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你莫属》 第1章 楔子 公元一九九零年冬,京城某处大院门口,两只威武的石貔貅静默地蹲着,几只不怕冷的鸟儿在貔貅脚下跳来跳去。天空阴沉沉的,有心急的雪花已经耐不住高空的寂寞,迫不及待地飘下来。鸟儿们抖了抖羽毛,拍拍翅膀飞走了。 雪花纷纷扬扬的飞舞着,不过片刻功夫,门口的青石路就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白。朱红大门“吱呀”一声脆响,门口走出两个中年人。一个穿着单薄的黑色中山装,一个穿着厚厚的军大衣。穿中山装的人眼神特别明亮,亮到让人不敢直视的地步,明明他的五官并不怎么出色,甚至比他身旁那人要逊色许多,但是无形中,却莫名的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林师父,您刚才的意思是非让云岐孤身一人到湘黔边界的大山里去走一趟吗?”穿着军大衣的男人紧锁着眉头,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一定要去的话,可不可以晚一点呢,或者派几个警卫员跟着一起去。您看,这马上要过年了,天又冷,那地方穷山恶水的,云岐才十岁,我们实在是放心不下啊。这要是万一出个好歹,我可怎么跟老爷子交代啊?” 林师父,也就是那个眼神明亮的中年人,听到这话后略微在门口顿了一下脚步,淡淡地瞟了军大衣一眼,“云岐是我唯一的徒儿,我对他的关心绝不会比你们少。此次前去西南的大山里,是他命中注定要走的路,你我皆不必多言。” “可是,您好歹也告诉我为什么他一定要去啊?”军大衣心中疑惑,言语间也不自觉地带了一丝不满。 “天机岂可随意泄露。我的徒弟,还不至于把命葬送在大山里。”说完,也不待军大衣答话,径自往前去了,眨眼就到了青石路的尽头。 军大衣呆愣地盯着青石路尽头那个已经化为一个小黑点的身影,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虽然早听说林师父的厉害,但毕竟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这样的速度。 难怪林师父在老爷子眼里的地位非同一般,也难怪他能放心把云岐这个唯一的孙儿交给林师父教养。天啦,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现实中真的会有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人存在呢。 军大衣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突然冒出来的冷汗,还好,他们家云岐还算正常,没有动不动就在家里来个飞檐走壁什么的,不然让他这个从光屁股开始就在部队里成长起来的人情何以堪啊? 话说,要是云岐真的学到了他师父的本领,那他还在这里担心个什么劲儿呢? 第2章 听讲座&看帅哥 “妞儿,你还在磨叽啥啊?再晚点我们等下连走廊都没得蹲了。”肖贝贝气喘吁吁地冲进宿舍,一只脚还没跨进来,高分贝的嗓音已经响彻了整栋宿舍大楼。 林雪正沉浸在《阅微草堂笔记》的故事情节中,被她一嚷,禁不住手一抖,书啪的一声掉在桌子上。 “姐姐我在楼下等了你半天,你竟然在看小说,你居然在看小说。”肖贝贝见到桌子上的书,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捡起来扫了一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贝贝,这不是小说。”林雪抬起头来,很严肃地狡辩。 “当我没文化是吧,到底你是中文系的还是我是中文系的?”肖贝贝气结,指着她的额头骂:“你格调见长啊,都看上纪昀的书了。前段时间不是看你还在翻着那个什么总裁秘书的来着。” “别提了,那书我根本没看完,五十万字,我看了五万字就看不下去了。”林雪一巴掌拍开她的手,问:“你到底有什么事啊,这么火急火燎的,天花板上的灰都被你的大嗓门震掉下来了。” 肖贝贝见她一副茫然无知的表情,感情这死丫头已经把要去听讲座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她使劲地忍住了想要一把掐死林雪的念头,咬牙切齿地说:“我昨天是不是给你打过电话,今天下午两点要去3号报告厅听讲座的。” “是有这么回事。”林雪从她手上抽回书,“可我不记得我有答应你啊。” “你到底是不是z大的啊?”肖贝贝的嗓音又拔高几分, “难道你不知道3号报告厅的主讲人是谁?” “谁啊?”林雪是真的不知道,开玩笑,她连自己的专业课都选择性地逃了,还哪有那闲工夫去听什么讲座。 肖贝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拉起她的手就往外扯,“走,跟姐姐听讲座去,姐姐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帅哥。” “帅哥?”林雪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不是说去听讲座吗,怎么又扯上帅哥了。 “对,名义上是去听讲座,实际上是去看帅哥。”一提到帅哥,肖贝贝脸上立即浮现出一副任谁见了都要起鸡皮疙瘩的猥琐表情。 “可是听讲座和看帅哥有什么关系啊?等等,我带上书先,还没看完呢。”还没跨出宿舍门,林雪又跑回来把那本书抓在手上。 肖贝贝鄙视地看了一眼她,道:“等你到了报告厅,我保证你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说完,她抬腕看了看手表,啊地尖叫了一声,扯着林雪就往外冲。 “快点走啊,都一点半了,再晚就真的要蹲走廊了。” “不是说两点开始吗,这里到3号报告厅顶多二十分钟就走到了吧。”林雪实在想不通肖贝贝到底着的哪门子急。 肖贝贝扯着她的手飞快地朝楼梯口冲去,“算了,我懒得跟你废话,你去了就知道了。” 她们到达三号报告厅的时间是13点41分,肖贝贝跑得气喘吁吁,一边朝报告厅后排还剩下的几个位子走过去,一边抚着胸口喘气。 “还好,呼,还好,呼,不用蹲走廊,呼……” “可惜离讲台太远了,呼……” 林雪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模样,同情地道:“贝贝,改天我给你弄点药材来补补身子啊,你看看你,这么点距离累成这样子,典型的体虚。” “我体虚,不会啊,开学的时候我体检各项指标都正常啊。”肖贝贝又喘了一口气,侧头看她,“奇怪,你怎么一点都反应都没有,正常人跑这么远都会累的好吧。” 说完,又喘一口粗气,“难道我真的体虚了?” 两人在倒数第二排的空位上坐下,林雪把书掏出来摆在桌子上,准备继续看。刚才看到哪里了,被贝贝一通搅和,书签也没来得及夹,又要重新开始翻。 肖贝贝的呼吸终于渐渐平稳下来,鄙视地扫了她一眼,“你就看吧,再过十五分钟你还能看得下去我就跟你姓。” “那你就等着跟我姓吧。”林雪头也不抬,开玩笑,不就是个把帅哥嘛,在她心里,除了那个人,还哪有人配称帅哥的。 “喂,同学,你知道今天讲座的主题是什么吗?”肖贝贝觉得很无聊,林雪把头埋在书里,没人搭理她,于是她拍了拍前面那位男生的肩膀问道。 “你到底是不是来听讲座的啊,连主题都不知道。” 男生不耐烦地回过头来,在看到她们两的瞬间,呆了几秒,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语气也时变得柔情万种,仿佛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不是一个学术报告的主题,而是一句优美的诗词。“道德的心理学和生物学与规范伦理学的关联。” “谢谢啊。”肖贝贝冲他笑了一下,眼神便转到报告厅的入口处。“我们家苏教授不仅人长得最帅,连学问也是最博大精深的,一个主题能讲三门学问。” 那男生一张红脸顿时变成白色,悻悻地转过头去。还不忘小声地嘀咕一句:“好好一美女,居然是个花痴。” 这哥哥显然忘记自己刚才在两美女面前也花痴了一把。 林雪是被报告厅里一阵强烈的骚动声从书中吵起来的。她抬起头,非常无语地发现整个报告厅被挤得水泄不通,不止走廊上站满了人,连门口都被堵住了,隔着窗户还能看见厅外的走廊上一群黑压压的人头。 “快看快看,苏教授进来了。”她还来不及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肖贝贝就一把激动地扯住她的手臂,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讲台的方向。 林雪把目光转向讲台,说实话,她也对那引起如此大规模骚动的本尊起了一点好奇心。 “帅吧,帅吧,没骗你吧。”肖贝贝捅她胳膊。 林雪没反应。 再捅,仍然没反应。 肖贝贝把目光从主讲台上收回来,看向旁边的好友,发现她正目光呆滞地盯着讲台上的那个人。 “还说自己对帅哥不感兴趣,我第一次见到我们家苏教授的时候也没你这么大反应啊。”肖贝贝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几晃,“回魂了,回魂了。” 可惜,任她怎么晃,林雪始终没有半点反应。 肖贝贝颓然地放下手,不满地嘟囔:“假正经的妞儿,平时表现得对帅哥不屑一顾的样子,现在居然好像丢了魂一样。” 林雪已经没有办法作出反应,此刻的她,内心像是有千万匹野马奔过。他,为什么会来c市,明明知道她在这里的啊,难道是为了她? 不,不可能。 “林雪,我不喜欢你,我对你没感觉,你还要我说多少次才肯相信。” “小雪,师兄走了,也许只有我离开了,你才会把我忘掉。” “不,师兄,求求你,你不要走。要走,也是我走,我走,我离开京城,我明天就去改志愿。” “师兄,我走了,我会试着把你忘掉。你,也要把握好自己的幸福,不要总是一个人。” 曾经,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才舍得离开。 可是,为什么,苏云岐,你会在这里? 还是不相信只是单纯的巧合,还是会自作多情地忖度他是否为自己而来。 林雪,两年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第3章 难缠的秦浩 台上的人滔滔不绝地旁征博引,举例论证,台下的听众也显得分外认真,至于是在认真地听讲座,还是在认真地看帅哥,那就不得而知了。 林雪坐在靠走廊的座位上,她旁边站着一个看起来很瘦弱的男生,戴着厚厚的酒瓶底眼镜,手里握着一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一边听,一边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做记录。 林雪忽然觉得有点愧疚,扯了扯肖贝贝的袖子,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们又不是哲学系的,占着人家的位子不太好吧。” 肖贝贝回头看她,像看怪物一样的,“谁规定只有哲学系的才能来?呃,你刚才不是被美色迷得魂儿都掉了吗,怎么忽然又为那些学哲学的呆子们说起话来了。” “学哲学的都是呆子吗?”林雪问,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哲学系的人。 “当然了,不是呆子也是神经病。” “你确定。” “当然了。” “那请问,台上那位是呆子还是神经病?”林雪觉得,和肖贝贝这样耍耍贫嘴也不错,起码能冲淡一点心底翻搅得厉害的疼痛。 “那不一样,苏教授可是普林斯顿大学的哲学博士,人家那叫大师。”肖贝贝很没有节操地斜着眼睛鄙视她。 林雪吃了一惊,他什么时候去普林斯顿修了个学位回来,怎么她都不知道。 是了,她离开他已经两年了,以他的绝世才华,用两年的时间修个博士学位,不过小菜一碟罢了。也许,这两年的时间里,他还做出了许多不俗的成就。只是这些,再也与她无关了。 她忽然觉得呼吸有点困难,混乱中,又感觉有一道目光定在自己身上,就像从前经常感受到的那种,让她产生错觉的炽热又压抑的目光。 她迅速地抬起头,那人却并没有看他,此刻的他,正盯着电脑屏幕,手指轻轻地拨弄一下鼠标,把幻灯片滚到下一页,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目光无焦距地扫视一下全场,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解。林雪一句也听不懂,也不想听懂。 他的世界,她大概,从来就不曾懂过吧。 中场休息十分钟,走廊的人群散了一些,座位上的人都不动,嗡嗡嗡的一片交头接耳声。林雪听到后面两个女孩子在小声地咬耳朵。 “你说等会儿讲座结束了,我们去找苏教授要签名的话他会签不?” “你有勇气让他给你签名?” “嗯,没有。” “所以说嘛,这种人属于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不过,你有没有感觉到,他刚才讲到中途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目光在我们这个方向停留了几秒,他当时那种眼神不知道为什么,看了就让人心痛。” “你脑补过度吧,隔那么远还能看清楚眼神。” “不是啊,是真的,当时我感觉心脏好像是被谁揪了一把似的,特难受。” “我看你是韩剧看多了,八成还在回味剧情吧。” …… 难道,他真的有看到自己?林雪把目光缓缓地朝台上移去,那人正端着茶杯轻啜慢饮,姿态一如当年初见时那般从容优雅。 算了,就算他看了自己一眼,又如何呢? 他曾经那么明确地告诉过她,他不喜欢她。 就算他真的还在乎她,应该也只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关怀吧。 林雪忽然觉得周遭的空气有些憋闷,呼吸更加的困难了。 “贝贝,我头有点晕,想先回宿舍了。”林雪轻轻扯了一下正在和前座男生瞎侃的肖贝贝。 “不是吧,刚才跑那么远大气都没喘一口。”肖贝贝摸了摸她的额头,一脸的不解,“好好的怎么就头晕了呢?” “大概是人太多了吧,空气不好。”林雪没什么力气地回答她,收好书站起身,“我先走了啊。” “等等啦,我跟你一起走。”肖贝贝看她脸色确实有点苍白,忙跟在她身后一起往外挤。 报告厅里有眼尖的人发现,他们的苏教授此刻正端着茶杯,目光注视着后门入口处的方向,久久不曾挪动半分,连杯子里的茶水溢出来打湿了衬衣的袖口都不自知。 林雪本来想回宿舍好好休息一下,谁知半路又杀出一个程咬金。 她很无语地看着抱着一大捧玫瑰站在宿舍门口朝楼上张望的秦浩,觉得自己还不如留在3号报告厅听讲座的好。 虽然都不大好过,但好歹,那里有自己喜欢的人。 而眼前的这位,简直就是超级无敌厚脸皮。无视他也好,骂他也罢,他总有办法隔天又玩点新花样来讨好她。 她忽然打心底里生出一股愧疚,苏云岐只是说不喜欢她,她的心就要碎成一片片。她一次又一次地打击秦浩,他却一次又一次地送上来给她糟践,他究竟,喜欢自己到什么程度? 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就这么累人呢? 林雪轻叹一口气,走到秦浩跟前。 “你怎么又来了?”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对他好好说话啊。 “小雪,原来你不在宿舍啊。”秦浩见到他,一张脸顿时笑得比他怀里的花儿还要明媚。 他把花束捧到林雪跟前,“你昨天说不喜欢红玫瑰,我今天给你买了束白的。” 要是换成以前,林雪估计会看都懒得看那花儿一眼。可是现在,她叹了口气,伸手接过。 “秦浩,这束花我收下。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们,是真的不可能的。” 秦浩似乎一点不受打击,继续笑着说:“只要你还没结婚,我就有追求你的权利不是。好了,不说这些了,周六我生日,在银河包了个场子,你和贝贝一起来啊。” 林雪还没来得及拒绝,肖贝贝就在一旁一叠声地说着:“好啊好啊!” “妞儿,秦少爷看起来真的很喜欢你呢,你怎么就一点不动心呢?”回到宿舍,肖贝贝问道。 林雪不答,静默了三十秒,才用带着浓浓鼻音的声调反问她:“贝贝,你有喜欢过某个人吗?” “有啊,我从小到大喜欢的男生多了去了。从幼儿园算起,一、二、三、四、五……”肖贝贝掰着指头开始数。 “打住,我是问你有没有真心地爱过一个人。” “这个,好像还真的没有,难道你有过?” “有过。” “还真有过啊,你这个死丫头,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肖贝贝凑过来,像打了鸡血一般地兴奋,“快告诉姐姐,那个人是谁,你们是怎么搞到一堆去的,现在他又在哪里?” “我们没有搞到一堆,一直都只是我的单相思而已。”林雪垂下头,又想起苏云岐,一直,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他说他对我没感觉,他说他不喜欢我。” “天,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对你这样的大美人没感觉啊?”肖贝贝又是一声惊呼。 话音刚落,就见两行清泪顺着林雪白玉无瑕的脸颊滚落下来,她一下子慌了神,忙上去抱住她的妞儿,拍拍她的背,安慰道:“算了,咱不提那没眼光的人,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跟姐姐说。” “不就一个男人嘛,他就算再帅再优秀,也肯定比不过咱们苏教授,下个月3号厅的讲座,姐姐还带你去。你争点气,到时候咱早点去,不信占不到前排的位置。你这么个大美人在他面前一晃,我保准他柳下惠在世也会动心的。” “贝贝,求求你,别说了。” 第4章 被下药 秦浩的生日,林雪当然不准备去,为了防止他在宿舍门口堵人,她甚至问李老师借了钥匙跑到试验室里躲起来。 在一堆药材中消磨了半天时间,倒也不是全无收获,给贝贝调制的补药算是弄好了。中医学专业的学生就是有这么点好处,尤其是老师们的得意门生,可以时不时进药房里捯饬点东西出来,只要量不是特别大,一般都不会有人追究。 看看表,已经晚上七点了,这个点,秦浩他们肯定早都已经在银河了,不可能还在宿舍那等着的。肚子也有点饿了,食堂不知还有没有吃的。 林雪把弄好的药丸用袋子封好,放进背包。又把试验室里散乱的药材通通整理了一遍,锁好门走出去。 夜色下的校园有一点冷清,尤其是医学院这一带,总是透着一股森森的阴气,连幽会的情侣都不敢光顾这里。 “小雪,你真的在这里。”瑟瑟的秋风中,一个声音忽然从前方传来。 林雪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前面昏暗的路灯光下,秦浩推着一辆自行车,见到她,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一路小跑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不知道啊,给你打了好多个电话,一直关机,肖贝贝也不知道你在哪里,我就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终于被我找到了。” 他拍了拍自行车后座,“快点上来吧,再晚他们就不等我们了。” 见她不动,他又说:“肖贝贝也在的。” 林雪无力地叹口气,这孩子,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她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他怎么还能把话说得这么轻松自如,仿佛她从来就没有拒绝过他似的。 “秦浩。”林雪走到他跟前,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那么聪明,不会不清楚我躲到试验室来的原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我说过我们不可能的,不要再浪费力气了。” “小雪,你能不要一次又一次地拒绝我吗?”秦浩脸上浮现出一丝惨淡的笑容,对她说:“我一直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是,两年了,你竟然真的一点都不动心。可我还是不死心啊。今晚吧,今晚最后一次,你就当是给一个普通朋友庆祝生日好了。我保证,从明天开始,绝不会再来纠缠你。” 银河是z大附近最好的休闲会所,也只有秦浩这样的公子哥才能大手笔到这里请客。林雪还是第一次进到这样奢华的场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大厅里金碧辉煌中又隐约透着几缕迷离色彩的大吊灯。 两人走进包厢的时候,林雪发现里面竟然有差不多十来号人,除了他宿舍里的三个男生和肖贝贝,其余的,她一个都不认识。 她隐隐感觉到一点愤怒,却又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是秦浩的生日,他请他的朋友也是理所应当。 但总归,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他们一进门,桌子上猜拳的嬉闹的都停下来了,齐刷刷地望向门口。一时间,男人们的脸上都浮现出一种叫做惊艳的色彩。 有个肤色较黑的高个青年走上前来,拍了一下秦浩的肩膀,挤眉弄眼地笑:“不错,兄弟,有眼光,比哥哥们都强,弟妹这长相能把我家那位甩开几条街去。” 林雪觉得此人的目光有点轻浮,心中恼怒,正想解释,可还来不及开口,肖贝贝已经冲上前来,拖住她的胳膊,把她往旁边的座位上带。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怎么这么晚啊,打你电话也关机。” “我本来就没准备来,秦浩说今晚是最后一次,明天开始再也不缠着我了,我才来的。” “真的假的啊?”好不容易人齐了可以开席,肖贝贝早都饿坏了,使劲往嘴里塞吃的,一边嚼一边说:“这少爷从小到大,看上的东西就没有放手过的。这次怎么转性了,不过也难怪,他追你那个劲儿,连我这个旁观者都感动了,你就硬是一点不动心,是人都会绝望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就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林雪也饿了,就着最近的盘子夹了棵青菜放在嘴里慢慢嚼。 “知道,你有喜欢的人嘛,那天哭那么惨,可把我吓坏了。”肖贝贝又问:“怎么样,现在心情好点了吧,能给我讲讲那人姓甚名谁,是何方人士不?” “苏云岐,京城人士。”林雪一本正经的回答完她,夹了块红烧猪脚放在嘴里使劲地啃。 “苏云岐,这名字咋这么熟啊。”肖贝贝思考了两秒,然后就爆发了,“妞儿你太没诚意了,人家是真的关心你才问的,你居然给我胡说八道。话说,你也被苏教授迷住了是不是,他的名字和籍贯都是问度娘才知道的吧,哈哈!” “两位美女,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那黑脸高个青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肖贝贝旁边,此刻正举着红酒瓶往贝贝杯子里倒酒。 “没什么,谢谢你啊!”肖贝贝扶住杯子,她跟那些人也算不上熟,自然不能什么都讲。 他给贝贝倒完酒,又走到林雪身边。林雪瞅他那架势是要给自己倒酒,忙把杯口虚掩住,“不好意思,我不喝酒的。” “美女,不给面子是不是,这是红酒,喝不醉的。”那人依然笑着凑过来,从她手下夺走杯子,转眼就倒了半杯。 “小雪,没关系的,红酒跟饮料一样的,你看贝贝也喝了啊。”秦浩也走了过来,林雪身旁原本坐着的男生赶紧识趣地换了个位置,秦浩顺势坐到她身边。 “妞儿,这酒还不错,口感挺好,喝一点不要紧的。”肖贝贝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也在旁边接了一句。 林雪也不好再说什么。 肖贝贝又来同她碰杯,她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总觉得这酒味有哪里不对劲,细细一品,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酒这个东西,要么就干脆不碰,一旦开喝了就会有人来劝酒,那自称王哥的黑脸青年用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又给林雪添了两回。 林雪总共喝了三杯,肖贝贝更夸张,都不用人劝,自个给自个灌了五杯。 男生都是喝的白酒,一顿饭下来,有几个开始东倒西歪。还有几个人起哄要去楼上的包房唱歌,王哥大手一挥,“哥几个要唱歌的就先到楼上去,酒水随便点,要小姐做陪的也随意啊,今天秦少请客,都玩得开心点。” 林雪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一群人打开包厢门出去了,她往身后摸了摸,抓到背包的肩带,又抬起左手摸到肖贝贝的衣袖,想拉着她一起出去。 可是,一阵怎么也抵挡不住的疲乏感层层袭来,她的手一点劲都使不上,抓着的背包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肖贝贝趴在桌子上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已经完全不省人事了。 林雪终于意识到她和贝贝被人下药了。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想的是,师父,对不起,枉费跟您学了那么多年医术,我真没用,连酒里有安眠药都没发觉。苏云岐,怎么办,我怕是没有脸面再去见你了。 秦浩紧张地盯着趴在桌子上陷入沉睡状态的林雪,声音急切又颤抖地问:“王哥,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小雪醒过来之后肯定不会原谅我的。” “兄弟,你还太嫩了,哥哥跟你说,这女人,就得用强的。尤其是这种自视甚高的女人,你只有先将她的*拿下,才能征服她的心。”王哥用极其猥琐的眼神盯着林雪,“不是哥哥说你,你以前追女人那套根本不管用。没得次数多了还惹人烦。听哥哥的,没错。房间都给你开好了,你把她弄上去先。” “嗯。”秦浩小心翼翼地抱起林雪,女孩的脸蛋被酒精熏染得白里透红,长长的睫毛微微卷翘着,在下眼睑处洒下一片浓密的阴影,挺秀的鼻子,发出淡淡的温热的呼吸声,红润的双唇更是泛着水漾的光泽。 秦浩浑身涌起一股莫名的燥热,怀里这个美丽的女孩,今晚就是他的了,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异常的亢奋,连走路的步伐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等等。”王哥眼里猥琐的笑意更加的露骨,递过来一支小玻璃瓶,里面的液体呈粉红色,“哥哥这里还有点好东西,你要不要试试啊,给她喝下,保管让你欲仙欲死。” “哥,这是什么啊?”秦浩停下脚步,从他手上接过瓶子,眯眼打量了几下。 “吃了能增强*的,俗称春药。”王哥的目光又移到林雪身上,“你小子有福啊,这么个大美人,要不是你看上了,哥哥都想一亲芳泽。” “王哥。”秦浩不满地说,声音也加重了几分,“我可是要娶小雪做老婆的。” “哥哥跟你开个玩笑嘛,不用这么较真,哈哈。”他猥琐的目光又在林雪胸前扫了几眼,才恋恋不舍地移开,回头看向仍在桌子上趴着的肖贝贝,“这个虽然比不上你的,但也是个美女,哥哥我今天也没白帮你一场。” “哥,那个不行,那是肖明远的女儿,你要是碰了她,回头我们都没法交代。”秦浩在心里淌了一滴冷汗,原来预备给肖贝贝开个房让她一觉睡到天亮的。刚才只顾着小雪,居然将她给忘了。这要是真被王哥给睡了,依肖贝贝的性子和肖家的势力,他估计得被老头子扫地出门。 “靠,不早说。”王哥不满地踢了一下桌腿,嘴角溢出一丝阴笑,“哥哥我就当一回柳下惠,将她送回房间去,再找个妞消消火。”呵,不能碰,还不能摸了? “那就麻烦王哥了。”秦浩松了一口气,抱着林雪又往外走。 “等等。”王哥又将他叫住,“你确定你怀里的美人没什么背景不,我怎么总瞧着她身上有股子平常人家的女孩没有的气质呢?” “应该没有吧,我认识她两年了,她是京城考过来的,家里好像没什么人,寒暑假都住在学校,从来没回去过,平常穿衣打扮都很随意,你看看她身上的衣服,都是很普通的牌子,应该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秦浩认真地回忆了一番,又说:“我是真心爱她的,是要同她结婚的,她家有钱没钱我都不在乎的。” “哦,没背景就最好了,万一她醒来跟你闹,也翻不过天去,最后也只得认命。”王哥说完,朝他挥了挥手,“赶紧上去吧。” 第5章 见鬼 z大附近的一处高级公寓内,苏云岐坐在书桌前,他眼前摆着的是c市分公司经理新交上来的季度销售报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翻了半天愣是一个数据也没有印到脑子里。这种情况,在他身上是极少出现的。 他合上报表,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衬衣的衣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没容他深想,心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针扎般的疼痛。他一个激灵,猛地站起身,难道是雪儿出事了? 他迅速地拉开书柜左边的抽屉,从一个黑色的方盒子里摸出三枚铜钱,置于右手手心,左手盖上去将铜钱覆盖住,用最快的速度起了一卦,大凶。 下一秒,就听到房间门“嘭”的一声轻响,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间的入口处。 他按照卦象的提示走到银河门口,扫了一眼大厅里几个衣着暴露的女人,心头不禁升起一股无名业火。这丫头,到底在干些什么,这样的地方,是她该来的吗? 那几个女人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听到门口的动静,抬起头来一看,一个个都呆了,等她们反应过来要上去搭讪的时候,那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她们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彼此一会儿,其中一个问:“我刚才是眼花了吗,明明看到一个超级大帅哥,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另外一个说:“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好像也看到了,超酷、超有型的。” 还有一个猛点头:“我也看到了,虽然只是晃了一眼,但那身材,那五官,哦,天啦,我是真的看到了吗?” …… 秦浩抱着林雪走进房间,小心翼翼地将女孩放在床上,拧开床头灯。朦胧的灯光下,女孩如瀑的黑发洒在雪白的床单上,酡红的脸蛋,如玉的肌肤,胸前的高耸还随着呼吸微微的起伏着。 秦浩强忍住内心的激动,咽了一口口水,蹲下身去,轻轻抚摸着林雪的脸颊,“小雪,对不起,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怕是永远也得不到你。原谅我吧,我保证,将来一定会娶你的。” “来,把这个喝了,喝了会舒服一点的。”他从口袋里掏出王哥给他的玻璃瓶子,拔开塞子,闻了一下,有股淡淡的甜香味儿。这才用一只手臂扶起林雪的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把瓶子送到她唇边。 林雪昏昏沉沉地睡着,朦朦胧胧间,好像被谁抱在怀里,那人身上的气味让她很不舒服,她好想醒来,可就是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中,似乎又有人正往她嘴里灌什么液体,她抬了抬手指,想推开身边的人。 可还没等她抬起手来,那液体就顺着喉咙滑了进去。紧接着,就有一双温热的大手凑到她胸前,一颗一颗地剥开她衬衣的扣子,她又急又怒,好想推开那双手,可是抬起的手指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一个声音:“小雪,你好美,小雪,我爱你。” 这个声音,不是那个人的。 她用尽全力抬起手臂来,强迫自己半睁开眼睛,朦胧中,秦浩那张有些清瘦的小白脸在她面前化作几个幻影,她咬着牙吐出几个字:“秦浩,别逼我恨你。” “小雪,我爱你,相信我,是真的爱你。”秦浩手指的动作愈发的疯狂,此刻的他,面对眼前美到令人心颤的女人,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滑腻触感,哪里还能停得下手来。 “秦浩,我会告你的。”林雪颓然的放下手臂,眼角滚下两颗清泪。怎么办,师兄,我真的,再也没脸去见你了。 “我不怕,小雪,我只要你,只要得到你,我什么都不怕,你好美。”秦浩已经解开她衬衣的扣子,目光炽热地盯着她胸部裸露在外的肌肤。下一刻,她感到后背一凉,他的手又摸到后面要去解她胸衣的搭扣。 眼泪一颗一颗地从眼角滚落,预料中的耻辱却并没有继续。昏昏沉沉中,她感觉到秦浩的手陡然一松,地板上传来“咚”的一声闷响。空气中飘来一丝熟悉的香味儿,勉力睁开眼,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床前,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但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巨大怒气。那怒气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似乎要将她淹没,但她一点也不怕,紧绷着的神经倏地放松,嘴角微微地弯了一下,又堕入到睡眠之中。 秦浩从地毯上爬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明明他正要解开小雪的内衣扣子,为什么会突然跌倒在地上? 房间门明明关紧了的啊,还上了反锁,不可能会有人进来的。一定是自己喝多了酒,一下子太过激动才从床上摔下来。 对,一定是这样! 他摸了摸后脑勺,抬起头朝床边看去。下一秒,他又跌落在地上。是被吓的。 “鬼啊!”床前忽然多出来一个高大的黑影,是人都会害怕的。秦浩祖籍是广东的,家中父母都有些迷信,他平日里耳濡目染了一些,首先想到的竟然是有鬼。 “既然如此怕鬼,那就让你见见真正的鬼吧。”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好在小雪没事,否则的话,你就不止是见鬼了。” “我会让你变成一只真正的鬼!” 话音刚落,就见他修长的手指凌空虚划了几道,屋内便多出了三道飘忽的身影。 “道长,求求你,不要收我,我马上就去阴司报道,决不再留恋人间。”其中一个长发女鬼刚一显形就赶紧跪下,开口求饶。 “我等皆是游荡在此处的孤魂野鬼,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啊,道长还请手下留情!”其中一个年纪略大的老头开口对他说。 另外一个男鬼倒像是才死没多久,年纪很轻,留着个爆炸头,脸上挂着痞痞的笑容:“有趣有趣,我活着的时候不相信有鬼,死了也不相信世间真有能收鬼的道士,更没想到这道士不是一身道袍两袖拂尘,反而像个,像个偶像剧里的男主角,哈哈,有趣有趣。” 那老头瞪了一眼爆炸头男鬼,“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当心道长让你灰飞烟灭。” 苏云岐坐在林雪床头,替她掖了掖被角,淡淡地扫了一眼三鬼,开口说道:“各位不必惊慌,只要生前不曾作恶,死后也自然不会有报应。只是人间毕竟不是各位久留之地,在下今日想请各位帮个小忙,他日前往阴司路上之时,苏某定当尽力超度,若家中还有什么未了的尘世,苏某也可酌情帮上一二。” 那老鬼听得此话,面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凄怆的悲色,忙上前鞠了个躬,道:“老汉流连世间二十多年,就是舍不得我那苦命的儿子。他生下来就没了妈,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谁知后来发现他竟是个傻子,我离开的时候他还只有二十岁,这二十多年来,处处受人歧视,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老汉我天天看着他,就是帮不上一点忙,我心里难受啊。道长,要是您能让我儿过得好一点,老汉我就算灰飞烟灭也愿意啊,道长……” 说到最后,他面上凄怆之色越来越重,若不是鬼魂无法流出眼泪,此刻的他,恐怕早已泪流满面了。 “生来痴呆,自是前世作恶今生报应的结果。我无法承诺能医好他的呆病,但在经济上接济一番是没有问题的。” 那老鬼自是千恩万谢地抹着没有眼泪的眼眶退了下去。 那女鬼也回过魂来,“道长,我在这世间游荡,原本只是为了看看那个负心人的下场。现在他也得到了报应,生意失败,倾家荡产,那狐狸精卷着他最后一点家当跟人跑了,他现在一无所有,我这心里不知为什么还有点难过。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如果您能帮我超度一二,让我下辈子投胎能做个男人就好了。” 苏云岐正替林雪把额上的一缕乱发拨到耳后,听到女鬼的话,不禁微微抿了抿唇角,回头对那女鬼道:“超度是可以,至于下辈子是男是女还得看你自己的造化。” 他转头的瞬间,那女鬼瞧着他的脸,不禁呆了一呆,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孩,脸上流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神情,似是羡慕,又带悲色,终是叹了一口气,退下去站到一旁。 “你呢?”苏云岐微微侧了侧身,抬眸看了那爆炸头小鬼一眼。 “呵呵,有趣。”那爆炸头也不怕他,反而凑上前来仔细地将他打量了一番,“大哥,您这张脸做道士真是太浪费了,怎么不去拍电影呢,就您这五官,这身材,保准能成一线明星。” “小鬼,不给你点教训你还没完没了了。”苏云岐冷冷扫他一眼,指尖随意一动。 那爆炸头登时一声惨叫,抱着手臂一退三丈远。哭丧着脸说:“道长,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那老鬼又抹了抹眼眶,上前问道:“不知道长召我等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小事。”苏云岐抬眸瞥了瞥正蹲在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的秦浩,说:“用你们能变幻出的最吓人的面孔去吓他。” 那老鬼的嘴角抽了一抽,女鬼的眼神变了几变,爆炸头刚想笑,想到刚才胳膊上传来的剧痛,又生生地忍住了。 下一秒,秦浩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嚎声响彻整个房间。奈何这墙壁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好,外面的人愣是一丁点动静都没听到。 第6章 短暂的相守 苏云岐用最快的速度将林雪带回公寓。他凝视着怀中的女孩,眸子里的光芒有恼怒,有心疼,还有,强烈的后怕。 他的雪儿,居然还被人喂了□□。他的雪儿,他从小当宝贝般带大的雪儿,从来都不肯伤她半分,居然差点被人以这种卑鄙的手段夺去身子。他咬着牙想,早知道这样,起码要让那个该死的小子断手断脚什么的才够。不!要让他断子绝孙才够! 他把女孩轻放在床上,又去厨房倒了杯水进来。一抬眼,就看到女孩的衣衫半褪,当然,是被她自己扯乱的。白皙的肌肤散发出异样的潮红,额头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红唇微启,溢出模模糊糊的呓语声。 他墨色的眸子更加浓重了几分,几步跨过去,将她扶起来,半靠在他怀中,端着杯子伸到她嘴边,慢慢地喂她喝下。 该死,□□的解药他会配不错,可是也得有材料啊。 怀里的女孩一口气喝完了水,又不耐地扭动了几下身子,两只白嫩的手臂忽然紧紧地圈住他的腰,使劲地往他怀里钻。他浑身一紧,却仍旧狠了狠心将她推开一点,腾出一只手将杯子轻轻搁在床头柜上。 可是怀里的软玉温香这次似乎没那么好打发。以前她靠上来的时候,只要他抬眸冷冷地瞥她一眼,她就乖乖地咬着唇角走开了,偶尔发一下疯,也不过是搂着他的脖子飞快地亲一下他的脸颊而已。 还来不及细想该怎么办,女孩的身体又靠了过来。这次更过分,不只手臂挂到了他脖子上,连嘴唇也跟着凑了上来,贴着他脖子上□□的肌肤,一点一点地,急切地、火热地亲吻着。 她的唇,那么的柔软,她的气味,那么的甘甜,她的雪儿,他做梦都想和她在一起的雪儿,此刻,就在他怀中。媚眼如丝,香肩半露,吐气如兰,那么的热情款款,他怎么能拒绝,又要如何拒绝?他觉得自己好像也中了□□,一瞬间,一股莫名的热气从小腹升腾而上,忍不住就伸手抱紧眼前这具柔软的娇躯,狠狠地朝那柔嫩的双唇上压下去,不断地深入,纠缠…… 多年见而不得的无奈,两年思而不见的空虚,都在这唇齿交融中渐渐地被填满。他急切地想要汲取更多,抬手将她原本已经褪得七七八八的衬衫一把扯下。 “师兄,小雪好想你,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女孩的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脸颊流着泪哀求。 他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不离开,如何能不离开?身怀如此逆天的能力,上天总是要收走他一些东西才能平衡的呀。 “云岐,你命中注定刑克六亲,一世孤独。”师父的话言犹在耳,他如何能害了雪儿。 从来没有一刻,如此痛恨过命运,如此痛恨过自己的身份! “小雪,对不起。”他迅速压下周身的□□,从床上捞起刚刚褪下的衬衫,给她披在身上,却发现扣子已经崩掉了三颗。 女孩的肌肤更加的滚烫,头脑才清醒了一刻,又陷入到模糊的呓语中去。他狠了狠心,将她的手臂从脖子上扯开,又拉了条薄被给她盖上。 又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门口传来一声轻响,一个高大的身影瞬间便消失在楼梯口。 十分钟之后,门再次开了。如果不是怕吓坏无辜路人,他其实可以更快一点的。进门的时候,他手里提着一堆从药店里买回的药材,还缺了两味,不过不打紧,起码可以将那邪药的药性压下大半,再多喝点水,休息一天就能恢复了。 迅速地熬好药,端过去。床上的女孩已经将被子踢开,衣服更是凌乱得一塌糊涂。 他眸光一沉,又将那下药的小子问候了一番。快步走过去,将碗搁在床头,轻轻地将她扶起来,她滚烫的身子贴到他微凉的肌肤,又埋着头往他怀里钻去。 “小雪,别闹,乖,来,把药喝了,喝完了睡一觉就好了。”他端起药碗,轻轻地吹了两下,放到她唇边,哄她喝下。 一碗药喝完,女孩终于不再闹腾了,呼吸渐渐地恢复平稳,面上的潮红也缓缓地散去,终于安静地睡下。 他轻手轻脚地替她盖好被子,端起空空的药碗走出去,又轻轻地掩好房门。洗完碗,路过客厅的时候扫了一眼房门,在门口停顿了几秒,还是折回脚步走到书房。 公司的销售报表静静地躺在书桌上,他揉了揉眉心,将它拿起来。半个小时后,依然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报表狠狠地往书桌上一掷,起身就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床上的女孩还是他临走时的那个睡姿,安静,但并不安稳,眉头微微地蹙着,眼角还有残留的泪痕。他靠在床头盯着她呆呆地看了许久,终是叹了一口气,侧身躺下,顺势将她捞进怀里。 雪儿,怎么办?明知不能相守,还是想要守着你。明知不能相爱,还是情不自禁地爱上你。明知不能在一起,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抱着你。 怀里的女孩似乎感受到那熟悉的温度,眉头渐渐地舒展开来,靠在他胸口睡得香甜。他抚了抚她的秀发,又把她往身边带过来一点,直到一丝缝隙也无。 夜,渐渐地深了。人,也缓缓地沉入梦乡。 既然不能长相守,那就把握好能够在一起的每一刻吧。 ------------------------------------------------- 林雪睁开眼睛,用了足足两分钟的时间才让意识回笼。昨晚似乎是被秦浩下药了,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为什么完全想不起来?这里是哪里,难道是宾馆?不对啊,宾馆的房间没有这么大,也不会装得这么有格调。难道是秦浩家?天啦,不会吧! 会不会真的被秦浩那啥了?她咬咬牙,拉开被子,身上是一件白色的男式衬衫。天啦,来个雷将她劈了吧! 可是,为什么心中没有一点失落感,反而还觉得异常的安心?这不科学呀!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东西在记忆里断片了呢? 等等,为什么会觉得这个房间的气味如此熟悉呢,熟悉到,一点也不排斥,甚至隐隐还有点欣喜,明明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不是吗? 她坐起身,抱着被子嗅了嗅,又拉着衣领嗅了嗅,眸子里顿时升腾起一片雾气。师兄,是师兄的味道。不会错的,那幽雅的,世间再无第二人能复制出的淡淡的药香味儿。 “师兄,你在哪里?”她一把掀开被子,流着眼泪飞快地朝门外冲去,客厅没人。 又去推书房的门,没人。客房,没人。卫生间、厨房,也没人。每个房间的角落都找遍了,还是没人。 “苏云岐,你在哪里,你又不要我了吗?”林雪颓然地靠在墙上,身子缓缓地滑下,抱着膝盖把头埋进臂弯里,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 苏云岐从商场拎着几袋衣服回来的时候,推门见到的就是她坐在地上一抽一抽地哭得痛不欲生的情景。 他黑眸一暗,眼底浮现出一丝痛楚。那边正哭得不亦乐乎的人却已听到门口的动静,抬起头来,红肿的眼睛牢牢地盯住他,目光从不敢置信到惊喜莫名,眼角的泪水还在不断地涌出,嘴角却下意识地扯出了一个灿烂到有些难看的笑容。 他缓缓地朝她走去,她飞快地撑着墙站起来。 下一个瞬间,她飞扑过来,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前。 “师兄,你去哪里了?” “苏云岐,你不要再赶我走了好不好?我保证不吵你,保证不托你的后腿,我还像以前一样,给你做饭洗衣服,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你只要让我呆在你身边,让我能够天天看到你,好不好?” 他闭紧眼,静默了片刻,等待心底那阵抽痛过去。然后,缓缓地抬起手,将她拉开,冷冷地开口:“林雪,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昨晚要不是我恰好在银河,你现在,已经被那小子糟蹋了!”一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阵后怕,眸子里又蹿起几分怒色。 “苏云岐,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不然你怎么可能会来z大授课,又怎么会恰好及时赶来救了我,你说啊,你一直都喜欢我的,对不对?”林雪依然拉着他的胳膊不依不饶地问。她不信,世间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你在z大上学吗?抱歉,我不记得你当初考上的是那所大学了。”他把她的手从胳膊上拽下去,也不看她,径直往房间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瞥她一眼,用极其轻佻的语气说:“昨晚的事,都说了是我恰好在银河,扔下身边的美女去救你,我可是损失不小。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不介意你用*补偿我的损失,但是,如果要感情的话,就算了吧。” 顿了顿,又把手上的几个袋子扔到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对她说:“把衣服换下来,赶紧走,我还有事,没空陪你继续那些无聊的话题。” 说完,也不待她答话,一把将房门关上。如果继续看着她的话,一定,再也编不出一句瞎话来。 林雪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残留的几滴泪珠,要落不落地挂在眼角,慢慢地汇成一条浅浅的水痕。师兄居然不记得她考上的是哪所大学了?他甚至,还去银河找小姐? 第7章 师父 林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也完全没有心情去想象昨晚秦浩对她下药的事情。从苏云岐把门关上的那一刻起,她就像一具无主的游魂,没有办法再思考其他的事情了。 所以,当她看到肖贝贝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她宿舍里走来走去的时候,也只是同她淡淡地打了个招呼:“贝贝,你来了。” “妞儿,你去哪里了?”肖贝贝一把抱住她,急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你昨晚去哪里了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啊,我不是在这里吗,好好的啊。”林雪无力地回答完她的问题,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胳膊摇晃。 “天啦,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你失踪了。”肖贝贝抱着她,一副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样子。 失踪?怎么会,她被苏云岐救了呀! 等等,救了?秦浩,还有那个一个劲朝她们灌酒的什么王哥,记忆断片之前的一幕幕瞬间复苏过来。 她大脑一个激灵,贝贝也喝趴下了啊,贝贝有没有被谁占便宜? “贝贝,快告诉我,昨晚你睡在哪里,有没有被谁欺负?”这下换她摇肖贝贝的胳膊了。 “被谁欺负?没有啊。王哥说我们昨晚都喝多了,秦浩帮我们开了房,我早上醒来是在四楼的房间里。可问题是,秦浩疯了啊,早上我出来的时候就见他被王哥从房间里拖出来,那眼神,看起来就跟个傻子似的,还一个劲儿地嚷着‘有鬼、有鬼’。”肖贝贝喘了一口气,又接着说:“然后我就到处找你,可怎么找也找不着,你的包还是被餐饮部的服务员捡到的。你手机都在包里,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只好到你宿舍来等。” “你是说,秦浩疯了?”林雪从她啰里啰嗦的一大段话中找出一条最关键的信息,一字一顿地问。 “是啊,连人都不认识了,只知道抱着头喊‘有鬼、有鬼’。”肖贝贝叹了口气,“好好的过生日,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这会儿他家里人应该已经把他带到医院去了,希望能早点好吧。” 呵,师兄还真是绝啊,居然放鬼出来吓他。看医生,怎么可能看得好。秦浩,你这算不算是,罪有应得? “你昨晚到底到哪里去了啊?”肖贝贝又问。 去哪里了?要不要告诉贝贝实情,她们是被秦浩设计下药灌醉的。而她,则是被贝贝眼中那个又帅又有学问的苏教授给救了。还有,秦浩是被苏教授放出来的鬼吓疯的。 还是算了吧,这个解释,怎么听怎么无厘头。说了也不会有人信的,没准贝贝还以为自己拿她开涮呢。再说了,师父交代过,这样的事情,在普通人面前,能不提就尽量不要提。 想了想,还是编个过得去的理由好了。 “我昨晚喝醉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衣服脏得一塌糊涂,就到附近的服装店里买了套新衣服换上了,否则脏兮兮的样子在学校里走一趟还不得被人笑话死啊。” “噢,原来是这样啊。你也真是的,出去的时候都不叫我,害我白白地担心了半天。我不管啊,你中午请我吃饭,当做是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肖贝贝松了一口气,终于放开她。 林雪有气无力地冲她笑了一下,“好啊,食堂的菜你随便点,刷卡管够。” 肖贝贝不满地撇嘴,“小气,那才几块钱一份,你这只铁母鸡。” “对了,我刚才就觉得你哪里不对劲,这一身行头不便宜吧。我好像在哪本杂志上见到过,香奈儿的最新款,正品要好几万呢。”肖贝贝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始不怀好意地笑:“就算是高仿的也不便宜吧,别说,人长得漂亮仿的穿身上跟真的一样。我不管啊,食堂的饭满足不了我的胃,我要吃大餐,就学校东门口那家满庭芳,不准拒绝。” 香奈儿最新款,好几万?苏云岐,你倒是大方,可是我的荷包很干瘪啊。 去满庭芳之前,林雪把那套香奈儿给换下来了。 肖贝贝在旁边嘀咕:“干嘛要换,这么好看,穿出去回头率肯定突破新高。” “你都一眼能看出是香奈儿了,我哪里还敢穿啊,保不准出去被人当成富婆打劫。这年头仇富的人可不是一般的多。” 肖贝贝翻了个白眼,“打劫你,多半也是劫色!” -------------------------------------------------------------------------------- 坐在满庭芳格调优雅的餐厅里时,林雪还是有点肉痛。这血出得也忒大了点,一顿好几百呢,够她在食堂吃一个月的了。 其实她也不是没钱,两年前,师父临走的时候给她留下一笔巨额财产。不过她只从那张卡里面支取过学费,平常的生活费都是自己做家教和打暑期工挣来的。 真正靠自己的双手挣钱,才知道赚钱有多么辛苦,也不知道师父那老头是怎么攒下那么大笔钱的。平常也没见他干个什么,一天到晚的在家里喝喝茶,下下棋,打打拳什么的。医术虽然了得,也没见他去医院上过班。 难道说当道士的都很有钱吗,师父的财产在她眼里就是个天文数字,师兄看起来也很富有的样子,随随便便买件衣服就好几万。钱是怎么来的啊,难道是捉鬼换来的? 想到电视里面那些道士摆着桌案设坛做法,又捏着黄纸画的看也看不懂的符朝那些鬼身上贴去的情景,林雪就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场面,放到师父身上还能想象一二,放到师兄身上,真是怎么想怎么违和。 她三岁的时候被师兄从山上捡回来,又被师父养大,十八年了,总共也没见过几回鬼。每次好像都是师父勾勾手指就把鬼收服了,最难搞的一次也不过是用到了腰间的一块玉佩而已。 小的时候,她看了几部香港的鬼片,屁颠屁颠地跑到师父面前问他道士是不是专门捉鬼的,结果被师父臭骂一顿。师父说,人行大道,是为道士。什么是大道,大道就是正道,是为苍生谋福祉的道。在古代,得是名门世家和资性淳良之人才有资格入道,正统的道士习得乃是山、医、命、相、卜玄学五术。其内涵博大精深,自黄帝得九天玄女授天书大败蚩尤妖术到如今,历时四千六百多年,虽历代不乏招摇撞骗之徒,可发展到现在,道士居然成了捉鬼专家的代名词,真是岂有此理。 师父还一边骂一边说,也难怪玄学式微,如今到处都是坑蒙拐骗的神棍,打着我道家人的旗号,做些骗人钱财的勾当。一边骂还一边叹气,又不无欣慰地说:“幸亏我收了个好徒儿,不至于断了我这一脉的传承。” 那时候她还想跟师父学道术来的,可师父说什么都不教她,还说什么五弊三缺很可怕。连医术都只教给她一些最基本的中医常识。 呃,一想到师父,思绪就有点打不住了。 师父啊,你到底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你走之后,师兄都不要我了。他居然,还去找小姐了。 林雪吸了吸鼻子,勉强收回思绪,淡淡地扫了一眼整个餐厅。餐厅的氛围很不错,中午来的人并不多,也许是因为价格的原因,附近都是学校,这里显然不是普通学生能消费得起的地方。 对面的肖贝贝已经抱着菜谱点完菜了,她把菜单递给身后的服务员,又轻啜了一口杯中的铁观音,用一种呵呵傻乐的表情盯着林雪的脸看了几秒,这才慢吞吞地笑着说:“妞儿,你还真以为我要你请客啊,看你那副痛不欲生的表情,不知道的还真当你被打劫了。放心好了,这顿我请。不过是找个理由出来改善改善生活罢了,天天跟着你吃食堂,我这胃都要造反了。” “谁为那点钱纠结了,我是在想昨晚的事,你说我们明明只喝了那么点红酒,怎么就会醉得不省人事呢?”林雪想了想,还是觉得昨晚发生的事,不能全瞒着贝贝,王哥那伙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头,不知贝贝和他们还有没有联系,实在让人忧心。 肖贝贝听她这么说,也不再开玩笑,拧着眉想了一会儿,半晌才开口:“说得也是啊,姐姐我白酒都能喝半斤,没道理半瓶红酒就把我撂翻了啊。” 她又想到秦浩那三魂去了两魂的样子,不禁浑身汗毛直竖,瞪大眼问:“难道真的有鬼?” 林雪无语,“有你个大头鬼,我昨晚倒下之前好像听到那个王哥和秦浩说了些什么,似乎是他们故意往酒里面放了点什么东西。你也知道秦浩对我的心思,当时就感觉他可能要对我图谋不轨,可是后来就失去知觉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清楚。” “你怎么不早说,原来我昨晚不是做梦,是真的被人摸了,去他妈的秦浩,去他妈的王雄!”肖贝贝的脸顿时垮下来,咬牙切齿地咒骂。 “被人摸,到底怎么回事,贝贝,你说清楚一点啊?”林雪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贝贝真的被那个叫王雄的家伙占便宜了? “我也不知道,早上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晕的,模模糊糊地记得好像睡着的时候有个男人将我全身摸了个遍,我还以为自己做春梦了,都没好意思说,你刚才说他们往酒里下药,八成是真的。”肖贝贝越想越火大,越想越羞愤,捏着茶杯的双手攥得死紧,一副恨不能去找秦浩和王雄拼命的样子。 “那他到底有没有真的把你怎么样啊?”林雪着急地追问,她昨晚怎么就不能清醒一会儿,让师兄将贝贝一起带走呢。 “没有,我早上起来的时候衣服都穿得好好的,身上也没有什么不舒服,所以才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秦浩这个混蛋,怎么能做出如此下作的事,亏我还经常在你面前替他说好话。”肖贝贝咬着牙骂完秦浩,又紧张地看她一眼,“妞儿,你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上午回来那么晚,不会是被那混蛋欺负了吧?” “我没事。”林雪舒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记住,以后不能再和王雄那伙人打交道了。” 肖贝贝点了点头,“说起来,昨晚的事还真是奇怪,秦浩怎么就变成那样了,难道真的有鬼吓他,而你,则是被那只鬼救了?” 想到昨晚救她的人,林雪苦笑了下,“是啊,有一只长得很帅的男鬼把我给救了。” “滚,那怎么没鬼来救我呢。”肖贝贝白她一眼,“算了,别说鬼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里来的鬼。” 菜很快上齐了,两人都没什么胃口吃,勉强吃了一半,剩下的都打包带回宿舍了。 第8章 救不救秦浩 日子又恢复到苏云岐没有到来之前的状态。林雪每天上课,泡实验室,准备英语六级考试,和肖贝贝一起吃食堂的红烧肉和大白菜。 如果不是秦浩不再出现在学校里,还有学校附近疯传的银河闹鬼事件,林雪甚至会怀疑那晚的事情其实只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据肖贝贝说,秦浩他老爹这一个月内带着他去各大医院看了个遍,医生都说这孩子已经神经错乱,没得治了,送精神病院吧。可他爹不甘心啊,就这么一个儿,依然带着他四处求医问药。 至于银河闹鬼事件,据说也是秦浩他爹抖出来的。说是他起初怀疑有人害他儿子,跟银河的老板交涉了一番,把那天当班的员工通通查了个遍,又把那天陪儿子过生日的人询问了一番,甚至还派人来找了林雪一趟。结果什么也没查出来。 他老爹郁闷啊,儿子又不是被打了,明显是神智失常,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又要求查看监控,不查还好,这一查还真查出事情来了。当晚一楼大厅和四楼客房部的监控录像上,都有看到一道黑色的残影倏地一下闪过。 于是,保安部看到视频的几个保安当天就辞职了,银河的老板郁闷极了,许下重金让知情人不要宣扬出去。可是,秦浩他老爹是缺钱的人吗,儿子变成这样,再多的钱有个屁用。 于是乎,银河闹鬼的事,迅速在整个c市传开。银河的生意一落千丈,老板急得都快要去撞墙了。 这一个月,林雪再也没有见过苏云岐。星期二中午,肖贝贝又来拉她去听讲座,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明明就很想去,可一想到他那天在房间门口对她说的那些话,又无论如何都迈不开步了。 她无法判断他那些话的真假,但只要一想象师兄搂着一个美女的画面,就难过得心里直抽抽。师兄大概,真的很不喜欢她吧,否则怎么可能说出那样的话来。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以前的师兄,不是这样的啊。那时候,他会任由她撒娇地赖在他身边,每次她趁他不备偷亲他一口又迅速逃开之后,都会藏起来偷瞄他的反应。每次被她亲过之后,他的脸上,总是会浮现出一丝难得的微笑。好多次,她都能感觉到,他看她的眼神,明明就是很喜欢很喜欢她的。可是,为什么,自从她高中毕业之后跟他表白,他马上就同她翻脸。 也许,真的是她会错意了吧。师兄大概,真的只是把她当妹妹。如果再像当年那样没脸没皮地赖着他,他们这辈子,说不定连师兄妹的情分都没有了。 要不要,去同师兄讲和,说自己再没有非分之想,说自己只想像以前一样,能做回他的师妹就好,决不再奢求别的。 呵,林雪,你确定你再看着他那张脸的时候,真的能只把他当师兄吗?你难道不知道,你只要站在离他十米远的范围之内,就会心跳加速神经紧张吗?那么,就永远不再见了吗? 可是,没有你的日子,真的很难过呢。过一天,过一月,过一年,似乎都没有什么区别。那些不断接近她的男生,她甚至,都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啊。遇上一个秦浩这样的,原来也只是为了她这张脸。真爱她的话,又怎么可能如此处心积虑来伤害她。 …… 林雪没想到会再次遇到秦浩。 那是周五下午,李老师交给她一叠资料让她给陈教授送到医院去。她抱着厚厚的文件袋,刚走进中医院门诊大楼的玻璃大门,一抬眼,就见到秦浩被一对男女搀扶着,站在电梯口等电梯。 他目光呆滞,原来甚是帅气的小白脸变得萎黄枯瘦,嘴里还念念有词,隔远了也听不清。电梯下来,叮的一声,门开了,他脸上忽然出现一种极端恐惧的表情,猛地挣开搀扶着他的人,扭头就跑,“有鬼,有鬼,好多的鬼!” 搀着他的那对中年男女应该就是他父母,那看起来很有几分贵气的女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岁,跟在他后面边追边哭,“浩儿,没有鬼,这里没有鬼,你别怕,你别跑啊,妈妈带你去看医生。” 她之前也曾想象过秦浩的情况,但总认为不管他变成什么样,都是罪有应得。可是,此刻看着他这番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居然很不是滋味。按理说,她最后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要不要求师兄救救他? 秦浩的父母追上了他,又拉又拽的,总算把他塞进了电梯。林雪看着合上的电梯门,咬了咬唇,还是帮帮他吧。毕竟,他也不是十恶不赦,这样的惩罚,实在有点过了。 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联系师兄,去他住的公寓里找吗,可是门禁好像很严的样子,进出都要刷卡,还有几个保安守着。还是等下个月3号报告厅的讲座?算了,还是去公寓吧,下个月时间太久了,秦浩这样子他父母都不知道多揪心呢。 林雪想象过进不去苏云岐所住公寓的情景,只是没想到会如此难堪。 “小姐,你是这个月第三个说是苏先生妹妹的,别以为你长得漂亮我就舍不得赶你走啊。”那个年轻的保安本来对她挺热情的,但一听她要找的人是苏云岐,立马就拉下脸开始赶她。 “第三个,什么意思?”林雪有点懵。 “意思就是说,不要再找借口来勾搭苏先生了。”他挥了挥手,示意林雪赶紧走,但眼神还是直直地盯着她,似乎还真有点舍不得。 旁边一个年纪略大的保安往这边看了一眼,摇摇头说:“这年头的女孩子,怎么就没点羞耻心呢。小张,刚走那个还说是他女朋友吧。” “是啊,不过那个女的长得没这个妹妹好看。要我说,这些天来找苏先生的美女,也就这妹妹还和他还算般配,叔你说是吧?” 林雪总算有点明白过来了,没等那老保安回答,便抢先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有很多女人过来找苏云岐,还说是他女朋友?” “是啊,你不也是吗,苏先生交代过,来找他的无论男女一律不准放行,除非有他电话确认。” 他的电话?不知他来c市之后换了号码没有。 林雪几乎不抱什么期望地掏出手机,按下那几个烂熟于心的数字。 居然通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他略显清冷的声音。 两年前,她刚来c市就换了号,之后也没给他打过电话,曾经无数次输入那个号码,但就是没有勇气按下拨号键。 虽然一个月前才见过,但如今听着手机里他熟悉的声音,居然还是有点不敢置信,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师兄,是我。”沉默了许久,林雪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四个字,还好,他没挂。 “有事吗?”平平淡淡的语调,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我找你有点事,你在家吗?” “我在外面。你有什么事?” “哦,那就算了,我先回去了,改天你有空再说吧。”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同时又松了一口气,林雪轻呼一口气,准备挂电话。 “你在公寓门口?”他显然有点吃惊,声音也带了一丝波澜。 “是的,保安不让我进去。” “那你先别走,我正在回去的路上。”苏云岐挂了电话,将车掉个头,朝家里开去。明明想着要放手,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甚至连行动也不受控制了。 他苦笑了一下,这一个月来,他的日子又何尝好过。白天可以不断地拿工作来麻痹自己,可是每到夜晚,躺在床上,想起她从小到大的一颦一笑,想起那晚他怀里拥着的软玉温香,便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时常通宵达旦地工作,直到实在撑不住也没有精力去想她的时候才能入睡。 大约十分钟后,一辆银白色的宾利停在名城国际门口。苏云岐推开车门,下车,明明是很简单的动作,可半径十米的范围内,空气似乎都开始慢慢凝滞。路边但凡有经过的人,无论男女都放缓脚步或者干脆停下来,忍不住盯着他瞧。瞧一眼人,再看一眼车,女人一般都是双眼放出异样的光芒,而男人的眼神就别提有多纠结了。 林雪呆呆地看着他走近。他今天穿了一身正装,好像是刚从某个重要的会议桌上下来,又好像是正要去赶赴一场盛大的酒会,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浑然天成的优雅和贵气。别说那些路人了,就连她这个跟在他身边十六年,看了他十六年的人,都还是没有办法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难怪贝贝会为他那么癫狂,也难怪会有那么多女人冒充他女友来靠近他,更难怪自己一颗心会沦陷得如此彻底。只是,那些女人是怎么知道他住在这里的呢?难道,还是像以前一样,是跟踪他过来的? 以前住在师父的四合院里,就没少碰到女孩子跟踪他的事。不过师父显然比那些保安有能耐得多,都不用跟她们废话,直接在院门口设了个阵法,任她们怎么走都走不进来。一直在胡同里兜圈子,等到终于兜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还在胡同口进来的那条路上。把那些美女们给吓得呀! 想到这里,林雪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苏先生,您回来得正好,这又有位小姐说是您妹妹,呆在这里赶都赶不走。”那年轻保安见到他,忙凑过去打招呼,“您看看认识她不?” 妹妹?还被人赶?苏云岐蹙了蹙眉,朝她走去。 她明明就看到他了,却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嘴角还挂着奇怪的笑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兄。”等到他终于近在咫尺,她才开口叫他。她其实是在想,既然成不了眼前这个人的女友,那还是乖乖做回原来那个师妹吧,就是不知道师兄还给不给她这个机会。想起来,从前的光阴,真的恍若隔世啊。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宁愿,从来也没有跟师兄白表过,就那样呆在一起,也好过分别后心底无论如何都填不满的空洞。只要能呆在他身边,做一辈子妹妹也好啊。 “有事进去说吧。”他在她面前停下来,目光淡淡地从她身上扫过,然后迈开长腿朝门口走去。她应了一声,赶紧跟上。 “叔,苏先生居然把那女孩带进去了,难道真是她妹妹?”那年轻保安盯着前面那一对养眼的背影,有些后知后觉地问。 “妹妹你个头,哪个哥哥会用那种眼神看妹妹。”那老保安回道,他刚刚那个角度可是看得真真的,苏先生把目光从那女孩身上移开的那一瞬间,眼里的隐忍和痛楚别提让人多揪心了。 “哪种眼神啊?”年轻保安又问。 老保安敲了一下他的头,喝到:“问那么多干什么,赶紧回去盯着监控,别一天到晚就知道看小姑娘。” 第9章 收魄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救那个给你下药的小子?”公寓内,当苏云岐听林雪说明来意之后,心头顿时窜起一股无名火,声音却冷得让室内的温度陡然降了好几度。 林雪缩了缩脖子,还是鼓起勇气说:“是啊,师兄,师父不是常讲因果报应吗。我就是觉得我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秦浩他,实在是太惨了,你不知道,他现在又疯又傻。你到底放的是什么鬼啊,将他吓成那样?” “你没受到伤害,那你知不知道,我要是晚去几分钟的话,你现在会是什么样?”苏云岐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还是说,你原本也是自愿的?” 林雪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仰起头回望他,眸子里是满满的委屈。 “师兄,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不救他就算了,反正他也是罪有应得,我只是觉得他不该承受这么严重的后果。让他在牢里呆个几年,或者是缺手断脚的都比现在强啊。” 苏云岐皱了皱眉,又盯着她可怜巴巴的小脸看了一会儿,确信她只是单纯可怜那小子才想帮他的了,语气也不由得放缓了些。“三只小鬼就吓走他一魄,那小子的魂魄也太不牢固了。” “三只?”林雪呆了一呆,“师兄,你放了三只鬼吓他呀?”想到秦浩被三只鬼吓的情景,又觉得好笑。其实她也见过鬼,真心不觉得鬼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是些没什么道行的孤魂野鬼罢了。”苏云岐瞧她那一脸兴奋的样子,语调莫名的就又轻快了几分,“按说这惩罚确实也重了些,这么些日子过去了,那游魄不知有没有跑远,找起来恐怕还要费点功夫。” 林雪虽然从小跟着师父那个自称修为高深的道士,但还从来没见到过真正的魂魄,唯有几次见到师父收鬼,感觉很好玩的样子。此刻见师兄终于松口,忙不迭地凑上前去,扒拉着他的胳膊,一脸谄媚地问:“师兄,那就是有得救了。要费什么事啊,要我帮忙不,可以带着我去不?” 苏云岐黑眸微垂,瞅一眼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那柔软的滑腻的触感似乎隔着层层衣料浸入到他的皮肤内,他的眸光不由得闪烁了几下,一时间竟没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林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到自己的两只手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他胳膊上去了。都是习惯惹的祸啊!她赶紧缩回手,脸上迅速浮起一丝诡异的红润,嗫嚅道:“师兄,对不起,我保证下次不敢再碰你了。” “没关系。”什么时候,他最宝贝的雪儿会跟他说对不起,而原因居然只是因为碰了一下他的胳膊。苏云岐,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一时间,两人都没了言语,沉默了许久,还是林雪先开口:“师兄,你到底要不要带我去啊?” “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带你去。”看着她一脸期待的表情,还是舍不得拒绝啊。只是去收个游魄而已,不会有什么危险,就当带她去玩儿吧。 “你是说,今晚就去?”林雪激动地问。 “嗯。宜早不宜迟,否则时日一久,游魄被冲散了,就很难找回来了。” 晚饭是在外面吃的。林雪一边想象着魂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长什么样,一边跟在他身后朝餐厅走去。出门的时候苏云岐没有换行头,还是一身西装革履,林雪则是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外面罩一件浅绿色的西装小外套,米色的七分裤,脚下蹬了一双五公分高的白色小皮鞋。男人优雅贵气,女人清丽动人,两人一路走去,引得周围的人频频回首观望。好在两人都是被人看惯了的,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进了餐厅,服务员刚递过菜单,林雪就听到一道并不怎么熟悉的声音叫她的名字。 “林雪,真的是你呀,我老远就看到好像是你,跟朋友过来吃饭啊?”对面走过来两个女孩,其中一个笑眯眯地同林雪打着招呼,眼角的余光却不断地朝苏云岐瞟去。 林雪站起身,仔细地辨认了一下,那个同她打招呼的好像是同系的一个师姐,姓什么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奇怪,平时同她也没什么交往,这会儿她如此热情却是为哪桩啊?林雪有些想不明白,但出于礼貌,还是回了她一个笑脸,“是啊,学姐,你也来这里吃饭啊?” “是啊,好巧,要不我们一起拼桌吧。你看这餐厅晚上生意好,也没什么空位了。”那师姐一边呵呵地笑,一边毫不客气地招呼同伴拉开椅子准备坐下。 “没有空位?”林雪看了看四周,明明有好多空桌椅好不好。这位师姐到底是为什么要跟她拼桌啊?大家明明就不熟啊。忽然,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地出现在脑海里。难道,她们是觊觎师兄的美色? “不好意思,二位。我跟小雪有点事情要谈,不方便拼桌。”林雪正想找个说辞拒绝她们,苏云岐却先开口了。他几乎连眼角都没有抬一下,甚至看都不曾看她们一眼,拒绝的话就说出口了。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林雪有些抱歉地朝师姐笑了笑,谁知那师姐只是微微地愣了下,并不生气,反而更加明目张胆地把目光定在苏云岐身上,“林雪,这位是你男朋友吗,怎么从来没见过啊,你也不介绍一下。” “不是,是我师兄。” “师兄?是我们学院的吗?” “学姐,那个,他不是我们学校的,是我大学之前的师兄。” “呵呵,我就说嘛,没道理我们学校有这样的师兄我会不认识。” 那师姐还欲再说,林雪瞥见苏云岐的眉头微微地皱了皱。 “这位小姐,我们还有事要谈,你看是不是先找个位子坐下来,不然等下说不定就真找不到空位了。”苏云岐抬起头,嘴角明明挂着一丝得体的微笑,说出来的话却是在赶人。 “呵呵,那你们先聊,改天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啊!”临走时,她又瞟了苏云岐好几眼。 “师兄,你平时拒绝人都是这么直接的吗?”林雪坐下来,想起两年前自己被拒的遭遇,那时候只顾着伤心,好像并没有觉着有多难堪。现在回想起来,若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应该是相当丢脸的吧。 “不然呢,难道还要同她把酒言欢?”苏云岐并没有注意到她眼底的一抹黯色,随口反问道。 “师兄,对不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可直觉告诉她,如果不先同他认错,他大概真的会一直这样对她不冷不热,不咸不淡。这种近在咫尺却形同陌路的感觉,实在是太煎熬人了。 她的突然开口,让他愣了一下,手指蓦地停止了翻菜单的动作,缓缓地抬起头。 灯光下,她漆黑的眸子里隐隐有水光闪烁, “师兄,对不起!两年前,是我不好,我不该要求你也喜欢我的。我现在收回那些话,还来得及吗?” “我以后再也不说那些话了,我保证!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吗,我只要做你的师妹就够了,好不好?” 为什么她要说对不起呢,明明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不是吗?或者,根本没有谁对不起谁,一切都是命运的错,可是,又有谁能对抗命运呢? 他抬起手,贴着她的脸颊,用指腹轻轻地擦掉她眼角的一颗泪珠,“傻丫头,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和以前一样了吗?你乖一点,这么喜欢哭,以后哪个男人敢要你。” 他的手,还是同以前一样温暖,他的眼神,依然让她沉迷,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她心底又蓦地一痛。 嫁不出去,不是更好,就这样一辈子呆在你身边,其实也是甘愿的。十六年的岁月,我已经习惯了在你身边,没有办法想象身边突然换了一个人会是什么样,更何况,心里,也早就没有了其他人的容身之所。 ----------------------------------------------------------------------------------- 再次走进银河,林雪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大厅中央悬挂的那盏大吊灯,依然是璀璨夺目的光泽,只是灯光下的人似乎少了很多,不复往日那种歌舞升平的浮华。 林雪跟在苏云岐身后,很快就到了405号房门口,也就是那晚秦浩被鬼吓的房间。房间门紧闭着,林雪推了两下,发现门是锁着的,不由得皱了皱眉,回头问道:“师兄,我们要不要先去楼下开个房间,拿到门卡再上来啊?” 话音未落,就听见门口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门居然自己开了。 难道房间里有人?林雪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这样近距离贴在人门口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不用怕,是我开的。”苏云岐抿了抿唇角,拉起她的手往房间里走去。 “师兄,你什么时候连撬锁也学会了?”林雪的目光一直就没有离开那门锁,好像一点都没有损坏的痕迹啊。 “撬锁?”苏云岐瞟了她一眼,不满地反问,“你有见到我撬锁?” “对哦,好像是门自己开的。”讲完这句话,她眼里的惊奇更甚,“你怎么碰都没碰到它自己就开了啊,这是什么功夫啊,太厉害了。” “这是山术的一种,简单来说,就是用意念来控制事物。” “用意念控制?那岂不是你只要想怎样就能怎样了?” “没有那么夸张,这种控制,必须要灵魂力足够强大才行,而且每次施术之后对灵魂都会有所损耗,不是随便想用就能用的。” “啊,那你还是不要再用这么变态的能力了,万一也折损你的魂魄了可怎么办?” “没事,这种损耗跟体力的消耗差不多,睡一觉,休息一下就会恢复,并不会伤到本源。” “噢。”林雪稍微安下心来,两人一边走一边说,此刻已经到了房间中央的地毯上。屋内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大床、两个单人沙发,一个玻璃茶几,然后是电视柜、电脑桌。林雪扫视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物体。 房间看起来都正常得很,要不是脑子里还残留着那晚秦浩对她下药的记忆,以及秦浩后来那疯疯傻傻的样子,她是怎么都不会相信这个地方藏着秦浩的魂魄的。话说,那魂魄究竟长什么样啊,她就算是看到了也不一定认识啊,难道是无形无色,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只能通过意念去感知? 她侧头瞄一眼苏云岐,却见他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方块的木牌子,微微呈褐色,看上去温润光滑。她忍不住凑上去问道:“师兄,你手上那是什么东西啊?” “养魂木。” “养魂木,难道是养魂魄的?”林雪顿时来了兴致, “可不可以让我摸一下?” “不行,这是从千年老槐的树心里取出来的,阴气太重,你不能碰。” 一句话吓得她刚准备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师兄,那秦浩的魂魄究竟有没有在这里啊,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要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到,那还不乱套了。” “可是我小时候明明就见过鬼啊,我还见过师父捉鬼,鬼跟人长得都差不多,也不是很吓人。” 师父那老头也真是的,没事居然带她去收鬼。苏云岐暗自腹诽了一下,又想到自己这不也带她来收魂魄了,不觉又摇头笑了笑,回头见她那东张西望,满脸好奇的样子,心就软了下来,“你真想看?” 林雪望着他,小鸡啄米般地点头,真的是很想看啊。自从师父离开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经历过那种玄幻的事情了。想起那几次的经历,还挺怀念的。 “真想看的话,就先把眼睛闭上。” 林雪一听这话,立即双眼放光,然后马上闭眼,闭得紧紧地。 苏云岐抬起右手,食指指尖轻轻抚过她的眼皮,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他的心也跟着颤了颤。朦胧的灯光下,她微仰着小脸,长睫微垂,唇色嫣红,让人只要看一眼就再也难以移开目光。他的师妹,什么时候长得这么漂亮了呢?小时候,那个时常搂着他脖子撒娇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这样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就这样俏生生的立在他面前。可是,他却什么也不能做,连一个拥抱都不能。 从此以后,就真的只能是师妹了吧。 林雪感觉师兄的手指在她眼睛上停留了许久,久到她觉得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某种情感又开始叫嚣着要冲出体外,师兄的气息就在鼻尖萦绕,她真想伸出手抱住他,可是,她不敢。 “师兄,好了没,还要多久啊?”她终于挨不住空气里那涌动的异样情愫,开口询问。 苏云岐回过神来,指尖迅速拂过她眼角,“好了。”幸亏进来之后只开了一盏小灯,否则,他脸上可疑的红潮和眼底浓浓的*一定无法遁形。 也幸亏,林雪此刻的注意力大半在找魂魄上。 她睁开眼,四周打量了一番,房间里还是和先前一样,视野里并没有出现任何类似魂魄的东西。 “师兄,你往我眼皮上抹的什么呀,我怎么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只是输了一丝灵气给你,近距离的鬼祟应该都可以看到的。” “可是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仔细看。”苏云岐指了指床头柜的角落。 “呀,还真有个东西。”林雪凑过去,床头柜靠墙的角落里,隐隐有一小团黑色的气体在空气中浮动,“师兄,难道那个就是秦浩的魂魄?” “没错,这个应该就是他被吓掉的灵慧魄,人体三魂七魄,缺一不可。若他丢的是魂,现在恐怕已经没命了。这残魄倒也老实,这么长时间了,居然还呆在这里,若是换了个胆大的,找起来兴许还要费些事。”苏云岐不屑地瞅了那团黑气一眼,掏出养魂木,林雪只见他指尖一缕白光闪过,那黑气就乖乖地飘进了养魂木里面。 “师兄,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林雪把目光从那养魂木上移开,再望向苏云岐的时候,眼神里多了一种叫做崇拜的东西。 “给他送回去。”苏云岐把养魂木收进口袋里,不悦地说:“便宜那小子了,这可是师父留下来的上等养魂木。” 第10章 出名 苏云岐将车停在一栋别墅门口的时候,林雪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师兄,这是哪里啊?” “你不认识这里?”苏云岐看她一眼,神情似乎很满意。 “我为什么要认识这里啊?”林雪觉得奇怪。 “这是那小子的家。” “秦浩家,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我算的。”某人明显是在胡说八道,其实他刚来c市的时候就把林雪的情况查得一清二楚了,包括那个追她追得最紧的秦浩。 林雪无语了半晌,“这样也能算到吗?” 别墅的大门并没有上锁,白色的雕花铁门大敞着,院内黑漆漆的一片,楼里也没有一点灯光透出来。苏云岐抬步朝院内走去,林雪快走几步跟上他,小声问:“师兄,我们大晚上跑到人家里来不会被当成小偷抓起来吧?” “还有,你准备要怎么把魂魄给他送回去,难道要直接说你给他送魂魄回来的,这样会不会被人当神棍赶出来?” “别说话,有点不对劲。”苏云岐又往前走了几步,前方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两点闪烁的烛光,他停住脚步,把林雪往身边带过来一点。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一棵大树下,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前方小花坛边上站了一群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个身穿青色长袍的老道士,他面前是一张长条形的供桌,上面摆放着香炉香烛和一排画满诡异符文的黄符纸。老道士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道士,年纪看起来均不超过三十岁,应该是他的徒弟。一人端着一个托盘,一个上面放一把桃木剑,另一个上面则是一柄白色的拂尘。 道士后面,是秦浩一家人。秦浩被他父母一左一右搀扶着,同下午看上去没什么区别。他父母依然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最后方的一男两女,应该是秦家的帮佣,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那老道摆好桌案,又焚上香,摆出一副高人的面孔对秦浩父亲说:“秦先生,贵公子乃是被一女鬼缠上,贫道今日请出了师门法宝,定能将那女鬼驱走,您二位稍微退后一点,待我施法驱鬼。” 秦浩父母眼里顿时放出充满希望的光芒,搀着秦浩往后退了好几步。 林雪心中暗自唏嘘不已,秦浩的父母还真是煞费苦心。白天带着他去求医问药,晚上居然请道士驱鬼来了。 她抬眼偷偷瞅了瞅苏云岐,发现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目光定在那老道身上。那老道此刻跳大神一般地在案前左一道右一道地挥舞着拂尘,嘴里还念念有词,依稀能听到“急急如律令”和“太上老君”等字眼。末了,又拿桃木剑朝前虚刺一剑,然后一个转身,猛地朝秦浩身上刺去。 秦浩的父母吓得“啊”地叫了一声,秦浩本人却没有一点反应,那木剑刺在他心口的位置,他也只是呆愣愣地站在那里。老道收回桃木剑,又拿拂尘朝他身上扫去,他仍然没反应。 那老道见连挥几下秦浩都没动静,又连连倒退几步,装模作样地大喝一声:“哎呀,这女鬼好生厉害!” 秦浩父母见状,面上神色更加焦急,忙上前几步问道:“大师,那鬼究竟有多厉害,到底还有没有救啊?” “秦先生,秦夫人,莫急,这女鬼修行了得,自不会这么容易被驱走,但贫道已经将她的魂魄锁住,待我再贴上一道灵符,先镇她几日,必会损耗她大半修为,三日后,贫道再来给你做上一场法事,贵公子自会慢慢好转。” 说罢,他从桌案上拿起一张黄符纸,抬手拍在秦浩胸前。大概是他下手的力道有点重,这下秦浩有反应了,而且反应还极大。他一边挣扎着撕扯符纸,一边又开始绝望地大喊:“有鬼,有鬼啊!” “师兄,你准备怎么把秦浩的魂魄送回去呀?” 天气已经渐入深秋,一阵凉风吹来,树上的叶片扑簌簌地打着卷儿飘下来,再加上秦浩那凄厉的喊叫声,林雪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苏云岐把目光从那老道身上收回,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不急,要是现在治好他,岂不白白便宜了那装神弄鬼的老神棍。” “说得也是,那我们现在该干嘛?” “回去。” “回去,那不救秦浩了吗?” “你就那么急着救他吗?”苏云岐的声音明显又有一丝不悦。 “不是,师兄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呃,差点就忘了,师兄答应的事,怎么可能会反悔呢,那就让秦浩再疯上一段时间吧,谁让他做出那么缺德的事。 车子缓缓地停在z大医学院的女生宿舍门口,林雪坐在副驾驶坐上,苦着脸瞅着窗外,迟迟不敢推开车门。时间明明已经很晚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在宿舍周围晃悠?还都是一对一对的,有几对甚至抱在一起亲得难舍难分。 林雪咬了咬唇,深呼吸一口气,他们都不怕在公共场合真人秀了,她这个观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唉,其实,这个不是关键了,关键是,这些人里面,好像有几个熟面孔,以她在医学院的知名度,应该没有不认识她的吧。 师兄的这辆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要是有人看到她从车里出来,还是大晚上的,明天学校的论坛又不知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传出来。之前秦浩的事就被人渲染得面目全非,明明是秦浩追她,偏偏被人说成美女傍上富二代。亏得她最后用时间才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那个,师兄,你可不可以把车先往回开一点?”林雪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提出了这个请求。 “嗯?”苏云岐显然不能理解她的要求。 “宿舍门口有认识的人,你这辆车太招摇,被人看到不大好。” 他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很自然地将车调了个头,往回开了大约一百米的距离,在一处路灯稍暗的地方停下来。 “师兄,晚安了!”下了车,她冲苏云岐挥了挥手,嘴角噙着微笑往宿舍走去。终于,又能和师兄呆在一起了。 “晚安!”车里的人也微微弯了弯嘴角,心里想的却是,明天,该去换一辆新车了。换什么好呢,不招摇的,大众化的,那就大众好了。 林雪没想到,即使这样,她第二天依然荣幸地登上了学校论坛的首页。 林雪知道此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中午。那天她照常从食堂打了饭端回宿舍,谁知刚进门屁股还没挨到板凳,就被芝芝一声尖叫吓得浑身一抖,手里的饭盒差点没掉下来。 “芝芝,你没事鬼叫什么呀,吓得我差点把手机掉地上。”另一旁的小盼不满地说,她正拿着手机发短信呢。 “谁说没事,大事。”芝芝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一脸沉痛地看向林雪,“妞儿,你又出名了,比上次还惨。” “我出名,啥意思?”林雪扒了一口饭,漫不经心地问。 “你自己看吧。”芝芝指了指电脑。 当林雪看到论坛上飘在首页的标题为“医学院院花另觅新欢,疑傍上富豪男友(有图有真相)” 的帖子和后面一千多条评论的时候,基本上那碗饭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了。 到底是哪个缺德玩意儿干的,这些人怎么不去当狗仔队呀。明明就挑了个光线那么不好的地段下车,居然还是被看到了,而且还被拍了照片。林雪看着帖子里那两张并不清晰的照片,很有种想揍人的冲动。 那两张照片,尽管不清晰,但认识她的人都不难看出车子旁边那个美女确实就是她,还有,那辆车的车标却是拍得一清二楚。 林雪翻了几页评论,实在是再也没心情看下去了。这种事情,要说完全不在乎那肯定是骗人的,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谁能忍受被人众口一词地说成是傍大款的拜金女。 甚至还有人猜测车里那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说她是破坏人家庭的小三。更有多数人站在道德的高度借她的事情来抨击这个社会如何的世风日下,当代的女大学生如何不洁身自好,等等。 当然,也有几个声音替她辩驳,估计都是本专业的几个同学,奈何中医系在医学院本就势单力孤,更别提在整个z大了,那几个微弱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一片谩骂声中。当初她改志愿的时候根本就没多想,只是因为z大远离京城,牌子也还响亮,就随手报了z大的中医专业。没想到z大医学院的中医系加起来也不到两百人,相对于其他大系来说,真是弱到不能再弱了。 林雪虽然名声在外,但熟识的人根本就不多,再加上平日里除了上课之外,不是在宿舍宅着,就是泡图书馆和试验室,根本没什么机会和多余的人打交道。平日里聊得最多的也就是宿舍里的几个姐妹和肖贝贝。 肖贝贝还是大一军训的时候意外结识的。那次是肖大小姐禁不住烈日下严酷的站军姿考验,很没用地晕倒了,而她恰好经过,就用自制的解暑药丸救了她半条命。从那以后,肖大小姐就隔三差五地来找她,一来二去也就熟识了。 甚至连秦浩都是通过肖贝贝的关系才能勉强靠近她几分的。换了其他的男生,她根本看都懒得看一眼的,也就是看在肖贝贝的面子上,才勉强应付秦浩几句。没想到就跟秦浩说几句话,也能被解读成“傍上富二代”。 而现在,居然更加离谱,富二代直接升级成富豪了。还是个不知庐山真面目的富豪。 话说回来,要是车里那个富豪真愿意被她傍的话,她被人骂骂倒也甘愿。可人家根本就不喜欢她呀,这顿骂,挨得委实有些憋屈。 林雪用筷子使劲地戳了戳碗里的米粒,郁闷地扒了一口送进嘴里。什么叫食不甘味,这就是啊。 第11章 和好 同一时间,z大东门外一处清幽的茶楼内。李文清轻啜一口杯中的茶水,眉头微微皱了皱,又摇头轻叹了口气,“这茶的味道可真不怎么样,自从喝了你那的大红袍,我这是喝什么茶都觉得一般了。” 苏云岐端起茶杯微抿了一口,浅笑道:“敢情这是惦记上我那点茶叶了才约我出来的。今年的新茶刚好还有一些,回头让人给你送点过去。” “多谢多谢。”李文清唇角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镜片后的双眼闪出两道精光。“不过,你也太小瞧我了。我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来打扰你这个大忙人吗?” “有事就快点说吧,别卖关子了。”苏云岐抬眸瞥他一眼。 “也没什么特别的,还是你那个宝贝妹妹的事。”李文清又喝了一口茶,非常欣慰地发现对面的人脸上原本云淡风轻的表情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她怎么了?”苏云岐放下手上的茶杯,明明前天还和她在一起,这才不到两天的功夫,她能出什么事呢? “唔,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又一次卷入到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了。”李文清依然在慢条斯理地喝茶,“不过这次有点特殊,依我看,其中那不知名的男主人公貌似是你。” “什么意思,说清楚点。”什么舆论的风口浪尖,什么男主人公,苏云岐显然没有耐心听他一点一点地铺垫。 “意思就是你某天晚上送他她回宿舍的时候被偷拍了,然后因为你那辆车太高端,她就被许多人误认为是傍大款的拜金女,被骂得很惨。”李文清说完这些,面上也现了几丝不平之色。 他看着对面的人面色一点点地沉下去,忍不住又补充道:“说实在的啊,我看着林雪挨骂心里也不大好受。平心而论,林雪真的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我带过的学生里,就数她资质最高,聪明、懂事,人还长得漂亮。当初你让我这个堂堂中医大的硕导下放到这么个不足两百人的小系当辅导员,我还颇有微词。时间长了,却觉得很值,林雪这样的学生,一辈子能带一个,当老师的也就无憾了。”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话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当初你说她是你妹妹,我就压根没信过。老爷子明明就只有你这么个孙子。可是说她是你女朋友吧,哪有人把女朋友扔在一边,到国外一呆就是两年的。” “小雪是我师妹。”苏云岐沉默了半晌,终于回了他几个字。 “师妹?难道是你那个传说中的师父带的另一个女弟子?”李文清惊诧得直起身来,杯里的茶水都差点溅出来。 “严格说来,小雪并不算弟子,因为师父并没有教给她太多东西。如果不是师父是命独之人,他或许更愿意把小雪当女儿看。” “乖乖,我就说呢,普通人家的孩子在医学上哪有这种造诣。”李文清又感叹了一句,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瞪大眼睛问道:“你师父没有教多少东西给她,她的水平已经不逊于我了,那你跟着你师父学了那么多年,该是什么程度啊。” “想知道吗?”苏云岐饮了一口茶,淡淡地问。 “想。”李文清使劲地点了点头,“很想!” “那你给我弄一张医院的聘书来吧,这些日子手头上的事情都忙得差不多了,也想着该找点有意义的事情来做,回头去你家的医院坐坐门诊。”他拍了拍李文清的肩膀,“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的水平了。” 李文清觉得额头有一滴冷汗落下来,他这副目中无人的态度,医术该得逆天到什么程度啊? “好了,茶也喝得差不多了,我先走了。”他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胳膊上。 “那林雪的事情,你要不要澄清一下啊?”李文清回过神来,对已经走到门口的人问道。 “我的师妹,我自不会让她受委屈。”门边的人头也不回,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 公寓内,苏云岐点开z大论坛,一目十行地扫着帖子后的评论,浓眉越蹙越紧。 终于,他“啪”地一声合上电脑,从茶几上拿起车钥匙,迈开大步朝电梯口走去。 他很清楚,从理智的角度出发,也许真的不该去在意那些无聊的言论。可是,他如何舍得让雪儿一个人承担这些骂名。 林雪接到苏云岐电话的时候,碗里的米饭还没扒拉完。因为看到来电显示太激动,被狠狠地呛了一口,赶忙拿起水杯灌了两口,把喉咙里那几粒饭咽下去,才接起电话轻轻地“喂”了一声。 “小雪,在宿舍吗?”他问。 “嗯,在。” “校园论坛的帖子,我看到了。”手机那头传来“嘭”的一声轻响,他好像是在关车门,“我现在在你宿舍楼下,你下来吧。” “啊?我马上下来。”林雪愣了两秒,扔下筷子,连拖鞋也忘了换,就飞快地冲出宿舍。 宿舍里,芝芝和小盼大眼瞪小眼地彼此对望了一会儿。 芝芝问:“她这是赶着去干嘛呀,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火急火燎的样子。” 小盼说:“她刚才那个语气,听着怎么那么瘆人啊。你听过她用这么乖巧又温柔的语调同我们讲过话吗?” 芝芝摇了摇头,“难道她真的背着我们在跟哪位帅哥谈恋爱?” 小盼略一思索,“她那天晚上确实是晚归了吧?” 芝芝猛地站起身来,“我要去看看究竟是谁。” 小盼也跟在她屁股后面跑出去,“等等,我也要去。” 还是那个人,还是那辆车,不过这次是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苏云岐倚在车门上,秋日正午的阳光洒下来,在他身上笼上一层淡淡的金芒,他微微抬起头,目光正对着宿舍大门口。 正是午餐时间,宿舍前面不远处就是食堂,来来往往的学生都忍不住偷偷拿眼瞅他。 有不认识他的人正在偷偷打听:“这个大帅哥是谁啊?太有气场了,我有种在偶像剧里打酱油的错觉。” “孤陋寡闻了吧,他是哲学系新来的客座教授,每月在3号报告厅有一场讲座,我还去听过两回。只可惜平时在学校里根本就见不着人。”说话间,那女生又拿眼偷瞟了他两眼,“不知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一副等女朋友的架势。” “等女朋友?不可能吧。哪个不长眼的女生敢让他这么等啊。” “要不,我们先别走,看看他究竟是在等谁?” “好啊好啊。” …… 于是,林雪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情景。师兄清俊挺拔的身影立在车前,在他周围五米以内,是一片鸦雀无声的寂静。而五米开外的校道上,三三两两的人群端着饭盒或踽踽而行或驻足不前,目光或躲躲闪闪或光明正大地聚焦在他身上。 林雪在宿舍门口瑟缩了一下,有点不敢上前。这阵势,估计跟明星走红地毯有得拼了。虽然能看到他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但下意识里,她却不想让众人这样指点偷窥他们。那晚回来只是拍到两张模糊的照片,就被人抹黑得一塌糊涂,这会儿要是被人看到了,那还不定得怎么渲染呢。 他却早已看到她,正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大步朝她走来。 “师兄,你怎么来了?”一时间,她竟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下意识地就问了这么一句废话。 他不答,直直地盯着她,眸子里的目光有歉疚,有难过,还有满满的不舍。 师兄这是怎么了,林雪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师兄。”她又小声地叫了他一句。 “雪儿。”他抬起手,握住她略显瘦削的肩膀,缓缓地、紧紧地,将她拥进怀里。 林雪浑身僵了一僵,师兄有多久没有叫她“雪儿”了? 这一声“雪儿”,叫得她心神俱震,她抬起头,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师兄。”她的师兄,终于又回来了。 这一声“雪儿”,比他要来替她一起扛那些流言更让她激动。相比之下,那些流言算什么,不看不听不问,就可以当做什么都不存在,反正也不能真正的伤到她。可是师兄不同啊,师兄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若他不在身边,那才是她最大的痛苦。 二人相拥的瞬间,周围的人集体石化了。随后出来的芝芝和小盼更是呆愣在离宿舍大门两米远的地方。过了许久,两人才回过神来,彼此对望一眼,却谁也没有勇气上前一步去问林雪是怎么回事。 林雪先松开了苏云岐,因为她听到了不止一处有人拿着手机偷拍他们时传出来的轻微声响。苏云岐放开她,抬眼冷冷朝四周一扫,那些拿着手机偷拍的人立马把手机往裤兜里揣,然后低着头匆匆地遁了。 反正该拍到的都拍到了,此时不遁更待何时。一边遁还一边兴奋地想,这回又有料可爆了。哈哈,医学院院花和哲学系教授,太刺激了。而且照片拍得超清晰啊,看这拥抱的缠绵程度,要是没个两年的奸/情说出来都没人信啊。 第12章 过往 林雪又回到了宿舍,本来苏云岐是要约她一起出去吃饭的,鉴于她刚才已经食不知味地干掉了大半碗饭,再加上宿舍里那两位一副想要抽死她的表情,她平生第一次拒绝了师兄的请求。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芝芝和小盼一人搬了一把凳子,堵在她桌前。 “我和他的故事,要从十八年前开始说起。”林雪也拉了一把凳子,靠着桌沿坐下。 “少编故事,你可别告诉我们,苏教授是你哥,他和你根本不同姓。”芝芝打断她的话。 小盼接口:“难道你们是青梅竹马?” “你们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林雪怒了,她可不是在编故事,“我说完了你们再发表评论可以吗?” 那两只对视了一眼,安静下来。 她和苏云岐的故事,应该要从十八年前说起。 那一年,她还只是一个三岁小孩,三岁的孩子,能有多少记忆呢?可她就是记得,那个暗夜里一身白衣的少年,缓缓地朝她走来的画面。 她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也不记得家人的模样,记忆中,她的身边只有一个还很年轻的外婆,外婆带着她住在一个有着高大石门的寨子里,寨子建在高高的山上。外婆叫她雪儿,外婆说,妈妈生下她的那天,天空下了一场大雪,把村子里的绿树都染成了白色。 记忆中,她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寨子里的人好像都不喜欢她,只有外婆疼她。可是有一天,外婆也离开她了。她摇着外婆冰冷的身体,外婆却一动也不动。寨子里的人摇头叹息着把外婆放进一个黑木棺材里,在山腰上挖了一个大坑,把那黑木棺材连同外婆一起放了进去。然后,一个留着长胡子的老头儿就带着一群人,将年仅三岁的她扔进了大山深处。 她又冷又饿,又累又怕,一个人在大山里走了三天,也没能找到回家的路。幸亏林子里的小动物都不会伤害她。她饿极了的时候,树上一只漂亮的大鸟会给她送两个果子下来。她渴得不行的时候,一只灰兔还咬着她的裤脚带她去山间的小溪里找水喝。她被一只比她身子还粗的大蟒蛇吓得哇哇大哭的时候,那大蟒却只是昂起脖子歪头打量了她一会儿,就转身悄无声息地溜走了。她在黑暗中冷得浑身瑟瑟发抖的时候,一只火红的小狐狸还跑到她身边偎在她怀里供她取暖。 直到第三天夜晚,林子里飘起了丝丝小雪,她冻得手脚发木,实在是再也没力气走了,便靠在一棵大树下休息。然后,她就看到了苏云岐。 不,她是先看到一个穿紫衣的像仙女一样漂亮的姐姐,然后才看到师兄的。 当时是个什么情况呢?那紫衣女子在林子里逃窜,师兄跟在后面追,他们的速度太快,她只看到一个紫影和一道白影在林子里一闪而过,紧接着,又一道白光闪过,那紫影便不偏不倚地落在她栖身的树下,正好跌在她脚旁。 她缩了缩脚,抬眼就看到了那紫衣女子,那女子似乎很害怕的样子,对着不远处朝她走来的白衣少年连声说着:“饶命,小道长饶命,紫衣再不敢害人了。” 然后她就见到了他,漆黑的发,墨染的眉,清澈的眸子,秀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一身白衣的少年,正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随着他的不断靠近,空气里还飘来一丝淡淡的香味儿。 林雪后来无数次地回想,也许在那一刻,她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那个夜晚,他念那紫衣石斛修行不易,只收了一小截石斛的根茎,然后就带着她离开了大山。 他把那石斛的根茎送给了山下村子里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又带着她四处打听她的家人和住所,只是访遍了周围的村子,都没有一个人知道哪里有一座有着高大石门的寨子。 然后,他就带着她回到了京城,把他带到了师父的四合院里。 师父很喜欢她,还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姓林。 再然后,就是十多年漫长的岁月,她跟着师父和师兄在那座青墙灰瓦的四合院里一起生活。她看着师兄从一个清逸的少年长成一个俊朗的男人。而她自己,也从一个三岁的小娃娃长成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姑娘。 初到京城的时候,她听不懂也不会讲普通话,是师兄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教会她发音,教会她说话。 师兄大她七岁,她上小学的时候,师兄已经上中学了。等她小学毕业,他大学都已经快读完了,他们的学校不在一处,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每天风雨无阻地踩着单车接送她。有时候出门玩累了,他就背着她回家,而她经常就那样趴在他背上睡着了。 那些岁月的印记里,处处都有他的影子啊。 后来渐渐地大了,师兄也越来越忙。每天除了上课之外,还要跟着师父修习各种各样的术法。天不亮就起来在院子的梅树下练习拳法和剑术,深夜了还在灯下研究药理和相卜之术。 师父说,玄学五术,山、医、命、相、卜,凡人能掌握其中一项已是逆天,云岐天资聪颖,灵觉更是在他之上,山术的造诣将来定会远甚于他。其余各脉的术法,原本只是附带着让他学一些,谁知他竟也有如此成就,实在是天纵奇才。师父感叹到最后又总是会长叹一口气,道一声“天妒奇才”,便不再言语了。 她稍大一点后也追问过师父“天妒奇才”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师兄命中注定有什么天劫不成? 师父只说了四个字“五弊三缺”,便再也不肯言语。 她后来就自己去找资料,终于知晓“五弊三缺”的意思。五弊是为鳏、寡、孤、独、残,三缺为钱、命、权,凡是知晓天命的术士必须承担其一。师父是独,师兄是孤。 据说师父年轻的时候也有很喜欢的女子,可是最后却因为天命难违,不得不忍痛割爱,独自一人离开家乡,从此在京城落地生根,一辈子都没有结婚,膝下也无一儿半女,只得她和师兄这一个半徒弟。嗯,她勉强能算是半个徒弟吧。 而师兄,也比师父好不到哪里去。出生丧母,两岁丧父,唯一剩下的爷爷,也长年不敢承欢膝下。 这应该,就是师父说的“天妒奇才”吧。 记忆中,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 小的时候,她怕黑,时常赖在他的被窝里不肯走。只是待她大一点了,他就再也不让她钻他的被窝了,有时候她不依,非得赖在他身边,结果早上起来的时候总是会发现还是睡在自己的房间里。直到上了中学,她个头窜到师兄的肩膀高了,身体也开始发育,长成一个真正的女孩子了,才终于不好意思再去钻他的被窝。 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喜欢他的呢?嗯,应该是第一次有女孩子到四合院来找他的时候吧。 那一年,她才十岁,放学回家的时候看到院子中央站着一个漂亮的姐姐。她递给师兄一张精美的红色请柬,邀请他去参加她十六岁的生日晚会,师兄答应了她,师父还留她吃了晚饭。饭桌上,师兄一直在和那个姐姐说话,她坐在师父身边闷闷地扒着碗里的米饭,忽然就好想快快长大,要长得比那个姐姐还漂亮。 师兄告诉那个姐姐,她是他妹妹,那个姐姐还很夸张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直夸她长得漂亮。她却一跺脚转身跑到房间,把头蒙在被子里狠狠地哭了一场。小小的心,已经不甘心只当他的妹妹了。 后来,到四合院里来找他的姐姐们越来越多,师兄烦了,师父也火了。索性在院外挪了几块砖,设了个简单的阵法,那些姐姐们就再也进不来了。那段时间,她觉得师父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再后来,渐渐地长大,对他的感情也愈发地强烈,她多么希望在她长大之前,他的身边不会有其他女孩子出现。天遂人愿,她发现随着自己一天天的成长,师兄看她的眼神也愈发的让她欣喜,她窃以为,他对她,应该不仅仅只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喜欢。而他的身边,也始终没有出现其他女人的身影。 她多么希望,这一辈子,她、师兄、师父三个人能永远生活在一起,没有父母有什么关系呢,她不是没有想象过父母的模样,可是她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可是,老天到底还是没有遂了她的愿啊。高中毕业之后,师父不知为何突然说要离开京城,用余生的时间去云游四方,追寻大道。那老头儿从来说一不二,说走就真的走了。她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找不到师父,发了疯地翻遍了整个四合院,又在胡同里乱窜了许久,最后哭着去问师兄,师父到底去哪里了?师兄不答她,整个人阴郁得像是从地狱里出来的修罗。 她后来想,挑在那样一个时机跟师兄表白真是一件最愚蠢的事。师父不见了,她就只剩师兄了,她想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永远不分离。可是,就在她抱着他的胳膊说出:“苏云岐,我喜欢你,我不要做你妹妹,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我们永远不分开好不好?”这句话之后,他瞬间就爆发了,一反平日里对她温文尔雅的态度,一抬手就将她挥到三丈远的地方。还用很冰冷很冰冷的语调对她说:“林雪,我不喜欢你,我对你没感觉。” 她木木地跌在地板上,不信这是师兄能对她做出来的事,也不相信他的话,又扑上去一遍一遍地追问他为什么要撒谎,他终于开始不耐烦,阴沉着脸吐出几个字:“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肯相信。” 可她还是不信啊,死命地纠缠,终于逼得他说出要走的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怕他跟师父一样,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一点音讯。她觉得,还是自己走好了,于是,就跑到学校在班主任老师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下改掉了高考志愿,来到了江南的这座城市,一呆就是两年多。 最初来到c市的时候,她无比疯狂地思念他,也曾经偷偷地跑回四合院去看他,可后来发现,每回去一次,心就又会彻底地再痛上一场。后来,干脆就不去了,慢慢的,日子才渐渐地好过了一些。其实,与其说是好过,不如说是麻木,不停地拿学业来填补心灵深处的痛楚,没时间想,也就不会痛。 林雪从记忆里抽身出来,略去那些常人不能接受的神奇细节,简单地给芝芝和小盼讲述了一番她和苏云岐相识相知的过程。 她讲完的时候,那两人的神思还在一种半恍惚的状态中。 过了半晌,小盼才回过神来,吸了吸鼻子,上前抱抱她,“妞儿,小时候一个人在山里一定是一场很可怕的回忆吧,可怜的孩子,还那么小。” 芝芝把她扯起来, “你少肉麻了,人家和一大帅哥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有什么好可怜的,我都快羡慕死她了。” 小盼又抹了抹眼睛,“正因为这样才更可怜,妞儿不是说师兄,哦,不对,是苏教授,他根本就不喜欢她吗。你想想看,有比你喜欢一个男人,而他只拿你当妹妹看更悲惨的事吗?” 芝芝抚了抚额,又在凳子上坐下,一脸的若有所思,“可我总觉得冲他今天对妞儿的这个态度,怎么看也不像是哥哥对妹妹的感情这么单纯。” “也是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那拥抱的架势,那溺死人的柔情。妞儿,你确定你真的只是单相思?”小盼又精神起来了。 林雪无语,她已经在回忆里又自虐了一遍,没工夫再搭理她们了。 她也没有办法再失去他一次,所以,从今往后,他便真的只是师兄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从此便断了吧。 第13章 莲花池的女鬼 z大论坛又一次炸开了锅,这一次的帖子还不止一个,不仅有图有真相,还有n多个目击证人。一时之间,林雪一跃成为比校长还知名的人物,之前骂她的人多半都收了声,只有少数几个用酸溜溜的语气说她是出卖色相勾引苏教授。 多半人都在猜测她是如何抱上苏教授大腿的,还编出了若干个绘声绘色的版本,其情节之跌宕起伏,足可以拍几部狗血的电视剧了。 芝芝和小盼一边蹲在电脑前刷屏,一边不停地感慨,“这是从一片骂声变成了赤果果的嫉妒?” “你说为什么没人指出这是教授和学生之间的不伦恋呢?”小盼点了半天评论,纠结地发问。 芝芝白她一眼,“苏教授只是个客座教授好吧,又不是编内人员。再说了,像他这样的,别说只是个教授,就算是校长,也不会有人认为不伦的,没见一个个羡慕我们家妞儿羡慕得要死吗?” 林雪连续一个礼拜不敢出门,那种一走在路上就被人围观指点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受。话说师兄来这么一出,也不知到底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尤其是周一肖贝贝回校之后,又遭到她一顿猛k,班上同学的各种八卦问题就更别提了,甚至连李老师每次看她的眼神都让她有点发毛,要笑又不笑出来,一副要憋出内伤来的样子。林雪好想冲上去对他说,老师,您想说什么就说,想问什么就问,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拜托您别这么看我行吗? 通常情况下,人们要在短时间内减少对一件事的关注度,就必须得有更加刺激的事情发生来吸引注意力才行。 很幸运的是,一个礼拜后,z大出了一件大事,大得足以压下z大最帅教授和校花的绯闻。话说自那以后林雪就从院花升级为校花了。 很不幸的是,那件大事并不是一件好事。虽然也带着微微的桃花色,但悲情又凄惨。 那悲情故事的主人公是中文系大二的一个女生,名叫于晓茉,年仅十九岁。十九岁的女孩子,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却因为同系大三的男友劈腿爱上别的女生而一时想不开,在一个风雨凄凄的夜晚,一头扎进了图书馆旁边的莲花池。 舍友只知道她前天跟男友吵了架,虽然她当晚没有回宿舍,但由于平时她偶尔也在外留宿,也就没有人在意她的不归。 直到第二天早上,一个去图书馆上自习的化学系男生经过莲花池的时候,无意中往池子里瞟了一眼,发现在几片绿叶下浮着一个白色的东西,隐隐约约似是个人形。 隔远了看得不太分明,他又爬到池子中央的石门拱桥上,这一看之下,吓得他差点跌下桥去。 池子中央的莲叶下,赫然飘着一具女尸,一身白衣,一张脸被水泡得惨白,长长的黑发浮在水面上,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那男生惊吓之下,一边大喊有人跳河了,一边连滚带爬地从桥上跑下来。事情很快就惊动了学校保卫科的人,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把那女尸打捞上来。早上去图书馆的人也不少,周围很快就围拢了一堆学生。有个中文系的一眼认出那是他们系的一个师妹。 出了人命,派出所的人自然也要来做个笔录啥的。通过对她舍友和那个劈腿男友的一番调查,保卫科和派出所的人都一致认定她是自杀。女孩的父母到学校见到女儿的遗体后哭得死去活来,怎么都不相信自己女儿会自杀。 学校为了息事宁人,就赔了点钱给她父母,毕竟孩子是在学校出事的,学校也负有监管失职的责任。至于具体赔了多少钱,林雪就不太清楚了,有说是十万的,也有说是二十万的。她家中条件据说也很一般,拿了钱之后,她父母就抱着女儿的骨灰盒回去了。 事情似乎也就这么了结了。唯一的后遗症就是学校加强了宿管力度,每晚都有宿管部的学生干部来查寝,查到了不在宿舍的要扣平时操行学分,还要通报批评。林雪是无所谓了,反正她不待宿舍也没地方可去。 明面上的事情是平息了,论坛里却还在讨论得很热烈。有骂于晓茉太傻不珍惜生命的,也有说那劈腿男太渣害死女友的。林雪看了几眼于晓茉被打捞上来时的照片和她同班同学贴上来的几张生活照,两相对比之下,心中也难免戚戚。 师父说过,命运天定,天要你死,你才能死。须得把这一世该报的恩报完,该还的债还完,才能顺利的进入下一个轮回。而自杀的人,无论她生前多么的善良仁厚,死后的灵魂都是得不到超脱的,而且轮回之日,极有可能会堕入到畜生道。总之一句话,自杀的人死后是非常凄惨的。 肖贝贝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瞅一眼电脑屏幕,拉把凳子挨着她坐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于晓茉真傻,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失个恋嘛,值得把命都搭上。”顿了顿,又说:“徐蔚然也是惨,我们系难得出这么个才华横溢的诗人,这下名声全毁了。” “徐蔚然,不是那于晓茉的男友吗?”林雪好奇地扭头看了她一眼,问:“你认识他啊?” “那可不,我们班班长,写得一手好诗,还出了几本诗集。说起来,他也算是我哥们,平时人也不坏呀,就是稍微有点花心。刚开始估计他也就是看人女孩子长得还挺漂亮,就去招惹人家。但怎么看,两人的关系也不是特黏糊的那种。不过徐蔚然也是的,前些日子不知哪根神经搭错,又整了一首酸诗送给英语系一美女,结果被于晓茉知道了,就来质问他,他一气之下就说出要分手的话来。两人当时吵得也不严重吧,谁知隔天那于晓茉就跳河了。” 肖贝贝说完,又唏嘘了一阵。 林雪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听贝贝说得这么云淡风轻的,似乎那于晓茉也没有到分个手就要去寻死的程度。可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又哪里是她这个旁观者所能忖度得清楚的呢。 想她当年被师兄拒绝后,不是也难过得不能自已,只是还没到想死的地步罢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这件事情也渐渐地没有人再提起。只是每到晚上,莲花池边就见不到什么人了,以前经常到石桥上约会的男女也都不见了踪迹。 林雪是不怕的,不就是鬼么,又不是没见过。所以,她还是经常一个人在图书馆待到关门的时候才回宿舍。 晚上十点整,她又一个人从图书馆出来。天越来越冷了,她懒得走大路,就准备抄近路走莲花池那边的小路回宿舍。刚走到池边,忽然一阵凉风卷着地上的枯叶朝她身上袭来,她抱着胳膊瑟缩了一下,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发毛,头皮也有点发紧。自己的胆子还是没有想象中的大啊,要是师兄在身边就好了。话说最近师兄好像挺忙的,都好一阵子没见着他了。 林雪一边乱七八糟地想着,一边踩着地上的落叶快步向前走去。夜很静,能听到脚下“嚓吱嚓吱”的叶片破碎的声响。 路边的灯光很昏暗,有两盏灯还坏掉了,路面看不大清楚,周围的一切看上去都很模糊的样子,好像有一层雾气正慢慢地朝她笼罩过来。 雾气越来越重,路面已经完全看不清了。林雪正在纳闷,怎么忽然就起雾了,然后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前方叫她:“林雪,快过来!” 她循声望去,却是肖贝贝站在前面不远处。奇怪,这姐姐今天怎么喊起她名字来了。但也顾不得多想,赶紧小跑几步追过去。 肖贝贝却不等她,径直往前方走去。林雪一边追,一边埋怨道:“贝贝,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前方的身影终于停下来,林雪紧走几步追上她,问:“贝贝,你搞什么鬼,平常也没见你多么积极,今天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图书馆外面?” 肖贝贝背对着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答话。林雪走到她旁边,拍了下她的肩膀,“贝贝,跟你说话呢。” 这一拍之下,林雪不由得浑身一冷,后面要讲的话也全数咽进了喉咙里。因为,旁边那个人的肩上全是水,触手冷冰冰的一片。 林雪僵住了,旁边那个身影慢慢地转过头来,那一身白衣,那披散的湿嗒嗒的长发,那惨白的没有一丝生气的面孔,哪里是什么肖贝贝,分明是那跳水自杀的于晓茉。 饶是林雪再有见识,此刻也禁不住腿肚子发软。以前跟着师父和师兄,见到鬼就当是玩儿似的,可现在,她一个人,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能对付眼前这个水鬼呀。 “你想干什么?”林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颤抖的音调还是泄露了她的胆怯。 “林大校花,没想到你胆子还挺大,见到我这么个死人居然没被吓哭。”那女鬼用阴恻恻的眼神盯着她,“我都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等了这些天,等来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全校闻名的大美女。”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雪又鼓起勇气问了一句,其实她很想跑来着,可四周都是浓浓的雾气,她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搞不清,更不知该往哪里逃。 “对不起啊,林雪,要怪就怪你命不好。”那女鬼惨白的脸上流露出一股哀伤中夹杂着喜悦的神情,又盯着她的脸瞧了一会儿,说:“其实你的命已经很好了,生得这么漂亮,又有那么多男人喜欢你。就是不知你死后,你那个传说中的教授男友会不会真心为你难过呢。” “我死?”林雪惊吓过后,反而淡定下来了,“你为什么要我死?” “我无故惨死在这个池子里,魂魄被困在这里出不去。所以,没有办法啊,必须要找个替死鬼,你死了,我就可以脱困了。我要去找那人面兽心的禽兽报仇。”那女鬼看着湖面,幽幽地开口,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你不是自杀的?”林雪吃惊地问。 “大好的青春,大好的年华,我为什么要自杀?”那女鬼似乎听到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盯着她一顿狂笑,笑过之后脸又迅速地阴沉下来,“我为什么要跟你废话,你死了,我马上就可以解脱了。” 说罢,她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朝林雪胸前拍来。林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可是女鬼的速度很快,她还来不及掉头逃命,那女鬼的手就已经触到了她胸口。 林雪想,难道我今天会被一只鬼杀死?师父,你要是知道小雪是被鬼害死的,你一定会后悔当年没有教我术法。可是,还没容她继续想下去,心口处忽然闪现出一团温润的绿光。然后,她又听到“啊”的一声惨叫,眼前的女鬼瞬间消失了,莫名其妙的白雾也消散了。 她打眼一瞧,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石桥的中央,再往后退一步,就会掉到水里去。 她站直身子,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刚才,那个闪着绿光的,救了她一命的东西,应该是她常年戴着的那块玉佩吧。 那还是她六岁生日的时候,师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师兄说,那是师父温养多年带了他法力的一块灵玉。戴在身上,不仅可保身体健康,福泽绵延,还可以祛除一切近身的祟物。看来,果不其然啊。 说起来,师父和师兄送了她好多生日礼物呢,难道那些东西都是有法力的宝贝?说起生日来,其实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师父就把师兄捡到她的那日定为她的生日。 师兄捡到她的那天,林子里也飘着一点小雪呢。后来,每一年的那个日子,京城的天空也都有雪花飘下来,纷纷扬扬地洒满了整个院子。师父和师兄就坐在院子里的梅树下下棋,白的雪,红的梅,洒了他们一身。 林雪快速地从桥上跑下来,手掌按在胸口那块玉佩上,忍不住地又想起过往的日子。 师父,小雪好想你,你到底去哪里了呢? 师兄,我今天差点被一只鬼给害了,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想到这里,心中又涌起一阵后怕,也不知怎么就把口袋里的手机掏了出来,都不带犹豫地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第14章 再入莲花池 “小雪。”寂静的校道上,那个熟悉的清冷中又带着温润的声音透过耳膜传到心里。 “师兄。”初时的恐惧与无助都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消融了,哪怕他不在身边,只是这样静静地听着他的声音,她的心也能迅速地安定下来。 他却听出她声音里的异样,原本靠在床头看书的身子也立即坐直,“小雪,出什么事了吗?” “师兄,我刚才见到鬼了。”林雪一边快速地朝宿舍走去,一边在电话里把刚才的经历简单的讲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苏云岐听得眉头越蹙越紧。这是什么鬼物,才死十来天就能制造出幻境。幸亏小雪有师父的灵玉护体,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师兄,那个鬼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今天没害到我,搞不好明天还会去害别人,你把她赶走好不好?”林雪想到那女鬼说等了十来天才等到她一个的话,担心还有哪个倒霉鬼又经过那里。如果不赶走她,迟早要出事的啊。 “她被师父的灵玉所伤,短时间内应该没有能力再害人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宿舍,我过去看看。”他站起身,随手从衣柜里取了一件外套,搭在臂弯上,人已经朝客厅的方向走去了。 “你现在过来吗?”林雪顿时又来了精神,立即停下脚步,“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呀?” 虽然看不见她,但只听那兴奋又期待的声音,苏云岐就不难想象出她此刻满脸谄媚的样子。 “你现在在哪里?“他问。 林雪抬眼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的宿舍楼,怕师兄不带他去,斟酌着撒了个谎,“我,我还在莲花池附近。” “别一直呆在那里,先回宿舍,我到宿舍门口接你。”那个地方究竟是不是彻底安全,他现在还不能完全肯定。 “好。”林雪挂上电话,一溜小跑冲进宿舍大门,要让她一个人一直呆在莲花池边上,她还真是没那个胆呢。 整幢宿舍楼灯火通明,林雪站在门边一盏路灯下,身上最后一点惧意也终于被那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了。她没有上楼,怕等下下来时被芝芝和小盼盘问,驱鬼这种事,显然是不能带着她们的。 也许是天气越来越冷的缘故,晚归的学生并不多,偶尔有一个从门口经过,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几秒,又匆匆地朝楼上跑去了。宿管室的阿姨大概是怕冷,裹着大衣半靠在床头看电视,电视机里热闹的声响从窗口传出来,驱散了一点夜的寒气。 等了大概十分钟,一辆黑色的轿车闪着耀眼的车灯,缓缓地停在宿舍门口。林雪下意识地看过去,不是师兄的车,按说师兄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 可是下一秒,她的目光就被从车上下来的人给定住了。那眉目清隽,身姿挺拔的人,不是她的师兄,又是谁呢? “师兄。”头脑还来不及想多余的东西,脚步已经下意识地朝他靠拢了。走到他跟前,又扫了那黑色的帕萨特一眼,“你怎么换车了呀?” “嗯?不是你嫌弃我原来那辆车太招摇了吗?”他眉目微扬,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替她拉开车门,“先上车吧。” 林雪想,我什么时候嫌弃你的车了,我那是觉得它太高端了,有点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好吧。 她躬下身子,刚准备钻进车里,就听见宿管阿姨在后面叫唤:“那女生,对,说的就是你。不知道时间已经很晚了吗,还往外跑。再过半个小时就关门了,学生会的会来查寝,别怪阿姨没提醒你啊。” “啊!”林雪还真把查寝这一茬给忘了,她尴尬地回过头来看了那阿姨一眼,又看向苏云岐,“师兄,半个小时能搞定那只鬼不?” 苏云岐笑了笑,转头对那阿姨说:“放心吧,半个小时之内一定送她回来。” 那宿管阿姨这才看清他俩的面貌,女生她是认识的,中医系的林雪,那么个大美人,每天进进出出的,想不认识都难。那男的,啧,长得可真不是一般的好看,连她这个上了岁数的人都呆了一呆。 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二人已经上了车,车子很快就消失在宿舍门口。宿管阿姨第一次觉得,就算那女生整夜不归,也不是一件坏事。 车子停在莲花池边,刚下车,苏云岐就微微地蹙了蹙眉。这哪里是什么池塘,分明就是一个不大的湖泊,叫莲花湖兴许更合适些。 整个湖面呈椭圆形,粗略估计有七八亩的面积。沿湖是一排垂柳,长长的枝条垂在水面,在风中轻轻地摇摆。湖水在昏暗的路灯下泛着粼粼的波光,一层圆润的莲叶静静地浮在水面上,整个湖面静悄悄的,连虫鸣声都听不到一点儿。 放在任何地方,这都是一处风景绝佳的所在。可是,这湖的四周都被图书馆和教学楼阻隔,外围的阳气进不来,湖边又遍植垂柳,柳树本就是至阴之木,因而使得这片湖泊成为一个绝佳的养阴地。难怪那魂魄在此停留不过十数日就能惑人心智。 至于魂魄为什么不能离开这片湖,就得归功于湖中央那座石桥了。想来是学校为了营造一种典雅的意境,特意采用复古的青石来建的桥。青石对普通的鬼魂可是拥有绝对的镇压效果,要把一具魂魄锁在这方湖面上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林雪也下了车,再次来到湖边,她倒没有察觉出一点异样来。不过先前的遭遇还历历在目,她往苏云岐身边靠了靠,指着前方的石桥说:“师兄,那个女鬼刚才就是把我骗到那座桥中央去了。奇怪,为什么现在看不到她了呢?” “普通的鬼物不是你想看就能看到的。刚才如果不是她想害你才主动现身,你也发现不了她。”苏云岐把她往身边带过来一点,拢到臂弯里,目光从她脸上转到湖中央,眼底的温情瞬间就被冷肃取代。 那女鬼此刻正立在湖中央的几片莲叶上,面色比先前更加惨白几分,显然被那玉佩伤得不轻。 “你能看到我?”苏云岐眼底的寒意让那女鬼莫名地起了几分怵意。她先前害林雪不成,反让自身元气大伤,便躺在湖底养伤。谁知没过多久,又见湖边驶来一辆车,林雪居然又来了,还有她身边那个男人,不是传说中那个帅得一塌糊涂的教授又是谁? 她直起身子,先是肆无忌惮地盯着苏云岐打量了一番,然后才惊觉对方居然一脸寒意地看着自己,饶是她已经是个鬼魂,但到底是新死的,并没有多大见识,一惊之下,自然就生了几分惧意。 “敢伤我雪儿,信不信我打得你魂飞魄散。”苏云岐并没有开口,可那女鬼却清晰地听到了他从灵魂中传来的声音,飘渺的音色,却带着绝对让人无法抗拒的威压。 那女鬼面色又白了几分,“你为什么能看到我?” “师兄,师兄,你是不是看到那个于晓茉了?”林雪见他神情不对,抱着他的胳膊摇晃了几下,“你让我也见见她好不好?” “你不怕?”他眼底的寒意瞬间消融,转头对着他宠溺地笑了笑。 “不怕。有你在,再来十个厉鬼我也不怕。”有他在身边,别说十个厉鬼,便是天塌下来,她也是不惧的。 “那好吧,闭眼。”苏云岐唇角笑意愈浓,抬指轻抚她眼皮,这一次,只花了一秒的时间。 那女鬼被他们这番行为搅得更加摸不着头脑,面上惊惧更甚,“你到底是什么人?难道跟我一样,也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呢!”林雪睁开眼睛就听到那鬼说的话,不由得心头火起,居然敢说师兄不是人,“我师兄可是正统的山术传人,是最厉害的道士。” “道士?”那女鬼似乎听到很好笑的笑话,“苏大教授是道士,哈哈,你哄鬼吧?”那女鬼显然忘记她已经是一只真正的鬼了。 话音未落,就见眼前一缕白光闪过,额角的一缕头发齐齐断掉,无声地掉落在水中,瞬间就消失了。 她抬起头来,阴侧侧的声音开始颤抖,“你真是道士?你想怎么样,再杀我一次吗?”就是不知道再死一次会怎么样,魂飞魄散吗,那是不是就真的一点痕迹都不存在了? “于晓茉,没人要杀你。我们来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害人了,师兄也会想办法让你去阴司报道,再次轮回。”林雪瞅着她那一脸惶恐的样子,声音也软了几分。 “不,我不要去轮回。我要报仇,我要去找陆致远那个王八蛋报仇,是他害死我的。”那女鬼于晓茉突然歇斯底里地狂吼起来。 “陆致远是谁呀?”林雪回想起她先前说不是自杀的话,难道真是被人害死的,那岂不是真的很冤。“你别急,有什么冤屈说出来,谁害的你,能帮的师兄一定会帮你的。” “真的吗?”于晓茉狐疑地看了她几眼,最后把目光定在苏云岐身上,“你真的能帮我?” “先把你身上发生的事说出来吧。”苏云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上前一步把林雪拉到身边。她刚才讲话的时候太过激动,往前边挪了好几步。 于晓茉的神色终于渐渐地缓和下来,原先的张牙舞爪慢慢地被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所替代。 第15章 于晓茉的故事 女鬼于晓茉轻飘飘地移到岸边,捡了片厚实点的莲叶,盘腿在水边坐下,她似乎已经虚弱得没有力气站着了。她开始用虚弱的声音慢慢讲述她的故事。 她出生在距离c市两百多公里远的一个小县城的城乡结合处。家中有四口人,爸爸、妈妈、哥哥和她。爸爸是个造纸厂的工人,妈妈是个普通的农妇。典型的工农联盟的小家庭,日子并不好过,生活几乎全靠爸爸那点微薄的工资支撑着,其艰辛可想而知。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健康茁壮地成长。她从小长得漂亮,嘴又甜,厂子里的叔叔阿姨都很喜欢她。上学后,成绩也是一路遥遥领先,更是老师们交口称赞的好学生。后来考上z大,更是成为家中的骄傲,父母走出门都感觉倍有面子。 按照常规的发展,她应该顺利地上完大学,再找份合适的工作,谈谈恋爱,然后结婚、生子,好好孝敬父母,努力且认真地过完这段人生。 但事实是,她还不满二十岁就挂了,居然还是以自杀这样窝囊的理由挂掉的。 于晓茉说起自杀两个字眼的时候,面上的情绪又有点激动了,显然不能忍受自己“被自杀”的现状。 林雪本来想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两句,可想到她肩上那一片湿冷湿冷的触感,伸到半路的手又缩了回来。缩到一半的时候,被苏云岐抓住她的小手,冰冷的小手被温暖的大手包裹住,她又往他身边蹭了蹭,秋夜的凉风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苏云岐将她拥在怀中,轻轻地把她鬓边被风吹乱的长发别到耳后,又皱眉瞅了那于晓茉一眼,道:“你究竟是如何死在这湖中的?” 于晓茉抬起头,愣愣地看了他们几秒,一双迷蒙的大眼里有羡慕,有悲哀,还有浓浓的悔恨,虚弱的声调里又带上几分悲凉和沧桑。 她的人生,之所以会走上歧途,还得从半年前找的那份家教开始说起。 那时候,她刚刚和徐蔚然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徐蔚然是中文系的风流才子,人又长得斯文俊俏,当时班里不少女生都羡慕她来着。可徐才子家境优渥,每回同她逛个街吃个饭开销动辄上百,哪里是她这样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穷孩子所能负担得起的。 她不愿意让他看出自己家境的窘况,又不好意思每次出门都花他的钱,就想方设法去接家教的活儿。说起来,也还真算幸运,在网上发了信息没多久,就有人打电话给她。说是家中有个十岁的男孩,上小学四年级,需要请个家教老师给他辅导作文和数学。 每周五次,周一到周五,每天两个小时,时间是晚上六点半到八点半,每小时25元。于晓茉算了笔帐,这样每个星期都有250元收入,一个月就是1000,都快有爸爸一个月的工资高了。 这样算下来,不仅以后和男友逛街花钱的问题解决了,就连生活费都可以不再问父母要了。 当她怀着激动的心情找到那户人家的时候,顿时感觉整颗小心脏都在突突狂跳。独栋的欧式别墅,开满各色鲜花的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花圃,以及别墅内豪华到炫目的装璜,无一不让她瞠目结舌。 她不是没有在电视里见到过豪华的房子,但那种隔着荧幕的虚影和现实中真正站在这样的房子里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她从迈进门的那一刻起,就不知道该把脚往哪里放,地上铺着厚厚的驼色地毯,每走一步,她都担心自己把地毯踩脏了会不会被人说。 在那栋豪宅面前,她忽然就想到小县城里自己家那个二房一厅的小屋。总共六十多个平米,她跟哥哥一个房间,中间还是拉了块帘子隔开的。 总之,在她等待主人下楼的短短几分钟时间内,十几年来在学校培养出的清高与傲气都在一点一点地瓦解。就算她是z大的学生又如何,辛苦工作一辈子,怕是连这里的一件家具都买不起。 她一边自卑,一边想象着这家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长什么样。这种自卑在见到男主人的瞬间就膨胀到极限,“嘭”的一声,破碎的自卑被惊艳取代。那个将外貌与气质完美地融为一体的男人,正缓缓地从楼梯上走下来,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对她说:“不好意思,于小姐,让你久等了。” 然后,她成为他儿子的家庭教师,每周一到周五晚都会准时去别墅报到。第一个月,她拿到了两千元的报酬,孩子的爸爸说儿子进步很大,多余的一千元就当是给老师补助的路费了。 别墅离学校不近,附近也没有公交站。于晓茉每天骑自行车往返,一个来回要花个把小时,也确实挺辛苦的。又想这家人这么有钱,自己要是拒绝的话就显得矫情了,于是便心安理得地收下。 第二个月,她拿到的家教费从两千涨到了三千,陆小弟进步确实很大,数学成绩从原来的七十多分冲破九十大关了。于晓茉拿钱拿得理所当然,她甚至希望能一直这样教下去。 男主人一如既往地绅士,女主人从来不曾露面,于晓茉也曾八卦地问过陆小弟,怎么从来没见到他妈妈。那孩子说他妈妈出国了。于是,她以为这是一个离异的男人带着孩子的家庭。并脑补了各种他婚姻的狗血剧情,觉得一定是优秀的陆先生抛弃了孩子的妈妈,孩子他妈受不了刺激,伤心之下远走他乡的故事。 所以,后来陆致远在授课时间结束后邀她留下来共饮一杯咖啡或者是喝杯红酒,她都受宠若惊地接受了。尽管有个十岁的儿子,但陆致远看起来顶多三十出头的样子,加上五官生得好,周身又散发着一种逼人的富贵之气,于晓茉开始在他若即若离的试探下渐渐头脑发晕,她甚至开始觉得,只要能嫁给陆致远,哪怕是给陆小弟当后妈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她开始渐渐地疏远徐蔚然,当然徐才子那个花心大少的人生也不乏调味剂,或许他本来就没有对于晓茉动真心。总之,慢慢的,两人的关系就那样不冷不热地晾着。 事情在她做家教第三个月的时候起了变化。那是陆小弟期末考试的前两天,最后一次补习,天气很热,于晓茉只穿了一件短袖的v领t恤和一条刚好裹住屁股的牛仔短裤。她平时在学校其实不会穿这么暴露的,但不知为何每次去陆家就会特意修饰一番,衣服也是尽量捡料子少的穿。 于是,事情就在那一个晚上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陆致远终于将他平日里似乎只是不经意碰触到她的手伸进了她的t恤内。他让她从一个女孩变成了一个女人,她羞答答地把头埋进他的胸膛,他抱着她,嘴角挂上一丝得逞的笑意。 再后来,寒假到了,她借着给陆小弟暑期补习的名义搬进了别墅居住。他沉湎于她年轻的身体,她也被他的帅气和财富所迷惑。两人过了一段醉生梦死的日子,只是于晓茉不明白陆致远为什么始终要在孩子和家里的下人面前装出一副和她不熟的样子。 直到后来,陆小弟的母亲回国,她才终于知道自己被人玩弄了。那个陆致远,说得好听是集团的总经理,实际上,他只是个靠女人上位的上门女婿而已。 他当然,不会为了于晓茉这棵不名一文的小草而放弃那棵足以保他一世荣华的大树。 于晓茉知晓这个消息是在半个月多前,也就是她和徐蔚然吵架的那天。当时,她在宿舍里浑浑噩噩地发呆,完全不能接受自己莫名其妙当了一回小三的事。 直到室友问她跟徐师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徐蔚然是她男友,怎么又写了一首情诗给英语系的某某某,还给贴了出来,大有当众告白的意味。于晓茉浑浑噩噩地走到电脑前,读完了那首诗,猛然想到大半年前徐蔚然追自己的时候写的让她心如鹿撞的几首小诗。 那时候的她,正愁一腔怒火没处发泄,又想到男人都是这副德行,忍不住就冲到徐蔚然上课的教室,将他堵在门口大骂了一顿。徐蔚然和她只差分手二字没提了,一顿骂挨得莫名其妙,一怒之下就提出要和她彻底了断。 她想到陆致远也提出要和她了断的话,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当天回到宿舍大哭了一场。任旁人怎么劝都劝不住,人也都只当她和徐蔚然分手了伤心,过个两天走出来就好了。 第二天她没去上课,一个人躺在床上发了一整天的呆。傍晚时分,她从床上爬起来,穿戴整齐了去找陆致远。她觉得,自己吃了这样一个大亏,连原本心仪的男孩也移情别恋了,她必须要从陆致远身上找补一点什么回来。 有什么东西是能找回来的呢?感情吗?别开玩笑了。她失去的纯洁吗?怎么可能回得来,女孩子一生也就这么一次而已。那就,只有钱了。 她已经是个残花败柳,还做了一回可耻的小三,再也没什么资格憧憬美好的爱情了。她原来,是想要嫁给陆致远的,可他欺骗了她。还有,徐蔚然也根本都不在乎她,如果他当初对她稍微好一点的话,兴许她就不会一时头脑发晕去做什么嫁入豪门的春秋大梦了。 于晓茉找到陆致远,向他索要五百万,她觉得这点钱对陆致远来说根本不算狮子大开口。她还威胁他,如果不把钱给她,她就把他们的事告诉他老婆,让他老婆认清他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 陆致远并不生气,说钱不是问题,只要她不去干扰他们夫妻的生活,以后他还会经常来看她的。两人谈完之后,他还请她吃了一顿宵夜,又第一次提出要送她回学校。 回来的时候,天空飘着点小雨,他把车子停在离校门还有两百多米远的一处没有路灯的巷子里。说是好聚好散,最后再陪她雨中漫步一回。她竟然还有点感动,觉得这个男人竟也不完全是玩弄自己,到底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两人从西大门一处被掰断了几根钢筋的围墙里钻进来,一路走过学校清冷的校道,绕过几座教学楼,又经过图书馆,直到陆致远提出要到莲花池边的石桥上散散步,就当是最后再留点回忆了。 于晓茉跟在他身后,看着前方他挺拔的身影,被湖面的微风一吹,一时间居然生了几丝伤感,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也没那么不堪。走到桥中央,两人靠着栏杆又吹了一会儿风,于晓茉想说点什么。 可还没来的及说什么,旁边的男人忽然一改刚才温情脉脉的态度,猛地将她按在桥墩上,狞笑着说她太贪婪,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势和财富,岂能容她这个黄毛丫头如此轻易地毁灭。 他还说,你今天死在这里,别人也只当你为情所困,一时想不开而自杀了。要怪,就怪你太愚蠢,太贪心。 然后,就抬手将她掀进湖中,他知道她不会游泳。她拼命地呼救,可时间已经很晚,校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她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又呛了几口水,就晕晕乎乎地沉了下去。 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就见自己的身体漂浮在莲叶下,桥上的那个人,盯着他的身体冷笑了几声,转身离去。她想抓住他,可是任凭她再用力,都沾不到他的一片衣角。 他离开了莲花池,而她,最远也只能走到岸边那圈垂柳下。 第16章 买衣服 于晓茉又飘飘悠悠地回到桥中央,凝视着自己像条死鱼一样浮在水面上的躯壳,呆呆地坐了一整夜。 直到第二天早上,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发现她,岸边一群人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条充气船,七手八脚地把她的躯体弄到岸上去,还有人认出那具尸体是中文系的于晓茉,她这才肯相信自己是真的死了。 她想哭,可是发现无论内心难受到何种形容,眼角都没有办法挤出一滴泪水。原来,鬼是不会流泪的。 岸上的人都在议论,说她是为情自杀。她冲上去反驳,她告诉他们,她是被人谋杀的,不是自杀啊,不是自杀!可是,没有人能听到她的话,更没有人能看到她。 她又在湖面上呆坐了几日,也曾无数次试图冲出去,可结果总是徒劳的。她愤怒地想,不是说人死后会有牛头马面来勾魂吗?牛头马面在哪里?不是说孤魂野鬼可以四处游荡吗?为什么她却被圈在这片湖里动弹不得? 难道,因为她是淹死的,所以,按照人间传说的说法,必须找个替死鬼才能脱身?对,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找替死鬼就得害人性命。她又坐在湖中发了两天呆。 不,她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她要离开,她要去找陆致远报仇! 白天她是没有机会下手的。一是因为白天莲花池附近走动的人很多,要是有人落水了会很容易发现,肯定还没淹死就被人给救起来了。二是,白天她也没那个能力去害人。 她在湖中呆了几日,很快就发现作为鬼魂,自己白天会非常虚弱,根本没有办法施展这几日习得的一点能力。而一到夜晚,她便异常的精神,甚至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点幻术。 她兴奋地想,只要离开了这里,就能凭借这种能力去找陆致远讨债了。 只是没想到,等了十来天,等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全校闻名的大美女林雪。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害她不成,反被她所伤,这十几日修习到的能力荡然无存不说,连原本的魂魄好似也被打散了几分。 尤其没想到的是,那个迷倒全校女生的苏教授,传说中林雪的男友,居然是个道士。此刻他正拥着林雪立在一棵杨柳下听她讲故事。 杨柳轻拂,水波微漾,岸边的男女相拥的姿态是如此和谐,如此美好。 可惜,她识人不清,早早地化为一缕冤魂,再也没有机会去体验这种美好了。 于晓茉的故事讲完了。 林雪呆呆地立在树下,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那个男人太丧心病狂,但于晓茉也不是全然无辜。变成这种悲惨的局面,她自己也要承担几分责任。只是,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付出生命这样沉重的代价。她确实,挺可怜,也挺冤的。 “师兄,我们要怎么帮她呀?”林雪转过头来,望着苏云岐的侧脸,他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刚才并不曾听闻这样一个悲剧的故事。 “这种事情,自然交给警察处理最为合适。”他给她一个安抚性的微笑,又问那于晓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那应该有证据证明你不是自杀的吧。” 于晓茉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中文系的女生,碰到这样的事情,又没有人可以诉说,自然只能诉诸文字。警察在你的遗物中没有发现可疑的线索,我想,你留下的文字,应该是电子档的吧。” “苏教授果然厉害,连这都能猜到。没错,在我的qq私密日志中,我和陆致远从开始到结束的点滴,我都有记录。”于晓茉又垂下头,“但是,这些并不能证明我就是他害死的,我们回来的那天晚上,一个人都没有碰到,没有人可以证明我是被他杀死的。” “有这样的证据就够了。”苏云岐手心又出现了那块散发着淡淡温润光泽的养魂木,“想离开的话,就进来吧。剩下的事,我帮你解决。” 于晓茉见到他手心里的养魂木,眼底本能地露出了强烈的欣喜。对于鬼魂来说,再也没有比养魂木更舒适的所在了。 她慢慢地走近,化作一缕白烟,轻盈地飘进了那小小的木块中。 林雪看得有点发怔,上次秦浩那个魄本来就是一团雾气,飘进去倒不觉得有什么新奇。这次居然见一大活人,不,是一大活鬼,忽然就变成一缕白烟,融进那个小木块里。怎么想怎么觉得神奇。 师父以前收鬼好像没这么飘逸啊。他通常都是把鬼打得嗷嗷直叫连番求饶之后,再念几声她听不懂的类似经文的咒语,直接就让那些鬼物消失了。 对了,还有秦浩,秦浩的魄还在养魂木中。这么多天了,差点将他忘记,秦浩那可怜孩子现在还傻着呢。 “师兄,那个,秦浩的魄还在那块木头里吧?”她心里想着嘴里不知怎么就问了出来。 “嗯。”苏云岐淡淡地应了一声,将养魂木收起来,转身打开车门, “上车吧,我送你回宿舍。” “你准备什么时候给他把魄送回去啊?”林雪压根没注意到他瞬间冷淡下来的脸色,兴致勃勃地问:“他都疯了好久了,要不我们明天再去一趟他家?” “明天没空。”苏云岐告诉自己,这不是妒忌,就算小雪要找男朋友,要嫁人,也不能是秦浩这种人渣。本来准备过两天就去治好他的,现在,就让他继续再疯一段时间吧。 “哦。”林雪有点失望,但下一秒,忽然又想到于晓茉的魂魄被师兄收了,那他岂不是要将她带回家去。“师兄,你那块养魂木里能装多少魂魄呀,她们会不会半夜自己跑出来?” 看着她紧张兮兮,一脸纠结的样子,苏云岐马上就猜到她在想什么,面上的冷肃迅速消失,嘴角微微上扬,“唔,装个百八十个是不成问题的,放心,除非我让她们出来,否则,她们是出不来的。” “啊!那于晓茉呆在里面岂不是比呆在水中更惨。莲花池面积这么大,都够她来回溜达好多圈了。养魂木那么小,她只能待在里面不动吧。”林雪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不选养魂木。 苏云岐嘴角抽了抽,又揉了揉她的头发,他的小雪,果然还是像以前一样,傻,嗯,或者,用可爱形容更好吧。算了,懒得给她解释养魂木对鬼魂来说是一处多么美好的存在了。 “嗯,你就当她在里面睡觉吧。” ----------------------------------------- 林雪以为,又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着苏云岐。谁知第二天下午,他就再次出现在宿舍门口。林雪刚走到楼下,就见到那辆银白色的宾利,顿时撒丫子快速地朝车冲去,在别人还没来的及看清她模样的时候,就已经一溜烟地钻进了车里。 “这么着急干什么,又不赶时间。”苏云岐忍不住轻声地数落,她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关车门时候都差点夹到脚了。 “谁让你又开这辆车,我怕被人看到。”林雪也忍不住埋怨,当人不知道又是你吗。好不容易这些日子消停下来了,保不齐他再出现一回,她会又一次成为公众人物。她很冤枉地好不好,逢人就解释说他只是师兄,居然还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话。 “这次要去的地方,还是开这辆车去比较合适。”他踩下油门,慢慢地跟她解释。 “我们要去哪里呀?” “去参加一个酒会,顺便帮于晓茉把事情解决了。” “酒会?”林雪看了看自己身上套头的米色毛衣和蓝色牛仔裤,又看了看旁边的苏云岐一身名贵的西装,顿时满脑袋黑线,“你不早说,我穿成这样去不合适吧。” “自然不会让你穿这身衣服去,不然我的面子往哪搁呀?”苏云岐眼角的余光瞟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地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林雪郁闷地看他一眼,不再吭声。这样毒舌,才是师兄本色呀!唔,心里又忍不住有点小激动,好久没跟师兄这样正常地说过话了。 车子停在一家看上去非常高端的服装店门口。 导购小姐毫不吝惜地将林雪的外貌用上她所能用到的最美的形容词吹捧了一顿,又推荐了几款礼服给她试穿。 试了几件,她自己都觉得挺好,可苏云岐一直不吭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林雪知道他不满意,只好再试。 这次,她拿的是一件绯红色的及膝长裙。她换好衣服,从试衣间走出来,对着镜子照了照。嗯,颜色很搭,很衬她的肤色,只是,会不会有点走光啊?好像又没有露什么不该露的地方出来。不过感觉真的很奇怪,自己一直都是走的清纯路线,这身衣服一穿,怎么看上去这么艳呢,甚至还有一点,妖媚。 算了,还是换一件吧。 她转过身,打算让导购小姐帮她再找一件试穿,然后就看到一屋子的人都呆呆地盯着她。苏云岐的眸光一瞬也不瞬地锁在她身上,连一直嘴巴没停的导购员也失了声,只顾呆呆地瞅着她瞧。店里还有其他几个客人,也都停下手上的动作,忍不住把目光定在她身上。 “就这件吧。”店内一时很静,还是苏云岐开口打破了沉寂。 “好的好的。先生您真有眼光,女朋友这么漂亮,连挑衣服的眼光也是独一无二的。”导购小姐终于恢复神智,仍然不忘将顾客吹捧一番。 “这条裙子你们店里还有吗?”不远处一个跟林雪年纪相仿的美女走了过来,指着她身上的裙子问导购。那女子身材略显丰满,尤其是胸部,那叫一个波涛汹涌,五官倒是一般,不过肤色很好,又白又嫩。 “不好意思,这条裙子是限量款的,整个店就只有这一条。要不,您再看看别的款式,这边还有许多新款……”导购小姐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那女子却连眼光都没有挪一下,仍然直直地盯着林雪身上的裙子。 林雪被她看得很不自在,转过身准备到试衣间将衣服换下,那女子却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你能不能将这件衣服让给我,我会补给你转让费的。” 林雪好无语,这叫什么事啊,她正想回身拒绝,胳膊上拽住她的那只手忽然松开了,然后,师兄高大的身躯就靠了过来。 “这位小姐,我想这件衣服的尺码并不适合你。”苏云岐扔下这句话,又带着林雪去旁边挑了件保暖的大衣,披在她肩上,就直接拉着她去签单了。 那女子的心思本来全在林雪身上的衣服上,乍一见突然冒出来一如此极品的帅哥,拽着林雪的手自然就松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花痴,就被对方一句话给说懵了,反应过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之后,一股羞恼的情绪顿时从体内炸开,一时间,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待到完全回过神来时,又发现陪她前来的男友正目光迷离地追随着刚才那红衣美女远去的背影,忍不住便冲上去将手里的小包砸到他身上,又委委屈屈地憋着一泡眼泪冲出了店门。 第17章 酒会 酒会举办的地点是c市最豪华的一家五星级酒店。车子停在酒店门口,自有门童去泊车。 下了车,林雪挽着苏云岐的胳膊,心里有点忐忑,这样富丽堂皇的场所,她还是第一次来。师兄说是来参加信达地产二十周年庆祝酒会,陆致远是信达的总经理,更是信达集团李董的女婿,这样的场合,他没理由不出现。 可是,他们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去,真的能行吗,看起来,好像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啊。 两人一路走到宴会厅门口,负责接待的西装男正笑容满面地迎接客人。进去的人都会先递上手中的请柬,林雪往苏云岐身后缩了缩,师兄不会是要硬闯进去吧。 西装男显然不认识他们,目光定在他们身上看了几秒,眼底有惊艳的神色闪过,但还是理智地请苏云岐出示请柬。苏云岐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递给他一个同样闪着金光的请柬。 西装男看一眼请柬,又看一眼苏云岐,面上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很显然是请柬上的人物跟眼前的人对不上号来,但他还是很热情地招呼:“原来是凌云集团的贵客,快里面请、里面请!” 这样一对养眼的男女,如果不是递上请柬,他真会怀疑是公司请来助阵的明星。只是凌云在c市的分公司何时出了这样一个管理层的人员,没道理长得这么帅的人,他会一点印象没有啊。 “师兄,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请柬啊?”林雪跟着他往里走了几步,忍不住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轻声地询问。 “自然是他们给我送过去的。”他唇角轻扬,微微倾身配合她的高度。 骗人,看门口那人的神色就知道他不认识你,林雪暗自腹诽。 “哎呀,这不是凌云的苏总吗?李董面子真是够大啊,居然能请得动您。”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脸上的笑容十分夸张,人还未到,手已经先伸出来了,作势就要和苏云岐握手。 苏总?又是凌云?难道师兄真不是冒名顶替进来的?林雪顶着一脑门子问号,看着苏云岐同那人握了握手,还没寒暄两句,旁边呼啦啦又围上来一堆中老年的大叔大爷。个个都“苏总苏总”地叫得无比亲热。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那些人的态度,个个都卯足了劲地往他跟前凑,难道师兄会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不大可能吧。前些年在京城,除了白天要上课见不到他之外,其余的时间,他不都搁师父的小院里待着,她天天都和他在一起,压根就没见他做过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啊。分开的那两年他不也是去了美国,怎么可能会认识这群商人,还莫名其妙地多了个苏总的称呼呢? 林雪晕晕乎乎地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周旋在那一大堆大叔大爷中间,感觉头顶有一片飞机飞过,还是战斗机级别的,轰轰地一片声响,震得她头皮发麻。 眼前的这位,真的还是他的师兄不?虽然师兄也很厉害,很天才不错,可是突然摇身一变,变成这样鹤立鸡群的苏总,感觉还是不太真实。 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大厅中央的主人,那个年逾七旬的李董朝这边走了过来,众人即使再不情愿,也还是主动地给他让了条道。 “苏总,真是贵客、稀客,快请这边主桌就座。”头发花白但依然面色红润神经矍铄的李董见到苏云岐居然也是两眼放光。 “师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认识你,你真的是那个什么凌云的苏总吗?”林雪扯了扯他的衣袖,终于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问。 “嗯,回头再跟你解释。本来想悄悄地解决这事,没想到这帮人记性太好,隔了那么长时间,又只见过一两回,居然到现在还能认出我。”苏云岐也很无奈,这群人他其实一个都不认识,估计还是前几年他出席业内会议的时候给人留的印象太深了,再加上身后老爷子的权势和地位,这些人就是想不巴结他都难。 两人本来就是冲着陆致远来的,自然不会拒绝在主桌入座的机会。酒会正式开始,李董先上台致了一番感谢词,接下来便是信达的总经理陆致远上台讲话。 林雪看着台上那个文质彬彬的男人,他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子优雅的气质,讲话也是抑扬顿挫引人入胜,如果不是亲耳听了于晓茉的遭遇,是怎么也无法将他和杀人犯联系到一起的。人啊,还真是不可貌相! 李董致完词,回到桌前落座,旁边一位和他年纪相仿的老人看着台上的人,不禁露出羡慕的神色,“李董真是好福气,有个这么能干的女婿,还长得一表人才,以后可以享清福了。” 李董连连笑着说:“哪里比得上孙总有两个能干的儿子,女婿啊,到底还是隔了一层,可惜我老头子只有一个女儿。”他笑着笑着,脸色就黯淡了下来。偌大的一份家业,等他百年之后,说不定就要改作他姓了,想想还是有点不甘心的。 “话也不是这么说,儿子女儿还不都是一样。”那孙董又打了几句哈哈,就把话题岔开了,这一岔就岔到了苏云岐身上。 “苏总真是年轻有为啊,这么年轻就打下了凌云这份大家业,日后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孙董过奖了。”苏云岐作谦虚状地回了他一个微笑,怎么说,老人家还是要尊重的。 “苏先生,你女朋友长得可真漂亮,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啊。”有个稍微年轻一点的男人目光一直盯在林雪身上,语气有点轻佻地开口。 谁知话音刚落,就被身旁的长辈狠狠地扯了一把。“苏总不要见怪,年轻人不懂事乱讲话,您什么时候结婚一定给老头子个面子去喝杯喜酒啊!” 喝喜酒?苏云岐眸光一沉,侧头看一眼身边明艳动人的女孩,这辈子,恐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吧? 一群人又东拉西扯地寒暄了几句,陆致远也演讲完毕归位了。他刚刚落座,就被对面那一抹红色的身影攫住了眼球。好一个美人,肤如凝脂,面若桃花,目含秋水,唇□□滴,只看一眼,就感觉骨头都要酥了。 他惊觉失礼,正欲把目光移开,却不想林雪忽然朝他看来,正对上他的眼神。一时间,又不免心动神摇,岳父在旁边叫了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林雪只瞟了陆致远一眼就迅速地收回目光,他眼里赤/裸/裸的*让她很是反感。她往右边挪了一点,伸手在桌面下轻轻地碰了碰苏云岐的手背,小声地问:“师兄,你准备要怎么惩治他呀?” 苏云岐反手将她的手拢进手心里,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找机会吧,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放鬼出来吓他。”厅内虽然开了空调,她穿得还是有点单薄,手冰凉冰凉的。 他干脆脱下西装外套,直接披在她肩上,又握住她的手,往她身边挪过去一些。 林雪又把椅子往右边挪了挪,几乎要和他的椅子靠到一起了。师兄,你只是把我当妹妹吧,可是,我真的很希望能和你这样手牵着手,一直走下去。她感受着手心传来的阵阵暖流,心中禁不住又有点泛酸了。 陆致远到底是个会来事的,他一来,桌面上的气氛顿时就活跃起来。他敬完半圈酒,走到了苏云岐和林雪面前,又状似不经意地看了林雪一眼,这才把酒杯举到苏云岐跟前,“苏总,多谢赏光。初次见面,陆某没想到凌云的苏总竟是这么年轻。这杯我干了,您随意。” 苏云岐感觉到养魂木内传来的异样,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木块,示意于晓茉稍安勿躁。又举杯轻抿了一口酒,笑着说:“陆总客气,不过我倒不是第一次见陆总。前些日子在z大,应该和陆总有过一面之缘。” “z大?”陆致远端着杯子的手略抖了一抖,脸上的笑容也迅速地消失。 “是啊,那晚我送小雪回宿舍,回去的路上刚好从图书馆经过,看到陆总和一女子在湖边散步,陆总真是好雅兴啊。”苏云岐放下杯子,要笑不笑地看着他。 桌面上觥筹交错,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隔了两个位的李董听到。一直坐在李董身边的女子倏地抬头朝这边看过来,林雪一直有注意到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陆致远的老婆,也是李董唯一的女儿。 那女子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目倒还清秀,只是身材异常瘦削,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也不大说话,并没有想象中富家女的盛气凌人之态。 陆致远神色瞬间变白,不过很快就恢复镇定,“苏总说笑了罢,陆某虽然也是z大毕业的,但最近并不曾去过母校,想是苏总认错人了。”说罢,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雪一眼,笑道:“倒是苏总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小师妹好福气。” 林雪在心里冲他翻了个白眼,鬼才是你小师妹呢。这陆致远隔远了看倒还人模人样的,近了却给人一种油腔滑调之感。林雪直觉此人城府太深,心肠狠毒却又惯会装模作样,有心要吓他一吓,遂接过话茬:“师兄,你说的不会是上上个周二那天吧?” 苏云岐领会她的意思,“是啊,怎么了?” “哎呀,那天晚上学校可出了大事,中文系一个大二的女生在图书馆旁边的湖里跳水自杀了。”林雪故意装出一副受惊的模样,“不过后来又听说不是自杀的,警察从她的遗物中发现了一些线索,怀疑是谋杀,现在正在调查呢。” 陆致远举着杯子的手又抖了一抖,却仍然强自镇定地说:“那真是可惜了,希望能早日查出真相。” 陆致远又敬完了剩下的半圈酒,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回到座位上的时候,额头上已经隐隐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第18章 真相 林雪中途去了下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见到等在门口的李女士,倒也不是特别吃惊,刚才师兄和她说的话,她肯定也听见了。 李女士脸色苍白,被洗漱台前明晃晃的灯光一照,显得很是虚弱。她冲着林雪微微笑了一下,直接开口:“林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你方便告诉我那个跳湖的女生叫什么名字吗?” 林雪怔了一怔,没想到她会直切主题,“陆夫人,请问您问这些是?” “不用称呼我陆夫人,直接叫我李钰就好。”她嘴角扯出一丝惨淡的笑意,又说:“是我儿子说前些时候他爸给他请了个家教,最近却突然不来了,我想知道是不是她。” 林雪有点想不通,她这样问,再结合师兄刚才那些话,不是摆明了说陆致远就是嫌疑人吗? 想不通就干脆不想了,反正全校都知道的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姓于,叫于晓茉,应该不会那么凑巧是您家孩子的家教老师吧?”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那李钰的身形便晃了几晃,勉强扶着洗漱台才站稳。 “你没事吧?”林雪上前将她扶住。 “没事,谢谢你。”她又笑了笑,但林雪觉得,那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回去的路上,林雪一直扶着她,又试探地问了一句:“那个于晓茉应该不是您孩子的家教吧?” “很不幸,她恰好就是。”李钰的脸色愈发苍白,她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林雪,“可能的话,我不介意你向警方提供这个线索。因为,我现在也不知道我身边的那个男人,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完这句话,她便不再言语,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到厅内。陆致远又去别桌敬酒了,李董见到女儿神色不对,上前扶了她一把,心疼地问:“小钰,你怎么了?” “爸爸,我没事,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她又虚弱地笑了一下,扶着老人的手靠着椅子坐好。 “唉,也不知小陆平时是怎么照顾你的,你这身子骨原本也没什么大毛病,怎么这几年竟一日不如一日了呢?”李董叹了口气,又亲自从汤盅里舀了一小碗参汤,递到李钰跟前,“喝碗汤吧,补补元气。” “谢谢爸。”李钰拿起勺子抿了一小口,林雪看到她低垂着的眸子里似乎有泪光闪烁。 “师兄,情况有点诡异啊,陆致远老婆好像知道他的事。”林雪挨着苏云岐坐下来,凑到他耳边说,“而且她的身体很不好,看起来似乎病得很严重。”刚才和她近距离接触,不难看出她形销骨立,步履不稳,说话时气息也极不均匀,肝肾等重要器官都已呈现衰竭之势,如果不妥善治疗,怕是再熬不过两年的时间就会香消玉殒了。 “不是病,她是中毒了。”苏云岐的目光在李钰身上停留了几秒。 “中毒?”林雪差点脱口嚷了出来。 “嗯。下毒的人很高明,配的都是些常用的药材和食材,量也很小,不过经年累月的吃下去,对五脏损伤极大。她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不找准配方及时治疗,肯定熬不过一年。” 只有一年,她还猜两年呢。 “你是怎么看出她中毒的呀?”林雪有点纠结,为什么她看不出来呢。 “很简单,她身上有半夏、白果、苦杏仁等一些有毒药材混杂的气味。” 林雪吸了吸鼻子,使劲地嗅了几下,垮下脸来,“为什么我只闻到酒菜的味道?” 苏云岐揉揉她的头发,唇角微扬,“你也很厉害了,都能看出她生了重病。” “你不是说她是中毒,不是生病吗?” “唔,严格说来,中毒也是生病的一种。” 师兄真是!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放于晓茉出来?”真的很期待那个杀人犯看到于晓茉的鬼魂会是什么反应。 于晓茉待在养魂木里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是有感知的,要不是苏云岐示意她安静,她恐怕早已冲出来了。此时听到林雪的话,自然是又按捺不住了。 苏云岐抬眸环视一眼大厅,原来准备给李董留点面子私底下找机会解决的,此时看来,他倒是救信达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李钰的病,也是拜陆致远所赐。 当然,最主要的是,身边含娇带嗔的女子一脸期待的表情,他实在不忍心让她失望。 对付陆致远的手段有许多种,但应该也只有这一种是最方便快捷的。与其让警察拖拖沓沓地调查取证,倒不如让他不打自招。 想到这里,他掏出养魂木,指尖微动,快速地在木块上画了几道决,又抬指轻拂过林雪的双眼。 一团白烟从养魂木中飘出,刹那便凝成一个人形,正是于晓茉,她的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不再白惨惨地让人看了就犯怵。 “多谢苏先生。”于晓茉立稳身形,对着苏云岐鞠了个躬。她其实想叫苏教授来着,想想又觉得不妥,可叫苏道长吧,对着这么张脸又实在叫不出口,只好折中称一声先生。 苏云岐微微颔首,无声地告诉她,“吓吓他就行了。” 陆致远端着空酒杯,满面红光地朝这边走来,显见得喝了不少酒。于晓茉转过身,原本平和的眼神在看到他的瞬间就变了色,嘴角更是泛起一丝阴寒的笑意。 林雪打了个冷颤,暗中为陆致远默哀。 “陆~致~远。”于晓茉飘到他身后,拖长了音调叫他。 陆致远拉了把椅子,正要坐下,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叫他的名字,声音冰冷又阴森,听起来还有几分熟悉,依稀是前不久被他推下水的于晓茉发出来的。 他头皮一紧,还以为是被苏云岐和林雪的话惊过之后产生的幻觉,心中虽然有点怕,但还是强自镇定地准备坐下。 “陆总,别来无恙啊。”于晓茉飘到他旁边,又对着他耳朵轻轻吹了一口阴气。 陆致远只觉一股寒气从耳边迅速地蔓延到四肢百骸,握着椅子的手狠狠地一颤,椅子“嘭”的一声倒在地上。他缓缓地扭过头,下一秒就瘫倒在地上,抱着头大叫:“鬼啊,鬼啊!” 桌上的一干人等都被他的惨叫声吓到了,纷纷朝他看去。 “小陆,你这是干什么,快点起来。”李董面色微沉,冲陆致远轻喝了一声。 “爸,有鬼!”陆致远被于晓茉越来越靠近的魂魄吓得不断地往后挪去,一把抱住李董的大腿,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爸,救命,救命啊!” 于晓茉一寸一寸地靠近他的脸,又一字一顿地说:“陆致远,你还我命来!”那声音凄厉又阴森,林雪都听得头皮发凉。 整个大厅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李董脸色早就黑了下来,示意公司另外两个员工将他弄走。那两人还未走近,于晓茉已经伸出白森森的双手掐住了陆致远的脖子,林雪一惊,“师兄,她不会真的把那个姓陆的掐死吧?” 苏云岐摇了摇头,耐心地给她解释:“不会,她现在还没那个本事,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陆致远吓得全身瘫软,“晓茉,求求你,别杀我,你要钱我给你钱啊。” “钱,我已经是个死人了,要钱有什么用?”于晓茉想到生前犯过的最大错误,一股怨气几乎要凝成实质,陆致远身边的几个人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却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你还我命来。”于晓茉作势又要去掐他。 “晓茉,我也不想杀你的。”陆致远松开李董的腿,神色忽然稍微缓和了一些,竟然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想杀我,那你为何要将我推下水?” “我就是一时糊涂,担心你把我们的事情告诉小钰,到时候李家的财产我就一分都得不到了,我辛苦谋划了这么多年,眼见就快要成功了,不能因为你功亏一篑呀。”陆致远见于晓茉的手松开了一点,心中又生出一丝希望,“你放过我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能做的一定为你做。” 那两个人本来要上前将他拖走,却又被李董挥手止住了。 “师兄,陆致远被吓得神智失常了吧,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就算于晓茉不杀他,他这番话一讲,也注定没什么好下场了。” 苏云岐瞟了他一眼,“不是神智失常,是我给他造了一个幻境,在他的意识中,现在只有他和于晓茉两个人。” “你除了害死我,还在谋划些什么?”于晓茉冷哼一声,按照苏云岐的指示发问。 “晓茉,我说了,我也不想杀死你的,如果我能痛快地拿出钱来,我也舍不得杀你的。”陆致远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狰狞,“别人看我无比风光,可那老头防我像防贼一样的,几十万的款项都要他亲自批了才能放出来,更别说五百万。我在信达辛辛苦苦十几年,到现在手头上一个点的股份都没有。” “要怪就怪我们认识得不是时候,如果能再晚一点,等小钰不在了,我拿到她手上的股份,到时候我就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不愁了。” “什么意思,你老婆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不在了?” “呵,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垮了,能再熬一年就不错了,以为去美国就能治好吗,我亲手配的药,她吃了那么多年,神仙也救不活她了。”陆致远唇角溢出一丝冷笑。 林雪偷偷地瞅了一眼李钰,她靠坐在椅背上,脸色又白了几分,除此之外,倒看不出别的情绪,仿佛一尊没有表情的木偶,只是呆呆地盯着陆致远发疯似地自说自话。 “够了!”李董忽然大喝一声,“把他拖下去。” 陆致远被突如其来的呼喝声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抬眼一看,哪里还有什么于晓茉,周围的人像看疯子一样的看着他。他猛然回忆起刚才说过的话,脸色瞬间变得如同死灰一般,“爸,你听我解释,刚才真的有鬼,那鬼控制了我,我说的都不是真的啊。” “丢人现眼,先拖下去。”李董阴沉着脸,看也不看他,又喝了一声。 “爸,等一下。”李钰忽然站起来,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陆致远跟前,盯着他的眼睛,“陆致远,你是不是从一开始,看中的就只是我家的钱?” “不是的,我刚才说的都不是真的,小钰,我爱你,你相信我啊!”陆致远使劲挣开拖住他的人,上前就要去抱李钰。 李钰后退一步,咬着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角,再也不看他,“爸,把他交给警察吧。” 说完,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第19章 连心诀 站在酒店门口,看着街道上如水的车流和三三两两形色匆匆的人群,林雪忽然有点恍惚,刚才酒宴上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可外面的世界同厅内的衣香鬓影、尔虞我诈一比,竟然显得如此的宁静祥和。 门童态度谦恭地替她打开车门,她微笑着说了声谢谢。那个年纪同她差不多的男孩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感激的色彩,然后更加小心翼翼地替她关好车门,发自内心地微笑着同她说了一句:“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车窗外闪过明明灭灭的灯火,林雪靠在椅背上,想着最近发生的一些事。为什么那些男人一个一个,都是如此的不堪?不是图钱就是图色,尤其是陆致远这样的,既贪财又好色,还心狠手辣,接连残害两个无辜的女人。如果不是刚好碰到师兄会驭鬼之术,他是不是会这样一直逍遥法外? 说起来,男人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从秦浩、王雄,再到那什么徐蔚然,尤其是陆致远这个超级大人渣。 呃,也不对,师兄就是个好男人。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交过女朋友。说起来,他都二十八了,为什么一直没女朋友呢?明明喜欢他的女人那么多,难道他就没有一个喜欢的吗? 难道是他身体有什么隐疾?不!不可能!师兄看起来如此英明神武,不可能是她想象的那种。或者是,他喜欢的,其实是男人?呸、呸、呸!林雪,你一定是被芝芝和小盼从外面小书店里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给毒害了。 对了,上次在公寓里,他不是说去银河救她只是因为有美女相陪的时候恰好碰到她而已。难道说,师兄的嗜好其实是吃野食? 想到这里,她迅速地坐直身子,偷眼瞅一瞅身边的人。他身上,依然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握着方向盘的姿势是如此的优雅迷人,即使是坐着,身姿也是一如既往的挺拔。 不!这样一个高雅出尘的人,怎么可能会容许那些女人近他的身。 本来只是想偷偷瞅他几眼的,可是看着看着,目光又定在他身上不能动了。 苏云岐终于在她强大的注视力下转过头来,“你一直这样盯着我,我会吃不消。” “师兄,你上次说的在银河找小姐的事,是真的吗?”好像没有经过大脑,问题就从口里出来了。 问完后,她立刻就后悔了,赶紧把目光移开,继续盯着窗外,耳朵却竖起来等他的答案。 车厢内顿时一片死寂,半晌,林雪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正准备转头说声“对不起”,却听到他从喉咙深处吐出一行字:“当然不是,再怎样求而不得,我也不至于作践自己。” 他的声音,喑哑低沉,全然不似平时的清冷无波。但林雪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已经被他“当然不是”四个字给震得全身的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师兄,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她也不顾他正在开车,扑到他身上,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饶是性能再好的车子,也禁不住她这样扑腾,苏云岐握着方向盘的手狠狠地抖了一下,车身明显的晃了一晃。 林雪回过神来,见到自己缠绕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忙松了手,讷讷的收回来。完了,一时得意忘形,又故态复萌了,师兄不会生气吧? 迅速地调整好坐姿,缩在座椅上扮鹌鹑状,又偷眼瞅他,看到他嘴角似乎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林雪这才放下心来,还好,他没有生气。 于是乎,胆子又大了一点,忙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你那天究竟是怎么及时赶去救我的呀?” 苏云岐又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刚好经过看到了而已。” 要怎么才能告诉她,两年多前分别的那个夜晚,他趁她熟睡之时,用心头的精血在她体内封了一道连心诀。从此以后,只要她想他,或者他想着她时,他都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她每痛一次,他也会跟着一起痛。 直到半年前,终于不再那么频繁地感受到她的思念和痛苦,他才从国外飞回来。可是,一踏进师父的四合院,铺面而来的回忆顿时让他呼吸困难,思念如疯长的野草般迅速地侵入到每一个细胞。 于是,明知不能来,还是来了,明知不能爱,还是舍不得放手。哪怕,只要远远地看着她,就够了。 可是,此刻,她就在眼前,为什么还是会觉得不够。 看她的样子,似乎并不满意他的回答,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便垂着头缩在座椅上不再吭声。 “今天晚上去我那住吧。”来不及思索多余的事情,口已经先于心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啊?”林雪怀疑自己幻听了,师兄是在说让她去他家住吗? “唔,最近挺忙,没空收拾家里,你上次不是说要帮我做饭洗衣服吗?”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微地颤了一下,眼睛却一直牢牢地盯着前方,面不改色地撒谎。 林雪心头掠过一阵失望,只是让她去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而已,这些事情白天也可以做的好吧,为什么要让她晚上去。再说了,宿舍还有人查岗,要是在外留宿会被批评和扣分的。她是好学生,通报批评会很没面子,而且扣分的话,特等奖学金说不定就拿不到了。 可是,面子和金钱有师兄重要吗?当然没有! 所以,即便只是去做饭洗衣服搞卫生,她还是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一口就答应了。 *** 林雪站在客厅中央,四下里环顾一番,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地方需要打扫的。师兄素来爱干净,肯定有请钟点工过来帮忙收拾的,至于做饭,他的手艺可比她强多了,洗衣服嘛,不是有洗衣机么? 难道,他只是找借口让她过来住?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啪”的一声毫不留情地拍回了脑海深处。怎么可能呢,师兄大概只是不喜欢外人碰他的东西,觉得她这个熟人比较好用一点吧。 果然,他刚从浴室出来,就顺手指了指篓子里放着的几件衣服,“记得用手洗。” 林雪怨念地搓着衣服,他叫你来你就来,他让你洗衣服你就洗衣服,他让你干嘛你就干嘛。林雪,你还能更有出息一点不? 可是,眼角涌出的泪水又是怎么回事? 师兄,小雪终于又能和你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终于又能感受到你近在咫尺的气息,从此以后,便不用再在无人的暗夜里一遍遍回想你的容颜,思念你的声音。从此以后,每一个日出清晨,每一个薄暮黄昏,都能伴着你一起度过。 哪怕,你只当我是妹妹。 *** 林雪晾好衣服,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苏云岐正坐在书桌前翻看一叠厚厚的文件,桌上一盏台灯,白晃晃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他整个人看上去越发的清冷。 林雪走到他身后,偷瞄一眼他手上的文件,全是些生僻的名词,她看着就犯晕。人人都说师兄是天才,却不知他平日里付出的汗水比常人要多出许多倍。 印象中,他似乎从来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看电视都只看新闻,上网也只是搜索一些他想要掌握的信息而已。 那么多年,几乎每一个早晨,她醒来的时候,师兄已经在院子里和师父一起练功了,每一个夜晚,她睡去的时候,他都还在灯光下温习各种功课。 师兄这些年,其实一直过得很辛苦。 熟悉的身影就在眼前,林雪很想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像从前一样亲亲他的脸颊,可最终,伸出的手却停在了他的肩上,力道适中地在他的肩胛骨上按揉几下,声音尽量保持淡定的开口:“师兄,试试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啊。” 虽然她从来不怀疑师兄的身体素质,可这样的按摩,应该也能适度减轻一些他的疲劳吧。 她的手柔软却有力,肩上传来的触感让苏云岐再也没心思看文件,只想闭上眼仔细体会她指尖的温度。 一时间,书房内静谧无比,苏云岐合上文件,轻轻地闭上眼睛。就这样把她留在身边吧,就算是他最后的一点私心。 第20章 同居 隔天早上回到宿舍,芝芝和小盼一见到她,脸上的笑容立时变得暧昧无比,八卦兮兮地凑过来问:“妞儿,快点从实招来,昨天晚上留宿在苏教授家里都干了些啥?” “你们能不能纯洁一点,说了他只是我师兄。”林雪被她们的目光盯得全身发毛。 “我们哪里不纯洁了,只是问你干了些什么,又没说你跟他那啥了。”芝芝不满地抗议。 “就是就是,看你容光焕发的,难道你们真的那啥了?”小盼赶紧附和。 “好了,别开玩笑了,昨晚宿管部的人来查寝有登记我的名字不?”好学生做惯了,还是会比较在意这些东西的。 “放心啦,没有。那群人进来的时候我把卫生间的门关得死死地,告诉他们你在里面。鉴于你一贯优良的表现,没有任何人表示怀疑。”芝芝得意地回答。 林雪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可是以后也不能每天都用这招,我得找李老师要个准许外宿的证明才行。” “你的意思是你从此以后要和苏教授同居了?”芝芝听到她的话,差点就惊得跳起来。 “是同住,不是同居。”林雪纠正她。 “孤男寡女,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不是同居是什么,小盼哦。” “是啊是啊,妞儿,你要好好把握机会,争取将苏教授拿下。” 林雪笑了笑,不再接话,怎么拿下?如今能在他身边呆着就不错了,其余的,她可不敢再肖想了。 *** 林雪在李文清的办公室门口站了足足五分钟,才鼓足勇气抬起手敲门。虽然李老师一向好说话,但是她真的很纠结要编个什么理由同他要外宿的证明。 实话实说?他会相信苏云岐只是她师兄吗,即使信了,也难保不想歪呀,毕竟他们不是亲兄妹。尤其是前一段时间,她和师兄的绯闻传得轰轰烈烈,李老师会信他才怪。 要不,就说自己去亲戚家住,可是,李老师跟她那么熟,肯定知道她并没有亲戚在c市啊。算了,还是实话实说吧,他爱信不信。就算不信,不给她开证明,她也是要去师兄家里住的,大不了也就是挨一通批评,扣一点学分罢了。 说起来,都是于晓茉的事闹的,以前学校哪里会管这种事啊。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林雪象征性地敲了两下,把门推开。 李文清正对着电脑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看到是她,马上停下手上的动作,微微颔首,“林雪来了。” “找我有事吗?”李文清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李老师,我想麻烦你帮我开一张允许外宿的证明。”林雪纠结了一下,决定还是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开口。 “外宿?”李文清显然很吃惊,音量都拔高了几分。 “是的。”林雪垂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李文清其实已经猜到她要去哪里了,却仍然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问道:“你要到哪里外宿啊?” “去我哥哥家里。”还是说哥哥比较好一点吧。 “哥哥?” “嗯。” “哦,你哥哥叫什么名字,住址在哪里,要登记一下。” 啊?需要这么详细的资料吗?林雪抬起头来,憋了差不多十秒,才小声地开口:“苏云岐,名城国际1606室。” 李文清嘴角顿时翘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果然,就说这俩师兄妹关系不纯粹吧。这不,才多久的时间,就开始同居了。 苏云岐那里他从来就占不到便宜,林雪这里他也不好为难她,看着这么个俏生生的女孩子涨红着脸坐在跟前,他原本还想再多说几句的,却莫名其妙地就从抽屉里抽了张纸唰唰两下把证明单给她开好了。 “谢谢李老师,那我先走了。”林雪欣喜地接过证明单,站起身就要往外面走。 “等等。”李文清叫住她,“替我跟苏教授问声好啊!” 林雪呆在原地,果然,李老师知道之前论坛上的事,怪不得他那段时间看她的眼神一直都怪怪的。 “老师,不是你想的那样。” “喔?我想的是哪样啊?”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李文清忍不住就想逗逗她。 “苏云岐,他真的只是我哥哥。”林雪急急地解释。 “唔,我明白,师兄也是哥哥嘛。”既然他们都住到一起了,他跟苏云岐的关系,应该也没必要瞒着林雪了,以后少不得还要叫她一声弟妹,还是积点口德吧。 “李老师,你认识我师兄?”这是个什么情况,z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啊,李老师认识师兄不奇怪,可师兄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会随便跟人闲话家常的人啦。 李文清点点头:“嗯,认识他二十八年了。” “啊?”这下换林雪吃惊了。李老师跟师兄认识二十八年了,也就是说师兄刚出生他们就认识了,天啦,这是个什么情况,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不用这么吃惊,实际上,我到z大来任教,也是你师兄的授意。”李文清实在是有点搞不懂苏云岐,既然那么上心,为什么还要瞒着她,玩儿虐恋情深的戏码吗。既然如此,还不如趁早给他点破,也好让林雪知道她那个师兄究竟有多在意她。 “两年前,你刚拿到z大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就找到我,恩威并施地逼着我把中医大的工作辞了,到z大来任教,也不过是为了让我帮他看着你。这两年他在国外,隔三岔五地就问我打听你的消息,哥哥对妹妹,也做不到这份上吧。林雪,以我对云岐的了解,他对你绝不止是师兄对师妹的感情那么简单。” *** 从李文清的办公室出来,林雪好想第一时间就冲到师兄家里去,想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安排了这一切却不让她知道。 难道只是怕她知道了会继续纠缠他吗,是了,肯定是这样。李老师都会误解,换成以前的她,肯定也会误解的。 不能去问师兄,也不想回宿舍,林雪想了想,还是随便在校园里走走吧,看看风景,说不定心口压抑的情绪就可以缓解一下了。 校园里,深秋的气息越来越浓了,黄叶从头顶扑簌簌地掉落,有几片还砸在脸上,麻麻的,痒痒的。风里带着丝丝寒气,透过衣物的纤维沁入体内,在南方过了两个冬天,倒也渐渐开始习惯这湿冷的天气。其实,她原本就是南方人,不是吗,师兄说捡到她的那座大山就是在湘黔边界的交界处。 也许,应该找个时间去那座大山里走走,找不找得到亲人倒是其次,就当是去重温一个旧梦好了。那记忆中早已模糊了容颜的外婆,那依稀有着高大石门的寨子,想起来,似乎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 第21章 意外 林雪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走到了金融系的教学楼门口。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声刚刚结束,楼梯口呼啦啦涌出一大群人。林雪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然后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闷哼,脚下柔软的触感告诉她,她踩到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林雪赶紧道歉。她脚上穿的还是师兄昨天给她买的那双细高跟皮鞋,早上回来之后忘了换,直接就去上课了,这下可好,不定把人家踩成什么样了。唉,都怪自己不在状态,那么多地方好走,怎么偏偏就走到人家楼梯口来了呢。 林雪转过身,一边暗暗懊悔,一边满怀歉意地去看被她踩到的那只脚。很干净的蓝白色球鞋,鞋面正中却印着一小块污渍,隐隐还能看到一点塌陷的痕迹,正是拜她所赐。 “你怎么回事啊,人家走路都往前,你怎么学螃蟹横着走啊?”被他踩到的男生没开口,跟他一起的那个女生倒是先咋呼起来了。 刚气势汹汹地骂完她,又立即换了轻言细语的声调问那男生:“江师兄,怎么样,要不要紧啊,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林雪微微地汗了一下,她这语调转变得也忒快了,等等,去医务室,她好像没带钱,也没带手机。那男生不会真要去医务室吧,应该没那么严重吧,她以前挤公交车也被人踩过几回,顶多痛一会儿就好了。要不,她给他看看,这种淤肿的小伤即使不用外药,用普通的手法按摩推拿几下也会很快恢复的。 林雪苦着脸抬起头来,一脸恳切地说:“同学,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医学院的,要不,我给你看看。” “喂,你就是故意的吧,故意踩江师兄一脚想和他搭讪吧。”那女生又开始咋呼起来,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在转过头看到她的瞬间就收了声,嘴巴微微的张着,一副惊讶的表情。 “陈冉,怎么说话呢。”一直冷着脸的男生终于开口了,语气似乎不怎么好。 林雪看了他一眼,长得还真不错,难怪那女生会怀疑她借口搭讪呢。 那男生说完后微微侧头往林雪身上瞟了一眼,就迅速地收回目光,大约过了两秒,他却又突然转过脸来,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盯在她身上,眸子里隐隐有暗光流动。 他身边的女生这时候终于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认识你,你是医学院的林雪。” “啊?”林雪微微地吃了一惊,没想到她的名声居然这么响亮了,连金融系的人都认识她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又对那男生说:“同学,真的对不起,我是医学院的林雪。你的脚要不要紧,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那男生终于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淡淡地“嗯”了一声,回头瞅瞅教室的方向,说:“换个地方吧,这里人多,不太方便。” 说完,就抬脚朝旁边空着的教室走去,他右脚的步伐微微有点凝滞,林雪一边跟在他身后慢慢地朝前走,一边暗暗地想着,似乎真的把人踩得不轻。 一直跟在他旁边的女生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落在后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回过神来后,赶紧朝前方小跑几步跟上男生的步伐,又回头瞪一眼林雪。 林雪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这是真把她当成搭讪的了。想当年她对跟师兄套近乎的那些姐姐们的态度,也比这好不到哪里去吧。想到这里,也就释然了,甚至觉得那女生还有几分可爱了。 林雪对她笑了笑,那女生并不领情,愤愤地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 那男生脱下鞋袜,林雪蹲下身一瞅,完了,真的被她的鞋子踩青了一块,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变紫,至少要痛上二十四小时才会好。 真没想到有这么严重,身边没有药,回去拿的话路程还有点远,刚刚不知不觉起码走了半个小时了,只能先凭手头上的功夫缓解一下,完了之后再给他送点药过来。 林雪摆出一副医生的架势,将男生的脚抬起来,轻放在自己膝头,双手大拇指在淤青的边缘处按揉了一圈,又在临近的太冲穴上点按了一阵,最后再在淤青处轻轻地按揉,把里面的淤血先揉散一些。 说起来,这种事情林雪也没少做,以前师父教她针灸穴位的时候,她就时常拿苏云岐做试验品,没事就抱着他的脚找穴位,他也乐意配合她,手里捧着一本书,把脚伸出来随她蹂躏。 林雪想到那些日子,手头上的动作更加的轻柔了些,说起来,这男生的脚也长得挺好,骨肉匀称,趾节分明,更没有一丝异味。不过,还是没有师兄的好看。 “喂,你勾引那个哲学系的教授时,是不是也是用的这招啊?”旁边的女生盯着她手指的动作,原本漂亮的脸蛋渐渐地开始变得扭曲,忍不住又开口讽刺。 林雪手上的动作一滞,正想解释,那男生却先开口了,“陈冉,你讲话能不能先过一下大脑。” “我怎么不过大脑了?江师兄,你平常不关心学校的八卦,你不知道你面前这个女生一直是学校的话题人物呢,很久以前就跟国贸系的一个富二代在一起,后来那富二代好像出了什么事休学了,她又勾引上了哲学系新来的一个年轻教授。” 那女生的话刻薄又恶毒,以前在网上看评论倒没什么太大的感觉,顶多心里不舒服一下,回头就给忘了。这会儿亲耳听到有人这么评价她,林雪心里顿时说不上来的难受,难受中还夹杂着一丝愤怒。 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女生的眼睛,咬着牙重重地说:“这位同学,你听清楚了,我跟国贸系的那个富二代从来就不是什么男女朋友关系,另外,哲学系的苏云岐教授,我三岁就认识他,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你觉得我需要勾引他吗?” 说完,她站起身,又对那男生说:“抱歉,本来只是抱着医者的心态来给你医脚,但是,你女朋友好像误会了什么,希望不会造成你们的困扰。你的脚,问题应该不会很大,本来想给你送点药过来,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了。实在痛的话,就到药店买点药酒回去揉揉,过两天就好了。” 一口气说完这些,林雪也不再看他们,转身就走。 “等等。”才走了没两步,手臂却被一股力道拽住,那男生鞋也没穿,赤着一只脚踩在地上,修长白皙的双手牢牢地拽着她的胳膊。 林雪惊愕地回头,“还有事吗?” “对不起,我代陈冉向你道歉。”男生松开手,嘴角居然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其实,有必要澄清一下,陈冉并不是我女朋友,另外,我还是比较想要免费的药,毕竟是你把我踩伤的,不是吗?” 林雪下意识地就去看那女生的反应,果然,原本漂亮的脸蛋又黑了一层。 但是,毕竟是她侵犯人家在先,又不好开口拒绝,但也不能再让人家女孩子嫉恨了,想了想,才开口:“好吧,但是药在宿舍里,要不你给我个地址,我拿了再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我们一起去吧,正好可以顺路去三食堂吃饭,听说那里的红烧肉味道很正宗,一直没机会去吃呢。”男生扬了扬眉,弯腰把鞋子穿好,作势就要往外走。 “江师兄,你不是说小安他们还在一食堂等着你吗?”那个叫陈冉的女生跟在他身后咬着唇问。 “唔,过了这么久,他们应该早都吃完了。”他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对了,肖老师让你给交我的论文资料我已经收好了,没别的事你就先回去吃饭吧,不用一直跟着我。” “我,我也要去三食堂吃红烧肉。”陈冉又瞪一眼林雪,跟在他身后继续往前走。 林雪摇头笑了笑,又一个跟她一样自作多情的女生。 第22章 师兄请吃饭 三个人走到食堂的时候,食堂里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了。林雪并不想和他们一起吃饭,就先跑回宿舍取药。 芝芝和小盼正在吃饭,肖贝贝也在,见到她,不满地问:“妞儿,你跑哪里去了,手机也不带,找你人都找不到。还有,看你这副急急忙忙的样子,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 “别提了,刚把金融系一个男生的脚给踩伤了,这会儿回来给他拿药呢。”林雪在书柜的架子上找到自制的祛瘀精油,又从抽屉里拿了盒内服的虎力散,也没工夫搭理肖贝贝,又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肖贝贝正闲得无聊,难得碰到一点有趣的事,忙屁颠屁颠的跟在她身后一起往外跑。 刚走到食堂门口,林雪就蓦地顿住脚步。然后,肖贝贝就看见了站在林雪跟前的那个男生,天,那不是金融系的头号才子兼系草吗,妞儿最近的桃花运也太旺了,身边出现的全是这样的极品帅哥。 江泽恒手里端着一个餐盘,对林雪笑了笑,“来晚了,红烧肉卖光了,不过我看这豉汁排骨也不错,就自作主张给你打了一份。” “谢谢,多少钱?”林雪接过餐盘,来来回回地走了那么远的路,她也是真的饿了,看到饭菜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先坐下来吧。”江泽恒指了指旁边的座位,桌面上还有两份饭,应该是他先前打好的。 “嗯。”林雪没想到他会把饭都替她打好,看来这男生还是个蛮细心的人,这豉汁排骨她以前也吃过,好像是六块钱一份,加上青菜和米饭,十块钱应该够了。 林雪坐下来,放好餐盘,在口袋里掏了掏,完了,刚才急急忙忙的,钱包还是没带,还好贝贝跟过来了。她扭过头,扯了扯肖贝贝的衣袖,小声地说:“借我十块钱。” 肖贝贝整个人仍然沉浸在一种刻意压抑着的兴奋状态之中,被林雪扯了一下,才慢慢地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什么?” “借我十块钱,我忘了带钱包。”林雪又重复一遍。 “哦。”肖贝贝掏出钱包,里面厚厚一叠,全是红色的大钞,另外还有几个钢镚,她递给林雪一张一百的,“没有十块的。” 林雪接过钱,难道把这张一百的递给他让他找?看这男生的穿着,应该也不是缺钱的人,这么做似乎不大好。食堂只能刷卡,又不能用现金,不然可以随便买点什么把钱串散。要不,再买几瓶饮料就当是回赠他的饭钱,还好饭卡一直带在身上。 正准备起身去买饮料,刚才一起来的女生已经端着两杯果汁走到桌前了。 “江师兄,喝杯橙汁吧,我到二楼的小食堂买的,看着师傅用新鲜橙子榨出来的。”她在江泽恒旁边坐下,眼神依然不怎么友好地盯在林雪身上,不过明显没有先前那么重的敌意,大概是见到林雪旁边多了个肖贝贝的缘故。 “谢谢,不过果汁还是比较适合女生喝。”江泽恒顺手把橙汁推到林雪跟前。 看着对面女生一脸受伤的表情,林雪默默地淌了一滴冷汗。这是个什么情况呢?算了,还是别纠结了,干脆把这一百的全给他,就当是赔偿他的医药费好了。 “这个给你,精油涂在淤青处,每天按摩三次,每次十分钟。虎力散内服,每日两次,一次一片。”林雪把装着药的小塑料袋和那张一百的钞票一起递过去,“还有这一百块钱,就当是饭钱和赔偿你的医疗费了。” 江泽恒笑了笑,抬起手来,从她手里接过那个塑料袋,却碰都不碰那张钞票。“药我收下,钱就免了,不然会被人误会我讹诈的。至于饭钱嘛,大不了下次你再请回来啊。” 下次?林雪抬头望了望食堂的天花板,他是个什么意思,是要继续同她往来吗?林雪,你好像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可是,却连拒绝的话都不好意思说出来,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 不过说真的,对面的男生确实长得挺赏心悦目的,言谈举止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应该是很懂分寸的人,如果只是认识一下,做做普通朋友,倒也不是一件坏事。但是,如果他日后提出别的过分的要求,那就毫不犹豫地同他绝交。 林雪打定主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埋下头开始认真地吃饭。肖贝贝已经吃过了,就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吃,以肖大小姐搭讪的能力,午饭结束时,她都已经和江泽恒交换过手机号码了。林雪默默地吃着饭,发现陈冉仇视的目光终于从她身上转移到贝贝身上,觉得有点可笑,又觉得有点可悲。 “妞儿,你真是太厉害了,随便走走也能一脚踩到系草级别的人物,你说我怎么就遇不上这样的好事呢?”回到宿舍,肖贝贝仍然在纠结这件事情。 “这算是好事?”林雪无力地白了她一眼。 “当然了,对方可是金融系的大才子呃,长得又帅,就是听说性格比较内向,对谁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今天看来,传言果然是不能全信的。他性格明明就很好,也很有绅士风度嘛。” “你怎么连金融系的人都了解得这么清楚啊?”林雪真是服了她了。 “嘿嘿,我不止认识江泽恒,我连和他一起的那个女生都认识。她叫陈冉,是江大帅哥身边唯一的一只赶都赶不走的小蜜蜂,据说还是他们系里某位副教授的外甥女……” “贝贝,你毕业后可以考虑去当娱记。”肖贝贝还欲再说,林雪及时打断她,她可没兴趣再听了。 “切,当什么娱记,多没格调啊,姐姐我的理想可是教书育人。” 林雪汗了一下,就贝贝这八卦兮兮的本性,不定把学生带成什么样。她站在讲台上会是什么样子,林雪实在是想象无能。 *** 下午有两节课,师兄说好五点来接她的,下课后林雪就直奔宿舍。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又把洗漱用品打包好,再把没看完的几本书塞进包里,看看表,还有二十分钟才到五点。 抬头看了看睡了两年多的床铺和床下的书桌,心里忽然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明明就很开心,可是好像还是有那么一点不舍,不舍得同芝芝小盼她们分开,不舍得这个住了两年多的小窝。 小盼和芝芝一直帮着她收拾东西,这时候也都挨到她身边坐下来。 “呜,妞儿,真舍不得你,一想到以后早上起来看不到你买的小笼包,我心里就抽抽得厉害。”小盼居然一副快要哭的表情。 芝芝拍了她一下,眼眶也红了,“你别这么没出息好不好,妞儿只是晚上不回来住,午休和没课的时候都会在宿舍的,我们还不是跟以前一样,又不是见不着了。” “是啊,又不是见不着了,你们别这样,弄得我都好想哭。”有那么一刹那,林雪真想跟她们说,我不去了,我就这样一直跟你们在一起好了。 三个人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苏云岐的电话来了,芝芝和小盼一人帮她拎一个包,林雪自己倒是两手空空的了。走到楼下,苏云岐正斜倚在车门上等她,看到她们,立即直起身来,快走几步接过芝芝和小盼手上的包,放进后备箱里。 “呜,妞儿,怎么办,为什么我会有种嫁女儿的感觉,呜,你一定要好好的。”小盼真的开始掉眼泪了。 “是啊,妞儿,以后苏教授要是欺负你了,你就回来住啊。”芝芝的眼眶又红了,她偷偷地瞅了苏云岐一眼,稍微拔高了一点音量对林雪说。 苏云岐盖好后备箱,抬头正对上芝芝的眼神,他笑了笑,走到林雪跟前,“怎么整得像生离死别样的,以后你们有时间就过来玩,小雪想回来住也随时可以回来。” “真的可以吗?”小盼迅速地抬起头望着他,眼角还挂着两颗泪珠,脸上的笑容却藏都藏不住了。 “当然。”苏云岐眉目轻舒,微笑着对小盼点了点头。 小盼闪了一下神,反应过来之后,又迅速地把目光移开。苏教授的笑容杀伤力太大了,她扛不住啊啊啊! “要不,干脆今晚一起出去吃饭好了。”苏云岐抬腕看了下表,“我这个做师兄的,原是早该请你们吃饭的,谢谢你们照顾了小雪这么久。” “苏教授客气了,其实一直都是妞儿在照顾我们。”芝芝总算讲了句公道话,就这两年,别的不说,几乎每天的早餐都是林雪买回来的。 “喔?那真是不好意思,把照顾你们的人抢走了。走吧,这顿饭,就当是我赔罪了。”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转身拉开了后车厢的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师兄,我可不可以再叫一个人过来?”林雪想到肖贝贝,她仰慕师兄也很久了,一直没机会正面接触,倒不如借这个机会让他们见见面也好。 “当然可以。”苏云岐侧头看着她,原本带着笑意的黑眸里泛起一丝沉痛,“小雪,在师兄面前没必要这么拘束。” *** 肖贝贝觉得今天真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尼玛,一天中居然和本校最出名的两位帅哥接连吃了两顿饭,感觉像做梦一样的。 满庭芳的包厢里,她挨着林雪坐下的时候,神思还处在半游离状态。 “贝贝,师兄问你喜欢吃什么,你平常不是最喜欢点菜的吗?”林雪捅了捅她的胳膊。 “妞儿,你掐我一下。”肖贝贝回过神来,忍不住在林雪的胳膊上掐了一下。 林雪“咝”的一声痛呼,“你搞什么啊,到底是让我掐你还是你掐我。” 肖贝贝讪讪地笑了一下,凑在她耳边极小声地道:“对不起,你就原谅我见到帅哥之后举止失常吧,跟着你混真是太太太幸福了,中午那个我还没回味完,晚上居然来了一个更极品的。没想到苏教授隔近了看更帅,你说一个男人的皮肤怎么会比女人的还好呢,居然连毛孔都看不到一点,实在是太打击人了。” “你的皮肤也很好,别纠结了哈,快点菜。”林雪把菜单递给她,实在受不了她这副见了帅哥就花痴到不行的样子。看看小盼和芝芝多镇定,目不斜视地坐着,哪里像贝贝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眼神老是有事没事就往师兄身上瞟,早知道不叫她来了。 饭菜刚上桌的时候,芝芝和小盼都还有些拘束,不过吃到后面,越吃气氛越好,大家都发现报告厅里高高在上的看似冷肃的苏教授其实也很有亲和力,渐渐地也就放开了。 饭局结束后,苏云岐又把她们送回宿舍,这才带着林雪回到公寓。 第23章 邪门的山洞1 林雪归置好衣物和洗漱用品,又顺便洗了个澡。不得不说,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比宿舍真的方便太多了。宿舍连热水器都没有,大冷的天,还要跑老远去澡堂子里洗,回来的路上被冷风一吹,刚暖和的身体又拔凉拔凉的了。 林雪原以为洗了个舒服澡可以睡个好觉的,可没想到当她用干毛巾擦着湿嗒嗒的头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原本在书房的苏云岐此刻正站在客厅中央讲电话,胳膊上还搭着一件黑色大衣,赫然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他背对着她,林雪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嗯”了两声,又说了一句“我马上过去”,就挂了电话。 “师兄,你要出门吗?”林雪拿着毛巾的手僵了一下,都这么晚了,他还要出门,是有什么急事吗? 苏云岐转过头,看到她,紧走几步来到她身边,顺手从她手上接过毛巾,将她的湿发拢住不急不缓地擦起来,“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晚上不一定能回来。” 林雪没什么力气地“哦”了一声,手指轻轻地扯了扯毛巾,“我自己擦就好。” “别动,晚上洗头不好,我帮你擦干。” 身边的人存在感太强大,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林雪的大脑又很没用地“嗡”了一声,只觉一股热气从头发丝传到头皮上,连脸都被蒸腾得有些发烫了。 唉,自作多情真是要不得,深呼吸,淡定淡定。 真的淡定下来后,林雪很快就察觉到这热气似乎并不是出自她体内,头发上那暖暖的气流是怎么回事? 她斜眼瞟了瞟肩上垂下来的几缕发丝,老天,竟、竟然已经干了? 师兄居然用内力给她擦头发,她是该感激涕零还是该怪他大材小用,随便找个吹风机吹一下不就行了吗? 师兄对她,其实一直都是宠爱有加的,不是吗?原以为他不要她了的,谁知这两年他竟然一直都在背后默默地照顾她,可笑她还真以为是自己表现不俗才得到李老师如此青睐的。 只可惜,再如何宠爱,都只是哥哥对妹妹的爱。唉,为什么一想到这点心情就会如此难受。 林雪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别再想了。 苏云岐出去了,林雪窝在柔软舒适的被子里,却怎么也睡不着。一时把头埋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地从床头滚到床尾,一时又抱着被子在床头静静地靠一会儿,一边怨念地想着还不如在宿舍里听芝芝和小盼她们聊八卦,一边又始终不忘竖起耳朵听门口的动静。 听师兄刚才讲电话的语气,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他都从来没有夜不归宿的,现在到c市才几个月,怎么忽然间就变成日理万机的大忙人了呢? 还突然间多了那么多身份,大学教授、公司老总,不知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身份,也不知他每天都在忙些什么。呃,她好像一点忙都帮不上他的。 *** 苏云岐驱车赶到濛山脚下的时候,等在路口上的两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中年人已经急得望眼欲穿了。 看到渐渐靠近的明晃晃的车灯,两人对望一眼,焦急的神色顿时也减轻了几分。不过在见到车里下来的人时,两人又同时蹙了蹙眉,上头不是说来的是个大师吗,怎么这人竟如此年轻,还如此的,一表人才,跟想象中专门处理那种特殊事件的大师形象相差太远了。 但毕竟是上头安排下来的人,二人也不敢怠慢,忙凑上前问:“是苏先生吗?” 苏云岐淡淡地“嗯”了一声,直截了当地开口:“出事的人现在在哪里?” “还在库房的地上躺着,身上都烂了,也没敢往医院送,您快去看看吧。”其中一个个子稍高的中年人一边说一边快步朝前方一排齐整的平房走去。 “上次发生这种事还是二十多年前,那次是附近的一个村民无意中闯进了那个邪门的山洞里,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回到村子里就发病了,没过多久就全身溃烂而亡。医生说是瘟疫,上头还把村子给隔离起来了。村子里有老人说是山洞里有邪气,那村民是中邪身亡的,一些年轻人偏不信邪,又结伴去了山洞里,十几个人一起进去的,回来之后是无一幸存啊。” 高个中年人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感叹起来了,“那时候我才刚刚二十岁,看到那些尸体之后愣是好几天都吃不下饭,真是太惨了。” 那个矮瘦一点的中年人也接过话茬:“是啊,那时候上头刚刚把我们派过来,本来是管理这边工厂的事,谁知竟碰到这样邪门的事情。村子里人本来就不多,一下子死了十几个,剩下的都吓怕了,这些年,都没人敢往这边山里来,能迁走的也都已经迁出去了。” “后来,上头也曾经派人过来处理过这件事。我记得那次一共来了五个人,据说都是高人,没成想他们进去之后也中了招,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面色苍白,没多久也都跟那些村民一样开始发病。幸亏当中有一个医门的高手,及时配了解药吃下去才算保住性命。可那片地儿再也没人敢去,上头怕有人误闯,还特意命我们把山脚下的小河挖宽了数丈,拦住山洞的入口。” “今天出事的是些什么人,又是怎么进去的?”苏云岐一路沉默地听着,此时也忍不住蹙眉问了一句。 “唉,还不是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什么地方不好去,偏要跑来这么座连路都没有的荒山上探险。”高个中年人又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今年天干,河里的水位下降不少,他们大概是踏着干枯的河床过去的。” “好了,到了。”一直走在前方的高个中年人突然停下脚步,推开面前一扇厚重的大铁门,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方才抬脚跨进去,指着房屋中央的地面说:“在那里。” 仓库很大,四周摞满了大木箱,正中吊着一盏白炽灯,瓦数不高,光线很暗。中间一块长方形的空地,约十来个平米,地上简单地铺了几块席子,上面躺着五个人,身上都盖着军绿色的被褥。 苏云岐皱了皱眉,走近了,蹲下身,抬指轻轻掀开他们身上的被褥,一股带着腥臭的气味立即从被子里逸散开来,空气一时有些难闻,旁边的两人下意识地捂住鼻子后退几步。 高个中年人见苏云岐轻手轻脚地挽起其中一个男生的裤管,面上的表情居然没有一丝变化,不得不打心底里佩服他,上头派下来的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这种事换他来做他肯定会吐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捂着鼻子站在这里有点不厚道,遂压抑住胃里翻滚着的难受,又往前靠近几步,蹲在苏云岐身边,尽量不把目光放在那条已经被脓水浸得稀烂的腿上。不过,这位苏先生的手指可真是好看,动作也极为优雅,更难得的是,他手上居然没有粘到一点秽物,看着他指尖的动作好像就没那么难受了。 苏云岐把五个人的裤管都挽起来看了一遍,三个男孩,两个女孩,年纪看上去都是十六七岁的模样,此刻已经陷入到昏迷状态,没有半点意识了。最严重的是扎着马尾辫的一个女孩,腿上溃烂的部分已经蔓延到腰身,如果再晚一点,过了心口的位置,即使他在,估计也难救了。 “苏先生,他们这个样子,怕是没救了吧?” 高个中年想到二十多年前村子里的惨况,再看看眼前这几个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孩子,心头不由得又蹿起一阵寒意。 “还有救。”苏云岐从随身带来的小包里掏出一个褐色的玻璃瓶,倒出五颗黑色的药丸,拈起一颗,用中指顶住一个男孩的下巴,那男孩的嘴就张开了,他随手一弹指尖,那颗药丸就滑进了男孩的喉咙深处。 五个人的药都喂完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旁边两个围观群众都有点缓不过神来,仍然呆愣愣地盯着他的手指。这个手法也太神奇了,隐隐有电视里武林高手的风范啊。 “大哥,麻烦你弄点开水来,他们现在需要补充水分。”直到苏云岐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们才回过神来,眼底最初的那点怀疑也瞬间烟消云散。 高个中年人马上站起身,满脸堆笑地说:“苏先生客气了,叫我老刘就好,他是老马,我这就去打水。” 几分钟后,他就拎着一个大大的热水瓶走了进来,手里还有几个一次性的塑料杯。 喂水的时候,他本来想亲自动手,结果发现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水灌进那几个孩子的喉咙里去,他们好像已经丧失了吞咽的能力,灌进去的水全都从嘴角流出来了。 最后还是得苏云岐出马,才顺利地给那几个倒霉孩子喂完水。 “苏先生,您给他们吃的是什么药啊,能医好不?”老刘和老马把瓶子和杯子搁在一边,又凑到苏云岐跟前,一左一右地蹲在他身边。 “五分钟之内,应该能醒过来。”苏云岐扫了一眼地上的五个人,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瓶子,倒出两颗白色的药丸,递给老马和老刘一人各一颗,“我带的药只够把他们身上的毒物逼出体内,如果那毒物是个*,随时有可能侵入到你们身上,以防万一,你们把这颗药服下。” 两人赶紧接过,忙不迭地塞进嘴里,生怕慢了一秒就会跟眼前这几个倒霉孩子一样了。 药丸在喉咙了梗了一梗才吞下去,吞完了之后,老刘才反应过来苏云岐说的是毒,难道真的只是中毒,不是这些年传得邪乎得不得了的邪气神马的?“苏先生,您说他们这是中毒了,不是洞里有什么鬼怪之类的诅咒?” “是中毒的症状,有没有诅咒要到现场看了才知道。”苏云岐抬腕看了看表,“这里离你们所说的那个山洞有多远?” “不远,从厂子的后门出去,走个三四百米就到了,就在那边山脚下。”老刘指了指门外不远处那座在夜色中显得分外冷清的大山。 第24章 邪门的山洞2 那座山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濛山。山不是特别高,也不矮,海拔大概七八百米的样子,山上的树木倒是繁盛,郁郁葱葱地显得特别的生机勃勃。每逢阴天或下雨,从山顶到半山腰都会笼上一层薄薄的雾气,看上去特别的飘渺,特别的有意境。估计濛山这个名字也是因此而来。 多年前村子里的人都喜欢到山上砍点柴,打点野味什么的,但自从二十多年前出了那件邪门的事,来的人就越来越少了。虽然濛山风景不错,离c市也不算远,就一两百公里的距离,但由于是在交通的死角,最近的镇子连条省道都没有,更别说高速了,所以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就是有一些小年轻喜欢寻找刺激,偶尔会有几个人结伴到这里爬爬山。 不过这么些年了,也没出过什么事。那个洞口被河流挡住,周围又长满了密密的藤蔓,一般人也进不去,这几个倒霉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就发现了那个洞。 老刘介绍完濛山的情况,又开始念叨起地上躺着的那几个生死未卜的小年轻。 念叨着念叨着,忽然就瞪大眼睛不说话了。 “醒了,醒了。”旁边一直沉默着的老马忽然大声地叫了起来。 “嘿,真神了。”老刘回过神来,就要往那个哼唧着睁开眼睛的男孩跟前凑。 苏云岐一把扯住他,“后退,毒物要出来了。” 原本要过去的老马听闻此话,也蹭蹭蹭一下倒退了好几步。 那男孩睁开眼之后一下子就坐了起来,面上的表情极为痛苦,“呕”的一声,嘴里喷出来许多粘稠的黑绿色液体,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要多难闻就有多难闻。 老刘捂着嘴,忍了忍,但最终还是没忍住,一口气冲到门边,扶着墙开始大吐特吐。 男孩吐完之后,苏云岐随手一扬,将早已捏在手心的药粉一把洒在那滩秽物上,几点火花闪过,一切又归于平静,连那阵难闻的气味也消散了。 “苏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啊,您洒的这是什么药,怎么还会冒火花?”老马都看呆了。 “果然是苗疆一带的蛊毒。”苏云岐凝神盯着地上那几点已化成粉末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物体,这才对老马说:“不用惊慌,我不过洒了一点化蛊粉,这种毒只会对接触到山洞的人造成伤害,你们可以靠近一点。” 老刘也吐得差不多了,听到这话,又一溜烟地跑了回来。那男孩吐完之后就兀自坐在地上发愣,一副搞不清状况的表情。 老刘走到他跟前,蹲下身,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他才抬起眼来,四下里环视了一圈,嘶哑着喉咙问:“我这是在哪里,你们是谁呀?” “个死孩子,你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啊,要不是苏先生,你就没命了。”老刘见他终于会说话了,一巴掌就照着他脑门拍下去,只是快挨到头发的时候,拍下去的力度已经轻得不能再轻了。 其余四个人也相继醒来,老刘和老马从宿舍里又叫了些人过来,把地上打扫干净,又把他们弄到宿舍的床上。先前因为怕被传染,也不敢叫人来,甚至把他们扔到冷冰冰的仓库里。 那几个孩子的精力也终于恢复了一些,看着自己不成样子的双腿,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震惊到不敢置信的表情。 老马又拿来一点水,喂他们喝下,最开始醒来的那个名叫阿杰的男孩才哭丧着脸开始回忆他们遇险之前的事情。 他们是县里职高的学生,听说这边的山里风景不错,遂结伴过来游玩。几个人沿着山脚绕了小半圈也没发现哪里有路可以上山,走累了就坐在小河边休息。其中一个叫石头的男孩忽然发现浅水处有几尾大鱼在游动,就提议干脆在河里摸几条鱼,大家来一顿野味烧烤,也不算白来这一遭。 众人一听,纷纷附和。三个男生脱了鞋袜,挽起裤腿就下水了。女生则站在岸边看他们捉鱼。捉鱼这回事,原本也是需要技巧的,几个人在水里一通乱抓,鱼没抓到一条,反倒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腿上沾满了泥巴,裤腿也湿了半截。 正想打退堂鼓,眼尖的石头忽然又发现了一条大鱼,好家伙,足足有半米长,大家顿时又来了精神,吸取先前的教训,也不敢随便下手,怕把鱼吓跑。三个人一路跟着鱼往前走,这次稍微有点进步,石头都逮到鱼尾巴了,可惜那鱼太大,力气也不小,使劲一摆就挣开了,一下子游到了深水处。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沮丧地爬到岸上来。这一上岸才发现,离原来下水的地方已经有了好一段距离。这里的岸也根本不能叫岸,只是一截水位降低之后露出的河床,地面上覆了一层厚厚的枯叶,踩上去松松软软的。 两个女生还在岸边等着,石头说干脆回去算了,小胖说等等,他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先方便一下。 两人站在河边等小胖,谁知没过两分钟,就听到小胖一声大叫:“哎呀,这里有个山洞。” 阿杰和石头正觉得这次算是白来了,什么收获都没有,打道回府还有点不甘心,闻听此言,马上就凑到洞前。两个女生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跑过来围观。 大家简单地商量了几句,就迅速地达成了一致,进山洞,看这洞口的大小,保不齐里面还有什么宝贝呢? 于是,一群人穿好鞋袜,兴致勃勃地朝山洞里走去。刚进洞就有一个大弯,才走了十几米远,洞里就变成黒梭梭的一团,什么也看不清,大家只能用手机微弱的灯光照明,洞里到处都是弯弯绕绕的,山顶上还时不时掉下来几滴水,滴在身上怪瘆人的,初时的兴奋劲儿过去,两个女生先熬不住了。男生们其实也有些怕,但还不至于不敢继续前进,大家又小心翼翼地往里走了一段路。 忽然,走在最前面的小胖跳着脚一声尖叫:“啊!什么东西咬我的脚。” 紧接着,跟在后面的石头也是一声闷哼:“哎哟,真他妈的有东西咬人。” 走在中间的两个女生顿时停住步子不敢再向前,阿杰走在最后面,赶紧拿着手机在地面上照了一圈,可是什么东西都没发现。 被小胖和阿杰一吓,大家都没胆量继续往前走了,这回都不用商量,直接就由阿杰领头,按原路返回。出了洞口,大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到先前休息的河岸边,大家都觉得有些累。尤其是小胖,额头上竟然冒出一层虚汗,捡了块干枯的草地躺下来就开始睡大觉。其余几人看看时间还早,也不着急回去,坐着聊了会儿天,竟然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个兵工厂的仓库里了。 阿杰讲完这些,那个扎马尾辫个子最小的女生竟然开始嘤嘤地哭起来,“我的腿,是不是以后都不能走路了?” 她一哭,另外一个女生也开始抹眼泪,“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小姑娘,别哭了。今天你们能保住命都算是万幸了,要不是下午我和老马刚好经过河边,又有苏先生及时赶过来救你们,你们现在估计已经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老刘自从听说他们是职高的学生之后脸色就一直不大好看,今天还是周五,不逢年又不过节的,这群倒霉孩子明显就是逃课跑过来玩的。 “你们的腿不会有事的。”苏云岐一直端着茶杯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静静地听那个男生讲述事情的经过,此刻终于把茶杯往桌上一搁,站起身来看了那群学生一眼,又说:“蛊毒已解,并没有伤到筋骨,皮肉会慢慢恢复,一个礼拜之后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说罢,又看一眼老刘,极淡然地说:“刘大哥,麻烦你带个路,我去那洞里看看。” 老刘“啊”了一声,吃惊地抬起头来看着他,结结巴巴地说:“苏、苏先生,这、这么晚了,那山洞那么邪门,您还是别去了吧,要去也要等明天天亮了多找几个人一起进去啊。” 苏云岐见他一脸为难的表情,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我还有事,没空等到明天,您带路吧,我一个人进去就好。” 他的声音并不大,也不严厉,却给人一种无法抗拒的感觉,老刘和老马对望一眼,点了点头。老马从桌子上抄起两把手电,老刘打开锁,从抽屉里掏出两把乌黑铮亮的手枪,扔了一把给老马,又问苏云岐:“苏先生要不要带把枪进去?” “不用。”苏云岐已经抬脚走到了门口,老刘和老马赶紧跟上。 屋子里剩下的一干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其中一个问:“这苏先生什么来头啊,医术如此高明,胆子竟然也这样大?” 另外一个答他:“不知道,听刘工说是上头安排下来的人,咱们还是别瞎猜了。这几个娃娃还真是命大,我听说二十几年前附近的村子有人进去过,回来之后全都没命了。” 他这话一说完,躺在床上的几个人面色又白了几分。 第25章 邪门的山洞3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月光洒下淡淡的清辉,映在河面上,泛出一层银练似的波光。 一行三人沿着干枯的河岸一路前行,很快就到了山洞口。老刘和老马原本要跟着苏云岐一起进去,却被他一句“你们进去反倒会拖累我”给打击得不得不呆在洞口看月亮了。 这二人之所以还有看月亮的兴致,倒也并非因为他们心大,虽然都不清楚苏云岐究竟是什么来头,但先前电话里那位领导的语气,他们可是听得真真的,万一这苏先生出什么危险,他们肯定也得跟着一起玩完。 之所以还有心情看月亮,主要还是因为他们对苏云岐有种莫名的信任。看人家那起死回生的医术,还有那一脸淡然的表情,保不准真能把这里的祸根给除了。 站在河岸边吹着冷风,听着山里传来的几声悉悉索索不知什么动物发出来的声响,两人一时都没了言语,只是不时地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又竖起耳朵听听洞里的动静。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洞口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二人抬头一看,那个如青松一般挺拔的身影正缓缓地从洞口走出来。 夜色凄清,月光幽凉,那人的眉眼愈发显得清冷,却又无一不雅致卓然,无一不让人仰望凝视。 老刘和老马被他周身携裹着的气势震了一震,回过神来,那人已经走到跟前,“洞中的余毒已经肃清,另外洞里还有些东西,我会通知相关部门派人来取,到时候你们配合一下。” 二人对望一眼,这,这就搞定了? 苏云岐脚下的步伐未停,一下将他们甩开老远,老刘追上去问:“苏先生,是什么东西,可以透露一下吗?” “一些金银珠宝罢了,数量不多,却颇费心思,先有蛊毒,后有阵法,蛊毒已除,阵法要等人来了我再解,否则进去了就出不来。” 回到厂里,苏云岐又去看了一眼那几个倒霉孩子的伤势,老刘给他准备好了房间,催促他去休息。 他起身直接拒绝,扔下一句“家里还有人在等着我”,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众人目送着他的车灯渐渐地消失在前方的小路上,都有种恍似在梦中的感觉,要不是屋内还有五个伤员,真是怎么也不敢相信刚才那个英俊得一塌糊涂的年轻人竟然就是传说中的高人。 他们这群人中,也有几个是见过世面的,都是从部队里出来的,也隐隐知道一些相关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又不能让流言乱了普通老百姓的心智,于是国家就成立了一个专门处理这类特殊事件的部门,部门里的人,自然也都是有些特殊本领的。 以前只是听说,并未亲见,这次亲眼目睹苏云岐只用了几分钟时间就把几个已经半只脚跨进鬼门关的人又拉回了人间,个个心头都有些震动。尤其是老刘和老马,想到苏云岐说那山洞中有金银珠宝,就更加忍不住地兴奋。 *** 林雪抱着被子在床头靠了许久,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师兄还没回来,也许今晚真的不会回来了吧。 他都说了今晚可能回不来,她在这里翻来覆去是要闹哪样呢,算了,还是睡吧。 白天想的事情太多,其实早就困了,躺下来没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朦朦胧胧中,似乎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隔了一阵子,那脚步声又走远了,接着就听到卫生间里哗啦啦的水流声,然后就感觉床边多了一缕让人安心的气味。 林雪睁开眼睛,就见到苏云岐正靠坐在她床前的小沙发上,漆黑的眸子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窗外隐隐泛起一层白光,黎明即将到来,清浅的光芒隔着薄纱的窗帘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泽,背着光,他的五官其实并不大看得分明。但林雪知道他在看她,他的唇角挂着微笑,那笑容里还带着一丝疲惫。 林雪瞧着那眸光和笑容,心中不知为何竟涌起一股难言的悲伤。她坐起身,小声地叫了一声:“师兄。” 他“嗯”了一声,还是那样盯着她瞧。 “你刚刚才回来吗?”他换了一身衣服,黑发上还带着未干的水汽,显见得刚才迷糊中听到的水流声是他在卫生间冲凉。 苏云岐又“嗯”了一声,然后才缓缓地站起身,替她把滑下去的被子搭到肩头,“还早,继续睡吧,我就是来看看你睡得好不好,没想到把你吵醒了。” 林雪“哦”了一声,心头掠过一阵小失落,又抱着被子躺好,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在门口消失不见,咬了咬唇,把头蒙进被子里。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阳光穿透薄薄的淡紫色窗帘,洒在床上,原本金色的光芒竟显得有些柔和淡雅。林雪慢慢地坐起身,双腿从温暖的被窝里挪出来,低头到找拖鞋,穿好。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微笑,真好,师兄就在隔壁的房间。 轻手轻脚地走到苏云岐的房门口,门是虚掩着的,林雪隔着门缝瞄了一眼,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床上居然没人。他不是早上才回来吗,怎么会不在呢。难道又有什么要紧的事出去了? 林雪没想到,苏云岐只是出去买早餐了。她看看餐桌上还冒着热气的一盒绿茶佛饼,又呆呆地看着把熬好的小米粥从锅中一勺一勺往碗里盛的苏云岐,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晚上睡得太迟,一个回笼觉居然睡到快八点才起来,师兄一个晚上没睡,竟然还那么早起来熬粥,又跑出去买她爱吃的佛饼。当初不是说,她搬过来住,是为了照顾他的,现在怎么好像反过来了。 “不要再这样看着我了,我又不是食物,看不饱肚子的。”苏云岐笑了笑,递给她一碗小米粥,又把装佛饼的盒子挪到她面前,“快吃,现在天气凉,冷了就不好吃了。” “哦。”林雪回过神,拿起佛饼啃了一口,嗯,香甜酥软,茶香和芝麻香混合在一起,入口即化,这个味道,学校附近哪里有得买啊,来c市之后她好像就没吃到过这么正宗的佛饼了。 林雪一口气吃掉三个,这才想起师兄好像一个也没吃,就把盒子往他那边推过去一点,“你也吃啊。” “好。”苏云岐拿起一个咬了一小口,味道还可以,就是太甜了,这丫头,从小就喜欢吃甜食,不过也还算懂得节制,不然身段也不可能会像现在这般窈窕。 “今天有空吗?”苏云岐喝了一口粥,把嘴里那点甜味压下去,抬起头问她。不待她回答,又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带你去乡下逛逛。”山洞里的危险已经解除了,带她出去走走也不错。 “好啊!”林雪一听顿时就来了精神,乡下神马的,对于在城市里宅惯了的她来说,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可是,师兄好像一晚没睡吧,带她出去玩真的没问题吗? 想到这里,刚才升腾起的那点兴奋瞬时就灰飞烟灭了,看着他眼底几丝其实并不大明显的血丝,心口又泛起一丝细微的疼痛,垂下头来,搅着碗里的米粥,说:“你不是早上才回来,晚上肯定没睡吧,还是不要出去了。” “有事要处理,顺便带你去玩而已。”苏云岐搁下碗筷,看着她一副期待又担心的样子,又把饼盒移到她跟前,“快点吃,吃完了我们就出发。” 总共不到两百公里的路,车子跑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到。下了县城的国道之后,通往濛山的路就越来越糟,路又窄,弯又多。每每对面来一辆车,苏云岐都要放慢车速,两辆车几乎是挨边擦过去的。好在山里的车并不多,但是那些弯弯绕绕的,林雪看着就心惊。路边又没有防护栏,真担心方向盘一个没握好,就连人带车一起滚到山脚下去了。 不过在经历了十几次提心吊胆的转弯之后,林雪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是多虑了,那弯路虽然看起来挺吓人,但每每师兄开过去的时候,坐在车里却感觉很稳妥,没有一丝不适。 安下心来后,林雪就发现,路边的风景倒是很别致,很新鲜,山间枯黄的稻田里一层矮矮的稻茬,水塘里还有三三两两的鸭子在凫水,有几只肥胖的大白鸭还把身子钻进水里,只露出半截屁股在外面,摇摇晃晃地一通乱摆,溅起一圈细碎的小水花。 时不时一阵风吹来,便有一群树叶扑簌簌地砸到车窗上,又被弹了开去,路面上满满的一层黄叶,在这人烟稀少的山村里,看起来很有几分萧瑟的意境。 车子在一处山路的尽头停下来。林雪下车一看,旁边的空地上竟然还停了几辆车,还都是白牌的,又瞅了瞅前方不远处几排齐整高大的房屋,心里隐隐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厂子里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马上就有人迎了出来,为首的除了老刘和老马,还有一个穿警服的。三个人上前来一边和苏云岐握手,一边偷偷地拿眼瞅林雪。后面跟着的几个年轻小伙子更是明目张胆地一直盯着林雪看。 师兄最近把她带在身边好像从来没有给人介绍过她的身份,由得别人误会,大概也只是因为那些人都不大要紧的缘故吧。其实这样也挺好,每次师兄跟人介绍,说她是他妹妹,她都会忍不住失落的。 第26章 邪门的山洞4 苏云岐循例去看了那五个倒霉孩子,今天他们的情况稍微好一点了。腿上已经开始结痂,伤口恢复的时候会发痒,痒得难受又不敢去挠,个个都是一副憋得面容扭曲的样子。但精神头还不错,见到苏云岐进来,原本很是纠结的眼神立马变得神采奕奕。 几个人极其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全都是一副基督教的信徒见到耶稣的表情,还是阿杰最先开口:“苏医生,有没有什么药能止痒的啊,我这腿上,好像有千百只蚂蚁在啃我的肉。” 林雪跟在苏云岐身后,瞟了一眼阿杰卷起来的裤腿,心里暗暗一惊,这是什么病,怎么这么厉害,最严重的皮肤病也重不到这种程度吧。 苏云岐上前查看了下他们的伤处,回身从林雪肩上的背包里取出一个小瓶,递给旁边的老刘,“每人一颗,弄点水来让他们吃下去。” “好。”老刘忙找了杯子去倒水,一边倒一边又忍不住嘀咕:“幸亏遇上苏先生你医术高明,不然这群小鬼哪里还有命在。他们自己胡闹,家里的父母也都不管事的,明明打了电话让他们过来接孩子,现在都快中午了,还不见人影。” 话音刚落,那几个孩子的神情顿时又委顿了下去,马尾辫的小个子女生抬眼看了看苏云岐,小声地说:“苏医生,我们的爸妈都在外地打工,家里只有爷爷奶奶,他们年纪都很大了,这个地方又没有公交车,他们估计要晚一点才能到。” “唉,早知道我就在电话里照实说了,这么不上心。你们等下要怎么回去啊,腿都成这样了。”老刘把杯子和药丸一起递给那个胖胖的男生,叹了口气,又说:“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娃娃,没事学人家逃学,逃学也就罢了,还去钻山洞。这次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苏云岐把背包从林雪肩头取下来,随手搭在肩上,转头对一直站在他旁边穿警服的那位三十出头的中年人说:“孙队,等下他们家里人来了,安排两辆车送他们回去吧。” 孙队马上应了一声:“好的。” 接着又换了一副有些急切的神情问:“您看什么时候方便去把那些东西取出来?” 金银财宝,放在普通人眼里,那可是有着无尽吸引力的。孙队大清早接到通知,早饭都只胡乱地啃了两个包子,就带着一队警员急匆匆地赶到了濛山。 上头要求是必须等苏云岐来了才能进洞,他又不能违抗命令,巴巴地等了两三个小时,才看到人来。这会儿早已急得不行了。 “这就进去吧。”苏云岐抓起林雪的手,黑眸定在她的脸上,微微地笑了一下,“小雪,要跟我一起去吗?” 他明明已经抓住她的手,却还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林雪心头又开始一阵乱跳,看着自己被他似乎只是不经意握住的手,点了点头:“当然要去。” *** 苏云岐牵着林雪走在最前面,孙队和另外三个警员跟在后面。最后面是老刘和老马,这二人原本不敢进来的,在洞口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能抵挡住金银珠宝的诱惑,一人手中握着一个强光手电,紧挨在一起跟上了大部队。 山洞很明显是人工挖掘的,看上去很有些年头,刚走进洞口没几步,前面就一个大弯。 连着转了两个弯之后,洞中就见不到一点自然光线了,不过各人手中的手电却是生生把原本乌漆麻黑的山洞给照得白晃晃的一片,也看不出有什么吓人的地方。只有洞顶上偶尔渗下来几滴水,滴在头发上让林雪感觉有点不大舒服。 在转过第八道弯之后,前方忽然出现一个四方的小空地,苏云岐抬手让大家停下来,他屈身在地上查看了一番。林雪站在他身旁,俯身瞅了瞅地面,地上除了一些细碎的小石头,什么也没有。遂抬起头来,目光百无聊赖地在洞壁上扫来扫去,忽然,洞壁上一个奇怪的图案映入眼帘。 她心里突的一下,竟觉得那图案无比熟悉,却又说不出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 “小雪,怎么了?”直到苏云岐站起身,重新握住她的手,她才回过神来。只是目光依然呆愣愣地盯着那个有点像蛇又不是蛇的图案,“师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图案,感觉很熟悉。” 老刘举着手电凑到跟前,把手电光对准那个并不大明显的图案,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苏先生,这个图案跟您说的蛊毒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应该就是下蛊人留下的标记。”苏云岐把目光从林雪身上挪开,上前几步走到洞壁跟前,细细地端详了一阵。昨晚,他竟没发现这个图腾,小雪说她对这个图案很熟悉,难道,她竟会是蛊苗的后代。是了,他是在那片大山里捡到的她,那块地方,不正好是苗人生活的区域吗? 也就是说,只要锁定那一片几个生苗的寨子,是极有可能找到小雪亲人的,这样的话,也就能知道她的生辰八字。师父命术世间无人能及,却始终遗憾没办法参透小雪的命格,只因为无从得知她的出生年月。 还有,之前曾经隐隐听师父提过,像他们这种修习了逆天之术的人,命格里往往有所缺失,但也不是全然无法可解。只需寻得一块上好的昆仑玉,雕刻成一个同己身相似的小人,在小人背后刻上生辰八字,再施一个替身之术,便可由那玉俑替自己承受天道的惩罚。但如果原本的命格里还牵涉到其他人的话,就必须同时也为牵扯之人造一个替身。 师父那时候说得含蓄,这种替身之术,说起来原本也就是投机取巧的做法,少不得命终之后下到地府里还要受些磨难。 那时候,他也就只是听听而已,天道注定的事,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轻易去抗衡的好。现在看着眼前这个像小蛇一样的银色图案,想到师父曾经说过的话,心底沉寂已久的希望竟然腾地一下蹿起一团小火苗。 过去十多年,不是没去找过小雪的亲人,但是任底下那些人把那一带的村子翻了个遍,始终也没查出谁家丢了个孩子。 如今看来,只要沿着这个图案的线索,一点一点地查下去,总归是能找到小雪家人的,那是不是就是意味着,小雪的生辰就有了着落,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那团小火苗顷刻间就呼啦啦地燃成一片熊熊大火。 他强忍住内心的激动,掏出手机180度无死角地对准那图案拍了许多张照片。然后才拉起林雪的手继续往前走,手心里滑腻腻的一片,这样冷的天气,竟然冒出了一层热汗。 第27章 邪门的山洞5 再往前走,洞口忽然就窄了起来,仅容一人通过。 苏云岐走在最前面,侧身拉着林雪的手,不急不慢地朝前走去,每拐一道弯就停下来在地面上挪动几块石头。 如此反复,直到又拐过十道弯之后,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四方的石室,地面修葺得很齐整,墙壁也很光滑,全然不似一路上经过的洞壁那般毛糙。 林雪从苏云岐身后探出头往里瞧了一眼,禁不住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就扯住了他的衣襟。石室地面的高台上整整齐齐地码了一堆黑色的箱子,大大小小,粗略估计有十多口。 当然,吓到林雪的不可能是箱子,而是箱子旁边横七竖八地躺着的几具骷髅。骷髅上还挂着一些布料的碎片,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但依稀还能看出那是半个多世纪以前的装束。 后面的人一一走上前来,老刘和老马也变了脸色,孙队和那几个年轻警员许是平日里血腥的现场见多了,此时倒颇为镇定。 孙队盯着那几口箱子瞧了一会儿,又看一眼苏云岐,颇有些雀跃地问:“苏先生,是不是现在就把这些箱子搬出去?” 苏云岐扫了地面上那几具骸骨一眼,“先把那几具尸骨弄出去挖个坑埋了吧。” 孙队应了一声,招呼另外几个警员出去把外面守着的人都叫进来搭把手。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把那几具一碰就七零八落的骸骨往外面搬。 林雪虽然是学医的,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具完整的人骨,又是在这么个阴森的山洞里,强烈的视觉刺激让她一直没敢松开苏云岐的衣襟。见着一具具骸骨都被搬走,心情终于稍微平静下来一点,终于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惑:“师兄,这些人怎么会死在这个洞里的,这山洞明明就不深,走出去顶多十几分钟吧。” “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走不出去,不管往哪个方向走,也不管走多久,最终还是会回到这里来。” “啊?为什么啊?”不止林雪吃了一惊,连刚进来的几个警员并孙队一齐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他。 “注意到我从第八个弯道处就开始挪动地上的石块吗?”苏云岐一边说,一边缓步朝那几个箱子走去。 一群人猛点头,目光继续茫然地追随着他。 “这里被人设了一个锁魂阵,地上的石块就是阵眼,如果不破坏掉阵眼,一旦闯进这里,就是有来无回。”苏云岐走到最大的一口箱子跟前,蹲下身,从箱子底下抽出一块四方的白色石块。箱子上的锁居然“嗒”的一声自己开了。 林雪秒懂了,这跟师父在四合院前设的那个阵法理论上应该是差不多的。但师父最后是让人走出去,而眼前的这个阵法,却是让人送死啊。这下蛊设阵的人,心也忒狠了点。 余下的一干人等听得半懂不懂的,还欲再问,苏云岐已经站起身来,抬指轻轻一掀,箱子里霎时一阵金芒闪现,众人被那光芒闪花了眼,再顾不得问那什么阵法阵眼的,纷纷凑上前去观看。 好家伙,里面满满的一箱,全是澄黄澄黄的金条啊。孙队等人硬是足足呆愣了半分钟才回过神来。 苏云岐又陆续打开了其他几个小点的箱子,里面也全是些金条银元之类的财物,还有一口最小的箱子,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大大小小几十只盒子,做工都非常精致。 众人回过神来,先前搬尸骨时压抑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各人脸上的神色都很兴奋,孙队又从外面叫了几个人过来,一边清点一边记录。 老刘和老马一直站在旁边围观,乍一见到这么多财物,一双眼都不够看的,涨红着脸,忍不住地“啧啧”有声。又是羡慕,又是懊恼。他们在这一带看了二十多年的厂子,竟然不知这山洞里有如此多财宝。早知道的话,私吞了也没人晓得啊。又一想,凭自己这点本事,别说私吞,怕是连财物的毛都没见着就把命都给搭上了。 警员们一个一个的,也都是面带喜色,虽然这些东西不属于他们,但一辈子也难得见到几回这样数量的金银珠宝。一边清点,一边猜测这是什么时候什么人放在这里的。 一时间,山洞内热闹非凡。 林雪凑上前看了一眼,也忍不住地双眼放光,金条银元之类的她倒是没兴趣,就是那口小箱子里一支碧绿的簪子她看着特别喜欢。 簪子放在一个黑色雕花的木盒子里头,下面垫着白色的绸布,造型典雅别致,似早春枝头初绽的花朵,通体莹绿,一点沁色也没有沾染上。 孙队清点过后合上盖子,正准备把盒子放回去,却被苏云岐出声制止,他抬手从孙队手上接过盒子,递给林雪,“喜欢的话就拿着吧。” “这,可以吗?”林雪吃了一惊,抬起头看他,“不是都要充公的吗?” “唔,我拿一支簪子做为报酬也不过分吧。”他挑了挑眉,侧头看向孙队。 孙队愣了一下,马上满脸堆笑地说:“不过分,不过分,苏先生您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再多挑几件也没关系。”开玩笑,就算苏云岐把这里的东西全搬走,他也不敢有意见啊。 “还有什么想要的吗?”苏云岐把盒子塞到林雪手上,微微倾了身低声问她。 “这支簪子就足够了。”林雪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又对孙队笑了笑:“谢谢孙队啊!” 三十出头的男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勉强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美女,谢你男朋友就好了。按照政策,本来就该给苏先生补偿的。” 林雪怔了一下,本来想解释苏云岐不是她男友,可看他嘴角依然噙着笑,似乎并不大在意孙队的说法,脸色不仅没有变差,依稀仿佛连眼角眉梢都带上了一丝笑意。想了想,索性还是不要解释的好。再说就在她犹豫的这段功夫,孙队已经又开始忙活起来,再去解释显然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一群人忙活了足足两个小时,才把洞中的财物清理干净。 孙队又从局里叫了两辆车过来,安排他们送那几个孩子和姗姗来迟却哭得一塌糊涂的几个老人家回去。然后饭也顾不得吃,就亲自押着装满金银珠宝的车回去复命了。 苏云岐原本是打算处理完这件事之后,就带着林雪回c市的。现在既然要找小雪的生辰,势必要留下来查查线索。 食堂的师傅知道有贵客要来,大清早就开始张罗饭菜。一桌山村野味,吃得林雪都想把舌头吞下去了。倒不是师傅的手艺真的超凡脱俗,实在是食物的原材料太鲜嫩了。 普通的清炒小白菜,居然还带着一丝丝甜味儿,蘑菇炖鸡汤更是绝了,林雪一口气喝了三碗汤,又吃了两碗米饭,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搁下碗的时候,抬眼见到苏云岐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旁边几个人也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看着她,面上顿时挂不住了。刚才只顾着吃,根本没注意到师兄他们已经停止谈话了。这副饕餮般的吃相,怕是很不雅吧。 她扯了扯嘴角,刚想夸一夸师傅的手艺,顺便表达一下自己是饿得狠了才吃这么多的。苏云岐已经向一直在旁边忙活的师傅开口了:“您这食材的味道不错,都是自己种养的吧?” 那师傅一听,立即停下手里的活计,走到他身边来,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连连点头:“可不是,鸡是我老婆养的,真正的土鸡,粮食都喂得少,多半时候都在外面刨虫子吃,菜也是我老婆种的。蘑菇是夏天我到山上捡回来的,特意晒干了留着炖鸡汤的。还有那盘红烧兔肉,是我前儿去菜地里摘菜的时候捡回来的。” “捡回来的?”林雪听得有趣,也忘了刚才的尴尬,只听说过守株待兔,没听过菜园子里还能捡到兔子。 “是啊。”食堂师傅转头看向她,又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好肥的一只麻兔子,估计是想到菜园子里偷菜吃,结果就被卡在我用丝网围住的围栏里了。我去的时候,它一条腿在丝网里缠了几道,怎么挣都挣不开,我就顺手把它给捉回来了。” 还有这样的好事?林雪越听越兴奋,“师傅,您那菜园子在哪里啊,可以带我去看看不?” “当然可以,就在前面的山脚下。”食堂师傅一看她双眼放光的表情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不过小姑娘,兔子可不是天天都有的,我活了四十多年统共也就捡到过这么一只兔子。” 顿了顿,又说:“不过山里兔子多,你们要是有时间留下来多住两天的话,可以上山去打几只兔子,不止兔子,还有斑鸠、野鸡。要是早点来,还能抓到竹叶青和眼镜蛇,但是现在这个季节,蛇就不好抓了。” “不要蛇,兔子和野鸡就够了。”林雪听得兴起,似乎已经看到满山乱窜的兔子和野鸡了,“师兄,我们去山上抓兔子好不好?” 第28章 同床共枕 于是,苏云岐预备去附近村庄寻访的计划又落空了。 二人在山里转悠到天快黑了才回来。老刘在厂子的后门口眼巴巴地等着,原以为凭苏先生的本事,逮几只兔子抓几只野鸡就跟玩儿似的。暮色中,两人的身影倒是越来越清晰,只是走近了,老刘才发现,别说兔子了,两人手上连根鸡毛都没有。 林雪手里倒是拿了点东西,却是几株他不认识的野草。他微微摇了摇头,出去的时候给枪他们不要,在那灌木丛中逮兔子哪里有想象的那么简单,“苏先生,晚饭好了,先去吃饭吧。今天没逮着兔子没关系,明天我让他们拿枪去打几只回来。” 苏云岐笑了笑,没有接话。 “刘叔,不用了。今天师兄抓了好多只,都被我给放了。”林雪生怕他们真的拿枪去打兔子,赶紧出声制止。 老刘“啊”了一声,显然不能理解她的做法,却也不好再多问,一脸疑惑地带着她们去食堂吃饭。 别说老刘,林雪自己都不大能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很兴奋地去抓兔子,结果到了山上,师兄真扔给她一只大灰兔的时候,她却仿佛能感受那灰兔子心里的想法,惊惧、哀伤,绝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教她实在没办法把它带下山来宰了吃掉。 后来,师兄又抓到第二只、第三只……一股脑的扔在她面前,一堆兔子在她脚下,那种绝望的忧伤从兔子们红红的眼睛里传递出来,让她的心也忍不住地开始忧伤。 当苏云岐又扔了一只麻不溜丢的兔子到她脚下时,她甚至能从兔子身上感受出它刚做妈妈不久,窝里还有八个嗷嗷待哺的小兔崽子。 一时间,初初抓到兔子的兴奋连渣渣都不剩了。 回忆的闸门轰的一声打开。三岁时被扔在山里和那些小动物和谐共处的情景,后来在路上碰到流浪猫狗时的难过,树上鸟儿偶尔飞过时的愉悦…… 难道说,她能听懂动物的语言,感受到动物的思想? 林雪被这个想法狠狠地震了一下,她尝试着在心里对那只母兔子说,我放了你,让你回去带宝宝好不好?下一瞬间,那母兔子原本瘫在地上的身体居然小小地挪动了一下,一双红眼睛也朝林雪看过来,林雪竟然清晰地听到它的回答:“你真的会放了我吗?” 林雪感觉自己被雷劈了,足足地怔了两三分钟,才朝着林子里已经见不到影子的苏云岐狂喊:“师兄,师兄!” 苏云岐脚步一顿,扔下手里一只尾巴长得无比风骚的野鸡,足尖一点,一道黑影从树林的缝隙里穿过,直到站在她面前,发现她安然无恙,紧绷着的心才倏地一松。 “师兄,我能听懂兔子说的话。”林雪抬头见到他,蹭地一下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指着地上那只母兔子,又是兴奋又是惊诧地说:“那只兔子家里有八个小兔宝宝,都在等着它回去喂奶,我们把它放了好不好?” 苏云岐只是略微惊诧了一下,就蹲下身屈指解开兔子们被封住的穴道。又看着兔子们歪歪扭扭地站起身,挨着林雪的裤脚蹭了几蹭,各自扭头跑开了。 这种能和动物沟通的本领,在术界称作驭灵术,其实算不得什么稀奇,但是像小雪这样似乎天生就会的,倒是罕见。 苏云岐暗自忖度,也许,小雪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是蛊苗,还是驭灵世家?若真要去打听她的身世,走普通的渠道肯定行不通了,倘若搬出师父的名头,料想术界中人应该不会不卖他这个面子。 只可惜,师父如今不知身在何方,也不知怎样才能联系到他老人家。 苏云岐收回思绪,看看身旁兀自沉浸在震惊中的女孩,心头一暖,未来,并非全无希望的,不是吗? 忙活了半天,抓的兔子全放了,两人也没心思再抓动物,寻摸着扯了几根还算稀有的药草就下山了。 *** 晚饭林雪循例吃得很香,食堂的师傅见她吃得开心,也跟着一起高兴,一高兴就把夏天存的那点蘑菇打了个包一起送给她了。还承诺等林雪离开的时候再送她一只肥母鸡。 林雪起初还不好意思收,又吃又拿的,多难为情啊。她抬眼看了下苏云岐,苏云岐笑了笑,示意她收下,她才一叠声地说着“谢谢”,接过那个封得很严实的塑料包。 饭后,大家都准备撤了,苏云岐却寻摸出一支笔,又问老刘要了张纸,提笔唰唰唰写了一个药方,递给那食堂师傅。交代他,按单子上的药材去配药方,坚持吃一个月,可以治愈他的风湿。 那大叔一脸震惊地看着苏云岐,颤抖着手接过药方,“苏先生怎么知道我有风湿?” “我是医生。”苏云岐对着他安抚似地一笑。 老刘等人虽然知道他医术厉害,此时却仍然有点心惊,惊过之后又开始计划,自己身上也点小毛病,得寻个时机问苏先生讨个配方。至于怎么开口,这就要动下脑筋了。 刚才李师傅是赠了跟在苏先生身边的女孩子一袋蘑菇才得此回报的。不难看出,苏先生极其宝贝那个女孩,要让苏先生开心,就得从那女孩身上找突破口。 怎么个突破法呢,对了,刚才小杨不是问晚上要给客人安排几个房间来的。哈哈,都不用问了,就这么办,一个房间,妥妥地。 想到这里,老刘马上站起身,端着笑脸说:“苏先生,天色不早了,我给你们安排了房间,今天也累了一天,先去休息吧。” 林雪站在床边,无比纠结地看着屋内仅有的一张大床。偌大的一个厂子,居然只有一间客房,平常外面来人了难道都睡在这个房间,或者干脆到宿舍里去挤吧挤吧地凑合? 床很大,床单也很干净,看起来像是新买的,铺得平平整整,连个褶子都看不见。林雪把被子摊开,半晌,才鼓起勇气转过身,“师兄,晚上怎么睡啊?” 苏云岐垂首靠坐在床前的单人沙发上,正仔细地端详着从山洞中拍下来的照片,捏着手机的那只手搁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撑着下颌。听到她的话,眉头都没抬一下,“怎么睡,不是有床吗?” “可是,只有一张床啊。”林雪小声地嗫嚅道,师兄难道没明白她在说什么?啊啊啊!他到底怎么回事嘛,刚才刘叔说只有一间房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反应,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又不是没一起睡过。”半晌,林雪几乎以为苏云岐没听到她的话时,他突然开口了,依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林雪咬了咬唇,脸一下子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什么叫“又不是没一起睡过”?小时候蹭他被窝那阵子她还是个小女孩好不好,难道师兄到现在还只是把她当成当年那个小女孩? 思及此,面色刷地一下又白了。回过身,也不再多想,直接就脱下外套钻进被子里。心里一阵凉似一阵,窝了半天,脚还是冰冷的。 也不知在被窝里躺了多久,偷偷抬眼一看,苏云岐仍然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姿势都没有变换一下,似乎要坐成一副雕像。 山里的气温比城里要低几度,这个地方又没有装空调,他这样一直坐在那里不冷吗? “师兄,你怎么还不睡呀?”林雪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了,问完了她就不好意思了,把头埋进被子里,又翻个身,滚到靠墙的床角,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苏云岐抬起头来,看着被子里裹成一团的小鸵鸟,终于松了一口气,嘴角也忍不住翘起来。他都翻来覆去地把那几张照片看了几十遍了,即使这几张照片不小心删掉了,他都敢保证能将那图案一丝不差地画出来。可是,在她还醒着的时候,他实在又不知该如何才能面不改色地同她挤在一个被窝里。 但是,如果是她主动邀请的,那就不一样了。 “嗯,就来了。”他站起身,将手机搁在床头柜上,慢条斯理地脱下外套,掀开被子。这床也忒大了点,林雪缩在角落里,他们中间足足还可以躺下一个人。 苏云岐又往里挪了点,身上温热的气息和淡淡的药香味儿刺激着林雪的感官,她就知道自己并不那么有出息,心口擂鼓一样的心跳声是怎么回事嘛。抬手按压在心脏处,又冒出头来深吸了一口气,始终还是不敢转头去看他,也不敢翻身,师兄离她太近了,一个不小心就会滚到他身边去。 大概是身边传来的气息太让人安心了,又或许是白天确实玩累了,没过多久,林雪紧绷着的神经开始渐渐放松,意识也陷入到一片混沌中去。 睡梦中的她显然不满意缩在墙角束手束脚的姿势,坦荡荡地翻了个身,不偏不倚,正好滚进苏云岐的怀里。 苏云岐抬手一捞,将她拉近一点,又抬指在她后颈窝处按揉了几下,女孩微微蹙着的眉渐渐地松开,呼吸也开始变得更加平缓了。 林雪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一双温热的大手无比温柔地抚过自己的脸颊,又在脖颈处流连良久,一路抚下去,在胸前停顿了片刻,然后紧紧地搂住她的纤腰,把她往旁边一带,她的身子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朦朦胧胧中,她只觉得那人身上的气味极熟悉,极好闻,极让人安心。 那味道,真是像极了师兄身上的气息。她忍不住地往他身边凑过去一点,又凑过去一点,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又抬手攀住那具温热的躯体,带着满足的笑意,沉沉地堕入了真正的梦乡。 第29章 寻访李家村 林雪是在窗外鸟儿们叽叽喳喳的叫声中醒来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浅灰色的柔软布料,布料下方,是男人结实的胸膛,她的脸不知何时竟贴到了他胸前。 她试着挪动了一下身体,却发现根本就动不了,师兄的手臂亦不知何时搭在她的腰上,看似随意的姿势,却将她圈得紧紧地。 身边的男人仍然在沉睡状态,呼吸间,胸腔微微地起伏着。隔着薄薄的衣料,林雪被他胸前的气息熨帖得脸上一阵一阵地发热。她缓缓地抬起头来,师兄睡觉的样子,也是这么的好看,只看一眼,就再也难以移开目光。 林雪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看了他这么多年了,竟然没对他那张脸产生出一点抗体。就像此刻,看着看着,居然就忍不住轻轻地从他怀中抽出手来,抬手搂住他的脖子,甚至还把头一点一点地往上蹭,蹭到他的唇角边,又鬼使神差地把脸贴上去,动作极轻地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 吻完之后,才忽然觉得不妥,下意识就想逃开,奈何腰间那只手似乎又紧了几分,她掰了一下,没掰动,又不想把他吵醒。只能继续偎在他怀中保持着这种煎熬又磨人的睡姿。 就在林雪觉得呼吸困难,身子一阵热似一阵,恨不能抱着他的脖子扑上去狠狠咬他一口的时候,苏云岐终于松开了手,他状似不经意地翻了个身,就成了背对着她的姿势了。 林雪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又倏地一空。看他依然还在熟睡着,才抿了抿唇,轻手轻脚地爬下床,穿好衣服,又趴在床边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心中不禁有些感慨,这么多年来,貌似还是第一次师兄比她起得晚。看来,他这两天真的是累坏了。 窗外树枝头的小鸟儿叫得热闹,林雪推开门走出去,就见到老刘站在旁边不远处的一棵树底下探头探脑地朝这边看。 见到她,立即小跑着过来同她打招呼:“林小姐,还睡得惯不?” 林雪回了他一个笑脸,“很好,谢谢刘叔。” “好就好。”老刘眼里精光闪闪的,瞅着林雪潮红的脸蛋,又忍不住画蛇添足地问了一句:“苏先生睡得也好吧?” “嗯。”林雪愣了一下,脸上未褪的红润又加深了一层,“应该也好吧。” “那个,我就是来告诉你们一声,附近几个村子我都打听清楚了,最近的是李家村,李师傅就是李家村的人,待会儿吃了饭让他带你们去。村子里有个熟人带着好说话一些。”老刘约摸反应过来先前那句话问得不大恰当,赶紧板正了脸开始讲正事。 “好的,谢谢刘叔。” “不客气。”老刘摸了摸鼻子,眼风又往门内扫了扫,“你们不着急回去的话就多住几天,这几个村子隔得远,怕是一天也走不完。” 话音刚落,眼里就又堆了笑,直直地看向她身后,“苏先生起来了。” 林雪侧身,回头,苏云岐已经穿戴整齐,挺拔的身姿立在门口,那原本掉了几块漆的浅蓝色木门被他这样一站,竟显出了几分典雅的意味。 林雪暗自心惊,这才几分钟,他起床的速度也太快了点,而且脸上居然没有一丝刚起床时惺忪朦胧的神色,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的清爽,无比的精神。 该不会是,他刚才一直在装睡吧? 林雪被这个想法狠狠地雷了一下,下一秒就立即否定了。 怎么可能?师兄要是知道自己偷亲他的话,指不定又把她挥到三丈开外的地方去了。 老刘又把刚才的话同苏云岐重复了一遍,就匆匆地走了。 林雪情绪有些萎顿,想到早上对他做的那些事,忽然觉得有些难以面对他,低着头扔下一句:“我去吃早餐了。”然后也匆匆地遁了。 苏云岐看着她几乎是小跑着逃开的背影,唇角微微扬起,她这是,害羞了吧。刚才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还有缠在他脖子上的柔嫩手臂,以及,在他怀中散发着沁人幽香的娇躯,真是,无一不让人回味无穷。 人道,食髓知味,只是这样抱着她睡上一晚,就让他如此餍足,若是真有一日,能寻得她的生辰,让她做了他的妻,那他这段残缺的人生,便也会从此圆满了吧。 *** 李家村是个很小的村子,统共不过十来户人家。据李师傅说,他年轻的时候,村子里还很热闹,后来被那个山洞的事吓怕了,村子里凡是能找到关系搬出去的人统统搬走了,搬不走的近些年也都出去打工了。整个村子里,除了他们两口子在这边厂子做饭,余下的,全是些老弱病残。 说话间,李师傅就在一处刷了白漆的大瓦房前停下了脚步,堂屋门口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女正捧着一本书靠着门框津津有味地看着。 李师傅喊了声“燕子”,那女孩抬起头来,看到他们,顿时就呆住了。 “发什么愣啊,家里来客人了,赶紧去泡茶。”李师傅对那女孩说了一句,又回头对苏云岐笑道:“这是我女儿,在县里上高中,今天周末刚好在家,一天到晚就知道看书。” 女孩回过神来,又瞅了苏云岐一眼,赶紧朝屋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妈,妈,家里来客人了,茶叶你放在哪里?” “在厨房的壁柜里头搁着。”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你拿那罐绿色铁盒子装的泡。” “知道了。”女孩似乎很快就找到了茶叶,林雪听到厨房里一阵细微的声响,没过多久,她就端着两杯清茶出来了。 “谢谢。”林雪微笑着接过茶杯,搁在桌上放好。 女孩看着她,一副想找她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林雪不由得想起自己十五六岁时的样子,整天除了上课就是在师父和师兄身边打转,似乎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大能和生人说话。 师兄那边正和李师傅聊着,她也插不上什么话。眼前的少女长得不算漂亮,皮肤微黑,但一双大眼睛却很有神采,林雪对她笑了笑,问道:“你是叫燕子吗?” “嗯,我叫李燕。”女孩见她主动找自己说话,赶紧搬了个凳子,也坐到桌边来,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定在她脸上,“姐姐,你长得真漂亮,我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似的,原来书里说的倾国倾城真不是夸张的。” 她又把凳子挪过来一点,凑到林雪身边小声说:“还有跟你一起的那位哥哥,怎么就能帅到那种程度呢,电视里的明星都没他好看。” 她又偷偷地瞅了苏云岐一眼,“姐姐,我可以拍张照留个纪念不,我觉得我这一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们这样漂亮的人了。” 林雪微微地汗了一下,没见过世面,不会和生人打交道神马的,果然都是浮云。 她默默地望了望天花板,点了点头。 燕子立刻兴冲冲地跳起来,跑到她爸跟前,熟门熟路地从他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对准苏云岐就是咔嚓一声。苏云岐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微黑的脸颊立即浮起一层红晕,赶紧又溜回到林雪身边,把手机递给林雪,“姐姐,你帮我拍好不好?” 李师傅被她这么一闹,脸色顿时不大好看,回头喝了她一声,又对苏云岐说:“不好意思,苏先生,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难得见到您和林小姐这样漂亮的人,行为难免粗俗了些。” 苏云岐淡淡地啜了口茶水,没有答话,林雪呵呵地笑了两声,对准苏云岐又是咔嚓咔嚓几声,“没关系,李叔,不就是拍个照么,我们又不是什么名人。” 话音才落,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大的动静。 李师傅朝门外看了一眼,站起身来,“村里人都来了,苏先生你们先坐。燕子,去里屋再搬几把椅子出来。” 外面呼啦啦进来一群人,年纪都很大。 年龄最大的一个老婆婆约摸有□□十岁的光景,身材干瘦,脸上的皱纹一层叠一层,沧桑二字都不足以形容了。她在一个五十多岁大伯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过来,眼睛似乎也不大灵光,走近了,摸索着一把椅子坐下来,李婶顺手给她身后加了一个靠垫。 林雪有些惊讶,不是说一家一家去问吗,李师傅这是闹哪样,怎么把一村人全叫到他家来了。 李师傅见到林雪疑惑的眼神,笑着解释:“我琢磨着一家一家去问太费时间了,干脆叫大家一起过来。” 他又招呼乡亲们坐好,燕子也是个灵光的孩子,一一递上茶水,爷爷奶奶伯伯大妈的叫得也挺亲热,还把橱柜里仅剩的半包糖果拿出去分给在外面玩耍的几个小孩。 “卫国,人都到齐了,有啥事你就说吧,我可是把俺娘都带过来了。”先前搀着那老婆婆的大伯最先沉不住气了,没进门的时候大家还聊得挺来劲,这一进门看到屋里坐着的两个年轻人,所有人居然都不吭声了,只管好奇地盯着他们瞧。 “大家别着急,这位是市里来的苏先生,想跟乡亲们了解一下那个山洞的事。”他还欲再讲,人群里忽然一阵躁动,有两个老太太已经开始哭起来了。 “我苦命的幺儿,就是被哪个鬼洞给害死的呀……” “呜,我的二伢子,你死得好惨啊……” 来的这些人,大都经历过丧亲之痛,想起那段悲惨的往事,一个个面上皆是一片凄然之色。 第30章 所谓神医 “好了,大家都别难过了。”李师傅也跟着伤感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最先恢复神智,清了清嗓子,又略带自豪地大声说:“那个洞里的祸害已经被苏先生给除掉了。” 闻听此言,一干老头老太太顿时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到苏云岐身上,面上皆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苏云岐一直沉默地端着杯子,沉默地啜着杯中的茶水,此时把杯子往桌上轻轻一搁,略抬了抬头,“是的,大家以后可以放心地上山了。” 顿了一顿,又说:“今天来,是想问问各位,知不知道这个山洞是什么时候挖的,之后又有哪些人来过?” 又把手机上的照片翻出来,倾身递给离他最近的一位年约七旬的老头,“还有,想让各位帮我看下,有没有见过这个照片上的图案。” 手机在众人手里传递了一周,又回到他手上,没有一个人点头,所有人都是一副茫然加疑惑的表情,显然都没见过这个奇怪又诡异的图案。 林雪其实并不知道苏云岐问这些东西是要干什么,心想反正洞里的机关都解除了,其余的事情大概也没什么要紧。侧头看一眼苏云岐,却发现他眸底瞬时弥漫上一层浓浓的失落,心里不知为何竟一抽,下意识地就往他身边蹭过去一点,抓着他的衣袖问:“师兄,这个山洞的来历很重要吗?” “重要,但查不出来也没关系,我另外再想办法。”苏云岐侧头看着身边的女孩,安抚似地朝她一笑,又略抬了下手指,把捏着他袖口的嫩得似水葱般的一双手拢进自己手心里。 林雪怔了一下,师兄最近牵她的手似乎已经牵成习惯了。理智告诉她,要将手抽回来,可是,手上传来的温度却让她舍不得挪动半分。 就在林雪纠结的时候,又有人说话了。 “说起这个山洞的来历,我倒是知道一点。”还是先前那个搀着老婆婆的大伯,他这时正俯下身子蹲在老婆婆跟前,大声地对老婆婆说:“娘,你不是说你小时候还给那些挖洞的人送过饭吗?” 老婆婆耳朵有些背,“你说什么?” 大伯正欲再说一遍,苏云岐已经飞快地走到她跟前,高大的身躯蹲在枯瘦的老人跟前,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老人恍然未觉,又问了一遍:“老幺,你刚才问我什么?” 那大伯忙跟苏云岐解释:“我娘她耳朵不好使,眼睛也瞎了快十年了。” “嗯。”苏云岐应了一声,回头对林雪道:“小雪,把我的包递过来。” 林雪忙把背包递过去,师兄这架势,是要给老人治病吗? 果然,苏云岐抬指捏起十来根银针,先往老人的鱼腰、攒竹、睛明、球后四穴同时扎下,紧接着又是九针,承泣、四白、耳门、翳风、翳明、丰府、风池、百会、四神聪,手起针落,动作行云流水一般,林雪眼睛都看直了,让她来的话,这十几针扎下去,怎么也需要个四五分钟吧。 旁边蹲着的大伯也看呆了,待回过神来,顿时一脸紧张,不知道苏云岐这是要干嘛。李师傅一把扯过他,笑嘻嘻地道:“幺叔,婆婆有福了,苏先生可是个神医啊。” 自从救了那几个误闯山洞的倒霉孩子之后,不过一天的功夫,苏云岐的医术已经被厂子里的人传得出神入化了。所以,李师傅拿到那张药方之后先是懵懂和惊诧,后来听人说了苏云岐的救人事迹,早已在心里将他定义为神医了。 老婆婆头上受了十几针,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一丝异样,仍然扭着头问:“老幺,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我耳背,没听清楚,你讲大声一点。” 她口中的老幺正被李师傅扯着站在旁边三步远的地方,听到老娘叫她,赶紧跑过来抓着老人的手臂问:“娘,没事,你疼不疼啊?” 虽然卫国说了眼前这个青年是神医,但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看着老娘头上银晃晃的十几根针,心里头终究难免有点发紧。 “疼?不疼啊。咦,老幺,你头发怎么都白了啊?”老婆婆转眼看见自己的幺儿,还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娘,儿都快六十岁的人了,怎么能不长白头发呢?”老幺见到老人没事,顿时安下心来,但下一秒,他整个人竟然生生地跌坐在地上,眼睛瞪得老大,嘴里能塞下两个鸡蛋,结结巴巴地道:“娘,娘,您,您能看、看见我的白头发?” “是啊。你坐在地上干什么,这么冷的天,赶紧起来。”老婆婆伸出干瘦的手臂拉了他一把,拉到一半又生生地顿住,打眼一扫满屋子的人,“我,我又能看到东西了?” 一屋子抽气声齐齐响起。 苏云岐迅速地收了针,林雪木呆呆地把目光从老婆婆脸上移到他身上,师兄这个手法,真的是太神奇了。啊啊啊!为什么师父不教给她啊? 其余的人也慢半拍地把眼神从老婆婆身上移到他身上,一时间,屋内静得半点声音都没有。 燕子在屋外分完糖,进来的时候就见到一屋子静谧得有些诡异的情景,扯了下他爸的衣襟,“爸,你们在干嘛啊,怎么都不动了?” 他爸“啊”了一声,又抽一口冷气,顺手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痛得“嗷”地一声惨叫。 众人被他的惨叫声惊得回过魂来,各人脸上先是一阵白,接着就迅速地泛起一层异样的红光。 后来的事情,林雪回想起来就觉得有点混乱。都是些老头老太太,谁身上没个小病小痛的,一时间,师兄被团团围住。好在他看诊的速度够快,能施针的施针,施针解决不了的就开药方,不到一个小时,满屋子的人都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了。 林雪忽然觉得,和师兄比起来,自己简直就是个废物。难怪师兄不喜欢自己,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他啊?转念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似乎找不到一个能同师兄匹配的女子,这才稍稍地觉得圆满了一些。 值得高兴的是,这一趟并不算白来,被师兄医好的老婆婆,果真还记得那段旧事。 据老婆婆说,当年县里的财主派人在这边挖洞的时候,她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挖洞的人都是财主家里的长工,她并不认得。不过因为她家挨濛山最近,财主就把做饭的活计给了她娘,她娘接了这个活儿,还挺开心了一阵。中午她和她娘经常一起去给那些人送饭。 当时她虽然年纪小,性子却也活泼,也曾私底下问过他们挖洞是要干什么。有个小伙子告诉她,说是日本鬼子快要打到县里来了,他们家老爷要找个地方避难,在这里挖个山洞,躲在洞里,就算飞机来了也不怕。 她当时听着就有点害怕,天天担心鬼子会打过来,就经常往那山洞边跑,想跟那群挖洞的人搞好关系,哪天日本佬真的打过来,他们也能带着她一起躲进洞里。 过了很久,日本鬼子没来,倒来了一个打扮得很体面的老爷。老爷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很奇怪的人。 其中一个女人的衣服她现在还记得,是一条蓝底镶红边的裙子,裙子上的花鸟栩栩如生,胸前还挂了许多亮闪闪的银饰,那女人长得也美,她当时都看花眼了,回来后把那件衣服回味了许多遍,是以到现在还能想起一些细节来。 另外一个年纪有点大的老头穿着一身黑袍子,宽袍大袖的,头上还戴着一顶方帽,看上去像个道士的模样。 财主老爷带着那伙人过来之后,却不知为何又将那洞给封了。 后来,日本鬼子并没有打过来,又过了些年,新中国就成立了。听说那财主老爷被抓起来了,因他是这一带最富有的大地主,从他家里却没抄出多少财物来,遭了许多毒打和批斗,最终不堪忍受病死在牢中。 老婆婆说到这里,又想起二十多年前村里的惨事,说恐怕就是那财主老爷的冤魂在洞里作祟。那洞原来都封死了的,知道的人不多,等闲的人也进不去。怎么就又开了,还让那么多无辜的小辈送了性命。 林雪想起洞中石室里躺着的几具尸骨,想来是知晓内情的人重新把洞口打开,结果却没料到那财主机关算尽,他们被困在洞中,再也出不来了吧。 只可惜,苏云岐在洞中拍下的图案,老婆婆表示从来没有见到过。但却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图案跟那穿蓝裙带银饰的女子八成有关系,她虽然长得美,但给人的感觉很诡异,正如同这图案给人的感觉一样。 村子里的人都在脑海中使劲搜寻有用的信息,苏云岐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但似乎,再也没有人能提供出一点有用的线索。 李婶的饭熟了,李师傅又留他们吃了饭。饭后,林雪极不好意思地拎了李婶家一只肥母鸡,跟在苏云岐身后亦步亦趋地离开了村子。 村子里一群大爷大妈一直把他们送到山脚下。 燕子更是恨不能和他爸一起去厂子里才好。目送着那一对美好得有点梦幻的身影离开,回味起刚才那位苏先生施针治病的手法,她在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心,以后一定也要考医学院。 回去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扔掉,一定要认真学习,也要像那位漂亮姐姐一样,考上z大医学院。 第31章 逆天的针法 林雪决定要奋发图强。 从前,她一直觉得自己虽然别的地方不能跟师兄比,但就医术一途上来说,应该不比他差多少的。此次濛山之行,目睹苏云岐那出神入化的针法之后,她仅有的一点自信心都被打击得连渣都不剩了。 师兄之所以不喜欢她,大概只是因为觉得她太废柴,配不上他吧。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迅速地打开电脑,在淘宝上买了一具塑胶的医用人体模具。卖家和快递超级有效率,隔天下午,她就接到快递公司送货的电话。 快递的车不能开进来,她飞快地跑到东大门的收发室,送货的小伙子还没走。看看她,又看看刚从车上搬下来的跟她差不多高的长箱子,差点就脱口而出:“美女,我帮你扛到宿舍去吧。” 只可惜,有人比他先了一步。 “林雪。”他看到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不知何时出现在美女的面前,正笑着同她打招呼。 美女抬头看到那男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抿出一个清浅的微笑:“好巧,江师兄,你也来收快递呀?” “刚好经过。”好看的男生侧头看了看她身边竖着的长箱子,眼角的笑意更浓,“挺重的吧,我帮你扛进去。” “不用。”美女居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是很重,我自己可以的。” “没关系,我刚好要去医学院找个朋友,就当是顺便了。”眉目俊秀的男生已经抬手将箱子扛了起来。 美女抿了抿唇,盯着箱子看了几秒,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旋即又舒展开来,把签好名的单子递给他,说了声谢谢。又朝那男生客气地说了声:“那就谢谢江师兄了。” 他收好单据,心头略略有点失落,靠在车头发了两分钟的呆。正准备转身离开,开了车门,眼风还是忍不住往那道窈窕的背影上扫去。 这一眼,又让他的手停在车门上不得动弹了。 前方的校道上,美女和那男生的旁边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车上下来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隔着一两百米的距离,他都能感觉出那人身上清寒的气息。那男人似乎对女孩说了句什么,女孩又对抱着箱子的男生说了什么,然后那箱子不知怎么就到了男人手中,他随手开了车门,又随手一扔,偌大的箱子就被扔进了后座。 再然后,女孩就跟着男人上了车,车子快速地驶出校门,与他的货车擦身而过。驾驶座上,半敞的车窗,男人俊朗的侧颜一闪而过,惊鸿一瞥后,他的目光竟一直追随着那辆车,直到它消失在车流中再也找不见踪迹。 校道上的男生依然呆呆地站着,他身后的香樟树下,有几片黄叶正悠悠地飘落,显得有一丝萧瑟,还有几分落寞。 他摇了摇头,爬到驾驶座上坐好。这样的学府,这样漂亮的人,看看也就罢了。 林雪坐在车上,看着驾驶座上脸色有些阴沉的苏云岐,有些搞不明白状况,明明是打算把模具搬回宿舍的,怎么就上了师兄的车呢? 车子已经驶出校门了,她才后知后觉地问:“师兄,我想把箱子搬回宿舍。你把车子掉头好不好?” “刚才那个男生是谁?”苏云岐答非所问,脚下的油门反而踩得更猛了一点。 “啊?”林雪显然跟不上他的思维,停顿了几秒,才说:“是金融系大四的一位师兄。” 话音刚落,苏云岐面上的神色又冷了几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李文清提供给他的信息里,并没有这么一个男生的存在,刚才那个男生,他瞅着竟是和之前那些追她的男生完全不同的气质。 他今天下午的讲座,她不去听,反而跑来校门口和一个男生散步,还让那男生帮她拎东西。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不敢深想,即便不去深想,还是会觉得心头微微有点发颤。 会不会,在他还没查到她生辰的时候,她就已经爱上别的男人? “前几天我走路不小心把他脚给踩了,他又请我吃了顿饭,然后就认识了。”林雪丝毫没有注意到苏云岐的面色已经像是覆了一层薄冰,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的意思是,你们才认识几天?”苏云岐猛踩一下刹车,林雪被颠得差点撞上玻璃。 “是啊。”林雪心有余悸地系好安全带,侧头看他,“师兄,你老问他干嘛,我跟他又不熟。今天恰好在校门口碰到,他看我的箱子挺大,好心帮我搬一下而已。话说,你到底要不要送我回宿舍?” 苏云岐侧头盯着她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一丝遮掩。看来,是他多虑了。也不对,小雪从来就不是热情的人,才认识几天就能同她谈笑自若的人,绝对不能小瞧。 “先去买菜做饭,明天上课的时候再送你过去。”后面响起一阵喇叭声,苏云岐转头看向前方,缓缓踩下油门。今后要少让她在学校呆着才行,幸亏有先见之明让她搬来和他同住。 从超市里买完菜回来,苏云岐要帮她把箱子搬上去,她不让,说要带回宿舍同芝芝小盼一起分享。 他皱了皱眉,问:“里面到底是什么?” 林雪咬了咬唇,“人体穴位模具,我练习扎针用的。” “扎针?”苏云岐抬眸看她,“扎针你不是早都会了吗?” “会是会。”林雪垂下头,绞着手指回答:“就是还想再练练,把手法练得熟练一点,快一点。” 顿了顿,又说:“我想试试看能不能练到你那样的速度。” 苏云岐愣了一秒,旋即恍然,这丫头是被他上次的手法刺激到了。 “你觉得你自己在宿舍里练习能练出那样的速度来吗?” “不能。”林雪抬头,看着他,又咬了咬唇,“我就是想试试。” “拎着。”苏云岐把手里的购物袋塞到她怀里,顺手把那箱子搬出来,“上去我教你。” “啊?”林雪回过神来,赶紧小跑着跟上前方高大的身影,她没听错吧,师兄居然说要教她? 书房内,林雪立在同她一般高的塑胶模具前方,右手指缝里夹着四根银针,摆出一副高手的造型,对准方位,一咬牙,抬指朝塑胶人的眼部四大穴位扎去。 姿势又快又狠,可惜失了些准头。只有两针扎对位置,一针偏了大约三毫米,还有一针甚至扎进了眼眶里。 她沮丧地把针□□,这要是个真人,眼睛就被她给废掉了。师兄那嗖的一下一分一毫都不差的手法,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啊,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速度啊? 苏云岐斜倚在门框上,手随意插在裤袋里,看着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尝试一口气扎四针。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走到她身后,微微倾身,握住她的右手,状似不经意地附在她耳边道:“你体内内息太弱,根本没有办法凝气在指尖,还是一针一针地扎比较稳妥。” 林雪僵了一下,右耳腾地蹿起一股热流。勉强定住心神,把头往左边稍微挪过去一点,盯着握在她右手上的那只手,他的手同他的人一样好看,修长的指节微微弯曲,一点一点地调整着她手指的姿势。 “如果非得同时扎,一定要注意针尖的方位。”他又拨弄了几下银针,手微微一抬,捏着她的手往前方一送。 很好,不偏不倚,全中。 林雪看了那塑胶人一眼,又侧头看他,暖黄的灯光给他的侧脸覆上一层朦胧的色泽,原本带着疏离和冷淡的眉眼,此刻看起来竟多了几分温暖的气息。 “针灸讲究的并不是手法的快慢,下针的深浅、刺入的角度以及停留的时间才是关键。”苏云岐放开她的手,不紧不慢地拔下那几根银针,漆黑的眸子定在她脸上,眼里含着一丝笑意,又微微地俯身问道:“再试一遍?” “不试了。”林雪默默地扭开脸,不敢再看他。 不是她不求上进,只是突然觉得,就算她再练个十年八载,也不可能达到他那样的境界。再者,归根结底,针灸的目的只是为了治病救人,没必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姿势出来显摆。 当然,该练的还是要练,下针的准头尤其重要,至于一口气扎四针,还是不要想了吧。她是脑抽了才会想要同他这个师父的嫡传弟子比肩。 从他手上接过针,认认真真地捏在指尖,对准塑胶人的攒竹穴轻轻的扎去。针离着穴位只有一毫米的距离,脑子里突然一个激灵,指尖一抖,银针掉到地上,发出“叮”的一声细微的清响。 “师兄,你那天给老婆婆扎针是直刺进去的,而且至少刺了一寸的深度?”她顾不得掉落在地的针,蓦地扭过头来盯着他。 按常规来说,这种扎法根本就不科学,头面部的穴位皮肤浅薄,尤其是眼部周围,只能用横刺法,他这样一抬手就直刺,而且刺得极深的针法,理论上根本就是行不通的。 可是,就那么简单的几针,短短的几分钟,居然能让一个瞎了十年的老人家重见光明。这,究竟是什么逆天的医术? 先前不及细想,以为老人只是普通的白内障,刚才认认真真施针的时候才条件反射般地想起,即便只是普通的白内障,又岂是简单的几针针灸就能治好的。 想到这里,冷汗不禁涔涔而下。师父和师兄,身上究竟有多少逆天的术法。别的不提,仅医术一项,就足以让绝大多数名医汗颜了。 “是,老人家的视神经萎缩得太厉害,连眼前的光影都感知不到,不刺得狠一点是不会有效果的。”她的表情变化得太快,苏云岐也约莫能猜出她在想些什么,“我施针的时候还另外借了一点术法,她的视力,顶多也只能维持半年。” “啊?”她就说单凭医术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但是,只能恢复半年的光明,想到老人家复明后的欣喜,若是再一次陷入到黑暗的世界中去,怕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那半年后你还能再次治好她吗?” “半年后,她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吧。”苏云岐俯身,从地上捡起掉落的银针,轻轻地捏在指尖,抬手对着灯光微微一照,几点银光熠熠闪耀,映在他的黑眸中。 然后,林雪就听到他清冷的声音:“我观她面相,寿数已不过半年。” 林雪抹一把额头的冷汗,仰起头来凝视他眼里的几点银光,“师兄,你看看我能活多少岁?” 苏云岐放下指尖的银针,垂首看她,嘴角牵出一丝无奈的笑意,“相术虽然厉害,却还不足以看出一个人的寿数。” “那你怎么知道老婆婆只有半年的寿命了?”林雪显然不满意他的回答,继续追根究底。 “她面上已现死相,额门部有青气缭绕,我是根据那团青气推断出来的。” “啊?”林雪吃了一惊,又问:“那我怎么没看出她脸上有什么青气?” “你不是玄门之人,既无法眼,也无灵眼,当然看不出来了。”苏云岐笑了笑,从她手上接过剩下的三根针,收进针筒里。 “也是。”差点就又忘记师兄的本行是什么了,“那究竟要怎么样才能看出一个人的命数呢,比方说,能活多少岁,啥时候结婚之类的?” “结婚?”苏云岐捏着针筒的手动作一顿,侧头看向她,眼底神色不明,却蓦地让她心口一紧。 她自觉问得不妥,忙垂下头呵呵干笑两声,“我就是随口一问,电视里不是常演一些千金小姐去庙里求姻缘的戏码么?” “这个事情,大概只有去天上问月老了。”苏云岐笑了笑,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收好针筒,顿了顿,又说:“不过,大概的命数,靠生辰就能推算出来了。 “生辰?”林雪一怔,她的生辰,有谁知道呢? “下个月,我准备去一趟湘西。”苏云岐突然回过身,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去湘西,旅游吗?”林雪又是一怔,从生辰突然跳跃到湘西,这话题也转换得太快了吧。等等,湘西,不就是当年师兄捡到她的那块地儿,不过,师兄总不会是想着去替她找生辰吧。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望着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不对劲,林雪不敢再看他。实际上,从他刚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只是两人一直这样聊着,倒没想太多。 可是,刚才突然提到湘西之后,他的眼里好像忽然就多了几丝神采,再看着她的时候,眸中流动的光泽,让她忍不住又要沉溺进去,忍不住又会自作多情地想太多。 “顺便,再去当年那座山上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你的亲人。”如果可以,就不用像此刻这般,你明明站在我的身旁,我却连堂堂正正的拥抱你一下也不能。 第32章 实习医生 林雪没想到还能在学校再见到秦浩。 下午第二节课结束后,她抱着书本和芝芝小盼一路说笑着走回宿舍,说着说着,小盼突然就不动了,一脸惊诧地看着前方,“妞儿,我没看花眼吧,那不是秦浩吗?” 然后,林雪就看到了等在宿舍门口的秦浩。和以前略有的不同的是,这次他手上什么都没拿。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前瘦了一大圈,似一把干柴似的杵在门口。以前捧着花站在门口无比拉风的少爷,现在即使穿着昂贵的大衣,也没有半点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他也看到了林雪,眼里的光芒亮了一下,又迅速地恢复了晦涩不明的神情,站在门边迟疑了几秒才走过来,“小雪,晚上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这人难道丢了一回魄,顺便把记忆也一起丢掉了吗?林雪实在无法理解他怎么还好意思出现在她面前,甚至还能光明正大地开口请她吃饭。 早知道这样,就不催着师兄去救他了。话说,师兄到底是什么时候把他治好的,为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对不起,没空,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这里了,我不想见到你。”林雪瞟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拒绝,拉着不明状况的芝芝和小盼从他身旁绕过去。 “对不起,小雪。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想伤害你的,都是王雄出的馊主意。而且,我也受到了惩罚……”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眼看着林雪就要走进大门了,才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你能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秦浩,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可以被原谅。”林雪停下脚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却是头也不回地开口:“你走吧,不要再白费心机了。” 顿了顿,突然回头瞥他一眼,嘴角挑出一丝冷笑,“否则,我不敢保证,同样的事情不会在你身上发生第二次。” 秦浩目瞪口呆地在原地站了半晌,兀自反应不过来。 小雪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记忆中残存的那几只恐怖的鬼魂,竟然不是幻觉?这段时间他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的,在医院的诊室里醒过来的时候,只记得他抱着昏迷中的小雪来到客房的情景了,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部年代久远的电影,只能回忆出一些模糊的片断,而且完全没有亲历感。 爸妈也不确定他到底是被鬼迷了还是生了什么怪病,总之,他最后是被正心医院一位年轻的医生给医好的。 难道,他不是精神有问题,而是小雪对他做了什么? *** 晚上苏云岐一回家,林雪就沉不住气了。“师兄,为什么你治好了秦浩都不告诉我?” 苏云岐愣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他这么快就去找你了?” “是啊,今天下午堵在我宿舍门口。”林雪接过他手上刚脱下来的大衣,“不过,我放了句狠话吓他,估计他以后都不敢再来了。” “喔,你怎么吓他的啊?”苏云岐换好鞋,侧头看她一眼。 林雪嘿嘿地笑了两声,“我告诉他,如果再来找我,我可不敢保证同样的事情不会再在他身上发生一次。”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究竟是什么时候治好他的啊?” “前天上午,他父母带他去医院看我的门诊了。”苏云岐一边说,一边抬脚朝前方走去。 “啊?”林雪抱着大衣跟在他身后,“你还在医院坐诊,在哪家医院啊?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正心医院。”苏云岐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你确定你要跟我进来?” 林雪差点撞上他的背,抬头一看,乖乖,都跟到卫生间门口来了。脸微微地红了一下,忙不迭地转身逃开,“呵呵,我去帮你放衣服。” 林雪对苏云岐坐诊这种事情怀有强烈的好奇心,实在是很想见识一下他正儿八经地穿着白大褂坐在门诊室给人看病是个什么模样。 在她一次又一次地软磨硬泡之下,苏云岐终于松口了,不过前提是让她先去找李文清要一个实习医生的证件。他再大牌也不能无视医院的规定,接诊的时候还带着家属在旁边围观。 于是,下个周一的清晨,林雪如愿以偿地跟着苏云岐来到了正心医院。刚迈进门诊大楼的玻璃大门,她就被眼前排着的长队给吓了一跳。 医院排队的情景她不是没见过,但眼前这个,还是忒壮观了点。林雪一边在心底暗暗唏嘘这年头病人看个病也太不容易了,一边跟在苏云岐身后快步朝电梯口走去。 出了电梯,又是一吓,等候区的人也太多了吧。而且,咳、咳,似乎,好像,绝大多数都是女性,而且还是比较年轻的女性。难道这年头年轻女性才是疾病的高发人群? 两人一路走过去,人群中立时起了一阵骚动。 “快看,快看,苏医生来了。” “天啦,他不穿白大褂的样子居然也这么帅!” “不枉我天没亮就过来排队,今天总算不用再等到下午了。” …… 林雪默默地抹一把冷汗,这是什么状况啊?她们,到底是来看病的,还是来看人的? 走进1号诊室,苏云岐脱下大衣,换上白大褂,顺手整理了下桌上摆放的几个文件夹。离正式上班时间还差几分钟,林雪偷眼打量他,难怪外面那些女人会这样。 眼前这个人,一袭白衣,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优雅和自信,还有一种医者身上独有的让人心悦诚服的气质,完全让人移不开目光。 外面的广播里开始叫号,林雪回过神来,走到他身旁,“师兄,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啊?” 第一个女患者已经走了进来,苏云岐从她手上接过病历本,递给林雪,“你来写病历。” 苏云岐看诊的速度非常快,基本上,患者陈述完病情,他手下的方子就已经开出来了。 林雪满头黑线地听着那些女人说着完全不值得一提的小毛病,什么早上起床时头晕,什么脸上又冒了几颗痘痘,什么黑眼圈一直褪不下去之类的。 难为师兄还认真地开了方子。不管是真有病,还是假有病的,他都没有一丝不耐烦的神情。 不过,很快,林雪就发现了苏云岐看诊的规律,真有大毛病的,他总是会特别细致一些。比方说,刚才一个湿疹患者,据说是被这个可恶的皮肤病困扰许多年了,中医西医都看过很多回,总是根治不了。尤其是一到夏天,身上就没有一块能看的好皮肤。 苏云岐替她把了脉,又开了张药方,还特意交代她可以尝试下艾灸。还让林雪帮她指出艾灸的具体穴位。这个林雪倒是在行,曲池、合谷、血海、三阴交、涌泉等穴位一一指下来,一边指点一边详细地给她讲解艾灸的手法和时间。 讲完了抬头一看,却见到一个熟人。 对面的女人气色看起来明显比上次好了许多,苍白的面色现了些红润,瘦削的脸颊也丰满了一点。 “林小姐,你好。”李钰也注意到她,微笑着同她打招呼,“真没想到你跟苏总一样,竟然也是医生。” “呵呵,我就是个打酱油的。”林雪扯了扯胸前挂着的牌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习医生来的。” “林小姐谦虚了,刚才你给人看病的架势,可一点都看不出是个打酱油的哦。”李钰又打趣了她一句,朝苏云岐笑道:“苏总真是好福气,女朋友长得这么漂亮,人又能干。” “呃,我不是……”林雪想解释一下,老是这么让人家误会也不大好,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苏云岐打断了。 “漂亮倒是不假,不过能干嘛?”苏云岐侧头认真打量她一眼,又低头在病历本上刷刷地写了几行字,才慢条斯理地说:“唔,也还算能干吧,对她要求不能太高。” 李钰挤着眼朝林雪笑,林雪窘了一下,也不好再接话了。情绪却忽然有些低落。李钰那一眼的笑,明显是在告诉她,看,你男朋友多疼你。可林雪听在耳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对她要求不能太高神马的,其实就是说她资质愚钝吧,师兄果然是嫌弃她没用。 原来还想追根究底地问一下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给李钰看病的,还想问问那陆致远被警察带走后到底判了什么刑,忽然就都没心情问了。 一直到中午下班时间,她整个人都埋在病历本上,只偶尔抬头看一眼患者的气色,揣摸他们到底生的是什么病,倒是□□不离十地同苏云岐的诊断结果一致,这才慢慢又找回了一点自信。 晚上回到家,林雪整个人还是怏怏地。苏云岐同她讲话,她也没什么精神回答。 还没到九点,她就钻进被窝里去了。其实她已经够勤奋的了,资质愚钝什么的,显然是无药可救的,就算她不眠不休,大概也不可能赶得上他的步伐。还不如早早睡觉,睡着了就不会再想他说的话了。 第33章 事实真相 苏云岐推开虚掩的房门,端着一杯热牛奶走到她床前。 被子里的人蜷成小小的一团,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在外面。这大概,又是心情不好了。每次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把头埋在被子里睡觉。 今天一整天她都跟在他身边,好像没有什么人得罪她啊,难道是坐了一天门诊太累了? “小雪,睡着了吗?”苏云岐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被子里的人一动也不动。 苏云岐把杯子轻轻地搁在床头柜上,侧身在她床沿坐下,又轻手轻脚地将被沿拉下来一点。 女孩的脸颊大概是在被子里闷久了,透着一抹嫣红,几缕凌乱的发丝覆在白净的脸上。抬手将她面上的发丝拨到耳后,指尖的触感太滑腻,让他一时间竟然舍不得收回手。 林雪其实并没有睡着,先前苏云岐叫她只是不想答应,以为他过会儿就走了。实在是没料到他居然会坐下来替她拉被子,更没想到他还会把手放在她脸上,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擦着她的脸颊,连带着耳后都起了一阵战栗。 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绪被他这个动作一搅,心头忽然又开始擂鼓般的乱跳。装睡其实也是个技术活,林雪觉得自己的技术并不到家。 她的脸都快要烧起来了,他的手却丝毫没有要收回去的迹象。如果现在睁开眼睛,尴尬的人应该不会是她吧? 但是,还是不敢睁开眼睛,这样的夜晚,对着那张脸,她怕自己的脸会红得更厉害,更怕心底的失落会更强烈。 又酝酿了两分钟,她终于喑哑着嗓子开口了:“师兄,我醒了。” 闭着眼睛等了两秒,他的手仍然没有要收回去的迹象。 “师兄,我说我醒了。”她又加重语气说了一遍。 “嗯。”呼,脸上那磨人的手指终于缓缓地撤走,林雪睁开眼睛,苏云岐却像没事人似的,指着床头柜上的杯子,“醒了就把牛奶喝了。” 林雪揉了揉仍在发烫的脸颊,磨蹭着坐起身,他怎么能跟没事人一样看着她呢。刚才放在她脸上的难道不是他的手?就算当她是妹妹,可妹妹大了也不能随便想摸就能摸吧,而且,还若无其事地跟她挤一个被窝。当然,那次被占便宜的人貌似是他。 想起那天早晨的那个吻,不仅脸上的温度没有褪下去,反而连脖子上的皮肤都开始泛红了。师兄那天起得那么快,会不会之前也是跟她现在一样,是在装睡啊? 见她不动,苏云岐端起杯子递到她跟前,声音竟然前所未有的温柔,“现在温度刚刚好,快点趁热喝了。” 林雪“哦”了一声,僵硬着手指接过杯子,一仰脖子灌了一大口。喝得太急,一不留神就呛住了,一口牛奶有大半喷了出来。 苏云岐赶紧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在她耳后按揉了几下。喉咙里那口气倒是很快顺下去了,抬起头来,却欲哭无泪地发现那口牛奶全数奉献给了他身上那件深灰色的毛衣。 “对不起。”她手忙脚乱地就要替他擦衣服,可是一时间又找不到纸巾,只能抬手去抹那几颗还没浸入到衣物纤维里的白色水珠。师兄一直都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弄脏她的手也比弄脏他的衣服强。 可是,衣服已经脏了,林雪颓然地在他胸前的衣服上抹了一阵,抬起头来看着他,“我不是故意的,你把衣服换了吧,我马上给你洗。”说着,就要掀开被子下床。 “小雪,别动。”他按住她的手,声音居然难得地有点低哑,似乎正在竭力地压抑着某种情绪。 下一秒,林雪还没反应过来,他竟伸手将她拥进了怀里。 林雪觉得自己的脑细胞有点不够用,这又是摸又是抱的,难道他不需要给自己一个解释吗? 可是,圈住他的那双手臂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安心了,她真想就这样一直靠在他肩头,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要做,就这样一直靠到天荒地老。 要不是手心里仍然有些湿滑粘腻的不适感,她真会怀疑自己刚才真的是睡着了,现下不过是在做梦而已。 林雪就这样一直呆呆地任他抱着,脑子里一时清明,一时又似一团浆糊。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臂终于松开了一些,却仍然将她圈住,附在她耳边小声问:“小雪,如果我告诉你真相,你还愿意就这样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忍不住地,就想要告诉她当初拒绝她的真实原因。如果就这样瞒着她,在他面前,她大概会一直保持谨小慎微的态度,全然不复当年那般肆无忌惮的做派。他看着心疼,忍得也难受。 大不了,让她知道真相。如果她愿意留下来,他当然会很开心。茫茫人海,又隔了这么多年,能找到她生辰的几率几乎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如果真的找不到,他们无非也就两个结局。一是她一辈子无名无实地跟在他身边,就像现在这样。另外一个结局就是,他们结婚,然后两地分居,一年最多能在一起聚上十天半个月的。而且,两人今后能不能要孩子还是另说。 如果她不愿意,那也很好。最起码,她将会有一个完整的人生,世界这样大,爱她的人,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他能给她的,其他人一样也可以。趁她现在还年轻,还能迷途知返,早早地离开他,另外开启一段新的人生。当初,他不就是这么想的吗,可惜最后还是没能管住自己。从最初的只想远远看她一眼,发展到现在将她纳入到自己的怀抱中来,甚至,再也不想放手。 苏云岐闭着眼睛,又将她圈紧一点。如果接下来,她说不愿意的话,这也许就是最后一次拥抱她了。 “什么真相?”林雪被他抱得有些迷糊,他今天晚上实在是太奇怪了。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连内衣都没穿,被他这样一抱,胸部不可避免地紧贴着他的胸膛,他的手还圈在她腰间,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感觉到他手掌的力道越来越重,耳边的气息,胸前的滚烫,腰侧的灼热,导致她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尖都有种酥麻的感觉。是以连他的话都没有听得太真切,只隐隐听到真相什么的。 “两年前,我拒绝你的真相。”苏云岐抬起右手,轻抚过她的发丝,依然附在她耳边低语:“小雪,不是师兄不喜欢你。只是师兄是命独之人,命中注定刑克六亲。母亲生下我就撒手人寰,父亲在我两岁的时候也病逝了。” “父亲去世的时候才三十岁,师父说,按照他原本的命格,是可以活到终老的。就是因为不听师父的劝告,认为师父是在胡说八道妖言惑众,坚持把我带在身边教养,不到两年的时间,原本生龙活虎的军人,硬是被我这个儿子给生生的克死了。” 他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清冷,可言语中的落寞与哀恸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了,“爷爷最初也不相信师父的话,直到父亲去世后,他才不得不信,并把我交给师父教养。每年我都只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回去见他一面。” “他只有我这么一个孙儿,我却没有办法待在他身边照顾他老人家。不是不想,只是不能。” “小雪,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他终于缓缓地将她松开,双手握住她的肩头,盯着她早已发红的眼眶,“如果你成为我的亲人,也会被我孤独的命格所克。” “所以呢,苏云岐,你的意思是说,你其实是喜欢我的。”林雪沉默了半晌,忽然挣开他的双手,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说:“只是因为怕我被你的命格所牵连,所以才故意装作不喜欢我,故意把我从你身边逼走。” “是的。”苏云岐抬手抚去她脸颊上的泪痕,“小雪,别哭好吗,每次看到你哭我心里就难受。” “好,我不哭。”林雪抬起袖子擦干脸上的泪痕,“可是,你告诉我,为什么现在你又要告诉我真相?” “因为,我想要一个结果。明明你就在身边,我却连拥抱一下你都找不到借口。”他忽然站起身,缓缓地走到窗前,一把撩开纱质的窗帘,窗外的万家灯火顿时齐齐涌进来,在他身上洒下斑驳错落的光影。 “小雪,我知道,我很贪心,明知道就这样把你带在身边是不对的。可是,却没有办法控制住想要和你在一起的*。” “如果,你想要离开的话,我明天就送你回宿舍……” “然后呢,你又要再离开我一次吗?”女孩温软的躯体忽然从背后贴过来,柔嫩的手臂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身,“苏云岐,为什么你到现在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这两年我想你想得有多苦?” “小雪……” “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她忽然狠劲地扳过他的身子,踮起脚尖,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直直望进他晦涩的黑眸,“离开了你,你教我到哪里再去找一个苏云岐?” “小雪,我……” “别说话,师兄,你抱抱我,好让我知道,我不是在做梦。” “好!你不是在做梦,我也不是在做梦。”苏云岐忽然打横将她抱起,“我到床上再好好抱你。”室内没有开空调,她的衣服单薄,在外面站久了难免会着凉的。 可是,这句话太有歧义了,尽管林雪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脸还是很没出息的瞬间红透,刚才的伤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可是,你的衣服脏了,不用先去卫生间洗一下吗?”她扯着他的衣襟垂死挣扎般地询问。 “不用。脱下来就行了,明天再洗。”他把她放在床上,扯开被子将她罩住,又随手脱下毛衣搭到旁边的沙发上。 “可是,我的手脏了,要去洗手。”眼见着他要钻进被窝,林雪又开始紧张起来。 苏云岐含笑地瞅着她一溜烟冲到卫生间的背影,不动如山地坐在床头等她。 “那个,你不回房睡觉吗?”林雪在卫生间磨蹭了几分钟,回来的时候见到他仍在床头坐着,心头又是一阵咚咚乱跳。 “雪儿,不要装傻。”苏云岐站起身,微笑着朝她伸出双手,“让师兄好好抱抱。” 下一秒,男人温热的气息将她完全拢住,微凉的薄唇准确地覆在她的唇上。 不是只说抱抱的吗,为什么还亲上了啊。林雪晕头晕脑地想着,这应该是她的初吻,可是,为什么唇齿间的感觉会那么熟悉,莫非以前师兄趁她睡着的时候偷亲过她。呸呸呸,不可能,师兄怎么会做这么龌龊的事。 可是,林雪不知道,她想的其实一点都没错。 第34章 师父现身 西南十万大山深处,一身黑色中山装的老者立在一片竹林前。清风徐来,竹海翻出一片碧浪。老者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足尖点地,一道黑影倏地融入竹林中。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老者的身影出现在万亩竹海的另一端。望着前方高高的石阶和门楼,老者嘴角的冷笑终于渐渐散去,眼底有一闪而逝的惊喜。 老者捋一把脑后稍长的头发,背起双手,闲庭信步般地踏上石阶。片刻功夫,便到了数百级石阶高处的门楼边。门口一个系着蓝色头巾的中年汉子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吓得在原地足足地呆愣了两分钟,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问到:“你、你是谁?是、是怎么上、上来的?” 老者无意同他废话,眼风一扫,周身气势全开,中年汉子立时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蹭蹭蹭地倒退了几步。 回过神来,面上惊惧尤甚,也不敢再问,撒开腿就往山上的寨子里跑去。 跌跌撞撞地跑了几步,又匆匆地止住脚步,面上的慌张消失了大半,声音也镇定了不少,“葛长老,有人闯山。” 上方下来的老者白发白须,干瘦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走到那中年汉子跟前,也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葛某昨日卜得一卦,知有故人来访,没想到故人来得如此之快,更没想到故人竟是林大师兄。”白发老者缓缓地走到黑衣老者跟前,在离他两级的台阶上站定,忽然哈哈大笑两声,“想来,竟是师弟我愚钝了,天下间,能破得了我万亩竹阵之人,也只有林师兄你了。” “葛忠,你早已不是我师门之人,不必再以师兄弟相称。”黑衣老者扫他一眼,淡淡地开口:“我今天来,不是找你算旧账的,只是有一事要同你确认。” “哦?”白发老者嘴角溢出一抹冷笑,语调里也满含讥诮:“你是来确认青儿是不是被我带到这里来了吗?” “果然。”黑衣老者眼底寒光一闪,“青儿现在在哪里?” “林慕天,你怎么还好意思来找青儿呢?”白发老者眼底的讥诮更甚,面上的神色却忽然间显得无比的落寞,“你难道不知道,当年你不告而别,她在寨子里苦等两年,最后等来的却是一纸剿灭邪教的文书。仓皇之下,是我连夜带着她和满寨子的人,远赴千里,在这深山老林里,一躲就是四十多年。” “你不是想知道青儿在哪里吗?”白发老者手指一抬,指向旁边密密的树丛,那里有一方青石砌成的尖顶坟墓,“青儿就在那里呢,她在那里面睡了十八年了。” “林慕天,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黑衣老者负手而立,目光落在那方低矮的坟墓上,似乎并未听到他的问话。 “林慕天,你肯定想不到吧。你曾经,有过一个女儿,还有过一个外孙女。可惜啊,她们都死了。哈哈!” 话音刚落,他突然眼神一滞,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抬起干瘦的手指抹一把嘴角的血,又笑道:“到底是师父的大徒弟,这几十年,灵魂力竟已如此强大。” “说,到底怎么回事?”黑衣老者收敛眼神,断然喝到,白发老者嘴角又涌出一丝鲜血,后面站着的几个人也齐齐地往前一个踉跄,差点就从石阶上栽下来。 “哈哈,林慕天,真没想到你也有如此动怒的时候。”白发老者又抬起袖子,抹掉嘴角涌出来的鲜血,“你肯定想不到吧,你当年离开的时候,青儿肚子里已经有了你的骨肉,后来生下一个丫头。那丫头不听话啊,寨子里这么多好小伙子看不上,非要和山下御灵柳家的少爷纠缠不清,柳家少爷原本是有婚约的人,丫头被刘家家母一顿好打,后来被我和青儿救回来。肚子却又带了个崽儿,生下来还是个丫头,这小丫头可不是个一般的丫头,阴年阴月阴时出生,尤其是时辰,那是卡着点儿出生的,一秒不多一秒不少,正子时,生下来就是克六亲的命啊。她娘刚生下她就断了气,青儿不听劝,也不信我的话,非把她带在身边,我费尽心机,用我十年的寿数,也只换了她一年的命,第三年上头,她就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白发老者不知何时已把目光转移到那方青石坟墓上,眼底的讥诮不再,只余下一缕淡淡的哀伤。 黑衣老者负着的双手亦不知何时垂下来,双手贴着裤缝,渐渐攥紧,半晌,方才开口:“那我的小外孙女呢,现在在哪里?” “呵,不知道,多半是死了吧。她害死了青儿,我就将她扔在湘西的山里了,虽然那丫头的命格不是个短命的,但青儿也不是短命的,却被她克死了。三岁的孩子,一个人在大山里,怕是也难活命吧。”白发老者的声音竟然愈来愈飘渺,对着那坟墓凄怆地喃喃道:“青儿,我知道我做得不对,第三天我就去找她了,可是把整座山翻遍了都找不到她啊。我这辈子,欺师灭祖、叛家卖国,都没有如此后悔过。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小雪是林慕天的外孙女没错,她也是你的外孙女啊。” “你说她叫什么?”黑衣老者忽然上前一步,双手攥得更紧,周身的气势让石阶上方站着的几个人忍不住悄悄地往上方挪了几步。 “呵,林慕天,林大师兄,你现在知道着急了。”白发老者回头瞟他一眼,嘴角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着急有什么用呢?三个女人都已不在了。告诉你也无妨,青儿叫她小雪,丫头临死前给她取的名字叫柳如雪。” “可笑,柳家的人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孩子存在,就像你不知道有丫头的存在。对了,丫头的名字,你也不知道吧。别那么紧张,放轻松,青儿没那么傻,丫头不姓林,她跟青儿姓凌,叫凌思慕。” “呵,思慕,其实青儿才是最傻的吧。”白发老者继续盯着坟墓喃喃自语。 黑衣老者攥着的手终于渐渐地松开,缓步走到坟前,屈膝跪下。 青儿,对不起,这一世欠你的,我来生再还。 当年诸事缠身,寻得昆仑玉后回苗寨找你,你已音讯全无,我苦寻数载,终是再也难觅芳踪。后来看淡情事,客居京城,清心修习,收徒度日。在尘世间兜兜转转,转眼浮生已去大半。 葛忠寻的这一处山水甚好,你就在此安息吧。他为你付出十年寿数,对你用情至此,我自愧不如。 来生,便是教我和他调个角色,我也甘愿。 所幸,那个小丫头,我们的小雪,她竟被我的徒弟捡到了。想来,十八年前,是你的阴灵指引着我算出那一卦的吧。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小雪,和阳年阳月阳时出生的云岐,竟是用不到我精心准备的昆仑玉了。云岐的命格同我的命格相似,小雪至阴的命同我们至阳的命,两相抵消,就能同常人一般生活了。 你放心,我一定守着她,绝不会让云岐欺负她。临走的时候,因担心云岐做出出格之事,已拿话将他唬住,辗转在各个大山深处寻找小雪的生辰。一别两载有余,不知他们过得怎么样了。 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回去看看我的好徒弟和乖孙女了。 哦,不,是我的乖孙女和孙女婿。 林慕天手指在青石的墓碑上缓缓抚过,起身走到门楼前,又回首对白发老者说道:“葛忠,当年你投靠日军,做尽伤天害理之事,师父将你逐出师门,也只是希望你能诚心改过。这些年,隐居在此也不大容易吧,有空出去走走,外面的世界,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了。你挽救了凌氏盍族的命运,也算是一桩功德。你当年丢弃的小雪,被我的徒弟捡到了,这些年来,一直跟我生活在一起。所以,你也不必过于自责。天道昭彰,因果循环,这一世的恩恩怨怨,到此就了了吧。来生,希望你不要再教师父失望了。” 说罢,已是翩然而去,身影转瞬没入竹海。 第35章 再遇王雄 林雪又搬回宿舍了。 期末考试临近,整个校园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每个教室里都能看到一群埋头苦读的身影,图书馆更是空前的爆满。 教室太冷,图书馆的位子总是被人用书本占住,饶是林雪去得再早,也找不到空位,又不好意思把人家的书本推开。只能退而求其次,回到宿舍复习。 但是,宿舍很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学习场所。课程早已结束,吃过午饭,芝芝和小盼又爬到床上,窝在被子里总归是暖和些的。靠在床头,各人手里装模作样地捧着一本专业书,看着看着,思绪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妞儿,你们家师兄啥时候回来啊?” 林雪抬头瞟一眼小盼的床板,“放寒假前应该会过来吧。”师兄回京的时候只说要去看爷爷,这都快一个礼拜了,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那就好,也没几天了。看你这些日子神不守舍,忽喜忽悲的,他到底都对你做了些什么啊?”芝芝从蚊帐里探出头来,瞅了林雪一眼,颇感慨地说:“看着你这副在热恋和失恋中交替挣扎的模样,我都有点神经错乱了。” 小盼赶紧接口:“呃,所以说,喜欢上苏教授这种级别的帅哥就等于是找虐。” 林雪愕然,她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热恋是真,失恋也不假。相恋不能相守,还有什么比这更加折磨人的事呢。如果真像师兄所说,一年只能在一起呆上十天半个月,难道剩下的日子天天都要在这样的空虚中度过。还是像现在这样,发乎情止乎礼,可是,先不说她做不做得到,师兄肯定都做不到的,擦枪走火的事,他都干过不止一次了。 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又看了会儿书,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三人正合计着晚饭吃什么,肖贝贝又老神在在地打开门锁走了进来。话说最近天气变冷,没人愿意从床上爬下来给她开门,芝芝就给她配了一把钥匙。 “赶紧下来,姐姐我今天请客去吃饭k歌。”她才进门就开始大嗓门吆喝。 “你干嘛这个时候请客,明天上午要考西医诊断,老陈划的重点我都还没背完。”小盼扯着被角哀嚎,“能不能换个时间,考完了再去?” “考完再去有什么意思,就是要考前放松下心情。”肖贝贝白她一眼,“赶紧的,快点下来。” 林雪是无可无不可,芝芝喜欢唱歌,麻利地下床了,只有小盼一边哀嚎,一边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下来,临出门的时候还把西医诊断学塞进了包里。 出了校门,贝贝招手叫了辆的士。 四个人钻到车里,暖和的气流让冰冷的手脚渐渐回温。芝芝搓了搓手,感慨道:“果然有钱就是好,就这么几步路,肖小姐还舍得打的。” “咦,我没告诉你我们去哪里吃饭吗?”肖贝贝从副驾上回头瞟了三人一眼,贼笑道:“这次可不是学校附近那些不入流的餐厅了。话说我最近重温了一遍《冬季恋歌》,被裴勇俊那温柔的眼神秒得半死不活的,没有办法排解,只能去吃吃韩国菜了。所以,咱们去市中心的那家韩国料理店吃炒年糕和紫菜包饭。” “好啊好啊!我也好喜欢裴勇俊,炒年糕和紫菜包饭什么的,听起来就很有爱。”小盼打一听到裴勇俊三个字,就开始双眼放光,哪里还见得到半分担心考试挂科的焦灼。 芝芝也是满面笑容地附和。 林雪郁闷了,难道只有她觉得,炒年糕和紫菜包饭什么的,听起来比三食堂的红烧肉还没有吸引力吗? 从餐厅出来,原来兴致勃勃的三个人都有些颓,小盼出了门还在愤愤地嘀咕:“真是名不副实啊,我还以为传说中的韩国料理有多美味,结果还没我妈做的炒蛋饭好吃,而且,居然还那么贵。” 芝芝望了望天,“论起美食,谁敢与我大中华争锋!” 肖贝贝原本就吃得有些郁闷,此时更加地郁闷了,“裴勇俊真可怜,天天在韩国吃那么难吃的东西。” 林雪无语了,鄙视地看她一眼,“你能不那么花痴吗,我记得你上个月迷的还是个十七岁的小正太,怎么一转眼又喜欢上快比你大二十岁的大叔了?” “姐姐我这叫海纳百川、兼容并蓄,懂不懂?”肖贝贝豪气地甩甩额角散乱的长发,决定不再纠结韩国菜和韩国明星的话题了,“走,咱们去钱柜。” 林雪用一种看败家子的眼神看着她,“早说到钱柜就不用去吃韩国菜了。” “正是因为吃了韩国菜,我才要去钱柜,我的胃被虐待了,要用钱柜的餐点拯救一下。” 四个人在冻死人的大街上走了十来分钟才走到钱柜门口。 果然还是中国的餐点比较好吃,四个人已经吃过晚饭的人,又各自消灭了一盘小点心。 肖贝贝拿着话筒用她特色的女高音嚎着《死了都要爱》,芝芝的手指在点歌机上不停地滑动着,有这俩麦霸在,林雪和小盼基本上就只有当听众的份。 小盼挪到林雪身边,附在她耳边问:“妞儿,你说我现在要是捧着书本到走廊里去看,会不会被人当成神经病?” 林雪果断地点了点头,临阵抱佛脚,也得挑个合适的场合不是。 小盼哀嚎一声,咬了咬牙,“那我去卫生间看好了。” 闪烁的霓虹下,小盼的脸皱成一团,“老陈那么变态,要是我真的挂了,下个学期会被他折磨死的。” 林雪默了默,“小盼,我看你这是心理作用,这本书你都看了快一个星期了,总共就那么几章,考及格怎么都不会有问题的。” “呃,你不知道,我不是真的怕挂科,是担心拿不到高分,上次论文写得一塌糊涂被他批了一顿,就想着这次考试一定要扳回一点面子。” …… 卫生间里,林雪拿着书,捡重要的考点抽了几个问小盼,小盼几乎是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了。气得林雪一把将书砸到她怀里,“你要是打不到九十分,我就跟你姓了。” 小盼抱着书呵呵傻笑,又握了握拳,“妞儿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放心了,这次一定要一雪前耻。” 两人一路嬉笑着从卫生间走回包厢,浑然没有注意到前方一双阴翳的眼睛已经盯在林雪身上。 “美女,好巧,你也来这唱歌啊?”王雄靠在墙边,醉眼迷蒙地看着前方走来的漂亮女孩。上次在银河,秦浩出了那么一档子事,他也没再往z大附近跑了,最近都在市中心和一帮哥们吃喝玩乐。 林雪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醉鬼,足足反应了十秒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痞子气息的男人就是上次在银河和秦浩一起害她的王雄。 脸上的笑容迅速敛去,根本就不想搭理他,林雪拉着小盼往左边挪了一步,想从他身边绕过去。谁知那王雄也往旁边挪了一步,继续挡在她身前,嘴角的笑容愈发的让人觉得恶心,“美女,既然来了,赏个脸一起喝杯酒,唱首歌呗。” 说罢,扭头朝旁边半开着的门内嚷了一声:“哥几个,来了两个漂亮妹妹,快点出来招呼着。” 小盼捏着手里的书,神色已经有些慌张,“妞儿,这人是谁呀?” “不认识,谁知道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神经病。”林雪见绕不过去,忙拉着小盼往回走。 她反应的速度快,那王雄的速度却更快。长腿一迈,已抓住她的胳膊,“妹妹,不给面子啊,哥哥又不会吃了你,只想和你唱首歌而已。” 林雪嫌恶地甩开他的手,“谁是你妹妹,我不认识你,赶紧让开。” “呵呵,还装。你不就是秦浩之前玩过的妞嘛,长得确实不错,秦浩那小子那晚怕是爽过头了吧,都着魔了,哈哈!” 说着,又要来扯林雪的胳膊。 林雪又气又急,平生还是第一次见识这样无耻的人。情知这种场合,和他这样纠缠下去,师兄给她的药,也放在包里没带在身边。此刻,就她和小盼两个弱女子,根本就不是对手,眼看着又有几个人走了过来,林雪咬了咬牙,使劲地扯了小盼一把,“赶紧跑。” 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回包厢,芝芝正在神情迷离地唱着“浪奔浪流,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明明很老的歌曲,却是她每次k歌必点的曲目。说起来,林雪也很喜欢这首歌,以往总是会跟着哼几句,顺便回想一下周润发拿枪的勃勃英姿。 可是现在,她和小盼一口气冲回来,瘫在沙发上,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形容。尤其是小盼,喘了几口气平缓了下呼吸,才凑到她耳边大声问:“妞儿,刚才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啊,还好你跑得快,不然我们就惨了。” “反正不是好人,我也只见过他一次,就是上次秦浩生日那晚,和他吃了一次饭,之后秦浩就疯了。” “啊!”小盼大叫了一声,“秦浩该不会是被他弄疯的吧?” 就凭他?小盼你也太高看他了。 明明是她那英明神武的师兄放鬼吓掉了秦浩一魄好不好。 呃,师兄,你现在在干嘛呢,到底啥时候才回来?林雪掏出手机,忽然就很想再给他打个电话,明明中午才通过话的。此刻,莫名就有种强烈的想要见到他的*。 按亮手机屏幕,居然有七个未接电话,点开一看,全是师兄打过来的。心中一喜,赶紧回拨过去,也不管芝芝抗议不抗议,把音量调到很小。 那边很快接起,第一句话就是:“你在哪里?” 声音听起来很急切,林雪忽然有点鼻酸,“我在钱柜,市中心这边。” 顿了顿,又说:“师兄,我好想你。” 林雪以为苏云岐也会说想她,可是等了半天,那边只传来一串钥匙的声响,然后听到“嘭”的一声门轻轻合上的声响。 “你都跟谁在一起唱歌?”苏云岐显然也听到林雪这边传过去的歌声。 林雪有点失望,抬头看了眼芝芝她们,如实相告。 苏云岐嗯了一声,又问了房号,就挂断了电话。 林雪捏着手机,有些发懵。难道是她快要期末考试了还跑出来唱歌,师兄生气了? 闷闷地把手机塞回包里,小盼把话筒递给她,示意她唱首歌压压惊。 林雪摆了摆手,又把手机掏出来,点开通话记录,看着那一串未接来电,发呆。 第36章 恶有恶报 几个人又胡乱唱了几首歌,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快九点了。 肖贝贝和芝芝本来都还舍不得走,听小盼说了刚才遇到流氓的事,又见林雪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合计一下,觉得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四个人刚走出电梯,就见到站在门边的王雄,还有他身后一伙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纨绔。 林雪暗叫一声倒霉,可是眼前只有一条路,必须得经过前面的门才能出去。外面人来人往的,大厅里也有不少人,谅他们也不敢乱来吧。 小盼也看到了他们,扯着芝芝加快了脚步。肖贝贝也看到了前方的王雄,心头一把无名火顿时烧起来,可是看看对方人多势众的,她们几个女孩子还是不要去招惹的好,来日方长,总有机会找到王雄报仇的。 四个女孩子目不斜视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可是,不是你不去惹人,人就不来惹你的。 王雄之所以早早地撤了,就是守在这里等着林雪的。此刻见到美人在侧,焉有就这样放她走掉的道理。 他眼神一转,周围的几个人已经围上前,死死地堵住林雪她们的去路。 “王雄,你干什么?”肖贝贝首先沉不住气,大声质问。 “呵呵,肖小姐别这么大火气嘛,不过是想请几位美女喝一杯,交个朋友而已。”王雄走上前,在肖贝贝脸上摸了一把,讪笑着道:“怎么样,赏哥哥一个面子呗?” 肖贝贝一口怒气直冲胸口,也顾不得什么中文系才女的形象,张口就骂:“呸,你有什么面子,给老娘把脏手拿开,有多远滚多远。” “哟,这会儿嫌我的手脏了呢,我记得那时候在银河,我这双手,可让你舒服得直哼哼呢。” 肖贝贝一张俏脸顿时白了,那天晚上的事,真的不是做梦,王雄这个王八蛋,真的占过她的便宜。她抬起手来,拼了全力朝面前的那张脸上挥过去。却被王雄半路截住手腕,“肖大小姐可别不识抬举啊,我们哥几个今天本来是冲着林美女来的。你要有兴趣的话,就跟哥哥一起去喝酒,没兴趣现在就走,哥哥不拦着你。” “王雄,你好大的胆子,我看你今天敢动林雪一根汗毛,信不信回头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肖贝贝脸色更加白了几分,声音虽大,音调却明显已经在颤抖。路边过往的人不时往这边瞟几眼,却没有一人上前来管这等闲事。 王雄哈哈大笑了两声,放开肖贝贝的手,“肖小姐吓唬谁呢,先不说你爸会不会管你这同学的死活,就算他想管,现在也管不到我头上来了,难道你最近都不看新闻的,不知道我大伯父现在身居何位?” “你!”肖贝贝又急又气,咬牙切齿地骂:“王雄,你怎么能这么无耻,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是违法的?” 王雄嘿嘿干笑了两声,不再搭理肖贝贝,往前跨了两步,挨到林雪身边,“美女,怎么样,赏个脸去喝杯酒吧?” 林雪下意识地往旁边闪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如果我说不,你会让开吗?” “呵呵,当然不会。”王雄伸手就要来搂她的腰,“美女,这边走吧。” 林雪攥着手心的小瓶子,正准备往他身上招呼,腰间忽然一紧,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已经将她带到怀中,她惊愕地侧头,脑袋里嗡的一声,紧绷着的心弦瞬间松弛下来。 璀璨的霓虹下,苏云岐脸上闪过明灭的光影,眼底有寒光闪现,周身更是携裹着一层冷肃的气息。 林雪恍然未觉他眼底汹涌的怒气,犹自沉浸在他突然现身的惊喜中,往他怀中靠过去一点,抬头问道:“师兄,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没想到差点就变成惊吓。”苏云岐抬眸冷冷瞟一眼王雄,“你想要怎么惩罚他?” “哟,居然来了个英雄救美的。”王雄看着林雪身边突然出现的人,先是一愣,回过神来,倒是笑了,一副全然不把苏云岐放在眼里的架势,“哥几个,先把这男的撂倒,长成这样,正好可以送给张公子消遣,他不是好这一口……” 一句话还没讲完,声音突然戛然而止,狠狠地往前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喉咙里生生地涌出一滩鲜血。 “王哥,你怎么了?”那群人顾不得苏云岐,全都围到他身边,七手八脚地将他扶起来。 他晕晕乎乎地站起身,抹一把嘴角的血,扫一眼林雪和苏云岐,眼底的光芒又亮起来,全然忘记刚才灵魂深处传来的压迫感。大手一挥,直指苏云岐,“先把那男的拉开,美女我自己搞定。” 两个人围过来就要朝苏云岐动手,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沾到,就被他轻轻的抬手一挥给扫到了马路边边上。 这事情忒邪门了,剩下的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又有两个人挥舞着拳头冲上前来,这次更惨,直接就被挥到了旁边的墙上,撞得“嘭、嘭”两声巨响。 苏云岐扫了一眼震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王雄,俯身贴在林雪耳边轻声问道:“想好要怎么惩罚他了吗?” 林雪看看旁边震惊得同样快要把眼珠子瞪出来的肖贝贝,回头冲苏云岐一笑,“我问问贝贝要怎么惩罚他。” 肖贝贝整个人还处在一种石化状态,被林雪叫得回过魂来,兴奋得只差跳起来了:“天啦,我没看花眼吧,妞儿,这群家伙居然吐血的吐血,撞墙的撞墙,难道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他们的胡作非为,在惩罚他们?” 林雪笑道:“嗯。你就当是老天开眼吧,如果真是老天开眼的话,你想要老天怎么惩罚他?” 肖贝贝立即叉着腰,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王雄身边绕了个圈,仿佛真有老天在帮忙似的,望着天大喊一声:“老天,你把这个王八蛋的手废了吧!” 话音刚落,王雄就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抖着胳膊似筛糠一般地颤抖,“我的手,我的手!” 肖贝贝斜眼看去,那家伙刚刚还攥成拳的双手居然已经无力地垂下,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脸上的表情更是扭曲,仿佛正在承受着剧痛一般。 肖贝贝又石化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啊”的一声大叫,扑过来抓住林雪的胳膊,“妞儿,你掐我一把,我不是在做梦吧。” 林雪握了握她冰凉的手,“贝贝,你不是做梦,我们都没有做梦。” 坏人,终究是要受到惩罚的。如果,他还没有遭到报应,那只能说,时机未到。正如师父所说,天道昭彰、因果循环。王雄今天在这里遇到师兄,便是他命中注定到了要承受恶果的时候。 小盼和芝芝虽然也震惊,倒还没有肖贝贝那般夸张,芝芝甚至还凑到林雪耳边说了一句:“妞儿,我刚刚好像看到你家师兄对着那王雄弹了两下手指,一股强大的气流擦着我的衣袖飞过去,该不会他就是传说中的绝顶高手吧?” “芝芝,我看你才在做梦。”林雪笑着拍了下她的肩,心里却在说,芝芝,其实你真相了。可是,师父交代过,这样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让普通人知道。所以,还是不要彻底毁了她们三观的好。看看周围无一人围观,就知道师兄也是不想让人发现。 *** 回到公寓,苏云岐眼底的怒气犹自未散。林雪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在生气,原本想借口明天要考试赖在宿舍不回来的,却在准备下车的时候被他一言不发地按住手腕,不得不在肖贝贝等人暧昧的目光中跟他一起回到公寓。 下了车,林雪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路无话地回到房间。 林雪有些熬不住了,在门关上的那一霎那,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低声地道歉:“对不起,师兄,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不怎样?”前面的人背上的肌肉一僵,声音里还有余怒。 “不务正业啊,其实我们平时不会跑这么远的,也不会玩到很晚。今天纯粹是个意外,更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事。”很幸运,也很不幸,这样的意外,统共就遇到两次,还全部都让他碰上了。 “师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林雪把脸贴在他背上,“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到处乱跑了,再也不去理会那些人。” 苏云岐握住她缠绕在他腰间的手,慢慢地转过身来,将她搂进怀中,又抬手将她鬓边几缕发丝拨到耳后,低低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是宁愿你长得丑一些。” “啊?”林雪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反应了几秒才明白他的意思,揪着他的衣角小声问:“我要是长丑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唔,那我如果长得很丑,你还会喜欢我吗?”苏云岐不答反问。 林雪愕然地抬头,浅淡的灯光下,他周身洋溢着一股清贵之气,有这种气质的人,即使五官长得再丑,也不会难看到哪里去吧。 可是,苏云岐,这个她从小喜欢到大的人,似乎天生就应该是这样的,实在好难想象他长成别的什么模样。清贵如兰,淡雅如菊,上天真是太厚待他了,给了他这样的容貌。 “怎么,很难回答吗?”她的眼神太迷蒙,他忍不住微微地抿了下唇角。 “嗯。”林雪点了点头,抬起食指轻轻地抚了抚他微蹙的眉心,“苏云岐就是应该长这样的,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师兄,我也不要长丑,变丑了,我就配不上你了。”林雪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不让你担心。” 要怎么样才能不担心呢?苏云岐闭上眼,如果找不到她的生辰,就这样一辈子,将她带在身边吧。发乎情,止乎礼,虽然很难,总比日日分离的彻骨思念要好过得多。 第37章 非你莫属 期末考试很快结束,被紧张气氛笼罩了半个月的校园重新开始沸腾。短暂的热闹过后,校道上开始出现许多拖着行李箱的年轻身影。 送走芝芝和小盼,林雪回到宿舍简单地收拾了几本书。出门的时候,惊喜地发现,天空竟然飘起了几丝小雪。细细的白线,落在地上,瞬间就没了踪影。 宿舍门口,苏云岐立在车前,眉眼在细雪中有些朦胧。林雪在门边驻足看了他一会儿,才迈步朝车子走去。他黑色的大衣上沾染了一层细碎的雪花,黑发上也有点点白花,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侧身替她拉开车门。 经过的学生还是忍不住拿眼神往他们身上瞟,林雪却不再扭捏,眼前这个人,是她喜欢的人,而他,也是爱着她的。周遭艳羡的目光,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近乎虚荣的感觉。 林雪原以为假期结束后他会带着她去湘西,车子开到机场,登上了回京的航班,她才反应过来。 从空姐手上接过饮料,拧开盖子轻抿了一口,看着窗外飘过的云层,心里忽然泛起一丝酸涩的感觉。有两年没有回去了呢,院子都没人住,不知道荒芜成什么样了。 师父最喜欢的那株兰花,这么久没人照料,也不知枯败成什么样了。还有师父放在梅树下的棋桌,两年来无人擦拭,亦不知被风雨摧残成什么模样了。要是师父回来了,肯定会生气的。 师父啊,你现在在哪里?小雪很想你,你一个人在外面,是不是也会想起小雪和师兄呢? 一定会的吧! “在想什么呢?”苏云岐握住她的手,顺着她的视线望向窗外,机身平稳地穿行在大片洁白的云絮中,天地在一片苍茫中融为一体。来自何方,去向何处,似乎都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此刻,有身边的女子相伴,第一次觉得,人生只差一点点就圆满了。 林雪顺势把头靠在他肩上,目光依然定在窗外,幽幽地开口:“师兄,我想师父了,你说师父会想我们吗?” “当然!”苏云岐揽住她的肩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师父一定也在想着我们的。知道我为什么要先带你回来吗?” “为什么啊?”林雪懒懒地问道。他的怀抱太温暖,让她有点昏昏欲睡。 “因为我有种强烈的预感,师父可能在家里等着我们。” “嗯,师父一定在家里等着我们。就像小时候那样,每天放学回家,他都坐在棋桌前自己跟自己下棋,见到你,就拉着你跟他对弈。” “是啊。老头儿太厉害了,我跟他下了二十多年,才能勉强和他打个平手。” “嗯,你轻功也没有师父厉害。小时候师父带我去捉鬼,把我夹在腋下,嗖的一下就飞上了屋顶,比坐飞机有趣多了。” 苏云岐失笑,“等回去了,我也带你去飞屋顶,不过你现在这么大了,估计只能抱着你飞了。” “好。”林雪伸出小指,轻轻勾住他的手指,“我们拉钩,不许反悔!” “嗯,绝不反悔。” …… 京城也在飘雪,整个城市都笼罩上一层素洁的白,湮没了历史的沧桑,也掩盖了现代的浮华。 覆满白雪的青石路上留下长长的两串足迹。朱红的大门虚掩着,两人十指相扣,立在门口,谁也没有动手去推门。 忽然间,门竟然“吱呀”一声,自己开了。两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惊呼:“师父!” 一树红梅下,发丝微白的老人从棋桌上抬起头来,微微地笑着朝他们招手:“云岐,过来陪我下一局。小雪,去泡壶茶来。” 林雪捧着茶壶靠在门边,看树下杀得正酣的一老一少,红的梅,白的雪,洒在老人的白发上,也落在青年的黑发上,仿佛他们从未离开。眼角忽然涌出一点湿意,嘴角却不自觉地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吸了吸鼻子,紧走几步,给老人的杯子里添满茶水,双手奉上,“师父,您喝茶。” 老人接过茶水,呵呵笑道:“错了错了,我不是你师父。” “啊?”林雪一惊,正在给苏云岐斟茶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在手背上。苏云岐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揉了一把白雪在她手上,却也不解地看向老人,“师父。” 老人指尖落下一枚白子,抬头对他笑道:“云岐,你输了!” 苏云岐低头看一眼棋盘,微微一笑:“师父棋艺高超,徒儿自愧不如。” “只是,云岐不解,师父为何要说自己不是小雪的师父?”苏云岐心疼地揉着林雪泛红的手背,拉着一脸震惊和惶恐的她在身边坐下。 “小雪是我嫡亲的外孙女,当然不能再叫我师父了。”老人轻啜一口茶水,茶汤氤氲的白烟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眼前的女孩,眼波清湛,肤白如雪,唇红胜梅,美得似仙界坠入凡尘的仙子,像极了青儿年轻时的模样。可笑,这么多年,他竟从未想过小雪可能和青儿有关系,甚至固执地以为林雪的容貌乃是自己对青儿的怀念产生的错觉。 林雪已经震惊到失语,苏云岐也是满脸迷惑地看着老人。 “云岐,你比师父幸运。”老人微笑着瞅一眼二人叠握在一起的手,将原由娓娓道来。 …… “所以说,小雪至阴的命格和你至阳的命格,凑在一起,刚好一对,连为师我准备的昆仑玉都用不上了。”林慕天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一口饮尽杯中早已凉透的茶水。搁下杯子,也不再看他们,径自往屋内去了。 “师兄,师父怎么知道我们的事,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林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首先想到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哼,当我是瞎的吗?真是女生外向,不来跪拜一下外公,反而关心这种无足轻重的问题。”屋内忽然传来一声清喝。 苏云岐站起身,抬指拂去她头上新落的两片花瓣,微笑着朝她伸出手:“走吧,我们去拜见外公!” 逆着光,林雪不大看得清他的模样,只依稀感觉出他在笑,手心一暖,人已落入他怀中。 “苏云岐,我们可以在一起了,是吗?”她不动,靠在他的胸口颤抖着发声。 “是的。”他指尖缠绕着她的发,温润的声音带着融融的暖意抚过她的耳畔,“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一阵微风拂来,红梅白雪,洒了他们一身。 原来,命中注定,非你莫属!