,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一看就是专业素养极强的律师。 她也回国了,还成了前途无量的律师。 张晓乐放倒身体,任意识飘摇。 这就是差别。 夙菲菲,永远那样从容,永远那样孜孜不倦。她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不顾一切,只为了心中理想的至高点。 但是,张晓乐并不特别羡慕她。张晓乐自知只是个小市民,没有太多抱负,没有太多憧憬,有一个安乐窝,足矣。 第4章 面目全非的爱 每逢双休,张晓乐总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能爬起来。只是,这周六没办法如愿了。 九点还不到,胡欣欣一通电话打过来,张晓乐装死,胡欣欣锲而不舍,接着打。 张晓乐忍无可忍。 不在沉默中爆发,那就在沉默中,妥协吧。 胡欣欣找张晓乐,无非三件事。逛街,吃饭,唠嗑。 江边商业街几家百货公司都有打折活动,胡欣欣闻风而动,春光明媚的假日,邀好友同游最浪漫。 只是,逛了一圈,胡欣欣千挑万选,还是没有找到特别满意的战利品,索性给妈妈买了条丝巾,算是有所斩获。 胡欣欣买了杯奶茶,张晓乐自带水杯,两人一人一个杯子,找了个长椅,晒太阳兼拉家常。 “张晓乐,跟你说件天大的事。” 胡欣欣那贼兮兮乐呵呵的表情,无端让张晓乐心底发毛,情绪开始紧张。自从胡欣欣上次曝出秦帅回来的消息,张晓乐下意识觉得胡欣欣嘴里天大的事对她而言或许很糟糕。 “说。” 胡欣欣抿着唇,看起来就是那种乐不可支,想大声咆哮,又矜持保持形象的矫情劲。她凑近张晓乐,像透漏国家机密一样,神经兮兮道:“我,胡欣欣,要发达了。” “中彩了?”胡欣欣有买彩票的爱好,而且数年来只买一个号,张晓乐第一反应就是守号成功,功夫不负有心人。 胡欣欣切了声,摆摆手,嫌弃瞟着张晓乐。 “庸俗,姐稀罕那玩意。”女人换了个表情,挑高了眉,笑得贼眉鼠眼:“歌唱界即将诞生一位大明星,那就是我,胡欣欣。”女人指着自己,还没等张晓乐有所反应,她就一个人张大了嘴,哈哈大笑。 张晓乐当场愣住,掏出手机看日期,纳闷:“不是愚人节啊。” “真的,张晓乐,你即将有位歌手闺蜜了,自豪吧你,偷着乐吧你。” 看胡欣欣这副你要是不相信就跟你急的表情,张晓乐果断道:“从实招来。” 原来,胡欣欣给林晓光做生活助理期间,随着老板东奔西跑,结识了不少演艺圈的人,为自己开了个方便之门。年初的时候,林晓光到慈善晚会义演,任务是唱歌,四个艺人合唱,每人站一个角落,最后来个大聚首合唱。彩排的时候,有个艺人临时有事来不了,副导考虑到舞台效果,非得凑齐人数完整彩排一遍,于是点兵点将点到胡欣欣临时充数。胡欣欣被赶鸭子上架,起初有点忐忑,但聚光灯一开,自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体内的血液一下子沸腾了,心情无比澎湃激昂。胡欣欣放开了嗓子唱,一首歌下来,获得压倒性好评。遗憾的是,正式演出没她的份,她就是个打酱油的替身。 胡欣欣曾拿过校园歌手大奖赛一等奖,唱功自然不在话下,那天又似打了鸡血超常发挥,成功引起某资深音乐制片人的注意。制片人后来约胡欣欣喝茶,发觉这姑娘不错,有做明星的气质。胡欣欣为人爽朗直率,外形条件优,而且嗓子确实棒,经过专业训练,制片人相信胡欣欣进步会更大,有红的潜质。 “所以,你马上要出唱片了?” “没,他说我没有群众基础,而且年龄偏大,直接推出去反响不大。这两年不是出来个风靡全国的歌手比赛嘛,他建议我报名参加。大龄女对音乐的执着追求,即使身处平凡工作岗位,心中的乐之火依旧熊熊燃烧,本身就具有话题性。这些天他会集中对我进行声乐培训,加强我的演唱技巧,保证比赛的时候一开嗓就惊艳四座。有故事,唱歌又有实力,双重保险,他对我很有信心,弄得我自己有点飘飘然了。” “其实,二十六不算老吧。”张晓乐想想自己,二十五,自觉依然朝气勃勃风华正茂。 “搁一般人肯定不算老,但对于吃青春饭的明星而言,这个起点确实太晚了。我是运气好,踩着青春的尾巴,碰到贵人了,不然,一颗巨星就此埋没了。” “什么时候比赛,我去为你打气。” “行,你不乐意我都会绑了你去。海选和复选是在大棚里,不让外人进去。等到了全国二十强,上电视了,一定叫上你。” 张晓乐点头,拱手笑道:“随时等候胡大腕差遣。” “小样,”胡欣欣轻轻勾了下张晓乐鼻子,搭过她肩膀,“姐们,我要开微博了,记得有事没事多踩踩,给我添人气。这是明星必备,开微博积累粉丝。” 张晓乐讶异:“你微博有两年没更新了吧。” 那场爱情保卫战,胡欣欣损失惨重,输得体无完肤。 从此,她戒了爱情,戒了微博,把以前秀恩爱的照片全数删除。 “嗯嗯,忙呢,没空,”胡欣欣打哈哈,挥了挥手,大气道:“前尘往事,不可追忆。说说你吧,怎么样,禽兽爷找到你没。” “他也是往事,不提也罢。” “他不一样,异乎寻常的顽固。我就纳了闷,凭他的条件,伸个小指头往外勾,多少攀龙附凤的女人前仆后继,如饥似渴啊。”胡欣欣啜了口奶茶,咂砸道:“张晓乐,你给他施了什么咒语,这么厉害,六年都解不了咒。” 张晓乐苦笑:“我要是会咒语就好了,轻轻松念一句,秦帅永远找不到张晓乐,那我这辈子高枕无忧了。” “你难道没想过试着接受他,他个性是不讨喜,我也很烦他,但总的来说,他对你还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再说,你单了这么多年,没个具体的择偶标准,光靠自己主观臆想能想出个适合自己的对象啊。谈恋爱重在实践,一次次检验真理,一次次推翻邪说,一次次巩固,一次次坚定。不谈个两次以上的恋爱,你很难找到绝度适合自己的那个mr right。” “嗯,胡大哲学家言之有理。” “哎,我认真的,你严肃点。” 张晓乐无辜眨眼:“我很严肃啊。” 胡欣欣翻了个白眼,清了清嗓子,打算抽丝剥茧条分缕析,让张晓乐透过现象看本质。 “大二那年寒假返校,我们到附近小馆子聚餐。你很少吃炒猪耳,偏就那天,心血来潮点了盘爆炒顺风。大冬天寒风凛冽,菜上桌没几分钟就凉了,一块块团结友爱贴一起。秦帅来了,二话不说,拿筷子就上工,把黏成团的猪耳一块块捋顺了。你饭吃完了,他滴米未沾,光顾着挑菜,脾气好得简直要逆天。有那么一瞬间,我都惊讶到失忆,有点语无伦次了。秦帅是谁,咱校鼎鼎大名的混世魔王啊,谁碰到他都要绕道走。他妈妈是学校特聘首席音乐教授,艺术学院荣誉院长,校长亲自到瑞士商谈,只为了让他妈在学校挂个名。他爸爸和舅舅就更加不用说了,都是省城呼风唤雨的人物,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凭什么任劳任怨伺候你啊。” 秦帅向来行为乖张,说风就是雨,张晓乐总结为:“宠坏了的小孩子,贪鲜好玩。你不待见他,他生气,绞尽脑汁,非要你对他俯首称臣不可。等那阵劲头过了,他依旧是那个顽劣的少爷,没有任何改变。” 胡欣欣凝视张晓乐,那一眼万年的沧桑深刻,其意境包罗万象。 基于相处多年的默契,张晓乐很快领悟胡欣欣的意思,不可思议指着自己:“你不会以为他想讨好我。” 胡欣欣打了个响指:“bingo,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 “你没逼我,你是套我话。” “你说,我前前后后交了三个男朋友,外面的人说我爱情大过天,其实我是空虚寂寞冷,无聊罢了。你呢,至今为止没谈过一场正儿八经的恋爱,表面无情实则重情。你幻想爱情的美丽,渴望充实热闹暖,当梦想照不进现实,你是宁缺毋滥,所以干脆小姑独处,关上心扉,拒绝爱情。” 张晓乐手撑腮帮子,神情凝肃,若有所思般认真琢磨,偏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没你说的这么夸张,找到合适的对象肯定谈。” “死鸭子嘴硬。” 胡欣欣哼了哼,眼眸一转,揶揄:“等你找到男人,我儿子都快娶媳妇了。” 张晓乐呵呵干笑两声,把奶茶推到胡欣欣:“赶紧喝,都快凉了。” “逃,我看你逃到什么时候。” 胡欣欣把挎包带子提到肩膀,一手捧着奶茶咕噜咕噜牛饮,直到发出吸空管子的声音,胡欣欣摇了摇,确定所剩无几,往张晓乐怀里一塞:“帮忙扔一下,谢啦!”说罢,胡欣欣站起身,把裙摆抚平。 “说好一起吃午饭的。” “不了,先回趟家,我妈熬了骨头汤,非要我给林晓光送一碗。” “呃,我时常产生错觉,你不是一个人,而是照顾生病丈夫的小媳妇。” 胡欣欣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漫不经心说道:“他是我财神爷,我和钱谈恋爱。忙死了,又是老妈子,又要练歌,今年注定劳模。”张晓乐张了张嘴,胡欣欣快速说了声拜拜,高跟鞋一瞪,风风火火远去。 “嘴硬的是谁。” 张晓乐嘀咕,撇了撇嘴,手指在杯身上徘徊,绕着圆纸杯捏了又捏。风水轮流转,搁从前,三天两头电话骚扰,搅得人不得安宁。现在倒好,林晓光住院,。清静是清静了,可是,现在她不想清静,想找个人压马路看电影逛商场。 单身的人,偶尔还是憧憬二人世界的温暖。 路边换了新垃圾桶,灰色金属外壳,一个盖下罩两个桶,立体设计,小有艺术感 。 站在张晓乐的角度,左边不可回收,右边可回收。左边,右边,张晓乐伫立桶边,手拿纸杯嘀咕。迎面走来咬着香烟的中年大叔,两眼匆匆掠过纸面,手一甩,两三下折成团,对准可回收桶扔进去。大叔拍拍手,看了张晓乐一眼,摇摇头,指着桶:“看清楚了,往这里扔。” “我知道。” 啪! 纸杯瘪了,一道弧线般落入右边垃圾桶。张晓乐回身,微瘦的身形如小白杨笔直,踏着干脆的脚步原路返回。 往前一步是幸福,退后一步是孤独。 孤独的时候,不解释,因为孤独非等同悲凉。 当我们胸有成竹地认为生活这俩有去无回的列车按既定轨道前进时,没准,中途它就脱轨了。 张晓乐正在站台候车,曾莉莉适时打来电话,再次询问张晓乐是否有空,如果有空,再次邀请她参加婚宴。 没有了胡欣欣虚张声势的威吓,张晓乐爽快答应,打开钱包数票子。 嗯,份子钱够了。 婚宴地点选在长安街某三星酒店,包下一楼大厅,风风光光摆了二十来桌,酒菜都点贵的来。意气风发的新郎官就一句话,她肯嫁给我是我的福气,钱不怕烧,只要老婆高兴。 进到大厅那刻,张晓乐有点惊讶。婚礼摆了二十来桌不假,但宾客落座分散,几乎每桌都没坐满,有的甚至只有两三人。 双方父母一桌桌奔走,请三三两两散坐的宾客到人多的桌席,等到前面的席位都坐满人,细数下来,要撤掉的桌席竟然达到十桌。 尽管场面略显冷清,父母们依旧笑容满面。今天是自家孩子大喜的日子,无论多委屈,默默藏心里。中国式父母的特色,为了孩子,什么都能忍。 人情冷落的背后,总会有个被过度扭曲夸大的谣传。 流过三次产,自杀,嫁给四十多岁的老男人,每一件听起来都是有悖国人传统道德观的荒唐事。张晓乐作为亲身经历的小区负责人员,陪同曾莉莉父母将割腕自杀的曾莉莉送到医院,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事情真相。 曾莉莉有个谈婚论嫁的男朋友,家庭条件非一般的好,典型政治家庭,父母都是高官,大权在握那种。曾莉莉大学时候就认识那男人,聊过几次天,男人先动心,主动追求曾莉莉。男人不高不矮,模样周正,家世好,温柔体贴,对你各种殷勤,满足女人对言情男主的基本幻想,说不动心还真难,除非你本身条件更优厚。曾莉莉芳心沦落是迟早的事,男人拥有足够的决心和耐心,足以让曾莉莉掉入他精心编造的爱情漩涡。 然而,美好的恋情或许只能绽放在校园里。一旦进入社会遭受生活的冲击,爱情成为不可承受之重,不够坚强,不够纯粹,轻轻一推,很容易坍塌。 红尘男女谈情说爱,多么快乐的事情。 然,想要开花结果,那就涉及到婚姻了。爱由两个人说了算,婚姻则关乎两个家庭。 爱是心灵感受,不在乎门当户对,无需势均力敌,婚姻更为复杂,需要经历的挫折更多。 当事人的意见往往被排在后面,甚至不在考虑范围之内,特别是由长辈掌控主导权的一言堂家庭。两家人达不成共识,当事人只要有一个稍微动摇,另外一个也会敏感地开始焦虑,信心逐渐瓦解,于是感情岌岌可危。 男方的父母极度反对,冠冕堂皇的理由,儿子小时候定了门娃娃亲,两家是世交,毁亲不道德。 曾莉莉嗤之以鼻:“娃娃亲,他们是穿越来的古代人,包办婚姻理直气壮,是我,我都不好意思提这茬。乔骐压根不承认,他和那女人统共见面不超过十次,他对她没感情。” 乔骐,曾莉莉的男友,张晓乐对此男保留评论意见。 曾莉莉固执认为她和乔骐的悲剧完全由乔家父母的老顽固思想造成,张晓乐不以为然,但凡乔骐坚定一些,勇敢一点,结局兴许就不一样了。正是乔骐的不作为不抗争,还有曾莉莉怀孕消息一出,乔骐消极逃避不敢面对,一度消失在人前,使得乔家父母更加理所当然拆散他们。理由只有一个,儿子不那么爱,拜金女却穷追不舍。 做人或做事,最需要家人的鼓励和祝福,如果家人反对,坚持下去的力量只能自产自销了,若连自己都怀疑走下去的可能,那还不如就此打住,放彼此一条生路。 曾莉莉打掉孩子,失去了一条小生命,换得自己的重生。 真相,仅此而已。 恋爱,失败,结婚,重生。 这样的经历,人群之中,不多,也不少。 听风就是雨,人云亦云,国人不愿相信真相,因为谣言更具娱乐性。 索性孝顺女婿给岳父岳母买了套房子,就在新房对面。对门对面,既能各自生活,必要的时候又能互相照应。搬离是非小区,免受流言困扰。 女婿做到这份上,张晓乐不带感*彩地夸一句,还不错。 有觉悟的老男人,疼老婆珍惜老婆,只要女方没意见,外人实在无资格评价。流言蜚语但凡种种,逃不过世俗的偏见和非议,老牛吃嫩草,无事生产的拜金女入豪门未遂,嫁暴发户求生存,流产女道德败坏,急嫁老男人避祸。 人前背后,各种议论,不堪入耳。 日子自己过,管他牛鬼蛇神。 诚然,理解你的人,不需要任何解释,一个眼神足够。不懂你的人,你就算跪着求他,他也不为所动。来宾不在多,重要是心诚。 生命如此多娇,何必一条道上磕死。曾莉莉半道觉醒,高速不通,下一站改水泥路,速度慢了些,但是安稳。 “青春年少的时候,我痛痛快快爱过。当我决定尘埃落定,有个人愿意呵护我一生。” “说好不哭的,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笑。幸福的日子还长,不要回头。”张晓乐安慰。 “不哭,”曾莉莉吸了吸鼻头,眼眶有雾气,她努力克制,不让氤氲的雾气凝结成泪水。 “我老公对我很好,不计较我的过去,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一直陪着我。他有五家饺子馆,够我衣食无忧,房产证上署我的名字,对我爸妈孝顺,。老男人疼人,我干嘛不幸福。什么非你莫属,什么爱你一万年,花言巧语的爱情就是耍流氓。我不恨他了,我也不怨自己了,年轻不懂事的时候,谁没爱过几个渣。我庆幸我醒悟得早,没有拖到年老珠黄。” 曾莉莉接过张晓乐递来的纸巾,捏成小团沿着眼眶轻点擦拭, 真正经历过爱情的人,伤过之后,大彻大悟之后,方才说得出这番沉淀到内心的话。 不要怨恨爱情,如果你从中得到过快乐。 “好好过日子。” 张晓乐抱住曾莉莉,给予她微薄但坚定的祝福。婚姻不需要轰轰烈烈,平平淡淡才是福。 女人的友情很奇怪,有岁月积累的莫逆之交,也有一句话的契合而瞬间心灵想通。 “谢谢!” 成长的烦恼,是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怎样。 第5章 他的坏愈久弥坚 新嫁娘回顾过往,展望未来,激烈思想碰撞,忆苦思甜,煽情落下几滴金豆子。 是解脱,是遗憾,还是那么一点点莫可言说的不舍。 张晓乐看不透,也不愿意猜想。 每个爱过伤过痛过的人,心底或大或小隐藏着一道伤痕,是结痂愈合,还是余痛犹存,或许,连当事人都无法决然给自己答案。 妆哭花了,要补。张晓乐化妆水平不高,曾莉莉补妆,她从旁协助,打下手以及发表意见。 “这边还是不太均匀。” 话音刚落,曾母推门而入,步履匆匆,神情焦急。 “那个乔骐怎么阴魂不散,抓住小夏就打,早干嘛去了,待见他的时候比老鼠都能躲。你快出去看看,你爸拦不住,别把他伤着了。” 曾莉莉手一松,粉饼滑落掉地,掸落一地粉白。 砸场子的人来了。 张晓乐惊讶之余不免疑惑,账不是算清了吗,莫非,留有余笔。 两人匆匆来到大厅。 黑衣人堵住大厅两边的出口,宾客早就被他们尽数遣散离开,厅内只剩屈指可数的双方亲友。数台手机孤零零躺在地板上,无一不是四分五裂,手机零部件散落各处。估计是亲友想要报警或是拍照,被黑衣男发现后摔坏的。 场面几近失控,桌椅杯酒摔的摔,倒的倒,碎的碎,破的破。大厅中央被一群人高马大的壮汉围住,里头传来拳打脚踢和哀嚎声,还有男人幸灾乐祸的笑骂声。 张晓乐看着眼前凌乱不堪的画面,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对强权的痛恨,对弱者的同情,以及自身力量渺小的深切无力感。 “小样,打不死你,打到你认得我。” 这声音莫名的熟悉,熟悉到张晓乐心惊肉跳。 怕什么来什么,魔音绕耳不过如此。即使过去了四年,兜兜转转,一切彷佛又回到原点,什么都未改变。 身体就此打住,张晓乐挪不动腿。曾莉莉忧心忡忡,无暇注意张晓乐的异样,提着裙摆冲过去,不出意外被壮男挡在人墙外。 曾父叫来酒店保安,几个保安看这阵势,对方人高马大,自己气势上首先败下阵来,几人很快露了怯,纷纷往后退步。 夏母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打,心急如焚却束手无措,一团气堵在胸口,心痛难耐,瘫坐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夭寿哦,欺负孤儿寡母,没有王法了。” 曾莉莉掏出手机打算报警,刚按下一个数字,就被壮男一把抢过。砰地手机落地,电板摔了出来,另一个壮男走上前狠补一脚,又远远朝墙角踢去,手机碎成多片,满地残骸。 “混蛋,乔骐你这个混蛋,有种冲我来,恃强凌弱算什么男人。” 曾莉莉连抓带踢,意欲突破重围,费心费力却是蚍蜉撼大树,壮汉纹丝不动,只是眉心微蹙,烦不胜烦,两个壮汉一左一右,将她连胳膊带身体提了起来。曾莉莉双腿悬空,只能徒劳其功作踢腿运动,脸上的恐慌和焦急交织。她不停呼喊乔骐,对方置若罔闻,夏普的痛嚎声越来越低,逐渐转变为虚弱的闷哼声。 “夏普,夏普,你怎么样了,回答我啊!” 理智奉劝张晓乐,此地不宜久留,撤。 情感告诉张晓乐,好歹是朋友,撒手不管不仗义。 责任提醒张晓乐,自己管辖的片区出现打架斗殴事件,撞到了就不能逃避。 二比一,张晓乐咬了咬牙,大义凛然昂首迈向事发中心。 报警显然晚了,等警察赶到,人就算不死也大废。 再说,惊动警察未必对曾家有利,凭秦帅的势力,不但能把麻烦撇得干干净净,没准还能反咬曾家一口。秦帅黑漂白的无赖功夫,张晓乐是领教够了。 挺身而出需要多大勇气,张晓乐真真切切体会到了。 “秦帅,疯够了吧你,除了仗势欺人,你就不能做点男人的事。” 一秒的静默,里面的人发话了,人墙散开。 张晓乐所谓的仗势欺人,一点都不为过。 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虐打景象,令人惊心。 乔骐压住夏普没完没了狠揍,夏普那张本来就差强人意的大众脸被打得鼻青脸肿,惨不忍睹。乔骐占据压倒性优势,夏普毫无还击之力,四肢颓然伸展,模样狼狈不堪。 秦帅悠然站在一旁,两手插裤兜,貌似欣赏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嘴角噙着玩世不恭的笑容。骚包金边眼镜没了,双目又黑又亮,估计换隐形了。额前青涩的碎刘海没了,头发根根分明,直冲云霄,精神抖擞的飞机头,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竟给人一种俊美无俦的亮眼感。 高大上。 被假象迷惑的孩子,你还不懂人心险恶。视力完好,不代表你就不是睁眼瞎。鉴于这厮劣迹斑斑罄竹难书,张晓乐已经疲惫到无力吐槽。 思想有多远,她就想走多远。 秦帅轻飘飘转了个眼珠,目光飘到张晓乐身上,倏地瞳孔放大,再也挪不开了。男人虎视眈眈那双眼,烁光炯炯,亮堂堂的大厅竟不及他眼底的那抹光亮耀眼。 张晓乐几乎屏住了呼吸,身体像施了魔咒,无法动弹。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小有点颤。 “放了他。” “放了他?”秦帅反复咀嚼这三个字,带着玩味,还有浓浓危险气息。 混蛋的思维异于常人,总觉得全世界和他一样不可告人。 “新娘是我朋友。” “你朋友?”秦帅发出怪里怪气的腔调,看了张晓乐一眼,又看了曾莉莉一眼,目光转了一圈,最后定到乔骐身上。乔骐貌似打累了,泰山压顶镇住夏普,一动不动,死一般沉寂。夏普整张脸扭曲,眼神涣散,只剩闷哼喘气声。秦帅拎住乔骐衣领,如提线木偶般提了起来。 “不知道老子找人找得辛苦啊,居然敢知情不报,你他妈活腻了。” 张晓乐这才将乔骐看了个清楚,只见他的脸格外红,双眼迷蒙,一看就是意识不清的糊涂鬼,张晓乐深吸口气还能闻到空气中弥散着的淡淡酒味。 原来是恶人发狂,借酒行凶。 曾莉莉趁人松懈之际挣脱束缚,呼喊着奔向夏普。夏普挂彩太多,到处是淤伤血迹,脸上找不出一处完好的地方,曾莉莉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不忍落下去。 曾家两老步履蹒跚,急急走了过去,手忙脚乱探看女婿伤势。 “造孽哦,打得不成人样了,碰不得,碰不得,赶紧叫救护车。” 夏母从悲痛欲绝中缓过神来,踉跄站起身,推了推身旁还在发愣的亲友:“傻站着干嘛,看戏啊,叫医生,快叫医生啊。” “靠,瞎了双火眼,正牌新郎在这呢。” 唯恐天下不乱,秦帅火上浇油添戏,爆出一句欠揍的话。 “没用的窝囊废,自己的女人被个孬种抢了,只会自虐找安慰。我要是你,早就羞于见人剖腹自尽了。” 秦帅双手一松,乔骐顺势倒下,肩膀率先着地,砸得有点重,醉得迷糊的人吃痛闷哼一记。 心力交瘁的曾莉莉听到秦帅挖苦嘲讽的言辞,心头顿起一把无名火。思及始作俑者,曾莉莉恨不打一处来,三两下跑向乔骐,抬腿就是一记重踹,下脚用足了力道。乔骐吃痛,反射性弓背抱腿,身体蜷缩成虬,逸出一声声闷哼。 “你害我不够,又来害我的家人。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你怎么不去死。” “买卖不成,仁义在。他给你暖了那么多年的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秦帅手一挥,壮汉保镖轻轻松松将曾莉莉制服。过往私事被秦帅大咧咧广而告之,亲友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发出听不到具体讲话内容的碎碎念。曾莉莉不用回头也能想象他们非议的神情,她双颊气得发红,越发羞愤难当,涌上心头更多的是难堪,她恶狠狠怒视秦帅。 水过无声,雁过无痕,说的都是非人类。 人有记忆,会思考,越是刻苦铭心的经历,越难释怀。那些刻意遗忘的过去,不是埋葬在心底就能当做从没发生过,总有些穷极无聊的人一遍遍拿来说事。 曾莉莉越发怨恨乔骐。 不能给她幸福,还来破坏她的幸福。 讨厌的魔鬼。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 一生一次,期待已久的婚礼彻底搞砸,自己的丈夫又被挑事者打得头破血流,曾莉莉满腔愤怒,一节节攀升,濒临崩溃的边缘。若是手中有把刀,她估计早就冲上去了。 “你们蛇鼠一窝,你为虎作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暴怒中的人,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张晓乐拍了拍额头,欲哭无泪。 小曾姐啊,你那么精明的人,难道看不出这场闹剧的主导者其实是秦帅。乔骐充其量就是个泄愤的打手,秦帅才是幕后主使者。秦帅是渣,但现在不是得罪他的时候。 秦帅从小看动物世界长大,弱肉强食是大自然的生存法则,也是人类社会的竞争规则。他最喜欢的动物,老虎。最讨厌的动物,蛇和鼠。 曾莉莉一下子全说齐了,秦帅走到曾莉莉面前,嘴巴抿起,两边弯成月牙儿。 “我是罚你,还是赞你呢。” “放了我女儿,你们这些流氓。”曾家父母冲上来,被壮汉挡了回去。 时光易逝,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秦帅唯恐天下不乱的劣性根愈久弥坚。 “秦帅,放过他们,他们不是你的对手。”张晓乐适时站出来劝说。秦帅为人古怪,软硬不吃。摸着石头过河,不软不硬,就事论事,这是张晓乐摸索出来的应对经验。 “怎么不是,他们厉害着呢,把我兄弟折腾成什么样了。这么大个人,还玩酗酒,我晚来一步,他就连人带车跳江了。我这人别的优点先不说,就仗义这点,我他妈百分百贯彻到底。” 秦帅依旧是那个调调,痞痞的,臭屁十足,自大傲慢。 张晓乐笑了,她很想忍住,但是忍不住。 不是开怀,而是心寒。 “你一点都没变。” “你的话,只能听一半,我暂且认为这是夸奖。”秦帅笑出一口白牙,迈开长腿,一步一步走向张晓乐。 张晓乐强迫自己镇定,身体却不由自主往后慢慢倒退。 “民警来了,民警来了。” 不知谁趁乱报了警,民警赶到,救护车也随后赶到。 第6章 臭男人你大爷的 靠,回国办的第一件大事,一个个吃饱了撑的,都来凑热闹。 扫兴。 秦帅低头轻声骂了一句,快步走向张晓乐,拽着她的胳膊就往门外走去。 “干嘛,放开我,警察---” 秦帅捂住张晓乐的嘴巴,铁臂牢牢圈住她,唇凑到她耳边:“认清现实吧,你觉得他们是我的对手?傻妞。你给我乖乖的,我就放他们一马。” “秦帅,你混蛋。” 骂过之后,张晓乐费劲扭头朝后面匆匆一瞥。 三个民警已经被壮汉团团围住,自身难保。 希望的火花彻底熄灭,张晓乐很想骂娘,但是她没爹没娘,所以她忍住了。 乔骐歪歪倒倒被人搀扶过来,嘴里还在叫嚣着“打死你”,恨意有多深,把人灌醉了,看酒后言行就知道了。 秦帅低着头,寻思过后下指示。 “把他送到宾馆,灌完醒酒汤,盯着点,小心他跳窗。”酒品差的人,醉一次,小死一回。 张晓乐在极度不情愿的情况下被秦帅挟持上了车。 啪! 关门声令张晓乐心头猛地一惊。 又是一记声音,车门被秦帅反锁。她敏感意识到危险,封闭的空间,孤男寡女,意外随时可能发生。 找点话题,分散注意力。 “你袭警,触犯了法律。回头是岸,你还是早点自首吧。好自为之,免得悔之晚矣。” 秦帅嗤笑一声,反问:“我是骂他们,还是打他们了?张晓乐,无知不是你的错,谁让你天性如此。明知自己无知还拿出来卖弄,你不傻,谁傻。” “傻也比坏强。”张晓乐反唇相讥。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不要小瞧这句话的权威。”秦帅看着张晓乐的表情满是惋惜,彷佛张晓乐就是颗未长成的青涩果子,欣赏男人的能力有待提高。 嘴贱,耍嘴皮子,歪理谬论,秦帅的耍宝强项,张晓乐自知脸皮厚不过秦帅,索性闭上嘴巴,不予理会。 耍花腔的人,你越理他,他越起劲。 张晓乐身体紧贴车门,尽可能远离秦帅,双手不死心地鼓捣门把手。 “我正闲着没事做,你要是走了,没人陪我玩,我勉为其难,只能找那个没种男耍耍了。” “人家有名有姓,堂堂正正,你不要随意侮辱人。” 秦帅从鼻子里哼出一团气,明显不屑一顾。 “就他那点破胆,比兔子还没用,兔子敌不过还知道撒腿跑,他呢,连跑都反应慢,只有挨打的份。” “那是人家的婚礼,人家的主场,凭什么离开,该走的是你。” 张晓乐举起挎包砸向秦帅,积攒了全身的勇气,不带一丝犹豫,毅然决然。 我砸,我砸,我砸砸砸,砸你个头破血流,砸死你这个五谷不分的禽兽。 用挎包干扰秦帅,张晓乐趁机探身去够解锁键,手刚刚伸了出去就被秦帅连人带胳膊拖了回来。 秦帅抓住张晓乐,张晓乐亮出爪子左抓右挠,脖子以下抓不过瘾,继续向脖子以上攻击。 “喂,得寸进尺了,爷不动你,你就给爷上房揭瓦了。” 男人和女人的较量,拼的不是力量,而是谁更心软。 显然,张晓乐是金刚心,面对秦帅,没有任何软化的迹象。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秦帅手腕一个用劲,牢牢钳住张晓乐。秦帅凑到张晓乐面前,两眼瞪得铜铃大,做足了恫吓表情。 “再打试试,我一嘴巴吻死你。” “下流。” “你爸不下流,你妈生得出你?” “无耻。” 张晓乐最恨秦帅毒舌这点,明知她是孤儿,还毫无顾忌提及遗弃她的爸妈,血淋淋往人心口上戳。 这样的人,哪里来的真心,有也是真的私心。 “这么多年白混了,骂人的水平一点都没长进。” 与泼皮耍嘴皮子,自讨没趣。张晓乐转了个身,整个人靠向车门,透过灰色车玻璃朝外看,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人,心情也跟着蒙尘。车玻璃上镀了层膜,里头的人看得到外面,外面的人却无法窥得车内景象。 多少次令人唾弃的偷情,始于镀了膜的车玻璃。 山不就我,我就山。 秦帅身子往前顷,张晓乐警惕蜷缩身体,充满戒备地敌视秦帅。 遇到顺眼的东西,秦帅贼心不死,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秦帅不动了,但心潮澎湃,他笑了,这次的笑容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张晓乐漫不经心瞟了一眼,竟然诡异觉得此时的秦帅看起来很干净,很阳光。是不是今天刺激太大,视觉失调了。 “张晓乐,我想你了,你想我不。” 六年了,魂牵梦绕,心心念念。 睡着了,梦到的是你。路上看情侣打kiss,想到的是你。半夜睡不着起来看毛片,打飞机脑补的对象依然是你。忙到焦头烂额,渴望抱住你软乎乎的身体。上半身下半身,想的都是你。 是你,是你,还是你,什么都是你,怎么全是你。 秦帅中了张晓乐的毒,此生无解。 张晓乐不回答,眼珠子到处乱转,试图制造一种灵魂出窍,请无视我的气氛。 谁说这句话她都有可能感动,唯独秦帅,没有心动,只有肝颤。秦帅前科累累,恶贯满盈,他说的每一句话,张晓乐都要转个七八道弯思考。 是何目的,有何企图,糖衣炮弹麻痹她,然后拆吃入腹。 正襟危坐的张晓乐,心绪紊乱,七上八下,身旁一头蠢蠢欲动的大野狼,睁着绿光大眼,张晓乐不敢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惹得大野狼兽性大发。 秦帅一只手搭在座椅顶端,侧身半靠椅背,一手摸下巴,来回抚摸点点青茬。他几乎目不转睛凝视张晓乐,贪婪的,迷恋的。出于男人的自尊,不敢太放纵自己,情绪收回一点点,却足以泛滥。 “秦帅,善良是什么。” “就是好呗,比如我,老好人一个。”秦帅恬不知耻,咧唇大笑,自我感觉不是一般的好,深深刺痛张晓乐的眼。 “你做过什么好事。”说你坏蛋是抬举你。 “怎么没有,不记得了,那年夏天,脑残女从二十楼直线坠落,正中我车顶,车板当场砸凹下去了。我二话不说,把她送到殡仪馆,不仅给她垫了火葬费,还宽宏大量没找她家人索赔修车费。就我那车顶,卖了她一套房都赔不起。” 张晓乐冷哼:“你还好意思提,都没确定自杀还是他杀,公安局那里还没备案,你心急火燎个什么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毁尸灭迹。” “妈的,提到这出就来气,蛋疼死我了,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比窦娥还冤。年纪轻轻,手脚俱全,有什么想不开。今天太阳下去了,明天照样升起,绝望,绝望个毛线。一家人一路货,他爸妈是抓到冤大头就不放了。头一回当好人,差点把自己折进去,稀烂的社会,道德跑哪去了。” 喋喋不休,神神叨叨,秦帅的怨念,张晓乐这个旁听者都能深切感受到。记仇的男人是这样,踩到痛脚就爆发。 如张晓乐自己所言,秦帅没有变,依旧是那个爱吐槽容易炸毛,一不如意就找人麻烦的二世祖。 上身t恤,下身口袋七分裤,脚下人字拖无限百搭。海外求学归来,他的气质仍然如此休闲,吊儿郎当,外带三分痞气。 说不上失望,亦或松了口气,眼前的男人还是她熟悉的那个秦帅,不需要重新认识重新揣摩,周旋起来轻松了许多。 贫嘴够了,言归正传,张晓乐本着严肃认真负责任的态度,一本正经谈公事。 “曾莉莉和乔骐已经是过去式,乔骐作为男人,何不痛痛快快放手。过去做不到珍惜,等人摒弃从前,找到新生活,又余情未了再来纠缠,何苦来哉。一个人的不甘心,三家人埋单,他太自私了。” 张晓乐每说一句,秦帅煞有介事点一下头,眉心微蹙,神情稍显茫然。 “你跟乔骐说教,直接找本人啊,我又不是乔二货。自己女人怀孕都能吓蒙,有本事种,没能力养,胆子忒小了。” 很好,扯到重点。 “是,他没本事反抗父母,他胆子小。打人闹场子这种事,他肯定做不出来。背后没有人拾掇,他最多带着自己开车入江,了不起与车子同归于尽,绝对伤不到外人。” 话外之音,言外之意,昭然若揭,秦帅坐直身子,眉头竖起。 “靠,伸直舌头说话不行啊,绕来绕去,你就想损我。对,我灌他药了,星条国带回来的缺德药,混着酒劲喝了,容易冲动,容易暴躁。我是黑手,我撺掇老乔闹事,我是罪魁祸首,我十恶不赦行了吧。” 秦帅从不认错,因为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乔骐心里憋了一团火,必须发泄,否则死路一条。乔骐最恨的人是谁,现阶段,非夏耗子莫属。只要乔骐心里还有曾莉莉,哪怕只是一丝丝模糊的影子,曾莉莉就不该琵琶外抱。何况,曾莉莉找的什么玩意,论家世,论体形,论修养,论气质,乔二货甩他十条街。乔家两老勒令两人分手,曾莉莉死去活来,哭得梨花带雨,抱住乔母死活不放。现在好了,找到愿意娶自己的下家,五家饺子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曾莉莉识时务,抓住戳手可得的东西,笑得花枝乱颤,挽着新男人牵手向明天。 秦帅口若悬河,绘声绘色,说得好像自己亲身经历过,言辞中流漏出对曾莉莉的不屑。 张晓乐沉默不语,安静聆听秦帅编排故事。 发小就是发小,交情非同一般,经他嘴中一渲染,乔骐除了孝顺不敢忤逆父母,什么都对。曾莉莉心机重城府深,趋吉避凶本事了得,什么都错。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总归是两个阵营,只为自己人辩护。 张晓乐不敢拍胸脯保证自己对曾莉莉有多了解,但医院里,曾莉莉失去孩子后痛不欲生的悲伤模样,看得人双目泛红,心酸不止。 如果只是表演,曾莉莉可以角逐奥斯卡了。张晓乐宁可相信人性的善良,世间太多险恶,给自己留一片净土吧。 “你心里已经给她定了罪,说再多也没用。今天你们打也打够了,骂也骂够了,气消了就放过人家吧。他们是小市民,对你构不成任何威胁,得饶人处且饶人,冤家宜解不宜结。各自过日子,各自痛快,这样纠缠不休实在没意思。你是乔骐的好哥们,由你劝他比较合适。他和曾莉莉过去了就过去了,放过彼此吧。” 最后一句,张晓乐多少有点影射的意思在里面。六年过去了,从前没有开始过,现在更加不可能,放过我吧,禽兽爷。 张晓乐负责说教,秦帅配合点头,小无辜的模样,特别欠揍。 秦帅从小冰箱里取出两瓶水,递给张晓乐一瓶,张晓乐看着挡风玻璃,一动不动。秦帅探身把水塞到她怀里,张晓乐连忙两胳膊交握护住胸前,不情不愿接下矿泉水。 小样,非暴力不合作。秦帅坐回位子,淡淡扫了张晓乐胸部一眼。 嗯,长大了,小汤包变大肉包,今后有福了。 “我该说的都说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请你把车门打开。” “张晓乐,你真是越来越圣母了,你这么好,他们怎么不给你发个老好人奖章。” “我要回家,请开门。”张晓乐重申,固执的,一遍又一遍。 “你这大半天时间都在扯不相干的人,咱俩的事还没讨论,走什么走,跟我吃饭去。” 秦帅发动车子,不理会张晓乐的抗议。 电话响了,秦帅停下动作,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舅舅。 秦帅拨通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秦帅脸色越来越难看,也不吭声,只是默默听着。 到最后挂断电话,秦帅整张脸黑得有如锅底。 “靠,都是我大爷。”秦帅发泄般吼了这么一句,扭头看张晓乐,神色莫辨,“你也不好惹,你是我小祖宗。” 秦帅夺过张晓乐挎包,张晓乐去抢,秦帅一只胳膊把人挡开,麻溜翻找张晓乐手机。找到手机后,秦帅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修长的手指飞快在屏幕上移动,一秒钟过后,秦帅的手机响了。秦帅嘴边的弧度越来越大,他把手机扔进包里,原物归还给张晓乐。张晓乐抢到包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换手机号。 “就这号码了,我要是找不到你,后果自负。张晓乐,你不是一个人哦。” 混蛋,就知道拿她朋友威胁她。上大学的时候,他约她出去吃饭,她不去,他就把胡欣欣关在教学楼的男厕所里,逼她不得不就范。亏他还是高她两届的学长,别的不会,就会使贱招,威逼利诱。 秦帅打开车门,就在张晓乐情绪翻腾,极度愤慨之际把她推下车。 “记住,不准换号码,不准不接电话。”话落,秦帅踩油门扬长而去。 臭男人,你大爷的。 第7章 是女神就笑一个(修) .军区大院坐落在老城区,临湖而建,风景优美。秦帅年幼时最爱到舅舅家来玩,那时舅舅还不是司令,分的房子又小又偏。二十年过去,舅舅做到军区最高长官的位置,搬了四次家,现居住在军区地段最好的双层洋房里。但秦帅印象最深刻的,依旧是最初那栋低矮的红房子,从有记忆开始,小红房就伴随着他成长,成了他童年记忆挥之不去的一部分。 如今,红房子早就拆了,秦帅每次来到军区大院,心里就像缺了什么似的。具体去想,想不出来是什么,总归是一点点落寞,一丝丝怅然若失。 都说他没心没肺,他难过的时候,又有谁能懂。 一进客厅,男人原本晴朗的心情立刻转阴。添堵的人出现,秦帅不假思索,脚步折返转身往外走。 “秦帅,秦帅。” 高跟鞋快速击打大理石地面发出的当当声,不停回响在静谧的大厅里。一声一声越快越响,越响越惊心。 秦帅踮起脚尖,蹭了蹭地面,决定加足马力,孰料,脚尖刚刚离地,身后有如背后灵附身,一下子压垮了秦帅脊背。一大袋白米忽然丢到背上是什么感觉,秦帅憋了一口气,差点压出内伤。靠,颜真真比大米袋还重。男人面色铁青,额际青筋暴起,双手伸到背后使劲推开背上的妖孽,毫不温柔拽人下背。 “啊,秦帅,疼。” “叫哥,没规矩。” 颜真真被秦帅使劲一拽,落地时摇摇晃晃,险些扭伤脚。颜真真撅着嘴,哀怨看着秦帅。 烈焰红唇,扭腰摆臀,装嗲卖萌。 秦帅多看一眼都嫌累。 “你怎么回国了。”美国哪个野鸡学校这时候放假了,拆了它招牌。 颜真真扬起下巴,理所当然道:“你回了,我就不能回了。” “小样,有理了是吧。我毕业了,我拿到证了,衣锦还乡,我光荣。你翘学外逃,灰头土脸,你羞不羞。回去,要回来也给我先把毕业证拿到手。” 秦帅训颜真真跟训三岁小孩似的,噼里啪啦,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损。颜真真鼓起腮帮子,神色微恼,想反驳,却又不敢真的和秦帅杠上,索性偏过头,小声嘟囔。 “领也是领结婚证,不稀罕洋文凭,我做家庭主妇就够了。” “乳臭未干,志气不小啊,动春心了,想结婚了。行,看中哪个倒霉鬼告诉哥一声,我出双倍嫁妆,保你风风光光大嫁。” 破财消灾,只要能摆脱颜真真的纠缠,秦帅就当砸钱做慈善了。颜真真两只铜铃大眼恨不能将秦帅瞪出窟窿来,她伸手去挠秦帅,十个指甲又尖又红,秦帅早有先见之明,从从容容跳离一米外。 颜真真扑了个空,鞋跟太高,身形晃了晃,差点一头栽下去。颜真真站稳脚跟,冲着秦帅张牙舞爪怒吼:“秦帅,你没良心。” “哈,我要是没良心,你早就摔得狗朝天了。”秦帅闲闲道:“再说一次,规矩学哪去了,叫哥!” “一回来就闹,还当自己是小孩啊,疯疯癫癫,不成体统。” 颜正刚每次出场都极具威慑力,他的声音同他的人一样,充满正气却又冷峭如风,凉飕飕地从背后吹来,吹得秦帅冷不丁打了个颤。 面对威严的舅舅,秦帅嘴角惯有的三分笑意不自觉收敛,神情也变得正经起来,痞老虎瞬间变乖猫。 颜正刚人如其名,刚正不阿,为人严格,做事严谨,极其讲究原则,不容一丝意外在他的生活里发生。他的原则是他为人处世的一套标准,他在自己的权力范围内强势主宰身边人的生活。他为你铺平道路,没有商量,没有询问,他认为这是对你最好的安排,那就一定是最好的。而你要做的是,一心一意按着他制定的路线去走,不要左顾右盼,不要三心二意。你的思想无需太多,跟随他就是,想太多是叛逆,不敬长辈。 很长一段时间,尤其是青春叛逆期那段,秦帅一度找不对和颜正刚相处的方式。 颜正刚没有孩子,唯一的女儿是他收养的战友遗孤,所以,颜正刚心目中,秦帅的地位独一无二,颜正刚甚至将他当做自己的接班人在培养。 不过,秦帅似乎对从军毫无兴趣,颜正刚曾经把他丢进军事夏令营磨练,试图培养他对军事的兴趣,但是,结果很糟糕。秦帅将夏令营弄得鸡飞狗跳,没有半点组织纪律性可言,私自拉帮结派,聚众斗殴,完全和他那个流氓老爹一个德行。 颜正刚狠狠打了秦帅二十大鞭,下手过重,打得人躺床上躺了大半个月,脊梁骨差点就废了。秦北父爱大发,暴脾气上来,直接找到军区大院,揪住颜正刚就是一顿打。那一仗,天昏地暗,天地无光。 颜正刚心里也很懊恼,之后管教秦帅的力度有所放松,这一松,不知不觉松过了头。于是,秦帅越来越趋向纨绔的方向发展。 颜正刚不认为自己失误,他只是错估了遗传基因的强大和可怕,秦帅,比他爹固执顽劣的程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经此一役,颜正刚越发坚定了决心,他一定要把秦帅往正道上引。所以,秦帅出国留学这件事,是颜正刚和秦帅他爹绝无仅有的一次达成共识,两人初衷一致,都希望秦帅学有所成,有所成就。 如今,秦帅回国了。颜正刚以为他会有所改变,变得成熟懂事,孰料,回来第一件大事,就是闯祸。 颜正刚接到秘书电话时暴跳如雷,恨不能立刻把秦帅拽到面前,一棍子打死。 现在秦帅来了,颜正刚也冷静下来了,掐死秦帅的心还是有,但不会冲动到付诸行动。暴打秦帅那次,妹妹颜如玉恨了他整整一年,一年不和他联系。吃力不讨好,他何苦浪费力气。 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打了一下下,人家亲生父母就来控诉,舅舅无情,心狠手辣虐打外甥。 但是,秦帅犯了事,他要是置之不理,又要被人指责冷血。 颜正刚看秦帅的表情,是那种烦到想把人枪毙了,然后毁尸灭迹的嫌弃。他的方针政策在秦帅身上完全失效,偏偏这小子在他面前惯会装乖讨巧,任他罚,任他骂,破罐子破摔,看了就有种打骂无力的挫败感。 “能耐了长本事了,真把自己当天王老子,无所不能了是吧。” 秦帅抿紧嘴巴,低着头,老老实实摇头。 “不是挺能嘛,说话啊,把你在外面仗势欺人的劲头拿出来,让我也瞻仰一下你秦大少爷的风采。” “那都是吓唬别人的,哪敢在舅舅面前显摆。”秦帅嘿嘿装傻充愣,特无辜那种,颜正刚冷飕飕一个冰冻眼,秦帅立刻噤声, “子不教父之过,你爸估计连这句话的意思都不知道。” “舅舅,”秦帅沉重道:“自学成才也是人才,我们要一视同仁。” “滚蛋。” 颜正刚抬脚就朝秦帅踹过去,秦帅不闪不躲,他知道,越躲,受的罪越多。 “逞能啊,你给我继续逞能啊。什么都不是,居然还好意思给人出头。颜家根正红苗的好传统,半点没有继承到。你爸那些江湖恶习,学了个九成九。牛拉到北京还是牛,你秦帅留学六年,骨子里那点流氓痞气还是没变。” “国外还不是有痞子,留洋就能变洋气,太牵强了吧。”秦帅小声嘀咕。 “滚滚滚,看到你就心烦。” 求之不得,秦帅利索起身,抬腿就走,颜正刚高声一喝,喝住秦帅。 “这是最后一次,再敢胡作非为,我第一个不饶你。” 秦帅回头,虚心聆听舅舅训示。 “今天就住这,你的房间早就收拾干净了,衣服鞋子都是洗过的,套上就能穿。” 秦帅能拒绝吗。 不能。 到了晚上,秦帅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许久没有在颜家过夜,居然有点睡不着了。手机握在胸前,秦帅双眼大睁,盯着天花板数星星。 门外响起敲门声,秦帅坐起身,提高声音:“谁啊。” 没有回应,敲门声继续。 靠,肯定是颜真真这二货。秦帅裹了件睡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确定没有露出一块肌肉,他才慢吞吞走过去开门。 “当当当当当,超级补脑的营养液。”一瓶装着白色液体的玻璃杯出现在秦帅眼前。 闪着星星眼的哈巴狗摇晃蓬松的尾巴,眉开眼笑看着男人,一脸的渴求,好像在说,我贤惠吧,夸我吧,忘乎所以拥抱我吧。 这就是秦帅眼中的颜真真。 “瞧你这副奴言婢膝的样子,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 秦帅翻了翻白眼,看向颜真真手里的牛奶,努努嘴:“你先称称你大脑重量达标没,看你这样肯定不及格,称足了斤两,缺多少补多少。这杯送你了,补脑第一步。送你一句箴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智商不高的人反应迟钝,秦帅说完了颜真真尚在揣摩中,表情有点小茫然,秦帅轻推她举着杯子的手,示意她向后推。 “关门了,不送!” 秦帅转身第一件事,拿耳塞听音乐。 一二三四五六七,嘭嘭嘭,火山爆发。 “秦帅,你居然敢骂我脑残,你个混蛋,混蛋。” 颜真真踹门,门板纹丝不动,疼的是颜真真的腿。颜真真揉了揉痛脚,暗暗发誓,秦帅,我一定要打败你,我一定要让你知道,你,非我不可。 秦帅把音量调大,哼着婚礼进行曲,想着数公里外的张晓乐。算了,反正睡不着,找张晓乐彻夜长谈吧。 秦帅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张晓乐正准备关灯睡觉,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陌生来电,不用猜都知道是秦帅。关机显然不是明智之举,秦帅本事通天,总能想出一些极端的办法让她妥协。 与其一发不可收拾,不如尽量把伤害降到最低。 张晓乐戴上耳机,接通电话,手里翻看杂志,打算沉默到底。 “张晓乐,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沉默。 牛郎爱上织女,结果一年见一次面。董勇爱上七仙女,结果七仙女被关进天牢。许仙爱上白素贞,结果白素贞被关在雷峰塔。这说明什么?*丝不能和女神在一起,就算女神同意,也天理难容! 说完,秦帅问张晓乐:“好笑吗。” 张晓乐看着杂志,继续沉默以对。 “不好笑啊,那我再讲一个。” 同事群里有一女同事抱怨自己穿丝袜总是脱丝。此话一出,好几个女同事纷纷表示也有此困扰。过了一会,一位学理科的哥们说话了:‘按照材料力学,丝袜容易脱丝主要是受到的张力过大,产生了塑性形变,通俗的说,就是腿粗。’于是群里出现了十来个“滚”。 “哈哈,这个够劲吧,妞,笑一个。” 秦帅,你果然是没节操的动物。 “是女神就笑一个!” 张晓乐忍无可忍,接近暴走:“秦帅,你有意思没。” “想歪了吧,张晓乐,不要把别人想得和你一样猥琐。你找出一个涉黄词语给我看看,这段放教科书里都没问题。年轻人,有点幽默感,世界很大,需要我们去创造。”秦帅义正言辞指责张晓乐,痛心疾首说道,“多看点有营养的书,少看那些黄本子,预防大脑退化。本来就不聪明,退化了就会变傻,变傻了就容易被拐卖。你要是没了,我上哪去找一个叫张晓乐的傻妞。” “秦帅,你真的很没意思。”张晓乐近乎压抑的怒吼,泄愤般重重按下挂机键。 “喂喂,张晓乐,张晓乐!” 秦帅盯着手机发呆,没幽默感的女人,真可怕。 来日方长,张晓乐,我还收拾不了你。 第8章 你们都是我祖宗 秦北的事业有专人打点,秦帅目前还没走马上任的打算。他在异国他乡潜心苦读六年,混了个经济博士衣锦还乡,苦了那么多年,当然要给自己犒赏,好好放松放松。秦帅本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要不是家长们严防盯梢,逼得他不得不做出点成绩堵他们的嘴,他早就混吃等死,游戏人生了。现在回来了,秦帅只想到处走走,歇歇,玩玩,把逝去的大好时光补回来。 想法是浪漫的,付诸行动是艰难的。 家里两座大山镇压,一回来就给他找事干,他羽翼尚未丰满,正面冲突胜算小,暂且避开。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今之计,忍为上。 颜正刚这次发怒在秦帅看来是雷声大雨点小,表情是够了,绝对能把小朋友吓哭,但对秦帅而言不痛不痒。 只要没造成实质的伤害,一切都是浮云。 秦帅不后悔教训夏普,他只懊恼行事太仓促,策划不够周全,兴师动众排场大,高调过头了。如果上天给他一次机会,让时光倒流,计划重新来过,他会更加小心,低调把人绑了,胖揍一顿扔到大马路上,漂漂亮亮给兄弟报仇。 对的,就是这样。他只是方法不对,初衷没错。 翌日,秦帅破天荒起了个大早。 一是避开精力过度旺盛的颜真真,二是错开一看到他就要对他进行思想教育的舅舅,三是他有事要做。 乔骐醒来的时候,感觉头疼得厉害,他按揉额头,意识慢慢回笼,睁开惺忪睡眼打量周遭环境。 从房间陈设来看,他应该是在宾馆里。 宾馆! 乔骐立刻惊醒回神,掀开被子查看。 “啊!” “叫魂啊!” 秦帅去了趟洗手间,听到外面鬼哭狼嚎的惨叫,秦帅一边擦手一边走出来。 “怎么是你。”乔骐惊道,同时紧绷的心弦松懈下来。 “怎么,失望了,没见到波大臀翘的小妞。” 乔骐重新躺回床上,床单掩住小半胸口,大半坦露在外。秦帅面前,乔骐无所避忌。 秦帅擦干净了手,轻轻一甩,毛巾甩到乔骐脸上。乔骐任由毛巾遮面,不挣扎不反抗,静静躺倒,安静得有如一幅默默等死的裸男写真图。秦帅抬脚踹了踹消沉的男人:“至于嘛你,天涯何处无芳草。早干嘛去了,反抗不了你妈,还不如听妈妈的话,从了你那小青梅。” “不失控就不叫爱,我这还不是情难自禁。” 隔着毛巾,乔骐的声音有点失真。秦帅拿来毛巾,卷成条儿狠狠往乔骐身上抽去,笑骂:“扯淡。你是想爱不敢爱,弃了又可惜,输了觉得伤自尊,典型的自虐犯贱欠调理。” 乔骐弹坐起来,抢回秦帅手里的毛巾,重新盖回脸上,躺倒。 “别管我了,让我自生自灭吧。” “我就没想管你,”秦帅坐到床边,推了床上的活死人一下,“问你件事,问完了我就走,你爱咋地咋地。” “问。”乔骐从鼻腔里哼出声音。 夏普出事当天晚上,张晓乐和曾莉莉通过电话,了解夏普伤势。男人大大小小伤口数十处,大多是皮外伤,最严重的还是心包积液,要好好住院治疗。 第二天,张晓乐下班后直接到医院看望夏普。张晓乐提着水果篮子,轻轻推开病房。曾莉莉听到声音起身迎上来,接过张晓乐手里的水果,连声说客气了,看着张晓乐欲言又止。张晓乐觉得曾莉莉怪怪的,是不是哭多了伤到眼睛,眼睛抽啊抽,都没法正眼看人了。 夏普住的是单人病房,门边是卫生间,卫生间旁边是走廊,走廊连接门口和房里面。由于卫生间挡住了大半视线,张晓乐只看到床尾架子,然后是坐在角落沙发处抹眼泪的夏母。曾莉莉这小眼神抽得张晓乐一头雾水,往前的步子渐渐慢下来。 “巴掌点大的走廊,你们是想走到天黑,女人真是磨叽。” 魔音重现,张晓乐心里咣当一下,情绪跌到谷底。她下意识转身,提脚准备开溜。 “你跑试试,你跑了,他们还在。” 又是威胁恐吓。 张晓乐回身,双目充满愤怒之火,恨不能将眼前这个拽到没朋友的男人烧成灰烬。 “你真是阴魂不散。” “错,”秦帅摇了摇手指,微笑:“我是在正确的时间里,出现在适当的场所,为了表达我诚挚的问候。” “打了人你还有理。” “又错,我是来弥补过失的。” 过失,张晓乐干巴巴笑,隐隐透着不屑,明明就是故意为之,竟然有脸皮以过失的说辞轻飘飘揭过。 “秦帅,你的脸皮,天下无敌。” “我谢谢你,如此夸奖我。” “你们行行好,不要在这里吵了,还我儿子一个清静吧。你们已经把他害成这样了,你们还想怎样。我们只是小老百姓,经不起你们这些大人物折腾,求求你们,放过我儿子吧。” 夏母两眼淌泪,瘦小的身体剧烈颤抖,哭得撕心裂肺,神情哀戚,差点给秦帅跪下了。曾莉莉跟着哭起来,一边搀扶着婆婆,一边默默流泪。 张晓乐见不得这种悲伤画面,双眼微红,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平静直视秦帅。 “有话出去说,别在这里搞破坏。” 秦帅莞尔一笑,身体朝前倾,做了个请的手势。 曾莉莉连忙装了两个苹果给张晓乐,拍着她的手道:“有话好好说,和和气气,平平安安。”意有所指,是怕张晓乐吃亏,所以劝她冷静,一定不能激怒秦帅。 张晓乐点头,又安慰了曾莉莉几句,看也不看秦帅,提着袋子先行出屋。 “喂,张晓乐,你慢点,穿那么高的鞋,小心脚扭了。” 张晓乐出了医院,直接往公园的方向走,那边有一个公交站点。秦帅手插裤口袋慢悠悠后面跟着,时不时冒出两三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我都赔钱给他们了,你还想怎么样。四十万啊,够他们家所有人这辈子的看病费了。” 张晓乐继续走。 “咱俩的事怎么办,你给个说法。” 张晓乐停下脚步,回头,很认真说道:“我们没关系,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加不会有。” “为什么不行,给个机会呗。鞋合不合适光说没用,上脚才知道,没有试过,不要轻易下结论。” 张晓乐摇头:“我渴望一份成熟的感情,我需要一个值得我仰望的男友。” “我不够熟?”秦帅眯起眼,微微放送电波。 “我不够高?”秦帅拂过张晓乐脑袋顶,又比了比自己下巴。 “你不要给我偷换概念,强词夺理。” 张晓乐气得脑袋顶都要冒烟了,转念一想,为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得,气坏了身子得不偿失。 话不投机半点多。 不是一条道上的,多说无益。张晓乐转身欲撤,腿尚未迈开就被秦帅牢牢拽住,张晓乐头也不回,两爪子又抓又挠,使出吃奶的力气甩开秦帅。 “我哪点配不上你,又高又有型又有钱,你想环游世界,现在就可以出发。你呢,也别因为自卑拒绝我,我就钟意你这类的,简单点,不要想太多。我适合你,你合适我,咱俩挺般配的。” 张晓乐有种深深的无力感,秦帅自恋到人神共愤,潜意识里拒绝接受她反感他的事实。 “不要反复强调你是富二代的身份,这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只会让我更加认定你是啃老族。” 出身是爹妈给的,面子里子,有本事自己挣。 秦帅抿着嘴,笑容从弯月似的眼角流泄,那星辉般的眼隐约带着一丝丝不以为然。 “我岂止是富二代,我还是红三代,又富又红的男人,你上哪找。捡了便宜还卖乖,张晓乐, 适可而止吧,我要是另寻新欢,你哭成干尸也别指望我回头。” 男人说话时总是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姿态,脑袋微微昂起,目光漫不经心,雅痞和无耻表现得淋漓尽致,仿佛他天生就应该高人一等,被人仰视。 这样的姿态却令张晓乐最反感,就像倨傲的贵族蔑视卑微的平民,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举手投足间,无一不在昭示。 尽管,张晓乐从不认为靠人民起义建立起的民主共和国存在所谓贵族,但权力和金钱的不均衡分配,膨胀了某些利欲熏心的极端分子。 秦帅就是一个庸俗的,尚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 “秦少爷,知道外面怎么评价你吗,好逸恶劳的纨绔子弟,心是黑的。冲你做过的那些破事,吐唾沫都是太仁慈,我要是够狠心,一桶硫酸泼过去都不会眨眼。” “靠,他们心是白的,比僵尸还白。没听过人红是非多,树大招风,不就是造谣,不就是诽谤,多大点事,你怎么就是看不开。我说你啊,还真是顽固不化,一根筋扭到底。” “我有眼睛耳朵,会看会听。我是良家妇女,玩不来游戏人生。” 世道乱,工资不涨涨物价,廉价的是小老百姓,贵的是生活。个头稍大的苹果一个起码三四块,张晓乐掏出一个苹果,心在滴血。 苹果妹,委屈你了,即将被禽兽玷污,我会为你默哀的。 张晓乐甩完苹果拔腿就跑。 潜意识的自卫行为,秦帅伸手一挡,稳稳接住苹果。 男人愣神之际,张晓乐跑了百米远。 “小样,就会这一招。”秦帅把苹果握手中惦了掂,嘴巴带着笑,“红富士,又红又富,世界第一,舍我其谁,小妞还算上道。” 秦帅张口咬苹果,长腿男迈开大步子,加紧脚步追前面跑得身形摇晃的女人。 手机响了。 秦帅死死盯着屏幕,心里奔腾着无数只草泥马。 半小时内速回,不归,绑。 祖宗,你们都是我祖宗。 第9章 父子间的隔阂 宫殿式的建筑,金色的墙,金色的落地窗,金色的长廊,连门前的一对雄狮都是金漆刷的。一眼望过去,黄灿灿一片。这栋房子,除了耀眼就是恶俗,没有一丝家的感觉。 秦帅告诉自己,逛一下就走,太较真,你就输了。 秦帅每次回来,秦北都会亲自到大门口迎接,以表示他对儿子的喜爱之情。秦北张开双臂,准备给儿子一个大大的熊抱。一如继往,秦帅面无表情,特别淡定从容和秦北错身而过。 秦北双手一翻,掌心向上,改成摊手,周身散发无奈。他步履匆匆,快步追上儿子,佣人自动消失,在秦家偷听是大罪。 “小帅,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放不下。男欢女爱,人生一大乐事,是男人就爱,难道你不喜欢。” “靠,爱死了也不搞不正当关系,你那是苟且,受道德谴责。” “留过洋的高级知识分子,说话比我还糙,什么苟且不苟且的,难听死了。那是敦伦,是周公之礼,人类最伟大的混搭运动,不要出了几年国,就把老祖宗的东西给忘了。” 面对儿子,秦北俨然一个话痨,即使儿子不冷不热,他照样自得其乐。 秦北,秦家大家长,秦帅口中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的流氓老爹,大老粗一个,没文化没节操没下限。 早年秦家家境极其贫寒,是那种三天两头无米开锅的窘迫地步。迫于生计,秦北十岁就出来混,跟着街头老大,四处砸场子占地盘,打架似家常便饭。人家下馆子吃饭,他是进医院接骨。打黑拳,贩毒,倒卖军火,来钱快的勾当,他都干过。 直到秦帅的母亲颜如玉出现,秦北浪荡的心开始收敛。 他想,这就是他理想中的完美女性,纯到骨子里,乖乖巧巧惹人怜。为了追求颜如玉,秦北金盆洗手,从地下回归地上。酒吧,夜店,桑拿馆,健身中心,秦北誓要建成全省甚至全国最大的娱乐城。 秦北话糙人不糙,体型高大,不算俊,但男人味十足。否则,颜如玉的基因如何强大也生不出秦帅这么个祸水。 秦北常常对外吹嘘,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不是金钱和地位,而是娶了个天仙老婆,生了个漂亮儿子。 遗憾的是,秦帅十三岁那年,恩爱夫妻劳燕纷飞,一家三口的幸福时光一去不复返。 少年秦小帅曾经天真以为,自己是导致父母离开的导火索。 那之前,自己弄伤了妈妈钟爱的小狗,妈妈黑着脸,抽了爸爸的皮带就要教训自己,爸爸抢过皮带,不让妈妈打自己。 于是,夫妻战争爆发,闹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为此,秦帅自责了整整三个月。直到那一天,他路过书房,听到房里传来奇怪的声音,男人和女人,痛苦压抑的喘息声。 出于好奇,秦帅猫着步子悄悄推开门,看到了他毕生难忘的一幕,也是这辈子看到的最恶心的画面,没有之一。 他引以为傲的父亲,光着身子和一个陌生女人紧紧贴在一起,动作之猥琐,神情之放荡,大大震撼了秦帅尚且稚嫩的心灵。 没有什么比信仰坍塌更可怕的事。 于是,秦帅把书房砸了,他的愤怒需要用暴力来发泄。偷情的男女慌急慌忙穿戴衣物,腾不开手脚,只能眼睁睁看着硬壳书飞向自己,硬生生忍下疼痛。 书房被秦帅砸了个稀烂,书本遍布满地,找不到一块躺得下人的空地。 秦北对秦帅的容忍度极其宽泛,书房是为儿子建的,儿子的东西,他自己有权处理。同理,自己的东西自己收拾,是男人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秦帅砸完书房就跑了,跑到他外公家,住了小半年才被秦北求爷爷告奶奶求回来。 秦北的教育理念就一条,回顾历史,吸取教训,展望未来。没有当年抢猪食睡猪圈的艰苦岁月,就没有现在名动全城的流氓大亨秦北。秦帅亦然,他赶上好时代,不用吃苦受罪,但是作为男人就该敢做敢当,自己制造的烂摊子自己收拾,这是做人的基本原则。 从此,秦帅的书房成了秦家的禁区。秦帅回来以后很少踏足书房,秦北下了死令,书房只能由秦帅整理,谁敢乱动,提头来见。 此时此刻,会谈地点,被秦帅砸得乱七八糟的书房。 父子俩各找一个书堆,吹了口书上堆积的灰尘,很快落坐。你看我,我看你,一时相看两无语。秦帅对着他爸,一辈子无声无息都行。秦北很难做到,一看到他儿子,各种纠结各种惆怅各种感伤,当然,更多的还是欣慰。 儿子长大了,比他高,比他帅,比他有个性,比他有学问,老秦家后继有人了。 秦北小作感慨过后,把情绪收了收,言归正传。 “你舅找你干嘛。” “训话,和你一样。” “既然回来了,那就开始接管我的生意。地下钱庄是历史遗留问题,你给我清理干净了,该转的转,该放的放,该卖的卖,该收的收。” “干脆开间银行,给你洗钱得了。你贪的黑心钱多了去,光靠洗能白,漂了都没用。” “给你安排任务你就做,少废话。” 秦帅耸耸肩,掏出手机打游戏。秦北看着儿子,就那么看着,一眨不眨,良久,沉沉叹了口气,对着儿子发自肺腑道。 “儿子,我这辈子最爱的是你,你妈第二,你们都是我最在乎的亲人。” 秦帅头都不抬一下:“行了吧你,酸不拉唧苦不溜丢。爱我妈还那样对她,管住你的下半身就是对我们爱的最好证明。” “食色性也,”秦北念起古文格外投入,声情并茂那种,“为了伊人,我闭关三个月,潜心研读唐诗三百首。你妈非但不感动,居然还嘲笑我幼稚。我一片丹心,你妈当成了驴肝肺。” 秦北闲暇无事最爱琢磨文学,读到有意思的诗词立刻现学现卖,学习热情空前高涨。秦北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常常笑他卖弄学问,秦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卖弄也要有资本,你们给我卖弄一个试试。秦北前三十年摸爬滚打血雨腥风,好不容易打下一片江山,终于可以缓口气了,当然寻思些业余爱好打发闲情。秦北酷爱文学,尤其是中国古代诗词歌赋,找到一本感兴趣的读物,一天就耗在读书上了。 若问秦北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什么,秦北必答,读书。秦北没上过一天学,最基础的念字识字还是邻居家大姐姐教的,后来秦北发达了,立刻送给邻居一套大房子,算是知恩图报。秦北知道自己是大老粗,朋友半开玩笑调侃他是文盲中的极品,从未进过学堂,城里找不出十个了。秦北通常一笑置之,人家说的是实情,他坦然接受。 接受不代表不在意,秦北心里始终有个结。 同艺术气息浓厚的妻子颜如玉相处过程中,秦北的情绪产生了微妙变化,心里的结越打越紧,日积月累,打成死结,再也解不开。 秦北把他对文化的强烈渴望加诸到了儿子秦帅身上,秦帅在外头如何闯祸,秦北不闻不问,他自觉对儿子有愧,儿子开心最重要。 话说回来,做流氓可以,但是,要做个有文化的流氓。 四年前秦北把儿子打昏送到国外,目的就一个,做个洋气的文化人,学习外国先进知识,回来报效祖国。 再强大的男人内心深处也会有一个缺,他不轻易对人坦露,但从他的行为中可以窥得一二。 用秦帅的话讲,他老子就是自卑,自卑到越来越不敢面对妻子,自卑到把妻子越推越远。秦帅收起手机,塞回裤兜。 “你早不学晚不学,我妈怀孕的时候学,你安的什么心。不知道孕妇喜怒无常啊,不想伺候我妈直说,玩迂回算什么男人。没准我妈怀我的时候,你就已经出去打野食了。” “都说了食色性也,色是人之常情,你这小子怎么老揪着不放,跟你妈一样,一根肠子通到底,不会拐弯。” “我妈要是会拐弯,能看得上你?随你怎么说,反正一句话,原谅你,没门。对你的判决,心灵囚禁之无期徒刑。” “你妈都要二婚了,你怎么还是冥顽不灵。我哪点亏待过你,亏待过你妈,离婚的时候,我分了她半个身家。你看我眨了一下眼睛没,我是气都没哼一声。” “气炸肺了,哼得出来才怪。” “你,”秦北吹胡子瞪眼,“你一天不抬杠皮痒是吧。” “不啊,四年没见,我依旧风生水起。” 秦北哼笑一声,自兜里掏出一支雪茄,点燃,用力吮吸一口,两颊深陷成窝。男人似在沉思,目光遥望窗外,脚边的书本掉落,恍若未闻。秦帅往后仰躺,懒懒靠向书柜侧板,手在身畔摸索一通,摸到一本薄册子,拿起来一看。 靠,安徒生童话,年少无知时的最爱。可惜,美好的童年记忆被色令智昏的奸夫淫妇给毁了。 心里的烦躁更甚,秦帅丢开童话书,拍拍裤腿起身就要走人。 “等等,话还没说完,急什么。”老子就这么不受你待见。 “不就是钱庄的事,在家等消息吧。” “慌啥子,站好了,没完呢。” 秦帅两手插裤兜,背对秦北,脊梁骨挺得笔直。秦北偏头仰望儿子,脑海里蓦地闪过前些天读到的一个词,芝兰玉树。秦北心中默念这个词,自豪感油然而生,他儿子可不就是一棵挺拔茁壮的玉兰树。 秦北左看看右看看,身畔倒了本硬皮书,男人手一扬,雪茄点在封面上,使劲摁了摁,随手往书上一扔。秦北抬手指了指秦帅:“既然回来了,那就把个人问题一起解决了。苗苗等了你四年,咱家该给她个说法了,是订婚,还是直接结婚,你决定,我不干涉你。” 烦什么来什么。 秦帅咬了下嘴唇,转身,轻轻一笑。那说不上滋味的笑容,秦北第一反应,他儿子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爸,你知道你和舅舅哪一点最像。” “我谢谢你,我比他帅。” 秦帅嗤笑,略低头,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白色板鞋有一下没一下蹭脚边的书籍。 “你和舅舅啊,都特别事。明明是包办婚姻,封建老顽固,还总是摆出一副义正言辞,我为你着想你照做就是的嘴脸。就这一点,特别特别讨厌。” 秦北站起身,嘿了一声:“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一点都不孝顺,老子这么喜欢你,你还讨厌老子。” “我就一句话,要娶你娶。” 儿子坚决抗争到底,老子一时气急,抬手就是一巴掌。秦帅反射神经发达,轻轻一个闪身,退到门边,一脚踢开虚掩着的红旗木门,抬胳膊冲秦北挥了挥手,三秒钟挥出秦北视线。 秦北看着扬起的手臂,气急发笑。臭小子,闪得真快。你逃,你尽管逃,你逃到天边,你还是我秦北的儿子。 第10章 有脾气不接啊 为了庆祝秦帅学成归国,也为自己从军营里解放回城,秦帅的发小吴胜利做东,把在家里的几个兄弟全部叫上,找了个会所,啤酒小菜摆上,关起门叙旧拉家常。 “敬我们伟大的教导主任,吴团,干!” 秦帅撬开啤酒,和吴胜利碰了碰杯,上嘴就牛饮一大口。 乔骐和麦冬紧随其后,一人敬吴胜利一杯,杯子碰得砰砰响。 “想当年,老吴是学校出了名的人见人怕鬼见鬼愁,老师看到他都得绕道走。没想到,老吴居然也能当上老师,还是军校搞思想工作的。太匪夷所思了,想不通,军校老师的审核标准难道也跟牛奶一样掺假了。” “谁说不是呢。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老吴出息大发了。” “靠,会不会说人话,吃错药了,敢涮老子。” 吴胜利抬腿,一人送一记无影脚。两人哼了哼,冷艳高贵回送吴胜利一记卫生眼,转而勾肩搭背,哥俩好的奔一边说悄悄话去了。 吴胜利回望秦帅:“这两人怎么了,三魂丢了七魄,人不人,鬼不鬼。” “一个失恋,一个丧母,摊一块去了。”秦帅举瓶子,又碰了一杯,“来,哥陪你喝,咱痛痛快快尽兴。” 麦冬的妈妈过世快五年了,这厮恋母情结严重,至今还有点恍恍惚惚,尤其母亲忌日那几天,基本找不到人。至于乔骐和曾莉莉的恋情,兄弟几个就没人看好,只要乔家不松口,胳膊绕不过大腿,两人迟早黄。 麦冬和乔骐情感上都是多愁善感的主,无能为力,却又放不下,这样的人活得最累。 吴胜利沉沉叹了口气,回碰:“还是你够意思,尽兴。” 吴胜利,秦帅的重要挚友,混世兵团中心成员之一,排行四,插科打诨见缝插针,玩得比谁都转。 名字是兄弟中最土最俗气的,但也是大有来头,不容小瞧。 吴家四代单传,到了吴国忠这一代,依旧只得了这么个宝贝独苗。总归是后继有人,吴爸喜极而泣,香火没有毁在自己手里,对得起祖宗八代了。吴国忠发誓要给宝贝儿子取个响当当亮堂堂的名字,让儿子一辈子威威风风做人。 于是,吴胜利诞生了。 确实,名字够拉风了,就是那姓,配合这名,意思彻底变了,完完全全反其道而行。为此,吴妈毕淑芬据理力争过无数次,儿子跟自己姓毕,必胜利,多气派。再提到吴家的姓,取啥败啥。吴爸吴妈,喊你一声,知道不知道的,都以为你没爸没妈呢。 毕淑芬一直觉得儿子之所以读书成绩差,连个军校都考不上,就是吴家这姓配这名字给耽误了前程,想不开的时候,甚至动过和老吴离婚,让儿子跟自己姓的念头。目的就一个,给儿子转运。吴胜利文化课差到什么程度,连三本分数线都差了老大一截,上个大专还要找人说情。最后吴国忠想方设法将儿子弄进一所三流本科大学,四年大学读完,直接把吴胜利打包进军营。你文不成武不就,还想和老子谈条件,没门。 吴胜利强不过他爸,最终还是屈服在强权之下,老老实实成了一名让他分外蛋疼的兵哥哥。 兴许逆境磨练人,进入部队后短短六年,吴胜利的成长速度远超过去二十多年。男人一路摸爬滚打,从一个默默未闻的小士兵到战功卓越的优胜团团长,鲜花与掌声齐飞,期间还被部队推荐到国防大学攻读研究生,多次作为楷模人物登上讲台,宣传党宣传军队宣传励志宣传正能量。 吴爸吴妈哭花了老眼,毕淑芬觉得儿子是开窍慢,大器晚成,吴国忠则认为儿子的醒悟是祖宗显灵。于是吴爸抽了个空,拖家带口衣锦还乡,浩浩荡荡祭祖叩拜先人。 外人歌功颂德,家人老有感怀。吴胜利夹了根烟,吞吐一口烟圈,轻描淡写道:“说的都是泪,流的都是血。你们看到的是荣光,哥的忧伤,谁能懂。” 秦帅一巴掌拍人脑门上,啐道:“够了啊,说你胖,你还他妈给我喘上了。” 吴胜利一口香烟没吐出来,呛到喉咙里,抄了杯啤酒咕噜大口灌下肚,缓过了那个劲,吴胜利哑着声音道:“这叫苦一时甜一辈子,划算。闭关六年,修炼盖世神功,往后风调雨顺,攻无不克。” “你那点花花肠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为了个胡莎莎,你真是能耐了,玩了命立军功,想早点混出头,脱离牢笼独立自主。你这样拼命,胡莎莎知道吗?” “她知不知道无所谓,反正,我一条命都豁出去了,不成功便成仁。” “我和张晓乐隔了个太平洋,人没拿下,情有可原。你和胡莎莎脚踩同一片土地,六年了,她换了几个男人,有搭理过你吗。不是我笑话你,至今驻足不前,你觉得自己希望大不。” “我关在部队里,比你还不自由,怎么追,逃跑追啊。我现在解放了,她胡欣欣就是我手里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 “她的第一个男人又不是你,你新鲜个什么劲,睡了一夜就沦陷,你真给兄弟们长脸。” “不许提这茬,再提我跟你急。我只要一想起那个小白脸,喉咙跟卡苍蝇似的,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心里呕得慌。不是第一个怎么了,以后每一个,下一个,最后一个,必须都是我。” “你确定?”秦帅挤眉弄眼笑,意有所指。 “邪恶了吧,”吴胜利一酒瓶碰过去,稍微恢复了一些骚包劲,“我派人查过,胡欣欣那妞规矩着呢,恶人胆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找男人是为了应付家长,都是装的,最多吃吃饭拉拉小手看看电影,敢进一步,老子一枪毙了他们。” 吴胜利踌躇满志,信心十足,彷佛胜利就在眼前。秦帅夹了粒花生米,扔嘴里嚼两下,斜眼看向吴胜利的表情明显不置可否。 “光防守屁用,攻击力零蛋,照样白瞎。你都失败一百九十八次了,胡莎莎那妞就是颗金刚心,火都烧不化。” “防守无力,城门失陷,攻击力强也是白费工。我都失败一百九十八次了,没准下一次就成功了,一百九十九,多吉利的数字。” 秦帅耸肩,隔空晃了晃酒瓶,适当表示一下支持:“嗯,祝你成功,祝我们都成功。” “这才是好兄弟嘛。”吴胜利俯身把瓶子碰得当当响,笑逐颜开:“为了我们的胜利,前进,前进,前进进进!” 那头,乔骐和麦冬干杯。 “为了我逝去的深明大义的母亲!” “为了我健在的专断独裁的母亲!” 秦帅和吴胜利看过去,回首,两眼交汇,千言万语有时尽,不如一声绵长而唏嘘的感叹。 为了给未来的娃一个温馨有爱的家庭,找姑娘必须找自己中意的。 深夜回到公寓,秦帅泡了个温水浴,原本的疲惫一扫而空,精神头又起来了。男人睡不着的时候,骚扰女人成了习惯。秦帅一口气买了十个新号码,联通的,移动的,电信的,一个个换着打,总有一个张晓乐会接。 秦帅连着换了几个号,时间间隔不等,情绪到了就给张晓乐打过去。直到第四个,张晓乐接了。 “喂,张晓乐,有脾气不接啊!” 嘟嘟嘟------ 靠,脾气果然大。 信了你的邪,就不信治不了你。 睡觉前要保持心情愉悦,张晓乐受不了秦帅低俗恶趣的黄段子,果断关机。管他如何报复,现在,此时此刻,她要关灯,睡个好觉。 只是,张晓乐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而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张晓乐梦里梦外分不清楚,蒙过被子睡死过去。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敲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没完没了,不绝于耳。 “啊!” 张晓乐掀开被子痛苦压抑的低吼。 哪个混蛋这么没素质,大半夜扰人清梦,这种人就该拖出去游街。 张晓乐苦不堪言,磨磨蹭蹭起身穿衣服,披了条大毯子裹住自己,打开客厅所有的灯,让房间里亮堂堂,驱散心头隐隐的不安。张晓乐来到门前,打开猫眼往外看,有点吃惊,是小区保安。张晓乐越发疑惑了,这里的保安素质都很高,经过专业训练,不至于半夜敲门骚扰业主啊。 透过小小针眼,张晓乐大致能看清保安的神态,看起来好像有些焦急,抓耳挠腮,原地搓手转圈圈。 百思不得其解,张晓乐只能打开门。 保安一见到张晓乐,看她上上下下完好无损,紧张的神色明显放松下来。 “总算开门了,可急死我了,就怕你出事。” “我出事?”张晓乐指着自己,好笑道:“我好好的,能出什么事。” “想得开就好,那我也不多劝了。”保安挠头呵呵笑,忍不住多劝劝,“情侣吵架是常有的事,有误会面对面解释清楚,不要因为一时置气造成终生遗憾。” 保安说得这么明白,想不转就是傻子了。 张晓乐面带微笑送走保安,关门第一件事,开机。再不开机,整个小区都要被他闹翻。秦帅的神通广大,张晓乐已经不想多做赘述。他是“奇葩”,别人不敢做的事,他做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开机不到三分钟,陌生号码打来了。 张晓乐看都不看,按下键直接拿到耳边。这么个点,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只有秦帅了。 “秦帅,你是不是非要弄得天下大乱才开心。” 张晓乐调整情绪,深深吸气,然后深深呼气。美好的世界,美好的我们,美好的心情,天天快乐,天天长寿。 这样反复来回几次,张晓乐自觉已经充分做好战斗准备。 但是,很奇怪,电话那头没有反应。 张晓乐起码等了一分钟,两个人的通话,安静得像是她对着手机发呆。 不太像禽兽生命不息,唠叨不止的风格啊。 “秦帅,秦帅!”死了没,死了吭一声,给你订口水晶棺材,让你漂漂亮亮上路。 电话是通的,那头依然诡异的安静,安静,誓要安静到底。 张晓乐纳闷,难道真的碰到电话骚扰了。据不科学统计,每个中国人一生当中至少接到一次默默无声的骚扰电话。 思及此,张晓乐挂断电话,不一会儿,又一个陌生来电。张晓乐稍显犹豫,接起后试探“喂”了一声。 “这么客气,小生真真是受宠若惊,惊喜若狂啊!” 鉴定完毕,是秦混蛋。 “说吧,把你藏箱底的黄段子一次性说完,我们速战速决。” “这么痛快,都不像你了,张晓乐。” 张晓乐保持沉默,洗耳恭听。等了半晌,那头居然没声了。 “秦帅?” “嗯!”绵长慵懒的低沉男声响起,秦帅打了个哈欠,“困了,想听故事再聊,挂了啊!” 嘟嘟嘟------ 风水轮流转,轮到秦帅挂电话了。 张晓乐瞪着黑掉的屏幕,望眼欲穿。秦帅,你的恶趣味十年如一日,精品中的精品。 第11章 取悦你真是难 逍遥惬意的日子总是太短暂,距离秦家父子谈话半个月不到,秦帅被绑架了。 主使者是他流氓老豆。 罪名是消极怠工。 惩罚是有期徒刑。 释放条件:无瑕疵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 秦帅脱不开身,想找张晓乐,精力有限。秦北派人看着他,他寸步难行。打电话给她,她接是接,但说不上两句话,她就“没事了吧,没事我挂了”,管你如何天花乱坠畅诉心事,她依旧铁石心肠无动于衷。 “张晓乐,我究竟哪点让你讨厌了,记仇记六年,我觉得我对你挺好啊,我对我爸都没有这么和颜悦色。” “你做的缺德事,罄竹难书。” “靠,欺负我不懂古文是吧。你那点小鸡肠子,我还不知道。不就是一个初吻,你是,我也是啊,非亲人里面,你是第一个吻我的。我还没怪你,你倒恨上我了。” “你也有初吻?” “怎么没有,我很纯洁的,初吻初夜只留给我老婆。咱俩打平了,你要是不甘心,来,尽管蹂躏,我让你吻回去。” “秦帅,你怎么可以说得这样轻松。是,你不在乎你的初吻给了谁,可我在乎。你永远不知道初吻对女孩子而言意味着什么。” 嘟嘟嘟------ 靠,又给老子挂断了。 张晓乐,非要我亲自逮你,你才会顺从是吧。 秦帅挥胳膊轻轻一扔,手机稳稳掉落桌上。 寇占南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一大摞资料。秦帅瞥了一眼,暗骂“*”,捂着脸。 头疼,疼死了。 秦北的历史遗留问题,真tm糟心。 秦北娶了颜如玉以后,并没有达到预期中和颜家合作共赢的目的,反倒处处被颜正刚掣肘打压。若非他办事谨慎,走一步擦一下脚印,颜家顾忌和他的姻亲,且担心受到牵连,颜正刚早就对他下手了。 秦北大部分地下事业早已转手清盘,唯独剩了个地下钱庄,作为资本积累的后盾,秦北一直舍不得解散。 由于颜正刚的紧密盯梢,秦北有所避忌,脱手将钱庄交给好兄弟寇劲负责,自己则在暗中操作,低调做钱庄的幕后老板。 二十年过去了,秦北和颜正刚各自为政,表面上风平浪静,尚且算得上相安无事。至于两人背地里暗中较劲,互相挤兑,那都是说不得的秘密了,不可说也,不可说也。 寇劲跟随秦北闯荡数十载,既是秦北忠心耿耿的得力助手,又是秦北出生入死的好哥们,钱庄由寇劲打理,秦北最放心。寇劲管理钱庄多年,尽职尽责,兢兢业业,每一项收支,每一笔打款都会清清楚楚列举明细,整理成册交由秦北过目。钱庄隐在暗处,不断发展壮大,俨然已成为全省最大的地下银行。 如今寇劲处于半隐退状态,钱庄交由养子寇占南管理,寇劲会不定期查看账目,但决策方面的事,寇劲基本放手交给寇占南处理。寇占南如他父亲一样,是个忠心不二的率直人物。撇开秦帅越洋留学那五年,寇占南之于秦帅,是如影随形的仗义兄弟。两人一起成长,一起读书,一起打拼,在各自的世界里,对方都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这次秦帅回来没多久,秦北便下命令对钱庄进行清算,后续财产分配和员工安排等各项事宜,逐步跟进,痛痛快快彻彻底底解散最后一个地下组织。 寇劲得到消息,几乎毫不犹豫拍手赞同。树大招风,常在河边走,迟早湿鞋,是时候给子孙一个光明的前程了。寇劲叮嘱寇占南,配合秦帅工作,重点是把那些元老功臣的去处安排好,不能寒了兄弟的心。 钱庄选址隐蔽,位于国道外的山野郊区,以度假山庄的名义进行暗箱操作,到城区要两个多小时的车程。秦帅和寇占南嫌每天来来回回麻烦,干脆搬到山庄里头,开始了隐居山野,但并不闲云野鹤的生活。 “老赵把弟兄们聚起来开了个会,多数兄弟没有意见,还有些人一时想不开,我会单独找他们谈。我打算成立个保全公司,给弟兄们找个安身之所。他们讨债讨了这么多年,没有别的特长,干保安也算是做回老本行。揍人和保护人,一个道理,都要拳脚功夫。” “这个主意不错,就按你说的办。” “这是去年初至今签订的项目,大部分尚在进行的高额借贷到年末都能追讨算清,零散几项巨额交易,找人施加点压力也能搞定。就是有一桩特大笔的贷款,可能要等到明年了。” 秦帅接过本子,单手玩转手里的钢笔,点了点下巴,示意寇占南说下去。 “借贷人是盘石集团老总罗立民,海外上市失败,融资受阻,资金链短缺,手头有个大型城中村改建项目,据说要做精品生活小区,是个野心十足又贪得无厌的吸血鬼。” “房地产是个暴利行当,做成了赚不死他,改明儿我也玩一笔。他借了多少?”秦帅翻找手头有关罗立民的信息。 老头不准手下的人用电脑存档资料,说是网络黑客太多,哪怕被窃取一个页面,整个秦氏王国都将倾塌。等到钱庄账目清算完毕,秦帅亲*烧这些账目和用户信息,将纸灰沉入海底,这样,所有的秘密都会石沉大海。 寇占南报了个数,秦帅眨了眨眼,轻轻低头一笑,哼道:“他还真敢玩,但愿他玩得起。赖账的后果,很严重哦。找人盯紧他,别让他携款潜逃了。” 此题议过,换。 外头响起敲门声,秦帅高声问道:“谁啊。” “我,苗苗,可以进来吗。” 秦帅下意识看向寇占南,意味深长哼笑两声。寇占南被秦帅看得浑身不自在,他偏过头缓解尴尬,回应门外等待的人。 “进来吧。” 寇苗苗端着带小砂锅和碗的盘子进来,慢慢走到茶几边,把盘子带东西放茶几上。 “哟,小媳妇送温暖来了。” 秦帅揶揄的笑语让寇苗苗脸颊泛红,她悄悄觑了寇占南一眼,后者面无表情,捏着手里的电话把玩。寇苗苗面色一黯,强打起精神,拿起碗盛了两份人参鸡汤。秦帅也不客气,拿过一碗就津津有味喝起来,倒是寇占南,不知是看着汤发呆,还是看着手机发呆,总之整个人有些走神。寇苗苗举着碗,执着端到寇占南面前,眼神既有期盼又有忐忑,寇占南不接她的碗,她神情里越发流露出失落。 秦帅这旁观者看着焦急,夺过寇苗苗手里的碗,也不管汤有没有泼出来,一股脑塞到寇占南手里。 “人家姑娘一番心意,矫情个什么劲。” 秦帅拉长脸批完寇占南,转向寇苗苗稍微笑了一下,“他就这德行,天生木瓜脸,你对他热情没用。他就一哑炮,没反应,炸不起来的。” 寇苗苗扯动嘴唇回笑:“锅里还有,想喝再添。那我先出去了,你们忙,注意休息,别累着了。” 男人们忙的工作,寇苗苗不懂,也没那好奇心探究。她这次来山庄主要目的是给他们做饭,男人们工作起来忘乎所以,常常有一餐没一餐,寇劲只提了一句,寇苗苗便打包行李过来了。 她熬的汤送到,看着他们亲口喝下,目的达成,她很知足。遗憾还是有,寇苗苗看着似在专心喝汤,没有抬头看她一眼的寇占南,心头划过一丝丝委屈一丝丝哀愁。如之前的许许多多次压抑,平复,再压抑,再平复,如此循环,不知何时是个头。 女人离开的背影略显落寞,秦帅本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可人家好歹是从小玩到大的妹妹,秦帅觉得自己有必要伸张一下正义。 秦帅踹了寇占南一脚:“装,接着装。上赶子送上门的贤惠女人哪里找,你还不知好歹往外推。真当自己是柳下惠,有脾气一辈子都别找女人。” “我和苗苗只是兄妹,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爸爸他们听到了不好。” “靠,他们乱点鸳鸯,我和苗苗郎无情妾无意,这是要活生生促成一对怨偶啊。” 寇占南翻搅碗里的食物,低首垂眸,声音有点沉有点闷:“苗苗是个好姑娘,你们多处处,兴许就有感觉了。” “狗屁,”秦帅啐骂,显然瞧不上寇占南的说辞,“你和她同一屋檐下相处二十来年,日久生情的也该是你们。” “我和她是兄妹,根本不可能,荒唐。” “扯淡,又不是亲生的。我和颜真真也是名义上的兄妹啊,我舅舅还不是存心想凑合我们,感觉颜真真就是他给我找的童养媳,唯一的任务就是烦不死我誓不休。该死的封建陋习,该死的落后风俗,坑死进步青年不偿命,早晚一把火都烧了。” 秦帅情绪上来了,免不了发表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寇占南默默倾听,脸部肌肉微动,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苦笑。你至少还有反抗的权利,而他,只能听天由命。得不到的,不要去奢望,他寇占南只珍惜眼前能够拥有的。 “兄弟,你怎么决定是你的自由,我尊重你,但是,”话拐了个弯,秦帅拍拍寇占南肩膀,半开玩笑道:“咱俩穿一条裤衩长大的,有事别瞒我哦,尤其是我在意的人或东西。我一直觉得我们的感情无坚不摧,请让我继续相信下去。” 说者许是无意,亦或带一点点试探,听者无法平静以对,心头有些沉甸甸。寇占南沉默许久,终于冒出一句可能是他这辈子说出的最感性的话,没有之一。 “只要你需要,我一直都在。” “肉麻死我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秦帅装模作样擦了擦胳膊,抬手揽过寇占南,拉下他脑袋,窃窃私语,“有件事交给你去办,找几个嘴巴严实的兄弟,打死了都不能给我泄露半点风声。” 第12章 总有些苦要受过 张晓乐的家位于二环里头较繁华的商业地带,小区统共三栋三十层以上的高楼,马路对面就是近两年兴起的大型商业街。这样的商业用地寸土寸金,地皮宝贵,房价年年拔高。张晓乐买下这里最小的房子,开始她充实圆满的蜗居生活。 房买在这里的理由,张晓乐说不具体,约莫是一时冲动加感动吧。 一个个楼盘看过去,张晓乐看花了眼,感觉好像都是一个模子造出来的,没发现特别中意的房子。况且,她财力有限,刚需中的刚需,选择范围很小,二环以内只能买一室的小房,扩大到三环可以买两室。适合她的,又能让她一眼看中的房子,实在少之又少。 挑了大半月,她是越挑越茫然,有些小烦躁,嘴唇上火起泡了。 张晓乐看过的楼盘少说有二十来家了,售楼人员最多递上白开水,稍微势力点的连水都不会倒,指指饮水机,渴了自己倒。只有这里的售楼小姐留意到她唇上的泡,亲手给她冲了杯菊花茶。张晓乐喝着菊花茶,心头的火气奇异消失了。张晓乐是个容易心软的人,素未相识的人,明明非亲非故,却对你这样体贴,张晓乐接过茶杯那瞬间真的有感动到。 胡欣欣笑话她,你和她是利益关系,你买她的房,她有奖金有提成,背地里笑得爽歪歪,售楼小姐要是干得好,年终奖都可以买套房了。 张晓乐觉得胡欣欣有点夸大其词,她当时只是过来看一看,并没有决定要买房,而且比她有钱的客户大有人在,没必要对她这个中产小公务员献殷勤。 胡欣欣眉笑眼不笑,惯有阴阳怪气的调调,她是看你老实,给你点甜头,一举就能拿下。 这就是张晓乐最亲闺蜜兼最佳损友,总有一堆歪理邪说反驳张晓乐。张晓乐抿唇笑一笑,浑不在意地笑过去了。贫嘴的乐趣在于,千万别当真。 张晓乐曾想,没准秦帅和胡欣欣上辈子是兄妹,都是损嘴,都爱挤兑人。胡欣欣斗不过秦帅,偏又是个义气人,只要看到秦帅纠缠张晓乐,甭管斗不斗得过,胡欣欣坚决和秦帅抗争到底。自不量力的结果是通常被欺负得很惨,折腾一圈,什么都没改变,张晓乐向恶势力屈服,以自己换胡欣欣。 唉,怎么想来想去又想到秦帅了。 此男让人最烦忧,脸厚的程度天下无双。你冷脸相对,摆出拒绝的姿态,他置若罔闻,牛皮糖似的沾上来。一旦被他沾上,你将永无宁日。 不提了,不提了,强烈抵制禽兽入侵,还我家园安宁。 张晓乐轻轻摇头,半张脸埋进抱枕里,分分钟把秦帅甩出自己脑海。卧室的飘窗被她打造成温馨小床,窗台铺上厚厚垫被,白色的窗帘半敞开,屋外景象一览无余。窗外夜影婆娑,灯火重重,整片商业街光亮如白昼,人潮往来,熙熙攘攘,入眼繁华无尽处。 街市如昼,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张晓乐远远看着那片繁华如许,双眸映入璀璨,心却依旧沉寂。 大学至今,来到省城八年了,面对窗外的一切,张晓乐仍然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融不进繁华,远远旁观路人的悲欢离合。 没有羡慕,没有嫉妒,很平静。 孤单的世界,让思想完全沉淀。 累了没有肩膀靠,难过了没有家人依赖,她一个人单打独斗,偷生于这个五彩缤纷,但又光怪陆离的人间。 回想福利院的日子,苦是苦,但是心里踏实。 那时候,玩乐之类是天方夜谭,哪怕多看一分钟电视,对他们来说都是奢望。 理想和追求是什么。 不懂。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今天有饭吃有衣服穿有被子盖,明天睡醒了,左右打量,有墙有窗户,不是大街不是公园不是垃圾堆,只是这些最基本的生活需求,足够张晓乐偷着乐了。 早些年的福利院比较惨淡,社会关注度不高,慈善拨款仅够生存,享受生活是痴人说梦。哪怕提高一点点生活质量,比如一星期吃一次荤,对当时的孩子来说,都是极大的奢求。 福利院生活环境差,两三个孩子挤一张木板床,地面凹凸不平,床脚垫上石头,孩子们在床上嬉闹,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床身颠簸,人也跟着摇晃。自制蹦蹦床,这大概就是他们最好的娱乐施舍。 那些年,睡的被子即使经过太阳暴晒也掩不住异味,穿的衣服是社会捐赠,尺寸大多不合适,挑宽松的样式,耐穿。去年穿到今年,今年穿到明年,破了舍不得扔,缝缝补补继续穿。 福利院里的张晓乐没有梦想,没有抱负,瘦小的她卑微蜷缩在床角,茫然望着窗外。太阳东升西落,月亮缺了又圆,这是她看过的最美的风景。 日子一天天数过,直到八岁那年,她被好心的孤寡老太太收养,这才有了读书的机会。这对张晓乐而言,无疑是天上掉馅饼。张晓乐很感谢无私帮助她的李奶奶,李奶奶给予她的既是恩情又是亲情,也是从那时起,她对生活有了期待。 李奶奶省吃俭用,供她读书,两个人的午餐经常就是一碗炒白菜和一盅南瓜汤,晚上清汤白面,简单填饱肚子。虽然生活清贫,但张晓乐觉得那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张晓乐对李奶奶充满感激,无奈当时年幼,能做的事实在太少,只能默默记在心里,期盼着早早长大了,长大了报答奶奶。也是那时候,张晓乐开始有了目标,无关乎理想,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有出息的人,赚大钱,让奶奶过上好日子。 张晓乐八岁上小学,城里的小孩子里算晚的了。或许是自身遭遇,也是年龄原因,张晓乐早慧,理解力强,领悟力高,加减乘除汉字成语,她学起来比其他小孩子快。别人读书的时候,她也在读书,比别人更加全神贯注聚精会神。别人玩的时候,她还是在学习,她不觉得自己聪慧,她的成绩来源于她的汗水。 本就不笨,加上刻苦认真,张晓乐孤鸟先飞,只花费三年的时间读完小学。入学时她比大多数孩子大两岁,毕业拍照时,她站在众多孩子当中,又瘦又小,满满地笑容,稚嫩,但美丽。 张晓乐的笑容,旁人有千百种解读。 画面永远定格,张晓乐灿烂的笑容,她在想什么呢。 后来的某一天,胡欣欣翻看张晓乐儿时照片,无意翻到这一张。胡欣欣挤兑她,捡钱了吧,模样还没长开就笑得这样风情万种。 张晓乐拿过照片仔细端详,双眸怔然,看着照片里的自己,一瞬间,恍然与年少的自己进行了一场无声的灵魂交流。 那时候,小张同学很天真很努力,秉着拼字当头的精神,初生牛犊不怕虎,不顾一切冲冲冲。终于付出有了回报,在校长的特许下,张晓乐连跳三级,以期末考试全年级第一的成绩,光荣毕业。 拍照的时候,想什么呢。其实,想法很简单。小张同学心情无比激动,太好了,终于省下三年学费,可以早点上初中,早点上高中,早点上大学,早点找工作,早点让奶奶过上好日子了。 胡欣欣差点一口牛奶呛死自己,看着手边的面包圈,吃着早点,听着早点,心里有点酸。胡欣欣对比自己,十一岁的时候在干嘛,吵着闹着要妈妈买洋娃娃,而张晓乐,居然已经在琢磨怎样为收养自己的老奶奶节省开支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张晓乐,你这样懂事,叫我坐着火箭也望尘莫及啊。 为此,胡欣欣得出一个结论。 张晓乐果然是人类中的异类,女人中的极品,小白花中的奇葩。 怨天尤人是因为你还不够惨,惨到谷底的人,连抱怨都是奢侈。张晓乐是命运的弃儿,侥幸获得恩赐,拥有享受家庭温暖的机会,她感恩,知足,每一步踏踏实实,不妄想,不虚夸,做最真切的自己。每当犹豫彷徨的时候,想想年少时的艰辛,想想给过你关爱的朋友,心里会生出无限的勇气。爱不在多,一份真爱,一生受用。 张晓乐埋首枕上,双眼渐渐眯起,身体全然放松,慵懒如昏昏入睡的小懒猫。昏昏沉沉,梦境与现实交织,一幕幕如胶片拉过,福利院的往事,早已逝去的奶奶,肝胆相照的闺蜜,还有曾经的悲与喜,酸和甜。 外头门铃响起,张晓乐从回忆中惊醒。 她打开门,不用猜也知道是胡欣欣。胡欣欣经常过来玩,门卫们都认识她了,看到人自动放行。 胡欣欣做了个新发型,很清爽的*头,部分头发有层次的挑染成酒红色,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立体感十足,这还未成名已经颇具明星架子。 张晓乐竖起大拇指:“我好像看到明日之星了。” “什么好像,是必须。” 胡欣欣拉着张晓乐坐到沙发上,亲亲热热抱着闺密手臂,脑袋贴脑袋,笑眯眯说道:“以后呢,我可能越来越忙,私人空间越来越少,所以呢,把握现在,珍惜每一天。今晚还有明天一整天,我是属于你的,听凭差遣,随您安排,小的全力配合。” “下周末地区复赛,过了可以到主办电视台角逐二十强。” “加油,对你充满信心。” “那是,我是谁啊,”胡欣欣拉着张晓乐,兴奋道:“亲爱的,我被采访了,哈哈,只是海选就引起记者关注了,可见我这新形象塑造得还是比较得人心的。” “或许我们可以点根蜡烛,秉烛夜谈。” “做明星的感觉很好吧,被人追捧,被人效仿,被人仰慕。” “现在还不是呢,不过,有点那种感觉了。”胡欣欣得意洋洋笑说,没多久,又换了个表情,恨恨道。 “我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中途捡了个大馅饼。我一定要让那个臭男人看看,有眼不识金镶玉,毁死他八辈子。” “不,他没资格对你刮目相看,世界上有的是好男人被你倾倒。” “老娘不稀罕男人了,”胡欣欣脑袋歪向张晓乐肩膀,笑容里充满梦幻色彩,“等我有钱了,我要买一座大别墅,把我爸妈接过去,还有你也一起。我们手拉手,共同赡养父母,然后我们相伴到老。不过,重点申明,我不是蕾丝哦,咱俩做一辈子的姐妹。” “蕾丝,什么意思。”张晓乐琢磨,字面解释她懂,但胡欣欣显然别有深意。 胡欣欣半抬起头,伸手摁张晓乐额头,一脸无奈:“说你纯,你还真蠢上了。” 张晓乐隐约察觉没啥好意思,索性不再追问,从果盘里拿了两个苹果,一人一个。胡欣欣刚刚接过苹果,手机响了,是收到新信息的声音。 胡欣欣把苹果塞回张晓乐手里,转过上半身,拿近提包翻找手机,找到以后打开手机看短信。胡欣欣背对张晓乐,张晓乐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好奇询问怎么了,半天没反应。 “没事,”胡欣欣暗咒一声,面对张晓乐时神色恢复如常,她若无其事放回手机,愁眉苦脸道:“老师写了首歌,说是为我量身定做,要我去录音棚一趟。” 张晓乐看了下时间,吃惊道:“都十点了,明天不行吗。” “搞艺术的脾气大,兴致上来了,你打发不掉的,我以后就靠他了,现在得当佛祖供着。徒弟随传随到,风雨无阻。” “那我陪你一起去。” “没事,他们是一个团队,男男女女热闹着呢,都是音乐狂人,经常熬通宵。”胡欣欣捞起包包,拥抱张晓乐,依依不舍:“走了啊,回见。” “到了以后给我电话!”张晓乐仍有些担忧,殷殷叮嘱。 “安啦!” 第13章 请你来看我 小区位处繁华地带,灯火通明,夜如白昼,出一趟门无需带任何照明工具,周围一切都被各路光源照得亮堂。张晓乐嘴上厉害,说是不送,脚下不由自主挪动,从门口送到楼下,又从楼下送到小区大门外。两人说说笑笑,张晓乐陪着胡欣欣等车,看着胡欣欣上出租车,掏出迅速记下车牌号。直到车尾在自己视线里消失,张晓乐才挪动脚步,慢悠悠晃进小区。 张晓乐回到家,打开灯,看了眼客厅的挂钟,十点半了。张晓乐揉了揉脖子,软倒在沙发上,抱过小方枕,睡意渐渐起来,她眨了眨眼,甩甩头振奋精神。没有接到胡欣欣保平安的电话,张晓乐再困都难以真正睡着。 夜色越发深沉,喧嚣闹市的各种噪音分贝降下来,女人眯起眼,意识开始模糊。 咚咚咚! 手机暂调的铃声响起,张晓乐脑袋一歪,垂落沙发外侧,沉甸甸的不适感使她惊醒。张晓乐抬头看时间,十二点了。翻找手机,没有收到任何未接来电。拨打胡欣欣电话,先是无人接听,后来干脆关机了。 深更半夜,女孩独自外出,不敢想,不敢想,想多了是罪。 张晓乐握紧手机,紧握的力气使得指尖泛白,心头涌起的莫名不安逐渐扩大。张晓乐随即给小区值夜保安打了个电话,物业公司有叫出租车的业务,而且上过保险,他们联系的出租车比较安全。 保安工作效率高,不一会儿就叫到出租车,张晓乐换好衣服提包就走。 车开往胡欣欣所在音乐工作室,透过路灯的光亮看马路两边,张晓乐确定路没跑偏,心弦微微松懈下来。她偏头看向司机大叔,略带请求的语气:“大叔,可不可以开快点,我有急事赶着要办。” 司机连连点头,冲着张晓乐咧嘴憨笑。 张晓乐回转头继续盯紧路况,忽然,她嗅了嗅鼻子,发觉空气中有种特殊的气味。 张晓乐深吸气,闻着闻着,大脑昏沉沉,有些头重脚轻。张晓乐使劲摇头,努力保持清醒,双手下意识开包翻找手机。她微微侧过头看向司机,男人的样子逐渐模糊,她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人总算请来了,只是,这种状况不是他期待的。 秦帅回身,猝不及防出手,结结实实给了老赵一记老拳。老赵不反抗,也不闪躲,捂着遭受重击的腹部,脚步一个趔趄,狼狈跌倒在地。 “我说的是请人上门作客,不是用这些下三滥的招数暗算,我们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正义团队,不是低俗下作猥琐的流氓地痞。摆正自己的位置,ok?” 小老板脾气暴,发火的时候千万别试图辩解,管他错与否,保持沉默就对了。寇占南深知秦帅的脾气,他默默将老赵扶起来,挥手让他出去。 秦帅抓着头发,无限暴躁中。 心花怒放的男人满怀期待,期待与佳人共度甜蜜无极限的夜晚,孰料,佳人睡得比猪还沉。 秦帅深吸一口气,攥足了劲在女人耳边咆哮,没反应。男人疯狂摇晃女人,仍然不见张晓乐苏醒的迹象。 她简直就成了个植物人,只有鼻尖浅慢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不会是迷药迷坏脑子了吧,”秦帅抱着胳膊来回走动,绷紧的脸部肌肉使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冷厉,他手支着下巴,沉吟片刻,手一挥,指向寇占南,“马上叫医生,做全方位体检。” “这点你可以放心,这种迷药在投放市场前做过千万次人体实验,身体检测表示无任何毒副作用,经数千名国际药物专家鉴定确认,绝对安全无害。” “专家,”秦帅嗤笑,“最会吹嘘造势的就是所谓砖家叫兽,专家还说2012世界末日呢,末日呢,我怎么还活着。” 寇占南表情略深沉:“那不是专家说的,是阴谋论者的谣传。但是,会来的,不是今天,不是明天,是未来的未来,总有一天。” 秦帅仰头哈哈干笑,笑完了瞪寇占南:“你的冷笑话,一如既往的不怎么好笑。”拍拍寇占南的肩膀,秦帅再次强调道:“管住兄弟们的嘴,别给我泄露风声了。”传到老头那里,人还没追到上,指不定就被老头送到哪个犄角旮旯了。 只是,寇占南点头的同时,依旧是那么要死不活的表情,说出来的话依旧那么让人有种想揍他的冲动。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必须面对的时候,如果不想失去,还是早作打算。作为朋友,我建议你保持理智,不要陷得太深。我们身份敏感,感情未必是值得投资的营养品。” 秦帅很想一脚把他踹下来,眼不见心不烦。 女人还在睡,两个大男人待在房间里不合适,秦帅自己绝对没问题,想待多久天经地义,寇占南不行,他没立场也没资格。 秦帅揽过寇占南肩膀,两人往外走,秦帅带上房门,和寇占南边走边聊:“兄弟,这次帮个忙,一定给我瞒着。老头子那里是要坦白,但不是现在,等我把张晓乐搞定,再专心专意搞定老头他们。” “简单点,苗苗更适合你。” “靠,你以为是加减乘除,说一就是一,答二必错。我要是能控制我那微妙的敏感的丰沛的小情绪,那我不成了头脑简单没思想没深度的单细胞动物了。” 寇占南明显一怔,锁眉沉思,似在思索秦帅所说言论的逻辑性和合理性。 “呃,动物没有单细胞的吧。” 寇占南这么一问,秦帅愣了,剑眉微蹙,开始思考这个对他而言其实毫无意义的问题。以他经济学博士的身份探讨生物学常识,好像有点越界了。 在他印象中,似乎没有听到过单细胞动物的存在。所以,应该没有吧。但是,谁知道呢,术业有专攻,涉及到他相对陌生的领域,答案正确与否,这不是重点是。 重点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有就创造呗,要相信自然界的神奇。” 寇占南彻底无语,或许他从一开始就选错了方向,同秦帅讲道理,试图说服他改变思想,无疑是对正在吃竹子的大熊猫傻逼建议,吃香蕉吧,香蕉容易消化。 “在事态发展失去控制前,你应该首先控制住它,或者采取相应的应急预案。” “你总是杞人忧天,思虑太多,”秦帅搭着伙伴一步步慢悠悠走下楼梯,乐观道,“你知道的,我一直在控制,我的地盘我做主。来砸场子,可以,走着进来爬着出去。我相信这里的每一个弟兄,你给我打掩护,保持沉默,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 寇占南觉得自己该发表些支持或者感动的言论来应景,但此时此刻,说些什么呢,好复杂的感觉。 红尘情爱,碰不得,一碰就蛋疼,一蛋疼,就完蛋。 他抬头望天,黑压压的墨色,时而微风拂过,冷不丁打了个颤。山里的天气,晴尚可,就是风吹起来有点冷。树欲静而风不止,淡黄色的灯光,散发某种柔情,寇占南望着院子不远处微微摆动的树叶,低低叹道:“你似乎忽略了最关键的环节,你要控制的是有感情有思想的人类,而不是,”寇占南指着视线里的大树,“随风摆动的一棵树。” 秦帅随着寇占南的视线看过去,那棵树在他眼里幻化成了一个立体鲜活的形象,他思绪万千,各种滋味掺杂,喃喃道:“谁说不是呢。”要是能轻易控制,他何必大费周章。 张晓乐醒来的时候,目光在可见范围内扫视周围环境,脑袋依旧有些晕眩。她好像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但她不确定是梦境还是现实,亦或者,昨晚她压根没有出门,她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其实只是一场梦。 直到眼前出现一个年轻女人,一个笑容温和的美丽女人,她友善对张晓乐微笑,张晓乐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试图把女人摇出视线范围内。遗憾的是,张开眼,女人依旧存在。 张晓乐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虽然女人看起来很友善,但是就她目前所能搜集到的信息,她粗略分析过后,她敢百分之八十八点八八八的确认,她貌似被绑架了,绑架到某个她全然陌生的犄角旮旯里。 张晓乐观察寇苗苗的同时,寇苗苗也在观察张晓乐,除了女佣之外,张晓乐是寇苗苗在山庄见到的唯一女性了。她的样子看起来很茫然,好像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但是秦帅的说辞显然不是这样,看来她有必要好好了解清楚。 “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吃早餐。”对于一只看起来很茫然很脆弱的小雏鸟,适当关怀和嘘寒问暖是有必要的。 张晓乐撑着上半身坐起,彻彻底底将房间打量个遍,她迷茫询问寇苗苗:“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里。” 看来秦帅真的动用了非常手段把这位小姐请到这里,寇苗苗纳闷,秦帅虽然行事张扬,但自视甚高,绑架这类的低劣行径向来为他不齿,现在居然为了眼前这个女孩打破处事原则,到底是有多在意。 “这里是城郊外的山庄,你很安全,别紧张。我看你和我年岁相当,你就叫我苗苗吧。秦大哥有事出去了,可能要到中午才能回来。”寇苗苗尽可能展现友好的姿态,只是两个人初次见面,尚属陌生,除了简单交代一下情况,寇苗苗实在找不出比较合适的话题。 而张晓乐,在听到那声秦大哥就已经明了。秦帅那个混蛋,电话骚扰不成,居然真的干出绑架这种缺德事。张晓乐想到胡欣欣,急忙问道:“除了我,还有没有另外一个女孩子。” 轮到寇苗苗茫然了,她摇头:“只有你一个。” 张晓乐连忙翻身下床,头还有点晕,脚下一个踉跄,寇苗苗眼疾手快,闪身将她搀扶住。 “我的包包,我的手机在哪。” 寇苗苗扶人到床边坐下,拿出自己的手机让她打,歉然看着她:“你的包在秦大哥那里,他的房间上了锁,恐怕没人进得去。” 秦帅,你真狠,切断她求救的退路。张晓乐接过手机,她现在暂不考虑如何逃跑,而是担忧胡欣欣的境况。 她记不住自己的号码,但胡欣欣的手机号,她倒背如流。 14 电话很快拨通,那边胡欣欣的声音很轻,透着慵懒,又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感觉。心头大石落地,不由自主,张晓乐放低声音,轻松道:“你昨晚干嘛去了啊,打了好几通电话,先是不接,后是关机。”电话那头似乎有杂音,胡欣欣说话断断续续,时而传出类似喘息的声音,但只是一瞬,就被胡欣欣逐渐放大的声音给淹没。 “喂,欣欣,你在哪里!” 张晓乐试图唤回胡欣欣,直觉她还没回家,整个人感觉很古怪。 胡欣欣很快反应过来,声音逐渐明朗,似乎换了个环境,说话带着喘:“昨晚啊,练歌练得太投入,手机放外面在,没听见。后来想给你打电话,手机又没电了,我在工作室睡的,充电器也是找工作人员借的,刚充好呢。” “那你练完歌早点回家休息,别太累了。” “嗯,”胡欣欣顺口应下,想了想,对张晓乐叮嘱道:“要是我妈问你,你就说我在工作室啊。” 张晓乐反问:“难道你不在工作室?” 胡欣欣声音拔高:“我当然在啊,我妈那人唠叨,又喜欢胡思乱想,给你打个预防针呗。” “你今天有点怪。”张晓乐道出内心的想法。 “有什么怪的,你才怪,”胡欣欣立刻反击,“我都这大人了,有点私人空间行不,还有事,不聊了,我妈那里,记住了啊。” 张晓乐还有话没说,那边就已经忙音了。张晓乐握着手机,有种想把胡欣欣胖揍一顿的冲动,转念又一想,找她也没用,无数次战斗经验证明,胡欣欣在秦帅面前毫无攻击力,防御力也无限趋近于零。 烦躁,抓狂,想杀人。 张晓乐从未如此暴躁过。 秦帅,你一来,我的世界便扭曲了。 第14章 goddess 寇苗苗作为旁观者,一直在观察张晓乐言行,她觉得这个女孩有点可怜,被执拗得近乎疯狂的秦帅看上。 换个角度思考,这样炙热如火的情感,何尝不是每个女人内心最渴望的期盼。但前提条件是,我心似卿心。若是一厢情愿,那便是一意孤行,过程没那么美好了。 但愿,秦大哥早点领悟,改变方式和态度,也希望张晓乐能够回应他的感情。 张晓乐把手机还给寇苗苗,脸色抑郁,情绪低落。寇苗苗安慰她:“你可以当做是双休度假。” “我更担心,下周一,我能不能正常上班。我身上压着一套房,我不能失业。” 她真是个现实的女人,活得坦然且真实。寇苗苗坐到张晓乐旁边,她很想安慰这个看起来深切沮丧的女人,但所有的语言好像都很苍白,她能做的是陪着这个安静的女人一起沉默。 无事可做的日子,可以过得很快,也能度日如年,端看感受者的心态。张晓乐利落拉开窗帘,看了外面一眼,又嗖的一下很快拉上。秦帅够狠,且不说她身处三楼,就冲外面院子里十来个彪形大汉,选择爬窗无疑是自寻死路。 这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如何逃得出去。 咔! 开门声让张晓乐蓦地一惊,她背靠着窗边,手脚不自觉僵硬,挪不动身子。秦帅的地盘,张晓乐如待宰的羔羊,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秦帅端着食物进来,那眼角眉梢,脸部的每一个表情都流露着春风得意。 “苗苗说你看起来很难过,早上没胃口,坐在房间里发呆,意兴阑珊,现在貌似连午餐也不想吃。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何苦为了莫名其妙的坚持让自己的身体受罪。” 他真个奇葩,括弧,打上引号。 绑架囚禁这样违反人道主义的恶行,他居然当做一日三餐那样疏松平常,泰然自若的样子,毫无惭愧内疚感。 秦帅将餐盘放到桌上,拉开椅子,优雅摊了下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张晓乐立在原地,保持神经高度警觉,她的情绪一直紧绷着,紧绷着,好似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足以让她崩溃。 “放轻松,我没有恶意,一起吃个饭,不要让我为难,ok?” 从始至今,究竟谁更难过。张晓乐试图让声音平静,平静到冷漠:“不是我为难你,是你难为我。” “咬文嚼字,你真可爱,”秦帅看着张晓乐笑了一下,睫毛轻颤,动作轻缓地把一盘盘菜摆上桌,盛了碗山药排骨汤,好心建议:“你气色不好,喝点山药汤,补气养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吃饱了才有力气闹革命。” 男人含蓄的矜持的,嘴角轻度上扬的微笑表情经典诠释了什么叫笑里藏刀,张晓乐不由自主颤了颤。 秦帅,你成功了,你再一次让我体会到毛骨悚然的感觉。 如果可以,让时间静止吧,让这一刻永恒,让她站到天荒地老。她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为了杜绝任何灾难性可能,她宁愿风化成石。 对比张晓乐的草木皆兵,秦帅若无其事,他率先坐下,盛了碗汤细品慢咽,边喝边赞叹:“苗苗煲汤的水平越来越高了,”他看向张晓乐,诚恳建议:“你应该向她取经,这样我以后就有口福了。” “我觉得我们最佳的相处方式,就是形同陌路。” 张晓乐直挺挺站在窗边,力图让自己看起来有底气有勇气。拉上的窗帘并未完全合拢,中间依稀有条长长的细缝,午时的阳光趁虚而入,那亮到人心坎里的光芒毫不客气洒在张晓乐脸上身上,漆黑头发闪烁光的色泽,那斑斓的色彩就这样明晃晃照进秦帅眼里心里。 此时此刻,秦帅脑海陡然涌现出一个绝世经典的词汇。 goddess! 秦帅镇定自若回转头,看着手里的汤勺,慢慢放进嘴里。暖融融的春天,心热了,眼花了,看走眼了。 “张晓乐!”平静到诡异的语气,到第三字音调拉长,低且沉。莫名戳中张晓乐体内某点,张晓乐心里打了个颤,无法形容此时感受。 每当她和秦帅单独相处时,秦帅病态得让她摸不着头脑,而她自己,貌似也开始变得不正常。到底是谁影响了谁,或者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无论怎样,张晓乐绝不承认这是异性之间的吸引力。 因为,她没有心动,只是心悸。 男人要矜持,要优雅,要沉稳,要淡定,要温柔。 靠,统统给老子见鬼去吧。 乔骐这二货,尽整些无病呻-吟故弄玄虚的烂招,女人被抢了假惺惺装大度,忍到肠穿肚烂活受罪,然后死要面子笑说再见。 潇洒就是求而不得自我安慰的矫情说辞,实在可笑,又不堪一击的脆弱。 他秦帅就是秦帅,独一无二的秦氏风格,唯秦独尊霸气侧漏帅气无敌,牛鬼蛇神统统向他俯首称臣。绅士这种东西,说的都是打落牙齿混血吞的窝囊废。 他秦帅看中的人,管你逃到天涯海角,上泉碧落,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张晓乐,他势在必得。 “敬酒不吃吃罚酒,行,老子就吃你这套。”秦帅放下碗筷,抽了张纸巾擦嘴,笑容又变回平常笑里藏刀的模样,表情贱,放话更狠:“给你半天时间把自己收拾干净,我们将会度过一个非常愉悦并且难忘的夜晚。” 这要放在从前,年少轻狂那会儿,秦帅早已抓狂。好歹这么多年过去了,人总要学会进步。脾气收着点,该忍的时候,闭闭眼就过去了。 一个女人而已,怎么就如此难搞定。天下女人多得是,他看中了谁,提一麻布袋纸钱扔到她面前,人民币美元欧元随便选,看她从不从。 但是,这些女人都不是张晓乐。 姓张名晓乐的女人,真是个奇葩。 你说她视钱如粪土,她偏又拼死拼活赚钱存钱,只为买一套跟他按摩浴室差不多大的蜗牛房。 她是个俗人,俗不可爱,却总能让他嗅到一丝丝阳春白雪的高雅。 为什么呢,因为她对他这个高富帅视而不见。 她把他气到暴跳如雷的时候,他恨不能掐住她细细白白的小脖子,掐死算了。但是真正付诸行动,看到她涨红着脸呼吸困难的模样,他又心软得一塌糊涂。她如果真的成了具冰冷的艺术品,他到哪里重塑一个张晓乐,或者将她冰冻到水晶棺材里,天天膜拜瞻仰。 那也不行。 他要的是活生生的人,能摸,能亲吻,能爱爱,能生娃,具备喜怒哀乐,表情丰富的恒温动物。 他的身体被张晓乐上了锁,只有她能解锁。他没他家老头随便,他是个有节操的男人,讲卫生爱干净。 今晚里里外外刷干净了,他忍无可忍,她不从,也得从。 男人的世界,男人做主。 秦帅走了,撂下的话却似重型炸弹把张晓乐炸了个五雷轰顶,她如临大敌,瘫软靠着背后的墙壁,疲惫的身体慢慢滑下。 怎么办。 张晓乐蜷缩身体,如同迷失在回家路上的孩子,神情茫然,看起来是那样的彷徨无助。她从未如此期盼柳暗花明又一村,但这里是秦帅的地盘,她到哪里寻找她的桃花源。 每次碰上秦帅,她都要伪装成坚强的战士。 因为这场看不到硝烟的战役,没有人能够帮到她,她只有故作勇敢,强迫自己站起来对抗秦帅。 张晓乐恨秦帅的卑鄙,更恨自身的弱小,她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反抗秦帅。她顽强的灵魂在秦帅咄咄逼人的气焰下变得不堪一击,她按部就班的平凡生活因为秦帅的出现而瞬间脱轨。 或许,打败她的不是秦帅,是世俗,是特权,是暴力。 不被期待的时光总是过得格外快。 天黑得超乎张晓乐想象的快,入夜以后,寇苗苗送来晚餐和睡衣。 “换洗的外衣还没干,明天早上给你送过来。冰箱里有奶粉,建议你睡前泡一杯,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喝点牛奶安眠。” 张晓乐缩在沙发上的姿势保持了很久,她像个无助的婴儿,抬头看着寇苗苗的眼神无比脆弱。 “你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 “我――”寇苗苗心软得快要答应了。 这时候,寇苗苗身后传来敲门声。 她回头,秦帅倚在门边,修长的身子靠着门板,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笑看她们。深邃的眼弯弯笑,乍一看去,好似会发光。 “苗苗,早点回去休息,我和你嫂子有话要说。” 谁是嫂子了,不要脸。 张晓乐怒视秦帅,后者无视她的怒容,回她一个更加璀璨夺目的帅帅笑容。 秦帅一来,寇苗苗便觉得自己是个多余人,该识时务撤退了。两人四目交接中,迸发火花无限,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寇苗苗路过秦帅身边时轻声道:“她比较敏感,你和她好好谈,不要太激动。” 秦帅向寇苗苗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他也想好好谈,张晓乐不给他机会啊。张晓乐见到他就躲,他去哪里找人好好谈。 第15章 一边倒的船戏 房间四个角,张晓乐和秦帅各占据一个角落。秦帅横躺在米色布艺沙发上,头靠着一边扶手,修长的双腿枕着另一边。男人体型高大,曲着身子蜷在沙发里,远望着委屈至极,凑近了看,男人两边微微翘起的唇角,好似分外舒心惬意。 “张晓乐!”男人喊人的声音都放松到含糊不清。 张晓乐坐在墙另一头的铁艺木椅上,正襟危坐,背脊挺得笔直。她侧着头,只拿眼角余光戒备偷瞄秦帅几眼,察觉到对方视线可能扫过来,她立刻转动眼珠子,移开目光,若无其事望着对面的墙壁发呆。 “张晓乐!”秦帅闭着眼睛悠哉哉再次呼喊。 张晓乐欣赏完淡黄色的墙壁,低头专心端详脚下灰色绒毛地毯。 “你可以保持沉默,你每一次沉默记数一天,你沉默多少次,你就要呆在这里多少天。我是个体经营户,上头没有老板压迫剥削,你沉默,我陪你耗,耗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活多久,我就耗多久。” 男人眼睛依旧闭着,神情依旧嘚瑟得让人想砸拖鞋,只是嘴巴一张一合絮絮叨叨,他举起一只胳膊在半空中挥舞,招手示意张晓乐向他前近。 混蛋,专门掐她软肋。 为了工作,为了房子。张晓乐,你此时的妥协不是软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鸡蛋碰石头,蛋破了鸡没了,营养的是石头。 乌龟是如何慢腾腾挪动的,张晓乐就是如何前进的。 她走一步停三秒,走三步停五秒,秦帅按秒速开始计数:“一,二,三――” 张晓乐踩着风火轮,绷着白净小脸,踩踩踩,愤愤踩到秦帅面前。 感觉到头顶阴沉沉的气压,秦帅缓慢睁开眼,张晓乐用眼神杀死男人的横眉怒目表情来不及转换,秦帅猛然看进眼里,嫌弃张晓乐表情丑,面目可憎。 秦帅指着自己的腿,命令张晓乐:“腿酸,给我揉揉。” “一二三――”男人贱贱的又开始计数。 秦帅,你大爷的,你生生世世都是大爷。 张晓乐怒从胆边生,但是敢怒不敢言,她强忍住一脚踹死秦帅的冲动,试图平缓语气和秦帅谈判。 “秦帅,以前是我不对,我没想到你记仇记到现在。我道歉,我在这里郑重向你道歉,是我有眼无珠不识泰山,是我鲁莽冲动不知好歹,是我年少无知胆大包天。总之,是我不对,我不该冒犯你,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自珍重不好吗。” 张晓乐感觉自己都快哭了,她是倒了八辈子霉,老天爷故意恶整她。秦帅一出现,她的世界天翻地覆,清静没了,鸡飞狗跳天天上演。 若非历经了太多苦难学会了坚强,若非从小就是野草而不是温室花朵,否则,秦帅这样的玩法,她恐怕早就崩溃了。 面前的女人眼圈微红,语气有些哽咽,却又是如此慷慨激昂,她曲着膝盖半弯身子,近乎渴求甚至乞求的看着他。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专注看着他,她的眼里满满都是他的存在。但她所求的居然是从此天涯是路人,纵使相逢亦不识。 她如此绝情决意,他的情意,她无动于衷。她这样狠,狠到他心痛,叫他如何甘心,如何释怀。 秦帅凝视张晓乐许久,被她眼底的决然打败,他侧身转向沙发靠背,拒绝泄露自己的脆弱和伤感。 “不好,我还没玩够,你走不了。” 有些人,总是心口不一,总是逞强好胜,总是死鸭子嘴硬,即使内心千疮百孔,他也要骄傲的站立着。 张晓乐注视秦帅后背,眼底的失望一览无遗。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似天边的云,飘渺无着落。 “你还想玩多久,请告诉我期限,我尽职尽责陪你玩到最后一天。” “只要我没有早死,那就是一辈子。” 张晓乐笑了,轻轻的,柔柔的,缓缓的,听到秦帅耳朵里,格外刺人。 “其实,你很自卑,自卑到一厢情愿,拒绝所有的否定和不认同,拒绝不了,你便封闭自己落荒而逃,逃避这个令你愤恨却又无法掌控的世界。你强迫自己戴上面具隐藏真实的自己,靠强取豪夺给你披上伪装的外衣。你太渴望拥有,所以极度惧怕失去,正常的方法让你毫无安全感,所以武装自己,用极致的手段压迫别人,同时也迷失了你自己。” 张晓乐的话字字诛心,撕开男人心头的一道裂口,愤怒趁虚而入。 怒火使秦帅棱角分明的脸庞变得扭曲和狰狞,男人胸膛急剧起伏,他猝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准又狠的扼住张晓乐纤细脖颈,极度压抑的黯哑嗓音好似从地狱破风而来。 “你懂个屁,愚蠢的女人,自以为是的大放厥词。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秦帅轻松压制张晓乐拼命挣扎的身体,将她打横跑起来,一边制住她的挣扎,一边走向床头。 男人厚实的手掌沿着白皙的脖颈往上游移,如铁钳牢牢扣住女人秀气的下巴,放在女人腰侧的手掌轻轻一个旋转,两人纷纷跌落到大床上,肢体紧密纠缠在一起。秦帅压住张晓乐,强壮的身体重重压下来,张晓乐只觉胸口一滞,气血一个劲往脑门上涌,大脑晕乎乎,双眼冒金星。 张晓乐脑袋摔糊涂了,说话更加肆无忌惮。 “除了强取豪夺,你还会什么。” “是吗。”秦帅掰正张晓乐脑袋,逼她直视自己。男人那双墨黑色的眼好像最神秘的宇宙黑洞,一旦对上,便万劫不复。秦帅偏头咬住张晓乐耳朵,力道很轻,缓缓的,一点一点啃咬,那种微痒带麻的感觉,如最结实的蜘蛛丝,一寸一寸蔓延扩大,直到身体每一个角落都被紧紧绑缚住,然后一点点沦陷。 张晓乐想甩掉这种逐渐失控的莫名颤栗感,秦帅轻松制住她的挣扎,男人阴测测的笑,让人深入骨髓颤抖。 “如你所愿,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强取豪夺。” 秦帅粗壮的下肢圈住女人相对纤弱的腿部,一只手反绑住张晓乐双手,粗鲁越过张晓乐头顶,固定于床头。张晓乐灵活的四肢都被秦帅死死压制,纵使她如何艰难扭动躯干,秦帅轻轻松松泰山压顶,压得张晓乐闷哼一声,垂死挣扎干瞪眼。 她的脑海里奔涌出无数草泥马,还有她最痛恨的河蟹。 “张晓乐,你能啊,接着扭啊,不知道女儿越扭,男人越兴奋。” “下流。” 张晓乐吐唾沫星子的企图被秦帅一眼识破,嘴里才开始酝酿,男人那张血盆大口迎面而来,很干脆的含住女人小嘴,把所有的呜咽全数吞尽。 秦帅贪婪吮吸女人越吻越殷红的唇瓣,光靠皮肉间的碰触已经满足不了男人变态的*,他张开整齐的牙齿,凶狠咬住女人丰润的下唇,一点点啃咬拉长,女人痛到扭曲的面部表情刺激着男人越发兴奋。 白色的大床,玉体横陈的美人儿,以及美人身上健壮的男人,瑰丽的画面,最原始的*呈现出的性之美感。 女人的衣服被欲-火焚烧的男人野蛮扯开,内衣横七竖八挂在肩上,露出雪白高耸的胸脯。 脑海里幻想了无数次的美景近在眼前,美梦成真的感觉,爽翻了。 秦帅大掌覆盖住一边雪团儿,勉强将这团凝脂玉雪纳入掌下。男人连连抽气赞叹,好家伙,老子太性福了吧。 张晓乐几乎放弃了挣扎,她被男人压制在身下动弹不得,而且她明显感觉到男人某处越来越硬越来越大,沉浸在爱欲中的男人形同野兽,毫无理智可言,剩下的只有兽性。 男人欺负女人,不就仗着这种丧失人性的*,以及先天的体能优势。 床头柜没有花瓶,也没有台灯,她找不到凶器也不想砸死男人,她没必要为他坐牢或是偿命,因为他没资格。她也不会愚蠢到咬伤男人趁机逃跑,因为男人滑腻腻的舌头灵巧在她口腔里穿梭,如鱼得水般酣畅自在,她贸然去咬,痛的只会是自己。 张晓乐的灵魂开始出窍,她思考着,那些被男人强迫的女人们,失去贞操那一刹那,她们都想着什么呢。 痛苦,恐惧,绝望,还是活下去的信念。 男人翻了个身,瘫倒在床上,大口喘着气,余韵未歇。他看了眼身旁的女人,女人双目圆睁,面容木然,莫名让他心里慎得慌。 “张晓乐,不要怪我,是你先激怒我的。” 顺从你,你就会放过我吗。张晓乐闭上眼睛,偏头深埋进枕头里。她不想看到这个男人,一点都不想,无力抵抗男人的强势,她唯有保留最后的尊严。 仅此而已,他愤怒的极致不过如此,除了野蛮的性暴力,他又能对她如何。她还活着,四肢健全,头脑清晰,当男人横冲直撞闯进她体内,那种排山倒海的痛席卷四肢百骸,然后一切归于平静,她悲哀的发现,她是如此贪生怕死。面对暴力和死亡的时候,人们常常拍着胸脯放下豪言,不就是一死,三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或许,那只是人在走投无路时发出的最后呐喊,别无其他,只为保持最后一点骄傲。没到穷途末路的地步,哪怕是一丝求生的希望,哪怕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只要能活下去,人们常常选择妥协。 比如张晓乐,她在心里默念,我还活着,这就够了,心如死灰,身体依旧鲜活。 她是否该庆幸,庆幸压倒她的男人很英俊,并非面目可憎的老汉。 可笑的自我安慰,但是,很真实,不是吗。 秦帅很难过,他每看张晓乐一眼,心里的烦躁一点点攀升,他懊恼抓乱自己的头发,异常的情绪让他变得更加焦躁。 之前,他明明很快乐。是的,快乐得像小鸟在天空里自由自在飞翔。 当他贯穿女人的身体,狠狠冲破那层象征贞洁的薄膜,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让他身心愉悦。女人的第一次谈不上技巧,甚至生涩到笨拙,男人之所以快乐,恐怕还是心灵上的满足。 秦帅知道张晓乐是个保守的女人,他卑鄙利用了这点,他将自己的怒火放大,他打着惩罚女人的名义愉悦自己,他甚至不愿去想事后女人的反应。 他把那些烦恼统统抛之脑后,只为了眼前这烟花般转瞬即逝的快感。 他悲哀的发现,也许正如张晓乐所言,他是个懦夫,为自己的私欲寻找一些虚无缥缈的理由,满足过后是空虚。 女人裸-露在外的洁白身体是那样圣洁,秦帅别开眼,拉上被单盖住这具让他失控放纵的*。 “张晓乐,你要是乖一点,听话一点,我们可以很快乐很和谐。” 是的,他还在为自己找借口,多年来养尊处优的骄傲性格让他拉不下脸向她表达忏悔。他甚至觉得事情好像也没那么严重,女人的贞洁就是为男人保留的,留到洞房花烛夜,让男人打破。他只是提前把过程演练了一遍,在这个男娼女盗的时代,他的这点行为根本算不了什么。 至少,他会娶她,为他的冒失行径负责。 第16章 你的冷漠我的病 “张晓乐,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回应秦帅的是女人无声的抗议。 “我们旅行结婚,周游列国,环游世界。你男人在国外混了那么多年,英语法语德语通通不在话下,武术跆拳道自由搏击样样精通。跟着我,哪怕是去阿富汗,你也妥妥的高枕无忧。” 作为负责任的男人,他开始筹划他们的未来,幻想他们的婚礼,期盼甜蜜的二人世界。 秦帅觉得,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了。 当很多人价值观扭曲到笑贫不笑娼的时候,他不贫,她纯贞,道德的楷模,完美的组合。 秦帅已经在幻想未来,之前的那些愧疚和懊恼被他统统甩开,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方式,为他失控的行为作天衣无缝的善后。 遗憾的是,他的想法并没有得到身边人的共鸣。张晓乐仍然侧着脑袋,不看他一眼,固执地将自己埋在枕头里。 秦帅的耐心一点点告罄,恼火一点点蹿涌。 她这样万念俱灰的表情,好像他犯了十恶不赦的死刑罪,坚持得太莫名其妙了。 鱼水之欢,本来很美妙的事情,怎么到他这里就生不如死了。多少女人送上门倒贴,甘愿奉上她们曼妙的身体,他视如敝屣,无心多看一眼。 张晓乐,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幸运,请不要挥霍这种运气,因为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 何况,世间男女都要经历这遭,他们成年久矣,久到都快成老尼姑老和尚了,又是男未婚女未嫁,做这种快乐事,天经地义。 人生苦短,当行乐时且行乐,明天会发生什么,谁也预测不到。 没准明天一场大火或者地震或者海啸,贪生怕死的,了无生趣的,得过且过的,管你愿意与否,通通归于尘土,化作烂泥更护花。 秦帅回头,女人侧对他,一边肩膀耸起,被子盖到肩膀处,只留一小截肩头在外面。墨色的发柔顺披散在脑后,掩住大半脖颈,搭在肩头那几缕乌发,衬得那一小片肌肤越发晶莹如雪。 男人喉头滑动,情不自禁抬起手,想去撩开黑色的发触碰那一抹白。但是,他的手动了动,僵在半空中,就那么停顿着,明明很短的距离,手放下去的勇气却需要很多很多。 见鬼了。 秦帅懊恼收回手,重新躺好,一边纳闷,一边反思自己的胆小心态。 “你不说话我就自行决定了。” 秦帅头枕着胳膊,飘飘然幻想中,“等过段时间,我的工作告一段落,我就带你出国,咱们环游世界,旅行结婚。到一个国家结一次,保证一次一个花样,绝无重复。” “秦帅。” “嗯!”终于发声了,秦帅松了口气,谢天谢地。 “两情相悦的男女才有资格谈婚论嫁,你觉得我们是吗,或者说,你有资格吗。” 张晓乐平静无波的语调让秦帅有种被奚落挖苦的难堪和尴尬,他顿了顿,想反驳,除了语塞,他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就像个跳梁小丑,一厢情愿勾画有关他们海市蜃楼的蓝图,而蓝图的女主人公对他勾画的世界不屑一顾。 但是,他喜欢,她为什么就不能试着接受。 秦帅不假思索弹跳起来,他居高临下看着这个言行过分冷静的女人,很想把她拽起来用力摇晃,晃到她小宇宙大爆发为止。 但他几乎能够预见这样做的后果,她真的爆发了,收不了场的还是自己。 谁说女人是弱者,不声不响的女人发起威来最可怕。 你永远想象不到沉寂多年的火山一旦喷发会是何等恐怖。 漠视,是最大的报复。 秦帅盘腿而坐,他转过脑袋凝视女人宛如沉睡的侧颜,那血肉勾勒出的柔软曲线,在他眼里是多么顽固可恨。 女人矫情,男人犯贱。 感情这点破事,小爷不陪你玩了。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恨语。 “你狠,张晓乐,全世界的女人加起来都没你一个人狠。” 男人踹开被子,三两下套上衣服翻身下床,甩门的声音很大,大到整个房间都在摇摇欲坠。张晓乐的心陡然一惊,只是一刹那,便又恢复如常,静若深潭。 身上很脏,想清洗,但她很累,只想睡觉,睡过去了,一切痛与恨都将湮没。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三更半夜扰人清梦实在是件缺德事,但是兄弟疯魔,玩了命似的捶他房门,寇占南若是继续无动于衷,那就有点不够义气了。 事实上,秦帅这样泄愤般胡敲猛砸,试问谁能跟没事人一样泰然入睡,火大暴走都算修养好了。 两个男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站着的那个给坐着的男人一罐啤酒。 秦帅接过啤酒,撬开易拉罐仰头狂饮,衣衫不整颓废沮丧的样子,活像个被情人抛弃的怨妇。 寇占南捧着酒罐,漫不经心在两掌间搓揉,说:“睡了。”不是疑问,是肯定。 还用问,看不到我这完事后的禁欲模样。秦帅甩了好友一个眼色,怪他明知故问。 寇占南单脚抵靠着墙壁,不愠不火来了句:“恭喜,修成正果。” 靠,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罐啤酒很快见底,秦帅拉远啤酒罐,倒举着摇甩,甩出几滴液体。再甩甩,没啦,彻底空了。 怎么就没了呢。 说不上失落,怅然,还是怨怼。秦帅甩动手腕的力道很大,空酒罐砸向墙壁,发出巨响。 “这不像你,你还是目中无人的时候最帅。” “你有没有深刻的怀疑过这个世界。” “有啊,父母被仇人杀害,我躲在衣柜里,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把自己嘴唇咬出血。十年后,我杀了他们,抛尸海上。报了仇,我依然怀疑自己,有没有资格幸福。” “有啊,只要你接受苗苗。” “都说了,没资格,也没兴趣。” “前一个理由勉勉强强,后一个,你不说会死啊。” “每个人都有阳光面和阴暗面,不同的是,我们打算以哪一面示人。” “你的阴暗路人皆知,你的阳光,只有我懂。”秦帅想了想,补充道:“还有苗苗!” 寇占南低头轻笑,手里晃着啤酒,无所谓道:“士为知己者死,你懂就足够。” 秦帅扬了扬嘴角,伸手要夺寇占南的啤酒,寇占南转过身坐下,让秦帅欣赏自己的背影。秦帅从背后拍了寇占南一下,改变姿势和哥们背靠背,寇占南看不到秦帅的表情,但他听得出秦帅很困惑。 “女人啊,真是奇葩,她们每天到底想些什么,大脑回路难道不能按生物学原理正常运作。她们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坚持,你永远搞不懂她们的行为规则。明明很简单的问题,她们偏要复杂化,折腾得死去活来,最后呢,想破了脑袋还不是破罐子破摔,稀里糊涂过去了。” “男人主导过程,女人享受过程,结果虽然一样,但情绪是不同的。你没让她享受到过程,你满足了,她情绪欠佳。” “靠,”秦帅用背拱了拱寇占南,“我都挥汗如雨了,用自己的体-液洗澡,节约用水的典范。当初参加国际马拉松都没这么卖力,我全身心奉献我的体温和体-液,她倒好,摆脸色不说,还拿话挖苦我,我比窦娥委屈大发了。” “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强迫爱跟和谐爱的区别就是,女人的感受是痛苦,还是快乐。” “滚蛋,我和她是水到渠成,情绪到那里了,一点就着,激情澎湃。” 秦帅嘴上仍在逞强,他心理上很难接受自己是强-暴犯这个事实。 他认为他只是比较激动,比较勇猛,他没有弄伤她,不是吗。 寇占南低头,笑了笑:“你和她实际上是同一类人,固执己见,倔强到口是心非。” 这些年,寇占南和张晓乐接触不算多,最频繁的那段时期是秦帅大四那年,他看着哥们越陷越深,看着张晓乐冷漠以对,他们幼稚的你跑我追,就像一场闹剧。说穿了,其实他们的关系什么都不算。 到最后,秦帅被迫远赴海外,张晓乐饱受道德质疑,徒留两败俱伤。 “面对两-性问题,你们都没小学毕业,一个智障,一个脑残。” “打击面大了啊,有点人性成不。” 沉默一阵过后…… “兄弟,我有点没辙了。”秦帅重重顶了下寇占南后脑勺。 寇占南仰天长叹,回顶:“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秦帅一脑勺撞过去,啐道:“少抒情,说重点。” “古希腊著名寓言家伊索曾说过一句名闻世界的至理名言。” “放。” “患难见真情!” 一群乌鸦飞过。 “没了?” “人是感情动物,所以要以情动人。” 秦帅抵着寇占南后背,闭上眼睛,喃喃道:“睡吧。” 第17章 逃出狼窟又遇险 一觉醒来,阳光透过窗帘温温柔柔照进来,柔和的亮度,不刺眼,张晓乐缓缓睁开眼,眼神慢慢清明,抓起滑落胸前的被子坐起身。 她到卫生间冲了个澡,上衣被秦帅扯坏,只能裹条浴巾出来。 适时有人敲门,张晓乐出声询问,是寇苗苗。 张晓乐开门让人进来,寇苗苗不着痕迹打量张晓乐,见她精神尚可,只是情绪不高。扫到张晓乐颈间的吻痕,寇苗苗眼神一黯,看来,昨晚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你没有换洗衣物,我和你身材差不多,先将就着穿我的吧,都是洗干净了的。” 张晓乐说了声谢,她笑不出来,也没心情扯动唇角。 她接过衣服放到床上,顺道拉过被子掩盖狼藉的床单。 床单上那抹暗红色血渍一闪而过,寇苗苗五味杂陈,太明白那抹红代表的意义,所以心里的愧疚更甚。 “不顾你意愿把你带到这里,我代他们向你道歉。” “又不是你的错,再说,你也做不了什么。” 张晓乐那略带嘲讽的眼神,小小打击到寇苗苗。她无力辩解,因为正如张晓乐所言,秦帅决定的事,这里没有人敢反对。 “他很喜欢你,在你面前像换了个人。我看得出来,只有和你在一起,他是发自内心的快乐。”秦帅之于寇苗苗是哥哥一样的存在,寇苗苗仍想为他说情。 寇苗苗的话让张晓乐觉得可笑。 是! 秦帅喜欢她,逗猫逗狗那种感情,高兴了带出去遛遛,晒晒太阳见见光。一旦少爷脾气发了,你站在他面前,即使不说话也是错,因为你挡了他的视线抢了他的氧气,他有一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你以为的喜欢,只是你的错觉。退一步说,他喜欢我,我就必须回应他,我的想法忽略不计?”张晓乐反问。 寇苗苗一时语塞,感情的事强迫不来,她只是好心提议。张晓乐这样排斥秦帅,她说再多都是枉然。 “小时候在福利院,为了抢块夹心饼干被高我一个头的室友暴打,我就想,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哪怕是以牺牲尊严为代价。但是,那些使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我很难对他们改观。”张晓乐苦笑,似是自嘲:“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我为什么活着,但活着总比死了强,死了,那就真的一点可能都没了。” 潜意识里,张晓乐还是隐约有所期待,她只是被父母抛弃,上天赐予她生命,必然有她存在的价值。她在寻找,找寻她存在的意义,虽然迄今为止她依然浑浑噩噩,但她相信,终有一天,她能找到答案。 目前,她只是被疯狗咬了一口,没什么,真的没什么。这狗疯是疯了些,万幸的是,他没狂犬病。 这个女人骨子里的韧性和倔强令寇苗苗肃然生敬,她的眼睛看似在笑,但里头没有盛装任何情绪。 在她清冷的笑容下,寇苗苗无所遁形,突然涌上心头的羞愧和尴尬,让寇苗苗觉得自己是这起拘禁事件的帮凶和同伙。 透过张晓乐那双眼睛,寇苗苗看到了自己。 张晓乐眼中的她,又是什么样的呢? 一朵弱小的,依附他人才能生长的菟丝花,寇苗苗自嘲的想。她有点羡慕张晓乐,羡慕这个女人敢爱敢恨,活得洒脱。 仔细想想,张晓乐有勇气和秦帅叫板,敢甩脸色给他看,无非是仗着秦帅在乎她,不忍真的伤害她。 其实,这才是男人给予女人最大的资本。 而自己呢,外人眼中生活无忧万事不愁的千金小姐,却从一开始就失去了追逐爱情的资格。先爱上的容易受伤,更惨的是,自己的爱始终得不到心上人的回应。一厢情愿的付出,注定痛苦。 自己和秦大哥何其相似,不同的是,她默默付出,而秦帅势在必得。 太过强势的爱,如果表达方式不当,使用强迫手段使对方妥协,非但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反倒会将人越推越远。 寇苗苗难得冲动一回,胆大一回,油然而生的责任感让她做出了一个胆大的决定。 张晓乐逃了,在寇苗苗帮助下,从后院小厨房遁走。 是怜悯,或是一时冲动,寇苗苗不想深究。 反正,做了就是做了,她认。 秦帅得知消息,看着寇占南似笑非笑:“你还真是料事如神,苗苗的小心思一抓一个准。你们是感情太深,还是天生默契。” 寇占南好似未闻,拿了张报纸,两面摊开挡住脸和肩膀以上,严密得不容窥视。 阅读是人类最有思想的生活习惯,要发扬。男人眼睛盯着报纸,心里却是嘀咕。 哪怕养条狗,二十多年了,也该有感情了。何况她是人,会哭会笑会闹情绪的小女人。 此话题议过,然后各自沉默,各自打着小算盘。 秦帅抓紧时间完成手头的工作。先是查看手下最新上交的债务报表,每笔款项的追缴工作都暗中有条不紊进行。秦帅分别联系了各项负责人,催促他们加大人力物力,提高追缴效率,尽量在规定期限内提早完成任务。 等到事情一一嘱咐完,日头高挂,临近正午,秦帅揉了揉酸疼的脖颈,搁下电话,身体放松,靠倒在牛皮座椅上。寇占南出去了又进来,拿着一打刚出炉的照片递给秦帅。 秦帅拿着照片一张张翻看,看到最后,眉头挤出川字。 “随便找座山头就行了,怎么越引越偏,都快到自然保护区了。那里是禁区,我们的手还没伸那么长。” 这里的自然保护区面积很大,大概有十万公顷。人烟罕至,山多林深,越到山林里面,手机信号越来越弱,直到完全与外界失联,与世隔绝。 外地人若是误闯进去,没有老山人的指引,光靠自己很难走出来。就算方向是对的,可能在走出来之前,你就已经冻死饿死或者摔死,甚至被野兽咬死在路上。 “都说了是患难,演戏就要演到位,给你准备了微型跟踪器,想回来了先找个比较空旷的场地,摁三下,等在那里不要走开,我开直升机去接你们。” 寇占南将一块黑色电子手表交给秦帅,神情有些严肃:“把路标改了个方向,她倒是配合,就是推进速度有点快,局势有点失控。看起来挺文弱的姑娘,跟小牛犊似的,没命的跑,越跑越偏,你得抓紧跟上。” “还能看时间,不错,做得好。”秦帅显然对装了微型跟踪器的手表比较感兴趣,一戴上手腕就开始摆弄手表各项功能。 寇占南推了推镜框,深深看着秦帅,提醒他:“你最好立刻出发。” “ok,let’s go!”秦帅起身,抓起外套很快穿上,抬脚就往外走。 “真的不带手机?”寇占南指着桌面。 秦帅回头,手扬起挥了个再见,嘴角高高翘起:“演戏嘛,就要演到位。” “祝你好运!” 可惜,秦帅已经开门远去,听不到这句话了。 寇占南坐到办公桌前,接秦帅的班继续干活。存入钱庄的私人款项都要一一放出去,借贷出去的大笔金额只讨回来一半,资金方面有些吃紧,看来要从其他基金里面调过来一些备用。 寇苗苗端午餐进来,心情依旧忐忑。 她放走了张晓乐,原以为秦帅会震怒,没想到,秦帅异常冷静,只是别有深意看了她一眼,莫名朝她竖起大拇指,然后潇洒转身,一句话没说就回书房办公了。 寇苗苗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是隐隐的不安,总觉得事有蹊跷。 办公室只有寇占南一人,寇苗苗好奇询问秦帅去向。 寇占南头也未抬,翻动账本的窸窣声接连不断,声音平淡道:“解决生理需求去了。” 真是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回答。 寇苗苗虽然是个大姑娘,但男女之间那些事,该了解的还是有所了解,所以,寇占南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寇苗苗闹了个大红脸,藏不住的羞涩。 气氛异常沉默,寇占南奇怪抬头,正好撞见妹妹那张俏生生的粉脸。寇大少似有所觉,随即一本正经说道:“他上卫生间去了。” 小心思当场被看穿,寇苗苗点了点头,神情窘迫。 “你把午餐搁桌上,我们吃完了自己收拾,你去休息吧。” 寇苗苗依言行事,临去前回首看向寇占南。寇占南埋头,工作异常认真,寇苗苗面色黯然,满怀心事落寞离开。 直到门合上,房间里再次只剩寇占南一人。男人放下钢笔,长长吁了口气。 想要保持距离,为什么那么难。 张晓乐发现自己迷路了,她茫然立在原地。四面都是山树,还有大片的野林子,来时的山间小路已经绝了踪影,蔓延成一大片草地和深不可测的山林。 她非常纳闷。 明明是按着路标走的,怎么走着走着就找不到路了,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 往回走,路标没了,前后左右都是山林,张晓乐抓了抓头发,几近崩溃。 寇苗苗只敢放她走,但她的包包和手机都还在秦帅那里,她没有对外联系的工具,徒留一个肉身立于天地间茫然发呆。 真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抬头看天,太阳东升西落,这个常识她懂,但问题是,出山的小路不一定在东西方向啊。 张晓乐斜靠树干,情绪萎靡不振,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懊恼。 寇苗苗放她走,她过于激动,想都不想就逃出来,然后看到路标撒腿就跑。 跑跑跑,跑出问题了吧。 如果事先她能够冷静一下,考虑到荒郊野外迷路的可能性,做足准备再走,或许就不会将自己置于这种被动境地了。 这片山林很大,张晓乐不确定自己所在方位,她怕越走越远越走越深,干脆原地踏步。 她憎恨秦帅,但形势所逼,被秦帅逮回去,总比在这等死强。 好死不如赖活着。 张晓乐,你承认吧,你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俗人。 被秦帅收拾,很糟糕。困死荒郊野岭,更糟糕。 张晓乐是哀莫大于心死。 她的人生从出生开始就是一场悲剧,这下倒好,直接钻进死胡同,就差打上三个大字―― 全剧终! 太阳一点点往山头降下去,张晓乐徘徊林子里,只在附近打转探看路势,不敢走远了,怕越走越偏。 窸窣,窸窣------ 什么声音。 张晓乐警惕抬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轻手轻脚扒开她面前的灌木小树丛,弯着身子透过树缝看向声源处。 不看则已,一看惊心。 一条花斑蛇,蛇身比她胳膊还粗,大概有两米长,咝咝吐着猩红蛇信子,缓慢向这边滑行。 张晓乐软倒地上,心脏一度停跳。 真正恐惧的那一刻,失声和肌无力,才是一般人的反应。 以她这百米赛跑倒数第一的龟速,只要动一下下,死神向她挥手的时刻不远了。 欲爬起,腿绵软。 张晓乐发狠捶自己的小腿,不争气的东西,要你何用。 咚! 又是一声异响。 张晓乐侧目,她半趴地上沿着树缝探看情况,只见蛇转了个身,迅速往她相反的方向爬远。 张晓乐吁了口气,几欲停跳的小心脏恢复正常,她试图起身,腿还是有点软。 忽而,身后有风灌入,一道强大的拉力将她往后拽,困扰她千百次的魔音再度响起。 “笨蛋,还不快跑,等着蛇回来吃你啊。” 秦帅拉起张晓乐,朝反方向狂奔。 第18章 叫天地不如自救 远离尘嚣的山林深处,正在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大逃亡。 男人拉着女人在山林间穿梭,直到女人筋疲力尽,跌倒在泥土地上,逃亡宣告终止。 张晓乐大口喘气,心有余悸,拍着胸脯平缓情绪。 “已经跑很久了,应该安全了吧。” 秦帅沉浸在自己制造的森林大逃亡浪漫剧情里,陶醉得不可自拔,张晓乐突然叫停,秦帅尚未过够瘾,有些扫兴。他抓了把树叶铺开,席地而坐,看着还在匀气的女人,语气颇为幸灾乐祸。 “跑啊,你不是长翅膀了,接着跑啊!”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大言不惭的臭男人,他却无知无觉,脸不红气不喘,反而还有心情奚落挖苦她。 张晓乐百感交集,一时悲从心头,悲愤交加情难自已,她捡起地上的枯树枝就往秦帅身上抽去。女人发了狂,朝他死穴狠抽,秦帅被女人难得一见的狂劲骇住,一时竟忘了还击,只顾着保护自己左躲右闪。 “喂,够了啊,张晓乐,停手,不然你死定了。我发飙了,我真的发飙了!” 秦帅趁势抓住打向他的树枝,死死擒住女人作乱的双手,就着姿态把她压倒在地。张晓乐睁大了双眼,恨不得将耍横的男人碎尸万段。 “想不想活了,不想活尽管闹,把所有脾气暴躁的食肉类动物都叫过来。” 张晓乐扭头,地上脏兮兮的蚂蚁都比他看着顺眼。 “这才乖嘛!”秦帅趁张晓乐不设防,重重亲了下佳人,喜滋滋把她拉起来。张晓乐头发上和背后沾了泥土和枯草,秦帅抬手给她拍,张晓乐受惊般弹跳开,远离秦帅两米以外,一边费劲伸手挠后背和头发,一边小心翼翼盯着秦帅,生怕他再做出不轨行为。 秦帅深深吐了口气,压抑着火气沉声道:“张晓乐,你就作吧,迟早一天作掉你一条小命。” “好了,现在跟着我走,保证天黑以前顺利回到别墅。” 秦帅沿着落日的方向找寻回家的路,边走边查看周边的树木,选择一些比较粗壮又易折断的树枝,上手就开始盗木。 “你折树枝干嘛。” “烤鱼。”早晨只吃了一个面包,中午还没吃饭就跑出来找人,秦帅一旦肚子饿了,脾气便开始暴躁,做什么都没劲。 “这里没鱼啊!” “跟紧我,少废话。” 找寻张晓乐的路上,秦帅发现不远处小山谷有水流动,山溪深涧的鱼儿纯天然无污染,鱼肉特别鲜美,难得落难野外,尝试一次野炊烤鱼,感觉应该很棒。顺便展现一下自己野外生存的能力,让张晓乐感动到投怀送抱,全身心向他臣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帅捧着肚子,忍住了,不能笑出声,才起了个头,穿帮就没得玩了。 “乱砍乱伐是不对的。”秦帅背对张晓乐,张晓乐瞪着男人宽实后背小声提醒。秦帅回头瞪她一眼,没好气道:“这里到了晚上最低温度能降到五六度,你生无可念,我还没活够。”生火,是野外生存必备。 “私自砍折树木是违法的,轻者罚款,重则刑拘。”张晓乐闷闷说。 “对,你说得对,你最好把护林大叔叫来,我宁可散点财也不愿窝囊冻死在这里。” 张晓乐被秦帅反击得无话可说。 恁是护林员如何尽职尽责,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这片广袤山林里巡逻,再过不久,天就要黑了,他们估计也下班了。对哦,今天是周末,守山人未必上班。张晓乐这样一想,更加灰心丧气了。 远离人烟的野外,积极自救是活命的前提,生命面前,所有道德法规都要靠边站。 最后,张晓乐妥协,加入折枝队伍,沦为盗木者秦帅的同伙。秦帅把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给张晓乐当砍柴工具,张晓乐失神看着手中的昂贵刀具,再看向正在徒手折树枝的秦帅,手背上不知何时擦出两条枝叶划过的红痕,看着看着,不自觉把手里的军刀握得更紧。 “砍那些干燥的老树枝,像我这样的。”秦帅一边使劲掰断树枝,一边指导张晓乐干活。 一路走走停停,两人肩上都扛着一捆柴火,男的多,女的少,两人衣服上都有枝叶擦痕和泥土印迹,看起来甚是狼狈。张晓乐跟着秦帅,她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她只能选择相信秦帅。 到了小溪边,秦帅卸下手表,挽袖挽裤腿开始下水捞鱼。 高高在上的大少爷第一次干这种粗活,兴奋是兴奋,就是身手太差,技术不过关,滑倒了好几次才抓到两条鱼。等从水里出来,秦帅浑身湿透了。 张晓乐看着他紧贴前胸后背的黑色湿t恤,心想,如果不及时擦干身体,体质差的很有可能感冒。 张晓乐看了他好几眼,他浑然未觉,乐颠颠炫耀他的战利品,眉开眼笑,得意至极。 他自己都不担心,她何必操那份闲心,操了也是白操,毕竟她不是仙女,凭空变不出火种。 她倒是很想知道,秦帅用什么方法生火烤鱼。 答案很简单,最原始的方法,老祖宗的传家宝,钻木取火。 这方法耳熟能详,但通常只是听说,理论知识充足,真正实践起来却有一定难度。 秦帅用的是钻木取火的改良版,刨子取火法。 他找了个软质木块,在木块里挖一个长槽,槽的前方放置易燃火草,用较硬木条向前推进,直到火星将火草点燃。 想法是好的,但是,实施起来有点揪心。秦帅推木条推了老半天,顶多冒几缕呛鼻子的黑烟,零星火苗子,风一吹,很快就没了。 没道理啊,他严格按照步骤来做,是木头就应该烧起来啊。 秦帅刨了老半天,张晓乐在旁边看了老半天,从起初的期待到现在的失落。就说吧,秦帅没这么靠谱。 张晓乐质疑的眼神严重打击了秦帅强大自尊心,他眉头竖起,恼道:“你转过去,紧盯着看,看得我都紧张了,好不容易点燃的火苗子,都被你看熄火了。” 自己没能力,迁怒到她身上。张晓乐沉默转过身,她看不看,木块依然在那里,没有任何燃烧的迹象。 秦帅观察张晓乐好一会,确定她没有偷窥,赶紧从裤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拿了根火草轻轻点燃,然后迅速放进木槽里,火光很快向四周蔓延,最后整根木块都烧了起来。秦帅收回打火机,指着木块得意大喊:“燃了,燃了!”张晓乐立刻回身,熊熊燃烧的木块令她大为吃惊,没想到,他真的成功了。 好吧,看来他还是有点厉害的。 火生好了,接下来就是烤鱼了。秦帅负责生火,张晓乐则负责剖鱼。小刀比较锋利,张晓乐用起来小心翼翼,简单处理了鱼内脏,把鱼清洗干净,接下来的烤鱼工作转交给秦帅。 没有盐,没有调料,好在鱼肉鲜美,加上柴火烧出来的木头清香,味道还算可以。 秦帅大口吃着鱼肉,挑眉向张晓乐邀功:“你家男人本事吧,走到哪都饿不着你。这样的好男人哪里找,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跟秦帅贫嘴,无疑是自取其辱。张晓乐没说话,点头敷衍过去。 这里的天空比较蓝,这里的云朵比较白,这里的鱼儿很快乐,这里的空气很清新,晴空朗朗云儿飘,绿树青山为屏,潺潺溪水蜿蜒,篝火熊熊燃烧。或许是景色怡人,美景映衬下的女人,那白里透红的容颜如怒放的娇艳玫瑰,火光照耀下格外炫目,直勾勾亮了秦帅的眼。 尤其是那吃完鱼的小嘴儿,香舌轻舔唇瓣,水润润肉嘟嘟红艳艳,美得他意乱情迷。敌不过内心强烈的渴望,昨晚激情四射的画面在脑海里回放,秦帅倾身缓缓靠近张晓乐,脸上笑容风骚。 “宝贝,亲一下下,就亲一下下,当犒劳哥哥。” 死性不改的臭男人,张晓乐悲愤异常,抄起地上的手表就往嘴快贴到自己脸上的男人脑门砸去。秦帅猝不及防,正值心旌摇曳之际被狠狠砸个正着。 别看东西小,但质量好,材料坚实,打到人体上,还是很疼的。 秦帅抱着脑袋站起身,后退两步,面对张晓乐怒目而视。 “懂不懂三从四德啊,把我砸傻了,不能人道了,你就等着守活寡吧。” 就是这些话最可恨,张晓乐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手表用力甩向男人。秦帅下意识闪躲,脑袋微微错开,手表擦脸而过,秦帅倏地睁大眼,扭身飞跑向溪边。 奈何,晚了一步。 哗一下,手表掉入水里激起浪花阵阵。 靠,完蛋了。 秦帅立刻跳进水里打捞,捞到表以后用袖子里里外外擦干,然后紧张兮兮按表上的按钮。见鬼的,戳死了都没反应。 寇占南这个不靠谱的货,弄了个不防水的手表,把他坑惨了。秦帅暗咒一声,体内的火气一下子飙升到最高点,他把手表甩回水里,瞪向张晓乐的眼神透着一股狠劲。 “张晓乐,你满意了,我们迷路了,也许等不到明天的太阳,我们就会被野兽四分五裂。” “你,我,”张晓乐频频往后退,支支吾吾,忽而灵光一闪,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语气变得激动。 “路标是你改的,甚至我被放跑也是你策划的。你自导自演,你,你真无聊真任性。你快带我回家,我可以考虑放弃对你暴行的控诉。” “东西被你毁了,回个屁,等死吧。” 秦帅从溪水里走出来,也不管身上湿了又湿,抬头观察太阳运动,找到西边的位置,看也不看张晓乐径自往前走。 身处深山老林,又是日落时分,秦帅一脸凝重,似是真的与外界失去了联系,令张晓乐内心的恐惧一点点上升,相比之前,她的危机感越来越重。 张晓乐深刻认识到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紧跟队友,不能落单。 “你去哪里。” “送你归西。”难以压抑的怒吼从男人唇间爆发。 第19章 孤男寡女的夜 他应该是真的生气了,一路上没有搭理她,偶尔转过头看她,态度算不上和悦,可以说是瞪,恶狠狠瞪她。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明明委屈的是她。 她本该舒舒服服待在家里,看看电视打打电脑吃吃水果,闲极无聊的话,约胡欣欣到外面逛逛,晒晒太阳感受人气。 一想到胡欣欣,张晓乐更愁了。 胡欣欣此刻在做什么,是否发现她失踪了。张晓乐很快摇头,感觉希望不大,没准这丫头忙着自己的造星计划,早就将她忘到脑后。 何况,就算胡欣欣发现自己失踪,她也做不了什么,谁会想到自己在这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岭呢。 都是秦帅这杀千刀的煞星,把她绑到了无人烟的大山里,占了她清白,设计她迷路,她是吃他肉喝他血都嫌不够。当然,吃人肉这种恶心事,张晓乐也就说说,她不是秦帅,没他野蛮暴力。 无数次,看到前头时而望天时而看地时而摸树叶感受风向的男人,张晓乐很想随便捡个石头把他砸蒙。但转而想到自己目前糟糕的境况,消灭秦帅等于搭上自己,还是算了,平白便宜秦帅了。 所以,无数次喷涌欲出的冲动,又无数次戛然平息。 张晓乐想,也许秦帅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劫难,无论她接受与否,他照样出现。在她生命里,他就像感冒药一样的存在,让她讨厌让她排斥,但头晕流涕的时候,又不得不咽下。 “张晓乐,张晓乐,张晓乐乐乐!” 一声比一声高亢,一次比一次急躁。 张晓乐魂归来兮,抬眸便见秦帅一张放大的脸猛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张晓乐吓得往后退。 颜是够正,但魔鬼的灵魂让人却步。 “游魂女士,请注意脚下的路,扭伤了脚,你就等着做野兽的晚餐吧。” 前面有个小斜坡,秦帅拔开两旁高低不平的树枝,有些树枝光秃秃的挺立着,分叉的细枝条上长满三角形倒刺,秦帅走在前头,两手挡开枝条,一些韧劲较大的枝条反弹到他胳膊上甚至脸上,划出一条条细小的红印子。他皱起眉头,神情颇为光火,泄愤似的折断弹到他手臂的一小节枝条,回头又瞪了张晓乐一眼。 山路高低不平坑坑洼洼,张晓乐穿着低跟单鞋,脚底踩了一地泥土,碰到松软的土坑,整个鞋跟都快陷下去。 秦帅瞪她,她回瞪,反正只有两条路,困死山林或是奇迹脱困,任他秦帅如何只手遮天,碰到这样的窘境,除了干瞪眼,他也束手无策。 夜幕开始降临,暮色渐沉,迟暮的风声和鸟兽的叫声混杂一起,深山的幽森和静寂,让张晓乐不寒而栗。 “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落脚。” 张晓乐跟在秦帅身后,她抱着胳膊摩擦取暖,眼看着天越来越黑,这样无头苍蝇似的满山野乱转也不是个事,总要找个地方歇息。 张晓乐能想到,秦帅当然也会考虑,他扛着一捆新砍的柴火,一边探路,一边沿路捡些干树枝,顺带察看附近有无山洞,劳心又劳力,他行走的速度越来越迟缓。 “张晓乐,你还真是小姐命,除了动动嘴皮子,你就没别的出息了。” 男人扛着柴火,质地极佳的衣服上黑一块黄一块,向来干干净净的脸蛋也是汗渍和灰迹斑驳夹杂,平常二五八万拽到天的公子哥,如今灰不溜秋土不拉几,俨然变成乡土气息浓厚的俊俏砍柴郎。 这叫什么。 现世报,自讨苦吃,自作自受。 害人终害己,只是苦了她这个受害者,和绑架犯一起落难。 “张晓乐!”男人说话喘息声越来越重。 天色越见转黑,视线也越来越暗,张晓乐专注盯着脚下的路,自发忽略男人的叫唤。 秦帅体力消耗太大,见张晓乐不回应他,喊了两声也就作罢,体能正在下降,找到山洞之前,所有费力气的活,能省则省。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也是不幸中的一点小万幸。在天际最后一抹火烧云被夜幕完全吞噬之前,他们发现了一个被倒地老树桩遮盖的山洞。他们合力推开木桩,洞里的情况一目了然,封闭的小空间,散在一些石头和枯草树叶,洞口很小,一次只能通过一人。秦帅让张晓乐先进,自己则守在洞口。等张晓乐完全进去以后,秦帅半推半扔将柴火甩了进去,然后自己也爬下来。 坐定以后,秦帅拿袖子抹了把汗,喘着粗气说道:“老子这辈子的苦都受在这一天了。张晓乐,你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走狗屎运碰到我这么个家居旅游野外求生必备百科男。” 张晓乐当他自言自语自说自话自吹自擂,她认真搭她的柴火堆,心无旁骛,专心致志。 “堆得再好看有屁用,没火,白搭!” 秦帅挖苦她,存心刺激她向他求助。张晓乐搭好柴火,捡了几块石头围起来,她看着秦帅,那意思是该生火了。 秦帅得了空闲,贫嘴的劲头又上来了,他半靠在石墩上,唇角一勾,轻笑:“继续,让我见识一下张大小姐的本事。” 张晓乐也不和他废话,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秦帅立刻坐起,定睛一看,下意识掏自己裤口袋。 空的。 “靠,张晓乐,你小偷啊。” “我在地上捡的,是你的啊,借我点个火,点完还给你。”张晓乐气定神闲,赫然一副姐就是道理的淡定神情,她故作疑惑问道,“你不是会钻木取火吗?” 秦帅不打自招,一时气闷,他躺回石头上,闭眼装深沉。 就这样,秦少爷将就着睡了一觉,醒来以后,抬头望向洞外。 天怎么还是黑的。 张晓乐坐在篝火堆,盯着赤红的火焰,双目怔怔,好似发呆,又像是苦思。 秦帅走到她身旁坐下,张晓乐恍若未觉,继续看她的火苗。 “张晓乐,我们会回去的。”秦帅向张晓乐保证,又似给自己打气。他在沿途的树干上做了记号,但愿寇占南够机警,能注意到树上的标记。 秦帅拨弄篝火,捡了脚边的树枝丢进去,原本快要熄灭的火苗又熊熊燃烧起来。 深山老林的夜晚温度低,即使到了四月,夜黑风高的晚上,周边全是山林,时而还有夜枭的啼叫从远处传来,阴气森森,阴风阵阵。 张晓乐身处山洞之中,仍觉恐惧和忐忑,她尽可能挪近火堆,即为取暖,也是驱赶心底的阴霾。 仅靠这一堆火抵抗夜晚的森寒,貌似前景堪忧。况且,捡来的散树枝根本维持不到明早,后半夜估计会冻晕过去。 这个叫秦帅的男人前世大概和她有仇,恩怨未了结,今生继续纠缠。碰到秦帅,张晓乐是既被虐身又被虐心,虐到她身残志坚,如同野火烧不尽的杂草,春风吹又生。 两个人静静围坐在火堆边,气氛很怪异,又前所未有的和谐,没有争执,没有嘲讽,沉默的两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没有任何计时工具,时间就在张晓乐的人工默数中一秒秒过去。 忽而,肩头猛地一重,张晓乐扭头,秦帅的脑袋倒在她肩头,她看着他半张侧脸,他的脸颊很红,异乎寻常的红。 秦帅疲软靠向张晓乐,他浑身使不上劲,呼吸越来越沉,喘气越来越重。 他的身体在发热,热量传到张晓乐身上,很烫。 张晓乐很想放任他就这样烧死算了,但是以怨抱怨,自己和他又有什么分别。 没有药,没有水,她能做的很少,只能尽量转移秦帅注意力,不让他睡死过去。 “秦帅,你看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张晓乐抬头,指向他们头顶的天空。 男人头抬得有些费劲,他喘着气,声音低哑粗噶:“笨蛋,那是飞机,一闪一闪,没了,走了。” “不,是流星。”张晓乐坚持。吵吧,爆发你的小宇宙,千万别睡死过去。 秦帅大脑如灌了铅一样沉重,浑身说不出的难受。听到张晓乐的声音,他强打精神,微微眯起眼睛。一个很简单的动作,为什么他感觉眼睛如火烧般,眼皮在打架,费劲又疲惫。 “张晓乐,不要看你长得像人就不是猪。” “秦帅,对他人进行人身攻击是不道德的。” “你看到哪颗流星是闪啊闪,闪过去的,一条亮带嗖一下就没了。你以为你名牌大学毕业就一定是聪明人啊,做人要有常识,懂不。”秦帅扬起下巴,坚持把话说完,断断续续,声音越来越虚弱。 “秦帅,你很讨厌,讨厌到天理不容人神共愤。”张晓乐刺激他。 “哼,女人说讨厌,那就是喜欢。” “你究竟看中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 秦帅笑了笑,样子虚弱无力。 张晓乐,自你以后,再也没有人对我说过,打人是不对的,力的相互作用,被打的疼,打人的也疼。 “秦帅,我们做朋友吧。” 你对我犯下的错不可饶恕,我杀不了你,又无法摆脱你,唯有保持这样一种不近不远的关系,断绝你自我杜撰的所有幻想,还我一个清静无忧的未来。妥协做朋友,是我最后的底线。 没回应。 张晓乐不太温柔的推了推大半重量靠自己支撑的软体男,她只是稍微用了下劲,男人身体后仰,轰然倒地。 看来,烧晕了。 照这种速度,吹一晚冷风,会不会发展成肺炎呢,若烧成肺炎,没有及时治疗,那就凶险了。秦帅,你这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算来算去,把自己赔进去了。 禽兽男,我很想一石头砸得你这辈子到此为止,下辈子永不为人。但是,我克制了我这种一时兴起的暴力冲动,我想到了我那套按揭小房子,想到了会为我伤心落泪的闺密,更重要的是,我要为下一辈子积褔。希望上苍听到我虔诚的祈祷,我不需要太富贵的生活,我只想有个和睦的家庭,有对疼我爱我的父母,下辈子绝不再做弃儿。 秦帅,你很幸运,我的下辈子救了你一命。 当然,我必须做点事来排遣我心中的怨恨。我绝对不会告诉你,在你昏死过去以后,我狠狠蹂躏了你那张拽得二五八万的妖孽脸。 妖孽原本烧得通红的关公脸,在张晓乐不懈努力下,很快变成了一张不堪入目的烤猪脸。张晓乐揉着发酸的手腕,心里琢磨,等柴火烧尽了,冷风吹一晚上,这肿就能消了吧。 秦帅,但愿你能坚持到天明。午夜里的山风,可不是吹着玩的。 第20章 那些被风吹过的日子 那些被风吹过的日子,时而明媚,时而忧伤,青春啊,总是等到失去后才觉得美好。大脑里感性那根筋,注定了我们总是在回忆里缅怀过去,尽管有些时候,回忆并不太美。 记不清何时开始,多了一个你,从此以后,甩不开,舍不得,爱不了,忘不掉。 于是,思念至今。 “张晓妞,等等我!” 九月的天,风吹到脸上,依然有些热,张晓乐撩起被风吹乱的长发,蓦然回首。 那个人朝气蓬勃笑容满面,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朝她挥手示意。张晓乐停在原地,看着人一步步走近。 胡欣欣连走带跑,气喘吁吁追上张晓乐,拽过她胳膊就要拖走。 “离六级还有三个月呢,刚开学就刻苦钻研奋斗了,装给谁看。走,去看篮球赛,校草亲自上阵,过这村没这店了。” 张晓乐往反方向回拽:“你四级还没过,和我一起背单词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胡欣欣笑脸僵住,甩开张晓乐,叉腰瞪眼。 “见不得我好过是吧,得,您是学霸大人,该干嘛干嘛,民女恕不远送。” 张晓乐讨好挽住胡欣欣胳膊,笑说:“和我一起学习,保证你这次一定过。” “得寸进尺没完没了是吧,”胡欣欣拿开张晓乐手臂,扭过她身子推向另一条道,“和小树林约会去吧,回见。” 就这样,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分道扬镳。 张晓乐沿着主道岔开的小路往学校西北角走去,那里有个小树林,围着人工开凿的河道一路蜿蜒,铺开来长长一片,很静谧很安然。这里是情侣绝佳的幽会场所,也是学霸寻求安静的庇护所。经过长期磨合和协商,目的南辕北辙的两派学生私下达成共识,谈恋爱的往西边去,搞学习的自动向北,各自为政,互不干扰。 而张晓乐为了更加安静,通常是一直走一直走,直走到小树林最北角,河的尽头。临河的草坪每隔数米都有一个长木椅,她坐在椅子上,一手捧词汇大全,一手在稿纸上写写画画,小声念诵的同时加深手感。 路灯昏黄,洒在张晓乐左半脸上,柔和的光线配上认真的表情,融合成一种远离喧嚣的肃穆,庄重得让人不忍贸然上前叨扰。 “啊!” 不远处突然传来男人惨叫的声音,惊得张晓乐猛地手抖,水笔砰然落地。她闻声望去,灯影朦胧,树影婆娑,逐渐黑沉的夜色掩盖住继续探索的视线。路灯辐射范围有限,越过十来棵树木,北墙那里发生了什么,张晓乐下意识拒绝探寻。 张晓乐心里开始发毛,今晚很多人都去看篮球联赛了,这边人很少,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在这静悄悄的夜晚,显得格外让人心悸。 回宿舍吧,张晓乐如实告诉自己,弯腰捡起掉落的笔,连同书本一起装进书袋,拎着书袋转身就走。 “等等!” 一段孽缘就此展开,简单两个字,决定张晓乐接下来一年,甚至将来数十年的命运。 清冷的声音,有点跩,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张晓乐当做没听到,加快脚步往外走,身后响起窸窣脚步声,很快,带动疾风劲草。张晓乐改快走为小跑,跑出去没几步,就被人从身后拦腰半搂半抱拖了回去。面对危险的本能反应,张晓乐抡起书袋就往身后砸去,头也不回。 秦帅问哼一声,偏头躲过张晓乐的攻击,单手抓住迎面砸来的书袋,使劲扯住扔在地上,另一只手越过女人胸脯牢牢揽住女人,沉着脸,破口大骂:“靠,是不是女人,牛都没你蛮!” “放开我!”张晓乐挣扎身体,试图挣开陌生男人,心头的恐慌放大,张晓乐张嘴欲喊,秦帅早一步识破,大掌扣住张晓乐的脸,把她脱口欲出的求救捂回肚子里。 张晓乐拼命摇头晃脑,呜咽着发出绝望的嘤嘤声。秦帅暗咒一声,把她拖到椅子上,他双手按倒她,弓着上半身凑到她面前,两人终于面面相对。 是他! 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胡欣欣口中霸气侧漏吊炸天的二世祖。张晓乐睁大眼,为了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她眨了眨眼,定睛一看。 该死,是他,还是他。 他黑着一张俊脸,两眼恶狠狠瞪视她,夜色衬托下,整个人更具侵略性。张晓乐几乎不由自主地颤抖,用胡欣欣的话说,遇到这个全校最大煞神,一定要当做没看见,别开脸静悄悄绕道走。她是很迷他的颜,但她更知道他惹不得,生命宝贵,远离阎罗。 张晓乐后悔了,若她拥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刚才就该听欣欣的话,手牵手一起看比赛。尽管她对篮球运动无爱,对所谓帅哥兴致缺缺,但至少性命无忧,比现在这种孤立无援的糟糕处境好太多。 身临险境,求助无门的情况下,该怎么办,是装弱卖萌,还是装傻充愣。这,是个难题。张晓乐头一次经历这种事,心情七上八下,小心脏砰砰直跳,茫然无措看着男人,神情有点呆滞。 呆瓜女,秦帅暗骂,嫌弃瞥了掌下东西一眼,略微起伏的温热感,天外飞来一笔:“真小。” 张晓乐顺着他的目光往脖子下面看,电光火石般立刻顿悟,涨红了脸,恼羞成怒道:“嫌弃你还摸,你更下流。” 饥不择食,慌不择路,口不择言,张晓乐闭上眼,她就是缺心眼的二货,明知枪口对着自己,还傻不愣登往上撞,就怕死得不够快。 第一次有人当面骂他,这种感觉很新鲜,他是鼓励她继续,还是一巴掌劈了她呢。秦帅扣住张晓乐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女人有双清澈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神表现出的情感比较复杂,慌张,隐忍,悲愤,参杂在一起,矛盾又奇妙。 “你说,孤男寡女,在夜深人静的小林子里面,最该做些什么事。”男人故意压低了声音,上挑的嘴角,看起来有点邪恶,但是眼底却没有任何情绪,幽深如潭的黑眸,在静谧的夜晚森冷如狼,泛着幽光紧紧锁定她。 画面有点惊悚,她别开眼,不忍心看。秦帅加紧手中的力道,迫使她对上自己的视线。秦帅勾起嘴角,一脸坏笑,笑得张晓乐毛骨悚然。 张晓乐欲挣脱,却被秦帅牢牢困住:“安静点,激怒了我,后果不是你能想象的。” 后果来了就晚了,争取没有后果。 张晓乐闭起眼睛,抬脚就是一通不管不顾乱踹,有一下正中靶心,秦帅痛叫一声,弓着身子退开,捂着要害处表情扭曲。张晓乐不敢看他,捡起书袋转身百米冲刺跑没了影。 该死的臭女人,居然敢踹他命根子,她这么*,她祖宗知道吗。 张晓乐跑到人多的广场,紊乱的心绪慢慢平复下来,她站在风口处,直到晚风的凉意席卷全身,她才重新找回活着的感觉。 张晓乐一路晃回寝室,门是开的,胡欣欣单脚站在门边,半蹲着身子换拖鞋,起身时看到张晓乐,有点小惊讶。 “九点不到就回了,难得啊。”胡欣欣看了张晓乐一眼,刚刚扭过去的脑袋又扭回来,她捧起张晓乐的脸,仔细端详。 “这是怎么了,瞧这小脸蛋白得跟钙粉似的,被狗追了?” “不是狗,是狼。”张晓乐打开胡欣欣的手,没情绪和她玩笑,径自换了鞋到自己位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水杯倒水,喝口水压压惊。 胡欣欣觉得张晓乐古怪,套她话,她口风紧,套半天都是白瞎。张晓乐拿了本书,试图转移注意力,她两眼定在书上,一个页面看了将近十分钟,强迫自己集中思想,试了又试,徒劳无功。 一双纤细的手伸过来,关掉她的书。胡欣欣搬了张椅子坐到张晓乐身旁,质疑的口吻问道:“说,是艳遇,还是撞鬼,从实招来。” 张晓乐这纯情萌妹子,情绪全写在脸上,胡欣欣和她处了一年多,盯上她十分钟,就能猜出她有没有鬼了。 寝室其他两个女生出去逛街,还没回来,张晓乐左思右想,未免自己压力过大膨胀爆发,她决定减压,方法就是和胡欣欣分担烦恼事。 “什么,你和秦帅,那个禽兽级校草,书呆子学长口中的斯文败类!”胡欣欣惊叫出声,张晓乐连忙捂住她的嘴,满眼心虚的左瞧瞧右看看。屋里除了她俩,只剩空气。 胡欣欣拿掉张晓乐的手,兴奋追问:“平时看你不愠不火,文文静静的,没想到,你居然敢踹他,踹的还是男人最重要的部位。天啊,你不知道踹狠了会导致终身残疾吗,他那样的,整不死你也要告到你坐牢。” “你别说了,”张晓乐心乱如麻,紧张直搓手,“本来就够怕了,能不能说点吉利的话。” “吉利事说吉利话,你这不是吉利事啊。” 张晓乐没好气瞪她:“真不应该告诉你,和你分享秘密以后,我更加紧张了。” “没事的,安啦。他那样的大人物被你这样的小菜鸟暗算负伤,还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说出去多丢脸,”胡欣欣抿着嘴,自我想象的做了个痛苦表情,面部一瞬间扭曲成团,扭了一会儿,表情没有绷住失笑出声。 她揉搓两边脸颊,嘻嘻笑道:“而且,明明是他无礼在先,他要是个男人就没脸找你麻烦。他干坏事的时候你应该悄悄拍照片,用照片威胁他。” 话到最后,胡欣欣做了个耍狠的表情,张晓乐被她逗乐,乐过之后,想到灰暗的明天,心情又沉重起来。 “现在是法治社会,本宫就不信了,他还能为所欲为一手遮天。” 张晓乐苦中作乐,学胡欣欣的语气:“民女有难,请娘娘大发雌威,救民女于水火。” 胡欣欣拍了拍胸脯,豪气干云道:“姐是蓝带四级,甩他分分钟的事,爱妃只管躲在本宫身后,抱紧本宫大腿,欣赏本宫的英勇身姿。” 天生乐观的好友,看她过分自信的吹嘘模样,张晓乐心里反倒越来越没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